《你谋害了他》 排雷向介绍,新读者务必看看! 简单介绍一下本书。 这书是刑侦+推理,简单说,就是警察破案,福尔摩斯那种侦探向的成分并不多。 写这个题材,是因为对破案电视剧有兴趣,所以这本书的一些构思、节奏、反转,也都是跟着电视剧的路子走的。 如果不想看破案题材的话,不建议浪费时间点开。 但如果对破案类电视剧有兴趣,或者打算感兴趣,还是建议点开看看。 不过,这书的人设没那么逼格,噱头也很少,如果想冲着设定来看这种类型,还是去看法医、心理学的那类吧。 这书专注于案件构思,以及案子背后的人性(对于我来说,案子真相带来的震撼,要高于设计案子的诡计)。 一般是一个卷一个案子,中间夹杂些过渡性的章节。 第一个案子大概3万4千字内容,如果有耐心,就看完第一个案子。 往后会更精彩,案件更曲折离奇。 总之,这本书不是本格向的硬推理,大致属于益智不伤脑的类型。 告读着书! 如果忽然发现章节对不上,缺章节了,请往后查找最近的无标题名称只有数字序列号的章节。 原因你们懂的。 理解万岁。 一 开头的线索往往是重要线索 “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 “1/700。” 曲卿看着一平米见方的小黑板上的这两排完全不相干的文字,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是现场身份资料上显示为幼师的女死者在被害前写下来的吗? “师姐,我、我忍不住了——” 身边有请示的声音,曲卿扭头看向发话的人,是她的警校低数届的师弟韩小飞,娃娃脸,偏瘦,几乎每次出现场都跟着她。 此刻的小韩正手扶着胸口,强忍着呕意,显见已经到了忍耐极限。 曲卿暗叹口气,点头同意。 “去吧。” 这二字一出,小韩脚底下加了发动机一样,一溜烟奔向了室内的卫生间那里,不久一阵强烈的呕吐动静传出。 一同出现场的另一名队员大何伸长脖子看着,调侃说:“韩啊,吐干净些,别吐到了马桶外面,不然可能破坏现场的。” “大何。”曲卿低声制止了大何。 不怪入职警队不到半年的小韩,要不是在警校的时候曲卿特意到法医学院那边观摩实习了几个月,见识过各种尸体,初遇到这样的现场她也会呕吐的。 这个室内死者的死状凄惨无比。 受害人的头颅断掉了,大概被断头前是站着的,身体刹那间后仰,导致脖颈断面处迸溅出的鲜血淋得斜上方的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而在倒地后,这种喷溅也没有中止,无头尸体的整个后背都浸染在了血液里,曲卿简直怀疑死者体内的大半血液是不是都流出来了。 而血滩还未完全干涸,所以室内的血腥味儿浓重,要不是已经有一扇窗户开着了,连曲卿都不想这么快进来。 曲卿看了看手表,距离她进入现场已经将近十分钟,外头还没有相应动静,她不由皱眉说:“大何,看看法医的车怎么还没到。” 技侦的人是随着他们来的,事先用设备扫描了地面,判断地面被清扫过,没有除死者之外的可疑脚印,她才和两名手下进来的,现在技侦已经在提取其他的现场痕迹了,法医却还没抵达。 尸体是解读死亡秘密的最核心部分,必须尽快送去尸检才行。 大何说:“头儿,我打电话催催。” 大何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开着的门口那里忽然人未到声先至地传来一阵子应承声。 “来了来了来了……” 随着最后一个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就大步迈入室内。 看清了这个入室者的相貌打扮后,曲卿立马就警惕起来。 这个男子身高一米八出头,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利落的短发,有一张瘦削而英俊的脸,嘴角总不自觉弯起一个弧度,但其下竟穿着一件灰色的男士风衣,潮流感无比,大衣下是领结、t恤、西裤,以及一双大头皮鞋,鞋面油光蹭亮。 曲卿认识法医处的每一个人,这人却是个生面孔,更何况法医出现场着装有着最严格的规范,即便不穿警服,也要外衬白色或浅蓝的大褂,此外还有头套、口罩、手套、鞋套整整一套,甚至出一些复杂现场的时候,还会穿上全身性的防化服,防止自身和现场发生不应该的物质交换。 就算是她们这些作为侦查员的刑警们,在技侦初步完成了现场搜检后,要进来的时候也至少要手套鞋套必备,这个人一个条件也不满足。 所以曲卿下一瞬间就排除了此人是行内人的可能,喝问:“你是谁?” 门外走廊上应该拉了警戒线安排了地方派出所民警执勤才对,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闯进来的年青男子看到了室内鲜血淋漓的场面,吓了一跳,他嚯地后退了一步,低叫出声:“哇,好惨!” 见男子不回答,曲卿打了个手势,大何和吐完出来的小韩一左一右绕过地面的血迹靠拢了过去。 这人不排除认识地面上的死者,甚至是命案的相关者,必须做控制住的准备。 男子却像是没察觉到对面三人的紧张似的,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主动走向曲卿,提前伸出了手去,u看书 wwuuansh开口搭讪:“你好,你是曲队长吧,你真漂亮,果然不愧为本城刑警界最靓丽的一朵花——” 曲卿皱眉,她最讨厌同行内外拿自己的相貌说事了,所以打断说:“说重点,你是谁?” 男子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把伸出的手收回,自我介绍:“我叫方乐,是警队新加入的犯罪,呃,不,刑侦……顾问。” 说到顾问的时候,男子方乐短暂迟疑了一下。 “刑侦顾问?” 曲卿和两名手下面面相觑。 警队各类的刑侦顾问是有的,不乏一些专业领域的大佬,譬如一些心理学家、退休的痕检专家、拆弹专家、谈判专家,甚至也有兼职的大学教授之类,但还没有像面前这名男子这样年轻的,那些顾问也不会主动出现场,刑警们有需要才会上门叨扰。 但也不能排除这人是那种年轻人更擅长的特殊领域顾问,譬如计算机方面,所以曲卿缓和了语气,详细问:“你是哪方面的顾问?” “命案现场分析。”男子冒出这句暧昧的话,从风衣内口袋掏出一张身份牌,在曲卿面前晃了一晃,不容曲卿看清,就又自个儿塞了回去,满脸严肃地说:“曲队长,破案有最佳的黄金时间之说,现场是最直接揭示犯罪真相的,我看我们还是别讲些闲杂的事情,赶紧分析案发过程吧,嗯,首先我看看室内布局……” 在这个人的啰嗦的时候,曲卿招来大何,耳语了一句,大何瞅了已经进入了状态的方乐一眼,步出室外打电话去了。 而方乐的自我表现也展开了。 二 小伙子,说话要说重点 “小户型,家具不多。” “客厅桌子上有超市购物袋,缠电线用的黄色胶布,桌子不远有冰箱,靠一面墙有个大立柜。” “除了冰箱门开着这点外,室内家具没有移位痕迹。” “卧室里头很整洁,只有床单被掀起来了一个角。” “厨房和卫生间,呸,呸,什么味儿……” “总之,这个,布局方面没发现明显异常。” 然后,方乐蹲到了尸体前面。 “死者穿着睡衣、拖鞋,案发时应该没有出门的打算,脖颈切口平整,尸体右侧几十厘米外的地面上遗落着一把大号菜刀,刀上有血。” “死者的双脚并拢,正对着窗户,而窗户那里有一扇窗门向内开着,啊,我明白了——” 方乐猛然直起身来,自击双掌。 这么快?曲卿被吓了一跳,脱口问:“你明白了?” “对!”方乐转身看向她,眸中精光闪亮,透出着一些好奇心过剩的人揭开谜底时候才有的兴奋。 “凶手是从房间外窗户那里潜入的!” “这里只是二楼,借助一些道具什么的爬上来很容易,而彼时受害人大概正站在窗户那里看风景。” “凶手因被发现,刹那之间一跃而下,手持菜刀出手,在受害人来不及有半点反应之前,借助着惯性一举斩断了死者脖子,因为一刀致命,死者才接近于平整地向后躺倒。” “门外是居民楼的走廊,凶手要离开的话,应该还会从窗户那里逃走,鉴于这些血液没有干涸透彻,案发距离现在不会久,曲队长,赶快安排人排查吧,说不定能找到目击线索呢……” 方乐以渴盼的视线看向曲卿,更适合微笑的面庞此刻却绷得紧紧的,就像急切想得到老师认同的学生。 曲卿眨巴着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直盯着这个突然冒出的男子,猛生出一股强烈的吐槽欲望。 “你啰嗦了一堆,结论就这些?” 咦? 方乐不解:“这个逻辑还不够通顺吗?我觉得没破绽啊?” 这时候曲卿一旁的师弟小韩忍不住说:“你这个逻辑我进来没一会儿就推理出来了,师姐还说让我不要盲目下结论呢。” “呃——” 方乐瞬间尴尬,连忙打哈哈说:“当然不止这个了,嗯,我再看看——” “死者睡衣上有血点,应该是从上方天花板上滴下来的……她的右手掌下边缘部分似乎受伤了,有凝结的血块儿,不排除曾经本能抬起手来挡刀……” “此外尸体右后侧地面有一片线向淋溅出的血点带,血点中断的方位是在——” 方良按图索骥,顺着血点来到了客厅正中的唯一一张圆桌那里,掀开了圆桌上放下来的桌布,探头下看,继而尖叫一声,坐倒在地,脸上是遏制不住的惊恐。 那个圆桌底下,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就斜对着方乐,死不瞑目地盯着他看,那张脸的表情凝结在一种即将扭曲起来的状态里,仿佛死亡的瞬间她既有着惊恐,又不敢置信。 看着坐倒在地上向后半爬半退了好几步的男子,曲卿心头涌生一股奇特的解气感。 而她心头的怀疑更加浓烈了。 这个人,自称新被聘的刑侦顾问,掏出一张不知真假的身份牌,自进来后的一系列表现却完全业余,她已经在心头确认,这家伙就是假冒的。 就在此刻,去往室外的大何拿着手机走了回来。 曲卿皱眉抱怨:“怎么这么久?” 大何尴尬表示:“局长办公室电话占线,我打不通,只好转问人事管理那边。” “结果呢?” “说没有新的刑侦顾问方乐这个人。” “冒充警务人员,抓——” 曲卿手一指,大何和小韩一左一右扑了过去…… 三 这只猫是凶手,你怎么看? “喂,我不是冒充的啊,我真的不是冒充的,我和你们局长认识,是他亲自安排的——” 被大何跟小韩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往外拖,方乐一下子慌了,而几步外的队长曲卿就那么冷漠地看着他。 大何“狞笑”说:“你认识我们局长?好呀,我们局长就在局里面。” 方乐心头一阵子妈卖批,他费尽心思的第一次出现场表演,怎么可以就这么惨淡收场,耳根一动,他猛然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低喝:“嘘,有动静!” “打什么岔!”大何看穿了这种惯常的把戏一般。 “是真的,”方乐强调了一下,“你们仔细听。”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认真了,大何和小韩放松了钳制他的力道,连曲卿都忍不住凝聚起耳力。 室内一安静,似乎真的有异常动静,是一种很轻微的抓挠音。 方乐顺势挣脱了两人,却没有奔向门口逃跑,而是径直来到了可疑声音的来源处,然后,蹲了下来。 那是客厅内靠墙的唯一一个大立柜,立柜底部有个十厘米宽度不到的缝隙,方乐拿起地上一根香肠——那是个被划了圈作为检材的证物——脸上做出面对人类时也不会有的迷人微笑,他放轻声音,以呢喃似的柔和语气逗弄说:“啧啧,乖乖,咪咪快出来——” 一阵极其轻微的猫叫声自柜子底部传来。 “喵~喵~” 从音量以及缝隙的尺寸分析,躲藏在里头的应该是一只很幼小的猫。 看着方乐逗猫的曲卿皱了下眉。 冰箱门半开着,立柜前地上的是整根被剥开的香肠,所以曲卿进入现场后的第一判断就是这香肠来自于冰箱,但也仅此而已,要不是这个突然闯入的自称叫方乐的男子,他们大概自始至终都不会去联想柜子底下有什么,不过—— 曲卿依旧手一挥,吩咐大何跟小韩:“抓起来!” 那俩人又要上前来抓方乐,方乐连忙举起一只手说:“慢着慢着,曲队长,你就不觉得这只猫或许跟命案有关吗?” “和命案有关?”曲卿倒是一愣,大何跟小韩也停住了脚步。 “是啊,”方乐不负责任地分析,“这室内没有猫粮,没有喂猫的器皿,这猫显然是外来的,而冰箱门开着,说明受害人生前不久正在逗猫想把猫引出来,说不定这只猫就是凶手特意用来吸引受害人,顺利潜伏进来的道具呢。” “胡说八道——” 方乐即兴发挥的推理没有获得任何认同,所以他还是被架了出去。 门外的走廊左右两侧都被安排了警戒线,不少楼内的居民都在警戒线后看着案发房间的门口,指指点点,等看到一个穿着风衣打扮拉风的年青男子被架出来,议论声更大了。 方乐此刻有些慌张,向着一左一右架着他的大何跟小韩,赔笑说:“有话好说,好好说,两位要把我送哪里去啊?” 他虽然个头比两人都高,但力气上根本就对抗不了两人,特别是右手边的大何,近距离一接触这家伙真是壮实,方乐自诩头脑派,体能真的不是擅长。 大何嘿嘿笑说:“小子,坐过警车没,今天就体验一回吧!” “喂,我真的是你们队里新聘的刑侦顾问啊——” 惨呼着的方乐被径直架出了楼,来到了居民楼外空地上,走向不远处停放的一辆吉普。 这时候一辆身侧标注着“法医”字样的白色中巴出现在附近并停稳,后车门被打开,下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为首还是个女的,姿色清秀型,三十岁出头,安排着手下从车里抬担架之类器材,行为干练。 小韩手指过去:“啊,钟法医来了——” 两方会面,大何松了口气,苦笑问:“钟姐,怎么来这么晚啊?” 钟法医苦笑更甚,她摇摇头说:“别提了,一开始是路上路政的人扯出了告示牌要路面施工什么的,我们就绕另一条道,那里又干脆出了交通事故,只好再绕,这时段路上车多,uu看书 ww.ukanshu 就这么磨蹭了一路呗……咦,这个人是谁,嫌疑人?” 钟法医好奇的视线投向被挟持的方乐。 方乐尽量放出一个迷惑女性用的微笑:“美女,你好。” 钟法医噗嗤笑了,调侃:“小兄弟,我只对死人感兴趣,你想我对你感兴趣吗?” 方乐立马闭嘴。 大何此刻白了方乐一眼,嗤笑说:“这小子说自己是新聘的刑侦顾问,可是人事档案里又没有他的资料。” 小韩也说:“是啊,这个男的还说凶手用猫犯罪什么的。” “用猫犯罪吗,思路倒是有趣。” 钟法医倒不像这两个刑警那么思考生硬,这让旁听的方乐对她顿生好感。 不过嘛,现在更重要的是—— “啊,犯人——” 方乐手臂一抬指向某方向,大喊一声,将三人视线不觉引向某处,然后他猛力一挣,总算挣脱了束缚,向着街对面大步逃去。 大何跟小韩要追,被道上的车流堵住,只得止步,就在这个工夫里,对方一拐不见了。 大何骂骂咧咧,只好回来,钟法医望着方乐离去的方向,低声说:“我总觉得,见过这个男的。” “钟姐,您见过?哪里啊?” 没有回答小韩的问题,一行人一路走向案发的居民楼入口,就在要进入的时候,钟法医啊了一声,说:“昨天下班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李局长在公安局门口和他谈话来着。” 啊,这次惊叫的是大何跟小韩。 那小子真的认识局长啊,那么…… 四 好基友必须是个胖子! 逃到另一座居民楼背面后,视线被格挡,方乐才放松下来。 只是好久没有这么奔跑过了,他微微出汗,喘着粗气,找到一处灌木园艺丛边缘的台子上坐下,解下大衣,随意丢在灌木上,接着又觉得屁股凉,潦草将大衣裹了裹,垫在了屁股下,这件价格上万的名牌大衣丝毫没有了售卖时候的荣光。 方乐掏出手机来,拨通某个号码后,脸上立马一堆的委屈。 “叔,分局人事档案里没有我的名字,我被人家从现场赶出来了。” …… “啥?正式的身份还要过些天才能办好?” …… “呃,好吧,我知道了,您忙,挂了啊,叔。” 打完电话,方乐的脸像苦瓜,公安局局长李海是自己妈妈的中学同学兼朋友,李海告诉他由于他没有警务相关的履历,所以安排起来比较麻烦,还说大队长曲卿是个只按照规矩办事的人,没有正式身份就算自己用局长身份压也没用,让方乐耐心等。 方乐坐在台子上发了会儿呆,满心的不甘。 可恶了,太可恶了,想他堂堂的证券公司小王子,很多女职员暗送秋波,虽说他自己对恋爱什么的无感,可那个曲卿从头到尾都是看嫌疑人的视线也实在太刺眼了,他还没有被一位女性如此无视过呢。 更不甘心的是,他是真的想参与进警方的办案的,不是想玩票,这第一次的出场如果就这么折戟沉沙了的话,后面就算他有了正式身份并再出现,又会有什么面子? 不行,你们不让我破案,觉得我是外行,少爷就独自破一个给你们看看—— 方乐联想到了一人,掏出手机,手指滑动间拨通了号码,开口就说:“胖子,出来活动活动,限你半小时之内到我的位置来,不容反驳。” 挂了电话,方乐耐心等着。 5分钟,10分钟,15分钟……到35分钟的时候,居民楼另一头出现一个胖子,拿着手机左右张望。 方乐抬了抬手,大喊:“这边——” 那人立马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 “迟到了5分钟啊。”方乐提声指指手表时间。 “哥,你就饶了我吧,路况不好,我也没办法。” 在最近前,方乐再次感到这个家伙的肥胖。 一米七五的身高,体重却超过了200斤,走一步颤两颤,腹部虽有两块肌肉,却是一上一下分布的,刚才跑了没几步,那张脸上就像浸了油似的。 这家伙还白得不像话,十天半月不晒一回太阳的样子。 胖子自顾自在方乐身旁坐下来,把自家用来定位的手机丢在一边,手对脸扇着风,抱怨说:“乐哥,这么着急忙慌把我叫过来干啥?” 方乐干脆利落地说:“我要加入警队,当刑侦顾问,你帮我破一桩案子。” “啥?” 胖子肥硕的脑袋艰难地扭过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哥啊,我没听错吧,你说要当警察?” “不是警察,是刑侦顾问。”方乐纠正。 “顾问不是也是警察吗?” “呃,这倒也是。”方乐挠挠头。 “哥,咱就算再怎么想不开,也不用找罪受啊,不要被那些电视剧啥的迷惑了啊,警察要那么好当,那一行就不会缺人了,你要找刺激去做什么不好啊,实在不行,你就买个游艇,环游世界,反正你又不缺钱。” 方乐不耐烦说:“你以为我是心血来潮吗?我是认真的,你就说帮还是不帮吧!” 两人对视了一阵,胖子投降了,垂头说:“好吧,我帮,谁让你是救过我命的哥们呢。” 胖子叫齐震,是个死宅,自称黑客世界一匹黑马,连米国国防部网站都能黑,不过他的确有些本事,方乐所在的证券公司遭到网络入侵,数据告急,工程师们束手无策,方乐想到了自己的一个自吹是超级黑客的网友,就是齐震,尝试联络求助,胖子竟真的简单解决了。 此后两人线下见面,成了真正的朋友。 方乐有一次登门拜访,发现了室内晕厥在地的胖子,uu看书.uuasu.cm 胖子有高血压,那次突然晕厥,被送往医院后还被诊断出早期的心脏问题,医生说照胖子这种不规律的生活状态,发展成心脏病是迟早的事。 于是方乐总会不定期邀胖子出来活动,减减肥。 现在救命恩人方乐既然说想当警察破案,也没有几个现实朋友的胖子齐震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可是——” 胖子立马又愁容满面,指指自己,再指指方乐:“我不懂办案,你也不懂办案,我想帮也帮不到你啊,咱们怎么开始啊?” 方乐立马自信地说:“我恶补了几部破案片,基本流程还是知道的,先确定受害人身份,然后查人际关系啊,私人矛盾啊,被害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啊,然后确定动机,锁定嫌疑人群,挨个排查,问每个嫌疑人案发时候都在做什么,当然还要根据犯罪现场的证据来做佐证,看和嫌疑人能不能对得上号,总之就是联想联想再联想!” “呃,我能先问问,哥你要查的这个是啥案子吗?” “当然是命案,小偷小摸的我搀和进去干嘛。” “命案啊,那死的是谁?” “我不知道,但房间号我知道,你是电脑高手,你先帮我查查户籍资料什么的吧。” “嗯,这倒不算难事,不过我得回去家里用我那几台高配的电脑查,网吧电脑啥的不安全也不方便。” “也行,你快回去吧,我之后将案发的地址和房间资料用手机给你发过去。” 看着胖子颠颠离开,方乐也站了起来,斗志满怀…… 五 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往你那边跑了,快截住它——” 明明应该是严肃无比的命案现场,现在却混乱无比。 一只比巴掌长不了多少的花色相间的小猫在室内乱窜,组织“抓捕”的队长曲卿后悔无比。 她为什么要去管钟法医的那句话啊。 钟法医在带着人抬走尸体之前,扭头说了句饶有兴致的话:“我听有人说,凶手可能用猫作案?” 钟法医帮着破过不少离奇死亡的案件,所以曲卿有点儿上心,看现场技侦的勘验已经结束,收拾了检材打道回府了,就和大何小韩三人合力,将那个立柜挪开,她想逮住那只小猫,看看其身上有没有什么痕迹,谁知这猫不知是受过什么惊吓还是怎么的,到处乱窜,喵喵乱叫。 一时之间,不仅猫没抓到,现场还被破坏得乱七八糟。 它窜上了客厅的桌面,将方便袋里买的零食等食品扯歪,乱七八糟,还蹬掉了桌上的水杯、胶布,更麻烦的是踩在了地面上虽然凝固但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上,随着跑动,一时之间将地面踩出一朵朵红褐色“梅花”。 焦头烂额之下,曲卿扶额喊一声停,中止抓捕行动,看着小花猫逃窜到窗口那里,跳上窗户落在室外,一溜烟不见了。 曲卿看着室内地面的狼藉,心头一阵无力,只好说:“现场做好封锁,先别管了,去找报案人和可能的目击者。” 报案人就是同一楼层的一户邻居大妈,她带着狗下楼遛弯经过这间房外时,自家的狗停下冲着房门吠叫不肯走,大妈觉得异常,呼唤了两声里头没有回应,她轻轻一推门,门开了,发现了无头的尸体及满室的血腥场面,她吓得差点儿吓出心脏病,平复后才想起报警。 被问及对住户朱芳玲是不是熟悉,大妈摇摇头说不认识。 ——“朱芳玲”就是放在卧室内床头桌桌面的幼师证件上的名字,和第一层抽屉里的身份证名字一致。 出去问其他邻居,有人说女死者应该是租户,房主另有其人,但房主貌似不住这栋楼,不常来。 再问其他邻居有没有看到过案发前后有可疑人物从那间房房门口出入,聚集在这层楼走廊里的人都摇头说没看见。 现场的事大致完了,曲卿一系列吩咐:“大何,你协同民警继续走访调查楼内楼外可能的目击者,筛选可用目击情报,尤其那些身上带血的人,或者垃圾桶和死角里有没有发现血衣这类东西。” 大何点头:“明白,头儿。” “小飞,你联系局里的人,查案发这户户主的户籍资料,查出房东的联络方式,联络上后请其去往分局接受询问,此外尽可能搜集死者朱芳玲的一切个人资料,登记的手机号码,通讯记录,社交账号,交际圈等,还要找找这附近有什么公共摄像头。” “知道了,师姐。” 在离开楼到抵达吉普车的过程里,大何找民警张罗走访去了,小韩也快速打完了和局里的通讯电话。 等坐进吉普车里,作为司机的小韩扭头问:“师姐,现在去哪里啊,回局里吗?” 曲卿习惯于坐在后排,这方便她宁静思考,她迟疑了一瞬,说:“去往死者的工作单位,七彩幼儿园。” 在曲卿两人驾车前往幼儿园的过程里,方乐已经接听到了来自于好友齐震的反馈: “你说死者应该是租户,那套房子曾被发布过出租讯息?好吧,你把那条出租讯息里的房主联系方式告诉我。” 看了短信提示后,方乐走到一处杂音较少的角落,深吸口气,点开了短信里的手机号码。 接通后,那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方乐尽量让自己态度自然,说:“您好,我是租房子的,请问新苑小区7栋206号房子可以租吗?” 中年男子很快回答:“不好意思啊,uu看书 uukanhu 那间房已经租出去了,但我还有其他空着的房源。” “是这样啊,可是我很想住那套房子,您能不能给我个租户的联系方式啊,或者告诉我那位租户的其他资料,我想——” 啪,那头挂掉了。 方乐原地呆立一会儿,瞬间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傻,也太直接了。 可他也没有办法,他又不是正宗警察,对怎么问证、套话一窍不通,但目下他又必须知晓租户是谁,不然没法针对性展开调查,而齐胖子告诉他,至少要知道死者的名字,才可以用大数据什么的搜集情报。 对,问206同栋楼的那些邻居。 方乐过了那条之前逃遁时跨越过的街道,在接近案发那栋楼的时候,又立马退缩了。 他看见有两三个穿民警制服的人分散在7栋前面的环形广场上,似乎在针对广场上的居民挨个进行走访调查。 这个广场是7栋和对位邻接的另外几栋楼的公用活动空间,所以汇聚了从几栋楼里出来活动的居民,那些大爷大妈尤其多。 还有一个没有穿警服的人也在拿着笔和本子询问聆听着什么,竟然就是在现场遭遇过的曲卿那个叫“大何”的手下。 大何很警惕,察觉到了侧面远远投递过来的视线,一下扭过头。 方乐吓了一跳,转身便走,并尽量让自己步态自然。 他已经将那件拉风的大衣裹吧裹吧搂在了怀里,希望不会被通过穿着一眼认出吧。 还好,身后没有喊叫,也没有追赶声。 六 小朋友,要吃糖吗? 方乐有惊无险地再次过了那条街道,回到了街对面,同时也是案发的7栋楼的楼后方位。 现在方乐想开了,他能简单想到的部分,警察肯定也想到了,并在展开着走访调查,所以,他只能想警方暂时还不会联想到、或者还没来得及调查的事。 那件事是什么呢? 方乐看到了对面7栋206还开着的那一扇窗,心念一动。 他想起了自己进入现场之后的那番作案经过的推理,现在想来还是通顺无比。 ——凶手通过窗户潜入,被受害人发现,凶手一举用刀切断了受害人的脖颈,然后潜逃。 最麻烦的就是潜逃步骤了。 第一种办法,就是开门进入2楼的走廊,从走廊离开居民楼,但现在时间是10点,案发也就一个小时前,大白天的,从走廊下到一楼,再从7栋前头人流不少的小区广场离去,如果特意伪装,譬如戴上帽子、口罩什么的,必然会被注意,就算不伪装,也可能被有心人记忆住面孔。 凶手既然没有在现场留下直接的行凶线索,说明是谨慎和干脆利落的那种,这种碰运气的办法,不是上策。 第二种的话,就只能从开着的窗户那里离开了。 但方乐瞅向窗户那边时,又很快觉得,自己想当然了。 当时在室内现场不觉得,现在从楼后街对面看案发房间,前面猜测的那种作案过程实施难度略大。 7栋是栋简易的老式筒子楼,每一户的后窗都没有阳台,比较平展,一楼窗户处虽然安装有防盗铁网,但网栅不够突出,想攀着窗网上二楼并不容易,更主要的,是这楼后就紧贴着一条居民区内的主干道,道路这一侧路牙子上下就有几辆停靠着的轿车,而外来进出行经的小轿车也不时有开进开出这条道的。 不仅如此,206对位的街这边,还有一小块长方的居民活动空间,虽然不像是7栋前头的广场那么人流不断,但因为有着座椅,有着一些老年人活动的器材,所以老人和玩乐的小孩儿甚至行经中途歇息的路人也一直都有。 凶手不论是从206后窗翻窗进去,还是翻窗出来,都有被过往车辆和路人目击到的风险。 不过嘛,不冒点儿风险,怎么行凶杀人呢?说不定凶手就瞅准了不被发现的时机点,爬进爬出了206的后窗呢。 方乐穿好风衣,整整姿容,扮出最和善的笑容,走向距离最近的几个小朋友。 那几个小朋友有的在堆沙子玩儿,有的在踢皮球,非常活泼。 方乐蹲在一个专注于堆沙子的小女孩儿面前,笑眯眯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女孩儿懵懵懂懂的,眨巴了下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说:“我叫妞妞,2岁半,叔叔想堆沙沙吗?” “叔叔不堆沙沙,”方乐手指指街对面206后窗那边,问:“妞妞,你有没有看见有什么怪叔叔或者怪姐姐在那里爬窗窗玩儿啊?” 小女孩儿看着街对面的窗户,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说没有还是听不明白。 方乐正想进一步问,像是孩子妈妈的一个年青女性从附近长椅那里走了过来,一把将孩子搂在了怀里,紧紧抱住,警惕地问:“你是谁?” 方乐尴尬地笑了笑,站起来说:“不好意思,这位大姐,您别误会,我是警方的人,是来调查一些事情的……这一两个小时里,您都坐在这里吗?” 女人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注意到街对面,就是那栋7号楼后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人,或者事情都行。” 女人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我一直在看着我家妞妞,没注意。” “那麻烦了啊。” 方乐刚想转向那几个玩皮球的小孩子,女人抱怨说:“这几个小孩儿都是他们妈妈拜托我照看着的,真是的,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你们该问其他大人吧。” 女人说着,手指了指不远处围着简易圆桌在下象棋的几个大爷。 方乐挠了挠头,笑说:“也是,谢谢了。” 转头走过去的时候还隐约听到了后头女人的嘀咕,方乐心头苦笑。 用证件将那几个大爷的注意力从棋盘上吸引开,方乐讲出了那个问题,几个大爷面面相觑,uu看书 ww.uukansh.om 摇头,倒是其中一个背手观战的大爷想了想,说:“要说有点儿怪的,就是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对面停过一辆小轿车吧。” “停过一辆小轿车?那辆车怎么了?”方乐一时不解。 那大爷说:“你看这里的车通常都停在靠路这头的,这头儿这块儿没楼,有停车的地儿嘛,街对面那栋楼后头路牙子和楼挨得很近,很少有车在那里停的。” “那辆车停了多久?” “有个三五分钟吧……那车停得有点儿急,我听到了刹车声,所以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去看棋,等几分钟后再抬头看,那车已经不见了。” “那车什么颜色,什么牌子的?” “好像是银色或者银灰色的吧,牌子什么的我不懂,但看着外形跟一般小轿车一样。” “那车牌号呢?” “谁会记那个啊。” “多谢你了,大爷。” 方乐道完谢,大步迈向街对面,很快来到了206窗户外头的地面上,在路牙子和墙体之间20厘米多宽的路边上,他发现了一道长弧形的轮胎碾压过的痕迹,像是有一辆车的前车胎侧向地开上了路边,又随后从路边绕回到了路上一样。 路边和路面隔着路牙子,虽说这里的路牙子很矮,但就算临时停车,也没有仅将车头一侧斜着轧上路牙子的。 再看那路边上,除了轮胎印外,只有少许的小猫猫爪印,但没有人类的脚印。 方乐却瞬间激动起来。 他明白凶手怎么顺利潜入206作案,又怎么安全离开的了…… 七 第1个结论通常不是最终结论 方乐的想法很简单。 这后窗处表面上是开阔的空间,但其实目击效果有限。 街对面停靠着车辆,那些老人小孩儿和妇女视线会被车辆阻挡,注意力也不会放到这头儿,凶手只要在足够快的时间内,攀爬上206的窗户就行了,至于怎么快速爬上去,就是借用了车辆。 窗下路牙子上的这个弧形车轮印就是证据,凶手将车开到窗下,出来,踩踏着车子很快就能将高度垫出来,此后的攀爬只需要短暂几秒,后面出来更快,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瞬间一个跳跃就行了,然后坐进车里,快速跑路。 方乐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这个简单的想法充满可实行性,剩下的无非就是找寻到那辆车,以作证实了…… 而在方乐觉得自己快得出作案真相的时候,警方的整体调查却还在起步阶段。 “小飞,前面怎么回事?” 去往死者工作单位的路上,前面突然开不动了,曲卿坐在后座,视线不好,就问。 小韩从车前窗探出脑袋往前头路面上瞅了瞅,缩回来后报告说:“师姐,路堵了,我看见了交警的人,而且前头斜停了好几辆轿车,可能发生了追尾事故吧,有人和车挡着看不太清……要不我下去问问?” 曲卿摆了摆手,不耐烦说:“绕道。” 她现在关注的是人命案,交警的事情才不想去掺和。 由于绕路,路上多花了一半时间,十点半左右的时候,才到了目的地,也就是死者工作的幼儿园。 七彩幼儿园并不大,曲卿和小韩到了的时候,看到一些小朋友在庭院里玩耍,天真烂漫。 她看了片刻,治愈了下,直奔一侧的办公区域,很快在一间办公室里找到了幼儿园黄园长,黄园长也是个女性,五十岁左右,闻听曲卿想问朱芳玲的事情,愣怔了下,说:“朱老师怎么了吗?她不是请病假了在家休息吗?” 曲卿简单说:“她是我们正查的另一个案件的证人,我们想找她的同事侧面了解一下她。” “是这样啊。” 黄园长也没敢多问,她说幼儿园不大,只有四个老师,都是女性,最大的一位才三十多岁,所以自己和她们四个之间有着代沟,其他三人对朱芳玲更熟悉些。 不久黄园长将其他三个老师都叫到了她的办公室,自己离开,以供曲卿单独问询,师弟小韩就手持着笔和本随时记录。 三位老师被叫来见警察,都多少局促,三人依相貌推测分别差着六七岁的样子,被曲卿问及朱芳玲请病假之前的情况,包括日常里的表现,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那位老师赶忙回答说:“朱老师很好啊,虽然幼师毕业没几年,但教育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她对孩子们很有爱心,孩子们也都很喜欢她。” 比她年龄次一些的那个女老师也忙点头附和:“是,是,朱老师挺好的。” 年纪最小的也陪着点头。 “那她请病假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是什么异常?” 这问题让三人稍微思索了一下,又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先回答:“没有啊,很好的,不过我们不住同一片儿,所以下班后很少碰面,她的其他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年纪次一些那个再次附和。 倒是最小那个偏瘦女老师这次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放弃了的样子。 曲卿又问了几句,只好提出告辞,只是,离开办公室途中,她接近那位最年轻女老师并往后者手里塞了一张名片。 一离开七彩幼儿园的门,坐回到吉普车里,小韩就忍不住说:“师姐,您为什么给那个人名片啊?” 曲卿无奈说:“你还看不出来么,那位幼儿园园长、那两个年长一些的女老师,对问询都是有防备心的,毕竟现在幼儿园出事的新闻爆出了不少,她们根本不知道朱芳玲牵涉进了什么事。” “而就像园长说的,自己和四位女教师之间存在代沟,不够了解,那三位女教师之间多少也是有着代沟的,朱芳玲身份证上是24岁,和最年轻的那位老师相近,最了解朱芳玲的肯定是她,但她不好在同事和领导之前谈论太多,我估计后面她会主动和我联系的。” “师姐您想得真周全。” 这时候手机响了,曲卿接听完后,吩咐:“回分局。” “啊,师姐,怎么了?” “206的房东联络到了,已经到了局里等待询问。” 蓝海市甘南分局刑侦大队询问室,曲卿见到了那位房东。 房东略胖,四十多岁,地中海发型,等曲卿自我介绍完就连忙站起来,恐慌地撇清说:“曲队长,我真的不知道206会发生命案啊,真的,我和那位女租户一点儿都不熟,她才租了三个月左右,我只在最开始她看房的时候见过一面,后面有一次修电路上门过一次,其他时候都没见过啊,交房租都是微信,我们也没聊过天,我自己开着一家五金店,平时都是在看店的——” 曲卿忙安抚性地摆手让房东坐下,说:“您别急,我们没有怀疑您和命案有关,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朱芳玲租房子的时候,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多个人?” 房东很快说:“她一个人。uu看书 w.uukansh” “那后来见没见过其他人在她的房间里?” “唔,”房东想了想,啊了一声,“有过的。” 曲卿立马警觉起来,身体前倾向桌面,问:“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人?” “就是那次我上门修电路,我到的时候发现有另外一个男的在,好像是租户自己请来修电路的,但那个人根本不懂,修不好,女的……就是那位姓朱的租户还抱怨了那个人几句,我感觉两人挺熟的。” “你还记得那个人大致的年岁、长相吗?” 房东回忆了下,说:“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岁吧,说不太好,挺有风度的,个头儿也不矮,就是长什么样子有点儿模糊了。” “那能麻烦您协助我们的画像师画个肖像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曲卿请小韩带着房东去技术科室那里找画像师,在走出询问室没几步的时候,在前面的房东一个停步,转身迟疑地说:“曲队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什么事?”曲卿立马让小韩准备记录。 房东说:“就在您们警方联系我之前不久,有一个人打电话来问我206的房子还租不租,我说已经租出去了,他又想问我租户是什么人,资料什么的,我当时觉得这人不像是来租房的,就挂了电话,现在觉得那个电话挺可疑的,就像是在套话一样。” 曲卿赶紧问:“那个人是男是女,来电号码你还保留着吗?” “是个男的,声音挺年轻的,号码我有。” “请提供给我们。” 八 复勘现场是很重要的 从技术室那里出来,小韩好奇地问:“师姐,您说房东提到的两个男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不好说,”曲卿谨慎表示:“等更进一步调查之后再下判断吧。” 这时候一个技侦走了过来,手持报告书说:“头儿,这是女死者的初步资料,资讯有限,还不太齐全。” 曲卿接过来看了看,皱了皱眉,不太满意。 上面只有死者的电话号码,基本家庭概况,教育履历,像什么网络社交账号之类并没有。 于是她记下了死者的电话号码,又将纸递返回去,吩咐:“将死者的手机信号定位一下看看,进一步查用她的手机号注册的诸多网络账号,尽可能多的查出来,另外——” 曲卿将从房东那里得到的疑似套话的来电号码也抄了一份,递过去说:“看看这个号码的机主是谁。” “是。” “等下,别走……案发区域的监控情况怎么样?” “那栋7号楼附近没有监控探头,衔接着的那条小区内路段两头倒是有,但距离案发地较远。” “监控联网了吗?” “联了。” “先把那些监控调取出来,等待后头筛选可疑目标的时候用。” “明白了。” 看着技侦离开,曲卿想了想,去了法医中心,可惜很快失望而归。 法医陈倩已经答应了为这具命案的尸体尽快尸检,但需要稍微排一下队,除非局里要求先查这具尸体,她只能将先期结果告诉曲卿,作为凶器的那把菜刀上的血液血型检测和死者一致,死者颈部的切口形态也和菜刀能造成的一致,死者的死亡时间初步判定是在9点左右,也即尸体被发现时才案发不久。 这些对破案并不能提供什么新的思路,曲卿现在发现,她这个刑警头子,在没有更充足且具体的证物证词等线索的时候,竟然无事可做,呆了一呆,她带着小韩离开分局,坐进了吉普吩咐开车。 小韩坐上司机位后才问:“师姐,去哪里啊?” “复勘现场……” 方乐虽觉得自己联想出了凶手作案经过和离开途径,却不知道怎么证实。 他站在206后头的街边上,四面扫视,附近没有能正好观察到206的其他楼体窗户,也即没有更远处的目击者,他忽然一拍脑门,啊,怎么忘了监控了呢,恶补的那些流程比较标准的刑侦电视剧里,监控往往是必查的一环呢。 方乐立马行动,顺着车辆偶尔通行的这条街道,来回巡视,查摄像头,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后,他蔫了。 这条路中间根本不能发现摄像头,唯一有摄像头的地方,就是在道路的两头,而道路两头是两条主路,车来车往太多了。 看着其中一条道口处的摄像头,方乐回思着那些刑侦电视剧,忽然有了主意,他打给在家里的胖子齐震,提出了要求,电话那头立马炸锅了。 “啥,哥,你要我侵入公共监控,查监控记录,哥你疯了吧,这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你不是吹嘘连米国国防部网站都能黑吗?查个监控就不行了?” “可、可这是犯法的啊。” “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再说又不是让你作奸犯科,我是为了找到凶手的线索,你如果因为这事儿进去了,哥管你一辈子。” 那头齐震似乎咬了咬牙,下决心说:“好吧,哥你说具体查啥,兄弟赴汤蹈火!” “我要知道从两侧主路进入穿行这条小区街道的车辆里,一辆银色或银灰色的小轿车的消息,这辆车从其中一个路口进入,几分钟后又从原路口返回,或者进入后一直没出来,再或者是几分钟甚至更长时间之后才从另一个出口出来。” “呃,哥我琢磨琢磨意思就给你查啊……嗯,我大致听明白了,你先挂了吧,查出来我给你发过去图片……” 方乐的想法是,这是条石砖地的小区内主路,虽然通行在这里的车不敢狂飙行驶,但通行完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凶手是用车辆载步作案的,如果他是这一片小区的居民,车也是这片小区里的,作案后车可能就顺势停在哪一个旮旯里了,uu看书 uukansu 要是外来的车辆,凶手甚至也是外来的人,作案后的更可能心态就是驾着车赶紧逃窜。 在最后一个情况下,他作案过程用三五分钟,那么从原路口或者另一个路口出来的时间间隔也差不多会是三五分钟,符合这种表现的车辆肯定可疑啊…… 吉普行驶中途,曲卿又接了个分局里的电话,和小韩抵达了7栋楼那里,一下车就看见广场上站在附近还在找人问目击情报的大何。 两边汇合,大何苦笑着自行汇报:“我和一帮派出所兄弟查遍了这附近出现在外面的居民们,以及7栋里还在家的居户,没一个人能提供有效的目击情报,血衣啥的更加没有,那个凶手真的是滴水不漏啊……对了,头儿,怎么又来这里了,其他方面调查得怎么样了?” 曲卿也很无奈,简短说:“尸检还没出来,毕竟案发到现在还没超过2小时,死者的个人资料也还没搜集齐全,刚才局里人告诉我,死者的手机无法定位。” 大何说:“也就是说,手机也被凶手处理了吗……” 曲卿摇头,说:“还不好说,咱们去复勘下现场,找寻找寻有没有那部手机,或者还有没有其他遗漏掉的线索。” “也是。” 又回到206室,血腥气依旧未褪。 看着满地面那只小猫肆虐过的梅花印,曲卿再次感受到自己之前那个抓猫命令的荒唐。 三人戴上手套,翻箱倒柜找手机,同时也不放过其他证据。 七八分钟后,大何突然啊了一声,说:“手机找到了——” 九 对手往往会想到1块儿去 手机就在死者卧室那个床头柜里,最底下一层角落中,被其他东西压住了,大何将手机递交给曲卿时说:“电池没在手机里。” “电池呢?” “在第一层抽屉里。” 把电池装上去的时候,曲卿说:“手机卡也不见了,你俩好好找找。” 趁着两人对床头桌那些抽屉一格子一格子拉出来翻查的时候,曲卿开了机。 没卡,自然没信号也没网,但曲卿翻了翻手机主界面,眉越皱越深,说:“手机是空的。” 两人停下翻找,没太理解空的是什么意思。 曲卿具体解释:“没有任何联网的app,没有手机浏览器,没有微信qq,甚至支付宝也没有,要么是从来没装,要么是被卸载掉了,而且,联络簿、短信记录也都没有,这手机被处理得太干净了。” 大何说:“那么被抠出来的手机卡,就是最后的希望了。” 可惜,将床头桌甚至整个卧室都搜了一遍,没有半点手机卡的踪影。 大何说:“莫非丢在客厅或者厨房卫生间了?” 小韩此刻忽然低声啊了一下,见两人看向他,心虚地说:“我、我之前在卫生间吐的时候,貌似看见马桶储水槽里飘着一个东西,好像就是手机卡。” 大何正要奔往卫生间,小韩又补充:“我冲掉了,三遍水。” 大何一股强烈的揍人冲动。 曲卿却冷静地说:“手机卡没有被清除过数据的可能性不大,后面把这个手机送去恢复下数据吧,看能不能还原出有效情报。” 也对,大何心思活泛,忽然说:“这么说,手机里必然含有对凶手不利的讯息了,能牵扯到其身份的那种,或许是联系簿里存的手机号码,或许是短信往来记录,或许是社交类软件和浏览器网站里的交流讯息……我觉得凶手肯定是熟人!” 小韩迷惑说:“可要是凶手这么怕手机泄露出他的身份,为什么不干脆把手机带走啊。” 大何说:“这个很简单,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我们刑警的技术手段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凶手一早就预谋作案,他肯定会考虑死者手机处理的事,而且要做到预防万一,虽然将卡丢进了马桶,将电池抠了下来,也不排除手机依旧能被他所不知道的技术手段定位啊,那么他带着手机离开案发现场,部分行动轨迹就可能被查出来了。” 小韩思考了下,无能反驳。 曲卿不再管手机的事,出来卧室,站在门口看着整个客厅,陷入思索。 她不能完全期待现有的诸多调查能有效对凶手进行锁定,毕竟从现在看来,凶手是个万分谨慎小心的人,她必须寻找到新的可调查线索,或者是思路才行。 大何和小韩知道她的习惯,也站在两侧看着整个房间,跟着思索。 两人都很快放弃了深层次动脑,要是简单能看出新的线索,之前的技侦勘验时早就提示了。 不想曲卿忽然低声说:“不对。” 小韩耳力通明,忙问:“师姐,什么不对啊?” 大何也说:“是不是技侦遗漏了什么?” 曲卿摇头,说:“恰巧不是技侦遗漏了什么,而是凶手竟然什么都没有遗漏,这点才更奇怪。” 两人都一脑子迷糊。 曲卿指着地面解释:“你们看,这是我们之前捉那只小花猫的时候,小花猫留下的血迹爪印,甚至还有我们自己不小心踩到血沾染到的印迹,而咱们回想一下,刚抵达现场的时候,地面是什么状况?” 大何回想了下,说:“地上有很多的血,到处都有血点、血斑。” 曲卿点头:“这就对了,血迹零散分布在过半的客厅地面上,手机卡被丢进了卫生间的马桶里,菜刀很可能来自于死者家的厨房,凶手进出卫生间和厨房的话,完全避免开地面上的血迹或许可以,但来自于上方天花板上滴落的血,就不好躲避了,因为上头的滴落是间歇性的,不可预测。” 小韩挠了挠头,说:“那就是那些血被滴在了凶手身上,衣服或者头发里,被带走了?” 曲卿摇头:“没那么简单,这也不是我想说的……” “你们还记得技侦说过的话吧,室内除了死者的没有发现其他可疑脚印,也没有哪一处血点血斑不完整或被踩踏过,那么譬如凶手去卫生间丢手机卡或者洗手了,他的脚印会留在所行经过的客厅地面上,而就在此过程里,天花板上有血点滴落下来,正好就滴在了他的一枚脚印上的话,想在不沾染破坏到那滴血的情况下,完美地清除掉那枚脚印,基本不可能。” 这下,两人是透彻理解了。 大何看看血点血斑尤其多、同时也是断开的脖颈正对着的门口区域那里,拍拍脑袋后知后觉地判断:“也就是说,凶手根本不是从门那里离开的,因为那里的血点血斑太多不被踩到很难,还要提防上头的天花板!” 曲卿看着从窗户到卧室门口的这个狭窄路段,说:“凶手,应该是从窗户那里离开的!” 她大步迈向窗户那里,朝外面,也朝地下看去,其他两人也拉开另一扇窗门,凑头往下看。 小韩眼尖,很快就说:“啊,师姐,下面好像有痕迹。” “走——” 带着两个手下离开206下楼的过程中,曲卿一阵子的懊恼。 其实她进入现场后有去过窗户那里往外看,发现是一条有车来往的小区内主干道,尤其街对面有活动的老人和小孩儿时,第一时刻就排除了凶手从窗户进出的可能。 但现在想起来,她是从2楼俯瞰的,街对面路边是停靠着小区内的私家车的,那些活动的居民是在低位置处,很可能会被车辆阻挡了视线。 当然这个思维盲区不是不能被察知到,可那个叫方乐自称是刑侦顾问的男子突然闯入,胡乱发挥,尤其提到了凶手从窗口出入,曲卿潜意识地就排斥了那个外行所提供的一切思路了。 那个小子,别让我再碰到你! 曲卿恨恨地想…… 三人来到7栋楼后方,206窗外地下的时候,发现了那处地面有多种痕迹。uu看书 .uukanshu 其一是猫爪印,但看一道猫爪印上有残红,应该是那只小猫奔逃后留下的,没有参考价值,其他一是一道长弧形的轮胎印,一是同一花纹的多组脚印,看完整度,留下不会超过2个小时。 三人分析汇总,很快得到了一类可能的作案思路。 凶手作案之前,先将一辆车停靠在后窗街边这里,下车来绕路,光明正大地从正面入口进入7栋楼,直达206,完成杀人和处理现场,再从窗户跳出,以最高效率驾车离开,减少被目击到的概率。 或者下车后不绕道走七栋正门,直接借用这辆车子,踩踏着攀爬上206的窗户潜入室内,杀完人处理了现场后又从窗户处跳出来,驾车逃离。 不论是哪一种过程,离开时肯定都是跳窗更快更干脆利落,也因此,7栋楼内外的居民根本没有对凶手离开后的目击情报! 事不宜迟,曲卿马上吩咐:“查这条小区主干道两侧的监控,问这条路街对面那些居民看没看到过可疑人和车辆。” 十分钟后,问完了街对面那些居民后,曲卿咬牙切齿。 可恶,又是那个家伙,那叫方乐的,你等着! 下棋的大爷们描述了一个在曲卿之前就询问过他们的自称警察的人,根据穿着相貌身高等描述,不是那个假冒的刑侦顾问又会是谁? 不过现在她也没心思去抓方乐,曲卿根据一位大爷提到的银色或银灰色小轿车的情报,开始去调取道路两头的监控,一旦确认了嫌疑车辆,往下的调查就有针对性得多了…… 一十 真相之前往往连着岔道 “哥,查出来了,9点左右从那条小区主干道进出用时超过三分钟的,以及进去没出来的共有3辆车,但银灰色的只有一辆,是辆奔驰车……我给你发张图片啊。” 电话里,胖子齐震跟方乐汇报监控视频的筛选结果。 方乐很高兴,说:“你先别发图,监控肯定能拍到车牌号吧,你先根据车牌号查到车主资料,随着图一起发给我。” “好的,哥,你等等。” 5分钟不到,资料随着图一起发到了方乐手机上,点开一看,方乐默读了个开头: “程伟国,42岁,华尚灯具用品贸易公司总经理,最大股东,公司地址是……” 招来一辆路边出租,方乐直奔华尚灯具用品公司。 华尚灯具公司规模不小,独自租用了某商业区写字楼的整整一层,方乐刚进入那一层的正门,就被设在那里的前台小姐拦住了。 “我找你们程总经理。” “请问先生,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模式化回应。 “没有预约,但我有这个。” 方乐将那张伪造的证件在前台小姐面前展示了下,问:“你们程总在哪里?” 没想到前台小姐回应依旧干巴巴的。 “对不起,先生,我们程总正在开会,没有预约的话,请您稍等片刻。” 方乐正要继续掰扯,门口又进来三人,为首是个五官比例精美、身材姣好的高颜值女性,气质英姿飒爽,她带着身侧一壮一瘦两名男子大步迈到前台,然后伸出一张警官证,让对方看清楚内容后,以办公事的口吻径直说:“我找你们程总经理了解些情况,他在哪里?” 这气场一下震住了前台小姐,后者脸上的恐慌一闪而逝,老实回答:“在会议室。” 来人正是曲卿一行三人,曲卿问明了会议室的方位,正要走,看到了旁边一个背着身的风衣男子,她立马认出来了,怒喝:“果然是你,方乐——” 不久前她接到局里的人汇报,说曾打电话向房东套话的号码机主叫方乐,除了眼前这个家伙不会是第二个了! 没蒙混过去呀。 方乐尴尬地转过身,抬手很勉强地打了个招呼。 “曲队,呵呵,好巧。” 是好巧,巧到你竟然先警方一步找到了这里。 “师姐,抓吗?” 娃娃脸师弟小韩搓搓手,盯着方乐跃跃欲试。 曲卿摇了摇头,说:“先办正事。” 来时的路上,提及方乐时,大何将钟法医曾说过的那段话讲了,也即这个方乐即便顾问身份是伪造的,但和李局长认识是真的,和案件的直接关联大大降低,曲卿没心思收拾他。 砰,门被推开,会议室内原本正开会的十多号人都吓了一跳。 曲卿快速扫视会议长桌的左右,却皱了皱眉。 这十多人里并没有那个程伟国,主持位上的是另一个男子。 那主持的男子看到了闯进来的四人后,起身愤怒地呵斥说:“你们是谁?为什么突然闯进来,我叫大楼保安了啊——” 曲卿立马抬起手里的证件,让距离最近的人看清,干脆利落地说:“刑警办案,我找你们程总问些事情,他在哪里?” 确认了来客的身份后,这十多个人面面相觑。 其他人都看向主持会议的男子,后者顶不住视线压力回答说:“程总今天没来公司,9点左右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说让我主持本来要开的内部会议,哦,我是本公司的副总。” 9点吗?正是案发时间段。 曲卿追问:“那他去哪里了?” “这个不知道,反正语气挺急的,只跟我讲了三分钟不到,就挂断了电话。” 出来会议室,在走廊上,曲卿联络了局内刑事技术室的人,让他们帮忙定位程伟国的地理位置,没多久回馈来了,曲卿听完后,又大步朝外迈。 大何和小韩一左一右跟上,大何问:“头儿,程伟国在哪里?” 曲卿简单回答:“手机定位不到,最后一次位置是在市内一家医院,随后信号消失了。” “医院?他去哪里做什么?莫非作案的时候受伤了?” “到了才知道。” 方乐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三前一后一行出了写字楼,曲卿三人刚坐进吉普车的时候,方乐在后排拍车窗要进来,曲卿直接无视,命令大何开车。 方乐气急,朝吉普屁股竖了个中指,招过附近一辆出租,跟上了吉普。 途中小韩报告从后视镜看到有出租车跟踪,曲卿心知肚明,没有去管,现在找到程伟国才是首要,不能有任何时间被浪费。 到了蓝海第三人民医院,一下车,眼尖的小韩就看见了停车位上的一辆奔驰车,辨认了车牌号后说:“啊,师姐,那就是程伟国的车!” 大何兴奋地说:“车还在这里,说明人还在,太好了。” 三人踏足医院正门前的台阶时,方乐的出租也停下了,他开车门直追上去,想甩了我,没门儿! 总算,在一楼大厅,曲卿用程伟国的照片向柜台护士问出了疑似此人的去向,而方乐也略喘着气奔到了。 小韩敌视性地看着死皮赖脸跟来的方乐,仿佛师姐一个下令他就会将这个看着个头不低但其实没什么力气的家伙扑倒在地,可惜师姐一直没开口,甚至都没看这个叫方乐的男的一眼。 在3楼一间手术室外的走廊休息椅上,四人一眼就认出了西装革履的程伟国,后者正倾着上半身,愁眉苦脸。 听了曲卿的警察身份后,程伟国一脸迷茫:“刑警?你们找我做什么?” “这个人,你认识吗?” 是死者朱芳玲的生前照。 程伟国仔细看了看,摇头:“没见过。” 表情不像伪装,曲卿只好问核心部分:“程先生,本日上午9点左右的时候,你是不是曾经到过新苑小区?” “新苑小区?”程伟国回忆了下,uu看书.uukanshu.co啊了声,说:“好像那的确是个小区吧,我一早去见了一位客户,然后急着去公司开会,由于那一片儿路况不好,我就从那个小区里绕了。” “那么,你有没有在7栋楼后停靠?” “7栋楼?我不知道,但你要说有没有在那个小区停靠过,的确是停了。” “什么原因?”曲卿灼灼目光直视着程伟国。 “家里给我打电话,说我妈突然晕倒了,已经被送去医院,当时我正在开车,一听急了,方向盘没把好,右前侧车胎一下子拐上了一边儿路牙子,车身差点儿擦到墙,好在最后关头刹停了,听完了家人报出的医院地址,我想了想,又给我们公司的郑副总挂了个电话,告诉他替我主持例会,就是这样。” 在四人的共同盯视下,程伟国的面色毫无改变。 要不是他心态足够强悍,就是并没有说谎。 “你的手机,似乎9点半的时候就关了。”曲卿另找突破口。 程伟国侧头看了看手术室的门,苦笑说:“我妈正在手术,我怕有信号干扰,当然就关了。” “程先生,可以检查一下你的奔驰车吗?”曲卿提出要求。 程伟国有些不耐烦,拿出车钥匙递过来,说:“你们随便查,把车拖走都行,只是不要再打搅我了,我不想我妈手术醒来的时候看到我被一帮警察问问题。” 离开程伟国的中途,小韩低声说:“师姐,这个人会不会是想趁着我们去查车的时候,偷偷逃脱啊。” 一十一 小猫的线索铺垫回收回来了 这点倒不可不防,曲卿吩咐大何留下看着程伟国,大何却说:“头儿,第三医院有医警的,出入口不止一个,我让他们帮着盯吧。” “也行,快去办……慢着,你同时也核实一下,那间手术室里做手术的是不是程伟国母亲。” 曲卿、小韩,以及尾随的方乐出来医院门口,来到程伟国那辆奔驰前,打开前车门,曲卿戴上塑胶手套正要附身进去检测,侧面瞅到离得较近的方乐,手一抬,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命令:“你,退后三步!” 真是一朵霸道警花啊。 方乐撇撇嘴,象征性后退了一步,举手投降状。 小韩则从另一侧车门那里开始查,充满期待地说:“师姐,你说能不能查到血迹、死者的毛发啥的啊?” “查了才知道。” 根据现场物质交换定律,凶手行凶后可能身上溅到死者的血,然后在驾车逃遁的途中沾染在车内某处,要是死者也乘坐过这辆车,掉落了毛发或其他物品之类,就是证据链的雏形了。 方乐被排斥在外,很不甘心,心想你们查车内,我查车外总行了吧? 他绕着车开始打量。 根据作案过程推断,凶手是利用车辆攀爬上206以及跳窗离开的,那么在凶手没有擦拭过车身的情况下,车上总该有踩踏的痕迹吧?或者是鞋印,或者是凹痕。 可是方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莫非攀爬时程伟国戴了鞋套,或者跳出来时,跳到了车外的地面上? 慢着…… 程伟国说自己的右前侧车胎拐上了路牙子,说明他是靠右停下的,当时车右侧距离7栋的墙体不远,他要攀爬也肯定是踩着右侧的车身。 方乐又绕回了车右侧那里,不理会曲卿的禁止他靠近的命令,附身过去,很快咦了一声。 “师姐,后排车座这里什么都没查出来啊?” 小韩负责车后排,查了一遍后退出车子汇报说,但还没到曲卿有回应,他发现了距离很近的方乐的行为,警惕地说:“你要做什么?” 曲卿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来了,在霸王花发飙之前,方乐神秘地嘘了一声,手指指前头,说:“有线索,你们过来这里。” 等两人都凑到了他身边后,方乐指指右侧车身,车顶边缘的一角,说:“你们看,这里是不是有痕迹?” 曲卿先压下对方乐装模作样的不满,仔细一看,还真的是有痕迹。 很小、很轻的几道印子,轻到几乎要看不见了。 “姓方的,这个不会是你刚才偷偷印上去的吧?” 小韩对方乐的人品表示怀疑,曲卿都忍不住侧目看来。 方乐一副你们真冤枉了我的表情,直接说出推测结果:“这应该是小猫的猫爪印啊,现场那只小猫你们忘了吗?我不是还说过凶手用猫作案什么的吗?” “是啊,你是这样说过。”曲卿牙齿咬得咯咯响,气怒犹在。 “咦,曲队长,你怎么反应那么大啊,我只不过提到了猫而已。” 是,要不是你那句用猫作案,我也不会想着抓猫,又让猫把现场搅得乱七八糟。 只是这种说辞她堂堂刑侦队长,怎么说得出口。 方乐已经自行陷入了分析模式。 “发现现场时,作案用车辆已经离开了,小猫还在室内,说明这猫爪印是案发前或案发时小猫留下的,不过那只小猫为什么会在这辆车上留下爪印呢?小猫是外来的,莫非是借助着这辆车跳上了206的窗户?不对……” “小猫为什么要往上跳啊?啊,有了,程伟国说他是急刹车的,莫非当时这只小猫就在附近,被刹车声吓到了,所以爬到了车顶?咦,还是不对……” “按照猫的习性,被吓到后肯定应该身体后屈防范姿势,就算是逃跑,也该是反方向啊,为什么会往将它吓到了的东西上跳呢……” 方乐看着那一组猫爪印,迷惑无比,忽然,他灵机一动,也不管自己穿着的是什么,绕到后车身处,竟然直接躺倒在地面上,蚕蛹一样磨蹭着背部钻进了车底盘下,连曲卿的喝止都没起到作用。 这家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曲卿一阵扶额。 不到两分钟,方乐就又钻了出来,也不顾形象的崩坏,手里举着一根细细的东西,高兴地说:“曲队,你看这是什么?” 曲卿凑近一看,吃了一惊。 是一根很细的杂色绒毛,她不由问:“你怎么找到的?” 方乐说:“在车底盘的缝隙里,我现在知道那只小猫怎么回事了,那只小猫原本就藏在车底盘里,随着车子移动了一路,奔驰车急刹停时,它被吓到了,急急钻出车底盘,朝着7楼的墙那边窜去,并借助着墙体以及车身,最终窜上了206,由于吓到它的是刹车声,而不是车本身,所以停下的车只是一个借步的道具而已,这就是一只外来小猫出现在206立柜底下不出的原因,它从一开始就被吓到了!” 方乐说到最后,双目奕奕放光。 这倒让曲卿对他另眼相待了,印象也改善了不少。 不顾形象,不管地面是不是脏,衣服是不是会被磨破,很干脆地就钻入车底去寻找证据,虽然他的所谓刑侦顾问身份是冒充的,但的确有着作为一名刑警的精神资质。 倒是小韩非常不屑地嗤笑说:“一只小猫钻进了车底盘里?太巧合了吧?” 方乐反驳:“是有这样的例子的,我看过一个巡警巡街的视频,里头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我才第一个去车底下查找的,至于巧合,程伟国的车停在了206窗外,本身就很巧合了……曲队长,我的推理没有毛病吧?” 方乐看向曲卿,等待着这位警花队长的肯定,不想曲卿不给他面子,冷冷地说:“也就是说,那只失踪的小猫,跟凶案完全无关了?” “呃——” 方乐脸上一股火烧感。 提出猫和命案有关联的是他,uu看书 .ukanhu 现在推翻了的又是他,的确没什么可炫耀的。 这时候大何走了出来,汇报说:“做手术的的确就是程伟国的妈妈,冠心病……头儿,车里查到啥了吗?” 曲卿未答,小韩替代着摇头。 大何说:“不急,把车开回去,用设备慢慢查。” 曲卿这时忽然做出了一个其他三人始料未及的行为。 她一个擒拿术,将方乐扭着手臂压在了地上,在方乐的喊疼声中曲卿将他的一只鞋子脱下来,仔细辨识了下鞋底,又丢开去。 方乐爬起来边抱怨边穿鞋子,曲卿冷冷地说:“206窗户外地上的足迹印,就是你留下的吧?” 这一问,方乐的叫屈立马消失无踪,赔笑说:“我是到那里查看查看嘛。” 但也就是说,被推测出的作案地点,根本没有程伟国的脚印,无法断定程伟国当时离开过车子。 也是在这一刻,程伟国的作案嫌疑大大弱化,甚至从直觉里被排除出了作案人群。 方乐和大何小韩三人当然也都联想到了,一阵沉默。 这时候,曲卿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听完后,她脸上出现了希冀,简单说:“七彩幼儿园死者的一位同事说关于朱芳玲的事情她想找我说一说。” “太好了。”小韩想到了之前师姐曾有的判断,低声欢呼。 吉普车开,而这一次,方乐终于混进了车里,和曲卿一起坐在车后排,赶也赶不下去。 在案件出现转机的时候,他怎么可以错过…… 一十二 好吧,不会有第3个嫌疑人了 正午12点33分,午休时间。 在七彩幼儿园附近的一所咖啡馆里,靠窗位置,曲卿见到了那位主动打电话来的死者同事,陈小梅。 听到曲卿讲朱芳玲已经死了,陈小梅震惊不小,接着面露悲伤之色,急切问:“玲姐怎么死的?” 曲卿摇了摇头:“目前我们还在线索搜集阶段,所以我希望,如果陈女士您有什么知情的,一定要告诉我们。” 陈小梅忙点头:“曲队长,您放心,但凡我知道的关于玲姐的事,我一定说。” “那好,第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的时候,曲卿旁边座位上的笔录者小韩忙拿起纸笔,旁边一张座上,方乐和大何也忙支起耳朵。 “我们根据不久前查到的朱芳玲手机号码的通讯记录,得知在本日早上8点50分左右,她给您的手机打了通电话,通话时长一分半左右,那也是死者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在这个电话打完的七八分钟后,朱芳玲在家里遇害……我想知道,那通电话什么内容?” 陈小梅没怎么回忆,就说:“她今天请了病假在家,拜托我照顾她班里的孩子,我说需不需要中午的时候去看看她,她说不用,会有人去看她。” 曲卿忙问:“她语气里,有没有不自然,提没提过会有谁去看她?” 陈小梅摇了摇头,说:“没察觉出来,挺自然的,也没提谁会去看她,我也不好问。” 小韩忙唰唰唰在本上记录。 “之后就挂断了吗?” “是的。” “朱芳玲在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性格,爱好如何?” 陈小梅立马说:“玲姐是个挺好的人,性格开朗、活泼、爱笑,虽然偶尔有点儿小任性,但也在正常范围内,她对孩子们很好,而且对我也很照顾,工作认真负责,生病之外从不请假,我比她晚一年入园,幼师经验没她多,她经常教我怎么更有效地管教孩子。” “至于爱好,她的爱好倒是不多,追电视剧算是吧。” “那她吃零食吗?”隔桌的方乐突然插话问。 曲卿侧目瞪来。 陈小梅回答:“吃的,不过不经常吃。” “那么,是开心的时候吃呢,还是不开心的时候吃?” 陈小梅苦笑了笑,说:“这个问题……好吧,我感觉开心的时候吃的更多吧,因为玲姐说要是不开心的时候吃零食,可能会吃过头长胖的。” “我问完了。”看见曲卿的凌厉视线,方乐举手闭嘴。 小韩迟疑了下,小声问:“师姐,这个(问题)记吗?” 曲卿牙齿错动了一下,说:“记!” 方乐一个寒颤。 “那么,她和谁有什么矛盾?” “矛盾,我不知道,她挺简单好说话的一个人,没有吧。”陈小梅不太确定了。 “她有男友吗?”问到这个问题,曲卿身体微微前侧,直视陈小梅。 陈小梅想了想,说:“玲姐没提过,我也不好深问,但我觉得她有。” “判断理由?” “有时候节假日,或者是同事聚会,她会找个理由离开,回来的时候都会比平时更快乐,而我有次见她回来的时候背了个旅游包,我问她她说和朋友去旅游了,我调侃了句是不是男朋友,她没回答,但感觉神色不太自然。” “那她有没有背着你们这些同事,偷偷打电话的时候?” 陈小梅迷糊了一阵,忽啊了一声,说:“如果是那种事,貌似真的有。” “请详细描述一下。” “有次我上厕所,刚进去就听到了一个厕间里玲姐带着哭腔和什么人打电话。” “什么电话内容?” 这句是曲卿和方乐同步问出的,只是这次曲卿没有瞪方乐。 “我只听到玲姐对那头儿说了一句话,uu看书 .uanhu 她说‘你要是不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你确定是这句话吗?” “确定,玲姐说这句时挺大声的。” “还有其他的话吗?” “没有,听了这句我就退出来了,听人家的隐私毕竟不好,也挺尴尬的。” “那次电话的时间?” “嗯,三天前的下午。” 没再问出什么,一行人提出告辞,一离开咖啡馆,小韩就忍不住要开口,曲卿抬手制止,四人坐到了吉普车里后,小韩兴奋的话语才连串出口。 “师姐,案发前的几分钟里,死者告诉同事会有人来看她的,但从案发到此后的办案过程中,根本没有人到过206找死者,那个会去看她的人肯定就是凶手了,因为那个人去看望死者是在案发的时候!” 大何也肯定地说:“朱芳玲应该有一个神秘男友,是秘而不可宣的那种身份,不然不会不告诉同事兼好友,朱芳玲是外地人,本地没有任何亲属,七彩幼儿园是她毕业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会在她生病时替代交好的同事去看她,恋人的可能性最大……头儿,想办法查那个疑似被朱芳玲电话威胁过的神秘人吧,此人含有最大嫌疑!” “嗯,嗯,不错。”一时被忽略了的方乐忍不住点头附和。 不想这句话说完就倒霉了,旁边的曲卿、前面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大何小韩三人一同扭头瞪着他。 方乐被瞪得心慌慌手凉凉,尴尬地笑说:“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下去——”三人异口同声。 一十三 不要和爷比速度,爷是哆啦a梦 双足在地上站稳,方乐看着扬长而去的吉普车,想说一句妈卖批又觉得无趣,他咬着牙暗想:曲卿,爷一定要比你先找出凶手来—— 话是这么说,在已经有更具体侦察方向时,警方人多力量大,技术手段专业,调查效率肯定会比他高。 正午感觉饿了的方乐,干脆到街边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倚靠在街头某处角落,边吃边给胖子齐震挂电话。 “胖子,死的人叫朱芳玲,性别女,本市七彩幼儿园幼师,我要你找出她的神秘男友来!” “啥?哥,神秘男友啥意思啊?” “甭管了,你给我找就行。” “咋找啊?” “看看她的手机通讯记录,看有哪个号码和她联络最频繁的,再看机主是谁,给我定位他的位置。” 那头的胖子一阵苦笑。 “哥啊,您别把老齐当哆啦a梦啊,虽然我俩体型接近……监控还好说,手机通讯记录这东西外人搞不出来的,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那……查她用手机号注册的社交账号什么的,包括朋友圈,找她发布的相片或文字总可以吧?” “嗯,这倒可以试试,哥你给我点儿时间。” “时间可以给你,一定要快啊!” 方乐狠狠地想:一定要比警察快才行,可恶敢排斥我…… 甘南分局刑侦大队一中队办公区,曲卿问大何跟小韩:“怎么样?” 大何无奈回答:“朱芳玲的手机联络记录里,联络次数最多的,是一个订餐电话,她常叫那里的外卖,案发当天没有打。” “其他的呢?” 小韩接话:“各种推销电话,甚至还有yi动公司自己的推销电话。” “别的?”曲卿安排任务前粗略扫描过一眼那份长长的通讯列表,很多号码并不像订餐电话或者推销电话,而且不少重复出现过。 大何说:“死者是幼师,和很多家长肯定有固定联系,我们打通的部分号码对方也证实了是家长,还有些占线之类打不通的号码有待证实。” “三天前的通讯记录呢?” 三天前,即是死者朱芳玲在幼儿园厕所里和某个人用威胁的口吻通话的时间。 “那天的几个号有两个还没打通。” 曲卿沉思了下,说:“不能把希望放在通讯录上,既然是神秘关系,用手机直接通讯次数不见得多,甚至另一方会用ip电话之类手段藏匿真实身份,但死者是个年轻女性,有可能在网络上发布过什么有关联的内容,查她的社交账号。” 十多分钟后,资料都被列出,三人组围在电脑前看内容。 死者貌似没有用某信交友的习惯,她的朋友圈只是家长群、行业群,发过的也基本跟幼教有关。 倒是微博上,是她最展露个人生活和心情的地方。 小韩很快指着死者一个月前发布过的一句话,说:“师姐,看这个——” 曲卿点头:“我看到了。” 那句被发布过的话很简约:“今天周末,和他在一起了半天,真开森……” 没有图,但末尾的省略号,以及连串笑容符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种暗示性的语句在横跨几个月的文字内容里并不缺乏,但根本没提那个“他”的具体身份、职业等指向性讯息,这根本无助于锁定嫌疑人,曲卿只好说:“仔细辨认死者发布过的每一张图片,u看书.uukanshucm 尤其是自拍之类人物图,看有没有可疑的男性在她身边过。” 小韩将图的内容几乎从头到尾翻找了一遍,在此过程中三人紧盯着每一张图,一旦发现不对就喊停。 可惜的是,半个小时过去,根本没有这样的可疑男性出现。 曲卿心念一动,忽说:“这个微博网站有设定相册隐私的权限吧?如果死者的相册对某些照片设置了仅自己可见的话——” “对,对,”大何立马兴奋地说,“向网站交涉,查隐私照片。” 好久交涉成功后,点开隐私照片,立马有十多张的双人照冒了出来,都是死者朱芳玲和一位看着三十岁左右,俊朗儒雅的薄须男子的合照,而且都是朱芳玲的自拍甚至偷拍。 曲卿看着系列照片里的那个男子,忽然吩咐:“小飞,把那位房东提供过的在朱芳玲家出现过的男子画像找出来。” “好的,师姐。” 画像数据被找过来后,三人一仔细对比,的确,关键的脸型轮廓特征相符! 曲卿又紧接着吩咐大何,将三天前和死者通过话的几个私人号码的机主身份资料查出,对比画像和相册里的照片,结果一名身份证上名字叫“南峰”的男子相貌高度吻合,而这个南峰还在案发当天的早上7点半左右,跟死者朱芳玲有过一通电话,他的号码在之前的核查中占线打不通。 “南峰,33岁,市内某连锁酒吧的幕后老板,已婚……” 看到已婚二字的时候,曲卿和两位手下相视一眼,同时想:逮到你了…… 一十四 最开始的伏笔1定要回收 在警队里的诸人调查神速,锁定了嫌疑人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奋战的方乐却陷入了苦境。 煎饼果子早已吃完,将胖子发送的朱芳玲的微博地址的内容先后翻了好几遍,方乐都没找出任何一段可直接揭示出神秘男友身份的文字,一张直接拍到脸部的男子图片。 “胖子,微博里什么有用讯息都没有啊?” 方乐打电话抱怨。 对面似乎吞咽了下口水,说:“哥,只能查到这个了。” “好吧。” 方乐没有对微博内容方面提出进一步的要求,这让那头的人长呼出口气的样子。 “胖子,你先别挂电话,我想一想——” “好,好,哥您慢慢想。” 没一会儿,方乐忽然一拍自己膝盖,提要求说:“胖子,把案发前后的那两段路口监控视频都发给我。” “啊?那两段交通路段的监控啊,车不是查出来了吗?” “我不是要查车,我要直接查人!” 方乐想明白了,虽然程伟国那档子事像是巧合加误会,但凶手案发时到过死者家里,却是毋庸置疑的,不然朱芳玲死前和同事的通话中不会说有人会去看她。 而方乐依旧认为凶手从206房间的窗口进出作案的逻辑无错,那么除非此人是小区内的居民,作案后又没出小区,抑或提前藏进了小区内甚至提前藏进了死者家里,他在案发时段从街道两头的两处摄像头下进出过的可能性就存在。 虽说凶手作案后肯定伪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行人那样施施然行经摄像头,但不查一查,谁知会不会有凶手的破绽暴露呢? 胖子那头迟疑了下,回复说:“哥,这样吧,那两段视频容量挺大的,发过去太费事,我用某度盘分享一下,把视频分享地址发给你,你在线看吧。” “也行,麻溜的。” 这次快得很,胖子的千兆带宽干这个非常有效率,十分钟不到,方乐就用手机浏览器点开了两段分享视频,一一观看。 唔,坐得久了,屁股有些凉。 瞅到附近有家肯德基,方乐进去随便要了些薯条可乐,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细看。 两段视频其实总时长并不长,但是—— 可恶啊。 方乐将视频反复看了好多遍,几乎是将眼睛盯进了视频里,对着每一个从摄像头底下进出小区的人看着,不论男女。 可惜的是,不知自己是不是没有侦探资质,不懂得福尔摩斯的基本演绎法,他看不出那些出入的路人里有任何一个有着最起码的可疑元素的。 难道,凶手真的原本就在小区内,作案后又藏身在了小区里未出? 这样的话,根本查无可查啊! 不行,一定得从别的方面找出那个神秘男友的身份线索来! 方乐反复回想着从介入这桩案子之后所经历的一切,寻找是否有某些地方被忽略了。 可脑内空空。 这时候有人很突兀地搭讪说:“大叔,介意我们坐你这儿吗?” 方乐思绪被打断,抬头看到面前站着四个手里托着托盘背上背着书包的青春气息少女,搭话的那个十五六岁,很活泼的样子,他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东西早就吃光了,只有半杯可乐,而他已经呆坐了好久了,其他桌椅处几乎都坐了人了。 方乐尴尬一笑,道了声歉,把半杯可乐一饮而尽,托着盘子站起来腾位置,接着听到身后几位少女并没怎么掩藏的对谈。 “这大叔蛮帅的。” “还发着呆。” “这是不是就叫‘帅呆了’?” “哈哈哈……” 方乐摇头失笑,将托盘交给路过的服务生,转身要从门口离开的时候,愣住了,他看到了门口区域用来宣传的小黑板,上头有用彩笔写着的今日优惠什么的,刹那间电光火石。 他记起来漏掉了的是什么了!! 火速从肯德基出来,第一时间打通了电话,方乐立马说:“胖子,我要你用大数据什么的,查两段话,以及它们之间可能的关联。” “什么话哥您说。” “第一句是个问题: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 “记住,带问号。” “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带问号的疑问句……知道了。” “第二个是个阿拉伯数字,1/700,记住,是分子分母那个形式的。” “嗯,记住了,哥您等我消息。” 等了二十多分钟,胖子将一系列结果通过某信发给了方乐,方乐点开一看,读了一遍,迷糊问:“胖子,你确定没有第二种解读方式了吗?” 那头胖子肯定地说:“哥,您就相信我吧,这两段分开的话,没有任何联系,但连在一块儿,最可能的就是这种结果了。” 怎么可能…… 方乐挂断电话,一时间心脑里同时翻天覆地。 怎么会这样,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之前所有的调查和推论,几乎都能推翻。 而且,现场那个结果,怎么可能呢…… 一下子整个人被巨大震撼震住了的方乐,麻木地走在街道上,反刍着那个仅仅看过一次的现场的一幕幕,直到一辆车鸣笛将他惊醒。 方乐决定重回案发现场,他从两头分别进入小区街道,查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先是在街道一头入口处,为保护居民区建立的并不高的围墙顶部,发现了一个剐蹭痕迹,不知有没有用,接着,在石砖地的那条小区街面上,发现有两处石砖出现了断裂,看裂口,是新口。 这两处的断裂石砖,一下子激发了方乐的灵感,他赶紧重新去看街道两头的监控视频,看到某处时,定格住,截图放大。 他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他似乎找到真相的突破口了。 但这还需要更多的佐证来完善猜想,他跑到206后街对面的路边,询问那位曾经遭遇的妈妈的情况,千辛万苦找到了对方,又继而找寻到了当初一起踢皮球玩的几个小朋友,一一问询。 最后,他突破206房外的警戒线,第二次进入了现场,在被负责看现场的民警赶出来之前,终于补全了能验证自己想法的细节证据。 然后,就是将综合结论告知给刑警队长曲卿了。 方乐有自甘南分局局长李海那里得来的曲卿的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打通,打通后还没开口,那头的曲卿就不耐烦地说:“方乐,不要再搀和案子,也不要再跟我搞什么刑侦顾问的游戏,我现在很忙——” “可是——” 那头隐约听到大何的汇报:“头儿,嫌疑人定位出来了。” “在哪里……” 咔,挂了。 可恶,根本不拿自己当菜啊。 方乐招出租车,直奔甘南分局,途中又给曲卿打了几次,根本不通,貌似被拉黑了。 方乐着急忙慌地赶到了分局门口时,正看到曲卿和大何小韩坐进了吉普里,他不顾危险拦在了车前,吉普急停,大何伸出头来大骂找死,方乐根本不管,拉开另一侧后车门,坐到了曲卿身边,反手带上车门,满脸严肃地问:“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曲卿都快要气怒到爆炸了。 这个人接连几次的骚扰电话,就算你是局长的熟人,甚至的确早晚被安排进局里胡混,但你现在只是个一般民众,这么赤裸裸地介入进案件办理,当我曲卿是泥做的吗?? 她正要大爆发,u看书.kanu 方乐忽然说:“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 曲卿一愣:“什么意思?” “1/700。” 曲卿再愣。 方乐接着说:“曲队,这两段是206房间小黑板上,死者写下的两段文字,你不会忘了吧?” 曲卿的怒气转为了不耐烦,她挥手让大何继续开车,紧急赶赴目的地,一边扭头直视方乐:“所以你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方乐此刻倒是开始拿捏了,再次问出一开始的问题:“那你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这个男的,真是…… 曲卿想发火,联想到这个人曾经那么干脆利落地钻车底的行为,心又软了,吩咐前头副驾驶上的小韩:“小飞,你简单告诉这个人。” “好的,师姐,”小韩颇为自得地说,“我们查出来,死者朱芳玲的神秘男友叫南峰,已婚,手机现在打不通,貌似关机了,他最近一次出现的位置是机场,而我们查到,他在上午8点左右就在网上订了飞往外地的机票,现在距离那趟飞机起飞只有50分钟不到了,机场方面只能帮忙盯着,没有资格阻止南峰登机,所以师姐要求快速赶去。” “所以,”曲卿扭头看着方乐,一字字说:“你只有三分钟时间来讲自己要说什么,时间一到,马上下车!” “南峰根本不是什么凶手。” “或者说,这起案子里的最大凶手,就是死者本身,凶手的死,起源是自杀,她曾想自杀。” 这话一出,车里的其他三人都看怪物一样看向他…… 一十五 最复杂真相不1定最震撼 “你凭什么说死者曾想自杀?” 在起初的震惊过后,曲卿张口问。 方乐解释:“死者的床底有煤炉,客厅桌上有新买的胶布,我猜她打算烧炭自杀,胶布不是用来缠电线,而是来封门窗缝隙的。” 驾驶着车子的大何忍不住嘲讽说:“煤炉我们早就发现了,但根本不是新买的,也没被碰过,表面都是灰尘,放置很久了,里面也没有煤球,你这推测是我们一早就放弃了的。” 小韩也说:“是啊,师姐一早注意到那两个煤炉了,因为卧室床上那处床单掀开着的。” 方乐反驳:“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要掀起来床单看煤炉,现在又不是冬天?” “这——”三人哑然。 曲卿皱眉,说:“可是死者的死根本不是自杀可以造成的。” 那种死法,他杀嫌疑太明显了。 方乐点头,说:“所以,我判断死者想自杀的最大理由不是煤炉和胶布,也不是怎么死的,而是从其他方面……曲队长,请重复一遍死者家里小黑板上那两段文字。” 方乐视线认真,曲卿无奈说:“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1/700。” 方乐点头,说:“死者是幼师,貌似在小黑板上写字和教育有关,但她教的都是幼稚园儿童,给孩子们灌输一个名称长而拗口的遥远国家的首都,似乎不合适,至于1/700,不论是其分母的大小,还是这个分数形式,也都不适合孩子们去理解。” “可是这又和自杀有什么关系?”曲卿反问。 方乐操作手机,翻到一张图片,展示过去。 曲卿看到的第一眼,吃了一惊。 那是一小段桥面栏杆的截图,栏杆上表面用红色字体清清楚楚地写着分拆成两行的字: “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 “这是?” “这曾经是南京长江大桥一处桥面栏杆上的文字,是某个艺术家咬破自己的手指蘸着血写上去的,是用来对想在那里跳江自杀的人进行的心理干预。”方乐详细解释。 “不仅如此,700这个数字,是我国平均每天自杀成功的人数段……如果死者只写上面那个首都的问题,再写一个700,我还可以不过度联想,但她用了1这个分子的形式,我只能理解成,朱芳玲打算让自己成为每天的这700个之一了,她有自杀的企图,明确无误。” 三人无法推翻方乐的解读,可是……大何质疑:“就算死者想过自杀,可现场却是他杀,是不是想过自杀有关系吗?” 小韩也忙附和。 方乐解答:“我是说死者想自杀,但没有说她死志强烈,意志强烈想自杀的人不太可能去买零食,她又为什么写那个和自杀干预有关的首都问题呢?这意味着她内心也渴盼着有什么人或事能对自己进行自杀干预。” “还记得那只偶然出现在现场的小猫吧?那只小猫的确是和案件本身无关,但同时也成了对朱芳玲自杀的干预者,毕竟小动物是最能激发人类善心的,自杀者的内心会被部分柔化,使得意志不那么坚决了。” “当然死者要真的想死,根本不用去管有没有一只猫,但她是打算封死门窗缝隙烧炭自杀的,那只小猫肯定也会连带着被害。” 小韩忍不住说:“可你既然说死者的死起源是自杀,但这么看她不是根本还没有实施任何实质性的自杀行为吗?怎么和后面的死有关的呢?” 方乐说:“别急,我慢慢分析……案发前七八分钟的时候,死者跟交好的同事打了个电话,拜托后者照顾她班里的小孩子,说明她即便是想自杀,也放不下那群孩子,而彼时,正好有另一群孩子,在窗户外玩乐。” 曲卿简单回忆了下,惊问:“你是说206窗后街对面那群孩子?” 方乐点头:“对,那些孩子里,有几个当时正在玩皮球,跑来跑去,而路边时有车辆行经并停靠,这么玩儿其实是有着危险的,朱芳玲看到那群孩子,肯定会联想起来自己班里的孩子们,说不定她给同事打电话,就是因着这种场景的刺激……另一个方面从私心来说,她想封闭门窗,烧炭自杀,但万一那只皮球被踢过来,打破了她的窗玻璃,她的自杀计划肯定出现变数。” 前座的大何撇了撇嘴:“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死者的死怎么和自杀有关。” 曲卿低声喝止:“大何——” 于是方乐继续发挥: “死者不论从爱心和私心讲,都有必要警告一下那些路边玩皮球的孩子们,所以她就从厨房里取了一把菜刀,来到了窗口处——” “啥?用菜刀警告小孩子……唔,好吧,我闭嘴。” 大何又扭头驳斥了一句,看到曲卿的视线,忙扭回去。 “一般人一般情况下自然不会这么做,何况死者是记挂着孩子的幼师,但记住,正因为她是幼师,才对如何更有效管教小孩子更有心得,那几个玩皮球的小孩子最大的一个已经8岁了,足够看懂她的威胁。” “而她这个行为,也是死亡发生的直接诱因。” “朱芳玲右手拿着菜刀,来到了窗户那里,上半身倾斜探出向那些小孩子发出警告,可惜她的警告还没起到效果,变故就来了。” “什么变故?”曲卿问。 “一辆车,准确说是一辆运货的大货车行经,车上的货物正好撞到了她握着刀把的手,她的手连带着菜刀刹那间朝后挥去,巨力带来的惯性使得她的脖子被整个切断,身体也刹那间后仰,由于没有防备,所以她除手臂之外的整个身体都没有相应防范动作,尸体整体后仰,出现平躺姿势,菜刀也在随后滑到了一边,头颅也滚落到了客厅桌下。” 这番分析一出来,前座两人立马炸锅了。 小韩忍不住大声说:“恰巧那时候就来了一辆卡车,还是运货的?这也太巧合了吧?” 方乐说:“程伟国的车正好停在206房外,他的车底盘缝隙里又正好藏着一只小猫,小猫跳出车底后恰巧先向墙面那里奔去,uu看书.uuknu这也都是巧合。” 大何却从理智的角度反驳说:“那是条小区内的道路,怎么可能路过大货车呢?” 方乐摇了摇头,说:“路况不好,大货车只能取捷径,那条路的一端入口处,两米左右的墙面墙角处,有一处新鲜的剐蹭痕迹,而那条街的地面有两处位置地砖断裂,说明有重型车辆经过……何况这不是我的信口开河,我是走访了那几位小朋友才得知的,那位带头玩皮球的小朋友向我证实,说的确看到有个可怕的阿姨在窗户那里冲他们呼喊做出可怕表情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比划着……而在下一刻,一辆大货车行经,大货车过去之后,窗户那里半扇窗还向内开着,但人已经看不见了。” “那辆大货车开过去的时候,动静不小,所以路那头的人都感觉到了,但那车同时也阻挡住了他们看向206的视线,也因此,他们不能提供任何直接的目击情报。” 曲卿想了想,提出质疑:“还是有问题,你说大货车行经,车上的货物恰好撞到了死者握刀的手,死者是右手握刀的,货车必然从她右边方向开过来,但车辆是靠右行驶的,也即会在街的另一面开,货车上的东西怎么撞到死者?” 方乐伸出手指,一一解释。 “第一,那是条小区内街,街面不宽;第二,206后窗街对面路牙子上下都停了私家车,不乏小面包车,导致通行口狭窄,大货车为避开那些私家车辆,肯定往左面开。” 三人暂时沉默,小韩忽啊了一声,挑毛病说:“你这些推论有个关键的破绽。” 一十六 这个谜底没人寄刀片吧? “你说死者握刀的手恰巧被撞到而惯性朝后挥,但那时候应该是刀背正中脖子吧?怎么可能那么顺利把脖颈砍断?” 方乐伸出第三根手指:“所以还有第三点,死者握刀的时候,其实是刀刃朝内的,因为她做出来的是抹脖子的动作……我前面说了,死者是个幼师,她比普通人更知晓如何更有效地管教孩子,她和那些孩子们隔着至少七八米的直线距离,又是路对面,如果她做出拿着刀来劈砍的姿势,估计只会被认为是个疯子而已,相反的,抹脖子这个动作,威胁意味十足,意思一目了然。” 小韩还是不认同这些推论,坚持地说:“你说的这些还是太巧合了,而且都只是揣测,还不如说凶手原本就图谋藏在了一辆货车上,路过206的时候猛然跳进去袭击了死者呢。” 这时候曲卿手机响了,几人暂停争论。 接听完,曲卿向那头吩咐了一句“传过来”,不久她的手机有来信,她打开粗略看了一遍,又在关键处停留了会儿,才抬起头说:“尸检和现场痕检都出结果了。” “什么结果啊,头儿(师姐)?” 曲卿瞅了方乐一眼,缓缓说:“菜刀证实来自于死者家里厨房,菜刀上都是死者指纹掌纹,而且的确是内握形成的,另外,菜刀的刀柄头部有月牙状的顶撞痕迹……尸检方面,死者除了脖颈,只有一处外伤,就是右手掌下边缘,那里的血痂被清理后,发现了和刀柄类似的月牙状伤痕,而两处痕迹都发现了微量的铁锈成分,死者右臂还有源于猛烈向后挥动形成的肌肉拉伤。” 方乐向其他三人摊摊手,不言而喻的样子。 大何跟小韩不再说什么了,曲卿马上吩咐:“小飞,联络局里,查证是否有一辆曾行经过那个路段的肇事货车。” 方乐却插话说:“不用找了,当时行经那路段的货车只有一辆,就是这个。” 方乐将自己的手机向三人展示,手机屏幕里是一辆卡车的截图,连车牌号都有。 而这个截图的右上角,偏偏有着显示时间的数字,最后四个数字是“08:58”。 曲卿很有深意地看了方乐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前座的小韩看到那张卡车图片,啊了一声。 曲卿忙问:“怎么了?” 小韩嗫嚅了下,说:“师姐,前面咱们开车去七彩幼儿园走访,中间不是出现了车祸吗?” “那个轿车连环追尾?”曲卿马上想起来了。 小韩点头,又补充说:“其实在几辆轿车更前面,我还看到一辆停靠着的卡车,好像就是这辆。” 方乐手抓住前座椅背,急忙说:“事不宜迟,快去找那辆肇事车吧!” 小韩说:“可是,那个肇事发生在上午,离现在都好几个小时了,要不先联系交警队让他们查?” 大何也说:“是啊,头儿,那个南峰再过不久就要登机了,万一他是要潜逃的,那么——” 方乐很不满说:“什么潜逃不潜逃的,这个时代还有抓不到的逃犯吗?” 大何叹口气说:“如果他是正规逃犯,自然好抓,早晚都会抓到,可他现在顶多是初步阶段的嫌疑人,无法有效限制人身自由,如果出了国,我们没有半点办法。” 方乐嘀咕:“那个人又不会是凶手。” “别吵了。”曲卿中断三人的争执,问小韩:“小飞,现在离那个肇事地点有多远?” 小韩看着窗外路段,想了想说:“师姐,没多远,前面往左拐直行就能到,可是,师姐……那方向跟机场不同路啊。” “曲队(头儿/师姐),怎么做?” 三人以不同视线期待性地看向右后座的曲卿,曲卿刹那间内心矛盾。 最后,她咬咬牙,说:“前面左拐……” 连环追尾现场,虽然事故地点的封锁线已经撤除,但鉴于发生了车祸,现场还留着一个交警疏导交通,而且正好是负责事故现场的交警之一,被曲卿问起,这位交警手指着路面解释:“事故原因不复杂,是一辆载货的大卡车掉落了一根钢管,影响了后头的车,造成了后方的连环追尾。” 方乐激动地说:“这就太对了,就是那根钢管,在进入小区那条路拐弯的时候,因和墙面磨蹭出现了方向的偏离,又随后在行经206时撞到了朱芳玲,然后还是这根钢管掉落,造成了追尾事故,现实果然比电视剧更离奇啊!” 曲卿则忙问:“那辆卡车和那些货物呢?” 交警回答:“因为没有人员伤亡,事故原因明晰,我们取证后就暂时让所有车辆离开了,赔付和责任划定什么的后面处理,毕竟不能堵路啊,那辆卡车是给市政路段维修工程输运材料的,现在应该去了施工地点吧。” “施工地在哪里?” “不太远的春晖路那一段。” “多谢。” 吉普来到春晖路施工地时,那些钢管正要被埋入挖掘开的堑沟里,而其中一根钢管的头部,细看还能看见一点暗红色…… 下一天,甘南分局问询室里,曲卿见到了那位男子南峰。 南峰并没有坐飞机离开本市,人也不是警方主动找到的。 南峰在最后关头离开了机场,向本地警方报案请求协助,说他的一位女性朋友打算在外地自杀,他不知道怎么联系外地警方,也不确定具体的自杀地点,想请蓝海警方协助找人,防范悲剧的发生。 可还是发生了。 听了曲卿讲述的案情逻辑后,南峰痛苦地抓挠着脑袋,后悔无比。 “都是我,全怪我……” “在她还没毕业的时候,uu看书 .uuknsh 曾来到我的一家酒吧打工,我们那时候认识的,慢慢的就发展出了超出一般朋友的关系,我自认对不起妻子,所以一直隐瞒着这份感情……” “我对她的感情是认真的,唯独无法给予她一份婚姻的承诺……” “在昨天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她用短信给我发了一张机票的截图,还说在我们第一次旅游的老地方见,限时一天内找到她,她的手机自此也打不通了……” “其实我一早就想起来报警,但又怕一旦警察调查取证起来,我的妻子可能会知道,影响我现在的家庭,就打算独自去找……” “在登机的最后一刻,我才发现那张机票截图上的时间有软件修改过的痕迹,我怀疑玲玲只是想考验我对她的感情还在不在,所以诱骗我去外地找她,但也不排除她真的会去做傻事…… “犹豫再三,我报了警,谁知她还是死了……” “我为什么不早点儿报警呢,毕竟玲玲很早前因为和我的关系试图自杀过一次了……” 留这个男子在室内痛苦自责,曲卿悄悄离开。 在分局大门外,见到了她出来的方乐忙急步迎上来,期待地问:“怎么样,曲队,那个南峰怎么说的?” 曲卿以蛇盯着青蛙的眼神盯着方乐,反问:“那你先告诉我一个问题……那张监控视频里的肇事车辆截图,你是怎么得到的?” “这个嘛,哈哈——” 方乐一步步后退着,最后转身就逃。 “曲队长,下次见……” (第一案完) 一十七 没有过去的人没有故事 “祝贺哥你成功破解第一桩案子,哥,干——” “呵呵,同贺,同贺,你也有功劳嘛。” 入夜,在胖子齐震家楼下附近的烧烤摊上,方乐和胖子酒瓶对酒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说来也奇怪,如果只是两三个人的话,反而是这种路边摊最有气氛,串筋贝花生毛豆随便点,没正规酒席那么多规矩,人人都放得开。 酒到正酣处,胖子几嘴撸掉了一根串,三两下咽掉,好奇问:“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当警察啊?” 方乐再次校正:“是刑侦顾问,顾问。” “好吧,顾问,那为什么去当那个顾问呢?” “破案很有意思,很刺激,你不觉得吗?” “看电视剧里是很有意思,但现实里会很枯燥吧?比方盯一个嫌疑人要盯一天一夜。” “所以才是顾问啊,你见有几个顾问必须时刻一线的?我是想有意思的案子我就介入管管,苦脏累又不用去管。” “那你的证券公司呢?” “那不是我的公司,我只是个大股东而已,整了个闲差,平时太无聊了。” 胖子立马羡慕的眼神:“哥你这样的生活才让人羡慕呢,有钱有闲。” “是吗?”方乐麻木回答着,抬眼看了看根本看不清的夜空,心想,大约最充实的生活,并非是以这两个标准为衡量吧。 他对证券行业根本没什么热情,要不是继承自母亲的最大一笔遗产就是那家证券公司的股票,他才不稀的去那行混,坐办公室,每天都是空洞的数据,感觉在玩一场投机游戏一样。 这时候胖子压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哥,那个事,没被警察知道吧?” “那个事是哪个事?” “卡车、卡车啊。” 胖子左右看看,生怕被听见似的。 方乐失声笑了。 说起来这胖子虽然网络上自吹自擂得厉害,米国国防部网站都能侵入云云,但实际上胆子很小,他曾偷偷告诉方乐,他还基本一次违背行业道德的黑客行为都没搞过。 自己懂得自律?哪里是,这家伙是怕违法被查出来进局子。 是个好习惯啊。 方乐伸手臂过去拍拍对坐胖子的肩头,安慰说:“放心好了,哥过些天就会有正式的顾问身份,虽然是不拿薪水的,但也可以利用到警队内部资源了,不会再麻烦你干那样的事了。” 胖子吁了口气,但又拍胸口保证说:“哥你放心,除了那种事外,兄弟依旧赴汤蹈火……” 坐进出租车,摇摇晃晃回了家。 高档小区,20层,开了门,进去,关门,返身。 玄关处没有任何人迎接过来,这个家冷清如常。 自三个月前母亲去世,这个家里就再没有过第二个人的声音,但除此之外,一切家具摆设照旧。 方乐有意不改变任何家中细节,似乎是潜意识地期待着,有一天母亲的身影突然又在家里出现,或者在客厅里做家务,或者在厨房做饭。 但同时方乐也很清醒地认知到,母亲的的确确已经不在了。 点燃一支香,插在了靠墙茶几上的香炉里,而香炉旁,是一张母亲的遗像,里面微笑着的笑容慈爱无比,也快乐无比。 那是一张母子俩一同去旅游的时候,方乐以某个景点为背景,用相机抓拍的,他觉得那是他的妈妈最美的时刻,u看书w.ukanhu 放开身心去体味大自然,没有包袱的微笑。 母亲死于肝癌,被发现时已经是晚期,在医院各种治疗,病榻上渡过了长达半年之久,而在最后几天里,母亲出了院,回到了家里,方乐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陪伴着母亲。 直到母亲在躺椅上的一只手无力地坠落了下去,过了好半天,方乐的哭声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他紧紧抱着母亲的一只手臂,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唯一一个亲人,唯一一个能陪伴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母亲最爱吃桔子,说桔子酸酸甜甜的感觉和人生很像。 方乐将一枚桔子仔仔细细地剥好,放在了遗像前。 他没有去剥桔子上的那层白色的橘筋,母亲说那也是桔子的一部分。 双手不自觉合十,冲着微笑的母亲躬下身去,方乐闭着眼睛,在心头一字一字地说:“妈,您放心吧,您的遗愿,儿子一定会达成的。” 他去做刑侦顾问,并不是心血来潮,他整整用了一个月来恶补那些流程比较标准的刑侦电视剧,或者是找一些适合入门的书来看,临阵磨枪。 因为他觉得这能实现母亲的愿望。 方乐很早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性凉薄的人,他对大部分人都冷漠、无感,记得从高中到大学时代的那位女朋友说过:“方乐,你就是一混账,我用了几年时间,才发觉根本无法走进你的内心,你的内心其实容不下任何第二个人!” 方乐那时候很自然地回应:“我就是个混账,真是对不起了。” 一十八 下1站青春,请牵好恋人的手 他知道自己的确是个混账,所谓的交往异性恋人,只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看来,他不似常人而已。 毕竟在别的人视角里,他家境殷实,标准的高富帅,这样的人并不乏女生追求,也理应桃花运无穷,要连一个女朋友都不交,那才叫怪诞,惹人无数闲话。 所以方乐几乎是用众望所归的方式,接受了高中时追求者中一个相貌最优秀、成绩也较好的女生的告白,而此后,两人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成为了高中时代那所学校里的风云话题。 但其实,方乐对考上什么大学根本没什么概念,他不缺钱,也不会缺钱,别人那里追求的事业前途,在他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而已,如果由自己来谈论那些话题,颇有些隔着玻璃看景色的感觉。 他的努力,他的上进,只是在那位女友的催动下的惯性行为而已。 直到了大学时代,大三要考虑未来和就业的时候,女友提及了毕业后结婚的话题,方乐一下子就退缩了、逃避了。 他退缩的、逃避的不是家庭,不是婚姻,而是长期将和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的现实。 而眼前那个卓越动人的、眼神真诚的女子,那刻在他眼里却仿佛成了一头催命的恶魔,陌生、可怕! 他恐慌无比。 于是,他转身逃掉了。 此后的分手顺理成章。 被女友骂混账,也是在分手的那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其实方乐后来想明白了,女友自最最一开始,就对他的本性十分了解。 凉薄、淡漠,对人生这个概念毫无兴趣。 但女友没有点明这一点,而是想用爱来感化他,鞭策他,改变他。 女友的确部分做到了,不爱学习的方乐和她一起考进了同一所大学,成就了金童玉女的佳话。 但也仅此而已了。 大学时代的方乐再次放飞自我,别人学习的时候,他在游戏,别人得奖学金的时候,他挂科了。 那位女友的鞭策不再有效,甚至现在想来,女友忽然提那个毕业结婚的话题,是想让方乐有个生存和奋斗目标,可是失败了,方乐逃避了,不再掩饰自己的本性,女友终究是发现,她根本就改变不了方乐,方乐对她,根本谈不上真正的爱,心底深处也根本不信任。 方乐很多次剖析过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种淡漠性格的成因。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就抛弃了母子俩,一个人离开了。 那个男人离开之后,母子俩有一段时间过得非常辛苦,一时之间相处也并不愉快。 虽说相依为命,但为了支撑这个家,母亲日夜打拼,自然无形中会忽略对小方乐的关爱和照顾,所以方乐小时候很叛逆,甚至一度和一些混混混迹在一起。 直到上了高中的时候,妈妈的事业稳定下来了,才真正开始关怀方乐。 但这时候,方乐的心性也形成了。 他淡漠、随便、无所谓,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对任何事情都不热心,麻木,混沌。 对于感情什么的,更是打心底里排斥。 毕竟一对儿父母,做父亲的抛弃了这个家,母亲又长时间里忙于事业,亲情一时间成了虚幻。 毕业之后,他无所事事,母亲就安排他进了自己供职的证券公司,他依旧每天混日子,浑浑噩噩。 直到有一天,母亲工作时倒下了,被紧急送去医院,他当时正在公司外的街道上乱逛,得到消息后紧急赶往医院,听到医生讲肝癌晚期那几个字的时候,才有一股巨大的恐慌感攫取了他。 他忽然无限恐惧、无限害怕,仿佛有一种无可形容的失去感将他整个人的心神剥离走。 他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平时基本不关心甚至嫌弃的妈妈,其实是他心灵深处的最大也是唯一倚仗,在被父亲抛弃后,他之所以还没有真正崩溃,成为真正的坏孩子,恰巧是因为还有着母亲,有着母亲丝丝缕缕细节处的关怀。 他是淡漠了感情、亲情,但并没有泯灭。 而今,唯一能带给他依赖感的人,他的妈妈却得了癌症。 方乐眼一黑,晕倒了。 也是自醒来的一刻起,他决定好好照顾妈妈,陪伴妈妈。 母子俩甚至在癌症彻底恶化之前,一同去旅了一次游,而也是在随后的半年里,方乐和妈妈的亲情裂痕得到了的弥合,母子俩的相处才真正的像一对儿母子。 方乐几乎每天都陪在妈妈身边,直到妈妈去世。 而在妈妈去世的前些时刻,才告诉了方乐关于父亲更多的事。 妈妈竟说,父亲并不是抛弃了他们,而是因为一桩案子被害了,她不告诉小时候的方乐,是怕幼小的他接受不了,但现在想来,那未必是个更合理的做法。 方乐一下心境混乱,问什么案子,母亲却说不知道,或许那位李叔叔知道。 李叔叔叫李海,在父亲走后不时来他们家里探望,也帮过忙做一些事情,但方乐根本不知道李叔叔是做什么的,因为后者来他家的时候,都是便装。 而今母亲却说,李叔叔其实是一名公安局长,和父亲曾经是战友,父亲走时,曾拜托他照顾这个家,而李海的确也曾替代父亲的角色带着小时候的方乐去过几次游乐园。 母亲走后,方乐依着母亲的那些话去找李海,李海却告诉他父亲牵涉进的案子事涉机密,不能讲述。 明明是案件的受害者家属,却不能知道什么案子,怎么回事,方乐一时之间对那位印象已经很淡的父亲起了浓厚的兴趣。 鉴于父亲曾当过兵,会不会是什么军方的人?是高级卧底?是间谍?可想象毕竟只是想象,他现在的一般人生活,根本和那些猜测里的世界相隔遥远。 有次方乐在办公室里看着下属递送过来的那些无聊报表时,忽然萌生一个想法: 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母亲弥留前告诉我父亲的事,是不是潜在地希望着,我查清父亲的事呢,什么案子,什么死因,凶手是谁,uu看书 .ukanh.co 凶手是否得到了惩罚? 于是,方乐忽然丢下那些报表,直接去找到公司高层说想长时间休假。 方乐的职位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闲职,随便找个中层干部都能替代着干了,他能进公司也不是因为业务能力,而只是对大股东参与公司业务的一种便利安排而已,方乐说出这种变相辞职的话,会有大把觊觎他那个位子的人想接手去干,公司也想有个对工作更上心的人去那个位子上,所以方乐的休假没有遭到一丝阻碍。 在这一个月里,方乐开始找一些刑侦类电视剧恶补破案的事,甚至也找一些入门的犯罪学类书籍来看,不过他很快就把那些枯燥如同公司报表的书丢到了一边,全力去看那些刑侦破案片。 在一个月的末尾,方乐觉得自己看够了电视剧,就直接去找了李海,软磨硬泡想参与进刑警队的案子侦办。 李海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方乐拿出了这是母亲遗愿的话来,李海最终也服软了。 当然,方乐不可能直接被安排当刑警,就算李海是市局领导,也没有那个权限,只能给方乐搞个非正式编制的刑侦顾问身份,当然也是不拿薪的。 不过即便如此,也颇为费事儿,有很多渠道要打点沟通一下。 方乐却忍不住了,发现有警笛声,追到了分局辖区内命案现场,用私自打印制造的顾问身份牌闯进现场,掺和进了第一桩案子里。 回想完起了这长长的心路历程,方乐看着遗像里妈妈的笑容,下定决心想: 妈妈,您放心吧,儿子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一十九 樱桃送礼,算不算行贿? 深夜,街头。 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 他的每一步跑动,都像在带动着一座肉山。 恐惧和紧张渗透进了浑身的每一根神经,担忧和疲惫随着毛细血管输送往四肢百骸。 跑、跑,他只能无限地往前跑。 因为,身后几十米外,正有一堆“猛兽”在追赶。 他不敢有丝毫的放停,一旦那样,他就会被抓住,被猛兽噬咬。 这一夜,这最最莫名其妙,饱受折磨的一夜,他已经尝受了不可言述的痛苦和羞辱。 他不想遭遇第二次。 一旦被猛兽追上,他将重归“地狱”。 但地狱不止在后方,也在前面。 一堆勾肩搭背的年轻人,从前方一侧的一家ktv门口出来,似乎都喝了些酒,醉醺醺的,一下子看到了他。 他也因为分神跌了一跤,沉重的身体砰一下砸在了地面。 疼,好疼。 那些人初始发愣,接着手指着他,哈哈大笑。 刺耳、无情。 热辣辣,热的不止是脸,还有胸口。 不要啊,不要看,他用手遮挡住重要部位。 但这反而成了那些年轻人的提醒。 他们掏出手机来,围着他,肆无忌惮地拍照。 一边拍照,口中各种轻佻污秽之词不停。 又来了,那种羞辱又来了。 不要拍我,不要…… 他无力的抗拒,如同刺激对方的药丸,那些镜头几乎投递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我的人生。 这时候,追赶的那群猛兽终于抵达了…… —— 要在警队好好表现,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是讨好队长大人。 所以在这第一天正式去警局里的日子里,方乐的脸都是僵硬着的,完全凝固成了个笑脸符号。 “曲队长,我来帮你吧……啊,不好意思,把你文件都洒地上了……” “曲队长,要不要喝杯咖啡,我在家里现磨的豆豆哦……” “曲队长,肩膀酸不酸,我来帮你捏捏吧……” “曲队长,到吃饭时间了,你要吃啥……” 陀螺状转圈的方乐非但没能讨好到队长大人,反而惹得曲卿终于发火了,她大吼一声,手指向角落一张凳子。 “你,坐到那里!” “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动!” “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开口!” “没有我的吩咐,不准靠近我身边一米!” “如果不听从,我会向局长申请,单独给你置办一间顾问办公室,不能呆在一队里,听到没有?” “哦。”方乐老实了,乖乖地走过去,乖乖地坐好,那凳子没有靠背,他后背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跟个小学生一样。 队内其他人都噗嗤嗤偷偷忍笑,曲卿的师弟小韩则以不屑的视线远远瞥了方乐一眼。 娃娃脸似乎是在说:看到了吧,师姐都不愿意搭理你。 老实了的方乐很快意识到他犯了一个新人常犯的错误。 没有能耐,别跟着掺和。 他不是没当过新人,但他唯一入职过的那家证券公司,人人都知道他的身份,起先的上司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没人想去得罪他这位大少爷,所以他也从来没去想过要讨好谁。 现在他第一天拿到顾问资格证件,第一天进来警局一大队办公区域,纯新人一个,即便前面有幸参与甚至协助侦破了一桩案子,大部分人也不会对他太在乎,这样的情况下,首先应该做的,是保持低调才对。 可他却上杆子往这里的头子身边凑,不惹嫌就怪了。 于是接下来,方乐都老老实实的,其他人在忙活的时候,他在观察,总结。 没多久,他总结出了一队的作风规律。 没活儿的时候,你尽管可以闲聊,打牌都行,有活的时候,统统闭嘴,该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至于大队长曲卿,性情他也大致了解了。 身为队员,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分派给你的活儿做好,做不好或者拖延了,那就是责骂对象,她会发个小脾气,如果发现你逃懒的时候,她还会不轻不重地踹你一脚。 但在其他时候,曲卿相当随和。 之前的方乐,却是在曲卿工作的时候打搅到了她,在她随和的时候,招惹了她。 所以当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关系熟络了,磨合好了,到时候怎么做都在容忍范畴内。 所以方乐这个新人打定了主意,先老老实实呆着,少说少做多看。 这样的他,在临近吃饭的时候,打定了个主意,离开了一队办公室,离开了警局。 不久后—— “来,来,来,正宗的进口大樱桃,都有份,都有份啊。” 方乐看大家都忙活完了,开始招呼。 他提着一个十多斤的大袋子,袋子里都是刚从外头铺子里买的樱桃,这些樱桃都是他吩咐店家洗好,并一小袋儿一小袋儿地分装好了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一队里每个得到樱桃的人,都喜笑颜开,赶忙道谢,口称方顾问。 唯独大何跟小韩两个在一角冷眼看着,大何嘀咕:“切,有两个臭钱,就到处倒卖人情了。” 小韩则气愤地说:“那些家伙,真不争气,对师姐都没有那么客气过呢。” 这时候方乐提着已经份数所剩不多的大提兜,来到了两人面前。 “来,来,你俩也有份啊。” “哎呦,谢了您内。” 上一刻还满脸不忿的大何,下一刻就点头哈腰堆着笑,接过了方乐递过来的一小袋儿樱桃,两人间的客气如同拜年。 小韩一下子气结:“大壮哥,你——” 一队队长曲卿并没有独立的办公室,大家是集体办公,只不过她的办公桌在最里头,所以方乐也正好最后一个发放到了曲卿这里。 大提兜里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袋子,仔细对比的话,这两袋儿正好是最大的一袋儿和最小的一袋儿。 方乐笑容未变,甚至更添了几分讨好,将那个大袋儿取了出来,放到曲卿的办公桌侧角上。 曲卿正在归整处理好了的文件,抬头白了他一眼,撂出一句:“超出规定限额的礼品,就算行贿,你知道吗?” 啊?不至于吧? 虽然现在都传用樱桃当赌注的事,他花了几百块买这些樱桃,但曲队长你也太较真了。 “那……” 方乐本能要把樱桃收回去,曲卿一把扯住了袋子,又一个白眼。 “送人礼物,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吗?” 方乐表情瞬间欣喜,忙说:“那是,那是。” 这也就表示,曲卿之前并没有真正生他的气了。 也对,谁会真正对第一天上班的新人真的放心上呢。 不过,既然机会正好—— 方乐将那个“惩罚凳”拉过来,坐到曲卿办公桌旁,献殷勤地问:“那个,曲队,我后面该做些什么啊?有没有任务安排?” 既然当了顾问,又不是在玩票,当然要好好干,不学公鸡打鸣,也得学鸭子划水吧。 曲卿吃着樱桃,简单回答: “你是顾问,不需要做什么,我也不要求你做什么,你要是愿意呆在警局办公室,可以呆着,呆腻了,也可以出去逛会儿。” 她的回答很平淡,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就只是这样?” “就只是这样。” 方乐忽然觉得不对味儿,怎么他这个顾问,当得跟个游客似的啊? 曲大队长,我之前可是帮着一队在破解了一桩命案啊,虽然那个案子巧合居多,可功劳总归是功劳吧?这还得不到你的认可吗? 方乐正要继续掰扯,桌面电话响了。 曲卿连忙拿起话筒,接听完后站起,很快浑身严肃,进入了某种状态,她大声对办公室里正在吃樱桃闲聊的人喊: “出紧急任务——” “一名男子在东沙路某开放小区内,持刀挟持了一名女子做人质,并躲藏在一家小超市里,和派出所民警对峙着,地方上为防发生命案,请求警队出警协助。” 一有任务,办公室的人丢下吃的东西,停下扯闲篇,熟练无比地进行着出警的事先预备。 对讲,佩枪,乃至警棍这些。 后来方乐知道,要是遇上枪械案,大家还得去枪械保管室等地方领防弹衣之类。 方乐盲目地跟着大家,一路出了公安局门口,但在大家集体登车的时候,他却被曲卿在车门口拦了下来。 “出危险现场,你不能跟着。” “可我是个随队顾问啊!” “公安系统没有随队顾问这个说法,你给我老老实实等着!” “这——” 大队长以威吓性的眼神瞪了方乐一下,方乐只好举手投降状,立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看着几辆车闪着警笛一溜烟跑了,方乐徒唤奈何。 他不敢再触霉头,自己找车去追了,之前那次案子是没办法,现在还这样,那就作死了,他现在才明白,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不管不顾那叫二愣子。看书 uukanhu 无聊地走回来,在一楼大厅的时候被咨询窗口里的陈爱花叫住了。 陈爱花,内勤文员,年轻,漂亮,爱笑,同时也有点儿八卦。 方乐在刚来警局,到窗口问一队办公室位置的时候,就和她混了个脸熟。 所以方乐很随意地倚在了窗口那里,和陈爱花隔着窗洞闲聊。 “呵呵,顾问哥,被曲姐放置了吧?” “你们曲队长,平时就这个样子吗?” “不是啊,她挺和蔼的……你别去招惹的话。” 好吧…… 陈爱花此刻手一伸。 “拿来吧……你提东西进来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了。” 方乐手掏风衣口袋儿,掏出了之前没吃的那一小袋儿樱桃,从窗口递了进去。 “给你投食了,告诉我怎么和她处关系。” 陈爱花美滋滋地吃了几颗,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这家伙…… 在一队办公室那里呆了好久,也没等到曲卿等人回来。 方乐只好出了警局,给好友齐震打电话,想约出来逛逛。 他当然可以继续呆在分局内,但他又不好翻别人的东西看,在那里不得无聊死。 胖子电话竟然打不通。 怎么回事,莫非那小子还没起床? 蓦然,方乐脸一变。 那小子不会又高血压发作了吧。 正担忧着,胖子电话却主动打来了,慵懒无比地说:“哥,有事儿吗?我昨个儿游戏刷了个通宵,正补觉呢……” 二十 人生的黑历史,莫过于此…… 接近傍晚的时候,曲卿等人才回来。 除了忙忙碌碌从警车下来的刑警们,被戴上手铐不断挣扎喊叫着的嫌疑人外,走出来的曲卿,左手小臂上缠了绷带。 方乐赶紧靠过去问怎么回事,曲卿却没看他,吩咐着其他事,然后和其他人押着嫌疑人进去了。 方乐忙拉扯住最后一人,问:“怎么回事?曲队怎么受伤了?” 那人叹息回答:“嫌疑人将人质劫持在一个小超市里,超市玻璃墙贴着广告纸,里头还有许多货架,只有一个入口,狙击手派不上用场,不过人质吓晕了过去,头儿就让谈判专家说人质有疾病,需要紧急救治,商量救治或者换人质。” “所以你们头儿就过去了?” 你们当手下的,看着老大赴险啊? 那人苦笑:“队里出勤的女队员只有一个,经验也不足,不顶用,对方偏偏要求换女人质,队长就亲自上阵了,制服歹徒的过程中,小臂被划了一下,还好不严重。” 方乐脑海里闪现着曲卿白色绷带上渗透出的鲜血。 那明显不是到医院里专门医治了,而只是简单的用医疗用品简单处理了下。 他第一次间接地感受到刑警这份职业的危险性。 但有一种魔力,却又让他想更深一层去了解刑警们都会做什么,经历什么。 这个案子逻辑很简单。 一个男的,年岁不大,女朋友要和他分手,他不同意,女友就独自离开了。 男的联系不上女友,也找不到人,冲动之下,劫持了一个女路人,躲进了旁边小超市里,老板报警,派出所民警提前出警,进行劝诱,但嫌疑人很激动,一直重复着要求,让他的女朋友过来见他,不然就伤害人质。 这种感情纠纷产生的案子,司空见惯。 不同的是,这次后续的案件处理反而是最麻烦的。 嫌疑人被捕后,一直很激动,撞墙,撞桌子,摇椅子,咬警察,大喊大叫。 还说某某某(女友)不来,他就死在这里。 甚至说要是进了看守所、监狱,他就在那里杀人,然后自杀。 这种闹腾一两小时都不见消停。 曲卿无奈,考虑到对各种可能性的预防,让人查找到了那名女友新的手机号,联络其本人,请求其来见嫌疑人。 花了好一阵工夫,才劝说动那位女友过来,但对方现在不在蓝海,在临近的市里,路上也要耗费两三个小时车程。 3个小时后,女友到来,见了嫌疑人。 后头的场面就喜闻乐见了。 双方吵架,吐露心迹,女方指出男方的各种改不掉的毛病,总之平时不说的话,这刻都说了。 最终,闹到晚上9点半,嫌疑人才平静了,完全接受了分手的命运。 到此,曲卿才打算下班,似乎她的任务,并不仅仅是抓住犯罪嫌疑人,还有各种教化工作。 方乐全程陪着看,这时候提出请大家去搓一顿,也算是他这个新人的接风洗尘宴。 他白天买樱桃赔笑脸积累起来的人缘还不错,而且打扮举止也不像个没钱人,大多数人没有半点客气,直接答应了。 曲卿拂逆不了众意,只好点了头。 方乐没有选什么大饭店,而是选了家火锅自助餐,简单随意。 而且入座前看了看曲卿缠着绷带的手,汤底换成没辣椒的。 席间没有什么觥筹交错,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有喝酒,喝也是啤酒,毕竟还有人要开车,队长曲卿也没有喝酒的习惯,这样反而没有那么多负担,其乐融融。 一直到过了零点,大家才打算离开,曲卿却接到了电话,面色一变,说:“命案,出警。” 啊? 多数人都有所抱怨,但动作也不慢,没一会儿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旁观的方乐心想,刑警真的是不容易,一有命案,不论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要第一时刻出现场。 这次,方乐不好等着了,拜别后打车直接回家。 ——他自己没买车子,因为小时候的事,有些心理阴影。 一夜无话,一觉醒来,已是清晨,手机就响了。 他脑子还有点儿蒙,以为是胖子。 “胖子,这个点儿你不是刚通完宵,要睡吗?” 但电话那头却不是胖子的声音,而是个干巴巴的男声。 “方乐先生吗?我是……” —— “哈哈哈——” 在路上,出租车里,方乐就忍不住大笑。 太好笑了,没想到啊,那个胖子,那个一直二次元老婆挂嘴边的大胖子,那个死宅,这次竟然有勇气做出这种事! 不久前,一个人联系他,说是警察,方乐的朋友齐震涉嫌嫖娼被抓,让方乐来领人。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只是,当方乐在某个派出所见到齐震的时候,就笑不出了,调侃转瞬变为关心。 只见胖子正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蹲在留置室里,他的头发蓬乱,脸上横七竖八有土灰,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和惶恐,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一见到方乐,仿佛救世主来了,隔着栅栏一把抓住了方乐的手。 “乐子,我没做啊,真的没做——” “好,好,你没做,咱先出来再说……” —— 交了罚款,写了保证书,出来派出所的门,方乐还是没忍住,指着胖子哈哈大笑。 齐震满脸通红,再次强调:“哥,我真的没做啊。” “是没去啊,还是去了没做?” “没去啊——” 方乐强忍住笑,说:“你都没有去,人家为什么抓你?你家那个地方,不归这家派出所管吧?你要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怎么被抓来这里了?而且人家一看见你,你就跑?” 据派出所的人粗略讲述,派出所接到有关嫖娼窝点的举报,连夜出动突击搜捕,其中一个嫖客逃跑了,民警们一追,就追上了,那个被追并被抓的,正是胖子齐震,而且一眼就被确认是嫖客。 为啥? 因为当时的胖子浑身赤裸,身无寸缕,还一见警察的面就跑。 齐震解释:“我还以为,他们是‘那些人’。” “‘那些人’?哪些?” 齐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我也不知道,反、反正我没做过。” 似乎有什么事情,激起了痛苦的回忆,齐震不愿意再讲。 方乐停了笑,拍拍胖子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不说了,都过去了,哥选择相信你……走,哥带你去买身合体的衣服,再吃顿饭。” 说到这里,两人的肚子一齐叫了。 在大商场某层的服装店换了衣服,又在其他楼层的一个餐厅就餐,鸡公煲,火辣油腻,很是带劲儿。 吃的时候,餐厅电视机里播报了一则早间新闻,两人正吃得热乎,没有注意到。 没一会儿,周遭忽有蜇人的视线。 方乐一侧头,只见有其他桌上的顾客正朝他们这桌看来,指指点点,还有没怎么掩藏的议论声。 “那就是视频里那个胖子吗?” “的确像。” “大半夜,街头裸奔,真有人干这种事儿啊?” 齐震的吃东西动作立马停了,扯扯方乐衣袖。 “哥,咱走吧……” 大约是那些客人,将胖子的形象打扮坐标位置等消息发了出去,两人离开餐厅没一会儿,胖子就被商场里的其他人给注意上了。 然后胖子一下子成了瞩目焦点,指点议论的,发声嘲笑的。 甚至有人直接上来提出要合影的。 胖子啊啊大叫着逃走了。 不久就逃进了商场同楼层里临近的一个卫生间里,不愿意出来了。 在卫生间厕间外,趁着规劝的工夫,方乐翻了翻网络,朋友圈,发现胖子街头裸奔的新闻,已经蹿上了热搜,各种议论,猜测不断。uu看书ww.uukanshu 变态行为啊,短视频营销啊,还有诸如人身虐待精神病人啊等等。 直到有“知情者”提出,是公安半夜抓嫖娼者,有人从窝点出逃,中途扑街倒地,被抓了。 这个实锤性质的结论,反而让这个新闻进一步发酵,被某些网站遴选入了年度沙雕新闻之一。 也即,胖子一夕之间,成了网红,不穿衣服的那类。 “我半点儿不想当网红啊,呜呜呜~~” 好半天才被劝出来的胖子,哭丧着脸抗拒自己的命运转折。 方乐再度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哥,呜呜呜,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出了商场楼的出口时,胖子提出了这个哲学性的问题。 方乐想了想,说:“这个其实很简单,你看过一个老片儿,叫瘦身男女吗?刘德华和郑秀文还是谁演的,你只要根据那个思路,好好减肥,以后就会变成一个帅哥,身材变了,脸型也变了,谁还认得出你呢。” 胖子立马生出了生存的希望,举着拳头自我鼓劲儿。 “哥,我听你的,从明天开始,我天天跑步,努力锻炼,减肥。” “那恐怕,你得到看守所里去锻炼了。” 一个突兀又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方乐一愣,抬头,只见曲卿带着大何小韩等四五个人近在眼前。 几人后方,还有一字排开的警车。 曲卿一个示意,大何等扑了上来,直奔方乐身边的胖子。 “齐震,你涉嫌一桩杀人案,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二十一 你的后半生,哥全包了! “哥,一定要救我啊~” 胖子齐震扯着悲惨的嗓音,随着警车的开道鸣笛音离去。 被留在商场门口的方乐满脑子的混乱。 胖子涉嫌杀人了? 怎么可能!那个胆小如鼠的胖子??那个满嘴二次元的胖子??哪个被个裸奔事件就弄得要死要活的胖子??会在三次元里拿人命当砍瓜切菜??! 但事实如此,胖子的确被带走了。 方乐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做什么。 甘南分局。 方乐在留置室里见到了待审的胖子,仅仅分别半个小时不到,胖子似乎就憔悴了一圈,再一次通过栅栏抓着方乐的手,急迫地说:“哥,哥,你一定要救我,我没有杀人啊——” “别慌,别慌,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没杀人,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哥,你要相信我——” “好,好,好,你先松手,我去问问。” 一队办公室,曲卿提供了系列解释。 “昨晚自助餐的时候,我接到了出警任务,你记得吧?” 方乐记了起来,点头。 “一位市民在家中被杀,我们通过监控等线索,锁定了一个人,这是那个家里大门处的监控视频。” 曲卿通过办公桌上的电脑,展示了一段监控录像。 时间明显是晚上,但夜灯之下,清晰明亮。 环境是一段地砖路,两侧有少许园艺丛,不像是寻常大街,而像某个家庭的院落内主径,院落里可见一座独栋别墅。 地砖路的尽头,也即那栋别墅的门口,忽然走出来一个大胖子,施施然向着道路这头走来。 超大号的贴身长袖,超大号的轻薄运动紧身裤,头上套着一个黑色尼龙丝袜,一副小偷入室后打道回府的派头。 看那行走姿态,看那体型和身高,熟悉无比啊,方乐吃了一惊。 这—— 要不告诉这个监控是什么方面的内容,这活脱脱就是胖子那厮啊! 曲卿手指监控画面,继续讲述。 “你看看监控记录的时间,是2019-05-04-23:55,也即昨夜接近12点的时候,这个人从这栋别墅走了出来,而几分钟之后,也就是5号的0点,那家里的人报了警,说男主人被杀了,而从23点到报警时,中间的监控只拍到了这么一个人,23点之前,受害人被证明还活着。” 05-04,正是昨天,案发时段,则是他们在吃自助餐的时候。 可—— 方乐完全无法认同,说:“我承认,这里头的人的确看着像齐震,可毕竟戴着头套啊!” 曲卿切换到另一个画面。 “这个,是案发所在的绿都花园里的一处小区内监控视频,时间是05-04:23:58分,案发的3分钟之后,这里嫌疑人已经摘掉了头套,在往小区外的方向走了,你再看看。” 这次的监控质量,比之前那个稍次,但细节处足够完善。 同样体型的一个大胖子,同样的穿着打扮,同样施施然的步速。 脸也拍到了,虽然角度有些斜,而且是没有套丝袜的。 曲卿将面部放大,方乐就不仅是吃惊,而是震撼了。 那个视频下,那张白净无比的脸,虽然不是足够的正面,不是胖子齐震还有谁?! 若说唯一不同的就是,视频里的这张脸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的冷漠和残酷。 “这、这个……这也只能证明,3分钟前的作案者,和胖子穿了同样的衣服吧?” “的确,所以,我们还将这两个视频里的人,做了面部的技术对比。” 方乐打岔说:“可第一个视频里的人戴了头套啊,怎么对比!” 曲卿摇了摇头,解释:“那种尼龙的头套,丝毫不影响对头部和面部轮廓特征的择取,何况第一个视频是超高清的……这是轮廓还原,这是两次的面孔比对结果。” 电脑里,软件自主演绎着比对过程。 第一个视频里的丝袜脑袋被选取了出来,丝袜的部分在一点点去除,出现一张高度还原的脸,白白净净,正是齐震的容貌。 这张脸,和第二个视频里的进行重叠测试,匹配度接近百分百。 “不仅如此,抓到齐震后,我们第一时间摄录了他的体型、面容资料,和前面两个视频里的做了比对,匹配度都超过了99%……方乐,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判断?” 方乐沉默了。 反复看过好几遍电脑里的技术对比,他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来。 可是……齐震真的会杀人? 阴沉着脸,方乐再次来到了留置室,隔着栅栏认真地看着齐震。 “胖子,你告诉哥,你是不是真的杀了人?如果是的话,也没关系,你说出理由来,如果合理,哥给你请律师、打官司,出来后哥管你一辈子。” 齐震更多的,不是感动,而是打击。 他扒着栅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杀过人啊,真的没有。” “那你告诉我,昨天深夜,也就是23点55分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睡觉?打游戏?这都想不起来吗?” “我、我其实被绑架了?” “绑架?” 方乐再次吃了一惊。 齐震面上一阵的痛苦和扭曲,仿佛回忆起了不愿回想的事情,又不得不回忆。 “昨天晚上的时候……” 据齐震的讲述,uu看书 .uukansu 昨晚半夜,他外出去一家自家小区内某包子铺子那里去买吃的,回来的途中,闻到了一股甜甜的气味,随后意识丧失。 再醒来时,不知是什么时候,但自己的眼睛被蒙着,周遭是噪杂无比的动静,像是有一堆的人在场,而他自身站着的位置,像是在一个台子上,在人群的正中心。 这之后的细节,难以具体言述。 总之,胖子被脱掉了衣服,浑身赤.裸,被一些人骑着摩托围着、嘲弄着、命令着,用强光灯照射,做各种羞耻的动作和姿势,还用鞭子抽打地面,以胁迫他转圈跑步,最后在他浑身大汗的时候,在他身上泼水。 胖子本来就胆小,根本不敢摘下蒙眼的布,只能像一个傀儡那样麻木地接受着一切指令,恐惧和极度的羞耻感,让他丧失了所有的意志和思考。 他只想这种地狱、这种公开处刑一样的遭遇,早点儿终结。 他后头虚脱倒地,再醒来,已经是一个窄胡同里了,依旧浑身赤.裸。 还没搞清具体状况,胡同一头就有一些人出现,口里呼喝着什么,伸手向他指来。 胖子吓得拔腿就跑,也不顾自己不着寸缕。 之后就是他逃跑,被抓。 方乐略略激动,如果胖子的遭遇是真的,那么作案的,就绝对不可能是他! 因为他去派出所领人时,那里的人说,抓到胖子的时间点,是在5号的凌晨2点左右,完全跨越过了作案的时间段! 他要去找曲卿…… 二十二 第1次说谎之后,信誉就会破产 “这是他自己说的?” 一队办公室内,曲卿听到了方乐的解释。 方乐肯定点头:“胖子从昨晚到被抓,一直遭遇着绑架,而他被抓时,已经凌晨2点钟,他是不可能犯案的,你们抓错人了。” “那么,你可能是受到欺骗了。” 曲卿这么说。 见方乐要辩驳,她抬手制止住,说:“我们已经准备齐全了充足的材料,打算进行初审,有什么问题,你会在预审环节里得到答案的。” 隔着审讯室的玻璃窗,方乐焦躁地旁观着第一场的审讯。 曲卿亲自主审,韩小飞做笔录员。 在审讯椅上被拷着的胖子,惶惶然。 “齐震,这个视频里的人,是你吗?” 曲卿将笔记本电脑的内容,由桌面推过去让胖子辨认。 那是个小区内夜灯下的行走视频,时间为05-04-23:58分。 胖子疑惑了下,点点头。 视频里的穿着打扮,正是平时的他,体态相貌,更是一目了然。 “那么你就是承认,昨天深夜的11点58分时,你出现在过绿都花园了?” “啊?昨天深夜?没有啊,昨天我被——” “好了,你只需要回答我问的问题。” 胖子老实了,闭嘴不言。 “接着看,这两段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再次有两段视频被播放了出来,同样是深夜公开路段里,某个胖子于路灯下行走的片段,只是时间不同,分别是5号的0点14分,以及0点的33分。 胖子看了看两段视频,同样点了点头,但也很疑惑的样子。 “0点14分的视频,则是你行经过一条马路时,被路面监控拍摄到的,0点33分这个视频,是你出入西南路新新小区时被那里的摄像头拍下的。” “根据时间先后,地点次序,可以解释为,你曾先出现在过绿都花园,之后经过几条街区,步行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了新新小区,你到新新小区做什么去了?” “我、我没去那里。” “你撒谎,新新小区所属的派出所接到举报,说小区内有嫖娼窝点,于是夜间出动,突击抓捕,其中一位嫖客脱逃,却最终被民警在附近一条主街上抓获,那是在凌晨2点钟左右,被抓的正是你。” “我、我……” 胖子没法辩驳,低下了头,却又说:“抓的是我,可、可我没嫖娼啊。” “有没有嫖娼,会有证人证实的,但你需要向我们解释一下,为何你被捉到的时候,赤身裸.体,你的衣服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啊,我被——” 曲卿再次打断了他,说:“我替你解释一下……” “从新新小区,到你被抓的街区之间,我们广泛派出人手,搜索了垃圾桶、暗角,终于在一处地方,发现了一个用黑色垃圾袋包裹起来的遗弃物,里面有成套的衣服、一把带血的匕首,尼龙丝袜头套,匕首上的血迹经证实是属于被害人的,匕首上的指纹全都是你的,衣服也是你的,黑色的衣服上,还有喷溅上去的血点,血点同样属于被害人。” “你遗弃衣服,不是匆忙奔逃中没机会穿,而是刻意脱下来丢弃掉的,因为你既需要处理掉凶器,也需要处理沾染上受害者血迹的衣服。” “再看这一个视频,这是受害者家里院子里录下来的,时间是4号的23点55分,你正从受害者家里的主宅门口出来,虽然戴着丝袜头套,但经面部和体型的提取比对,正是你本人。” “所以你昨晚开始的整体行踪就是:先去了绿都花园,潜入了被害人家中,杀死了被害人,接着出来,离开了绿都花园别墅区,步行过了几条街,来到了新新小区进行嫖娼,在民警突击时,仓皇逃脱,中途遗弃了物证,直到被抓进派出所,再被我们通过协查查找出来行踪,找到你本人。” 这时候,胖子一下子激动起来,想从椅子上站起。 “我没杀人,没去过那个小区,也没去嫖娼,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旁边看守的警察连忙上前压制住。 “那么,这个人你认识吗?” 曲卿忽然调出一张放大后的照片到笔记本屏幕上。 那是个看着60岁左右的男子,沉稳老练,坐在一张讲究的藤椅上。 齐震看了看照片,初始疑惑,继而联想起了什么的样子,面色一慌,摇头说:“不、不认识。” 曲卿目光灼灼,说:“第一眼的时候,你或许真的不认识,因为这个就是受害者,但照片里的穿着打扮,和他受害时并不一致。” “齐震,你的杀人证据链已经初步成型,我们的细节证据只会越来越多,所以,现在是你坦白的最好时节,我们还可以算是你自首。” “我没杀人啊,我没有……” 留下激动的胖子在审讯室里,曲卿出来,方乐忙迎上去。 “曲队,你为什么不听一听,胖子之前对我的那种解释?” 他很有些不满,审讯中胖子明显有数次想说出自己被绑架的事,都被曲卿打断了。 曲卿认真地看了看他,叹口气说:“方乐,u看书 ww.uukashu 我告诉你个刑警办案的基本原则吧,重物证,轻口供。” “他对你说昨晚一直是被绑架状态,但我们目前所发掘的证据,却是和他那种说法相反着的,他根本没有被绑架,而是做了案,然后去嫖娼,他对你说了谎。” “不,胖子不会在这种事上,对我说谎的。” “恰恰相反,正是这种涉及到杀人的犯罪,他才不会对你说真话。” “可、可他那么胆小,怎么会……” “不要用平时外在的表现,去分析犯罪时候的心理,更何况,就在刚刚,最后关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的这位好友就撒了一个谎。” “什么谎?” “他说自己不认识受害人,但瞒不过我的眼睛,他认识。” 方乐头脑一时混乱。 胖子会对他说谎吗? 那是他兄弟啊。 可曲卿说的,又不是没道理。 他一下无计可施,刚当上顾问的自己,在查案上依旧接近于一个小白。 所以他只能盲目地给自己兄弟侧面说好话。 “就算是这样……现在说他就是凶手,下结论也太快了吗?” “所以,我们的后续调查还在继续着,会进一步补完证据链,如果出现了相反的证据,不排除能解脱他的嫌疑。” 这时候,大何出现了,低声讲了一句。 “头儿,嫌疑人嫖娼的那个妓女,原先被关在那个派出所,身份筛出来了,已经带来,是不是可以审了?” 曲卿侧身看向方乐,意味不言自明…… 二十三 大姐,这里是公安局,请自重。 被查出的那名妓女外号儿红姐,不是第一次进局子了,所以轻车熟路。 浓妆艳抹,据说被抓时还躺在床上,不着寸缕,带走时则仅穿了上衣、短裙,满满的诱惑。 最起码带她过来的小韩就被狠狠挑逗了一把,满脸通红。 曲卿让人给红姐绑上了传感器的扣环,接上了测谎仪器。 “李小红,当时进你屋子的,是哪个人?” 曲卿冷着脸,将几张人脸照片一一摆放在了红姐面前。 红姐向低头笔录不敢看她的小韩抛了个媚眼,才施施然看向那些照片,很快看向其中一张照片,努努嘴说:“就是这个喽,右边第三张。” “你确定吗?” “咯咯,警官,想记不起来也难啊。” 曲卿皱了皱眉。 第三张正是齐震。 但是,测谎仪器上的波形并无异常。 问询暂停。 出来审讯室,曲卿一摊手,对等待在外的方乐说:“你现在满意了?” 方乐犹自不信服,说:“要是她提前看过了胖子照片,肯定可以一眼识别出来,再说,这种人撒谎成性,测谎仪估计也测不出来吧。” 曲卿有些无语。 这时候,大何跑来了,看了看方乐,要低声讲话,被曲卿阻止,于是清晰的汇报被方乐听进了耳里。 “头儿,匹配上了,两份dna对比,都可以做同一认定。” 方乐懵懂不解:“什么两份dna对比,什么同一认定?” 曲卿详细解释:“李小红的房间内发现了被遗弃的避孕套,其dna成分和李小红的口腔拭子采样结果一致,避孕套内部发现的,则和嫌疑人齐震的dna一致。” 这—— 仿佛被电流猛烈电了一下,方乐呆傻在了原地。 怎么会…… 甘南分局“5.4杀人案”专案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闭门召开。 分局局长李海亲自主持会议,并由副组长曲卿介绍案情报告及调查进展。 “受害人何大江,58岁,民营企业家,金鼎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长,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将公司交由其两个儿子打理,根据尸检报告,以及初步的证人证词,何大江于5月4号的深夜23点55分时或更早之前,被人用匕首袭击于绿都花园的别墅家中,死者心口中刀,一刀毙命。” “目前我们已经找寻到凶手作案时所用的凶器、血衣,并锁定了唯一一名嫌疑人,完整地确认了凶手行凶并逃逸后的整个过程。” “嫌疑人名叫齐震,26岁,无业,家住锦绣小区,现在还没有认罪……我们已经派人去到嫌疑人所在小区展开调查,等待证据链的进一步完善。” 李海国字脸,50岁左右,面相坚毅。 他点了点头,扫视桌面上的诸人,说:“这是一桩命案,命案必破之类老话,我就不强调了。” “唯一的要求是,必须将证据链坐实,从动机、到物证、到证词,做到无一丝遗漏,无一丝差错。” “还是那句话,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会议室门开了,包括曲卿在内的所有刑警一一散去,李海在最后一个出来。 等待在走廊角落里的方乐靠拢了上去,焦躁地低声说:“叔,齐震不应该是凶手的,这里头一定有不对的地方。” 方乐和齐震的关系,曲卿之前已经汇报给了李海,这也是专案会议方乐被拒绝入内的直接原因。 李海看着方乐,口吻严肃。 “小乐,或许你加入这个警队,有你自己的诉求,包括我、小曲在内,都不会将你当做一名普通的刑警那么要求,但警察毕竟是警察,你作为一名刑侦顾问,同样要受到警察条律的约束。” “嫌疑人是你的朋友,我不会说他一定就是凶手,但是你自己,必须先将心态放平,不要先入为主。” “好了,这些话你好好琢磨。” “你向我提做顾问这个要求的时候,我已经再三强调过,警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质了。” “如果想不通,我建议你不要再做这个顾问了……” 李海走了,方乐呆在了原地。 他争取当刑侦顾问,的确不是玩票的性质。 但是,他也并没有从心底里把自己当成一名警察。 现在,的确是应该好好思量一下,这个顾问,到底该如何当了…… 留置室里,方乐再次见到了齐震,而且面色比之前要严肃得多。 “胖子,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胖子比前一次见到时,又憔悴了一圈,在并不长的被拘束时间里,他时时刻刻都担惊受怕,现在看方乐严肃脸说这种话,伤心欲绝的样子,又哭了起来。 “呜呜,哥,难道你也不相信我了,我哪里敢杀人呢?” “那么,你到底认不认识受害人?” 胖子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神逃避了下。 “告诉我。” 胖子唯唯诺诺,说出了实情。 “认、认识……” “那个人是我之前曾经就职过的公司的董事长,我入职后,他还见过我,招我到过他的家里。” “你到过他家里?” “是啊,但就去了一趟,后头我就辞职了。” “你和他发生过矛盾吗?” “当然没有。uu看书 .uukanshuco” “那为什么警察问的时候,你说不认识?” 齐震苦笑:“我要说认识,人家不是更当我犯人了。” “好……第二个问题。” “昨晚,你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去过受害人住的小区,有没有到一个叫红姐的女人家里嫖娼?” 齐震的脸更苦了。 “哥啊,弟弟我就是个死宅,平时除了您叫我,我连门都不常出,我怎么会突然到哪个地方去嫖娼呢?再、再说,三次元的女的我也应付不来啊。” 胖子略略羞涩。 他有一定程度的社交恐惧症,这点在相处的过程中,方乐是体味了出来的,要说他去嫖娼,的确难以想象。 不过,如果是杀完人后,那就说不定了。 毕竟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抓,要是末日心态,真的什么平时不会去做的事情,都会做的,即便不这样,也有用嫖娼来发泄压力的凶手。 所以,方乐接着确认。 “但警方已经查明,那个叫红姐的家里发现的避孕套里,有你的j液成分。” “啥?!” 胖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激动地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警察诬陷我——” “好,好,你先平静一下,警察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假的。” “可、可我真的没去嫖娼啊,哥,我说过了,昨天晚上,我外出买吃的,中途就晕过去了。” “那好,你再把昨夜的经历,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告诉我,包括时间、地点、遭遇的所有一切……” 二十四 越查,往往嫌疑越多 在警局门外,方乐再一次堵住了曲卿的吉普车,坐进了车里。 没理会前座上大何跟小韩的抱怨,他兴奋地对后座另一侧的曲卿肯定地说:“胖子是被构陷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副驾驶上的小韩忍不住说。 这娃娃脸男生一开始就对方乐不满,大概是觉得方乐根本不具备当一名刑侦顾问的资格吧。 这家伙,还真是不放弃呢。 曲卿心叹着,看着方乐,等待解释。 方乐说:“我又问了一遍胖子昨晚的行踪,他还是说了一样的话,我注意到了一些关键的地方,他说自己买了包子回来的路上,闻到了一股甜甜的气味,随后就晕过去了。” “我百度了一下,那气味应该是某类强效吸入性麻醉剂,胖子被人用了迷药迷晕了,曲队,给他检测一下吧,要是查出了迷药的成分——” “他的血检,在被抓到的第一时刻,我们就做过了。” 曲卿冷冷打断。 “根本没有麻醉药的成分,倒是查出了轻微的万艾可成分残留。” 万艾可,就是伟哥。 这—— 但方乐已经有了思路。 “曲队,这并不重要,胖子如果晕了过去,被人喂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奇怪,包括服用了万艾可,包括精神意识迷糊,莫名其妙去嫖妓了,但这和他就是凶手是两码事啊。” “再说,胖子告诉我,他曾经被逼着光着身子转圈跑步,要是被迷晕时,他吸入的迷药剂量并不多,随着运动,新陈代谢加速,很容易排除体外的吧?那些人又往他身上冲了水,明显是想洗掉证据。” 曲卿问:“那你告诉我,他被绑架后,带去了哪里,绑架他的,又是些什么人,有什么特征?” “呃,这——” 胖子除了指出自己被绑架,其余的根本一无所知。 “开车吧。” 曲卿对方乐接下来想说什么,都不抱期待了,吩咐大何开车。 方乐忙问:“咱们现在去哪里?” 要去查证胖子说的话吗? “金鼎公司,走访……” 金鼎材料有限公司,坐落在某cbd,楼高景美,占据了某写字楼的整整一层,门面非常气派。 董事长的受害,明显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所以曲卿向前台小姐展示了身份后,四人很快就被前来的女秘书带到了总裁办公室,随后秘书离开。 金鼎公司总裁,何毓文,受害者何大江的长子,30岁出头,文质彬彬,金丝眼镜,胸有城府的样子。 何毓文亲切接待了曲卿几人,且似乎和曲卿见过一面,很快进入正题。 “曲队长,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抓到了吗?” 何毓文的面色阴沉着,又含着期待看向曲卿。 曲卿简单说:“还在查证之中,我们今天来,就是想确认一些关于嫌疑人的情况……这个人,你认识吗?” 警方在抵达现场的第一刻,就拷贝走了案发时段何家别墅里的监控视频,所以何毓文并不能知道嫌疑人什么情况。 曲卿展示过去的,自然是胖子齐震的照片。 何毓文接过来,仔细辨识了一下,说:“好像……有点儿印象,似乎有过这么一个人,来我们公司就职。” “请你详细说说。” “这个……我并不太清楚,这样吧,我把人事部经理叫来,让他告诉你们,小刘。” 之前那位职业套裙,身材姣好的女秘书走了进来。 “你把去陈祥叫来。” 曲卿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插话说:“不必了,何先生,我们亲自过去一趟。” “这——” 何毓文略略迟疑,但也点了头。 人事部里,见到了部长陈祥,四十出头,已经地中海了。 “这个人,我记得,曾来公司就职,但现在记录已经没有了,因为没有转正为正式工。” 陈祥看了看照片,简单说。 “他是什么工作,和你们的董事长认识吗?” “他是应聘的网络工程师,负责数据库的维护,貌似刚就职的时候,被我们董事长召见过一次。” “谈过什么吗?或者双方间出没出过什么事?” “这个就不清楚了,是被董事长招到家里去的,这件事知道的不多。” “为什么没在公司里见面?” “董事长平时已经不怎么来公司了,除了开例会时,基本不出面,因为公司日常事务基本都是由我们何总裁打理。” 一个已经退居于幕后的董事长,却亲自招一个刚入职不久的人到家里去? 曲卿几人对视,都觉察到些许的诡异。 “那么,这个人离职,是什么原因?” 陈祥目光闪过一丝异样,潦草地说:“好像是个不太光彩的事……一个女职员,说这个人猥亵她,那个人忍受不了指控,就愤而辞职了。” “被猥亵的女职员是谁?” “这个,她也辞职了,因为那件事后,似乎受到了打击,现在也不知去哪里了。” “请把她的入职资料,u看书 ww.kau 给我们拷贝一份……” 之后,四人走访了公司内的其他人,补足了胖子齐震离职的更多细节。 大致情况和陈祥讲的一样,齐震入职没多久,在一个角落里,女职员尖叫,把附近的人都吸引了过去,看到女职员衣衫不整的样子,而胖子的手正放在不应该放到的地方。 胖子深受指责,无力地辩解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可他刚入职,没有人熟悉他,建立不起来信任,胖子还因此被何毓文叫到了办公室训了一通。 之后,胖子愤而离职了,据说离开公司前还甩了句狠话,无非是这破地方他原本也不稀罕待。 而胖子走后,对那个女职员的指指点点也来了,后者也很快离职,去处不详。 验证了这一点,方乐很有些激动。 “曲队长,胖子杀没杀过人,我还不敢绝对保证,但是,他绝对没有猥亵一个女人的胆量。” 虽然是角落,但女职员一个尖叫,就招来了附近的人,这说明地点并不是隐蔽场合,正常智商的人都不会选择这种地点猥亵,更何况一个刚入职的人,就敢猥亵同事,情理上也说不通。 曲卿未置可否,但显然听进了这话,吩咐大何后续联系到那位离职的女职员,以查明猥亵的事实。 小韩却高兴地说:“师姐,这下子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就落实了吧?他猥亵的事暴露,待不下去,不得不离职,肯定是对这家公司存在着报复心理的。” 曲卿摇头:“现在还不好确定,需要更多证实,走,再去见一面那位何总裁。” 二十五 现场必须看好几遍,温故知新 几人回到总裁办公室那里的时候,办公室里正闹腾着。 一个看着二十五六岁,打扮流里流气的年轻男子,正一手支在办公桌桌面上,面含着愤怒。 “大哥,爸爸到底是谁杀的?你告诉我——” 何毓文面色更阴沉了,不悦地说:“父亲的案子,警方正在查,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管这件事,而是回来上班……父亲在之前就屡次让我管束好你,但你却日日在外面玩乐,不理会公司里的事情,你太让父亲和我失望了。” “哼,这不正合你的意吗?没人跟你抢位子了。” “你——” 何毓文也站了起来。 两人正要继续争吵,门被敲响了。 接下来发生的细节不用细提,年轻男子叫何毓武,死者何大江的次子,职位是公司副总,但平时基本不回公司,也不管公司的具体业务。 何毓武自然也不可能提供比哥哥更多的线索。 不仅是这样,何毓武还对曲卿当面施压,要求警方在父亲头七之前必须破案,惩治凶手,总之嚣张至极。 只是,在四人刚离开公司所在写字楼,要开车离去时,却被何毓武追上了。 此刻的何毓武,和前头办公室里的嚣张混混气质完全不同,冷静沉稳了不少。 何毓武将一张名片偷偷递给了曲卿,低声说:“我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但如果确认了身份,请你们一定告诉我,我说不定可以提供些情报。” 曲卿问:“什么情报?” 现在却不可以说? 何毓武却看了看上方,他哥哥所在的总裁办公室的窗户,才说:“昨晚,我没有回家,但我听许姐说,我大哥却回家了。” 这话,意有所指啊。 几人坐车离去,车上方乐忍不住发问:“这个弟弟最后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曲卿没瞒着,解释:“齐震……嫌疑人离开何宅之后,1分钟左右,监控拍到何毓文驾车回来了。” 方乐非常吃惊。 “这……这不是表明,那个哥哥也有作案嫌疑吗?” 曲卿摇了摇头。 “作案凶器、血衣、监控视频,这些才是最直接物证,再说还有证人证词……如果你愿意,就随我们再去一趟受害现场吧……” —— 何宅,是一座独立的排屋别墅,这也是绿都花园的住宅特色,当然,地价也是贵到了登天。 每一座别墅,都被铁艺大门和绕行一圈的院墙隔离着,铁艺大门还是电子锁的,开门需要密码输入或者呼叫家中人。 过了这道铁门后,在欧式的别墅门口,一个50岁出头,打扮干练整洁,穿着黑布鞋的女性一早就等着了。 她就是何家的保姆许姐,据说在何家干了超过20年了。 进入非常考究的玄关,内部就是那种电视上欧式建筑特定的风格。 阔敞的内部空间,上下双层,靠一个环形的走廊式楼梯连通起来。 到处充满着艺术品的雕琢感,客厅正上方,硕大的金色吊灯将室内照得清晰透亮。 客厅地面有着花纹精美的瓷砖,豪华的三张真皮沙呈直角排布,还有一台大屏幕电视,正对着正中间的那具沙发。 沙发到电视之间的地面上,画着一个白色的痕迹固定线,那自然是死者倒地后最终的形态,线内有一大片的红色斑痕。 而痕迹固定线附近,还有一些稍显杂乱的血线和血痕,有深有浅,也不知怎么形成的。 曲卿先提来此的正题,她拿出胖子的照片,询问许姐: “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许姐仔细看了看,回答:“好像是有点儿印象。” 曲卿提醒:“这个人曾是金鼎材料的员工,来过这个家里。” 许姐恍然了,点头肯定地说:“是来过,他挺胖的,我记起来了,那还是大概两个月前,他似乎是被何先生召见,来家里做客的,先生还让我给他准备了点心之类,挺热情的。” “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没有了。” “他们说过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何先生偶尔会将公司里的人叫来家里议事,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避开。” “他们有没有起争执之类?” 许姐有些迷惑,说:“没有吧,那位客人离开时,何先生对他挺亲近的。” 方乐忽插口说:“许姐,听说你案发的时候,就在这个家里,你看到过什么了吗?” 大概是方乐上次没有来的缘故,加上穿着打扮也不像个警察,所以许姐略微犹豫,看向曲卿。 曲卿点头,说:“这位是我们分局的刑侦顾问,想了解一下案发现场的概况,许姐,你给他讲述一遍吧。” 方乐感激地看了曲卿一眼。 不得不说,大概分局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将他这个所谓的顾问的作用放在眼里,甚至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曲卿都严禁他跟着出动,现在这么做,明显是考虑到嫌疑人齐震是自己的朋友。 警花队长面冷心热呀。 根据许姐的详细回忆和描述,方乐大致了解了案发过程。 昨夜,也就是5月4号的深夜,u看书ww.uukanshu.co 23点左右,许姐打扫完了整个客厅,就回了自己在一楼的休息间,关上了门。 受害人何大江则留在了客厅里,一个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何大江有固定的习惯,会看电视一直到0点出头,然后自己上2楼睡觉。 许姐回了房后,不久就睡着了,忽然就被外头家里养的柯利犬的叫声惊醒了,她赶忙起床,穿戴好开了门走出来,就震惊地发现,电视还开着,家主人何大江却趴倒在了沙发和电视之间的地板上,一只手臂向前伸出着,完全没了动静。 当时许姐就几乎吓傻了。 这时候,客厅边角的挂钟响了,午夜12点到了,许姐才被惊醒。 她听到了门口玄关那里有动静,就扭过头去。 而玄关处,大少爷何毓文正在换拖鞋,一副正从外头归来的样子,见她诡异地矗立在客厅中央不动,就好奇问许姐怎么还没有睡,接着发现许姐神色不对,问出什么事了。 许姐指指地面,说不出话来,何毓文赶紧绕过来沙发这边,就看到了父亲倒地,血流了一地。 此后就是呼叫,打急救,打报警电话,但已经回天乏术了,急救到来的时候,何大江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再之后,警方接警出警,做询问笔录,离开时还吩咐了何家人暂时不要清理现场。 当然,何大江趴倒的地面,大部分血迹已经被处理掉,不然血腥味儿就太浓厚了。 方乐看着这个家里的环境,心头一动,询问:“当时那只狗,就是在那里的么?” 二十六 每1条家里的狗,都是见证者 这个别墅,有两道门,除了玄关那里的正门,还有一个相反方向连通着的后门。 后门是钢化毛玻璃的拉门,玻璃门外,还有着一个玻璃房的外间。 那玻璃房正中有一张藤椅,貌似是警方问询时给齐震提供的死者照片里的那张椅子,藤椅旁的地面上,有一条毛色漂亮的牧羊犬正耷拉着脑袋趴伏在地。 许姐点头,说:“那只狗叫阿欢,何先生非常喜欢,也非常黏何先生,不过平时何先生并不让它进来正屋这里,那个外头的玻璃间,是何先生白天时晒太阳的地方,那条狗基本都会住在玻璃房里。” 方乐走过去时,后门的拉门正有一条缝,柯利犬觉察到了他的靠近,略微弓起身,警惕地低吼起来。 而玻璃房另一面,还有一道门,通着别墅后院。 方乐扭头问:“半夜这条狗就呆在这里吗?玻璃间内外的两道门,案发前是不是都关上了?” 许姐点头,说:“我每天睡觉之前,都会确认两道门是否关好了,当然之后何先生是不是会打开,我就不好确定了,不过阿欢很警觉的,要是有人妄图从外头进来,它肯定会叫喊。” 从别墅出来,方乐看了一遍后院,玻璃房连通着的区域,是一片草地,草地外只有一面墙。 再绕到前院,盯着那处别墅内唯一的摄像头,他对曲卿说:“曲队,摄像头这里,是不是只拍到了嫌疑人离开的画面?” 曲卿点头。 方乐双手一合,强行压制住找寻到破绽的兴奋心情,分析说:“后头没门,虽然可以爬院墙进入院子,再通过玻璃房那里进到建筑物内,但玻璃房里有一条牧羊犬看着,凶手根本不可能进来,但他要是绕到正门这里潜入,就必然处于摄像头之下,所以凶手只被拍摄到了出来的画面,不觉得异常吗?” 曲卿说:“这一点,我们也怀疑过,但案发时,玻璃房的内外两道门都是开着或者留着一条缝的,许姐也的确是因为狗叫被惊醒的,要说可疑的,反倒不是没惊到狗,而是没被狗攻击,产生撕咬搏斗。” 那样的话,狗身上就可能留下嫌疑人的某类物证。 大何此刻不耐烦地说:“后院院墙的确发现了攀爬痕迹,想不被狗攻击进来,也不是没有办法,玻璃房的外门是个很普通的锁,内门则不排除受害者自己打开过的可能,所以嫌疑人怎么进来的,根本不重要。” 虽然方乐是局长李海介绍进来的,算是有背景有关系,但大何这些资深刑警们,其实心里头并不吃这一套,所以平时就算笑哈哈的,对方乐却并不怎么看得上,有争议时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方乐是个标准外行,却要质疑他们的办案能力。 方乐针锋相对,说:“可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真正的凶手不是已经离开的胖子,而是后头回来的大少爷何毓文吧?许姐说他那时候正在玄关那里换拖鞋,好像刚出来,谁知是不是真的刚回来,还是伪装刚回来?” 曲卿好像早知道到方乐会有这种怀疑,说:“这样吧,监控视频我们正带着,让你看一看视频的完整部分吧。” 回到吉普车里,曲卿让小韩用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播放案发时段的监控录像。 5月4号夜里23点整开始,别墅入口处的摄像头下,主径到正门门口空空无人。 加速播放,一直到23点55分,恢复正常播放,一个蒙着脑袋的胖子从别墅的正门出来,不到一分钟,走出了铁艺大门。 之后,56分的时候,一辆车通过铁门驶入了别墅的院落,并停在了路边,摄像头视界的角落处。 59分,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的男子从前车门里出来,反手关了车门,走向了别墅入口,并在59分50秒左右,开门进入了别墅。 而这个进门的男子,正是之前在金鼎材料公司见到过的总裁,死者的长子何毓文。 曲卿看着视频讲解:“何毓文在距离零点只差10秒的时候,进了门,而许姐听到狗叫出门,也是在0点之前没一会儿,那个时候,何毓文正在玄关换鞋,何大江却已经倒地不起,何毓文根本没有作案的可能。” 方乐想驳斥,一时间却又找不到突破口。 但他就是觉得,这个何毓文回来的时机点,实在巧合。 忽然,他想到了某种可能,猛然推开车门,跑出了车子。 大何看着风火离去的方乐,撇撇嘴。 小韩却说:“师姐,咱们走吧。” 曲卿摇摇头,说:“等等他。” 不论对方乐什么感觉,对他的意见在不在乎,现在牵扯到人命案,任何人的任何不同理由,她都不会无视及错过的,这是她的办案原则。 曲卿再次看了一遍视频,脑中总结了下案发经过,走访笔录,没有发现问题…… —— 绿都花园,是个排屋别墅群,何大江家的别墅,一左一右,一定距离外,还有着两户人家。 方乐先去拜访了左面一家,却没有人在,在门口看到了待售的告示,他只好又去了右边一家。 万幸,这家主人在家。 是一对儿有钱有闲的老夫妻,退了休。 这对儿夫妻对邻居家的命案已经略有猜想了,因为警方第一时间就到过他们家里走访,问有没有看到过可疑人之类。 夫妻俩则说案发时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方乐又掏出证件来问,两人还以为是老话题,谁知方乐却说:“请问,u看书 .uukanshu你们在昨天的深夜,到凌晨这个时间段,有没有听到隔壁的动静,譬如狗叫?” 夫妻俩对望,丈夫想了想,回答:“狗叫的确是听见了。” “什么时候?”方乐目光紧盯。 丈夫回答:“就是在0点整的时候吧……我在2楼阁楼那里归整东西,然后听到了邻家的狗叫,很清晰。” “之前那条狗没叫吗?” “我一直在整理东西,没有听到。” “那您为什么这么确认是0点?” 妻子则回答:“老伴儿在上头整东西的时候,我在下面客厅看电视,正好是0点,到了我们最喜欢的一档电视节目开场,那个是固定时段播放的,我赶紧喊了他一声,他紧接着就下来了。” 丈夫附和:“是啊,她叫我的时候,也是狗叫的时候……” 离开这个家,方乐眉头深锁。 他原本以为,何毓文也有作案嫌疑。 譬如进来家里后,杀掉了自己父亲,惊动了家里的狗,在许姐被引出之前,赶紧装出刚回家的样子,这种情况下,何大江受害的真正时间点,是在0点之后。 但现在那条狗却在0点整的时候,就开始叫唤,何毓文59分50秒才进家门,仅仅10秒钟的时间,根本完不成杀人过程,再说许姐发现时何大江已经倒地不起没反应了,这不会是短短10秒的受袭中可以造成的效果,而是在更早之前袭击就已经发生了。 而胖子被摄录到离开,恰巧在0点之前。 齐震的嫌疑,依旧不能解除…… 二十七 实证主义,是外行的唯1凭借 跟着曲卿三个回归警局,方乐第一时间到留置室见了胖子齐震。 “那次你跟受害人何大江见面,到底都谈了什么,有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隔着栏杆的齐震一阵迷糊,经方乐提醒后,才说:“没有呀,那次我刚入职不久,他就专门派人……就是派那个姓许的人事部经理开车把我送过去了,就是简单问了问我的个人生活情况,瞎聊了一阵,老头挺好,挺和蔼的,其他就没说了。” “然后你就被送走了?” “是啊,老头说下次还请我到他家里做客,我都还受宠若惊呢。” “那次之后不久,你就主动辞职了?” 胖子似乎联想到了那次的猥亵事件,面上愤愤然,不过也没说什么,简单点头。 “那你之前,认不认识何大江?” 胖子摇头:“听都没听过。” 这就太怪了。 什么都没有说,将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胖子叫到家里,好生招待。 但在之前对金鼎公司的走访中,员工们无意中透露的何大江,却是个比较严厉的人,老员工没被训斥过的很少。 他为何对胖子那么和善?太不可理解了…… 但也正是如此,虽然前头现场调查时的疑惑点无法解读,方乐反而更确信了胖子不是凶手的念头。 大公司里的利益之争,通常都是很复杂的。 何大江这种退居二线的大老板,没有道理主动接触一个新人,更何况胖子在和何大江接触后的不久,就出事辞职了。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的…… —— “那个叫程菲的女职员联络不到?” 一队办公室内,曲卿问大何。 程菲,就是曾经指控齐震猥亵她的女职员,那件事之后就辞职了。 大何点头,说:“她留在公司里的联系方式,以她的身份注册的手机号,都打不通,她最近的一个住址是个出租房,人早已不在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留在蓝海市。” 或许,是因为那件事打击太大,导致程菲中断了一切曾经的往来。 也或许是别的情况,跟案件相关的。 曲卿命令:“这个程菲,可以慢慢查,但一定要找到其本人,确认事实。” 大何忙说:“明白。” 曲卿沉思片刻,捋顺着案件到此为止的进展,以及待查的事。 现在唯一的嫌疑人,就是齐震,物证、监控证据、间接的人证也都有了。 但总觉得,动机方面,还不是那么确切。 齐震为何要去杀害何大江?他就算憎恨金鼎科技,不是应该去报复那个女职员,报复主事的总裁何毓文吗?跟已经退居二线的何大江,有何关联? 换个角度讲,如果何大江死了,得利者会是谁? 曲卿忽然有了个决断,她吩咐小韩说:“小飞,你再去把齐震提到审讯室。” “啊,师姐,我们还要审什么?” 齐震已经被审过好几次了,都不承认杀了人,态度顽固。 曲卿缓缓说:“问问他,那个所谓的绑架到底怎么回事……” —— 如果胖子根本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那么所谓的完整和完美的证据链,就一定在某个地方,存在着破绽! 方乐联想到了自己一个月内补的一部日剧,是关于刑事案律师的。 那个律师主角最核心的一条行动原则,就是“实证主义”。 在实证中,寻找各种物证、证词中的破绽,从而证明委托人无罪,查出真正的凶手! 根据胖子的描述,他那一夜是在买了包子回来的路上,被迷晕的。 胖子的家方乐知道,那家包子铺,方乐同样知道,甚至胖子外出的习惯,方乐也很熟悉。 这家伙是标准的死宅个性,出门基本不带在外头停留的,买完东西都是快速返家。 胖子说自己当晚是23点20分出门,包子铺子距离他家不远,那么假设是23点30分买完东西(买东西的时候,老板肯定可以作证,因为胖子是那里的常客),他要作案,就必须尽快在23点55分之前,抵达案发所在的绿都花园那里,杀死受害人,继而潜逃。 这之中,就有个路段用时的问题。 根据就近原则,方乐先来到了绿都花园小区门口。 虽然这里的居户都是有钱人,但出租车以及跑滴滴的也不少。 方乐上了一辆车,亮了亮之前特意到atm机那里取出的现金,800块。 “到锦绣小区(胖子家小区),西门那里,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不论是抄近路也好,闯红灯也好,总之快速到达,这800块就是你的了。” 会有谁跟钱过不去,出租车马力十足地冲了出去,几有跑车的风范。 到了地点后,方乐看了看自己手表的时间,一喜,顺手将钱甩给了司机。 他从绿都花园到锦绣小区,一共用了45分钟的时间,这还是中途几乎没有耽搁过,抄了些近路的用时。 胖子如果在23点30分,乃至更早一些的25分买完包子,想抵达绿都花园,最快也是次日的0点10分了,怎么可能在15分钟之前的55分时,在半个小时内,出现在那个家里,刺杀了何大江呢? 那么,就只剩一个点需要证明了。 他快速奔往那处包子铺。 谁知,半道遇上了曲卿三人。 曲卿也是问清了齐震所描述的遭遇,来做证实的,双方正好目的重叠了。 那个包子铺门面不大,上面贴着时间表。uu看书w.uknshu.om 包子铺每天固定时段营业,上午是从6点开始,到13点结束,下午到晚上则是16点30分开始23点30分结束。 包子铺不大,只有老板和两个伙计。 看着胖子的照片,老板很快就认出来了,并且承认说:“我认识他,他是我们的常客了,经常来买包子。” 曲卿问:“那他昨晚有没有来买过包子,是几点几分?” 老板想了想,说:“是离打烊还有半个小时,23点左右吧。” 方乐一怔,急了,猛然抓住了店老板的衣袖。 “老板,你确认,他是23点就来了?” 23点买了包子,再坐车到绿都花园,中间有55分钟,那就绰绰有余了。 那么他之前认为的实证出来的胖子不可能作案的结论,就会被推翻。 方乐发难性的视线,让老板吓了一跳,再次想了想,确认说:“不会错的,我的两个伙计掐着点下班,最后一个就是11点整走……我还觉得他(胖子)昨天怎么来早了呢,因为平时他都是快到闭店的时候才来买包子的。” 将激动的方乐拉走,曲卿指了指不远处一处小区楼体监控,说:“要证实齐震几点来买过包子,问问它就行了。” 调出监控,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在小区的安保监控室里,方乐看到了监控记录,心凉了半截。 记录清晰地显示着,5月4号的夜间23点左右,胖子出现在了包子铺前,买了包子,返身离开。 根本不是他所说的23点20分…… 二十八 最强大的诡计,是时间诡计…… 方乐直奔警局,留置室。 兄弟俩隔着栅栏门对望。 “胖子,你告诉我,你真的是23点20分下楼去买包子的?” 胖子愣了愣,点头。 “可为什么那个店老板,以及附近监控都证实,你是23点就出现在了包子铺那里,买了包子?” 胖子初始没太听明白,使劲琢磨了下才激烈地说:“不可能,哥,我就是20分下楼的,是不是那个店老板记错了?” “可监控总不能错了吧?会不会是你下楼的时候,手机时间没看准?” 胖子摇了摇头:“手机?我没看手机啊,我手机根本没带,还留在家里呢。” 咦? “那你是怎么判断时间的?” “电脑啊,当时正玩游戏呢,我的定时闹钟软件就有弹窗了,那是个固定买包子的时间点……” —— 咔啦啦~门开了。 一个小时后,方乐和曲卿四人,出现在了锦绣小区胖子的家里。 胖子独居,家里一室一厅,不怎么讲究,不过脏乱倒也算不上。 一股略略酸腐的气味进入鼻腔,大何嘀咕:这就是死宅的气味啊~ 当着曲卿三个的面,方乐开启了胖子专为游戏配置的台式电脑。 开机进即有一重密码,进入windows又是一重密码,方乐按照胖子给的密码数据输入,顺利进入。 在桌面上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图片为钟表的闹钟软件,点开,在“闹钟提醒”界面上,有一条清晰的定时记录:“23点20分”。 时限间隔:每天。 内容提醒:“下楼买吃的。” 状态:开启。 方乐一喜,手指着说:“曲队,你看,有定时的。” 曲卿看了看自己手机和手表的时间,再看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却皱了皱眉,说:“电脑时间正常,没有差错,如果你的朋友真的是定时定点下的楼,他就不会23点就出现在了包子铺前的监控里。” 方乐说:“可要是23点20分的监控里不是胖子——” 曲卿打断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之前匆忙就赶回分局,我将监控往前和往后分别推了一个小时,快进,根本没有齐震那样体貌的人再次出现。” “那——” 方乐无言以对。 小韩则直白地说:“那个人说谎好几次了,他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方乐根本没听进去小韩的嘲讽,脑海快速思索。 胖子不会在这种很容易查证的事情上说谎的,那只会增进他的嫌疑。 但事实的确是他在23点就出现在了包子铺那里,电脑软件也的确设定了在23点20分买包子。 中间相差20分钟乃至是30分钟,难道是—— 方乐一惊,脱口而出:“电脑时间,被人篡改过!” “有人刻意将电脑时间提前了20分钟或更多,又在之后将时间改了回来,所以现在的系统时间,反而是正常的!” 这样一来,一切就合理了。 “曲队,我请求让技侦人员检查一下这台电脑的数据,看是不是留下过什么记录,对了,还有这个手机——” 方乐指向电脑桌上角落位置黑屏状态的胖子的手机。 小韩不由说:“你这是胡乱猜想。” 但曲卿抬手阻止了争辩,命令大何跟小韩将电脑主机带显示器全都搬走,连带手机也装进了物证袋。 虽然如此,离开前,曲卿还是特意看了方乐一眼,颇带着些意蕴地说:“方乐,我劝你一句话,不要太相信别人。” 可胖子不是别人,那是我兄弟。 唯一的兄弟。 这些话,方乐压在了心里没出口。 后头数天中的一系列调查,并不怎么对胖子有利。 电脑内的数据,遭到了清除,技侦明确表示,是个电脑高手干的,清理得很干净,包括对电脑更动的操作记录。 而胖子明确否认有人能破解自己的双重密码,并更改自己的电脑时间。 非正常地进入他的电脑开机界面,会遭遇到他的反病毒程序的狙击,从而永久性死机,只能重装,可电脑并没有被重装系统。 这个实诚加自信的回答,挺让方乐无语的。 雪上加霜的还有,曲卿验看胖子手机,发现胖子的手机短信记录是空的,一下怀疑,就让大何去电信局查胖子的通讯记录,恢复数据,结果发现,手机在5月4号22点59分多,向一个号码发送过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内容是:一个小时内赶到,那件事的酬劳希望结清。 这个短信的通讯方,经查赫然就是死者何大江的手机号,曲卿又找到了现场物证里的何大江手机,手机里有一条被删除的同样内容的留言。 这一个发现,更加深了齐震的嫌疑。 在警方看来,齐震不但和死者何大江认识,而且本来就约定了当晚见面,甚至约定的时限都符合路途中的用时! 但在方乐这里,感受到的却是不寒而栗。 如果胖子真的没有杀过人,那么不论是电脑的操作,还是手机刻意发送和删除的短信,就都是某种阴谋的一环,有某个人,或者某一些人,在制造一张大网,来构陷胖子! 可根本没有事实能支撑这层猜想。 为了让方乐满意,曲卿还随后命人勘验过胖子家里,没有发现陌生脚印、指纹或其他可疑痕迹,门锁也没有被撬过,钥匙没有被配过。 胖子的话,根本是个无法证实的苍白陈述。 而警方则坚定了胖子就是凶手的想法,连续数场审讯,想压胖子招供。 现在警方已经将胖子的杀人动机也完全确定了。 警方的推论是,胖子本来和死者何大江约定好,当晚见面并商谈“酬劳”,为什么会有酬劳?必然是胖子替死者做过什么。 鉴于之前已经证实胖子曾被受害者专门邀请到家里,胖子大概就是在那时候被委托了什么事。 这个思路下,狗在作案时没有叫也有了解答。uu看书 .uukashu 一是上次来时,胖子和这家里的狗混熟了;二是受害人亲自打开了后门,把胖子迎进了门,那条狗肯定不会乱叫。 杀人则是双方商谈时对酬劳额度的期待产生了偏差,胖子认为何大江提供的报酬不公平,愤而杀人,他离家前就清除了电脑数据,因为电脑里保留着他和死者的机密通讯记录,或者是某种可交易数据! 方乐对此类推断,当然是强烈反对。 可警方又祭出了一个新的间接“证据”。 侦查员们通过对金鼎材料公司员工们的大量秘密走访,查明了一件事。 大约两个月之前,金鼎材料公司发生了一桩科研数据泄露的事件,窃密者入侵了公司的内部数据库,盗取走了些什么,而那个时候,恰巧就是胖子在金鼎就职的时期。 也恰巧不久后,胖子因为猥亵问题而辞职了。 现在看来,那个猥亵本来就是胖子故意做的,就为了找到合理借口辞职,不然泄密肯定会怀疑到他头上。 更进一步联想,就是死者何大江想让胖子齐震入侵自家公司数据库,以查探什么,但胖子却获取到了额外情报,即公司的科研机密,于是胖子起了敲诈勒索的心思,和何大江密会。 面对如此多的直接和间接“证据”,以及逻辑上通顺无比的犯罪假设,连方乐都动摇了。 无论再怎么质疑胖子是被诬陷的,事实都不会说谎。 方乐心情沉重地,阴沉着脸,再一次去见齐震。 他想最后一次问问,胖子到底有没有杀人…… 二十九 兄弟,我依然相信你…… 本来想质问胖子到底有没有杀人的方乐,在见到胖子的第一刻,就再度念头松动了。 大约是经受了连续许多天的审讯,胖子形容憔悴,口唇干裂,精神恍惚。 见到来探视的方乐,第一句话就是:“哥,我受不了了。” “他们要再问,我就承认,我杀人了……” 本来是要质问的,但看到胖子的样子,方乐却一阵心疼,一些话脱口而出。 “胖子,撑住,再撑一段时间,撑一段时间就好,我一定会找寻到你无罪的证据的……” “哥,呜呜呜~~” 胖子跪在地上,隔着栅栏,抱着方乐的腿嚎啕大哭,眼泪如崩,仿佛忍受了数天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方乐拍拍胖子肩头,眼中湿润,胸口热火,斗志又上来了。 他想起来,自己的“实证”还没进行完! 方乐大踏步来到一队办公室,找寻到了曲卿,提出了自己新的要求。 “曲队长,齐震案发当晚遭遇绑架,这件事还没有彻底查清,齐震的杀人嫌疑,就不能完全确认!我请求继续查证他所说的那些话!” 曲卿看着这个男子,一阵无语。 原本的话,她的确是被方乐的质疑不懈的精神打动了些的。 毕竟齐震的落网,表面曲折。 先杀人,再去嫖娼,因嫖娼落网,被查出牵涉命案,最终被刑侦队抓获。 连找到他本人,都是刑侦队将嫌疑人体貌特征发到地方派出所,请派出所协查,新新小区那里的派出所主动联络,后一阵忙碌,胖子才被在那个大商场门口找寻到。 但实际上,整个破案过程用时不足一天,比大多数的谋杀案侦破,都要迅快和顺利。 正是这种顺利感,才会违和。 可随着调查证据的越来越多,胖子的嫌疑越来越坐实。 不论是他在时间上的说谎(如果包子铺那里没有监控,店老板又用胖子平时来买包子的时间来讲述,就会成为胖子无法作案的时间证明),还是没有嫖娼的谎言,不认识死者的谎言,公司猥亵和泄密事件的联系解读,都证实,这个人是处心积虑的杀人凶手,伪装很深,而且恐怕一早就筹谋杀人,而不是临时因酬劳商谈失败而起意杀人的。 可偏偏,眼前这个叫方乐的外行家伙,对那个重度嫌疑人,如此信任。 这种精神,曲卿也不知道是佩服,还是同情,于是她也没简单拒绝,而是反问:“你还要怎么继续查证?” 方乐说:“如果胖子说的是正确的,他买了包子回来的路上,被乙醚迷晕了,迷晕他的人必然需要将他拖走,再用什么交通工具运走。” 曲卿摇头:“这个不用查了,锦绣小区的所有视频监控我们都查过一遍了,23点前后没有异常,也没目击者说看到疑似绑架的一幕。” 也就是说,绑架者(假如有的话)带走胖子的时候,刻意避开了监控以及路人么。 那么再往外的监控网也没有查的必要了,不锁定区域的话,查的范畴太大。 方乐也没期待这点,继续说:“胖子陈述的另外的重要证词,是他醒来被蒙眼的时候,那些人刻意骑着摩托车围着他羞辱,声音杂乱,说明骑摩托的人很多,我要求查那一晚街头的摩托车车群!” 曲卿还未置可否,一边的大何就半真半假地劝解说:“方顾问啊,你为朋友着想,当然是好的,不过嘛,有的事情是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 方乐却完全没有去看大何,直直盯着面前的曲卿。 一对儿男女视线交汇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什么激烈的东西在斗争着,曲卿最先软化了,视线避开,微叹气说:“好吧,继续查证。” 小韩说:“师姐,我们的警力——” 曲卿抬手阻止,命令:“大何,小飞,联系交警队,调取5月4号深夜到凌晨时段的监控,查找摩托车,看有否集结起来的摩托车车群!” “是,头儿(师姐)。” 两人虽然不甘愿,也听令去执行了。 两人一走,曲卿再次看向方乐,言辞清晰。 “方乐,你知道,如果查无结果,会怎么样么?” “我知道。”方乐认真点头。 “胖子的证词,一旦被证实无效,他之后所说的辩解的话,将再难被采信。” 说谎,是有后果的,作伪证更是。 犯罪嫌疑人说谎,那就更严重了。 连续说谎,你就再没有被信任和同情的机会。 方乐已经孤注一掷了…… —— 两天之后。 方乐独自一个人,攥着啤酒瓶子沉闷地灌酒。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一个小时前,胖子的话。 一个小时前,胖子在警方的审讯中,终于招供了,承认自己杀了人。 而在出来后见到方乐的时候,胖子已经平静了很多,甚至祭出了一个微笑。 “哥,兄弟我这一辈子没啥成就,唯一一件高兴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谢谢哥为我做的一切。” “你救过我的命,咱俩一起跑步,锻炼,减肥,上街看美女。” “如果我能出来,或者有下辈子,弟弟再做你的兄弟……” 方乐眼神湿润。 他很想说,哥哥也是,你是我的永远的好兄弟。 可最终没有出口。 他和胖子结识并不算长,但是,那种能相互信任的,能一起扛事情的,能一起游戏打屁闲聊尽己所能帮助对方的,胖子真的是第一个。 从小到大,内心冷漠的他,如果说改变了他的人,首先是去世前的妈妈,剩下,就是胖子齐震了。 现在看着好兄弟即将被认定为杀人凶手,他却无力也无能。 因为之前,曲卿告知了他交警的调查结果。 调查说,城区内外,没有任何一处监控视频,拍摄到那个时间段,有大量的摩托车集结成群过。uu看书.uukanshu 当然,监控也不是什么都能拍到。 如果有些摩托车商定先分散行动,并在某个地点集结的话,的确是查不出来。 于是方乐到局长李海那里软磨硬泡,硬是得到了亲自验看监控的权力。 他通过察看那个时段不同路段监控里出现过的单一摩托车的走向,请求交警的人技术分析一下,如果这些单一摩托有着最终的集结地,最终有可能是哪里。 交警一下子分析出了超过十处的可集结地点,方乐专门包了一辆滴滴,花费了将近两天的时间,亲自到每一处地点进行走访,询问那里的居民们,却一无所获。 没有人说出,自己见到过摩托车车群。 这并不等于车群没存在过,毕竟居民少、不被注意到的地点市内还有很多,也并不一定都会呈现于技术分析结果里。 可方乐已经没机会进一步验证了。 他突然接到曲卿的电话,齐震认罪了。 方乐赶忙赶回去,已经晚了,第一轮审讯已经告终…… 喝着闷酒,方乐抬头看着天。 莫非,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真心朋友,就要弃他而去了吗? 突然,侧面一个略略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 方乐心头一动,他正坐着的地方,是公安局门口不远处,从这里出来的人只有两类。 犯过罪的人,与没犯过罪的人。 那是个女人,涂脂抹粉,短裙,丝袜,胸前一抹沟壑。 是李小红,那个指认胖子嫖娼的女人! 方乐跟了上去…… 三十 不良嗜好,0万别沾! “呦,帅哥,要来吗?” 新新小区,某出租屋门外,李小红终于发现了一路跟着来的方乐,非但没有警惕,反而一把靠了上去,抛媚眼。 靠近的时候,方乐隐约看出这个女人那被脂粉刻意隐藏的黑眼圈,以及眼中的血丝,大约精神从来就没有好过。 “屋里说。”方乐推了推她。 李小红的门打开,又合上,这栋廉价出租公寓的走廊又冷清一片。 毕竟这里是个my窝点,很多人还被扣押在公安局或派出所,等着交完罚金出来。 这个房间不大,也就20平左右,除了卫生间,剩下就是床和客厅的共同空间。 灯光刻意弄成了朦朦胧胧的粉红色,制造出暧昧的氛围。 客厅正中有一张不高也不矮的桌子,但比较宽敞,桌面铺着桌布,桌子底下垫着大张的地毯,地毯一直铺到了床那里,也不知用意何在。 李小红再抛个媚眼,就要凑上来,方乐掏出十张大红色的钞票,这是上次搭车时多取出来的,然后在李小红眼前晃了晃。 李小红脸上闪过贪色,手一伸,本能要去拿钱,方乐将手抬高。 “只要让我听到满意的话,这些就是你的了。” 风月场见惯了各色人等的李小红变化极快,作势捶了方乐胸口一下,娇嗔说:“讨厌。” “你被抓的时候,是不是正在接待一个客人?描述一下当时什么情况,都发生了什么。” 辨识着方乐的脸色,李小红约莫知道了这个客人不是来pc,而是来打探情报的,她收敛了卖弄,坐到床边开始回忆。 据她说,当时那个胖子进来后,二话不说,就像现在的方乐一样,掏出了几张钞票,就示意李小红做那种事。 “那个人中途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没有啊,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你们嗑.药了吗?” 一提到嗑.药,李小红眼神中朦朦胧胧,连声音都带上了虚幻。 “不知道,那个人可能吃药了,也可能跟同时用了两个tt有关。” “等等,你说那个人,用了两个tt?” 方乐忽然激动,上去揪住了李小红衣服,李小红吓一跳,赶忙点头。 方乐手松落,心中激动,他似乎想明白了某件事的关键。 “帅哥,钱?” 见方乐发呆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钱,李小红贪色又起,提醒。 方乐丢下钱,李小红喜滋滋地抓在手里,一张一张数起来。 方乐感叹,装逼还是现金好用啊。 他刚走到门口,身后砰一声,有什么倒地了…… —— 从医院里出来,方乐对自己的念头,又坚定了几分。 医生说,李小红有长期吸毒史,常服用致幻剂。 这样的人,平时多有精神恍惚的时候,那个房间里的光线又是朦胧式的红光,如果是一个和胖子长得足够像的人来,她很可能只记得住大致的体貌。 也就是说,的确有人在案发之后,来李小红这里嫖娼了,但只是和胖子长得很像,却并不是胖子,那个人,才是杀人的真凶! 这从头到尾,果然是一个有心构陷的阴谋! 当然,目前做出的这种推论,还只能是猜测。 方乐紧急赶回分局,再次找到了胖子。 这次由于胖子由嫌疑犯升格到了杀人嫌犯,所以探视手续上耗费了些工夫,当方乐说是见兄弟最后一面的时候,他才被局长李海批准。 栅栏门内,胖子齐震已经平静了许多,当然,也可能只是表面平静。 方乐无瑕关顾胖子的琐碎心情,抓住栅栏就提要求:“胖子,有个问题我要问你,你必须开口说真话,因为这关系到你的清白。” 胖子一愣,大约是重新燃起了一线希望,忙说:“哥你问。” “你在被抓之前,有没有在家里做那种事?” “呃,哥,那种事是哪种事啊,弟弟不懂。” “别跟我装,你盘里几t的内容,用不用我跟你列举列举类型?” “别说了,哥,我、我做过。” 胖子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来。 “那么,用没用tt?” 这问题实在隐私,但方乐面色又郑重无比,胖子也收拾起害羞,点了点头,并开口确认:“我用了。” “那就行了。” 方乐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哎,哥,你等等,什么就行了……” —— “那个人中途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一队办公室里,当着曲卿、大何跟小韩的面,方乐用手机播放了一遍去询问李小红时偷偷录下来的对话。 曲卿皱眉问:“方乐,你放这个,什么意思?” 大何和小韩也是不懂加尴尬,尤其小韩,脸都听红了。 方乐解释:“曲队,你就不觉得奇怪吗?那个人去李小红那里的整个过程中,没有说过一句话,且刻意避免跟李小红面对面,而且那个房间里的灯光朦胧,李小红还有吸毒史,服用致幻剂。” “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是一个跟胖子长得很像的人,uu看书.ukanshu 她未必分辨得清吧?” “这只是你的推测。” 方乐猛然摇头,说:“不,在医院里,李小红清醒后,又说了一个证言,她说,那个人所用的安全套,是其自身携带来的。” “虽然是有客人担心质量而自备,但这种情况并不多。” 大何一摊手说:“所以你自己也解释原因了,再说这跟案子有关吗?” 方乐却肯定地说:“非常有关……那个人使用了双层的安全套,使用之后,外层肯定会沾染到李小红的dna,只要把里头那个取出来,在剩下的里如此如此,胖子去那里嫖娼过的dna证据就有了!” “我问过齐震,他说自己出事前在家里一个人做过那种事,而在来见你们之前,我又回了一趟他家,电脑前的垃圾桶内根本没有那个用过的tt……曲队,你们的人查过胖子家没发现那种东西吧?” “因此真相就是,潜入了胖子家里的真凶,或者真凶的帮手,用了简单的一招偷天换日,嫁祸胖子去嫖娼了!” “我没见过有人这么麻烦就为了嫁祸一个人嫖了娼的。” 三人存在争执,只好看向曲卿,曲卿细想了会儿,叹气。 “方乐,你为着朋友着想,付出的努力,我很佩服,但是,你这种猜想的关键,还是建立在了嫌疑人无法被证实的言论上,而嫌疑人已经有过说谎的前科了。” 而且不止一次。 方乐的热血被冷却,想说服这位眼里不掺沙子的曲大队长,看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三十一 坦白从宽,回家过年! 不论如何,在方乐这里,他已经揭穿了真凶或其团伙设置的陷阱谜底之一。 那么如果真凶团伙还有破绽,会在哪里呢? 作案现场! 方乐出了公安局,驱车紧急前往绿都花园…… —— 公安局审讯室。 “齐震,你到底是怎么杀害何大江的,说说整个过程。” 在犯罪嫌疑人承认自己就是凶手之后,曲卿开始了第二场审讯。 在第一场时,嫌疑人吐露的事实不足,而且个人情绪不太稳定,只好加审。 审讯椅上,被拷着的胖子眼神一阵恍惚。 虽然方乐又来探视过一次,但不足以给他翻案的信心。 所以他还是打算认罪。 “我、我带着匕首爬了他家的院墙,进入了他家里,杀死了他。” “说清楚具体细节。” “就是、就是从门进去,然后捅了他。” “几刀?捅了哪里?在哪里行凶的?” 胖子努力回忆的样子,说:“一刀吧,胸口,应该在、在客厅里。” “你是从正门进去的吗?” “是。” “你确定?” 胖子表情又慌了,拿不准的样子。 “好像……是吧。” “你进去的过程中,有没有经历什么特别的事?” “没,没有。” “那你离开时,都具体走了哪条路线?” “记、记不清了……” 仓促结束了第二场审讯,出来后,曲卿眉头深皱。 大何说:“头儿,这家伙不老实啊,我看换二队的人来审吧,二队这方面特别有手段。” 曲卿摇摇头,说:“如果他打算认罪,有何必要隐瞒作案细节?” 真凶根本没有从前门进,而是从后门绕过去的。 如果真是胖子作案,他不会连这一点都说不出来。 而后门玻璃房中有条牧羊犬,很容易被惊动,就算不被攻击,经过那里的时候,也会惊到狗,这种不可能忘的细节,胖子同样半点没有交代。 至于他交代的捅人细节,通过警方之前审讯时所用的受害者现场照片就能揣摩出来。 小韩此刻却说:“师姐,会不会那个方乐影响了他啊?本来他打算认罪的,但姓方的去见了他一次,结果他想法就变了,就是故意想让我们觉得,他交代的事实不清,没法真的定他的罪。” 大何也忙点头:“对,对,对,方乐给了那家伙虚幻的希望,以为方乐能帮他脱罪,这个人,表面憨厚老实,其实心机很深啊。” 曲卿不做评价。 她也认同两个手下的判断。 可不论如何,在胖子吐露出比较符合作案现场的犯罪细节之前,根本结不了案…… —— 绿都花园,何家别墅。 呼叫时回应开门的,同样是仆人许姐,但进入玄关,到客厅里时,却见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人。 是之前见过的何大江的次子何毓武。 依旧是类似于混混的打扮,还有着耳钉。 何毓武识别出了方乐的身份,面色阴沉,看来心情很不好。 他没有跟方乐对话,起身就要走,但在和方乐擦身而过时,却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查出来的行凶者,到底什么身份,但最想着杀害我爸爸的,不会是外人。” 什么意思?莫非他知道什么内情? 方乐正要问,何毓武已经走出了家门,许姐呼唤他,都没有回应。 方乐没心情管这位少爷,向许姐提出了再次讲述现场的要求。 于是在许姐的回忆下,方乐开始对作案过程模拟还原,以践行实证主义,寻找思路破绽。 他需要伪装成凶手,从凶手的角度来代入和思考。 凶手先从后门外的院墙那里攀爬过来。 但方乐站在绿草坪上,抬头,有点儿无语。 这院墙超过两米高。 从墙上攀着边缘跳下来兴许没问题,但要爬上去,估计得特种兵了。 不过不排除作案者在墙那头架了个梯子,这大概也是作案者离开时走了正门的原因,因为他无法再爬上院墙。 然后静悄悄来到了玻璃房的外门,方乐作势撬锁,里头卧着的那条牧羊犬阿欢叫起来了。 方乐只好请许姐暂时将狗牵走。 这个先不说了,不排除来人从门的缝隙往里喷涂了可以将狗暂时致晕的药雾之类。 进入玻璃门,就到了后门那里,方乐再次卡住了。 后门从外头根本打不开,连个钥匙孔都没有,这个门刻意被设计成了单向开的。 方乐只好联络许姐,让许姐将门从内部打开。 正式进到建筑物内部,方乐联想着当时的场景。 案发时,受害人何大江应该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观察着沙发那里,方乐又卡住了。 这个客厅里的沙发布置略略独特。 三张沙发,最中心的那张,是背对着玄关,面向着内部上楼的楼梯的,电视机桌子就摆放在楼梯底下,正对着中间的沙发。uu看书 ww.uukash 而楼梯口,则又接近着后门。 也即,就算方乐顺利进来了,也会被正坐在中间沙发上看电视的何大江看见,又如何顺利一刀捅进何大江胸口,完成杀人过程呢? 到此,已经有三个细节卡住了。 怎么对付狗,怎么进来后门,怎么顺利袭击何大江。 按照警方那个思路,的确说得通。 何大江和胖子约定了深夜密会,所以何大江大概率会提前将狗从玻璃房挪走或安抚住,并将玻璃房的两道门打开,让胖子顺利进来,胖子要袭击何大江也很容易,近距离一刀刺中。 但排除胖子,何大江也没有和谁约好的话,就很难解读了。 许姐去休息前,已经确定关上了玻璃房的门,何大江没事儿突然将门又打开的概率极低,莫非是,凶手先顺利进入了第一道门,控制住了狗,闹出了动静,引发何大江开了后门去察看状况? 但那样的话,袭击现场应该在后门门口乃至玻璃房里才对。 而现场偏偏像是发生在沙发那边,凶手顺利袭击了原本该坐在沙发上的何大江。 非正常进来的话,这情况可能吗? 或者说,是凶手用对付狗的类似办法,先把何大江在后门口或玻璃房那里致晕了,再搬来沙发那里,在后者无力反抗的前提下,袭击致死的?可空想无凭证啊。 方乐忽侧头问许姐:“案发的时候,你在房间内,除了狗叫的动静,还听到过其他动静吗?” 如果凶手和受害人发生过搏斗,兴许产生过额外动静…… 三十二 案子有多种可能性才更有趣 除狗叫之外的其他动静? 许姐想了想,说:“没有。” “我想进您的卧室,体验一下当时的情况,可以吗?” 许姐的卧室面积不大,但墙面坚硬,门也厚实,门关上后,方乐听了一会儿,完全是什么都听不到,这卧室连个窗户都没有。 不对,忘了件事。 方乐忙又将门打开,请许姐将客厅里的电视打开,调到何大江看电视时,喜欢的音量。 这一次,关上门后,凝聚耳力去听的话,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电视机声音,关门前那声音从客厅传来,显得很大声,看来这门的隔音效果挺好的。 方乐让许姐在外头又关上电视,室内蓦然回归完全的宁静。 咦? 他猛地拉开门,询问许姐:“当时,电视机的声音有没有突然小下去,或者大了起来,总之有没有音量的变化?” 许姐想了想,肯定摇头:“声音一直没有变化。” 不对,太违和了。 方乐觉得又找寻到了一处细节的破绽。 一般来说,要是有了来客,或者听到门那里有动静,正在看电视的家主人有大概率会先将电视音量调低甚至屏蔽声音,再去应门或者察看,这规律也适合何大江去开后门的时候。 而就算一开始没有管电视的事,在和进来的人谈什么的时候,电视音量也肯定会被调低的,不然对话就会受影响,从这方面讲,胖子约谈杀人的概率进一步降低。 那么会有什么人,可以完全对付狗的情况,顺利叫开后门进来,顺利地在眼皮子底下靠近沙发那里的受害者,顺利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刀致命,又让受害人根本没心思或者没工夫调整电视音量呢? 一个概念涌现在了方乐脑海,他蓦然一惊! 熟人! 更精准说,是家人! 唯独家人,靠近狗的时候,狗不会叫,唯独家人,受害人不会去考虑电视声音对对话的影响,或考虑开电视会不会显得对来者不够尊重,也唯独家人,让受害人的防备心最为低下! 那么,案发当晚,受害者那个可能的家人,又是谁呢。 方乐马上联想到了一个人。 何毓文! 只有他,在案发前后,出现在过这个家里! 可是,何毓文明明只是出现在那个表面的凶手,那个从正门离开的胖子走后的一分钟之后的时候啊? 方乐闭眼回想着之前在车里看的那个视频的细节,不久猛睁眼。 他明白,何毓文怎么做下这一切的了…… —— 兴冲冲回归分局,方乐找到了曲卿,开场就说:“我知道真凶是谁了,真凶就是何毓文,死者的长子,我也知道他的作案手法了!” 这话说得曲卿等人一愣。 我们正儿八经的刑警,都排除了的人,你说他是凶手,还知道作案手法了?? 曲卿少见的伸出一只手到方乐额头上。 没烧。 方乐拨开那只手,提示:“将案发时段那个大门处的监控视频,再看一遍就行了。” 这家伙,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但曲卿也没反对。 她从不排斥听一下不同的思路。 5月4号23点55分,头上套着丝袜的胖子施施然走出了何宅。 23点56分,何毓文的车开进了大门,缓缓停靠在道路主径的一侧,靠近别墅主宅的地方。 方乐当即喊了停。 “你们注意看,何毓文停车的地方很巧妙。” “虽然大致还处在监控底下,但已经是非常边缘的地带了,从摄像头里,只能拍摄到这辆车子的一侧。” “他是56分就将车停靠好的,却是在59分40秒,才从这一侧的车门里出来。” “中间用时超过了三分半,他真的只是在车上整理材料吗?还是说,利用这三分多钟,去做了别的事情。” 小韩不理解说:“他就算做了什么,也是在车里吧,跟凶杀案有关吗?” “不,这正是他想给我们带来的错觉,这辆车的车窗是黑色的,他如果从另一侧的车门下了车,三分半之后再回归车上,神不知鬼不觉。” 曲卿一下明白了。 “你是说,何毓文从另一侧车门下车,利用监控的死角,跑到后门那里,由后门进入建筑物内,杀死自己父亲,又快速返回,回归车上,装作整理文件耗时了,再从这一侧的车门出来?” 方乐兴奋地点头,说:“还记得现场家里的后门开着一条门缝吗?估计就是因为他返回的时候,匆匆忙忙,没有把门关严,而也正是这道门缝,让留在玻璃房里的牧羊犬阿欢,闻到了室内的血腥味儿,发现了主人躺倒在血泊里,于是叫唤,惊醒了仆人休息间里的许姐,许姐出来,又正碰上何毓文进门,以此造成了何毓文在命案发生之后才进门的假象!” “至于那个所谓的行凶的胖子,不过是何毓文雇佣的一个和胖子长得像的人,制造的一个假象而已,也因为那个人是他安排的,所以他可以掐着点回家,来诱导警方的视线!” 三人都沉默了。 就算是对方乐内心不屑的大何,对方乐的存在比较抗拒的小韩,u看书.ukanshu 都一时被这个猜想震撼到。 曲卿猛然安排:“将这段视频,送去做技术分析,看能否辨识出,车内人当时有没有从另一侧的车门出去过。” “是,头儿。”大何接了活。 只是,结果并不理想。 半个小时后大何就回来了,简单汇报说:“技侦将视频高倍放大,慢动作回放多遍,还是确定不了某一帧里,另一侧车门有开启的迹象,角度、折射、车体遮挡等情况都影响了识别。” 这—— 但方乐并不失望,说:“曲队长,不论如何,这个何毓文有重大作案嫌疑,我建议调查他!” 大何挑刺儿说:“怎么查?什么理由查啊?唯一能怀疑到他的,不过是这个无法被证实的猜想,我们办案不能因为猜想就使用警力的。” 的确,参与进来警队没多久,方乐就略略体味到了警方办案的拘束感,乃至是桎梏。 在那些侦探小说里,侦探们可以随意根据自己的联想假设,到处去跑,去证实,有的没的,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思路被证伪也没什么,但警察不可以。 警方必须以比较明确的理由、直接或间接的线索来确定侦查方向,安排警力调查,就算是申请搜查证,还需要个合理的说法呢。 除非警方实在没有思路了,才会考虑一些无根无据的可能性,但现在有个最佳的嫌犯胖子齐震在,警方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动力。 曲卿看着方乐,眼神是明显的无奈。 方乐心想,看来还是非得自己来查证,才行了…… 三十三 1波3折,有没有觉得烦的? “曲队,我要求看一遍原始的案发现场卷宗资料,不知可不可以?” 曲卿无法提供协助,方乐只好自己来验证猜想,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提出了要求。 曲卿点了头。 自打上个案子,方乐为了查证一只小猫的去向,而毫不迟疑地钻了车底,她就在潜意识里对方乐改观了,当然,这和认可方乐进入刑警队,一同办案,是两码事。 案发现场的卷宗,主要是一系列照片、物证。 照片主要是死者的死亡照,凄惨无比。 此外就是其他一些现场痕迹,包括那些地面血痕。 咦? 方乐发现了不对头。 他最早一次去现场,现场的血迹已经被取了样本,并大致清理过了,所以并不怎么显眼。 但现在看到的这些血痕,却是杂乱无比,到处都有。 就好像曾经有过什么东西蘸取了死者流出的血,刻意在地面划拉过了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 方乐正要去找曲卿,又想到,去问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者许姐,似乎更有效…… 绿都花园,何家别墅内。 许姐一句就点明了怎么回事。 “这个是家里的智能扫地机器人造成的。” “扫地机器人,就是吸尘器?” “对,我听到狗叫跑出来的时候,除了发现何先生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家里的扫地机器人也在动着,大概是碰到了何先生流出来的血吧。” “何董事长有在那个时间点使用扫地机器人的习惯吗?” 许姐摇头:“何先生不管这种事。” “那个扫地机器人在哪里?” 许姐迷惑地看了方乐一眼,解释:“警方第一次查现场的时候,就带走了,说是可能用到的检材什么的。” 警方早带走了? 方乐赶紧再次察看了一遍那些现场照片,的确在拍摄的物证里,找寻到了一个圆盘形态的东西。 他心思电转。 排除何大江自己使用了扫地机器人,就是凶手在离开后,设定了机器人自动清扫,也因此,机器人碰到了何大江流出的血,并将血线带得到处都是。 可为什么呢? 有何必要? 如果是害怕现场遗落了什么,带走就可以了,除非是不可以带走,只能现场清理掉的事物。 扫地机器人,扫地…… 方乐猛地明白了。 脚印,凶手是想清理掉脚印! 何毓文如果是凶手,从外头回来,没换鞋的话,很可能踩到土尘,从而在室内客厅里留下印痕,或者是将鞋底的某些颗粒物质遗落下来,这房间里没看到拖把,抹布效率太慢,用机器人就太妙了! 方乐赶紧电话联系分局里的曲卿,请后者让痕检员们打开那个吸尘器内部,查查吸尘口内,都有什么东西。 这么请求了之后,方乐紧急赶回分局,想即时知晓查验结果。 在刑事科学技术室里,方乐见到了初步分析结果。 吸尘器内部,被吸取到的物质并不多。 除了一些土尘,只有一根毛发。 看到那毛发,方乐眼放光。 方乐请曲卿命令将这根毛发与何毓文的dna样本做对比。 警队的技术鉴定是需要成本的,有预算,不是想查什么,就查什么,刑警们申请鉴定需要完备的手续。 大何跟小韩当即对这个要求有所排斥,认为毛发属于何毓文,根本什么都代表不了,毕竟何氏父子都住在那栋别墅里。 但曲卿却比较在意,同意了方乐的请求。 其实一早勘验现场,曲卿也询问过机器人的事,仆人许姐说自己睡前已经清扫过客厅了,一尘不染,机器人又开始工作,或许是出了故障吧。 但排除故障的原因,也就是说,这根毛发,最大可能就是归属于死者、许姐、那个离去的胖子,何毓文如果正常进的家门,吸尘器已经工作完毕了,不可能吸取到他的毛发! 获取到何毓文的样本并不困难,曲卿亲自带队去往了何宅,到二楼何毓文的房间内,找寻到了他本人的牙刷。 但是,谁知,dna鉴定还没出来,何毓文就亲自来警局拜访了。 问询室里,何毓文开门见山。 “曲队长,我听许姐电话里说,你们到我家里,在我的卧室里提取什么样本了,是吗?” 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司总裁,即便说这些质问的话的时候,都没有多大情绪上的波动感。 曲卿点头,说:“我们走了正规程序,也请许姐通知你了。”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曲卿也无法瞒着,解释:“我们在客厅吸尘器的吸尘口内,发现了一根新鲜毛发,正在做dna鉴定,所以不单是你的,我们还采集了许姐的、你弟弟的、你父亲的dna样本来做综合比对。” 一听这个,何毓文表面隐现紧张。 这时候,小韩拿着一份报告来了。 曲卿大略看了报告一眼,尤其看了dna比对的结果那行文字,心下了然,看着桌对面的何毓文说:“何总,经鉴定,那根毛发就是你的,你有什么解释吗?” 何毓文似乎在一瞬间,uu看书 .ukashu 就想好了说辞。 “曲队长,不论是我,我的父亲,许姐,我的弟弟,遗落了毛发在家里,不都是很正常吗?这个鉴定不能说明什么吧?” “但吸尘器在许姐23点之前入睡时,就已经工作过一次了,那时候你本该不在家里才对,为何吸尘器里吸取到了你的头发?” “这……或许是我离开家的时候掉落的,被吸尘器提前吸走了呢?” 的确,这个说法无法驳斥。 曲卿无法回答,何毓文已经开始摆脸色了。 “曲队长,我记得,你们早已锁定了某个嫌疑人了吧,不是还带着人到我公司去查证了吗?难道是事实不清吗?为何还要展开新的调查,而且是朝着我和我的家人来的?” “例行调查,请您理解。” “我的父亲已经被害了,我不希望再生事端,希望你们警局尽职尽责,早点儿定案……我希望在我父亲头七之前,你们把案子结了。” 何毓文撂下施压的话,大步离去了,大何和小韩一脸不忿,却也说不了什么。 原本在外头旁听,这时候走进审讯室的方乐果断说:“听到要dna鉴定的时候,这个人明显紧张了,他就是凶手,不会有错的!” 此刻,曲卿手机响了,她接听后奇特地说:“何先生?好的,请你说一个地点。” 怎么回事,又是哪个何先生? 曲卿迎着三人的目光,解释:“是何大江的第二个儿子,何毓武,他说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向我们反馈一下,和案件有关……” 三十四 第2个凶手,to be or not to … 公安局附近某咖啡厅雅间内,曲卿四人见到了何毓武。 这位二少爷像上次见到的时候那样,面色阴沉。 “你们总算调查到他了,我盯了他几天,他总算被找来公安局了。” 曲卿不解,问:“你说的‘他’是指?” “我大哥,我怀疑他就是害死我爸的凶手。” 何毓武语出惊人。 方乐还听出特别的意味。 “我爸”……为何是这个叫法? 何毓武看着四人,吐字清晰地解释: “何毓文……准确说是现在的何毓文,并不是我爸妈亲生的,也不是我的亲哥哥。” 这—— 几人都略略吃惊。 “我的确有一个亲哥哥,叫何毓文,但他小时候就夭折了,而我大伯和大婶夫妻俩出了车祸,留下了一个堂哥,爸爸就将那个堂哥接过来抚养,并顶替了毓文的名字……这件事,现在的何毓文自己也知道。” “你们如果不信,查一下dna,就行了。” 吃惊归吃惊,曲卿问:“就算是这样,你因何怀疑,你大哥就是凶手?” 何毓武冷笑一声。 “我不怎么喜欢商业经营,所以很早开始,爸爸就将公司的业务交给了何毓文来打理,但是爸爸和他在经营策略上存在争执,甚至多次在家里吵架。” “而近期,在爸爸的要求下,我也进了公司,学着经营,这件事何毓文不可能不多想,你们去偷听一下公司那些员工私下里的议论,就会知道何毓文什么心情了。”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怀疑的凶手会是谁,但是,我现在的大哥,却有着明确的杀人动机,就算他本身没杀人,凶手也肯定跟他有关联!” 方乐插话问:“何先生,你说你大哥是凶手或幕后主使者,有什么证据吗?” 何毓武摇了摇头,说:“直接证据没有,但我有间接证据。” “什么证据?” “我们公司,2个月前出现过一次泄密案,机密的科研资料被泄露了,那个数据库对外是没有联网的,所以就算是黑客也没有办法,而能访问那个核心数据库的,全公司只有三个人,我爸爸,我大哥,还有一位技术部总工程师,那位总工是我爸几十年的老部下,还在公司里有大量股份,不可能做这种事,剩下就只有我大哥了。” “听说那时候还有一个新入职的网络工程师被辞退了,我怀疑那个人要么是我大哥的同伙,要么就是被诬陷顶缸的。” 方乐疑惑了,又问:“何先生,我有点儿不理解,何毓文是公司总裁,平时在掌管公司,不论他将来是不是公司老大,都是有利益相关的,为什么要谋划泄露公司的科研资料呢?” 何毓武嘴角瞥了瞥,忽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来,拍在了桌面上。 曲卿拿起来,方乐三人凑头去看。 只见那是对一男一女的偷拍照,照中两人正在拥吻,其中的男的,看侧脸赫然就是何毓文。 “这个和他暗中往来的女人,是另一家公司的,我大哥还没有结婚,这就是他的地下恋人,那家公司同样是搞材料的,近期上市了一种新型材料,经我们公司的人评估,疑似就使用了我们被窃密了的科技。” “这其中的关联,难道还不清晰吗?” 何毓武离开,曲卿当即就打了电话。 十分钟不到,回电就来了,曲卿听完后对方乐三人说:“分局技术室那里证实,吸尘器里提取的毛发毛囊的dna,和死者何大江的dna匹配度看,不确定是亲戚,但绝对不是亲生父子。” 方乐判断说:“也就是说,何毓武怀疑他大哥的前提条件,是成立的,不是亲的终归不是亲的,何大江后头未必把公司交给何毓文,所以何毓文动了杀机。” 曲卿将何毓武留下的那张照片递交给大何,说:“何,你把照片里的女子身份确定一下,如果符合何毓武所说,就安排人分别暗中跟踪何毓文和此女子……小飞,你也跟着去办。” “是,头儿。” “哦,师姐。” 小韩瞅了瞅师姐旁边的方乐,有点儿不甘愿走的样子。 两个手下离开,方乐说:“如果何毓文是幕后策划者,甚至是真凶,那么胖子就不太可能是合谋者了吧?两个月前,他被公司诬陷而辞职,诬陷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何大江亲自见过胖子。” “何毓文怀疑胖子是被何大江指派了某种任务委托,譬如是来调查他自己的,或者保护公司内部数据库的,这对何毓文造成了不便利,也是种威胁。” “胖子的电脑数据为什么被清除了,不是电脑里有什么跟何大江的通讯记录,而是何毓文害怕电脑里有他的某些机密,毕竟,胖子是个黑客。” 曲卿瞪了他一眼,方乐忙举起手。 “好,好,我闭嘴,不乱猜。” 虽说如此,方乐强烈希望自己的推理就是真的。 蓝海市甘南分局5.4杀人案专案组第二次案情分析会召开。 依旧是局长李海主持,曲卿等一队专案组成员参与。 曲卿汇报新的案情进展。 “第一嫌疑人齐震,目前已经认了罪,但他的作案供述缺乏细节,所能提供的,基本都是我们在之前的审讯中间接透露出的讯息。” “现在,我们有了第二嫌疑人,何毓文,死者何大江的长子,但何毓文其实是何大江去世的兄长的儿子,根据我们的侧面了解,何毓文和何大江在公司经营方向上有所争执,在两个月前,金鼎公司出过一次科研资料泄露的事件,何毓文是能访问那个数据库的极少数人之一。uu看书 .uukanshu” 接着投射屏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何毓文的弟弟何毓武提供的,照片里和何毓文亲密的女子叫蔡沁,是安邦科技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安邦公司和金鼎公司有很大的产品叠合度,市场上一度有着两家公司将合并的传闻,但是并没有成为现实。” “经过对金鼎公司员工们的大面积外围走访得知,何大江和何毓文最主要的争执点,就是要不要跟安邦科技合并,何大江想保持公司独立性,何毓文却是另一种想法。” “我们已经对何毓文、蔡沁的通讯进行了监控,并分别派了人跟踪,目前还没有异常。”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曲卿讲完,归座。 局长李海做总结发言。 “加紧对第一嫌疑人齐震的审讯,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别闹出问题来。” “对于第二嫌疑人和那位蔡沁,做重点监控和排查,一旦发现重要情况,立马跟进,不排除对两人实施控制和抓捕。” “我会让经侦从外围去查一查安邦科技,搜集下资料,希望对你们办案有所帮助。” “好了,散会……” —— “什么,他被送往医院了?哪家医院?好……我这就过去。” 方乐还在继续着之前查找摩托车的走访计划,反正专案会议他也参加不了,与其干等,不如做自己可做的事。 谁知在外的他突然接到曲卿电话,说胖子审讯中晕倒了,已经送医。 方乐心急如焚,打了辆车就赶了过去…… 三十五 多次勘察现场,是很必要的 蓝海市第三人民医院,距离甘南分局最近的大医院。 胖子正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打着点滴,处于昏迷状态。 方乐简单看了一眼,在病房外走廊含着苛责质问曲卿:“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刑讯逼供了?” 曲卿很坦然,摇头说:“审讯都开录像的,没有人会做这种事,医生是说齐震有高血压,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和心理压力下,犯了病。” 方乐立马也想起来了,心头自责。 胖子有高血压,他是知道的,他还为此救过胖子,但后来他却忘了这茬儿,不然将这个情况告知给警方,警方就不会对胖子高压审讯,胖子就不会仓促认罪,也就不会出现在这种事了。 跟在曲卿身边的小韩对方乐的口气很不满意,嘀咕说:“他自己有病,又不关师姐的事。” “小飞——”曲卿低声呵斥。 小韩不说话了。 几人去找到主治医师,医生说胖子倒是没有大问题,但是精神和身体透支了,需要一小段时间的静养和恢复,不建议在此过程中被别的事干扰。 离开主治医师,曲卿对方乐说:“我已经请示过李局了,李局说在齐震身体状态稳定之前,不会对他进行新的审讯,不过——” 她认真地补充说:“暂时不审讯,不代表他的嫌疑减弱,齐震依旧是第一嫌疑人,毕竟目前的证据链,对他极为不利。” 现在胖子出了事,方乐正归责于自己,听了这些话,有些恼怒,说:“胖子明明说过,他被绑架了,你们为什么不去努力证实这一点呢?既然现在出现了第二嫌疑人,而且动机更明显,胖子被嫁祸的概率就更大了,可你们只知道审讯、审讯——” 方乐平时很少表现得这么愤怒,他也不是个爱生气的性格,特别是在面对女性的时候。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所以,曲卿,小韩一时间都无话可说。 方乐转身走了,小韩不满下开口正要说什么,又被曲卿阻止。 她看着方乐离去的背影,沉默。 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问心无愧就好了。 她这个刑侦队长,其实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这时候,曲卿手机响了,有短信,她察看后说:“经侦把安邦科技的资料传到我的邮箱了,走,小飞。” 医院外头的吉普车里,曲卿用平板电脑打开了邮件。 安邦科技公司,成立时间比金鼎公司晚,但升势惊人,被誉为本地未来的独角兽企业之一。 产品所涉及门类很多,也是金鼎公司的最大竞争对手。 但除了这些泛泛而谈的介绍,安邦科技并没有其他问题,没有财务纠纷,没有账税漏洞。 曲卿原本想的是,如果安邦科技有明显问题,就可以借助于经侦,介入其内展开调查、讯问,说不定能查到什么命案关联的线索来。 现在网络上有股民认为,何大江一死,金鼎材料和安邦科技的合并可能大增,所以安邦科技股值一路猛涨,金鼎材料也经历了先落后升。 这样一看,何大江的死,对两个公司本身,都是有着好处的。 曲卿心头对何毓文的怀疑又增了一些,但也仅仅如此了。 这时候,大何来电了,曲卿开了免提。 “头儿,何毓文和蔡沁偷偷会面了,进了一家街头旅馆。” “好,别跟丢了,但也别惊了,我这就过去……” —— 离开第三医院,虽然对曲卿那么发了脾气,方乐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冲动并没有用。 想解脱胖子的嫌疑,还是要找出相反的证据来,具体说,就是确确实实地证明,胖子曾被绑架。 可他一连查了几天了,那些所谓的摩托车群,根本就没有消息。 再接着往下查的话,不过是漫长的拖延罢了。 那么就还有另一个思路,将自己认为的“真凶”何毓文的作案证据,查找并确认下来。 围魏救赵! 方乐没多少经验,他最大的经验,就是一个月里恶补的一些破案电视剧,当然,还有着他自身的想象能力、逻辑思维能力的加成。 那些电视剧告诉他,当破案遭遇僵局,没有新的证据的时候,有一条最为简单的思路:重返现场,复勘! 绿都花园,何家别墅,方乐第三次到来。 还是只有许姐一个人在,对方乐的再次来访,她略略吃惊,不过也尽量配合。 方乐又将上次的作案过程推想演绎了一遍,推演到某一处时,他咦了一声。 不对! 他发现了一个新的违和的地方…… —— 一处街头,某辆用于监控行动的面包车里。 大何给曲卿和小韩播放了之前偷拍的监控录像。 两个明显刻意伪装了下的男女,一前一后进了街对面的“相逢旅馆”。 男的身量不高,但气度出众,女的身材妖娆,也是不凡。 很明显就是何毓文以及安邦科技的公关部职员蔡沁,有着地下男女关系的两个人。 曲卿问:“多久以前的事?” 大何说:“也就十几分钟前吧……头儿,uu看书ww.uukanh.co 往下怎么查?” 曲卿想了想,说:“走,下车,带上仪器。” “欢迎光临!” 旅馆一楼的前台兼迎宾小姐的微笑很快收敛了起来。 进来的虽然是男女组合,但气质上完全不像开房的样子,尤其为首的女子,英姿迫人,倒像来办正事儿的,身后两个手头还掂着什么箱子。 难道是—— 前台小姐略略紧张。 原配带人来找丈夫和小三儿,或者是扫黄办之类要冲业绩? 曲卿亮出的证件打消了她的顾虑。 “刑警,办案,我需要知道十几分钟前,一对儿来开房的男女的房间号,另外那间房的隔壁有没有客人,麻烦开一下。” “啊,哦,好的……” 离去时,大何逗留了一下,叮嘱了前台小姐一句别多话。 开房的人是何毓文本人,房间号306。 上楼的过程中,隐约听到某些房间里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动静。 这个旅馆并不高端,隔音一般,唯一的好处,就是处在金鼎和安邦两家公司所在地之间,相会方便。 用门卡开了305的房间,三人快速铺展开了仪器。 一种感应探头被对准在了和隔壁之间的墙面上,借助于中转信号的仪器组,三人从耳机里隐约听到了隔壁的动静。 初始是哗啦啦的水洗声,以及男女之间类似于调情的笑声。 看来来得还不算晚,隔壁的男女还在预热阶段…… 三十六 同样的诡计,也可以利用第2次 第三次勘验现场,重建犯罪场景,方乐终于发现了新的疑点。 大门口的监控视频里,何毓文是23点59分50秒进的家门,仆人许姐说她听到狗叫从自己的房间内出来,就看到玄关那里大少爷在换鞋子,接着客厅里的挂钟就整点报时了(即0点整)。 表面合理,但细究之下,却存在着极大的证词漏洞。 何家的邻居说听到狗叫,是在0点整,时间判断是根据固定时段播放的电视节目,排除邻居做了伪证的可能,那么狗叫的时间点,就可明确化,作为其他判定的依据。 这里的问题就是,许姐听到狗叫,再出门,是需要耗时的。 原本已经睡下的她,起床,简单穿衣,开门出去,这至少也要七八秒的时间吧?狗叫如果是从0点开始的,那么许姐出了门之后,就是在0点零几秒的时候,甚至更晚。 她要如何先看到玄关处大少爷何毓文在换鞋子,之后才听到挂钟整点报时的? 许姐出现了幻听,提前出来了? 如果排除这个可能,或是许姐刻意撒了谎,就是另一个解释。 挂钟的报时,有问题。 有人将挂钟的时间,给往前调了。 也即许姐出来后,已经过了0点整,挂钟的报时却给了她错觉,以为还没有到。 有动机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何毓文。 如果将何毓文认定为凶手,那就好解释了。 何毓文根本不必要从车里另一侧下来,绕道后门那里去入室杀人,这办法成功率不明确。 他只要在0点左右正式进入家门,这时候许姐肯定已经睡下,做了二十年仆人的她,作息极为规律。 何毓文过去沙发那里,快速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何大江,等待何大江倒地基本没动静了,就去将挂钟时间稍微前调,调节到0点之前,4号的时候,甚至说,何毓文最近一次离开家时,就已经将时间向前微调过了。 在这之后,他才去后门那里将门拉开一条缝,让牧羊犬阿欢的厉叫传进室内,引出许姐出门察看,许姐出来的时候,他则在门口玄关装作换鞋子。 听到随后挂钟的整点报时,许姐就会认为大少爷是差不多整点的时候,才刚回到家,这个时间点,又正好和大门监控那里何毓文进家门的时间对上了号,何毓文于是就拥有了时间上不可能作案的证明! 不可谓不巧妙。 那个挂钟也随时可以再调节回来。 要不是邻居恰好没睡,丈夫在二楼阳台,妻子在看整点开启的电视节目,何毓文时间上的漏洞根本不会被发掘! 再联想一下胖子买包子那个时间上的错位,两者的诡计如出一辙啊! 用这个思路,再去解读吸尘器案发时的启动,也好理解了。 吸尘器根本不是为了消除他遗落的头发之类,而是消去他违和的脚印,因为看客厅的布局,挂钟在很靠近边缘的墙壁那里,地面又被提前清扫过一遍了,何毓文的脚印如果被发现在了挂钟那里的地面上,就会引导警方去思考原因,进而怀疑到他,怀疑到时间的问题,他的不在场证明就崩塌了。 如果运气好的话,挂钟上,说不定还存留着何毓文两次调整过的证据。 方乐戴上了白手套,向许姐索要到了那个挂钟的原装盒子,这盒子被许姐放在自己卧室,用来装东西用了。 方乐踩着拖过来的沙发,将挂钟安全小心地摘取了下来,装进盒子里,带走。 许姐看着他做这一切,满是不解。 在离开的时候,方乐却停了一下,转身对许姐说:“许姐,如果你真的想警方抓到杀害何董事长的凶手,不要告诉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钟表是被警方带走的,可以吗?你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解释钟表不见了。” 大约是看懂了方乐眼神里的某种暗示,许姐犹豫了下,点头…… —— 耳机里,传来隔壁男女的啊啊哦哦,305里,小韩听得耳根都红了。 相反的,曲卿和大何则波澜不惊。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那两个人沉寂了下来,继而才是警方最想听到的对话内容。 “沁沁,我觉得警方现在正怀疑我,咱们俩后头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什么?警察已经怀疑了?你没有暴露什么吧?” “怎么会,警方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儿证据,判定我和那个人的死有关联,他们也不会找寻到的,甚至就算找寻到了,也没办法作为定我的罪的证据。” “那就没关系了,呵呵,这下两个公司的合并,就没有障碍了。” “嗯,等那个被抓的人被定了罪,这个案子就尘埃落定了,咱俩也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你那个弟弟怎么办?他貌似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小武啊,唉,他一直误会我,其实我真的在当他是亲弟弟的。” “呵呵呵,你这个伪君子,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 “别,别再来了,我大下午还有个会呢。” “切,真扫兴,好吧,等案子完了,咱俩再约……” 那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离开了,曲卿三个也随后出了305。 大何兴奋地说:“头儿,这下何毓文的嫌疑,就坐实了。” 小韩也说:“师姐,要不要拘传他?连带那个蔡沁也控制住?” 曲卿并没怎么高兴,想了想,摇头说:“还是先不要了,uu看书 w.unsu.om 何毓文说得对,没有直接证据,就算直接扣押了这两人,也没有用处。” 可是何毓文涉案的直接证据,又会是什么呢? 复勘现场—— 曲卿刚诞生这个念头,手机就响了,是方乐强压住激动的声音。 “曲队,我有个重大发现,可能直接证明何毓文和凶案有关,麻烦你们回一趟分局……” 甘南分局,刑事科学技术室,方乐讲述了自己在现场发现的证词的漏洞,以及由此而来的核心推理,继而指着带回来的挂钟,说:“如果何毓文案发前后调整过挂钟,那么就不排除有痕迹留下来,曲队,请快查一查吧!” 方乐自己没有让痕检员们查验检材的权力,只能等曲卿回来。 曲卿脑海如过电,将方乐的推理过了一遍。 的确,这个思路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于是她不敢耽搁,马上让技侦查挂钟的痕迹。 很快,技侦就汇报说挂钟后头,包括调节时间的旋钮上,发现了几枚新鲜指纹以及血迹。 曲卿让大何去将何毓文上一次来时喝水用的杯子拿来,提取出指纹,和挂钟上的一一对比,全都对上了! 大何和小韩都说:“头儿(师姐),拘传何毓文吧!” 曲卿想了想,终于说:“派人传唤何毓文,还有蔡沁,另外,申请搜查证,彻底搜查何毓文在何家的房间和公司办公室。” 方乐看着充满干劲的刑警们,满含期待,希望何毓文能尽快被判定为凶手吧。 那样,胖子就解脱了…… 三十七 如果就此打住,不再反转…… “警方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儿证据,判定我和那个人的死有关联,他们也不会找寻到的,甚至就算找寻到了,也没办法作为定我的罪的证据。” “那就没关系了,呵呵,这下两个公司的合并,就没有障碍了……” 审讯室中,听着曲卿释放的一段略略模糊的录音,桌对面的何毓文脸色极其难看。 “你们调查我?你们这是非法录制,我要告你们——” 主审曲卿打断了他,说:“这个不会被当做证据,但我想请何总裁解释一下,这些对话里的具体意思。” 何毓文神色数变,说:“我不想说话,我想找我的律师来。” “何先生,”曲卿直盯着桌对面的男子,“你可以找你的律师,但我觉得,有一个小问题,你先回答了最好。” 何毓文耐着性子:“你问吧。” “案发当晚,监控下,你是23点59分50秒进的门,是这样吧?” “当然。” “之后,你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请再说一遍,说得详细一些。” “我正在换鞋,就看见许姐在沙发那边呆站着,有点儿怪,就问她怎么了,许姐指了指地面,我绕过沙发,看到父亲趴在地上,满地是血,我就上去想救父亲,可他已经没有脉搏了,之后我打了110和120,之后和许姐一直等着你们的到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你没有做其他的事吗?” “没有。” “完全没有?” 何毓文犹豫了下,说:“我等得心躁,让许姐去厨房给我泡了杯咖啡。” “等咖啡来的时间里,你也没做别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 “你撒谎——” 曲卿语气忽转严厉,爆发出来。 “客厅角落墙上的挂钟后头,包括调节旋钮那里,我们发现了一些新鲜指纹,而且这些指纹中,还发现了鲜血的成分,经证实,是你父亲何大江的血。” “何毓文,你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动那个挂钟,是不是你杀了你父亲?” “我——” 何毓文一时无语,不敢对视…… 另一边,安邦科技的公关部职员蔡沁,也正被大何跟小韩审讯中。 “蔡沁,你和金鼎材料的总裁何毓文什么关系?是不是你跟何毓文合谋杀害了何大江?!” 蔡沁不愧为公关部的人,眼若桃花,面容妩媚,身段妖娆,即便是处在审讯室中,也双腿交叠,坐姿好看,不知是有意无意,似露非露着套裙之下的部分,让作为笔录员的小韩不敢直视。 而且还提出要求,点起一根女士香烟悠悠地抽了起来。 但这些对大何不起作用,他的审讯简单粗暴。 那段宾馆的录音,自然也提前放过了。 蔡沁却完全不为所动,咯咯笑了笑,说:“警官,我一连几天都在公司或者跟其他人在一起,有人替我作证,你说我合谋杀人什么的,这叫莫须有吧?” “那这个录音内容,你怎么解释?” 蔡沁唇角似笑非笑。 “警官,我建议你再听一遍录音,我和何毓文提到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我们公司和金鼎材料是竞争关系,我又是公关部的,何大江活着的时候,我就很忌讳我跟何毓文的关系被知道,何大江死了,要是换成了你,你想让警察知道这种事吗?” “再说,录音里只有何毓文提到了命案的事,我自己根本一无所知。” “你们最好先问清楚了何毓文,再来问我。” 大何一下哑住了。 这个蔡沁,一点儿都不好对付…… 审完,曲卿大何小韩三人在审讯室外接头,互相讲述了审讯结果,一直在通过监控看审讯的方乐自然也参与旁听。 “录音中,的确没有可以直接指证蔡沁的内容部分,突破口还是在何毓文身上,挂钟后头带血的指纹,是他必须解释的内容,接下来,就看他的心防了。”曲卿做总结。 大何小韩点头,方乐想了想,也跟着点头。 饭还是要一口口吃啊。 可不论如何,胖子解脱有望了! 这之后,蔡沁被直接释放,何毓文的律师来保释,被局长李海下令拒绝了。 当然,何毓文依旧有和律师沟通交流的权力。 而对于何毓文家里和公司的搜索,一无所获,何毓文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杀人的直接或间接证据。 方乐心想,查案推测出凶手是一回事,让嫌犯认罪,看来是另一回事啊。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听来自医院,说胖子齐震醒了。 方乐一喜,赶紧过去。 第三医院距离甘南分局很近,打车几分钟就到了,下车他直奔病房。 病房内,胖子齐震正躺在床上,享受护士小姐的呵护。 兄弟俩眼望眼,面对面,都是一阵激动,然后床边对应的血压等示波器就不正常波动起来,方乐被护士小姐一通警告。 即便如此,齐震还是很迫切地问方乐:“哥,案子怎么样了,是不是查出凶手了?” 方乐安抚说:“嫌疑人有了,目前还在审讯阶段,肯定可以让他认罪的,胖子你别多想,好好休息就行。” 齐震说:“那哥,你不用看着我了,我现在没事儿的,让那个人认罪才是最关键的,你回警局吧。” 方乐迟疑了下,只好点头。 出来病房门,看到了门口被分局安排看守的两个便衣警察,方乐摸出两包买的好烟塞了过去。 2个小时后,下午,分局内,被临时拘押的何毓文终于受不了压力,主动告知看守警自己想坦白。 方乐和曲卿都心喜,准备好了一切,再次审讯。 但很可惜,何毓文所说的,跟他们想听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何毓文说,他的确动过钟表,调整过时间,但根本和杀人案无关。 在0点左右他进了家门,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儿,而电视机还开着,没到沙发上有人,他本能紧张,赶紧走过去,就看到了倒地不起没有了反应的父亲,本来想直接呼叫许姐的,又犹豫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和父亲因为公司经营方向的问题,u看书 .uukanshucm 吵过一架,这件事只有许姐知道,因为是在家里吵的,如果就这么把许姐叫出来,会不会让许姐怀疑,是自己冲动之下杀了父亲? 那一瞬间何毓文想了很多,这时候两类动静,惊醒了他。 一是大概因为感受到他的回归,而隔着一道门在玻璃房里头叫唤起来的牧羊犬阿欢。 一是恰巧因为0点整响了起来的墙头钟表。 何毓文吓了一跳,生怕许姐被惊动出门,那样他就百口莫辩了。 还好,房门的隔音效果良好,钟声响完了,侧室的门也没动静。 但这个钟表声音,也给了他提示。 他想到了摆脱嫌疑的一个办法。 他过去将钟表时间往回调整了一两分钟,之后将吸尘器开启,然后去后门那里将门开了一条缝,让阿欢的叫声清楚明白地传入室内,接着回到了玄关那里,盯着侧室的门。 许姐终于从自己房间出来了,他于是在玄关那里搞出了些动静,引发许姐的注意,接着挂钟第二次响了,他的时间证明终于成立了。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他根本没有杀死父亲,不然就不会仓促间不戴手套沾了血去调挂钟了。 这个解答,比警方所推想的,还更要合理和全面,虽然这依旧排除不了何毓文的杀人嫌疑,但警方也找不出逻辑破绽来推翻他的供词。 于是无可奈何之下,何毓文律师又来保释委托人,签了保书后,警方无可奈何将何毓文释放。 谁知何毓文离开分局没多久,何毓武就来了…… 三十八 好了,换嫌疑人的时间到了 何毓武是满含着愤怒和质疑来的。 “你们为什么把何毓文这个凶手放掉?!” 曲卿只好耐心解释:“何先生,你误会了,根据法律法规,我们只能释放何毓文,但其后可以随时传唤他,在案子了结之前,他无法离开本市,我们也派了人专门监视他,这点请你放心。” 受害人家属来警局闹场这种事,偶有发生,应对办法不是硬抗硬,只能是向家属适当解释一下,这次不同的是,嫌疑人和抗议者都是死者的儿子。 何毓武眼神很冷。 “总之,那个人杀害了我爸爸,我不希望他再出现在我家的公司里,享受着我家的财产!” 有钱人家的内部矛盾,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眼看,要到傍晚了,曲卿请方乐先回家去,案件有了进展会随时联系他,方乐也知道干等无用,但离去前,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将一些现场资料,死者照片啊,现场物证照啊之类,用手机拍一下,回去思量思量。 方乐虽然是个挂名的刑侦顾问,不拿钱的,但顾问就是顾问,也算是警方的非正式编制,他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曲卿做了番不得外传泄露且后面必须删掉的警告,让方乐在物证处对某些东西拍了照,但没给他一手的现场资料。 方乐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院。 胖子已经被他花钱转进了特护病房,房内有用于陪床的床位,方乐就干脆留宿在了病房里,这样万一胖子半夜出了状况,他也能帮个忙。 由于胖子言必称哥,护士小姐离开时还夸赞说:你们俩兄弟感情真好。 入夜的时候,好消息却来了。 曾经疑似诬陷胖子的金鼎材料公司原女职员程菲被找到了。 程菲在同城内另一家公司工作,但不是材料公司了,职位是个小文员。 她租住在一个中高档小区的商品房内,还有一个异性和其住在一起,疑似是其男朋友。 曲卿听闻情报后让一线的侦查员们不要惊了目标,做好监控,自己和大何、小韩连夜驱车赶往那处小区。 在那栋楼楼下,曲卿让大何打电话,诱使程菲主动下楼。 理由是有她的快递,必须本人亲自签收的那种。 程菲一出来楼出口,就被曲卿几人围上了,程菲一刹那的恐慌,语音颤抖:“你、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警察。”曲卿亮出了证件,提出要求:“程小姐,可以到车里接受下问询吗?” 程菲只好抖索着上了车,貌似预感到警方找她不是什么好事似的。 果不其然—— “程小姐,我们想问一问,你之前在金鼎材料就职的时候,遭到另一个人猥亵的事,可以讲讲原委吗?” 程菲脸上闪现逃避,敷衍说:“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了,请你们理解。” “我们无意探讨那件旧事的具体情节,我只是想知道,谁在幕后主使?” “你、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你应该明白得很,你所租住的这栋小区的两室一厅,月租金3500,半年付,还不带水电采暖物业费,租房的是你自己,可以解释下收入来源吗?你不会说就是现在的文员工作的薪酬高吧?” “我,我之前存下来的钱。” “既然这样——” 曲卿看向大何,眼神示意。 “明白,头儿。” 大何听了吩咐就想下车,程菲一下慌了,急问:“你们想做什么?” 曲卿直白地表示:“你不说,你的男朋友或许知情呢,我知道一种搞钱的办法,叫做仙人跳,譬如你诬陷另一个人猥亵你,然后让你的男朋友去勒索对方……当然,或许合谋的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吧,但我觉得你现在的男友有知情权。” “不、不要告诉他,我说——” 程菲低下了头…… 据程菲讲,那次,她的确是诬陷了胖子,但不是自己的主意,是人事部经理陈祥策划的。 陈祥掌握着她工作中犯错的一些证据,可以随时辞退她,陈祥就以此为要挟,和她发生了几次关系,后来又要挟她去诬陷一个刚入职的人(就是齐震),而那次之后,陈祥偷偷给了她一笔现金,让她辞职了。 陈祥……看来这起案子,的确是有预谋的啊,胖子齐震被诬陷,肯定与案件有着某种关联。 小韩则说:“师姐,我还是觉得,何毓文就是幕后凶手,不管他有没有改变过现场,是不是自己直接杀了人,他都有动机啊。” 大何也点头说:“是啊,头儿,金鼎材料是何毓文实际掌权的,陈祥做这种事,肯定是他的授意。” 曲卿简单说:“那就要招来陈祥,具体问一问了……” 陈祥被拘传,连夜受审。 审讯室中,这个平时在公司里大概威风八面的人事部经理,此刻却浑身颤抖,面色发白,如同临刑前的小白鼠。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承认主导诬陷了齐震,以及为何这么做。 曲卿决定晾他一晾,只是在离开前甩了一句: “陈部长,我们有权扣留你24小时,甚至申请之后扣留更长时间,一等明天,金鼎公司的人上了班,你的同事却发现你不在,联系你的手机,得知你因涉嫌杀人案被扣押在了警局里,你知道影响的。” “我们明天会继续审讯你,希望你在那之前做出正确抉择。” 陈祥刹那间的动摇,却还是闭了口。uu看书 uukanshu 警方在审讯陈祥的时候,方乐则在医院病房内通过手机看那些从局里物证处得来的资料。 这些东西,他并不是没有看过,这次也不知看了多少遍,迷迷糊糊中睡去,只是在睡去的那一刻前,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方乐被手机的震动叫醒了,来电显示“曲大队长”。 他正想接起来,谁知手机突然低电量提醒。 没办法,亲自去一趟吧,昨天睡前忘了接上充电器充电。 胖子还没醒,他也就没惊动,蹑手蹑足出了病房。 来到分局,曲卿简单介绍了程菲和陈祥的事,方乐一喜,说:“那赶紧审那个陈祥啊,如果诬陷胖子猥亵是和案件有关的,陈祥或陈祥背后的人,就是真凶啊!” 曲卿说:“在早八点被释放之前,陈祥就招供了。” 那为啥你们仨并没有多少喜色呢? 曲卿用电脑播放了审讯录像的关键部分。 审:“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答:“二少,就是何毓武。” 审:“是何毓武?你确定?” 答:“是他。” 审:“他为什么让你做这种事?” 答:“不知道,兴许是看那个人不爽吧,二少就那个脾气,虽然主导公司的是何总裁,但没人敢得罪二少。” 审:“给程菲的钱,是谁提供的?” 答:“二少……他给了我10万,我给了程菲6万……” 何毓武? 方乐一怔。 这个答案,他的确没有想到…… 三十九 悄悄地进村,打枪滴不要 指使陈祥诬陷胖子齐震的,竟然不是之前的怀疑对象何毓文,而是其弟弟何毓武? 那么凶杀案会不会也是他主导的?可动机呢? 何毓武才是何大江的亲生儿子,他要杀死何大江,得利更多的,应该是何毓文才对吧? 毕竟何毓文才是公司总裁,何大江没有立下遗嘱的情况下,两个儿子继承权相等,但肯定何毓文对公司掌控力更强。 如果不能解释清楚动机,那么陈祥的供述真伪就值得商榷。 曲卿想了一会儿,说:“我有个大致的猜想。” 方乐忙问:“什么?” “齐震就职和辞职,发生在2个月前,而在他就职金鼎的期间,发生了科研资料泄密的事件,那个窃密者,会不会就是何毓武?” 小韩问:“师姐,为什么说是他啊?” 大何也说:“是啊,那个核心内部数据库好像只有三个人有密码,死者何大江,何大江一名老心腹,以及何毓文,何毓武要怎么进去啊?” 曲卿解读:“我们之前走访金鼎公司职员的时候,得知何毓武是大概3个月前在其父何大江的要求下,进公司参与经营的,虽然表现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心底怎么想的谁也说不准。” “但何毓武才是何大江亲生儿子,何毓文想将公司合并或说卖掉这块金字招牌,这违背了何大江的意志,何大江突然将依赖重心转到亲生儿子身上,不难理解,那么他就有可能告知何毓武数据库的拜访身份以及密码。” 方乐一惊,马上接口说:“何大江得知了资料窃密后,发现新入职的齐震在计算机方面能力很强,就主动拉拢齐震,想让齐震帮他查出窃密的内鬼。” “何毓武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指使陈祥设局将齐震赶走。” “但何大江很可能已经猜测出了什么,或者说何毓武认为父亲猜测出了什么,于是后面谋划杀死了自己父亲,同时嫁祸给胖子……咦,还是不对。” “那些失窃的科研资料技术,被应用在了金鼎的竞争对手安邦科技的新产品上,但跟安邦科技的公关部职员蔡沁有私下联系的,却是何毓文,那为何是何毓武窃取并泄露了资料?” 的确。 曲卿想了想,觉得只有一类可能,就说:“这就要看,何毓武是不是也跟安邦科技有某种关联了……” 可是—— 小韩又提出:“师姐,就算证实了何毓武跟安邦有关联,咱们也不能就说他跟凶杀案有关啊?” 之前,何毓文也被高度怀疑,却又不得不被假释。 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乌龙了! 曲卿说:“把情况告知给李局吧。” 在局长李海的主持下,专案组召开了第三次的案情分析会。 李海听取了汇报后,指出: 在没有明确的动机判断,和初步的证据链条之前,不要盲目传唤嫌疑人,以免打草惊蛇,当然,对之前的两个嫌疑人(何毓武、齐震),也不要放松监控。 因为并不能排除三人间合谋的可能性。 根据这个要旨,曲卿广泛安安排了人手,对何毓武撒网式监控。 而这个过程里,方乐却还在思考着。 真的是何家兄弟之一谋划杀人的?还是说,这是真凶用来设的局中局,特意来干扰警方视线的? 如果这个疑惑解不清,案件就可能一直处于迷局中。 无意下,再次用手机翻看那些现场照,看到一处时,方乐一怔,放大,猛然一惊…… “曲队,我要求把这一处的血迹,还原一下。” “还原?什么意思?” 正忙碌着对何家兄弟俩布控的曲卿,却被方乐给打搅了,她耐着性子反问。 方乐给她展示的,是一处现场照片。 死者死时,流出了大量血液,又由于吸尘器的随机移动,使得地面产生了大量血线,交叉纵横。 方乐指着那处,详细解释:“你看,这一处的交叉纹路,貌似比其他地方的要颜色深一些,或说凝结的血块厚一些,同时,死者死时右手是朝前伸出的,他的右手手掌有血,包括手指,这处血迹的交叉,恰巧就距离他的手掌不远,会不会,这是死者死前想写下的死亡留言,用来指证真凶身份的,可不巧被吸尘器给破坏掉了?” 曲卿看着那个照片,猛然说:“走,去技术室……” 半个小时后,曲卿、方乐,连带大何还有小韩一起凑在一台前脑前,观察对血迹的技术还原。 电脑前操控的人叫马辉,三十多岁,是技术室的资深专家,被称呼为马专。 “出来了,你们想要的‘血字’。” 马辉停下了操控,电脑屏幕上的血痕停在了最后一刻。 其实那处血痕已经七零八落,所以只好利用血迹厚度和颜色频谱相近的原则,来将多余的血线边缘去除,并加深原色,以形成原始图形。 乍看,那图形的确像是个字,“示”字。 几人看得蒙头蒙脑。 “示”? 这算什么死亡留言? 马辉提醒说:“这东西你们不能单从字面上理解,要知道死者临死前体力不多,精神意志难以持久,有可能简短化地去描述什么。” 简短化,莫非是名称代号? 方乐看着这个字,猛然醒觉,脱口说:“把这个字上下拆开,会是什么?” 示……二小…… 啊! 经拜访在何家做工20年的仆人许姐,警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何大江没有高学历,普通的工厂打工仔出身,所以创业初期,何大江没什么钱,何毓文何毓武兄弟俩自然也曾经经历过穷困的日子。 人穷的时候称呼也随便,何大江对次子小时候的称呼,就是“二小”。 现在重点的嫌疑人,只有三个。 齐震,何毓文,何毓武。 齐震先不论,uu看书 ww.uukashu如果这个血字是死者刻意留下的,何毓文的嫌疑就会降低,何毓武的嫌疑大增。 而在这种情况下,专案组内部,出现了新的案情猜想。 第一,何毓武本人是直接凶手,但这不符合作案事实; 第二,何毓武是凶案主使者,齐震是直接的杀人者,二人是合谋或雇佣的关系,齐震的电脑数据就是其自己删除的,是为了掩藏证据。 所以警方应该双管齐下,一边继续暗中查何毓武,一边接着审讯齐震。 得知了这一点的方乐当然极力反对,但警方的侦察方向,又不是他能影响的。 他只是个有名无实的顾问而已。 说得难听些,要不是和局长李海的这层关系,没有人拿他当盘菜。 方乐也想通了关节。 要想彻底摆脱胖子的作案嫌疑,并不是等着何毓武先被查实做了案,谁知何毓武供述时,会不会顺势将胖子给拉进来。 给胖子洗脱嫌疑只有一种最有效策略,就是完完整整地证明出来,齐震那晚的确遭到了绑架。 于是方乐紧急赶往第三医院,想在警方对齐震展开新的问供之前,再次听一遍齐震的绑架描述。 但在到病房的走廊内时,他却被堵住了。 一名将要生产的孕妇被手术推车推着,紧急送往分娩室,方乐只好贴墙站着,以免影响到通行。 当那台推车经过自己身边时,看到那非常明显地隆起的肚子,一刹那的灵感火花闪过。 方乐低啊了一声,他怎么忘了,还有那种可能性了…… 四十 这种绑架办法,没听说过 对于何毓武的后续调查,更加深了他的嫌疑。 依据经侦队提供的资料,何毓武竟然还有一个影子身份,此身份拥有大份额安邦科技的股份,而他的股份购入时期,正是在安邦新产品上市之前。 安邦科技的股票此后大涨,何毓武暗中很是捞了一笔。 另外,何毓武平时应该是个没有多少存款的富家公子,单纯跑车就搞了好些辆,他是怎么不通过家庭获取到资金大量购入安邦科技的股票呢? 一个办法:窃取金鼎材料的科研资料,卖给安邦科技勾兑股份! 可以想象,如果何大江查明了这件事,何毓武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父子亲情、继承权受影响还罢了,更不排除被拿公司当命根子的何大江诉诸于法律手段,用于和安邦科技的争斗。 毕竟传闻金鼎材料曾有状告安邦科技窃密的计划,可惜把握不足没有提告。 因此,何毓武有着最为强烈的杀父动机! 曲卿正迟疑于接下来怎么调查何毓武,以及如何对还在康复期的齐震进行新一轮的审讯,方乐兴冲冲跑来了。 “我想出来为什么查不出那些摩托车车群了!” 曲卿一愣,反问:“你还在想这件事吗?” 其实曲卿已经从心底认定是齐震跟何毓武合谋,杀害了何大江了。 方乐直接说出自己的推想: “我之前一直惯性思维,认为是那些摩托车车手分散着抵达了集结地点,其实分开的不是摩托车手,而是人和车本身,人随便什么交通载具都好,车的话,只要使用一辆或几辆运输用的大货车,集中性地运载摩托,人车先后抵达目的地就行了!” 曲卿一愣,不得不说,这个思路是可行的。 可是,如果真的就为了绑架个人,这么干是不是太折腾了? “曲队长,我请求再次调查案发当夜或之前的交通记录,查出运输过摩托的大货车!” 面对方乐渴盼的目光,曲卿鬼使神差点了头。 算了,反正让这家伙死了这条心,也是好的。 “师姐,是不是该去审那个齐震了?” 正等待下一步命令的小韩在旁提示。 曲卿摇了摇头:“你跟大何去吧,注意方式方法,对方是病人。” 小韩撅了撅嘴,不是很愿意的样子,师姐竟然跟着这个看相貌就是靠不住的男人去查证毫无证据基础的猜想…… 市交通支队,曲卿和方乐得到了想要的讯息。 案发的5月4号白天到深夜,再到5号的凌晨时分,能运输足够量摩托车的箱式大货车,一同有16辆,其中有13辆是外地的,在入市区的收费站那里有登记,没有一辆装运的是摩托车。 当然,收费站那里有没有对每一辆车仔细检查运载物,就不好说了。 剩下3辆应该是搞市内运输的,都没有运载记录。 两人决定先查这三辆。 前两辆根据车牌号联络查明,一辆是市内一家连锁超市倒腾货物用的,一辆是某水产公司的冷藏车,幸运的是,到最后一辆货车的车主注册登记地点时,两人都直觉找对了地方。 因为这是个摩托车行,规模不小。 车行经理很干脆地告知了怎么回事。 “那天下午我们的确用一辆大货车集中运输过摩托车,但和我们车行本身无关,那些摩托是归属于一个展演单位的,他们将摩托提前送来,请我们改装和维护,以提供表演时用。” “具体是什么单位?” “这我倒不知道,和我们车行签约的是滨海广场的会展中心,我只是听他们提了句用途,他们在4号的晚上有一场表演赛。” 蓝海市靠海,滨海广场是市区最大的广场,会展中心依托着广场的人流,地段极佳。 不论是产品展览、大型会议、商务聚餐,还是各项赛事、娱乐活动、婚宴庆典,滨海会展中心都是承办地点的不二选择。 进入其内,厅层宽敞,感觉比一般的室内体育馆都要大上许多。 他们找寻到会展中心负责人,得到了5月4号的承办内容列表。 5月4号的晚上8点开始,有一场某大型体育用品公司的年度宣传晚会,不少的体育明星都来捧场,而压轴的演出,就是摩托车的车技表演,由许多的专业车手驾乘改装过的摩托,在被铁丝网围住的室内各种狂飙,秀车技。 负责人提供了表演录像,看着对应时段舞台上的摩托车,以及舞台下狂热的现场观众们,曲卿和方乐对望,心头同时一亮! 这些动静,和齐震描述的蒙眼时所感知到的,极其相似。 怪不得方乐之前走访一直查不到线索,这是室内表演,而不是室外的。 不过—— 曲卿说:“齐震陈述时还说,有人用鞭子抽打地面,以威胁的口味胁迫他,但看这个节目里,并没有此类环节啊。” 方乐说:“到那里看一看,就知道了。” 到了场地超过一个大足球场的晚会展演大厅,方乐的证实计划却被阻碍住了。 这个大厅当晚是个封闭的空间,8点没多久就封闭了,但齐震出门买东西是深夜11点,他根本不可能被带进来大厅里。 站在舞台上,看着四面的观众坐席,方乐很快想明白了,啊了一声,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绑架者根本没有带齐震进来这里,甚至不必要来会展中心,他们只要采用即时录制的手段,将表演时的现场录音用信号传输出去,uu看书.uuashu就行了,囚禁地点其实在另一个地方,绑架者利用了这里的动静,给齐震造成了场地上的幻觉,从而蒙骗了齐震,使得绑架地点无法被查出,也将我们的思路导向室外,并致使齐震成了说谎者!” 如果是真的,绑架者当真是费尽心思。 但曲卿也质疑说:“这种办法,原则上行得通,但毕竟是传送的声音,不怕被绑架者听出异常吗?” 方乐摇了摇头,说:“我了解胖子,他的胆子很小,当时他是被蒙住了眼的,只能听不能看,绑架者再以皮鞭抽地,进行恐吓,这种情况下,胖子是无法用听力识别和有效思考的。” 曲卿想了想,点头:“有道理,这样吧,去医院,找齐震证实下。” 离开时,两人去拷贝了那场晚会的整场内容。 医院病房里,方乐利用平板播放了那场晚会压轴表演的部分,被用毛巾蒙住了眼的齐震立马激动地叫出口:“是这个动静,就是这动静……啊,不要打我啊~” 胖子一把撤掉了毛巾,脸上因恐惧产生的纠结表情,格外鲜明。 看来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出来病房,顾问和大队长两人低声讨论。 “虽然关于绑架的这个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但既然绑架者是在其他地方的,很难查找。” “的确……不过何毓武的杀人动机至少是清晰明确的,绑架即便不是何毓武自己做的,也会是他派的人,捋一下何毓武的社会关系吧。” “嗯,有道理,回一趟分局……” 四十一 只有口供,没有物证 何毓武的社会关系,一早就被统计出来了,只是之前缺乏侦查方向,排查不出什么来。 这位二少的社会关系很杂,有社会混混,有娱乐明星,也有酒吧ktv那些经营者。 有名有姓的,总结起来,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了。 一一排查的话,耗时不菲,警力也吃不消,不很现实。 必须定出个排查的有效条件来,尽快找寻到何毓武的绑架同伙。 曲卿三人扫描了一圈名单,查不出明显的嫌疑人,即有重大犯罪前科那类人。 方乐看着何毓武的个人履历,猛然说:“或许,那些合谋者,并不在名单之中。” 大何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吗,但我们目前只能搜集出这个名单了,很多何毓武私底下结交的人,不可能一一知道是谁吧。” 方乐没理会,指着电脑里何毓武的履历记录,解释:“这里面说,何毓武开始时无心于行商,而是对娱乐业有兴趣,看这几短话……何毓武曾立志做演员,一度去片场跑龙套,甚至用闲钱投资影视剧,后面也做过一段正式演员,但没演出什么名堂来。” “而他成为正式演员后参演的几部戏,都不出名,是在本地演的,大部分拍摄地点,都是在蓝海影视城,这些戏里也有他的投资,他在那里,应该认识相当多的人才对。” “而录制转播异地的声音,尽量让被绑架者听不出异常来,再加上照明那些,必须有足够专业的设备,以及专门的场地才行吧?” “影视城那里,应该就有着这样的条件。” 其他三人眼一亮,曲卿当即就说:“走……” 蓝海影视城,坐落于海边,靠山,同时也是个热门旅游地。 四人驱车赶来,当然不是赏景或对明星探班的,照例直接找寻到影视城负责人,询问5月4号深夜时段,有没有谁租用了拍摄场地,或者使用了这里的设备的。 负责人翻出记录,给出了答案。 5月4号深夜影视城一共承接了4场戏的拍摄,归属于不同的剧组。 其中3场是个固定的剧组,已经在这里拍摄了小几个月了,班子人员很多,剩下的一场,马上就进入了怀疑视线。 那是个临时租用场地的拍摄计划,名目模糊,导演叫王立臣,也算影视城的常客,但据负责人讲,来拍摄那晚,王立臣虽然是开着自家剧组的面包车来的,但车上并没有下来其他人,连带他几乎不离身边的男助手都不在。 而这个王立臣,后面查明,就是何毓武投资以及参演过的其中两部戏的导演。 曲卿问出了王立臣的更具体资料,开着吉普紧急赶往就住在本城的王立臣家,中途抽调了一些警力,预备抓捕。 王立臣和其助手马明很快被在自家里抓获了,在曲卿的高压审讯下,两人很快坦诚了所知事实,完整讲述了原委。 原来,王立臣不是知名导演,能得到两部戏的拍摄机会,很大情况下是得到了投资人何毓武的青睐。 在何毓武做龙套的时候,王立臣还不知道何毓武的富家少爷身份,他这个剧组里的原现场副导演对何毓武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因为后者演技不好,还很傲气,眼高过顶。 但等他发现商业界名人何大江跟何毓武私下见面,推断出何毓武的富二代身份后,就对何毓武改变了态度,慢慢巴结,这份巴结起了效果。 后来何毓武投资影视剧,王立臣就由副转正,成了把持剧组一切的总导演。 所以王立臣对何毓武是既感激,又害怕而不敢得罪。 5月3号的时候,何毓武就直接来他家里找到了他,提到请他帮一个忙,他说有一个人得罪了他,他想整治对方一下,具体说,就是吓那个人一次。 何毓武还提出了那个伪造绑架现场的计划,连同会展中心的表演内容部分,都是何毓武提及的。 王立臣觉得这个计划可以尽量撇清自己,而且下一部戏还需要寻找投资,只好答应了。 具体过程就是,助手马明利用何毓武提供的票,进入了晚会,并录制声音,王立臣则来到影视城这里,租用场地,利用这里的设备在摄影棚里预备拍摄。 到11点多的时候,何毓武联系他,让他到某个地点接人。 王立臣战战兢兢地开着面包车到了那个荒僻角落后,发现了地面躺着一个人,看身形非常胖,旁边还有一个感觉比较壮硕,戴着鸭舌帽子的男子等待着。 他和那个鸭舌帽男子根本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看清对方具体相貌,只记下了身高体型,然后协助着对方将地上的胖子搬运到了自己的面包车上,之后他就开着面包车回到了影视城,将胖子拖到了摄影棚里,准备好了一切后,冷水浇头,将胖子浇醒,开始拍摄。 他很投入,完全将这次“伪装”绑架当做一次导演节目来搞,还根据何毓武的要求,用那个神秘人提供的摄像机全程录制了下来。 一直折腾到次日凌晨,uu看书 ww.uknhu 他又被要求开车将胖子遗弃在了某处。 不过那些录像,都被何毓武后面索要去了,何毓武说是想随时欣赏胖子受虐待的内容,王立臣自己怕惹麻烦,就没有留下录像备份。 结束了对这位导演和助手的审讯,曲卿一时有点儿把握不准,下面该如何做。 根据王立臣的形容,他所协助绑架的胖子,正是齐震本人。 但是完全没有绑架过程的相关物证留下,只有这两个人的口供,不论是为齐震脱罪,还是定何毓武的嫌疑,都不充分。 但方乐却很激进,说:“曲队,传审何毓武吧,同时搜索他的办公室和家!王立臣不是说过,何毓武想留下那些绑架录像欣赏吗?” 大何却说:“那恐怕只是哄骗王立臣的借口,如果我是何毓武,才不会留下视频,而是马上删除掉。” 小韩则说:“师姐,王立臣不是说,他去接头地点,是一个长得壮硕的人在等着吗?那个齐震如果真的是被绑架的,必然需要被谁从锦绣小区运送到接头地点,何毓武是个看着偏瘦的人,那个送人的,应该是何毓武的团伙,要不先查出那个人的身份来?” 不错,不同于对内情无知的王立臣,跟何毓武一同参与绑架胖子的人,必然是和何毓武关系真正非同一般的,其所能提供的证据,必然更加有效。 曲卿思考了下,说:“这样吧,再次察看那份何毓武的人际关系名单,看上头的人物资料记录,有没有符合王立臣所说的那种身高体型的人。” “好的,头儿(师姐)。” 四十二 1万字内结束本案,大概…… 很可惜,查遍了初步能获取到的资料,都没有和王立臣的供述高度吻合的。 不过,这些资料很多的人物记录都不是现在的,不排除某个人体型改变了。 曲卿只好吩咐,去现实里一一比对列表上符合王立臣描述中身高对得上的人物,尤其别放过何毓武结交的那些混混们,因为肯跟何毓武一同谋划绑架的,大概率不是正经人。 只是,半天后,还是查而无果。 一队办公室内,方乐发着呆,联想了好长时间,忽然惊叫,吸引到了留守在分局内的曲卿的注意。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曲队,我们是不是又被何毓武给绕进去了!” “怎么说?” “王立臣说他觉得那个接头的人身高和他差不多,一米七三左右,何毓武自己身高多少来着?” “资料里显示是一米七四……啊,你难道是怀疑?” “不错,我怀疑,那个接头的,就是何毓武本人!” “你是说,何毓武当时穿了厚衣服?” “不,无关衣服的事,曲队,你想想,何毓武之前干过什么职业来着?” “演员。” “对了,演艺行业,离不开服化道,我曾经给胖子举过一个电影的例子,叫瘦身男女,刘德华主演的,刘德华起先是个胖子,后头瘦了下来,他当然不是先增肥再减肥来拍电影,只是穿了相应的道具服,包括贴假肌肉,如果何毓武也那么做了,再刻意选一个荒僻无路灯的地点接头,还一言不发,王立臣肯定被蒙蔽过去!” “这——初听是很可能,不过实际里真的可行吗?” “问一问王立臣这个专家,就知道了……” 王立臣还处在被关押状态,十分配合,听了两人的假设,回应说:“如果只是夜色里穿上一个道具服,比如肌肉背心那类,的确可以以假乱真,另一个办法则是一点点地贴假肌肉,但是贴假肌肉的话,比想象的要耗费时间,而且自己一个人也做不来,怎么,这和案子有关吗?曲队长,我什么时候能放出去啊……” 离开了留置室,方乐激动地说:“用这个思路套一下的话,那个在何家杀人并离开了的胖子,可能也是何毓武本人,因为胖子的身高,也恰巧就是1米74!曲队,拘传何毓武吧!” “别忙,去技术室那里。” 技术室里,痕检专家马辉听了两人所提及的设想,笑说:“这种伪装手法,虽然我还没有接触过,但原则上的确不能排除掉,要真是这样,你们要对付的嫌疑犯,看来是个相当聪明,懂得借助于科技手段的人啊。” “我去告诉胖子这个好消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马辉不由调出某段监控录像,忽然想到些忘了补充的话,抬头看,那对儿男女已经不见影子了。 也罢,后头再说吧…… “方乐,你等等——” 快要走出技术室门口的时候,曲卿叫住了方乐。 方乐转身,满是疑惑。 曲卿的面色非常严肃。 “你不能把我们现在的调查进展,告知给齐震,这不合办案原则。” “可是现在明明何毓武本人嫌疑最大啊,胖子很明显是被冤枉的吧?” “那也不行,我说了,这是原则,你如果真当自己是刑侦顾问,是警方的一份子,就要遵循这个原则。” 对着曲卿极其认真的视线,方乐认输了,说:“好吧,那我只是去看看他,总行吧?” 曲卿没答话,直盯着他看。 一直到彻底离开警局的时候,方乐还能感受到芒刺在背般的视线。 医院里,听了方乐说的凶手已经有眉目的话,齐震很兴奋的样子,没有问凶手具体什么身份,而是希望真凶尽快被抓到,治罪,还他清白。 方乐必须即时了解到警方的调查进展,所以简单安抚胖子之后,就离开了病房。 没多远,走廊上他又给别人让步了。 是一个女人,和个像是她丈夫的人,一个人抱着一个婴儿要离开,旁边还有个护士在陪着,那对儿婴儿,都是一样的双眼皮儿,黄褐色头发。 这女人,貌似就是前天被送来医院的产妇吧? 那么这对儿婴儿难道是生出来的双胞胎? 看着那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方乐猛然联想到了什么,可一时又没把控到,摇摇头,离开了。 一回到分局,就被曲卿电话叫过去了,还是在技术室,专家马辉那里。 曲卿和大何小韩都在,曲卿尤其面无表情。 “马哥,把你的结论,给方乐讲一下吧。” 马辉点头,说: “之前你们问我,用那种影视道具伪装另一个人,可不可行,我说原则上可行,但在这个案子里,其实是很难行得通的。” 什么?! 方乐激烈地问:“为什么行不通?” 马辉指着电脑屏幕里,那个何家监控录像里的凶手和第一嫌疑人齐震的身材样貌对比图,解释: “那种影视道具,欺骗得了人眼,却欺骗不了电脑,就算是一对儿双胞胎,从小吃穿在一起,一切都一样,等他们长大了以后,利用电脑比对一下,也很难说能一模一样,但这个里的相貌体型对比结果,超过了99%,这不是一般的道具可以达到的效果。” 离开技术室,方乐只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他是信任齐震。 但他同时也是个会保存理智的人,当现实里的证据几次三番冲击着他的思维时,他也会自我怀疑。 是,王立臣作证协助绑架过一个像是胖子的人,但也只是口供。 和王立臣接头的,就是伪装后的何毓武,这也仅仅来自于猜想。 难道,他的信任错了? 不,不能简单放弃…… 分局第四次专案组会议上,曲卿提出了拘传何毓武的建议,毕竟有着王立臣的证词,警方有充足的理由将此人扣押,并同时搜查可能的物证及线索。 局长李海赞同了,uu看书w.uuknsh 并说一旦做出了拘传决定,就瞒不住了,需要和嫌疑人对决,一局定输赢。 警方的行动雷厉风行。 何毓武很快被从公司里带到了分局,而在审讯时,二少爷大吵大闹,指责说明明他的大哥何毓文就是凶手,警方却视而不见,这完全是本末倒置! 曲卿播放了王立臣的审讯录音,面沉似铁,声线冷硬: “何毓武,金鼎材料的科研机密遭泄露之后不久,你用一个影子身份,入股了安邦科技公司,随后安邦科技发布了新品,你的股份市值水涨船高,如果这些被你的父亲知晓,你的处境将极为艰难,所以你有着谋害你父亲的强烈动机。” “而现在,又有证人证明你伙同绑架了齐震,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仿佛被提到核心话题,何毓武放弃了“表演”,原先的激愤消失不见,反而冷静下来,以完全不符合他的日常人设——一位放浪不羁的富家公子哥——的外在表现,游刃有余地坐回椅子上,冷淡地说: “警官,你提的这些,不是猜测,就是口供,实话告诉你吧,我跟那个王立臣,已经闹翻了,我决定撤回对他的新戏的投资,这点儿已经提前口头告知给了他,他恨我,要栽赃我也是很正常的,你们倒是该考虑一下,和他合谋的,是不是其他某个人,或者至少——” “拿出我涉嫌杀人的直接证据来!” 和这位二少爷的对视中,曲卿感受到,这个人同样不好对付。 后头对何毓武的公司办公室和家里的搜查中,什么有用的都没搜出来…… 四十三 锁定,锁定,再锁定! 当然,将何毓武拘传来,曲卿也从没想到单凭证人证词和动机分析这些,就想让嫌犯招供,所以她紧接着就说: “那么,仔细谈一谈,你在5月4号晚上,就是你父亲死去的那一夜,你的行踪吧。” 何毓武联想了一阵的样子,才说:“那一晚啊,从6点半开始,我就和一堆朋友在一家ktv里玩闹了,一直到了10点钟左右,我们才出来,各自分开了,不过我没有回家,而是跟一个哥们开着我的跑车在市区里到处闲逛,一直闹到5号的3点半左右,我才开车回家,那时候你们警察的人已经把我家包围了,你们自己就能为我证明吧?” 从4号的晚上10点到次日的3点半左右,这个时间段,完全把齐震11点出头被绑架,以及何大江0点不到被杀害的时间段,给包拢进去了。 将何毓武丢给看守警,曲卿将何毓武所说的和其一起开着跑车逛了大半夜的那个哥们招来了。 此人正是何毓武人际圈列表中的其中一位混混,被审讯的时候,滴水不漏,看来也是个老油子了。 何毓武如果是专门挑选出的一个适合串通作伪证的人,再诱之以重利的话,想从此人口中掏出相反的证词来,并不容易。 只好调取交通录像先挑何毓武证词的毛病。 但交通录像仿佛也在何毓武的考量之内,市区内许多的交通监控,那一夜都拍下了何毓武的跑车踪影,跑车还超速了,何毓武更有几次直接下车买东西,以及在加油站加油,从而暴露在了路面监控以及店铺视频里。 总之,这些并不能完全论证何毓武的证词,但也无法推翻。 最终,何毓武被关押满24小时后,被律师保释了。 方乐对警方同意放人当然极其反对,在他这里,何毓武是凶手已经确定无疑了。 当何毓武走出警局的时候,众人仿佛看到了这个年轻人嘴角似有似无的嘲讽。 这个人,远比他的大哥何毓文,更有城府啊…… 不甘心的方乐最终从那些视频中找寻到了“破绽”。 他发现,虽然何毓武说自己大半夜都在飙车,但在并不算少的监控视频中,车速,或者说飙车的技巧展现,全程并不一致。 准确说,依照时间线分为三段的话,第一段和最后一段都是车速极高,飙车技术很好,但中间一段却车速较稳妥,也没玩出什么漂移的花样,用方乐的推断就是,何毓武本人在开始的确在开车,但中间有一段将车交给了那个同车的混混,让混混代开,他本人则利用中间的这一段时间,去绑架了胖子,到何宅杀害了父亲何大江,接着又去找李小红嫖妓,做完一切又回到了车上,继续飙。 可推测始终是推测,那个混混根本不吐口改证词,也没有一直关押的理由,也早就被放出去了。 —— 警方已经将何毓武当做了重点怀疑对象,这点儿何毓武肯定已经知晓,所以这少爷被释放以后,日常该怎么做,这会儿还是怎么做,明明警方派了人跟踪和盯梢他,却无所畏惧,反而表现出几分刻意的挑衅,真是把警方盯梢的人气个半死。 而在这天夜里,绿都花园,潜藏在一辆车里的大何等人,则利用听鸟仪窃听到了何宅里比较明显的动静。 听声音像是何家兄弟俩的争执。 “小武,爸爸已经死了,明天就要出殡了,事情已经过去,你回来公司,不要再这么玩下去了,咱们一起好好经营,好吗?” “哼,爸爸死了,公司不正好全部属于你的了吗?” “你这叫什么话,金鼎材料是父亲一手创办的,是属于何家的公司,你和我都有份啊!” “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我亲哥,你自己也知道这点,你不是一早就盼着他死了,你完全控制公司吗?” “啪——” 巴掌声。 “住口,你、你——” “呵呵,很好,这一巴掌,就算把你我的兄弟情清除掉了,你我从此不再是兄弟!” “你回来……” 没多久,半张脸通红的何毓武走了出来,上了庭院里的跑车,在铁艺大门的自动开启下,迅快驶出了何宅。 何毓文跑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追不上弟弟了。 不过大何等人却追上了,并紧急联系了曲卿。 曲卿立马吩咐大何远远缀上就行,并安排其他车辆沿途轮换跟踪跑车。 可惜何毓武的车速过快,曲卿只好临时请求交通部门紧急支援,锁定何毓武的去向。 慢慢的,何毓武的车速减缓了,并在某处小区外停下了。 何毓武似乎在打电话,一连重复多次,电话才通,似乎何毓武想找一个住在这个小区里的人。 不久,那个人出现了,是个女人。 用观望镜看清了对方容貌的大何暗惊。 那不是别人,正是蔡沁,安邦科技的公关部经理! 何毓武一把将蔡沁拽进了车里,就想做那种事,蔡沁很不愿意,反抗起来。 何毓武似乎怒了,一巴掌抽在了蔡沁脸上。 “臭婊子,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你背着我,暗中在和我大哥交往,你是不是也曾经对他暗示过,只有我爸爸死了,他才能掌控公司,能和安邦合并啊?” 蔡沁一下子被打傻了,停止了挣扎,嘴里却很快恼怒说: “何毓武,你疯了,这不像平时的你!” “哼,这的确不像平时的我,因为我已经看穿了,你想利用我和我大哥,除掉我爸,让后和安邦科技坐收渔利,安邦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和承诺?” “你、你胡说,我从来没有直接说过,uu看书 ..om 让你去杀死何大江,是你自己乱想的。” “哼,你果然不承认,既然如此——” 何毓武一下子掐住了蔡沁的脖颈。 远程监控着这一幕的曲卿连忙下令: “对两人实施抓捕!” 往下的抓捕,并不很顺利。 蔡沁几近被掐晕,所以无法反抗。 但是何毓武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瘦弱,反而体格很强壮,是个练家子,跟大何斗得不分上下,要帮忙的小韩则被一脚踹倒,是在其他赶来的警察的协助下,何毓武才被制伏,戴上了铐子。 何、蔡这两个人的翻脸,为警方的案件侦办提供了突破。 不过,何毓武和蔡沁依旧不肯就缚,在抗拒着审讯,不肯承认合谋杀害了何大江。 但警方已经不完全将希望放在审讯上了。 首先在经侦队的配合下,次日警方就暂时查封了安邦科技,控制了整个公司。 而在公司和蔡沁家里,分别搜出了一份机密的合约。 合约里安邦科技高层承诺,只要公关部的蔡沁能促成金鼎材料和安邦的合并,并使得安邦科技在合并条款中占到好处,就会给予她新集团内的一定比例股份。 估计蔡沁也是在这种贪欲的驱使下,同时和何家两兄弟私通,蛊惑两兄弟去除掉合并的最大障碍,两人的父亲何大江。 大哥何毓文没有中招,弟弟却中招了。 因为弟弟窃取机密换股份的事,成了杀人诱因。 但仅凭这些侧面推论,并不能定何毓武以及蔡沁的罪刑…… 四十四 兄弟,永远是兄弟,和血缘无关! 方乐定定地盯着电脑屏幕里的两个人看。 一个是胖子齐震,一个是那一夜疑似的杀人凶手。 即便是多年同吃同住的双胞胎兄弟,也不可能相似度那么高。 但现在已经几乎百分百确认,胖子齐震根本和命案无关了,5.4案只是何家内部矛盾被外因诱发产生的一个弑父案。 可为何何毓武能够找寻到一个那么像胖子的人,或者是如此高度地伪装成胖子呢? “几乎百分百确认”,“几乎百分百”…… 啊了一声,方乐直奔分局刑事科学技术室,找寻到了马辉。 “我记得之前,你们的人提到过,何家大门的监控里,戴着头套的胖子和小区里离去的路灯下的胖子,相似度接近百分百,证实是同一个人,就是作案凶手,后头又说过,这个凶手跟被抓后警方扫描到的胖子齐震的身体数据,相似度也超过了99%,是吧?” 马辉愣怔了下,点头。 “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前后两个数据,存在接近于1%的误差呢?” 马辉想了想,说:“可以这么讲,不过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我想具体知道,这1%的比对误差,到底差在哪里……” 离开技术室,找寻到曲卿,方乐的兴奋已经抑制不住了。 “曲队,我觉得我找寻到凶手杀人的核心诡计了!” “什么意思?” 听到此言,曲卿不解,大何跟小韩也看了过来。 “凶手和胖子被抓后的身体数据比对,有1%左右的不匹配,我问马辉具体是哪里,他告诉我,主要是两个地方。” “一是眼睛,更具体说,是眼眶部位;” “二是耳垂,准确说是左耳垂。” “眼眶的部分,真凶比胖子的深陷一些,耳垂的部分,则有一些凸点成分。” 三人满脸懵懂。 这又能说明什么?毕竟监控里提取数据,和局里直接仪器扫描身体数据,效果原本就不可能对等啊。 但方乐却很坚定。 “我之前说,是何毓武伪装成了胖子,杀害了自己父亲,是吧?” “那又怎么了,那个猜想,实际上行不通啊。” 这也是马辉说的。 “简单的影视道具服,自然行不通,但要是特别定制的呢?” “如何个特别定制法?” “3d打印,制作模型!” “啥?!” 这个新潮的概念一出口,曲卿三人就惊了。 “方乐,你开什么玩笑?” 曲卿都忍不住跳脚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曾仔细看过安邦科技的各类技术和产品项目,其中就有这么一项,而安邦科技是主打材料产品的,完全有能力将3d打印应用于现实里。” “只要先扫描了何毓武的身体数据,再扫描到胖子全身上下的身体数据,二者相减,就能得到一件类似于外套的‘衣服’,这‘衣服’形同于人皮,只要套上去的话,就能最大限度减少何毓武和胖子的形体差别,偷天换日。” “这个猜想,也正好可以解释胖子当晚的遭遇。” “绑架他的人,为什么让他脱光衣服?为什么羞辱他,胁迫他做各种动作,包括转圈?又为何将这一切录制下来,而且提供录制器材的,正是何毓武方面?因为他伪装胖子,必须获取到胖子最具体直接的身材数据!” “而为何眼眶那里出现了偏差呢?” “因为绑架的时候,何毓武不敢对胖子大量用药,也不敢用棍子之类打晕他,不然留下伤损血检证据,警方会倾向于相信胖子的确被绑架了,他只能用布蒙住胖子的眼睛,但也正是因为蒙眼的行为,使得对胖子的身材数据扫描不完整化了。” “甚至说,就算完整地扫描了胖子的眼部特征,眼眶那里有睫毛的存在,也不可能百分百地覆盖住何毓武的眼皮部分,于是出现了轻微偏差。” “至于耳垂的差错,更加简单,何毓武大概最早扫描自己身体数据的时候,是没有戴耳钉的,但后头匆忙套上打印的衣服的时候,忘了摘取,于是耳垂鼓突了些。” “再想想,一个同样被我们忽略了的地方,多个监控到凶手的视频里,为什么凶手都走得不紧不慢?杀人后不该快速逃离吗?不是凶手心理素质好,而是他根本不敢走快步!” “胖子齐震体重超过200斤,浑身赘肉,快步走浑身抖动,凶手穿着‘肉衣’走,肯定也是类似情景。” “但要注意到,那个假人皮的材质,和真正的人体相去甚远,不论是重量、弹性,一旦出现抖动,很容易被识别出和人类体脂的区别,这是凶手要慢悠悠步行的最大理由。” 方乐长长说完,灌了口曲卿桌上的矿泉水,也没注意那是曲卿喝过的。 曲卿三人相互望望,还是头一次统一了对方乐的意见。 “你的推理,找不出破绽。” 因为太脑洞了,没法去测试过可不可行。 但是,曲卿又无奈说:“对何毓武能搜查的地方,都搜查了,根本找不出实际的证物,安邦科技总部的确有3d打印设备,但我之前特意看过,没有使用记录。” “只能对何毓武和蔡沁两人分别审讯,看哪个先成为突破口。” 想什么,什么来。 何毓武的大哥何毓文来到警局,提供了专案组最需要的物证。 一个是个有着可折叠支架的摄像机,一个是一坨软踏踏的东西。 何毓文叹了口气,讲述了这两样东西的由来。 其实,他一早就怀疑弟弟杀害了父亲,当然,怀疑的起初是另一个原因。 他4号那天,其实晚上10点半的时候,就下班了,本想开车直接去找情人蔡沁的,由于定位到蔡沁正在安邦科技公司总部那里,他就去往了那里找人。 谁知道,刚开到楼下,还没下车,就看见疑似弟弟何毓武的人,在和蔡沁接触,亲密拥吻。 那一刻,他所受震动极大。 蔡沁将一个像是皮衣服的东西,交给了弟弟,之后回归了公司里。 他不由跟着离去的弟弟。 何毓武之后偷偷脱衣服套上了那东西,又套上了新的外衫。 之后跟到了一个监控稀疏的小区内,没多久何毓武就开着一辆小面包车出来了,何毓文继续驱车跟踪。 后头看见了弟弟和另一个人交接,转交了什么,弟弟之后将身上穿的东西解了下来,丢掉,何毓文偷偷将其捡了起来,正是现在递交的东西。 何毓文识别了出来,这像是个很特殊的道具服,假肌肉套那种东西,他不知道弟弟使用这东西做什么,但隐约预感到不好。 他继续跟着,见到弟弟再次去和留在安邦科技总部的蔡沁见了面,又从蔡沁手里,接到了一件类似的东西,这次的比之前的那坨更宽大的样子。 再之后,弟弟带着那东西上了面包车,一路驶离,后头竟来到了绿都花园外头,自面包车再出来时,弟弟不在了,只出现一个胖子。 进了绿都花园后,何毓文把人跟丢了,只好回归自己家里,想着看到弟弟后就问问怎么回事。 谁知入门就看见了父亲何大江被刺杀。 何毓文操作那个挂钟时间,不止是为着给自己洗脱嫌疑,也是在想着寻找到足够的时间闲余,以使用吸尘器破坏掉血字。 因为何大江留下的那个“示”字,何毓文看到了,且一眼识别出了含义。 弟弟杀死了父亲,这件事给了何毓文不小的打击,但他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后头他尾随跟踪弟弟,又看到弟弟将从导演王立臣手里得来的摄像机丢弃了,他赶紧捡到,加上之前那坨东西,一同存放到了自己的银行储物柜里。 本想一直装不知情的,可是弟弟一直误会他,一争吵,何毓武失控了,乃至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何毓文也想明白了,犯了罪,终究逃不掉,何况蔡沁和安邦科技也要受到惩罚,他于是将这些东西呈交给警方,并愿意作为一切的目击证人。 何毓文提交的东西,起到了关键作用。 那个肌肉外套上,既有何毓武自己的皮肤细胞、毛发,也有蔡沁的指纹,材料也和安邦科技的新产品一致,至于摄像机,虽然被删除过内容,也恢复出了胖子齐震被折磨的录像证据,这摄像机能联网,有着数据即时自动传送功能,传送地点就是安邦科技的总部大楼。 再之后不久,在郊区的垃圾填埋场,那件用来伪装胖子的3d打印“人皮”外套,也被搜索到了。 至此,证据链完整,并形成了闭环。 在此基础上,何毓武和蔡沁也先后认罪,安邦科技有着连带责任,自然也逃不掉惩罚。 只是看到那件人皮科技产品的第一时刻,曲卿等人就不由叹服:科技的力量,u看书ww.uukansh真的是不可小觑啊。 何毓文跟何毓武拜别的时候的场面,真的是感动。 有着血缘关系,却并不是亲兄弟的两人,真情流露,洗脱了误会,何毓文还表示一定请最好的律师,给何毓武减刑,并将公司里何家一半的股份为弟弟留着。 而终于洗脱了杀人罪名的胖子齐震,也总算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胖子也顺利出院了。 也就一周多的时间,他似乎就瘦了不少,看来磨难练人啊。 齐震一出院,为父亲和弟弟完成了送别的何毓文就来探望,并鞠躬道歉。 齐震还能说什么呢。 他看向方乐,基情满满。 “哥,要不是你,我早就支撑不住,成为杀人犯了。” 方乐拍拍胖子肩头,此时无声胜有声…… (本案完) (作者语:上面的内容,正好够了3000字,所以啰嗦几句。) (这个案子收尾赶了些,因为再不收尾,字数就太多了,差不多6万字。) (现在回头想想,是不是写的反转太多了。) (另外我发现一件事,很多构思,具体写出来,都会和原有构思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还会有一些细节设计上的取舍。) (还有一个bug在,或说为了节省篇幅没去写的东西,就是何毓武修改胖子的电脑和手机时间,是靠着提前潜入放个监控探头得知开机密码的方式,原本是设计何毓武有个同伙让同伙做这种事的,但这啰嗦也不够戏剧性,就没写,大家知道就好了) 四十五 有1队,就该有个2队…… “彗目如炬,洗冤惩恶。” 大红色的锦旗被挂在了一队办公室的墙面上。 胖子齐震鞠着躬,在方乐的介绍一下一一向每名队员道谢。 “曲警官好……” “何警官好……” “韩警官好……” 曲卿等只好礼貌回应。 虽说齐震最终证实是被冤枉的,但毕竟是警方的努力下,最终揭开了真相,找出了凶手,所以胖子对警方的感激是实打实的。 方乐也同时替双方高兴,搂着胖子的肩膀,笑呵呵说:“我兄弟技术很好……啊,是电脑技术很好,所以如果队里有什么电脑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他啊。” “对,对,尽管来找我,除了犯罪,小弟什么都可以做。” 胖子也赶忙附和。 这话说得就有点儿……像是警方需要依赖一个外人一样。 曲卿没说啥,大何跟小韩就有点儿不高兴了。 这个姓方的,在协助破获了第二桩案子后,明显有点儿飘了啊。 起先还老老实实在警方出警的时候呆在分局里,但现在几乎每次一队出警,他都强行跟着,不让上车就自己搭车尾随,实在是头大。 现在这表现,又把警队当成自己家一样,毫无客套。 你说白了也就是一挂名顾问,又没有实际的专业本领,职位充其量也就是个用来装逼的幌子罢了,碰到案子比这些刑警们还热情,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啊。 这时候,办公室门口有人边进来边说话。 “呵呵呵,这里挺热闹啊。” 方乐转头看去。 那是个正儿八经地穿着警服的男子,略略蓄了些胡子,三十多岁,中等偏上的身材,一张脸初看其貌不扬,却又隐隐透出些凌厉。 男子身侧还有一左一右两个跟班,也都是警服在身。 整个一队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有点儿紧绷。 连带曲卿脸上礼貌性的笑容都消失了。 那男子说着话已经走到了曲卿面前。 “曲队,祝贺你们一队又破了一桩大案啊。” 曲卿也露出应付式的表情,表情似笑非笑。 “也祝贺你们二队破获了一个网络赌博团伙。” 空气中似乎有火花四溅。 这句应酬之后,曲卿和那男子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都有点儿……假。 一队其他人以及那男子的两个跟班也都随着大笑。 弄得方乐和胖子齐震不知该不该跟着笑反正笑就对了。 走完过场,那男子瞅向方乐,主动伸出手来,说:“方顾问是吧,欢迎你加入咱们分局,哎呀,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魏腾,二队队长。” 方乐也忙上前握起对方的手,说:“魏队,你好,你好。” “听说方顾问在一队的命案里,帮了不少的忙呢,没有方顾问的存在,估计案子得拖了。” “呵呵,一般,一般。” 似乎感受到了侧面曲卿等人的蜇人视线,方乐忙又补充:“大家一同的努力,一同的努力。” 魏腾又说:“方顾问有空就去我们二队坐坐?” “一定,一定……咳,我是说有机会的话。” 刑侦顾问,名义上是归属整个分局的,只不过方乐是随队性质的,变相地就成了一队的人。 “那就说定了啊。” 魏腾握着手,那脸上的笑容尤其真诚。 曲卿此刻在旁清咳一声,问:“魏队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儿?” 魏腾结束了跟方乐的客套,表情严肃了些,说:“曲队,我来是说正事儿的,后天的行动,需要咱们两个队协作配合,咱们还是需要提前通个气儿,统筹安排一下,你说是吧。” 曲卿也极认真,回应:“这是当然的,分局是个整体,李局安排的共同任务,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魏腾又掰扯了几句,带着两手下走了,到门口外了还听得见他跟两个跟班的对话。 “头儿,赌博案破了,咱们是不是去搓一顿啊?” “你俩出钱?” “嘿嘿,当然是头儿您了。” “哎呀,我的胃炎片拉家里了……” 方乐将齐震送出分局,回来办公室后,发现一队的气氛重又和谐起来。 他拉住一个队员到一旁问情况。 原来,分局里有竞争机制,内部会有一个年度考核评选机制,平时基本都两个队轮换着得到年末奖,所以一队和二队算是竞争对手。 不过,两个队的侧重点不是很一样。 一队以命案为主,二队更多接一些治安向、经济向的案件,譬如抢盗的、赌博的、涉黑的、涉黄的、诈骗的。 所以二队的成员比一队要多不少,一队觉得自己接的命案多,互相都有些瞧不上。 当然了,两个队合作的时候也有。 方乐觉得刚才自己和一个“外人”太热络了,赶紧过去曲卿那里讨好,帮忙。 他再次越帮越乱,曲卿正整理文件,不由白了他一眼。 这一眼的风情,唔,还行~ 末了,曲队长说:“方乐,明天开始的五天内,你暂时不用来分局了。” 啊?啥意思啊?莫非我被开除随队资格了?就因为跟那个魏腾互动了几句?至于吗? 大概感觉到方乐误会了,曲卿正色解释:“我们明天要为一个任务做预先安排,基本不会在局里,你来了也没用啊。” “啊,那你们要去哪里?” 莫非就是之前那个魏腾说的集体任务? “保密,总之你歇几天吧。uu看书 ww.uunshu ” 分局平时只管一个城区的案子,所以并不是每天都有大任务承接,命案的话,一月里有个三五桩就很多了,所以方乐经常在分局里闲待着,除了闲逛,也做不了啥。 只是一个需要全分局两个队共同负责的大任务,会是啥啊? 警花队长不肯说,方乐想去找那个魏腾,估计也得不到答案,交浅言深是个大忌讳啊。 他又想去找局长李海,最终没敢敲门,怕挨训。 到了正常的下班时间,方乐无奈打算离开,到一楼咨询窗口的时候,看到了陈爱花,凑了上去。 “集体任务?” 陈爱花懵懵懂懂,摇头说:“方哥,你找错人了,妹妹我只是个文员,又不出外勤,哪里知道什么命案,怎么,曲姐不肯告诉你?” 方乐只好含混了几句。 第二天,他来到分局一队办公区域,果然见这里几乎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女队员在值班,叫小萌,是个新人,平时很少出现场,基本都是通讯员的角色,被方乐问及曲卿等人去哪里做什么了,只能摇头说不知道。 但小萌最后说,她留在这里是为着防范有命案,一有命案,她就会联系曲队。 方乐不由期待快点儿发生命案,咳、咳……邪恶了。 无聊下,他将胖子召唤出来,一同逛街。 当行经一条商业街时,方乐一怔。 他看见了曲大队长,就站在一家叫季风的时尚服装店外,似乎在等谁的样子。 他一喜,正要过去打招呼,另一个人从不远处走向了曲卿…… 四十六 上1章结尾,有几个人乱猜了? 突然冒出来的人,正是分局里的文员陈爱花。 方乐暗恨,这丫头还说自己一无所知,现在却正和曲卿在一起,平时给她的零食贿.赂白费了。 不过很快的,方乐就发现自己貌似想多了,两个女孩子碰头后,转身就进了季风的店门。 方乐特务那样,拉着胖子悄悄接近。 这家店一共两层,门面不小,方乐进去后,发现前头两人上了楼。 “哥,咱们进这种店做啥啊?” 胖子略略抗议,方乐却没理会。 一上到2楼,楼层一侧穿着正装的销售员就迎上来,微笑问:“两位先生,想为女朋友选衣服吗?” 这里是女装店,一般男性们单独来,差不多也就选礼物送人。 方乐精神力在隔着一些衣服架的另外两个人身上,也没太听进服务员的话,随手从邻近拿下一件一字领的裙子,手抵到胖子胸口上,说:“对,给他选一件衣服。” 服务生小姐顿时面上风云变幻,笑容似崩非崩,扭曲在即将爆发的边缘,即便如此,还是强行保持住唇角的弧度。 胖子倒抗议了,说:“哥,我不穿这种的啊。” 服务生小姐却已经很快接受了一切,引领着胖子说:“这位……先生,没有关系的,请到这边来,这里有比较合乎您的尺码的衣服……” 方乐的耳里,却都是衣架那边的两个女生的对话。 “曲姐,这件好,这件比较衬托你的身材。” “这个……太露了吧?” “只是露个肩,很正常啊……那要不这件?” “这个,颜色有点儿太鲜艳了。” “我的姐,这你就不懂了吧,要想能够第一眼吸引男性,就必须选择那些醒目的颜色,不然人那么多,谁会注意到你啊?” “这……还是不行。” “嗯,那就低调一点儿,这件蓝色的怎么样?正适合那种场合的。” “唔,好吧,我试试看……” 两个女生选衣服的过程,比预想要快得多,大概是曲卿对一件件试衣服没啥兴趣,使得陪着的陈爱花也无法尽兴。 两人提着商品袋子去下楼结账的过程中,方乐从一个衣架后出来,看着两个人背影发呆。 怎么回事,平时一向便装示人的曲卿,霸道警花,今天却来这种时尚店买衣服?要去做什么啊?不会是……相亲吧? 方乐顿时五味陈杂,他对警花没什么感情上的企图,或者说,现在的他对男女感情没啥欲.望,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对欣赏的女性动心。 警花要和另外的男人去相亲了?万一成功了,平时赖在人家身边,不算正式警察的他,会不会觉得别扭啊?或者被警花男友针对? 不舒服,心头不舒服啊。 他得去追看看,警花去跟谁相亲。 这时候,那位服务生和齐震走回来了,齐震一脸懵逼状,手上还提着好几个纸袋子,方乐倒是怔了,脱口问:“胖子,你对女装有兴趣?” “啊,哥,不是你要买的吗?” 胖子还以为,方乐之前那么做,是有别的用意,虽然觉得别扭,还是扯线木偶那样被服务生小姐给拉过去了,亲自试了一件大尺码的女装,连带被推销了好几件。 方乐不解:“我啥时候这么说了?” 胖子的脸上如炭火烧,看来他人生的黑历史又增加了一条…… 衣服买了,又要退,这不是方乐个性。 所以下到一楼的时候,方乐催着柜台快点儿结账。 就是这个耽搁的工夫,追出门去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胖子气喘吁吁地跟出来,双手提着衣服袋儿,在方乐四顾寻人不得的时候,开口说:“哥,这衣服咋处理啊?” 方乐心情略差,随口说:“自己穿,还是挂咸鱼,随你。” 胖子成了苦瓜脸。 他不想新开发一个爱好啊…… 找不到曲卿,方乐和胖子闲逛了一会儿,只好分手回家。 回家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他本能地抓起来,稍微失望,不是警花啊。 但也是熟人,是他原先就职现在依旧是大股东的证券公司吴总经理。 对方表面职位比他高,但只是个打工的,所以对他非常客气。 “小方啊,咱们公司要选出几个商务代表,参加一个市内的大型商业聚会,你有没有兴趣?” 方乐无奈说:“老吴啊,我现在又不是公司里的员工了,我去做啥啊。” 吴总经理讨好着说:“虽然你不在这儿干了,还是公司的人嘛,再说聚会什么的,怎么能少得了你这位证券小王子出面呢。” 方乐一下子明白了,公司这是想撑门面,所以想找出些颜值高的代表来,于商业聚会中挣挣人气,他还在公司的时候,就参加过不少次了,但他并不喜欢这种聚会,基本都是在装逼做样子,uu看书 .uukahu 拉拢关系。 方乐正想拒绝,心头一动,忽问:“这聚会在哪里举办,什么时候举行?” “滨海广场,会展中心,明天正式开始。” “明天?” “是啊,明天是第一天。” “这样啊,那我就去看看吧。” “太好了,那我明天上午派车去接你?” “嗯,行……啊,对了,派个大车型的,我有个朋友可能要跟着去。” “没问题……” 挂了后,方乐又联络齐震。 “胖子,明天有免费的自助餐,全天的,你要不要去吃?” 身为胖子一族,没有不贪口的,方乐几乎可以听到电话那边齐震的口水声了。 “去,去啊,哥……真的免费?” “免费,前提是你得穿得正式点儿。” “呃,我没啥正式的衣服啊。” “上午的时候,不是买了吗?” “啊,哥,你要我穿那几件儿?” “呵呵,开玩笑的,别穿太邋遢就行。” 逗完了齐震,方乐开始查询这个所谓大型商业聚会的具体资料,查完后心说,曲队长,兴许咱俩后头可以来一场偶遇呢…… 时间很快到了下一天,方乐和胖子在楼底下碰到了,方乐噗嗤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胖子的确是个不会打扮的人,不知哪里搞来个蝴蝶领结,加上白衬衫,跟个酒保似的。 当然,印象可能也和身材有关。 无奈,他只好先让车开去服装商场,先为好基友搞一身正式的再说…… 四十七 磨叽3章,命案登场…… 入夜的时刻。 他和她却在道别。 她为他整整领结。 他亲吻了她一下,之后欲言又止。 “亲爱的,别担心我。”她说。 “我一个人在家,也没问题的。” 她温柔的视线,善解人意的声音,让他心头波动。 她总是那么好,总是那么善良,总是为他着想。 为了守护这份美好,他必须付出一切能付出的…… —— “啊,曲警官,好巧。” 灯红酒绿的宴会大厅内,方乐见到了他的偶遇。 一袭浅蓝色的晚礼服,高跟鞋,面部略略化了妆,乌发挽得恰到好处,精致的面容,不是曲卿又是谁。 曲卿皱眉,这家伙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她一把揪住了方乐的领带,将方乐揪到一处走廊角落里,低声又毫不客气地质问: “你怎么在这儿?” 不得不说,这么凶巴巴的队长阁下,别有一番风味啊。 方乐祭出一脸的无辜。 “我是我公司的与会代表之一啊。” 看着警花急速思索,正怀疑是不是之前什么时候不小心泄了秘的样子,方乐心头好笑。 今番的遭遇,是偶遇,也不是。 方乐之前跟踪曲卿到那个季风时尚服装店,虽然后头跟丢了,但结账时询问了柜台小姐前面的客人曲卿买的什么衣服,听了后,觉得不像寻常的双人相亲买的衣服,而像是要参加什么大型聚会的预备工作。 毕竟谁会穿晚礼服去相亲啊。 除非是,集体的大型相亲。 不过,曲卿每天那么忙,也没看到过什么异性朋友探望或上下班接送,好像也对谈情说爱没啥兴趣,怎么突然就花费那么大心思去参与大型相亲呢。 等搜索了公司老吴提到的商务聚会的具体内容,他就约莫有了个想法。 这聚会是地区年度内最大的一场业界盛会,将汇聚各方面政商名流,也不乏娱乐明星捧场。 之前还听到那个二队长魏腾提及什么集体任务呢,让两个队几乎全班人马都参与的任务,除了连环命案,某类重点治安预防工作更有可能。 这商务会的参与者身份都很不凡,一旦出了事,非同小可。 而会展中心所在,正好就在甘南分局辖区里,思路一对接,结论一目了然。 不论碰上是不是巧合,碰上了就是事实。 看着方乐灼灼目光盯着他,好奇喷薄欲出的样子,曲卿只好大致解释:“市里对这次的商业聚会非常重视,所以市局下令分局人马扮装参与进会展中心的安保工作。” 方乐不解问:“就只因为这样吗?是不是有什么犯罪预告想针对这个会议啥的?” 曲卿白了他一眼,说:“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方乐略略失望。 这也就是说,这的确仅仅是个寻常的安保工作? 缺乏刺激感啊。 “方乐,这次安保要一连持续好几天,你不要给我捣乱啊。” 方乐苦笑:“这是怎么说的,我给你们捣过乱吗?” 的确,曲卿略无语。 虽说这家伙最开始见的时候,擅闯现场,后头又深度参与了何大江被害案,且越来越不见外,什么都想掺和一脚,倒也没有做出过什么真正出格的事情来。 但她就是有种预感,这家伙一旦没看好,说不定哪天哪日就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而且他是局长李海的后辈,局长将方乐分到她的队里,保护的意图不言自明。 “曲姐,你在……哎呀,呵呵,打搅了,曲姐,方哥,你们继续——” 两人扭头,就看见了红裙鲜艳夺目的陈爱花。 然后,注意到了自家的姿势。 方乐正被曲卿怼到墙上,曲大队长一手支墙,另一手捞着方乐的领带,这是标准的壁咚状态,更别说距离相当近。 于是两人同时尴尬,并迅速分开。 为防误会,曲卿叫住了作势想离开的陈爱花。 陈爱花哪里是想真的走开呢,八卦之心的她简直想拿手机把刚才那一幕拍下来。 于是她凑上来,左右看看两个人,一脸坏笑,用追究的语气说:“你俩刚才打算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呢?” 方乐很快适应过来,调侃说:“既然知道少儿不宜,小妹妹你还不离开。” “嘁,不告诉就不告诉嘛。” 曲卿转移话题,问:“你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陈爱花解释:“咱们的任务,不是混在宴会场当女宾,监视可疑人吗?那就得找个配合的男宾啊,局里那些五大三粗歪瓜裂枣的指望不上,就只好从会场这里选了……我本来说看到一个好男人,想找你过去呢,现在,嘿嘿,我多事了,原来你一早约了方哥,你俩好好‘约会’吧。” “爱花,你别误会——” 陈爱花已经摆摆手走了,曲卿解释失败。 方乐却已经打蛇随棍上,一手后背,一手身前,微微鞠躬,彬彬有礼地邀请说:“女士,我有资格,邀您跳个舞吗?” 身材修长的方乐,在一身正装的衬托下,越发不凡,那张英俊的脸,似乎注定会和不少女孩子发生些什么故事似的。 不得不说,uu看书 w. 这家伙的确是最适合这种场合的合作者。 至少有他在的话,闲杂人等就不会靠上来了。 于是曲卿也很快调整了心态,进入了轨道,微微一笑,将一只套着洁白连臂手套的手,放在了方乐的手心…… 宴会中心大厅里,陈爱花已经跟一个三十多岁看样子像个成功人士的男子,热络地聊上了。 陈爱花并没有超凡脱俗的美貌,但是气质不错,清爽干练,活泼开朗,和她混熟了的方乐知晓这小姑娘一直做着钓到金龟婿的梦。 而那位男子,原先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在陈爱花的搭讪下,最终也容颜开解。 胖子齐震一直在吃东西。 他真是来对地方了。 牛排,糕点,果盘,随便吃啊。 “帅哥,要不要聊聊?” 齐震一怔,扭头看去,差点儿将手里的盘子掉地上。 一个和他吨位差不多,看着已近四十的“美妇人”,正端着一杯红酒,用桃花式的眼睛注视着他,笑容里的诱.惑满满。 就是这个笑,让他心头颤了颤。 “撩,撩什么啊……” 不久后,舒缓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响起,会场上大多数人,成双成对,翩翩起舞。 左手搂着曲卿柔软的腰肢,鼻翼中清淡的香气沁入心肺,方乐无比陶醉。 哎呀—— 他低叫一声,被踩脚了。 警花虽然在与他共舞,但根本心不在焉,视线一直落在了舞会的其他人身上。 那些大多有钱有势身份不凡的人…… 四十八章 新案子代入好麻烦啊…… 深夜,红蓝爆闪灯开道,吉普车一路狂飙。 车上,是简单换回了便装的曲卿,一身西服正装的方乐,以及酒保打扮的大何跟小韩。 舞会未罢,在会场外围警戒的大何突然收到了留守在分局中的女队员小萌的电话。 说110报警指挥中心,接到了命案的警情,转接到了局里,局里就将案件分派给了一队。 大何汇报给曲卿,曲卿匆忙要走,方乐跟了上来。 至于陈爱花、齐震等人,根本没顾上告知。 案发地在富民路一片高档小区,“幸福人家”,距离聚会地点的会展中心半个多小时车程。 到达事发的公寓前,那里已经停着了数辆车,警灯闪烁,有普通警车也有运尸车。 上到2楼,警戒线之外,法医中心主任钟姐和手下们正推着一副担架床离开,担架床上的尸体被盖布盖着。 但或许是没有安放好,尸体的一只白玉般的手臂从担架边垂落了下来。 玉臂上呈现出几许触目惊心的瘀痕,让人联想死者生前遭受过什么。 钟姐看到三人,先在服饰很不衬景的方乐和大何小韩三人身上瞅了一眼,就暂时停步,对带头的曲卿简短地说:“死者女性,被发现时浑身赤.裸,尸表有明显的性.侵虐待痕迹,其他回去做检测。” 曲卿点头,说:“辛苦了。” 法医们离开,走到201房门前,一个人从门口走了出来,是分局的痕检专家马辉。 分局安排的安保任务,这些技术员们并没有被派去,那是浪费资源,所以反而是第一批抵达现场的。 马辉也简短地说:“初步的勘验已经完成,检材也提取完了,现场只发现了两组脚印,一组是属于报案人的,一组比对过了,和家里发现的所有鞋子鞋纹和尺码都不符合。” “报案人是谁?” 马辉手指了指楼层走廊一侧,一名穿着保安服,正面露惊惶地站着的男子。 曲卿走过去,做出询问。 报案人姓刘,是幸福人家小区的夜班值守,一个小时前接到201这家的男主人打到值班室的电话,说他打妻子手机几次不通,非常担忧,家里又没有别的人,请保安上门查看一下。 刘姓保安上门,按门铃呼叫无人应,一推门竟然开了,他走进去,很快发现了卧室里已经死去的女子,吓得坐倒在地,赶紧出来报警。 刘姓保安讲述完,苦笑说:“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这下我的责任跑不了了……曲队长,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四人换上鞋套,保险起见还戴上了头套,撩开门口的警戒线进入了201这户的门。 家里装修精致,不愧为高档住宅。 布局简单,两室一厅。 地面有数处立着号码牌的圆圈,就是被发现的可疑脚印,脚印只有一排,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卧室里。 几人又来到卧室门口,看进去,除了地面的脚印,最显眼的就是双人床上一条尸体的痕迹线。 死者看来是死在床上的。 除此之外,客厅内外都没有其他明显痕迹,包括血迹、家具移位或物品掉落等。 方乐有点儿想表现的意思,很快下结论说:“这家里不像发生过搏斗,死亡地点发生在卧室里,我看像是死者遇害前正在睡觉,凶手来到卧室,对死者进行了性.侵和杀害。” 大何不屑说:“你这结论,下得有点儿早了吧?” 小韩附和:“对呀,不能死者死在床上,就说遇害前在睡觉吧。” 曲卿抬手,阻止了身后三个人的辩论,走到了床边靠墙位置。 那里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个相框,她拿了起来。 相框里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背景像是张旅游照,两人在一个景点前依偎着,男的潇洒英俊,女的温婉动人,脸上是同样幸福的笑。 相片右下角,有一颗心,还有个时间,2009年6月6号。 已经是10年前了。 这时候,外面有隐约的手机铃声,只见马辉手里提着一个物证袋走了进来,透明袋子里是一个水果手机,一年前的型号。 “曲队,有来电。” 曲卿皱眉,问:“这手机是?” “之前在床边地上发现的,大概后盖被摔松了,电池错位,按上后开了机。” “提取过指纹了吗?” “提取了,放心吧。” 曲卿接过物证袋,隔着塑料点开了接听键。 接通的第一时刻,一股急躁的男子声音就传了出来。 “小敏!小敏你没事吧?为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啊?” 曲卿马上问:“请问您是伊敏的丈夫吗?” 那边先是沉默了下,接着以更急躁的声音回应:“我是,你是谁,小敏怎么了?” “我是甘南分局刑警,请问您在哪里,可以先回来一趟吗?” “咔——” 电话突然中断,而中断之前,还有着简短的物品掉落声。 40分钟后,方乐不忍心地离开了201房间。uu看书 .uukanshu.cm 死者丈夫驱车抵达了家里,在听闻妻子死亡的噩耗后,还没有回答曲卿任何问题,就晕厥倒地了,被紧急安排送医。 而曲卿则忙着部署各种前期调查,他也插不上手,出公寓楼透透气。 忽然自己手机响了,名称显示是胖子。 “哥,快来救救我啊,呜呜呜~~” 方乐愣了,赶紧安抚说:“别急,出什么事了?” “我被一个女的绑在床上了,在会展中心旁边的一家宾馆里,快来救我啊……” 啥?? 没几步,路过停在路边的某辆车时,他隐约看到那辆车内有一闪而逝的光亮,也没心思细看,出小区,打车。 半个多少时后,方乐赶到的时候,发现胖子正处于一种非常奇特的画面里。 他正被四肢大张地绑缚在宾馆某房间内的床上,只有一只攥着手机的手还能勉强活动。 看到方乐进来,胖子满脸的欣喜,却又很快收敛笑容,满脸惶惑,用能活动的那只手指指房间门口附近。 房间门口就是洗浴间,正有哗啦啦的冲洗声,以及貌似一个女人的哼歌。 虽然场景莫名其妙,方乐还是保持了平静,蹑手蹑脚到床边,为胖子解开绳索的捆缚。 刚解开最后一个扣子,门口的水流声停下了,洗浴间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批着半露的浴袍,头上裹着浴巾,嘴里还说着略粗重的调情的话: “小可爱,姐姐来了呦~” 看到对方,方乐瞬间张大了嘴巴…… 四十九 0头万绪,接起来好痛苦…… 这位“姐姐”,身高一米七不到,却仿若一座肉山,而且不同于胖子齐震的虚胖,显得壮硕无比。 一见室内多出了一人,而且正解开床上“小可爱”最后一道捆缚,胖姐姐柳眉倒竖,当即发飙:“小子,你是谁?进老娘的房间想做什么?” 齐震忍不住了,哭丧着脸,手指过去:“呜呜,哥,就是她绑的我。” “这位……女士”,方乐轻咳了声,“绑架人是违法犯罪。” “违法犯罪?”胖姐姐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 “小可爱与我两情相悦,那叫情趣,你个外人别瞎掺和。” 方乐扭头:“胖子,是这样吗?你和她两情相悦?” “我没有。”齐震连忙摇手。 胖姐姐则说:“你有。” “我没有。” “你有。” “好了,好了——” 方乐赶忙抬手阻止双方的对口相声,正色对胖姐姐说:“我这位朋友既然不愿意,请你也不要勉强他,我们要离开了,如果你阻挠,我们会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的。” “哼哼,报警?” 胖姐姐忽然狞笑一下,手里关节卡啪啪作响。 “既然来了,那就都别想走了。” 胖姐姐朝着床这里一步步走来,连方乐都彻底慌了。 “喂,喂,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啊。” 忽然,胖姐姐眼一翻白,身子一歪,啪一下摔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胖姐姐身后,则出现一个略显瘦弱的女生,单手斜竖着,原先正砍在胖姐姐脖颈上的样子。 方乐仔细一看,欣喜说:“花花?” 出现在门口,袭击了胖姐姐的人,竟然是分局的内勤陈爱花,身上的红裙未换。 陈爱花甩着那只手,龇牙咧嘴说:“好久不练,果然是不行的,手艺都生疏了……呵呵,方哥,妹妹我保住了你俩的贞操,你该怎么谢我啊?” 方乐没心思贫嘴,忙问:“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陈爱花解释:“这个大姐,就是我跟你旁边的胖子送上来的啊。” 经两人解释,方乐才得知了全过程。 在会展中心的宴会上时,胖子齐震就遭到了这位胖大姐的纠缠,只是胖子没有理她,具体说,他没有去理任何人,专心吃自己的免费自助。 后面他看见方乐和曲卿离开,就跟了出来,谁知四人很快上车走了,胖子正想打电话,身上一重,被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跟出会场的胖大姐又黏上了,他正想摆脱对方,胖大姐却软软坐倒,虚弱无比地说,她有心脏病,必须吃特配的药才行,而药就在附近的一家宾馆她开的房间里,她走不到那里,求胖子帮帮她。 胖子心软,不过还是打算帮她打电话叫急救,但他的手机在右边裤兜里,右手却被胖大姐攥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根本够不着手机。 这时候,一个女孩子从不远处走来,正是陈爱花,陈爱花不解状况,但看得出来这里有人需要帮助,就和胖子一起,将胖大姐搀扶到了这家宾馆。 但在进宾馆房间门的时候,卡住了。 好吧,具体说,那两个人太胖,三人没法一同进门,陈爱花看没啥事了,又以为这两个男女本身就有关系,就转身离开了。 走到宾馆出口,一时没心思回去会场,闲逛着的时候,见到方乐从车上下来,急匆匆进了宾馆门口,好奇下她就跟了过来。 “女侠!”方乐向陈爱花竖起了根大拇指…… 下一天一早,方乐随着曲卿等人来到了幸福人家小区附近的医院,那也是死者丈夫晕厥后被送到的医院。 由于会场的安保,调用了不少的警力,所以原内勤陈爱花也掺和了进来,填充人手帮忙办案。 病房中,曲卿让死者丈夫辨认了照片,证实了死者就是那座公寓楼201户的女主人,安抚了悲痛欲绝的丈夫几句后,得到了初步的证词。 “晚上8点多的时候,我离开家,她送我出来……” “10点多的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却一直不通……” “都怪我,我要是不去参加那个聚会,就好了,小敏就不会出事了……” “呜呜呜,明明过两三天,就是我们俩的结婚十周年的,我该一直陪着她的……” “小敏,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丈夫伤心着,又丧失了意识,护士医生被招来,曲卿一看一时间也没法再问了,拜托了医生几句,带队离开。 分局司法鉴定中心法医处,法医钟倩给予了尸表检测结果。 “初步判断,死者是死于机械性窒息,被扼颈致死,她脖子上有数道交叉叠加的掐痕,显示凶手力气很大,且反复掐握,导致死者呼吸困难。” “死亡大致时间,在昨晚的21点30分到22点30分之间。” “死者还遭遇到了明显的性.侵犯,***口有撕裂,而且这种性.侵犯在死者死后还持续了一段时间,此外,死者体表有着明显的咬痕,以及遍布全身的瘀伤,这都是暴力虐待迹象。” 听到这里的时候,陈爱花不由挑眉说:“凶手就是个禽兽啊!” 其他人心思也都差不多,钟倩继续表述:“除了颈部勒痕,死者体表没有其他捆绑痕迹,显示死者生前并没有太多挣扎,但她的身体被发现时成不自然的扭曲形态,显然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掐死的。” “另外,她的指甲缝里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皮屑组织。” “其他更进一步尸检结果,我得做尸体解剖,以及各种检测之后,才能正式出具。” 离开法医处,方乐心想,看来这只是桩单纯的入室奸.杀案啊。 他对案件的兴趣略略降低。 即便如此,在不久后的第一次专案会议上,方乐还是头一遭混了进去。 这次没有避嫌的必要,他这个挂名刑侦顾问也就没啥参与的阻挠了。 照例,分局局长李海任专案组组长,曲卿为副组长,一队的核心人马为专案组成员。 曲卿先利用投影仪简单介绍案情。 “死者叫伊敏,女,33岁,家庭主妇,于6月3日晚上22点50分左右,被发现死于家中卧室,死时浑身赤.裸,睡衣褪下,遗弃在了一边。” “报案人刘勇,幸福人家小区值班保安,案发前接到了死者丈夫的电话求助,说妻子手机不通,刘勇于是来到5号公寓2单元的201室,呼叫不应,发现门开着,进入在卧室里发现了死者。” “目前尸体还没有解剖,只能推测死者死于扼杀,杀人地点就在床上,因为床单上有明显的滴落状汗液,散布于尸体周遭,从汗液成分分析,不属于死者。” “现场的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证实凶手并非暴力破门,而死者丈夫周良,作证说当晚的20点,他出门的时候,妻子送他出来后,合上了房门,至于有没有从内部锁上,他无法确定。” “现场没有搏斗痕迹,没有周良和伊敏之外的第三人的指纹,只发现了两组陌生脚印。” “案件发生前,死者伊敏可能拖过地,因为家里拖把上,有她的指纹,所以这两组脚印的归属至关重要,一组属于报案者刘勇的,暂时排除,另一组和死者丈夫周良的鞋子尺码纹路都不匹配。” “死者死时遭受过暴力性.侵,但没有提取到***,死者***内发现了油性物质,凶手作案应该使用了安全套,死者床上提取到了若干毛发,正在被和死者及死者丈夫的毛发做对比中。” “幸福人家小区的所有监控都被调取了出来,但目前还没有拟定筛选条件,也没有具体排查,此外死者手机疑似在作案中摔落在了地面,已经被送去查找看是否有可用数据,手机通讯记录也正被提请运营商送来。” “目前所能掌控的,就是这些。” 曲卿讲完坐下,李海做发言。 “首先案发现场一定要做好封锁,因为案情现在还不明朗,有后续勘验以发掘新的证据的必要性。” “其次,根据那组陌生脚印,估算一下作案者的身高体重之类。” “第三,根据估算的数据,初步筛选小区监控里的可疑人。” “第四,奸杀只是个表面印象,目前还不能判定是单纯的入室强奸杀人,凶手的作案动机,需要明确化,有了动机,uu看书 ukansh 才有更精确的调查方向。” “第五,从现有的案发现场情况看,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所以查一查死者一家的社会关系,走访其邻居,看他们案发时都在做什么,以及是否在案发时段看到过可疑人可疑事。” “最后,先排除一下死者丈夫周良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 这时候,桌子末尾有个人忽举手,迟疑了下才说:“那个,局长,我觉得,死者丈夫不可能作案的。” 大家一看,竟然是第一次列席专案会的陈爱花。 曲卿马上问:“爱花,你怎么这么说?” 陈爱花大着胆子看了桌那头的局长李海一眼,才解释:“其实,前头一起去医院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我和那个周良,就是死者丈夫认识。” “你们认识?” 这么问的人,是方乐。 陈爱花点头,说:“是啊,前头在会展中心宴会厅的时候,我就是一直和那个人在一起的,从晚9点一直到11点左右,中途没有长时间分开过,钟姐说死者死亡时间是21点30分到22点30分之间,周良是不可能犯案的。” 陈爱花看到胖子齐震,也是在和周良在外头散步,周良接到电话要回家里,两人分开了的时候。 “再说,”陈爱花视线闪过不忍,“他的妻子刚被杀害,我们要还是怀疑嫌疑人那样去质问他的话,总不太好吧?” 李海看向曲卿,吩咐:“那么,你去问的时候,就注意方式方法,能间接就不要直接,避免过多引发受害人家属的情绪……” 五十 标准刑侦套路,是不是啰嗦啊? 医院里,周良对警方的陈述,和陈爱花所表述的一致,都是离开家后一直在会展中心那里,直到接通了妻子手机后,才紧急回赶。 丈夫的作案嫌疑,初步排除。 而周家地面上那些脚印,除了鞋子的尺码比较确定,其他方面都比较模糊。 身高、体重、性别、年龄都无法有效判断。 毕竟是从地板砖上得来的,和在泥土地得来的是两个概念。 而家属楼内只有电梯里有视频,案发前后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搭乘电梯,凶手从楼道进出的可能性最大,案发前后那些楼道内从不乏居民出入,案发前也没特别清扫过,印痕杂乱,无法提取。 至于家属楼外,小区专设的监控,也做不到高度覆盖每一片,初查了一遍,也没发现可疑人,加上凶手作案后什么时候离开小区的,根本无法确认,所以小区诸多监控只能作为数据库储备,用于后期各种比对。 此后,曲卿带队去做走访。 “周先生家啊?他们家可恩爱了……” “丈夫每次离家,妻子都会送到门口,我看到好多次了……” “从来没有听过他们吵架,老和睦了,不像我跟我们家老王……” “妻子人很好啊,漂亮,贤惠,还会做饭,对谁都很亲切……” “丈夫不抽烟,酒也很少见喝,去过他们家做客,可整洁了……” “我不知道谁会跟他们有仇,那个时候也没看到过啥陌生人出现,动静也没听到……” 以上,是曲卿和方乐、小韩三人对周良伊敏夫妻邻居们的走访记录。 总之一句话,这是一对儿模范夫妻,不像会引发仇恨的人。 随后三人去往了丈夫周良的公司,“一舟实业”,这名字明显取自夫妻俩姓氏的谐音。 对公司上下的走访,同样显示,公司和周良本人都没有什么可以引发杀人犯罪的内外矛盾。 至于伊敏,平时也很少来公司里,对公司的事务基本一无所知。 倒是听说,这公司其实是周良和伊敏在12年前共同创办的,两人结婚后,伊敏就转为贤内助,成了家庭主妇。 到目前看,私人矛盾以及商业利益的矛盾,在这对儿夫妻身上都不存在。 杀人动机暂时可以排除仇杀、利益纠葛。 这时候,大何忽来电话,说死者丈夫周良,一定要出院,回来幸福人家小区的家里。 现在对死者家里实施封锁策略,其实是不适合家属返家的,但周良一定要回来,不论是医院、大何劝也劝不住。 没办法,曲卿让大何将周良带回来,一路跟着,别出事。 曲卿方乐三个在201室外见到周良时,周良正被大何跟陈爱花一左一右搀扶着,面色苍白,眼带血丝,身体明显的虚弱欠缺休息。 ——陈爱花虽然参与了办案,但并非专业的侦查员,所以曲卿让她去医院看护死者家属,大何是个糙汉子,对这个不精通,陈爱花正合适,况且陈爱花貌似对周良有些好感,很愿意做这个任务。 在其他人的共同见证下,周良颤巍巍地走进了自己家的门,并摆脱了身侧两人的搀扶,一个人努力地站在地面上,四顾着这个已经没有了女主人的家,冷冷清清,怆然落泪,在后面的曲卿和方乐等也不由眼角湿润。 安抚受害者家属,从来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周良之后开始摩挲含着夫妻两人共同记忆的东西。 茶几上,两人放大的合照,卧室里,两人的共同相册,衣柜里,妻子常穿的衣服。 周良看着这些,提要求:“曲队长,我想把属于我妻子的东西,拿走一些,可以吗?” “毕竟,小敏走了,我不想再回来这个家里了。” 曲卿略显为难,按说,经过了现场勘验过滤之后的东西,是不具备检材价值的,但谁也说不好后头会不会对某件物品二次勘验。 周良退而求其次,说:“那么,我将我和小敏的订婚戒指拿走,没有问题吧?” 曲卿只好点头了。 周良来到卧室床头桌那里,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随即面色一变。 方乐忙问:“周先生,怎么了?” 周良声音颤抖:“戒指、戒指不见了。” “不止是戒指,还有我送给小敏的项链、玉手镯,都不见了!” 那个抽屉里,几乎空空如也。 曲卿思绪一紧,问:“周先生,你确认那些东西之前存放在这里吗?” 周良很肯定点头:“绝不会错的,我虽然送给了小敏不少的珠宝首饰,但她平时并不很喜欢戴,就一直藏放在这个底层抽屉里,连婚戒也是,平时我也不会去管抽屉里有什么。” 这—— 曲卿四人互望,都觉得听到了了不得的内容。 曲卿忙说:“周先生,可以给我们提供些婚戒和那些首饰的资料和图片吗?” 周良于是说:“我们的婚戒,uu看书ww.uukanshu.om 内侧刻着姓氏的首字母简拼……” 周良离开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搀扶了,也不想再回医院。 根据院方的说法,周良最为虚弱的是精神,而不是身体,他一定要出院,警方也不能说什么。 方乐通过窗户看到,周良一个人上了楼下一侧的一辆车,像是一辆宝马5系,17年款,他不由一怔,这车他昨晚离开案发现场去救胖子的时候,路经见到过。 还没细想,就听到了身后曲卿的命令:“何,你跟小飞根据死者丈夫提供的失踪物品资料,拟定一个详细清单,去请求那些市内的珠宝玉饰店协查,看有没有人去脱手赃物,有情报后立马反馈给我。” 两人领命离去。 陈爱花眨巴着眼,问:“曲姐,我可以做什么?” 曲卿想了想,说:“你去继续跟着周良吧,一是防范他发生意外,二是借机问问,看能否套出更多情报来。” “好的,曲姐。” 陈爱花第一次正式参与办案,兴致冲冲地下了楼,没过一会儿,就见她敲了那辆宝马的车窗,乘坐了进去。 此刻现场内只剩下两个了,曲卿忽转身看过来,主动问方乐:“你对案子现在有什么想法?” 曲卿眼神坦诚,方乐心头略略激动。 她主动问自己意见,是不是代表初步认可了自己顾问的身份,甚至能力? 这个回答,不论有没有水平,至少不能出错…… 五十一 忽然觉得起标题好麻烦…… 面对曲卿的目光,方乐细思了一下才回答:“死者家里的物品失窃,不代表这就是单纯的入室盗窃奸杀案,毕竟存在凶手刻意拿走值钱的东西,混淆警方思路的可能,甚至仅仅出于凶手的贪心,顺手牵羊。” 曲卿点头,说:“继续。” “嗯,凶手刻意避开了监控,除了模糊的脚印,没有在现场留下其他可用于指向性调查的证据线索,说明是十分谨慎小心的一个人……好吧,这都是废话。” 没办法,如果只是联想的话,无穷无尽,但现在是办案,没有证据的预设,都容易导致思路上的先入为主。 这时候,曲卿手机响了,接通后免提,是留守在分局内的队员小萌。 小萌说,死者的手机通讯记录查出来了,曲卿让小萌把记录资料传入邮箱,随后两人离开201,下楼。 楼下,周良以及陈爱花所坐的宝马车已经不见了,好像是去了周良的公司。 在吉普车内,利用平板点开邮件,两人看到了伊敏最近三个月里的通讯记录。 通讯方几乎都是丈夫周良,其他大部分都是外面打过来的,被网络标记过的推销电话,方乐手指6月2号的一通电话,说:“曲队,你看这个,这是案发前一天的电话,由外面打过来的,是个座机号。” 除了死者丈夫周良,这也是伊敏唯一的一个通话记录,而且不是推销电话。 曲卿马上联系小萌,让后者去查这个座机号的归属地,得到了地址情报后,开车载着方乐前往。 方乐正担忧这么去不调派人手是不是不安全,吉普车已经到了地点。 下车后,方乐才觉得担忧多余。 这是个由民居改造成的街边小卖铺,座机号归属于小卖铺的主人。 店主人听闻了来意,解释说,两三天前,的确有个人来买东西,借用了下电话。 那是个男子,看着接近四十岁的样子,略带些口音,他也没听清楚通话的具体内容,反正电话里貌似吵过,但乡下口音他也听不太懂,只听清最后男子说了句“后天正午过后,人民路广场碰面”的话。 曲卿直接请店主人去往分局,大致描述了那人的相貌,由画像师画出画像来。 当然大队长不知道的是,为了说动那位店主人,方乐向后者私底下塞了几百块钱,用来抵消暂时关店的误工费。 得到了画像时,大何跟小韩也回来了,市区内所有的的珠宝首饰店,都按照要求设置有监控,且这些监控和警方数据库联网的,还有相关营业备案,所以向那些店家发协查通告,并没有想象里的费时。 当然,一时半会儿甭想有情报回馈。 现在一时间查无可查,四人于是前往人民路广场。 电话里的“后天”,也正是今天。 如果这个男子是凶手,四人大概率扑个空,如果不是,还是有机会遭遇到对方的。 正午过后的人民路广场,天气略热,所以人并不多,却有一个穿着老旧的男子坐在中心比较显眼的一张椅子上,左顾右盼,貌似在等人,不时还抹一把额头的汗。 对比下画像,不会错了。 曲卿让方乐靠后,自己带着大何跟小韩径直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甘南分局刑警,可以问你些问题吗?” 看到曲卿亮出的证件,男子视线却蓦然警惕,用含着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说:“俺不认识警察,俺没钱,俺也不打黑工。” 得了,这是把四人当骗子了。 大何则简单直白,呵斥说:“哪儿那么多废话,警察要问你问题,老实回答就行了。” 男子被吓住了,不过问答也顺利了。 他等的人,正是伊敏,自己也正是曾在小卖铺打电话的人。 于是,曲卿请此人到分局里,正式问话。 分局的压迫性氛围下,男子几乎知无不言。 据男子回答,他是伊敏的乡下哥哥,姓鲁,叫鲁大民,和伊敏不同姓,是因为伊敏是被鲁家领养的,由于是十岁出头才领养,所以伊敏并没有改姓,甚至领养伊敏的原始意图,只是鲁家想为儿子(鲁大民)养个媳妇,只是伊敏并没有这层意思,和鲁家人的关系也不算好。 而伊敏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花用过家里的钱,工作后向家里寄了两年的钱,算是还掉了恩情,此后双方渐渐疏远,中断了联系。 鲁大民结婚后来城里打工,搞装修,有一次接了一家公司的活儿,偶然看到那家公司老板的媳妇儿,觉得好像就是自己多年不联系的妹妹伊敏。 鲁大民并没有第一时间打招呼,而是在下工后,跟上了伊敏,来到了幸福人家小区,由于他装修工打扮,小区的门禁也没那么森严,就顺利进来了。 鲁大民一直跟踪到了201室这里,敲开了门。 伊敏也很快认出了他,却并没有让他进门,反而略焦急地说自己丈夫快回来了,如果有事情,可以后头联系,于是伊敏给了他一个私人号码。 鲁大民离开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他好歹算是娘家哥哥,伊敏却连门都不让他进,怎么着,觉得他这个乡下的哥哥丢人? 当然,生气归生气,双方现在已经没有啥亲情上的责任问题了。uu看书.uukans 但不久,家里媳妇儿联系他,说老爹病了,住院。 鲁大民儿子刚上高中,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家里一下子拮据,鲁大民咬了咬牙,抛开颜面给伊敏打电话,请求借钱,伊敏却回答说她也暂时手头不宽裕,鲁大民很生气,就甩出了一个会面的时间地点,就是人民路广场碰面那些话。 曲卿问鲁大民为何没用自己的手机联络,鲁大民说他的手机恰巧欠费,又没网,不知道怎么充值,就借着买东西,借用了店里的固定电话。 由于曲卿并没有讲述伊敏出了什么事,所以鲁大民反而越说越来情绪了,忽然暴躁起来,指控说伊敏那个女人太毒了,不借钱就不借钱罢,还联系了警察来压他,大不了他不借钱了。 从问询室出来,曲卿问其他三人:“怎么看?” 小韩说:“看样子不是很像凶手呀,师姐你问的时候,我把他的脚印和案发现场的去对比了,尺码对不上,现场那个是40码的鞋子,这个鲁大民是42码的,差距明显。” 大何则说:“小飞,你太嫩了,照我看来,这个鲁大民正符合冲动型凶手那种的定义,平时老老实实,一被触动情绪就容易暴躁,鞋子更是小儿科,42码套上40码没啥难度,说不定是这个人故意的呢。” 方乐反倒没说话,反正说了也是猜,看警花怎么说吧。 果不其然,曲卿吩咐:“查证一下鲁大民说的6月3号案发时段在工程单位宿舍内留宿的事实,另外,查一下死者伊敏个人的银行账户情况。” 五十二 要想生活过得去…… 后期调查,鲁大民的嫌疑初步排除。 他在案发时的21点30分到22点30分之间,的确在单位的员工宿舍内,有其他人可以作证。 倒是伊敏方面查出了些眉目。 伊敏在6月3号的白天,也即那通和鲁大民的电话的第二天,就去某银行的atm机房,从自己户名的卡里,取出了2万块的现金。 若无意外,这些应该就是打算在下一天给予鲁大民的钱,可惜伊敏死了,这些钱就没送出去。 鲁大民被释放的时候,忍不住好奇问:“警察大……妹子,小敏到底怎么了?” 警方问了他那么多东西,又问3号晚上在做什么啥的,鲁大民再愚钝也猜出不像开始以为的伊敏找警察来压他那种情况了。 曲卿迟疑了下,说了实话。 “伊敏在6月3号的晚上,在家中被害了。” “不、不可能的——” 鲁大民猛然激动起来。 看得出来,不论表面上表现的多么冷淡、敌对,他对昔日的妹妹,还是有那么一份感情的。 送走了鲁大民后,几人讨论,方乐说出了观点。 “死者家里并没有发现那些现金,应该就是和那些珠宝首饰和婚戒一起,被带走了……不过这也提供不了啥新线索。” 的确。 但方乐紧接着补充:“我倒觉得,根据鲁大民的阐述,有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很有些启发。” 曲卿说:“讲一讲。” “伊敏既然为鲁大民取了钱,2万也不算少,说明两人之间的亲情,还是有的,但鲁大民第一次找上门时,伊敏却连进门都不让进,这不太说得过去,要么,就是像伊敏当时说的,自家丈夫快要回来了,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家里不好,她怕丈夫多想,要么,就是另外的理由没让鲁大民进屋。” “另外,周良拥有公司,开着宝马,应该不缺钱才对,伊敏却使用了自己卡里的钱,还像是瞒着丈夫——毕竟如果她对丈夫说了钱的事,知晓了鲁大民的存在,周良在发现家里失窃了的时候,肯定会提出来才对。” “所以,这对儿夫妻之间的关系,或许不像表面上那么亲密无罅隙。” 曲卿心一动,说:“你不会是怀疑,伊敏和其他男子之间有什么吧?” 之所以不让亲戚进门,不是因为丈夫快回来了,而是彼时家里正有其他的男子? 方乐摇头,说:“我不知道,但反正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掉。” 小韩则抬杠说:“可根据我们之前的走访,伊敏虽然是家庭主妇,但并没有不好的传闻,夫妻也基本不吵架,妻子怎么可能会出轨呢?” 方乐手一摊:“所以夫妻间的内幕,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好了,好了,”曲卿阻止了争论,说:“别谈论这些了,证据才是一些假设的基础。” 此刻,法医中心来联络了,说第二阶段尸检已经完结,曲卿他们要不要亲自去听听(毕竟正式书面报告要归整出来还要耗费时间),于是曲卿方乐几个赶紧前往。 解剖台上,伊敏的尸体已经被缝合了,法医主任钟洁指着尸身为几人做介绍。 “死者经肌体组织检测,确定死因就是机械性窒息,扼颈致死,但血检测出了催眠类药物的成分。” “催眠类药物?” “对,三挫仑,对胎儿不好,孕妇一般不会服用。” “不仅如此,在死者的胃内容物里,毒检也检测出了此类成分,加上死者身上没有任何针孔,可以确定死者是口服了此类药物。” “而死者口腔和双颊没有压迫性损伤,死者口鼻也没有任何液体溢出,死者服下此类药物,应该不是出于强迫,加上死者胃内还有未消化的食物,很大概率是混合在食物中服下的。” 曲卿忽插口问:“死者死前吃过什么?” “红酒,牛肉,西兰花,洋葱,牛奶这些。”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服的药呢?” “说不好,单单是食物的话,是死前2个半小时左右进食的,但因为有牛奶的存在,服药时间可能朝前,也可能靠后,牛奶会延迟药效的,甚至如果用干奶酪那些包裹住药粉,再混在牛奶里服用的话,服药时间就更不好判断了。” 曲卿略失望。 给伊敏服药者,十之八九就是凶手,如果有了具体的服药时间段,就有了新的时间上的筛选条件了。 “另外,凶手的另一个情况,可能会增加你们的调查难度。” “什么情况?” “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了咬痕,在齿痕附近提取出了唾液成分,但由于细菌污染和dna降解,无法做有效基因检测,而且凶手似乎是非分泌型体质。” 方乐不解问:“非分泌型体质?什么意思?” “就是分泌不出血型判定的物质。” 而血型检测比dna检测快速得多,成本更不用提,有时可以先替代dna检测,来筛选人群。 “床上发现的毛发呢?” 曲卿又问。 “大部分都没有毛囊,uu看书uukanshu 有毛囊的,是属于死者的,应该是被暴力施虐过程中非正常脱落的头发。” 这样看来,这个凶手岂不是除了一个脚印外,什么都没留下? 这时候,钟洁神色肃穆,说:“还有个情况,或许跟凶杀过程无关,但我觉得你们也应该知道。” “什么情况?” 钟洁手指尸体小腹部分,说:“死者已经怀孕了,大概一个半月了。” 什么?! 包括方乐,几人顿时震惊。 “而且,是初次怀孕。” 初次? 死者和丈夫伊敏的调查资料里,没有孩子的存在,也即,两人结婚十年,一直没有孩子,现在死了,却查出了孩子的存在,如果是丈夫周良知晓了,不知道又会遭受什么打击。 一个半月,貌似是刚刚开始有孕吐类反应的时候。 方乐于是问:“那么死者死前,会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钟洁肯定点头:“应该是知道的。” 曲卿问:“为何这么说?” 钟洁解释:“因为死者胃内检测出了叶酸的成分,叶酸是孕期女性常会服用的药物。” 离开鉴定中心,车上,先是沉默。 小韩问:“师姐,这个情况,要不要和死者丈夫证实一下?” 所谓证实,其实也可能是对死者家属的又一次打击。 但曲卿坚定地说:“马上去周良的公司。” 丈夫是不是对妻子的怀孕知情,妻子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丈夫,对于案件侦查方向,会有极大的影响…… 五十三 只要你想,现场永远勘验不完 吉普车到一舟实业的时候,陈爱花正坐在公司大楼门口灌木丛旁的台阶上,以手托腮。 四人下来,方乐不由笑说:“花花,你怎么坐这里了,还一副忧郁少女的派头。” 陈爱花站起来,迎着四人的目光,摊摊手,无奈解释:“不想当电灯泡啊。” “电灯泡,什么意思?” “上去就知道了。” 五人一行来到相应楼层一舟实业总裁周良的办公室外时,透过玻璃门,看到里头除了有周良在,还有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子,一看就是助理或秘书。 还能隐约听到说话。 “周总,太太死了,我知道您很伤心,全公司上下都在陪着伤心,但您一定要坚持住,公司的第一笔注入资金已经到位,资金链的问题就要得到解决,如果您不振作,我们也会没有信心撑下去的。” “谢谢你,小芳,我好多了。” 曲卿敲了门。 五人进去的时候,那位女子警惕地看了一眼。 “文助理,你先出去吧。” 周良挥挥手,女助理离去,并带上了门。 此刻的周良,精神明显比在医院及案发现场的时候好多了,不过依旧病恹恹的,无精打采。 “曲队长,请坐,还有什么事吗?” 几人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坐下,曲卿问:“周总,案发当晚,就是3号,您离开您的妻子之前,她有没有吃过东西?” 周良略略不解,回答:“大概7点半的时候,就是我离家半个多小时前,我们吃过晚餐。” “具体吃的什么?” “牛排,沙拉,对了,还喝了点儿红酒,不多。” “还有没有其他的?” 周良眼神迷糊,说:“我不知道您说的什么意思。” 曲卿只好直白地说:“您的妻子,有没有喝过牛奶?” “牛奶?” 周良回忆着说:“她平时的确有喝牛奶的习惯,但至少我们吃饭的时候,她没有喝。” “这样啊。” 在钟洁的检测里,牛奶的服用时间不会比那顿晚餐早,如果周良没有说谎,那就是他走后,伊敏自己喝了牛奶吗? 周良忍不住问:“曲队长,这些问题与小敏的被害有关吗?” 曲卿简单说:“例行查问程序。” 这之后,双方一阵沉默,曲卿提起了这一次来访更大的话题。 “周先生,您的妻子怀孕了,您知道吗?” “什么?你说什么?” 曲卿只好重复了一遍。 周良的反应远比想象得要大,他猛地从办公椅上站起,几乎是大喊着,吼了出来,使得行经过办公室前的某公司职员吓了一跳。 “小敏怀孕了?怎么可能,我们十多年了,一直都——” 周良的话戛然而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曲卿肯定地说:“这一点,请不用怀疑我们,您的妻子服用了叶酸,显示她也知晓此事,怎么,她没有告诉你吗?” “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怀孕呢……不会的……” 周良貌似非常痛苦,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坐落回去,又抓挠着自己的头发,脑袋低垂,双肘支撑在桌面上,一遍一遍地喃喃着。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由于周良的情绪失控,五人只好提出告辞,门刚打开,文助理就走了进来,冷冷瞅了五人一眼,敌意十足。 在身后文助理重新安抚周良的过程中,五人离开了一舟实业的办公楼层。 一出来,同样刚听到这个消息的陈爱花叹息:“周总真是不幸啊,希望他能坚强起来。” 妻子死了,还是怀了孩子死的,这对于丈夫,的确是双重打击。 出了大楼,曲卿提出:“爱花,你先回分局吧。” “啊,曲姐,不让我帮忙了?” 她才干刑警的活儿没多久,正有感觉的时候呢。 “有什么要你做的,我会联系你的。” “那好吧。”陈爱花略略失望,找了辆附近的公交回去了。 对于曲卿支走陈爱花,方乐三人都知道意思。 这丫头对案件关联人物产生了不必要的的同情,参与办案,会被情绪所干扰。 坐进吉普,曲卿问:“你们怎么看?” 方乐率先说:“总觉得,这个丈夫听到妻子怀孕了的时候,反应有点儿不正常。” “寻常丈夫听到这消息,悲痛肯定会有的,同时会对凶手增添新的恨意,让警方一定要惩治凶手之类,但周良好像更对妻子怀孕了这条消息本身难以接受,没有提出半点惩治凶手的话。” 小韩则针锋相对说:“这也不算什么吧,或许是丈夫自责,妻子怀孕了,他竟然半点不知情,没有照顾好妻子,毕竟要是知道这点,他可能当晚就不会去参加聚会了。” 大何则说:“也可能这个周良刻意掩藏了真实想法,你看他后面抓着头,让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眼神,谁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妻子怀孕,还是伪装不知道呢。uu看书 ww.uukashu.om” 方乐马上说:“你的意思是,两人十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按说妻子怀孕了不会瞒着丈夫,但伊敏的确隐瞒了,周良通过观察,得知了妻子怀孕,但他觉得妻子本不该怀孕,因此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诞生了杀意?” 大何挠了挠头,呵呵笑说:“没你想的那么多,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方乐转向曲卿,说:“曲队,要不给胎儿和周良做个亲子鉴定?” 曲卿想了想,说:“目前阶段,不合规矩,除非周良自身提出,或者我们确认伊敏和另外的男子有染,需要胎儿的dna数据鉴定做筛选排除。” 方乐摊手说:“那还能查什么?” 曲卿吩咐大何跟小韩:“这样吧,周良和伊敏十多年没有孩子,肯定有过就诊记录,你俩去市里的各家大医院问询一下,看看能否得到病历。” “好的,头儿。” 离开时,小韩看了看曲卿一侧的方乐,好像不满只有这家伙能呆在师姐旁边,被大何推搡了下才走。 两人走后,方乐忽想起什么,说:“曲队,伊敏是个家庭主妇,现实人际圈不太广,肯定会通过网络交流吧,她有没有加入朋友圈啥的,能不能从那方面找到什么线索啊?” 曲卿摇头,说:“得到受害人的手机之后,我就查看了她几乎所有的上网聊天等记录,没有发现。” 这样啊。 曲卿开动了吉普。 方乐好奇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案发现场,提取新的检材……” 五十四 丈夫是不是凶手,这是个问题 201户前,两人碰到了熟面孔。 那个报案人刘勇。 刘勇想知道案情进展,虽然小区目前还没有辞退他,但他一直在自责,怪自己没有做好夜班的安保工作。 曲卿模糊应付了句,刘勇只好离开,走前极力承诺,如果警方需要他协助什么,或需要提供线索,他一定帮忙。 看着刘勇离开,两人才进了201。 曲卿对案发现场的安保工作非常看重,因此201不仅锁着门,还安排了派出所民警轮班看守。 室内,阖上了门,方乐才问:“我们要找什么新检材啊?” “根据尸检报告走。” 曲卿简单来了一句。 死者在晚餐之后,喝了牛奶,而她自己又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口服了三挫仑,两人很快从厨房那里找到了奶粉的袋子,疑似用来乘牛奶的杯子,调羹,装进了物证袋。 离开前,方乐猛然说:“哎,等等。” “什么?” “你说,伊敏怀孕一个半月了,应该有孕吐现象吧,那么她案发前会不会曾到卫生间那里吐过呢?” 曲卿不解:“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方乐解释:“你想啊,我们目前最大的线索,就是伊敏口服了药物,但搞不清楚服药时间,她要是呕吐发生在喝了牛奶之前,那么丈夫周良的嫌疑,就会加大啊。” 曲卿眼亮了:“如果呕吐物中没有牛奶,却检测出了三挫仑成分,就可基本排除死者是随着牛奶服了药的情况了,而是在吃那顿晚餐的期间,中了药物!” 两人霎时有种思路的豁然开解,赶忙奔向卫生间那里。 卫生间分内部的厕所,浴室,和外部的洗手台兼化妆间。 方乐步子长,先奔进了最里头的厕所那里,打开马桶盖、掀起马桶垫,很快失望。 马桶内外上下干净无比,甚至一丝异味都没有。 他正想转去浴室,外头曲卿略带着惊喜地喊:“找到了。” 方乐赶紧跑去,就见曲卿正用棉签,在洗手池的边框处擦抹什么,那里有一小片黄褐色的污渍,显然是未冲洗干净遗留的。 之后,装袋儿。 这很可能就是伊敏的呕吐物了。 方乐和警花互望,都是喜悦,并且有种独特的感觉,就像是两个人合作破解了谜团的一部分时,那种衷心的舒畅感。 而这种舒畅,带有分享的意味,是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的。 大约是双方的视线都太坦诚了,两人都略不好意思,转过了头去。 两人火速赶回分局,第一时刻送去技术室检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检测出来了。 奶粉袋儿、杯子、勺子都无异常,那片疑似的呕吐物残留中,却检测出了三挫仑成分。 非但如此,残留物之中还有微量的酒精成分,以及胃液和食物碎渣,和伊敏的胃内容物检测高度一致。 方乐说:“这下,周良的作案嫌疑就大大增加了,曲队,传唤他吧?” 曲卿摇了摇头,说:“目前的条件,还不充分。” 不久,大何跟小韩回来,擦了把额头的汗,灌了杯茶水,汇报结果。 两人跑了几乎大半个城市,终于在一家专门治疗不孕不育的医院,找到了周良夫妻的就诊记录。 虽然院方以患者隐私为理由,初始不愿意提供,在刑警身份的压力下,还是乖乖就范。 夫妻俩最近的一次就诊记录,是在5个月前,那次院方为夫妻俩开了几个疗程的中草药,由于患者没有回访,所以也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情况。 但在病历中,明确地提到,无法生育的原因在于丈夫周良。 院方曾提议夫妻俩尝试下试管婴儿,但夫妻都没同意。 这下,周良的杀人动机也有了雏形了。 因为深知自己不可能让妻子怀孕,而妻子偏偏怀孕了,且瞒着自己,于是怀疑妻子出轨,谋划杀人。 问题则是,在死者死亡时间段的21点30分到22点30分之间,周良的确不在家里,而是一直在会展中心。 陈爱花可以作证,会展中心及周遭的监控记录也可以作证。 而会展中心距离幸福人家小区车程超过半个小时,周良如果采取中途回家,杀人后再返回的模式,根本不可行,因为他离开陈爱花的视线,用时从来没超过10分钟。 那么,就是周良雇凶杀人? 曲卿让大何去运营商那里调取周良的通讯记录,不过现在的交流方式太多了,如果周良真的雇凶杀人,直接用自己身份的手机号和凶手联系的概率,非常低。 方乐则又提出了另一个思路。uu看书 wukanshucm 他觉得是不是让死亡时间这个线索绊住了呢,他看过某万年小学生的动漫,里头不是提到过改变室温来影响死亡时间的判定么?说不定,周良就是在和伊敏吃完晚饭之后,杀了伊敏呢,毕竟从两人吃晚饭,到周良所说的自己八点出头出门,有着半个多小时的可用时间。 他只要在杀人前后,用家里的空调使室内保持高温,这样尸体就会加速变质,使得杀人时间往后延了。 而这个思路下,还能解释另一个问题。 为何床上遗落了那么多的汗渍呢?因为室温太高了,凶手热的。 曲卿对此点有所保留。 想改变尸变速度,短时间内的高温,根本难以保障能将尸检鉴定的死亡时间拖延2个多小时。 而且她抵达现场的时候就看过空调的遥控器了,显示屏上是正常温度。 虽然可以定时,但周良根本没有机会在警方抵达之前,将遥控器显示温度调回来,再说警方到的时候,也没感觉到室内多热。 除非,是另外有人提前于警方,将遥控器温度调整,甚至短时间内又将室温调节了回来。 但这在目前,还是无法证实的猜想,只能用作后备思路。 即便如此,方乐的话,还是给了提示,曲卿马上让大何跟小韩去查案发当晚,周良自离开幸福人家小区后,再到赶赴会场时的所有行踪。 结果这一查,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从小区到中间的道路监控里,根本就没有发现周良,以及周良的车子行经…… 五十五 状态不好,全对话了 “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一舟实业总裁办公室,周良听到曲卿四人再次来访问的新问题,面色古怪。 曲卿简单说:“例行询问。” 周良先是欲言又止,随后解释:“因为我并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租了一辆,我开着那辆租的车去的会场。” 租的车? 方乐不由说:“为什么要租车?前面我看见你开了自家车了,那辆车没问题吧?” 周良回答:“那辆车之前剐蹭过一次,外观受影响,还没有去维修,我觉得开这样的车,会降低别人对我的公司的印象,毕竟商会上不乏和同行们交际的环节。” “那么可以将在哪里租的车,租的什么车告诉我们吗?” 这时候,玻璃门被推开,那位文助理走了进来,打断说:“不用问周总了,车是我租的。” 几人转头。 “你租的?” “对。” 文助理正视着所有人的目光,详细解释:“周总对这次商界聚会非常重视,因为有可能为我们公司带来新的客户,或是投资者,所以他一早就让我去租了一辆车,3号那天的晚上,我亲自开着车去了周总家的小区,将他接了出来,随后又一直送他到了会场。” 这个答案,让四人始料未及。 通过文助理提供的资料,几人找寻到了租车的车行,从租赁记录中找寻到了“文芳”身份证登记的讯息,而且工作人员证实租车的女人就是文芳本人无疑。 文芳租的同样是一辆宝马,不过是18年款的。 根据具体的车子型号、车牌号,曲卿将那些小区监控的拷贝调取了出来,加上交通监控,交叉比对,证实那辆车在案发当晚8点左右进入了幸福人家小区,8点20分出来,随后就驶往了会场方向。 而在一个小时后的9点20分,车子抵达了会展中心那里。 中间有个完整的监控链条,拍摄到了这辆车的大体行经。 这样说,除非周良在离家之前就杀死了妻子,就是方乐那个无法被证实的调控室温的猜测,那么他根本不可能犯案。 侦办一下子卡住了。 方乐想了想,忽说:“不对。” “什么不对?” 几人都扭头看他。 方乐说:“我记得,我们得到警情,坐吉普从会展中心来幸福人家小区的途中,一共耗费了半个小时多一点儿的行程,虽然是警车,阻拦少,但8点多以后,车流高峰期过了吧,堵车现象应该没那么严重,这辆车中途却花费了一个小时,是不是有点儿长了?” 的确。 有疑惑,就要求证。 几人将监控视频来回了几遍后,发现了诡异。 这辆租来的宝马,根本就不是一路直行着抵达会展中心的,在某处交通监控下,它前后共出现了3次,分别间隔了5分钟和15分钟。 如果将这两个间隔时长和半个小时加起来,就接近于1小时了。 而那处监控恰巧处于一个环形道的中间线上。 也就是说,因为某种原因,周良或者其当时的司机开着那辆租来的车,在那个环道附近,来回了两次! 事奇必有因! 曲卿忙让大何小韩去那个路段,实地走访探查。 而两人效率很高,在走访地就给局里的曲卿挂电话汇报。 “头儿,查到了,那辆车的确是沿着环线绕行了两次,由于不是人流密集区,没有人看到过车上有人下来,但第一次绕行前,那车在路边停靠了几分钟,第二次绕行时,在另一个地方停靠了更长时间,还有一个路人证实,第二次那车停靠时来了个急刹车,方向一个偏斜,差点儿冲上路牙子。” “很好,你俩继续走访一下,如果没有新的线索,就回来。” 中断联络,方乐很激动,说:“周良不会无缘无故绕着环道跑两圈的,中间还在路边停过两次,还在后一次停靠时差点儿出了事故,而这个诡异,要说跟命案完全无关,那也太巧合了,曲队,你还记得吗,周良听到你的电话,第一次回来时,他的手背似乎有点儿红肿,像是受了外伤,说不定就是那时候由于某个原因,造成的。” “曲队,传唤周良来分局问话吧!” 曲卿想了想,认同了这番分析,正要走程序得到传唤文书,陈爱花忽来电,说有人来访。 有人来访?为何是通过陈爱花,而不是小萌传话? 在一队的问询室见到了来访者是谁后,两人马上知道怎么回事了。 桌对面,依旧穿着职业套裙的女子,是一舟实业的总裁助理文芳,她和陈爱花互相认识,陈爱花在咨询窗口那里就直接联络曲卿了。 “文女士来,有什么事情吗?” 文芳视线在曲卿和方乐身上流转,不答反问:“你们现在是不是正怀疑周总?” 够直白的。 于是曲卿也不掩饰,点头说:“这是我们的例行侦办程序,每个和死者有关联的人,都要做一遍排查。” 文芳身体略略前屈,凝视着曲卿,以含着重音的口吻强调说:“周总,是绝对不可能害周太太的。” “文女士,我说了,我们在做例行排除。” “不,你们是在单纯的浪费时间,你们根本不了解周总和他妻子之间的感情,周总绝不会怀疑妻子,他的妻子也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的,请你们不要总想着从这方面调查,那只会伤害到周总本人,对你们查出真凶来,毫无帮助。” 这个文芳,心思不简单。 警方前面对周良走访时,的确提及了伊敏怀孕的事,但关于伊敏的出轨那类话题,却根本谈都没谈。 只能理解成,文芳通过自主分析,以及警方的多次走访,uu看书 ww.uuanhu 综合判断出了警方的调查逻辑。 聪明人之间对话,不需要藏着掖着了。 曲卿也直视对方,讲述怀疑理由。 “伊敏出事前,曾口服过一种助睡眠的药物,她没有服用此类药的记录,这种药物,偏偏就是凶手作案的关键道具,而周良在离开家的半小时前,曾和伊敏吃过一顿晚餐!” “这——” 文芳好像根本没想到有这个细节,一下子有些失措,紧接着才驳斥说:“可这也不能说是周总给他太太下的药吧?” “的确如此……文女士,你说在3号的晚上,你开着车到幸福人家小区去接周良,并将他一路送到了会场,是吗?” 文芳点头。 “那么,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文芳肯定地说:“没有。” “你撒谎!” 曲卿猛然提声:“那辆车在同一个路段,通过环形道绕行过两次,时间间隔数分钟不等,还曾在路边停靠过,如果是你开着车送周良去的会场,不会想不起来。” “所以,要么是你故意给周良掩饰,要么,你根本没有和周良一起去会场。” “你一早下车了……” 不久后,看着似乎精神受了些打击的文芳步伐缓慢地离开,方乐犹豫了下,说:“这么告诉她,好么?她会不会将我们调查出的东西,去告诉周良?” 曲卿说:“如果周良就是凶手,这些事情被警方查到,本来也会在其预料里,目前最应该弄清的,是周良到底如何作案的,有没有共犯……” 五十六 再来1个嫌疑人,才够味儿 大何跟小韩回来了,并补充了一个目击细节。 有路人说,周良所租的那辆宝马在第二次停靠的时候,也即方向偏离差点儿撞上马路牙子的时候,车内似乎有什么人的惊叫声,随后就没动静了。 由于车窗黑色,加上夜晚,路人也没看清车内状况。 曲卿紧急联络那家租赁公司,还好那辆车被退不久,还没有重新被租出去。 据公司的人说,来退车的还是那位女客户(文芳),退车时间就在几个小时前。 曲卿请技侦们对车子做痕检鉴定,结论是,车内很干净,疑似被擦拭过不久,半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大何说:“肯定是那个文芳干的,刻意清除车内可能的痕迹,头儿,把她传来!” “你觉得,她会说什么?” 曲卿无奈。 大何哑了。 即便如此,曲卿还是没有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亲自入车察看,不久咦了一声。 “怎么了?” 方乐忙把脑袋由车前窗口伸进去。 曲卿手指向仪表台某处,说:“用放大镜看的话,这里有一小片轻微的凹痕。” “是吗,我也看看。” 方乐钻进车里,接过曲卿手里的放大镜,观察之后判断说:“像是一个人的拳头一次性击打后产生的痕迹……曲队,这车里发生过搏斗,肯定无疑!” 曲卿点头:“由于搏斗,车子偏离,差点儿驶向路牙子,只好急停。” 两人出来,四人商议后,决定正式传唤周良。 分局审讯室内。 曲卿将那辆宝马三次行经同一交通监控下的截图向周良展示了,又讲了路人的目击证词,逼视着审讯椅上的周良,语气平淡却有力。 “周总,请你解释一下自己两次绕行,并于中途停靠的理由吧。” 周良看上去却并不怎么慌张,解释:“第一次停靠,是因为我想抽根烟,第一次绕行是突然想到可以绕其他路到会展中心,谁知道到那个路口的时候,那里有辆临时停着的大车,堵住了路,那个路是小路,并不宽敞,我怕再像我自己的车那样发生剐蹭事故,所以就又绕了回去。” “那么第二次呢?” “第二次停靠,是我想整理一下思路,毕竟要去政商界名流汇聚的场所,甚至还有演艺明星,我得在心底里打好腹稿,所以思考的时间长了点儿,至于绕行,是觉得还是没底,想到附近有一位自己认识的人,也是个要与会的商界同行,我想他是不是还没走,要是顺路,就一起走,结果到他家楼下,发现那一层窗户的灯灭着,就又绕回去了。” 曲卿看着对方,周良也以很坦荡的视线望回去。 不得不说,这两通解释,虽然略牵强,但也找不出可用来辩驳的破绽来,而且都是没法调查的理由。 可能性无非有二。 其一,周良说了实话。 其二,这是周良一早就思量好了的台词。 不论是一早就思量好,还是后头文芳告知警方的调查而思量好的,差别不大。 但曲卿却并没有仰仗这两个解释,她又问:“那么,你在两次的停靠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周良回想的样子,摇头说:“没有。” “你确定?” 这一问,周良立马补充说:“对了,第二次的时候,由于我走神了,方向盘没把好,车子差点儿拐上路边,还叫了一声。” “只是这样吗?” 周良迟疑了下,说:“只是这样。” “那么,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曲卿将那个击撞凹痕的放大图片展示出来,说:“这是一个击打出的拳印,击打力道不小,而要是没记错,你在3号当晚回来的时候,右手手背也有淤肿吧?你的车方向盘偏了,不是因为分心,而是因为某种理由,车内发生了搏斗,导致没把控好方向盘,所以车子偏离了吧?” 周良眼神首次的出现明显的波动,他避开曲卿的视线,低下了头去,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很知道,是不是,当时车里还有着另外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是谁?” 周良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可是没有发出一言…… “头儿,把他扣押24小时,会有用吗,他会不会说实话?” 审讯结束,大何问。 曲卿没多大信心,摇头说:“概率不大,不过,说不定有另外的效果。” “什么效果啊,师姐?”小韩问。 曲卿解释:“如果周良就是凶手,如果他的三次绕行和作案有关,车内曾和他搏斗的人,有大概率就是受害人伊敏本身,或者伊敏就是乘客其中之一。” “咦?伊敏不是一直在家里吗?”娃娃脸懵懂。 方乐插话解释:“你师姐的意思是,周良说自己当晚八点出头,和妻子离别,一个人坐车离开幸福人家小区,可能是个谎话。” 大何略明白过了味儿来。 “你是说,周良其实是和妻子一起出的门,并打算一起去会场?” 方乐说:“差不多吧,然后在车上,他给妻子服下了三挫仑,只要是掺杂在和之前晚餐一样的食物里就行了,譬如另一杯红酒,不过我更倾向于,他在晚餐时,就给伊敏喂了药,伊敏药效发作晕过去,周良再用卧室的床单裹着伊敏放进车里,中途作案。” “可是半道上,伊敏忽然醒了,于是发生争执及搏斗……曲队,uu看书 .uukanu 是这样吧?” 方乐特意把话转给曲卿,心想还是更多让警花队长表现吧。 曲卿点头:“这是可能性之一。” “周良在车上杀人,再将尸体连带床单一同运回去,由于车上才是真正的第一现场,所以车内被很仔细地清理过。” 其他两人都恍然大悟,可大何很快挑出了破绽。 “头儿,还是不对吧,周良杀了人以后,需要将车先开回小区,然后又开向会展中心,总用时肯定会超过1个钟头吧?” 曲卿说:“不错……所以,周良大概率还有个共犯,甚至那个共犯当时就在车上。” “两人里,一个开车,一个在后车座上将伊敏杀死,有意或无意做成奸杀虐待的表象,伊敏反抗中,后座两人搏斗,影响到了前座。” “杀完了人,周良一个人开着车去会场,剩下一个人则想办法将尸体转走。” “周良绕行了两次的真正理由,应该是找寻合适机会转移走尸体。”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以及,你们的方大顾问的猜测。” 曲卿特意盯了方乐一眼。 这番推理,她并没有和方乐通过风,甚至本打算在有更详细眉目之前,不讲的。 只能说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感觉,既新奇,又不太适应。 “可是,师姐,咱们把周良拘押了,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是有这种概率,但我更希望,出现另外的情况。” 两个小时后,一舟实业的女助理文芳来访…… 五十七 做拼图必须材料完整…… 文芳的态度和上一次来时相差无二。 不卑不亢,略带点儿强硬。 “曲队长,我说了,周总和他太太的感情很深厚,周总是不会害他太太的,你们不应该在周总身上找线索,你们这是浪费时间。” 曲卿应对平淡。 “文女士,我们有权对案件相关、且存在一定嫌疑的人,关押一定时限,如果在周总被关押期间,经我们调查,周总的确无辜,我们会根据程序释放他。” “可你们知不知道,在你们关押周总的期限内,公司里已经传得风言风语,我们的生意也早晚会受到影响,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关键时期,周总不能出事的。” 曲卿回答干巴巴的。 “抱歉,文女士,除非有第二名高度嫌疑人,存在更明显的作案动机或作案事实,我们无法立即释放周良。” 文芳咬了咬牙,忽说:“我想一会儿,你们等我一下,可以吗?” 文芳渴求的视线望过来,曲卿莫名心一软,点了头。 问询室内,文芳一个人走来走去,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苦思什么。 曲卿方乐四人通过监控探头看着这一幕。 大何突然对小韩说:“飞,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打赌?赌啥?” “我赌,过一会儿文芳就会承认自己是凶手,赌注一顿饭。” “不赌,”小韩立马摇头,“这肯定会输的。” 方乐笑呵呵说:“那要不我赌吧。” 大何瞥过来。 “你不怕输?” “怕,所以你赢了我输你一顿饭,我赢了的话,你请全队的人吃饭。” “哼,赌就赌,谁怕谁。” 曲卿咳了声,轻斥:“别闹了……大何肯定请你们去分局食堂。” 警花也有逗趣的时候,没想到啊。 总算,文芳按动了桌上特意装的呼叫铃。 文芳的答案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曲队长,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怀疑周总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证据,但我觉得,有动机害周太太的,还有其他人在。” “其他人?” 曲卿以及在外听着的三人都一愣。 “对,一周之前,周总和他妻子一同参加一场公司间的聚餐,一个客人喝醉酒,调戏周太太,周总很生气,和对方发生了冲突,还打了对方,那个人放狠话说早晚要周总和周太太好看,反正骂得很难听,那次我开车送他们回家的时候,周太太还哭了,自责说对不起周总,甚至说亲自去向那位被打的客人上门道歉。” 曲卿心一紧,忙问:“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叫王鸣,蓝海建设集团的高管……” 曲卿并没有答应立即释放周良,但对文芳提供的线索很重视。 她立即展开布置,调查文芳所说的人,不久基本资料就出来了。 王鸣,男,44岁,蓝海建设集团研发部普通职员,曾离过婚,单身,没啥背景。 看着所能调取到的此人的照片,是个有些猥琐的中年大叔,微胖,此外就看不出啥特别的了。 没有辉煌,没有多少资产,前妻和孩子也一早去了外地。 单身的话,的确比有家庭的情况下,作案概率更大,尤其是涉及到奸杀案的时候。 小韩问:“师姐,要不要传唤一下?” 曲卿想了想,说:“不,咱们登门拜访。” 某个中档小区公寓楼内,一个微胖,发量不少的男子将门开了一条缝,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曲卿,眼一下子亮了起来,正拿着苹果啃的嘴停了,正想说话,又见到曲卿身边的方乐三人,脸又拉了下来,恶声恶气问:“你们谁?啥事儿?” 曲卿掏出了证件。 “警察,问些事情。” 男人面色一变,就要将门阖上,大何一下撑住了门把手,冷笑:“怎么,犯事儿了,心虚?” 男人撇了撇嘴,开了门。 除了比照片资料里的头发长了些,有点儿艺术颓废感,的确就是这家里的男主人,王鸣。 客厅倒是挺雅致的,还有着壁画,各方面布局细节一丝不苟,半点儿没有单身男子独居的窝窝感。 王鸣一翘腿,仰着上半身,对四人居高临下地说:“警察找我来做什么,我又没犯什么事儿。” “我们来,是想了解点儿情况……大概一周之前,你是不是在一场公司间的聚餐上,和一舟实业的总裁周良,及其妻子伊敏发生了冲突?” “是啊,怎么了?” 问到这里,四人一同盯视着王鸣看,可王鸣神色坦然。 “你还曾说过,要他们好看的话。” “呵呵,”王鸣笑了,自行点起一根烟来,“喝醉了酒,说什么都不稀奇吧?” “可不久后,周良的妻子伊敏,就被杀了,我想你有必要解释一下,6月3号晚上,你都在哪里?做什么,有什么人可以作证?” “什么,伊敏死了?!” 王鸣表情变幻,嘴里的烟掉落在了地上。 “王先生,请讲述一下当晚你的行踪。” “我、我整个晚上一直呆在家里看电视啊,我没去杀人啊,我根本就没出去过!伊敏死了跟我无关啊。” “有没有其他人能证明你的话?” “没有……” 离开王鸣家里,方乐从袖子里顺出两样东西,说:“曲队,快接着啊。” 他手里,一只手是个被啃了一半儿的苹果,另一只手是根吸了没多少的烟。 明显就是之前趁机在王鸣家偷出来的。 曲卿忙让小韩掏出物证袋儿,方乐嫌弃地将两样东西丢了进去。 大何此刻笑呵呵说:“我也得到了点儿东西呢。” “什么?” 大何用手机展示了几张王鸣家里的鞋子的近距离照。 曲卿命令打道回府,同时下了命令。 一是排查两个小区3号当晚的监控,uu看书 .uukansh 却都没有发现王鸣的出入。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对小区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能避开监控。 倒是法医处给了进展。 对烟头的唾液提取物做鉴定,没发现血型物质,也即王鸣就是个非分泌型体质的人,和凶手的这一特征一致。 但方乐三个正要高兴,曲卿却摇头说:“非分泌型体质的人,占比20%,不能排除这只是个巧合。” 钟法医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曲卿的推测。 “苹果上的齿痕,和死者身体伤口上的不一致,齿形、尺寸都不符。” 而在技术室那里,马辉则说,大何提供的鞋子尺码,也和现场提取到的42码不符合。 两样重要物证,都对不上,除了当晚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证人证词之外,根本无法对这个王鸣的嫌疑进行确认。 更不用提拘传审讯了。 案件又卡住了。 曲卿想了想,说:“王鸣毕竟有一定作案动机,这样吧,何,你和小飞去安排人手,对这个王鸣,实施监控,看他有没有和什么可疑人物碰头,同时监控他的通讯,排查可疑通讯。” “是,头儿(师姐)。” 应完,大何又问:“那,对那个文芳,要不要派人监控?” “如果分得出人手来,可以。” 但是,这些监控,谁也不好说最后是不是无用功。 要想让案件取得突破,必须寻找到新的思路才行。 所以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曲卿对方乐说:“再回一趟案发现场吧……” 五十八 第n次重返现场! 幸福人家小区某栋201。 已经来勘验过几遍了,两人扫视着室内,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 凶手实在是谨慎,没有留下一丝可用的指向性线索,唯独留下了模糊的脚印。 唯独留下了脚印? 方乐心一动,扫视到房门口处放置的拖把,忽说:“曲队,你说,会不会,地不是死者扫的,而是凶手扫的呢?” 曲卿摇头,驳斥:“既然如此,室内为何还会留下直通往作案现场,就是到卧室的脚印?” 方乐说:“简单,伪造现场啊,所以你看,那个脚印不论是尺寸和鞋纹,都和我们现在所怀疑的目标们对不上,说不定是扫了地后,凶手刻意拿了双准备好的鞋子换上刻意踩出来的。” “不过问题就是,这个推理怎么验证了。” 方乐摸了摸下巴,正苦思中,警花已经走到了拖把前,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将拖把掂起来,使劲抖了抖,不久,掉落一些尘土的碎屑,但看着也只是寻常土尘而已。 曲卿想了想,吩咐:“方乐,你去楼下车里,取一个大号儿的袋子来……” 甘南分局刑事技术中队技术室,痕检专家马辉告知了对拖把的鉴定结果。 “除了普通的土尘颗粒、清洁剂的分子成分,还发现了一些微生物,尤其是些分量极少的苔藓。” “苔藓?” 曲卿和方乐都不解。 室内拖地,怎么会拖出苔藓来? 马辉说明:“苔藓只会从阴暗潮湿的地方生长出来。” 两人回忆了下,周良的家里万分整洁,没有卫生死角,不可能在那里产生苔藓。 不是室内,就是室外了? 两人对视,都刹那间明白了环节…… —— “曲队,找到了。” 一个队员用对讲机对曲卿汇报。 这是幸福小区,曲卿带着人,以周家所在公寓楼为中心,四处延伸搜索,寻找阴暗角落,潮湿,生长有苔藓的地方。 曲卿和方乐赶到地点时,只见那是楼房斜侧面十多米外的一个石材搭建起来的凉亭。 凉亭的建筑横梁上爬满了植物,遮蔽住了绝大部分的日光,也使得此处略显阴暗。 队员所指的地方,正是凉亭口第一个长形石凳和石柱之间隔绝出来的一块缝隙地带。 那缝隙下不仅阴暗潮湿,覆盖着暗绿色,细看,还有一道比较浅显的踩踏脚印。 曲卿赶紧招来技侦,对这处现场取证、拍照。 方乐看看脚印位置,再看看凉亭,那栋楼,综合判断说:“我明白了,凶手那夜是躲在这里,依靠着这根石柱,站着偷窥的,从这个地方,正好能看到案发那栋楼的单元楼出口,能看到周良进来,还能看到2楼那家的窗户灯,判断那家人有没有睡下,以选定作案时间!” 这分析没什么难度,所以曲卿也没接话,继续察视这个地点,忽指着石柱面向过道的内侧面,大概五六十厘米的地方,说:“把这个采样一下。” 方乐顺着视线看去,只见那是一处沾染在石柱上白色粉末一样的东西。 这是啥…… 技术室里,马辉告知了鉴定结果。 “这个脚印是42码的鞋子留下的,身高在165-175之间,体重则在65公斤到75公斤之间。” 42码的鞋,和现场的倒是对上了,但其他的—— 方乐皱眉,说:“马哥,这身高体重是不是太模糊了点儿?” 马辉无奈说:“给一个鞋子尺寸,甚至光脚的尺寸,就给出一个非常精准的身高,那是传说,现实是矮人大脚的现象并不罕见,至于体重,这个脚印的确比较清晰了,但只是半枚脚印,无法通过双脚的完整脚印交叉比对,以共同确定体重,如果一个人站在那处地方,重心偏向于某一只脚,就会造成脚印深浅不同的效果。” 不论如何,至少有了两个筛选条件了。 曲卿继续问:“另一样检材呢?” 马辉脸上是古怪的笑,说:“那是干涸了的***。” 什么?! 回想一下现场,两人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个站在那里偷窥那栋楼的人,不仅在那里等待着,期间还做了某种不可描述的事。 曲卿思虑很快,马上吩咐:“马专,麻烦你提取一下dna数据,之后对比一下犯罪数据库看是不是能匹配上什么人,对了,上次那个苹果的检材,看能不能也提取一下dna,两者也对比下。” “没问题……” 出了技术室,方乐激动地说:“曲队,现在真凶作案的大致规律有了,先踩点儿,再潜入,他的身高体重范畴也有了,是不是可以做那个什么写了?” “心理侧写?” “对,对。” 曲卿略略好笑,说:“你是顾问,要不你来做吧。” “嗯,那我就猜……啊,不,推理了。” “凶手长相不怎么样,身材一般,心理自卑甚至扭曲,暗恋伊敏,至少是对伊敏有强烈企图,这点也和他对伊敏的身体虐待细节匹配上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是专门瞄准小区里家庭主妇这类目标,而且他单身的可能性很大,也或者自己长期被老婆虐待,对女人产生憎恨啥的……啊,算了,不说了。” 总感觉心理侧写这东西是个概率问题,是统筹学,有撞运气的成分,还是根据物证以及逻辑来推理案件更适合自己。 曲卿评判:“说得很好,那我就补充两句。” “凶手应该对伊敏的家庭状况有所了解,否则窥探时,u看书 w.uuanhu他不会知道出来的周良就是201的男主人,无法判断201还有没有其他家庭成员,一般人作案,会瞄准目标独身的时候。” “凶手对那个小区有一定熟悉,或许是踩点所知,或许是原本就在那里居住或工作的人,这方面现在还无法下定论。” 方乐点头,吹捧说:“高见。” “但是——” 曲卿忽地来了个转折,说:“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自己陷入了一个逻辑悖论吗?” “逻辑悖论,什么意思?” “你之前说,凶手作案后,先拖过了地面,再伪造了鞋印,来误导警方。” “可现在凉亭那里发现的疑似属于真凶的鞋印,正是42码的,难道凶手会用一个正好和自己尺寸一致的鞋子脚印,来伪造吗?” “而且我看了马辉鉴定的具体报告内容。” “虽然室内发现的脚印模糊,但是纹路和凉亭里发现的,基本一样。” 呃—— 方乐的原有的兴奋感戛然而止。 难道,又猜错了什么? 这时候,曲卿来电话了,开免提,是大何。 “头儿,好消息,监听到文芳,就是周良的女助理打了一个电话,那电话的机主,你猜猜是谁?” “好了,别卖关子。” “是王鸣,那个她指控是嫌疑人的猥琐中年男啊……” 五十九 真凶已经锁定,真凶已被排除 文芳联络王鸣? 曲卿马上说:“你和小韩分别盯紧这两个人,看他们有没有后续沟通。” “放心吧,头儿。” 此刻,天已近傍晚,曲卿看了看手表时间,说:“方乐,你先回家吧,今晚我们可能要参与盯梢。” 方乐马上摇头:“别介,我还没参与过盯梢行动呢。” 曲卿想了想,说:“好吧,但一切听指挥。” “放心吧。” 这次要盯梢的两人,毕竟不是什么持械暴力犯。 警方的大网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陪着干等的方乐,极度无聊。 终于,晚上9点50分的时候,监控到文芳从自家出门,10点钟,另一边的王鸣也出了门。 这两个男女,一个扮相妖艳,一个特意将自己的艺术头喷了发胶。 然后,两人各自上了出租车。 随着两边监控队伍的远程交流,曲卿发现,这一男一女,正行驶往相同的方位。 最终,10点半左右,两人在同一地点先后下车了。 那是人民路的一座公园,此刻进公园的人流已经很稀少了,大部分都在出来。 警方的人悄悄潜入,展开外围布局。 那一男一女最终在一处两边都是灌木丛的过道休息椅处汇合了,那里没有路灯,昏暗无比。 警方不敢过于靠近,只好使用听鸟仪听声音。 先是一阵男女拥抱要接吻的动静,继而是推拉的步声,应该是文芳的女人,用娇嗲嗲的声音说:“老王,先别这么猴急嘛,我带来了红酒,咱们先助助兴。” “红酒助兴?呵呵呵,好,好。” 这明显属于王鸣那个猥琐男的回应。 一阵酒瓶酒杯的摆放倒酒动静,接着是酒杯与酒杯之间的碰撞。 “干。” 文芳开口。 “干……” 突如其来的,王鸣刚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就丢掉酒杯,扑了上去。 从远处部分视角可以模糊看到,两人又搂抱在一起了。 只是这次,文芳不太愿意的样子,使劲要推开王鸣,喊:“等一下,先等一下,咱们还是——” “等什么等——”王鸣的声音转为粗重,半点斯文不剩。 “小美人,我盯上你好久了,周良那个小子真的好福气呢,老婆漂亮,秘书也不差,可惜戴绿帽子了。” “你、你说什么,绿帽什么意思,你先告诉我再——” 来不及了—— 撕扯声。 文芳很快慌乱了,高声喊救命。 车内,大何赶紧请示:“头儿?” 曲卿简短说:“救人,控制现场……” —— 两个人被带到分局的时候,反应都很强烈。 其中一间审讯室里,文芳衣衫紊乱,开口就说,王鸣图谋强奸她,请警方一定要将王鸣关押,好好审审,还有没有犯别的罪。 另一个审讯室里,王鸣也好不了多少,发型被抓扯乱了,脖子脖颈以下还有像是抓挠出的伤痕,王鸣整整自己的衣服,将伤口挡住,又用手理了理自己头发,恢复部分自认的潇洒,非常不满地说:“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什么罪了?” 请了技侦加班鉴定后,曲卿对双方一一针对性审讯。 先是文芳。 “文芳,你指控王鸣要强奸你,但是在你用包包携带来的红酒酒瓶上只检测出了你的指纹,包里还有录音设备,不仅如此,酒瓶里的红酒,我们鉴定了,发现了东莨菪碱的成分,你要怎么解释?” 东莨菪碱,传说中的吐真剂。 在证据面前,文芳无法驳斥,咬着牙说了实话。 “我不想让周总被误会成杀人犯,周太太一定是那个王鸣杀的,我想得到证据,这样才能解脱周总的嫌疑。” “我们的调查已经有了初步进展,周良是不是凶手,后面自会查明,他的关押期限一到,和案件无关的话,也会被释放,你根本不用做这种事,而且这么做还会干扰我们警方办案,影响我们找出真凶。” “可王鸣绝对是凶手,我肯定的!” “证据?” “没、没有证据,但这个人看女人的视线我记忆很深刻,除了他,我想不出还会有别的犯人了,你们一定别放他离开啊!” “警方自有判断……” 接着是王鸣。 “王鸣,你强行对文芳施暴,我们将以猥亵罪起诉你。” “喂,喂,喂,警察小……女士,你别冤枉我啊,是那个女的主动联系我,约我在这里见面的,也是她带着什么红酒来的,你们可以查呀,她估计还在酒里对我下药了呢!” 此刻旁边替代看守警职责的大何忍不住说:“你倒是聪明啊,连这点儿都能猜出来,所以你才没喝那杯酒的?” “是啊。” “那么,你在明知道酒里有药的情况下,却没提出来,反而顺势对文芳施暴,也就是说,你的强奸企图,是非常明确的,如果你们真的两情相悦,你不会对此不提质疑。” 曲卿很干脆地点名要旨。 “这、这……你们给我下套,再说这算什么,这只是诛心论吧?说我强.奸她,还不如说那个臭女人勾引我呢!” 啪—— 曲卿巴掌拍在了桌面上,uu看书 ukanshu 呵斥:“王鸣,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鸣一下老实了,嘀咕:“反正我没犯罪。” 曲卿将一段录音释放出来。 “……周良那个小子真的好福气呢,老婆漂亮,秘书也不差,可惜戴绿帽子了……” “这句,你要怎么解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鸣略略色变,却很快调整回来,说:“我能知道什么,瞎猜的呗。” “知情不报,等查明真相的时候,你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的。” 曲卿灼灼目光下,王鸣不敢对视,低下头说:“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久后,文芳在笔录上签了字,暂时被释放。 王鸣也被释放了,因为他联系了律师,似乎还是个挺有名的大律师,局长李海还被这位认识的律师通知了,就联系曲卿来了句按规则办事,于是王鸣写了一份保证书后,以触犯治安条例的小罪,被假释出去了。 方乐觉得这个人应该也像周良一样关押够24小时的,可警方实在找不到充足的涉案理由。 反正折腾了大半夜,只是两个男女搞出来的一出假私通真诱供的戏码,大家都挺无奈的。 收工,下班。 只是下一天一早,方乐就在家里接到了警花队长告知的好消息。 “周良家失踪的婚戒珠宝,有消息了……” 六十 我知道你们肯定怀疑这个人 方乐紧急赶到分局的时候,在一队办公室那里,看到了一组视频。 那像是某个店面内置的监控探头拍到的,从中可见到柜台,店员。 曲卿操纵着视频,边播放边讲解:“这是市内某家兼做二手回收的珠宝店的监控视频,店员说,有一个男子拿出来一对儿戒指还有一个手链售卖,店员发现戒指内闻着‘zy’两个字母,感觉是店里被通告协查的赃物,正想拖延一下,说请老板来做鉴定,对方没有耐心,就急匆匆走了,店员赶紧转告店主,店主报了警。” 曲卿最后将视频定格在了卖戒指的男子拿走戒指和手链转身要走的那一幕上。 “那这个人,抓到没有?”方乐忙问。 曲卿摇了摇头,说:“已经通知市区内其他珠宝店面注意这个人了,但还没消息,由于店员说这个男子有一定外地口音,我怀疑是外地来的,所以还在让人匹配本地旅馆的联网入住登记讯息,看能不能查到此人。” “只要他在本市,早晚可以找到,我只担心,此人在第一次售卖时,产生了警惕心,离开去外地销赃了。” 曲卿说着说着,忧心上来。 方乐说:“也就是,最好能尽快将这个人找出,抓住。” 曲卿点头:“不错,这个人有赃物,可能是案件的重要关联人,也将是我们侦破案件的突破口!” 方乐想了想,忽说:“咱们前面不是怀疑过对周家熟悉的人做的案吗?要不把这个人像拿给周良识别一下?如果周良不是凶手或参与作案的人,说不定会提供些线索呢。” “嗯,有道理……” —— 周良距离关押满,还有两三个小时,他看着视频里定格并放大的那个男子,摇摇头,说:“不认识,没见过。” 曲卿和方乐略略失望。 “但是——” 周良猛地来了个转折。 “这个人,好像面熟,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的了。” “那请你好好想一下,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对侦破您妻子的案件至关重要。” 周良平静地点了点头。 很可惜,直到被释放,被文芳接走了的时候,周良也没说出来,到底在哪里见到过视频里的男子。 而大何小韩也还没查明此人是否还在市内。 一队办公室内,方乐用其中一名队员的电脑呆看着视频定格放大后的男子的脸半天,忽然冒出一句。 “我忽然也觉得,这个人有点儿面熟。” 曲卿忍不住说:“人的面孔有相似度很正常,特别是一直盯着的情况下,如果你先入为主觉得和记忆里某个人像,就会刻意去往某方面想。” 的确,现在看个网剧,弹幕里老是冒出一句,这个演员和某某明星有点儿像,不少人都是先看到弹幕,继而觉得的确和某人像的。 方乐摇头,说:“不是的,我是真的觉得,有点儿像的,要不你试试看?” “好吧。” 反正现在调查还没进展,有时间,曲卿只好坐到了方乐让出的位子上,盯着那张人脸图看,几分钟后,也咦了一声。 “的确,是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吧,对吧。”得到曲卿认可,方乐很高兴。 “可很不对——” “怎么了,哪里不对?” 曲卿猛然转头,盯着他看,在将方乐盯得心里发毛兼不好意思的时候,问:“我和你原先认识吗?” “不认识啊。” “我们俩和周良原先认识吗?” “也不认识。” “那就是了,我们的人际和工作圈都不同,为何我、你跟周良都对同一个人的容貌产生了似曾相识的印象呢?” “除了此人是公众人物外,一个可能的解释,是我们三个,的确恰巧都在现实中看到过同一个人,但由于不是重点关注的对象,所以记忆不深,另一个解释,是这个男子,和我们三人都看到过的某一个人,长得像,于是我们产生了照片里的男子熟悉的感觉。” 终归,是从三个人都遭遇过的某个人来设想。 两人回忆了半天,同时啊了一声。 他们想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刘勇! 那个幸福人家小区的夜班保安,那个报案人! 而店里头销赃的男子,和刘勇有几分相似! 不仅如此,刘勇的身高一米七左右,体重也是70公斤上下的样子,和那处脚印的鉴定结果也匹配。 怎么就忽略了去调查这个人呢,说起来,这个人也在现场被发现了脚印,后头还出现在过201外,主动搭讪问案情,他是小区保安,不但可以对周家熟悉,还拥有充分的作案机会! 没工夫耽搁了。 曲卿将这个进展汇报给局长李海,李海答应,给专案组提供增援的人马,对刘勇实施突击抓捕! 刘勇很机警,在警方初步完成了外围布控,即将往核心突击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什么,意图逃跑,好在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抓住的第一时刻,曲卿就逼问销赃的男子是谁,刘勇说了实话。 销赃的男子是他的家乡表弟,一个月前才来到蓝海打工,刘勇得到了戒指和珠宝后,自己脱不开身,就委托表弟卖掉,他原本嘱咐表弟去外地卖的,谁知表弟竟然图省事儿在本地尝试卖掉。 第一次去过珠宝店后,表弟打来电话,说卖东西的时候,觉得店员看他的视线很不对头,像是在看小偷似的,表弟觉得不对,出来就打电话询问。 而这通电话,就打在警方要对刘勇突击抓捕的前夕,看书.uukanshu 刘勇毕竟是当过多年的保安,具备一定反侦察意识,警惕上来,发觉小区内外情况不对,丢下手机紧急逃脱,可还是被抓了。 曲卿根据刘勇提供的线索去抓那位表弟,然后对审讯椅上的刘勇质问: “刘勇,谈一谈,你是怎么杀害伊敏的吧。” 谁想到刘勇反应很强烈。 “曲队长,我是拿了那些东西,也让我表弟去卖了,可我根本没杀伊敏啊!” “那你为什么得到了伊敏家卧室里的东西的,你去那里做什么了?” “我、我说……” 刘勇的交代,让警方有种刚饮到好酒,却又发现只有一口的感觉。 刘勇说自己的确是觊觎伊敏,甚至是暗地里痴恋,他利用做保安的机会,不少次跟踪、观窥周家,还曾借着帮伊敏搬运超市买的米面的机会,上门过。 6月3号那一天晚上,他躲在那个凉亭底下,看着那栋楼,看着201的窗户,在想象里,做了那种事。 而当看到周良从楼道口出来,没几分钟,201窗户的灯也灭了后,刘勇内心的瘙痒欲盛。 他想象着伊敏睡下了的画面,内心的恶魔再也控制不住,于是进入了那栋楼,来到了201室前,一把推开了门。 “等等——” 听到这里的时候,曲卿猛然止住刘勇的阐述…… 六十一 争取五章之内,给你们谜底 “你说你一下推开了门?门没有锁吗?” 曲卿盯视着刘勇,以防对方说谎。 刘勇点头,说:“是的,门虽然关着,但是虚掩着的,我一下子推开后,还担心惊扰到伊敏呢,谁知室内没反应。” “你接着往下说。” “哦,哦,好……” “我进门后,先返身锁上了门。” “客厅灯关了,很昏暗,只有空调那个指示灯的光,我适应了光线后,发现卧室门口开着,我心跳加速着,一步步来到了卧室门口。” “卧室里很黑暗,我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内心很矛盾。” “既害怕,又有一股压制不住的冲动,让我迈进去。” “最终,我豁出去了,我不想再受煎熬了。” “我开了卧室的灯,伊敏没反应,她正穿着睡衣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熟睡。” “看到她的睡姿,我正想做自己想了无数遍的事情,卧室外有声音了。” “我听到了客厅正门那里钥匙开锁的动静,吓得刹那间心跳停息,脑海发空,来不及多想,我滚进了床铺底下,用床单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而躲进床底下后,我又想到灯忘了关,不过和被发现的恐惧相比,这点儿失误就不算什么了。” “然后我屏住呼吸,让自己不发出一丝动静。” “门终于被打开了,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听步伐像个男的,那男的在客厅里停了一会儿,径直来到了卧室。” “进卧室后,那个人又绕着床走了两圈,也不知在做什么,那个时候,我吓得心要跳出嗓子眼儿了,生怕他突然弯腰,撩开床单往下面看。” “还好他没有。” “没一会儿,那个人就上了床,对伊敏做那种事,床摇晃得很厉害。” “伊敏后面才慢慢有了些反应,呻.吟着迎合对方,我、我又忍不住,对着床底做了那种事。” “后头我几乎没法思考了,什么都听不进去,躺了好久后,才意识到那个人好像离开了。” “那么,那个人在做那一切的时候,有没有开口说话,有没有和伊敏交流?”曲卿插话问。 “没有,那个人全程都没发出声音,我倒是隐约听到伊敏说了两个字。”刘勇摇了摇头。 “什么字?” “完全听不清,反正是两个音节。” “那个人走之前,还有没有做别的?” “好像拖了会儿地,我听到了拖地的动静,拖完地,客厅那里门又被关上,那个人上了锁离开了。” “好了,继续说你自己的事。” “好,好,我说……” “脑袋恢复了些思考后,我才从床底下爬出,本来还很小心,怕惊到床上的伊敏的,但等我看清床上的那幕,当即吓得魂都出来了。” “伊敏浑身赤.裸,还有些扭曲地仰躺在床上,身上都是红肿,还有咬痕,她脸上还盖着一块儿布,我觉得不对头,大着胆子拉下了那块儿布,就看到……就看到她眼睛睁得很大,眼球里似乎有出血,舌头也有点儿外凸,一探呼吸,已经没有了。” “然后我又看到了她脖颈上的瘀痕,感觉她是被之前和她发生关系的那个人给闷着掐死的!” “发生命案,而我正出现在现场,我强迫自己一定要理智。” “我想到了床底下我做那事的残留,于是用那块儿盖伊敏脸的盖布,爬到床底下去擦拭床底板,之后爬出就要走,却看到了床头桌柜,最底部的一个抽屉格子开了一小部分,我心一动,拉开了抽屉,见到了里头有一对儿戒指,还有一个白金项链,同时有两叠子现金。” “我起了贪心,想将这些带走,但我穿得不多,口袋儿不大,要是直接塞口袋儿里,就太显眼了,我就想到了那块儿盖布,用盖布包住了钱和首饰,攥着离开了现场。” “再之后,周先生竟然联系说让我去他家看看他妻子怎么了,我又是担忧得不得了,可是又不得不去,因为那时候值班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找不到别的人一同去现场。” “不过,我特意换了鞋子才去的,原先的鞋子出了大量的汗。” “回到201后,我正担忧自己之前是不是留下了可以被鉴定出的脚印,却又想到,我是现场报案人,要是没有另外的脚印,反而不妥,于是我没理会,后头报警。” “还好,你们没有怀疑到我,我觉得那些赃物留着也是个麻烦,藏放到其他地方,又觉得不安全。” “恰巧我家乡的表弟打工要回去,他的工作就是我帮他找的,他自小也听我的话,我就让他将戒指和项链去外地卖掉,谁知那笨小子图省事儿在本地卖了……” “刘勇,你还有别的想补充的吗?” “没、没了,我就知道这些了……” 结束审讯,大何当即说:“头儿,这小子根本没能说出半点目击情报,或是凶手的有用线索,我觉得这都是想好的推脱罪刑的说辞。” “是不是说谎,也需要验证了之后再说。” 小韩则说:“师姐,怎么查啊?” “很简单,彻底搜索他的住处,同时……” 小半天后,初步的验证有了结果。 201卧室的床底下,的确有被擦拭过的干涸精.斑,dna和那处凉亭的、刘勇本人的做了同一认定。 刘勇的第一双鞋也找寻到了,鞋子的花纹也和现场以及凉亭里的匹配上了。 同时在刘勇逃走时的包里夹层找到了那两万块钱现金,唯独戒指、项链没有找寻到。 而不久后,刘勇正在工地上工的表弟也被找到了,表弟交出了那些东西,只是对杀人案什么的一问三不知,还说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因为表哥只告诉他,这是小区抓到的小偷偷的东西,由于一直联络不到失主,他们保安就分了给每个人,私自卖掉。 表弟才来城里务工没多久,是个没见过啥世面的老实人,就听信了这些话。 而表弟尝试去卖了后,才怀疑东西来路不正常,打了表哥电话,没听到另外的解释,就留了个心眼儿自己藏放了起来。 表弟有3号晚上的不在场证明,没法怀疑什么,除了被约定暂时不能离开本城,警方也不能对其做些什么。 只是,后续的验证工作出现了些问题。 警方的人拿着三样首饰以及两万现金,uu看书 .uukansh.cm 去一舟实业找周良验证时,周良承认首饰是自家的,现金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说他送给妻子的首饰绝对不止项链戒指。 这一阶段调查完,核心四人组在队内办公室商议。 方乐做出判定说:“周良不知道2万块钱,可以理解,因为这些钱是伊敏提出后,打算给她的乡下哥哥鲁大民的,但是那些不见的首饰,却是个问题,要么,是刘勇隐瞒了,还有其他的首饰珠宝,被他藏在其他地方了,要么,是那个作案凶手拿走了。” “因为刘勇的证词里说,他爬出床底后,发现了柜子底层格子有些部分被拉开着。” “而床底下做那事留下的痕迹,又说明他至少部分证词没有说谎。” 大何则直接说:“我觉得就是刘勇这小子干的,这种罪犯太多了,都是说七分假的,三分真的,还表述模糊,避重就轻,不说核心部分,就算他的确曾躲在床底下,谁知是不是自己后头爬出来后又杀了人呢?我看,加码再审审他吧。” 小韩也附和:“他杀了人,肯定不会痛快承认的。” 曲卿未置可否,说:“刘勇说,在将现金和珠宝首饰带出去后,他将那个盖布丢弃掉了。” “小区里的垃圾桶,会被定期打扫,送去垃圾站回收或填埋,而那个盖布,可能就是直接指证真凶的最大证据,越快找寻到越好……” 六十二 1想到后头要起几0个标题就头大 垃圾搜寻工作量大,一时间还出不了结果,甚至不能企望于一定能找到。 侦破案件往往是从多条线同时下手,哪条线有突破,则主攻哪条。 现在,排除在押的刘勇,警方主要有两个怀疑目标。 死者丈夫周良,曾对死者有所觊觎的王鸣。 警方已经对两人执行了全面监控,可一时之间,两人还没有可疑的行为暴露。 专案组内,成员们略微心躁。 曲卿认为,刘勇不是凶手的话,则是作案的间接见证者,所以又审了刘勇几次,刘勇还是没认罪,所做的证言,也和第一次的基本一致,曲卿甚至动用了测谎仪。 大何跟小韩被派去外勤了,她只好跟方乐商议。 方乐分析说:“刘勇的证词里,仔细思量,充满着可以琢磨的地方。” “一是刘勇说,他到201的时候,门没有锁,而是简单关着。” “门为何没锁?” “第一种可能,是妻子把门关上,但忘了锁。” “第二种可能,是丈夫伪装离开,却又回来,将门又从外面开用钥匙打开了,或者丈夫叮嘱妻子自己过一会儿还要回来,所以妻子没锁门。” “第三种可能,是妻子刻意不关门的,为了等待另外的某人。” “这三种可能,每一种都对应着不同的思路,对应着不同的侦破方向以及犯罪嫌疑人。” “第一种,作案者可能单纯是觊觎者,刘勇及王鸣嫌疑较大。” “第二种,周良嫌疑更大。” “第三种,某个和伊敏有私下关联的第三方,嫌疑最大,但目前还没调查出这个第三者身份。” 曲卿接着分析。 “刘勇说他进去后,返身锁上了门,但后面进屋的人,却是拿着钥匙开门进入的,钥匙从哪里来,是真的钥匙,还是万能钥匙,是原装钥匙,还是用某种方式配的钥匙,如果是真钥匙,是谁给了凶手接近周家钥匙的机会?” “刘勇又说作案人全程一言未发,为何一言未发,是顾忌着什么吗?是知道床底下藏了人?” “刘勇还说曾听过受害人伊敏隐约讲了两个音节的字,是什么样的字,名字?称谓?救命?某类线索?” “在死者死后,施虐和强暴还持续了一段时间,是凶手的癖好?还是基于对死者或其丈夫的仇恨?” 这些可疑点,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不知解释,则不知下一步往哪方面查。 沉闷了一会儿,方乐忽说:“要不,我们再去一趟现场把。” 曲卿想了想,点头:“也行。” 两人再次回到了201。 方乐提出:“不如我们来还原一下凶手的行动轨迹吧,然后咱俩从中分析线索。” 曲卿点头。 “那么开始了。” “第一步,凶手开锁,进门,这个前面已经分析过了,略过。” “第二步,凶手进了门后,在客厅里站了几秒,因为这时候刘勇听到步伐声停了。” “这里就很值得思量了。” 方乐神色凝重。 “如果入室的是个小偷,‘他’会先从客厅里找起,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他’没有在客厅翻找,也没有去另外一间房间内,而是直奔向卧室里来。” “但据刘勇描述,当时客厅里灯光灭了,但他滚进床底下前,是将卧室灯打开了的,卧室门也是开着,也即要是对这个家以及现状完全不熟悉的人,譬如小偷进来后,发现卧室那里开着门,亮着灯,第一反应肯定是害怕,担忧。” “即便‘他’真的是小偷,想先去卧室看看家主人情况,肯定也是踮着脚,尽量将步伐放松,悄悄接近卧室门的。” “可在刘勇的表述里,那个人径直向卧室走来,没有半点掩饰。” “凶手就不怕声音惊动到卧室里这个家里的人吗?” “可‘他’偏偏这么干了,原因只能是——” 曲卿立马接口说:“凶手知道这家里只有伊敏一个人在,还知道伊敏已经中了药晕厥了!” “对!” “伊敏中了药,是发生在服了牛奶之前,而刘勇进来,则是在周良离开,伊敏将室内灯都关闭了之后,刘勇才进的楼,来的201。” “如果下药的不是丈夫周良,那么就是另一个人,在周良离开之后,刘勇进去之前,这个人进了201,利用红酒,或者和那顿晚餐一样的食物,后续给伊敏下了药。” “可这其中的时间,不足10分钟,楼门口一直被刘勇盯着,他没提到看见任何人,那个人是怎么瞅准了这几分钟时间,神秘进到201的?” 曲卿解读:“第一,这个人本来就住在楼内,或藏在201门外附近,第二,这个人自一开始就藏在201,譬如这家里另外一间主要用来放置杂物的房间里,所以周良一走,他就能马上出来,利用估计还没收拾掉的红酒、食物之类,u看书 ww.uukanshu浑水摸鱼,让伊敏服药。” “问题是,这个下药的,和后面又利用钥匙开了锁进门的凶手,是一个人吗?还是说——” 方乐接话:“这个人就是凶手,其给伊敏服了药之后,先离开了,后头认为药效发作了,所以返回来,对伊敏施暴、加害,这种情况下,凶手的作案意图毫无疑问就是杀人,强暴只是附带的,或者说,是一种仇恨让其对死者施暴,什么仇恨,普通的仇?情仇?” “当然,”曲卿补充,“也不排除施暴只是凶手刻意布置成的假象。” 这些通过演绎法分析出的思路,很详尽、周全,但是依旧无法锁定侦破方向。 所以方乐继续说:“接着第三步,凶手进入卧室之后。” “据刘勇说,躲在床底下,被床单隔绝的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靠听,判断凶手的动静。” “凶手并没有马上对伊敏施暴,而是绕着床,做了些什么事。” “‘他’能做什么事呢?” 方乐看着床四周。 床的一头,顶着墙,两侧一侧是床头桌,另一侧不远,则是一面靠墙的立柜,立柜顶端,放着几个盒子。 会不会,凶手绕床走,是为了调查这两个地方呢? 方乐特意脱下了鞋,踩在床边,攀着立柜顶部,盯着那几个盒子一段时间,忽然吃了一惊。 他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六十三 可以猜凶手了,请勿剧透 立柜顶部的几个盒子,像是原本装礼品的,在其中一个盒子外侧,印着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但此刻小动物的其中一只眼睛,仔细看的话,却是被刺穿了的。 方乐将盒子拿下来,递给地上看着他查探的曲卿。 “曲队,你看这个。” 曲卿接过,细看,再抬头看一下盒子位置,吃惊非常。 “这难道是——” 方乐兴奋地将话接了出来。 “有人利用这个小孔,将一个微型摄像头塞了进去!而作案者找寻到了这个摄像头,先将摄像头取走,再做了案!” 曲卿接着分析:“当然,也不排除是作案者往盒子里塞了摄像头,作案后又取走了,可他完全没有将摄像头藏匿这么隐蔽的必要,他只要将摄像头放在柜子顶部就行了。” “所以这摄像头是作案之前就放置好了的。” “能提前在这里放摄像头的,只可能是两类人。” “一,是这家里的人,周良,或是伊敏本人。” “二,能自如进来这家里的人,周良或伊敏认识的熟人。” 方乐又分析:“提前安装了摄像头的意图,才是关键。” “为何这摄像头安装在卧室,正对着床铺?是想拍摄某种证据?还是监视用的?假若是监视的话,安装摄像头的人是想监视谁?周良?伊敏?为什么?” 曲卿:“同时,案发后,这家里没有发现笔记本电脑之类,伊敏摔落的手机里,也没有相关视频数据,监控所拍到的画面,必须在201室外,用电脑或者手机之类接收下来。” “可现在并不知道摄像头型号,但即便如此,市面上一般能卖到的无线摄像头接收距离,也不会超过5千米。” “所以安装监控者当时距离201卧室的距离,也不超过5千米,啊——” 警花忽然叫了一声。 “想到什么了?” “还记得,周良当晚去往会展中心的路上,曾在同一个地点绕行过三次吧?” “记得。” “周良的解释很勉强,但如果和这个摄像头的存在相结合,那就解释得通了。” “会展中心到幸福人家小区的距离,远超过5千米,但是那处弯道距离这里,却是在5千米之内的,周良开车绕行,不是别的原因,而是不想超出信号范围,也即当时他租的那辆车上,一定有接收信号用的笔记本电脑,或者他自己用手机接收的信号!” 方乐眼一亮:“一定是这样的,所以他才在还车时,将车里头整得干干净净!” “可是——” 方乐又低沉下来。 “我们目前为止的分析,都只是猜测啊。” “如果是周良在这里设置了监控,即便摄像头被取走了,也肯定拍到了些什么,周良肯定是知情的,为何他不向我们提供情报呢,是因为案件本身就和他有关,还是,他想利用那些东西做某些事,再或者,是想保护凶手?曲队,要不,申请搜查令,搜查周良的手机或电脑吧。” 曲卿摇了摇头,说:“搜查理由不充分,恐怕不容易批下来,再说,摄像头是周良安装的,仅仅是可能性之一,要是真查,其他人也不能漏过。” “刘勇不提,王鸣,某个还没浮出水面的第三者,甚至周良助理文芳,都不能放过。” 方乐忽说:“不是还有伊敏自己吗,伊敏手机为什么掉落地上,是因为想报警求助吗?还是那手机还有过别的用途?譬如正好就是监控的接收端?毕竟,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伊敏的手机是放在明面上,譬如床头桌桌面、枕头旁边的,或许原本是藏在枕头底下、藏在床头桌抽屉里的呢,被凶手找出来了,于是摔掉破坏。” “曲队,彻底查查伊敏的手机吧!说不定能有所收获,这也是我们目前根据这个思路唯一可查的了。” 曲卿却说:“可已经初步查过,也尝试过恢复数据,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方乐则说:“现在都用网盘,甚至即时的云存储,手机内存里没找寻到,不代表真的没有监控数据。” “你说的,有道理。” 到此,两人的第n次重返现场,结束。 分局内,技术室里,看着技侦对伊敏手机数据的二次分析,方乐忽然提出:“曲队,我能不能把她的手机数据拷贝一份啊?” 曲卿不解:“做什么?” 方乐解释:“说起来,咱们之前一直在做外围调查,还没有对伊敏这个人本身,有过深入了解呢,我想了解一下。” 曲卿迟疑了下,点头:“好吧。” 得到了数据拷贝后,方乐离开了分局。 “胖子,在家吗?帮哥个忙。” “在呢,哥,你说。” “帮我把一份从手机里拷贝出来的全部数据,分析一下,我要看到文字、图片那类关键讯息。” “没问题呀。” 联络了齐震后,方乐舒了口气。 他索要数据并不完全是对曲卿说的那些理由,还害怕分局的技术员们水平不足,让高手齐震参与一脚,总能增加些找寻到线索的几率。 但这种内情,就不好说出口了。 两小时后,在自己家里,得到胖子传送来的综合分析数据结果,方乐利用笔记本电脑一点点地看了起来。 看完第一遍,没收获。 却觉得好像哪里的讯息被自己漏掉了。 再看一遍,方乐神色凝重起来。uu看书 .c 第三遍,他猛然站起来。 如果真如手机讯息里这么展示的,那么不少的侦破思路,就可以排除了…… —— 方乐匆匆回到分局,还没开口呢,就见曲卿刚接听了电话的样子。 他忙问:“曲队,怎么了?” 难道,是她也从那些讯息里看出什么了? 曲卿解释:“监控到周良一个人离开了一舟实业,对他盯梢的人正在跟踪中。” “周良一个人离开公司?” 莫非是要和谁碰头? 还没猜呢,曲卿继续说:“另外,王鸣那边也有了新的消息。” “那个假斯文的败类吗?他怎么了?” “监控人员截取到有号码给他的手机的一次联络,不过王鸣没接。” “什么号码啊?” 现在推销电话,外卖和快递电话满天飞,一般电话,肯定不会上报的。 “是一个宾馆座机电话,好像还是内线。” “宾馆给他打电话?这倒有趣了,哪里的宾馆啊?” “正在做数据调取。” 这时候,一个技侦抬头汇报:“曲队,查出来了。” 两人走过去,看到了电脑上展示的那个号码的归属讯息。 方乐暗吃一惊。 这个宾馆名称,他熟悉呀…… 六十四 揭秘的时候,发现口袋易放难收啊 “怎么,你知道这个宾馆?” 曲卿见方乐表情微妙,忙问。 方乐点头,忽请求那技术员说:“能不能具体查出,是宾馆哪里的电话?” “好的……出来了,是从一个客房里转接出来的,房客的讯息,我看看……来了。” 看到那房客放大的身份证讯息,方乐啊地叫出声来。 “这个人,我见过!” 身份证讯息里,是个女人,胖女人。 因为这人正是将胖子齐震诱骗到房间里,意图不轨的那个女的。 姚丽,37岁,单身,富婆,是多家上市公司股东,身家上百亿,资产继承自其去世的父母。 继续调查其资产清单,发现其还是蓝海建设集团的第一大股东。 蓝海建设集团,也正是王鸣所就职的公司。 如果电话是姚丽打的,她一个百亿身家的富婆,为何去给一个持股公司的下属职员,一个中年油腻大叔打电话? 王鸣为何又不接呢? 方乐还说:“还记得吗,周良夫妻和王鸣起冲突,是在公司间的高层聚餐会上,那么问题来了,王鸣只是个研发部一般职员,有何资格参与这种聚餐?” “再想一下,王鸣没啥资产,也没啥背景,偏偏那次假释,请了个牌面极大的律师,他为什么请得起、请得动那种律师呢?” 曲卿念动,判断:“王鸣不是凭借自己的职位与会的,也不是凭着自己的金钱请的大律师,而是倚仗着别的人!” “那个人,可能正是姚丽!” 这时候,前线监控汇报又来了。 “跟踪发现,周良进了一个豪华小区,按响了一个大宅子的门铃……” “没人开门……” “周良在打什么电话,好像没打通……” “周良离开了……” “继续保持监控。” “是……啊!”前线的人突然惊叫。 “怎么了?”曲卿忙问。 “头儿,周良被一辆面包车上的人拉进去了,他好像被绑架了。” “赶紧救人!” “是……” 电话那头一阵紊乱,好一会儿才有新的汇报。 “面包车开出了小区所在地域,我们被一辆路过的大货车堵住了,没跟上,不过我们记下了车牌号。” “把车牌号传过来,对了,还有他去拜访的那栋宅子的资料。” “是。” 在这短暂的停歇中,旁观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的方乐满脑子迷糊。 咋回事,周良去见了谁?为什么又突然被绑架? 没一会儿,一张用手机拍摄的宅邸图片,以及一串车牌号码被发送了过来。 曲卿先联系交警部门,随时监控、跟踪对应牌照的面包车,以方便设卡、追捕。 之后,请技侦查宅邸和车牌号资料,结果出来,两人大吃一惊。 宅邸归属人,就是姚丽。 而那辆面包车,也是归属在蓝海建设集团旗下一支施工队的。 周良为何要去拜访姚丽?因为公司间业务? 姚丽为何要打电话给王鸣? 绑架了周良的人,又是谁?和蓝海建设集团什么关系? 原本完全陷入缺乏关键线索的迷局,此时此刻,却又突然冒出一个姚丽来,而且和两大嫌疑人周良、王鸣都有关系。 现在案件不是没法查了,而是一下子思路太多了。 曲卿判断:“绑架者不会突兀地去绑架周良,必然是周良掌握有某种情报,引发了某人的担忧,加上我们前面在现场分析的,周良即便不是直接的作案人,也肯定是极大的知情者甚至参与者。” 方乐接话:“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周良!” —— 很可惜,绑架者貌似也考虑到了交通监控的问题,所以避开了大部分有监控的路段,暂时性地消失了。 曲卿申请了搜查证,到周良的公司,搜查了其办公室,笔记本电脑,一无所获。 而周良的手机又被他自己带走了,目前还在关机状态,无法确定信号位置。 没有耽搁,曲卿又申请了对王鸣家的搜查,同样毫无所获。 但当轮到对姚丽家的搜查时,遇到了阻碍。 姚丽本人倒是没什么,但她去世的父母,给她在市内留下了相当宽泛的人脉。 曲卿提出的怀疑理由,根本在局长李海那里无法通过。 毕竟只凭姚丽给嫌疑人之一王鸣打过电话,凭周良曾去过姚丽家找她,就判定姚丽和案件有关,进而针对性搜查,理由说不过去。 李海身为分局局长,需要综合性考虑影响,不可能通过这样理由不过硬的搜查。 周良失踪,王鸣老油条什么都不会说,唯一突破口姚丽又不好去动,曲卿一下陷入为难。 方乐看着警花为难的样子,心生一计,迟疑了下才说:“曲队,我有个办法,应该可以从姚丽那里得到线索,就是不知道违不违规。” “什么?”曲卿忙问。 方乐附耳讲了主意,曲卿立马否定。 “不行,一则这是非法套取证供,二则,这对于你的朋友也蕴含着风险。” “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周良肯定是知情者,否则也不会被绑架,而我们越早知晓案件真相,越有助于寻找到周良,否则周良可能会被害的。” 曲卿咬着红唇,uu看书 uukas 迟疑半天,忽然说:“好,我同意,不过……你记住。” 她看着方乐的眼睛,说:“这主意是我出的,不是你,如果出了事情,责任与你无关。” 方乐心头微微感动,忽笑说:“为什么不能是一同承担责任呢?再说——” “我还把不准那小子肯不肯答应呢。” —— “啥,哥,你让我去做那种事?” “弟弟不是不肯做,是做不到啊。” “那个女人太可怕了,我不想再见到她啊……” 被请到分局来的胖子齐震,一听到方乐细讲的任务内容,立马吓得连连摆头。 方乐举起手里的一个似乎装着某类粉末的小瓶,说:“这叫吐真剂,你只要——” “不,不,哥,我还是不敢。” “好吧。” 方乐忽然说:“那就让这桩案子成为悬案吧,让伊敏,那位善良的家庭主妇白死好了。” 软硬兼施下,齐震终于松口了,接过了瓶子。 却又哭丧起脸,说:“哥,出事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赶紧冲进来救我啊,我、我不想贞操不保啊。” “放心吧,你的贞操,由哥来守护……” 六十五 好吧,下2章内完结本案 胖子齐震被“救”出来时,满脸满脖子都是红惨惨的吻痕。 胖子呜呜哭泣:“哥,以后我再也不要做这种事了,那个女人好可怕。” “好,好,好,咱再也不见那个女人了。” 方乐一边安抚胖子,一边眼神询问不远处行动指挥车里的曲卿。 曲卿点了点头,示意任务已经完成。 他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次“诱供”计划,完美收官。 只是,两人回到局里,听完了所有从姚丽那里窃听到的内容,又观看了所有微型探头拍摄下的画面,陷入苦思。 事情,好像并非是原先想的那样。 姚丽既和案件有关,又无关。 这时候,方乐将之前察看伊敏手机的内容所感受到的东西和推论讲出,和现在的发现一综合,曲卿更加沉思,忽然命令手下:“联系经侦队和工商部门,详细查一下,一舟实业和蓝海建设集团,这两家公司的经营现状,具体合作状态。” 几个小时后,所有资料被获取到,方乐和曲卿两个人聚首,将此案从头到尾所有的证据、证词、嫌疑人、未解疑点、书面资料等卷宗相关,统统梳理了一遍,多次讨论之下,结论逐渐向单一一个可能性集中。 然而也是这个可能性,让两人震撼、震惊,喟叹。 此刻,队友汇报:“头儿,发现劫持车辆了,正在根据车辆搜寻嫌疑人和人质。” “很好,随时保持联络,把地点发送给我。” 曲卿出了分局门口,上了吉普车快要开动的时候,方乐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位置,简单说:“我也去。” 曲卿嘴唇动了动,又觉得这个时候不是争论细枝末节的时候,况且之前的结论,是两人共同商议出来的,方乐这个顾问有权即时跟踪知晓调查进展,于是轻轻点头,发动机发动。 面包车被发现的地点,在一片近郊的新城区规划在建地带。 这一片是城市待开发的地块儿之一,但由于承建方工期的不稳定,所以现在是时建时停。 而这块儿在建楼盘,也正好是一舟实业和蓝海建设集团共同参与的一个项目。 这里有不少停工状态的楼盘,无人看守。 面包车就停在某块儿工地入口处。 吉普车停下,方乐和曲卿下车没一会儿,原本就在这里守候的大何对讲机里就传来了汇报:“发现嫌疑人和人质了,位置处于第三栋楼第四层里,请求指示。” 曲卿此刻接过了大何的对讲,吩咐:“我是曲卿,如果人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要盲目行动,做好布控和隐藏,等我到达现场附近。” “明白。” 曲卿、大何及小韩等刑警向目标所在楼层行进,佩枪的人人纷纷子弹上膛,保险开启。 方乐也尾随在后。 往下并没有什么惊险。 众人悄悄进入那栋楼,和前线人员汇合,来到了四层的楼梯处转角的门墙后时,听到了里头的殴打喝骂。 “是不是你害死了小敏?说!”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小敏被害死在你家里,那一夜你又出去了,不是你参与甚至行凶的,小敏怎么会给凶手开门?” “我真的没有——” “住嘴!小敏那么好的女孩子,嫁给了你,你还不知道珍惜……” “我知道我配不上小敏,所以也从来没有强迫她嫁给我……” “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家里让她不要上学了,想让她回来和我结婚,是我不同意的……” “小敏上了大学,暑假要回来的时候,我也没让她回来,因为我怕家里人强迫她什么……” “她毕业后工作了,给家里寄了整整两年的钱,除了极少量的生活开销,几乎都寄来了,我知道,她是想还这个家里的恩情……” “所以第三年的时候,我就刻意疏远她,在电话里对她恶声恶气,不让她打钱了,还换了电话号码,中断了联系……” “即便如此,十年以后,我来这个城市里打工,家里缺钱了,找到她,她还是答应帮我忙,筹到钱……” “我感觉得出来,她最近也不宽裕,但依旧向我保证,她会联系城里的医院,让我生病的父亲来城里看病……” “你知道我最感动的是什么吗?” “十年了,十年前我刻意对她恶声恶气,疏远她,骂她,赶她走……但十年后再次见到,她第一句称呼就是……‘哥’……” “‘哥’、‘哥’啊,这个称呼,我已经十年没有听到了,你知道当时的我,什么感受么……” “小敏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 “呜呜呜……” 哭泣声,跪倒在地的声音。 曲卿一个手势,潜伏的人悄悄进入,由背后接近嫌疑人,突击营救人质。 吊在众人之后,站着未动的方乐略有触动。 这个逼问的人,听着好像就是…… 解救很顺利,因为嫌疑人并未持械,也并未有任何反抗,被绑架的人质周良除了被捆绑着,挨了些拳头外,并无大碍。 人质被解救之后,曲卿让人护送着将其送到市第三人民医院,简单检查、救治后,u看书wwuuanh 没有送其回公司,而是直接拷上手铐,带到了附近的甘南分局。 其间,周良不断挣扎,高声质问为何拷他,却无人应他。 不仅如此,曲卿还安排了人手去捉拿另一嫌疑人王鸣。 虽然王鸣企图逃脱,还是被很快捉住。 至于绑架了周良的人,是受害人伊敏的乡下哥哥鲁大民。 鲁大民并非案件的关联者,他绑架周良,只不过是怀疑周良杀害了妻子。 鲁大民跟着的包工队,是蓝海建设集团旗下的,那辆运输常用的面包车停在某市内的建设地点时,他偷偷将车开走了,随后去一舟实业那里,盯梢和跟踪周良,一直跟到了姚丽所在小区,将周良劫持走,后续来到了城郊他所知的蓝海建设停工的工地这里,展开逼问。 鲁大民并不在乎,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只关心,杀害妹妹的凶手,会不会伏法,情深所至时,这个汉子跪地向曲卿恳求。 案件已接近最终真相,告破的曙光就在眼前,曲卿和方乐两个人却没有半点笑容和喜悦,甚至整个一队连带着压抑无比,气氛沉闷。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阻挠着人们的情绪。 开审之前,方乐却找到了曲卿,提出自己向亲自审讯其中一个嫌疑人,丈夫周良。 他想亲自问一问,这位丈夫,为何要害那么深爱他,甘愿为他付出的妻子…… 六十六 在进入这间审讯室之前,你已有罪…… 1号审讯室。 气氛压抑无比。 审讯桌前,审讯椅中,戴着手铐的周良,未被包扎的地方,青肿未褪。 大约是之前折腾够了,此刻的周良,神色萎靡。 第一次坐在审讯桌后、预审员椅子上的方乐也无表情,无动静,他静静地看着桌对面的周良,无声无息。 一种沉闷的氛围,凝聚成实质性的压力,在室内萦绕,使得不仅是受审者周良,连带方乐旁边的笔录员都不好受。 周良终于忍受不住这份死寂了,抬头看向方乐,主动说:“你们到底审还是不审?不审的话,请把我放走,我根本没有犯罪,你们无权这么对待我,我要告你们!” 方乐笑了,平淡的,却又蔑视性的笑。 “周先生,你了解你的妻子吗?” 这句话下,周良略略平静,不过很快诞生一股怒火。 他冷笑:“我不了解,难道是你更了解吗?” “那么,你知道,你妻子在出事前的一段时期里,都做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吗?” 周良哑然,却冷哼:“她整天在家里,能发生什么事。” “但你的妻子怀孕了,一个半月了,前面我们走访对你讲你这消息的时候,你似乎很震惊。” 周良色变。 “那、那是因为小敏没告诉我。” “那么,她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那是因为——” 周良猛然压下了原本想说的什么话,色变。 “你不好说出口是吗?你觉得你的妻子不告诉你怀孕了,是她心里有鬼,不好说是吗?” “但这样的情况下,她是不会服用孕期所需的叶酸的,她不告诉你的唯一理由,只能是怕你分心。” “因为你们公司发展正处于关键时期,你的妻子不想影响到你的公司的经营。” “你的一舟实业,第一笔资金已经注入,你这个老总要坚持住不能倒下……这似乎是你那位助理文芳所说过的话。” “周先生,我们已经检测过了胎儿的dna,证实是你的孩子。” 周良瞳孔收缩,脸容痛苦,扭曲了一下,喃喃自语:“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该告诉我的。” “你妻子没有告诉你的,不止是这一件事。” “还有什么?” 周良猛然抬头。 “不久前,她的乡下哥哥找到了她,向她求助,她答应帮忙,但她自己没什么积蓄,也不想向你提出求助,所以,她瞒着你,将她积攒下来的那些首饰,除了那对儿戒指,以及有象征意义的那条项链外,都去卖了,卖了的钱,除了支援乡下哥哥,还存进了一个网购关联的账号里。” “你难道没察觉到,买家庭所需的用品时,她网购的比例,比以前大了么?” “那是因为,她在有计划地省钱。” “这、这……这种事,她根本没必要瞒我,我可以帮到她的。” “不,你帮不到他,因为你连自己都帮不到了。” “你的公司经营遇到了问题,还遭遇了三角债,而欠债方已经申请破产,所以连带你们公司资金链也出现了断层,危机重重。” “你的妻子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点,所以关于钱的事,根本没有向你提过,怀孕的事,也没有马上告诉你,你大约还不知道,她还在网上咨询工作的事,她原本在找工作。” “但我想,她找工作的打算也不告诉你,大约不是不想让你分心,而是怕你不答应吧。” “她的网络社交记录里,清晰地说过自己丈夫不愿意让她工作,想让她单纯地当做一个家庭主妇的话。” “周先生,如果你的妻子告诉你,她觉得你的公司情况不妙,想自己找工作,分担生活压力,你会同意吗?” 周良果断摇头:“我不会让我的妻子再去辛苦工作,对别人低三下四的,创业时候所经受的苦,我们已经尝够了,况且公司的危机只是暂时的,我们也找到了合作方——” 方乐猛然打断:“你的确找到了合作方,蓝海建设集团。” “然而也正是这次的合作,导致了你们夫妇的命运,走向了另一个拐点……周先生,我说得对吗?” 方乐注视下,周良面部抽动了一下,眼神避开,低声说: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你知道得很。” “在和你们公司的大金主,蓝海建设集团,以及一个大项目的其他合作方的一次共同的高层聚会上,你携你的妻子伊敏出席,但在宴席后面,你们和一个人起了冲突。” “那个人叫王鸣,是蓝海建设的一个低级职员,他喝醉了酒,调戏了你的妻子,你打了他。” “这件事初看并不大,原本也不会影响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的,再说这是一个多方参与的大项目,所以,散席时,那个人威胁你们的话,你根本没有在乎。” “毕竟那个人也不像蓝海正儿八经的高层。” “但在那之后不久,蓝海集团却提出了暂缓双方合作的意思,所谓暂缓,不是中止,而是在分阶段的合作里,前面的合作已经告终,但后续阶段的合作,却迟迟不展开。” “这是个对多方都不利的局面,非常古怪,所以你肯定联想到了,uu看书 .uuanhu.co那个王鸣在之前散席时说的威胁的话吧?” “你大概也在那时候怀疑,王鸣表面上可能只是个普通职员,但背后的关系并不寻常吧?” “然后此刻,是你主动去找了王鸣呢?还是王鸣主动找上了你?” “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周良明显慌乱了,不仅眼神逃避,还想挣脱开将他拷住的铐子,脱离椅子,离开这个审讯室。 “周先生,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警方已经彻底知晓你们的犯罪真相了。” “不,我没犯罪!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周良还是在负隅顽抗。 “周良!”方乐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语气,大吼一声,一掌拍打在了桌面上。 “你的妻子,是在和你的晚餐的时候,中了可产生睡眠和镇静效果的药三挫仑……凶手进入你的家里,是使用了钥匙,而且行动毫无顾忌,直奔卧室,根本就是知晓你家里什么情况……卧室里,还有你事先安装的摄像头……你要再说,你和案件无关,没有参与犯罪,你的妻子在天之灵,如何安宁!” “周良,看看这些吧!” 方乐忽然站起,绕到了审讯桌前,到审讯椅那里,一把揪住了周良衣领,将后者的眼往审讯桌缘的笔记本屏幕上靠。 “看看吧,看看你的妻子生前的话,这也是她的遗言,她永远的心声……” 六十七 你对她的爱,却是对她的侮辱 “6月2号……想了想,还是不要把怀了宝宝的事,告诉老公了……” “听到了后,他肯定会很高兴,很兴奋,毕竟,结婚十周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只是,不告诉他好难啊……现在我已经几乎每天都有孕吐反应了,我去找医生开相应的药,医生说这样不好,为了宝宝,只好忍着……” “所以我总是瞒着老公,去卫生间里呕吐……” “我担心要是告诉了他这件事,他肯定会分心的,我们两个一同创立的公司,现在正经历困难,他不说,我也能感觉得出来……” “6月3号……今天好高兴。” “老公说想提前庆祝一下我们的结婚十周年,所以,让我在家里准备了烛光晚餐,老公还特意从外面带回来了一瓶红酒……” “客厅里就我们俩,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刚刚共同成立公司时,全公司只有我们两个人,开业庆典之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公司里畅谈未来的日子……” “这么多年来,正是我和老公互相支持,才能走过来的……” “所以,我打算好了,老公后头一从会场回来,我就告诉他我怀了孕的事,不瞒着了……我还要向他说,我要找工作的事,同时向他道个歉,我把他送我的一些礼物,拿去卖了……” “烛光晚餐吃完,老公少见的让我休息一下,他亲自收拾餐盘,就是这个时候,我有点儿想呕吐,所以我去了卫生间那里,但还没走到厕所,就在洗手台那里吐了……” “希望老公没听见动静吧……” “然后,来一杯牛奶喝,这个好像对宝宝好……” “老公要走了,那瓶红酒没喝完,挺贵,他说要带走,让同行尝尝,我正想锁门,又觉得想吐,跑去卫生间,可只是干呕……” “有点儿困……今天就写这么多吧,先睡了……” “最后一句话: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要面对什么困难,哪怕最终将一无所有了,只要还有老公在,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所以,晚安,宝宝……” “晚安,老公……” 看着这一行又一行的话,周良慢慢的,身体软化了,神情从强装平淡,到逐渐崩溃,再到嚎啕大哭。 “小敏,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一时糊涂啊,我说,我有罪……” 蓝海集团提出暂缓合作之后,周良找寻蓝海方面询问未果,只隐约得知好像是公司里一个大股东对双方间的合作有意见,不太看得上一舟实业。 周良正求告无门的时候,王鸣主动在私下里来找他了,暗示了这件事就是自己做的,王鸣和那位大股东关系非同一般,他影响了那位大股东,让后者再利用董事会,施压蓝海公司高层们听命。 不仅如此,王鸣还说出了那位大股东想做出的下一步行动,将通过蓝海集团,施压一舟实业进行整改,主要涉及财务方面。 周良原本对这些话,半信半疑,还以为这是王鸣利用局面,来诈他的。 谁知道,不久后,蓝海集团果然通知他相似的内容,还说在一舟实业完成整改之前,双方不会继续下一阶段的合作。 王鸣再次来找时,周良彻底信了,他愤怒地质问对方想做什么。 王鸣这才猥琐地提出,他看上了伊敏的事,而在周良爆发,要再次殴打他之前,王鸣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告知周良,这是某种安眠药,只要让伊敏服下了,她什么都不会知道,就算伊敏醒来后,觉得身上有异常,周良也可谎称是自己做的,反正是在她自己家发生的事嘛。 王鸣还说自己对后续和有妇之夫发展婚外情什么的,半点兴趣没有,他只想发生这一次关系,之后谁也不认识谁。 答应还是不答应,你看着办,但是两家公司间的合作还能不能进行下去,就由我说了算了……王鸣狂笑离去,周良陷入了矛盾。 这种人,绝对不可信任。 但是,现阶段又得罪不起。 周良想到了一个办法,咬咬牙,后头私下联系王鸣,答应了。 即便如此,在那晚,离开了家,开着车离开幸福人家小区,去会场的路上,周良还是内心激烈斗争着。 他既不想看到公司倒闭,又不想妻子承受那种屈辱。 所以,他在行经那处环形道路时,一度想绕回去,绕到来时的起点时,却又改变了主意。 第二个来回后,才咬咬牙,彻底开去了会场那里。 “所以,你当时绕行并不是在做别的,而只是内心矛盾,举棋不定。” “那个仪表台上的拳印,不是因为车内经历了搏斗,而是你自己纠结之下,一拳击打了出去,导致车子偏离,只好急停在了路边,是吗?” 方乐插话问。 周良点头,同时泪流满面,自责不已。 “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可是为了公司能坚持开下去,就不得不答应那个禽兽的要求……” “我想给小敏幸福啊,即便这种幸福的代价是伤害到她……” “我是真心爱她的,发生现在的事,我根本没预料到……” “不!” 方乐猛然驳斥。 “周良,你根本不爱你的妻子伊敏,或者说,你只爱你自己!” “不,我爱她,我想给她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我想给予她永远安逸的生活,我绝对不愿意她出现现在这样的事,这只是意外!” 方乐长长冷笑。 “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妻子,所谓的给她安逸生活,不过是你为了满足成功人士的某些虚荣心而已。” “她只是你的一个对外展示完美丈夫形象的道具!” “而你的妻子,根本也不需要这种永远的安逸,她想和你共患难,想一同分担你的压力,你的苦恼,成为相互间生命的另一半,这才是她所希望的,而不是成为一个花瓶!” “你所谓的对她的爱,恰巧是在侮辱她!” “你、你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和小敏之间的事,uu看书 .uknhu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我没有资格吗?呵呵……” “你被找到后,警方在你的手机里,找寻到了一段视频,几段音频。” “视频就是你家里卧室曾隐藏的监控探头拍到的画面,录到了部分犯罪过程,而音频里,有你和王鸣几次私下会面时的对话录音,你持有着这种东西,被绑架前正想去找姚丽,你是想用这些,来要挟姚丽,换取到什么利益吧?” “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妻子,将她的事,放在你心里第一的位置,那么在案件发生之后,你早该第一时刻拿着这些,并将你所知的,一同交付和告知警方,协助警方捉到杀人凶手才对!” “可你没有,你表面万分悲痛,背地里却利用你妻子的死,谋取自己的利益,不要告诉我因为公司是你和你的妻子共同创建的所以才不想公司倒闭,你害怕的只是失去目前的财富、地位而已!” “你是在吃你妻子的人血馒头!” “在和警方会面的过程中,除了第一次的装装样子,你根本没有一次提及到,要求警方找出凶手,惩罚凶手的话!” “周良,你现在告诉我,你还有资格提及,你对你妻子的爱吗?” 周良发怔了良久,再次痛哭失声。 “我、我对不起小敏啊,我禽兽不如……我愿意认罪,我愿意配合指认凶手……” 六十八 审讯的技巧就是,永远有新的证据 2号审讯室,另一种氛围。 坐在审讯椅上,王鸣却没多少恐慌担忧的样子,反而不断叫屈。 “曲警官,你们为啥要抓我啊,那次该说的我都说了吧,我跟你们要查的事,半点都无关啊!” “王鸣,在我问你问题之前,不要说不相干的话题。” 曲卿平淡开场。 王鸣撇了撇嘴,不表演无辜了。 “这些道具,你熟悉吗?” 曲卿利用笔记本电脑展示的,是一个像是陈列室的地方,里头被拍到许多不可描述的道具。 王鸣果断摇了摇头。 “这是啥?没见过。” “这是姚丽家,一间秘密房间里的道具,你是那里的常客,你没见过吗?” “没见过。” “可是,那些道具上,很多都有你的指纹、dna物质残留,你要怎么解释?” “那……那谁知道呢,你们也说了,这是哪个姚丽的东西,她怎么弄来的是她的事。” “你身上,有不少的伤痕吧,说说怎么伤的。” “不小心擦伤的呗。” “也就是说,你自己身上的伤,和这间密室,完全无关,你没去过那里,也和姚丽没有特别的关系了?” 王鸣迟疑了下,眯了眯眼,肯定地说:“我知道姚丽是谁,也曾见过面,但和她不熟,也没去过她家里,要是你们说我和她关系不一般,请拿出更直接的证据来,我曾经不少次路上突然晕倒,说不定就是那些时候被谁打晕,带到了某地呢。” 真是巧言善辩。 曲卿开始释放一段录音。 录音里说话的是个女子,但声音略粗,从腔调判断,既像是处于醉酒状态,又像是某种半睡眠状态。 “王鸣那小子……认识啊,是我的小宝贝儿,我还拍了和他的不少情趣视频呢……” “一舟实业,他提到过,王鸣让我利用董事会给蓝海集团施压,暂缓和一舟实业的合作,后面还让我提出让一舟实业整改……” “他解释说,一舟实业的老板得罪了他,他要让那个人好看……” 这些话一出来,王鸣面色变幻。 “王鸣,要不要我把从姚丽家里搜出的那些秘密视频,放给你看?你还要说跟姚丽不熟悉吗?” 王鸣争辩:“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了,我不愿意把这种事告诉你们警察,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再说这和你们今天抓我的事情有关系吗?” “那么,你也就不否认姚丽所提及的,你让她针对一舟实业的事了?” “哼,承认了又怎么样,周良打过我,得罪了我,我用不违法的途径报复他,跟你们警察有关吗?” “王鸣,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为了震场效果,大何特意留在了审讯室,站在了一边,他猛喝了一声,吓了王鸣一跳。 但王鸣很快冷静,轻哼一声,不屑说:“如果你们今天抓我来就是为了说这种事,那还是没必要再问了,我要找我的律师。” “回答完所有问题之后,你会见到你的律师的。” 曲卿继续拿证据审讯。 “这里也有一段视频,和数段音频,是从周良的手机里找到的。” 先放音频,音频里是两个人的对话,一个是周良,一个就是王鸣。 “王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怎么样,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看上你老婆了,想和她发生关系,只要你答应我,你的公司危机立马解决……” …… “这是什么?” “这是安眠药,主成分三挫仑,只要将这个给你老婆服下,她就会昏睡,中间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答不答应,你好好考虑,药给你了……” …… “那好,你把备份的钥匙给我,我在你家小区一个出入口外头等着,你离开的时候,给我打个手势……” “王鸣,这些对话内容,你熟悉吗?”曲卿放完了音频,看着王鸣。 王鸣面色很精彩,又是担忧恐惧,又是咬牙切齿,最后却又强行冷静,不咸不淡地说:“音频这东西,又不是不可以伪造。” “放心,还有视频在。” 视频里,是个浑身包装严实,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人。 这个人来到了床内侧处,踩着床边攀了上来,手越探越近,直到镜头变换,最终黑乎乎一片。 而在镜头变黑前,蒙脸人一侧的床上,正有一个女人穿着睡衣,熟睡在床上,正是伊敏。 “这个摄像头的接收端,就在201所在的公寓楼下,周良家的宝马车里,当晚周良特意租了另一辆车开去会场,你的所为,一直在被接收端接受着信号。” “王鸣,视频里的这个人,就是你吧?” 王鸣初始面色阴沉,接着就哈哈大笑。 “曲队长,你也看到了,这里头的人包着脸,只有眼睛和嘴巴,你怎么能证明那就是我呢?” “你的瞳孔被摄像头最近距离地拍到了,我们可以尝试和你的做虹膜数据比对。” “哼,别蒙我,看书 .uukanshu.co 这明显就是无线摄像头拍下的,有那么好的效果吗?” 这个人,的确不好对付。 “王鸣,你作案时,思虑的确周全,但是你没注意到一件事,这个摄像头虽然被你取了下来,塞进了口袋里,但是它的录音功能还是在发挥着作用的,摄像头里有内置的拾音器。” “而在若干分钟之后,拾音器录到了受害人伊敏吐出的两个字音。” 曲卿放了一小段音频,那音频初始略模糊,但经过放大处理之后,内容却清晰无比,就是两个字的音: “wangming”…… “王鸣,这是受害人在死亡之前,对作案凶手的亲自指控,视频里的凶手,就是你!” 王鸣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情绪起伏。 “胡说,视频里的人明明没有露脸,那个女人怎么能认出来是我呢?!” “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尤其是恶人的心灵。” “周良的助理文芳说过一句话,她对你看女人的视线,记忆深刻,这就是她直觉性认定,你就是杀人凶手的原因。” “你也曾在公司间聚会上,以这种视线盯视过伊敏看,所以就算没有露出脸来,她也认出了你!” 王鸣激动了。 “你、你们这些根本就成不了证据,而且也无法证明伊敏那女人是不是看错了!” 六十九 犯人就是你……不存在异议! “她或许看错,但她身上的伤口却说不了谎,那些伤口,不少部分和你身上的一样吧,包括她身上的牙印,是不是就是你咬出来的?” “哈哈哈,那些牙印根本和我的不一样,你们怎么证明——” 王鸣色变,一下住口。 “为什么不说了?” 曲卿冷冷盯过去。 “你想说,牙印和你的不一样,是吗?你为何这么肯定这点的?不说是么?我来给你解释。” “你在去作案之前,从姚丽家里带走了少量情趣用品,包括一副牙套,你拿走的道具,都能和死者身上的伤匹配上。” “而那牙套一共两套,一模一样,都是姚丽特意给你定制的,特征数据独一无二,作案时,你戴上了这幅牙套,而在你没拿走的那一副里,检测出了你的唾液dna,还有牙齿上的微生物群落。” “这两幅一模一样的牙套,齿形也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加上上面的证据,你的动机、作案手段齐全,这些足以构成完整证据链了。” “除非你能提出切切实实的未作案证明,否则我们有百分百的理由怀疑,你就是凶手!” “不,不,我不认罪,你们还是欠缺更关键证据……再说你们说我提供了安眠药,那个女人又为什么会中途醒来,这不合理,那个女人没喝我提供的药,你们的证据链有破绽!” “因为,死者生前已经怀了孕,服下了丈夫周良提供的来自于你的药后,因为孕吐,将药吐出了一部分,后面又喝了杯牛奶,延缓了药性,所以才在被你施暴的中途,醒了过来。” “周良,这个变故,你再小心谨慎不露破绽,也没联想到吧?” “反、反正我没杀人,你们证据不完整!” 这时候,曲卿听到了耳机里的通讯,说:“你的合谋者,周良已经认罪,交待清了全部的事实,也愿意配合我们指控你,王鸣,别负隅顽抗了,这对你的量刑,没有好处。” “哈哈哈,你们判不了我的罪的,姚丽会来救我的,她根本离不开我——” 这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方乐出现,斜倚在门框上,抱臂看着王鸣,甩出了一句话。 “姚丽不会来救你的,人家已经移情别恋了……” —— 姚丽自然没来救王鸣,非但如此,后头还极其配合警方调查,竭力撇清自己和王鸣之间的串谋关系,王鸣傍上了姚丽后,私底下大手大脚,买了不少的真假未明的古董字画,用来会客装逼用,所以本人根本没啥存款。 没钱,自然请不起好的律师,甚至就算请到了好律师,大多也是第一时刻就劝说他坦白交代,主动自首,将故意杀人向误杀罪方面推等等。 会见了好几个律师后,王鸣气得在留置室里大喊大骂,情绪失控,不久就被送到了看守所。 而另一边的死者丈夫周良,则老老实实,只是精神萎靡。 那位女助理文芳来看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安抚,还说自己一定会将一舟实业支撑下去的。 只是周良此刻好像看得很开了。 一舟实业的存活,成了其次。 周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来,第一次直接坦诚说他知道文芳喜欢自己,劝后者放弃他。 但文芳只是摇头。 看得旁观的方乐暗叹,傻女人真的从来不缺。 几天之后,那块儿被王鸣临时购买,又被保安刘勇丢弃了的用来对伊敏盖脸的毛巾,终于被在城区外郊的垃圾填埋场找到了。 经化验,查出了凶手王鸣的汗渍、dna,同时也查出了死者伊敏的表皮细胞,以及口角的呕液,呕液成分高度一致。 这个更直接证据下,加上入室盗窃涉案人刘勇的证词,王鸣的案子到哪里都会是一种下场: “有罪!” 鲁大民虽然涉及绑架、囚禁、人身伤害,但没造成太大恶果,加上受害人周良主动撤告,所以关押了没多久,就被释放了。 鲁大民被释放后,得知案情水落石出,真凶也已被抓,对甘南分局感激涕零。 而甘南分局经周良同意后,将那伊敏取出来,原打算给予鲁大民的两万元现金,交给了鲁大民,还转告了周良的话。 周良说自己对不起伊敏,对伊敏的哥哥鲁大民也无颜面对,他想完成伊敏未完成的事情,希望鲁大民不要拒绝。 双方间的心结虽仍未消解,但已有缓和的希望。 到此,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详情始末,都已经告解。 但是其激起的人心底的感慨,依旧未完。 在刚审完周良王鸣两人的时候,看到方乐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分局后门的台阶上,曲卿走了过去,并排着坐下。 “怎么,心情不好吗?” 她主动搭话。 方乐没有回应。 曲卿叹了口气,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很多次经历过。” “我们干刑警的,经常直面的是生和死,悲欢离合,悲剧喜剧,这样的案例,并不是独一无二。” “我知道。” 方乐轻轻点头。 “但我就是心里难受。” “丈夫自认为,保住公司,是为了妻子好,是为了给妻子一个长期的优渥的生存环境,但他实际在做的事情,却正好就是出卖妻子,给他的公司续命,非常自相矛盾,却又说得过去。” “而妻子呢,却又根本对那些优渥,并不放在心底,在心里,和丈夫一起,共度幸福艰难,才是唯一的,所以她隐忍,默默付出,支撑这个家。” “我甚至不怀疑,就算伊敏知道了王鸣所要求的事,知道了丈夫周良的困难和心魔,她也不会反对反抗,甚至可能默默地促成这一切,来成全丈夫。” “讽刺吗?太假吗?但就觉得,这是很可能发生的情况。” 曲卿也沉默了。 后一会儿她说:“也许,这就是人性吧,人性中排除不了欲望的存在,有了欲望,就有达成某件事的执念,善也好,恶也罢,都是种执念。” “也对。” 方乐没再评价,此刻的他,有一种全新的生存感受。 之前的自己,除开表面上的开朗,实则浑浑噩噩。 但经历了这次的案件后,他感受到了一种新的生命视角,一种赤.裸.裸的对生存的感悟。 他感觉自己真实地代入了生存着的这个角色。 或许,这也是他进入警队,当做一名刑侦顾问,对于个人的最大意义所在吧。 正感慨间,曲卿忽站起,说:“走吧,还有事情没做完。” 方乐一愣,侧头问:“没做完?这件案子的后续吗?” 曲卿摇头,说:“不,你忘了,还有会展中心的事,那个会场,恰巧还有一天进行完,我们得去值守好最后一天的任务。” 啊,说起来,伊敏的案子虽然侦破过程复杂,真相曲折离奇,但其实用时也没多久。 他刚站起来,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好兄弟齐震。 “胖子,你怎么了,怎么呼哧呼哧的?” 电话那头,是胖子齐震粗重的喘息声,带着哭腔求助: “哥,不好了,我被那个女人看到了,她正在紧紧地追我呢,怎么办啊,快来救我啊,哥——” (本案完) (上面满2000字了,所以说两句) (这案子主体估算也有5万字了,不是连环命案,不是重大主题,说起来有些字数超支了。) (我现在怀疑,是不是干扰性人物设置太多了,uu看书 ww.uukanshu 导致一堆反转,拖长了字数。) (所以呢,如果有人觉得精简些更好,可以在这一行留言。) (另外,我不是那种喜欢在作品里搞太多叙诡,给读者造成过分的信息不对称的人,在最终谜底揭晓之前,其实各类线索已经给得差不多了,就以本案来说,在最后一次回现场分析的时候,各种可能性也阐述得非常明白了,姚丽这个人一出现,应该有不少人大致猜测出了案件逻辑,但这个写法,是有风险的,读者里聪明人太多了,我做不到埃勒里奎因那样,将一切线索展示出来,挑战读者让读者猜谜底,其实最有利于作者的,是说一半藏一半,但是呢——) (欢迎大家提前猜谜底,猜凶手,猜作案手段,如果大家大部分能猜中,我再来强化一下构思难度,这有助于提高我自己。) (就是这样。) (这本书没啥人设噱头,没啥用来装逼的专业性知识,没有法医,没有心理学,没有侧写,没有痕检学,我只会构思案子,这也是我最擅长的。) (如果有人喜欢,请将您的态度展现出来,推荐也好,点评也罢,这也是作者唯一能感受到的支持了。) (毕竟这是个冷门类型。) (下一案预告:) (著名民权律师被害于高楼内密室,某龙头企业大富豪成第一嫌疑人,但根本没有半点作案证据以供指控……) 七十 人们对你死后的态度,是你生前的写照 会展中心,大佬们的商业聚会顺利进行完,期间风平浪静。 方乐手里犹有挽着曲卿腰肢共舞的感觉,柔中又带着些坚韧。 警花特意喷洒的淡香,让他心神迷醉。 方乐不是没接触过有吸引力的女孩子,相反,他认识很多,但他之前认识的那些人,总欠缺了些什么。 或者说,他对那些人,没有感觉。 恋情并不能带给他生存的真实感,反倒是就在不久前尘埃落定的那桩案子,直面生死,人性,和戏剧般的悲欢离合,让他感受到生命唯一的一丝真实。 或许,他是将对人命案带来的冲击感,附加到了警花的身上吧。 就在方乐在会展中心的后勤团队那里靠着回味耗时间的时候,布置着守卫的收尾工作的曲卿接听到了队员的对讲。 “队长,东门那里出事了。” 会展中心一共两道门,一道前门,一道后门安全通道,而东门就是正门。 “什么事?” “是有人闹事,冲撞将要离去的会场客人,现在已经被二队魏队长他们制服。” 魏队长,二队队长魏腾,也是这次安保任务的第一负责人,因为二队人数比较多,平时接的治安向案子也较多。 曲卿表情松懈了下来,吩咐:“做好现场防范工作,好好配合二队,我这就过去。” 曲卿赶往东门那里,方乐也赶紧随上…… 十分钟前。 聚会一结束,那些政商大佬们从正门一走出来,就被等待在外的各方记者们围成了圈。 娱乐明星们,则大多由后门通道离开,出门直接登车,基本不接受什么采访,因为这聚会本来也不是他们的主场。 也因此,政商大佬们就成了记者们重点瞄准的对象。 “陈副市长,可以透露下市里这次招商引资的数额规模吗,一共谈成了多少笔合作?” “马总,胡总,二位走得这么近,是不是并购案定了,下一步是要更名上市吗?” “李局长,据说地区工商和税务局要进行工作流程改革,进一步便利初创企业和中小微企业,是不是这样……” 尤其一位看着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却气势不俗的男子身边,围的人最多。 此人面色冷峻森然,仔细看,一边眉毛处还有条不甚明显的疤痕,将眉一分为二。 他身边,前后左右则围着四个墨镜光头的彪形大汉。 “余总,您身为蓝海市乃至本地区首富,在这次商业聚会中是不是收获巨多啊,可以谈谈余氏集团这一年接下来的商业目标吗?是否要继续之前的跨行业并购,对集团业务全面升级整合的计划啊?” “余总,市场观察家分析,认为您的余氏正在走转型之路,从专注于房地产,到向泛娱乐业、科技业转型,余氏将来是想成为一家互联网生态概念下的综合集团,还是将向高科技实体制造业迈进呢?您有信心达成您的目标吗?” “余总,听说您正在将房地产方面的盘子收拢,专注于开发一个大楼盘,是这样吗?是不是城郊那片在建项目,您在那里是要建成什么,高端居住区?商业写字楼?娱乐城?还是科技园?” “余总……” 四个保镖,拦不住记者们话筒前伸提问的热情。 余总抬了抬手,压制住了记者们的乱哄哄发问,他四周立马安静了下来。 余总看看记者们,威圧感散逸了出来,但在下一刻,又变成了不分身份的亲和。 “余氏集团有我余承海在的一天,就会永远在变革、进取,故步自封,不是我余承海的风格,余氏在接下来,自然还会有动作,大动作。” “我们不会放弃我们的基本盘,房地产业,是我们成功的起始点,人们对房产的乞求,也是永不会变的,这是由市场决定的,但我们的确也在向其他行业进军,世界是多变的,余氏不会将所有蛋糕,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们的确也在开发一个大的楼盘项目,但具体的项目内容,我在此不方便透露,但我承诺,将在不久后,余氏将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我也将亲自出席,解答一切疑惑,到时候会发送公告的,希望在场的各位到时能够莅临。” “就是这样,诸位请先去采访其他老总吧。” 余承海说完,四个保镖开始分散众人,将余承海向十几米外停靠的一辆高级房车那里引。 就在这时,突变发生。 一个看打扮明显不是记者的男子,挤开了围着的记者,凑近了余承海,猛然将手里开着盖儿的一个饮料瓶子,向几步外的余承海泼洒,一边泼,还一边大叫: “余承海,你这个黑心老板,还我兄弟们的命来——” 那喷洒出的液体,是黄色的,本体未明。 顿时,场面大乱。 那四个保镖不必沟通,自动格挡在了余承海身前,用自己身体挡住了大部分泼洒出的东西,尽管如此,还是有一部分透过缝隙泼到了余承海身上。 在空气中一挥洒,一股浓烈的骚臭味儿漫溢出来,那液体什么东西不言自明。 被保护的余承海嗅到了这股气味,色变,眉毛挑了挑,嘴唇抖动,眼看在爆发边缘。 那四个保镖也识别出了液体是什么,留下两个一左一右护住余承海,其余两个去捉近在咫尺的袭击男子,并在男子继续泼洒之前,踢掉了其手中的瓶子,将其制服。 两个保镖捉住了人,uu看书uukascm 正要动手殴打,外头的声音介入进来了。 “闪开、闪开,警察——” 分局二队长魏腾,带着两个跟班,以及其他一些装扮成保安的手下进了人群,在男子要被打之前索要交接了过去,然后魏腾来到余承海近前,赔笑说:“余总,别生气,这个人就交给我们了,您还是尽快上车离开吧,安全最重要。” 最后的话,提示了余承海和四个保镖。 不排除有更多的袭击者,同样藏在人群里,也不排除他们会使用更具伤害性的袭击方法。 所以余承海的怒火很快转化为担忧,在四个保镖的护送下,向那辆房车快速移动。 而被警方制服的男子还在大喊大叫。 “余承海,黑心老板,还我兄弟的命——” 一下子,记者们像是嗅到了血腥气的鲨鱼,一部分去追要走的余承海,大多数则留下围住了被抓男子,想问出什么来。 可那男子只是视线紧盯着余承海,重复大喊着同样的话。 魏腾让手下将记者们排开,亲自押着……啊,不,亲自看着手下们押着那男子,去往附近的警车。 不得不说,这男子身上也比沾染上了那液体,有味儿。 而曲卿和方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混乱场面。 不得不说,世界真奇妙,什么事都可能在某地某时发生…… 七十一 你被人泼过尿吗?没有?级别不够 甘南分局,某审讯室,二队队长魏腾亲自审讯袭击男子。 方乐和曲卿等核心一队的人,则在审讯室外看着,反正现在也没其他的事,而且会场维安是两队的共同任务。 魏腾的两个跟班也在外头,方乐于是事先招呼。 “对了,两位,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一个偏瘦高的说:“我叫张虎。” 另一个偏矮胖的则说:“我叫赵龙。” “啊?” 方乐内心吐槽,那你俩的头子,不该姓包吗? “咦?方兄弟,咋了?” 张虎和赵龙对方乐的反应不理解。 “没啥,没啥,就是觉得,两位的名字,很有气势。” “是吧,是吧,别的人也都这么说呢……” 审讯室内,满脸威严,半点不见在外头时见人就笑模样的二队长魏腾,开始了审讯。 “姓名?” “你们不该抓我,你们该去抓余承海,那是个杀人犯——” 男子剧烈挣扎,看押警不得不上前制止。 “我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魏腾一个凌厉视线投了过去。 不得不说,还是颇有气势的。 男子大约是首次进审讯室,没经历过这阵仗,一下子老实了,回答: “我叫钱刚。” “年龄?” “29岁。” “身份证带了吗?” …… 确定了男子的基本身份资料后,才触及审讯核心。 “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袭击余老……余承海余总?” 钱刚怒色再次上脸。 “我是个建筑工地的工人,和同村的几个兄弟,一同进城打工,就在余承海承建工程的工程队里干活,一个月前,我们在施工时,脚手架断裂,除了我紧急下捞住了一个架子的边儿保住了命,其他几个兄弟都摔死了。” “事后要赔付的时候,工头说只给最低的赔付金额,说我们施工操作不规范,还让我们所有工人,不要对外说出了人命案的事,不然全体扣工资,赔付的事也没谱了。” “那几个兄弟,都是我带出来的,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我要求赔偿金多一些,不然对不起我兄弟们的家人,可是包工头不同意,还想把我赶出工程队,我威胁他们不给钱就告诉媒体,发到网上,包工头把我打了一顿,还抢走了我的手机。” “后来我找到一家媒体的人,可那个人说现在对传谣管得比较严格,余承海的公司是个本地龙头企业,大集团,要是谣言的话,他们的媒体会受到牵累,所以让我先证明自己的工程队队员身份。” “可是我的手机被抢走了,我的确在网上发过一些工作照啥的,可告诉那个记者网络账号后,发现我发的那些东西,都不见了,被删除了,平时也没啥人关注我,也找不到原资料,我根本证实不了自己曾在工地,在那个工程队工作过。” “虽然如此,那个记者还是好心,答应亲自去证实一下,还给我租了个地方住。” “可那个记者回来后,说到过余氏人力资源部门那里查了,同期工作人员资料库里,根本没有我的名单,连同我那几个出事的兄弟,都没有任何可查记录。” “我这才知道,他们把我们的所有资料,都给删除了。” “我偷偷去找和我一个队,相熟的人,可他们都不认识我的样子,还有的打算招呼包工头,我赶紧吓跑了。” “那个记者后面告诉我,我这种事情,私下里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因为我一个小老百姓,没权没势,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姓余的,除非把这事闹成社会热点,吸引到舆论注意,让相关部门介入调查,发挥出媒体的监督作用啥的。” “他还说在有了舆论热度后,就算你没钱找律师,也会有人主动帮你忙的,那时候,媒体再跟进报道,就有效果了。” “但到底怎么搞成舆论热点,那个记者没告诉我,但我看了他提供的一些资料,又上网查了查,发现那个姓余的会参加那个会展中心的什么活动,我就一直在外头等着,终于碰到那个姓余的出来了,我就用事先准备的尿,泼了他——” 说到这里,钱刚咬牙切齿,显见对余承海的恨积压到了一定程度。 审讯室外头,小韩感性地说:“这个人真可怜呢。” 大何也说:“是啊,没想到,现在这个年头,还有人干重大事故隐瞒不报这种事,蓝海又不是小城市。” 方乐则冷呵呵说:“资本家都是这样的,能少付出,就不多花钱。” “咦?你们为啥都那样看着我?” 突然收到其他人一同侧视过来的目光,包括曲卿的,方乐不由别扭。 “好吧,我承认我不缺钱,但我又不是资本家。” 曲卿则说:“好了,好了,专心听。” 大家又一同将专注回归审讯本身。 审讯室内。 “钱刚,我同情你的遭遇,前提是你所说的,都是真话。” “不过呢,你知道你之前的行为,那叫什么吗?那叫危害公共安全罪,外加寻衅滋事,如果受害人因为你的行为,出了什么事,你还涉嫌故意行凶伤人。” 钱刚牙齿错动。 “要是杀了那家伙,能换回我兄弟们的命,那我也干了!” “钱刚,不要执迷不悟。” “我只是泼了尿,你们放了我!” “放了你?还让你去袭击余总吗?” “不,我要去告他!” “你先呆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魏腾出来,问曲卿:“曲队,你觉得怎么处理?” 曲卿说:“治安事件,魏队长你比我有处理经验。” 魏腾呵呵笑了,却又笑容消失。 “普通治安事件,uu看书.uukanhu.co的确好处理,但这次的,恰巧不是普通事件啊。” 说什么,来什么,有内勤警员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向两位队长汇报。 “魏队,曲队,不好了,公安局门口围了一群记者,说要采访之前被你们抓来的人!” 魏腾向曲卿摊了摊手,以示无计。 曲卿想了想,说:“汇报给李局吧。” 局长李海得知情况后,亲自招两个队长开了个闭门会,半小时不到就结束了。 而两人出来后,方乐上前询问,得知了处理结果。 警方将以违犯了治安条例的名目,将钱刚拘留十天,不过,不送派出所,就在分局留置室完成拘押期。 方乐慨叹一声,普通人之间要是发生这种事,多半是批评教育了事,拘押?因为泼了尿就拘押十天? 但他又不得不认同,分局这个决定,是适当的。 毕竟钱刚一旦被释放,留在分局外的那些记者们,就会将钱刚在受审时所讲的那些话,延伸放大,铺天盖地宣传。 但说起来,钱刚的话,根本还没来得及证实,就算是真的有隐瞒不报的工伤事故,第一手要去接手处理的,也不会是警方,更不会是甘南分局,余氏那个楼盘项目,根本不在分局辖区范畴内。 不过呢,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接下来的几天的发展,出乎了方乐及所有人的预料…… 七十二 墙倒众人推,不倒继续推 记者们很快被疏散,毕竟,当时的钱刚根本没有说出半点具体的事由,记者们仅仅是出于对新闻的敏感度,才汇聚来了分局。 关于地区首富的新闻,不论是任何形式的新闻,都有报道价值,特别是丑闻。 记者们无功而返,此事本该会告一段落的,谁知道,有心人始终存在。 当初曾经帮助过钱刚的那位记者,趁势将之前所知的事情半点儿不带加工地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了出来。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隐瞒施工事故?隐瞒死了人命的事实?将用工记录删除? 这是蓝海这个大都市,应该出现的事吗? 这是余氏集团这个龙头大企业,该有的行业道德吗? 此外还殴打受害者,威胁其他工人,这超出了文明社会的行为底限! 于是乎,这条新闻一下子上了热搜,成了社会热点,公众对于余氏集团的讨伐和质疑不断。 余氏忙利用公众号、微博号等进行“辟谣”、“打假”,但人们往往趋向于相信最坏的方面。 而且,记者们都是行动派,在看到那个“农民工钱刚受迫害”的悲惨遭遇的第一时刻,就广泛出动,去往那个工地,去往余氏集团下属的余氏建设公司走访调查。 虽然的确找寻不到钱刚等人的用工记录了,但间接记录还是有的。 记者们通过花钱,终于从若干农民工口里撬出了同样的真相,得到了那个施工队的工作照,里头就有钱刚和几位受害者。 实锤确定,余氏集团戕害人命,罪大恶极。 这情况下,余氏的网络公关行动,起了反作用。 是可忍、孰不可忍。 市政府连夜召开领导班子会,不仅有市支局领导,还将甘南分局局长李海召集了过去。 市里的意思是,将钱刚直接释放。 不过,第二天的事件发展,给了警方一个台阶。 部分网友通过某平台,众筹了部分资金,然后利用这些资金,选了一个身在蓝海,他们认为品德较好的律师,进行委托,为钱刚辩护。 那位律师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到甘南分局,作为保人将钱刚保了出去。 这之后,在律师协助下,钱刚决定起诉余氏集团。 这期间,余氏公关部门的网络水军开始泼脏水,说那个律师其实是对众筹的律师费有企图。 但那位律师马上就公布了众筹单据,并承诺,他是完全免费,为钱刚辩护的,众筹所得,他将全部转给那些受害者家属。 余氏的公关再起了反作用。 这局面下,有好心人提醒钱刚和那位律师注意个人安全,特别是钱刚,他是原告,如果他出了事,这件案子大概率不了了之。 甚至有人说疑似看到余承海的保镖们在搜寻什么人,说不定就是朝着钱刚去的。 余氏赶忙又利用社交账号辟谣,说余氏不会做这种事的。 如果钱刚要告他们,欢迎走法律程序。 可余氏集团小瞧了民众们的热情、探究欲。 网友们通过不同渠道,搜罗出了余氏集团下的余氏建设,甚至余氏的其他子公司,各种丑闻,譬如克扣工资,过度加班,违法辞退等,一些前职员还坦白说遭受过余氏的威胁和软暴力。 一位原科技部的员工更陈述说,他从余氏跳槽的第二天,就被一帮子小混混打断了腿,至今后遗症还在。 至于其他商业猫腻,也有媒体行业的人引用不知名消息源不知真假地揭发着。 非但如此,还有人挖出了余承海的部分履历,他发家部分就靠着手段的毒辣。 而有关部门快速介入余氏建设事故案,进行初步调查,确认了曾出现用工事故的事实,也确认了死亡者的身份,命令余氏建设所有项目停工自检,接受后续处罚。 而此刻,钱刚在那位律师的支持下,在搜集齐全了诸多资料后,对余氏集团进行控告。 总之,由施工事故引发的舆论及现实效应,沸沸扬扬,整个余氏集团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警员们在上班期间,无聊的时候,也会谈论此事,一队自然也不例外。 “你们说,钱刚能告倒余氏集团吗?” “不好说,那种超大企业,路子广着呢。” 方乐在,自然也参与了讨论,大家问他:“方哥,你怎么看?” 方乐想了想,说:“这种事闹大了,就无法蒙混过关,但可以大事化小,我猜余氏高层会将锅完全甩给余氏建设,让下面的子部门和子公司接受惩罚。” “当然,整个余氏在市场方面受到的波及,肯定避免不了了,比如商业名誉,相关领域市场份额,还有市值的受损,总之方方面面了。” 大家听得一阵解气感。 目光一时全汇聚到了认真工作的曲卿那里,集体问:“头儿,你怎么看?” 曲卿抬头,u看书 wuukanshu.o静了静,才说:“我看?我没什么看法,看法律怎么看。” “嘁——” 大家一同不屑评判:“队长,你太假了。” 小韩见大家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意,嘟嘴说:“师姐说的也没错啊,咱们在这里乱猜,结果还要看法律怎么判啊?” 大家都没理他,这小子有点儿变相“姐控”,早都看出来了。 安静了一小会儿,曲卿忽接到电话,起身说:“有任务,市支局有个联合机密围捕行动,几个地方分局都要参与。” “市局下来的联合围捕行动?头儿,是什么红色通缉令的大逃犯吗?” 曲卿摇头,说:“不知道……老规矩,听令,少问,带好对讲仪器,去枪械库领相关装备,行动前不要联络任何人,并上缴手机。” 方乐指了指自己,说:“那我——” 曲卿一个白眼,命令:“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分局。” 好吧,这一眼的“风情”,立马让方乐老实了,哦了一声。 没一会儿,曲卿等人相继离开。 方乐没跟去,这种大行动,又不是普通刑事案,他还是别跟去了。 待了会儿觉得没意思,正要离开,去找胖子齐震,曲卿桌上的固定电话响了。 他犹豫了瞬间,接了起来。 “卿卿,怎么没接手机啊,帮姐一个忙……” 七十三 可爱的小萝莉,人人喜欢 电话里的声音,是个女人,很焦躁的样子。 方乐赶紧说:“您好,我不是曲队长,曲队长去执行任务了,请问您是?” 对方没回应他的发问,反而喜悦地说:“你是卿卿的同事吧?也行,帮我个忙。” 啊?换成要我帮忙了? 总之,既然是警花的熟人,他现在又没事,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马上说:“没问题,您说……” —— 蓝海市第七小学,采取寄宿制。 现在正是周末,第七小学的大门门口处,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在往外走着。 门口左右有保安执勤,道路两边停满了私家车辆,基本都是接送孩子的家长。 一个背着双肩小书包,看着仅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儿静静地站在门口一侧,以渴求的视线扫视着路人,等待着什么。 她长得粉雕玉琢,圆嘟嘟的脸型,灵动的大眼睛,睫毛长长,仿佛童话世界走出的小精灵。 方乐整了整自己风衣的衣领,让脸上尽量保持好微笑,迈步过去。 接近后,他弯腰,笑眯眯地说:“你是姓林,叫莜莜吧,叔叔是受你妈妈的委托,来接你回家的。” 小女孩儿林莜莜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后退两步,用小大人的口吻稚声稚气说:“你是谁?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方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完全没有应对这个年岁段儿小孩儿的经验,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要来接的,就是这个小丫头,他只好拿出手机来,播放音频。 “莜莜啊,妈妈灵感来了,要闭门写作,不能去接你放学了,我让一个叔叔去接你回家好不好,他是你卿卿小姨的同事,你放心跟他回家就行了。” 小女孩儿仔细听了一遍,眨巴了下眼睛,略略疑惑,说:“是妈妈的声音,可是……小姨身边的哥哥姐姐和叔叔我见过,你不是小姨的同事!” 方乐一愣,反问:“为啥我就不是?” “叔叔你不像警察。”小女孩儿直达要义。 方乐愣了愣,苦笑。 的确,他穿着打扮连带气质,根本就不像一个警察。 而两人对话的声音略大,已经吸引到了不远处保安的注意。 方乐想了想,调出手机的相册,一张张翻查着,最终定格在其中一张上,弯腰,再次笑眯眯地说:“这个,可以证明叔叔的身份了吧?” 方乐所展示的手机上的照片,是一张他自己所持手机的自拍照。 地点是分局一队办公室,方乐的侧后面,背景里,就看得见曲卿,以及其他一些队员。 林莜莜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想通了,点点头。 “暂时相信你。”她评判说。 也就是说还是身份考察未完状态? 两人迈出没多少步,林莜莜又停下了,抬头问:“叔叔,你的车呢?” 方乐停下,摇头。 “叔叔没车,叔叔不会开车。” “骗人,妈妈说长得好看的男人最会开车了。” 咦?这是个什么道理? 林莜莜解释:“因为妈妈说长得好看的男人不缺女朋友,要经常开车带女朋友玩儿。” 那个还没见面的妈妈,到底向女儿灌输过些什么东西啊…… 方乐略尴尬,说:“叔叔不会开车,但是叔叔可以雇车。” 一辆雪佛兰创界停在了道边,方乐和林莜莜上了后车座。 这是方乐预定的网约车。 车内,方乐向司机说了林莜莜家的街道、小区名称,车子启动。 方乐没话找话地问林莜莜讯息,得知小丫头今年6岁,上小学一年级,没有爸爸,单亲家庭,平时除了妈妈,就是小姨曲卿接她,可妈妈是个作家,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车开了一半,两人也比起先熟了些,林莜莜忽然说:“方叔叔,我不想回家了。” “啊,那你想去哪里?你小姨家?” 说起来,自己还不知道曲卿住哪里呢,如果趁这机会那啥,也不错。 林莜莜摇了摇头,说:“小姨和我妈妈住一起,不过小姨经常不回家。” “这样啊……那你想去哪里?” “叔叔带我去玩儿吧,妈妈有时间的时候,接我放学后都是先去玩的。” “呃,那你想去哪里玩儿?” 林莜莜黑白分明的眼睛侧看着方乐,视线里隐现不屑。 “妈妈说了,叔叔你这样的男子,非常会玩儿,还说让莜莜长大后小心这样的人,因为爸爸就是这样的人,爸爸离开了我们,爸爸不是个好人。” 所以你之前对我那么提防啊,可话说回来,那是个什么样的妈妈啊,怎么什么话都对女儿讲……方乐心头对那位妈妈的吐槽一闪而过,微笑说:“那……就蓝海半日行吧。” “哥们儿,你的车我今儿包了,去最近的游乐园……” 方乐拍了拍前头的座椅,向司机示意。 蓝海公园(临海),星海广场,水族馆,森林动物园,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 两人先去了最近的公园,将那里在营业的游乐设施基本玩了一遍,方乐还请那位司机当摄影师,给他和小丫头拍了许多的合照。 只是,出来奔往下一处目的地的途中,林莜莜忽然喊“小姨”。 小姨?曲卿? 方乐心一动,喊了停车。 车停下,他和脱了鞋踩在车座上的林莜莜一同往外看,u看书 .uuknshu.co 果然看见了十几米外的路边,有一辆吉普停着,警装在身的曲卿正和大何等人在一起,貌似在做什么指挥安排。 林莜莜很高兴,正想喊小姨以吸引曲卿的注意,方乐忽阻止了她,说:“莜莜,你的小姨现在正执行任务呢,咱们不要打搅她,好不好?” 林莜莜立马兴奋起来,说:“是不是抓坏人?” 方乐思索了一下,点头:“应该是吧。” “那,我要看着小姨抓坏人!” 方乐犹豫,有点儿矛盾。 他其实也想知道曲卿等人在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但是靠上去,肯定影响局里的行动,于是他点点头,说:“那这样吧,咱们就在这里远远看着,不打搅你的小姨,好不好?” 林莜莜高兴点头:“我最崇拜小姨了,莜莜长大了要当警察。” 方乐让司机将车停到一个更适合的停靠点,两人趴着窗户,开始察看。 没多久,司机大约是等烦了,找了个理由出去,点燃只烟在某个角落抽了起来。 两人通过车窗看到,曲卿等人似乎是在查车,查特殊特征的车辆。 莫非,她们要查的人,就是坐在那些车里的?还是说,情报是那些车里可能藏匿些什么东西,所以要查出来? 本持着好奇考探心思的方乐,没想到自己和林莜莜也随后被卷了进去…… 七十四 英雄救小萝莉也是可以的 突变来得太快了。 曲卿那边在查一辆中巴车的时候,中巴的一个车窗打开,突然探出一个人的上半身来,冲着检查的警察就来了一枪。 声音响亮! 警察倒地,曲卿等人赶紧找障碍物并反击,同时掩护那位虽然中枪但穿戴了防弹衣的同事撤出冲突地带。 那辆中巴往前冲了一小段,只好停下。 警方不仅在前头设置了路障,还有辆警用面包车临时开出,打横停在了路中间。 那中巴想掉头,可身后还有其他待检的车辆,大概,这辆车想的是强行冲关,可惜警方一早就有应对准备。 于是,激烈的攻防战瞬间开启。 枪弹飞散。 方乐约的车就停靠在路边不远处,他正想带林莜莜下车跑路,雪佛兰的车身噼啪作响,似乎有子弹打来了。 方乐来不及多想,将后座上靠内的林莜莜压在身下,保护在了怀里。 一颗子弹穿透了车窗,打了进来。 方乐顿觉一边胳膊火辣辣的疼。 他似乎中弹了。 好久,车外的枪林弹雨才停息。 “小丫头,没事儿吧?” 方乐直起腰来,尽量让脸上现出安抚性的微笑。 林莜莜呆呆地看着他,手指过来。 方乐顺着她的视线一侧身,右边的胳膊夺目刺眼,有什么鲜红的东西正汩汩流出,正从自己体内带走什么能量一样。 他一下恍惚,仿佛多年以前,也是在车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一幕。 还没想起是怎么回事,强烈的排斥反应下,他眼一黑,晕了过去。 晕厥前听到了林莜莜的尖叫…… 再睁眼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了。 方乐躺在病床上,顶上是白色的天花板,他隐约听到了床的一侧嘀嘀咕咕的动静。 他坐了起来,那些嘀咕声立马停了。 “啊,叔叔,你醒了!” 有娇脆的萝莉的叫声,惊喜非常。 方乐一侧头,就看到喜着扑过来的小丫头林莜莜。 而林莜莜身后不远,凳子上坐着一位看着三十出头的女子,中短的发型,别一枚发卡,不施粉黛,姿容中等,却有股知性的气质。 这女子也很高兴的样子,过来说:“方先生,你醒来就太好了,你救了莜莜,我必须感谢你。” “您是?”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曲岚,莜莜的妈妈,你们曲队长的姐姐。” 这姐妹俩的相貌,一点儿都不像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方乐赶忙用没受伤那只手去握对方的手。 “方先生,对不住啊,我才知道你是公安局的顾问,不是卿卿的手下,还让你做接孩子的事。” 方乐微微一笑,说:“没关系的,曲队长她们挺忙的,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看着方乐的帅气微笑,曲岚刹那失神,眼中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 不知为何,方乐顿觉一股凉意,他为何从这位曲大姐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狂热啊,那不是女性对男性的欣赏性狂热,而是雕塑艺术家们在看到可雕塑的石材的时候,那种莫大的喜悦。 话说,这位林莜莜的妈妈什么职业来着? 这时,病房门口一抹身影闪现,曲卿大步进来了。 “小姨!” 林莜莜立马跑了过去,扑进了曲卿怀里,曲卿勉强笑了下,摸了摸林莜莜的头,来到了方乐病床前。 两人对望着,曲卿极为严肃,方乐也浑身不自在。 蓦然,警花一个标准的鞠躬,对方乐诚恳地说:“方先生,对不起,我们没做好外围工作,让你受伤了。” “啊?不,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是警方的问题。” “不,是我的问题,再说只是胳膊擦到了一下,也没什么嘛。” 方乐作势抬了一下受伤又被包扎成木乃伊的那只胳膊,嘶的一下抽痛,却强忍着不暴露在表情上。 两人来回争辩着,曲岚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弯起弧度,也不知在想什么。 虽然只是胳膊受伤,顺带多流了点儿血,但在曲卿的强行要求下,方乐却不能出院。 而晚上,偏偏下雨了,透过病房窗户看着窗外,挺压抑的。 第二天,也就是周六,雨停了,方乐又在病床上呆着,输了液,身体好了许多,他没有告诉胖子齐震,不然又得听到那胖子的哭嚎。 曲岚已经回家,小丫头林莜莜却几乎一直腻在病房里。 经过了那桩事情,两人的关系迅速从陌生进化到亲近。 周日,方乐已经到可以出院的程度了,但在曲卿要求下,还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真是麻烦。 这期间,方乐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玩手机刷新闻,看到了最近的热点。 钱刚状告余氏集团,已经有初步结果了。 一审判决对余氏很不利。 法院判决余氏彻底整顿旗下的余氏建设,余氏建设所有相关工程停工、审查,余氏建设的施工资质问题,也将重新审核。 余氏集团还将高额赔偿钱刚以及那些死亡兄弟的家属工伤事故赔偿金。 此外,余氏集团必须向社会做出道歉、承诺以后不再犯。 有消息说余氏对一审判决不服,打算上诉。 不过,上诉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余氏承接的那个大楼盘项目,每停工一天,都会是巨额损失,甚至就此失去承建机会也说不定。 余氏的几桩新的跨行业并购计划遭受了挫折,行业对余氏的并购不再看好,认为余氏内部问题太多,仓促吃下新公司容易消化不良。 余氏的整合后重新国外上市的计划也泡汤了,现有股票基金市场上一路狂跌。 总之,有心人估计,余氏经这一遭打击,资产大比例缩水,损失至少数百亿。 有网民感慨,在社会舆论、法制道德与大公司的利益前,司法部门选择了前者,这是屁民的胜利。 解气! 方乐同样觉得解气。 他虽然不缺钱,但不代表将自己归类为有钱人阶层。 实际上他直到十几岁的时候,家里日子还苦惨惨的,有了钱后,也并没有大手大脚过。 这是他妈妈打拼赚来的,他原先跟妈妈关系又不太好,根本没怎么把那些钱当回事。 所以,在自己心头,自己也是屁民的一份子。 屁民打败了权贵,如何不兴奋呢。 床边写作业玩耍两不误的林莜莜察觉到了方乐的情绪变化,不由好奇问:“叔叔,看书 .ukanshom 你在看什么啊,好高兴呢。” 方乐笑说:“好人打败了坏人,你说咱们该不该高兴?” “该高兴。”林莜莜认同说。 这时候,曲卿又来了。 照例对方乐的身体情况一通问候,客气得连方乐都有些别扭了。 他怎么觉得,经过这一遭后,警花跟他的关系并没有想象里的亲近,反而是客气疏远了? 不过,想一想也能理解。 一个人对你有恩,你会觉得对他亏欠,那么双方间的关系,就难以平等化了。 方乐刚要提出自己可以出院了,曲卿手机响了,接听后她面色猛变,脱口问那头:“什么?地点在哪里?” 挂断了电话,方乐赶紧问:“怎么,又有案子了?什么案子?” 说起来,警花接到案子的通知不知多少次了,却还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震惊状呢。 林莜莜也看向小姨,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小姨,是不是有人被杀了?” 小丫头的态度不是惊恐、逃避,而是忍不住的兴奋。 她那句长大后要当警察的话看来不是随便说说的。 曲卿面色严肃,点头,看向方乐,解释:“蓝天商务宾馆,有个人死在了房间里。” “谁?”方乐忙问。 “承接钱刚诉讼案的,那位律师。” 啊—— 七十五 犯罪现场永远是案件关键 曲卿和方乐赶到案发地的时候,略晚。 ——听到自己所关心的案子的律师被杀了,方乐强行要跟着来,曲卿也没办法,当然,离开医院前,通知了林莜莜的妈妈曲岚,还拜托了医院在那之前照顾好小丫头。 事发地是在惠民路的蓝天商务宾馆,抵达时,宾馆门口已经停了数量警车,包括现场勘查车。 曲卿和右胳膊吊着绷带的方乐,进宾馆后,一路直奔电梯。 具体案发地点,是蓝天宾馆第21层,2106号房。 在路上,曲卿给方乐讲述了了解到的死者的基本身份资料。 “死者秦义仲,58岁,是‘秦义仲律师事务所’的所长,也是所里唯一律师。” “唯一律师?” “对,秦义仲是著名的民权律师,经常无偿给弱势群体代理案件,甚至资助委托人,又没开通捐助渠道,收支相抵之后,也不剩多少了,所以律所资产有限,规模很小,蓝天宾馆2106,也是他的律所所在地,他长期在这里办公。” 讲着讲着,两人出了电梯,来到了21层的走廊。 这里的闲杂人等已经被肃清了,还看得见2106号房间外立起的警戒线,值守的警察。 大何跟小韩已经在门口了,看见两人,连忙招手。 2106室内,技侦已经初步勘验完了现场痕迹,痕检专家马辉出门简单汇报:“室内脚印一共有两组,已经提取完毕了,此外还提取了少量毛发,都属于谁的,还要回去做具体对比。” “嗯,辛苦了。” 曲卿看到房间正中的痕迹固定线,问:“尸体已经被运回去了?” 马辉点头:“钟姐比你们快了一步。” 马辉带着手下们连同检材离去,曲卿等四人套上了手套鞋套头套踏足室内。 这客房面积不算大,二十多平的样子,属于简单套间。 内部有卧室,另一边则是卫生间,从开着的门望进去,都很简约,面积较大的是剩下的客厅部分。 客厅的靠窗侧面,是一大一小两张办公桌,桌上堆垒着文件。 办公桌之前,挨着门口一侧,则是一个茶几,有成直角摆放的的两张短沙发。 茶几附近还有几个闲散的矮凳。 地面是瓷砖的,没铺地毯。 此刻的室内,略显凌乱。 那张距离窗户近,大一些的办公桌,其上文件凌乱,掉落了一地,圆珠笔之类也掉在了地上。 此外,那张茶几、那几个矮凳,也都歪的歪、偏的偏。 方乐判断:“看来凶杀发生之前,受害人和凶手之前,发生过搏斗啊。” 曲卿未置可否,看向那片痕迹固定线。 固定线的下部位置,则有量不多不少的鲜血,呈滩流状,已经完全干涸。 痕迹固定线约莫勾画出了一个倒地的人形形态,不过是略略扭曲的,左腿对应的部分略短,右臂对应的部分又略长,像是死者死前,是左腿内屈、右臂前探那样。 小韩手指右臂突出的那个部分,忽叫出口:“啊,师姐,那个是不是个血字?” 大家凑近看去,只见大概在尸体右手臂尖端的位置,有用血抹出的三角形,一撇一捺一横道。 方乐手摸下巴,脱口而出:“没写完的‘杀’字?” 大何啊了一声,说:“死者死前想告诉我们杀他的是谁?可不对啊,直接写凶手的名字不就得了。” 方乐说:“所以这或者不是杀字,是是某个人名字的偏旁部首之类,呵呵,有趣。” 方乐微笑起来,跃跃欲试。 前前一桩案子,死者也有死亡留言,但那个字内容完整,留言意思一目了然,但这个,只有个偏旁部首,很值得琢磨啊。 曲卿此刻起身,说:“不要先入为主了,去问问现场的第一发现人。” “也对。” 据大何跟小韩说,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叫吴晶,是死者秦义仲的助理。 吴晶今天早上八点钟来到客房,发现门没有开,而秦义仲一般都是七点钟就开门营业的,她叫门无回应,只好叫来酒店客房部的人用备份钥匙开门,门一开,两个人就看到了客厅里倒地流血的秦义仲,随后报案。 吴晶由于受震撼太大,一直被安置在同楼层的另一间空客房内,由酒店派一名年长女服务生陪同。 曲卿四个到那里的时候,吴晶在女服务生的安抚下,情绪平复了不少,经询问断续讲起了她所了解和经历的事情。 “昨夜我离开律所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我是主动加班的,因为秦老师这段时间为了余氏的那个案子非常忙碌,还接见了那些赶来市里的受害者家属们。” “今天一早八点我来到律所,发现没开门,我打电话,房间里只有电话铃声,我觉得不正常,担忧起来,因为秦老师有心脏病。” “等酒店的人来开了门,我才发现,呜呜~~” 吴晶惊惧交加地哭起来,不愿再回想现场的样子。 曲卿只好问其他话题。 “那从昨晚你离开,到今早你发现死者,这之间,死者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吴晶摇了摇头。 “秦律师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不过——” “不过什么?” “因为这些天在忙余氏的案子,秦老师这些天压力很大,还很警惕陌生人,常嘱咐我早些下班,别走无人小道,呜呜呜,要是知道秦老师会出这种事,uu看书 ww.uukansh.om 我昨夜留在律师里好了。” 说着说着,吴晶又双眼一热,流泪哭起来。 “秦老师那么好的一个人,经常无报酬地帮助那些付不起律师费的弱势人群,怎么会有人那么残忍地杀害他呢?呜呜呜……” 看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四人出了这客房,曲卿立马吩咐大何跟小韩,去调取宾馆21层的监控,利用监控初步排查出嫌疑人群。 两人刚离开,一个提着保温饭盒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走廊一边,要走过来,却被布控的民警拦住了。 “我要给我丈夫送饭,他就住在2106房间。” “抱歉,2106房间发生案件,暂时封锁了。” “你、你说什么?” 曲卿和方乐走了过去,曲卿看着那位五十出头,满面沧桑,焦躁不安的女人,询问:“请问您是?” 中年女人回答:“我姓许,许莲,我丈夫叫秦义仲,他就住2106,是不是他出事了?” 面对着女人迫切又忧惧的目光,曲卿觉得自己喉头发紧。 这种要告知家属死讯的事,她做了不少,可每次,她都感受到一种艰难感。 可职责所在,她不能不讲。 “许女士,您的丈夫秦义仲……遇害了。” 中年女人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七十六 安抚受害者家属是最困难的事 曲卿和方乐折腾着将秦义仲妻子许莲送进最近的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许莲期间一直昏迷未醒,大夫说病人身体状态并不好,一时半会儿恐怕醒不过来。 曲卿请院方好好治疗,一等病人醒来,联络警方,她不放心,还派了一个队员,值守在病房门外,守卫兼联络。 安置好许莲,局里来电话了,说要开个内部简会。 甘南分局局长办公室,除了局长李海外,就是一队队长曲卿,二队队长魏腾,以及方乐了。 方乐是强行挤进门的,李海也没将他赶出去。 李海看着两位队长,简短有力地说:“我要说的事情,很简单。” “钱刚状告余氏集团的案子,是社会热点,舆论聚焦,现在钱刚委托的律师,却死在了办公室里,这件事如果泄露了出去,将掀起轩然大波,所以,曲卿,魏腾,你们两个一定要管住手底下所有人的嘴。” “是,李局!” 两人都清晰回应。 李海看向方乐,补充:“还有你,小乐,你也是警方编制的人,也参与了几桩案子了,你知道轻重的。” 李海没拒绝方乐混进来,大约就是为着说这些话。 方乐也绷紧了脸,说:“放心吧,叔。” “局里不要叫我叔。” “啊?哦,李局。” 嘱托完这个,李海又盯向两位队长,说:“鉴于这桩案子受害人身份特殊,分局接下来必须以最大的资源和力量,来查这个案子,尽快查明真相,找出凶手,争取在被媒体得知消息,舆论发酵之前,给出结论,结束案子!” “明白!” “曲卿,照旧案子你主持查,魏腾,如果一队需要警力调查的协助,你们二队全力配合。” 魏腾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响亮地说:“是!” 三人出了局长办公室的门,曲卿伸出手去。 “魏队,接下来麻烦了。” 魏腾少见的没有半点戏谑,握了手,豪气地说:“放心吧,我们一队二队联合,天下无案不破!” 两队平时是有竞争的,但在大案要案面前,团结才是力量。 离开了魏腾,曲卿和方乐先去了司法鉴定中心。 痕检室里,马辉讲述说:“室内的两组脚印,都是属于死者秦义仲的,一组是皮鞋的鞋印,一组是拖鞋的鞋印。” “都属于死者?” 曲卿挑眉,也就是说,凶手作案后,清理了他留下过脚印的那部分现场吗? “毛发呢?” “毛发不多,可惜都没有毛囊,但我感觉——” “感觉什么?”方乐插话问。 “毛发长度、粗细、色质都不同,可能属于不同的人。” “属于几个人的?” “不好完全确定,毕竟同一个人头发状况不单一,也是有的,我再用新技术分析一下头发成分,查一查吧。” “麻烦你了。” “呵呵,我也是警局的人啊。” 接着,去往法医处。 法医主任钟洁已经按照局长要求,提前给死者安排尸检,并做了尸表的初步观测记录。 “死者面容扭曲,双目大睁,死前预估经受了难言的痛苦。” “肢体大部分僵硬,根据室温和尸僵整体状况,推断死亡了7-8个小时左右,尸斑集中在身体前侧,包括面部、胸腹、腿外侧,左右手掌和手臂内侧,这和现场被发现时,死者左腿内屈、右臂前探,斜着趴伏的姿态是一致的,他死亡时应该就是那种姿态。” “身体只有一处受伤部位,在腹部脐下一寸,刀伤,被发现时匕首正插在伤口上。” “腹部之外死者唯一有血的部位,是右手的食指。” 右手食指有血?方乐脑海一瞬闪过那个现场疑似的死亡留言。 “此外的解剖,毒检、病理检测、胃内容物检测等等,需要挨个进行,以确定具体死因,两位要不要旁观,等着出结果?” 钟洁调侃着,看向曲卿两个。 方乐立马笑着摆手。 “免了,钟姐,这里是您的主场,我们就不凑热闹了。” 离开法医处,曲卿抱臂倚在走廊墙壁上,想了想,说:“前面死者助理吴晶说,她昨晚最后一次见到秦义仲,是10点钟离开的时候,而她早上发现尸体,是8点钟的时候。” “这个时间段,也将钟姐说的死亡7-8个小时的范畴,包纳进去了。” 方乐点头:“也就是说,在吴晶10点离开,到次日0点前后,凶手上门了,或者是叫开了门,或者是撬开了门,进入2106,杀害了秦义仲。” 照这个逻辑看,案情应该相当简单明了嘛。 2106走廊就有监控,只要查查那个时段,进入过2106的人,就知道了。 所以,宾馆监控视频的排查,就万分重要! 此刻,大何来电,在电话里说:“头儿,案发前的视频,我们已经仔细地排查了好几遍了,有点儿怪事儿。” “怪事儿?” “那个吴晶不是说她在晚上10点离开的2106吗?所以我和飞就查从10点到次日8点现场被发现之间时段的走廊监控录像,可那个时段,根本没有一个人进出过2106啊。” “什么?!” 曲卿和方乐对望,uu看书 .uuansh 吃惊不小…… 火速来到蓝天宾馆,监控室里,大何小韩愁眉不展。 曲卿接过操作,将那个时段的走廊视频,高倍速播放了一遍。 内容显示,前夜10但开始,吴晶离开,返身关上了2106的门,自此之后,再无任何人,靠近过那道门,从里面进出过。 而在早上8点钟,吴晶又出现,按门铃无回应,叫来了客房部的人,开门。 下一瞬间,吴晶吓得向后坐倒在走廊地面上,那个开门的人也吓得不轻,站在走廊里就打起了电话。 再之后,大概身份是宾馆经理的人提前到了,在门口看了一遍室内状况,同样没进去,然后8点半,警方上门,之后现场被封锁,没有查的必要了。 曲卿怔怔地看着这段视频,猛然想到了什么,掉头就走,大何小韩赶紧跟上。 “头儿,去哪里啊?” “2106。” 方乐看着监控最后定格的8点左右的画面,也想到了什么,急忙追上。 到了2106,曲卿快速扫视了室内一圈,先去了卫生间,再去了了卧室,最后来到了客厅唯一一扇窗户那里,看了看闭合着的窗户锁,凝眉,说:“不对。” “头儿(师姐),哪里不对啊?” “这间房间,是个密室。” 曲卿一字字的,下了判断…… 七十七 密室杀人就写真密室 “师姐,为什么说这是密室啊?” 好奇宝宝韩小飞充分发挥了不懂就问的机能。 曲卿解释:“从秦义仲助理吴晶昨晚10点钟最后一次见到他,到今早8点,吴晶见到他的尸体之间,走廊监控没有拍到任何人出入2106。” “而客房部的人8点几分打开门,他和吴晶都没有进门,再之后报警,直到第一波警察到来,布置了警戒线,也没有闲杂人进来,最先进来的,是技侦包括法医队伍,那么就可以确认,案发时间段,没有有任何可疑人从门进入过2106。” “而这间客房,卧室里没有窗户,卫生间也没有窗户,卫生间属于人工通风模式,没有可供人进出的通风口,唯一可供人出入的窗户,就是客厅这里的大窗户。” “但客厅这里的窗户现在是锁死的,那里没有号码牌,没有被取材过,技侦自然也不会改变那里,也即,窗户案发之前就是锁死的,而我曾看过现场指纹的鉴定记录,窗户的扣锁上,只有死者秦义仲的指纹,最后一个关窗的,是他本人无疑。” “那么,排除了从窗户出入作案,如果有凶手,凶手必须通过门那里,才能完成出入。” 大何跟小韩都点头。 “可视频记录里,案发时段却又没有可疑人进出,统合起来,符合密室的基本特征。” 的确。 大何却不放心地说:“头儿,会不会有哪个技侦的新手,不小心在检测指纹的时候,将窗户给扣上了呢?” 曲卿摇头:“我们分局技术科有严格的现场勘察管理规定,特别是马辉还要求有人负责用录像摄录下来整个勘验过程。” “一是监督,二是证明,三是摄录下来现场的最早状态,所以私自改变现场状态,这可能性几乎为零……不过,大何,你回去分局找马辉,证实这一点。” “好的,头儿。” 大何匆匆去了。 方乐也早想到了密室这个现状。 而且也不认为,窗户会是技侦锁上的。 他走向了窗户那里。 窗户面积较大,内部有拉帘,现在拉帘是被收到一头的,而推拉窗的锁是那种半月形态的扣式锁头,窗户必须推到最尽头,才能扣上。 因此窗户与外界之间没有任何缝隙,不存在利用动漫里那种用机关由外部拉拽上窗户的可能性。 更别提站在窗口向外看,外头的外立面平坦无比,这家商务宾馆根本没有所谓的露台、阳台,外墙连一点儿突出部都没有,凶手就算从窗户出去,就到了21层高的楼体外了,很难离开。 所以他转身说:“曲队,我很认同你的话,要是存在凶手的话,凶手作案后,甚至作案前,都只能从门出入。” 小韩抗辩:“可我们查过10点到8点的监控了,根本没有人出入啊。” 方乐提示说:“你没看过那部唐人街的电影吗,凶手大可以在晚10点之前进去,早8点之后离开。” 小韩动了动嘴,一时想不到什么来辩驳。 曲卿分析说: “死者助理吴晶说过,6月17号……也就是昨天,白天有许多的人来过律所拜访,这里有卧室和卫生间,虽然两个房间没什么可以藏匿的地方,一目了然,但关上门,躲在门缝后头、床底下,又无人去察看的话,凶手还是有一定的可能藏匿起来的。” “问题则是,凶手想一直藏到次日8点以后,技侦们充斥屋内的时候不被发现还能安然离开,不太现实!” 方乐说:“那么排除凶手8点以后离开,基本就排除了凶手提前进来并潜伏的可能,因为不论什么时候进来,怎么进来的,他都要出去……案发时2106不可能有除了死者之外的第二人在!” 曲卿点头认同,却又谨慎地说:“不过稳妥起见,还是要证实,到底有没有人在17号的晚10点以前进来过,却没出去的情况。” “所以,我们再去一趟监控室。” 这次看监控所耗费的时间超出了预估,所以大何从分局回来时,还没查完,大何汇报说的确没有技侦动过窗户。 到此,凶手从窗户出入作案的概率,完全排除。 大何问又在查什么,曲卿讲了前面的想法,于是四人一同查监控。 一连查了好几个钟头,将17号白天到晚上10点之间的视频看了好几遍,一无所获。 进去2106的人,都被证实在10点之前,就出来了,而且这些人没人戴帽子,没人长胡子,监控下的形态打扮,一目了然。 要说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这天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但钱刚案原本就牵涉到太多的受害者,受害者家属很多,也可以理解。 但更加谨慎起见,曲卿又吩咐:“何,把2106房间所在楼层16号、15号两天,甚至更久以前的监控拷贝一下,带回分局。” 大何立马一张苦瓜脸:“啊,头儿,这就没必要了吧,这样查视频,对照出入人数,还要确定每个出入的人前后是一张脸,这太累人了,效率还低。” 曲卿难得又见到训人的派头,呵斥说:“别废话了,事关人命案,必须对每一种可能性严格排除。” “可……”大何念头一转,忽笑说:“我拿着视频去找马辉,看看能不能有个省劲儿的办法。” 大何拷贝了视频走了。 方乐说:“曲队,咱们根本无法断定,那个凶手到底是提前多久潜伏进来的,2天、3天、10天、15天?甚至监控的保留日期之前?那样,查起来就太麻烦了,而且查到最后,还是无法排除凶手提前潜伏进来的可能性。” 曲卿想了想,点头。 的确。 如果可能性无法彻底排除,查了也是白查。 两人对望,忽同时说:“有了!” 小韩一脸懵懂,问:“师姐,方顾问,什么有了?” 凶手什么时候潜伏进来的(假如事实的确是这种思路的话),u看书uuknhu还不好说,但是如果长时间潜伏,室内的人总不会半点没察觉吧? 死者秦义仲无法仰仗,但他唯一的助理,吴晶还活着,可以问一问。 三人去那个同层客房找吴晶,却没敲开门,去找蓝天宾馆经理,经理表示吴晶好几个小时前就离开回自己家了,经理还依据退房的时间点找出了宾馆一楼大厅的监控,证实吴晶的确从门那里走了。 三人只好先回分局,查出了吴晶的住址资料,前往吴晶家,顺利见到了租房独居的吴晶。 吴晶显然心情还没调适回来,头发散乱,精神萎靡,被曲卿问起时,一时理解不了意思,好一会儿才回复说,她那一天从头到尾都随着秦律师忙忙碌碌,只去过卫生间几次,没注意到曲卿所说的情况,之前那些天也差不多。 虽说如此,吴晶貌似回忆受到了神智状态的影响,所以曲卿只好丢给她一张名片,请她想起什么的话,后续联系。 只是临走前,方乐忽问:“吴小姐,17号,就是昨天白天开始,那些来拜访秦律师的死者家属,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吴晶一愣,不明其意,但也照实说:“我按照秦律师的安排,将他们集体安置在一家蓝天宾馆同区域的小旅馆了。” 方乐的意思很简单,吴晶状态不好,或者当时太忙了而没注意到异常,但那天那么多到来的人,总也有可能观察到什么。 七十八 余承海的嫌疑肯定是跑不掉的 找到那些钱刚同村的受害者的家属,很容易,他们正集体居住在一家小旅馆的几间客房内,有的还带着孩子,每个人的脸上都蕴含着悲痛。 一听到曲卿三个的身份,还有的家属期待地问:“警察妹子,那个姓余的什么时候抓起来?” 曲卿一脸无奈,她只是警察,不是检察院,不是法官,但也只好随口安抚了句。 家属们对17号那天的回忆,没有半点异常之处,只是强调了秦律师的热情。 看来,这些人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了。 三人告辞离开,一个男性家属追了上来,问:“警察大姐,能不能帮俺个忙啊?” 这人二十出头,那种在农村即将成家立业的年岁,皮肤黝黑,显然经常下地干活,问的时候略显紧张,生怕被拒绝。 “你说,只要我能帮到的。” “太好了,俺叫大牛,秦律师让我照顾好他们(家属们),还说准备好了就联络俺们,可到现在秦律师也没联系,俺打电话过去,不通,那个宾馆俺怕进不去,能不能帮俺联系秦律师啊?” 话说起来,曲卿前面询问的时候,非常注重技巧,没让这些人听出是秦律师出事了,所以,此刻她尽量也不让表情有异常,轻轻点头:“没问题……你想让我们转告秦律师什么?” 大牛说:“进城,就是秦律师让俺们来的,秦律师还说,这几天里要和俺们向媒体开一个发布会,日期都定下来了,就在明天上午,可现在秦律师也没联系俺们做准备。” 离开宾馆,方乐叹息:“看来秦义仲的死,隐瞒不了多久啊。” 曲卿也是这想法,没接口。 小韩则不解说:“秦义仲说的开新闻发布会,是要做什么啊?” 方乐几乎要亮出白眼。 “这还不明白,媒体造势啊,说不好听一点儿,叫卖惨,想告余氏集团,哪儿有那么容易,余氏是本地龙头企业,每年光缴税就有多少,谁也说不好二审判决什么结果,会不会推翻一审判决,但有点儿舆论压力的话,法院多少会顾虑到舆情的。” 小韩不甘心地驳斥:“可怎么判不该看法律事实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现实语境下,舆论是不可避开的一面,不顾及舆论影响来审判,结果不合世俗情理,会有人说法律有漏洞的。” 曲卿抬手制止争辩。 “好了,别说这些了,这话题超出了我们的办案范畴,我们现在只查凶案凶手,不考虑其他!” “哦,师姐。”小韩立马老实了。 这时候,来了电话,却不是去了分局的大何。 曲卿接听完,面色放松,说:“留在医院的人告诉我,死者秦义仲的妻子许莲醒了。” “那是好事啊。” 要是受害者家属也出事故了,案件的后续影响就更不好处理了。 “许莲说要见我们,她有事情告诉我们。” 医院,病床上的许莲面色苍白,但意志很清醒。 在见到曲卿的第一时刻,许莲就抓住了她的手,激动地说:“警察同志,是余承海,是余承海杀了老秦,杀了我丈夫!” “许阿姨,您别急,慢慢说。” 许莲略略平静,缓缓阐述。 “事情发生的一周前,也是在第一场审讯开庭前,一个晚上,余承海的那些保镖来我家,带走了老秦,我自然不愿意他去,可老秦怕我受到那些人的伤害,只好跟着去了。” “去之前,老秦还说,要是他一个小时内不回来,就让我报警。” “我等在家里,战战兢兢。” “还好,一个小时快到的时候,老秦回来了,但面色很不好看。”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余承海想拿钱收买他,让他放弃对余氏的控告,接受私下的调解,老秦没答应。” “第一场审讯判决对余承海不利,他肯定对老秦非常记恨,老秦平时为人正直,连他以前那些对手私底下都很尊重他,除了余承海,不会有第二个人想要老秦的命的!一定是余承海,没错了!” 曲卿三人对望。 光靠这一个表述,根本没办法确定余承海企图杀害秦义仲,甚至都无法定余承海的嫌疑。 毕竟虽然工地死了人,说到底还是工伤事故,不是谋杀案,想私底下达成调解,是很正常的想法。 曲卿就只好问:“只是这样吗?您的丈夫有没有说过,余承海威胁对他动手的话?” 许莲点头。 “有的,老秦以前曾经历过类似的事,甚至我家里也曾被寄过刀片,所以他有经验,去之前,就带了不容易被发现的窃听器材……我家里卧室柜子的后面,有一个暗格,格子里有一段老秦离开余承海那里后,窃听到的录音,你们可以取出来听一听。” “警察同志,我知道余承海身份不一般,是我们小老百姓得罪不起的,但我想要一个承诺,如果真的是余承海杀了老秦,你们警察,能将他绳之以法吗?” 许莲的灼灼目光逼视过来,让人无法回避。 曲卿心头一热,脱口而出。 “许女士,既然犯了罪,uu看书.uukans.m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逃脱法律惩罚……” 出来医院,小韩满脸小星星。 “师姐,您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好帅啊。” 这货没救了。 方乐和曲卿对望,眼里都是一个意思…… 秦义仲的家,是一处比较老旧的小区,4楼,从外面看,阳台那里布置着很结实的铁丝网。 利用许莲提供的钥匙进入这个家,家里布局也很简陋。 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也算著名的律师,家里这么甘守贫乏。 而其本人的道德层次,也可从其物质的追求上得到侧面印证。 秦律师不会是个贪财忘义的人。 三人来到卧室,一同挪开了那面靠墙的立柜,找寻到了那个墙体上的暗格,从中取出一个明显是窃听器接收端的东西,并播放了起来。 嗤啦啦的短暂前音之后,就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男子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坚决,从声线判断,来自于一个50岁出头的男人。 “……这个姓秦的,一直在和我作对,现在又不同意调解,总有一天,我要亲自的、一刀捅了他!” 这声音是如此的狠厉,以至于隔着播放口,都能让人感受到一股阴森的冷意。 不,是纯粹而赤.裸的杀意! 曲卿立马面色凝重,说:“回局里,做声纹分析……” 七十九 左倾机会主义,右倾投降主义 在分局里,利用余承海之前的若干公开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录像,确认了声音主人,就是余承海本人。 而这段窃听录音,应该是秦义仲否决了调解,从余承海家离开时,在那里偷偷留下了窃听器,自己则在外头用接收端接收了下来。 这样看来,余承海对秦义仲的杀人动机明确。 而且“一刀捅了他”,也和秦义仲的受伤状况一致。 接下来,就该确认余承海的作案时间了。 但三人很快查到一件事。 在17号晚上,就是秦义仲遇害的近似时段,余承海正和余氏集团的一些高层,出席一场新闻发布会。 这场发布会,是在会展中心的商务聚会结束后,余承海离开会场的时候,向围着的记者们承诺过的,原本早就该开的,谁知出了余氏建设承办项目死了人的事,发布会的预定举行日期,就一拖再拖。 发布会的时段是从17号晚9点到次日0点出头,整整3个小时。 举办地点,就在市内一个叫富华的大酒店,租赁那里的一处商务大会议室。 这段发布会视频,是公开的,在网上就可以查到。 视频显示,9点10分的时候,余承海就出现在了发布会现场,并回答了记者们一系列的发问,一直到10点50分,余承海才从现场那里离开,把回答交给了集团内的其他人,可在0点,发布会即将结束的时候,余承海又出现了,总了总结式发言。 曲卿说:“如果是余承海杀的人……现在不提他到底是如何潜入2106杀的人,秦义仲遇袭时间段是从晚10点到次日0点之后,余承海10点50分离开发布会会场,0点又现身,发布会地点到蓝天商务宾馆的车程,预估是半小时左右,他消失在公众视线里的时间,是一小时十分钟左右,还是具备犯案来回的可能性的。” 方乐接口:“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余承海在那一小时十分钟里,往返过两地的证据,或者是证实这时间段里余承海并不在会展中心,他的嫌疑就可明确无误了。” 小韩此刻忽啊了一声,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方乐吓了一跳,曲卿则关心问:“小飞,怎么了?” 小韩略显激动,说:“师姐,您还记得现场可能是秦义仲留下的那个血字吗?那是个三角形,和余承海的余字比对一下,不正好是余字的上半部分吗?” 说起来,也是呢。 这么讲,那的确就是个指证凶手身份的死亡留言了? 说做就做,此刻大何也过来了,摇头说马辉用技术手段非人工地分析了一遍2106的视频,暂时没发现进入过却没出来的人。 听了曲卿三人的思路进展,大何摩拳擦掌,四人都觉得调查有方向了。 但在即将离开分局的时候,正碰上在从外头回来的二队队长魏腾。 魏腾身后两侧依旧跟着两大跟班,张虎赵龙。 魏腾看着四人,问:“曲队,你们查秦义仲的案子,查出什么来了?” 大何先接口并反问:“还没眉目,魏队你查出什么了?” 魏腾拍胸脯说:“我们二队嘛,别的不敢说话,人多,调查力量充沛,只要想查的,什么都能查到。” 张虎赵龙接口:“对,对,二队天下无敌。” 曲卿摸不透这些家伙的底牌,只好模糊说:“那如果有了什么新的思路,魏队和我们说一说啊。” “一定,一定。” 两拨人就要擦肩而过。 魏腾却在刹那间侧身,面容似笑非笑。 “话说起来,曲队,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吧?” 曲卿停下,不解说:“我还没接到汇报。” “曲队,告诉你一件事,我可是亲自到钟法医那里,旁观了好一阵子的尸体解剖呢,啧啧,那叫个血呼啦呀。” 魏腾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直接走了,让四人一脸懵逼。 这个二队长,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出了分局,上了吉普车,曲卿才突然开口。 “不对!” “师姐,哪里不对啊?” 曲卿分析:“李局之前开了个简会,让我们两个队全力合作,查明秦义仲的被害真相,但依旧是我们一队接案子,二队协助,可我们还根本没有对二队提出协查请求,他们应该对案子详情不很知晓才对。” “魏腾说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又说旁观了尸体解剖,那么钟法医所解剖的尸体,应该就是秦义仲。” “魏腾莫非是从尸体解剖中,发现什么特别的真相了?” 有道理,其他三人都点头。 吉普车开动,去往富华大酒店。 半道上,曲卿才接到电话,说尸检报告出来了。 即便如此,四人该查什么,还是要查什么,不可能掉头去看报告,改变侦察次序。 只是,结果很不好。 到了富华后,他们很快查到了17号晚上,余承海本人的行踪。 余承海当晚10点50分离开发布会的时候,并没有离开酒店,而是去了发布会现场衔接的休息室。 有那里的服务生表示,他曾根据余承海的内线呼叫,去休息室送过余承海要求的新鲜水果之类,那时候,余承海正略显疲惫地仰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那个时间点,u看书 ww.ukasucm 是11点30分左右。 也就是说,余承海要离开那里,去往蓝天宾馆犯案,不是1小时10分钟可用时间段,而只有前后的30-40分钟。 这个时间段里,从那里到蓝天宾馆,除非坐飞机直线飞行才能做到往返,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余承海并没有私人飞机,更不要提,一架私人飞机在城市上空升降起飞,那动静完全瞒不住,也没人傻到会用这方式来伪造不在场证明。 不过,方乐说:“余承海手下那么多,就算要杀人,也不必他亲自动手,所以他有不在场证明,并不能说明什么,反倒是他召开发布会,恰巧是在秦义仲遇害的时间段,这事实本身才显得刻意。” 曲卿和大何小韩都点头。 按照刑警的直觉,余承海就是凶手或幕后凶手! 这时候,李海忽亲自来电话,说下一天一早,开第一场专案组会议,让曲卿这个队长兼副组长准备好了,以免会议的时候,什么明确思路都提不出来,白白浪费时间。 曲卿做出了保证,和方乐三个回归分局。 此刻,已经傍晚了,曲卿去取了尸检报告,但当看清尸检报告上的关键性结论后,四人都吃了一惊,满是不相信。 因为尸检报告上清清楚楚地告知了他们一件事: 死者秦义仲,并不是死于刀伤,无明确的他杀迹象…… 八十 好基友随时给你温暖的怀抱 分局法医处,曲卿方乐四人找到了法医主任钟洁。 钟洁正好还没下班,详细解释: “死者虽然腹部中刀,但出血量并不算大,刀子入体只有几公分,也没伤到要害,甚至没切断肠子,这点儿伤,并不足以致死。” “那柄刀子我取出时,也没发现血槽,他之所以出了不多不少的血量,只是因为侧面趴伏在地,刀柄接触到地面,压力下使得伤口错开出现了缝隙。” 方乐马上插话问:“那秦义仲怎么会死的?” 钟洁无奈表示:“死者心脏非常脆弱,靠起搏器保持心率稳定,他稍微受一点儿体表刺激,就可能诱导心脏病发作,死者是最终死于心力衰竭的。” “此外,毒检,胃内容物检测等,也没检测出异常,死亡诱因至多就是那把刀子。” 几人沉默。 如果死者不被判定为他杀,那么就没有调查的必要,甚至没法往下调查。 可前面余承海给了他们那么强的犯罪策划者直觉,怎么解释? 曲卿忽然大步迈出了办公室,方乐三人赶紧跟上。 “曲队,你去哪里?” 曲卿未回话,而是去了技术室那里,索要到了现场的指纹鉴定结果,话说这东西还没仔细看过呢。 看了一遍之后,曲卿丢下报告书,静思。 方乐第一个接过来,看到其上有一行解读: 匕首柄,以及末端刃身上,采集到的指纹属于受害者的。 这—— 曲卿忽说:“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好好想想。” 方乐回了家,在路上,车中思索。 难道真的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根本不存在他杀的事情,那三个血道也不是死亡留言,只是死者无意识下划出的东西? 可死者怎么就中刀了呢? 想不通啊。 刚回到家,就在小区门口见到了胖子齐震。 胖子一见到方乐,就几乎要搂抱上来。 “呜呜呜,哥,快救救弟吧,我没处去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看他这着急的样子,莫非是交不出房租被赶出来了?那为啥不带行李? 胖子解释:“是那个姓姚的女人,她不知怎么找到了我家,我只好逃出来了。” 姓姚的女人?那个姚姐? 方乐很快想起来了,在上一桩案件中,涉及到一个女富豪姓姚名丽。 姚大姐莫名其妙地看上了胖子齐震,要收为禁脔(咳,大概这个意思)。 之前胖子就说过被姚大姐路遇到盯上了,莫非那位觉得这种巧合是无可避免的缘分? 方乐暗觉好笑,就问:“她做什么了?” “她、她让我跟她回家,不然就天天堵着我,她还把隔壁的房子租下来了,呜呜呜,我没地方去了。” “那你报警没有?” “呜呜,没有,人家警察肯定不理会,而且,我、我觉得丢人,呜呜呜~” 方乐不忍心嘲讽了,说:“好吧,在找到新住所之前,你住我家吧。” “哥,你太好了,呜呜呜~~” 反正家里还有两间房子空着,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不是跟美女同居,而是跟一个大胖子,感觉怪怪的。 有了方乐在,胖子才顺利进了小区躲避。 真是个倒霉蛋。 而就算后头暂时搬进了方乐家躲着,身处高楼第二十层,出入必须门禁卡,还有门卫看守,胖子都还战战兢兢的,一看到楼下有人或车辆靠近,或听到门外过道上有人声,都会吓一跳。 不知这小子这些天怎么被那个姚丽折腾了。 同情一下吧,然后……偷偷大笑三声。 下一天方乐要离开,胖子却不让,说自己怎么办。 方乐告诉他,姚大姐进不来的,就算进,也顶多进到小区。 冰箱里有食物,胖子愿意做饭可以自己做。 不愿做饭的话,可以点外卖,不过小区不让外卖小哥进,但小区内有餐饮的商家,可以打他们的电话点外卖,胖子这才安心了。 来到分局后,正赶上要开7.17案第一次专案组会议,方乐由于昨晚安抚胖子并聊天,所以一时没去思考案子的事,这时候是空着脑袋进会议室的。 会议室内,左右两侧分别是一队二队的人。 主持位上是局长李海。 李海看向一边的曲卿,开口说:“小曲,7.17案,是你主要负责查,你说一下初步的案情分析吧。” 曲卿点了点头,迎着所有人目光,说:“死者腹部中刀,不排除存在他杀嫌疑,而我们目前锁定了唯一一位嫌疑人。” “是谁?”李海问。 “余氏集团的董事长,余承海。” 李海似乎对这一怀疑并不震惊,问:“有什么依据?” “余承海的动机非常明显,秦义仲代理了对余氏集团的控告案,一审判决对余氏集团很不利,而且余氏在判决之后,市值等各方面受损很大,余承海肯定对秦义仲是有某种忌恨的,余氏本打算上诉,如果原告方律师出事了,那么原告方的控诉肯定会受影响。uu看书ww.ukanshu ” 李海摇头,说:“就凭这点吗?” “不,”曲卿说,“这是秦义仲的妻子许莲提供的一段音频,是秦义仲在一审开庭前被余承海请走,想着私下调解,秦义仲拒绝并离开后,利用事先留存在余承海住所的窃听器材,窃听到的余承海的话,请各位听听。” “……这个姓秦的,一直在和我作对,现在又不同意调解,总有一天,我要亲自的、一刀捅了他!” 录音中的狠厉,被座上各位清晰地感受到了。 “秦义仲死前中刀,也和音频里的威胁一致。” 李海却说:“单凭这段可能出自于冲动的语音,还有刀子的事,的确可以确定杀人动机,但光有动机还不行。” 曲卿点头。 “李局您说得对,所以我们随后查了余承海的行踪,他在案发时段,恰好在市内另一家叫做富华的大酒店开发布会,而且在休息室休息期间,招来了服务生送水果以证明他就在酒店内,这存在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嫌疑。” “余承海手下保镖众多,他不见得非得自己动手杀人,手下杀人,他自己则置身事外,很常见的策略。” “那么锁定他具体指使的人了吗?” “目前还没有。” 李海于是侧头向另一边,看向二队长魏腾,问:“二队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八十一 左和右2条线路的争执 二队长魏腾自信一笑,语出惊人。 “李局,我认为,秦义仲是死于意外甚至自杀。” “哦,怎么讲?” 大家视线共同聚焦过去,李海代表着问。 “我看过了尸检报告,死者死因不是那把刀子,而是死于心脏骤停,那把刀子,顶多可能促发心脏病,问题是,刀子上只发现了死者自己的指纹,而那把刀子,经调查是事发一周前,秦义仲从一个超市买的,我们找到了他买刀的录像。” “这是其一。” “其二,整个2106房间,只有秦义仲自己的脚印,指纹也仅有他和助理吴晶的,至于室内用来待客的沙发、茶几和水杯那些上,则没发现任何指纹。” “沙发这三样上无指纹当然有点儿怪,毕竟律所经常会有客人来的。” “但我们二队找到了助理吴晶,吴晶说事发那天,白天来了许多的客人,所以她临走前,仔细打扫了一遍屋子,包括地面、沙发、茶几、水杯。” “所以,屋内的脚印,都是吴晶走后,死者自己留下的,无法证明室内来过其他人。” “而必须注意,2106的室内地面,非常干净,整个蓝天宾馆的走廊地面,也非常干净,如果真的存在凶手,进入了室内,除非他穿着能留下泥脚印、或者明显水渍的鞋子,否则就算留下了自己的脚印,用肉眼也很难看出。” “而凶手要是想在事后拖地,肯定也会破坏到秦义仲自己的脚印,这和现场痕迹不符。” “所以,可排除室内当时存在过凶手的可能。” 魏腾说着,得意洋洋。 方乐忍不住反驳说:“这个不见得吧,凶手可以在作案后,清理完全部脚印,然后穿着死者的两双鞋子随便走动,留下假脚印。” “呵呵,方顾问好见解。” 魏腾客气了一句,继续说:“所以还有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条依据……曲队长,事发的2106,彼时是一间标准的密室吧?” 曲卿一时疑惑,视线投射过去。 这家伙,怎么知道那么多的?法医报告,吴晶的事都还好说,他连密室这种情况,都知道了? 魏腾再次得意,解释:“这件案子,李局交由我们两个队共同负责,但案子毕竟是曲队你接下来的,你也没有拜托我们二队参与调查,所以我先去看了尸检的情况,怀疑不是他杀,以此展开调查,果然发现了很多支持的证据。” “我们二队,由于和你们调查次序不同,所以正好是交错开调查的,宾馆录像、现场的门窗状况,我们也都看过,案发时段,根本没有人从2106的房门口出入,而室内那扇窗户,在现场被发现的时候,也是扣锁上的,这是妥妥的密室了。” “不可能有凶手事先潜入,还在后期技侦和法医的人进入屋子后,还能一直躲藏好,再安然逃离的。” “卧室里只有一张钢丝床,还有床头多层的桌柜,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卫生间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目前完全没有证据支持这是他杀!” 一队的人里,大何忍不住驳斥说:“要不是他杀,死者怎么可能拿着刀子捅进自己肚子里,不会是他当时正拿着刀子鉴赏吧?我们到的时候,2106的房间灯是关闭着的,死者黑夜里拿着刀子鉴赏,就更诡异了。” 方乐也再次说:“匕首上只有死者的指纹,也可以解释,那是因为搏斗时,秦义仲被人攥住了手,并反过来给了自己一刀,或者搏斗中绊倒,捅了自己。” “室内当时黑暗,说不定是秦义仲发现了入侵者,所以取了刀子想防御,死者换了拖鞋,照片上也穿着睡衣,加上关了灯,他那时应该打算睡觉的,所以给了入室凶手可以潜入的错觉,谁知惊到了秦义仲,冲突提前发生……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而不论死者死因是什么,刀子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入体的,触发根源是凶手的入室行为的话,就绝对不能说不是凶杀类案件。” “这——” 原本得意的魏腾被这些思路给卡住了,脸上光彩消失。 小韩则补刀说:“还有秦义仲留下的那个类似于三角形的血字,正好是余字的上半部分,肯定指的是余承海。” 张虎赵龙则想为自己头儿找回颜面,针锋相对说:“为啥就一定是余字的上半部分,不能是别的字的上半部分啊?比如……比如安全的全字,死者明明是想提醒别的人,小心安全,注意刀具,轻拿轻放!” “我还说是金子的金字呢!” 两个队的人隔着桌子争执了起来。 李海抬手制止,说:“好了,好了,一队长,二队长,你们还各自坚持自己方面的判断么?” 曲卿和魏腾都点头。 李海说:“那好,你们就各自按照自己思路,查下去,但必须注意一点——” 李局长严厉的视线,扫向桌两边的诸人,告诫说:“争执归争执,事实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该到合作的时候,你们必须团结!” 曲卿,魏腾,和其下所有人都一同点头,回应:“是,局长。” 散会,在门口附近,魏腾主动挑战说:“曲队,那咱们就八仙过海,个看各的了。” 曲卿自信微笑:“没问题。” “对了,要不我们对个赌吧?” “赌什么?” “赌别的估计局长要骂,这样吧,哪一队输了,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帮对方的人打一周的饭。uu看书.uunshu.cm ” “这个可以有。” 双方队员忽竖中指:“你们队就等着打饭吧,哈哈~” —— 赌是赌了,但双方估计都不怎么有底气。 曲卿正要召集队员们先在办公室商议一下再行动,咨询窗口那里竟来了内线电话,是陈爱花打来的。 “曲姐,有人找你们,说是要报案,还说你见过他。” “是谁?” “他说自己叫大牛,乡下来的。” “明白了,你先让他等一会儿,我派个人过去接。” 不久后,大牛就被一队队员带进了办公室衔接的问询室里。 大牛就是那些工伤事故受害者家属的一员,也差不多是进城维权的主心骨了。 大牛满脸的惶惑不安,开口就说:“曲警官,刚哥可能出事了。” “刚哥?” “就是钱刚,我忽然联系不上他了。” “钱刚联系不上了?他有没有给你去过电话或找过你?说过什么吗?” “说过,他只说自己可能被盯上了,还让我们也小心些,尽量别出宾馆,因为宾馆门口有摄像头,如果要出去做什么,也派少量的人去办。” “明白了,如果钱刚突然又联络你,第一时刻告诉我。” “知道,谢谢你啊,曲警官……” 八十二 那段内容遭到泄露了 大牛刚一被送走,曲卿就立马吩咐大何跟小韩新任务。 “大壮,小飞,你们俩去将钱刚手机最后一次信号定位的位置,查找出来。” “是,头儿(师姐)。” 两人正要去执行,曲卿忽用手拍了下自己额头,想起来了什么,满脸自责地说:“对了,先别走,一直顺着思路走了,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死.者秦义仲的通讯记录,电话、短.信、社.交.账.号之类,你们也都去查一查吧。” 方乐也恍然。 回想一下,他们第一次抵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在2106室内看到死.者的手机,只在秦义仲那张大办公桌靠近卧室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用粉笔画圈取材过的标记。 后头他们浏览了下现场照,看到是手机被技侦发现掉落在那里了,估计是命案发生时,产生了搏斗,由于搏斗,办公桌被冲撞并掀动,原先放在桌面靠边缘的手机,也自动滑落掉到地面上了,由于手机后盖儿是被摔开的,于是被技侦取走检测了。 两人点了头,这才要走,曲卿又补充嘱咐:“别忘了,通讯记录,一定要去电.信.运.营.商那里查,这样讯息比较完整。” “我们明白的,头儿(师姐)。” 两个手下走了,方乐主动说:“秦义仲一出事,钱刚不久也失联了,有两种可能,一是钱刚也被针对并控制甚至杀.害了,二是钱刚认为秦义仲一出事,接下来的一个,就是他自己,所以他躲藏了起来,三……不知道有没有三。” 曲卿想了想,点头认同,说:“所以,还要广泛安排人手,查钱刚到底去了哪里,不过这要等到他手机信号的定位地点出来以后。” 下面发生的事,始料未及。 小萌出现了一段在城市最大的广场上,开宣讲会的网络视频。 视频的核心人物,赫然就是本该还在医院里的秦义仲妻子许莲! 许莲明显还有点儿虚弱,脸有些白,但视频里在其他人的簇拥下,还是强打精神。 看来,这案子是完全瞒不住了。 分局里,得知了这件事后,局.长李海召集齐了所有专.案.组的人,发言说:“你们的案件调查,必须要加快效率了,一定尽快查明事实真相,就算凶.手或是幕后主使者真的是余承海,也不要犹豫,有证据实锤立马汇报给我。” “我们明白,局.长。” 所有人齐声大喊。 “另外,”李海继续说,“我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上头就会找我去通报案件情况和开案情相关的会议了,这件案子,还有分.局里的事,就先交给你了,一队长。” 曲卿点头:“局.长,您放心吧,我会负责打理好的。” 没多久,果不其然,李海就接到电话,去往了市.中.心,要参与一个大的上层会议。 几个小时后,大何跟小韩也回来了,汇报被派遣任务的侦查所得。 “头儿,经调查,秦义仲的社.交.账.号,没发布过啥特殊讯息。” “手机通讯方面,倒是有所收获。” “他的号码最后两通电话,一通是在17号的晚10点55分开始,到11点01分结束,通话方是秦义仲的妻子许莲,也是许莲拨打过去的电话,第二通,也是最后一通,是在11点03分开始,11点05分结束,通话用时仅2分钟。” “第二通电话,是秦义仲和谁通讯的?” “就是钱刚,他的委托人之一,那位暂时失联的人。” “那个钱刚?” “对的。” “那是谁打给谁的?” “是秦义仲的手机打给了钱刚。” 那么也就是说,在那晚11点05分的时候,如果给钱刚电话的,真的就是秦义仲,那么秦义仲至少在11点05分的时候,还活着。 这点是确认具体受害时间段的关键,甚至会影响现场是不是真正密室的判断,所以必须找寻到钱刚,以证实那通打给他的电话,到底是秦义仲本人接的,还是做完了案的某个凶.手接的! 因此,曲卿紧接着就问:“那么钱刚手机的最后一次通讯,时间是什么时候,定位地点在哪里?” “头儿,是在18号晚上,在一处较为偏僻、没有摄像头的街区里,这是钱刚向那位叫大牛的号码打出了一通短暂电话的时候的定位,也即很可能在他在打完那通电话后,就自己关了手机,或者是出了事手机被破坏了。” “而要不是出了事,就是钱刚想故意避开耳目隐藏起来,这样恐怕不容易寻找到他。” “那也必须找到钱刚!” 曲卿坚定地说,并下了新指令: “从那个信号的最后定位处为中心点,uu看书 .uukanshu.co 往外围区域调查,可以查公共监控,查超市商店等店门口的监控,或查目击者,总之,穷尽一切途径,一定要找到钱刚本人!” “是,头儿(师姐)。” “还有,10点55分那通电话也要走程序证实一下,你们也去找许莲求证,以证实那时候秦义仲也是活着的。” 曲卿补充说。 “明白了。” 大何跟小韩两个人正要走,方乐忽叫住他们说:“等等你俩,有件事,是不是咱们也查一查呢?” “什么事啊?” 三人的视线共同朝他投来。 方乐解释: “关于钱刚的调查,不能只查他最后一次通讯的时候的定位位置吧,可不可以也查一查,在失联之前,他手机的所有通讯时段的定位位置啊?” “这样我们也可以判定出他的失联前大致行踪,推断出他曾藏匿在的地方了,毕竟,秦义仲死.亡到现在,原本该和他万分熟悉的委托人钱刚,却一直都没有现身,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也对,曲卿看向大何两个,吩咐:“你们把这条加上,连带着查一查。” “知道了,头儿。” “另外的话,搜集余承海本人完整的个人资料,并安排一下其他的人,对余承海布控,如果人手实在是不够,可以去请二队魏队长的人做也行,现在这个时段,我们不要太分彼此了……” 八十三 上1天的思路接上好费事 根据许莲的讲述,17号晚10点55分那个电话,的确是她打过去的,只是些寻常的叮嘱,让丈夫注意身体,早点儿休息之类。 这样就证实了10点55分,助理吴晶离开将近一小时的时候,秦义仲还活着,就剩下证实钱刚的那通电话了。 但钱刚果然不好找,一队队员根据他最后一次的信号位置展开排查,一无所获。 但警方在找人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可疑的事。 有另外的人,似乎也在寻找钱刚,因为那些人也找了一些商场超市之类,向店方索要监控视频,那些人身高体壮,很有来历的样子,店方得罪不起,大部分都会答应。 但那些人的身份,不明。 此刻,余承海的个人基本资料已被搜集了出来。 方乐看着资料,心叹,果然是个巨枭! 余承海,52岁,高中未毕业即进入社会,混迹街头,涉及过不少不法勾当,但都不至于被称为严重罪刑,曾有一段时间离开蓝海市,去向不明,行为不明,大概在20年前,牵涉进了一桩人命官司,被判无罪,此后逐渐改变个性,开始经商。 据说,在正式经商之前,他已经涉黑,成了一个帮派头子,这个帮派骨干很多成了他创业初期的协助者,也是他的保镖团的基底。 在20年内,余承海不知是天赋惊人,还是借助了某些贵人的相助,以房地产起家,慢慢发展成了本地富豪,再到地区首富。 近期,余氏集团开始向科技和娱乐等行业进军,打算扩充产业结构,野心不小。 余承海在经商时,也保留了混江湖时的某些习性,有仇必报,是他的座右铭,所以商界同行普遍不敢得罪他,据说在干房地产的初期,竞争一块儿地皮时,他派手底下的保镖团将最大竞争对手的腿打断了,对手主动退出竞标,余承海中了标,那个对手本打算报复,后面却不了了之,后头据说还转去了外地发展。 看着这些模糊却表述全面的资料,方乐叹息:“我现在,越来越相信,案子是余承海做的了,那段音频并不是余承海单纯的气话,这样的人,心黑手辣,恐怕是真的说到做到。” 曲卿未置可否,她身为刑警队长,不能对这一类的话表达赞同,不论自己内心是怎么想的。 方乐又问:“你说,那些同样在找监控视频的人,是不是余承海保镖团的人伪装的?他们是不是就在找钱刚?” 曲卿想了想,说:“听表述,是那些人,是不是找钱刚,则不很确定。” “我们是根据钱刚最后一次通讯时的地点信号,开始找钱刚的,余承海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从电信局那里获取到资料,当然,不排除余承海知道钱刚的手机号后,请技术高手对钱刚进行定位,譬如可以用网络,用社交账号定位钱刚。” “也或者,他们原本在跟踪钱刚,却跟丢了,于是从跟丢的地方开始找人,甚至,他们曾控制了钱刚,却被钱刚逃脱,赶紧利用街头监控搜寻其去向。” “总之,现在案情方向还不够明朗化,一切论断为时过早。” 方乐却接话: “但余承海要真的是在找钱刚,他与这桩案子,必然脱不了干系,不论那干系是哪方面的。” 对这话,曲卿是默认了。 在警方继续调查秦义仲案的时候,舆论的发酵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随便点开一个新闻类网页、app,都能找寻到大富豪谋害辩护律师的消息,最重要的,那段音频被上传到了网络上,网友们了解到案件背后的大致缘由后,都是义愤填膺,感慨有钱真是敢为所欲为。 更不用提,秦义仲的案子是为了给工伤事故中的死难者维权,秦义仲本人更是著名民权律师,不贪财,好公义,不论是同行,和其产生过关系纠纷的人,都对其人品赞叹有加。 而警方能查到的余承海的个人资料,广大网友的集体力量,加上若干所谓知情者的爆料下,余承海的黑道背景、他的行商作风,也都暴露无遗,他的这种对外印象,外加那段音频,已经将其百分百塑造成了凶手的形象。 逮捕余承海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还有人号召集体抵制余氏集团的产品,抵制即将被其并购的企业产品。 这种情况下,政.府官方说的不信谣不传谣,静待公安机构调查的话,苍白无力,还被抨击包庇凶手,蒙蔽公众。 更有人放话,如果官方拿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替罪羊来替余承海承担罪名,他们就把新闻曝光到外网上。 反正,舆论的影响铺天盖地。 余氏集团的很多下属子公司遭到了骚扰。 外墙涂鸦,喷粪,泼尿,贴标语抗议。 所以,从市局开完高层会归来的李海也是压力重重,他找到曲卿,说不久后再开一次案情会,他想听到最新调查进展。 这样的情况下,余氏的人却偷偷来到分局,找到了曲卿,说余总请负责秦义仲案的警官登门拜访,余总想亲自表达一下关于案子的看法。 曲卿和方乐对望。uu看书.cm 始料未及啊,余承海竟亲自来接近警方。 不过趁此机会,上门质询一下也是好事,不然目前来说,根本找不到将余承海和案件关联的直接证据,没证据,就无法传唤。 于是,两人坐着吉普,随着那辆来邀请的车辆,前往余承海家里。 余承海住在一栋临海的宅邸里,地块儿是独立的,保卫是齐全的,依山而建,有种小堡垒的感觉。 一从铁艺大门进去,就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保镖站岗值守。 这种防守的严密程度,比公安局只强不弱。 要么,是这家里的主人实在谨慎小心,要么,就是得罪过太多的人怕打击报复。 余承海是在其豪华欧式别墅里,接待两人的。 客厅之宽敞豪奢,堪比那些7星级大酒店。 而现实里的余承海,比公开视频和资料照片里的显得随和不少。 除了细看下,一边眉毛中间那道疤痕惹人注目,就没有别的异常了。 至于所谓昔日黑道巨枭气质,不知底细的话,真的看不出来,表面看,余承海仅是个商界大佬罢了。 仆人上了茶点退下,余承海的一名贴身保镖退到其身侧,余承海点燃了一根雪茄,幽幽地抽了几口,招待时的笑容消失,正式地说:“曲队长,我特意将你请来,是想跟你们警方,彻底交个底儿。” 八十四 和大佬之间的对话要有气势 “余总,有什么话请说。” 曲卿也正坐聆听状。 “说起来呢,网络上的风言风语,我也知道了,你们那次到富华酒店调查的事,酒店方面也有人联络我了,你们在怀疑我,我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秦义仲是原告方的律师嘛。” 曲卿干巴巴地说:“我们是照程序办事。” 这种曾涉过黑,经历过生死,商海沉浮多年的人,曲卿绝不敢小视,所以还是尽量应答中规中矩些,避免落入某类话语圈套。 “理解,理解,”余承海点头,“说起来我本该主动到警局,接受你们的问询的,这样我的嫌疑也能尽早释清,可你们来的时候大概也看到了。” “就在我的山庄外围,有许多的媒体记者们在蹲点守着,你们公安局外恐怕也有,我一出去,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我去警局的话,那些人不知道会怎么联想。” “所以,你们来,比我去,对双方都更好一些。” 曲卿此刻只好说:“多谢余总体谅。” “那么,咱们来说说正题吧。” 余承海摁灭了雪茄在烟灰缸里,抬头正色表示:“我没有杀秦义仲,或者说,我也没有派我的手下们,去杀秦义仲。” “余总,我说过,警方正在对事实真相展开调查,在有调查结果之前,我们不会盲目说任何一人是凶手。” 曲卿用这些话,堵上了余承海可能还要说的类似的话。 余承海淡然笑了笑,对曲卿的心思似乎明白。 “曲警官,我请你们来,自然不是为了对你们说这些苍白自证的话的,我也知道,说这些没有意义,我只是想从单纯的人情世故,剖析一下。” “的确,我有过一段不太光彩的历史,这份历史,大约也留在了你们公安局的旧案档案库里,但20年过去了,我只是个商人,我不违法,不犯罪,不沾染那些贩毒走私一类买卖,我只是个房地产商而已。” “20年了,我也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商言商,冲动是魔鬼。” “我的确说过那些过激的话,但那些话只是种发泄,不代表我真的会杀人,阿诚——” 余承海略侧头,他身侧那位负手站立的保镖立马上前屈身,做聆听状。 “告诉这位曲队长,那次请秦义仲来,我开给受害者家属,是多少钱。” “是,老板。” 保镖阿诚像是背台词一样说:“您答应的赔偿金,是每一家200万。” 每家200万? 在曲卿和余承海对话的过程中,方乐觉得无聊,起身在客厅里游走,正看一个古董花瓶,听到这数额猛然回头。 曲卿对这类事故责任也多少了解些,也略吃一惊。 余承海接着说:“200万,按20年算,一年10万,一个月8千多,这绝对已经超出了国家对这类事情的赔付要求的标准了,而且我不止是答应赔偿这些钱,我还答应,如果那些家庭里的人有了大病的话,我余承海负责部分医药费,他们家里的人要找工作,我也答应帮忙解决。” “这已经是相当有诚意了吧?可你知道秦义仲怎么回答的吗?他说绝对不可能,不论我赔多少钱,这官司都要打下去!” “余氏建设的部分人将此事隐瞒不报,我也配合工商等部门调查了,该罚的罚,该关的关,该归整的归整,工地出了这种事故,是谁也不想的,我也有家庭,我也能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可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是吧?” “打了官司,又对谁有好处呢?我余氏的损失就不说了,家属能得到的肯定不会有我承诺得多,唯一得到好处的,只有他秦义仲,因为他可以从官司中,捞到名誉。” “所以我实在气愤之下,才在他离开后,说了那些话。” 余承海说到这里,还是愤愤然。 方乐此刻猛然插话说。 “所以,余总您还是承认,自己对秦义仲有杀人动机的吧?” 余承海别过头,看向方乐,脸上却并没有怒色,反而平静地笑了。 “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单单从情绪上判断,我的确有杀害秦义仲的动机,但我余某人行商20年,靠的不是情绪,秦义仲死了,会对我本人、我公司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影响,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 “警方会在秦义仲死后,第一个怀疑我,这也是人人都能想到的,这种情况下,我去杀了他,那就不止是没有脑子了。” 方乐又冷不丁说:“可在秦义仲死的晚上,您在另一处地点开发布会,这未免太巧了。” 余承海苦笑:“你如果说不在场证明的话,实质上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有不在场证明。” “因为我并不常常外出宴客,想和谁聚会,一般都是将那些人请来家里。” “你们进来时也看到了,我家里人很多,摄像头遍布了每一处位置,我想出去的话,肯定逃不脱监控,家里的人每个晚上,也都能证明我没出去,我不至于用什么新闻发布会制造证明。” “再说那发布会是早就预定好的日期,还是定在那次我请来秦义仲私下调解之前,你总不会说,我在不知秦义仲会不会接受我的调解请求的情况下,就谋划杀害他了吧?” “那么,为什么要在半夜举行呢?”方乐继续找毛病。 “因为我忙啊,一整个集团,都要我操持,加班的话,都能忙到晚8点以后了。” 一下子,方乐也挑不出刺儿了。 曲卿干脆也挑明了,问:“我们在钱刚,就是余氏牵连的事故案件的原告之一行踪的时候,发现了另外的人也在找他,余总,那些是你的人吗?” 说到这里,曲卿直直盯视着对方。 余承海视线坦然,没有否认。 “不错,实质上,那次找秦义仲协商不成,我还打算直接找到那些家属协商,可我派去那个村子的人说,uu看书.ukanshu 那些家属一早就集体离开了,联系不上,我就想找钱刚,可根本找不到人。” “可我们发现你们找人,是在一审判决之后,秦义仲死了的情况下。”曲卿又指问题所在。 “是的,秦义仲死后,我更加想找到钱刚了。” “为什么?” “我想洗脱自己身上的杀人嫌疑,钱刚之前找不到,说不定是秦义仲将他藏起来了,那么反过来,钱刚不排除知道秦义仲被害怎么回事,找到他,对我自然有好处。” “那么你怎么确定从哪里找人的?” “他以前毕竟在我们集团工作过,他的联络方式我们知道,在他不见了前,我们就通过微信大概知道他的方位了。” “我明白了,多谢您的解答。” “这是应该的,曲队长,这件案子后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协助调查的地方,尽管联系我。” 此刻,方乐已经走到了客厅靠墙的一整排书柜前。 那些书柜上,各类书都有,几乎都是些世界名著,修身养性之类书籍,看到某些书的名称时,方乐心头一动,扭头又冷不丁说:“余总挺爱看书的啊。” 余承海看了眼,笑笑。 “装点门面罢了,不怎么看,你如果喜欢,可以拿去。”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要这几本。” 方乐毫不客气,手指过去…… 八十五 看侦探小说找杀人诡计 离开时,余承海看着曲卿,说了一句挺怪的话。 “曲队长,你挺像我之前认识的某个人的。” “哦,那是谁?” “记不清了……” 出了山庄,上了吉普车,看着方乐抱出来的那摞子书,曲卿不由好笑。 “你倒是挺不客气的。” 方乐神秘一笑,将那些书一股脑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对曲卿说: “那你先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书?” 最上头的一本,书名《白夜行》,下一本《恶意》,往下继续扫描。 都是本格推理名家东野圭吾的书。 曲卿吃了一惊,说:“你不会是怀疑,秦义仲从这些书里,找到了杀人的灵感吧?” 方乐一摊手,说:“为什么不能,你要知道,咱们碰上的,不就是密室杀人案吗?余承海从书里找灵感,也不奇怪啊。” 曲卿翻了翻这些书,摇头。 “完全没有看过的痕迹。” “他可以看电子书啊。” “那等你从这些书里,找寻到了真相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案件谜底。” “我肯定会找出来的。” 车开到某处交通岔道,方乐下了车,抱着那摞东野圭吾的书。 他现在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证实余承海利用到了书里的某些诡计来实施犯罪。 这样的话,那就太有意思了。 不然单纯的谋杀案,太欠缺技术含量。 当然,分开前,方乐嘱咐了曲卿一旦有案件新线索,就通知他。 方乐招了辆车,一路到所住小区,进了家,第20层。 一进家门,就听到胖子从某间房里传出的大呼小叫,他正在用方乐家的电脑上网打游戏,嗨得一塌糊涂。 再看客厅垃圾桶那里的一堆堆垒起来的外卖餐盒,看来这小子一直都没出过门啊。 方乐不由摇了摇头,但怎么说来着,基友的小毛病,是要包容的,因为你也有毛病需要别人包容。 发现方乐归来,胖子只回头招呼了一句。 “哥,你回来了。” “胖子,别玩了,有活儿了。” 客厅里,看着茶几上的那摞书,胖子听了两遍,才确认了要求的内容。 “哥,我没听错吧,你说想从这些书里,翻出密室杀人案方面的内容?” “别废话了,一本本的找。” “哦。” 哥俩翻了半天,却连密室的字眼都没找到。 胖子忽然放下书,泄气说:“哥,这样太慢了,反正这些书也有电子版本,在电脑上,开文档,用关键字搜索好了。” 书架上摆了东野圭吾的几本书,不代表余承海就只看过那几本,就算查完了带出来的这几本,也不代表什么。 于是方乐点头,吩咐:“那你就去找电子版的全集,统统下载下来,对了,再去贴吧、某度知道那些地方去发帖子问一下。” “好嘞。” 不能单纯指望这个。 方乐又继续翻了翻书,忽然想到,与其在这里瞎猜,倒不如找个现实里看过东野圭吾的熟人呢。 谁呢? 他貌似没有喜爱看侦探小说的熟人啊,曲卿显然就不是,曲卿……咦,方乐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曲卿的姐姐,曲岚,就是小萝莉林莜莜的妈妈,貌似就是个作家,写的什么类型来着? 方乐正想拨通曲卿电话问问,警花队长就先来联络了。 “方乐,你过来警局一下,有重要发现。” “啊,好的,等我啊——” 方乐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分局一队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曲卿和调查归来的大何、小韩三人都满脸严肃,而且神色诡异。 “怎么了?” 方乐莫名其妙。 曲卿利用电脑展示了一个定位图。 “这是我们查到的,钱刚失联前几天里,他的手机信号所在,你看看这是哪里。” 方乐操纵鼠标,将那块儿城区地图放大,放到最大的时候,吃了一惊。 信号的位置点: “蓝天商务宾馆”! 怎么会?蓝天商务宾馆,不就是秦义仲遇害的地点吗? “不止如此,”曲卿补充说,“这个手机信号在18号的白天上午时段,曾突然消失,而在晚上,又出现在了另一处地点,在那里给钱刚的同乡大牛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方乐蓦然说:“案发之前,钱刚和受害人秦义仲是住在同一间宾馆的!” 曲卿补充:“不止如此,他的号码定位,和秦义仲的几乎完全重叠!” 这也太巧合了吧? 不,或许也很正常,毕竟钱刚是秦义仲的委托人之一。 他于是又问:“那么查出钱刚具体住宾馆哪里了吗?” 大何摇头:“还没去查。” 曲卿吩咐:“你俩再跑一趟,去查查钱刚在宾馆的登记情况。” “哦,明白。” 两人离去未久,李海就召集两个队开会。 会上,桌子两侧人很少,除了一队长曲卿和二队长魏腾以及闲职的方乐外,寥寥无几。 剩余的人显然正在外调查着。 李海开场就问:“曲卿,魏腾,你们两个,依据自己先前的思路,查到什么程度了?” 先前,一队二队发生了意见的分歧。 一队认为秦义仲死于他杀,且怀疑余承海是幕后凶手,二队则认为秦义仲他杀证据欠缺。u看书ww. 照例是曲卿先开口说:“我们一队之前的思路,保持不变,余承海依旧有杀人嫌疑,因为他具备动机,而且本人性格据资料看是有仇必报的那类。” “有具体证据吗?” “没有。” 李海明显失望,略略斥责:“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你们觉得谁可疑,而是需要具体证据。” 方乐忽插话说:“叔,啊不,李局……钱刚,就是秦义仲的委托人之一,余氏工程项目事故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失联了,但查到他失联前和秦义仲住在同一家酒店,就是案发的那里,我们觉得钱刚或许知道些什么,正顺着线找他呢。” 反正现在人不多,方乐也不怕自己这个编外人员发话被觉得突兀。 李海点头,气稍微顺了点儿,又侧头看向二队长魏腾。 魏腾也说:“李局,我们二队,也还是坚持之前的判断,秦义仲不是死于他杀。” “有新的证据没有?” “有,也没有。” “别云山雾罩了。”李海不耐烦斥责。 “啊,不好意思,哈哈,李局,您看看这份,我们补充调查到的,关于秦义仲的个人资料,就知道了。” 魏腾不敢再戏谑,将一份文件资料递交给了李海。 方乐不由好奇,什么样的个人资料,能证明秦义仲不是死于他杀呢…… 八十六 故事必须基于事实才能编好 李海将资料看完,递给曲卿,曲卿看了看,放在了桌面上。 方乐拿起资料扫了扫,也大概明白了。 魏腾此刻得意讲述:“我们二队特意查了秦义仲的过往资料,发现了一件特别的事。” “20年前,的时候,秦义仲还不是律师,只是个普通的中学教师,但他这个教师,却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 “他唯一的孩子,就是他儿子不学好,整日逃学,和一帮流氓混混混在了一起,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终于有一次,他儿子在参与一场斗殴时,在群殴中被人打伤,送到医院后不治身亡。” “秦义仲通过调查那些殴斗者,发现了一件令人心寒的事。” “这帮人,并不是为了争地盘、义气用事才打架的,他们的背后指使者,竟然都是同一个叫‘海哥’的人,而那个海哥,他尾随之后发现了真身。” “就是当时疑似是某个混.混组.织的头.子,余承海。” “余承海让两帮街头混.混打架,是想考验这帮混.混,看谁值得栽培,他再将表现好的遴选进组.织,据说,秦义仲的儿子,是被余承海提前约见过,偷偷暗示过什么的,所以秦义仲儿子表现很卖力。” “这也是导致他受重伤的诱因。” “秦义仲深知对方不好得罪,所以购置了窃.听.器.材,辛辛苦苦跟踪、蹲点,终于录下了余承海涉嫌非法行为的诸多音频。” “可惜那个年代的通讯设备还处于很初级的阶段,缺乏便携的专业器材,秦义仲没有偷.拍到足够清晰的视频。” “秦义仲拿着那些音频去报案,可彼时余承海早做好了打算,所以伪装得很好,针对他的所有调查一无所获。” “秦义仲不愿意儿子枉死,一直做着各种努力,反正这件案子闹到了开.庭审.讯的地步。” “秦义仲请不起律师,自己就亲自上庭控诉,而余承海本人,则请了个大.律.师。” “秦义仲唯一仰仗的,就是那些音频,但那位律师驳斥说这些音频不很清晰,鉴定价值不足,其他足以证实余承海主导了那场群殴的证据,也都不足。” “反正最终仅能以一些灰色场合非法经营罪判了余承海罚款。” “大约也是受着那次事件的刺激,秦义仲辞去了教师职务,转行去做律.师,他年纪大了,入行辛苦,但还是坚持下来,取得了律.师资格,但已经是几年之后了。” “他再想提起那件案子,状告余承海,发现已经不可能了。” “那次案件之后,余承海从商了,仅仅几年之后,就成了一位本地的大.富.豪。” “几年学习法.律的秦义仲深深觉得,想用儿子的案子,告倒余承海,根本无从着手。” “但秦义仲为儿子复.仇的心却并没有被抑制,反而燃烧起来了,他对余承海的恨.意有增无减。” “之后的很多年,只要涉及到余承海、余承海公司的案子,他都要努力去接,有时候甚至分文不取,他的确告赢了一两次,但那些对余承海来说,都是完全不痛不痒的小案子。” “一直到20年后的现在,钱刚等工人涉及的工伤事故案,秦义仲才觉得真正的复.仇机会来了,于是他努力布局着一切,他将钱刚等人的家属提前接来,偷偷安置在宾馆,估计还把钱刚也藏了起来。” “他在17号白天那一整天,都忙碌无比。” “也正是因为此,他的心脏病在劳碌之后,发作了,由于上一次将心脏病的药放在了卧室床头桌上,他倒下的时候,根本无能力爬过去,连同手机、固定电话都是放在办公桌另一头的,他也没能力联系谁。” “在倒地不能起,心率慢慢衰减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死神的临近,他亲自告倒余承海的机会,即将不再存在,为儿子复.仇的目标,也将成为遗愿。” “更可怕的是,他只是病死的,这件事半点牵扯不到余承海,他不甘心,于是,临死前,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取出了自己之前为着防身购买的匕首,利用自己的体重,在侧趴在地的情况下,将匕首捅进了自己小腹,可惜捅的不深,因为他没有更多力气了。” “这样,当然还不行,所以他又用右手,沾着腹部溢出的鲜血,想写下余承海的名字,以提示世人。” “很可惜,只写出了余字的上半部分,他就心脏停止身亡。” “即便如此,他将余承海带入更大的漩涡的计划,也成功了,妻子许莲知道丈夫的意图,所以将事情有意捅到了媒.体上。” “而我们走访了一些熟识秦义仲的律.师同行,那些人说秦义仲虽然敬业,但多少也有些固执,乃至是偏执。” “所以整件事其实很简单。” “不过是来自于一对儿夫妻为独生子复.仇的强烈欲.望,却给了警方一桩不得不破的人命案,真是叫人慨叹喟叹啊。” 魏腾讲述到最后,眼角湿润要抹泪的样子,可惜根本无泪。 旁听的三人也多少心下唏嘘。u看书 .uukanshu.co 但是—— 曲卿语带嘲讽,说:“魏队,你给我们看得这份资料,似乎没有讲述那么多情.绪性的东西吧,你是怎么样这么串联成一个复杂故事的?” “脑补。”方乐毫不客气地揭穿。 李海也看向魏腾,眼神里质疑无限。 魏腾略尴尬,说:“的确,前面很多都是我根据资料,补充出来的,但整个事件逻辑,我觉得非常符合情理,而且事发现场,也完全证实了没有外人进入过。” “最最关键的,是根本没有那一刀是另外的人捅的实际证据。” “请曲队和方顾问回想一下现场关于血迹的报告,现场只有两处血迹,一是小腹流溢出来的滩状血迹,二是手指抹出来的血道,为何没有滴落状、迸溅状的血迹呢,只能解释成,他是在倒下后才中刀的。” “如果真有凶手要杀他,不会用这种没有半点儿成功率的办法。” 对这个,曲卿和方乐也无法反驳。 李海也点头,认可说:“你说的,的确是个很大可能性的事,但是——” 局.长阁下口风一转。 “魏队长,你难道是想我们向公众宣布,秦义仲不但不是他杀,还在临死前企图栽赃陷害余承海吗?” “这——” 魏腾一下子哑了…… 八十七 团结的时候到了…… 虽然嘲了魏腾一句,但李海又紧接着正色说:“可不管结论如何,只要是事实真相,我们最后总要公之于众的,只是那时候的舆论压力,可能会比现在还要大。” “所以,小曲——” 李海看向曲卿,曲卿立马正坐好。 “关于秦义仲是死于他杀的思路,你们一定要查清、查明,任何一点儿他杀的可能性,都要调查透彻,只有这样,在对公众宣布时,我们才能无愧于心,吸引到理智舆论的支持。” “明白,局长。” 散会后,魏腾主动找上了曲卿。 “曲队,你真的还认为,秦义仲是他杀吗?” 二队队长大人略略得意,显然是对之前自己在会上所做的那番分析,万分坚定。 曲卿觉得好笑,说:“如果魏队觉得秦义仲是死于意外,我建议你去对那些记者们这么说出来,想来一定受到很好的宣传效果。” “得,得,怕了你们一队了。” 魏腾摆摆手,忽又嘿嘿笑说:“那么,咱们之前的对赌,加个倍吧!” “对赌?赌什么?” 曲卿一时想不起来。 “就是输的那一方,给赢的那一方打饭,之前是定的一周,现在加倍,服务两周!” “那好啊。”曲卿毫不相让。 看着二队长趾高气扬地走了,一队的人都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赢过二队! 不久,大何的联络汇报来了。 “头儿,发现了件怪事,钱刚根本没有在蓝天宾馆的入住记录。” “什么?这不可能,等我——” 两人坐车一路直达宾馆,在客房部经理的办公室那里,看到了大何跟小韩手指的电脑记录。 而客房部的那位经理,就在房间里站着陪着,曲卿请此人出去,低声问大何两人:“数据有被篡改及删除的痕迹吗?” “我发现不了,飞,你说。” 小韩似乎对计算机知识修了些,肯定地说:“师姐,没发现被篡改数据。” 曲卿一头迷糊,没有入住记录的话,钱刚怎么手机信号一直显示在蓝天宾馆的,偷偷藏起来了?伪装成了工作人员?还是说,在这里的只是手机? 方乐想了想,忽说:“会不会,是别的人登记并开的房间,给钱刚入住的呢?你看,大牛那些受害者家属,不就是被秦义仲安排了住宿地址吗?” 也对,曲卿立马说:“查秦义仲有没有登记别的房间。”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小韩摇头:“师姐,没有。” “查他的助理吴晶。” “哦……啊,也没有。” 也没有? 曲卿和方乐对视,忽同时说:“许莲!” 查许莲,很快有结果了。 小韩高兴地汇报说:“有了,有了,2006号房间,登记名称,许莲!” 大家同看去,身份证资料上,果然是秦义仲妻子许莲的头像。 2006房间,正好就在2106房间底下一层,同位置,怪不得秦义仲和钱刚的手机号信号地点几乎重叠呢。 现在2006还是未退房的状态,也即,钱刚依旧有可能藏在房间里。 索要来了2006的备用房间门卡,四人坐电梯来到了第20层,在门外,先呼叫了一下,无回应,曲卿让方乐退后,让小韩用门卡刷开了门,自己为求谨慎,也取出了手枪。 方乐在外紧张地等着,看三人推门先后入房。 但没到几秒,就听到房间里三人的对话: 没人。 方乐立马走了进去。 2006这间屋子除了没有办公桌,和额外的凳子,布局和2106的一模一样,而客厅还有着外送的餐饮盒子、饮料瓶,以及烟灰缸里的烟头。 曲卿联络了技术中队,请求技术支援。 而在那之前,封锁好这间房间。 登记资料上显示,房间两周前就开好了,曲卿找到了那一天第20层,2006外头走廊的视频,显示入住的是个戴着帽子、刻意遮挡住了面部的男子,从体型看,疑似钱刚。 而在18号白天,也即秦义仲出事的第二天,此人又戴着帽子从2006出来了,看方向疑似走向了一侧楼梯。 再之后,他没再出现于20层。 方乐判断说:“秦义仲的手机,已经在17号深夜摔关机了,如果是钱刚要找秦义仲,只能上楼去找,估计他是到了21层,发现了楼层尤其是2106的封锁,判断秦义仲出事了,所以赶紧关了手机,逃离了宾馆。” 曲卿点头认可,让大何小韩两个查宾馆一楼大厅监控,最终查到,戴帽子疑似钱刚的人,在18号白天,从大厅一侧的楼梯那里急匆匆下了楼,又最终在宾馆一楼大厅大踏步出去了。 这也是他18号晚上,信号又突兀地在另一个地点出现过的原因,他在害怕,在防范。 技侦不久到来,开始提取2006的物证。 曲卿几个则通过宾馆经理,找到了客房清洁工,清洁工告诉他们,她没见过2006的人长什么样子,因为那个人要么是叫门时说不用进来打扫了,要么,是进去时人在卧室或卫生间。 方乐想到那些餐具,忽问宾馆的人吃饭怎么办,都是到外头吃,点外卖? 宾馆经理回答,客房有餐饮部,在某一层设有餐厅,客人可以到那里去消费,也可以点餐送上门,只是要额外花钱。 根据记录,2006房间内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利用内线电话订餐,uu看书 .uukanshu 而这房间开房时交了不少的押金,足以顶替消费了。 再到餐饮部那里查记录,2006房点的食物,基本都是最便宜的套餐,这也和钱刚的身份、处境一致。 他是在别人的好意下,被安排了住宿,自然不好大手大脚。 钱刚案发当晚,正住在2106底下,会不会听到了什么动静? 这更坚定了方乐几人觉得钱刚是个案件的间接甚至直接知情者的印象,必须找寻到钱刚! 小韩忽说:“师姐,您说,秦义仲妻子许莲,会不会知道钱刚在哪里,毕竟房间是她开的,虽然授意的可能是秦义仲。” 曲卿点头,判断:“有这种可能性。” 那么,就去找许莲问问吧。 四人出了宾馆门,正要坐上吉普离去,曲卿心一动,猛然止步扭头。 方乐忙关心问:“怎么了?” 曲卿忽说:“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这里。” 三人忙四处去看,可路人匆匆,没发现明显可疑的。 倒是四周远近都停靠着不少车辆,但这是宾馆周遭,停车很正常,总不能每一辆车都去敲车窗看看情况吧? 没办法,只好当成错觉,上吉普开走。 一道暗中的视线看着吉普离开,松了口气,不久,从一辆黑色车窗的车里,下来几个大汉,走向附近的一位路人…… 八十八 1根头发能告诉你很多东西 很可惜,许莲虽然是在丈夫授意下,开了房间,但对钱刚的去向一无所知(许莲是这么答的)。 而且不同于上一次医院探访,许莲将曲卿等警方的人当成求助对象了,这次在许莲的眼里,能看到对几人的深度不信任,甚至敌视,而拜访时她家里还看到了一些好像是自媒体的外人在。 看得出来,往后想寻求许莲求证什么案件方面的讯息,没那么容易了。 而在离开时,还有人追出来质问警方什么时候破案,抓余承海,曲卿也是万般无奈。 这时候,分局里马辉却来消息请他们去鉴定中心一趟。 在技术室里,马辉提到了一个几乎要被曲卿几个忘掉的鉴定。 马辉解释:“你们提到的2006房间,我提取到了几根头发,虽然都没有毛囊,但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想不想听?” 曲卿不得不说:“马大专家,有什么事直说吧。” 她怕马辉啰嗦,现在可没心情耽搁时间了,局长李海前头开的会议犹在脑海。 “好吧,好吧。” 马辉顿觉无趣,咳了一声,说:“2106就是案发的房间里,发现了三种头发,一个较长、较细,应该是女性的,这里不用于分析比对,暂时排除掉,另外两种则疑似是男性的。” “那两种男性的头发,一种灰白色的,和死者秦义仲的发质特征一致,另一种来源不明。” “但来源不明的那一份男性头发,和2006新发现的头发,粗细色质长短等特征都高度相近。” 方乐插话说:“所以这最后两种头发,可能来自于同一个人?” 入住进了2006的是钱刚,而钱刚,又恰巧去2106找过秦义仲,于是遗落了头发? 马辉点头,却又转了个折,说:“可我用激光束,将疑似是男性的三份头发蒸发,分析了其中的碳元素以及氮元素。” “啊?激光束分析头发碳元素氮元素?” 不仅是方乐,大何跟小韩也懵逼状。 马辉简单解释:“反正就是一种先进技术,曲队,我之前跟你讲过一次吧?” 曲卿点头,说:“是根据碳元素,判断头发在掉落时,主人之前吃过哪一类食物,氮元素则说明是吃的肉菜素菜。” 这也行?方乐一脸惊奇状。 马辉继续解说:“我发现,2106里那份来源不明的男性头发,和2006里的,虽然特征相近,但碳元素成分并不一致。” 咦?莫非那个去拜访过秦义仲并留下头发的男子,其实并不是钱刚?可为何头发特征那么相近呢? “而我同时还发现,那些疑似属于死者的灰白头发里,有一些蒸发后,碳元素成分和2106室里身份不明男子的头发的碳元素一致,氮元素也很接近。” 这是啥个意思啊? 四人都听懵圈了。 曲卿却很快反应过来,说:“我明白了,走——” 其余三个紧跟着她离开了技术室,半道上小韩问:“师姐,马专家什么意思啊?” 方乐此刻也想通了,接话解释:“意思就是说,如果2106和2006发现的特征相近的头发,都是属于钱刚的话,钱刚就曾去过2106,并和秦义仲吃过同样的食物,但后来钱刚住进了2006,是单独从宾馆点食物,而秦义仲经常吃妻子从家里做好送去的饭菜,两人饮食类型很容易出现偏差。” 方乐之所以想通,是忽然联想起了住在自己家,藏在自家里的胖子齐震。 这家伙住进来后就是只从小区里点外卖,而且从不出门,也都是因为躲避某个人,说起来,跟钱刚的情况类似。 “啊,原来如此。” 大何一惊一乍,却又摊手问:“这能说明啥?” 是啊,这又能说明啥?而且怎么证明? 一时无解,曲卿想到了一个人,秦义仲的助理吴晶。 再次在吴晶家看到吴晶,这姑娘的精神头好了许多,而且在筹谋找新的工作,投了不少的简历,在家静等面试消息。 而这次,听到曲卿问的饮食问题,吴晶很快联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啊,曲警官,你上次问秦老师出事前有没有过什么异常,我联想到了个小细节,但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也没联系你们。” “没关系,您说吧。” “就是大概2周之前有几天,秦律师承接那桩委托后,那几天我去上班时,发现老师的卧室门一直闭着,我曾经想去卧室里打扫,老师说不用。” “而且,那几天秦老师似乎吃的比较多,我们用内线电话订了餐,许师母不久也来送了饭,我后面发现,他都吃完了。” “另外,我怀疑有人打骚扰电话,有时候老师去卧室休息,固定电话响了,对方听了一句就挂断了,来电貌似还是酒店的内线电话。” “还有,其实出事前的一两周里,秦老师说他偶尔有头晕想呕吐的现象,但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说没有特别的事,是老师太劳心劳力了,多休息就行了。” 离开吴晶家里,方乐立马猜想说:“事发前些天头晕恶心呕吐?会不会是中毒了?” 小韩驳斥说:“尸检里毒检没有异常啊,怎么会中毒呢。” 方乐则说:“又不是什么下毒手段都能被查出的,甚至有些药物不是毒也能杀人……电视剧里这么说的。” “好了,别乱猜,回分局,再查一遍录像。” “啊?”大何立马抱怨:“头儿,还要查录像?都快要查吐了。” 曲卿轻斥说:“别废话了,这个案子都有压力,我们不能怕辛苦,必须尽快破案。u看书 .unshu ” 回去分局后,三人很快明白,曲卿想查什么。 她让大何小韩两个查一遍,在2周之前,也即2006房间开房之前,20层和21层的楼层监控记录,结果很快发现,疑似是钱刚、戴着帽子的人,在17天前,进入了2106,并在3天以后才出来,而草帽男出来后,去了20层,2006房间也是那时候开好的。 曲卿综合判断说:“事情很明白了,秦义仲刚承接钱刚的人的委托的时候,怕钱刚出事,或者不想钱刚被余承海的人找到,所以让钱刚先躲在了自己的律所里,和他一同吃住,一连藏了三天,这件事,瞒着了助理吴晶。” “但毕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所以秦义仲又让自己妻子开了2006的房间供钱刚居住,钱刚本人也非常小心谨慎,他在2006房间里,平时根本不出门,和秦义仲联络时,也只使用内线打固定电话,且一旦听到接电话的是吴晶,就连忙挂断。” “可见,钱刚虽然藏着,但是随时在关注着案子的进展。” “可是,我们现在也顶多知道,钱刚曾住在过2106,这个跟秦义仲被害本身,还建立不起来联系啊。” 是啊。 四人闷想了好半天。 小韩忽啊地脱口叫出来。 “师姐,钱字的左半边上半部分,差不多也算个三角形吧?” 三人一听,都愣了…… 八十九 搞清楚警花家,下次好上门 大何马上说:“飞,你不会是要说,钱刚是凶手吧?他有害秦义仲的动机吗?” 小韩挠了挠头:“我没那么说啊,可是那个三角形血字——” 曲卿打断说:“好了,先不要乱猜了,等找到了他再说……我们目前还没有怀疑谁的具体证据,我们需要优先搞清楚的,是如果是凶杀案,凶手到底是如何入室杀人并安全撤离的。” 方乐接口:“那么,就首先要确定是不是某类毒杀,因为毒杀的前提下,凶手就不必在案发时段入室,甚至可以拥有不在场证明。” 曲卿点头,四人同时想到了该去找谁。 但在司法鉴定中心法医室,法医主任钟洁听了猜测后,果断摇头说:“不可能,毒检所有结果都正常,除非是某类现在还没有数据资料,临床上检测不出来病理反应的新型毒药,可一般的凶杀案,哪里弄来那些东西?” “倒是你们所说的死者生前数天里,有眩晕呕吐的现象,这点值得推敲,我可以再次针对性尸检一次,但你们不要太过期待。” “钟姐,麻烦你了。” 离开鉴定中心,回到一队,曲卿要求将此案到此为止的所有线索证据,都梳理一遍,看有否遗漏,或是新的思路突破口。 方乐没有去跟着温习卷宗资料,他将曲卿拉到角落,问:“曲队,你姐姐写什么小说的?” 曲卿一愣,想了想,摇头说:“她写的小说我没有看过,但好像很杂。” “那……我可不可以去找她?” 曲卿盯着方乐看,把方乐盯得心里发毛的时候,才问:“你想做什么?” 曲卿是和姐姐曲岚住一起的,曲岚大部分时候会宅在家里搞创作,所以去找曲岚,就是去曲卿家里。 方乐莫名一阵心虚,说:“单纯沟通交流一下,沟通交流。” “好吧……” —— 某小区。 按响门铃,开门的,竟然是小萝莉林莜莜,打扮俏皮,头上还别着蝴蝶结发卡。 林莜莜一个惊喜喊叫,扑进了方乐怀里,小脸反复磨蹭,嘴里叫着:“林叔叔。” “莜莜,你怎么在家啊?” 今天不是周末啊。 林莜莜笑嘻嘻说:“学校发生了流感,怕我们传染,就暂时放假了,老师说要消毒。” 这样啊。 林莜莜解释完,扭头喊:“妈妈,方叔叔来了!” “什么方叔叔?哪个方叔叔?等妈妈一下啊~” 从某间关着门的房间方向,传出一个仓促的回应声,不久,一个三十岁出头,穿着随意,不施粉黛,中短发型,头发乱糟糟的瘦削女人开门走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还抓挠着头发,一副为创作苦恼中的样子,颇有些不修边幅。 正是曲岚。 一见到是方乐,曲岚眼睛亮了,忙招呼说:“哎呀,是你呀,方弟弟。” 方弟弟?这称呼挺别扭的。 “那个莜莜,快去给你方叔叔准备茶点……啊,咱们家里好像没有茶啊,乌龙茶也行,还有水果。” 方乐呵呵笑了,说:“不用麻烦了,水果饮料我带了。” 他一只手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初次上门,总得意思一下。 “啊,那就不好意思了。” 把东西放在客厅桌子上,桌面放着一些小学生书本和文具盒,显然不久前林莜莜正在客厅里写作业。 那么妈妈前头的样子,应该正在写作,不然应该辅导女儿才对。 抱着小丫头,和她妈妈闲聊了几句,还被母女俩问了那只受伤的胳膊的情况。 其实胳膊那次只是擦到了肉,流了点儿血,看着吓人,处理后好得很快,这个话题也很快终结。 方乐不由目扫室内。 这是个三室一厅的格局,和自己家差不多,但面积没那么大,装修也要简约了不少。 “你在想,我妹妹住哪个房间,是吗?” 曲岚冷不丁来的一句,打了方乐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两人对望着,哈哈笑起来。 方乐怀里的林莜莜也跟着哈哈傻笑。 笑完曲岚手一指某间关着门的卧室,说:“那间就是,不过没啥好看的,那丫头就没个女孩子样子,自小就是这样,因为自从来到我们家之后,她的志向就是当警察。” 自来到你们家? 方乐一怔,却没有深问。 闲扯完,曲岚才正色问:“你今天首次登门,不会只是想认记下我妹妹住哪里吧?” 方乐也转为正色,问:“岚姐,你是写什么小说的?” 曲岚说:“很杂啊,悬爱啊,普通言情啊,不普通言情啊,甚至散文诗歌,我都写,实体出版,杂志投稿,网络特约的连载,也都有。” 听起来是个大家的样子,方乐接着问:“那……可以参观下写作间吗?” “没问题。” 曲岚的写作间明显也是书房,四壁除了窗户和门清一色书柜,而被书柜围拢的正中间,是个书桌,书桌上有电脑,电脑连着一台打印机,打印机里已经出了一堆有着文字的纸张,而桌边废纸篓里,丢了一堆卷吧卷吧的东西,有些没丢准,掉落在了纸篓外头。 曲岚呵呵笑说:“我是写实体起来的,uu看书wwuukansh 所以有看纸稿的习惯,但手写毕竟已经过时了,所以都是写在电脑上,用打印机打出来看着找感觉,不行就废掉重写,看着有些乱,你别介意。” “不乱,不乱,挺真实的。” 方乐走到其中一排的书柜前,架子上各类别的书籍都有,而且看侧面都不算新,都有翻动过的痕迹,这和余承海家客厅里的摆设物完全两样。 接着,他就又走到了另一排书架上,发现这一排的所有书籍,作者名都是“木岚”。 这应该是曲岚的作者名吧,至于木字,或许是林莜莜姓氏的代称。 他不由赞叹:“曲姐,你真了不起,出版了那么多的书。” 曲岚呵呵笑了笑,说:“没啥,我初中就开始投稿了,这么多年来,其实不过是以勤补拙,没啥了不得的。” 正抱着妈妈的腿的林莜莜却抬头自豪地说:“妈妈最了不起了,妈妈最伟大了——” 曲岚一副要泪目的样子,抚着女儿头发正要感慨几句,林莜莜却补充了一句:“仅次于卿卿小姨。” 噗,某人一口老血…… 方乐看到大部分书的名称,的确都是言情,就说:“这都是王子与公主的那类故事吗?” “不,是王子与王子的。” 噗,这次是方乐差点儿喷了,手里正拿出的一本触了电一样,差点儿掉到地上…… 九十 东野圭吾写过多少密室来着? 看方乐被咬到手一样,把刚拿出的一本书塞了回去,曲岚哈哈笑了,说:“逗你的,你拿的那本,是纯爱,不会被烧的那种,会被烧的在这边呢。” “妈妈,你上次不是说纯爱才会被烧吗?” “呃——” 曲岚立马面现尴尬。 “那是逗你玩儿的。” 林莜莜立马不满地嘟起了嘴。 得了,别扯闲篇了,方乐提及话题来。 “曲姐,我这次来,是有案子涉及到了密室杀人案,当然是疑似的密室杀人,而我们怀疑的嫌疑人家里,有几本东野圭吾的书,我就想问问,您看过侦探小说吗?对密室杀人啥的,了解吗?” “原来是这样啊。” 曲岚转为正色,请方乐坐到沙发里,回答:“侦探小说我看的不多,但是东野圭吾的书,的确都看过一遍,没办法,我也写悬爱,有时候人设会是警察之类,补充,是带有家族身份的男女主……东野圭吾的书比较逼格和流行嘛,就看能不能借鉴借鉴。” “至于密室杀人,看完最后一本,都是好久以后了,我需要翻一翻,回一回印象,你和小丫头玩一会儿啊。” 方乐和林莜莜玩着游戏的时候,曲岚去往某一排书架那里,将前一排推开,后面竟还有一排书,某一部分,书籍侧面可看到东野圭吾四字。 曲岚翻起书来,哗啦啦啦,效率惊人,恐怕都是平时查资料练出来的。 不到半小时,大作家就放下了最后一本,走回来说:“时间有限,我翻得不够走心,只想起了三个密室案。” “太好了,您给我说说。” “一个叫《wz之夜》,不过算是个心理密室,就是门没有锁着,有人在第一次开门时装着锁上了的样子。” 方乐立马摇头:“这个不会。” 2106的门处于监控下,锁不锁并不重要,关键是没有人案发时段出入,不可能是心理密室。 “第二个是zt伽利略系列里的一个短篇,只是个简单的科技手段,就是将一个有点儿3d效果的贴纸贴到窗户上,贴纸是锁窗的插销或锁的图案……大致是这样的,让人误以为锁了窗,也是个假密室。” 这个又涉及到了窗户,但2106现场的窗户的确是内锁死的,锁上都是死者指纹,也不可能。 “第三个,叫《放x后》,具体诡计我得完全过一遍书才行,不过死者是服了氰化物貌似自杀的样子。” 这个,又和前头四人组的推理之一牵连上了。 但关于中毒,法医那里还在证实中。 曲岚看方乐表情并未开解,看得出来,自己所说的答案,对于揭晓真相并无作用,只好说:“关于密室杀人的东西,情况太多了,这个要具体看室内环境、布局、证人证词之类,也不好单纯的套用小说里的套路。” “话说小说毕竟是小说,现实里搞出那样的密室杀人效果,还不被警方的痕检员发现蛛丝马迹,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对了,先排除一件简单的情况,那间所谓的密室,没有机关暗道之类吧?” 方乐摇了摇头,回答:“那是在大楼第21层,一家商务宾馆。” 曲岚吐了吐舌头。 方乐提出告辞的时候,曲岚忽然扯住他,有些坏笑地说:“方弟弟,如果姐姐的思路帮到了你,你能不能也帮帮姐姐?” “帮什么,姐您说。” “很简单啊,你外形不错,我设计人设的时候,你来当我的模特,让你穿什么衣服,你就穿什么衣服,让你做什么动作,你也要做什么动作,另外嘛,嘿嘿,你需要当我的生活观察目标。” 方乐忽然浑身哆嗦,感受到一股被眼镜蛇盯上了的凉意…… —— 扯淡归扯淡,方乐并没有回警局,而是打算先回家,一个人思量一番,这件案子目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路上,突然接到胖子电话,电话里的胖子声音虚弱。 “哥,我、我现在好难受……” 方乐忙问:“胖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玩着玩着游戏,突然就有点儿头晕,想吐,现在浑身都没力气。” 什么?!方乐心一紧。 “胖子,你撑住,我联系救护车……” 方乐赶回家的时候,救护车也才到。 他看着医护们将呻.吟着的胖子抬上担架,忙扯住一名后走的人说:“我的朋友怎么了?” 那医护仓促回应:“还不好说,但看样子,有点儿类似于食物中毒吧,在医院肯定会做检查的,您就放心吧。” 食物中毒? 人都走了,方乐看向室内。 胖子打游戏的房间里,只看到了一袋儿薯片,一瓶可乐,客厅垃圾桶里,则是些还没丢弃的外卖餐盒,有些上面还看得见外卖单据。 方乐念动,找寻到一个黑色大垃圾袋儿,将一切可疑物装进去,离开了家,连带一些卫生间的呕吐物。 出门先搭车,去往公安局,u看书wwuksu.co 找到技术室,将那些东西交给了熟人马辉,之后去往医院。 到医院时,胖子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多,打点滴熟睡中。 接诊的大夫见了他,说胖子身上没发现中毒相关迹象,并不是食物中毒,状况也好了很多,当然,还要后续观察。 方乐并没有盲信医生的话,拜托了几句照顾好胖子云云,火速赶赴公安局。 技术室里,给他插队完成了检测的马辉说:“你送来的检材,不论是是食物残渣、饮料还是呕吐物,都没检测出毒物反应。” 没有毒物反应? 再联想起医院里医生的话。 如果两方面都说没检测出,那可能胖子是真的没有中毒。 他之所以头晕、呕吐,可能和自己不规律不健康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以及缺乏运动血压高有关。 但为何这个发病反应,和死者秦义仲生前几天的一样呢? 巧合吗? 方乐大踏步,迈向了法医处那边。 到法医办公室里的时候,曲卿正好也在,正听法医主任钟洁讲述什么。 “曲队,我又查了一遍,实在无法证实死者是中了毒,除非你们能提供一些疑似毒源的检材来,因为有的毒物,被人体吸收之后,的确查不出来,但影响效果,却会呈现于身体上——” 听到这里,方乐推开了门…… 九十一 住高楼的你们,碰到过这情况吗? “你说,你的那位朋友,也出现了类似于中毒的异常症状?” 听了方乐的简单表述,曲卿和钟洁都一时沉默。 钟洁问:“你说做过了检测,把检测报告我看看。” 方乐将从马辉那里得来的报告递交过去,钟洁简单看了看,点头认可说:“很全面,就算我来查,也差不多这些项目了。” 也就是说,钟洁这里也只能证实,胖子并没有中毒。 没有中毒,为啥会出现和死者类似的病态特征呢? 曲卿看向钟洁,钟洁来回走了几步,猛然停下,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忽问:“小方,你那位朋友,住在哪里?” 方乐一愣,回答:“住我家里啊。” “那换个问法,你家在几楼,是那种独栋的住宅楼吗?” 方乐点头:“公寓,第20层。” “20层……21层……” 钟洁喃喃自语着,忽然一合掌,说:“我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中毒,是次声波!” “啥,次声波?” 两个男女同时懵懂。 钟洁具体解释:“没什么玄乎的,独栋高楼,在大风天,会产生表面上看不出来的晃动,产生次声波,可能就会让人产生晕眩、恶心感,甚至会呕吐,这是自然的生理现象,身体状况不好,出现症状的概率也会加大。” “你那位朋友,平时身体怎么样?” “不怎么样,有高血压,人胖,不好活动,只吃外卖,这几天一直对着电脑在游戏……啊,还有,他之前住的只有3楼。” “这就对了,从3楼突然换到20层楼,出现不适是正常的。” “我还记得,案发那几天,一直都有风,还下过雨,现在雨停了,风还是有的。” 这么一说来,就讲得通了。 但也就意味着,没有半点理由,来怀疑死者秦义仲身亡的诱因是中毒了。 既然这样,那么此案若是凶杀案,就还是要回归解谜密室杀人的老路子来。 曲卿和方乐对望,都明白了对方所想。 离开鉴定中心,方乐问:“大壮两个呢?” “查卷宗没得到收获,继续去外头找寻钱刚去了。” “曲队,我觉得,还是要从案发现场本身,去寻找线索,包括,它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密室,以及凶手是如何完成密室杀人这套把戏的。” 曲卿想了想,点头:“也对……重回现场吧。” 蓝天宾馆2106房间。 房间依旧是被封锁状态,连同地面痕迹线那里的干涸血迹都没有清理。 加上一直密闭的房间空间,室内流溢出一股子血腥气。 方乐忍受不住,先去开了室内空调,换换气,曲卿也没反对。 室内空气好了些,两人才有心查验。 只是,前头已经来过了,还能查出来新的东西吗? 方乐联想到曲岚所说过的话,如果是密室杀人,室内格局等方面,会有所反应。 但现在看,室内除了那些桌椅板凳偏离了些外,没有其他混乱,顶多,是那张靠近着窗户一侧,距离卧室门口较近的那张大办公桌,有散乱的文件掉落下来。 那张办公桌,就是属于死者秦义仲的。 曲卿走过去,戴着手套,将那些文件一一捡起。 都是些案头文件,没啥可看的,剩下就是一支掉落的笔了,曲卿也没去管。 她想的是,是不是把死者这些所有的律师文档,连带电脑(电脑在小办公桌上,助理吴晶那里),都都搬到分局里,让一队手下们仔细调查内容部分,说不定,有所发现呢。 秦义仲虽然死亡很突然,但他事先买好了刀子,说明对自己受袭击有所预防,说不定电脑和文档里,有某种指示或线索。 方乐此刻,来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张桌子,由于接近大窗户,加上窗帘是收拢起来的状态,所以采光不错,不开灯都能看清看明桌上物品。 桌上除了那些垒叠起来的文档,就是一个立放起来的笔筒,笔筒是黏贴固定在桌面上的,就在桌面靠右。 那么桌子左侧地面上,掉落的那支笔,就是死者生前正用来写字记录用的了? 笔掉落在桌子左侧,那么那支笔可能是从左面桌边滚落下去的,问题来了,笔筒在右边,死者应该是习惯右手写字的,那支笔,为什么从左侧滚落下去,莫非是用完后,放到了左侧?还是说,笔从桌面右侧一直向左滚落,从左侧掉落在了地面上? 方乐不由离开桌椅位置,弯腰,去捡起了那支笔。 这支笔,略略异常,看外观,类似于一支钢笔,因为普通圆珠笔不会这么粗,但桌上没有墨水,死者不是用钢笔写字的,为何现场出现一支钢笔? 不会是来自—— 心头一动,方乐下意识就拔开了笔帽。 咦? 笔帽里,根本不见钢笔的本体,反而是个有点儿长方的,类似于一个mp3播放器的东西。 他正想这是什么,直起了身的曲卿一惊,猛然从他手里夺过了钢笔,语带震惊,脱口而出:“这——” “这是录音笔!” 录音笔?! 方乐瞬间激动…… 分局技术室,作为新发现的头号现场检材,马辉当即对其进行了数据恢复。 据马辉说,录音笔电池没电了,但看器材的型号,应该能得到数据,因为这一款是采取了闪存技术,就是突然断电数据也会保存。 幸好,连接电脑后,果然有一堆的音频数据被拷贝了出来。 马辉自责说:“勘验的时候竟然忽略了这支笔,真是粗心大意了啊。” 曲卿则说:“找到了笔,就是好事,这支笔没电了,有可能是死者秦义仲出事前,忘了将录音笔的录音功能关掉,此后就一直在录音中,直到电量耗光。” 马辉点头:“你说得对,你看这最后一段录音视频的时间,是19号的时候,也就是案发的两天后,它坚持了好长久呢。” 方乐没耐心说:“老马,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寻到案发时间段,它的录音内容。” “明白,明白……是这个吧。” 马辉开始播放一段音频,可音频里,开头空白一片。 曲卿请他将播放位置向后调,终于出现了声音。 应该是来自于秦义仲的。 “今天一整天的工作总结。u看书 .uukashu” “早上9点,我见到了余氏建设工伤事故案的受害者家属,和他们洽谈了一下余氏集团上诉的问题……” 往下,都是当天琐碎而凌乱的工作记录。 一直讲了将近半个小时,秦义仲才说:“今天的总结完毕。” 接着,似乎录音笔被放了下来,有脚步声迈向了稍远处。 没几秒,有拉动窗帘的声音。 之后出现数分钟的静默,再接着,情况突变。 先是咔的短暂声音,像是窗户被旋开了扣锁,继而有哧……的平稳长音,类似于窗户被向一侧拉开了。 而就在那一刻,秦义仲似乎发现了什么,低声脱口而出:“什么——” 这两个音节还没有后续,秦义仲就转为啊的一声惊叫,像是受了伤,接着哧一声再起,最后又是咔啪一声轻响,像是窗户又被临时拉推回去又扣锁上了,再之后,出现错乱的脚步声,桌椅板凳被碰撞到的声音。 方乐和曲卿忽望,都是心头一跳,激动非常。 莫非,所谓密室,难道是“那个”原因才形成的吗? 而这样一来,秦义仲是死于他杀的间接证据,也就有了。 而这段突变的音频出现时间,是11点20分,是在秦义仲和钱刚的最后一次通话的15分钟之后。 也可以表示,秦义仲就是11点20分左右,遇害的…… 九十二 我要说,密室真相还没到揭晓的时候 方乐激动判断:“原来这根本不是一间密室,是秦义仲本人打开了窗户,并在下一刻被袭击,秦义仲于是匆忙又推上窗户,锁上了锁扣,将袭击者挡在了窗外,造成了窗户原本一直就关着的假象!” 虽然两声推拉窗户之间的时间间隔非常短暂,凶手到底如何在几乎瞬间就完成袭击的,有待商榷,更不用说,捅了死者的凶器,还是死者的刀子,只有死者的指纹,但这个思路应该是没有错的。 方乐如此肯定。 曲卿也点头,说:“这种情况下,凶手根本就没有入室,这也可以解释室内为何没有留下凶手脚印了。” 这样的话,凶手的来路就有了。 两人共同走向床边,曲卿这次打开扣锁,拉开了窗户。 一股微风顿时透入,两人看向窗外。 往下看,依旧头晕目眩,恐高者心悸之所,抬头,只看得见天空。 整个外头,是大楼的外立面,上下都无一丝突出物,平展无比。 方乐又接着分析:“从录音里判断,秦义仲是先拉开了窗帘,再去开窗的,凶手不可能临时才用某种方式爬过来,那样会被秦义仲提前察觉,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事先将自己吊在外头,身体躲避在窗户旁侧,于墙面上贴着,最大化减少秦义仲发现其踪迹的可能,至于吊着的办法,就只能是——” 方乐努力抬头往上看,可角度所限,什么都看不到。 曲卿说:“我们先上去看看吧。” 蓝天商务宾馆,一共23层。 找寻到宾馆安保部门,保安用钥匙打开了通往楼顶的玻璃门,将其往外推开。 据保安说这楼顶的门平时根本不开,但由于平时也根本没去管钥匙的事,钥匙又是一直挂在安保部值班室的墙上的,所以有没有谁提前用钥匙开过这里,或者拿去配过备用钥匙,他也不敢保证。 打发走了保安,曲卿先看了看玻璃门的那种外露的把手锁,说:“不论有没有钥匙,这种锁都是很容易撬开的。” 楼顶上风更明显了。 而且大约是几天前才下过雨,刮过风,所以地面很干净,没灰尘也没积水。 可惜的是,这样一来,楼顶也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楼顶除了水箱,空调冷却塔那些,空空如也。 两人又走到过腰高的护栏边,往下看,露面平平坦坦,吊一根绳子的话,完全可以抵达到宾馆每一层的窗户外,可是—— 方乐垂头凑近2106房间正上方向看了看护栏边缘,判断说:“这里不像有被磨损痕迹啊?” 曲卿则说:“会不会磨损,要看两种物体表面的硬度差距,从这个护栏看,材料还是相当硬质耐磨的,如果是用的比较顺滑的绳子压着吊在这里,吊着的人摆动幅度又不大的话,是可以不留下可鉴定出的痕迹的,加上雨冲风刮,鉴定更难了。” “至于绳子那一头绑到哪里,选项就多了。” 曲卿说着,扭身看向后边。 通到楼顶的玻璃门内,是一个小房子的空间,有一处走楼梯用的护栏。 另外的水箱,空调冷却塔,都有可以绑绳子的地方。 不论如何,确定了可以从楼顶吊着绳子顺下去,侦破思路就有了。 曲卿说:“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凶手不论来自于哪里,这根绳子都要提前吊在这里,而不论他是何时吊的绳子,都要将绳子回收走。” “所以,我们需要查电梯监控,查走廊的监控,看看案发时段,都有谁上下过楼顶。” 方乐则接话:“还有第二点可能性。” “绳子可能提前布好,但凶手不见得是从楼顶顺下去作案的,他可能来自于2106的上面的房间里,所以21层往上的2206和2306的住客,也有嫌疑,因为这两层也可以从自己房子里往外顺出去一根吊绳。” “甚至21层往下,2006房开始的每一层对位的客房,也都有嫌疑,他们可以从窗户顺着吊在外头的绳子爬上爬下。” 因此,兵分两路,曲卿召唤来了大何跟小韩,让两人去客房部查案发时段2106上下对位的所有客房的居住情况。 她和方乐,则去了安保监控室,再次调取录像。 很可惜的是,由于楼层基本的监控只有两处,一是监控走廊的摄像头,一是电梯间里的摄像头。 案发之后,也即当夜11点20分之后,根本没发现有人往楼顶方向走的。 方乐判断说:“电梯和走廊凶手知道有监控,所以会刻意避开,他最好的选择,是走楼道,他提前藏匿在楼道某处拐弯,到了计划好的作案时间段,才上去楼顶那里。” “但不论是何时抵达、何时离开,凶手只要进入过这座宾馆,就一定会暴露于某处的监控之下。” 不论是走廊,电梯,一楼大厅,都有监控。 但由于情况太多,u看书 ww.uukashu 视频筛选的工作量就会很大。 曲卿只好让分局里的人带来一个超大容量硬盘,将所有宾馆监控都拷贝走了,整个复制时间,耗时都以小时计算。 这之中,大何小韩两个人也回来了,欣喜汇报说:“头儿,查到了眉目了。” “2106往上的两个房间,就是2206和2306,提前一两个月就被人网络预订出去了,还预交了费用,但据酒店客房部的人说,一直没有住客来领钥匙入住,非常可疑。” 长期预订交了费,却没有入住,又恰好是2206和2306,这如果说是巧合,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曲卿有了判断,说:“回分局,查监控,定定思路……” 刚回到分局,留守的小萌就说局长请曲队去开会。 曲卿于是将查视频的任务派给大何等人,自己去开会,方乐自然不愿意查枯燥无味的视频,强行跟了过去。 小会上,照样只有局长李海,曲卿魏腾两位队长,连带方乐寥寥数人。 李海开场就问:“一队长,你们的思路验证得怎么样了?” 曲卿将那段音频播放了一遍,在收到足够的震场效果之后,又大致讲了吊着绳子作案那个思路,才说:“我们同时发现2106往上的两个房间,长期被预订出去却无人入住,正在查预订者身份,但有人预谋杀害秦义仲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九十三 分析太多会不会读起来太累?请回答 李海松了口气,说:“既然有了思路,那就好好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有了重大进展,随时告诉我,还有二队长,你们一定要协助好一队的工作。” 散会,各自离开,魏腾赶上了方乐两人,对曲卿笑说:“佩服,佩服,曲队,你们竟然真的找寻到了秦义仲被谋杀的间接证据,不过——” 魏队长口吻一转,说:“要是这段音频里,说话的人不是秦义仲本人,或者用提前录好的秦义仲的声音播放出来,再用录音笔录下来,那结论的前提就错误了吧?” 不说不说,魏腾提了个刁钻的问题,大约也是不甘心思路上被压了一头。 而且曲卿方乐两个的确也没去想过录音造假的问题,曲卿只好说:“所以魏队的意思,是必须先证实录音是秦义仲本人,以及不是录音的转录才行了?” “不错,你把前面播放的备份录音给我吧。” 魏腾伸手索要,曲卿没理由拒绝。 双方正式分开,没走几步,方乐忽想起一个可能性,吓了一跳。 魏腾不会去找秦义仲的妻子许莲,证实声音是不是秦义仲的吧? 那不就大条了?前次余承海威胁的音频就是许莲透露出去的,她那次明显是在告知警方音频的存在之前,就自己拷贝了一份啊。 可能多虑了,这位魏队长怎么看都不是笨蛋,而且秦义仲是律师,上法庭无数,总能到法院找到庭审视频。 回到一队,曲卿正想问队员们查证的进展,却发现所有人都围在一台电脑前,正看着什么视频的样子。 她正想呵斥,看到视频内容后,停了。 方乐瞅了一眼,一惊。 只见那是段网络视频,视频里,似乎是个在露天场合开的新闻发布会,发布会现场参与的人数,以千计。 在发布会的会议桌后,坐在最中心位置的,赫然就是秦义仲的遗孀许莲,许莲正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吁: “我丈夫被人害死,喋血在办公室里,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凶手,如果警方不做事,我自己来做,如果有人包庇罪犯,我希望在场的各位,能给我一份力量,我更希望,广大的网友朋友们,都能睁大一双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昭昭然青天白日,还是昏昏然暗无真相……” “不做事了,都围着做什么呢?” 曲卿出声呵斥,大家慌忙回头,关了视频,各忙各的去了。 但曲卿自己却点开了视频,重看了一遍,深深叹了口气。 受害者家属的心情,她比谁都懂。 但光靠这样的网络施加舆论压力,并不会有助于破案,反而会对警方思路形成干扰。 方乐也在用自己手机看关于这个视频关联的新闻,得知这场发布会,原本是秦义仲打算携钱刚等家属开的,是为着给工伤事故里那些受害者家属造势。 秦义仲死了后,发布会不能召开,但许莲振作后,却在一些有心人的支持(怂恿)下,继承丈夫遗志,主持开了这场露天的新闻发布会,还发誓会揪出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同时完成丈夫为事故案打官司到底的心愿,将余氏集团彻底击败。 方乐总觉得,这位遗孀不止是想为丈夫复仇,大约也是为她那个20年前疑似在余承海操控下参与群殴致死的儿子。 你不能决定别人做什么,你只能决定,自己能做什么。 想闲杂的,也无意义。 不久后一队队员们群体汇报。 “头儿,2206和2306两个房间的网络预订讯息,疑似是套用别人身份注册的手机号和开的银行账户,原主人显示户籍在某省的偏僻山村里,职业务农。” “案发前后整栋宾馆各层各房间出入过的人很多,但没有具体筛选条件的话,很难确认,视频里的哪个人是可疑者。” 具体筛选条件? 方乐和曲卿聚首商议。 “如果幕后凶手是余承海,现在他本人已被排除嫌疑,他手底下的人,譬如那些保镖们,就成了最佳的被雇佣对象。” “可他手底下,保镖团据说达上百人,我们连名单资料都不容易搞全,怎么去和监控视频对照呢?” 方乐眼一亮,忽说:“那段余承海17号晚上在富华酒店发布会的现场视频,我想再看一遍!” “你想到什么了?” “看到视频再说。” 不久,那段视频被找出来。 方乐前后回放了一遍,激动地说:“我知道他指使的保镖,是哪个了。” “哪个?” “还记得我们前次去拜访,那个唯一留在客厅里,叫阿诚的保镖吗?” “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留下的,肯定是心腹,而余承海指使人去杀人,肯定也会使用心腹,可是你看看,这个发布会视频里,保护在余承海身边的人,根本没有这个阿诚,这不正常吧?” “只有一个解释,阿诚当时,根本不在承办发布会的酒店里!”曲卿接茬。 一种找寻到了共同真理的奇妙感觉,在两人心头升腾。 可是,这奇妙感很快转为了挫折感。 “阿诚只是一个简称,甚至一个代号,我们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甚至余氏集团的员工资料里,估计都不会有他,视频对照需要相片,上次拜访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想过这一点。” 那么最快的办法,就只有—— 结合两个人的共同记忆,uu看书 w.uuknshu.cm让画像师去绘出印象里阿诚的形象。 正在麻烦画像师画像,二队长魏腾带着两名跟班张虎赵龙腾腾腾踏进了一队地盘。 “曲队,你们的猜想,是对的,已经技术证实,那个录音笔里的内容,是原音,不是录音转录,而且也是秦义仲本人的声音。” 啊,这么快?是不是录音转录,到技术科室那里一鉴定就能知道,可查证是不是秦义仲本人声音,得到法院找过往的庭审录制视频吧,那得走程序的。 被方乐问起,魏腾简单回答:“没有那么麻烦,我们直接找到的死者助理吴晶,吴晶证实就是秦义仲的声音。” “而且吴晶承认,秦义仲每晚灭灯睡觉前,都有开录音笔总结一天的日志,再到窗户那里望着窗外静思的习惯。” “所以我认为,是有人得知了他这个习惯,所以潜伏到窗外伺机作案的。” “秦义仲死于他杀无可反驳。” “曲队,团结的时候到了。” “有什么需要我们二队做的,请吩咐吧!” 二队长魏腾斗志满满。 小韩远远的嘀咕:“大壮哥,这个人怎么突然那么殷勤来帮我忙了?” 大何点透:“你笨啊,正确思路是我们的,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死者死于意外,现在不来搀和一脚,抢不到功劳,不就被我们压了一头吗……” 九十四 你们说1见警察就跑的人会不会是罪犯? 有了比对目标,对于蓝天宾馆的视频可疑人物筛选很快就有结果了。 一队办公区域,有队员惊喜地对曲卿汇报说:“头儿,你看这个,17号案发当晚,宾馆16层走廊里的监控!” 大家都聚到了那台电脑前,一同观看。 “头儿,方顾问,你们看,11点21分,也就是秦义仲疑似出事的大约一分钟之后,有个人从1606,也就是案发地2106下方对位的房间,走了出来!” 曲卿命令将走出的人脸放大,清清楚楚的,正是她和方乐记忆中的那位阿诚! 而这个阿诚,并未遮挡面部,他施施然从16层坐电梯一路直达一楼大厅,又走出宾馆。 方乐分析说:“根据我们之前对凶手作案过程的判断,凶手从2106的窗外离开时,有两种路线,一是回到楼顶,从楼顶走下来,二是沿着绳子往下爬,用其他办法离开宾馆。” “看来,这个阿诚使用了第二种办法啊,他顺着绳子,来到了2106底下隔着5层楼的1606里,再从容从门离开,这样他可以完美避开16层往上的监控,让自己不那么可疑。” 大部分都点头,可也有人不放心地说: “可是,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啊?宾馆楼顶那里根本没鉴定出绳子的磨痕,而且,案发那晚外头是下着雨的,这个人是身上干干净净走出来的。” 的确。 曲卿看着定格后的影像,心一动,忽命令说:“把他的两只手,手腕的部位放大。” 那队员将相应部位放大,曲卿手指过去,解释:“你们看,阿诚的两只手,衣服袖口部分是湿的,身上其他地方却没有湿,这说明什么?” 方乐率先接口:“阿诚作案的时候,穿了一件能包裹住全身大部分部位的雨衣,但不论包裹再严实,手腕的部分,都容易有雨水渗透进去,这是他到过楼体外头的间接证据!” 曲卿直起腰,不再看视频,并说:“到技术中队请人,我们到蓝天宾馆,搜索1606房间,寻找可能的作案工具。” —— 蓝天宾馆1606,搜查之后,亲自带队参与搜索的马辉向曲卿汇报。 “曲队,室内除了一些毛发,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物品。” 没有手套,没有雨衣,没有绳索,没有血迹,没有半点看上去像是作案工具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 方乐判断说:“不用说,肯定是阿诚从窗户那里将道具都丢到了楼外,这是他赶紧从1606出来的原因,他必须去到楼外,将那些丢出去的东西处理掉,不然被谁看到或者捡走,就不妙了。” “师姐,要不要传唤那个阿诚?” 小韩眨巴着眼睛问。 曲卿想了想,传唤理由充足,就说:“收队,回局里……” 甘南分局局长办公室,看着提出了要求的曲卿,以及跟着进来的方乐,局长李海来回盯视着两人,说:“小曲,方乐,你们两个认为,自己对案情的判断,是正确的吗?” 曲卿还未答,方乐就忍不住手撑到桌面上,很肯定地说:“叔,不会错的,余承海的贴身保镖,当夜没去保护主人,反而去了案发的宾馆,就在2106垂直下方的房间里,阿诚绝对有杀人嫌疑!” 曲卿也点头:“李局,我们肯定。” 李海没再犹豫,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做吧。” “但要注意,你们要对付的人,不是阿诚本人,而是你们认为的幕后主使者余承海,起先你们只是怀疑他,现在要传唤他的心腹保镖,这无疑是要告诉他,你们在正式向他发起进攻了。” “对于余承海这样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有一定的把握找到实质罪证,不然,他会有一百种办法湮灭他的作案证据!” 说着这些话的李海,仿佛回忆起了往昔自己的某些经历。 曲卿保证说:“您放心吧,局长。” 传唤阿诚,比想象里的要顺利,被找到时,阿诚就在余承海的山庄里,陪侍着后者一同在绿地上散步,见到警察,他没慌也没跑,乃至被带走时,也平静无比。 反倒是主人余承海,在看着阿诚被带走的过程中,面色很不好看,几乎要黑出锅底灰了。 阿诚的这份平淡,在公安局审讯室里,他被固定在审讯椅子里之后,依旧保持的很完好。 看了主审曲卿展示的宾馆视频监控,阿诚承认:“这的确是我,1606房间也是我开的。” “为什么要订那里的房间?” “你们或许不信,我和我死去的前女友,多年前曾一同住进这所宾馆,而不久前,是她的祭日。” 我们的确不信。 方乐撇撇嘴。 为了深度介入案子调查,他替代了本来是助理审讯员的大何的位置,坐在了曲卿旁边,这还引发了小韩的不满。 “那么,你为何在17号的晚上11点21分,又离开了,你为什么离开,又去外面做什么了?” “散步。” 阿诚很干脆。 “那晚下着雨,还刮了风,你出来根本就没带伞,你说自己去散步?” 方乐忍不住插话质问。 阿诚摊摊仅能稍微活动开的手,说:“个人爱好。” 这真是—— 旁敲侧击,对这位自身保镖,并没有作用。 “阿诚,那你的袖口当时为什么是湿的?” “我出来前,去洗手间洗过手。” 看来,这位保镖早有准备,曲卿只好直达主题。 “你的袖口湿了,不是去洗了手吧!” “你其实是从窗户那里,顺着一根绳子,攀爬到了第21层,从2106客房窗外,潜伏下来,袭击了住在那里的秦义仲,然后你又爬了下来,回到1606,将作案道具丢弃到了窗外,然后迅速离开了1606,uu看书.uukanshu 离开了蓝天宾馆。” “你离开不是为了什么散步,而是去楼外处理作案道具的!” “等等,等一等——” 阿诚一脸迷惑,消化了半天这些讯息的样子,才说:“曲警官,你是说,那位有名的大律师,是我杀的?” “什么顺着绳子,什么作案道具,什么外出处理道具,我听不明白。” “我那晚只去过1606房间,也只从1606出来,你们说我曾顺着一根绳子爬上爬下,请问,你们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猜测吗?” 曲卿播放起了那只录音笔的录音,说:“录音里,秦义仲惊叫,也即受到袭击的时间,是11点20分,你21分从正下面的房间里出来,你怎么解释这种时间上的巧合?” 案发当晚住了进去,住的地点就在2106正下方,出房间时袖口是湿的,又是在案发不久出来房间,太多巧合汇聚在一起,那就是某种必然了。 所以阿诚不再随便的驳斥,垂头静思。 曲卿和方乐紧盯着审讯椅中的这个人。 撬不撬得开这个人的嘴,就看这个问题这个人怎么解释了。 没想到,阿诚抬起了头,眼中毫无凌乱和慌张,吐字清晰地说:“如果你们说的就是秦义仲的被害过程,那么那个凶手,绝对不会是我!” 曲卿和方乐愣了…… 九十五 推理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 “显而易见的事。” 阿诚一点点分析。 “你们的指控,有个核心的破绽。” “你们说秦义仲是11点20分被袭击的,也就是说那时候那位凶手——按你们所说的,就是我本人——正吊在21层的窗户外头,我袭击完人之后,又快速顺着绳子下来,从16层的窗户回到1606房间内,然后,解开绳索的结扣,将绳子拉扯下来,再脱下雨衣,抛弃掉所有可能的作案道具,之后再从1606门口出来。” “这整个过程,在1分钟之内,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你们或许不知道,在成为余先生的保镖之前,我曾当过特种兵。” “如果你们认为我是凶手,请先证明,这些作案过程,在1分钟之内,真的能够做到吧!” 曲卿和方乐面面相觑。 又碰上一个难对付的了,而且,是个硬茬子…… —— “真的要验证吗?师姐?” 在蓝天宾馆外头,某处地面上,小韩问现场指挥的曲卿。 曲卿点头,说:“想让阿诚认罪,这是必须的一步。” 方乐也抬头,看到20多层的宾馆楼顶,那里正有一根对折着的绳子垂吊下来。 一个人穿戴着浑身的装备悬吊着,看位置就在2106的窗外。 方乐不由担忧。 不仅是担忧那位测试者的安全,实质上那是位从市武警部队请来的标兵,在市比武大赛上获得了格斗一等奖的同志,身手绝对有保证。 他还担忧,如果1分钟内无法完成作案猜想,阿诚就无法被确认嫌疑。 对讲机里,传来那位武警的汇报:“曲队长,我准备好了,开始吗?” “好的,注意安全,开始——” 表一掐,那位吊着的武警就利用绳索,借助于外墙体,一荡一荡地往下降落,然后来到了1606的窗户口,让身体进去,平稳落入室内,之后伸出两只手来到窗外,解开绳扣,将垂吊的绳子拉下来让其掉落到楼外,再之后不久,雨衣等物体也被从窗口抛出。 过了一会儿,那位武警的汇报重新传来。 “到了。” 到了,意即其本人已经出了1606的房间门,站在了走廊上。 曲卿也是在这刻掐下了秒表。 方乐忙凑头过去。 只见时间显示为2分钟45秒。 两人都皱眉,差别太大了。 那位武警对讲里重新问:“曲队长,需要进行第二次测试吗?第一次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熟练,过程应该能再精简一下。” 验证当然不会是一次性就行,曲卿回了声好,正要请那位武警回归楼顶那里,方乐忽在旁说:“慢着——” 曲卿扭头:“怎么了?” “曲队,其实将吊绳拉扯下来的那一步,应该是可以省略的,你想啊,如果绳子足够长,其中的一头,长度能够延伸到地面上,那么从2106窗户外回到1606房间内时,作案者只解开结扣就可以了,绳子可以出来大楼后,从楼外面拉下来。” “也对。” 这些话,自然也被那位武警听到了,对方也认为这个办法可以精简过程。 于是,第二次绳子被从楼顶顺了下来,那位同样装扮的武警也再次从楼顶顺着绳子,来到了2106窗外。 这一次,曲卿喊开始之后,武警只荡落了三次,就来到了1606,进去,开结,往外丢物品。 到那声“到了”的汇报响起,用时显示是1分50秒。 还是差太多了。 于是第三次、第四次…… 总用时在向1分钟靠近,甚至后头,那位武警完全是一次性滑落到1606的,全靠手上戴着的手套来抵消坠落带来的摩擦力,看得惊险无比。 尽管是这样,最快的一次,也耗费了1分30秒左右。 见此,曲卿只好吩咐收工。 不能再测试了,再测试,难免发生什么意外。 而至此,1分钟之内,完成警方推断的作案过程,已经是个被证实不可能的事情。 曲卿和方乐两人聚首商议。 方乐开口就说:“我不认为阿诚不是凶手,无论如何,他出现在那里太可疑了,无法简单用巧合来解释。” “这点我也知道,可现实的确是,1分钟完成整个犯罪过程,无法实现。” 这的确就是纠结的地方。 方乐想了想,忽说出有点儿异想天开的话来。 “曲队,你说,阿诚会不会还有个共犯?” “你是说余承海?” “不,我的意思不是幕后主谋,我是说,作案时候的共犯。” “仔细讲讲。” “前面已经说过,绳子的长度可以长一些,从楼顶一直延伸到地面,那么可不可以有一个共犯,利用绳子从楼体外,往上攀爬,一直爬到了21层,2106窗外,在11点20分的时候,袭击了秦义仲,又慢慢爬下来。” “阿诚要做的事,一是到楼顶绑绳子,二是在1606窗口那里,接应同伴,或者是处理后续之类,以免留下证据,如果不是麻烦的后续,1分钟应该可以完成的。” 这是个脑洞。 可是—— 曲卿挑毛病说:“按照这个思路,那个共犯完全可以自己爬上爬下,阿诚的存在,可有可无,他冒出来还会惹起嫌疑,视频里他也并没有掩藏自己。” 的确。 方乐挠了挠头。 这个思路很有意思,但阿诚的作用,就很难猜度了。 后头的好几个小时里,方乐都一直一个人呆着,琢磨自己的这个思路,琢磨这个思路下,阿诚到底什么分工。 1分钟之内,能处理完的后续,还要能在做完后快速走出1606房间,这个后续必须尽量地简单简短才行。 譬如单纯的打开绳结。 打开绳结? 方乐心一动。 将那条绳子,在楼顶绕一圈顺下来,再于其下的某处打个结,是为了防范作案者顺着绳子上下的时候,只抓住其中一根,没有抓手而坠落下来。 这个结,可以打在接近地面的高度处,此刻的绳子全长至少要有蓝天宾馆楼高的两倍。 这个结,也可以打在1606窗外,阿诚能伸手够到的地方,但问题是,在那个共犯没有顺着绳子下到楼外地面之前,这个结打开的话,同伴会有危险的。 而要是结的高度在1606以下,乃至以上,阿诚根本就够不到那个结的所在。uu看书 .uukanshucm 总之,就算绳子绑了结,需要阿诚后续打开,那也必须在同伴抵达安全位置之后才能做。 那样的话,那个同伴从21层下到地面,用时绝对有好几分钟了。 莫非,是阿诚的作用只是到楼顶绑绳子,开那个房间是为了掩饰自己出现在过宾馆这个事实。 他根本没有参与进作案,之所以在秦义仲被袭击后快速离开1606,是单纯为了给自己制造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阿诚被抓后,依旧淡定无比的理由也有了。 因为他原本就知道指控他作案,会有个极大的破绽,他知道秦义仲的受袭击时间,因此才能在恰到好处的时间里,离开1606。 可是,这样的话,那个亲自作案的同谋又是谁呢? 思虑不清,曲卿却联络他,说阿诚已经被释放了。 余承海家的律师到来,在警方不能提供阿诚的直接涉案证据之后,将阿诚简单就带走了。 所做的承诺,不过是在一定时间段内,阿诚本人不可无故离开本市,就算不得不离开,也要提前告知警方。 警方想再找理由把阿诚抓起来,就难了,而有了这一遭乌龙事件,要对付余承海,会有不少的障碍。 如果幕后主使者就是余承海,双方无疑已经撕破了脸皮…… 九十六 这个案子真写的有点儿长了 余承海的反击很快就到了。 分局局长李海被招到市里,回来后就让曲卿和魏腾到办公室,警告说一定要注意办案的方式方法。 市里的意思是: 余氏集团是本地龙头企业,纳税大户,因此系列事件业务受影响,市值缩水,对地区经济也不好。 而舆论方面,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余承海曾私下邀请秦义仲,商谈和解赔偿撤诉的事,被曝了出来。 爆料人点出了余承海方面开出的单人200万的赔偿条件,提到了秦义仲的断然拒绝,而前头余承海那个气愤之下的威胁音频,就是那之后说出口的。 爆料人还提出,余承海那之后曾尝试联络那些工伤事故的受害者家属,直接商谈,可根本联系不到人,后来才知道,那些家属被秦义仲提前接来城里,偷偷藏匿起来了,所以这个赔偿条件,家属们恐怕根本就不知道,秦义仲是替代家属们做了不同意的决定。 另一名爆料人则说,秦义仲多年来就对余氏集团有成见,有很多桩诉讼宁愿不收钱,只要被告方是余氏,也要承接辩护,行外人觉得秦义仲无私为公义,内行人却都觉得此人固执、偏执乃至疯狂。 这个人认为,秦义仲屡屡控告余氏,或许不图利,但肯定图名。 还有网友“抱怨”,说他原本是一家快要倒闭的科技企业的员工,企业支撑不住,眼看要大面积裁员,而余氏集团则有意注资收购这家企业,这家企业得到缓和续命的机会,但诉讼案一发生,余氏市值缩水,资金链条出了问题,停止了注资意向,这家企业已在申请破产了,他也失了业,而据他所知,地区内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因为余氏在出事之前一直在涉足房地产外的其他行业,打算转型。 余氏集团是个本地超大企业,上下游靠着它养活的中小企业有很多,余氏一出事,连带效应下,市面上哀鸿遍野,更有一些借钱炒股的股民跳了楼。 总之,一时之间抱怨秦义仲顽固不化,不考虑委托人利益,不考虑大众利益的声音不断。 当然,正义之士永远是有的,他们觉得,不论秦义仲个人有什么问题,但余承海为了报复,杀害一名律师,这无论如何都是踩踏了文明社会的道德底线,实属不可忍! 而在这种情况下,公安官方的“辟谣贴”又出来了,这次的辟谣贴,比较细致地讲述出了尸检的结果,讲述了死者死因,尤其提到了那把刀。 这把刀的出现,也是使得死亡案被认定为命案的直接原因,但这把刀是秦义仲购买的,有他的购刀记录,上面都是他自己的指纹。 官方无意说这是他杀还是意外事件,在案件真正了结之前,官方不会做出案件定性和任何揣度性质的评价,也希望广大网友不要人云亦云,以讹传讹。 虽然口吻貌似公道,但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官方这是想平息舆论,降低这件事的他杀嫌疑,以为后头可能的结案公告做铺垫。 而根据这份尸检报告,更有人以“阴谋论”的角度,认定秦义仲是要死前栽赃。 当此时刻,唯一还在大声呼吁,认定秦义仲是他杀的,就是秦义仲遗孀许莲,以及围拢在许莲周遭的一些爱心人士、网络大v了。 许莲在网络视频里哭喊得声嘶力竭,有支持他们的人跟帖说官商一家,官方包括警方要包庇余承海了,但也有风言风语讽刺家属不要利用死者表演,捞取利益了。 毕竟秦义仲死后,有大量的网友向许莲方面捐了款。 反正,余承海选择了恰到好处的时机点,展开了公关反击,舆论在朝着对死者一方不利的方向发展。 甘南公安分局,局长办公室。 方乐一巴掌撑在了办公桌上,盯着局长李海,颇有些抑制不住情绪地说:“叔,您真的相信,秦义仲不是死于他杀吗?网上那些舆论,明显是余承海的公关行动吧?” “那个余承海的心腹阿诚案发当晚出现在蓝天宾馆,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世上不会存在那么刻意的巧合的,秦义仲一定是余承海主使杀害的!” 李海没有生气,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放大,平静地说:“警方现在还没有做出是不是他杀的认定,我们是办案机构,舆论怎么想,根本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叔,你——” 这时候,曲卿也推门进来了,以明显的质疑口吻直截了当对李海说:“李局,网上那份尸检的公告,是不是发出太早了,如果死亡细节里有幕后凶手还不了解的地方,公告一发,他们就会展开补救,我们破案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李海一脸的无奈,说:“发公告,是市局的决定,不是我主导的。” 市局为了平息舆论,宁愿将那份尸检公告发出去,uu看书.uukanshu破案成功与否,在稳定的大局,和地区商业利益面前,都成了次要的事情。 不止如此,李海还看着曲卿,说:“一队长,市局给了我一周的剩余期限,一周之内,必须有个最终定案,如果他杀,就找到实质性证据,抓住凶手,如果不是他杀,时限一到,按意外死亡结案。” “叔(李局)——” 方乐和曲卿要抗辩,李海有些疲惫的样子,摆了摆手让两人出去。 出来办公室,方乐的气愤犹在。 “原先还不好说,现在你要告诉我,余承海不是命案主谋,我半点都不相信!可是市局竟然——” 曲卿叹了口气,说:“市里不是给了一周的时限吗。” “曲队,我是外行,也知道命案给时限,只是个行政行为,半点都不科学,难道在一周要到的时候,我们证据查了一半的话,要一下子放弃掉吗?” 曲卿没回答,从面色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好。 回到一队,曲卿简单说了破案时限的事,一队的所有人都有些丧气。 他们这些天,在这个案子上,耗费了太多的心血,精力,所有人都在瞄准一个方向使力,就是抓住幕后凶手,但官方一纸令下,无疑是在给他们施加额外的心理压力。 就在整个一队昏昏沉沉,氛围低落的情况下,二队长魏腾又带着手下张虎赵龙来了,三人昂首挺胸大踏步,得意洋洋。 九十七 本案字数又要超支了…… “曲队,我看那个双倍的赌约,你们一队是要输了,而且市里的意思很明白,是想让这件案子尽早平息,我看我们还是统一一下意见,就按照之前我们二队得出的那个意外结论——” 话到一半,所有人都向他瞪过去,不少人还眼圈红红,因为熬过夜办案的缘故。 魏腾吓了一跳,赶紧举手投降。 “好,好,好,我走,你们继续辛苦——” 烦人精走了,但经这一搅合,氛围也活跃了起来。 曲卿双手鼓着掌,一个个踢着精神不振的人,大声说:“一周总比三天好,我们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前提工作,在一周之内,取得案件突破,是很可能的事。” “所以现在,不是颓废的时候,马上打点起精神来,工作!” 话是这么说,要取得突破,必须能找出某个关键线索、或找寻到关键证人才行。 没一会儿,忽有人喜叫一声,大声说:“头儿,钱刚的手机信号,又重新出现了!” 钱刚?那个可能的目击者? 曲卿精神振奋,马上吩咐:“快定位位置。” “哦,好的,地点是……” 听了地点后,方乐忽说:“这小子之前一直关机,现在怎么突然又开机了?” 曲卿说:“找到后,问问就知道了。” 可那位队员忽又说:“啊,不好了,头儿,方顾问,信号又消失了。” 曲卿说:“不论如何,根据信号地点,找人。” 一队队员纷纷出发,很可惜,在信号地点,找了一个多小时,毫无所获。 此刻已经是六月末了,所有人集合后,都是浑身疲惫,汗流浃背,除了留在吉普车那里,等在树荫下的大顾问方乐。 方乐在其他人忙活的时候,去附近店里买了含卡路里的各种饮料,向队员们一一分发。 曲卿麻木地喝着饮料,万分不解。 他们问询了所有能看见的路人,没有对钱刚的半点目击情报,要么是那个手机当时不是钱刚持有着,要么,是钱刚刻意避开了所有人打的电话。 问题是,后一种情况的话,他为什么要开机呢?难道是想上网浏览案件相关新闻? 曲卿心一动,忽然命令:“何,你辛苦一趟。” 大何放下要到嘴边的红牛,不顾疲惫,说:“头儿,您吩咐。” “你去电信局,查钱刚手机这次出现信号,是不是因为给谁打了电话。” “哦,好的,头儿。” 大何开了辆另外的车,就出发了,半个小时后,在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打来了电话,声音欣喜地说:“头儿,钱刚开机的时候,是给另一个人打了电话。” “谁?” “吴晶,秦义仲的助理!” 太好了! 曲卿立马吩咐:“定位吴晶手机信号位置,布控跟踪……” 半夜,在一处较为偏僻的街头,吴晶穿着卫衣,风帽包着头,在那里等待着。 不过于靠近的话,会连她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 而另一个人,则先在稍远处观察,之后悄悄走了过去。 那人包裹更加严实,从身高体型看,疑似就是失踪多日了的钱刚。 在暗处盯梢的人,都很激动。 吉普车里,要求参与了行动的方乐同样激动。 钱刚是个很重要的潜在目击者,他的房间,就在秦义仲房间之下,阿诚所开房间的上面,他又连续多天宅在2006,半点事情都感知不到,是不可能的。 而凶手很可能不知道2006里住着谁,半夜行动,不大可能有所防备,这大约也是秦义仲一出事,钱刚就赶紧藏起来的最大原因。 所以这次,钱刚必须抓到才行! 那两个人见面了,警方利用听鸟仪,听到了相关对话。 “吴晶,大牛三婶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我去过那个宾馆,他们已经不住那里了,手机也联系不上,我打不通,只好联系你了,毕竟当初就是你安排他们住宿的。” 的确是钱刚的声音,语速很快,一连串的问题。 吴晶似乎迟疑了下,才说:“我打听到,打听到他们就在——” “就在哪里?” “呃,地方挺难找的,我带你一起去吧。” “不,你告诉我地方在哪里,我自己找——” “师姐,要不要抓住他们?” 吉普车里,小韩低声询问。 曲卿想了想,用对讲耳机吩咐:“所有队员,慢慢靠近,收网。” “是,队长。” 谁知道,队员们还没有展开行动,一辆看不清颜色的面包车忽然开出,在那两人面前紧急刹车,然后面包车拉门被拉开,有几个人跳下车,快速将钱刚制服,塞进了面包车里,继而拉门拉上,面包车重新开动。 只留下吴晶站在原地,似乎是吓傻了。 “不好,堵住那辆车——” 可已经晚了,面包车先一步冲了出去。 吉普车掉头转向去追,途中曲卿又吩咐:“留下两个人,制服住吴晶,带到分局去。” 到了有路灯的地界,可以清晰地看到前面那是辆蓝色面包车。 曲卿一边带队追击,一边联络留在局里的人,根据面包车的车屁股牌号查车辆归属。uu看书 ww.ukashu.m 面包车车速上限毕竟低,警方眼看要接近到可以换道超越的时候,却有好些辆摩托车从道路两旁杀出,阻挡在了追踪车队前,那些人大声吆喝着,交错并行,一下子阻住了警方所有视线及速度。 等这些摩托在下一个岔路口四散离去的时候,前头的蓝色面包车早已不见了。 而局里的汇报也来了。 “曲队,那是辆套牌车,原登记车是辆帕萨特。” 吉普车停下,曲卿一拳捶打在仪表盘上,发着火大声说:“联系交通队,给我查蓝色面包车的路面行踪——” 方乐在旁看着,警花很少有这么发脾气的时候。 但他感同身受,毕竟眼看要找到钱刚,峰回路转的时候,人却被带走了。 谁知,交警方面不久就说,没发现路面上有行驶的蓝色面包车。 曲卿只好收队回局,对吴晶紧急审讯。 曲卿双手撑在桌面上,站起着身,瞪着对面审讯椅里的吴晶。 “吴晶,钱刚是谁抓走的?” 吴晶战战兢兢,眼中恐慌,摇头说:“我不知道。” “不要撒谎,你约钱刚在那里和你会面,还在对话里刻意拖着不告诉钱刚具体情报,那里又非常偏僻,没有你的泄密,怎么可能有人找到钱刚,将他抓走!” 曲卿声音很大,威压和愤怒一齐爆发。 九十八 不发火的女孩儿不是好队长 不怪曲卿发火。 大家都在炎炎夏日,忙了大半天,眼看要有收获的时候,却突然中断,而市局偏偏只给了一周的时限来破案! 吴晶不敢对视,低下头去,只是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你们别问了。” 她竟然哭了起来。 曲卿只好身段放软,坐下来说:“吴晶,听说你并不是正规的法律系毕业的,是秦义仲律师特意收留了你,手把手的教你,但现在,你却在阻止我们办案,妨碍我们调查出,杀害了你恩师的凶手,你觉得,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吴晶的哭声停了,她还是没抬头,但咬着红唇,显然内心极度的矛盾挣扎。 “我、我爸病了,我还要工作,总之,你们别问了……” 看得出来,另有内情。 这时候大何推门进来了,来到曲卿旁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曲卿起身出去,她旁边的方乐也连忙跟上。 审讯室外,大何讲述说:“头儿,查到了吴晶最新的人事档案,她现在是一家小的科技公司的员工,而那家公司,已经被余氏收购。” “被余氏收购?” 方乐吃了一惊,又很快明白,说:“这下清楚了,吴晶一早就被余承海给暗中收买了,大牛那些家属,大概也是吴晶作为中间人给转移走的,余承海是想用吴晶来钓钱刚。” 想想,之前二队长魏腾,为了证实那个录音笔的录音到底是不是秦义仲本人的,曾去找吴晶证实,现在看来,是个昏招,说不定就是那时候,吴晶将录音存在的情报汇报给了余承海,余承海再转告给阿诚,这也是阿诚被抓时,平静无比的原因,人家根本就是有了心理准备了。 至于抓阿诚时,余承海的愤怒,不过是表面上做做样子,顺便为后面的舆论反攻做个铺垫而已。 到此,钱刚是被余承海的人掳去了,已是个百分百的事实。 但是,曲卿皱眉说:“就算钱刚不会遇害,被余承海藏匿起来,余氏集团下属可以藏匿人的地点太多了,包括那许多的工厂、建筑施工地,根本不好查。” 这时候,凑过来了的小韩举手说:“师姐,二队的人原先不是一直对余氏集团布控吗?请他们帮忙怎么样?”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 曲卿赶紧掏出手机联络二队长魏腾,没有半点客气,直接说:“魏队,你的人之前对余氏的布控,还没有撤除吧,能不能帮我问问,你布控的那些地方,出没出现过一辆蓝色面包车?” 由于开了免提,魏腾的声音很清晰地呈现出来。 “蓝色面包车?曲队你等一会儿,我问问啊。” 看来虽然是竞争关系,该帮忙的时候,两个队之间也毫不含糊。 没多久,魏腾回话来了,曲卿和身边的方乐三人马上聚耳细听。 “曲队,是有一辆面包车,不过不是蓝色,而是白色的。” “白色?你确定?” “不会错的,半夜里其他颜色可能看错,白色不会错的。” “那辆面包车在哪个地方被发现的?” “就是余氏庄园,那辆车直接驶进了庄园大门,之后没再出来,盯梢的兄弟这么说的。” “多谢,魏队。” 挂了电话,曲卿思维迅疾,说:“应该就是同一辆面包车,劫持者刻意在车身上贴了蓝色贴膜,到角落里迅速撕下贴膜,再把套的牌子换回来,这是交通路段里没发现它的最大原因。” 只是,钱刚直接被抓到了余氏庄园里,出乎了预料。 大何问:“师姐,我们要怎么办?” 曲卿的犹豫只在刹那,大声说:“带上所有人,领枪,找人!”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马坐着不同车辆,浩浩荡荡地从分局出发了。 大部队离开时,局长李海还在加班办公,听到警车鸣笛的声音,从办公室窗户里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招来一个枪械处的内勤问了情况,一句话没说。 途中耗费了四十多分钟,才集体来到了地带较为幽静且临海背山的余氏庄园。 全副武装的警察下来,使得庄园的所有保卫力量严阵以待。 曲卿叫不开门,直接让手下破坏了铁艺大门的门锁,带队大踏步进入。 庄园的下人们想阻拦,但在荷枪实弹的警察面前,也不敢来硬的。 直到大部队来到了上次余承海会见时用的别墅住宅门外时,才遇到了那些黑衣保镖们组成的人墙。 这些人不反抗,就死死手抓手站在那里,就算面对枪口威胁,也毫不动摇,很是难缠。 无奈,曲卿让人去找来一个喇叭话筒,正要喊余承海的名字,那些保镖人墙后,阿诚竟然出现了,对保镖们说:“余先生说不要怠慢客人,请他们进来,但只允许四位。” 保镖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出入口。 曲卿第一个迈进,大何小韩接着跟上,第四个队员要跟上,却被方乐插了队。u看书ww.uukansu.cm 他虽然硬跟着来了,之前却被曲卿命令呆在庄园外头,可方乐却偷偷进了铁门。 四人一进去,人墙重又合围。 外头的警察很紧张,个个掏出抢来,打算一听到里头有不对,或者枪声,就开枪强闯。 管他什么余氏庄园,管它什么开枪后果,只要危害到了我们老大,先开了再说! 但不同于外头的紧张氛围,四人进入后,却发现豪宅客厅里人很少,同样只有四个人。 主人余承海,余承海的心腹阿诚,以及另外一个保镖,而三人对面,坐在一张沙发上的,就是钱刚。 双方之间,茶几之上,还有茶点,但半点未被动过的样子。 多日不见,钱刚憔悴了许多,此刻满面的恐慌,且一见到曲卿,就忙乱地站了起来。 曲卿手一伸,大何跟小韩过去,将钱刚一左一右保护着,带到了己方这边。 然后她冷冷地看向余承海,语气毫不客气。 “余总,你派人劫持我们的重要证人,还恶意阻挠警方的紧急搜查,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当然,这个解释要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我们问,你来答。” 余承海毫不慌乱,二郎腿一翘,很老派地点起雪茄,抽了一口,满脸无辜地说:“曲队长,你这就误会了吧,我招待客人上门,怎么就成劫持了,不然你问问这位钱兄弟,是不是这样?” 九十九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是的…… 曲卿看向钱刚,钱刚垂下头去,不敢否认的样子。 “既然这样,”曲卿对余承海一字一字地说:“我们需要钱刚回去,协助查案,如果钱刚说了些什么对余总不利的话,我们传唤的时候,希望余总能够主动到公安局做客。” “哈哈哈,”余承海大笑一声,然后面色骤冷,按灭了雪茄,说:“只要他说我余某人违了法,犯了罪,我余某人亲自去你们那里,负荆请罪!” “只是,曲队长,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全员佩枪,到我庄园里搜人,还破坏了我们的大门,这是不是也需要说道说道?” 方乐插话:“余总,紧急找人搜查,公民应该配合,这点儿余总你也应该体谅体谅吧。” 余承海特意看了眼方乐,忽说:“这位小兄弟,上次我就想问了,你是警察吗?” 方乐的打扮始终如一,半点不像个警察,他尴尬了,粗糙回答:“我是警方的人。” 这些次要的扯皮完了,余承海又看向曲卿,表情转为严肃。 “曲队长,我知道你们警方的人,都在怀疑我,怀疑我余某人,怀疑我余氏集团,可我要告诉你们,你们在我身上耗费精力,纯属无用功,我和秦义仲的死,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你们查错方向了,我只是个商人,我首先看重的,是利益,违背我的利益的事,我是不会去做的。” “不要被那些表面的假象,给遮挡了视线。” 余承海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但曲卿根本不为所动。 “不牢余总费心,警方有警方的办案流程……收队。” 大部队带着钱刚,缓缓离去,直到撤出了庄园门口,双方间的紧张氛围才稍稍缓解。 即便如此,在完全撤离庄园区域范畴前,大家紧绷着的心也没放松,似乎还能看见送出了别墅门口一直在凝望着警方的撤离的余承海。 那视线里,又是嘲讽,又是不屑…… “钱刚,是不是余承海的人挟持了你?” 公安分局里,一间接待用的问询室内,面对着曲卿的询问,钱刚却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头发,根本不直起身体。 曲卿眼看又要发火,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全员带枪去救人,这个钱刚却半点反应都没有,而她自己回来后,还先被没下班的李海叫过去一通训斥,心头是积累了不少的火气的。 倒是旁观的方乐冷静许多,在警花失控前发话问:“钱刚,是不是你的大牛兄弟,三婶那些人,被余承海控制了?” 这个问题下,钱刚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 曲卿精准地抓到了这个细节,让自己调整好情绪,绕到桌那边,问:“钱刚,是不是这样?” “不要问了,真的不要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如果想给秦律师的死找一个罪犯的话,就找我吧,这案子,求求你们,不要再查下去了,我已经受够了,呜呜……我真的受够了……” 面对着突然情绪崩溃,乃至是胡言乱语的钱刚,曲卿和方乐面面相觑。 “既然如此,那你先在这里冷静一下。” 留钱刚一个人在房间里,两人出了问询室,和留在外头的大何小韩汇合。 小韩肯定地说:“师姐,肯定是余承海抓了他那些同村人,所以他什么都不说的啊。” 大何则说:“可要是这样,他更应该寻求警方帮助吧,再说,大牛那些人全加起来,有一二十号人,我就不信余承海敢那么大胆子,绑架那么多的人。” 小韩辩驳说:“可钱刚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啊?说出来,我们兴许可以帮他找人呢。” 大何想了想,说:“或许,他是有什么苦衷?” 单纯猜测,也没意义,曲卿忽说:“先扣留他24小时吧。” “啊?” 方乐三人都不解看去。 “既然他说自己可以给真凶顶罪,那就先扣起来,好好审审。” 曲卿说完这话,返身就走,痛快果决。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队长大人态度古怪。 曲卿回了一队,看着等待想知道问询结果的所有人,轻轻吐出一句话:“所有人,回家睡觉,好好休息……” 下一天,方乐就理解曲卿那种近乎消极反应的理由了。 网上突然传出消息,说那些余氏建设工伤事故中死亡的受害者家属们,选出了代表来,委托了新律师,新律师则开发布会向媒体公布,他的委托人们已经和余氏集团达成了和解协议,委托人们很满意,所以将撤销事故赔偿方面的诉讼,这件事,已经就此了结了,委托人们不想再和这件事有任何牵连,他们将会回到村子里,回归平静生活,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访谈。 律师抛完这些话,就宣布发布会告终。 而自始至终,大牛那些家属们都没有一个出面。 方乐瞬间理解,钱刚沉默的理由了。 曲卿少见的一个人坐在分局后头的台阶上,身旁地上是几罐儿啤酒。 她开了其中一罐,默默地喝着。 方乐来到了旁边,拿了一罐,也喝起来。 喝下一口,皱皱眉。 他喝不惯啤酒,受不了那种味儿,觉得啤酒被发明出来,只是为了降低酒精度数的。 这种东西,很难解忧,因为不容易醉,但反过来说,也适合解忧的时候喝,大口大口灌下去。 方乐取出一堆从超市买的豆干儿,撕开一个递过去,曲卿接过来,几口吃下,然后又是灌酒。 “曲队长,你这是工作场合喝酒,违规啊。” 曲卿摇了摇头,说:“已经下班了。” 刑警队下班没有固定概念,没活儿,到了一定时间后,就可以下班。 而现在,一队的人又忙碌了一天,一方面继续问钱刚,钱刚还是不开口,说些什么把他自己当罪犯的话。 至于那些工伤事故的受害者家属们,的确是找到人了,但那些家属们像是有了集体默契,什么都不说。 警方所做的,就如余承海判断的,就像是无用功。 相比于沉默的钱刚和大牛那些人,他们就像一群傻瓜。 或许,直接照着二队长魏腾的意见,将案子定性成意外,就一了百了了。 让曲卿消极原因的原因还不只是这些。 方乐在这一天里一直在关注舆论。 舆论在发布会后,又有了新的变化。 工伤事故的诉讼,是秦义仲案的起源,现在人家家属都集体撤诉了,这个案件里的情绪触发点,至少有一个没有了,秦义仲的案件,就像是一桩孤立案件,除了等待警方最终的案情公布,没有多少可探讨的余地了。 很多觉得自己理性的网民的意见就是,不要再利用秦义仲案,掀起舆论漩涡了,实质上和余氏集团和解,是对大部分人都有利的选择。 得到优厚赔偿的那些家属们就不说了,余氏股票重新上扬,地区经济又有起色,纠缠过多,只会让所有人都受损。 除了一直为许莲声援的少数人,没有多少人真的再关心秦义仲到底怎么死的。 毕竟,大多数人现实里有自己的烦恼,一个律师的死亡,只是一时风波而已。 舆论压力小了,甚至反了过来,警方的办案激情,也就大大降低。 “你说,我是不是也很固执啊?” 曲卿忽然扭头,直愣愣看着方乐。 她的脸色微微酡红,眼神略恍惚,少有的产生了醉意,毕竟平时的她虽不是滴酒不沾,但很少喝醉。 美人醉酒,娇艳如花,方乐起的却不是欣赏之意,而是隐约的心疼。 这位曲队长,平时看起来总是坚强大气,其实也是在憋着一股气,强撑着而已。 方乐心口一热,脱口说:“不,你不固执,追求真相的人,无论再固执,都是可敬可佩的。” 曲卿的消沉,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摇晃着站起来,略大着舌头笑说:“是啊,追求真相,我问心无愧。” “反正,一周的时限,还有六天的时间,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呃——” 警花一个酒嗝,身体软软一到。 方乐送曲卿回到家里的时候,忘不了队长阁下姐姐曲岚那种暧昧的眼神。 他略尴尬,赶紧告辞,出来后,面色沉重。 虽然是还有六天,但对于此案,警方可以调查的,已经全都调查过了。 再往下查,根本不知道什么方向…… 倒计时第五天,钱刚被释放,而来接应钱刚的,竟然是余承海派来的律师,实在是讽刺。 据律师主动说,uu看书 .knsh 余氏集团会解决钱先生所有的工作问题。 看着钱刚完全沉默的态度,一队的人就知道,这个钱刚已经毫无证人价值了。 一队办公室,曲卿召开所有人,开内部案情分析会。 “案件到此,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认同一队的话,将秦义仲的死,判定是个意外。” “二,是坚持我们之前的判断,将秦义仲的死定为一桩谋杀案,寻找真凶。” “你们要选哪一个?” 曲卿扫视着所有人,缓缓问。 小韩头一个举手:“师姐,我听您的话。” “去,你小子这根本不是回答。” 驳斥他的大何也举手,说:“头儿,我坚持我们前头的判断,秦义仲就是被害身亡的,是他杀,我们要找出凶手!” “对,是他杀,找出凶手——” 第三个人附和,接着条件反射一样,一个个的举手附和。 连带平时是负责内勤联络的小萌,都举起了手来。 最后剩下就是方乐,他也举起了手,说:“我也认同继续调查,可理由不同……我们不能输给二队。” “对,不能输给二队。” 众人哈哈大笑,找寻到了最大的共同点。 曲卿心热起来。 一队集体认同继续按照命案来调查,不存在异议…… 一百 没思路的时候就发散思维 一队案情分析会上,众人各抒己见后,曲卿做出总结: “如果余承海就是凶手,那晚阿诚必然是去蓝天宾馆杀人的。” “现在有两个可能。” “一,是阿诚就是凶手,但他使用的杀人办法,并不是用绳索垂吊袭击那一套。” “二,阿诚还有个同伙,大部分事情,或说需要协助的地方,都是那个同伙完成的,所以阿诚才能在一分钟之后,就走出1606。” 大家都纷纷赞同。 只有方乐凝思未语。 曲卿看向他,问:“方乐,你怎么想的?” 方乐被惊醒到,啊了一声,才说:“我是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开放下思路。” “怎么开放?” “把二队的思路,吸纳进来,按照二队的判断,秦义仲是倒地后,自己捅了自己一刀,还试图在地上写一个‘余’字的上半部分。” “问题就在这里。” “秦义仲是真的想栽赃余承海吗?如果不是栽赃,为何要将自己伪造成被袭击,使得现场像一桩谋杀案呢?” 方乐说完,看向他人,等他人消化这个疑点。 大何忍不住说:“方顾问,有什么分析你就一口气说到底吧。” 方乐只好解谜。 “如果不是栽赃,就是秦义仲真的认为,是有人要杀自己,而那个人,不论执行者是谁,他认为背后都是余承海。” “可秦义仲为何就这么肯定呢?那个从窗户处袭击他的人,袭击的时候会露脸?从录音判断,秦义仲受袭击仅在一瞬间,加上室内当时闭着灯,就算来人没有蒙脸,他也没工夫仔细辨识。” “加上录音里,袭击者也没有发出声音,秦义仲识别出袭击者身份,因而认定主使者是余承海,这个逻辑链可能很小……当然只是说很小,不是说没可能,但这里暂时排除掉。” “所以排除了秦义仲的主观无根据臆断,排除了秦义仲识别出了凶手是余承海的人,还有种可能,就是秦义仲从袭击方式上,认定主使者是余承海,至少可能性更高的,是余承海。” 这些话说完,所有人都听得懵懵懂懂。 每一句分析,都听得懂,可综合起来,完全不知所云。 曲卿都不耐烦了,问:“所以呢,结论是?” 方乐不得不利用手机,再次播放了一遍那个案发录音,停在了秦义仲开窗后发出的两个字音上: “‘什么’——” 这也是全程,秦义仲唯一说出过的两个字。 “大家请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半夜,你开窗,发现有个人在窗外偷偷摸摸,你第一个本能反应,会说何种内容?” “是说‘什么人’吗?” “如果距离很远,你用手电筒照过去,估计会大声问什么人,但近距离突然发现的话,你只会说一个字,‘谁’!” “因此这里的疑点就是,秦义仲为什么不说‘谁’?” “一,他起先没识别出来,窗外的是一个人;二,他那句‘什么’,针对的并不是人,而是袭击者使用的什么凶器。” “第二种情况下,他想说的整体内容,应该是‘什么东西’。” “可惜没有说全,就被袭击了。” “搞清楚那个‘东西’,凶器、袭击手段,才是破案的核心,毕竟,这段录音才是案发过程的最直接记录!” 众人一阵沉思。 曲卿扫视桌面上,问:“对方乐这些分析,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众人纷纷摇头,但不是认同,而是一时分析不完。 曲卿只好说:“那好,如果你们后续没有新的思路,就依照方乐的思路分析一下,看看从他的假设里,能不能得到解答。” “散会。” 散了会,曲卿过了一段时间才去单独找方乐,问:“假设是你提出的,你有什么具体想法吗?” 方乐点头:“有点儿想法。” “说来听听。” “好……尸检是解读死亡原因的首要入口,尸检里,死者是死于心脏病发作的,在之前,我们认为那把匕首,是袭击者抓住了秦义仲的手,反手捅了秦义仲一刀,但录音里显示,袭击者根本没有进室内,甚至连窗户恐怕都没进,加上我们设定二队的部分思路是正确的,这一刀是凶手捅的可以排除,毕竟捅刀的位置在肚脐下,腹部,腹部是被窗台遮挡住的。” “所以,它就是秦义仲自己倒地后捅的。” “而秦义仲是先心脏病发,再倒地,心脏病则由于窗口那里的‘袭击’,窗口袭击才是触发了秦义仲心脏病发的源头。” “秦义仲那天白天劳累无比,心脏状况原本就非常虚弱了。” “问题来了,让人心脏病发作,需要什么样的袭击方式呢?” 曲卿想了想,说:“那时候是晚上,uu看书.uukash室内无灯,外头下着雨,天黑,2106上下两层的房间都没有开灯,蓝天宾馆又是那一片区域里最高的,最近的一栋与其等高或更高的建筑物,在将近百米的直线距离之外,这个时候,对心脏病人,只要一个惊吓,就能完成‘袭击’了。” “譬如躲在窗外的人,突然用电筒做出一个鬼脸……可是,袭击者怎么肯定简单的惊吓能够彻底吓到秦义仲呢?而且那惊吓又是不带声音的。” “曲队,你忘了一个前提。” 方乐提示。 “什么?” “袭击者不止需要要保证,惊吓生效,‘他’还要提前知道,秦义仲有心脏病,而且很脆弱,那一天,工作完了的那个时候,更加脆弱,甚至还要知道,秦义仲会闭灯后,主动走到窗口那里。” “秦义仲的习惯、那天白天的忙碌程度,不论是吴晶、钱刚,都可能知晓,但这两个人现在已不会配合。” “但秦义仲的心脏具体情况,却不会是人人都知道的,网络上也没有秦义仲患有心脏病的相关报道,秦家人,显然是瞒着这一点的,除了他的身边人,你觉得,知道他有心脏病,且知道具体概况的,还有谁?” 曲卿立马想通了,吃了一惊,脱口说:“医院!” 根据调查,秦义仲三个月前才做的心脏病手术,地点在第五人民医院,吉普车开动,搭载着四人组,离开了分局…… 一百零一 这个flag不得不立 在医院心血管科,当时为秦义仲主刀做了手术,同时也是秦义仲主治医师的邹医生接受了走访。 “秦律师的确是在我们这里做的手术,而且每隔一段时期,都要来复诊一次,查一查心脏的康复状况……唉,说起来秦律师是个好人呐,还曾经将一名遭遇车祸的伤者送来医院,给对方垫付了医药费。” 邹医生说着,感慨无比。 曲卿提出要求:“我们能拷贝一份,秦律师的手术以及复诊病历吗?” “这个——” 邹医生略微为难了下,点头:“好吧,只是请你们不要外传,毕竟这事关病人隐私。” “放心吧,警方办案有规矩的。” 邹医生打内线电话,让人将秦义仲的病历诸般资料送来他的办公室。 拷贝完了所有病历资料,众人就要走,方乐在门口停下,转身,看着邹医生,突兀地问:“医生,秦律师做完手术的这三个月里,有没有不认识的人来问他的病情,或者提出像警方一样的要求?” 这个突兀的问题,和四人共同的凝视下,邹医生一瞬间产生可以辨识出的慌乱,猛然摇头。 “没有。” “那多谢了,再见。” 出了医院门口,上了吉普车,方乐才笑说:“看见了吧,这手突袭质询玩得怎么样?” 曲卿给他伸出根大拇指,将病历资料的数据分传给大何跟小韩两人,吩咐:“都看一遍,看从病历中能不能看出来什么。” “好的,头儿(师姐)。” 由于曲卿使用的是平板察看,屏幕大,和她共同坐在后座的方乐就上身倾过去,脑袋凑脑袋一同去看。 一阵幽香……好吧,这是脑补,曲大队长平时是不涂香水儿的。 将这些资料来回扫描了三四遍,四人都放弃了。 术语太多,仔细看看不懂,只能找结论类语句看。 曲卿判断说:“从手术及复诊的诸多情况看,秦义仲的心脏病手术,当时是很成功的,术后的恢复也完成的很好,每次复诊,状况都比前一次好,而医生开的药也慢慢减少,到最后干脆只开了不按疗程吃的急救药。” 方乐说:“也因为病情后期不会复发了,所以那瓶药秦义仲也没有随身带着,而是放到了卧室的床头桌上,不然能及时吃到那瓶药,秦律师可能还是有救的。” 几人叹息一阵。 曲卿说:“不过心脏病,毕竟就是心脏病,轻重都一样,得知秦义仲心脏状况的人,就有可能以此做文章,以低暴力不沾血的方式,让秦义仲心脏病发作,如果不是秦义仲用生前最后一丝力气,利用体重将匕首压进了小腹,他的死亡就会单纯被判定为劳累病发死亡,无半点谋杀成分。” 这个分析一出来,四人更相信,余承海就是幕后凶手了。 因为不是秦义仲生命前最后一刻的努力,他不留痕迹地杀人的计划,就成真了。 那么秦义仲的死,就无法牵扯到他,钱刚那些委托人们,就只好另外委托律师,工伤事故案就可以有另外的结局,余氏集团在商业和舆论层面,就不会遭受那么大的负面影响。 秦义仲的执念,起到作用了。 既然受害者在生命最后时刻都没放弃指摘凶手,警方自然就更不能放弃了。 小韩却无奈说:“可是,师姐,这些病历记录里,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大何接口:“那个邹医生……头儿,要不要传唤他?” 曲卿摇头。 “以什么理由传唤?” “给他布控,监控他的手机信号,看看都会和谁联络。” 针对邹医生的布控迅速展开,而曲卿等人则在一线盯梢。 根据手机信号的即时定位,邹医生这天一直都在医院里,中午饭点都没出来过,看来是位敬业的大夫。 他的手机起先也有呼出呼入,但看联络方,机主都是他的家人。 一直到了正常下班的点,过了6点了,才有汇报说,邹医生和一个陌生号码联络了,是个170的虚拟号码段,邹医生主动打过去的。 170号码段,不少被用于诈骗电话,机主的登记讯息把控不全,无法保证真实性,邹医生向这类号码主动联系,非常不寻常。 曲卿等警惕心立马上来了,吩咐周遭布控的,一定要随时盯好梢。 这电话过后没多久,换了便服的邹医生,就从医院员工通道出来了。 他竟然没去地下车库取车,而是到路边找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 曲卿让队伍以适当的距离跟着,不要惊了目标。 出租车从医院位置一直开,开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到了7点多了,接近郊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此刻天已接近落幕。 由于不是交通繁忙路段,路上车流稀疏了不少。 邹医生在某个路段,从出租车上下来,又站在路边,看样子是想转车的,uu看书.ukanshu 谁知变故突然发生。 一辆原先停在路边的出租突然加速,撞向了邹医生,邹医生的身体整个翻上了天,而撞了人之后,那辆车逃之夭夭,邹医生重重摔在了地上,血很快涌现出来。 曲卿急了,一面让其他人去追那辆出租,一面打了急救电话,让吉普靠近,几人下车去察看邹医生伤势。 看着地面那一大滩鲜红的血液,呈流淌着的状态,慢了一步的方乐面色一变,仿佛被触电了一样,停下,后退。 他不敢上前。 此后发生的事情,就像过电影一样。 方乐脑子麻麻木木,混混沌沌,看着曲卿等人各种忙碌,他什么不愿意想,什么都思考不出来。 一直到了救护车抵达,将伤者抬走送医,曲卿招呼他上车跟去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而此刻的曲卿,因为接触过伤者,手上沾了不少的血。 折腾到大半夜,在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终于等到医生做完手术出来。 曲卿忙迎上去询问状况,医生回答:“伤者内脏损坏严重,失血过多,但命暂时保住了,只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不好说。” 曲卿一拳击打在了墙壁上,牙齿错动。 可恶! 竟敢在她面前,在他们这些警察面前,袭击知情者! 这是她的失职,无可推脱的失职!! 一百零二 无法无天胆大包天! 第二天,那辆出租被找到了,车子被找到时,司机是被捆缚着丢在后备箱里的。 司机无法描述叫了他的车子又突然袭击了他的乘客的具体形貌,因为对方有胡子,刻意打扮了。 而车里行车记录仪的存储数据也没了。 这果然是一桩精心谋划的对知情者的灭口事件! 局长李海的办公室里,曲卿向李海请罪,垂着头,站得笔直。 李海听完整个细节,一巴掌拍打在桌面上,拍得桌面上的茶杯丁啷作响。 然后他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走着,怒不可遏。 但他的怒,不是针对曲卿来的。 “无法无天,完全无法无天!” “在警察面前,袭击一位知情的市民,这是对警方的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曲卿,一查到底,你尽管查,放开去查,不要去管市里什么一周的时限,就算时限到了,也给我继续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幕后黑手,敢这么在蓝海市里横行!” “是,局长,我一定查出幕后凶手!” 出了办公室,外头是一队的全体成员,个个都是面色阴沉,不发一语。 “你们都听到了,局长的吩咐,有没有信心,抓住幕后黑手?” “有!” 所有人大声回答,仿佛承诺。 这不仅是对曲卿的答案,也是对办公室里,局长李海的答案。 方乐就在人群外头,他的脸色同样阴沉。 昨天那些鲜红的记忆历历在目,但他的心态,已经从对车祸死伤的恐惧中平复,变成了一种被压制很久的愤怒。 就像是好久以前,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一样。 忍无可忍! 那个幕后黑手,无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凭仗,都要抓住,制裁! 不可饶恕! 无有例外! —— 虽然情绪可用,曲卿还是私下里将方乐拉到一边,低声说:“我们还是要在那个一周时限完成之前,查出真凶,结束案件。” “李局虽然那么承诺了,但是市里的意思,到底能不能抵住难说。” “如果那个黑手就是余承海,现在余氏集团经营面好转,市里肯定不愿意地区经济再有波澜,所以一周一到,还没能查出余承海的具体犯罪证据的话,市里有大概率强行以意外事故结案,李局恐怕根本抵不住。” “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连带今天,只剩四天了,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我明白。”方乐深深点头。 曲卿和其他人在一队办公室讨论、安排,方乐没有参与进去。 他这个顾问是半路出家的,具体刑侦经验,连一个最普通的警员都比不上。 他在那里参与具体行动,半点助益都没有。 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提供思路, 新思路,有用的思路! 还是那句老话: 查案陷入僵局的时候,重返现场! —— 蓝天商务宾馆,2106室。 由于得到了警方的要求,在警方宣布结案之前,至少是有结论之前,这间房都要封锁,不可再向客人开放,所以方乐顺利进入,返身关上了房门。 室内布局,和前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凌乱,除了血和录音笔没了,其他照旧。 方乐打算重新演绎一下整个案发过程,他想代入一下秦义仲,看看整个袭击到底怎么发生的,有没有可能从细节处找到突破口。 而首先,就是将现场布置得跟案发时差不多。 所以,他先将窗帘拉回原位,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笔,放在了桌上,充作录音笔。 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桌缘的位置。 根据死者手机被发现的位置判断,手机当时肯定是就处在桌边处,不然简单撞一下桌子,依照桌子的重量,不太可能倾倒,手机也难以掉落。 之后,方乐去关了室内灯。 此刻室内还是有唯一光源的,就是墙壁顶上空调的指示灯,在夜里,应该能在闭灯后不久,让秦义仲适应光亮。 方乐接着走向窗户那里,一手正要拉开窗帘…… 慢着—— 他又跑回桌子那里,将自己的手机开了录音,才回到窗前。 此刻,他才正式开始模拟,录音中秦义仲所遭遇的事。 首先是拉开窗帘。 这个过程里,平安无事。 之后,“秦义仲”开窗,发现了窗户外的东西,或许是个无法辨识出人形的黑影,或许是某个可怕的东西。 他脱口而出:“什么——” 那东西袭击了他,他只好紧急又把窗户关上,惨叫一声,接着撞击最近距离处的办公桌,又踉跄撞到其他东西,倒地。 咦? 方乐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他记得,那段录音里,秦义仲是在第二次关窗后惨叫的,说明袭击效果,是关窗后才带来的,不然正常来说应该是开了窗之后关窗之前,才出现惊叫。 不过之前和曲卿的分析里,也有袭击手段是惊吓这种情况,所以关上了窗后秦义仲才被吓到,也是有可能的。 方乐皱着眉,回来到办公桌这边,拿起自己保持着录音的手机,将音频保存,回放。 回放了若干遍,都听不出不对来。 啊,似乎忘了一件事。 那一晚,外头是下雨的,还挂了风。 可是,现在窗外天气晴朗,也没法模拟这个背景啊。 怎么制造窗外的雨和风的效果呢? 雨……风…… 方乐呢喃着,猛地浑身一寒。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个关键的地方,而这个关键处,完全可以推翻之前的那些判断! 当下,uu看书 .uukanshu他赶紧打曲卿电话,可是曲卿手机连线忙,打不通,他只好先给曲卿发了个短信。 微信也可以,但万一没提示就麻烦了。 发完短信后,他来回在室内走着,既紧张又兴奋。 几分钟后,曲卿主动打来了电话:“方乐,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 “曲队,你把现场发现的那只录音笔检材,连带那段音频,都带来2106,我有重大发现!” 那头迟疑了片刻,曲卿才回复:“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曲卿半小时后就到了,一个人来的,她一进屋子,方乐就将门阖上,急迫地问:“带来了么?” “带来了。” 曲卿刚取出物证袋装着的那只录音笔,方乐就夺了过去,却又猛然看向她,不放心问:“有电吧?” “电是满的。” “那就好。” “所以,你让我来,还让我把这个带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方乐不答,直接播放那段音频,让曲卿听了两三遍,才问:“曲队,这个音频里,你就没有觉得,少了什么内容吗?” 曲卿眨巴眼不解。 “少了什么?” 方乐忍不住了,直接说: “少了两样背景声音,风声、雨声!” 啊,曲卿一声惊叫…… 一百零三 不是因为多了什么而是少了什么 的确,她怎么完全没有去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是21层,如果是无风落雨,就算开了窗,雨声听不到也是正常的,因为雨声主要是靠着滴落到承接面上才有声音,无风,雨点会垂直落下。 但17号那一晚,是有明显的风的,风夹着雨,很可能击打在窗台上,包括落入室内。 换句话说,就算风的方向反了,雨不会落到室内,为何录音中,没听到风声? 毕竟这是城市内,高楼林立,风的气流是很容易形成回流,出现明显动静的,特别是在高处。 但事实就是,录音里没录到风声。 所以,方乐兴奋地说:“没录到风的声音,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受害者根本没有开窗!” “这个杀人密室,并不是一个假密室,而是一个真密室!” 不同于方乐。 曲卿的兴奋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她从警多年,经历的思路反转也多。 因此她摇头否定说:“这只录音笔的录音效果,谁也不敢说多好,只录到了室内动静,没录到室外的,也是可能的,况且风声也有忽强忽弱的时候。” 方乐痛快点头,说:“你说得对,但要是按照我的结论,案发时现场根本没有开关窗户这个过程的话,那么录音里那些对应声音,就不是开关窗的动静了。” “曲队,我们不妨再演绎对照一下,你把录音笔开启,我去开关窗,咱们听一遍音效,对照对照。” “这个办法好。” 曲卿站到办公桌那里,将那支录音笔放在某处位置,开启录音。 方乐则到窗户那里,先旋开了窗户扣锁,开窗,下一秒则关窗,又旋上扣锁。 完后,他正想走回去,曲卿却又吩咐他再重复一遍过程,因为录音笔的放置位置无法还原,音效可能产生不同。 有道理。 于是前后重复了七八次开关窗的过程,音频也保存了七八段。 然后,两人凑到一起,开始一段段仔细辨识分析这七八次的音频效果,并和原始录音作对比。 结果发现惊人的事情。 那七八次的音频效果,相互都差不多,但和原始音频比对的话,不论是前后两次的旋开和旋上扣锁的声音,还是拉合窗户的声音,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尽管如此,曲卿还是不放心说:“不排除因为当晚的风雨,对窗户外体产生了某种力的作用,致使声音变质了,把新录音带回分局,让技术中队对比一下。” 分局刑事科学技术室里,将新音频和原始音频分析了多遍后,马辉肯定地对两人说:“的确像,但不是一种声源,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就算当时窗外有风雨影响了窗户,这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类动静。” 方乐和曲卿互望,都从对方视线里看到了希冀。 回到一队办公室,曲卿将新发现,和两段音频对所有队员播放了一遍,再说了马辉的判断,说:“现在,需要矫正一下我们之前的分析了。” “现场是个真密室,凶手根本没有入室,受害者也没有开窗户。” “这段疑似开关窗的原始音效,需要其他的解读,你们都发挥一下想象力,解读一下。” 众人拾柴火焰高。 很快有人说:“可我们一开始听起来,本能却都觉得,那就是开关窗又旋动锁扣的声音,会不会,这音效是幕后主使者刻意释放出来的,因为他如果知道秦义仲有睡前反思总结并录音的习惯的话,肯定会顾虑到袭击动静被录下来,所以袭击者事先在别的窗户那里,特意录制了开关窗的音频,但大概由于地理位置不同,所以声音的效果出现了偏差。” 另一人啊了下,接下去说:“那个阿诚!他在1606住着,他有机会录这种声音!” “可是都是一栋楼,一样的房子,还都是对位的06号房间,为什么音效会出现偏差呢?” 有人解释:“毕竟差着5间房,十多米呢,窗户那里的承重不同吧,音效也就不同了。” 到此,音效的问题,大致是说通了,可核心的问题还是存在。 方乐提出:“就算解释了音效的问题,知道是犯罪者想刻意用假音效诱导我们思路想歪,可我们还是不知道,被这个音效掩饰了真面目的袭击手段,到底是什么啊,不搞清楚这个,就无法查下去了。” 的确。 曲卿于是安排任务:“接下来,大家都想一想,那会到底是什么袭击手段,但用某种方式惊吓秦义仲,这个就先不要提了。” 如果是惊吓,惊吓方式千奇百怪,根本猜无可猜,查无可查,你总不能拿着一个鬼头面具,就去找余承海,质问是不是你们用这种道具导致了秦义仲心脏病发吧? 这个任务安排了之后,大家都分散开,各想各的,互不干扰。 忽然,曲卿桌头的手机震动了,她接听后,低声回答:“姐,我很忙,你自己去带莜莜去玩儿吧,挂了啊。” 电话挂断,方乐问:“怎么了,是岚姐吗?” 曲卿点头,无奈说:“我姐又说自己要写作,她正灵感爆发的时候,让我去带莜莜玩儿。” 方乐联想了起来,又到周末了,住校的林莜莜小同学要回家。 他心一动,忽说:“我去吧。” “你去?” 曲卿想了想,方乐和那个小侄女关系不错,应该没问题,就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没啥,uu看书 wwuushu.om 我也喜欢那个小丫头。” 方乐想的却是,可以去请教一下大作家曲岚思路啊。 搭车来到了曲家,按了门铃,门开了,方乐进去,左右瞅瞅,却没看到迎接的大作家本人。 那谁开的门啊? 他正奇怪,忽然脸上一湿,从门后头跳出一个小丫头,拿着水枪,向他脸上嗞水,正是林莜莜。 “哈哈,方叔叔,中招了吧。” “哎呀,你这个小丫头,讨打是吧?” 一大一小开始在客厅里玩耍起来,笑声不断。 此刻,书房那里的门开了,头发遭乱的大作家“木岚”出来了,抱怨两人说:“你俩到外头去玩儿,好不好啊?” 林莜莜却没放过她,水枪调转矛头嗞了过去。 “哈哈,妈妈,看招——” 曲岚轻车熟路地手一抬,将那道水线阻挡下来,放下手对着女儿也哈哈大笑:“莜莜大魔王的邪恶攻击,被本勇者阻挡住了,看本勇者的反击——” 母女俩正要笑闹,方乐呆站在原地,愣住了。 他脑海回放着曲岚抬手挡住水线的那一幕,猛然想通了什么,一言不发,大踏步就往外走。 “唉,叔叔,你去哪儿啊?” 背后传来林莜莜的问询声,但方乐已听不进去了。 因为,他找到了思路的突破口…… 一百零四 思路打开,天地1片宽敞! “曲队,还记得何大江的案子吧?” 曲卿很不理解,这个家伙怎么一个小时后就回来了。 一个小时也就够从她家到分局来回一趟的,莫非那个拿写作当命的姐姐,终于有心思陪着小丫头玩了,所以用不到方乐了? 谁知方乐回来的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句话,让曲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记得,怎么了?” “现在刑侦技术很高明,所以很多犯罪手法,也会与时俱进。” “何大江那个案子里,凶手使用了3d打印技术,来制造一件人皮衣服伪装他人,那么这次的案件里,凶手为何就不能也利用科技手段完成袭击呢?” “单纯靠着隔着窗户惊吓,凶手有何种保证,那个惊吓,就能让秦义仲心脏病发,并且一下子就是最恶劣的发作呢?” “难道凶手是想着凭运气吗?那么一次运气不好,秦义仲肯定已有防备,凶手的其他袭击手段还能起效吗?甚至秦义仲会不会在下一次袭击发生之前报警,警察会介入保护他?” 曲卿思索了会儿,点头说:“你说的意思,我理解了,可是就算是使用了科技手段,又是什么手段,能够隔着玻璃窗,足够保证袭击的效果呢,你不会是说次声波吧?” 前面,吴晶曾说秦义仲生前几天有不良身体反应,法医钟洁还解释了高楼层次声波的问题。 要是凶手利用这个,对秦义仲使用次声波,是有可能被混淆的。 可次声波杀人这种东西,针对面太广,还需要大量的电量,袭击来自于窗外,怎么制造出人为的次声波?再说当时住在楼内同一面其他客房的人会没有感应?大量的人有感应,凶手用这手段杀人的意义何在?根本隐藏不了啊。 方乐想了想,也摇头,说:“应该,是其他手段。” 什么手段呢? 不知不觉听完了两人对话的小韩,忽举手,弱弱地说:“师姐,方顾问,会不会,是和能高概率促发心脏病,有关的呢?” 高概率促发心脏病发作…… 曲卿吩咐:“查,上网查各种可能性——” 只要有了方向,查得就神速无比。 “有了!” 没过多久,方乐喜叫一声,将手机上网页面展示给其他人看。 “电磁波!秦义仲移植了心脏起搏器,电磁波对起搏器的运作影响很明显,而电磁波,是种现代生活中很常见的东西,种类也很多,不论是手机,信号基站,甚至微波炉之类,都会释放电磁波。” “还记得秦义仲的手机大致放的位置吗,就在桌子的边缘角落,那不是他临时放的,而应该是刻意的习惯,因为他怕手机辐射影响自己的心脏功能。” “电磁波是个无形有质的东西,可以穿透窗户,以定向波束的方式袭击就站在窗口边的秦义仲!电磁波总不会比次声波难搞出来吧?肯定是它没错了!” “余承海从邹医生那里得知了秦义仲移植了起搏器,于是想到了这种无形中杀人的办法!” 众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可大何皱眉说:“余承海只是个没什么学历的房地产商吧,他会想到这办法杀人?” 曲卿马上想通了,解释:“余承海一直在从房地产业转型,开始涉足各类高科技企业,从经侦和工商那里综合查一查,看他涉足的科技行业,有没有产生电磁波相关的门类,记住,小心谨慎些,别暴露了我们的意图。” “明白,头儿,您放心吧。” 大家开始忙碌,外出的外出,上网搜集的搜集。 方乐这个提出突破点的顾问,却站在原地不动弹。 曲卿走过去问:“怎么了,这个思路还有问题吗?” 方乐摇摇头,说:“除了电磁波这个思路,我想不出新的可能了,恐怕余承海顶多也就想到这个办法,要是军方想杀人,肯定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余承海没那么大能耐。” “问题就是,案发地是第21层的高楼,电磁波怎么制造出来,用什么装置?又怎么弄到21层窗户外,对准秦义仲的呢?用绳子从楼顶吊着器材下来?” 曲卿想了想,无法给出固定的答案,说:“看大何小飞他们能搜集到什么情报吧,说不定余承海的集团科技,已经到了低层次的军方的水准呢?” “也对。” 不到三个小时,情报就搜集出来了,而且万分利好。 资料里显示,余承海新涉及到并购整合的科技企业,门类诸多,包括电子设备的,家电产品的,发动机发电机的,等等,还有互联网ai技术和无人机。 “无人机?!” 看着资料的总结,曲卿和方乐同时叫出声来。 是无人机,没错了! 方乐高兴地说:“绝对就是无人机,用无人机搭载放射电磁波的设备,就可以隔着窗户,对秦义仲来个突然袭击了,强烈的电磁波甚至电流束,都可以高概率地影响到心脏起搏器的运行!而且无人机可以航拍,有摄像头,完全可以把控好时机点,远程操控杀人!” “秦义仲一直执着于告倒余承海,告倒余氏集团,他对余氏集团的了解,肯定不比现在警方所掌控得少,所以如果看清窗外是无人机,那台无人机还向自己发送了带出火花束的东西,秦义仲很直觉地,就会联想凶手是余承海!” “那么——” “那晚入住了蓝天宾馆的阿诚,果然就该是行凶的凶手!” “他当时袖子湿了,不是曾爬去楼外,也不是去过卫生间,他是曾经开窗,将无人机遥控着飞出窗外,那时候外头的风夹着雨吹进来,沾湿了他的袖口!” “他能在一分钟之后就离开1606,是因为他原本就在室内,他外出的确也是去回收作案工具的,但不是别的,正是那台落到了楼外头的无人机!” 越想,两人越觉得,这可能性很大。 可是,还是无法证明啊。 而且就算是这个方法,那个用于作案的无人机怎么可能还存在着?早就被阿诚或者是余承海本人给处理掉了。 什么?带着人查抄余氏集团下属所有的科技企业,看有没有组装那台搭载着电磁波类发射仪器的无人机的制造记录? 且不说找不找得到,有没有留下记载,你怎么保证,上头会给你通过搜查证,让你去搜那些东西? 要是再影响了余氏集团的市面表现,市局还不把这里撕了! 苦恼上来。 他们觉得找寻到了突破口,可是紧接着的就是一道悬崖。 猛然,曲卿握拳说:“不,我们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方乐看过去。 曲卿说:“还记得数天前那一次去蓝天宾馆,在门口,我说觉得有人在监视那里吗?” 小韩点头:“师姐,记得。” 曲卿接着解释:“而这一次,就在今天,我听了方乐的电话去往蓝天宾馆,又注意到了类似的现场情况,而且这次不止是监视,而是有人明确地在找着什么,他们监控着路面,并随时在找路人询问什么。” “我注意到他们的体态打扮,很像是余承海那些手下保镖。uu看书 .uuanhu ” “在之前,余承海的人满世界找人,还可以说是在找钱刚或大牛那些人,可钱刚那些人的事已经了结了,余承海又在找什么呢?” 方乐思维很快,马上接着说:“是找无人机!” “当晚下了雨,风很大,阿诚快速离开宾馆,的确是想去处理那台无人机的,无人机他肯定不会停到宾馆楼顶,只能停到地面某处角落或附近其他建筑物的顶上,而在他下楼离开宾馆的过程里,他是无法操作无人机的,不然会被宾馆监控拍到或被他人目击到,操控信号也可能被隔绝,他只能在离开1606房间前,就拟定好无人机的飞行线路。” “问题就是,他离开宾馆需要好几分钟,21层的高度也是相当高的一段距离,如果加上风力影响,无人机的落点,很可能落在了他预算的地方之外,甚至落下后被谁给捡走了,所以余承海的人才一直劳碌着,他之前表面上在派人找钱刚,更想找寻的,说不定也是那台无人机!” 思路一打开,仿佛打开了全新的天地。 众人都精神振奋无比。 曲卿响亮下令:“到破案时限,还有3天半的时间,在这3天半里,我们一定要比余承海提前一步,找到那台机器,这事关我们能不能破案,能不能定阿诚乃至余承海的罪。” “因为无人机的存储卡里,很可能拍下来了整个的作案过程……” 一百零五 争分夺秒,不妨碍奇思妙想 蓝天宾馆外围区域,吉普车停靠,曲卿方乐四人走了下来,巡视四周。 蓝天宾馆是栋独立的建筑物,四面环着道路,白天时行人车辆不断。 方乐看着周遭环境,综合判断说:“宾馆2106的这一面,最近且适合停靠无人机的建筑物,一共有三座,事发是在深夜,还下着雨,刮着风,这些建筑物的楼顶无论如何不该有人,无人机不会失踪,那么,就只剩下停放到地面这个途径了。” “再说,如果无人机落在了某座建筑物上,余承海的人就不会在路面上观察,逮住路人询问了。” 三人都点头,视线放平,看向平地上。 小韩手指过去,说:“师姐,那里会不会是啊?” 他指的方向,是宾馆底下,一处灌木丛园艺,那片不高的灌木紧贴着宾馆一楼。 四人赶紧走过去,发现那片灌木丛和宾馆地基之间,恰巧有一带不大不小的水泥地面。 如果将无人机停在这里,有着灌木的遮挡,路人很可能根本看不到这里发生过什么。 大何也很快在灌木丛外围,发现了泥土上疑似有人数天前踩踏留下的半枚足印,只有一只脚的。 方乐猜测:“如果判断不错,这半枚足印,应该就是阿诚的,他匆匆忙忙出来,屈身前探,却没有发现无人机,就赶紧到其他地方去寻找了。” 猜测这些并不难,最难的,是猜测出无人机的去向。 曲卿分析说:“事发是在17号深夜,23点20分之后,那天下着雨、刮着不小的风,加上灌木丛这里也不是主路径,行经过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才对。” 小韩说:“会不会是拾荒的?” 方乐摇头:“不会的,拾荒一般不会在风雨天出来的,再说阿诚是23点21分离开1606,他步速快,出来宾馆走到这里,顶多三四分钟,这短暂的时间里,恰巧有个拾荒的行经,也太巧了,我看,还是无人机因为大风刮的原因,落点偏离这里太远了,落到了主路径那里,然后碰巧被一个路过的行人之类捡走了。” 小韩撇撇嘴:“那不是没办法查了?余承海的人查了那么多天,还不是没找到?” 警方只剩3天出头的时间,难以保证就比余承海的人快速,更不用说事发过去好多天了。 曲卿抬头,微微一笑,说:“我们可以查监控。” 也对…… 余承海的人再能耐,在查监控这件事情上,也无法和警方站在同一起跑线,这也是警方能够后发先至的优势所在! 吉普车直接去了交警队,将所有蓝天宾馆附近区域的路面监控调出,不仅如此,曲卿还广泛派人,去拷贝那些商店等地方的监控,一齐送到了分局一队办公室。 曲卿命令人手一台电脑,人手一整份拷贝,仔细排查17号深夜23点20分之后,到次日凌晨之前,所有的路面行人录像。 方乐这刻也不怕麻烦了,也要了一份,利用一台平板通上电查看了起来。 这一天的剩余时刻,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的,一队办公室里除了点动鼠标的动静,无一丝杂音。 吃饭都是麻烦食堂里的人送来的。 到了下午5点半的时候,还在查着,却一无所获。 所要查的监控太多了,路段也太多了,而且还有一个大麻烦,那天下着雨,路面上几乎人人都打着伞,这样的情况下,手持一个无人机,那无人机很可能会被伞面给遮挡住。 大家只盼着那架无人机不会那么小,毕竟要搭载释放电磁波类能量攻击的仪器组。 所以,曲卿命令:“即便伞底下露出一个小小的边角,也要一一仔细识别!” 这个要求下,费时、费脑、费眼。 而且粗看一遍根本不能保证不漏掉。 所以查了好几个小时,没查完,队员还个个疲累无比。 这时候,二队长魏腾和两个手下出现了,二队长原本是要下班,路过看看的,见一队的人在快要下班的时间点还忙忙碌碌无人笑闹聊天,忍不住问情况。 曲卿迟疑未答,魏腾敏感地觉得是和秦义仲的案件有关,大义凛然地说现在正是两个队团结破案的时候,让他们二队的人也参与吧! 曲卿想了想,也对,人多力量大,于是让魏腾拷贝走了一份完整份数的视频,魏腾则让张虎赵龙一一联络二队其他人,能回来的马上回来,他们要在二队办公区域那里加班办公。 看着三人离开,方乐侧望了眼,稍微担忧。 警方查的这些视频,不会被泄露吧? 不过或许多虑了,魏腾这个人似乎也不是个粗心大意的。 于是,一直加班到了晚九点,除了一些乌龙的发现,譬如将一些手提袋或是包包露出伞下的边角错看成了无人机的边缘部分,就没别的了。 这也没办法,监控又不是哪里都能覆盖的,无人机曾被吹刮去了哪里,也不明。 曲卿看所有人都很疲惫,不得不命令大家收工,但不少人却请示将视频带回家,利用家里电脑继续查。 方乐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下一天,重新上班,警局汇合,两个队的人都有些精神不振。 所有人都在摇头,说什么有用的都没有查出来。 方乐夜间就已经在想要是查不出接下来怎么办了,u看书 ukanshu.cm 就对曲卿和魏腾两个队长说:“会不会,是那个人捡了之后,上了某辆交通载具呢?譬如,附近路段的公交,某辆私家车。” 两个队长眼一亮,可魏腾又迷糊说:“公交好理解,私家车谁会恰巧在那几分钟里停靠,车主又下车去到路边捡一架来历不明的无人机呢?” 方乐说:“但那架无人机要是恰巧落在了车子前头,行驶线路上,车主很可能下车察看吧?” 也对。 曲卿说:“那个时段,还在路面上行驶,且在那片区域停靠过的公交,应该不多,查找公交路线,找到公交公司,找到每一辆公交车的车内录像,另外查所有那时段出入那片区域的私家车车主,找到人,一一询问。” 这个工作量,会比想象里的大。 不说私家车了,需要一一电话联系,甚至直接上门走访以免车主不配合或人不在本地。 捡到无人机上了公交车的路人,也不排除将其装进某个随身的包或是袋子里,再说谁也不敢保证那个无人机能不能折叠,要是折叠后收起来,那根本是查无可查了。 大家都做好了奋战到底一查到底的精神,再次忙碌,魏腾也带着两个手下回了二队,按照新思路继续查。 方乐一个人麻木地翻查着那些视频。 猛然,他的手一停,视频定格在某处。 放大、细看,他喜悦叫出声:“我查到了——” 一百零六 吐槽吧又是个巧合…… 曲卿等人赶忙凑过来,方乐手指视频里定格的地方,说:“看这辆车!” 视频里的,是一辆货车,带车后斗的那种,车斗里有着松散的盖布,像是刚运完货要打道回府的样子。 曲卿一怔,也很快明白了,说:“你是说,无人机其实不是被路人捡走了,而是落在了这辆车上?” 大何张大嘴:“这、这也太巧了吧?” “我们经历的巧合,少吗?” 小韩却说:“可这车上,什么都看不到啊,难道是因为挂了风,无人机被盖布盖住了?” 思路是这个思路,但谁知会不会和查其他车辆一样,一无所获呢? 曲卿说:“不论如何,这辆车的可能性不能排除,大家都先识别一下这辆车。” “知道了,头儿。” 所有人都开始一寸一寸去辨识那辆车车斗里盖布的部分,终于在几分钟之后,有人喊:“找到了,是不是这里——” 大家去看向那个队员手指的某处盖布,也都点头:“很像!” 那一处,有个鼓突的地方,略略能看出多边形形态,而且盖布在那里是有折叠的。 曲卿立马吩咐:“根据监控,查这辆车车牌号,车主,单位归属。” “是,头儿。” 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 那辆货车是属于一个个体户的,居住地在郊区的一个村落里,是给市内一些农贸市场之类地方送货的,车主姓刘。 曲卿直接联系那位车主,得知其正在外地,正开车回村子。 电话那头有着明显的方言口音,加上正开车,货车声音很大,所以交流不是很顺畅,刘姓车主干脆请警方到他家里等着他,或许警方到了的时候,他已经在家了。 曲卿觉得电话里直接讲无人机的事,也不见得适合,那个村子又不算很远,还是先碰面再详谈的好。 于是她吩咐一部分人留下,继续查视频,补完其他思路的验证,剩下所有人跟她一同出发,去往那个村子! 刚出了一队办公区,魏腾三人就迎面碰上了。 “曲队,你们这是……啊,难道是有结果了?” 魏腾满脸的惊喜。 曲卿点头,说:“东西可能在一个城郊村子里。” 魏腾赶紧说:“那我也带一些人,跟你们一起去吧,这样找人什么的也方便。” 那也好。 不久后,两队人马组成的数辆车子,离开了分局,依照线路向着城外方向开去。 没过多久,开出不到半个小时,末尾的车子里有队员用对讲汇报:“头儿,貌似有可疑车辆自分局那一片就跟着我们。” “有几辆?” “说不清,反正打头的是一辆路虎车,后头的车被这车的车身挡着摸不准。” 吉普车里,方乐猜度说:“不会是余承海手底下阿诚那些人吧?他们找不到无人机,就想借用警方的力量,所以在分局外头蹲点守着咱们出来?” 可那些人怎么知道警方要去做什么的? 或许是前面动作太大,查得太广,被察觉到意图了? 曲卿默认了这种猜测,说:“联络交通部门,请他们设卡,将那些可疑车辆拦阻下来。” “在哪里设卡啊,头儿?” “嗯,我看看电子地图……有了。” 车队又开了十分钟左右,前面一处非主路径的窄车道上,忽然出现了一小队交警,在前面路段提前摆好了路障,一副要查车的模样。 吉普车第一个停下受到检查。 但这当然是装样子,双方早就提前打好了招呼,已有默契。 司机大何从降下的车窗那里伸了伸警察证,交警马上就放行了,后头的几辆警车也差不多。 那辆疑似跟踪的路虎则被拦截下来了,它之后的车辆,自然也无法通过。 曲卿松了口气。 但是车队还没驶出这个路段,后头那辆路虎又出现了,而且追赶的速度很快,队员对此作了汇报。 曲卿皱眉,怎么回事? 不是让他们将那些车子长时间拦截下来吗?难道是强行冲关? 她正想联络那位之前拜托的交警队长,对方却提前打来了电话,颇有些苦衷地说:“曲队长,不好意思啊,那些车我的人拦不住,对不住,后面亲自登门赔礼,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手机挂断,曲卿无可奈何。 那位交警队长算是个熟人,毕竟交警刑侦其实是一家,平时少不得合作。 方乐无奈说:“估计是余承海方面向市里或者直接对交警队施加了压力吧。” 曲卿想了想,不得不说:“算了,就让他们跟着,他们不会知道我们要到那里,查什么,只要我们始终行动上拥有提前量,也就行了。” 也只好如此了。 又半个小时,车子终于正式开出了市区,来到了城郊的公路上,再过十分钟,车队一拐,开下了路况不怎么样的一条柏油道,路面缺乏修缮,略带坑洼。 方乐从车窗看到了侧面也将要拐上小道的以路虎打头的那些跟踪车辆,车辆总数比警方的只多不少,他不由心里吐槽,莫非这些家伙想着到时候从警方手里强行抢夺证据不成? 不至于吧…… 车开了数公里,从一个岔口,开进了一个不很大的村子,路两边时可见到双层的小楼,可见村民们过得还行。 而大型车辆从货车到面包车皆有,看来这村子里很多人都是以运输为生。 吉普停在了一处家院前,院前还可见一辆已经空了的带斗货车,和监控里那辆一模一样。 门牌号也对得上,就是这家了。 警方的人全体下了车,曲卿先吩咐人把这辆货车围起来,察看车斗里,一无所获,才去敲门,有人出来回应,听声音就是电话里那人,看来车主回来了。 是个四十多岁的体壮汉子,肤色黝黑,常年劳作的样子。 曲卿和方乐几人在进门的时候,本能往后一瞅,集体停下的警车后头,根本看不到路虎那些尾随的车。 那些车应该一同跟着开进了村子才对,莫非是拐向其他路上去了? 双方碰头,货车车主请大家先进门招待一下,曲卿却根本没这心思,直接就问:“刘先生,你前些天运货归来的时候,有没有在车斗里见到一个无人机?” “无人机?”刘先生一脸的懵。 一旁的小韩正想解释无人机是什么,刘先生却摇头,说:“无人机我听说过,我车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方乐干脆用手机展示了一张无人机图片,说:“就是这种东西,您没见过吗?当然也可能会自动折叠起来的样子。” 刘先生果断摇头,否定说:“是真的没有,不信你们搜我的车,搜我家里。” 看刘先生的表情,不像撒谎,这家里也不像很穷,他应该不会瞒下来一台无人机吧? 曲卿疑惑问:“6月17号的晚上,您不是开着车从城里回来的吗?” 刘先生一愣,说:“那天好像是我堂弟开的车。” “你堂弟?” “对,这车其实是我俩换着开的,我普通话不好,去外地运货的,是我,往城内运货的,都是他。” “那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村东头,你们出门拐上另一条路,没多久就能到,他家前头有一棵大槐树,很显眼。u看书 .uanshu.om ” 不好—— 四人急匆匆往外走的路上,方乐急速判断说:“我们忽略了一个情况。” “丢失的的确是无人机,但遥控器,很可能还在余承海的人手里,即便遥控器也丢了,那无人机是余氏集团生产的,谁知会不会有某类一定距离内的信号感应装置呢?” “路虎进村就拐上不同道路,不是不跟踪我们了,而是直接定位到了无人机的所在!” 吉普开动,向着村东头一路疾行,不久就见到了那棵老槐树。 很可惜,老槐树附近,已经停了数量车了,打头的就是一辆路虎。 众人当即心一沉。 曲卿带头下车,大踏步进入这一家的院子,根本无人阻拦。 而到了这一家的堂屋外头,众人第一眼就震惊了,脱口而出: “余承海!” 只见,堂屋里最中心的一个人,竟然就是余氏集团的老总,余承海,他身边一左一右两个保镖,其中一个,就是阿诚。 而三人对面,隔着一张桌子,站着一位还分不清状况的三十多岁男子,他那张桌子上,则堆着着好几摞的红色钞票。 余承海看向曲卿,哈哈大笑。 “曲队长,我们又见面了,很不巧呢,余某人比你们提前了一步。” 说着,他双手错动,咔啪一声,一张sd卡断为两截,落在地上…… 一百零七 愤怒是你眼见恶人离开也无可奈何 破案时限的第四天,傍晚,甘南分局,技术中队某鉴定室外。 曲卿焦躁地来回走着,焦躁的起因不单是对结果的等待,还有一种刻意被压制着的愤怒。 在那个村子里,余承海当着众人的面,将最为关键的物证,掰成了两截,大笑而去。 那不仅仅是对警方的嘲讽,对她个人的嘲讽,也是对法律的嘲讽。 就算你认为我犯了罪,甚至我不隐瞒自己犯了罪,但只要你们没有物证,你们就难奈我何! 不仅是她,斜靠在一面墙上,抱着双臂的方乐,到角落摸摸抽烟的大何,还有看着师姐的走动不知所措的小韩,都心情不好受。 忽然,门开了,马辉走了出来,几人忙迎上去。 “怎么样?”曲卿忙焦急问。 马辉无奈摇摇头,说:“无人机上装载的,的确是某种先进的电磁波放射装置,还有音频播放设备,但拆遍了所有零件,没有发现任何可显示生产来源的贴膜、批次号、商标图形图案,这个无人机,不能用来指控任何人。”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极限。 到此,也就意味着,警方的最后一丝得到物证的希望也破灭了。 曲卿再次一拳捶打在墙壁上。 “师姐,怎么办?”小韩怯声问。 曲卿咬着牙,说:“申请搜查令,搜查余氏集团下属的相应科技公司!” 大何早已掐灭了烟头,此刻劝说:“队长,冷静,别冲动,上头是不会批准的,就算通过搜查证实了这无人机的确都是余氏的技术产品,那也无法证明跟命案有关啊。” 曲卿的拳头无力垂下。 这刻,她这个刑警队长,觉得自己万分无能、窝囊,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心情,从警多年来,她很少有过,但每一次,都刻骨铭心! 方乐忽沉声说:“还有一线希望。” “什么?” 其他人都瞬间向他往来,视线里充满着渴盼。 “别忘了那位邹医生……” “余承海用这种手段谋害秦律师,对秦律师病情的精准把握是关键,所以他必须通过邹医生,获取到相当及时的情报,不然也不会让车去撞他想灭口了,想必邹医生必然能说出对余承海不利的证言甚至提供相应物证,譬如谈话录音那类。” 曲卿恍然,怎么焦急下将这个忘了。 可是…… 她又无奈说:“邹医生正在昏迷中,什么时候醒来也不好说,可我们破案时限只剩两天了。” “那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而在运气正式到来之前,必须有所准备。 因此曲卿转头就吩咐大何:“加紧在医院里对邹医生的保护,不让任何一个可疑人物进出病房,尤其那些戴了口罩的人,和提供不出医护资质证件的,对企图接近者必须控制住严加盘问……算了,我亲自去。” 此后这天所有的剩余时间里,一队刑警们都便装守护在邹医生所在病房楼层及医院其他地方,严密程度堪比卫护某些大领导伤号。 而夜间,曲卿等人也决定留守在医院,反正现在是夏天,晚上好对付。 方乐也没回去,原本对警方的盯梢类行动不感兴趣的他,决定一等到底! 运气似乎真的降临在了警方身上。 深夜的时候,邹医生竟然醒来了,在医生护士的初步护理后,已经可以意识清醒地对话了。 但是邹医生的话,却又将曲卿方乐等人的希冀击溃,打入深渊。 事实上,邹医生根本不知道指使他泄露病历和秦义仲病情的人是谁,那个人每次通话都是变声的,而且只通过网络交流,对方要求他不但要提供详细病历,还要在每一次秦律师复诊时的所有身体概况都讲述清楚,包括身体数据,开的什么药,几个疗程,用量用法之类。 邹医生并不是被收买,他做这种事,纯属无可奈何。 对方第一次联络他时,用他的妻女作为威胁,他不得不就范。 所以就在对方对他做了最后一次要求后,他就紧急将妻女送出国临时避祸。 但对方还是没有放过他。 邹医生这些陈述,让一队的人对余承海的憎恶又增添了几分。 邹医生根本就提供不了用于指控他的证据,因为威胁者连面都没有露过。 那么邹医生被车撞,就只是余承海不想让警方找出任何可以判定秦义仲死于他杀的外围依据! 心狠手辣!泯灭人性!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既有无处释放的怒火,也有种失败的压抑感。 方乐的心则是阴沉到极限的那种。 他在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憎恨,愤怒。 但现在正在酝酿中,对象就是余承海。 不能放过这个人—— 曲卿摆摆手,说:“少部分留下轮班值守,剩下人回家,休息。” 一夜很多人失眠。 在第六天,去往分局一队办公室的时候,曲卿看到了方乐通红的眼珠,隐约她的心抽了一下,轻声问:“没睡好?” 方乐轻轻点头,事实上看看其他人,眼里没血丝的是少数。 他对曲卿说:“曲队,我想了大半夜,觉得我们还不能放弃。” 曲卿无奈说:“只要时限还在,我就不会放弃,但现在,我实在是想不出新的调查思路了。” 方乐说:“死者留下的那个三角形的死亡留言,我觉得可以有其他解读。” “什么解读?”曲卿忙问。 “不论是余承海的余字上半部分,还是钱刚的金字边上半部分,都是从名字的角度来考虑的,那么,那图形可不可能,不是指的名称呢?” “那会是指什么?” “譬如,合谋的合字,或者是指的某种人物关系。u看书 .uuanh ” “你是说,死者临死前想提醒我们余承海共犯的身份类别?” “对,袭击他的不是人,是无人机,秦义仲是个律师,就算再怀疑主谋是余承海,也知道指控谁是凶手是需要证据的,他只能仰仗警方的调查,警方调查则需要突破口,现场是个密室环境,那么这个突破口就不会指的作案物证,而是思路。” “你是说,秦义仲临死前就认为,是有人跟余承海合谋害他?” “对,一般无人机的悬空时间上限,也就半个小时,阿诚是在5层楼之下开的房间,阿诚怎么能知晓秦义仲就会站到窗户前?他提前将无人机释放出去监视着?那太不靠谱了。” “换句话说,就算阿诚知道秦义仲有每次工作后站到窗口的习惯,但每一天秦义仲的睡觉关灯时间就固定吗?17号那天他白天见了更多的人,加了班,比平时睡得要晚的概率很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阿诚动手前,需要先大概得知秦义仲的睡眠时间?”曲卿问。 “对,那天具体是什么时候关灯的,什么时候秦义仲要睡的,什么时间去窗口那里做每日总结的,都必须有个大概的时间范畴。” “而这种情报,只有秦义仲身边的人,或者信赖着的人,再或者房间距离近,能感受到2106灯光明灭、说话声音的人,才能知晓。” 曲卿吃惊,说:“你难道是指——” 一百零八 上反派老巢直接质问是需要勇气的 “你是指秦义仲的助理吴晶,以及当时住在2006,还曾躲藏在秦义仲律所里的钱刚?” 曲卿点明说。 方乐点头: “吴晶虽然10点就离开了,但她是随身助理,老员工,根据秦义仲平时的生活规律,很容易就能从自己离开律所的时间点,猜测出秦义仲的睡眠时间段,到窗边总结反思的时间段。” “钱刚就不必说了,2006的灯晚上根本不会开,2206、2306的房间无人入住,所以2106的灯光灭掉了的时候,他很容易就能透过自己的窗户感知出来。” 曲卿很无奈,说:“这两个人,自从被余承海收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身过,我甚至怀疑余承海知道一周的破案时限这件事,将他们刻意藏起来,藏个两三天,我们没有余承海杀人的完整证据链,就不得不以意外事故定案,那时候就算找到吴钱两人作证,也没有意义了。” 方乐认同,嘴动了动,却没开口驳斥。 还有一个人,同样存在合谋的可能性。 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心软不忍的缘故,没有说出口…… —— 一辆车,静静地停在了一栋家属楼的楼下。 这是受害人秦义仲家所在的家属楼。 这是辆方乐在证券公司工作时,公司配给他的车,开车的是位老司机,老胡,也是他的熟人。 沉稳、老练,不多话,懂得分寸。 这次的事,让他来帮忙,再适当不过了,正好老胡也能空出时间来。 方乐没说出口的,第三个怀疑对象,就是许莲,死者秦义仲的遗孀。 许莲曾在17号当夜的11点01分打完一通电话,那时距离秦义仲的遇袭时间,只差十几分钟,如果许莲是合谋者,她完全做得到在那时候提前完全了解到丈夫接下来的行为、作息预备,并在电话完了后,用某种联络方式,将情报送给动手的人,譬如阿诚。 但这些话,方乐之前分析的时候没有讲给曲卿听。 秦义仲的死亡,原本就是个悲剧,受害人的遗孀,更加悲惨。 这个时候怀疑受害者家属,无疑是一把言辞上的刀子。 他说不好曲卿会不会认同他的分析,他想在有一些把握的时候,才提出来假设。 可现在车在楼下,等了半个多钟头后,方乐略略后悔了。 他实在是应该将底儿透露给曲卿的,警方想调查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至少可以监控目标的手机通讯吧? 现在干等,显得傻傻的。 方乐正顾虑是不是打手机联系曲卿的时候,前面楼道口一个人走出来了。 是个中年女人,头发较长,因着发型的关系,遮住了两侧的大半边脸,加上戴着一个硕大的墨镜,风韵犹存的容貌在路人眼里一闪即逝。 但方乐却很快识别了出来。 这就是许莲,刻意打扮后的许莲。 方乐低声吩咐老胡开车跟上。 车随着人,缓缓出了小区,来到了外头路边,许莲叫过来辆出租,坐进了车里。 后车不紧不慢随着前车,一路跟着。 老胡的跟踪技巧很好,就像一早就练就出的一样,甚至能根据线路段,推测出目标车辆下一步会出现的位置,从而绕路重新跟上,以防被跟踪者察知到被跟了。 当前车停下的时候,后车也停下了,从车窗中看,许莲从出租上下来了。 “胡叔,你在这里等我。” 方乐说完,就要下车。 司机老胡忽担忧地说:“方先生,要不要我陪着你去?” 老胡当司机前,据说是个退伍转业的军人,还是侦察兵的那类。 方乐摇了摇头,说:“大白天的,没关系,你在这里等就行了。” 但方乐离开了车子,下到了地面上,没走几步,就略略后悔了。 他抬头一看,路边是一座颇为气势恢宏的大楼,牌子上赫然是“余氏有限公司”的名称。 这是余承海的老巢所在地! 但再叫老胡,已然不及。 前面许莲已经进了一楼大厅的旋转门,他必须跟上才行。 不过许莲扮装来余承海的公司做什么?这可是大白天啊。 方乐忽担忧起来,担忧许莲来找余承海会不会是想做什么冲动的事情,或者是不可以为外人道的事。 他进了门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许莲本人了,但看到了侧面电梯那里刚从1字开始出现变动的号码数字,很显然,许莲坐电梯上楼了。 前台小姐微笑着,有礼貌地询问他:“先生,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吗?” “我找你们余总?” “请问你贵姓,您有预约吗?” “有,我姓方,你们余总是在顶楼吧?” “是的,方先生您稍等,我打电话到余总办公室确认一下。” 但在前台小姐打电话的时候,方乐已经走向另一个刚下到一楼的电梯。 里头人集体出来,方乐进去,前台小姐这才注意到他的行为,喊叫中,电梯门已经阖上,上升,前台小姐的呼喊声被阻挡在外。 方乐留了个心眼儿,没过几层就快速离开了电梯,去转乘另一台电梯,而他刚进入第二台,就有一些大楼保安出现在了楼层内,直奔之前的电梯。 一路直达最顶层,还好,运气不错,这层走廊里虽然抬头看得见监控,但没有人守着,方乐刚来到正中间,有着董事长室牌子的大办公室外,贴耳倾听,想听到什么或许有价值的对话,就听见里头有大声的辱骂声。 “余承海,你害了我的儿子,害了我的丈夫,你不得好死,我跟你拼了——” 接着,有肢体碰撞,刀具掉落到地面的动静,像是余承海的人冷冷地吩咐:“阿诚,把她带出去!” 不好—— 方乐想也没想,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大步迈入,开口就喊:“余承海,你要做什么?” 室内的状况,跟他想的差不多。 只有三个人在,大办公桌后面的老总余承海,桌前正挣扎着辱骂的许莲,uu看书uukanhuom 在身后拧着许莲双臂的保镖阿诚。 而在双方间的地面上,还掉落了一把刃身略长和宽的匕首,像是一把大号的水果刀。 方乐的入室惊到了三人,但许莲停了刹那,又继续辱骂余承海。 下一刻,大楼保安们鱼贯而入,从阿诚手里接过了骂咧咧的许莲,余承海吩咐:“把她送出楼去,送回她家里。” “是,董事长。” 这些保安紧接着又看向另一位不速之客,方乐,余承海却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余承海坐回到椅子内,仰着上半身,居高临下,好整以暇。 那位阿诚,也像是金刚一样,站回了老板的一侧。 “你是叫……叫什么来着,方乐是吧,你是甘南分局的刑侦顾问,时常跟着一队办案,我没说错吧?” 余承海开口就这话,无疑是在警告方乐,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 这甚至是种威吓和宣言。 别跟我作对,否则我会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乐的心脏咚咚咚加速跳动起来。 大老板他见多了。 但这种谋划了高楼密室杀人案,制造了针对外围知情者的车祸的人,他的确是第一次见。 果然,到敌人老巢和大boss会面,是需要勇气的。 目前他无疑还欠缺些此类勇气…… 一百零九 再怂,至少也要撂句狠话 平静,平静,我一定要平静,至少不能在场面上漏了怯。 所以方乐让自己冷笑一声,说:“余总,您还真是高明呢,杀人于无形,不留半点儿罪证,还妄图对知情者灭口,刚才我不进门,你们是不是又要对许女士做些什么?” 似乎是看穿了方乐的没底气,余承海呵呵呵笑了笑,说:“小子,你特意上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对我套供吗?说我杀人,你有证据吗?你们警方有证据吗?” 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一下子将方乐短时间内的心虚击溃了。 而在之前积压下来的愤怒,使得方乐冲动之下,连抛出一堆的狠话。 “余总,你或许觉得,有钱有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谋杀控诉你们的律师,对一位医生用家人威胁,从他那里套取情报,又在此后,派人开车将人撞成重伤!” “不止如此,买了水军对受害者一家进行污蔑,带人尾随警车,在警察面前,毫无遮掩地毁灭物证,更不用提重金收买知情人,在过去的创业史中,命人将竞争者双腿打断的事了。” 余承海的脸上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出现瞬间的狰狞。 “小子,你连过去那件事都知道,看来对我打探得够清楚了……既然这样,你也应该知道我余某人,到底是个什么作风吧?” “我自然知道!” 勇气一上来,方乐短时间内,也什么都不怕了。 “在传闻中的余总,是个有仇必报,说到做到的人。” “你说要杀死秦义仲,秦义仲果然就死了。” “黑白两道,人人都怕你。” “但不要忘了,余总,现在已经不是上世纪末了,现在是太平盛世,有钱有势的人,或许可以一时间为所欲为,但终将有一天,会受到来自法律层面的惩罚,只要你犯了罪,杀人重罪,最终都逃脱不了审判!” “无有例外!你也是!” 方乐说完,和余承海隔着办公桌对望着,空气中似乎有种焦灼的糊味儿。 半天,余承海哈哈大笑,气势一松,站起,绕过办公桌,主动走到方乐面前,拍了拍方乐肩膀,说:“小子,我很欣赏你,还算有勇气,如果是在当年,我还没有从商的时候,一定把你招揽到我的旗下。” 方乐冷笑:“然后,在你挑起的斗殴中,因为你,重伤致死吗?” 余承海的笑意乍然消失,却意外的没有愤怒。 他又坐了回去,点起根烟,在烟雾缭绕中说:“小子,你可能不了解一件事。” “我余某人纵横道上、商界几十年,对敌人的确是狠,我会让所有得罪我的人,都付出代价,所有还没得罪我的人,都怕我,但是,我对自家兄弟,绝对掏心掏肺,没二话说。” “你真的觉得,我会仅仅为了选拔手下,让他们往死里打,内部相残吗?五毒养蛊那类事,余某人从不喜欢,我喜欢带着手下冲杀。” 方乐一怔。 余承海这些话里,似乎隐藏着另外的意思,他不由冷声质问:“难道,你想说,秦义仲的儿子,当年不是因为你才被害的吗?” 余承海盯着他,久久不言,才叹息一声,说:“小子,看来你是真的听说了不少,你是不是还听说过,秦家小子在参与那场我从幕后策划的群殴打斗前,我曾招过去那小孩儿,暗示诱惑他好好表现,所以他才在斗殴中,过度卖力才受了重伤的呢?” 方乐直视着对方:“难道不是吗?” 余承海眼神飘忽,似乎回归了久远的过往,过了一会儿,断续讲述说: “当年,那个小孩儿想加入我的帮派,我原本就是不认同的,那孩子那时候才十三四岁,顶多混迹街头,当个流氓混混。” “而她的母亲,和我有私下里的关系的某个女人,也在得知了儿子要做的事后,提前找到了我,求我放过她的孩子。” “我没拒绝她,因为那也是我的意思,所以,我就找到了那个孩子,明确提出不可能收他进帮派,让他回学校去读书,可那个小孩儿,叛逆太久,反而将我的拒绝,当成了某种想考验他的暗示,在后头的殴斗中,不但参与了,还过度卖力,以至于出了人命案。” “我对那小孩儿的死有愧疚吗?不,我余某人问心无愧!” “秦义仲为此怀疑我,憎恨我,多年来一直在针对我,我在之前,整整20年里,整倒了无数对手,对哪个人手软过?为什么秦义仲就一直安然无恙?” “小子,你觉得,这会是一个意外吗?要不是某个人的关系,我早就对姓秦的动手了。” “你如果要从头清算,不妨也去问问那个离开还不久的女人,当年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做过什么,她的儿子为什么会学坏,甚至她儿子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存在吧。” “有时候,真相的揭晓,未必如你想象里的那般合心意,甚至,你会后悔知晓真相。” 余承海说完这些话,方乐一瞬间的内心冰冷。 余承海似乎被迫提及了不愿意提的往事,将桌面上一个刀鞘丢到地上,uu看书ww.uukanshu.cm滚落到了那把水果刀旁边,冷冷说:“把你们带来的东西,带走,阿诚,送客——” 方乐带着刀子,恍恍惚惚出了余氏集团总部大楼。 余承海的那句话,犹在脑海。 有的时候,真相的揭晓,未必合你心意,甚至你会后悔知晓真相。 所谓的儿子被害,为着复仇坚持了20年,在一开始,就是个可笑的虚伪逻辑吗? 甚至说,那对儿夫妇的执念,只是源于一种愧疚。 丈夫对忽略了儿子的教育和家庭的关爱的愧疚,妻子对背叛丈夫和儿子死亡的愧疚。 方乐这种混沌的心态,一直等到坐进了车里,才稍微缓和。 不论如何,余承海杀人灭口毁坏证据,都是事实,做了,就该受到惩罚。 司机老胡看他竟带回来一把刀子,不由疑惑:“方先生,您这是?” 方乐清醒过来,忙说:“啊,没什么,对了,老胡,你有没有看到之前那个女人从楼里走出来?” “看到了。” “那就好。” 方乐松了口气。 他看向手里的匕首,寻思,这东西是不是还回给许莲? 不—— 他又改变了主意。 这不是普通水果刀,而是看上去一刀就能将人捅死的凶器,他还是自己私下里处理掉算了…… —— 一百一十 死神来了,谁也逃不掉…… “师姐,我跟大壮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分局一队办公室里,还没放弃对余承海的罪证搜集的队员们忙碌依旧,曲卿却听到了小韩和大何的汇报。 曲卿忙走过去两人身边,问:“什么事?” 大何坐在椅子上,操纵着电脑,说:“头儿您看这个——” 大何展示出一系列的图片,看内容,像是余承海出席各种活动、在公众面前露面时候的各种现场照,有从网络搜集来的,有从商业八卦杂志获取到的,反正很多很多。 曲卿不明所以,问:“这些怎么了?” 小韩解释:“师姐,其实之前我和大壮哥察看秦义仲案到此的所有卷宗资料记录的时候,有过一个设想,或者说怀疑。” “什么怀疑,说出来。” 曲卿有点儿不耐烦了,她现在焦躁得很,明天,就是时限的最后一天了,到期必须结案,她必须尽快找寻到扳倒余承海的突破口才行。 “啊,哦,好的,师姐,是这样的……” “秦义仲死于17号当晚23点20分,而这个时段,余承海被认为人正在富华酒店,参与余氏举办的新闻发布会,并离场于休息间里休息,证人就是酒店里的服务生。” “那位服务生说,余承海曾用内线电话,让他上去提供水果,那位服务生上去后,看见余承海半躺在沙发上,一言未发,这个一言未发,就是关键,那真的是余承海吗?会不会,是服务生看错了,或者是另一种可能,就是——” 曲卿心念一动,猛然接话:“那个躺在沙发上的,只是个伪装成余承海的人?!” 大何小韩以十分佩服的眼神看向曲卿,点头说:“是啊,我俩也是这么推测的,电话里的声音,只要使用事先的录音就好了,余承海利用服务生制造不在场证明,自己再偷偷提前坐车来到蓝天宾馆外头,参与对秦义仲的谋杀。” 曲卿想了想,摇头说:“对秦义仲的谋杀,阿诚一个人就足以完成了。” 大何说:“是啊,可是我跟小飞反复听了几遍余承海最早的那段录音,录音里他咬牙切齿说一定要亲自杀死秦义仲,只是让手下去杀人,他会觉得解气吗?毕竟,人人都觉得余承海是个有仇必报言出必行的人,至于他到底怎么参与进杀人的,小飞,你说——” “哦,师姐,我们的猜测是,那个无人机,有着两台的遥控器,或者转接装置,余承海不必进入蓝天宾馆,他只要坐车来到蓝天宾馆外头,信号能接收到的地界内,通过无人机的摄像头中转的信号看到2106室内秦义仲的概况,按下电磁波束的释放指令按钮,击中秦义仲,看着秦义仲倒下,就完成了亲自杀人的承诺。” “之后他又快速坐车离开,返回富华酒店,赶在0点的时候,在余氏发布会的终场露个面,就行了。” 曲卿想了半天,认可说:“这个思路,的确可行,而且相当符合我们对余承海的个性了解,只是……还需要其他证据来佐证。” 大何接回话茬,说:“所以,我们从不同渠道,搜集了大量的资料……头儿您看这些图片和音频,都是一两年内,余承海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资料,从这些公开资料里,我们发现一个奇特的地方。” “余承海长时间现身,且需要公开讲话的时候,往往穿着打扮干练,不戴墨镜,也不戴帽子,但在不需要谈话的时候,他都是出场短暂,不言不语匆匆离开,而且打扮掩饰成分很重,帽子、墨镜都有。” “最直接的证据则是这里。” 大何指向一张余承海打扮精简干练的照片,说:“余承海下巴右后侧,喉咙往上的地方,有一个很明显的痣,这也和我们和余承海会面的时候的记忆相符。” “但头儿你再看这几张图,这个是去年夏天余承海现身的一幕,明明天气很热,他却穿着高领t恤,戴着墨镜;这是冬天的时候余承海缠着围脖的一张照片,而余承海大多数时候冬天都不会围围脖。” 曲卿吃了一惊,总结说:“所以,不是有人在富华酒店里,伪装了余承海,而是余承海原本就有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在,那是他的替身!” “那个替身,在他离开富华酒店的时候,代替了他制造不在场证明!” “而他的真身,则秘密往返富华酒店和蓝天宾馆之间,完成杀人、回归!” “大何,小韩,召集所有人,调查!” “搜集余承海名下甚至余氏集团名下所有车辆资料,再到交通队那里调取案发那晚富华酒店到蓝天宾馆之间的所有路面监控,同时派人实地去搜集那些未登记联网的商铺对准街道的监控,甚至寻找到可用的车辆行驶记录仪的视频内容。” “总之务必找寻到,余承海坐车往返过两地的证据,推翻他的不在场证明!” 不久后,看着所有人都忙碌成一团,曲卿是既兴奋又紧张。 现在方向有了,斗志回归。 问题是,就算找寻到了录像,她也不好保证,这对这件案子的走向,到底有没有帮助。 但至少,可能以此延长秦义仲被害案的调查时限吧? 她宁愿将此案变成一桩悬案、积案,也不愿意此案以意外事故而草草结案。 违法必究,无人可以例外,不论过了多久、多少年,你改变了多少,警方也会找到你,将你送上法庭,送进监牢! 这是她无可改变的执念! 她忽然想到了方乐。 这个发现,可能改变案件调查走向的发现,应该让那家伙也知道才行。 说起来方乐虽然只是个挂名顾问,前头她是不大想让他参与进案件的侦破里来的,但那家伙入队这么久了,也一同破了几桩案子,她对方乐的偏见早已消失,何况方乐对破解此案的欲念不比她的弱,她无论如何不能瞒着。 于是曲卿联络方乐手机号,好一会儿才接通,她正要说这件事,电话那头却传来方乐刻意压低了的回应:“曲队,uu看书 .ukashu 我现在有事,暂时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后头会回警局的,我发现了一些事情,得小心谨慎些……” 根本没有具体说什么事,那边就挂断了,曲卿摇了摇头,无可奈何。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第七天,破案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一队群策群力,终于在这天大下午的时候,找寻到了一段疑似余承海坐车往返的路面监控。 曲卿吩咐将这个发现保密,自己带着拷贝的副本,去找局长李海,李海万分慎重,告诉她,他会带着副本,亲自去一趟市局,看看能否打消一周的时限这个决定,将秦义仲案延长调查,甚至不设期限。 至少,要让警方可以对余承海光明正大传唤。 不知是不是局长李海的据理力争,李海几个小时后回来时,说市局决定撤销一周时限的原决定,让分局大胆调查。 所以曲卿的第一决定,就是派人去带着文书传唤余承海,到分局接受问询。 哪知道,派出去的人告诉她,没发现余承海本人,而在到余氏庄园找人的时候,余承海的妻子忽然向警方报案,说丈夫失踪了。 曲卿一惊,余承海逃跑了…… (本卷完) (ps:电磁波杀人这个谜底,应该有人想得出来吧,前头尸检的时候提到起搏器,后头提到次声波,差不多是剧透的提示了) 一百一十一 这个发展你们估计猜得出来…… 清晨,清洁工张阿姨不紧不慢地清扫着街道。 这一片儿并没有那么繁华,所以四五点钟,天还未亮的现在,街面上并没有人。 忽然,微风吹来,她鼻中嗅到一股略熟悉的气味儿。 这种气味儿,在她杀鱼、杀鸡的时候,都经常闻到。 或许是谁丢了什么厨余垃圾吧。 随着往前扫,气味儿慢慢浓烈。 蓦然,她停下了扫地的扫把,因为她似乎看到了那气味儿的源头。 就在前面,扫把之前没多远,趴倒着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像是个人。 而这个人的身下,布满着一大滩黑色的东西。 浓烈的气味儿,就是自这一滩黑色中散发出来的。 张阿姨很快想明白了这是什么,一声尖叫,丢掉了扫把。 “杀人啦,杀人啦——” 撕裂般的尖叫声,瞬间打破了这黎明前的唯一一段宁静…… 警灯闪烁。 曲卿赶到现场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打着哈欠。 再看大何小韩那些人,也都哈欠连天。 没办法,现在才早上五点,而昨天,就是余承海案破案时限的最后一天,加上搜捕余承海,他们一直忙碌到了深夜,才收工回家,到现在睡眠时长顶多五六个小时,根本不足以抵消之前超过两周绷紧神经破案带来的疲乏。 但再怎么疲乏,案件就是案件,必须争取第一时间到场,所以她接近了民警们设置的封锁线的时候,也强打起了精神。 封锁线内,技侦组马辉和法医组钟洁等人,已经提前抵达了,尤其马辉等人,已经初步提取和标明了现场痕迹。 曲卿吩咐大何:“你去找到民警,问问报案人是谁,再向报案人问问尸体发现经过,有没有看到过可疑人可疑事件一类。” “好的,头儿。” 大何走开了,曲卿带着小韩来到了尸体面前。 尸体穿着干练,黑色西装、西裤、皮鞋,由于趴倒在地,看不见具体形貌,但其身下那一大滩干涸了的血渍,在这已经初步放晴了的天色下,清晰可辨。 血腥味儿更是刺鼻。 曲卿问两组技术人员:“情况怎么样?” 马辉先说:“脚印只提取到了一半,其他暂时没有找到。” “什么叫只提取到了一半儿?” 马辉手指尸体两侧,说:“其中一侧的道路,被清扫过,只发现了报案人的足迹,所以只能提取另一面的,也就是说如果凶手是从清扫过的那一半道路出现的,就找寻不到可对比的印迹了。” “人类毛发倒是提取到了一些,但是不是和凶手有关的,不好说。” 曲卿皱眉,敏锐地察觉到了叙述中的毛病,问:“为何这么确定有凶手存在?” 没有尸检,没有现场的综合判断,这就不见得是一桩凶杀案。 法医钟洁解释:“从出血量看,这就是案发第一现场,死者右手死前摸着脖颈处,很明显是想止血,但是血口太大,可现场还有发现任何疑似利器,而且,我怀疑死者倒地后曾被刻意挪动过方向,造成了上半身在道路上,下半身在马路牙子上的效果。” “这种情况下,出血口,就是喉咙部位就会处于低位,伤者体内的血液就会最大程度流淌出来。” 这—— 这是来自于凶手的恶意吗? “大概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我只能说,尸体已经出现僵硬症状,至少有6、7个小时以上,其他需要尸检来告知。” 钟法医说着,开始吩咐手下们抬走尸体。 曲卿立马吩咐小韩:“找人,扩大搜索范围,看附近区域有没有类似凶器的东西存在,尤其是四周二三十米之内的距离。” “哦,师姐。” 小韩迈出一步,忽又回头问:“师姐,为啥是四周二三十米内啊,凶手如果丢弃凶器,可能会离开更远才丢掉吧?” 曲卿解释:“因为我要排除,是死者利用凶器自杀,又在实施后将凶器远远投掷出去的情况,因为血液基本都在这个现场,死者不可能长距离离开过。” “明白了,师姐。” “对了,如果碰到路人,就问问有没有见到过可疑人物。” “知道了。” 现在是夏天,7月初了,5点多的时候,天早已亮了,但街面上的行人依旧有限,如果凶手出现过,目击效果会不错。 这时候,大何回来了,汇报说:“头儿,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报案人是个清扫工阿姨,四点多的时候,清扫到了这一路段,她回忆说自己清扫到尸体这片儿之前,有一个人反方向,和她匆匆擦身而过,形迹可疑。”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曲卿精神一振。 “阿姨说她低着头扫地,加上当时天还没有亮透彻,她没太看清,只感觉那是个身高不矮的男人,穿着皮鞋,黑色裤子,对了,一只手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 “提着什么东西?” “好像有点儿长,有点儿扁。” 曲卿一怔,马上说:“从报案人清扫过的这个路段,一寸寸地面排查。” “头儿,您是怀疑?” “如果那个人就是凶手,他手提着的,可能就是凶器,之所以手提着而不是装进口袋,是因为凶器上有血,那么走一路,就有可能有血迹滴落到地面。” “头儿你说得对。” 这时候,小韩也执行完排查命令回来了。uu看书.uknsh 三人沿着被清扫过的这路段,往前找着,没多久,就在粗糙的马路路面上,发现了一处红褐色的点状物,像是个泥点儿。 曲卿推断:“虽然不是血迹,这好像是凝固了的血块儿,但破碎化了。” 小韩立马说:“师姐,是不是血块儿从凶器上掉落下来,又被那位阿姨的扫把清扫过,所以被压在了路面不平整的缝隙里?” 曲卿点头。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她立马生出一股子违和感。 死者死亡六七个小时以上,流出的血液已经凝固干涸,也即案发过了六七个小时之后,目击者才看到了凶手,凶手为何这时候才匆匆携带凶器离开现场? 算了,现在案子还没有展开调查,多想无益。 但无疑,凶器已被带走,扩大搜索范围的意义不大了。 曲卿取出物证袋儿取走了血块儿碎末,带着两人回到局里,申请联络警犬队出动,依照线路搜寻,看能不能确定凶手的去向、诡计,然后,三人直奔鉴定中心法医处。 法医解剖室里,法医钟洁和自己的助理六子已经给尸体做了初步的尸表处理,去掉了衣服,去掉了身上沾染的血渍,尤其去掉了脸上凝固了的血块儿。 曲卿三人见到那张脸的本原面目时,同时吃了一惊。 这个死者,他们认识,甚至相当熟悉—— 一百一十二 主角是不会死的,死了也能活 尸检床上,这张因为死前的痛苦而扭曲了的脸,细看,竟然是个三人都认识的人。 余承海的贴身保镖,阿诚! 阿诚同时也是前面还未破的秦义仲谋杀案的帮凶、执行者! 回想一下,前面一队的人去余氏山庄传唤余承海,余承海不在,那时候阿诚同样不在。 两人合作策划了高楼密室杀人,两人也一同失踪,这是曲卿第一时间感觉余承海逃亡了的直接理由。 虽然后面想一想,余承海即便知道自己会被传唤,依旧不需要惊慌,因为就算是警方证实了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也和指控他杀了人,是两回事。 现在,失踪的两人之一,阿诚被找到,却成了一具路边的尸体! 见到三个人的震惊,钟洁十分奇怪,问:“曲队,怎么了吗?” 曲卿连忙摇了摇头,说:“没什么,钟姐,你大致讲一下尸表讯息吧。” 钟洁点头,慢慢解释:“死者男性,年龄推算在30岁到35岁之间,体格健壮,肌肉发达,体脂率还没测,不过可能在10%以下,他的双手、肘部、膝盖、脚跟脚底乃至脚面,都有老茧存在,很可能长期从事于格斗类运动,而且是综合格斗那种,需要动用全身肢体和力量。” “死因是正面脖颈处的一道一次性破口,伤口很深,也很准,直接切断了死者的喉管,以及颈部大动脉,直接造成了死者呼吸困难,颈部大出血,行动不便。” “凶器类型我还不好具体告诉你们,我只能说,是一把利刃,刃较厚,很锋利,介于小型刀具和大型刀具之间。” “此外死者体表没有其他伤口,死者有没有内部的脏器损伤,有没有中过麻醉药、某类毒物等情况,以及更具体的死亡时间段等,需要解剖后做毒物和病理检测还有肝温测量等之后才能得知。” “死者的尸僵只出现在身体正面,也没有二次尸僵的形成,死者死亡时,应该就是趴倒在地上的,没有死后一段时间后又被挪动过的可能。” “大致就是这些了。” 曲卿问:“那么能不能从死者的死亡情况,推测出凶手的一些特征呢?” 钟洁想了想,说:“死者是正面中刀的,伤口切面和地表持平,如果凶手是手持凶器,抬起后快速挥击,那么凶手身高应该和死者差不多,都是一米八出头,因为一个人抬起手臂后,快速横向划过时,手的高度和人的喉咙高度是差不多的,其他方面,就不好猜测了。” “多谢。” 一离开尸检房,三人就讨论起来。 “头儿,阿诚怎么会被杀呢?那余承海去哪里了?” “师姐,会不会阿诚是被余承海派人杀掉的?毕竟阿诚是唯一知道他是杀人凶手的人啊。” “不会吧,飞,余承海让阿诚参与犯案,就是万分信任他,怎么就会将给自己卖命的心腹保镖给除掉了,再说真要杀了人,弃之于街头,而不是藏起来尸体或用其他方式处理掉,合理吗?” “你们两个别乱猜了。” 曲卿制止了两人,说:“第一,余承海还是要继续找的,但那是前一个案子的事,不要轻易和这个案子牵连起来,在有足够证据或逻辑证实现在阿诚的被害和前一个案子、和余承海本人有关系前,不要先入为主。” “第二,尽快查出那个清洁工阿姨所目击过的疑似凶手的人的去向,当然,要先将那处路面上发现的血块儿碎末,和死者做dna对比。” “嗯,有道理。” 技术室外,等待dna对比结果出来的过程里,曲卿到角落,去给方乐打电话。 按照她平时的意思,她是不乐意方乐过多参与进刑事案件里来的,毕竟从警人员即便不是一线的,也不见得不会遭遇到危险,譬如前面秦义仲的案子里,余承海的权势之大,如果他真的想阻挠警方办案,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对付刑警队的人,是可能的。 可现在,大约是共同合作几个月来,已成习惯了,分析时和方乐你一句我一句,成了常规,现在他没在身边,反而很空落。 可是,电话打了好一会儿,都没打通,显示对方电话已关机,算了,或许那个家伙还在熟睡吧,毕竟现在也才早上七八点的时段。 她挂了电话,小韩走过来奇怪问:“师姐,谁呀?” 他还以为是有人给曲卿打了电话。 曲卿摇头不答,反问:“对比出来了吗?” 小韩说:“还在等,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早八点整了,技术室出来了结果。 血块儿dna,和死者(阿诚)的匹配上了。 这样一来,那个和清洁工阿姨擦肩而过的人,高概率就是凶手了。 而此刻,申请出动的警犬搜索也有结果了。 警犬从案发地段一路搜索,但在几百米外,一处早市的露天菜市场那里,就中断搜索了。 因为早市上卖鱼、生鲜,以及生肉,气味儿混淆了警犬的嗅觉。 曲卿却心中一喜。 凶手或许是事先就考虑到了警方可能动用警犬查他,所以离去后,去了气味儿杂乱的早市,但也就意味着,他可能会被早市上的人目击到! 于是曲卿命令驱车前往那片儿早市。 —— 吉普车停在了早市入口处。uu看书ww.uukanshu 里头并不宽阔,开进开出麻烦。 现在已经八点多了,早市上人来人往很多人。 对这些客人们的问询价值不大,而早市上又没有布控摄像头,曲卿瞄准的重点,是早市的摊贩们,可惜的是,摊贩们现在也正是忙碌的时候,根本没工夫搭理警方。 曲卿无奈,只好先等待着。 在等待的同时,她联络了队里,命令以早市和案发现场为中心,扩大范围,查找可能的公共监控,看看能否拍到四点到六点那个时段的可疑人,当然,还有昨天深夜那个时段,死者阿诚出入案发现场地狱的行踪细节。 这般外围忙碌之后,早市的客流高峰也过去了。 曲卿一早招来了分局的画像师,一一采访摊主们,对那个早市摊儿还没正式摆起来就行经过这里的可疑凶手描绘画像。 据几个摊主说,他们的确见到过一个可疑的男子,当时正手臂里抱着(而不是挽着)一件包裹起来的衣服,只穿着衬衫,裤子有点儿脏,还穿着皮鞋,打扮不像是个来早市买东西吃饭的人,所以他们有点儿留心。 而等几张画像先后出来,看着这些大同小异的画像,仔细辨识后,曲卿心一沉,吃了一惊。 画像上的这个男子,竟然越看越像那个人?! 怎么可能…… 一百一十三 主角不掺和1次案子,好像故事就不完整 身下有点儿凉。 这是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 睁眼,天还未亮,不知哪里的鸡在鸣叫,推算应该是清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吧? 我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他坐起上半身,感觉后脑有些抽痛,本能想用右手摸摸后脑勺,可手里似乎有东西在。 他正想把手里的东西举到眼前辨识,鼻中一抽,闻到了一股略腥的气息。 腥? 他另一只手在身上摸起来,摸到了手机,将右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开启了手机。 手机似乎原先关机了,过了好一会儿开机。 屏幕的白光刺激得他闭了一会儿眼睛,觉得适应后,才重新睁开,然后,开了手电功能。 手电的光芒将他周身一定范畴内的地面照清了。 他原先似乎是正躺在一条路面状况不怎么样的小路上,在路边上,身下都是土。 身体右侧,他看到了刚刚被他丢下的东西,吃了一惊。 那是把匕首,大小长度近似于西瓜刀。 更准确说,是一把带着黯色凝固物质,像是有干涸在上面的血块儿的西瓜刀。 这刀略略眼熟。 血又是怎么来的? 可他根本想不起来,一尝试回想,就头痛。 他沿着那把匕首的方向,利用手电光向更远处的地面照去,很快吃了一惊。 就在距离匕首不远处,有一大滩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色物质。 显然,之前的腥气,就是来自于这里。 他一下子联想到了某类事情,恐慌之下,手一抖,手机差点儿掉落。 强忍着对未知的恐惧,他将手电顺着疑似的血渍继续往前照,就发现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以别扭的姿势,趴倒在地面上。 而且,是下半身在稍微低矮的路牙子上,上半身在路面上。 那些血,显然是由尸体的上半身流出的,很大很大一块儿,铺满了一整块儿路面。 流出这么多的血,不用思索都知道,这人没救了,而且,恐怕早已死了。 他惊叫一声,手机掉落,双手撑地,向后坐爬着后退了几步。 手机电筒的光被地面遮挡,屏幕又已经锁屏,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不行,他必须更加确认,这就像是噩梦或者幻觉的现实,是怎么回事,现场还有没有其他死者。 所以他深吸了口气,摸到了手机,站了起来。 再次按开手机,开了电筒光,向刚才的方向,更细致地照过去。 除了那个趴倒看不见脸的死者,那滩血迹外,周遭就没有多余东西了。 然后,他就发现一件令他恐惧的细节。 那把他似乎醒来的时候就握在手里的匕首,刃身的部分,似乎原先是正沾染在血渍里的,或者说,鲜血流动的过程中,慢慢浸溢到了匕首的下表面。 可问题是,这匕首的另一面,原先的上表面,也有血渍,这血渍很薄,很少,这些血,又是怎么来的? 他猛然生出一个可怕的联想。 匕首上表面的血,是来自于死者的伤口! 难道,这个人是我杀的?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胸口的血向心脏那里集中。 不会的,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杀人呢。 可是,这个现场,又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我想不起任何有关联的东西,一回想,就头疼欲裂呢? 报警……人真是我杀的,怎么办? 不报警,人不是我杀的,又怎么办? 生来头一次,他遭遇这种既虚幻,又真实的情节,完全的不知所措。 平时的智计、理智,在这刻一分不剩,一文不值。 他陷入了刹那而又剧烈的矛盾心态里。 但这矛盾根本没有发酵的时间。 “哧——哧——哧——” 他隐约听到了某种大扫把拖过地面的长音。 他很快想通,这是有环卫工一大早在清扫地面。 而且从声音判断,是向他这边扫过来的。 恐慌之下,他没工夫纠结了,拔腿就要走,那瞬间却又停了。 一些常识性的经验,提醒他应该做一件最简单的事。 ——取走沾染了他的指纹,以及死者血液的凶器。 于是,他匆匆用手提起了那把地面上的匕首,正要向着扫地过来的反方向,尸体的另一面路段离去,却又停了。 又有常识性的东西,让他选择了返身,迎着那扫地声前去。 环卫工不久后就会发现尸体和血液,那之后就会停下扫地,报警。 而现在天未亮,路上根本还看不到人,附近的派出所民警,最短在半个小时内就可能抵达,继而封锁现场,再半个小时,辖区归属的分局刑警也会到来,接管一切。 与此同时来的还会有技侦。 他踩踏过的地面,会被采集脚印。 那么,另外一个选择,就是更为理智了。 于是,他强行抑制着心跳,迎着那扫地声的方位行去。 近了,朦朦胧胧中,果然是个拿着大扫帚的环卫工。 他刻意距离那位环卫工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并努力放轻脚步。 心跳加速,擦肩而过,环卫工根本没有正式抬头朝他这边看上一眼,甚至就算正儿八经看了,相信也不会看清自己的具体长相。 还好。u看书.uahu 走过之后,他回身,看到自己所走过的地方,被扫帚清理过了。 他舒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继续掩藏行踪。 他必须先找一个安稳的地点,好好定定神,思索思索,回忆回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当先的,应该是—— 他掏出手机,刹那的犹豫,关了机…… —— 早上十点,甘南公安分局,一队办公室。 反复看着来自于早市上不同摊贩协助下产生的嫌疑人画像,曲卿黛眉深凝。 不可能,为什么这么像“他”? 可是,“他”的手机,到目前为止,的确是关机的状态。 要不要,派人去他家里看看? 不,我还是亲自去吧。 曲卿正要离开,小韩忽走过来,面上古怪,说:“师姐,案发现场周遭的监控记录,还有那个早市附近的监控记录,我们都调取出来了,并且查了相应时段的可疑人物,发现了一个共同的人行经过。” “把片段给我调取出来。”她吩咐。 “是,师姐。” 不久后,看着几段视频里,同一个人步伐匆匆行经的画面,定格,将人物面部放大,曲卿的心沉了下来。 果然和通过画像猜测的一致。 这个人就是—— 方乐! 一百一十四 如果觉得剧情太套路,我道个歉 早10点出头,方乐来到分局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几辆警车开了出来,车门都开着,停留待命。 看惯了这一幕的方乐立马推算了出来,这是警队要出外勤了,抓捕行动的可能性,大于出命案现场。 他朝着那些车辆主动靠拢过去。 与此同时,一队的人也集体走出了分局门口,全身武装,向着那些停靠好的车辆行去。 为首的正是一队长曲卿。 然后,双方互相看到了。 一队的人看清了接近的是方乐,集体愣住了。 方乐的视线,和曲卿隔着一段距离,相望着。 似乎在一刹那,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曲卿身边的小韩请示:“师姐,是不是——” 曲卿抬手阻止了小韩和其他人,没有动弹,静静看着。 方乐步伐平缓,来到了曲卿面前,伸出了手去,声音平静,说: “曲队长,我自首,我可能……杀人了。” 分局审讯室。 双手被拷在椅子上,有盖板被扣落在了椅把上,防止被审讯人情绪激动妄图逃脱或是做其他事。 方乐心情很复杂。 他也曾客串预审员,坐在椅子对面,桌子后头,过一把审讯的瘾。 而今,主客易位,自己也成了杀人嫌犯。 而正坐在审讯椅后,和他几乎面对面的,则是一队长曲卿。 从伙伴,到警匪双方,角色转换如此突兀。 曲卿神色复杂,方乐不知为何,不敢对视,低下头去。 审讯正式开始,预审员曲卿,副审兼记录员小韩。 “方乐,讲一讲,怎么回事吧。” 问完了姓名年龄这些必要讯息,曲卿直接将讲述权让了出来。 “多谢。” 方乐点个头,简单表述:“其实,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记不清了。” “我就记得,我昨晚坐了一辆车,到某个地方做某件事,后头突然脖颈那里咚的一下,我就眼一黑倒地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路边,旁边就有一具尸体,身边还有一把有些熟悉的匕首,匕首上有凝固的血块儿。” “我那时候头很疼,很恐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我杀的。” “如果不是我杀的,匕首上很可能是我的指纹,凶器甚至可能是我随身携带的,我根本解释不清。” “如果是我杀的,可是……我根本回想不起来,到底怎么杀的人,杀的人又是谁。” “在第二种情况下,我很排斥被抓,我不想浑浑噩噩,就成了杀人犯,于是,听到附近有扫地靠近过来的动静后,我打算先逃离现场。” 曲卿插话问:“等等,既然是逃离现场,你为什么不走反方向?” 方乐迟疑一瞬,照实回答:“我怕留下脚印。” “你继续说。” “离开案发区域时,天还未亮,街面上根本看不到人,我浑浑噩噩的,想找个适合歇脚的地方,好好回忆和休息一下,所以也没太注意到了哪里,等我意识到周遭有人声的时候,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早市上。” “我开始吓了一跳,还好,在离开现场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包裹住了那把带血的匕首。” “我想返身走出早市,可已经被一两个摊贩看到了,这时候天已透亮了,我要是转身就走,反而更加可疑。” “所以我让自己尽量表现自然一些,抱着大衣,行经过了早市。” “之后,我继续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发生过什么,而且一尝试去想,就头疼欲裂。” “去不去自首,我万分矛盾。” “我想到了很多这种情况下,影视剧里,自首者被当成了杀人犯的例子,但也有些第一时间自首,后面被解脱了嫌疑的例子。” “最终,我做好了决定,前来自首。” 长长表述完这些,方乐忽然神情激动起来,他身体前屈,以渴盼的视线看向曲卿,突兀地说:“曲队,我怀疑自己是被栽赃陷害的,杀人的不是我,我是被人打晕,嫁祸,并下了药,所以才到现在也记忆不起来昨夜发生过什么!” “方乐,你冷静些。” 曲卿安抚了下方乐的情绪,说:“我们照例,会对你进行身体检查的,包括血检这些,如果你真的无辜,肯定有证据可以证实。” 之后,曲卿让充当看守警的大何过去,给方乐开了椅子扣锁,和小韩一起,带着人去鉴定中心做各种检查。 看着方乐被送走后,曲卿呼出口气,直接去向分局局长李海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李海听了曲卿的汇报,直接手里写字的笔掉落,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嫌疑人是方乐?!” 曲卿点头。 “他自首时,带来了凶器,凶器上有血液,已经被送去和死者伤口做对比,并鉴定匕首上的dna物质了。” “但他又说,自己疑似被打晕,被下了药,被陷害,可尸体发现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的监控,uu看书 .uukanshu无法直接证实。” “所以很多东西,现在还没铺开调查,不好盲目判断。” 李海这刻也镇定了,说:“这样,虽然方乐是我的后辈,你也不要顾忌,该怎么查,还怎么查,如果觉得心理上有障碍,可以将案子移交给二队来查。” 曲卿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李局,我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去吧……等等。” 在曲卿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李海却又叫住了她,说:“记得,严密封锁阿诚被害,以及方乐涉案的消息。” “秦义仲杀人案,到现在还没有结案,余承海也还没有找到,而方乐虽然是个编外的顾问,毕竟也是警方的人,警方的人杀害了前一案的犯罪嫌疑人,曝光出去的话,影响会相当恶劣。” “李局,您放心吧。” 被方乐带来的匕首,体表血块儿经技术鉴定,dna和死者阿诚的匹配,而匕首的形体经扫描后,也和死者脖颈上的伤口形态一致,匕首基本被判定是杀人凶器。 匕首上的指纹,全都是方乐本人的。 ——在挂牌为刑侦顾问的时候,方乐的指纹掌纹血液等数据就已经进入了警方人员的数据库,对比很简单。 然后,曲卿接到电话,方乐的身体检测已经完毕,其人已被送去留置室关押,血检结果也出来了。 曲卿连忙赶往,去看那份身体检测报告…… 一百一十五 警花推断这是标准的栽赃嫁祸 体检报告表明,方乐浑身上下没有检测出具体伤痕,但是血检异常,检测出了致幻类药物的成分,学名麦角酸二乙酰胺(lsd),也就是说,方乐说自己被打晕下药,应该属实。 这大概也是他一时间记忆不起来发生过什么的原因。 至于打晕为什么没有留下伤痕,是因为袭击者袭击的地方是颈部动脉,大约使用了掌击一类快速攻击,数个小时后,人体自动修复了皮下组织出血,所以没有留下明显瘀伤。 此刻,马辉到来,讲述了现场痕迹的异常。 “曲队,发现了一枚可疑脚印。” “可疑脚印?如何可疑?” 曲卿赶紧问。 “这枚脚印,就在死者周遭被发现,是被清扫过的那一边,很幸运没有被扫掉,遗漏了,根据那个脚印,我推断留下脚印的人体重在140公斤以上。” “140公斤以上?” 曲卿脑思维电速。 一种可能,留下脚印的是个大胖子,二种可能,此人曾背着一个沉重的麻袋之类,譬如拾荒者从那里行经过。 第三种可能,此人背的不是麻袋,而是个人。 方乐说自己曾被打晕,他体重130斤,那么另一个人,则至少150斤,75公斤以上。 曲卿忽又问:“脚印纹路比对是不是阿诚自己的?能不能估算出身高?” 马辉摇头:“不是死者的,纹路,尺码都不对,当然也不是方顾问的,至于身高估算,在175到185之间吧。” “多谢你啊,马哥。” 曲卿表示感谢,马辉摆了摆手,离去前忽扭头说:“曲队,说一句或许不该说的话,我相信方顾问是清白的。” “我也相信……” 但这句话并没有出口。 曲卿此刻对方乐的信任,不是出于品德,或者逻辑推理,而是人与人熟悉之后的本能认知判断。 但她是负责此案的专案组副组长,刑侦队长,这类话,是不好明确表达的。 然后下一步,是需要到嫌疑人那里,去确定其他的事情…… 将自己押送来的大何走了,方乐的手铐也被去除,他看看四周,心情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进留置室,不大的空间里,除了干巴巴的床位,只有枯燥的四面墙壁,还有冰冷的铁栅栏。 从里头往外望,是对自由的向往。 从外头往里看,则是观察笼中小鸟。 自己往下的命运,会不会从现在开始,出现badend那种转折呢? 成为杀人犯,他想都不敢想。 他连只鸡都没杀过。 一时之间,方乐心头诞生无数负面性的联想,心头恐慌无比。 饭都是从栅栏铁门的一个方形小孔送进来的,很单调的食物,而他虽然已经长时间没吃饭了,却半点食欲都没有,甚至感觉不到饥饿。 情绪完全抑制了他的食欲。 惴惴不安中,外头有脚步声,看守警开了那个小孔,让他把双手伸出去。 咔嚓声之后,他重新被戴上了手铐,然后铁门打开,看守警冒出一段无感情的话: “嫌疑人方乐,提审。” —— 同样的那间审讯室,还是曲卿。 “方乐,我下面问你的问题,你需要如实回答。” 方乐忙点头。 曲卿给他展示了一张凶器的照片,问:“这把匕首,是不是你的?” 看着那把带血的匕首,方乐张口就想说不是,可刹那间就联想到了什么,忽然木讷住,表情不自然地摇摇头。 曲卿目光如炬,马上说:“方乐,熟悉你的人,都愿意相信,你是清白的,所以请你也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问题的答案,隐瞒不答的话,谁都无法帮到你。” 方乐只好点头,说:“的确是我带过去的,但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方乐迟疑瞬间,回答:“许莲的,就是秦义仲的妻子。” “她的?她怎么会有这把匕首?又怎么到你手上的?” 方乐努力回忆了一下,说:“大概是昨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我坐车跟踪许莲从家里出来,跟到了余氏集团总部大楼,就是余承海办公的地方。” “你为什么跟踪她?” “因为我怀疑她也可能是余承海的杀人同谋,当然,只是怀疑,没有具体根据。” 曲卿大何小韩三人互望,都一时震惊。 “你继续说。” “好……许莲进了余氏大楼的顶层,董事长办公室,我从外头听到她指控余承海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的话,我怕她出事,就推门闯了进去,看到了地上这把许莲带来的刀子,大楼保安随后进来,将许莲带走了。” “之后不久,我也走了。” “你和余承海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方乐很快想到了某类事情,说:“只是发生过一些对话,但没有实质性的冲突。” “可以讲一讲,都是什么对话吗?” 方乐犹豫,摇摇头,说:“都是和案子本身没有直接关联的事情,而且……而且事关别人隐私,我觉得不太好讲。” 把许莲曾经的错事讲出来,无疑是要对受害者家属进行二次道德鞭笞,他还不忍心这么做。 “好吧……往下说。” “我离开的时候,余承海大约以为我和许莲是一同来的,让我把匕首还有刀鞘一块儿带走了。” “刀鞘?”曲卿猛然插话,问:“刀鞘现在在哪里?” 方乐被抓的时候,身上物品被搜了个遍,根本没发现什么刀鞘。 方乐想了想,回答:“不记得了。” 他接着就苦笑,说:“事实上,离开余氏总部之后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好好想想,那之后,到你清醒发现尸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何,小飞,带他回留置室。” 临走前,方乐猛然扭头,问曲卿:“曲队,死者身份是谁,弄清了吗?” 方乐前头之所以没有问询死者身份,是因为和刑侦队共事这几个月以来,了解到,发生命案后,死者身份一时半会儿不能确认的情况,太多了,曲卿又没讲,他本能就觉得可能死者是谁还没查明。 曲卿停了片刻,回答:“是阿诚,余承海那位贴身保镖。” “什么?!” 一时之间,方乐震惊无比。 似乎有什么隐约的记忆呈现,下一秒却又捕捉不到了…… —— 局长办公室。 听了曲卿的详细汇报,李海琢磨着说:“这么说,方乐的确是被诬陷的了?” 曲卿点头,判断:“这种概率很大,如果真是他杀了人,死者尸体被发现时,至少死了好几个小时了,他没有道理那时候才离开现场。” “另外,uu看书 .uukashu 死者阿诚体格健壮,精通格斗,又是正面遇袭的,一刀精准致命,不但划破了喉管,也割破了颈部大动脉,这必须是曾有过格斗类训练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方乐身体素质实在不达标。” “而且,袭击发生在一臂的距离内,命案发生地当时光线昏暗的可能性很大,因为那一片儿没有路灯,方乐是警方的人,算是警方的死对头,他靠近阿诚的时候,后者不论认没认出来,都不可能没有防备。” “再者,我仔细看了一遍现场的痕迹勘验结果,在死亡发生地点,阿诚留下了大量脚印,而且多数都在路边,呈环形交叉,这说明他曾长时间在那个地点兜转,停留,他应该是在等人的。” “最后,死者阿诚衣物没有紊乱,身上无其他伤口,方乐同样如此,两人间没有发生过半点打斗过的痕迹。” “因此综合判断,凶手是阿诚的熟人,袭击了人之后,再嫁祸给方乐,而方乐的被袭击,可能发生在阿诚被袭击之前,因为方乐疑似被背到现场那个地点的。” “现在最麻烦的是,方乐回忆不起来昨晚到案发之间,发生过什么,无法得到完整的证词链条。” 李海点头,说:“小曲,你辛苦了。” “方乐是我被托付照顾的后辈,我实在不想他发生任何意外,不然太对不起他的父母,所以,小曲,拜托了。” 李海竟然亲自起身,向着曲卿鞠了个躬…… 一百一十六 好事多磨,坏事1波3折 分局留置室。 死的是阿诚? 怎么回事? 方乐猛然又头疼起来。 他尝试回忆,可除了能记起来,自己离开了余氏总部大楼,坐进了一辆车里后,后头发生了什么,他自己又做过什么,半点儿记忆都没有。 是因为那致幻剂,忘记了吗? 还是说,自那时候起,他就昏迷了呢? 后一种的可能性,让他一时间希冀无比。 如果那时候他就昏迷了,只要找寻到那辆车,证实他根本无行为能力后,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可偏偏记不起来。 他是坐了出租车? 好像又不是…… —— “找到了吗?” 曲卿问一队队员。 得到了方乐的最新口供后,她就吩咐一队的人据此做证实,首先就是调取监控记录。 队员摇摇头,说:“余氏总部前头,停了好多车辆,而方顾问没看到是从车里出来的,那辆车停靠的时候,或许正停在这处摄像头监控覆盖范畴之外吧。” 曲卿皱了皱眉。 开局就不顺利啊。 不久,大何跟小韩走访回来了。 “头儿,证实了,方乐和许莲的确先后进入了余氏总部大楼,我们走访了前台,保安,还调取了内部监控,发生过的事和方乐的讲述吻合,而且——” “而且什么?” “余氏总部的人说,昨天余总比平时下班更早,7点出头,也就是天色还没黑下来的时候,他就离开办公室,出了总部,带着他那位保镖阿诚一起走的,此后的去向不明。” 死者阿诚是在方乐两人拜访之后随着主人离开的。 余承海比平时更早下班…… 琢磨着这点,曲卿忽然觉得,这是个违和点,当此时刻,必须解开任何一个可能与案件关联的未解细节。 于是,曲卿后续吩咐:“做三件事。” “一,余承海名下,登记了许多车辆,不论是停在家里,还是公司车库里的,查清那天他下班后,坐了哪辆车离开了总部。” “二,走访余承海的家属,也就是余承海的妻子,问问余承海那之后有没有回过家,回家时阿诚是不是也跟着。” “三,根据前两条,确定余承海和阿诚,以及他们所坐的车子,最后一次离开时的去向,调取各种监控查行踪。” “是,头儿。” 大何应承,就要离去,曲卿忙又叫住他,说: “对了,还有一点,我们判断余承海失踪,就是在昨天,而同一天阿诚出事,余承海的手机无法定位,也联络不到了,查出他手机最后一次出现信号的方位,并随后持续监控他的手机信号,一有发现,随时汇报。” “明白……” 吩咐完这些,曲卿一个人思索了一会儿。 她现在,已经从内心里,排除了方乐的作案嫌疑,所以她期待,大何以及其他人的调查,能进一步证实这一点。 那么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对了…… 司法鉴定中心法医办公室,曲卿带着小韩等了一会儿,才得到了一份完整的书面尸检报告。 针对阿诚的尸检表明,他死于昨夜的11点到12点之间。 死者身体健康,无任何疾病,胃内无任何食物残留,证明遇袭前数个小时内,他都没有进食过,毒检也没查出异常来,所以也可排除阿诚是被致昏后才割破喉管的。 阿诚的遇袭过程,应该就是她之前猜测的那样。 袭击者来到了他的身前、正面,相当近的距离处,猛然挥刀,一刀致命。 阿诚这个格斗高手,连个喊叫恐怕都没机会发出来,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本能地捂住自己脖子。 但喉管和大动脉皆被割破,除非紧急医疗组就在身边,否则神仙也救不了。 那时候是深夜,那里可能昏暗无比,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那么,袭击他的,是不是就是他在等待的人呢? 他又为什么等待在那个角落?他的主人余承海去哪里了? 太多的疑问,让曲卿深深迷惑。 然后,她想起了一件自己可以查证的事情…… —— “许女士,可以讲一讲,你昨夜11点到12点之间,在哪里吗?” 在秦义仲生前的家里,曲卿见到了他的遗孀许莲。 许莲眼珠发红,妆容也掩饰不住她的黑眼圈,使她曾经的绰约风姿,彻底打了折扣。 或许是昨夜没睡好,甚至还哭过。 曲卿的这个问题,让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疑惑问:“问这个做什么?” “请您回答一下。” “我昨天夜里,9点开始,和一些关心我丈夫的网友,在参加一场烛光送别仪式,就在小区的广场上,很多本地的网友闻讯赶来,一直聚会到了12点过才散会。” “您一直都在那里吗?” “是的。” “可以提供一份,能支持您的证词的证人的名单,包括联系方式吗?” 许莲忽然冷笑,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被当成嫌疑人针对了的样子,不答反问:“你们为什么要跟我查这个?我丈夫的案子查清了吗?余承海被抓起来了吗?” “许女士,这是两个问题,您丈夫的案子,我们一直在争取查清,从未放弃,但现在,我们找到您,查的是另一桩案子,还请您配合作答。” “另一桩案子?什么案子?”许莲狐疑无比。 “不方便透露……请您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哼——” 许莲冷笑一声,说:“名单,我是不会提供给你们,让你们去骚扰关心我丈夫的朋友们的,昨夜的守灵送别是公开的,很多小区居民都看见了我,再说,网络上也能搜到直播视频,你们尽管去查啊。” 被许莲摆着冷脸送走后,小韩在半道上不忿地说:“这个人太不知好歹了,她根本不知道,我们为了查她丈夫的案子,都付出过什么努力,还对我们冷嘲热讽的——” 曲卿抬手制止了他的牢骚,叹息说:“受害者家属的这种心情,我们需要理解,包容,这种情况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遭遇了。” 小韩只好闭了嘴。 查证许莲的不在场证明,很简单。 网络上很快搜索到了她和一些人的守灵送别仪式直播视频,直播里显示的时间,和许莲所说的一致。 两人甚至走访了一些小区内的居民,也证实了许莲案发时曾在广场上。 所以,现在刀子的源头虽然来自许莲,但许莲自己却和案件无关。 为防止过多调查引发公众的猜测,曲卿暂时放弃了询问更多人来完完整整排除掉许莲与命案有关的计划。 一回到分局,前头安排的大何等人初步调查也进行完了,相继汇报结果。 “头儿,都查清了。” “余承海的注册手机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地点就在余氏总部,时间是昨天晚七点出头,也就是说,他自从带着保镖离开了总部大楼后,就关了机。” “他坐的车子是一辆迈巴赫s,原先停在总部他的专属车库里,不常开出去,他就是开着这辆车,离开的总部。” “我们根据这辆车,uu看书 wwuuknshu 查监控,得知他一开始的确暴露在交通路面监控之下,但此后,就再也没有监控拍摄到他,我们怀疑他在此后的路段,车子行驶时有意避开了监控。” “余承海的妻子说昨晚丈夫一直没有回过家,打电话也打不通,阿诚她也没见到过。” “就是这些了。” 余承海有意避开了监控,开了一辆平时不怎么开的车…… 曲卿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方乐涉及的这桩人命案,和余承海昨夜的行为,分不开。 秦义仲的案子,并没有停息。 它的后续影响,还在以另外的某种方式,持续着。 曲卿心头发紧,隐隐觉得,她索要调查的事情,不止是方乐被嫁祸那么简单。 “队长,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啊?” 曲卿的思绪,被队友们打断了。 她看着等待指令的队友们,忽说:“根据阿诚的受害地点,扩大搜索范围,查看有没有哪个摄像头,拍摄到了那辆迈巴赫s行经的画面。” “余承海的去向,很可能和这次案件,有着至关重要的关联。” “明白了,头儿。” 其他人都走了,曲卿再次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忽有内勤警员来汇报说:“曲队,在押人方乐请您过去一趟,他说有事情和您商量……” 一百一十七 什么都想不出来,不妨实地走走 在留置室,曲卿见到了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方乐。 方乐红着眼睛,双手抓着门上的铁栏杆,径直说:“曲队,我想到实地去回想一下,刺激刺激记忆,说不定能回想起来什么。” 曲卿想了想,没道理拒绝…… —— “你的记忆,是从这里开始中断的吗?” 余氏总部大楼外,吉普车停靠到了路边,曲卿询问同样坐在后排的方乐。 现在的方乐,还是双手被拷着的形态。 方乐透过车窗看向车外、路边,那栋大楼,点了点头。 “能回忆起来吗?”曲卿又问。 方乐想了半天,摇头,说:“记不起来,我就记得坐一辆车来到了这里,下车,进去楼里,后面出来,带着匕首又坐回了车里。” 曲卿咬咬牙,下了决断,用钥匙开了手铐,说:“这样吧,你一个人下车,模仿从总部大楼开始的过程,充分联想代入一下。” 方乐反倒迟疑了下。 他知道曲卿的意思,戴着手铐,未免影响联想,她三人跟着不离身,也会影响代入感。 但这就冒着嫌犯企图逃跑的风险。 方乐相信,换了另外一个人,警花绝对不会这么宽宏大度,所以她给自己开手铐,就基于某种信任。 这种信任,无关熟识与否,无关品德,而是认为他没有犯案。 成为杀人嫌犯的现在,方乐最需要的就是来自熟悉的人的信任,所以他万分感动,心头一热,无声点个头,下了车。 方乐刚下车,前头大何跟小韩就忍不住请示: “头儿,这样真的好吗?他不会想逃吧?” “是啊,师姐,要不我和大壮哥下去看着他。” “你俩闭嘴。”曲卿头也不回,呵斥说。 她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车窗外,方乐的背影。 方乐抬头,看着高高的余氏总部大楼,心里叹息。 昨天他还心怀雄壮地冲进了余承海这个boss的办公室,慷慨陈词,而今,却成了阶下囚,杀人嫌犯。 感慨完,他才开始代入联想。 回忆…… 再回忆…… 方乐一个人从总部大楼出口到路边车子这里,来回走了好几遍,忽然面露喜色,大踏步回来,进入车里,坐进后排曲卿身边,说:“我记起来了一个片段。” “什么?”曲卿赶紧问。 “我坐回那辆车后,决定到大楼侧面的车库外头去守着。” “车库外头?” “对,我想的是,余承海要是离开,肯定会坐车离开的,我打算跟踪一下,看看余承海后头会不会有什么异常。” “毕竟,昨天是破案时限的最后一天,再没新的证据,这家伙就会逃脱法网!” 昨天方乐来余氏总部这里的时候,并不知道警方推测出了余承海存在替身的事,并掌握了击破余承海不在场证明的路面视频证据,那个破案期限已被打破了。 曲卿没啰嗦,命令吉普绕到大楼侧面,车库那里。 这次,她没有给方乐戴手铐。 吉普很快来到了大楼侧面,地下车库的入口处,停在了路边。 恰好一辆车从甬道开出了车库,方乐盯着那辆车,久久不语。 “又想起什么了?”曲卿尝试问。 “我想起来了,”方乐脱口而出,“一辆豪车,好像是辆迈巴赫,缓缓开了出来,车后窗打开了一个缝,我隐约看出,后座坐着个疑似余承海的人,就吩咐司机开车跟着。” 曲卿让大何开着吉普,依照着方乐的指点追寻着记忆中的那辆车。 可惜的是,往下面整整半个小时,方乐是一边回想,一边时不时指出下一个方向,停停走走,最后也没指明,最终跟到了哪里去。 后头过多的车辆洪流,完全将他的思维给绕晕了。 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将方乐送回留置室后,无头苍蝇一样跟着方乐开了半天车的大何不由抱怨:“头儿,我还是要说,这家伙是不是伪装失忆的啊,他又不是间歇性失忆患者,怎么可能遗忘掉不久前的那么多东西呢?” 小韩也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对,师姐,他会不会是想找到机会逃走的啊,有什么致幻剂,可以让他丧失那么多记忆啊,太夸张了。” “你俩别胡猜了。” 虽然呵斥了两手下,曲卿自己也觉得奇怪。 对于迷幻药那类东西,她了解一些,单纯靠着那些药,的确可以让人记忆产生错乱,但多数是在服下了药物之后,方乐现在的情况,却是连中药之前的相关记忆,都不全面了。 这除非是有人在他中了药之后,给他进行了某种深度催眠和洗脑,让他刻意地遗忘了某些事情。 总之,不能完全期待方乐自己记忆起来,她得采取主动。 思索了下,心念一动,她忽说:“方乐自己不会开车,他加入警队几个月里,也从没见他开过车,他跟踪余承海,要么打路边出租,要么网约车,这两类车,出租不好查,先查查网约车……把方乐手机找出来,看看他的打车软件记录。” 方乐的手机,在自首的时候,就被当做证物搜集走了,所以需要先到物证处去领取。 大何忙应声去办了。 可惜的是,后头的查询结果显示,方乐最近并没有叫过网约车。 曲卿失望,正要让大何将手机送回去,忽又叫了声:“慢着——” “头儿,怎么了?” 曲卿要回来那部手机,翻查起来,半天停留在一个界面上,交给大何,吩咐:“查一查,这个号码的机主是谁。” 大何接过去,和小韩一同看,只见那是手机的通讯记录页面,最近一次通话,就是在昨天,是方乐打出去的,通讯人“老胡”。 不会开车的人要坐车跟踪,除了出租,网约车,还有种可能,坐熟人的车,而且最好是那种信任的熟人的,那么,电话联系车主就有可能了。 消息查出来很快,一个小时后,车主老胡就在电话连通后主动来到了分局,说明情况。 他是方乐所入股的那家证券公司的专属司机,在方乐还在那公司就职的时候,经常接方乐上下班。 他昨天的确载着方乐去蹲点跟踪余承海了。 只不过,后头他就回去了,uu看书 uukanshu因为他接到电话,公司高管聚餐,喝醉了酒,有一位老总十分信任他,叫嚷着让他去开车送自己送回家,老胡只好回去,那之后不久,方乐就一个人下了车,让他回去了,那时候,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 老胡说出放方乐下车的地点,问方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曲卿模糊揭过去。 老胡的行踪,此后得到了验证。 那么,接下来,就是到老胡点出的方乐下车地点,继续载着方乐去实地寻找记忆了? 而这时候,新的好消息来了。 那辆归属于余承海的迈巴赫s找到踪迹了。 这辆车,曾在某一路段的监控里冒出过头。 曲卿指着电子地图,综合分析说:“注意看,迈巴赫s进入过的这一片区域,主路径上,其他岔路分别都有交通监控,但都没有拍摄到这辆车再出来。” “要么,是这车刻意走了譬如一些胡同那类小道,但这类通道,在当地存不存在,还不好盲目判定,要么,是这车自进入这片区域之后,就没有出来过。” “同时,老胡的车辆,也在之后进入了这区域,只是没多久后,就开回来了。” “所以,阿诚被杀,余承海的失踪,必然是发生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后。” “而方乐的记忆失缺,应该也是在进入这片区域后,才发生的。” “走,去那里找线索……” 一百一十八 有部电影,叫杀人者的记忆法 到了实地后,一队的人联合地方民警铺开排查,终于在一处路段,发现了那辆停靠在路边的迈巴赫。 车很新,打开后,里头空无一人,曲卿让拖车来将车拖走,带回证物车库,等着接受鉴定。 对比着地图,来回走了两趟,曲卿说:“阿诚尸体被发现的地点,距离这辆车大约100米不到的直线距离,在这两段路之间,找寻看看有没有目击者曾看到过余承海、阿诚,以及方乐三人。” 虽然下了这个命令,曲卿却不怎么抱有希望。 这路段并不是繁华地段,甚至说,略偏僻,那时候是深夜,这里路灯不多,能有多少人行经过,还不好说呢。 不过,要说起来的话,余承海一个身家上百亿的大老板,大半夜和私人保镖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虽然不好查,但弄清楚这一点,余承海的去向,阿诚被杀的真相,或许就有眉目了。 她怀着期待,可惜的是,所有队员汇报,都说没找到路人目击到过那三个人。 曲卿正想着,是不是让人去把方乐带过来,用老办法刺激下他的记忆,技术中队的马辉却给她来了电话,说有新的重要发现,问她是不是可以回去一趟。 电话里当然也能说发现的内容,但谨慎起见,还是亲自回去的好。 留下大何小韩继续组织人手找目击者,曲卿一个人开车回去了,在技术中队,马辉指着两样物证,点出了一个让她震惊的事实。 那两样物证,分别是那把作为凶器的匕首,以及方乐自首时,自己那件包裹过凶器的大衣。 马辉说:“大衣是深色的,被送来时,我也没管,后来因着不放过所有可能的物证的心思,特意查了查衣服,发现了问题。” “大衣上有凝固了的血块儿,这个正常,因为它被用来包裹过凶器,我把它丢给了六子续查,六子却不久后告诉我,大衣上还有沾染浸透到衣服里的血点,也即是凝固之前,就有血迸溅到衣服上了。” “我把这种血迹和死者的dna做了对比,却发现,血根本不是属于死者的。” “你说,大衣上沾染过血迹,且不是阿诚的?”曲卿猛然插话。 马辉点头,继续说:“鉴于此,我重新查了那把匕首。” “匕首上,血迹其实液是有两类的。” “其中一类血迹,是匕首前端一面凝固的血块儿,这无疑是属于死者的。” “而另一面,也有部分血渍,这应该是凶器划破死者伤口时留下的,不多。” “我起先大意了,没查这部分血渍,现在一查,发现这些血液是混合血液,有一部分血的dna数据和死者的不符,但和大衣上的迸溅血,吻合。” 这—— 曲卿心头一下子萌生一片阴影。 马辉所说的意思,她很了解。 这把匕首,在杀害了阿诚之前,曾用来伤害过另一个人。 或者放过来。 这把匕首在击杀了阿诚之后,又被用来去伤害别的人了。 那另外一个人是谁?难道是—— 曲卿联想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大步迈出了技术室,打电话联系前线。 “何,你跟小飞去办另一件事,去往余氏庄园,余承海的家里,最好在他的卧室,去提取毛发、牙刷等等可以用来鉴定dna数据的检材,找到后,快速带回来分局。” 这时候,内勤民警又找到了她,说在押人员方乐想找她。 曲卿犹豫后,没有去,让内勤转话说自己后头去。 她现在,还不想去见方乐,在新的猜测被证实之前,她不想被任何人影响到思路。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对方乐本身来说,并不好。 这种空耗,一耗就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根据dna对比,匕首上的另一种血,的确就是余承海的。 这时已经是傍晚,曲卿才去了留置室见了方乐。 不采取提审的方式,是不想对话留下记录。 隔着铁门栅栏,方乐看见曲卿面色阴沉,心也一沉。 他被关押着,不知调查进展,十分想知道查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能找到他无辜的证据,可是看守警却告诉他,曲队长暂时不能来见他。 是一无所获,在忙于查什么呢? 还是查出了什么,不好现在来告知呢? 不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好事。 所以方乐马上焦急问:“曲队,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曲卿看着他,良久未语,在将方乐盯得心里发毛了后,才开口。 “方乐,有一些问题,希望你老实告诉我。” “你问。”方乐忙回应。 “你坐着一辆车,去跟踪余承海,是不是到了某个地点后,就下了车呢?” 方乐脑海刹那闪现一抹记忆,点头,说:“好像……是这样的,啊,我想起来载我去的人是谁了,是老胡,我以前的司机!” 方乐惊喜异常,觉得总是找寻到了个间接证人了,谁知道曲卿表情无半点变化,只是简单地说:“我们找到了他,做了证实,他说放你下车后就回去了,交通监控也证实了他的车辆返回,但他根本不知道,放你下车后,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吗?” 方乐头脑立马又混乱起来了。 “我记得……记得让老胡停车,uu看书 w.uukanshu.om是因为前面那辆迈巴赫也停下了。” “接着呢?” “接着,貌似是余承海和阿诚的两个人,下了车,我尾随着他们,偷偷跟着。” “继续讲。” “那一块儿没有路灯,但我害怕被觉察,所以跟得比较远,路过了一处拐弯儿……啊,对了,我就是那时候,被一个人突然袭击打晕的。” “具体说说。” “那个人也不知是从我身后靠近的,还是原先就藏在了那拐弯的地方,反正我的脖子一沉,脑子嗡了一下,就丧失意识了。” “那么,你是说,你并没有近距离接近过余承海,是吗?” 方乐点头,实在受不了了,反问:“曲队,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问我有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余承海?余承海怎么了?你们找到他了吗?” 曲卿嘴唇略略干涸,据实以告: “我们在那把凶器另一面,检测出了余承海的血液成分,不仅如此,在你的大衣上,也发现了属于余承海的,迸溅上去的血液。” “我们怀疑,余承海的失联,与此有关。” “他现在要么已经遇害了,要么,是遭遇了袭击和绑架。” “而你,方乐,现在不仅是杀害阿诚的嫌疑人,也是导致余承海失踪的,唯一嫌疑人。” 听着曲卿这些仿佛审判一样的话语,方乐脑子当即一嗡…… 一百一十九 失联的人突然有1天被发现也不要奇怪 李女士刚刚退休,一双儿女也已经成家立业,孙子孙女也都到了上学的年纪,所以除了偶尔需要接送一下孩子们,她平时非常清闲。 她养了条狗,每天早上都会带出去溜溜,是条拉布拉多,也是搜救犬的品种之一。 此刻天刚亮,她牵着狗行经一处狭窄街道时,那条狗忽然一个不备,脱离了她的掌控,向着路边跑去。 李女士非常担忧,叫着狗的名字追了过去。 幸亏此刻周遭没有人,不然要是惊吓了谁,那就不好了。 拉布拉多很快到了路边,一栋独立的平房外,对着窗户那里吠叫。 李女士很担忧,生怕狗的吠叫惊到了屋子主人,毕竟现在这个点儿,很多人都还没有起床。 她叫着狗的名字,想阻止狗狗吠叫,无效,想把狗拉走,也拉不动。 而这番折腾,屋子里还没有反应。 没有开灯,没有开门。 李女士这才觉察到不对。 这条狗平时挺温顺的,无缘无故,绝不会现在这么执着于对着房子叫。 除非—— 李女士面色一变。 退休前,她是一名医院员工,曾做过护士长,后来分管内勤,经常处理一些住院病人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按呼叫铃的病房病人们的紧急要求。 会不会,是这间屋子里住着的人,因为突发式疾病倒下了,所以狗才吠叫的啊? 于是,李女士对着窗户喊了几句有人吗,没得到回应,就掂着脚尖从窗户往里瞅。 这窗户外头,是一个铁栅栏,看得见明显的锈迹,栅栏内是个玻璃窗,奇怪的是,玻璃窗不同于栅栏,也不同于这整栋房屋的整体灰色,显得清晰明亮,像是不久前才被擦拭过。 房屋里没开灯,所以她是看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 即便如此,一眼还是看不太清屋内状况。 因着窗台的格挡,她只看得见屋内部分场景。 视线最角落,能看见关死的门,门前头,还抵着一台高高的书架,这个书架朝外没多远,还有另一台书架,第二个书架前面靠下方,似乎有东西。 她如此判断,是因为一本书大概从这个书架上掉落了,却未着地,斜倚着立在了书架前,明显的,这本书底下有个支撑物,她努力看向那个支撑物,可是一时半会儿看不清。 那东西是红褐色的,有个较圆的横截面。 那会是什么? 蓦然,因为较为靠近窗户的缝隙,她嗅到了一股铁锈的生硬味道。 但紧接着,她就识别出,这气味并不是铁锈,比铁锈浓烈得多。 当分辨出那气味儿具体是什么的时候,她也就辨识了出来,那个红褐色的横截面是什么了。 她的双目睁大,嘴唇凝成了o型。 下一时刻,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自窗户这里发出…… 迷迷糊糊的,方乐走在一条昏暗无光线,也无人的街道上。 街道一侧是民居,另一侧,还未开发,遍布着垃圾桶,他不由远离那些垃圾桶。 夜风带来一丝凉意,他抱了抱双臂,寻找着能带来温暖的光源。 终于,前方二三十米之外,他看到了一间屋子,屋子的窗户处,透着明显的光亮,那也是附近唯一有光亮的地方了。 那光亮,给了他指引。 他不由走了过去,来到了那扇透着光的窗外,本能地从窗口向里望去。 然而还没看清什么,眼前就是一黑。 再有意识时,自己就已经站在了屋子中间。 屋子中,有一个面部模糊的人,正跪在地上,向他苦苦哀求,求自己放过他。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觉得,那个人穿着很老旧。 身上的衣服,就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 求我放过他?为什么求我放过他? 他一侧脸,就看到了一面大镜子,镜子里站着一个人,正是自己。 但镜子中的那张脸,却在狞笑着。 冷漠、残忍、不讲情面。 不,这不会是他,他怎么会这么笑呢。 接着,他又看到了镜子里那个人手里持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刀,一把略略熟悉的刀。 下一秒,镜子里的人,挥动着那把刀,向着地面上苦苦哀求的人挥动过去…… —— 方乐一下子吓醒了,从干硬的木板床上坐起来,发觉浑身汗透。 湿漉漉的。 四周看看,是三面光秃秃的墙壁,还有一扇铁门。 他很快意识回归。 自己做噩梦了,他正在公安局留置室里,作为杀人嫌疑人被关押着。 只是,为什么做这种梦呢,梦里的房子是怎么回事,那个跪地向自己哀求的,又是什么人? 梦是现实的一种映照。 方乐突然联想到了这句话。 当然,这种映照也存在着畸化的概率。 无心再思索这个梦,他扒着铁门栅栏呼喊看守的警察过来,问:“现在几点了,曲队在不在局里?” 看守警回答:“早上八点半,曲队长应该去办案了吧。” “那能不能麻烦你去一队那里,找一下小萌,如果曲队回来,让她转告曲队,来见我一趟……” —— 局长办公室。u看书ww.uukashu 一大早,曲卿就对李海汇报阿诚被害案的最新进展。 李海的眉头拧了起来。 方乐携带的那把匕首上,有余承海的血液,而他的衣服上,还有迸溅上去的血点,那些血,也是余承海的。 这就意味着,方乐不止涉嫌杀害了一人,而是两个人。 当然,这到目前为止,还仅是猜测。 他抬头问:“针对余承海的搜索,展开了吗?” 曲卿点头,说:“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在那一片儿展开调查了,只不过,那里摄像头安置得不多,事发又在深夜,能找到目击者的概率很小,而且如果余承海是被绑架了,可能已被带出到其他地区甚至出了蓝海市。” 李海想了想,说:“实在不行,发动群众,以及地方派出所等单位协查举报吧,说不定能找寻到绑架的蛛丝马迹。” 当然,也可能是大海捞针。 不过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曲卿正要告辞离开,李海桌面的固定电话响了,他接完后,神色凝重,说:“110说,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什么命案,在哪里?” 曲卿出于本能发问。 李海看着她,缓缓说:“就在你们要寻找余承海的那片地区。” 什么?! 一百二十 凶手是想做什么…… 曲卿抵达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封锁线包围,而且周遭围了一堆群众,指指点点。 她微皱眉,不过也很无奈。 看热闹是人们的天性。 大何跟小韩迎了上来。 两人早已在这里了,他们原本在负责对余承海的搜索,命案发生后,在曲卿指示下,正好就近赶过来,加上在地方民警协助,封锁了现场。 只不过,现场发现人的大声尖叫,吸引了不少的路人,在报了警后,聚集的路人也就越来越多。 “具体什么情况?” 曲卿问两人。 大何解释:“是一个早上出门遛狗的大婶报的案,她的狗跑到案发的房间外吠叫,她到窗户那里,踮脚往里看,就看到了一具尸体,无头尸体。” “无头尸体?” 曲卿立马慎重起来。 两人点头。 说起来,最近一次发生断头案,也正是遭遇方乐的那一次,可惜后者现在正作为嫌疑人身陷囹圄。 她不动声色,又问:“勘验完了吗?” “没有。” 对着话,三人已经来到了那间屋外。 曲卿抬头看看四周环境,咦了一声,说:“这间房子怎么回事?” 这是间唯一的平房,两边都是至少六七层的居民楼,而且这平房的占地面积,和居民楼的占地面积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间平房霸占了原本属于一栋楼的建筑空间。 虽说这不是繁华地带,不是哪个地方都开发过了,但独自出现这间外观破旧、好似是存在了几十年的房屋,也太离谱了。 这算是超级钉子户了吧? “去查屋主资料了吗?” “我安排过了,师姐。” “那就好。” 此刻,技术中队的头子马辉出现在了房屋门口,做了个可以进来了的手势。 三人戴上了手套,套好了鞋套头套进了屋子。 屋子内部空间面积并不大,不到四十平的样子。 门只往内开了一半,曲卿进门,往门后探视了一眼,才发现门后就抵着个书架,挺高,看上去也挺沉的。 因为材质像是红松的那种硬木,而且书架的下面几排,都塞满了书。 入口地面就有几本书,像是那个书架上掉落下来的。 再往前几步,还有另一台看着是同款式的书架,这书架横向有两三米长,接近两米高,马辉等人还有法医组的人都是从书架两边绕行着勘验的。 曲卿鼻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她绕过了书架,一下子理解到血腥味儿的来源了。 这第二台书架前的地面上,倚靠书架坐倒着一具无头尸体,看上去是男性。 尸体正前方地面上,有一大滩喷溅出的血液,不仅如此,从脖颈处自然流溢出的血液,也将尸体的大半个身体染红了,恐怖无比。 尽管如此,从少量没有沾染鲜血的地方,还是能判断出死者衣服很破旧。 而在死者周遭,还有着一些或许是掉落下来的书籍,这些书有的落在了身上,有的落在了血泊里,部分地阻挡住了血液曾经的流动。 而死者切断的脖颈处,还斜立着一本书,像是被替换了的死者的脑袋,挺诡异的。 尸体和鲜血之外,不远的地方,有一张桌子,桌上有茶杯茶水,糕点,也有着几本书。 仿佛,是死者生前正在读书,结果遭受了袭击。 曲卿看向法医钟洁,问:“钟姐,死者尸表有什么具体讯息吗?” 钟洁粗略判断:“从尸僵程度和尸斑看,死者死亡了一天以上,头颅几乎是被齐颈切掉的,切口较平整,不过不是一次性切掉的,大约是凶器的重量、长度有所限制导致的。” 也即,是凶手拿着凶器,对着死者的脑袋反复切割才完全切下来的吗? 小韩听得浑身一哆嗦,不由摸了摸自己脖子。 大何也撇了撇嘴,言简意赅:“残忍。” 这之后,钟洁让手下去把死者身上掉落的书籍挪到一边,反正现场已经被拍照取证了,然后用运尸担架将尸体运出了房屋。 曲卿观察尸体原先所在的地面,书籍被清理开的地方,发现一处干涸了的血迹处略微鼓突,她弯腰细看,才发现那是因为血迹里有东西,她叫过来马辉,用镊子将那东西夹出来,一识别,发现是一枚钥匙。 她心一动,吩咐大何:“后头把这个钥匙去和门上的对照一下。” “是,头儿。” “马专家,麻烦你做一下鉴定,看看这钥匙有没有被配过留下的痕迹。” “明白。”马辉也应承。 此后,这室内似乎就没有更多可以查的地方了。 这是个大单间,根本没有卧室,床很简陋,就放置在角落里,距离案发的书架很远,床上被子平整,没有被动过的样子。 此外就是窗户玻璃那里很明亮,地板是瓷砖的,很干净,此外再没有别的了。 而地面上根本没有被提取脚印留下的检材标识,也就是说,案发后,凶手曾拖过地。 不过,现场勘验是个精细的活儿,涉及到各类微观鉴定,说不定后头能提取到其他有用检材样本呢。 曲卿不想干扰到马辉等人的后续勘验,带着大何小韩又出了门。 现在,首先是需要确认受害人身份。 不久,小韩接了个电话,汇报说:“师姐,房管局的说这间平房登记人叫余波。” “yu波?哪个yu?” “人字头的余。” 这…… 大何立马叫了声,快嘴说:“姓余?不会和余承海有关吧?还是说,这个死者就是余承海本人?不会吧。” 余承海怎么会穿着这么破旧,来这种屋子里呢。 但余承海的确又是疑似在这片区域里出事的。 这个平房,又恰巧和那辆停靠的迈巴赫,以及阿诚的出事地点都不算远,处于中心地带。 曲卿想了想,判断说:“之前调查余承海,我们搜集过他的具体资料,前妻早已和他离婚,带着孩子移民海外,现在已经找寻不到联系资料,他的现任妻子和他一直无子女,余承海应该没有直系亲属了。” “不过……去房管局和户籍单位,更具体查一查这个余波是谁吧,看看,是不是就和余承海有关。” “明白。” 三人一阵奔波,就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 余波,就是余承海的早年名字,这间屋子是余承海过世的父母遗留下来的。 而案发那一片儿,原先是个城中村,十多年前被旧城改造了,承建方之一,就是余氏建设。 也即是说,余承海利用自己的财力和权限,刻意让那间旧屋没有被推翻改造,保持了旧貌。 那么那个死去的人,莫非真的是余承海? 曲卿立马联系局里,请鉴定的人将死者和余承海之前被从余氏庄园提取到的dna样本去做对比,uu看书 ukahu 此后,马不停蹄赶回案发现场附近,分派人手做走访调查。 重点是访问平房附近的小区居民,据有些长期居住在那一片儿的人说,那间平房,白天没看见开过,也没见过有人出入,但隔个十天半月的,偶尔会在半夜,从平房那里经过时,才能看到窗户透出电灯的光亮。 但无人可描述进入室内的屋主是谁,因为唯一的玻璃窗那里,里头似乎是被贴纸什么的蒙住了,看不到屋内什么情况。 玻璃窗之前内部是被蒙上了的? 曲卿赶紧赶回现场,进入了屋子,来到窗户那里细看了一会儿,发现了在窗玻璃的内面角落,有一小块儿枯黄的被粘贴住的纸张,她灵光一闪,做出了判断。 “这里,在内部曾粘贴有旧报纸那类东西。” “但现在,蒙住窗户的纸却全被撕去了,而且,玻璃被擦抹一新。” “纸张不太可能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余承海自己撕的,这和居民们对屋主风格的描述不一致。” “但要是凶手、或者死去那个还未确认身份的人做的,为什么?难道是想刻意让人注意到这里,能从窗玻璃外头,看到里头的无头尸体?”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干脆作案后将门保持打开呢?” 曲卿环顾室内,下了判断。 “不对,凶手这么做,一定出于有另外的因由,‘他’想表达某种特别的讯息……” 一百二十一 密室,又见密室…… “凶手想表达特殊讯息?师姐,什么意思啊?” 曲卿的话让大何跟小韩都一阵懵懂。 曲卿未答话,原地扫视整间屋子。 大单间,整体一览无余,出入口只有两处。 那扇唯一的窗,那道门。 曲卿先走到了窗户面前。 现在仔细看,这扇玻璃窗样式很老旧,并不是那种插栓的窗户,它有双页,靠着一把普通的锁锁住了,拽住那把锁往后拉,双页窗和窗框之间,只有一个小小的长三角缝隙,中心最宽处也就一指多宽。 这窗户由内部锁上的话,除非打破玻璃,否则就算有锁的钥匙,也根本开不了。 而且,这锁上的锈迹明显,像是很久都没被人动过了。 窗户往外,房子外头,还有一个大约猫咪才能钻进钻出的铁栅栏。 也就是说,这扇窗除了可以让路人看到室内状况,无其他作用了。 曲卿再来到门面前,据第一时间出警抵达的刑警队员的表述,这门一开始是锁着的,用万能工具开了锁后,却并没有简单打开,是费了些劲,往内推了一阵才推开的。 曲卿屈身,站在了门口对应为玄关的位置。 她让小韩去还没完全撤走的技侦那里要来了个放大镜,开始照地面,很快发现了两种轻微的痕迹,都是磨痕。 一种磨痕,是直线向的,和门垂直,另一种磨痕,则是种扇页型。 两种痕迹,有一部分重叠了,而且扇页型的磨痕,不少程度地覆盖了第一类磨痕。 曲卿心念一闪,忽说:“走,再去问问那位报案人。” 听那位遛狗的大婶更仔细地描述了通过窗户的所见后,曲卿又快速返回了案发房间。 “师姐,您到底想查什么啊?”小韩忍不住问。 大何也说:“是啊,头儿,报案人说的没什么啊。” 曲卿站在室内,门附近的位置,无奈说:“你们没发现,现场其实是个杀人密室吗?” “密室?” “对。” “钥匙被抛进了血里,在尸体旁边,门是怎么锁上的?就算凶手配了钥匙好了,但对比报案人的目击证词,以及鉴定人员的遭遇汇报,这道门被打开前,门后面当时其实是被紧贴地抵着一个大书架的。” “这书架至少下面的格子里都塞满了书,加上硬木的材质,沉重无比,凶手将死者脑袋取走,到了室外以后,怎么操控着将门内的沉重书架拉扯到紧贴门内边的程度?” “而窗户那里,又是无法进出的。” “所以凶手想告诉我们的就是,这是个杀人密室,而且,是个真密室,否则‘他’就不必要搞出来书架抵门这套把戏了。” 两人一琢磨,的确是这个理儿。 可是…… 大何挠头说:“凶手为什么这么麻烦搞出这种事啊?” 小韩也说:“是啊,莫非是想炫耀?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不在地面上写,这是密室,你们来破解吧……这样更有挑衅性的话呢?” 的确,这是个逻辑违和点。 曲卿想了想,忽说:“不,或许凶手有这种打算,但比较隐藏,所以我们还没有发现。” 曲卿说着,看向了两个书架、地面,以及那张房间内唯一的方桌上,看向这些地方所有的书。 大何很快理解了,说:“头儿,你的意思,是凶手将遗言什么的,写进了某本书里?等着我们去主动发现?” “不排除这种可能。” “所以,仔细翻找现场的每一本书,但注意,翻找完以后,要把每本书还原到原位,就是现场被发现时的大致状态。” “明白。” 三人开始排查这房子里的书籍,且分派了任务。 小韩负责门后头那个书架和地面的书。 大何负责尸体倚靠的那台书架上的书,曲卿负责方桌上,以及尸体旁边地上的书。 由于尸体坐倒的地方流了一大滩血迹,曲卿还让大何小心些别踩踏到那些血,而这样一来,大何只能稍微将那个书架往后拖了一小段,以给自己立足的地方。 他看着地面一不小心就可能踩上去的血,撇了撇嘴。 曲卿先来到方桌前,一一打开那些书。 这些书,都像被不止一次翻过,除了没有卷页,枯黄感很明显。 七八本书,看封面和书名,内容杂乱,但基本都是些修身养性相关的。 书的旁边,还有一个崭新的记录本子,可惜里头没有写任何内容。 曲卿推断,死者(或者常来这间屋子的那个人)生前的打算应该是阅读桌面上的这些书,并记录一下阅读心得的,可是什么还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杀害了。 她将桌上的每一本书都从头到尾翻了个遍,一无所获,书页里没有任何用笔书写的文字。 她不得不丢下那些书,正要返身去翻看地面掉落的书,瞅到什么,猛然停了。 她快速拿起那本什么都没写的笔记本,仔细看最上面,发现那个本子的第一页,其实是被齐根撕掉了的。 这个本子,少了一页纸! 不仅如此,在第二页上,凑近仔细看,还有轻微的文字凹痕。 也就是说,曾有人在第一页上,写了什么字。 于是,她猛然转身,对大何跟小韩吩咐说:“先不要看书的内容了,找寻一个写过字的纸张。” “啊,找纸?” 两人虽然不解,uu看书 ww.uukashu 但也开始在书架以及地面各处搜寻起来。 没有。 大何不小心踢到了一本书,将那本书踢到了干涸的血泊里,他道了个歉,正想弯腰去取,曲卿忽然叫停了他的行为,自己伸手将一本原先就在血泊里的书拿了起来。 这本书,大概就在死者曾经坐在的位置旁边,由于很早就被浸透了鲜血,所以有接近一半的部分,被血给黏贴住了,打不开。 这是本讲述佛学,开导人生的书,从封面可以看到戒贪嗔痴那些字样。 当然,这不是曲卿关注它的原因。 这本书明显比其他的书鼓突了那么一小点儿,很明显,其内藏着某样东西。 曲卿让小韩取来一个证物袋儿,将这本书连同那个本子一同放了进去。 接下来,三人又花费了半个多小时,走流程翻查了一遍所有其他书籍,确认其内没有藏着夹层物,才离开了现场。 回到分局后,曲卿第一时间将那本书送到技术室做鉴定。 技术人员小心将书里被凝固血液粘住的地方揭开,发现了里头一个像是自制的信封。 信封仅有十厘米左右的长度,四五厘米的宽度。 信封上没有任何图案、打印文字,只有三个已经因为鲜血浸泡而略略变形了的大字: “认罪书!” 曲卿当即就一愣…… 一百二十二 来自1个杀人嫌犯的自白 “请务必将信封里的信纸小心取出,我们需要看到里头的文字。” 在技术室对鉴定人员如此嘱托之后,曲卿回到了分局一队那里,正想召集队员探讨一下案件的事,一直留在队里的小萌忽过来说,方乐请她回局里了的话,就过去一趟。 留置室里,一直惴惴不安的方乐把住铁门栅栏,渴求地问:“怎么样,曲队,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他毋庸置疑,是被诬陷栽赃的,只要查到那个栽赃陷害的人,他的清白就有望恢复了。 曲卿摇了摇头,说:“还没具体进展,不过……又出了桩新案子。” “新案子?” “一个人,在一间屋子里,被杀害了,头颅被取走,而且,现场被刻意布置成了一间密室。” “什么?密室?” 方乐又震惊,又迷惑。 而曲卿说着那些话的时候,刻意盯着方乐看。 方乐的表情符合无关人听到此类案情的时候的表现。 曲卿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我们还在核查死者身份,其他的,有待调查。” “李局也很关心你的这个案子,所以,你不用担心,耐心等待吧。” 曲卿干巴巴地说完,径直走了。 方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他从曲卿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似是防范,似是警惕,又似是担忧。 难道,她是害怕,那个新案子,也和自己有关? —— 技术室里,信封里的纸张已被取出,可惜由于纸上的字是用钢笔写的,被鲜血浸润下有些渲染开了,需要进一步技术处理才能完全还原。 而在曲卿要走时,马辉却叫住了她,说:“曲队,这是法医处送来的死者的衣物口袋儿里的东西,你看看对你们有没有帮助?没有的话,就先存到物证处了。” 死者身上的东西不多,除了打火机、一小包纸巾、用来擦汗的手绢,就是钱包、还有一个刀鞘。 刀鞘? 曲卿吃了一惊,率先拿起那东西,立马生出一个联想。 而拿起了钱包的大何也啊了一声,手指指钱包内的东西。 曲卿接过来钱包一看,明白了。 钱包的夹层里,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儿的合照。 而另外一层,还有几张烫金的名片。 名片上清晰地刻印着一个人的名字: 余承海! 用此名字去对照照片,就会发现,那是余承海还没有离婚、没有发福时和原配妻子以及儿子在一起的全家福。 莫非,死者真的就是余承海? 三人都一时震惊,小韩脱口说:“姓余的真的死了?难以置信,谁杀了他?” “先不要下这个判断,”曲卿摇头,“有可能,是凶手刻意将能代表余承海身份的资料留在了他身上,来误导我们。” “毕竟,死者的头颅被割去了,无法做面部识别。” “所以,我们先等到dna鉴定之后,才进一步论证。” 半个小时后,之前吩咐过的对比死者和从余氏庄园得来的dna检材的任务有结果了。 高度匹配,dna数据可以做同一认定。 除非余承海还有个双胞胎,否则死在那间房子里的人,绝对就是他! 三人之前都想过余承海可能已被害,但现在具体证实后,还是觉得非常突兀。 那个他们警方耗费了数周也没找寻到具体罪证的余承海,余氏集团总裁,就这么被害了? 而且,是割头之刑! 谁会那么做?单纯杀人,又为何要搞得这么麻烦? 小韩说:“师姐,余承海的手机没带在身上,会不会是他认识的人做的,或者他手机里有什么资料对凶手不利,所以拿走了?” 曲卿摇头,说:“先不要猜测这些了,等那封信里的内容出来,再说吧。” “毕竟,那才是凶手真正想留给我们的讯息……” —— 小半天后,曲卿见到了那个被复原了的信里的完整内容,震惊不小,在后头李海主导下开的案情分析会上,在做案情讲述时,将信用大屏幕投放了出来。 信的内容很白、很简单。 “我是余承海,这是我的认罪书。” “是我亲自杀害了秦义仲律师。” “我恨他,他导致我的集团受损数百亿资产,又一直和我作对,所以我就设计除去了他。” “具体就是利用无人机,释放电磁波诱导他心脏病发。” “这个办法,并不能做到百分之百成功,但概率很高,而且那个人就算没死,也无法用这个告我。” “大致过程,就是先让我的保镖阿诚施放无人机,悬空在2106房子的窗外,等着秦义仲熄灯后走到窗口那里。” “无人机悬空时长有限,所以必须有其他的预先安排。” “在蓝天宾馆其中一面正对的方向上,大约百米以外,有栋高层的居民楼,在同样的第21层某房间里,我设置了一个可以自动远程取景监控和发送视频信号的特殊摄像机,uu看书 ww.uukanshu 摄像机镜头正对着2106的窗户,阿诚在1606根据摄像机传给他的即时视频,判断释放无人机的适当时间。” “我在17号晚11点多的时候,坐车来到了蓝天宾馆楼下,根据阿诚给我中转过来的视频讯息,我通过屏幕看着秦义仲站在窗户那里,按下了释放电磁波的开关。” “我成功地杀害了秦义仲。” “但是在后面秦义仲的遗孀许莲来公司指控我的刹那,我悔悟了。” “我很后悔,我不该杀人。” “所以我在那间象征着我的过去的屋子里,祈求到了审判。” “我希望,我的死亡可以终结掉这桩案子。” “警方可以将我的认罪书公之于众,你们不必再查了。” “认罪时间:7月7号,晚23点20分。” 让所有人都看完并消化完这些信的内容后,曲卿讲述说:“根据信里的描述,我们的确在那栋原始产权归属是余氏集团的中高档居民楼第21层房间里,靠近窗户的地方,发现了一台特殊摄像机,那间房一直没有对外售出,显见余承海谋害秦义仲,是蓄谋已久。” “认罪书的字迹也经过了鉴定,证实是余承海自己所书写的。” “虽然凶手的身份没有在信中有任何暴露,但从动机上,我觉得可以初步认定为复仇。” 一百二十三 戒贪戒嗔戒痴戒色皆杀…… 动机是复仇? 局长李海插话问:“这个动机推断,依据是什么?” 曲卿解释: “首先,是所谓的认罪时间,晚23点20分。” “秦义仲就是死于17号晚间的23点20分的。” “余承海的尸检结果表示,他的死亡具体时间,很可能是和提前一天被发现的阿诚的死亡时间近似,都是在晚11点多的时候。” “两人的死亡时间段同时和秦义仲的近似,这不会是巧合。” “他们同一天晚上,先后被杀,而且,根据我们的还原,余承海遇害的现场被发现时,应该是一间密室。” “密室?”有人脱口问。 曲卿点头,说:“至少,是凶手刻意将现场布局得如同一间密室,这也和秦义仲的被害案有标志性的相似。” “另外,夹着那封认罪信的,是一本佛家讲述人性罪恶,引导人向善和赎罪的书籍,凶手刻意将认罪书夹在这本书里,不会是随意选的。” “砍头还是古代对犯人的一种刑罚,譬如针对杀人犯,将头砍掉,取走,非常像砍头的刑罚。” “我看过第一手的现场照片,尸体被发现时,那本书就掉落在尸体坐倒的地方,紧挨着死者,不排除凶手曾将那本书放在死者腿上,好让我们第一时刻发现。” “综合起来看,这桩谋杀,宣教意味明显,是种典型的仪式性复仇。” “当然,也不排除是凶手刻意想给我们制造这样的假象。” 曲卿暂停了一下,李海看看其他人,问:“你们对曲队的判断,有什么看法吗?” 所有人都摇头。 李海再次看向曲卿,问:“还有别的吗?” “有。” 曲卿迟疑了下,才继续说:“之前杀害了阿诚的那把凶器,被证实和第二名死者余承海的颈部断面上的斫痕吻合,而且,余承海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和匕首配套的刀鞘,上面残留的指纹……证实是在押嫌疑人方乐的。” 所有人都知道,方乐和李海的关系,所以,没人说什么。 李海在众人注视下,好半天才咬了咬牙,说:“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管嫌疑人是谁,什么身份……小曲,对于此连环命案的具体侦查,往下都交给你了,我不会对你做任何指示,也不会有任何介入。” “好了,散会……” 会议散去,曲卿心情万分沉重。 她不想去怀疑方乐,任何熟悉的人,都不想去怀疑他。 可是流程使然,怀疑是排除法的必须步骤。 于是,方乐再次被提审。 曲卿放出一系列现场照片,以标准的审讯犯罪嫌疑人的口吻质问: “方乐,这个地方,你去过吗?” 那是屋子的照片,外观照、室内局部照都有。 方乐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曲卿的冷脸。 他直觉性地感到,曲卿对他的态度,比前面的时候冷硬了。 难道,他之前的不好预感应验了? 强忍着心头思绪的翻涌,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说:“没见过。” “你仔细回想一下,或许你见到这间房子的时候,是深夜。” 方乐还是摇头:“的确没印象……看这房子的状态,是郊区的房子吗?” 曲卿未答,继续问:“方乐,前天晚上,就是5号,你说你跟踪余承海和阿诚,而余承海去到的地点,就是这间房子里,你说自己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方乐苦笑:“我的确没有印象了。” “那么,如果你杀害了余承海,是不是也会没印象?” 曲卿的口吻,突然严厉。 方乐一惊,脱口说:“余承海真的被杀了?” 阿诚被杀,余承海失踪,再到曲卿给他提及发现了新的命案,方乐就有种直觉,没想到应验了。 “方乐,不要转移话题。” “余承海死前,在凶手的胁迫下,写了一份认罪书,认罪书里特意标明的留言时间,是23点20分,而这也正好就是秦义仲被杀害的具体时间。” “秦义仲具体的死亡时间,只有警方的办案人员,以及当夜犯案杀人的人知道。” “而犯案的两个人,阿诚和余承海先后遇害,除了凶手从余承海口中逼问出行凶时间,就是另一种可能了,凶手本身就知道秦义仲的遇害时间。” “另外,余承海遇害的白天,你就亲自去过余氏总部大厦,和余承海本人发生过言辞的争执。” “你有着充分的杀害余承海的动机!” 一连串的质问,来自于平时被自己视为队友、朋友,乃至是诞生了异性好感的人,方乐只觉得心口的血液往前涌,脸上火烧得厉害,涌生出一股强烈的悲愤感。 “曲队,你真的觉得,我会杀人吗?”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我在你的眼里,像一个杀人犯吗?” 方乐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很傻,也很情绪化。 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是头一次感受到,被人误解,冤枉,是这么难受的事,那仿佛你被最不想被背叛的人背叛了、遗弃了。 这种悲愤感,合着这一两天里的担惊受怕,噩梦连连,让他一时间情绪失控。 “方乐,你给我老实点儿,现在是队长在问你的话,而不是你问我们。” 大何忍不住走到审讯桌前,拍了一巴掌桌面。 方乐梗过脑袋,不是不敢对视,而是无言的愤怒。 曲卿看着这个少见的不再平和的男子,暗叹一声,放缓语调,说:“我们怀疑你,不是凭空想象,我对你说过,现场被刻意布置成了密室,和秦义仲被害案相似,这也是只有凶手和警方才能知道的情报。” “而你那把匕首的刀鞘,在余承海被害的现场找到了,就在他的衣服口袋里。” 这—— 方乐略怔,不过很快就辩驳说:“如果真凶想嫁祸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完这句,他垂下头去,不愿意说任何话了。 “把他带回去吧。” 曲卿只好这么吩咐。 将方乐送回留置室后,大何忍不住吐槽: “瞧瞧,瞧瞧刚才那小子什么态度,真的觉得挂上一个顾问的名头,自己就真的是警察了。” “别说了。”曲卿喝止了手下。 小韩略犹豫,怯声说:“师姐,大壮哥,方乐真的会是凶手吗?” 大何瞥了他一眼,表情古怪,说:“你小子平时不是最不跟方乐对付吗?难道他现在成杀人犯了你不高兴?” 小韩遭受了侮辱一样提声说:“那不一样好吧,我是看不惯他,他又不是个警察,平时却老围在我们身边转,可是……可是指控他杀了人,这不是一般的罪名,总该有更充沛的理由吧?” “再说,将阿诚、余承海两个人命案关联起来的,只是那个刀鞘,要是……要是有人栽赃嫁祸,刻意放的刀鞘到另一个现场,这也说得通啊。” 的确。 杀了人后,凶手本人将物证遗留在现场,也太蠢了。 “而且,方乐之前进行过血液检测,测出了致幻类药物成分,和他一早的供述也吻合啊。” 大何挠着脑袋,不愿意被驳倒,想了半天,忽说:“也可能是,方乐先杀了余承海,但刀鞘被余承海偷偷捡起,藏到了自己裤兜里,好作为指控证据,至于……至于那个药物,是他后面自己故意服的。” 原先静听两人争吵的曲卿别过头来,问大何:“为什么这么说?” 大何思路明澈,兴奋地说:“头儿,你想啊,方乐说自己是被打晕的,但是这个打晕,真的是那个所谓的真凶干的吗?” “会不会,是格斗高手阿诚临死前一个反击,击晕了方乐,致使方乐好几个小时后才醒过来,仓皇逃离,后头在自首前,为了圆谎和迷惑警方,而服了那些药呢?” “你这些都是猜测。”小韩不甘心自己被驳倒,不过也找不到话来推翻大何的猜测。 曲卿这才摆手说:“好了,好了,都不要乱猜了,继续调查案情,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的是,曲卿安排了大量人手,去到案发现场附近区域走访,调查,搜寻所有可以被找到的监控,都排查不出一星半点儿的可疑人物情报。 那个凶手,作案以后没留下半点儿痕迹,仿佛凭空出现又消失了。 而作为案件关键部分的那颗脑袋,也没被找寻到。 这还是在将方乐作为嫌疑人的前提下,广泛搜集了他来自首前所有可能去到过的地区之后,所得到的结果。 而在警方调查的空当里,方乐一个人在留置室里,想象着外头的一切,更加不安…… —— 警方的侦查过程有条不紊,uu看书 .uukanshu却进展匮乏。 余承海的尸检结果出来了,他身上没有新的伤痕,毒检正常,也即没被人下过药。 那间屋子里也只发现了余承海一个人的指纹、毛发,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加上铺开走访调查无结果。 杀死余承海的人就像是半夜的一个幽灵,神秘地出现并杀害了他,再将现场制造成一个密室,又带走了死者头颅,留下了胁迫余承海写出的认罪书。 而最后一点至关重要。 根据认罪书的内容,余承海大概率估算出自己写完信后会被杀害,又为何要遵照着凶手的意思写出来?又是什么人,可以让这个曾混过黑.道,又叱咤商界20年的余氏集团老总跪地求饶呢? 只是因为凶手使用了匕首胁迫? 又为何,余承海进入自己的旧宅,反思过往的时候,阿诚不在身边,所在位置距离那间屋子直线有数十米之远?是谁让阿诚等在那里的,余承海自己吗? 种种猜想,以及线索的缺失,使得这桩案子谜团重重。 它大概只有一点好处,就是为上一桩秦义仲的案子结案。 但是余承海和阿诚被害案不告破,上一桩案子的谜底也就无法公诸于世。 总之,这一天夜色落下的时候,案件调查毫无突破…… —— 一百二十四 指认现场是落实罪刑必须的步骤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你让我做的事,我都照做……” “包括把我的命拿去……” 地点,又回到了那间屋子里。 “他”看着地上哭泣求饶的男子,心中一股莫名的舒爽。 “他”终于让这个沾染罪恶的人,忏悔自己的罪行了。 只是,除了愉悦感之外。 为何还有一种解释不清的排斥感? 右手里的沉重,让“他”抬手去看,就看到了手里攥着的一把硕长的刀。 “他”吓了一跳,本能想将刀子丢弃,可那把刀就像是黏在了手心里一样,怎么都甩不脱。 “你想抗拒自己的命运吗?” “这个人犯了莫大的罪刑。” “至少是四起杀人罪……” “他罪有应得,本该受到惩罚。” “你是正义的,你的行为,是被允许的。” “因为,你是‘罚罪者’。” “你是‘罚罪者’……” “‘罚罪者’……” “‘罚罪者’……” 三个字如同魔音,在房间里不断回荡。 慌张下的“他”环顾四望。 空间里,忽然出现许许多多的镜子。 每面镜子里,都是另一个他。 那些他手持匕首,纷纷用同样的口型重复那三个字。 “罚罪者……” “罚罪者……” “罚罪者……” 啊—— “他”一声长长的尖叫,终于崩溃了。 那些镜子连同其内的影像,应声破碎…… 方乐猛然坐起。 四周空间昏暗,隐约看得见对面空无一物的墙壁。 身底下是干硬的床铺。 他的意识,回归了现实。 浑身湿透,心跳的加速一时不能平静。 他无疑,又做噩梦了,同样元素的噩梦。 他为何会做这种噩梦? “罚罪者”是什么? “至少四起杀人罪”,又是指的谁? 跪地求饶的,又是谁? 难道,是—— 联想到了什么,方乐猛地色变。 不行。 他必须主动出击了,不能被动等待,别的人找寻到答案…… —— 一大早的,留置室外,方乐如愿见到了曲卿。 “曲队,我想随你们,到案发现场。” 曲卿一怔,略警惕,问:“你想做什么?” 方乐眼神迫切,说:“我想知道,第二桩案子,就是余承海被杀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想返回现场看看。” “返回现场?” “对,你们不是会让犯罪嫌疑人返回现场,指认犯罪过程吗?如果真的是我杀了人,我可能会记忆起来杀人经过呢。”方乐尽量让自己姿态坦诚。 曲卿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早晚会走的程序,就点了头,说:“我去申请手续……” —— 这一次,方乐没有得到任何优待。 一出留置室,他就是双手被拷着的形态了。 出分局,上吉普车,都是如此。 一路的押解过程中,也没有任何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和他说话。 终于,来到了案发区域。 案发过去已经一两天,大规模的围观现象当然是没有了。 但鉴于封锁线还在,所以一旦有警车抵达,还是会有附近群众观看,指指点点。 方乐下车之前,陪着押解的曲卿往他双手上套了一层布。 方乐略略感激。 在这个大白天,站在案发的那间屋子外,方乐隐约觉察到一种熟悉感。 当然,这种熟悉,是不是源于曲卿在之前审讯过程中给他提供了屋子的外观照片,就不好确定了。 看守现场的派出所民警将房间门打开了。 之前发现的那把钥匙,被证实就是这道门的钥匙,而且没有被配过的痕迹。 可惜的是,由于被浸泡在过血液里,一些鉴定方面的微检测,已经没有办法进行了。 不然可能从钥匙上发现某些有用情报呢。 一进入门内,方乐就被两台一前一侧,高高的东西给遮挡住了视线,像是两台单面书架柜的背面。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发问。 此刻,唯一陪着他进来的,只有曲卿和大何小韩三人。 曲卿解释:“门后侧这台书架,在门被打开时就紧贴在门的内侧,开了门锁后,才被推开到了一边。” 原来是这样。 方乐低头看看几本散乱的书籍。 这几本书,大概就是书架被推动过程中,掉落下来的了。 然后,他绕过了横亘在前面的第二台过人高的书架,环顾四周。 窗户那里双页的玻璃窗内部上着锁,往外看是铁栅栏,不可出入。 由于是大单间,也没有其他可藏匿处或者是内外通道了。 原来所谓的密室,就是这个意思啊。 方乐看向了这第二个书架的正面。 地面上有一大滩血迹,血迹处,散落着一些书籍。 有的书籍上,沾染着明显的血迹,有的则还算干净。 显然这些书从书架上掉落的时间不同。 一些是血迹还未干涸的时候掉落的,一些则是血迹干了以后才掉下的。 这书架肯定不会原本就是在现在这个方位处的,没有人会将书架放在房屋中间距离门不很远的地方,因为这会遮挡屋子主人看到门那里的情况,这不符合一般人寻求安全的心理。 而血迹正前方,还有一张方形桌子,以及一把被拉开到了一旁的椅子,桌面上还有另外一些书籍。 方乐忍不住问:“曲队,死在这间房子里的人,真的是余承海吗?他当夜为什么会进来这种房间啊?” 虽然那晚他跟踪了余承海,但是身处于这房子内,还是觉得整体破旧,和余承海的身份毫无关联感。 除非是被外人绑架进来的。 曲卿负责任地解释:“这是余承海原名字为余波的时候,父母遗留给他的一间旧屋,他偶尔会来这里一趟,大概是忆苦思甜之类这一片儿原是城中村,余氏建设当初参与了承建工程,余承海就借机将这屋子保留了下来。” 那可就太讽刺了,本地最大房地产商,同时也是本市最大钉子户。 方乐看着那台书架,那滩血迹。 血迹中央,有一部分在干涸以后,被带走了。 显然,那里也是尸体曾经坐倒在的地方。 方乐回忆着曲卿给他展示过的死亡照,在脑海里模拟还原一具无头尸体背靠着书架正面,坐倒在那里的场面。 毫无联想感。 那么,就还原死者死亡之前的场面好了。 看地面上的血,有两类。 一类是死者脖子被割走后,直着上本身,由脖颈切面的血管处流溢出的血,先流经身体,再到了地面。 一类,则像是脖子被切割下来的当时,横向喷溅到地上的血液。 也就是说,死者生前,是被按着脖子在地面上,才切下了脑袋的? 方乐好奇问:“曲队,从伤口,也就是脖子的切割面那里,得不到关于行凶者的线索吗?” 譬如一些破案片里,查分尸案时警方总会说凶手分尸手法熟练,是医生屠夫剃头匠什么的。 曲卿迟疑了下,觉得这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解释:“从切口面,反映出行凶者手法熟练,而且,对人体骨骼构造有一定的熟悉和了解。” “切割脖颈,需要找寻到后脖颈颈椎骨之间的骨头关节,否则一把普通重量的匕首,是无法顺利将人的整个脑袋切割下来的。” 切割脖颈,需要寻找到后脖颈上的骨头关节…… 方乐手抖了抖。 想象着那种行凶画面,他毛骨悚然。 “曲队,现场没有别的发现了吗?” 单看这个现场,没法有效确认凶手的讯息啊。 小韩快嘴说:“凶手还把一封认罪书装在了一个信封里,又夹到一本书里,放在了死者腿上,可后面——” 接收到曲卿和大何两人凌厉的视线,他忙捂住了自己嘴巴。 有死者的“遗书?” 方乐也联想了起来,之前审讯的时候,曲卿的确提到过一句认罪书,可是他那时候难于接受自己杀人的指控,所以也没听进心里去。 他一时之间迫切无比,紧急询问:“曲队,那认罪书上找不到线索吗?” 这个也没必要瞒着,所以曲卿照实回答:“信纸信封上,没有留下任何死者之外的人的指纹,字迹证实是余承海本人的,信被夹在了一本佛学相关的书里,现场被发现时,那本书掉落在了尸体临近的血泊里,但我怀疑原先是放在死者腿上的,因为那样才更容易被发现现场的人看到,从而找寻到那封信,这也符合凶手宣教的心理。” “那……我能看看,那封信的内容吗?” 方乐看着曲卿,uu看书.uukanu眼神迫切。 他必须完整地知晓现场的所有讯息,不然这一趟就白来了。 他不是来指认现场的,因为自己根本不会是凶手,利用这个机会,发掘出案件核心讯息,才是要义。 曲卿想了想,侧头吩咐:“小飞,把内容念给他听。” “哦,好的,师姐。” 小韩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段段念述。 “我是余承海,这是我的认罪书。” “是我亲自杀害了秦义仲律师。” “我恨他……” 一段又一段。 方乐愣愣地倾听着这些话。 蓦然,脑海里一次又一次闪现出某些画面,仿佛被激活了某些记忆。 他的身体,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轻微哆嗦。 他的面部,也微微抽动,眼神恐惧而惶惑。 他终于,联想起了关于现场的一些关键场景。 他最不愿意联想起来,最不愿意去接受的场景。 猛地,方乐身体弯曲了下去,接着,就往侧面一倒,砰一下摔在了地上。 事发太突然了,曲卿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下一刻就跑上前,揽抱起了方乐上半身,焦急呼喊: “方乐,方乐,你怎么了?” 方乐双目紧闭,面部扭曲着,显然是晕过去了…… 一百二十五 我或许真的犯罪了…… 又是那间屋子。 在“他”面前的,依旧是那个跪地求饶的人。 不同的是,这次那个人在某种声音的要求下,开始念诵什么。 “我是余承海,这是我的认罪书。” “是我亲自杀害了秦义仲律师。” “我恨他……” 下一刻,场景转换,那个人以别扭的姿势跪趴在地,后身靠着书架,上半身前屈,面部紧贴在地面上。 有一种力量,促使着“他”左手按住了地上那个人的脑袋,虽然那个人貌似已经晕厥。 “他”持刀的右手,则将刀刃,抵在了那个人伸长了的后脖颈处。 下一刻,施压。 有血迸溅了出来…… 方乐猛睁眼。 抬头是雪白的天花板。 周遭是仪器,身下是病床。 这次,不是在分局留置室了,他在医院。 相同的是,手都被拷着,他一只手被拷在了病床的外扶手上。 一个护工见他醒了,急忙跑出去汇报。 不久,曲卿三人现身,一同来的还有医生。 医生做了初步检查,说了些常规性的话就离开了。 曲卿走到床边来,看着方乐,眼现关怀,温和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警花少见的温柔,可以融化冰水,然而方乐此刻的内心依旧一片冰冷。 他让自己上半身坐起来,扫视了下三人,对曲卿说:“曲队,我想单独和你说些话,可以吗?” 曲卿看向大何小韩,做了个示意,两人略略担忧加警惕地盯了方乐一眼,才离开病房,阖上了门。 “你要说什么,说吧。” 此刻她的语气,半点儿不像在审讯室里面对自己的时候。 病房里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方乐才喉头咕哝了下,声音干涩地说:“我或许,真的杀人了。” 曲卿眼皮猛跳了一下,强行抑制住内心升腾的波涛,尽量让语气平和,问:“为什么这么说,你回忆起来什么了吗?” 方乐摇摇头,说:“在那间屋子里,小飞念那个认罪书内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点儿熟悉,好像听到过。” “然后,然后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的杀人过程,和之前在那间房子里根据现场推测出的一模一样。” 换个阐述对象,方乐都会觉得,向警方的人主动坦白这件事,很傻。 但他就是需要一个人来倾诉倾诉。 他已经因杀人嫌疑,被关押了好几天了,每天都担惊受怕,内心煎熬。 他之前只是个普通人,还从没有经受过这样的事情,这种被全世界隔绝,被异样看待的事情,他受够了。 所以哪怕说出这些话来,自己身上的嫌疑会加重,他也想讲出来,不想忍了。 曲卿想了想,没做太多评价,只是说:“现在下一切结论,都还为时过早,而且你曾经中过致幻剂,不排除你是在药剂影响下,脑海下意识把所见所闻目击到的事情,进行了畸形化的处理。” “你好好休息吧。” 曲卿叮嘱了一声,离开了,大约是继续去调查此案件了。 方乐一个人呆在病房里,联想了好久。 曲卿的话,给了他一定启发。 自己被打晕,服用了致幻剂,会不会是那时候,将真凶所做的事,看成自己所做的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但他不愿去深想。 无论如何,不找到那个“真凶”,他身上的嫌疑就永远无法洗清。 可是从什么角度去找呢? 那间房屋内,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身份线索啊。 正苦恼间,病房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一道娇小的身影飞奔了进来,扑到了病床前。 “方叔叔~” 声音娇俏,定睛一看,不是可爱迷人的小萝莉林莜莜是谁。 而在小萝莉之后,还有两个人随着进来。 莜莜的妈妈,曲岚,以及自己的好基友,齐震。 齐震一进来,就跑到了病床另一边,双目一红,哭的眼泪鼻涕稀里哗啦。 “呜呜呜,哥,总算找到你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呜呜~~” 方乐的苦思愁绪,一下子让这小子的表现给搅闹走了,苦笑一声,先问:“胖子,你们怎么找到这里了?” 方乐曾请求过警方,不要将自己出事的事,告诉住在自己家里的胖子齐震。 曲卿也肯定不会这么做,不然肯定横生枝节,所以胖子怎么找来的,比较奇特。 胖子哭泣中,粗略讲述了事由。 方乐被抓后,手机就暂时成了证物,没电后自动关机了,胖子不见方乐回家,又联系不到,就赶紧到分局来问,可分局的人什么都不告诉他,像是方乐根本没来过一样。 胖子怀疑,方乐是不是出其他事了,就到小区附近的派出所,报了失踪,派出所后头却根本没有给出任何调查结果和解释。 胖子就再次怀疑是不是跟分局有关,但他不是认为方乐被关起来了,而是怀疑是不是由于参与进了某个警方的机密任务,所以暂时无法和外界联络。 于是胖子就租了辆车,一直守候在分局门口,想等到方乐现身,或者是看到曲卿等警队里的人,好去问问。 可惜的是,等的时间过久,他在车里睡过去了,等被什么动静惊醒,看窗外,似乎有刑警队的车开走了,他下了车,警车已经不见了,来不及追踪。 胖子此刻下定了主意,他想起了一个也算认识的人,陈爱花,她会不会知道什么呢? 于是有轻度社恐的胖子,决定进去警局,去向搭救过他的陈女侠搭话。 当时陈爱花正在窗口那里忙着咨询的工作,胖子犹豫不决,却有一位女士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越过了他,隔着窗口和陈爱花熟稔地打着招呼,还问及了方乐的事。 两人就是曲岚和她女儿林莜莜了,然后陈爱花也看到了呆站在不远处的胖子,开口搭话,接下来就是三人间相互认识,然后确认了大家共同的事情——寻找失踪的方乐。 陈爱花提供了一个关键讯息,不久前她看见方乐疑似被戴着手铐在曲卿等人同行下,出了分局,但更多事情就不明了了。 于是三人决定去寻找方乐。 曲岚去问留守在队里的小萌曲卿的去向,小萌守口如瓶。 出来分局,曲岚尝试给妹妹打电话,好半天接通了,但曲卿言辞模糊不愿回答,可曲岚这位擅长联想的大作家已经从手机那头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判断出曲卿正在一辆救护车上,她威胁妹妹要是不告诉她方乐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带着小侄女儿挨家医院的去找人。 没办法,曲卿才说出了要去往的医院。 当然,三人找到了医院,见到了曲卿后,也没能快速见到方乐,因为方乐正在被救护。 是在警方先见了醒来的方乐以后,才容许三人探视的。 所以现在在门口处,还可以看到娃娃脸小韩不情不愿地抱着双臂守着,显然不太乐意师姐给自己安排这个看人的活儿。 听了这些曲折过程,安抚了哭泣的胖子,方乐一只手抚摸着小萝莉的脑袋,抬头问曲岚: “岚姐,莜莜怎么也来了?” 曲岚无奈解释:“又到周末了,小丫头想找你陪她玩儿,我打你电话不通,问卿卿,她也不说,莜莜缠着要见你,我只好带她来找你了。” 看着林莜莜那灵动的目光,方乐一阵感动。 他还是有人关心的。 林莜莜摸着他的手铐,问:“方叔叔,小姨什么都不告诉我和妈妈,叔叔你犯了什么罪吗?” 不忍心让小丫头听到过于残忍的话,方乐只好说:“叔叔跟警察有些误会。” “方叔叔,莜莜相信你,小姨他们一定是冤枉你了。” 小萝莉声音响脆地宣布说。 方乐有心逗她,说:“那要叔叔真的是个顶天的大坏蛋呢?” 林莜莜挠了挠头,忽说:“那莜莜就亲自抓住叔叔,把叔叔送到公安局。” 这个不按照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思维出牌的回话,让方乐尴尬了下,哑然失笑。 他倒是忘了,这个小丫头自小最崇拜的就是自己小姨,还立志长大后也当警察呢。 “小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岚看了看病房门口处的小韩,低声问。 方乐犹豫了下,摇头说:“总之比较麻烦,你们不用管了。” 曲岚只好不问了。 倒是胖子更伤心了,又哭起来。 “呜呜,哥,要是你真的被判了罪,我就——” “好了,好了。”方乐无奈打断了胖子的抒情。 探视完毕,曲岚一句会常来看方乐,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让曲卿或是小韩转告她,三人才一同走了。 一直守着的小韩重新关上了病房门…… —— “你们,有没有谁,将事情泄露出去了?” 分局里,一队办公室,所有人都站成了排,接受曲卿的言语加眼神质疑。 曲卿不得不表现出严厉来,因为出了变故。 不知怎么回事,余承海遇害,警方的人成了杀人嫌疑犯的消息,被暴露在了网路上。 余承海遇害还好说,他身为一个超大型集团的老总,每天需要自己亲自处理和抉择的事情,有很多,一连几天不现身也联系不上,不论是公司中下层,还是高层,肯定会议论、联想,从而诞生“谣言”。 余氏庄园那许多的佣工、家仆就不说了,在一开始余承海失联以后,担忧丈夫的去向,一直在派人私底下打探的余承海的妻子也说不好会不会做过不该做的事,说过不该说的话。 何况,在证实余承海已经遇害之后,警方按照程序已经将他的死亡告知给了其妻子。 但对于警方的人成了杀害余承海的嫌疑人的事,会暴露却很古怪。 曲卿不得不首先怀疑队内办案的人,是不是哪个口风不严,或者手不老实多点了几下鼠标。 面对队长的严厉眼神,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对视,但也没人承认自己违反条例泄密了。 好半天,一只手举了起来,是个在队尾的人,偏向于内勤的队员小萌。 有着单马尾辫,十分清纯的一位女孩儿。 “你说?” 曲卿视线转过去,语气的严厉却没有平缓下来。 小萌畏缩了下,才鼓足勇气说:“队长,我觉得,可能是网友们自己联想和猜测的。” “怎么说?” “最开始的讯息源,是两幅照片的对比图。” “一副是之前一张秦义仲的妻子许莲带着人来分局门口,要求我们惩罚凶手,捉住余承海的时候,那次有许多记者在,队长您也出来劝阻,方顾问后头也出现了,那次被记者拍到了照片。” “另一幅,是没多久前,方顾问在案发现场区域下了车后,双手被束缚着带进去那个房间指认现场的照片,这个应该是附近居民传上去的。” “两幅照片有人对比认定是同一个人,于是就有了警方系统的人成了杀人犯的说法。” “加上之前余承海被害的传言,不知是谁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说成了警方系统里那位杀人犯杀害的就是失踪了的余承海的说法。” 经常留守在分局里的小萌多有关注网络犯罪类新闻,这件事,也是她第一个发现并告知给曲卿的,所以她的说法,可信度很高。 不过—— 现在网络上对造谣传谣打击很严,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却被组织捏造在了一起,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单纯的网民干的,有点儿牵强。 所以曲卿吩咐:“小萌,你争取查一查,最先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新闻源。” “好的,队长,我一定尽力。” 很少被单独分派调查任务的小萌很高兴地应答。uu看书 ww.uukansh 这之后,曲卿姿态温和了下来,一队整体的紧绷感才慢慢消失,大家也都舒了口气。 曲卿去局长办公室那里,将此情况对李海汇报请请罪。 这是突发事件,李海也不好责怪什么,只是表示,既然网络上已经曝光了,这件案子必须尽快查明才行。 市里在余承海被杀的事实确认以后,其实是又招他去开过会的。 虽然这次没有再提什么限期破案的事情,但市里的意思也很明白。 必须尽速、尽早地查出真相,平息舆论。 余承海的出事,已经给余氏集团造成了新的动荡,多方面的动荡,警方压力山大。 而且,市局里已经决定成立新的专案组,由市局领导亲自牵头调查。 虽然如此,在移交之前,分局也必须做好充足的前置调查才行。 而且就算后头移交了,案件发生在分局管辖范围内,分局的调查任务及对应责任也是最大的。 而这,还只是麻烦的开头。 没多久,曲卿接到了留守在医院里看守着方乐的刑警成员的汇报,说是医院告诉他们,有人尝试打探一个刚被送进来的病人的情况,怀疑就是在打探方乐。 那些人的具体相貌? 光头,体格健壮,戴墨镜。 曲卿立马生出一股不好的联想…… 一百二十六 被盯上了怎么办…… 到医院查方乐的人,光头,健壮,戴墨镜。 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余承海那些保镖们。 根据之前针对余承海的资料汇总,这个人是属于那种对于敌人和对手狠辣,但对自己人非常护短懂得拉拢的人,颇有昔日混迹道上时的遗风。 现在他被杀害了,而且被传是被警方系统的人杀害了,那些保镖们肯定不可能个个忠心,但总有那么一帮,会产生为主子报仇的念头。 如果方乐被他们找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余承海本人被“私刑”处决,被那些人抓到的方乐,下场也不会好,甚至会更糟。 所以曲卿万分紧张,立马安排人到医院内外暗中严密保护,同时联系医院,一方面对病人的资讯保密,另一方面,如果可以出院了的话,马上通知给警方。 这天深夜,曲卿打算安排将方乐转移回分局,几个小时前,医院方面汇报方乐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可以出院了。 而夜里街上人车都比较少。 那些光头壮汉来探查过一次了,没有发现方乐在这里住着,所以这次的转移,应该万分保密、安全才对。 即便如此,曲卿还是几乎使用了队内全部人马,且行动前都到枪械库领了枪械,使用了正规的押运车。 晚上11点,原本关上的医院正门开启了,方乐被套着头套,拷着手铐押了出来。 头套透气性并不是那么差,但他心头的压抑感却浓烈无比。 与此而来的,还有浓烈的恐慌。 他不知道现在身周有多少人,但听脚步声,至少十几个。 这大约是押解重刑犯的时候,才会有的阵仗吧? 之前胖子和曲岚及小萝莉林莜莜来探视,给他制造的温暖感消失殆尽。 冰凉的绝望感,重新涌生心头。 他有一种,自己的未来将不可掌控的恐惧。 但他也只能在押解者的催动下,被动地往前迈步。 听动静,应该是来到医院外头了,因为他听到了押解车辆预热的发动机声。 押解者让他朝前走登车,方乐正想靠近过去,变故突生…… —— 啪啪啪—— 毫无预警的枪声出现在了临近,停在押解车旁的几辆警用车,车窗玻璃被打碎。 押解的总指挥曲卿本能大喊:“袭击,寻找掩护!” 警方所有人第一时刻寻找遮掩物,押解的行动暂停。 隐约看到了袭击者在黑夜里的动静,警方开始还射、反击。 然而这时候,一辆大巴车突然开出,阻挡了警方的射击,并且向着警车的车群撞击过来。 第一撞击目标,就是最中心的押解车辆。 大巴车准确撞击上了押解车,两辆车撞击处同时变形,可见力道之大。 警方的新防御阵型还没有展开,又有一堆摩托车扎堆出现,马达和轮胎的高速转动使得街头的这片儿地区热闹无比。 这些摩托车都是一车两人,前面的负责开车,后面的则是枪手。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人向警方的中心投放了什么短粗的东西,那些东西滚落在地后,很快释放烟雾。 是烟雾弹! 烟雾弹的投放量很多,几乎覆盖了整个地区,它的快速产生,弥漫了所有人的视线。 曲卿不得不命令所有人向医院那边撤退,小心还击。 可是在烟雾里,什么都看不清,方向都不好识别,那些摩托车手又神出鬼没,加上噪音,使得所有警方人员只能被动防御,连开枪都不太敢,不是怕打不准,而是怕伤到自己人。 总之一片混乱。 等摩托车集体远去,烟雾大致飘散走,视界初步可辨识,指挥者曲卿才发现一件糟糕的事情。 方乐不见了…… —— “等一下,等一下——” 烟雾中时,方乐被一只手拉动着,被动行走。 等周遭的动静小了,他才觉得不对,他走的方向,似乎是远离医院那边的,如果是转移撤退,不该是撤回到医院里吗? 拉着他的人停了,没有回答,那只手松开了他。 而下一刻,轻微的咔嚓声后,他手腕处的拘束感消失,手铐掉落在了地上。 方乐一把扯下了蒙着脑袋的头套,向四周看去。 这是条没有灯光的胡同,昏暗无比。 在自己正前方两三米之外,有个好像蒙着面的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雕塑。 唯有那双黑夜里的眼睛,万分鲜明。 方乐心头陡跳,脱口问:“你是谁?” “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吧,方乐?” 对面的人,像是使用了某种物理硬件变声器,声音古怪无比。 “你什么意思?” 方乐皱眉…… —— “啊,队长,找到东西了!” 半个小时后,曲卿带着人来到了一条几十米外的碎石子地面的胡同里,手电筒集体照过去,就看到了地面上的头套以及手铐。 看到这两样东西,曲卿当即就是一愣…… —— “对不起,李局,这是我的责任。” 第二天一早,搜查无果的曲卿,去向分局局长李海请罪。 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李海无奈说:“不怪你。” “按照你的汇报,劫持者准备充分,枪械、烟雾弹还有作案用的车辆都齐备了,uu看书 .ukanh你们将人转移之前,没有得到任何预警,而且你们也不是专门的武警队伍。” 即便如此,曲卿还是自责无比。 李海正色问:“犯罪分子们,有没有遗留下明显的物证、线索?” 曲卿说:“那辆中巴车的牌照是假的,车像是二手车,恐怕不好查,其他可供分析的还有子弹和弹壳,以及烟雾弹的残骸,对了,我们击毙了一名敌人。” “击毙了一个人?”李海眼一亮,提声问。 “对,光头,墨镜。” “余承海的那些保镖?” “貌似是的。” 李海站起走了几步,忽停下说:“落实死者身份,还有那些枪械的来源,然后给我一份综合汇报,这件事我必须尽快报给市局才行。” “因为他们不久前就要求,让我们将方乐转到市局去接受审讯。” “这帮子人,真的是胆大包天,连警察都敢攻击,余氏集团看来得好好查查了!” 曲卿犹豫了下,忽说:“局长,事情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李海一脸不解。 曲卿拿出了一张照片,是那条胡同里,地面的头套和手铐的取证拍照。 看到这两样东西,李海眼神凝聚。 如果真的是余承海的人干的,这两样东西的出现,就非常不正常…… 一百二十七 躲藏的滋味半点儿不好受 “外头怎么样了?” 方乐见老胡从外头回来,赶紧问。 老胡摇了摇头,说:“不太好,方先生,现在路面上都有警方的人设卡,您估计得在这里躲一段时间了。” 方乐苦笑。 事情真的是越来越糟糕了啊。 可是,他不得不如此。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前夜,他和那个蒙面人的最后对话…… —— “现在,方乐,你是自由的,你有两条路可选。” 黑色中,发出古怪声音的蒙面人如此说着,使得氛围更加诡异了。 方乐内心发毛,却不得不问:“什么两条路?” “第一,你往回走,回到警察那里,被押运进警车。” “第二,联系你最可以信赖的人,先躲藏起来。” 方乐的思绪很快,说:“当然是回去了,我为什么要躲藏?” 这个年代,没有永远抓不到的逃犯,逃得了一时一刻,到被抓的时候,你身上的刑期半点儿都不会减少。 这绝对是个昏招。 对方一阵冷笑,笑得方乐很不自在,也很不痛快,他不由嘲讽说:“要是换了你,你会躲吗?” 对面的笑声戛然而止,干硬地说:“当然。” “可笑,我又不是你,我根本没有犯罪,没有杀人,我才不会躲呢。” “问题就在这里。” 一刹那,对方的声音又理智无比。 “有没有犯罪,有没有杀人,不是你说了算的。” “是警察,是检察院,是法院。” “律师在这种事情上,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方乐坦然说:“那还不是一样。” “你觉得一样,是因为你认为,只要你没犯罪,他们就不会定你的罪刑。” “可想想看吧。” “现在的嫌疑人,只有你一个人,指控你的证据链是完整的。” “这件案子,闹得很大,不论是警方、检察院还是法院,都面临着确定凶手尽快结案的压力。” “你觉得,在这个重物证轻口供的年代,你有办法撇清自己的杀人嫌疑吗?” 方乐低头,咬了咬牙。 他无从反驳。 现在的真凶,行凶后根本没有留下半点儿可调查的证据。 他是唯一嫌疑人,物理证据确凿,犯罪链条完善。 对方的声音继续蛊惑。 “我再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晓的常识吧。” “你牵涉进去的这桩案子,影响面很广,市局肯定会让分局将案子的主导权移交过去。” “当然,为着后路,市局可能不会过度参与进实际的调查,但他们可能引导案件的调查走向。” “譬如,对你严加审讯,让你尽快认罪,他们对你根本不熟悉,对你不会有任何怜悯可言。” “譬如,将你移交到市局里的拘押室,不让分局你的熟人过多接近你。” “甚至依照流程,你会被送进看守所。” “想一想吧,你觉得刚才袭击警方,想把你劫持走的人是谁?你没有怀疑是余承海的人吗?” “余承海毕竟混迹道上多年,人脉、资历、财力俱全,你无法保证,自己到了看守所,不会有谁被买通,对你做出什么事。” “所以,现在不是你有没有犯罪的问题,而是会被怎么对待的问题。” “当然,你也可以说,我这些推测,都是无稽之谈,都是将事情向最恶劣的角度去设想。” “你相信你的队长,你的局长,甚至还没见过面的那些司法者。” “但是,你就宁愿,被动去接受未知的命运吗?” “你就愿意,自己的命运走向被别人把控,被别人主宰吗?” “这是个赌局,你将如何去赌自己的命运,将由你自身来决定……” 方乐回过神来的时候,对面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彻底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的内心,却充斥着无尽的矛盾挣扎。 他应该相信曲卿的,他应该相信局长李海的,他也应该相信,大何小韩那帮子队友的。 但是,他不可能去相信所有人。 参与办案的人一多,级别一高,不可预测性就会多。 市局派来参与办案的人,对于他的态度,会比曲卿等熟人更加冷淡,更加不讲情面。 而且,他不会认罪,按照流程,会被送进看守所待审吧? 看守所里,会给他单独安排一间屋子吗?会不会有何其他嫌疑人接触的时候?余承海的妻子、保镖集团要真的是买通了哪个犯人,想报复他怎么办? 恐惧,无限的恐惧。 对于被定罪的恐惧。 对于被关进看守所、乃至监狱的恐惧。 对于被余承海的人报复的恐惧。 种种恐惧之下,使得方乐暂时性的失去了理智,跑动起来。 等他回神的时候,已经在半夜敲响了独居的老胡的门。 老胡就是一开始盯梢许莲的时候,给他开车的那位司机,而且在自己在证券公司的时候,一直为他开车。 老胡当然不算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但胖子齐震没见过多少世面,还住在自己家里,他现在身上连个手机都没有,只能回去家里找胖子,这肯定不现实。 还好,方乐赌对了,老胡接受了他的求助,连夜将他转移到了另一处机密地点。 好像是一处登记名不是老胡本人的房产,是老胡转业后的战友的房子。 那位战友不在蓝海,就将房子委托给了老胡看着。 等将方乐安置在新房子里后,老胡当即对方乐鞠了个躬,道歉。 “对不起,方先生,都是我不好。” 方乐一愣,很不解。 老胡解释:“那一夜,要是我不把你一个人丢下,开车离开,你可能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老胡临走前,交给了方乐一个看着较笨重的手机,说:“这是设备加密了的电话,比较安全,上面有我的联络方式,后面如果有任何问题,紧急联络我。” “多谢你了,胡叔。” 亲切感一上来,连称呼都改变了。 老胡呵呵一笑,说:“方先生,我还是习惯你以前对我的称呼。” 好吧…… —— 回到现在,方乐已经在这间房子里,呆了一天多了,他吃不好,睡不好,连窗帘都不敢拉开,门外头有轻微的动静,都可以把他惊醒。 这种如同老鼠躲避在捕猎的猫的心情,uu看书 uuknhu 实在是糟糕透顶。 而现在,来偷偷看他的老胡又说,外头街面上查得很严,明显是针对他的,方乐心情就更差了。 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带着红丝的双眼,老胡说:“方先生,您别担心,我多少还是有些门路的,后头会想办法把你送出蓝海市,蓝海市靠山临海,就是最后将您送出国去,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需要大量的、提前的安排,所以您最好先告诉我,想不想离开蓝海,彻底逃脱警方的追查才行。” 方乐一阵的犹豫,根本下不来任何决断。 他现在心里脑子都乱得厉害,只知道盲目地躲藏起来了,却根本连下一步怎么做都不知道,甚至一直紧绷的神经使得他连思考这个问题的欲.望都丧失了。 所以他苦恼地回复说:“老胡,我先想一下,再做决定,可不可以?” 老胡只好说:“好吧,但方先生,您最好快些做打算。” “因为我也把握不好,警方有多久会调查到您在这里。” “您留在蓝海一天,就会多一天的风险……” 老胡走了,方乐天人交战…… —— 分局技术室内。 子弹、弹壳以及烟雾弹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看着这些结果,曲卿震惊无比。 她必须将这个发现,尽速告知给局长李海才行…… 一百二十九 模拟还原现场,重构场景 一模一样,几乎一模一样。 两天后,在老胡的机密安排下,方乐离开了蓝海市城区,到了郊区,一间房子内。 这间平房,距离最近的人烟很远,临近一座不大的山。 这是曾经的护林员所住的屋子,所以里头通了电,具备最基本的生活条件。 而房子内,不论是中间的桌子、椅子,角落的床,还是两台近似的书架,都和案发现场很相似。 不但如此,这房子原先那扇窗户颇为老旧,现在被打破了,重新按上了一个双扇的玻璃窗,外头也添加上了铁栅栏。 而且,原先这里是水泥的地板,为了仿真,也临时换成了瓷砖地面。 要说唯一有不同的,就是门的样式了。 不过方乐对门并没有硬性规定,只要能关上就ok了。 真难为老胡在两天的时间里,就找寻到了这样一个房子,并照着图上还原得如此相似。 方乐对老胡道了谢,老胡再三叮嘱他小心谨慎,才离去了。 一个人留在这间屋子后,方乐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之前去过的案发现场的所见所观,睁眼后,开始从细节去还原现场。 桌椅的位置,有些些许的错位,更正。 第一个书架位置也要调整。 第二个书架……算了,门那里的书架暂时别管了。 然后是书的问题。 桌子上,原先放了几本书,还有打算用来记心得的本子。 接着,需要一个关键道具。 ——假人。 这个也在之前的图纸上标注好了。 余承海一米七八的身高,体重较胖,老胡不知是不是从农家那里买到的材料,先制作了一个长而细的麻袋,麻袋的下方分别有三处被剪开并缝合,灌注进粮食后,就得到了类人形的双臂和双腿的部分,上面“脖颈”那里又用绳子缠紧了一圈儿,脑袋的样式也凸显了出来。 方乐将这个较重的假人较为吃力地搬运到了那张桌对面有着靠背的椅子上,做成假人正在读书准备写字的模样。 到此,案发之前的现场模样,应该已经完美还原了。 方乐的意图,是让自己代入凶手及受害者的双重身份,完全重构整个犯罪的过程。 首先,凶手走进门的过程。 这里可能性很多。 1,凶手有钥匙; 2,余承海主动开的门; 3,余承海之前忘记了关门; 4,凶手对于撬锁别有心得,能不留下痕迹,也不被屋内聚精会神看书的余承海听到动静。 如果是1、3、4,是凶手私自进的屋子,开门的动静没有惊到余承海,且房屋中间的那台书架,原本就在那里遮挡着门口的视线,那么凶手可以安全绕行到中间书架的一侧,靠近距离中心书架不很远的桌子这里。 问题来了。 椅子在桌对面,正对着门口方向,余承海彼时应该正坐在椅子上,也即他抬头就看得见从书架侧面拐出来的人。 这种情况下,余承海会防御,甚至惧怕,会奔逃,会紧急联络在外头的阿诚,现场应该会凌乱,留下搏斗痕迹之类。 可并没有。 除非,那刻余承海并不在座位上,而是正来回走着,凶手寻找到了一个余承海背对着“他”的机会,突袭下上前制伏住了余承海。 不过,余承海是来读书静心的,为何还要在室内徘徊着那样走来走去呢? 不太说得通啊。 莫非,是他当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正站在书架前继续选书? 这里的话,也有两种情况。 1,余承海看到了凶手,毕竟凶手只能从侧面出现来突袭他。 没有留下搏斗痕迹,是因为凶手身手很高明,将余承海简单就制服了。 2,是余承海恰巧没有看到,比如,被手里拿出的一本书挡住了视线,或者弯腰去捡一本掉落的书籍,凶手趁机上前将其制服。 但按照着选书的思路,其实书架可能原先是在靠内面墙的位置,紧贴着墙面的,也即选书的时候,余承海恰巧是背对着门那里的。 问题是,这样的情况下,凶手撬锁进来,或者简单的推门进来,会不会很容易惊动到余承海呢?难道是有一台书架靠内部的墙,另一台书架立在了房屋正中遮挡了视线。 或者,还有种可能,余承海彼时的确是背对着门口方向坐在椅子里的的(虽然很违和),凶手在作案后,将椅子调整到了对面,连带桌面上的书和本子都调了个头,以此误导警方思考方向? 可这是基于空想的猜测,无法证实啊。 方乐摇了摇头,将所有分叉开的如同杂念的思绪先收拢起来。 根据以上的场景综合分析,凶手在未得到余承海允许的情况下,进门来行凶,可能性太多,变数也太多,成功概率难以保障,凶手如果一开始就是来杀人的,不是上策。 毕竟窗户那里原先是有窗户纸的,行动前,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头具体情况。 那么,就换另一种思路,凶手的进入,是得到了余承海允许的。 这情况下也有很多前提条件。 1,凶手是余承海的熟人,知道他今晚在这里,这个人是余承海信得过的,就算突然到来也不突兀。 2,凶手是余承海约定要见面的人,所以其顺利进来了。 3,敲门的是阿诚,阿诚当时已经被胁迫了,凶手以此诱骗余承海开了门,或者凶手录下了阿诚的声音,将门骗开了。 这三个情况下,凶手都可以和余承海很顺利地近距离接触,余承海防备心低,袭击就很容易成功。 之后,就是行凶过程了。 而这个案子,最诡异的倒不是凶手怎么进门和制服余承海的,而是杀了人之后的所作所为。 凶手(方乐)将余承海(假人)胁迫(搬运)到了桌子和中间的书架之间隔绝开的地面上,让余承海(假人)跪在地上,uu看书 .uukanshu求饶。 之后胁迫了余承海书写那个认罪书(甭管是匕首架在脖子上,还是凶手掌握了余承海的其他把柄或软肋)。 在余承海写完认罪书后,将余承海打晕。 接着,先将认罪书放到旁边桌面上,将晕厥了的余承海面部朝下按在地面,一手按住余承海后脑,并寻找颈椎骨关节,找寻到后,另一只持刀的手顺利下刀。 这时候,鲜血会迸溅出来,溅到行凶者的脸上、衣服上。 不过这不重要,凶手大可以在行凶的时候带一个头套面罩面具什么的,避免脸上、手上被直接迸溅到鲜血。 总之,在受害者没有半点反抗的前提下,凶手将受害者的脑袋割了下来。 由于方乐仿真了过程,假人脑.袋被切.断后,“脖颈”处冒出一大堆的粮食。 再之后,凶手将无头的尸体背靠着放置在了屋子中间的书架边,将认罪书夹在了一本佛学类书籍里,放置在了半点不动弹的无头尸体腿上或者小腹那里。 咦,对了,凶手把认罪书夹在书里,不是怕认罪书掉落,而是怕脖颈处流溢出的血将认罪书直接浸染到,污染其上文字。 然后,凶手把脑袋带出去(这个不重要),回来室内,布置密室现场。 方乐心弦紧绷起来。 接下来的,才是这次作案的核心要素啊…… 一百三十 密室的效果怎么制造 制造出密室的效果,首先看一点。 ——房间内有没有非常规出入口。 譬如,密道、通风口、或者看上去不是出入口,但其实可以自由进出的通道。 方乐环顾四周。 玻璃窗那里仿照着上了锁,加上外头的栅栏,无法出入,不影响密室判定。 门那里,经报案者和现场发现者的综合表述,也是无法出入的状态。 毕竟,那道门合上后,没有半点可用缝隙,凶手没有任何有效办法,可以将书架在那之后拉扯到门后头紧贴着门内边,即便是再细的金属线也不行。 就算是有一种线细粗细和韧度都达到了要求,可以从门外将书架拉扯过去,也会在门缝里、书架上对应位置留下摩擦痕迹,很容易被鉴定人员发现。 所以门也不影响密室的判定。 接下来,是墙。 墙也不太可能,墙外头就是空阔的地面,余承海为着安全着想,不太可能在墙上搞出一道古装剧里的那种机关门来。 那就是地面了。 地面是瓷砖铺就,下方有地道? 可这个设想,无法被证实啊。 方乐苦笑,先将这猜想抛弃掉。 然后就剩下—— 方乐抬头,看到了天花板。 他蓦然想起来,不同于这间护林的屋子,现场那间平房,是斜顶的,内部往上有横梁,高度也不低。 如果有哪处屋顶其实是可以掀开和通行的,凶手作案后带着头颅利用事先布置好的绳子攀爬出去,收回绳子,将瓦片之类重新盖上,的确可以伪造出密室的效果。 而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怀疑天花板可否出入,甚至鉴定人员也可能一时忽略,尤其是梁很高的时候。 问题是,这个也没法去证实啊。 现在成为杀人在逃嫌犯的他,不可能再去联系警方以作求证。 可是不求证了这两点,往下的推想,可能都是无用功啊。 这时候,老胡给他的那个电话竟然响了。 这电话是卫星电话,信号不好的地方也能通讯,不过谁又会打给他呢? 看来电,也不是老胡啊? 迟疑了下,方乐决定信任老胡和这台设备,接通了电话。 谁知道,里头当下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哥是你吗?” 竟然是胖子齐震。 方乐吃惊下脱口而出:“胖子,怎么是你?” “呜呜呜,你没事,哥,太好了,真是担心死我了,呜呜呜……” 照例,这家伙又是一阵哭,估计是体内脂肪直接转化成水分了。 方乐一头黑线,忙安抚说:“我没事,你别哭了,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 胖子好一会儿才不哭泣了,说:“我不久前点外卖,外卖盒里夹着纸条,上面有fl两个大写字母,还有一串倒着写的电话号码,我觉得是你,就赶紧给哥你打电话了,不过哥你放心,我是用ip电话打的,层层加密,谁都查不出来地址的。” 胖子的电脑技术,方乐是相信的,这通讯是安全的,不过是谁给胖子送的联系方式? 只能理解成老胡了,可老胡找胖子做什么? 胖子接下来的话解释了老胡这么做的因由。 “哥,现在网上和大街上,都有对你的通缉令,不过弟弟是相信哥你不是凶手的,我来帮助哥查出真凶吧,哥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要不要我黑.进**系统里,帮你打探情报?” “哥,你一定不要拒绝我啊,呜呜,上次我被当杀人犯关进去,只有哥你信任我,帮我洗脱罪名,现在你糟了难,我也一定要尽我自己的能力帮你才行。” “弟弟没有别的本事,只有电脑还懂一点儿,上刀山下油锅,哥你一句话的事!” 胖子这家伙生性胆小,曾说过什么都可以帮方乐,犯.罪除外。 现在死胖子却打破了格言,可见意志决心之强。 方乐非常感动,眼角湿润。 不过现在也不是情感用事的时候,方乐想了想,只好说:“我告诉你一个邮箱地址,你给这个邮箱发一封邮件,不过你小心保护自己,什么内容都别回复。” “好的,哥,您说发什么内容吧。” “很简单,就四个字:房顶、地板。” “啊?哦,好的哥……” 胖子去执行后,方乐一个人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他告知胖子的,是曲卿的邮箱地址。 曲卿看到这封邮件后,如果将此和案子联系到一起,就很可能带队回去现场那里,查那间屋子的上下部分。 如果凶手真的是从房顶或者地板之下通行制造出的密室效果,那两处位置多少会残留下凶手行经的痕迹吧? 显得查案,不怕查不到人,只怕作案留下的痕迹过少。 只要痕迹充分,鉴定人员就可以展开特长,给一线办案的侦查员们提供各类线索了。 只是,方乐一直等了大半天,胖子也没有回信。 终于,胖子主动打来了,问:“哥,现在有帮助了吗?” 方乐忙问:“那你先说说,我让你去的地方,你看没看到警车经过,或者是一辆黑色吉普车?” 方乐让胖子发了信之后,就偷偷赶到案发区域,观察是不是有警察重返案发现场,要是有,可能就是邮件起到作用了。 可完全没有,不会是曲卿根本没有去看邮件内容吧? 方乐忙问:“对了,胖子,你发的邮件标题名称是什么?” 胖子回复:“哥你不是说要小心吗,所以我没管标题的事啊。” 方乐一摸额头。 不会是大队长将这个邮件当成垃圾邮件,给删除了吧? 实际设想一下,不排除这可能。 现在接收不到垃圾邮件的邮箱,几乎是没有了。 胖子大约觉察到了不对头,担心问:“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要不要再发一封?” 方乐想了想,无法保证曲卿是个会时常去看邮箱的人,或者是她的手机有没有安装对应app,或者关联邮箱来信的功能,这个办法,根本不保险。 咬了咬牙,他忽说:“胖子,你换种提示办法,不过,这次可能要冒点儿险。” “哥您尽管说,只要您说得出来,我一定去办……” —— 这两天,曲卿都忙碌无比。 她一直在市局领导下,参与对余氏集团的全面性调查,去拘押那些黑衣保安,搜查余氏集团所有可以藏匿人或物品的地方。 非法违禁物和违法行为倒是发现了一些,但是方乐的行踪,完全没有。 看着市局专案组的人大量将余氏的人成批次地押走审讯,她内心却没有半点儿轻松感。 方乐的行踪,才是她首要关注的。 不谈双方之间的私谊,方乐的失踪,是在她主持转移的过程中发生的,她责无旁贷。 不论方乐是不是杀人犯,有没有犯罪,保护他的安全,也都是自己的责任。 这也是当初,李海将方乐安排在她的队伍里的原因。 可现在,方乐去了哪里,半点消息都没有,协查通告和通缉令也都没有起到相应作用。 方乐,你是死是活,总该让我心里有个底儿吧? 曲卿苦恼无比,电话响了,打开一看,却不怎么敢接。 又是姐姐曲岚打过来的,而想必,曲岚又是替小侄女莜莜来问方叔叔下落的,她根本无法回答。 应付完了姐姐,并说近期不会回家睡觉后,曲卿挂断了通讯。 此晚,她是在分局休息室休息的,这样不论是有固定电话打来,还是召集队友安排紧急行动,都比较方便。 到半夜的时候,她才沉沉睡去。 而几个小时后,在另一个地方,却在发生着古怪的事。 余承海被害的那间屋子,四周依旧围着警戒线,但警戒人马已经大部分不在了,只有一辆地方派出所的车子就停在旁边,车里有地方民警执勤,以看守现场。 民警撑不住倦意,呼呼睡觉。 不知多久以后,大约过了凌晨,到了下一天了,外头忽然传出噼里啪啦的动静,把警车里的民警给吵醒了。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枪声,本能直起了上半身,细听了瞬间,再看向车窗外,松了口气。 好像是鞭炮声。 而除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没有其他动静了。 睡意被驱散,民警责任心上来,决定下车看看。 他小心翼翼下了车,接近了鞭炮声的来源,与此同时,向四面观察。 四周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些鞭炮还在响。 鞭炮一共两挂。 一挂就丢在车旁,另一挂,则距离房子不远。 这是怎么回事? 民警警惕心上来,忙开手电筒四处照射。 半点可疑人影都看不到。 谁做的?什么意图? 他有点儿神经质地四处看去,还大喊了几句,当然无人回应。 最终,他在离自己十米不到的地面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那东西不大,像是个手提箱。 外观新鲜,绝对不像被弃之不用的垃圾。 民警一下子联想到了什么,吓得后退好几步,赶紧向上头汇报情况…… 曲卿抵达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这个季节,也就五点钟出头。 她不由苦笑,出警真的是没个点儿的啊。 大何跟小韩也哈欠连天地走了过来。 原本只是个小事,有人或许是恶作剧,投放了两挂鞭炮,惊到了值守的民警。 但当那个神秘箱子被发现后,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即便到了现场,曲卿等人也距离核心地点远远的,让穿着全身性防护服的技术人员先上去检查、排除存在爆破物、有毒可扩散物质的可能性,再打开箱子。 所有远远看着的人,心弦都无比紧张。 好在,过了好一会儿,技术人员远远打了个安全的手势,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曲卿当即迈步朝那东西走去。 还没真正走近,就嗅到了一股略熟悉的香味儿。 这香味儿正是来自于那个被打开了的手提箱的。 箱子为何有香味儿? 曲卿来到最近处,才发现了原因。 这手提箱内部空空如也,但是箱子底部,有一堆黏糊糊的物质,香味儿明显是那东西散发出来的。 大何大着胆子用手触摸了下那些东西,感受了下,古怪地说:“植物油?” 植物油? 小韩也去辨识了下,不解地说:“师姐,真的只是植物油呢。” 莫非,是这箱子里曾装过植物油,底部破开,流溢了出来? 要是寻常状况下,的确可以这么去想。 但这个地方是命案的现场啊,还是半夜丢弃,箱子装植物油的事,也完全没听说过。 莫非,那两挂鞭炮才是重点? 曲卿直起身,说:“走,过去看看。” 三人来到了两挂鞭炮的位置。 一挂被丢在警车旁边,用意应该是惊醒警察。 另一挂,就在屋子侧面,靠近着墙脚的地方。 现在这鞭炮已经燃尽了,一堆碎屑。 小韩立马展开了联想。 “莫非,是有人想利用鞭炮,点燃植物油来破坏房屋?” 大何立马嘲笑他说:“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你可以具体试试,这砖瓦的屋子,说不定可以点着呢。” “你俩别斗嘴了。” 曲卿烦闷地阻止了两人,弯腰看向地面。 两人赶忙老老实实的,一同去观察地上。 什么都没有啊? 曲卿忽说:“如果那一挂鞭炮,是为了惊醒民警,这一挂又是想提示什么?” 为了让人注意到这间屋子? 那么那个手提箱,又是什么暗示? 手提箱……植物油……箱子里有油……带油的箱子……啊! 曲卿震惊之下,uu看书.uukanshu联想到了什么。 油箱……邮箱?? 曲卿抬手阻止了好奇宝宝韩小飞还未发出的询问,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快速点开邮箱的app,去翻查上次操作后的app“垃圾箱”,点开一封最近无任何具体标题的邮件,看到了其内的四个字。 “房顶、地板。” 曲卿念动,她终于理解鞭炮的暗示了。 第二挂鞭炮,要么是为了提示人注意地面,要么,是原本想投放到房顶上去的,可是投掷者臂力有限,失败而掉落了,这也是鞭炮就挨着墙根的理由。 她立马吩咐:“大壮,小飞,你俩联系技术中队,再次勘验现场。” “啊,再次勘验?师姐,查什么方面啊?” “查屋顶,查地板。” “哦,好的。” 虽然不理解意图,两人还是照做,去打电话联系了。 曲卿对那封邮件回复了一下,锁上了手机屏幕。 知道她邮箱地址的人不多,队里的人也不会耍这套把戏。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个专业本事欠缺,却偏好利用联想力来参与破案的家伙。 方乐,是你吗? 你还活着是吧? 你在哪里…… 一百三十一 男主和女主的嫌隙会产生在什么时候 案发现场的屋子重新被打开,马辉等人在利用器材鉴定瓷砖之下有无空洞或松软的部分,曲卿等人则在外等待。 一段时间后,马辉汇报地板查完了,曲卿赶紧进入,问:“怎么样?” 马辉摇头,说:“地面没发现异常。” “没异常?” “对,这地板明显是后来屋主人铺设的,和房屋的建筑时间不同,所以很结实、牢固,连个缝隙的地方都找寻不到。” 应该相信技术人员的判断,所以曲卿抬头,看向屋子的内顶梁。 地下可排除,那就只剩头上了。 马辉说:“这屋子的屋顶,需要从内外两个方面同时排查,内部要架一个人字梯,不然够不到,外头也要一个梯子协助好攀上房顶——” “等等,你说梯子?”曲卿猛然打断。 马辉点头,不解问:“怎么了?” 这平房的房顶太高了,单靠现场的桌椅根本不可能够到。 曲卿却心念一动,看向立在屋子正中间,有两米高的那台书架。 这书架(疑似)被凶手挪到了这里,不会真正意图是那个吧? 曲卿忽地完全理解了那封邮件里的意思…… —— 山脚空气清新,环境也很好,方乐却不太敢步出屋外去散步,生怕给谁目击到。 忽然,屋外有车子鸣笛声,他心一跳,从窗户角落透着玻璃往外一看,松了口气。 是老胡的车。 方乐走出来的时候,老胡正从车的后备箱里往外搬运瓶装水以及粮食便装食物乃至水果蔬菜,方乐赶紧上前帮忙。 “胡叔,搞这些东西来,是做什么啊?” 老胡解释:“又不知道你想在这里待多久,战略储备粮总要准备一些,我可是当过侦察兵,潜入过敌后的哦……我还带来了电饭煲之类电器餐具,反正这里有电,等我后面给你改造一下线路,搞一个电插座,然后你就可以简单做饭了,不过这两天你得吃凉的了,好在现在是夏天,应该没问题。” 方乐一阵感激,连忙道谢。 搬完所有东西,老胡问:“对了,阿乐,你那位朋友有没有帮到你?” 果然联系胖子的就是老胡,方乐简单点头。 其实老胡要是事先来征求他的意见,他是不会同意让胖子掺和进来的,但事实证明,有一个电脑高手协助,是个很便利的事情。 之后又将带来的东西规整了归整,老胡不打算久留,就要离开。 方乐送出门去,看着那辆车重新启动,但没两步方乐就在后头挥着手大喊大叫。 车子停下,方乐跑到了车前窗外头,对老胡提醒说:“车子一面漏气了。” 老胡苦笑:“快要到这里的路上就爆胎了,毕竟路况不好,扎到破碎玻璃渣了,好在也能开,等我开到了公路上或者是到附近村子后,再想办法找人修理吧。” 老胡走了,方乐回到屋内,看着屋内角落多出的储备食水,方乐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再挪到室外去。 案发现场的原貌是被他牢牢记在心里的了。 就着矿泉水吃了点儿东西,方乐开始枯燥地等待起来。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曲卿有没有看懂他借助于胖子制造的提示,有没有去排查案发屋子的上下。 愿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无法继续思考下去了。 一直等到了下午,胖子才打他手机高兴地说:“哥,回了,回了,那个邮箱里有回信了。” “太好了,把内容给我用短信发过来。” 不久后方乐看到了短信,内容很精简,只有简短一段话: “方乐,是你吗?” 方乐略略激动,简直有直接对这句话来一句: “对,我就是方乐,曲队。” 但激动归激动,现在联系曲卿,还不是上上选。 而几分钟后,胖子又转来了紧接着的第二封信: “那个提示是你做的吗?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方乐再也忍不住了,让胖子回复: “我很安全,怎么样,那间屋子上下有没有可以通行的口?尤其那两个书架上方的屋顶或下方的地面有没有暗口?” “情况比较复杂,一句半句解释不清,我们两个约个时间,私下见面谈吧。” 方乐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复,想了想才让胖子回信: “只两个人吗?” “对。” “在哪里?什么时候?” “你自己决定,可以临时通知我时间地点。” “那……那好吧,我到时候联系你,时间就今晚,不见不散。” 通讯完,方乐心头砰砰跳着。 他略略后悔做出这个约定,但他联想到了曲卿的音容笑貌,潜意识地觉得: 她是可以信任的。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提供思路,但必须借助于警方的力量和资源,才能有效验证,这也是他几个月以来作为挂名刑侦顾问的最大感受。 像一些影视剧或者小说里那样的,主角以个人身份展开调查,且总能调查到东西,那种事只是传说而已。 事实是现实里你不是警察身份想打探事情没那么容易,毕竟人人都有警惕心的,八卦的小区大妈不是处处都碰得见。 而且私人行动带来的危险性也是不可预知的。 从这个角度讲,他去和警花会面,是逃避不开的…… —— 夜里,曲卿接到了第一通邮箱来信。 “半个小时后,建设路金龙街112号,那附近有个广场。” 曲卿赶到时,发现广场上有不少的附近小区居民在,但仔细辨识每一个人,没发现和方乐相似的人。 枯等了十几分钟,第二通邮件来了: “中原路,文化宫门口,十五分钟之内赶到。” 曲卿有些无语。 如此再三,跑了小半个城区,都没见到方乐本人出现,她忍不住邮箱里回复: “方乐,不要再搞绑匪约见的这一套了,我只给你一个机会,你再说一个地点,最后的地点,我必须及时见到你,不然的话,我们的约见作废!” 过了好一阵,邮箱才有新的来信: “好吧,西城区,光明巷。” 西城区是片老城区,光明巷也半点儿都不光明,因为这里设施老旧,路灯都不充足,监控就更不用说了。 “我到了,你到底在哪里?” 曲卿手持着手机,边看着邮箱回复边在光明巷的主路上走动着。 “我就在你左手边的胡同岔路口里,那里站着个人影,你看到了吧?” 曲卿仔细一看,胡同中心,的确有个人倚墙站着,果然从视觉看极似方乐。 而且那个人手里还有着手机屏幕的荧光,显然正在用电话操作着发什么讯息。 曲卿强忍住激动,大步迈了过去,开口就说:“方乐,你还是——” 谁知她一句话没完,那个人影转身就跑,速度不慢。 曲卿追赶的同时,不得不用对讲耳机紧急联络:“去我进去的胡同出口那里堵着。” 她联系的是大何跟小韩,那两个人一直随着她的信号位置,不近不远地保持着跟踪,并带着其他人监控外围。 不久后,那个打扮极像方乐的人被抓到了…… 方乐脸沉似铁,大踏步进入车内,吩咐老胡开车。 一路上,他面色阴沉得可怕,胸口涌动着强烈的情感爆发冲动,偏偏这种冲动还不能真的爆发出来,必须强行压抑住。 那个被抓的人只是老胡找来的影视城龙套演员而已,一问三不知那种。 而他亲眼看到了那个人在胡同外头,u看书 .uukanshu 被曲卿和一帮子其他警察联手捉到。 可以想见,换了他自己,他早就再次身陷囹圄了。 之前不断模仿绑匪约见的方式,也都是老胡多次开口建议下他才照做了的。 在之前,他还觉得,那么做,是对曲卿的不信任,会使得双方间的这次会面沟通效果打上折扣。 现在看,他真是太天真了。 曲卿再和他熟悉,也是个警察,他则是从她手底下逃走的嫌疑犯,觉得她会额外对他优待,真的保守住和他之间的约见机密,这不过是个可笑的幻想而已。 这一刻,方乐深深地意识到。 他是匪,曲卿是警。 谈不上谁背叛谁,那是小孩子才会提出的话题。 但是,他和曲卿,和警方其他所有人,无疑已是陌路了。 往下,他真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所以,他最后用邮箱对曲卿发了封新邮件: “曲警官,我想我们已经没有第二次约见的必要了,再见。” 口吻冷淡,刻意拉开了距离,用词也是决绝式的。 不得不说,他心被伤到了一下。 不轻不重,偏偏却扎在了最为柔软的那一寸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逃走的那刻,就该让心彻底硬起来。 他是匪,必须真的去代入这个身份了…… 一百三十二 开动脑子,你也是大师 “方乐,别犯傻了,和警方合作,才可能解除你身上的嫌疑,你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学电视上那些自作聪明的主角,逃犯自己查清事实洗脱嫌疑的现实概率微乎其微。” “所以,回来吧,还可以算你投案自首。” 下一天白天,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胖子转来的曲卿的最新一封邮件内容,方乐将短信删除掉,又让胖子将那个邮箱弃之不用,不要再去看了。 虽然如此,方乐并没有半点儿发泄成功的快感。 因为他身上的其他心理负担,实在太重了。 现在和警方的联络渠道彻底中断,他已经完全不能知道,警方有没有从案发房间的屋顶或是地面查出可以利用的通道来了。 方乐想了想,决定继续前面暂时搁置了的思路。 ——他必须假设,屋顶和地表,没有可通行的出入口才行了。 这种情况下,现场就会变成一个“真密室”。 在方乐看来,真密室有两种,一,是像是之前秦义仲被害案里那样,作案者根本没有进入室内,就成功杀害了目标。 二,是凶手入室杀完了人,离开了屋子,从屋子外头来设计使得现场成为一个密室。 这次的案件,死者头颅被带走了,必然是第二种可能。 他回想着所知的这种密室的一些制造“常识。” 这类密室,必须借助一些道具式的小手段才行。 譬如窗玻璃那里,利用一些线制造的小机关,来从外头将窗户内部的插销带上。 问题则是,案发房间的玻璃窗,内部被屋主人设置了一个锁头,凶手是不可能从外围,将那个锁头锁上的,毕竟双页窗和窗框的墙体之间,只能形成一个很小的缝隙,手伸不进来,一般的机关也做不到把锁锁上。 话说窗户那里制造密室效果,根本毫无价值。 毕竟窗外就有铁栅栏,凶手作案以后,根本不会是从那里出去的,进来同样如此。 凶手只能从门出入。 方乐继续之前那次的模拟。 “凶手”杀完人后,提着“脑袋”离开到房间外。 从房间外想办法,让那台靠近门口的书架,紧贴着门内边。 这个可以在门被锁上之后做,利用丝线拉扯。 单这办法,缺乏现场痕迹。 也可以,在门锁上之前就让书架紧贴着门内边,并随着门上锁自主移动。 咦?这第二种办法可以办到吗? 譬如利用大块儿磁铁的吸附能力? 不,不,从外观上来看,那只是个木制的书架而已。 方乐苦恼起来。 要不就是玻璃水杯上的纸板效应,书架背面和门内边缘之间是最大化紧贴着的? 太理想化了。 而且也无法去证实。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啊。 会不会,案发现场还有其他重要痕迹或东西,是自己忽略了,没有在这个模拟现场还原出来? 方乐挠了挠头,焦躁起来,他不由怀念,没出事之前的自己,挂名刑侦顾问的他,只要脸皮厚起来,总能和曲卿一起混进现场去,近距离观察一切,在真实感的场景下,做一切可能的假设,发现一切可能的新线索。 不,我得冷静下来。 喝了点儿凉凉的矿泉水,方乐逐步平静。 他想到了一个超厉害的人的超厉害的能力。 ——记忆宫殿。 他自然不可能那么玄乎,把脑子当图书馆、计算机,但是尝试一下,总是可以的。 于是,他闭上双眼,屏息静气,陷入宁静。 还好,回忆起来了点儿什么。 当时随着曲卿等人“指认现场”进屋后,他发现门口地面上还有几本掉落的书。 这应该是靠着门的那个书架上掉落的书。 鉴于技术人员在开门时,曾用力去推动门,连带书架也被推开,所以地面上书掉落很正常。 而第二台书架,就是屋子中心的书架前,也有书籍掉落了下来,有些书掉落到了血迹上,有些掉落在了尸体上,甚至有本书,根据现场取证照片看,直接掉落在了死者脖颈上……书底下,血泊里,还发现了门的钥匙。 咦……等等—— 方乐猛然想起,他当时指认现场时,潜意识里觉得现场违和的一点。 那些来自书架上、掉落在地的书,有的书页暗红,血渍明显,纸页已被浸透黏连。 有的则还算新鲜,没被鲜血浸透,显然是血迹干涸以后,才掉落的。 也就是说,书架上的书籍,至少是分两次掉落(或者是被凶手搁放)在地的。 为什么会这样? 是凶手刻意做的吗?有何必要? 对了,那些离开书架的书,都是什么内容来着? 方乐再次努力去回忆当时的所见所闻。 那些书的书名,貌似很杂。 倒是那张桌子上的书类型比较单一,修身养性的居多。 像是曾.国.藩家书那类。 这个回忆,刺激了方乐的灵感。 他想起,那封认罪书,是被夹在一本佛学类书籍里的。 如果凶手想以此带来仪式感,使得复仇或杀人充满宣教意味,那么他刻意放在尸体身周的书籍,应该也都向宗教感靠拢才对。 可至少尸体脖颈处最显眼的那一本书,却是本毫不相干的论述商业成功学的鸡汤书,这和凶手的原始用意,南辕北辙! 莫非,死者身周的一些书,并不是凶手想搁放,而是由于某类原因,自己掉落的? 蓦然间,一连串电火花闪过方乐脑海。 他忽觉得想通了什么,而想通的这部分,就事关现场密室的制造! 不过,不对。 要是这种思路,那根本只能凭空猜测具体的作案细节以及作案道具,无助于锁定凶手身份啊。 而且,要是这思路,应该还缺一点儿必要的物证拼图才对。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到那块儿缺失的拼图是什么。 方乐抓抓脑袋。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现场只是模拟现场,不是原本的案发房间,还原再细致,估计也有遗漏的细节啊。 这时候,老胡来访,他带来了新的道具。 一个电钻头,插座、电线、电笔,钳子那些。 因为上一次,他曾说要给方乐制造一个电插座,方便方乐在这里做饭。 看着老胡从已有线路上改线、接线、排线,方乐不懂电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看着。 最后,老胡用钻头钻动螺丝钉,将那个外设的插座钉在了墙面上,角落里。 看着这个插座,方乐蓦然眼神一亮,激动无比。 他终于想出来,凶手制造密室的更具体办法了。 激动之下,他又有想将这个发现告知给曲卿的冲动了。 冷静之后,他又觉得,之前吃过一次亏,看来还是没长记性。 不过就算他推测出了凶手的诡计,怎么利用到警方的资源,或是诱导警方去查出真相和真凶啊。 不行,他得完全静静心,总结归纳一下,往下何去何从的问题…… —— 分局内,曲卿和大何及小韩等一队的核心队员都在。 大家一阵沉默。 自那个龙套演员被抓的地点为中心,曲卿等人铺开调查了大半夜,一无所获。 显然方乐来的时候,准备齐全,完全没有给他们留下可以跟踪追缉的痕迹。 曲卿则在脑海回想着方乐最后一封的邮件内容,那语气里的决绝,以及此后她多封邮件的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心想,或许她是把方乐真给伤着了。 但没有办法,她是刑侦队长,专案组成员,私人友谊在办案过程中,只能排到第二位。 而多数时候,这个第二位的意思就是完全放弃。 于公而论,现在她是警,方乐是匪,她不可能真的私下里独自去见方乐,什么都不安排布置。 即便如此,这还是手下留情了。 曲卿根本没有将方乐偷偷联系自己的事,告知给局长李海,因为怕发生不必要的变故。 李海极有可能职责所在,不得不将此事上报给市专案组,那样部署行动会很大,容易被暗地里观察的方乐提前察觉,那就更让方乐忌惮不出了。 沉闷了好一会儿,曲卿叹了口气,说:“不论如何,现在可以确定,方乐是安全的,大致还是自由的。” 这一起头,大何等人为首的抱怨就连番来了。 “那小子真以为自己是007或者绑匪啊,搞声东击西那一套。” “所有觉得不自首不跟警方合作就能查案的家伙都是自作聪明,是笨蛋,是法盲!” …… “好了,好了——” 曲卿烦恼地拍了拍桌子,训斥众人:“我们也没资格说方乐。” “即便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想和警方互通讯息,调查案子,归纳思路,我们这些有着大把调查资源的人,也不能落后了。” 小韩不得不说:“师姐,可我们怎么查啊?” 前头马辉等人彻查了那间屋子的地板和屋顶,根本没有所谓没被发现的出入口。 话说真有那样的出入口,看书 .uukasuom那么多人多次出入现场,早就给察觉到了。 所以现在的状况就是,根本想不出凶手是如何完成密室作案的,没有其半点儿遗留痕迹,也就根本无法沿着线索往下查。 而市.局新成立的专案组,又根本不想在这方面有资源倾斜。 因为方乐的杀.人逻.辑.链是如此完善,现在其本人又疑似逃亡了,他的嫌疑根本毋庸置疑。 市.局在意的是更大的方面,即劫持的那帮人的军.火来源,他们曾想着彻底击溃的那个犯罪组织的最新情报。 不怪市局的重心偏移。 他们都不熟悉方乐,而且确实有组织犯罪远比一般的谋杀对社会的危害更大,更有侦破优先度。 所以,曲卿现在只能是在尽量配合市局执行各种行动之外,再利用一队的可调用力量,来额外查余承海案的真凶。 曲卿想了半天,忽说:“案件本身,不留线索,我们不妨从逻辑角度,来探讨一下此案里的各类可能性吧。” 大何不解,问:“头儿,你的意思具体是?” 曲卿开讲:“首先,从头来讲,我们需要知道,余承海被害案,和阿诚被害案,是同一系列案件。” “阿诚被害案产生的线索和疑惑,或许可以跟余承海被害案的交叉对比,互相印证,进行推想演绎和归纳排除……” 一百三十三 想不通的时候,言辞表述分析1下 “首先是阿诚被害案,我觉得最大的一个疑点,是他为什么站在路边那个地方。” “那里虽然距离那间平房不算太远,可毕竟有着三四十米。” “阿诚是余承海的贴身保镖,就算余承海要求静心,不希望有第二个人在屋内,阿诚也大可以守候在屋外的近距离处才对。” “不然有可疑人物接近屋子、屋内突然发生其他事故,或者是余承海对他求救,阿诚根本来不及应对。” “甚至,就算是被余承海硬性要求离开稍远一段距离,阿诚为什么不回归两人开着来停靠在某处的那辆迈巴赫那里?” “那辆车和阿诚死前所在的地点,恰巧在那间平房的斜向两侧,阿诚远远地跑到车子所在的反方向去,这很不合常理。” 曲卿讲完了这些,看看队内其他人,要求提出看法。 大何首先说:“头儿,阿诚尸体那里,不是查出了他自己的转圈的脚印吗?也就是说他可能在那一片儿较长时间几乎不动地儿地站着。” “他在那里站着做什么呢?那里地面没有烟头烟灰,显然阿诚不是去抽烟的,那就第二种可能了。” “他在那里等人,所以不能离开那处太远,那里恰巧也是一条路的路边。” 另一个队员接话:“我也觉得是这种可能性,这里的问题则是,阿诚是自己要等人,还是余承海要他等人,或者这两个人知道当晚会有某个人从这里经过,所以在那里等着?” 其他人都点头赞同。 小韩也举手说:“师姐,前面不是说袭击者是个阿诚毫无防备的人吗?那么那个人应该是阿诚的熟人,至少是认识的人吧?” 这些分析,曲卿其实一早心里有数。 但刑警队是个团体,她这个队长,必须最大程度地激活和发挥队员们的智力,个体强,团体才会强。 所以她点头认可说:“分析有道理,那么,就总结一下。” “案发时,阿诚在等人,或许他自己要等,或许余承海要等,那个人可能是约定要来的,或者被知道会从那里经过的。” “而这个被等待的人——一个人或多个人——是阿诚或余承海熟悉、至少认识、或信任其身份的人。” 曲卿总结完,看向一旁桌边做着内部小会记录的队员小萌,小萌停下笔,对她点了个头。 曲卿紧接着说:“然后,我们来分析余承海案里的诡异处……这里排除掉现场是个密室这个事实。” 然后队员们的分析纷纷出炉。 “首先室内完全没有搏斗痕迹,余承海的指甲缝很干净,身上也没有额外伤痕。” “这说明凶手不会是陌生人。” “这个人的出现,跟阿诚案部分的分析类似,要么是余承海熟悉、信任的人,要么是余承海正等的人,要么是余承海知晓其身份,觉得这个人不会对自己产生危害的人。” “我倒觉得不止是这么简单。”另一个人驳斥。 “余承海会不会对此人有一开始的防备另说,但余承海和阿诚的受害最大的不同点在于,阿诚是被袭击下一击致命,余承海却是先写下认罪书才被害的。” “余承海曾混迹道上,算是个巨枭吧,这样的人在明知道写下这封认罪书后,很大概率会被害,他就算被凶手用刀逼着脖子,会乖乖就范吗?” “余承海会这么配合,一种可能,是那个人可以威胁他的手段,不见得就只是那把匕首,或许要有匕首之外的东西,譬如某类就算是余承海付出生命也要守护的东西,他的软肋。” “二种可能,是余承海对那个人愧疚到即便被杀,也不反抗,乖乖配合写下认罪书。” “还有个情况,你们忘了说吧?”第三名队员提出。 “余承海认罪书里的留言时间,是11点20分,这应该是凶手逼着余承海特意写出来的,这说明凶手知晓余承海的杀人机密,凶手只可能有两类途径知晓这个时间点。” “一是凶手从警方渠道知晓的,二是凶手事先从余承海方面知晓的,或者是余承海主动告知给了他,再或者阿诚告知给了他,也或者,这个人也是谋杀事件的参与者,只不过我们查前案时没查出他而已。” 看没有新观点了,曲卿就做总结说:“那么,余承海被杀,就是以下几条总结。” “凶手是余承海认识、熟悉、或被余承海认可了身份的人,余承海信任此人,或者依照此人身份,余承海觉得不会害自己。” “这个人有余承海的某种把柄,使得余承海即便知晓会被害,还是一切配合。” “再或者,余承海对凶手有着深深愧疚。” “凶手还知晓秦义仲被害的时间。” “另外,我自己再加一句。” “目前还判断不了,凶手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 小萌再次记录完毕。 曲卿继续分析:“根据对余承海案的这些总结,我们再做个排除法。” “这个凶手,或者凶手团伙,我们不妨定义为x,x从警方渠道获知了秦义仲案的讯息,这点暂时排除,那么就是另外的可能,x和余承海本人有直接关联,是余承海高度信任、不会怀疑、可能曾参与作案的人,或是对于余承海来说身份独特、无法反抗的人。” “至于余承海因为愧疚而心甘情愿写下认罪书被杀,这个不符合我们之前调查到的余承海本人的个性、风格,也暂时性地排除。” “而符合余承海案凶手的这些特征,完全可以套用到阿诚被害案身上,所以两者的调查方向可以是一致的。” 小韩略略懵懂,问:“师姐,那,我们该具体调查什么啊?” “优先调查余氏庄园,或者是余氏集团内,可能曾在秦义仲被害案中,和余承海及阿诚合谋,或者因为某类原因知情的人。” 话是这么说。 大何无奈表示:“头儿,现在新专案组已经决定将方乐定义为唯一嫌疑犯,在做着通缉了,也不再分配更多侦查资源在查两案的真凶上,我们怎么大规模对余氏展开调查啊?” 曲卿想了想,说:“我去请示一下李局。” 局长李海听了一队的综合分析,也都觉得分析有道理,调查方向无误,问题是他只是个分局局长,不可能在这方面说动专案组高.层。 除非现实出现了方乐不是凶手的直接证据,才能撬动侦查思路。 不过不久转机就来了。 余氏集团某间秘密仓库里,被搜寻到了一些和之前劫囚事件里规格一致的枪械。 余氏集团和那个军.火犯罪的组织的交易证据是有了。 根据那仓库管理者的表述,里头藏的东西具体内容他完全不知情,因为这个仓库是不能被他们开箱检查的,都是余氏集团高层因为各种理由派发过来的,有的会长期储存,有的只是短期存放等待中转运走。 由于这些枪械,是被凌乱藏匿在很多产品或库存材料里的,所以并不好确定哪个批次,是原始藏匿进枪械的时候,不排除后续有其他人将枪械分配更换过藏匿点了。 因此,专案组瞄准了几乎整个的余氏集团高层,一一提审。 曲卿的一队也成为了执行团队之一,uu看书wwuuansh 借此机会,她开始一一排查那些集团高层,这些人有些还是余承海的创业合伙人,跟余承海关系非同一般。 同时,也一一询问,这些人里在前后三案的案发当晚,他们的行为、所在,哪些人提供不出不在场证明。 可案发都是深夜,被排查出的那些人即便无不在场证明,和证实存在犯罪嫌疑,是两回事。 于是曲卿最终发现,自己带人查了一大通,一无所获。 那个x是谁,无法确认身份。 这个时候,曲卿却接到了一通神秘电话,这个电话的内容,立马让她浑身神经紧绷了起来。 “曲队长吗?我对你们的调查效率,实在看不过去。” “你是谁?” “我就是你们要调查的凶手,杀人真凶,如果你们调查不出我的身份,那只能证明,你们太愚蠢了。” …… 冷静,一定冷静,曲卿觉得,自己遭遇到了一个心理型犯罪的对手,这个对话机会必须把握好,尽量多套取一些话。 所以她过了片刻才说:“我承认,我们目前的确调查不出你的身份线索,那么可不可以给一些具体提示呢?” 对面也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说话。 “可以,我是,至少曾经是余承海的身边人,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了。” 咔~ 电话中断…… 一百三十四 谍战向情节不太好编,凑合着吧 “怎么样?” 技术室内,曲卿等到了马辉对那通声音的技术分析结果。 马辉摇了摇头,说:“没有鉴定价值。” “为什么没有呢?用了某种变声器吗?” 这个和她对话的声音,明明清晰无比,而且颇富磁性,像是个中年男子正常的说话声。 马辉否定说:“不是变声器,是人类原音,但怎么说呢,这是ai合成语音。” “ai合成语音?” “对,一类是完全的ai声音,就像是现在手机上的智能语音聊天软件一样。” “另一类,是采集的人类的语音,来合成对话。” “第二种常见于某些阅读软件里,就是对文本执行语音朗读。”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声音富有磁性,且十分平和啊?” “因为根本不是原始说话,当然不太听得出感情味儿。” “也就是说,对方可以先制造一个txt文档,在文档里将所有可能需要的对话文字分成不同的段落,再针对你的不同问题,遴选不同段落利用阅读软件进行语音朗读,于是电话这头的你,就听到一个很像是人类正常说话的声音了。” “但这类声音字与字之间的时间帧相差几乎相同,这是最大破绽。” “这伪装手段要比寻常的变声器更加安全,因为和使用人的原始声音半点儿无关。” 曲卿回忆了下,的确,她和那个人的对话,每一次她问一句,对面都要短暂停顿一下才会回答出来。 “所以,”马辉无奈摊手,“想将这个作为以后比照嫌疑人身份的证据,或者是从声音里判断出说话者的年龄范畴、有无喉咙鼻子等方面的疾病,不可能。” 看来,这个对话者,防范意识很严啊。 曲卿只好离开了技术中队,回去一队,不久就见到了归来的大何小韩。 “头儿,查出来了。” “说。” “哦,好,那个手机号是新注册的,登记身份没有参考价值,就在和您讲话之后,信号就失联了,而这信号最近出现也是和您通话的时候,是一个没有监控的公共广场上,人来人往很多,无法具体筛选通话者身份。” 曲卿想了想,无奈说:“算了。” 对方具备反侦查意识,有意隐藏,没那么容易被查出来。 而曲卿还没有把马辉的鉴定结果说出来,所以大何两人都以为那是原声,小韩愤懑地说:“这个人真的胆大包天啊,直接打给师姐您对话,挑衅警方!” 大何也说:“是啊,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头儿,要不要把之前传唤那些余氏集团高层的时候的录像找出来,一一对比声音啊?” 曲卿摇头,将马辉的鉴定讲述了一遍,说:“这个打电话的人,有意隐藏,但如果真的是真凶,我们就有必要根据‘他’所说的线索去调查一下,‘他’说自己是或至少曾是余承海身边人,除了是余承海曾经的秘书助理等,很大概率是指曾在余氏庄园呆过的人。” 大何苦笑说:“可余氏庄园,我们一早就查了啊。” 曲卿说:“那就再去查一遍。” “好吧。” “对了,对那个手机号随时保持监控,一旦信号再次出现,立马汇报。” “头儿您放心吧,我做了安排了。” 余氏庄园,警方再次到来。 余承海的现任妻子黎玟,是个仅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和余承海年纪相差不小,而且也不懂营商,个性柔弱,现在家里的主心骨倒下了,她大概是哭过,精神层面不太好。 警方一早就排除掉了她的嫌疑。 她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她的手机无可疑联系记录。 曲卿讲了来意,是查杀害她丈夫的真凶,这位年轻妻子很愿意配合,至少比前面专案组的人因为军.火问题来余氏庄园大搜查的时候,配合得多。 黎玟提供了完整的余氏庄园的人员资料。 包括家里的管家、仆役等人,还有一些家里保安的资料。 不过曲卿并不满意,问:“黎女士,还有别的吗?” 这份名单上的人,她一早就排查过了,没发现可疑对象。 黎玟想了想,说:“我先生有许多事,我都不知道,他私底下结识的很多人,他也都叮嘱我不要去接触,他有时候还会往家里带一些客人,招待住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还有一些保镖,平时都不在庄园里,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资料。” 看来是一问三不知啊。 去找管家,管家所能提供的线索也差不多。 三人无奈商议。 曲卿分析:“余承海被害之前,秦义仲被害的时候,余氏庄园并没有接待过可疑人物,那么凶手可能是余承海那些不在常规名单里的保镖们,这些人平时不见得会长住庄园内。” 余承海有许多的明面上不会暴露的保镖(或者说打手),这点在之前警方早已分析出来了。 问题是,对于表面上不露面的人,该怎么调查出来呢? 大何提了个笨办法,说:“要不,问问这份名单上的保镖们,看他们是不是知情?” 曲卿想了想,说:“只好如此了。” 好半天后,问完了好几十号的保镖,这些人也都讲不出什么来。 他们表达的意思和黎玟及管家都类似。 主人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让他们参与的,uu看书ww.uukanshuco 主人私下里认识结交的人,他们这些底层保镖根本没机会结识,除非是阿诚那种时常跟在主人身边的心腹才行。 时常跟在主人身边的心腹? 这句话,使得曲卿灵光一闪。 她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可一时间又联系不起来。 此刻,局里突然汇报,说给她打电话的手机信号,重新出现了。 这个汇报,使得曲卿的灵感一时间被移除,紧急带着大何跟小韩,又召唤了其他人,赶往信号所在地址。 但在他们抵达之前,那信号却又消失了。 小韩正想问怎么办,曲卿抬手制止了他,看向了电子地图。 电子地图上,原信号所在位置,是个工厂。 那个人信号为什么会出现在工厂里?莫非现在正藏身在工厂,或者平时的身份是工厂里的人物? 曲卿立马吩咐,继续前往信号出现过的地点,对那间工厂,全面排查可藏匿地点,挨个排除工厂内员工。 可惜的是,对这工厂里的调查同样一无所获。 这里的人,和两桩命案,貌似建立不起来半毛钱关系。 而这时候,那个手机信号再次出现了。 曲卿一看电子地图,浑身的疲惫。 那是几乎在城市的另一边,接近城郊的位置…… 一百三十五 五章之内? 呼哧~呼哧~呼哧~ 方乐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车里,吩咐老胡: “胡叔,快开车——” 车子应声开出,很快没入道旁的车流。 曲卿三个的追赶只能暂停,原地喘气。 说来也“巧”了,曲卿三人前来查第二次信号出现并消失的地点时,由于警车抵达前鸣笛了,引来不少的旁观群众,曲卿眼神很好,站在台阶上的时候,竟在人群末尾看到了疑似方乐的人物。 那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回身就走。 她挤开人群追了出去,那人干脆大步逃开了。 大何小韩两个盲目跟出来,现在才问:“头儿(师姐),那个人谁啊?” 曲卿迟疑了下,没瞒着,说:“方乐。” 啥?! 两人都很震惊,小韩不解说:“方乐怎么会在这里,这个不是那个打电话挑衅的人信号新出现的地点吗?” 大何啊了声说:“不会他就是那个人吧?” 曲卿没答话。 这种猜测她是有过的,毕竟知晓自己电话号码的人有限,至少在近期,她没有给过谁名片。 可是,方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不是该好好躲着吗?现在却搞什么猫鼠游戏? 不论如何。 曲卿抬头看向这第二个地点。 这是个专卖电子器材的大卖场,各种电子类的消费品都有可能找寻到。 “查一查吧。” “啊?” 大何立马苦瓜脸…… 几个小时后,第三次信号出现…… —— 回到分局。 大何立马撂挑子说:“头儿,不干了,现在我绝对确信,方乐那小子是故意在耍着我们玩儿呢!这是要报复我们之前关着他的仇啊!” 在信号指引下,他们去了市内包括市郊好多地方,却都一无所获。 曲卿一个人在小黑板上开始写下信号出现在过的地点。 工厂、模具店、大商场、五金一条街、某公园、某商业街…… 依照自己的了解,方乐估计是想给自己、给警方某类指示。 要说前面的地点,还能稍微联想一下。 后头的公园商业街,人群杂乱,热闹非凡,但是和案子真的是建立不起来半点儿联系了。 想把他指示的所有这些地方,一同组合出某类有用线索或逻辑,那简直是将几千片儿不知原图案的碎块儿拼粗整图。 哎呀,真是麻烦啊。 曲卿少有的抓挠了下自己头发。 那个小子,等后头捉住了他,看不揍他一顿! 踏破铁鞋无觅处,白忙一场,转机却自个儿送上门了。 余承海的妻子黎玟竟然主动联络警局,说她有消息要提供。 曲卿在接待室见到了戴着墨镜刻意打扮了一番的黎玟。 黎玟提供了一个关键讯息。 她说她终于想起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秦义仲案后不久来到了余氏庄园,且并不在其他人面前露面,她不知道那个人具体是什么身份,反正看丈夫对那人很亲热甚至稍显巴结。 至于名字,她有次给丈夫送吃的见丈夫叫过对方“阿毛”。 阿毛? 估计又是阿诚那样的代号吧。 而这个阿毛,在丈夫余承海出事前就不见了,所以黎玟觉得此人可疑。 曲卿请黎玟协助画像师利用电脑画出画像,黎玟才离去。 曲卿仔细辨识着那副画像,脱口而出:“我们见过这个人!” 小韩不理解,说:“师姐,我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啊?” 曲卿提示:“你忘了,在之前查秦义仲案的时候,钱刚疑似被余承海的人绑架到了余氏庄园,我们带队去余氏庄园,在那栋待客的别墅大厅里,见到了余承海和钱刚,而余承海当时身后是不是站着两个保镖?” 大何想了想,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其中一个是阿诚,另一个就是画像上这个家伙!” 曲卿来回走动着,激动万分,连续说:“这就对上了。” “这个人和我们之前分析余承海和阿诚两案的时候,对凶手的侧写完全一致!” “他不会被阿诚防备,余承海貌似也很信任他,这时候想一想,如果余承海去那间屋子的时候,其实是带着两个保镖的,那么阿诚放心地离开余承海所在处一段距离,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个人也不排除参与了前头对秦义仲的杀害,所以他也对那件案子案子万分了解。” “他胁迫余承海写认罪书,杀害余承海,都非常便利!” 除了动机现在还想不出,这个人的杀人嫌疑,几乎确定无误了! 而且其身高记起来和阿诚的也相仿,也符合早期法医对阿诚案凶手的猜想。 有目标,就有行动方向。 曲卿果断利落吩咐: “走,带上人,再去访问下余氏集团高层,还有余氏庄园!” “是,头儿(师姐)!” 路上,坐进吉普车之后,曲卿手机又响了。 一接听,原来是技术中队又汇报那个手机信号的新地点了。 曲卿不再去理会。 她现在没工夫陪方乐玩儿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了。 可惜的是,查到第二天,也没从任何人口中撬出比黎玟所提供的的更多的关于阿毛的讯息。 这样不行。 曲卿想了半天,啧了下嘴。 她想起来忘了去调查一件很重要的事。 余承海遇害时,身上并没有发现手机。 当时还怀疑过手机会跟凶手身份有关呢,可是一系列变故发生,使得她忘了去查这点,于是她赶忙说: “查出余承海所有注册过的手机号,看书 .uuanshu并查近期通讯记录。” “头儿,您的意思是,余承海可能用自己手机号和那个阿毛联系过?” 曲卿解释:“余承海防范心很重,在去往那个遇害的屋子之前,就将自己手机关机了,但不排除在之前某次,他用自己手机联络过那个阿毛。” 小韩略略不解,说:“师姐,可是余承海手机找不到了,他电话簿和联系记录里那些通讯人的称呼我们不知道,怎么确认哪个余承海联系过的号码会是阿毛的呢?” 曲卿叹口气,说:“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量,会比较大,我们必须逐个排查余承海通讯记录里的所有号码的机主,看看哪些人有可能是阿毛。” 原来如此。 过程不必细说。 又一天之后,排查完成。 近期余承海的通讯记录里,有三个电话略可疑。 其中一个,证实是对方打错了,另一个,查明是推销电话。 第三个没打通,信号处于失联状态。 曲卿对第三个电话号最为看重,忙依据这个号码,去查这号码失联之前对外通讯时显示的位置,结果是,这手机的最后一次通讯,是发生在某小区,而且失联日期,恰巧就是余承海和阿诚被害的当晚。 不仅如此,曲卿看着那个小区名称,吃了一惊。 这个小区,竟然是秦义仲遗孀许莲住的地方…… 一百三十六 鬼来电的音乐不错,建议听听 “怎么样,头儿,是不是直接去拜访许莲?” “阿毛”最后一通电话,不仅是在秦义仲家所在小区打的,而且通讯方就是许莲本人,时间打在余承海和阿诚被害当晚的8点左右。 而那一晚,许莲的不在场证明是从9点开始的。 这下,不仅“阿毛”杀害余承海成为了高度可能的事,连动机都出现雏形了。 可是,零散走访了下小区居民,都没人对阿毛的画像有印象。 所以大何提出,直接去拜访许莲,因为这位之前被警方过滤了的人,现在已经有了杀人嫌疑。 但小韩则驳斥说:“这样子肯定打草惊蛇吧?如果许莲和阿毛有关系,她怎么可能告诉我们阿毛在哪里呢?” 的确。 所以曲卿吩咐:“对许莲和她的家里布控,监控和调查她的手机号、她家里的座机……” —— 往下又是一无所获。 在警方监视下,许莲工作生活作息都很正常,家里也不见有什么可疑人拜访,也看不出家里有人藏匿的迹象。 正在曲卿想着找个借口去许莲家里一趟,看看是否有可疑发现的时候,案子出现了突如其来的转折。 余承海早已失联的手机号,竟然有信号了! 虽然这信号只一次就又失踪,可是已经有调查途径了。 调查了余承海手机的通讯方,是一个送餐员。 找到后,对方说打电话的是个听上去比较年青的男子,那个人让他送餐到某某地点,可是他到了那里以后,却又联系不上了,他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只好先去处理下一单了。 警方大军出动,在那位外卖员指引下,来到了送餐所在地。 那是处开放小区,条件环境不怎么样。 送餐员讲述,他被指定的地点,是在一座靠近公路主干道边的家属楼下,那个人明明说会出来接餐的,可是根本不见人出来,电话也打不通了。 看着那栋六七层高的家属楼,曲卿命令封锁出入口,把楼围起来,挨家调查。 现在是大白天,很多楼内居民都没有下班放学,所以不少家里都没有人,导致很多家户叫不开门。 不过不着急,只要阿毛是藏身在这楼里的,早晚被查出来。 曲卿等待在楼下的过程中,却满脑子疑虑。 “阿毛”怎么会使用余承海手机叫外卖呢? 不小心用错了手机?故意诱导警方查偏?看看余承海手机开机什么效果?或者是,阿毛自己的手机恰巧不能用了,侥幸心理下就使用了余承海手机? 不论如何,找到人,一切清楚明白。 然后,又出现了新的情报。 技术中队又汇报,说那个疑似阿毛本人的手机号也有信号了,信号位置,就在警方正查的这一块儿。 怎么回事? 先是余承海手机被使用,现在又是阿毛自己手机开机了? 阿毛要是真的躲藏在这栋楼里,那么谨慎一个人,会犯这种错误? 还是说—— 曲卿看向了距离这栋楼最近的另一座家属楼,就在十几米之外。 信号定位有可能出现偏差,会不会,真正的阿毛,是在附近的其他家属楼内藏着,开手机以观察警察的反应。 或者是……阿毛本尊(或其手机)就在那些人群里? 曲卿让大何等人别发出动静,然后自己打了阿毛手机,同时目光扫视不远那些小区内看热闹以及等待进入被查的楼里的居民们。 在她的视线注视下,那些居民也感受到了什么,一片宁静。 没有。 人群里,没有手机响起或是震动的声音。 曲卿正要失望,小韩忽扯了扯她的衣袖,手指向相反方向,说:“师姐,那里,好像那里有声音。” 曲卿转身望去,先是迷糊。 这栋被搜查的家属楼,是在一条交通主路旁边的。 蓝海市是个靠海背山的地理,所以市区内偶尔有地形上的高矮起伏。 旁边的公路,高度就高出了己方所在地面好几米,而小韩手指的方位,是一片荒草,荒草旁边,还有那种地埋式垃圾桶。 曲卿来到了那垃圾桶前,细听了会儿,手机铃声不是从里头发出的,而是从更远处。 她视线一侧,就看到了荒草之后,藏着一个像是涵洞的入口。 这个涵洞就处在公路路面之下,里头有轻微的水流声,从淤泥般的气味判断,或许是下水道的某一段儿。 随着接近那入口,手机铃声越发明显了。 曲卿将自己手机交由跟过来的小韩,掏出了手枪来,和同样持枪的大何一同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 涵洞入口稍昏暗,而且鼻中臭气更浓烈了,细辨之下,似乎不止是臭水和淤泥的气味。 而是……尸臭。 也是这种气味,让曲卿停住了步伐,没有盲目步入。 曲卿视线适应之后,就看到了涵洞内不远处,顶上吊着什么东西。 她暗惊,收了枪,沉声说:“联系技侦和法医吧……” 现场的围观人群更多了。 因为来了不少新的警车,还有一些像是法医技术员之类技术警察。 在被马辉允许后,曲卿三人进入了涵洞内,来到了吊着的尸体前。 虽然面相扭曲,脑袋耷拉着,但隐约可识别出,这就是那个失踪失联,却在不久前用手机叫了外卖的疑凶阿毛。 尸臭并不是吊死的阿毛发出的,毕竟阿毛没多久前还在打外卖电话。 尸臭来自于尸体脚下涵洞边缘的地面上一个黑色塑料袋儿。 即便是扎着口,里头的臭气也抑制不住。 而等口子打开,完全就是恶臭了。 小韩又忍耐不住,当场呕吐起来。 好在是吐在了中间流淌着的水道里,尚不算破坏现场。 曲卿强忍着恶臭,在技侦们的道具照明下看向塑料袋内。 是一颗脑袋,齐肩切下来的那种。 面部大约是被破坏过,有些塌陷。 整颗脑袋,已经呈现巨人观了,浮肿不堪,腐烂严重。 疑凶上吊……脑袋…… 曲卿已经心下有数了。 钟洁等人将死尸和脑袋运送出去,痕检专家马辉则介绍说:“你们进来之前,现场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脚印,唯一脚印和死者鞋纹一致,据我的经验判断,留下脚印的人身高体重也都和死者近似。” 也即是说,死者是一个人进来这里,并上吊死的? 曲卿抬头看了看用来吊着绳子的一个挂钩,略新,也不像这里原有之物,马辉知她意思,说:“应该是事先用钻头之类在上面钻了洞,把钩子固定上去的,上头毕竟是水泥的。” “其他痕迹待查。” “不过……你们别抱多余希望。” “我出过太多现场了,这貌似就是个简单的上吊自杀。” 从涵洞口出来后,三人都深深呼吸了一大口相对新鲜的空气。 即便如此,鼻腔里的腐臭味儿也经久不散。 曲卿此刻回身看看,貌似理解了之前那个外卖员说的话的意思。 “阿毛”打手机告诉送餐员,到附近这栋家属楼外等着,他不久就“出来”。 但出来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从这个不远处的涵洞口出来。 这么一讲,加上两部手机先后开机的诡异,莫非“凶手”阿毛是本就打算自杀,并想在自杀前,将警方的人吸引过来,以尽早发现自己? 不,不,现在讲这些分析,也太早了点儿。 当下,还是赶紧回去局里,将这个突如其来的案件转折,详细汇报给局长李海才行。 至少,争取将方乐的通缉令给撤销了,改成鼓励主动投案那类告示。 想什么,什么来。 曲卿又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到了一双熟悉的视线,那家伙又是吓了一跳赶紧就返身跑。 是方乐!! 绝对不会看走眼!! 只是这次,uu看书 wwuuanshu.co曲卿没让那家伙顺利逃脱。 “那个人是贼,别让他逃了——” 这呼吁之下,身高不矮,但体型偏瘦体能一般的方乐很快被群众围上了。 他苦笑转身,看着走到了身边来的队长阁下,伸出双手,说:“曲队,我这算不算自首?” 曲卿瞪了他一眼,亲自上了铐子,动作一点儿都不温柔,恶狠狠地说:“不算。” 这个小子,前头那么折腾自己,拷他一百次都不为过。 不过嘛。 拷上之后,曲卿却也松了口气,面现笑容,说:“欢迎你回来,方乐。” 虽然阿毛到底是不是凶手,还有待考证。 但至少,在她心里,这家伙已经摆脱嫌疑了。 只不过,坐吉普车押解回分局的途中,曲卿不解问:“方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不成一直守在分局门口,跟着警方的出警车辆?” 方乐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其实……呃,上一次不是在那个大商场外头被你看到了吗?那次,我是到这辆车的车屁股后头黏贴信号跟踪器的,不然我怎么能知道你们后面会去哪里呢。” “你这家伙——” 方乐忽抽了抽鼻子,说:“曲队,我刚才就想说了,要不要把吉普车车窗打开?” “车里太臭了。” “你去死……” 一百三十七 凡事经不起推敲琢磨 方乐再次被关到了分局留置室。 只是这次,他安心了许多。 他目睹到警方从涵洞里运出尸体,直觉得和要查的案件有关,而在吉普车上,经他的连续追问,曲卿也告诉了他被发现的是个疑似真凶称呼为阿毛的人的尸体,以及一颗头颅。 阿毛就是他很早前在余氏庄园见过一次的站在余承海身侧的心腹保镖之一。 凶手的这种身份,也是方乐在密室演绎过程中推测出的凶手类型之一,而且是最值得怀疑的那类。 所以他才伪装了真凶身份,尝试用此类讯息去诱导警方。 当然,在对阿毛的死亡调查没有更具体结果之前,什么事情都还可能发生。 所以方乐最终又惴惴不安起来…… —— 连续的好消息。 那具头颅虽然已经腐烂不堪,甚至面部都疑似被重击过(疑似被泄愤破坏),但颅骨还原之后,经死者家属黎玟认定,就是余承海。 而且dna和密室里的无头尸体也对上了。 阿毛本人由于欠缺可比对dna数据,所以只能单纯依照面相身材来求证,也符合余氏庄园里少部分见过阿毛的人所做的指认。 阿毛衣兜里发现了两部手机,分别是余承海和他自己的,只不过两部手机数据都被处理得很干净,没从中查出什么来。 阿毛的死亡时间判定在打了那通外卖电话之后,经尸检属于机械性窒息,颈部勒痕也符合一次性勒毙。 他体表没有其他明显伤痕,体内也没查出麻醉类药物,那个黑色塑料袋上检测出的指纹也是他自己的,那个涵洞现场也没有查出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阿毛不符合他杀判定。 当然也不是半点儿疑问都没有。 那个涵洞顶部人体是够不到的,所以那个挂钩需要借助于垫足的器材才能钉上去,但现场却没有发现此类器材,而且吊脖子的绳圈高度也超过了人体,没有道具,死者却双脚离地了不小的距离。 对于后一点,法医钟洁有所解释。 钟洁说死者双手五指根部靠近掌心的部分,各有一些交错的绳索勒痕,也即死者死前曾抓着绳子攀援过,套用到现场,就是凶手可以借助于弹跳力,跳起来双手把住绳圈两段,再使用引体向上的动作,将身体往上拉抬,让自己脑袋套进去,之后松手散力。 也因为最后的这个动作,所以死者的脖颈两侧才出现了不同于勒痕的少许淤青,那极大可能是脖颈受到手指压迫时呈现出来的。 而阿毛的体质堪比阿诚,能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并不困难。 虽然这种上吊的死法很不寻常,但可以理解为阿毛临时想结束自己生命,身边却没有了道具,无可奈何借助身体力量。 阿毛自杀的理由也有了,因为他身上被发现了一封遗书。 遗书是用手写的,可惜没样本无法对照字迹。 遗书内容是说,就是他杀了余承海和阿诚。 按阿毛的说法,他那晚被余承海吩咐去接一个人来见他,因此阿诚被派出来在路边接待,利用此机会,他先一击击杀了阿诚,继而去了那间平房,叫开门进了屋子,随后胁迫余承海认罪,又在之后杀死了余承海,带走了脑袋。 此后阿毛一直躲藏,根本不敢出来,又不知道警方对此案调查到了什么地步,所以先后用余承海手机和自己手机开机打电话来做试探,发现警方已经怀疑到了他的身上,自觉将成逃犯,后生无望,于是选择死去。 遗书所用信封也是自制的,和余承海那封认罪书所用一模一样。 曲卿将这些讯息综合汇报给了局长李海,李海松了口气,又赶紧去往市局做汇报,局长阁下步履轻松,大约觉得结案有望了。 但在曲卿这里,有待证实的事情,还有不少。 她正要带人去补充调查还有着模糊的地方,内勤警员来汇报说在押嫌疑人方乐强烈要求见她。 曲卿只好又去见了方乐,方乐提出想跟着一同完成后续调查,理由坦白来说就是,他不放心警方对阿毛的调查结果,害怕嫌疑最终还是会绕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必须知晓后头的侦破过程。 这是个有点儿违规的要求,但接触到方乐渴求万分的视线,曲卿又有点儿心软。 她现在已经不把方乐当真正的嫌疑人来看待了,想一想,这家伙连续多天躲藏,也蛮可怜的。 只是大队长提出,方乐必须全程戴上手铐,在警方询问一些证人证词的时候,不能多言,方乐很干脆答应了。 曲卿所想做的后续调查,是证实遗书里提到的细节。 阿毛在遗书里提出,那晚他是被派去接一个人,阿诚则是等他们抵达在守在路边的,那么那个要去接的人会是谁,是不是就是许莲呢? 毕竟阿毛手机之前最后一个通讯对象就是许莲,也是案发那晚打的。 在许莲家里,许莲接待了四人,只是没什么好脸色。 “许女士,在7月7号当晚(余承海被害之夜),是不是有一个人曾来到你的小区,打电话联系你,说他是余承海的人,想接你过去见余承海,那是在那晚的8点多一些。” 这个时间,也是调查阿毛手机号通讯记录得到的数据。 许莲面上的异样一闪而逝,冷冷说:“是有这么一个人,怎么了?” “那么,那个人有没有提到,余承海请你过去,是要做什么的?” 许莲面上涌生无限的嘲讽,说:“余承海想跟我和解,到我们之前曾——” 大约是觉得说错了词句,许莲立马停下,转而说:“总之那个杀人凶手想让我不要再利用我丈夫的事在网络上控告他了,哼,还不是怕影响他的声誉,既然杀了我丈夫,还想请我原谅?可笑!” “您没有答应吗?” “当然没有,我那晚早已和关心这件事,一直帮助我的一些网友打算在小区广场上为我丈夫开一次守灵仪式,我怎么可能去见余承海呢,所以直接就在电话里拒绝了。” “那个人之后回去了吗?” “我不知道,反正他也没登门,但得到我的答案回复后,他说会在楼下等一两个小时,我也没有去查证。” 此后也没问出更多东西,一行人告辞离开。 在拜访过程中一直忍耐着的方乐此刻忍不住问:“许莲说的那个守灵仪式怎么回事啊?” 方乐在余承海案发后就被关押,并不知道警方的具体调查细节。 曲卿解释:“这是案发那晚许莲的不在场证明,自晚9点多到次日0点过后,许莲都一直在小区广场那里,和其他很多人在一起,这件事网上有视频直播。” “哪路货多……哎?不对——” “要是阿毛来接人的事是真的,那个阿诚就是在等待阿毛和许莲过去?” 曲卿没有具体告知方乐阿毛遗书的具体细节,此刻点头说:“是的,我看过电子地图,许莲家这个小区去往余承海那间平房的话,线路上的确是要行经过阿诚所等待的道路段的,这个也正好和那辆迈巴赫停下的地方跟平房是相反方位。” 到此,阿诚的等人之谜,貌似是完全解释清了。 坐进吉普车后,方乐沉思了会儿,忽说:“还是不对。” “哪里还不对?”曲卿不由侧头问他。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那个一到案子就变成话痨的风格呢,不过不得不说……很亲切和怀念。 方乐问:“阿毛手机那晚和余承海最后一次通讯是什么时候?” 曲卿想了想,回答:“8点多,不到9点。” “这样啊……许莲9点多要去守灵,阿毛8点多来小区接她,打了问询电话,许莲严词拒绝,阿毛应该不知道许莲接下来会去做的事,不然他就不会说等许莲一两个小时了,那么阿毛那通在许莲离家去守灵前,打给余承海的电话应该是什么内容呢?” 小韩抢着接口:“说许莲不答应赶快去,他想在这里等一两个小时看看!” “答对了,等一两个小时这些话,也是他之前对许莲讲的,就算是等2个小时好了,阿毛从小区回去的时间点,应该是在10点多。” “阿诚的死亡时间判定,是在11点到12点之间,这个时间点,阿毛很有可能已经回去了吧?阿诚在等谁?” 要琢磨,的确是这个理儿。 可大何马上不屑地说:“方大顾问,我告诉你一个经验吧,像是这种口供,不要对时间细节太过纠结,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涉及的人到底有没有严格遵照口述里的时间,阿毛要是等的不是一两个小时,而是看到许莲去守灵后,就决定一直等下去,最后肯定会超时啊。” “那么判断会超时的时候,他给余承海本人或阿诚打电话告知了吗?” “这,貌似没有,他那晚只有8点多的那通电话,不过也说不定,在那通电话里,阿毛承诺他就算一直等下去也要把许莲接过去呢?” “这里就又有了新的问题。”方乐得意一笑,就像是抓到了对方言辞里破绽的辩手。 “阿毛自己、余承海都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接许莲过去,余承海有何必要让阿诚在外面干等?阿毛接到许莲后,什么时候要到目的地,临时挂电话告知不就行了?但是阿毛只打了8点多的那通电话给余承海。” 方乐的这些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分析,使得车内三人一时蒙了。 好像算是个疑点,又好像,无关案子大局啊。 方乐提示说:“曲队,你把阿毛是杀人凶手这件事联系起来,这个时间段的矛盾,就可以解释了。” 曲卿思索了一下,眼一亮。 “阿毛杀害余承海,很可能早有预谋。” “他会知道,杀害余承海,阿诚将是一个最大阻碍。” “所以最安全稳妥的办法,是将阿诚引诱出去。” “如果我是凶手阿毛,我会在被许莲拒绝了之后,就打电话汇报,并在电话里说许莲后面会自己到,他自己先回来。” “阿毛回来以后,屋子里就有了两个保镖,阿毛再说许莲可能11点到12点之间抵达那一片儿地方,看书.ukanshu 这时候可能需要有一个人去接许莲。” “因为这间平房是余承海的秘密,许莲抵达,必然坐出租车,余承海不可能让出租车司机看到许莲在他房子外下车,出租车必须提前停下,许莲有一段路程需要步行,所以需要有个人出去接许莲,或者截停出租车。” “阿毛和许莲没见过面,许莲和阿诚却是认识的,所以促使余承海让阿诚出去接许莲,顺理成章。” “余承海身边还有另一个保镖阿毛在,他会很放心让阿诚离开屋子较远一段距离,于是,阿毛的杀人时机就来了。” “当然,先杀阿诚,依旧是最优决策,所以阿毛可以找个借口出去,一击将阿诚杀死,再回来平房里,胁迫余承海,余承海将孤立无援,只能乖乖就范。” 方乐先鼓起了掌。 大何跟小韩也连忙鼓掌,小韩最为热烈,眼里都是小星星一样的崇拜。 方乐微笑赞扬:“曲队你这些分析,可以解释所有疑点,顺便补完整个合理的作案逻辑。” “可是——” 方乐话锋一转。 “阿毛为什么不在遗书里这么讲出来,而是采用了存在漏洞的说法呢?” “他如果自杀,没必要在遗书里隐瞒什么吧?” “所以,曲队,我想去看看阿毛的自杀现场,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一百三十八 不留痕迹zisha的办法 在那间污臭经久不息的涵洞内,方乐站在阿毛曾经上吊自杀的吊钩下,大致听了曲卿介绍的现场鉴定表述,以及阿毛的尸检表述,摸了摸下巴,说:“想将那个东西钉上去,必须有垫脚物或者是人字梯之类吧,为什么现场会没有呢?” “按照遗书里的说法,阿毛的死应该是临时的起意,他打外卖电话,和被发现吊死在这里,是同一天,前后相差只有几个小时,这个吊钩和挂在吊钩上的绳子,必须在这几个小时里制造完成,他难道制造完这个杀人道具组,先去丢弃了梯子或者垫脚物再胡来自杀?再说现场也没发现那些东西使用过的痕迹啊。” 小韩解释:“会不会,那个人是更早的时间,就把这些东西布置在这里的呢,道具一早就撤掉了?” 方乐说:“那么阿毛是一早就有自杀企图,还是自挂涵洞里等风干这种的?” “这……或者钩子是另外的人制作的呢,阿毛是杀人犯,肯定想过可以躲藏的隐蔽地点,他偶尔发现了这个涵洞,发现了可以用来上吊的东西,临时利用。”小韩开足脑力联想。 “嗯,这倒有点儿意思。” 方乐琢磨着,将视线投放到了涵洞地面中间的水道上,说:“也可能,是另外的办法。” 曲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念动,脱口说:“你是说,利用这个水道?” 这个涵洞底部平坦,中间是水道,两边是可通行的水泥地面。 方乐点头,推测说:“不错,譬如,阿毛将一个木梯子立在水道里,站在梯子上完成了钩子和绳子的道具组设置,上吊的时候双脚一蹬梯子,梯子倒下,折叠起来,被水冲走了,你看钩子本就距离水道边缘正上方不远。” “可要是依照这个自杀方法,就有新的解释了。” 曲卿神色凝重,立马接口: “利用水道的话,也可能不是自杀,是他杀。” “有另外的人涉水利用一个梯子往涵洞顶部钉进了钩子、绳索,再将阿诚吊上去,之后顺着水道离去。” “由于此人一直在水里,根本没有踏足过岸上,所以不会留下足印,导致现场只有阿诚自己的脚印。” “他不敢将梯子留下,是因为梯子被污水浸透过,警方经鉴定,会怀疑梯子曾被搁置于水中,从而怀疑现场有过第二个人存在。” 这个结论,让四人既激动又惶惑。 激动的是有了新发现,惶惑的是,这个新发现,将使得案件进一步复杂化。 不过,这结论也解释了四人的深层次疑惑。 话说阿毛根本还没有被警方发现呢,这个涵洞又不是只有一个出入口,他即便是觉得外头都是警察,自己被堵在了里头,也可以从其他出入口离去啊,怎么可能会觉得走投无路而绝望? 何况这种身体专为格斗准备,久经锻炼,谋划连杀了两个人的人,会那么简单就诞生自杀的意图吗? 而相比于他的自杀,他的杀人动机,更是谜团。 他为何要杀余承海及阿诚呢? 把阿诚设置为干扰性因素,去掉,就是阿毛为何要杀余承海? 这个人来历神秘,据黎玟讲,余承海对其比较亲热,乃至略微巴结。 会不会—— 方乐和曲卿互望,同时脱口而出: “灭口!” 曲卿此刻内心波涛起伏。 据余氏庄园的人的证词,阿毛是秦义仲案后才出现在余承海身边的,为何是这个时机点?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秦义仲的被害,惊动到了和余承海关联的某些人物,那些人害怕警方对余承海或余氏集团的追查,会牵连到他们,所以派了阿毛来监视余承海。 监视当然是明面的,幕后意图其实是要借机除掉余承海。 而在除掉余承海之后,又必须将此案结案,不能留尾巴变成悬案,所以还要除掉执行人阿毛。 阿毛一死,从秦义仲到余承海到阿诚,系列命案就有了闭环的时候。 那么,这个背后的谋划方是谁?难道是余承海疑似有关联的那些军火走私集团? 当然,这还只是曲卿作为一名刑警,冒出的本能联想。 是那种不能不负责任随口说出的想法。 所以说了灭口二字后,她也没具体解释。 方乐倒是很直白地说:“要是灭口的话,那就非常好解读了,有人借助阿毛杀了余承海,又将阿毛杀死伪装自杀……可是自杀者无法解释的地方,就在于阿毛为什么要杀余承海跟阿诚?这在外人看来,动机根本就说不通。” “这大约也是幕后主谋——假设有的话——的破绽了。” “曲队,这些分析,要不要回去告诉李叔?” 方乐眼神贼亮地看着曲卿。 他的探究欲无穷无尽。 曲卿迟疑了下,点头。 有些推测过于深入,牵涉面会扩大化,必须先和领导沟通交流之后再定。 但四人刚回分局,就得到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消息。 鉴定中心来报告,说他们的人无意做了一个鉴定,竟证实死者阿毛,和那颗脑袋基因图谱比对过,肯定是亲子关系。 这……这就有点儿预想不到了,还有些狗血。 根据对余承海的家庭调查,他的妻儿早年就出国了,儿子年岁推断的和阿毛也不一致,那就只能推测,阿毛是余承海的私生子。 私生子的关系,可以解释为他为什么会来到余承海身边,为什么余承海那么信赖他,不防备他,甚至表面的亲热和巴结。 至于私生子为何杀害亲父,这类段子几乎可以随便就找一大堆。 所以动机也有了,可能性还无穷无尽。 因为这个事实,曲卿汇报给李海的那个余承海是被灭口的说法,石沉大海。 至此,从秦义仲死亡,到余承海死亡、阿诚死亡,再到阿毛死亡,四起人命案形成了逻辑上的闭环。 在这之后,新专案组领导在内部会上果断提出案件进入收尾阶段,uu看书 .uukanshu.cm不日将宣布结案。 结案之后,专案组也会解散,案件了结将比想象中快速得多。 只有方乐和曲卿两个人,还在纠结于灭口的那个推测。 但案子一结,他们将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调查,总不能违规查案吧? 连续长达一月奋战的一队成员们,也集体松了口气。 但曲卿却还有一些事情放不下来,必须得到解释。 她找到已经自由了的方乐,提问:“所以说,你之前利用信号引导我们满城市的跑,到底什么意图啊?” 方乐笑了笑,说:“那是我自作聪明,或者说,我也不完全确定自己的思路,不知道具体要调查谁,想借助于你们的力量,排除求证一下,可惜讯息没转达过去。” “转达什么讯息?” “关于余承海案一个必须解释的谜团,就是密室的制造。” “凶手阿毛并没有在遗书中具体解释此谜团,所以,我们必须用自己的猜想去求证制造出那个密室的办法。” “你知道怎么回事?” “大约吧……趁着案件的收尾工作还没有完成,趁着侦查还有热度,曲队,我们去求个证吧!” 激动之下,方乐突兀地握住了曲卿的双手。 “啊~~” 下一刻,一声惨叫,自顾问大人嘴里发出…… 一百三十九 密室制造的原理大部分没那么复杂 “胡叔,快到了吗……哦,好的,等你。” 在余承海被害的那间平房之外,方乐打完了一通电话。 曲卿忍不住问他:“方乐,你搞什么鬼?” 这家伙告诉自己来这里解开密室之谜,可是却是让她们一直等着,到现在等了都有半个小时了。 方乐略略讨好,笑说:“没办法,有一些道具必须提前定制,我让我那位司机老胡挨个厂家的去定,好在都定制完成了。” 曲卿神色依旧没有开解。 现在案子还没正式完结,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被局长李海给召回去了,不可能没个准点儿地等在这里。 方乐看看曲卿这表情,心想大队长也不是总会沉着冷静,嗯,那就先来点儿前戏。 于是他向曲卿提出:“曲队,在道具组被正式送来之前,我们不妨先回到现场去分析分析有关密室的线索吧。” 曲卿点头,催促:“那你不要废话。” “好,好,好。” 平房内,只有方乐和曲卿两个人,方乐认为大何跟小韩两个人会干扰视线,让他们两个在外头等着。 将两人推出门外后,房间里,就只剩两个人了。 曲卿抱臂斜睨着他,一副等待讲述的架势。 方乐说:“首先,这是个真密室,屋子和外界没有任何未被发现的秘密通道或是秘密通行方法,而被我们认定其为密室的最直接一个原因,是现场被发现时,有一台书架紧贴在门后头。” “所以,我们只要解谜开,凶手是如何在室外让那台书架贴到门那里就行了。” 曲卿有翻白眼的冲动。 这些逻辑,谁不知道? “有点儿耐心,曲队……” “想让书架在门被关上时紧贴在门后头,最简单的一个办法,就是利用细线之类对书架进行拉扯。” “但看这门的质量,门和门框之间缝隙很细小,而就算那些缝隙可以被利用好了,细线通过门缝拽扯较沉重的书架时,也会在门缝内、甚至书架某处产生明显的磨痕,可现实是没有。” “那么,反过来想一下,从外头拉扯不成,只能换成从里头推了。” “等等,等等——”曲卿忙抬手打断方乐。 “里头只有一个死人,头都被取走了,你该不会说,门后头的书架,是余承海自己推到位的吧?” 方乐摇了摇头,说:“我当然没有这么想。” “如果是余承海自己推过去的书架,凶手当时只能在两个位置,室内、室外。” “1,凶手在室外,可能是余承海想利用书架堵门来保证自己不被凶手进入杀害,那么凶手后头终于进来杀害了余承海再离去的时候,谁给他把书架再推上的呢,无头尸体吗?” “2,凶手彼时在室内,因为某种理由门被余承海推上,凶手杀死余承海,带着头颅出去后,还是要面临一个将书架推拉到门后头的难题,因为此刻室内还是只有尸体一具。” “换了推门的是凶手本人,结果也将是一样。” “所以,假设现场当时只有凶手阿毛和死者余承海两个人,书架就不可能是二人中的任何一人推上的。” 不是现场任何人推上的,要制造出密室效果来,又必须被推上。 曲卿有点儿被绕蒙了,脱口说:“你的意思,书架的确是推过去的,但不是人?” 套用某大侦探的那句名言,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即便再难以置信也将是真相。 方乐合掌赞扬,拍马屁说:“曲队说得很对。” “所以,不是人,会是什么推的门?机关?” “是,也不是……曲队,我们不妨先根据第一次勘验时候的现场痕迹,将门边这台书架尝试还原一下被推最初的位置吧。” 最初的位置…… 曲卿看向地面,开始回忆。 门被打开时,书架在地面上曾形成两种轻微的摩擦痕迹。 其中一类是扇形面的,这应该是警察推门时书架旋转造成的,这痕迹线排除,另一种痕迹,则是垂直着门框的。 两人合力,将门边那台书架开始依照垂直磨痕还原到原始位置。 最终将书架还原到和门框平行,距离门框的直线距离二十多厘米的地方。 方乐绕到书架一侧,伸臂将书架后头的门拉开,解释说:“曲队你看这里,书架最开始的位置,恰巧使得门能拉开一定宽度,这个宽度的话,通过一个阿毛那样身材的人,是完全可以的。” 曲卿凑头去看了看,点头。 她说:“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凶手离开到室外后,所要做的,就是让这台书架平行着向门的位置挪移完这二十多厘米,是吧?” “不错,凶手在室外,必须借助于道具才能做到这点,但当门被彻底阖上,书架也紧贴门内边的时候,这个道具,他是不可能从门这里回收回去的,所以——” 方乐边说着,边走到屋子内的窗户处,手指着屋子内外唯一的缝隙,说:“凶手回收道具,只能通过这个屋子内外的唯一通行口。” 曲卿走过去,皱眉。 这个缝隙,她当然早已注意到了。 由于这是个双页的老式玻璃窗,还是用的锁头,而不是插销关上,所以窗玻璃可以内拉到一定地步,使得玻璃窗底部边缘和其下的窗框形成一个狭窄的等腰长三角。 这个三角最中间的宽度,也就一个指头多一些。 “可以将那台沉重的书架推动几十厘米的道具,必然体积不会小,这个狭窄缝隙,怎么回收得出去?”曲卿无比质疑。 “所以,很简单,只要那个道具能够收缩就行了。” “你是说,热胀冷缩?” “不需要那么硬核……曲队,我之前利用信号诱导你们去过两个地方,一是公园,二是某商业街,是吧,你有没有察觉到,那两个地方,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我是说东西,和人无关,当然也不是建筑物,不是车辆。” 曲卿回忆了一下。 当时她们依据信号在两个地方找的焦头烂额,由于环境杂乱,无所发现,现在排除掉那两处地点密集的人流,各类设施、建筑,停靠的车辆的话—— 曲卿灵光一闪,说:“商业街上,由于到了周末,许多商家搞商业促销,有那种用鼓风机鼓起来的广告充气模型,公园里,有孩子在用泡泡水吹泡泡,不止如此,那一天公园好像举办了个小型气球节,有许多人在放气球,啊——” “你是说,那种推动书架的东西,是一个气球?!” 方乐点头:“不错,气球,这是普通人最容易想到的,换了科学家或许有更多办法隔着门推动书架,但我们只是普通人,凶手阿毛也是。” “当然,原理归原理,你所见到的气球和广告充气模型,效果上肯定是不符合这个案子里的力学现实。” “推动沉重的书架,必须是特别定制的材料才行,至少是轮胎里那样质量的气囊,而鼓风机也肯定不能是街头给广告模具充气的,也必须定制才行。” “这也是我诱导你们查那些工厂和五金商家的理由,我想知道真凶有没有到本地的厂家那里私人定制过一些道具,这样会留下线索证据,或者是让你们往这个办法上想,可是显然失败了。” “慢着,你等等——” 曲卿内心激动,抬手制止了方乐,说:“我消化一下思路。” 她来回走动着,仔细巡视这个现场,发觉依据这个思路下,很多当时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也都有了解释。 屋子正中间,为什么要摆放另一台书架?这书架真意不是为了让尸体躺靠,而是来和靠近门口的那台书架之间,形成一个平行的阻隔空间,“气球”道具在这之中被压迫着,推动了门口处的书架挪移完了那二十几厘米的距离。 而那个尸体那么躺靠,主因大概是想阻挠屋子中心的书架的移动,不然两个书架出现明显的反方向挪移,肯定被现场勘查者联想到什么。 的确是非常简单的密室制造原理,但是会联想到,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曲卿马上问:“方乐,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方乐笑了笑,说:“我曾躲在郊区临山的一间屋子里,老胡给我送吃的,路上车子扎爆胎了,我于是联想到了利用气囊。” “当然不仅是这样,其实现场还有一些不去注意和细想,就不会发现的异常点。” “譬如,尸体身周的书,是存在二次掉落的,一次发生在死者死亡不久,那时候地面的血泊还未凝固,第二次是血液逐渐凝固时才掉下来的。” “而仔细分析一下,两次掉落的书籍,类别是不怎么一样的,第一次掉落的书,基本都是些修身养性和宗.教类的书籍,这应该是凶手故意放在地上的,是为了和那封认罪书配合来宣教,第二次掉落的书类型杂乱,排除掉凶手直接所为,只能理解为密室制造过程中,那些书自身掉落的,那封夹着认罪书的书籍,也大概率是后期被某本掉落的书从死者腿上砸落下去的。” “再仔细看看,其实屋子中间的书架,书籍总量很明显比靠近门口的那台多,我猜测是凶手在制造密室前,将门口书架上的书往屋中间的书架上转移了一些,以造成两个书架的重量差,使得屋子中心的书架在此后尽量不发生移动。” “可惜,这些本来就是旧书,而且单册的居多,这种转移不是那么一目了然能判断出的。” “不仅如此,两个书架还都是下面格子的书,比上面格子的书多、塞的密集,这是为了让两个书架的重心下移,不然两个书架被道具挤迫时,可能出现倾覆现象,造成变故。”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行动尝试一遍。” “因为逻辑上再合理的诡计,也需要实际的检验和证明。” 这时候,老胡已经运着货物来了,两人赶紧离开屋子,在外迎接。 老胡从车里取出的共有五样东西。 一个看着像是个外观古怪的鼓风机,老胡说他特意要求了厂家要低噪音,大出力。 一个是个细长的软管,总共有三四米长,一指多粗,和窗户那里的缝隙宽度相仿。 一个是看着材料就特殊的大气囊球,这个气囊球的特殊点,在于其“颈部”极细极长,长度和那根软管接近。 一个是一根看着也有好几米的细金属丝。 剩下的,则是个双向的电插头,这插头中间的排线,长达六七米。 由于完成密室的凶手设定只有阿毛一个,所以往下的测试也必须一个人独力完成才行,因此方乐没有让任何人参与动手。 他先将那根细长金属丝导进长软管一端的a口,等待金属丝的从软管的b口冒出来才罢,然后将冒出的金属丝头捆扎在了那个长颈气囊的口部,继而拉扯软管a口处的金属丝,最终将气囊的长长“颈部”完全顺进了软管里。 之后,转战室内。 这时候,由于是密室制造的试验,必须尽可能还原密室生成前的状态才行。 所以方乐首先将两台书架上二次掉落的书都塞回书架上,看向大何,说:“大壮,你跟余承海体重最接近,你坐躺到屋中心书架前的地上,也就是余承海死的地方,在试验结束前,不要动弹啊。” 大何嘀嘀咕咕:“我可没余承海那么胖,哥那叫壮……” 总之,“尸体”有了。 方乐将软管和气囊拿到了室内,将气囊主体的部分搁置在了两台书架之间的地面上,此刻的气囊是干瘪的。 接着他拉着软管的a口来到了窗户那里,在窗户缝隙处,双向电插头的一个插头已经被提前塞了进来。 方乐将软管a口塞进窗缝隙,尽量往外顺,感觉差不多了后,将已经在室内的那个插头往里拉,最终拉扯到了屋内墙角落的唯一一处插座前,将插头插进了插座里,这里才是电力的来源。 然后,方乐来到门口位置,从书架和门的窄缝中挤出去,回到了室外,并关上了门。 室外地面上现在有三样东西。 一是原就留在外头的鼓风机,一是双向插头的另一头,一是软管a口。 方乐将软管a口固定在了鼓风机的出风口上。 由于尺寸都是特别定制的,所以两个口吻合度很高。 再将室外的电插头插进鼓风机的供电口。 到此,基本的部署都完毕了。 方乐冲着玻璃窗大声问室内的“死尸”:“准备好了吗?” 里头的“死尸”有气无力回复:“准备好了。” “大声点儿,听不清。” “啥?尸体怎么大声啊,要不你告诉我?!” 很好,这回听清了。 “那我就开始了。” 方乐说完,按动了鼓风机的工作开关。 一种有点儿低躁的音响自鼓风机机体里呈现,方乐和曲卿来到窗玻璃那里,透过窗户往外看。 初始,室内的现场看起来毫无变化。 好几分钟之后,两人在视角的边缘看到了被搁置在那两台书架之间地面上的气囊,开始鼓胀。 又几分钟后,气囊的两侧接触到了两个书架的边缘,一个是书架背面,一个是书架正面。 这之后,就略微漫长了。 因为接触之后,气囊依旧在膨胀着,但两个书架都纹丝未动。 到后面,气囊在两个书架的积压下开始变形。 方乐心跳快到嗓子眼儿了。 他很怕那个气囊突然爆炸,或者是鼓风机再也送不进去空气了,那样,用气体膨胀来推动书架,就成了妄想,他之前的思路就白费了,或是需要大力改进。 这时候,忽有人啊的惨叫一声,使得方乐和曲卿吓了一跳,视线一转,原来是“尸体”大何脑袋被一本掉落的书砸了一下。 ——不错,此刻屋中心书架的上层格子里,已经开始往下掉书了。 仿佛成了利好的消息,靠近门的那台书架,也开始往后移动。 一寸,一寸。 最终,那台书架被完美地抵到了门后头。 方乐赶紧转身,跑回到鼓风机那里,关掉了鼓风机的送电开关,扯掉了供电插头,他要完成更下一步的动作,却被老胡阻止。 老胡提前攥住了鼓风机的出风口,坚毅地说:“阿乐,往下可能有一定危险性,我来做吧。” 方乐无奈,退后了两步。 老胡一手鼓风机,一手把住软管的a口。 将软管a口使劲拔出的一刹那,强烈的气流从管口冒出来,还出现了气球撒气时那样的动静,略略刺耳,使得附近的人都下意识往外退。 最后,气撒的差不多了,方乐接过来软管,将气囊的长颈向外拉扯了一部分,进一步积压放掉了其内的气,然后回到窗户那里,连同软管,将已经瘪了回去的气囊从窗户缝隙拉扯了出来。 最后一步,则是拉着双向插头的排线,在室内轻微的咔啪一声后,最终将室内的电插头也拉扯了出来。u看书 .ukansucm 至此,制造密室的道具,已经半点儿不剩,全回到了屋外。 方乐大松口气。 不过,还有一个可有可无的验证步骤。 现场被发现时,门的钥匙在血泊里被发现了。 现在配钥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有数据,就可以制造出模具来,连钥匙被配过的痕迹都不会被查出。 但严谨下,还是需要假设凶手没有配钥匙,钥匙是在密室制造过程中,被运送到室内的。 所以方乐再次利用软管,将那把没有环扣的钥匙通过窗户缝隙顺进了室内,掉落在了室内中心书架前的地面上。 虽然和被发现的时候钥匙位置不够重合,但这种范畴内的差异还是允许的。 密室制造成功,室外的人都很高兴,击掌相庆。 方乐又来到窗户处,问大何:“对了,壮子,刚才你后头的书架,下部有没有被推动过?” “没有啊。” “那就好。” 方乐问完又去庆祝了,大何的喊叫被埋没。 “喂,喂,我现在可以动了吗?” 然而已经没人理会他…… (本案暂时完) (ps:以后不搞什么机关密室了,欠缺真实感,描述还费笔墨。) (往后尽量回归单纯的刑案风格。) 一百四十 挖个坑,留个小尾巴备用 余承海阿诚被害案资料即将被送检,等待结案复核的前夕,曲卿特意重新梳理了一遍卷宗资料,以防止出现疏漏。 但当她看到尸检的其中一张照片时,整个人就像被打击到了,惊在了那里。 接着,她又忽然想到什么,猛然翻起更早之前的尸检照片,找到另外的某一张后,两相对比,确认了什么,手剧烈哆嗦起来。 这种哆嗦,很快从双手蔓延到整个身体。 好半天,她站了起来,大步迈出…… 方乐无聊地一个人看着一段视频。 那是秦义仲妻子许莲在余承海案案发当晚的守灵仪式网络直播视频。 虽然现在案子基本尘埃落定,他自己的杀人嫌疑可大部分排除。 但只要一天不正式结案,他就是嫌疑人之身。 所以他申请不到卷宗资料的查看权,只能独自琢磨案情。 在阿毛被鉴定出和死者余承海是亲子关系前,阿毛的自杀无疑疑点重重,动机尤其云里雾里。 但在现在,在这个所有机构都面临结案压力的情况下,这一点却可能使得案件闭环,中止调查。 可如果怀疑阿毛的死不是自杀,甚至怀疑阿毛本人也不是真凶,那就必须提出一个替代性的嫌疑人选来。 排除自己,他只能去怀疑唯一一个人,许莲。 许莲是有杀死余承海和阿诚的强烈动机的,案发当晚阿毛也跟她联络过。 问题是,在余承海和阿诚被害当晚,许莲是拥有不在场证明的。 这个不在场证明,不单是她自己的口述,或者其他人的证词,而是有着简单明白的视频直播为证据的,如果认定她有直接嫌疑,必须从这个视频证据里寻找到破绽才行。 所以,方乐将这段从那晚9点多开始,到次日0点过后才结束的视频,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整整3个小时里,许莲都在小区广场的中心位置,被许多人簇拥着、围绕着。 除了开口念悼词的那些时候,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或是有任何独特的交接行为,几乎全程沉默。 这样状态的她,别说中途离开广场去作案了,就算是指控她有可能指使谁作案,都证据欠缺。 但当重复到不知多少遍的时候,方乐一下坐直身体,整个上半身前倾,视线几乎盯进了视频里。 右上角的直播时间为23点20分,也就是秦义仲被害的具体时间点上,许莲做了一件事。 她去亲自点燃了一根蜡烛。 守灵仪式,自然少不了点起蜡烛,所以自9点多开始,广场上几乎成了蜡烛的天堂。 无数的荧光,加上人们大部分时候的宁静,形成一种特有的悼念氛围。 这些蜡烛,都不是许莲点燃的,而是和她现实里汇聚到一起的那些网友们。 而许莲点的这根蜡烛,则是最大的一根。 不止如此,仔细看看,蜡烛海洋的中心,原本是空的地带,就像是特意被提前留出来的一样。 这只能解读为,点起蜡烛的人,一早就知道许莲要做什么。 这很正常。 但为何会是23点20分,这个她丈夫的死亡时间点?! 警方在之前,为了案件侦查的保密性,根本没有将这个最具体的时间点,告知给受害者家属。 就像是余承海认罪书里提到的落款时间一样,许莲是怎么知道23点20分的? 她参与杀死了丈夫?显然太违和。 唯一一个较合理解读,是有人告诉了她。 那个人是不是杀人执行者阿毛?阿毛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如果真的是阿毛在和她通话的时候告诉了她,会不会代表着,余承海的被害时间她也知道?甚至余承海在自己丈夫遇害的相似时间段被杀,也是她的授意,是为了祭奠丈夫亡灵? 这个重大发现,使得方乐激动万分。 他匆匆离开了自己家,赶赴分局。 此刻已经是大下午了。 方乐赶到一队的时候,队里人寥寥,只看见了留守队员小萌。 小萌告诉他,曲队之前好像发现了些什么,神情很怪,急匆匆地走了。 至于队内其他人,被李局放了半天假,都去休息了,不在岗上。 方乐打曲卿电话,没通。 打第二次,接通了,但曲卿少有的直接来了一句: “我现在有事情要办,方乐,今天你不要联系我了。” 这语气,有点儿沉重,还有点儿烦躁。 方乐只好放弃了。 曲卿要做什么?在度这半天的假期? 显然不是,不然不会是这口吻。 她要做的什么事情?会不会和之前的急匆匆离开有关?莫非曲卿和自己发现了同一件事? 要是这样,那就省口舌了。 方乐离开分局,打了辆车,直奔许莲家所在小区。 要是曲卿也怀疑了许莲,说不定两人能碰上呢。 可是,到了那小区,一直逛到许莲家所在家属楼楼底下,也没看到曲卿的人影,也看不到那辆曲卿常开的吉普车。 方乐抬头看向许莲家的楼层,犹豫要不要上去看看。 但凡走访调查,尤其询问嫌疑人包括证人这种事,需要至少两名警方人员结伴来做才行,他可不敢盲目上去,不然可能产生负面性效果。 于是他像是之前那次一样,在某处静静等着,看许莲是不是会出来,好跟踪过去。 许莲没出来,其他人倒是出来了。 有两三个穿工作装的人抬着一张沙发,从一个楼门洞里出来,搬运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里。 附近两个小区大妈的对话吸引到了他。 “这是谁家要搬家啊?” “好像是秦律师家吧,那张沙发我见过,那次我和我家老头子上门咨询我儿子开车肇事的事儿,上他家坐过。” “他家就只剩他媳妇儿吧,是他媳妇儿要搬走?” “唉,正常吧,秦律师多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他媳妇儿肯定伤心,不愿再住这里啊……” 什么?许莲要搬走?! 方乐大步迈向楼门洞,急匆匆由楼道上了楼。 在4楼秦家门前,方乐扯住了一个正在将最后的东西搬走的工人,问:“这家的主人现在在哪里?” 那工人斜看了他一眼,摇头:“不知道。” “那你们要把东西搬去哪里?” 工人不耐烦说:“肯定是搬去新家啊。” 然后不再搭理方乐了。 方乐急匆匆进入这个家里一看,空空如也,一切能被用到的东西,都搬走了。 他赶紧又出来,追踪着那些工人。 他到楼下的时候,搬家公司车已经开动了,好在车子开得较慢,所以没彻底出小区的时候,方乐就招了辆车追在了后面。 折腾了两个小时,到了车停的地点,工人们搬完了东西,离开,方乐一阵探查,也失望而归。 这些东西,被运送到了另一个城区的一户贫困家庭里。 那家人住的楼很破旧,家里算是四壁空空。 搬运走的那些家具之类,一件件被搁放到了这个家里。 但这家人,并不认识许莲或秦义仲,这些东西,是被“好心人”捐助给他们的。 毋庸置疑,那个“好心人”就是许莲。 许莲或许根本不是搬家,而是打算离开本城,离开这个令她伤心之地。 估计这时候她原有的手机号,都会被注册掉。 在许莲完全不知踪影前,追查到她,兴许还可以问出什么来,使得案件逻辑更加完善合理呢。 怀着这样的念头,方乐再次来到了分局。 此刻已经是临近傍晚了,分局大部分人都下班了。 方乐以为曲卿也回去了,却在同样的位置,分局后门口台阶上看到了警花队长。 曲卿又在一罐罐灌啤酒了,她神情消沉,仿佛遭受了某种打击。 这在总是总是英姿飒爽,沉着冷静的她身上,着实少见。 这也不像发现了案子新的可调查方向的时候,她应有的反应啊。 平时一有新线索,曲卿总是干劲充沛,执行力满满的,就算查到了死胡同,也不会一筹莫展。 现在这是怎么了? 所以方乐小心翼翼坐到曲卿身旁,低声问:“发生什么了?” 曲卿未答,反而塞给他一罐啤酒。 方乐咳了声,说:“曲队,我发现了现在案子的一个破绽,你想不想听?” 曲卿这才侧头瞅了他一眼,简单问:“什么?” 方乐赶紧掏出手机来,播放了视频,略激动说:“许莲明显是知道丈夫的被害时间,甚至预先知道余承海也会在她点燃那根蜡烛的同一时段被杀的,她是余承海案的参与者至少知情者,现在她又将家滕空,要离开本市的样子,曲队,我们找到她,查问她吧!” 曲卿却平静过头,略含着嘲讽,说:“所以呢,找到她以后,你觉得她会说吗?” “如果她想说,就不会离开,甚至会主动来自首。” “还是说,你有信心,找寻到直接的证据,证实她与犯罪有关,让她不得不吐口?” 方乐急了,起身说:“曲队,我们之前不是总说一句话吗,不放过任何案子的疑点,现在许莲明显有可疑,却不去查吗??” 曲卿苦笑了下,说:“马上要结案了。” “马上要结案,毕竟不是已经结案了啊!”方乐驳斥。 “市局明天要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结案结果。”曲卿又说。 “那也没什么啊,就算新闻发布会正开着,有新的疑点方向,他们还能不管不问不成?” 大不了强闯发布会…… 曲卿抬头,以奇异的视线看向面前这个求是心满满的男子: “你知道,一件案子,关联到的不止是案子吗,还有案子之外的东西。” “各方面的压力,实际的侦查困难,无穷无尽。” “警方办案不是大侦探探险,不是说查什么就能查什么的,每一次警力的安排,都必须有充足的理由才行,而且不止是有没有理由,还有理由会不会被采用的问题。” “警方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可能被一直牵绊在一件事情上。” “至少这个案子,已经可以结案了。” “这也不是我说的。” 方乐总算琢磨出了什么,缓声问:“是不是,李叔说的不要再查下去了?还是更大的lingdao说了什么?” 曲卿摇头,说:“不怪他们,毕竟……不是所有案子都能被破解,世间有太多悬案积案了。” 这是意有所指啊。 方乐突兀地抢过了曲卿手里的啤酒,着急说:“曲队,到底出什么事了,咱们是不是知心朋友?朋友是不是该分享快乐和不快乐?” 两人对望着盯视了好一会儿,曲卿才呼出口气,说:“好吧,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我和我的姐姐曲岚,不是亲的。” 方乐点头。 这点儿他早猜出来了。 两人半点儿不像,曲岚还有次说过“自从卿卿来到我们家”的话。 “我是被曲家领养的,原先并不姓曲。” “但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孤儿,在7岁之前,我还有个相对完整的家。” “妈妈和爸爸离了婚,我归爸爸带,妈妈是做生意的,后面就出国了,我爸爸则是名警察。” “爸爸后来结识了一名新的女子,两人将要结婚,那个女子,将要成为我的新妈妈。” “新妈妈对我很好,甚至不比亲妈妈差,我没有任何不满意。” “两个人蜜月旅行的时候,特意带上了我,那是大概20年前。” “而就在那次旅行中,出了事。” “我们一家三口,被几名蒙面歹徒袭击了。” “爸爸和新妈妈都被害了,只有我在他们的保护下,从歹徒手底下逃脱。” “那个时候,也是夏天。” “逃走了的我,被路人救了,报了警,可是我忘了案发的原始地点,警方根据我提供的大致地域,铺开了搜查,都没有发现案发现场,也没发现我父母和那些歹徒的任何踪迹,不论是活人,还是尸体。” “鉴于我身上有我爸爸和新妈妈被袭击时迸溅出来的血,这件案子才没有定性成单纯的失踪案。” “我当警察,初衷就是想查出我爸爸和新妈妈,到底有没有被害,如果已经被害,尸体又在哪里?” “从警将近十年,我一直没忘记父母的事。” “可是在我从警之前,此案作为悬案已经被当地警察调查多年,毫无所获,到我成为警察之后,可调查方向就更少了。” “而且,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养父母,养父母和我爸爸当年也是朋友,我就留在了蓝海从警,对我父母的案子没法直接调查。” “我甚至觉得,父母的案子或许永远没机会查清了。” 曲卿讲到这里,神色黯然,转入沉默。 方乐看着这个平时总是很强大的女子,心生怜悯。 原来,她还有这种悲惨身世,相比来说,自己要好得多了,最起码亲妈还陪了他相当长一段时间。 或许,每名外在刚毅的女子,背后都有一段独特的故事吧。 可是…… 她怎么突然会在今天因为父母的事,情绪失控呢。 忌日? 曲卿继续讲述,给他解了惑。 “但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件事。” 说着,曲卿将自己手机掏出来,略操作,递给了方乐。 方乐接过一看,上头好似是个尸检照的截图,截图位置,是死尸的手臂部分。 曲卿提示:“你看,手臂上,是否纹着东西?” 方乐仔细一辨识,点头说:“好像……是朵花吧。” “不错,红色的莲花。” “20年前的我,在逃脱之后不久,就发烧生病了,完全记忆不起来凶手的相貌,但我唯独记得一件事,就是他们胳膊上纹着一朵红色的花。” “可惜,我当时根本不能具体描绘出,那朵花具体什么样子的,而当地警方也根据这线索调查过,都查不出来什么。” “直到今天,在现在的案子要结案之前,我看卷宗资料,从阿毛的尸检照片上看到了这个纹身,一下子和记忆对照上了。” 方乐吃惊不小,说:“阿毛的尸体上?可不对啊,20年前,阿毛才有几岁,怎么可能参与杀人和袭击警察呢?” 曲卿点头,说:“是,所以我又想起来了另外的一件事。” “之前余承海的尸检报告里,提到他身上没有新的伤痕,但有旧的伤口,这旧的伤口,就是余承海臂膀同样位置的一处疤痕。” “将这个疤痕和阿毛的纹身结合一下,你能推测出什么结果?” 曲卿问。 方乐略思索,就脱口说:“余承海那处疤痕,原先也是个纹身??” “不错。” “dna显示,阿毛和余承海的尸体是父子关系,那么两人同一位置的纹身,是不是图案也一样呢?” “如果将对阿毛的怀疑转移到余承海身上,那前面的结论就说得过去了。” “还记得之前我们为查秦义仲案去往余氏庄园,第一次拜访离开的时候,余承海说过一句古怪的话吗?” “他看着我,说好像认识我,但具体记不清了。” “如果是说他看见过7岁时候的我,那就解释得通了。” “所以,余承海就是当年参与袭击、害死了我爸爸和新妈妈的凶手之一!” 这—— 结论是这么个结论。 可余承海这个大老板,忽然又和昔年一桩命案牵扯上了,非常的突然。 不过想一想余承海的履历,又似乎和凶手的身份吻合。 余承海曾混迹道上,20多年前,曾离开蓝海市,后头才回来,又在后头从商了,如果说他回归是因为在外地犯了案,从商则是为了摆脱罪恶的过去,也说得过去。 可方乐又皱眉,疑惑说:“余承海既然把代表昔日身份的纹身去除了,为什么他的私生子却纹上了?这说不过去啊。” 曲卿点头。 “是啊,我也知道,但不论如何,这算是个调查我父母命案的突破点。” “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李局,李局态度上很重视,可又说,我父母的案子是外地立案的案件,而且是多年前的案子,想重启调查,十分有难度,而且很不现实。” “除非有更多线索证实,阿毛及余承海和那件案子有关,否则难以深入调查。” “矛盾吧?无更多证据,uu看书 .uknhu 无法安排资源调查,可没有资源来调查,又不可能获得更多线索。” 方乐内心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不忿,同情,恼怒,他脱口说:“所以李叔就将这个发现这么揭过去了?!” 曲卿叹口气,说:“不怪李局,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20年,我无法保证,现在所看到的这个纹身,就真的是当年看到的凶手身上的纹身,况且就算是同样的纹身,也不代表余承海就是凶手,毕竟纹身雷同的有很多。” “李局只能答应,将这个红花纹身上报给市局,如果其他案件又牵涉到这纹身的时候,会告知我们。” “除此之外,不能做更多的事了。” “我也理解他。” “我们是刑警,需要优先解决的,是现在的案子,是更容易查的新案。” “何况这还是我本人的案子,不能因私废公。” 曲卿说到这里,已经认命了的样子。 方乐猛然捉住了曲卿的双手,激动地承诺说: “曲队,你放心吧,你是警察,但我还不算是,就算其他人无法调查你父母的案子,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去查的。” “我不会,让他们下落不明,无人帮他们解开真相的!” 望着方乐诚恳无比的视线,曲卿眼一热。 “谢谢……” 一百三十 制造出密室的效果,首先看一点。 ——房间内有没有非常规出入口。 譬如,密道、通风口、或者看上去不是出入口,但其实可以自由进出的通道。 方乐环顾四周。 玻璃窗那里仿照着上了锁,加上外头的栅栏,无法出入,不影响密室判定。 门那里,经报案者和现场发现者的综合表述,也是无法出入的状态。 毕竟,那道门合上后,没有半点可用缝隙,凶手没有任何有效办法,可以将书架在那之后拉扯到门后头紧贴着门内边,即便是再细的金属线也不行。 就算是有一种线细粗细和韧度都达到了要求,可以从门外将书架拉扯过去,也会在门缝里、书架上对应位置留下摩擦痕迹,很容易被鉴定人员发现。 所以门也不影响密室的判定。 接下来,是墙。 墙也不太可能,墙外头就是空阔的地面,余承海为着安全着想,不太可能在墙上搞出一道古装剧里的那种机关门来。 那就是地面了。 地面是瓷砖铺就,下方有地道? 可这个设想,无法被证实啊。 方乐苦笑,先将这猜想抛弃掉。 然后就剩下—— 方乐抬头,看到了天花板。 他蓦然想起来,不同于这间护林的屋子,现场那间平房,是斜顶的,内部往上有横梁,高度也不低。 如果有哪处屋顶其实是可以掀开和通行的,凶手作案后带着头颅利用事先布置好的绳子攀爬出去,收回绳子,将瓦片之类重新盖上,的确可以伪造出密室的效果。 而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怀疑天花板可否出入,甚至鉴定人员也可能一时忽略,尤其是梁很高的时候。 问题是,这个也没法去证实啊。 现在成为杀人在逃嫌犯的他,不可能再去联系警方以作求证。 可是不求证了这两点,往下的推想,可能都是无用功啊。 这时候,老胡给他的那个电话竟然响了。 这电话是卫星电话,信号不好的地方也能通讯,不过谁又会打给他呢? 看来电,也不是老胡啊? 迟疑了下,方乐决定信任老胡和这台设备,接通了电话。 谁知道,里头当下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哥是你吗?” 竟然是胖子齐震。 方乐吃惊下脱口而出:“胖子,怎么是你?” “呜呜呜,你没事,哥,太好了,真是担心死我了,呜呜呜……” 照例,这家伙又是一阵哭,估计是体内脂肪直接转化成水分了。 方乐一头黑线,忙安抚说:“我没事,你别哭了,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 胖子好一会儿才不哭泣了,说:“我不久前点外卖,外卖盒里夹着纸条,上面有fl两个大写字母,还有一串倒着写的电话号码,我觉得是你,就赶紧给哥你打电话了,不过哥你放心,我是用ip电话打的,层层加密,谁都查不出来地址的。” 胖子的电脑技术,方乐是相信的,这通讯是安全的,不过是谁给胖子送的联系方式? 只能理解成老胡了,可老胡找胖子做什么? 胖子接下来的话解释了老胡这么做的因由。 “哥,现在网上和大街上,都有对你的通缉令,不过弟弟是相信哥你不是凶手的,我来帮助哥查出真凶吧,哥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要不要我黑.进**系统里,帮你打探情报?” “哥,你一定不要拒绝我啊,呜呜,上次我被当杀人犯关进去,只有哥你信任我,帮我洗脱罪名,现在你糟了难,我也一定要尽我自己的能力帮你才行。” “弟弟没有别的本事,只有电脑还懂一点儿,上刀山下油锅,哥你一句话的事!” 胖子这家伙生性胆小,曾说过什么都可以帮方乐,犯.罪除外。 现在死胖子却打破了格言,可见意志决心之强。 方乐非常感动,眼角湿润。 不过现在也不是情感用事的时候,方乐想了想,只好说:“我告诉你一个邮箱地址,你给这个邮箱发一封邮件,不过你小心保护自己,什么内容都别回复。” “好的,哥,您说发什么内容吧。” “很简单,就四个字:房顶、地板。” “啊?哦,好的哥……” 胖子去执行后,方乐一个人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他告知胖子的,是曲卿的邮箱地址。 曲卿看到这封邮件后,如果将此和案子联系到一起,就很可能带队回去现场那里,查那间屋子的上下部分。 如果凶手真的是从房顶或者地板之下通行制造出的密室效果,那两处位置多少会残留下凶手行经的痕迹吧? 显得查案,不怕查不到人,只怕作案留下的痕迹过少。 只要痕迹充分,鉴定人员就可以展开特长,给一线办案的侦查员们提供各类线索了。 只是,方乐一直等了大半天,胖子也没有回信。 终于,胖子主动打来了,问:“哥,现在有帮助了吗?” 方乐忙问:“那你先说说,我让你去的地方,你看没看到警车经过,或者是一辆黑色吉普车?” 方乐让胖子发了信之后,就偷偷赶到案发区域,观察是不是有警察重返案发现场,要是有,可能就是邮件起到作用了。 可完全没有,不会是曲卿根本没有去看邮件内容吧? 方乐忙问:“对了,胖子,你发的邮件标题名称是什么?” 胖子回复:“哥你不是说要小心吗,所以我没管标题的事啊。” 方乐一摸额头。 不会是大队长将这个邮件当成垃圾邮件,给删除了吧? 实际设想一下,不排除这可能。 现在接收不到垃圾邮件的邮箱,几乎是没有了。 胖子大约觉察到了不对头,担心问:“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要不要再发一封?” 方乐想了想,无法保证曲卿是个会时常去看邮箱的人,或者是她的手机有没有安装对应app,或者关联邮箱来信的功能,这个办法,根本不保险。 咬了咬牙,他忽说:“胖子,你换种提示办法,不过,这次可能要冒点儿险。” “哥您尽管说,只要您说得出来,我一定去办……” —— 这两天,曲卿都忙碌无比。 她一直在市局领导下,参与对余氏集团的全面性调查,去拘押那些黑衣保安,搜查余氏集团所有可以藏匿人或物品的地方。 非法违禁物和违法行为倒是发现了一些,但是方乐的行踪,完全没有。 看着市局专案组的人大量将余氏的人成批次地押走审讯,她内心却没有半点儿轻松感。 方乐的行踪,才是她首要关注的。 不谈双方之间的私谊,方乐的失踪,是在她主持转移的过程中发生的,她责无旁贷。 不论方乐是不是杀人犯,有没有犯罪,保护他的安全,也都是自己的责任。 这也是当初,李海将方乐安排在她的队伍里的原因。 可现在,方乐去了哪里,半点消息都没有,协查通告和通缉令也都没有起到相应作用。 方乐,你是死是活,总该让我心里有个底儿吧? 曲卿苦恼无比,电话响了,打开一看,却不怎么敢接。 又是姐姐曲岚打过来的,而想必,曲岚又是替小侄女莜莜来问方叔叔下落的,她根本无法回答。 应付完了姐姐,并说近期不会回家睡觉后,曲卿挂断了通讯。 此晚,她是在分局休息室休息的,这样不论是有固定电话打来,还是召集队友安排紧急行动,都比较方便。 到半夜的时候,她才沉沉睡去。 而几个小时后,在另一个地方,却在发生着古怪的事。 余承海被害的那间屋子,四周依旧围着警戒线,但警戒人马已经大部分不在了,只有一辆地方派出所的车子就停在旁边,车里有地方民警执勤,以看守现场。 民警撑不住倦意,呼呼睡觉。 不知多久以后,大约过了凌晨,到了下一天了,外头忽然传出噼里啪啦的动静,把警车里的民警给吵醒了。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枪声,本能直起了上半身,细听了瞬间,再看向车窗外,松了口气。 好像是鞭炮声。 而除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没有其他动静了。 睡意被驱散,民警责任心上来,决定下车看看。 他小心翼翼下了车,接近了鞭炮声的来源,与此同时,向四面观察。 四周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些鞭炮还在响。 鞭炮一共两挂。 一挂就丢在车旁,另一挂,则距离房子不远。 这是怎么回事? 民警警惕心上来,忙开手电筒四处照射。 半点可疑人影都看不到。 谁做的?什么意图? 他有点儿神经质地四处看去,还大喊了几句,当然无人回应。 最终,他在离自己十米不到的地面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那东西不大,像是个手提箱。 外观新鲜,绝对不像被弃之不用的垃圾。 民警一下子联想到了什么,吓得后退好几步,赶紧向上头汇报情况…… 曲卿抵达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这个季节,也就五点钟出头。 她不由苦笑,出警真的是没个点儿的啊。 大何跟小韩也哈欠连天地走了过来。 原本只是个小事,有人或许是恶作剧,投放了两挂鞭炮,惊到了值守的民警。 但当那个神秘箱子被发现后,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即便到了现场,曲卿等人也距离核心地点远远的,让穿着全身性防护服的技术人员先上去检查、排除存在爆破物、有毒可扩散物质的可能性,再打开箱子。 所有远远看着的人,心弦都无比紧张。 好在,过了好一会儿,技术人员远远打了个安全的手势,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曲卿当即迈步朝那东西走去。 还没真正走近,就嗅到了一股略熟悉的香味儿。 这香味儿正是来自于那个被打开了的手提箱的。 箱子为何有香味儿? 曲卿来到最近处,才发现了原因。 这手提箱内部空空如也,但是箱子底部,有一堆黏糊糊的物质,香味儿明显是那东西散发出来的。 大何大着胆子用手触摸了下那些东西,感受了下,古怪地说:“植物油?” 植物油? 小韩也去辨识了下,不解地说:“师姐,真的只是植物油呢。” 莫非,是这箱子里曾装过植物油,底部破开,流溢了出来? 要是寻常状况下,的确可以这么去想。 但这个地方是命案的现场啊,还是半夜丢弃,箱子装植物油的事,也完全没听说过。 莫非,那两挂鞭炮才是重点? 曲卿直起身,说:“走,过去看看。” 三人来到了两挂鞭炮的位置。 一挂被丢在警车旁边,用意应该是惊醒警察。 另一挂,就在屋子侧面,靠近着墙脚的地方。 现在这鞭炮已经燃尽了,一堆碎屑。 小韩立马展开了联想。 “莫非,是有人想利用鞭炮,点燃植物油来破坏房屋?” 大何立马嘲笑他说:“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你可以具体试试,这砖瓦的屋子,说不定可以点着呢。” “你俩别斗嘴了。” 曲卿烦闷地阻止了两人,弯腰看向地面。 两人赶忙老老实实的,一同去观察地上。 什么都没有啊? 曲卿忽说:“如果那一挂鞭炮,是为了惊醒民警,这一挂又是想提示什么?” 为了让人注意到这间屋子? 那么那个手提箱,又是什么暗示? 手提箱……植物油……箱子里有油……带油的箱子……啊! 曲卿震惊之下,uu看书 .uukanu.om联想到了什么。 油箱……邮箱?? 曲卿抬手阻止了好奇宝宝韩小飞还未发出的询问,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快速点开邮箱的app,去翻查上次操作后的app“垃圾箱”,点开一封最近无任何具体标题的邮件,看到了其内的四个字。 “房顶、地板。” 曲卿念动,她终于理解鞭炮的暗示了。 第二挂鞭炮,要么是为了提示人注意地面,要么,是原本想投放到房顶上去的,可是投掷者臂力有限,失败而掉落了,这也是鞭炮就挨着墙根的理由。 她立马吩咐:“大壮,小飞,你俩联系技术中队,再次勘验现场。” “啊,再次勘验?师姐,查什么方面啊?” “查屋顶,查地板。” “哦,好的。” 虽然不理解意图,两人还是照做,去打电话联系了。 曲卿对那封邮件回复了一下,锁上了手机屏幕。 知道她邮箱地址的人不多,队里的人也不会耍这套把戏。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个专业本事欠缺,却偏好利用联想力来参与破案的家伙。 方乐,是你吗? 你还活着是吧? 你在哪里…… 一百四十一 要有1颗作为警察之心 “老婆,我走了。” 他扣上了衬衣上的最后一颗扣子,冲卧室门口喊了一句。 “嗯。” 卧室内,大床上唯一躺在薄毯下的一个人慵懒地应了一声。 看外在,是个曲线姣好的女性,唯一露在外面的,是稍显凌乱的秀发。 能得到这样的回应,他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老婆和他的生活作息不太一样,恰巧反了过来。 下到别墅的二楼,离开大厅,出门,返身阖上防盗门,他略抬头,看到了门上方探出的摄像头,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不过也没在意。 这些天单位工作比较忙,而且到了换届的时候,他必须加班加点,突出表现自己才行。 而在家里冰柜里,他特意留下了提前做好的饭菜,老婆醒来的话,只要用饭煲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出了别墅,他直奔小区外头,挤上了临近的一班公交车。 他有车,结婚时老婆送的,奥迪a系老款式,不过这两天车子出了些毛病,送去维修店修理了。 坐出租的话,到单位来回挺远的,花那个钱不划算,这也不合单位的“规矩”: 有车开车,没车挤公交。 这天的工作,从到了单位和第一个见到的人微笑打招呼开始…… —— “啪——” “啪——” “啪——” 彩带飞舞。 此刻的分局一队办公室,热闹仿佛过节。 “祝方顾问王者归来!” 好几个拿着喷桶的队员围着方乐,喷出一束束五颜六色的彩带,并大声说着祝词。 “同祝,同祝。” 方乐脸笑成了一朵花,言不择词,挨个儿向大家分发他带来的礼物。 队长曲卿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庆祝氛围立马凝结。 大家都看着队长跟顾问方乐,不敢有反应。 下一刻,曲卿忽然微笑,伸出手去。 “方乐,欢迎你回来。” 方乐呆滞了一下,才握了上去,开心笑了。 这声欢迎,真是比之前所有人的鼓噪都有效啊。 热闹完了,所有人回归工作,方乐从要收拾的小萌手里接过了活儿,自己打扫了地面。 之后他来到最内部的队长办公桌边,先瞅了瞅其他方向无人看过来,才低声对曲卿说:“曲队,对不住啊,我向你道个歉?” 曲卿侧头看他,满心疑惑。 方乐赶紧解释:“前面余承海那个案子,我不是跟你联系,商定了私下里见面吗?结果我发现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当时特意布了个局,请了个龙套演员,发现诱饵被抓后,深受打击,一时意气用事回了封近乎决绝的邮件,现在想来,颇为幼稚。 “原来是这件事。” 曲卿看着他,视线诡异。 “那件事,你不是该想让我向你道歉吗?毕竟,那次是我蒙骗了你。” 方乐连连摆手,说:“不,不要这么说,是我没有认清警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 就在昨天,余承海案承办完之后,他碰上了因为父母的案子喝闷酒的曲卿,回去后想了很久,觉得自己是欠缺对警察这个特殊职业的正确理解,尤其是刑警。 作为刑警,优先需要对你自己手头上的现有案子负责,说其他都是次要的,因私废公更不可以。 毕竟你徇私的一次,可能就涉及到对案子真相的解读。 他现在的身份是顾问(兼职),并没有真心将自己当成一名警察,现在看来,需要把心态摆正一下。 曲卿笑了笑,说:“你肯这么想,很好,不过设身处地,我也不能说你当时的反应有问题啊,那是人之常情才对。” “人之常情,哈哈,对,理解万岁。” 方乐彻底舒了口气,他还是蛮在乎自己在曲卿眼里的形象的。 中午的时候,方乐提出请大家出去搓一顿,被曲卿婉拒了,毕竟下午还有工作,万一要出警,比较麻烦,在分局食堂吃更便利。 于是,一直过完了大下午,傍晚,所有人都下班的时候,方乐才重新提出了这个要求,并说吃饭地点大家随便选,只要是在市内,什么豪华酒店他都不介意。 他不介意,曲卿却介意的很,直白说附近看得过去的就行,要是太张扬奢侈,就违反纪律了。 只是在走的时候,众人跟二队队长魏腾和其两名属下张虎赵龙在过道里恰逢其会。 魏腾听见了一队的人说的搓一顿的计划,上来凑热闹讨好方乐,想凑一份子,一块儿去,方乐也不介意。 只要是分局内的人,拉近关系总是好的。 但一队队员自然不甘心,曲卿也似笑非笑,直视着魏腾说: “魏队,说起来,我想起了一件事呢。” 能去吃顿大餐,魏腾正满脸欢笑,随口说:“曲队,什么事儿啊?” “记得之前,秦义仲的案件办理的过程中,你提出和我们一队打赌,输家队伍的所有人,要连续两周,在食堂给赢家队伍的人打饭,似乎是我们赢了,u看书 ww.uuans.om你们二队输了,所以,魏队长,你们队什么时候履行这个约定啊?” 一提这个,所有一队的人也都回想了起来,尤其是大何跟小韩,都直盯过去,大有对方一耍赖就嘲讽一顿的计划。 魏腾的所有笑容刹那僵硬,也不看一队的人,转身对张虎赵龙假模假样地说:“哎呀,虎,龙,你们队长我忽然想起来,咱还有件任务没有做完,得回办公室,是哪一件来着?” 他拍拍脑袋,满脸的回忆状。 张虎一时不解,粗声问:“头儿,我们今天的活儿都做完了吧?” 赵龙则拉了他一把,附和自家老大。 “对,对,头儿,咱们是还有件事没做,头儿,咱们先回办公室看看吧。” “啊,我也想起来了,头儿,咱们回去吧,回去就知道了。”张虎也明白过味儿了。 三人说群口相声一样离开了,一队所有人在原地目瞪口呆,相互看看,忽一同大笑。 会餐地点,如曲卿所愿,只选了同城区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据说有三星。 而在正餐之前,却来了一盘儿小葱拌豆腐。 这个是给方乐自己准备的。 祝贺他自己总算清清白白了。 但似乎他们这队碰上了魔咒。 一旦夜里外出去聚餐的时候,就容易碰到案子。 而且是人命案…… 一百四十二 似曾相识的案发现场 又是栋豪华的双层别墅。 别墅外已经有闪烁着红蓝爆闪灯的地方单位的警车,同时看到了运尸车、技术中队的车子,看来钟洁和马辉已经到了。 曲卿和方乐四人踏足进去时,又被里头的豪华装修给震惊到了。 金碧辉煌,精美奢侈。 看来这家的主人非常喜欢表现自家的财力。 死者是这家的女主人,发现并报案的,则是死者丈夫。 四人在一楼一间偏狭的侧室里,见到了死者丈夫陈志忠。 陈志忠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修长,相貌俊朗,戴一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 此刻的陈志忠,正因为妻子的死,神情消沉,在被曲卿问及发现尸体的过程时,悲痛一触而发,带着哽咽,断续讲述完了整个过程。 “大概0点过的时候,我下班,坐最后一辆末班车回了家,开门进来,看到了客厅桌子上有吃剩的饭菜,那是我早上上班前,特意留在冰箱里,让我老婆醒来后吃的。” “虽然觉得被吃掉的有点儿多,我也没太在意,兴许她昨晚工作体力消耗比较大,我就上了二楼,去往卧室,到她的卧室门口的时候,发现卧室门半开着,这和我离开前的不一样。” “我想兴许她吃完东西直接离开家去上班了,没有把门带好,我正想把门带上,从门的缝隙看到室内布局有部分有点儿乱,心里一惊,赶紧推开门,就发现,发现……” “我老婆柳茗正仰躺在床上,身上一丝.不挂,她的眼睛大睁,鼓突得厉害,舌头还有点儿向外突,我还抱有侥幸,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完全没动静了,我又惊又吓,坐倒在了地上,过了好几分钟才爬出了卧室,报了警……” 说到后面,陈志忠眼神中现出恐慌,仿佛情景再现了。 “陈先生,请节哀。”曲卿循例说了些安抚家属的话。 方乐则没心思管这个,他在之前的庆祝酒席上稍微喝了些酒,现在略略上头,脑子正处于兴奋的状态,快速消化了这位丈夫的描述后,挑毛病问:“陈先生,你是说,你坐最后一辆末班车回的家?” 所谓末班车,公交,轻轨,地铁,不外如是。 但从进来观察到的这个家的豪华程度看,不应该节省到这种程度吧? 陈志忠迟疑了一下,才理解了意思的样子,回答:“我有一辆几年前款的奥迪,我和茗茗快结婚的时候,她送我的,可那辆车这几天因为故障在维修店修理,我还没去开回来。” “那——” 方乐抓挠了下头发,才想起另外一个“破绽”。 “陈先生你又说她昨晚工作体力消耗大,又说醒来吃东西,吃完去上班,请问你的妻子是做什么的?” 这问法略显突兀,不过也正是警方想了解的,所以曲卿三个也都看向陈志忠。 陈志忠解释:“茗茗是一家夜间酒吧的老板娘,她和我的作息规律不一样,是晚出早归,所以一般醒来都是正午以后了。” “陈先生,在您离开家、回到家的过程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接近您家或者正离开呢?” 曲卿发问。 陈志忠想了想,回答:“没看到。” “多谢。” 离开陈志忠,四人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在二楼一间主卧外,先看到了痕检专家马辉,马辉汇报说:“曲队,几乎整栋别墅,最常能见到脚印的地方,地面都被拖把拖过了,拖把上则有擦抹指纹的痕迹,唯一一处比较明显的发现,就是二楼卫生间马桶里有少许未被冲干净的呕吐残留物,但还说不准是不是死者呕吐的,已经取样。” 妻子被害……卫生间呕吐物…… 方乐瞬间联想起了之前某案,咦了一声。 “另外,在卫生间洗手台上,还发现了疑似是手套放置过留下的水渍痕迹,从家里发现的其他手套形态比对,那里原先应该放置过一双塑胶劳保手套,那副手套被凶手带走了。” 马辉之后,则是钟洁,四人戴好头套鞋套,进入了主卧。 主卧面积很大,中心一张豪华双人床,一个女人赤.裸.裸地仰躺在床面上,原本该是姣好有风韵的面容,现在却是眼球充血鼓突,舌头外伸,她的整个身体略微呈现死前挣动的扭曲,脖颈处有一道明显交错形态的勒痕,颜色正从鲜红转为暗红。 床两边,各几步外,靠墙的各类置物架子上和柜子内,稍显凌乱,明显被人翻动过。 钟洁开口表述:“依据尸表初步判断,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凶器根据颈部纹路判断,疑似地面那条女士腰带——” 方乐顺着女法医手指方向,看到了床边地面上的一条有着花纹饰物的腰带,uu看书 .uukanu这腰带较细,显得很柔软,的确适合作为凶器。 “死者死亡没多久,时间大约在2到3个小时之前,当然更具体判断需要回去做个尸检。” “她的下.体有明显的zuoai后留下的痕迹,但是不是性.侵,有待确认。” “此外,室内被发现了若干根毛发,但不知有没有凶手的。” “暂时就是这样。” 尸体被钟洁带着手下们运走,马辉也带上所有物证要离开,离开前,曲卿忽然叫住他,指了指一楼客厅桌子上的食物器皿和残渣。 这时候,一楼的陈志忠精神头已经好了少许,曲卿请他上来统计一下家里财物损失,归纳出失窃物名单。 陈志忠看着妻子曾存在过的卧室,又是一阵痛苦表情,之后才根据回忆,阐述丢失物,小韩则做记录,无非是些珠宝、古董之类。 等把架子上和柜子里的失窃物都记录完,曲卿补充问:“陈先生,您再仔细回忆一下,还有其他的丢失物吗?或许是您妻子随身携带的。” 曲卿之前一进来就发现了,死者身上没有任何饰物,不论是项链、戒指、耳环、手链,床边桌子的桌面上也都没有。 陈志忠这时候也才注意到了这点的样子,开始回忆妻子常戴的饰物,到后面面色忽然一变,表述戛然而止。 曲卿忙问:“陈先生,怎么了?” 一百四十三 不同的家庭可能有同样的悲剧 陈志忠恐慌说:“我妻子常戴的一块儿百达翡丽手表不见了,那是款古典表,价值七十多万,还有她最新款的某品牌手机,也不见了。” 手机也不见了? 曲卿敏锐地把握到了这一点,让小韩全部记录下来。 到此,曲卿才忆及进门时,在门口正上方,看到了这家安装的摄像头,就忙问陈志忠关联着监控的电脑在哪里。 那台电脑,被安置在别墅内某角落的暗格里,不仔细找还真的是发现不了。 曲卿将电脑交给大何小韩两个人拷贝和初步排查内容,方乐则在此刻突兀地问:“陈先生,您和您的妻子不睡一个房间吗?” 曲卿略带责难地看了方乐一眼,她经手的命案太多了,对于访问受害人家属通常很小心翼翼,特别会去注意不伤害到受害人家属感情,这种隐私问题,如果不是明确和案子有关,她是不会仓促去问的。 陈志忠果然面色不自然了一下,却又很快干脆地回答:“我在机关单位上班,早出晚归,我妻子则生物钟和我反了过来,我们两个不论谁回家,都可能惊到对方,所以时间一长,我们就分房了。” “是这样啊。” 方乐刚才一进来就觉得这卧室有一股子额外的异常,直到方才才想起来,是床上的枕头只有一副。 此刻,在外头检查视频的两个人则发现了什么一样大喊大叫:“头儿,监控视频有问题——” 什么?! 方乐和曲卿大步迈向一楼客厅,后头的陈志忠迟疑了下,也尾随过来。 一楼,一张大玻璃桌前,大何手指向笔记本屏幕,说:“头儿,监控视频最后的一段视频,记录时间在大概四个小时前,此后的记录都是空白的,而且现在摄像头关联还是被关闭的状态。” 曲卿亲自操作了下,果不其然,文件夹里最近几个小时里的内容,完全没有。 她忙侧头,看向一脸懵懂的陈志忠,问:“陈先生,您之前有动过这台笔记本电脑吗?” 陈志忠忙摇头,说:“在你们提要求前,我根本没想起来看监控的事。” 那么,监控就是被凶手删除了?曲卿赶紧让小韩带着笔记本送去技术中队,看能否恢复下数据。 同时她心思电转。 如果视频是凶手删除的,那么就是凶手怕警方从监控里查出“他”来,而其能找寻到隐蔽的笔记本电脑的位置,说明“他”对这个家有不小的熟悉和了解。 现在不能指望能从笔记本里恢复什么数据,所以曲卿又忙命令大何带着其他人,在别墅周遭的整个小区里做几件事。 一是让小区内负责的物业公司协作,查小区内部的公共监控的视频记录,不过,陈家电脑里的视频记录四个小时前就被删除了,那时候还是晚上8点,但8点以后小区内走动的人很多,凶手不排除是小区内居民,是不是曾经离开也不确定,没有筛选目标,或者是明显可疑者,这些公共监控还提供不了具体线索。 二是查出入小区的车辆或者住户进出之类记录,依据上面的道理,同样暂时无筛选价值。 三,则是清理小区内所有的垃圾桶,因为凶手疑似将陈志忠家里作案时用的塑胶劳保手套带走了,说不定会遗弃到附近垃圾桶里。 这一折腾,回来案发别墅,已经是两三个小时之后了,主人陈志忠提出请大家留宿在别墅里。 这是夏天,一张沙发都能凑合半宿,而查案有很大一部分需要在案发所在区域里完成,因为这里是排查的起始点,所以曲卿也没反对,接下了好意。 当然大家都没使用这家里的房间,利用沙发、毛毯被褥凑合着了。 天亮没多久,大家也就睡了几个小时,从客厅要绕出去的陈志忠惊醒到了辛苦了半宿的刑警们,陈志忠解释自己得先回单位一趟。 因为这段时间单位里非常忙,现在他的妻子出事,他接下来无心工作,必须第一时间将相关事情对单位里的人讲述、交接一下,或者见领导请个短假,如果还需要他提供什么协助,而他又没回来家里的话,大概率是在单位里。 而在陈志忠走前,曲卿提出想得到其手机号码,陈志忠面色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口袋,貌似是手机没带在身上,就口述了号码。 陈志忠走了,曲卿命令大家打点精神,继续案件侦办。 方乐晚上也没有走,现在正睡意迷糊,他也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心里则想刑警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完全没个点儿。 辛苦是有收获的。 首先是在小区内垃圾桶里,翻出了一双劳保手套,和死者家里发现的剩余手套款式颜色都一致。 其次,作案者什么时候离开小区的还不好说,但在小区边缘一面围墙底下,发现了半枚新鲜的踩踏脚印,这围墙大约两米多高,如果这脚印是凶手留下的,没有借助于工具或垫脚物的话,看来是个身手敏捷的人,爬墙逃离,这有助于在后头的筛选时,缩小排查范围。 至于目击证人证词之类,则无所获,估计凶手作案前后,都是特意避开了其他人的。 这时候,分局里局长李海召唤曲卿等骨干队员回局开会。 会上,先是火速宣布成立专案组,这样也方便走程序调派警力调查,之后李海要求尽快总结归纳出案件的各类初步资料,先给案件定性,确定是凶杀还是意外,如果是凶杀,再确认侦察方向。 此外是根据那些失窃的珠宝名表,去查市内可以消费此类赃物的商家或非法窝点,当然大部分凶手得到赃物后,就算想快速出手,也会选择外地,所以还要寻求临近县市的协助。 会后,曲卿根据会上的指示去做了统一安排,一时无事,却见方乐愣怔在某处,u看书 uukansh 不动不响,她走过去好奇问:“怎么了?晚上没睡好,精神头儿还没恢复?” 他们这些经常三班倒的刑警就不说了,方乐估计在之前根本没这种熬夜忙碌的经历,疲乏没精神也是正常的。 方乐却摇了摇头,说:“不是的,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案子,和我们之前侦办过的那桩案子,有点儿相像吗?” “你是说,周良、伊敏夫妻的那桩案子?” 方乐点头。 “都是妻子被害,死亡在床上,身上赤.裸,死前疑似遭受性侵,还有财物丢失。” “要说不同,就是上次报案的是个小区保安,这次报案的是死者丈夫本人,丢失物中,这次多了个死者手机一项。” 曲卿笑了笑,风轻云淡。 “案子经手多了你就知道,相似的案子无穷无尽,就算两桩案子一模一样也不奇怪,毕竟这世界就是个相似的世界,不同的家庭,可能有着同样的人物关系和结局走向。” 方乐焦急说:“那我们就不能预先设置结论,来前置性调查吗?这样可以防范凶手有机会出逃,或者是采取补救手段,抹去和自己的作案有关的某些线索、物证啊!” 曲卿停了笑,果断摇头,但又拍了拍方乐肩头,说:“放心吧,该去查的,总会查的……” “现在不这么做,一是警力不允许,二,是为了防止先入为主……” 一百四十四 夫妻本是同林鸟 “柳茗,37岁,是十多家上市公司的大小股东,总体身家过亿,自己还亲自经营着一家酒吧,虽说是酒吧,其实业务已经涉及到了夜店,营业时段从入夜到天亮,加上陈家那栋别墅,这些都属于柳茗的婚前资产。” “陈志忠,36岁,某政.府机关单位干部,某科室科长,正值单位内换届,有望成为新的单位二把手,他名下的资产不多,首先是一辆柳茗在婚前购置并赠送给他的奥迪a5,其次是陈家一套某城区即将面临拆迁的老宅,估值应该在两百万以上。” “两人是在三年前结婚的,婚后没有出过比较明显的夫妻矛盾,至少小区内、地方派出所甚至法院那里,都没有两人的争执诉讼记录。” “我们初步采访了两人在小区内的邻居,也没有夫妻双方间关系破裂的具体说法,但有一些妻子柳茗作风不好的传闻,但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居多。” “两人之间没有共同的朋友,因为交际圈不同,根据对两人较亲近的人的初步走访,两人平时也都不会到对方的单位、工作地点去,有点儿类似于隐形夫妻,夫妻在各自的社交工作圈里都很少谈论另一半。” “头儿,大致就是这样。” 一队内部会议上,大何讲述了带人初步走访调查的结果。 曲卿点个头,说:“老规矩,命案先排除报案人、死者身边人的嫌疑,先查证死者丈夫陈志忠案发当天的整个行为轨迹吧。” “明白。” 曲卿要走的时候,方乐追上了她。 大队长瞅了顾问先生一眼,说:“都是繁琐枯燥的调查,你也要去吗?” 方乐肯定点头,说:“至少不亲自得知这位丈夫的行迹,我放心不下来。” 大约是因着前面那桩类似案子的影响,方乐的先入为主已经形成了,陈志忠现在在他眼里,属于第一嫌疑人。 陈志忠的工作地点是市内一家税.务单位,竖行立着一块儿牌子,地方不小,有个独立的院落,正门口有摄像头。 曲卿和方乐一进去,就在道旁碰上一棵随风拂动的垂柳,垂柳不远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池塘,池塘内偶尔冒出几条深潜的金鱼,而垂柳和池塘一侧,还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正有工人推着割草机在给草坪修剪,草坪另一端的那面外墙,是属于抹了黑漆的那种铁栅栏,栅栏外是一条路面规格不低的人行道,两侧种植着法国梧桐,通往某片小区。 总体来说,这里景美,幽静,视野也不封闭,而且出入的闲杂人等并没有想象里的多,是个工作的好地方。 根据陈志忠的说法,他是早上8点半就来到了单位的,离开则是深夜11点20分左右,赶上了最后一辆会一路到他家那片儿的末班车。 所以两人先到了安保监控室调取监控,监控里证实了陈志忠的说法,两个时间段,单位门口视频都清晰地拍到了他的出入。 当然仅有这两段视频还是不够的,所以两人又去广泛访问单位大楼内的一些员工,那些人也都在下班前的不同时段,在楼内外因为各种原因碰到过陈志忠本人,包括上厕所,工作汇报,吃中饭,池塘边闲聊。 但方乐对这些证词不屑一顾,虽说现在尸检结果还没出来,凶杀案很明显发生在晚上,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下班了,陈志忠偷偷不走正门出入单位内,是完全有可能的,譬如从那片草坪爬低矮的铁栅栏墙出去,回到家,做完案再偷偷回来,然后在11点20分正大光明离开单位正门。 所以,他和曲卿来到了陈志忠在四楼的独立办公室内,见到了陈志忠的女助手。 陈志忠的助手二十三四岁,看着还略稚嫩,估计工作还不久,长得倒是还挺清秀的。 两人见到时,助理小姐姐正在利用办公桌旁地上的的大插排分别给自己的手机、平板充电,由于弓着腰背对着门口的,被动静吓了一跳,站起来转身见不是科长回来才松了口气,吐吐舌头,蛮可爱的。 女助理叫刘杏,真是人如其名。 刘杏证实说,昨天她是晚上8点半才下班回家的,那时候陈科长还是在的。 方乐忽插话问:“你是自己下班的,还是陈志忠让你下班的?” 按照陈志忠的说辞,他是一直工作到了晚11点出头,也即助理离开后,还持续工作了两个多小时才走,略略夸张了吧? 刘杏点头,说:“是科长让我下班的,科长好心,怕我一个女孩子下班晚的话路上不安全。” “你们昨天的工作量有那么大吗?” 刘杏小小白了方乐这个外人一眼,说:“近期上面领导要对我们单位突击检查,所以单位里所有的文件资料都要重梳理归整一遍,查漏补错,加上要换届了,陈科长肯定放心不下早走啊,他平时对工作那么勤快。” “其实连续好几天了,陈科长都加班到了深夜。” 趁此机会,曲卿打算问问陈志忠单位里最身边人一些证词,就问刘杏:“你们陈科长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在你眼里,不要有芥蒂,我们不是你们单位的人,你大胆照实说就行了。” 刘杏立马眼里冒出小星星,好话一箩筐。 “陈科长当然是个好人了,和气,长得又高又帅,虽然工作的时候不苟言笑,但对人其实很热心,不像别的办公室的领导老爱小题大做责骂属下,陈科长对我指点了很多工作上的事,领导现在也对他很赏识,单位二把手调走后肯定是他上去啦。” 得,看来是听不到客观性的内容了。 不过刘杏所描述的陈志忠,和单位里其他见到的人所描述的一样,人缘不错,工作能力很强,工作态度也很好。 “那么,你走之后,还有谁可能证明你们陈科长自你离开后,一直到11点出头才走的呢?” 这一问,刘杏眼里立马冒出警惕和疑惑。 “我能知道,陈科长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陈志忠早上回单位没多久,u看书ww.uukanshu 就交接完了工作,去休息室休息了,期间态度异常,略冷淡乃至悲伤,只告诉刘杏要是有谁来问他昨天的行踪,照实说就行了。 看来陈志忠还没有对单位里大多数人讲述自己家里出的具体事情。 “陈科长的妻子,昨晚在家中遇害了。”曲卿说着,看着刘杏的表情变化。 这种事早晚暴露,瞒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利用暴露的机会,来找证词,寻证据。 至少这个陈志忠的身边人刘杏,或许能帮到什么忙。 果不其然,刘杏脸上表情变幻急速,震惊,不敢置信,同情俱全,她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 曲卿再次重复了下前头的问题,刘杏回答说,大楼里搞清洁的李阿姨兴许能证明。 曲卿嘱咐了刘杏不要将此事外传,就要离开,又被刘杏叫住。 小姑娘神色诚恳地请警方不要怀疑陈科长,因为在她眼里陈科长肯定是和凶杀案无关的,特别是死的还是他的妻子。 方乐和曲卿在1楼最里头的清洁工休息室见到了正在休息的李阿姨。 李阿姨回想了一下,证实说昨晚大概10点左右,她在4楼拖地的时候,隔着办公室的门听到了陈科长打电话说话的声音,持续了好几分钟。 电话? 两人互望,之前陈志忠可没有提及过在回家之前,他还打过电话啊。 一百四十五 好丈夫,也是个好科长 在休息室,两人见到了神情状态很不好的陈志忠。 陈志忠面沉似铁,看得出来妻子的死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大。 被问及电话的事,陈志忠告知曲卿和方乐,他昨天的确是给家里打过电话,而且是两通。 一通是打到家里的固定电话的,是留言,妻子没有接,时间是正午过后,1点钟左右,他是为了提醒妻子醒来以后饿了可以到冰箱里找他做好的饭菜,打这个电话的时候,陈志忠自己就正在单位食堂吃饭,属于有感而发。 另一通,则是接近晚上10点的时候,由于预感到自己很晚才回回家,所以他给妻子特意通报一声到家的具体时间,这种汇报电话他几乎每天都打,而第二通电话妻子是接通了的。 问完要走,陈志忠却叫住了两人,眼神热切地说:“曲队长,我知道,你们现在查我,是为了先排除我的嫌疑,这我都懂,你们一定要抓到杀害茗茗的凶手啊。” 既然陈志忠都主动提到了,曲卿就趁机问:“陈先生,对于谁有可能杀害您的妻子,您有看法吗?” 陈志忠想了想,说:“茗茗其实是个很聪明,也很单纯的人,可是,你们知道,她亲自经营着一家酒吧,那里我不常去,但也知道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如果她认识了什么坏人,肯定是在那里认识的。” “谢谢您提供的线索,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调查的。” 到办公大楼出口的时候,又咨询了下门口传达室的大爷,大爷说昨晚快睡觉的时候,他的确看到了陈志忠下班离开,双方还笑着打了招呼。 不过看看那个小小的窗户口,窗玻璃内面还是毛的,以及里头的电视机声响,再加上宽敞的窗台,如果有个人猫着腰在窗台底下通行,躲过传达室的监视,太容易不过了,大爷的证词没有价值。 而且办公大楼唯一的一根摄像头被布置在楼体外头,位置较高,还冲着外面阶梯之外的池塘那一片儿,并不能拍到办公大楼的门入口位置,有盲区,也不知道谁设计的,防外贼不防内贼。 所以,上面的所有调查,并不能完全排除陈志忠在11点前就离开过单位回过家的可能,还需要另外一组人马的不同线调查。 大何跟小韩来电话,汇报说他们找到了公交公司,找寻到了昨晚的末班车,从车载监控里查到了陈志忠上车下车的记录。 他是用交通卡刷卡乘车的,当天只使用过两次交通卡,一早一晚,至于其他时段的车辆,还没有展开来调查,毕竟公交的车流人流都太多了,大海捞针不现实。 而陈志忠的那辆奥迪车,的确一直在维修行维修中,那车的发动机出了故障,需要换一个合适的发动机,比较麻烦。 到此,陈志忠没有明显可疑,前妻又吩咐去查夫妻俩的手机号的通讯记录,只是一时间出不来结果。 方乐此刻揣测说:“看来陈志忠的初步不在场证明,比较完整了,不过他到底有没有在晚上8点之后提前回过家,根本还不能足够确定。” 8点,是陈家别墅的监控电脑记录中断或缺失的时间点。 唯一给陈志忠8点后还滞留在单位里做了证明的人,不过是从办公室外头走廊上拖地行经的清洁工阿姨,要是陈志忠推测出了阿姨会行经过门前的时间段,特意用录音机之类定好时段播放自己打电话说话的声音,浑水摸鱼呢? 所以方乐依据自己非专业的直觉,还是强烈认定,陈志忠有重大作案嫌疑。 毕竟一般人也不会知道别墅里监控电脑所在位置,删掉某些时段的监控视频。 此刻,曲卿接到局里电话,说尸检、痕检等一系列鉴定结果都出来了,希望她回局里一趟。 四人汇合,一同回归。 分局内,曲卿和队里所有人一同看完了书面报告。 首先是尸检方面。 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的10点钟,前后误差在半小时以内,也即可以判定为9点30到10点30之间。 死因和勘验时依据尸表做出的推断一致,机械性窒息,死前挣扎不大,显然是意识还存在,但身体行动能力欠缺的状态。 凶器就是那根死者自己的腰带,腰带上没有指纹,没有死者之外的人的dna,可见凶手作案时使用了手套。 死者的下体分泌物属于正常排出,无暴力强迫症状,且查出使用安全套的痕迹。 胃内容物显示,死者在死前1个小时,也就是9点左右吃过食物,就是陈家客厅里发现的那盆剩余饭菜,但是胃容物、以及血液的毒物监测中,分别发现了两类药物成分。 一种是迷晕类药物,苯巴比妥,一种是女性春药成分,服用次序几乎是同时的。 卧室里的毛发全都是属于死者的,没有死者丈夫及第三个人的毛发遗留。 另外,马桶里提取到的呕吐物样本,食物成分和死者的近似,且提取到了少量人体组织细胞,是属于男性的,这些呕吐物里,同样发现了苯巴比妥的成分,但没发现春药类物质。 奇特的是,在那个盛放食物的餐盆内,没有检查出任何苯巴比妥,uu看书 ww.ukansu 或者是春药物质的成分。 但在装盛过饭食的碗里,以及勺子和筷子等餐具上,却测出了分量不等的两类药物的成分。 然后,就是其他方面的鉴定。 陈家别墅的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话说别墅内有警报系统,暴力破门会触发警报的。 在小区垃圾桶里发现的那个塑胶手套从内部提取到了残缺的指纹,依据汗液成分分析,也是属于男性。 比较意外的,则是陈家那台用于监控的笔记本电脑的数据鉴定,马辉竟然说,里头没有任何数据被删除过的痕迹。 全都看完了后,曲卿扫视着其他人,问:“大家有什么看法吗?” 所有人都一时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从报告里能推测的疑惑点,太多太复杂了。 曲卿只好点名。 “小飞,你先说说吧。” “哦,师姐。” 小韩略带紧张,提出了第一个疑点。 “凶手为什么使用了两种药物呢?而且装饭菜的餐具里没有,碗筷里却查到了。” “我觉得,我觉得是凶手在死者柳茗装好盗碗里的饭菜里单独下了药物,是临时下的,这个还好说,但为什么使用两种药物,我、我想不出来原因。” 曲卿只好转向第二个人。 “大壮,换你。” “好的,头儿。” 一百四十六 案件的场景分析法 大何说:“我给小飞补充一下,我觉得最不好理解的,还不是在哪里下的药,怎么下的,而是为什么那位疑似的凶手也中招了,跑到2楼卫生间里去呕吐了呢?” “呕吐物里只有苯巴比妥,没有春药,证实呕吐者是在春药被下之前吃了饭菜,如果药物是他下的,他为何还会去吃呢?” 其他人立马附和一片,的确,药物这个,是最明显最突出的疑点了。 人多智广,回想着案发的别墅,大家商量下肯定给出了一系列过程合理的脑洞推测。 场景1: 凶手其实是将药下载了饭菜盆里,但是洒在了最上表面,此刻只有苯巴比妥,因为春药过早投放,发作会提前。 凶手给死者用碗盛好了饭菜(或者死者自己盛好了饭菜),但接下来死者又亲自给凶手盛了碗饭菜,死者不得不应付式的一同吃了点儿,在发作之前,他赶紧去卫生间催吐,回来后再给死者下春药,反正死者这时候也差不多苯巴比妥的效力发作了,属于意识不能自主的阶段。 然后凶手将死者带到卧室里,在死者意识一半混沌一半清醒的状态下,奸.杀了死者,带走了财物,再之后处理现场就不赘述了。 这个猜想下,凶手离去时带走了他吃饭用的碗筷,所以现场客厅桌面上才只找到了一副碗筷。 由于死者体内肯定能查出药物成分,所以收拾死者使用过的碗筷没有必要,他带走自己的碗筷,是为了不留下唾液等dna证据。 —— 场景2: 和上面的推测,其他都一样,不同的是,春药是柳茗自己服下来助兴的(虽然比较少见)。 —— 场景3: 其实,凶手和死者都想给对方下药。 凶手给死者下的是两类药物,一是春药,一是苯巴比妥。 死者则只想给凶手下苯巴比妥。 苯巴比妥如果两人获取的渠道一致,是会被检测为同一来源的。 具体过程,先是两人分别成功在对方饭菜里下了药物。 凶手由于是有着明确意图的,对药物作用很敏感,吃了些食物后觉得不对头,于是到卫生间催吐。 而死者并不知道自己也被下了药,因为她中的两种药物可能综合催生出其他的身体感应,或者就算她知道了,也已经身不能自已,任凭摆布。 再之后就和上面两个场景的猜测一致了,杀人,劫财,收拾现场。 —— 这三个场景里,前提都是凶手和死者都一同吃了饭菜,两人认识,熟悉甚至亲热,而这也和门没有被撬过,家里警报未被触发的特征一致,即是熟人作案。 毕竟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在死者不知道的情况下,顺利潜入了别墅内,又偷偷给死者下了药,他自己再去吃那些东西完全不合情理。 至此,报告里最大最突出的疑点,已经暂时得到了还算合理的解释。 曲卿询问其他报告里存在的疑点。 有人提出: “凶手作案,都是利用了这个家里的东西,死者自己的腰带,别墅里的劳保手套。” “如果是蓄谋作案,有大概率会自己携带道具,可他既然带了迷晕药,又可能给死者下了春药,就不可能不是蓄谋的。” “这个矛盾点可以有两类解释。” “一是凶手是蓄谋盗窃奸.淫,他原本没想杀人,杀人是临时起意,所以他使用了现场的道具,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现场很多地方被临时清理过。” “二是凶手的确是蓄谋杀人的,因为他对死者以及别墅内的东西足够熟悉,知道这里有手套可以使用,所以没有自己携带道具来。” “第一个解释的破绽是在凶手是熟人的这个前提下,他奸.淫盗窃后要是受害人报警的话,很快就能锁定他,所以还是要考虑灭口的事。” “第二个的破绽则是,原本就是蓄谋杀人的前提下,凶手应该有意避免在别墅内留下太多痕迹,但从他擦拭清理过别墅内过多的地方和面积来看,显然并不符合蓄谋杀人这个他一早就有的意图。” “这些可疑,大约找寻到凶手以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认为并不是目前推理的关键。” 不少人点头。 大家都讨论热烈,方乐却一直沉默,处于沉思中,曲卿就问:“方乐,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方乐被从沉思中惊醒,哦了下,理解了问题,才回复说:“那台监控关联的笔记本电脑里,根本没有被删除数据,最后一段监控视频,只记录到案发昨晚的8点整,也即8点以后,监控的笔记本电脑就和外头门口那里的摄像头中断了连接,被关闭掉了。” “问题是,我们整体查看过笔记本里昨天全天的监控视频。” “昨天自白天早上7点半左右别墅男主人陈志忠出门,到晚上8点监控被关闭,视频中断,这其中的十多个小时里,没有任何人上门过,没有任何人出入过别墅,可以理解为这时段里别墅内只有女主人柳茗一个人在家,那么视频的中断,只能理解为柳茗自己做的,柳茗为什么要主动关闭掉视频呢?” “除非,她是不想某个会在8点以后上门的人,被家里的监控拍下来,不出所料,那个人可能就是在厕所里呕吐过的凶手,或许跟凶案有关。” “柳茗会特意为一个人关掉视频,完全符合作案者是熟人的定义,加上两人在卧室里发生过关系,呕吐的是个男子,我感觉这桩案子,会不会跟情杀有关呢?” 推测靠谱,一队人纷纷点头。 情杀,这算是个比较明确的侦察方向了。 曲卿于是说:“下一步,搜集齐全死者柳茗的社会关系,现实里的,网络上的,电话通讯记录里的……对了,死者丈夫陈志忠的,也顺带调查一下。” 所谓情杀,不单单就是源于死者本人,还可能源于死者的配偶。 而情杀也不见得只是异性间的情杀,同性间同样可以诞生情杀。 当然,鉴定报告需要核实的还没完。 曲卿派出小韩,前往陈志忠现在所在的工作单位,对陈志忠进行dna采样,获取其口腔拭子,来和别墅2楼马桶呕吐物里发现的人体组织细胞类比对。 有了明确目标果然就是效率高。 到快傍晚的时候,dna对比就出来了,呕吐物里细胞组织dna成分和陈志忠的不一致。 这样就排除掉了陈志忠就是8点以后上门的那位男子的可能。 曲卿和方乐还再次回去了一趟别墅,从别墅里固定电话中清晰听到了陈志忠在当天下午1点打来的电话留言。u看书 w.ukanshu 而他的通讯记录显示,他也的确在那晚的接近10点的时候,给妻子手机打了一通几分钟时长的电话,电话是接通的状态,那么也就是10点的时候,柳茗还活着,她的更具体死亡时间,或许是在10点到10:30分之间。 到这时候,虽然方乐还是觉得陈志忠的杀妻嫌疑不能完全排除,但也说不了别的什么了。 毕竟就像是曲卿之前说过的,她们警力有限,不可能广泛撒网捞鱼那样,同一时段什么都去查。 派出去的队员们则汇报,柳茗的生活轨迹其实很简单。 离开家里之后,她一般会直奔工作单位,即她所亲自打理的那间酒吧,然后大部分情况下在快天亮的时候从酒吧回去家里,除非有事先约定,否则她不会去往第三个地点。 而在小区里,由于生活规律倒错,柳茗和小区内的其他业主也没什么往来。 所以要是具体去调查死者社交情况,最好就是从那间酒吧入手。 这也和之前死者丈夫陈志忠建议的一致。 恰巧,已经傍晚,那酒吧也快开门了,曲卿打算亲自去酒吧一趟。 方乐陪着,大何跟着,小韩也逞强随着。 大何看着娃娃脸的韩小飞,一通坏笑,像是期待着这小子身上会发生什么好戏似的…… 一百四十七 这个老板娘是收集控 “志茗玩吧”,位于某cbd商业街,路面繁华。 根据工商资料登记,这个酒吧性质的营业场所原先不叫这名字,是柳茗和陈志忠结婚以后改的名称。 门口被刻意制造成了一种石洞的效果,进入入口的几米长度,就像是进入了某个原始部落的山洞,等将这段“山洞”走完,掀开一道帘子,原先隐约的鼓噪动静瞬间放大。 方乐砸了咂舌。 眼前所见的场景,可并不像一间寻常的酒吧啊。 毫无酒吧里的宁静,最中心就是舞池,舞池中许多的男男女女在跳舞,舞池中心有个高台,台上有歌手嘶吼着唱歌,有身形曼妙的女郎在跳着挑逗性的舞蹈,舞厅上方的旋转球灯闪个不停,部署在周遭的摇滚音响震耳欲聋。 这商业性质,更像是迪厅和ktv的结合物。 音响这么大,环境如此乱,完全打乱了四人前来详细查探的计划步骤。 没办法,大声交流外加打手势,大何被留在了外头,负责监视人群,随时待命,曲卿、方乐连带小韩走向了现场唯一一个“正常人”,吧台后一位暂时没有活儿在擦拭酒具的酒保。 这酒保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样子,有一撮小胡子,沉稳老练,身处这样噪杂的环境中,不言不声,心无旁骛,正是最适合打听情报的那种类型。 当然,前提是他配合你。 曲卿取出了警官证,又指指吧台侧后方的一个门的入口,意思一目了然。 酒保点了点头,也不言语,率先放下杯子擦布,走向那入口。 不久后四人通过那道门鱼贯而入,继而转身将门阖上,将外头的群魔乱舞暂时屏蔽,立马安静了许多。 方乐双目环顾。 这个休息间,是个套间的客厅部分,布置得还是颇为宽敞舒适的,往内还连通着其他房间,其中一间房的房门紧紧闭合着。 酒保也姓陈,名字很俗,叫陈福,一上来就先问及曲卿问题:“这位警官,我们老板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之前有警察来过一次,也问过他老板娘的事,但问法暧昧简约,显然只是初步搜集情报。 这次再有警察到来,肯定就是更深层的目的了,何况他打过老板娘手机,显示为关机状态。 曲卿也没瞒着,说:“柳茗昨晚深夜在家中遇害了。” “什么?!” 陈福的表情从之前的担忧、疑虑,到现在的震惊、不解,他呆了半天,才口气强烈地说:“怎么可能,老板娘的家里我去过一趟,不论是小区还是她家的别墅,安保措施都挺严格的吧,怎么会在家里遇害?” 曲卿趁势说:“所以,陈先生,我们才来这里,想寻找一些线索。” 陈福好一会儿才适应下来这个现实,神色稍显悲伤,苦笑说:“我能提供什么线索,酒吧里的人平时都不上她家的门,而且员工们都是入夜不久来上班,凌晨之前才离开回家,至少在昨天,员工们都没有离开过酒吧。” 这是想第一时间撇清自己和酒吧内其他人的嫌疑,可以理解。 曲卿继续问:“那么,你们老板娘有没有和谁产生矛盾,尤其是最近?” 陈福想了想,摇头:“老板娘平时为人慷慨,得到她恩惠的很多,要说产生矛盾,我还真的是联想不出来。” “你们老板娘每天都来这里吗?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酒吧,其实根本不需要一个老板来每天坐镇,柳茗本身又不缺钱,会每天来,本来就不太寻常。 陈福刹那间的难色,模糊说:“就是陪陪客人,聊聊天,其他的就没有了。” 感觉陈福有些事情不太愿意讲的样子。 “你们老板娘都有哪些熟客?” “这……我没太注意。” 那边对话的空当里,方乐来到了这休息厅衔接的两个卧室房间门口。 其中一间是开着门的,往里一看,可以看到上下铺的床位,这应该是员工休息室。 走几步来到另一间房的门口,方乐推拉了几下,却不见门开,他鼻子凑前,使劲嗅了嗅,扭头径直问陈福:“这是你们老板娘上班的时候休息用的房间吗?” 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打了陈福一个措手不及,也吸引到了曲卿和小韩的注意。 曲卿查究性视线探向陈福,陈福顶受不住压力,不得不点点头。 “这里有备用钥匙吧?可以为我们打开门吗?” 曲卿提出要求。 其实就算陈福不配合,她也是要想办法开门的。 陈福取出来备用钥匙,去打开了那间房的门,站在了门口,却不进去。 方乐打头大步迈入,鼻中的香水味儿更浓厚了,像是香奈儿五号系列。 将房内的灯打开,他嚯的一声吃惊叫出口。 随后进来的曲卿和小韩,也很快被震惊到。 这个布置得很女性化的房间内,最显眼的就是四面墙壁上一张张或大或小斜着交错粘贴的照片。 照片上基本都是一女一男,或者一女多男。 所有照片里的唯一女性,都是死者柳茗本人,那些男性,则各式风格的都有。 清新小鲜肉,壮汉,年轻的,成熟稳重的,黑发的,金发的…… 大部分照片里的男子,形貌都不同,而每张照片里的柳茗,都有笑容。 灿烂的。 沉醉的。 迷离的。 从照片里角色们的神态,后头的景物,看得出拍照片时主人所处的各式各样的场面背景,甚至有的在异国他乡。uu看书 ww.uukansu 而这些场景,有一个共同点,要么灯光闪亮,要么背景昏暗,大部分都是在夜间,或是密室里。 当然,谈不上什么淫.秽,其实绝大部分照片里的人们都着装完整,除了少量照片里类似于cos的皮鞭紧身衣那些画面,没有可被过于指责的地方。 方乐忍不住扭头对立在房间外的陈福调侃说:“你们老板娘是不是有收集癖啊?” 这些墙上的照片,无论尺寸大小,都有时间日期的文字标注,日期最远的一张照片,落款竟能追溯到十年前。 陈福略略尴尬,不解释。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曲卿屈身在靠近床头的一个垃圾桶前,忽说:“不见得仅仅是收集癖。” “曲队,你找到什么了?” 方乐兴奋地凑过去,就看到了垃圾桶内有熟悉的东西。 一个是被撕开一个小口的方形塑料包装,一个是一坨软踏踏的东西,内有不明液体,是什么无需解释。 方乐心头略惊。 如果只是照片搜集墙,还能解释成心胸宽敞,广交异性朋友,加上这个明显几天内被丢弃进去的“实证”,这不单是精神出轨,这是实质性出轨啊! 曲卿起身,指挥小韩:“当做检材。” 小韩取出证物袋,到垃圾桶前时,戴好了手套,捏住了鼻子,无比嫌恶…… 一百四十八 夜店那种地方……表示没去过 曲卿让小韩将墙上所有照片都收下来,又搜索了下房间内,没有其他收获了,然后继续去询问陈福。 有了房间内的东西作为铺垫,再询问陈福,就顺利得多了。 陈福叹口气,缓缓讲述他认知里的老板娘柳茗。 “其实,老板娘是个挺纯粹的人,没有太多恶劣心眼,甚至是个慷慨的好人,她帮助过不少来过酒吧里的客人,且都和他们交上了朋友,同性的、异性的都有。” “平时那些人来酒吧的时候,她也会多多少少和他们聊聊天,但也仅限于此了。” “要说老板娘唯一的毛病,就是酒量不好,而且又受不了别人的劝酒,她一喝醉,就容易受别人影响了,要是劝酒的还是个她看得上眼的那种类型,唉,后面你们懂的。” “不过只要是在店内,大多数时候老板娘喝醉了的时候,我都会上去帮她招架一下,这也是老板娘提前吩咐我的,可是你知道,我得顾着吧台,不是什么时候都看得住。” 说到这里,陈福叹了口气。 “陈先生在这家店里做了多少年了?”曲卿问。 “超过十年了,这店原先只是个普通的酒吧,老板娘把这里盘了下来,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我也一直留在这里工作。” “我看见她的百万级别的跑车,曾好奇问她为什么开这间酒吧还来亲自管理,她说主要是来这里交朋友的,她喜欢夜生活……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差不多少八九年前了。” “那时候她的丈夫……啊,就是前夫刚死不久,她好像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想找人开解。” “这大概就是老板娘一直亲自经营的原因,一个人的时候,或是人太少的时候,她会觉得很寂寞,所以来酒吧过夜,到现在已经是个很难改变的习惯了。” 这样啊。 方乐忽问:“听上去,这和我们所了解的她的现任丈夫陈志忠完全是两类人啊,他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一块儿并且结婚的?” 何止是两类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连作息都完全相反,一个昼,一个夜。 陈福想了想,说:“那大约是三年多前,陈老板来店里喝酒,似乎心情很差,喝醉了,大吵大闹,抱怨了一通工作上的事,说单位里的人不好,领导识人不明,晋升不公平什么的,总之都是类似那些白领们下班后会提及的牢骚话,老板娘上去安抚他,喝醉了之后两个人就……” “总之那之后,老板娘开始追求老板,半年以后,他们就正式结婚了。” “那你们老板平时会来酒吧吗?”方乐又问。 “基本不会来,你知道,老板和老板娘作息是完全不同的。” “那也就是说,这两三天,你们老板都没来过吗?” 按陈志忠工作单位里他的办公室助理刘杏的话,这些天陈志忠经常加班,早出晚归,似乎没体力来酒吧寻欢。 陈福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来过。” “那么,不久前和你们老板娘发生了关系的男子,是谁?”曲卿忽然接过话题,突击发问。 “这——” 陈福面露难色,摇头说:“不是不想告诉你们,而是我的确没有注意。” “这酒吧内部有监控吧,请把监控数据给我们调取拷贝一下。” “好的,好的。” 几人要离开休息室的时候,方乐又猛然回头,问:“你们老板之前来的时候,有没有来过老板娘的房间,并发现墙上那些照片?” “呃——” 陈福一时无措,回答:“应该没有吧,不然老板娘肯定会将那些东西收起来的。” 方乐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他觉得像这样突然给证人来一下言语突击,挺有趣的,效果也还不错,不然这问题大可以在前面就问出来。 出来休息室的门,酒吧主厅里依旧群魔乱舞。 曲卿本来打算依据那些照片和舞厅里的人一一对比的,可光线又暗又闪,披头散发者有许多,又是人挤人、人挨人,根本不好一一识别。 何况就算灯光完好,照片里那么多的人,找到了后,也保证不了能带走,这次她带来的人手不足,要是再因为找人发生什么事故,那就不好了。 和在门帘入口处倚着闲等的大何汇合,四人出来酒吧,过了山洞,来到玩吧外头,回归“文明世界”,被路边的夜风一吹,轻松舒畅了许多。 大何忍不住抱怨说:“要是再搁里头呆上一两个小时,我得疯了,真不知道里头那帮人怎么受得了长时间这么魔怔的……方顾问,对于这场合怎么应付,你有什么经验传授吗?” 方乐一愣,手指自己,不解:“为什么问我?” 大何自以为是地说:“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喜欢这场合的那种人吧?” 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这个大壮莫非觉得他是个喜欢纵意欢场的那种花花公子吗?天可怜见,他家里真正有钱,也就这几年的事,至于游戏花丛什么的,他还真的是完全没兴趣。 “好了,好了,别扯没用的了,上车里再说。” 坐进吉普车后,方乐一脸严肃,直达主题:“我认为,死者柳茗的丈夫陈志忠,还是拥有最大作案嫌疑。” “他妻子精神出轨,肉体看来也出轨了,而且妻子的不忠不止是一天一日,我不觉得陈志忠能忍受得下来。” 小韩眨巴着眼,说:“可别墅马桶里发现的dna不是陈志忠的啊,而且他的不在场证明现在来看非常扎实。” 方乐说:“他可以请个杀手啊,你看,故意靠近柳茗,伪装成她的情人,骗她提前关掉监控,叫开门进去别墅,杀人,再劫财……用这个办法陈志忠都根本不用付雇佣费,uu看书 ww.uuknhu.m 因为单单凶手带走的名表都值个几十万的。” “现在案件性质还不能最终定性。” 曲卿抬手制止讨论,说:“总之先查查,最近一次和柳茗发生关系的男子是谁,这些照片上的男子,又都是什么人,确定了后,一一走访调查,排除嫌疑,缩小怀疑范围。” 大何看着那一大堆原作为搜集品的照片,咂嘴说:“这么多,拍照日期还都不同,时间跨度很大,怎么查啊……头儿你看这个,这是个夜里街头开跑车的照片,日期就在一两个月前,这说明柳茗即便上班,也不见得一直都待在店里,也可能出去飙车,到了外头认识人的渠道、地点就更多了,她现在死了,查无可查啊。” 的确,这是个难题。 曲卿想了想,说:“不是把酒吧里的监控都拷贝出来了吗?把监控和照片里的那些男子比对一下,先把来过酒吧的和没来过酒吧的人区分一下吧。” “另外,如果是和柳茗关系非常的人,双方很有可能产生通讯交流,可惜柳茗的手机现在不见了,她的聊天记录不好查,但可以查电话和短信记录。” 方乐眼一亮,说:“可以先把那些号码机主的登记身份证资料都调取出来,用身份证的头像和照片墙上的照片对比,就可以确认最近那些男人都有谁和柳茗有过交流了!” 曲卿伸出拇指。 这是个好主意…… 一百四十九 lgbt的谐音太难听了 命案发生之后的第三天。 dna鉴定,证实遗留在志茗酒吧休息间垃圾桶里的套套里的物质,不是属于死者丈夫陈志忠的。 但找这个人的线索并不缺乏。 柳茗案发当晚的倒数第二通电话发生在晚7点的时候,打电话的是一个号码注册资料登记为“肖锋”的年轻男性,这通电话之后,直到大约3个小时后,才和其丈夫陈志忠产生了最后一通电话。 警方在某个夜总会一楼大厅,见到了这位“肖锋”,十分刚硬的名字,十分正常的身份证照片,在现实里却有张十分阴柔的脸,以及十分中性的打扮,脸上的脂粉堪比戏台演员,而且明明是男性,却身段窈窕,媚态十足。 该说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啊,市场需求多样化。 一被问及那通电话的事,这位绰号“蜂蜂”的肖锋童鞋就又是警惕又是不满,反复看着曲卿和方乐这相貌优秀的一男一女,最后目光又落在两人身后侧娃娃脸的韩小飞身上,一时敌意提增到了最大。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还是茗姐老公派来调查她的事的?” 方乐奇怪问:“你为什么这么说,陈志忠派人来过吗?” 前面的第一时刻,曲卿就亮出了证件,这个蜂蜂却马上疑神疑鬼,莫非是因为自己仨颜值太高了? 蜂蜂怀着防范,犹豫了下才解释: “茗姐的丈夫倒没有直接来过,但前天晚上7点左右,我给茗姐打电话,她说自己正在家里,不方便过来见我,也不让我过去见她,听她的口吻,好像是丈夫要回到家的样子,怕我打电话被她丈夫知道吧,我再打,那边就显示关机了——” “然后你就亲自上门去了那个小区别墅一趟?”方乐马上接口。 蜂蜂风韵无限地白了他一眼,说:“知道茗姐老公在家,我们是不会上门的,就算不是在她家里,只要她老公出现,我们也都得躲得远远的,这是我们和茗姐之间的约定。” “‘你们’?你们是谁?”曲卿准确抓住了话里的关键词。 蜂蜂又是醋味又是自豪地说:“当然是喜欢茗姐的那些臭男人了……不包括我自己。” 三人不同程度地反胃,强行忍住,曲卿继续问:“那么前几天的晚上,你有没有去过志茗酒吧,并和柳茗在休息间里发生那种关系?” “发生关系?谁?!” 蜂蜂立马从大厅沙发上坐了起来,提高了嗓音,显得高亢,如同女人的尖叫。 真难搞啊。 曲卿安抚说:“你别激动,我只是打听打听。” 蜂蜂这才坐下来,平复了一下气息,说:“没有,我这几天都没有去酒吧。” “茗姐是个好女人,至少我和她的关系,并不是你们想象里的那种,当然,茗姐喜欢玩儿,喜欢结交朋友,所以常有一堆男人甚至女人围到她身边,这也是茗姐的魅力所在……对了,你们要真的是警察,是茗姐出事了吗?还是她的酒吧出了问题?” 对着蜂蜂假睫毛衬托下的大眼睛,曲卿说了实话。 “柳茗前天晚上在家里遇害了。” “什——” 只吐出一个字,蜂蜂就眼白一翻晕过去了。 我去…… 方乐只好强行忍耐着胃内的不适,和手里的某种滑腻感,上前去掐对方的人中,蜂蜂好半天才悠悠醒转,方乐适时闪让到一边,不让这位察知到是自己把他给掐醒的。 蜂蜂一睁眼,眼睛就在下一刻红了,泪珠刷刷下落,牙齿错动间,狠狠地控诉说:“一定是‘刚子’干的,那个臭男人最近贴茗姐贴得很紧,还被茗姐拒绝过好几次……呜呜,我告诉过茗姐别给那个臭男人好脸色,那个人心地不良,可茗姐不听我的,说只要是客人和朋友,总不能明着面打人的脸,呜呜,一定是那个男人干的……” “‘刚子’是谁?” 曲卿赶紧问。 “是和我同一个圈子里的,不过他不在夜总会这里坐台,一般都是在外面陪客,有自己接触客人的渠道……真名我也不知道。” 出了夜总会的门,三人坐进吉普车里,良久不语,仿佛还在适应期,方乐搓着双手,心想回去多洗几遍。 司机位上的大何忍不住回头问:“头儿,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问到一半,何大壮觉得三个人神情略异常,转换了问法。 之前进去时,曲卿像上次那样,特意让大何留在店门口守着,防止可能的逃逸事件。 小韩浑身一哆嗦,没有言语。 曲卿也懒得解释,方乐则笑说:“只能说,这世上什么样的人物关系都有。” “说说看啊。”大何瞬间好奇心起。 “别了,你还要开车。” 车子开到分局门口,曲卿和方乐下了车,却没让大何下车,吩咐说:“大壮,你找个画像师,到志茗酒吧去一趟,找人问问有没有谁知道刚子这个人,搞出画像来。” “好的,头儿。” 吉普车正要开动,曲卿又瞅见了小韩,说:“小飞,你也跟着去。” “啊?哦,好的,师姐。” 对于再去那个地方,韩小飞貌似不太情愿。 他上车时,大何冲他贼笑了一眼。 “一路顺风啊——” 方乐拉长声音,冲着远去的吉普车尾巴大喊,然后呵呵笑了。 破案总能碰上有趣的人和灵魂啊。 回归一队,两人开始排查柳茗生前的手机通讯记录。 那个酒吧里的监控视频并没有想象里起到的作用大。uu看书.ukans.co 光线、视角、清晰度,客人们不同平常的打扮,还有店内复杂来去的人流,都限制了对于人物图像的遴选和比对,而作为重点的那个休息间恰巧处于监控的死角,店内的监控根本不是用来监视自己人的。 所以警方现在只好将重点转向死者近期的手机通讯记录。 可是也是不好盲目锁定。 柳茗最近三个月内电话往来频繁,单单是男性机主,就有数百人次之多。 而这数百人次里,也有十多个人能和酒吧休息间照片墙上的照片做对比上,也就是说,柳茗近期内至少和十几名异性在保持着某类交往,曲卿已经广泛派出人手,去一一走访那些男子,采集回来口腔拭子以作dna比对,这之中就包括前面走访过的那位蜂蜂的。 还有询问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当然也是必须的。 现在充足的消息还没有反馈回来,曲卿和方乐只能找寻自己能做的事。 肖锋的绰号叫“蜂蜂”,那么那位“刚子”名字是不是和“刚”有关呢? 孙宝刚…… 周纲…… 胡文罡…… 算了。 曲卿很快放弃了筛选,单从绰号来定位名字,很不靠谱。 一百五十 某正太的悲催遭遇 大何跟小韩回来的时候,后者正一脸的哭丧,仔细看,小韩的脖子上、脸上,还有一些明显没有擦拭干净的红渍。 而大何则指着小韩,手捧着腹,哈哈大笑。 韩小飞恼羞成怒,燥红着脸指控说:“大壮你还笑,都怪你——” 问及出了什么事,大何憋着笑解释: “那个酒保陈福说常来酒吧里的一些女客人……其实主要就是些高级女白领还有些有闲有钱的富婆们可能对那种圈子更熟悉,和老板娘对这话题的交流也会更多些,我就觉得吧,小飞形象好,就让他去搭讪和问话,结果就这样了,哈哈哈——” 小韩气到不行。 “你还说呢,我喊你,你根本不过来帮我,看着我被,呜呜呜~~” “大壮,罚你几天内给小飞食堂打饭。”曲卿强忍着笑来了一句,最终也没忍住。 笑完才谈及正规话题,大何面色也严肃了很多,讲解收获。 “我问完了所有案发前的几晚出勤的酒吧店员,有一个说大约是大前天,就是命案发生的一天前的晚上,在酒吧里灯光昏暗,大家都在跳舞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客人扶着老板娘去了休息间那里,但那个女客人身份他不能确定,因为扶人的时候那位客人的头发垂了下来,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不过那店员也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说那个女客人至少面向他的那一只耳朵上,戴了一个显得很大的耳环。” “由于老板娘照常规会在舞场开始前,在酒吧里绕上一圈,生客熟客轮番打个招呼,所以店员们也不好详细确定那个女客人的具体身份,而且酒吧虽然是会员制的,但不是刷卡制度,进出没有数据记录,不确定那晚具体哪些女会员来过。” “小飞,你呢?”曲卿转问小韩。 小韩脸上的羞臊还未完全退却,面色略红着,回答:“她们有的那晚没来,有的说没注意,后面大壮哥提到了那个耳环的事,我们就又去问了一遍,终于有个女的说戴大耳环的好像是‘霞姐’,叫黄秋霞,老板娘的闺蜜之一。” “辛苦你俩了,那位‘刚子’的画像,出来了吗?”曲卿安抚了一句,问及调查重点。 小韩点头,递出一张画像来。 画像上是一个看着线条挺粗犷的男子。 往下就是用画像和柳茗的通讯记录上的男性机主身份资料去做对比,半个小时后,几人共同锁定了同一目标。 “赵铁柱,29岁,自由职业,住址不详。” “想办法找出来这个赵铁柱地址,联系到他,做dna取样和对比。” “另外查明那个黄秋霞的资料,找到后去问一问。” 对于赵铁柱,首先是查询其手机信号的出现位置,去追踪、锁定,找到,并带回来,这些都派大何带人去做了。 至于黄秋霞,则三人亲自去查访一下。 走时曲卿看到小韩眼神刹那间的恐慌,干脆让他留守队里,这小子明显松了口气,看来是对柳茗闺蜜这个概念有了恐惧和抵触感。 —— 黄秋霞三十八九岁,风韵正茂,独自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段开了一家美容美发店,还有水疗足浴按摩这些,业务面挺宽泛的。 而且不少业务好似也面向男性,所以在见到黄秋霞之前,曲卿和方乐已经看到了好些进出的男性顾客及店员。 被问及前晚在酒吧的事,黄秋霞回忆了下才承认说:“大前天的话,的确是我扶着茗茗去休息的,她那晚喝了不少的酒。” “和你喝的吗?” “算是吧,我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她看见我的时候,本身已经在其他人那里喝了不少了,到舞蹈起来的时候,我看她实在醉得厉害,就扶她去休息室,把她送回了她自己的卧室,之后我转身就走了,后面去跳了会儿舞,大约十一点才离开酒吧。” “那之后你见没见到她再出来?” 黄秋霞摇了摇头,又补充说:“那天之后的连续几天,其实我都没再去过酒吧了……对了,茗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打过她手机一次,没通。” “她死了。” 说着这句简约的话,曲卿盯着黄秋霞看。 黄秋霞露出非常好识别的吃惊表情,还有悲伤感,只不过这份表面的悲伤,跟那位“蜂蜂”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甚至是虚假。 看来这所谓闺蜜友情也够水的。 又问了几句,什么也没问出来,两人只好提出告辞。 黄秋霞一直送到店门口,见两人上了车子,才放心转回身进店里。 方乐隔着窗玻璃看着这位回去的女老板,说:“这个人可疑。”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曲卿饶有兴趣问。 “微表情分析法啊,她的悲伤太假了,而且就算心理不悲伤,听到柳茗的死的时候震惊也该是真的,可她好像并没有真的很吃惊。” “那或许,是她对柳茗死不死,根本就不怎么放心上呢?”曲卿提出解释。 “这倒也有可能。”方乐挠了挠脑袋,又说:“可她一直送我们出了店门,并看着我们上了车,太刻意了,像是生怕我们再回店里一样,会不会,她怕我们查出来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而且我看这店里不论是男店员还是男顾客都不缺。” 曲卿瞅了他一眼,说:“你不会是说,她有个同伙,就在她那些男性顾客或店员里面吧?” 方乐说:“有何不可?” “不是不可,是没办法查。” “酒吧休息室里发现的男性dna,和死者家马桶里疑似凶手的dna并不一致,也就是说,两件事之间可能根本毫无关联,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去怀疑黄秋霞做过什么。” “就算那晚和柳茗发生关系的人的确是和黄秋霞有关好了,也和凶杀案是两回事。uu看书 .ukansh ” “这种检材采样要求,局里是不会认同的。” “那就算了。”方乐撇撇嘴。 还是老问题啊,警察查案,思路可以开放,手脚放不开啊。 曲卿说:“还是回局里,等着那个‘刚子’被找到吧。” “也是……” —— 到了局里后,大何还没回来,也没消息汇报,倒是小韩兴奋地说:“师姐,方顾问,我查到了!” “你查到什么了?”两人听得一脸懵懂。 小韩高兴地说:“视频啊,酒吧视频,你们来看——” 在小韩对电脑的操作和解释下,两人很快理解到了意思。 在案发之前的一天,也就是大前天晚上,在舞场开放之前,酒吧视频拍到了老板娘柳茗牵涉进的可疑一幕。 柳茗先是走到一个看上去贼眉鼠眼的男子面前,气氛轻松地闲聊了几句,就侧身离开去见其他人了,而很快,另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来到了那个贼眉鼠眼男子面前,两人似乎近距离进行了什么对话,由于背对着摄像头,完全看不到行为细节。 但是在对话完,那个高壮男子侧头,特意往离去的柳茗的方向瞅了一眼,神色难测。 那半张脸,分明就是资料里的“赵铁柱”。 也就是“刚子”。 看来,这个刚子非常值得一查啊…… 一百五十一 人物越查越多,事情越查越杂 “呼哧、呼哧——” 电话里,那头的大何喘着粗气向曲卿汇报。 “头儿,对不住,让‘刚子’那小子跑了。” 这里是分局内一队办公室。 由于曲卿接听电话时开了免提,在旁边的方乐清晰地听到了汇报内容,不由凑近前大声问:“怎么跑了?提前惊到了他?” 大何也大声回答:“没有啊,我们找到他的时候,那小子初始很配合,但在快要上警车的时候,突然撞开我们的人逃了。” “这家伙体格很壮,貌似练过,我们被搞了个措手不及。” 跑了?为什么跑…… 曲卿问:“你们找他的时候,提了什么?” “没提什么啊,就说我们是警察,有件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一下……啊,对了,说一件事,那小子逃跑的时候,发套掉下来了,原来他是个光头!” 光头? 曲卿和方乐两人对视,刹那间联想起了什么。 死者柳茗的房间内,只发现了她自己的头发,不但没有丈夫的,凶手的都没有。 丈夫的头发没有遗落好理解,凶手的头发没遗落除了凶手很小心这个解释,还有个就是凶手本身就没头发! 曲卿马上说:“一刻不停,搜索和追捕他。” “好的,头儿,可惜这小子手机关机了,现在定位不到了……” 结束了通话,方乐忽提出:“不能指望刚子被直接找到并抓住,酒吧视频里,他在案发之前一天不是曾经和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偷偷接触过吗?要不先查查那个和他接触的人吧?” “好主意。” 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事,两人带上小韩再次坐车抵达志茗酒吧,找到了酒保陈福,也是这店里最资深的员工。 陈福看了看从监控视频里得来的截图照,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应该绰号叫徐四,之前曾在我们酒吧闹过事打过架,后头就很少来了,打架那次警察来了,把他和闹事的人给带走了。” “前几天那个晚上,老板娘特意和他打招呼的话,应该是希望他不要再闹事吧。” “是当地派出所的人出警的吧?”曲卿忙问。 陈福点头:“应该是的,我们这个酒吧,来的人比较杂,打架斗殴这种事不稀罕,那次来出警的我看见了派出所的熟人。” “多谢……陈先生,希望我们现在所调查的事情,您不要向外透露。” 离开前,曲卿叮嘱他。 陈福忙点头,保证说:“曲警官,您放心吧……我们酒吧里所有人都希望查清楚事实,不然工作起来也不心安啊。” 虽说就算老板娘死了,酒吧还是可以照开,但新的管理者一到来,谁知会做什么,要是搞出什么人事变动,可能有的人就得失业了…… —— 到了地方派出所,找到所长,一提供照片截图和“徐四”的绰号,所长立马有了记忆,说:“那小子真名叫徐思,算是个治安惯犯了,貌似还牵涉到了其他的事,对了,那次之后,市局突然来人,将那小子给带走了,他是不是还牵涉到了其他大案,我们不知道。” 那个徐四被市局的给直接转移走了? 曲卿和方乐都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莫名其妙。 曲卿提出了要求:“可不可以告知我们徐四的登记住址?”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吉普车调转方向,先去了徐四的出租屋子,提取了能鉴定dna物质的检材样本,这个过程细节不提,之后又去往市局。 车子没能进市局大院,曲卿一个人亮出了证件进去了。 方乐则和小韩在外头枯燥地等着。 快半小时候,曲卿才走出来了,两人赶忙迎上去问:“怎么样?” 曲卿无奈说:“市局不让提人,说徐四涉及到另一个办案单位的另一个案子,详细的不能说,因为需要内部保密,要是提审的话,只能让分局派人来市局,而且需要分局局长的亲自认同和指派。” 方乐撇了撇嘴,嘟囔:“走程序真麻烦啊。” “那也得走。”曲卿强调。 回到分局,去见李海的时候,曲卿顺便将此案到现在为止的所有调查所得一一汇报了,李海点头,表示满意,又说:“放心吧,这个事儿我会向市局里沟通的,不过今天你们可能不能去审讯那个徐四了。”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再不久就傍晚,到了晚上的话,市局未必可以安排出机会让他们去审。 当然那也意味着,市局认为另一桩案子比这一桩人命案还要重要。 “只要能审到人就行。”曲卿只好违心地表示。 接下来,没多久后,李海果然联系她说明天一早就可以去市局审人了。 这天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时候,方乐久久未睡。 他对这个案子,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 一开始只是个单纯的入室杀人案。 但随着对死者柳茗的调查,因着她的人际关系,所调查的方面越来越多,牵涉到的人、事也越来越杂。 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而且,从现在的调查,感觉柳茗是个挺古怪的人。 有照片墙那种东西,说她是水性杨花吧,可在酒吧员工,以及许多被走访者的眼里,柳茗又对异性刻意保持了部分距离。 说她没有出过轨,案发当夜却又瞒着丈夫,关掉摄像头,把一个男人招进家里密会。 这完全是自相矛盾。 会不会,他们查偏了什么呢…… —— 第二天一早,曲卿和小韩一起,开着吉普去往了市局。 曲卿没让方乐跟着。 这次的提审,只允许正式的警方人员参与,方乐资格不够。 而且不准做记录,审讯参与者最多允许两个人。 与其奔波加干等,不如一开始就在分局里呆着,还能吹吹空调,这毕竟是个大夏天。 就这样,方乐一直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办公室里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 他一个激灵,将话筒提在了手里,还没开口,那头就急速讲了起来。 而且并不是曲卿的来电,而是大何。 “头儿,在家吗?你跟小飞的的手机打不通啊……快派人帮忙,赵铁柱的手机号重新出现信号了,我们正紧急跟踪呢,赵铁柱去往的方位正好要行经分局区域,u看书 ukas.cm快派人截住他——” “我是方乐,曲队不在分局,去市局了,这样吧,我把事情跟李局汇报一下,他派人配合你们。” “那也行,你快些啊。” 中断电话,方乐略有些紧张和急迫。 他只是个顾问,这种一线行动的事,他还没有指挥协调的能力,只能去求援。 然而还没迈出两步,电话就又响了。 莫非大何没把话说透? 但拿起话筒的那一瞬间,方乐才意识到这是内线电话,而且打电话的是个熟人。 “曲姐,你在吗?有个人到窗口这里来,说他要自首,是我们分局刑侦一队的案子,还说……他还说我们要是再不出来人接应他,他就走了。” “自首?他说没说叫什么名字?” “方哥?是你啊,曲姐呢?哎呀,随便啦,他说他叫赵铁柱……好了,事我是转达了,你们快些过来啊,我挂了。” 电话咔一下中断。 赵铁柱来自首? 方乐一下震惊,他抬起头,看着因为被派出去执行任务而显得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除了唯一留守的小萌除外。 一分钟之后,方乐和小萌两个人结伴,雄赳赳气昂昂下了二楼,走向分局一楼的接待大厅。 当然这气势上只是表面,在内心,两个人都是惴惴不安的…… 一百五十二 抓人,审讯,1套流程 在一楼大厅,方乐见到了说是来自首的赵铁柱。 身高体壮,光秃秃的脑袋,面有彪悍之色。 该说,不愧是能撞开警察围堵逃走的家伙吗? 而既然要来自首,那也就意味着…… 方乐的紧张加剧,心虚之色露在了脸上。 杀了人,悍匪气质,这两个概念一叠加,他不紧张都不行。 他紧张,对面的赵铁柱却显出了质疑。 赵铁柱上下打量着穿着打扮连带气质一点儿都不像刑警的方乐,狐疑问:“你真的是刑警?” 方乐强撑着说:“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样的,我一只手能打四个。” 赵铁柱轻蔑地表示。 “你——” 方乐愤怒不已,脱口就说: “你……你说的是有道理,咳——” “不过——” “你不是来自首的吗?” 打不过,又不敢斗嘴,那就转移话题吧。 方乐这一提,赵铁柱也想起了现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赵铁柱痛快地伸出双手给方乐这边。 方乐侧头,身后侧的小萌拿出手铐上前来拷人。 小姑娘由于紧张,手发了抖,中途手铐两次掉落在地上,看得方乐都再度紧张了,也看得赵铁柱本人差点儿忍不住自己把自己给拷上。 三人走后,咨询窗口里的陈爱花后怕地抚抚自己胸口。 她心想之前因为协助过一队查案,还曾想过调去刑侦那边的,现在发现,还是坐办公室安稳,然后钓个金龟婿…… 赵铁柱被关进留置室之前,忽扭头问方乐:“你们什么时候审我啊?” 方乐想了想,说:“等我们队长回来,差不多就可以吧。” “这样啊,也行。” 当铁门的锁落上的刹那,方乐有种古怪的感觉,或说违和。 明明是来自首的,这个赵铁柱,为什么感觉不到半点紧张? 不单是紧张感,其他异于平时的情绪,在这个人身上也完全看不出来。 这和前次自己来自首时,那种外表现完全不同啊。 走到一半儿路程,方乐忽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对小萌说:“走,咱也去独力办点儿事……” 二十分钟后,方乐带着小萌重新回归留置室这里。 方乐逗孩子那样让赵铁柱脸凑近栅栏门,并张开嘴,对着外面,接着让小萌用棉签去探进赵铁柱口腔内表面。 赵铁柱倒是照做了,采集完后他才懵懂问:“这是什么啊?” 方乐科普:“这叫口腔拭子,采集dna数据用的。” “哦。” 看不出来赵铁柱到底是听懂了,还是对这个解释根本不在意,忽又问:“不采血吗?” 方乐愣了下,反问:“你想被采血吗?” 赵铁柱闭了嘴,不再言语。 将口腔拭子送去技术中队马辉那里,方乐带着唯一精兵小萌回归一队,一到达,就碰上了刚刚带人回来的大何。 大何满额头的汗水,也顾不得擦,意外加不满地说:“花花说姓赵的那孙子自己来自首了?” 大何带领追捕的人马跟着跟着,发现赵铁柱的手机信号竟直接拐向了分局这里,都不用分局派出人来配合了,他急匆匆入警局,又在窗口那里听到了陈爱花的解释,是既放心又不甘。 没亲自逮住那孙子,实在是解不了被那家伙亲自从自己手底下逃脱积攒起来的怨气啊。 方乐吐槽:“他要不是亲自来自首,哪里会开手机让你们追踪到信号呢。” “倒也是。” 干待了一会儿,方乐和大何同时看向对方。 “要不——” 同样的词。 方乐先抬手做谦让状。 “你说,你资历老。” “不,不,你是顾问,你说。” “那好,咱们一起说。” 两人深吸口气,同时吐出来,并一同说:“审他(那个孙子)!” 愣了愣,两人哈哈大笑。 现在队长曲卿还在分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他们又没别的事可做了,干等完全是浪费警力。 何况平时审重要犯人,都是曲卿亲自上阵,大何以及方乐的机会都不多,现在是心里发痒了。 阵线一结成,行动效率就高了。 方乐和大何一同作为预审员,小萌作为记录员,三人不久在审讯室展开了对嫌疑人赵铁柱的第一次审讯。 问姓名年龄身份原籍的那一套繁文缛节略去不提。 后头大何一拍“惊堂木”,好吧,只是拍巴掌,先声夺人地对桌对面审讯椅上的赵铁柱质问:“赵铁柱,你认识我吗?” 赵铁柱翻了翻白眼,说:“你不就是没抓住我的那个警察头子吗?” 大何的这番威吓,对一般嫌疑人兴许有效,但对于这个赵铁柱,却并不起效。 而且这货虽然名字土气,也的确是村子里出来的,但已经混迹蓝海市好几年了,又是做那种生意的,富婆也见过不少了,基本的见识是不缺的,这点儿场面根本镇不住他。 看大何要发火,方乐赶紧接过场子,起话头说:“赵铁柱,你既然自首,就该知道自己牵涉到什么事了吧?说一说吧。” 赵铁柱一脸的无辜,表示:“我怎么知道?” “那你还来自首?” “你们要不抓我,uu看书 .uknshu 我会来自首吗?” “你要是当初不跑,警察为什么要抓你?” “我碰到过假警察,就是那些富婆的老公们派来捉我的,上过一次当,我可不想上第二次了。” 得,他还有理了。 方乐只好直达主题。 “那么,咱们就直接点儿吧……你认识柳茗吧?” “柳茗?那个酒吧老板娘?认识啊,那娘儿们风骚得很,可惜就是不如老子的意,几次约她,都装听不懂老子的意思。” “她被人害死了,既然你来自首,那就说说,你是怎么杀害她的吧。” “啥?!” 赵铁柱原本的悠悠哉,一下转变为无比的激动和震惊,他想从椅子上坐起,可整个身体被座椅钳制住了,失败,尽管如此,整个椅子连带上下的扣环和锁链,都被整得吱嘎作响。 “我什么时候杀人了,我啥时候杀人了,你们不能冤枉良民啊,警官——” 赵铁柱这个过大的反应,倒是让审讯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同时还有不解。 “你真的不知道我们之前为什么找你吗?” “当然不知道,要是知道牵涉到的是命案,那老子会那么傻来自首吗?” “那你觉得自己牵涉的是什么案子?” 这一问,赵铁柱的反应戛然而止…… 一百五十三 厘清另1件事情,然后思路回归 无论再怎么问,除了表示自己清白,和人命案无关,赵铁柱就不说其他的了。 半个多小时审下来,双方皆产生了疲累,只好暂时停下。 把赵铁柱留在审讯室里,先凉一凉他,后头接着审。 而此刻,曲卿也带着小韩回来了,面色同样不顺。 被方乐问起,曲卿解释说:“因为徐四牵涉到的事很重要,他既是个重要证人,又是个涉案嫌疑人,所以在审讯时,我和小飞的手机被收走了,另外市局只给我们这一次提审的机会,所以我先后审了他两个小时。” “那怎么样,头儿,他有没有说什么?” 曲卿摇了摇头,说:“没有,那个徐四比想象的还要狡猾,什么事都不说,否认他和死者柳茗之间有矛盾,否认和赵铁柱熟识,否认自己知道命案怎么回事,也否认案发当晚他去过陈家别墅所在小区。” 大何琢磨说:“莫非徐四和赵铁柱一开始就串好了供?” 曲卿于是问:“那么你们审赵铁柱,出什么结果了?” 大何摇头,方乐则说:“赵铁柱也是表现得对命案半点不知的样子,‘演技’倒是挺好的。” 曲卿心念一动,忽说:“把审讯视频给我看看。” 不久后,在审讯监控室看了审讯录像的内容,曲卿反复播着录像里的关键一段,就是赵铁柱听闻命案的时候的那个反应,好半天之后,忽说:“也许我们真的想岔了,这个赵铁柱,连带那个被关在市局里的徐四,或许都跟柳茗的被害案无关。” 方乐疑惑说:“可案发前一天的那个晚上,这两个人的确有过可疑的接触啊,徐四和死者也有过接触交流。” 曲卿看着同时想知道答案的方乐三个,犹豫了下才说:“其实,那个徐四是被市缉.毒大队的人关押的,徐四所牵涉的就是贩.毒案。” “有一伙儿人结成了团伙,不知从哪里寻找到了毒.品供应源,在市内的很多娱乐场所内,偷偷贩售k.粉,摇.头丸那些东西,市缉.毒队盯着这团伙好久了,徐四就是贩售环节上一个重要的参与者,可是徐四突然因为打架斗殴,在大庭广众下,被地方派出所的人抓了,市缉.毒队觉得不能再拖了,就将徐四转移过去,当做追查的突破口。” “能匀出时间来给我们审命案的事,已经很不错了。” 三人思绪是既糊涂,又混乱,尤其是方乐和大何。 方乐琢磨着说:“曲队,你的意思是说,徐四和赵铁柱当时在酒吧里的接触,是赵铁柱向他买了毒品?” 曲卿点头。 方乐忽然想起来了一个小细节,一下了然,说: “我明白整体怎么回事了……” “赵铁柱自首的时候,我带着小萌去给他采集dna数据,他却问我不用抽血吗……人有没有吸毒,一般来说是通过验血吧?” “赵铁柱如果这两天吸过毒,看到警察来找自己,肯定是以为买毒的事暴露了,所以被找到的时候,他紧急逃逸了。” “但是总这么躲藏也不是个事儿,所以他特意在一两天之后,又来自首了。” “毕竟人体有代谢功能,时间一长,他吸过毒的证据可能就完全查不出来了,所以他才问及验血的事。” “这家伙兴许真的和命案无关,我们绕了个大圈子呢。” 大何和小韩也都恍然,觉得很有道理。 小韩却不解问:“那徐四在酒吧里和柳茗的接触,是怎么回事?不会柳茗连这么个混混一样的人都打招呼攀交吧?” 的确…… 酒吧人来人往的太多了,柳茗肯定只选择熟客应酬交际,徐四那种贼眉鼠眼的她定然看不上眼。 曲卿倒是有思路,猜度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途,柳茗是开酒吧的,而且那家酒吧开了有十年了,她认识的三教九流肯定不少,要是她知晓徐四在她的酒吧是要贩毒的,或许心里会有芥蒂,上前接触并变相警告一下也说不定。” 但按这么说,也有另外的可能了。 柳茗知道贩.毒的事,就和贩.毒案牵涉上了关系,要是命案的发生,也和贩.毒有关联,那查起来就万分麻烦了。 四人一时间思绪繁杂,莫衷一是。 方乐最后拍一下手,惊醒其他人,说:“太复杂的话,我们就先不要猜了,先看证据。” 也对。 证据却朝着对查案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赵铁柱本人的dna数据,还有之前从徐四家里提取来的dna样本,都和案发现场,即许家别墅马桶里发现的不一致,也和酒吧柳茗休息室垃圾桶里的dna物质不匹配。 这两个人完全无法证实与命案有关。 不仅是他们两个。 之前被曲卿派出去的所有队员,都陆陆续续将柳茗通讯录里的可疑男性的dna样本采集回来了,也全都和两份物证无法匹配,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以被证实在案发当晚去过陈家别墅所在小区。uu看书 ww.uukash 而柳茗休息室照片墙上的照片,有一大部分人都是无法可查的状态。 不知名字,不知身份职业所在城市,还有的疑似是柳茗在国外时认识的,不乏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想穷尽她的关系网来调查所有人物,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案子调查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 这时候,还处在被关押状态的赵铁柱,倒是提供了一个真假不知的线索。 他说,在他和徐四有交接的那天晚上,他其实观察过一段老板娘柳茗。 他对柳茗有觊觎之心,所以在柳茗和徐四接触完之后,他就上去问徐四什么情况(这话真假就不说了),离开徐四之后,他又偷偷视线观察柳茗。 柳茗喝醉了,然后被一个女人扶走了,他没机会去接近柳茗。 而柳茗被带到休息间之后,赵铁柱也迟疑是不是进去看看情况,但他还没下决心,又有人进去那里了,他只好作罢。 可惜的是,当时舞场已经起来了,酒吧内一下乱糟糟,光线也昏暗不定,他完全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隐约记得,那人是个男的,有类似于平头的短发,上半身好像穿了马甲,颜色识别不出来。 平头……马甲…… 方乐念头急闪。 他想明白,那个可疑人是谁了。 再看旁边的曲卿,貌似也明白了…… 一百五十四 防外贼不防内贼…… 志茗酒吧,还没到开门营业的时间点,所有酒吧员工已经在现场了。 因为现在是临时话事人的酒保陈福打电话召集他们集合,说是和酒吧经营有关的。 老板娘出事了,所有员工都猜得出来,或许这会影响到他们的去留呢,所以所有员工都不敢怠慢,全都按时集合起来了。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但有早已在酒吧里的陈福,还有一众之前来过一次的警察。 而警察们不止有方乐曲卿四人,还有七八个明确穿着警察制服的队员。 这阵仗可比前面那两次的走访调查,有气势得多了。 至少每个人心里头,都凝聚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压力。 曲卿也穿了警察制服。 她背着手,特意来回走着,扫视着这十多个人。 从吧台调酒师,服务生,到保安,甚至还有个清洁工,一共十多个人。 男性员工则一共有九名。 在她制造出的压力下,这十多个人表现都不太淡定,甚至有的人身体轻微抖动。 看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她才停下步子,面向着那些人,直言:“说吧,几天前的晚上,你们老板娘柳茗喝醉了酒,被扶去休息室之后,是谁又去了休息室里?” 之前,赵铁柱提到了那个人穿了马甲,她和方乐立马联想起来,志茗酒吧的服务生也穿马甲。 可惜,前头她先入为主将和柳茗发生关系的人当做了那晚的某个客人,加上照片墙带来的心理暗示,就一直没有怀疑过酒吧员工。 “我、我去过。” 一个人颤颤巍巍举起了手。 是个男性员工。 曲卿手一伸,身边两个警察手下就要上前,先将人拿走再说。 但那个员工却又着急忙慌地解释:“可、可不止是我一个人去过啊。” 曲卿暂时中止指令,问那个人:“还有谁?” 那员工忙说:“我不知道,但肯定还有一个人进去过,因为我是负责外场的,舞一跳起来,我就暂时没活儿了,所以进了我们公用的休息间,想休息一会儿,躺在床上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外头有动静。” “虽然没人真的走进休息间进来,但肯定是有人从外面进来休息厅了啊!” 陈福此刻看着这些员工,以老员工的威严说:“有谁随后又进去了,快跟人家警官照实承认了吧,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全都带走都绰绰有余,你们觉得逃得过去吗?快点儿承认,人家肯定算你们自首的,要是等人家查出来,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他这些话当真管用。 又一个看着二十岁出头,其貌不扬的男性员工承认了。 而且,他不是举手,也不是开口,而是直接腿一软,原地跪了下来。 仔细识别一下,这人还是之前发抖最明显的一位。 “是、是我……”他声线干涸,无比艰难地开口了。 曲卿请其余员工先离远,避开一下,然后几个人带上这个男员工,去了休息厅。 有了私密空间,这人立马就眼泪鼻涕一把地承认了所有事实。 “是我……那晚和老板娘发生关系的人,是我……” “老板娘平时对我们这些员工很好,我很感激她,也、也很爱慕她……” “但平时我根本不敢对她提及我的爱慕,她跟我们男性员工之间,也是既亲切,又有一定的距离感……” “所以我就将这份爱慕藏在了心底里……” “那一晚,看见她喝醉,并被黄姐……就是客人黄秋霞……扶进了休息厅,不久后黄大姐出来,我就心痒难耐了……” “看吧台那里陈叔没看着,其他客人和同事也都没注意这一边,我就偷偷进了休息厅。” “我看到老板娘那间屋子的门根本没关严,再也忍不住了,就、就进去和昏迷的老板娘做了那种事……” “我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然后我又听到外头门响了,吓了一跳,意识到又有人进来了,不敢再继续做了,仓促收拾了一下,把安全套丢到了垃圾桶里……” “果然我出来得很及时,因为吧台那里有个同事正在找我,让我去场边客人那里送果盘……” “我、我不是人,我该死,呜呜……” “可我只做了这件事,没做别的啊,你们要相信我啊——” 这个人抽着自己嘴巴,哭诉着,哀求着警方信任他。 曲卿一阵无力感。 搞了半天,竟是这破事儿? 带走吧,顺便采个样。 她手一挥…… 分局内,技术中队,技术室里,马辉向众人汇报新的鉴定结果。 “你们送来的这份拭子样本,dna成分和之前的jy样本一致,但和案发现场马桶呕吐物样本里的dna物质不匹配。” “至于更早之前的所有样本,都和两份物证的dna数据完全不一致。” 听到这毫无例外的结论,曲卿都懒得表达了。 她们从死者柳茗的社会关系入手,从案发前一晚,也是她出现在公众之前的最后一晚开始,查了一大通,牵涉到了不少的人、事,结果只是白绕了一个圈子? 这份打击感,比前头发现赵铁柱两人或许跟命案无关时,更加直接。 而此刻局长李海要求召开新的专案组会议。 会上,听了曲卿的长串汇报后,经历案件更多的李海倒是既不失望,也不焦躁,想了会儿后才说: “如果一件案子被发现陷入了死局,那么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从头开始,从案件的最开始,重新查起,重新归纳思路。” “这案子目前的最大问题,就是缺乏指向性的线索物证。” “嫌疑人虽然意外留下了dna物质,但没有指纹、脚印,或者说,留下了dna物质的这个人,虽然案发时去过陈家别墅,但不代表就是凶手。uu看书 .uukanu.cm ” “所以我们现在不要考虑物证,甚至暂时忽略掉这个物证,先透过现象看本质。” “但凡谋杀,必有动机,可以先从动机来确定人,从而推测杀人手法,接着补充找寻新的物证,这也是常规的办案思路之一……你们说呢?” 大家消化了下意思,也都点头表示认可。 大何还特意拍了句马屁。 与会的方乐此刻插话说:“那样的话,我们先要调查的,就还是死者丈夫陈志忠了。” “因为谈论动机的话,目前唯一动机明确的,就是陈志忠。” “他的妻子‘交友甚广’,我是说异性交友广,他这个丈夫不可能半点察觉不到,他忍得住长时间被戴绿帽子吗?” “偏偏在多少知晓妻子已经出轨了的前提下,他在我们面前却表现得对妻子很好、很爱护,这是刻意的伪装吧,说不定在心里头,他对他妻子是如何的忌恨呢。” “所以,他就自己动手,或者雇凶杀人了。” 越说,方乐越上瘾。 实质上他对陈志忠的怀疑从没有放弃过,查到现在,还越发浓烈了。 专案组内的其他人,也都赞同这些分析。 李海看向副组长曲卿,曲卿发言说:“既然如此,那就再次从陈志忠方面调查,搜集证据,坐实动机,确认嫌疑,展开布控……” 一百五十五 什么事都经不住分析 不深入去查不知道,一深入调查,死者柳茗的丈夫陈志忠,还真的是动机很大。 首先是对陈志忠个人履历的搜集。 陈志忠在3年以前,没有跟现在的妻子结婚以前,只是个单位里的普通职员。 虽然勤勤恳恳,年龄也不小了,能力也有,但就是得不到足够的晋升。 这大概也是他曾经去柳茗的酒吧买醉的最大理由吧。 但和柳茗结婚,甚至是从两人还未正式结婚前的一段时期开始,陈志忠却获得了火速的提拔。 柳茗很有钱,认识的人也多,面还杂,陈志忠的火速提升,内幕就不用分析了。 当然,这个也可以反过来消去陈志忠的作案动机,因为到换届了,他还没有上到要去选的位置上呢,妻子一死,他或许财力有了,但是他不可能接收过来柳茗那种人脉,他和柳茗根本不是一个性格的人,做不到八面玲珑,到处攀交。 不过呢,陈志忠现在在单位内上位的呼声很高,或许他认为现在就算没有了柳茗的暗中支持,他也能官运亨通,一切顺利呢。 另外,两人虽然同处一个家,却是长期分居的形态,就算有作息不同的原因好了,也不应该完全没有夫妻间应有的交集,两人大概率已经感情淡漠了。 话说两人结婚之初是不是源于感情,都不好确认。 表面上看,都是柳茗协助了陈志忠,也是柳茗主动追求的陈志忠,但陈志忠是税务单位的,柳茗则算是个商界人士,拥有多家公司股份,自己还亲自经营一间酒吧。 但凡商业买卖,都想追求些内幕情报,想得到guan方的人的消息透露乃至是保护。 她那个涉嫌贩.毒的酒吧一直没有被查过,出过事,想来也是各方打点的结果。 所以诛心一点儿讲,两人结婚完全是利益的结合。 这且不提。 还有另外两件事,更加重了陈志忠的嫌疑。 一,是陈志忠前妻的死。 陈志忠前妻死于甲醛中毒,据说是搬进了新房的时候,那里的家具还是墙面涂料甲醛超标了。 但装修公司否认有这种事,可是他们的工人现场施工用的涂料,的确被查出了超标,也因此,装修公司和陈志忠私了,赔了笔钱。 这里的问题是,陈志忠自己中毒的现象却很轻微。 警方的人找到了陈志忠和前妻之前的邻居,被证实夫妻俩好像性格不合,要闹离婚,还经常吵架。 也即,陈志忠是有着杀死前妻的动机的,既然能杀一个,杀第二个就没有心理压力了,反正轻车熟路。 当然,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但第二件事,却完全可以直接定了陈志忠杀害现任妻子的动机! 到保险公司查了查,陈志忠和柳茗竟然分别买了受益人是对方的大额人身保险,而且条件标注为婚姻存续期间。 投保额一致,买的时间非常接近,完全可以理解成,两人是前后脚、或者是同时办理的。 找到当初办这两单保险的营业经理,经理表示还记得夫妻俩是一同来,一同办的,因为夫妻同时来做人身投保,且受益人相互填写对方的情况虽不鲜见,但两人都是俊男美女,他就印象深刻,为此常在后头的同行酒会上当业务例子提及。 经理还说,办这份保险的时候,那夫妻间表现得相当恩爱。 办理时间,则是两人结婚领证的前一天。 专案组的人据此对这两份保单展开了分析。 大何说:“错不了了,柳茗很有钱,但她那些基本都是婚前财产,陈志忠就算和她结婚、离婚,其实分不到多少东西,而当时是柳茗主动追求陈志忠的,所以她肯搞这个保险,估计只是为了安陈志忠的心。” 小韩继续说:“是啊,反过来陈志忠的保险对柳茗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毕竟他那点儿财产跟柳茗的比根本不值一提。” 大何又接上:“加上两份保险的要求是婚姻存续期间才有效,如果两人离婚了,陈志忠照样一无所获,所以他必须让柳茗在婚姻期间出事才行,加上柳茗最近明显不止一次出过轨,说不定已经有了踹掉陈志忠的意向,要是陈志忠知道了这点,不杀人才怪。” 曲卿点个头,表示认同这些分析,这也是她想说的话。 不过其他人畅所欲言的时候,她见方乐并未开口,就问:“方乐,你有什么看法?” 方乐半躺在旋转椅子上,手支着下巴,想了想,说:“陈志忠的嫌疑,我一早就判定了,而且从未淡化过,但问题就是,我们破不了他的不在场证明啊。” “案发那晚,8点的时候,柳茗自己就在家里关掉了摄像头,如果陈志忠是在那之后偷偷回过家做了案,根本不会被拍下来,而且有人作证案发的十点左右他在单位和柳茗的手机通过电话……咦?!” 方乐猛然眼一亮,从椅子上坐直身,说:“曲队,我想突破口还是要从这个电话上找吧!” “你是什么意思?”曲卿略迷惑。 方乐挥舞着手,解释:“给他打电话作证的人,不过是门外头的清洁工,说是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我当时还说陈志忠可以用录音忽悠,但现在想想,uu看书 .ukansh.m 就算是用了录音,陈志忠怎么能准确断定那个阿姨从门前行经的具体时间呢?” “但如果陈志忠还有一个共犯,那就好理解了。” “那个办公室是有猫眼的,共犯如果提前在门后头贴着门窃听外头走廊的动静,再用猫眼往外观察,等那个阿姨靠近的时候,就和陈志忠远程配合,制造那个电话对话,就得到了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 “这个不是很可能吗?” 其他人都分析琢磨,觉得可以,曲卿却果断摇头,说:“有问题,当时那通电话,其实是柳茗手机主动打给陈志忠手机的,柳茗身上并没有胁迫痕迹,只能认为她是主动打那个电话的,而且最后也是她主动挂断的,陈志忠怎么能判定,柳茗什么时候会给她打电话呢?” “如果柳茗那晚11点之后再打,那时候清洁阿姨早不在外头走廊上了,搞录音证明完全没有意义。” “就算你说,柳茗的那个电话,是陈志忠用她的手机拨打的好了,因为10点左右柳茗基本已经遇害了,但我们根本无法证实这一点,因为通讯记录显示,陈志忠的手机接这个电话的时候,信号定位就在他的工作单位,那栋办公大楼内。” 这—— 不是没思路,但就是思路没法验证。 所有人都苦恼起来。 方乐提议: “要不,我们再重返现场?” 一百五十六 遇案不决回现场 陈家别墅,除了未撤除的警戒线,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房门关着,门侧摆着一盆绿植。 死者丈夫陈志忠好像是对这个家有避讳,怕引发伤心似的,案发后一次没回来过,都是吃住在单位。 大有警方案子不破,他就家不回的架势。 这倒是方便了方乐和曲卿。 陈志忠没有回来,家里的一切就都保持着案发时候的原样。 可方便是方便了,两人内外进出了好几遍,还是一无所获。 能被查的,之前技侦已经查了。 虽然这不代表就没有新的物证可以获取,但必须他们提供确定的勘验范围才行。 让技侦不分主次重点,将这么大的别墅内全方位一寸寸地什么都检查,根本是不现实的。 方乐不得不使用一个老招数: 代入、联想。 假如他是陈志忠,也就是凶手,他在柳茗死亡的10点左右,偷偷回到了家里,这时候他会遭遇到什么情况呢? 首先—— 方乐抬头,看向了别墅外正门上方的那个摄像头。 摄像头是在陈志忠离家之后才被关闭的,是柳茗关的。 除非陈志忠能够用十分离奇的理由,劝说柳茗主动在自己走后起床关掉它,否则摄像头被关掉,就是个不可预知的情况。 陈志忠要作案,必须考虑到偷偷回来的时候,被摄像头拍下的问题。 当然了,他可以伪装,穿个宽松衣服,厚底鞋,戴个遮脸的帽子之类。 但除非他是傻子,否则不会觉得单靠这个就能让警方把他从嫌疑人列表上排除掉,更何况来人是正常开锁进门的,他绝对是第一个遭到怀疑的。 那么,不用这个笨办法,陈志忠会怎么骗过这个门口的摄像头呢? 方乐在门口徘徊了半天,非常苦恼,没有定论。 如果设定成陈志忠是凶手,这第一道关都解释不了的话,往下就没法去演绎了,因为缺少逻辑上的前提条件。 曲卿看着方乐在门口来回走着,像一个过家门而不得入的陌生人,不由问:“方乐,你在做什么?” 方乐停下步子,抬手指指上头的摄像头,说:“我要是陈志忠,要怎么通过这个摄像头,却不被怀疑呢?” 原来是这个意思。 曲卿想了想,说:“打扮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那样并不保险吧?陈志忠如果是凶手,又刻意制造了不在场证明,我觉得他想出的摆脱自己嫌疑的办法,必须足够保险才行,不然那个不在场证明就功亏一篑了。” “摄像头是柳茗自己关掉的,陈志忠或许并不知情,他想再进入这个家里而不被怀疑,绝不能是简单的伪装……曲队,你是老资历刑警,就没有什么犯罪牵涉到对付摄像头的吗?” 曲卿也来回走动,思索了下,说:“的确有一些办法可以做到。” “什么?” 方乐赶忙问。 “譬如,可以利用强光,在一定距离之外,摄像头覆盖不到的位置处,精准地照射到摄像头。” “摄像头被强光罩住,无法有效摄录,屏幕会花白一片,凶手在此情况下,堂皇入室杀人,离开后来到原位置,再将那个设备关掉,撤走,这样,凶手出入的踪迹就完全不会被拍下来了。” “虽然要是这样,也摆脱不掉陈志忠的嫌疑,但至少他没有留下视频证据,警方也拿他没办法。” 要是陈志忠真的用了这个办法,那他的运气不可谓不好,因为摄像头本来就已经关闭了,死者自己帮了他的忙。 曲卿却又摇头说:“可是案发在半夜,用强光照射,即便光柱很细,也有被小区内其他居民目击到的概率,这其实并不符合作案时候的隐蔽性。” 于是,两人再度苦恼,他们对这个办法并不满意。 两人看了那个摄像头半天,曲卿心一动,忽说:“其实我们或许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情况。” “什么情况?” 曲卿提示:“你忘了,陈志忠的办公单位,那个大楼外头,也有着这样一个探出式的摄像头。” “探出式摄像头的好处是图像清晰,角度正常,缺陷却是,由于镜头方向可以调整,是可能存在视觉盲区的,所以那栋大楼外,在入口处的位置,就不能完全覆盖住。” 方乐猛拍脑门,怎么忘了去设想这个。 有了想法,说干就干。 两人打电话招留在分局里的小韩和大何,让他们将那台别墅里用于监控连接的笔记本电脑取来。 然后带着电脑,四人进入别墅,将笔记本在客厅玻璃桌上打开,操作着接通了外头的摄像头,开始测试。 清晰的别墅门口画面,呈现在了监控画面里。 然后,方乐让小韩去扮演陈志忠,因为两人身材相仿,不过小韩没有那么高,所以方乐又让他特意双手举起来,来增加自己脑袋位置的“高度”。 室内三人屏息静气,直盯着摄像头画面。 到了室外之后,小韩先从别墅侧面出现,背贴着墙面,一寸寸向着中心的门口那里挪动。 可惜,他挪到了一半,就被对讲里的声音叫停了。 原因是,有一部分身体露出来了。 没办法,重新测试。 一连试了七八次,小韩总算是成功无警告抵达了正门那里,用钥匙将内开的门给打开了。 室内三人都很高兴。 方乐兴奋地说:“这不会错了,这个盲区能给人利用的机会极其有限,除非是这个家里的人,才能够发现并联想到,凶手如果是用这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潜伏到这家里的,除了男主人陈志忠,不做其他想,因为完全不被摄像头拍到,必须做大量的测试,而外人完全不具备这个条件!” 曲卿却很快冷静下来。 办的案子多了,就有了这种迅速从收获中回归理智的本能。 因为办案不存在完美无缺这个概念。 所以她又凝眉,u看书ww.uksu挑刺儿说:“可既然摄像头不能拍下陈志忠的话,那就算监控没有中断过,视频完好,我们也没道理去怀疑他吧?” “他完全可以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可以秘密通行过一个人的盲区存在。” 的确。 方乐想到了什么,赶紧打开硬盘存储区,从最前头查那台笔记本电脑里的监控视频,他不言不语,十分郑重,搞得其他三人都不言声了。 他到底在查什么? 好一会儿,在大何小韩先后发问之后,方乐才手停下,高兴地说:“看这两段视频!” 三人去看,方乐选出的两段视频,都是大约一周以前的。 第一段内容没什么,就是男主人陈志忠在外头拿着一个浇花喷壶在门外头给一侧的那盆绿植喷水。 由于弯了腰,背对着摄像头,那盆绿植也被遮挡住了,完全看不出陈志忠当时做过什么。 没多久后,陈志忠起身,拿着喷壶回屋了,之后再无特殊内容。 第二段视频内容,就是陈志忠浇完绿植花卉回归房子里之后,可这时候整个监控画面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三人都很不解,这完全看不出来异常啊,曲卿代表其他两人问:“所以,这两个视频怎么了?” 方乐手指过去,说:“关键,就在这盆绿植上头开的花上!” 花?? 一百五十七见微知著,是侦探最高境界 那盆绿植上部开出的花,在视频里初看完全正常,但方乐却像是抓到了宝一样解释说:“你们看,在陈志忠去料理那盆花前后,视频里有没有什么区别?” 曲卿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头,马上说:“仔细识别的话,这盆花在视频里的位置,似乎变长变高了一些。” “对,”方乐拍掌说,“但陈志忠只是去浇了一次花,浇完花,那花就长长了?显然不合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陈志忠背对着摄像头时,特意将这花的花盆往前挪动了一下。” “由于摄像头只能拍摄到花盆的上半部分,效果就好像是,花盆里的话往上长出了一些一样。” 方乐说着,又操作第二段视频,演示着说:“可你们在看时间线上紧随的下一段监控视频,那盆花的高度,自某个时刻开始,又轻微地矮了下去。” “花自己是不可能矮的,而那之后也没人又动过花,出现变动,只有一个情况,就是有个人那之后,偷偷的、人所未察地从别墅里利用电脑和摄像头的联动功能,将摄像头角度给遥控调整了。” “特意调整这个角度,就是为了制造视觉盲区,这盆花除了可以提供障眼法,不让我们轻易发现摄像头被微调过,也可以作为标的物,来让人估算身体贴墙到什么程度,可以不被视频里拍到!毕竟要是陈志忠像小韩那样一次次反复测试,会在监控里留下破绽的,有了一盆花帮他定位,就方便许多了。” “陈志忠摆弄花,和摄像头角度被调整,几乎是前后脚,家里只有两个人,死者柳茗自己调过摄像头的概率不大,就剩陈志忠嫌疑最大了!” “而这两段视频的出现,已经是在一周之前,那时候,恐怕陈志忠就谋划杀妻了吧!” 方乐觉得搞清楚了关键环节,曲卿却没有盲目乐观。 她先出了门,来到门一侧,那盆绿植花卉前,将那盆花搬开,挪到一边,开始去看地上的痕迹。 虽然地面是水泥的,但这盆植株显然是长期搁放在这里的。 所以地面出现了两个对应着花盆底部的圆形痕迹,一个深,一个浅,深的那个更靠近墙角,应该是花盆被挪动前的位置,浅的那个,比较靠外,则是挪动后的位置。 对照一下那个视频,也就是说,除非正巧是陈志忠在外头侍弄花的时候,留在家里的柳茗趁机调整了摄像头角度,不然只能解释成,是陈志忠在背对着摄像头的时候,将花盆轻微地挪动了,而后又趁机把摄像头角度也前调,让花卉位置表面上看和之前的一样。 而就是这双簧一样的微调,真正制造出了一个可以通行过一个人的监控盲区(甚至说是心理盲区)。 可是,她并未真正高兴。 她不是方乐,觉得有了新思路就兴奋,她是办案的主导者,单单有思路不行,还必须有能验证这个思路的证据,或者,能从这思路得出什么新线索。 证据是不可能了,单单两个花盆印,并不能说明什么,至于新线索—— 曲卿看向了门的另一侧,那一侧没有放置任何东西,也是之前测试的时候,小韩的通行位置。 那里完全是结实而干净的水泥地面,时隔多日,完全不可能提取到任何脚印,话说就算留下了脚印,也肯定是不完整的,因为为了完成盲区测试,测试者必须踮着脚靠着墙才行。 靠着墙? 曲卿忽然命令:“小飞,你转过身去。” “啊,做什么啊,师姐?” 小韩不解问。 大何则抓住他肩膀,将他掉转了个身,说:“哪儿那么多废话啊,头儿让你转,你转就行了。” 曲卿走近,紧盯着小韩的背后,在他的衣服背面,发现了一个不小心就看不出的线头的破口,应该是之前小韩后背使劲贴着墙,去利用监控盲区的时候,衣服和墙面摩擦留下的痕迹。 于是她猛抬头,看向表面上干净无比的别墅墙面,忽说:“联系马辉吧……” —— 两个小时后,最高效率完成了物证的提取、对比的马辉,在技术中队的化验室向四人汇报情况。 “我从那面墙的水泥凹槽里,提取到了极微量的纤维,应该是衣物纤维,颜色是纯白色的。” 小韩的衣服,并不是白色,而仔细回想,之前几次见到陈志忠时,后者就穿着一件白色贴身衬衫。 如果能证实墙面上的衣物纤维,和陈志忠衣服上的一致,甚至在衣服上找寻到了划痕,那就有合理理由去怀疑陈志忠了。 曲卿去咨询了局长李海,李海认为可以正面攻略嫌疑人了,就开了证明,曲卿和方乐四个人,直接杀向了陈志忠所在。 机/关办公大/院里,依旧宁静优美。 柳树、池塘如画,那片被割草机修剪过的草坪,则重新生长,基本已经看不出修剪痕迹了。 陈志忠已经基本整理好了心情,现在已经回归了正常的工作、生活之中,除了不回家,没别的不一样。 办公室里只有他和自己的助手刘杏在,初见曲卿四人又来访,他还以为是又要问什么和案子有关联的事,谁知曲卿开头就提出,想带走他身上那件白色衬衫,作为检材。 这个要求,使得陈志忠愣了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当着大家的面,将衬衫脱下来,递交过来,身上只剩下一件浅蓝色的背心。 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刘杏却追了出来。 这位助理这刻也不像平时那样开朗活泼了,以质问的语气,焦躁地问:“曲警官,你们不会是又要怀疑我们陈科长吧?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啊。” 曲卿没有多讲,只一句这是例行调查就将刘杏打发了。 小姑娘远远地看着几人离去,咬着红唇,一言不发。 还没有离开机关大院的办公楼,曲卿又见到了那位曾作为证人的清洁工李阿姨,看见李阿姨手上戴着的塑胶手套,念动,忽上前攀谈,问:“李阿姨,这单位里,所有的塑胶手套都是一样的吗?” 李阿姨不明所以,uu看书w.uuan 点头:“是啊。” “那么这些手套,在单位里有多少副?” 李阿姨热心解释:“那可就多了,这东西又不是值钱货,所以备用的很多,不单是我们搞清洁的,领导们每个办公室也都有备着的,还有食堂那边也是,反正哪里需要清洁,哪里就留着。” “陈志忠科长的办公室里,有没有呢?” 李阿姨意外地看了看曲卿,点头说:“有吧,陈科长喜欢自己动手搞卫生。” “那能不能给我们取一双这样的手套呢?” “可以的,可以的……” 回去路上,小韩好奇问:“师姐,您要这双手套,是做什么啊?” 方乐笑着代为回答:“小朋友,这都想不明白吗?” “虽然陈家别墅家里的手套少了一双,但现在还不好确定,拿走手套的就是杀人凶手。” “真凶曾抓着柳茗的腰带将她勒死,腰带上没指纹和dna物质,那么凶手当时应该是戴着手套的,这手套,或许和那双被拿走的不一样呢,要是陈志忠是凶手,不排除他顺手借用了单位里的手套。” 这样啊。 小韩理解地点头,不过又有点儿懊恼,下次他不盲目提问题了,先想一下再问,不然就被这个外行顾问给比下去了。 唔……好像那家伙一直都表现得比自己思维敏捷呢。 怎么办? 一百五十八 作案物证没那么容易留下的 事实证明,四人几乎白跑了一趟。 陈志忠脱下来的那件白色衬衫,后背完全没有划痕。 虽说和别墅墙上发现的衣物纤维匹配上了,但这种白衬衫并不是稀罕货,是许多商场门市里随时都可以买到的,不能证明陈志忠当时穿着这件衣服去作了案。 另外,经曲卿要求,马辉做了新的鉴定。 首先,腰带上新发现的微量塑胶物质,和别墅里用的塑胶手套,物质成分不一致,但和陈志忠机关单位里带回来的塑胶手套成分,也是不一致。 也就是说,陈志忠涉案的直接和间接证据,还是根本没有。 大何叹口气说:“会不会,当时作案的人,根本就不是陈志忠自己啊,是他的同伙作的案?” 小韩这时真的思维敏捷了,驳斥说:“这个不一定吧,谁知道陈志忠是不是准备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衬衫呢,塑胶手套估计也是私下里买的,马专家说了,作案用的手套是市面上常见的品种,随便一个小超市都能买到。” 大何摊了摊手,说:“那我们不是查无可查?” 曲卿则说:“别多想了,陈志忠的动机的确很明显,对他布控,包括他的日常行为,以及通讯行为,如果他有共犯和同伙,就有相互联系的可能。” “也对。” 方乐倒没说什么,他现在脑海反复在回放着前头小韩的一句话: “谁知道陈志忠是不是准备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衬衫呢……” 准备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衬衫…… 这句话,似乎激活了他的某种灵感,可仔细去想,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不刻意去想了…… ——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自己被监控了。 往下几天里,陈志忠表现得完全正常,不仅如此,他的通讯联络也完全正常,现实里更没有接触过任何可疑人。 亲自负责布控的大何跟小韩颇有些一筹莫展的感觉。 这孙子如果是真凶或主谋,知道警方在查他,怀疑他,甚至就算觉得自己没被查,恐怕都会小心谨慎吧,那样岂不是就算没完没了的监视,还是有全无结果的可能了? 但是,却有一个人和警方怀了同样的查案心思,只不过方向不同。 曲卿这天晚上,刚入夜就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来自于陈志忠的助理刘杏。 刘杏在电话里神秘兮兮地表示,她或许知道是谁害死了陈科长的太太柳茗,又企图嫁祸陈科长的,只是隔着电话不好详细解释,只能现实里碰面再说。 由于大何跟小韩正在一线带人对陈志忠布控,曲卿只好和方乐开着吉普在晚上独自去见了刘杏。 刘杏穿了一件黑色外套,卫衣的样式,约定地点则在机关大院外头不远处的路边,一棵树后。 那里正巧没有被路灯直接照射,所以趋向于昏暗。 见了曲卿,又瞅了方乐一眼,没有不认识的人,刘杏安心了,坐进了车子里后,低声说:“曲警官,看见院外头路边那辆别克车了吧?往下你们只要紧盯着那辆车,就行了。” 方乐忍不住说:“妹子,你紧急联系我们,就是盯一辆车的?那是谁的车啊?” 刘杏忽然看向前面,嘘了一下,紧张无比。 方乐只好住了口,透过吉普的前车窗看过去,只见那辆别克车感受到了电子钥匙的信号,响了一下,提示车主人来了。 光线不是那么好,只看出来的是一个男的,略胖,不是很高,中年人的样貌。 这人开了那辆车的车门,坐了进去,不久后马达发动,车子缓缓启动,开了前车灯,从路边开上了路面。 曲卿也不说话,默默启动吉普跟了上去。 半路上,刘杏才详细解释跟踪的那个人的资料来历。 “那个人姓彭,是机.关里另一个科室的办公室主任,也是这次换届我们陈科长最大的竞争对手,他平时对我们科长就是笑面虎,我们科室的都说他是个小人,背地里捅刀的那种……” 刘杏一时间说了一堆揣度性的话,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是办公室八卦,没多少分析价值的那种。 曲卿忍不住问:“他和你们陈科长有具体的矛盾吗?你为什么联系我们说这个人可疑?” 刘杏一下子愤愤之色上来了。 “不久前,我们科长获得了单位内的某个年度评奖,那个姓彭的好像是觉得该自己得到,而且据说很早之前,有一次单位内要选出年轻干.部去上面培训,其实就是赚资历,那个姓彭的觉得自己最有资格,谁知是我们科长被选上了……对了,那时候我们科长还不是科长呢。” “据说因为那件事,那个姓彭的手底下人整天说我们科长通过太太的关系走了后.门。” “真是的,就那个不是坐办公室就是去商铺子里打秋风的大肚腩,有什么资格跟我们科长比啊,我们科长那么勤奋……” 听着这位姑娘的絮叨,曲卿和方乐都一时头大,有种听见小鲜肉的粉丝们在夸自家哥哥多么多么优秀和努力付出一样。 曲卿只好以要专心跟踪为由,让刘杏闭嘴了。 一路七拐八绕地跟着,最后那辆别克君威停在了一栋看上去还算可以的公寓楼前。 彭主任下了车子,哼着小调进入了楼门洞内。 曲卿让刘杏留在车里,自己一个人下了车进去打探,方乐赶紧追上了她。 “你回去车里。”曲卿命令。 “我不。”方乐回答。 “好吧,但你得老老实实的,不要走到我前面。” “成交……” 前头那位彭主任走得并不快,进入楼内后,径直来到一楼的电梯门前,按了电梯按钮。 由于只有这一台电梯,加上屏幕显示电梯要下来还需要好个几层楼,方乐做了手势,两人避开一楼,由一楼侧面的安全楼道径直来到了二楼,站在了同样的电梯门前,并在电梯到了底部、箭头往上走的刹那,按动了电梯旋钮。 电梯来到了二楼,门开,里头有位男子,大肚腩,就是那个姓彭的办公室主任。 曲卿和方乐尽量自然,装作情侣,搂着臂膀进去了,电梯门随后阖上,双方间没有任何对话。 只不过在电梯往上行的中途,彭主任偷眼瞧了瞧方乐旁边“小鸟依人”的曲卿,眼里刹那间的艳羡。 看彭主任按的是15楼的按钮,方乐就按了14楼。u看书 .uukans 14楼一到,电梯门开,两人出了电梯,一离开彭主任视线,就火速往一侧跑,再次上演了一出走楼道抢位的戏码,并同时在15楼的楼道拐角那里,看到了电梯门在这一层开启,彭主任施施然走出来了。 两人赶紧把头缩回,生怕被目击到。 不久,传来敲门声,两人才偷偷窥探,只见彭主任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外,敲了敲那户的门,没一会儿门开,一个嗲腻腻的声音出现。 “亲爱的,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 离开这栋楼的过程中,两人挺失望的,也挺无语。 为了活跃氛围,方乐再把自己胳膊伸出来,让给曲卿,说:“亲爱的,还来吗?” “去——” 他被踹了一脚…… 下到楼外,刘杏已经眼巴巴下了车子站在地面上等着了,一见面就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曲队长,这个姓彭的是不是很可疑?他来见谁了?我下班偷偷跟踪他,他来这里好几次了,是不是来见同伙啊……” 瞅着这姑娘脸上那满满的期待感,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了,不解释…… —— 本以为这档子事就这么过去了,刘杏这个突然杀出的协助者只会帮倒忙,谁知下一天她再次打电话,含着紧张说: “曲队,不好了,我们科长被凶手威胁了……” 一百五十九 不拖了,先抓1个嫌疑人再说 “你是谁?为什么最近一直给我打电话?”他努力压低着嗓音,对电话那头说。 一个显得低沉、阴测测的声音回答:“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反正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他眉头一皱,琢磨了一番这话里的意味,回答:“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你老婆都死了,你还需要装吗?” 他心一动,脱口而出:“是你杀了茗茗?” “开什么玩笑!” 那头的声音瞬间高亢起来,并辩驳说:“我跟你老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 “那你到底是谁?给我打电话是要做什么?” 他忍不住问。 那边一阵冷笑,说:“反正我知道你的秘密,给我准备十万块钱,或者等值的贵重物品都行,两天以内,我再给你打电话联系接头方式……” “如果你不准备好钱,你老婆那些丢人的事,还有你的秘密,都跑不掉……” “我会将那些东西,都散播出去的……” “别报警,你知道后果的……” —— 下午,在吉普车内,刘杏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她偷听加脑补出来的对话场面。 刘杏这次解释说,由于是夏天,她嫌宿舍里人多气闷,中午休息就没回员工宿舍,而是在办公室里开了空调吹冷风睡觉,她在一张长沙发后头地上铺了张凉席,躺在上面睡,自己身材不高,被沙发靠背完全遮挡住了,不会被突然进来办公室的人看见。 迷迷糊糊中,她却听到了陈志忠用手机和什么人的对话,她吓了一跳,睡意全无,想了很久,觉得事关重大,就暗自联系了曲卿。 虽然上次闹了个乌龙,但只要是爆料,就不能等闲视之,曲卿还是和刘杏约定了私下会面。 曲卿再三确认刘杏没有遗漏其他的对话内容,就问:“你来找我们的事,你们科长知道吗?” 刘杏摇了摇头,略紧张地说:“不知道。” 方乐好奇插话问:“听到了这种对话,你就没有直接问你们科长本人是怎么回事吗?” 刘杏忙摆手说:“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有的,领.导隐私不能打探啊。” 方乐饶有兴致,笑说:“那你还来找我们警察,这不是变相曝光你们科长隐私吗?” 刘杏无奈说:“我是怕我们科长出危险,那个威胁他的人索要金钱,还让我们科长私下里见面,说不定是想谋害他呢。” 曲卿抬手阻止了方乐的继续闲话,正色对刘杏嘱托:“刘女士,你做得很好,请不要将你来联系我们的事说出去,你在单位里,就和寻常的表现一样就行了,这件事我们警方会妥善处理的。” “哦,好的,那我走了,找理由请了一个多小时的假,我得赶紧回去,不然科长得骂我了。” 刘杏说着观察车窗外,貌似她出来后,一直在被科长陈志忠的眼睛天上偷偷盯着一样。 刘杏下车,偷偷摸摸状离开了,她不久走进附近一家超市,想必是用买东西来掩饰出来的用意吧。 车内就剩两个人了,方乐兴奋地说:“这下,陈志忠的狐狸尾巴算是露出来了吧,我猜测那个打电话威胁的,就是案件的知情者,或者参与人!” 曲卿较为淡定,说:“这要看,刘杏所说的事,是不是真话才行。” “怎么确认真假?” “很简单,我们正在监控陈志忠,排查一下刘杏所说的时段,陈志忠到底有没有和哪个人用手机联络。” “有道理……” 曲卿马上联络了大何小韩两人,让他们提前去查,继而开动吉普,载着方乐回分局。 在分局内,很快从技侦那里得到了事实。 的确有个号码这几天里数次给陈志忠打过电话,可惜是网络ip电话,而且是利用的wifi上网。 城市里的wifi太多了,还有公用的wifi,很不好查使用者身份,所以曲卿只好做一件事,外围布控,单纯监控陈志忠。 慢慢的,“好消息”越来越多。 陈志忠去了几家atm机房,分别提取了不同银行卡单日上限额度的现金,通过银行方面的记录确认,一共是10万元整。 入夜的时候,“勒索者”又给陈志忠来了新的电话。 之后,陈志忠出了机.关大院,打了辆路边出租,在夜色中穿行于城市街道。 曲卿为首的专案组人马,根据出租车以及陈志忠手机信号的位置来跟踪。 这种行动,本来是不应该让方乐参与的,可他死皮赖脸的,一定要第一时间看见勒索者是谁,曲卿也没办法,只是说了老规矩的约法三章: 任务期间不得下车,不得擅自行动,不得不听吩咐。 憋屈事小,不能参与事大,所以方乐只好认怂。 出租车最终在一个没有监控覆盖的街道上停下了。 陈志忠下了车,又接到电话,这次连通了较长的时间,曲卿只好将吉普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利用监控设备,监听陈志忠所说的话。 “什么?你让我把钱放到垃圾桶里?不行,我必须见到你……” “你不是说我老婆是我害死的吗?我很感兴趣我到底是怎么害死她的……” “如果你不出面,给我解释一下,这些钱我不会给你……” “你要曝光所谓的我老婆的事情,也随你……” “我没开玩笑,你想要钱,就必须付出一定风险……” “放心吧,我没有报警……” “你不信就算了,想要钱,就出来见我,不然我会直接让警察查出你是谁……” “我说到做到……” 监听到这些内容的方乐,一阵古怪感,这个陈志忠,貌似对那个勒索者并不惧怕,甚至有点儿主动挑衅的意思啊。 这是为什么…… 他沉思的时候,新的情况已经出现了。 有个穿着卫衣盖着头的人双手插在兜里,u看书 .uuanhu 路人一样和陈志忠擦肩而过。 由于这是路边,来往的行人并不少,陈志忠貌似并没有对此人起疑。 但在两人错开身的一刹那,卫衣人一只手蓦然从兜里掏出一个防狼电击器一样的东西,转身捅在了陈志忠后背上。 火花束后,陈志忠软软倒下。 卫衣人捡起陈志忠携带来装钱用的包,迈开腿就要加速离开。 “行动——” 曲卿一个号令,附近所有处在监视车辆里的刑警们,集体下车,向目标围堵过去。 目标在刑警们接近的中途终于反应过来,可惜逃跑已经来不及了,被最先赶到的刑警一下按在了地上,将双臂扭到背后,戴上了铐子。 曲卿舒了口气,看向不远处地上躺着的陈志忠,忙安排人去看看,顺便送去就近的医院急救。 然后,她来到了那个被从地上喝令着拉起来的卫衣人面前,长呼口气。 总算抓到了。 不很清晰的光线背景下,曲卿从那个卫衣兜帽下隐约看到的,是一张清秀的面庞。 此刻,方乐也下了吉普,跑到了近前。 曲卿下了命令,扭着目标的其中一名刑警,伸手将卫衣人的兜帽给摘了下来。 然而具体看清兜帽下那张脸的刹那,曲卿,方乐,以及周遭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愣了。 这是个女的,而且是个比大多数女人都妖艳的女性…… 一百六十 想做大佬,人人有机会 垂至肩畔的头发,瓜子脸型,柳叶眉,长睫毛下的剪水双瞳,琼鼻樱唇。 审讯室里的这个女人,楚楚动人中不乏妖艳,我见犹怜。 然而这刻没有人怜惜她。 隔着单向的玻璃窗,小韩问:“师姐,怎么办啊?” 这个女人自被抓到后,完全不说一句话,不提一个字,连那种我要见我的律师的套话都不提,更不用说审讯方和被审讯方的言辞攻防了。 而这种对手,才是最麻烦的。 不说话了,就找不到其任何破绽,得不到口供,在没有更多更直接证据之前,最多以袭击抢劫罪指控她,然而这和杀人是两个概念,也不是警方正查的案子的重点。 对于这个人的指纹也第一时间采集了,可惜数据库没有匹配的对象,剩下就是查dna了,可现在技侦都下班了,比较麻烦。 大何说:“要不,等医院里陈志忠醒了,看他能不能帮忙做个指控,提供些这个人的身份线索?” 曲卿叹口气,说:“也只好暂时这样了,今晚就晾她一晚,明天再审。” 方乐紧盯着玻璃那边的那个女人,心思转动。 原先的预估里,给陈志忠打电话的人,身份最大可能是两类,一是凶手,大概率是陈志忠的同伙,或者是被陈志忠雇佣的杀手;二是案件的知情者。 但要是这两种情况下,在之前被要挟将装着钱的包丢进垃圾桶的时候,陈志忠的反应应该是更小心持重才对,毕竟他被拿住了把柄,可当时陈志忠不管是声音和行为,都看不出太多紧张感,只是单纯逼迫对方露面。 而且,在第一种情况的时候,陈志忠的同伙或者雇佣对象,应该是个男的才对,这个被抓的女人会和勒索者什么关系? 那么就还有两类可能。 1,这个女人只是个杀人案的不相关者,趁机敲诈陈志忠而已,根据刘杏提供的通讯对话,应该是她具有死者柳茗的某些情报,譬如出轨证据那些,这些对正要换届jing选的陈志忠来说,都是种声誉的威胁; 2,这个人只是个单纯的路过的劫匪,想抢劫,和前头的勒索者毫不相干。 这最后两个可能无论哪一种,都是犯罪事实清晰,她不论开不开口,抢劫伤人的罪名,都是逃不掉的,所以她没道理一句话不说。 没办法,只能希冀陈志忠能提供些什么了。 下一天一早,曲卿就带着大何跟小韩去往医院看陈志忠。 方乐也同车。 昨晚他根本没有回家,直接留宿在了分局的临时宿舍里,彻底体验了一把因为工作不回家的经历。 医院里,陈志忠已经醒了,只是躺在病床上,略略虚弱。 医生特意嘱咐,虽然患者没有明显的损伤,但是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疲惫,大约是平时的工作和生活积攒了太多压力吧,希望警方询问的时候,能注意一下患者的情绪。 方乐心里吐槽:或许不是工作生活带来的心理压力吧,而是因为犯了事,担忧惧怕被抓到把柄呢…… 曲卿没那么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她向陈志忠提供了被关押在分局里的嫌疑人的照片,陈志忠面现疑惑和不解,轻轻摇头,说:“我不认识这个女的,完全没印象。” “陈先生,您确定吗?” 曲卿重复了一句。 陈志忠很干脆地表示:“我确定,我不认识她……她是谁啊?” 曲卿没答,转换话题问:“陈先生,打电话要挟你的人,有没有透露自己身份相关的内容呢?” 陈志忠想了想,说:“没有,要挟我的人声音压得很低,也没具体说自己是谁,我也不确定多大年纪,是男是女都不确定,我想,或许这个人和茗茗有关吧。” “和你的妻子有关?什么意思?”方乐目光如电,插话追问。 陈志忠解释:“电话里的人,说他有茗茗的某些丢人的事的证据,要是我不给钱,就曝光出去,我妻子认识的人又杂,或许有人觉得,能从我这里捞取到好处吧。” 在柳茗已经死了,案子还没破的时候索要这种好处?真是胆量不小。 说到这里,陈志忠忽然视线热切,声音急迫,问:“曲队长,你们抓住的那个男子,是不是就是杀害我妻子的凶手?请你们一定不要放过他啊——” “等等,袭击你的男子,陈先生,你确定袭击你的是个男的?”方乐又问。 陈志忠愣了愣,说:“虽然那个家伙穿着卫衣盖着头,但走路动作很像是男的啊,你们前面这次来要向我求证的,不是抓住的那个人的情况吗?” 出来病房,来到外头走廊,方乐神色兴奋,说:“曲队,我有个脑洞一些的想法,想不想听听?” 曲卿对他这句话,似乎并不例外,微笑说:“正好,我也有个。” 大何小韩听得发懵,来回看着两个人,不解问:“什么脑洞啊?” 方乐提议:“曲队,那我们来个四字成语吧,同时说怎么样?” “好啊。” 办案太累,偶尔来点儿小游戏是放松神经的药剂,两人就同时开口: “鱼目混珠!”方乐说的。 “瞒天过海!”曲卿说的。 其他两人更懵逼了。 曲卿于是解释:“就是两个可能,第一,勒索者本来就是女的,但刻意伪装成男的来勒索,所以她刻意压低嗓音打电话,走姿故意显得很男人。” 方乐马上接话:“第二,曲队的话可以反过来,勒索者其实是男的,他男扮女装了,他不开口说话,是怕被受害人听出声音,他只要不牵涉进勒索案,就只是个过路抢劫的而已,他受审时沉默,也是怕一开口,就被我们警方知道他是个男的。” “而且你们注意到了吧,这家伙几乎很少有昂起头的动作,估计是故意隐藏脖颈处可能很明显的喉结。” 也就是说,他们碰到了一位女装大佬? 小韩挠头:“那,到底哪一种情况啊?” 曲卿说:“这就要检查一下,才知道了。” —— “小萌,别紧张,她被拷着,没那么容易伤害到你。” 分局内,曲卿对小萌打气。 原本的话,考虑到嫌疑人表面上毕竟是个女性,曲卿是打算自己来做检查的,可是队里的小萌自荐说让她来。 这姑娘平时也不怎么出外勤,所以一直在力争表现的机会,曲卿想了想,就点了头。 检查身体是在一间密室,没有摄像头,毕竟要顾虑被检查者的身份,所以只能小萌一个人进去。uu看书 wwuukanshu 这也可以最大化抵消被检查者的顾虑。 小萌略紧张,点了点头。 “队长,你放心吧,我能做好的。” 小萌推门进去了,但门并没有关严实。 从门口处,可以听到里头小萌隐约的说话声,无非是安抚一下,劝说对方乖乖听话,并提出自己的要求。 从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判断,对方还是挺配合的。 只是,下一刻,室内一声尖叫,听上去,像是源自小萌。 门口四人一阵紧张,马上推门而入,看到室内情景的第一时刻,反应各有不同。 小萌受到了极大震撼一样,几乎退到了墙边,她前面,有一个人不.着寸.缕地蹲在地上,身形玲珑,aotu有致,就是那个被抓的女人。 由于低下了头,头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大半张脸,要是半夜看见估计很恐怖。 方乐不好意思看,侧过了头去,小韩脸一红,蒙住了眼睛,大何咳了声,略尴尬转身。 曲卿则走过去,紧张问:“小萌,怎么了,是不是她袭击你了?” 小萌木然地摇摇头,手指过去,干巴巴说:“她、她——” 咦? 从身材看,这完全就是个身材姣好的女性啊,怎么就—— 莫非,是那种情况? 四人一瞬间同时盯向了前面几步外蹲着的那个人…… 一百六十一 回收之前的角色 分局技术中队,刑事科学技术室。 马辉语气略兴奋,做着汇报。 “染色体报告竟然是46-xy!” 四人都有些懵,问:“什么46-xy啊?” 马辉解释:“男女性别的不同,关键在于第23对儿染色体,女性是xx,男性是xy,如果是双性人,大部分情况下是xxy。” “但你们送来的这个样本,从基因层面上,却是个纯粹的男性,可检查对象的身体特征,却又符合双性人的概念,这种性别畸形还是不常见的。” 大何撇撇嘴,略略失望,嘀咕:“原来不是renyao啊……” 既然基因报告显示为男性,那么—— 曲卿忙说:“麻烦把他的dna样本,和之前在案发现场马桶呕吐物里发现的dna物质比对一下,请尽快。” “没问题。” 马辉承诺。 暂时离开技术室,四人都有些等待黎明前曙光时的焦躁感。 要是dna匹配上了,那么他们就距离揭开真相,迈进了一大步。 要是不能匹配上,这个被抓的人价值将大大降低! 不知等待了多久,终于,里头传来了马辉的呼唤。 “曲队,有结果了。” 四人马上奔回到室内。 马辉手指电脑,说:“dna对比,两份样本的完全一致,除非出现同卵双胞胎,否则就是同一个人。” 四人同时欢呼,大何小韩相互击掌,方乐高兴之下将曲卿抱起来转了一圈,只是放下后就遭受到了无情的绞手之刑。 但高兴之情是真的。 在之前坐办公室混日子的过程里,不论电脑平时上那些基金走势图曲线是高是低,是涨是跌,是赔是赚,方乐都没有多大反应,很无感,现在查案子了,体验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身份参与,所获取到的喜悦,所感受到的煎熬和期待,都是真真实实的。 喜悦劲儿还没过,马辉就继续说:“对了,还有一个情况,我觉得也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下。” 曲卿忙问:“什么情况?” 马辉说:“从你们送来的血液样本里,我查出了检测对象的一种疾病。” “疾病?” “对,就是先天性毛囊缺失症,这个人应该是不会有体毛的,他的头发,应该是假发。” 案发现场,柳茗死亡的卧室里,也是没有她之外的人的毛发,这点也配上了。 离开技术中队,回归一队,曲卿马上调出一份监控,就是陈志忠夫妻俩别墅小区门口的出入视频,在案发那晚,查出了一个穿着卫衣的人,由于有兜头帽子,看不见脸,但是卫衣款式颜色都一致,从身材看,也正是现在被抓的嫌疑人。 到此,那个小区视频里没发现嫌疑人的疑惑解开了。 因为当时查的嫌疑人是纯粹的男性,是陈志忠和赵铁柱那些人,卫衣嫌疑人视频里身材走姿上看,很明显是“女性”。 而这个嫌疑人是背着包出入的,出来的时候,那个包略鼓胀。 也即被抓者案发当晚,的确出入过小区,而且带出了什么东西。 这是被抓者涉案的又一大力证。 曲卿于是召集所有队员,向所有人讲述了鉴定结果、视频证据,说:“现在,我们正式的有了一位作案嫌疑人,往下所该做的,就是查明他的身份,搜集到证据,然后作为突破口,让这个人认罪伏法。” 一人问:“头儿,这个人指纹、基因都匹配不上数据库,说明没有犯罪前科,现在又不开口,不确认他是谁,住哪里,该怎么搜集他的资料啊?” 曲卿说:“很简单,这个人肯定和柳茗有着私下里的某种关系。” “再次去志茗酒吧,走访陈福那些人,还有之前查出的柳茗的人际关系网,给那些人看这个被抓的嫌疑人的照片。” 有人举手:“头儿,是给他们看男装的啊,还是女装的啊?”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曲卿强忍了笑,咳了声,轻斥说:“严肃点儿……男女装的都准备吧。” 有了明确目标,就有了干劲,有了彻底破案的希望,几乎所有人,除了坐镇留守的曲卿,以及半个闲人的方乐,都离开出去查访了。 连小萌都自荐出外勤了,反正是走访搜集基本资料,危险性不大。 干呆着也不是曲卿风格,她和方乐再次提审了一下这个嫌疑人,后者依旧一言不发。 而现在,此人的浓妆已经被擦除了,显出一张偏中性的脸,阴柔中,又有一份刚硬的气质。 或许也是这份刚硬,使得这个人像是块儿顽固不化的铁骨头,非常难啃。 看着桌对面审讯椅上半垂着头的这个“男子”,方乐心想,看是你嘴硬,还是证据更硬。 后半天,在外的队员们的走访汇报一一到来。 志茗酒吧里的人说没见过照片里的人。 柳茗的那些日常关系网里的人,也大都说对这个人不熟。 想来想去,只有大何小韩还有小萌临时结成的三人组的情报没有反馈了。 曲卿正想主动联系问问,大何却来了联络,曲卿照常开免提。 “头儿,有线索了。” “柳茗的一位闺蜜不住甘南区,是另外的城区,归属于别的分局,所以我们去走访的时候,先联络了那里分局的同事,uu看书 uuanhu 通个风,顺便请他们提供协助。” “说重点。”曲卿不耐说。 “好的,那位闺蜜说,她的确见过照片里的那个人,但也只是见过照片而已。” 方乐从旁问:“她没见过人,却见过照片,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她去熟人的美容院做美容,在照片墙上看着一个按摩技师的照片很像。” “美容院?哪家美容院?” “叫‘凤来仪’,店主叫黄秋霞……头儿,是不是觉得这名字熟悉啊?” 黄秋霞,前面查出的在案发之前一天的那个晚上,扶着醉酒的柳茗去往休息室的女人,在之前同样也被算进了柳茗的闺蜜行列。 “是她?!” 曲卿非常震惊。 那边大何忙说:“是啊,头儿,黄秋霞也是这次调查走访的对象之一吧,我们仨距离她的美容院比较远,根本不能及时赶不过去,你快安排人吧——” 不用多讲,曲卿挂了电话,直接出分局,开动吉普,当然乘客少不了方乐。 必须争分夺秒。 因为如无意外,黄秋霞已经被其他派出去的队伍走访了,如果黄秋霞和案件有关联,那无疑已经打草惊蛇。 吉普在“凤来仪”美容院前头一个急刹车,也是运气好,正碰上从里头走出,正一脸慌慌张张的店老板黄秋霞…… 一百六十二 万能小哥万能群 被请来分局的黄秋霞,倒不是一言不发,只是也不怎么配合,她说她只是临时外出走走,不是想逃跑什么的,员工照片里的那个人,一早就辞职了,她根本不知道对方去哪里了,至于那个人的员工资料,则早就销毁了,她不过是忘了后续把照片给撤掉。 这些话没人会相信,但的确也找不到明显的破绽。 于是,曲卿和方乐再次来到那家美容院,走访这里的员工。 美容院的部分店员证实了黄秋霞的话,的确在一两年前,有一个按摩师短暂就职又离职了,貌似是和客人产生了某种冲突,给黄秋霞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奇怪的是,尽管发生了这种事,也没见黄秋霞在之后训斥那个技师。 方乐于是判断:“在一些店员的描述里,黄秋霞对那个人很好,乃至是亲近,会不会,是两个人原本就有私人的关系,而不是单纯的老板和雇员呢?” 曲卿揣测着说:“你是指,两人有亲属关系,或者是情侣?” 方乐摇头:“说不定。” “情侣不提,黄秋霞户籍上不是本地人,在外省农村,要详细调查她的全部亲友资料,恐怕得需要外地警方配合,不是短时间能搜集齐全的。” 曲卿想尽快从更简便的思路,去查证嫌疑人身份。 有了身份,知晓了嫌疑人是谁,不论是审讯他还是审讯黄秋霞,就都有突破口了。 方乐说:“那怎么办?” 曲卿说:“好办,只是或许要碰碰运气。” “碰运气?” “对,去电信局查黄秋霞的手机通讯记录吧。” 下午的时候,查到了黄秋霞通讯记录,方乐马上指着一个号码说:“这个很可疑……这个号码和黄秋霞有多次联络,而且昨夜,就是嫌疑人被抓的时间之后,还有她呼叫过去的记录,或许是黄秋霞想和他临时联络呢,查这个号码机主,兴许就可以知晓那个双性人身份了。” 然而一查,就又发现了怪事。 那个号码,登记注册的,竟然同样是黄秋霞! 没有可能黄秋霞自己给自己打电话的,只有一个解释。 黄秋霞特意用自己身份,为嫌疑人注册了一个手机号,然后两人用同一机主身份的手机来秘密联络。 如此刻意和遮遮掩掩,不仅更加深了嫌疑人的涉案嫌疑,黄秋霞也极度可疑了。 很常规的联想,涌上一队人的脑海。 方乐分析说:“黄秋霞被发现时慌慌张张,挎着坤包,要离开店里的样子,但她包里没有发现个人证件那类东西,应该不是出远门的,她住在美容院里,加上本人单身离异,也不会是回家,但她肯定是要去往某处的。” “如果是要去寻常地点,或见什么人,做普通的事,她在之前的审讯中,早已招了,刻意什么都不说,她的行为定然和案子或者嫌疑人有关。” “有道理……”曲卿接着分析:“如果是和案子有关,或许是想去处理掉什么罪证,如果是和嫌疑人本身有关——” 曲卿想通了什么,忙说:“查黄秋霞另外一个号码的通讯位置!” 不久后,根据两个号码间产生多次通讯时,另外那个号码的所有位置,曲卿调出了城区电子地图,看着红点最为密集的一个地方,手指着说:“查查这里……” —— 吉普车抵达的地方,是一片中档的开放小区,环境尚可。 不出所料,嫌疑人是住在这一片儿的。 曲卿来到了信号最密集的地点,环顾看着周遭的几栋公寓,说:“开查吧。” “啊?头儿,干查么?” 大何带头叫苦。 也不怪他,这几栋楼有多少住户,要是挨个查下来,得什么时候? 再说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段,很多家里大概都没有人吧。 曲卿说:“别废话了,有的查就不错了。” 倒也是。 方乐没耐心做这种事,一个人留在出租车里,看着曲卿他们四散忙活去了,心想,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查到结果。 但在车上干等的时候,他思量开了。 嫌疑人是个双性人,又涉嫌人命案子,而且那案子他貌似一早就有预谋的,所以他一个人独居的概率非常大。 独居的人,又不想被人轻易看到,相对深居简出的话,哪类事情会是做的比较多的呢? 方乐目光在车窗外巡视。 他看到了小区内的超市,嫌疑人很可能在店里买过东西。 但是这不代表查出他住在哪家哪户啊,而且买东西是用黄秋霞手机号,查二维码消费数据,也只能查到黄秋霞身上。 此外,就是小区内闲逛的大爷大妈,挨个向他们打听? 不,太撞运气了。 忽然,车外头影子一闪,一位居民骑着电动车行经。 电动车? 方乐觉得自己把握到了灵感了! 他赶紧下车,四处观察,看到了想寻找的那类目标人群,大步跑动了过去。 “喂,兄弟,能不能帮个忙,打听一下情况?” 方乐站在一个电动车车主面前。 不同的是,这辆车车后座上,有个箱子,再看骑车人的装束打扮,应该是个送外卖的骑手,有着统一的制服和公司归属。 这小哥也就二十出头,看着仪表堂堂的方乐来找自己搭讪,满脸不解,说:“什么事啊?” 方乐赶紧掏出自己手机,翻到了一张照片,问:“这个女的,你见过吗?她就住在这一片儿,某一栋楼里。” 小哥看了看,笑说:“挺漂亮的……没见过。” “那,这个男的呢?” 把照片翻到下一张。 小哥想了想,摇头:“也没见过,咦……这个和之前那个好像啊,兄妹?” “差不多吧。” 小哥上下打量方乐,好奇问:“你是——” 方乐正要掏证件说自己是警察,uu看书 .ukanshu小哥恍然大悟状,一拍脑袋,说:“私人侦探,是不是?” 方乐略尴尬,未免多费口舌,只好笑笑承认。 小哥又是佩服又是羡慕又是好奇地盯着方乐看,口里赞叹着:“我就说你的气质很像侦探呢,怎么,照片里的这两个人怎么了?” 方乐只好张口就来:“这两个人,的确是兄妹,他家里父亲生病了,想让他们来继承家产,经营公司,两兄妹和父亲闹过矛盾,一块儿离家出走了,疑似就住这一片儿,如果找到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他家里的公司就不至于没人继承了,所以他们家才找到了我。” 小哥兴奋无比,说:“现实版的豪门子弟离家出走啊,这个忙,我帮定了!” 据小哥说,这一片儿送餐的,基本都是他们外卖公司的人,骑手们都有群,小哥将方乐提供的两张照片发到了群里,请求协助。 之后,小哥暂时离开,去附近楼里继续送餐任务。 二十多分钟后后,小哥返回吉普车这里,举着手机说:“侦探大哥,好消息,有同事有回信了。” “是么,多谢啊,我看看……” 方乐向小哥道谢,甚至给了对方自己的手机号码,高兴地打曲卿手机临时联络。 谁知—— “啊,曲队,你说你们问出来目标住的具体位置了,正要破门?” 这真是,侦探白做了…… 一百六十三 这个嫌疑人…… 在某栋楼7楼的楼道外头,曲卿几人掏出了手枪,倚在其中一户人的门前两侧。 先是伪装成小区物业的人来敲门送温暖,没人回应,曲卿只好让叫来的人开锁,锁一开,门被踹开,曲卿等人鱼贯而入,看过程倒是蛮刺激的,只是不久后就从房间里传出简单的对话。 “没人卧室。” “卫生间也没人。” “窗台……” 没有任何期待中的抓匪徒场面,也是,嫌疑人独居的概率本就很大。 方乐迈步走了进去。 这家里怎么说呢,完全看不出女性气息,但是卧室和卫生间里,又有着很多的化妆品,衣柜里也是男女衣服都有,全都是一个尺码的。 不仅是衣服,还有许许多多的发套,男士和女士的鞋子。 曲卿命令大家分散开,搜寻最关键的物证。 小韩好奇地从一个桌柜抽屉里拿出两块儿弧形的东西,软软塌塌的,捏上去还很舒服,他不由多捏了几下,意识到那是什么后,触电一样脸红了,并把东西丢回了抽屉,左右看看,没被其他人看到,才稍稍放心。 当然方乐不会告诉这小子,站在他侧后方的自己完全看到了这场面。 针对这个两室一厅房间的搜索,大有收获。 最终在其中一间卧室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背包,和之前陈家别墅小区门口视频里发现的嫌疑人所背的包一致,而包被打开,他们就看到了最想见到的东西。 珠宝首饰,还有那块儿百达翡丽的古典表,应该全都是别墅里的失窃物。 而且还发现了一个和死者所丢失的同款的手机。 手机是未开机状态,应该是电量不足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家里没有发现任何身份证件。 曲卿让把赃物带走,把这家里的所有鞋子也带走,剩下就是让技侦继续查。 回到分局后,那些鞋子里有一双运动鞋的鞋底纹,和别墅小区围墙底下之前发现的半枚残缺脚印匹配上了。 赃物辨认得到了陈志忠配合,也证实都是失窃物,手机也是死者一同失窃了的手机。 唯一不利的是手机不是没电了,而是曾经被摔过,需要维修一下才能开机。 由于手机没有外置sd卡,只能从内部存储看资料,在没有修好之前,这手机没啥大用。 但目前的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 将取证照都放在审讯桌上,曲卿对桌对面椅子上的黄秋霞发难,说:“黄秋霞,那间嫌疑人的房间是租的,我们找到房东调查,证实租房的人是你,所以说说吧,柳茗的被害案,和你到底什么关联?” 看着这些东西,黄秋霞彻底慌了,赶紧摇手说:“不是我,警官,真的不是我——” “那是谁?” 曲卿目光灼灼。 黄秋霞终于投降了,低头苦笑,说:“好吧,我说,我全说……” “那是我给我弟弟,准确说是我堂弟黄秋笙准备的屋子——” 噗—— 旁观的方乐差点儿把拿着的茶杯给丢到地上,看别的人看他,忙咳了声做无辜状。 “我大伯一家死的早,秋笙无依无靠,被收养在了我们家里。” “我是当他亲弟弟看待的,我家里人一开始也是,但随着秋笙长大,我们才发现了他的秘密。” “秋笙竟然是个双性人,而这件事,大伯一家根本没有提及过。” “这倒也没什么,可随着他长大,他的双姓人特征越来越突出。” “他的身材越来越女性化,气质也变了,性格也是。” “他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自卑,也越来越高傲和顽固。” “他觉得这个家不是他真正的家,他真正的家早已灭了,他只是寄存者的身份。” “总之,他和我父母的矛盾越来越突出,吵过几次架后,关系就冷淡了。” “他在学校里也是总和同班发生冲突,有一次被人辱骂成‘双面人’,还和对方打了架。” “总之,不到16岁的时候,秋笙没上完学,辍学了。” “唯一和他关系好些的,也被他信任的人,就只有我这个姐姐了,所以我外出打工的时候,就带上了他。” “由于他年龄不到,还没有领到身份证,我也不想他打黑工,就暂时没让他工作,我养他。” “城市里人更复杂,生存也更艰难,他学都没上完,没有一技之长是不行的。” “他曾想去做演员,但由于脾气不好,和面试他的人闹了矛盾,一气之下就再也没去过了,之后还彻底取消了这打算。” “所以我打工的时候,就让他留在我们租的地方,做饭,料理家务之类。” “后头,我送他去技术学校学按摩,心想这是个不怎么需要和客人交流的职业,生存比较稳定,他从演艺行业收心之后,就去学了按摩。” “他的确老老实实学了,后面我自己开了一家美容院,就让他入驻店里做技师。” “可是没多久,他就和客人闹了矛盾,uu看书 w.uukanshm 又不想干了。” “他说一个男客人对他动手动脚,还有的女客人看着他也是视线诡异,他立马联想到了在学校里的时候,被称呼双面人的时候遭受的歧视,他不想再干这种低贱的活儿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秋霞苦笑。 “低贱吗?或许也是这样的,但我们姐弟俩什么出身啊,有的活就不错了。” “后来,我发现秋笙再次变了。” “他忽然买了女人的衣服,穿了女装,并女人那样打扮起来,我问他的时候,他诚心实意对我说,自己不想当双姓人了,他要去做变性手术,还是做女人好。” “我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话,可觉得他的打算也有意义,可是他姐姐我现在开店的成本还没回收,没啥盈利,做手术恐怕要几年之后了。” “秋笙却说,钱的话,他自己想办法,我问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不对我说。” “我很担心他,偷偷跟踪,竟发现,他去当坐台的那种。” “我不想让他做那种卖的工作,可他说只有这样成本最小,来钱最快,要是碰上特殊癖好的客人,会大赚一笔。” “我说要是这样,干脆我给他找客人吧,还比较安全。” “他最终答应了。” “于是,我瞄准了我们店的会员之一,柳茗,她那家酒吧,也是我经常去的地方……” 一百六十四 客户的需求多种多样 “我大致了解柳茗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富婆,从死去的前夫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和现任丈夫又是类似于分居的生活状态。” “这样的女人最容易寂寞了。” “而且我曾有次看到她休息间的墙上,许多她自己的所谓‘旅游照’,她兴趣很广泛。” “可是,随着深入了解,我发现我想错了。” “姐妹们私下闲聊,谈及男女那些话题的时候,谈到了高级牛郎之类,柳茗对这个好像并不感兴趣,她好似并不喜欢皮肉买卖。” “而且,她曾直白地说过,自己是个有丈夫的女人,不会去做背叛丈夫的事的。” “可是,她的寂寞感并不是假的,有次我去酒吧,和她喝醉了之后,她抱怨说和现任丈夫关系冷淡了,丈夫好像在猜忌她,冷落她,她不知怎么好才办。” “我告诉她,如果她有生.理需求需要解决,又不想背叛自己丈夫的话,可以找一个‘女的’啊。” “她笑话我男的女的怎么能一样呢,我就告诉了她一个‘路子’,也就是提到秋笙,当然没有提及秋笙是我弟弟。” “我还给她看了提前录制的秋笙女装的视频。” “而且秋笙不仅是身材女性化,连同声音都可以变腔,从外表看,完全就是个女的。” “我怼她说,就算是你丈夫突然回家,看到这样一个人,也只会认为是你领回家的一个闺蜜而已。” “柳茗说她想考虑考虑,我就没忙着再撺掇,一边和她多交往、套近乎,一边观察寻求机会。” “我觉得,要是柳茗接受了秋笙之后,就会成为秋笙的一个长期饭票了。” “秋笙那种脾气,做什么正当行业,都是做不长的,傍上柳茗这棵大树,我就不用担心他的后半生了。” “我觉得,自己找到机会了。” “有个叫‘刚子’的突然追求柳茗很紧,我看得出来,柳茗是有点儿心动的,但还是一次次拒绝了那个人明里暗里的暗示,我干脆地告诉柳茗,其实你内心已经对这个刚子心动了,只要他再继续几次,你就会忍受不住,做出对不起你丈夫的事,要想不被‘刚子’影响,你只能找到一个替代者,就是我之前提到的人。” “最终,柳茗默许了,我就和她商量好一个日期,大致在晚上。” “我根据和她的微信聊天,通知我弟弟秋笙女装好之后,就去柳茗住的别墅,如果不放心,怕留下什么证据,可以提前把她家的摄像头关了啊。” “为了不出乱子,我还特意调查过柳茗的丈夫,得知那个陈志忠经常是很晚回家,甚至留宿在单位,秋笙的事,应该是可以稳妥了的。” “事情,也的确如我所愿。” “柳茗在微信里告诉我,她见到秋笙本人了,觉得外表看简直就是个女的,她很满意,然后就说暂时不要联系她了。” “我就彻底松了口气,谁知,后来秋笙慌慌张张联络我,说柳茗死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给我说尽量隐瞒他的存在,别提及他的任何事。” “我很震惊,问怎么死的,他说他也不知道,反正要小心警察去问。” “我想了想,还好,由于秋笙没有身份证,他的手机号是我给他注册的,电信运营商那里应该查不到他的身份,而且他由于讨厌人群,不想被异样目光注视,所以平时要么深居简出,要么是化妆后的女性身份示人,警察应该查不到他吧。” “可是今天上午,你们派人来我店里,查他的身份,我才慌了,加上联系不上他了,就打算去给他租的房子那里看看情况,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可刚出店门,就被你们给抓起来了。” “我更没想到,秋笙也被你们给提前抓了。” 黄秋霞长长说完嫌疑人的来历、过往,审讯室内外的所有人都感慨万分。 没想到那个双性人身上,还有这么多不同寻常的故事。 然后,黄秋霞突然激动起来,说:“警官,能说的我都说了,或许我弟弟真的是拿了柳茗家里的东西,但是他绝对不会去杀人的啊,杀了柳茗,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不是半点儿钱都拿不到了吗?” 曲卿讽刺:“可他其实从柳茗家拿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还有块儿镶钻的表,价值数十万。” “这——” 黄秋霞辩驳说:“这只是人死以后拿的吧,反正我弟弟没有杀人动机。” “可是黄女士,你弟弟不单是从命案现场拿了东西,他还涉嫌给嫌疑人下了春.药,又在后头勒索死者丈夫,使用电击枪击倒陈志忠,抢走了勒索的十万现金。” “你对于你这个弟弟,似乎并不是真的很了解啊。” 面对着太多的事实证据,黄秋霞一时也哑口无言了…… —— 结束了对黄秋霞的审讯,就轮到了她弟弟黄秋笙了。 这一次,在太多的事实证据面前,之前一直沉默的黄秋笙,也终于开口了。 他的嗓音细中带粗,单纯听声音的话,还真无法识别男女。 不同于他姐姐黄秋霞,黄秋笙开口的时候,简直就是爆发的时刻,他声音尖利地大喊大叫:“我没杀人,柳茗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拿走了她家里的东西,你们不要冤枉我——” “既然你说你没有杀人,那就说说,那一晚到底怎么回事吧。”曲卿提及审讯核心。 黄秋笙大约终于意识到,在这里他的暴脾气丝毫帮不了忙,激动了半天后,放弃了挣扎,老实讲事实。 “那晚,我在8点左右进了她家里的别墅,她好像起床没多久,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她详细问了问我的情况,看我的眼神好像比较同情,我觉得她接受我了。” “后面,她说自己说饿了,想吃东西,就让我去一楼冰箱里将她丈夫走前做好的饭菜拿出来,热一热,她邀请我一起吃,我也没回绝。” “吃完了饭,她说先回卧室里去,让我过会儿也去。” “我上了二楼,还没做什么,就觉察到有些眩晕,胃内不适。” “我怀疑她给我下了药,赶紧跑到2楼的卫生间里,去强行催吐,可惜的是,根本不可能完全吐出来,我就晕了过去,倒在了马桶旁边地面上。” “等完全醒来的时候,uu看书 ww.uukansu 大概已经10点过去了,我爬起来去卧室找她,发现她已经被勒死在床上了,衣服也被脱掉,下面还有做过那种事的痕迹。” “可这根本不是我做的,我很害怕,却又知道直接离开,早晚会被警察查到,于是我又清理了现场,拿走了值钱的东西。” “拿那一部手机的时候,我其实是犹豫的,但我想,联系她的人,是我的姐姐黄秋霞,那手机里会不会有对我姐姐不利的东西呢,还是保险点儿好。” “可是仓促间,加上慌乱,手机掉落过一次,开不了机了,我就暂时没管。” “离开别墅后,我本来是想爬墙出去的,可是单脚踩在墙根底下往上看了看,根本爬不上去,我只好放弃,从小区入口又离开了。” “这件事,真的从头到尾完全和我姐姐无关啊,我姐姐并不知道我会拿那家里的东西的!” 大约是感情流露,黄秋笙又激动起来,强调着这些话。 曲卿直直盯着他,仿佛可以看穿人们内心深处的本性。 “黄秋笙,你确定,你没有向我们隐瞒什么事情吗?” “我、我没有。” 黄秋笙视线不敢直视,低下头去。 “你撒谎——” 曲卿猛然提声。 “如果你不是预谋作案,为什么对受害人下春.药?!” 一百六十五 和真正嫌疑人对决的时刻快到来了 面对曲卿提及的关键问题,黄秋笙不久后就投降了。 “我全说。” “我是准备了春.药,那是预防性质的。” “我想搞到钱,大量大量的钱,我也不打算为了钱长期给那个女人赔笑,所以我的打算是,先给她下药,拍到她的各类丑态,用作以后她不给我钱的时候的筹码。” “可是视频没有拍成,她就死了。” “真的只是这样啊。”黄秋笙强调说。 “你只下了春.药吗?”曲卿含着质疑问。 黄秋笙点头,一脸懵懂,接着马上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叫屈说:“你们不是说那个让我呕吐的药,也是我自己下的吧,我为什么给自己下药啊?” 曲卿解释:“死者体内,也发现了致人晕厥的药物,你说不是你下的,你要怎么解释这一点?” “这……这我怎么知道啊。” “好,换个话题,你既然知道柳茗死了,自己到过现场,你就有着撇不清的关系,怎么还敢对受害人家属进行勒索?” “我……” 黄秋笙再次逃避了曲卿视线,低声说:“我想要钱,大量的钱,可那些拿走的东西也不知能换多少钱,我不能让之前的辛苦白费。” “柳茗虽然死了,她的家产还在,有她的丈夫来继承,我觉得从他丈夫那里,还可以继续搞到钱,所以打了敲诈电话。” 曲卿冷笑质问:“你凭什么认为,受害者家属会答应你的勒索呢?你不觉得,自己的自作聪明,有点儿过头了吗?” 一般来说,受害人家属这情况下都会报警的。 黄秋笙咬了咬唇,说:“其实,我也是在赌。” “赌?赌什么?” “其实,我晕倒在2楼卫生间里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外头过道上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可是我没有听清楚说话内容。” “那个声音有什么特征,你能识别出来吗?” “不能,因为我的意识实在太不清醒了。” “你还记得其他的吗?” “嗯,还有一点,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好像还有关门声,间隔开来,发生了好几次……这些声音都没有了以后,我就又没意识了。” “我醒来逃走之后,怀疑那个说话的男的,就是这个别墅的男主人,甚至觉得可能是他杀了人,因为一般人也很难进来别墅里,柳茗曾对我介绍说别墅里有自动警报系统的,我就用提前得到的男主人的联系方式联络了他。” “你怎么提前得到陈志忠私人联系方式的,手机不是摔坏了吗?”曲卿打断问。 黄秋笙解释:“吃饭之前,柳茗曾去洗过一次澡,我偷看了她的手机通讯簿,我记性好,很快记住了。” “我用那个手机号后头给那个陈志忠打了电话,从电话里他的声音判断,好像和我那次昏晕期间,迷糊听到的男子声音接近,愈发断定是陈志忠杀了人,觉得他不会报警,会受我的勒索,勒索计划就进行下去了。” “你确定,自己当时听到的,是他的声音吗?”曲卿不得不重点问。 黄秋笙又拿不准了,说:“我也说不好,反正有点儿像。” “黄秋笙,还有别的要补充吗?” “你要知道,现在对我们越坦白,对你自身越有利。” “没、没有了。”黄秋笙使劲回想了下,确认无误。 “那好,先在这个笔录上签个字吧……” —— 结束审讯,曲卿出来,问:“你们怎么看?” 大何干脆地说:“没有几个杀人犯痛快就认罪的,头儿,多审他几次吧,多几次就彻底招了。” 小韩也点头,说:“他说的很多话完全没法证实啊。” 方乐则说:“但是他也提到了一些我们没主动提及的细节吧,像是那个墙根的半枚脚印,他解释是曾想爬墙出去,到墙根抬头看了下,放弃了。” “如果他是凶手,我觉得他不应该简单就放弃爬墙的,因为他离开时是大半夜了,从小区门口出去就有暴露被查到的可能。”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他自己也中了那种迷晕药苯巴比妥,他要是凶手的话,这无论如何都太难以想象了。” “所以,我还是坚信老思路,真凶另有其人,陈志忠据第一位,我甚至怀疑,陈志忠之前根本就知道警方会怀疑他,所以刻意协助我们钓出个勒索者给他顶罪!”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死者丈夫身上啊。 曲卿颇有些无奈,说:“可还是老问题,陈志忠那一晚的不在场证明,现在我们还无法推翻。” 方乐说:“黄秋笙如果没说谎,他也算是案子的间接证人了,他提供的细节,不能不去考虑,我们就再回一次现场,根据他那些话,去求证一下怎么回事吧。” “也好。” 重返现场这种事,看来要成为常态了…… —— 陈家别墅,陈志忠依旧没有回来过,估计在案子完结之前,他都不会回来了。 黄秋笙提到的“证词”里,最首先的一点,是男人的说话声,以及开关门的动静。 首先,如果那个说话的男人和案子有关,那么他出现的时候,可能就是柳茗被杀害的前后。 黄秋笙表述里并未提到说话性质是“对话”,那么那个说话的人,可能就只有一个。 那个人是谁?真的是死者丈夫吗?为什么要一个人说话? 还有那个关门声,间隔着好几次,又是为什么,是哪里的门? 方乐看着二楼。 二楼有好几个房间,排除掉卫生间,最大的一个可能,应该还是案发所在的卧室。 毕竟开关其他房间的门,实在联想不到动机啊。 不过,也不能排除那个人开过另外的房间。 方乐伸手推开了一个距离案发卧室最近的另一间卧室的门,问:“这是谁的房间?” 曲卿在后头回答:“就是陈志忠的。” 方乐开门进去,很快打了个哆嗦。 他抬头侧望,发现了原因。 卧室墙壁顶部的空调,温度竟然只有十二三度。 这是夏季,方乐穿得比较清爽,这个温度的确是低了。 方乐猛问:“之前来勘验的时候,这空调也这么冷吗?” 曲卿想了想,说:“没太感觉出来,当时这间卧室门是开着的,和外头一长时间串气,就没什么了,后头可能有谁随手又把门给带上了。” “可关上还是冷啊……曲队,这个空调温度,会不会是陈志忠特意调的,用来在室内临时安放什么容易腐败的东西啊,譬如说……尸体。”方乐立马诞生了联想。 “你是说……柳茗的尸体?” 曲卿说了这句后,又立马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柳茗被害后起先是被安置在这个卧室里的,u看书.uukanhu.co 方便对尸体降温,延缓腐败时间,让死亡时间判定错乱……但是技侦勘验,第一就是查明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柳茗那个卧室符合第一现场的特征,这个卧室技侦也查过,没有任何收获。” 没有任何收获? 难道这卧室里的温度这么低,只是某种不经意的巧合? 方乐还没想明白这点,小韩发话说:“师姐,你说,黄秋笙听到的那个男子说话声,会不会就是打电话的声音啊?” 由于是打电话,所以需要开口对话,但电话那一边的声音不会被卫生间里的黄秋笙听到,所以表面看就是一个人在说话。 曲卿琢磨着说:“很有可能。” 大何忽啊了一声,说:“那这样的话,要是这个打电话的人是陈志忠的话,岂不是很矛盾吗?” “毕竟在10点左右,也即法医判定的柳茗的死亡时间点上,陈志忠被证明在办公室里打了一通电话啊!” 但这个矛盾,也正是推翻陈志忠不在场证明的关键。 如果彼时在办公室打电话的是陈志忠本人,案发现场的说话者,就不会是他。 如果案发现场的说话者是陈志忠,那么办公室里他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方乐和曲卿都觉得,碰上本案里最核心的点了。 解开这个疑惑,这案子就破了一大半…… 一百六十六 疑问1个个解决吧 到此,在假设陈志忠就是凶手的前提下,有几大疑问需要去解决。 1,假设陈志忠是凶手,案发时偷偷回家作了案,他是怎么做到人不在单位里的情况下,让办公室在同一时刻响起自己说话的声音,并且真真切切地留下手机号码的通讯记录的? 2,假设黄秋笙没有说谎,他听到的那个别墅内疑似凶手的人说话,以及制造的多次关门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3,再假设黄秋笙没有说谎,他只给柳茗下过春.药,作为迷晕药的苯巴比妥,又是谁下的? 4,陈志忠自己的卧室内温度调到了很低,这是偶然,还是和案子有关,是起到什么作用的? 在一队办公室里,方乐仔仔细细地将这四个问题,用手写的方式在一张空白a4纸上写了下来,又用队里的打印机复印了多份,分发给所有队员,然后说:“这四个问题,但凡有一个谁能解释得清的,我就请谁去吃大餐!” 办公室里传出欢呼。 曲卿看着热闹的一幕,无奈。 以前都是案子破了才可能去聚一次餐的,这个不缺钱的家伙来了之后,就总是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过,看着纸上这四个问题,她也不得不佩服方乐,这四个问题总结很到位,而且至少前三个问题,都是核心疑问。 大家对着纸,三三两两开始探讨,也有的独自一人在想的。 方乐和曲卿都是独自思维的其中一位。 两人的思考模式比较相像,都是先自己想,然后再交流,补充思维的不足,同时激发新的灵感。 想了十多分钟后,方乐走向曲卿的位置。 那边,小韩貌似也想到了什么可以讲述的,高高兴兴地要向师姐那边走,被大何扯住了,大何冲方乐的方向努努嘴,小韩不理解也不满,挨不住大何力气大,没有挣脱。 “大壮,你拉我做什么?”小韩低声抱怨。 “得罪了顾问大少,你还想吃大餐吗?” “你——” …… 曲卿抬头看见了方乐,微微一笑。 说来两人相互心领神会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办案的时候,这就是所谓思维同步吧。 “你先讲,还是我先讲?”方乐问。 曲卿伸手礼让。 “你是顾问,你先来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首先,第一个问题,重要的不是陈志忠人在不在办公室,而是通讯记录显示,那通通讯的时候,陈志忠的手机信号位置,就在相隔十数公里外的单位办公大楼内。” “也即是说,不论当时陈志忠人在不在办公室里,他的手机都必须在那里,而且10点左右的那通电话,是从柳茗的手机拨打出去的,陈志忠手机是接受信号方,陈志忠必须能保证,就算他只有手机在办公室里,那通电话也必须能接通,并且还要让自己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这个问题,假设我是陈志忠,会有两个基本的解决办法。” “其一,我有一个同谋,同谋拿起了我放在办公室里的手机,帮我接通了柳茗手机打过去的通讯,至于我在办公室里的说话声,就随便了,可以用录音什么的,或者说,我一直用设备重复播放一段我说话的音频,就等着外头走廊上路过的清洁工阿姨听到。” “其二,我没有同谋,但我有办法,让手机自身在接到通讯的时候,自动接通,自动发出我的声音。” 曲卿抬手,好奇问:“自动接听可以在系统里设置,自动发出声音,你怎么做到?” 方乐联想起了某个胖子,说:“我可以找一个高明的程序猿,让他帮我制作一个在来电接通的时候自动播放音频的手机程序。” 曲卿放下了手,点头:“这个解释勉强过关,你继续。” “好……” “第二个问题,别墅里的说话声,以及多次关门的动静怎么回事。”她问。 方乐回答:“这个说实话现在我还没有最合适的解释,但把黄秋笙听到的那个说话的声音认定来自于陈志忠的话,陈志忠当时就正在别墅里,他为什么要开口说话?” “其一,是陈志忠在吩咐另外一个人,帮手或说同谋在别墅内做别的事,那个人没有开口,造成了只有陈志忠一人说话的假象。” “其二,陈志忠只是在自言自语,或者对着尸体说话发泄,毕竟他杀了妻子,或许心情有起伏,不知道别墅内还有别的人,没忍住嘴。” “至于那个多次关门的动静,关门的前提,是门被打开,只是打开门的时候,动静小,黄秋笙未必听得到开门声,陈志忠自己或他和同伙反复打开和关闭某一间或者多间的房门,必然和杀人过程有关联。” 曲卿再次点头,说:“这个分析也很到位,第三个问题,苯巴比妥。” 方乐礼让回去,说:“这个要不你来说吧。” “好。” 曲卿也没客气,直接说:“现在将陈志忠设定为凶手,uu看书 ww.kanshu 苯巴比妥是谁下的,就不用怀疑了,柳茗黄秋笙都是吃的食物里发现了苯巴比妥的成分,那些饭菜则是陈志忠自己早上出门前,提前做好放到冰箱里的,他在中午时段还特意给家里固定电话留了个电话留言,提醒妻子吃饭的问题,可以认为陈志忠一早就将迷晕药下在了饭菜里,让柳茗事先吃掉,他回家以后,才方便作案。” “问题是,别墅里发现的剩饭剩菜,就是原本装盛着那些做好的饭菜的饭煲内,却没有检测出迷晕药的成分,反而是直接吃饭用的碗筷上发现了苯巴比妥。” “一个解释,是陈志忠只将迷晕药洒在了饭煲里饭菜的顶部,但这其实是不现实的,因为菜里有浓汁的成分,早上开始下药,到了晚上快9点的时候柳茗才去吃那些饭菜,药性早就从顶层沉降到底层了,饭煲器皿内不可能完全检测不到。” “第二个解释,陈志忠其实在柳茗吃那些饭菜、就是9点之前,就偷偷回过家了,在柳茗吃饭的时候在其碗具内临时下了药,但8点到9点之间,黄秋笙是在别墅里的,意识清醒,陈志忠必须瞒着两个人才能成功下药,难度有点儿大,另外陈志忠助理刘杏作证说那晚她8点半才离开单位办公室,陈志忠要是刘杏一走就马上离开单位,并在9点以前到家下药,时间上不够充沛。” 方乐赶紧鼓掌,表示大队长高明,当世诸葛。 然后轮到第四个疑问…… 一百六十七 n+一次重返现场+头脑风暴 曲卿接着说:“第四个疑点,陈志忠卧室空调温度的问题,由于无法判定和案子有无关联,所以不好盲目猜测缘由,但是,如果其真的和案子有关,或许这也是一个核心疑点,甚至是一个思维的突破口……你觉得呢?” 方乐说:“我觉得你说得都对。” “去,别拍马屁,说点儿实际的。” “实际的就是,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次返回现场,并重建犯罪场景。” “也好。” 两人也没看其他队员,径直往外走。 其他人大多数识趣,没有开口询问,自己探讨自家的,小韩要跟上,又被何大壮给拉了。 —— 陈家别墅内,依旧空落落。 依据前头在分局内对四个疑点的分析,演绎犯罪过程,并尽量合理地制造出符合四个疑点的现场行为。 但按照正常的杀人过程,陈志忠在案发的十点左右,从别墅门口那里贴着墙壁进到了家里,上到2楼,在柳茗卧室内绞杀了她,然后拿起来柳茗的手机,给自己留在了单位内办公室里的手机打了电话,之后关掉手机,放下,离开别墅。 这个过程,怎么看,都不需要制造出黄秋笙证言里的那许多行为和动静。 包括凶手多次开关某扇门的问题,陈志忠卧室内温度的问题,还有剩饭菜没查出药物成分的问题,都无法解释。 方乐只好表示: “那就先跳过整体作案过程,先说说怎么下毒的问题。” “根据曲队你前头的分析,下毒有两种时机点,提前下毒,和临时下毒。” “但由于饭菜里有汤汁,不论是提前下毒,还是临时下毒,都保证不了剩余饭菜里完全查不出药性,这根本不够确保洗脱陈志忠嫌疑的,所以,他根本不能在饭菜里直接下毒,而是利用了别的下毒手段,譬如——” “陈志忠其实是把苯巴比妥下在了餐具上的,就是那些碗筷。” 曲卿点头,表示认可这种解读。 方乐来到了一楼大厅里,那个曾放置过饭菜的冰箱之前,拉开了冰箱门,瞅了瞅,说:“这里头,没有放碗筷那些餐具,也不合适放那些东西,陈志忠如果想下药,只能去放置了餐具的厨房。” “有道理。” 曲卿应和着,和方乐一前一后走进了距离冰箱不远的一楼厨房。 厨房里面积宽敞,不愧为别墅,各类餐具也都齐。 方乐目光投向了和现场发现的所用的一模一样的碗筷等餐具,说:“陈志忠提前进来这厨房里,在餐具上下……咦?” 说着说着,他就停了,似乎发现了什么难搞的事情。 曲卿也很快眉头拧紧,发现了不对。 她沉声说:“这厨房里的所有东西,技侦一早都检查过了,根本没发现异常药物反应,唯一有药物反应的,就是外头客厅玻璃桌上的碗筷,如果那些碗筷都是从厨房这里取来的,但厨房里可用的餐具太多了,摆放也不是那么齐整,陈志忠怎么做到,他下了药的碗筷,一定会被柳茗拿走呢?” “而且,陈志忠应该并不知道,当晚家里会来个黄秋笙,吃饭的餐具会用两幅,他要是能做得到精准下药,也应该只下在一副碗筷上,问题却是那两幅碗筷也都查出了药物成分。” 的确。 方乐站在中心的一个案板前,看着这些餐具。 这些餐具不单是多种多样,而且或许是为了备用,每一种都有多副,且全都一模一样,如同新的一样。 一模一样…… 方乐一怔,他貌似在哪里受到过这个词的触发,是什么时候来着? 想不通,又急于知道,他猛地又攥住了曲卿的手,急迫地问:“曲队,之前我们是不是有谁提到过‘一模一样’什么的?” 这小子是抓手狂魔吧? 曲卿忍住了扁他一顿的冲动,想了想,说:“你指的,是不是那次,我们去陈志忠单位里找他,得到了他的衬衫的那次?那次他的衬衫背后没查出划痕,小飞猜测陈志忠或许提前准备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衬衫,用来应对检查的。” 方乐狂喜,又把另一只玉手握上了,激动地说:“领导,我明白怎么下药的问题了,可以套用衬衫的思路,陈志忠其实在这起案子里,动用了两次‘一模一样’的把戏!” “我不明白。”曲卿听得迷迷糊糊。 “很简单,陈志忠在早晨离开家前,其实是准备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饭菜,一份下了苯巴比妥,另一份却没有。” “报警的是陈志忠,他也先警方一步到了别墅家里,甚至他在10点左右偷偷回到家,做了案、杀了人以后,刻意将下了药的那一份剩余饭菜连带装盛的器皿带走丢掉,然后将另一份没下药的饭菜取出来,依照着下药的那份饭菜的剩余量,将没下药的饭菜清理出去一部分就行了!” “这就是剩余饭菜里没发现药物成分的逻辑,因为那根本不是柳茗和黄秋笙吃剩的东西……这套路太简单,反而没被立马想到哇~” 方乐有点儿不甘心。 曲卿摆脱开他的手,忙说:“你等一下,等一下,我想想——” 曲卿来回走着,思索着方乐的设想,接着来到冰箱前,拉开了冰箱门,忽说:“不对!” “哪里不对了?” 方乐赶紧到冰箱前。 曲卿手指着冰箱内的空间,说:“这冰箱里的食物储备不算多,如果陈志忠将两份同样的饭菜放到冰箱不同格层里,没下药的那份用其他东西遮挡住,也不排除被柳茗找寻到,一个冰箱里发现了两份饭菜,柳茗不可能不怀疑。” 方乐挠挠头,说:“那么,没下药的那份饭菜,就不放冰箱里,可是,这毕竟是大夏天,不放冰箱里会很快腐败掉的,但这别墅里就这一个冰箱啊,陈志忠总不能连冰箱都准备个一模一样的吧,除非有另外的东西,可以替代冰箱,保证饭菜不腐,啊——” 两人同时惊叫,脱口而出:“卧室!” 陈志忠的卧室,空调被调整在了十度出头,大致可以保存食物了。 虽然和冰箱里的保存效果比较起来,还差上一点儿,但是冰箱里那份食物,是8点多就被取出来加热了,吃完9点左右,此后剩余饭菜就一直被放在客厅玻璃桌上,而10点左右陈志忠回到家,杀了人,从自己卧室取出备用的另一份饭菜,拿到一楼客厅,照着被吃了的那份将多余的饭菜倾倒出来,之后带着有药的那一份离开别墅。 过程单纯,但是可以有效撇清陈志忠自己下药的嫌疑。 不过,曲卿提出:“没下药的那份食物里剥离出来的饭菜,陈志忠有两个选择,一是用塑料袋或其他容器带离别墅,uu看书 wuukans 二,则是在别墅里就地处理掉,要是第一个办法,丢的比较远的话,已经查无可查,要是第二个办法——” 曲卿视线环顾,最后落在了稍远处的卫生间。 这别墅有两个卫生间,一楼二楼各一间,黄秋笙是倒在二楼卫生间里的,陈志忠肯定没去过那里。 她大步迈向了一楼卫生间的门口。 方乐知她意思,也忙跟上。 推开卫生间的门,来到最内部,两人看到马桶里水质略浑浊,有点儿汤汁稀释的感觉,仔细闻一下,还有很轻微的饭菜味儿。 曲卿推断说:“陈志忠应该临时将多出的饭菜倒在这里处理掉了,这马桶出事之后一直没被用过,如果运气好,存存水弯处还能找寻到那些饭菜残迹。” 方乐点头,叹息说:“这家伙的确筹谋齐全,不过还是疏忽忘了把空调温度调回去,也忘了多冲几次一楼马桶。” “另外,”他又侧头看看卫生间的门,说:“这样一来,之前归纳出的第四个疑点,就解释了一半了。” “因为陈志忠出入过二楼自己的卧室,以及一楼卫生间,就至少有两次关门的行为。” “剩下的,就是看还有没有过其他的关门行为了。” 这时候,曲卿电话来电,她接通后听了片刻,说:“柳茗的手机修好了,马辉说找到点儿我们可能感兴趣的事……” 一百六十八 模拟还原案件核心 分局技术中队技术室里,马辉这次没卖关子,直接说:“找到一段死者手机的通话录音,录音时间段,正是案发当晚受害者死亡前后,一共3、4分钟,9点50多分开始的通话,10点出头结束,你们听听吧。” 马专家说着,操作电脑,用电脑播放提取出来的手机声音。 方乐和曲卿凝神倾听。 “老公,你在哪儿?”是女声。 “我在单位里。”男声。 “你今天回家吗?”女声。 “可能回不去了,对了,我离开家前,留在冰箱里的饭菜,你吃了吧?”男声,说话较慢。 “吃了,真好吃。”女声。 “那我挂了,老婆,我还得忙着呢。”男声。 “嗯,老公,你管好自己的身体。”女声。 “谢谢老婆。”男声。 “晚安,老公……”女声。 初听了一遍后,两人面面相觑。 方乐吐槽说:“马专,这对话听不出来什么啊。” 男声很明显是陈志忠,女声应该是柳茗。 内容也只是寻常夫妻通话。 曲卿也问:“这对话有问题吗?” 马辉解释:“对话本身没有问题,但是这对话量不多,却花费了三四分钟,不觉得耗时长了些吗?” 的确,这些对话,快一些的语速,一两分钟就足够完成了。 马辉说:“但也很好理解,这些对话,每两次的对话段落之间,都有着短则数秒,长则十几秒的停顿,停顿期间的录音内容都是静默。” “对话间歇静默,只会在两个人心情沉重,说每一句话都迟疑不决的时候,才会发生,可从前面这些对话的内容、从语气看,这合理吗?” 的确。 曲卿判断:“那么玄机,肯定就在这每一次的静默里,马专,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马辉一个就等你说这句话的眼神,边操作边分析。 “问得好,我把录音里每一段的静默片段都提取出来,放大声音频谱分析,发现这些静默期,其实并不是完全静默的,我从中发现了一些其他声音,很轻,类似杂音,你们听听这一段。” 马辉释放了其中一段杂音。 “jia……” 这是什么音效? 两人还没有展开联想,马辉就说:“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试验过了,像是门被阖上的声音,当然了,不同门关上的时候,音效是不同的,而且这个声音音量很轻,像是有人刻意放轻手脚将门带上一样。” 放轻手脚带上门? 方乐忽然伸出手,对曲卿说:“曲队,你的手机借来一用。” 曲卿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取出了自己手机递过去,也没问。 方乐又掏出了自己手机,开始利用两部手机在这个技术室内外做实验。 先设想,曲卿的手机是柳茗的那部,自己手机是陈志忠的那部。 此刻,他是持着两部手机在技术室内的,对照一下案发时候的场景,应该是柳茗被勒死在床上之后,地点是卧室。 方乐先用曲卿手机给自己手机拨打了电话,接着,他对自己手机按了接听键。 两部手机处于通话对接状态。 ——这个时候,柳茗应该是早就中了苯巴比妥,晕厥了过去的,所以不可能和陈志忠产生对话,作为柳茗声音的那些声音片段,大可以从陈志忠本人或者柳茗手机微信的聊天记录里截取,这都不是问题。 首先,陈志忠用事先准备好的音频播放设备,来播放第一段通讯对话内容,就是柳茗的那句:“老公,你在哪儿?” 这一段会被柳茗手机的麦克风直接录下来,陈志忠本人则要保持绝对的静默。 接着,陈志忠轻轻放下柳茗手机,保持柳茗手机不锁屏,将柳茗手机保持通讯中的状态,并小心放在卧室的桌面、床上或地面上。 床上较软,会是个最优选择。 之后,陈志忠轻手轻脚离开卧室,将门尽量轻地带上,不过,再轻也是动静。 这大致是第一段“静默期”的缘由。 将门关上,陈志忠来到了卧室外头走廊上以后,再对着自己的手机说话,隔着门是防范说话声被卧室里的柳茗手机录到,不然就可能被录制到双重语音了。 这时候陈志忠会说出他对第一段内容的回馈,就是那句:“我在单位里。” 这段录音,是通讯内容,也会被卧室内的柳茗手机录下来。 这段之后,开始第二个静默期。 新的静默时间里,陈志忠需要快速回返室内,再对着柳茗手机播放第二段的语音内容:“你今晚回家吗?”。 往下,就是一次次重复这个模式了…… —— 方乐边试验,边讲述完了整个通讯制造过程,问曲卿和马辉:“这个过程怎么样,吻合吧?” 马辉笑说:“吻合,很吻合。” 曲卿则挑毛病说:“有两个缺陷。” “第一个,这整个对话录音的制造过程中,柳茗卧室的门都需要轻轻带上,似乎并不能制造出黄秋笙听到的动静明显的关门声吧?” 方乐想了想,解释:“那就是制造完这些录音后,柳茗的手机通讯已经中断了,陈志忠无所顾虑了,带上门的时候随意了一些,动静就大了。” “加上二楼他自己的卧室门,和一楼卫生间的门的两次关闭,就有三次关门动静了。” “或者是,陈志忠每次将妻子手机放在床上之后,都会用枕头一类东西压上去,或者毯子盖住,以挡住麦克风,所以手机只录到了模糊且微小的关门声,但其实陈志忠关门的时候,声音并不小。” “这样一来,黄秋笙能听到的关门声就不止三次了,而是有很多次。” “而他听到的说话声,正是陈志忠自己一次次对着手机说话的声音。” 曲卿琢磨了下,没明显破绽,就说:“这个解释算过关了,但在这种模拟下,陈志忠是使用了自己的手机在现场制造了通讯,这和他的手机信号位置是在单位里这个事实冲突,这是第二个不合理点,这又怎么解释?” 方乐想了想,尴尬说:“呃,这个……或许,他有同谋正在单位办公室里,两人都各自准备了另外一部手机。” “另外一部手机?” “对——” 方乐急速思索中,uu看书.ukanshu 已经思考出了怎么设计。 “譬如两步手机是a和b,陈志忠在别墅里对着他所拿着的a手机说话,声音会传到办公室同谋所持的b手机里,那位同谋将b手机的免提打开,陈志忠的声音就可以被释放出来。” “由于陈志忠本人身份注册的手机,假设是c手机,正被放在办公室桌子上,正处于和柳茗手机的通讯状态中,c手机就可以录制到b手机释放的声音——就是陈志忠自己的即时说话声,形成对话的效果了……对,就这么办!” “也即,陈志忠和同谋一共利用了三部手机,加上柳茗的,则有四部!” “这想法怎么样?”方乐眨巴眼看两个人,小学生渴求老师表扬一样。 这个思路,的确有一定新意。 马辉忍不住叫好,曲卿却说:“过程模拟都合理,但毕竟都是推测,不足以作为陈志忠这么做了的证据啊。” 的确。 马辉却自信地说:“二位放心吧,从这段死者手机的对话录音里,我还发现了其他可疑音频,可以算是凶手的‘破绽’,足以帮你们定那个人的嫌疑……” 不久后听了马辉展示出的新的音频分析结果,曲卿去找了分局长李海,请示是不是拘传陈志忠,正式以嫌疑人身份审讯,李海点了头。 就看,陈志忠对这个警方新发现的“破绽”,有没有应对预案了…… 一百六十九 嫌疑人招来,审讯攻防 “陈志忠,知道我们今天招你来,是为什么吗?” 分局审讯室里,作为主审的曲卿不假颜色。 今天,警方的人直接到单位,传唤了陈志忠,毫无掩藏。 这是完全将陈志忠当做犯罪嫌疑人了。 而曲卿此刻对陈志忠的态度,也和针对一般的犯罪嫌疑人一般无二。 陈志忠初始还保持着一路上的惊惶表现,到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甚至是瞬间变得沉稳无比。 他推了推自己眼镜。 回想一下,这位陈科长在之前每次警方去询问的时候,都有这种动作,只是曲卿等人没怎么注意,似乎这是种归整思绪调整心理适应程度的手法。 推完了眼镜,陈志忠的手回归原位,整个人像是面临领.导约谈那样端坐好,并平淡回应:“大约和我的妻子有关吧。” 这个回答,倒是让曲卿等人包括审讯室外头通过玻璃观看的方乐愣了下。 一般嫌疑人这时候肯定会说:不知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把我抓来? 既然这样,曲卿索性微调之前定下的审讯策略,直接和核心一点儿。 她问:“陈志忠,你之前是说,案发当天,在夜里12点以前,你都没回过家,是吧?” 陈志忠点头。 曲卿提要求:“请具体回答,‘是’或‘不是’。” 陈志忠于是说:“是。” “那么你是12点左右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了妻子被害,从而报了警,是么?” 陈志忠又答:“是。” “在发现你妻子遇害,到警方抵达之前,这个时间段里,你有没有做过别的事情?请回答‘有’或者‘没有’。” 陈志忠:“没有。” “完全没有吗?” 陈志忠:“完全没有。” “也没有使用过家里的厕所?” 这个问题仿佛突袭,使得陈志忠眼神乱了刹那,又瞬间调整回来,反问:“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请回答。” “好吧,我去过。” “一楼还是二楼?” “记不清了。” “你上厕所的时候,没做多余的事吧?” “……没有。” “那好,换第二个问题……案发当晚,你说自己在11点出头之前,一直都在单位,在办公室里,是吧?” “是。” “在10点前后,没有出去过吗?” “没有。” “陈先生,你的这句证词,不改变吗?” “不改变,我说的是事实,我一步都没离开过办公室。”陈志忠态度坚定。 “你撒谎!”曲卿猛然提声发难。 “警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陈志忠表情糊涂。 看来,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让其认罪的。 曲卿不再只问这些肯定会否定的问题,开启新的审讯角度: “这次拘传你的时候,我们还带走了你所有的鞋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你们觉得,我的鞋子脚印,和现场发现的某些脚印吻合?” 提到这里,陈志忠语气略带嘲讽。 那是他的家,任何地方出现他的脚印,都不奇怪。 “不是,”曲卿摇头,转而说,“你的鞋子,不能证明你回过家,但可以证明你那晚离开过单位。” 陈志忠疑惑,说:“我听不懂。” “那好,这双鞋,是不是你那天所穿的?” 曲卿展示了一双鞋子的照片,陈志忠略犹疑,还是点头说:“是的。” 他几乎每天都穿这双鞋子,单位里人都能作证,这个驳斥不了。 只是,这鞋子怎么就能证明他离开过单位了? 曲卿解释:“我们在你的鞋底,提取到了微量的物质,包括清洁剂、盐分、小苏打。” “一般来说,拖洗楼道的时候,都会用到这些东西,根据你们单位大楼保洁员李阿姨的陈述,她往往是先用这些混合着水拖一遍地,然后再用纯粹的水过一遍,抹干净,这是前后两个过程。” “案发当晚,她在楼内打扫的时候,除了你的办公室外,楼内其他房间都灭着灯,无人。” “她是9点出头,使用那些混合物拖过了你所在楼层的楼道走廊的,那之后她上了上一层楼,继续第一遍的清扫过程。” “由于不是纯水,虽然李阿姨开了走廊窗户,但要干涸,也得一两个小时。” “10点的时候,李阿姨开始了第二遍过程,并清理到了你这一层楼,行经了你的办公室外,听到了你貌似打电话的声音。” “这之后,她往下一直打扫,没有看见你本人,一直到打扫到最底下一层,也没见人。” “而此刻,第二遍的过程已经完结,大楼走廊地面上,都是比较纯粹的水体。” “李阿姨工作多年,由于长住楼内,一般都是单位大楼开放以前,四五点钟的时候,就起床开始打扫整个大楼了,到两遍完,地面彻底干涸,也轮到们开了,你们这些人来上班,这个时候,你们鞋底包括缝隙里,是不可能踩到太多清洁用物质的。” “她那次半夜提前打扫,是为何应付领导突击检查,不知道领导什么时候来,以防万一,她最近一次这么干,还是一年多前。” “同时,李阿姨有固定的习惯,她调和清洁剂那三类物质,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比例,没有参考任何对象或是经验,她的调配比例,不敢说话独一无二,也是基本查不到完全雷同的,加上和的水的比例,浓稀程度也是独特的。” “我们特意请李阿姨用她的方式拖了下楼道地面,干涸后提取其表面物质,和你鞋底的缝隙里的成分高度吻合。” “问题来了。” “你所穿的这双皮鞋,生产最多不过半年,那么你解释一下,你说当晚你没出过办公室,没有离开过单位大楼,你又是怎么踩到9点到10点之间,楼内走廊上的综合性清洁用物质的?” “不要说是在别的地方踩的,我们会验证你说的每一句话,而且不同地方,有不同的微生物群落构成,这点你根本撒不了谎!” 陈志忠沉默好久,才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物证事实,他半垂着头沉思,大约是筹谋怎么回答。 曲卿就静静等着,看他怎么发牌。u看书 ww.ukanshu 这个不是一般冲动型犯罪的罪犯,一刺激就什么都招了,他属于冷静理智型的,着急得不来想要的结果。 半天,陈志忠抬头,说:“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小刘,就是我的助理刘杏离开后,我出过办公室的门,还去到了楼外歇息了一会儿,就是只在大楼门口,没走出去,10点快到的时候,我又走了回来,在办公室里,给在家里的我的妻子打了电话。” 这个辩解,在曲卿预料之内。 鞋子的事,原本就是锦上添花。 “那么,你就是肯定,自己当晚在10点左右,没有回到过家里吗?” “我肯定,我10点的时候在单位办公室里打电话,根本不可能在家,你们不是能查手机信号的位置吗?” “陈先生,我要矫正你一下,”曲卿正色说,“技术侦查,只能表示当时你的手机、或者手机卡在单位办公室里,不能代表你本人在办公室里。” 陈志忠一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的样子,说:“这有区别吗?我要是只是手机在办公室,我怎么用那个手机那个卡和我的妻子通电话呢?千里传音吗?” “正是‘千里传音’。” 本来是一句调侃,曲卿却拿过来用了,再次打了陈志忠一个措手不及。 他首次含着挑衅眼神望过去,对桌对面的人说: “那我要听听,我怎么千里传音!” 一百七十 犯罪中的0里传音术 “你使用到了四部手机。” 曲卿开始解释。 “其中两部,是你的手机,和你妻子柳茗的手机。” “你的手机留在办公室里,你妻子的手机在家里她的卧室里。” “另外两部手机则一部留在办公室里,一部携带在你的身上。” “留在办公室里的两部,全都甚至成自动接听模式,而且设置成不锁屏。” “你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大插排,你可以为这两部手机插上数据线,持续供电,以防这两部手机中途没电锁屏或者是关机。” “你在9点出头,就偷偷离开了办公大楼,由楼门口贴靠着墙边离开了。” “由于那栋大楼出口的摄像头有盲区,就没监控到你,至于一楼传达室大爷,由于忙于看电视,你是猫着腰贴着窗台下通过的。” “之后,你踏上大院内一边的草坪,通过铁栅栏的墙攀爬到了外头,这草坪第二天就被修剪了,或许你认为这是去除掉你的脚印的最佳途径。” “你忘了清理你脚底的叶绿素,不过你或许觉得,这也不算什么,你单位里不少人都踩过那片草坪。” “离开了单位后,你坐着载具,在10点左右就到了家里别墅。” “你在案发的一周前,就调整了家里门口摄像头的角度,产生了监控盲区。” “这盲区很狭窄,但你比较瘦,贴着墙就进去了。” “你来到了你妻子卧室,中途大概看到了一楼客厅桌上的饭菜残渣,你很放心。” “因为在早上离开家里之前,你就在那些饭菜里特意下了药物,苯巴比妥,你妻子既然吃了这么多的东西,必然药效发作。” “卧室里你妻子果然昏睡不醒。” “你先脱了她的衣服,制造出了她和某人发生关系的假象,继而用腰带勒死了她,这时候,就轮到你的千里传音诡计了。” “你先用你妻子的手机,打通了你留在单位办公室里自己的手机,同时开启你妻子手机的通话录音功能,你释放了一段之前和妻子的微信聊天语音。” “之后,你放下你妻子的手机,离开到卧室外头,关上门,开始使用额外准备的另外两部手机。” “过程非常简单,就是用你携带的那部,去打单位办公室你的手机旁边那部,那部由于是自动接通状态,加上设置了免提,所以你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递到办公室里。” “那部手机的声音又传进你自己手机里,这就形成你和妻子在远程对话的假象。” “而这个对话,就被你妻子的手机录了下来。” “这个过程反复几次,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对话过程。” “你大约听过一遍那个录音,觉得还算可以,就直接离开了。” “你戴了手套、鞋套乃至头套,根本不怕自己在室内留下痕迹。” “当然了,你还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毕竟客厅那些餐具内,还有着你下药的痕迹,你于是先去了2楼自己的卧室,将之前藏放在那里的另一份一模一样的食物取了出来,下到一楼,仿照着之前那份,将多余的剥离出来,倾倒在了一楼卫生间里,冲了水。” “这之后,你又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携带着多出的餐具和食物残渣,用老办法贴着墙面离开了这个家里。” “你大约是用了事先准备好的梯子,从墙那里爬出了墙外,半道丢弃餐具,再次利用那个交通载具回归了单位,原路返回办公室里,此刻预估已经是10点多接近11点了,李阿姨已经打扫完回一楼角落自己房间里休息了,楼道内空空无人。” “而门房李大爷12点整才锁门封楼,你猫着腰进入大楼内后,一直等到11点出头,才再次出来,特意惊到李大爷,双方打了招呼,你的不在场证明就完成了。” “陈先生,我所说的这整个过程,是不是符合你所犯下的犯罪事实啊?” 曲卿长长说完,气也不喘,直盯着对面的陈志忠。 一般越顽固,越自信,越觉得自己没有被识破的罪犯,在所作所为彻底被揭穿的时候,反应越大。 果不其然,陈志忠每多听到一部分犯罪推理,脸上的不淡定和慌张就多出一分,乃至眼神也慌乱了。 他大约绝对不会想到,警方几乎将整个细节和过程,描述得一分不差,简直就像是在他犯罪的时候,头顶有一双眼睛在记录着一切一样! 这种感觉,很可怕,很恐怖,甚至容易让人诞生绝望。 就像是说,你不论再怎么犯罪,手段再怎么精细和高明,身为执法者的这群人,都能把你给揪出来,寻找出事实。 但是,他还不能认输,也不必要认输。 他强行冷笑一下,反击:“警官,你说的这些,都是臆测,有证据吗?” 曲卿看了他一会儿,才说: “你很精明,也很谨慎,你的作案工具,除了鞋子之外,衬衫、手套、下过药的餐具食物等,都丢掉了。” “你遗漏了将卧室温度调整回去,uu看书 .uunsu不过你可能觉得这个瑕疵无关大局。” “你直接将没有下药的饭菜倾倒在了一楼马桶里,大约也是觉得就算警方查到了,也代表不了算什么。” “但是,你越是追求过程复杂化,不在场证明的证据越多,就越容易出关键纰漏。” “你当晚的不在场证明,核心要素大概是以下三点。” “其一,你在你妻子死的时候,人在办公室里,因为你的手机信号出现在那里,从这点看,你是具备一些反侦察的基础知识的,认为我们警方肯定会查信号位置。” “其二,你家里的摄像头,有着不仔细看,就不能轻易察觉的盲区,不察觉到这个盲区,就会判断你那晚没回国家。” “因为你在早上的时候,正大光明离开了家,被摄像头拍到,在晚上接近12点的时候,正大光明回来,又被摄像头拍到,这就形成了你中途没有回来过的假象。” “可是你大概没预想到,在你离开家之后,偷偷回来之前,你的妻子主动将摄像头关闭了,你制造盲区的行为,非但在事实上完全没有必要,还间接性地暴露了你自己,使得你的不在场证明弱化了。” “其三,那个电话录音。” “陈先生,在警方到来,提示你统计一下失窃物的时候,看到手机找不到了,你很震惊吧?” “但是表面上,你的震惊却只是因为那块儿名贵手表不见了。” 一百七十一 复杂的犯罪过程 “你妻子的手机不见了,那段录音就缺失了,你的证据就不完美了,大概你很是焦躁了一段时间。” “而且你大概完全想不通,家里怎么会失窃的,那个盗窃者,还带走了妻子手机。” “那个小偷的事,是你的一大忌讳。” “你那之后就没有回过家,大约是不想破坏家里的诸多物证,好方便警方快速查到那个人,将杀人嫌疑转移到那人身上。” “可警方一直没有将抓到嫌疑人的消息告知给你,你却接到了一个勒索者的电话。” “你大约推断那个勒索者就是那个小偷,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反正你确定,那晚你行凶的过程中,没有被任何人目击到,别墅里也没有第三个人。” “所以你打算借警察的手,逮到那个人,顺便完成嫁祸。” “你特意选择你的助手刘杏睡觉的时候,接通、或者说伪装接通了那通勒索电话,你知道你助手的性格做派,认为她一定会告诉警察的,那之后只要稍微观察甚至跟踪一下你的助手,就知道她有没有这么做了。” “你的意图得逞了,那个勒索的最终被抓了,你又以受害人的身份进了医院,又选择住几天院,加深一下受害人的外在印象。” “到此为止,你大概觉得你做的事已经天衣无缝,绝不会被查到了,可是我再说一句,陈先生,聪明反被聪明误,做得越多,暴露越多。” “陈先生,想不想知道,你具体在哪里出纰漏了?” 陈志忠面上表情变幻,像是既不想接口,又想知道破绽在哪里,就作态冷笑,说:“反正你们所说的,都只是推测,想讲就继续讲吧。” 于是,曲卿开始播放那段对话录音。 —— “老公,你在哪儿?” “我在单位里。” “你今天回家吗?” “可能回不去了,对了,我离开家前,留在冰箱里的饭菜,你吃了吧?” “吃了,真好吃。” “那我挂了,老婆,我还得忙着呢。” “嗯,老公,你管好自己的身体。” “谢谢老婆。” “晚安,老公……” —— 听着这段“失而复得”的录音,陈志忠初始呼出口气,心安的样子,紧接着就又紧张起来,因为曲卿的话里意思,就是这段证据里有破绽。 曲卿解释:“你妻子的手机已经找到了,这是提取到的她当晚10点左右和你的对话录音。” “其实这个东西作为不在场证据,并不必要,但你或许为了让警方确认,10点左右,你妻子还切切实实地活着,和你通过话的不是别的人,也不是死人。” “同时这些对话态度很亲昵,可以给人一种你们夫妻关系还非常好的印象,降低你的犯案动机。” 陈志忠视线狐疑,忍不住说:“这对话怎么了?” 曲卿回答:“乍听,是没什么,除了每段话之间略长的沉默,可是陈先生,你还是小看了警方的勘验技术,我们从这每一段静默里,甄别出了一种很轻的杂音,我们放大和清晰化处理一下,你听一听。” “jia……” “jia……” 类似的声音,播放了好几次。 陈志忠猛然面上色变。 曲卿心里有数,说:“陈先生,你听出来了吧,这是开关门的声音,每完成一句对话,就出现一次,你觉得这正常吗?难道你自己或你妻子本人,在打电话的时候,有讲完一句,就轻轻开关一次门的习惯?而且是开关门完成之后才说下一句对话内容?” “而且不同的门的具体声音特征是不同的,我们经过比对,确认这杂音正是你家里你妻子卧室门的动静。” “这、这又怎么了?”陈志忠强打精神,驳斥说:“我妻子那时候做过什么,我怎么知道?” “那么,这个声音又如何呢?”曲卿播放第二类杂音。 这个声音相对单纯,就是个“嘀”的音效,很短暂。 陈志忠面色再变。 曲卿乘胜追击,说:“你的四部手机办法,的确精妙,但过程细节太多,你为了完美,每次使用随身携带那部手机在卧室外说完一句对白的话后,就临时中断,再推门进入卧室。” “这么做,是害怕携带的那部手机在你完成诡计的过程中,接收到不必要的的声音,所以事实是,你每说完一句,就临时中断和办公室里那部额外准备的手机的通讯,反正那手机也是设置为自动接通的,接通断开都不费时间。” “这个音效,则每次都是紧紧随着你的每句对话之后才会出现,陈先生,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我——”面对着曲卿的灼灼目光,陈志忠心里慌张,思绪电转,想解释什么,又发现怎么解释,都很牵强。uu看书 ww.ukansu.co 曲卿揭示了谜底。 “因为每次你在别墅这里中断对话,办公室那头连通中的手机,都会有中断联络的提示音效,开了免提后,声音就更明显了。” “你告诉我,这声音是你的手机在打电话的时候,录下来的,还是你妻子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录下来的?” 陈志忠无法合理解释,只好梗着脖子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跟我无关。” “那好,陈先生,我就再展示下,从这段对话录音里,提取到的第三种声音。” 这次的声音,和之前的两种都有不同,而且只发生了一次。 动静是: 当……当……当…… 陈志忠听出了这是什么,再次色变。 曲卿解释:“这是10点整的时候,从你的一段话语里,提取到的背景音。” “这背景音,则是你家里别墅一楼的一座座钟的整点报时声。” “陈先生,我把你想做的辩解讲述一下吧。” “你会说,这声音是正在对话的你妻子那头的手机录下来的,并恰巧在你说话的时候,混进了你的背景音里。” “是吧?” 陈志忠本来要张开的嘴巴,戛然而止。 这的确他临时想到的辩解之词。 “可是技术勘察,远比你想象的要缜密和精妙。” 曲卿强调。 一百七十二 这个最终诡计…… “你妻子的手机通话时候的录音,会有两种声源。” “一,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即对话方的声音,这时候你听到的所有背景音,也都是电话那头的。” “二,是电话这头的声音。” “也就是说,当你在电话这头说话的时候,电话那头只会完全录制你这边的声音,那头的背景音,则只会出现在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的时候。” “转换一下声音录制方,道理完全一致。” “那么如果是你妻子通话时录制到了钟表的动静,就根本不可能混杂进正身处办公室里的你的背景音中。” “反过来,你说话的时候,通话录音也不会录取到你家里钟表的声音。” “而陈先生,你的办公室,乃至你所在大楼内以及整个单位内,都没有报时钟表吧?如果你说不是家里的钟表的动静,这声音哪里来的?” 在之前,陈志忠还说自己没有离开过单位,这刻要想找理由补救,根本就来不及。 他只好强硬地说:“反正我不知道这声音怎么回事,或许是某个路过我单位的车辆或行人,用什么东西发出了这种类似于钟表的动静,又传到了我的办公室里呢。” 这话实在牵强又扯,但是也是无法查证的内容,你总不能挨个找当晚行经的人车,那晚有没有制造钟表噪音吧。 本来就不存在,越查越不存在。 曲卿却本就在这里等着对方了。 她自信一笑,说:“陈先生,那栋别墅,是你妻子柳茗的婚前财产吧?虽说婚后就改变了归属,成了你们的共同财产了。” 陈志忠疑惑,不明白曲卿怎么突然改变到了这个话题,点头说:“是,这又怎么了?” “那么,”曲卿口吻一转,“你也应该知道,那别墅原先是柳茗的前夫购置的,里头一切东西,也都是柳茗前夫置办的。” “柳茗的前夫是个很有钱的商人,也比较讲究品位,你家里的座钟,是他特意在欧洲找寻手工匠人专门定做的,规格样式是独立的,全世界只有此一座,发出的声音,也是独一无二的,这些都是有记录可查的,我们也将这个声音和你家别墅里的钟表做了对比,完全匹配。” “陈先生,要怎么才能让你家里的座钟,在10点整的时候在街上巡游,又恰巧巡游到你的单位外头,敲响了提示音告诉你已经十点了呢?” “你不觉得,解释成在10点整、你妻子死亡的时间段上,你本人正在家里,而不是在单位里,更合理,更可疑解释一切吗?” —— 面对着这个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借口解释的证据悖论,陈志忠低下了强撑着的头颅。 半天后,他苦笑一声,说:“没想到,我机关算尽,还是败在了自己的聪明上。” “你之前所说的过程,和我做过的一般无二,我承认,是我杀了我的妻子,柳茗。” 陈志忠这话一出来,审讯室内外,所有的警方人员都松了口气。 曲卿原本是抱着这个人会顽抗到底的决心审讯的,甚至计划就算是这个人死不认罪,也要争取零口供定罪。 现在看,陈志忠显然并不是那种泼皮无赖或是杀人惯犯,当一切证据呈现在面前的时候,就放弃了苍白无力的辩解。 毕竟,反正最后也逃不脱了,越说,就越显得像是一个败犬。 那就索性干脆点儿,承认好了。 但这只是个认罪的开头。 曲卿又让陈志忠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犯罪过程。 陈志忠是用一辆二手车当做交通载具,来回犯案的,之后就随便将那辆车停在了城内某个犄角旮旯,如果运气好,那车就还没有被小偷偷走。 他是预谋作案,所以在车里准备了一个折叠梯子,到小区别墅那里的时候,利用梯子上到墙头,在墙头将梯子再顺到墙内安放好,下去,作案后同样模式离开并回收梯子。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踏足过墙内的地面,没留下脚印,因为他放梯子的地方是一片绿地,梯子一头也包了东西,顶多在草地上留下两个不怎么明显的凹痕。 至于多出的两部手机,他也放在了那辆二手车里,反正也无法证实和自己的关联。 —— 之后,轮到了动机讲述环节。 其实正常审讯,都是先讲动机的,但是这次,反了过来。 而这动机,稍显出乎预料。 陈志忠面现着悲愤,指控说:“我不杀她,那个女人就要派人来杀我了。” 曲卿和所有人都听得一愣,她问:“陈志忠,你说是谁要杀你?你的妻子吗?” 陈志忠点头,解释:“我偷偷调查跟踪过她,她最近和一个壮汉走得很近,那个人还曾吹嘘,自己当过特种兵什么的,在国外执行过任务,干过雇佣兵,杀过人。” 曲卿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就只是这样吗?陈先生,这是你的臆测吧?” 陈志忠咬牙切齿。 “要只是臆测就好了。” “她一直和其他男人不干不净,我不在乎,反正我又不是真的爱她,是因为她追求我,对我的事业有帮助,我才和她结婚的。” “可是我们关系冷淡后,她就开始行为异常了,最近更是瞒着我偷偷和谁打电话,对话方不是她那个强壮的姘头还会是谁?” “我不下手为强,死的就是我了。” “我们俩结婚之前,互相为对方做过人身保险,我出事了,受益人是她,她出事,受益人则是我。” “或许她根本看不上我那点儿财产,但是她自己的财产归属肯定会很顾忌吧?” “就算我们一直相安无事,她整天生活不规律,肯定短命,她死了,财产就都是我的了,想必她考虑到了这一点,不甘心出现这种情况,毕竟我们感情已经很淡了。” 曲卿看着陈志忠,颇有些无语,好一会儿才说:“陈先生,你所说的那个人,外号叫‘刚子’,其实只是个做那种风.月场买卖的人。” “我不好说你的妻子有没有背叛过你,但她和那个‘刚子’,的确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更不存在什么杀人的雇佣关系。” “‘刚子’我们早已抓过了,对此事的知情者也讲述了一切事实。” “陈先生,至少在这个事情上,你误会你的妻子了,她对你的感情还在,她也并没有想真的背叛你。” “你的妻子,内心深处其实是个念旧情、很感性的人。” 呆愣愣地听着这些话,反思着,琢磨着,陈志忠忽然失控了。 他猛然挣扎,要从座椅上站起,并大喊大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她送我的那辆奥迪车,发动机出了故障,我差点儿撞到一辆大卡车死掉……” “那一定是她让人做的手脚,毕竟,她的前夫,就是死于一场车祸啊……” 陈志忠声嘶力竭的质问,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 —— 审讯完,将情绪根本安抚不平的陈志忠先送回拘押留置室,曲卿和方乐等人碰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事情结局,是情理之中的,uu看书.uukansh 却又是预料之外。 撇开这场设计细节复杂的犯罪不谈,这桩凶杀案,从源头上,就根本不该发生。 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方乐叹息:“本来只是夫妻间的交流不够充分,却形成了误解,制造了一场杀机。” “看来,结婚这种事,真的是需要好好思量啊。” “不然最终会害你的,就是你的身边人。” “同床异梦,要不得。” 内心奉行单身主义的方乐,一时间涌生对于婚姻的无限恐惧。 此刻忽有人提出: “案子破了,谁请客吃饭啊?” —— (本案完) (本案整整7万6千字,我又光荣无比地表示字数超支了。) (原本的话,这个案子的核心构思,其实是很简单的,就是丈夫利用多部手机制造不在场证明,但具体设计起来,整个过程,包括犯罪细节,其实又很复杂。) (诡计只是个点子,具体实施却复杂得多,而越复杂,破绽也越多。) (另外,由于对死者柳茗的调查,牵涉出了额外的人物,所以我只能争取,在最后头,让这些人物起到点儿关联作用,譬如赵铁柱兄弟,譬如黄秋笙兄弟……) (好了,我不是所有时候,写作状态都完好的,状态不好的时候,可能就写得干巴巴的,如果愿意往下看,就看吧……) 一百七十三 6人行,必有我友 乱糟糟的头发,经他双手的挠抓后,更加像是一团乱麻。 血丝通红的双眼,多日没有休息好一样。 他的衣衫也是破旧甚至扯开了线的,一双鞋子散发着多日未换过的酸臭。 外加干裂不堪的嘴唇。 民警小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个人让进来的。 这是大半夜,只有他一个人看派出所,按说这样的人拍门,他应该警惕、厌恶,对其驱赶才对。 但大约是这个人的相貌如此年轻,不像是一般的流浪汉,他就将其让了进来,还不嫌弃地倒了热水过去。 小张想,如果这个落魄的年轻人肚子饿了想要吃的,他也会给他找的。 虽然这大半夜的,他只能搜罗出些同所人“珍藏”的方便面、及辣条那些零食。 这个年轻人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含着热气的水。 其实,这是夏天,不需要做出取暖一样的姿势,但捧着这杯水,似乎让这个年轻人心神略略放松下来。 然而年轻人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一点儿都不轻松,更不随意。 “我,或许杀人了。” 年轻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中既有惶恐,又有放松,还掺杂着一丝对未来的绝望。 小张整个人,愣了…… —— 陈爱花觉得自己一定是走大运了,或者是钓个金龟婿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她只是单纯往前走着,度过这下了最近的公交站点到工作单位的甘南分局门口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原该像平时一样,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如同灰姑娘的日常。 然而这次,却像是有一双水晶鞋被从神仙教母那里抛掷了过来,让她本能地接在了手里。 因为,有辆观感全新的玛莎拉蒂在她旁边慢了下来,就停在道边行走的她旁边,就像是要和她打招呼一样。 于是,陈爱花也不由自主停下了。 陈爱花看着黑色镀膜的车窗,一阵心旌摇荡。 她看不清车窗里的人、事,却忍不住一刹那的畅想加联想。 那辆车却根本不给她展开想象的时机。 玛莎拉蒂的后车窗落下,探出一个脑袋来。 “你是陈爱花吧?” 看到这个人的瞬间,陈爱花就失望了。 这是个女的,不年轻也不老,姿色中等,而且,有一种熟悉感。 搭话者误解了她的意思,笑说:“爱花,不认识我了……” —— 上次案子之后,一连两天没有新案子,方乐闲得无聊的时候,接到了一通电话。 看显示,是熟人。 他接通后,正要称呼对方,电话那头就用刻意压低了的嗓音问:“小方,卿卿没有在你身边吧?” 方乐侧头看了看,扭过头来小声回答:“曲队在忙着归整一份档案呢,岚姐,什么事啊?” 向他搭话的人,竟然是曲卿的姐姐曲岚,某位名作家。 “先别问,你出来分局,到门口,靠外的路边,找一辆玛莎拉蒂,我在车里头。” “等你啊~” 咔,电话挂断了。 方乐撇撇嘴。 莫名其妙啊。 曲岚要找自己,为什么还要瞒着她妹妹呢? 算了,照办吧,那位姐是灵感来了做什么都不奇怪的个性,兴许又是想到了什么写作点子,想让他帮忙吧。 几个月前,秦义仲被杀的那件案子里,曲岚提供过一些协助,方乐就此答应帮助这位作家的忙,具体就是穿指定的衣服,霸道总裁还是温柔皇子什么的,摆poze,在摄像机前做各类动作行为,反正是中二度爆表,挺羞耻的,不足为外人道。 还好大作家搞这种拍摄是自用的,不是传播到网上分享,不然方乐就不用活了。 这一次,应该也差不多吧。 玛莎拉蒂,霸道总裁,多搭配。 方乐最后瞅了几步距离外的曲卿一眼,出一队办公室,往分局外头走。 下到一楼,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他不经意瞅了侧面的咨询窗口一眼,发现当班的不是陈爱花那个白日梦女孩儿,略略奇怪。 这姑娘做梦归做梦,平时工作还是一丝不苟的,这是请假了吗? 出分局,来到了外头。 方乐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视,很快锁定了目标。 分局外头停靠的车辆很多,但有些车却一目了然。 大约也是那个类似于皇冠或者是三叉戟的车标太醒目了。 方乐来到了唯一一辆玛莎拉蒂前头,打量起来。 像是最新上市的款式。 通体又黑又亮,高冷又高调,车体映照着旁边的行道树的树影,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也对,这种几百万级别的车子开到了公安局门口,这业务不是太交叉啊。 一些大酒店、大宾馆或是公司车库,才是它们的最佳归属地啊。 感慨还未完,之前通话的曲岚脑袋就从后车窗探了出来。 这姐姐今天的打扮不同于平时在她家写作间里见到的时候的模样。 近视镜换成了隐形眼镜,略施粉黛,中短发梳理了一下,将中等姿色打扮出了上等名媛的气质。 曲岚也不跟他客气,手一指车另一头,示意:“上车。” 方乐也不多问,绕到玛莎拉蒂另一侧,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前排座司机位上,是一个侧颜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得体的马甲,衬衫,鼓胀起来的肱二头肌,与其说是个司机,不如说像个伪装成司机的职业保镖。 方乐刚坐稳,曲岚就吩咐说:“大程,开车吧。” 前座司机一点头,玛莎拉蒂启动,车头调转,平稳地开动了。 方乐屁股未热,马上耐不住问:“岚姐,你发大了啊,还是新书发型了几百万册,有钱换新车了?” 曲岚也算是个名作家,并不缺钱,但之前开的也只是辆沃尔沃,这一下子单车变摩托了? 曲岚伸出一根手指头,神秘兮兮地说:“这车不是我的,我只是借着这辆车来接人的,到了地方你就明白了。” 方乐只好忍下万般好奇。 这位作家又要搞什么名堂? 玛莎拉蒂汇入了车辆洪流。uu看书 ww.uuanshu.co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乐觉得前后的车子都和这辆车隔出了一段不必要的距离。 路上后座两人闲聊了一阵,在此过程中,前面司机位上的那位大程哥一字未语。 开了将近半个小时,车子出了甘南城区,进入了中山区地界。 中山区是蓝海市的中心城区。 市局和市政.府的办公地都在这里,可谓蓝海的行.政以及经济中心。 车子外头的景物,尽显cbd风范,行经过往的路人从衣着气质上判断,貌似也高端了。 不过方乐对这些并不感冒。 他自己也装过逼,谁鸟谁。 但是等玛莎拉蒂停了下来,到了地头,下了车后,方乐才张大了嘴巴,一下吃惊。 他们来到的地方,是一座宏伟的带有欧式风格,趋向于古典风的建筑物。 汉白玉雕刻的石柱,大理石的石阶,低调内涵的灰古颜色。 穿着不同于一般消费场所的迎宾员。 这里是“天廷十载”。 名称略怪,却是蓝海市唯一一家六星级酒店,集娱乐消费、住宿于一体。 会员制,必须预约,普通人不开放入住和消费。 因为会住进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必须能排除一些闲杂人等,安保必须极其严格。 曲岚将自己带到这样的地方来,是要闹那样儿啊…… 一百七十四 大人物身份到底是谁 方乐所在的证券公司不大不小,天廷十载这样的地方,他是没什么想法的,因为公司不论是聚餐,还是预约客户,都不会去想这个地方,很不划算。 在他原先的认知里,除非是达成以亿为单位的合作的时候,才会来这样的酒店开开荤,表示表示。 曲岚一个称不上大红大紫的作家,到底是怎么和这种地方扯上关系的,还有专门的豪车和司机接送? 所以经过入口处两位优雅的迎宾小姐之后,方乐一路都有些懵懵的。 五星级酒店他也去过,但或许是心理作用,进入酒店后中途所行经过的一切,都仿佛多了一份梦幻的颜色。 而且,偶遇到的每个人,看上去都气质不俗。 他忽然想。 天廷,果然是天廷。 住进这里的人,一天所带来的感悟,大约抵得上外头的十天乃至一年了。 天廷十载,则是人间百年。 在电梯小姐的协助下,方乐和曲岚以及那位站姿笔直疑似当过特种兵那类行业的司机大程一路往上,一直到了接近顶层的某一层才停下。 又在电梯小姐亲切送别下,三人出了电梯,于那位司机在前带引下向前走去。 趁着两人落在最后头的时机点,方乐趁机小声问:“喂,岚姐,现在可以说,我们来这个地方做什么了吧?” 曲岚欲遮欲掩地暗示说:“来见一位大人物,和你我都有关联的。” 啥? 如果说和你有关联,我可以理解,毕竟是你带我来的。 和我有关系,我也可以畅想。 和你我都有关联什么鬼,话说前提是我和你之间有关联吗? 虽然有那个著名的关系法则,说是你和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关系都可以通过最多六个人联系起来,但这未免和现实感受相差甚远。 最终,三人来到了楼层中间的一间房的房门前。 这房门与一般宾馆房间的门最大不同之处,在于其很宽敞,感觉可以直接平放着通行进去一张双人的席梦思大床,门一打开,司机大程有礼貌地向里伸了伸手,示意贵客请进,然后军姿一样立在了门口候着。 现在可以正式称呼他保镖了。 刚踏足玄关处的地毯没几步,方乐就听到房间内部有两个女孩儿的欢笑声,一个音嗓干练,一个童趣满满。 这两个声音,都很熟悉。 所以顾不得看这间宽敞也豪华得不像话的套间格局,方乐径直往里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很快就在套房的客厅里,见到了两个人。 分局著名的八卦女以及爱做钓金龟婿梦的窗口咨询员陈爱花童鞋,以及曲岚的女儿,林莜莜小同学。 方乐的到来,惊动到了两位女士,林莜莜当即欢喜喊了一声方叔叔,跑过来保住了方乐,小脸蹭蹭,高兴极了。 方乐也高兴地摸摸小丫头脑袋,问:“莜莜,不在上学吗?” 林莜莜还没说话,她妈妈曲岚在旁解释:“暑假,她学校放假了啊。” 也对。 离开学校太久,他都快忘了还有暑假这种东西。 接着,方乐看向了陈爱花,忍不住问:“花花,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爱花嘻嘻笑着,说:“岚姐请我来的,说是见一个跟我和她都有关的大人物。” 看陈爱花的表情意思,她对来见什么大人物并没多大好奇,对那位大人物能给她带来什么,才是最为期待的。 或许,上天马上会给她派送签收一位霸道总裁呢? 方乐更加糊涂了。 如果一个大人物和他、和曲岚,乃至和陈爱花都有关,那可太难以猜测了。 这时候,由于套房的门没有关,从走廊外头响起步履稳定的脚步声。 从其中一种步伐音判断,应该来自于一位穿着低根鞋的女性。 方乐朝门口方向看去,陈爱花和还抱着他腿的林莜莜小朋友也朝外看去,曲岚就不用说了。 不久后,真相揭晓。 门口立着的那位保镖大程向着声音的来向轻轻鞠了个躬,并不言声,然后在下一刻,千呼万唤的正主现身了。 一女一男。 男的像是个助手,三十岁许,金丝眼镜,斯斯文文。 走在前头的女性,看着在四十左右,真实年龄就不知道了。 一身丽人休闲裙装,穿着倒在其次,突出的是容貌,拥有傲视世上绝多数女性的黄金比例的五官,保养完美的肌肤,而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又在容貌之上,多出了一份典雅,那双眼波流转的月牙眼中,又散放着隐隐的睿智。 气质、仪态都不是寻常能遇得上的,连电视上那些常饰演豪门女主人的女演员都黯然失色。 看着她,方乐涌生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此刻,曲岚的介绍,解释了所有疑惑。 “龙阿姨,这就是方乐,卿卿队里新加入的刑侦顾问,和卿卿关系很好。” “方乐,这是龙阿姨,卿卿的亲生母亲。” “龙阿姨”面对着方乐,微微一笑,伸出手来。 “你好,方先生,我叫龙绾。” 等等、等等—— 在麻木地递出手去的过程中,方乐脑子里一团浆糊。 曲卿的父母,不是在她小的时候,全都被害了吗? 那次在分局后头阶梯上,曲卿对他说过的啊?咦,不对…… 仔细回想一下,那次曲卿貌似是说,她是和父亲、新妈妈一同去旅游的途中,遭遇不测的。 也即,那个时候曲卿的原生家庭已经破裂,父母已经离婚了。 这个思维转换完成,他已经和对方握上了手,并很快调整心态、表情,尽量让自己外在自然一些,微笑着说:“您好,龙阿姨您好,我叫方乐。” 对方的手很柔和,对方的笑容也很亲切,但方乐还是略略不适应。 龙绾以一种古怪的审视视线,上下打量着他,并以评判的口吻说:“嗯,小伙子的确不错。” 旁边的曲岚略带点儿讨好地说:“是吧,阿姨,所以说卿卿还是有眼光的。” 这意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尴尬的方乐抽回了手后,以抱怨的视线看向曲岚。 姐,你到底对我怎么样跟人家介绍的啊? 和方乐打完招呼,龙绾又来到莜莜面前,躬下身,摸了摸她脑袋,以慈爱的口吻对小萝莉说:“你就是莜莜啊,好可爱的小丫头。” 莜莜似乎对陌生人摸自己很不适应,不轻不重地推开了龙绾的手,有点儿奶声地问:“阿姨,你是谁啊?” 曲岚赶紧在旁呵斥说:“莜莜,不可以没礼貌哦,这是你卿卿小姨的妈妈。” “是小姨的妈妈?” 林莜莜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小丫头貌似对曲卿的领养身份有所了解,忽说:“那小姨怎么从来没有谈到过你啊?” 童言无忌,龙绾所有的慈爱都凝结在了脸上,似乎这句简单的话,就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小丫头眨巴着眼,不明白对面这位“阿姨”突然怎么了。 而曲岚、方乐,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缓和气氛。 这时候,有人打破了这种短暂的沉默。 陈爱花几乎是结结巴巴的,揉搓着自己双手,带着无比的紧张主动打招呼说:“龙、龙阿姨,您好,我、我叫陈爱花,是曲姐的、曲姐的同事和朋友。uu看书 ww.ukansu ” 龙绾适时转向了她,面上自然的笑容回返,亲和地回应说:“你好,爱花,听小曲(曲岚)说,你和卿卿的关系很好,是吗?” 陈爱花点头如鸡啄米,忙说:“我和卿姐是闺蜜呢,分局里就我最了解她了。” 得,这丫头对曲卿的称呼也跟着变了。 “呵呵,不错,陈小姐,有机会的话,我介绍几个看得过眼的男孩子,跟你认识认识。” 陈爱花大喜,连忙道谢,连掩饰一下意图都忘了,还殷勤地补充说:“阿姨您以后叫我小陈或者是花花都行,不用跟我客气,但凡是和卿姐有关的事情,您尽管吩咐我做。” 一个对面就被收买了,陈爱花你意志不坚啊。 最后,龙绾视线再次转回到了方乐身上,说:“小方,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我想单独和你谈谈,关于卿卿的事,可以吧?” 方乐哪里有可能拒绝。 而曲岚已经很有眼色地劝着看向方乐不怎么愿意走的林莜莜,以及献殷勤还没完的陈爱花离开套房。 跟随着龙绾来的像是助理的那位金丝眼镜男,则以协助三人在酒店内游览的借口,和三人一同离开了,临走前,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只剩下方乐和龙绾了,方乐内心砰砰跳起来。 他有些紧张。 这位突然出现的曲卿的妈妈,龙阿姨,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 一百七十五 不得不谈及的过往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龙绾开始她想讲的事。 “我是卿卿的亲生妈妈,可是,我和她已经十多年没亲自见过面了。” 当先一句,就让方乐一个愣怔,颇有些措手不及。 他只得模糊回应说:“曲队的事,我的确听她讲过一部分。” 龙绾立刻渴盼地问:“她怎么说我的?” 方乐使劲回想了下,照实说:“她没具体说您的事情。” 也就是说,提都没提,间接暗示都不算。 龙绾叹了口气,说:“她果然还是非常恨我。” “小方,想不想听听我们家的故事?” “这……如果您不介意说的话。” 龙绾先倒了杯红酒,慢慢摇着杯子,品了一口,才略带苦涩地说: “十多年了,不,快要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的我,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丈夫很爱我,女儿也很可爱。” “初始,我觉得这是种幸运,可慢慢的,我就觉得这是种拖累。” “我没有高学历,但是在经商方面,我却非常有雄心壮志,不好听的,叫有野心。” “所以除了一开始女儿降生后几年的亲情快乐,我开始整日忙于工作和创业,不着家。” “我的丈夫,也就是卿卿的父亲,他是一名警察,同样非常忙。” “即便如此,经常操持家务的也是他,而不是我们,包括照顾年幼的卿卿,也是这样。” “你不会知道,那个时候,我连个最基本的厨艺都不会,其实算起来,从谈恋爱开始,一直都是我丈夫照顾我、迁就我,婚前婚后都是如此。” “可我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我不喜欢我丈夫当警察,危险,又没多少钱,出警也没个准点儿,我想他辞职,在家好好操持家务,照顾好我们的女儿,这样我就不会被家庭的琐事影响到,专心做我的事业。” “而那时,我最大的感觉是,女儿一点儿都不和我亲,甚至她爸爸单位的一个搞内勤的女同事,和她的关系都比我好,那位女同事经常替代她爸爸照顾她。” “可是对这一切,我竟然没什么反应。” “我已经把一切,都放在了事业后头,家庭、爱情,都是附带物,是累赘。” “工作几年后,我在业界初步立了足。” “我是搞风投的,感觉彼时国内这方面的创业环境,对这个行业不如所愿,至少,天花板没那么高。” “于是,我就想出过打拼,我应聘通过了一家跨国风投公司的初试,但工作地点在国外,我决定去复试。” “我丈夫虽然表面上没有反对我,但我看得出来,他不想让我离开,有时候,他会通过女儿,来表达对我的留恋之情,以往我留下来。” “我看得出来,虽然卿卿不和我亲,毕竟我是她的妈妈,她也不愿意我走。” “可是我的意志已经坚如磐石。” “因为那个时候觉得,为了事业牺牲点儿家庭的东西不算什么。” “再说,我觉得要是面试通过了,过不几年,在新的公司内扎根了,立了足,就可以高调请调回来,做国内华区业务,甚至也可以全家移民出去。” “总之我办理了签证,订好了机票,由于手机没联系上,只给丈夫留了个纸条,就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我不想面临过于艰难的分别。” “到了机场,快要过安检口时,我却犹豫了。” “不是舍不得离开,而是毕竟想在离开前,见到丈夫和女儿一眼,毕竟要是面试通过,我可能会长时间留在那里,至少几年回不来。” “我等啊等,不见他们的身影,打丈夫的电话也不通,正想放弃等待,去登机的时候,我丈夫单位同事的电话却打来了。” “他们说,我丈夫之前参与了一场对家属隐瞒了的统一行动,保密起见,手机关机了,没带身上。” “我说那为什么不是他自己打给我,同事迟疑了下,解释说在抓捕匪徒的时候,我丈夫迟雨松——迟就是卿卿原本的姓氏——他受伤了。” “我赶紧问伤势什么情况,那同事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暂时昏迷不醒,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风险,问我可不可以去一趟医院。” “而电话里,忽然又传来我女儿的声音,她带着哭腔问妈妈你什么时候来,爸爸受伤了。” “我赶紧问那位同事,为什么我女儿也在医院,同事解释,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怕没人照顾,就由那位平时一直很关照她的女同事带着她,那位女同事是留守的警队队员,一直在局里,接到了任务完结林中队受伤的电话的时候,被她身边的卿卿听到了。” “我心里有些焦躁,当即火烧火燎地拖着行李箱要往回赶。” “可还没出候机大厅时,我听到了我的班机登机的提示音,我又犹豫了。” “我的面试复试是有时限的,要是机票改签,不知会耽搁几日,从而出现变数。” “我不想冒这个险,更不想放弃,这可个万中无一的机会。” “我开始权衡,如果我这次不登机,会发生什么。” “我会到医院里去陪我的丈夫,他不知什么时候醒来。” “我还要安抚我的女儿,她现在肯定很需要妈妈的抚慰。” “我不是医生,回去也是干等着。” “在丈夫醒来之前,想安抚好女儿,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我的面试也将泡汤了,很难再有下一次同样分量的机会,我的事业将一直被限制在现在的天花板上。” “而如果不回去,我就有极大概率,得到工作,有了工作,就有了继续攀升的机会,家庭条件好了,就算我的丈夫变成了植物人,我也可以托护工照顾他一辈子,我也能给我女儿更好的生活条件和未来。” “所以我觉得,现在的狠心,就是未来的保障。” “所以,我通过电话,潦草安抚了女儿几句,又拜托了下那位打电话的同事照顾好我的丈夫和女儿,我就挂了电话,含着泪,去往了登机口。” “到了国外,我顺利通过了复试,得到了工作。” “我马上联系国内,一方面是询问丈夫的情况,一方面是想告知他好消息。” “还是那位我丈夫的同事接的电话,他说我丈夫情况好了许多,虽然意识还不能清醒,但恢复过来是早晚的问题。” “我松了口气,说让我女儿接电话。” “我本来是想告诉女儿,我得到了新工作的消息的,谁知她在电话里里直接就说:我恨你,龙绾!” “那一刻,我仿佛心头被剜去了一块儿,首次感受到亲情方面的痛。” “我的女儿,第一次以名字称呼我,还是这种对待仇人一样的口吻。” “我伤心了一阵,决定趁着需要归国新办理其他手续的时机,去和我的女儿修复好关系,可她根本就不见我,就算看见我,也完全不理会。” “那种冷漠,实在不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就是这样,我怀着亲情上的遗憾,在没见到我丈夫清醒过来的前提下,就再次出国了。” “而这次出国,要在国外扎根,恐怕几年都不能回来了。” “国外新环境,新人际,生活打拼都不容易,所以我强迫自己忘掉家里的事,专心工作。” “这一忙碌,就彻底断掉了和家里的联系。” “期间我只通过我丈夫的同事那里得知,我丈夫醒来了,有人一直在照顾,我鬼使神差问了句是不是那位他的女同事,对方默认了。” “那刻,我猛地释然了。” “我开始整体性地检视我和我丈夫的婚姻关系,我觉得我和他并不适合。” “这种不适合,并不是感情层面的,而是事业层面。” “他是名警察,他热爱他的工作,我则有我自己的雄心壮志。” “我们两个是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事业,去迁就对方的。” “既然如此,或许分开更适合些。” “而且,我的女儿又根本不理会我了,何妨成全她爸爸和她的新妈妈呢?” “于是,我发了函件,在国外就提出了离婚申请的意向。” “我并不知道,我丈夫同意不同意离婚,因为我没收到任何回函和消息,但我通过国内和我和丈夫都认识的一个人打听到,我丈夫和那位女同事在一起,好像要商量结婚旅行的事,也不知真假。” “我赶紧问卿卿呢?那个人回答说我女儿也和她爸爸两个在一起,三人间好像很快乐。” “我有点儿扎心,却也放了心。” “既然我给不了我丈夫一个妻子的爱,给不了我女儿一个妈妈的爱,那么就由一个新的女人给予他们,也不错。” “于是,我开始放弃一切杂念,心无旁骛地忙于工作打拼。” “可是,几个月后,我却听到了一个极度糟糕的事情,我的前夫,和他的新婚妻子,在新婚旅行中,被害了。” “警方的人联系了我,我知道了更多内幕。” “其实我丈夫和他的女同事并没有结婚,我丈夫也没有同意和我的离婚申请,和女同事要结婚也是假的,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我的女儿,那次旅行,也是带着我女儿一起去的,就为了哄哄她,开解她的心情。” “我当即焦躁,问我女儿有没有事,对方说她没事,但精神受到了了很大刺激。” “我也顾不得工作了,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国。” “我的回去,反而更多地刺激了卿卿,她一见到我就发火,态度失控。” “后来,我才琢磨出了她更加恨我的原因。” “她是觉得,如果不出国,不离开这个家庭,她的爸爸就不会和新妈妈结婚,就不会有这次结婚旅行,就不会因此在旅行中遭受袭击遇害了。” “我无法向她解释更多的事,她完全排斥我,我也做不了别的,只好在假期末尾的时候,又匆匆回去了。” “卿卿不配合,我也无法将她带到国外,后来得知,她被我丈夫的一位表姐家领养了,甚至随后改了姓氏。” “我曾尝试向那家里寄钱,作为抚养费,但钱却被退了回来。” “不止是对卿卿,大约对那个家里,我也是不受欢迎的。” “后面,我间接了解到她在那个新家里过得很好,也就放心了。” “再之后,我都努力尝试过和她再联系,可要么她不见我,要么寄出去的礼物、贺卡全都石沉大海。” “而后面,我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了那家跨国公司,共同创业,商海沉浮,就完全没机会弥补和我女儿之间的关系了。” “经过多年发展,收购和并购,我们成功地将我们的公司扩张成为了一家总资产能排进业内前列的综合性投资集团,并开始布局华区国内的投资网络。” “我决定将新的业务重心转向国内,我就趁机回国了。” “多年来,我没有再婚过,我的丈夫,我的女儿,我原先的家庭,是我永远的痛。” “而不几年前,我听说收养卿卿的那家父母也过世了,我觉得,或许卿卿不再排斥我了呢?” “于是,我先后联系了小岚,和你们几个,想让你们这些卿卿的身边人,帮个忙,帮我解开卿卿的心结,能让她重新接纳我。” “小方,可以吗?” 长长说完这一切,龙绾以期待的视线看着方乐,等待方乐的回应。 方乐沉默了好久,却说出一连串让龙绾颇有些意外的话。 “对不起,龙阿姨。” “这件事,我帮不了您。” “我不知道岚姐对您怎么讲的,可我和曲队只是普通的同事和朋友关系,有些话题,如果我对她提及的话,只能是交浅言深。” “何况您所说的,并不是普通心结,而是原生家庭的亲情症结。” “这症结我也有过,非常了解,也体会很深,因为我的妈妈曾经对于我来说,印象和您对于曲队的一样。” “所以,我根本没资格,也做不了什么建议,让您和曲队长能顺利接近,并弥合破裂的关系。” “如果您真的想跟曲队和好,甚至想听到她再叫您一声妈妈,我觉得,您当面向她去表示某种意愿,更为适合。” “至少,您要亲自向她展示出,您作为一个母亲,对她的爱来。” “至于更多的,我就做不了任何建议了。” “对不起,uu看书 ww.uukansh.co 辜负了您的期待非常抱歉。” 方乐起身,向着龙绾鞠了个躬,转身就走,脸上毫无表情。 出来套房,在走廊里看到了曲岚、陈爱花等几人,他没有任何解释,径直离开了。 出来天廷十载酒店,方乐心境复杂。 他没想到,队长曲卿的家庭身世,和自己的如此相仿,甚至某种意义上说,曲卿比自己更不幸。 至少,在自己眼里,他的妈妈生前即便对家庭和他自己照顾不够,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家庭。 可依据方才这位龙阿姨的表述,她对那个家,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却是真真正正地放弃过。 放弃了十多年,现在却因为遗憾来寻找亲情,这种请求的帮忙,他真的是做不到。 所以,他才在最后透露出了部分情绪,甚至是失了些礼数。 心情沉重,一路回到分局,曲卿依旧在工作,但就在他行经的时候,特意抬头问了句。 “离开一个多小时,你去哪里了?” 方乐一愣。 这么说,警花是一早就发现自己溜了,就干笑一声,说:“出去随便逛逛。” 还是不要说出,她母亲突然回来,还找上了自己等人的事了。 曲卿也没细问,谁还没有个私人问题呢。 两人还没有其他对话,一队办公室门口忽有人敲门。 “请问,曲队长在吗……” 一百七十六 送上门的特殊警情 办公室门口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集体转过头去。 只见,敲门的是个看着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性,身高中等,长相普通,但却能给人一种邻家小伙的踏实感,让人生不出厌烦。 曲卿从靠里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说:“我是曲卿,请问你是?” 来人看到了她,立马冒出激动的神色来,略走近几步,自我介绍说:“曲队长您好,我是甘南分局下辖高桥派出所的民警,张管平,管天下不平之事的管平。” 派出所的民警? 怎么直接找到分局刑侦队了? 曲卿疑惑问:“张兄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管平额头冒着汗,这毕竟是夏天,看来他奔波了一路,他当先说:“我能坐下喝口水吗?” “当然……何,搬张凳子,拿瓶矿泉水。” 大何忙将凳子和水递过去,张管平拧开,先咕嘟嘟灌了几口,长出口气,才直白说:“曲队长,我这次来,是报案的。” “报案?” 所有人,包括方乐都互相看看,面面相觑。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如果是发生了案件,民众报了警,会由110指挥中心向相应单位联络,再由相关部门依据警情规格派出各级警察队伍。 如果是下面派出所发现了警情,也会通过派出所领导向上反映交代,而且不是特别复杂的警情的话,一个电话就清楚明白了。 这位叫张管平的派出所警察,却直接一个人越级上到刑侦队里来报案,实在奇怪。 除非,是这桩报案,与其自身有关,或者觉得不信任原领导,不得不越级。 不过曲卿是个唯案情至上的人,对细枝末节,以及某些非办案流程并不太在意,就让小韩一旁做记录,询问:“是什么案件,你说吧。” “好的。” 张管平缕了一下思绪,才缓缓说: “其实,我至今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桩案子。” “两天前的深夜,我在高桥派出所值夜班,却被拍门,我到门口一看,吓了一跳,一个黑乎乎的像是野人一样的黑影扒在门外头拍门。” “镇定之后,加上拿手电筒照了照,我才确认,那像是个流浪汉,而且年纪不大,胡子拉碴。” “我有点儿同情,也有点儿犹豫。” “冬天的时候,我们派出所曾接济过流浪汉,当然,这是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就是曾经将流浪汉归置一下,包括送去收容所。” “但这是夏天,流浪汉就算睡在街头,也不至于冻着。” “普通情况倒还罢了,我最怕的,是这是个意图不轨者,那样放他进来,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同情心以及职责心,最终让我把门打开了。” “幸好,放他进来后,他没有做出任何危害性行为,但他的肚子却咕噜噜叫了。” “我这时候只是觉得,这个人应该是饿着了,才来所里求助,不论如何,先让他吃一顿才好。” “可这是大半夜,我至多给他烧烧热水,弄弄泡面,或者提供一些零食,他也没嫌弃,给的东西几乎都吃光了。” “我刚觉得差不多了,因为所里其实不方便让他留宿,要是他真的只是个流浪汉的话,这样的情况下我可以送他一些最基本的寝具,以及用于替换的衣服,他身上衣衫凌乱,破口不少,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磨难。” “但也不排除,这个人是来求救的。” “所以我先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派出所帮助的?” “他的神情一下子低落,低头不语,好半天才用有点儿苦涩的口吻对我说:他自己,可能杀人了。” “我心一抽,赶紧拿出用来记录的本子,问他具体怎么回事。” “他说,他几天前从夜里从家里出来,用棍棒击打了一个穿着打扮可疑的人,他说以为那个人是偷电瓶车的小偷,打了人后,他正想去看看被他打倒在地的人到底怎么样了,耳中忽传来父母的呼唤声,他吓了一跳,丢掉棍子就逃走了。” “我说,你只是打了对方一棍子,怎么就确认对方死了呢?” “他解释,他半夜没太看清,因为情绪不很好,下手力道也没个拿捏,好像是一下子击中了对方的脑部,他看见对方瘫软在地后,并没有马上昏厥,而是在地面上以手撑地,反复了两下尝试坐起来。” “他说他以前参与过打架斗殴,那种的人受到比较大的伤害的时候,又没有马上晕厥,就是这种反应。” “重要的是,他拿着的是铁棍子,击中的是对方头部,力道不小。” “逃跑后,他一直战战兢兢。” “由于离家时,他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和他父母取得联系,身上也没带钱,这几天里,一直过得像个流浪汉。” “没有吃的,实在忍不住了,就从垃圾箱里觅食,还不巧和一些流浪汉发生了冲突,被打了一顿。” “他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日子了,他不想当逃.犯,日夜担忧,实在受不了,看到了就近的派出所,半夜来敲门了。” “我问他,你这几天,就没有偷偷回去过吗?” “他说没有,不敢,怕那里有人埋伏着等着抓他。” 方乐此刻插话问:“那你们查了没有啊,他是不是杀人了?” 张管平苦笑,说:“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没法查证。” “他尽管说自己可能杀了人,用铁棍袭击了人的脑袋,但我们辖区目前并没有这样的伤人案例或者是纠纷汇报上来。” “而且,他说的是半夜发生的事情,同时也不告诉我他到底什么身份,姓氏名字,家里是哪里,父母怎么联系,没有这些,我们连初步的查证都做不了。” “听完他说的所有事情后,我赶紧电话联络了我们派出所的段所长,段所长说首先要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出了幻觉,或者是人不是本地人,所长让我尽量和这个人谈话,观察,套取一切能套取的讯息,如果最后确认是精神病,后头就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送收容所,发走失认领通告。” “但如果确认不了是不是精神病,他会后头联系上面申请对此人进行精神鉴定。” “而所长说最重要的是,查一查辖区内,甚至全市内,有没有发生像是他所说的那种案件,有符合的案件,那就好对号入座来查了。” “我觉得有道理,就安抚着这个人,尝试套情报,可一无所获,最终也确定不了他到底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此后,我给他换了一身干净些的衣服,还让他洗澡冲了个凉,将他安置在了派出所接待室里,变相监控。” “可后来,段所长联络说他托人查了,没有发生此类案件,这人就算不是精神病,估计也是个找借口蹭吃蹭喝的单纯流浪汉。” “这样的先例,的确有过,所以段所长说的也没有错。” “这之后,段所长因为家里有事不能回所,让我去将那个人安置到附近小宾馆里,花销可以暂时算到他的账上,他回来以后,再商量怎么处理这个人。” “段所长回来,估计得个四五天,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我就打算直接来分局这里汇报这件事。” 大何则问:“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们一队了,而不是去二队那里?” 张管平尴尬地笑笑,说:“因为我志向是转成刑警啊,我也当着片警,所以平时比较多地关注刑事案件,尤其关注咱们一队,曲队长我是知道的,我比较崇拜你们。” 张管平说着,不加掩饰地欣羡看着围着他的诸人。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做刑警啊。 不然,在上头领导明确表示这事儿不用查了的时候,来越级做汇报,这是个忌讳啊。 曲卿认真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吧,张——” 张管平插话:“您叫我小张就行。” “那好,小张,你先回去吧,等我们的电话,我们后头准备好了,会联络你,具体部署调查的。” “那就太感谢了。” 张管平留下了自己联系方式,高兴地离开了。 他一走,一队的人立马就话匣子打开了。 “头儿,这事情不很靠谱啊,不会这个小张真的碰上了个精神病吧?” “是啊,而且人家的所长都说了,没有打听到相似的案件。” “估计真的是个蹭吃蹭喝的。” “要是我们真的按这个多事的张管平所说的去查了,传出去会不会很丢人啊,被二队当成调侃的把柄就不好了。” “嘻嘻嘻,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么这肯定是个真的案子了。” “为啥?” “没听过吗……” —— 没理会底下人的聒噪,曲卿和方乐聚头商议。 现在,一队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默契,将曲卿和方乐当成了共同的意见领导,一般都是两位领导先商议后,他们才参与。 很多人之前对方乐是个外行的印象,在一同经历过几桩复杂案子后,已经大大改观了。 方乐率先说:“其实可以用假设和排除法。” “如果这个人是精神病,那么他向小张隐瞒自己具体身份的做法,就不合理了,精神病人不会刻意这么做的吧?” “所以,这人不会是精神病,当然也不像是故意找借口蹭饭蹭睡蹭住的,要只是这些目的,他不会说自己杀了人,毕竟万一真的有这样的棍棒击杀人案子还没找到嫌疑人,他不就麻烦了吗?所以他大可以只说自己伤了人,再言辞模糊地提供出一些作案的情报,让派出所的人盲目去调查。” “最后,派出所一无所获,他白嫖的目的也达到了。” 曲卿斜瞅着他,说:“你这就有点儿以恶度人了,那你说,这个人为什么就报警说自己杀了人,又不提供可供警方来调查的情报,这样他不是会更早被派出所的人赶走吗?” 方乐挠了挠头,说:“或许,是他觉得警方一直无法查证,就一直无法说他没杀人,就要一直负责管理他的生存了?” 曲卿神色明显不屑,方乐不满了,摊手问:“那你说怎么解释?” 曲卿自信笑了笑,解释说:“依我对犯罪心理的了解,会这么做的嫌犯一般出于一个意图,就是避祸心理,或说是两害权衡取其轻。” “到派出所报案的这个人,不确定自己杀没杀人。” “或许杀了,但他不想做逃犯,要是正好警方在通缉或搜查他,他正好构成自首,可以减轻罪刑,他也不需要这么提心吊胆忍饥挨饿地躲藏了。” “或许没杀,但他击伤了人,却可能是事实。” “这和杀了人是两回事,问题是,伤人罪也是罪,查明后,照样需要坐牢,还可能需要罚款,会被别人报复之类。” “所以,他想达到的报警效果是,排除自己杀了人,又让警方无法去调查他的伤人事件细节,落实不了罪行。” 方乐琢磨了一下,还真的最可能是这个理儿,不由竖起大拇指表达钦佩之意。 —— 曲卿拍了拍手,中止了大家没完没了关于精神病与否的辩论,提声说:“不论案情大小,也不论这件事最后是不是证明只是个乌龙案件,既然送上了门,我们就必须调查。” “我安排一下初步的任务。” “一,查一下犯罪档案数据库,最近市内有没有此类的案件发生,或许不是我们辖区的。” “二,uu看书 ww.ukasu.m 鉴于并不是所有案件,都会走110报警渠道,先找到我们甘南辖区所有的地方派出所,看有没有此类案件报上去,而他们没太重视,或者还没走汇报流程的。” “三,就是关注近期的失踪案。” “因为如果被袭击者死了,尸体不一定已经被发现,可能形成失踪案的汇报。” “这些近期的失踪案资料,或许一时半会儿用不到,但或许能用于我们后面做对比和数据分析用。” “何,飞,你俩还有方乐,跟我一起去高桥派出所那一片儿,联系小张就是张管平,去找到那位报案人录个口供。” “行动吧……” —— 高桥派出所,位于甘南区较靠西的位置处。 甘南区不是中山区那种的蓝海市中心区,面积较大,跨度很大,各地域的发展程度也不尽相同。 既有星海广场那种地标旅游圣地,也有近郊开发不足的部分。 最起码吉普车抵达的地方,不论是城建、建筑物,都稍显败落,有点儿类似于老城区的感觉。 在高桥派出所,张管平亲热地接待了四人。 派出所的段所长不在家,也没其他人可以对这件事负责的。 在张管平带引下,除了开吉普尾随的大何,一行人也没坐车,步行了几分钟,就来到了一家叫“好客来”的小旅馆,在某个包间里,见到了那位外在仓皇的真正报案人…… 一百七十七 再次问1下口供 这位报案人彼时正呆坐在空间狭小的宾馆房间床上,呆呆地望着前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动静,他像一个受惊的松鼠一样腾地站了起来,身体绷紧地面向房门口。 看见当先进来的张管平,他先松了口气,又看到张管平身后进来的四个人,重新紧张。 如同张管平所描绘的。 这个人胡子拉碴,但未被胡子掩盖的地方略显稚嫩,显见年岁不大,绝不会超过二十岁。 偏瘦,甚至有点儿骨感,个头较高,超过一米八,现在的孩子发育早,说不定他年纪还未成年呢。 比张管平的描绘好一些的是,这年轻人现在换上了比较干净的衣服,略中长的艺术头型也不再那么乱糟糟了。 但那眼中的血丝显示其一直没休息好过。 张管平赶紧亘在双方间介绍: “这是我们甘南分局一队的曲队长他们……曲队,这就是那位向我报案的小伙子。” 一听是分局刑侦队的,年轻人明显比之前更紧张了,还有些不知所措。 这房间里只有一张闲余凳子,曲卿先坐在了凳子上,示意年轻人重新坐回床上,安抚说:“小兄弟,别担心,我们只是来问问情况的,张警官请我们来,就是为了帮你。” 她特意淡化了这年轻人所可能涉及的案件的性质。 年轻人这才略略放松,曲卿示意了小韩一眼,小韩点头,表示录音道具已在工作,曲卿才开始提问。 ——为了不让年轻人觉得事态太严重,从而诞生抗拒心,曲卿放弃了审讯过程里的手记笔录。 “请你再细说一下,你那晚的遭遇吧,不用顾忌什么,有什么情况,就说什么情况。” 年轻人平复了下情绪,视线略混沌,显见正进入回忆状态,用果不其然很稚嫩的声音缓缓地说: “那一晚,我和我父亲吵了架,父亲把我关在了房里,我后头趁他们不注意,离开了卧室,拿走了父亲放在玄关附近的一根铁棍子。” “我拿着棍子出了家门,下了楼道,来到了楼外头。” “我越想,越觉得憋屈。” “我学习不好,考不上好大学,我也不想考学了,我想离开家出去工作,想去交同龄朋友,可父亲都不让,母亲也比较软弱,什么都听父亲的。” “但父亲说我又没有手艺,不上学能去做什么,他想让我考上一所还不算差的学校,至少学点儿什么,可我觉得,学校差的话,还不如直接工作里学生存技能。” “我拗不过父亲,只好被关在家里复习,等着考学。” “这样的日子,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所以终于有机会偷跑出来,我很想发泄一下。” “离开我家的楼没几十米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个家伙。” “没有路灯光线,但可以看出戴着口罩、帽子、手套,穿着包裹了身体的衣服,十分可疑。” “我从他背后喊了一声,他好似吓到了,转身看了我一眼,接着转回身去,加快步伐就要走。” “我生气极了,并且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我们小区,一直都有电瓶车偷窃事件,我父亲上班用的一辆电瓶车也被偷过,所以我对这种事深恶痛绝。” “我觉得这个人就是偷电瓶车的小偷,我跑上前追了过去。” “他好像是要逃,但起步比我晚,眼看就要被我逮住了,可我还是没拽住他。” “我很生气,持其右手里的棍子,一棍子抡了过去,力道比较大。” “原本,我是瞄准他背上双肩部位打的,我以前打过架,知道打什么地方不会致命。” “打脑袋是绝对不行的,打腰的话容易伤到脊椎和肋骨,要是斜向下打臀部或者双腿部分,又容易打不中。” “相较来说,打中肩膀部位比较容易,而且伤到肩关节的时候,会非常疼,目标会很快丧失行动能力。” “虽然也存在把肩膀打骨折的可能,但我和他是同方向移动的,应该能抵消掉部分冲击力。” “我是这么想的,我会击中他,让他丧失行动能力,这样就跑不掉了,他要是个偷电瓶车的,我就把他扭送到附近的治安执勤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那个人跑得慌了些,一只脚绊了一下,整个身体向前跌倒。” “原本眼看要打在他肩膀部位的那一棍子,一下从侧后方,击打中了他的脑部。” “他闷哼一声,软软倒下了。” “那一瞬间,我浑身冰冷,除了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逃避情绪,就像是天要塌了一样。” “打人不打脑袋,这是我参与打架的时候,一个老手告诉我的。” “可我偏偏击中了对方脑部,而且虽然跌倒卸去了部分力道,毕竟是击中了。” “所以,我完全吓傻了。” “那个人倒下后,像是濒临晕厥的人一样,又手支着地,尝试坐起来,试了好几次。” “可最终他倒下了,身体略略抽搐着。” “他仰面倒在地上,脑袋的部分,好像还流出了血。” “我这才意识到,我应该上前看看他的情况。” “可就在这时候,侧面方向上,我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声,我侧耳看过去,发现好像是个我母亲的人,在向我跑来。” “她可能是发现了我不在卧室,又发现了我父亲的铁棍不见了,所以心急追出来吧。” “而在母亲之后,我还隐约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好像就在母亲后面不远。” “我再次吓到了。” “我很害怕我的父亲,自小到大都是。” “要是他知道我伤了人,甚至将人打死了,不知道会怎么对我。” “所以,我当啷一下丢掉了那把铁棍,朝着我父母声音相反的方向逃走了。uu看书.uuknsu.co” “我越跑越快,父母的声音就像是一直萦绕在我耳畔,想呼吁我回头似的。” “可我不敢回头,我跑啊跑,不知跑了多少路程,越跑越偏僻。” “后头,我才发现四周景物有些陌生,是个平时见不到的地方。” “此后,我就完全不敢回去了。” “我战战兢兢躲了起来。” “我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只好到一些路边椅子上睡觉,到垃圾桶里翻找吃的。” “我觉得我活得好像一只野猫,担惊受怕,忍饥挨饿,一点点动静,都能惊吓到我。” “我还和几个流浪汉起了争执,被他们打了。” “我无比想家,可一旦联想到父母,就又灭掉了这个想法。” “我根本不敢去想,他们会怎么去对待我做的事……” 年轻人长长说完,就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个沉重包袱一样,松了口气。 几个停着的人却一时沉默。 这描述的过程并不复杂,却有种奇怪的压抑感,也说不清,这压抑到底怎么回事。 曲卿见小韩打出一个录制进行中的手势,就开口问:“小兄弟,有几个关于你所描绘的事情的细节,我希望你能回答一下。” 年轻人抬起了头,接触到曲卿的目光后,又低了下去,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表示服从。 一百七十八 棍棒底下出孝子也出逆子 “你所说的事,具体发生在几天前?” 年轻人想了想,说:“到现在,3天多了吧。” “也就是,14号的晚上?” “对。” “你说你离开家的时候,拿走了你父亲放在玄关附近的铁棍子,那根棍子,是你父亲准备的吗?” 面对曲卿的质问,年轻人嗫嚅了下,才照实说:“原本是我的,我以前打架比较多,后来那根棍子就成了我父亲的东西,用来看护我的。” “那他用那根棍子打过你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却又点头,迟疑说:“以前,他是打过我,不过不是用的棍子。” “好,下个问题,你说你偷偷出来,你出来的时候,你父亲和你母亲,当时正在哪里?你在客厅没看见他们吗?” 年轻人回忆了下,说:“应该在厨房吧,我听到他们压低声音对话的动静,我妈应该正在做饭。” “那么,你出来的时候,是几点钟?” 这个问题下,年轻人想了想,摇头说:“具体的不知道,我没有特意去看时间,但肯定是11点以后吧。” “等等——” 方乐忽打断问:“夜里11点以后,你妈妈为什么还会做饭?” 年轻人解释:“我爸是某单位的一名保安,需要值夜班的,这些天都是从次日凌晨开始上班,我妈会提前做好饭菜,准备好保温的水杯,让他带走,如果他忘了带,我妈会亲自给他送去。” “我还看见了客厅茶几上那个保温杯,以及我爸常吃,会随身带着的一瓶药。” “我觉得,就是我关门的动静,惊到了他们,因为厨房门并没有关着。” 曲卿接着问:“你家里,还有别的家人吗?” 年轻人刹那间的警惕,没有说话。 曲卿只好又换了问题。 “你当晚和你父亲吵架是几点?” 年轻人说:“大概八九点钟,吃完了晚饭,我说实在忍受不住了,出去走走,我父亲却说再过一些天,他才能放我出去。” “为什么过一些天才能放你出去?在吵架之前,你长时间一直都被关在家里吗?” 年轻人点头,表情略略悲愤。 “白天的时候,他都不让我出去,有我妈妈看着,要是我不听话强行出去,他回来后就会罚我的。” “他为什么这么对你?仅仅是想让你学习吗?” 年轻人再次避开了曲卿的视线,不回答了。 很明显,对于家庭方面的一些问题,他根本不愿意去深入探讨。 没办法,曲卿只好又问:“我们怎么称呼你呢?你既然找到了张警官,就是想寻求帮助的,但你要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帮到你。” 年轻人咬了咬嘴唇,才说:“我姓王。” “很好,小王,你的家,大致在哪儿一片儿区域?距离这里,是不是不很远?” 年轻人小王又垂下头,再次沉默。 “那么你年龄多大了?” 小王还是不回答。 曲卿于是知道,问询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套不出更多东西,于是起身告辞,并嘱咐了张管平好好照顾小王。 只是在几人起身要出门的时候,年轻人又抬头,急迫地说: “如果你们找到了我爸我妈,不要告诉他们,我出了什么事,好么,我……我怕……” 年轻人眼里的恐惧感,不是造假的。 而且这种恐惧,并不是单纯的对犯了罪的害怕,而是像是被父母知晓后,会失去什么似的。 曲卿迟疑了下,暂时点头。 有些时候,向嫌疑人做出一些承诺,是情非得已。 离开宾馆,张管平先没有走,说是还想继续安抚下年轻人小王。 于是,四人单独上了吉普,不过并没有马上开车。 大何当即就说:“错不了了,这个家伙绝对不会是精神病,精神病叙述不了他那么多现场感的细节,逻辑衔接还都很严实,而且他不提自己具体身份,现在也有新解释了。” 小韩不解问:“大壮,什么新解释啊?” 大何暼着他说:“你忘了刚才我们要走的时候,他那个不想他父母知道他犯了事儿的表情吗?要是他说了自己是谁,我们肯定根据他的口供,去他家里查证吧?那他就彻底瞒不住了。” 小韩嘀咕了一句:“这个我也能想到的。” 后座上,曲卿问一旁的方乐。 “你怎么看?” 方乐手一摊,表示:“他虽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身份,甚至‘王’这个大众化的姓氏都不知是真是假,但至少他的口供要是真的话,已经可以从口供里,提取到许许多多有意线索了,只不过我得把那段口供的录音多听几遍……飞,回局里把录音给我拷贝一份啊。” 方乐是队里的顾问,他提这个要求,小韩也没办法拒绝,只好努了下嘴,不情不愿地回应了下。 吉普用了超过半个小时,才回到了分局里。 在一队办公室里,曲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型仪器,像是个外观独特的相机似的。 曲卿对方乐解释:“这是我放在口袋儿里的微型摄像头接收端,之前去采集口供的时候,我使用了微型摄像头,用于采集嫌疑人面貌。” 方乐点头表示理解。 看那个小王的警惕状,要是像对待寻常犯人那样,对其拍照取证,肯定激起他心里的对抗情绪。 现在的情况,属于是小王的口供在待确认状态,还不能真正将其当成罪犯,警方自然也就没有对其禁足的权力,万一小王因为害怕从宾馆逃跑了,那真的是没任何权力再去找回来的。 从接收端里取出存储卡,接上电脑,就得到了之前的问证录像视频,视频里是个永远带着惶恐与不安的年轻人。 曲卿让人去利用视频里的人像,去和数据库做比对。 不仅如此,四人一行回来时,还带回了另外一样东西。 是个矿泉水的瓶子。 那是在和张管平去往高桥派出所的时候,张管平提供的。 因为这是小王到派出所求助的时候使用过的瓶子,张管平多了个心眼就留下了,都根本没告诉派出所所长。 曲卿让人将其送去技术中队,采集指纹、dna数据之类,同样用于做数据库对比用。 不仅如此,还联络了户籍部门去查,可蓝海市总共几百万人口,每一个小区人口都是以万来计量的,难度不小,不能太指望。 这些比对很快有了结果,可结果却并不理想。 视频里的相貌,uu看书ww.uukansu.om 完全比对不上现有数据库。 现在的科技比较进步,如果圈定了人群的话,是可以实现局部化的将从现实里摄取的人脸,和身份证数据里的照片做比对匹配的。 匹配不上,一是目标还不到16周岁,没有身份证,二是距离其取得身份证的时候,相貌变化过大。 由于嫌疑目标是个年纪不详的年轻人,这两类都有可能。 至于指纹和dna也比对不上,这个“小王”并没有犯罪记录。 曲卿之前派出去的人的调查结果也反馈回来了。 和张管平所说的一样,市内近期并没有出现和小王所表述的袭击类似的案子,包括各地方医院里,也没有接到过这样的伤患送诊。 至于失踪人口,由于被袭击对象戴了口罩,无法具体比对长相,但依据14号这个“失踪”时间线,外加“失踪者”的口罩帽子等打扮,以及事发的大致地域推断,也是和报案者家属们所提供的情报完全不能匹配。 一时之间,确认这个“小王”具体身份,以及被袭击对象到底是谁,甚至存不存在,都成了往下继续查的一道槛。 此刻,莫名消失了两三个小时的方乐,忽然回到了一中队,举着手里的手机,面色郑重地说:“我们必须加快调查了。” “我反复听了口供录音几遍,觉得要是不尽快查出眉目来,就会有更大的犯罪被埋没……” 一百七十九 争分夺秒不妨碍思路流畅 曲卿问:“什么意思?” 方乐不答,开始用手机重播一段口供录音: “……就在这时,侧面方向上,我听到了母亲的呼唤,侧耳看去,发现好像是个我母亲的人,在向我跑来。” “她可能是发现了我不在卧室,又发现了我父亲的铁棍不见了,所以心急追出来吧。” “而在母亲之后,我还隐约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好像就在母亲后面不远。” “所以,我当啷一声,丢掉了那把铁棍,朝着我父母声音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一队里有人不解,问:“方顾问,这内容怎么了?难道是被询问人说谎了?” 方乐摇头,说:“可怕的不是说谎,而是没有说谎。” 见还有人不理解,方乐解释:“根据供词的上下文,事发地点,是个路灯稀少的地方,光线不敞亮,那位‘小王’一棍子将人击打倒地,之后才听到了母亲和父亲的呼唤声。” “记住接下来的情节,‘小王’丢掉棍子逃跑了。” “这之后,会有两种场景发生。” “一,母亲影影绰绰看到了儿子持棍将一个人打到,所以才在一定距离外呼叫,所以儿子逃走后,她肯定会去将人打倒的地方看看情况。” “二,母亲没看到儿子打人,她隐约看到儿子的时候,那个被袭击对象已经倒地了,她呼唤,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为着出来寻找儿子。” “第一种场景,无论儿子是不是马上丢下了铁棍,朝着父母声音的反方向逃窜,父母都会来到被打倒的人那里,察看情况。” “就算是第二个场景,也可能父母一个去追儿子,另一个来到儿子停留过并丢了棍子的地方,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小王’的父母高概率会发现,儿子袭击了一个人。” “这个人侧后脑勺被击打,又流了血,致死的概率很大,那么就算没有死,重伤了,他们的儿子,也必须承担刑事责任。” “‘小王’所谓的原本是想击打肩膀,结果击中了后脑的解释,不见得能起到相应法庭辩解效果,那么罪刑至少也是个故意伤人致重伤,重伤害,有可能被判刑十年以上,” “可实际情况却是,被袭击者受了重伤害,甚至有可能死亡,市内近期却没有发生类似案例,医院里也没有送去过此类重伤号,结合前面的话,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那个被袭击者尸体没有被发现?还是,已经、或者正在发生别的事情。” 大家在琢磨这些话的时候,曲卿却面色沉重,补充解释: “方乐的意思,大致是两个,一,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小王’的父母,替他偷偷处理掉了尸体,隐瞒罪行。” “二,那个人没死,但‘小王’的父母不想儿子承担刑事责任,于是彻底杀害那个人,再处理尸体……你们都听说过,交通事故中,有的司机会为了不承担过多赔偿,或说是止损,将原本只是受伤的肇事对象重复碾压致死的事吧?” “两种情况不太一样,但后续发展类似。” “在‘小王’的袭击案之后,有可能发生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而犯下的新的命案。” 这么解释了后,所有人恍然大悟,同时心里紧绷起来。 在之前,多少还有人觉得,查一个说话不知真假、连自己身份都不肯暴露的人的供词,有点儿不靠谱,现在一看,不是有没有价值去查,而是必须去查! 如果运气好,可能阻止一场尚未发生的犯罪,运气不好,至少也发掘了一场犯罪,不至于让受害人枉死。 小韩无奈说:“可问题是,我们现在不仅连那个‘小王’是谁都查不出,受害人是谁也查不到,查不出‘小王’身份,他的父母、袭击地点都无法查出来,被袭击者是谁更是找不到查找突破口。” 耽搁越久,可能的物证痕迹遗留越少,尸体被发现的概率也越低。 潜在犯罪将被掩藏。 方乐说:“所以,我思考了两个小时,尝试着写了个犯罪侧写,用来协助查出那个小王,到底什么身份。” 身为犯罪顾问,似乎协助刑侦队做犯罪侧写,是必须的。 不过大多数的案子里,都不需要搞这个,因为多数案件按照常规思路来调查,也早晚查明查实,方乐是个外行,也就没搞过这个,这次感觉,是逃不开这个过程了。 所以就算没有自信,他也尝试着搞了一下,这刻提出来,多少有些心虚没底气。 曲卿则说:“侧写内容,你提出来,讲一讲吧,你是顾问。” 曲卿的眼神是鼓励性的,所以方乐也提足了勇气,有条不紊讲述说:“好吧,那我就讲了。” “针对‘小王’,我的综合侧写是这样的。” “嫌疑人‘小王’家里是三口之家,他是独生子,他已经辍学或在休学、停学,之前的学校是高中,他家应该是在中档以下的小区里,而且是开放式小区概率更大,所住小区近期电瓶车被盗事件比较明显。” “嫌疑人说话有点儿学生腔,人略感性,文科表现应该优于理科。” “嫌疑人小王打架经验比较丰富,u看书 uukanshu.om 但他应该没有被记录在案的前科,可这不代表他没犯过事,相反,我认为他身上还有其他的事儿。” “嫌疑人在被关在家里之前,应该拥有不那么正派的社会关系,譬如流氓混混,也即会有流氓混混认识他。” “嫌疑人平时应该属于个性张扬的人,比较注重外在吸引注目,所以不论在其学校、社交圈里,乃至小区里,不会是个不知名的隐形人,他以及他的家庭应该非常出名,因为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他和他的父亲时常发生矛盾和口角,可能会出现家庭暴力事件,从而被邻居关注到,被小区内的人议论。” “嫌疑人的父母其实也算是侧写的一部分吧。” “母亲无业,父亲是夜勤保安,夜勤的保安单位种类有限,而且14号深夜乃至到凌晨后,这位父亲应该脱过岗,或者是上班到岗晚了。” “查出他父亲是谁,应该也是确认小王身份的途径之一吧,甚至查出他父母是谁会更加重要。” 方乐说完,略略紧张看着所有人。 他自认这些侧写没什么逼格,几乎都是他从口供录音里一字一句归纳出来的,与其说是侧写,还不如说是逻辑分析。 好半天,曲卿先鼓起了掌,其他人也相继热烈鼓掌。 “恭喜方顾问制造出人生第一份犯罪侧写~~” 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儿别扭呢…… 一百八十 前面发现装甲集群,请求指令 依据方乐所做的犯罪侧写,曲卿开始将人手派遣出去,以高桥派出所为中心点,广泛去查区域内所有中低档、时常发生电瓶车失窃事件的小区,调查周遭的高中学校,调查那里所有需要夜班保安的机构单位。 不过有一点不太好查,就是针对流氓混混。 这些人一般组织性很松散,没有明确的名单列表可查,而且地区性很强,甘南分局下辖的地域太大了,不可能对这些小型治安状况都了如指掌。 所以方乐提出,再次去找那位张管平帮忙。 张管平是派出所的,派出所重点抓治安类事件,对这些流氓混混应该了解更多些。 曲卿认为方乐说的有道理,于是四人驱车前往高桥派出所,在外头街面上和张管平接头。 张管平抹了把额头的汗,似乎他提前就出来在街头等着了,这大夏天的,也不容易。 于是方乐主动打开了后车门,往曲卿那边挪了挪,让张管平上来,挤在了自己旁边。 五个人挤一辆车,立马显得更热了。 张管平在窗户边,也方便看着车窗外的人事。 他叹口气说:“其实这些情报,我们段所长更了解,他在派出所干了十多年了,好像是退役后就一直在这里,因为他是这里的老街坊,落叶归根。” 方乐回忆起来,在前一次他们来访的时候,段所长就不在,好像是说为着家庭的事请假忙活去了,就好奇问:“怎么,你们段所还没回来?他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管平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一连两三天了,好像是有点儿急的事。” 几人听了也没在意,谁家还没有个三急两忙呢。 曲卿让大何开动吉普,按着张管平所说知的情况沿街巡行。 张管平在车内粗略介绍:“我们派出所一年到头接触最多的治安事件,就是打架斗殴这类小摩擦,涉事者大多被登记了身份,但记录太长,没办法一一走访。” 方乐问:“那有没有登记十四五岁到二十岁之间打过架的年轻人呢,可能还是学生,梳一个艺术头型什么的?” 张管平笑了笑,说:“方顾问,我理解您的意思,段所长的确人很好,对一些不是太恶劣的打架事件,涉及者又是未成年的,前一两次都是不登记的,可我才警校毕业,在高桥派出所干了一两年,很多情况都不知道,毕竟现在的治安是总体向好的。” “原来如此……那我们去哪里去找那些混混呢?” 张管平解释:“我们不好一个个照着治安登记名单去找,那样没效率,也没意义,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一直是混混的,突然这样找上人家,咱们也不好意思是不是?我知道一些小混混们常会去的地点,集中找到他们,问一问最好。” “好办法。”几人都赞同。 张管平带四人第一个去的,是一个距离派出所不很远的路边网吧,好些个看着未成年的半大孩子在拍打着键盘对着电脑里的游戏画面呼来喝去,嘴里骂词不断,这些游戏,似乎也是他们的社交方式之一。 而网管就在入口柜台后头坐着抽烟,似乎早已习惯和麻木了。 张管平略过柜台,带着方乐和曲卿去找熟面孔。 ——大何跟小韩被共同留在了外头,要是哪个想偷跑的话,就在门口堵上。 张管平拍了拍一个呼喊声最大,声腔还略带稚嫩的小年轻的肩膀,拍了两下才被注意到,那小年轻打游戏正爽,原本是要发火的,等看清张管平的脸,却又满脸堆了笑,站起来说:“呦,是张哥啊。” 张管平没心思去矫正称呼,拿出手机展示照片,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小年轻摇摇头,说:“没见过……这谁啊,看着头发挺装x啊。” “他不见得来过网吧,可能在这附近出现过,你没见过吗?” 小年轻果断说:“绝对没见过。” 离开时,曲卿又特意去问了问网管,后者也是摇头表示没见过。 第一个地点,无功而返。 下面,又去了一家ktv,结果相同。 连续找了好几家娱乐场所,都是一样。 最后一次出来,张管平不得不丧气地说:“看起来,那个‘小王’不见得归我们辖区管啊。” 方乐拍拍他肩膀,说:“别泄气,每个片区人口都上万呢,一时间打听不到也正常。” 五人刚坐进吉普里,车子还没发动,侧面路中央忽然传出发动机狂飙带来的动静。 四人不由侧头看去,就见一辆摩托车转瞬间就从车外飙过,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其带引出的强劲气流。 接着是下一辆,下下一辆。 不但车速快,车子上还大多是前后双人,开车的人们大喊大笑,张扬至极。 张扬? 曲卿心头一动,忙命令大何跟上这些摩托。 那些摩托多达十多辆,结成集群后,使得路边甚至路面上的车辆人流纷纷避让,摩托车群甚至还超车,一不小心,就可能发生交通事故。uu看书 .ukanshu 要是这是市区中心,下一时刻就会有交警追赶上去了,可在这里,人们却似乎看习惯了,放纵着这些摩托车党。 摩托车容易超车,吉普却不方便,所以追着追着,最后就跟丢了视线,不得不暂时停下。 曲卿拿出平板,看看里头的电子地图,微皱眉,前头是有很多岔路口的。 小韩请示说:“师姐,我们抽调警力,去铺网拦截他们吧,或者查查监控?” 大何驳斥说:“计划跟不上变化,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说不定他们绕了一圈又绕回来,就为了兜风呢。” 这给了方乐提醒,他回想着之前摩托行经以及追赶过程中隐约看到的景象,忽说:“或许,他们不是去兜风的,我看到有些单骑的摩托车上,后座好像捆绑着一些烧烤架子之类……他们会不会是去野外烧烤的?” 曲卿点头:“有道理。” 张管平啊了一下,手指电子地图内前方的某处,说:“这里有一片儿树林,还有绿地,好像会有人去那里踏青野营什么的。” 从吉普车暂停的地方到那个树林,要拐好几个弯,曲卿没有犹豫,马上就说:“那就先去那里看看吧。” 吉普车重新开动,但几人心里都没什么底。 不止是对找不找得到那群人没底,也对到底能不能从那些人嘴里掏出关于“小王”的身份资料,没有底…… 一百八十一 生人勿近,死人莫扰 很好。 吉普车抵达了那片林地前,车内几人集体松了口气。 十多辆摩托车横七竖八留在林地边缘,车后座上的道具已经不见了。 再看林地中,将近二十个人正在吆吆喝喝,布置场地,支起架子。 这些人大多看着平均也就二十岁左右,男女皆有,偏向于杀马特风,长头发的男子有好几个。 而他们支起的不止是烧烤架,还有架子鼓,架子鼓旁可见吉他手风琴那样的乐器。 莫非这还是一个乐队? 这些人,和他们周遭少许其他踏青的人之间,仿佛存在一种天然的屏障,非我族类,杜绝靠近。 大何率先说:“头儿,我去询问吧。” 这帮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他觉得自己体格壮实,能镇得住对方。 韩小飞原本打算踊跃报名的,手正要举起来,听到这句自荐的话,马上闭了嘴。 看来他对接近那帮人不太习惯。 而和那批人年岁最接近的就是他。 曲卿点点头,叮嘱一句:“注意方式方法。” 大何推开车门,下车后稍微绕了绕,装成其他游人,从其他方向靠近了那帮人。 从远处看,大何好像是在给那些人递烟、套近乎,说笑。 然而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没等到大何展示手机照片,那帮人就集体手指着大何,哈哈大笑,似乎在嘲讽他。 不久大何气呼呼回来,坐进司机位,嘭一下带上了车门。 曲卿忙问:“何,怎么了?” 大何解释:“那帮混蛋,说我一看就是条子,老子那么像警察吗?” 方乐笑说:“他们要是说你一看就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也就是像流氓混混,岂不是在侮辱你?” 大何转念一想,也想通了,呵呵笑了。 “也对。” 小韩只好举手说:“师姐,那我去吧。” 曲卿还未答话,大何忽说:“你还是别去了,你比我还嫩,靠近两步人家就能认出来。” 小韩也有些生气,说:“是,是,我没你演技好。” 张管平忽说:“我觉得,这些人还是不要盲目以警察的方式去靠近套话了,这批人打扮张扬,看上去也极其排外,一般的问询方式,肯定套不出什么话来。” 有道理,可那怎么办? 张管平建议:“我们可以仿照着他们的打扮,来接近他们,慢慢套交情,不必急于一时。” 他们的打扮?杀马特风的? 方乐第一时间排除了自己能够执行这个任务,他年纪略大,左右脱不了一股老成,估计人家一见他就会称呼大叔,曲卿照例排除,大何也排除。 和那帮人年岁最接近的就是小韩,以及张管平。 小韩不太会演戏,也排除,所以方乐只好拍拍张管平的肩膀,说:“老弟,靠你了。” “不会辱命。” 当然,必须先去打扮才行。 吉普车开动,寻找到了离得最近的一家美容院,让美容师给张管平一番梳理,最后还戴上了一顶中长的假发,看着颇有些“异类”了,几人才满意,又坐车原路返回。 这次,张管平让吉普离得比较远就停下了,说前面车停的地方,兴许被那些人其中之一看到了,离得太近的话又看见他从同样的车子里走出来,会比较警惕。 有道理,谨慎小心是必须的。 张管平拉开了自己一侧的后车门,正要迈步下去,方乐叫住了他,和他一击掌,说:“马到成功。” 张管平微微一笑,也说:“马到成功!” 车内只剩下四人了,只好枯燥等待。 从停车的地方,完全看不到林中那些年轻人,甚至声音都听不太清晰。 曲卿心想,忘记跟张管平说有问题立马退出来或者紧急联络了,自保要紧,甚至保持手机一直是开机状态也行。 不过想想,这个任务貌似也不会有多大危险,那些只是异类小青年,但还称不上暴.徒败类。 谁知,仅仅过去了五六分钟,张管平就紧急联络,电话里声音焦躁:“曲队,你们快来看一看。”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由于张管平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根本来不及细问,四人只好匆匆下车,跑步前往林地。 一分钟不到就跑到了地方,然后四人很快理解了意思。 只见杀马特风的张管平孤零零地站在一堆七零八落的烧烤架、马扎、架子鼓、吉他乐器中间,除他之外的东西,全部东倒西歪,像是被人为破坏了一样。 至于那将近二十个小年轻,一个踪迹也无。 曲卿想起刚才进林子前,那些摩托车还停靠在外头,显然那些小年轻并没有离开本地,就面色严肃问:“怎么回事?” 张管平无辜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来到的时候,这里就这样了,一个人看不到。” 方乐环顾四周,打算找个人问问,可竟然完全看不到最近距离的游人。 张管平说:“我曾拉住几个要离开的游客问了问,他们说曾听到这一片儿传出过乱哄哄的打闹声,似乎在发生着什么争执,可惜他们没看清出了什么事,因为自这一帮人一来,他们有些忌讳,就躲得远远的了。” 难道,uu看书 .ukanshu那帮人内讧了?就发生在他们一行离开去美容院之间? 方乐来到那把被踩踏过几脚的吉他面前,说:“他们绝对不会是内讧,这吉他保养很好,看得出来主人非常爱惜,其他乐器也是,如果他们真的内讧了,情急之下使用乐器动了手,那也是持起乐器来砸人,可这些乐器很明显是被踹倒踩踏了的,更有可能,是一帮外人突然抵达,和他们产生了冲突,冲突期间没能避让就踩踏到了这些东西。” 也就是说,这些年轻人被一伙儿突然到来的外人给抓走了? 这些人原是他们关于命案的问询对象,却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情,要说是偶然,实在难以相信。 所以曲卿阴沉着脸,说:“继续找目击者,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人离开了林带,走访了好几个路人,终于从一个路边阴凉下扇扇子的老大爷口中问出了部分事实。 老大爷说,不到一小时前,有好几辆停在了附近,从车上下来一帮壮汉,每个都是赤膊状态,大概有三四十个人,这些人直接进了林子,没多久揪出来比他们人少一些打扮怪异的年轻人,一个个塞进了来时的车里。 可惜老大爷对车子不熟悉,认不出牌子种类,只能描述为能装多人的大车。 曲卿四处看看,又掏出平板查了查电子地图,心想麻烦了。 这一片儿监控很少,分叉路却较多,查起来估计有麻烦…… 一百八十二 小王身份有眉目了? 最终没查出什么眉目来,那些人如来时一样,神秘不见了。 这件事实在古怪。 方乐分析说:“按照那位目击的老大爷的说法,差不多我们前脚离开,那些壮汉门就集体开着车将那些小年轻给押走了,就像是生怕我们会从那帮人嘴里问出来什么一样,他们什么渠道得知我们的行踪的?” 曲卿摇了摇头,说:“先不要想得这么复杂,也可能那些人跟我们一样,也瞄准了这些年轻人,尾随跟了过来,但比我们晚了一刻找到这个地方,或者是他们一早知道年轻人们会在这里野营聚餐,所以直接来到这里,突袭将人抓走了,总之目前还判断不了此事跟我们要查的案子有关,真相必须等到知晓那些劫持者的身份才能推测他们的动机。” 张管平担保说:“曲队,打探那些人身份的事,就交给我吧,高桥派出所虽然管不到这一片儿,但我好歹当过片警,我们段所长在这里干了十多年,比我更了解民情,他们肯定可以提供些什么线索的,等我后头打电话问问他。” “也好,麻烦你了。”曲卿只好简单表示。 此刻,来了好消息。 队内留守的小萌打电话,说其他派出去的队员,查找出疑似是那位“小王”的身份了。 几人顿时喜悦…… —— 一个多小时后,吉普车来到了牌子上标注着“蓝海市第四高中”的学校前,向门岗展示了身份,吉普车开进学校。 入口即是一条直通向学校主楼的道路,两边尽是枝繁叶茂的法桐,隔着法桐还看得见一个被护栏围着的大操场,操场上一些学生在打球,另一些学生不乏女生在围观叫好。 似乎那里正在举办什么班级间篮球比赛,总之是青春洋溢。 这是课间时间,路上随时可见其他学生身影,打扮正常。 几人都叹息,如果那个“小王”真的是这所学校的学生,那真的是悲哀了,别人在享受学校生活,他却疑似犯了杀人重罪。 主楼校长办公室,校长直接接待了四人,看着曲卿再次展示过的“小王”的照片,说:“应该就是‘孟小龙’了……你们等一下,这是他的详细资料汇总,你们之前的同志来之后,我就做了这个。” 校长掏出了一份档案袋儿,抽出后几人共同阅读起来: 孟小龙,2001年生人,原学籍为高三生,已经修学一年,成绩整体偏下,语文等科目稍好些,在校期间,被多次记过,抽烟,酗酒,打架斗殴,欺负低年级同学,和校外流氓混混勾结,上课和老师顶撞,考试作弊,干扰课堂秩序……总之,恶劣履历一大堆。 学校忍受不了,要将孟小龙开除,是他的爸爸孟大军亲自来到学校,向学校苦苦哀求,请求学校不要开除自己儿子,但孟小龙不是初犯了,不采取大一些的惩戒措施是不可能的,不然对其他所有学生就起不到警醒作用。 于是孟大军提出,让自己的儿子学籍保留,他给儿子办理修学手续,在修学期间好好在家里管教,等管教好了后,不论是还来四中上学,还是转学到其他学校,都好,总之给他儿子一个机会。 “看这位家长挺真诚的,甚至觉得他很可怜,我就不忍心答应了这个请求,给孟小龙正式办理了修学。” “到现在,已经一年过去了,他和现在照片上这个人相貌变化挺大的,尤其瘦了不少,你们之前同事来访时,不提到修过学的事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怎么,他又惹事了?” 校长说着以询问的视线看向曲卿几人。 寻常打架斗殴,顶多派出所处理,现在却是刑警直接找上了门,想必是惹上了不得了的大事。 曲卿未答,反问:“陈校长,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可以提供给我们吗?” 校长手指指曲卿手里的材料,说:“后头都有,我特意整理过了。” “那多谢了……这一年里,孟小龙又来过学校吗?” 校长摇了摇头,说:“不记得有这样的情况,他原先三年级的同班和同级生,现在大多数也都毕业了,你们要是需要的话,我后头整理一份高四生里和他有过关系的人的名单?只不过得等个一两天。” “麻烦了。” 曲卿又嘱咐了校长一句不要将警方调查孟小龙的事外泄,就带着材料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坐进吉普车里,方乐反复看了那份材料里的孟小龙档案照片,又看看自己手机里存储的现在的“小王”的照片,感叹说:“虽然从眉目上判断,的确是一个人,但一年过去,变化真的挺大的啊。” 大何也说:“是啊,学籍照里还是个略胖的人,一年过去,瘦了很多,按说宅在家里一年,人该越来越胖,怎么反过来了?” 方乐判断:“那就是,这一年的修学时间里,孟小龙并没有一直呆在家里,外出跑动比较多,甚至比在学校里的时候,更闹腾了,估计也发生过其他的事吧。” 小韩则说:“不是有他爸爸看着吗?怎么没管得住啊?” 曲卿没理会三人闲谈,翻查着这份资料,念出来了内容: “……父亲孟大军是‘心安保全公司’的夜班顾问,uu看书 ww.uukanshu 母亲焦辛梅是仁和医院一名护士……咦?” 根据之前“小王”的表述,他父亲是夜班保安,母亲无业。 夜班顾问也算是保安,不过无业这一点,似乎对不上啊? 虽说两张照片的确面部特征上相似度很高,但不会查错了人吧? 方乐揣度着说:“应该可以理解,这份学籍资料,是至少一年前登记的,那时候‘小王’就是孟小龙的妈妈还有工作很正常,父亲将儿子领回家,答应好好管教的,但注意他是上夜班的,白天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需要睡觉,他怎么可能有效管好儿子呢,所以还要他妻子也就是孟小龙妈妈的协助教育,妈妈就只好辞退了工作,专心留在家里教育儿子了,可惜现在看来,很明显失败了。” “孟小龙比在学校里的时候,更加叛逆了。” 小韩则挑刺说:“前提是,孟小龙和‘小王’真的是一个人才行。” 方乐说:“那也好办,我之前做侧写不是写了一堆东西吗?查查孟小龙父亲孟大军14号就是案发那晚以及以后有无异常就行了。” 曲卿制止了两人的争论,从网络数据库查找到了“心安保全公司”的公司注册地址,决定亲自前去一趟,做个证实。 虽然打电话也有效果,但走访最好能和证人们面对面,这样能降低得到错误讯息的几率。 吉普车开出了学校…… 一百八十三 小王是谁可以确认了 心安保全公司,竟拥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小楼。 它的业务范畴也挺广泛,既有一些私人保镖业务,也有押运、护送任务,有会议、场馆活动的安全防控业务,也有诸如针对相关单位的人员外派等业务,也和区域内不少的商业单位有着安保合同,并负责各类安保方面的员工培训,甚至不乏消防培训。 孟大军这个夜班顾问并不在单位内,心安公司的胡总经理接待了四人。 被问及孟大军的事,胡经理略诧异,不过还是照实说了。 “大军在15号凌晨的时候向单位内值班的同事打了个电话,说可能来不了了,让那个同事白天的时候,跟我转告一下。” “那他白天有没有跟你联络再次请假?”曲卿问。 胡经理摇头,面色古怪,说:“其实我曾主动打过去,却显示关机了,打嫂子……就是大军媳妇儿电话,大军媳妇说丈夫原手机不小心丢了,正置办新手机,人在外地。” “15号以后呢?你见没见过孟大军,或者他以其他方式联络过你们公司的人?”方乐插话。 胡经理稍想了想,说:“反正没联络过我,至于其他人,也应该没有吧,要是有的话,其他人应该会对我汇报的。” 曲卿向胡经理道了谢,嘱托他一旦孟大军或其妻子联络公司方面,马上汇报,且不要将警方调查孟大军的事泄露给公司其他人,接着又问了那位被孟大军电话委托转告请假的同事,去找了后者。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姓雷,人正在单位员工宿舍休息,睡眼惺忪地听了曲卿的问询后,他回忆着说:“胡总说的没错,大概在15号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师傅……哦,就是孟顾问,我叫他师傅,师傅给我打电话说要请假,对了,还有师母在电话那头旁边说了一句让我帮忙转达一下胡总。” “师傅一般岗上没大事情是不会请假的,就算请假也是提前在白天的时候直接打给胡总,所以我有点儿懵,问了那边一句师父师母什么事,可那边没解释就匆匆挂断了。” “再之后,师傅就没联络过了,我打师傅手机,想问问情况,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到什么忙,没通,打给师母,师母也没说怎么回事,我还挺奇怪的,师傅到现在已经三四天没来公司了……警察同志,我师傅难道出什么事了吗,难道是他身体又出状况了?不应该啊,我师母在医院工作过的,很会照顾人的。” 小雷说着,担忧地看向曲卿等待解释。 曲卿未答,只简单说:“我们是和孟顾问以前认识,需要找他帮个忙,搞个相关培训。” 大何接口:“我们的某部门在招临时外聘。” 警方找保安公司的外聘搞培训,听起来很牵强,但小雷却很容易信了,佩服说:“师傅果然不愧是师傅,经验丰富,我们公司里人基本都听过他的故事,他是转业的军人,在军中当过侦察兵,甚至还懂得电子器械那些,转业后又当过好几年了警察,虽然单位不是在本地,可惜一次任务里中了枪伤,伤到了腰,就退了下来,来了我们公司。” “其实他这个顾问可以更清闲一些的,只不过他责任心很强,又觉得自己给公司帮不了大忙,就跟我一起值个夜班什么的。” 方乐此刻好奇问:“你们值夜班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啊?” 他原本以为孟大军的保安身份只是个寻常单位那种巡逻的夜班保安,来了这里后发现没那么简单。 小雷解释:“我们公司和不少的商家、写字楼都有安保合作,万一他们夜里出了什么紧急状况,需要人力支援,或者是技术支持的时候,我们就会出勤派过去。” 这样啊。 “对了,我师傅还帮过商场抓贼呢。” “抓贼?” “对,我师傅当过警察,反扒经验很丰富,一些大商场总有失窃事件,商场的人查不出来原因,或者是做不好防范,就请我师傅去知道,抓出了不少的案例,寻回了很多的失窃物。”小雷得意洋洋解释。 曲卿照例嘱托了小雷几句相似的话,正要走,方乐忽想起一事,停下问:“对了,小雷,你师傅是用什么交通方式上下班的?” 小雷不解,回答:“电瓶车啊。” “那他的电瓶车有没有被盗过?” “被盗?”小雷迷惑了瞬间,立马想了起来,点头说:“是被偷过一次,大概两个月前吧,我师傅只好新买了一辆,那次他儿子好像怀疑电瓶车是被一些流氓地痞偷的,很是闹过一阵。” “你对他儿子熟悉吗?” 小雷摇头,说:“师傅的儿子几乎没来过我们单位。” 一离开心安公司门口,方乐就断定说:“看来错不了了,‘小王’就是孟小龙,孟大军就是‘小王’的父亲。” 父亲电瓶车被偷,儿子为此不忿过,母亲曾在医院工作,这一切都和“小王”的录音口供对上了。 曲卿也点头,说:“接下来,就应该是去往孟小龙的家里去看看了,看能否碰上孟大军焦辛梅夫妻。” 依据那份资料,孟氏夫妇所住的地方,是在一片只在市政地图上有区位名称的小区,因为是开放式的,没有院墙,没有边界,自然也没有立起小区的名牌什么的。 小区环境实在称不上好,甚至说略差,首先卫生状况不怎么样,触目所及的零散垃圾比别的地方要多一些,一路见到了好几个拾荒的人,也没有过高的楼,几乎所有看到的家属楼,都有破败的外墙。 还有一些野猫野狗,在一些垃圾堆里穿梭,觅食或撕咬。 这是个明明白白的欠发达城区,悲哀的是,这类城区在蓝海市内还有不少。 贫家多哀事,联想一下“小王”——现在纠正一下,孟小龙。 联想下孟小龙身上发生的事,真是心生慨叹。 曲卿找到几个闲散的小区居民,略微打听了一下,uu看书uukau.co 果然听到过电瓶车屡屡被盗的事件,这算是新的侧证了。 接下来,本来是该去孟小龙家里走访的,曲卿却迟疑了。 按照方乐的推断,孟氏夫妻会处理尸体,甚至将伤者杀死再处理掉,两夫妻妥妥的已经是犯罪者,甚至是杀人犯,要是贸然上门,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过话说回来,孟大军不是一般人,当过侦察兵,又当过警察,反侦查经验必定十分丰富,很可能在犯罪之初,他已经在筹谋为自己儿子如何脱罪了,也肯定考虑到过警方会去查什么,毕竟他们不可能想到被袭击者未被报失踪,而一旦有失踪案,至少是派出所方面,就会出来调查其失踪区域、失联时间。 而现在核实一下,这个小区正是属于高桥派出所辖区边缘的,警方的人已经在高桥辖区内查了很多人和事了。 所以打草惊蛇是个假命题。 但是仓促走访,没有任何准备,恐怕也不是最优选择。 所以曲卿转而吩咐:“何,你开车回局里,找人手去查查孟大军身份注册的手机号,还有他妻子焦辛梅的手机号,查两个手机号的信号位置,通讯记录,保持好即时监控,并顺便查证15号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孟大军手机号是不是给他徒弟小雷打过电话。” “明白,头儿……那你们要做什么呀?”大何好奇问。 曲卿双目环顾这一片面积不小的破落开放小区,说:“我们先查一查,袭击现场在哪个地方……” 一百八十四 第1现场被发现 “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 “1/700。” 曲卿看着一平米见方的小黑板上的这两排完全不相干的文字,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是现场身份资料上显示为幼师的女死者在被害前写下来的吗? “师姐,我、我忍不住了——” 身边有请示的声音,曲卿扭头看向发话的人,是她的警校低数届的师弟韩小飞,娃娃脸,偏瘦,几乎每次出现场都跟着她。 此刻的小韩正手扶着胸口,强忍着呕意,显见已经到了忍耐极限。 曲卿暗叹口气,点头同意。 “去吧。” 这二字一出,小韩脚底下加了发动机一样,一溜烟奔向了室内的卫生间那里,不久一阵强烈的呕吐动静传出。 一同出现场的另一名队员大何伸长脖子看着,调侃说:“韩啊,吐干净些,别吐到了马桶外面,不然可能破坏现场的。” “大何。”曲卿低声制止了大何。 不怪入职警队不到半年的小韩,要不是在警校的时候曲卿特意到法医学院那边观摩实习了几个月,见识过各种尸体,初遇到这样的现场她也会呕吐的。 这个室内死者的死状凄惨无比。 受害人的头颅断掉了,大概被断头前是站着的,身体刹那间后仰,导致脖颈断面处迸溅出的鲜血淋得斜上方的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而在倒地后,这种喷溅也没有中止,无头尸体的整个后背都浸染在了血液里,曲卿简直怀疑死者体内的大半血液是不是都流出来了。 而血滩还未完全干涸,所以室内的血腥味儿浓重,要不是已经有一扇窗户开着了,连曲卿都不想这么快进来。 曲卿看了看手表,距离她进入现场已经将近十分钟,外头还没有相应动静,她不由皱眉说:“大何,看看法医的车怎么还没到。” 技侦的人是随着他们来的,事先用设备扫描了地面,判断地面被清扫过,没有除死者之外的可疑脚印,她才和两名手下进来的,现在技侦已经在提取其他的现场痕迹了,法医却还没抵达。 尸体是解读死亡秘密的最核心部分,必须尽快送去尸检才行。 大何说:“头儿,我打电话催催。” 大何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开着的门口那里忽然人未到声先至地传来一阵子应承声。 “来了来了来了……” 随着最后一个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就大步迈入室内。 看清了这个入室者的相貌打扮后,曲卿立马就警惕起来。 这个男子身高一米八出头,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利落的短发,有一张瘦削而英俊的脸,嘴角总不自觉弯起一个弧度,但其下竟穿着一件灰色的男士风衣,潮流感无比,大衣下是领结、t恤、西裤,以及一双大头皮鞋,鞋面油光蹭亮。 曲卿认识法医处的每一个人,这人却是个生面孔,更何况法医出现场着装有着最严格的规范,即便不穿警服,也要外衬白色或浅蓝的大褂,此外还有头套、口罩、手套、鞋套整整一套,甚至出一些复杂现场的时候,还会穿上全身性的防化服,防止自身和现场发生不应该的物质交换。 就算是她们这些作为侦查员的刑警们,在技侦初步完成了现场搜检后,要进来的时候也至少要手套鞋套必备,这个人一个条件也不满足。 所以曲卿下一瞬间就排除了此人是行内人的可能,喝问:“你是谁?” 门外走廊上应该拉了警戒线安排了地方派出所民警执勤才对,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闯进来的年青男子看到了室内鲜血淋漓的场面,吓了一跳,他嚯地后退了一步,低叫出声:“哇,好惨!” 见男子不回答,曲卿打了个手势,大何和吐完出来的小韩一左一右绕过地面的血迹靠拢了过去。 这人不排除认识地面上的死者,甚至是命案的相关者,必须做控制住的准备。 男子却像是没察觉到对面三人的紧张似的,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主动走向曲卿,提前伸出了手去,开口搭讪:“你好,你是曲队长吧,你真漂亮,果然不愧为本城刑警界最靓丽的一朵花——” 曲卿皱眉,她最讨厌同行内外拿自己的相貌说事了,所以打断说:“说重点,u看书 ww.ukshu.o 你是谁?” 男子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把伸出的手收回,自我介绍:“我叫方乐,是警队新加入的犯罪,呃,不,刑侦……顾问。” 说到顾问的时候,男子方乐短暂迟疑了一下。 “刑侦顾问?” 曲卿和两名手下面面相觑。 警队各类的刑侦顾问是有的,不乏一些专业领域的大佬,譬如一些心理学家、退休的痕检专家、拆弹专家、谈判专家,甚至也有兼职的大学教授之类,但还没有像面前这名男子这样年轻的,那些顾问也不会主动出现场,刑警们有需要才会上门叨扰。 但也不能排除这人是那种年轻人更擅长的特殊领域顾问,譬如计算机方面,所以曲卿缓和了语气,详细问:“你是哪方面的顾问?” “命案现场分析。”男子冒出这句暧昧的话,从风衣内口袋掏出一张身份牌,在曲卿面前晃了一晃,不容曲卿看清,就又自个儿塞了回去,满脸严肃地说:“曲队长,破案有最佳的黄金时间之说,现场是最直接揭示犯罪真相的,我看我们还是别讲些闲杂的事情,赶紧分析案发过程吧,嗯,首先我看看室内布局……” 在这个人的啰嗦的时候,曲卿招来大何,耳语了一句,大何瞅了已经进入了状态的方乐一眼,步出室外打电话去了。 而方乐的自我表现也展开了。 一百八十五 对这个家的走访 在门被重新关上之前,在旁的方乐一把伸手过去,支撑在了门外侧上,阻止了女主人焦辛梅的行为。 他做这个,纯粹是本能,做完才意识到有点儿突兀,只好勉强堆出笑脸,临时找借口说:“我们是诚心实意寻求合作的,您先生所在的公司也觉得和我们合作,对您丈夫的事业也好,报酬自然也少不了了,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我们想先和您谈一谈,怎么,这么不方便吗?” 这就像是明确表示,你竟然完全拒绝上门的好处,这是在掩饰什么?不显得可疑吗? 曲卿也看向焦辛梅,看其怎么应对。 焦辛梅面现犹疑,好一会儿后,才说:“好吧,不过我过不多久就会出门,招待你们不了太长时间。” “没问题。”曲卿松了口气。 防盗链被打开,两人进门,门在后头被阖上。 进入玄关的两人当即觉察到一种诡异。 不是这家里有什么可疑事物。 相反,这是个很普通的两室一厅格局的居户,最适合三口之家。 不论是陈设、修饰,都很普通寻常。 焦辛梅略略麻木地招待两人落座,泡上了茶,提供了果点。 刚坐下,曲卿和方乐就发现了那种诡异感的源头。 四处看看,这家里不论是墙面、地板、家具都新得不像样子,家具像是新买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像是都装修过的,注意去看细节,还有少许粉刷厚度不均匀的地方。 这是其一。 其二,两人鼻孔中能很明显地闻到一股咖喱味儿,而且这咖喱味中还带有鱼腥味儿。 看看虽然关着,但能听到毛边玻璃门里头锅子咕噜噜的闷煮声的厨房那边,气味源头一目了然。 曲卿随意搭话:“孟太太您刚才在煮菜吗?” 焦辛梅勉强应了一声,说:“做鱼。” 她的表情依然无开解状,情绪不高。 既然是找了请外聘治安顾问的借口来拜访的,曲卿就依据这个话题开始发挥,编造起来。 她是刑侦队的,对这方面本就熟悉,所以探讨起来十分自然,从工作内容,到相关报酬、待遇等等一一道来,焦辛梅只好陪着谈话。 而趁这个时机,方乐早已起身,在室内闲逛。 他觉得这是他的责任,曲卿特意编出一大堆东西和焦辛梅谈论,不就是想给他机会查一下这家里有无异常吗。 方乐先来到了玄关附近,那副墙上挂着一幅挂历。 不得不说,现在使用挂历的家庭,越来越少了,就算有,也仅仅是一种装饰品。 然而眼前这幅挂历,有撕扯过数页的痕迹,很明显是家主人在利用着的。 最新一张的日期也就是走访的今天,18号。 方乐没好意思翻挂历里有没有文字,不然太唐突,下面的事情就不太好做了。 看完了这个挂历,方乐来到了另一侧的墙面处。 这墙前面是个看着崭新的高腿儿条几,往上看,有几副看着像过年时挂的画,条几上则摆了水果、点心,一个保温杯,两本书,那是两本好像在讲军事理论的书。 书旁边,则是一张带框的全家福合照,里头是一对儿年轻夫妇和唯一的孩子在河边踏青时候拍的照片,看时间落款,已经是12年前了。 方乐心头一动,提起话头说:“孟太太,这是您的儿子吗?” 焦辛梅见方乐盯着那副全家福,面色刹那间的不自然,却也只好点头说:“是的。” “这画框里,是个幸福的家庭呢。”方乐意有所指地说。 方乐离开了条几前,在离开的刹那,他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但这种异样,现在还得不到解释。 随后,他又借口去上了趟厕所。 在抵达厕所之前,他先后行经了两个卧室的门。 卧室门都开着,里头没什么隐藏,这家里唯一关着的就是厨房那里了。 进厕所后,发现非常干净,喷有清洁剂,没有其他异常气味,方乐恨不能自己带了检测药水儿,可以测一测鲁米诺反应。 出来厕所,方乐看向了咕噜噜不断的厨房,却实在找不到借口进去看看,这实在太突兀,也太不礼貌了。 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厨房门口附近的一样家具,心头一跳。 那东西,是个横长形态的,最一开始进门的时候,他以为那是个寻常家电,现在一识别,那竟然是一台不大不小的冷柜。 冷柜和冰箱略有区别,像一些家用饮料之类会放冰箱里,只有夏天小超市里卖的饮料才会放冷柜。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肉食内的生鲜食材会放到冷柜里。 方乐伪装不晓得这里的区别,嘴里说着孟太太您家里有没有冷饮啊,在没得到家主人允许的情况下,一手打开了冷柜上方的盖子。 焦辛梅一瞬间急喊一声,像是生怕方乐发现什么似的,说:“我们家没饮料。” 但本来就带有意图的方乐眼尖,已经大致看清了冷柜里上方的内容。 一些冷冻状态的鱼,腥味儿明显,一些袋装起来的,看着像是排骨的生肉。 没有看见饮料,也找不到机会翻下面,方乐只好面现失望,撇撇嘴说:“没饮料啊……呵呵,对不起了,孟太太,前头我们走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找到您家里来,路上太热了。” 方乐显得很自然地阖上了冷柜盖子,还顺势道了歉。 然而他的行为已经惹恼到了女主人焦辛梅。 焦辛梅面色阴沉,起身做出了赶人的架势,说:“您二位提的事,我不懂,也做不了主,我先生回来以后,你们再找他谈吧,咳——” 焦辛梅咳嗽了一下,貌似身体不太舒服。 说起来,自进门后,焦辛梅咳嗽了不止一次,不太像造假。 所以在不得不离去前,曲卿趁机问:“孟太太,您的身体不好吗?” 焦辛梅粗略回答:“老毛病了,uu看书 .uukah 不会传染的,您二位放心。” 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就此话题深入探讨,两人只好正式告辞。 一离开这个家,那道门就被毫不客气第关上了,声音不小,似乎是对之前方乐到处乱看的回应。 两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这栋楼,而是下了一层后,在楼道拐弯那里低着声音探讨。 方乐先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曲卿一时不理解。 “我在她家里察看不同地方的时候,她什么反应,你不是会微表情分析法吗?” 曲卿回想了一下,说:“你到门口那边看挂历的时候,她特意抬头看了你一样,但没有多余反应,你去卫生间的时候,也没反应,你到条几那里看相框,她倒是挺紧张的,几乎一直侧视着你。” 说到后头一点,曲卿满是疑惑。 一个三口之家的相片,能看出什么异常来,让她那么紧张? 方乐也想不通,就说:“还有我开冷柜的时候呢,她也很紧张吧。” 曲卿马上警惕问:“你看过冷柜里有什么?” “我就看到了一些看着买没几天的鱼,还有一些像是排骨的生肉,再往下被盖着,没法察看。” 这样么…… 不会是…… 两人互望,心里头是同一个想法…… 一百八十六 买鱼买排骨的家庭主妇 曲卿和方乐先来到了4楼,1号居户那里,就是5-1号孟家楼下的这家,可惜敲了敲门,没回应,看来这家里没人。 此外还有5-2号可去拜访,但敲5-2号的门,大概率会被5-1号家中的焦辛梅从猫眼里看到,那样两人的身份就真的暴露了,目前还不到披露身份的时候。 方乐想了想,说:“白天大多数的家庭父母要上班,孩子要上学,不会在家,要不我们晚上再来吧,或者那之前先让派出所提供一下这楼里居户的资料?” 曲卿点头:“有道理。” 至此,在这栋楼里也无事可做了,两人又顺着楼梯离开了这栋楼,中途又被那些小广告污染了次眼睛。 两人先去找小韩汇合,小韩高兴地遥遥招手,他身边就有一辆刑侦的面包车,那是技术中队所属的车子。 车子就停靠在那片草地附近,草地还被临时围了警戒线,吸引到小区内闲散居民的注意。 曲卿和方乐大步抵达的时候,已经看见马辉带着几个人在弯腰忙活了,不久后就完成了初步勘验,面临收工。 曲卿忙上前问:“怎么样?有什么特别发现吗?” 马辉摇摇头,说:“除了你们指出的那片白色药片,没发现其他可用检材,如果野猫野狗的毛发也算的话,那就另说。” 方乐插话问:“查没查出血液反应啊?” 马辉摇摇头,说:“初步没血液反应,不过这一带明显下过雨,检测不完全准确,我打算把被挖掘过的这一片,连带其周遭的草地部分都带走,集中检测。” “那就麻烦了……对了,你们最好一次性将所有能查的都查一下,能提取的都提取走,因为这个警戒线不能留下来。” 如果这里就是处理尸体的地方,疑似的尸体处理者(乃至是凶手)又正住在附近,会有大概率看到警戒线,从而推断出警方的调查进度,这会对警方的后续调查造成被动。 马辉连土带车要离开,曲卿却对小韩说:“小飞,正好顺路,你坐马辉的车到高桥派出所,找到张管平帮忙,找出孟家所在这栋居民楼的所有居户资料,在晚上之前,务必搜集齐全,我要用。” “哦,好的,师姐……啊,那你们下面要做什么?” 小韩瞅瞅曲卿,又瞅瞅方乐。 师姐是个不会浪费警力的人,她让自己去派出所,她本人绝不会干等着什么都不做的。 曲卿没有回答。 马辉的车子离去后,曲卿方乐互相看了看,说:“走吧,去最近的菜市场。” 如果依据最糟糕的估计,焦辛梅对方乐打开冷柜一瞬间的紧张是源于冷柜里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东西,那就是那些疑似的排骨,和排骨底下不知什么食材的肉类了。 分尸案大家都听说过,分尸案里最麻烦的步骤,就是骨头的处理。 如果没有特别的专业知识,处理骨头只能用菜刀剁了,菜刀剁骨头,声音不会小,那就必须找到理由来掩护,譬如买一些生猪排。 这小区周遭,有一个最近的露天菜市场,可惜的是,这菜市场主要是在上午时段以前有客流,现在则已经是大下午了。 尽管如此,这里还是有一些固定的商铺子的,不是流动摊点。 两人运气好,在一家卖肉的铺子里打探出了情报。 看着曲卿展示的焦辛梅的资料照片,肉铺老板回忆着说:“这是孟家大嫂吧?是,几天前,她在早市的时候,来我家这里买过肉,买了不少的猪排,我说你怎么买那么多,冰箱里也放不完吧?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喜事了,她没回答我,看上去神情不太好,我就没敢深问。” “她要的猪排是剁过的还是没剁过的?”方乐问。 肉铺老板笑了笑,说:“除非特殊要求,我这里卖的都是剁好的,不过有一些大骨是不好处理的,客人也不要求对那些部位的排骨特殊处理……孟家大嫂应该是要招待客人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方乐多问了句。 肉铺老板笑说:“我是农村出来的,我们农村置办酒席的时候,大锅煮大块排骨是很常见的事,我听说孟大哥……就是孟大军就是农村出来的,再说,她来我这里买肉的时候,手里已经提着一兜子旁边铺子买的鱼了,又是鱼又是排骨的,不是招待亲戚还会是什么情况?” “她是几号来买的?” “嗯,3天前吧,15号的早上八九点钟。” “您对孟家人熟悉吗?” “这个,说实话不太熟,我们不住同一栋楼,我知道他,还是大军哥在之前小区居委会组织的防疫防灾演练里,是个现场总指挥,他媳妇儿则来给他送水送饭,看着很贤惠,不少人就是那时候知道他家的,还知道他当过兵,现在在一家保安公司上夜班,所以白天的时候我们碰到他的情况也并不很多……怎么,孟家出事了吗,是不是他儿子孟小龙惹事了?” 肉铺老板最后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曲卿诧异说:“您怎么这么说?” 肉铺老板叹气说:“孟大哥人很好,也有人望,但他那个儿子实在是不争气,整天和一帮流氓地痞混,听说还沾染了不好的毛病,不过最近一两个月不怎么见到他了,不知是不是惹了事躲去外地了……” 离开菜市场,方乐说:“15号,也就是14号夜里事发之后的次日一早大量买排骨,错不了了,这是为了给尸体处理打掩护。” 曲卿摇头,说:“这么说,为时过早了点儿。” 方乐不解问:“还有别的解释吗?” 曲卿未答。 她是个刑警,不好盲目下结论,uu看书 ww.uuans因为警方的一切实际调查,都需要依照她的推论作为行动依据。 一旦推论错了,就意味着调查方向出错,警力配置被浪费了。 至少目前的这桩“案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时候,大何来了电话,汇报说:“头儿,孟大军身份注册的手机号,的确在15号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和他在单位里的徒弟小雷有过通讯,但此后,就基本是关机状态了。” 曲卿忙问:“他手机信号最后一通通讯是给谁的,信号在什么地点?” “最后一通出现在两天多前,大约15号晚上的时候,是和他的妻子焦辛梅的通讯,通讯的时候,焦辛梅信号位置显示在自己家那片儿,孟大军的则是在s市。” “s市?” “对。” s市,是蓝海市北面的第一大城市,相距仅三四十公里。 “焦辛梅的手机号,15号之后,有没有可疑联络?”曲卿又问。 大何回答:“她的手机通讯很少,两三天里只有三通电话,两通都是在16号的下午发生的,剩下一通则是17号时候的事,对那三个联络号码,机主资料还没具体调查。” “很好,一定要查清那三个号码的归属和身份。” “明白。” 中断了联络后,曲卿评判说:“看来,我们是碰上了一位谨慎、小心、又动作快速的对手了……” 一百八十七 童言无忌童言可贵 晚上,曲卿和方乐再次进入了居民楼调查,这次外加上了大何小韩跟张管平三人。 根据张管平提供的居民楼住户资料,5-2号,就是孟家对面的那户无人居住,那是栋出租房,正在空置期。 这给了警方方便,曲卿于是将五人分成三组,分别调查这栋六层楼同单元的其他五层楼一共十家居户。 其中,曲卿和方乐一组,小韩和张管平一组,大何独自一组,这是为了增强调查效率。 方乐首先提出,自己想和曲卿先去调查4-1号居户,道理很简单,这户居民,最有可能听到楼上孟家的动静,也最有机会观察到楼上人的出入。 4-1户居民,是个单亲家庭,敲开门后,发现年轻的妈妈正在给年幼的女儿辅导功课,被问及14号晚开始,有没有听到楼上有剁东西的动静,这位妈妈摇了摇头,再三确定没听到。 但这位妈妈又说她工作朝九晚五,白天的时候就没法证明了,而她的女儿一早会被送去幼儿园,白天大部分时候也不会在家里。 曲卿只好转而问14号晚,或者那之后的几天里,有没有发现楼上两层的人表现可疑的地方,这位妈妈再次摇头,表示她一般工作很累,回家后辅导完孩子功课,等小孩儿睡着后自己就会睡下,一般不会去关注外头其他的居户,也不会刻意串门。 方乐满满的失望,两人正要告辞离去,那位一直眨巴着大眼睛聆听的小女孩儿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看到了。” 妈妈赶紧轻斥说:“妞妞别瞎说,别影响警察叔叔和阿姨工作。” 然而方乐已经弯腰来到了小女孩儿身边,祭出最迷人的微笑问:“妞妞告诉叔叔,看见什么了?” 妞妞想了想,说:“叔叔,阿姨,布袋。” 叔叔、阿姨、布袋? 三个成年人都听得懵懂,曲卿也赶紧过来,亲和地问:“小朋友,哪位叔叔和阿姨啊?” 小女孩儿再眨巴下眼,说:“楼上下来的。” 两人心猛抽紧,方乐琢磨着问:“妞妞是不想说,楼上的叔叔阿姨背了布袋?” 妞妞想了下才完全理解意思,点点头,可又摇摇头。 这真是…… 那位妈妈倒是帮了忙,这时候问:“妞妞,是不是说背布袋的不是两个人,是叔叔阿姨里的一个啊?” 妞妞点头。 “那是谁背了布袋呢,叔叔,还是阿姨?” 妞妞想了好一会儿,确定地回答:“阿姨。” 曲卿接着问:“妞妞,那是几天前的事,是在白天还是晚上?” 妈妈鼓励的视线看向女儿,小女孩儿挠了挠头发,说:“那天,妈妈给我买了个玩具熊。” 妈妈赶紧旁边说:“就是14号的时候,白天我去接她回家之前在路边玩具店里买的。” “那,妞妞你是怎么看到他们的?” “上厕所的时候。” 妞妞看了看厕所,又瞅瞅门口附近的一个小圆凳,又看看大约成年人视线高度的那个门上的猫眼。 妈妈解释说:“我们家里是单亲,所以有时候我得独自出去,买个东西见个人什么的,带着妞妞不很方便,也不安全,所以我就一直告诉妞妞要是有人敲门或叫门,就算是听着声音是我,也不要开门,先踩着那个凳子看看门外头是谁。” “那,妞妞你是大概几点看见他们的?” 妞妞没回答,又抬头看了看侧面墙上。 墙上有一个钟表,这个钟表看着有点儿儿童表的意思,显然是顾着孩童的意置办的,妞妞说:“小老鼠。” 这—— 小孩子的世界真的难懂,太多象征意味的表述了。 妈妈却笑着解释,说:“我们家那个钟表每个钟点都会报时,报时的时候就会弹出来一个不同生肖动物的身体来,小老鼠,就是对应着夜里0点,当然要是白天,就是12点的时候。” 又问了几句,大致知晓了全部。 小女孩儿妞妞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外头楼梯过道有一男一女的呼喊,她已经形成了踩着凳子往外看猫眼的习惯,所以就本能地走了过去,踩着凳子凑到了猫眼那里。 猫眼外头,那之前喊叫了什么的一男一女已经从门前面行经,正往下走,匆匆忙忙的,小女孩儿意识正迷糊,也没看清楚两人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就是楼上住着的叔叔阿姨。 看完了这个后,小女儿就去上了厕所,然后回自己房间睡觉。 这时候,还并没有到子夜的0点。 由于看到了不理解的事情,小女孩儿一时没有了睡意,就打开客厅里的电视机,把音量放小,看起了电视,也不知过了多久,墙上钟表报时了,小老鼠弹了出来,她怕被妈妈责骂,就关掉了电视机,想回房间睡觉。 这时候,她又隐约听到了门外头的哭声,像一个阿姨在哭。 她又好奇踩着凳子去看,就看见好像是之前的那个阿姨从外头经过,跌跌撞撞往楼下跑,一只手里拿着个布袋,另一只手里拿着个好像是杯子的东西,阿姨身上还有杂声。 这之后,小女儿就回去睡觉了。 下一天她完全忘了这事儿,想起来后也没敢对妈妈提及,因为害怕被妈妈知道她半夜起来看电视的事。 离开4-1号,又走访了对门的一户,一无所获,之后两人下楼,下楼过程中,方乐说:“现在事实清楚明白了。” “孟小龙14号当晚11点以后拎着棍子跑了出去,后头孟大军和焦辛梅发现儿子和棍子都不见后,一同追了出去。” “儿子最终没追到,他们却发现了被儿子袭击倒地的口罩神秘人,uu看书 .uukansh 大约夫妻俩商量了后,妻子先回了趟家,找了个布袋出来,大约是用来装盛尸体的,至于那个水杯什么用意,我暂时没想起来,杂声就更不知道是啥了。” “可惜的是,小女孩儿看到的不是那对儿夫妇背着布袋上楼,而只是看到焦辛梅带着道具下楼,不然我们就可以合理怀疑,尸体曾被背到过孟家了。” 曲卿点头,却又说:“小女孩儿没看到,不代表背着尸体上楼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然焦辛梅一下子买了那么多的鱼以及排骨,就太多此一举了。” 两人出来后,和更早就出来了的大何小韩张管平汇合了。 这三人都说,走访了1、2、3、6四个楼层的全部居户,都说没看到那家人的异常,也没听到什么剁骨头的动静。 这也正常,事发已经是深夜了,没机会关注到也正常,至于剁东西,焦辛梅现在是无业,大可以在白天的时候去完成。 结合曲卿方乐讲述的事实,小韩略冲动地说:“师姐,要不我们马上就申请搜查证,搜查孟大军的家里?” 曲卿马上摇摇头,说:“虽然我们在依照着正规的命案来调查,但此事到此时为止,还完全没有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桩刑事案件的实际证据。” “那个被推断的现场鉴定还未出结果,孟大军还未找到,搜查证根本就不会下来,李局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们往下的一个阶段,必须有些耐心……” 一百八十八 是,大人 下一天,上午。 案件调查,既有不顺,也有顺利。 不顺的是,马辉从那个疑似现场带回来的土壤全部经过了检测,还是没发现血液反应,倒是那片白色药剂查出来源了。 那是硝酸甘油,马辉正要解释一下硝酸甘油的用途,方乐就激动地说:“我们走访焦辛梅的时候,她不住咳嗽,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东西有关联。” 曲卿点头:“我马上吩咐查一查,焦辛梅的既往病史。” 两人说着就往外走,马辉本想喊住说些什么的样子,见来不及了,只好摇摇头表示无奈。 这一查,大失所望。 焦辛梅的确患病,一种慢性病,支气管哮喘,但她根本不服用硝酸甘油这种东西。 所以两人只好又回来了。 马辉无奈冲两人摊摊手,表示:“正要喊住你们,你们就走了,硝酸甘油一般不会被用于治疗咳嗽相关病症……是不是没查对口啊?” 离开技术中队后,沉思了一会儿,方乐忽说:“既然那个药片,是在现场发现的,又是在下过雨之前,那就还是可能是被凶手或者尸体处理者遗落在现场的。” “疑似凶手的孟小龙年纪很轻,不可能需要服用这类药物,焦辛梅患的病不对口,莫非……是孟大军需要服用硝酸甘油?” 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很快,生活压力很大,多数人没办法好好养生,加上职业问题,总会搞出各种各样的慢性病来。 得了慢性病,就只好开个药凑合,而不是住院开刀。 也即,下一步要查孟大军。 说起来,按照正规的侦查步骤,需要对嫌疑对象的基本资料做一个汇总。 之前到过孟小龙的学校,得到了其学籍等资料,算是做过总结了,而现在的调查目标,孟氏夫妻,却还欠缺汇总。 所以这天,也即19号的整个上午,曲卿都带着人在做这件事,最终汇总完成,并呈报到了分局局长李海的办公桌上。 “孟大军,原籍北方某省农村,现年46岁,曾做军人,长达13年,做过多类兵种,包括侦查兵,退役后,又曾做过5年警察,因受枪伤而辞去了岗位,成为心安保全公司一名执勤顾问,其现有手机号码处于未使用状态,最近一次信号位置在北面的s市,现在其本人联络不上。” “焦辛梅,43岁,最早是市第四医院的临时护工,后来正式考取了护士资格,成为护士,大约一年前,从医院离职,推测一直在家里看护儿子,料理家务。” “两人皆患有慢性病,其中孟大军患有冠心病,伴随心绞痛症状,所以需要服用硝酸甘油片来应急,而疑似凶案现场发现的遗落药片,正是硝酸甘油片。” “孟大军和焦辛梅是配偶关系,两者的儿子孟小龙,疑似凶案的直接制造者,但现在还不太确定他杀没杀过人。” 搭配着这些材料,曲卿又大致讲述了此“案”到此为止的基础情报,等着李海批示。 李海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表示:“一队长,你们做得很好,不放过一丝一毫刑案的嫌疑,这是我们作为警察身份的尽职尽责的表现。” 曲卿请示问:“李局,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呢?” 李海分析说:“现在成立专案组的时机还没到,你们现在,首先是尽量要确认案件的事实,即便那个疑似现场没发现血液,也要争取在其他地点,寻找血液的痕迹,毕竟尸体需要搬运,如果是分尸,在运输过程中,就有可能发生血液滴落、肢体碎块遗落的事实。” “要是发生了分尸,或者发现了不明身份的尸体,这方面的情报在市内我会替你们关注的,要是和你们的案子对上了号儿,那就方便立案和调查了。” “要是暂时发现不了这些东西,也要想办法找寻到疑似的尸体处理者,重点是这位孟大军,找寻到其行踪,尸体去向或许就有着落了。” “同时,不能指望以上的情况能出结果,你们最好还要先一步查明受害者身份,有了明确的受害者,就可以顺利地按照刑事案件的流程铺开调查了。” 曲卿点头。 李海继续说:“孟大军如果在s市,我会申请市局协助,联络s市警方,查找他的行踪,如果找到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位报案人,同时也是凶案的疑似凶手孟小龙,也要‘保护’好……我这里说的‘保护’,意思你应该明白,现在案件性质未定,我们无法对他采取任何强制类措施,他是正被高桥派出所一位民警同志安排了住宿是吧?你让他盯紧孟小龙,别让孟小龙出了意外,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派过去局里咱们的同志也住进那家小旅馆,方便监控和支援。” “我明白了,李局,我这就去查。” 曲卿转身要走,李海却又突兀地叫住了她,沉思了好一会儿,以不同于之前的声腔,低声说:“小曲,虽然我这个做领导的,不应该给你们额外压力,也不应该设置不必要的的查案阻碍,但是有些话,我还是必须叮嘱一下。” 李海表情肃穆,曲卿不得不正色说:“局长您吩咐。” 李海迟疑了下,组织了语言,才说:“孟大军的履历资料,你也看了,他从军十多年,得到过军功章,后面转业又做过警察,他既有功于国家,又曾经是我们的同行,我们现在指控他和他妻子掩饰儿子的杀人罪刑,处理尸体,甚至指控其直接杀了人,这是很严重的罪刑。” “同时,也是在质疑他的人格、品德。” “再多余的话,我也不好说。” “总归一个意思。” “放开手脚去查,不必有任何顾虑,一切尊重事实。” “但在下具体结论的时候,还是希望你们,慎之又慎,反复思量。” 一番话,说的曲卿心头沉甸甸的,她不由默默点头。 “局长,您放心,我会顾全大局的……” —— 在一队办公室里,曲卿转述了李海的所有意思,缓缓说: “现在,我们的整体思路已经明确了,我依照次序和重点说一下。” “首先,要看管好孟小龙,但注意,我们派过去的人不能直接去和孟小龙接触,必须只是协助高桥派出所的张管平,和孟小龙的接触,由他来做,当然,要是出了他处理不了的事件,马上接手并且汇报队里。” “其次,李局说了,查疑似受害人尸体这类事,不用我们去做,他会随时关注市内此类动向,如果孟大军本人正在s市内,也会有那里的同行协查,孟大军的去向,除非他特意现身了,或者本人手机有了信号,我们不用刻意去查。” “当然了,对于焦辛梅的布控,必须展开,且要保证,她只要出来那栋楼,就必须一眼不间断地被我们所监视,而如果有可疑人物出入那栋居民楼,也要做好汇报。” “我们已经走访过孟家,焦辛梅很可能已经有了戒备,如果她和孟大军私下联系了,就很可能做出什么反应,而现在只要上个网就能完成交流了,根本防不胜防,所以盯紧焦辛梅,就是对后头调查最大的保障。” “最后,我们不能只把焦点放在疑似的加害者一家身上,受害人身份,还是要尽量查明的,确定了受害者身份,撬动整个案件前进的杠杆,就有了。” “好了,这就是大致方向,下面我具体安排人手……” 看着曲卿有条不紊做着警力分配,方乐则想,看来他这个顾问,有必要再针对受害人,搞一次画像侧写了。 吩咐完整体的事情,曲卿又找到了大何,问:“大壮,之前你说焦辛梅手机号在16号和17号,分别和三个号码有过联络,现在机主身份,全都查明了吗?” 一被问这个,大何就神色古怪,说:“全查明了,可又都等于白查。” “什么意思?”曲卿不满这个大喘气。 大何解释:“16号的两通电话,是焦辛梅分别打给五金器材店以及电器商场的,五金店的那个电话,焦辛梅是订购了装修材料那些,让工人们送货上门,但他们只是送到了门口,没有进去工作,电器商场的也是,焦辛梅似乎将家里的所有旧的家用电器都换掉了,全部换成了新的,还请那些送货的人顺便将旧家电全部都拉走回收处理了,现在大概全都送去废品回收站了。” 这是什么意思?家里旧家电全部换掉,又疑似不用工人搞了装修,莫非装修都是焦辛梅一个人完成的? 方乐心一动,忽插话问:“那么,那些被丢弃的家电,有没有冰箱或冷柜?她订购的也有冷柜吧?” 大何眼神迷惑,说:“这才是最不好理解的。” “商场方面说,订购清单上,并没有冷柜,他们倒是运出了那家里不用的一台冰箱,至于那台冷柜,貌似原先就在那个家里了。” 这—— 曲卿继续问:“那么,u看书 ..om 17号的那通联络号码呢?” “我查找到了机主身份,是个女的,虽然是她的号主动打过去的,但她说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焦辛梅,自己的这个号的原手机一周前就丢失了,大概是被偷了,她就没有管,也没去挂失。” 方乐不解说:“手机卡丢了没去挂失没注销?” 大何解释:“那女的说,那卡里本来也没多少话费了,她那个是备用电话号,也没多大意义,而且她分手的前男友还老是打她的这个老号或是发微信骚扰她,所以她干脆将这个麻烦丢给‘小偷’了,如果小偷能帮忙对付了那个麻烦的前任,她万分高兴。” 单单从讲述,都听得出当时走访时女方的口吻,方乐撇撇嘴,表示无语。 曲卿想的却是,这个被盗了的号,为什么会联络焦辛梅? 一,打错了,这概率不大。 二,这个号既然已经失窃,那就是别的人特意用其来联络焦辛梅,混淆世人视线。 所以她忙追问:“那次联络时,这号码信号位置在哪儿?” 这时候,大何神色重视起来,说:“同样是s市,而且现在同样信号失联了。” 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 “何,监控好这个号码,尤其它和焦辛梅手机号联络的时候。” “明白,头儿您请好吧……” 一百八十九 撒网式排查通常效果没保障 “找到没有?” 疑似事发小区,曲卿问铺展开搜查的所有队员。 所有人都摇摇头。 曲卿让查的,是疑似凶案第一现场周遭的所有地面。 受袭击者当晚必然流过大量的血,虽然焦辛梅被目击到拿着一个布袋出去,但布袋不是塑料袋,不排除一路搬运的过程中,会有鲜血渗透出而滴落,甚至就算不滴落鲜血,沾染着鲜血的土块儿也可能掉在哪里。 只要有了血,哪怕是一星一点,受害人的基本情报就有了,到时候如果找到吻合的疑似失踪者情报,和其家属进行dna对比,匹配上了,那么犯罪事实就可确定了。 可现在,就是半点儿都查不到。 只能说,那个处理现场的人,相当谨慎、相当周全,这不是没经验的初犯者可以做到的。 当然,查不出踪迹,也有另外的原因。 大何抱怨说:“头儿,这几天里,这片地面下过雨,如果是血迹滴落,或者是带血迹的泥点什么的存在过,也早被雨水稀释和破坏了,我们总不能把这一整片儿的地表都挖走检测吧?” 曲卿也无语,她知道可能是无用功,但查案该有的步骤和过程是没办法错过的。 这是规矩。 这时候,停在一边的吉普车车门开了,方乐招手示意她过去。 曲卿坐进车里后,拉上车门,问:“什么事?” 方乐缓而有序地说:“我尝试对受害人做了侧写,以猜测其身份,你看对不对。” “你说。” “被袭击者出现时间是在深夜,光线欠缺的角落草地附近,这和一般人夜间行走尽量择取光线明亮地方的习惯不一致。” “被袭击者不但戴了口罩,帽子,身上衣服包裹也比较严实。” “口罩可以用生病来解释,但这是夏天,戴帽子,衣服包裹身体,未免多此一举。” “可能的解释是:1,此人想用衣服完全掩盖自己的体型;2,此人身上有明显的特征标记,譬如胳膊、脖颈、面部等位置,因为这些位置最容易暴露在公众面前从而被认记住。” “所以,不排除被袭击者在这一片儿,应该是个常住者,他是刻意不被人注意的,也不想被见过自己的人识别出来。” “这样的人,出现在那时此地,必然有不太寻常的企图或理由。” “譬如,他的确是个偷电瓶车的小偷,或者他虽然是个小偷,但不是偷电瓶车的,只是打算来入户盗窃的,再或者,他是有着其他不光明的职业。” “其他不光明职业?”曲卿插话,不解问。 方乐提醒:“曲队,你忘了我们进那栋居民楼,在楼道里看见的最多的东西是什么吗?小广告啊,这小区各处的电线杆里也常见,想必其他的居民楼也差不多,贴小广告的敢在大白天搞吗?他肯定要在大半夜,不被人看见的时候搞啊。” 曲卿点头,点评:“很有道理。” 方乐继续说:“但不论他是偷电瓶车的,溜门撬锁的,还是刷小广告的,如果其一连几天失联了,都不可能没有报上去成为失踪案,所以这个人可能独居,和其他家人关系也不亲近,短时间内房东或邻居等不会关注,家属会不在意。” 曲卿想了想,觉得方乐的分析没有问题,琢磨着说:“所以,我们要广泛调查这一片的独居者?” 方乐点头,说:“也可能这个人并不是本地的,是外来的,毕竟他是来偷东西或者搞小广告的,这两样其实都很忌讳在窝边搞事情,偷东西另说,搞小广告,要么是被人雇佣,要么是给他自己搞的,我们可以尝试查一查那些最近几天张贴的小广告。” 曲卿叹了口气,点头说:“你讲的思路,都很有道理,但是调查起来,非常有难度。” “单单这一片,就有多少居民楼,多少户家庭,多少独居者,多少家庭关系不睦的,小广告就不必说了,到处都是。” “与其这么查,倒不如直接发个寻人启事,或者失踪者认领,说一个戴口罩帽子穿长袖上衣的人谁知道,请来联系社区居委会说明情况。” 方乐合掌说:“这主意好,简洁,怎么,不行吗?” 曲卿未答,她在迟疑。 这么搞不是不行,问题是这么大张旗鼓,孟家夫妻肯定知道警方在做什么,到了什么阶段。 虽然那位曾从军又从警的前侦查员,有大概率已经知晓警方在查他们家,但怀疑毕竟不是实锤。 所以曲卿完全把握不好,自己这么做了之后的潜在影响。 所以,她好一会儿后才无奈说:“先按常规的,私底下查查吧,没结果再说张贴告示的事。” 方乐摊摊手,示意你们要查随你们,我就不陪着了。 这大夏天的,他连车子都不想出去,出去就意味着太阳曝晒,连个空调都没得蹭。 中午的时候,曲卿他们还在查。 方乐则在午睡。 忽然,手机的震动把他惊醒了。 掏出来一看,竟是那个高桥派出所的张管平。 之前的时候,方乐和张管平交换了联络方式。 他接通后,懒洋洋问:“张老弟啊,uu看书ww.ukanshu.o什么事啊?” 张管平那头高兴地说:“方顾问,我们段所长回来了。” “哦,段所长啊。” 方乐过了遍脑子的记忆,才想起来说的是高桥派出所的所长,好像是叫段勇盛还是什么的。 “我跟段所长讲了我们在调查的事,尤其讲了我们在查‘小王’身份的过程中,遭遇了群体劫持的事件。” 群体劫持……这个词让方乐一下子警醒,坐直了身体。 他想起来了,在那个林子里,一帮路人大爷口中突兀出现的壮汉们杀出将那帮杀马特小年轻给劫持走了。 那之后分开,张管平承诺查那帮人的事交给他就行了,他会询问下所里的段所长,因为段所长在这一片儿任职多年,民情更熟悉些。 而在“小王”身份确认就是孟小龙后,从方乐到曲卿对查小混混的事都没在意,甚至都快忘了。 毕竟那不是普通人群,说不定只是两帮混混打架争地盘催生的事情呢,既然没有案子报上来,那肯定是没出大问题……好吧,只是因为现在这桩无头案搞得他们焦头烂额,无心他顾了。 但既然提到这事,方乐就不得不重视了,问:“你们段所长说什么了?” “段所长说,这一片儿,要说能不声不响纠集起来好几十号壮汉的,有组织性的群体,他只联想到了一个,就是‘红花’。” “红花?那是啥?” 方乐立马好奇满满…… 一百九十 红花不是红花会 张管平解释:“‘红花’,就是个组织名,是一群人的代号。” “hei帮?”方乐撇嘴。 胆大包天,分局辖下,竟然敢称帮道派。 张管平忙否定说:“我们段所长说了,不算什么帮派,就是个开ktv那类娱乐场所的老板,老大姓马,招揽了一些看场子的保镖,因为场子比较多,保安就招的多了,这些人不是街头混混,一般不会出他们所属的娱乐场合,通常并不惹事。” 方乐是越听越糊涂了,推测:“就是说,这些人抓了那帮小混混,可能只是因为那帮人在他们的场子里闹了事吗?” 要只是这样,那么那些人就完全没必要查了。 张管平却说:“我初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我们所长综合了其他情报,分析后说可能没那么简单,说是想亲自见曲队长一面,可我打她手机没通,只好联络你,方顾问麻烦你转告曲队一下,说段所请她来派出所做客。” “好吧,我会联络的。” 从小区居委会出来,曲卿焦头烂额。 这一片的小区,大致是查完了第一遍,暂时还没有被发现失踪的独居者或者和家里不睦者。 难道真的要张贴告示了吗? 手机的震动提示她来了联络,本以为是派出去到各居民楼乃至小区内店铺调查的警队成员有线索了,谁知一看是方乐。 听了方乐的讲述后,曲卿想了想,说:“我这就过去,你等一下。” 将继续补完失踪者调查的事交给大何跟小韩,曲卿步行回到了吉普车这里,开车载着换到了副驾驶位上的方乐,前往高桥派出所。 派出所内,两人见到了那位一直是闻名状态的段所长段勇盛。 段所长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人比较壮实,也很干练,但最为鲜明的特征,反而是笑得比较多,堪称笑面佛,对待两人热情无比,完全是将曲卿和方乐当成上司领.导了,搞得两人都蛮不好意思的。 坐下后,段所长才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首先,曲队长,我向你道个歉。” 曲卿忙说:“段所长有什么好道歉的。” 段所长却摇头,表示:“你们来地方查案,我这个派出所的头子本来该在一线鼎力相助的,可这几天里,家里一直都有事,回不来,让你们独自忙活,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 “别这么说,你们所的小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曲卿没有说这桩案子就是张管平捅出来的,毕竟大部分治安类机构单位都是怕麻烦,而不是刻意找出些事来做。 而且张管平貌似说过,他一早就将“小王”的事告知给过段所长,段所长初查了后觉得这是个假警情,后续就没再理会,现在警方越查越大,又事发在自己的辖区,段所长如果觉得招惹了麻烦,可能会怨怼张管平的。 这些掰扯完,谈及正事,段所长解释说:“你们可能遭遇到的那些‘红花’的人,我比较了解,毕竟我和他们老大……就是本地区几家娱乐城的老板马乘风比较熟悉,曲队您知道,我们派出所出警管得最多的事,就是治安类事件了,而娱乐场所三教九流混杂,出现潜在治安冲突事件的概率也就更大,所以我对‘红花’的行事风格非常清楚。” “‘红花’要说是个非法帮.会,谈不上,但他们比一般的安保团队,要有组织性得多,这一定程度上,是源于自保,毕竟开娱乐城之类,就和各方面的灰色面打上了交道,有个组织性的人力资源,就没人敢招惹,也没人会去那里刻意闹事。” “而就算有人在娱乐城里闹了事了,一时没惩治,马老大也不会这么光天化日的派出几十号人,将另外几十号人集体给绑走,除非,是有着特殊动机的。” “特殊动机?”方乐插话。 段所长点头,说:“我之前给马乘风打电话,可他什么都不说,遮遮掩掩,我们总算是认识,他又在我的辖区内,我怕他搞出事来,所以想请求曲队您跟我一同去一趟,这样有个刑警队的名头,说话分量也够。” 搞了半天,这个段所长是请求警队帮忙的? 曲卿正想说没有相关的报警,她需要先考虑一下介入的借口,方乐将她拉到了一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曲卿眼一亮,回来后马上对段所长表示:“没问题。” 段所长明显松了口气。 方乐所说的很简单,他说目前案子的第一道坎,就是无法确认受害人身份,那么那个受害人就有可能不是普通人,那个红花既然开了那么多娱乐场子,三教九流必然都结识,说不定可以协助提供些那人的身份线索呢。 反正只有四个人,就直接坐一辆吉普车了。 路上段所长更具体给曲卿解释“红花”和马老大的其他资料。 据其说,uu看书 .uuanshu “红花”在多年前,的确是马乘风所搞出来的一个非法组织,被取缔后,马老大才知道要老老实实守法,开了几家娱乐场子,把自己之前拉起来的人,都带进他的场子当保安,这样一举两得。 减少了社会闲散人员,也给自己兄弟一口吃的,所以他的人都很团结,而“红花”的名头,也一直在流传着。 不过马老大却比较低调,完全不让手下的保安再打这个旗号,平时也不让他们出去闹事,现在却直接抓了那么多人,搞出了事情,个中必有缘由,而且是非常大的缘由。 段所长对此不能不关心。 而且那些人如果真的是被“红花”给抓了,就是大型社会治安事件了,为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他不得不预防性介入进去。 总之段所长完全是从公心出发提出的请求。 在段所长的耳边唠叨中,吉普终于按照线路来到了马老大所在地方,也是马乘风名下最大的一个娱乐场所,是个业务面涵盖很广的娱乐城,他和他那帮保安兄弟大多数都驻扎在这里。 即便还是大白天,这娱乐城门口的电子广告牌文字也是闪烁个不停,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着各色人等。 不乏一些看着不是那么正派的人物。 曲卿此刻忽然想,自己带着的人,是不是略少了点儿。 不过这位段所长既然暗示和马老大有私交,这一趟应该不会遭遇什么风险吧…… 一百九十一 龙潭虎穴要去闯 “救命啊,救命啊,打人了——” 在段所长的身份铺路下,曲卿、方乐连带张管平四人一行进了蓝天娱乐城,就是红花“基地”,马老大马乘风的地盘,一路直上最顶层。 顶层不是开放的消费场所,而是马老大等人的办公住宿所在地。 但上到这一层没多远,就看到走廊一头一个房间门猛然被推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要冲出来,可刚喊出一声,就被身后一只手拉了回去,继而那房间门重新被重重关上。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兀,以至于四人过了刹那才判断出那不是幻觉。 曲卿立马阴沉下了脸,质问那个娱乐城带引的工作人员:“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求助的视线投向段勇盛。 段所长起初脸色也不好看,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对曲卿劝解说:“曲队,咱今天来,不就是来解决这个事儿的吗,见了老马就知道了。” 这意思是,刚才那个披头散发的,应该就是前几天被抓的那批年轻人里的一个。 而四人来,就是为了防止这个事进一步恶化的。 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四人见到了翘着二郎腿抽一根雪茄的马乘风。 四十岁出头,大众脸,神色严肃,身材微胖,但半袖的衬衫下,那小半截露出的胳膊孔武有力,看得出是特意练过的。 “马老板!” “哎呦,段所,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了。” 两个人同时堆笑向对方寒暄,马乘风还特意起身迎来。 两人握了手,马乘风脸上收笑,看向其他三人,疑惑问:“这三位是?” 段所长先手指向张管平,介绍:“这是我所里的小张,之前没来过这里,先认识认识吧。” 马乘风对张管平公式化地招待了一句,视线再看向曲卿和方乐,这两位一看就身份不凡。 段所长于是郑重表示:“老马,这两位可是最尊贵的客人了,我的顶头上司,分局刑侦队的曲队长,还有方顾问。” 一听是刑警,马乘风的面色当即就变了,也不知道是警惕、厌恶,还是本能的抗拒。 他也没顾忌礼数,不阴不阳问:“这位队长,到我这种小店儿来,是做什么啊?我这里可不藏污纳垢啊。” 曲卿冷笑:“那我倒想听听,这一层里间里疑似被关押和殴打的人是怎么回事。” 室内空气立马冷却了下来。 马乘风脸皮僵硬,原先一直持着那根雪茄的左手一个扭动,雪茄断成两截,一直随在他身后两层的两个壮汉保镖也出现了身体绷紧的动作。 段所长的笑面虎能力又开始呈现了。 “坐下说,先坐下说,老马,客人来了,你赶快上茶上果点啊。” 总之在他又是拉扯又是按肩膀的行为下,马乘风最终回到了原位坐下,有专门的招待上了茶点,曲卿三个也在桌子其他两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大约是为了防止再次口角冲突,段所长先推心置腹地开口说: “老马,实话对你讲吧,人家曲队长是我特意请来的,人家每天要查大案要案,才没有工夫来咱们这偏远的地方,到你店里来呢。” “你邀请的?”马乘风眼咪了一下,除了质疑、不满,还有不解。 段所长不答反问:“几天前,你是不是曾经抓了大概二十个小年轻啊?还有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抓过人?” 曲卿看向段所长,这后半句话,段勇盛可没有提过,或许是想为着马乘风隐瞒吧。 马乘风调整了下坐姿,完全掩饰掉自己的真实反应,皮笑肉不笑地说:“段所不愧是段所,消息灵通,不过你猜错了,你说的事情跟我无关,估计其他人干的吧。” 段所长不得不说:“老马,别遮遮藏藏了,要是你这场子这里的事儿,我才懒得管,但是你们的人出了场子,在大庭广众下绑人,说严重点儿,这叫集体劫持,如果我们愿意查,还可能有囚禁事实,老马,你做事太鲁莽了。” 马乘风的所有伪装矜持都不见了,放下二郎腿,冷笑说:“这么讲,你们今天还是来查我的了?” “老马,唉,认识十几年了,你还是这么不让人把话讲完的脾气。” 段所长作势哀叹。 马乘风声音平静到不正常:“那我就听听段所后头要说什么吧。” 段所长一拍自己膝盖,提声说:“这么跟你讲吧,老马,我请曲队长两位来,是为了帮你解决问题的。” “呵呵,帮我解决问题?”马乘风继续皮笑肉不笑。 “老马,别藏着了,你我还不了解吗?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你告诉我,告诉曲队,曲队会帮你解决的,你自己再有能耐,能大过警队吗?至于什么抓人、关人,反正那些人也不是一般市民,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是,曲队?” 段所长说着,渴求的视线看向曲卿。 曲卿无奈,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们查案会走流程,大多数情况下,属于不举不究,uu看书 ww.uukash但至少刚才那位被关押者,我们需要带走。” 这是底线,其他从权。 这些话后,马乘风脸皮慢慢松软,室内氛围也一点点解冻了。 半天后,他苦笑一声,说:“我弟弟失踪了。” 失踪了? 段所长震惊说:“什么,是你的三弟,马乘龙吗?” 马乘风苦涩点点头。 曲卿和方乐互望,曲卿忙问:“你弟弟什么时候失踪的?” 马乘风犹豫了下,大约终于打算说出一切了,就照实回答:“已经有一周了。” 一周?今天是19号,一周前,也就是12号。 “12号吗?” “是。” “你具体说一下。” 马乘风一点点回忆着开始讲述。 “12号的时候,我三弟正住在这一层的一个房间里,那一晚,突然火灾的警铃就响了。” “混乱的时候,我想起来阿龙怎么样了,就让我身边保镖阿雄去找他,可阿雄回来后说没看到阿龙,房间里是空的。” “后来一查,证明火灾是虚惊一场,然后我——” 说到这里,马乘风略有为难。 段所长有点儿急,说:“老马,都到这里了,有什么话,你就说透吧!” 马乘风只好接着说:“我查了监控,问了一大堆人,发现阿龙可能是自己跑出去了……” 自己跑出去了? 一百九十二 莫非他就是口罩人? 本文原定是视频用的稿子,结果平板出掉了,视频也就做不出来了,干脆就改成文字体验。其他废话没有,直接开始。 首先是外观。作为索移z系死忠粉的我觉得这种日系电子产品常见的方正造型很符合我的口味。430g的重量加上6.8毫米的机身厚度让整个平板不管是看上去还是拿着用都给人十分轻薄的感觉。正面是一整块康宁3代大猩猩玻璃,上边是摄像头和各种传感器,两边边框偏下是朝向前部的双扬声器。为什么朝向前部这个要特意提出来说一下呢,因为大家可以参照下自己手头上的手机扬声器的位置,如果扬声器是在充电口部分的边框上,那么听感自然是不如直接朝向你自己的扬声器来得好。边框就是一般的塑料材质没什么好说的,左边框上安置着电源键和音量键,下边是阴刻的f04hlogo,上边框左面是3.5毫米耳机接口,对你没有看错,观众朋友们,耳机接口,屌不屌,这么高科技的接口可是当下多少国际国内大厂都做不出来的设计。右边角上是一根可以拉出来的天线。玩日系机的朋友们应该对这个天线并不陌生,在日系机中是特别常见的,当然这个东西在中国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右边则是带防水盖的卡槽和microusb接口。底部就什么都没有了。当然各位会注意到两侧和底部边框上面的灰色细条,这个被官方称为“gripedge”的橡胶条的具体作用大家可以先猜一下。背面就是一整块的白色塑料,有磨砂质感,上方有摄像头开孔,没有闪光灯,中间是arrows的logo,nfc也在附近,没什么好说的。另外这块板子还有黑色配色,一体感会更强,喜欢的朋友们也可以了解一下。 之后惯例地过一下配置。高通骁龙808处理器,3+32g的存储,支持扩展,10.1英寸2k分辨率el有机屏幕,也就是我们常说的oled屏,6000mah电池。骁龙808这个处理器不用我多说了,想必屏幕前面的各位垃圾佬们会比我更清楚。这样一个处理器搭配2k分辨率的屏幕,免不了让各位对这块板子日常使用的流畅程度有所疑问。好在这几天用下来,在不玩游戏的情况下,日常软件的使用还是比较流畅,没有加载不动的情况出现,还算差强人意。然而一旦开启游戏,808的性能就捉襟见肘了。相比现在845855人手一部,6660710满地跑的情况,这样的帧率就不是很让人满意。另外在近一个月的使用过程中,平板出现了三次亮屏之后无缘无故卡死关机的情况,这就让人感觉不是很好。发热情况也不是特别让人满意,长时间观看视频的情况下,右上角屏幕背部的发热情况较为严重,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808810这一系列的u单纯就发热情况来讲就几乎没有让人满意的。在这里为什么要说“几乎”呢,大家可以看一下之前我做的404sh的视频。 另外关于这块屏幕还有一点需要各位尤其是音游玩家注意。在这块板子上会出现快速交互点击时将ab两个单独的点击识别为从a滑动到b的情况,这就会导致游戏过程中板子严重吃音,甚至属于不能玩的类型。还有,这块屏幕的延迟在我上手过的这些设备中也属于比较高的,所以up主在这里并不推荐各位音游狗购买这块板子。在这里点名表扬一下索尼z5全家,屏幕延迟在安卓阵营中数一数二的低,在8102年还能说得过去的性能和不算昂贵的售价使得它们成为了音游玩家的理想备用机。 不过单就屏幕素质来说,这块屏幕还是可圈可点的。a屏天生的高对比度和鲜艳色彩让看惯了lcd屏幕的我很是喜欢,而且2k的屏幕分辨率使得即使是10.1寸的大尺寸也不会出现大果粒的情况,这点需要好评。反观某些六寸屏还用1080pp排列olde屏的机器。另外,这个平板在国内还能使用联通4g网络,这就使得这块板子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追剧神器”。你说小米平板4?那个的屏幕没这个好价格还比它贵,如果只是用来看视频的话有什么购买的必要吗。 续航方面,根据经验,808处理器搭配6000mah电池,续航应该不会特别差,可是这块大屏幕却严重拖累了续航表现。不过将2k分辨率降低为1080p后,续航和系统流畅度都会有所提升,具体的降低分辨率方法需要用到adb命令,这个自行百度即可,上面有很详细的教程。但是分辨率降低之后显示画面会略显模糊,能不能用就看各位的接受程度了。 作为可能是世界上第一款搭载虹膜识别的平板电脑,这块平板上的虹膜识别系统有必要单独拿出来说一下。大家可以注意到前面板上方这颗硕大的传感器,看样子长得像是个摄像头,其实它是虹膜传感器,而真正的前置摄像头在最右边的位置。录入过程的速度取决于环境,系统建议在环境较为昏暗的环境下进行,而且录入过程中不能戴眼镜。解锁体验上,初次录入之后的解锁识别率不是太高,而且解锁速度也不快,不过在设置界面可以对同一双眼睛进行多次录入以提高识别率,实测多次录入后解锁效率会有很大提升,戴眼镜也能愉快解锁了。当然,这上面的虹膜解锁无论是便捷程度还是解锁速度都是没法与现在常用的指纹解锁相提并论的,不过在这一点上lumia950和三星系的虹膜识别也都是这样,u看书 ww.uukansh现阶段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扩展阅读的话,与这块平板同一时期的富士通f-04g手机也搭载了虹膜识别,价格也还算是说的过去,各位垃圾佬们有兴趣的话可以收一个玩玩看,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个人也想收一个体验一下。 前面提到了这个平板三面边框上的灰色橡胶条,想必各位也已经猜到了,这个的作用就是方便平板在不带套的情况下很容易地倚靠在各种墙面上。对于平板这种较大体积的便携电子设备来说,这样的设计十分有利于随时随地观看视频和分享文档,也是它作为“追剧神器”的一大利器。 系统方面,由于日版机的缘故,本机默认的语言只有日文和英文,对于外语苦手可能不太友好,好在可以通过安装区域中文软件例如morelocale2来进行部分汉化,另外安装中文软件也能正常显示中文,这个各位不必担心,只是字体会稍微有点奇怪,能不能够接受就看各位的情况了,本人觉得这种字体还是挺有意思的。但是长期使用下来,装了这个软件之后可能会出现系统不稳定的情况,还请大家注意。桌面默认两种ui,每一种都有着浓浓的日系机风格。预装的软件国内用处不大或者干脆完全用不到,而且有许多不能卸载,不过也能禁用掉一部分。谷歌全家桶自然也是完备齐全,没什么好说的。 总结。如果不在意续航及性能的话,这块平板还是很适合垃圾佬们捡来玩一下的,方正的外形和轻薄的手感,还有比较出色的屏幕素质和方便的橡胶防滑条,作为学生刷网课看剧看ppt来用再好不过。 一百九十三 不见得是喜事 回去到马乘风那边时,曲卿提出要求:“马老板,我们需要拷贝一下火灾的这部分视频,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可能要拷贝更多日期里的。” 马乘风犹豫了下,点头说:“可以。” “另外,我们后续或许要查一查,你们这里那晚火灾发生的最具体原因,到时候消防的人来了的话,希望你们配合。” “这个也没问题。”马乘风痛快答应。 “你弟弟的更多具体资料,年龄,手机号码,更具体相貌照片,或者他有没有什么明显的身体特征,也希望你提供一下。” “好,也没问题。” 马乘风吩咐身边的阿雄去搜集汇总了。 方乐忽插话问:“马老板,你弟弟身上有没有纹身啥的?” 马乘风特意盯视了方乐一眼,就像是怀疑方乐这么问别有所图一样,最终放下心防,说:“他胳膊上纹了一条龙。” 明白了。 曲卿继续说:“你弟弟住过的房间里,牙刷、毛巾、饮料瓶等等,我们也需要提取一些。” 马乘风疑惑问:“要这个做什么?” 曲卿模糊回答:“侦查流程,以备不时之需。” 马乘风只好说:“好吧。” “还有些问题,马老板,根据你们的描述,在事发之前,你弟弟貌似是被你们关押起来了,你还派了专人看守,如果他趁着混乱偷偷戴了口罩穿了长袖衫脱逃,这大概就是诱因,你们为什么要关他?” “最重要的,你弟弟失踪至今已经一周了,你宁愿派出手底下的人外出去抓人,也不报警,这是为什么?” 马乘风视线逃避,摇头说:“我没有想着关他,只是不想他出去和那帮不争气的街头混混厮混而已……我只想找到我弟弟。” 既然人家不想说,也不好强问,曲卿接着说:“那么,最后一个要求,马老板,请把你抓来并关押的那些人,都移交给我们警方吧!” 马乘风正要驳斥些什么,房间窗户外,娱乐城外头街面上,忽出现成串的警笛声…… —— 半个小时后,看着所有形状狼狈,打扮各异的小年轻们骂骂咧咧也不安生地被带上了救护车,方乐向曲卿伸出个大拇指。 在发现有人的确被关押了的第一时刻,曲卿就找机会联络了分局,由李局长亲自派人来这里了。 警方大批人马出动,马乘风就算再不愿意配合,只只能任由警方搜索了。 只是在段所长的从中斡旋下,曲卿没有开口提及娱乐城非法囚禁的事。 现在警方的重点是查失踪案、人命案,其他的暂时放一放。 由于车多了,段所长也没理由一直跟着了,就和张管平一同去到了救护车里,说是想看着这些年轻人诊断没有大毛病才安心,毕竟这些人出事是在他的辖区里。 方乐摊手问曲卿:“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审那些小年轻,知不知道马乘龙的下落?去找消防查火情原因? 貌似都不是重点。 曲卿犹豫了会儿,像是很难下决断式的,最后说:“去那个小旅馆,找孟小龙。” 路上,好一会儿,方乐才推测出了曲卿迟疑不决的内因,不得不佩服曲大队长内心慈善。 如果孟小龙袭击的,就是失踪了两天的马乘龙,如果孟氏夫妻处理的尸体就是马乘龙的尸体,那么孟小龙、整个孟家,都是得罪了他们绝对得罪不起的对手。 这对于那个家庭的将来,都不会是好事。 毕竟,受害人家属完全有知情权,知晓加害者是谁,家庭情况稍稍动用能量一查就知道了。 要是马乘风私下报复,那么…… 当然,这是在确认孟小龙袭击的对象,就是马乘龙的前提下。 小旅馆里,孟小龙依旧枯瘦,神情也没好多少,见了曲卿展示的视频里的截图,辨识了好一会儿,才说:“口罩像,都是白色的,长袖衫,好像和我那一晚见到的,就是同一款的,就是那里没有路灯。” “你确定,你看见的那个人,就是视频里这个吗?” 孟小龙使劲回忆了下,点头:“长袖衫应该是一样的,这个纹路很好认,不过我见到的那个人,还戴了帽子,还有手套,视频里的这个却没有……咦?” 孟小龙看着那个视频内容,面现古怪,忽问:“这里是哪里?” “蓝天娱乐城。” 一听这个名称,孟小龙初始迷糊,渐渐的面色大变。 曲卿很机敏,马上问:“孟小龙,你知道蓝天娱乐城吗?还是,你认识视频里这个人?” 孟小龙惊慌失措下,连忙摇手否认,连言辞都结巴了。 “不,不,我不认识他,我也没去过那个地方,我不知道——” 曲卿一招手,让旁边小韩展示出一张照片,问:“那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展示的,正是从马乘风那里得来的,马乘龙的近期照片。 孟小龙看到照片后,神色更慌张了,一味地说:“我不认识他,这是谁,我没见过……我、我没有袭击他。” “我们并没有说照片里的这个人,就是你的袭击对象。” 视频里的人有口罩长衫,照片里的人却不是,这回答属于不打自招。 “我、我……” 孟小龙的恐慌乃至害怕,哪怕一个路人都识别得出来。 从房间里出来,在小旅馆出口的地方,提前被安排在旅馆里的两个警队队员,和曲卿汇合了。 曲卿低声问:“目标这几天有没有尝试过离开?” 一人回答:“好像有一次,我在门口这里坐着,看见他从楼上下来,见我特意盯着他看,他又退了回去。” “做得很好,这两天,一定要严格盯好他,如果他尝试逃走,直接抓捕。” “好的,头儿……现在直接抓回局子里,不行吗?” 曲卿联想到了李海曾叮嘱过的那些话,要顾全大局,摇头说:“还不是时候。” 出来回到吉普车里,气氛沉闷。 小韩还没琢磨出味道来,打破沉默开口问:“师姐,现在初步确认,孟小龙袭击的是谁,我们不是该高兴吗?” 怎么情绪都不高,还有点儿压抑呢。 大何叹气说:“飞啊,所以说你还真的是社会阅历不够啊。” 小韩不满瘪嘴说:“什么意思?” “马乘风什么样的人前头搜查娱乐城的时候你也看到了,uu看书 ww.uukanshu 马乘龙是他的弟弟,要是知道了他弟弟不仅是失踪了,还疑似被孟小龙或者孟家人害死了,你猜他会什么反应?” 这—— 小韩面色一白,估计是联想到了十分不好的事,也有些慌乱,说:“那、那我们怎么办?” 这不仅是因着孟家人慌乱。 如果马乘风私下里对孟家动手,可能发生更严重刑事案件。 他们作为刑警,不得不提防这一点,但现实是真的想报复,防不胜防,何况主体是马乘风这种人。 曲卿拍了拍巴掌,阻止了多想,说:“现在仅有孟小龙自己的模糊指认,还不足以判定,他袭击的正是马乘龙本人。” 大何不解:“头儿,我们还能怎么验证啊?” 曲卿解释:“马乘龙是12号夜间失踪的,他那时候离开了蓝天娱乐城,14号夜遭受了袭击,那么在这整整两天里,他都遭遇了什么,去过哪里?又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孟家所在的那个小区?” “如果能证实马乘龙的行踪,能和他最终出现地在逻辑上衔接上,就能最大程度上,确定那晚被袭击的人就是马乘龙了。” 话是这么说,小韩挠了挠头,不解问:“可我们找谁去问啊?” 方乐此刻提醒:“别忘了被送到医院诊治的那些家伙。” “马乘风特意将那些人抓起来审问,肯定不是没理由的……” 一百九十四 群魔乱舞0花缭乱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职业身份?” “老子是谁,是做什么的,你们管得着吗?你们为什么要把老子们抓起来?” “回答问题,注意你的言辞,这是警察局!” “警察局就了不起啊,我爸是xxx的,小心投诉你们……” —— 看着审讯室里,警方的审讯者一个个被怼得快要发火,曲卿和方乐忍不住摇头。 这群小年轻还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就是从蓝天娱乐城被解救出来,随后又被救护车送去医院,诊治后判定没大问题,又被转送来了分局以供审讯的那些杀马特们,果然一个个张扬到无法无天。 不过一定程度上也不怪他们。 在这件事里,他们是受害者,虽说马乘风的手下明显是把握好了分寸,全部都是皮外伤,没一个需要住院的。 大何看得牙痒痒,说:“头儿,我看使劲关押他们几天吧,关几天他们就老实了。” 曲卿摇摇头:“我们可没有几天时间以供浪费。” 局长李海虽然没有规定破案时限,但目前这个案子来说,越早得出整体逻辑,越是有助于后续侦破。 方乐琢磨着说:“要不,看哪个在审讯里比较怯懦,就专攻哪个?” 大何点头:“方顾问这主意好……” —— “伍磊,‘小伍子’,是吧,你的朋友们,都是这么称呼你的吗?”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看上去很瘦小,顶多十六七岁的少年,过多的粉底遮盖了其本来面貌。 审讯桌这头,曲卿尽量温和地问。 小伍怯怯懦懦,点点头。 “很好,那你告诉我,你的朋友里,包不包括马乘龙——就是照片里的这个人,他大哥是开娱乐城的,叫马乘风,之前抓了你们审问。” 小伍刹那间眼神惊惶,忙摇头。 曲卿忙安抚说:“你别担心,我们不是马乘风的人,我们是警察,在调查照片里这个马乘龙的失踪案,你不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对你采取强迫行为的,我们是执法者。” 小伍放心了不少,过了会儿才点头,说:“认识(马乘龙)。” “他和你们具体什么关系?” “我、我们搞了个乐队……其实也不算乐队,就是随便玩玩,后来马乘龙和另外一个人加入了我们乐队,但在一两个月前,这两个人都没再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了。” “另外一个人?叫什么名字?” 小伍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其他人都叫他们双龙,他们之间好像称呼龙兄龙弟的,好像是因为他俩名字里都有一个‘龙’字。” 名字里,都有一个“龙”字? 审讯的几人暗暗一惊,曲卿和方乐尤其联想到之前在小旅馆的时候,他们对孟小龙展示了马乘龙照片的时候,孟小龙的反应。 “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你们中的谁知道?” 小伍琢磨着说:“大苏肯定知道。” “大苏?” “对,就是我们乐队的主唱,年纪大一些,他让我们都叫他大苏,那个‘双龙’就是他介绍进来的,我们在的时候,大苏从不说那两个人名字,好像是特意隐瞒的,有时候,大苏还会和那两个人一起离开去做什么,回来后好像挺疲惫的,我们问的时候,他也不回答。” 大苏,回忆一下,恰巧就是前头被审讯时最嚣张,态度最恶劣的家伙,而且发型也挺前卫,堪称刺儿头。 结束了对小伍的审讯,几个核心商议。 大何:“看来,这个马乘龙,以及孟小龙,原本就认识,是关系不菲的朋友啊。” 小韩:“啊,莫非马乘龙出现在那片小区,就是去找孟小龙的,结果被孟小龙给打了?” 方乐:“不对,根据早期孟小龙的口供录音,他是先对那个人搭讪,那个人不回答,反而返身要走,他觉得可疑,才挥棍子袭击的,马乘龙要去找他,不应该这个态度。” 小韩:“哼……那,那也可能那个时候,马乘龙不方便和他接话啊,马乘龙出现在那一片儿地方,是去做别的,或者、或者是孟小龙说了谎,他根本没有对那个人搭讪,为了泄愤,直接就挥出了那一棍子,打出去后才后悔了,所以他才不知道哪个就是去找他的好朋友……师姐,您怎么看?” 曲卿:“真相,那个大苏或许知情,可现在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 对大苏审了好几次,这货都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不开口。 甚至都否认认识马乘龙以及孟小龙。 不过看他在见到孟小龙照片的时候的反应,那位小伍说的应该是实话。 否认认识那两个人,有必要吗? 实在让人不解。 马乘龙的失踪、遭受袭击,至少目前的情报看,完全和这家伙无关,他为什么这么顽固,连基本的情报都加以否认。 而且他不可能觉得,乐队里的其他人也说不知道这两个人,要是知道还这么强硬,就太怪了。 就像是生怕被沾染上什么事,从而赶紧撇清嫌疑一样。 一时间,这个案子出现了新的疑点。 袭击者和被袭击者认识,两人以及大苏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为外人道的。 曲卿去将进展汇报给局长李海, 李海也没有更多办法,只说多审几次大苏,可以申请延期关押。 所以,下一天,看着24小时时限到了,自己应该可以出去的时候,被通知还得关押着,大苏非常不满,大吵大闹要找自己律师,但看得出来,除了不满,这人还有一种隐隐的慌乱。 这时候,外派的队员来了电话,汇报说孟小龙企图逃跑。 孟小龙企图逃跑? 曲卿忙紧张问:“抓到了吗?” “差点儿抓不到,现在人正在医院里呢。” “医院里?怎么回事?” “头儿,您还是来一趟吧,第四人民医院,就是孟小龙妈妈焦辛梅曾经工作过的那家医院。”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uu看书 ..om 曲卿满脸严肃。 孟小龙起初基本算是自首,现在却有了逃跑企图,这说明,有新的他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他想逃避…… —— 第四人民医院,曲卿见到了病房外站着的两个成员,由于是一个姓氏,都姓鲁,人称大鲁、小鲁,不是兄弟,但关系好,所以常被安排一同出外勤,她就问:“具体怎么回事?” 大鲁叹口气,说:“这小子知道我们在旅馆出口这里守着,所以偷偷破坏了2楼窗户外头的栅栏,2楼的栅栏高度只有一半儿,下半边固定,上半边只是那种枪头,所以相对容易破坏,之后他用床单绑到床脚上,开了窗户,自己顺下去了。” “定时清扫的阿姨听到他房间里的声响,想起来我们嘱托过她的关注下这个房间,就赶紧下楼来告诉我们,我们到了楼上,用门卡开了房门,一看窗户那里床单正吹风呢,吓了一跳,赶紧出旅馆绕到后边胡同追出来,当时以为,这小子准跑掉了呢。” 方乐忍不住插话问:“所以你们怎么又抓住了?有热心群众帮忙拦着?” 小鲁撇嘴说:“哪儿啊,是我们追了没多远,看到他正倒在一段儿土路上,浑身抽搐,都快翻白眼、吐白沫了,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这明显是因为逃跑犯病了,所以我们赶紧就把他送来了,现在医生还在急救呢。” 总算,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位中年女大夫双手抄在大褂口袋儿里走了出来…… 一百九十五 遗传病的低概率事件 曲卿忙亮出身份,看着这个人的胸牌,呼吸内科主任医师,问:“齐大夫,这个人怎么样了?” 女大夫先轻轻推开门,让他们看到病床上沉稳呼吸中的孟小龙,又关上,做了手势示意到一边儿不会吵闹到病人的地方去说。 曲卿和方乐四人跟上,大小鲁继续留在了病房外头。 “大夫,孟小龙是不是犯了什么病?” 到了一个走廊角落处,方乐又开口问。 齐大夫点点头,说:“他有轻度的支气管哮喘病,整体情况并不严重,不过一系列因素促发了病症发作。” “什么因素?” 齐大夫貌似对方乐问这个问题不很满意,做出个白眼,表示:“过度疲惫、劳累、剧烈动作,精神紧张,心理压力,都可能促发,如果再加上室内密不透气,杂尘比较多,也会造成环境因素诱发。” 这就好像是暗示,是警方的人对里头的那个人做过什么,才导致发了病一样。 曲卿无意辩解,接过去话题问:“那他现在情况还好吧?” 齐大夫点头,说:“放心吧,醒来后,你们就能问他事情了……不过切忌不要让他太紧张和劳累。” “您放心,我们有分寸。” 这时候,齐大夫忽叹了口气,说:“辛梅也真可怜呢。” “辛梅?焦辛梅吗?”曲卿机敏问。 说起来前头大小鲁汇报时,说过这医院就是焦辛梅曾经工作的医院。 齐大夫点头,解释:“辛梅就是我们医院的护士,她入这一行比较晚,所以一年前才要提升成护士长,可是为了她儿子,她却辞职了。” “而且支气管哮喘病遗传概率不大,她儿子却患上了,据说在小时候儿子症状一度比较严重,她常说是自己牵累了儿子,她欠儿子的,所以她要辞职的时候,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方乐不解问:“有支气管哮喘,可以当护士吗?” 齐大夫表示:“辛梅的情况早就很稳定了,她也开过了药,随身带着,但也只是防备不测,平时基本不用吃的,当然她晋升很慢,也有院方以前担忧她在急救时突然发病有关。” 曲卿联想起了之前造访焦辛梅的时候,后者在咳嗽,忽问:“焦辛梅最近有没有再开药?” “再开药?” 齐大夫愣了愣,失笑说:“她开的药,是麻黄碱,也叫麻黄素,是种处方药,不是寻常渠道可以买到的,因为是管控药种。” 方乐正要问麻黄碱是啥,却见曲卿抬手制止了他,略略紧张地问齐大夫:“她的药,是不是已经用完了?” 齐大夫摇头,说:“怎么会呢,照着上次给她的药量,以及她的日常服用量,她得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会服用完呢,啊——” 说着说着,齐大夫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叫一声。 曲卿忙问:“怎么了?” 齐大夫迟疑了片刻,才说:“说起来,之前的时候,大概小半年前,辛梅私下里找到我,又央求我开过一次麻黄碱,我问她莫非不久前的用完了?她却说自己不小心遗失了。” “是这样啊,多谢您……对了,齐大夫,您对孟家了解多少?” 一提这个,齐大夫的所有关注点都被转移了,她再次深叹口气,说:“孟家,也真的不容易呢,一年前,辛梅儿子退学了,她就辞职了,说是在家看孩子,但这孩子,就是病房里那位我见过,十分叛逆,不好管教,时常跟他爸妈顶嘴,还闹过事,有一次,大概是两个月前,辛梅亲自带着儿子来医院看病,说是儿子不小心蹭伤了,但我看像是被打的,估计又跟哪个流氓地痞打架了。” “而且这个小龙半年前还看着略微胖呢,现在却这么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原因。”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按说辛梅家并不太缺钱,却住在那样的小区里,还不是想攒钱,为儿子的将来打算,可儿子偏偏不让爸妈省心,到处惹事儿……这次你们找上他,是又惹什么事儿了吧?” 齐大夫虽然是询问的口吻,但明显只是想找机会慨叹,并不期待曲卿真的回答。 曲卿给了齐大夫一张名片,拜托了几句,又吩咐了大鲁小鲁继续守着,带队出了医院。 出来的一路上,曲卿都保持着沉默,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这状况一直持续到了车上,也没改变。 方乐则忍不住了,他一直觉得近期自己和大队长思路同步率越来越高,双商见长,现在却明显是曲卿联想到了什么,自己却还是一无所知,这、这心理不平衡啊。 所以他打破沉默问:“曲队,你是不是想出什么了?” 曲卿摇头,说:“先回局里吧,我想继续审审那个大苏。” “你知道大苏隐瞒什么了?” “有点儿猜想。” 谁知道,半道上,留守在局里的小萌就打电话过来,紧急汇报说:“队长,我们队关押的一个人出了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 “不知道,反正在留置室里大喊大叫,非常闹腾。” “具体是哪个?” “就是那个长毛,啊,我的意思是长头发的那个男的,他的头发染过,披散在一边,遮住了半张脸的那个。” 所说的,就是大苏。 “我们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曲卿忙吩咐大何车开快点儿。 方乐问大苏具体怎么了,曲卿摇头表示不知。 一行人匆匆赶回分局,来到了留置室那里,看到了小萌,也看到了正和看守警隔着栅栏门对峙的“长毛”大苏。 大苏现在的状态糟糕无比,头发彻底披散开,像个活鬼似的,他大喊大叫着,猛力摇晃着铁门,说要出去,咒骂着警察。 看他那狰狞扭曲的面相,像是本人正处于某类崩溃的边缘,看守警想和其沟通,uu看书 ww.ukanshu 让他老老实实,根本就无效。 而看到了曲卿几人到来后,大苏反应更加猛烈了。 看守警完全将位置让了出来,示意对这个嫌疑人他无能为力。 曲卿站到了栅栏门外,静静看着里头闹腾无比的大苏,忽静静吐出三个字: “麻黄素。” 这个词汇一出,大苏完全愣了一下,接着就完全换了个反应,渴求无比地说:“给我,快给我——” 他的视线刹那间从混沌转为明亮,并隔着栅栏缝隙伸出手臂来,可根本够不着。 曲卿已经心里有数了,她不再理会里头的大苏,转身对那个看守警说:“预备一支安定针,再准备些软绳子、布那种东西,再多叫几个人,如果他在里头发作太厉害,倒下了,或者发生撞墙那类情况,就进去打针,把布塞他嘴里,防止他咬到自己舌头,但别塞太深,以防止堵塞呼吸道。” “是,曲队长。” “对了,控制完后,抽一次血,送去技术中队检验。” “哦。” 看守警原本不知所措,这时候紧张地不断点头,生怕没记住什么。 安排完了这些,出了留置室范畴,方乐才有机会问:“曲队,这个长毛到底怎么回事啊?” 曲卿刚才那么吩咐,明显是知道原因了。 曲卿平淡表示:“他是戒断反应。” “这个人呢吸.毒……” 一百九十六 西都,又见西都! 戒断反应? 吸.毒? 三人初始一愣。 戒断反应都知道,无非是某种东西成瘾后,戒除期间会由于犯瘾而出现不正常身体反应。 说起来戒烟的人,甚至戒网的人,也都会有戒断反应。 而且长毛的这个失控样子,在一般人初看起来,不过是个不满自己被关押,刻意闹事想吸引关注的家伙罢了。 曲卿怎么这么确定是吸.毒,而不是其他因由导致的戒断反应呢? 曲卿开始解释: “麻黄碱,也叫麻黄素,是冰.毒的一种制作材料,所以也被严格管控,它本身服用久了,也会导致一定程度上的成瘾。” “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成瘾性,可我一提出这个名词来,这个长毛的反应就更大了,向我索要这东西,这说明他是知道的,他这么癫狂,不是情绪原因,是戒断反应快集中呈现了,即将控制不住。” 方乐念动,忽说:“曲队,你提到麻黄素,不止为着验证长毛是不是吸.毒者吧?” 若说吸.毒的一定知道麻黄素,这属于臆断,如果真的想验证,直接提及某.某.因.那些东西,更高效直接。 而且,麻黄素,是前头在医院里拜访的时候,那位齐大夫特意提到的。 曲卿会用这个来让长毛咬钩,肯定是有着深层原因的。 曲卿点个头,说:“到队里办公室,我详细跟你们说吧。” 在一队办公室,众人拉开了围坐的架势,曲卿开始给其他人做整体分析。 “首先,我们现在查的事,涉及到三个人,三个年轻人。” “马乘龙,孟小龙,长毛。” “马乘龙现在我们了解还不多,但孟小龙我们见过了,长毛也是。” “如果将长毛此刻的反应理解为戒断反应,那么起先孟小龙在逃跑过程中倒地犯病,不能有另一种的解释吗?” 方乐吃了一惊,说:“莫非,那个孟小龙也是出现了戒断反应,他也吸.毒?那个症状,并不是支气管哮喘犯了,或者完全是由于戒断反应出现,才诱使了支气管哮喘发作?” 曲卿摇头,说:“还不好这么断定,但是孟小龙的支气管哮喘,估计是和他自己的一些遭遇密切相关的。” “孟小龙的妈妈焦辛梅有支气管哮喘,这种病低概率地传给了儿子,这种病的应对方式之一,是服用麻黄素,可麻黄素是处方药,一般人搞不到,孟小龙不可能以自己名义去搞到这种药,他也不需要为着病去买麻黄素。” “因为母子俩的这种病,都不很严重,只要一个人开这种药,两个人使用,也就行了。” “那么,也就是说,孟小龙是有机会服用麻黄素的。” “持续、大量的服用麻黄素,会导致上瘾。” “你们回想一下第四医院里齐大夫的话,她说大概半年前,焦辛梅特意来求她新开过一次麻黄素,说是起先的丢了,那么可不可能,是都被她儿子当做毒.品吸食了呢?” “甚至不排除,在这次出事之前,被关在家里的孟小龙,还偷偷吸食过母亲用来应对哮喘开的麻黄素,不然我和方乐去走访她的时候,焦辛梅不会咳得那么厉害,那是支气管哮喘犯了,却没有药物压制。” “再想想另一个疑点,孟小龙一年前在校园里给人的印象,还是微胖,但半年多前,在发生焦辛梅重新求药的事件后,齐大夫重新见到的疑似打架斗殴过的孟小龙,却瘦了下来。” “吸.毒者是最容易瘦下来的群体,清朝抽大烟的那些人什么样子,大家也都在书籍资料里看到过。” “所以,孟小龙很大概率是因为在半年前过量服用过麻黄素,导致上瘾,成为了吸.毒者。” “但这种药物,是不容易大量搞到手的。” “所以,这就回到了前头,我们的话题。” “我们查的涉及到的年轻人,一共三个,换一下表述顺序,是孟小龙,长毛,马乘龙。” “孟小龙已经假设是吸.毒者,长毛很明显也是,要是再将马乘龙设定为吸.毒者的话,那么和之前我们调查过程中的所有疑虑,以及证词就都对上了。” “小伍说这三个人在乐队里的时候,时常聚在一起,秘密集体外出,回来后精神疲靡,这正是吸.毒的后遗症。” 大何忽举手,插话说:“可是头儿,孟小龙、马乘龙,连带这个长毛的个人履历里,我们都没有查到过吸.毒史啊?” 曲卿让大何将手放下,接着讲:“说得好,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讲的。” “一个人吸.毒会不会被记录,不在于他是不是吸.毒,一,是看他是不是因为吸.毒事件或有关的案子被抓,二,看他是否曾被送去戒毒所接受毒瘾戒除。” “被抓的情况不论,被送去戒毒所,大部分是被自己家人强制送去的。” “问题是,有过吸.毒戒毒史,对于个人是个不良的记录。” “孟小龙,是家里的独生子。” “他妈妈为了她,辞去了工作,父亲也调整了上工时间,说明这对儿父母对儿子的爱之深。” “那么为了孩子的将来,当过警察,对很多事情熟悉的孟大军,就有可能不将儿子送去戒毒所戒毒,而是关在家里戒毒,当然表面上是个不让他接触外面的混混,好好学习的借口。” “而再看另一位‘小龙’,马乘龙的家长,他的哥哥马乘风同样将自己弟弟关押了起来,提供游戏之类以供消遣,还派了手下同住看守,而之前在我们走访的时候,马乘风同样对关押原因避而不谈。” “他的出发点,同样是想让弟弟私下里完成戒毒,不至于被最终因为吸.毒而送去戒毒所。” “总之,孟小龙、长毛、马乘风在提供相关证词的时候,遮遮掩掩,或是避而不谈,都和本人或亲人的吸.毒有关。” “不排除三个年轻人的结识,就是源于吸.毒。” “至于这三个人是不是只是因为吸噬麻黄素上了瘾,还不好说。” “毕竟麻黄素的上瘾性和真正的毒.品有一段距离,且并不容易买到。” 曲卿长长说完,停歇片刻,灌了口水。 由方乐开始,所有人由衷鼓起掌来,越来越热烈。 “曲队,你了不起。”方乐第n+1次伸出个大拇指。 方乐是由衷钦佩的。uu看书ww.uknshu 他的确觉得自己逻辑思维能力还不错,但大部分时候是就事论事,抓住一个疑虑点深挖,至于曲卿这样整体思考和评判,还略带点儿专业了解,以及案件经验得来的总体推论,他还没有本事推导出来。 所以人家能当刑警队长,不是随随便便的。 不过…… 掌声完了,拍完了马屁,少有表达意见的小萌忽问:“队长,那这三人一起吸.毒这个结论,要怎么得到彻底验证啊?” “还有,就算证实了这三个人联手吸.毒,和我们现在正调查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啊?” 是啊,这是两个犀利的问题。 马乘龙现在疑似被袭击了,生死不明,至于三人吸.毒,和孟小龙的袭击案,也暂时还建立不起来联系。 所以现在完全不是高兴的时候…… 一百九十九 不想得出来的结论 孟小龙醒了,方乐通知了在外带队办案的曲卿,自己也出了警局,打车前往第四人民医院。 刚在医院门口下了车,要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一位熟人,竟然是段所长。 方乐赶紧举手打招呼,段所长看见方乐,迟疑了下才走过来。 “段所,你来医院也有事吗?” 段勇盛笑笑,说:“有人委托我来医院办件事,看个病人。” “这样啊。” “方顾问,现在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还需要我提供什么协助吗?” “这个,呵呵,曲队比较清楚,我就是个跟班的。” “那再见了。” 段勇盛走了,不久坐进一辆路边停靠的车里,车子不久开走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错觉,方乐总觉得那辆车子里,还有着另外一个人,可惜车窗是黑色的,看不清车内情况。 进了医院,径直来到孟小龙被转去的病房外,大鲁小鲁正一人抱臂背靠着走廊的墙,一个坐在休息椅上,见到方乐,要主动迎来。 方乐抬个手让两人不用动,问:“你们头儿来了没有?” 两人摇头。 “那,高桥派出所的段所长是不是来过?” 莫名其妙的,方乐问出这句话。 两人再次摇头,说:“除了大夫和护士,没人进去过,方顾问,什么事啊?” “啊,没什么。”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此刻,不远处有脚步声,方乐抬头,看见了英姿飒爽的曲队长,带着两名手下大何小韩走来。 病房内。 这病房窗户外有着格栅,出不去,所以孟小龙虽然醒了,但比较安分。 病房外就是曾经在小旅馆监视他的人,他肯定知道。 曲卿展示了长毛的照片,以及马乘龙的照片,再次问:“孟小龙,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孟小龙目光先落在了长毛照片上,随后又看向马乘龙,触电一样避开了视线,摇头否认:“不认识。” “那好,孟小龙,我需要你再次解释一些情况,14号夜晚,你和你的父母、准确说是和你的父亲吵架,原因到底是什么?” “因为、因为他总关着我。” “只是这样吗?” “只、只是这样。” 曲卿灼灼目光下,孟小龙心虚无比地垂下了头。 “孟小龙,你有没有偷偷服用你母亲开的抗哮喘用的药,麻黄素,也叫麻黄碱?” 这个问题仿佛突然袭击,孟小龙一时间浑身无措,牙齿还错动了一下,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仔细看,那视线中还可见隐约的惊恐。 可后头他还是猛然摇头,说:“没有。” “你撒谎,我们通过院方,抽取过你的血液,也测试过你的尿液,血检尿检都证实,你体内还残存着微量的麻黄碱成分,你说你没服用过,你体内的麻黄碱哪里来的?” “反、反正我没有。” “孟小龙,你和你的妈妈患有同样的病,麻黄碱可以治疗支气管哮喘,你原本没必要否认服用过这种药,除非你知道,这种药的另一种用途和含义。” 往下孟小龙什么都不说,明显不配合。 没办法,只好结束审问,几人离开了病房。 曲卿让大鲁小鲁看好病房门,大步迈开。 方乐跟在一侧,小声问:“曲队,孟小龙血液里真的有麻黄碱成分吗?” 曲卿略略点个头:“含量极其轻微,根据药物半衰期之类估算,服用时间大概一周左右。” 又是一周?今天几号来着?20号,那就是13号前后服用的?案发日期的前后?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找那位齐大夫。” 齐大夫,也就是孟小龙的主治医师,上次见过。 呼吸内科诊室,由于有等待的病患,空间有限,所以只有曲卿和方乐进去了。 曲卿问的是孟小龙的病情。 “齐医生,孟小龙能够出院吗?” “基本没有大问题了,我给他开了预防药,他出去的时候带上就行了。” “这样啊,多谢。” “那么这次的诊断费多少——” 曲卿刚提及这话题,齐大夫就摇头笑说:“段所长已经代为缴纳了,他还跟你们一样问过孟小龙的病情呢。” “段所长?” 两人听得一愣。 齐大夫误解了意思,恍然说:“你们不认识段所长啊,就是高桥派出所,咱们这一片儿的所长。” 方乐忙问:“他为什么来问孟小龙的病情?” 齐大夫一副你太大惊小怪了的眼神,表示:“段所长送来过医院救治的人可太多了,他是这一片儿的派出所所长,人品很好,常帮助人,尤其他管的打架斗殴事件很多,有时候他出警处理打架的事,就会协助将伤者送来医院,还会嘘寒问暖呢,所以这一片儿感谢他的人,还有感谢他的家庭很多。” “段所长是个绝对的大好人啊。” “说起来,2个月前,孟小龙因为他爸电瓶车丢失了,uu看书 ww.uukanshucm 跑去跟一帮他认为偷了车子的家伙打架,被打伤了送来医院,陪着的除了他妈妈辛梅,还有段所长呢。” 咦? 这就代表—— 曲卿忽问:“齐大夫,孟小龙临时住院的事,你有没有通知过他的家属,就是焦辛梅或是孟大军?” 按照一般流程,医院收治了情况略严重,要住院,自身又没有能力负担医药费的病人,是要联络家属的。 齐大夫点头,说:“通知了啊,辛梅家就这一个孩子,小龙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联系她了。” “那她什么反应?” “她比较紧张,问我严不严重,我说已经救醒了,没大问题,她就没再问了。” “她说没说过,要来医院探视?” “没有……曲队长,你问这个是?” “啊,没什么。” 两人要走的时候,齐大夫忽又叫住,略迟疑说:“曲队长,我这里很忙,有些话你能不能见到辛梅她丈夫的时候,说几句啊?” “您是说孟大军吗?您请说。” “这孩子刚被送来的时候,我们做过一次全身性的扫描,发现小龙身上不少的瘀伤或疤痕,有新有旧,还有过轻微骨折的迹象,除此之外,他的臀.部最近被打过,虽然都是皮外伤,也挺严重的,到现在还有些血痂。” “这孩子不学好是一回事,怎么教育,是另一回事,光打没用啊……” 二百 回归原点 “段勇盛是这么跟你解释他来医院的原因的?” 医院外头,吉普车就停在路边,没有开动,曲卿侧头问方乐。 方乐点头,综合分析说: “根据齐大夫的话,段所长是这一片儿的贴心所长,常关心家长里短,也不是头一次送伤者来就医,甚至也不是第一次给人垫付住院费用了,孟小龙则是打架常客,按说,他认识孟小龙,知道孟家的家庭情况,甚至和孟小龙的家长有沟通,都很正常。” “可在调查孟小龙的事的整个过程中,段勇盛都没有提及过,他认识孟小龙,知道孟家一家,对了,他的手下张管平怎么说过来着,张管平说他接待和安排孟小龙住宿的过程中,段勇盛都没有露过面,后头还说这事情不用张管平管了。” “至于今天,更是直接替代孟家,给孟小龙缴纳住院费来了,而且藏着掖着。” “如果是焦辛梅拜托他这个地方所长来探视自己儿子,甚至代为交费,段勇盛根本不必隐瞒。” “话说我们送孟小龙住院,是警方的独立行为,连张管平都不知晓,段勇盛是怎么做到在孟小龙醒来的下一时刻,就来医院,从而和我碰上的?” “院方没理由因为孟小龙通知段勇盛,只通知过孟小龙的母亲焦辛梅,那么段勇盛知晓孟小龙的现况,只能是通过——” “好了,好了,先不要说了!” 曲卿猛然打断方乐的分析,声音很大,倒是把方乐吓了一跳。 方乐上车后,只顾吐露出自己一时无穷迸发的分析灵感了,没有注意曲卿的反应,现在一看,大队长面色阴沉,神色行为间透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烦躁。 方乐这才察觉,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间捅了马蜂窝,小心翼翼问:“曲队,怎么了?” 曲卿意识到自己失态,先深呼吸一下,道了个歉,解释:“你说的这些怀疑,我也想得出来,可是……虽然段勇盛是派出所所长,我们是刑警,部门不同,他毕竟也是我们警察队伍里的人,在怀疑他有问题、甚至怀疑他跟案子有某种关联之前,我们必须证据确凿才能下判断。” 方乐瞬间明白了。 怀疑自己内部的同志,是个需要勇气,以及责任心的行为。 因为疑心是可以传染的,一旦开了头的话,就刹不住了。 这还涉及到了团结。 小韩此刻倒是迟疑了下,嗫嚅着说:“可是师姐,这个段勇盛的确可疑啊,他要真的是认识孟小龙,在最开始,就提供给我们这个情报,带我们找到孟家了,那我们的调查就会顺利很多,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大何则略稳重地说:“可要说他可疑吧,马乘风的线,又是他搭的,要不是他,我们要从马乘风那里抠出来自己弟弟的消息,可没那么容易。” 曲卿一下挥走了心头的烦恼,说:“先回分局,汇总分析一下情报吧。” “对了,将孟小龙转去局里,暂时收押。” “师姐,以什么名义啊?” “疑似吸.毒……” 回去分局,恰巧碰见了一个来提人的市局同行,对方想提走的是在押的长毛大苏,而且看样子,曲卿和对方认识,对方向曲卿表示感谢,笑说:“你们在最开始的针对那个贩.毒团伙的的联合围剿的时候,就协助我们击毙了他们不少人,还协助擒获了他们的一个高层,居功至伟,曲队长,缉.毒队要感谢你啊。” 曲卿忙说:“哪里,哪里,对了,黄队,高桥派出所那一片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啊,是不是有有组织性的贩.毒团伙渗透过去了?” 黄队长一下子神色凝重,表示:“我们目前还没收到此类情报,按说这些天里,市内各场所的贩.毒事件,应该少了许多的,顶多就是散兵游勇,我回去查一查吧,怎么了,曲队,这个长毛供述过了什么吗……” 缉.毒队队长离去后,曲卿皱眉思索。 缉.毒是个跟卧底离不开的行业,为了查获情报,会有大量的内线散布在市内各地点,黄队长既然没有此类情报,那么有贩.毒组织重新潜入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但马乘风提供的情报,却是12号的时候,他被疑似贩.毒的团伙代理人打电话寻求合作。 而且,马乘龙的失联,又疑似是那个团伙做的? 曲卿心头一动,忽问:“消防那里的调查有消息了吗?” …… 分局技术中队,马辉对曲卿和方乐等人解释:“这是个从外在看,很精密的遥控点燃装置,不过主要用途是释放烟雾的,而不是作为助燃物,可惜它的内部,在点燃之后,就烧掉了大半,不然完全复原出其构造结构,就可以推断出是哪些行业的人在制造和使用它。” 马辉所指点的,是检测台上,一堆外观近似的残迹,像是某类电子器械的盒子。 这是消防队在曲卿的要求下,送过来的物证。 方乐不解问:“就没有哪个零件有出厂型号编码之类的吗?可以通过那个查来源吧?” 马辉摇头,说:“你看这些装置,外在大致一样,但细节处略不同,甚至比较粗糙,这些都是手工制品,而不是流水线上规格固定的量化产品,话说这东西的制造是被严格管控的,一般人也接触不到啊。” “这样啊。” 听着两人的对话,曲卿陷入沉思。 她忽然大步朝外走去。 小韩忙问:“师姐,去哪里啊?” 曲卿头也没回:“蓝天娱乐城……” —— 两个小时后,局长李海的办公室,看着曲卿提交的这些东西,李海也神色凝重起来,问:“没有第二种可能了吗?” 曲卿摇头,说:“或许是有,但我们只能根据已知物证,来推理出结论。” “根据消防队的说法,以及和蓝天娱乐城内部结构图的对照,这些遥控点燃的烟幕弹装置,是被分散开布置在娱乐城不同层、不同房间的,而且都是极其不容易甚至不可能被发现的位置,包括通风口、沙发缝隙、床榻底部、空调内部、木制舞台底下等等,总之就是一些寻常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这些地方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出来,并有能力安置定时装置的。” “马乘龙的确有纵火引发火情的嫌疑,但在他的房间里找寻到的,只是些衣物、纸张的焚烧残迹,和这些点火装置完全不在一个技术层面上。” “要么,是纯粹的巧合,孟小龙制造火情要逃走的时候,那些点火装置也起燃了,要么,是有人蛊惑了马乘龙,让他点燃一些东西来释放烟雾触发烟感器,以掩藏真正的火情原因,这么做,就是为着制造足够的混乱,好让马乘龙逃脱出来。” “因为马乘龙一直被其大哥马乘风关押着,uu看书uuknshu.om还有专门看守,外人很难接近马乘龙并将其劫持走。” “我们查了蓝天娱乐城的安保合作方,发现竟然是心安保全公司,我们又随后到心安公司询问那里的胡总,得知大约三周前,他们派出了人手去往蓝天娱乐城去做防火灾培训,并更添、安装了新的防控设备。” “而负责这一切的,就是心安公司的技术顾问之一,孟大军……” “如果将那个给马乘风打电话的人,设想成孟大军,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有能力安置那些装置,他也肯定有马乘风的私人联络方式,他是军方侦察兵出身,懂得相关电子器械类技术,他也有能力偷偷联系马乘龙,因为他儿子孟小龙和马乘龙是好友,孟小龙就算不告诉父亲马乘龙怎么联系,他的手机里也会有相关讯息。” “而且,孟大军有这么做的动机——” 说到这里,曲卿声线低沉了一下,仿佛难以讲出口来…… 二百零一 又绕回来了 方乐又一个人支着下巴,默默不语。 心头略略沉重。 在曲卿去找李海汇报之前,他就已经和曲卿探讨过一切了,所以曲卿现在知道的,他同样知道。 只不过,这个现有推论,实在不怎么美好。 12号,到14号晚的那一切,都不是偶然。 孟大军作为一个父亲,却对儿子吸.毒、和混混们胡混,无能为力,因为他要工作,要养家,不可能时时看着儿子。 而他的妻子焦辛梅,又不是个强势的人,同样看不住儿子。 儿子估计在被关押期间,时有逃出去的行为,至少很想逃出去。 吸.毒的人一旦成瘾,复吸是高概率事件,而不怎么好的环境和人际关系圈,可能增加复吸的可能性。 孟大军只好想另外的办法,去斩断儿子吸.毒、不学好的途径,或者说源头。 他需要对付长毛那些小混混,需要对付儿子的好友马乘龙。 小混混不是正经人可以对付的,因为那些人比较分散,行为也无所顾虑,马乘龙,则背后有个蓝天娱乐城的老总,实力不俗的马乘风。 孟大军尤其还需要对付那些普通人根本摸不着门道的贩.毒团伙,因为就是那些人将毒品散播出来的。 所以,他想了一个非常绕弯的办法。 诱拐马乘龙,并在后面将其绑架,借用马乘风的势力,来对付贩.毒的,对付小混混,一石三鸟。 那么那一晚,马乘龙出现在孟家所在的小区,就是…… 局长办公室。 曲卿讲出了剩下的分析。 “我认为,马乘龙在14号晚上出现在了孟家所在小区,就是诱骗他的人,孟大军的指使。” “如果马乘龙知晓,把他诱骗出来的人并不是毒贩,而是孟小龙的父亲,他就肯定不会那么听话地去往那个小区。” “同样的,孟大军不会让马乘龙联想到协助自己从娱乐城脱逃出来的人真正身份是谁,他既然将马乘龙诱骗到自家所在小区,只有一种可能,他要对孟小龙采取某种行动了,所以不用隐藏。” “也即,那一晚,孟大军原本就是要对马乘龙动手的,却被自己的儿子孟小龙给抢先了。” “那对儿夫妻如果处理了善后,也不全是为着儿子,只是儿子做了他们才想做的事情。” “总之,李局,孟大军有着诱拐、乃至意图杀人的嫌疑,这一点,应该确实无误了。” 听完了曲卿的通篇讲述分析后,李海好一会儿沉默不语。 对于李海的沉默,曲卿略略知道原因。 李海并不是警察本行出身,自己也曾经从过军,某种意义上,他和孟大军的人生轨迹有相似性,孟大军做出此类事,虽然两人可能不认识,但从情感上来说,也需要有一个适应过程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知道了,你们重点查孟大军,将他列为这一系列案件的首要嫌疑人。” 曲卿暗松了口气,她怕李海又会提什么顾全大局的话。 “李局,孟大军在之前,手机信号曾出现在过北面的s市,现在有下落了吗?” 李海摇摇头,说:“我一早就请s市的同行在查了,一无所获,不单是人没找到,蓝海市和s市之间,也没有孟大军的任何通行记录。” “不论是火车、飞机、长途、轻轨,甚至出租车、网约车那类,孟大军貌似根本没有使用过常规的交通工具。” “孟大军暂时别指望找到了,你们查他的妻子吧,是叫焦辛梅是吧……” —— 焦辛梅,其实自上次走访以来,一直在被布控中,有队员专门在那个小区盯梢,焦辛梅的手机号,家里的座机号,也都被监控着,目前没发现任何可疑。 曲卿简单扫了一遍焦辛梅几日来的布控记录汇报,不得不放下。 大何抱臂说:“我估计焦辛梅也知道我们可能监控她,所以根本不会明面上跟丈夫联络,对她布控,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小韩则苦恼说:“可是孟大军到现在为止,完全是查无可查啊,根本没有他的半点交通记录,现在手机信号也停掉了,这反侦查意识太强了。” 不愧是前侦察兵。 方乐则琢磨说:“既然孟大军一开始信号出现在s市,那么就肯定是到过s市,既然明明上的交通记录查不出,那就肯定是使用了其他交通模式,譬如黑车、借来的私家车、租来的二手车之类,啊——” 这一惊一乍的,将曲卿吓了一跳。 她不由一个白眼问:“你想到什么了,这么突然。” 方乐合掌表示:“孟大军上下班,不是用的一辆电瓶车吗?” “他的电瓶车是两个月前新买的,新车电量充足的话,开个几十公里不再话下吧?蓝海市到s市之间,也就三四十公里的距离,完全够他一个来回了,电瓶车上不了高速,但可以走岔道、小道,查查那电瓶车在哪里吧,以车查人!” 方乐一提,大家在大悟。 对呀,怎么忘了这个。 说起来也不怪他们,从一开始,李海就说孟大军的去向,不用他们管,需要外地警方的协作,孟大军的下落就暂时成了次要的。 而现在案子到此为止,孟大军却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找到孟大军,案子就可以终结了。 曲卿说:“电瓶车也要上牌照的,查查孟大军名下的电瓶车,我们去孟家小区那一片儿先找找,能不能发现那辆车子,找不到,再请交警部门,或者通报给s市方面查一查吧……” —— “找到了吗?” 小区内,曲卿用对讲问分散出去的队员。 所有人都汇报:没找到,uu看书uukanshu 不单是相应牌照的没找到,车型、崭新程度等完全一致的也没有。 莫非车停在了小区外?在心安公司? 不,事后孟大军根本就没有去上过班。 要是电瓶车不在本地,就只能说明,孟大军也不在这里,其本人现在还在外地? 在大家找车的时候,方乐思考着,起先漫无目的,这刻心念一动,忽说:“曲队,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 曲卿刚出去找了一圈回来,此刻额头见汗,她抹了一把汗,别有一番风情,方乐忙压制住心头悸动,说:“孟大军有必要一直躲着吗?” “如果他是去处理尸体的,就算是去外地处理,也早该完活儿了吧,要是我,随便在郊野挖个坑,坑深一点儿,埋进去后万事大吉,之后正常上班、下班,装成没事儿人一样。” “警方就算怀疑我,又如何,他们找不到尸体,就没法追查。” “毕竟,我早就将那个第一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的确。 曲卿猛地想到,这是个思维盲点…… 二百零二 1个人开开心心的妻子 “那你说,孟大军的藏匿,有什么其他理由?” 曲卿无法解释方乐提出的问题,只好反问。 没办法,天太热,连思考的动力都欠缺,这小子倒是在车里吹空调。 方乐得出了结论。 “一种可能,孟大军离开,不是去处理尸体的,而是去做一件需要持续的、较长时间来完成的工作。” 曲卿静了静心,忽说:“你不会是说,马乘龙可能还活着吧?” 方乐合掌赞赏,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死人其实相对好处理,活人才麻烦呢,你得找个合理的关押的地方吧,你得给他吃的,防止他饿着吧?你也得防止他逃出来吧?” “要是你丢那里就不管了,你怎么保证他不被发现、不逃出来,不在其他地方报了警呢?” “再说,马乘龙遭受过较重的伤,需要治疗,在本地治疗,肯定能查到,外地就方便也安全了许多,要是在外地还认识几个医生的话,就更好办了。” “所以,曲队,我们反而不应该担忧孟大军没回来,反而应该担忧他会回来。” “因为在他回来的时候,也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去照管马乘龙,马乘龙要么已经医治无效死亡,要么被他干脆杀死了,处理掉尸体,完事。” 曲卿停了片刻,立马说:“我把这个告诉李局,看看孟大军是不是在s市有社会关系。” 孟大军的事还没完,忽有对讲汇报:“头儿,焦辛梅又从家里出来了,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曲卿带来的人,虽然也在这片小区活动,但并没有负责对焦辛梅的布控任务。 而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焦辛梅的情况吧。 吉普车启动,去往孟家所在居民楼附近。 这里有两个兄弟伪装成小区居民长时间蹲点,晚上在外头,白天在车里,也挺辛苦的。 据他们说,焦辛梅这几天里,行为举止、作息什么的都无比正常。 正常出门、购物,和邻居打招呼。 正常关灯,休息。 甚至,这位妻子外在显得相当快乐。 笑容多了,步伐轻快,像是有什么心头重担被放下了似的。 不过这一次出来的焦辛梅,却不是报告里的那种日常风格。 这次的焦辛梅,似乎是刻意打扮了,还戴了副墨镜,脖子上缠了个纱巾,不是平时和她很熟,或刻意盯着她的人,很难一眼认出。 警方盯梢的人要不是一直注意那栋楼里出入的可疑者,也不会很快判断出这就是焦辛梅。 所以,这次的焦辛梅,立马使得警方的人警惕了。 突然换了副打扮,这是要出远门,和谁见面吗? 曲卿和方乐隔着车窗玻璃,紧紧盯着焦辛梅,看她的去向,并开车尾随。 哪里知道,焦辛梅并没有离开小区,而是来到了距离自家楼较远的一个垃圾弃放点,向垃圾桶里丢进去了什么东西,随后,又像是后悔了,弯腰从里头拿出来,做了些什么,谁知,最终还是放下了。 然后,焦辛梅起身警惕地四面看看,返身又回去了。 曲卿没让吉普车跟着,而是通过原盯梢点确认,焦辛梅又回去楼里了。 古怪,太古怪了。 方乐记忆着没多远的这一段车距,说:“她家楼下不远,就有个垃圾桶吧?为什么走了这么远来丢垃圾呢?” “还有,为什么丢下去后,她又弯腰去做了什么?之后再次丢进去了?” “空想没用,我们去看看。” 曲卿一句话下了车。 两人不久就来到了那个垃圾桶前头。 方乐一下捂住了鼻子,曲卿倒是没太在意。 做刑警的,跟尸体接触的时候太多了,而且很多尸体都不是第一时间被发现,而是腐烂过的,那气味不要太美妙。 当然,曲卿也戴上了手套。 垃圾桶里,最上头是一个新鲜的白色塑料袋,粗略地扎了个口。 回忆一下,焦辛梅出来的时候,一只手里就提着这么个小袋儿。 曲卿将袋子取出来,打开,方乐忙凑近去看。 里头东西并不复杂。 两个棕色的瓶子,但瓶子的外标签被撕掉了,两个瓶子都是空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手纸,手纸上有一小块儿红色的东西,看着像是血。 看见这带着血的纸,方乐猛提声说:“这不会是马乘龙的血吧?” 虽然孟大军现在去向不明,马乘龙疑似被带走处理了,但在最开始,焦辛梅刻意买鱼又买排骨的,实在可疑,除非这份可疑,是焦辛梅自身故意展示给外人看,用来转移外界对她丈夫去向和行为的猜测的,否则只能理解成,孟氏夫妻曾在家里处理过尸体。 原先想找一丝一毫受害人的血都得不到,现在突然看见了血,实在难以避免联想。 谁知曲卿却摇头说:“不要抱太大希望。” “焦辛梅出来的时候,左手的中指和食指都缠了创可贴,说不定是做菜的时候,被刀切到了手。” 是这样啊。 方乐略略不好意思。 他的视力倒是不差,但观察这种事,是由长期的职业意识才可能养成的,他根本就没注意到这种细节。 可曲卿转而又说:“可不论如何,焦辛梅这次的行为都很诡异,这份垃圾袋儿里的东西,以及她在丢下去后,又疑似曾经从里头捡回了什么,很值得揣摩。” 回到分局,找到马辉,提交了纸巾以及药瓶,其中纸巾上的血被要求以最快的效率做鉴定。 在等待的过程中,马辉手持两个瓶子,反复看了看,说:“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两个药瓶,应该是装硝酸甘油片的吧,就是你们之前找到的那个现场白色片剂所用的瓶子。” 硝酸甘油? 两人同时想起来,u看书.第一现场,是发现了硝酸甘油片,而孟大军患有冠心病,硝酸甘油可以用来对付心绞痛症状。 焦辛梅为什么要特意离家远远的,去丢弃这两个药瓶,而且还要撕掉标签,是怕被别人联想起来什么吗? 马辉以为两人的表情是在质疑他,赶紧说:“当然,我也是猜猜的,因为硝酸甘油遇到空气或者光线容易分解失效,前头物证里又牵涉到了硝酸甘油,我就这么猜了,我会后续检验瓶子里头内壁上沾染的微量粉末以验证的——假设瓶子没有被清洗的话。” “麻烦了。” “不客气,你们的案子,也是我们的案子,我们是一个团队嘛,呵呵……” 纸巾上的血,是女性的,这进一步证实了曲卿的猜测。 不过为了不出错,还是利用之前得到的孟小龙的dna数据,去和这些血的做了鉴定,证实两份dna的归属者是亲子关系。 也即,那的确就是焦辛梅切到了手的情况下,流出的血。 如果只是丢弃这个沾血的纸巾,以及两个空瓶子,为什么要走那么远,打扮那么怪去丢掉? 总觉得,焦辛梅这个行为,有着特殊的含义…… 一百九十八 (上一章定重了的我道个歉,章节默认是vip,忘了改成免费模式了) 从娱乐城出来的时候,段勇盛追了上来。 “曲队长,老马的有些情况,我觉得还是讲一讲吧。” 曲卿看了看四周,路人距离较远,就问:“段所想说什么,请讲。” “前面你们来,大概是看出来,老马他不喜欢和警方的人接触了,因为他的二弟马承云,多年前就是死在一桩案件里的。” “他二弟叫马承云?”方乐有点儿想吐槽。 风、云、龙。 这三兄弟名字真大气。 段所长点点头,继续说:“马家三兄弟,早年是从东南亚过来的,似乎是在那边招惹上了什么惹不起的人,想来这边儿避避风头。” “这三兄弟,尤其老大老二很能闯荡,所以多年前就在这一片儿站稳了脚跟。” “马承云比他大哥还能闯,可是马承云不知怎么沾染上了毒.品,还以.贩.养.吸,参与了贩.毒,在一次本地警方的联合行动中,因为拒捕被击毙。” “也是那个时候起,马乘风非常痛恨毒.品,他在自家场子里对这东西严防死守,虽说不至于像警方那样严厉,但也差不多了多少。” “如果真的有毒贩想用他弟弟要挟他,大约是老马挡住了他们的财路,甚至我怀疑,他弟弟沾染了毒.品,就是那些贩.毒的人搞的,是为了对付老马,而特意布局出来的一招。” “我能推出来的,暂时就这么多了,我再去问问老马,看有没有其他情报吧。” 段勇盛说完,返身回了娱乐城。 坐进吉普车,大何好奇带焦急地问什么情况,曲卿未答,只吩咐先回队里。 回到分局一队后,曲卿对大伙儿讲了出行得来的情报,问:“你们怎么看?” 有人马上说:“马乘风跟那个段所长所推测的,应该属实,牵涉到马乘龙的这件案子,兴许就是毒.贩主导的。” 却有人摇头说:“有破绽。” “马乘龙是12号晚自己离开娱乐城的,孟小龙是14号晚袭击的口罩人,马乘龙离开他大哥的巢穴整整两天了,为什么那些诱骗他出来的毒.贩,没有马上绑.架他?” “而且,绑.架马乘龙,无非是为了跟马乘风谈条件,可马乘风根本没提到曾接到过绑.匪的二次联络,莫非是因为他们没抓到马乘龙,所以没给马乘风打电话?” 一片疑云。 此刻,有汇报提交上来,是那个被关押的长毛大苏的血检、尿检以及毛发检测报告。 某类毒.品检测均呈现弱阳性! 也即,长毛的确吸.毒,而且就是在这最近的这些天里吸过。 留置室那里,隔着栅栏门的长毛又在发作了,曲卿盯着他说: “你告诉我被问到的事情,我就给你想办法缓解症状。” 曲卿提出了交易条件,还手里拿出了一样不可名状的东西。 长毛承受不了煎熬赶紧点头。 “孟小龙,还有马乘龙,你到底认不认识。” “不、不认识——” 还在顽抗。 曲卿作势要走,长毛立马投降了。 “好吧,我认识,认识。” “你们通过什么关系认识的?” 长毛明显矛盾了一下,回答:“吸粉。” “谁提供的?” “是马乘龙……” “马乘龙哪里来的粉?” “徐四,是一个叫徐四的,马乘龙不告诉我徐四具体是谁,我也没见过,快给我那东西……” “根据检测,你近期吸过毒,你最近吸噬的毒.品,是哪里来的?” “我以前积累下来的,我有习惯,先积攒保存一些,能买到,就把买的替换掉原来的继续保存,这样可以不断供……” “你倒是会打算,那这几天里,马乘龙,以及孟小龙有没有去找过你?” “没,我有一两个月见不到他们的面了,快给我啊……” 见掏不出来新内容,曲卿转身离开。 长毛像是饥饿了太久的老鼠见到粮食一样,仓皇捡起被丢在地上的那东西。 咦,怎么有点儿甜味…… 离开留置室后,方乐侧面数次看看曲卿,想说话,又觉得是不是不该提及。 曲卿实在受不了这种视线,不得不停下说:“你是不是想问问我,那袋儿东西,是不是dp?” 方乐忙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当然不是。” “那是啥啊?” “白糖见过没?碾碎一点儿就行了。” “哦……” —— 回归一队后,曲卿雷厉风行。 “派人去长毛家里搜一搜,看能不能查到剩余毒.品,查出来的话,把这件事转交给市缉.毒大队。” “是,头儿。” “另外,查清楚马乘龙的手机号,在12号晚到14号晚的信号位置,查清楚跟马乘风联络过的可疑人的手机号的资料。” “明白。” 没太久,初步情报得出来了。 首先是马乘龙的手机号,现在是无信号状态,但在12号到14号之间,却是信号畅通的,还和马乘风所属的手机号有过几次呼叫行为。 奇特的是,马乘龙这两天里,手机号位置出现在许多地方,左右逃不开高桥派出所那一片儿区域。 曲卿于是广泛派出人手,去信号曾出现的所有位置,去走访调查,看看当地是否有监控,或者有对于马乘龙本人的目击情报。 其次,是查曾跟马乘风联络的人用的号码。 这竟然又是个失窃号码。 机主表示,手机失窃是在当天下午,第二天,他就去运营商那里申请将号码注销掉了。 这号码已经没有调查的价值。uu看书ww.uukanhu 在队员们忙活的时候,方乐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里,手支下巴柯南状思索着。 总觉得,原本只是一桩夜间袭击案,现在越查,情况越复杂,还牵涉到了什么贩.毒,这到底是在向着真相靠拢呢,还是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他思索不出结果,到了大下午,曲卿那边却有了初步情报。 在警方走访的那些地点,马乘龙本人12号到14号那两天里,其本人都没有被目击到过,就算是某些人流汇聚的地方,譬如街头,同样如此,而且马乘龙似乎有意避开了所有公开的摄像头,信号轨迹基本都是避着摄像头的。 马乘龙真的是被那些贩.毒的诱骗出去,并且绑架了吗? 他那两天里满区域的到处跑,是为着什么? 这时候,医院方面却来了电话,说是孟小龙被救醒了…… 二百零三 不如不见的旧人 “真的要再去走访吗?”方乐问。 曲卿点头,解释:“焦辛梅丢垃圾的行为,必然含有某种内幕,我们在外头这么查来查去,根本就是毫无头绪,不如上门一趟。” “好吧。” “上次我们俩去的,这次还是我们俩。” “那诚然好。” 方乐的高兴,在刚离开分局门口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两人刚要上在分局门口的吉普车,却见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玛莎拉蒂。 一位看着四十出头,保养良好,气质尊贵,容貌打扮脱俗的女性就站在车边,身侧还有一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青男性。 竟是龙绾及她的姓吴的秘书。 龙绾,曲卿的亲生母亲。 看到这张十多年后再见的脸,曲卿的所有动作都停滞了,所有表情都凝滞在了面部。 “卿卿,是我,我回来了。” 龙绾眼里含着泪,一步,又一步,艰难又渴盼地迈步过来。 听到曾经熟悉的称呼,曲卿浑身颤抖了一下,脑海涌现出无数久远的回忆。 但在下一时刻,另一种情绪完全笼罩了她的内心。 她面上所有的表情一瞬间全部转为了冷漠,一言不发,拉开吉普车车门上去了。 方乐留在原地,嘴里张了下,想说什么,又停了。 他左边看看母亲龙绾,右边看看女儿曲卿,不知所措,不知何从。 曲卿马上冷冷地说:“你还来不来,方乐?” “啊,来,当然来——” 方乐立马小跑步跑到了另一侧,拉开车门,上车。 吉普启动,以缓速略过了站在路中间的龙绾和吴秘书,在此过程中,曲卿一次没有侧头,车外侧面那双无限渴求的视线,她视而不见。 车子驶离分局好一会儿,车内氛围也没松脱多少。 方乐依旧保持闭嘴状态,一句话不敢说话,说多错多嘛。 “你是不是已经见过她了?” 曲卿忽然开口,然而口吻如同审问犯人。 方乐原想否认,却又本能点点头。 要是他没见过龙绾,不知道她什么身份,刚才会面时的自己的反应,就不该是那种的,而且上了车后,多半会小心翼翼询问曲卿那个女人什么身份。 更不用说曲卿这句问话的模式就是个审问套路,在审讯高手面前,还是不要搞小儿科的撒谎了。 “什么时候,她跟你说什么了?” 曲卿瞬间转入了审讯状态,声音凌厉,方乐果断选择了举手投降。 “大概有半个月了吧,在天廷十载大酒店,她找到了我,让我帮忙劝劝你。” “你怎么回答的?” “我拒绝了。” “当时还有谁?” “还、还有岚姐,莜莜,以及陈爱花。” 对不起了三位,不,两位,我可不想得罪身边这位。 曲卿猛地牙齿咯吱错动了一下。 “陈爱花那妮子啊。” 估计这次龙绾来,就是提前得知了曲卿的出入情报,毕竟曲卿身为刑侦队长,行为去向根本就没个准谱,陈爱花身为窗口咨询员,几乎每次曲卿出入,她都能看见,不然龙绾不可能一直没完没了地等在分局外头。 “别多事。”曲卿警告。 听到曲卿的咬牙声,方乐浑身抖了一下,再听到这句“威胁”,求生欲满满,立马表露忠诚: “你放心,我是你这边的……” —— 对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曲卿来说,这就像只是个插曲,除了中途方乐提醒过的几次差点儿闯红灯、撞到前车屁股的小情节。 来到了那片小区后,曲卿总算完全将状态给调整了回来。 再次敲开5-1号的房门,见到了家庭主妇焦辛梅的时候,焦辛梅已经和前一次见到时,判若两人了。 她之前丢弃垃圾时候的部分妆容还保留着,容貌上显得精致了一些,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一些风韵。 而且整个人显得快乐无比,也热情了许多,亲热招呼着两人进来。 曲卿照例用某公司外聘培训顾问的名义,来和焦辛梅闲聊。 方乐大致扫了这家里一眼,这家里和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几无不同。 要说唯一区别,就是厨房门正开着,房门里咕噜噜的炖煮声依旧未停。 而且,还是有着鱼料的气味儿。 “焦女士,您的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啊?” 曲卿总算进入了重要话题。 正在摆放果点的焦辛梅动作凝滞了一下,笑容瞬间僵硬,却又在下一刻松了回来,摇头笑说:“不好说。” “他在外地吗?” “是啊,很远……” 方乐注意到,焦辛梅的左手果然还缠着创可贴,不由问:“您的手切到了吗?” 焦辛梅点头,说:“做鱼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 “您喜欢吃鱼吗?” “我丈夫和儿子都爱吃鱼。” 提到儿子,焦辛梅色变一下,或许是觉得提到了不该提的话题了,就中止了这个话题,表示:“两位要是想吃,等我一会儿,还有之前多买了的排骨,我一直放冰柜里,吃不完。” “不,不用了,我们吃过饭了。” 方乐本能否定了。 曲卿看到了什么细节,眼神凝滞了一下,冷不丁问:“焦女士,除了手指,您最近是不是也受到过其他的伤害?” 焦辛梅表情再次僵滞,强行说:“什么意思啊,我不懂。” “您的手腕上,小手臂,还有您的脖颈处,似乎都有些皮下出血的症状啊。” 皮下出血,表现为皮肤红肿、并在后面变成淤青。 经曲卿提醒,方乐也向焦辛梅身上看去,果不其然,u看书 uuanshu 在她从手腕到小臂上,以及脖子露出到锁骨的部分,都看到了一些像是淤青的痕迹,像是绳子造成的,又像是鞭子。 这些淤青,完全不是新伤,但也不会是太旧的,不然早就自愈了。 说起来,上次走访焦辛梅的时候,焦辛梅是穿着过于肃穆的黑色长袖衣服,大领子的,本来就不够自然。 但这一次,整整一周过去了,毕竟是大夏天,家里就算开空调也不能保证凉爽,所以焦辛梅就成了短袖、无领的上衣打扮,很居家,也很鲜艳。 这一下,就给很注意观察细节的曲卿给看到了。 焦辛梅刹那的慌乱,这份慌乱,比前头提到她丈夫和儿子的时候还慌。 也仿佛这一问提到了她的软肋,她本能地用一只手攥住了另一只手的手腕,但是根本掩饰不了双手臂上的痕迹。 而也是自此之后,她的面部表情变化极快,悲伤、恐慌、逃避,似乎种种情绪,都在这一刹那展现了出来。 “两位,我有些不舒服,可以下次再谈吗?” 曲卿静静地盯视了焦辛梅片刻,点了点头。 “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们能够见到您的先生……” 二百零四 垃圾桶的真相 一出5-1号居户的门,下到了4楼到3楼的楼道拐弯,方乐就赶紧说:“停,停,停——” “别再往外走了,要是离开了这栋楼,就没感觉了。” 这次走访焦辛梅,比上一次的时候诡异感还重。 上次焦辛梅是遮遮掩掩,情绪很低。 这次她不遮掩了,表现得很快乐,却又显得是在强撑着。 方乐的提议,似乎也是曲卿的意思,所以她马上站住了。 方乐率先说:“她身上的伤,看着至少一两周了吧,你说会是谁打的?” 曲卿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沉思,方乐好奇问:“你在想什么,卿卿……啊,不,曲队。” 一不小心,将龙绾的称呼给借用过来了,方乐赶忙捂住嘴。 曲卿仿佛没注意到这个小纰漏,沉声问:“你就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件事吗?” “什么?” 方乐不解问。 曲卿解说:“在接待我们的全程里,焦辛梅都没有咳嗽一次。” 咦? 说起来也是,在之前的场面里,焦辛梅完全正常,半点让人联想不到她身上有病。 不过,方乐却说:“或许是好几天过去,她自己症状缓解了吧。” 毕竟只是轻症的支气管哮喘,不会一直发作吧。 曲卿摇了摇头,说:“不,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得到了药物,服用后,延缓或是压制了症状。” “药?她家里还有治哮喘的药吗?还是说出去买了药了?” 曲卿马上否定。 “不会,如果有药,她之前就吃了,自那次之后,她一直被我们的人监视,根本就没去过药房买药。” “那,那是怎么回事……”方乐挠挠头,摸不着头脑了,忽脱口说:“网购?” 网购也是能买药的,只不过经常需要货到支付,以确认买家是谁。 曲卿再次摇头,说:“她的网购关联银行账号,也在我们的监视中,因为她有可能和她的丈夫,或者是其他人有异常汇款往来,她这几天显示的购物记录,没有网购,都是实体店的日常消费。” “这,这就想不通了,会不会,是有其他人在她外出的时候,偷偷和她接触,把药交给了她呢,就像是特务接头一样。”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什么,曲卿猛然说:“我明白了,是垃圾箱。” “垃圾箱?啊,你难道是说那个——” 方乐瞬间明白了曲卿的意思。 在之前,焦辛梅外出一趟,打扮神秘,去丢弃了一个垃圾袋儿,垃圾袋儿里,有两个撕掉了标签的药瓶,当时她丢下垃圾后,还弯腰又做了什么,像是从垃圾袋儿里捡回了什么一样。 但现在想想,也可能不是从那个被她丢掉的垃圾袋儿里捡回来了东西,而是从垃圾桶里,捡回了什么。 只要有人提前将其他东西伪装成垃圾,丢进垃圾桶就行了。 而这样一来,就解释了另外的疑点。 即焦辛梅为什么要那么远丢弃垃圾,因为她家的楼就被监控着,要是那个人在她家附近丢弃东西,有概率被盯梢的人注意到,并记忆下来,会有暴露的风险。 可使用远一些的垃圾桶,就安全多了。 甚至撕掉标签,也是不想让发现了瓶子的人第一时间联想到药物——至少这个解释说得通。 且说不定,有人一直以来,就在利用这样的手段,来和焦辛梅暗中通讯,这样的通讯手段,只要处理及时,就不会留下一丝半点的通讯痕迹。 这是老手才会想到的办法。 那个人会是谁呢? 孟大军?他毕竟当过侦察兵,但这也就意味着,孟大军其实并没有离开过蓝海市,甚至一直就藏在这一片儿?那个电瓶车的所谓消失,只是个误导警方的幌子?孟大军一直在和警方搞暗战?? 一时之间,方乐涌现无穷联想,那只要顺着这个思路再部署调查的话—— 曲卿却提出:“不要太乐观。” “那个人既然想到这种办法,就肯定有意避开监控。” “而且,治疗支气管哮喘的,又不止是麻黄素,其他药也有效果,其他药就比较容易买了,几乎每个药房,都能买到一些,市内的药房太多了,就算那个人在附近地区买,调查起来也非常耗费警力,效率不会高。” “那怎么办?” 曲卿想了想,忽说:“我们不妨转换一下思路,有谁,会比较了解我们警方部署了岗哨的事,有进行这样机密接头的经验,更重要的,是有冒着风险协助焦辛梅的动机呢。” “焦辛梅虽然是哮喘轻症,可毕竟也是急症的一种,发作起来没有旁人在场的话,后果难以预料。” “冒险为她买药的人,恐怕也是联想到了这一点。” 方乐琢磨着说:“为焦辛梅这么打算的,可以有很多人,她的亲戚,她丈夫的亲戚,她曾经的同事、朋友。” “但这些人根本不用这么藏着掖着,他们不需要避嫌。uu看书 ww.uukahu” “需要避嫌,有着帮助她的驱动力的,第一是她的丈夫,第二是她儿子,第三是……” 联想到了某个人物,方乐面色一变,脱口而出:“不会吧?” “段勇盛段所长?” 除开一直见不到面,也不好露面的孟大军外,就只有高桥派出所的所长,段勇盛了。 而要是段勇盛协助的焦辛梅,之前的一些疑惑也能解释了。 他为什么在最早的时候,想压下来孟小龙的袭击案,为什么隐瞒对孟家人的认识乃至熟悉,又为什么疑似替代焦辛梅,去探视儿子并缴纳费用。 而且段勇盛是案件参与者,即便他不是直接参与警队的侦查行动,靠着自身对办案方法的的了解,也大致能猜测出警方必然有的一些部署,包括对孟家的盯梢行为。 问题是,段勇盛为什么要帮助这家人呢? 虽然那位齐大夫说他是个贴心所长,可能关注辖区内每一户存在问题的人家,也不会是这种有着搭进去自己风险的事吧? 曲卿却说:“还说不准,那个帮助焦辛梅买药的人,到底是孟大军,还是段勇盛,我们先查一查吧。” “怎么查?” 二百零五 找个内线 “查段勇盛和孟家到底有没有明面上的牵扯。” 这次,曲卿没有回分局,而是直接在这栋楼里就打了大何等人的电话,也不知是不是顾虑到分局门口那辆玛莎拉蒂是不是还停着。 半个多小时的干等以后,消息就汇报来了,而且是对上号的消息。 “头儿,段勇盛的履历也很丰富,他同样从过军,但和孟大军不属于同一支军队,不过番号归属,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在当派出所所长之前,也是其他地方的警察,孟大军在从警时,腰部受过一次枪伤,那次枪伤,是不同地方的警方的联合行动里发生的,根据模糊记录,孟大军是为着其他局的同事挡了一颗匪徒的子弹,根据种种出警人员名单,那个被孟大军挡了子弹的人,不排除就是段勇盛,因为名单里就有段勇盛。” “那之后不久,孟大军转去心安公司当了安保顾问,段勇盛也调换了职位,最后又来到了高桥派出所当所长。” 听完这些,曲卿和方乐久久不语。 这么看来,段勇盛和孟家人的关系,真的是非同一般呢。 段勇盛要是为着孟家人做些什么很冒风险的事,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段勇盛在之前曾主动协助警方查到了马乘龙的存在,使得警方最终怀疑了孟大军自一开始就不是无辜的,这似乎又是违背他们“友情”的行为。 可不论如何,先查了段勇盛再说。 因为曲卿表示:“如果段勇盛是系列事件的参与者,那么他就有可能跟孟大军本人,保持着某种联系,至少是默契,焦辛梅被我们严格监控,段勇盛居中搭线,非常正常。” 方乐则接话:“所以查段勇盛,很有可能查到孟大军的去向?” 曲卿点头。 “那曲队,我们安排对段勇盛的布控吧。” “不,”曲卿摇头,“段勇盛也是个从过警的,反侦查能力也肯定不低,我们对他布控,单纯监控他的手机号还罢了,要是派人现实里对他盯梢,次数多了,极有可能被他察觉出来,那样的情况下,就非常麻烦了。” “那怎么办?”方乐无语了。 段勇盛既然使用垃圾箱这一招(假设真的是他而不是孟大军本人),那么在通讯联络上,必定非常的小心翼翼。 曲卿想了想,简单说:“内线。” 内线? 方乐脑海,很快浮现出了某个人的形象…… —— “什么?你们要查我们段所?” 被单独请来的张管平一听到这个要求,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里既不是分局,也不是派出所,而是某一间距离高桥派出所不很远的路边咖啡馆。 张管平对面则有一男一女,曲卿和方乐。 曲卿让张管平先坐下,看着他,正色说:“小张,正因为信任你,我们才找到了你。” 方乐也配合着说:“是啊,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选了……这件案子,最一开始,就是你汇报上来的,你说你非常想当刑警是吧,这就是第一个考验啊。” 曲卿接着说:“想当刑警,就必须过一个心理关,在刑警眼里,涉及到案子的时候,没有亲友和上司的区别,案子真相,才是首要的。” “如果你无法做到这点,当刑警,很难说是合格的。” 张管平也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道理归道理,感情归感情。 段勇盛是他的半个师傅,各方面对他都很好,现在却要因为一桩刑事案件,来怀疑段所长,张管平心里这道坎,一时间迈不过去。 所以他表情难过地说:“可是,段所怎么会跟案子有关呢?” “我承认,按照你们说的,他好像是隐瞒了和孟家人,和孟大军之间的关系,也没说过认识孟小龙,可他也协助我们查到了马乘龙啊。” 曲卿则表示:“这些表象的东西,咱们先不要管他。” “你可以仔细回想一下,你们段所长,自案发以来,有没有行为诡异,或者是瞒着你们其他人的地方?” 张管平开始苦思,好一会儿后,忽啊了一声。 真的有! “15号的时候,段所没来上班,给所里来了电话,说他家里有事,暂时无法呆在所里,我们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的,他说不用。” “而那天下午,他却回来过一趟,还带了一堆东西。” “什么东西?”方乐忙问。 “是生鲜,看着刚买了没多久,他说请我们所有人在所里吃一顿。” “有人说嫂子跟孩子不吃吗?所长却回答说,他家的冰箱不久前坏了,这些是坏之前买的,图便宜买得多了点儿,再放就变味儿了,丢了实在可惜。” 家里冰箱坏了? 听着的两人对望。 似乎有些线索对上了。 “还有吗?”曲卿问。 张管平继续说:“后头他料理完了请假去做的事,我曾到他家里做客,看到他家里冰箱似乎换了,之前的,是个冷柜,现在却是个单开门的小冰箱,我就问原来的呢,段所回答那一台修不好,uu看书 .uuknh 直接丢了,先换了台二手的,等以后再换个好的。” “我当时就没在意。” “可现在想一想,那个冷柜我见过一次,也挺新的,怎么到了修不好的程度呢,而且还直接丢掉了。” “很好,你继续说。” 越来越对路了,曲卿忙鼓励说。 “好……” “重新回来后,他也时常外出一趟,有次我还看到了他穿了长袖的衣服,还有帽子,我觉得挺奇怪的,他平时是不戴帽子的,他有点儿胖,这大夏天一般都穿短袖的。”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穿,他没有解释。” “还有一次,他回来后,我闻到他衣服上有轻微的药味儿,问他是不是去医院送什么伤员,或者是去买药了,他也没回答。” “另外有次他手机忘带了,我拿起来追到派出所门口提醒他,他表情好像有点儿不自然,啊,对了,那部手机,好像不是他平时用的那一部,我以为他有两部手机,就没太在意。” 够了,足够了。 拥有这么多的涉案侧证,已经完全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对付段勇盛了…… 二百零六 2个瓶子 张管平心事满满地离去后,曲卿接到了技术中队马辉的电话。 曲卿问什么事,马辉口吻带着古怪地回答说:“我已经查了那两个空药瓶了,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曲卿有点儿不耐烦,说:“马大技术员,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我很忙的。” “好,好,好,我掌嘴……就是啊,那两个不是硝酸甘油的瓶子吗?我查了两个瓶子内壁上的微量物质,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两个瓶子内壁上,其中一个瓶子只有硝酸甘油片剂的成分,而另一个瓶子里,除了硝酸甘油片,还有麻黄素的盐酸盐结晶颗粒的成分。” “什么?麻黄素的盐酸盐颗粒?” 由于是免提状态,方乐也听到了,插话询问。 “对,麻黄素一般是制作成晶体颗粒的,就是盐酸盐的状态。” “而且,瓶子内壁上的微量物质,应该是麻黄素成分在外部,硝酸甘油成分在内部。” 曲卿不解问:“也就是说,那个瓶子,原先装的是的硝酸甘油片,但空了后,又被装进去了麻黄素?” “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马辉那头估摸着说:“麻黄素是处方药,很多时候是没有专门的瓶子啥的,一个塑料袋儿可能就应付过去了,或许是对这个空瓶子的废物利用吧。” 挂了电话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空瓶子里装了麻黄素? 而麻黄素,第一时间被联想到的,就是焦辛梅和孟小龙母子了。 而这个诡异点,跟案子会有某种关联吗? 方乐忽说:“就像马辉说的,会不会其实没啥深意呢?” “你看,孟大军平时要吃药,焦辛梅也要吃药,而且听那个齐大夫说的,焦辛梅要随身带着药,麻黄素要是没有个瓶子装着,毕竟不方便,所以她使用了丈夫用完的空瓶子?” 这个解释,的确很合理,也很日常。 不过,曲卿正色说:“案子查到现在这种地步,所有疑点,不论大小,都不能放过。” “走吧。” “去哪里?” 跟随曲卿迈了两步,方乐才提问。 “去找给孟大军看过病,并开过药的大夫……” 另一家医院,孟大军之前一直就诊的地方。 心血管内科的某位医生很快就想起了孟大军是谁,并拿出了病历记录之类,讲解说:“他是我这里的常客了,身上老毛病不少,腰啊,风湿腿啊,但重点治的则是冠心病,他偶有心绞痛的症状,焦躁、过于紧张等的时候,就容易发作。” “大夫,他开过几瓶药?” 曲卿问及重点。 “嗯,根据记录,他最近一次是开了三瓶硝酸甘油。” “那到现在为止,他使用了几瓶,剩下多少?” 大夫估算了下,说:“如果他按照我叮嘱的服用,现在顶多剩一瓶。” “您能确定这点吗?” 大夫表示:“大概能确定,因为中间他来我这里复诊过一次,那时候还剩一瓶半,到现在差不过也就不足一瓶了吧。” 离开了医院后,方乐说:“三瓶药,只发现了两个空瓶,剩下那瓶没服用完的,就是孟大军自己带走了呗。” 曲卿点头。 看来,这条线没什么调查价值了。 到现在为止,案子调查已经进入了中后段。 所有的涉案人,明里的,暗里的,都查到了。 要取得突破性进展,只差一个大发现了。 两人沉思了一会儿,方乐啊了下,说:“曲队,我觉得,我们要重查一次之前的某件事了。” “什么事?”曲卿一时不解。 方乐提示:“你想啊,前头张管平提到了段勇盛家冷柜换成冰箱的事,而焦辛梅家,恰巧多出了一个不是常规采购渠道得来的冷柜,要是将段勇盛家不见了的,和孟家多出来的对号入座的话——” 曲卿刹那间被点醒了,说:“段勇盛将自己的冷柜,搬到了孟大军家,他这么做,必然有着不同一般的用途……” “我们一开始走访的时候,你曾经突然打开了那个冷柜,焦辛梅反应很大。” “这不代表,我们去的时候,那个冷柜里真的有什么,但极有可能,那里头曾经藏放过什么,放过焦辛梅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所以你的突兀行为,激发了焦辛梅的本能紧张反应。” “可是——” 曲卿又有点儿丧气了。 就算孟氏夫妻,曾经将马乘龙的尸体放进冷柜冷藏,现在肯定也转移出去了,警方已经被棋先一招了。 方乐却说:“可现在已经可以确认,受袭击者曾被带到那栋楼里,5-1号的家里,这是个事实。” “受袭击者流过很多血,焦辛梅曾经从家里带出去的,是个布袋,那么还是老话题,一路上,多少会滴血,留下相应物证痕迹。” “楼外头地面下过雨,没法查了,但楼里头,还可以查。” 有道理。 但—— 曲卿说:“之前查过了,可没收获啊。” “那肯定是我们查的不对,漏掉了什么,我们再回去一趟吧。” 两人又回到了那片小区,来到了那栋居民楼附近,正要进去的时候,方乐注意到了附近的一个大妈。 大妈戴着居委会的臂章,正用白色的漆来涂抹一个电线杆上的油漆小广告,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刷小广告的没公德。 看着这一幕,方乐联想到了什么,心头一震,赶紧大踏步急匆匆跑进了楼里。 曲卿喊了他一句,没得到回应,只好跟了进去。 进入楼道后,方乐一路疾行,在4楼到5楼的拐角处,看向了一处小广告。 那是一处用红漆刷的办证广告,多位数的电话号码。 方乐掏出自己手机,开始拨打这个号码,同时按了免提。uu看书 ww.uukanshu 不久后,一种清晰无比的回应呈现了出来: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果然——” “果然什么?”曲卿一时蒙头蒙脑。 “果然这个小广告,是后续才刷上去的。”方乐兴奋无比地下了判断。 “这广告很新,明显是近期才刷的,没道理是空号,除非是很久前就有的广告。” “可很久前的广告,为什么要再刷一遍呢?” “曲队你看这个号码8,下半部分靠左,是不是粗了一圈呢,像是局部被重复涂抹过,那是因为某个人在用刷子或者毛笔在描画着原数字的时候,有些地方没有覆盖到位,只好多次涂抹……我之前就看到了这个8,觉得违和,可也没深想。” “可现在看,这个新的红漆广告的出现,不是没有原因呢。”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曲卿看看这个广告的位置,4楼到5楼的楼道之间,又看看这个红漆的颜色,稍微明白了什么,再一联想,啊了一声。 她终于明白,发现不了受害人血迹的原因了…… 二百零七 漆块儿和受害人 “怎么样,马专,能查出血迹来吗?” 曲卿提供的,是十多个小透明物证袋儿,每个袋子里都有一个像是被踩扁,两面都比较脏的红色漆块儿。 这是从孟家所在居民楼的楼道阶梯上发现的漆块儿,6楼以下,基本每一层都有发现。 马辉举起一个袋子来,看了看,自信表示:“没有问题,没有化学性破坏,应该能查。” “那麻烦了,可以尽快查出吗?” 马辉看了看手表时间,说:“不好说,我得一个一个小袋儿地检查,有可能其上头的血液含量极其轻微检测不出,或是达不到用于数据提取的标准,这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已经是大下午了。 曲卿只好说:“那就麻烦你了。” 只要发现了漆块儿之下的血迹,就有最基本的理由去猜疑孟家曾放置、乃至处理过尸体,好为后续的搜查打下基础。 哪怕孟家特意装修过,换过了诸多家具,也不排除留下过蛛丝马迹。 有了物证,就可以对在家的焦辛梅采取拘传审讯手段,并对孟大军进行通缉。 当然,这是在马辉鉴定出结果的前提下。 为了等这个结果,曲卿和方乐一直等到了傍晚,马辉却汇报说: 已经查了一半儿的漆块儿,由于漆是红色的,提取微量物质时又使用了湿棉签,就算提取的不是血也得查证,所以效率快不了,目前还没找到血,如果警队真想快速要到结果,他可以加个班。 曲卿想了想,也不能让技侦们这么辛苦,只好请马辉先下班,下一天继续查。 下一天就是25号了,距离14号案发已经过去了10天。 曲卿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案子,不会就这么无限期拖延下去吧? 甚至万一漆块儿里提取血液不成功,连孟家涉案的最基本物证都会欠缺。 彼时就算孟大军回来了,也没法对他采取什么强制措施。 那个时候,受害人恐怕都已经尸骨无存了。 好消息却来了。 技术组竟然监测到了之前部署监控的一个手机号的信号。 在最开始调查孟家的时候,曲卿命令查焦辛梅的手机号通讯记录,查到在17号的时候,她的手机号被一个陌生号码呼叫过,而那个号码是个失窃但未被注销的号码。 曲卿判断是孟大军利用了那个号码和妻子暗中联系,因为孟大军是安保公司顾问,公司和许多的单位有合作,包括商场,他协助查获过不少盗窃赃物。 那次通讯联络时,孟大军信号位置是在s市,这是警方一开始怀疑他去了外地并潜藏的原因。 而自那以后,这信号暂时失联。 现在却又有了信号,实在有点儿突兀。 所以,曲卿紧接着就问,和这个目标号码联络的,会不会还是焦辛梅本人身份注册的那个号码。 如果还是焦辛梅本人的号,那么这次通讯会非常古怪。 因为事到如今,还认为焦辛梅以及孟大军不知晓警方在对他们布控,没查过他们曾经的秘密联络途径,实在说不过去。 这情况下,焦辛梅还使用自己手机号通讯的话,就不止是大意了。 技术组的回答,是联络目标号码的联络方也是个新号码,但是此号码的大体定位位置,在孟家所在居民楼那一片儿,极可能是在楼内。 也即是说,的确可能是孟大军再次在和焦辛梅联系。 至于焦辛梅怎么搞到的一个新手机号,可以用前头的垃圾桶手法来解释。 焦辛梅是次要的,寻找并抓住孟大军,才是最优先的。 所以曲卿又赶紧问疑似孟大军暗中使用的手机号的位置,得到答案:市东面,在建开发区内。 市东的开发区,有许许多多的在建楼盘,曲卿心头一动,猛然说:“全队集合,前往搜捕!” 这种热闹,还没回家的方乐自然不能放过。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神情兴奋,所以他硬生生挤上了车,和曲卿同车。 对这家伙,所有训斥都无效,曲卿只好命令开车,集体出行。 路上,所有车辆警笛长鸣,无关车辆纷纷避让。 方乐看着车外头的其他车子,冒出一个老话题:警方出动抓人,应不应该鸣笛呢? 不鸣笛,路上开不快,红灯闯不了。 鸣笛的话,嫌疑人提前听到警笛会采取行动。 不久曲卿就给了他答案。 车队出主城区,往东面开的过程中,曲卿命令车群停止鸣笛,打远光灯。 而在车群开进的过程中,身在行动指挥车中的曲卿还在即时关注着仪器提供的信号位置。 信号一直在相同的一片徘徊,看来目标还没有警惕。 到了最接近信号的区域处,这里几无人烟,除了各类在建楼盘,比较荒僻,而且路况不是很好。 曲卿让车辆分散开来,向着信号位置包拢,然后她带着所有行动组的队员,下车,利用对讲机保持好通讯,统一向信号点收拢包团。 每个人都是一个手电一把枪,似乎目标将遁天乏术,入地无门。 可是等所有人聚头到一个点上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地面上一个处于低亮度未锁屏状态下的手机。 这—— 曲卿问了所有不同方向来的人,有没有在中途看到可疑者,所有人当然都摇头,要是看到了,还不是第一时间判定为嫌疑人吗。 此刻,从指挥车里得知了前线情况的方乐也聚了过来。 对此情况,他大感新鲜,往常都是根据信号位置一抓一个准,现在这种经典剧情终于呈现了。 队员们都暗骂。 曲卿急速分析着。 这个结果,有两个情况。 其一是一开始孟大军就想耍弄警方,特意引诱警方前来这里,但实在找不出这么做的动机,孟大军没理由刻意挑衅警方。 或是他用手机信号吸引警方关注,从而方便他去偷偷见妻子? 那太想当然了,这个信号一出现,孟家楼外的岗哨不是撤去,而是加强了。 其二是孟大军提前察觉了警方的行动,被包围前临时撤走了,走前刻意丢下手机,来吸引警方关注,自己则提前一步逃跑了。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uu看书 .uuashu 孟大军又为何是在这么个地方,给妻子打电话呢? 此刻车辆汇聚,车灯集体打开,四周的状况也尽收眼底。 四周全都是在建楼盘,像是已完成基本架构的毛坯房,且全都是无人看守的状态。 曲卿联想到了之前和方乐之间探讨过的,怀疑马乘龙其实还活着并被关押了的话,心一动,忽对小韩说:“小飞,你去用电脑查查,这一片儿跟心安公司之间,有没有关系。” “哦,好的,师姐。” 小韩蹬蹬蹬跑向指挥车。 不久后小韩就回来,汇报说:“师姐,查清楚了,这一小片儿所属的开发商,和心安公司是准合作关系,不过楼盘后续资金出现了断层,楼里有一些基础设施还没铺设完成,就没有进行各类装修或宣传发售。” 原来如此。 曲卿提声吩咐:“所有人,分散开来,搜索每一栋楼的所有房间,包括地下室,包括锁着的门,全都搜索一遍,一个不要放过。” “重点,是查一个可能受了伤的人。” “是,队长!” 半个多小时后,有人在对讲里激动汇报:“头儿,找到了……” 二百零八 受害人终于找到 当库房那道门被破开时,众人进入室内,看到的是一个正躺在地上的人。 是个年轻男子。 只穿了背心,闭着眼,昏迷不醒。 他身下的水泥地面不怎么干净,他身侧只有一瓶水,一袋儿吃剩下一半的面包,还有几个面包袋儿,几个空塑料瓶。 与此同时,空气里还有股隐约的骚臭味儿。 不少人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包括方乐。 这个男人最醒目的特征,是头上粗略地绑着纱布,一只胳膊上,纹着一条青龙。 是失踪多日了的马乘龙!! 所有人都是又惊又喜。 曲卿第一个收了枪,命令人将应急担架取来,将人抬走,紧急送医。 之后,她的手电筒照射向四周。 这像是个预备用作仓库的房间,除了铁门上有个应急的小口可以打开,没有窗户之类出入口。 显然,马乘龙14号后是一直被关在这里的。 关押者只给他提供了几袋儿面包,几瓶水。 真不知道马乘龙怎么撑下来的。 方乐脚一动,忽踢到了什么东西,他转过去,弯腰,正要去捡,身侧的曲卿忽低喝一声:“别动——” 手电光向他手边照去,那是个棕色的瓶子。 瓶子的标签上,就印着四个字: “硝酸甘油。” 啊~ 方乐低叫一声,触电一样收回手。 曲卿用物证袋将瓶子收起来,又命令所有人四处搜索,看有没有其他物证,结果在这个库房外过道不远处发现了一个被丢弃的铁棍。 铁棍的一头儿,还有暗红色的物质,已经干涸。 看到这个,所有人都大松口气,似乎破案的曙光就在眼前。 此后,留下人在这里值班,将这里暂时封锁,等下一天技侦人马的到来并重新检测,曲卿带队回归。 当然没有回局里,而是直奔向马乘龙被送往的医院。 这是大晚上,只能展开急救。 负责急救的大夫抹了把汗,看着病房内病床上的马乘龙表示:“病人持续低温发烧,偶有说胡话的症状,身体也缺乏营养,状态很不好,现在意识也无法清醒,得给他打点滴,后头还要搞个小会诊,综合制定一个治疗方案。” 看来暂时不好当做证人了。 方乐插话问:“大夫,他一直半昏迷,都是因为生病了吗?” 大夫解释:“没那么简单,他头部受伤,包扎手法也还算专业,也使用了消毒类药水,可是在被包扎之前,患口部已经受到了细菌感染,恐怕是所呆的环境不怎么干净,感染会导致许多并发症,并最终伤及他的脑部,此外他还曾不少量的失血,要是你们再晚点儿送来,恐怕会危及到生命。” “另外,他血液里还查出了麻醉类药物的成分。” “谢谢您了,大夫,如果他醒了,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出了医院,大何忽问:“头儿,受害人找到了,要不要通知家属?” 按照规定,是必须通知的。 不过—— 曲卿表示:“明天再通知吧,现在都已经快深夜了。” 到此,曲卿吩咐大家散伙。 方乐没有走,他拧着眉思考状,被曲卿问及才停下思索表示: “曲队,你不觉得今晚整个有点儿怪吗?” “哪里怪了?” “孟大军难道猜测不出来,我们曾经调查过她妻子的通讯记录,会对这个手机号布控吗?那他为什么还使用这个号呢?就算是上网留言沟通的办法,也比这个保险吧?” 曲卿想了想,说:“或许,他是刻意为之的。” “马乘龙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孟大军至多也就做一做最基本的包扎,再多他就做不到了,如果不想受害人死亡,只能送医院,他自己送医院的话,有暴露的风险,就只好借助我们的手了。” “可是,他怎么遗落了自己的药瓶,还有那个铁棍呢?” “药瓶可能是没注意遗落的,铁棍的话——” 曲卿停了,一时间也无法找寻到更合理的解读。 其实,这次能找到马乘龙,和之前她们得出的所有分析,都是有着违背处的。 孟氏夫妇藏匿马乘龙,是为了儿子孟小龙,马乘龙活着,就会指控孟小龙是伤害自己的凶手,所以最好的结局,是马乘龙永远消失,这样就一直死无对证。 凶手会因为仁慈,就将马乘龙拱手相让给警方吗? 曲卿想了想,说:“或许,凶手也并不是那么残忍的吧。” “如果真的残忍,就从一开始就将马乘龙杀掉了,不会提供面包、水。” 或许吧…… 回去家里,方乐躺在床上,想了好半天。 猛然,他坐了起来。 不对,还是不对,马乘龙这件事,还有个很大的逻辑破绽…… —— 25号一早,方乐来到分局门口,就无比热闹。 他看到曲卿刚坐进吉普里,带领另外几辆车组成车队要出发。 方乐喊了一声,没喊到,车队已经开动了,他只好就近搭了辆出租车进行追踪。 车上,司机看看前面要追的车群,又通过内后视镜看看后座的客人方乐,犹豫着说:“那个,兄弟,你让我追的是警车啊。” 方乐指了指自己,表示:“我就是警察啊,不像吗?” 司机再次看看方乐的高端休闲打扮,以及公子哥气质,摇头老实回答:“不像……” 抵达的地方,竟然是前夜去过的医院。 而下车以后,方乐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医院外头正停着一大堆的车子,还有一堆的壮汉在外等待着,守着什么一样。 看装扮体型,正是在蓝天娱乐城见过的那些保安们。 有他们在,很多人都不敢进去医院了。 率先下了车的曲卿对他们呵斥了一句,急匆匆带着人进去。 方乐跟上去,小心翼翼地从可通行道路中侧着身体挤进去,uu看书.uuknsu 生怕蹭到了谁惹出来麻烦。 一路到了一间医生办公室门外,就听到了里头的“争吵声”。 “这位家属,我说了,您的弟弟的情况,我们需要会诊来综合判断和了解病情,制定诊疗方案,所以无法给您明确保证治疗效果,你就算逼我们也没用,还肯定会干扰我们的救治。” “至于送他来医院的人,是警察,我们根本没见过其他人,你们问我也没用啊。” 和医生争执,乃至是变相胁迫的人,自然是蓝天娱乐城的老板,马乘风。 见到曲卿抵达后,马乘风双目通红,视线里蕴含着悲痛、仇恨、敌视,牙齿咬得咯咯响: “曲队长,伤害我弟弟的人,到底是谁……” —— 离开医院,回归队里的途中,所有人都沉默不乐。 身为受害者的家属,马乘风有资格知晓大概案情。 现在可以用案件还在调查中来敷衍,后头就不得不告知了。 单单是医院里的情况,马乘风都无法冷静下来了,知晓加害者是孟家一家人的话。 那个时候,孟家人会是什么遭遇呢…… 二百零九 审审这个女人 “这半块儿面包里,没发现异常,除了已经发霉变质,这几个水瓶里,则分别发现了麻醉剂的成分。” “面包袋儿,还有水瓶上,都发现了指纹,是同一个人的。” 分局技术中队,马辉解释那个仓库房间里发现的两样东西。 方乐摸了摸下巴,忖度着说:“也就是说,马乘龙被关押进去的同时,被丢进去了简单的食物和水。” “食物可以不吃,水却不能不喝,可马乘龙只要一喝水,就会中药物昏厥,一段时间后醒来再吃再喝,就会再次昏厥。” “这是个囚禁人的好办法啊,靠着有限的食物和水,可以让人被关很长的时间,而且被囚禁者基本不会闹腾,不会吸引注意,咦——” 方乐说着,联想到了前夜睡前的那个疑问,猛然停住。 曲卿则继续问:“那个硝酸甘油瓶子和那个铁棍的检测呢?” 马辉回答:“瓶子上是另一个人的指纹,和水瓶以及面包袋儿上的不一致,铁棍上则有三组残缺指纹,其中有一个在押人的,就是那个孟小龙,另一组指纹和药瓶上指纹一致,还有一组指纹目前找不到匹配对象。” “血呢,对了,那些漆块儿里发现没发现血迹?” 要是漆块儿里没发现血,就无法去和铁棍上的做比对,就无法形成有效证据链了。 马辉说:“放心好了,我后头终于在三个漆块儿上,发现沾染有人体的血液,还是同一个人的血,铁棍上的血液正在提取分析中,后头就会做对比的。” 这就好了。 离开技术中队,方乐就停下,猛然说:“非常不对!” “哪里不对了?”曲卿也只好停下问他。 “我昨天就在想了。” “那个关押马乘龙的地方那么偏僻,囚禁者又使用了麻醉药来让马乘龙长时间昏迷,孟大军有何必要一直就近看守着他,导致多日不现身?” “而且那半块儿面包已经发霉了,说明应该放进去有好几天了,被囚禁者根本没有被更换过食物。” “甚至那些面包可能是在关押初期就一次性投递进去了,孟大军更没有道理一直在那里看守了。” “何况那一片儿欠缺居住环境,孟大军是藏在哪里了呢?躲在另外一栋荒废的楼里?” 曲卿却摇头说:“可马乘龙被包扎过,而且医生说包扎了两三天了,说明在囚禁中途,马乘龙曾被探视和照看过,那一片儿虽然荒僻,毕竟不是完全不会有人出现,如果是为求谨慎万全,一直看守还是有必要的,麻烦的不过是孟大军后头回来怎么面对警方的讯问了,但那时候他可以随便编个借口。” 曲卿的解释,可以说得通。 可方乐就是觉得,有点儿牵强,也有点儿违和。 最起码,要是他是孟大军,就不会这么麻烦。 为了保护儿子,他可能会直接杀掉马乘龙,这样就没有那么多的事了。 曲卿不再理会他,去做别的了。 方乐停在原地。 他总觉得,这个案子有股捉摸不透的疑云,在笼罩着一切。 疑云下的真相,或者不是那么简单明了的…… —— 焦辛梅首次被拘传,并审讯。 曲卿第一时间向局长李海申请对其采取行动,是为了防范意外发生。 毕竟马乘龙被救出,孟大军可能在逃,焦辛梅最好先控制住。 虽说也有监控焦辛梅,来等待孟大军咬钩的笨办法,但曲卿已经没有耐心了。 她想从这个女人嘴里,掏出些东西来。 “焦辛梅,认识我吗?” 审讯时,曲卿特意换上了警服,显得庄严、肃穆。 审讯椅上的焦辛梅抬头辨识了曲卿一下,又收回视线,冷淡又冷漠。 “原来你是警察。” 她既不吃惊,也不惊慌。 或许,这个女人是早就知道拜访者的来历了吧。 看来虚的是没用了。 曲卿拍出来一份报告来,呵斥说:“焦辛梅,我们将你的指纹,和发现的凶器铁棍上的其中一组指纹做了对比,高度吻合,那根铁棍上,还有你儿子的指纹,以及另一组陌生指纹,那剩下一组陌生指纹,又和现场发现的硝酸甘油药瓶上的一致,那就是你丈夫的指纹吧?” “你、你的儿子、你的丈夫,你们三个人分别碰过那根铁棍,你们是不是用那个铁棍来对付过马乘龙,致使其受伤,你和你的丈夫又谋划囚禁了马乘龙,你承认吗?” 焦辛梅这位原本的家庭主妇,与平时在外头的表现,完全不同,她有点儿冷硬,甚至还有点儿无情。 她轻不可闻地嘲笑了一下,反问:“这位警官,那只是一根铁棍,就算我们一家人碰过它,留下过指纹,也不代表我们一家用那根棍子做过什么吧?我们家的确有过一根铁棍子,不过早就丢掉了,兴许是被什么人捡到,做了坏事吧。” 曲卿马上判断出来,这是个难啃的骨头。 一般来说,普通受审者听到凶器上有自己的指纹,第一时间想的会是记忆有没有过这种情况,继而才决定是不是否认这个事实,甚至怀疑这是警方审讯时候的手段,可焦辛梅却直接找寻到了审讯者的逻辑漏洞。 要么,她对这种事很精通,要么,是一早就对自己受到审讯时各种可能的情况都设想过,有所预案,要么,也是受到过专人的指点,知晓怎么应对警方的盘问。 曲卿只好使用第二个证据。uu看书.ukansh “焦辛梅,不要心存侥幸,你觉得你和你丈夫做得天衣无缝,还为了掩饰楼道台阶上滴落的血迹,而使用了红漆来刷广告,用红漆滴落在无法完全清除的血点上,以掩藏血迹,可这些我们已经发现了,接下来我们会将漆块儿上的血和铁棍上的、以及受害者的来做综合比对。” “如果匹配上了,焦辛梅,你知道后果的。” “那些漆点只到了五楼,你家门外才中断,在16号,你曾经联络五金店送上装修用的原材料,里头就有红漆的制品。” “虽然你后头又在家里搞装修,掩盖掉了你们处理尸体的所有痕迹,甚至为此孟大军的指纹数据我们也不容易找寻到,可是事实会越查越清,越查越多的,焦辛梅,你掩饰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些,大约是从漆块儿上发现了血开始,焦辛梅猛然丧失了一切防备。 她浑身颤抖着,双拳握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恐慌、无助,还是悲伤。 她终于面临崩溃了! 可是在下一刻,几秒之后,随着呼吸的平缓,她却又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随后,她微笑了笑,说:“警官,你在说什么,我不理解……” 二百一十 另1种事实 审讯不得不中止,焦辛梅死咬住那些漆块儿上的血和他们一家无关,她还有她的丈夫,并没有用红漆刷小广告,至于自己丈夫的去向行踪,她说自己并不知道,丈夫也没有在近期联络过她。 总之,能否认的,她全都否认。 这也算是在预料中的情况。 孟氏夫妇做出这一系列的事,都是为着儿子。 焦辛梅承认了涉案,她儿子的罪刑也就暴露了,这是一场无可逃避的战争。 警方必须问出事实,她必须保护儿子。 每一方都无法退却,僵持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曲卿只好跟方乐又去找了马辉。 能让这个女人开口,讲出事实,乃至供出她丈夫的下落,完整、无可辩驳的物证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零口供判罪不是没有先例。 两人到技术中队的时候,马辉正处于一种奇妙的沉思状态中。 大技术员少见的拧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被曲卿开口问话,他才反应过来,本能下伸手递交上了一份报告,说:“你们要的凶器血迹数据,我还和那几个漆块儿上发现的血做了比对。” “结果如何?”方乐忙问。 “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方乐踮着脚站在曲卿旁边,一同翻看报告书,不久就明白了,马辉为什么那么疑惑不解。 报告上说,疑似凶器的铁棍上,一共发现了两个人的血液成分。 其中一种血液,经dna鉴定,和漆块儿上的血一致,但另一种血液却不一样。 多出来的那份血液,是怎么回事? 三人于是一同迷惑起来。 此刻,有人推门进来,竟然是大何,大何手里拿着一些像是胶带物的东西,说:“老马……啊,头儿你和方顾问也在啊,正好——” “头儿你让我到心安公司孟大军曾经值班的办公室去找孟大军的痕迹,我从他的办公桌座椅把手等地方,提取到了数组他的指纹,可以用于和凶器上的比照了。” “咦,你们在想什么呢?” 路上奔波见汗,大何只顾着说,现在却发现三人神色有些不寻常。 曲卿这才清醒过来,请马辉去扫描和对比指纹。 这个过程不复杂,十分钟内就能完成,所以三人一同围在坐在电脑桌前的马辉身旁,等待结果出来。 结果是个好消息。 孟大军的指纹,和现场发现的那个硝酸甘油药瓶上的指纹,以及凶器上最后未知的那组指纹,三者合一,对上了。 大何高兴地判断说:“这下就好了。” “那瓶药,果然是孟大军带出自己家的,那个铁棍也是他带过去的,指纹对上了,只要血迹再对上,那就形成了……咦,头儿,不对吗?” 孟大军的指纹对上了,丝毫不新奇。 但是—— 方乐镇定地说:“大壮,如果我说,那个凶器上,除了有马乘龙的血,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血呢?” 啊? 大何呆了…… —— “好了,大家说说吧,你们觉得,多出来的血,是谁的?” 一队办公室,开小会,曲卿询问所有人。 小韩先举手,想了想说:“师姐,会不会是孟大军使用铁棍时,或者做其他事的时候,不小心让手伤到了,所以将自己的血蹭到了铁棍上呢?” 曲卿摇摇头,否定说:“那份多出来的血,分量并不少,仅次于马乘龙的血,而且都是同一铁棍的部位的,还不是手握住的部位的,这情况排除。” 这—— 小韩失望,曲卿则说:“不过小飞你提出的情况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在会后让人去验证一下啊。” 小韩又高兴起来。 曲卿扫视其他或坐或站着的人,继续问:“你们怎么想?” 有人照着小韩的思路提出:“会不会是焦辛梅的血呢?她不是曾经切鱼伤到了手吗?谁知道对付马乘龙那一晚,她有没有受过伤?” 曲卿点头,却又摇头,说:“很可惜,那血液是属于男性的。” 都沉默了。 曲卿看向方乐,说:“方乐,你呢?” 方乐做了一套全身性活动,要做广播体操的模样,收尾后面对大家聚集过来的视线,他果断说:“不知道。” 这家伙—— 曲卿正要骂他,方乐却又接着说:“不过,我觉得,就算有其他人的血,只要铁棍上有马乘龙的血,马乘龙的血又和楼道阶梯上的对上了,对于我们来说,证据链也就初步形成了,是吧?” 的确…… 刑案办多了,经常会发现,将所有案件中的所有线索,都和案件本身都构建起联系来,并不现实。 事实是凶手或是受害者在事发之前之后,可能遭遇过许多状况,出现过许多的物质交换,要是真的是事无巨细地都查清,没必要,也非常麻烦。 曲卿只好说:“那就等着鉴定吧,先排除那是孟大军自己的血。” 会议眼看要结束了,有人敲门,大家转首一看,是高桥派出所的张管平,将此案汇报上来的热心人。 张管平此刻脸上表情有点儿怪,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有些事情不太好对太多人讲。 曲卿让大家散去,请张管平过来,方乐也凑了过去。 两人之前曾一同请张管平去监视段勇盛,uu看书uuknhuco 方乐自然觉得自己有权利第一时间得知进展。 “小张,你发现什么没有?” 在曲卿询问下,张管平神色复杂,似乎在犹豫,在矛盾,可最终下了决心,取出了一个u盘,递交了上去,解释: “这是我偷拍到的段所长的部分行踪,曲队长,你们先看一看吧。” 看完了视频内容,又听了张管平的大致经历讲述,两人都一下震惊。 如果昨夜的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视频里所展现出来的内容的另一面。 那么,对于案件事实的评估,或许要重新进行了。 两人有两人的思考,张管平则也有自己的顾虑。 “曲队长,我、我还需要做别的吗?” 现在,根据视频和张管平的证词,段勇盛已经算是深度涉案,证据不容辩驳,要对他采取行动吗? 曲卿想了想,摇头说:“先不要了,但你要紧盯着你们段所长,一旦他有什么不寻常行为,立马上报。” 焦辛梅已经被抓了,段勇盛早晚知道这点,或许,如果运气好,他会联络那剩下的某个人,譬如是孟大军,那样警方就会方便许多了…… 二百一十一 受害者的另类解析 方乐坐在椅子上,单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上,十足十一个思考者。 回来后的曲卿见到他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问:“大顾问,你想出什么来了?” 装x失败,方乐收了姿势,先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不是去核对了血液吗?铁棍上那份多出来的血,到底是谁的?” 曲卿一下正色,回答:“经过亲子鉴定,就是孟大军的血液,或者严格一点儿讲,是孟小龙亲生父亲的血液。” 这话似乎另有韵味啊。 孟小龙的亲生父亲,不就是孟大军么。 方乐也没深想,却说:“段勇盛有异常行为吗?” 曲卿摇摇头,表示:“张管平暂时没情报汇报,不过他说,段勇盛这两天里,接触过很多的人,有些似乎还是偷偷在接触的,他不敢离太近,也看不清楚那些人什么样子,有一次张管平追上了一个段勇盛接触的风衣男子询问,结果对方说,段勇盛只是想借火抽烟,双方并不认识。” 这…… “这个段勇盛,到底是想做什么?” 方乐不解问。 曲卿回答:“或许,他接触的其中一个人,就是孟大军,或者孟大军的代理人吧。” “有破绽。” 方乐驳斥:“要是段勇盛想暗中接触孟大军,定然会避开人群,再说,他需要和孟大军现实里会面吗?”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段勇盛说不定是发现了张管平的监视,认为警方盯上自己了,所以胡乱行动,分散警方注意力,因为警方有大概率去调查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那样真正的孟大军行踪,就不好去查了。” “有些道理。” “曲队,我想啊,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围绕着真相绕弯子呢?” “怎么说?” “马乘龙起先一直找不着,现在却突然找到了,可惜伤口感染昏迷,不能提供证词,而且那个药瓶遗落在现场可以理解,作为凶器的铁棍怎么那么容易遗落的,上面还共有两个人的血,其中一个是受害者的,另一个,啊——” 方乐猛然跳了起来,大喊一声,问:“那个是不是查过了?” “‘哪个’查过了?”曲卿被这一惊一乍,吓了一大跳。 “马乘龙的血啊。” “马乘龙的血怎么了?” “漆块儿底下的血,是属于受害者的,这是无疑的,铁棍上的血,一份和受害者的一样,但铁棍上有两份血,和受害者血液匹配的那一份,是还没提取dna数据的马乘龙的血呢,还是已经验证出是孟小龙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孟大军的血呢?” “要是漆块儿的血匹配对象不是马乘龙的,那么——” 两人同时色变。 曲卿一下懊悔。 让马辉做血液鉴定,命令是分开下的。 先查漆块儿上的血是不是和铁棍上的有吻合,后头又吩咐了查铁棍上的两份血里,是不是有一份和在押的孟小龙有亲子关系。 曲卿记忆了起来,后一个命令,她当时对马辉说的,是将铁棍上的血,去和孟小龙的做亲子鉴定,而并没有说,是将起先排除不归属于受害者、多出来的那份血去做鉴定。 马辉明显是两份都鉴定了。 由于大技术员不知道鉴定的意图,也就笼统口头上报了结果。 由于现在还不是结案阶段,专案组不见得去巡视所有纸面记录细节,也不见得所有鉴定都最终都会收录进结案卷宗里,这就造成了不应该犯的错误、漏洞。 曲卿一边做着深刻的内心检讨,一边大步去往技术中队,方乐自然不会落后。 十多分钟后,从技术中队离开,她和方乐的内心,都受到了翻天覆地的震动。 怎么会呢…… 铁棍上,是否有一份血液是归属于现在正住院的马乘龙的,这点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符合跟孟小龙亲子鉴定关系的那份血液,竟和漆块儿底下的血完全一致。 这也就是说,真正的受害者,并不是医院里那个马乘龙,而是孟小龙血缘上的亲生父亲。 也就是孟大军?? 难道,他们查了这么多天,都一直查错了目标吗? 两人呆了半天,却发现,或许,是真的查错了。 而且不是没有预兆的。 孟大军一直未露过面,及其本来不必要的的失踪和失联。 方乐也懊恼地说:“曲队,我们是一早就有过思维上的疏忽处了。” “当初判定,是孟大军将马乘龙给从娱乐城诱拐出来的,那是在12号。” “从12号到14号事发,这其中的整整两天,虽然有‘马乘龙’到处跑的目击报告,也有他的手机信号位置对照着,但一直没有他被哪里的摄像头拍下其本人的报告,当时我们还说是有人指点马乘龙避开了摄像头呢。” “但也有另外一种解读,就是马乘龙12号离开娱乐城不久后,就被孟大军给控制住了,并送往了东城的开发新区那里去关押,孟大军是穿着马乘龙的长袖衣服,戴了他的口罩,又自行准备了帽子、手套去现身,伪造出马乘龙的行动的。” “这是为着引诱马乘风寻找弟弟来对付小混混和毒.贩,甚至马乘风一早报警的话,警方也会根据手机信号之类找马乘龙去向,也会查到毒贩、小混混。” “看看仓库里马乘风的穿着,只有背心,明显不是他出来的时候的长袖衫打扮。” “如果14号被打晕的,就是马乘龙,囚禁者完全没必要把他的外衫脱下来。” “如果那个口罩人是孟大军而不是马乘龙,他出现在自家小区,也非常正常,说不定那时候他是伪装马乘龙游逛完以后,要回家的。” “在孟小龙的口供录音中,孟小龙曾经对那个人搭讪,对方没回答,反而避退,也是因为孟大军无法跟儿子解释自己的打扮和行踪。” 曲卿沉思了好一会儿,说:“也就是说,孟小龙自一开始,袭击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孟大军,而不是马乘风的弟弟……这,可是,既然受伤的是孟大军,孟小龙说却说他出来家的时候,听到开着门的厨房里父母的对话,后头他将人击倒以后,他还远远听到的父母的呼喊声,又是怎么回事?” “谎言?幻听?” 也对,不能完全说他们有过思维漏洞。 因为不得不说,之所以产生这一系列的“误判”,除了心安公司的人说过15号的时候孟大军还主动打电话请假(现在想想可以使用微信语音),在最一开始孟小龙的口供带来的暗示,是最大因素。 口供里,孟小龙明明确确表示出,他袭击口罩人之前,父亲还在家里,并在他离开后,听到追了出来的母亲和父亲的呼唤声。 莫非,那份口供有关键作伪的地方? 可是,他们不止是讯问过孟小龙,也询问过孟家楼下的人家,那一户的小女孩儿,明确提到,楼上追下来过一男一女啊。 苦思了一会儿,方乐忽说:“会不会,和焦辛梅追出去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孟大军呢?” “怎么说?” “你看,虽然厨房门是开着的,但孟小龙根本没有具体去察看厨房里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母亲焦辛梅以及父亲孟大军,而且口供里他说是听到小声谈话,说不定和焦辛梅对话的,是另外一个男子呢,和焦辛梅一同追出来,uu看书 .ukahu.co 寻找并呼唤孟小龙的,也是这个男子。” “只不过两人追出后,或许分向了,焦辛梅先远远看到了儿子,呼喊,那个男子听见后向焦辛梅的方向靠近过来,也开始呼唤,距离一近一远,孟小龙就先入为主,分别认为,呼喊的是母亲和父亲。” “至于那个4-1号的小女孩儿,她不单是作证说曾看见一男一女追了下去,还看到过焦辛梅后头又单独带了麻袋和水杯下去。” “要是孟大军不是袭击者,去寻找作案道具这种事情,我觉得他自身去做的概率更大,因为这是犯罪。” “就算不考虑这个,孟大军不是受害者,他的血为何滴落在楼道阶梯上,又有何必要再用红漆那一套去隐瞒呢?毕竟他活着且无事的话,根本就不怕那个血被发现。” “所以,判定孟大军才是被袭击者,才是更合理的情况。” 曲卿好半天,才消化完了方乐的这些分析,苦恼说:“可是这种假设下,就必须先查明和查实,这另外一个被孟小龙误解成了父亲的人,到底是谁了。” 方乐却说:“我们目前不是正怀疑某个男人吗。” “那个人,不但和孟大军熟悉,和孟家人熟悉,也和焦辛梅貌似关系不一般……” 二百一十二 审讯这个早被怀疑的人 “段所长,别怪我们以这种方式请你来分局,因为,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和你核对一下,也需要你毫无保留地解释清楚。” 审讯室内,高桥派出所所长段勇盛双手拷着铐子,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接受审讯。 “理解,理解,呵呵,你们问吧。” 段勇盛毫无不自然,也没有任何抱怨,似乎自己被拷着铐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件。 “那好。” 曲卿一一揭露事实,发动攻势。 “14号的晚上,你有没有出去过?” “嗯,好像出去散了散步吧。” “有没有人看到你出去?” “一个邻居,我们还打了招呼。” “那么,那一晚,你有没有在9点半以后,到过孟大军,或者是焦辛梅家里呢?” “这……呃,没有。” “你确定吗?” “我确定。” “你和孟大军,焦辛梅,以及他们的儿子孟小龙,熟悉吗?” “算是认识吧,熟悉谈不上。” “孟大军不是曾经为你挡过子弹吗?” 这句像是个突然袭击,段勇盛脸上笑容僵滞了下,下一秒放松了,笑说:“这我可不记得,或者说,就算有人给我挡过子弹,那也是很多年前了,也不代表,我十多年后还得记得,那个人是谁,住在哪里啊。” “呵呵,段所长,你这些话,滴水不漏啊,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十多年前的事呢?” “因为我完全确定,我当所长的这十多年里,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曲卿和对方对望着,都有些皮笑肉不笑。 对面这个人,不单是个当过多年警察的派出所所长,也当过其他种类的警察,又不知面对过多少滑头的各类治安事件制造者,论及应对非常事件的经验,完全不亚于她这个刑警队长。 “好,就换个话题,你15号开始,就一连请了好几天的假,对所里人模糊说是处理家里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们具体什么事情,需要你一连几天不回所里吗?而且虽说是处理家事,但那几天你都不在家里吧?” “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和家里有关的,需要到隔壁的s市去处理吗?那里没有你的家人吧?” “曲队长,我到底是不是去处理了家事,是不是去了s市,似乎和你们查的案子没关联吧。” “有没有关联,不是你来判断的,请回答吧。” “好吧,我说,我长期资助s市里的一名小女孩儿,我是去给她送钱的,我见她的事,那里有人可以作证,我没有告诉所里人,也没有告诉我的家人,是怕他们多想。” “你是怕他们认为,那个小女孩儿是你的私生女?”蓦然插话这么问的,是方乐。 段勇盛没回答,像是默认了。 “新的话题,我们来探讨一些其他可能性。”曲卿再开“战局”。 “段所长,你也知道,孟小龙袭击了马乘龙,我们根据他的口供,推测出他的父母随后发现了被袭击倒地的马乘龙,为了填平儿子惹下的这桩祸事,他的父母有可能把马乘龙带走,偷偷藏起来,不论藏的是死人还是活人,事实也从侧面证实了我们的猜想。” “孟大军15号之后,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向单位自己的徒弟仓促打过一个电话请假,之后就一直失去了踪影。” “而在17号的时候,焦辛梅接到了一个来自外地陌生手机号打来的电话,我们合理怀疑,这个外地来的联络,就是孟大军,段所长,你从警多年,你说,这个逻辑没问题吧?” 段勇盛似是完全搞不懂,曲卿这么假设到底想表达什么,但也没法装糊涂,点点头说:“这的确很像是一般的犯罪分子的行为。” 曲卿继续假设:“而在昨天晚上,也就是24号,孟大军失联将近10天的时候,那个陌生号码再次突然联系焦辛梅,一个号码,没道理两次都打错,我们认为,这个号码肯定就是失联的孟大军用的,这么判断,也没问题吧?” 这次,段勇盛倒是果断点头,表示:“这么猜测,完全合理,要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判断。” “很好。” 曲卿的表述越来越自信了。 “于是我们就根据这第二次的通讯的通讯位置,出动去捉捕孟大军,孟大军本人没找到,却发现了他疑似使用过的手机,手机里就是那个可疑号码,我们又在这个手机四周搜寻,发现了被关押很久的另一个失踪者马乘龙,段所长,根据你多年从警的经验,你会得出什么结论?” 段勇盛神色凝重起来,解读:“我会认为,孟大军以为自己使用这个号码,不会被监控,或者是他使用以后,才想起来警方可能据此查他,于是在警方将他抓住前,刻意丢下手机,引警方上钩,自己则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段所长分析得不错。” 曲卿随意夸了一句,继续说: “除了发现了马乘龙,在囚禁他的库房里,我们还发现了一个药瓶,这药瓶上有孟大军的指纹,瓶子标签也是他常服用的药,而且在之前,我们推测出孟大军从家里带走了一瓶药,这瓶药,加上上面的指纹,完全可以让警方将囚禁马乘龙的嫌疑人指向他,他为什么出现这么一个纰漏呢?” 段勇盛放松地笑笑,说:“犯罪嘛,再规划严格,也会出纰漏的,谁能保证仓促间撤走不出问题呢,是吧,他是不小心将药瓶忘在现场了吧。” “那么,将作为凶器的铁棍留在现场不远的地方,也是纰漏,或者遗忘了吗?” “这——” 段勇盛迟疑了下,说:“或许他在囚禁地外头打电话,没带着棍子出来,临时才发现你们来了,匆匆逃走,没机会把凶器带走吧。” 曲卿趁机做总结:“也就是说,孟大军在儿子伤人后,一直躲了起来,囚禁并看守着那个受伤者,后头又在被捉捕前,仓促逃走,现在已经逍遥法外了,是吧?” “呃……要是抓不到他本人,曲队长您这么描述,也没错误,怎么样,孟大军是不是抓住了?” 段勇盛明显有意将话题扯自己想要探讨的方面。 曲卿却不接茬,说:“可是段所长,其实这件事,也可以有另外的解读。” “我听不明白。” “意思是,当时处理被袭击者尸体的,不是孟大军,而是另外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随后又在外地用失窃的号码给焦辛梅电话联络,他估计出这个联络,必然会被警方查出,以判定孟大军逃匿在外,于是又在24号的时候,再次启用了这个号码,使得警方发现了被囚禁的马乘龙,加上遗落的药瓶以及铁棍,共同造成了孟大军的犯罪事实,以及他的潜逃的假象。” “而事实上,马乘龙的确是被孟大军袭击并囚禁的,但是孟小龙所袭击的,并不是马乘龙,而是穿着马乘龙衣服的孟大军。” “至于这另外一个男子,怎么那么巧参与了进来,要么,是焦辛梅无助下临时联系的他,要么,是这个人本来就因为某类原因正巧就在孟家,而这种情况,是避开着孟大军以及孟小龙的,父子俩都不知情。” “孟大军以犯罪者的身份逃匿,但他其实也是个受害者,他的加害事实随着马乘龙的出现,已经告破,但他的受害事实,随着他的所谓逃匿,他的永久性失联,将永远被掩藏。” “当然,孟大军的绑架事实,并不能绝对会被警方查到,没有犯罪,孟大军就没有逃匿失联的理由,他的消失就得不到解释,所以这个男人又协助警方,带警方去往蓝天娱乐城找到了马乘风,去查出了马乘龙的失踪。” “段所长,u看书 ww.uukashu 我所说的这另外一个男人,只能是你吧?” 段勇盛色变,又冤枉,又委屈的样子,说:“曲队长,您这就太诛心了吧?你们办案不能这么单凭猜测吧?” “那么,你就来看看这段视频吧。” “这份视频来自于24号,也就是昨晚,虽然断断续续,但也拍到了你离开家以后的大部分事实。” 曲卿将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掉个个儿,让段勇盛看播放内容。 随着视频的播放,段勇盛面色慢慢变了。 那上面,不但有他昨晚离开家的视频,开车去往东城的视频,下了车,来到了某地点打电话的视频,还有在警方抵达前,他丢下电话于某地的视频,此后就是彻底离开那里的视频,一路回到家的视频。 虽然不少视频里是夜色笼罩,但拍摄视频用的相机明显是红外功能的,稍稍技术鉴别,完全可以识别出来里头的人是谁。 这视频是谁偷拍的,并不重要,因为这完全已经是坐实了段勇盛才是一系列事件的策划者的事实。 “段勇盛,孟大军是不是已经被你和焦辛梅联手杀害了,他的尸体在哪里!” 曲卿猛然提声,严厉无比…… 二百一十三 发散思维的迷宫 “段勇盛,孟大军是不是已经被你和焦辛梅联手杀害了?” 曲卿突然问出的这句话,让段勇盛表情一瞬间惊滞住,笑面虎不再是他的代名词,他的脸上在下一刻呈现出许多的混杂表情。 疑惑,不解,质疑,好笑,以及愤怒。 而最后一种情绪,慢慢上升到了极致。 段勇盛浑身抖索着,沉声警告:“曲队长,审问嫌疑人,也不是张口就来的,你不能随便的就侮辱人!” 曲卿却声音平静。 “我可以不做出这种指控,但是段所长,迄今为止,我们只发现了你和焦辛梅的私下往来和通讯,焦辛梅的咳喘药是你到药房买的吧?这点只要查并不难查出,和焦辛梅一直在利用那个手机号通讯的也是你吧?看来你十分信任警方的调查能力啊,认为我们一定能查到那个号码,认为那来自于孟大军,是吧。” “如果你说你没有和焦辛梅联手谋害孟大军,那么你解释一下,他现在人在哪里?你和焦辛梅将他藏哪里了?!” “孟大军并不是被——” 说到一半,似乎是觉得说漏嘴了,段勇盛色变,低下头,再不开口了。 对段勇盛的审讯结束,转而再审焦辛梅。 焦辛梅经过前面一次的审讯,似乎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同样变回冷漠,半点都不开口。 到现在,除了生死不明的孟大军,焦辛梅,她的儿子孟小龙,疑似涉案了的所长段勇盛都已被拘押。 可警方却得不到案件的进一步突破了。 曲卿见方乐正坐在办公室角落里苦思什么,就走过去问:“想什么呢?” 方乐恍神,笑了笑,说:“我在想一些,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说看。” 曲卿拉了张附近的椅子,也坐了下来。 方乐只好伸出着手指分析着:“你看哈,马乘龙现在还不清醒,不能接受问话,甚至更糟糕的情况下,会变成植物人,脑损伤,记忆受损那些,那么他到底是不是12号离开娱乐城后不久就被绑架了,没有人可以证明。” “这样的话,那个两天里一直穿着他的外衫,拿着他的手机到处跑的人,到底是他本人,还是疑似绑架者孟大军,也不好确定。” “继而的,孟小龙在14号晚上袭击的人到底是马乘龙还是他父亲孟大军,也就无法判定。” 曲卿想了想,说:“有道理,可是你说的不可能的事情,是什么啊?” 方乐推测:“我们目前怀疑被袭击者其实是孟大军,最直接的理由,是楼道阶梯上滴落的血迹。” “那可以解释成,是孟大军遭受了袭击,被移动尸体或在受伤时挪动而滴落的。” “那么,可不可以也理解成,是孟大军本人刻意在台阶上滴落了那些血,又在血点上使用了红漆来掩饰呢?其实孟大军只是割破了自己手指头,血并不是孟小龙的袭击造成的,孟小龙的袭击对象,的确就是马乘龙。” 曲卿立马坐正了身体,否定说:“你这太唯心主义了,漆块儿底下的血,很可能被我们漏过去,要是孟大军想搞成被袭击的是自己,他为什么那么去掩藏血迹?” 方乐说:“或许,孟氏夫妻认为,让孟小龙觉得自己袭击了自己父亲,这样对孟小龙造成的伤害会比较大吧。” 曲卿一下子沉默了。 的确,要是孟小龙知晓自己袭击的其实是亲生父亲(哪怕是假的),那给他的心理造成的伤害也不会小。 方乐继续揣摩:“我认为,要是孟大军没有被袭击,这些血的存在,只是他的一张底牌,一个备用手段而已。” “当警方找寻马乘龙时,或许会从马乘龙口里得到对孟小龙不利的证词,那么这些可疑血点,就派上用场了,这种七拐八绕得来的血迹物证,警方必然非常重视,物证重于口供嘛。” “这样孟大军就成了生死不明状态。” “而为了配合这张底牌,孟大军就必须在之前就一直不露面,完全由段勇盛来操持和主导一切,段勇盛如果暴露被抓,孟大军受袭击乃至死亡就成了警方桌面上的合理推论之一。” “孟大军只要一直隐藏,一直不露面,这样案件性质就变了。” “孟小龙并没有袭击马乘龙,他袭击的是自己父亲,但他的父亲去向不明,发现不了受害者,这就成了无头案,孟小龙将被无罪释放。” “这就好像是孟家这对儿父母,苦心孤诣,费尽心思为了给儿子脱罪,所部署的一个局。” 曲卿似乎被这番反转式的推论给惊到了,好一会儿后才说: “既然这样,孟大军直接伪装受伤报警不就行了,就算不报警,躲在哪个地方‘养伤’,也可以啊?” “因为我们有法医,有专门的大夫诊断和求证,孟大军不可能制造出和孟小龙所说的袭击细节一样严重的伤势效果,他先躲起来,躲一段时间,等‘伤’养好了,再出来,他的伤口愈合不少,不容易被查明所陈述的是谎言还是真话,再说他人又没死,凶手又是自己儿子,要是不做控诉,警方还能小题大做不成?” “这——”一时间,曲卿觉得方乐的话,合理又玄乎。 “可血迹的问题,毕竟有可能被我们漏掉啊?”她问。 方乐却说:“别忘了段勇盛的存在,他曾特意牵扯出马乘风,我觉得真正用意,并不是想点出孟小龙袭击的对象是马乘龙,而是想让我们得出马乘龙遭到了孟大军绑架,那个口罩人可能并不是马乘龙的结论,可这可能性被我们给忽略了,因为孟小龙的口供具体内容,段勇盛不可能知晓,在孟小龙的口述里,父亲不仅在他离家时还活着,后头还曾经和母亲一前一后追出来找他。” “就算是孟大军,也不见得知晓儿子会供述什么,uu看书ww.ukanshu.cm 因为就算那个曾经在厨房里和焦辛梅说小声话的人就是他本人,儿子是一个人避着他们出去的,孟大军也会合理怀疑儿子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在不在家。” “当然了,或许他的确也在焦辛梅之后,呼唤过要逃走的孟小龙,但孟小龙有没有听见他的呼唤,他恐怕也不确定,甚至他就以为儿子没听到。” “如此一来,就有了孟大军为自己设置的兜底受害戏码做了铺垫。” “警方没能发现楼道血迹?不怕,段勇盛早晚可以诱导警方来发现。” “段勇盛还可以跟焦辛梅一起,在被审讯时装出警方发现这些血迹,让他们大惊失色的样子,以增加真实度。” “这或许就是孟大军的完整计划。” 曲卿细思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说:“你说得实在有点儿绕,而且,这么设计,逻辑面上太复杂了,虽然说孟大军有设计这种策略的能力,可这太过假想了,如果我将这些汇报给李局,他肯定会呵斥我的。” 方乐尝试着提议: “那,我们就先证实一下,孟大军是不是受袭击者,或者说,马乘龙是不是受袭击者,那两个晚上两人里到底是哪个在高桥辖区那一片儿到处游逛……” 二百一十四 真正受害者确认了 “钟姐,怎么样?” 法医办公室,曲卿询问法医钟洁。 钟洁手持着一张ct图,以及伤口照片,说:“从ct和照片来判断,没有伤及颅骨,伤痕应该是棍棒。” 方乐插话:“铁棍还是木棍?” “这不好说,”钟洁摇摇头,“伤口化脓比较严重,不好对比,不过,在没有伤及颅骨的情况下,似乎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伤口。” 女法医疑惑起来。 曲卿忙问:“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钟洁反问:“医院除了送来这些东西,说过什么没有?” 曲卿回答:“医院里的大夫还说,伤者曾经失血不少,而且患口处细菌感染了。” 钟洁于是将ct图放下,专门去看那伤口照片,好一会儿后忽说:“或许,除了棍棒伤外,伤者还遭遇过锐物造成的表皮伤,譬如刀伤。” “刀伤?”两个听众一同问。 “对,棍棒击打这个后脑勺的部位,或许可以让伤者晕厥,但不足以击打到大量出血,但如果还有刀伤,头皮被划破,出血就会很顺利了,然后在后期伤口遭受感染化脓,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臆测,不负责的哦。” 钟洁笑笑。 不过,这已经给了足够提示了。 离开法医处的过程中,曲卿分析:“这样一来,真正的受害者其实是孟大军,就有较大可能了。” “孟小龙口供里,说疑似看见伤者倒地后脑袋出血了,而那个第一现场也的确符合这个表述。” “如果将你前面的那番推论反过来,孟小龙袭击的其实是孟大军,但是焦辛梅以及段勇盛合谋,想让警方以为孟小龙袭击的就是马乘龙,那么就必须让马乘龙受到的伤,和孟小龙袭击所造成的效果一样。” “一种办法,是将已经被孟大军囚禁了的孟小龙再来一铁棍子,打死打伤的同时造成流血效果,这样死无对证,警方除了认为马乘龙是受害者外,别无他法。” “指控孟小龙杀害了马乘龙,总比指控他杀害了自己父亲,对这个孩子的心理要好些。” “另一种办法,就有点儿赌博了。” “不杀马乘龙,但是在他后脑勺上割破个伤口。” “至于棍棒伤,是最开始绑架的时候孟大军打的,还是焦辛梅或是段勇盛在后头补上的,并不重要。” “总之,现在看来,孟大军是受害者,马乘龙是障眼法的概率更大。” 方乐沉思不语。 他现在不想下任何既定结论了。 回到一队后,众人都围在大何桌前,一同看一个视频,见到两人回来,大何表功说:“头儿,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了?” “你让我再去想办法找找12号晚到14号晚,这整整两天两夜里,有没有哪一处公共或者路边店铺的摄像头拍到过那个口罩人的行踪,我查不到,就去找路边出租车问。” “因为出租车通常出车到很晚,而且会在各地方分散载客拉客,我和小飞总算是问到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他说13号晚上,貌似的确在载客的途中,见到过一个可疑的口罩人,还被他的行车记录仪拍下来了,你们来看看。” 大何表功地让出来位置,让曲卿和方乐上前察看。 两人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有了视频的话,就有分析口罩人是马乘龙还是孟大军的直接资料了。 可惜看了视频后,两人都失望不少。 这个记录仪视频里的有效片段,前后仅仅有两三秒钟。 记录的好像是这辆出租车在没有路灯的路面上行驶,一个拐弯时,车灯拍到了一侧路边的一个口罩人,对方还有明显的退避动作,可惜车灯根本不能清晰拍到其面部,只能拍到马乘龙那件纹路特殊的长袖衫。 反复看了几遍转弯视频,都得不到足够的人体数据资料来做鉴证。 其他人也失望,虽然不太明白曲卿搜寻这种视频的真正含义。 “等等——” 在重放到不知第多少遍的时候,曲卿命令暂停,分析说:“在向后退让避开出租车车灯的过程中,这个口罩人,是不是有个明显的向后趔趄的动作?” 慢帧回放下,的确,看得出在后退时,视频里的人趔趄了一下,并很快没入黑暗,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倒。 曲卿来回走了两步,又凝思片刻,忽说:“这就对上了。” “师姐,什么对上了啊?” “孟大军腰部受过枪伤,腿也不好,这一个趔趄,或许和他行动不便有关系,而最早孟小龙的口供里,提到他本来是想击打目标的肩膀的,那个人跑动中却一个趔趄向前倒去,如果不是偶然不小心,是身体因素所致的话,那就万分合理了。” “也即,真正的受害者,的确就是孟大军!” 到此,方乐也不好说什么了。 前有钟法医的分析,现在有了视频证据,他那些猜测,顶多是存疑。 曲卿将案件进展汇报给了李海,李海立马下了命令: “全面搜查孟大军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鉴于孟大军如果没死,只是受伤,焦辛梅以及段勇盛不该隐瞒到这种地步,孟大军死亡概率最大,找寻他的尸体,也就成了明确目标。 不过在这之前—— 曲卿问:“李局,焦辛梅和段勇盛的24小时关押时限都将到期,到时候是不是释放他们?” 李海想了想,果断说:“段勇盛不能放,他丢弃手机的附近发现了被关押的马乘龙,这是他无法辩驳的疑点,焦辛梅和那个手机通讯不是用的自己的号码,如果你们没有在孟家找到此手机卡,咱们也没理由关押着她,到时间的话,就释放吧。” 不久后。 看着焦辛梅被释放,转身离开,小韩问:“师姐,我们去哪里找尸体啊?” 曲卿和方乐对望,同时联想到了一个地方。 既然如此,就和焦辛梅同去吧…… —— 孟家,焦辛梅反应很激烈。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没有权力这么搜我的家——” 这位家庭的女主人,满脸的惊惶和焦躁,仿佛警方的搜查,会查出什么她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来。 曲卿只好拿出来搜查证再三声明这是在公事公办。 技术人员在搜着,焦辛梅则焦躁地看着这一切。 可惜技术人员最后综合汇报:没发现疑似血迹,没发现人体组织,没发现可疑骨骼碎屑,厨房里发现的骨头是动物骨头,腥味儿的来源,则是鱼料。 大何则小声说:“头儿,不是说这个家里曾经丢弃过家电吗?会不会是尸体曾藏在家电里,然后——” 曲卿却回复:“这点儿我已经想过了,已经派人去查了,可过去了多天,还能不能查到那些家电,还不好说。” 在技术人员搜查,曲卿忙于安抚焦辛梅和回复手下的过程中,方乐作为一个旁观者,开始细细分析焦辛梅的微表情。 焦辛梅神色里的慌张,uu看书w.uuknshu.co 不像是装的。 而她的视线有好几次,有意无意地瞥向了一个地方。 ——靠向一侧墙的条几。 条几上如旧。 果点,两本军事类书籍,以及一张一家三口的画框。 而条几上,墙面也还挂着那副不知道是过年,还是驱鬼镇邪慰灵的画。 现在看来,这个布局,疑似一个灵堂啊。 果点不用说,两本书籍和死者相关,还有包含死者的画框,意义不明的画。 说起来,第一次走访的时候,方乐看画框的时候,焦辛梅就很紧张,那么换一种思路。 让焦辛梅紧张的,其实并不是画框,也不是这个条几,而是条几的这整个“灵台”。 如果焦辛梅紧张这个“灵台”被关注,那么“灵台”后头,这面墙里面—— 福至心灵,方乐抬手,使劲拍了拍条几上方的墙面。 就在此刻,他听到身后焦辛梅尖叫一声,作势想扑来,随后又倒在了地上,大喘着气。 她的哮喘发作了…… 二百一十五 共谋者的阐述 坐车回去的路上,车内所有人都无话,回想着前头的所见所闻。 当那面墙最终被撬开后,露出了里头一个夹层,而夹层里,是一块儿符合人体高度和宽度的水泥块儿。 水泥块儿里会有什么,不用说了。 焦辛梅竟然在丈夫死后,不下葬,不处理,也不遗弃,而是就这么封存在家里,一面墙后头,这种心理,没法用病态来解释。 相反,这或许是种对死者的另类怀念。 家人、亲友死后,遗体一直被偷偷保存这种事,不是没听说过,但真正见到,还是有一种无比的沉重感。 到这里,曲卿又了一次打电话给没有随着大部队离开的队员。 “一定要一步不落地在医院里陪着焦辛梅,随时汇报她的身体状况,尤其防范她做什么事,绝对不能让她出现意外,明白吗……很好。” 电话挂了,车内又沉闷下来。 方乐忽然联想到了孟家墙头的那个被撕过的日历,联想到了最开始拜访的时候,焦辛梅身上穿的黑衣。 算了,不解读了…… —— “这是我见过的,保存最好的遗体之一。” 在解剖室,当水泥块儿被完全清理走,露出其下的尸体时,法医钟洁如此感慨。 虽说尸体的腐臭味儿抑制不了,但孟大军的相貌、容颜,竟然大致如生前。 巨人观、蛆虫那些现象,完全看不到。 曲卿忽问:“是用了防腐手段吗?” 钟洁点头,补充:“而且相当专业,看来尸体处理者有一定的处理经验……怎么,你们要留在这里看吗?” 拿起了解剖刀,正要在尸体的胸口上划线的钟洁,询问曲卿和方乐几人。 当然不能。 受不了这个气味儿是一回事。 主要是,不忍心…… —— “段所,说说吧。” 审讯室里,曲卿对段勇盛换回了原来的称呼,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孟大军尸体既然都已经找寻到了,段勇盛的诸般隐瞒,也就没有了意义。 他苦笑说:“事到如今,我就全都告诉你们吧。” “14号那一晚,事发前在孟家厨房里的那个男人,的确就是我,在14号白天,辛梅就曾经亲自去我家里,通过我家里人联系到了我,请我帮个忙。” “我回了家,问她怎么了,她说儿子毒瘾犯了,偷偷找到了她的麻黄素服用被大军发现了,大军用棍子狠狠教训了儿子,小龙叛逆心上来,看来是关不住了。” “她求我帮着劝劝大军,也劝劝小龙。” “不过她这么亲自来我家里见我,而不是打电话,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说,她发现丈夫这些天里,不太正常。” “丈夫似乎是有意避开她,在夜里,到外头做了什么事,有次她甚至偷听到丈夫在用音乐播放器录制他自己说的话,她听不清,但内容肯定不太好。” “除此之外,丈夫还层将铁棍也带出去过,她还发现了丈夫使用的帽子、口罩、手套。” “她怀疑大军在做什么违法的事,又不想报警,我是派出所所长,也算是警方的人,是孟家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她只好求助我。” “她想让我问出大军在做什么,如果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就劝劝丈夫。” “大军的确曾为我挡过子弹,不然那颗子弹极有可能击中我的胸口。” “我当所长也挺忙的,我们两家住得也比较远,我和大军的工作作息又不太一致,所以如果不是逢年过节,也没啥具体联络。” “但救命之恩,我是一天没忘过的。” “辛梅既然找到了我,我当然要帮忙。” “我俩在厨房她做饭的时候小心商量,等着大军回来的时候,听到外头有轻微的关门动静。” “辛梅出来一看,她儿子的卧室门开着,玄关附近放着的那根铁棍,却不见了,她一下子焦急了,就和我一起出来去追小龙。” “到了外头,我们就分散开了,我听到辛梅在另一头喊小龙的名字,好像是发现了儿子,我就也跑过去随着呐喊。” “可小龙还是跑了,我害怕那孩子拿着铁棍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跟着去追了。” “可是大半夜的,我追得晚了一步,那一片儿也没多少路灯,那么多楼挡着,我找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找寻到小龙,只好放弃并回来。” “可我到一开始发现小龙的那个地方一看,竟然看到了辛梅在抱着大军的尸体,呜呜哭泣。” “我这才知道,小龙袭击的对象,竟然就是大军。” “一连串的担忧以及联想,涌上了我的心头脑海。” “我忽然想,小龙持着棍棒出来,会不会就是想着袭击他父亲的呢?因为就在前一晚,他被大军用铁棍打了。” “这样一来,情况就万分严重了,孟小龙不但丧失人伦,还是挟怨报复,他已经十九岁了,足够承担法律责任。” “他之前也打过架,被扭送到过派出所我都网开一面了。” “可那些小罪跟杀父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我正思绪混乱,不知怎么办才好,辛梅忽停下了哭泣,跪地求我,让我不要报警,不要让小龙知晓他袭击的是自己父亲,甚至也不要让人知道,大军死了。” “她说儿子是她和丈夫唯一的寄托了,如果儿子知晓杀死的是自己父亲,并因此被判罪,那这个家就全都完了。” “我苦笑说人死了,怎么可能瞒得住,小龙最终还是要知道他做了什么事的啊。” “辛梅却说,大军在生前告诉她,他身上那些衣服不是他的,是一个叫马乘龙的人的,这个人大哥叫马乘风,这一片儿很有名,马乘龙的具体关押地点她也知道了。” “辛梅说,只要让小龙觉得,自己袭击的是马乘龙,那么他犯的就是另一种罪了。” “我无奈说可大军的死亡,还是没法隐瞒啊,他一直不见人,到时候怎么解释?” “辛梅却说,只要伪装成袭击的事之后,大军还活着就行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身为大军的好友,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辛梅的这个请求,我无法拒绝,而且,这好像还是生前大军的请求。” “辛梅这个人,平时主见不多,丈夫和家庭就是她的全部了,甚至有点儿唯唯诺诺,可说着这些话的她,却少见的有一种坚决的气度。” “我内心里,被震撼到了,决定帮她,也是帮大军的一家三口。” “我说,要是想让大军的死不被查出,除了伪装出他还活着,还要让他有着合理的动机去‘消失’。” “所以这个袭击现场,一定要处理得非常干净,不能被查出一星半点儿大军的血液,然后,还要将大军的尸首转移走。” “这个方面,辛梅和我发生了争执,我说将大军尸体带走处理,辛梅却说,她想将丈夫尸首,先带回自己家里。” “她很固执,也很坚决,我只好配合她。” “我先回了一趟家,将自家的冷柜清空后用车连夜拉了过来,这个时候,辛梅已经一个人将她的丈夫背上了楼,背进了家里。” “我和她一同将空冷柜运上去,先将大军尸体放进了冷柜,毕竟这种季节不允许非冷藏放置。” “之后我又下楼,去那个现场,将尸体附近的土都挖走了,用车运走丢弃了,后头再次回到孟家商议。” “我跟她全盘说了想出来的伪装计划,除了用语音给大军公司的人打个电话这种基本操作外,还要让大军看上去去了外地,去做什么必须做的事情,譬如是去处理被袭击者尸体的,这个代替他‘活着’的人,自然会是我,我还会在外地,用一个陌生号码后续联络她,我跟她说刑警一定会查她的通讯录,查出这个号码的。” “我是派出所所长,平时处理的失窃、失物上交事件太多了,甚至有时候抓到一个小偷,在他包里可以发现一大堆的手机,所以搞到一些失窃却未被注销的号码,并不困难。” “但我们的真正联络,可以是利用网络,利用秘密接头的方式,譬如她小区的垃圾桶之类。” “这些计划,我也都在随后办到了,并一个人偷偷去了s市,当然,我还去见过我资助过的一个孩子,用作后头行为去向的口实。” “而在更重要的处理大军尸体的问题上,辛梅再次和我有了争执,她根本不愿意自己的丈夫被进行其他方式处理,不允许被遗弃或是偷埋掉。” “没办法,她太坚持了,所以后头我就趁着她家里家电更换的契机,提出了制造墙的夹层的计划,这比一直放在冷柜里,安全多了。” “换家电,一大原因是为着这个和她们家整体明显不搭配的冷柜,而装修家里,除了制造夹层,还为着彻底处理掉大军曾在这个家里留下的血液等物证。” “而在上下楼梯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辛梅在搬运丈夫尸体的过程中,偶然滴落的血迹,那个台阶不是瓷砖的,根本不好清理,我只好利用了装修过程中订购的红漆。” “谁知,那些血点还是被发现了。” “总之,大军的尸体被处理好了。” “为了掩饰那个夹层,我们还布置了一个条几,并巧妙地对其他家电家具进行移动,制造视觉错觉,让人难以发现夹层的存在,发现空间上的不自然。” “墙制作完成后,辛梅跪在条几面前哭。” “现在,她,她的儿子,他们一家人都无依无靠了,我必须为着大军和她们母子着想,为他们继续隐瞒。” “大军要想有合理的‘消失’理由,最好的手段,就是让他犯了罪,所以我诱导你们查到了马乘龙,让警方确认孟小龙袭击的是马乘龙,那么大军失踪,是去处理马乘龙的,这就非常好解读了。” “马乘龙后头一直是被我看管的,我透过库房门上的小孔,发现他状况很不好,貌似是伤口受到了感染,只好利用去药房给辛梅买药的时机,也买了纱布、消炎水那些,给他处理包扎。” “可是,马乘龙的状况,依旧很坏。” “马乘龙毕竟是无辜的,我不可能放任他死掉,可将他送去医院,我就有暴露的可能,毕竟那一整片儿都是开发区,是在建状态的,根本找不到医院和诊所,进入市区后,摄像头遍布,一路下来,不可能完全躲过去监控。” “所以,我趁机想出了第二个主意。” “那次辛梅出来垃圾桶丢东西,那两个药瓶其实是我特意嘱咐她带出去的,她打扮诡异,又特意远离家里丢垃圾,你们肯定怀疑,并重视垃圾袋儿里的内容,你们一定能查明那是硝酸甘油的瓶子,查出少了一瓶是被大军带走了,这会增加大军潜逃的一个例证。” “在这个铺垫下,这个药瓶出现在囚禁现场,加上那根作为凶器的铁棍,以及那个疑似和辛梅联络的手机,就一同形成了一个大军匆忙潜逃的逻辑及证据链。” “可是——” 段勇盛长长苦笑。 “我没想到你们已经派了人跟踪和偷拍我,那是你们的人吗,还是说,是我所里的小张做的?我早就觉得小张有点儿不对头了,他是不是已经成了你们的内线?” “不过我不怪他,小张是个热心办案的好孩子,他在派出所里,实在是埋没了。” 段勇盛长长说完这些,审讯室里一时沉默。 他这些话,几乎完全且完美地解释了此案在侦办过程中的所有未知和疑点。 几乎找不到破绽。 当然,也只是几乎。 曲卿问:“那个铁棍上,有两个人的血,马乘龙的血是特意沾染上去的吗?” 段勇盛点头。 “那么,铁棍上发现了孟家一家三口的指纹,孟大军和孟小龙有指纹遗留可以理解,焦辛梅也使用过那根铁棍吗?” 段勇盛也疑惑了一下,说:“或许,是之前大军用铁棍打小龙,辛梅从旁劝阻,手抓到过棍子吧,或者是我去追小龙的时候,她曾经捡起来过地上的棍子察看。” “那么,那瓶硝酸甘油的瓶子上,孟大军的指纹遗留,又怎么解释?按照你的述说,你伪装成孟大军第二次给焦辛梅打电话,形成潜逃表象的时候,孟大军已经被封存进隔层的水泥里了吧?” 段勇盛想了想,回答:“药瓶的计划,的确是我想出来的,但我得到的药瓶,是辛梅交给我的,或许那是她丈夫在死前就触摸过的,所以留下了指纹,对了,好像自孟家一开始追着小龙出来的时候,我在那个桌子上发现了水杯和那个药瓶,药瓶里的药片好像还有很多,那之后辛梅就注意着不碰瓶子,没去影响上头的指纹吧。” “她丢进垃圾桶,交给我的药瓶,是另一个大一些的瓶子里装着的。” “另一个大一些的瓶子装着?什么意思?” “就是,将这个瓶子的口部用线绑起来,以吊着的方式放在另一个大瓶子里,这样可以尽量不去破坏外壁上的指纹,只要大瓶子不过于倾倒,小瓶子的指纹保留就可以很完整。” “她好像也思虑很周全啊,你指点的吗?”曲卿试探问。 段勇盛苦笑。 “她丈夫就曾经是刑警,她就算不懂很多,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孟大军的具体死亡过程,以及他死亡之前,还有没有发生过其他的事,你都不知晓吗?” “不知道,我找小龙不到,回去的时候,大军已经死了。” “你所做的所有计划,所有事情,都是你和焦辛梅一同设计的,没有其他人的计策参与吗?” “没有,这种事也不可能去找另外的人筹谋。” “焦辛梅没有对你讲述孟大军更多的遗言吗?” “没有,uu看书.uukanshu.co 辛梅只是求着我,隐瞒她丈夫的死,也不要让自己儿子坐牢。” 一段沉默期,曲卿也找不到话来质询了。 “段勇盛,你确定,你现在所供述的,就算所有事实了吗?” 曲卿正色询问。 “我确定。” 段勇盛也正色回答。 此后,就是笔录签字环节了。 进行完这场审讯,预估还有对焦辛梅的重新补充审讯,不过焦辛梅的状态,恐怕暂时审不了。 而段勇盛讲述的这些真相,也让一队里的所有人,都心里沉重无比。 说来说去,这就是一场在父亲被儿子击杀后,为着这个家还在坚持的母亲,以及这个家里的友人联手做出来的,为着孟小龙脱罪的计划。 高明吗? 没多么高明,但那份心思,那份无言的爱,却无法一言以概之。 而就在这个时候,法医方面来了初步尸检报告。 看了报告内容,曲卿吃了一惊,报告差点儿掉落…… 二百一十六 无尽的可能性 尸检报告里是说,孟大军的头部遭遇过二次打击,疑似是同一凶器击打的,击打在相似的位置上,同时,孟大军体内发现了一种药物成分:麻黄素! 麻黄素,焦辛梅所服用过的药物!! 蹬蹬蹬—— 曲卿带着队伍,直接来到法医处,找到了做出这份报告的法医钟洁。 “钟姐,尸检,的确是这个结果吗?” 钟洁似乎对曲卿的亲自到来,并不吃惊。 她带着几人来到存尸处,拉开了一个尸柜,里头是尸检完没多久,刚经过了缝合的孟大军尸首。 钟洁戴着手套,将孟大军的头部抬了一下,让几人看到后脑部分,解释: “死者的确在几乎相同的部位,遭遇过二次击打,第二次的击打力道,比第一次的还重,几乎将颅骨粉碎。” “其实单单第一下,就造成了死者的颅内出血,活不了多久了,因为受害者还有着冠心病,心脏病因颅伤触发,双向发作,除非最高明的大夫就在死者身边,马上使用手术器具展开急救,否则根本来不及送医救治,这第二下从效果来看,完全无必要。” “此外,死者体内的确发现了大量的麻黄素成分,单单这些麻黄素,也同样足以致死。” “麻黄素本来就类似于禁药,就算是常人大量服用,也可能危害到性命,更何况是受害人已经颅骨受损,颅内出血,心脏病被诱发的情况下。” “这些麻黄素,对于受害人完全是致命的!” 听着的几人,全都一时混乱。 怎么回事,二次击打,死者服用了麻黄素? 曲卿心念一闪,忙问:“钟洁,麻黄素对于心脏病人,是禁药吗?” 钟洁点头:“当然是。” “那么,死者的最具体死因,能不能做出判断?” 钟洁苦笑了笑,说:“死者所遭受的两次击打伤,以及麻黄素的服用,都是可致命因素,单单其中一个,时间一长的话,受害人也都是必死无疑的。” “但到底是哪一种因素首先中断了受害者的生命,鉴于这具尸体进行了防腐处理,保存了多日,靠着局里的检验器材,还无法做最标准的死因认定,我建议送到省内的司法中心做鉴定,那里条件最好。” “不过,或许要等一些时日才能出结果。” “或许三天,或许一周,或许半个月,毕竟那里管着本省的所有疑难命案鉴定,需要排队的。” “那麻烦你做个申请报告。” “放心吧,我会做的。” “单单是为死者负责,我也会这么做的。”钟洁叹息着,又强调了一句…… —— “怎么都不说话,你们怎么看?” 一队在开小会,曲卿却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好主动问。 大何瞅了瞅其他人,见没人开口,就拍了拍桌子,说:“我看,其实很简单吧。” “咱们办案不是有轻重主次原则吗,就算是法庭判罪,也是讲原则的。” “那第二次铁棍的击打,肯定就是焦辛梅做的啊,就是这一次,明明确确地让铁棍上沾染了孟大军的血,她自己的指纹也清晰地留在了铁棍上。” “她打这一铁棍,估计是想在儿子打的那一棍子造成的伤情发作之前,让孟大军因为自己这一铁棍死去,或者是孟大军死后她临时想到可以蒙混警方,而补上了一棍子,以变更伤害者主体。” “所以她击打的时候,挥动的力道很大。” “至于那个麻黄素嘛,”大何挠了挠头,“我们之前检查她丢弃的药瓶,其中的一瓶,不是查出曾装过麻黄素的痕迹吗?单单打这一铁棍,焦辛梅并不能保证,咱们鉴定的时候,是不是会判定是她这一棍子导致的孟大军死亡,还是她儿子那一棍子导致的。” “那么,喂服给丈夫麻黄素,就成了另一个保险方案。” “如果她运气好,孟大军的首要死因也可能是这瓶麻黄素。” “焦辛梅曾在医院工作,麻黄素对心脏病人的危险,她肯定知道,在段勇盛回来前,她就这么做了。” “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吗? 或许吧。 曲卿看向未语的方乐,方乐摊摊手,表示无话可说。 大何的分析,其实大多数人都能得出,只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讲。 曲卿只好起身,长吸了口气,说:“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咱们去医院里,问问焦辛梅吧。” “她既是疑似的凶手,是当事人,也是这个世界上,这件事的唯一知情者了。” 医院里,听了曲卿的质问,焦辛梅失控下哈哈大笑。 “不错,那一棍子,还有那瓶麻黄素,都是我做的,我恨这个男人!” “他不仅打我的儿子,还虐待过我,你们也看到过,我身上的淤青吧,那都是他打出来的,这个男人死了,还要牵连我的儿子,所以我要让他亲自死在我的手底下。” “我知道麻黄素对他很致命,所以我就伪装成给他吃硝酸甘油,将装着麻黄素的瓶子给他服用,哈哈哈,我厉害吧——” “我就是真正凶手,你们快抓我吧,哈哈哈……” 焦辛梅大喊着,大叫着,大笑着。 但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却有泪珠流溢了出来。 而在她这么做的过程中,除了忙碌照顾着她的大夫和护士,几个警察全都无一有回应。 出了病房,来到外头走廊,全员沉默。 曲卿少见的背对着所有人,看向某个地方,等她转回身来的时候,分明看到她眼眶的湿润。 方乐还发现了她偷偷抬起手臂拭泪的动作。 看得出来,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她,对现在的这个案子的真相,所受触动也不小。 “走吧,回去。” 她轻声命令。 路上,小韩低声问:“师姐,焦辛梅说她丈夫虐待过她,不会是真的吧?她身上真的有虐待伤吗?” 曲卿好一会儿后才说:“有些伤看着像虐待出来的,其实不见得真的是。” 什么意思? 曲卿没进一步解释,小韩蒙头蒙脑。 小韩求助的视线看向大何,大何耸肩表示自己解释不了,最终,小韩又看向了方乐。 方乐则看着附近路面几个背着书包要回家的学生们,没有说什么。 他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 那个晚上,妻子为了将体重比自己重太多的丈夫背回家里,需要费多么大的工夫…… 回到分局,就见有人围在外头“闹事”。 更准确说,是马乘风阴沉着脸,带着自己的手下们,来做质问了。 “曲队长,我敬重你们警察的工作,我也想守法,可是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真相的交代!” “我弟弟马乘龙,到底是被谁伤害的,凶手在哪里?你们为什么瞒着我?我完全有知情权!” 看着马乘风越说越激动,气势汹汹,曲卿却平静无比。 最终,她用简单,平淡,却又十分有力量的声音回答说: “马先生,你弟弟的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最长不过两个周,你会知道所有你有权利知道的案件真相。” “我保证!” 在曲卿的气势,以及诚恳视线下,马乘风最终也退让了,说了句这话我记下了,带着自己的人转身回去。 往下几天的等待,枯燥又心焦。 还好,马乘龙已经被救醒了,所阐述的证词,和警方所调查到的都对得上号。 焦辛梅暂时没有被收押起来,因为情绪极不稳定,院方说她的病情有复发可能,需要住院观察,曲卿特意加派了人手保护。 在此期间,顾问方乐却不见了,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某天,当曲卿忙完杂事回来一队里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了回归的方乐。 方乐正手里持着一本书,静静地阅读着。 曲卿来到他身后侧,突兀地问:“看什么呢?” 方乐没有被惊到,也没回答,貌似他原本心神就不在阅读上。 自己不被搭理,曲卿只好将他的书夺了过来,一看封面,读出了书名。 “嫌疑人x的献身,东野圭吾。” “怎么,想通过研究侦探小说,来提高自己作为顾问的业务能力吗?” 虽说没有调侃的心情,曲卿还是调侃了一句,否则这几天的压抑无法排解。 方乐接回去书,静静地将书阖上,放在了桌面。 “书怎么样?”曲卿好奇问。 虽然是刑警队长,但曲卿并没有看侦探小说的习惯,当然书名她是知道的。 “想听实话吗?” “想听。” “我觉得,这本书其实和作者的其他有名作品相比,前面其实非常一般般,但这本书得了大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书的结局。” “这本书大致是说,男主为了保护一个并不喜欢他的女人及其妹妹,而帮助掩盖那两个人的误杀事件。” 曲卿眨了眨眼睛,评判:“内容好像很常规啊。” “是啊,这套路差不多也写烂了,当然并不怎么好写,因为难以出来新意,构思难度也大。” “既然如此,这本书又是怎么那么被吹捧的呢?” “因为男主角给暗恋对象的脱罪方式,与众不同。” “怎么个与众不同?” “为了掩饰暗恋对象杀了人,他刻意去杀了一个一般不会被查到的流浪汉,利用这桩犯罪所制造出来的表面现象,来诱导警方一步步深入调查,最终,警方查实了他的罪名,但却不是隐瞒那对儿姐妹的犯罪,而是他自己犯下的杀人罪。” “他的杀人行为,完全掩饰掉了那对儿他要保护的姐妹所做的事。” “这是一种最高明、最悲壮,也最悲哀的掩饰,他完全没有真的想着掩饰犯罪,只不过是用新的犯罪,来顶替掉前一桩犯罪,而他自己则成了罪犯,这就是书名里‘献身’的含义。” “曲队,你就不觉得,这个书里的故事主角,和我们还未结案的这桩案子,有暗合的地方吗?” 暗合吗? 曲卿心念触动,思考起来,却又说:“好像很像,又好像完全不一样,我们这个案子里,没有新的犯罪吧?” “虽然马乘龙的受害这个假象的确很长时间里欺骗到了我们。” 方乐却摇了头。 “不,曲队,你没有把握住精髓。” “我们这个案子里的‘嫌疑人x’,就是孟大军本人。” “受到袭击的是他,要献身的,也是他,他要谋害的,则是他本人。” “想为儿子脱罪,至少一定程度上减轻罪刑,就必须让自己在儿子那一铁棍的后果发作之前,用另外的方式,来提前结束自己生命。” “他很虚弱,也很无力,只有焦辛梅可以帮他完成这个‘献身’计划——” 曲卿打断说:“也就是你认为,焦辛梅只是个执行者?而非主导者?” 方乐点头,却又摇头。 “那第二次击打的铁棍,我不好判断,是孟大军本人的意思,还是焦辛梅的意思。” “因为现在还判定不了,在打第二次的时候,孟大军是已经死了,还是还有一口气。” “要是还有着一口气在,我相信焦辛梅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打下那一铁棍,即便那有可能保护她的儿子。” “但是服用麻黄素的主意,我觉得,是孟大军本人主意的概率很大。” “何以见得呢?” “曲队,还记得那个遗落在现场的硝酸甘油片吗?” “孟大军遭受第一次重击,很可能还触发了心脏病发作,他有心绞痛啊,焦辛梅肯定会第一时刻,想着给他服用硝酸甘油,可是彼时,那瓶药在家里,焦辛梅只好跑回去取,这个过程里,孟大军应该还没彻底死去,焦辛梅没理由带着布袋一起下去,这个取布袋的主意,既然不是段勇盛,必然就是孟大军本人。” “也即,孟大军或许在段勇盛回来之前,就在设想让焦辛梅隐藏以及处理掉自己的尸体了。” 曲卿挑刺儿说:“这也不代表,服用麻黄素片也是他的主意吧?” “是啊。”方乐坦诚认可。 “可如果焦辛梅自一开始就没想着救丈夫,给丈夫服药,那么她就不会去拧开硝酸甘油片的瓶子,从而不小心掉落出一片药来。” “就不能是孟大军自己尝试吃药吗?” “可以这么推理,但是孟大军彼时还有多少体力,多少意识,多少行动力,完全不好把握,他有能力拧开瓶子,完成倒药吃药的动作吗?” “而且那片硝酸甘油的落点,是孟大军左腿外侧靠近他脚部附近的位置。” “孟大军就算自己想吃药,除非药中间被打落了,否则药根本不会掉落那么远,因为他当时大概只有力气躺着了。” “要是那个药片是妻子遗落的,那就太好理解了。” “妻子跪在地上,丈夫的身体一侧,仓促地拧开瓶子盖,想倒出药来。” “如果没记错,焦辛梅曾经左手在切鱼的时候受伤,那么她应该是右撇子。” “一个右撇子,想照顾倒地的人,必然是跪在伤者身体左面的,因为这方便照顾者使用右手和右臂将伤者上半身扶起来。” “这种情况下,焦辛梅右手持着瓶子往左手里倾倒药物,药片就会往她自己的身体左侧掉落,于是就掉落到了孟大军的左腿靠近脚的部分。” “这样,就比较合理了。” “当然,这只是最大的可能。” “也不排除,焦辛梅刚开始是想给丈夫服硝酸甘油的,可中途,她又改变了主意,她要保护儿子,就不得不亲手杀掉丈夫,提前终结掉丈夫生命,于是她转而将自己随身带着,同样瓶子的麻黄素喂给丈夫,害死了丈夫。” “甚至,我还怀疑存在另外的可能性。” “还有另外的可能性?”曲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比如,孟大军其实没想服用麻黄素,他只是想服用自己的硝酸甘油,整瓶服用的那种。” “是药三分毒,过量的话,救人就可能演变为杀人。” “他过量服药,同样有概率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然,这个办法,比起服用麻黄素来,效果就差了许多,成功率也会差许多。” “可这可以尽量让焦辛梅置身事外,但焦辛梅或许觉得儿子更重要,就使用了麻黄素,来替代丈夫的计划。” “应该说,这对儿夫妇,都是‘x’,都是在‘献身’。” “只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 方乐长长解说完,四周一片安宁,连带着还有无穷的压抑。 死者已逝。 最原初的真相,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恐怕永远都不会被知晓了。 甚至尝试去揭晓到清楚彻底,都是一种残忍。 那个家庭,容不下更多的受伤了…… 一周后,孟小龙被特意安置临时释放,和他还未被关押的母亲焦辛梅一起,为孟大军进行送殡仪式。 段勇盛虽然涉案有罪,但罪有轻重大小,同样他被暂时释放,去主导这个仪式,也可以为曾经的好友送别。 他算是孟家唯一亲近的人了。 送殡仪式上,全甘南分局上下,能来的几乎都来了,包括局长李海,包括方乐。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穿了黑西装的壮汉们,数一下有上百号,在灵堂外头集体站立,看着他们的老大马乘风进去上香。 这个汉子,这刻完全是另一种神情。 没有半点愤怒感,全是庄严、肃穆,以及无言的敬重。 出殡仪式完后,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地离开。 曲卿却在中途又见到了那辆玛莎拉蒂,见到了亲生母亲龙绾。 或许是有所触动,她的内心柔和了一下,主动走向了龙绾。 “以后别总来找我了,我还有工作的,这样会影响到我。” 女儿竟然主动来跟自己说话,而不是冷漠和无视,这让龙绾呆了一下,随后欣喜若狂。 这些不提。 又几天后,钟洁告知,省司法鉴定中心得来的死因判断报告来了,请一队的人回去接收一下。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孟大军的死因到底是因为那第一下的铁棍呢,还是那瓶麻黄素呢? 不同死因,就会有不同的首要责任主体,孟家母子俩的罪名判定,就会出现质的不同。 可不论哪种罪名,对这个家,所造成的进一步伤害,效果都一样的。 想到这一点,曲卿忽然有点儿逃避去知晓结果了…… (本案完) ******** 作者的话: 我知道,我得反思。 这个案子,恐怕超过十万字了,堪称这本书最长的一个案子了。 一个案子写了超过半个月,我实在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写这么长的原因,第一是构思过于复杂化了。 其实这案子有个比较简单的写法,只说这是个因为家暴而引发的袭父案,母亲为了救儿子,用喂药的办法杀了丈夫,藏匿了尸体,充当了那个“嫌疑人x”。 可觉得这么写是不是太简单了,于是就设计得复杂了些,一下成了类似于单册的探案长篇。 写太长的另外一个原因嘛,就是我状态不好。 这个案子的前半部分,写得有点儿像是在梦游,一直在故事的外围打转转,导致前头铺垫太长太多。 而这些铺垫,又在后头衍生出许多必须去圆的疑点和细节,于是整体越来越庞大复杂。 往后,还是应该追求尽量凝练化的叙事。 另外,不知道读者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u看书ww.uknshu 这本书到这里写了算是7个案子了。 除了最开头那个,后头全都是深夜犯案。 怎么说呢,我有点儿尴尬。 而且,基本都不是连环命案。 余承海那个案子虽然死掉了两个人,那毕竟也是一次性杀掉的。 我争取后头来个连环命案那种的,刺激一点儿的。 另外,本案的主线剧情,一直不明确。 我坦白,其实倒现在为止,主线到底怎么写,甚至要不要写,我是有头绪,有想法,但是又觉得想出来的主线,不是那么高明。 我甚至觉得,要不就一直就这么构思单元案吧,这样没有构思压力。 毕竟犯罪类故事的主线,想写得好一些,难度不小。 且写且编吧。 只是哪位后面发现我有没有把某些挖出的坑填上的话,请理解一下。 当然,诸位该喷还是得喷。 总之,这本书成绩和零蛋也差不了多少,我完全是在硬撑着写下去,网站推荐恐怕根本不会再有了,苦笑一下,自我安慰安慰~╮(╯▽╰)╭~ 一百九十七 在刑警队费心查案的时候,也有另外的人在努力着。 段所长亲自给警队来电话,找到曲卿,说他劝说了马乘风很久,才说动了马乘风提供更多、更充足的消息,以最大程度地协助警方调查他弟弟的失踪案。 不过马老板不好意思直接来警局,所以想请他作为中间人,说项一下,地点可以在他的派出所,可以在蓝天娱乐城,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不是警局,就行。 那个马老板为什么那么矫情,不肯踏足警局呢? 不过算了,案子情报为大,于是曲卿回复,自己一行立马去往蓝天娱乐城,在那里汇合。 小韩忧虑问为什么不选在派出所之类地方,看来他对上次从娱乐城搜人抢人的简短过程记忆深刻,在他印象里,即便那里不是龙潭虎穴,也肯定有着藏污纳垢,不然马乘风不会对警察的搜查那么排斥,要真去那里,也该大部队同行。 可曲卿最终只是四人一车。 不论如何,对方有谈的诚意,太多人随着,会引发对方的戒备心。 途中根据和段所长的通话,车子抵达娱乐城门口的时候,段所长段勇盛正站在那里等着,热情招手。 张管平则完全不在他身边。 下车时,曲卿让大何小韩两人之一留在车里,只是谈个话,不需要上去那么多人,大何只好留下。 再次见到马乘风,大约就是段所长电话里说的,他劝过马乘风了,所以马乘风这次态度上好了许多,还主动起身打了招呼,又换上了些许笑脸,这真的是不容易。 由于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铺垫,所以曲卿问及关于马乘龙失踪有什么新线索的时候,马乘风深深忧虑着,好一会儿才表示:“我觉得,我弟弟可能是被毒.贩子绑走的。” 毒.贩子? 曲卿和方乐面面相觑。 马乘龙吸.毒,他们是猜测出来了,怎么又扯上毒.贩子了? 既然把警方请来了,也打算说了,马乘风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几乎全部抛出所知:“实不相瞒,我三弟吸.毒,我是为了让他戒.毒,才把他关起来的,我不想把他送去戒.毒所,这样对他不好。” “你弟弟是怎么接触到毒.品的?” 曲卿问。 马乘风满脸疑惑,说:“我也不知道,我的场子里对吸.毒和贩.毒这类事,是管得相当严的,我的人,我的所有手下、员工,都不允许接触这个东西,一旦发现就严惩。” 段所长在旁边说:“这个我作证,老马非常痛恨毒.品。” 马乘风继续说:“我弟弟阿龙,我自然不会让他碰毒,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概不到一年前吧,我发现阿龙出现了毒.瘾的症状,才发现他吸.毒的。” “我详细查了一下,我弟弟貌似是通过一个叫徐四的人,接触到毒.品的。” “等等,你说徐四?”曲卿打断问。 马乘风点头,问:“是这个称呼,他本人在我场子里露过面,视频画面我见过,长得獐头鼠目的,怎么,曲队您知道这个人?” “没什么,您继续讲吧。” 徐四,分明是上一桩陈志忠杀妻案中,牵涉到的人物,已经被市缉.毒大队逮.捕和关押中,现在下场不知如何了。 “好……我打探出徐四的下落,派了人想去收拾他,却给他跑掉了,准确说,是给另一帮身份不明的人给救了,不过这个人后来也没有再和我弟弟接触了,我心放下了一半。” “然后,我更加地重视我自己的场子是不是干净了,我开始了内部排查,发现有几个人和外头的勾连,在我的场子里偷偷贩.毒,我就依照我自己的规矩,把这帮人全赶走了,我不想招惹事,只想保护我自己的场子。” 方乐此刻忍不住发问:“所以马老板,你是觉得,是贩.毒的人因为这些事,忌恨上了你,所以设法绑架了你的弟弟?” 马乘风点头又摇头,说:“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不敢完全确定。” “就在大约十天前,就是阿龙失踪的大概三天前,大下午快傍晚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我的手机号,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所以基本不会接到陌生人电话,我初始以为或许是有人打错了。” “我本想接通后直接挂掉,谁知一接通对方马上就用似乎是变了声腔的语气跟我说,马老板,我想和你商量一桩买卖。” “我一下警醒,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他说甭管他是谁,有一桩买卖,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对这种突兀的事情,当然不想理会,但是为着套话,还是问什么买卖。” “那个声音说,是我原先不想掺和的买卖,如果我愿意,可以给我更高的分成。” “在我想更进一步套话之前,对方就提出了一个地点,一个当天晚上的时间,说在那里碰头,在那里会看到一个某种穿着打扮的人云云。” “对方一下挂了电话,我心头满是狐疑,打过去,显示关机。” “对方知道我的私人联络方式,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还提出约见商议,显见不是普通人。” “这种猜不透身份,摸不清底细的家伙,才最难提防,所以我在约定的时间、地点,提前布好了人手,让我的兄弟们注意电话里提及的那种打扮的人,一出现就盯住。” “果不其然,近似的时间点上,那种打扮的人现身了。” “谁知找到的那个人说,他就是个附近晚上很晚才下班的普通人,几乎定时定点固定路线从这里过,完全不明白我们质问的打过电话是什么意思。” “找出手机和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又打给他家里,他家人接的,我才发现,我被那个真正打电话的人,给耍了。” “谁想,对方比我还生气,那个号码再次突兀地打电话来,对方只说了一句话:马老板,你既然没有诚意,就别怪我们不讲义气了。” “对方再次挂了,此后一直就没有打通过,后头我弟弟出事后,我还尝试打过去,竟显示是空号。” 听到这里,方乐特意看了曲卿一眼,说起来自己也做过类似的事,当时还感觉到自己被背叛了。 曲卿略不解,说:“可马老板,根据上次来的时候我们所做的调查,你弟弟是主动离开娱乐城的吧?” “是啊,”马乘风叹口气,“可我仔细分析了以后,觉得我弟弟是被那些人诱骗出去的。” “我虽然给我弟弟禁足,但他可以玩网络游戏,可以打电话,可以上网。” “那个人既然能弄到我的手机号,uu看书 wwuuan.cm 知道怎么联络我弟弟,丝毫不难,毕竟我弟弟曾疑似跟他们的人接触过,那个火.灾.警.情看样子也不像是我弟弟能单独制造出来的。” “所以我觉得,一定是那些搞毒.品的人忌恨我不跟他们合作,又忌讳我本人,所以就绑.架了阿龙来报复我。” “而且,这一周多里,我多次给我弟弟打电话,他都没接。” “阿龙要是只是想跑出去,到了外头,不会不给我打电话的,也不会不接我电话,除非手机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当然,也不排除他正跟以前那帮狐朋狗友厮混在了一起,所以我又广泛排出人,去找阿龙接触或者可能接触过的那帮小混混来问,可是那些人对阿龙的事一无所知。” “我想来想去,还是你们警方最有手段对付那帮人。” “曲队,请你们一定帮我查出我弟弟的下落。” “我、我十分担心他……” 二百一十七 磨磨唧唧的早晨 “老婆,快起床啦,再不起上班该迟到了。” 卫生间,洗手台边,男主人颇有些敷衍地说出这句同一场景下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的话语。 这是个很普通的早晨,普通到很久以后不会被人特定地记起来。 但是这次,这天注定会给不少人留下心理烙印。 至少是这栋公寓楼内的所有居民们。 喊完了老婆,听见了卧室里敷衍的回答,男主人开始抹牙膏在牙刷上,之后一手拧开了水龙头,打算拿起一边的刷牙杯去接水。 这是他的独有习惯,和一般人反向着来的,虽然稍微浪费水资源。 哗啦啦的水自水龙头流出,杯子即将凑向出水口。 然而下一刻下一秒,他所有的动作顿住,所有的表情僵滞了。 他盯着那些流出的水,眼睛一眨不眨。 接着,他猛然爆发一股噬人胆魄的尖叫。 带着天蓝色牙膏的牙刷掉落在了地上,男主人屁股朝后坐倒在了地面,另一只手里原本持着的刷牙杯也滚落在了另一面。 “怎么了,怎么了,老公?” 原本正磨磨蹭蹭过来的女主人加速跑过来,看向了还在哗哗流水的水龙头,看到了洗手池里,一下子神智清醒了,同样尖叫一声。 只见,那水龙头里流出的,赫然是红色的水,这水里还隐隐约约透着股腥味儿。 而洗手池排水口旁边,还有一缕明显是属于女人的细长头发! 类似这样的一幕,不止出现在这个家里,也出现在这栋居民楼的好几户早起的人家里。 不久后,先后有好几起电话打了出去。 直接报警的,向社区保安反映的,也有和其他居户串联询问的。 110指挥中心忙碌了起来…… 茶座雅间里,方乐颇觉得自己的存在多余,然而要是他不在,眼前的这个局面似乎又无法促成。 他坐在茶桌的中间位置,背对着雅间的门,他的左手边,是曲卿,蓝海市内现在唯一也是最年轻的女刑警队长。 他的右手边,则是龙绾,龙氏国际战略投资公司董事长,曲卿的亲生母亲。 “总之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能谈得开,先不说,既然龙阿姨回了国内,回到了蓝海,那总归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吧,要是总是这么僵着,被媒体的人看见了,又挖掘出来当做自认的猛料,大肆宣扬和报道的话,对公.安分.局,对龙氏国际都不好,你们说是吧?” 方乐说着,眨巴眼左右看看,颇有些惴惴不安。 这次会面,是在龙绾的暗地里央求下促成的,龙绾对他想说什么,心知肚明,倒是曲卿,是被自己诓骗过来的,他十分害怕队长阁下掉头就走。 之所以没有发生这种最糟糕的情况,或许是上一桩案子促成的效果吧。 即便如此,发现了他的说客身份后,曲卿也曾投递过来敌视的目光。 只不过,凝滞的氛围后头全都是在隔桌对坐的母女之间产生了。 “我听小方的。” 平时气场强悍的龙绾,在这刻,却尽显局促和不安,不敢和桌对面的女儿对视,气势弱了太多。 方乐松了口气,再看向曲卿。 曲大队长瞥给他一个冷漠而凌厉的眼神,不咸不淡地表示: “既然是你叫我来的,那么就由你给我一个回答吧。” 方乐瞬间不自然。 做这种事在他看来太别扭了,就像强行插进别人的私人纠纷里,名不正言不顺。 他不会自大到觉得把曲卿给骗来是因为自己说和能力超凡,他其实是赶鸭子上架,而曲卿这么表示就好像是说,我知道你的底牌,表演吧! 莫得办法,方乐清了清嗓子,根据心头底稿琢磨着措辞,小心谨慎地说: “首先,我觉得我们先来确认一个相处原则,不把对方当做敌人。” “我从来没有——”龙绾像是本能想撇清一样插口说。 方乐忙点头,打断并继续表述:“龙阿姨你的想法,我明白,明白,也不用担心,我相信曲队长也明白,是吧,曲队?” 面对方乐的询问,以及龙绾渴盼的视线,曲卿却不置可否,继续发难说: “往下讲。” “哦,好的,好的。” “讲到哪儿了?对,对,是原则……只要确认了这个原则,那么就好办了。” “那么其次,既然不是敌人,在任何因由下见了面之后,不论是突发的,还是可预知的,都不能在态度上展现得像个仇人一样,曲队,我这么说没问题吧?” 在方乐的注视下,曲卿转开了目光,不能反对,又不想接茬的样子。 这算是默认了方乐的说法,方乐又继续转向另一侧的龙绾,在龙绾要开口的时候,他又补充说:“当然,不是敌人,不代表必须友好而亲近地相处,所以,在不被许可的情况下,也不能过分而主动地接触对方,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的心理和人际麻烦,龙阿姨,您赞同吗?” 这明显是在给龙绾的行为划定边界,也是在告知龙绾,不可急躁于一时。 龙绾犹豫片刻,也点了点头。 很好,说客第一阶段达成。 “第三,咱们今天会面,当然不能只是为着驱使双方成为实质上的陌生人的,不论二位怎么推拒,你们都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我承认不是所有亲人都有资格被称呼为亲人,必须亲人一样相处,否则就只是道德绑架,但是你们二位之间的矛盾,应该还不算到那种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对吧?” 曲卿轻不可闻地冷哼一声,龙绾嘴唇动了动,又停了。 方乐就继续发挥。 “所以呢,如果有一些形式上的,亲人之间的互动,还是应该被允许的。” “我提一些琐碎建议。” “龙阿姨您不要在没必要的情况下,来分局或其他办公办案场合,来见曲队长,但是您身为一个母亲,有权利给自己的女儿在恰当的时机点打个电话问候之类,当然,不能太频繁,影响到了对方,我觉得一周一个电话就很好。” “而曲队长你也不能在接到对方电话的时候,视而不见,当然,要是对方联络太过频繁,你是有这个权利的。” “至于通电话的时候什么内容,应该回应给对方什么态度,这个不做明确规定,但是以不能对对方恶语相向,不当对方是个敌人这个原则为准。” “关于电话的事,您二位没其他意见吧?” 龙绾马上说:“我认同小方的意思。” 关系的弥补不急于一时,她现在也想明白了。 曲卿也不得不干巴巴表示:“理都让你占全了,我还说什么?” 呃—— 方乐中断了对这个建议的论述,接着说:“然后,通电话,是亲人之间的日常操作,但就算是普通朋友间,仅这么做也是不够的,是流于表面的,所以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春节啦,中秋啦,大家是可以见面聚一聚的——” “我反对!” 方乐还没表述完,曲卿就不举手而驳斥说:“我是刑警,没那么自由的个人可支配时间,还有——” 方乐忙抬手阻止说:“理解,我理解,所以会面会是在双方都能抽出时间的前提下,另外,我也不是说只有两个人会面,你们看,我,岚姐,莜莜,甚至还有陈爱花那家伙,我们之间也都是朋友、亲人,也可以一同聚聚的嘛,这样不会尴尬。” “莜莜那孩子已经将龙阿姨当亲人了,她还那么崇拜曲队你,你不想你和龙阿姨之间的矛盾,被那么小的孩子去接收吧?那肯定会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打击的,是吧?” 提到曲岚的孩子林莜莜,曲卿也迟疑了。 那孩子算是她心头柔软的一块儿,甚至是她个人的救赎者之一。uu看书.uuanshu.om 自从被曲家收养以后,她很长一段时间内,为人处世,表现得非常冷淡,甚至是冷漠坚硬,这个小女孩儿出生后,逐渐的改变了她。 在正式成为刑警之前,她和那孩子的相处时间,不比那孩子和她妈妈相处得少。 也正是这些相处,使得小莜莜诞生了长大后和卿卿小姨一样从警的想法。 她无法将自己当初的家庭悲剧,让这么小,可爱又善良的孩子接触到,甚至产生困扰和苦恼。 所以,她最终也轻轻点头,说:“好吧。” 方乐是真正舒了口气,说:“这样的话,节假日有时间的话,我们就集体相聚一下,然后是第四点,在任何通电话,遭遇,聚会的时候,除非双方都有意愿,否则任何一方,都不要主动提及当年的事情,不要做任何的解释、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进行辩护,暂时将当年的事当做一个禁忌,这也没问题吧?” 龙绾又犹豫了。 完全避开当年的事情,那么所有和女儿的接触,会不会只能流于表面,而起不到真正的弥合矛盾的作用呢? 但是她又不能反对方乐这个说和人的意见,一时为难。 方乐目光只好先投向曲卿那边,后者的手机却响了。 曲卿从座位起身,到一边接电话,接完后返身严肃地说:“有案件了,紧急出动。” 方乐撇了撇嘴。 这案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二百一十八 倒霉是吃苹果时的那半条虫子 事发的某高档小区,一栋家属楼外,已经有数辆警车停着了。 一些不知情况的民众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着,楼门口貌似是属于本栋楼的不少居民,则在围着前来的警察以及物业的人,激烈控诉着什么。 这些居民被地方民警劝说,却都不愿意回楼里或者散走的样子。 “师姐,这里,这里——” 远远看到曲卿和方乐下车,韩小飞遥遥招手,其身边还有人如其名的何大壮。 两人绕开那些居民,来到两个搭档兼手下面前,曲卿沉声问:“什么警情?” 如果是寻常案件,不会有这么多的居民直接参与进来,除非一桩案子牵涉到多个家庭。 大何瞅了瞅不远处来自于其他楼的那些不相干居民,低声说:“成真了。” “成真了?什么成真了?”曲卿皱眉不满这个回答。 大何脸上也不知是严肃还是古怪,说:“段子成真了,这栋楼里的多户居民,不久前密集报警,对了,还有小区的保安也报了警,说这栋楼的水龙头里,流出了红色的血水,还有貌似女人的长头发。” “啥?” 方乐抬头看看烈日,却不由得浑身一个寒颤。 “不会吧,这么玄乎?” 大何没回答,摊摊手。 曲卿看着一辆技术中队的器材车,问:“马辉他们来了?” “师姐,来了,正跟这小区物业公司的人一起在楼里检修管道,物业的人说可能只是管道内的铁锈啥的,但是马辉第一时间对那些水做了鉴定和检测,判定是人血,就是还没确定血水的来源。” 也即,这果然就是一桩人命案了。 曲卿看看四周或近或远的其他公寓楼,问:“其他楼内有红色血水的情况吗?” 两人摇头,表示:“都是这栋楼里的发现的。” 此刻,这栋灰白色公寓楼的楼顶,忽然出现了几道人影,貌似就是马辉那些技术中队的人。 这楼并不太高,一共也就七八层,所以马辉向下喊了声,招招手,也省了打电话了。 四人绕开还堵在楼门洞处依旧闹哄哄的居民们。 居民们则一遍遍重复着对民警们的要求: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查清怎么回事啊,不然这楼里我们都不敢住了。” 还有人在指责物业的人。 早晨洗脸刷牙流出来含着腥味的血水,就算是没刷进嘴里、洒到脸上,单纯沾在手上,那种恶心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摆脱干净的,这些居民不见得真会搬迁走,但一定时间内不再使用自来水是肯定的了。 这栋楼,是那种有着共用走廊的公寓楼,出入需门禁卡或是输入密码,管理严格,除了没有管理员,基本不会是外人可以进得来的。 四人进入楼内,来到一楼走廊中心的电梯前。 在电梯间内,按了顶层按键,电梯一路往上。 曲卿抬头看看一角的摄像头,心中有数。 来到了最顶层的8楼,电梯门开,出了走廊,四人直奔楼层一侧的安全楼梯那里。 楼梯往上就通往了楼顶,那里有一个阁楼一样的小房子(楼梯间),连着楼顶的门正开着。 来到了楼顶,就见到了熟悉的人们。 马辉和他的手下,几个一队先期到来的队员。 此外就是个像是物业经理,以及穿着工装像是负责小区设施维修的男子。 “曲队,确定了,血水应该来自于这个水塔。” 马辉也不啰嗦,当即抬手指指身侧不远处一个数米宽高的水塔。 此刻,水塔的盖子已经被打开了。 曲卿点点头,接过马辉的人递来的一双手套,套上,沿着水塔一边归固定着的金属梯子爬了上去,在水塔顶部的圆形维修口往里看了好一会儿,沉着脸下来,平静地说:“小飞,叫钟法医他们来吧。” 几人暗惊。 就算是水龙头的水里掺杂了人血,甚至有头发丝,严格意义上,也不代表真的有命案发生,所以法医不必第一时刻出现场。 曲卿之所以这么说,显然是判断出了命案了。 那么这水塔里就是—— 方乐也要了一副手套,攀着梯子爬上了水塔顶,双手扒着维修口探脑袋往里瞧。 水塔里的水,已经全部变成了浑浊的红色,而在红色之中,还混杂着一小片分散开的黑色,这片黑色就笼罩在一部分水体区域的下层,水面之下并不很深的地方。 辨识清了那些黑色是什么后,方乐吃了一惊。 头发! 那赫然是源自于一个扩散点,飘散开的乌黑头发。 那么这头发底下—— 方乐视线再向深处探去,下一刻差点儿双手松脱。 那些头发底下,影影绰绰间,赫然是一具乳白色的人类躯体。 不着寸缕,就那么无声地悬浮在水体中间。 尸体…… “呕——” 在角落处,方乐干呕了一阵子,却什么都呕不出来。 奇了怪了。 他之前也算见到过许多具现场的尸体了,很多时候惨不忍睹,但都还能忍住,现在还未见到本体,却已经本能产生逆反反应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什么都没呕出来,而那边,曲卿已经在找人询问了,方乐赶紧直起腰要过去。u看书uukanhu.co 转身的刹那,他瞥见水塔底部靠近水泥栏杆的地方,貌似有一小片浅浅的暗红色印迹,也没工夫细看。 曲卿问的是物业经理。 “这个水塔都是自动供水吧?” 经理点点头。 “今天之前,有没有过居户汇报过水质有问题?” “没有啊,我们这里住进来的不少也算有身份有身家的人,在供水这方面,我们是丝毫不敢马虎的。” “你们多久之前检查过水箱?” “老洪?”经理看向身侧那个工装的中年男性。 后者回忆了下说:“一周以前吧,一般我们也不会来查水塔,都是定期简单看一看。” “一周前那次,水塔里有问题吗?” 老洪肯定地摇摇头。 也即,事情是在这一周之内发生的。 “陆经理,麻烦你跟我们的人去一趟,我们需要将你们小区内一周以来的监控视频调取拷贝一份。”曲卿提出了具体要求。 “啊,好的。”陆经理一瞬间迟疑,仿佛有什么顾虑,却又痛快点头。 小韩和大何跟着陆经理离开了,那位负责设施维护的老洪也走了,曲卿抬头看向几米高的水塔。 剩下的,就是将其内的“尸体”取出,看一看,这位准受害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为什么,会流出那么多的鲜血,将整个水塔内的水都染红了…… 二百一十九 惨烈的尸体 前后耗费了两个小时,水塔内的裸尸才被打捞上来。 当那具尸体被平放在了楼顶地面的塑料布上时时候,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抛却身上那些泛红的血水残迹,除了体型,整个几乎看不出是个人类了。 因为“它”的全身上下,布满了或深或浅的刀痕。 割划的、捅刺的,所有破口处都已不同程度翻绽开了。 伤痕斑斑,触目惊心,加上被水浸泡,已然白渍了。 尤其面部,太多的脸皮外翻着,已经看不清本源面目了。 除了能识别出这是位女性,其他无可判断。 就连主导将尸体打捞上来,见惯了各类尸首的法医钟洁,也被震撼了一下。 她感慨地表示:“凶手为了泄愤,特意在死者生前死后对受害人大肆破坏的情况,我见过,但这是第一具几乎浑身上下每一片肌肤都被割刺的尸体,如果说凶手对受害者不存在仇恨,或者说不是情绪太过失控,我绝不相信。” 身为法医,钟洁很少去说些猜度行凶者犯罪心理的言辞,现在说了,所有人都深以为然。 这种尸首,远比那些腐败严重的尸体,更具震撼力。 “好轻。” 抬尸的人不由嘀咕了一句。 等尸首被暂时送进裹尸袋,被钟洁引领着往外送的时候,曲卿和方乐几人还没有言语。 好一会儿,还是曲卿轻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以及回神后,说:“尸体被投放在了这栋楼楼顶的水塔里,受害者甚至行凶者和这栋楼内的居户有关的概率很大。” “我们需要先确认受害者身份。” “除了已经在楼外的那些居户,我们要分散开,在这栋楼每一层,挨家挨户敲门、联络居户。” “对了,后头可以从物业那里获取到每一家的业主的手机号码,如果家门敲不开,就打电话联络。” “明白了,头儿。” 所有人都散去了,只有曲卿和方乐,以及还在现场的马辉等技侦。 曲卿问:“马专家,这楼顶有没有提取到可疑足迹之类?” 马辉摇了摇头,说:“我们第一批抵达楼顶,楼顶很干净。” “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灰尘,加上楼顶风,这种材质的楼面并不容易残留足迹。” “毛发、指纹之类也没提取到吗?” “对……当然了,这是说的水塔外面,水塔内部必须先将所有血水抽取出来,才能判断有无其他物证遗留之类。” “至于楼顶或者楼道内有没有其他痕迹,还待核查一遍。” “辛苦你了。” 这时候,方乐回想了起来起先沿着梯子爬下来的时候目击到的细节,说:“啊,对了,刚才我发现水塔底下,角落的位置,有一小片红色印迹,不知道算不算物证。” 马辉当即说:“有就要看啊。” 三人按着方乐指点,来到了那一片儿。 那里是水塔和楼顶边缘护台之间的一小片空地,也是方乐刚才干呕的地方。 这一小片从楼道间门口那里正好看不见,被水塔完全地格挡着。 方乐所说的红色印迹,现在修正一下,应该是一个数厘米长、十多厘米宽的一个u字型红印,这红印已经很淡了,并渗透进了楼顶的地表里。 曲卿心头一动,问:“这是不是血?” 马辉点头又摇头,说:“不好说,和纯粹的血相比,淡了许多,但和水塔里的血水相比,又要浓一些。” 方乐琢磨着说:“那这个u型痕迹,是某种物体被放置在这里,底部留下的残迹?” 马辉认同,说:“很有可能,准确来说,应该是那种物体底部形态的一部分。” 接着,马辉招来随身助手,也是他的徒弟小六子,用湿棉签之类开始提取这些红色的物质。 “走,别打搅马专家了,咱们去走访。” 曲卿起身,对方乐提议。 “哦,哦,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楼顶。 这栋楼只有8层,每层都是大户型,居住面积超过百米,因此每一层的居户并不算多。 第8层已经有人在查了,于是曲卿带着方乐来到了第7层。 “您好,请问……” 每按一次门铃,门开后,曲卿都要对户主做询问。 也有的人家没应门,显然户主人不在。 其实现在是上午时段,又是工作日,家里无人的是多数。 可还没从物业经理那里搞来业主联系名单及方式,门敲不开的,只能暂时先不管。 不久来到了其中一户。 这一户,门很容易就被按开了。 防盗门后,是一位老人,看着六十岁出头的样子。 他隔着防盗栅栏门看着曲卿和方乐,满脸迷惑,问:“你们是……” 曲卿举着警察证,说:“您好,大爷,我们是来走访的,请问您的家里有没有女性亲人联系不上的?” 大爷还没回答,他身后就有一个略苍老的女性声音问:“老头子,是咱们闺女回来了吗?” 老人忙回头说:“不是咱闺女,是警察。” “警察?” 闻声,就有腾腾腾的脚步声,不久一个岁数相近的大娘出现,隔着栅栏看了看气质不俗的曲卿和一表人才的方乐,很快就信了,显示出好客主人的本色,脸上带笑,加嗔怪说:“老头子,快请人家进来啊,真是的。” 大爷也惶神,忙不好意思地自责了下,就开了内部的门,做出礼让的动作来,嘴里连说:“请,请进——” 其实之前敲开各门户的时候,曲卿基本都没进去过,都是隔着防护门问了问,毕竟楼里居户太多了,挨家上门详问不现实。 不过在这一家,她本能想进门问问。u看书 ww.uknshu 尸体虽然已被刀子破坏得面目全非,但看皮肤的状况,大致在20岁到45岁之间,这两位老人提到了自家女儿,年岁应该大致在这个范畴,详细问问也没坏处。 两人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菜香味儿,以及咕嘟嘟的声音。 声音和香味儿来自于厨房那边,再看大娘身上的围裙,明显之前还在厨房里做饭。 客厅里则开着电视机,大娘忙将电视关掉,让两人落座,上了茶水。 曲卿直奔主题: “请问,您家里有没有五十岁以下的女性亲属?” 大爷转首问大娘:“咱闺女多大来着?” 大娘又嗔怪:“瞧你,人没老呢就糊涂了,连闺女岁数都不知道了,芳芳今年三十二了啊。” “啊,对,对,瞧瞧我这记性,呵呵呵。” “您的女儿,现在在上班吗?”曲卿插话又问,防止这家常性的对话继续下去。 看得出来,这家里在应酬时,是女主外的,大娘就回答说:“没有的,我闺女不用上班,不过应该在外面玩吧,早上我们两个老家伙来,就没见到她,对了,她手机拉家里了,联系女婿,女婿说应该在哪个美容店做头,没法接电话吧。” 一瞬间,讯息好大。 手机拉家里了,女婿,做头。 曲卿一下子心里绷紧,问:“您二老和您的女儿女婿,是住在一起的吗……” 二百二十 记性不大好的老头和热情老太 “我们不住一起呀。” 曲卿询问下,老头儿简单回答。 老太太则补充:“人家小两口儿住着,我们俩老的要是也搬过来,那多打搅啊是吧,我们平时是住开发区的。” “开发区?” “对,我们家原来是农村户口,新城区开发啥的征用了那地方,就成了城里人了,闺女嫁过来已经——” 老太太说着话看向老头儿,像是在诱导老头儿思考一样。 老头儿则成习惯一样回答着:“8年。” “对,闺女女婿结婚已经8年了,我们大多数时候不会来打搅他们的,是昨天下午我们来打电话说今天要来,闺女说来就来吧,不过她本人可能并不会在,要不等过一段时间,她来接我们俩,我说不用麻烦了,坐车我俩还是会的,我俩有交通卡,自己来就行了。” “也即,您二老来这家里,是今天早上吗?” 老太太点头,说:“我们来了以后,门没有应,我俩有这家里的钥匙,就先开了门进来,我们以前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闺女不在,女婿也不在,打闺女电话,她的手机在卧室那里,联系女婿,女婿就说芳芳可能在外面玩吧,我们就做饭,打算闺女女婿要是回来,就一起吃。” 这样的啊。 方乐来到了客厅侧面墙边,墙面上挂着一个大幅的相框,相框里是一男一女,相互依偎,恩恩爱爱,颇有些艺术照的味道,他就问:“这就是您的女儿女婿吗,大娘?” 相框里的两个人,男的英俊,有气质,女的小鸟依人,非常美丽,看得出来是一对儿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老太太自豪地回答:“是啊,他俩很配吧?我女婿和闺女来开发区看过我俩,邻居都夸呢,呵呵呵。” “是啊,很配。”方乐应和着,心里头却没有半点儿祝贺感。 到现在为止,曲卿以及他,都还没讲出来这家里拜访的真实意图呢。 老太太明显是也才想起来,问:“对了,警察同志,你们是要来查什么啊?” 这两位老人,看得出来今天可能是来得早了些,没注意到楼外那些闹腾的居民,加上老太太应该一直在做饭,老头儿又在客厅看电视(记性反应也不怎么好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这楼里出过什么情况。 曲卿模糊回答:“只是协助社区,寻常走访。” 她明显是不想让这两个老人太过担忧。 要是女尸不是他们的女儿,说太多没必要,要是的话……也是在给他们足够心理准备,以及他们的女婿在场的情况下,说比较好。 对于一对儿老人来说,这样的打击太大了。 “您二老还有其他孩子吗?”曲卿忙补充问。 两老人摇头:“我俩就这一个闺女啊,自小当宝一样供着,芳芳也很孝顺。” “那么,要是后面您的女儿回来了的话,麻烦打这个电话告诉我一下。” 曲卿递过来一张名片。 她并没有仔细询问这一户女主人的具体名称等资料,在现在这个阶段,也没必要,反正是不是有家里人失踪,是和门牌号对着的。 两人站起来正要提出告辞,视线扫描到厨房门那里的时候,两人蓦然停了,同时联想到一个问题。 咦,非常不对—— 曲卿马上问:“大爷大妈,您二老做饭的时候,用没用过自来水?” 老太太疑惑了下,摇头说:“没有呀,我女婿家讲究,洗菜、做饭,都是用的瓶装水,我还没开过水龙头呢。” “您做得对,啊,对了,正要告诉二老一声,这两天,二位别用自来水,这栋楼的水管水质有了问题,正在维修呢,不干净。” 两老人忙点头。 出了这个家,方乐侧看着曲卿,心想,大队长还是心善的。 只不过嘛,轮到家事的时候就…… 算了,不急于一时。 站在走廊,正想去拜访下一家的时候,手机来电,接听后曲卿一皱眉,脱口说:“什么?!” “好的,我这就过去。” “怎么了?”电话一挂断,方乐忙问。 曲卿严肃地说:“大何告诉我,那位物业的卢经理提供的小区内视频资料,缺昨天的。” 啊? 两人匆匆赶到小区物业的监控室的时候,还听到卢经理在一遍遍对大何跟小韩解释。 “两位,真的不是我故意删了监控视频,昨天一整天,小区的监控系统进行局部升级改造,就包括事发的那栋楼的,那里是今天早上监控才恢复正常的,所以没有昨天的监控。” “要不你们问问老洪,昨天改造就是他负责的,还有不少的维修部的同事可以作证啊。” 大何则努力回应:“卢经理,你不用急,我只是说把存储监控的电脑拿回分局里查一查,要是没有删除数据,你也不会受到牵连是不是?” 见到了曲卿抵达,又得到了同样的承诺后,卢经理才松了口气,抹了把汗。 不怪他,现在他这个物业经理想必压力山大。 楼里水管冒出血水,居民投诉,谣言兴起,又恰巧出了监控断档这类事,他这个经理后头被上面追责是肯定的了。 要是案子再和监控缺失的那天关联,u看书 .uukasu那麻烦就更大了。 曲卿看着本该存在昨天的视频记录的监控用电脑,忽说:“卢经理,把你们所有的物业工作人员,各类名单资料都给我准备一份,并争取先确认这些工作人员都是可以联系到本人的状态,要是联系不到哪个或者联系方式已经更换了的话,马上告知给我们,何——” 大何忙递给卢经理一张他自己的名片。 尸检结果还没出来,死者死亡时间还不好做判断,但要是命案真的是发生在监控缺失的昨天,那就太“巧合”了。 虽然设施改造,不少的小区内居民也会知道并借用这个机会来犯案,但这些直接负责设施维修的物业的人,却是第一批被怀疑对象,必须先做筛选!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了下午,非技术类人员才整体收队,曲卿和方乐四个也回了分局。 根据对事发那栋楼的整体走访,暂时联系不上的女性家属,一共有三户,其中就包括那对儿老年夫妇的女儿,其他两户其中一户是独居的女性,还有一户是出租房,据房东和邻居说,平时基本见不到房客本人。 现在还不能确认,女尸到底是这三户里的哪一户。 甚至有必要的话,其他楼里的居民,也要走访一下。 当然,现在查案都是技术先行,想排除,很简单。 回局里后,先到法医那边,向钟洁寻求死者面貌的技术复原图…… 二百二十一 尸表所能告知的 “死者死于过量失血,她体内的血几乎被排空了,因为伤口实在太多了,这导致她的尸体重量比寻常情况下要明显轻了一些。” 分局法医解剖室,法医钟洁对来访的曲卿和方乐解释着。 再次见到这具触目惊心的尸首,几人也再次内心感慨。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使得凶手对死者下这样的死手呢? “其他还有发现吗?”曲卿问。 “有。” 钟洁肯定地表示。 “死者体内残留的血液内,检测出了微量的安定成分,就是安眠药,但量不多,远不足以致死。” 小韩此刻揣摩说:“也即,凶手是先给她服用了安眠药,再用刀一次次刺割她的身体,才让她大量失血身亡的吗?” 钟洁点头:“不排除这种情况,因为死者体表没有明显的挣扎迹象,显示割刺的时候,她正处于意识不清的阶段。” 方乐则说:“她有没有被那个啥,性q过呢?” 这一问下,曲卿也看向钟洁。 女法医摇头,说:“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予肯定答复。” “因为死者下体也被刀子反复捅刺过很多次,加上水体的浸泡,没发现jy或者撕裂伤之类。” 真是个畜生啊…… “对了。” 见四人愤慨中,钟洁摆弄了下尸体,手指向尸表多处,说:“在这些割刺伤下面或者伤口之间的皮肤上,发现了皮下淤血的症状,就是淤青。” 曲卿一震,脱口问:“是旧伤?” 钟洁点头,解释:“而且是时间不一的旧伤,有的大约在近期,有的则可向前推溯几周到一个月,有的划割或者捅刺伤恰巧就和这些旧伤相叠合,不过只要皮肤还连在身上,这些旧伤的痕迹就是掩饰不住的。” 这—— 方乐瞬间涌生一堆的联想,还没出口,曲卿就又问:“钟姐,死者的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吗?” 钟洁苦笑,说:“这具尸体的尸检最大困难就在于这里。” “她被水塔内的水体长时间浸泡过,而水是非常能干扰死亡时间判定的因素。” “不知道她的投水时间,不知道水塔内的具体水体成分、水体的温度变化曲线,也不知道她在投水之前曾经被置于什么样的室温环境下,可能性太多了,第一现场又还不能确定,没法具体判断。” “最麻烦的,是你们看,死者的两只眼睛也被利器割划到甚至刻意破坏了,死者死前明显是睁开了眼睛的,或许是行凶者不敢对视吧。”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她的眼球晶状体被破坏,通过检测晶状体钾离子浓度的方式来判定死亡时间成为了不可能。” “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死者没有经历过极低温的冷冻,根据肝温初步估算,她的死亡时间,在一到两天之内。” 一到两天之内…… 几人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完全将缺乏了监控的昨天给包拢进去了? 死亡时间段如此之宽泛,必然使得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段对应加长,使得调查量、筛选难度加倍化了。 但现在也没有办法。 大何此刻说:“钟法医,她的面目能还原吗?” 这也是四人来这里的优先目的:先确认嫌疑人身份,继而据此展开调查。 钟洁点头,说:“她的面部,我还没有进行过缝合,不过小六子已经利用电脑,对她的脸部进行了模拟还原,还好,她的尸体腐败并不太严重,面部还没有变形。” “多谢。” “客气。” 几人去一间办公室里找到了小六子,看到了电脑里头的模拟还原过程,以及最终模拟成型的人脸图像。 这是张还相对年青的女人脸,脸型精致,人很漂亮。 看着这张脸,方乐和曲卿同时陷入了熟识感。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就在近期。 啊—— 方乐低叫一声,脱口而出:“不会吧,难道真是她?”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在7楼那户走访时,未见到面的女主人,相框里那位着婚纱的女子。 除了还原出的面部图像比相框里的瘦削了一些,相貌已经有了八九分的相似。 曲卿也识别了出来,一时沉默。 想什么来什么。 之前还想着不告知那两位老人警方查的是什么事,现在对上了号,概率很大,就只差一个实锤了。 大何跟小韩很不解,连问怎么了,方乐就代答了那栋楼7楼一户女主人失联了的事。 大何略沉稳说:“家属不来认尸,就不能完全确定死者就是那家的女主人呢,兴许只是长得像吧,啊,对了,目前还没法认尸,因为尸体还没缝合呢。” 曲卿却摇头说:“先不要盲目联络她家里,先确定那一户对应的女户主是谁,查出她的丈夫身份,让丈夫单独来认尸。” “嗯,很有道理。” 大何应和了声,转身走了。 小韩看看曲卿和方乐,又看看大何,跟上了后者。 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曲卿和方乐又去技术中队找到了马辉。 说起来这大半天里,马辉是最辛苦的一个了。 死者是在水塔里被发现的,为了不漏掉一丝一毫的物证可能性,马辉就让将那个水塔里现存的水全部抽取了出来,将这些水运走,这还没完,水塔空了之后,他还亲自下到了里面,去搜寻物证。 现在才收队回分局,是满头大汗,空调都吹不干。 歇息了好一会儿,马辉才简单介绍说: “水里发现了一些散乱的毛发,不过看着全像是属于死者的,此外水体表面似乎漂浮有一些油脂之类物质,不过我还没有具体检测,那是什么油脂。” “此外,水塔底部发现了这个——” 马辉说着,递过来一张明显是来自于水塔内现场的拍照照片。 曲卿接过,方乐忙凑过去看。 照片里的背景光线略暗,不过那物体的大致形体是看清了。 这是个看上去也就两三厘米长、月牙形态的物体,一头有一个小孔,另一头,却有个小小的圆柱形突起,就像是螺丝钉一样,只是没有螺纹。 “这是什么东西?”方乐抬头好奇问。 马辉摇头表示不知,只说:“这明显只是某样东西的组件,是其中某一部分,不过……这东西的另一面上,你们看有什么。” 马辉再递过来一张照片,这一张的拍摄地点,很明显不是在原位置处了。 依旧是月牙,只是左右调换了下,月牙的中间,刻画着一个拐杖一样的形态。 方乐还没判断出什么意思,曲卿就下结论说:“应该是英文大写的l,只不过用了艺术字体。” 方乐马上也感觉出来了,忙拍马屁说:“曲队高明,就是l……啊,这会不会是个吊坠之类的一部分,这个l,不会代表着凶手的姓氏或代号吧?” “凶手在将死者弃尸于水塔里的时候,在水塔的维修口,胸前吊坠的一部分磕落崩掉了,随着尸体沉入水中了,只不过凶手要么没察觉,要么是没法去捞取,这很可能就是确认凶手身份的突破口啊!” 曲卿却没有方乐这么乐观,更无激动,表示:“万事皆有可能,现在还不好盲目下判断……老马,还有别的物证痕迹吗?” 马辉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水,把水放到旁边桌子上,说:“有。” “在7楼到8楼的安全楼梯的台阶上,发现了滴落状的红色斑痕,疑似血迹,色质浓度感觉和楼顶水塔角落处发现的浅红色痕迹差不多,当然,这二者是不是血,是不是同一来源,现在还不好确定。” “其他就暂时没有了。” “不过初步判断,楼顶和水塔并不是第一作案现场。” “在水塔里对尸体制造那样的破坏,太困难了,要是在楼顶那么处理尸体,会有很多的血迹迸溅出来,可楼顶太干净了。” “曲队,你们最好快些查出犯案的第一现场,我们好补充侦查。” “你放心吧。”曲卿承诺。 嫌疑人身份一旦确认,往下就好查得多了…… —— 刚离开技术中队,大何跟小韩就得到了调查对象的基本资料并做汇报。 “女户主名字叫‘李文芳’,三十二周岁,无业,家庭主妇。” “她的丈夫,也就是男性户主叫雷明成,39岁,小有来头,是个民营企业家,曾被评为蓝海市青年优秀企业家称号,经营着一家汽车零件装配公司,规模不小,行业能排进市内前三。” “两人是8年前结的婚,雷明成和前妻离婚后,和她一年之内结的婚。” “李文芳则此前没有婚姻记录,u看书 wwuuash在结婚前,似乎就是雷明成开设的公司的职员。” “对了,两人还毕业于同一院校,同一个系别,雷明成算是李文芳的师兄。” “情况暂时就这么多了。” 死者叫李文芳?丈夫则姓雷。 方乐瞬间联想到了那个艺术字l,不过又赶紧赶走脑子里的联想,以免先入为主。 曲卿命令:“雷明成的手机号查到了吗?他的公司地址呢?” 小韩点头:“师姐,都查出来了。” “好,联络他。” 谁知道,雷明成手机一直打不通,提示占线。 曲卿只好说:“去他的公司直接找他吧。” “啊?”小韩迟疑了瞬间,说:“师姐,现在都五点多了,他会不会已经下班回了家呢?” 曲卿果断表示:“先公司,其他路上打通了再说。” 谁知这一路就不顺畅。 5点多以后,轮到了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了。 期间,曲卿又亲自给雷明成的注册手机号码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占线状态,直到来到公司注册地址外时,还是这样。 这太奇怪了。 路上总用时一个多小时,雷明成怎么会一直都手机占线,要是仅仅和某个人的通讯,似乎用不了那么久吧?除非是几乎未间断地打了多通电话。 不论如何,见到雷明成本人的时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二百二十二 人前风光背后辛苦 雷明成的公司地址,在某cbd一栋地标式的商业写字楼内,占据了一整个楼层,也算规模庞大了。 到了那一层后,几人发现了电话不通的部分真相。 “‘明天’汽车零配件有限公司”里,依旧在忙忙碌碌,似乎六点多接近七点的现在,还是正常的上班时间。 不会是996那一套吧? 向还在值守的前台小姐亮出了警察证件,被带引到总裁兼总经理办公室外,前台小姐正要敲门,曲卿抬手阻止了她,让她返身回去。 因为关着门的办公室内,正传出某种比较大的说话声响。 “彭总,我们好久不见了吧,不如明天……喂,喂,彭总?” …… “赵总啊,周末的时候,一块儿打场球吧……啊,要陪家人度过?好的,那麻烦您了。” …… “胡总,我是雷明成啊,关于上次说的那件事……喂——” …… 最后一通电话,也不知是不是被对方直接挂断了,里头打电话的人万分恼怒的样子,彻底失控了。 噼里啪啦,有什么东西被扫落到了地面上的动静,接着,像是一个水杯摔落并崩碎的声响。 看来来的并不是时候,不过警方办案,根本顾及不了这些。 曲卿抬手敲了门,里头的声响才停止了一下,下一刻里头人闷声回应:“进来!” 门被推开,四人走进去,就见这个面积不小,墙上挂满了各类荣誉证书和商业性合照的办公室内,地面凌乱,散落的文件,某类物品的碎片到处都是。 而办公桌后,一个人正坐在老板椅上,双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扶额,苦闷无比的样子。 他的手机就丢在桌面上不远,斜向着门口。 大约是闻听到脚步声的数量不对,男子抬起了头。 从相貌看,的确就是那家里相框里的男子,但是发福了不少,帅气被8年时光所消抹,不再动人心旌,给人的感觉只是个过了四十岁的疲劳中年男人而已。 雷明成看到进来的四人都不认识,咦了一声,接下来就面色阴沉,低喝:“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来的,小黄——” 估计是认为那个前台还是助理谁的叫小黄的没尽到责任,男子声音猛然提大,向外喊着,有发火的前兆。 曲卿连忙出示了警察证。 一听是警察,雷明成面上瞬间闪过疑惑、紧张,乃至是恐慌。 不过生意人的本能下,又使得他接下来满脸堆笑,起身躬腰招呼: “哎呀,不好意思,警察女士,你们请坐,刚才我不小心碰倒了些东西,被听见了吧?不好意思啊。” 招呼四人到靠墙的待客沙发上坐下,雷明成让四人稍候,拿起内线电话吩咐:“小黄,过来一下。” 不久,一个看着三十岁不到,戴着眼镜衬衫笔挺的男子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看到了一地的文件、瓷杯碎片,加上室内的四个陌生人,一瞬间的止步。 表情同样经过了疑惑,紧张。 不过雷明成没有让其发酵情绪,马上说:“小黄啊,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了文件堆,文件又碰到了瓷杯,一起掉落了,你亲自处理一下。” 亲自处理这几个字,稍微带了些重音。 看得出来,这位也不知是助理还是秘书的小黄,是雷明成很信任的人,不然老总这种发过脾气的场面,是禁止对外暴露的。 小黄很有分寸感,一句没问,连多看一眼都没有,老实地将文件收起来,之后又用角落里的扫把和撮斗将瓷杯碎片归整到一起。 清扫途中曾有一小片滚到了方乐脚旁,他识别了下,看着像是个青花瓷碎片,估计原物价值不菲。 这其中,雷明成好几次对四人赔笑道了歉,不得不说,生意人应酬方面是真累。 小黄收拾好了一切,手提着搓斗离开到室外,关门前又来了一句雷总您有事叫我,就彻底离开了。 雷明成这才放下了部分的笑面伪装,问:“几位,到我们公司来,是要查什么啊?” 感情,他是以为来的是经侦之类。 曲卿直奔主题:“雷总别误会,我们不是来调查您的公司的,就是想问问,您的妻子李文芳现在在哪里?” “小芳?” 雷明成瞬间的不明所以,反问:“她怎么了?” “雷总,请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雷明成只好回答:“我不知道啊,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回家。” “您的岳父岳母,今天曾经在早晨之后,不到中午的时候给你来过电话,是吧?” 经提醒,雷明成才想起来了的样子,点头说:“是来过,我丈母娘……我妈打的,问我芳芳怎么不在家,我说可能在外头玩吧……她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也来问她的情况?” 后头,雷明成明显的神情紧张。 曲卿停顿了下,给了对方心理准备的时间,才回答说:“我们在您家所在公寓楼的楼顶水塔内,发现了一具被遗弃的女尸,经过面部还原,我们怀疑那就是您的妻子李文芳,但是打您的电话不通,所以来和您确认一下。” “什么?小芳死了?不可能,我昨天早上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着的。” 雷明成的起初反应不是震惊,而是难以接受。 这也是不少家属的常规反应,所以曲卿只好安抚说:“我们也只是初步怀疑,还未最终确定,您的妻子现在联络不到,手机也貌似遗弃在家里了,那具尸体是她的可能性不小。” “怎么会呢,绝不可能……”对于曲卿的模糊表达,雷明成依然接受不了,不断重复这些话。 方乐忽插口询问:“雷总,您说您是昨天早上见到你妻子的?为何是昨天?你昨天早上到今天之间就没有见到过你妻子吗?” 案子是今天早上被爆出来的,到现在一天还没过去,莫非这个雷明成一天多里都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联系过妻子? 雷明成解释:“我昨天早上离家时,她还好好的,我昨天晚上下了班回到家,没有看到她,今天早上我又一早来公司上班了,也没见她啊。” 大何忍不住说:“你老婆晚上没见到,你就没有联系询问过吗?” 这个问询,隐含着质疑,雷明成却没听出来似的,回答:“我昨晚下班晚,实在是太累了,几乎倒头就睡,根本没心思去管她的事,啊,对了——” 仿佛想起了什么,uu看书.uukashu 雷明成赶紧拿起桌面上那个手机,操作滑动了几下,说:“这是昨天晚上8点,我下班之前,她用微信给我来的一条讯息,你们看看。” 雷明成绕过桌子走过来,递上了手机。 微信通讯界面上,是一条文字讯息: “老公,我今晚去接爸妈,先住宾馆里,可能不会回来了,你好好休息和上班,别管我了。” 曲卿满脸慎重,让小韩对这句话,和发信的具体时间点做了拍摄取证,将手机还回去,正色说:“雷先生,您的微信通讯记录,暂时不要删除,我们后续可能要借用到。” 雷明成茫然地点头,又茫然地问:“小芳真的被害了?不会啊,她一个家庭主妇,又没什么仇人。” 这丈夫,现在明显是思绪不整的状态。 曲卿提出:“雷先生,严格意义上说,我们还并不能确定,死去的就是您的妻子,需要经过认尸这一步骤,如果您时间还宽裕的话,我建议您随我们去一趟公安局,仔细识别一下,那是不是就是您的妻子李文芳。” 到现在,钟洁应该早就把死者的面目缝合完了吧。 雷明成浑浑噩噩地点着头,一下子不知所措,商业精英的派头消散一空。 离开公司前,那个小黄也跟来了,要给老总开车。 也好,雷明成这个精神状态,要是自己开车,指不定出什么状况呢…… 二百二十三 悲伤的丈夫 分局法医存尸处,看到了冷柜里拉出来的那张女尸被缝合后的面部,雷明成恸哭失声: “小芳,不可能,不会的——” 曲卿一打手势,大何跟小韩上前,一左一右拉开了眼看要控制不住行为的雷明成。 方乐侧眼看雷明成的样子,悲伤感不像是装的。 不过嘛,他也不是微表情大师,识别不出细节里的异样。 验完尸后,好一会儿,雷明成的悲痛才稍稍平复,借用了一间附近办公室作为问询室,曲卿开始询问死者丈夫一些基本的东西。 “雷先生,你确认,刚才你见到的,是自己的妻子李文芳吗?” 虽然经过了面部缝合,面相总归是遭到了破坏,所以曲卿只好重复问了一句。 雷明成点头,悲伤地说:“我们相处八年,我怎么能认识不出她……警官,是谁害死了我太太,还对她做出那样的伤害,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为她报仇啊!” 说着说着,雷明成突然转为激动,双手握成拳状压在了桌面上,十分用力的样子,眼睛也几欲喷火般看着警方的四人。 曲卿只好说:“我们会尽力查案的……雷先生,请你再详述一遍,见到你太太最后一面的时候,以及后面你所知的所有事情吧。” 雷明成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重述: “昨天早上,就是12号的早上,一早也就是6点多,我就出门,开车去了公司,因为我怕去的晚了,路上会堵车,我公司最近特别的忙。” “那个时候,我离开前,我太太还是好好的,都还没起床呢,我在公司一直忙碌到昨天的晚上,9点以后了,我才处理完了所有事情,坐车回家,对了,回家的时候还是我的助理小黄开的车。” “12号回到家都10点多了,我非常疲惫,倒头就睡。” “对了,在公司里还没回家的时候,晚8点出头,小芳给我来了微信留言说去接自己的爸妈,那个留言你们也见过……我以为她晚上不会回来了,就没在意,下一天就是13号的早晨又开着我的车去上班,一直到你们今天来找我,我才知道她可能出事了。” 方乐咦了一声,忽然插话:“雷先生,我记得,您的岳母曾说过,今天、也就是13号早上不到中午的时候,发现不见自己的女儿,就打电话联络你,你说可能去玩了吧,但是你明明又是前天晚上接到过妻子的留言说去接父母不会回来。” “那么你的岳父岳母问你你妻子的去向的时候,你不应该是这个回答吧?” 的确,曲卿,大何,以及小韩同时以复杂的眼神看向桌对面的雷明成,曲卿目光中尤其多了一份凌厉。 雷明成也是呆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回味过来意思的样子,恍然地拍打了下自己脑袋,解释:“我也是忙忘了,事实上,那个微信留言,是你们今天来找我的时候,我才临时联想起来的,今天白天我爸妈联系我询问的时候,我却忘了这茬,就依照小芳以前的习惯,觉得她是在外面和闺蜜们玩儿,就那么回答了。” “我真该死,要是我早点儿意识到不对头,就会早一点儿报警,那样小芳可能就不会死了——” 雷明成万分懊恼地双手抓挠着开始微秃的头发,语气里无比自责,双手指缝中露出的脸部纠结在了一起。 方乐心想,你妻子的遇害很可能是在今天早晨或之前,你中午就算报警,你妻子被找寻到也是一具尸体了,再说早有邻居报了警了。 当然,这些话并不好说出口。 “那么,除了那个微信留言,在见到你妻子的最后一面之后的时间里,你和她还有没有任何形式的通讯往来呢?” 雷明成摇摇头。 “你妻子的交际圈,包括现实里的、网络上的,你了解吗?” 雷明成又摇摇头,说:“她网络上的朋友,我从来不知道,现实里大约也就她那些闺蜜吧,但我也不了解,唉,我也是平时太忙了,没工夫去管她的事情,要是我多多关心一下她的话——” 看样子,悲伤又开始了…… 分局门口。 “雷先生,您回了家以后,暂时不要将您妻子的事情,告知给那两位老人,我们明天一早就会去您的家里做走访,需要询问一下二老,希望到时候你会在场。” 雷明成沉重点点头。 看着助理小黄开着车将雷明成送走,曲卿回身,对大何小韩说:“稍微加个班吧,查查李文芳的社交账号的情况,当然,后面还要查她的手机号通讯记录,微信联系人和聊天记录,她的手机据那两位老人说是落在家里卧室了,有些情报可以在得到她的手机后再查……” —— 下一天,14号一早,一队队员们汇合,再次前往雷明成李文芳两人所在的小区。 昨晚初步查了查,李文芳的微博那类社交账号一周多以前就没有更新新的讯息了,重点也就放在了她的手机里微信qq那类聊天软件上了。 只是到了那小区后,却出来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区里忽然冒出一些媒体的记者来,在寻找小区居民做访谈询问,一见到吉普车上下来的曲卿四人,不知是不是嗅觉敏锐,还是马上认出了曲卿这位刑警队长,他们包围上来纷纷询问: “请问,你们是小区的人,u看书 .uukashu.o 还是警方的人?据爆料这小区里出了人命案,水管里冒出了红色的血水,还发现了头发,是真的吗?” “你是那个刑侦的曲队长吧,我见过你,曲队长,目前的这桩命案是怎么回事啊,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吗?” “曲队长,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现在案子查到哪一步了?” “曲队长……” 曲卿瞬间头大。 她最没耐心的,就是应付媒体们,很久前还曾因为对记者“态度恶劣”遭遇过投诉,被局长李海会上点名批评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的病根,现在她对记者就是退避三尺,不答不管。 “对不起各位,侦查阶段,不方便透露啊。” 在其他警员的呼喊和协助下,四人才脱离重围,来到了公寓楼门口。 方乐叹息,现在爆料的市民是真的不缺啊, 7楼,雷明成家里。 雷明成果然还没去上班,在陪着岳父岳母,李大爷和李大妈。 李父还好说,李母看来是个聪明人,大约是从女婿之前的某种表现里感觉出了什么不对头,再次见到登门拜访的曲卿一行,面现惶恐,主动询问:“警察同志,我闺女芳芳,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面对着这位老人家那既担忧知道,却又不得不去了解的视线,曲卿一时间作难了。 从来,通知死者家属消息,就是他们最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二百二十四 坚强的死者母亲 李母的复杂视线下,曲卿斟酌了措辞,先简单回复:“李阿姨,您的女儿……可能遇害了。” “遇害?!” 很显然,李母听得懂这两个字的具体含义,当下身体晃了晃,就要晕倒。 离得近些的方乐忙上前将老人扶住。 女婿雷明成则到另一边扶住,倒是李父,略有些懵懂无知的样子,看着老伴要倒下,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雷明成以苛责的视线看向曲卿几人,说:“我妈身体不舒服,你们过些时候再来问吧。” 李母却抬起了一只手,把扶着自己的两人推开,手搭着不远处的桌子,深呼吸了一下,声音颤抖,语气却在强装镇定和平和。 她问:“我女儿,是怎么遇害的?” 曲卿无意透露遇害细节,粗略表示:“我们还在调查。” “我、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这位妈妈的表现,比预想中的要坚强,并没有一般家属的那种失声恸哭。 即便如此,李父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在一旁焦急地问:“芳芳?芳芳找到了吗?她在哪里?” 李父的表现,多少有点儿古怪,这份古怪比前一次登门拜访时还要明显。 雷明成则抢在曲卿之前劝服说:“妈,您还是不要去看了,您看爸还在这儿,他需要照顾,要是您出了事,爸怎么办?” 虽然如此,李母依旧坚定地表示:“我想去看看女儿。” 李母态度坚定,雷明成也没办法,曲卿也只好遵照家属的意愿进行安排。 只是在两位老人被送走前,雷明成瞅到机会低声对曲卿说:“我爸有间歇性的老年痴呆,偶然会有失忆的症状,你们安排看尸体的时候,小心点儿。” “雷先生请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两位老人离去,雷明成则留了下来,继续陪着警方的人。 曲卿先问:“您妻子的手机,两位老人说发现遗留在了卧室里,我们可以到那里去看一看吗?” “可以。”雷明成率先向着卧室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转身,面现尴尬,右手在裤袋里掏了一下,掏出一副粉红色外壳的手机,解释:“我怕手机出现意外,所以先给收起来了,你们看吧。” 曲卿以审视的目光盯视了雷明成一眼,吩咐小韩接过了手机。 接下来,大队长提出:“雷先生,我们需要派来技术组,对您的家里做一个整体性的勘验,希望不会对您造成太大麻烦。” 雷明成面色一变,问:“为什么要查我的家里?” 曲卿简单讲述:“需要先排除一下,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一瞬间,雷明成的面色复杂。 愤怒,恐慌,无奈,不一而论。 最终他退步了,说:“好吧,你们随便查,反正我需要上班去了。” “多谢配合。” 雷明成去卧室内拿走了自己所说的工作用笔记本电脑,大踏步离开了这个家里。 他走之后,曲卿才在电话联系:“马辉,可以上来了。” 雷明成离开,马辉等技术中队的人才带着仪器组上来。 方乐来到了阳台的一扇窗户前往外看。 这里恰好能看到外头楼门洞外的动静。 他看见雷明成坐上了自己那辆停在车位上的车子,启动缓缓离去。 看来雷明成并没有将车子停车库,虽然这栋楼一楼就有车库。 马辉等人要做检测,曲卿和方乐只好到房间外头等待,大何和小韩则都开车回队里了,一是搭送两位老人,二是对那部属于死者的手机进行讯息搜集和汇总。 过了好一会儿,马辉就招呼两人进去,简单说:“可提取的脚印不多,且比较集中在生活区范畴内,这家里的地面貌似不久前被拖过,或许不会有你们想要的足迹。” 没有就没有吧,目前还不能确定,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确认是不是现场,最核心的,是看能不能发现血迹,属于死者的血迹。 所以马辉等人拿出了可喷洒的检测试剂。 方乐扫视这个家里,是三室两厅的格局,面积还是颇大的,就好奇问:“老马,你们怎么查啊,要一寸一寸地面查吗?” 马辉呵呵笑了,说:“如果是第一案发现场,血迹通常会出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袭击的地方,这地方可以是这家里的任意所在,另一个嘛,则是可以用来处理尸体的地方。” “比如,卫生间、厨房、洗浴间。” 方乐建议:“在哪里袭击的不好说,但死者身上被捅了许多刀,除非凶手冲动到在袭击的地方就这么做了,不然我觉得在适合处理血迹的地点对尸体发泄更为合理。” 马辉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 “既然方大顾问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先检查洗浴间吧,那里地方最大,干扰物体最少,希望你有先见之明。” 这个家里的卫生间,是和洗浴间分开的,将其他地方的检测任务丢给下属们,马辉和曲卿以及方乐进入了洗浴间。 进入洗浴间的第一感觉,果然是宽敞。 最显眼的,是一对儿水滴状的大浴缸。 这浴缸是双人式分开的,两个水滴式的浴缸一头一尾衔接着,浴缸内现在是干涸的。 马辉拿出发光氨试剂,开始从门口开始,一寸寸喷洒地面。 曲卿方乐两人则紧盯着每一寸被喷洒过的瓷砖地。 在距离浴缸二三十厘米的地方,血液反应终于出现了,一小片地带呈现了红色。 几人瞬间激动。 往下越靠近浴缸,红色的面积越大,越宽泛。 一直到了双浴缸外部的那一个,马辉将液体喷洒到了乳白色的浴缸内壁表面时,一抹红色以超快的效率呈现。 马辉沿着那抹红色喷洒其他地方,几分钟后,三人都吃了一惊。 红色的地方,越来越大,到后面,几乎蔓延到了整个的外部浴缸,显示彼时这浴缸里出现过超多量的鲜血。uu看书 uukshu 看着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红色“血位”,曲卿皱眉问:“是不是当时这浴缸里还有水?人体的血液就算全都流了出来,也不该有这么多的。” 这浴缸的体积无疑是大大超过了一个人的,尤其一个显瘦的女人。 马辉摇摇头,说:“不是有水,是产生过血迹的迸溅。” “你们看这个外部的浴缸,边缘的托手部分,也有血迹反应,但并没有连成片,而内部那个浴缸衔接的部分也查出了迸溅状的血迹,这说明这外浴缸里的血大概率是迸溅出来的。” “毕竟,死者遭受过多到几乎数不清的割刺伤害。” 回想一下场面,完全是不寒而栗,凶手的残暴可见一斑。 方乐却很快抬手,说:“等等,不对,有逻辑谬误!” 曲卿两个马上向他看去…… 二百二十五 水塔和浴缸的秘密 大队长和马专家看向自己,方乐解释: “你们回想一下,楼顶的水塔里的水几乎被染红了,说明水里的血含量不少,如果说是凶手在浴缸这里对尸体进行过破坏,死者身中无数刀,血液会以超快的效率喷洒出来,就算赶紧将尸体运到楼顶水塔里,尸体内残存未出的血也不会有那么多的。” 的确。 如果不解释清这个疑点,这个家里即便发现了血迹,也不能判定是第一现场,起码不是破坏尸体的第一现场。 曲卿则说:“疑点先放下,看看这家里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发现。” 三人还没其他行动,外头有手下对马辉喊:“头儿,发现血迹了——” 又发现血迹? 三人匆匆离开洗浴间,来到了第二处血迹的所在。 这是三室里,明显不是用来居住的房间。 虽然有书,但看着并不是书房,因为比书更多的,是不少的某类零部件、车辆发动机、管钳电焊笔等维修工具之类,联想一下男主人的职业,汽车零配件公司的老总,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马辉的手下手指一张工作桌附近的地面上,那里有一片滩状的红色痕迹。 莫非,这里才是袭击的第一现场? 曲卿扫视室内,果断说:“把检测重点,放在这间工作间里,查类似于袭击凶器的东西。” 如果袭击地点是在工作间里,那么最开始的袭击工具,不见得就是刀子,而是这里的某样器材。 一时间,这房子里许许多多的看着可以成为凶器的东西,被一一拿起,喷洒检测。 谁知道,粗略查过一遍,没有一样道具出现血迹反应的。 曲卿凝眉想了一会儿,莫非凶器是外带的,或者凶手身上正好具备某类工具? 想什么,来什么。 外头负责其他地方检测的人又大声喊:“发现疑似凶器了!” 不久,厨房内,三人就看到了那个疑似的凶器。 那是一把水果刀,看着非常锋利。 而这把刀已经通体呈现红色了。 如果仅是起先袭击的时候所用过的,那么至少刀柄的部分,不该那么多红色。 唯一解释就是,这刀子就算不是袭击时所用,也是摧残尸体所用的那把凶器。 方乐做总结说:“也即是说,凶手在雷明成的工作间里,袭击了受害者李文芳,凶器不明,而后,又将李文芳的尸体带到了洗浴间那里,接着使用了厨房里的刀具,对尸体进行了摧残,最后则是对整个家里的血迹进行大清理?” 这是显而易见的结论。 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还是不能解释,血液量的问题。 为何水塔里的血能那么多。 “走,再去袭击的工作间那里看一看。”曲卿提议。 三人出了厨房,又回到那间工作间。 还是那些林林总总的东西,几乎都是器械。 曲卿说:“我们再看一看,非凶器类的道具,有没有血迹之类。” “最大化还原所有存在血迹的地方,我们才可能最大化还原出来袭击当时的整个真相。” 马辉赞同说:“是这个理儿。” 又是排除式的一通检测。 方乐蹲在了几个乳白色的塑料桶那里。 这桶就是那种用来装盛汽油的桶,长方形的。 看着这几个桶,方乐念动,猛抬头问马辉:“对了,老马,你之前是不是说,水塔里的水,表面浮着一堆的油脂,那油脂成分查明了没有?” 一被问及这个,马辉拍了下自己脑袋,自责说:“忘了跟你们讲了,那油脂查明了,就是汽油,准确说,是符合98号标准的汽车用油。” “98号标准汽油?”曲卿反问。 这个标准的汽油略贵一些,一般适合大排量汽车,问题则是,为何汽车用油,到了水塔那里? 曲卿走到方乐身边,也蹲下来,不久明白了方乐这么问的意思。 那桶一共有三个。 有两个里头明显装着汽油,有一个则是空的。 “莫非你是认为——” 曲卿话到了一半,方乐给予了解答:“说不定,是凶手用这个油桶装过血,再运输到楼顶的。” 他拿起那只空桶,先拧开口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眉毛一挑,本能地远离了下。 他似乎闻到了里头飘散的血腥味儿。 当然,也不排除只是幻觉。 曲卿接过来,也闻了闻,未说话。 马辉很有效率,马上使用棉签将桶里的内壁擦抹了一下,然后用检测液喷洒棉签,不久红色呈现。 看来,方乐的猜测是对的。 曲卿猛起身,果断地说:“走,上楼顶——” 三人再次来到了楼顶,曲卿来到了水塔附近地面,那一片发现过红色印痕的地方,将塑料桶调整角度,放落上去。 对上了! 方乐高兴地说:“原来如此。” “这个u型红印,其实并不是u型的,而是大致方形的,只不过角的地方有点儿钝圆……咦,不过为什么血印没有闭合呢?能留下血迹,说明当时桶的底部沾上了血吧?莫非只是部分的底儿沾到了血?” 马辉此刻呵呵笑了,说:“其实不复杂,你们看,这个是传统的塑胶桶,上方有个凹痕形态的把手,一般人提着装了液体的这个桶行走时,由于重心的偏移,这桶的底部其实是倾斜起来的,加上重力因素,底部沾到的血水就会向着下方的那半部分桶底儿集中,所以这只桶放下来的时候,才会出现个不能闭合的u型痕迹。” “在7楼到8楼的安全楼梯上,也发现了滴落状血痕,如果是这只桶滴落的,那就合理了。” “啊,当然,这是在这只桶的确装盛过血水的前提下。” 方乐竖起大拇指,无声夸赞马专家。 曲卿思绪却未开解,摇头说:“这不是关键。” “浴室的浴缸里,uu看书 .uuknshu.c发现了大量的血液反应,那里是处理尸体的地方,血应该也都是在那里流出来的,血液全流在了浴缸里,怎么再将血收拢到这个桶里呢?用某种器皿装盛吗?” 譬如厨房里的勺子? 有点儿恶心啊。 “我们再下去看看。” 三人再次回到了那间工作室。 曲卿目光扫视,落在了另一处地方,一个塑料软管上。 这软管口径比油桶的口细不少,奇怪的是,其中一头儿不平整,切口也较新鲜,像是被斜着切除了一小段儿。 她将那根软管一头插进了油桶口里,留出来的那一头,则是被切除过的那端。 方乐接过来,比划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意思,吃惊说:“莫非,凶手是使用了汽车维修里吸油的手法,用嘴对着软管一头吸了一下,等血从浴缸里流出来,再将管子头儿塞进油桶里,将血导进去?” 曲卿点头。 为了验证,三人带着两样道具来到了洗浴间那里。 现在看看,水滴状浴缸的底部,是高出来瓷砖地面一部分的,符合软管导引的条件。 只不过,那个凶手用嘴吸死者的血,是不是太那啥了一点儿? 而且,凶手为何这么做啊? 杀人后,将尸体弃之于水塔内,又将血抽进桶里,随后倾倒进水塔。 三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二百二十六 走访摸排1条龙 “送去医院了吗?” …… “这样啊,你和小飞千万要注意,不要让两位老人出问题。” …… “雷明成呢?” …… “回去公司了?嗯,明白了。” 曲卿一中断通话,方乐就问:“是大何吗?怎么了?” 三人还是在疑似第一现场的雷明成家里,曲卿解释:“大何说,老太太看见女儿的遗体后,身体状态不太好,差点儿又晕过去了,大何跟小飞想送老太太去附近医院诊疗观察,老太太不肯,说要暂时留在公安局里,等着我们查出杀害她闺女的凶手来。” 唉,无可奈何。 方乐忽问:“那位老爷子呢?” “没有让他看死者,不论是警方还是老太太,也都没对老人说李文芳怎么样了,不过能瞒多久就不知道了。” 看来,老爷子换上了间歇性的老年痴呆,还有失忆什么的,兴许不是坏事。 这些情况降低了他的智力、理解能力,但也会减弱他的悲伤程度。 此刻,技侦们已经在查指纹那类物证线索了,并对几乎所有地方都拍照取证,两人在这里呆着也无意义,反而会干扰到侦查,于是离开了这个作为第一现场的家。 出来没几步,方乐就说:“雷明成的妻子被杀害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去公司……啊,对了,既然这个家是第一现场,雷明成岂不是成第一嫌疑人了?是不是要赶紧对他采取行动啊?” 曲卿摇了摇头,说:“确定嫌疑人,不能这么鲁莽的。” “虽然死者的死亡时间,还不好准确判定,但我们还需要尽力去调查,死者死前的整个行踪,最后一个碰到她的人是谁,对死者存在杀害动机的,又有哪些人,所以我让小飞将手机带了回去,先摸清死者的朋友圈,通讯往来的对象又都是谁,慢慢摸排。” “嗯,有道理。”方大顾问摸摸自己不存在的下巴胡须。 往下的调查,雷厉风行。 根据死者的手机讯息,大致归纳出了死者的人际关系,她的微信联系人看资料基本都是年岁相近的女性,应该是闺蜜那一类人吧,警方的人分散去走访这些人。 除此之外,警方利用协查的警力,去走访死者所属小区,尤其其所在居民楼里的居户们,搜寻对死者生前的目击情报。 曲卿则和方乐一起去了明天汽车零配件公司——也即雷明成担任老总的公司——所属的写字楼,利用警方身份调取了12号到13号之间的出入监控。 雷明成之前说过,他在这两天里,全都是早出晚归,不说绝对没离开过公司,起码是在下班之前,没回过家。 监控里初步证实了他的说法,起码在疑似案发日的12号的时候,他离开公司,是在晚上9点多,这些有大楼一楼大厅的出入视频作为证据。 方乐却说:“这一天里,写字楼人来人往,谁知道他是不是曾经混在哪些人群里,或者是装扮了之后混进混出过呢?” “可是,不论他怎么偷偷出入过,他不在公司里的话,他公司里的员工肯定有所察觉,曲队,要不要查查他公司的职员?” 方乐提出建议,这刻已经有了将雷明成当成准嫌疑人来对待的味道了。 曲卿未置可否,只是说:“该查的时候,会去查的,我们需要走侦办流程。” 该死的侦办流程,扼杀了多少灵感……啊,不,思路的预判啊。 被否定建议,方乐只好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查?” 曲卿回答:“回去案发所在小区。” 不久后。 小区内,曲卿碰见了队里的大鲁小鲁,后二者主动汇报说:“头儿,我们走访了一大圈,不论是左邻右舍,还是小区里聊闲天的老头老太,所有人都说,在一周之内都没有见到过死者,甚至完全没见到过那一家的女主人出门过。” 结合前头死者的微博一周内都没有更新过,也没有点赞记录的情况,莫非死者在这一周里,都隐藏在家里没出来过?为什么? 不解呀。 曲卿却简单说:“继续排查。” “好的。”两人也没叫苦一声,继续离开去排查了。 这在实际的侦查工作中,也算是常态了,因为你无法保证仅仅一遍的时候,是不是会漏掉一些该去查问的对象或事件。 打发走了这两位后,队长顾问组合去找了那位小区物业部门的卢经理,提出看看监控。 其实监控曾被拷贝过,警方的人却再次找来了,卢经理未免紧张,但在发现曲卿并没有揪住监控缺失的那一天(12号)的事不放,他明显松了口气。 根据小区门口的出入视频,显示12号晚间的时候,雷明成本人开着自己的奔驰车回来了小区,时间是晚10点出头,和他离开公司的时间点(9点多)以及两地间的路程长度做个综合对照,比较吻合,证实他没有在时间上说谎。 然后,卢经理主动奉上了一份打印出来并装订好了的名单,说:“曲队长,您上次说让我提供我们物业的所有员工的资料,联系方式之类,虽然有入职的时候的资料登记,但我怕那些不准确,uu看书 ww.uukanu 所以又更新了每一个员工的现有联系方式,还有新的员工住址,我都确认好了,您要是后续详细调查的话,根据这份资料就成了。” 很配合,是个好同志。 曲卿接过来粗略翻了翻,当然没工夫细看,就简单问:“12号那天,有没有不在工作岗位上,或者独自被派出去做某件工作的人?” 卢经理看来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对这些已经有所了解了,马上回答:“我们的人,平时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办公室,就算需要处理业主们反映的事,也多是全程有人证的。” 这并不重要,死者死亡时间非常宽泛,工作时间或者非工作时间犯了案,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此点不必要说出来。 卢经理继续讲述:“的确有个员工被老洪派出去做采购了,12号当天一直不在小区,还有一个员工生了病,似乎是病毒性感冒,在住的地方休息呢,另外有一个员工请假回老家好几天了,探亲假。” “多谢卢经理配合。” “那是肯定的,我们也想真凶尽快伏法不是,您是不知道,这两天我们被业主们的投诉,还有那些无孔不入来做采访的媒体记者们给烦死了。” 看卢经理有啰嗦的前兆,两人提出告辞。 离开小区,回返分局,因为对死者的外围调查汇总也完结了。 曲卿需要亲自听一听,初步的调查结果…… 二百二十七 微信短信的古怪 分局内,一队办公室,大何跟小韩做出汇报: “死者李文芳的手机微信通讯记录、qq通讯记录、电话来往记录,我们都排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对话或语音,我们也一一寻找到了微信好友里那些人在本城的闺蜜们,她的闺蜜都说已经一周甚至更久都没见到过李文芳本人了,有个人说她曾经给李文芳发过一次邀请出来玩的讯息,没有回应。” “那些熟悉李文芳的人都说,想不通李文芳会有什么仇家。” “至于谈到李文芳和丈夫雷明成之间的感情关系,闺蜜们基本都是羡慕。” “在她们眼里,这似乎是一对儿模范夫妻。” “目前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曲卿问:“死者的手机通讯记录,有没有从运营商那里调取,以和手机里内存的做对比?” 一个人在操作手机的过程中,会因不同原因删除联系对象、通讯记录,而这些被删除的往往比明面上的更有调查意义。 小韩回答:“师姐,我们的确从电信运营商方面得到了通讯记录,但还没有做具体对比,因为不知道排查原则。” “嗯,这个你俩不用管了。” “那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吗?”小韩主动请缨。 曲卿取出那份卢经理提供的名单,说:“那就再辛苦你俩一趟吧,这份名单,拷贝出来几分,利用拷贝去走访上面列出的人,查他们在11号到12号之间,工作期间,最好包括下班以后的行为轨迹,拥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的人,直接排除。” “对了,我用铅笔标注出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曾要么不在小区,要么其他原因不在岗上,这三个人是排查最优先的。” “明白。”两个手下马不停蹄离开,大队长和顾问阁下反倒一时清闲了。 方乐寻到一张椅子,翘起二郎腿看起来两份汇总来。 一份是李文芳手机里内存的诸多通讯讯息,另一份则是电信运营商给的这个号码几个月内的既有通讯记录。 没一会儿工夫,他就头大如斗。 条目太多了,左一眼,右一眼的,都快被数字给搞成斗鸡眼了。 此刻他侧面位置的曲卿却说:“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 方乐催动屁股下的滑凳滑行了过去,就见曲卿在操作着电脑,刚刚放开了鼠标的样子。 屏幕上,正是两份他手持的表格。 他啊了声,说:“你在用电脑做比对啊。” 曲卿给他一个优雅的白眼,表示:“靠着你那个没效率的方式,我们刑侦队的办案速度得低出一大截。” 好吧,我举手投降。 方乐下一刻转为正色,问:“什么结果?” 曲卿操作着电脑解读: “李文芳几个月里,删除过的通讯记录,从电话记录到短信记录,都有不少,有一些明显就是推销类骚扰电话及短信,剩下有5个左右的不明类型的号码。” 方乐问:“我们要对这5个号码一一排查机主吗?” 曲卿摇摇头,说:“不,我们优先查这个号。” 曲卿操作着使得某个号码亮度高显了出来,讲述:“这个号码,在这几个月里,陆陆续续都和死者李文芳有通讯行为,却在手机内存记录里一次没有保留过。” “非但如此,这个号码,也在联系簿的联系人里没有。” “通讯记录没有,可能是李文芳主动删除,联系簿里也没有,要么是后期删除了,要么是手机主人根本没有将其登记进联系簿里。” 方乐故作惊诧状:“这么可疑?” 曲卿没去看他的颜艺,继续说:“而且这个号所有这些被删除的通讯,呼叫方都是李文芳本人,而不是对方。” 咦? 方乐是真的重视起来了。 假若有个人没完没了地给我来骚扰电话,那我删除它很正常。 但要是是我一次次呼叫了对方,然后我还把记录都删除了,那就太古怪了。 除非记录并不是我删除的,而是别人。 那么被李文芳主动呼叫的这个人,跟李文芳关系,肯定不普通。 曲卿起身,说:“走吧,去调取一下这个号码的注册资料,找到机主,我们走访一下,如果机主没问题,我们再查其他4个号码。” “听你的。” 但两人还没正式离开,就碰见了两位老人,李文芳的父亲母亲,两人身边还有个内勤的警员一直在劝说着什么。 看见曲卿出现,那警员才松了口气,解释说:“曲队长,这二老说一定要找到您,我说您在查案呢,可以后头见,二老却等不及了。” 不待这警员更详细说明,李母陈秀英已经大踏步迈了过来,问:“警官,我闺女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之所以不直白地说害死我闺女的凶手找到没有,恐怕是顾虑她身后不远处的丈夫,那位恐慌焦虑更甚于了解到了现实状况的老人。 曲卿看着这位妈妈那迫切的视线,不是很忍心敷衍,就简单说:“您女儿的家里,可能就是第一现场,我们在她的家里发现了血迹。” “第一现场,血迹?”陈秀英晃了一晃,声音颤抖着问:“你、你是说我闺女,是、是在她家里遇害的?” 曲卿迟疑了下,沉重点个头。 陈秀英面上忽涌现猛烈的悲恸,在悲恸之外,还有着某类说不出的压抑情绪。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嗓音,却最终还是挤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哽咽,自责,又悔罪地说:“都怪我啊,闺女是我害死的——” 咦?这话的意思—— 曲卿立马表情正色,说:“阿姨,咱们到办公室里慢慢说吧。” 她和方乐一左一右扶着站不太稳的陈秀英回头去往办公室,李父李庄则在后头手忙脚乱地跟上来,既想协助扶着妻子,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在办公室里,喝了水,平复了下心情后,陈秀英才红着双目,说:“其实,12号的晚上,我们两个老的就来市区了。” 尸体是在13号上午被发现的,血水冒出则是一早的事,那么李文芳的被害时间,就不排除是在12号,而也是那天,李文芳所居住的楼内监控缺失了。 而起先在雷明成家拜访,两位老人则说是13号早上来的,两人的证人价值就大大降低了,现在陈秀英却说,她在12号就来了? 不过说起来,雷明成提供的那则李文芳微信账号在12号晚8点左右发给他的消息里,的确提到了自己去接父母,就不回家了。 这消息如果是李文芳自己发的,那意思就非常古怪了,她父母远在开发区,她没道理大晚上的才说去接父母,现在陈秀英说自己12号晚上就来了,似乎和那个微信消息就对上了号。 所以曲卿立马慎重地问:“那么12号的晚上,二老有没有见到你们的女儿,她有没有去接过你们?” 陈秀英不明所以,说:“在从开发区来之前,我们曾通过电话,那时候我只是说13号的时候会来呀,没有跟闺女说过会提前来。” 方乐不解问:“那二老为什么提前来了呢?” 陈秀英解释:“我女婿很忙,我也知道,u看书wwuanshu 我们想在女婿早上离开家以前,见到他一面,我们住开发区,要是早晨才来的话,到闺女家就要快正午了,而且我们要给闺女和女婿买菜做饭啥的,逛超市也需要时间。” “那二老没有去逛超市吗?” 当时,那栋居民楼楼下,有许多居民正因为血水的事情闹腾,两位被拜访的老人却貌似一无所知,而且彼时陈秀英就在厨房里做饭,莫非是逛完超市回来了?没有碰到或者在意楼道门口的人群和警力封锁? 陈秀英摇头说:“没有去啊,我看到闺女家里冰箱新鲜的食材很多,应该是她为了免去我们两个老的跑腿,特意提前买好了的,就直接用上了。” 不对—— 根据对那个小区的走访,李文芳在被发现死前,已经有一周没有露面了,甚至都没人发现她离开过家门。 这样的她,如何保证能在冰箱里填塞满新鲜食材? 莫非,是她的丈夫雷明成做的…… 二百二十八 老人走失那晚的可能性 冰箱里填满新鲜食材这件事,暂且不表。 曲卿继续问两位老人: “您二老12号晚上的什么时候,来到市区这里的?来了后有没有联络您的女儿或是女婿说自己来了?” 陈秀英稍微回忆了下,肯定地表示:“我们是12号晚6点半左右,来到这一片儿的,住进了一家便宜的小旅馆里,没有联系过我闺女和女婿。” “那您的女儿也没有在那晚,去找过您了?” 陈秀英摇头,说:“当然没有……警察同志,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曲卿只好吐露实话:“您的女儿的手机,曾在12号晚上8点左右,给您的女婿雷明成发过一则短信,说晚上会来接您二老,不回家里了。” “不可能呀。”陈秀英也是一脸的不解,说:“我们俩根本没告诉闺女会提前来,也没说会住哪里,闺女怎么可能跟女婿说来接我们俩呢?” 方乐忽问:“您二老用微信吗?” 陈秀英摇摇头,说:“用不惯那东西。” 方乐只好住了口。 两个老人如果是用微信通讯,并和其女儿加了联系人,那么李文芳就有可能通过位置定位之类,大致推算出两人的行踪,从而得出父母提前来了的结论。 但两人却并不用微信,话说要是用了的话,起先在李文芳手机里早查出记录了。 曲卿视线却转向一旁估计不怎么听得懂这通对话的李庄,又问陈秀英:“那李老爷子呢,会不会,跟您的女儿有过联络?” 陈秀英再次果断摇头,说:“不会的,他犯起糊涂来,连手机打电话怎么用的都不会知道,怎么联系闺女啊……唉,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其实,12号晚的时候,老头子一直吵吵着要见闺女和女婿的,我说咱们住宾馆就是为了不打搅到他们,可老头儿脾气上来,实在闹腾,我就哄骗他说一起出去找女儿。” “但其实,我只是想分散老头儿的注意力,带他离开宾馆在夜晚散散步而已。” “那是在什么时候?”曲卿插话问。 “7点不到吧,天黑下来不久。” “您继续。” “我和老头儿离开了宾馆,胡乱逛了逛,谁知道,老头儿就走丢了,我当时那个急啊,老头子有间歇性失忆,理解力也不行,这大晚上,路上又车来车往的,我赶紧去找他,一直找不到,后来还是一个派出所的人给我来电话说老伴儿在他们那里。” “派出所?” “对,”陈秀英回忆着说,“为了防止老头儿走散,我在老头儿的口袋里塞了张写着联系方式和老头子病情的说明。” “派出所的人说发现老头儿就在他们门口附近,不知道为啥在徘徊,就上来问他,觉得老头子精神头儿不对,请进来,问联络人,老头儿就掏出了我给他的那张纸,然后派出所就联系我了。” “我后头就把老头儿带回了宾馆,第二天才去的闺女家。” “呜呜呜,要是我那天晚上就去找闺女家找闺女,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她啊。” 不—— 方乐心里说,你们两位要是当晚也去雷明成家,或许第一现场凶手需要处理的尸体就不止一具了。 曲卿只好安抚了几句,老人李庄也到老伴前面,说着些意思错位的话: “老伴儿,别哭。” “老伴儿,咱闺女呢,为啥还不来接咱俩……” 曲卿忍住了直接问这位李庄老人关于李文芳的事,还是让他保持一定的糊涂为好,否则指不定出现什么状况呢。 “陈阿姨,联系您的派出所,是哪家?” 陈秀英忍住了悲痛,说:“就距离我闺女家不远。” —— “卿卿,啊,不,曲队,真要去那个派出所?” 方乐追随着曲卿的步伐,便走边问。 曲卿在前头详细问出了派出所地址,明显是有心调查和证实陈秀英的证词。 可是这有必要吗? 曲卿解释:“李庄老人曾被派出所收容,如果是派出所的人问出了他闺女的联系方式,派出所联络了李文芳,那么李文芳那通去接两位老人的微信消息就有解释了。” “李文芳的手机号通讯记录里,还有不少的号码机主身份不详,不排除其中就有派出所的人的号码,而且7点多到8点之间,也的确有个私人号码呼叫过李文芳本人,这个通话记录,也恰巧是被从李文芳手机里删除了的。” “但要是派出所没有联系过李文芳本人,这个被删除的通讯的联络方又是谁?李文芳没有渠道以得知父母提前来了市内,那个微信消息又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发的呢?” 方乐瞬间明白了意图,接话说:“一种可能,是李文芳制造了个谎言,说自己去接父母不回家了,其实是想去做别的事;另一种可能,那个微信消息,不是李文芳发的,是另外一个人所发,那个人不知怎么,就知晓了李庄夫妇的事,发了这通微信,而这个人,就有很大概率是凶手本人,凶手这么做,是想让雷明成不去思考妻子的不在家这件事,顺延李文芳的死被发现的时间,或者是想营造出,在12号晚8点的时候李文芳还活着的假象。” 曲卿点个头,步伐更快了。 现在真凶还没有具体的筛查方向,所以任何一点哪怕最小的突破口,也要尝试去调查彻底! 方乐也跟着步子加快,不过又问:“那么那个李文芳曾经频繁联系过、又后续删除了的神秘号码,这个机主不查了吗?” 李文芳手机删除的通讯记录里,12号晚7点到8点之间的那通电话,并非是频繁联系的那个号码打过去的。 曲卿头也不回: “事有轻重缓急,放后面。” 大队长不愧以雷厉风行着称…… —— 那间派出所,果然就距离案发小区不远,或者说,就是管辖着那一片的。 说起来前头其实派出所的人曾作为协查的警力,第一时间出过现场。 加上曲卿身为上级公安分局的刑警队长,对派出所的人来说也不陌生,所以派出所立马将两人当成了座上宾,知无不言。 还是所长亲自接待的。 被问及12号那晚的事,所长叫来了当班的人,后者很快回忆着讲述起来: “是有那么一个老人,看上去理解能力有问题,我是按走失来对待的,我问他家人在哪里,怎么联系,他只是嘴里说着‘闺女’、‘闺女’这样的话。” “我说怎么联系你闺女啊?他好像没太理解意思,我就手指指他的口袋,示意他将能表明具体身份的东西,都掏出来。” “巧了,他就掏出了一张写着自己的病的硬卡片,是医嘱卡还是叫什么的,上头还有联系人的号码,我以为这就是他女儿的联系方式,谁知接电话的人比较年长,说是他的老伴儿,之后老太太来了,将老先生带走,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曲卿确认地问:“那张硬卡片上,就只有他的老伴儿的联系方式吗?” 民警回答:“反正来的就只有那位老太太,我没问手机号是不是她本人的,啊,对了,我有记录。” 民警取出自己手机,调到了通讯记录。 的确,有一通12号晚7点10多分的通讯记录,通讯号码并不是调查里李文芳的手机号。 也即,这个通讯,并不是李文芳通讯记录里类似时段的那通(被删除过的)。 方乐忽问:“那你们有没有看见,这位老人当时是怎么出现在你们派出所门口的啊?” 民警想了想,说:“我发现的时候,他就在门口站着了,对了,我有问过是不是谁送他过来的,因为不少走失的人都是热心民众送来派出所的,也有少量的人并不会留下来,因为嫌麻烦什么的,当时老人也不知道是在回答我,还是自言自语,说什么‘亮了’、还是‘凉了’……我当时也没太在意。” “亮了”?“凉了”? 什么意思? “我想看看你们门口的监控记录。”曲卿提出了要求。 不久她和方乐看到了派出所当晚的门口监控。 监控只能覆盖住门口区域,和稍前面的部分道路路面。 监控中,只见老人李庄像是从路的对面径直走来了这边,之后就来到了派出所门口,来回走动起来,边走动边看着派出所的门,不知是迟疑要不要进去,还是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的样子。 方乐无奈说:“可惜了,监控覆盖的范畴内,老人都是独自一个的,他像是一个人来派出所的,或许是之前曾走失过,他妻子或是闺女教给他过有事找民警吧……咦,曲队,你看什么?” 方乐发现曲卿依旧一眼不眨地盯着监控看,还将几幕反复来回看过,于是提问。 曲卿正色说:“老人并不是靠着独自的意志来派出所的。” “你仔细看,他在过来马路这边的时候,有过向侧后方回头的动作。” “这个角度,肯定不是在看过往车辆的,因为彼时在他前面穿行的车辆,才是需要注意的。” “不止是过路的时候,在路这边,派出所门口徘徊的时候,除了看派出所这边,他同样有侧头望的动作,望向的方位,依旧是监控覆盖不到的道路那一头儿。” 方乐震惊,解说:“有个人指点他过了马路,到派出所这里求助,其间那人一直就站在路对过,远远的利用手势之类做着指引,李庄老人这才最终得到了派出所的人的关注!” “那个发现了走失的李庄的人,为什么这么避讳被摄像头拍进来,或是怕被派出所的人目击到呢?” “如果理解成,那个人当晚有意作案,其又从李庄口中,套出了一些李庄夫妇为何来了本市的话,这个人在并非李文芳的前提下,就有很大概率,是凶手本人了!” “这是其会知晓两位老人来了市内,uu看书 .uuknhu 并微信给雷明成,说去接两个老人的那段话的逻辑来源!” 局部的真相突如其来,方乐激动不小。 曲卿却镇定地说:“这还只是猜测,需要先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可惜的是,两人出来派出所,看向路对过儿,很快就失望了。 对过的路面,并没有固定的店铺之类,只是个单纯的缺乏建筑物的路边,还有着公交车的站台,为了坐公交,来来往往、或走或站的市民太多了,根本查无可查,因为你无法分开当时等车的人和那个疑似指引李庄老人的人的不同。 曲卿只好说:“不论如何,在12号的案发当晚,8点的那则微信消息之前,还有一通主动打给李文芳手机的号码的通讯,这则通讯被删除过,算是死者生前最后一通对外号码联络了。” “查查这个号码是属于谁的……” 二百二十九 5个被删除记录的电话号码 “机主身份是黄友康?黄友康是谁?” 查出了死者手机的最后一个通讯方的机主,方乐不由发问。 曲卿未答,利用数据系统开始搜索,不久后看着里头的资料说明,两人小吃了一惊。 黄友康,就是那位明天装配公司老总雷明成的男助理。 “华生,看来,我们有必要会会这位助理了。” 曲卿未有说话,方乐拿腔拿调摆起了poze,被小踢了一脚。 在明天公司写字楼某消费层的咖啡馆里,两人将黄助理约了出来。 约小黄出来,并没有大张旗鼓,不过这想必也瞒不了老总雷明成。 看着曲卿出示的那份12号晚7点14分的呼叫记录,黄助理面色略变,不过又很快平和,说:“这一通电话,的确是我打给太太的,这个怎么了?” “不怎么,”曲卿干脆地说,“我们需要你解释一下,这通电话的具体内容,你为何要打这通电话。” 黄助理啜引了一口咖啡,大约是思量什么不该说吧,放下杯子后才回答:“雷总那次说明天或者后天——就是13号或者是14号——他爸妈就是岳父岳母要来他家里,让我帮下忙。” “请你帮忙?帮什么忙?”方乐插话问。 黄助理面色平静,回答:“雷总平时非常忙,公司的事情占据了他的绝大部分精力,连陪伴太太的工夫都没有,甚至就算不上班的时候,他也需要去找那些行业内的老总们联络感情,所以我经常协助下雷总,帮着照看一下他家里。” “照看他家?”方乐的口吻,不知不觉带出了一分异样。 黄助理面上飘过一丝嘲讽,似乎知晓方乐怎么联想的一样,他简单解释:“家里总要置办货品吧,不论是吃的、用的、穿的,有时候雷总没时间,太太需要出去购物,甚至是和闺蜜们去逛街的时候,都需要一个司机、帮手,我就是承担这个角色的。” “12号那天那通电话,就是我想问问太太,需不需要我明天或者后天帮她去接她父母,或者是载着她们去市内游乐什么的,因为太太本人不会开车。” “李文芳怎么回答的?”曲卿问。 “太太说,不用麻烦我了,家里不缺吃用的东西,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让我照顾好雷总就行了。” “就只是这样吗?”方乐不太想接受这解释似的,质问。 “就只是这样。”黄助理强调。 “那你在打了那通电话之后,有没有亲自去过你们雷总家里?” “当然没有,那天非常忙,我和雷总一起忙到了深夜下班才离开公司总部的。” 方乐还待追问,曲卿抬手制止了他,问黄助理: “你这几天,准确说是这一周内,有没有去过你们老总雷明成家里,不论是送东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次,黄助理迟疑了下,才摇摇头说:“没有。” “有时候雷总下班比较累,我会替代他开车,因为雷总平时喜欢自己开车,没有请专门的司机,但我也只是到了他家楼下就会离开,很少上去坐。” “你们雷总平时会亲自为家里置办货品吗?包括冰箱里那些吃的。” 黄助理果断摇头,说:“不会吧,雷总不会有工夫做这种小事的。” 方乐此刻又忍不住质问:“他老婆刚死,他就又在公司里忙碌了,你们公司有这么忙吗?” 黄助理瞥了方乐一眼,像是不屑于解释。 接着他起身直接说:“警官,对不住了,我请假出来的用时到了,我得回去忙了。” 没再管两人,黄助理转身就要走。 曲卿只好提声问:“黄助理,你们老总的妻子死了,你作为他的助理,公司的一份子,应该是十分想着案子能告破,杀人凶手能够伏法吧,关于李文芳的被害,你就没有什么消息可以提供,以协助警方办案吗?” 黄助理的身形僵滞在了转身的一瞬,似乎曲卿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击打到了他的软肋上,但他依旧声线平淡,低声回答:“抱歉,我对雷总和太太的家事,并不熟悉。” 黄助理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警方两位大佬无可奈何。 方乐评判说:“这个人态度不太对啊,似乎对警方的侦办略略消极,不,是十分消极。” “或许,是怕惹到什么麻烦吧,毕竟我们这次明显就是将他当成一个涉案的调查对象来对待的,虽然只是询问一通电话的内幕。”曲卿解释。 方乐却摇头说:“恐怕他不是怕惹麻烦,而是本身就有麻烦吧。” “你的意思是?” “听他的表述,他平时就替代自家老总和李文芳接触了,我不相信对于李文芳的相关个人情况,他一丝一毫能提供的都没有。” “好了,不乱猜了,如果他和案件有关,早晚被我们再调查到。” 曲卿阻止了无意义的臆测,对方乐说:“总之,李文芳删除了通讯记录的5个电话号码,现在已经剔除掉了一个,就是黄助理,还剩下4个号码待查。” 方乐举手说:“先查那个和李文芳通话次数最多、每次还都是李文芳打过去、然后每次的通讯记录都被删除了的手机号码?” 曲卿想了想,否决掉说:“不,先依照时间次序查吧。” “李文芳12号当天,共接到过三通电话,第一通是来自陈秀英,也就是她的妈妈,应该是商量二老来探望女儿的事的,是发生在上午,这通电话并未被删除,不在我们的调查范畴内,当天最后一通,就是晚7点多的一通,是黄助理打过去的,被删除了,也已被我们派出。” “而在这两通电话之间,大概在当天下午3点多的时候,还有一通电话,这通电话也是对方主动打给李文芳的,同样被在李文芳的手机记录里删除了。” “我们先查明白这一通电话是怎么回事。” 方乐想了想,鼓掌赞赏说:“有道理,12号疑似是案发日,那天的死者通讯,才需要优先去查……我们再去电信局?” “不用,”曲卿简单说,“机主身份讯息已经有了,不过没有其他资料。” “没有其他资料?” “对,uu看书 .uukahu除了一个名字,工作单位、家庭住址都没有。” “那怎么查啊?直接打电话联络问问对方是谁,住在哪里?啊,要是对方和案件有关,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我会让技术中队即时定位这个号码的位置,尽量将位置精确化一些,以协助锁定到对方本人。” “这……万一找寻不到呢?” “到时候再说。” 结了账,离开了咖啡馆,出了写字楼,路上大何就来了电话汇报:“头儿,事发小区所属物业公司的人我们大致排除了一遍,目前还没找寻到可疑者。” “我划定的那三个人查了吗?” 那位物业卢经理曾汇报,有三位员工因不同原因案发两天内有长时间的离岗,其中一个据称被外派了出去搞设备采购了,另一个探亲回家了,还有一个因病呆在住所。 那边回答:“头儿,查了,设备采购那个的确一直在和设备商接触,没发现回去过小区的记录,探亲的那个已经联系其老家警方,让那里的派出所的人核查,初步回馈的消息是符合事实,生病了的那个,是流感,也开了抗流感的药,带着口罩自我居家隔离呢,他的室友可以作证。” 最后那位好觉悟,赞一个。 “很好。”曲卿也说,不知是夸谁。 “头儿,我们还要做什么吗?” 曲卿想了想,说:“你们要是不怕辛苦,帮着锁定一个人吧……” 二百三十 段子成真 这里,是熙熙攘攘的市场区,某商业街。 信号的最终定位,就是此处。 说起来定位这个信号后很费了一通工夫。 因为这信号所在被警方的人抵达之前,数次无规则长线移动,最后到了这市场区里,才稳定了位置。 在这期间,方乐不由联想起了一个相声段子,说一个人guo某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认为是被偷了,就打通手机质问偷窃者在哪儿,敢偷老子的手机,胆大包天,对方说了好几个地点,到最后找到对方时,发现是在一辆公交车上,对方是个公交司机,说是手机拉车上了,guo某其实是追着公交车跑了一路。 段子是假的,但跟着手机信号同样跑了一路的几人也都有了些不耐烦。 现在是8月份,天依旧热,中途体壮同样出汗量大的大何抱怨了好几次,可是任务为大,必须忍着。 在距离那个手机信号最接近的地点,曲卿终于打了对方号码,打通的同时,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几人,全都分散着看向四面,看周围街面上的人群里,有哪个正好在接听电话。 “喂,哪位?” 电话里是个比较年轻的声音,那边还有着另外一些人说话的杂音。 莫非对方正在街头? 可几人环顾,并没有看到正持着手机的年轻男子。 “喂?” 对方又问了一句。 曲卿事先想好了措辞,就说:“啊,不好意思,我捡到了一部手机,手机的最近一个通讯记录里,就是您的号码,所以我就想联系问问,这是不是您的哪位朋友的手机。” 对方隔了一会儿才完全理解了意思,颇有些好笑地说:“那你可能是找错人了,如果说通讯里有我的号码,就是我的朋友,那我朋友就太多了……这样吧,你把你捡到的手机的号给我,我帮你查一查,兴许是我的哪个客户的吧。” “客户?” “对啊,我是批发门市里负责送货的。” “可以说说是哪家门店吗?要是离得近,我直接送到你那里吧。” “……也行,你要是在附近,就来吧,我家的门市叫‘刘氏生鲜’。” 刘氏生鲜? 几人抬头,看向四面的商店,不久小韩手指向直线距离不超过20米的一家门脸,大声说:“师姐,那里——” …… 10分钟后,见到了通话的对象,了解到了事实,几人都有些踏破铁鞋的感觉。 所见到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和手机卡注册的身份证资料上的一致。 而刘氏生鲜是个主营为生鲜批发的门店,同时也经营一些外卖业务,具体来说,就是主动上门送生鲜的服务,这服务被不少的中产们喜欢,因为会省去逛市场买菜的麻烦,而且他们送去的生鲜食材,全都是保质又保量的。 雷明成和李文芳所居住的小区里,就有许多他们的客户。 据这位年轻人说,女户主李文芳在12号那天,大概是正午的时候,利用外送软件下单让他们送去新鲜食材,货量不小,他就随着货车去了,亲自将东西送上了门,送上去前他打了客户号码联络,这就是那通手机联络的因由。 当时女户主开了门,他放下东西,继续去送其他外卖或者批发了。 看了年轻人提供的订单清单,和李文芳家里大冰箱里的剩余新鲜食材基本都对得上。 曲卿则问:“你当时有没有进她的家门,她当时又是个什么样的状态?麻烦你仔细回想一下。” 年轻人果断地说:“肯定是没有进门的,她家门内部,还有个那种横向的防盗拉门,大概是替代防盗链的吧,她没有开内门,我也就进不去,她说放在门口就行,她过会儿出来取,因为是上门支付的,我隔着门让她扫了个码付了款,我就走了。” “至于她当时什么状态——” 年轻人回想了一会儿,描述说:“她当时戴着一个大号墨镜,头发有些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对了,还抹了口红,色号很鲜艳。” 方乐问:“身上的穿着呢?” 年轻人说:“好像……是睡衣吧。” “睡衣?你确定吗?” “反正很居家的……” 离开这位小伙子,一同回到车里后,四人间一阵子的沉默。 搞了半天,这个电话,跟黄助理的那通一样,都是和命案本体无关的吗? 小韩则说:“师姐,这也算好事吧,起码也证实,12号生鲜送货员送货上门的3点半左右,李文芳还活着,这样她的死亡时间判定就可以缩小范围了。” 表面看这逻辑,没什么毛病,前提是那位送货小哥的证词无误的话,所以曲卿也没反对。 方乐却忽说:“我有一个想法。” 你又有想法? “唉,别这么看着我,我就不相信你们没有这样的怀疑。” “送货小哥看见的李文芳,当时戴着大号墨镜,长发遮脸,加上鲜艳的口红,宽松看不出形体的睡衣,送货小哥如果之前不认识李文芳,我们怎么保证他所见到的人,就是李文芳本人呢?要是那是别人假扮的话——” 曲卿问:“这种猜测,你有证据或者是逻辑支持吗?” 方乐泄气地摇摇头。 大何则说:“要是按照这个脑洞的话,那就不止这个猜测了,雷明成说他12号的早上离家的时候,还看到了妻子,并且妻子还没起床,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雷明成最后所见到的李文芳,也不是李文芳呢?” 小韩马上否定说:“何哥,你这就太离谱了吧,雷明成怎么可能连床上是不是他老婆都看不出来?” 大何举手做投降状,示意自己只是随口发挥。 方乐却上了心,他觉得,这种概率,不是没有,而是极有可能吧…… 曲卿此刻打断了几人的思绪,说:“好了,现在,5个被删除联络的号码,已经排除了2个,这2个也都是12号案发当天的,还有剩下3个号码,我们需要一一调查,并一一排除。” “听令。” 三个男的一齐回应。 剩下的3个号码,不查不知道,一查大有玄机。 其中的2个号码,一个是ip电话,查不出联络方,一个是170号段的号码,也即虚拟号码段,且现在是已关机状态,无法定位。 这两个号码,和李文芳的联络方式同样是主动呼叫,李文芳是被动接听方。 倒是最后一个被删除的号码,也是和李文芳联络次数最多,每次都是李文芳主动打过去的号码,很容易就查出了机主身份。 而也是这个机主身份的查明,给还没有具体侦查方向的曲卿方乐等人,指明了第一位嫌疑人是谁…… ###### (作者:关于5个被删号码的问题。) (我得说,这个新案子写的时候我脑子蒙蒙的,几乎要怀疑自己感染新冠了╮(╯▽╰)╭,所以如果上面几章出现表述混乱的情况,请见谅。) (这类题材具体写来是这样的,先有一个大致案件的灵感,沿着这个灵感发挥,具体写出来的时候,可能会出现旁支的灵感,譬如这个5个号码的设计。) (这是我写作中间突然冒出来的,由于没有在一开始准确定位其作用,也就没有表述清晰,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得不太懂,u看书 ww.uukanshu.o我再大致解释一下。) (也即,死者李文芳或者某个翻看过她手机的人,曾删除过5个号码的通讯联络记录,这5个被删除的记录,一个来自于是黄助理,一个是送货小哥,这两人都在12号当天联系过李文芳;剩下3个里,一个查不出呼叫方,一个是虚拟号码段,登记资料做不得数,还有一个号码的资料明确,但会在后头提及) (这5个号码的联络里,前面4个,都是对方主动呼叫李文芳的,李文芳是接听方,最后那个资料明确的号码,和李文芳联络次数最多,则是李文芳主动拨打呼叫过去的,每次都是如此。) (不知道这么表述,是不是清晰一些了?) (这5个号码机主身份的解读将持续较长一段时间,希望不会把可能在看的各位搞糊涂了。) (最后来一句,虽然状态不好,也没有推荐,我也会将本书完本的,当然,这书不是小白文,构思、阅读恐怕都会耗费一定脑力,而且我或许构思过于复杂了些,描述不够简约,要是诸位一时间看得累的话,可以先放一放,攒攒再看,追看的话当然欢迎,只是我就无法保证章章质量都过关了。) (还有一点,做个小小纠正,我设计成在水塔内弃尸,首先是想制造噱头,不过水塔这个词汇的本意,是那种大楼旁边立着的有着支架的水塔,我想设计的是设置在居民楼楼顶的水塔,后面会改成水箱,不知道是否合理一些。) 二百三十一 病历你们随便看 第五个被删号码的机主姓范,是一名医生,挂牌儿的心理医生,经营着市内一家心理诊所。 前往拜访时,曲卿和方乐见到的是个四十多岁,颇为沉稳的男人,戴一副普通的半框眼镜。 听到曲卿的来意,又看到了那些不同日期、时段的通讯记录后,范医生马上紧张问:“李女士怎么了?她有好一段时间,没给我来电话了。” 曲卿也没瞒着,回答:“她死了,被害死了。” “这——” 范医生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这消息就在自己的预料中,感慨地说:“最糟糕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方乐马上问:“您预感会出这种事吗?” 范医生苦笑了下,说:“我又不是神,怎么能预知呢,只不过,她是我的客户,我对她和她的家庭状况比较了解一些而已。” “可以告诉我们详情吗?”曲卿提出。 范医生点头,说:“虽然客户的隐私我们做心理医生的需要保护,但既然你们是来调查她的死亡的,我就全告诉你们吧。” “实际上,李文芳女士,是我将近两年的客户了,不过她所咨询的事,一大半其实无关乎她自身。” “什么意思?”方乐听得懵懂。 范医生解释:“她有一大半,是为着她丈夫来的,当然,也有她自身的苦恼。” “她说她很爱他丈夫,她丈夫也很爱她,在结婚初期的几年里,夫妻间的关系堪称模范。” “只是随着丈夫公司的做大,她老公肩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逐渐出现了一些非常不好的征兆。” “什么征兆?”这次问的,是曲卿。 “类似于,就是精神控制。” “精神控制?” “对,譬如对妻子的忠诚度疑神疑鬼,妻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到过什么人,都想知道,非但如此,丈夫还派出自己的助理,在她外出、和闺蜜们交际的时候跟着,变相监控。” “这还是轻的,丈夫会在每晚她睡了之后,偷看她的手机,通话记录、聊天记录,随时关注她的微博账号,而后在第二天的时候,反复问一些之前她的所谓‘可疑行为’,其实都是些小事,路上见到熟人聊过几句啊,和某某人不小心擦碰到了啊,进去过某个地点场合很久才出来啊,等等,只要对方是异性,或者一离开监视者的视线,就会遭到怀疑。” “为了她丈夫不那么疑神疑鬼,能够安心些,她就逐渐减少了绝大部分的外出和交际,而且每天刻意伪装睡得很早,好方便她丈夫能顺利偷看她的手机,以让其安心,她还知道她丈夫将所有监视她的一些资料都存放在笔记本电脑里,随时验看,但她没有戳破过。” “因为这样,她总是失眠,经常在丈夫睡后醒着,非常难受,所以白天的时候不得不大量补觉,导致精神状态长期很糟糕。” “我曾建议她开一些治疗失眠,或者抗抑郁的药,但她没有照办过,说吃这些药,肯定瞒不过她丈夫,接着她丈夫就会追问她去过哪里,是不是见过医生了之类。” “这就是你们所看到的,她都是主动给我打来约见的联络电话,又随后每次都会删除通讯记录的原因,因为怕丈夫偷看到记录后产生怀疑,而我也从不主动打电话给她,恐怕对于每个通讯对象是男性的记录,她都会马上删除掉的。” 原来是这样,这就解释了手机里有着被删除的通讯记录的疑点了。 方乐听得咂舌,说:“这样的话,更应该来看心理医生的,是她丈夫,而不是她才对吧?” 范医生又叹息,说:“是啊,我也这么建议过她,让她劝说丈夫来看心理医生,但是她说,他丈夫身上的光环太重,自尊很强,平时在外人面前,展示的都是个商界强人,模范丈夫的角色,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心理问题的,要是她这么提了,哪怕只是暗示,她丈夫都会有强烈反应。” 曲卿不解,问:“那么她来找你,既不是给自己看心理问题的,也不是给丈夫找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范医生投递过去一个赞赏的视线,说:“她是想问我,她能否作为一个患者身边的介入者,为她丈夫解决心理问题,也即是说,她自己怎么表现,会不至于让她丈夫的症状恶化,说实话,我挺同情她的。” “之前也有不少女性咨询过丈夫的心理问题,比较严重的,我大多会附加一句暗示,如果你的丈夫不能被改变,你就必须考虑自保的问题,譬如离开你的丈夫。” “那你这么暗示过李文芳吗?”方乐问。 范医生摇摇头,说:“我看得出来,她是不会离开她丈夫的,她说她已经和丈夫走过了8年婚姻了,虽然一直没有孩子,但她也想这段婚姻能持续下去,我只是个心理医生,只能说有必要的话。” 曲卿转回案件的话题,问:“范医生,李文芳在生前,有没有给你透露过,谁有可能侵害她,或者意图伤害她的话题,我是说,除了她丈夫以外。” 范医生迟疑瞬间,忽说:“她和我谈及的话题,基本都在客户病历里了,有些话,我不适合直白地说出来……这样吧,我把病历给你们找出来。” 范医生起身,亲自去资料室里翻找了好一通,不久抱出来一堆病历文件,说:“我电脑里都有备份,你们可以拿走看,也可以在这里看,对了,这里还有诊疗的时候的对谈音频,也可以听听。” “那就打搅了。”曲卿答完,和方乐分着开始看这些病历。 说不定病历里有需要范医生亲自解释的地方,拿走看就太折腾了。 两人比较有默契地先从近期的看起来。 两人看病历的空档里,范医生离开去接诊一个预约了的病人,室内一时安静。 没多久,两人都看到了前面范医生没有讲出来的事情,方乐脱口而出: “家暴,她丈夫还对她家暴了?” 病历里清晰地写着,患者丈夫有对患者的家暴表现,uu看书 ww.uukanshu 某一段时期,是轻了、还是重了,每次家暴的原因又分别是什么。 而在最后一次的病历文件里,记录着丈夫雷明成近期的家暴倾向更加明显了,而且经常醉醺醺回到家里,对她施暴,古怪的是,到了下一天,雷明成看到妻子身上的伤以后,还会很关心地问妻子怎么伤到了,似乎他根本不知道那是自己造成的伤害,他妻子的伤是别人造成的而已,李文芳只好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碰的。 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雷明成明知故问,害怕李文芳会将丈夫家暴的事泄露出去,甚至潜意识给自己洗脑,去和妻子遭受的伤害刻意保持距离一样。 非止如此,曲卿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音频中有一段来自李文芳和范医生的对话。 李:我想投一份人身保险,受益人填写我的丈夫。 医:为什么这么做,是你丈夫胁迫你的吗? 李:不,我只是觉得,我能为他做的事,并不多,他最近公司遭遇了麻烦,我感觉得出来,他的脾气因为此暴躁了不少,我也曾经是他公司里的人,危机的程度,我也大致有所了解。 医:可是人身保险,只是个未来的保障,在你出了事的情况下才有效,你不要做傻事啊。 李:您放心,我是不会做您所想的那种事的,我还有父母要照顾…… 反复听了好几遍,两人对望,都想,看来是需要对死者丈夫雷明成好好调查一番了…… 二百三十二 雷总进入怀疑视线 “记住了,关于雷明成的资料,有多详尽,就归纳多详尽,如果是关于他的公司的,可以去请经侦队帮忙,务必齐全、无遗漏。” 回到分局后,曲卿召集一队的人,果断分派了一大堆的具体任务,很快一队人就几乎散尽了。 此刻,法医钟洁那边来了联络,说尸体的一些新情况,需要说一下。 来到了法医处,在解剖室里,两人再次见到了死者李文芳。 此刻的李文芳已经全身都被缝合了,即便如此,她身上的斑斑裂痕,也掩盖不掉。 钟法医手指着死者多处,说:“我前面说过,死者身上有新旧不同的瘀伤,现在我补充一下,死者非但体表有瘀伤,还有一定的内脏器官损伤,左右手臂也有程度不同的骨折现象,恐怕是曾经以手臂突兀地支撑地面,或者是用手臂抵御攻击所造成的。” “而她的面部,包括眼眶位置、嘴唇位置、双颊位置,也都有皮下出血的症状,是殴打伤,这些伤相比较来说,算是最新的了,在大约一到两周内形成的。” “我是个法医,不太好猜度受害者的加害方是谁,但有些话,我觉得必须说一说。” “死者的所有除刀伤外的内伤、外伤,都没有经过足够专业的医学处理,或者是药物治疗,换句话说,伤者根本就没有去看过病。” “长期遭遇这种暴力,不是一般人心理能够承受的。” “而且这种伤,也不会是不相干者能够制造的,所以加害者必然是死者的身边人,对于那个身边人是谁,我不说,你们也猜得出来。” 少见的,很少对案情逻辑发表看法的钟法医,此刻言语里也携带上了部分的愤怒。 “这样承受长期虐待的人,身上还被捅刺那么多刀,我很难说,意图只是为了用刀伤掩饰虐待伤,施暴者是想将虐待的欲.望在死者身上继续发泄而已。” “我不喜欢说些请尽快破案的话,但是这次我必须说,你们要尽快找到凶手,给死者一个公道!” 钟洁少见的视线执着而凌厉,曲卿干脆地点头,回应:“你放心吧,我们会的……” —— 当针对某个特定的人,全面铺开调查的时候,关联的讯息就铺天盖地了。 下一天的时候,曲卿带队,再临明天汽车零配件公司,不同于前一次,这次气势凛然,没有丝毫的遮掩,直达总裁办公室。 “雷总,关于你妻子李文芳的死,我们需要你去一趟公安分局,协助一下调查,这是传唤通知书,你看一下。” 雷明成脸上表情丰富,但大约是看到了开着门的办公室外头,那些来来往往甚至直接来偷窥的员工,强压下了怒火,努力摆张一分不在乎的脸,简单点头:“你们等我一下。” “小黄吗?你来一下。”雷明成拿起了电话拨打了内线。 不久,黄助理急匆匆赶来,雷明成于是开始对他吩咐公司业务的暂时受理,然而话题还没铺陈开,曲卿就插话说:“雷总,恐怕你得换一个人吩咐了,因为黄助理也需要陪同我们回去一趟,一同接受询问。” 什么?! 雷明成和黄助理一同看来,脸上都是震惊…… —— 这是李文芳案件以来,第一场审讯,受审方,则是死者丈夫雷明成。 雷明成颇有些烦躁不安,或者说,是在压制着怒气,他只是催促警方快点儿问完,他好回去继续工作。 然而曲卿的方案就是以静制动,不瘟不火。 “雷总,看来你的公司真的是很忙啊,连配合警方问询你妻子的死亡案的工夫,都欠缺了。” 雷明成大约也是总算意识到了公安局不是个他可以肆意发火的地方,审讯桌后头坐着的人,也不是他公司里那些他可以肆意呵斥的手下们,甚至他讨好那些商业伙伴的热情,在警察面前也都不好使,他这才深呼吸了一下,说:“我的公司每天都很忙,这没什么不寻常的,我妻子死了,我和我手底下人也照样要吃饭。” 曲卿却不接这个话,慢慢地翻着一些书面的资料,里头既有文字,也有照片,她看着这些资料一点点讲述着: “雷总也算是青年得志了,30岁创立了公司,几年以后就做大了,并获取到了一系列荣誉。” “创业杰出青年,商业标兵,蓝海市重点企业扶持对象,也做过慈善,开过公益讲座,上过访谈,登过杂志封面,是本地财经类新闻的常客,光环加身啊。” “过去的辉煌,我不想再提及。”雷明成没有半点愉悦感。 “好吧,那就说说你的近况。” “你的公司,最近出现了问题吧。” “你的公司采取的,是并购扩张的经营战略,这需要大量的前置资金安排,这是个可以快速做大的路子,但并不是做强的好路子,因为根基容易不稳定。” “近期,你不顾许多人的反对,执意通过了一项并购计划,想吃掉一家比你的母公司小不了多少的同行企业,但是市场的反应并不好,财经专家们的普遍观察,认为这桩并购是在冒险和赌运气,而你公司的股价也因此受挫,导致股东们损失巨大。” “虽然你还是公司内的大股东,但股权占比也不过2成多,因为你为了扩大企业,不断开募新股,你本身的股权屡遭稀释,你在公司内,至少在董事会内,并不能够独断专行了。” “据说那些股东们正在筹谋,开新的董事会议,剥夺你的经营权限。” “公司是你开创的,基业是你打下的,你的理想,统统展现在了你的商业版图上,你的诸多荣誉和光环,也是和你的公司绑定在一起的,想必你万分不想这一切都丧失吧?” “可是市场反应是连锁性质的,你们公司的合作订单量也受到并购影响减少了,资金链出现断层,银行也不是那么宽容了,虽然没有催促还欠贷,但是在新款项审批上,严格了不少,他们恐怕是不想你的公司成为坏账来源。” “所以你需要拉拢新的资源、资金,合伙者,可是你联络那些昔日的商业伙伴,却没有一个肯于伸出援手。” “你可谓内忧外患,内部面临被夺权,外部找不到合作者,孤立无援。” “这样的你,想必压力一直很大吧?或许大得超出了寻常人的想象。” 曲卿的表述,不知是评判,还是单纯的同理心下的感慨,反正成功激发了雷明成的反应,后者双拳紧握,面部线条抽动,这些虽然他明白、他身边人也明白、那些董事会里的对手们更明白的话,uu看书uukns 之前没有人全部提及出来过,现在被全盘揭露,颇有些辩解无望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愿气势被打压了样子,强硬地反问:“曲警官,请问,你说的这些情况,跟我妻子的受害有关吗?” 曲卿摇摇头,说:“雷总,是不是有关,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事实说了算。” “你妻子身上,出现过大量的新旧瘀伤,也就是殴打伤,最新的伤口,则出现在了她的眼眶部位、面部、口唇部。” “关于你妻子最后一次的目击者,是一位为你家里送货上门的送货员提供的。” “你的岳父岳母第二天估计要来,你妻子想给家里置办货品,可她没办法出门,只好网络下单,送货上门。”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能出门亲自去买吗?正是因为,她无法见人,因为她的眼眶、面部,嘴唇都受到了伤害,她不想被外人看到,产生猜疑和议论,这是她一周以来,都没有离开过家门的原因,也是她在见送货员的时候,戴了墨镜,用头发遮挡了面部,又涂抹了鲜艳的口红的原因,她不想自己的遭遇暴露出来,给你带来麻烦。” “雷总,你的妻子为了你考虑了很多,你怎么那么忍心,将在外面受到的压力和不痛快,全部都转嫁到她的身上呢,你于心何忍?!” 在曲卿视线下,雷明成起初是面现懊悔和自责,但紧接着就强行否定说:“我没有虐待小芳,你们这是对我的污蔑——” 二百三十三 第1场审讯 “雷先生,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在雷明成的否认下,曲卿面色严肃,强调:“我们是刑警,是不会没有证据就随意指控的。” “你妻子身上的伤,去除掉那些刀伤,就是遍布身上的瘀伤,还有脏器的内伤,以及轻微的骨折现象,除了你,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机会长期对她施加这样的虐待,你是否认不聊。” 终于,雷明成放弃林抗,大喊:“好,是我做的,又怎么了,我在外头那么打拼,向很多人陪尽了笑脸,她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就是被养着吃白饭,让我发泄一下,又怎么了?” 这一刻,这位大约不知忍受了多久情绪的雷总,终于原形毕露,出了心底的话。 曲卿投递过去的视线,蕴含了怜悯、不屑。 这份不屑被雷成明感受到了,后者的怒气更大了。 “我得不对吗?你们女人还不是每都在家里等着花用,或者出门买买买,跟闺蜜们炫耀一下,发个朋友圈,过个阔太太的日子,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让给你们提供物质生活的丈夫打两下,不可以吗?凭什么男人忙的时候,你们在逍遥快活——” 啪—— 一个巴掌拍在了审讯桌上,这么做的不是曲卿,而是一同参与审讯的韩飞。 韩脸上火烧似的愤怒,大喝:“雷明成,你还是个人吗?竟然出这样的话——” 曲卿抬手,制止了韩的发火,平静地对雷明成:“雷总,你是这么想你的妻子的吗?” 雷明成到此刻已经算是豁出去了,梗着脖子大声:“难道不是吗?” 曲卿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了,忍了忍心头的翻涌,问:“雷总,你知不知道,你妻子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都在瞒着你去见一位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雷明成满脸懵懂的样子,忽冷笑:“什么心理医生,她有什么心理问题好去见的,她是去见了白脸吧!” 曲卿接话:“你猜对了,更需要去见心理医生的不是你妻子,而是你本人,因为你妻子一直向医生咨询的,就是她怎么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帮助到你。” “你或许是觉得你的妻子很无知,只知道消费,是个花瓶类的角色,但她对你的关心,真心实意的关心,你却半点感知不到。” “你以为,她凭什么这么长时间忍受你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呢?真的只是为了保住阔太太的身份,为了物质生活吗?雷总,你们结婚8年,曾经是多么的恩爱,在你的眼里,陪伴8年的她,就只是一个花瓶吗?” 曲卿的视线,不严而厉,雷明成总算从发泄中稍稍稳定下来,垂下了头,避开对视。 “雷总,12号那晚回去后,你有没有喝酒?或者,在回去之前,你有没有喝过酒?” 曲卿转换了话题。 雷明成不明所以,摇头否定:“我没樱” “那么,在12号之前,一周左右,就是你妻子居家不出的起始点上,那你回家的时候,有没有喝酒?” 雷明成本能想摇头,却又马上想了起来什么,模糊:“记不清了。” “雷总,你可以,自己记不清了,但也是那次,你失控下出重手打了李文芳,导致了她面部,乃至脏器受伤,仅仅因为酒醒了后,你就半点都不记得了吗?” 雷明成猛张嘴,大约想否认的,却又很快转换了回答方式和态度,冷笑:“曲队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次招我来,是查问我妻子的遇害的事的吧?我有没有对她家暴,这跟杀人案有关系吗?” “如果你们想控诉我家暴,去控诉好了,不然的话请放我回去。” “雷总,你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回去的了。” “我提起案发一周前,只是想表示,你给你妻子造成的身体伤害,并不会简单就消失,它会长久地保留在死者的体表、内部。” “这又怎么了?”雷明成还是懵懂。 “雷总,你会不会想让你虐待你妻子的事,被公众所知晓呢?” 雷明成顿时色变:“你们威胁我——” “不,”曲卿摇摇头,“我不是想威胁你,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担忧那些伤被大众知晓,既然雷总这个态度,我也就理解你的想法了,同时也验证了我的想法。” “恰巧是在你妻子体表、乃至体内的那些伤痕上,被作为凶器的尖刀割划、捅刺了,这些刀伤,很多几乎完全是顺着死者的体表旧伤出现的,想掩盖住那些伤痕的意图,非常明显。” “雷总,我这么表示,你理解意思了吗?” 雷明成一瞬间眼瞳睁到极大,猛然激烈起来,想站起,并大声抗辩:“你是我是杀害芳的直接凶手?开什么玩笑——” “你们我家暴,好吧,我承认,你们我害怕芳的伤被外人知道,我也承认,但你们我为了掩盖她那些伤,而刻意使用凶器伤害她,这开什么玩笑?你们把我当白痴了?杀人和家暴的罪,难道我还掂量不清轻重么?” “雷总,请冷静。” 让雷明成稳定一些后,曲卿:“雷总,别误会,我只是在剖析可能存在的动机而已,除了想掩饰旧伤这点,我还需要你解释其他的。” “你的妻子不久前购买了一份人身保险,受益人就是你,这点你知不知道?” “人身保险?” 雷明成懵懂无知,接下来强压着火气:“你们的意思,是我为了那份保险能被兑现,所以策划杀死了芳?太可笑了吧——” “我公司会缺她那点儿赔偿吗?” “那么,换一下话题……你妻子血液内,查出了安定的成分,就是安眠药,但她本人并没有开药记录,反而是你,近期开过几个疗程的安定药,这是有记录可查的,但在你家里,却没见到这些药,请问这些药去哪里了,不会,你全都服用完了吧?” “芳体内发现了安定?”雷明成神色迷糊了一下,忽:“我不知道,反正我好几不吃那药了,基本都是回家后倒头就睡。” “你开了药,你妻子知道吗?” 雷明成摇头:“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没有跟她讲过,也没让她看见。” “你都是避开她才吃药的吗?” “没错……还有别的要问的吗?你们最好一次性问清!” 雷明成完全是不耐烦了,似乎要和警方来个决战似的。 “那好,接下来的话题,雷总,你的卧室内衣柜里,从空间看,似乎少了你的一整套衣服,从上衣、衬衫、裤子到皮鞋,这套衣服去哪里了?” “什么?少了一套衣服?”雷明成不明所以,uu看书.uukanshu.cm 忽面现嫌恶,:“我又不是每套都经常穿的,估计是被她送给哪个白脸了吧。” “可以得具体些吗?到底指的是哪个‘白脸’?” “我怎么知道,”雷明成又不耐烦了,“我在公司里忙,谁知道她见过哪个野男人。” “那么,新问题,雷总,案发的几里,你有没有进去过自家的工作间,并在那里遭遇到了你的妻子李文芳?” “你什么意思?”虽然这么质疑着,雷明成还是想了一会儿,才摇头:“记不起来了,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这和案子有关吗?” “有问题,因为,你的妻子疑似就是在你的工作间里,遇害的。” “你的家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不仅如此,作案的凶器来自于你家的厨房。” “你家的门锁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外人就算有钥匙开了外门,没有家饶允许也进不去,因为内部还有个防盗的拉门。” “你家里出了你、你妻子、你的岳父岳母以外,没发现陌生指纹。” “雷总,我这么,你总该理解,我们为什么怀疑你了吧?” “什么?!” 这次,雷明成再次企图站起来。 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受到的震撼很大的样子…… 二百三十四 第2场审讯 同一时段,另一个受审对象,黄助理。 方乐为了过把瘾,也成了主审,跟大何搭档成一组。 他这边要简单了许多。 他的问询也是直截了当。 “黄助理,你老板是不是对他的妻子李文芳,有家暴行为?” 黄助理眼眯了下,推了推镜框,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吧,不然怎么那么镇定,初听这消息,不是该吃惊一下吗?” “我有原则,不过问老板的家务事。” “你不过问老板家务事?这好像和你之前的供述冲突吧,你之前在那家咖啡吧里说过,你被长期指使,去作为李文芳的购物帮手,专车司机,但现在看来,明显是雷明成在委派你,去监视他自己的妻子。” “他肯分派你这个任务,明显是将你看成了心腹,对你无所隐瞒,他的作风和习性,你会不知道吗?” 黄助理依旧平静,摇头:“我确实不知道,雷总没有给我分派过任何额外的指令或任务。” “好吧,那么在5号的时候,就是案发的一周前,你是不是去过你们老总家里?” 黄助理想了想,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在琢磨回答方式,其后摇头说:“没有。” “你撒谎——” 方乐将笔记本电脑掉个头展示过去,讲解:“这是两段雷明成家小区的监控视频,一是那栋居民楼楼体外的,一是那栋楼内电梯里的,第一段视频,显示你开着车送你们老板雷明成回来,你们一同下了车,你扶着他,他有些醉醺醺的。” “你扶着他进了楼内,搭乘了电梯,一直到了7楼他家所在楼层。” “这都是铁证,你也想否定吗?” 黄助理这才想起来了一样,点头说:“好像有这么回事,雷总那天见客户,喝醉了,我开车载他回家,并扶他上楼,这很正常。” “那天你没喝酒?” “我对酒精过敏。” “那之后,你就离开了?” 黄助理迟疑了一瞬,点头。 方乐猛拍不存在的惊堂木,低喝:“你又撒谎——” “黄助理,在你从楼里出来的几分钟后,你回到了车里,不久后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又进了楼里,坐电梯上了楼,同样是在7楼出去,再进入电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你解释一下,这半个小时里,你去了哪里,做什么了?” 看到其后的视频,黄助理小小吃惊的样子,忖度片刻后,解释:“雷总的文件包忘在车里了,我给他拿上去……因为他喝醉了酒,我就和太太一同照看他睡下了。” “由于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半个小时后,我才离开了雷总家。” “在你上去之前的几分钟里,你们雷总就没有做过别的事吗?你花费了半个小时,只是跟他太太一起照顾他睡下?” 黄助理视线别了过去,说:“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好吧,继续问你同一天的事,你第二次离开他家之后,是不是就离开了小区?” “是。” “不,你再次撒谎了——”方乐再次呵斥。 “你的确是开着车离开了他家楼下,但一个多小时候,你又开车回来了,并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又上了楼,黄助理,你上去得挺频繁啊,前后竟然上去了三次。” 随同着的,是新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那辆车又开了回来,明显是黄助理的人又下了车,手持着什么东西上了楼。 看着这视频,黄助理好一会儿后才说:“我担心雷总又出事,他酒席间喝得太多了。” “恐怕不是担心他再出事,是担心他又殴打老婆吧?” 黄助理首次色变,说:“我不懂。” “不,你很懂。” “你离开小区,不是回家,也不是去闲逛了,由于当时是深夜,你好不容易找寻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房,买了治外伤的药,有一大堆,又回到那个小区,上了楼,你是给雷总家送药的吧,送药对象肯定不是喝醉了的雷总本人,而是他的妻子李文芳。” “黄助理,你瞒不了的,我们已经找到了那家药房,不论是购买和消费记录,还是店内视频都是证据,而李文芳也正是那次之后,就不再现身于公众面前了。” “也正是那次的一周之后,她被害了,被害地点,不瞒你,就是你们雷总的家里,恐怕也是12号当天他回家之后。” “黄助理,你想维护你的老板,可以理解,但也是你的长期不作为,甚至是无视,助推了家暴的持续,甚至促生了命案的发生,黄助理,你的心不疼吗?” 这些话之下,油盐不进的黄助理,终于首度显露出了明确的负面情绪。 悲伤,痛苦,挣扎,纠结—— 可是,他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雷总为着公司的事,殚精竭虑,他脾气失控的时候,是有的,但你们要是怀疑他杀害了太太,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雷总就算再失控,也不会这么做的。” 方乐无奈笑了笑,说:“黄助理,你还在装糊涂。” “警方其实也走访过其他熟识你们雷总的人,包括他曾经的商业伙伴,甚至公司合伙人。” “在他们眼里,你们雷总虽然有能力,但虚荣心过强,控制欲也过强,雷明成是福利院出身的吧?好强给予了他现今的成就,但也给予他的性格、行为作风挖了个巨大的坑。” “他是不是总有不安全感,总想什么都操控在手里啊?是不是在公司内,作风专横霸道啊?是不是对表面的荣誉看得很重啊?是不是野心过大急于求成太想证明自己啊?” “黄助理,不论是你,还是死去的李文芳,我想说,你们这些身边人,都只是在纵容他,而不是协助他,如果你们早一刻想办法解决他的内在问题,也不至于出现现在的这种事了。” “所以这次不论他会不会被判定为凶手,黄助理,你这个大概是他身边的唯一心腹,都有责任让你们雷总直面他自身的问题,如果他犯了罪,你还是包着兜着,不论对于你本人,对于死者本人,还是他自己,都依旧只是种逃避。”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虽然它有用。” “这是别人的名言,我就拿来用用吧。” 在方乐的一堆连说带教训下,黄助理低垂下了头,似乎终于开始自我反思。 可半天后,他还是抬头,肯定地说:“雷总不可能是凶手,u看书ww.uuashu你们抓错人了……” —— “叔,真的要放他们两个离开吗?” 两个小时后,没有新的东西被审讯出来,李海却亲自现身了,同时出现的,还有明天公司的法务代表。 在李海的首肯下,雷明成以及黄助理被保释了,或者严格一点儿,是被直接释放,不继续关押了。 这情况下,方乐自然不甘心,看着那位代表办手续要带人走,于是提问。 曲卿也是不很甘心,同样看向李海。 李海叹口气说:“你们以为我想啊,你们直接到他公司,将他拘传走的事,已经被主管经济的副.市.长知晓了,亲自给我来电话过问案情大概,我当然不能说细节,只说雷明成存在嫌疑和动机,但没有实际的完整证据链,副.市.长说要顾全大局,不要影响到了商业层面,让我在有具体证据之后,再采取行动,总之出击要慎重,再次拘传必须有实锤,否则对蓝海的其他民营企业影响会不好,会影响投资之类。” 算了,上头有上头的考量,而且说的也并没有错。 说完这些,李海转身面向两人,说:“这件案子,我得亲自介入,之前没有足够了解,你们再给我汇总一下案件情报,我们来综合分析一下,这个雷明成的涉案可能性,以及如果真凶不是他,其他的身份可能性……” —— (作者:突然发现,我有点儿写审讯上瘾~_~) 二百三十五 好久没有现场模拟了 分局案情分析会末尾。 听了诸般描述的局长李海总结: “也就是,咱们现在侦办的这桩案子的大致情况是这样的。” “死者丈夫雷明成有着杀人动机,不论是有预谋的杀人,还是冲动型杀人。” “案发第一现场发生在雷明成家里,准确,是雷明成的工作间里,浴室则是虐待及处理尸体的地方,楼顶水箱则是弃尸现场。” “李文芳最后的目击者是一位外卖送货员,目击时间是在12号的下午3点半,李文芳尸体被发现,准确是血水被发现,是在13号的早晨。” “李文芳为了不引发丈夫怀疑,所以会有每次在通讯方是男性的时候,删除掉对方的联络记录,李文芳一共删除过5个号码,其中三个已经确认,一位是她常私下就诊的心理医生,一位是她丈夫的贴身助理,一位是那位送货员,剩下的两个号码未知,除了能推算这两个号大概率是来自于男性外,目前还不能判断别的。” “大致就是这些,对么?” 李海环视下,一队队长曲卿带头点头,然后等着局长大人继续指示。 李海想了一会儿,笼统:“李海既然有动机,即便他表面上不会犯案,也不能放松调查,这是其一;其二,那两个未知号码,最好能确认出来通讯方,如果和案子无关,尽早排除;其三,我觉得你们的目光,也不能简单的局限于仇杀或是情杀这类动机分析。” 此刻大何举手问:“局长,为什么动机不见得是仇杀和情杀啊?” 第一嫌疑人是丈夫,尸体遭泄愤式破坏,这都和情仇脱不开干系。 李海解释:“如果是普通人,的确最可能的就是情、仇,或者简单的财,但你们要注意雷明成的身份,他是一个大企业的老总,现在这个大企业正面临危局,他自身也在董事会被逼宫,李文芳是雷明成的妻子,现在雷明成因为妻子的被害,正被我们所调查,这其中会衍生出许多的链条反应,也存在利益的纠葛。” “我现在不给你们定论,但在后头,在你们发现新证据、诞生新思路的时候,我希望你们把其他的可能性考虑进去。” 的的确有道理,不愧是领.导,有格局,所有人都附和点头。 “你们继续调查吧,如果有什么警力资源欠缺需要支援的,或者有文件申请需要我审批的,我会第一时间回应你们。” 局长大人该的都了,该做的承诺,也都做了。 可彻底散会后,曲卿还是有些眉头不展。 前头能调查的都调查了,往下该查什么,一时间没有眉目。 方乐忽提出:“曲队,我们再去一趟现场,进行一下犯罪重构吧,不定能分析出来些什么有益思路呢。” 也对。 起来,已经有好久没有去做这种事了呢,前面的多桩案子,都是在现场模拟的时候,发现了思路的突破口。 于是曲卿也振奋起来,提声:“走吧。” 吉普一路来到了案发区,那栋居民楼楼下,要一同下车的时候,方乐却对同车的大何跟韩:“你俩留在车里等着,我和你们头儿上去。” 韩立马不满:“为啥不让我俩上去啊?” 方乐回应:“懂得什么叫犯罪模拟吗?就是只需要必要的人手来对涉案的人物角色进行扮演,这个案子目前受害者是一名,加害者也暂时认定是一个人,我和你们曲队正好两个人,你俩上去做什么?再人多了会影响到静心的程度,干扰思路的。” 这些话时,他振振有词,然而看到两个人看他的视线有异,就心虚:“干嘛这么看着我,我的不对吗?我只有这个意图啊。” 绝不是想和警花队长一起共处二人世界,那里是犯罪现场,你们想多了啊。 此刻曲卿已经到了楼门口,把着楼道门回头不耐烦地喊着:“到底还来不来?” “来,来——” 方乐一把带上了车门,将两个干扰货堵在了车里。 7楼,雷明成的家。 起来,自案子发生后,这里就被封锁了,不论是雷明成,还是李文芳的父母李庄及陈秀英都没再回来过,雷明成住公司,两位老人也被从公安局劝住到了附近一家宾馆内,两位老人期间有多次来公安局问案子,曲卿都无法确切回答,起来有一份歉意。 没人回来的好处,就是现场保存完好。 首先是角色分配问题,曲卿替代受害人角色,方乐替代入那个未知的凶手。 其次,犯罪重演,必须有个起始点,这个起始点,这里只能从凶手进门开始。 不过,一开始就遭遇了分叉。 两人隔着开着的门的门框,一内一外开启了分析。 “假设那位送货员哥的目击没错,他在3点半见到的李文芳的确就是李文芳本人,那么问题就来了。” “当时送货员,李文芳隔着内部的防盗拉门让他把东西放到屋外门口地上,送货员就离开了,意思是李文芳自己会处理。” “这里,可见李文芳对外人,是存在着警惕和隔阂的。” “这之后,李文芳肯定会彻底打开门,将东西挪进去,随后再把门给关上。” “这道门的结构,是特制的,它外部有一道门,可以向外推开,而内部,则还有一道可拉缩式的防盗门,这道门有栅栏的孔,可以透过房内看外面,也可以跟外人交流。” “内部这道门,替代了寻常的防盗链的作用,它也是不能用钥匙打开的,只能由身处房内的人关上。” “这里问题就来了,就算凶手有钥匙,打开了外面的门,没有内部饶配合,他也无法破开第二道门。” “但是在送货员离去,李文芳将货品挪越家里之后,她有没有将内部的拉门阖上呢?” “如果阖上了,作案者必然是熟人,或者是其职业能够将李文芳诱骗开内门的那类人。” “要是没阖上,uu看书 .uuknsu.om 作案者只要具备钥匙就行了,甚至开锁技术高超的话,不用钥匙,也能不留下撬锁痕迹而打开外门,这种情况下,作案者完全可以是个陌生人。” “这两个分析下诞生的结论,差地别。” 做出以上的最终分析的话的,是现场经验更丰富的曲卿。 方乐琢磨了会儿,:“凶手作案之后,必然会离开,他离开时,可以用钥匙将外头的门锁上,但无法锁上内部的拉门,雷明成当晚是10点多回了家,如果真凶不是他,且那时候凶手已经离开,内部的门应该是没拉上的,毕竟要是拉上状态的话,只能证明凶手还滞留在室内,雷明成根本不可以顺利进家门,这和现实不符;问题是,就算没拉上,也不排除李文芳本人在一开始送货员离去后就没有再拉上内部的拉门的可能,拉门开着无关作案者是不是熟人。” “如果真凶就是雷明成,回家时李文芳还没遇害,他诱使李文芳开了内门,随后,在家里完成了杀人,这种情况下,雷明成肯定也会回答拉门是开着的,否则无法自圆其,因为雷明成他回家后从头到尾都没看见过妻子李文芳。” 曲卿抬手:“好了,换下一个步骤,这个步骤先略过。” 两人全都进了家门,返身将门给阖上。 下一个步骤,是凶手进门后,和李文芳之间发生过什么,袭击又是如何发生的…… 二百三十六 逻辑思维的迷宫 在这个步骤下,两人很快也发现了一大堆新的疑点。 “首先,袭击地点发生在雷明成的工作间,这就很奇怪。” “李文芳为什么要去那个工作间?是去找什么?去打扫?被谁譬如她丈夫吩咐走进去的?” 方乐看着室内格局,猜测:“工作间就在进家门不远,离门口最近,会不会是李文芳察觉了来饶加害意图,所以紧急躲进去避难呢?” 曲卿摇摇头,:“不会,这家里的所有门都安好,没有被撬过,也没有暴力破坏,工作间的门也是一样,凶手除非是尾随追赶着李文芳到了工作间里,在李文芳有关门反应之前,或者进行其他反抗之前袭击了李文芳,否则不会不留任何现场痕迹。” “也即,袭击更大概率,是突然发生的,李文芳根本没有得到反抗或警惕的机会。” “破坏了死者尸体的凶器来自于这个家里的厨房,也侧面增加了袭击是临时发生的可能性。” 方乐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是,李文芳因为某种原因,主动和凶手进入了工作间?可工作间只和雷明成有关,她为什么要和凶手去那里啊。” 曲卿:“或许,是我们还没发现的某种理由吧。” 两人再次进入邻一现场的工作间里,翻查验看了好半,除了翻出一些设计图纸、组装起来的机械零配件之类,没发现特别的,也看不出这里曾少过什么。 “好了,下一个步骤。” 没办法,想不通,曲卿只好提出先略过。 下个步骤,李文芳被袭击,移尸到了浴室那里,凶手对尸体发泄式破坏。 “等等——” 方乐忽抬手:“为什么必须将李文芳移动到浴室进行破坏或加害,继续在工作间里完成整个加害过程,不行吗?” 曲卿解读:“因为其后凶手需要清理现场。” “问题就是,凶手为什么要清理现场?” “如果凶手就是雷明成本人,可以得到解答了,他在回家之后因为某种理由,而杀害了妻子,这时候就的确需要考虑现场的处理问题,他为何将尸体转移到楼顶水箱内,又大费周折地使用油桶和吸管转移血液,也有了解释,因为雷明成想让水箱内充斥血水,以诱导警方认为,他妻子是在水箱内被害,也是在那里遭到发泄式袭击的,这样他的嫌疑就会大大降低。” “甚至那些血水的出场还铺垫着另外的意图。” 曲卿提问:“这怎么?” 方乐解释:“曲队你想啊,要是真凶就是雷明成,他需要的不是妻子不被发现,而是尽快被发现,从而让自己摆脱嫌疑,而且最好不是自己来报警的,水箱对同栋楼的居户供水,必然会其他有人报警,他就不会是第一时间进入警方视线的人了。” 曲卿琢磨着点头:“有一定道理,问题是,要是凶手就是他,雷明成并没有从妻子尸体被尽早发现这个事实上,获得什么好处,他还是被怀疑了,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也根本没有存在过。” 的确。 雷明成当晚10点多回到家里,在之前白的时间里,目前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回过家,或者长时间离开过公司,那么在12号的整个白到晚10点多之间,雷明成就都是证据上不可能犯案的,可这些并没有被利用到以助于排除他的作案可能。 莫非是—— 两人同时想到了解释,方乐最快脱口:“只能理解成,是弃尸于水塔的行为,影响了尸体死亡时间的判断,使得死亡时间模糊化、宽泛化了,雷明成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浴室就不能成立了!” 曲卿接口:“那么反过来讲,尸检判定的死亡时间,原本该是他回家的10点多之前,也即,李文芳应该是10点多前遇害的,加上送货员的证词,就是在下午3点半到10点多之间遇害的,如果雷明成是凶手,他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之前,秘密回过家。” 方乐继续:“或者,他不是亲自动手,他自己特意呆在公司里,由某个人替他动手,他则得到不在场证明!” 颇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曲卿却没高兴多少,泼冷水:“可别忘了李局的话,我们还不能盲目锁定雷明成就是凶手,或者他是幕后主谋,我们还要考虑,凶手是不相干的饶可能。” 方乐继续分析着:“那么,如果凶手不是雷明成,也不是受雷明成指使的,其在这个家里杀过人后,又弃尸于楼顶水箱内,意图又是什么呢?” 曲卿接话:“借用之前的分析,连带血水弃尸于水箱内,可以使得尸体尽早被发现,警方会早一步介入,如果李文芳在家里被杀,雷明成发现了尸体后,不见得就会报警,不定就会为了洗脱嫌疑,而采取另外的方式弃尸,伪造出李文芳失踪的假象之类,那样雷明成就不见得成为涉案人了。” 方乐:“所以,真凶才只是简单地擦抹了这个家里地面和浴缸里的血迹,连清洁剂之类都没使用上,恐怕也是为着方便警方快速查出被隐藏聊血迹来,而用来处理尸体的水果刀、用来转移血水的油桶也都是简单清洗而没有被丢弃,也是进一步坐实雷明成涉案的嫌疑的一环。” “这个思路下,凶手行凶的动机且不,其弃尸行为,无疑是想在杀人后栽赃嫁祸给死者的丈夫雷明成。” 曲卿则继续:“如果凶手是个不相干的人,譬如单纯的想着入室劫财,根本不必这么麻烦,抹掉自己闯入的痕迹就成了,所以凶手多半会在我们的调查圈里,或者即便不是调查圈的人,也和李文芳本人、和雷明成有某种关联,害怕我们不能马上有怀疑对象的话,会后续查出其真正身份。” 方乐伸出根大拇指,:“所以,要么是雷明成本人做了案或他指使了某人作案,要么是另外的人杀了人后,想嫁祸给雷明成来转移视线……咦,起来,这个家里有没有失窃贵重物品之类的,要是失窃了,就不排除这是桩入室行窃杀人案了啊?” 曲卿想了想,:“第一次讯问雷明成时,我们的人曾问过这个常规问题,雷明成好像否认了。” “是么?”方乐挠了挠头,“我怎么想不起来有这么问过?” “大概是你忘记了吧。” “好吧……不过,曲队,雷明成家里没失窃过,不代表就真的没失窃吧,会不会,丢了某些东西,他刻意不呢?” “他为何不?” “谁知道呢,他是个开公司的,可能性多了去了。” 曲卿苦笑:“他不,我们又怎么证实?” 方乐想了想,:“会存在家里的贵重东西,首先,不过是些贵重的金银首饰,啊,你看——” 方乐手指向客厅墙壁上的大幅相框,那里头是一男一女结婚时候的艺术照。 方乐指着男方的雷明成,:“你看他手腕上有金表,脖子上根据露出来的部分看,不是金链子也是金吊坠,再看看他妻子李文芳,也是穿金戴银的,u看书 .uukansu.m 这些都还在吗?” 曲卿环视四周,:“根据马辉之前现场的综合表述,这家里并没有翻找的明显迹象,不过我们再看一遍吧。” 两人看了好半,来到了夫妻俩卧室里,床头靠墙角的位置。 那里竟然发现了一个锁眼,一拉是个双开的门,拉开之后,内部空空,有个暗格。 方乐嘀咕:“这里干嘛搞出来一个暗格,保险柜?太简陋了吧?” 曲卿掏出了手机,开了手电照进去,判断:“根据内部底部的灰尘判断,里面放置过一个略长方形的物件,长度大约在25厘米到30厘米之间。” 25厘米到30厘米之间,略长方形。 方乐心思电转,忽:“我们第一次将这个家当做潜在的案发现场那,勘验进行之前,雷明成离开家的时候,是不是去了卧室这里取出来过一个手提的笔记本电脑?会不会,这电脑之前是一直被藏放在这里的?” 可是,为什么要将一台电脑藏放在暗格里,而且是长久放置? 曲卿联想极快,马上:“快,查一查这卧室里有没有某类痕迹!” “什么痕迹啊?”方乐一时间没明白。 “针孔式摄像头!” 啊—— 方乐尖叫出声,不是吃惊,而是激动和喜悦…… 二百三十七 怎么又是你们 “怎么又是你们?” 明公司总裁办公室里,雷明成再次见到来访的曲卿和方乐,虽然两人没那么大阵仗了,也没一见面就拿出来传唤通知单,他还是一脸的不快。 方乐拿出自己手机,呈现出一张照片,向雷明成展示了一下,:“雷总,有几个问题,我们就在这里问你一下,可以吧?” 这的确比带走问要好得多。 雷明成没去质疑方乐为什么给他看这张照片,又为何拍摄了这照片,因为方乐展示的是他自家客厅里那张和妻子李文芳的婚纱合照。 他只是不耐烦地问:“有什么想问的,就快问吧!” 方乐手指照片里8年前的雷明成,具体是脖子的部位,问:“雷总,您在8年前,曾经在结婚的时候,戴过一个项链或是吊坠吧,那么这项链或吊坠的坠体部分,是什么形态的?” 雷明成眉头皱起,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请回答下。” 雷明成想了好一会儿,才模糊:“半圆形的吧。” “具体是哪类半圆形?纯粹的半圆?还是月牙呢?” “我忘了,我只记得好像是一个海豚。” “你妻子戴的呢?” “也是吧。” “那么这对儿海豚吊坠儿,现在还在吗?” 雷明成丧失了耐性地挥挥手,:“早就丢失了。” “作为结婚的时候戴的东西,也会丢失吗?”方乐不客气地提出质疑。 “那个时候使用海豚作为吊坠,是她觉得浪漫,象征着爱情,你觉得,我们之间的爱情还存在吗?”雷明冷笑以待。 对方都这么挑明了,方乐也无话可。 当然,这个问题,只是个铺陈,无关此来的主体,曲卿接过话头:“雷总,那我们到您家里拜访,您离开家的时候,从卧室里带走过一本笔记本电脑吧?那台电脑,可不可以提供给我们检查一下?” 雷明成刹那的慌张,马上:“那是我的工作电脑,都是些我在家里办公处理的工作内容,你们要那个做什么?” “雷总,希望您配合我们的检查。” “开玩笑,那里面有我公司的商业机密,怎么可能给你们,再那跟案子有关吗?” “有没有关,是我们来判定的。” “抱歉,丢了。” 摆明了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方乐语带嘲讽:“雷总真是勤奋,回家以后还不忘办公,并且把工作电脑锁在墙上的暗格里,卧室还曾有部署过隐藏摄像头的痕迹。” “不论你们怎么想,反正是丢了。” 看来,硬的是无效了。 曲卿只好用劝的。 “雷总,你的妻子死了,在被残忍对待后,被杀害了,我想你应该是最想找寻到杀她的凶手的,如果您和案件无关,我希望,您能将那台电脑交给我们,那对我们破案,有很大的帮助,当然,如果那台笔记本内,含有和案子无关的内容,我们也不会去深入了解的,我们是警察,有行为底线。” 雷明成一时间陷入犹豫。 此刻,办公室外头却有熙熙攘攘的动静,隐约是有人在外头喊叫: “我们是财经新闻的记者,想对你们雷总做一下采访,我们是老关系了,请让我们去见雷总吧……” “雷总,雷总您在吗?我是……” 听起来,人不少,而且各类媒体的居多。 雷明成一瞬间,又处在了发火边缘。 这些个媒体,没完没了,死缠烂打,没通过预约也敢上门。 雷明成拿起话筒正要呼叫保安,方乐伸手按住了他,对视着前者的眼睛,:“雷总,你应该明白,扬汤止沸,只是表面功夫,你妻子的事情不查清,你会拥有没完没聊麻烦,还会有人以此来攻击你,夺取你的公司地位。” “努力配合警方,才是你的唯一出路。” “雷总还不明白吗?” 好一会儿,雷明成才投降般泄了口气,取出一把钥匙,开了办工桌底层的一个抽屉,取出了一台10寸出头的黑色外壳的笔记本电脑,递过来:“你们快拿走吧,别送回来了,我也不要了,我只是希望,你们别再来我的公司烦我了。” “实话,我已经受够了,我老婆被杀了,你们不去查真正的凶手,却一遍遍来骚扰我!” “我们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来麻烦雷总你了。”曲卿接过电脑,提出告辞。 打扮穿着气质完全不像公司饶两人一出来办公室的门,就被那些媒体记者们盯上了,还很快有人猜测他们是不是警察。 方乐则回头冲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句:“雷总,周末的高尔夫,别忘了啊。” 好歹冲破了记者们的阻挠,离开了明公司,而写字楼的保安们则集体出现了。 强行闯进公司,这些媒体们平时是不会这么没分寸的,想必是雷明成一直杜绝采访,不接受预约才如茨。 起来两人来的时候,uu看书 .knh 这些人就有在写字楼入口处守着的了。 而在带着电脑回分局的路上,方乐还特意搜了搜网络消息,发现一些“谣言”已经纷纷扬扬传开了。 包括明公司的并购危机,雷明成本饶公司地位问题,最厉害的,是有人竟然猜测了出来,雷明成的妻子已经遇害。 因为水龙头里血水的现象被爆料给了媒体,那个区那栋楼的命案已经掩盖不住了,雷明成就住在那栋楼,后续陆续有疑似是警察的人去到过雷明成的家和公司走访调查,雷明成的夫人好些没露过面,这一系列迹象串联起来,就成了雷明成妻子被害,他则是警方的怀疑对象的结论。 所以雷明成不论是不是凶手,或者是不是幕后的主使者,他招惹上的麻烦,在案子了结之前,恐怕是一时半会儿摆脱不掉了。 他在公司里的地位能不能保住,也两。 方乐不由开始同情这个男人此刻的境遇。 当然,只是在此刻同情,不溯及以往。 同车的曲卿则没有去管这些和案子本身不直接相关的东西,她拿着那个笔记本,只是在期待,里头真的能发现什么,好协助破案。 因为在欠缺监控的12号那,这可能是案发现场的唯一视频证据了。 要是拍摄到了和真凶关联的情报的话…… 二百三十八 信息量好大的视频 “怎么样,数据能恢复吗?” 分局技术中队,曲卿询问马辉。 自明公司老总雷明成那里索取到的笔记本电脑里,硬盘数据空空如也,曲卿认为经过了删除,不得不交予马辉处理。 马辉自信表示:“放心吧,只是粗糙删除,删的并不干净,而且删除后机主并没有对电脑做多余操作,恢复难度不大……啊,好了。” 只见,陆陆续续开始有一些视频文件被扫描出现并恢复郑 一个时后,一队办公室内,曲卿吩咐所有在局内的人: “查找一下所有这些视频,看看是不是就是雷明成家里的监控视频,重点是号这两的,如果没有这两的,再往前面的日期查。” “是,头儿。” 拷贝是人手一份,人人都可查。 方乐没带个如脑,只好偷懒一会儿。 半个时不到,就有人汇报的确发现了几组关键的视频,每则视频画面角落里都有着日期时间之类标注,的确是某类监控画面,方乐忙凑过去看。 这些视频的拍摄地点,明显就是在雷明成家的卧室里。 第一组内容就很震惊。 是11号晚上的时候,一女一男先后进了卧室。 但仔细看,是男的在追逐女的。 女的披头散发,状态惨烈,男的似有些步伐不稳定,貌似喝过了酒。 在卧室的床边,女的被追上了,男的开始殴打她。 拳打,脚踢,拽扯头发,抽打脸部。 非但如此,在殴打的时候,男人还对着女人大声呵斥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喝骂,还是质问什么。 女的由于头发的影响,不太看得出来面貌,但体型和李文芳很相似。 至于男性,镜头有清晰地拍摄下了他的脸,果然就是雷明成本人! 一同观看的警队队员们全都控诉这个姓雷的人面兽心,对老婆这么狠。 打完后,雷明成似乎根本没去管自己所做的事,躺到了床上,倒头就睡,而被他殴打的女人则瑟缩在角落里,似乎在嘤嘤哭泣。 过了半个多时,女人才摇晃着站了起来,为躺在床上的雷明成脱掉了鞋子,在地上码放归整好,由于雷明成已经睡死,体重的原因,外套无法脱下,只好简单盖了被子。 此后,女人绕到了床榻内部,靠内墙的那一面,斜躺着身体睡了下来,头发依旧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虽然伤心的表情看不见,但看她身体的持续抽动,显示着其内在情绪的起伏。 再接着,卧室里的灯被关闭,视频里一片黑暗,这毕竟只是一般的针孔摄像头,不具备红外夜视功能。 警员们一阵慨叹。 这种人真是渣男,不过女的也是,被打了不反抗不吭声,只是在哭,还给打了她的男人盖被子,真不知道什么好了。 起来,李文芳身上的伤痕有许多,新旧不同,但不论是派出所还是警局,都没有任何家暴报警的消息,看得出来李文芳、或者这个家庭在有意隐瞒这种丑闻的曝光。 宁愿吃苦受罪,也要人前避讳。 曲卿也叹了口气,吩咐:“再看12号的视频吧。” 12号一早,视频里的雷明成起来,侧头看了看沉睡中的妻子一眼,没吐露半个字,穿衣打领带就离开了卧室。 床上的人一直到几个时后,才有了反应,起床。 仔细看的话,她好像是被自己的手机来电惊醒的。 女人拿着手机,穿着家居的拖鞋离开了卧室。 此后,很久没再出现于视野。 女融二次出现在卧室,是在使用卧室里的镜子,在快速涂抹口红,时间是当下午的3点24分,也即那位送货员上楼之前。 这和送货员的证词是印证上了,李文芳在见送货员之前,稍稍装扮了一下。 眼眶的淤青可以用墨镜遮掩,面部的也能用头发遮住,唯独嘴唇上的,只能用鲜艳的唇彩加以掩盖。 再之后,过了大约一个时,4点多了,女人又度回到了卧室里。 这一次,她做了件奇怪的事。 她从一个置物柜里,拿出了一个有着硬质外壳的方板子,有点儿类似于某种文件迹 接着,她来到了床头桌那里,打开了那东西,开始使用随同取出来的一根长铅笔在那东西上涂抹起来。 此刻众人才识别了出来,那是个画板,或画本。 这画本大和一个14寸的笔记本电脑差不多。 很可惜的是,由于摄像头安插的位置,女人是侧对着摄像头坐着的,她右手执笔,画的什么,完全看不出来,只能看到长铅笔的顶端不时在她一侧肩头斜露出来,摇摇晃晃。 偶尔,她还会停下片刻,不知道在酝酿什么。 当一页纸画完后,她还会翻过去,画下一张。 可惜,依旧是角度问题,她画的什么,被自己身体遮挡住了。 一张又一张。 这个画写的过程,前后持续了两个多时才完成。 此刻,时间已经是傍晚6点40多分了。 女人收起了画板,带着长铅笔离开了卧室。 不知去做什么了。 再接着,半个时后,大概是7点出头,女人又回到了卧室,此刻手里没有画板也没有画笔,手里空空。 她来到了床头桌那里,背对着摄像头拉开抽屉在里头翻找着什么,半分钟不到,似乎取出了一样东西,攥在手里离开了卧室。 此后,一直到了8点左右,彻底黑了,女人才重新回到卧室里。 这次的她,是带着手机出现的。 她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拿出那个手机,点开了什么界面,分辨一下,好像是微信界面,然后手打文字,看了看卧室门的外头,发送了一则不长也不段的消息。 发送完,锁屏,女人似乎将手机放到了床上,侧着身体睡了一会儿,还压到了手机的部分。 不久后,她起身,离开了卧室。 此刻看床上,可见那个手机被遗落在了床上,这大概就是陈秀英所的发现自己女儿的手机被遗落在卧室里的由来。 半分钟不到,女人就又匆匆回来了,她矮着头四面扫视了一下,再度来到了床头桌那里,像是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将什么东西放了进去的样子,随后又推上抽屉,离开卧室。 很可惜,由于桌子的位置,她的行为依旧是背对着镜头的。 此刻,是9点不到。 时间线继续往后加快。 10点出头的时候,李文芳再次回归卧室,去到房间一角的衣柜那里,拉开了柜门,取出了什么东西捧在了手里,又离开了卧室。 将视频定格,她托着的似乎是一整套的衣服以及一双皮鞋。 而这段行为的时间点,也是雷明成回到了家的时间段,或者正是他下车回家之前。 再之后,没几分钟,雷明成就出现在了卧室里,他似乎是出于本能,抬头瞅了瞅摄像头方向,弯腰去打开了床头底下的那个暗格,取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察看起来里头的视频,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发现的样子,又阖上放了回去。uu看书 .uuknsu.co 此后,雷明成简单脱鞋,上床睡觉,没多久,视频里漆黑一片。 几个时后,大约是13号凌晨出头,卧室灯亮了,雷明成踢踏着拖鞋出了卧室,不到十分钟又踩着拖鞋回来了,似乎是去起夜上了一趟厕所。 接着他重新上床,闭灯,卧室内再次陷入黑暗。 一直到了次日,卧室内泛出光的时候,才有了影像。 卧室内床上依旧只有雷明成一个。 再往后,视频里再也看不到李文芳本人。 看完整体的两组视频后,所有人都一时陷入沉默。 11号的虐待殴打视频且不谈。 12号的视频记录里,李文芳出现了大量不明所以的行为,包括用画本画了什么,从抽屉里取出过什么东西,又随后放了回去,还从衣柜里拿走了一整套疑似属于丈夫的衣服。 单就衣服来,如果这衣服是送给他丈夫的,用在迎接丈夫归来的时候给丈夫穿,可回家也是该换成居家服吧?这衣服怎么看都是有点儿外出休闲装的味道。 而且雷明成回家后就直接来了卧室,根本就不需要穿休闲服外出。 莫非真的像雷明成怀疑的,丢失的那套衣服,是李文芳去送给某个白脸了? 一时间,众人觉得信息量好大…… 二百三十九 这个视频有没有用处 容众人看了好几遍后,曲卿才问:“关于这个案发之前的视频,你们怎么看?” 小韩主动举起了手,分析说:“师姐,我们可以从这个视频里,缩小一下死者的死亡时间段。” “这个视频里,李文芳的确在12号晚8点左右,给雷明成发过微信消息,应该就是自己会去接父母的那则,这点上雷明成没有撒谎,李文芳是在8点以前,知晓了父母提前来了市内的消息,或许还知道父母的具体住处。” “而在晚10点出头,也就是雷明成回到家里之前几分钟的时候,李文芳回到卧室拿走了一整套的衣服,不论这衣服是给谁的,都证明了一件事,这个时间点,她还活着。” “雷明成到此为止的证词,依旧没有说谎。” “视频里他像是表现得一个人回到家里后,没见到妻子,趁机取出来监控用的笔记本电脑,来察看妻子有无异常行为的多疑丈夫的样子,也即他的确不知道妻子是真的离家了还是已经遇害。” 曲卿夸赞了下,又问:“还有吗?” 小韩挠挠头,又摇摇头。 “你们其他人呢?” 曲卿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都摇头,看来和小韩所看出来的信息量一致。 曲卿只好说:“那么,我就补充一下……表面看,李文芳是晚10点出头还活着,她拿着衣服离开卧室,到她的丈夫雷明成回家后出现在卧室里,前后仅仅四五分钟。” “这几分钟,虽说做不到完成对李文芳身上那样的摧残行为,但是袭击一个人将其致晕甚至致死,是完全足够了。” “毕竟袭击地点就是家里的工作间那里,工作间只有一小滩血,显示袭击过程并不复杂。” “而且,如果雷明成是凶手,他随后还需要完成将尸体转移到楼顶水箱里、将装盛着血的汽油桶也送上去倾倒的行为。” “在视频里,他只有次日凌晨10分钟左右离开卧室的时间,这个时间长度,或许足够转移油桶倾倒血水,但是要转移一具尸体,虽然李文芳已经相当枯瘦了,走楼道上下楼顶往返完成弃尸也有困难。” “哪怕他大胆使用了电梯上下,10分钟也依旧难说能完成这一切,何况电梯里并未发现血迹,反而是楼道里发现了。” “所以,雷明成无法排除杀人嫌疑,但是指控他杀人又弃尸的话,现实层面不通。” 大何想了想,忽说:“会不会,是这家伙在卧室灯不开的情况下,摸黑离开了卧室,完成一切后又摸黑回来了呢?头儿,请马辉帮个忙吧。” —— 可惜,不久后在技术中队办公室里,马辉解释说:“没用的,这个摄像头像素有限制,也不会录制声音等动静,关了灯以后,卧室里根本没有充足光源,摄像头也不是红外的,床上的人要是黑灯瞎火的偷偷进出,也看不出来。” 这—— 视频的确关键,证实了一些之前所调查到的讯息,包括第一嫌疑人雷明成的部分证词。 可是,现在看,于确定案件性质和作案细节上,依旧一无所获。 方乐忽说:“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要管李文芳遇害之后发生过什么,而是分析一下她遇害之前的行为呢?” 曲卿问:“你的意思是?” 方乐仔细分析:“李文芳除了在丈夫回来之前,拿走了一套衣服这件事无法理解外,她还曾经使用画板画了好长时间的画,也曾在7点多的时候,从卧室抽屉里拿走了什么东西,并疑似在8点以后、丈夫回来之前,又将那东西送回了抽屉里。” “李文芳画的是什么,拿走又放回的,又是什么?” 曲卿迟疑了下,说:“你是觉得,她的这两类行为,和案件或者是凶手有关?” 方乐摇头:“我说不好,但反正搞清这些细节,没有坏处……咦,对了,她使用过画板,还带出过卧室,她家里、或者我们提取到的物证里,有这东西吗?” 曲卿一怔,猛然大步迈出,说:“走——” 在物证处,看了所有从第一现场提取到的物证,以及现场照,完全没有所谓画板的踪迹。 两人驱车又一次去了那个小区,来到了死者家里,在这个家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根本没有那个画本,甚至那支铅笔的迹象。 难道,这东西在做完画以后,就被丢弃,或者被谁拿走了? 说起来,李文芳为何要在画完画以后,将画本带出了卧室里呢? 画本的事且不说,两人来到了卧室,床头桌那里,挨个儿将不同格层的抽屉拉开,验看里头的物品。 都是些寻常的杂物。 完全看不出,有哪一种,明显是李文芳需要用到、会拿出去的。 直到拉开了最底下一层抽屉,看到了里头的物品后,两人都是一怔。 里头是一个白色塑料袋,没有封口,塑料袋上,写着某某药房的字样,塑料袋里,则是一堆各类药品,伤药居多。 “这是——” 方乐回想着之前的案件细节,正要说什么,曲卿就接口说:“这是雷明成的助理黄友康在5号左右,就是案发一周前半夜去24小时药房,给李文芳买的治伤的药。” 方乐心头一动,联想说:“莫非,李文芳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是一瓶伤药,她是去用伤药治疗前夜被自己丈夫殴打的伤的?可为什么这时候才用呢,又为什么要拿走到卧室外头去用?” 曲卿翻看着那些药,说:“或许是因为这里头有不少的外用药水,需要脱下衣服涂抹在身上。” 方乐质疑:“那就更不对了,需要脱衣服的话,在卧室里岂不是更合理,而且卧室里靠墙还有落地镜子,就算是后背的伤,看着镜子也能自己一个人完成涂抹过程啊。” “她之所以不在卧室里完成涂抹,肯定是对卧室这个场所有所忌讳,而卧室里唯一不要避忌的就是,啊——” 两人猛然说:“她知道卧室里有摄像头?” 既然李文芳对那位心理医生范医生说自己知晓丈夫每晚都偷偷看她的手机,那么她会知道丈夫在卧室里安装了摄像头,也就毫不意外了。 “问题则是,就算她知晓会被摄像头拍下来裸.身的画面,会看到的也只是他的丈夫,她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曲卿又补充:“而且,尸检过程中,还有在水箱里的水中,都没有发现到这些药物的成分,无法证实死者在那一晚遇害前,真的使用过治伤的药。” 但那就更怪了,要是李文芳不是给自己用了药,却拿了出去做了什么,肯定不是随便拿的,因为距离她将药还回去已经一两个小时后了,u看书 uukashu 这药必然有着很必要的用途! 莫非,她拿出药去,不是给自己用,是给别人涂抹或是服用的,所以不会去卧室里用? 两人最终统一在了这个思路上。 可那个需要伤药的人,又会是谁呢?除了李文芳本人,还有别的人当晚需要用到伤药吗? 方乐站在这家里的客厅中,脱口说:“要是这客厅里,也安装有摄像头,那就太好了。” 那样的话,这个家里不论进来过什么人,离开过什么人,什么人进了哪个房间,都一清二楚。 李文芳的画本的去向,衣服的去向,那瓶药的用途,也都会一目了然。 啊,不对—— 按照范医生的说法,雷明成有着超强的控制欲,对妻子的控制,更加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会仅仅只在卧室里安装摄像头来监控妻子,对于客厅的部分却无视掉? 可是明明,在11号、12号这两天里,那个笔记本里,都只发现了卧室里的视频啊。 曲卿果断说:“走,回局里,再筛查一下那些视频。” 分局内,耗费了一个多小时,往前查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苗头。 在案发的将近10天前,那个家里的客厅部分,的确有对应的监控视频,可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或许,这点只有雷明成本人可以解释了。” 曲卿意味悠长地说…… 二百四十 我又有1个大胆的想法 “雷总,不好意思,我们又来拜访了。” 明天公司内,又看到了曲卿和方乐两人,雷明成的面色黑得跟锅底灰一样。 “笔记本已经给你们了,能不能查出东西来,那是你们的事,别来问我。” 雷明成估计还认为是警方没能从笔记本里复原出内容,从而兴师问罪来了。 曲卿摇了摇头,说:“雷总,你想多了,也想少了。” 雷明成不满皱眉:“你们什么意思?要是没事的话,请不要打搅我办公。” “好吧,请问,为什么雷总你的家里,客厅部分的监控视频,在案发的10天前,突然中断了?” 雷明成脸上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瞬。 警方能复原出部分数据,查出监控视频的存在,是大概率事件。 所以他强压着不耐烦,说:“那个时候,我家里搞了装修,我忘了告诉施工的人有隐藏的监控探头,探头的线被他们不小心破坏掉了,我随后也就没管。” 方乐不相信说:“雷总你没有再部署新的探头?你有那么信任你的妻子?” 这明显就是在嘲讽,雷明成差点儿要发火,却也只能据实以告: “客厅里不比卧室,卧室里杂物很多,搞一个外置的探头不是难事,客厅就不行了,客厅是需要给客人看的,布局上也要简单明了,不能把探头设置得太明面,不然被发现我家里有探头,风评不好,客人也就不再敢登门拜访了。” “所以客厅里的探头需要在墙里面布线,以给探头持续供电,比较麻烦,我也就没再做了。” “很可惜啊,雷总,要是客厅里的监控还在,你妻子的死是怎么回事,就一目了然了,雷总你跟案子的关系,也就有解释了,你这个探头被破坏的时机点真好。”方乐又暗藏嘲讽地说。 没办法,看过那则虐待的视频后,他怎么也没办法还在表面维持对雷明成本人的正常态度。 而且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雷明成放弃了客厅里的监控部署,初衷根本不是嫌麻烦,而是怕招惹上麻烦。 毕竟卧室里11号晚的那段虐待视频是从客厅里的追打开始的,也即,虐待是从客厅里先发生的,如果那里还有监控的话,雷明成行为上多少会心存顾忌,没了的话,方便了虐待者,也增加了查证虐待事实的难度。 雷明成总算是被方乐激怒了,大声说:“我说过了,她的死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就根本没有见到过她,我倒在床上就睡了,中间也就起夜上过一趟厕所,你们不是查到了吗?!” 方乐有心堵他,说:“也就是说,在将笔记本电脑交给我们之前,雷总你已经看过一遍里头的监控视频了。” “这是查案的重要证据,你竟然隐瞒不说,看来你对查清你妻子的死,根本没有动力啊。” “你只想着怎么撇清自己的嫌疑了吗?!” 方乐目光灼灼,雷明成顿时哑然,好半天,不知是无力,还是不愿意深谈了,扶了扶额,挥手说:“反正我知道的,你们也都知道,你们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看得出来,在这个话题上,也掏不出新东西了,曲卿伸手阻止了方乐继续说话刺激到雷明成,问别的问题: “雷总,你妻子是不是会绘画?” 雷明成一瞬的迷糊,接着刹那间嗤笑:“她那些也算绘画?不过是这几年里,自学的东西,水平很次。” “她的绘画内容,你看过吗?” 雷明成果断摇头:“画得那么幼稚可笑,我才没心思看。” 你不看,又怎么知道是幼稚可笑呢? 但说这类话也没意义,曲卿继续问:“在被害之前,你妻子曾经使用过绘画本画过画,可我们在你的家里并没有寻找到画本和画笔,我们是13号早上才第二次去你的家里拜访的,那个画本和画笔,请问你有没有见到过?” 雷明成马上否定:“我不知道,我老丈人丈母娘兴许知道,你们问他们吧,可能被他们当垃圾丢了也说不定。” 方乐很想来一句要丢也是你丢的,算了,不干扰队长阁下问询了。 曲卿接着换下一个话题。 “雷总,你近期,具体说是12号之前,有没有受过伤?” “我受伤?”雷明成一脸的懵懂,说:“不知道,应该没有过吧。” “什么叫应该没有过?”方乐再次忍不住质问。 雷明成解释:“我有时候会陪客户喝酒,喝醉了以后上车下车过台阶的,谁知道有没有擦碰到过哪里?但你们问我身上现在还留下伤疤的伤,绝对没有。” 你是没有,你老婆身上一大堆呢,还都是拜你所赐! “新的问题,雷总,你既然看过案发当晚的视频,应该知道,在你回家之前的几分钟里,你妻子去过卧室拿走了从上衣衬衫裤子到鞋子的一整套衣服,这也是我们之前审讯的时候,问过你的你卧室衣柜里消失了一套衣服的事的缘由,那套她拿出去的衣服,是不是给归来家里的你拿的?” 雷明成再次不耐烦了,回答:“那我也再次回你们一下,我不知道那套衣服怎么回事,说不定是她拿去送给哪个小白脸了,我并不经常换衣服穿,我回到家的时候,在客厅根本没看到她人,她也没有给我拿过衣服,你们怎么总拿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来问我,问这些事,能查到杀她的凶手吗?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在雷明成近乎驱赶式的送客下,两人组合毫无收获地离开了公司。 看雷明成这个态度,下次再上门询问,不会再配合的概率很大。 不过,关于画的事,雷明成也提供了新的询问对象。 在公安局附近的旅馆里,被问及了女儿绘画的事,李文芳的母亲陈秀英老泪纵横。 “芳芳真的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孩子,她和她丈夫结婚了8年,从来没有因为家庭的事,回过娘家,就算回去,也是探望我两个老的。” “她学画画,也是在这几年里。” “她爸这几年里患上了老年痴呆,虽然是间歇性的,但说话交流也出了问题,芳芳就自学了铅笔绘画,画出来许多东西用来和老头子交流,你们等一下——” 陈秀英不久从自己的随身包里,翻出来一堆的硬纸片,说:“这些都是芳芳画出来的东西,他爸爸往往能一看就懂,所以我也经常使用,好和老头子交流。” 曲卿和方乐看过去,发现那都是些类似于生活小贴士之类的纸片,大多是某个小人做出某类动作姿势,浅显易懂。 当然,画风也的确如雷明成评判的一样,一般般。 而看见老伴儿提供出了那些纸片,李庄出现了激动的表情。 似乎看到纸片,就感觉到了女儿的存在…… 离开两位老人,曲卿回想了好一阵子陈秀英在送别出来的时候,询问她女儿的案子的进展,可自己根本无法作答。 作为主导案件调查的刑侦队长,uu看书.uukanhu.co她实在有些自责。 这下,就影响到了情绪,她脱口说:“原来,李文芳在12号晚间画的那些一张张的画,只是为了给下一天要来家里的父亲准备的,我们又白查了。” 见她没精神头儿,方乐却说:“可毕竟,那是在她被害前画下来的,说不定,那里头有一些可能有助于我们破案的线索呢。” “问题是——” 曲卿摊了摊手,表示:“画本根本就不在现场了,卧室里的监控也没有正面拍到她画的是什么,就算她的那些画有其他价值,找不到本体,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的确。 两人坐在一起,苦思了半天,方乐忽呵呵笑了。 “谁说,没有画本,就没办法复原那些画呢?” “曲队,我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二百四十一 死人不会复活,但可以说话 “老马,这个想法可以吗?” 技术中队内,方乐眼神渴盼地问马辉。 马辉偏了偏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忽说:“可以一试。” 方乐刚松口气,他又笑着补充:“不过不要抱过多希望,想法只是想法,我需要先建模,需要设定公式系数。” “能尝试就行。”曲卿也这么表示。 方乐的画本内容复原计划,颇有些异想天开。 卧室内的摄像头的确没有正面拍摄到李文芳画了什么。 但是,她用的是一根长铅笔,绘画用的是个硬纸本,画本作为落笔的支点,可以确定是不会被移动的,长铅笔没有被拍摄到笔尖,但是笔头却时不时在斜向着从绘画者的一侧肩头冒出来。 当一个人写字的时候,铅笔的笔身也会有相应移动动作,类比的,绘画更是如此,且移动动作会更明显。 那么通过铅笔笔头的移动,就可间接模拟出画本上一笔一笔都被画了什么,最终推断出全图。 两人刚离开技术中队,小韩就迎接上来,高兴地说:“师姐,又有了新发现,雷明成的确可疑!” 方乐不解问:“雷明成不是本来就可疑吗?” 小韩摇摇头,说:“不是那个意思,师姐不久前让我查雷明成的近期通讯记录,我觉得里头一个170开头的号码段略略熟悉,就找到了死者李文芳的手机通讯记录,结果发现是相同的。” 曲卿马上想起了因由,问:“是那5个被删除的号其中之一?” 李文芳有5个被删除的通讯号码。 一是她丈夫的助理黄友康,二是心理医生范医生,三是一个生鲜送货员。 还有两个是未明的,一个是ip号码,另一个就是个虚拟号码段的170号码。 小韩马上点头。 曲卿面色严肃,说:“把记录给我看看。” 接过了两份记录,曲卿左右比对了一下,说:“奇怪。” “师姐,哪里奇怪啊?”小韩不解。 曲卿说:“我让你查雷明成的通讯记录,是怀疑他有同伙。” “卧室视频里只有他曾起夜十分钟左右的记录,无法证实没有开灯的时候他有没有偷偷出去过,而十分钟,就算加上李文芳当晚抱着一叠子衣服最后一次离开卧室、到雷明成第一次出现在卧室,这其中的短暂几分钟,靠着一个人也不足以将李文芳先在工作间里袭击,再搬运到浴室里毁尸,进而走安全通道上下楼顶,将尸体连带血水都遗弃到水箱里的过程。” “单单死者身上那些过多的伤痕的制造,都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所以雷明成是有作案嫌疑,可缺乏充分的作案时间。” “可要是雷明成至少还有一名同伴,两人乃至两人以上分工合作,那么他参与杀害李文芳,就万分可行了。” “而只要是有同伙,就不排除和同伙间有通讯往来,因此我让小韩去查雷明成的通讯记录,可现在——” 方乐接话说:“现在如果一个人是雷明成的犯案同伙,却又和李文芳本人产生了通讯联系的话,的确就说不通了。” 根据雷明成通讯录里的记录,这个170号段的号码,在至少两周之前,都和雷明成有着断续的电话往来,次数总计达几十次,大部分时候是雷明成主动打过去,而这号码和李文芳的通讯却只有一次,且是此号码主动呼叫李文芳手机的。 三人还没琢磨出原因来,大何急匆匆跑过来。 小韩高兴地问:“何哥,是不是170的号码有定位位置了?” 之前查到这个号码的时候,警方曾尝试定位,可这手机号位置全无,很明显是被弃之不用了,不过还没被注销。 大何摇了摇头,说:“那个号码还是没开机,我是发现了一个很怪的现象。” “死人开口说话了——” 啥?! 方乐忍不住问:“哪个死人,怎么开口说话?” 大何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样子,说:“是死者李文芳的微博账号,不久前竟然更新了,控诉了一堆她丈夫雷明成虐待她的事,对了,还有她被虐待的图片呢!” 什么?! 曲卿马上吩咐:“何,带路……” —— 不久后,四人一同看到了电脑屏幕里,微博名为“芳芳爱家人”的账号,在几十分钟前发出的一连串控诉: “忍受了长达8年,我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我的丈夫是个蓝海市着名的民营企业家,光环加身。” “我也一度被称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被羡慕和嫉妒环绕。” “但在这些光环背后,却是无尽的辛酸。” “经营企业,非常辛苦,我理解他,也在背后默默支持。” “但是,我的容忍换来的,却是他肆无忌惮的虐待。” “他每次喝了酒,甚至没喝酒,仅仅是心情不舒服,在外受了气,回到家也经常对我非打即骂。” 附带着的,是几张被撩开的衣服下的青紫不堪的图片。 腰、腹、背,还有一条手臂。 “他辱骂和殴打我的理由之一,是我没有给他生孩子,可是我曾经瞒着他去找过大夫,大夫说我没有任何问题。” “他虐待我的理由之二,是说我什么都不做,让他白养着,可我曾经向他提出过外出工作,他却不同意,说他又不是养不起我,出去工作丢他的脸。” “不仅是身体上虐待和殴打,以及言辞上的辱骂和嘲讽,他还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派出他的秘书在我外出时变相监视我。” “我实在受够了,我要和他分手,彻彻底底地分手——”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雷太太,我自由了……” 这个微博号,粉丝不过万,但这种劲爆的消息下,传播速度也是惊人的。 因为在发的时候,账号@了不少的人。 于是下面的网友跟帖也是非常快速。 除了少量让子弹飞派别的,大部分都是同情博主遭遇的,不少人询问这个渣男丈夫是谁。 “芳芳爱家人”并没有对询问和质疑做回应,当然也没有回应那些同情者。 现在这个账号是未在线状态。 小韩不敢置信说:“李文芳明明已经死了,她的手机也成了我们的物证,怎么还会有人拿她的账号登陆呢?” 除非是鬼魂。 不,鬼魂也要过互联网登陆那一关啊。 曲卿却说:“死人是不能上网的,只有活人会。” “譬如只要事先让一台笔记本电脑的网页版保持登陆状态,随时可以利用电脑登陆微博发送消息。” “而我们只是得到了李文芳的手机,并未对她的微博账号做过任何操作。” “小飞,查查这个发信息的ip地址和所用网络。” “哦,好的,师姐。” 没多久之后,也兼修过电脑技术的小韩汇报说:“师姐,是个市内某地标广场的公共wifi。uu看书 .” 曲卿当即一皱眉。 那个广场是个开放性区域,平时人流量不断,也没有设置摄像头,利用那里的wifi上网的市民有很多。 何况发帖者大可以事先编辑好发送讯息,上网的时候copy进去,点一下发送就好了,根本不必要的长时间在那里逗留,更不需要撩开衣服自拍什么的。 对查出发消息的人是谁,不能抱太大希望。 一直关注着下面持续不断更新的跟帖的大何又尖叫出口: “啊,不得了,不但死人可以复活,还有活人也在声援死者。” 怎么回事? 这个大何,怎么老是一惊一乍,跟谁学的。 等看清了大何所指的内容部分,三人也都震惊了一下…… 二百四十二 前任现任联手天下无敌 有一个帖子是这样的: “很高兴‘芳芳爱家人’鼓起勇气控诉了渣男,也十分欢迎她@我。” “实话实说,我就是博主所说的,那位姓雷的民营企业家的前妻,在大约9年前,我就和那个渣男分手了,而且至今,他还积欠了我孩子的将近两个月的未来抚养费。” “其实那个渣男会做今天这种事,并不稀奇,对于那个人的个人生活作风,我就是知情者。” “芳芳爱家人的指控是真的,我可以证明,如果有需要,我会协助她和那个渣男分手,获得自由!” 这帖子真假不明,但是回帖的博主的粉丝远比芳芳爱家人多,一时间跟帖的不断,阵地还转移到了回帖者的微博页下面,网友们似乎挖掘到了一个大矿脉。 当然,也有少量怀疑这个联动帖子是一种炒作手段(毕竟回帖者有个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前艺人),内容不排除造谣,可这些声音很快就被盖过去了。 因为“姓雷的民营企业家”,“光环无数”,“和前妻9年前离婚”,“现在没有孩子”,“妻子是家庭主妇”,加上回帖博主(自称的前妻)的个人认证身份,这些都是很具体的消息,只要肯耗费工夫小小调查比对一下,不难求证真伪。 前妻和现任妻子联动控诉渣男,的确足够劲爆。 曲卿问:“这个回帖的号,的确是雷明成前妻的号么?” 小韩回答:“是的,师姐,其实李文芳的号不仅@了这个博主,对后者也是关注状态,当然是临时关注,还是之前就关注了,就难说了。” 现任妻子关注了前任,还@了后者,前任则迅快的声援了现任妻子,活脱脱一出联手对抗渣男的戏码。 方乐看着“芳芳爱家人”的帖子内容,皱眉说: “如果说,这是谁借用了李文芳的账号发出的讯息,也未免太具体了些。” “看看这几句——” …… “他辱骂和殴打我的理由之一,是我没有给他生孩子,可是我曾经瞒着他去找过大夫,大夫说我没有任何问题。” “他虐待我的理由之二,是说我什么都不做,让他白养着,可我曾经向他提出过外出工作,他却不同意,说他又不是养不起我,出去工作丢他的脸。” “不仅是身体上虐待和殴打,以及言辞上的辱骂和嘲讽,他还变相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派出他的秘书在我外出时变相监视我。” …… 这三条,只能是非常熟悉李文芳的人,才能够获知的,尤其是不能生孩子去找了大夫,提出外出工作被丈夫拒绝,派出秘书变相监视。 当然,前提是这些消息全都是真的,尤其去找大夫、想出去工作的事。 曲卿想了想,忽吩咐:“何,你去找到李文芳的母亲,就是陈秀英女士,了解一下是不是有这样的情况,注意询问的方式方法。” “没问题。”大何痛快地领命走了。 队长阁下接着吩咐小韩。 “查查这位自称前妻的身份,ip地址,居住地,怎么联系。” “不,先调取一下雷明成的诸般资料,查出他前妻身份,和这个账号做比对。” “哦,好的,师姐。” 大何未归,小韩查资料的空当里,方乐摸着下巴,涌生一股无穷的好奇。 死者的社交账号被启用了,还获得了前任的支援,这太有意思了。 不久后,小韩汇报:“师姐,查到了。” “雷明成的前妻叫段小菲,和雷明成同岁,就居住在蓝海市,ip对应的地址段和她的实际居住登记地址存在地理吻合,对了,段小菲也是明天公司的股东,虽然不是公司内排前几的大股东,但占比也有5%出头了。” 雷明成现年39岁,30岁时成立了明天公司,也即正巧是他和前妻离婚的9年前,估计这些股份是当初两人离婚的时候,段小菲获得的原始股衍生来的吧。 段小菲曾做过演员,虽然没什么名气,现在则是市内一家连锁花店的幕后老板。 曲卿想了想,说:“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位前妻。” 小韩先应和了一声,接着问:“师姐,问那个人什么事情啊?她和雷明成不是9年前就离婚了吗?” 曲卿摇了摇头,说:“不确定,现在还欠缺指控某一个人是罪犯的最直接证据,多走访一个人,也是好的。” “有道理……” 将近一个小时后,三人才开车来到了一家叫“爱魅无间”的大型花店前。 这花店作为主店,略略靠近郊区。 因为爱魅无间的花都是自家花房种的,据说在近郊有对应的花农专门负责养花。 一进入这花店,就满鼻子的各类芬芳,各类鲜花争奇斗艳。 不久,一个制服在身的女店员走了上来,亲热询问:“几位有哪方面的要求?” 一般来买花的,独身居多,否则也像是朋友一起的,可进来的三人之间的关系、身份气势颇让这位女店员摸不着门道。 曲卿展示了证件,问:“你们老板在哪里?我们想见见她。” 女店员一时间有些失措,大约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来找自家老板。 “哦,好的,好的,我带几位去。” 绕过前店,来到了门店的后方内勤区域,某个挂着牌子的办公室外头,女店员敲了下门,说:“老板,有人找,是警察。” 店内一阵子的悉悉索索,然后传出一个女性略带魅惑的声音,还有部分怒气与不耐烦。 “等一会儿,真是的,就不能换个时间点……” 不久,门开了,方乐立马看到了房间内,主座的沙发上坐着的一位看保养仅仅三十出头的女性。 打扮魅惑,比资料照片里的人漂亮多了,就是段小菲本人无疑。 这倒没什么。 段小菲所在沙发的几步外,却站着一个身材修长,还略略健壮,相貌英俊,面色略白的年青男子,至少比段小菲小好几岁的样子。 看这个男子脖子上没有擦净的红色唇印,刚才这一男一女在房间内做着什么,不难想象。 “菲姐,我先走了。” 男的瞅了三人一眼,就要提出告辞,段小菲却叫住了他,几步过来,贴身告辞,靠着身体的遮挡,她的一只手似乎在男的屁股上抓了一把,面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荡意,几乎是耳语着说:“下次的约定别忘了,亲。” 男的这才离开,和三人在门口位置擦肩而过,当其瞅到和自己身高相近的方乐的时候,眼底的敌意瞬间闪过。 再让那位女店员出去,三人进了办公室,没了外人的时候,段小菲的姿态才真正端了起来。 她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左手手指上的钻戒耀眼夺目,用zipoo打火机点起了一支女士香烟,抽了一口,才问:“几位是警察?找我什么事?” 曲卿招招手,让小韩拿出随身平板,里头存有着网页截图,问:“这个回帖,是您本人发的吗?” 段小菲嘴唇一弯,笑了,说:“怎么,发个帖子也犯法啊,还是说那个姓雷的报警说我损毁他的名义了?真是对号入座,不打自招啊,呵呵。” 曲卿摇摇头,说:“雷明成并没有报警,也没有控告你。” 段小菲面现错愕,问:“那你们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曲卿直视着段小菲的双目,说:“雷明成家里出事了,他妻子李文芳几天前就被害了。” “什么?不可能——” 段小菲受到震动的样子,手里烟差点儿掉落,她提声说:“不久前她还发了帖子,@了我,说要控诉雷明成那个渣男,怎么会几天前就死了?” 下一刻,她面现恐惧,脱口说:“不会……是那个吧——” 曲卿没心思和对方探讨唯物主义的话题,问:“雷明成家的现状,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段小菲好一会儿才大致平静,摇头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看我这个花店的位置,再说我平时也不想去管一个分手的人的事情,只是雷明成那家伙已经欠了我儿子两个月的抚养费了,不然我才不会去关注他呢。” 方乐插话:“段女士,你也算明天公司的股东,比例也不算小,平时跟雷明成会没有碰过面吗?” 段小菲摇头,否定说:“我对经营公司没有兴趣,我只管分红,就算是必须参与的股东大会,我也是只派我的代理人去。” “那么,他的妻子李文芳这个人,你了解吗?”曲卿接回话题。 段小菲本想再摇头的样子,可又停了,说:“她大约两个月前,来见过我一次。” “她两个月前来见过你?” “对,”段小菲回忆着解释,“两个月前,该给钱了,雷明成拖欠了我儿子的抚养费,我觉得是到那家伙下了班的时间点了,就打电话催他,说他要是再不打钱,我就在网上揭发他,他那次好像是喝了酒,回答有点儿不耐烦,说他没钱给我,我当时十分生气,原本是打算,再过一天,他要是还不打钱,我就在网上曝光他的,我网上好歹还有一些粉丝的。” “可下一天,他现在的老婆李文芳就私底下来我的门店找我了,求我不要在网络上说她老公的事,说雷明成只是公司经营有压力,暂时没有打钱,她随后会替代自己丈夫打给我。” “我觉得有点儿好笑,我的钱是几个月一打的,数目不小,她好像没工作吧,怎么自己打给我,她好像是说会将首饰什么的卖掉。” “应该也是那一次,她关注了我的微博账号。” “她求了你,你就没曝光她丈夫了?”方乐又插话问。 段小菲摇摇头,嗤笑一声,说:“哪儿有那么容易,我觉得这个女人挺傻的,找到我这个前妻来给她现在的丈夫求情,还让我手下留情,我哪儿有那么好说话,只不过——” “怎样?” “李文芳竟然跪了下来求我。” “我看她实在也可怜,就答应了,而随后几天她真的私下里给我打了钱,虽然还缺了一部分,我就暂时没催了。” “她给你下跪?”方乐略不敢相信。 一般来说,妻子和前任不会那么好说话的。 段小菲9年前和雷明成离婚,大约1年后,雷明成和李文芳结婚。 而且资料里好像是说,李文芳原本是明天公司雷明成手下的员工,雷明成还是李文芳毕业院校的师兄,如果说雷明成和段小菲离婚,可能有李文芳第三者介入的原因,也是有可能的。 李文芳为了自己丈夫,看来是真的拼了。 曲卿想到了段小菲账号回帖里的一句话: “其实那个渣男会做今天这种事,并不稀奇,对于那个人的个人生活作风,我就是知情者。” 她就提出来,问段小菲:“这句话什么意思,段女士可否说一说?” “这个啊——” 段小菲只瞅了一眼,就说:“就是那个人有控制欲,平时会派人监视你,看你的手机,质问你是不是和哪个男的有关系,甚至肉体虐待这类事,我还没和他离婚的时候,就发现他有这些毛病了,不过还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不过这几年,他大概会越来越严重,我看过李文芳微博发布的虐待图片,真是有点儿同情她了,这样的丈夫,她还为了钱来向我下跪求情,现在她终于放下外在那些东西,肯把事实说出来了,为了广大的女性同胞,我当然要口头支援一下。” “咦,不对——” 段小菲面色一变,反过来问:“你们说,李文芳几天前就死了,可李文芳不久前还发了账号消息,现在又问我雷明成的作风问题,你们是说,雷明成杀了李文芳吗?” “段女士是这么想的吗?”曲卿未置可否。 段小菲立马住口,像是说这些揣测性的话,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似的。 她大概有意为谈话收尾,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摆正了坐姿,祭出一副高冷的脸,说:“我同情那个女人,但你们要查的什么事,我半点不知道,我跟雷明成和李文芳平时都没来往,你们找错了人了。” “我儿子也快放学了,我得去接他了。” 这是要赶人了。 方乐忽问:“段女士,您儿子现在上几年级?” “小三。” “小三啊,那就是今年……8岁?” 按照5岁上一年级的话,的确就是8岁。 段小菲一个白眼,表示:“9岁了。” “哦,这样啊……那怎么不让您现在的先生,就是之前离开的那位去接您的儿子呢?” 段小菲送给方乐一组关爱智障的眼神,没有回话。 离开前,曲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段女士,你有没有使用注册讯息不属于自己的手机号,和雷明成甚至段小菲联络过呢?” “那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段小菲一脸懵懂。 离开花店,小韩忍不住问: “方顾问,你之前为什么问她儿子几岁这样的事情啊?” 方乐回答:“我只是想确认,她儿子是什么时候生的,她现在有没有又结婚。” 小韩不理解了,吐槽:“这些资料里不都有么?她没有再婚。” 倒也是,有公司股份,有分红,还有略轻闲的花店老板工作,一个人生活多自在,干嘛又走进婚姻的坟墓呢? 此刻,大何来电话汇报:“头儿,陈秀英说,李文芳账号里提到的因为没孩子去找大夫诊断的事,想工作却被丈夫回拒的事,都是真的,她对二老提及过,不过雷明成平时派自己的助理监视李文芳,陈秀英却不知道。” 这也正常,这种事,依照李文芳的孝顺个性,肯定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的。 到此,一时间又查无可查了。 小韩问:“师姐,我们现在去哪里?要不要,亲自找到雷明成,问问他那个170号码段是怎么回事?” 现在雷明成已经知道自己被列为了重点嫌疑人,uu看书 .uukanshu所以也无所谓是不是打草惊蛇了,反而直接问是最高效的。 雷明成如果和案子无关,或说那个号码和他的联络跟案子无关,他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如果他不说,那肯定就是加重了嫌疑,。 于是,吉普启动,再次去往明天公司。 只是到了那里,发现公司竟进不去,大白天的门被从里头锁死了。 打雷明成手机,也打不通。 考虑到他公司门外似乎增多了的记者人群,似乎暂时关门可以理解。 但明天公司会因为记者骚扰就不营业了? 通过这些人群的探讨,再看看网络讯息,三人才发现,“李文芳”微博号控诉雷明成所带来的舆论发酵,已经到达了顶点。 雷明成是真的有大麻烦了…… 二百四十三 结论只是暂时的,疑点是长远的 不久后,曲卿和方乐知晓了明天公司暂时从内部锁门的理由。 明天公司要开股东代表大会,锁门是为了杜绝干扰。 这次股东大会的核心内容,是撤换公司高层,改变经营策略,裁撤首当其冲的就是现任公司总裁雷明成,同时也是公司创始人。 所以当最终内部门开,新的公司首脑出来,对记者们讲话公之于众的时候,雷明成本人根本没有现身。 几人进入公司内,来到董事会大会议室,见到雷明成无比落寞地坐在本该是主持位的位子上。 有些衣冠楚楚的与会者还在离开,但没有一个再看他一眼。 只有他原先的助理黄友康还站在他身边,一脸担忧地在劝说着什么,看见曲卿三个过来,才住了口。 “雷总,有些事还需要问您一下,请问对这个号码,您有印象吗?” 可是,这仿佛就像捅在了火山口上,雷明成一下子发了火,大吼大叫起来:“都是你们警察,都是你们,要不是你们,他们也找不到逼我下台的理由!” “是你们指控我杀了人才这样了的,你们给我滚,滚——” 小韩气不过,上前要呵斥,黄助理则赶紧插足进来将三人劝出了会议室。 “雷总刚被罢免,心情不好,您几位不如等雷总心平气和了之后,再来找他吧。” 没办法,曲卿也不好用强的,毕竟现在雷明成只是个嫌疑人,难以施行强制手段。 方乐却忽然问:“黄助理,你们雷总的手机,你日常能不能接触到?” 黄助理一愣,想了想,才点头:“黄总喝醉了的时候,有时候来了紧急电话,我会帮着接一下。” “那么,一个170为首的来电,你接没接到过?” “170?” 黄助理双眼眯了一下,以至于外人看不清其眼神成分,他紧接着就摇摇头:“不知道。” 离开明天公司,方乐肯定地说:“他是说自己不知道,但我问的是他接没接到过电话,明显话不对题,他太想否认知晓这个号码了,反而此地无银。” 小韩琢磨着说:“莫非,这个黄助理也参与了他老板的某些事情?” 或许是,或许不是,或许是也不是。 但看黄友康那个警惕的状态,恐怕从他口中掏出实情比从雷明成那里问出来还难,这个人的准则貌似是为主子守口如瓶。 不久后,三人看网络消息,发现雷明成的麻烦,不仅仅是在公司内被夺位,网络上对他的舆论讨伐已经是一拨接一拨了。 某财经新闻网点评,虽然经董事会夺权此役,雷明成依旧是公司内第一大股东,享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想再回到公司任高层,基本不可能了。 舆论是健忘的,但他的敌人不会,当他每一次尝试返回顶点时,他的丑闻就会一次次被提及出来,成为他把他推下山崖的阻拦。 甚至可以直接说,雷明成的商业前途,已经到了天花板了,往后只能走下坡路。 对于这些,曲卿并不太放在心上,她关心的是案情。 这时候,正留在局里的大何汇报:“头儿,好消息,画本内容大致还原出来了——” 旁听的方乐眼一亮,心头一股痒痒感。 数十分钟后,在技术中队,几人一齐见到了那些被还原出的画本内容。 马辉解释:“毕竟是用建模还原的,其实还原出的初版线条相当凌乱。” “不过好处是,死者明显是在用铅笔画简笔画,没有太多阴影渲染,而且对同一个位置多数时候反复下过笔,所以我将各线条边缘的杂乱部分剔除掉,就成了这么一组很明确的绘画。” 只见,那是一个女性站着的铅笔画,完全看不出是想什么指代。 “别急,还有好多页呢,我加快一下‘播放速度’,你们看看。” 马辉点了自动播放,电脑屏幕上的画本页开始翻卷起来,就像是李文芳曾经做过的那样。 结果出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一页页的绘画内容在加快的情况下,成了动态可以衔接的,就像是动画里一帧又一帧的截取图片。 可以说,这是死者绘画功底的展现极限了,也成了死者生前的最后一次绘画。 而随着每一页上的女子的姿势都在渐生性地变动,第一页上站立着的那个女子,最终在末页定格成了另一种姿势。 ——跪姿! 不仅是跪姿,而且是膜拜的那种,以头杵地,双手沾地。 “下跪?”小韩啊了一声。 他立马想起来了,不久前去那家花店的时候,那位老板段小菲所说过的话: 为了不让段小菲在网络上曝光自己的丈夫,李文芳向着前任跪下求请。 大何没一同去那家花店,皱眉说:“这个女的是李文芳自身吗?这个下跪,不会是暗指的自己被虐待吧?” 看着这跪姿,方乐却涌生一股古怪的感觉,仿佛是之前忽略掉了什么。 ——此案的另一种更为简单的可能性。 侧脸看曲卿神态,队长大人貌似也是联想到了什么。 曲卿赶紧又问马辉:“还有没有别的,就这些画了吗?” 马辉摇头,说:“不,在最后一页的画上,靠一侧,还模拟出了些独立出画以外的符号。” 屏幕显出一张新的图案,这个图案不再是画面,而是像是某种蚯蚓爬行所形成的线条。 “这是什么东西?”方乐忙问。 “这个,应该是文字。”马辉进一步解释:“可惜的是,模拟出的比较潦草,我修正了一下,最上头的大致是这三个字——” “‘对不起’。” 下跪图,配上文字“对不起”,又是在对谁说对不起? 貌似,在暗示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曲卿问方乐。 方乐说:“或许,咱俩想的一样吧。” “可是,‘那想法’怎么证明呢?” “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了,我是说活着的人。” “那就去问问当事人本人吧。” 两人一通莫名其妙的对话之后,带头就走,听得小韩大何两个懵懂不知所以然。 当再次将那具尸体从冷柜里拉出来的时候,裹尸袋儿一拉开,曲卿和方乐一人拿过来死者的一只手臂。 此刻的死者已经散发出明显的腐臭了,但为着寻求真相,两人还是没有顾忌。 没一会儿曲卿就说:“左手手腕这里,找到了——” 方乐赶紧放下自己那只冰冷的手,绕行了过去。 曲卿展示的,是死者左手手腕的部分。 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伤口,横七竖八,但仔细分辨,却又有一道被其他伤口叠加破坏了的伤口,着伤口是横向的,仅仅出现在腕部正中,划过了动脉血管。 “果然,死者的死,肇因是自杀啊。” 两人一同慨叹,竟然将这种可能性给忽略掉了。 逻辑其实不难。 死者血液内发现了安定,这是其一。 死者的画本,应该是给智力和理解能力有问题的父亲以及母亲看的,也即,那是种非常特别的遗书。 手、头皆触地的下跪方式,配合末尾那三个字对不起,应该是想说对不起,爸妈,女儿不孝了。 大何总结说:“也就是说,雷明成回了家,发现了自杀的妻子,害怕妻子自杀这件事会对自己声誉造成打击,也害怕李文芳身上的虐待伤被公之于众,所以肆意破坏了妻子尸体,尤其手腕上的伤口,是么?哎,有问题吧?” “李文芳真的会选择自杀吗?” 小韩也少见的附和说:“是啊,师姐,范医生提供的病历里,死者明明是说绝对不会做傻事的,而且,13号就是她父母要来的时候,她也提前联系了送货员充实家里的货品,她要是死了,她父母没法照料的啊,她怎么真的会死呢?” 也是。 李文芳从侧面的调查看,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她不会联想不到,自己的死会对父母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曲卿沉默了一会儿,回应:“或许,一个人的弦绷紧到了极限的时候,就会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吧。” “她在案发一周前被丈夫打了,而且是偏重的伤,她却根本连医院都不敢去,恐怕是不想丈夫虐待的事件曝光。” “可11号,也即案发前夜,她却再次被丈夫醉酒殴打了。” “或许,也是这一次,她一直在强撑着的弦绷断了。” “单靠她一个人,无法改变丈夫,她也不想承受这种没完没了的苦难了,只好选择结束一切来逃避。” 大何却又质疑:“可既然妻子只是自杀,雷明成为什么前头不说,认为破坏尸体也是大罪?还是说他害怕解释不清楚?毕竟死者用的安定片,是他买的。” “这个不提,工作间才是第一现场吧,莫非李文芳是在工作间里割腕自杀,被雷明成转移到浴室去的?” “再说,要是我的话,我就不会破坏尸体那么麻烦,反正李文芳一周都没有露过面了,我将她的尸体先晾起来,随后弃尸到别的地方,等被发现的时候,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我再把家里地板返修一遍,那是一点儿证据都不会留下的。” “可我偏偏把尸体遗弃在了楼顶水箱里,还将血水也倒了进去,结果我被警察列为了嫌疑人。” “这无论如何,都不够合理吧?” 大何摊摊手,提出了的确算是破绽的质疑。 的确。 小韩则尝试说:“会不会,是因为不久后李父李母要来,雷明成觉得瞒不过去,于是干脆尽早让尸体被发现?” “那他也不该把尸体丢自己楼顶啊。”大何不认同说。 方乐忽然说:“那么,要是将处理尸体的人,将雷明成替换成另一个人,就说得通了。” 曲卿反应很快,马上接口:“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不愿意如雷明成的意愿,协助他处理掉李文芳的尸体,出于同情或者其他某种动机,而特意将尸体弃在了楼顶水箱内,连带血水,以防止李文芳尸体不被发现?” 方乐点头,说:“这仅算可能性之一,还有种可能,发现了李文芳的自杀的,并不是雷明成,而是另外一个人,雷明成对妻子的死是完全无知的。” “这个人特意破坏李文芳尸体,以比较暗地里的方式,来诱导警方怀疑雷明成本人,也即我和曲队你之前在雷明成家模拟现场的时候,猜测出的栽赃嫁祸。” “联想到那个李文芳微博账号的重新启用,uu看书 .uukansu.o 以及发布的非常不利于雷明成本人的消息,我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即是有人对雷明成栽赃嫁祸。” “这个嫁祸者为了防范警方的人发现李文芳的遇害真相,就拿走了安定片以及画本遗书,咦——” 方乐猛然色变。 听着他的分析挺有道理的三人忙问怎么了。 方乐迷茫地说:“李文芳当晚使用了安定片,而且估计也只使用过这个药物,毕自杀之前,她不太可能有心情给自己治伤,那么她在当晚8点之前从卧室里拿出并持在手里的神秘东西,应该就是雷明成的那瓶安定。” “而卧室视频显示,她又在8点之后,又将那东西放回去了。” “问题就是,卧室床头桌里根本就没有发现安定片,只发现了黄助理所买的那些药,那瓶安定哪里去了,凭空消失了吗?” 这—— 曲卿眉头深皱。 的确,这个细节非常难以解释。 李文芳到底当时拿出和拿进了什么东西,要是安定的话,为什么没找到那瓶药? 推断出案件应该源于自杀,仿佛仅仅是揭开了当晚内幕的最表层。 似乎还有更深层的东西,有待发掘。 二百四十四 破屋偏遭连夜雨 “你们雷总去哪里了?” 再次来到明天公司,询问这里的员工,对方却摇了摇头。 此刻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走过来,主动说:“您好,您说的人已经不是我们公司里的ceo了。” “那他去哪里了?”曲卿强调着重复了一句。 她对这些公司里的勾心斗角丝毫不感兴趣。 “我们公司放了他无限期的假,他早就离开了公司。” “那么,他原先的助理黄友康呢?” “黄助理啊,现在依旧是新老总的助理,我们新总裁很看重黄助理,不过黄助理不久前也请假出去了,估计是去找雷明成了吧。” 离开明天公司,几人都有些慨叹。 虽然某种层面上雷明成的确是个人渣,但是这些公司员工认新主子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现在找不到雷明成,无法去问170号码怎么回事,也无法求证,雷明成当晚到底是不是妻子自杀的目击者,以及尸体处理的主导者。 大何提议:“头儿,定位他的手机吧。” “也只有这样了。” 一个多小时后,某间酒吧外头,根据信号定位,四人没看到雷明成本人,却率先见到了手拿着两部手机的黄助理,黄助理站在路边,手足无措的样子。 曲卿下了车,大步走过去,质问:“雷明成呢?” 黄助理苦笑:“雷总心情不怎么好,出来喝酒,我怕他出事就跟着他,可他不让我靠近他,说是一见到我就容易联想到公司里的事,想到他被赶出来的过程,还有太太的事,我自己也不能喝酒,只好在酒吧里要了杯水远远看着。” “由于一个路过的服务生把橙汁洒在了我身上,我用手纸擦橙汁,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雷总已经不见了。” “吧台那里说雷总好像和一个长头发的女人一同走了,就是之前和他一起喝酒的某位女客人,而黄总的手机则拉在了原位子上。” “我拿着手机追出来,黄总人已经看不到了,估计是坐哪辆出租车走了,可我不知道方向,也没办法追。” 也就是说,雷明成现在是本人无法联系到,失联的状态吗? 真麻烦啊。 曲卿不得不说:“黄先生,等你找到了雷总的话,一定第一时间联络我们。” “我知道。”黄助理焦躁无比,补充:“也希望你们警方快些找到雷总,我怕他出事啊——” …… 折腾了半天,也没找到雷明成去了哪里的消息,这天不得不如此过去。 总结起一下思路进展,就是初步判定了李文芳死亡的肇因是自杀,雷明成或者某个第三方目击到了李文芳的自杀,进行了处理,刻意使死者的死亡曝光了出去。 动机则很大可能是想嫁祸给雷明成。 方乐回到家后,躺在床上想了好长时间,也想不出第二种结论。 …… 又一天,黄助理打电话来,问警方有没有找到雷明成,他很心焦。 或许,雷明成已经回了家了? 吉普车载着四人组启动,前往曾案发的小区。 来到了那栋居民楼楼外,四人正要上去,忽见不远处一辆停靠的车子里有人开了车窗户招手: “喂,喂,曲队,这边——” 曲卿侧头一看,咦了一声。 碰到了不得了的熟人。 暂时没上楼,她大步迈过去,到了那辆车旁,对车内的人似笑非笑。 “哎呦,魏队,你怎么在这里?” 车里共有三个人,就是分局二队的队长魏腾,以及他的两名手下张虎赵龙。 魏腾先瞅了瞅居民楼入口,神秘兮兮地说:“我们来抓人,或许和你们的目标一致呢。” “抓人?跟我们的一致?你是说谁?” 车后座上的赵龙直接说:“还能有谁,雷明成呗。” 到了近前的大何眼珠子一蹬,说:“啥,莫非李局也让你们参与进来我们的案子里了?” 不应该啊,要是局长李海觉得一队案子破的慢,或者认为一队能力有限而增加人手,使用了二队的人,肯定也会提前告知的啊。 曲卿眼里也满是质疑,还略带点儿不满。 一队的案子,突然让二手插进来是怎么回事?不信任一队的能力吗? 魏腾忙挥挥手解释:“不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的时候,我们接到群众报案,说在一条路边发现了一辆车门开着的车子,车中发现了一具女尸。” “女尸身上没有身份证明,但发现了一张某酒吧的招待券,还有一张某类门禁卡。” “我们先找到了那家酒吧,问出女死者是他们酒吧里偶尔出现的一位女客人,貌似是那种职业的,还作证说看见女客人扶着喝得半醉的一个男客人离开了。” “根据侍应生的描述,以及酒吧内的监控记录,那个随着女客人出了酒吧的男子,就是最近网络上炒作的沸沸扬扬的雷明成雷总,也是你们一队的案子的受害人的丈夫吧?我们就来这里蹲着了。” 这—— 曲卿和方乐立马想起了昨天找寻雷明成的经历,根据黄助理在酒吧外的表述,和魏腾的调查结果也对上了。 只是,这个雷明成怎么又惹上案子了? 方乐忽问:“确认杀人的是雷明成吗?” 魏腾解释:“目击者称看到雷明成从发现尸体的区域慌慌张张离开,死者脖子上有掐痕,也提取到了陌生指纹,对了,那张门禁卡上也提取到了指纹,卡也是属于这栋小区的,我们到物业那里核对了一下,门禁卡是针对单个人开办的,卡就是雷明成本人的,所以我们就把他列为第一嫌疑人了。” 四人面面相觑。 这个堪称戏剧性的变化,一时间难以接受。 “那两组指纹都是雷明成的吗?”方乐又问。 魏腾解释:“最开始,我们还是不确定的,因为他公司里他的个人用品全都被清理掉,还被那里的人丢弃了,找不到他触摸留下且保存完好的指纹,没法比对,我找到了马辉,好巧,老马说曾到雷明成家里提取出多组指纹,其中一组就和死者脖子上以及门禁卡上的对上了。” 这样的话,就是雷明成的确又涉嫌杀了人? 曲卿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雷明成还会返回这里的概率不会大,向李局申请一下,通缉他吧。” 大约是半夜就守着了,u看书 .uukanshu 守到了天亮,所以面现疲惫的魏腾只好点头。 “也只好这样了。” 不久后,申请被批示通过,针对魏腾的通缉令已经下放,抓住他是迟早的事,也不用焦急了。 两位队长首次一同来到了法医解剖室,听法医钟洁讲述第二名死者的大致尸检结果: “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脖颈部位遭遇到反复的掐握,死者体内发现了春药以及安定的成分,死前曾发生过性行为,还发现了j.y残留。” “除此之外,她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人体的皮屑组织。” “虽然如此,死者死亡的时候,出现的身体挣扎也有限,表明她彼时已经处于亢奋状态的末期,意识不够清醒,体能也欠缺。” 大致就是这样。 如此,死者体内有jy,指甲缝里有人体皮屑组织,要是和雷明成再对上的话,他就真的又涉及第二桩命案了。 不过,这对于第一桩案子来说,未见得是坏事,因为审讯的时候获取口供会容易很多…… (ps:这个案子,写得很不如意,有些不必要的情节的写得过多,显得累赘,有些想写的却没空间展开了,我会争取在几章之内把故事了结掉,不然太疲累了) 二百四十五 认罪吧,雷总! 遭受了通缉,雷明成的落网比想象的迅速。 审讯室里,被提审的雷明成比之之前所见到时,狼狈了许多,堪称落魄。 头发遭乱,面色枯黄,眼泛血丝,门外的每一次动静,都能让他惊吓如兔子。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衣服也脏乱不堪。 据说被抓获时,他正躲藏在一个开放式小区某户居民建的用来放置杂物的小房间内。 很难想象,在若干天前,这还是蓝海市内被当做榜样,众声称道,被放置于光环之下的那位民营企业家。 相比于落网的雷明成,警方的人此刻则轻松了许多。 隔着玻璃墙,二队队长魏腾笑问一队队长曲卿:“曲队,你先来问,还是我先来问?” 这位曾人前风光的原雷总,现在涉及两桩人命案,且分别由两个刑侦队伍负责。 那么由谁来审,是有讲究的。 第一个审的会面临较大困难,因为犯人的心理通常在初期最为抗拒。 而当第一个审讯出了结果,迫使犯人认了第一桩罪,往后审第二个案子的时候,也会轻松许多,甚至就算第一个案子不认罪,犯人的心防也不排除受到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便于第二桩案子审讯的展开。 所以后审的会大概率沾到便宜。 当然了,先审的可能建立首功。 小韩正想说我们的案子先出来的,当然我们先审,曲卿审慎思考后却摇头说:“还是魏队你们先审吧。” 她并不是从功劳或者难易度来考量的,而是从大局出发考量。 初步看,第二桩杀人案雷明成的犯罪证据完整,最容易突破,这样再问第一桩案子,就万分顺利了。 而第一桩案子,目前警方也没有雷明成犯案的直接证据,顺利审出来有困难,而要是嫌疑人在第一个案子的审讯中产生了“抗性”,对于第二桩案子的认罪也会不利的。 魏腾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句那我就不客气了,率先带着人绕去向审讯室。 一队的人则在玻璃墙这头观看审讯,还有监控画面可赏。 方乐很少见过二队审人,所以比较上心。 往下面的过程,可看出魏腾的风格的确和一队的不太一样。 坐在审讯桌后的魏腾不慌不忙,先布置开诸多用具,还整了茶水的杯子,以并不那么严厉,甚至宽松的口吻对受审者雷明成问:“雷总,要喝水吗?” 雷明成惶恐摇头。 “那就开始了,雷总,说说吧,你昨天从大下午到晚上是怎么回事?” 雷明成猛然激烈,想站起来,并疯狂大喊:“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 “雷总,别激动,我现在还没说你杀人,我是想问你,昨天是怎么回事。” 雷明成好一会儿才大致安分下来,精神有些萎靡地讲述: “我昨天心情不好,去常会去的一家酒吧买醉,和……和一个好像是那种职业的女人一起出去了,坐她的车离开,然后——” 雷明成一下子不说了。 “雷总,继续啊?” 雷明成面带怯懦,结巴着说:“后来,我、我们开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发、发生了那种事。” “在车里吗?” “是,是的。” “然后呢?她怎么就死了?” “我、我不知道,大概是喝醉了酒,我后头就睡过去了,因为开着车门,后头凉风一吹我才醒过来,醒来后就发现那个女的已经死了,有人向这边过来,我吓得赶紧逃走了。” “你是说,你并不知道她怎么死的,是吗?” 雷明成猛然点头。 “那么你在和她发生关系的时候,有没有用手掐过她的脖子?” “没、没有吧。” “雷总,尸检是不会说谎的。” “好、好像是有。” “那你睡过去之前,她是什么样的状态?” “不、不记得了。” “雷总,那我就给你补充一下吧。” “她的体内,有你的dna,指甲缝里也有,你身上的确有抓挠痕迹,这些抓挠在你身上不少地方呈现,显示在和你发生关系的时候,死者有过比较大的抗拒。” “她是被掐死的,脖子上发现了你的指纹,她体内,还有一定量的春药成分,同时发现了安定成分,车子内车座底下发现了被遗落了的一瓶安定片,瓶身也有你的指纹,那是你开过的药吧?另外车内的一瓶冰红茶饮料里,也同时发现了这两种成分,饮料瓶上也有你的指纹,但瓶口上的唾液却是属于死者的,也即你并没有喝过那瓶饮料。” “雷总,我已经把证据说得很详尽了,真相还需要我来揭晓吗?” 面对魏腾温和却有压迫力的视线,雷明成再次怯懦了,可下一刻他还是强辩说:“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那瓶饮料是她在做那事的时候,口对口给我喝的,我没有碰过那个瓶子啊,安定片更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安定了。” 魏腾和对方对视着,酝酿了好半天后,才悠悠说:“雷总,你要知道一句话,进到了这里,想再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不要心存侥幸。” “你虽然已经没有自首的机会了,但是坦白从宽的机会,还是有的。” “有些事情,你说,跟我说,那性质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吧?” “你或许想着,硬扛着不说,我们就拿你不能怎么样。” “但你得知道,有零口供定罪这回事。” “你强迫或者半强迫性质地与死者发生了关系,各种物证齐备,甚至连杀人动机都不成问题,我们可以解读为你心情不好下冲动杀人,或者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你有掐对方脖子的习惯,导致了误杀的发生,毕竟,你是有虐待前科的。” “总之怎么都好,雷总,你的杀人证据链是完整的,不是一定要你说,因为你说不说,离你最终被定罪,都关系不大。” “雷总,你可以不认罪,但仔细想想吧,你还有可能脱罪吗?” 这些软硬交加的话语之下,雷明成的心防逐渐软化乃至崩塌了。 他慢慢地捂住了脸,呜呜呜哭了起来,最后哽咽出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人真的是我杀的吧……或者,小芳也是我杀的,我经常虐待她,我知道的,每次喝了酒都是……可我就是不想承认自己虐待过她……我是个懦夫,懦夫啊……” 嫌疑人情绪失控,听不进审讯,魏腾又尝试了好几次重新构筑话题,却都失败。 没办法,只能暂停审讯,将嫌疑人在这里凉一凉。 但也无所谓,前头魏腾所说的零口供定罪也不算谎言。 任何一位法官在这种完整证据链下,都得不出来第二种判定结果。 出来审讯室,魏腾对一队的人自得地笑了笑,表示:“曲队,我这边儿虽然还没有最终定口供,u看书.ukashu.cm 但也差不多了,你们要审吗?” 这表面上有让功的味道,曲卿想了想,却摇头说:“还是等一会儿吧,嫌疑人情绪不够稳定,所问出的证词可采信度会降低。” “随你们吧。” 半个小时后,第二场审讯,效率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高。 曲卿刚起一个头,还没提及第一桩案件的性质,雷明成就果断承认:“小芳是我杀的。” 曲卿愕然了下,问:“怎么杀的,说说整个过程。” “怎么杀的,你们不是都看到过吗?我用刀杀的啊,哈哈,我用刀子,在她身上一刀又一刀地捅了很多下,终于把她给捅死了,哈哈哈——” 这个人忽然狂笑起来。 换问题。 “这个号码段,和你的手机联络过许多次,你有印象吧,通话方是什么人?” 曲卿所展示的是那个170的号码段。 雷明成貌似根本没有仔细看号码,就继续大笑:“那是我请的杀手啊,我俩一起杀的人,哈哈哈——” “杀手?男性女性?什么身份?说清楚点儿。” “说不清楚,因为那个杀手就是我自己……” 二百四十六 再度反转的事实 “师姐,这个家伙肯定是装的,胡搅蛮缠!” 匆匆结束了审讯,小韩抱怨说。 审讯都是有监控记录的,这种情况下获取到的口供证词,嫌疑人绝对可以在法庭上突然反口,说当时情绪不稳定被变相逼供什么的。 曲卿隔着玻璃看了还被留在审讯室里冷静的雷明成一会儿,放弃了后续审讯的打算,忽说:“走吧,继续去查查。” “还查什么,头儿?”大何问。 “去找魏队,参与二队的案子。” “啊?雷明成的奸杀案不是板上钉钉了吗?” “单独将第二桩命案拉出来,的确无可非议,但是这桩案子里出现了第一桩案子里消失了的安定片,雷明成如果给对方下春药,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饮料瓶子里会下安定?这是预谋杀人才会使用的东西。” “我想不出来,雷明成为何要去预谋杀害一名酒吧偶遇的女人,除非这名女人对他是个威胁,至少曾经认识。” 方乐几人想了想,都点头。 的确有道理,要说犯罪动机和犯罪心理的剖析上,还是队长阁下更擅长。 魏腾并未反对一队的介入,反正在他看来,这第二桩命案是板上钉钉的,第一桩命案能不能破,不是他们的问题,一队要折腾就让其折腾好了。 在二队的配合下,对于受害人的调查进展神速。 死者叫姚丽,25岁,职业不详,但推测为某种高级应.召女郎,不过没查到其专门的坐台记录,应该是孤狼,自我寻觅目标的那种。 死者在那家酒吧出现过一两个月了,之前没有过和魏腾的交际记录。 也即,这个人和魏腾按说是不应该认识的。 可往下查到的讯息,却让一队的人震惊。 给雷明成家那个小区的执勤保安看姚丽照片,保安说虽然没见到过姚丽和雷明成在一起,但是多次看见过姚丽本人出入小区,沿着监控和群众目击最后一查,姚丽竟然也住在雷明成及李文芳的同一栋居民楼内,就住在5楼,和雷明成家就隔着一层楼,还是租的房子,租房日期在一个多月前。 而且,姚丽貌似是在之前水箱女尸的身份未确认的时候,调查到的楼内联系不上的女性之一。 曲卿请马辉等人对姚丽家进行勘验,又很快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在其中一个置物柜里,警方的人发现了一个被锁起来的箱子,箱子打开,里头有一个用真空包装袋儿装盛的一条女式内.裤,而在包装袋儿旁边,还叠放着一整套的男士衣服。 当看到那套男士衣服的下一刻,方乐低叫出声。 他识别了出来,这分明就是雷明成家里、卧室视频中,在雷明成10点多回到家里之前,李文芳从衣柜里匆匆取出来的那套男士衣服。 而将衣服整套拿起来,下面还有个塑料袋,打开,里头则是一件睡衣。 将那件睡衣摊开,还可从上面看到一根细长的发丝。 这—— 看着这套曾经从受害人家中失踪了的衣服,那件貌似死者穿过、似曾相识的睡衣,方乐和曲卿同时陷入了震动。 这两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姚丽家里? 不对—— 来不及对其他人细说,两人抛下其他队员,急匆匆赶回分局。 不久后,他们再次找寻到了那段案发当晚的卧室视频,并再次看了一遍。 这第二遍,两人终于发现了端倪。 方乐综合解释说:“这段卧室视频,其实是需要分成两段来看的。” “8点前,和8点后。” “8点前,视频里的确就是李文芳本人,李文芳从卧室里先后拿走了丈夫的那瓶安定片、她作为遗书的画本,这两样东西,应该是她会放在客厅,或者自己自杀地点的旁边的,这样可以佐证自己是自杀而非他杀,以免给别人带来麻烦。” “而8点后,回到卧室里发了微信消息的李文芳、将那瓶安定伪装着放了回去的李文芳,以及在雷明成进入卧室之前匆匆拿走一套衣服离开的李文芳,则是另一个人,就是姚丽。” “虽然摄像头像素不高,也有着长发遮脸,穿了同样的睡衣、拖鞋,8点以后的李文芳也很小心谨慎,垂头的动作很多,但从睡衣的下摆长度来看,8点后的李文芳身体露出的部分明显多了少许,虽然也就多出一两厘米的感觉,但也可推测出8点前后两个人是不同身高了。” “有道理,”曲卿点个头,却又说:“可要是没有姚丽家置物柜里那个上锁的箱子里物品的提示,我们根本不会联想到这前后是两个人,这种伪装,未免太成功了,不像是临时伪装能制造出的效果。” 方乐说:“这个简单,再去拜会下两位女死者就行了。” 半个多小时后,在钟洁的协助下,两位女死者同时被摆到了一起。 ——陈秀英和丈夫李庄并没有认领尸体,所以李文芳的尸体还在。 这一同时拜访,的确带给来访者一种相似感。 并列尸床上的两位女性,不论是身高、体型,都极其接近,甚至头发长度、发型也都基本看不出区别来。 就连相貌,此刻看来,也有种相似感。 当然,不是真的长得很像,但是这种感觉,是足够强烈的。 看了好半天,方乐忽出口一句: “这个姚丽,很像是8年前的李文芳啊。” 他又想起来了在雷明成家墙壁上看到的婚纱照,里面那位巧笑嫣然的李文芳,赫然和现在真正的她旁边这具女尸形象上发生了重叠。 只不过,真正的李文芳比照8年前,青春不再,风韵也在时光消抹下失色不小,显得瘦削、黯淡。 看完了尸体,两人呆了好一会儿。 8点为真假李文芳出现的转折点,也即是说,8点之前,黄助理打过7点出头那通问需不需要作为出门的司机的帮助电话之后,李文芳在这个时间段里,自杀了。 这个时间段,雷明成按照现在所调查的结论,是正在公司里还没下班。 那么这个姚丽怎么出现在雷明成家,并在后头扮演成了李文芳呢?姚丽哪里来雷明成家的钥匙? 不对,这位姚丽,恐怕和雷明成之间,并非是素昧平生。 于是,曲卿立马命令一队的人全面排查那栋楼里,在12号之前的监控情况。 小半天后,事实出现。 在将近一个月前,雷明成有次略微醉醺醺回家,是在5楼出了电梯的,有个长头发的女人和他同一部电梯,一同出去的,这个女人,疑似就是姚丽! 往后好些个小时里,也没再次见到过雷明成回来过电梯里。 一直到了下一天一早,他却着急忙慌地又在5楼从走廊进了电梯,略略衣衫不整,还摆弄了下自己领带。 而回溯监控的这过程里,对于那个被锁着的箱子里的鉴定也出了结果。 被真空包装的女士内衣上,是干涸了的精.斑,并混合了属于女性的体.液,一个是属于雷明成的,一个则属于第二名死者姚丽。 那件睡衣上的长头发,则属于第一名死者李文芳。 那套上下齐全的衣服,则是属于雷明成的——就是雷家卧室衣柜里失踪的那套。 看着这些报告,回思着一系列的直接间接证据,方乐忽说:“我有一系列的想法,或许会导致我们推翻此前很多所了解和推断出的事实,或说我们之前所了解的事实都是表象。” 曲卿貌似也有想法,却说:“说说看。” 方乐开讲: “我认为,姚丽从一开始就不是无辜者。” “她应该是雷明成的地下秘密情人。” “她租住那栋楼的时间,是一个多月前,那也是她开始出现于雷明成常去的酒吧的时机点。” “她就住在雷明成家的楼下,只隔了一层楼,从姚丽家窗台往外看,完全可以看得见雷明成在停车位上停靠的车子,也即,姚丽能通过观察楼下,去看到雷明成的出入,甚至李文芳的行踪。” “雷明成选择姚丽作为情人,也不是随意的。” “姚丽不论是年纪、相貌,都看起来像是8年前那个他刚结婚的时候的妻子,男人通常会有奇怪的怀旧情结,姚丽可以替代他认为青春不再了的昔日的李文芳,这可以大大满足他的某种欲.望。” “甚至到此,我认为那个170的号码也有了解读。” “姚丽肯定不会没有手机的,但不论是在她被害的现场,还是她家里,都没找寻到她所使用的手机。” “而且,电信运营商那里,也没有找出她的身份注册的手机号,那么她必然是使用了不属于她身份注册的号码来日常联络,就包括170的号。” “将这个170的号理解为姚丽所用,就万分合理了。” “雷明成不想和姚丽之间的关系被曝光,这对他极为不利,所以才使用了虚拟段的号码。” “因此这号码和雷明成本人有过大量通讯,雷明成本人却避而不谈机主身份。” “而这个170的号,和李文芳有过一次联络,也就很可能了。” “‘三姐们’想上位,正宫就是必须被推翻的。” “我甚至怀疑,也正是姚丽那次突兀的通讯,彻底的影响了李文芳的心境,使得她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 “我们之前不是觉得,李文芳缺乏自杀的足够动机吗?现在就有了。” “而姚丽当晚出现在雷明成家里,同样也有了解释。” “她是去跟李文芳摊牌的,她也有雷明成家的钥匙。” “12号晚8点之前,要么,是姚丽本人的出现,促使了李文芳的自杀,至少两人曾在那间工作间里发生过争执,或者是姚丽到了的时候,李文芳已经进行自杀了。” “总之,姚丽碰上了案发发生。” “她估计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联系雷明成求助,雷明成则依据自己家卧室里有摄像头这一点,让姚丽来伪装李文芳。”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8点出头姚丽制造的那则微信消息,会诱导警方认为雷明成回家前李文芳早就因为去接父母而不在家了,就算李文芳发生过什么也和他无关,或者暗示是李文芳自己欺骗了他这个丈夫,他是个事件的不知情者,二是警方就算后面看到了卧室视频,也会判断李文芳10点出头还活着,从她离开卧室到雷明成进入卧室中间仅有短短数分钟,雷明成本人不可能犯案。” “不提雷明成,对于姚丽个人来说,她刻意保藏在自家的内衣,保存她从雷明成家卧室急匆匆离开前拿出去的那套属于雷明成的男士衣服,以及保存那件李文芳实施自杀行为前曾穿过的睡衣,这些都是她为着自保而存留的物证!” 方乐停歇了下,喝了口水。 “嗯,”曲卿点点头,“的确是很合理的推断,那么,雷明成后面为什么又要杀死姚丽呢?按说他们是处理李文芳尸体的合谋者,甚至姚丽在这件事中罪行更大,不太会坦白这桩罪,雷明成根本不必要杀死姚丽来灭口才对。” 方乐哑住,挠了挠头,说:“那你认为呢?” 曲卿分析说:“依照我之前所接触到的和婚外情有关的案例,这种第三者插足的第三方,很多并不是纯粹因为爱情,男方的财力、地位、相貌、学识都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雷明成和8年前相比,英俊不再,但他的财力、地位,尤其身上的光环荣誉,恐怕依旧很吸引姚丽这类的女性,所以姚丽就像你推测的,曾刻意直接找上了李文芳摊牌。” “可是事情是会有变化的。” “雷明成事业出现危机,被警方盯上,公司地位也将被剥夺,会走明显的下坡路,这样的雷明成,姚丽还会喜欢吗?就算她有朝一日成了新的雷太太,会感受到光环吗?” “于是,雷明成对于她来说吸引力大减,但吸引力减弱,不代表没有利用和剥削的价值。” “雷明成毕竟还是有着大量股份,有着可变现的金钱的。” “方乐,你此刻再联想一下,那个以活着的李文芳的身份发微博消息的人,最有可能是谁?” 那则微博…… 方乐猛然脱口:“就是姚丽——” “不错。” 曲卿肯定了下,继续讲述:“姚丽是李文芳自杀的见证人,但李文芳当时只是割了腕,身体其他地方完好。” “那个微博消息里,出现过不少的体表虐待图,和我们从死者李文芳身上所发现的虐待痕迹很吻合,那个并不是伪造的,而应该是姚丽使用手机掀起李文芳衣服拍摄了她身上遭受的虐待。” “这个微博消息,很明显是为着勒索设置的前戏,是为了给雷明成摊牌、索要好处而埋下的伏笔。” “姚丽本来就不是有钱人,没太多可以失去的,雷明成却还是有钱的,如果姚丽将雷明成指导她处理尸体、乃至伪装李文芳的事情曝光,雷明成有很大概率因此入狱,这对于一下子到了人生低谷的他,是个更不可承受的打击,也是个长期的隐患,因此他不得不除掉姚丽!” “而他虽然杀了姚丽,却绝对不敢提及真正动机,uu看书 uukanh.co 因为预谋杀人和因为发生那种关系而误杀,那性质是不同的,也因此,他对于第一桩案子的真相,依旧三缄其口,转移视线。” “到此,大约也是案件的整个真相了。” 此刻,小韩急匆匆跑过来,汇报说:“师姐,我和大何哥到那家酒吧走访,看了姚丽案案发之前的酒吧监控,还问了侍应生些情况,发现了新的事实,有点儿奇怪。” “哪里怪了,说说看。”曲卿问。 小韩回忆着讲述:“我俩看了酒吧监控视频好多遍,发现雷明成遗落在酒吧里的那个他自己的手机,好像就是姚丽本人从雷明成身上偷偷掏出来放下的,而那个曾将橙汁洒在了黄助理身上的侍应生,则说了实话,说那是姚丽事前给他钱让他故意那么做的,他也不知道理由。” “师姐,姚丽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按照黄助理之前说的,他是刻意坐得距离雷明成远远的,姚丽怎么知道黄助理和雷明成有关系,安排了这一出来拖住黄助理呢?” 是啊,为什么呢。 心知肚明下,方乐和曲卿相视一笑…… (ps: 刚刚找到些很久之前写案子时思路如涌泉的感觉,就容我发挥一下吧,但写到最后字数估计是不会少了……) 二百四十七 再次反转的事实 “什么?你、你们说小芳其实是割腕自杀的?” 再次受审,状态恢复了些冷静的雷明成,总算听进去了曲卿对第一个案子警方的调查推断结论,却立马不敢置信地高声反问。 小韩在一边嘲讽:“你伙同姚丽处理的尸体,你难道不知道?” “我没有啊,再说,小芳、小芳为什么要自杀啊,我是对她不好,可是她也不至于那么做啊——”雷明成反驳。 小韩又忍不住说:“那是因为你不仅虐待她,还出轨了。” “我、我没有——” 这位雷明成雷总大惊小怪装不知道很正常,但这个装得也太真了,不论是表情、语调都非常到位。 曲卿对于雷明成如何反应,并不在乎,她直接罗列出了一连串事实: “你和姚丽之前的男女关系,有诸多物证支持,姚丽冒充李文芳,也有卧室视频证据的支持,我们识别得出来,雷总,很多事情,不可能一直瞒着的,一直否认,这对你的量刑并没有好处。” 雷明成终于在姿态上退让了,坦诚说:“我、我的确曾因为有次喝醉了,和姚丽发生过关系,但那以后就断了啊,我也有可能在不久前,因为不小心掐死了姚丽,但那不是故意的,我根本没有和她合谋啊,我是冤枉的!” 在审讯室外旁观审讯的方乐忍不住用耳机低声提醒:“曲队,170,170!” 曲卿于是问雷明成:“那么,那个和你多次通讯,又和你妻子有过一次通讯的170号码呢?你在之前一直对我们避而不谈,那个不是姚丽所用的号码吗?” “170?” 似乎到此刻,雷明成才听进去了这个号码段,迷糊着想了半天,忽说:“原来你说的是那个,那根本不是什么姚丽的号啊,那是我在网上找到的私家侦探的联络号!” “私家侦探?” 这个一下子让内外审讯和观审的人蒙了一下。 “什么私家侦探?”曲卿紧追着问。 “我之前很怀疑小芳,怕她和哪个野男人有染,也怕她离开我,我公司非常忙,我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我就更怀疑她了,我虐待她也是那时段最厉害,我自己走不开,黄助理又不可能一直代我监视他,我就想着找私家侦探。” “那个私家侦探什么身份?” “我不知道啊,都是网络留的联系方式,我只知道对方是本地的,对方说,第一次他会传给我拍摄的李文芳外出时候的照片和视频,让我向他的账号打一次款,后头则改成我预付,他给我负责一定时期的监控,我本人还是挺喜欢这种交易方式的。” “对方是男是女?” “我不知道,对方和我通话的时候,使用了变声。” “你说170号码是来自于私家侦探这些话,有证据可以证明吗?” “有,有——”雷明成忙补充说:“在我电脑里,有那个侦探传给我的视频和照片,我不是说在家里暗格的那个笔记本,是说我在公司里用的笔记本电脑。” “那台电脑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小黄替我保存着的吧,我离开公司的时候,他跟着我的。” …… 再次见到了黄友康,还是在明天公司所在写字楼某层咖啡吧里,听了曲卿的询问,黄助理叹口气,说:“这个号码的事,的确就是来自一个私家侦探,我曾不小心听到了雷总和对方的对话,后头又曾经在雷总喝醉了的时候替代着接了。” “那么,你为什么在之前我们问了的时候,不说这个号码的来历?”方乐不由问,语带斥责。 黄助理苦笑,说:“派私家侦探监视自己妻子,毕竟不是个光荣的事,雷总既然之前不想说,我也就不好说了,再说我要是承认我知道那个号码怎么回事,我偷听到过他的对话甚至代答过这种事情,就要暴露了。” “那么,你知道对方具体身份吗?对方住在哪里、工作地点在哪里,你知道吗?”曲卿问。 黄助理摇头,表示:“我不知道。” “你在代接对方电话的时候,通话内容是什么?”如果有相应可用通话讯息,兴许可以借以寻找到对方。 黄助理迟疑了下,说:“我说自己是雷总就是他的雇主的助理,雷总和太太的夫妻关系走到今天不容易,请他不要再做这种跟踪偷拍的事破坏他们的夫妻关系了,甚至他要是同意的话,我可以代为给他一笔款项,作为委托中止的条件,也是那之后,这个号码不再和雷总来往了,甚至貌似都不开机了。” “我寄出去过一笔钱,你们可以查我的支付账号。” “我们会的……雷明成在公司里的电脑,是不是你在保管?” 黄助理点头,主动表示:“就在我家里,我回公司里请个假,带你们去取。” 此后好一会儿后,黄助理才请了假下来,方乐不由说:“你们雷总被辞了,你还是很忙的嘛。” 黄助理故意听不懂话里的嘲讽似的,解释:“之前公司内的许多事,最熟悉的除了雷总,就是我了,新上任的总裁需要我来协助和交接工作,因为雷总不配合他们,我估计这一段儿之后,他们也会疏远我的吧。” “那你现在还留下帮他们?” “我是为了雷总,公司是他的心血,我从6年前就来公司工作了,深知一切的不容易,雷总就算一时消沉,肯定也不会放弃公司的,他还会回来的,我希望到时候我还能在公司里协助他。” 你倒是忠诚,但你难道不知道你老板被通缉了吗,还是说你坚信他不会被判罪,还能顺利出来? 闲话不提,一个多小时后,一队的人终于在分局自家办公室里见到了雷明成电脑里的相关照片和视频。 的确,里头有不少拍摄主对象为李文芳的照片及视频,甚至其中一张照片就拍摄进去了黄助理,从摄录的视角位置看,的确是有个第三方在偷拍。 这些照片和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什么问题。 没有可疑人物,没有可疑事件。 难道,雷明成并没有说谎,他和第一桩案子,并无直接关系,那个神秘的170号码,只是个私家侦探的号码? 不过交流使用伪声,现实里不碰面,只在网络上留号的私家侦探,也真的是谨慎过头了。 虽说可以追查雷明成以及黄助理的汇款流向,但是查出有用东西的概率不大。 银行账号、甚至真实身份注册的手机卡这些,都是有着贩售的黑产业链的,完全可以买到,因此很多时候都会和诈骗类案件联系在一起。 到此,原本以为会是个破案突破口的170号段神秘号码,却发现成了无用线索,一队的人颇有些丧气。 此刻,魏腾带着两位手下进来了,魏队长嘴里哼着歌,手里还夹着一份文件袋儿。 “呦,你们怎么都愁眉不展的?” 魏腾乐呵呵的,询问所有人。 不少人白了二队长一眼,没人想理会他。 魏腾也不介意,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要是你们不欢迎我,我就走了哦,你们可别后悔。” 明显话里有话。 很熟悉他那套的一队队员们不待自家队长发话,立马展开了拉拢大法,留住魏腾,给对方拉凳子,递水,捏肩捶背。 魏腾被伺候得舒服了,才满意地点点头。 曲卿不由好笑,问:“魏队到我们这里来是想做什么的,探讨案情?” “是,也不是。” 魏腾故作神秘,说:“我这里有一份姚丽的另类资料,兴许对于你们破案有帮助。” 姚丽的另类资料? 方乐抱着手臂在一边,好笑说:“魏队,姚丽也是你们那桩案子的受害人,你这么说,就好像这份资料只对一队有好处来着。” 是啊,案件相关的东西,你查到了还不是早晚得拿出来吗?姚丽牵涉到两桩案子,一队完全有资格知晓你查到的是什么,你还拿捏个啥啊。 顿时,想通了环节的一队队员立马从魏腾身边散开,捏肩捶背端茶倒水的也都没有了。 魏腾四面看看那些四散的背影,不满意说:“喂,喂,你们也太势利了吧?” 大家回应一声“切”。 玩笑归玩笑,魏腾很快面色正式,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曲卿,同时讲述说:“你们之前说要参与进我们二队的案子,查我们的受害者的资料,其实我也展开了调查。” “你们知道,我们二队平时经常主管些治安向的案子,姚丽貌似是做那种职业的,常在酒吧里混,钓男色,她虽然本人没有明确的犯案记录,但我认为只要是干的时间长了,她不可能一清二白,于是我开始大量搜集相关资料,开始查她的过往。” “我这么做,除了搜集齐全受害人资料是常规,还是想着有没有可能,查明她的社交圈,毕竟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寻到她的手机,她本人身份也没有注册手机号。” “当然了,查这些东西,也是出于干了多年的,我这个老刑警的本能。” 说到这一句,魏队长得意洋洋一下,见没人夸,只好又继续说:“结果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们翻开第三页,看看里头有什么。” 随着他的指引,大家凑在曲卿身边,一同看向资料的第三页。 只见第三页记录着一个派出所的出警调解备案过程。 里头是说,一个女的向派出所报警,说她被一个男子强.奸了,派出所出警并出面调解。 到了地点以后,那个男的却反过来说女的是自愿发生关系的,他并没有违背对方意愿。 但是女的展示了自己身上的受虐待痕迹,还指出男方身上有她的抓挠痕迹,她指甲缝里还保留着男方的皮屑组织,她内衣上也能查出对方的dna。 可男的说,他是在和女的cos玩“字母圈”游戏的时候,弄伤对方的,这是情趣的一部分,还是对方主动提出的cos要求。 出警的派出所警察似乎有部分经验,问他们是想私了,还是把案子捅到刑警队? 最终,男的选择了私了。 双方一同到派出所做了调解,签了调解书,男方承诺会赔偿女方一定金额的精神损失费。 魏腾得意讲述:“派出所为什么对这类事提出调解,而不是进一步捅大,你们看出来了吧,不是简单的想和稀泥。” “一般受害人遇到这种事,都是直接打110,而不是直接联络派出所,话说大部分人恐怕连怎么直接联络派出所都不知道。” “这个当时报警的女的,明显打一开始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甚至提前了解到了怎么避开110去联系那家距离案发地最近的派出所出警。” “这个女的就是姚丽,调解记录里有名字,还有照片,你们也看到了。” “男的,则是个某某老总,有钱人。” “这明显就是个针对那个男人的圈套,姚丽自一开始,就了解到了这男人的癖好,投其所好,让对方一步步入局。” “至于那个男人后来有没有进一步被勒索,就不晓得了,但肯定,姚丽不会一笔精神补偿就打发的,那次报警调解只是个投石问路罢了。” “我讲这么多,就是想说,不要把这个姚丽想得太简单了,她碰上雷明成,不会是简单的偶遇,而恐怕是精心谋划的一环,雷明成不过是像之前的那个有钱人一样,是她盯上的一个狩猎目标。” “曲队,该提供的资料,我也提供给你们了,姚丽是什么人,她接近雷明成是什么目的,其实都不太影响我们二队案子的性质判定,但我想这对于你们那个案子扩展思路,兴许是有效的。” “好了,言尽于此。” 魏腾说着就起身要走,转身的刹那才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提及:“啊,对了,这份文件就抵一周你们队的人替我们到食堂打饭的活儿了,不过之前我们和你们打赌输了一次,那就拿这个补上抵消了吧,这就两不相欠了。” 得,原来送资料来还是想清掉旧账。 二队长三人不带走一丝云彩地走了,留下一队的人面面相觑。 看着这份源自派出所的记录好半天,曲卿沉思,有队员却说:“这份资料,其实和我们之前所推测出的案件逻辑,差别不大吧。” “之前我们是认为,姚丽是雷明成的小蜜,住进那栋楼里,是为了发展和雷明成的关系,她找李文芳,是想挑明和雷明成关系,想上位。” “现在修正一下,她接近雷明成,不过是想搜集雷明成的资料,好设定具体的勒索方案,她上门或许是想利用自己藏起来的和雷明成发生过关系的物证,去勒索李文芳。” “这两种情况下,都不影响案件结果吧?” 都是促使了李文芳自杀,或者因为上门正碰上李文芳自杀。 方乐却说:“不,大有影响。” 所有人都看过去,方乐详细解释: “你们想啊。” “现在,雷明成否认了170号码是姚丽所用,uu看书 .uanshco没有证据证明姚丽和他之前有其他通讯往来,也就是说,当时冒充李文芳,可能是姚丽自作主张。” “但姚丽可以伪装李文芳,破坏李文芳尸体,但将尸体转移到楼顶水箱,其中还要爬水箱上的梯子,这对于和李文芳体型差不太多的姚丽来说,恐怕是有困难的吧?” 有人还是不明白,曲卿却突兀地说:“是仙人跳。” “派出所里的这个出警和调解记录,显示姚丽当时所做的事就是仙人跳。” “问题是,仙人跳靠着一个人,靠姚丽本身,是无法完成的,因为她单独一个弱女子,不具备威慑力。” “姚丽当时必然还有着至少一个同伙,那一个或多个同伙,存在一位男性的概率很大。” “那么,这次对雷明成搞仙人跳,姚丽有没有同伙呢?” “如果有的话——” 小韩震惊出口: “那么那个和姚丽一起处理尸体的人,就不是死者的丈夫雷明成,而是那个或那些同伙!” 这时候,办公室固定电话响了,队员小萌接了起来,接听完后汇报说:“队长,内线的,法医处和技术室那里说发现了一些关于姚丽命案的新情况……” 二百四十八 最终真相迫近 在法医中心存尸处,姚丽尸体再次被拉了出来,为了防范人多造成干扰,一队进来的只有曲卿方乐还有大何小韩四人。 而在场的除了钟洁,还有技术中队的马辉。 马辉首先解释说:“钟姐说在死者姚丽的口腔内还有嘴角边发现了些不像是单纯的唾液的干涸物质,请我鉴定一下成分,我鉴定了后,发现是种山楂类的饮料,里头还有着安定以及春药成分。” “可案发地,也就是姚丽的车上,只发现了一瓶同样有着安定和春.药的冰红茶饮料,姚丽生前所饮下的山楂饮料哪里来的?” 钟洁则指着姚丽尸体,说:“不止是唾液的问题,一个人在死前被造成的表皮掐握伤,会有皮下出血的症状,也就是死后呈现出淤青来,但要是一个人死了以后,细胞失活,血液不再流动,此刻在死者身上再次掐握,就不再出现皮下出血的症状,或者是比较轻微。” “你们抓到的嫌疑人雷明成在死者脖子上的确留下了指纹,但指纹的位置,并不是瘀痕的位置。” “除非雷明成在掐死了死者以后,又主动用双手去握了一下死者的脖子,错开了原掐痕,不然很不自然。” “我还让马辉提取了一下致死处部分的掐痕,建模还原,发现其手指大小长度和雷明成的不太吻合。” “而且,用双手去使劲掐对方的脖子,由于手的表面是不平滑的,还有关节的存在,也会在细微的纹理上,造成死者的绀青处表面某类纹理痕迹残留,可死者的致死掐痕伤的地方,非常平滑,不会是人手使劲掐握所造成的。” “而且死者脖子上,只发现了两类不同成分的汗液。” “我这么讲,你们可以猜出来什么了吧?” 大何第一个说:“也就是说,那个致死的掐痕,其实是有一个人使用了表面平滑的手套,去掐握了姚丽,这个人不太可能是雷明成,不然雷明成不可能脱了手套又去接触死者脖子留下指纹。” “或者换个说法,如果雷明成使用手套将人掐死,就是有着自己指纹可能存留在死者脖子上并会被查出的反侦察意识,他就不会在后续,不去擦抹掉自己原先留下过的指纹。” 小韩激动接口:“杀死姚丽的,不是雷明成,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特意蒙骗姚丽喝下了同样混合有安定片和春药的山楂水,趁姚丽意识不清的时候,掐死了她,还拿走了她的手机!” “至于那冰红茶里的药估计是一早就下的,是姚丽为了迷晕雷明成而使用的,她曾用嘴对嘴喂给雷明成喝,所以冰红茶瓶口上只有她的唾液,而没有雷明成的。” 这样,前面一个小小的被忽视了的疑点也得到了解释。 方乐也比较激动,说:“结合前头仙人跳的猜想,姚丽就还是有至少一个同伙,那一个或多个同伙杀害了姚丽!” “第一死者李文芳家里她自杀时用的安定片,就是雷明成曾开过的药不见了,在第二名死者的现场却发现了,如果真的是同一瓶药的话,就表示杀死第二个死者的真凶曾出现在过第一死者的现场,那个人或多个人趁机拿走了药,也是那个或多个人,和姚丽串通处理掉了尸体。” “这样,就和之前我跟曲队在现场所模拟分析过的,都对上了!” “从李文芳的尸体被处理,被连带着血水弃于水箱内,弄得居民楼内人尽皆知,被报警,雷明成成了嫌疑人被调查,到后期有人发布李文芳的微博账号消息,雷明成成为舆论方面的众矢之的,再到雷明成被公司内借用此事成功夺权,再到雷明成成了杀人凶手,我觉得,这是一整套的、针对雷明成本人的栽赃嫁祸计划!” 到现在反思一下,的确栽赃这个推论更为合理,完美契合所有的疑点,比姚丽是雷明成小蜜双方串通那个说法更具说服力。 只不过,到底是谁那么耗费工夫地去栽赃雷明成呢,又是为什么栽赃他? “逻辑吻合是吻合,可是——” 曲卿皱眉质疑:“这个说法,首先是需要真正地证实,姚丽的确还有着一个或多个同伙。” “可她疑似使用的是不属于自身身份的手机号,那个手机现在下落不明,没手机号,就没法查通讯记录,她的同伙,我们要怎么入手去查呢?” 是啊。 四人一时愁眉。 马辉却撸了撸袖子,笑说:“所以我们技侦是做什么的。” “人过留痕,雁过留声。” “但凡一个人出现过的地方,必然和现场之间存在物质交换!” “你们所猜测的那个人或许很神秘,但物证会告知给我们,他是否真的曾经存在过……” —— “怎么样?什么收获?” 折腾了小半天,技术中队几乎全线出动,去勘验三处地方。 一,是哪辆姚丽的红色沃尔沃,也是第二桩命案直接发生的地点,姚丽就是被掐死在车内的; 二,是查那辆车被发现时,附近区域; 三,是查姚丽的家里。 关于最后一条,姚丽既然有同谋,那个同谋就极有可能去过姚丽租的地方,或者姚丽和对方接触过后,带回家过什么东西。 到现在,总算都查完了一遍。 马辉顾不上擦汗,笑着汇报:“幸不辱命。” “那辆车附近倒是没发现什么,除了几枚脚印,但不知是不是不相干路人的,车里后排座位底下地面,倒是发现了一些微小的颗粒,但还没鉴定是什么,另外,在姚丽家里,她曾穿过的一套毛料衣服的外表面,也发现了近似的微小颗粒,还不确定和车里的是不是一类物质。” “那就快查啊,破案要紧。”方乐催促。 “等我喝点儿水呀,大顾问。” 不久后,技术室内,马辉的双目离开了显微镜,说:“应该是花粉颗粒,不过,新鲜程度不同,车里的比较新鲜,姚丽家里衣服上的比较老。” “那是什么花粉的颗粒,能鉴别出来吗?” “我试试吧。” 半个小时后,提取了颗粒的成分,比对了数据库后,马辉介绍:“应该,一种属于水仙花的花粉,一种则属于兰花的花粉,而且,都是名贵品种。” “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些了。” 水仙花,兰花,名贵品种。 其他队员不明所以的时候,方乐和曲卿同时叫出一个名字: “段小菲!” 段小菲,雷明成的前妻。 两人在9年前离婚,至今雷明成还积欠了段小菲孩子的抚养费。 段小菲声援了李文芳微博账号所发出的消息,变相指控雷明成。 段小菲同样是雷明成公司的股东,她有概率和公司内其他反对雷明成的股东联合做局来推翻雷明成! 而雷明成涉嫌两桩命案,至少一桩故意杀人,他有一定概率被判死刑,如果他死了,段小菲的儿子就天然地有了继承权,因为雷明成是福利院出来的,没有其他人可以继承财产。 而就算是他不被判死刑,是无期,被剥夺了一定人身权利,他那些股份在公司内也难以起到作用了,甚至被进一步稀释最终完全丧失对公司的影响力。 这份图谋,远比一桩普通的杀人案要大,也更深远! ——这也就是早前,局长李海所说的,不能单纯把犯案动机放在情仇上的理由。 在赶去“爱魅无间”花店的路上,四人越发确认段小菲的可疑。 吉普车一路在花店前头停下,四人直奔花店内,往里强闯。 上次的那位女服务生来阻止,一个照面就被四人的气势给吓住了。 “你们老板在哪里?” 曲卿生硬地问。 服务生怯懦地说:“老板几、几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店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去哪里告诉了你没有?” “不知道,或许,是去其他几家的分店了,或许是回家了吧。” 曲卿让小韩和大何两人散开去搜索,不久后两人回归汇报说没看见段小菲,花店也没有后门。 而这过程里,曲卿又问那服务生: “你们老板这几天有没有行为特别的地方?” “行为特别?” 服务生想了想,说:“这两天,老板好像比较神秘,多次外出,都是便衣打扮,还戴了墨镜之类,手里还拿了装着好像是某类器材的小包,啊,对了,前天晚上,她也出去过一趟。” 前天晚上,也正是姚丽遇害的时机点。 方乐忽问:“你们老板平时还会去除了家和门店以外的其他地方吗?” 女服务生想了想,说:“老板的私生活我不好过问,也不知道情况,她有时候会独自去接小老板,就是她9岁的儿子,另外,还会去郊区的花田看看花,我们门店的花都是自己培养的,不少品种都是独一无二。” 出了花店,曲卿吩咐大何小韩召集队员去分散开调查花店的子门店,段小菲家。 小韩问:“师姐,她儿子的学校呢?查不查?” “查。” 虽说现在不是周末,也没到放学时间。 “小飞,你找人去学校。” “哦,好的,师姐,那你们去哪里啊?” 离开前,小韩问三人,曲卿简单回答:“花田。” 段小菲有可能去任何地方,但是联系到两个现场发现的花粉,曲卿还是本能选择了花田那里。 于是,uu看书.uukash 大何开车,方乐和曲卿在后座,直奔城郊的花田。 到了花田地界后,没心思理会玻璃房里花卉的争奇斗艳,大何逮住一个员工就问:“你们老板来过没有?” 员工不明所以,指指某个方位,说:“老板两个小时前曾急匆匆来过,去那边了吧,那边有个大棚,是她独自养花的地方,别人都不会进的。” 三人又直奔大棚方向。 进入后,并不温热,反而是一阵子空调的清凉,毕竟现在还没到秋天,温度调控以降温为主。 大棚并不很大,毕竟只是一个人养花的所在。 这些花种类不少,的确从中见到了水仙和兰花,只是,并没有发现段小菲的人。 三人一路走到了花棚另一头,看到竟有一道小门开了一条缝。 莫非段小菲只是用这个花棚作为幌子,金蝉脱壳了? 大何心急,正要追上去,方乐随后,曲卿却猛然说:“等等——” 两人停步,不解地看向她,曲卿却来到了一片花面前。 那花的根部,分明有一小片闪亮的东西。 等看清那东西的原貌之后,曲卿连带方乐顿时一惊。 这东西,他们见过…… 二百四十九 第3名献祭者 那片闪亮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只打火机。 zipoo打火机。 是拜访爱魅无间的花店时,段小菲用的那只! 只是,段小菲的打火机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从位置看,不像是行走在主径的时候不小心掉落的,而是被刻意丢弃的。 她又为什么刻意丢弃一只打火机? 曲卿的目光以那只打火机为原点,向四周蔓延,没一会儿,视线定格在了一片鲜花之下。 那片鲜花,已经略有枯萎,和其他的花状态迥异。 而这些花底下的土壤,翻新明显,而且鼓突出来了一块儿。 花有枯萎,说明根部受损,至于土壤鼓突出来—— 曲卿看着那土,忽然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眼睛大睁了一下,猛然说:“找一把铲子……” 十分钟后,花底下的土坑中,露出一只明显属于女性的手。 一根手指上还有一枚钻戒,这钻戒似乎也熟悉。 方乐看着这只手,也有些懵懂。 段小菲遇害了? …… 大何用铲子继续小心挖掘,这样可以尽量给后头的行动缩减时间。 曲卿联络了钟法医还有技术中队马辉等人。 而其他人马方面的调查也陆续到来。 段小菲花店的所有子门店的人都说没见过老板,她家里也没人,邻居说没见她回来。 这是当然的,如果花下死的这位,就是段小菲本人的话。 因为怕不小心会破坏到尸体或可能的现场证据,曲卿让大何只是挖出了个范围,就停下了。 等到后面技侦们将人彻底挖出,露出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时,正是那位娇媚的花店主人。 看来现实跟猜测并无偏差。 只是,段小菲为什么会在自家花房遇害了,还被埋起来了? 尸体被钟法医运走,马辉则带队继续勘验周遭。 现场附近发现了几枚可疑足印,此外没有其他收获。 曲卿让大何去集结花田所有员工,等待质询。 而此刻,小韩则打电话来,说:“师姐,段小菲的儿子不见了。” 曲卿不由皱眉,猛提声呵斥:“什么?不见了?你怎么不早汇报给我?” 那边小韩估计是委屈了一下,才解释:“校方说是放学后,那个孩子到了校门口等着,然后就被一辆车接走了。” “我特意找寻到校门口的视频,发现是一辆黑色车窗的面包车,那辆面包车拉门开了后,那个孩子貌似听到了什么呼喊,就过去了,接着被一只手拉上了车,没一会儿那辆面包车就又拉上了车门离开了。”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视频,那个手动作不像是来接他的家属会使用的,略微暴力,而且那像是一只男人的手,段小菲是单亲妈妈吧?” “我随后又查了那辆面包车的车牌号,发现是套牌车。” “然后我又联络了局里,并转接交警队那里,去查这辆车,这就耽搁了时间,可现在还没消息出来。” “辛苦你了,小飞。”曲卿声音缓和说。 那头儿小韩又高兴了起来,说:“师姐,不辛苦,就是我有点儿担心那个孩子是被谁绑架了。” “继续和交警方面保持联络。” “是,师姐。” 中断了电话,旁听了一切的方乐下了判断。 “这样看来,段小菲是被灭口的。” “针对雷明成的仙人跳局恐怕不止段小菲和姚丽两个人参与了,段小菲私底下还有另外的共谋者,那个人是男性的概率很大,这个人绑架了段小菲的儿子,迫使她来到花田的花房这里,于是被害。” “凶手是花田员工的概率不大,因为杀人和埋人需要不短的时间,凶手会因缺乏不在场证明而提前暴露身份,我觉得应该是个熟悉段小菲的产业状况的人干的。” “我看审问花田员工这个活儿,单独留给大何来做就行了,咱们还是从其他方面查段小菲的遇害缘由吧。” 曲卿点头。 回到分局,两人直奔法医处。 尸体身上的土已经被大致清理了,露出鲜活的段小菲尸体(除了脸部的扭曲外)。 钟洁说:“虽然土壤会极大地延缓腐败时间,但我还是想说,段小菲死亡时长不会超过5个小时,误差在一个小时以内。” 这样,就有了她遇害的具体时间,这比李文芳的死亡时段判定轻松了许多。 “她是被掐死的,正面掐着脖子致死。” 又是掐死? 两人不由联想起了姚丽的死因。 “不过这次,是只有一只手的掐痕。” 方乐猛问:“那她手指缝里有没有可疑皮肤组织之类吗?” 曲卿也看过去。 钟洁摇摇头,说:“受害人双手的手腕部分都有瘀痕,应该是凶手用一只手一块儿压住了受害人的双腕,另一只手则攥住了受害人脖子,最终导致其死亡。” 可惜。 钟洁却话头一转,说:“不过,受害人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你们看她右手是不是比左手弯曲程度更大,那是因为尸体被发现时,她的右手是呈现使劲握拳的状态的,拉开后,我们从她手心里找寻到了这样东西。” 法医指了指一侧桌面上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银色的东西。 看清那东西形态后,两人再次吃惊。 那是个类似于怀表的吊坠主体,表盘的部分有点儿像是八卦镜,中间有个圆,圆中间还有一颗心?的形态,这个圆周遭,则一左一右是半个月牙的样子。 整个像是双月环日,永结同心。 曲卿脱口而出:“那个水箱现场的月牙!” 第一名受害人李文芳被弃尸的水箱底部,发现了一个月牙形态的金属物,上面还有一个艺术字的大写的l。 现在看,这表盘有一边的月牙空缺了,像是早就遗失。 而保留下来的那枚月牙,上面也有个艺术字,看着像是大写的f。 不久后,之前作为物证的那枚月牙被从物证处取来,稍稍用力,就被摁进了空缺的那部分上。 方乐看着两个艺术字,判断说:“我们原先以为,那个艺术字l源自于姓氏,和李文芳的李字对应着,现在看,或许这两个艺术字是名字的代写,因为剩下这个f,也对应着李文芳的芳字,那么也就是说,凶手名字里,会有一个l音的字了。” 曲卿点头,说:“段小菲或许预感到了自己会被害,所以紧急时刻将自己的zipoo打火机丢弃了出去,后头又趁乱拽扯下了凶手的胸坠,紧紧攥在手心,凶手则或许是粗心或慌乱,没有找寻到这吊坠的本体就离去了。” 方乐说:“也可能是我们到的及时,惊扰到了凶手了。” 此刻,回归了分局的马辉汇报说那个现场没有更多物证,但是提取到的脚印和姚丽被害的现场附近所发现的脚印一致。 曲卿综合判断:“这样,此案到此为止的大致案件走向就清晰了。” “杀死了姚丽、段小菲的凶手,也正是最开始的时候,和姚丽合作弃尸的人。” “这个人由于和段小菲的接触,将段小菲门店或花田的花的花粉沾染到了,又继而沾染给了姚丽,而在我们即将调查到段小菲身上之前,他又将段小菲灭口了。” 方乐则说:“也有可能,段小菲并不是案件的直接参与者,而只是个知情人。” “要只是因为段小菲参与了案子,那个人怕她被调查的时候口风不严,只要暂时性地绑架她的儿子就行了,再说段小菲如果不是太傻,u看书 ww.uuansu根本不可能自曝其短,毕竟涉及到两桩人命案,保住同谋者,也是保住她自身。” “再说我们查到了两个现场的花粉从而怀疑段小菲,这点儿凶手和段小菲怎么可能知晓,抢在警方之前将段小菲灭口,自然也是无稽之谈。” “曲队你再想想,段小菲花店主门店的那个服务员说在姚丽遇害那晚,段小菲刻意打扮着,又拿了某种器材神秘离开了店里,或许是去搜集某些情报的,她遇害,大体也是源于那次。” 曲卿接话:“那么,真凶或许是段小菲认识的人,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方乐点头:“不错,不是特殊关系,也不至于共同涉及到案子。” “不过不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段小菲儿子在学校那里被绑架,段小菲本人则被诱导到城郊花田这里遇害,凶手和段小菲有很大概率使用了远程通讯。” 现在段小菲的手机也没找到,应该也是被凶手给拿走了,那么手机里必然有着对凶手不利的内容。 一个小时后,段小菲的手机通讯记录被从运营商那里调取出来了,她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来自于一个ip号码的。 而这个ip号码,也是之前查李文芳的通讯记录时,被删除过的号码。 到此,三个死亡案,就完全地串联起来了…… 二百五十 一百七十号码段正主 往下的发展并不怎么顺利。 曲卿将段小菲儿子被劫持的事情汇报给了局长李海,李海表示抓住真凶在其次,解救出人质才是首要,所以,即便锁定了真凶身份,也不要妄自行动。 可那辆用于绑架的车辆一直查不到,ip电话也没办法追踪,凶手去向根本无解。 方乐盯着那个复原后的吊坠,忽说:“我们去找李父李母问问吧。” “如果f真的是指代李文芳,l指代另一个人,就是真凶,那么李文芳和真凶必然曾经关系密切。” “而且曲队你仔细看,这个胸坠是不是磨损迹象比较明显呢?” “这说明,它被打造出来,可能有好几年了。” 此刻正无计,曲卿马上点头。 其实要不是实在忙得头大,这一点她也早想到了。 不久后,分局附近的那家小宾馆内,看着那个胸坠,又听取了方乐的提示,李文芳的母亲陈秀英一时陷入沉思。 “这个东西,我好像是见过,但记不起来了。” 曲卿提示:“您再想想,这个人或许跟您的女儿关系匪浅。” 此刻,一旁的李父李庄忽然指着胸坠,激动地大叫:“亮了,亮了——” “亮了”,也正是当初李父夜间走失的时候,他被派出所收容时,告知给派出所的人的话,意义不明。 陈秀英听着老伴儿的话,又看着那胸坠,忽啊了一声,说:“我记起来了,是小芳在大学时候的男友!” “李文芳的大学男友?”曲卿问。 “对,”陈秀英也激动了起来,“当初,小芳还带着他暑假的时候回过家,但是后来,在快大学毕业的时候,小芳和那个男人分手了,那个男人叫什么‘亮’来着。” “麻烦您仔细想想。” 陈秀英苦笑:“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名字里有个亮字,应该是他上门的时候,请我们俩老的叫他‘亮子’的原因吧。” 方乐则说:“这个人后面有没有尝试过接触您的女儿?” 这一提示,陈秀英马上说:“对了,大概在两年前,他来过我们家里,我是说开发区的家。” “他去过你们家里,做什么?”曲卿忙问。 “他问了些我女儿的事,因为他是以维修工身份出现的,帮了我们家不少忙,我看他态度上也亲热,没想那么多,就谈了不少。” “他问没问过你女儿的具体住址之类?” “我只告诉了他,女儿嫁给了一个企业家,姓雷,其他的细节的没说太多。” 这就够了,雷明成是名人,后续情报很容易查探出来,起码可以从公司那里开始跟踪。 “您能不能回忆一下当时那个人的长相,我们会让专门的画像师模拟还原的。” “2年过去了,他和大学的时候,好像差别蛮大的,我也有点儿记不很清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没关系,您尽力就行。” 陈秀英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强抑住激动,声音略颤抖地问:“警察同志,害死我女儿的人,就是那个人吗?” 到此为止,李文芳死亡案的真相,以案子还未最终查明为理由(或说借口),曲卿还没有告诉两位老人,他们的女儿的死亡其实是起于自杀。 这比告诉他们,李文芳是被害,要残忍得多。 所以曲卿迟疑了片刻,说:“还待确认……” —— 一个小时后,陈秀英协助下的模拟画像,才最终诞生。 那是个看着将近三十岁的男人的脸,没有鲜明的特征。 看着这张脸,从曲卿到方乐再到小韩都感觉,似曾相识啊。 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大何却说:“这是谁,我们见过吗?” 曲卿则说:“依据2年前记忆的模拟画像,会和真人差距较大,或者2年中,这个人比之以前变化了很多,不能单凭这张画像寻人,大何、小飞,你俩去联络李文芳毕业的学校,查她昔日的学业资料,最好找寻到她当时的同性朋友,室友之类,确定她当时的男友到底是谁。” “绝对完成任务。”大何很干脆地承诺。 两人离去了,曲卿则对其余人说:“还是老思路,查段小菲的所有交际圈,因为真凶大概率是段小菲所认识的人。” “是,头儿。” 所有人都散去了,段小菲的死亡时间段明确,那么在她的交际圈里进行排除法,剩下欠缺不在场证明的,就是优先可疑的。 此刻,队员小萌却接了电话,高兴地说:“队长,那个170的号码,重新出现信号了!” 什么?! 曲卿和方乐对望,除了激动,还有不可思议。 在调查真凶的当口,这个号码被重新启用,难道是巧合吗? 曲卿马上命令:“让技术中队随时保持监控,我们会调集人手,前往信号位置搜捕。” 两人大约没想到,当天的不少时间,都成了跟这个信号的躲猫猫游戏。 往往是在他们即将抵达信号位置的时候,那信号就失联了,而十几分钟半个小时或更久后,这信号就又出现在了别的位置。 于是,一直闹了大半天,还是没能最终找寻到170号码的源头,找寻到持有者并明确其身份。 方乐也无奈说:“这个持有号码的人,明显是在耍我们玩儿吧,会不会,这个机主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啊?” “你是说?” “这个人通过伪装成私家侦探,合理地监控和调查李文芳乃至是雷明成本人,不排除就是在和姚丽一明一暗搞仙人跳局啊。” 曲卿想了想,说:“有道理,不过,不到事实出来,也不能盲目揣测。” “或许,这个人这么做只是在试探我们吧。” “试探?试探什么?” “说不好,或许想先看看,我们是不是警察,是不是有心找他吧。” 大何那边倒是来了好消息。 “头儿,查出来了,我们联络到了李文芳昔日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室友说那个前男友叫潘亮,和李文芳同级,都是机电系的,那室友还提供了一张两个宿舍联谊的合照,我给你在邮箱里发过去啊。” 不久后,利用平板,两人在吉普车里看见了那张略显焦黄,显然是临时用手机拍下的合照。 合照上是四对儿年轻的男女,李文芳是谁,一目了然,她身侧和她表现亲昵的人,一名看着还算阳光帅气的男孩儿,按照大何所言,就是“潘亮”。 这张人脸,和陈秀英协助下诞生的模拟画像,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现在看到了真人的画像,那种似曾相识感再次呈现,可依旧想不起来是谁。 曲卿正要吩咐收队,回到局里专门查这个潘亮,170号码却再次有信号了。 这次他们“运气”很好,最终成功抵达了信号地点,可是在锁定了的信号位置处,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只有一个路边垃圾桶…… 回到分局后,曲卿将用物证袋装起来的,那个自垃圾桶里找出来的手机交给了技术中队调查。 这手机很明显是3g时代的淘汰货,当然机主遗弃它绝不会是觉得不值钱了。 大何也回来了,一同调查“潘亮”。 一查,三人都觉得,绝对找对人了。 记录显示,潘亮毕业后没多久,就因为一起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5年后,也即差不多两年多以前,他才被释放出来。 这个时间点,和陈秀英所提供的,此人2年前又尝试去找过李文芳,就对上号了。 方乐判断:“他的前女友和他分了手,他自己却入狱5年,想必心理是极其不平衡的,所以他拥有足够的动机来嫁祸雷明成,这下是绝对不会错的了,他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曲卿点头。 若无意外,这的确就是真凶的最大可能者。 可是接下来一查,这位潘亮自2年以来,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查证的记录了。 工作情况,家庭情况,全都成了空白,甚至和姚丽一样,没有用自己身份注册的手机号。 明显是有意潜藏。 这样一个人,资料全无,该去哪里查呢? 小半天后,所有被派出去的人都反馈汇报:所调查到的段小菲的熟人,基本都有不在场证明,或者性别是女性。 到此,曲卿这个队长也略略泄气。 这算是头一个,她遭遇的小心到如此地步的凶手了。 不过,凶手再小心,总也可能和段小菲产生过通讯往来吧?哪怕不是用他本人的身份注册的号码。 方乐反复看着段小菲的通讯记录资料,忽说:“曲队,这里有个号码,在那个将她诓骗并杀害的ip电话打来之前,和她有过通话,而且这号码前头也多次有过和段小菲的通讯记录,这个号码要不要查查?” 曲卿看了看这个号码,的确,这号码和段小菲通讯次数不少,而且分布比较平均,差不多是隔三差五有一通,时长都不长。 她即刻吩咐查这个号码的机主身份,结果却显示,机主正是段小菲本人。 方乐恍然,说:“也就是说,段小菲利用自己身份注册了号码,给对方使用了?” “看来是这样了。” “那,”方乐激动地说,“总结出这个号码通讯的时候的所有位置,岂不是可以大致确认使用这个号码的人的活动范畴,工作单位、住址那些了,当然,要是这号码的手机现还在开着机就更好了。” “有道理,我马上派人查。”曲卿点头。 时间急迫,因为不仅关乎凶手能否抓获,还有个被绑架成为人质的孩子,拖得越久人质越危险。 谁知道,不久后那个号码的信号位置一统计出来,两人大为不解。 那个号码,竟然主要出现在单一一个地方。 ——段小菲儿子所在的学校里…… 而此刻,技术中队那里,对于那个170号码的手机的鉴定和数据恢复也出来了。 那个手机不论是外壳还是内部,都没有查到指纹、dna物质等,倒是存储卡内的数据非常完整,也没有被删除修改过的痕迹。 这数据,主要就是一些照片和视频。 看了没几眼,方乐就吃惊地说:“这不是黄友康提供的那个雷明成电脑里的图像和视频资料吗?” 那个雷明成联络的调查自己妻子李文芳的私家侦探反馈给雇主的监控数据。uu看书ww.uukansu.cm 但是往后翻了没几张图,曲卿就慎重地摇头,说:“不止如此,这些图和视频,比雷明成那台电脑里的,全面得多了。” 咦? 这就表示,要么雷明成电脑里的数据遭到过篡改删除,要么,是当初那位真假未明的私家侦探给雷明成传输数据的时候,有意隐瞒了一部分吗? 那这次对方特意七拐八绕地将这部手机“转交”给警方,莫非是有着什么深意吗? 方乐脱口而出:“不会是,这些照片和视频里,就有真凶的存在吧?” 曲卿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没有答话,专心致志审查每一张照片和视频。 最终,两人视线一同定格在其中一段偷拍视频的某一幕上,同时吃惊。 ——莫非是这个人? 这个方乐和曲卿见到过一面,小韩也见到过,大何却恰巧没见过的男子。 也因此,前面三人都有熟悉感,大何却半点印象都激发不起来。 或许,案子终于出现曙光了…… 二百五十一 真凶出炉 “找到了吗?” “师姐,找到了,是个小孩儿,和段小菲孩子的资料吻合。” “很好——” 对讲这边的曲卿松了口气,同时换成给另一队下命令:“a组已完成人质解救,b组可以行动了,逮捕目标!” “收到,头儿,保证完成任务……” —— 事情的转机,有两个方面。 首先,是曲卿和方乐发现,段小菲有个本人身份注册的号码,通讯时候的位置集中在她儿子的学校那里,起初,两人怀疑这是段小菲给凶手注册的号码,现在看来,会不会这是给段小菲儿子的联络号码? 于是,警方联络校方,得到了求证,段小菲儿子有一块儿童手表,可以打电话,也能保持gps定位。 由此,警方全面出动,前往信号地点,并最终将信号锁定在了一片民居区里。 其次,那个神秘的私家侦探所提供的手机里,曲卿和方乐认出了一个疑似和被拍摄主体李文芳刻意接触的男子,这个男子,两个人见过一面,小韩也见过一面。 有了具体的个人资料,结合段小菲儿子的信号的位置,段小菲具体被关押在哪里、真凶具体住在哪里,不久也都有情报了。 先是保持好监控,等待真凶离开家里后,曲卿并没有盲目抓人,而是让大何带着一组人谨慎跟踪,由小韩带着另一组人根据前面的信号位置突破真凶的家门。 确认解救出疑似被服用过药物并昏迷了的段小菲儿子后,另一组人马在曲卿下令下执行逮捕行动。 等待逮捕成功的消息反馈的空当里,指挥车中坐镇的曲卿连带方乐都略显紧张。 依照之前嫌疑人的小心程度看,这次必须一举成擒,不能让其逃掉了,否则后患无穷! 好在,十几分钟后,大何的b组汇报: “头儿,总算捉到了,这小子特警惕,差点儿跑掉,还好我们的布控网络比较大。” “辛苦了。” 曲卿紧攥着的手松开了,方乐则透露出明显的高兴。 孙子,总算逮着你了…… —— 嫌疑人是抓到了,曲卿并没有盲目组织审讯,因为她觉得,这次的嫌疑人不会那么容易对付,必须搜集好一切可以搜集的罪证,调查好一切可以调查的资料,再执行审讯。 非但如此,曲卿将事情上报后,李海亲自主持,召开了个预审研讨会,充分研讨审讯中可能遭遇到的各类状况,制定审讯方案。 他们要争取,一次性让嫌疑人认罪! 于是,正式的审讯,一直拖延到了下一天。 在正式审讯前,所有人都好好休息了一通,没有熬夜加班,醒来后汇聚到警局里时,精神饱满,相顾一笑。 审讯依旧是曲卿主审,方乐则替代了平时小韩的位置,作为副审。 李海包括二队长魏腾等人都在审讯室外头观看审讯过程。 这一役,只能胜,不能败! —— 审讯室内,审讯椅上的是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子。 身材颀长,体格健壮,相貌英俊,肤色略白。 拷着镣铐的他,此刻表面上冷静异常,大约经过了一天的关押,他自己也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这是场硬仗,对双方都是! —— “企……不,祁讯藤,这是你现在的名字吗?” 曲卿开场的话题并不直接触及案情。 对面的男子冷笑一声,说:“这个名字犯法吗?” 曲卿摇头,说:“不犯法,我们不会因为一个名字就抓你进来的,虽然这个名字很难听。” “不过,你的另外一个名字,也是本名,却犯法了,是吧,潘亮!” 对面这个男子,就是曾在曲卿、方乐、小韩三个去爱魅无间花店走访的时候,和段小菲在一起的那个男子,只见过一面。 他同时也是今天受审的对象,是那位一直在被调查的李文芳前男友潘亮。 真凶,其实早露过面了。 一听潘亮这个名称,男子面色沉郁了一下,没有回应。 “潘亮,我还是这么叫你吧。” “你为什么要绑架段小菲的儿子,将他囚禁在你的家里,还喂他吃了麻醉类药物?” 祁讯藤,或说潘亮嗤笑一下,反问:“请问,你们是根据什么理由,说我囚禁了那个小孩儿的?物证呢?” “我们在你租住的地方发现了被囚禁者,你觉得还需要什么理由?” “哼,别忽悠我,第一,你们无法直接证实,我曾经绑架那个小孩儿;第二,那的确是以我的名义租的地方,但不代表我住那里,也不代表我知道那个小孩儿被囚禁在那里,你有物证吗?指纹?毛发?唾液?” 这位祁讯藤敢于如此睁眼白话无赖不认,不是没底气的。 虽然人质是在那个家里被发现的,但那家里竟没有发现任何的指纹、毛发、唾液,而祁讯藤被抓到的时候,手上是戴着手套的,口袋里还发现了口罩、头套,可见在家里的时候,他都一直戴着手套跟口罩头套的,以避免留下任何生物学证据。 曲卿只好说:“你的鞋子,跟在姚丽和段小菲的遇害现场都找寻到的足迹印,对上了,你又怎么解释?” 祁讯藤摇了摇头,说:“仅仅足印吻合,就说我跟所谓的案件有关吗?说不定是另外一个人穿了我一样的鞋子,连同走路习惯就很符合呢,或者,那只是我以前留下过的足印吧。” 从这话判断得出来,祁讯藤非但是在家里的时候,起居很小心,连带足印对比这样的刑侦常识都了解过,这大约也是他根本就没有换过鞋的心理基础吧。 他觉得这些根本算不上判他罪刑的直接罪证。 曲卿继续说:“那么,在你所租住的地方,发现了和姚丽的家以及她遇害的现场一样的花粉,这也是巧合吗?你被逮捕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沾染了另一名受害者段小菲所被埋葬的花棚里的花一样的花粉,而那些花是段小菲独自培养的,拥有着不可替代性,这也是巧合吗?” 祁讯藤面上不屑一笑,说:“我认识段小菲,去她花店里买过花,去她花田里看过,和姚丽接触时沾染给了她花粉,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情,这又怎么了?” “那么,这个呢——” 曲卿说着,向对方展示了一张图片。 是那个被复原后的,类似于八卦盘的胸坠。 左面的月牙上,是个l,右边是个f。 “这东西是你的吧,它是你和前女友李文芳的感情信物,段小菲被发现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剩下的半块!” 祁讯藤第一次惊慌了下,但也仅仅是一瞬,摊手说:“这东西丢了,不知给谁捡去了,别问我。” “也就是说,含有l的那一半儿,即指代着你身份的那一块儿掉落在了李文芳的弃尸现场,也和你无关了。” 被提及李文芳,祁讯藤沉默了一瞬,又无所谓地笑笑,说:“这话是你们说的,感谢还我清白。” “那么,在你租住的地方,电脑里,发现了给李文芳打过ip电话的痕迹呢,你怎么解释?” “一个电话而已,打错了呗。” “这个电话也给段小菲打过,也是打错了吗?” “当然。” “潘亮,换个轻松点儿的话题……你对你怎么落网的,就不想知道缘由吗?我们是怎么一下子找到你,解救出了人质的?” “我是想听听,但这位警官,请你把‘落网’两个字改一下,我是被你们无辜抓起来的。” “好,那就告诉你你犯案的时候,忽略掉的东西。” “你虽然想利用段小菲达成你自己的目标,但对她的儿子的事,你其实完全不关心吧,大约也从来没有替代段小菲去接送过她的儿子上下学,毕竟,那个孩子是你的情敌雷明成的孩子,你肯定是心底里很排斥他的。” “但也正是这种排斥,让你出现了致命漏洞。” “那孩子的手表其实具备儿童电话的功能,非但如此,段小菲为了防止儿子出事,还给他衣服里设置了定位设备,你绑架了他以后,并没有查那个孩子的身上,于是那孩子被我们成功定位了。” “根据那个孩子的位置,我们又发现了本就被怀疑中的你。” 祈讯藤面色不怎么好看,的确,他对那个小孩儿的排斥情绪,影响了不少判断。 不过他却冷笑:“反正你们不能证实那个家的确是我住的地方,他被关在那里不能证实我绑架了人,至于那个小孩儿的单方面的证词,我想不起关键作用吧?” 耍无赖的罪犯,曲卿见过不少,不过大多数时候是在警方欠缺足够物证的时候。 眼前这位祁讯藤,在诸多证据面前,依旧半点没有松口,也没有防线的松懈,也是挺少见的。 无赖正常,无赖到这个地步,只能说,这个无赖已经事先做过了充足的功课。 当然,曲卿原本也没想着,靠这些外围的证据,就想让祁讯藤乖乖认罪。 她不急不迫,说:“潘亮,我们抓你,是因为你涉嫌了绑架人质,你在这个问题面前,反应上毫不惊讶,我可以理解为,你做足了心理功课。” “可我提及姚丽的遇害,uu看书 ww.ukh段小菲的遇害,乃至李文芳的遇害的时候,你却依旧很镇定,这是不是可以表示,你默认了自己就是这三桩命案的罪犯,只不过觉得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让你认罪呢?” 祁讯藤愣怔了刹那,依旧不屑一顾,笑说:“我没杀人,你们没证据,我慌什么呢,是吧?” “潘亮,也就是说,不论是绑架罪,三桩死亡命案,你都不会承认,是吧?” 曲卿视线逼视。 祁讯藤对视过去,坚固地表示:“我没牵扯命案,我没绑架,我不认罪!” 对视持续了好一会儿,祁讯藤也没有软化。 的确,这份心理素质,比太多的罪犯强多了。 不过说起来,没有这份心理强度,也不会成为连环凶手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改变一下审讯策略,或者说次序了。 曲卿收拢心神,发起下一波攻势。 “潘亮,既然你不承认罪名,那我就单方面来好好剖析剖析,你个人这几年来的所有个人履历,以及你的从头到尾的犯罪心理、执行过程吧。” “在听我的剖析的时候,你有意见的话,觉得我说错了,可以指正出来,或者,可以仅仅当做一个故事来听……” 二百五十二 揭老底战斗队 曲卿开始给这个祁讯藤揭老底: “潘亮,据此7年多以前,也即你从学校毕业后不久,你就因为一桩故意伤人案入狱了,被判了5年,两年多以前才刑满释放。” “刑满释放以后,你曾尝试过依照自己的旧有专业去就业,可是你的犯罪污点影响了你,不少的企业根本不收你,也不敢收你,毕竟,你犯的是故意伤害罪,这种罪的人对于受雇企业来说,是存在安全隐患的。” “无奈,你这个曾经的高材生,去找了一份房屋装修工的活儿,这跟你的机电系专业多少能搭上边儿吧。” “或许,最初你是想好好生活的,哪怕职业低下。” “开发区里,此类的活儿最多,所以你一直在那里揽活儿。” “直到接到了一位对你来说特殊的客户的活儿,你的人生才重新出现了转变。” “我不知道你是刻意去接的那次活,还是单纯是个巧合,反正,你出现在了你的大学已经分手、准确说是将你甩了的前女友李文芳的父母的家里,就是李庄夫妇。” “也不知是你先认出了他们,还是他们先认出了你。” “或许李文芳并没有告诉父母,当初和你分手的具体过程和原因,他们印象里对你还是蛮好的,于是你们谈了许多。” “从他们口中,你得知了前女友的大致近况,知道她嫁给了一个著名企业家,知道她成了个不需要工作就能生活很好的阔太太。” “非但如此,那家企业,还是在和你分手之前,李文芳还没有毕业的时候,曾去实习的企业,据说那家企业的老总,就是你们学校的校友,是你和李文芳的大师兄。” “你肯定会突然怀疑,你的前女友当初离开你,是不是就是和那位师兄有染,或者是李文芳实习的时候就开始倾心于那个人。” “你不可能不嫉妒,不可能不恼恨,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或许就是那次,你诞生了复仇的念头:搞倒雷明成,夺回李文芳!” 这句话之下,可见到审讯椅上的祁讯藤,双拳开始收缩,显然,这些话讲到了他的心坎里。 曲卿则继续剖析: “当然,和雷明成比起来,你那时的条件差得太远,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你必须慢慢地来。” “你后续又上门了两三次,不仅进一步摸清了不少李文芳和其丈夫的情况,还得到机会偷配到了李庄夫妇所持有的女儿家家门的钥匙,这对于机电系出身的你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即便如此,你也做不了太多,配钥匙,了解李文芳近况,只是个铺垫的工作,此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过李庄家里了。” “你辞掉了工作,将父母遗留给你的房产卖了,去了某个国家,进行了局部整容,并估计以偷渡的方式又回来了,这是我们只查到你的最后行为记录是一次出国,此后再无具体资料的原因。” “回来后,你又利用那笔没用完的钱,获取到了一个新的身份,就是现在的祁讯藤,这名字有点儿恶心,不过考虑到和整容后的你略略相似的容貌,估计也得忍了。” “你用祁讯藤的身份,在市区内租了房子,开始琢磨报仇的具体办法。” “你还特意健了身,健身除了能改变形象,还可以在犯罪中比较便利,因为下手更容易。” “也是在你健身的过程中,你结识了在同一家健身馆里办了会员的姚丽。” “姚丽的仙人跳履历,使得她成了你的一个利用对象。” “你和她开始产生私下里的交往,你们去过电影院,去过高档宾馆,也去一同豪华游过,这些都是可查的。” “不过,你之所以耗费那么多的金钱、感情投入,使得姚丽倾心于你,估计不只是因为她对你有用吧,而是她的形象,可以联想到多年以前,那个还没有跟你分手的李文芳。” “姚丽的个人装扮,会和李文芳隐约相似,这就是间接证据。” “当然,姚丽和多年前的李文芳的相近,还有助于展开你的复仇计划。” “你利用姚丽,去租住了雷明成所住小区那栋楼里的房子,让她和去雷明成接触,和雷明成发生了关系,留下了物证。” “当然,这只是个仙人跳的铺垫,我不知道,姚丽是不是知道你的报仇计划,知道你的原始身份,还是她只是认为,你让她去接近雷明成,仅是仙人跳的一环。” “你不仅让姚丽去接近了雷明成,你自己,还特意去接近了雷明成的前妻段小菲。” “接近段小菲,一可能是心理上的复仇。” “你或许认为,雷明成夺走了你的前女友,那么你和他的前妻发生关系,也算报复的一环。” “另外,你通过段小菲,也能知晓不少雷明成这个被你视为最大对手不为人知的情报。” “譬如,他的家暴行为,他的近似于偏执的控制欲,他对于配偶的可笑怀疑,他的不安全感,也包括他在家里会安置摄像头的事,这些,加上姚丽在那栋楼5楼设置了监控对着窗外所做的监视,包括雷明成什么时候回家,回家的时候是不是醉酒,李文芳的外出情况,等等,你都可以通过网络功能即时了解到。” “你了解到的这一切,就成了你以后行为意向的基础。” “不过,虽然有了这些铺垫,距离你的复仇大业,恐怕也是个还没展开的开端。” “事件自身的发展,却推动了你的复仇。” “12号那天,那栋楼监控系统升级,楼内外没有了监控,你自身或许忍不住思念,或者是对于李文芳一周没有现过身的某类担忧,趁着雷明成不在,去了他的家里,去查看李文芳的情况。” “或者,是姚丽在你的指点下,甚至是她自作主张,上到7楼去找了李文芳。” “姚丽自作主张找李文芳的话,估计是源于她身为一个女人的嫉妒吧。” “你单纯让她勾引雷明成,还可以理解为想设计仙人跳,但要是还让她搜集李文芳的情报,甚至监视李文芳,姚丽如果不是傻瓜,必然怀疑你对于李文芳有某种男女间的企图。” “总之,不论是你,还是姚丽,趁着那次监控不起作用的时间,去了雷明成家里。” “或者你及姚丽和李文芳有过争执冲突,或者是没有,反正李文芳随后自杀了。” “我是不知道,你见到李文芳自杀,或者是从姚丽口中听到了李文芳的自杀的时候,具体是什么心理,但你肯定无比心疼过吧?” “你心疼的,不是李文芳的死本身,而是她死了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办法从雷明成手里夺回她了。” 提到了李文芳的自杀,祁讯藤的反应比之前明显了不少,但最终也只是冷哼了一句,强自表示:“你这是臆测,我没有做过你所讲的这种事。” 曲卿根本不接祁讯藤的话,继续剖析和还原案情脉络: “虽然李文芳死了,你的复仇计划夭折了一半,但还有另一半,这剩下的一半,才是你更想做到的。” “你想到了利用李文芳的死,来嫁祸给雷明成。” “但是,单纯的让人在雷明成家里发现尸体,并不能起到嫁祸作用。” “你必须制造出一种,雷明成有机会杀害李文芳,且有意隐瞒了的假象。” “这里,就得提一句,你和李文芳的父亲李庄的偶遇了。” “12号那天晚上,或许是你想趁着监控不起作用去见李文芳,或者是姚丽告知给了你李文芳的自杀,反正你要赶往李文芳家。” “但在她家的小区附近,你却遭遇了走失的李庄。” “李庄患有间歇性失忆,以及老年痴呆,但即便如此,他却在走失后,靠着本能找寻到了李文芳家附近,要是再接着找下去,恐怕你去见李文芳、或者去处理自杀了的李文芳以嫁祸雷明成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所以,你不得不将李庄主动引导走。” “你知道李庄身上有用于联系的电话卡片的事,将他诱导向了附近的派出所那里,这样派出所的人就会联系陈秀英,将李庄带走,好给你争取到时间。” “这里还有件奇妙的事,虽然你整过容,健过身,形象有所改变,但是明明是记忆力不行的李庄,却奇怪地认出了你来,虽然只能说出你的代号‘亮子’,或许,是李庄识别出了你的眼神,或许,是他看到了你戴着的胸坠。” “总之,李庄认没认出你来,并不重要,但是利用李庄和陈秀英来了市区内这件事,你却可以布置一个迷阵。” “你到了雷明成家里,处理了自杀的李文芳,让原本就由于你的意志形象装扮上很符合的姚丽扮成了李文芳,发了那通8点出头的微信消息,即告诉雷明成本人,李文芳当晚会不在家。” “其实,这里你是产生了疏漏的。” “你在李文芳死后,估计看过了她的手机,看到了当天早上到上午的某个时段,她的父母给她来过联系电话,你在看见李庄时,或许还问出了李庄夫妻来看女儿的事情,你就推测,那通电话是李庄夫妇告诉女儿,当天要来看她的消息的,其实,那电话里,陈秀英只是提前打招呼,说下一天才会来。” “不过嘛,这个小小的纰漏,并非关键。” “反正,这个微信消息,成了给雷明成栽赃的第一步。” 此刻,祁讯藤似乎不甘心一直当被动的听众,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太可笑了,按照你这样说,我让那个姚丽8点的时候给雷明成发了消息,要是当时雷明成就在公司里,岂不是只能证实雷明成没有撒谎吗?怎么靠这个给他栽赃?” 曲卿摇头,说:“这就是你聪明的地方。” “微信其实是可以定时定点发消息的,也即,这被当成雷明成杀害了妻子以后,给妻子手机设置了定时也是可以的。” “当然,发这个微信消息,还有另一种意图。” “李文芳其实是死在了7点多到8点之间的,这个时段,雷明成正在公司,你既然长期监视雷明成,肯定就知道其行为规律,要是雷明成在回到家里之前,李文芳都没有联系过他,那么警方就可能会考虑,李文芳在丈夫回到家前,就已经遇害,雷明成就可能被排除出去杀人嫌疑。” “单单那个微信消息,并不能作为证实李文芳8点的时候还活着的证据,因为也可能是另外的凶手拿着其手机发给雷明成的,所以,你还要利用另外一点。” “雷明成卧室里的监控。” “我前头说过,你会从段小菲那里,了解到其前夫的某些行为习惯,包括家里部署监控这些,甚至位置、角度,段小菲都有可能告知给你。” “在12号案发的10天前,雷明成家里搞过装修,你由于装修工的经验,稍微装扮了一下,走关系替代了其中一名工人,趁那个机会,你排查了雷明成家里的监控情况,确认了客厅里的监控,并破坏了排线。” “卧室里不是施工现场,雷明成也没让你们进去,于是那里面的监控就会保留下来,你肯定是这么想的。” “现在看来,那个监控,就起到作用了。” “你让假扮成李文芳的姚丽特意去到卧室里发消息,做其他事情,一直延续到了10点出头,你从窗台那里往外看,发现雷明成的车子出现并停靠到停车位上,他下了车之前。” “在你的指引下,姚丽特意拿走了一套雷明成的衣服,才匆匆离开了卧室。” “而你们离开之前,你还拿走了李文芳作为遗书的那个画本,以及她用来自杀的安定片,以防范警方快速判定出李文芳曾经自杀过。” “这里,就不得不提及,你聪明的一个地方了,你特意让姚丽伪装着将那瓶安定放回了卧室,警方要是查卧室里床头桌抽屉里的东西,没有看到安定片,就不会联想到这东西的存在,想到李文芳曾将其拿出去过;不然拿走却没有拿回去,警方和雷明成对质问询的时候,就有可能判定7点多李文芳拿走的东西是安定,肯定会很早就怀疑李文芳有自杀行为的。” “当然了,你不至于百分百确定,卧室里就有个监控镜头,你也并不能确定安定片最早是从卧室里拿出来的,可赌一把总是没问题的,伪装了的姚丽进入卧室后,曾四下看了眼,看到床头桌一处抽屉明显露出了一点儿,没有关严,才推断药是从那里取出来的。” “反正,利用监控,你可以成功地将李文芳的死往后拖延个几个小时,造成雷明成回家之前的几分钟里,她还活着的假象,如此可以最大化增大雷明成的作案嫌疑。” “当然了,在雷明成回家之前,你和姚丽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你们处理了李文芳的尸体,将她的血给放干了。” “方干李文芳的血,其实不仅仅是用那些伤口来给雷明成制造杀人动机,而是为了可以将李文芳能提前弃尸到楼顶的水箱里,欠缺了血液存留的她,就算弃尸进去,也不会导致水箱内的水大面积变红,被楼内居民提前发现水质问题并报警。” “这里,就出现你另一个聪明的地方了。” “你利用了雷明成工作间里的油桶和软管,将李文芳的血搜集了起来,先存放着,等雷明成本人回来后,才由就住在这栋楼里的姚丽,或者你本人,将那些血倾倒进水箱内,这样就造成了雷明成回家后,李文芳才遇害的假象,因为楼内居民们会在他回家以后,才有机会发现水龙头冒出红色的水。” “我这么说,并非猜测。” “那个血桶,曾被放置在楼顶水箱的角落处,水箱的视线正好挡住可能会上去楼顶的人的视线。” “对于雷明成家里残余的血,你当然是处理掉了。” “这种处理,仅仅是简单的用水洗掉,好方便警方迅速用血液反应检测出来。” “我们曾在那个工作间里地面上发现过李文芳的血,因此怀疑过李文芳是在工作间里遇害或者自杀的。” “但现在想想,李文芳选择自杀的最佳地点,肯定是浴室那里。” “工作间那里地面上,只有一片滩状的血液,没有迸溅状血点或是滴落状血点,而工作间距离浴室之间的地面上,也没发现任何血迹。” “如果说从工作间里移尸到浴室那里,地面没滴血,未免不正常,你是想嫁祸雷明成,并不需要保证血液不中途滴落,那么,工作间就不太可能和案发有关,李文芳也并没有在那里遇害。” “那里的血,只能是你特意从浴室那里用某种方式将部分血液转移到工作间里,倾倒在了那里的地面上所造成的。” “你们离去时,uu看书uukanshu.co不仅是浴室、工作间经过了擦洗,那把作为凶器的水果刀,也仓促冲了一遍,放回到了厨房那里。” “到此,靠着尸体在雷明成回家以后才被发现、雷明成家里有清理过杀人现场的痕迹,以及死者身上那些虐待伤遭破坏,这些间接的事实或证据,你们就成功使得雷明成成了首要的犯罪嫌疑人。” “雷明成遭到调查,声誉受损,公司高层又展开对他的夺权行动,他一下腹背受敌。” “当然了,这还不够,你还利用发现李文芳自杀的时候,拍摄到的她受到虐待的图片,利用她的账号发了微博消息,来指控雷明成,你再影响一下雷明成的前妻段小菲跟进的话,于是一下子,雷明成成了众矢之的,被舆论讨伐,还损失了对公司的掌控。” “你的第一步计划,到此达成。” 说到这里的时候,曲卿停顿了一下,以观察祁讯藤反应。 果不其然,祁讯藤初始有着震惊,现在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显然,他还是同一个念头:你们或许猜的很对,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他不由冷笑:“要是当一个故事来听,还是蛮不错的。” 曲卿也风轻云淡,说:“潘先生既然是想当故事听,那我就继续讲讲,第二阶段的故事吧。” 二百五十三 第2阶段的故事 曲卿继续剖析案情: “将雷明成从公司里的高位上赶下来,在网络上搞臭他的名声,这只是第一步。” “毕竟,雷明成虽然承受着怀疑,警方也并没有他的杀人实锤。” “于是,你开始卸磨杀驴,利用姚丽。” “雷明成虽然落魄,股份犹在,财力资本犹在,对于仙人跳的局来说,依旧是可以继续的。” “由于前头姚丽大约在你的指示下,保存了和雷明成发生过关系的证据,也保存了从雷明成家拿走的那件衣服、睡衣,这些足以用来敲诈雷明成了。” “当然,对于仙人跳来说,有新证据,总算是好的。” “于是,你让姚丽在那家酒吧将心情不好的雷明成约出去,还将黄助理拖住。” “到了合适的地点后,姚丽再次和醉酒的雷明成发生了关系,伪装成被强.暴,这个过程可以拍摄下来,作为敲诈勒索的新物证。” “姚丽曾经这么做过,只不过针对的是另一个有钱人。” “姚丽大约没想到的是,你指使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完成仙人跳的后续。” “我们通过姚丽认识的人打听到,她非常喜欢喝山楂饮料,于是你在视频摄录完成,雷明成昏睡过去之后,你将同样掺加了安定和男女皆适用的春药的山楂水送给了姚丽喝下。” “姚丽喝了后,行动能力受损,被你戴着手套顺利掐死。” “掐死了姚丽后,你又抓着雷明成的双手,在姚丽脖子上按压了一下,以留下雷明成的指纹,接着,你还将从李文芳死亡现场拿走的那瓶安定片,特意装成遗落在了车内,自然,那上面也被印上了雷明成的指纹,那正好也是雷明成开过的药。” “我猜,完成这些布局之后,你还并没有离开。” “因为万一雷明成醒来,没有被其他路人看到,他有可能会处理掉现场,处理掉姚丽尸体,就像是你之前不敢让李文芳的尸体被雷明成直接发现一样,所以,我猜你当时一定是正躲在某个地方,甚至是车内,等待雷明成醒来的。” “现场附近被发现的脚印,车内的花粉,可以间接证实这种推测。” “这样,就算是雷明成没有被目击到,他一醒来,你做出动静惊扰到他,他逃跑以后,现场的痕迹,加上酒吧那里的视频证据足够让警方第一时间怀疑到杀人的就是第一桩刑案犯罪事实还没查清楚的雷明成。” “这里,还有一个你十分细心的地方。” “你特意让姚丽将雷明成手机偷出来遗落到酒吧,是不想警方依据雷明成的手机,追踪和找寻到他,那样你和姚丽部署仙人跳的第二步、你杀死姚丽部署现场的时间就不充裕了。” “果然,雷明成顺利成了杀害姚丽的凶手,被通缉和逮捕,甚至被怀疑姚丽就是和他一同杀害妻子李文芳并弃尸的同伙,雷成明杀害姚丽,并不是误杀。” “到此,你的复仇的第二阶段,也顺利完成了。” “潘亮,我说的这第二段‘故事’,你也很熟悉吧,有没有哪里存在错漏的,你指证一下吧。” 曲卿这么问,祁讯藤非但不做辩解,和这些推理拉开距离,反而鼓起了掌,仿佛发自内心地感佩和称道地说:“高明,实在是高明,非但是这个故事里的主角高明,作为讲述出这一切的你们警察,也是非常厉害啊。” “哈哈哈,我没有可补充的。” “这个故事很好,很完美!” 这表态,完全是自吹自捧,肆无忌惮。 可见祁讯藤还是同一个逻辑: 就算你们警方能推理出整个过程和内幕又怎么样?没有切实的证据,你们所说的这些,也只能成为一个故事而已。 我有大把的脱罪空间! 这个态度,使得旁观审讯的警方的人无一不愤怒。 曲卿则依旧风轻云淡,不理会祁讯藤的姿态,继续说: “那么,我们再来讲讲,第三段的故事吧。” “潘先生,依旧是拿你作为主角。” “当然,在你看来,我所说的,只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的。” “你杀害姚丽很顺利,嫁祸雷成明也很顺利,不过可惜的是,作为被你利用的另一个女人,雷明成的前妻段小菲,却并不知晓你跟姚丽所谋划的勾当。” “但是,不知道你们的勾当,不代表她不能感觉出什么。” “你和姚丽是私下里的情侣关系,你也是靠着这种关系,才能使得姚丽即便和你一起处理李文芳的自杀现场也不离开你,依旧听你的话。” “但你和姚丽的接触,段小菲这个你表面上的女朋友,不可能没有直觉。” “或许是你脖颈上的口红印迹,或许是你身上姚丽的香水味儿,或许是你的作息行为等她觉得可疑,总之,你指使姚丽勾引雷明成,并且杀害姚丽来嫁祸雷明成那一天,她跟踪了你,目击到了你的杀人过程。” “段小菲并没有马上选择报警,或许是你说了什么蛊惑了她,或许是段小菲自己怕招惹上麻烦,因为她自己也有杀姚丽这个情敌的动机,也有嫁祸雷明成的动机,要是你被抓后说段小菲是幕后主使者,段小菲就会有麻烦。” “段小菲的犹豫,成了她遇害的前奏。” “你利用了她的犹豫期,在下一天将她的儿子给绑架了,之后你顺利将她诱导到了花田那里,你将她杀害,埋在了花下。” “当然了,要是这第三段的故事只讲述到这里,未免肤浅。” “毕竟,段小菲除了能告知给你一些雷明成的个人消息外,并不能直接为你的复仇添砖加瓦,她跟前夫早就没有直接的往来了,甚至要是你想从雷明成手里夺回李文芳,段小菲还会成为阻碍。” “所以,你接触段小菲,还存在着另外的深层动机。” “段小菲和雷明成是有一个儿子的,雷明成则是福利院出身,其遗产没有其他人可以继承。” “雷明成先是涉嫌杀害了自己的妻子李文芳并弃尸,随后又将疑似的共谋者姚丽给杀害了,两桩命案,全都可以解读成故意杀人,雷明成是有很大概率被判处死刑的。” “雷明成死了的话,他那些公司股份,只能遗留给自己的儿子。” “你要是和段小菲结了婚,那么就有机会间接得到雷明成这个情敌的遗产。” “不仅是其遗产,他的前妻、儿子,你都可以得到。” “这是种潜藏很深的,可怕的报复欲望,你对雷明成的嫉妒和憎恶,可见一斑。” “而且,不仅如此。” “依据调查,你接触段小菲,是在李文芳出事之前。” “也即,要是按照前面那个意图,你一早就有靠着段小菲和她的儿子,来接收雷明成资产的可能性。” “可没有任何人出事,雷明成又安然无事,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那么诛心一点儿讲,你可以让雷明成死亡,譬如可以让这个男人跟他的前妻和儿子一同死亡,不论是双方间互杀,还是意外事故之类,或者让雷明成成为杀害前妻和儿子的凶手,大概率被判死刑。” “这种情况下,雷明成的个人资产,会自动成为他的遗孀李文芳的囊中之物。” “李文芳根本没有参与迫害丈夫,她当然只会被怀疑而不会被判罪。” “你再借机接近李文芳,挽回你们之间的感情,如此,你既夺回了曾经失去的恋情,还得到了情敌的遗产。” “当然,考虑到姚丽这个作为卒子的人物的存在,你或许是有着两手乃至多手的准备的,反正总要让雷明成出事。” “从这个角度考虑,姚丽以及段小菲两个人,是早晚会死掉的。” “潘亮,我这个故事里的深层分析,你是不是也想表达一下想法?” 不同于前面两个阶段的“故事”,听到了这些内容后,祁讯藤的脸明显黑了,好一会儿一声不吭。 显然,曲卿这些分析,完全将他给剖析完整了,他那些许多深藏的念头,还没执行过,也没暴露过的念头,都被一一指出了。 这无疑是对他的智商的一种公开羞辱! 他一下子处于了气势上的弱势,无法反驳,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当你的底牌被揭穿的时候,说什么都只是在掩饰而已。 掩饰就是承认,是弱者才会有的表现。 于是,大约调整了思绪后,他再度冷笑,强装不在乎,说:“说到底,你们这依旧只是猜测而已。” “我没有杀人,没有弃尸,也没有和谁合谋过。” 曲卿以一种看可怜人、准确说是那种自作聪明的人的视线看过去,说:“潘亮,你还是太高看自己的阴谋了,也太小看警方的手段了。” “我承认,你的确聪明,谨慎,堪称我见过的反侦查意识最强的嫌疑人了。” “可是,像是花粉这种微小的事物,还是间接地将你暴露了。” “不仅是这样,你偷偷接触过李文芳的事情,也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暴露了。” “看看这段视频吧,你曾在李文芳外出一个人的时候,上前想和她接触,可被她果断拒绝了,她根本不想理会你,她离开后,你脸上的狰狞表情,可是暴露得明白无疑啊。” 曲卿展示了来自于那位私家侦探偷拍到的视频和照片资料,看见这个以后,祁讯藤是真的吃惊了一下。 他大约不会想到,自己这么谨慎,还是被谁用相机给拍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证据。 他无比自信地表示:“不论你们怎么讲,这些都不能作为我涉案的直接证据,我和李文芳本就认识,和她见个面很正常,这些照片和视频不能证明什么!” “如果你们一定要指控我杀了人,那就拿出确切无疑的证据来,否则,你们不能以此理由来关押我,大不了法庭上见。” “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有钱,至少请律师的钱还是有的。” 此刻,方乐听了大半天,忍不住插口说:“潘亮,你卖房子的那些钱,恐怕早就因为整容、健身、旅游、租房子花得差不多了吧,你说你还有大把的钱,是作为段小菲的小白脸情人的包养费呢,还是利用姚丽搞仙人跳替你讹诈其他男人得来的钱呢?” “说到底,你所有的钱,都不是你本人的,要不是你死去的父母的,要不就是被你利用的女人的,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方乐的这个刺激,几乎使得祁讯藤跳脚。uu看书 ww.uukanhu 他完全不见前头的故作沉稳,脸上充血,冲着方乐大喊大叫: “老子的钱怎么来的,你们管得着吗?反正没具体证据,你们必须放我走!” 到此,这个人的真面目,暴露无疑。 曲卿却抬手止住方乐的继续斗嘴欲.望,正色对祁讯藤说:“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展示出来,你杀害姚丽或者是段小菲的直接物证的话,你就对所有涉案事实供认不讳吗?” 见主审者这么问自己,自信隐现,祁讯藤一下子虚了。 但或许是对自己的过往作为实在有自信,自认没有任何暴露的地方,大约也是不想在警方面前漏了怯,于是他冷冷一笑,说:“只要你们真的有证据的话,那我就认罪——” “但是要是不存在那个所谓直接证据,你们必须马上放我走!” “很好,成交——” 二百五十四 另外的事实 “祁讯藤,你或许觉得,你破坏了段小菲的偷录器材,又杀害了她,她录下的你杀害姚丽、嫁祸雷明成的事情就不会曝光了。” “可是,你小看了段小菲。” 说着,曲卿开始播放一段视角明显来自于偷拍的录像。 这录像的起始点是跟踪尾随,被尾随的目标,正是现在坐在审讯室里受审的祁讯藤。 最后一段,就是“祁讯藤”来到了一辆红色沃尔沃前,递给了一个女人一瓶饮料,女人喝了不久后倒下,祁讯藤开始上半身探入车内,手掐女人。 女人伸出车外的双腿,明显可见到临死前的本能挣动,甚至部分因喉咙被扼住而发出的难受动静也被录了下来。 视角调整,显然偷拍者选择了一个更适合的拍摄角度,更加完整地拍到了男子掐死人的动静。 而男子脚边,还躺着另外一个昏睡过去的男子。 车内的女人彻底没动静后,男人开始从身上掏出一瓶药来,将地面上男子的手按在了药瓶上,又将药瓶小心翼翼放置在了车中座位下,继而又把昏睡男子的手在女死者脖子上按了一下。 偷拍者或许源于震惊,弄到了轻微的动静,那个男子猛然转过头,面部被清晰地摄录到,红外镜头下,正是祁讯藤本人! 偷拍者返身就逃,镜头颠动,不久偷拍者进入了一辆车内,透过车内后视镜,可以见到偷拍者的面部就是段小菲。 “第一段完了,我们再来看看第二段证据。” 一个女人面对着镜头,面现焦躁和不安。 还是段小菲。 她开始对着镜头坦白: “我叫段小菲,我得忏悔一下,自己的贪心和愚蠢。” “我应该早点儿报警的,我看见了那个男人杀人。” “除了害怕警方查那个人,从而牵扯到我,这方面的考量和担忧外,我还天真地想着,或许可以利用这个东西,永远控制住那个男人,让他不会离开我。” “可是,他杀人后的第二天,我儿子就被他绑架了。” “他明显是知道了偷怕的人是我。” “我是因为怀疑他有别的女人,觉得他会去和别的女人幽会而跟踪他的。” “我猜对了,我也猜错了。” “这大约就是我的愚蠢的代价。” “这一段,是那个男人突然打来的约我到花田那里见的录音,还提到了我儿子在他手上……” “所以如果我失踪了,那定然是遇害了。” “请记住凶手的身份,他叫祁讯藤,曾经是我私底下的兼职健身教练……” …… 视频还没播放完,祁讯藤就大喊大叫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此刻的他,再也不复之前的无赖和淡定了。 罪恶被赤裸裸揭晓的刹那,他和其他的普通罪犯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不想接受现实,不想接受即将面临的惩罚。 方乐代为回答: “你觉得你聪明,段小菲也不傻,这些视频证据,她早就上传到了自己的云盘上,还在去见你之前,将自己携带着的手机里的相应app卸载了。” “至于账号和密码等资料,她也藏在了自己花店的办公室保险柜里,我们一搜就搜到了。” “不可能,绝不会,我明明那么小心了……” 祁讯藤双手抓着脑袋,喃喃自语,根本听不进去方乐具体说了什么。 容这个人自我质疑了好一会儿,曲卿轻咳一声,说:“潘亮,我们再来说一说,李文芳的死吧,这也是你犯下的第一条人命案!” 说到最后,曲卿音量提高,语调也严厉起来。 祁讯藤被惊动,抬起了头来,好一会儿才懵懂地说:“第一条人命案?什么意思?” 方乐回答:“就是说,你不单是掐着姚丽和段小菲的脖子,杀害了她们两个人,你其实还亲自杀害了李文芳。” 祁讯藤如同毒蛇被踩到了尾巴,猛地在位置上挣动了一下,大叫:“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杀害小芳呢?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浴室里自杀了,你们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我这么费尽心思去对付雷明成,还不是为了夺回我的小芳么?你们在侮辱我,我要告你们!” 由此看得出来,这个人心防崩溃后,已经出现了思绪不清的状态。 方乐盯着对方眼睛,冷笑:“潘亮,你敢说,你没有对李文芳有过杀机吗?” 祁讯藤猛张口,大约是本能想反驳,但又在下一刻住了口。 大约是忽然联想起来了,自己曾经有过的冲动吧。 方乐开始揭老底:“李文芳身上的刀伤,从割划到捅刺,至少有上百刀,如果说仅仅是为着掩饰掉她手腕上的割划伤,伪造雷明成杀妻并掩盖虐待伤的假象,这未免太多刀了,完全超出了需要。” “非但如此,你还在她的下体捅了好几道刀,这是痛恨她对你的背叛吗?你是觉得,她从精神上到肉体上,都背叛了你,是吧?” “你还破坏了她的双目,是不是在憎恨她识人不明,有眼无珠,甩掉了你而选择了雷明成呢?” “你表面上是要对付雷明成,是想从他手里,将李文芳夺回来,但其实,你只是填平你内心曾经遭受到的伤害,弥补遭遇过的背叛而已。” “或许你曾想过,等有朝一日将李文芳夺取回来后,你会亲自地去羞辱她、加倍地去惩罚她!” “你最恨的人,其实根本不是雷明成,而就是李文芳本人。” “潘亮,你只是个心胸非常狭窄,且自私自利的男人而已。” 仿佛击中了软肋,祁讯藤马上大叫:“不,我没有!” “不,你有!”方乐强调。 “我没有!我、我只是发现了小芳遭受的虐待,不想那个男人不承担一点儿惩罚,我、我只是想做得逼真才那么对待她的——” “好吧,姑且,算是你破坏她的尸体,是想着惩罚雷明成,有着为死去的她伸张正义的成分,可是,你还是亲手杀害了她。”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明白!” “好吧,我就给你普及一下吧,潘亮。” “人在生前,受了伤后,会流血,会淤青红肿,损伤部位或全身会出现某类防卫反应,这就叫生活反应。” “但当人死了以后,生活反应消失,就会少流血或者不流血。” “如果你发现的李文芳,真的确认已经死了、尸体冰冷了,那么就算你对她的尸体破坏再多刀,也不至于几乎全身的血都流溢出来。” “可事实就是,她身上的血的确所剩无几。” “她在遭受那一刀又一刀的割划的时候,很明显是还活着的,是有着意识的。” “不提这个,你利用微博发的发现她自杀时候的照片,也可以由专业眼光评判出来,那是人还活着的时候,肌肤所应有的色质、伤痕状态还是彻底死亡以后的。” “就算你是不知道这一点,起初误以为她已经死了好了,她体内的安定并不多,那么多刀的割划下,意识早就清醒了,不然她的眼睛,也不会是保持睁开的状态,你破坏她的双目,除了发泄心中的私欲,还因为,你不敢承受她的视线吧,那痛苦的、不敢置信的、求助的视线。” “你其实后面是明知在她还活着的情况下,一刀又一刀地杀害了她。” “你是不是一边发泄地破坏着她的尸体,一边狂笑狂叫着说些辱骂她的话,说着嘲讽她的话呢?” “潘亮,有些事是逃避不了,也遗忘不了的,你想否认你亲自杀害了李文芳的事实,但这种事实,却是被深深烙印在你的脑海里,你的心底里的,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大约才敢于回想起来吧!” “潘亮,5年的牢狱生涯完全没有改变你,你那恶劣的品性,也半点没有改变过!” “那个邪恶的、狭隘的、自卑又怯懦的本性!” “你从头至尾,就不是想着夺回李文芳,只不过是想拯救那个曾经被伤害了的自己,去找回那些你觉得被践踏了的尊严而已!” “潘亮,醒醒吧,正视真正的自己!” “那个黑暗的、丑陋的自我……” 大约是在这些点醒下,祁讯藤终于联想起了,自己杀害李文芳的真正画面,那些他刻意潜藏下来不去联想的画面,他猛然抓起自己的头,使劲摇晃,只顾着说:“不,我没有,我没有杀死小芳,她是自杀的,她是被她的丈夫害死的,我没有杀她,没有……” “哈哈,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时常虐待她的她丈夫的错,我没有半点儿错误,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 看着这个人已经陷入了胡言乱语,所有人都投注进去同情的视线。 但这同情,不是同情他个人,而是同情,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卑鄙无耻又自我欺骗的罪犯呢。 曲卿则开始进行最后一击。 “潘亮,你说你不知道在被你杀害的时候,李文芳还活着,我不做评判。” “但要说在她遭受虐待、最终选择了自杀的这件事情上,你是无辜的,恐怕你自己都难以相信。” “你、你是什么意思?”仿佛曲卿的话终于给了他反击的机会,同时也是话题上逃避的机会,祁讯藤猛地睁大了红色的眼睛,满是愤怒。 “潘亮,你或许想淡忘掉过去的某些事情,但历史是有记忆的。” “它存在于你的记忆深处,同样也存在于别人的记忆深处。” “你在大学的时候,和李文芳的分手真相,我们已经调查了出来。” “根据李文芳室友的话,她回宿舍的时候,偶尔露出的身体部位,会有着各类瘀痕伤,李文芳解释的时候遮遮掩掩,室友后续才猜测了出来,这都是你这个男友虐待李文芳所造成的的。” “她的室友们大概不会联想到,你这个表面上阳光、帅气又温柔的男生,竟然还是个虐待狂,潜藏不露的那种,而发现李文芳受虐次数多了以后,室友们才开始劝说李文芳和你分手的。” “李文芳初始不愿,怕伤害到你,但最终、她受伤到快需要住院的时候,uu看书 ww.ukanshu 室友威胁要报警,她才和你分了手。” “可是,分了手以后,你还是时常纠缠李文芳,哪怕是在李文芳工作了以后,室友们都判断,你是存在偏执型的人格障碍。” “要不是你因为又一次纠缠被李文芳拒绝复合,而喝酒闹事致人重伤进了监狱的话,你大概会一直纠缠李文芳下去,直到李文芳迫于无奈,再次和你在一起。” “我不好说,李文芳后面又嫁给了一个存在潜在虐待倾向的男人,是不是和曾经跟你在一起的经历有关,还是说,李文芳本身就有某种受虐因子,所以会选上你们这类人。” “她有她自己的问题,一直隐忍,一次次遭受虐待和欺压,也没有选择拿起法律的手段来维权,甚至也没有勇气离婚,为了表面上的家庭和睦,而没完没了地沉默下去。” “但是你,潘亮先生,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这个累犯、惯犯,却是最该受到斥责的那一位!” “潘亮,到地狱里,去忏悔自己的错误吧!” “虽然作为预审员,我不应该这么表示,但是,你这种人不遭受天谴,不遭受惩罚,那真的是天道不公,律法不公了!” 随着最后这段话,这场审讯最终落下了序幕…… —— 二百五十五 未完的尾声 “这个手机,连同里面的照片和视频,我是交给你们了,至于能不能给你们提供有益的线索,那是你们警方自己的事。” “交给你们这部手机,是我的自作主张。” “事先声明,我和你们的案子,没有半点关系。” “我只是个潜水的私家侦探而已,不想招惹任何麻烦。” “你们如果是想问这个170号码段为何曾经和照片和视频里的那位主角,李文芳女士有过联络。” “我只能说,我得到了雇主的暗示,不要拍不利于李女士的资料。” “可我毕竟还是个受雇的私家侦探,如果真的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的话,不做记录,那也太对不起职业道德了。” “所以我只好用电话暗示李女士,我后头可能要跟踪拍摄你的日常行为,请不要暴露什么。” “至于她听没听进去,那不是我的问题。” “好了,缘由大致就是这样。” “不要尝试来找我,再重复一句,我和你们的案件,没有任何直接关联……” —— 以上的内容,是那部有着170手机卡的手机内,后续除了照片以及视频外,被发现的一条文字便笺。 此刻,案子已经面临结案了,嫌疑人祁讯藤招供了一切罪刑,细节上和警方的综合推断,相差无几。 可马辉又提交了这个文本内容。 于是,一时间,曲卿召集了包括方乐在内的少数人,问: “内容就是这样,你们怎么看?” 大何挠了挠头,说:“或许真的只是像里头所说的这样,这个帮了我们忙的锁定了嫌疑人的人,就是个很特别的私家侦探吧,虽然感觉上比祁讯藤那厮行事还小心谨慎。” 小韩则皱着眉头说:“这个第二段文字,说‘他’交给我们手机,是自作主张,为什么要强调自作主张啊?” “还有,后头的一句说得到了雇主的暗示,不要拍不利于李文芳的资料,可雇主就是想知道妻子有没有背着他出轨的雷明成吧,雷明成怎么可能跟这个侦探这么讲呢?除非他自己人格分裂!” 方乐笑了笑,说:“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格分裂,都和犯罪有关的。” 小韩不满遭受打击,撅了下嘴,说:“那你说,怎么来解释?” 方乐停了笑,说:“世上的事,大多不是偶然,而是有其逻辑渊源的。” “排除掉这位侦探胡言乱语诱导我们乱想,那就是他的话,是有幕后因由的,我们可以找寻到某位可能的知情人,来问一问就好了。” 至于那位可能的知情人是谁……方乐和曲卿对望,都联想到了同一个人。 同一个咖啡吧,看到了这些和案件主体无关的文本内容,助理黄友康叹了口气,解释: “好吧,本来这些事,我是不想说的,但想想,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其实,这个私家侦探,是我首先在网上找寻到的。” “雷总一直无端怀疑太太有出轨,或者存在这一可能性,因此一直想办法监控她,我想,与其让雷总莫名其妙的担忧,不如找一个私家侦探来暗中监视太太,这样得到的情报,足以证实太太对家庭的忠诚。” “但是为着预防万一,还是必须保证,那位被请的侦探,不会真的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东西才行。” “所以侦探其实是我找的,我也事先对那位侦探进行了嘱托,除了雷总给予对方的报酬,我在最后给予的那笔款项,也就是自一开始,我承诺过的委托费。” “这个委托费,也是结算费,结算了之后,任务就完成了,对方不会再帮着雷总做这种事。” “可惜,我的出发点是为着维护雷总的家庭,维护雷总和太太之间的感情,可悲剧还是产生了。” 黄助理说着说着,摘下了自己的眼镜,他的眼角湿润了。 “那么,这个侦探将手机连带着资料转交给警方,也是你这个真正的雇主指示的吗?” 黄助理点点头,说:“因为对方给雷总传输的,都是对太太来说比较安全的监控情报,但我后头怀疑,那位侦探会不会还有着一些虽然拍下来了,但没有传来的情报呢?” “那些情报,或许会有助于你们的破案吧。” “你们曾忽然问我170号码的事,我就知道你们重视这个号,也在查,于是让那位侦探将号码开机重新利用,引起你们的注意,变相交给了你们。” “至于他具体怎么交的,我并不知道。” 这么一提,这个侦探是真的蛮神秘的。 似乎谨慎程度超出了大街上小广告里那些侦探事务所了。 曲卿不由问:“这位侦探的具体资料,你知道吗?” 黄助理摇摇头,说:“完全不知道,我可以提供一个提供此类服务的网站,不过恐怕没什么作用。” 那就算了,网络上很不好查人,也没有彻查人家的理由啊。 解释完这个事,黄助理忽充满期待地说:“真凶是不是抓到了,雷总什么时候释放出来啊?” 到现在为止,雷明成所涉及的,能确认的罪刑,也就是个家暴罪,可李文芳已死,也不会有人提告。 鉴于案件主体和家暴没有直接关联,考虑到两位家属的承受能力,警方也没有对李庄和陈秀英夫妻解释家暴的事情。 曲卿点点头,说:“到了关押时限以后,雷明成会被释放的。” “你可以那时候去见他……” —— 雷明成基本确定与案件无关,但是他毕竟是第二桩命案里曾经的嫌疑人,因此在正式结案之前,他还不能被放。 警方也还没有给他具体解释真凶的事。 曲卿和方乐回了局里后,听说雷明成似乎忍不住了,想知晓案情进展,两人就前往了留置室见雷明成。 大致听了曲卿的讲述,雷明成初始困惑,接着喜悦,再后面,则又变成了痛苦。 “小芳为啥那么傻,要自杀呢。” 要是没有李文芳的自杀,祁讯藤的图谋就还是未实施状态,也就没有后头这些命案的事了。 曲卿一招手,跟随的小韩拿出来一堆的纸张。 她解释说:“雷总,这是你妻子生前看心理医生的时候的就诊记录的复印文件,从文字记录到音频记录都有,我征得了对方同意,展示给你看,当然,你作为死者的丈夫,也有资格看一看。” “看了这些东西,你就大概知道,你的妻子为了维持这个家,付出了什么吧,至于她为什么自杀……这里还有一段案发之前的晚上,你追打和虐待她的视频,我想你曾经看过一次,不过重新回忆一下,你应该能记忆起来,那时候你到底做过了什么……” 说完,三人离开,只留下留置室内的雷明成,一个人在看病历。 越看,他的手颤抖越厉害,表情也越痛苦。 等到最后看到那段11号晚的虐待视频的时候,他终于哽咽出声。 他记忆了起来,当时发生过什么了。 “臭女人,贱女人,你肯定在外头养小白脸了——” “我没有。” “别想骗我,等找到了小白脸以后,嗝——” 一声酒嗝。 “那时候,你就会离开我的。” “我不会的,我是你的妻子,你相信我吧,好不好,咱俩一块儿好好的过。”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还不得不到处应酬求人,可我不会背叛你的,永远不会的——” “嗝——” “你要——嗝,你要怎么向我证明,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 “哈哈哈,你没话说了吧?” 啪…… “你这个臭女人,贱女人,你果然是骗我的,你们都是一样的,跟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妈一样,会把刚出生不久的我丢到福利院门口的,你们女人肯定会这样的,肯定会,嗝——” 泪水模糊了留置室内某个人的双眼…… —— 雷明成释放日,大批记者闻讯赶来。 李文芳的父母,李庄和陈秀英也来接女婿,连带黄助理,以及雷明成和段小菲的那位9岁儿子都来接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雷明成冲着两位老人,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爸、妈,我有罪……” (本案完) —— (感慨一下。) (关于本案的字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接近了12万字。) (这个案子,其实一开始的灵感比较简单,就是雷明成虐待妻子,李文芳自杀,那位前男友潘亮上门,破坏尸体,栽赃嫁祸,而在后头,警方则在审讯的时候,指出是潘亮杀死了李文芳,这厮有虐待前科,并不无辜。) (就只是这么个小灵感。) (可不知道是不是前头写作状态不好,老绕圈子,就一直拖着了。) (后头找回了状态,又想着搞一出连环杀人的戏码,于是就越写越多。) (我有点儿担忧这个案件的真相会不会有点儿失真,毕竟是典型的栽赃嫁祸戏码,还有视频里身份伪装啊之类略略狗血的内容) (至于一些细节处的破绽,或者是牵强的地方,肯定也是有的,譬如,潘亮利用了雷明成家里卧室的监控,但这个监控是不是存在,安装在哪里,角度如何,其实是薛定谔的猫,故事里的姚丽却仿佛是知晓监控探头的位置,没有露过正脸;还有用段小菲存盘的视频证据用来给嫌疑人定罪,也有点儿狡猾狡猾滴,并没有体现出警方和嫌疑人的斗智斗勇。) (另外李文芳的自杀,恐怕也并不难猜,安定,浴缸,看心理医生,u看书 .uukansucm 自杀倾向……以及自杀现场的发现者为了掩饰死者手腕的割伤破坏全身这个被用过的套路……这些也算是构思的不完美处吧。) (最后道个歉,我之前的案子,都是争取真凶早些出场,也不会出现次数太少的,可这次的真凶,在被抓前,只出现过一面,这多少也有些投机取巧吧。) (总之,这个案子写完了。) (下个案子选一个灵感简单的,我看有没有办法将字数压下来。) (而下个案子,也不会搞那么多可有可无的线索铺垫,不然为着填坑又会变成大长篇。) —— (ps:这本书,我会一直写下去,因为至少这个题材的这个写法,我大约不会再想写第二部了,题材太冷了,所以本书的案子,争取量大管饱……) (绝不是因为这本书是旧合同的缘故啊^_^) …… (还有一点。) (就是故事主线,或许不会那么快确定,看情况吧。) (说不定写着写着,合适的主线剧情就出现了。) (万一没想出来好的,我就把备用的思路拿出来用,总归是会给本书一个完整的结尾的……) (最后,五月快乐……) 二百五十六 老子要吃霸王餐 “干杯!” 不大不小的包间内,一队的所有人,连带顾问方乐一起举杯庆祝。 当然,需要开车的人举起的只是果汁。 前后从案发到正式结案,耗费了将近一个月,水箱弃尸相关案件才尘埃落定。 该受罚的人即将接受法律制裁,该反思的人也在反思中,分局受到了上面的嘉奖,局长李海也在内部同时表扬了一队和二队。 毕竟那桩案子也算是两队的联手破案。 总之正式结案的这天晚上,集体下班后大家选了一家饭店聚个餐庆祝下。 没那么多规矩,不劝酒,不吹牛,随随便便。 这氛围比所谓的高级餐厅要好得多。 可是,吃喝到一半儿,包间外忽然有吵闹声。 曲卿拍了拍掌,大家停下谈笑,小韩则举手自荐去看看什么情况。 没多久小韩回来,脸上是放松和不在意。 “师姐,没啥,就是一个男的喝醉了,好像想吃霸王餐,和酒店的人在争执。” “有没有动手?”曲卿不放心问。 要是在警队眼皮子底下发生刑事类案件,那真的是要自责了,所以曲卿身为队长,并不敢放松心神。 小韩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喝醉的就一个,一共就俩人,保安就好几个呢。” 不过现实里的打脸就是快。 啪啦—— 明显是来自于酒瓶子被打碎的声音,自外间传来,与此同时外头的吵闹更大声了。 “走,去看看——” 曲卿站了起来。 众人离开包间后,看到外头正一股子“热闹”氛围。 只见一个体壮男子喝得醉醺醺的样子,脚步不稳、眼神迷离,正手持一个只剩上半部的啤酒瓶残体,摇摇晃晃着,正用尖口对准着四周的所有人,嘴里大着舌头,发横说:“孙、孙子们,敢、敢看不起老子,老子有钱,你们敢不让爷走,嗝——” “大于,别闹了,饭钱我来结,咱们放下酒瓶子,回去好不好?” 这么说话的人,一米七不到,略瘦,一脸的讨好状,大约就是小韩口中那个另一个客人。 这人虽说着劝解的话,但并不敢接近一步。 不仅是他,酒店的几名保安,柜台服务员,包间服务生,连带看着像一个大堂经理的人,也都只是四面围着,不敢近前。 毕竟,谁会想去考验一个酒鬼的把持力。 体壮的闹事者“大于”根本没听进去朋友劝说的话,反而继续梗着脖子转着啤酒瓶对四周的人威胁说:“敢、敢看不起老子,都活腻歪了……” “老子有钱,老子的老子有钱……” “顶、顶爷你们听说过没,那就是老子的老子,嗝……” 这根本没法交流,大堂经理只好低声吩咐服务生报警,不过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的时候,他看到了出包间的曲卿等人,一下子涌现了希望。 曲卿这些警方的人,来他这里吃个饭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大致身份还是知道的,刚才是忘了还有这拨客人在了。 不等大堂经理说什么,也不待曲卿吩咐,队里最体壮的大何就上前,对闹事者呵斥:“闹什么闹,酒瓶子放下来——” 那个大于斜眼看看大壮,呵呵傻笑:“你、你特么谁,老子——” “你看谁都像自家老子是吧?” 大何不耐烦了,要上前夺酒瓶子,但大于已经胡乱挥舞起来,他也只好止步。 因这种浑人冒险不值得,动枪更是小题大做。 这时候方乐拍了拍大何肩膀,给大何打了个手势,然后绕到了大于暂时的背后,让两个保安让开,冲着大于喊:“喂,大于,你老子顶爷来了,回头看!” 大于一下子停了挥舞的动作,本能扭动脖子向后看。 瞅准这个刹那,大何一个垫布上前,攥住了大于手腕,使劲一拧,对方把不住力,酒瓶子掉落,而警队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没片刻就将大于给反剪双手,在地上按得死死的。 不仅如此,还有人掏出了手铐,要给这浑人拷上。 大堂经理松了口气,上来致谢。 “曲队长,还好有你们警方的人啊,不然我只好请动派出所出警了。” 曲卿则问:“具体怎么回事?” 经理说:“嗨,就是这个人结账的时候说让我们记账,我们都是概不赊欠的,怎么可能让他赊账,谁知道这个人就动起了从包间里拿出来的酒瓶子。” 看来,是没啥特殊内情啊。 曲卿说:“这个人是你们的常客吗?” 经理摇了摇头,说:“没太大印象,或许以前来过吧。” “既然这样,那就先拷到附近派出所吧,给他醒一晚上的酒,经理你把账单交给派出所,让派出所来代为收账。” 经理感恩戴德:“那太好了,太麻烦了。” 其实作为做生意的,能不直接报警尽量不报警,否则哪个浑人要是忌恨上了你,徒添麻烦,现在警方的人出面,那就好了太多。 大约是听见了曲卿等人是警察的话,闹事者那位朋友立马堆起满脸的笑脸,说:“误会,各位,误会,帐我来结。” “其实大于不是刻意想赖账的,他就是喝醉了的时候,管不住自个儿,这一回呢本来是我给他请客来这里的,但他喝醉了争着要结账,自己又没有带钱,这不就误会了吗?账当然是我结,我结嘛——” 说着,这个人掏出了钱包,手机,打开钱包的时候一张银行卡还掉了出来。 有人结账,那就更方便了。 朋友去结账的时候,那个被暂时拷住的大于还在骂咧咧不停。 “谁,谁绑住了老子手,给老子解开,咱、咱们再打——” 大何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喝骂:“跟谁都老子是吧,你老子这么教你的吗?” 的确,酒品见人品,这纯就是莽汉一个。 最终,事件得到解决,帐了结了,在警察和保安们的协助下,不停挣扎的浑人大于被押解到了饭店外头,塞进了一辆看着略破旧的白色小面包车内,车主似乎就是大于的这位朋友。 塞进去的前一刻才给开了手铐。u看书 .ukns 面包车离开了,大家才回来酒店里,一队的人继续吃喝,经理亲自随着到包间来,一阵子的敬酒,还要打折。 什么都要讲些人情,曲卿也不好反对,就当省些钱吧。 到了吃喝完,要离去的时候,经理又亲自相送到酒店门外。 方乐喝得微醉,他忽然拉住了经理的手臂,问:“对了,那个人说的什么老子是‘顶爷’是什么意思?他老子是做买卖的?混道上的?” 做买卖的有钱人家的二代,看着不像,那货怎么看都像个泼皮无赖,要说所谓道上的,身上也没看见纹身,剽悍之气倒是有,但也仅限于此了。 经理苦笑,说:“我也不知道,‘顶爷’这名号没听过。” 或许,该更新一下知识库了? 倒是一个陪同着送出来的服务生说:“‘顶爷’我听说过,最近在网上挺火的,好像是做古董买卖还是啥的,赚了好大一笔钱。” “那为啥叫‘顶爷’,人生顶点?” “好像是这样吧,新闻说得有点儿模糊,也没提现实里的身份,总之就是中了几百万大奖那种感觉吧。” 明白了,暴发户…… 二百五十七 运气是没有时间地点的约会 五天前。 这里,是蓝海市古玩花鸟综合市场,各类商品,从玉器首饰,到古董字画,再到奇鸟名花,各类商品琳琅满目。 当然,售卖纪念品的也不少,这算是蓝海市的景点之一,所以外来游客也不少。 这市场的其中一条街上,相对来说人流则稀疏了一些。 这里比照其他街区,略微古旧破败。 或者说,这种古旧是刻意而为。 因为这条街主卖就是古董,真真假假的古董,不仅买,也会收购。 买的时候,是贱买,卖的时候,则是高卖。 进出这里的更多是古玩行真正的玩家。 老于迈着八字步在街头寻行。 他是古玩收藏爱好者,当然,不是专家,也不是有钱人。 他在这一行投入和产出基本相当,整体不赚也不赔,权当退休后的消遣。 旁边屡屡有摊位的招呼声,他往往是一眼掠过。 这行混得久了,他产生了一种一眼识别仿造和非仿造的能力,虽然看走眼的时候也不少。 不久,他的步子停下,屈身在了一个就地摆的摊子前。 这条街上,有坐商,开着专门的铺子,也收购和卖出古董,流水大,买卖大。 也有外头摆野摊子的,基本不收购,只卖,卖的东西质量就参差不齐了,宣传上仿佛之前帝王的所有宫廷用品都在这里能找到对应的,其实差不多都是仿造。 当然,存在真品的概率,还是有的,也即俗称的捡漏。 老于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道,做这个,有种赌博下注前的兴奋感。 说起来,自己的前半生曾经是一个赌徒,虽说后来改正了,可一些积习还是留存在了潜意识里。 到了那个摊位前,他捞起一个马扎,坐了下来。 老板是个比他大上几岁的老头儿,热情招呼,各方面介绍,和其他摊位上的夸大宣传相仿。 老于先瞅了一眼某个像是铜罐子的东西一眼,皱眉,那东西稍微凑近,就会散发出明显腥臭的气味。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鼻烟壶上,满满的兴趣,一手拿了起来。 这表现,并没有逃脱精明的老摊主的法眼,后者赶紧奉承着推销: “客人您真是慧眼,这是清朝xx王爷所使用过的,那年,八国联军还没进北京——” 老于抬手制止了摊主的发挥,笑说:“老哥是新来摆摊的吗?” 老摊主一愣,笑了笑,点头。 老于也笑说:“怪不得你不认识我呢,其他摊上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我是从来不听这些文物来历啥的虚话的,你这是不是仿造品,我就不追究了,我只是搞个收藏,真不真品的,我不在乎,不过你也甭想拿仿造的当真的来忽悠我了,没必要。” 老摊主转为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这的确是仿造,事实上他整个摊子上,几乎都是仿造,而不用说,其他摊子上也差不多。 要真的有真货,早拿去店里验一下卖掉了。 “那客人您随意选。” 摊主只好说。 老于于是也随意选了起来。 他一连选了四五样看着其他摊子上少见的,都是小物件,综合起来,也不过几百块。 然后,他看到老板结完账的时候,要将东西往塑料购物袋儿里放,皱了皱眉,说:“老板你这不咋讲究啊,仿造的古董也是古董啊,不带这么随便的,这又不是超市里买水果,看着太不像样了,你整个木盒子也行啊。” 摊主苦起一张脸,说:“我后头会弄,刚干这一行,您别介意。” 老于视线一转,看向了起先看到的那个罐子,忽说:“要不,你把这些东西,都放进那个罐子里吧,罐子我给你加点儿钱卖我,这样看着也气派不是。” “倒也是。”摊主在面对老于的时候,已经略略心虚了,也没讲价,五十块又搭上了一个罐子,将之前的小玩意儿连带塑料袋放进了罐子里。 老于抱起了罐子,罐口的腥臭味儿更加扑鼻,他不由怀疑说:“老板,你这之前不是放家里当痰盂的东西吧?” 摊主尴尬一笑,无法回答…… —— 三天后,老于在家里仔细眼看着手里得来的这新物件,一个罐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像,的确像。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挑拣毛病,房门口传来较强烈的拍门声。 他面色一变。 不会是,是那个祸害回来了吧。 开门,还是不开门,这是个问题。 而下一刻,门外传来了呼喊声: “是我,老……” —— 大早上。 这是一条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的城郊的路边。 由于不是高速公路,也没个收费站啥的,来来往往的车辆并不多。 司机刘先生下了车,哼着小调儿站在路边,往两头的野草地里小解。 这条路高出两边的草地一些,所以两边类似于坡道或沟。 撒完了尿,提上裤子,转身要走,随着风,他鼻中嗅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腥味儿。 不过也没太在意,他正要朝停在不远处的自家车子那里走,忽然脚下一滑,差点儿跌倒。 他骂咧了一句,u看书 .uukanshuom 心想这种路面也会打滑,奇了怪了。 忍不住,他掏出手机向打滑的地方照去。 万一是踩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再带进车里去的话,就太晦气了。 手机的电光照射到了导致他滑到的那一块儿路面,等看清了那是什么后,他当即就是一愣。 那是一块儿黏贴在路上的,暗褐色的东西,已经被脚的打滑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尾巴。 这是—— 刘先生心头一动,手电的光移动,顺着这暗褐色物质寻找源头。 很快,他又来到了路边,距离原先小解的地方不过几十厘米远。 那暗褐色的物质也出现在了草丛的叶片上,他随着这些暗褐色往下探,一直到了手电光能照射清的极限,坡地的地方,看到一个横躺着的物体。 他看到了那东西上面的布料,那是衣服,接着扩大照射范围。 下一刻,刘先生的嘴巴不自觉张开了。 他的双眼睁大,心跳加速。 一个小时后,天微微亮,开着红蓝爆闪灯的出警警车已经集聚在了这块儿地方,并开始布起封锁线…… 二百五十八 横尸草丛 陆续赶来的一队队员们,多多少少都在打着哈欠。 就算是队长曲卿,也是在强打精神。 凌晨有过路司机报警,说路边野草沟里发现了尸体。 虽说出警没个准点儿,他们早已习惯了,但在天还没大亮的现在,还是有点儿身体上的抗拒。 现在已经是9月份了,早晨略带凉意,有穿的少出来的被风一吹不由哆嗦了下。 穿着工作服的技侦团队则稍好一些。 曲卿等到了的时候,痕检专家马辉、法医钟洁等技术组的人已经在忙碌了。 没等太久,坡底下野草沟里的马辉就招手喊:“都下来吧,曲队。” 曲卿带着两大手下大何跟小韩小心翼翼从路边下到了坡底。 此刻,天色基本已经亮了,坡底的现状一览无余。 一具明显是男性的尸体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脸朝上躺在了沟底里,胸襟前衣服上的血已经干涸凝结了,面部则血肉模糊。 此人大约一米八零出头,身材彪壮,平头短发,一刹那的似曾相识感。 曲卿抬头问两位专家:“怎么样?” 马辉简单介绍:“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足迹、遗留物,这里应该只是个弃尸现场,弃尸点就是上头的路边,死者被直接推了下来,压着草丛翻滚着到了沟底下,不过这那路面材质你们也看到了,什么都查不出来。” 钟洁则摇头说:“目前,还无法盲目推测死因,死者头部包括面部都遭受过打击,鼻梁骨变形,身体的正面和背面也疑似遭受过物理性损伤,需要回去具体检查。” “麻烦了,钟姐。” 尸体很快被钟洁指挥着手下人抬走了,沟底躺尸的地方,只残留有草丛被压倒以及暗褐色血痕的痕迹。 曲卿说:“老马,麻烦你扩大一下搜索范围吧,看看是不是真的嫌疑人没有留下过半点物证。” “没问题。” 留马辉等技侦队伍继续在沟底忙碌,三人爬上了坡道,回到了坡顶的路面上。 此刻,偶尔有一两辆路过的车子打此附近经过,看到了停靠的警车和封锁线后,远远避让到路的另一头,生怕招惹到什么麻烦似的。 看着这些车子,曲卿心头一动,说:“小飞,联系交警的兄弟,查这条路段两头,所有存在的路面监控,总结好视频资料,等待后续查验。” “哦,好的,师姐。” 小韩到一边打电话去了,留下的大何琢磨着问:“头儿,你是怀疑……和车子有关?” 事发在路边,依照钟法医的简述,死者的身体前后都疑似有物理性损伤,加上鼻梁骨断掉的面部,不由不能让人怀疑,这或许是一起交通肇事。 曲卿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认同,只是说:“有备无患,不要先入为主。” “有道理……那方顾问要不要现在联系一下?他挺爱凑出现场的热闹的。” 曲卿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要了,这现场也没什么好看的,如果马辉还无发现,这不过就是个单纯的弃尸现场罢了。” 这话像是被立了,没多少分钟后,技侦队伍里就有人大喊:“师傅(马辉),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罐子!” 可疑的罐子? 等大家又在沟底汇聚,看向那个新发现物的时候,都略略好奇。 只见这是个看上去略古旧的罐子,好像是金属的,还是挺沉重的。 这罐子距离尸体被发现的地点,相隔十多米远,所以无法确定这东西是否跟命案有关。 直到马辉将那个罐子掉了个儿,露出另一面,在罐子的底部位置,发现了一小片褐色物质,所有人才重视了起来。 如果这小片暗褐色也是血迹的话—— 又隔了将近一个小时,现场再无新的发现,依旧没发现足迹之类,技侦们只好打道回府,曲卿等一队的人也收工,开始部署调查。 刚回去分局,就遭到了刚得到消息联络没多久的顾问先生方乐的抱怨。 “你们应该叫我的啊,昨天都闲出鸟儿来了。” 前天,连环杀人案正式结案,一队的人集体去庆祝,而到了昨天,一整天都无任何**发生,连一起治安类**都没有汇报的。 这让方乐心痒难耐,他已经忍不住想看到新鲜的尸体了。 探讨各类型的死亡,成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曲卿没有理他,先去交警队,查到了案发路段的监控情况。 结果很不理想。 那个路段两侧,基本没监控,最近的有监控的路段,已经是很多个分岔路段之后了。 这意味着很难依靠监控来锁定嫌疑人或嫌疑车辆。 那么,只能等待死者身份确认后,顺着线铺展调查了。 不过可惜,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的身份证件,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只好先用技术手段还原一下面貌。 电脑上的血肉模糊的图片一点点去掉红褐色成分,还原出来,最后呈现一张看着三十多岁的男人的脸。 看到这张脸,旁观几人都咦了一声。 这个人,似曾相识啊。 不仅是曲卿,大何跟小韩,连带方乐都有这感想【零零看书00kxs】。 大何率先想了起来,uu看书 wuuansh手指过去,啊了一声,说:“这不是那个吃霸王餐的小子吗?前天晚上酒店那个!” 的确,一张彼时醉醺醺的面孔浮现在了众人脑海。 那个曾非常蛮横,拿着啤酒瓶子尖头对着所有人的家伙。 这刻却忽然成了一具尸体,一张死人脸。 曲卿身为刑警队长,惊讶只维持了一瞬,马上说:“走,去那家酒店。” 跟着走了几步,小韩才好奇问:“师姐,是去酒店问这个人身份吗?” 曲卿摇了摇头,说:“不,是去调查他当时那位朋友的。” “当时付账的是他那位朋友,那个人曾掏出钱包来付账,但依照其钱包的厚度,里面大约没多少现金,他付款要么是通过手机,要么是通过他掉落的那张银行卡刷卡,这二者都会留下身份资料。” 方乐赞扬说:“好主意,找到他的朋友,他自己的身份就都清楚明了了。” 还好,曲卿的猜测正确了。 在之前那位酒店经理的协助下,一行顺利得到了那次吃饭时候那个人的付款记录。 在这之中,那位经理似乎抑制不住好奇,问:“是这个付账的出事了吗?还是……那个人啊?” 那个醉酒后想在他们这里吃霸王餐的家伙。 曲卿没有答话。 不过,回到了分局后,马辉却主动联系说:“曲队,查明死者身份了。” 啥? 二百五十九 论死者的人品修养 “于大通,36岁,因寻衅滋事,(在劳教制度结束之前)被判2年劳教,后又因行凶伤人,被判过服刑了一年半,缓刑3年,判刑前和受害人达成了部分和解赔偿协议……” 等几人看到了这行内容,马辉解释:“我怕你们查不到死者身份,所以提取到了他的指纹和数据库里的做了对比,然后结果一下子出来了。” “这有助于你们查案吧?” 大专家满脸的盼着大家夸夸他。 方乐笑说:“要是你再把凶手的身份查出来,那就更好了。” 马辉撇撇嘴,不接话了。 没意思。 翻了翻页面的内容,小韩高兴地说:“师姐,有他的户籍资料,要是他家还没搬的话,就能直接上门了。” 大何则说:“那他那个一起喝酒的朋友的身份,还查吗?” 曲卿想了想,说:“也要查。” “死者死亡时间还未确定,虽然我们是前天晚上遇见的死者和其朋友,多个人走访求证毕竟是好的。” “头儿你说得有道理。” 然后,就出现了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将那位朋友的身份资料输入数据库后,又冒出来近似的“前科”记录。 “汪学明,34岁,因行凶伤人被判过一年有期徒刑。” 曲卿心头一动,让调出前后两人的前科资料进行具体对比,竟发现,两人所涉及的,竟是同一桩案子,同一受害者,也即,当时是这两人共同将对方打伤了,于大通是主犯,汪学明是从犯,两人所服刑的也是同一所监狱。 原来还是狱友的关系啊。 出于刑警的直觉,曲卿觉得,这个姓汪的是必须去调查的人物。 所以离开分局,坐上了警车的时候,小韩问及是不是直接去死者家里走访的时候,看过了资料的曲卿摇头说,先去汪学明的家里。 因为汪学明家距离公安局更近。 根据资料,汪学明经营着一家果蔬店,这家店门面不大,地段一般般。 几人到的时候,店老板汪学明正和唯一一名男店员在出入着归整果蔬,有不少刚刚卸下了货,正从店内外搬进搬出的模样。 汪学明不同于前夜见到时八面玲珑乃至畏首畏尾的样子,嘴里叼着根烟,腰上挎着挎包,十分闲散自在。 一见到四人,汪学明很快就回忆起来了几人身份,立马脸上赔笑,说:“哎呀,原来是您几位,来买水果?” 曲卿亮了亮证件,直接问:“于大通,就是前晚和你一起去酒店的那位,你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 汪学明愣了愣,反问:“大于出什么事了吗?” “麻烦您回答一下。” 大约是和警方的人接触多了,汪学明也学会了配合,简单回忆了下,说:“前晚他不是喝醉了吗?我送他回家,那之后就没见过了。” “你们有没有通过电话,发过消息之类?” 方乐插话问。 汪学明摇头,说:“没有……警官,大于到底出什么事了?” 曲卿看着他,说:“他被杀害了。” “啊——” 汪学明的嘴巴张成了o型。 “怎么会呢……”他喃喃自语。 曲卿继续问:“他最近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 汪学明苦笑,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和他一起蹲过号子,不过我早半年就出来了,等他出来后,我们就少有联系了。” 大何突兀地说:“那你俩前夜还一起喝酒,你还替他付了账,啊,对了,你当时是说本来是你请他吃饭的吧?” “这个啊,”汪学明面上满是不在意,“这一阵儿想请他吃饭的可不止我一个呢。” “什么意思?”小韩问。 汪学明简单回答:“他家发达了,准确说,是他老子突然有钱了。” 方乐猛地说:“‘顶爷’?” “对,你们到他家里看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汪学明一边搭话,一边搬货物。 此刻他那唯一的伙计从店里出来,说:“老板,草莓没地儿放了,好像——” 汪学明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伙计先去忙别的,自己则重新面向四人赔笑:“您看,我这正忙的时候,待会儿客人就多了,要不您几位中午的时候,或者晚上再来找我?” 现在还是大早上,自发现尸体,到初步确认死者身份,不过三四个小时,街上人流还不太多。 四人只好告辞。 按照死者的户籍登记地址,四人最终找到一处看着还算像样的小区内,来到了某栋楼的某层某户前头,按了门铃,没人回应。 这时候有居民上楼,曲卿截住询问,那居民一听是打探于大通的,瞬间闪过嫌恶,摇头说:“这两天都没见过这个人。” 曲卿不敢怠慢,让大何小韩分散去调查小区居民,包括小区保安之类,她则带着方乐去问于大通对面和上下楼的邻居们。 不到一个小时,几人重新汇聚,通风商量,发现这两天内,小区内没发现有谁说见过于大通回来或出去,倒是有见过他几天前出去的。 小韩不解说:“那个汪学明不是说,前晚他送于大通回来的吗?莫非是因为晚上没人看见?可他又出去的时候,总该有人看见吧?除非又是大晚上出去的。” 大何则说:“会不会是那个汪学明撒了谎?其实于大通根本没被送过来,被那家伙直接杀害了?” 曲卿摇摇头,说:“不要轻易下结论,根据我们的走访,这个于大通在这里是独居,他的父亲、他的其他家人是住哪里的呢?他的行踪,他家人或许能更多地证实。” “走吧,先回去分局,查查他家属的资料。” 回到分局后,还没来得及铺展调查,法医和痕检两方面就先后通知说有情况汇报。 把调查丢给大何跟小韩,曲卿带着方乐前往技术中队以及法医处。 技术中队里,马辉讲述鉴定所得。 “曲队,尸体附近发现的那个铜罐子——啊,抱歉,它的材质是铜的——疑似就是凶器,uu看书 .uukanshuco 底部带血的部分,和死者头部的部分创口形态吻合。” 方乐马上打断问:“什么叫部分吻合?” 马辉解释:“就是说,有一部分的创口可以确认吻合,这部分是在后脑的部分,但是剩下的创口,由于被反复击打过,创口多次破裂,就不太好具体比对了。” 大技术员边讲解,边展示电脑屏幕上的一个颅骨图像。 “罐子上的血,指纹呢?”曲卿问。 “血是属于死者的,指纹……检测出的指纹,也全部属于死者。” 血属于死者很正常,但是指纹全都属于死者,这怎么可能? 方乐很机敏,马上问:“是不是铜罐子上有擦拭痕迹啊,或者手套的残留痕迹?” 马辉摇头,说:“不是,倒是有部分是因为环境因素而受损的指纹,但没有明确的擦拭或者覆盖痕迹。” 没有擦拭痕迹,可能性很多,譬如凶手碰过这个罐子之后,将罐子洗一遍,再沾上死者指纹,总之现在一切还不明确。 曲卿继续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马辉摊摊手,表示:“我等着钟姐送新的检材来呢,毕竟现场直接发现的物证就这一个罐子,死者身上的衣服、或者他身上其他可用检材都还没送来呢。” 也是,现在距离尸体发现,才几个小时,很多东西,都在流程之中。 先看看钟法医那边的情况吧…… 二百六十 复杂的尸检结果 “这是我见过的伤势最复杂的受害者之一。” 在解剖室,钟洁当即就来了这么一句。 “愿闻其详。”到来的两人也简明扼要。 钟法医一边和助手摆弄尸体,一边讲解:“死者最明显的创口,应该是在头部,后脑勺一处明显的颅骨凹痕,但这个凹痕并不致命,死者左侧太阳穴则出现连续性击打,致使粉碎性骨折现象的生成。” 曲卿接口:“也就是说,是这部分击打,导致了受害者颅内出血死亡?” 钟洁摇头,说:“不好确定,因为除了这两处的钝物击打痕迹,死者还有另一类创伤。” “死者几乎全身,体内都遭遇了骨折,不少地方也都是粉碎性骨折。” “死者的身体正面,有着明显的重力挤压痕迹,检查出一种轻微的长方形格子状纹路,就是这个——” 钟洁指向了死者身体正面,现在的死者没有衣服,能稍稍看到一种类似于长格子的瘀痕,只不过有些断续,更奇怪的是,在这些瘀痕中间,胸腹部位,还有一个轻微内凹的形态不规则的小块儿瘀伤,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兀地顶到了受害者胸腹处一样。 “死者的身体背面,虽然没有这种压痕,但是骨折现象更为明显。” “你们看x光片扫描。” 钟洁利用解剖床附近的电脑放x光片,可以清晰地看到,死者的背部脊椎骨从颈部到尾椎,都出现了明显的断裂、断层,肋骨也全都有不同程度的碎裂,肩胛骨、双手臂也是。 不仅上半身,往下的臀部骨盆出现粉碎现象、双大腿也明显骨裂了。 曲卿略有吃惊,说:“这么严重的全身性骨折,必然造成内脏的强损伤,出现碎骨刺破内脏,导致大出血这类事情,莫非死者真实死因是这个?” 钟洁摇了摇头,说:“不,注意看,死者的颅骨部分,在前面提到的两处钝物击打外,也有整体性的骨折现象,这类骨折,是和身体其他部位的骨折是一体的,而其面部遭受到破坏,也主要源于这第二类骨折伤。” “死者具体死因是颅内出血,还是脏器受损导致的内出血,我还不能具体确定,目前依据尸表和光片推断,前者概率更大。” “此外,死者身上,在身体的前后两面上,还出现了断续的勒痕,从纹路判断,像是绳索造成的,不过在其身体两侧,则完全没有此类勒痕。” 只存在一半的绳索勒痕? “死者死亡时间,能大致判断吗?” 曲卿问。 钟洁回答:“根据尸僵状态,加上肝温的测量,死者死亡时间还不长,仅有7-9个小时左右,大约是在昨夜的11点到次日的1点之间吧。” 听完了钟洁的讲述后,两人出来,满脑子的懵懂。 方乐推断:“如果只有头部的两处钝物击打伤,还可以理解成,凶手拿了那个作为凶器的铜罐子先由后方击中了受害者后脑勺,导致受害人倒下,凶手继而继续攻击了躺倒在地的受害人的太阳穴,最终导致受害人死亡。” “可受害人的身体正面、背面的撞击伤,又是怎么回事?身体正面的格子形状印痕,还有胸腹处的凹痕,以及只存在一半的绳索勒痕,怎么来的?” 曲卿嘴唇一动,似乎联想到了些什么,但大约是严谨起见,并未开口道明。 她只是表示:“咱们先查着其他方面,等待进一步的尸检和技术鉴定出结果再说。” “有道理。” 回到一队,和大何小韩汇合,大何不解说:“头儿,根据户籍记录,受害人只有一个家人,就是他父亲还在世,叫于德田,都六十岁了,可这父子俩显示都只有之前我们所查到的那处房产,不知道这老爷子现在住在哪里。” 小韩建议:“要不,我们查查这个于德田的手机号,直接联系问问?” 方乐则说:“那个汪学明不是说这个于大通的老爹绰号‘顶爷’吗,最近挺火的吧,我先查查网络上有没有他的讯息吧。” 也对。 可很快失望,方乐在手机浏览器上输入“顶爷”、“蓝海”的字样,根本出不来匹配的内容。 曲卿则说:“这样吧,我们去联系于德田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那里应该有更详细记录。” “师姐的办法好。” 这小子真有马屁精潜质,方乐暗中吐槽。 闲话不提,不久就来到了余家父子俩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在一个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前往于德田的住所。 半路上那位民警说:“于德田不跟儿子住一起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租了房子住,在另外的小区里,他所租住的小区之前曾被统计住户资料,所以在我们派出所留下了记录。” “不跟儿子住一起?选择一个人租住?这父子俩关系不好吗?” 联想到于大通是独居,未婚,户籍登记房产的房子户型也不算小,老爹却选择了它地租住,方乐未免好奇。 民警摇头,说:“这就不知道了,问问他所在居委会的人,兴许会知道吧。” 不久,几人就来到了一片比于大通所住的小区档次明显低一些的开放式小区。 这小区根本没看到有出入执勤的保安,监控之类也非常稀少。 儿子的住址也算中档小区了,老爹却住这里,几人越来越觉得古怪。 说着说着,车子来到了一栋略老旧的楼前,这栋楼前头,还有一整排衔连的低矮小平房,建筑结构简单,像是楼内居民所自建的杂物间。 来到于德田租住的所在单元楼楼前时,还没上楼,四人就见到了熟人。 “魏队?你们怎么在这里?” 只见楼门口的另一侧,停着另一辆车,车附近就有四个人,一个是二队长魏腾,他的两大手下张虎赵龙,还有一个像是技术中队调来的人,手里拿着取证所用的相机,还有个备用的勘验箱。 这四个人正围在其中一间的杂物间前。 那杂物间的锁是开着的,仔细看,是被砸开的,很显然,魏腾几个的出现,和这个小房间有关。 魏腾见到一队的人,也略好奇,笑说:“又这么巧,你们怎么也来了,不会也来查盗窃案的吧?” “盗窃案?什么意思?”方乐问。看书 wwuukasu 分局的两个队伍并不怎么合作办案,上次的案子是因为性质是连环命案,适逢其会。 曲卿也好奇望向四人。 据她所知,二队接的涉嫌治安向的案子较多,但也不会因为常规的盗窃案就亲自出警调查的。 魏腾一手指指一侧的这栋居民楼,又指指开着门的杂物间,解释:“这楼里有居民打了110报警,说是他藏放在这个杂物间里的某个贵重物品不见了,价值可能达几百万,我们队正闲着……啊,不,正等新案子,我就直接带人来了。” 小韩不相信说:“价值几百万的东西,会藏放在这种杂物间里吗?” 魏腾耸耸肩,表示:“那谁知道,锁的确是被砸开的,也有新鲜的脚印,里头也有很明显的翻查痕迹,其他待定。” 曲卿则问:“报案人呢?” 魏腾再指指楼上,说:“老人家年纪略大,腰腿似乎不很好,做了笔录回楼上歇着了。” 原来如此。 暂时告别二队的人,上楼的时候,方乐心头涌现一股奇怪的预兆。 两队的案子又碰到一起了,不会又是…… 二百六十一 1队2队又碰上了 这种破旧的楼里,当然是没有电梯的,楼道老旧,感应灯失灵,几人和那位民警上了好几层楼,才在其中一户的门前停下,民警上前敲门。 没敲几下,门里就传出略显苍老的男子的回应声。 “来了,来了,等一下啊。” 门很快被向里面拉开,一个看着已经六十岁出头的年长男子出现了,脸上有褶皱,头顶秃了一半,身材中等、微胖,脸型依稀和那位死者于大通相近。 和资料里的于德田也极为吻合。 于德田开门的时候,是满脸的期待,等看到几个来客并不是他所想的几位,很快失望浮现,接着视线又出现了警惕,低声问:“你们找谁?” 带着来的民警忙说:“于大爷,您忘了,之前我和这里居委会的人上门来登记核查过户籍资料,我是派出所的。” 于德田的表情转变很快,下一秒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脸上出现热情,恍然说:“啊,你是那个……那个小李?” 民警笑着点头,然后指着身后侧的几人,介绍:“这几位是甘南分局里的刑警同志,想找您老了解些事情。” 刑警? 于德田以略慌乱的视线看了看曲卿四人,下一刻转为镇定,忙侧身让了让,说:“请进,请进。” 任务已经完成,民警提出告辞,来访的只剩下四人。 边将四人往里头让,于德田边不好意思地说着:“家里有点儿狭窄,您几位别介意啊。” 进家门没一会儿,四人就意识到,这的确不是客套。 这家里是一室一厅的户型,整体看,顶多四十平。 剔除了卧室、厨房和卫生间,客厅里的面积已经很有限。 起码,沙发已经不足以坐下主客五人,没地方坐的大何只好抱臂站着,到后头觉得这屋子里有点儿压抑,干脆找个由头出门去等着了。 他走后,这家里才有了些空间感。 “于大爷,您的儿子于大通,前天晚上,我是说9月7号的时候,是不是回到过这里?” 汪学明说喝完酒那晚他送了于大通回到家,但那个小区没有对于大通出入的目击情报,会不会是说送到了这个家里呢? 于德田马上摇了摇头,说:“他平时已经很少来我这里了,怎么,他是不是又惹到事了?” 这么表示的时候,这位老人满是紧张。 曲卿未答,依旧问:“也就是说,前晚,他的确没回来过您这里?” 于德田点头,说:“我有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了,警察同志,他到底怎么了?” 曲卿迟疑了一瞬,才说:“他被发现遇害了。” “什么,这——” 于德田上半身摇晃了一下,以手扶额,并拒绝了小韩搀扶的好意,苦笑:“我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的。” 话里有话啊…… 曲卿马上问:“您的意思是?” 于德田强抑住伤心的样子,说:“你们是警察,大通的一些事情,你们大概也了解了。” “也是我这个当爹的小时候对他疏于管教,没做出个好榜样,这孩子没学好过,初中就辍学了,到处混,很少挣钱,却没少跟家里要钱。” “他还因为闹事被抓过好几回,有一次打架伤到了人家,赔了一大笔钱,还坐了牢。” “他妈因为他的事,被气死了,我也和他分家,搬到了这里来,有好几年了。” “分家后,对他的事,我就不再过问了。” 于德田说着,眼角湿润,又是感慨,又是悲伤。 “对于他的社会关系?您了解多少?” 于德田摇头,说:“我这家里现在啥也没有,他也要不出来钱了,当然也没再来找过我,我和他平时也很少联络了,他是不是又和哪些狐朋狗友来往了,我半点儿不知道。” “那么,有没有人,因为他的事,来找过您?” 于德田回忆了一会儿,说:“他那个姓汪的朋友来过,一起打架坐过牢的,也是大通的初中同学,不过比打通低一级。” 曲卿神经一紧,问:“是不是叫汪学明?” 于德田马上点头,说:“就是这个名字。” 方乐又忍不住插话:“汪学明来找您,是想做什么?” 于德田说:“他好像是想缓和下我跟大通的关系,说不想看到我们父子俩关系这么僵着,还提出他办一出酒席,让我和大通和好。” “酒席?什么时候提出的?”曲卿问。 于德田解释:“就是前天的白天,7号的时候,说是晚上在某某酒店,带我就三个人,不过我没有去。” 一下子,对上了。 原来那个汪学明和于大通吃饭,是这个理由。 不过汪学明一个外人,怎么这么有兴趣撮合人家一对儿明显存在家庭矛盾的父子呢? 曲卿问:“汪学明和您的关系很好吗?” 于德田回应:“当然不是,来我家里,几年里他还是第一次,我对这个人并不熟悉。” 曲卿继续说:“于大爷,于大通最近行为有没有异常,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麻烦您仔细回想一下,就算是稍远一点儿的时间也行,不用着急。” 于德田再次苦笑,说:“好吧,我就往前头想想。” 感觉暂时问不出新东西了,方乐起身,提出去上厕所。 他是真的上厕所,来的路上曾喝过饮料。 厕所比预想的干净,他放完了存水,来到卫生间入口的盥洗池那里洗手,洗完了手要找毛巾擦的时候,不由一愣。 他发现了一个细节。 毛巾挂着,的确只有一条。 但是洗手台边的牙杯和牙刷,却有两套。 两个牙刷的种类不同,一个看着是软毛的,常用,另一个看着略硬质,很新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这家里有两个人住? 到此,他多了个心眼,出来后,没有马上回到沙发那里,而是在卫生间门口往外对着这个家打量了一番。 卧室那里,门紧紧关着,不好说什么。 厨房也不提,这家里的其他摆设,其实并没有初看起来那么差,反而现在看起来,是一副刻意营造出来的古色古香。 花鸟鱼虫的仿古书画,古木的条几,外观颇有讲究的香炉,像是几十年前的那种茶叶盒,连带待客的茶几上式样玲珑的茶具,再看茶几旁一张好像是配着对儿的同样是古木有雕刻花纹的座椅。 似乎,这家里并不是那么穷的。 起码,真正的穷人,是做不到这种细节处的讲究的。 要说唯一违和的,是客厅正中的一张毛毯。 这毛毯略略新鲜,但就是这一点儿新鲜感,冲淡了四面的古色古香。 不仅如此,它的尺寸也和客厅里有限的面积不太搭配,就它所放置的位置来看,显得短小了一点儿。 方乐作势甩着还没干透的手往原位置走,走到一半儿忽哎呀了一下,脚尖提到了地毯的边缘,差点儿跌倒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大爷,踢到你家毯子了。” 这动静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曲卿看过来,未有表示。 家主人于德田看到这一幕,身体则一下子绷紧了,特别是看到方乐弯腰特意归整了下自己所踢到的略微皱起来的毯缘的时候。 那一刻,这位老人似乎紧张到了极致。 “于大爷,要是您想起来什么关于您儿子的事,请联系我们。” 出来这个家里没几步,方乐就忍不住低声说:“这个家里,很有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曲卿也低声问。 方乐解释:“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有两套牙具,其中一套常用,另一套不常用,这家里应该不止一个人住,我猜测有两类可能,第一他儿子于大通偶尔会来看他,并住他这里,第二会有另外某个人偶尔住他家里。” 小韩想了想,uu看书.uuknsu.cm 说:“就不能是人家找了个老伴儿吗?” 老年人也有追寻爱情的自由嘛。 话是这么说。 不过这家里没有感受到半点儿女性会住进来的迹象。 卫生间里没有任何化妆品,触目可见的地方,也没有女性衣物、鞋子之类。 方乐不想纠结这个,继续说:“还有另一个异常,他家地上铺的——” 曲卿接话:“毯子?” “对,对,”方乐颇有些找寻到知己的高兴感,“曲队你也发现了?” 曲卿点点头,说:“没多久就发现了,那个毯子貌似是新铺上的,尺码、位置都不自然。” “不过,这些所谓的异常,不见得就和案子有关,实际办案中,这是常有的,别先入为主了。” 某层楼楼道拐弯处,原先以抽烟为接口倚着墙的大何见几人下来,摁灭了烟头,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几人都摇头,小韩提及了汪学明请客的那档子事,大何略失望,但也没深思的样子。 四人结伴要出来,谁知还没出楼门口,就闻听到了闹哄哄的动静…… 二百六十二 顶爷的来历 只见,有一堆拿着话筒携带采访设备的人涌入了楼道,越过几人往楼上跑去,几乎算是前赴后继,四人不得不贴墙站着,以防止被冲突到。 这应该是记者自媒体那类人吧。 奇特的是,这群人竟然上到了于德田那一层,开始敲于家的房门。 在下一层台阶拐弯处看着这一幕的四人面面相觑。 考虑到于德田毕竟是受害人的父亲,且刚被走访过,曲卿和方乐不由逗留了下来,想看看于德田会怎么应对,又发生了什么事会被这么多人采访。 肯定不会是因为他儿子死了被市民爆料,这不合常识逻辑。 不过—— 这些人还有另一类表现,吸引到了他们的注意。 在拍门的过程中,有人呼喊“于老先生”在么的,有人自我介绍媒体名头的,还有人喊“顶爷”,能不能出来说句话的。 “顶爷”,最早在那次酒店吃饭时,从受害者于大通口里听来的名词,应该是他父亲的独特称号,可看现在的样子,既然这么热火了,又为什么网络上搜索不到关键词呢? 好几分钟,那道门也没开,小韩低声问是不是帮一下受害者家属驱赶下人,忽又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擦着汗急匆匆由楼道奔跑了上来,直接来到了同一层那些媒体人身后,大喊着招呼说:“我是古玩市场的法务代表,也是于德田先生的代理人兼临时代理律师,有什么关于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代为回答,请大家都不要聚在这里,会打搅到这里的居民的,于老先生这段时间并不在家。” 慢慢的,那波人的聚焦点才来到了自称的代理人身上。 这帮人开始随着代理人往下面走,连带着曲卿四个也不好堵着楼道了,被一同簇拥了出来。 到了外头后,自称代理人的西装男子清咳一声,面对着媒体人们,摆出了一副开记者招待会的架势。 这场面不但让一队四人莫名其妙,二队的魏腾三人也开始抱臂看热闹。 不单是他们,小区内的闲散居民也汇聚了过来,冲着那些人指指点点。 二队长问:“曲队,能不能看出来这帮人怎么回事?” 一队长摆摆手:“不知。” 权当看戏吧。 这时候,那帮人的问答已经开始了。 问:“听说于先生已经和你们市场方面签订了密约,你们要将他打造成一个鉴宝大师,甚至网红,是真的吗?” 答:“不是密约,是公开协议,真实条款和已经公开的部分都一致,没什么好保密的,我也矫正一句,于老先生将是我们市场所主办的节目固定嘉宾之一,不是所谓网红。” 问:“那么‘顶爷’的招牌宝物,会不会近期售卖呢,有没有找到买家,可否透露下售出价位,还是会挂拍卖行啊?” 答:“这要看顶爷的意愿,我们只提供协助和咨询,不会替他做主,目前他还没有对我们说有这一意愿,我再强调一句,于老先生是个民间鉴宝人,是收藏家,不是倒卖货物的那种中介。” 问:“听说那件宝物顶爷只花费了50块就买到手了,这算不算对原主人的一种不尊重呢?” 答:“所谓50块买到手,只是个谣言,但真实价位,我们不方便透露,这是和买家有协议的。” 问:“代理先生,网上有一种说法啊,这不代表是我的意思,您先别生气,有人说,那个东西根本不值500万以上,是你们市场方面为了吸引客流量,推销宣传和‘顶爷’演的一出戏,其实那东西要么是假的,要么,是你们拿出了一件珍藏来伪装从市场摊位上淘来的,对于这种质疑声音,你们怎么回应?”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将询问性质改变,激烈化了。 所有媒体人一时间都停了提问,凝神静气看着代理人,等待回答。 不过这并没有难住代理人,他自信笑了笑,说:“大家常说中彩票大奖的几率极其渺茫,但你不能说,就没有人中过大奖,不然那么多前赴后继的买彩票的人,岂不是在买虚假的幻想吗?彩票还是国.家置办发行的业务呢,是吧?所以呢,对这一行有兴趣的人,可以经常关注下我们主办的鉴宝类节目,关注下我们市场方面以及于老爷子方面的公众号、微博账号,我们会定期传授一些小知识的。” “好了,暂时只能回答你们这些问题了,请你们不要再打搅于老爷子了,我这几天就住在这片小区里,离这里不远,你们后续要是还有问题要问的话,可以去找我。” 又有人问:“既然你是市场方面的法务,又成了顶爷的代理律师,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市场方面将来有可能协助顶爷来卖掉那件宝物呢,你们是不是会挑选买主,你们会提取抽成么?” “这个问题,在之前,我们的市场公众号和微博号已经说过了,我们免费协助于老先生,分文不取……” 不远处,一位看着四十多岁的女性居民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那边的“时实访谈”。 方乐凑过去,讨好地献上属于帅哥的微笑,搭讪问:“大姐,这(采访)是怎么回事啊?” “于老爷子的什么宝物是怎么回事,顶爷又是什么意思?” 大姐眼里的桃花泛滥了那么一瞬,得意解释:“小伙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楼里有位老爷子,去古玩市场还是什么的地方,花50块钱买到了一个铜罐子,在鉴宝节目上去做了鉴定,这鉴定好像不要钱,然后几个专家异口同声说这是文物啥的,是个皇宫祭天用的铜鼎,几百年前,宋代还是明代,有价无市,起码百万级别。” “然后那个市场的人又不知怎么和老爷子搞到了一块儿,派了个人住到了这附近,好对付这些采访的。” “等等,大姐,您是说‘铜鼎’?” “对呀?我看节目上那个鼎挺黄的,铜是黄的对吧?” 方乐和曲卿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之前哪里误会了。 不过npc大姐话匣子都打开了,不多问几个问题就是笨蛋了,方乐继续套话: “那位于老爷子突然有钱了——不然他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他家人,他老婆、儿子啥的怎么说,是不是想把那东西快点儿卖掉啊?” 大姐脸上羡慕,说:“要我,就快点儿卖掉,换成现钱更踏实不是?可人家搞文物收藏的好像是觉得,放得越久越值钱,会升值,跟房子一样,反正咱们小老百姓的是不懂那一套。” “于老爷子也不想卖?”方乐提点着问。 大姐点头,说:“好像是吧,反正这两天里,好多他家的亲戚、朋友,都上门拜访了,唉,要我说平时你们也不来看老头儿,这时候人老爷子要发达了,你们就又全上门了,还不是钱闹的,想着人家卖了钱你们能沾点儿光。” “那个被采访的律师就是那时候开始才来的?”方乐又问。 “对呀。” “他有儿子吧,他儿子什么想法,uu看书 .uuknshu不能做主吗?” “别提了,”大姐叹口气,“他那个儿子,叫什么通来着,就是闹得最热闹得了,一开始的时候,几乎整天都来小区里闹,逼他老子把东西卖掉,甚至逼他老子把东西交给他,那嗓门大的,几乎满小区人都听得见。” “他管不住他儿子吗?” “管住,就不会老子住这地方,儿子住别的地方了,不过他儿子来闹以后,那些亲戚朋友倒是不怎么敢来了,这个儿子怕被分家产似的,还跟一个好像是亲戚还是要债的谁的打过一架。” “他和别的人打过架?”这问题很关键,曲卿忍不住插口问。 大姐特意瞅了眼曲卿,大约觉得这女娃子人漂亮气质好,回答:“打过啊,也是个年轻小伙子,不过没有他壮实,被打走的时候,那小伙子还说要把老于家欠他们家的要回来啥的。” “对了,他俩打架这里的不少人都看到了。” 然后,再也掏不出新东西了。 离开了那位大姐,方乐说:“或许,我们运气好,受害人的被害理由快找到了。” 曲卿点头,说:“得招来两位画像师,来这小区里找打架那天的目击者,将打架方的那个年轻男子的画像画出来。” “走吧,回去局里,商讨商讨。” 四人上了吉普车,吉普启动的时候,二队长魏腾三个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在后头追赶了几步想让吉普停下,可是被忽视了…… 二百六十三 进展比想象的快 “我们自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分局一队小会议室里,方乐用幻灯片放了一系列资料,说:“这是从网络上搜集出来的一些新闻材料,还有视频资料,关于‘顶爷’的。” “其实不是‘顶爷’,是‘鼎爷’,铜鼎的鼎。” “于老爷子,就是于德田,数日前去了市内最大的一家古玩市场,靠着捡漏,在那里大概超低价买了一件疑似的古文物,然后又拿着这疑似的文物,参加了由古玩市场方面所参与创办的一家市内的鉴宝节目,被节目上的诸多专家一起说是某时代祭祀用的铜鼎。” “虽说更具体年代还待考,但几百年以上是一定的。” “估价从一开始的数十万,到百万以上,再到数百万,甚至传闻有海内外闻名的收藏家,有意开出千万级的价码,想一下子买下来。” “古玩市场方面似乎变相主导了于老爷子的想法,是找好的买主直接卖掉,还是挂到拍卖行坐地起价价高者得,还没有定论。” “这些,都和那位大姐所讲的大同小异。” “不过这些毕竟是死者老子的事,而不是死者本人的事。” “但是看这个关于‘鼎爷’介绍的新闻网页,再看那次鉴宝节目的实录里的片段,对于这个所谓的古董铜鼎,大家就不觉得眼熟吗?” 只见,网页和视频里,分别呈现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铜鼎”,古色古香甚至看得见铜绿。 这不是重点,小韩当即啊了一句,说:“这不就是现场附近那个金属罐子吗?” 的确,虽然因为网页图片润色,以及视频的角度方面的失真感,和现场那个色质感略不一样,但从形态看,完全就是一模一样啊。 大何也当即说:“也就是说,他老子的千万铜鼎,成了杀人凶器,这果然就是和鼎有关的一桩凶杀案啊。” 与会的大鲁说:“听你们这么讲,那么因为这东西售【零零看书00ks】卖的事,和死者生前发生过打斗的那个年轻人,岂不是优先可疑了?” 小韩也点头:“那大姐的确说,那个打架的好像是来于家要债的,或者是亲戚朋友啥的。” 小鲁则反驳:“可如果因为罐子杀人,为什么那个罐子又被遗弃了呢?这不合理啊。” 曲卿此刻拍掌中止了争论,说:“不论如何,我们找寻到了调查的切入口。” “第一,搜集一下于家人所有能查的亲朋好友的资料。” “第二,等那个打架的年轻人的画像出来后,根据于家人的亲朋圈子,比对一下看看是谁。” “第三,查查于家父子俩的亲朋之外的社会关系,重点是私人矛盾、债务情况,有没有严重的矛盾,以及积欠的钱款,如果有的话,就把这些人的相关资料汇总一下,也用于筛选对比。” “暂时就这样吧,散了。” 一队大部分人刚散去,就有人气吁吁地闯了进来,正是二队长魏腾。 魏队长额头冒了不少汗,瞪着牛眼看着一个个领命出去的人,问:“你们这就商量完了,我是不是来晚了?” 曲卿不解问:“魏队有兴趣旁听我们的小会?” 魏腾没答,先将大何的水杯抢过去咕咚咚灌了几口,抱怨:“你们要离开小区的时候,我就想叫住你们,可是你们没看见我啊。” “所以,你后面就急匆匆追赶来分局了?” “咳,其实没有急匆匆,我得把我接的那个案子完成收尾啊。” “魏队,还是有事说事吧,你看,我们就要去调查案子了。” 曲卿变相以驱赶施压。 魏腾笑了笑,安安稳稳坐下,说:“曲队,不是我说你们,咱们上一桩连环大案,是联手破案的,这一次恐怕也得联手啊。” 什么意思? 魏腾不答,说:“你知道,这次我们接到的失窃案件,失主是谁吗?” “谁?” “本名于德田,后头我发现,绰号叫鼎爷。” “这是数码相机拍摄下来的失主手机里存留的失窃物图片,你们来看看。” 魏队长从张虎手里拿过来了数码相机,调整到其中一张相片,递了过去。 曲卿和方乐四个聚首一看,吃了一惊。 只见,相片里的物体,的确就是网页以及视频里那个所谓价值千万级的古董铜鼎。 “这——” 很满足于一队人的震惊,魏腾洋洋得意讲解:“于德田报警后,我们上门调查,他说,他最近得到了一件贵重物品,但是上门骚扰的人太多,他不胜其扰,所以就将东西放在了楼下归属于他的一间杂物间里。” “那杂物间是属于原房主的,他租了房子后,就归他用了。” “他今天早晨,就是9号,下楼的时候,才发现他那个杂物间的锁被砸开了,里头有被翻找痕迹,自己所珍藏的那个东西不见了。” “他说不知道是9号被盗的,还是8号就被盗了,因为8号的时候,他一整天都没出去过家门。” “你们后头去那里,我还不知道你们的案子和谁有关,直到方顾问问那个大姐,那个大姐提到了姓于,又提到了铜鼎,我才意识到,或许我们调查的案子有所关联,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魏队长讲完,二郎腿放下,一双眼睛精光夺目。 方乐拿着那个相机,又翻查了几下,见到了几张明显摄录自那个失窃现场的杂物间里的照片。 有可疑脚印,有像是被铜罐子放下的时候底部留下的平面几何形状。 他看完,又把相机递给曲卿,问魏腾: “魏队,除了脚印,现场还有其他痕迹或物证吗?” 魏腾点头,说:“还发现了疑似人类的毛发,长度很短。” “有多短?” “平头那个长度。” 方乐瞬间联想到了死者于大通就是个平头。 这时候,曲卿也浏览完了相机内容,正式地说:“或许,我们是真的要再次合作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颇有种面临大战之前的紧张感…… —— “怎么样?马大技术员,脚印是一致的吗?头发的dna呢?” 技术中队里,两队的头脑们联袂来访,这是少见的场面,二队长魏腾眼巴巴问马辉。 马辉笑说:“随了你们的意,死者的鞋子和魏队你所说的盗窃现场的脚印花纹一致,磨损程度也一致,毛发有毛囊,的确也是属于死者的。” 两个队的人,都松了口气。 至少,这已经间接证实了一个初步推论: 死者于大通,曾去过那个杂物间,并疑似拿走了其父于大通藏放在那里的铜鼎。 马辉此刻却说:“你们新送来的检材,我给你们加塞儿比对完了,我也说一说我的新发现吧。” “愿闻其详。”曲卿面色郑重。 “法医那边送来了死者的衣服和鞋子,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死者衣服上有断续的类似于绳索的勒痕,重点在身体正面和后背,两侧的衣服则没有。” “此外,衣服及鞋子上有多种物质。” “一是某类植物叶绿素,我还没有证实,是不是就是弃尸现场那里的,毕竟死者可能被推着滚落进沟底过。” “二是某类干涸了的泥土成分,并不是一般的土尘颗粒,含有着一定生态集群特征的微生物群落,来源不明。” “其三,好像是种石化类产品,但含量极其轻微,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是哪种产品来源的。” “其四,还有种木质纤维的成分。” “等等——” 听得头大的方乐抬手插话说:“也就是说,排除掉叶绿素这个,死者衣服和鞋子上,既有某类曾经是湿润状态的泥土,有什么石化类产品成分,还有什么木质纤维,是不是死者被弃尸前,曾被放置过的现场环境,和这三样会有关吗?” 马辉点点头,说:“大致是这个意思。” 曲卿则说:“还有别的吗,您请继续。” 马辉于是接着说:“这些,还只是死者衣服上的,其实有更利好的物证,死者的双手指甲缝里也分别有所发现。” “他的左手指甲缝里,发现了某类毛料的纤维成分,这个不同于上面所提的衣服上沾到的木质纤维,那个是属于植物木材的。” 小韩也插话:“指甲缝里的是衣服的衣料纤维?” 马辉摇头,说:“不确定,反正不是死者自己衣服的纤维。” “那他右手呢?”大何问。 “死者的右手,虽然没发现皮肤组织,但从其指缝的泥垢里,发现了微量的渗透进去的血液成分,uu看书ww.uukansh 这血也不是属于死者本人的。” 什么?血?! 曲卿本能反应就问:“这血和死者有血缘关系吗?” 马辉马上否定:“单单从dna看,没有生理意义上的亲子关系。” 也就是说,不会是他的父亲于德田的? 离开技术中队后,方乐激动地说:“其他的物证且不提,死者右手指甲泥垢里的血液,大概率就是属于凶手的,受害人说不定曾和凶手争斗过,抓伤了凶手!” “这可能会成为我们以后筛选凶手身份的关键性证据呢。” 小韩则马上说:“可于大通不是疑似几天前和某个人打过架吗?不会就是那时候抓挠留下的吧?” 曲卿则中断了进一步的猜测发挥,说:“先不要太过猜想了。” “不论如何,现在受害者死前的一部分行踪,是明确了。” “他应该在铜鼎被发现失窃之前,去过他父亲所居住的小区。” “尽量找一找,那小区里,有没有对他的目击者吧,或者那小区里有没有监控拍摄到他。” “对,曲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张虎,赵龙,你俩也跟着大壮小飞俩去查吧。” 既然决定了联手查案(掺和查案),魏大队长就不会放弃一丝一毫争功劳的机会。 张虎赵龙也大声回应:“明白了,头儿。” 看来是深知上意啊…… 二百六十四 二个人还是二个人以上? 调查不是很顺利。 依据搜集到的于家人的亲朋资料,并没有发现那个曾在案发前和于大通打过架的年轻男子。 找不到人,就无法和死者指甲缝里的血迹做dna认定。 不过,对于于德田所住小区的走访摸排,使得这位“鼎爷”、死者的父亲一下子成了首位被调查对象。 根据那片小区极有限的视频的调查,警方发现了受害前的于大通的部分行踪。 在其中一处小区楼体侧面的监控下,首先是拍摄到在7号晚上,也即于大通和朋友汪学明在酒店吃完饭离开之后,于大通本人略略有些步伐踉跄地出现在了镜头底下,往其父所居住的家属楼行去。 然后大约二十分钟不到,于大通就回来了。 这次回来的时候,他的步伐稳了许多,也加快了,而腋下还夹着一个罐装的物体。 曲卿命令将视频定格,局部放大,判断出,这应该就是那个现场发现的铜鼎。 方乐由此判断:“也即是说,和朋友喝完酒后,于大通并没有被送到他自己的家那一片儿,而是来到了父亲租住的这里,并从于家楼下外头的杂物间里,盗窃走了那个铜鼎。” “问题则是——” 方乐一皱眉,转而说:“于德田将铜鼎放在少人关注的杂物间,分明就是不想被人知道,于大通出入不到20分钟,他又喝醉了,从镜头这个位置,到他老爹所住的楼来回就要好几分钟了,在这也就十分钟出头的时长里,于德田是怎么知晓铜鼎具体位置,并顺利盗窃走的?” 的确,根据小区居民们的证词,于大通来他爹那里闹过不少次了,一直想让他爹将铜鼎尽快卖掉都没得逞,怎么突然十几分钟里,就得手了? 小韩猜测:“会不会是他正巧偷看到了他爸把铜鼎放进去,趁他爸走了以后进行盗窃呢?” 大何则摇头:“哪儿会那么巧合,我倒觉得,这小子那么蛮又楞,平时肯定不孝,说不定是他亲自到他老子家里去了,胁迫他老子告知了铜鼎藏匿的地方,他自己才能顺利取走铜鼎的。” “头儿(师姐),您怎么看?” 两人争执不下,请求曲卿做主。 曲卿想了想,说:“小飞的猜测,无法验证,但大壮的还是可以查证下的,走吧,再去一趟那片小区,我们做个查访。” 到了那小区后,曲卿开始分派两人任务: “记住,你俩先分别调查于德田家上下两层的居户,访问一下,他们在7号晚上,有没有听到于家有争吵动静。” “如果有,再仔细问问,争吵内容是什么。” 曲卿的逻辑就是,依照大何的猜想,那么于大通在醉酒之机来到过他老爹家里,既然是胁迫问出东西下落,依照那晚见到的于大通的德行,那动静就不会小。 两人听令,小心翼翼离去,一前一后进了楼门洞。 这一查,就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两人回来后分别汇报。 大何:“头儿,查明了,于家上面那户家庭说,的确大约是在7号左右,大晚上的,楼下传来了争吵声,貌似是两个人在吵,他们本能就认为,就是于大通和他老爹于德田在吵。” “这争吵持续了不过三四分钟,声音就没有了,还有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至于争吵的具体内容,他们没听清楚,不过好像听到一句‘老不死的’什么的,肯定就是那父子俩了。” 大何略略兴奋,毕竟这证词间接证实了他的猜想。 曲卿看向小韩,娃娃脸警察略略皱皱眉,有些困惑,说:“于家楼下的居民,也说是大晚上从窗户那里听见了于家有人在吵,还听到上头的天花板有滚动声,动静挺大,还有什么东西被推倒了的样子,不过——” “不过什么?” “他们一家提出的耳闻时间,说好像是8号的晚上,而不是7号,而且,而且他们说,争吵的不止是于氏父子两个人。” 咦? 曲卿马上追问:“那争吵内容听到了吗?” 小韩摇头。 “具体争吵时间,是几点?” 小韩说:“那家人说没注意看,反正挺晚的吧。” “大壮,你那边呢?” 大何挠挠头,不好意思说:“哎呀,我忘了问了,我再上去一下啊。” 大何跑走了,曲卿和方乐陷入沉思。 如果两家人提供的证词不一样,那么必然就有一家的证词有问题了。 而要是哪一家能说出听到争吵的具体时间,和视频里于大通行经的时间段吻合,那么就有了更大的可采信度。 不久,大何跑下楼,隔着一段距离就摇了摇头。 没办法了。 方乐想了想,提议:“要不我们再看看视频吧,日期对不上这个,我觉得暂时没那么重要,毕竟不排除是记错日期了,但是当时是两个人争吵,还是两个以上的人在争吵,这个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出错的,首先于氏父子的声音辨识度就很高,于大通又是个大嗓门。” 曲卿不解:“所以你的意思是?” 方乐:“再看看视频吧,争取筛查出来,那个时段还有没有其他的人,疑似去过于德田的家里。” 小韩质疑:“这小区监控又不全,加上又有一般居民来往走动,这要怎么查啊?” 方乐说:“先碰碰运气呗,反正于大通的出现是大半夜,如果真有另外的人也到了于德田家里,并参与了争吵,不排除也是晚上去的。” 没办法,那就先碰碰运气。 运气只给有准备的人。 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小区的监控的确不多,而且根本没有直接覆盖于大通所住的那栋居民楼的,但是在那栋楼的两头儿,主路径相反的方向上,却分别就有一个监控。 其中一个监控前面排查出了于大通的通行,曲卿命令将这两个监控在7号晚上的时候从头查到尾,筛选出所有行经的成年男性(小韩得到的证词是争吵的全是男性声音),再一一排查。 毕竟,要参与进于氏父子的争吵,就必须和这个家庭、和这家人有一定的关系,不然很难有机会半夜上到于德田的家门。 然后,小韩不久指着于家居民楼另一侧那个监控探头里的某段内容,啊了声说:“师姐,大壮哥,方顾问,你们快来看这个人——” 其余三人赶紧凑了过去,一同看电脑屏幕。 小韩操作了快进,指出:“这个人出现在这头儿的监控里的时候,是在于大通从另一头儿的监控里出现之前,这人也是去向于家居民楼那个方位的,然后后面,在于大通离开前的几分钟里,他又从同一监控下出现并返回了。” 简单说,就是此人在于大通来之前来了,又在于大通走之前走了,只不过来去的方位和于大通正好相反,所以就暴露在了不同监控探头下面。 曲卿凝重地分析说:“他的出入时间,的确和另一侧于大通的出入时间有时段上的重叠,这种重叠,足够有机会使得这个人和于氏父子两个在于德田家里遭遇并争吵……不过,不能单凭这点,就说这个人可疑。” 小韩猛然摇了摇头,uu看书 ww.uunshu.co说:“师姐,我怀疑这个人,不是因为他出入的时间段可疑,而是他这个人本身,您看——” 小韩将视频在某一时刻定格,放大了对方的面部,虽然分辨率不高,但是一眼看过去,也略略有熟悉感。 大何也低叫一声糙话:“n.n.g.x的——” “这不就是那个自称‘法务’什么的,给于德田挡记者的那个代理律师吗?” 的的确确,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西装革履长领带大头皮鞋,和这小区里大多数的居民穿着打扮都不同,正是之前在于德田家楼下见到的那个人。 回忆一下,那个代理人好像是“鼎爷”的新闻出现以后,就暂住在了那个小区里的,不然前头也不会那么迅速就出场并给于德田解决麻烦。 曲卿略略冷笑,看来不少人都是真人不露面啊。 她说:“走吧,咱们去正式会会这位先生。” 三人气势如虹正要走,方乐却抬手止住,说:“等等,还有个点,你们没get到。” 监控镜头下,这个男子是背着一个鼓突突的背包的,但方乐来回操作视频,发现此人在回来的时候,那个包却明显瘪了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二百六十五 马律师不是个1般人 “马律师,是吧,可以解释下,7号晚上你在这个时段去于德田家里,是去做什么的吗?” 在小区某栋临时出租房内见到对方时,曲卿特意设了个问话陷阱,直接断定,对方那时段是去了于德田家里。 说起来,这位马律师真的是职业心很强啊。 9月份天还热的时候,他这屋子又不大,却依旧是西装严整,领带俨然,四个访客进门,使得他的屋子一下子更热了。 曲卿气势带有实质性压迫力,加上自己身上正出汗,影响了思考的效率,马律师马上就默认了曲卿的问话是个已被从其他方面确认了事实,他先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解释:“那个啊,就是寻常的拜访。” “毕竟我代表古玩市场方面,跟于老爷子有合作关系,我们只是寻常谈谈以后怎么合作的事的。” “寻常谈谈的话,需要背一个不小的包吗?莫非是装文件的?” 方乐插话随意问。 他这话,也是个圈套,就看马律师回答了。 他猜测,最便利的答案就是:你说对了,我包里的确就是文件资料之类。 不过毕竟是做过法务代表的,马律师很快就找回了部分思考能力,迟疑一瞬,下一刻就笑说:“不是啊,于老先生这几天访客比较多,他又不愿意去别的地方躲清静,所以白天的时候都不出门,一般人叫门也不会开,装不在家,我是给他送些吃的,毕竟不能总吃些米面啥的吧。” 的确,前头于德田向二队报失窃警情时曾称,8号的一整天他都没有出去过。 “原来是这样啊。”方乐笑眯眯状。 被这人给糊弄过去了。 那个背包一开始是鼓突出来的形态,一般的文件资料都是四四方方,马律师要是认可了是资料,就是在撒谎,其现在这么答,方乐也不好判定是不是谎言了。 而经这两个问题,马律师的警惕心也上来了,他扫视着四位警方的人,视线含着防范,笑问:“怎么,几位警官,您们来找我,不会就是问这个的吧?” 既已至此,模糊化也无必要了,曲卿只好直白问:“那么你上门拜访的时候,除了于德田,有没有碰上他儿子于大通?” “于大通?”马律师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过了会儿后回应说:“没有。” “你确定吗?马律师,你去于德田家里的时间段,和于大通去他父亲家里的时间段,有着相当一段时长的重叠的。”曲卿声音里暗藏严厉,表情却很平静地质问。 马律师脸上僵滞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用笑容缓和气氛,还是继续糊弄过去。 在四人的视线压力之下,他终于认输了的样子,苦笑:“我的确碰上了他,不过不是在于老爷子家里。” “当时我已经从他家里出来了,正沿着楼道下来,快出楼道了,正碰上他进来要上楼。” “那么,你和他有没有什么冲突?”曲卿问。 马律师忙摇头,说:“当然没有了,他那个人什么脾气大伙儿都知道,当时好像还喝了酒,醉醺醺的,人又高壮,我赶紧避让到了一边,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你的确没有和他产生冲突?” “绝对没有,警官,我要不是被市场方面派过来,根本都不知道于大通是谁呢,我跟他冲突什么呀,您说是不是?” 又问了几句,没掏出新东西来,这马律师看来嘴也很严。 只是离开时,方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看着马律师吐槽说:“你这大热天的,在屋里穿得也太齐整了,不热吗?” 说着,方乐视线还特意逗留在了马律师扣了扣结的西装袖子上,这袖子将他的两条胳膊完全给包裹起来了,估计能捂出痱子来,要是换身短袖多松快啊。 马律师尴尬笑笑,只说:“形象,公司形象的要求,我也没办法。” 离开马律师住处后,小韩当即说:“这个人干嘛开始的时候隐瞒他见过于大通的事实?心里有鬼?” 大何则撇撇嘴,解读:“这很正常,于大通死了,于德田知道了,这个姓马的估计也会知道,要是他说在那个时候和于大通发生过冲突产生过矛盾,这不是主动引起我们的怀疑,给他自己找麻烦嘛。” 小韩争不过这个解释,却不太甘心被驳倒,变相向曲卿求救: “师姐,您说呢?” 曲卿轻轻摇头:“不确定,不过——” 队长阁下话头一转,对大何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大何得了命令来了句戏词儿就离开了。 小韩问说了什么,曲卿却说暂时保密。 在大何没回来前,三人选了个路边树下有阴凉的地方坐下等待兼乘凉。 半个小时不到,大何就急匆匆跑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塑料袋,滚圆滚圆的。 来到树荫下,摊开了袋子,才发现里头是一个大西瓜,已经大致切好了。 见到西瓜,方乐和小韩两位男士都像是久旱逢甘霖,大快朵颐。 当然了,吃之前先让队长大人选。 大何也加入,一队的核心四人一时间专心于吃瓜大业。 吃得差不多了,曲卿才问:“搞来了吗?” 大何自信笑笑,将原先一直放在脚边,uu看书 .uukasho 被另一个小塑料袋兜着的,像是盒饭的东西掂了掂。 方乐伸手拉了拉塑料袋袋口,看到里头的确是个透明饭盒,只不过,饭盒里并不是饭菜,而是两块儿被啃得差不多的西瓜皮。 大何笑着解释:“我买了瓜后,特意给马律师送去,看着他吃下,胡乱聊了两句,又说把瓜皮顺道当垃圾带走,饭盒则是买西瓜的时候,人家装哈密瓜切块儿用的。” “哈哈,我带走西瓜皮的时候马律师脸上很精彩,估计是猜出了我的用意。” 到此,小韩也理解了,原来师姐之前的吩咐,是让大何去搞来马律师的唾液,具体就是dna数据的。 他不由佩服师姐手段就是高。 方乐忽问:“对了,大壮,那家伙吃西瓜的时候,有没有撸起来袖子露出胳膊啊,你有没有看到他胳膊样子或者是动作有哪里不自然的?” 一提这个,大何就满脸的好笑,哈哈说:“别说,这家伙还真的是注意形象过了头,你们可想不到吧,吃西瓜的时候,他怕西瓜汁溅到袖子上衣上,特意在袖子上套了两个袖套,我还没见过为了吃瓜特意戴袖套的。” 笑毕,大壮兄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咦,对了,说起来,这个西瓜钱谁报销啊……” 二百六十六 严谨无大错 “师姐,马专家检测了,那个他本家律师的西瓜皮dna数据和死者于大通指甲泥垢里的血液成分不一致。” 一队内,小韩向曲卿汇报。 “知道了。”曲卿略略失望。 虽然这样还是不能排除掉,马律师就是于德田家其中一户邻居所说的参与了于家父子俩争执的那个人,但马律师和凶杀案的直接关联已经不存在了。 “头儿,往下怎么查啊?”大何苦恼问。 曲卿想了想,说:“于大通的私人矛盾以及欠债情况是不是都查清了?” 大何点头,说:“根据其他队内兄弟的总结,这小子平时果然不是个好人,吃喝嫖赌抽……我是指抽烟,样样俱全,还喜欢打牌,打牌输了的时候总赖账,也算是有欠债吧,至于高利贷,或者跟谁存在大额款项的积欠,倒是暂时还没发现。” “这家伙总结起来不过是个无赖泼皮,干大事成不了,大恶也不像是会沾染的那种。” “他父亲比他干净了许多,虽然早年似乎也不怎么学好,估计就是因此没管教好,将坏毛病沾染给了儿子,可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实在想不出来会有人会因为很多年前的旧怨,报复于德田转而杀死他儿子,这父子俩不对付几乎人人都知晓了,这么打击于德田似乎分量不够。” 曲卿叹了口气,无奈说:“可能性小,毕竟也是一种可能性。” “走吧,去查查于大通以及于德田可能得罪过的人,有利益纠葛的人,问问他们8号夜间11点到次日凌晨1点之间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吧。” 尸体是在9号凌晨被发现的,根据钟法医的推断,死亡时间段大致就是以上。 只是走的时候,曲卿看了看似乎陷入了独自沉思的方乐,没有理会。 这种繁琐的一线调查,还是留给她们这些刑警来做吧,顾问先生还是留在后方来一场头脑风暴更为适合。 办公室一下近乎空的。 方乐也的确正在沉思中。 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的大体线索及调查进展是这样的: 死者疑似死于8号夜间到次日凌晨,尸体附近有那个疑似作为凶器的铜鼎,同时死者身上有其他暴力伤害,还包括疑似绳索的捆绑痕迹这些。 除此之外,死者的衣服和鞋子上还发现了某类干涸泥土,叶绿素,某类木质纤维,以及一些石化类产品成分。 死者右手指甲缝里有陌生人的血液,左手指甲缝里则发现了某类毛料纤维。 死者近期唯一发生的明确矛盾,是曾在案发前几天内和一位年轻人发生过争执斗殴,那年轻人疑似是来于家要债的,或者是某类亲朋,可根据画像,却又找寻不到这个应该和于家有关联的人。 而在7号的深夜,于大通喝完酒后去了老爹家,偷走(或说半抢)走了于德田价值不菲的铜鼎。 为了求证是直接偷走了,还是其去了老爹家从后者口中逼问出了铜鼎的藏匿地点,又走访了于德田家上下楼的邻居。 结果楼上邻居说疑似听到父子俩的争吵。 楼下邻居则说不止是两个人的争吵。 这两个证词,第一个说是7号晚,第二个则说是8号晚。 而在7号晚,又发现了从另一头监控底下背了个包去了于德田家里往返的马律师。 按说,马律师应该就是参与进于氏父子争吵的第三人,符合楼下邻居的证词。 可马律师否认了这一点,称并没有在于家和于大通相遇。 要是认定马律师说谎了的话,那么马律师就是参与了争执的人。 可这样一来,争执就是发生在7号晚,而不是8号晚了。 要是马律师没有说谎,那么7号晚在于家就是的确没有发生过争执,其实事发是在8号晚?是于家楼上的邻居记错日期了? 方乐刚诞生些许灵感,队内留守的小萌则接了电话站起来说:“方顾问,技术中队那边说有新的鉴定结果,问咱们是不是过去一下。” 方乐一下站起,说:“我去。” 只不过往外走了两步,他就停下,返身逗弄小姑娘说:“下次不要叫我方顾问,叫我方哥,叫哥也行……” …… 技术中队内,马辉直接汇报:“死者衣服上发现的石化类产品元素,经过初步比对,是某类黑色塑料类物质。” “黑色塑料?” 方乐不解问:“那种打扫卫生用的大垃圾袋儿吗?” 马辉摇了摇头,说:“不是很吻合,结构略有差异,塑料类产品太多了,一种塑料成分可能制造出多种的制品。” 方乐摊手:“那不是对破案无意义吗?” 马辉笑说:“怎么能说无意义呢,我提到了塑料的存在,就是死者的衣服曾经沾染到过某类黑色塑料,你们后头要是怀疑了哪个人的时候,发现他家里就有黑色塑料袋,不是就能增大怀疑了吗,再拿回来我具体对比一下的话……对了,还有绳索,你们发现的话也可以拿回来,可以跟死者衣服以及体表上的勒痕纹路比对啊。” “所谓痕检学的意义,不就是这个吗?” 方乐忙举手投降。 “好吧,马专家,我错了,我道歉,不用给我科普了……所以还有别的发现吗?” 马辉转为正色,说:“死者衣服上另外的两类物质,一是某类干涸了的泥土颗粒,一是叶绿素,后者还包括微量的植物体成分,我打算再次去往那个弃尸现场,广泛提取一下那里的泥土成分,对那里的植物进行样本取材,看能否对比得上。” 方乐拍拍马专家肩膀。 “我代曲队长感谢你了。” 既然来了技侦这里,法医那边当然也要去。 曲卿在外带队办案,他这个顾问作为技术后勤的就主内一下吧。 结果正好就碰上钟洁进行完了尸检过程,在指导手底下人制作于大通的尸检报告,也算恰逢其会。 钟法医趁机对方乐讲述大致内容: 死者死因是来自于整体颅骨受损导致的颅底出血,所谓整体受损,是说头部大约曾和整个身体一起遭遇到的某种物理性伤害,造成颅骨整体损伤。 死亡时间段和单纯依据尸表判断的一致,都是8号晚11点到次日1点之间。 提完这些,钟法医又叹息说:“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外力伤,此人也会因病死掉的。” “病?” “什么病?” 方乐不解问。 “死者从肺部看,抽烟很严重,已经有了肺部病变的症状,而且大约嗜酒,肝部已经出现了癌化细胞,生成了肝癌,另外大约是作息欠缺规律,他心脏也有问题,一遇到突然的外力,就可能造成心律不齐乃至休克现象。” “肾脏功能也不好。” “肠胃功能也存在明显的消化不良症状。” “若非身体的基本盘不错,他这身体,早已是透支状态了,或许某一天某一样大疾病一爆发,其他就会联袂而至的。” 这倒和调查里于大通五毒俱全的结果对上了。 只不过嘛,人家病死归病死,你谋害了,那性质就变了。 方乐继续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钟法医说:“其他都写在报告里了,要说值得注意的,我多个嘴,或许是他的胃内容物的成分问题吧,他死前5个小时以内吃过饭。” “他胃内容物怎么了?” “红酒,从微量元素的指标上看,还是属于自酿的红酒。” “国外个人酒庄的那种酒?” “对。” “此外,就是松露鸭肝海贝青蛙腿熏鱼沙司调料……” 钟法医提了一堆,最后说:“也即是法式西餐,食材也都是高质量的品种,吃的有点儿过量,死者消化不够充分,不少食物还能直接看出外形。” 咦?这就怪了。 那个于大通不说身无分文,起码需要还的钱比积存下来的少,不然也不会那么急着让他老爹卖掉古董了。 他有什么本钱,去吃喝高级西餐? 莫非,是那个朋友汪学明请了他? 不过,那人也就是个果蔬店小老板,店面地脚偏僻,收入估计有限,就算想拉拢于大通,也犯不着去高级餐厅吧? 再说于大通这种作风的人,也不见得肯去那种处处死讲究不能吆五喝六氛围太装的西餐厅吧? 方乐想到了一个可以求证的地方。 他离开了警局,去了7号晚上,他们警队的人去吃饭的那家酒店,找到了当时的经理,查到了账单。 根据消费记录,根本就没有红酒法餐之类。 别说这个了,这整个酒店以中餐和白酒为主,也禁止自带酒水,而且汪学明请客是发生在7号晚,而不是8号,8号的时候,也没有那两个人再来消费的记录,uu看书 ww.uukanshu 死者的胃内食物来源和这家酒店无关。 那就是其他的酒店? 可经理提示,能提供高级红酒和法餐的市内酒店有很多,甚至一些门脸不大只提供给高端客户消费的西餐厅(包括家庭作坊式餐厅)也是有的。 根本难以做到铺网式的搜查。 可找不到死者死前曾就餐的地点,就难以确认死者死前的行踪。 于大通到现在为止,只查明了7号的晚上曾去过老爹家里又离开了,此后的时段的行踪,还是一头雾水,毫无线索。 要不,去向汪学明求证一下。 可出租车到了半路,方乐又让司机调转了方向。 不是不想去了,而是不能破坏规矩。 他是顾问,也算是警方的一份子,警方走访调查是有规矩的,最低需要两名警察同时在场,这个且不提,更大问题是,警方确认思路、线索,是要走流程的。 别小看这套流程,大多数命案也都是这么破下来的。 他自作主张去找人走访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案件调查。 总之,还是别搞个人英雄主义那套了…… 二百六十七 七号还是八号? 回到分局后,曲卿还没回来,毕竟于大通关系名单上的狐朋狗友太多了,有的在明面上,有的深查了才知道,特别是金钱、矛盾这类问题,说不定查着查着一条线,就出现了新的调查目标以及事件了。 干等无聊,他的思路就又和去技术中队之前接上了。 如果马律师没说谎,他没有参与于氏父子的争执,那么楼上邻居所说的只听到父子俩争吵,就是正确的,他们说的事发是在7号晚。 如果马律师说谎,他参与了于家人的争吵,楼下邻居的证言则是正确的,他们则说事发在8号晚。 问题是,现在只能证明,马律师7号晚去了于家,他就算参与了争吵,日期也只能是7号晚啊,而不会是楼下邻居所说的8号晚。 莫非—— 方乐想到了一种可能,赶紧找出来于德田家所在居民楼两侧的那两个监控,将时间往后溯,自8号开始,一段段时间地查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工作量不小。 为了不放过任何可能性,方乐是从8号的白天就开始查的。 白天的时候,小区里人来人往太多了,为了不漏看,他几乎不敢眨一下眼睛。 到了晚上八九点以后的时间,摄像头底下的人流明显稀疏,才没那么累了。 然后在10点左右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略熟悉的人物,一下子定格、放大,却咦了一声,猛惊。 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而是另一个人。 看着这个人的形象、行为,方乐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眼亮了起来。 他赶紧打电话给曲卿: “曲队,查出可疑人物了吗?” 那边曲卿叹口气,说:“还没有,只查出了几个和于大通有欠债关系,或者打过架的,但都不至于杀人报复。” “那样的话,你们就赶快回来吧,我有重大发现!” …… “看这个,曲队。” 方乐边操作着视频,边对归来的三人讲解。 “我初始是怀疑,那位马律师是不是在8号的时候,又去过一趟于德田的家里,并遭遇了于大通,发生了争执,也即于德田楼上的邻居的确记忆的是7号的事,但他楼下的邻居,则记忆的是8号的事。” “两家都没说谎,但提的不是同一天的事。” “所以我开始全面开查8号的时候,那两个小区摄像头的视频内容,想找寻马律师又去过于德田家里的证据,可根本没发现马律师,却发现了于大通本人。” “你又发现了于大通?”曲卿比较吃惊。 方乐点头,继续说:“非但如此,他来的方向,还和马律师来的方向一致,是被同一个摄像头拍下来的,和7号晚他来的方向恰巧相反。” 方乐演示了下于大通8号晚再出现的视频。 “这个还不算什么的话,你再看看他手里,是不是抓着一个东西?” 方乐将视频里定格放大到于大通手的位置,只见那只手里,明确地抓着一个罐形的物体。 这个罐子—— 小韩吃惊叫出口:“这就是那个铜鼎啊,现场发现的那个!” 曲卿分析:“也即是说,于大通7号的时候,从他老爹那里或偷或抢地带走了铜鼎,又在8号晚上的时候带着那东西回来了?” 这又是为什么? 方乐继续调整视频,解读:“非但如此,在这个于大通又出现的视频里,看行走方向,他是去往他爹家的,可往后调整视频,他并没有再次返回过,另一头那边的监控也没发现他离开。” “他8号这次进入视频是在晚10点,而他的死亡时间判定是11点到次日1点,也即,他这次出现距离他被害的最短时间差只有1个小时,这几乎算是他最后的行踪了吧?” “曲队,我看,我们是该直接明了的去怀疑那位鼎爷于德田了!” 其实,于大通遇害是在8号,他疑似偷了铜鼎离开那个小区却是在7号晚,偷鼎本来和死亡没有直接关系,曲卿却依旧不嫌麻烦展开了分析求证,就是潜意识在怀疑,于德田和他儿子的死有某种关联。 毕竟,儿子住自家房产里,老爹却租住破落小区,铜鼎的事成为新闻后,儿子又屡次上门闹腾,听闻儿子的死亡以后,这位老爹也不见如何悲伤,父子之间的矛盾是明显存在的。 再加上有过争吵的话—— 小韩高兴地判断:“如果于大通8号的时候也去过他父亲家,发生过争吵,那么楼下邻居说的听到不止两个人争执,还有东西滚落、有东西翻倒的动静,就说明,这对儿父子当时发生了推搡甚至殴斗,这种情况下,是可能出现突发的命案的,师姐,于德田的确有重大嫌疑啊!” 的确。 曲卿点了点头。 申请传唤通知书吧。 有了目标,效率奇高。 分局审讯室里。 “于德田,在我们最初对你走访的时候,你是说你连带两天都没见过自己儿子,就是于大通,是吧?” 首次被“请”来公安局,于德田的局促感很明显。 他这把岁数了,几十年来再进审讯室,恐怕是头一遭,年轻的时候不算。 “是,我是这么说的。” 鼎爷强行冷静,回复。 “那么,这两段视频,7号、8号,你儿子显示都去过你家所住的楼的方向,你怎么解释?” 曲卿展示了两段监控视频。 鼎爷刹那间的不知所措,接着说:“他可能是去找别人的吧,这两个摄像头中间有好多栋楼的吧?我真的没见过他。” 或许,在被请来的路上,甚至更早前,于德田就准备好了说辞。 “你倒是对摄像头位置很清楚,是事先研究过吗?” “警察同志,那是我住了好几年了的地方啊。” 曲卿转换话题,又展示了一张照片,问:“这是你的那个铜鼎吗?” 那是一张现场凶器的照片,罐子的底部带着血迹的。 于德田大约视力不很好,上半身前倾着瞅了一眼,看到鲜血部分的时候,身体抖了一下,眼现恐惧,后续再看铜鼎其他部分,又显露出其他难以理解的神色,uu看书 .uanshu 大概思考了一会儿,才暧昧说:“很像,我不确定是不是。” “于德田,不要存在侥幸心理!” 曲卿提声轻斥,振聋发聩,又展示了一个视频定格图,指出:“你儿子8号晚10点到你家那里,手里就是提着这个东西的,他此后再也没被发现出来,自然,连带他拿着的铜鼎也消失了。” “而最早1个小时后,他就遇害了,尸体在别的地点被发现,旁边就发现了那个铜鼎。” “我们根据走访,又得知8号那晚你跟你的儿子,以及另外的人发生了争执,是不是于大通那个时候被害,被你们弃尸了,你的同谋犯是谁?” 被曲卿一次次加重语气质问,看得出于德田精神绷得很紧,他脖颈上老筋爆出,双手也抓衣角紧紧的,后头还低垂下了头,固执地说:“他真的没回过家,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我那时候开电视的声音太大了吧。” 看得出来,单靠这种语言攻势,一时半会儿不会让他认罪和招供的。 “师姐,怎么办?”暂时结束审讯,小韩问。 曲卿想了想,说:“如果于大通的遇害是自他去见了父亲开始的,那么于德田家里,就有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就看,马辉他们有没有收获了……” 二百六十九 他的同伙是谁? “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技术中队里,马辉开始对一队的人耍宝。 “坏消息吧。”曲卿直截了当。 “好的,坏消息就是,绿植的植物叶肉成分和死者衣服上发现的微量叶绿素类物质不吻合,晾衣绳和死者身上的勒痕纹路也不匹配,垃圾袋儿和死者衣服上的塑料成分不符,那个梨木的椅子椅背上的格子形态和死者胸腹部的也对不上,也和其衣服上的木质纤维不搭调,其实衣服上发现的那个木质纤维来源不是梨木,只是寻常木料。” “死者左手指甲缝里发现的毛料纤维,在于德田家里也找不到对应物品。” “另外,从他家卫生间里发现的新牙刷,没有半点儿dna物质,似乎没有被使用过。” “那,好消息呢?”方乐又问。 “好消息就是,于德田家里地板上的血迹,证实就是死者于大通的。” “非但如此,从他的收藏间里发现的一枚玉扳指,其形态和死者胸口部位的一个凹痕也对上了。” “第一现场就是于大通的家里,毫无疑问!” 大家都松了口气的样子。 第一现场是破案关键,也是首要的证据点。 有了这个,破案就有望了。 小韩却皱眉说:“可死者身上的其他痕迹都对不上啊?” 曲卿摇摇头,说:“那个并非首要,从第一现场到最终的弃尸现场之间,不排除转换过多种场地,发生过更多的事。” 大何接口:“所以只要让于德田吐露事实,我们照着去证实就行了。” 这种情况下,对于于德田的第二场审讯就开始了。 不利于警方的事实,自然不会被提及,曲卿只展示了血迹、尸体上的凹痕的鉴定结果,声音严厉,质问:“于德田,你刻意用地毯掩盖地板,而在地毯下则被发现了你儿子于大通的血迹,从你卧室抽屉里发现的玉扳指,也和于大通胸口处的凹痕对上了。” “加上于大通在监控下去向你家方向,此后就再没发现出来,随后又被弃尸在距离你家里数十公里以外,于大通,你是怎么伙同其他人杀害于大通,又弃尸的?” “我、我没有伙同他人——” 于德田毕竟很多年没有遭遇过审问了,心态上忙乱了许多,一句话就默认了一半的事实。 这话里的毛病则被曲卿给抓住了,她说:“没有伙同他人,也就是承认,是你自己一个人做的了?” “我——” 于德田本能想反抗似的,只吐出一个字,就停下了,并垂头不语。 方乐此刻忍不住插话问:“于德田,你说你没有同伙,那么你卫生间里多出的一副牙刷是怎么回事?” 于德田依旧没有抬头,闷了一会儿才说:“那是给我死去的老伴儿准备的,只是对她的一种纪念。” 这—— 在场内外的警察们,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 连带方乐都没想到,他本以为那牙刷没用过,没查出dna,要么是在上次拜访后,这老头子就更换成了全新一模一样的,要么就是那个同伙虽然曾到他家里来,但的确没使用过这东西。 可方乐不愿意放弃原以为的这个突破口,做出声势,继续发挥: “我们听说,你的妻子是被你不学好的儿子给气死的,好些年了,你依旧给亡妻摆放着一副盥洗用具,是不是对她的死还念念不忘,你对你的儿子,是存在杀机的,我这么说,没错吧?” “不,我没有想杀他——” 于德田终于又抬起头来,忙着辩驳。 曲卿接回了话题:“那么,你家里的血是怎么回事?玉扳指的凹痕又是怎么回事?” “于德田,我再强调一遍,不要心存侥幸。” “你现在不说,只会加重罪刑!” 于德田面现矛盾,明显是在天人交战,好一会儿后才认命似的说:“大通,是……是我害的。” 审讯者们集体暗松口气。 曲卿适时问:“那就详细说说过程吧。” 于德田也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琢磨说辞,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7号那天,大通去了我家里,当时,我正拿着放大镜,在看我那个铜鼎,他忽然敲门,喊我老东西快开门,我赶紧把铜鼎匆忙藏起来,怕不开门他会一直在外头吵闹,惊到邻居们,就打开了门。” “进来后,我发现他醉醺醺的,好大一股子味儿,他一进来,就抱怨说我这个老不死的不给他面子,朋友开的饭局请我去,我都不去,还说他去饭局的时候钱都没带,就指着我去好结账呢,结果还是朋友结的账,让他非常丢人。” “这之后,他开始再次胁迫我把铜鼎卖掉,我说这东西不能那么着急卖,得寻找到合适的买主,他却觉得我是不想卖,还说既然我不想卖,那他就拿去自个儿找买主卖掉。” “然后他就翻找我的家里,我藏得不够深,很快就被他找到了铜鼎,他就拿走了。” “从头到尾参与争执的,只有你们父子两个?” “是。” 这个7号晚陈述的事实,和那天其中一头的监控所记录的吻合,也和于德田楼上邻居所说的吻合。 “那同时也就是说,你之前报警,说那个鼎藏放在楼下杂物间里,失窃了,是假的了?” 于德田迟疑片刻,点头。 曲卿接着问:“那么8号晚呢?” 于德田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8号的时候,大通却又来了,还是带着那个铜鼎的。” “他竟然说专家鉴定过了,说我给他的那个铜鼎是假的,说我蒙骗他,可那个鼎是他亲自搜出来的,也是我从市场直接买到手的,又被市场方面所主办的鉴宝节目的多位嘉宾共同认可,那的确就是一件古董。” “等等,他说那鼎是假的?”方乐忍不住打断对方供述,提声问。 于德田点了点头。 “你继续。” 于德田就继续讲:“反正我说的话,他根本不信,他把那个带回来的鼎摔在了地上,把地板都磕出了一个角,还揪着我的衣服领子,逼问我真的铜鼎在哪里。” “我当然拿不出来,我的身上被他又推又抓的,留下了不少印痕,不信你们后面可以检查我身上,有些淤青现在还有呢。” “我当时十分害怕,绕着客厅里跑动,他就来追我,我正巧跑到了那个铜鼎滚落的地方,捡起来了鼎防御,他也正好要冲到我身边来了,我吓得抬手举着鼎要砸过去,谁知道,他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反正突然脚下一虚,身体朝着我倒了下来,所以,我手里的铜鼎就正好砸在了他后脑勺上。” “他、他就倒下去了。” 说到这里,于德田停了下来。 曲卿催促问:“继续讲,你还对他做了什么了?” “没、没有什么啊。” 于德田视线躲避,明显心虚了。 曲卿只好展示第二项证据: “你提供的供词里,只说打了他后脑勺,但在于大通的左侧太阳穴上,还发现了连续的凶器击打伤,那些伤,更加致命,创口也大部分吻合被发现的那个铜鼎,你怎么解释?” 大约知道终究逃不过去,于德田只好说:“我、我当时很慌乱,怕后脑那一下没效果,他爬起来的话,会因为这一下更加恼火,甚至会生气杀了我,所以,所以我就用身体骑着压着眼看要爬起来的他的背部,照着他的脑袋,连续又补了好几下。” 方乐再问:“你是在他倒地却没有能起来的时候,就补刀的吗?” 于德田点头。 方乐猛然呵斥:“你撒谎!”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于大通是即将冲到你面前的时候,向你倒下来的,你一下砸中了他后脑勺,也就是他是身体对着你,呈卧倒姿势,面朝下的。” “我们去你家里两次了,你用茶和水果招待的时候,都是习惯性使用右手,那么你紧急状态下拿起地面的铜鼎,也肯定是右手,你给他补刀的时候,右手举鼎挥落,肯定会击打在他的右侧太阳穴的,因为你是说自己怕他爬起来,所以先骑着压住了他的背部!” 于德田一下子手足无措,感觉就是自己精心钩织好了完整的台词,却被舞台边的编导突然指出,这台词有重大问题一样。 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么他之前的所有证词,就会面临被推翻的可能了。 所有审讯室内的人都忘了过去,眼含压迫力。 于德田仓促间想到了一个说辞: “啊,我记起来了,他其实是先翻了个身,变成了正面朝上,瞪着我,我十分害怕,左手压住他胸口打了他。” 于是就成了打中倒地者的左面太阳穴? 过程这么别扭,还不如直接说在打了于大通后脑勺第一下后,趁着于大通没能起来,又连续击打下去,于是正好就击打在了于大通左面太阳穴上。 很明显,这证词有因为曲卿的问题临时编造了解释的嫌疑,所以才露出了破绽。 又重复质问几句,于德田依旧抓准这个说辞,不改了。 曲卿只好开启新的审讯突破口: “你怎么击倒他的,又是怎么后续打了他,这点儿先不说,在他倒地不动弹后,你是怎么把他运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抛尸的?” 于德田马上着急忙慌否认说:“没有,我没有抛尸啊。” “没抛尸?那于大通的尸体是自己跑到荒郊野外的?” “我、我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死了,只发现他没有脉搏甚至心跳了,我十分害怕,就把他拖拉到了我房间外,没再管了。” “我想的是,他估计没那么容易死掉,在外头晾一会儿,兴许就会醒来了,醒来后拍不开我的门,肯定离开。” “于德田,你觉得,你这种说辞,有说服力吗?”曲卿快要往桌面拍巴掌了。 “不提这个,你将他的尸体拖出门外,会连带你那个价值不菲的铜鼎也一块儿丢出去吗?” “反、反正我说的都是事实。”于德田抵死不改口。 “那么,你的玉扳指在他胸口处留下的凹痕怎么回事?”曲卿继续问事实相关的问题。 于德田迷糊了一会儿的样子,略恍然说:“应该是事发前几天,我一直戴着那个新买不久的玉扳指,他推搡我的时候,玉扳指掉落到了地上,他后来摔倒下去的时候,正好咯到了吧,因为我把他挪出去回来家里的时候,发现了地面原位置就有那个扳指。” “或者是我正面用左手按压着他胸口的时候,用力大了点儿留下来的吧,因为玉扳指就戴在我投手大拇指上,后头扳指又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 这两个解释,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到此,第二场审讯结束。 不久后经过大夫的检查,于德田身上果然发现不少处的淤青。 曲卿则召集方乐等人开小会商议。 方乐这个顾问开场就做出一系列判断: “这个人的话,明显是三分真七分假,这也和寻常人编造谎言的时候的习惯对上了。” “7号那晚的事应该是真的,他儿子回了家,从他手里抢走了铜鼎又离开了。” “8号晚的时候,他儿子拿着鼎又来找他麻烦,还认为那个鼎是假的,应该也是真话。” “因为8号的视频里,于大通是随意用一只手抓着铜鼎的边缘行走的,没有任何遮藏感,如果他觉得那个鼎就是真的,那东西或许价值千万,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暴露出来,随意拿着的,而是用什么包裹起来,以防止外人看出来,且7号他拿走鼎的时候,是类似于夹在腋下,抱在怀里,这个应对态度就很说明问题了。” “重点是,8号晚在他家里发生的事的细节。” “于德田在供词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有同谋存在,也没有提到过需要同谋参与的事实部分,可他既然什么都自己扛着,单单从口供方面,也无法推翻他,但我们可以从于大通被打倒了的后半段来找突破点。” “如果他发现于大通当时没死,的确有可能将人拖拉到屋外一抛了之。” “但要是他发现或觉得于大通死了,随意丢到门外,那是傻瓜也不会去干的事。” “至少,他也需要将于大通拖出楼外,找个隐蔽或者距离他的住所相对较远的地点才遗弃掉。” “这个更合理的说法,他为什么不提出来,而是只说丢到了门外等着于大通自生自灭呢?” “我觉得,剖析出来这部分口供里他的作假动机,就能揪出隐藏的真话来了。” “给方顾问鼓个掌。uu看书.ukanshu ”队长曲卿带头鼓掌,其他人也断续鼓掌,几个队员更是一股子吹捧。 “呵呵,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方乐连忙客气。 这个抛砖引玉的确有效。 很快有人说:“8号的时候,于德田楼下邻居说听到两个人以上在争吵,如果设定这个证词是正确的话,那就能解释方顾问的那个动机了。” “当时那个家里的确至少还有个第三人在,是这个第三人合伙处理的于大通尸体。” “试想一下,如果于德田不说将儿子丢弃在门外,而是丢弃到了小区内其他地方,他不承认有同伙,那么他就必须自己一个人将儿子拖出去,拖下楼梯,脱出楼道,再拖到距离自家远远的地方。” “于大通体壮身高,于德田则是老迈体衰而且腰腿不好,这个任务量,不是他一个老头子可以办到的,他这么提了,我们一质问,他就圆不了谎了。” “因此他宁愿提供明显不合常理的口供。” 又有人说:“不单是抛弃在小区里他一个人办不到,尸体被发现在几十公里外,于德田据调查,自己既没有车辆,也不会开车,他也不可能供述怎么将尸体带离小区抛弃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因为那样的话,更需要一个同伙。” “也即是说,他的确至少还有一个同伙在,他是在想着保护那个同伙,原因不明!” 到此,逻辑都讲得通,可是调查思路不明。 说点儿心理话。 说实话,对自己挺失望的,非常失望。 这本书,越写越缺状态。 写作之外的干扰因素,就不提了,那不是我一个纯扑街能决定的。 这本书其实一直存在着没能改正的缺陷。 首先,案子构思过于复杂。 逻辑太多,线索太多,铺垫太多,甚至推理也太多。 这毕竟不很符合网文的定位。 (对应的则是案子字数太多) 其次,人设之类,一直不能构建起来。 其实,这本书的第一个案子,和后面的写作阶段,是完全断开的。 写了第一个案子之后,我不满意,又尝试写了个开头,那个开头里,主角们性格之类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现在这个开头。 所以如果你细心,就会看到,第一个案子里的角色们行为是相对活跃的,尤其那位法医钟洁。 可后来钟法医再出来后,就只是个干巴巴的讲述人形象。 因为长时间的中断和另类塑造,和一开始的对接不上了。 除此之外,角色们除了破案之外,也欠缺其他的剧情。 我至多是给女主扯了一个身份背景,男主的则暂时还是留白状态。 两人也欠缺某类更进一步的互动,譬如发展下感情暧昧啥的。 不是不想写,可是角色的性格一早就脸谱化了,这种脸谱化,并不太适合来发展感情,真要是硬往那方面凑,我会觉得万分别扭。 两个手下大何跟小韩,如读者所说,也成了象征性的符号。 第三,主线问题。 没有主线剧情的故事,是琐碎的,会碎片化。 这本书就是,主线我一直都是有畅想,但没能定调,因为选不出合适的。 这书自一开始,其实我只是想找个理由来写案子,但现在看来,欠缺从一而终的主线来调动,单个的案子,并不能提供足够的剧情吸引力。 第四,视角的问题。 这本书基本都是主角视角,没有男女主之外的第三方视角。 这好处是略微增强代入感,坏处则是写法上受到局限,剧情一直都在主角们的行动上,欠缺转场和画面的变更,估计会让读者视觉疲乏。 第五,破案的细节太碎了。 但这点我估计很难改了。 我不是那种高智商的类型,我是思维缜密的类型。 思维缜密,就像是某类强迫症,在构思的时候很难避开细节的部分。 不论是推理,布线,都会牵涉进细节。 这就完全加大了构思的量,难度,我经常是下一天写作的时候,要回想一会儿上一天的章节里都有哪些逻辑或线索需要衔接上。 说实话,这很累,而且经常发现前后对不上或者忽略了线索对接的情况。 这种习作习惯,或许要改,但这本书已经算是积重难返了,而且硬改的话,可能出现风格的不统一。 第六,案子缺乏噱头,口味略轻,悬疑氛围不够重。 这个我也得承认。 我对这个题材感兴趣,原本就只是看多了那些比较正常流程的破案片。 我个人在小说阅读方面,并不喜欢灵异重口那些,而且违背或忽略逻辑的小说,总觉得看得别扭。 (譬如那本比较出名的无罪谋杀,我看完了第一个故事,觉得作者整体构思还是很好的,但是靠着非常离谱的催眠来获取线索,靠着所谓共情术来推导作案过程,实在接受不能。当然了,主要还是我写不出来他那个样子的,只能算做羡慕嫉妒恨吧。) 我也曾看过氛围渲染搞的更好的书,可是总是学不来。 第七,文笔方面。 我的文笔,只能说是流畅吧,对话偏多。 不要对话当然也可以,我可以全章节无对话,但又怕欠缺代入。 最麻烦的是,语感这方面,是需要大量阅读来辅助构建的。 我有点儿神经衰弱,经常写完了就不愿意再看书了,挺无奈。 第八,很多时候,灵感只是看起来很美。 在之前有存稿的时候,我集中构思了当时看来能写的十七八个案子,可依照写本案的状态来看,并不是每个案子都能很好地写出来的。 实质上,我发现,写作状态通常是越来越差的。 这个题材,连带这本,我已经写过三本不知名的书了。 第一本状态最好,悬疑味儿都很自然,除了题材方面略初级。 第二本状态次了些,题材略成熟。 这第三本,题材比第二本成熟,可悬疑越来越僵硬了,推理也经常欠缺条理感。 没办法。uu看书kanshu 毕竟不是灵感迸发的年纪了。 而且就算在这单本书里,我也在尝试求变。 第二个第四个第五个案子,都涉及到了不可能犯罪,密室。 但在后面,我其实在尝试淡化这类成分,而追求故事内核上的突破。 譬如有段所长的那个故事。 至于这么写是否能成功,我不敢说,我只能说,每个故事的结局,我都是耗费了很多心血的,但过程,未必好看,可能长如裹脚布。 其实比较适当的故事模式,应该是第三个案子吧,那个案子一共5万字,该有的也都有了,节奏感应该还不错。 可那个节奏感,我恐怕是找不回来了,那个套路,写多了可能还会腻歪。 第九,这本书恐怕会烂尾了。 我不敢说,我还会写几个案子,但主线肯定是没法铺展了,心力不够了。 不论如何,还是要支持几位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 苏苏女士,cunzhang123…… 好几次看到别人书的数据,我都在想。 我写的东西,真的是过时了。 编辑不关心,读者没兴趣,写的越长,越显得可笑,甚至是在自我羞辱。 要不是有着些许读者的支持,我真的一早就放弃了。 不论如何,在这个不平凡的年份里,祝愿大家好运。 二百六十八 注意形象的马律师又来了 于德田家里,那个一早被怀疑的地毯被掀开了。 地毯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仔细看的话,地板似乎有一小块儿因为磕碰而缺失了。 从新鲜程度看,就是最近发生的。 方乐并没有留在分局里跟曲卿一起主导审讯,而是随着马辉的技术团队过来于德田家这里了。 掀开的地毯下,让他略略失望。 这个磕痕并不能说明什么,于德田也不见得只为了掩饰一个磕碰痕迹就盖上一块儿新的地毯吧? 留马辉的人继续鉴定地毯下面那块儿,方乐开始寻觅这家里其他地方。 他又来到了卫生间,看着那个依旧位置半点未动过的新的牙刷和水杯。 这家里有两套刷牙用具,其中一套是使用中的状态,另一套很新。 看来,这幅新的牙刷杯子,需要做个鉴定啊,提醒他们带走吧。 他出了卫生间,正想找人来办,马辉的手下兼徒弟六子就高兴地说:“师傅,血液反应,是血迹——” 只见,六子手里拿着发光氨溶液,喷洒的一处地面,正是那个地毯底下的某一处。 那里呈现了明显的红色! 这大约才是于德田真正想掩盖的吧! 方乐也很高兴,问马辉:“能提取dna吗?” 马辉说:“可以试试。” 用棉签提取了样本,在方乐的掺和下,又选择了几样东西作为检材。 一盆绿植,就在窗台那里,以及几卷垃圾袋儿。 这垃圾袋儿是成捆裹起来的,可以网购到的那种,展开可以一只只袋子地撕下来,套在小垃圾桶上。 让把垃圾袋儿拿走,是方乐想起了死者衣服上的塑料类物质,连带带走那盆绿植,也是近似原因。 这之后,他们又将视线投向了这家里唯一的卧室那里。 卧室门是被锁着的,钥匙没找到,为了不放过疑点,马辉利用了技术开锁,打开了卧室门。 开了后,众人小小吃了一惊。 这与其说是一间卧室,不如说,是一间小小的收藏室。 空间面积虽不大,但各类古玩俱全,鼻端充斥着一股子金玉的锈气(当然也可能是幻觉)。 虽然东西很多,但杂而不乱,细节处相当有规律,尤其是两个博古架子,其上物品的摆放很有艺术感。 看得出来,作为主人的于德田的确很有收藏癖好,品位也不错。 六子请示:“师傅,怎么查?” 这些古玩,肯定不能像是外间那么随意来查,不然破坏了什么,又最后证实和命案无关的话,徒增麻烦。 马辉也有些为难,说:“先拍照取证,照下来这些东西的现有位置、状态。” 方乐看着这整体杂而不乱的室内,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他转身正要走,忽然又停步了。 咦,等等—— 他大步来到了卧室内唯一一张桌子前。 那桌子靠着床,桌面摆着一个放大镜,放大镜旁边,还有一个鼻烟壶。 就是这两样东西,让方乐产生了联想。 他忽然对马辉说:“老马,死者于大通身体正面,胸腹位置,不是还有其他痕迹吗?一种是像是长方格的印子,在这些印子里,还发现了一个凹痕,半圆还是圆形的之类,如果这里就是案发第一现场,这方格形态的引子和那个凹痕,是怎么形成的,会不会就和这家里的一些物品环境有关呢?” 的确。 马辉也想明白了,也看向那个放大镜以及鼻烟壶。 这两样东西,有圆钝的口、手柄末端,也有圆润的体部。 他于是说:“搜集一下个头儿不很大,存在比较圆钝的外在端口的东西,带走。” 好一会儿,搜出一堆东西,不少都是从这个桌子的抽屉里找出来的。 可是这卧室里,似乎没有什么能产生出格子状的压痕。 出来卧室,方乐视线又落在了客厅边角一张梨花木椅上。 这张木椅,在第一次来访时就见过,那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再看这木椅的椅背,正是格子形态的。 这木椅较重,如果举起来猛砸,也算一个凶器了。 这椅子也带走。 然后,又带走了一根晾衣绳。 至此,这家里所有和死者身上能沾些边的东西,都带走了,打道回府。 回去分局后,马辉忙着将所有检材和样本比对,方乐则回去一队见曲卿,谁知就见到了另一个人,在和一队的人磨耗着。 正是那位大热天依旧西装革履的马律师。 马律师正擦着汗,既不满又不敢大声发脾气。 “曲队长,我知道你们警方办案需要调查人,可也不能把人给拘押了吧。” “不是拘押,是暂时扣押。” “好吧,我说太急了,我道个歉,但是你们认为我的当事人于德田先生会和他儿子的遇害有关,这个绝不可能啊,我的当事人都六十多岁了,他怎么可能杀害他正当壮年的儿子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会用事实说话的,马律师,你既然自称律师,就应该知道,侦查阶段采取必要手段是应该的。” “可、可这对我的当事人名誉会造成损伤的,我作为古玩市场方面的代表,也担忧我们的合作会受到他被带走的影响。” “请放心,这种事情,我们不会公之于众,带走你的当事人的时候,我们注意了方式方法……” 反正,心焦的马律师白费了一番口舌。 他只好提了新要求:“那你们再审我的当事人的时候,我需要在场。” “抱歉,审讯的时候我们可以通知你,你也可以在审讯室外头旁观,但你不可以在审讯现场。” “那……好吧。” 马律师又重复了一遍审讯必须告诉他的话,失望地转身离开了。 方乐从后头追上了他,一直到了分局外头,马律师上了车,才发现方乐也跟来了,不解又警惕地反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方乐说:“其实我是想去西餐厅,高档的最好,马律师顺不顺路,捎带我一程?” 马律师有些不耐烦,上次他疑似就被那个叫大何的用西瓜皮带走了个人生理数据,这次又是什么套话的把戏啊? 他干脆说:“对不起,uu看书 ww.uuknshu.om 警官,我要回去公司那里报告我当事人的情况,没时间搭载你。” “那么,推荐几个你去过的高档西餐厅,总可以吧?” 马律师瞅了瞅一身高端休闲的方乐,不信任地说:“警官,我觉得这问题问你自己更好吧,我已经一个月没去过所谓的高级西餐厅了。” 车子开走了,方乐撇撇嘴。 果然套人话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回去的时候,一队的人正在针对着那份尸检报告展开讨论: “死者去过高级西餐厅就餐?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的?” “会不会是别人请客,就像那个汪学明那样,这样才去的西餐厅吧?” “那这样的话,请他客的人看来也挺有钱啊。” “那可说不定,西餐厅那种地方就是用来装叉的,又不会天天去。” “那我们就查遍市内所有大小的高级西餐厅,以弥补于大通生前的行踪?” “这根本没必要吧,于大通吃西餐,是发生在他受害前的好几个小时里,跟他的受害又没有直接关联,我说我们不要再讨论西餐不西餐的事情了吧,这又不重要。” “说的也是……” 二百七十 马律师生气了 “曲队,你觉得,于德田可能的同伙,会是谁呢?” 会完,只剩下核心四人的时候,方乐问。 曲卿想了想,说:“这个人,要么是他的亲戚,比较亲密的那种,可是他的亲戚居住地都比较远,甚至还有在外地的,很难及时赶到以协助他。” “或者,是另外的,他比较信任,或者不能背叛,对方也不太可能背叛他的人。” 只是后一种,可能是谁呢? 小韩忽举手说:“8号那晚,于大通提着铜鼎从另一边的摄像头底下出现,他出现的方向,和前一晚那个马助理出现的方向一致,马助理就住在那一个方向上,而且马助理最近一直和于德田走得比较近,会不会就是他呢?” 大何则说:“可8号摄像头底下没发现他啊,而且死者右手指甲缝泥垢里的血液,也不是他的,要是那血就是马助理,的那就万分说得通了,说明马助理在8号的时候参与进了于家两人的争执,还被于大通给抓伤了,甚至打倒了于大通的就是他而不是于德田,这就简单明了多了。” 曲卿抬手制止争论,说:“说再多,不妨去调查走访一下,我估计,马助理应该是有这个心理基础来接受我们的问询的。” “有道理,找可能的当事人直接来问。” 只是四人正要离开警局,二队长魏腾就急匆匆跑了过来,面呈喜色,卖关子说:“曲队,大发现,想不想听?” 你都满脸得意跑来我们的地盘了,还说想不想听。 方乐好笑说:“魏队专门跑过来一趟,我们当然愿意听了。” 这话里略有讽刺,魏腾直接无视,开讲: “我发现,于德田给我们报的那个铜鼎失窃案,是个假警情!” “我看过多次现场照,检验了那些被提取的物证,又重返了一遍现场,发现了一个破绽。” “那个杂物间里,的确发现了于大通的鞋子印迹,也发现了铜鼎放置过的痕迹,还发现了于大通带有毛囊的毛发。” “但是,它唯独少了一样东西,就是杂物间的主人于德田的足迹!” “他放置那个铜鼎才有几天,怎么可能不在屋子里留下脚印呢,而且就算他进去放东西的时候,穿了拖鞋之类,恰好没脚印好了,他后头发现杂物间没盗,是在离开楼的过程中,要出门怎么还可能穿拖鞋,那时候难道他就没有进去在确认一下,铜鼎是不是真的被盗了?毕竟那里的杂物很多会格挡视线,并非一目了然,只在门外看一眼就确认失窃,这不符合一般失主的心理啊。” “再说,那个东西那么贵重,他肯放到一砖头就能砸开锁的楼外杂物间里?” “所以,我的综合结论就是,他根本就没有将东西放在那里过,或者说,他只是拿着铜鼎在杂物间里制造出了个放置过的痕迹,然后自己翻箱倒柜制造出了被翻找的现场,并且离开时清理掉了自己的脚印。” “而在此后,也有两种可能,偷东西的人,就是他儿子于大通的确去了那里有翻找,留下了脚印,或者是于德田利用儿子的鞋子伪造出了脚印。” “更重要是那个带毛囊的头发!” “于大通是平头,平头头发本来就不容易掉落,何况还是带毛囊的,所以更大可能,不是盗窃过程中自然掉落,而是被人刻意扯下来,丢弃在杂物间里,伪造成证物的。” “综合来说,于德田在他儿子的死亡案里,有重大作案嫌疑!” “曲队,你看我这个结论,会不会有助于你们的破案?” 魏队长眨巴着晶亮的眼睛看向一队四人,表情兴奋,等待夸奖。 四人也眨巴眼忽望一下,同时举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虽然你的结论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曲卿则说:“既然如此,魏队长能不能继续帮我忙一个忙,做下调查呢?” “请吩咐!” “嗯,死者于大通死亡当天的行踪,依旧有一大部分我们都不知道,包括在他去他父亲所在小区之前,都去过哪些地方,见到过什么人。” “另外,于大通除了亲戚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比较亲近的人,需要查一下。” “对了,于大通是不是去过能鉴定古董的地方,是不是去过某类提供高级法餐的餐饮场合,大致就这些吧。” “没问题,这就去办。” 魏队长带着两个手下兴冲冲走出几步,才意识到是不是被当苦力指使了。 不过想想还是不计较了,反正二队现在也没其他案子。 之所以指使二队做这种事,是因为至少目前看起来,于大通的死亡跟他来他老子家之前的行踪,无直接关联,不过嘛,调查齐全的话,有备无患啊,但一队人手就那么多,没能力撒网式捕鱼,必须思路精准化。 至于请二队查于大通是不是去过鉴宝的地方,是因为于德田口供里提到,他儿子8号回来的时候,说得到的铜鼎是假的,因为“专家”这么说了。 不过一想起来这个,方乐就皱眉说:“铜鼎的真假,其实是不是被我们忽略了的一个重大思路呢?” “作案凶器被遗弃在弃尸现场,怎么看都不正常,如果弃尸是于德田的行为,就算儿子说那铜鼎是假的,他也接受了这个观点,也不可能就那么丢在那里吧,毕竟,通过那个铜鼎,警方会很容易联想到铜鼎的拥有者他本人。” 大何则说:“也可能,于德田是为了配合他后来报了假警的事吧。” “他说鼎被偷了,又搞成儿子于大通从杂物间偷走了鼎的假象,而尸体旁边再发现那个鼎,如果警方将前后两个线索串联,那么于大通的死亡,就会和他这个老子的干系不大了,因为更合理的解读应该是于大通偷了他老子的鼎离开后,又因为其他事被害了。” “我觉得,这才是于德田起初的用心,诱导警方不要调查他的家里,将视线外引。” “当然了,铜鼎就为了这个用意被一同丢弃掉了,的确也有点儿不合常理,除非于德田能确认鼎就是假的。”大何挠了挠头。 曲卿忽说:“鼎的真假,我们不妨也去请教请教‘专家’。” 小韩问:“我们也去找鉴宝师?” 曲卿摇头:“没有那么麻烦……” —— “这个东西,的确是假的,我的意思是,它不可能是文物。” 技术中队里,马辉直截了当。 “你怎么那么肯定?”方乐问。 技侦总不能连鉴宝师也兼任了。 马辉呵呵笑了,说:“你要说一样古董是哪个朝代的,什么来历,我的确半点儿不知,要说书画那些可以用做旧来冒充的东西是真是假,我也不敢盲目下结论,但这个铜鼎,只是个现代仿冒的金属罐子而已,没有任何年代的残留,连半点儿铜绿都看不到,也没有任何明显的磨损感。” “你们如果不信,我给你们做成分鉴定,不过不会有任何区别的。” “相信我吧。” 离开技术中队,几人疑云满头。 原先只是杀人弃尸的问题,现在又由于德田的口供衍生出来的铜鼎的真假问题。 那么所谓的鼎爷,难道只是名不副实吗? 又为什么在最开始的鉴宝节目上,那些专家级嘉宾又众声一致说这是真的呢? 方乐忽说:“两类可能,没的说。” “一,这东西的确一开始就是假的,那个节目的专家们和主持方,也就是市场方面撒谎了。” “结合市场方后续的一系列操作,疑似在制造热点话题,炒作,以提升古玩市场的名气,以此带来客流量、实质性的利益。” “于德田本人对此并不知晓,被蒙在了鼓里,还真以为自己靠捡漏发了大财。” “二,鼎的确是真的,或者说,在节目鉴定那一个环节上,是真的,买的时候可能也是真的,只不过于德田拿到手里的时候,变成假的了。” “也就是说,鼎被某个时间点上掉包了。” 第一个可能,暂时不提,至于第二个,鼎被掉包。 四人很快联想到了同一件事…… —— 小区。 “我的当事人什么时候可以释放?” 马律师在自己租住的地方见到四人的时候,略带火气。 “恐怕在他的杀人嫌疑彻底洗清出来之前,都放不了了。” 曲卿干硬地回答。 马律师瞬间气呼呼的:“那你们还来找我。” 看他这样子,估计是于德田涉嫌命案被抓的事,被他的公司知晓了,自己又因此被训斥了。 曲卿摇摇头,说:“马先生,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因为于德田被抓的事找你,我们找你,是想问一些和案子本身有关联的事情。” “我?和案子本身有关联的事?”马律师指指自己鼻子,一时半会儿无法开解的样子。 “不错,马律师,杀死受害人的凶器,或说凶器之一就是铜鼎,那铜鼎是于大通从他父亲那里抢来的,可那个鼎已经被证实,就是个仿冒货。” “马律师,如果我们没有记错,在案发前一天,就是7号晚,你背着一个鼓突的背包去过于德田家里吧,而你回来的时候,那个包瘪下去了,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马律师呼吸一滞,视线别开,说:“我说过了,那是我送过去的吃的东西。” 方乐则直接挑明:“不是吧,你送的是不是就是个假鼎?你带着那东西去了于德田家里,将其置换成了真鼎,这假鼎又被他儿子于大通后面强行抢走了,这才发生下一天又拿着铜鼎去找他老子的事,促成了命案的发生。” “马律师,8号于大通是从你住的方向行经过摄像头的,你难道就没有看到他,他就没有去找过你?是不是你后续联手于德田,杀死了他,又弃尸到了几十公里以外?” “你、你这是污蔑,我要告你诽谤!” 马律师终于使用了许多人的口头禅。 “你可以告我诽谤,不过问题还是要答的吧,马律师,不然你只能另外请律师来给你脱罪了,是吧?” 马律师让自己强行镇定,才气呼呼地说:“8号晚上,我根本就没去找过于老先生,我一直在自己房间里,根本没有外出,我怎么去到他家里,参与杀人什么的?” “有人证吗?” “一个人住,要什么人证,要说证据,你们说我涉案,就拿出我8号去过于家的证据啊,你们不是查了摄像头吗?” 方乐针锋相对:“你也可以预谋性地绕开摄像头,做完案后再绕开摄像头回来,反正这片地方摄像头就那么几个。” “你、你们警察就是这么随便下结论的吗?” 你错了,我只是个兼职的顾问而已,又不拿薪水。 曲卿阻止了两个人的争吵,说:“好了,好了,你们都冷静一下。” 她又专门转向马律师,说:“马律师,我们在调查命案,请你体谅一下,并请你告诉我们,你真的没有替换掉于德田的铜鼎吗?你要知道,铜鼎的真与假,可能会影响到案件的调查走向,乃至最终事实。” “你也是个法律人,于德田是你的当事人,我想你配合我们,对你的当事人是好事,因为铜鼎是假的这件事,是于德田亲口承认的。” 啊,不好意思,第二次审讯忘了通知你。 不过这个就别主动提了。 马律师明显很吃惊,uu看书.uuanshu.cm反问:“他真的这么说的?” 曲卿点点头:“更具体地说,是他儿子7号抢走了铜鼎,8号回来后就说鼎是假的,逼迫他拿出真的来。” “马律师,你所属的公司,就是经营古玩市场的那家公司吧,你应该知道,铜鼎如果没有被掉包过,只能证明,那鼎自购买的一开始就是假的,但你们公司所主持的鉴宝节目却给这个鼎做了定性和担保,一旦我们警方的调查事实公布出来,相信对于你们公司,对于古玩市场方面的信誉,会是个不小的打击吧?” 的确。 古玩市场特意派他这么一个法务来这个破落小区居住,协助于德田处理相关事项,不过就是借机炒作,以谋求利益扩大化。 万一从根源上,这个捡漏发财的故事出自于造假,那么整个炒作计划就将破产。 不但破产,连带的负面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 这个代价,他一个法务实在承受不了。 所以马律师沉默了好久,才说:“好吧,我先请示一下公司方面,有许多事情,我不好直接开口的。” 曲卿则说:“不了,还是请你带着我们,直接去找你们公司负责这件事的高层吧。” “……” 二百七十一 运气是夹持的buff 整个古玩市场,都属于一家叫做古麒麟的公司在运营。 当在马律师带引下,曲卿方乐四人见到了公司的一位执行总经理时,后者面上神色复杂。 综合考虑到不配合警方带来的后果,他在为难了一番后坦诚:“我可以告诉你们事实,但请代我们保密,毕竟,这和你们的案子本身没有关联。” “其实,你们所说的马法务8号背着包去往于老先生家的事,是去送一个高仿的铜鼎的,7号下午的时候那个鼎才制造出来。” “那个铜鼎,是我们公司特意找专有的渠道仿造的。” “你们公司特意仿造的?”方乐吃惊下,咂舌问。 经理点头,具体解释:“这是我们公司所仿造,但并非是我们的自作主张。” “我们在鉴定出了铜鼎为真正的古董,想和于德田先生合作,拟定出的协议里,有一系列双方义务条款,我们公司的义务是为那个铜鼎的价值和文化内核进行宣传、塑造,最终寻找合适的买主或者是协助挂拍卖,于先生的义务方面,包括配合公司的宣传,出席一些活动,以及我们公司所主办的鉴宝节目之类,这不少时候,当然是需要带着鼎的。” “于先生认为他如果总拿着鼎出现,并不安全,我们也有如此顾虑,所以我们商量后,决定高仿出一个假的铜鼎。” “这个假铜鼎,将百分百比例地仿照着真鼎,尺寸、形态、色质、磨损感,也都争取一模一样,这将具体到每一处小的细节,达到就算在放大镜之下,依旧看不出真假来的程度,当然了,用专门的仪器和手段是可以检测出来的,但假的不会遭遇到那种情况——” “等等,”方乐猛然意识到什么,打断问:“你是说,这个假的铜鼎不单是尺寸规格一模一样,磨损感、色质等也是一模一样?也即肉眼的时候无法分辨真假,是吗?” 经理点头,说:“我们连铜绿的部分都仿造出来了。” 警方四人一下子联想到了马辉的说法:那个作为凶器的铜鼎,一眼看过去就不可能是古董!而且,那东西欠缺磨损,没有时代积存感。 除非,那个铜鼎是后面被经过了特殊手段清洗、打磨,导致外在变化了,否则根本称不上高仿品。 曲卿心里一紧,马上命令小韩去车里将随身用平板取过来,调出了凶器的数张图片,递给经理,问:“请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马律师也凑过去观看。 不出三秒钟,两人就几乎异口同声否定:“绝对不会是这个,差别太大了。” 经理接着说:“我们制作的是高仿品,这个顶多是地摊货,随便找个工艺制造厂都仿制得出来,而且细节处的尺寸也略略不同,譬如这个鼎脚的内围突出部分。” 马律师也激动表示:“公司送来仿真铜鼎后,我反复看了好多遍,和曾经看过的真鼎的确一模一样,我都怀疑这送来的就是于老先生的那个了,绝对不会是图里的这个,这真的是被掉包了啊!” 这个事实,使得这公司两人都非常震惊。 方乐则又问:“于德田有没有自己私下里仿制铜鼎?” 经理看向马律师这个一直住那个小区的人,马律师肯定摇头:“不会的,我几乎每天都会去老爷子家,也多次通电话,他几乎就没有出过门,除非他打电话用描述的规格或者照片来订购,但没有真品直接提供出来的话,很难仿制到我们的程度,那样一暴露在公众面前,可能会露馅的,老爷子不可能不考虑这情况,当然了,除非他想仿制的仿品,不是用来跟我们合作做宣传的那个用途的。” “那真的铜鼎呢?” 两人都摇摇头:“不知道,那是于先生的私人财产,我们不便过问。” 这个新的发现,使得前来的四人思绪陷入紊乱。 马律师连夜送过去的高仿品,在不久后被于大通抢到手,于大通次日回来,拿着一个低仿品质问老子,促使了命案的发生。 可惜的是,7号夜晚的监控视频清晰度有限,加上那个鼎当时是被于大通搂抱在怀里的状态,一放大就太模糊了,很难分辨出,被他抢走的是马律师送的高仿品,还是作为凶器的这个。 四人暂时出来经理办公室商议。 小韩低声建议:“师姐,要不我们广泛查一查能够仿造古董的厂家,看看有没有于德田的订单、购买记录?” 曲卿点头。 这个肯定是要的,但这类厂家本地外地一总结的话,就太多了,也急不来,还是等二队腾出手再说吧。 大何则皱眉不解说:“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如果定制一个高仿的假鼎,是于德田和古麒麟公司的合作的一部分,那么他为什么要把儿子回来后质问鼎是假的这件事说出来呢,只是为了寻找一个那晚合理的冲突借口?这不会破坏到他和古麒麟的合作吗?” 的确,再说他既然指出了铜鼎是假的,也根本没必要不将古麒麟公司拉出来为自己背书,事实却是警方来找了公司以后,才了解到整个逻辑。 方乐琢磨了会儿,忽说:“会不会,这老头儿后悔了跟市场方面合作呢?” “怎么说?”三人问。 方乐剖析:“你看啊,自从捡漏得到这个铜鼎后,于德田名声大噪,每天媒体的、亲戚的、朋友的、小区内的访客络绎不绝,他的方式则是闭门不出,一切甩给古麒麟公司来负担。” “这明显是对抛头露面不太感兴趣,但是他又因为合作协议,绑定在了古玩市场这个名利战车上,不得不履约。” “那么违约的方式是什么呢?就是等着公司方面觉得难以炒作了,甚至炒作起来只有负面资产,主动不提履约,他的压力就会降低很多,一个办法就是,让铜鼎其实是假的这件事,曝光出来,让警方调查,如果警方将此点也曝光的话,观众们的质疑就会连番而来。” “毕竟,一早就有网友和媒体质疑鼎爷火爆这件事,是不是就是市场方面和鼎爷双方合演的一场戏码,捡漏得到真宝,这是多么好的引流方式,宣传戏码。” “可要是这戏码的事实基础不存在了,变成了诈骗性质,那么宣传鼎爷就成了负资产,公司就不可能再推动了。” “可鼎是假的这件事,于德田根本没办法在正常的机会下提出来,不然就是违约,借由办案,由警方来查明,就方便多了。” 倒是大致能说得过去,虽然逻辑上仍旧有瑕疵,譬如警方很可能不会在案件结果(或侦办过程中)公布鼎的真假的消息,警方也有可能找到古麒麟公司来询问,从而知道真相。 最重要的是—— 曲卿质疑:“可这样一来,他的铜鼎的神话,也将破灭了。” 方乐说:“他的铜鼎的神话,已经建立起来了,因为市场方面为了建构鼎爷的人设,已经投入了不少的宣传资源,这个铜鼎潜在价值已经被炒作到千万级别了。” “就算暂时有声音说鼎是假的,甚至占据了舆论主导,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收藏者也不至于轻易相信,毕竟阴谋论是世间常态嘛,那么等很久后于德田个人再将鼎拿出来,拍卖或者直接找到合适的买主,还是很有机会卖出高价的。” “总结来说,我认为这是那位鼎爷和市场这个平台,双方间的互相利用,互斗机智。” 逻辑上的确说得通,这样看,那个正被扣押的于老爷子,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老迈和脆弱啊。 可是,这跟案件本身,似乎没多大关联啊——至少暂时还看不出关联。 这时候,办公室那边忽传来哄闹声,四人赶紧望过去。 只见正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和大楼的保安在拉扯着。 具体来说,是那个年轻的想强闯办公室,被保安拖着,老人也拉着。 不过这年轻人颇为体壮,一个半个的还真的阻拦不住。 “走,过去看看。”四人由走廊移步过去。 “艹,几万块钱就想把我们打发了?哪儿有那么容易,那东西是我们的传家宝,你们不给个合理的赔偿,老子天天上这儿来闹!” 经理苦笑:“陈先生,我们已经依据人道主义给予了补偿,您的父亲也没有意见了啊。” 年轻人更上火了:“啥?人道主义?你特么开什么玩笑,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被你们50块就买走了,几万块赔偿?呸,那本来就是你们欠我们家的——” 那个老人则想拉住他,苦口婆心劝说:“三儿,别闹了,咱回家,你妈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年轻人则反过来呵斥:“都是你个老不死的老糊涂了,那个东西也能随便卖的吗?都怪你——” 年轻人如此不依不饶,还喝骂自己父亲,经理面色也难看了,脸一拉,沉声说:“陈先生,您再这么闹的话,我们只好报警处理了。” “报警?好哇,那就报啊!看你们怎么黑心昧我们的宝贝——” 曲卿此刻从旁提声说:“不用报警了,我们就是警察,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说,告诉我们。” 她这一插话,办公室门口争论的双方连带跟上来的两个保安都停下了动作,扭头看来。 这一看,双方都是一愣。 对面大约是因为突如其来冒出四个警察,带头还是一名气势凛然的女警察而震惊。 曲卿和方乐这方面震惊,则是对面那个扭过头来的年轻男子,怎么看都有一种熟悉感。 下一刻,小韩猛然脱口而出:“师姐,是那个和死者打过架的——” 早前的调查里,曾查出有一个人曾去过于德田家那里,和于大通发生过冲突,打过一架。 可根据画像,既不是于家的亲朋,也不是债主,一直找不出本主来。 现在,这位嫌疑人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被带往公安局的过程中,这位叫陈子聪的年轻人挣扎很厉害,嘴里满是不忿: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你们该去抓这个公司里的人,他们诈骗了我家的传家宝,你们快放开我,再不放老子特么要去告你们当警察的——” 实在无可奈何,大何只好在后头给陈子聪拷上了铐子,反剪到背后的那种。 虽然没见到过生前的于大通,但这个陈子聪看上去正是一路货色啊。 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被抓,陈子聪的父亲陈安也惶惶然跟来了。 分局,审讯室,主审曲卿。 “陈子聪,知道为什么要抓你来吗?” 陈子聪脖子一梗:“老子不知道。” “你在大约6号的时候,是不是曾和于大通在一处小区里发生过争吵并发生了殴斗,最后是在小区邻居们的协助下才劝开的。” 陈子聪冷哼:“那个姓于的老头子骗走我们家传家宝,他那个儿子更不是东西,敢说我们家被骗是活该,是不识货,哼,早晚要他们好看!” “那么,你也承认在那次临走的时候,扬言报复于大通和于家,还说于家欠你的早晚要还,是么?” “当然要还!那个痰……铜鼎就是我们家的,一直都是,不仅要还回来,还要跟我们家赔偿精神损失费,越多越好!” 你是不是对精神损失费有啥误解啊? “所以,你希望于大通死?” 这么有点儿违规插话问的,是方乐,所以得到了曲队长在旁一个白眼。 陈子聪大声说:“当然,他们一家人,都死掉了才好。” 方乐做出一个开奖主持人的表情来: “恭喜你,陈先生,你中奖了,于大通已经被害了,他家买到的那个铜鼎,现在也不知所踪了。” 陈子聪初始一愣,接下来就哈哈大笑:“活该,完全活该啊,哈哈,跟老子斗,他还差点儿,接下来就该轮到他老子了。” 曲卿不得不向桌面拍了一巴掌,呵斥:“陈子聪,uu看书 ww.ukanshu 你放老实点儿,我问你,8号晚上11点,到次日凌晨1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哼,老子要找那个公司的麻烦,可老头子一直不让,就把我锁起来了,锁了好几天了,可恶,那晚上老子拍了一整晚的门,那老不死的都不来开门,都怪那老不死的把传家宝给卖了,不然我们家就能搬出破院子了——” 不久后,大何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小瓶子,一个棉签。 他是抓住陈子聪的直接主力,所以陈子聪明显有些忌惮,停下了满嘴喷粪,警惕地看着大何走到自己身边,牛眼一瞪:“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把你嘴张开,快点儿的。” “为什么要张嘴?” “那你是想抽血吗?或者让我给你拔根头发?” 大约是拔头发的话,让陈子聪产生了腻歪感,只好张开了嘴。 大何顺利棉签采集了口腔拭子离开。 “别疼(捅)劳(老)资(子)嘴——” “你别乱动弹——” 这个浑人,大约和那个于大通别无二致,看也问不出别的来了,只好暂时中止审讯。 二百七十二 再来1个疑凶 “唉,都怪我,没有把他教好。” 分局问询室里,浑人陈子聪的父亲陈安向曲卿和方乐感慨。 陈安就是当时售卖出那个铜鼎的古董摊摊主,50块钱附送贱卖的那个。 “自从他发现那个鼎是我们家的后,就天天闹,到买主家闹,又到公司那里闹。” “市场方面变相给我们赔偿了几万块,三儿不满足,我关了他几天,他还是在闹。” 方乐则好奇问:“您为什么,呃,50块就卖了那个铜鼎呢?” 陈安苦笑:“那个摊子,本来是他大哥打理的,他大哥去外地做买卖了,留给了我,我其实是不咋熟的,我基本也只是卖一些古董工艺品那些,都是假的。” “老二呢?” “老二早年打架死了,三儿好勇斗狠,都是跟他二哥学的。” “他大哥临走的时候,也没说那东西值钱,其实我们一家一直都没怎么看得上眼那东西,毕竟那一直就是个痰盂。” “这都不提了,反正过去了,人家又没有强买强卖,算我倒霉吧。” “这都是命。” 陈安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肉痛,却掩藏不了。 方乐很想来一句你就那么认命吗?但还是算了,就不往人家伤口撒盐了。 曲卿问及正题:“陈子聪平时是做什么的?” “他跑跑货车,不过老是逃工,还好车是咱自家的,要不他这么拧,连份儿工作都不会有。” “他8号晚上到9号凌晨,在哪里?” “他被我关着呢,在家里,上了好几道锁,到今天他答应不闹腾了,我才放他出来,谁知道他又去闹。” 说了这些,陈安眼现急迫,说:“这位警察同志,我儿子人是不学好,毛病一堆,很莽,但是不会真的犯事儿的啊,他没有那个脑子啊。” 审讯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的确脑子缺根弦。 不过曲卿还是说:“对于这点,我们会详细调查的。” 大何和小韩带队前往调查,结果不很乐观。 陈安家的邻居都证实,听到过被关押期间的陈子聪几乎每天都出现的呼喝、咒骂,尤其8号那晚,陈子聪的闹腾几乎一整夜没停,他们对陈家三儿子的品性都给打了负分,同情陈安,由于知道那个火热的铜鼎就是陈家人卖的,这份同情(不排除嘲讽)又增添了几分。 也就是说,没证据证实,陈子聪有作案时间,来杀死于大通,虽说他的动机充分。 而鉴定方面,也进一步否认了陈子聪的作案可能。 陈子聪的dna,和死者右手指甲缝泥垢里的血液dna完全不匹配。 一下子,新冒出的嫌疑人价值为0了。 这个时候,二队长魏腾回来雪中送炭了。 “还是好消息和坏消息,选一个。” “坏的。” “坏的就是,你们让我查于大通的部分行踪,他有没有去过哪家高档西餐厅啊,有没有去找过哪个鉴宝机构啊,统统无结果。” “其实,这个人在整个8号的时候,都完全发现不了其行踪,目击者问不到,查找路面监控之类也找寻不到,他那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谁,完全就是个谜团。” “所以,辜负你们的希望了。”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我查到了点儿有意思的情报,但不是关于死者的,而是关于他老子于德田的。” “于德田?” “对,于大通啥都查不到,我不能就这么回来吧,我想起来于德田报了假警,他也值得一查,可是表面看,他几天里都没有离开过家的那一片儿,我想啊,他如果出去过,做了什么,可以瞒住身边的人,也可以避开摄像头,但是不可能避开一样东西:出行方式。” “或者坐出租,或者网约车,或者坐公交。” “幸好,于德田平时出门是坐公交的,我查了他公交卡的乘车记录,发现他经常会坐同一辆车,同一个路线下车。” “我在下车点附近广泛调取监控,发现他几乎每周在周末下午的时候,都会去那里的某一家餐馆点餐吃饭,而且都是点了两人份的酒菜,可惜的是,那店面里没监控,人来人往的,店里的人也无法记得于德田是和谁吃了饭,因为结账的时候只能见到于德田本人。” 咦? 方乐瞬间联想到了于德田家里那副新的牙刷,说:“会不会是于德田为了纪念亡妻,所以才去了曾和妻子去吃饭或结识的地方去点了餐呢?” 魏腾摇头:“但那样他点的餐就太多了,而且服务生收拾餐盘的时候,基本每次都半点儿不见剩余。” “于德田一个老头儿,不太可能硬往自己肚子里塞食物吧?” 的确。 小韩则高兴说:“师姐,我们之前不是判断过,于德田如果杀死了自己儿子,必须有个同伙协助抛尸吗?现在他定期去和某个人会晤,那个人肯定就有合谋的嫌疑啊,因为于德田估计会非常信任对方的!” 有道理。 大何也合掌说:“现在于德田还是嘴硬状态,因为觉得我们找不到同伙就拆不穿他,要是找到了他的同伙,那么破案就是板上钉钉的啊!” 方乐也说:“不错,得找到那个人……咦?今天不正好就是周末吗?” 魏腾摊手:“所以我赶紧回来告诉你们啊。” 那还耽搁什么呢,走哇。 一队人在曲卿带领下匆忙要走,魏腾也要跟上,曲卿忽停步说:“魏队,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啥事你们说。” “可不可以麻烦调查一下,本地甚至临近地区,有没有可以仿制出那个涉案的铜鼎的厂家、作坊,我们想知道,都有谁近期定制过这种仿造的铜鼎。” “没问题。” 和一队的人分道而行之后,魏腾才意识到不对劲。 咦,这完全就是成了免费长工了啊。 不过算了,我心怀大度,不生气,一点儿都不生气…… —— 这是一家分岔路口处的餐馆,人流量大,价格便宜又实惠,量也足。 一队四人在靠近门口位置随意点了一桌,慢慢吃着,观察会进来的人。 每个进来的男女都可疑。 可很快就又被排除了。 因为进来的大多不像是和于德田约好要吃饭的,u看书.uukansu.cm要不三三两两直接坐下点餐,要么左顾右盼后和已经在座的人打招呼汇合。 小韩担忧说:“会不会,那个人不会来了呢,毕竟于德田已经被关押了,对方可能有所察觉和警惕。” 大何则说:“或者那个人已经来过了,没发现于德田就又走了,或者是他就算来了,但会比较警惕,有可能被我们给【零零看书00ks】漏掉?” 总之,这么茫无目的等下去,一个个地鉴别,也不是个办法,毕竟他们不可能在桌子上坐到闭店。 方乐拿出手机,看电子地图,看了会儿后,心头一动,忽说:“这个地方附近有许多的场所,超市,餐馆,写字大楼,广场,居民区等等。” “于德田定期来这里,那么那个人在这里居住或者工作的概率比较大。” “但为什么要是周末聚会呢?又为什么特意选择在这个固定的地方聚会?” “对方要是个上班族的话,哪里不可以会面呢?” 曲卿灵感一下也被触发,她要过来方乐的手机,看了遍gps定位附近的所有地点名称标识,忽冒出一句话来: “学校!是学校!” “只有学校,且是寄宿制的学校,学生们即便有时间,也没办法自由地到外地去和人会面。” “这附近,就有一家寄宿制的高中!” 正说着,餐馆门口进来一人…… 二百七十三 另1个儿子 进来的是个年轻人,超过一米八的个头,身体结实但称不上壮,那张脸略有稚嫩。 最特别的是,他身上穿着的是一身校服。 他是个学生。 这学生进来后,左右看看,扫视了下店内的客人们,明显是找人,略略失望,转身又离开店门口。 可他并没有离远,就坐在了店门口不远处路边的园艺台阶上,看着来往人流,顾盼等待的样子。 有谱! 曲卿和方乐四个离开了饭店,来到了那年轻人面前,分散着站开了。 年轻学生视线被格挡,站起来,视线疑惑:“你们是?” 曲卿亮出了警察证件,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和于德田认识吗?” 警察—— 这个证件,这个自我介绍,一下子使得年轻人慌乱起来,甚至一下子结巴了。 “我、我叫王寒,你、你们为什么来找我?于伯伯怎么了?” 果然,找对人了。 曲卿简单说:“详细的,我们回去后再谈吧……” —— “要喝杯水吗?” 分局询问室里,曲卿问对方。 年轻人局促地摇摇头,又问了一句:“于伯伯怎么了?” “他怎么样,取决于你怎么说。” “他因为涉嫌杀害自己的儿子于大通,已经被扣押了,他也承认了和儿子冲突的事情。” 这一说,年轻人一下焦躁起来,大喊:“不,不是于伯伯做的!” “那是谁做的?” “是,是我做的。” 年轻人低下了头,十分痛苦的样子。 转战审讯室,正式开始笔录。 “王寒,说说事发经过吧,你又和于德田具体什么关系。” 王寒好一会儿,才缓缓讲述: “于伯伯,是我的恩人。” “恩人?” “对,他资助了我上学。” “初中的时候,我家火灾,父亲母亲都被烧死了,亲戚没人能抚养我,我一度要被送去收养机构,是于伯伯通过学校,主动联系了我,想对我一对一资助。” “好几年了,于伯伯全面负担了我的学费,基本的生活费,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他不但是物质上资助了我,平时也很关怀我,逢年过节的,他会来看我,但不让我主动去找他,每到周末的时候,他还会来学校附近这里和我一起吃个饭。” “他说我现在高三了,不能耽搁学习时间,他又是个闲人,时间充足。” “我平时是不给他打电话的,因为怕给他带来麻烦。” “可是上个周末,他却没有来跟我会面,我打电话给他,没通,我比较担心,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人住的,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我赶去了他的家里,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没有人看见我。” “到了他家以后,经过了解,我才知道因为一个铜鼎的事,他麻烦缠身,没法出门,不能去见我。” “他招呼我,我们一起做饭,吃饭,吃完饭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说我要回去学校了,他则说反正是周末,在他家里住一晚就行,我也想和于伯伯多待一些时间,就答应了。” “谁知道,他的儿子,那个于大通半夜的时候就突然来了。” 提到了于大通后,王寒的面色开始急剧变化,从温情到了恐惧、后怕。 似乎接下来讲述出一切,需要极大的勇气似的。 “于大通当时脸上很红,貌似喝了点儿酒,人也很激动,他手里拿着一个铜罐子一样的东西,我猜测那个就是于伯伯说的铜鼎。” “他进来门后,先就骂了于伯伯一句,质问于伯伯为什么要用一个假东西糊弄他,让他丢面子,于伯伯回了一两句,他就看到了我,然后矛头就瞄准了我,他、他开始骂我——” 到这里,王寒停口,难以出口的样子。 “骂你什么?”曲卿不得不问。 “他、他说我是于伯伯和哪个女人生出来的野种,侵吞了他们家的钱,那些钱都是于伯伯应该留给他用的,我、我很生气,可是考虑到于伯伯,我只好强忍着,没说话。” “我没说话,他就又将矛头调转向了于伯伯,他生气地将那个假铜鼎使劲丢弃在了地上,开始抓着于伯伯胁迫他说出来真铜鼎在哪里。” “我上前要拉开于大通,可于大通劲儿很大,我一时间拉不开,我就生气打了他一拳,其实力气不大,就是想转移他的视线。” “果然,他放开了于伯伯来打我,我只是防御着往后退,没有还手,心想让他冷静下来就行了。” “于伯伯见他追着我打,上前来拉架,要拉开他儿子,谁知道被于大通一个大力推搡开了。” “于伯伯年纪大了,身体不很好,这一下,他趔趄着向后退,一下子退到了客厅里一张木椅边,后腰磕在了木椅上,木椅倒下,于伯伯也倒下了。” “我一下子怒火填胸,大喊了一声于伯伯。” “于伯伯是我最尊敬的人,是我的恩人,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父亲,我心目中的父亲被这么对待,我十分生气。” “趁着于大通因为我那一声喊,转身去看的时候,我顺手捡起了正好距离不远的铜鼎,抄起来抓着甩了过去。” “铜鼎的底部,一下子打在了于大通后脑勺上,于大通一下脚步不稳,向前踉跄了一下,砰一声摔倒下去。” “于大通身体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他后脑上的血也涌了出来,流得地板上都是。” “那一刻,我脑海里是空的,恐惧,悲哀,无措,我完全傻掉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于伯伯爬了起来,上去探了探于大通的鼻子,手一下子抽了回去。” “于伯伯竟然说探不出鼻息了,我更加慌了。”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只好跪在地上哭泣着叩头,祈求于伯伯的原谅。” “那个人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于伯伯是我的大恩人,我却打死了他的儿子。”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哭着的时候,我还说自己会去派出所自首的。” “于伯伯却先让我起来,冷静一会儿想个办法。” “好一会儿后,于伯伯鼓励我,说兴许事情不会那么糟糕的。” “他说他儿子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我平时又不上他家里来,小区里的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警察不会查到我身上的。” “只要我们将他儿子尸体抬到更远的地方,去遗弃掉,警方就会从其他方面查命案的。” “我说要是警察怀疑到您怎么办?于伯伯却说只要我不出来,警察也拿他一个人没办法,因为他一个人不可能打倒于大通,或者转移尸体什么的。” “我当时实在是害怕急了。” “我不想有杀人罪,我不想坐牢,我退缩了,懦弱了,我点了头。” “不久后到了半夜,我们就一前一后,抬着于大通的尸体下了楼,避开有监控的地方,趁着夜黑路灯少,最终来到了小区边缘的一处路边,将尸体放了下来。” “于大通的尸体很沉,中间我们还停下休息了一会儿。” “我问为什么要放在路边,于伯伯说这里行经的人多,还有扫街的,他儿子尸体能早一步被发现,而且人来人往多的话,uu看书 .ukanshu 他儿子被害死的可能性也就多了,因为警察可能会怀疑到许多许多的经过的人。” “总之,我们放下尸体后,就原路走了回去。” “于伯伯送我到了小区另一头儿的路上,看着我离开,并嘱咐我接下来千万不要主动联系他,不要找他,要是下个周末他没去找我,也不要管,要是他来了那个餐馆的话,就说明已经没事了,安全了。” “我很惶恐,可还是就那么离开了,一周以后,我又去了那个餐馆找他,结果——” 到这里,王寒满脸悔恨。 “要是我一早有决心自首,不逃避,就不会连累于伯伯了。” “警察同志,于伯伯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他是个大好人啊,你们不要冤枉他,于大通是我害死的。” 看着王寒急迫且渴盼的视线,曲卿点点头,说:“我们会有所判断的。” 王寒松了口气。 曲卿却话头一转,忽说:“根据你之前的描述,你是拿着那个鼎,就打中了他后脑勺一下,是么?” 王寒点头。 “那么,他身上其余的这些伤,又是怎么来的?” 曲卿用笔记本展示了于大通左侧太阳穴上的连续击打伤,以及于大通身体正面、背部,以及颅骨的整体伤。 看着一系列照片,王寒愣了,接着急迫地摇头说:“不关我们的事啊,我当时真的就打了那么一下,他就倒下死了……” 二百七十四 真相之前罗生门 在得到了王寒的口供后,于德田本人的口供也很快被获取到了。 于德田叹了口气,开始陈述。 他陈述出的大致案发过程,和王寒所说的别无二致。 除了更多了一些逻辑上的表述。 他说,自己和亲生儿子的关系不睦,很多人都知道,所以被警方上门调查是早晚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警方的调查思路越多越好,这也是他在之前主动提及那个铜鼎是假的的原因之一。 因为觉得警方肯定会认为那个假鼎会是杀人动机的一部分。 可惜,还是没能瞒住事实,将王寒给牵扯进来了。 方乐此刻忍不住说:“于德田,被害的是你的亲儿子,杀死你儿子的,只是个你资助的不相干的学生,你为什么要这么为王寒考虑,为此不惜掩藏案件真相呢?”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 因为这两人近乎一致的表述里,于德田的行为完全不像是一个自己亲儿子被害死了以后的表现,甚至没提到有过有哭泣和伤心的情节。 于德田长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某种无奈。 他苦笑说:“其实,我已经不知道哪个是我的儿子了。” “是大通,还是小寒。” “大通小时候没学好,这也有我的原因,我没管教好他,我以前的一些毛病,也沾到了他的身上。” “他妈妈被气死后,我才开始反思。” “我觉得,我从头至尾,也没尽到一个合格父亲的责任,大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所造成的。” “可是这孩子已经教不好了,他也根本不会听我的,大约为了弥补心头的一种缺憾,我开始找一些善事做,我通过一个慈善机构,找寻到了王寒那个孩子,对口资助他。” “小寒是个好孩子,接触越多,时间越长,我就越想,这个,要是我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啊。” “但是,我资助了王寒的事,却不敢让大通知道,我甚至不敢让邻居知道,不然给那个孽子发现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妖风来。” “所以我从不让小寒到我家里来,尽管他知道我住哪里。” “可是因为鼎的事,我闭门不出,小寒担忧而来看我,遇到了大通出了事,这其实是我连累了那个孩子。” “而且,那个孩子打了大通,也是为了我,我感觉得出来,他在心底里,是把我当成父亲了。” “我不能因为一个孩子的死,把另一个孩子的未来也埋葬掉啊。” “警察同志,王寒不是故意的,他还差几个月才到18岁,你们不能把他当一个杀人犯那么对待的啊,你们放过他吧!” 这个时候,这位父亲的视线,也像他资助的孩子王寒一样充满了渴盼。 曲卿简单说:“我们会做出适当的判断的。” 然后,是同样一个问题: “于德田,你说王寒只打了于大通一下,后者就倒地不起,没了呼吸,真的只打了一下吗?这似乎和于大通尸体上的伤痕不吻合。” 于德田赶紧点头:“真的只打了那么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他就被打死了。” 方乐忍不住插口:“不是你或者王寒见于大通要爬起来,随后又补上了那么几下吗?” 于德田连忙否认:“怎么会呢,要是大通没死,事情就要好处理得多,把他杀死的话,那性质不就变了吗?打那一下后,我是真的发现他的呼吸脉搏都没了的。” 从风险利弊上看,倒也对。 …… 结束审讯,曲卿问:“你们怎么看?” 小韩说:“这两个人或许事先有串供,要是只打一下,可以理解为冲动犯罪,甚至算正当防卫,或者误伤,要是后续补了几下,那就成故意杀人了,性质和严重程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何也点头,说:“这对儿养父子,兴许是哪个在包庇另一个吧。” 方乐想了想,说:“我们还是问专家吧。” 有道理。 …… 法医处办公室,钟洁听了口供里的大致描述,先问:“嫌疑人真的是这么说的,没有造假吗?” 曲卿回答:“目前还找不出证词里的破绽。” 钟法医来回走了两步,托着手臂思考,忽停下说:“或许,有可能。” “怎么讲?” “我之前说过,死者于大通的身体状态极不好,包括心脏功能,只要出现突然的冲击,就可能导致休克。” “死者胸口部位,靠近心脏不远,有一个凹痕,那是那个玉扳指造成的。” “死者又曾喝过酒,加上情绪冲动,还处于打架状态,体内各项数据指标都不正常,倒下正面压到那个扳指的时候,是可能造成瞬间的昏厥,甚至是休克的,不仔细检查,可能判断为死亡,类似于假死。” “所以嫌疑人证词里才说探鼻息脉搏都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吗? 乍听,倒是说得过去。 方乐却摊手:“可他太阳穴上的伤怎么来的?不是在他被杀害过程中所造成的吗?” 他还是觉得,是那对儿近似的父子,有谁后续补了刀。 钟法医却说:“其实,我之前并没有肯定,死者太阳穴的创口绝对是那个凶器的铜鼎造成的,因为太阳穴那里的颅骨已经破损了,比较严重。” “其实说真正的凶器不是那个鼎,也是可能的。” 曲卿一怔,问:“为何有这个判断?” 钟法医解释:“因为那个铜鼎上沾染到的血量,以及人体细胞组织,略微少了点儿,要是真的是那个鼎又连续击打了死者太阳穴,那么必然沾染到更多量的血液甚至脑髓组织,现实是没有。” 也就是说,王寒以及于德田并没有说谎? 不过,钟法医却补充说:“可死者太阳穴上的伤,的确是生前伤,连带他身上其他不明伤害,也都是生前伤,这点儿,是可以确定的。” “我不好对案情置喙,不过你们貌似还没找寻到真正的凶手。” “我是说,uu看书 uuanshom 那两个人的证词真的没作假或者隐瞒的话。” 判断是不是有造假和隐瞒,只好借助一招,也是正常侦查流程: 指认现场。 作为代表,王寒被带出分局,押上了警车,对于证词做出一系列现场还原。 当然,警方贴心地在他双手腕上盖上了一件衣服。 在于德田家里,王寒详细地描述了那一晚发生冲突的案发经过。 他所指认出的一切过程细节,似乎都和证词里的吻合,找不出冲突的地方。 接下来,轮到转移“尸体”的过程了。 据王寒说,为了转移过程中不被发现,于德田特意选了缺乏监控、光线的路径。 他带着警方的人一路指认,的确是一系列适合躲避开人群视线的路。 直到来到了一条类似于建筑之间夹道的胡同里,王寒说,当时于德田感觉到累了,所以两个人就在这里放下尸体趁机歇息了一会儿。 曲卿看着这胡同的地面。 这里非常潮湿,地面上有一些脚印,印迹依旧很清晰。 她心一动,忽对大何说:“封锁这里,通知马辉……” 二百七十五 人心远比想象里的复杂 过了那个胡同夹道后,指认队伍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路边地面上,这里左右可见来往人群。 的确,丢在这里的话,尸体很容易被发现。而且由于过往的人会比较多,案发的可能性(思路)也会蔓延出来很多。 于德田没有选择将儿子找个地方埋尸,看来也是堵上了一把啊。 尸体很快暴露,警方会较快怀疑到他,但也会怀疑更多人。 问题则是,既然被弃尸在这里,为何尸体是被发现在几十公里外的坡道里了呢? 对于此问,王寒摇头表示不知怎么回事。 他说将尸体放在这里后,他就和于伯伯原路返回了,并在另一个方向,在于德田送别下离开了。 指认完成,警方收队后,曲卿四人去见了痕检专家马辉。 马辉略高兴地表示:“那个胡同夹道地上的泥土,其成分和死者衣服上发现的干涸泥土颗粒一致。” 也即,就像是那两人所表述的,他们曾经在那里停下歇息,将尸体放到了地上。 那时候沾染到来的泥土。 马辉继续说:“不仅如此,从那里提取到的脚印,也的确发现了属于两个嫌疑人的。” “还好,那里很少有人经过,所以脚印保存还算完好。” 这一下,就可以完全证实,那对儿内核上的父子没有撒谎了? 方乐慎重地判断:“也就是说,于德田和王寒的确只袭击了于大通一下,于大通因为休克假死,并遭到两个人的联手弃尸,于大通后头则又发生了其他的事情,遭遇了新的袭击,那些袭击他的,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吗?” 几人略泄气,就像是发现了前头有一条光明坦途,但走到底,竟发现是个悬崖,不得不掉头。 马辉则神秘地笑说:“方顾问你要是这么判断,也行,不过,其实我从那个胡同里发现的事实,远不止上面这些。” “怎么说?你还是别卖关子了,大专家。” 马辉经过催促,只好停下了卖弄,说:“好好,我给你们解释。” “关键,在于那两个嫌疑人的脚印的量。” “根据你们的表述,那两个嫌疑人是同进同退的是吧?” 几人点头。 “这两人先是经过那条胡同,去往了弃尸地点,弃尸完后又原路返回,其中一个直接离开,另一个则回到了家,是这样的吧?” “是啊,所以呢?” “这种情况下,要真的是同进同退,这两个人在那个胡同里,将分别留下两行、往着两个方向的脚印。” “问题则是,其中一个人的脚印,却多出来了一倍。” “这显示,是有其中一人随后又绕回了那条胡同里,并在之后,从胡同里再次返回。” “竟然多往返了一趟,几位就不觉得,很奇怪吗?” 四人一惊,曲卿马上问:“多往返了一次的,是哪个……” —— 再次接受审讯,审讯桌对面的两个警察,看自己的视线严厉了很多,甚至是古怪,透着冷笑。 于德田心头咚咚咚的,心跳加速了起来。 明明是审讯,好一会儿,那两个男女警察却没有开口,于德田终于忍受不了心理压力,主动说:“小寒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太冤枉了他啊。” “王寒的确可能不是故意的,”曲卿悠悠来了一句,“所以,我们这次是要问你的事。” “我?我的事?我不知道什么意思,该说的,我前面都说了啊。” “呵呵,是么,你都说了么?” 于德田心里略略发虚,视线垂下。 曲卿看施压起效了,开始揭底: “根据那条必须行经的夹道胡同里的脚印,你曾经在完成了弃尸,将王寒送走后,又去了一趟弃尸现场,做了什么事以后,原路回去。” “多出来的这一趟,你一个人往返的这一趟,你去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于德田想着辩驳,却被打断。 “于德田,你得明白一件事,既然进来了这里,就不要想着能置身事外,轻易出去了。” “至少,你协助隐瞒案情,处理尸体这条罪状,你就得判刑,你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出去的,我们就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来调查你的所有完整行为。” “如果是我们查清了,而不是你主动坦诚出来,在最终判罪上会有着什么样的区别,你不会不知道的。” 说完这些,曲卿暂停了一会儿。 可以看到,对面审讯椅上的这个六十多岁的男子,正不知不觉咬着嘴唇,身体紧绷着,明显是思忖着利弊,天人交战。 好一会儿后,他忽说:“我只是去送那个假鼎而已。” “他那个晚上,是拿着那个假鼎来见我的,我想,要是他拿着鼎的时候,被谁被目击到了,尸体被发现了的时候,身边却没有那个鼎,警方会不会觉得,那东西是放置到哪里了呢,比如是我的家里,那样我就会更快被怀疑到并搜查家里了。” “所以我把假鼎放到他身边,可以多少撇清一下我的嫌疑。” “你就只是做了这个吗?”曲卿质问。 “就,就只是这个。” “于德田!” 曲卿猛然拍了下桌面,说:“你必须知道,你和王寒前面的证词,对你有利,也不利。” “我、我不明白。”于德田更慌了。 “那我就给你解释一下。” “有利的地方是,证词里,袭击于大通的,是王寒,而不是你,你只是和王寒共谋弃尸。” “不利的地方则是,其实你们将于大通弃尸于路边的时候,于大通还没有死。” “没、没死?怎么会?”于德田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我明明已经探过了啊,他没有呼吸,脉搏也感觉不到了!” “你儿子一身毛病,他只是休克了而已。” “这个不提,你们只提到王寒击打过于大通一下,但于大通太阳穴上还发现了连续击打的伤痕,明显是在你们弃尸过程完成之后出现的,还都是生前伤。” “也就是说,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多出来往返的那一次,你所谓的去送了假鼎的那次,你再次袭击了于大通。” “是不是当时,你发现了于大通没死,于是又补了几下?” “你可知道,你补的这几下,才可能造成了于大通的真正死亡吗?” “那是你的亲生儿子,uu看书 w.ukshu.om你真的下得去手吗?” 曲卿刻意没有讲钟法医的某些判断,一字字,一句句,落地有声,给于大通带来着实质性的心理压迫。 于德田崩溃了,大喊着:“不,不,我没有补那几下,我真的没有啊,我再去的时候,他还是那么一动不动的,我只是把他——” “你把他怎样?” “我——” 于德田眼看要说,联想到了什么,又垂下了头,再次卡住。 方乐忽从旁冷笑:“于大通,看来,你之前告诉我们的,将王寒当成了你的另外一个儿子,不愿意连累他的话,都是谎话啊。” “你真够虚伪的。” 于德田被刺激到了,大声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真的把小寒当儿子来看的啊。” “你真的这么在乎王寒吗?难道你就不知道,你这里隐瞒不说,王寒就不止会被怀疑打了于大通那一下,于大通太阳穴上那几下更致命的,也可能是他后续打的,因为他大可以从别的方向再绕到弃尸现场,给于大通补了几下。” “所以补刀的要么是你,要么就是王寒,你自己选吧!” 这个选项,一下子让于德田无路可退…… 二百七十六 铜鼎,铜鼎,铜鼎 于大通第一次被弃尸的街边,四人组汇聚。 小韩对审讯结果依旧不敢相信。 “师姐,于德田说他为了转嫁视线,掩饰于大通袭击致死的真相,回来的那一趟,是将儿子的尸体从路边拖行到道路的中央,好期待他会被哪辆车撞到造成肇事死亡的假象,这会是真的吗?” “那毕竟是他亲儿子啊,就算是觉得死了,也不该这么残忍吧?” 的的确确。 这就是于德田被迫讲出的“事实”。 多出来的那一趟往返,不止是为着送假鼎,他还将儿子尸首挪了挪,从路边拖到了路中央。 虽然方乐依旧觉得,不排除是于德田回来弃尸现场这里后,发现他儿子恰巧没死,于是用那个鼎或者新的凶器继续击打了于大通,将其致死。 大何则说:“于大通身体的正面和背面,的确有整体性的物理性伤害,说不定真的是车撞的。” “话说第二弃尸现场,就是报警发现于大通尸体的那个地方,头儿不是就想过查车吗?” 尸体被发现于路边,不排除是死于车祸。 这种念头,其实一早就有了。 不过这判断,其实也一早被痕检专家马辉以及法医钟洁给大致否定了。 两人都说,如果是寻常车祸,人被撞击后,身体上的撞击角度不会那么正的。 也就是,可能也会撞击在人体侧面,且只产生了一次撞击的话,就不会身体的两面都出现冲撞痕迹。 如果产生了二次或连续撞击(譬如人体翻空后再次落到车前方被撞的情况),也很难角度上这么“对称”。 何况死者身体自小腿部分往上,全身前后乃至上下面的受力比较均匀,说明撞击上于大通的车辆,至少是一辆卡车或公交,车底盘较高,非但如此,车头的部分,还要尽量竖直、平面化,或者,是车头经过了某种改造出现竖断面的车子(这自然很怪异)。 可不论如何,现在延顺着于德田的供述,于大通的确就有着后续遭遇了车祸这一可能性。 所以曲卿提声制止了争论,命令:“不论如何,不能放弃于大通被撞了的可能。” “沿着这个路段两边延伸,寻找出所有的道路监控。” “包括一般性的公共路面监控,各商家、楼体侧面部署的摄像头,乃至是附近某些居民所属车子的行车记录仪内容这些,务必总结齐全,不要遗漏,然后调取7号晚到8号早晨之间的视频记录,以供后续分析。” “是,头儿。” “知道了,师姐。” 两大手下带着人干劲满满离开了。 曲卿则对方乐说:“走吧,我们也询问下这附近的居民、行人之类,看看有没有当时的目击者,不论是目击到于德田挪动尸体,还是车祸的发生。” 不过,于德田明显选择了一个很好的地脚。 现在看,这街头两边虽然人来人往的,但其实正处于商业层面最荒僻的地方,大半夜的根本无商家营业,也没多少人从这里行经,这里更不是车流的行经要道。 所以问了半天,两人只从一家附近店面里的商家那里得知,7号深夜还是到8号凌晨的时候,已经打烊了的他们迷迷糊糊中听到外头街面上有很凌厉的刹车声,有人说是听到了一声,也有人说是前后有两声,不过没再听见其他动静,也没开门去看。 又出现了证词次数上的分岔了。 一声刹车声还是两声刹车声。 可方乐已经不愿意对次数进行分析了,不然太腻歪了。 在监控数据没汇总出来,目击者也没找寻到的情况下,二队魏腾那里却有了线索突破。 鉴于魏队长人不在市中心,而在城郊的某处厂房那里,所以是开了对话视频的模式。 从魏队大头的背景里,可见人是在一个车间里。 “曲队呀,找了一大圈,可辛苦死我了,不过嘛,辛苦总有回报的。” “我拿着那个作为凶器的假铜鼎影像资料到处找有制作能力的厂家询问,前头都是说这种规格特征的仿造品不是他们仿造的,虽然铜鼎火了以后,的确出现了仿制这个铜鼎的批量式订单,基本都是买卖仿制古董的经销商那些人订制的,可都是统一尺寸,也不重视细节,一看就是假的。” “这个凶器铜鼎的问题是,它比统一标准仿造的铜鼎,逼真了许多。” “可是和真的原事物的那个铜鼎相比,又很容易分辨出真伪。” “所以我前面走访的厂家说,这明显是个人专门订制的订单,不是批量的那种,建议我找能够承接高端仿真化私人订制的厂家、个人作坊。” “果然,被我给找到了,作坊主明确表示,这个东西,就是他们制造的。” “这个作坊里说,来订制的是一个外地口音的男子,付的现金,只留下了手机号用来联络,我没敢贸然打那个号码,或者展开调查,以防止打草惊蛇,就留给你们了。” “怎么样,曲队,这个发现有用吧?” 方乐此刻大头掺和进了这头的视频里,连连说:“有用,太有用了,魏队,案子破了的话,我请客。” “哈哈哈,那就说好了啊,我这就带队回去。” 看,二队长还是挺容易说话的。 于是,曲卿不得不抛弃两名手下,和方乐一起打道回府。 两人回到了分局后,魏队长还在路上,只能反馈一个订购人的手机号码。 结果这号码一查,uu看书..cm 显示已经被注销。 非但如此,这号码注册时间也只在最近,明显这个号码,只是为了订制那个假铜鼎用的,调查价值不大,只能等待二队长回来后其他的可用情报了。 二队长不负期望,回来后,提供了那个作坊的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里,订购者是个戴着墨镜的男子,略微书卷气,身量中等,甚至偏瘦弱。 这个人,和号码的注册者明显不同。 魏腾说:“作坊主只能判断出,这个人应该是西南一带的普通话口音,还没有本地化,我觉得应该是外地来的,就算居住,也是居住不久。” 有道理,当世诸葛。 方乐尝试说:“那就查找本市内,西南户口刚来不久的外地人?” 曲卿皱眉,说:“目标太宽泛,还必须走流程,借助于市局的力量全市铺展来查,太慢了。” 那—— 方乐计上心头,说:“8号那一晚,于大通从前一晚相反的方向来,这个会不会不是随机的?加上于大通胃内容物里有红酒、高端法餐这些,以及这个订购者直接用上万块的现金来付账,眉头都不眨一下,肯定是个有钱人。” “我猜,于大通那晚去见他爹之前的遭遇,兴许就和他后头的真正死亡有关联。” “反正,我们还是要回归,于大通那晚在见他老爹之前,又去见了谁,做了什么的问题。” 有道理…… 二百七十七 图上谈兵看是谁 曲卿调出了电子地图,开始依照于德田所在小区为原点,向四周蔓延。 “那两处小区摄像头,分别对应着两个相反的来向。” “在7号于大通的这个来向上,大致关联着于大通自己的家,就是他老爹留给他的那处房产。” “死者的朋友汪学明7号晚请于大通吃饭,饭后送了于大通回家,现在看来,应该是没错的。” “只不过,于大通大约是又绕到了老爹这里,发泄不满,并恰巧见到了他老爹在鉴赏那个马律师送过去的假鼎,那个是真正完美还原的高仿品,一般人没机会得到真鼎完整的数据,是仿不出来的。” “8号晚的时候,于大通从另一个方向回来,说找人鉴定了,鼎是假的,如果这个时候的鼎,就是第二弃尸现场被发现的那个鼎,也是于德田第二次往返时放置的那个另一个假鼎的话,那么就很有意思了。” “是谁,帮着于大通做了鉴定?” “又是谁,让于大通手里的第一个假鼎,变成了第二个假鼎呢?” “结合魏队在作坊那里的这一发现,只能是,到作坊那里订购了这第二个假鼎的这个墨镜男子,把于大通手里的鼎给换了,鉴定也是他提供的。” “依照于大通的火爆脾气,他肯定会在发现鼎是假的的第一时刻,就火速赶回老爹家里质问,所以在8号晚上的时候,他的原本所在地点,应该就是另一面摄像头的来向上。” “我们不需要搜索全城,我们只需要按着这个方向,去查找这个人。” “这个人将不仅提供给了于大通高级红酒和法餐,还给于大通提供了鉴定,趁机将鼎掉包了。” “结合于大通之前曾对他老爹说过自己找买家将鼎卖掉的话,这个定制了第二个假鼎的墨镜男子,应该是买方。” “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买方是怎么获取到真鼎的数据来仿制的,或许是根据公开的鉴宝节目视频和网络图片来订制,这个并不是首要。” “查到这个买方是谁,案件或许就有曙光了,因为这个买方存在着杀人灭口的动机!” 曲卿长长说完,方乐鼓掌,却又严肃着脸说:“这种思路,很可能是正确的,但也意味着,我们有麻烦了。” “买主既然把鼎掉包了,有可能带着那个所谓的真鼎逃之夭夭啊!” 曲卿则摇头:“不然,于德田手里被抢走的也是假鼎,虽然表面看更像真的,但只要技术鉴定一下就知道是高仿,如果买主后续发现手里的也是假的,以假换假了,兴许会不甘心离开,这也将是我们的机会。” “可不论如何,都必须争分夺秒!” 三人包括二队长魏腾,取得了意见上的一致。 鉴于这个思路的紧迫性,在局长李海的支持下,很快获取到了充足的协查资源,不单是警方的人,地方民警,治安单位,也都开始动员起来,查找照片里的墨镜男子的行踪。 高效动员,就肯定有所收获。 终于,一家星级宾馆的前台说见过这个人,调取宾馆入口大厅视频记录,也查到了7号之前,这个人有过来登记的记录,只是没多大工夫就退房走了,连实际住都没有住进来,押金也没要。 他订的,是个豪华套房,一个人来说,有点儿奢侈。 不住却开了房,也有点儿奇怪。 就算是不差钱,也不会这么干的。 方乐分析:“会不会,这个人临时想到,这宾馆既然有入住记录,也有监控,而他所想做的事是违法的,所以不敢继续住进来了?” 很有道理。 可惜的是,这房子是网络预订的,预定方资料里显示的身份照片也和墨镜男子的不一致,一查属于被黑产售卖的身份资料。 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查? 曲卿说:“就算他不住宾馆了,但会订豪华套间的人,定然不会在住宿这方面迁就,鉴于所有宾馆乃至酒店都有消费登记记录,他或许不再会选择这类场所来住。” “要长住,又不想留下印迹被调查到的话——” 跟着一同搀和进办案的魏腾接口说:“租?” 曲卿点头:“这是个途径。” “而且他估计只会租高端住宅,或者是另一种模式。” “另一种模式?什么?”两个男人一同问。 曲卿回答:“买,买一座豪宅,或者,其在一开始,就在蓝海市内有豪宅。” “当然了,还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还有住得起豪宅别墅的亲友。” 魏腾合掌:“那就好说了,我们查单一方向上,所有的私人豪宅,或者是出租豪宅!” 虽说工作量依旧庞大,但也算有了具体目标和方向了,值得鼓励。 这边思路确定,那边的调查也有了结果。 大何跟小韩带着一大堆视频资料回来,经过分析后,来汇报,说于大通第一次被弃尸的交通路段上,在8号深夜,发现了两辆车存在可疑。 方乐随着曲卿兴冲冲回到一队办公室,去看电脑上的车辆画面的时候,uu看书 .ukanshu略略不解。 这两辆车,并不是预想里的卡车、公交类大车,而只是两辆单纯的轿车,没有出租车顶灯,应该是私家轿车。 这种车,又怎么可能给于大通造成前后面力道均匀无比的撞击伤呢?它们的车头面积也不足啊。 就算两辆车车头车尾挤迫合撞的,也很难撞出那副模样来。 但人家大何跟小韩的分析也有道理。 “这两辆车,非但是在这个路段上出现的时间段,和于大通被弃尸的时间段吻合,而且也形迹可疑。” “第一辆轿车,从这个摄像头下拍到进入这个路段,但是7、8分钟以后,又原路返回了,不但如此,它还特意避开了本路段,又选择了其他路径以去往原方向。” “第二辆轿车初看是没什么问题,一头儿进,一头儿出。” “问题是,它出来的用时,比不同时段其他从这路段行经的车辆用时多出了3、4分钟。” “多出的这几分钟虽然不长,或许只是下车小个解的程度,但也足以做另外的一些事了。” 包括撞到了死者以及以某种方式将其谋杀? 不论如何,调查后才可知晓真相。 曲卿果断下命令:“依据车牌,查到这两辆车的车主,直接传审问话,连带他们那两辆车也带回来做鉴定。” 如果这两辆车之一真的和于大通的被害有某种联系,那么快速破案将不是奢望…… 二百七十八 2个司机的陈述 第一辆车的车主,是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身材很瘦削。 被带到审讯室的时候,他显得万分紧张,乃至是恐惧。 身体哆嗦,仿佛一个小耗子。 这情况下,原本可以趁热打铁质问,曲卿却安抚了一句来开场:“你不要紧张,你遇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事,有心和无意,我们还是分辨得出的。” 哪想此人当即就摆手说:“我没有撞他啊,真的没有——” 曲卿略感好笑,说:“我没有说你撞了人,我只是说,让你详详细细,原原本本描述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此,这位司机才平缓了心情,开始讲述: “我原本是不需要走那一条道的,但又觉得那条路到我想去的地方可以绕近些,就开进去了,我是打了车灯的啊,虽然是远光灯。” “可是到路中段的时候,前头不到十米的车灯光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就从地上起来了。” “我吓了一跳,紧急刹车,车子险堪堪在距离他一两米的地方才刹住了。” “然后,我看到了他的详细样子。” “他个子很高,身体很壮,视线凶恶。” “这些倒还没什么,他站得摇摇晃晃的,头上到脸上,连带部分衣服上,竟然有暗红的痕迹,看着像血,十分刺眼。” “而且,他的左手上,还抓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略微有点儿球型,不过又不是球,有点儿铜黄色。” “我那时候,脑子里发白。” “我的第一意识,是自己撞了人了。” “但紧接着就发现不对。” “这么一个人,我要是撞了他,我的车体会有反应,可我根本感觉不到。” “所以我立马有了另一些判断。” “第一,这个是碰瓷的,他头上脸上的血,是假的。” “第二,他是拦路抢劫的,左手里抓着的东西,是某种武器。” “我愣神的时候,他已经有点儿摇晃地来到了驾驶位这边。” “天气有点儿闷热,我是开着车窗的,他右手探进了车窗里,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臂,张口想说什么的样子。” “我平时的胆子就很小,尖叫一声,赶紧倒车,打了个旋,返回去了。” “要不是贪路近一点儿,我不会走那条道的,都怪我自己。” “不过,我真的没有撞到那个人啊,你们请相信我啊——” 这位司机竭力想撇清。 曲卿则问:“你是说,当时他抓住了你的一只手,是么?有没有留下伤口?” “有。”司机褪下了左手臂的袖管,果然可见一道类似于抓挠出的伤痕。 “当时我穿的是半袖的,不想被人看到伤口,就换成了长袖了。”这位又附带着解释。 曲卿提出要求:“我们需要做个dna鉴定,请配合……” —— 这第一位司机完成了检材提取后,轮到了第二辆私家车的司机。 此人大概四十多岁,比前一个沉稳了许多,曲卿顺利问出了经过。 “我开车到那里的时候,前面路上忽然有一个人影闪出来,还举起一只手摇了摇,我赶紧急刹车。” “这个人个头很高,也很壮,但看上去很狼狈。” “他不但是脸上,头上,连衣服上都是血。” “他肯定不是正常想搭计程车的人,不然不会在这个机动车行经不多也没有出租车停靠的地方拦车。” “是碰瓷的?” “我也想到了这可能,不过这大半夜的,这么碰瓷的倒真不多,而且容易直接吓走司机,或者由于光线和视角的问题,出现真车祸。” “我正琢磨着呢,他摇晃到了我车前,上半身一下子倾倒在了我的车头上。” “我模糊从他口里听到了两个字,帮我。” “说实话,我也受过伤,感觉他的伤不像是假的,我觉得,他可能只是个需要寻求帮助的人吧。” “我想起来自己受伤后的遭遇,就开车窗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需要送到医院。” “他有点儿虚弱地点了点头。” “我开后车门,让他上了车后排,因为这样适合躺倒在后排座位上,然后我回到前座开车。” “我本意,是想送他到最近的医院或诊所的,但他上车后不久就说了一个地点,需要开个三四十分钟才会到。” “这路程里,可以经过好几家医院诊所了,我问他不去医院吗,他没回答。” “我默默开车,他在后座有点儿痛苦,哼哼唧唧的,好像还用手抓挠过我的车座坐垫还是车前座的靠背套。” “中途我问他是怎么伤到的,他没有回答。” “我十分好奇,心理猜想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受伤后不去最近的医院,而要去好几十公里的车程以外。” “莫非,是那里可以让他看病,是他的家?他是那种受了伤却不敢去医院的罪犯?” “他的样子,的确有点儿凶恶,uu看书wwuukansuc 说起来,把他扶上车的时候,他一只手里好像还抓着一个像是罐子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到了那地点后,我放他下车,看着他摇摇晃晃地向某个方向走了几步,我有点儿叹气,摇摇头开车走了。” “个人都有个人的决定和理由,我也不好强行发挥热心干涉是不是?” “不过,这件事其实一直挂记在我心里呢。” “回去后,我把沾染到他的血的坐垫和套子都替换了,但没有丢掉,就想着以防万一你们要调查什么的时候,能用上,我就把它们用真空塑料袋装起来,放到了我车子的后备箱里了。” “十分感谢啊,这位先生。”这么有觉悟,懂得配合的人,的确最合警察的意。 这之后,曲卿让人去鉴定第二辆车后备箱里的东西,然后又对这第二位司机说:“能不能麻烦您,带我们去指认一下那个人最后下车的具体地点呢?” “没问题。” “再次谢谢您。” “这是我作为一个市民的义务嘛。” 于是,大何开车,曲卿和方乐在后排,这位热心市民在副驾驶上,吉普车向着目的地行驶过去。 小韩则和另外几名队员在其他一辆车上尾随着。 车开了好几十分钟,才停到了某条路的路边。 副驾驶上的热心市民手一指某个方向,说:“下车后,我就看到他大致往那个方位去了……” 二百七十九 交叉锁定 看着那个被手指的方向,曲卿略蹙眉。 这片地方,是个开发程度较低的地带。 倒不是说是城中村那么落魄,但是这一块儿靠近蓝海市的某座连体山,基本没什么大楼,有一整片的居民区,还都是农村那样的院子,单层房屋的居多。 自然,监控、半夜的街头人流量,不要太指望。 想从这里找寻到目击情报来,也并不容易。 不过,不容易也要查。 曲卿开始安排任务: “从于大通下车的这个方向,进入这片的居民区,广泛打探,看看有没有在那位司机师傅所说的时间点,就是8号晚接近12点的时候,有人看到过于大通行经,他又去了哪里。” 按那位司机师傅的说法,在于大通下车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看车里仪表上的时间显示。 “是,队长。” “另外,也查查这附近的所有诊所以及医院乃至药房,不论大小。” “虽然于大通特意远程来这里看病有点儿不合常理,但也不排除,这里有他所熟识的某位大夫,十分得到他信任的那种。” “明白了。” 手下们在执行任务,曲卿这个带队的自然也不能闲着,于是跟屁虫方顾问也只好跟着。 往下就是烦躁的询问过程。 一连一个多小时,都毫无结果。 暂时没发现目击群众,暂时也没发现于大通进了这一片儿哪里的医疗机构。 这就怪了。 除非有目击者或者潜藏的会看病的人,还没被查到,不然这厮怎么就来到这里,又无人知晓呢? 虽说,要是街头人少的话,大半夜的确很可能行经过一个人不被察觉。 这时候,分局里传回了加点儿执行鉴定任务的技侦头子马辉的汇报: “好消息。” “死者右手指甲缝泥垢里的血液成分,和你们提供的第一个口腔拭子样本(来自第一位司机)对上了,dna数据可做同一认定。” “死者左手指甲缝里的毛料纤维,则和那辆车(归属于第二辆司机)后备箱里发现的沙发靠背的布套对上了,坐垫和布套上的血液也是属于死者的。” “就是这样。” “多谢了啊,老马。”方乐大声代表着感谢。 “呵呵,这是我的工作嘛……对了,说起来我之前曾提过,要去(第二)弃尸现场去查证一些事情来着,可你们送来的鉴定样本和任务基本就没断过,我就没去,这回我得去一趟了,要是还有鉴定任务,你们找其他人就行。” “辛苦了。”曲卿也说。 “还可以……” —— 最终,针对于大通下车地点以及此区域的搜索,无果而终。 但可不能让这条好不容易有着指向性的线给断掉了。 因为于大通的下车地点,距离他的第一次被“弃尸”地点相距很远,但距离第二弃尸地点则很近了,也即很可能,于大通就是在这一片儿被害死了的,害死了之后,被二次弃尸! 因此,于大通来这一片地方的真相,必须查清。 所以,曲卿只好让队员们再分散开来查一遍,重点是走访前头可能漏掉的地点、人物。 而这一次,她没有又参与任务,她是个决策者,决策者必须头脑先行,单纯的跑腿,最好分摊给下面人。 方乐作为顾问,提出了建议: “我觉得,我们不能毫无头绪地查下去。” “现在看来,于大通来这一片儿,不见得是想看病,他身上的确是有着不少的疾病,但当时他最应该处理的,是脑袋上的外伤,也即那个被于德田的半个养子王寒打了的那下,他跑到几十公里外,肯定不是看那个伤的,因为简单看个外伤,哪里的大夫都能办到。” 根据第二名司机师傅的说法,在帮助于大通上车的过程中,其并没有看到于大通的太阳穴遭受过什么重击,他当时的伤,只有后脑的那一处,说重也重,说轻也轻。 如果这位司机的说法可以被采信,那么起先的嫌疑人于德田的杀人嫌疑已经可以排除了(虽然将还没死的于大通拖到道路上这件事的确值得谴责)。 曲卿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是来见什么人的。” “一个他即便伤势不算轻的时候,依旧必须见到,想见到的人物,连带治伤看医生都被排到了后面。” “有道理,可是——” 那个人又会是谁?什么身份? 比较容易联想的,是于大通来见某位女性,譬如是女友。 不过据前头调查,这浑人貌似没有女朋友。 或者是来见私通的对象的? 很难相信,有谁会被这种男的吸引(虽说肯定会有)。 再不成,是基友?于大通其实是个gay? 方乐心头一动,问:“于大通之前查出的社会关系网,那些人的住址是不是都查清楚了,有没有住在这一片儿的?” 曲卿摇摇头:“要是有的话,我早就提出来了。” “那,我们就需要去问问和于大通关系最熟悉,最了解他的私人情况的人了。” 他的父亲于德田?不,这一对儿父子平时根本很少来往。 “你是指……汪学明?”曲卿想起来了。 汪学明,曾经是于大通的狱友,朋友,也是案发前一个晚上,邀请过于大通的人,据说那次的酒宴,本意是他想让于家父子和好的。 可见,此人对于大通来说,不是一般的朋友。 想到就做! 吉普再次启动,这次车上只有曲卿和方乐两个人。 车子花费了十多分钟,就来到了汪学明所开的那家果蔬店。 却只见,店内只有一个店员在忙活,就是之前拜访时曾经见到过的那位。 曲卿扫视了下店内寥寥无几的客人,亮明身份,让店员回忆起来后,问:“你们老板呢?” 店员说:“可能回家了吧。” “回家?” 方乐瞅了瞅这店的内门口,那里有一个帘子,通往后边,这明显就是前店后家的模式才对。 所以他又补了一句:“你们老板不是住这里吗?” 店员摇了摇头,说:“老板的确会住这里,但不是现在了。” “刚开这家店的时候,他是住这里的,不过后来就搬到他婶子家去住了,时间也不很长吧。” “这样啊,那他婶子家住哪里?” “我不知道啊,不过说起来,老板婶子家这几天好像要装修吧,我之前看到老板去采购了一辆车的水泥、砖块啥的,我还曾问需不需要我帮忙,老板说不用,他一个人就够了,他回家可能就是去做这个的吧。” “等等——” 曲卿敏锐觉察到了有些怪异的事实,问:“你是说,他专门订购了砖块、水泥,想一个人搞装修?” “是啊。”店员很懵懂,不知道这句哪里错了。 方乐也注意到了问题,说:“他是想搞违章建筑吗?还是要在家里搭个灶台?” 要只是简单的装修,大部分会搞些墙粉那些,搞搞粉刷,哪里用得上砖块和水泥呢? 店员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你再想想,你老板婶子家的大致位置。” 店员挠了挠头,说:“按道理,应该也就一二十分钟的车程吧,因为有一次老板开着车运了些店里装不下的少量货物回家,也就四十多分钟左右就又空车返回来了。” 一二十分钟,也差不多是吉普前来的路上的单程用时了。 店员建议:“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老板,告诉他,你们要找他。uu看书.uukash ” “不用了,或者说,我们自己找他,你就顾着店就行了。” 【零零看书00kxs】大约是感受到了曲卿视线里的一份严厉,店员恍惚下点头。 离开店里大步赶往吉普车方向,方乐语快如珠: “汪学明婶子家的位置,到店里的位置开车时长,和我们开着吉普从正搜索的那一片地方来此所用时长相近。” “如果汪学明婶子家住的是某栋楼里,那么水泥和大量砖块这些东西被用在装修里,将比较违和,除非是新房子想改变布局,或者是想在楼外搞违建。” “除了搞违建,就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婶子家不住楼,住那种独栋独家的院子,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而我们正查的那一片儿地方,正是此类的居民区!” “当然,他婶子家是不是正好在那一片儿,还需要详细调查来验证。” 但两人都产生了某种直觉,不会判断错误。 曲卿感慨,说:“看来,我们绕了一圈,却没有对最开始的这个人,展开足够的调查。” 说着,在上了吉普,开动汽车之前,她打电话给前线的大何跟小韩等人: “停下对于大通行踪的调查走访,不,是不要再在明面上查了,把人手收拢一下,集中调派,并把守住那一片儿的一些出入要道,等待我后面的指示。” “我们要查一个新的对象:汪学明……” 二百八十 暴风雨的前夕 其实重点调查汪学明,从逻辑上的确不够充分。 毕竟不能用车距,疑似他婶子家住那一片儿就说人家有嫌疑。 但汪学明此人,的确也是潜藏在众人心底的一个案件相关者。 在案发之前的一天,即7号晚上的时候,他主动找到于大通请了客。 下一天晚上,于大通被害。 要不是因为于大通的父亲于德田实在可疑,加上那个王寒两人一起,的确有伤害于大通并弃尸的行为,以及那个马律师、陈安父子等人带来的干扰,汪学明本该更早一步进入警方的调查视线,包括在于大通真正死亡的时间段里,其是否拥有不在场证明。 而方乐也曾想过查汪学明,可不敢妄动,后头又给忘记了。 当然了,怀疑也只是个开篇。 所以一边让前线的人布好控,曲卿和方乐回到了分局,对汪学明展开个人资料搜集。 汪学明的确有一个婶子,是孤寡老人,就住在正被布控的那一片儿,有独家的小院,产权就是属于这位老人的。 不过不久前,老人去世了,院子就成了汪学明的了,不过还没能走完继承过户等流程,所以不拥有房屋产权,也不能售卖。 方乐于此判断:“他婶子明明已经过世,他还对底下人说给婶子家装修,这有点儿多余了,除非是觉得,这个借口对于他的某种行为来说,能提供某类掩饰,更具合理化,不会让人深想。” 曲卿也认可分析,简单说:“如果案子和他有关,他就肯定跑不掉。” “那是不是马上采取行动?” 曲卿摇头,说:“还不确定他就是凶手,万一他不是凶手,只是和凶手有所关联,动了他,会打草惊蛇。” 方乐瞬间联想起来,之前魏队长查出的那个订购了假鼎的人。 不把握住全局的时候,的确不适合展开收网行动,除非能确保一网打尽。 曲大队长的作风的确更稳妥。 于是,收网的前戏就展开了…… 那一片小区,距离汪学明婶子家直线距离不过二三十米的另一户人家,这家院子里是个二层小楼。 大何就趴在楼顶面上,使用望远镜在观察目标方向。 不得不说,虽说身体下垫了散热快的东西,他还是感觉到热。 但也没办法,任务就是任务,他一边观察,一边用对讲耳机汇报: “的确只能看到汪学明一个人……” “院子里就只有他和他那辆拉货用的面包车……” “对了,还有几堆儿的砖块儿,有的看着很新,有的像是废弃了的……他在和水泥呢……” “咦,他家里有点儿怪呢,两间屋子好像没有门,院子的中间地面上土已经被翻起来了,没翻起来的地方,也很不平整啊……” 其实,除了大何的言语汇报,也有临时安置的摄像头,在对着那里的院子。 只不过,距离上的原因,摄像头不及望远镜直接看到的细致、清楚。 曲卿和方乐一边听着大何的唠叨,一边在指挥车里看即时的监控。 方乐非常不解,嘀咕:“汪学明这家伙在搞什么呢?他要是想给院子铺地砖的话,应该先搞一台打夯机之类,将地面打牢实,然后铺砖,整水泥,怎么没这步骤,直接和水泥了,想直接用水泥铺道吗,这太费水泥了吧,而且也不结实。” 曲卿盯着视频画面,陷入思索。 她总觉得,那些被翻过的地面上,有点儿古怪。 那里的地面并不平整,似乎能呈现某种纹路。 纹路? 她心头一动,刚想起什么重要的东西,大何忽汇报:“啊,头儿,他背过身去了,好像在打电话还是接到了电话,你们那里看得到吗?” 曲卿忙在指挥车里回答:“看不怎么清,你盯紧了。” “收到……啊,他又转过身来了,拿着手机在说话,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怪啊。” “怎么怪呢?”方乐在这头儿问。 “嗯,有点儿,怎么说呢,皮笑肉不笑的……好像,他和跟他通话的人关系不正常吧。” “好了,他打完了电话,又去和水泥了。” 这头儿,曲卿立马吩咐人查那通电话,谁知不久后随车技侦就汇报:“对方号码无法定位,大概手机关机了。” 方乐说:“这么谨慎,我们可能已经逼近谜底了。” 曲卿点头,心里期待着。 这个电话,或许就是一个行动的预兆。 汪学明和那些幕后人的行动之时,也是警方的行动时刻。 她对方乐说:“走吧,我们先回分局。” 方乐不解:“这里不盯着了?” 曲卿说:“你如果愿意,可以看着他和水泥。” “那还是算了。” 刚回去分局,二队长魏腾就找上来说:“上次要查的别墅豪宅,我已经筛选出了好几套了,不论是买家、租客,都和西南地区那边的人有点儿关联,不过都不在一片地方,比较分散,怎么样,要不要挨家上门查?” 二队作为这个案件里的辅助单位,并不知道此案的最新进展,曲卿摇头表示:“不用,先锁定好那几家就好了。” “好吧。”魏腾撇撇嘴,走了。 不仗义啊,一队明明有什么没告诉他。 二队的刚走,马辉等人则风尘仆仆回来了,一见面就说:“曲队,我查遍了第二弃尸现场附近,择取了几乎所有的植物样本,但都和死者衣服上沾染到的叶绿素以及植物叶肉成分不匹配。” 死者衣服上,发现了叶绿素以及部分植物体的成分。 加上塑料、木质纤维什么的,以及死者身上的勒痕、纹印,这是仅剩下暂时还无法解释的几样死者身上的痕迹了。 方乐不敢置信,质疑:“他的尸体不是被推落滚下坡道吗?坡道上都是绿草,怎么可能叶绿素或者植物叶肉什么的对不上呢?” 马辉摇头,uu看书.uansh.om说:“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不知道弃尸者是怎么做到的。” 算了。 一等抓住了凶手,有的是鉴定目标。 曲卿则忽说:“不要再在那个弃尸现场找寻所谓绿色植物了,马专家,你先固定一下比对方向,在此基础上再发散一下思维,。” 马辉不解,反问:“这要怎么固定方向啊?自然界的植物种类以百万计,我总不能每门每纲每目每科每属每种都查一下吧?” 曲卿摇头,说:“不用那么麻烦,日常生活里能见到的就行了,比如……绿叶蔬菜。” 绿叶蔬菜? 两个男人都眼一亮。 方乐说:“我们正怀疑的人,不是开着果蔬店吗?” 马辉则点头:“我懂了,你们等着瞧好吧……” 马辉能不能尽快查出来,死者身上沾到过什么植物样本,似乎并不是首要。 因为前线大何等人已经汇报:目标行动了。 汪学明正舍下搭垒了一半儿的砖块儿,回去屋子里捣鼓了什么,出来后,坐上他那辆面包车,离开了家院。 而此刻,已经是夜幕降落。 看来,收网行动终于可以开始了。 完整的谜底是否能够破解开,就看这一次了…… 二百八十一 人呐,忌讳太贪心 “目标已进入清泰路金龙街,完毕。” “保持跟踪,完毕。” 入夜,针对目标汪学明的跟踪布控已经开启。 有多辆警车,以轮换的方式在保持目标处于前方的监控视线内。 后方指挥车内,曲卿方乐等人则在盯着仪器屏幕观看着汪学明的手机信号位置。 这个汪学明已经开行了二十多分钟,也不知最终要去哪里。 忽然,最前头的兄弟车辆汇报说:“不好了,队长,跟丢了,完毕。” “报告原因,完毕。” “目标车辆绕了一个弯儿,拐进了另外的街道,有其他车子抢在了我们前头,我们被挡住了视线。” 现在恰逢在车流量的高峰期。 曲卿简单回答:“不用急,跟踪好信号位置就行。” “收到,完毕。” 这个跟踪,比想象里的平淡没趣味,方乐这个旁观者看得大感无趣。 不过不久后,他就发现,汪学明的信号停在了一个位置上。 难道是车停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前头的车流过去,果见汪学明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就停在路边。 下一刻,就见汪学明下了车,向一个夜幕下站在路边的人行去,两人接头对谈,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久后,汪学明似乎低头操作了手机,两人拐进不远处的一个狭窄胡同,穿行进去。 与此同时,汪学明的手机信号没了。 根据电子地图显示,胡同过后就是另一条街道,那胡同也不可能通行过车辆,曲卿略略焦急,吩咐:“部分人开车绕到另一条街,其他人跟我下车,同时看好汪学明留下来的那辆面包车。” 一行人匆匆下了车,奔赴那个胡同,穿过胡同后,果然来到另一条人流车流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汪学明和那个疑似的接头人早不见了踪影。 跟着来的小韩惶惶然,问:“师姐,怎么办啊?” 这种路况下,人追丢了的话,就真的丢了。 这一夜的跟踪,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大何也面现焦急。 不慌,不慌…… 方乐此刻发挥顾问功能,静下心来分析说:“跟不到汪学明,但我们可以考虑,他最有可能会和哪些人会面。” “第一,我们之前所怀疑的某些嫌疑人,或者已经进入调查视线,但还没有遭遇重点怀疑。” “第二,是某个陌生人,这个暂时不考虑。” 之前所怀疑的嫌疑人或调查对象? 曲卿脑海里一连串冒出好几个人选。 不过最终,她确定了一个思路,掏出手机打电话。 “魏队吗?我是曲卿,你们前头调查的那个线现在情况怎么样,还在布控吗?” …… “有在布控?很好,那么距离清泰路金龙街最近的目标,是哪一个?” …… “我明白了,我们这就去汇合……” …… 一栋独栋别墅的二楼。 汪学明陪着笑脸来到了这里,引领他进来的仆人退下去了,他前头只有三个人。 一个抽着雪茄,留着八字胡须,翘着二郎腿的中年男子,四十多岁,有点儿上海滩老大那种派头,略微刻意。 这就是他的合作户,那位有钱的大老板,西南某省份来的。 大老板身侧左右站着两个人。 一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有些瘦削。 另一个则是彪形大汉,浑身散逸着体能上的威压感,仿佛一座随时能压倒过来的山脉。 “你个仙人板板!” 大老板当先骂了一句,接着才用略微带味儿的普通话说:“汪学明,你这孙子,这几天都不接电话,跟老子兜圈子,说吧,东西在哪儿?” 汪学明心里咚咚直跳,但还是强压恐惧,赔笑说:“老板您别急,您要的东西,自然会转交给您的,只是这个报酬方面,呵呵呵~” 大老板有些不耐烦,雪茄的火头一指过来,问:“那你要多少?” 汪学明咬了咬牙,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万?” 大老板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侧头吩咐那位眼镜青年:“小李,去取钱来。” “是,老板。” 谁知道,汪学明呵呵笑了,说:“老板您开玩笑了,5万块的话,怎么也配不上您想要的那个东西,是吧?” “那你要多少?50万?”大老板面上的戏谑之色一扫而空,紧盯着汪学明,释放出无形威压。 说实话,这股子压力让人很不好受。 但为了长远的未来,汪学明还是强压着恐惧,说:“大老板,您来主动找我的时候,就是知道的,我很缺钱,我想做买卖,做大一些的买卖,我想把我那个破店换一个地方,开连锁超市,这都需要很多的钱,所以我的意思是,呃,这个,500万比较好——” 瞅到大老板刹那间的色变,汪学明赶忙补充:“当然了,这500万我不是要现钱,只是算作您的入股费,我给您一半儿的股份,这些钱您不会赔,将来还会赚回来不是?” “再说那东西市值已经在千万以上了,后头可能还会涨,毕竟是古代皇宫曾用的东西不是,也配您的身份啊,所以这个500万应该不会——” 他发挥到一半儿,大老板忽然呵呵呵笑了起来,笑得自然,灿烂,这打断了他的表述,汪学明不明其意,只好也跟着干笑,傻笑。 室内一时间如沐春风。 不料下一刻,大老板的笑声就戛然而止,首度将腿放了下来,并将雪茄摁灭在了玻璃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上不悲不喜,不怒不威。 汪学明的心忽一下提了起来。 然后,大老板都没有看他,看着那些烟灰缸里一点点灭掉的灰烬火星,淡淡地表示:“人呐,最忌讳的,是不自知。” “不知道自己斤两,不明白贪婪的边界。” “做生意这种事,别说万,5亿,我都花过。” “问题是,你是谁,你配不配这个价码。uu看书ww.uukanshu.o” “汪先生,你觉得,你自己配500万吗?” “我——” 汪学明的话戛然而止,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 他想再说什么来辩解的时候,大老板却向自己一侧的彪形大汉示意了一下,大汗会意点头,迅速来到了汪学明身边,手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东西,顶在了汪学明的脑门上。 从脑袋那个浑圆钝硬的触感来判断,是什么东西,不言自明。 刹那之间,汪学明的整个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冒出来了,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像是数百种颜色在大染缸里搅合着,一秒一个样儿,他身体颤抖着,声音颤抖着,几乎是求饶着说:“大、大、大老板,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呀——” 说知道,大老板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狞笑,说:“说你个仙人板板,那本来就是老子的东西,老子雇佣你,愿意给你好处费,不是让你跟老子耍滑头,私吞和坐地起价的,要500万?你孙子的也配吗?” “今天,你不说出那东西在哪里,东西老子不拿到手,你孙子就甭想走出这个屋子了!” 这句话的威胁有若实质,汪学明胆寒魂散。 他忽然开始后悔,完完全全的后悔。 或许,他这次根本就不该来…… —— 二百八十二 汪先生,别来无恙 “动手!” 利用透视功能的望远镜,外加窥望设备,从外头(透过窗帘)观看别墅二楼落地窗的曲卿下达了行动指令。 汪学明被枪顶住脑袋,再不突击的话,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而在带队持枪下车之前,她特意盯视了方乐一眼,一字字说:“别下车,千万!” 方乐茫然点头。 接下来的将近二十分钟里,指挥车内的方乐都惴惴不安,生怕曲卿带领的突击行动出现问题。 而他的担心部分成为了现实。 没过多大会儿,别墅那边,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枪战动静…… “曲队呢,她没事吧?” 枪声停下的下一刻,当看到别墅门口有人走出来的时候,方乐就没再遵循曲卿临走之前的指令,拉开车门大踏步奔下车,然后向着别墅出来的人群迎接过去,并且还没见到正面,就大喊大叫。 但看到曲卿安然无恙的时候,方乐松了口气,不过他又接着紧张起来。 因为看到有其他队员手捂着身上,在流着血。 不单是警方的人,除了那位被押着满脸不忿的大老板,他那个眼镜手下,汪学明最为惨烈,或者说他表现得最为惨烈。 “救救我,快救救我,我要死了,我中枪了啊,快救救我——” 押着他的人忍不住轻踹了他一脚,呵斥:“叫什么叫,真要是快死了,你连叫都没力气叫。” 汪学明这才闭嘴了,不过凑近看,他还是面色惨白,捂着身上某个地方,强忍住疼痛的样子,指甲缝里也透出了红色。 “怎么回事?曲队?剩下一个人呢?” 见警方的人大致没问题,方乐问起其他事情。 曲卿解释:“我们的枪战对象是那个持枪顶在汪学明脑袋上的人,大概是一个保镖吧,这个人很彪悍,如果我们不是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想对付他并不容易。” “不过后面他大概子弹不多了,枪口突然调转,要攻击汪学明,被我们一枪击中,他身体偏转,子弹才只是擦过汪学明的胳膊。” 大何此刻钦佩地表示:“头儿是把那个人一枪爆头了,枪法没的说。” 小韩也拍马屁说:“是啊,师姐的枪法在咱们局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方乐心头分析:最后时刻攻击汪学明,明显是要灭口,看来那位保镖,不,那位上海滩老板模样的男子并不简单啊。 想什么,什么就来。 那位大老板被拷着铐子推搡进警车前,回身问了曲卿等人一个问题: “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是不是跟踪了姓汪的这个贪心蠢货?” 曲卿模糊回答:“是,也不是,我们其实对你早有定位。” 大老板知道大势已去,叹了口气,表示:“唉,要是不跟这个姓汪的搞在一起,老子早拿到宝贝离开了——” 有警方忍不住踹了他屁股一下。 “哪儿来那么多感慨,留到局子里再感慨吧……” —— 有了这个抓捕时候的插曲,审讯比想象的要简单,或者说,是大老板、汪学明先后放弃了反抗,供认不讳。 大老板这边。 他继续完成未完成的慨叹: “说到底,还是贪心惹的祸。” “我本人早年就是一个倒卖和批发文物古董的,当然了,都是搞的假货,我也只是个中间商,后头虽然转行了,却留下了一个收藏文物的癖好。” “当看到我常看的那个电视上蓝海市的鉴宝节目,看到那个铜鼎的时候,听着那些专家吹捧的话,再看看后续的新闻报道,我心里痒痒的,开始想着,怎么把它搞到手。” “所以我直接就来了蓝海。” “虽然说,用正当的方式,也有可能把那个我看上的宝贝搞到手,但是一则花费可能超出我的心理预期,还不见得能抢得过别人。” “所以,我动起了歪心思。” “我让我的秘书小李根据已公开的资料,去特意定制了一个高仿的假鼎,以备不测之需。” “那个时候,我其实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然后,我们开始搜集和汇总那个铜鼎主人现有的一切资料,他的家庭啊,财政状况啊之类。” “我发现,作为宝贝主人的那个姓于的老头儿,并不好搞。” “但他的儿子,很明显是个突破口。” “不过这个叫于大通的,这类人我之前碰到过不少次,这类人心眼儿不见得多,但很认死理儿,你想让他吃亏?他会杠死你。” “这东西已经被炒到过千万了,不排除市价会更高,如果我想从于大通手里买到鼎,他肯定出价不会下于这个。” “于是,我开始另想注意。” “我发现了于大通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就是汪学明那小子。” “这家伙经营着一家没搞头的果蔬店,十分缺钱,貌似还有过进号子的前科,风评一般般。” “我让小李趁着买水果的名义,去接触他,试探,判断此人很贪心,不讲友情,可以利用。” “于是,我联想到了那个一早仿造出来的假鼎,制定了一个狸猫换太子的计划来。” “我让小李代表我,提出好处费,加以诱惑,果不其然,汪学明很容易就上套了,同意合作。” “汪学明自己怎么搞的,我是不知道,反正那一天,他把于大通带到了我指定见面的地方。” “于大通手里,正拿着那个我给予汪学明用来掉包的假鼎。” 到此刻,方乐忍不住插话问:“所以你就在鉴定的时候,说于大通手里的鼎是假的了?” 大老板摇摇头,老谋深算地说:“当然不是,做这类肮脏的事,最忌讳的是一下子把路给走绝了。” “我知道于大通手里的鼎是假的,但我根本不会直接指出来,我还是像寻常谈买卖一样拉拢他,让我从老家自带来的西餐师傅给他做菜,让他喝酒,先软化他,让他在酒精之下意识和思考不那么清楚。” “当然,于大通是含有芥蒂心的,这就需要和他一起过来的汪学明来吹耳旁风了。” “总之,于大通菜也吃了,酒也喝了,我才让专门带来的一个为我平时搞收藏服务的鉴宝专家对那个假鼎进行鉴定。” “专家的话也都是依照设定好的来说的。” “专家说这个鼎的确是个古董,但根本不是宋代的,也不是皇宫里用的,它只是个清代的物品,其实并不珍贵,也不值钱,几十万到顶了,最多也不到百万。” “说实话,如果于大通当时就答应交易,这个几十万乃至是百万,我还是会给他的。” “我花了这么多钱买一个他手里的假鼎,他不吃亏,我自己心理上也过得去。” “谁知道于大通这货果然一根筋,依旧索要千万的价钱,一分钱都不愿意降,还说我请的专家不靠谱。” “汪学明则开始吹风,诱导于大通来质疑,是不是这铜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或者是年份判断是错位的,是他老子还有节目组合伙坑骗啥的。” “反正,于大通被忽悠下,有点儿相信了这话的样子。” “我让小李开车送于大通和汪学明离开,将于大通送到了他老子家那一片儿,于大通下了车后,小李就代我向汪学明索要那个被他中途掉包了的真鼎。” “谁知道,这孙子这时候开始显出来贪心了,说那东西被他藏匿起来了,因为鼎是被于大通从他老子手里抢来的,他老子一报警,警方就会出动来查,他说不定也会被盯上,他这时候去取鼎不方便,他说会后头再转交给我的。” “我那时候就察觉,这小子要玩花样。” “可是我也不得不忍着。” “除了绝不可能放弃那个鼎离开这个原因,不久后,汪学明的确好像遭到了你们警察的拜访。” “要是你们真盯上了他,顺着他摸到了我这条线,那我就倒了霉了。” “而且汪学明随后竟然告诉我,于大通被害了,警方可能顺着关系网来查他,他自己就更不能动弹了。” “我好不容易忍到了现在,让小李去联络他并接他过来,结果,呵呵~” “唉,人呐,什么时候都不该过分贪心,这句话我对汪学明说过,看来对我自己也适用啊。” “财帛动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 “汪学明,说说吧。” “说,说什么啊,我不明白,我是受害者啊,我是被那几个人绑架过去的。” 一条胳膊上吊着绷带,汪学明还在强撑着不说实话。 曲卿无声冷笑,开始展示一系列证据: “从你院子中间的地面底下,我们发掘出了一个刚干涸不久,利用水泥、木版块儿制作成的一个匣子,匣子里装着的就是这个铜鼎,也即你从于大通手里偷换过来的那个。” 看着那个铜鼎,汪学明暗吃一惊,不过也有过此类心理预期了,狡辩说:“那是我捡来的。” “看来对这个捡来的东西,你很上心啊。” “用来制作这个水泥匣子的木板,是你店面里用来装盛樱桃的那种无盖儿的木屉,我记得,第一次去你的店里拜访的时候,你的那个伙计就提到了这种木屉不够用了,那时候,你还打断了你的伙计的话。” “如果不是深知这东西的价值,来历,估计你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思吧?” “反、反正那是我捡来的。”汪学明还是不松口。 “那为什么,你的鼎是带着血捡来的,还是带着死者于大通的血?” 汪学明一怔,不说话了。 “这个作为凶器的铜鼎怎么到了你家院子底下,还使用了你店里的道具来装盛,先不提。” “你院子里的土壤里,那些翻起来还没运走的旧砖块上,也发现了于大通渗透进去的血,那些旧砖的形状尺寸,也和死者胸口的印痕一致,不但如此,在你家其中一间屋子里,还发现了一系列带血的东西。” “绳索,和死者身上的勒痕纹路一致,有一块儿大些的黑色塑料布,带着死者的血,对了,还有两块木制的门板,两块门板上,也发现了死者的血,门板的木材成分也和死者身上发现的木质纤维一致。” “此外,你那辆面包车的车厢里,也检测出了血液成分,那上头残存的叶绿素和植物物质,也跟死者于大通身上的对上了号。” “非但如此,你的邻居也在8号深夜疑似听到了隔壁你家里的争执声,以及随后的一些动静,因为他家的狗大叫了好一阵子。” “跟你合谋的那位西南老板,也已经供述出了一切。” “你觉得你还有逃避的空间吗?” “汪学明,谈谈吧,从头到尾谈谈,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多物证呈现出来,汪学明大约觉得再辩驳也无用了,脑袋低垂了半天,才闷声闷气开了口。 “都怪我贪心,答应了那个老板的计划。” “7号那天我请于大通和他老爷子吃饭,的确是想撮合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这样,于大通就有更多机会得到那个铜鼎了。” “谁知道,于德田根本就没有去。” “那一晚,于大通非常生气,我开着面包车送他到了他老爹家那一片,他说要回去找他老爹算账。看书 ww.uukanshu” “我不想被人看到去过他家里,为以后沾染上麻烦,所以我就将车停在小区外头的一个角落,在车里抽着烟等于大通回来,因为我还要送这小子回他自己家里睡觉。” “谁知道,好事突然上门了。” “不到二十分钟,于大通就兴匆匆跑了回来,手里抱着一个铜罐子,说他运气实在是好,到了那老头子家后,拍门,老头子不应,直接一扭,门竟然直接开了,好像是睡忘了关了,然后他就见到那老小子匆匆忙忙刚藏匿了某样东西的样子。” “他一翻,就翻出来了那个鼎。” “在车里,我用手机仔细一照,可不是么,明明白白就是他老子上电视的时候的那个古董。” “我心里其实比于大通还要激动,但我没有表露出来。” “我也放弃了送于大通回他家的打算,我说,干脆趁热打铁,咱们尽快把鼎给卖了吧,不然你老子一报警,这东西根本在你手里留不长。” “他说那怎么办?” “我说你首先不能回自个儿家里,因为警察很快就会到你家找你,你先跟着我回我婶子家,那里现在就我一个人,警察不会那么容易找到。” “于大通倒是也不笨,说,他是想卖,可那怎么卖掉,他家老头子要是报了警,那东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出手的。” 二百八十三 不该有的贪婪 汪学明接着供述: “于大通问我找谁去卖鼎。” “我说,我知道一些喜好收藏和肯出高价买这些古董的有钱人,而且是外地来的,找他们脱手,钱快速到手就万事大吉了。” “你老子家又没装监控,警察在你家找不到东西,就算怀疑你得到的钱是卖鼎得到的,找不到买家,没有买方的证词,也治不了你的罪不是?” “于大通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我载着他,回到了我那个独栋家院的家里,我还跟他说,你这几天千万不要抛头露面,不能让人看到你在我这里藏着,不然警察还是会快速找到你,他说我说的有道理。” “7号那个晚上,他入睡后,我就把鼎给他换了。” “这小子就算睡着觉也抱着鼎不撒手,好在那晚上他喝了不少酒,我怎么摆弄,他都没醒过来。” “第二天,他因为宿醉,一直睡到了大下午。” “而到他醒来的时候,我告诉他,买主已经找好了,是个西南来的大老板,但人家时间急迫,还担心警察查,咱们要抓紧了,马上去见人家。” “我之所以这么急迫催促他,是为了不让他有太多心思和机会去验看那个被掉包了的铜鼎,发现出不对来。” “所以那个鼎我们离开时被仓促塞进了一个包里。” “我开着面包车载着他和那个假鼎,离开了院子,离开了我婶子家,在大老板指定的地点会面了。” “依照和大老板的事先通气,我们先让于大通吃喝一顿,让他见见世面,放下心防,灌灌**汤。” “事情发展和预期的一样,大老板没说鼎是假的,但大大贬低了一通它的价值。” “唉,要说于大通这家伙也不知道进退。” “我当时跟他说,你这东西现在是失物,而且你老子那么出名,这铜鼎也出名,很多人都不太敢买你的东西的,有大老板这个慷慨的买主,一百万倒手,你一点儿都不吃亏啊,再说新闻炒作是那么炒的,说它是有价无市,无价之宝啥的,但这东西真能卖一千万以上吗?” “与其幻想那些不靠谱的,还是抓住眼前的机会,现钱优先啊。” “谁知道这厮一根筋,抓住了低于一千万不卖。” “他要是当时就卖了,也就没后头那些子事了。” “而且,一开始我其实并没有用掉包来的真鼎坐地起价的打算,我只是个被雇佣的中间人,就想挣点儿好处费。” “但于大通的固执影响了我,我想这小子对一个假鼎或者不那么值钱的东西,都把住了一千万以下免谈,我帮着换了假鼎,而且那东西就在我手里,几万十几万块就把我打发了?” “所以后头我就找借口没把换掉的真鼎交给大老板。” “而且,我发现于德田貌似根本就没有报警说他儿子抢了他的鼎。” “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急了。” “谁知道,就是这一贪心,事大发了。” “8号晚上于大通拒绝了大老板的买卖,拿着那个假鼎去了他老子家里质问,我是不知道那中间发生过什么,可快晚上12点的时候,这小子又拿着那个假鼎,满头满脸是血地闯进了我家里。” “要说是不巧呢。” “那时候,我还没买水泥,也还没把东西藏到地底下,我见猎心喜,大半夜的拿着那个真鼎美滋滋看起来,被于大通看到了,他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身高体壮,一下子压倒了我,一只手攥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举起那个铜鼎作势想砸我,嘴里还说,他一开始的确怀疑那个商人说谎,真的当假的说,后头又怀疑,是老爹用了假鼎蒙混他,可最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7号的晚上,8好的大半个白天,都是在我家里睡的,其实我是有机会把铜鼎替换掉的。” “这一看到我,果然如他的猜测。” “他第一下砸下来,我脑袋一偏,躲开了,但我知道,这是他受了伤,还有点儿酒醉的影响,下一下,他就不会失手了。” “焦急之下,我手摸到了那个就滚落在不远处的真鼎,猛力甩起来,一下子就击打在了他左边脑袋上,大概是太阳穴的位置。” “他一下子翻转,侧躺到了地面上,我不敢松懈,当时也没了思考能力,爬起来骑在他身上在大概同一位置就连续击打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他完全不动弹了。” “看着他不知死活的身体,我冷静下来,陷入了恐慌和无助。” “我完了,我想。” “我不但可能要再次住监狱,被判死刑也说不定。” “要不把他毁尸灭迹?” “可谁知道这孙子在来我家之前,有没有跟什么人说过什么,或者半路被目击到过呢?警方一认为他是来我家以后消失的,我根本脱不开干系啊。” “我想,我得把他弃尸到别的地方去,或者找个地方挖个坑埋掉也行。” “不过出了院子,看到我那辆面包车的时候,我却动起了别的心思。” “可不可以,让这小子看起来是别的原因造成的死亡呢?” “譬如,车祸。” “可是,怎么让他看起来像是车祸死掉的呢?随便丢在路上,等着车子来轧?那太碰运气了。” “看着家里的可用的东西,我想到了一个异想天开又并不复杂的主意。” “我将家里两个屋子的木质门板拆卸了下来,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我找出来了一大块儿盖货用的塑料布,一卷绳子。” “我先把塑料布将于大通裹起来,不过塑料布长度有限,只能裹住他一半的身体,不过这就已经够了。” “接着,我把他拖到了外头院子中间。” “我家院子里,铺着一块块儿的地砖。” “然后,我把那两块门板打着横,一上一下铺在了他的身上,不过宽度问题,这小子个头儿又高,还是有小腿部分露出来了,不过其实正合我意。” “门板打横放,而不是竖着放,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而为了让尸体和门板绑定好,以免翻到或翘起来,我又大横着在门板和底下的尸体上缠了好几圈的绳子。” “然后就是最后的步骤了。” “我开着车,向着院子中间的两块木板轧了上去。” “由于有绳索的捆缚作用,车轮还是比较顺利地轧上了那两块儿门板。” “开车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门板底下他的骨头咔啪咔啪断裂的动静,不过这可能只是心理作用,然后邻居家的狗还叫起来了,不过我已经顾不得了。” “成功将他轧了一遍后,我拆掉了绳子、门板,将他的尸体连带裹着他的塑料布,一同拖进了我的面包车里,又把他带回来那个假鼎也带上了车子。” “连带那个假鼎一同丢弃,是想造成于大通是因为这东西在别的地方加害了的印象,要是警察发现鼎是假的,首先会怀疑的也是鼎的原主人。” “当然我是这么打算的,警察到底会怎么想,我也把不准。” “然后,我开着车子悄悄离开了家,开了十公里不到,临近郊区的地方,趁着路上没人车行经,将尸体又拖了下来,靠着面包车的视线格挡,抓着塑料布的边缘,将他的尸体滚落了下去,然后又丢掉了假鼎。” “他的尸体滚到了最底部,塑料布也展开见了底。” ——这样一来,死者滚落时身上没沾染到坡道上植被的植物成分,也就好理解了。 “然后我将塑料布拖拉回来,快速地开车回家。” “弃尸完成以后,直到天亮,我都还没睡,我杀了人,还伪造车祸的这个事实,让我受到很大刺激,我甚至害怕警察会突然破门而入。” “但我又告诉自己,我是认识于大通的,警察早晚会找我来问情况,我必须装作万分镇定,平时怎么表现,现在还怎么做。” “除此之外,我还要做好收尾工作。” “我订购了砖块、水泥,打算将院子归整一下,把地砖换掉,重铺一遍,然后那些和伪造车祸有关的道具也趁机毁掉,可是还没展开呢,就接到了那个小李的催促电话,我只好先去赴那个约,反正我已经把真正的铜鼎藏起来了。” “唉,现在想想,我不应该那么侥幸的,我动作太慢了。” 汪学明不断叹着气,似乎是并不真的为自己犯了罪而懊悔,而只是没有清理掉小尾巴而自责。 方乐于是问:“那你为什么不快些把那些东西毁掉呢?那又不费什么事儿吧?” 汪学明苦笑,反问:“你们查我家院子,看到一个我建到了一半儿的东西吧,你们觉得,那是什么?” 的确,汪学明在接到小李电话离开家的时候,手头儿正在修葺一个像是砖台的东西,只建到了一半儿,尺寸并不大,类似于一个灶台,但又很明显比灶台地基复杂。 方乐不懂就摇头。 汪学明自我解释:“那其实,是一个我依照着找出的道家的资料,想搭建的一个祭灵的台子。” “杀死了于大通以后,我根本吃不好睡不好,好多次做噩梦梦见他来找我复仇,我想,可能跟他就死在我家院子里有关系。” 这和死亡地点无关吧? 方乐内心吐槽。 “我害怕邪灵什么的那种事冒出来,但其实平时我是不信这些的,可不信,我也得信了,就算我做的事只能起到些心理作用也行。” “我具体打算的是,搭成那个台子后,去庙观里求来一些符啊之类,再搞些烛台、水果鸡鸭什么的祭奠祭奠,自己仿照着搞一场法事。” “在搞法事的时候,再把和他的死有关的那些道具给烧掉,可我还没有具体展开呢,事儿就暴露了。”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迷信啊。” 不能迷信? 搞了半天,你就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方乐不知道怎么吐槽好了,说:“就算你及时处理掉了那些东西,还处理掉了沾血的土、旧的地砖,那个你手里的铜鼎上,却还有于大通脑袋上的血啊,那个鼎被找出来,你不还是脱不开干系吗?” 汪学明嘴动了动,没说什么。 方乐忽问:“是不是,你不敢把鼎清理太彻底啊?” 之前在见到第一个假鼎的时候,方乐就怀疑过是不是真鼎被清洗了一遍,清洗过头而去掉了真鼎的外在变得像是假的。 如果汪学明真的用一些手段类清洗手边的凶器(比如洗洁剂之类),的确可能彻底破坏血迹,或者验不出来,但对鼎表面的破坏后遗症,那可说不准了。 果然,汪学明点头承认:“我怕破坏了它的表面,它上面有不少铜绿的,要是破坏了的话,影响年代感,可能后头卖不到好价钱,那个大老板也不认。” 这之后,汪学明开始像大老板那样叹气: “唉,都是钱闹的。” “我要不是图钱,和大老板合谋,又在后头想把鼎自个儿昧下来,产生了当暴发户的心思,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这时候,方乐忽笑眯眯的,问:“汪学明,有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汪学明一愣,反问:“什么事?” “那件事就是,你手里那个所谓的真鼎,那个你拿着砸向于大通太阳穴上的铜鼎,其实也是假的,是个高度的仿造品。” “你只不过是用另外一个假鼎,换掉了这个假鼎而已。” “它根本就不值一条人命的钱。” 汪学明整个人都怔住了,下一刻,猛然爆发: “不可能,不会的,那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个跟电视上的一模一样啊。” “呵呵,你觉得,你们能想出来掉包,来瞒天过海的主意,别的人就联想不到吗?” “不,不会的,你在骗我,不可能的……” —— 不再管没完没了大喊大叫的汪学明,审讯结束。 一队的几人汇合,都叹息。 搞来搞去,就是一个铜鼎闹出来的。 亲情关系,友情关系,通通废纸不如。 何况还是个假货。 来凑热闹的二队长魏腾忽问:“咦,说起来,那个真正的铜鼎,在哪里呢?” 曲卿回答:“真的铜鼎,一早就被其主人于德田给存到银行保险柜里去了。” “原来如此。” “对了,”大何忽说,“说起来,这个案子谜底不复杂,不过人的行为有很多的相似度呢。” “比如,于德田和养子王寒用大老板定制的假鼎砸了于大通脑袋,后头汪学明又用古玩市场方面给于德田仿制出来的假鼎砸了于大通脑袋,虽然不是同一位置。” “不单是这个。” 方乐补充:“于德田联想到了让儿子发生车祸,好转移视线和调查方向。” “汪学明同样也有近似的计划,只不过,他的更彻底,是先用盖上门板碾压的方式,形成表面上的车祸撞击效果,再到路边去弃尸。” “这样更彻底,也更残忍。” 小韩却摇头,表示:“我觉得于德田更残忍吧,那毕竟是他亲生儿子,他还将儿子拖到路中央去等着过往的车子去轧。” 曲卿则叹息,说:“所以有时候,血缘上的亲情,并不能代表什么。” “王寒不是于德田的儿子,甚至养子的表面身份都没有,但于德田对这半个儿子,却比于大通还要维护。” “说起来,于家这对儿父子的亲情早就不在了吧。” “他们的裂痕,恐怕并不是近期或这些年才产生的,而是一早,在于大通小的时候,uu看书 w.ukansh 就埋下了根吧。” 曲卿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其他的事情,突然住嘴不语了…… (本案完) —— (作者:好了,上面已经水满4000字,啰嗦几句) (这个案子,长度也有七八万字了,从这个故事的内容含量来判断,也是略微长了。) (想了想,前头有不少情节是可以砍掉或者简写的。) (譬如马律师换铜鼎那一次,就可以直接讲出仿造了铜鼎,那一对儿买主的陈家父子俩,也没必要写) (要是更快的写法,去于家走访的时候,直接就让王寒冒出来,从怀疑于德田和王寒是凶手开始写。) (算了,以上反思不作数。) (我是彻底理解了,我自己就是这么个写作节奏) (而且一个案子刚开始的时候,千头万绪不知如何下手和发展情节,容易在边缘打转,变相的拖延进入正题的时间。) (大致这些。) (另外订正一个小小bug,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最开始尸检里,关于死者身上的绳子勒痕,我是说身体的两侧没有,身体的正面、背面有,我这里更正一下,是身体的单面有,因为绳子剩下的部分,是绕过尸体上头的门板绑过去的) 二百八十三 贪婪害人 汪学明接着供述: “于大通问我找谁去卖鼎。” “我说,我知道一些喜好收藏和肯出高价买这些古董的有钱人,而且是外地来的,找他们脱手,钱快速到手就万事大吉了。” “你老子家又没装监控,警察在你家找不到东西,就算怀疑你得到的钱是卖鼎得到的,找不到买家,没有买方的证词,也治不了你的罪不是?” “于大通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我载着他,回到了我那个独栋家院的家里,我还跟他说,你这几天千万不要抛头露面,不能让人看到你在我这里藏着,不然警察还是会快速找到你,他说我说的有道理。” “7号那个晚上,他入睡后,我就把鼎给他换了。” “这小子就算睡着觉也抱着鼎不撒手,好在那晚上他喝了不少酒,我怎么摆弄,他都没醒过来。” “第二天,他因为宿醉,一直睡到了大下午。” “而到他醒来的时候,我告诉他,买主已经找好了,是个西南来的大老板,但人家时间急迫,还担心警察查,咱们要抓紧了,马上去见人家。” “我之所以这么急迫催促他,是为了不让他有太多心思和机会去验看那个被掉包了的铜鼎,发现出不对来。” “所以那个鼎我们离开时被仓促塞进了一个包里。” “我开着面包车载着他和那个假鼎,离开了院子,离开了我婶子家,在大老板指定的地点会面了。” “依照和大老板的事先通气,我们先让于大通吃喝一顿,让他见见世面,放下心防,灌灌**汤。” “事情发展和预期的一样,大老板没说鼎是假的,但大大贬低了一通它的价值。” “唉,要说于大通这家伙也不知道进退。” “我当时跟他说,你这东西现在是失物,而且你老子那么出名,这铜鼎也出名,很多人都不太敢买你的东西的,有大老板这个慷慨的买主,一百万倒手,你一点儿都不吃亏啊,再说新闻炒作是那么炒的,说它是有价无市,无价之宝啥的,但这东西真能卖一千万以上吗?” “与其幻想那些不靠谱的,还是抓住眼前的机会,现钱优先啊。” “谁知道这厮一根筋,抓住了低于一千万不卖。” “他要是当时就卖了,也就没后头那些子事了。” “而且,一开始我其实并没有用掉包来的真鼎坐地起价的打算,我只是个被雇佣的中间人,就想挣点儿好处费。” “但于大通的固执影响了我,我想这小子对一个假鼎或者不那么值钱的东西,都把住了一千万以下免谈,我帮着换了假鼎,而且那东西就在我手里,几万十几万块就把我打发了?” “所以后头我就找借口没把换掉的真鼎交给大老板。” “而且,我发现于德田貌似根本就没有报警说他儿子抢了他的鼎。” “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急了。” “谁知道,就是这一贪心,事大发了。” “8号晚上于大通拒绝了大老板的买卖,拿着那个假鼎去了他老子家里质问,我是不知道那中间发生过什么,可快晚上12点的时候,这小子又拿着那个假鼎,满头满脸是血地闯进了我家里。” “要说是不巧呢。” “那时候,我还没买水泥,也还没把东西藏到地底下,我见猎心喜,大半夜的拿着那个真鼎美滋滋看起来,被于大通看到了,他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身高体壮,一下子压倒了我,一只手攥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举起那个铜鼎作势想砸我,嘴里还说,他一开始的确怀疑那个商人说谎,真的当假的说,后头又怀疑,是老爹用了假鼎蒙混他,可最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7号的晚上,8好的大半个白天,都是在我家里睡的,其实我是有机会把铜鼎替换掉的。” “这一看到我,果然如他的猜测。” “他第一下砸下来,我脑袋一偏,躲开了,但我知道,这是他受了伤,还有点儿酒醉的影响,下一下,他就不会失手了。” “焦急之下,我手摸到了那个就滚落在不远处的真鼎,猛力甩起来,一下子就击打在了他左边脑袋上,大概是太阳穴的位置。” “他一下子翻转,侧躺到了地面上,我不敢松懈,当时也没了思考能力,爬起来骑在他身上在大概同一位置就连续击打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他完全不动弹了。” “看着他不知死活的身体,我冷静下来,陷入了恐慌和无助。” “我完了,我想。” “我不但可能要再次住监狱,被判死刑也说不定。” “要不把他毁尸灭迹?” “可谁知道这孙子在来我家之前,有没有跟什么人说过什么,或者半路被目击到过呢?警方一认为他是来我家以后消失的,我根本脱不开干系啊。” “我想,我得把他弃尸到别的地方去,或者找个地方挖个坑埋掉也行。” “不过出了院子,看到我那辆面包车的时候,我却动起了别的心思。” “可不可以,让这小子看起来是别的原因造成的死亡呢?” “譬如,车祸。” “可是,怎么让他看起来像是车祸死掉的呢?随便丢在路上,等着车子来轧?那太碰运气了。” “看着家里的可用的东西,我想到了一个异想天开又并不复杂的主意。” “我将家里两个屋子的木质门板拆卸了下来,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我找出来了一大块儿盖货用的塑料布,一卷绳子。” “我先把塑料布将于大通裹起来,不过塑料布长度有限,只能裹住他一半的身体,不过这就已经够了。” “接着,我把他拖到了外头院子中间。” “我家院子里,铺着一块块儿的地砖。” “然后,我把那两块门板打着横,一上一下铺在了他的身上,不过宽度问题,这小子个头儿又高,还是有小腿部分露出来了,不过其实正合我意。” “门板打横放,而不是竖着放,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而为了让尸体和门板绑定好,以免翻到或翘起来,我又大横着在门板和底下的尸体上缠了好几圈的绳子。” “然后就是最后的步骤了。” “我开着车,向着院子中间的两块木板轧了上去。” “由于有绳索的捆缚作用,车轮还是比较顺利地轧上了那两块儿门板。” “开车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门板底下他的骨头咔啪咔啪断裂的动静,不过这可能只是心理作用,然后邻居家的狗还叫起来了,不过我已经顾不得了。” “成功将他轧了一遍后,我拆掉了绳子、门板,将他的尸体连带裹着他的塑料布,一同拖进了我的面包车里,又把他带回来那个假鼎也带上了车子。” “连带那个假鼎一同丢弃,是想造成于大通是因为这东西在别的地方加害了的印象,要是警察发现鼎是假的,首先会怀疑的也是鼎的原主人。” “当然我是这么打算的,警察到底会怎么想,我也把不准。” “然后,我开着车子悄悄离开了家,开了十公里不到,临近郊区的地方,趁着路上没人车行经,将尸体又拖了下来,靠着面包车的视线格挡,抓着塑料布的边缘,将他的尸体滚落了下去,然后又丢掉了假鼎。” “他的尸体滚到了最底部,塑料布也展开见了底。” ——这样一来,死者滚落时身上没沾染到坡道上植被的植物成分,也就好理解了。 “然后我将塑料布拖拉回来,快速地开车回家。” “弃尸完成以后,直到天亮,我都还没睡,我杀了人,还伪造车祸的这个事实,让我受到很大刺激,我甚至害怕警察会突然破门而入。” “但我又告诉自己,我是认识于大通的,警察早晚会找我来问情况,我必须装作万分镇定,平时怎么表现,现在还怎么做。” “除此之外,我还要做好收尾工作。” “我订购了砖块、水泥,打算将院子归整一下,把地砖换掉,重铺一遍,然后那些和伪造车祸有关的道具也趁机毁掉,可是还没展开呢,就接到了那个小李的催促电话,我只好先去赴那个约,反正我已经把真正的铜鼎藏起来了。” “唉,现在想想,我不应该那么侥幸的,我动作太慢了。” 汪学明不断叹着气,似乎是并不真的为自己犯了罪而懊悔,而只是没有清理掉小尾巴而自责。 方乐于是问:“那你为什么不快些把那些东西毁掉呢?那又不费什么事儿吧?” 汪学明苦笑,反问:“你们查我家院子,看到一个我建到了一半儿的东西吧,你们觉得,那是什么?” 的确,汪学明在接到小李电话离开家的时候,手头儿正在修葺一个像是砖台的东西,只建到了一半儿,尺寸并不大,类似于一个灶台,但又很明显比灶台地基复杂。 方乐不懂就摇头。 汪学明自我解释:“那其实,是一个我依照着找出的道家的资料,想搭建的一个祭灵的台子。” “杀死了于大通以后,我根本吃不好睡不好,好多次做噩梦梦见他来找我复仇,我想,可能跟他就死在我家院子里有关系。” 这和死亡地点无关吧? 方乐内心吐槽。 “我害怕邪灵什么的那种事冒出来,但其实平时我是不信这些的,可不信,我也得信了,就算我做的事只能起到些心理作用也行。” “我具体打算的是,搭成那个台子后,去庙观里求来一些符啊之类,再搞些烛台、水果鸡鸭什么的祭奠祭奠,自己仿照着搞一场法事。” “在搞法事的时候,再把和他的死有关的那些道具给烧掉,可我还没有具体展开呢,事儿就暴露了。”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迷信啊。” 不能迷信? 搞了半天,你就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方乐不知道怎么吐槽好了,说:“就算你及时处理掉了那些东西,还处理掉了沾血的土、旧的地砖,那个你手里的铜鼎上,却还有于大通脑袋上的血啊,那个鼎被找出来,你不还是脱不开干系吗?” 汪学明嘴动了动,没说什么。 方乐忽问:“是不是,你不敢把鼎清理太彻底啊?” 之前在见到第一个假鼎的时候,方乐就怀疑过是不是真鼎被清洗了一遍,清洗过头而去掉了真鼎的外在变得像是假的。 如果汪学明真的用一些手段类清洗手边的凶器(比如洗洁剂之类),的确可能彻底破坏血迹,或者验不出来,但对鼎表面的破坏后遗症,那可说不准了。 果然,汪学明点头承认:“我怕破坏了它的表面,它上面有不少铜绿的,要是破坏了的话,影响年代感,可能后头卖不到好价钱,那个大老板也不认。” 这之后,汪学明开始像大老板那样叹气: “唉,都是钱闹的。” “我要不是图钱,和大老板合谋,又在后头想把鼎自个儿昧下来,产生了当暴发户的心思,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这时候,方乐忽笑眯眯的,问:“汪学明,有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汪学明一愣,反问:“什么事?” “那件事就是,你手里那个所谓的真鼎,那个你拿着砸向于大通太阳穴上的铜鼎,其实也是假的,是个高度的仿造品。” “你只不过是用另外一个假鼎,换掉了这个假鼎而已。” “它根本就不值一条人命的钱。” 汪学明整个人都怔住了,下一刻,猛然爆发: “不可能,不会的,那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个跟电视上的一模一样啊。” “呵呵,你觉得,你们能想出来掉包,来瞒天过海的主意,别的人就联想不到吗?” “不,不会的,你在骗我,不可能的……” —— 不再管没完没了大喊大叫的汪学明,审讯结束。 一队的几人汇合,都叹息。 搞来搞去,就是一个铜鼎闹出来的。 亲情关系,友情关系,通通废纸不如。 何况还是个假货。 来凑热闹的二队长魏腾忽问:“咦,说起来,那个真正的铜鼎,在哪里呢?” 曲卿回答:“真的铜鼎,一早就被其主人于德田给存到银行保险柜里去了。” “原来如此。” “对了,”大何忽说,“说起来,这个案子谜底不复杂,不过人的行为有很多的相似度呢。” “比如,于德田和养子王寒用大老板定制的假鼎砸了于大通脑袋,后头汪学明又用古玩市场方面给于德田仿制出来的假鼎砸了于大通脑袋,虽然不是同一位置。” “不单是这个。” 方乐补充:“于德田联想到了让儿子发生车祸,好转移视线和调查方向。” “汪学明同样也有近似的计划,只不过,他的更彻底,是先用盖上门板碾压的方式,形成表面上的车祸撞击效果,再到路边去弃尸。” “这样更彻底,也更残忍。” 小韩却摇头,表示:“我觉得于德田更残忍吧,那毕竟是他亲生儿子,他还将儿子拖到路中央去等着过往的车子去轧。” 曲卿则叹息,说:“所以有时候,血缘上的亲情,并不能代表什么。” “王寒不是于德田的儿子,甚至养子的表面身份都没有,但于德田对这半个儿子,却比于大通还要维护。” “说起来,于家这对儿父子的亲情早就不在了吧。” “他们的裂痕,恐怕并不是近期或这些年才产生的,而是一早,在于大通小的时候,uu看书 .uuanhu就埋下了根吧。” 曲卿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其他的事情,突然住嘴不语了…… (本案完) —— (作者:好了,上面已经水满4000字,啰嗦几句) (这个案子,长度也有七八万字了,从这个故事的内容含量来判断,也是略微长了。) (想了想,前头有不少情节是可以砍掉或者简写的。) (譬如马律师换铜鼎那一次,就可以直接讲出仿造了铜鼎,那一对儿买主的陈家父子俩,也没必要写) (要是更快的写法,去于家走访的时候,直接就让王寒冒出来,从怀疑于德田和王寒是凶手开始写。) (算了,以上反思不作数。) (我是彻底理解了,我自己就是这么个写作节奏) (而且一个案子刚开始的时候,千头万绪不知如何下手和发展情节,容易在边缘打转,变相的拖延进入正题的时间。) (大致这些。) (另外订正一个小小bug,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最开始尸检里,关于死者身上的绳子勒痕,我是说身体的两侧没有,身体的正面、背面有,我这里更正一下,是身体的单面有,因为绳子剩下的部分,是绕过尸体上头的门板绑过去的) 二百八十四 新的人生,旧的起点 “祝贺啊,老刘。” “呵呵,谢谢,谢谢。” “老刘,我让你带给我家人的话别忘了啊。” “放心吧,忘不了的,咱们外头见啊。” 刘国胜回应着,脸上的笑容含蓄又真挚。 从出来,到一路行经时见到的所有狱友,都跟他不同程度地打着招呼,至少也是点个头笑笑的程度。 入狱8年,他彻底变了。 从脾气暴躁行事冲动的糙汉子,变成了一个圆滑内敛,处事懂得变通,甚至能够委曲求全的老好人。 他还特意学了个焊工的技术,出去就能找份活儿干。 当走出监狱大门好几十步的时候,要拐弯了,刘国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坐牢或者是蹲看守所的人有个说法,就是刑满释放出去的时候,千万别回头,不吉利。 不过,刘国胜却鬼使神差的,很想回头看看。 这个他“居住”了长达8年的地方,这个彻底使得他的人生线路发生了改变,连带性情都大转弯了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这里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他不打算再和这个家有任何交集,甚至也不会再来这片地方做什么,连靠近都不想了。 从30出头进去,到8年后的现在出来,他一下子从而立迈进了不惑。 他不可能再耗掉一个8年了。 他要用接下来的8年,来弥补这空缺了的8年所犯的错误。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刘国胜回过头,仔细地看了看监狱的外墙,以及被墙体挡着的那些看不见,但音容笑貌依旧活跃的朋友们,又转回头去,步伐坚定,大步离开。 他没有人来接送。 他有家人,不过8年里,到后面已经彻底断绝了联系。 他不怪他们,他只是自责。 没多久,就看见了出租车。 坐进去的时候,司机通过内视镜看了看刘国胜比板寸略长的头发,以及他那个有些过时的包裹,略微疑惑的样子。 一般来说,蹲号子或者看守所的人,会定期理发,保持平头的状态,一是防范打架的时候拽头发,二是让面容不被头发格挡,适合监控管理。 不过对于即将刑满的人,就不会再理发了,所以出来的时候,头发会和常人差不多。 当然了,也有时机点儿不好的,或者喜欢清爽的,出来依旧板寸。 出租车司机在这一片儿载客不少年了,因此从客人来的方向在推断刘国胜是哪种情况。 当然了,职业道德是最优先的,所以他几乎是在下一刻就收回探视的目光,问:“先生要去哪儿?” 大部分人上车后就会直接讲地点,不需要问。 可刘国胜抱着自己的包裹坐在后排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 被司机问起,他才报了个地点。 他报的地点,是个蓝海市内比较有名的廉租区,距离他原先的家也不算远。 他在进去之前,是有一套房产的,不过在入狱没多久,唯一的长亲,他的母亲就积郁下病倒了,从此再也没有好转过。 他不得不在狱中就做主将房子卖掉了,断断续续给母亲治病,最终还是没能挽回。 每念及此处,刘国胜就心里抑制不住的疼,眼眶发胀,烧得难受。 入狱前的他,风评不好,属于都不敢招惹的那种类型,不过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对家人很好。 现在他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 由于治病,加上其他花销,他的银行卡内,大约钱已经不多了吧。 他得省着点儿花。 在廉租区那一片儿下了车,刘国胜并没有盲目找房子,他得看看,自己卡里还剩多少钱,这样才能统筹一下怎么花用。 在一个街头的atm机房前,正有一个人在使用,刘国胜初始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以和取钱的人拉开距离,因为此,还撞了一下身后补上位置的人,他不得不道歉。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避忌什么。 现在的atm机房,普遍加盖了保护隔间。 不久那个人出来,门关上,他走上前要拉开门,谁知那个门纹丝不动,拉了第二下,才看到了内凹形态的门把手旁边的一个圆形按钮,脸上一烧。 唉,隔了8年,很多东西都陌生了,他已经有些与时代脱节了。 进去后,电子音告知门已锁死,小心操作之类,他没心思听,先把包放地上,迅快把卡塞了进去。 输入熟悉的生日密码,遴选界面,选择余额显示。 他本来做好了余额是两位数、三位数,甚至是0的打算的。 如果真的连租房子的钱都付不起的话,他只好先去找一个便宜旅馆,争取几天内再找一个包吃住的工作。 谁知道,他看到了好几个零。 一、二、三、四、五…… 他吃了一惊,不由再次数了一遍。 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些钱和他进去之前,加上卖了房子之后,额度差不多? 绝不应该的啊。 他当初打伤了人,重伤,进行了部分赔偿,才没有判太重。 至于母亲住院治疗,更是花的钱难以计量。 他的脸上蓦然黑了。 因为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这个时候,外头传出敲玻璃门的动静。 原来呆站着太久,引发了等待的人的不满。 毕竟,现在是9月末,天已经不那么热了,但站太久在太阳底下也不舒服。 出来后,提着包裹没走几步,他又很快打消了之前的可怕念头。 不会的,母亲的病,绝对是实际花钱治疗了的,从他户头里大额转出的时候,他都是知情的。 想了想,刘国胜只有一个办法了。 去开户的银行…… —— “您好,我想了解一下我的银行卡的转入转出记录,可以吗?” 柜台前,刘国胜尽量让自己寻常人一样。 在牢里,uu看书ukanshu.om 加上更早之前被判刑前的看守所里,他已经习惯了看见领导就鞠躬弯腰叫领导好。 现在总归是出来了,最好别人人家看出来自己是刚放出来。 柜台里的员工略有不解,说:“先生,账户的情况,您可以自己上网查询,或者下载我们的app——” 刘国胜笑容发苦,说:“不好意思啊,网银的密码,我给忘了。” 进来前,这个卡貌似开过网银,不过他很少登陆。 “这样啊,那您等一下。” 员工稍微操作了一下,结果出来,开始报账: “您的账号,在4天前的23号,转入一笔汇款,额度一百六十万。” 啪—— 他碰到了搁放在高凳子上自己的包裹。 是里头的人说错了,还是他听错了? 为什么他入狱8年。 银行卡里还突然多出来一笔汇款,而且是自己出狱前4天? 员工提醒了一下,他才清醒,忙问:“汇款人是谁?” “汇款人的名字,叫何恩泰。” 何恩泰? 刘国胜搜索遍了脑记忆,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为何要给自己大额汇款…… 二百八十五 英雄救美的成功率问题 “哥,你等我一会儿。” 还没走几步,胖子齐震就喊累了。 方乐无奈停下,转身看着好基友。 自己是看他长时间没出来,就带出来活动活动,谁知没几步这小子体力就见底儿了,比自己还差。 方乐不得不说:“你这样的要是换到大逃杀游戏里,属于第一批被淘汰的。” 齐震苦着脸说:“反正都是被淘汰,早淘汰也好。” 这货已经放弃治疗了。 没办法,只好歇息。 找一个路边的石凳子坐下缓缓劲儿。 没一会儿,胖子肚子咕噜噜叫了。 “哥,我饿了。” “好,好,那咱们去觅食。” 两人接下来边逛街边买吃的,小超市,路边摊,见什么有意思的吃的就买什么。 大部分都是胖子在吃,方乐忽然感觉,自己是带一个小朋友出来游玩的。 当行经过一个胡同时(其实就是条岔路的小街道),方乐忽然停下,侧头问:“胖子,如果有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去珍惜?” 胖子使劲摇了摇头。 “不要。” “为什么,三次元美女比不过纸片人老婆?” “打不过啊。” 的确,吨位和战斗力并不能直接挂等号。 长得胖又锻炼得好的,那叫相扑选手,不好的只能扑街。 胖子显然自我归类为后者了。 方乐也觉得自己是后者,长得不胖体格也不好。 他暗叹,看来有机会还是要锻炼的啊。 方乐之所以感慨,是看到了此处街头正发生的事情。 一个打扮颇为时尚前卫,且穿着超短裙的少女被三四个混混围上了。 混混们正发出着喜闻乐见的邀请:“美女,跟哥儿几个去k个歌不?” 前卫少女脸上明显的嫌恶,低喝:“滚开,别打搅老娘,正烦着呢。” 少女的呵斥引发了几个混混肆无忌惮的嘲笑。 为首那个,炸毛头,看上去二十三四岁,戴一个银耳钉的混混对几个同伴说:“呦呵,兄弟几个,看到了没,这小妹妹心情不好,让咱们滚开呢。” 一个混混面露下流,哈哈笑说:“滚开就不会,滚床单就会。” 方乐一头黑线。 说实话他虽然没见过几个现实里的混混闹事,但一般的混混貌似也不是这么直白的吧。 而且,怎么说呢,像是照着剧本来表演的似的,毫无惊喜感,演技差评。 少女显然也觉得这种演技的“搭讪”手段是在侮辱她。 一般这么搭讪的都是不怎么样的,要么不帅,要么没钱,要么就是单纯的好色。 她完全没有忍耐心了,当即伸手推在一个挡路的混混的肩头,想推开后者。 人倒是被推开了,但她却没走成,那个带头搭讪的混混一手攥住了她推人的那只胳膊,脸上皮笑肉不笑。 “小妹妹,你爸爸没有教育过你,不要随意跟人动手吗?” 这句话,不知怎么招惹到了少女,她当即尖叫一声,大喊:“别跟我提爸爸这两个字,我没爸,他早死了!” 少女使劲甩开了混混头子的手。 她的这种离谱反应,反倒使得几个混混愣了。 不过,几个混混却没有让少女离开,又围了上去,堵住了少女出路。 “小妹妹,心情不好的话,就多交朋友,多开解开解自己,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的这身打扮,是刚开趴回来的吧?” 少女一皱眉。 这个人猜对了。 她的确是参加了一场朋友举办的party,眼看要到最嗨的时候,却发生了不痛快的事情,一气之下干脆走人。 但是,这不代表她什么烂人都看得上眼,更别说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街头混混了。 可这些人偏偏是最能死缠烂打的,她一时为难该怎么办。 她只好说:“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谁知,几个混混哈哈大笑,说:“警察要是来了,我说我们原本就是朋友,而且你还是我的女朋友,正和我闹别扭,你说警察相信谁呢?” 的确,单从穿着打扮看,少女和这几个混混很像是一类人。 而且,少女生平最讨厌的人群之一,就是当警察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求助于警察的。 看了好一会儿戏,方乐清咳一声,打算抬步过去。 胖子一下子就怯了,胆颤说:“哥,咱别管了。” 方乐其实也很心虚,不过他也算是警察队伍里的一员吧,跟着刑警们破了那么多案子,见识过那么多的人命案,遇到几个小混混就不管不顾了,这有点儿打脸啊。 不过,他也不打算来硬的,他想借用一下老套路,装成少女的熟人之类把人拉走。 但依照这女孩子看上去毛刺儿一样的火爆性格,会不会接招配合很难说,要是说你谁我不认识你,那就更加打脸了,那会完全自讨没趣啊。 方乐并没有鉴证自己会不会被打脸的机会,因为已经有另一个人出面补上了他的位置,还貌似使用了他的手段。 “欣欣,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好一会儿了,跟我走吧。” 出现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不长,体格结识,个头中等。 这个人,一下子让几个混混怔了怔,带头那个倒是眯了眯眼,似乎在仔细打量突然出场的这个男子。 少女一见到这男的,冷漠非常明显,哼了一声说:“别叫那么亲热,我又不认识你。” 除了头子之外,其余几个混混顿时哈哈大笑: “哈哈,看见了吧,大叔,你想英雄救美?人家不认识你啊。” “这梗太老了,哈哈哈——” 已经止步半道上的方乐脸上一热,u看书 .uukans幸亏他还没有去实施,不然可能产生黑历史啊。 那男子被嘲笑,却丝毫不生气,只是脸上神色更急了,要越过几个混混,去抓少女的手。 “欣欣,别闹了,跟我走。” 可他没能成功,他的手中途就被那个混混头子给挡住了。 “大哥,你谁啊,突然就这么亲热,我女朋友认识你吗?” 中年男子表情一窒,也不知是不想具体解释,还是另有苦衷,他口气略略虚弱,却又不得不回答:“我是她爸爸。” “我是她爸爸”? 几个混混还没怎么样,少女再次像被刺激到了一样,尖叫说:“别自作多情了,我说了,我爸早死了——” 我爸早死了—— 中年男子要继续伸过去的手,横亘在了半空中,面上表情复杂。 悲伤,无奈,心痛,懊悔,凡此种种。 一时间,混混们,少女,中年男子,都僵滞住了。 这里的混乱,已经吸引到了附近一些路人的注意。 就是此刻,一辆奔驰车悄无声息地行驶到了近前,并且停下。 不久,一个声音远远的响起: “欣欣,原来你在这里,跟我回家……” 二百八十六 关键人物陆续出场 在前卫少女,中年男子,混混们三方僵持的时候,一辆奔驰车悄悄驶近。 一位保养极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下了车,远远看见少女之后,就喊了一句:“欣欣,原来你在这里!”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混混们集体转头看去,同时眼里一亮。 毕竟,这种成熟风韵的女人,比他们正骚扰的这个小妹妹要有吸引力得多了。 不过,这几个混混却也下意识闪出了条通道来。 因为不仅这女人打扮贵气,她身后的车明显也并不便宜。 这个女人,跟他们并不是一个阶层的。 “妈妈——” 少女像是遇到了唯一的救星一样,喜悦喊了一声,冲出了混混们的包围。 但眼看要投入亲人怀抱的时候,少女却又意识起来了什么一样,步伐一下停缓,身上恢复冷漠,喜悦变为了不满,质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们监视我?” 漂亮女人只顾拉着女儿的手看看有没有事儿,闻言只仓促地回答:“你爸告诉我的,他很关心你。” “哼,我不需要那个人关心,那个人也不是我爸,我爸死了——” 少女一下子摔掉妈妈的手,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欣欣,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漂亮女人斥了女儿一句,又以充满敌视的目光侧头看了眼依旧处于混混们之间的中年男子,在其和几个混混们身上来回扫视了几下,似乎是将双方的关系联系到了一起,眼中一瞬间的嫌恶,扭头追上了女儿。 她好歹追上了女儿进行劝说,那辆奔驰车则尾随着开到了两人身侧,别扭了好一会儿,母女俩才上了车,车辆驶离。 这边的事儿完了,那边的就又闹了起来。 起先一直带头围堵前卫少女的混混头子扭回头来,满脸的恶意。 “大叔,小美女走了,咱们之间是不是该算算账了?” “算账?什么?”中年男子似乎是一时间没回味过来这类很久没听到过的灰话。 “少废话——” 一个混混从背后推了中年男子一把,中年男子不由得身体随力行进。 然后,在混混们推搡下,几人来到了最近的一个通往某开放式居民区的胡同里,不久,拳打脚踢带辱骂的声音响起。 中年男子身体龟缩着背靠在墙面上,双手抱头,双腿蜷住,单方面地抵御着击打,一声不吭。 几个混混则边打边骂,无非是叫你老小子多管闲事之类。 没一会儿,外头忽传来隐约的警笛声,还有人在喊:“警察来了——” 几人不得不停了打骂,从另一头离开。 离开之前,混混头子尤其又补了一脚,骂了最后一句: “那个小美女是老子的人,老子看上他了,你给我小心点儿,以后别再接近老子的女人,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知道吗?” “妈的——” 混混们彻底离开后,中年男子疏松开身体,长舒口气,但依旧坐着。 “你没事儿吧,这位大哥。” 方乐和胖子齐震来到了中年男子面前。 除非是有人很早就报了警,或者是最近的派出所第一时间出警,否则警察根本没可能到达这么快。 那个警笛其实是方乐用手机最大音量释放的警笛音,之前随着刑警队出警的时候,他特意录制了下来,警察来了则是胖子喊的。 方乐并不能把得准这一招有效,试试总没错的,好歹几个人被惊到撤走了。 中年男子脸上立马浮现和善的笑容,回答:“没事儿,我没事儿,呵呵。” 他尽量让自己轻松一些,想站起来,谁知道之前被那几个人踢打到了腰腿的某个部位,脸上抽痛了一下,身体一晃,差点儿又坐回去,不得不一手撑住了墙。 方乐赶紧上前扶住他身体另一侧。 “别急,别急,咱们到那边儿去,那边儿有个椅子。” 中年男子坐到了不远处居民区的椅子上以后,方乐才说:“要不要,我给你叫一辆救护车,或者出租,把你送医院看看伤?” 一听这话,中年男子慌张摇手,说:“不,不用了,我没事儿的,真的。” 看这男子稍显激烈的否定状,方乐略略猜测出了原因。 大约是怕花钱吧。 虽然现在大病有医保了,但医保也不是什么病患都覆盖的,感冒发烧之类小病恐怕还得自己想办法。 而且很多人脑子里已经形成了固有印象,觉得进医院看病,都会花费远超一般数额的钱,包括没必要花的钱,所以小病都是能拖就拖,撑撑就过去了。 方乐也没点破,不过既然碰上了,忙还是要帮的,他就指使齐震说:“胖子,你去最近的药房,给这位大哥买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外敷的最好,快去吧。” “哦,好的,哥。” 胖子很听话,屁颠儿地走了,效率比之前逛街的时候高多了。 中年男子要坐起来阻止:“这怎么好意思呢,我真的不用的。” 方乐按住了他肩膀,让他坐回去,笑说:“既然碰上了,这个小忙我还是必须帮的,这是我的小小心意,大哥你就别推辞了。” 大约看出来,方乐绝不是个穷人,中年男子也就没再推脱了。 方乐也坐到了长木椅的另一边,酝酿了下才说:“大哥之前很勇敢啊,要是我的话,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敢不敢去招惹那帮小流氓了。”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说:“兄弟你太抬举我了,要是年轻的时候,碰上这种事,我没得说,现在不行了,uu看书 w.uukanshu 没那个心了。” 你也不老啊。 方乐很想来这么一句,不过看着中年男人的意思,貌似不是指的年岁段,而是心态。 他不由问:“那么那个女孩子,难道真的是您的——” 方乐言未尽,意思却明了。 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才点头,说:“她是我的闺女,不过……我们已经快8年没见过了。” 父女俩快8年没见过了? 方乐刹那间涌生一大堆的联想,不过没敢轻易猜测,更没有问出口,只是说:“那肯定关系会疏远一点儿的吧。” 方乐又想了起来之前的场面,那位少女宁愿依旧被混混们纠缠着,也不愿意接受父亲的帮助。 “是啊。”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阵,脸上浮现出回忆时才会有的沉迷,好像是在回味,8年前乃至更久之前,女儿的样子,父女俩的相处。 好久,中年男子才感慨一句:“时光,永远回不去从前了。” 然后,转头看向方乐,他鬼使神差来了一句:“想不想听听老哥我的故事?” 原本,见到才不过几分钟,作为陌生人,不该推心置腹讲述自身过往的。 但大约是憋的太久了,找不到适合的人述说,中年男子终于不藏着掖着了…… 二百八十七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8年前的时候,我女儿才9岁。” “小时候,她还是很粘我的,比粘她妈妈厉害。” “那时候的我,是个小型批发商,有一家自主经营的店,收入还不错,养家足够了。” “此外,我还有个老婆,我还有老娘。” “我对她们都很好,至少是表面上,但8年里,我想,我对她们的好,远比不上对她们的伤害。” “我个性鲁莽、冲撞,年轻的时候,就经常打架,后来结了婚,脾气好了点儿,可是还是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 “尤其是喝醉了酒的时候,经常失控,管不住自己。” “我和饭馆的伙计闹过架,和街头流氓正面刚过,也强行介入过小情侣的争执,将男的给打了一顿结果女的报了警,警察抓了我,我又被控诉。” “这些都还是轻的。” “我之前有一辆车,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别我的车,抢我的道,因为这个,发生过好几起交通事故,大部分都是我赔钱。” “我还十分的追求江湖义气。” “那时候我有几个固定的酒友,我把他们当成了好兄弟,即便有其中一个诈骗了我的钱逃走了,我连警都没有报。” “我经常想着帮他们解决麻烦,追求着所谓的道德上的快.感。” “我给他们所花的钱,甚至比给我家里花的都多。” “也因为这个,我家里很少存得住钱,我妻子也没有少跟我闹。” “终于有一次,我因为这几个朋友,招惹上了大麻烦。” “我的其中一个朋友向我控诉,说他的女朋友被另外一个男的给抢了,那个男的非常嚣张,还暴打了他一顿。” “这些话,我是在酒桌上听到的,当时并没有深思这些话里有没有水分。” “我那个火爆脾气,当时就酒精上脑了,捞起一把切西瓜刀就冲着对方去找麻烦了。” “我想的只有一个,敢得罪我的朋友的人,统统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讲义气的名头,不能就这么没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得好好教训那个抢我朋友女人的男的,让他长长记性,远离我朋友的女友。” “也正是这一次,给我带来了今生最大的麻烦。” “喝了酒的我,根本无法交流,我和那个男的发生了冲突,用西瓜刀捅伤了对方。” “普通的伤到也就罢了,但这次是重伤害,那个男的被他的现女友,也就是我那个朋友的前女友报了警,我被抓了起来。” “被我伤到的人一度濒临死亡边缘,大失血且重度昏迷,后来虽然清醒了,但做手术、后续治疗都花了好几十万,再加上后续索要的各类补偿,需要赔付的钱都过百万了。” “我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把我那个小店卖了都不值,再说那是我们家最大的收入来源,卖掉的话,家人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保障了。” “这还不是对我最大的打击。” “我不久后就知道,那个酒桌上的朋友对我撒了谎,其实他只是被前女友甩了,他又去纠缠人家,结果被人家的现男友打了,就是被我捅伤的那一位。” “而我家人找到他想让他向警方和法院方面求请,他却完全否认我出面是听了他的话,给他找场子,一时冲动才去的。” “他完全撇清自己和这件故意伤人案之间有任何牵连。” “我完全是被利用了,也被抛弃了。” “不仅如此,我家要和对方和解,就要赔钱,昔日我帮助过,慷慨解囊过的酒友们,没有一个来协助我们家的,顶多借个仨瓜俩枣意思意思。” “当我在被关押期间听到这些的时候,根本不想相信。” “我不相信,我掏心置腹地对待的朋友们,竟然是一遇到我出麻烦就躲的那种人。” “可这就是现实,我无比心寒。” “由于赔偿不到位,我又不同意卖店,加上心灰意冷,不想再面对那些所谓的朋友们,我被判了服刑,接受了长达十年的刑期,,中间减刑了两年,不久前才出来。” “这8年里,发生了许多的事,身处监狱里的我,有的知道,有的却并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我的母亲因为我的事,在我被判刑没多久后,就病倒住院了。” “我平时很孝顺,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竭力主张来探望我的妻子将房子卖掉。” “房子卖了,可以住到店里去,虽然条件简陋了许多。” “给我妈治病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我的想法。” “房子的确是卖了,钱大部分都花在了给我妈看病上。” “可是我妈还是没有撑过去。” “不到两年,她就走了。” “在监狱会见室里,我听到妻子麻木地转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抑制不住地哭了。” “那时候,妻子没有安慰我一声,就那么冷漠地看着我。” “大约她是觉得,我的哭泣很假,我什么都没有做,外头家小都是她在照顾,她辛苦了两年,最后迎来的,只是我无能的哭泣。” “那之后,她再也没来看过我,后来又提出了离婚,女儿也归她带,我都同意了。” “虽然女儿的抚养权被剥夺了,我很心疼,但也没办法,我不可能在牢里的时候,去和妻子争夺抚养权。” “我对前妻,只有愧疚。” “但对于女儿,我觉得,单单一个愧疚,并不足以形容我的缺位,我根本就是失职,半点儿没有作为一个父亲的资格!” “在我入狱最开始的小半年里,我的女儿在每次探视的时候都是跟着她的妈妈来的。” “可突然有一天,她却不来了,只有她妈妈来。” “我问她妈妈怎么回事,她妈妈却不说。” “说起来,她妈妈对我态度改变,也是那个时期段开始的。” “我不知道,她们娘俩在外头遭遇到了什么,我只能心焦,却无力应对什么。” “有一天,我妻子来探视时突然对我说,她需要将店卖了,那个店她经营不了,也不适合住人,而家里已经欠了不少钱,需要补上,为了女儿的健康成长,也需要找个合适的出租房。” “我心疼了一阵子,同意了。” “那个店是我的心血,要不是情况所迫,我是根本不愿意卖的。” “再之后,长达数年的时间里,我前妻都没有再来看我了。” “我翘首期盼,甚至主动写信。” “我期待的不是我前妻,我是想再看看我的女儿,想看看她怎么样了,是不是长大了。” “这种期待,u看书 .ukan 一直到我的刑期过半,才逐渐淡化。” “而在入狱的这些年里,我的性情也在慢慢发生着改变。” “在一开始,我还因为火爆脾气,多次和狱友们打架,遭到过训诫,而到后来,我感受到我家里的变化的时候,才收敛自己的脾气,开始反省。” “因为我逐渐深刻地意识到,将自己的人生,将我家人的生活摧毁的,正是我个人。” “我没有尽好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义务,也没真的有资格称为一个孝子。” “我带给她们最多的,就是伤害。” “而这些,就是我的个性所造成的。” “出狱以后,我通过打听,接触,才知道我前妻和女儿身上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为了支撑住家里的开销,我前妻一个人往往要打两三分工,每天早出晚归,我的女儿则在学校里遭受了歧视,她部分地继承了我的个性,冲动,直爽,也固执,为此在学校里那一段闹出过不少的事。” “而随着有个蹲监狱的爸爸这个事实的被屡次提及,我的存在,就逐渐成了我女儿欣欣的禁忌。” “她逐渐的从爱戴我这个父亲,变成讨厌我。” “我知道,我在她心头的位置,是永远不会取回来了……” 二百八十八 忘了给名片了 中年男子长长说完一段,神色黯然。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好一会儿后,方乐问:“所以,她刚才才那么抗拒你的帮忙吗?” 宁愿继续被小混混们纠缠,也不愿意接受亲生父亲的协助。 中年男子苦笑,说:“不止是因为之前的事吧,虽然她的确一见到我就很抗拒。” “那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中年男子继续陈述: “出狱之后,我先找到了一份工作,开始接触她现在的家庭,因为我想了解到女儿,以及前妻过得好不好。” “如果过得好的话,那我自己就当成一个透明人好了,不会再靠近她们。” “我却发现,我的女儿欣欣,或许在走我之前所走的路。” 方乐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解释:“起源,还是因为我的入狱。” “我入狱之后,我的前妻一时之间又要照看我妈,又要顾家,还要打好几分工,原本的她,是个颇讲究生活情调的女人,生存的压力,却使得她喘不过气来,对于照顾女儿上面,当然就无法做到兼顾了。” 方乐一瞬间联想到自己的身世。 算了,都过去了。 “家庭对她照顾不周,父爱母爱都缺位,欣欣脾气又像我,因为我入狱的事,遭受过歧视,她自己也就越来越叛逆。” “这八年里,她逃学,顶撞老师,结交记录不良的学生乃至社会人士,越来越多。” “等我前妻缓过神来,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再想关怀以及矫正,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女儿成了学校里标准的差生,坏学生。” “她妈妈的话,她根本就不听,更别说我这个被她几乎恨之入骨的父亲了。” “我跟踪欣欣发现,她结交了不少不三不四的人,很多和之前纠缠她的那几个小混混差不多,或者说,有些人表面上看着挺像样子,其实内在里已经烂透了。” “欣欣却像是我当年那样,把这些人当成了真的朋友,其实那些人只是看上了她现在家里有钱而已。” “我一直跟踪,查她,想劝她,她自然更加讨厌我了。” “最近一次,也就是不久之前,她参与一个所谓的朋友的生日聚会,我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他们那些人,竟打算抽那种不知怎么搞来的大.麻叶,还有人说是学某些国外,那些国家的年轻人搞这些是常态甚至能合法化。” “我怎么可能让我女儿沾染这些东西呢,即便她再讨厌我,我也是她父亲。” “所以我打算把她强行从那里带走。” “她那些朋友想阻止我,我却对他们说,我是坐过牢的人,重伤害罪,要么我现在报警,要么我把你们打伤了报警,要么你们打伤了我报警。” “那些人大概怕惹麻烦,加上欣欣肯定也觉得继续待下去会丢面子,才气呼呼离开了那里。” “于是,我一路追出来,就发生了前头那个事。” “让你见笑了啊,兄弟。” 原来如此。 方乐想了想,说:“大哥,别怪我说话直啊。” “你说,没关系。” “你看,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年轻人最忌讳的就是一直被父母跟着,你虽然是好心,是对你的女儿好,但在她看来,身边一直跟着家长,却是在让她变成同辈们的笑柄。” “怎么说呢,或许一时半会儿你的监视会有效果,但你不能一直这么跟着吧,我觉得,你还是联合你的前妻,来一起管她比较好,毕竟名义上,现在你女儿的监护权在你前妻那里。” 中年男子点头,却无奈表示:“兄弟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知道这个理儿,不过,唉,我前妻根本不愿意搭理我,我也知道既然离婚了,又是自己的问题在先,最好不要老是骚扰人家,这样对她的家庭也不好。” “可是她也不好管住欣欣,我实在不放心啊,生怕哪一次欣欣这孩子还是出了事情,或是像我当年那样,闯出了祸事来。” 因为自己当年的错误,导致了整个的家庭悲剧。 母亲病亡,房产变卖,自己入狱,妻离子散。 这个教训,实在是不能承受之重。 所以哪怕女儿再讨厌,他也不想看到女儿重蹈了自己的覆辙。 所以,方乐也不好讲什么了。 这时候,胖子齐震气喘吁吁跑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整个塑料袋儿的治伤药。 他本来就胖,加上对这附近路段不很熟悉,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家药房。 因为不知道买什么药好,索性让药店员工推荐了一大堆,一气儿买回来。 方乐接过来方便袋儿,放到中年男子手边,后者很感动,要掏钱付款,他好像还没习惯手机扫二维码,所以取出来的是现金。 方乐当然不会同意了,这点儿小钱他和齐震还看不上眼,但对受伤的人却多少能帮衬一下。 到这时候,已经是交浅言深的极致了,加上胖子插进来,也没有谈话氛围了,方乐起身提出告辞。 只是在临走前,u看书 .uukanshu.co 他才想起来问:“对了,大哥贵姓啊?” 说起来,两人说了好半天的话,还不知道对方姓名呢。 中年男子也恍然的样子,忙回答:“我叫刘国胜,刘备的刘,国家胜利的国胜。” “刘大哥啊,我叫方乐。” “对了,这个给你。” 方乐给对方了一张自己给自己印的名片。 他也学刑警队,偶尔留个联系方式,当然实际上很少这么做,毕竟他不算正式编制的警察。 至于这次给这位刘大哥,是因为之前那几个小混混打完人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头子所说的还会来骚扰他女儿的话。 所以方乐还补充说:“如果那些人再来找你,或者你女儿的麻烦的话,就联系我,我警局里有人。” 最后一句话说得颇为自信,刘国胜大约是信了,接过来后万般感谢。 到此,双方分别。 方乐不会想到,他和这位刘国胜后头不久就会再次遭遇。 遭遇起因不是因为后者因为事情需要解决联系了他,而是因为有事情牵涉到了刘国胜,导致警方找上了他。 很久后回想起来,方乐还觉得这次相遇,是一种缘分。 虽然不是那么美好的缘分…… 二百八十九 落叶下埋藏的罪恶 好几天过去。 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 不少的树在掉叶子,街头树多的地方,早上醒来的时候,经常是落叶遍地。 环卫工张大姐又是一早就出来打扫。 现在是10月份,属于金秋时节,她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 一般她会在街上人流明显出来之前,打扫完街头。 原本是很寻常,本不该发生任何事情的一天。 她却首先发现了一个略微奇怪的情况。 自她开始的街头开始,似乎街面上的落叶,比平时要少很多。 或许是树上叶子已经掉光了? 这貌似不是什么坏事,多少能省下一些力气吧。 自我解说着的她,依照着寻常线路、寻常节奏开始往前推进,扫把摩擦地面的声音舒缓平静。 在她的扫帚下,积累的叶子越来越多。 她刚想将这些叶子先堆垒到一处路边,等待后续收拾,却马上咦了一声。 她竟模糊看到,路边已经堆垒起了一堆的叶子。 莫非,路面叶子少,不是因为掉的少,而是在她扫街之前,就有人给扫好了? 是谁呢?怕她辛苦?不会吧。 叶子是持续在掉的,哪怕街头只有一片叶子,该扫她还是得扫的,同样一个角落不能剩。 张大姐的好奇心到了极点,来到了那堆叶子最近前。 这一靠近,才发现不对劲。 这些叶子,并不是一般的堆成一个圆堆那种形态的,而是一个长条的形状,就堆在路牙子处。 量实在够多的。 而且—— 这似乎不全是叶子吧? 张大姐分明在叶子底下没有覆盖完整的露出部分,看到了一块儿布料。 类似于人类的裤子布料。 咦? 这个认知,让张大姐吓了一跳,再仔细看这个长条的形态,不会是—— 她抖抖索索,打着胆子,用扫把往那堆叶子疑似“头部”的部位扒拉了一下。 下一刻,她猛然甩掉了扫把,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被扒拉开的部分,虽然光线暗淡,也分明是一张人类的脸。 面容狰狞,嘴角带血,眼珠睁大。 叶子底下,埋着一具人类的尸体…… —— “啊~哦——” 甘南分局刑警一队的不少人,都打了个哈欠。 半个多小时以前接到了群众报警,说是街头发现了尸体,一队只好出警了。 很多人都还没去到局里,也还没正常起床呢,就被电话催赶着叫起来了。 曲卿为了让自己强打精神,往自己脸上喷了些自来水。 这个喷水装置,是那种理发店里喷头发的东西的改良品。 也不知道这是谁想到的主意,反正一队的人,几乎算人手一份了。 平时就搁到冰箱里头放着,冰一下,等到需要出外勤,或者要加班干活的时候,就拿出来喷一喷,神清气爽,不爽也爽。 她喷完了,又递给其他几个手下。 同样出警了的派出所民警已经做好了现场封锁。 现在天还未透亮,但已经大致不影响视线了,街头没什么人流,也方便了控制事态。 曲卿看到了不远处,正面色惶恐地对着一个派出所民警解释什么,或者说在撇清什么的环卫工制服的大姐,就对手下大何说:“大壮,你去问问证词,务必问清关键讯息。” 对于该问什么,大何这个老刑警早就轻车熟路了,所以简约答了一句就跑了过去。 小韩则好奇说:“师姐,谁会特意用叶子来掩盖尸体啊,又不能藏住。” 曲卿摇头说:“什么都别说,看现场吧。” 技侦的人,包括痕检的,法医的等都来了。 马辉简单来了一句:“这路面状况,加上清扫过,不会有脚印之类留下了。” 而法医那边,法医组长钟洁则在小心翼翼将尸体身上的叶子一点点去掉,以露出其下完整的、不被干扰和破坏的尸体状态。 最终,一具形态原始的男性尸体呈现于眼皮子底下。 这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头发染成了黄色的,戴着银耳钉,手臂上还有纹身,上下的穿着也蛮非主流的,牛仔裤在膝盖处是那种漏洞装的。 他浑身略微扭曲着,脸上的表情狰狞,眼珠暴突着,嘴角带血,显见死前曾经历痛苦。 他的上衣上则满是已经干涸了的血,在秋风吹送下,血腥气依旧可闻。 简单来说,像是个混混,被害了的混混。 钟洁则在简述尸表判断: “全身性僵硬已经呈现,目测死亡了8个小时以上,尸斑在身体正面不明显,需要检查。” “死因大概是寻常的脏器破损,外加失血,需要详细尸检确定。” 钟洁为了尽责,简单讲了这么几句,就带着人将尸体抬走了。 死亡8个小时以上,现在是早晨6点左右,往前推的话,就是前夜的10点了。 又是一桩发生在深夜的命案啊~ 大何回来了,汇报:“环卫工说什么情况都没有看到,她出来扫地的时候叶子就这个样子了,叶子并不是她扫起来的。” 毫无意外。 曲卿转首看看街头这一片儿的情况,心里叹口气。 凶手又找了个适合杀人弃尸的好地方啊。 这条街道,两侧是院墙,没有太多居户,而且最近的唯一一个路灯,好像是坏掉了的。 至于监控,更是不用想。 不过如果这是在监控底下,凶手才不会在这里动手呢。 她只好吩咐马辉:“马专家,麻烦尽量从这条街上,搜寻可能的物证,不论是毛发疑似凶器还是什么的,越全越好。” 死者身上并未看见凶器,那就是被带走,或者丢弃在哪个地方了。uu看书 .uukansh 因此曲卿又补充:“这附近的垃圾桶麻烦也查一下。” 当然不能只靠技侦们来做这事,她也让小韩大何等带来的人四散开搜寻。 这一找,就很快找出了什么东西来。 “师姐,看这个——” 小韩手里指着距离尸体不远的路牙子根部,路面上的一个东西。 曲卿赶快走过去,只见,那是个细长长条形态的东西。 不常见,但也不陌生,她正要指出那是什么,大何就戴着手套弯腰捡了起来,说:“这就是个焊条啊,就是没用过,咦?” 三人视线下,那根焊条的头部,用来开始焊接的金属部分,分明呈现一部分的暗红。 这是—— 干涸了的血迹? 莫非这就是凶器? 三人还没具体展开讨论,一个人进入警戒线跑了进来,边靠近边喊:“来晚了来晚了。” 正是方乐。 他晚了一步接到曲卿的联络,着急忙慌就赶来了。 不论如何,案子最大。 只是,他来到了现场的中心点后,四下看看,问:“尸体呢?” “已经拉走了。” 曲卿回答…… 二百九十 不要隐瞒,重复3遍 尸体被发现的那处街头,延伸开来搜查,一无所获,除了那根可疑的焊条之外,现场也没发现任何可用检材。 因此,曲卿将现场的后续收尾工作交由其他人,自己带队火速赶回队内,以展开前期的调查任务。 首先,是查证死者身份。 据马辉说,死者身上没发现任何的证件,也没找寻到他的手机。 那么,只能通过dna数据、指纹,以及面貌来判断身份。 dna需要时间,指纹最快速。 不过,指纹却对比不上数据库。 这也就是说,死者没有犯罪,也没有因为其他理由被采集指纹。 而如果一个人有犯罪前科,dna和指纹乃至掌纹都是必须入库的。 小韩回忆起死者的形象,不相信地说:“这个人会没有前科,不可能吧。” 黄毛耳钉就不必说了,纹身,穿着打扮,怎么看都像会经常犯事儿的那种街头流氓。 大何则揣度说:“除非是涉及到立案的刑案,或者其他严重犯罪,才会数据入库,他不见得是没惹过事儿,但估计只到了派出所登记的那种程度吧,我觉得我们可以查查派出所。” “当然,这是要不能通过其他手段很快确认死者身份的情况下,毕竟又不知道他户籍所在地在哪里,本人平时又住在哪一片儿。” 有道理。 曲卿于是安排任务:“既然意见是你提的,那你随后就去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带,去走访问问。” “如果确认了他就是那一片儿的人,就进而问问死者的其他相关情况。” 而要做到这个,首先还必须获取到死者的面部图片。 死者的面貌已经被取证过了,脸上血不多,土尘现象也不严重,不需要过度清理。 不过,死者的面相由于死前的痛苦,略微扭曲,需要做技术上的修复还原。 没有劳烦法医,曲卿就让小韩利用相关软件对死者的脸进行模拟复位。 不久后,一张略微正常的脸总算形成了。 咦? 看清楚这张还原出的面容的第一时刻,方乐就咦了一声。 他马上就觉得,这个人的脸有点儿熟悉。 仿佛不久之前,他看到过。 下一刻,他又低叫一声,彻底想了起来。 曲卿很敏锐,马上就侧头问:“怎么了?” 她还以为,这张脸有什么问题。 毕竟,这样的一个人,方乐恰好认识的可能性不大,交际圈都不相同。 “呵呵,没啥。”方乐连忙摆摆手,以防止队长阁下狐疑。 不过曲卿还是特意瞅了方乐一眼,才又去看复原的面相了。 方乐心头发毛,却暗暗抱歉。 他认出来了,电脑里的这小子,貌似就是几天前,街头遭遇到的那个。 那个时候,一个少女被几个小混混纠缠,他的父亲出现,却没能解围,却被打了一通,记得姓刘,叫刘国胜。 那几个混混带头的就是现在死掉的这个。 否认认识死者,是方乐本能不想给那对儿父女惹麻烦。 毕竟听了刘国胜的回忆式阐述,他已经对那家人产生了同情。 且仅凭那次的事,又不能说就和几天后的命案有关。 可是现在在曲卿面前隐瞒了见过死者,方乐又开始惴惴不安。 毕竟,这违背了警察不可隐瞒案件一切相关线索的潜在原则。 方乐只好期盼,案子真的和那对儿父女无关。 大何带着死者的相貌图片和几个队员离开了,曲卿和方乐以及小韩去技侦那边,先找法医和痕检们问问。 法医那里,钟法医开始讲述: “死因是心脏被刺穿,失血性休克随后死亡,算是一击毙命。” “死者身上有两处伤口,都在身体正面,一处就是心脏上方的那一下,另一处是在肚脐上三寸左右的位置。” “由于还没有对伤口进行倒模,还无法准确判断出凶器类型。” “根据肝温和尸僵尸斑等的综合情况初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在前夜的9点半到10点半之间,误差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如果想要保险一点儿的话,可断定为9点到11点之间。” “另外,死者的尸斑集中呈现在身体的背面,背部、右后腰、臀部、腿部后侧这些部位,也即,死者死亡的时候,基本就是被发现的时候的那个形态。” 方乐插话问:“也就是说,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就是凶杀现场?” 钟法医摇了摇头,说:“也不一定。” “虽然说挪动尸体,容易影响到尸斑的形成,但是小心一点儿搬运的话,还是有概率基本不影响而将尸体转移到它地的。” “当然,我更倾向于死者死亡地点就是被发现的那里这个说法。” “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希望不要影响到你们的判断。” 曲卿点头表示会意,继续问:“还有其他的情况吗?” “毒物监测之类,暂无发现异常。”钟法医来了这么一句后,却又疑惑皱眉:“不过——” “不过?” “如果凶手的目的就是杀人,那么在死前想为死者治伤,就太古怪了。” 曲卿吃惊,问:“你是说,死者身上有治伤的痕迹残留?” 钟法医肯定地表示:“不错,在死者伤口处,主要是肚脐上到胸口下那一处伤口周围,发现了一种外用的治疗外伤的中成药的成分。” “这药哪里有卖?” “很多的药房就可以买到,不算什么处方药,购买没有难度。” 啊—— 方乐又叫了一声。 曲卿扭头,再次蕴含着猜疑看向方乐。 方乐干笑一声,忙摆手:“继续,你们继续,我被蚊子叮到了。” 解剖室这里这么冷,u看书 .ukhu哪有什么蚊子,不过算了。 方乐又惊诧,是想到了那一次他让胖子去药房买了一大堆各种治伤的药,去买前,方乐特意叮嘱,只买外敷的那类,毕竟内服的话谁知道会不会产生啥副作用。 巧合,肯定是巧合。 他这么自我开解着,距离一名合格的刑警成员的思想觉悟越来越远。 曲卿继续问:“这种药叫什么名字,主要是什么作用。” “主要是用来化瘀止血的。” 钟法医随口说了个药物名。 方乐记在了心里。 “另外,死者的两腿膝盖处,都有生前的瘀伤,但未被治疗。” 膝盖上有瘀伤? 曲卿瞬间联想到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死者的打扮,死者的裤子膝盖部分是开着洞的。 她问:“这两处的瘀伤,是被什么东西击打造成的吗?” 钟法医否定说:“两处伤口的形态、轻重程度几乎相同,而且是平面化的瘀创,我更倾向于,是死者曾突兀地跪倒了下去,膝盖磕碰在比较坚硬的路面上所造成的。” “此外,死者右手手心上沾染了血,但血液量并不算多,也即他碰过自己的伤口。” “情况暂时就这么多吧,希望对你们破案有用……” 二百九十一 胖子,问你个问题 痕检那边,主讲人马辉。 “现场附近发现的那个焊条,焊接头上的确是人类的血,dna数据和死者的吻合。” “那个就是凶器吗?”小韩赶紧问。 马辉摇头,表示:“不太好说,不过根据血液的覆盖区域,焊条也就头部的两三厘米沾染到了血迹,也即就算是凶器,也仅仅入体了两三厘米,很难杀死人吧。” 也是。 可既然这样,焊条沾血又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别的发现吗?”曲卿问。 马辉又点头,说:“有的。” “你们之前电话问我死者身上有没有身份证件,我说没有,但我翻查死者裤兜,在他的右侧裤子口袋儿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只见,马辉展示在检测台子上的东西,是一片绿色的叶片。 叶片上头,还有着少许的暗红色。 方乐眼中一亮,马上说:“死者右手手心里有少量血迹,说明是生前在血流量还有限的时候,触摸过伤口,这个叶片又是在他裤子右口袋里发现的,上面还沾染着少部分血液。” “那是不是说,死者特意使用右手拽下了一片什么叶子,伺机塞进了自己口袋儿里,这算是线索的暗示,是死亡讯息吧?” 的确,曲卿也看向马辉等待回答。 马辉笑了笑,说:“猜测是有道理,不过嘛,呵呵,这只是一片很寻常的大叶黄杨的叶片,也就是很寻常的那类园艺灌木,这种东西满城市都能找到,它是不可能指点给你们,死者是在哪里、以及如何遇害的。” 不过,线索终归是线索,有就是好事。 “然后就是死者衣服后背上有土尘,还有点儿脏东西。” “脏东西?” “对,也即死者曾躺倒在了不干净的地方。” “是不是被发现尸体的那里?” 马辉想了想,摇头:“那里主要是血寻常土尘,不很吻合。” 离开技术中队,曲卿就接到了大何由一线打来的电话汇报: “头儿,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块儿,没有任何人说认识死者,也没有人见过他。” 这也就是表示,死者平时根本就不在那一片儿活动吗? 这边,曲卿一时没说话,那头大何就问:“那是不是用之前说的办法,去找各地方派出所,去确定死者身份?” 曲卿马上摇摇头,说:“不用,查死者身份的事情我来做,你继续找目击者。” “头儿,可这一片儿没人认识死者啊。” “我不是让你查死者的目击情报。” “凶手曾经在深夜自行将那条街面上的落叶清扫到一块儿,找这个的目击情报。” “啊,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联络中断,小韩问:“师姐,蓝海市那么大,派出所那么多,咱们要一个一个查啊?” 曲卿说:“求二队帮忙吧。” 在二队,找到魏腾,废了好一通口舌,其实就是明确这是个人情,好容魏队长以后有事的时候找一队帮忙方便一些。 魏队长答应全力查出死者身份,他们队平时管的治安类案件比较多,其实调查渠道远不止派出所这一渠道,毕竟死者如果真的是个小混混的话,日常会去的场所、接触的人群还是有迹可循的。 在这个过程中,方乐再次迟疑于是不是说出曾见过这混混的事实。 唉,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啊,开口真难。 二队就算效率高,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结果来。 方乐趁这个工夫,离开了分局,找到个地方打电话让胖子齐震出来。 齐震好半天才气喘吁吁现身,问:“哥,啥事儿啊。” 方乐递过去一瓶事先买好的冰镇饮料,说:“打搅你打游戏了?” “哥,我敲代码呢。” “随便吧,问你个事儿,你买东西会索要或保留购物小票儿吗?” 胖子摇摇头:“我要那个做什么啊,又没人跟我报销。” “那就算了,走吧,跟我再去一趟。” “再去?再去哪里啊?” “还记得几天前吗,我们路上碰到几个小流氓骚扰一个小姑娘,有一个中年大叔帮忙却被打了,我让你去药房买药,还记得吧?” 胖子马上就想起来了,点头:“记得啊。” “我们再去找到那家药房,问问你买药的事。” “啊,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弟我是个路痴,从来迷路家常便饭,根本就不识道的。” 胖子很少出家门,对路径的辨识感极差,在城市里经常不辨方向,所以也很少出远门,对于地点的认记能力自然也很一般。 方乐说:“所以,我们先从发生事件的那条街开始,方便你回忆。” “那哥你得全程跟着我,要不我肯定又迷路了。” “不能保你我还是你哥吗。” “呵呵,也是。” 胖子挠头傻笑。 于是,两人坐车,回想着前头那次逛街的时候的情景,不久后就回到了那条街上。 还是似曾相识的街头情景,似曾相识的人流。 两人很快就回忆起了那次所见的事,方乐陪着胖子,从胖子离开独自去买药的起始地点开始边走边回忆。 中途数度折腾,搞了好几回乌龙,两人总算来到了那个胖子买过药的药房。 药房里,只有一个销售员在值班,方乐小声问:“是她吗?” 胖子看了看对方,点头。 “两位,要买什么?” 女员工询问。 方乐说:“不买药,就问一些事情,几天前,我这位朋友来你们这里买过药,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女员工顺着方乐的指点看了看体型鲜明的胖子,uu看书 .uuknshu.m 很快就说:“啊,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她马上就警惕起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方乐忙摇手说:“别误会,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他那次都买了什么药,那个购物记录。” 女员工却还是误会了,恍然大悟:“你们是购物小票遗失了,想补小票是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方乐赶紧顺坡下驴。 “没问题的,请稍等啊。” 比想象的顺利,没多久后,方乐就得到了新的购物小票。 方乐连带着胖子一起道了谢才出来。 一出门口胖子就忍不住说:“哥,你要这个做啥啊,这不能报销的吧?” “嘘——” 方乐抬起一只手,让胖子住口,自己则拿着那张长度不断的小票,一一细心察看。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不是—— …… 等看到接近最后头的某个药名时,方乐心里一沉。 和钟法医所说的那个药,对上了。 看来,有些事情,隐瞒是隐瞒不掉的…… 二百九十二 坦白吧,顾问先生 “我承认,我有错,我坦白。” 分局一队办公室,方乐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 一回来,他就向曲卿陈述了之前所隐瞒的事实。 曲卿暂时没有理会他的“自首”,分析:“整体情况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叫刘国胜的男子,是个刑满释放人员,在几天前,因为自己女儿的事,和受害人发生过冲突,被受害人带人殴打过,离开的时候,受害人又放言威胁了他,是么?” 方乐点头如鸡啄米。 曲卿继续说:“也就是说,受害人是有可能跟刘国胜产生后续接触,并发生新的冲突导致可能的命案的发生的。” “而受害人肚腹处的那个袭击,所使用的治伤药,和你之前曾买给他的吻合。” 方乐又点头。 “动机,基本的线索都有了,刘国胜的其他情况,你知道吗?譬如住址、工作单位?” 方乐摇头,说:“没有深谈这些。” 毕竟那次对话已经算是交浅言深了。 “师姐,要重点查这个刘国胜吗?”小韩在一旁问。 曲卿想了想,点头说:“尝试查一下,看有没有他的现住址、工作单位等资料,还有他出狱后所使用的手机号,其他资料要是不麻烦,也顺便搜集一下,好方便后续可能会用到。” “明白了,师姐。”小韩匆匆离去。 方乐小心翼翼地问:“曲队,你觉得,这个刘国胜会是凶手吗?” 曲卿说:“不好判定,目前来说,凶手关联的直接线索还太少,受害人的关系网,他生前的最后行为轨迹也都还不清楚,不能盲目下判断。” 不知不觉的,方乐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不愿意那位刘国胜是凶手。 不久后,二队长魏腾回归,送来了好消息。 “你们要找的人,叫黄自聪,是个比较有名的小混混,收过保护费,参与过斗殴,给ktv看过场子,也当过某些娱乐场所客人们的掮客,风评不太好,熟悉的都说有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招惹上了他以后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 “据说有次他代为给放高利贷的人收回欠款,半夜毒杀了欠贷人家里的狗,将狗头切了下来,潜入了欠贷人家里,将带血的狗头放到了后者的床上。” “欠贷人醒来后看到床上自家的狗头眼睛正对着自己,差点儿精神失常。” “虽然报了案,但是门锁无撬压痕迹,显见开锁的人技术高超,室内地面也没发现可用脚印,似乎作案人入室的时候戴了鞋套,没有基本的证据,虽然放高利贷的说请了黄自聪去收款,但黄自聪否认是自己做的,也只能是问了问就放人了,那个欠贷人则想办法换掉了欠债。” “也因为这件被行内广泛流传的事,黄自聪名声大噪,不少的类似买卖都会找他来办,这个人也的确聪明,几乎每次都圆满完成了任务,几乎没有将自己牵连进去,也没有过分连累雇主,且欠贷回收的概率很大。” “整体来说,黄自聪主要就是做这种事的,平时也没有正经工作和业务。” 魏队长说了基本的情况,方乐咋舌,表达看法: “往目标床上放自家最爱的动物被斩下来的头颅,这不是那部著名的讲述黑.手党的电影《教父》里头的情节吗?” 记得电影里好像是放的马头,效果突出。 这个黄自聪竟然将电影里的情节模仿搬到了现实里,且貌似还起到了效果,看来的确不是个普通人。 那次在街头,方乐还第一时间判定这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小流氓,看来是看走眼了。 “这小子莫非心怀大志,想着开创一番道上的大事业吗?”方乐怀疑地评判。 魏腾呵呵笑了,说:“从最基本的走访资料来看,他是有点儿这个意图,这个人貌似很想要钱,没钱就没法展开事业基础。” “不过嘛,求财需谨慎,搏命有风险,这不,就把他自己给搭进去了嘛。” “我建议,只是个建议啊,曲队,你们最好先从他得罪过的那些人入手,因为这小子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得罪的人都太多了,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估计也不会少的。” “多谢,我会查的。” “那好吧,这是我搜集出的关于黄自聪的基本资料,给你们用吧。” 魏队长递交过来一大份文件,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听了魏腾的讲述后,方乐一时间觉得,这个黄自聪死于道上人或是被他追债的人的复仇的可能性,要高于那位8年刑满的刘国胜杀害了他的概率。 “走吧。”曲卿忽说。 “去哪儿啊?”方乐一愣。 “去找黄自聪那几个手下问问。” 依据魏队长的资料所述,黄自聪有几个固定的手下。 要确定他得罪过什么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他的生前最后行踪,找这些人来问,才是最迅捷的方式。 “有道理。”方乐摸着下巴评判。 接下来,所做的事难度不大,却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他那几个小弟手下,这时候是分散在各处活动的,而且这帮人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老大的真传,还是之前魏队长调查黄自聪的时候被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几乎是一见到警方的人就跑。 最终,转战各处找人搜捕,耗费了大半天,才最终抓到了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也都完全符合黄自聪骚扰刘国胜的女儿的时候,方乐所看见的他所带着的手下。 不过方乐记得,加上黄自聪那时候一共是五个人吧,有一个这次在被捉捕时是逃掉了的,应该是剩下那个。 希望这三个被抓的能够提供出足够的情报吧。 这三人显见还没有遭遇过进入刑警队这么大的阵仗,uu看书.uukashu.co 所以每个都紧张无比。 稍微经过了下诈唬,三人就吐露了所知道的事实。 但是,好像也称不上可用线索。 三人大量讲述了跟着老大黄毛黄自聪收债收保护费等过程里,所得罪过的人,那真的是大大小小,林林总总。 此外还有得罪过的道上人,疑似对黄自聪有忌恨的道上人。 反正最终,名单列了好长好长。 这些名单上的人,后面都是可以筛查的对象。 可惜的是,对于案发那一天,三人的供述却都惊人的一致: 那天他们只在上午见过老大,下午之后黄自聪就离开他们单独行动了,去向成谜。 倒是有一个人说:“老七兴许知道。” 老七,就是那个被逃掉的黄自聪最后一名手下。 据三人讲,老七是黄自聪最信任的一个人,不少的事,黄自聪都不跟他们讲,会跟老七讲的。 这样来说,缉捕那个老七就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估计还得请二队帮忙。 但在审讯中,方乐忽插话问:“你们的老大黄自聪住在哪里?” 之所以问住所,是方乐觉得,受害人家里能不能提供一些案件关联的线索,这也是查案的常规手段之一。 二百九十三 你的生前不过是1本账 “师姐,黄自聪的手机号通讯记录出来了。” 在审讯结束,曲卿和方乐即将带人前往黄自聪家里的时候,小韩拿着材料来汇报。 曲卿取过来这份特意打印出来的a4纸资料,很快失望【零零看书00kxs】,将东西递给了方乐。 方乐简单看了一遍,明白了曲卿失望的原因。 记录显示,10月14号当天,尤其下午到案发的时候,黄自聪没有跟外界有过任何通讯往来。 虽然这不代表这个通讯录没有价值了,但暂时也帮不了警方锁定什么可调查对象。 黄自聪的住所是一处租住的房屋,据邻居说,对黄自聪家不熟悉,因为他们都隐约知晓黄自聪不是什么正经人,唯恐避之而不及,自然也不会特意去了解。 没人指出案发当天,黄自聪是不是曾将什么可疑人物引入,甚至这个人那天回没回过家都不确定。 即便如此,曲卿还是让技侦们好好检查了一番黄自聪这个住所,在技侦们勘验的时候,她和方乐等侦查员队伍在外等待。 好一会儿后,技侦才让他们进去。 在室内,可见黄自聪这个住所颇为讲究,单单看这家里的摆设,丝毫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个小混混住的地方,或者说,略微豪奢。 这个小混混,看来还是挺有钱的啊。 技侦表示,照惯例他们提取了一些毛发指纹等物,不过有没有用不敢说,毕竟这里根本不是案发现场(没检测出血迹之类痕迹),即便真凶来到过这个家里,也不能作为杀人的证据。 但是—— 技侦手指向卧室方向,说:“里头有一个保险柜,是用铁质框架嵌在了墙面上的,还没有查。” 几人进入卧室,方乐就看到距离床头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被金属框架固定着的柜子,框架有一部分是嵌入了墙体内的,看得出来制作的时候颇耗费了些工夫,也不知道出租这栋房子的房东知不知道黄自聪这么折腾。 曲卿看着这个保险柜,略微犹豫。 还得再说一遍,这个家和案发没有直接关联,调查这里只是常规手段。 而保险柜一般只是储存私人物品的,也不见得和案子有关。 可是,概率毕竟还是存在的。 破案最大,所谓死者的隐私,是次要位置的。 于是曲卿先问小韩:“黄自聪有没有什么可以查到的直系亲属、配偶吗?” 小韩想了想,摇头说:“师姐,没有啊,黄自聪是未婚,家庭资料不知道……魏队给的资料里就是这么总结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曲卿马上吩咐,将金属框架切割开,将保险柜整个搬运回局里。 这保险柜明显就是指纹锁,除非使用暴力切割,否则需要死者的指纹。 总之,两个多小时的折腾后,保险柜被运回了分局并打开了。 当柜门在技术中队被打开的第一时刻,围在周遭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低叫出声。 只见,几乎满满一柜子的,都是一摞摞垒叠起来的现金,除此之外还有些金银玉饰之类。 方乐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些现金有好几十摞,每一摞一万块的话,总计就有几十万块现金。 再加上那些价值不明但肯定不是假货的金银玉饰,这个保险柜里的财产,估计不下百万。 这黄自聪看来积累了不少财富啊。 小韩不解问:“他为什么这么多钱不存银行,而是存家里呢?” 大何马上说:“肯定是这些钱来路都不干净,他害怕被查呗。” 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曲卿来到了柜门的最近前,看向保险柜最上层的两摞现钞。 这两摞钞票都没有扎钞纸捆绑,和其他成捆的钞票都不同。 也即,这两摞是黄自聪最新得到的吗? 她起身,马上吩咐:“小心些将这些钱全都取出来,看能否从钱上或扎钞纸上提取到指纹。” 这些现金,看着几乎都是新钞,还是有概率提出出来个别指纹的。 如果黄自聪的遇害和金钱利益有关,那么他获取到的这些金钱,兴许也和真凶有关。 而当所有现金被从柜子里取出来后,除了那些金银玉饰,柜子内部还出现了一个本体不明的长方形扁盒子。 将这个盒子取出来,小心翼翼放到附近桌面上,曲卿先请技侦用扫描仪器检测了一遍,排除了存在爆炸物等危险后才打开了盒子。 里头,躺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本子,16开纸的那种。 “这是账本记录?” 方乐立马做出判断,略略激动。 保险柜除了可以放财物和关键的文件资料,就是放账本、房产证这一类了。 黄自聪没有正经工作,也没有房产,那么出现一个本子,账本的可能性就较大了。 曲卿戴上手套,将本子打开,果然,里头密密麻麻都是文字和数字,手写的。 不仅如此,还有某些欠条之类副本。 那些手写文字上,有些已经划掉了线,有些则没有。 但是否划掉并不重要,让众人高兴的是,这可以提供出一个高度可疑的筛选人群来,u看书 .uukash这个本子,比黄自聪那三个手下所粗略提供的情报,全面和详实多了。 不过,曲卿翻了没几页,就皱眉说:“我们小看了黄自聪的谨慎程度了。” “这个账本上,除了欠条,很多都写的不是什么人名,更像是代号,还有写地点的。” 方乐瞅了几眼,也不由丧气说:“这不少写得跟暗号似的,估计只是用来记录者自己用的。” 不能全部确定账本内所牵扯到的人物身份资料的话,针对这个账本的调查就不能彻底透彻。 曲卿没有说话,一页页浏览式地往后翻,一直翻到了中后段,就再没有任何记录了。 她又往前翻到有记录的最后某页,咦了一声。 方乐问:“怎么了?” 曲卿解释:“这个账本,最后有记录的日期,是上个月的月末,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没有任何记录了。” “而之前,每次产生记录,中间的间隔都没有超过一个星期的,大部分都是间隔三四天记一次的样子。” 黄自聪的主业非常丰富,收债,收保护费,当掮客。 每三四天记录一次,就是说每三四天,他会开一单买卖,算是非常勤奋的了。 但在死前半个月都没开新买卖了,这不符合其之前的行为风格。 方乐眼一亮,忽说:“或许这个异常,就跟他的受害有某种关联呢!” 曲卿思忖了会儿,说:“再去问问那三个人吧……” 二百九十四 绕了半天还是绕了回来 黄自聪死前半个月都没有“开单”,实属不寻常。 在曲卿的审讯下,被抓的黄自聪的手下,那三个小混混都摇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这最近的半个月里,老大黄自聪都没有带着他们开买卖了,而是各种场合的去玩,逛遍了不少的地方。 有次黄自聪喝了酒,微醉,似乎暗示现在所做的这些买卖太杂太麻烦了,风险也比较大,他打算干一波稳赚不赔的,到时候兄弟们也跟着沾沾光。 至于大买卖的内容是什么,却半点没有透露。 三人都说,逃掉的老七兴许知道。 审讯结束。 方乐认为,黄自聪透露过要干一桩大买卖,这是他半个月都不“开张”的幕后原因。 而他的被害,很大概率就跟这一桩“大买卖”有关。 所以找到老七,问出那个“大买卖”的内容,至关重要。 曲卿再次去委托了二队长魏腾去搜索和捉捕老七,她自己则带着一队一一排查黄自聪账本里和三个手下嘴里所能明确到的黄自聪曾经的“买卖”对象。 不得不说,这是个庞杂的工作。 耗费了一天多,还没能筛选出明确的嫌疑人。 总算,魏队长来报喜,说老七被捉住了。 老七被带到了分局,只见是个二十七八岁,看着比死掉的黄自聪还大上几岁的不良青年,长得其貌不扬。 这人的相貌和方乐的记忆对上了,到此那次纠缠小女生的五个人全都集齐了。 据魏队长说,这厮是在去约会相好的【零零看书00kxs】时候被魏队长在内线情报提供下捕捉到的,被抓时裤子都没套上,狼狈不堪,现在都还看得见脖子上没有擦抹干净的腮红。 审讯室内,警方的视线集体逼人,使得老七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未审气势就弱了。 他的开口也就非常的顺利了。 老七讲,老大黄自聪的所谓大买卖,应该跟一个女孩子有关。 黄自聪不知从哪个渠道知晓并看上了一个女孩子,看着很年轻,的确也很漂亮,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虽然黄自聪没有明讲,但老七看得出来,老大对那个女孩子非常上心。 半个月里有好多次带着队伍去到处玩乐,其实就是去看那个女孩子的,当然这一点老大没有承认过。 而且就在几天前,黄自聪还曾经问他,讨好女生该怎么做,要买什么鲜花。 老七哪里知道这些,只能简单表示,首先应该给予女生一个良好印象吧。 黄自聪则问要是印象已经变坏了该怎么办,老七只好回答先想办法矫正坏印象,或者、或者是—— 讲到这里,老七一时间犹豫。 “或者是什么?” 曲卿施加压力质问。 老七心虚下垂头,回答:“我当时也是随口说说的,我说大部分女生尤其是年轻的小女生其实都是嘴上硬,你来硬的,发生过一次那种、那种关系的话,对方就很可能会顺从你。” 这话一出来,所有审讯室内外的人面色都不好看。 这货的话明显就是怂恿犯罪。 老七大概也感觉得出来自己做的这件事的性质,又着急着补充:“我就是随口说说的啊,再说……再说我认识的女的,都是可以给钱解决的那种,我也不认识别的女的啊。” “而且说了那些话之后,我怕真出什么事,又补充说当然不能真的硬来,最好是制造氛围,半推半就的,或者有点儿次序性,譬如,先拉个手,再搂个腰,然后亲个嘴,这种的步骤的。” 曲卿继续问:“那他对你这些话什么反应?” 老七回想着说:“老大好像思考了一会儿,没说我的意见对不对。” “那么,被黄自聪看上的那位女生,是什么身份?” 老七摇头,说:“不知道,不过老大几天前带着我们几个在一处街头堵上了那个女生,老大好像提前打探了出来那个女生在哪里并会从那里行经一样,他是要搭讪的吧,可是很失败。” “等等——” 方乐忽然插口,问:“你说的这个,是不是你们后来殴打了一个中年男人的那次啊?” 老七抬头看过来,不认识方乐,也不知道方乐怎么得知这件事的,或许这位问话的高颜值男性是当时旁观了过程的路人? 他不由点头承认:“就是那次。” 方乐一时沉默。 他原本以为,那次街头搭讪,只是那几个小混混随机的行为,目标也是随机选的,但依据老七这些表述,黄自聪貌似是一早就盯上那个小女生了,并伺机搭讪,可是功力火候不到家,搭讪成了骚扰? 曲卿接过去问话,继续说:“十月十四号,下午开始,你有没有见过黄自聪,有没有和他联络过?” 14号,就是黄自聪遇害当天。 老七想了想,肯定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他说要去做一件事,不想让我们四个兄弟跟着,好像是我们四个会干扰到他一样,我猜他就是独自去追求他看上的那个女孩子的,uu看书 .uukanshco 因为他问我女生喜欢什么鲜花,就是在14号那天上午分开我们两个私下里的时候谈到的话题。” “那他去的是哪里买的鲜花你知道吗?” 老七摇摇头,说:“不知道。” 审讯结束,审讯室外。 大何当即就下判断:“有谱!” “如果老七所说的话属实,案发当天,黄自聪离开他们后是去见那个女生的,那说不定他的遇害就和这个女生有关,找到这个女生,兴许案子就直接破了!” 小韩也附和:“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两个头子却没有说话。 方乐不说话,是因为他发现,绕来绕去,案子的焦点和起源还是归结到了那对儿父女身上,这是他一早不愿意看到的。 曲卿不说话,是因为她听过了方乐之前坦白的话,也已经推导出了和大何类似的分析。 但她是刑警队长,不可能说出来不负责任妄断的话来。 她也不可能直接说,别查别的了,就先查那名疑似叫做“欣欣”的女生,那位刘国胜的女儿就行了。 还是那句话,查案是有规矩的,调查必须依照步骤来。 所以她只好说:“先尝试找到黄自聪或许去买过鲜花的花店吧,如果确认了花店,再依照花店为圆点,扩大调查范围,将黄自聪那之后的整个行踪梳理一遍。” “查出他最后见到的人是谁,万分重要!” 二百九十五 这个花店是切入口 话是这么说,查出黄自聪买花的花店,实属在碰运气。 曲卿决定从黄自聪和老七等四名手下分手的地方开始扩大范围调查所有周遭花店。 但是黄自聪在分手时问老七买什么花好,不见得是想马上买花,可能是在即将见到他看中的那位女生之前,在异地买了鲜花。 不过,运气也是需要靠实力和努力才能获取的。 警队的人分散开,同时查了七八家花店,终于有一组人汇报说找到了。 曲卿等人欣喜赶往。 这是家不大不小的花店,各类鲜花看着还算挺上档次的。 曲卿利用照片,再次从店员口中确认了14号那天下午来买花的就是死者黄自聪本人。 毕竟黄自聪打扮形貌显眼,很好认记。 买花的时候,已经是那天的下午5点了。 据店员的详细描绘,当时黄自聪询问什么花最能吸引年轻的女生,第一次送花又是送什么花最合适。 店员问对方什么身份,黄自聪回答应该是高中生,店员心里有点儿膈应,心想又是哪家姑娘要遭殃了,不过职责所在,还是进行了推荐。 黄自聪买完花以后就离开了。 就这些? 曲卿只好问一句:“当时,除了正常的买花,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行为?麻烦您仔细回想一下。” 店员皱眉苦思了好久,才啊了一声,说:“要说有,还真的有。” “在确认买什么花之前,他曾接打过一个电话,当时是走到了一边接的,不过口吻貌似挺怪的。” “怎么怪了?”方乐问。 店员回答:“就是有点儿恶劣,对方像是一个有求于他的人一样,而他貌似答应了和对方会面什么的,这样的意思……我都是瞎琢磨的啊,毕竟他那个样貌的,让我本能联想是不是在讲啥不好的事。” 店员为了撇清主观臆断的嫌疑,忙摆摆手。 打了个电话? 不对啊。 黄自聪身份注册的手机号码,在14号当天,整个下午到晚上,就没有任何通讯记录的。 大何则问:“他手里拿的什么手机,你能识别出来吗?” 店员马上点头:“看牌子,是水果新型号的吧,挺贵。” 这和黄自聪租住处的略微奢华对上了,这家伙的确是个私下里很讲牌面的家伙。 这时候,方乐来到了花店一角,对某个事物产生了好奇。 这里,竟有一台打印机以及连接的电脑,而且是能制作条幅功能的那种。 旁边的纸篓里有一些裹成团的纸团。 他不由好奇,扭头问:“你们花店里,还提供打印服务吗?” 店员看过来,释然一笑,略微自满地解释: “那是我们老板的主意,毕竟送花必须附送卡片和文字啥的。” “虽然也可以使用现成的卡片,用手写的文字,但也有客人会认为自己的字不好看,不想手写,也不想我们代笔,还会觉得那些卡片千篇一律,不足以代表他们独特的心情,所以我们就提供了卡片和文字的单独定制服务。” “卡片的形态、图案,都可以他们自由选择,文字则可以使用特别的艺术字打印出来。” 倒是别出心裁。 曲卿则马上问:“那么那个人(黄自聪)当时有没有提出定制卡片的要求?” 店员回答:“我提到了我们有这项服务,他好像很感兴趣,让我们设计了一张卡片,还打印了艺术字体。” “在电脑里有备份吗?” “呃,我查查看。” 在几人的期待下,店员一阵操作,不久在电脑上调出一张卡片。 卡片上的,是初看歪歪扭扭的艺术字体,而且,竟然全都是英文的,比较制式的那种语句。 看来黄自聪还蛮追求格调啊。 而这英文里唯一夹杂的汉语拼音名称,叫“xinxinliu”。 看到这个拼音,方乐心头一沉。 看来是最糟糕的事情出现了。 离开了花店,大何先开口说:“也即,黄自聪遇害前,最后所见到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位liuxinxin了。” 小韩则不解说:“店员说黄自聪买花的时候接打了电话,可是他的运营商方面的通讯记录却显示,他14号那天下午到晚上都没有任何通讯行为啊。” 大何说:“这还不好理解吗,一是黄自聪其实是使用的w信,里头的语音留言,只不过店员隔得远误会成打电话了,二就是黄自聪使用的不是自己身份的卡呗。” 到此,也没有什么好模糊的地方了。 曲卿下令:“从这个花店往四周铺开来查。” “查对黄自聪那一天的目击者,他的去向。” “查可能载过他的出租车网约车之类,因为黄自聪自己没买车,要是去的地方比较远,肯定要坐车,他很讲究品位,加上买了送人的鲜花,不太可能挤公交车。” “必须将他那一天下午买花之后的整个行踪都总结归纳出来。” “明白了,头儿。”大何代表大家回答。 “另外,”曲卿补充,“查卡片上的艺术字对应的那个女生的资料,查找出本人后,交叉调查。” “师姐,那只是个汉语拼音,可能对应出很多不同的姓氏、名字啊。” 小韩不解问。 不止是这个,就算是能确认了名字,大众化的名字的话,蓝海市数百万人口,对应的重名者可能数以万计,u看书 .uuanshuco 就算圈定了年龄段,也不会太少,调查量很大。 曲卿特意瞅了眼方乐,说:“那就先调查一下,另外一个人的基本资料,方乐,你来说吧。” 方乐叹了口气,说:“是叫刘国胜,刘备的刘,国家胜利的国胜,他是刑满释放人员,在蓝海市监狱坐了长达8年的牢,不久前才减刑出来,罪名是故意伤人致重伤,目前单身离异,应该有一个女儿,就叫‘liuxinxin’。” “这情报,够详尽了吧?” 到此,方乐的心态已经彻底扭转了过来。 如果这个案子真跟那对儿父女有关,该查就还是要查。 有了方乐的话,相关资料的出炉顺水顺风。 除了查出他所提供的基本资料外,刘国胜的现资料都不清不楚,只有一个注册的手机号。 不过目前来说,刘国胜还不是调查重点。 重点是他的女儿。 名叫刘欣欣,现在是在蓝海某被誉为贵族学校的高中上学,没有改名。 刘国胜的前妻郑婉5年前嫁给了一位叫何恩泰的民营企业家,貌似很有来历。 查得了何恩泰一家的住址后,曲卿说:“走吧,去会会这家人……” 二百九十六 这1家3口 路上,吉普车内,小韩开始念资料。 “何恩泰,现年四十三岁,是一位归国数年的民营企业家,原为东南亚某国的华侨,在东南亚有一座电子组装工厂,在当地算是小有名气,目前在执行产业升级政策,所以回国发展了。” “业内对他的评价不错,说此人一向与人为善,比较绅士,是和气生财的那类生意人,也很少出现商业类丑闻,产业经营比较干净。” “目前个人总资产数亿,是个标准的有钱人。” “他是5年前和刘国胜的前妻郑婉结婚的。” “郑婉当时是他所开设的公司的一名普通文员,当时已经任职两年多了,两人应该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接触到,熟悉,并诞生了感情的。” “婚后不久,郑婉曾辞职了,做了家庭主妇,不过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公司内,就任财务部总经理一职,大约还是为了辅佐丈夫,因为何恩泰在本地算是外来者,面对许多的竞争者,是有商业生存压力的。” “两人没有孕育孩子。” “据说何恩泰在东南亚曾结婚,有家庭,不过在归国以前已经离婚了,前妻和孩子都不在国内。” “师姐,目前所能了解到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些了。” 小韩汇报完毕。 曲卿点了个头。 资料毕竟是资料,且和案件无直接关联,她并不是太在意。 警方四人来访的时候,正巧是周末,何恩泰郑婉夫妻就在家里,所以去往的是其别墅。 何家的别墅是个跃层住宅,上下两层,外头还有院墙围着,引路的是个五十多岁样貌的女性仆人。 在来之前,家主人何恩泰就知道警方会来访了,所以进门很顺利,没有什么波折。 四人在一楼大客厅所见到的何恩泰,戴一副眼睛,人很和气,显得颇为儒雅。 除了口音上略带些南方口音,跟本地一般的商人并无大的不同。 让那名仆人上了茶点,这些客套走完之后,何恩泰才正色问:“几位来我这里做客,是想来问些什么呢?” 曲卿直截了当,直视着何恩泰,说:“何先生,准确地说,我们是为了你的女儿,或说继女刘欣欣来的,请问她在家吗?” 本来说刚买了好茶叶,正打算展示功夫茶的何恩泰拿着茶壶的手停顿在了半空。 原本的儒雅、和气以及自如,在这一刻突然都消失了,转变为了慌乱、紧张,乃至不知所措。 不过这种失措感只展现了一刻,下一秒他的动作续上了,脸上表情回归自然,笑问:“欣欣只是个孩子,你们找她做什么呀,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找我问我公司的事的呢。” 曲卿模糊回答:“有件案子,我们需要向你的女儿确认一下。” “案子?” 何恩泰语气立马谨慎起来,脸上的和气不复了,凝重问:“我是她的父亲,我可以先问问是什么案子吗?” “欣欣还小,刚满17岁,人其实很单纯的。” “其实是——” 曲卿还没具体回答,从侧面旋梯上忽走下来一个美丽富态的中年女人,正是方乐那一次街头所见,将陷入了麻烦的刘欣欣开车接回的女性,她的妈妈郑婉。 郑婉和其丈夫的风格完全不同,人显得很冷,甚至有点儿傲。 她几乎是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来做客的四人说:“我女儿是不会和什么案子有关的。” “你们来恐怕是找错了人!” 郑婉的出场以及毫不遮掩的做派,一下子让场面陷入了冷场。 很显然,跟其丈夫表面上的热情待客不同,她是一见面就舍弃了假面目,摆出了直截了当的态度:我不欢迎你们。 而且单纯上面的话还没完,她又过于直白地补了一句:“所以请你们离开吧,你们要查的事情跟我们家无关。” 何恩泰久历商场,自然知道表面功夫是需要维持的,不得不从旁轻轻提醒了一句:“婉婉,人家是客人。” 郑婉冷哼一声,没回答丈夫,却自行来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翘腿抱臂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不愧是那位因为冲动暴力伤害入狱的刘国胜的前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个个性,跟何恩泰完全是两极,能走到一起去,该说是性格的互补效应吗? 大何忍不住了,在旁略带施压地说:“配合警方的调查走访,这是每一名公民应尽的义务,何先生,你是成功商人,这点儿知识肯定是有的,我们这次来,就是走访刘欣欣的,请问她在哪里?” 何恩泰还没说什么,郑婉就直接甩出一句:“我女儿不在家里。” “那么,请问她在哪里?”小韩也忍不住了,话里含着明确的质疑。 郑婉脸现不屑,也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这种时候,不能任性,也最好不要搞对抗,曲卿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表示:“来之前,我们已经电话联系过刘欣欣所在的学校了,学校里说她已经请病假将近两天了。” “如果是病假,那么自然会在家里或者医院,如果是在医院,请告诉我们是哪家医院,我们去调查一下。” 这意思是,撒谎无用,你们是躲不掉的。 何恩泰叹了口气,说:“欣欣的确是病了,正在楼上修养,已经两天了,还没下来过。” “如果你们想找她,我带你们上去吧。” 那边郑婉立马不同意了,收臂站起来阻止说:“泰哥——” 何恩泰走了过去,握住了妻子的手,安抚说:“婉婉,如果欣欣真的和警察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的话,咱也不能阻挠办案啊,是不是。” 方乐注意到,何恩泰握着郑婉的那只手加力捏了捏,或许是某种暗示。 到此,郑婉才强行压制下了抗拒以及怒气。 2楼,一间装扮很少女风的闺房内,刘欣欣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毯子,头发蓬乱,uu看书uukanshu.om 面色虚浮。 此刻的她,再不像若干天前街头遭遇时的那个小太妹状,那些略杀马特风的装扮痕迹也都去除了,此刻看,也不过是个生病中的脆弱小姑娘而已。 四人警方的身份明显带给了她不小的压力,她的浑身都略微抖动着,要不是郑婉走到了床头,握住了她一只露在外头的手,估计都能哭出来。 即便如此,从那不见得是因为得病才苍白的脸色来看,她的神经也是绷紧到了极致。 方乐甚至怀疑,在躺倒着的她的视线里,突兀地闯进房间来的他们几人,是不是成了某类可怖的怪兽。 曲卿身为“怪兽头子”,干脆就趁着氛围提出问题: “刘欣欣,你认识黄自聪吗?” 黄自聪? 似乎这个人名,使得刘欣欣一下子疑惑了。 “就是他——” 曲卿向对方展示了黄自聪生前的一张照片(自他那几个手下手机里的相册库得来的)。 看清楚这张照片里的人脸的瞬间,刘欣欣的脸惨白到了极致,即便是手被母亲握着,身体的抖动也非常明显了。 “我、我不没见过——” 小姑娘声音发着颤,终于回答了第一句…… 二百九十七 父亲和女儿之间 刘欣欣否认认识黄自聪,方乐这个当初事件的旁观者不得不开口了。 “刘欣欣同学,大约是本月8号还是9号的时候,你在某处街头被黄自聪带着几个人截住了,他们骚扰了你,你说不认识他,我可以理解,但你要说没见过他,这可就不对了吧,毕竟当时你可是被他纠缠了好久的。” 刘欣欣看向突然插话,穿着和打扮都不像警察的方乐,一瞬间的不解,同时在这一问题下,她犹豫了。 再说没见过,肯定就蒙混不过去了。 在床边几步外站着的继父何恩泰忙说:“欣欣,别紧张,警察来也就是寻常问个话,你正常回答就行了,别有心理负担啊,这是咱们家,你不会有什么事的。” 刘欣欣侧头忘了继父一眼,没有反应,又看向自己母亲,露出求助。 郑婉则以最大化的温柔说:“听你爸的话,他是对你好的。” 到此,刘欣欣才面对着曲卿几人,点了点头,承认说:“他的确骚扰过我,不过只有最开始的那一两次,后头我就没再见过他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 “你说最开始的一两次,可以具体说说吗?”曲卿针对细节发问。 刘欣欣酝酿了一会儿,说:“第一次就是街上他带着几个人骚扰我的那次,后来隔了一两天,他就私下一个人来见我,说要和我谈朋友,被我拒绝了,我就没再见到他了。” “你确定只有这两次吗?”曲卿直视过去,蕴含压力。 刘欣欣一下子躲避了,慌乱说:“真、真的。” “好吧,那么,14号就是你请病假之前的那一天,晚上的9点到11点之间,你在哪里?” 14号晚9点到11点,是法医钟洁所推断的死亡时间,而且尽量宽泛化了,争取不会漏掉更多可能。 14号晚—— 这个时间,似乎给她带来了某种刺激,刘欣欣瞬间眼现恐慌,但在接触到母亲郑婉鼓励的视线之后,琢磨了一下的样子,回答说:“那个时候,我就在家里。” “在家里?有谁可以作证吗?” “李姐,就是我家那个仆人。” 也即引了四人进来的何家家仆,也是略带些南地口音,或许是何恩泰来本地的时候带来的吧。 “还有别的人可以证明吗?”曲卿接着问。 刘欣欣还没说什么,郑婉就接口说:“我也可以作证,那晚上欣欣就病了,我回家的时候,发现她一直躺在床上,我就一直陪着她,此外还有我老公,是不是,泰哥?” 郑婉看向站在一旁的丈夫何恩泰,眼神含着迫切。 何恩泰在注视下很快点头,说:“不错,我们一家三口那个时候都在家里。” 在楼下,又询问了仆人李姐,李姐的回答规规矩矩,而且比作为小主人的刘欣欣,乃至是主母郑婉都要沉稳得多,完全找不出破绽来。 据她说,小姐那一晚7点不到就回来了,一回来就上了楼躺在了床上,貌似身体不适,其后就一直就睡下了。 后来男主人和女主人就陆续下班回来了,这家人连带着她就一直在家里呆着了,期间一直到第二天,没有任何人出去过。 离开何家别墅,小韩当即就说:“除了那个仆人李姐外,这家人回答的时候都是遮遮掩掩的,明显在掩饰什么,甚至刘欣欣回答的内容,都像是预演过的,命案肯定和这家人有关。” 大何也点头:“是啊,这家人要是不知道命案,不知道黄自聪死了,根本不需要这么抗拒警察,再说他们全程都没有一个人问及照片里的那个黄自聪出什么事了。” 见方乐沉默,大何好奇问:“方顾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这家人的关系很有意思。”方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出来,这一家三口,继父和女儿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好,起码女儿是不信任继父何恩泰的,而且进入卧室里后,郑婉是直接来到了女儿床边坐下,还握住了女儿的手,何恩泰作为一家之主,男主人,却站得远远的,比我们离刘欣欣都远。” “这个啊。”小韩有些不屑,表示:“很多重组家庭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孩子会对新的继父或继母抗拒,因为他们心目中最好的家庭,还是那个原生的家庭。” 方乐则心头驳斥,小老弟这次你可猜错了,这个刘欣欣对她的生父刘国胜同样很抗拒,态度比对着何恩泰恶劣多了。 曲卿则说:“这些有的没的,就不要先猜了,先查证一下刘欣欣的话吧。” “她说只和黄自聪接触过两次,14号那天晚上案发时间段也没有在外头呆过,是不是真的。” 小韩不解:“师姐,这要怎么查证啊?” “查她的学校,她的社会交际圈,也即她的那些朋友。” “呃,可是她的社交圈怎么具体总结啊?难道再回头问问她她都有哪些朋友吗?她会回答吗?”小韩一下子迟疑了。 曲卿却答:“查查就知道了。” 先找到了学校,这是条最好查的线。 从校方、班级班主任、同班同学那里,得知了刘欣欣是个怎样的人。 在同学眼里,她家里有钱,即便是在这所被誉为贵族学校的学校里,也是家境上等的那种,所以她也出手大方,喜好结交朋友。 但这些朋友,并不是她的同班同学那种的,说实话刘欣欣不太看得上他们这些普通高中生,平时说话都很少,她很叛逆,对什么人都看不起,包括对老师也从来不尊重,逃课等也是家常便饭,要不是她的家庭关系,她的继父是校董事会成员,给学校里捐了不少钱,估计开除的资格都有了。 刘欣欣的交际圈主要是校外。 几人找寻到了刘欣欣同年级另一个班的一个女生,这个人是刘欣欣在校内少有的朋友,uu看书 .uukansu 感觉得出来,也是小太妹那种性格的人。 这女生有点儿八卦,还有点儿花痴,在方乐这个大帅哥的诱惑下,很快就竹筒倒豆子,讲出了所有知晓的刘欣欣的朋友圈。 而在要离开时,方乐突然又拿出了黄自聪的照片,问及了有没有见过刘欣欣和这个男的有过接触。 这女生很快就想起来,说几天前还见过一次这男的,当时正午刚放学,她和刘欣欣出校门,想去玩一会儿,这个男的就凑上来了,想谈朋友的样子,被刘欣欣给果断拒绝了。 当时刘欣欣面色很难看,对那人极度讨厌的样子,也因为这个,她返身又回来学校了。 至于其他的时候,她就不知道了,毕竟她只是个学生,刘欣欣也不是每次出去玩都带她去的。 “次数已经够了。”离开后方乐总结。 刘欣欣说只和黄自聪接触过两次,现在已经用完。 有了这个女生作为突破口,顺藤摸瓜,泥球翻滚,越滚越大,刘欣欣的整个朋友圈都暴露无遗。 的确几乎都是社会人士,男女都有,大部分比她年龄要大,当然基本还都算同龄人。 而这些人,至少有两个说在不同场合见到过黄自聪出现,虽然没看见其和刘欣欣直接接触。 直到走访一个平时常在某ktv混的年轻男子的时候,此人提供了一个14号当天晚上的证词。 这个证词,一下子将刘欣欣完全卷入进来…… 二百九十八 第1现场找到? 被走访到的这位ktv常客陈述说,14号晚上6点出头,天刚落幕的时候,刘欣欣自ktv门口出来,就碰上了一个手里捧着鲜花的年轻男子,看穿着打扮气质是和他们同一类的人,只不过自己这些日常聚一块儿的家境更接近些而已。 而且那个捧花的人貌似之前也来过ktv,只不过没有和刘欣欣接触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才看上了刘欣欣的。 此人的这些话,和死者黄自聪那几个手下、和警方之前走访的刘欣欣的几个闺蜜所说的都类似,也即黄自聪早就知道了刘欣欣这个人,接近不是突兀的行为。 这不是重点,曲卿赶紧问:“那么当时刘欣欣什么反应,后续又怎么样了?” 年轻人回忆着表示:“当时我们是一帮人出来的,都是朋友,看见有人特意等在ktv门口捧着花向她表白,都有点儿起哄,让刘欣欣答应,但刘欣欣看到那个人,显得气呼呼的,没有理会那个人,拉下脸甩手就离开了,那个人追了上去,但我们都没再去管了。” “刘欣欣挺漂亮,平时不少人追的,但她在感情方面似乎非常冷漠,甚至有次喝醉了后说绝不会谈恋爱什么的,让我们同辈的男性觉得挺脸上无光的,所以有一个人能让她看见甩脸就走,挺新鲜的,觉得终于有个人冒出来可以治她了……对了,警官,刘欣欣怎么了,两三天不见了,打电话也不回,你们为什么要查她啊?” 曲卿不答反问:“他们当时向哪个方向走去了,能不能指点出来?” “当然行。” 在ktv门口,年轻人手伸向一个方位,说:“就是那边,但那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加上路边有车挡着,所以具体去了哪里,也没人看见。” “多谢。” 让年轻人离开,大何说:“到现在为止,我们从不同渠道得知黄自聪有五六次接近至少是曾出现在过刘欣欣去过的场所了,她还说和黄自聪接触统共只有两次,隐瞒迹象太明显了。” 曲卿则摇头:“别说这些表面现象了,查吧。” 小韩问:“师姐,查什么啊?” 方乐手指过去,代答:“当时两人一前一后往那个方向走了,但没人作证看见过他们上了车或是往哪里拐弯儿了,那就在那一片方位找目击者,找出租车,或者查找可能的监控,找出他们随后的行踪来。” 不多废话,行动开始。 曲卿让小韩回局里,去找交警大队调取监控,自己则跟方乐还有大何各处走访,寻找目击者。 小韩后续汇报只在一处街头监控下发现刘欣欣和黄自聪先后离去,步伐匆匆。 一线的三人根据小韩传输过来的视频内容,顺着那个方向查过去,最终找寻到了路边一辆出租车,问出了部分事实。 出租车司机说,那天是有一个打扮张扬的漂亮女孩儿气呼呼拉开了车门坐上来,但还没等到开,一个看上去比她大好几岁的类似风格打扮的男的也坐了上来到后排,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 女孩儿看着反应很大,说这个人她不认识,是跟踪狂,是骚扰者,还说要报警,但男的只是讨好,说他们闹别扭了,女朋友生他的气不原谅。 他们看着的确像是一类人,所以出租车司机倾向于相信了男人的话,车子开了。 车上,男的依旧在说好话讨好,女孩儿一直拉着脸,最终也没有报警,到了某个地点后,他们下车了。 方乐花钱上车,请出租车司机载着他和曲卿去往那两人的下车地点,大何则开着吉普尾随,司机欣然合作。 而且到了地方后,司机还因为是警方的调查行为坚决不收钱,并关心问是不是那两个人发生什么了。 对司机模糊回答了几句,几人开始放眼那两人下车的这处地点。 这个地方,比着ktv那一片儿荒僻了不少。 而据司机说,全程都是刘欣欣在说目的地,在指出在哪里下车,那个男的根本就没有说过别的。 这就怪了,刘欣欣如果真的讨厌黄自聪到不行,除了想将其甩掉就是报警,直接到附近的派出所乃至在公安局门口下车,都比这个地方要好啊。 她一个年轻女孩儿,为何要这么做? 不怕自身危险吗? 还是说,她另有企图? 曲卿面色严肃,吩咐:“就在这一片儿,重点查吧。” “不论那一晚,黄自聪死亡的整个真相是怎样的,我相信,起源都是在这里。” 这已经不仅仅是推理了,还是某类刑警的直觉。 几人都觉得曲队长说得对,分散开来查,查目击者,查可能存在什么监控。uu看书 .kansh 由于这任务危险性不大,所以方乐是少有的独自行动的。 他随意走了几步,感觉这地方存在监控的概率不大。 当行经过一条窄胡同的胡同口时,他心头一动,拐了进去。 如果说这一片儿略显荒僻,那么这条胡同,完全就是隐匿了起来。 这胡同不长也不宽,纯水泥铺道,一头的入口还有个被放置的大开盖儿垃圾桶,味道熏人,还有点儿遮挡视线。 方乐眼里盯着地面往前走,到胡同中段的时候,看到地面一物,立马脸色凝重。 找到了—— 他用对讲通知了其他几人都过来。 曲卿几人来了的时候(加上来汇合了的小韩),相互汇报说没有在其他地方找到目击者或者可用监控,都问方乐在这条胡同里发现了什么,当方乐手指向地面的一样东西时,全都瞬间理解了。 那个地方,墙体根部的位置,被丢弃着一束鲜花,是那种花店里包装后的花,花瓣已经整个干涸掉了,推断至少过去六七天了。 不但如此,花附近的水泥地上,还有三两的血点,从形态看,是从一定高度处垂直滴落迸溅形成的。 而这些血点,就沿着胡同的另一边出口延伸了出去,并不密集。 方乐语气严肃,开始依照着一名刑侦顾问的职责,下了第一手的判断。 “如果不出所料,这里,应该就是命案的第一个现场了……” 二百九十九 第1手判断出炉 断定这个被发现的窄胡同就是命案的第一现场后,方乐继续着分析: “我大胆猜测一下,刘欣欣选择在这一片下车,并不是随意的。” “她恐怕是做好了在这里袭击黄自聪的,估计事先就携带了刀子。” “虽然她是一个女生,这么猜略违和,但不要忘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父亲曾因重伤害坐牢,她九岁父亲才离开她,那之前的家庭熏陶,足以影响她自身了,所以诛心一点儿,说她存在暴力因子,并不过分。” “何况根据我们前期的调查走访,她本人的确也是这么一个性格,冲动,傲慢,固执,很少求于人,倒是经常撒钱,以显得自己很大度,朋友很多。” “加上她的家庭悲剧,她也十分不相信爱情,她对于黄自聪这么一个一看就是用心不纯也不是好人的家伙的刻意接近和追求,想必十分抗拒厌恶乃至痛恨。” “但是黄自聪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也查出来了,那就是个黏皮糖一样的人物,平时专门追缴欠贷和保护费的,这样的人不是她摆一个冷脸就能甩脱的。” “所以,她或许会以为,来硬的,耍狠,更能展现自己的决心,逼迫对方离自己远一点儿,她一时冲动伤害对方不见得是想杀人,但是她又不是老手,手底下把握不好分寸,出现人命悲剧就很正常了。” 这些分析,没有问题,也很符合大家的直观逻辑。 但是小韩质疑说:“可要是这里就是第一现场,这里距离那个尸体被发现的现场有十公里以上,刘欣欣一个人,要怎么把一个比她重不少的年轻力壮的男人搬运过去?除非她有助手。” 大何也眼一亮,说:“对,她应该有助手,当发现自己杀了人以后,她开始联络并求助于人,她那些金钱上的朋友自然不可信,那么家人呢?” 家人…… 刘欣欣算是有两家的家人的。 曲卿则说:“先通知技术中队来这里做物证提取吧,让他们抓紧确认,好方便我们下一步的侦查安排。” 这个第一现场是不是真的,必须最快速地确定,所以技术中队的效率也出奇的高,从派人来,将现场所有物证提取走,到在中队里插队做了鉴定,前后仅有两个多小时。 而在这个时间段里,曲卿带着人自这个现场往附近走访,总共走访了近百人,才从一个附近居民口中得知,当他那天晚上从那个胡同外的街道上行经时,的确隐约听到了里头有年轻男女的争吵声,大致是你不要再接近我,滚开,离我远远的,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之类。 男的声音则低了不少,说了什么,没有听见。 这已经足够了,如果那个大声说话的人就是刘欣欣,她的故意伤害嫌疑是坐定了。 此刻,技侦方面的汇报也来了。 那束鲜花的包装纸上都是死者黄自聪的指纹(花店员工好像是戴白手套营业的)。 那些血滴也是属于黄自聪的。 黄自聪两边膝盖处的磕碰瘀伤,其纹路也和这里的水泥地面对上了。 方乐于是继续判断:“黄自聪突然中刀,因为吃痛,很明显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他的双膝盖处裤子是开线露洞的,所以膝盖就直接磕碰伤了。” 到此,这个第一现场从物证到逻辑分析方面,全都无可辩驳了。 刘欣欣也从一个单纯的受调查对象,上升到了第一嫌疑人。 所以曲卿干脆利落地说:“走,再去找刘欣欣问问吧。” “另外,对这一片儿的走访调查不能停,还要扩大搜查范围,以争取把握到更多线索,尤其——” 曲卿侧头看了看地面,继续说:“寻找到这些血点最终停掉的地方,找到后马上汇报,虽然可能性较低,也查一查附近的药房诊所以及医院,看黄自聪有没有急诊的记录。” 队员们全都集体应是。 确认了刘欣欣是重点嫌疑人,基本的物证和人证也都有了,证据链初见雏形,所以队员们都干劲满满。 而在再次去往何家别墅的途中,曲卿又联系了局内留守的人,查刘欣欣手机的通讯记录,主要是14号那天晚上的。 警方的人不过半天,就重新登门,使得何家一家三口再次紧张。 而且这次的紧张不像是前头那个强装镇定的样子了,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 特别是当曲卿提及案发当晚刘欣欣和黄自聪接触的一系列人证物证,尤其是那条窄胡同里的花、血迹,以及路人的证词后,闺房内的刘欣欣立马面色白得像纸,几乎是受了刺激一样大喊大叫:“我没有杀那个流氓,不是我杀的,我没有——” 她的妈妈郑婉反应丝毫不小,脸上通红,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气愤,也大喊:“我女儿才是受害者,她一直被那个流氓纠缠,你们警察不去管那些流氓,反而盯着我女儿查问,是什么道理?” 还是家主人何恩泰略微冷静,但也是黑着一张脸,对警方的人说:“在我家的私人律师到来之前,我和我女儿以及我妻子,都不会回答任何相关话题,如果你们要问什么话,后续可以等我的律师来了再问。uu看书 .uknhu” 来了,又是律师那一套。 大何忍不住讽刺:“何先生,你大概是在海外生活太久了,或者是某些方便面头的电视剧看多了吧?律师可洗脱不了杀人罪!我们这里可不欢迎讼棍。” 何恩泰依旧脸沉似铁,说:“但是你们现在所提供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或者只是些非常间接的人证物证,用这些来指控我的女儿犯了罪,这是滥用刑律。” “何况我女儿现在身体不适,被你们刺激下说任何的话,都不具备法律效力,她也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成年,你们不能使用审问一般犯人那一套来问她。” 说了这些,他又首次的握住了刘欣欣一只手,柔和地说:“欣欣别怕,爸爸在这里呢,你不会有事的。” 刘欣欣初始有点儿触电一样想本能挣脱开,不过还是顺从了下来。 而那边,她的妈妈郑婉也把住了她另一只手。 有了继父和生母的安抚,刘欣欣好歹平静下来,也学乖了,闭嘴什么都不提。 这个不能成为突破口了,曲卿转向何恩泰,说:“何先生,既然您的女儿现在不适合询问,那我们就问问你本人一些情况吧。” “我?” 何恩泰听了这话,非常不解的样子…… 三百 1家3口个个可疑 “对,就是您。” 曲卿问:“何先生,在14号晚上,9点到11点之间,你本人在哪里?” 一听是这个问题,何恩泰的面色很不好看,回答:“我记得我们说过了,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三口都在家里,家里的李姐可以作证。” 曲卿摇摇头,说:“可我记得当时的情况,这个说法,首先是你的妻子提出来的。” 当时警方是要问这个黄自聪死亡的时间段内,刘欣欣都在哪里,刘欣欣说她在家里,有仆人李姐作证,郑婉则又说自己也可作证,并拉上了丈夫何恩泰,何恩泰于是顺着话说一家三口都在家里。 这个互相证明的证词,形成过程其实相当有问题。 更不用说,这全都是一家人之间互保式的证词。 何恩泰大约也是生气了,少见的带着火气说:“我的妻子说的不过是我原本要说的事实而已,你要是再问,我还是这个回答,那个时间段内,我们一家三口,连带我家的保姆李姐,我们全都在家里。” “我的女儿生病了,我们哪里也没去,哪里也不会去的。” 曲卿颇有点儿碰上硬疙瘩的感觉,倒不是对方的话无懈可击,而是这一家人所组成的阵线,根本就找寻不到突破口。 旁边方乐忽说:“那么我们换个问题,何先生,不提9点到11点这个案发时间段了,在9点之前,更早的时间里,半个晚上,你们一家三口连带那位李姐,你们又都在哪里?” 何恩泰还没说话,郑婉就忍不住了,大声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警察有盯着人的权力吗?难道我们全家三口人一天里的每个小时每一秒做了什么,在哪里,都要向你们汇报吗?你们太过分了吧,你们这是侵犯人身权利知道吗?我要投诉你们!” 见此,方乐也滞住了,的确,他问这些话,有违规之嫌。 毕竟黄自聪的死亡时间就是9点到11点,这已经是宽泛后的时间段了,按说其他时间段内相关人的行为,和命案无直接关联,问这些的确不合适。 “婉婉,别生气,我还是相信这里存在法律的。” 何恩泰安抚了妻子一句,转向方乐和曲卿,说:“虽然你们问的问题越轨了,但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们,14号那天,我晚上6点,就开车回来了家里了,到第二天之前一直没出去,不信你们问问门口的门岗,看看有没有我出去过的记录?” 看他这幅自信的模样,方乐也不好再质疑了,他的视线转向郑婉,嘴唇动了动,没有问出太太你那一整晚呢,不然郑婉这个样子,人不得炸了,光唾沫星子就能喷死他。 他这半个局外人都不好问,曲卿这个正式的警察头子自然也不好继续向郑婉求证,不得不提出告辞。 离开途中,就见到了疑似是何家律师的男子急匆匆奔赴而来,满头是汗。 一出来,转头,方乐就叹息:“何恩泰估计会和那位律师,连带郑婉以及刘欣欣串供什么的,我们除非能找到最直接的涉案证明,否则再来问什么,也没有用。” 的确,几人全都深以为然。 曲卿于是说:“所以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抓紧补完证据链吧。” 离开这处高档小区的时候,在门岗那里,他们查问了门岗14号那晚何家人的出入情况。 果不其然,门岗说那天晚6点何恩泰开着车回来,他那辆豪车门岗很熟悉,至于出来,则没见到了。 调取了监控,证实了门岗的话,不过顺带着的,也查到了些新的情况。 门岗处的监控记录显示,那晚的7点多,7点半不到,何家的另一人,女主人郑婉就开着自己的一辆红色卡宴回来了,这夫妻俩平时经常是各自开车出入的,也不用司机。 问题就是,卡宴的后排貌似还坐着一名年轻女孩儿,应该就是郑婉的女儿刘欣欣,因为刘欣欣经常坐着妈妈的车出入和上下学。 这个发现,很有价值! 刘欣欣那一晚自被黄自聪纠缠后,应该一直是独自行动的,在伤害黄自聪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她被目击到和黄自聪争执,也是接近7点的时候,她后续是怎么又和自己的妈妈在一起,并坐了郑婉的车回来的? 难不成,刘欣欣转移尸体,协助者就是郑婉,可时间上根本不允许啊。 从事发到她们一同坐车回来,也就半个小时,加上不稳定的路况,这些时间也仅仅够两个人从事发地回到别墅的家的,根本没工夫弃尸之类,更何况黄自聪是在她们回来之后至少一个半小时后才死亡的,这一家人又不能确定之后又出去过。 莫非一家三口偷偷用其他方式又出去过? 方乐甚至猜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郑婉和女儿将黄自聪用车子后备箱之类带回家里,在9点到11点之间将人杀死,又在后续用某种方法在11点之后将尸体丢弃得远远的,这样他们一家三口就形成了比较完美的不可能犯案证明。 不得不说,这想法很福尔摩斯,u看书 wwuuknh 不过还没有被加以证实就夭折了。 因为局里汇报,说刘欣欣当晚的通讯记录出来了,刘欣欣曾经在7点左右给某个人打过一个电话。 那个通讯号码的机主,跟何家无关,却和刘欣欣自身有关。 因为那个通讯的机主,叫做“刘国胜”。 刘欣欣的亲生父亲。 这个结果一出来,大何就高兴地说:“看来我们之前忽略了,刘欣欣遇到事情的时候,我们认为她会向最亲近和信任的人求助,她的妈妈郑婉最有可能,甚至继父何恩泰也是更好的求助对象,但现在看来,她唯一求助的,却是那个她平时表现得万分讨厌的生父。” 是啊,或许人心底深处的想法,你最在乎的人或者唯一放不下的人,只有做噩梦的时候,或者是走投无路到了绝境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来。 感慨归感慨,警方的新思路等于一下子有了。 刘欣欣一个人是无法完成杀人弃尸的,而她即便很有嫌疑,单单指控她一个人,什么都证明不出来,必须找寻到同谋交叉验证才行。 只是—— 方乐联想到曾经街头偶遇的那一幕,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现。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逃,想逃就能逃…… 三百零一 来自于爸爸的供述 刘欣欣疑似故意伤害黄毛黄自聪后(或在此之前),给其生父刘国胜打过一个电话。 鉴于刘欣欣的可疑表现,很难认为她和命案至少和伤害案无关,但缺乏直接的指控证据,所以需要找寻到刘国胜来交叉验证。 问题则是,刘国胜的资料不是没有查过,可是除了一个出狱后注册的手机号码,别无其他资料。 住所,工作单位等等,都一无所知。 曲卿不得不说:“定位一下刘国胜手机现在信号的位置吧,我们实地去寻找。” 不久后,信号就定位了出来,还好,信号似乎是长期在同一位置,没有变动过的。 吉普车启动,开往信号所在,车上还搭载了信号监看仪器,以寻求将定位保持同步。 开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一条不是那么繁华的街上。 这条街和某一片的小区群衔接着,所以商家不少,人流也没断过。 小韩肯定地说:“师姐,信号点就是这里了。” 吉普车停下,四人下了车,左右看看,除了来往的路人,就是路两侧一家家紧挨着的商铺。 信号再怎么精准,也不可能详细到具体是哪一个地面坐标点。 不过,信号基本保持不动,说明刘国胜本人在这一片儿一直没动,街头来往不停步的路人显然不会是,这里不是居民区,也不会是某栋楼里的住户,刘国胜只能是正在附近某个商铺子里。 而他如果是买东西,很难说能在同一地点耽搁半个小时之久。 所以两类可能,一是他在这里某个店铺里工作,二则是他在这里某个餐馆里吃饭,吃饭所用时间是最不固定的。 大何不由问:“头儿,要一家家的查吗?要不,我再招一些人来?” 他们只有四个人,显然一家家查效率不高。 方乐也无计,看向曲卿。 曲卿想了想,回忆着资料,说:“根据刘国胜入狱之前和服刑期间的记录,他是个开批发小买卖的,不算什么专业技能,加上伤害案的赔付,以及他母亲的住院治疗花费,他本身应该是没有多少积蓄剩下来的,不然他前妻也不会从家庭主妇转变回职业女性了。” “所以他出狱后必须找工作,这点是最优先的,我们先设定他长时间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工作。” “无需技能的工作,可以找个餐馆打工之类,一般管吃管住,需要技能……那么他有可能使用在狱中所学到的工厂式的生存技能。” 方乐这刻忽说:“我觉得后者更可能一些吧,他这样的年纪和情况,要是再没了重新打拼的意志,对会一门手艺是十分迫切的。” 曲卿也点头:“那就先查后一类吧。” 距离他们最近的有三类需要技术工种的店。 一是家五金店,这勉强也算吧,可进去后一目了然;一家是电动摩托车车行,进去后简单问了问,也没这个人。 只剩下一家焊接加工店,但几人却没能马上进去。 店门里头正有人手持着一个电焊,用电焊面罩遮住脸在搞焊接,那光芒太刺眼了。 不过看见电焊,联想到尸体被发现现场的那根带有死者血液的焊条,方乐心头一动。 这时候,那名正焊接的工人手里暂时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要歇歇,还是换个新的焊接点。 而这种情况下,其脸上的罩子离远了一些,露出了侧脸来。 曲卿猛然喊了一句:“刘国胜——” 那个人当即转头,正是目标刘国胜。 …… “刘大哥,还记得我吧?” 甘南公安分局审讯室,方乐笑呵呵问桌对面椅子上的刘国胜。 刘国胜仔细看了看方乐相貌,苦笑:“兄弟你还真的是个警察啊。” 上次分别,方乐送给对方一张个人名片,还说自己在局子里有人,却没说自己就算个警察。 这些闲话就不提了。 曲卿直接说:“刘国胜,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诚实回答。” 刘国胜立刻后背挺直,面色肃穆,点头回应:“领导请问吧。” 这态度,看来牢里8年没有白待。 “刘欣欣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刘国胜点头:“是的。” “在14号那天,晚上的7点钟不到,她是不是给你打过一个电话?” 刘国胜想了一会儿的样子,才说:“好像是那一天打的,我女儿不喜欢我,所以很少主动打我的电话。” “她怎么知道你号码的?” “我注册了新号码后,口述给过她,还给了她一张手写了号码的字条,不过她好像扔掉了。” “那个电话,是什么内容?” 刘国胜呵呵笑了,是无奈的笑。 “我女儿很讨厌我平时跟着她,调查她,她打那个电话,是为了告诫我,不要再管她了。” “那么,你在接了那通电话之后,有没有去见她?” 刘国胜迟疑了片刻,点头:“是的,我去了。” “刘国胜,你不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吗?” “你说你的女儿打电话只是告诫你不要再接近她的,那么她肯定不会在电话里告诉你,uu看书.uukanshu.cm她当时人在哪里,那你又是怎么找到她的呢?” 事实上,刘欣欣去的是个平时基本不会去的地点,刘国胜不可能未卜先知。 刘国胜躲避似的垂下了头,说:“是我追问出来的,我说想和她当面谈谈,如果她真的不认我这个父亲的话,我绝对保证以后不再管她了,所以她告诉了我她在哪里。” “你接电话的时候,你自己又在哪里?” “我,嗯,我在单位里的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 曲卿看着对方,在刘国胜又产生了心虚的时候,她才说:“你又撒谎。” “刘欣欣7点半不到就回到自家的小区了,刨除路上坐车所用时间,她差不多是7点,也即打了那通电话没几分钟后,就离开了和你约定的地点,从你的单位到她打电话的地点需要好几十分钟,你根本就来不及见到她。” “你的单位距离她家的小区就更远了,你也没可能在路上碰到她。” “刘国胜,你说你见到了你女儿,你接到电话的时候,到底人是在哪里?” “该不会是,你其实一直就跟踪着她,看到了她所做的一切吧?”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曲卿的视线显得咄咄逼人。 视乎刘国胜的回答,案件真相将大有不同。 刘国胜最终无可逃避的样子,嗫嚅着说:“其实,我当时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而那个地方,距离我女儿给我打电话的地点很近……” 三百零二 刘国胜的第1场审讯 “另一个人?是谁?” 曲卿紧追着问。 刘国胜有些困难似的,承认说:“是我的前妻,郑婉,我那时候和她约好了在一家饭馆吃饭,谈一些事情。” “你前妻郑婉?”方乐插话问:“谈话的话,你们为什么要到那一片地方去啊?” 郑婉都见到过,是个相当富态的阔太太了,而刘欣欣下车的那一片地方略略偏僻,估计高档消费场所没有多少,就算约了碰头地点,要谈事情,要保密,也不需要去那一片儿,何况还正巧和女儿下车的地点很近。 果然,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刘国胜不得不解释:“因为我和前妻刚结婚的时候,是住那一片儿的,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钱,生意也还没做起来。” “我女儿一直到小学四年级,也都是在那一片长大的,我们一家三口也都对那个地点很熟悉,她小时候最喜欢捉迷藏了,经常藏到某个地方让我们俩去找。” 说着这些,刘国胜貌似回忆起了久远的往事,有甜蜜,也有苦涩。 “你女儿打电话之前,知道你当时就在那一片儿吗?” 刘国胜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除非她妈妈告诉她,那一天要和我见面谈事情,不过我想这概率不大吧,她妈妈比她还讨厌我,我觉得。” “那你和你女儿见到的时候,是在哪里?” 刘国胜说:“是一处街上吧。” 方乐此刻又插话问:“不是在某条胡同里吗?” 刘国胜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摇头说:“我不明白。” 方乐说:“你女儿小时候最喜欢捉迷藏,我是觉得,一条狭窄胡同,又有垃圾桶遮挡视线,最适合作为会面地点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刘国胜不肯接话题,否认说。 方乐这个问题,其实是有着多种可能逻辑的。 如果父女俩是在那条胡同里会面,那么刘国胜就肯定深度参与了命案,因为黄自聪就是在那里开始遇袭的,一开始的袭击和后来的彻底遇害,肯定是一体和连贯的。 甚至不排除刘欣欣那个通话,也并不是在事后求助,而是在将黄毛引到那条胡同里之前打的,既然他这个父亲那么关心女儿,那么对付一下一直骚扰自己的人,也就顺理成章了吧? ——女儿估计这么想过。 这样的话,捅伤了黄自聪的,就不见得是谁了,当然这么推断言之过早。 而要是刘欣欣伤害了黄毛以后,慌慌张张逃离了现场,在外头街上和刘国胜见了面,那么事件的发展,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 但不论哪一种可能,刘国胜都不可能供述去过那条案发的胡同。 因为刘欣欣将无可避免被牵涉进来。 这个问题,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所以曲卿转换话题,问:“黄自聪你认识吗?” “黄自聪?”刘国胜摇摇头,说:“没听过。” 也不知真假,不过联想到他女儿刘欣欣也说不知道这名字,或许黄自聪在骚扰刘欣欣的时候,真的没有自报过姓名吧。 曲卿只好展示出一张照片,说:“就是这个人,一直骚扰你女儿的人,还在若干天前街头和你发生了冲突的人。” 刘国胜看见了黄毛的脸,再次慌了一下,说:“这个人我就只见过那一次。” “那么,金龙街,你知不知道?” 金龙街,也就是黄自聪尸体被发现的那条街。 刘国胜想了想,说:“没有印象。” “那条街距离你工作的单位不算远,你没印象吗?” 刘国胜又苦笑,说:“我坐了八年牢,出来发现很多东西都物是人非了,再说我的确很少在那一片儿活动。” 曲卿一瞬间想问关于焊条的事,又打消了念头。 刘国胜明显是有着早已筑好了的心理防线的。 那根焊条只是有死者的血,却没有指纹之类,很难说和案件有什么关联,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物证。 所以她只好问最后的关键问题:“14号晚上,在你见过了你女儿之后,你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刘国胜回答很快速:“见了女儿后,我答应了以后不再管她,所以心里很烦,就在那一片儿胡乱地走着,毕竟是故地,那一片儿8年里也没有改变太多,所以我有点儿沉迷。” “有人作证吗?” 刘国胜摇头:“大概没有吧,毕竟是大晚上了,我出狱后,瘦了不少,就算以前认识我的人见到了,估计也认不出来吧。” “9点到11点之间呢?” “我也在逛街……我记得,我回到单位宿舍,已经是快12点了吧,不过单位半夜只有我一个人住,没人看见吧。”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曲卿再问,刘国胜自我补充了一句。 到此,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曲卿对刘国胜说:“刘先生,黄自聪已经遇害,而你在他被害数天前,曾和他产生过冲突,他也对你进行过口头威胁,还一直在骚扰你的女儿,所以我们认为,你是存在某类嫌疑的,我想这一点,你可以理解。” “所以,我们会先行扣押你24小时,并申请到搜查证,搜查你的单位住所,我们不会对你的同事讲关于你的涉案原因,你可以放心。” 刘国胜又变回了那个一见领导就哈腰的模范犯人,讨好说:“政府做事,我很放心。” 结束了其实没取得实质进展的审讯,曲卿开始召集所有一队队员,布置新的任务: “争取验证刘国胜所说的那天晚上的整个行踪,并看看他和黄自聪是不是还有过别的接触,因为这可能影响到案件的性质走向。” “刘国胜的单位宿舍也要派队伍去调查取证,记住,不要对他的单位里的人讲太多,毕竟刘国胜现在还只是个初步的嫌疑人,我们需要尽量减少对受调查者遭受的负面伤害。” “刘国胜所说的和前妻郑婉的会面,uu看书 w.uukanshu 我会亲自去调查,你们只要负责以上的事就行了。” “好了,散了,行动吧。” 曲队长去哪里,方乐这个顾问自然也要跟着去。 只是四人组还没有离开分局,技术中队那边就来了联络,说查到了点儿什么。 刘国胜的证供,早一点儿晚一点儿查证并没有区别,但是痕检方面的发现,是必须尽早知晓的,这样方便随时调整侦查方向,所以四人又急匆匆赶往技术中队。 技术中队内,痕检专家马辉又见面卖起了关子: “你们之前让我查从受害人家卧室保险柜里取出来的那些现金上的指纹,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的确查出了好几组不属于死者的指纹,且有一组,和犯罪数据库对上号了——” “是不是那个指纹的主人叫刘国胜?”方乐打断问。 马辉愣了愣,笑笑:“看来我们殊途同归啊。” “这对你们给案件定性会有帮助吧?” 太有帮助了。 受害人家里保险柜里的现金上,有现在的犯罪嫌疑人的指纹,妥妥的算是物证。 曲卿则忽问:“具体是哪些钱上发现了他的指纹?” 马辉回答:“唯一那两摞没有扎钞纸捆着的现金上的,一摞一万块,一共两万块。” 这下,她就心里有数了。 她一早就注意到,最外头的那两摞钱没有被捆着,估计是不久前才被搞到手的,这下那两摞钱有源头了…… 三百零三 凶器的有关猜想 只不过,死者黄自聪为什么有沾染了刘国胜指纹的钱,这点不说。 如果那些钱是源自于刘国胜的,刘国胜本人似乎多少还是有点儿钱的,但他却住在了单位,许多方面不方便的宿舍里,除非是想省钱,否则略微怪了点儿。 曲卿于是吩咐小韩:“小飞,去查查刘国胜的银行账户的情况,看看那些钱是不是他的,是不是从他自身账户里取出来的。” “是,师姐。”小韩匆匆离开去查了。 几人正要离开办公室,痕检专家马辉忽又说:“对了,死者伤口的倒模也出来了,模型在我这里。” 是吗?这太好了。 曲卿于是马上问:“什么类别的凶器?” “你们看一眼就知道了。” 只见马辉取出了两个翻模硅胶凝聚后的白色物体。 两个东西都是十厘米出头的长度,不过一把略长、略宽,一把相对小了点儿。 都是前端尖锐,有刃面,非刃面那边弧形明显。 方乐立刻脱口而出:“刀子?” 马辉点头,表示:“和常规的商店内贩售的水果刀一致,尺寸相差无几,尤其是这把长一些宽一些的。” 听这意思略有后话,曲卿就问:“那这把小一些的呢?” 马辉露出凝思状态,说:“你们仔细看,这把小一些的刀子,是不是有某些地方不太正常呢?” 接过了那模具,两个人连带在旁的大何仔细观察起来。 大何眼尖,很快就手指着说:“这个小的弧度好像不对。” 的确,小点儿的这把匕首,从尖端开始,往外的扩散角度似乎大了一些。 曲卿不解:“这种情况,是怎么造成的呢?” 马辉说:“这种情况下,很大可能是在捅刺的时候,伤口产生了错位。” “错位?” “对,譬如你捅刺的目标不是静态的,或者你自身动作不够简单直接,再或者你捅刺出去的时候很慌乱,细节上没注意到,那么你捅出来的伤口就可能出现错位,加上再把匕首拔出来,会再次错位。” “相对来说,大一些的这把匕首就几乎不存在错位的情况,显见得凶手捅刺的时候,比较稳定、坚决,一刀就位。” 方乐摸着下巴琢磨着说:“大一些的匕首,是捅刺在死者心口上的,一刀致命,小一些的匕首,是捅在肚腹处的,产生了错位。” “两把匕首,不同的捅刺状态,除非凶手分别准备了两把匕首,左右手各一把,先用左手来捅黄自聪肚腹,如果他不是左撇子,肯定出现错位,右手则捅刺黄自聪胸口,非常顺利……不过这情况可能性高吗?” 一般来说,两把匕首并不能增加你伤害目标的执行力,反而可能让你分心,行为混乱,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精通二刀流。 因此,方乐紧接着判断:“那么凶手大概率就是两个人了,两个人,两把不同的匕首,不同的捅刺经验。” 对这个判断,几人都没反驳,毕竟这比较符合常规。 曲卿则问:“能不能从伤口和倒模,分析出两次捅刺的时候凶手的身高来呢?” 马辉说:“这个问题,其实是预设了立场的,毕竟无法说清楚行凶的时候,双方的状态。” “我只能说,在双方大致都站立的情况下,近身面对着面,双方的身高差在10厘米左右。” “这个身高差,是两个意思,一是肚腹处的那处伤口,行凶者比死者黄自聪低矮10厘米左右,而胸口处那下捅刺,行凶者身高可能又高出来10厘米。” “死者的身高则是1米73,剩下的你们估算。” “这个仅供你们参考啊,做不得数的。” 黄自聪一米七三,也即捅他肚子的人有1米63左右,捅他胸口的人有1米83吗? 大何喃喃自语:“刘欣欣身高应该就是1米6出头,符合肚腹处捅刺出的那一刀,可是1米83……刘国胜似乎不到1米8呀,啊,何恩泰?” 到此为止,此案中所涉及的几个人,也就何恩泰个头儿最高,超过了一米八。 可大何又马上否定了自我:“但这个人那一晚案发时段没出去过啊。” 曲卿中断了众人的过度联想,说:“不要太在这个上面纠结,行凶伤人的时候,涉及到太多的行为细节,也不排除受害人做过某种抗争,影响到了捅刺的角度,我们不能将这个当成筛选标准。” 马辉也赶紧说:“对,对,做不得数啊,出了问题老马我可不负责。” 可不论如何,死者的两处伤口,分别对应着两把凶器,且可能来自于不同的实施者,这个概念是有了。 曲卿正要道谢离开,马辉又叫住说:“对了,还有一点,我照着惯例,分别提取了死者两处创口表面的微量成分,结果在肚腹处那个伤口处,发现了一些铁锈。” 什么?铁锈? 方乐不由问:“你是说,捅黄自聪肚子的那一把刀子,生锈了?不会是纯铁的吧?” 马辉呵呵笑了,说:“又不是纯铁才会生锈,就算是不锈钢的,时间长了的话,也会有锈迹的。” 方乐迷糊了,说:“按照我的认知,市面上的匕首基本都是不锈钢的吧,如果凶器就是不锈钢,生了锈,就是已经购买且放置了不短的时间了,uu看书 .kasu 很少保养,是这样吧?” 马辉点头,说:“至少得有个几年吧,但我只是猜测啊,因为放置的环境里空气湿度什么的也是参考因素,所以这个时间判断也做不得数。” “不过可以确定共同的一点,依照这两个倒模的长度和形状看,死者所遭受的两刀,应该都是捅到了底的,可见行凶者对于杀伤受害者所存在的决心。” “多谢你了,老马。”正式道了谢,几人离开。 不过三人心头的疑惑却越卷越大,死者身中两把刀,实施者不排除是两人,这个不提,其中一把刀子放置了好几年,为什么要用一把好几年前的刀子呢?话说为什么有一把刀会放置了好几年? 算了,随着调查的展开,目前的大部分疑团都会一一解开的。 毕竟太阳底下无鲜事。 被派往刘国胜单位宿舍采集样本的人一时不会回来,去调查刘国胜14号晚上证词的更不会一蹴而就。 大何开着吉普,载着两个头子又一次前往何恩泰家。 这一次,何家人的应对平静了许多。 或许一家人真的和那位上次匆匆赶来的律师商定过什么吧。 不过当曲卿提出这次的来意的时候,女主人郑婉还是炸毛了…… 三百零四 嫌疑1个不能少 “什么?你们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是在说要怀疑我吗?” 曲卿一见面,就直接向女主人郑婉求证,14号那天晚上,是不是曾经和前夫刘国胜在那个胡同(现场)附近某个饭馆约见过。 郑婉的反应出乎预料的大,用炸毛来表示毫不超过。 不单是郑婉,男主人何恩泰也再次生气了。 “这位警官队长,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们第一次来,是质问我的女儿,第二次来,还质问过我,这次又质问我的妻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何恩泰面上,再也见不到平时的儒雅,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动了火气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一家三口挨个遭到调查,一次上门查一个,是谁都有火气。 曲卿略略无奈,这家人反应也太大了点儿,她不得不解释:“你们误会了,我只是来求证事实的,问这个问题,不代表质疑郑女士涉案。” 为了一定程度上的保密,曲卿并没有解释,这些话出自于已经是在押状态的刘国胜的供词。 而即便解释清楚了这一点,这家人的火气,尤其是女主人郑婉的火气,依旧未能淡下去。 郑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强硬地说:“我没有见过那个人,自一开始就没见到!” 方乐忍不住插话说:“何太太啊,我们真的不是来查你的,只是求证关于其他人的一些事情,你要是这么不配合,那不是给咱们双方都带来麻烦吗?” 这些话,明着是给火药桶郑婉讲的,实则更大用意是说给男主人听。 果不其然,何恩泰听进去了这些话,制止了正想驳斥方乐的妻子,握住了后者一只手,柔和说:“婉婉,没关系的,他们就只是问问,你照实说就行了。” 郑婉好歹控制住了脾气,含着歉意地看了丈夫一眼,还略带心虚,解释:“那天我的确约了那个人……就是刘国胜在那个地方见面。” “为什么见他?” 曲卿摆出了一副获取证词的架势。 “因为那个人总来骚扰我家啊——” 一提这个,郑婉就又满身的火气。 “那个暴力狂,出狱后不但骚扰我的女儿欣欣,还曾去骚扰过我的丈夫,去过我们的公司,而且他骚扰我女儿不止一次了,我当然要警告他一下了。” “你们具体谈的,就是这些吗,还有别的吗?” 郑婉摇头,说:“没有了,我说了他好些话,他也没有保证不再接近我们家了,然后他手——” 仿佛意识到有些话不该说,郑婉面色一变停了,转而说:“他就走了,我们不欢而散,就只是这样了。” “多谢郑女士的配合。” 三人提出告辞,方乐侧目却从旋转楼梯上方拐角瞅见了一缕匆匆收回去的头发,显然那是属于在偷听的刘欣欣的。 目前来说,刘欣欣的涉案嫌疑没有撇清,反而加重了,但现在也不是对其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最佳时刻。 出来后,吉普车直奔第一现场附近的那家饭馆。 饭馆服务生很快陈述了和刘国胜以及郑婉类似的话,说一对儿相貌近似于他们的男女来过这里,点的东西不多,席间很沉闷,后头还爆发了争吵。 不过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女方生气下在指责男方,后者偶尔开口辩解,不过没什么气势。 后来男的似乎接到了一通电话,有点儿紧张的样子,匆匆告辞,那女客人也马上结账走了。 大何判断:“刘国胜当时那个电话,应该就是离他们不远的他女儿刘欣欣打来的那通,估计就是求助的,或者刺激他过去帮忙解决掉黄毛的。” “郑婉之前遮遮掩掩没讲的部分,应该就是说前夫接到了电话的事情。” “莫非是她当时就听出来了给前夫打电话的是自家女儿?或者是后面听了刘欣欣给她讲过,为了撇清女儿的嫌疑所以没讲?” “不过她是太小看我们警方了吧,这种事一查就知道了。” 方乐则琢磨说:“不见得只是这样。” 大何蒙头蒙脑:“啥意思啊?” 方乐还未答,曲卿就代为解释:“郑婉如果是听出了给前夫打电话的是她女儿,极有可能在仓促结账之后,匆匆追着前夫出去。” “那么就有一种概率,她会得知她前夫所看到的事、所作出的事来。” “别忘了那晚7点半不到,她是开着自己的车载着刘欣欣回家的。” “那么极有可能,她一开始就是开着那辆红色卡宴去赴约的,后头又趁机接走了女儿回家,将事情甩给了前夫。” “也即,郑婉在这件案子上,14号那晚,不见得什么都没有做,至少不会是一无所知。” 大何不由伸了伸拇指夸赞,感慨:“那么也就是说,到此为止,这一家三口,连带刘国胜,这关系上分不开的四个人,到此为止,就全部具有涉案嫌疑了?” 刘国胜、刘欣欣以及郑婉就不说了,黄自聪胸口处那一刀,捅刺的人身高超过一米八,也只有何恩泰吻合这个数据。 曲卿跟方乐都没说话,默认了这个判断。 这时候,曲卿手机响了,接通后是小韩的汇报: “师姐,不得了了,大事啊。” “什么事情,一惊一乍的。” “刘国胜在12号、14号的时候,分别从自己的银行卡里,自atm机各取出过2万块钱。” “14号那天取钱,则是晚上6点多,也即她女儿给他打电话的前夕。” 方乐从旁插话:“也即是说,他一共取了4万块钱,其中两万块成了黄自聪的东西,这个人并不缺钱啊。” 那头小韩马上略浮夸地说:“何止是不缺钱啊,说他是个有钱人都不过分。” 曲卿马上凝重地问:“怎么说?” 小韩解释:“他前后相隔两天就取出了4万块现金,我就觉得可疑,所以还申请查了他整个银行户头的存款情况,结果发现,他户头里竟然在取钱之前,有整整一百六十万!” 什么? 一百六十万? 这些钱对于有钱的人,不算什么,虽说是现金。 可刘国胜坐牢8年,家里财产早见底了,怎么来这么多钱的? 这还没完,u看书.uuansh 小韩又报猛料: “不单是他有这么多钱的问题,他的这些钱,还全都是在他出狱前4天的时候,突然被汇进去的!” “他出狱前4天户头被汇进去了巨款?汇款人是谁?”曲卿马上问。 “师姐,这里开始才是最有趣的,给他在出狱前汇款的人,就是他前妻郑婉现在的丈夫,何恩泰。” 何恩泰? 电话这头儿,三人是真的惊了一下。 按说这刘国胜跟何恩泰这两个人是前后任,不说是情敌,起码不会有太深的交情,何恩泰为什么要在对方出狱之前,突然汇出巨款? 莫非,这两个人其实不像表面上看到的,并非原本不认识,甚至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满是不解,全都想不通之下,方乐发挥顾问职责: “具体怎么回事,问一问当事人就知道了。” “不论是何恩泰,还是刘国胜,我觉得他们都不会天真到,会觉得警方查不到这些钱的事,那么他们必然会有所解释。” 也只好这样了。 于是二十多分钟后,三人就在距离何家别墅小区不远的一处路边咖啡馆里,通过电话联系的方式,见到了何家男主人何恩泰…… 三百零五 100多万的解读 以这种形式见到分开不足半个小时的警察,何恩泰除了紧张,还有着不小的不解。 从前头手机通话的时候他刻意压低声音且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看,是刻意瞒着妻子和继女出来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私人手机号码的?” 他这个号码,不是工作时候用的,只和家人之间使用,外人根本不会知道。 大何刻意说:“何先生,警方所会知道的事实,远比你想象的多。” 这句话无疑是个下马威。 所以何恩泰立马面色不好看地说:“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要是没必要的话,请你们快点儿问完,我还要回去陪伴我的家人呢。” “何先生,不会耽搁你太久的,因为这个问题相对简单。” 曲卿以公事公办的语气,直接问:“在刘国胜,就是你妻子的前夫出狱日期的四天前,你通过一个账户,给他的银行户头汇出了整整一百六十万,可以解释怎么回事吗?” 一听只是这个问题,何恩泰明显松了口气,浑身的紧绷感也不见了,承认说:“钱的确是我汇给他的,不过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请他别骚扰我家就行了。” “让他别骚扰你家?”方乐很不解。 何恩泰点头,面上闪过轻蔑,表示:“你们问我妻子和那个人见面的事,应该就是在调查他吧。” “你们要是调查了他,那么就该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粗鲁、无赖,野蛮、暴力。” 说这些的时候,何恩泰就像是刻意要和这些词汇保持距离似的,充满着道德指责的优越感。 方乐本能想要驳斥,因为这些形象的判断,和他所第一次见到的刘国胜,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不过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因为何恩泰所表述的前任的形象,很可能来自于8年前,坐牢之前的刘国胜,印象多少也会受到非常讨厌前夫的郑婉的影响。 曲卿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为了不让刘国胜危害到你,以及你现在的家人,给他钱只是为了消灾,是么?” 何恩泰赞赏地看过来一眼,点头,说:“是的,我这个人,一向讲究和气生财,不愿意招惹这些因为重伤害罪坐过牢的凶徒,而且这个数字也不是胡乱给的,我是估算过他坐牢之前所卖出的房产、店面、赔偿被他伤害的人的钱,所大致估算出来的规模。” “对了,还有我的妻子以及女儿当时接受过的他的钱的数额,所统计出来的。” “一百六十万,应该差不多了吧。” 方乐暗叹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何恩泰前头的估算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将妻子和继女跟刘国胜生活的时候的开销也用单纯的金钱估算了出来,这未免太过于局外人化了,甚至是冷漠。 曾经的家人之间的牵绊,很难说给了这些钱,就是撇清了关系。 不过,都是别人家的事,他还是不好说什么。 曲卿继续问:“刘国胜就甘愿接受了你的这些钱吗?” 一提这个,何恩泰就面色不悦,带着气愤说:“他接受了钱,我也曾在他打我公司电话联络我的时候,暗示这些钱算是他和我妻子女儿断掉关系的钱,算是某种他的补偿费吧,可是他竟然不满意,在我挂断了电话之后,直接又进来我公司里找我了。” “我直接让秘书说我不在,可他还是在公司里很大声地喊我,搞得公司里人人在猜测怎么回事。” “我只好又叫来大楼保安,他还是不愿意走,说必须见到我才行,实在是无赖。” “后来还是作为财务部经理的我妻子出来,把他骂走了。” “你们之前在家里问我妻子私下约见那个人的事,其实我妻子就是因为那件事才接触他的,这个事,婉婉后头也跟我解释了。” “我太太绝对和你们要查的事情无关的。” 那么你的女儿呢……很想来这么一句的方乐却没开口。 到此,何恩泰方面对这一百六十万的解释算是很清晰了。 告辞,回归公安分局,和小韩汇合,又再次提审另一方的刘国胜。 “刘国胜,何恩泰的这个说法,符合事实吗?” 刘国胜一听原来是在问这个,苦笑:“何先生所说的,大致是事实,不过也有部分是失真的。” “说说。” “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想去他公司里找他的。” “但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也不想被我前妻和女儿认为我是上门骚扰。” “但何先生是个商业名人,他的公司的情况,怎么联络却很好搜集出来情报,我在电话里联系到了他——那个时候,我出狱前后不到一天,都还没有注册手机,我原先的号早停了,我是好不容易找到个小超市用人家的座机打的。” “我在电话里直接讲了那一百六十万的事,想问清楚事实,同时把钱还回去。” “可是他只是阐述了他的身份、立场,还没等我说清楚我的要求的时候,就挂断了电话。” “没办法,我只好去他公司里找他,可是他又推脱人不在。” “我想这种事还是早一步解决更好,所以坚持要见到他。” “大概他是误会了我的意思,觉得我是对那些钱的数额不满足吧,就叫了保安,然后我前妻还出来了,把我轰走了。” “我觉得愧对我前妻,所以也没争辩。” 这些说法,跟何恩泰的讲述,完全对上了号,只不过是讲述者的立场不同。 如果双方都没刻意作假的话,那无疑是何恩泰用着旧印象误会了刘国胜的意图了。 曲卿却找出了话里的破绽,说:“既然如此,你为何没有通过银行渠道,把那些钱再汇过去?” 刘国胜无奈说:“我是这么想过,不过人家银行说了,那个账号汇了这些钱之后,户主就把账号给注销了,人家是专门给我汇这些钱才开设的账号。” “我是想着,后头慢慢找到机会还吧,这些钱根本不是我的钱,我是不会使用的。” 方乐此刻插口: “刘大哥,可你还是使用了这些钱吧,前后两次,分别是2万,共4万。” 刘国胜苦笑。 “我是不想动这些钱,可是我女儿需要,我是为了她,才临时使用了这4万的,现在用掉的这些钱,我会后续通过打工攒出来补上的。” “是不是因为黄自聪,就是骚扰你女儿的那个人?”曲卿点名。 听到这话,刘国胜估计也知晓,警方查出了些什么来,点头承认:“是的,黄自聪就是个黏皮糖一样的无赖,u看书 .uukansu 这样的人,在坐牢之前,我是见过的,很不好对付,我是想给他钱和他私了的。” “一开始是给了他2万,谁知他又不满足,14号那天的下午,他收了我的钱,却完全没有给我相关保证,答应不再骚扰欣欣了,所以我打电话给他,他果不其然再次索要相同数额的钱,我只好在6点多谢取了钱,打算再给他一次。” 等等—— 曲卿问:“你14号那天下午给他打过电话?” “是啊。” 刘国胜点头,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个。 曲卿不得不问这个,因为那家鲜花店的店员陈述说,案发那天下午5点,黄自聪买花的时候,接到过一通电话,还有过什么约定,看来在这里对上了。 因此曲卿追问:“那电话里,你有没有和他约定在哪里,以及什么时候交接,让你给他钱呢?” 刘国胜猛然摇头,否定说:“我根本没接到他的电话,他也没有后续联系我,直到你们说他出事之前,我都没再见到那个人了。” “刘国胜,你对你现在说的这句话,能确认吗?”曲卿看过去,视线咄咄。 刘国胜心虚垂头,咬了咬嘴唇,否认说:“我们没再见过他了。” “他的死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我就刚开始遇到的时候跟他发生过冲突。” “刘先生,你问你记住你现在所说的这些话。” 曲卿下了宣言…… 三百零六 就是不认罪! 针对刘国胜的调查初见端倪。 首先是证实,刘国胜和黄自聪的冲突并不仅限于最开始街头遭遇的那次,结合黄自聪生前以及对刘欣欣的行踪调查,发现刘黄两人自那以后又发生过冲突至少是争执,也有不止一次有人证实黄自聪本人或其团伙又殴打过刘国胜,只不过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刘欣欣本人都是不知情的,因为黄自聪打人都是避着她做的。 刘国胜的作案动机又增添了几分。 其次,刘国胜说自己14号晚上接近12点才回单位宿舍,这得到了他单位附近一家夜间烧烤摊摊主的证实,因为刘国胜当时买了烤串。 但他说之前的时间——自他6点多接到女儿电话一直到黄自聪的死亡时间段(9点到11点之间)——一直在那一片区域随意逛游,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证词。 这些都还是间接证词,直到另一支队伍在刘国胜单位宿舍里床的立杆上发现了一处血迹。 这种血迹让警方大喜过望,小心取证,即刻送去验证dna。 在等待dna结果出来的过程中,一队的人多少惴惴不安。 如果证实这些血就是受害者的,那么就将是非常重要的作案罪证——即便不代表就能将刘国胜定罪。 谁知道,dna证实,这些血只是刘国胜自己的血,而且据马辉讲,其留下的日期,还在黄自聪遇害之前。 面对这个结果,小韩犹豫问:“师姐,还审吗?” 原先的打算是,一旦证实这血是受害人的,那么就作为审讯的关键突破口。 现在则空期待了。 曲卿暗自咬咬牙,说:“审!” 于是,第三场针对在押人刘国胜的审讯开始了。 “刘国胜,有些事情,我们希望你有新的回答。” 刘国胜不明所以的样子,摇头说:“我不明白。” “不,我想你十分明白。” “第一个问题,你说你案发当晚一直在你和前妻会面的那一片儿无目的的闲逛,一直到11点都是,我们没有找到目击证人,所以也无法明确推翻你的话,但是你12点是被证实回到了自己单位的。” “从那一片到你的单位之间有十多公里远,我不相信你是走路回去的,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使用的哪种交通工具回的家吗?出租车?网约车?公交车?” 刘国胜不敢对视,垂下头说:“我记不清了。” “好,第二个问题,你之前说,你只和黄自聪发生过一次冲突,就是最开始街头遭遇的那次,但据我们的补充调查,你和他的冲突却不止一次,全都是由于他企图接近你的女儿,你也被他打过不止一次,这个你承认吗?” 刘国胜马上摇头,强烈否认说:“不,我没有。” “那么,你宿舍床的金属立杆上,你好几天前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那是我不小心——” “不要狡辩,”曲卿打断说:“那是你有一次被黄自聪打到了鼻子,以至于打出了血来,这是你宿舍里血的来源。” 大概觉得,这种事否认也没有意义。 刘国胜于是抬起眼,略略强硬地说:“这也不算什么吧,我只是觉得太丢了人,不想讲。” 曲卿摇摇头,说:“或许你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在我们这里,这可以增强你的作案动机。” “第三个,新问题,我们在你的宿舍里发现了一整袋儿治疗外伤的药,有一瓶外敷的中成药被发现不见了,只剩下了药盒子,可以说说,那瓶药去哪里了吗?我不觉得你自己会那么快用光。” 刘国胜嘴唇绷着,显见正琢磨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抗拒说:“这个跟你们要查的事情有关系吗?” “有关系,因为在死者黄自聪肚子上,也发现了那种药的痕迹。” “我不知道,那瓶药我不小心丢了。” “也就是说,你依旧否认自己跟黄自聪的遇害有任何关联,是么?” “对,他怎么死的,我根本不知道!” 到此为止,刘国胜已经完全强硬起来,强烈否认任何的涉案可能性。 而大概又觉得自己说话太硬气了,他又略略软化了态度,说:“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因为他勒索了我,但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肯定我是杀人犯呢,我就算恨他,也没必要来杀了他解恨吧。” 曲卿看着刘国胜,一字字地说:“因为,他真正在威胁的,不是你自身,而是你的女儿……” —— “头儿,怎么办啊?” 第三场审讯结束,没有结果。 大何摊手表示无解。 方乐也不得不说:“距离关押他到24小时,已经仅有四五个小时了,如果他宿舍内发现的血是受害人的,那么延长到48小时甚至更长,应该不是难题,可现在没有足够强力的证据的话,到时间后就必须放了他了。” 曲卿想了想,忽说:“不对,我们貌似忘了一件事……小飞,大壮,第一现场,就是疑似黄自聪被袭击过的胡同,u看书 ww.ukansh 我记得让你们查过地面上黄自聪滴落的血点的终点在那里,是吧,血点在哪里?” 曲卿目光灼灼,小韩啊了一声,心虚地表示:“师姐,底下人告诉过我,可我给忘了汇报了。” 曲卿也没心思责怪小韩了,马上问:“带我到血迹消失的地方去看看。” “哦,好的,师姐。” 吉普车一路开动,一个小时后,才来到了被汇报的地点。 这是一处街头,人流量不多,血迹的最终消失点,就在路边,路牙子附近。 方乐立马发挥侦探思维,分析:“为什么血点到了路边就消失了?莫非是黄自聪在这个地方上了某辆车?” 小韩则说:“好像血点自那个胡同开始,越往这里被发现的越来越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流了也说不定。” 曲卿抬头看了看四面,简单来了一句:“查监控!” 只是三个字查监控,从走程序到部署排查,一系列工作量却出乎预料的大,不过为了破案,刑警们也拼了。 忙碌了两个多小时,距离刘国胜被释放的剩余时限过半了的时候,终于有了进展。 在14号那晚,黄自聪被袭击之后,在血点消失地往前直线不足百米的一处监控下,发现了他。 只是看着监控视频里的内容的时候,四人组都怔了一下。 只见,那摄像头底下的确拍到了黄自聪。 但也只有他一个人,状态清醒…… 三百零七 黄自聪还活着 只见,监控视频里头的黄自聪,出现时间是当晚7点10几分,虽然脚步有些踉跄,一只手还扶着肚子,但无疑是还存活的状态,并没有致命伤存在以至于无法行动的情况。 小韩嘀咕:“看来,黄自聪被在胡同里袭击之后,并没有被控制住啊。” 说着话,黄自聪在镜头下转了个身,露出了足够的身体正面。 只见他一只手捂着的肚子处,衣服上隐现红色。 而在红色的中心,有一个突出来的物体。 这是—— 曲卿马上命令将视频定格和放大,判断:“这就是刺入了黄自聪肚腹处的那把凶器,整个刀柄都完全露出在外了,刃身都还露出了一段儿……在7点10几分的这个时间点,他的确已经遭受到了袭击,不过——” 方乐接口:“他身上也只有这一处伤口,一把刀子。” “血没流太多,是因为匕首一直留在他的身上,他又小心地捂着肚子,路走的也不快。” 大何则琢磨:“不过这一刀是谁捅的呢?刘欣欣?她老爸刘国胜?” 曲卿忽说:“别猜了,往后看。” 她神色凝重。 因为视频里虽然只有黄自聪一个人,可通过他转过身的一刹那捕捉到的面部表情看,他当时很慌乱,很惧怕,看着后头方向的视线里,饱含着警惕。 或许,他在担忧被追赶? 果不其然,大约10分钟后,7点20几分的时候,摄像头底下,另一个重要人物出现了。 中等偏上的身高,头发不长,略微瘦削。 定格,放大,毫无疑问,正是刘国胜本人! “哈哈——” 大何一下子笑了出来。 “那老小子说他跟女儿分开后,一直在闲逛,很好嘛,逛到了逃亡的黄自聪身后边儿,这是要追杀吧,他还敢说自己跟命案无关吗?” 方乐却无奈说:“可除非他手里正拿着另一把刀子,也即剩下那把捅刺进黄自聪胸口的凶器,否则这段视频连间接证据都勉强。” “再审问他,他还是不会供认的。” 的确,刘国胜已经因为重伤害罪,坐过8年牢了。 这次再犯事的话,而且还是杀了人,那就不止是8年牢狱的问题了。 刘国胜就算再坦诚,也不会轻易在这上面轻易松口的。 这是人对生存的本能挣扎。 曲卿也明白这个环节,说:“走吧,再去实地探访一下。” 没多久后,四人又来到了摄录下两个人行经过的那处摄像头底下。 大何看着黄自聪曾去的那个方向,作难说:“接下来要怎么查啊,还要排查摄像头吗?” 且不说已经排查视频快看吐了,谁知道黄自聪有没有行经过下一处的视频呢? 城市里的摄像头是很多的,扩展下去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的确,距离刘国胜被释放所剩时间不多了,不能再采取笨办法。 方乐忽说:“咱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个证据呢,记得黄自聪的右边裤子口袋里,还发现了一枚带着他自己的血的大叶黄杨叶子吧?我当时还猜测,这是他特意扯下来留的关于地点或者是凶手身份的死亡讯息呢。” “会不会,这个叶子和他那时候后续的遭遇有关呢?” 的确,几人都恍然大悟,真的是一忙起来,就容易漏掉线索。 曲卿赶紧命令大何跟小韩带人去沿着这方向往前找有着大叶黄杨的灌木园艺的地方,找到的话,汇报过来。 结果,大叶黄杨的灌木园艺,在城市里还真的是太多地方都有,勘验队伍一连汇报了好几起地点。 地点太多了,曲卿立马吩咐,先找寻有没有疑似血迹之类,找到的话,重点勘察,实在不行,动用警犬。 结果还没有轮到使用警犬,地点就找到了,两人赶紧赶过去。 到那里的时候,大何跟小韩也都到了。 方乐观察着这个地点。 这是一片建筑物的后身地带,也不是居民区,也没啥人流,最大特点是有许多的灌木丛,这些灌木使得其中的小道等路径成了最最隐秘的地带。 小韩手指向一处灌木中间的松散土壤,说:“师姐,您看这里。” 只见,那个地方有着什么被躺压过的痕迹,似乎是有人曾躺在其上的样子,土里有一小块儿渗透进去的暗红,还有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粉末,另外躺痕旁边的灌木叶子上,似乎也有暗红色。 方乐看着那个类人体的形态,分析说:“这就像是有一个人彼时正站在或者坐在灌木边缘的台子上,由于某类物理性推撞,身体后仰,就倒在了身后灌木之间的土壤缝隙里了。” “而且,这里流的血又多了起来,除非是黄自聪肚子上的伤口自行崩裂了,否则——” “这应该就是黄自聪第二次被袭击的地方了。” 曲卿看着那片疑似被黄自聪压躺过的灌木旁的土面,吩咐:“叫技术中队的人来,取证吧。” 看看血是不是就是黄自聪的,还有—— 她特意指了指血旁的那片白色粉末,说:“再查证一下,这是不是那瓶不见的外敷中成药粉末。” 同时也是死者肚腹处被发现的药粉。 虽然结果出来是后头的事,不过几人都直觉认为,这些痕迹全都会和他们的猜测对上。 不过就算证实了这些,也无法证实刘国胜就和这个二次袭击有关联。 大何建议说:“头儿,要不要查查有没有目击者啥的?” “查是可以查——” 曲卿却皱眉,uu看书 .uush 面现难色。 那已经是好几天前了,还是晚上,又是这种的偏僻地方。 虽说城市里总不缺人,但目击到案发的目击者,又是另一回事了。 “算了,查吧,至少确认一下,刘国胜是不是也跟来过这一片儿,只有证实他来了这一片儿,他才有概率找到黄自聪,并袭击了后者,促成了命案的发生。” “时间不多了,大家加把劲儿啊——” 大何向着其他人说着些鼓励的话,不久大伙儿散去四周广泛排查走访了。 方乐站在原地,喃喃了一会儿,忽说: “曲队,你说,就算当时是晚上,也顶多晚8点的样子,黄自聪逃走后一路所选的路径人流不多,但也不会路上没人经过他身边。” “他要是真的害怕被刘国胜追上来杀掉的话,为什么不在来的中途向路人求助呢,甚至找辆车去医院也行啊,他反而来了这么一个彼时昏暗,很少人进来的地方,想在这里休息?” 是啊,明明自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却不先想办法治疗,却一个人步行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黄自聪当时到底是要做什么…… 三百零八 证据链出来了! 接下来出现了好消息。 在押嫌疑人刘国胜被证实,14号那一晚的8点半左右,他曾在灌木丛群附近的一家超市内买了一把水果刀,以及一瓶酒(非药酒),有店内视频和店员的双重证实。 只不过店员没说其身上沾染有血迹。 根据所购置的刀子的规格参数比较,和胸口那个创口的倒模形态对上了。 刘国胜选刀子的时候貌似稍微花费了些工夫,在挑选哪一种更趁手的样子。 这已经是很强力的间接证据了,小韩欣喜地说:“师姐,这个能逼刘国胜认罪吧?” 曲卿摇了摇头,却说:“还远远不够,除非能找到这把刀子,并能发现他的指纹,否则他买了一把和凶器同规格的匕首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什么。” 的确。 刘国胜只要提一句“只是巧合”,警方也拿他没有办法。 还是需要其他更直接证据的。 目击者,目击证词。 但就像之前所猜测的,寻找好几天前夜里的目击者,并不容易,且这个地方本来夜里就很少人进入甚至行经。 所以当下的情况就是,专案组高度肯定刘国胜就是犯罪嫌疑人,但物证匮乏,人证欠缺。 方乐想了想,忽提出一个不是很有自信的念头。 “你们说,刘国胜买了刀子,要袭击黄自聪。” “黄自聪出事前曾将一枚灌木叶片拽下来塞进口袋儿,也即他遭受袭击的时候,意识至少是部分清醒的,那么他多少会反抗,闹出动静,按说,这地方就是一栋居民楼的后身,就算光线昏暗,真的不会被注意到吗?” 有道理是有道理。 大何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对它附近的楼体内的人挨家挨户去走访?” “那估计没有个一两天也查不完啊。” 刘国胜那时将马上被释放。 方乐矫正说:“我的意思是,注意到行凶的居民或者路人,会不会报警呢?” “但凡报警,就会留下报警人的记录吧,如果派出所出警了,也会留有侦办记录。” 小韩否定说:“可要是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的话,这案子早捅出来了吧?” 方乐说:“所以黄自聪尸体才被另一个地点被发现,而不是这里啊。” “估计刘国胜是用某种方式在警方来查之前,转移走了还未死掉的黄自聪吧,再到弃尸那个地点或者其他地方杀害,不然他真的直接在这里杀了人的话,现场很快被确定,他自己估计也会被顺藤摸瓜牵扯进来,早晚也逃不了的。” 小韩还要争辩,曲卿拍板说:“不论如何,先查有没有相应记录吧,反正也不很耽搁时间。” 这一查,还真有。 110指挥中心那里倒是没报警记录,但是灌木丛区域这附近的派出所倒是接到了报警。 这家派出所比较热衷于解决邻里纠纷,在这一片儿算是人.民好警队,人气颇高,所以很多居民有事第一时间都是打派出所的电话,而不是110。 在这家派出所里,值班人员取出了手写而未入电脑数据的报警记录,并找来了当时的出警人员。 根据记录,以及相关出警人员的回忆,当晚的确出现了两通报警,一起在8点半之前,8点二十几分的时候,一起则在8点四十分出头。 这两起报警的内容不很相同。 一位是正住在那片灌木区前身的居民楼里的居民的报警,时间是8点半之前。 据出警人员说,那位居民当时正站在3楼自家后窗户那里,由于开着窗,他隐约听到不很远也不很近的距离处,似乎有很大的争吵声,具体争吵了什么,听不很清,只模糊听到有人提到“我女儿”什么的,感觉都喊出破音了,明显很激动。 而争吵的人好像是两个男子。 一个坐着,在灌木边缘的护台上。 一个站着,背对窗户,面对着坐着的那个人,在争吵或者祈求什么,声音比较大的应该就是站着的那个人。 这种吵架,也没什么独特的,所以这位居民初始仅仅当做看个热闹。 谁知道后来两人之间忽然动了手,坐着的那个好像被袭击了一下,往后躺倒在了灌木丛坛子里,然后大约是被推倒的人喊了救命什么的,那个推人的貌似很慌张,吓得急匆匆逃离了现场。 自此后那位躺倒的人再也没有坐起来。 然后连呼叫的声音都没了。 这位居民很担忧真的出事。 而且没一会儿,那个离开的人好像又匆匆回来了,来到那个坐倒的那人那里做了什么,继而再次离开,这位居民觉得情况很不妙,于是报警。 而后头警察来了楼下附近,他为了指示位置而出去迎接,但并没有太过参与此事,貌似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报了警,以免招惹了什么麻烦。 而另一位8点半之后报警的,则是一位从灌木丛外围道路上行经的居民,他从那外头经过时,忽听到里头有比较尖着嗓子很是恐惧的呼救声,就是“救救我”、“有人要杀我”一类。 还有人压低声音让呼救的“闭嘴”。 这位居民大着胆子往里头走了两步,就看到了惊人的一面。 只见昏暗的光线里,正有一个人以攥握状,刀尖朝下地持着一把匕首,弯腰在一处灌木前正做什么的样子。 路人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赶紧转身就逃。 因为那个持刀的人被他的接近惊动了,就扭过了头来,面上可见明显的狰狞。 要说起来,那时候周遭空气里还有明显的酒味儿,是白酒的味儿。 逃离后,这位路人马上就报了警,并且一直就守在了附近,等待着警方抵达。 谁知道派出所的人仅仅一两分钟后就出现了,这效率快得不可思议(其实附近派出所的人是因应第一通报警出警的,中途判断两个报警是一回事)。 听起来,警情明确,这案子早该捅出来了才对。 派出所出警的人被曲卿这个刑侦队长质问为什么没有把警情上报,出警的人面有愧色,先自认错误,解释: “的确是我们大意了,因为到来后,就没找到两个报警里所说的行凶现场,那两位附近居民所所指认的袭击地点都不同。” “第一个说位置应该靠里一些,但是他当时是在楼内的,视角上未免产生偏移,而且出来指认的时候,他自己也不明确了,又不太愿意具体进去里头指认,怕招惹了晦气什么的。” “第二个报警的路人说行凶地点应该更靠外,uu看书ukashu.cm我们倾向于了他的说法,在外头找的比较多。” “可既没有发现任何人,也没发现任何的血迹遗弃物之类,倒是发现了一些被洒掉在地上的酒,白酒。” “所以我们猜测,这会不会只是个乌龙事件,或者只是寻常的酒后闹事、打架斗殴什么的,打架的人在被报警后就自行走掉了。” “但为了保险,我们那之后还是普遍走访了附近的居民们,没人说自家人或者邻居房客之类出过什么受伤的事,也无人失踪,而这一片灌木晚上的很少外人进入,我们也就没再管了。” “说起来,严谨起见,的确应该把情况向上头说明一下的。” 听了民警如此细致的解释,也无法追究什么责任了。 曲卿这个刑警头子更加知晓,地方派出所日常里要接触的各类事件太多了,寻常的治安事件远比真正的命案要多,让他们遇事就直接往命案上面想,的确有点儿求全责备。 方乐忽问:“那么,那一晚还有其他的警情吗?” 既然已经有两个附近居民注意到了袭击发生,且黄自聪在警方抵达之前,就疑似被转移走了,黄自聪则受了伤,不良于行,那么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居民或路人,注意到些其他的情况…… 三百零九 当好人杀了坏人的时候 被方乐问及还有没有其他警情,两位当时负责出警的民警面面相觑,摇头说:“没有了。” “平时这一片儿打架斗殴是有,但太严重的也很少碰见,我们平时就很注意引导小区内和谐的,时常闹事的都有谁,我们门儿清。” 都是些好同志啊。 方乐失望,几人问了两位报警者的具体联系方式,正要走,一位起先一直是招待角色的内勤警员犹豫了下,忽开口说:“我知道一件事,就不知道算不算警情。” “你知道?” 那两位出勤民警都扭头看去,似乎对于这位同事怎么会接触到警情的不很理解,毕竟后者平时不负责出警,接警都很少。 接触到两位同事的质疑视线,年轻民警略略心虚,曲卿鼓励说:“没关系的,你就讲讲。” 那位民警才回忆着讲述:“其实,严格说来,不是14号发生的事情,但我推断出在14号。” “15号的时候,住在这一片儿的马大姐说她的小三轮车丢了。” “我知道她那辆三轮车,马大姐是这一片儿的义工,经常给小区清扫什么的,算是兼职的环卫工。” “她的车就用一把普通的锁,就是那种弹子锁加上链子锁在了一棵行道树上,14号的时候她看见了,三轮车还在,15号一大早再看,锁和链子还在,就在树根那里,但小三轮车却不见了。” “马大姐说这件事的时候,当时就很生气,说那辆小破三轮车根本一点儿钱都不值,连卖出去都不可能有人收,车上除了用来遮盖垃圾的一块儿破塑料布,以及一把叶子都快掉光了的扫帚,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她很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去砸锁,偷车。” “她说肯定不是为了钱,就是有人想搞破坏,或者贪图小便宜不愿意自己买车,还说这一片儿的风气都被这些人给带坏了。” “这种事,也没办法立案,我只好安慰她,说我会跟所长讲的,马大姐这才气呼呼走了。” “后来所长说这件事他会注意的,后头要是抓住了类似的奇葩窃贼会问问,或者等找到那辆三轮后通知马大姐。” “大致就是这么个小事儿,也不知道对你们查案子有没有用。” 小民警说完,惴惴看着几个上面来的刑警们。 曲卿还没说什么,方乐大喜过望,上去握住了对方的手,摇动着说:“兄弟,有用,太有用了,你这个线索很有用。” 小民警傻呵呵笑了起来。 一出来派出所,方乐就分析说:“刘国胜自己没有车,这个第二袭击现场,和最终发现尸体的那个疑似弃尸现场之间,至少有七八公里远,刘国胜根本不可能将黄自聪用背的方式转移过去,那么借用一辆交通工具代步,也就顺理成章了。” “找到那辆车的行踪,证据实锤兴许就有了!” 曲卿也是这个想法,一边吩咐大何跟小韩分别去找那两位14号晚上报警的居民,以获取凶手的相关情报,一边自己和方乐去找那位小区内的马大姐。 两位自称刑警的人抵达,还问及了自己的车子几天前被盗的事,马大姐受宠若惊,不敢相信这么个小破事儿就惊动办大案的警察来慰问了? 但很快她就又气呼呼的,充分发挥了有事求助民警,警民团结的作风,大声斥责社会道德风气之败坏等泛泛的话。 听她讲这些就没完了,方乐于是顺着话题问及那辆小三轮车具体是什么形态的,有没有照片之类提供,不然也没法确定后头找到的车子的是不是赃物。 马大姐这才停止了发挥,想了半天,才从自己手机相册里翻出了一张旧图来,解释:“这张是我们小区居委会的人有次集体扫除的时候,拍下来的集体劳动照,你们看,这个是我,正用搓斗往车上装垃圾的这个小三轮,就是我的。” “民警同志,那辆车其实不值钱,但你们要查出偷车贼啊,太可恶了,什么东西都偷,还有没有天理了——” “您放心,大妈,我们会的。” 曲卿自信做出保证…… —— 拜别了马大姐,两人不久后就和另外两人汇合了,互通情报。 小韩摇头说:“师姐,第一个报警的,就是楼内那个居民说当时光线不好,隔得太远,他完全看不出争吵的人长什么样子,加上部分灌木的格挡,身高体型之类也不好陈述。” 大何则说:“第二名路人报警者倒是能提供出一些东西,他说他当时距离那个人也就两三米远,那个人大概中等的个头,略瘦,头发不长,可惜的是脸什么样子不太好表述,毕竟是突然遭遇,光线也模糊,加上慌张,对方的脸很狰狞,他描述不出来,但他说,要是见了本人,兴许有概率辨认出来。” 这已经很好了。 刘国胜的身高、体型、头发长度都吻合上了。 曲卿马上说:“大壮,最好能保证第二位报警的路人居民能够及时前往分局,做个辨认。” “头儿,您放心吧,我会的。” 曲卿继续说:“当下,目击到那辆三轮离开的路人暂时不指望能找到,先全力排查所有的附近区域的路面、胡同、居民区里的各类监控,力争寻找出那辆失窃的三轮车,并汇总出其那晚的整个行踪去向!” “是——” 两人刚散开去忙活了,uu看书 .ukanhu.cm 曲卿就接到了电话,听完后迟疑了一下,回应那边:“按程序办。” 她一挂断,方乐就关心问:“怎么了?” 曲卿无奈解释: “刘国胜关押期限到了,我们还没有找寻到他最直接的涉案证据,他要被释放了。” 方乐立马担忧,问:“那他会不会借机潜逃啊?” 曲卿自信表示:“放心吧。” “在这个什么都需要个人证件、扫码甚至扫脸的时代,一个人想逃跑,并没有那么容易,何况这个人已经被我们事先盯上了。” “就算他暂时逃去了外地,也会很快被找寻到的。” “希望如此吧。” 嘴里这么说着,方乐却心头复杂。 他在一开始,是万分同情刘国胜的,不想那对儿父女涉案,后头转变了思想,将刘国胜当做一个一般性的犯罪嫌疑人来对待。 但现在刘国胜的犯罪证据链眼看要完善了,他却又心头怪怪的。 毕竟死者黄自聪并不是一个好人,甚至算是典型意义上的坏人。 好人杀了坏人,必须受到惩罚,但你并不会因此减少对好人的同情,对坏人的憎恶…… 三百一十 就是不认罪 好消息连连。 那辆失窃的三轮车的线索终于找到了。 14号晚9点左右的时候,它出现在了第二袭击现场不算很远的一处路面摄像头底下,当时这辆三轮正被骑行在路边非机动车道上。 将视频定格,放大,骑行的男子虽然低垂着头,但从体型、发型、衣着等方面看,很明显就是刘国胜本人。 非但如此,这辆小三轮车车斗里的扫帚和盖布底下似乎还藏着什么,粗略判断,像是一具人体。 不出所料,盖布底下就是黄自聪! 曲卿马上命令依照这辆三轮行去的方向进一步扩大范围查监控,最终发现了一系列的视频证据。 将断续的视频记录连接起来,可以推知,刘国胜载着大约已经无法行动的黄自聪自第二袭击现场,前往了弃尸现场,即黄自聪被发现的那处街头地点。 之后,快到11点的时候,这辆三轮又从弃尸地点的方向回返,不过并没有前往第二袭击地点,而是疑似回去了刘国胜的工作单位那里。 根据之前的走访调查,刘国胜当晚快12点的时候回了单位,和这个线对接上了。 曲卿马上吩咐:“在刘国胜工作单位附近铺展开搜查,务必找寻到那辆小三轮车!” “是,队长!” 所有人应和着,分散离开。 而据对刘国胜的盯梢队员的汇报,刘国胜回去后跟单位的人请了假,离开了单位,目前行为意向未知,但人还在监视视线下。 莫非是想逃吗? 曲队不是说过,逃是没用的吗? 大概,这是人的求生本能吧,方乐胡乱猜测。 奋战是有回报的。 那辆被遗弃的三轮车,最终在一处某开放式居民区里被发现了,就在某处楼体摄像头底下,没有锁,破扫帚和盖布都在。 将扫帚和盖布拿开,露出了底下干涸了的一小片儿血渍——发现车子的人直觉认为这就是血,人血。 听闻此回报,曲卿犹豫刹那后,果断下令:“再次拘传刘国胜!” 说起来,这是有程序瑕疵的。 严格一下的话,首先必须确定那是人血后,才可以采取行动。 但是这得耗费时间。 索性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至少,疑似刘国胜所骑行的这辆三轮车,是失窃车辆。 据前线亲自负责抓捕的大何回来后描述说,他们要对刘国胜动手的时候,后者正在市内的火车站附近徘徊,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样子。 被靠近的时候,刘国胜也略微慌张,有疑似想逃的行为。 刘国胜被“请”回来分局后,警方并没有马上进行审讯。 曲卿先请第二袭击现场的第二名报案者来辨识当时目击到的持刀者是哪个人,报案人在仔细识别之后,从数个识别目标的筛选中,肯定地表示当时所见到的人就是刘国胜。 又补充了一些其他的侦察,至此,针对刘国胜的第四场审讯开启。 “刘国胜,这个骑行着三轮车的人,就是你吧?” 曲卿用笔记本展示了一段摄像头底下的骑行记录。 刘国胜抬头瞅了一眼,模糊说:“我不记得了。” “14号晚上的事,才过去没几天,你就不记得了吗?再说,这辆三轮车是偷的,车把上还发现了你的指纹。” 刘国胜咬咬牙,没说话。 “你偷车的事,可以先不计较,车斗里地板上发现了血迹,经鉴定属于死者黄自聪的,血迹的大致遗留日期也对得上,非但如此,黄自聪衣服上的微量物质,和三轮车的车内地板上的脏污物质也成分吻合,对于这两点,你怎么解释?” 刘国胜猛然摇头,说:“不,我没有杀人。” “你没有杀人,那么你在两个现场之间骑行的行为,是怎么回事?” “反正我没杀人。”刘国胜只是单纯地否定。 “那好,换个话题,你是不是曾经在那晚,8点半左右,去过一家小超市挑选了一把刀子?” 刘国胜不回答。 曲卿只好继续:“除了刀子,你还买了一瓶二锅头。” “据我所知,你之前坐牢,主要原因就是喝酒误事,所以你出狱后,据你的同事们反映,你从来不喝酒,这是戒酒了吧,那么你又为什么当时要买一瓶酒呢?” 这次,刘国胜迟疑了下,回答:“我单位对过街上就有烧烤摊,会经营到很晚,我买那瓶酒,是想回去的时候,搭配烤串来吃。” 根据前头的调查,刘国胜14号晚回到单位的时候,的确买了烤串,或者反过来说他那时候回了单位的证词,就是烧烤摊的摊主提供的。 方乐此刻忍不住说:“刘大哥,你买那瓶酒,恐怕不是为着搭配烤串吧,你应该是想借助着酒劲儿来促使自己下定某个决心吧。” “对黄自聪的第二袭击现场,报案人曾闻到过酒精的气味,也即当时你是喝了那瓶酒的。” “大概借助于酒精,uu看书.ukans你才能让自己有勇气杀人吧。” “毕竟,杀掉黄自聪对于你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或者说,杀人应该原本并不在你的考量之内,毕竟你可是坐过了8年牢的人了。” 大约是被说到了心坎儿上,刘国胜面色动摇,但最终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否认说:“我真的没有杀人。” 一时之间,审讯方不知问什么好了。 目前为止,刘国胜的所作所为,证据链是完整的,但是,想指控他杀人,还缺乏更关键的物证支持。 所以第四次审讯比想象里要迅速地结束了。 不过这次有足够外围证据链,不怕刘国胜被马上放出去。 曲卿召开小会,会上开场就说:“凶器必须找到!” “黄自聪疑似中过两刀,但这两把凶器,目前都不见踪影。” “凶器是命案里最核心的一环,找到了凶器,和刘国胜在超市里买的刀子对上了,才可能促使刘国胜开口,否则审讯可能长时间僵持下去。” “所以还要争取在那辆小三轮被发现的周遭,寻找作案凶器!可以使用警犬。” “好了,这是优先任务,除了必须留下的,全都出发吧。” 三百一十一 有道理的分析还必须有用 大部分人都去找凶器了,方乐却一个人来到了涉案车辆保存处,去看那辆小三轮。 一是好奇吧,毕竟是作案用车辆。 二来,是觉得有点儿怪。 他听说,这辆三轮被发现的地方在一处居民区,摄像头底下。 那是楼体外的红外摄像头,附近还有个路灯,在晚上的话,是可以被清洗摄录下来的丢弃者身份的。 刘国胜为什么把车子这么堂而皇之地遗弃?车子里的血迹,为什么不处理掉而被顺利发现了? 所以,他愣愣地看着三轮车地板上大概是中间位置的少量干涸血迹,呆了好长时间。 直到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身后侧响起:“你在做什么?” 是曲卿。 方乐吓了一跳,侧身挠挠头,呵呵笑说:“思考。” “思考什么?” 方乐琢磨了下语句,说:“思考刘国胜杀人的背后故事。” “哦,说来听听。” 派出去的人到此也还没有汇报找寻到凶器,曲卿正无计,就问问顾问先生吧。 方乐于是缓缓表述: “首先,这个案子的动机,和起源,应该都是明确的。” “最开始是源于,刘国胜的女儿刘欣欣袭击了黄毛黄自聪,虽说刘欣欣至今也还没承认这点。” 曲卿点头。 依据那一家三口和刘欣欣本人的反应来看,黄自聪第一次所遭受的袭击,实施者十有八九就是刘欣欣。 “刘国胜后续追赶上了黄自聪,双方发生争执,刘国胜冲动之下袭击了黄自聪,然后,他又去附近超市买了匕首和烈酒,打算杀人。” “这个后续发展的推论,应该也是合理的。” 曲卿再次点头,认可说:“不错。” 甚至说,这算是板上钉钉的结论。 方乐继续分析:“可是我们应该注意一些其他的细节。” “刘国胜在第一次袭击黄自聪后,根据那栋居民楼里的第一位报案人所说的,他又很快回返了现场,对着黄自聪做了什么。” “根据黄自聪曾坐躺过的地方发现的治疗外伤的药粉来判断,他应该当时是不想让黄自聪死掉的,所以想给黄自聪止血,那么他又为何随后去了超市买刀子和酒呢?” 的确,这算是个思维盲点。 曲卿问:“那你的看法呢?” 方乐说:“我认为,刘国胜给黄自聪止血,不是不想让他死,而是不能让他在那个地点、那个时间,轻易就死掉。” “道理很简单。” “黄自聪肚子上的刀子,是刘欣欣捅的,她捅人的时间,距离黄自聪在第二现场遇害,也就一个小时多一些的时间差。” “在尸检里,对于死亡时间的判定,经常是模糊和宽泛化的,如果刘国胜在一个多小时后就袭击黄自聪致死,那么警方所判定的死亡时间,很可能会将刘欣欣的作案时间给包拢进去。” “刘国胜虽然没干过警察,但他坐过8年的牢,我想这点儿小常识,他还是有的。” “所以他必须让黄自聪的死亡,尽量往后延顺。” “这才是他在彼地,他女儿袭击黄自聪的至少3个小时后,才杀死了后者的原因。” “而他的确也成功了,黄自聪的死亡时间被判定在了9点到11点之间,而这个时间里,他女儿早在前妻郑婉的陪同下回到了家里,一直呆着未出。” “于是刘欣欣乃至她的一家三口就都具备了不在场证明。” “而刘国胜选择让尸体遗弃在街头,也是这个逻辑下促生的一环。” “因为环卫工出来清扫大街时间都很早,会很快发现尸体,尸体发现的快,死亡时间判定就能精确化一点儿,他女儿脱掉嫌疑概率就更大。” 曲卿也很快点头。 方乐的这些分析,虽然她没有讲出来过,但是潜意识里是有这种思路的。 但是质疑也有。 她说:“也就是说,你断定,黄自聪是在别的地点,比如那个弃尸现场才被杀掉的吗?” 发现尸体的现场,即弃尸现场,依据法医钟洁的话来说,也极大可能就是杀人现场,黄自聪胸口上那致命的一刀就是在那里发生的。 但可能性毕竟只是可能性。 方乐让开身体,手指向车里,说:“实质上这辆三轮就能告诉我们很多东西了。” “这是个骑行的小三轮,车斗里空间不大,一个人想躺在里面,只能是身体横躺着蜷缩起来的姿势。” “刘国胜被转移前,肚子上已经中了一刀,这是确定无疑的,从车地板中间位置的这一小片干涸的血迹可以推断出来。” “如果那时候他就遭受了胸口处的一刀,躯体被搬运肯定会牵扯到伤口,那么不论刀子是不是被拔下了,胸口处也都会多少流出血来,那样的话,车里应该会有两处血迹的,但事实只有肚子那一处所流的血。” “这只能说,黄自聪在重新被从车子里转移下来之前,只是身中了非致命的一刀。” “虽然那一刀很深,完全捅了进去,可是也顶多切到肠子,加上有药物止血,不至于要命。” “他另外那一刀,胸口处致命的一刀,是在被转移出去之后才产生的,而刘国胜估计在到达理想的地点之前,根本不可能将黄自聪转移下来,所以我才确认,黄自聪就是在那片街头遇害的。” 曲卿想了想,点头赞赏:“嗯,很有道理,见微知著。” 见方乐要自满,曲卿却又补充:“不过这和我们的案子进展,并无关系。” “目前刘国胜是在哪个地方袭击了黄自聪第二刀,并不是重点,因为只要他认了罪,他就肯定说。” “目前的难题就是,我们还没能找到凶器,缺乏关键物证,无法迫使他开口。uu看书 ww.uanshu.co ” 的确,分析了一通,很有道理,但是没用。 两人一时陷入苦恼。 方乐忽然眼一亮,说:“焊条!” “焊条?” 曲卿眨巴了下月牙眼,试探问:“你是说,弃尸现场那里发现的那根带血的焊条吗?” 一根尸体附近不远,头部沾染了死者的血的焊条。 方乐点头。 “那个怎么了?”曲卿不解。 那个根本就不是凶器,创口形态不吻合,上头也没有指纹。 方乐则兴奋地分析说:“问题就是,作案现场为什么会遗落一根焊条呢?” “这东西又不是匕首,长度所限,不可能随身带着,刘国胜去追赶黄自聪的过程中,身上也没看见有携带任何的包、工具箱,他那时候身上不可能塞一根焊条。” “他的工作单位,大致在黄自聪被袭击的第二个现场、到黄自聪疑似最终遇害的弃尸现场之间的路段上,他是有概率在中途回去单位,偷偷获取到一根焊条,带过去的。” “或者他在回去单位后,找到了一根焊条,又悄悄前往弃尸现场,在尸体被发现之前沾染上死者的血丢弃在那里。” “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只有一种解释。” “这跟焊条,是他埋下的一根伏笔。” “这个伏笔作用不大不小,但能在他被查出在什么单位工作的时候,使他自身的嫌疑增大……” 三百一十二 刀子的来历 “你是说,那根焊条是他用来增加自己嫌疑的?” 曲卿问。 方乐点头,说:“不错,其实这也符合一般人心理吧,譬如你是凶手,你在犯案后离开的时候,可能会疑神疑鬼,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或者痕迹留在了现场,警察会不会依据这痕迹慢慢怀疑到自己呢?” “反过来利用一下,在现场遗落一样和自己有关的什么东西,或者刻意留下某种痕迹,也可能诱导警方来怀疑自己。” “这道理并不难想。” “结合我前面的猜测,刘国胜特意异地杀人弃尸,就是为了将黄自聪的死亡延后,以最大化地给女儿制造不在场证明,那么丢下一根焊条来做铺垫,也就顺理成章了,因为他女儿不可能跟焊条有关,他才会。” 曲卿想了想,质疑说:“你讲的有道理,大约也是人之常情,但他既然有心保住女儿,现在却又完全不认罪啊。” 方乐估摸着说:“估计,还是一种侥幸心理吧。” “虽说他想让女儿摆脱麻烦,但并不代表自己就愿意承担杀人罪。” “毕竟他坐牢坐了8年,出狱没多久就又犯了杀人罪,不是死刑也是无期。” “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一生的剩余时间里,都必须要在牢里度过了,即便为着女儿着想,他肯定也会有恐惧,有抗拒,不然在决定杀人之前,他也不至于买酒壮胆了。” “既然现在他女儿不会遭受杀人指控,算是安全脱困了,他自己自然会想着如何保全自己。” “我想他被抓前去了火车站,是真的迟疑要不要逃走。” “人都是矛盾体吧。” “能顾得了关心的人的话,也会轮到顾着自己。” 但也唯有此,才显得人性的真实。 方乐有感而发,心生慨叹,曲卿也一时无言。 可感慨归感慨,他们是办案人员,让犯人认罪才是首要,至于有什么关乎人性的内情,不在考量范畴之内。 想着想着,曲卿忽眼也亮了,分析: “也就是说,刘国胜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女儿。” “他不认罪,也是觉得女儿已经可以脱困了。” “那么,想让他开口,也只有他的女儿才是突破口了。” 方乐竖起一根大拇指…… —— 刘欣欣无疑涉案了,但是矢口否认。 她既然连伤过人都不承认,那么和杀人案有关就更是无稽之谈。 曲卿和方乐的思路是,让刘欣欣承认伤过人,增大作案嫌疑,或者得到增大刘国胜嫌疑的口供,来间接来给刘国胜制造心理压力,从而迫使其开口认罪。 有了思路,调查方向也就有了。 刘欣欣疑似用来伤害黄自聪的凶器,是一把至少存放了数年的匕首,生过绣。 刘欣欣现在刚刚十七岁,几年前的话,她大概率是在上初中乃至还是在上小学。 实质上她9岁的时候,她父亲入狱,那时候,她才是小学三年级。 刘欣欣在家庭悲剧出现之前,是个很幸福的孩子,她那时候,绝不可能和匕首什么的扯上关系,定然是在父亲出事以后。 从刘欣欣后来的家里,肯定是不会问出什么来了。 曲卿就和方乐先后来到了刘欣欣曾就读过的小学和初中,最终确认,刘欣欣上小学最四年级的时候,发生了“小刀事件”。 刘欣欣爸爸坐牢后,她在学校内遭到了歧视,特别是受害人家属由于不满赔偿数额,特意来她学校里闹过,以给她妈妈压力来增大赔偿,说起来很不光彩,这给刘欣欣带来了很大心理阴影。 她遭遇歧视,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那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很多,和同学之间的冲突矛盾也增多了。 最终在一年后,她有次上学带了刀子来,持着刀子面对所有人。 校方介入,想没收她的刀子,可刘欣欣倔强得很,敢拿着刀子面对校领导,最终那把刀子也没有收回去。 校方并不敢对刘欣欣强行做什么,毕竟这事情的发生和校内歧视有关,闹大了对学校不好,只好严厉告诫其他学生不要再招惹刘欣欣。 其实出了刀子事件之后,那些学生也没人敢惹她了,连接近都不敢,因为貌似刘欣欣每次上学都带着刀子,刘欣欣和他们之间就竖立起了一堵无形的墙。 这也是刘欣欣后来在学校内行为风格的基础。 曲卿拿出一张黄自聪在摄像头底下腹部中刀的照片放大截图问当时处理这个事件的学校领导,问是不是就是这把刀子,校领导识别了半天,苦笑说:“很像,但我也不敢确定,毕竟都过去好几年了,那把刀子也从来没被没收过,没留下照片,抱歉,我帮不了你们。” 然后,两人去了刘欣欣所去上的初中,刘欣欣初一的时候在那里上学。 刘欣欣人非常漂亮,有不少男生甚至校外小混混都想接近过她,她没有心情跟任何人交往,有次干脆直接将一把刀子拍在了桌子上以拒绝其他同学的靠近,一度成了校内名人。 她的带刀上学,又成了继续着的现实。 只不过初二开始,她就转学了,转进一所被誉为贵族学校的初高中一体的学校。 据说是她妈妈又成家了,嫁给了一个有钱人。 方乐自此分析说:“她妈妈郑婉嫁给了归国商人何恩泰,估计那之后她就没带刀子了,毕竟贵族学校里,学生的遭遇首先看家世,依照着何恩泰的财力,也没人敢再欺负她了。” “但那把她长时间携带的匕首,对于她来说,肯定是有纪念意义的。” “那是她反抗敌人,威胁接近者的心理倚仗及现实道具。” “直到最近她被黄自聪缠上,才重新使用了那把刀子。” 到此,脉络是捋顺了。 就差刘欣欣亲口承认是这么回事了。 于是曲卿和方乐第四次前往何恩泰家里,再次要求见刘欣欣。 经过了几天的发酵后,这家人尤其男女主人在面对警方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 男主人何恩泰开场就说:“我们能提供的情报,之前已经提供给你们了,你们有办案的权力,但我想你们提出什么事,都必须有理有据才行,不然我们有权利不回答。” 曲卿于是说:“所以,何先生,我们这次来,不是问老问题的,而是新问题。” 她取出了那张黄自聪腹部处中刀的图片,问刘欣欣:“这把匕首,就是你的吧?” 刘欣欣看到匕首插在人肚子上的图片,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依旧很恐慌地否认:“不是,不是我的——” 郑婉立马又怒了,挡在了女儿身前,挡住了那张可见血色的图,质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们早就说了,在你们调查的那个时间段里,我们一家人都在家里,我女儿跟案子绝不会有关系,你们还在问什么啊!” 曲卿面上波澜不惊,说:“何太太,请你冷静一下。” “我们这次来这里所调查的,不是杀人案,而是伤人案。” “你女儿的伤人案。” “当然了,伤人案也需要专门的立案来指控,但现在我们并没有立案,因为破解杀人案才是优先的。” “你的女儿,你们一家,的确有受害人死亡时段的不在场证明,但是你女儿的伤人案,目前来说,也是证据链完整的。” “伤人案并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一说,u看书 ukansu 它的性质也可大可小。” “可它毕竟也是整体案件的一环,如果不将它剥离出来,它就无法和命案撇清关系。”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一家,你的女儿,依旧否认伤害过受害人黄自聪的话,刘欣欣就将继续和案件产生关联。” “目前并无黄自聪的家属来要求调查他的具体伤情形成情况,也即他肚子上所受的伤,这个子案子,基本不会被提起诉讼。” “而且你的女儿毕竟在事发前,属于被骚扰的一方,我不好说那次是不是正当自卫,但起码,性质不至于太恶劣。” 方乐也趁机插话:“何先生,何太太,你们既然有钱请大律师,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单纯的逃避更好,及早说实话,就及早脱身。” “这是以退为进啊,何先生,你是做大买卖的,不会不知道有止损这个词汇吧。” 两人说得都这么清楚透彻了,乃至一堆的暗示,何恩泰这个一家之主,连带郑婉这个脾气不好的女主人,也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何恩泰才说:“我们一家需要先商量一下,才能给你们答案,可以等一等吗?” 曲卿马上说:“当然没问题。” 一家三口上楼去商量了,两位访客被留在一楼客厅。 方乐低声问:“你说,这一招会有效吗?” 曲卿摇了摇头,说:“不好说。” 其实她也没底。 但试试总是好的…… 三百一十三 你今天承认了吗? 楼上隐约听到何恩泰以及郑婉夫妻俩的意见争执,似乎丈夫是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妻子却想否认掉任何女儿的犯罪事实。 看来想让刘欣欣承认行凶伤过人,也不会是一蹴而就的。 没多久后,上次所见到的那位何家私人律师再次匆匆到来,在仆人李姐的引领下上了楼,楼上的争议声这才低沉下来。 又十几分钟后,何家三口人,连带那位律师才一同下了楼。 何恩泰看向律师,律师赶紧说:“我将作为刘欣欣女士的代理律师,你们可以在这里询问她相关情况,但问题不可以逾越法律,否则我的当事人有权不回答。” “另外鉴于我的当事人未年满十八岁,为了她的心理健康和名誉着想,除非你们有合理的证据,否则她将不会随你们去往警局接受问话。” “大致就是这样,请问吧。” 律师将地方让出来,郑婉握着女儿的手,视线鼓励。 这已经是比较大的进步了,曲卿于是说:“刘欣欣,请你详细叙述一下14号晚上,自你和受害人黄自聪下了出租车以后,再到第二天之前,所有的经历,你的讲述最好有连贯的逻辑,不可以遗漏掉什么。” 刘欣欣看了看母亲,然后又看了眼继父,才艰难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那晚上我在那里下车,是想摆脱掉那个人。” “谁知道,他还是在纠缠我,追我到了一条胡同里。” “我当时很生气,就打掉了他递过来的花,他就靠近了过来想、想对我做不好的事,所以——” 少女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所以我拿出刀子来让他离远一些,可他根本不在乎我的刀子,还是凑了上来想对我用强。” “我闭着眼拿刀子胡乱挥了几下,谁知道他……他就叫了一声。” “我睁开眼,吓了一跳,那把刀子就插在他肚子上,已经进去了一半儿。” “他好像很疼,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我很慌乱,我捅伤了人,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刘欣欣似乎回忆起了那让她恐怖的经过,眼现恐惧,声音飘忽,一时难以进行下去。 曲卿不得不诱导着问:“那接下来呢?” 刘欣欣这才继续说:“我逃离了那条胡同,然后打电话想找人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就……就想给我的妈妈打电话。” 方乐不由插话:“可是你打的却是你的生父刘国胜的电话。” “我——” 刘欣欣表情复杂,咬着嘴唇,无法解释。 曲卿把话题拉了回去,说:“刘欣欣,你继续讲。” 刘欣欣缓和了一下思绪,才接着讲述: “我给那个人打了电话,那个人没一会儿就来了,问了我怎么回事,然后、然后安慰我说没关系的,我只是捅了肚子一刀,人是不会死的,后面的事他会处理。” “他还让我回家就行了。” “然后妈妈来了,接走了我,我们一起回到家里。” “回到家后,我由于伤了人,很恐慌,一直躲在楼上卧室里,不敢下来,也不敢出来,我妈妈也让我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情她会帮我处理的,我们家有好的私人律师。” “没多久后,我的……我的继父也回来了,好像和妈妈在楼下说话,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商量我的事,我心里很烦躁,就一直呆在床上,昏昏沉沉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才醒过来。” “就、就只是这样了。” 讲述不长,大部分,的确也和事实能对上。 不过,两位警察头子互望,却心里有数。 这番话,明显是何家两位男女主人和这位家庭律师商量好的,避重就轻。 虽然刘欣欣的伤人案,并非案件核心,但曲卿作为刑警队长,既然问到了这里,还是有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大队长思索了一会儿,说:“有5个小问题,希望刘小姐你能回答一下。” 刘欣欣求助地看向母亲郑婉,郑婉又看向丈夫何恩泰,何恩泰则看向律师,律师当仁不让指出:“只要问的问题不违规,我的当事人将视情况来回答,且问题如果超出了我当事人的回答能力范围,或者会对我当事人的隐私之类造成损害,我有权介入并终止询问。” 这些所谓的大状,真是麻烦。 暗暗吐槽一句,曲卿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个问题,刘欣欣,你事发前为什么选择在那一片地方下车。” “根据出租车司机的描绘,下车地点,行车线路都是你选的。” “你下车的地点相对偏僻,你当时又被一个对你有企图的不良男性纠缠着,你似乎应该担忧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 郑婉又轻不可见地握了一下女儿的手,似乎是某种提示:按照商量预案来。 刘欣欣于是回答:“因为那一片儿,是我长期住过的地方,我对那里很熟悉,而且……而且妈妈告诉我,那个晚上她会在那附近。” 后头的半句话,刘欣欣明显说起来口吻发虚。 曲卿问:“为什么你妈妈那晚会在那一片儿,她又为什么告诉你这点?” 刘欣欣看了眼妈妈,解释:“妈妈说那个人一直骚扰我们家,所以她约了那个人面谈,想把事情谈清楚——” “等等——” 方乐又突兀地插断对话,问刘欣欣:“你这回所说的‘那个人’,应该不是黄自聪吧,黄自聪顶多算是骚扰你,你的妈妈肯定也不会约一位流氓谈事情,‘那个人’指的是谁?” 这么问话,其实是有点儿违规的,所以曲卿责备地瞅了方乐一眼,方乐只当无视了。 他其实是看不惯这位刘欣欣,虽然你和你的生父之间的关系现状有着这样那样的由来,但是他帮了你,乃至为了你杀了人,这也几乎会是事实,在你和你妈妈的口中,却成了一直骚扰你们家的“那个人”。 不得不说,方乐有点儿为刘国胜鸣不平。 刘欣欣还没答,郑婉就忍不住了,u看书 uukanshu 火爆脾气上来,介入回答:“那个人就是我的前夫刘国胜,这怎么了?我和那个人早就离婚了,我女儿的监护权也不属于他,他一直私下里跟踪欣欣,还骚扰我的丈夫,不就是在骚扰我们家吗?” “骚扰你的丈夫?” 方乐眼睛眨巴了下,侧眼看看坐在沙发一侧的家主人何恩泰。 看来何恩泰并没有告诉自己妻子,他在刘国胜出狱的四天前自作主张给后者汇了一笔相当于买断了过去的巨款,这是刘国胜去了他公司想找他的原因,否则郑婉不会还提这件事。 郑婉果然就理直气壮地点头,继续指控:“对,就是在骚扰我们一家三口!” “所以我约见了那个人,因为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也不想在我家附近见他,就约定了他入狱前生活过的比较熟悉的地方。” “我想跟他说清楚,并警告他不要再接近欣欣,骚扰我们家。” “这不行吗?” 郑婉视线凌厉,语气毫不客气。 方乐也不好说什么了。 看来郑婉对前夫积攒的恨意实在不少。 “好了,下个问题。” 曲卿又伸出一根手指,问:“刘欣欣,你当时为什么随身带着刀子,而且,还是那把你几年前使用过,用来威胁你的同学的刀子?” 三百一十四 律师监控下的问话 那位律师果断插话:“这位警官,请注意您的问询方式。” 虽然问题尖锐了些,但这个问题,貌似也是之前商议预案的一部分,所以刘欣欣很快回答:“我是为了自卫,因为那几天黄自聪一直企图接近我,我本来没有打算使用。” “我之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根本没有实际拿它来做过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把那把象征着你不痛快过去的刀子保存起来,是你觉得那把刀子可以用来威胁黄自聪,不让他继续接近你,就像你曾经对搭讪的男同学所做的事吗?”插这段问的,又是方乐。 律师:“这位警官——” 方乐不耐烦抬手打断:“这位律师,我想刘欣欣同学自己可以回答的,我的问话有什么问题,先让刘欣欣同学自己来判断就好了。” 跟随警队久了,他也和曲卿一样,对律师插手案子非常不感冒。 在方乐灼灼目光注视下,刘欣欣逃避开来,低下头去,说:“我、我不想忘记过去。” “那么几年后,你又拿了刀子出来用,是想借用过去的经验,存在着用它来威胁黄自聪的主观意图吧?”方乐点破。 在郑婉发作之前,曲卿举起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个问题。” “你前面说,在那条胡同里,黄自聪企图接近你,所以你闭着眼胡乱挥动刀子,睁眼就发现伤到了他,可是他肚子上的刀子,是正面对着身体插进去的,这貌似并不是横向挥动可以造成的,而是捅刺伤,对于这点,你怎么解释?” 防御姿态下挥动凶器造成的伤,会是表皮伤,但是捅刺,就是一种攻击的形态了,除非是黄自聪自己往凶器上面撞,否则只能理解为,刘欣欣拿着刀子主动捅刺了黄自聪。 这是完全相反的两类性质。 所以,连带方乐的注意力都被从前一个问题上吸引走了,紧盯着刘欣欣。 不过,这问题貌似也存在预案,刘欣欣没费心思就回答:“可能是我挥动的时候,他抓住过我的手吧,反正当时我很慌张,胡同里视线也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捅到了人。” 这个回答,很万金油,但还真的无法去推翻。 鉴于性质是伤人,也没推翻的必要。 曲卿伸第四根手指:“第四个问题。” “你说,你睁开眼的时候,发现那把刀子,已经捅在了黄自聪的肚子上,进入了一半,你确定,进入了只有一半吗?” 刘欣欣表情迷惑状,点头:“是只有一半啊。” “我、我当时很害怕,我还是第一次伤到人。” 曲卿质疑:“可是尸检和凶器倒模告诉我们,那把刀子已经捅到了底,并非只是捅了一半。” 那把小刀,预估也就十厘米刚出头的刃身,只捅一半,或许会让伤者吃痛,但所造成的损害其实很有限。 刘欣欣无法作答,郑婉面现怒容。 “我女儿说只捅了一半儿,那就是一半儿,为什么你要这么问,你们说全捅进去了,那该去问问那个死人自己,为什么质疑我的女儿?” “再说我女儿只伤了一下就走了,你们也说过了,是那个人负责处理后续的,那么人死了你们不是该去问那个人吗?那个人肯定就是凶手!” 这话说的—— 刘国胜那么做,还不是为了刘欣欣吗? 眼看要起争论,男主人何恩泰在律师开口之前,发挥一家之主的责任,抬手说:“好了,好了,婉婉,不要讲了——” 然后他看向曲卿两人,正色说:“曲队长,你前面是说,这次是来查伤人案的吧,但你这么追问的话,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还是在怀疑我的女儿有杀人嫌疑呢?” 的确。 如果性质只是伤人,捅进去了一半儿和全捅进去了,没有本质区别,也非调查重点。 曲卿不得不停了关于这个问题的追问,想了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一个,或许并不太适合问的问题。 “刘欣欣,既然你妈妈告诉你,她那晚会在那一片,你在那里下车,就是想求助的,但为什么你实际打电话的时候,联系的却是刘国胜,你的生父而不是妈妈呢?” “根据——” 看了看方乐,曲卿继续说:“根据之前对你的行为的描绘,你似乎非常讨厌刘国胜跟着你。” “我——” 刘欣欣滞住了,咬着嘴唇无法作答。 曲卿马上说:“既然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那我换个问题来问。” “你打电话给生父刘国胜,他来了以后,听了你的事由讲述,他除了安慰你不要担心,让你回家,有没有说别的什么话?” 刘欣欣想了想,摇头否认:“没有了。” “那么,”曲卿顿了顿才说,“你有没有特意要求他做什么?” 譬如,你既然觉得自己是我的父亲,就把胡同里的那个人给想办法解决了,给我除掉后患……这样的。 刘欣欣却貌似没太听明白的样子,懵懂表示:“没有。” 到此,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曲卿起身提出告辞,相较于其他三人的冷漠乃至敌视,家主人何恩泰倒是略显热情,亲自送两人出了家门,到了别墅侧面,靠近车库的地方,才提及问题,非常上心地问: “曲队,我女儿承认了伤人,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我不想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履历,如果是关于钱的事,我可以赔偿的。” 何恩泰视线坦诚而热切,让人不忍无视。 曲卿只好解释:“就像前面我提到的,你女儿的事,可大可小,关键看有没有人对此提出指控,指控才会专门立案。” “但就目前来看,还没有黄自聪的家属之类来认领尸体,问及案情,如果有的话,我会通知你们的。” “多谢,那就太感谢了。” 何恩泰松了口气的样子,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有这样的人,可以请他们直接来找我商谈的,钱我可以给,可以私了,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就行。” 看得出来,这位继父的确十分关心女儿,不像是假的。 当然,什么都想着用钱解决,或许是某些有钱人的一个痼疾吧。 方乐这么内心吐槽。 到此,话题本该已经完结了的,何恩泰却没有提出来回去,而是面有难色,略略犹豫的样子。 曲卿不得不主动问:“何先生,还有别的事情吗?” 何恩泰这才下了决心一样,琢磨着词句说: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可是不问出来,又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女儿捅伤了人,这点我无法否认。” “可是照你们来的时候的意思,uu看书 wwukashu来我们家只是来单纯查伤人案的,要把伤人和命案撇清。” “我知道你们警察在这方面都是十分严谨的,不可能用话术,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成,那个人,叫黄自聪的,被害了,但是他的死因,不是我女儿捅到肚子的那一刀,是么?” 何恩泰的思绪的确够敏锐,或者说,他算是这家里现在唯一还算头脑清醒的人。 曲卿模糊回答:“您可以这样理解。” 何恩泰这次是完全放心了,又问:“也就是说,杀死了黄自聪的,是另外一个人,我女儿和命案无关,可根据之前你们问我女儿的她打了电话的问题,又曾问过我太太关于她和她前夫,那个刘国胜会面的情报,莫非凶手就是——” 见到曲卿面色有异,何恩泰忙停止了揣测,略尴尬地笑笑。 但他又正色说:“我希望你们的案子能尽快查清,这样我的女儿也能尽早从伤人的阴影中走出来,不然她连学校都没法去了。” “您放心吧,我们也希望尽早破案,让凶手认罪伏法。” 曲卿将一张名片递给了何恩泰,这是何恩泰索要的,大概想着方便联络警方询问案件结果吧。 一分开,两人坐进去来时的吉普车上,方乐就说:“编的真好。” 曲卿不解:“你说什么……” 三百一十五 终于认罪了 方乐坐在副驾驶位上,解释:“我是说,刘欣欣的口供,全都是编好了的,就为了避重就轻,尽量减轻自己的罪责。” “她没有承认自己之所以在那里下车,选择那条胡同,是设计好了想用刀子威胁黄自聪离开自己远远的,反而说是黄自聪追她进了胡同想靠近她她才拿出了刀子自卫。” “闭着眼睛用刀子乱挥就更加胡扯了,这是想把行凶伤人往正当防卫上靠啊。” “至于说只捅进去了一半儿,也不过是为了降低伤害的程度,非主观恶意。” 曲卿想了想,启动汽车,说:“刘欣欣是蓄意伤人,还是正当防卫,抑或者是防卫过当,都不是我们探讨的重点。” “我们的重点,是让她的生父刘国胜认罪。” 这个,也是此来的真实意图。 于是,第五次针对在押者——这次是重点嫌疑人——刘国胜的审讯不久后开始了。 曲卿放了一长段在何家别墅的问供录音,说:“刘国胜,从动机方面来讲,你的杀人嫌疑是非常明确的了。” “黄自聪骚扰你的女儿,还多次殴打过你,同时勒索你金钱。” “14号那晚,你又接到了女儿的求助电话,所以你去追赶中了一刀受了伤的黄自聪。” “找到他以后,你们又发生了争吵,使你诞生了杀机,你随后在几个小时以后杀了他。” “至于物证方面,你追赶黄自聪的过程,你买的凶器,你盗窃的三轮车,三轮车上的血迹,你延缓黄自聪伤情使用的止血药,你一路骑行三轮并丢弃三轮的视频证据,这些都是完整的链条。” “你的杀人动机无出其右,证据链也是牢不可破的,你短时间内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而且,你要是一直不认罪,那么你的女儿,就依旧和案子有着撇不开的关系。” 听到这句话,刘国胜激动起来,抗辩:“不,我女儿没有杀人,黄自聪死亡的时候,她应该在家里啊——” 曲卿点头,说:“9点到11点之间,这个判定的死亡时间段内,刘欣欣的确在家里。” “但就像你使用止血药想让黄自聪别那么快死掉一样,死亡可以是个慢性的过程,也可能,刘欣欣前后捅过黄自聪两刀,但她捅在黄自聪胸口上的一刀,并没有马上让黄自聪死掉,黄自聪是延迟了两三个小时以后才死了的。” “如果是这种可能性的话,那么刘欣欣依旧算是杀人凶手。” 曲卿这么讲,当然没有具体证据,那个摄像头底下黄自聪逃离走的时候,黄自聪的确也只中了肚子上的一刀,胸口还没有中刀。 而那个时间点,刘欣欣应该已经坐着妈妈郑婉的车,在回归自家的路上了,也没机会再捅刺第二刀。 不过呢,刘欣欣那晚一直呆在别墅里这个证词,只是何家一家三口的内部作证,真假存疑,证据的效力方面,值得商榷。 曲卿也不算无的放矢。 对于曲卿的这种分析,刘国胜嘴动了动,想辩驳,又停了,然后垂下了头。 长久以后,他叹了口气,终于点了头,表示:“人是我杀的,不关我女儿的事,我认罪。” 这句话,既不让人意外,也并未让审讯的人放轻松。 因为一种新的沉重已经覆盖掉了破案压力剔除造成的空白。 曲卿发挥审讯者职责,公事公办地说:“仔细讲讲吧,整个过程。” 到此,刘国胜貌似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说:“和你们说的一样。” “我女儿给我打了电话,说她不小心伤了人,问我怎么办。” “我到了以后,听了我女儿讲的事情发生经过,我安慰了她几句,让她跟着她妈妈回家,然后我一个人进入胡同,却看不见那个黄自聪了,只有地上的血点。” “我害怕黄自聪是一个人离开,去报警了,我沿着血点找出去,最后,终于在一处灌木丛的偏僻地方找到了他。” “那个时候,距离我追他过去,已经一个小时了。” “我起先是想躲起来观察了下他,发现他没有报警,只是坐在灌木台子那里休息。” “我就出来试探,谁知道,他却趁机要挟,说他不报警也可以,我必须给他钱。” “我说多少,他说上不封顶,先让我把账户里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给他。” “我问我给了你钱,你能保证不再纠缠我的女儿吗?” “他没有明确答复我。” “我想起来之前他还勒索了我2万块,又不满足,又向我索要2万,那么这次纵然我将所有的钱都给他,他吃到了甜头,也会继续勒索的。” “所以,我狠了狠心,打算杀掉他。” “我先袭击了他一下,让他躺倒了,他不能动弹了。” “我起初很慌张,匆忙逃离,但很快又回来了。” “我怕他会报警,所以从他身上搜走了手机,同时用随身携带的药给他上了药,并欺骗他说,我去找载具,把他送去医院。” “其实我是去附近超市买了刀子和酒。” “回来后,见他依旧躺着,他肚子上的那一刀很深,估计切到了肠子,他不敢动弹,我说我找到了一辆三轮,这就把你送去医院。” “当我把三轮车搞来的时候,他大概是伤势的原因,整个人已经有点儿意识不清了,我就把他搬到了车上,用盖布盖着他,骑行到了一条我去过的街上。” “那条街路灯坏了,左右没有商家店铺,晚上人很少行经。” “然后我先伪装清扫工用扫把扫起了落叶,将他搬了下来,用买的刀子现场杀害了他,拔出刀子带走,又用叶子围拢了一下他的尸体。” “大致的过程,就是这样了。” 听起来,的确和警方的推断,一模一样。 曲卿问:“那根沾血的焊条,是你有意放置的吗?” 刘国胜点头:“骑行中途,我去了单位一趟,拿了根焊条,单位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没人看到我。” “那么,那两把凶器,以及黄自聪的手机呢?” 刘国胜:“在我出狱后不久租的一个地方,那是付了一个月房租的短期出租屋,不怎么正规,我是用的现金,到点会被房东回收。” “把那个出租屋地点说一下。uu看书.uuknshu ” 刘国胜说了地点,曲卿马上用通讯吩咐大何等人带技术队去调查取证。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作为副审的方乐忽插话说:“刘大哥,虽然我这么说不太适合。” “你杀人,完全是为了你的女儿。” “但是你的好意,未必会被别人接受。” “走访何家的录音你也听了,虽然你为着女儿能杀人,但是你的前妻将你当成一直骚扰她们一家三口的恶徒,她的丈夫则将你当成了一个贪财的人,夫妻两个都对你充满了偏见和误解。” “你的女儿,至今也没说出过关于你的任何一句好话。” “他们最想做的,是尽量将自身和案子撇清,而并不关心你为什么要杀人,是不是为了他们。” “刘大哥,你觉得,你这么做,值得吗?” 方乐以充满同理心的语气,同情的视线,看着审讯椅上的中年男子。 良久,刘国胜才苦涩一笑,说:“值不值得,我也不知道。” “但我想,一个人承担,总比多人受到牵累的好。” “欣欣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我并不是适合的那个人。” 这两句话,似乎蕴含着很特别的什么。 可惜的是,方乐还听不明白…… 三百一十六 来个转折吧 刘国胜认罪了。 根据其供述,在其出租屋里,找到了剩余物证。 两把凶器,以及—— 一堆灰烬残骸。 这两把凶器都是刀子,一新一旧,一大一小。 大的那一把,有着明显的沾染上的干涸血迹,经鉴定,血迹是属于死者黄自聪。 小的那一把,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因为整个匕首已经被火焚烧过了,连柄的部分都碳化了,刃身被烧得黝黑。 这也即刘欣欣行凶伤人的那把刀子吧。 很明显,这是刘国胜提前就破坏了的,不然不太可能指明出租屋的地点来。 这一下,刘欣欣伤人的物证也就没有了。 至于那堆灰烬残骸,经大略识别,是一个手机。 刘国胜说这是黄自聪的手机,是和那把(女儿使用过的)刀子一同被烧了的。 烧掉刀子肯定是为了保护女儿。 烧掉黄自聪的手机,是刘国胜说自己曾和黄自聪打过电话,怕警方从黄自聪手机里查出什么来。 到此为止,此案从证据方面,已经形成了链条的闭环。 曲卿去跟局长李海汇报,李海说申请一下就可以走结案程序了。 方乐对着那堆灰烬的残骸,以及刘国胜出租屋里发现的凶器的照片看了好久,总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头。 当曲卿回来,对队里人说快要结案了时,所有办案人员都松了口气。 这次破案很迅快,前后还没超过一周,算是效率很高了。 当然越快的效率意味着越高频次的付出。 查视频,到处走访,反正挺累的。 方乐却私底下找到了曲卿,有些迫切地说:“曲队,这就结案是不是太快了,我总觉得这个案子里还有什么没能搞清楚呢。” “你莫非是觉得,刘国胜不见得是真凶?”曲卿投来质疑的视线。 说起来方乐和刘国胜算是一早认识的,难免掺杂什么主观因素。 方乐摇摇头,说:“不,从目前的所有调查过程,物证链条来看,刘国胜就是杀人凶手的概率很大,但我就是觉得,或许还有些被我们忽略的东西。” “哦,说说看。”曲卿饶有兴致看着顾问先生。 方乐指指物证照片,说:“刘国胜烧掉女儿的行凶凶器,可以理解,因为单纯丢弃掉的话,免不了被发现的可能,从而被鉴定出什么来。” “但是连黄自聪的手机都烧掉,是不是有点儿多此一举了。” “他既然说是怕手机暴露自己和黄自聪之间的关联,那么他捅在黄自聪胸口的那个刀子,为什么不烧掉以破坏其上的血液和指纹呢?” 的确。 相比于匕首,手机只是个次要证据因素罢了。 曲卿也想了想,没有更好思路,只好问:“那你怎么想呢?” 方乐已经思索了不短的时间了,琢磨着说:“我觉得,他烧掉手机,是有更大的动机。” “他杀人,认罪,都是为了他女儿刘欣欣,这无可非议,那么烧掉手机,且这手机是和女儿使用的凶器一起烧掉破坏了,会不会也是,这手机也会对他女儿刘欣欣不利呢?” 曲卿苦笑了下,说:“你可把我给听糊涂了,黄自聪的手机能怎么对刘欣欣不利呢?难不成刘欣欣和黄自聪联络过?” 据前头的调查,刘欣欣对黄自聪根本鸟都不鸟。 再说,就算两人私下联络过,也说明不了什么啊。 没想方乐马上就合掌说:“就是这种可能性!” “刘欣欣的麻烦在于,她的伤人事件,到底有预谋的,还是临时冲动。” “如果是有预谋的,那么她在那一片下车,一开始就是为着伤害黄自聪乃至杀死后者,那么她就是杀人未遂了。” “如果是临时冲动,则又是另一回事。” 曲卿依旧不解,问:“可这还是跟手机没关系啊。” 方乐却说:“那么举这么一个我胡乱猜测没有实际根据的例子吧。” “譬如,我骚扰你,我给你打了电话,你十分生气,接通后威胁我说你再骚扰我,我就杀了你。” “我记录下来了通讯录音,短信往来,或者微信语音之类,那么如果我被害了,且被害之前你还有伤害我的行为,那么你的杀人嫌疑,是不是就大了呢?” 曲卿到此总算明白过味儿来了,分析说:“你是认为,那个手机里,可能有刘欣欣威胁黄自聪的此类语音或留言记录吗?” “就是这个道理呀。” “嗯——” 曲卿想了一会儿,说:“严谨起见,那我们就来调查一下,黄自聪这部手机的关联讯息吧。” 手机已经烧成了渣渣,数据什么的是不可能提取了,只能查通讯记录。 此刻,方乐又提出了建议: “如果是查通讯记录的话,我建议不要只查黄自聪本人身份注册的手机号。” “因为别忘了,在14号下午,案发之前,黄自聪在花店买花的时候,和刘国胜有过通讯行为,这点刘国胜已经说出来了。” “可据我们查的,黄自聪本人身份的号码那个时段并无任何通讯。” “也就是说,黄自聪很可能还有着另外一个不是他身份的号码,或者使用了通讯软件。” 曲卿回想了下,uu看书ww.uuknsu.om 的确,是得出过这么一个推论。 不过当时,黄自聪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手机号,并不是查案重点,也不保证能带来什么证据。 现在看来,就补充侦查一下吧。 她于是说:“好吧,我查查。” 方乐忽希冀地说:“那么,能不能再查出结果之前,别结案呢?” 曲卿立马否定说:“是不是走结案程序,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过就算走正常流程,也要好几天,如果这案子真的出现了什么新情况的话,延迟结案甚至重构案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就放心吧。” 方乐不由舒了口气。 他并不是真的觉得刘国胜的杀人事实有问题,但有疑惑不搞清楚,他会不安心的。 根据刘国胜的通讯记录,查出了14号下午5点和其通讯的一个号码,也即疑似黄自聪的另一个号码。 这号码很明显就是黑市上贩售的,号码登记的身份没有调查价值。 曲卿再命令依据这个号码调查其通讯记录。 等记录出来了以后,打印,她和方乐拿着那并不很长的通讯记录纸看了起来。 然后,方乐很快就吃了一惊,手指着说: “这个号码不一般啊……” 三百一十七 这个号码不1般 方乐看着通讯记录展开连串分析: “这号码的通讯记录,只从不到半个月前才开始的。” “而且除了和刘国胜的少数几次通讯,这号码全都是和另外一个号码的通讯,且几乎全都是对方的号呼叫了黄自聪的号码!” 曲卿则手指列表的最后一行,点明:“只有这个,是黄自聪的号主动呼叫了对方。” “这也是黄自聪这个号码的最后一通通讯行为,通讯时间,则发生在14号晚7点50分不到,距离他在8点30分,和刘国胜争吵,并被刘国胜袭击,只有40分钟的时间差。” “这最后一通的通讯,非常值得查!” 这么分析着,曲卿神色凝重。 她原本查通讯记录,是为了安方乐的心,同时使得案件的收尾工作严谨一些。 没想到,竟查到了死者的最后通讯! 所以她立马就叫来了大何跟小韩,分派任务:“查出黄自聪遇害前主动呼叫的这个号码的机主身份,并查出这通通讯的时候,对方的通讯位置来!” “是——” 两大手下走了,方乐则兴奋不已。 临了,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号码。 通讯时段就在黄自聪二次遇袭之前,不能不让人畅想啊。 至于这个神秘号码是不是来自于刘欣欣,反倒不重要了。 话说,方乐直觉到,刘欣欣不太可能使用一个不是自己身份的号码跟黄自聪多次通讯吧。 而且两个号码的通讯的最早出现时间,还在她第一次被黄自聪街头搭讪之前。 不然也太怪了,不像一个年轻女孩儿会去做的事。 动机更说不通了。 两人刚离开,曲卿忽又说:“我也去吧,方乐,你留下。” 现在,整体调查任务没那么重了,曲卿不会只让手底下人一线忙活的。 至于方乐这个顾问,还是别单纯跑腿了,那样无意义。 方乐点了点头。 现在的情况,静思更适合他。 曲卿追出去了,方乐来到办公室窗前往外看,不久就看到了楼底下,公安局门口,那辆吉普在等待曲卿到了车前,并上了车之后,才缓缓开走了。 看着这辆缓缓离开的车,方乐咦了一声。 他总觉得,这貌似很寻常的一幕,似乎激起了他的什么灵感来。 车子等人到了……载着人离开…… 方乐猛然一怔,联想到了那灵感到底是什么。 他马上给胖子齐震打电话:“胖子,给你半个小时,到上次咱们遇见流氓混混的那个地方。” 半个多小时后,方乐也来到了那处街头,和气喘吁吁出来的胖子汇合。 这里就是刘欣欣被黄自聪第一次带着人骚扰,并且黄自聪殴打了刘国胜的地点。 还是很寻常的街区,位于两侧两条主道之间,商铺不缺,人流不少,但是没那么拥挤。 方乐来到最原初的地点,开始回忆着曾发生过的一幕幕。 胖子不解问:“哥,为啥还要来这里啊?” “别说话——” 方乐抬手制止住胖子,声音严肃,胖子立马噤口,生怕打搅了什么。 半天,方乐忽说:“胖子,问你个问题。” “如果你是个叛逆期的男孩儿,你偷偷出来玩,你会告诉你的父母,你自己正在哪里,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吗?” 胖子愣怔了一下,茫然摇头,老实说:“不会。” “那我作为父母,却准确地得知了你本人的即时位置,并且直接到地方来找你了,你觉得,我是怎么办到的?” 胖子挠了挠头,一时不理解,以猜测的口吻说:“通过微信位置定位之类?” “那定位能精准吗?” 胖子想了想,摇头:“有个三点定位的说法,但也没谱。” “那就对了。” 方乐下了判断。 “哥,什么就对了?” 胖子这么问着,然而方乐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进入了自我的思维世界。 脑内模拟还原当时的场面,再剔除掉闲杂背景,只留主干。 好半天,他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有一句老话,魔鬼就藏在细节中。 看来,越早的事件部分,也蕴含着越多的真相呢…… —— 一天后,警方对犯罪嫌疑人刘国胜进行第六次审讯。 主审者曲卿神色严肃,参与的方乐也是面无表情,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这给了刘国胜不少的心理压力。 他还没被转去看守所,可这种来自于看守所所长的熟悉威严感,又来了。 那是种犯罪者面对执法者的固有弱势,所以他没底气地垂下了头,躲避了视线。 这时候,曲卿才开口问话。 “刘国胜,需要你补充几个作案细节。” “行,政.府您问吧。” “第一个细节,你杀死刘国胜的时候,他具体是什么姿态呢?趴着?躺着?侧卧着?蜷曲着?” 这问题,貌似也没什么。 刘国胜松了口气,回忆着说:“他大致是平躺在地上的吧,我把他从三轮车上搬运转移到了地面上,放在了地上。” “你一个人做的吗?” “是。” 大约是后头这个问话有些突如其来,刘国胜回答后才本能地察觉到了问题的微妙处。 他的脖颈处青筋隐现,双拳也握紧了,面部表情的变化更是微妙,显见已经步入紧张状态。 “那么,你具体是怎么杀死他的?说详细点儿。”曲卿又问。 刘国胜延迟了一会儿,大约在琢磨这问话里,是不是存在什么陷阱,半天才回答: “我跪坐在他的身体侧面,拿出那把从超市买来的匕首,比照着对准了他的心脏位置,然后使劲按压了下去。” “他有所反应,却被我压制住了,最后他不动了,我才拔了匕首,连带肚子上的匕首,一同带走了。” “死者周遭的树叶,的确也是你清扫和围拢上去的吗?” 刘国胜颇有些急不可耐地回答:“是的,我一个人干的。” “那好,不用再说,uu看书 w.uukashu 你在杀人和弃尸现场的行为了,说一说,在灌木丛那一带,你所做过的事。” “你当时的表述,我帮你回忆一下,是这样的。” “你说你根据地上不多的血点,一个小时后才找到了正在休息的黄自聪,你上前试探性对话,他却直接向你勒索大量金钱,你们谈不拢,你生气地袭击了他,他躺倒下去,你吓得匆匆逃离了,没一会儿又返回,查看了他的伤势,给他上了药。” “接着你再次离去,当然走之前你搜走了他的手机,你到附近小超市挑选了一把匕首,买了一瓶壮胆的二锅头。” “回来后,你欺骗黄自聪说送他去医院,并去盗窃了附近的一辆小三轮车。” “然后你就是载着三轮将人运走,异地杀害弃尸了,这是整个过程,是吧?” 刘国胜不明其意。 这的确就是他所供述的过程,甚至在他认罪之前,警方就已经推断出了这个大致经过。 所以他不明白曲卿为何又要重述一边这过程,但也想不出来这里头有什么问题陷阱,延迟了片刻才点头,说:“就是这样。” 曲卿忽说:“刘国胜,你就不觉得,你阐述的这个过程画面里,缺少了一些东西吗?” “什、什么?” 刘国胜抖索着,又紧张起来,连说话都结巴了…… 三百一十八 供词里缺少的东西 看着很紧张的刘国胜,曲卿揭晓了谜底: “你的这个犯罪过程讲述里,缺少了一点儿关键性的‘细节’。” “你是说,你和他谈不拢,生气之下袭击了他,他躺倒了下去。” “那么,你具体是怎么袭击他的呢?又是使用了什么方式来袭击?” “拳头?脚?借助了其他道具?” 这个被忽略了的问题下,刘国胜一下子哑然,嘴动了动,却无法开口。 曲卿则继续加码: “黄自聪的尸检方面,并未查出明显的被捆绑、外力击打体表的现象,正面背面都没有。” “他是坐在灌木坛子上的,正和你对话,不可能卖个背部给你,你只能从正面来袭击他,那你告诉我,你袭击了他的哪个部位?” “我——” 刘国胜神思急动的样子,可就是解释不出来。 看来这个并不复杂的问题,他却并没有相关回答预案。 不过,他却找到了突破这个问题的“办法”。 他咆哮了起来—— “够了,我说了,人都是我杀的,你们凶器也找到了,过程我也说给你们听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追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不放呢?” “我就是凶手,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吗??” 面对这样刻意让自己激动,或者的确非常激动的刘国胜,审讯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但是,这第六场审讯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曲卿和方乐互望,都有种即将掌控真理的愉快感。 刘国胜已经成了一座难以突破的堡垒,两人决定转换战场,专攻其他的人。 其他那些,跟案件或许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人。 在何家别墅小区附近,上次会过面的咖啡馆里,曲卿和方乐再次请来了何恩泰本人。 不过这次,还随同请来了何恩泰的妻子郑婉,甚至何恩泰从东南亚带来的忠心仆人李姐。 曲卿看了看三人身后,不见另一位被邀请的人,就问何郑两人:“你们的女儿刘欣欣呢?” 何家女主人郑婉看来对于警方的警惕乃至恶意依旧浓烈,冷冷一笑,说:“大人间的事,让小孩子来掺和什么?” 何恩泰倒是不像妻子那么干硬,抱歉地笑了笑,对两位邀请者说:“对不起啊,两位警官,婉婉就是这样的脾气,有点儿直爽,但没什么坏心思的。” 郑婉不满地瞅了丈夫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曲卿表现大方,说:“算了,刘欣欣不来,其实也算好事。” “因为,下面所讲的事情,不见得是她想知道的。” 说到后一句,曲队长表情严肃起来,显见让何家人来,是要讲什么比较正式的事情的。 何恩泰身体正坐,看得出来非常期待。 曲卿的话,没有让他失望。 “黄自聪的命案,大致已经有结果了。” “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凶手大概率可以确认,就是刘国胜本人。” 这么讲,把案件的最终走向暴露出来,其实是有些越矩的。 可今天这次的谈话,性质非同一般,必须先有个铺垫,这样才有可能展开下面的深谈。 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抱定了莫大的敌意,认为你是来调查他们的,那么对谈可能就会夭折。 听到这话,何恩泰松了口气,没说什么。 郑婉神色一瞬间的复杂,不过下一刻就冷笑一声,说:“果然就是那个人干的,自作自受。” 原先一直没开口的方乐此刻忍不住嘲讽: “何太太,刘国胜就算杀了人,是为了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方乐原本就在郑婉的仇恨名单上,所以郑婉立马就发了火,几乎没控制声音,大声说:“我说他自作自受,难道不对吗?” “要不是他一直骚扰我们家,纠缠我女儿,也不会跟那个人发生冲突了。” “他杀了那个人,完全是他自己的事,也是他自己的决定,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拜托不要把我女儿扯进来——” 方乐对这个脾气的人没脾气,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再往下说的话,郑婉就要揭刘国胜8年前的老底儿了,然后给刘国胜弄一个原罪论。 不过这原罪论,偏偏又是逻辑上说得通的。 毕竟如果刘国胜8年前不犯事儿,就不会坐牢,那么三口之家就会保持完整,刘欣欣大概率会是个幸福的孩子,不会变成不良,自然也不太可能招惹上黄自聪这样的不良。 刘欣欣不被黄自聪盯上,刘国胜就不必要的跟黄自聪接触,最后导致命案发生。 大约在郑婉这里,刘国胜就是一切的源头,是罪魁祸首。 何恩泰倒是态度还算开明,握住了妻子的手,让后者莫生气,又对两人笑说:“两位别介意,我太太其实就是太在意欣欣,难免不够冷静。” 在丈夫安抚下,郑婉总算略冷静下来,但也一时间闭口不说话了,不打算参与对话的样子。 在这个桌面上的插曲下,那位李姐倒是波澜不惊,她面前桌上的咖啡一动没动过,连一次伸手的动作都没有,似乎除非被特意提及,她根本不打算有任何反应的样子,当自己完全不存在。 紧接着,曲卿转换话题,说:“命案的大致结果,我是告诉你们了,那么我接下来的一些问题,跟案件有着非直接的关系,我作为负责此案侦查的刑警队长,有责任对此进行了解。” “但不会记录在案,u看书 ww.ukanshu.co 所以,也希望能得到两位……不,三位的配合,不要抱有什么心理负担,坦诚就行。” 说着话,曲卿还特意瞅了一眼坐得比较靠角落的李姐。 这话一出,何家男女主人都变了心态,连李姐脸上都稍稍动容。 郑婉立马视线严厉,瞪着桌对面的警方二人组,质问:“你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跟案件有着非直接的关系?难道你们今天请我们来,不是告诉我们案子结果的吗?” 要是知道警方还打算以审讯的口吻来走访什么,那么这次郑婉根本不会赴约,更不会让丈夫赴约。 何恩泰也神色凝重,含着不解求证:“曲队长,难道刘国胜的案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如果案子真的是完全完结了,毫无含糊处,警方根本不必要来查问什么非直接相干的部分,除非他们闲的。 何恩泰作为企业家,和官.方也打过不少交道了,对于官方云山雾罩的那套,他很敏.感。 不想,曲卿没接口,方乐却顺着话头说: “何先生,你说对了,就是有一些和案件主体有着非直接相关的地方,我们需要调查清楚。” “而真相,只有你们一家人才可能提供。” 方乐卖着关子,说出了乍听莫名其妙的话…… 三百一十九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到底什么意思?” 面对方乐莫名其妙的话,郑婉又忍不住了,瞪着方乐质问。 方乐看向曲卿,曲卿解释:“我们所调查的死者黄自聪,在死前,曾打过最后一通电话,是他打给另一个号码的。” “而他和这个神秘号码的通讯,最早是在大概半个月以前才出现的。” “那个时候,黄自聪本来应该还没有认识你们的女儿才对。” “这个神秘号码在之前每次都是主动打给黄自聪,信号位置多出现在街头、广场、商业大楼这类人流较多,不好锁定具体目标的地点。” “但黄自聪死前,他唯一主动打给这个神秘号码的时候,这个神秘号码的信号却出现在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位置,何太太,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位置是哪里?” 这些话,懂者自懂。 但很显然,郑婉并不懂,或者说并不想懂。 她眼神一时懵懂,反问:“什么神秘号码,什么信号位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曲卿解答:“黄自聪主动打过去的这次通讯,那个号码的信号位置,就在你们家所在的别墅区域,甚至精准一点儿讲,就是你们家的别墅内。” “何太太,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了吗?” 何家是个独栋别墅,那小区里的整整一片都是美式排屋式的构造,为着创造氛围,所有别墅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间隔,并不会混淆位置。 郑婉初始还要质问,联想明白的下一刻就顿时色变,吐口而出:“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说,我们家谁会和那个流氓有过联系吗?” “别开玩笑了,我们家什么人,那个流氓什么人,我们怎么可能产生交集呢!” 曲卿看着郑婉,停了一刻,才悠悠说:“你们本身和黄自聪平时或许无交集,但你们的女儿,刘欣欣却不一定。” “或者说,刘欣欣比较叛逆,她所结识的朋友圈,和黄自聪那种人会有相当大的叠合度。” “在黄自聪正面接触刘欣欣之前,他就已经有数次出现在刘欣欣周遭了。” “如果刘欣欣和黄自聪原本认识,也就是说,她那次街头和黄自聪的冲突,只是一场刻意演出来的戏。” “那么她后来所谓因被黄自聪纠缠,而自我防卫下才伤害了黄自聪,这个结论就难以成立了。” “刘欣欣将是有意的、利用并伤害了黄自聪。” “这个性质,或许就成了杀人未遂乃至灭口,而不是被迫防卫。” 曲卿这些判断一出来,在场的何家三口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女主人郑婉除了紧张,还有气愤,无比的气愤,她几乎是大喊着驳斥:“别开玩笑了,欣欣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干嘛要和那种流氓演一出戏?你们警察就是这么轻率做推论的吗——” “婉婉,我来说——” 坐在身边的何恩泰伸手握住了愤怒的妻子的手,安抚了一句,转向桌对面,脸色冰冷到了极致,说:“曲队长,虽然你们是当警察的,但有些话也不能乱说,我会保留控诉的权利的,你们不能这么污蔑我的女儿,她只是个受害者。” 曲卿摇了摇头,缓缓说:“何先生,我做任何推论,都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刘欣欣为何跟黄自聪一早就认识,并且一同演了一出戏,也很好解读。” “刘欣欣的生父刘国胜出狱以后,认为她的朋友圈混乱,生活态度不健康,所以多有跟踪、监视她的行为,这让刘欣欣自己不胜其扰。” “刘国胜是她的亲生父亲,骂是骂不走的,所以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她或许很早就认识黄自聪,或者是临时结交的,她特意让黄自聪带着几个人装作故意搭讪的流氓,来纠缠自己,这样,刘国胜必然介入进来。” “那么黄自聪等人就有出手教训刘国胜的机会了。” “黄自聪此后还可以借故找上刘欣欣,这样会有更多机会阻止刘国胜靠近他的女儿。” “这样一来,刘欣欣不用自己出手,也不用担负什么恶名,就可以将她认为在骚扰自己的生父给驱赶走,顺便教训一下。” “我这么解释,二位觉得说得过去吗?” 何氏夫妇一时间面色都白到了极限。 郑婉除了面色惨白,也少见的身体颤抖起来,她只是单纯地重复说:“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说谎,欣欣再怎么讨厌她爸爸,也不可能这么做的,她怎么会和什么流氓联手呢,不会的——” 此刻,方乐突然插口:“在你的眼里,或者说在你和你丈夫的眼里,刘国胜不就是单纯的恶徒吗?” “刘欣欣自身心底里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想,在你们这对儿父母的灌输下,她的生父就只是个恶人罢了。” “何太太,你对前夫的憎恶,自有其源头,我可以理解,但你实在不应该将这种憎恶这么不加掩饰地呈现给你的女儿,这对她的心理并没有好处。” 郑婉不说话了,咬着嘴唇,不知道是在反思,还是在想什么反驳的话。 何恩泰又安抚了妻子一句,又转向桌对面,说:“虽然你们这么猜测,貌似说得通,但欣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她其实很单纯,没什么心机,她就算是讨厌刘国胜,也不可能请什么人去变相教训自己的亲生父亲的——” 曲卿看着何恩泰,忽打断说:“那如果不是刘欣欣,就是你们家里的另外一个人了。” “神秘号码的信号位置,就在你们的别墅里,而按照你们之前的陈述,你们那一晚,在黄自聪打电话之前到之后,就一直在家里,没有出去过。” “那么被黄自聪联络的,如果不是刘欣欣,就只剩下你们……三人的其中之一了。” 曲卿说着,视线除了在何氏夫妇身上停留,也扫过了坐得较边缘的家仆李姐。 在曲卿的视线扫视下,三人表现各有不同。 李姐最为平静,uu看书.unsh.om但这种平静,并不能代表其真实心情,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遭遇到什么事,都是波澜不惊。 郑婉狐疑地看了看身侧的丈夫,又去看了看李姐,脸色更苍白了,紧张感加剧。 何恩泰好歹也是商界大佬,这时候已经冷静了许多,他更紧地握住了妻子的手,又看了眼李姐,平静地对曲卿和方乐说: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一家三口……不,四口人,那一晚全都在家里,没有出去过,再说,就算你们说的有道理好了,我们之中真有哪一个认识那个流氓,但这重要吗?那个人的死不是清楚明白吗?” “那个人就是刘国胜杀的,这是你们说的,和我们一家人,包括欣欣,完全无关!” 何恩泰的眼神是坚定的,声音是有力的,这让他略带软糯感的南方口音也出奇的有震慑性。 大约是感受到了丈夫的坚决,郑婉也平静了,她伴同着,坚决地说:“不错,就算我们之中,谁和那个流氓认识,那个人也不会是我们一家杀的——” 这一刻,这一家人展现了空前的团结。 然而—— 方乐微微一笑:“是谁说,黄自聪的死,就和其他的什么人无关了呢。” 这话一出,桌对面三人相继动容…… 三百二十 你们想要的解读来了 在桌对面何家人的视线下,方乐拿出了一张图片,摆在了桌面上,推了过去,侧头却问曲卿:“曲队,你说还是我说?” 曲卿做了个请的架势。 方乐于是微笑对桌对面的何氏夫妻说:“这张图片,二位还有印象吧?” 他拿出的,是一张刀子插在肚子上的截图,刀子还被一只手给虚握着。 图片略略模糊,因为这是放大过后的产物,来源是14号晚上黄自聪受伤后,由于害怕被追赶,而逃离并行经过一处摄像头底下,定格后的局部放大图。 何恩泰瞅了一眼,沉声问:“这个怎么了?” 方乐解释:“我还记得,前面一次走访的时候,曲队从你们的女儿刘欣欣的供词里,挑出了五个小毛病,其中一个是刘欣欣自己陈述,她用那把携带的刀子,插进去了黄自聪的肚子一半。” “曲队当时还质问过刘欣欣是不是说错了,因为尸检表明,那把刀子是插到了底的。” “我初始也怀疑过刘欣欣是不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名而说谎了,直到我反复看这个图片,发现,她说的是真的。” “在这个来自摄像头底下的截图里,表面看,大致只有刀子的柄部露在外面,但是这是因为黄自聪的右手成虚握式按在了伤口四周,那么去掉他的手的话,的确只有一半的长度插进了他肚子里。” “这个长度,加上捅的位置并不致命,肠子都不一定切伤。”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后来,这把刀子完全插进了死者体内呢,这是怎么出现的?” “黄自聪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什么,或者跌倒导致刀子完全进去了,这可能性无法排除。” “但也有另外的可能,就是另一个人,将那把匕首后续给完全推压了进去。” 说到这里,方乐瞅见了何恩泰嘴欲张开,要辩驳的样子,就因应说:“我知道你们会说,这是犯罪嫌疑人刘国胜做的吧?” “的确刘国胜应该是被优先怀疑的。” “问题是,他根本没有讲述过这个细节,连刀子原先只捅进去了一半这个情况,貌似都不知情,被问及的时候,也是含糊其辞。” “肚子上的那一刀,并非致命伤,刘国胜既然已经承认了杀人,如果他曾将只插进了一半的刀子往里推了推,他没必要否认或者隐瞒这点。” 郑婉忍不住说:“谁知道那个人怎么想的呢,或许他是觉得不说这个细节,他的罪刑能减轻一点儿,判得轻一点儿呢!” “何太太说得好——” 方乐作势鼓了下掌,继续说:“问题是,又是他自己主动提及了一句下面这样的话。” “他说,他当时和正坐在灌木丛台子上的黄自聪争吵,生气下袭击了黄自聪,导致黄自聪向后躺倒了。” “但我们问及他是怎么袭击的,他却根本讲不清楚。” “而且黄自聪身体不论正面还是背面,都没查出相应的袭击痕迹。”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去买刀子杀人。” “那就怪了,既然他并没有袭击黄自聪,他为什么要说袭击了呢?” “当时黄自聪身上只有一处伤,就是肚子上的那一刀,结合那一刀原先只插进去了一半,后头却完全插进去了的事实,那么他那一下袭击,最大可能就是指将刀子完全推进去了的事。” “偏偏,刘国胜并不能表述出来这个细节。” “所以……曲队,你来说结论吧。” 方乐忽然发挥绅士精神,将结论权让给了队长阁下。 曲卿于是接话:“所以合理解释就是,刘国胜本人当时并没有袭击黄自聪,但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袭击了,可是由于距离、角度或者光线的问题,他并不知道袭击细节。” “刘国胜是刻意将别人所做过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不可能——”郑婉猛然提声打断,说:“那个人那么自私自利,还是个暴力狂,怎么可能往自己身上揽这种事呢!” 何恩泰也紧跟着否认:“不错,那个人刚坐了8年牢出狱,要是能减轻罪刑,他肯定扯出来别人啊,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这完全不合理的!” “但当一切事情最终牵涉到他的女儿的时候,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就都合理了。” 方乐突兀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并紧接着评判: “也许你们是觉得,刘国胜是个野蛮、自私的暴力狂,或许8年前的他的确就是这样的。” “但是8年来,他唯一没有变的一件事,就是对于女儿的爱。” “为了自己的女儿,他是甘愿承受一切的,哪怕是杀人。” “郑女士,还有何先生,你们一直瞧不起刘国胜,在从道德层面否定他,他某种意义上或许真的不如你们,但论及对女儿的爱,或许你们两位,才是应该仰视的人。” 在方乐如同宣判的话语下,何氏夫妻两个,先后垂下了原先高傲的头,无法对视。 曲卿将话题拉回正题,说:“所以,我们今天来走访你们一家人,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你们之中的谁,是刘欣欣、郑女士,还是何先生,你们中的谁,又后续将那把只插进去了一半儿的匕首往里推了一下。” “这个事件,并不会如何影响你们的人生,因为目前来看,不会有谁为死者做主来指控伤人者。” “但这个事,对于嫌疑人刘国胜,却极有帮助。” “它至少可以表明,u看书ww.uukansh 刘国胜后续杀人,是为了保护另外一个人。” “他是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的。” “刘国胜在被怀疑后,并没有马上认罪,甚至一度想逃离蓝海市,但他并没有真的那么做。” “他也是个凡人,做不到圣人的伟大,但凡可以最大化避免涉入罪刑的时候,他也会拼命抓住救命稻草。” “但就算是他在认了罪之后,也没有说出这个小节,来为自己减刑。” “所以,单从同样是为人父母的角度,何先生、何太太,你们一家人,是不是也要有一些承当呢?” “当然,这不是硬性的要求,仅仅是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所提出来的建议。” “因为再有两天,刘国胜的杀人案就将正式结案了,法庭会如何审判,会依据完整的案情细节来综合判断的。” “言尽于此,我们会给你们这两天的时间,你们好好考虑吧。” “包括刘欣欣,你们一家像是上一次那样,内部一同商量一下,是不是说出来,到底是谁和黄自聪有着私下里的联络,并在后续进一步伤害了黄自聪。” 眼看要提出告辞,以给这家人自处和商议的空间,一直在边角没有任何表达的李姐忽然站了起来,静静地说:“不用问了,警官,是我做的。” 这句话下,女主人郑婉、男主人何恩泰,都以不可思议的视线,看向站起的李姐,尤其郑婉,视线里还带上了陌生感…… 三百二十一 猜猜谁会来自首 “先生,太太,对不起,隐瞒了你们。” “联络黄自聪的人,就是我。” 咖啡馆里,理解向着男女主人鞠躬,道出歉意。 李姐忽然承认就是自己做的,何氏夫妻一时震惊。 何恩泰脱口而出:“李姐,你不要乱承认啊。” 郑婉也不敢置信地说:“李姐,你怎么会做那种事的呢?而且那一晚,你不是一直在家吗?” 李姐略笑了笑,还是首次的笑容,她温和地说:“太太,一整个晚上,我又不是一直在您二位身边的,我大部分时间在楼上照看小姐,可是小姐基本都是在睡下的状态,我要是离开过一段时间,你们也不会知道吧。” 郑婉咬着嘴唇不说话了,何恩泰也神色复杂。 “李姐,你何必——” 见男主人要说什么,李姐抬手说:“先生,太太,你们不用说了,的确就是我做的。” 见此,曲卿不得不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李姐解释:“警官,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太太不满意那位刘先生骚扰小姐,先生也不满意。” “所以我私下里瞒着先生太太,找到了那个流氓,想通过他的手,逼迫那个人离何家人远一点儿。” “那个流氓所使用的号码,也是我提供的,我一共从某类渠道购买了两个号,专门用来和那个人联络。”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说出两个号码的数字来。” 李姐掷地有声,言之凿凿。 曲卿问:“你是怎么知道黄自聪这个人的?” 李姐笑了,说:“或许警官你不相信,我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古惑仔……用南边的词汇来说的。” “我对这一些门道并不陌生。” “我后来做正经人,嫁给了一个男的,还生了一个女儿,可惜的是,一场事故,我的丈夫和女儿都死了,我孤苦无依,自甘堕落,是何先生收留了我,所以我对何先生,以及他一家人是感激涕零的。” 说到这里,李姐瞅了眼何恩泰,声音带着感情。 “我想急先生和太太之所急,所以想利用那个流氓,将那位刘先生赶走,谁知道,14号的晚上,那个流氓却主动联系我,说想谈一些事情,我到了以后,那个人说小姐伤了他,让我看着办,于是我就生气下——” “等等、等等——” 方乐蓦然开口,抬手阻止了李姐的解释,问:“李姐,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在14号的几天前,大概是8、9号的时候,下午,你都在哪里?” “8、9的下午?”李姐视线一下狐疑,大约是一时搞不明白,方乐这么问的用意。 方乐则刻意挖坑,在李姐回答之前,补充说:“李姐,你要想明白,不论你做什么回答,我们都是会去验证的。” “如果你的话得不到证实,那么就只是无效回答。” “而且,或许我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只是给你下的一个套呢,如果你无必要地撒了谎,那么你接下来所讲述和承认的任何事,都将值得推敲。” “我——” 虚虚实实,李姐一下子滞住了。 好一会儿后,她才说:“我在家里。” “何家?” “……对。” “那我就明白了。” 曲卿此刻则说:“在这个时候,你们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必急于承认,何先生,何太太,还有李姐,以及未到场的刘欣欣小姐,还有两天的时间,你们可以考虑清楚了再来,时间所限,机会或许只有一次。” 她站起,提出告辞,方乐也随着站起,只是在正式离开前,方乐忽扭头,以琢磨不透的语气问:“何先生,何太太,你们家里车库一共几辆车来着?” 何恩泰沉起脸:“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呵呵,我为什么这么问,你们自身应该知道的吧……” ——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要两天了。 刘国胜的案子面临正式结案。 而一队又前后审了他好几次,他都完全不改变供词,将所有一切都抗了下来。 除非有另外的涉案人到案,否则刘国胜的判罪将依据现有的案件结果来评判。 一队人则打起了赌: “我觉得那家人不会来了。” “反正刘国胜都杀了人,这个事实也改变不了,何必来趟这趟浑水呢。” “也对……不过要是真的来了,你们猜,会是哪个呢?” “刘欣欣?” “不会吧,她恐怕没有这样的勇气,第一次捅进去半刀还好说,后头又把刀子推进去,这性质就变了,虽然可能会判缓刑什么的,但毕竟是不光彩的人生记录。” “她妈妈怎么样?” “那个郑婉啊……我觉得也不会,她那么憎恨她的前夫,怎么可能会为了给前夫减轻罪名而主动投案说自己伤了人呢。” “肯定是家主人何恩泰。” “何恩泰?可先不论是不是他做的,他是个大商人,有名望有地位,怎么会向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这么一说,就只剩下那个仆人李姐了。” “她要报恩,而且也只有她最适合来顶罪了,她又心甘情愿。uu看书 .uunsh ” 有人问方乐:“方顾问,你猜是哪个?” 方乐呵呵笑了,说:“我不知道,因为会来认罪的,和实际做了的人,未必是同一个……不过嘛,如果那个人有承当的话,那大概率就会自己来认了。” “所以那个人是哪个人啊?” 方乐利用纸笔写了一个名字,裹了起来,丢进一个办公桌抽屉里,说:“要是那家人来了的话,且做完了证,咱们再来核对看看对不对吧。” “切,故弄玄虚,那家人还指不定敢不敢来呢,咦——” 说着,一队好几人看向了窗外。 外头分局门口前的地面上,一辆豪车缓缓驶近,并停在显得空荡的停车位上。 这辆车,正是何家人名下的其中一辆,类似于三叉戟的车标很鲜明。 车门缓缓开启,将要有人从车子里出来,一队的所有人心弦都提了起来。 首先,下来了一只脚,鲜亮黝黑的皮鞋,是男人的脚。 一个人从驾驶位那里下来了,是何恩泰。 啊,难道真的来承认的是何家的一家之主? 谁知道,紧接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后排的一处车门都相继被打开,有另外的两个人也出来了。 分别是富态的贵妇人郑婉,以及不再有那么多打扮,显得颇为青春靓丽的一位年轻女孩儿刘欣欣。 咦? 这个是什么意思…… 三百二十二 我承认都是因为我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分局审讯室里,何家男主人何恩泰面含着愧色,向曲卿方乐等警方的人认罪,并开始了阐述。 “根源,就在于我对刘国胜先生的误解上。” “我对刘先生,也即我的前任的了解,主要就是当年他那件伤人案,以及我太太在话题涉及到她前夫的时候,所讲述出来的那个人的形象。” “暴力,粗野,自私。” “这样的人,还是我的前任,他出狱以后,会不会来影响到我的家庭呢?” “我是有着这样的疑虑的。” “论到我太太,我认为我是很有自信的。” “我骨子里,其实是一个蛮高傲的人,对小人物不太看得起,即便我时常对他们和言相向,之所以和气,只是不想招惹到麻烦而已。” “毕竟他们拥有的,远没有我拥有的多,我也比他们更害怕失去什么。” “所以我十分推崇和气生财。” “我自信于妻子对我的忠诚,但是对于女儿欣欣,我是很没信心的。” “说实话,我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女儿来对待的,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9岁多一点儿,那个时候,她妈妈,就是我现在的太太在我公司里上班,她一个小孩子,竟然找来了公司找她妈妈。” “那时候,我就对这个小女孩儿上了心。” “等到我和她妈妈结婚了以后,我也是真心想对她好。” “可是,欣欣是个倔强的女孩子,一直就比较叛逆,她把我对她的好当成是装样子,是为了讨好她的妈妈。” “我要是忽略她,就更没可能跟她改善关系了。” “所以在怎么和她亲近的尺度上,我一个之前从没有女儿的大男人,相当把握不准。” “而且,我注意到,她对我这个继父冷淡,对她的亲生父亲刘国胜,貌似也很有抵触。” “我好几次听到她妈妈对他提‘你爸爸’这三个字,就是说我的时候,欣欣态度都十分激烈,很抗拒地说她没有爸爸,我也不是她爸爸。” “虽然这种话,大部分时候都是避着我讲的,但欣欣对我的真实态度,我是深深了解到了。” “慢慢的,我觉得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欣欣之所以不认我这个后爸,是因为她还忘不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一个亲人,你表现越强烈抗拒,说明你潜意识里越在乎。” “所以我想,那个男人要是出狱以后,会不会把女儿从我身边夺走呢?” “如果欣欣不跟我们在一起了,去了她亲生父亲那里,我总觉得,我像是会有什么东西被从身边剥夺走一样。” “大概有6年了,我一直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在刘国胜出狱之前,我左思右想,瞒着我的太太,开设了一个个人身份的新账号,给刘国胜本人的账户打过去了160万。” “他的账号资料,我是托了银行系统里认识的人查出来的。” “一完成了转账,我就注销了那个账号。” “我想的是,刘国胜要是有了钱,就没必要来前妻这里求助了,也就没机会接触到欣欣。” “现在想起来,这是个很幼稚,很自以为是的想法。” “我根本就没有将刘国胜先生,当一个独立人格的社会个体来看,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潜在的麻烦。” “我的自以为是,得到了反抗,刘国胜不久以后就直接来到了我公司找我。” “那时候,我是觉得这个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估计是觉得我给他的钱不够。” “也是不久前我才想明白,人家其实只是不想要我的钱,想把钱还回来而已。” “可那个时候,我无疑是误会了他,我避而不见,而后来我妻子出面,将他呵斥走了,说实话,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我是有着深深的自豪感的,因为我妻子果然站在了我的这边,连辩解机会都没有给那个男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果然,弱点在于我的女儿那边。” “我从妻子那里得知,刘国胜平时正在跟踪和监视欣欣的行为,虽然我妻子只是将这个当成了刘国胜对我们家庭的骚扰,但我却有种深深的危机感,我怕欣欣真的变回了那个男人的女儿。” “因为从一个旁观者角度看,刨除掉我太太对她的前夫的个人情绪,刘国胜所做的事其实是在关心欣欣,在展现一个亲生父亲关心子女的权力。” “而这个权力,是天生的,无可指摘的。” “它不用我那样遮遮掩掩,畏首畏尾,前思后虑,它只要直接表现出来就行了。” “我有种无力感,我觉得自己在这个战场上,是争斗不过刘国胜的,虽然我是个公司老板,他是个刑满释放人员,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我都强于他。” “所以,我又使用了第二个昏招。” “这大概也是,我今生所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之一了……” 说到了这里的时候,讲述人何恩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懊恼,乃至是后怕。 他暂停了下来,喉咙吞咽了下。 方乐小心翼翼接口:“是黄自聪?” 何恩泰点头,说:“不错,现在想来,我实在不该招惹这种人。” “我平时对这种人,是退避三舍的,因为我之前在国外做生意的时候,经常被这种人找麻烦。” “还好回国后,发现这里经商环境好多了,所以对这种人,uu看书 .uukansu 我更加不想招惹了。” “我知道黄自聪这个人的存在,是有一次,我公司的一个合作方欠了业务款拖延不还,要是走正规渠道打官司催款的话,费时弥久,而且存在一个执行环节,而我公司的现金流将受到影响。” “那个时候,我才回国开公司三四年,脚跟还没有站稳的,实在不想大动干戈。” “这时,有本地雇来的手下人给我出主意,说可以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找一些不那么好惹,连警察都无可奈何的人。” “手下给我提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黄自聪。” “说这个人很擅长催债,而且没有被警察判罚的记录,手段了得。” “为了公司,我咬咬牙破了原则,请那个手下作为中间人,雇佣了黄自聪来催债。” “果然,不久后,对方主动来还款,并且摆酒宴道歉。” “我是不知道,那个黄自聪到底具体使用了什么手段让对方屈服,反正我是认识到,这黄自聪的确在这类事情上,很有能力。” “当然,那一次,我根本就没有和黄自聪见过面。” “我只当这是一次‘正常’的雇佣买卖,是一次性的,以后都不会再找他了。” “因为我的公司度过危机以后,将更加强大,靠着正式的法律保障,就能活得很好。” “谁知道,命运是种可笑的东西,我最终还是招惹上了这个人,成了一切麻烦的根源……” 三百二十三 不要招惹甩脱不掉的人 何恩泰叹息着,继续讲述: “我觉得刘国胜在骚扰我的家庭,我的女儿,我就又联想起了黄自聪这个人,他的能力。” “于是,我鬼迷心窍,私下去找到了黄自聪,并提出雇佣他帮我做事。” “我告诉他,想办法让刘国胜那个男人,离我的女儿远一点儿,离我的家庭远一点儿,甚至从我家人的视线里消失。” “当然,我这么说,不是杀人的意思,我是想让黄自聪用他那些上不得台面,游走在法律边缘灰色地带,但又称不上犯了明确的罪的手段,来帮助我家人,主要是我女儿欣欣摆脱掉那个男人。” “黄自聪当时竭力保证完成任务。” “我不放心,又补充说,要把事情做得,不会让任何人联系起来是我指使的,让黄自聪必须保证,驱赶刘国胜的手段和过程,必须像是自然发生的,有很正常的理由,不至于让人深想背后有什么玄机。” “我不得不强调这个,不然要是让我的太太,以及欣欣知道了我找人这么干,肯定会大大影响我在她们心里的形象,甚至使得我的家庭关系破裂。” “我很爱我的太太,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家庭,这是我竭力去避免的。” “黄自聪说让我放心,他保证让一切都显得是自自然然地发生的。” “临了,我又拿出了两张,让我的家仆李姐从某些渠道购置的手机卡,身份登记都是别人的那种,然后一张递给了他,一张我自己留着,说以后我们之间,就用这两个号码联络。” “而且,平时他不能主动来联络我,而是我主动联络他,除非情况实在特殊。” “这种事,毕竟上不得台面,我不得不尽量保密,我甚至曾想过,万一黄自聪手下没个准,伤到了刘国胜甚至更严重的话,警察锁定了黄自聪,从他又查到了我,那我就倒霉了。” “所以专门用新号码联络是必须的。” “而且每次询问进度,我都刻意选择人流密集的那类地方去打电话。” “那次离开时,我给了他定金,说看他做的事的效果,会有尾款。” “这个密会之后,我也有后悔和惧怕,我不是后悔请了黄自聪来做这种事,而是担忧会不会不小心出大问题,毕竟我对黄自聪本人并不了解,他是不是真的很有分寸,我也不敢保证。” “后面,几次联络的询问里,他都向我汇报,已经成功地阻止了刘国胜好几次对欣欣的跟踪骚扰了,也打了后者几次,不会让人联想到是我背后主使的。” “我才慢慢心安。” “谁知道,变故并不出在刘国胜身上,而是被我雇佣的这个黄自聪身上。” “在几次通讯里,他都暗示,行动的钱不够,而且他要分钱给小弟们,又不能让小弟们知道他在做什么,给谁做事,他自己嘴上有把门的,他的小弟们却不是,万一传出来大公司老总找人教训前任这样的话来,影响不好。” “加上想对付刘国胜,必须得到处跑,消费、搜集情报之类,这些都需要钱的。” “我担忧这个人撂挑子不干,只好后续又给了他部分钱,可是给了以后,我才觉得,这个黄自聪,其实是在威胁并勒索我。” “他那话的潜藏台词就是,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可以将你雇佣我的事情到处宣传,包括我的太太、女儿都会知道,这样一来,我雇佣他的作用,将适得其反。” “可虽然认知到被勒索了,我也无可奈何。” “因为我不知道,我和他的通话联系,他是不是用手机录过音,留下过证据。” “我不是蓝海本地人,又是海外归来,口音明显,他就算不说别的,单单将录音放到网上去,听过我声音的人都可能一下子认出来指使他的人是我。” “还好,黄自聪提出的要价,其实在我这里,并不算什么大钱,我在他每次要钱的时候,都刻意显得很为难,以阻止他那膨胀的野心。” “谁知道,我还是小看黄自聪了。” “他的确一次次向我要钱,我只当他是个贪财的人,谁知道后来才发现,贪财只是他的表象而已,他有着更大的企图,更多的野心。” “那个企图,竟然就是我的女儿欣欣!” “一次我私下开车去找欣欣,发现欣欣正被一个人纠缠,而这个人,不是刘国胜,却是黄自聪本人!” “原来,他看上了我的女儿!” “我大为恼火,后头在电话里质问他的真实用意,他却糊弄说,接近欣欣,是为了合理制造对付刘国胜的机会,不然他不可能在街上就偶遇刘国胜并暴打后者一通,他只能先有合适的借口呆在欣欣身边,才有后续对付刘国胜的可能,这也算监控刘国胜的一种手段,因为刘国胜总会主动来找欣欣的。” “他表面上说得很有理,但我总觉得不是真话。” “我有意中止这种雇佣关系,u看书 wwukansh把尾款给他,他说先不用急,他可以先不要钱,等让刘国胜自动离开才说钱的事。” “他竟然不要钱了,这更让我狐疑,他是对我女儿有企图了。” “可是我也做不了别的,我只能旁敲侧击对欣欣说些老生常谈的话,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之类。” “说这些软话教谕欣欣的时候,我却在心头嘲讽我自己,因为招惹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的,正是我。” 这时候,曲卿忽说:“何先生,你大约不知道,在向你勒索钱的同时,黄自聪也在从刘国胜那里勒索金钱。” “刘国胜提供给黄自聪的钱,则又是你给刘国胜打过去的。” “黄自聪其实是在对你们这两位父亲双向勒索,而且——” 迟疑了下,曲卿打算说出真正的推测: “黄自聪野心大开,突然向你要钱,未见得不是因为从刘国胜那里诈到了钱,尝到了甜头。” 何恩泰深以为然的样子,苦笑说:“所以,还是我自作主张汇过去的那一百六十万闹的。” “何先生,您继续说。”曲卿叫停了这种不相干的思路探讨。 何恩泰点点头,继续阐述…… 三百二十四 人心不足蛇吞象 “黄自聪利用我雇佣他的机会,在刻意接近欣欣,我很焦急,但也无可奈何。” “黄自聪被我雇佣本身,就是我的把柄,我已经授人以柄,无法摆脱。” “我只能祈祷,欣欣不被这个牛皮糖一样的地痞无赖给蛊惑了。” “谁知道,事情的变故,突然就来了。” “那一天下班后,我发现妻子在家,欣欣貌似也回来了,在楼上被李姐照顾着。” “我太太的表情,尤其不对。” “她是个直肠子,很快就向我说出了事实。” “她说,女儿出事了,拿刀子捅了一个人,那个人最近一直在纠缠她,向她告白,还送花什么的,她不胜其扰,就拿出了藏放起来的小刀想威逼那个人离她远一点儿,谁知不管用,欣欣冲动之下就捅了对方一刀。” “我当即就心下一慌,恐慌无比,连忙问被她捅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得知是染了黄头发以后,我吓得一下子坐倒在了沙发上。” “我无比确认,欣欣捅的人,就是黄自聪,那个被我雇佣的地痞无赖。” “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行事,终于结出了恶果来。” “当时,我太太大概以为我的失态只是因为担忧女儿,她很无助,也很焦急地问我,该怎么办。”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代入一家之主这个角色,我想,我那么多商战都对付下来了,对付这种事,应该也是有余地的。” “于是我安抚太太,问欣欣有没有说那个被捅的人在哪里,伤情到底怎么样。” “太太摇头,说欣欣只讲了仓促捅了过去,那个人疼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刀子都还保留在对方身上呢。” “我又问了捅的哪个部位,我太太说应该是肚子那里。” “听到这个,我稍微松口气,被捅了肚子的话,人应该不至于死掉吧?” “然后,我太太却又说,那个男的也在,就是她前夫刘国胜,他被欣欣打电话求助,去处理后续了。” “说实话,我的第一个感觉是不是滋味儿。” “我也算做了欣欣好几年名义上的父亲了,但她的亲生父亲坐牢8年出来后,她出了事,求助的却不是我,而是那个人。” “我瞬间觉得,我这个人挺可笑的。” “因为我自以为,驱赶走刘国胜,也是为着欣欣着想,毕竟一个坐过牢的爸爸对她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她应该有更高端的社会关系,朋友圈,而不是会降低她的档次,有个给她带来人生阴影的爸爸。” “可很明显,在欣欣心底里,刘国胜才是她的父亲,我并不是。” “或许,我真的并不很懂怎么表现对一个人的爱吧。” “我太太当然不知道我心里的杂念,只以为我在沉思,就问我怎么办。” “我说别慌,总有办法的。” “既然那个刘国胜已经去处理这件事情了,总不会糟糕到家。” “我嘴里是这么想的,心里却一点儿都把握不准,我甚至怀疑,黄自聪会不会趁机将我雇佣他的真相说出来,告诉给刘国胜,那样我就麻烦了,刘国胜在跟我的竞争中,就会占据主动。” “不过我期待地想,黄自聪应该不会那么做吧,他可能趁机要挟我给他更多的钱呢。” “能用钱封住口的事,就不算大事,所以我惴惴不安中,等着事件的进一步演化。” “当然,在那之前,必须安抚好家人才行。” “于是我教给太太,首先,必须尽量撇清我们一家和那个黄毛的关系,警察来问的时候,就先否认认识那个人,这一晚也没有出去过就行了。” “其实我本人对这些说法,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我更想知道的是,刘国胜会怎么处理后续。” “我知道我太太有刘国胜的联络方式,就要了号码,来到别墅外头,车库那里,想给刘国胜打电话问问情况。” “可是,我始终迟疑不决。” “几次要打过去,就又迟疑了。” “我觉得,这个时候给刘国胜打电话问情况,算不算求助呢,这算不算我承认自己在和他的竞争中落入了下风,甚至失败了呢?” “于是,一直耽搁了十多分钟,我也没能拨通号码。” “我没有拨通刘国胜的号码,但是我给黄自聪用来联络的那个号,却打来了。” “我先是做了一些心理斗争,接通后,听到了黄自聪明显还很好地活着的声音,我松了口气。” “看来欣欣的确伤得他并不算重。” “黄自聪语气听不出起伏来,让我去某某地方一个人去见他。” “我想,大概他又是要勒索钱财了。” “既然有得谈,就是好事,也说明他没有报警。” “我挂了电话后,匆忙开车离开了家——” 这时候,曲卿打断问:“用的哪辆车?” 据前头的调查,何恩泰那晚下班回家以后,并没有又开车出去。 何恩泰承认说:“是平常不怎么开的那辆。” 何家名下一共有四辆车,夫妻俩平时各开一辆经常上下班用的,还有辆奔驰车,是一同出去的时候开的,剩下那辆则平时在车库里很少用,那辆车算是备用的。 这个答案,也在警方的预料之内了,所以曲卿抬手说:“你继续。” “好的……” “开车离开了小区,路上,我才忽然想到,这次是黄自聪主动打给我的,我接电话的位置算是暴露了,uu看书 wwukah不过想想,解决了麻烦后,这都不算什么。” “同时在路上,我也有件事情想不通。” “我太太不是说,刘国胜当时去处理欣欣的伤人后续了吗?难道他没有看见黄自聪吗?” “不会,是这两个人合谋,想把我骗过去,一同勒索我什么的吧,或者是,刘国胜胁迫着黄自聪讲出了我雇佣他的真相,想借机把我诱骗过去,勒索我吧。” “虽然存在着这样的怀疑,我还是决定去。” “逃不掉的,总要去面对吧。” “我到了那个地方后,先是放了点儿心。” “我并没有看见刘国胜本人,只看到黄自聪坐在一处灌木丛的边缘台子上,位置很靠里和偏僻,四周也看不到任何人影。” “对这个会面地点,我是有点儿怵的,不过这反而让我安了心。” “选择这样的地点会面,才说明他是有意和我密谈,不想把跟我的会面公之于众。” “我正想问他想要多少钱,才能不计较我女儿捅了他的事,他不回答,却一开场就说出了一句超出我容忍底限的事。” “他竟然问我:我想和你的女儿谈恋爱,交男女朋友,何总你觉得如何……” 三百二十五 离我女儿远1点儿! “我听了他这话,当即就拉下了脸。” “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流氓,竟然妄图和我的女儿谈恋爱?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是我也不好说这样的话,就沉声问他,要多少钱,才可以揭过我女儿捅伤了他这件事。” “他却呵呵笑了,越笑越冷,说我是不是在小看他。” “他说自己被我女儿白白捅了一刀,竟然几个钱就想打发掉。” “我说,就算走法律程序,也不过是赔钱罢了,你和我女儿谈恋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笑我太天真了。” “他说我女儿犯的是故意伤人案,只要他不同意私下调停,提出控诉,那么警方就会立案,我女儿就会被起诉。” “像是欣欣这样的女孩儿,一旦被判了刑,哪怕是缓刑,也是个人生的污点,甚至严格来讲,她这一生已经毁了一半儿,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肯要一个一生气就动刀子的未婚妻。” “如果那个男人并不知道她做过这种事怎么办?好办,他黄自聪会将这件事去捅出来,告诉那个男人,让那个男子自己做选择。” “而且他打算将欣欣的伤人事件,对每个以后欣欣可能交往的男性讲一遍。” “我一下子发了火,大吼着说你不能这么做!” “黄自聪却反过来劝我不要生气,说他其实是很为我和欣欣着想的。” “他指着自己的肚子说,你看,我被捅了一刀,却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特意选了这种地方,让你来见我,这就是很大的诚意了。” “不然他直接就去派出所,去公安局报案了。” “我又心怯了,好声好气对他说,钱可以给你,我女儿不行,我不会让她和你交往的。” “我态度很坚决,黄自聪却又呵呵笑了,口吻讽刺地对我说,我只是刘欣欣的继父,关系应该也不怎么好,除了他自己打探出来的,观察出来的情况外,刘欣欣在听到爸爸这个词汇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她从来没有叫过你爸爸吧?” “现在你说自己做主,不让她跟我交往,是不是在自欺欺人呢?” “黄自聪的话,一下触碰到了我的痛点,所以我完全忍不住了,喊叫着发了火。” “我告诉他,不管他怎么说,我都不会让我的女儿跟他这种人在一起的。” “面对着我的怒火,他竟然显得很平静,乃至是冷酷,在我发过火后,才冷冷地说,何先生,有些事情,既然起了个开头,就别想着能够简单揭过去。” “既然打了电话让我来,那他就是有着十足把握的。” “我跟他联系的录音,他都录下来了,就存在手机里,还上传到了网盘里,我给他的那些钱,他也都保留着,这些都是我指使他的证据。” “一个上市大公司的老总,个人身家以亿计,为了打击前任,竟然请了他这种人来使用见不得光的手段,这种事要是曝光了出来的话,何总你的个人名声、你的公司声誉,恐怕会大大降低吧?” “别的人来跟你做生意之前,会不会仔细考量一下,你这个人的人品问题呢,你经商时候的手段问题呢?” “你的公司在之前还请我催过账,这些我也都是记录在册的。” “至于你的家庭,你的那位富贵的太太,你的那位你很关心的女儿,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我想你也会知道。” “她们肯定会想,我的丈夫、我的继父,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阴阳人,两面三刀。” “不提这个,他又手指了指自己肚子,说看到了吧,这把捅在他肚子上的刀,就是刘欣欣带过去的,刀子的刀把上,还有着刘欣欣的指纹。” “如果我不同意他的要求,他就去警局报警,揭发刘欣欣涉嫌故意杀人,将案子闹大,并且将那些保留的证据都拿出来,将我拉下水,让我一家都不得安宁。” “他是个混混,无牵无挂的,我则是个大商人,至少表面还是家庭美满的。” “孰轻孰重,我应该掂量得清。” “所以现在不是我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我根本就没有选择,只能答应他。” “而他成了我女儿的男朋友以后,也会以正式职员的身份,加入我的公司,到那时候,我这个岳丈就得多多提点了,他也会努力撮合女朋友和继父的关系和睦的——” “看他越说越得意洋洋,仿佛自己所说的话已经变成了现实一样,他陷入了畅想。” “而我也一点点逼近了爆发的边缘,最终,我出手了。” “我当时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杀掉他,杀了这个人!” “杀了这个我亲自招惹,除了杀掉别无他法摆脱的人!” “我的所有忍耐崩塌的那一刻,我低吼一声,屈身过去,使劲推了在他肚子上的那把刀子刀柄一下。” “那刀子一下子就完全进去了。” “黄自聪大约根本不会想到,我这个平时养尊处优,对于野蛮行为避之而不及的公司老总,竟然做出了这种行为。” “他惨叫一声,向后躺倒了,并且扯着嗓子喊杀人了——” “我当时是真的想杀了他的。” “可是我正想对倒下的他有进一步动作,我身后侧的灌木丛那里,忽然有了明显的动静。” “我的杀人狂热一下子消退了不少。” “我意识到,我竟然真的违背了平时定下的不动手的原则,变相对一个人捅了刀子。” “而黄自聪继续喊叫杀人了,我的勇气完全消退了,吓得匆匆逃离。” “浑浑噩噩好半天,我才开着车回到了家,中途还差点儿出了交通意外。” “回到家里后,我只看见了客厅里的李姐,我太太则没看见,李姐说太太正在楼上照看小姐,李姐还问我怎么了。”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出去,看得出来有点儿迟疑是不是该问。” “我整个人,在后面几天里,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状态。” “我伤了一个人,还一度打算真的杀了他。”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死掉,uu看书.uukanshu.c但不论他是死是活,对我都没有好处。” “他活着,会继续勒索我,而且提出的条件肯定会更恶劣。” “他要是死了,那我就犯了杀人罪,我目前所拥有的这一切,家庭,财产,地位,光环,也都不复存在了。” “我忽然想到了出狱以后的刘国胜,我还在因为他坐过牢而小看他,但要是我坐牢多年以后才出来,又会好多少呢?” “我想,我整个人生可能就会完了。” “还好,通过关注新闻,我没有发现市内有什么对得上的死了人的消息。” “但也不排除,那个地方比较偏僻,尸体一时间没被发现,或者警察刻意压着不让消息透露出去吧?” “这样的心情下,我简直度日如年,偏偏还不能对我太太她们解释。” “直到你们第一次上门来,我当时内心的紧张,简直是无以复加,只不过特意用做其他事情来掩盖而已。” “我差点儿以为,是我杀人的事暴露了出来。” “谁知道,你们问及的却是刘国胜,你们貌似在怀疑他。” “那刻,我是真的松了口气……” 三百二十六 没有意外 “你们表面在调查欣欣,实则在调查刘国胜。” “我还十分侥幸呢,当时只是以为,你们警察是调查命案调查错了方向,认为人是刘国胜杀的。” “我想,干脆就顺水推舟吧。” “我只要保护好欣欣,就是保护了我自己。” “因为无论怎么看,黄自聪都和我没有关联。” “欣欣的嫌疑一降低,我这个一家之长,就不会被连带着调查了。” “为了让你们早一步减弱对我的怀疑的可能性,我还主动提及了那晚没出去过,让你们去找门岗查问,万幸,门岗真的没认出来我的那辆平时不开的车。” “我赌对了,你们后续几次来,都没有表现出来在怀疑我,我认为自己过关了。” “刘国胜貌似一点点在增强着嫌疑,我甚至对这个结果有点儿心安理得。” “我想,我之所以杀了人,都是刘国胜造成的,他是咎由自取。” “要不是为了摆脱他,我也不会想到雇佣黄自聪,然后也不会发生黄自聪纠缠我女儿,被欣欣捅了一刀这种事了,我也不会最终牵扯进去,成为杀人凶手。” “那个时候,我其实并不知道,被我推撞了那一下之后,黄自聪并没有死。” “我以为刘国胜被怀疑杀人,只是他倒霉而已。” “直到你们两天前又来找我,第二次强调,刘国胜的杀人是事实,来找我们家只是补充调查一些其他的情况。” “那个时候,我才有了新的想法。” “这一切不合理,我想。” “首先,我是怀疑,他肚子上的那一刀,到底会不会致命。” “虽然那刀子被我完全推进去了,可是毕竟捅到的是肚子,又没拔出来,小刀上好像也没有血槽,没流多少血,黄自聪被捅了以后也还能喊叫,虽然声音不很大。” “这样的他,竟然真的就死了,而且是死在了那个晚上的?” “再说,我仓皇离开的时候,黄自聪还意识清醒,他大可以使用手机叫急救甚至报警啊,为什么就没被送去医院,反而死了呢?” “不合理,十分不合理。” “然后我又想到,在我推了黄自聪那一下,正要进一步杀掉他的时候,附近灌木丛那个非常明显的动静。” “细想一下,那肯定不会是什么野猫野狗,反而像是什么人躲藏起来刻意摇动枝条造成的。” “这就很怪了,如果是个不相干的路人,见到了有行凶场面,想用动静来把我惊吓走,是可能的,但是随后为什么没有报警,没有把伤者送往医院呢?” “所以,我有了一个对我自身来说,很大胆的想法。” “那个摇动灌木枝叶的人,会不会就是刘国胜呢?” “欣欣对她妈妈说,刘国胜接了她的求助电话,去处理黄自聪被伤害的事去了。” “我在那个地方找到黄自聪的时候,却完全没见到刘国胜的人,这是刘国胜没找到黄自聪吗?还是说,他其实找到了,但是因为黄自聪给我打了电话,他就躲藏了起来看情况,在看见我要杀人后,刻意阻止我呢?” “那么,的确就是他在我离开以后,杀了人吗?” “问题就是,他为什么不借机将事情往我身上推呢?” “我很想不通。” “鉴于我对刘国胜存在的偏见和误解,我又一度推翻了这个念头。” “一直到了两天前,你们在咖啡馆里约见我们一家,提出来刘国胜在某些案情细节上隐瞒了什么,就是袭击了黄自聪一下,却又说不出来袭击细节的时候,我已经笃定了,那个藏起来的人,肯定就是刘国胜!” “他其实就是看到了我行凶的,或许还完全旁听了我和黄自聪的整个争论过程,知晓了黄自聪是我雇佣的来对付他的事实,即便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依旧没有将我提出来。” “你们离开后,我思考了整整两天,决定来认罪了。” “曲队长,整件事情,起源、逻辑,我都讲了。” “我无法排除刘国胜先生杀了人,因为证据都在你们那里,但我要说,他肯定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我已经想通了,我打算承担一切属于自己的责任,哪怕是判刑也可以。” “如果是在法庭上,我也可以作为一个证人来作证,以减轻刘国胜先生的罪刑,希望你们满足我这个自私者的请求吧。” 说着,这位公司老总,深深地垂下了头。 而在分局内另一个地方,留置室外,也上演着类似的情节。 前妻郑婉对着栅栏内关押的刘国胜鞠躬致歉。 “对不起,国胜,我因为对你的憎恨,而一直对你有偏见,还将这种偏见灌输给了女儿,让她对你产生了仇恨,我对不起你,不,是我们一家都对不起你。” 而少女刘欣欣,也手抓着栏杆,跪坐了下来,呜呜哭泣: “对不起,爸爸,是欣欣不好,都是欣欣不好,欣欣太任性了。” 隔着铁栅栏的牢笼内,刘国胜泪流满面…… —— 案子正式结案,不存在异议,负责办案的一队人却个个叹气。 说起来,这个案子谜底并不多么复杂,但又不只是个单纯的刑案。 何恩泰由于对刘国胜的不了解,或者是并不了解出狱后已经改变了的后者,于是给刘国胜钱,想花钱消灾,刘国胜打算还钱,谁知却让何恩泰进一步误解了他,认为他是得寸进尺,加上后来女儿的事,判断刘国胜在持续骚扰他们一家,于是何恩泰找到了曾经产生过交易的黄毛黄自聪,让黄自聪来对付何恩泰认为的纠缠者刘国胜,摆平后者。 谁知道,黄自聪更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这个人表面是混混,给钱就摆平事情,事实上个人野心巨大,没什么原则。 所以在发现刘欣欣这个宝藏后,又从两位父亲这里尝到了点头,黄自聪大概想到了可以借此来改变命运,从下九流上不得台面到飞黄腾达,野鸡变凤凰,他想攀附上何家这棵大树,以谋求上位,追求更好的人生前景。 但是他小看了何恩泰的反应,小看了两位父亲的决心意志。 就算刘国胜后续没有杀掉他,他也在展现贪婪的当时,被何恩泰给杀掉了。 反正死的是坏人,也谈不上什么悲剧。 只不过可惜了刘国胜这个人。 小韩还是有点儿不解,说:“从刘国胜之前抗拒认罪的反应看,他很明显是不想再坐牢,再被判刑的,但为什么他就不说出来何恩泰的事情呢,这多少能减轻下罪刑吧。” 现在想想,那个第二次袭击现场,也即灌木丛那一片,那两次的报警,两个报警人分别看到的其实是两个人。 跟黄自聪争吵和伤人并逃离的是何恩泰,去给黄自聪上药、搜走了手机的人是刘国胜。 两个目击地点不一致也就有了解释。 刘国胜在吓走了何恩泰后,买了刀子和酒决定杀人之前,又刻意选择了一个灌木区较边缘的地方,制造出动静来吸引到路人的注意,以让路人看到他的脸,看到他持刀的那一幕。 从中可见,他的苦心孤诣。 方乐叹息着对小韩,以及其他人解读: “因为,在这件案子里,刘国胜想直接保护的对象,并不是他的女儿刘欣欣,而是刘欣欣的继父何恩泰啊。” “将何恩泰提出来的话,这个意图就前功尽弃了。” 至于为什么要保护何恩泰,就不用费口舌解释了,懂者自懂。 这时候,有人从那个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了方乐之前裹起来投放的纸条,摊开来看,上面的名字就是:“何恩泰。” 这是在何家人来分局前,一队人打赌是哪个会来认罪的时候,方乐所写的。 有队员很不解问:“方顾问,你那时候为什么那么肯定,会来认罪的人就是何恩泰呢?” 方乐呵呵笑了。 “因为这个案子,我是目击了最开始的那一幕的那个人。” “我还记得,当时刘欣欣被黄自聪等几个人完全围着,身体几乎是被遮挡住了的状态。” “何家的那辆奔驰从主道那里开到了胡同口,刘欣欣的妈妈郑婉下车以后,直接就走了过来,发现并喊走了自己女儿,后面那辆车还尾随着母女俩,将两人接上了车一同离去。” “问题来了,那辆奔驰,当时是谁开着的呢?” “何家没有司机,两夫妇出行都是自己开车,除非一同出行。” “家仆李姐则平时不会出来。” “那么最可能的就是,当时开奔驰车的人,就是男主人何恩泰。” “可是,何恩泰跟郑婉,是怎么准确地知道,女儿人在哪里的呢?” “我记得当时,郑婉是这么对女儿解释的:你爸爸说你在这里。” “刘欣欣则回答:我没有爸爸,那个人也不是我爸爸。” “当时,她的亲生父亲,就是刘国胜,正在她侧后面几米以外。” “我当时的理解是,刘国胜联系了郑婉,告诉了她女儿的所在,于是郑婉来接女儿。” “就算是这样好了,但等到何恩泰这个人冒出来后,那段对话会不会有另一种解读呢?” “郑婉所提到的爸爸,是她现在的丈夫何恩泰,毕竟郑婉对刘国胜那么忌恨,平时态度上的抗拒根本不加掩饰,会对女儿提到那个人是你爸爸吗?所以,郑婉提到的爸爸是指何恩泰,更为合理。” “刘欣欣因为对于继父跟生父一样表现得很讨厌,于是恶语相向,让人误解了。” “不过,何恩泰为何就能精准知道,他女儿正在哪一片儿,那条胡同,哪个地方呢?” “那条胡同的街上,人并不少,商铺并不少,何恩泰没道理能提供这么精准的线报吧?” “能提供这样的线报的,是刻意等在那条街上,好拦截堵住刘欣欣,uu看书 . 以制造和刘国胜第一次冲突的黄自聪。” “这样一来,如果说何家人有哪个最后可能跟黄自聪有所勾连,就只剩下何恩泰了。” “嗯,有道理,给方顾问鼓掌。” 曲卿带头,所有人鼓起掌来…… (本案完。) ***** (作者语:两个细节的小缺陷。) (一,到了快结案的这个阶段,刘国胜大概率已经被转移去看守所了,所以郑婉母女在分局里见到他,只是为了表述方便) (二,最开始,我并没有提到黄自聪身上有多余痕迹,譬如胶带封住嘴啊,捆缚住手脚啊,或者打晕这种的,所以黄自聪肚子上被插了深深一刀后,或许因为疼痛,或者是害怕切到肠子而不敢动弹,这是可能的。) (但是刘国胜离开他去买刀,又搜走了其手机,后头又一路转移其到杀人现场,这整个过程,黄自聪不反抗是不可能,文中我只模糊说黄自聪由于受伤意识模糊,这个是有点儿牵强的,毕竟只是捅到了肚子,就算刀子上不干净,感染并出现并发症什么的,也不会那么快的。) (顺带说一句,本案字数10万,又超标了,瘦身失败。) 三百二十七 月黑风高夜 路灯昏黄。 在这个城郊的镇子上,还保留着一定的农村习惯,因为它原本就只是一个小村子,住户不多。 所以看不见什么高楼,人们大部分也没有熬夜的习惯,街面上在深夜及天亮之前,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 老李步伐慢悠悠的。 他的小孙女刚被从乡下小学转学到了城里,而且是名气很大的一所学校,所以他十分高兴,跟村东头一位老兄弟闷了两盅,谁知一喝就是大半夜。 现在是凌晨四点,再过个一两小时,天色就会透亮。 已经是11月出头了,天色泛凉,他不由抱了下膀子。 他想,下次不能这么熬夜喝酒了,小孙女转去城里之前就跟他说,爷爷,喝酒不好,容易得病,下次我回家的时候希望您好好的。 当然说的话都是略显稚嫩的用词,可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可老李很快苦笑,他平时就是这么个喜好热闹聚头的性格,有点儿大事小事儿就喜好和老朋友来两口,这么多年,都形成习惯了。 或许真会得什么病也说不定,不过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把小孙女儿转学当成了一个高考考上了好学校一样的事件来大肆庆祝,弄得人尽皆知,估计后头还会有几次酒场,谁叫他本人八卦又爱说呢。 从他喝酒的地方,到自己家,要经过三条胡同两条街。 他一边哼唧着小调儿,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行经过一处有点儿故障的路灯底下的时候,路灯灯管开始卡啪啪作响,光线也忽明忽暗。 一股阴风刮过,他抖索了下,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老李立马想起来小时候听过的一个个关于那种东西的传说,心里一阵发虚。 不,不,不会的,现在已经不时兴那套了,反正他到这么大岁数,听过无数次了,却见都没见过一次。 那是封建迷信,对,对—— 再往前,只要再经过一条胡同口,他就能到自己家了。 他打点精神,抑制住心头的莫名恐慌,继续前行。 谁知道,正要到那条胡同的入口口前时,他听到了一股很古怪的声腔。 那声腔,明显不是人正常时候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像是电视上看见的和尚念经的动静。 或者说,是道士念咒。 奇了怪了,村子里又没有和尚道士,这念经念咒是怎么回事? 不单是这种类似于念经念咒的声音,除了人的声音,还有股轻微但明确存在的噼里啪啦声音,非但如此,从胡同口那里,还飘出着一股古怪的复合式气味。 有点儿焦臭,有点儿像是燃油燃烧。 怪了,怎么回事? 一种好奇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慌,他脚步没怎么停,大着胆子将脑袋别进了胡同口。 然后他看到略微诡异的一幕。 在胡同中间,比较靠近另一头的位置处,正侧面站着一个人,身高不怎么好判断,因为下半身的身体,都处在了阴暗里。 这个人身前的地面上,正有一个桶,一个燃烧着的桶。 桶口正冒出着熊熊烈焰。 而之前的噼里啪啦声,复合式气味,就是从桶里冒出来的。 诵经声,则是侧站着的那个人所发出的。 大约是注意到了胡同口的动静,这个人侧头看来。 影影绰绰的,老李注意到,这个人面色有点儿狰狞,其中一只眼睛,似乎还有什么问题。 然后老李还发现,这个站着的人,手里貌似还拿着一样东西。 “哪、哪家的——” 心头恐慌,老李却给自己打着气,问出了口。 这村子里,几乎没啥外人,只要能确定了对方身份,那么一切的猜疑、不解,就可能迎刃而解了。 因为不少人会有自己的独特习惯。 老李甚至知道有个喜欢唱戏的半夜化了鬼脸妆,大半夜的在村西头坟地那一片儿唱大戏,虽说后头有人传,那个人是精神病。 “操——” 那个火桶前的人低骂了一声,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投进了桶内,一转身,脚步匆匆往胡同口另一头离开了。 那个人没了,老李也就没法得到答案了。 看着那个燃烧中的桶,他脑子里出现了两个选项。 一,不理会这茬儿,继续走自己的路,没多久就会到家,倒头呼呼大睡。 反正老婆子不在了,他儿子儿媳妇在外面打工,也没人管他。 二,看看,这个场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李在这两个念头之间矛盾和徘徊。 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莫管别家事。 所以他这个人八卦归八卦,对于分寸,还是能把握得准的。 可是这次所见实在诡异。 有谁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到胡同里来烧什么东西呢。 清明烧纸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可绝不是现在这个情况的,何况这又没到清明呢。 他犹豫的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个从那头离开的人,也没有再次出现。 老李最终被好奇压倒了一切。 他心里嘀咕着别害怕,身体颤颤悠悠的,脚步向着胡同里挪动。 随着越靠近那个火桶,耳中的噼里啪啦动静就更响,那种复合式的气味儿就越浓烈。 那是种汽油、焦臭混合起来的气味。uu看书w.ukanshu 最后,老李总算步行来到了火桶前。 这个用时,远超过了正常情况下,他所走这几步的耗费。 到了最近前的时候,火桶的热度让他止步在了最后一段距离之外。 这是个能让他大致看到些火桶内容物,又有一定空间后撤防御的距离。 这火桶应该是铁制的,容积不小,桶口的直径能有四十厘米,算是很大号的了。 老李好奇的,是桶里正烧着什么。 火焰浓烈而升腾,一时迷了他的视线。 等他适应了火焰的亮度后,终于大致看出了那里头有什么。 而在下一时刻,他就怪叫一声,向后跌坐,嘴里大喊大叫着:“杀人啦,杀人啦——” 像是被什么怪物驱赶着一样,老李手脚并用地沿着来路,往胡同外头爬,哭爹喊娘。 这时候,一股风穿过了胡同,将桶口的火焰吹散了一些,露出了其内的部分内容物。 火焰的中心,分明有着一只黝黑的手,向着天空,以扭曲的姿势延伸着。 这只手,仿佛来自于九幽地狱,无根无源…… 三百二十八 加快节奏,走向效率…… 方乐长长地吸了口气,踏足地面。 唔,环境还不错。 他下车的地点,是一处城郊镇子的镇口。 左右可见到庄稼,甚至坟地,一股泥草混合的气息扑鼻而来,和城市里的钢铁水泥截然不同。 风景还行,氛围不错。 他如此想。 和他相继下车的其他人也如此想。 不久前,一队的人接到了案子,说下辖的一个镇子里发生了人命案,于是一队火速赶来,连带着法医和技侦也都来了。 至于命案内容,语焉不详,似乎报警的镇民也不知道具体如何表述。 曲卿打了一通电话。 不到5分钟,就有好几个人从镇口匆匆行出,为首一个五十多岁的年纪,一件还算时髦的大衣,自我介绍自己是镇长,命案就是他亲自报的。 电话里语焉不详,是因为他也说不好怎么回事,反正很可怕。 “这算是我们镇上几十年来最惊悚的一个事情了,发现这个事儿的老李都有些精神失常了。” 镇长如此叹息。 “哦?”方乐一瞬间兴趣浓厚,问:“到底怎么回事?” “嗯……” 镇长沉吟了一下,说:“你们跟我到地方去了就知道了,那里有咱们镇派出所的人在,不过他们其实也完全不懂案子,不过那个什么封锁现场是做好了。” 那行吧。 一行人进入镇子,两边街头的镇民就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多数是说警察总算来了,好可怕,警察不来我晚上都睡不好觉了,云云。 看得出来新冒出的案子,经镇民们的内部流传下,影响很恶劣。 这让刑警们对案情更好奇了。 最终,来到了镇中某处,一个主街侧面连通的胡同中,镇长指着胡同口,说就在这里面了。 胡同内,没看见警戒线,但看到两个地方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在执勤着。 两个民警一头一个看守着,其中一个还蹲在地上抽着只烟,一看见曲卿等人到来明显松了口气,并随手将烟头摁灭在地上,站了起来。 这两个人明显根本不懂得保护现场的真正含义,曲卿皱了皱眉。 不过人家既然笑脸迎上来了,也不能摆冷脸不是,不然就成上面刑警看不起地方片儿警了。 这两个小民警还不如镇长知道的多。 曲卿看看地面,脚印凌乱,镇长解释说发现这件事后,老李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出来看热闹,结果搞得遍地都是脚印,是自己来了以后才让大家散伙的。 也即地面完全没有调查价值了。 甚至说,就算发现了谁的毛发、墙面的指纹之类物证,也没啥价值。 大伙儿来到了案件的核心地。 这是个明显铁制的大桶,体积比一般的铁桶还要大一些,有点儿类似于自制或定制的。 这个铁桶外围还好,内里,则是怪味连连,漆黑一片,不知名的焦炭状物体就在桶内堆了一堆。 正有人想问这里头都是什么,曲卿抬头阻止了发言,俯身下去,观察着铁桶的中心。 铁桶中心同样焦黑一片,但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杂乱,这里有一个不知是什么但还算形态完整的物体突兀地矗立着,这东西的表面被熏得很黑。 她心头一动,莫非这是—— 旁侧,方乐则吃惊地说出了口:“这是人的手?” 的确,经提醒,所有到来的警察都识别了出来,这是一只人手。 准确说,是一只被焚烧了的,但是还没有烧干净的人手。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法医钟洁则笑了笑,说:“这种的毁尸手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点儿意思。” 钟法医很少说这类评判性质的话,可见她真的对案件起了兴趣。 另一旁的痕检专家马辉也笑了笑,说:“是啊,这倒有趣了。” 两位专家都戴上了手套,开始现场取证,拍照,提取检材。 曲卿请镇长到一边问情况,镇长早已组织好了语言一样,此刻顺畅回答: “是老李发现的。” “老李小孙女儿进城里读书了,他这个人喜欢串门,弄得镇子里人人都知道了他家这档子事儿。” “我们这个镇子原先只是个村子,千把口人的样子,所以相互间很多都熟悉,平时也没出过大事。” “谁知道昨夜,准确说是今天凌晨天没亮的时候吧,老李去村头老伙计老刘那里喝酒,三四点才回来,中途经过这个胡同口的时候,发现了胡同里有状况。” “他凑脑袋一看,好像是有个人在火桶前烧什么东西。” “他问了一句谁家的,那个人好像被惊到了,往桶里匆匆丢进去了一个东西,就从胡同另一头儿逃走了。” “我接到电话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看清了桶里的东西,大致猜出了那是什么,赶紧让人去取了一些干净的水来浇灭火,不过感觉还是晚了点儿。” “啊,对了,这个,曲队长,我没做错啥吧?” 用水浇灭火,可以说是保存物证,也可以说是破坏了现场。 曲卿道了谢安了这位镇长的心,问:“发现了事件的那位老李呢?” “在他家呢,我让几个干部陪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 “我们想见见他。” “那诚然好,这老小子估计正盼着有警察来呢。” 在一个人居住的老李家,镇民老李果然对警察的到来喜悦非常的样子,就差祭拜了。 在曲卿的提问下,老李含着恐惧,回忆出了一个和镇长的话相差仿佛的故事。 但是由于他身临其境,讲得就很有氛围感了。 老李尤其提到,他看见的那个人当时正在嘴里念念有词,像是诵经或者念咒一样,反正结合着后头火桶里发现的人手,非常恐怖。 “那个往桶内丢东西的人,具体什么样子?”曲卿问及这个重点。 老李回忆了下,摇摇头,说:“我看不清楚。” “胡同里没有光,只有那个火桶,我喝了不少酒,眼神儿也不太好,不过,嗯——” “不过什么?” 方乐忙追问。 老李挠了挠不剩几根头发的的秃瓢脑袋,说:“那个人应该是个男的,个头儿我说不好,反正不矮吧,他的眼睛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大何小韩等人也忙问。 老李苦笑,说:“反正有点儿怪,uu看书 ww.uuknshu 一个大一个小那种的。” “一个大、一个小?” “对,我也说不好,反正正常人肯定不是那种的。” “而且不单是眼,他脸上好像也有很明显的褶皱,或者刀疤的那种,很瘆人,哎呀,反正很可怕就对了。” “我当时看见的第一眼还只是有点儿怪,后来就越想越觉得可怕,那就好像不是一个人,说不定是个从下面上来的gui呢。” 老李越说越可怖了,眼神飘忽,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镇长不由呵斥老李好好回答。 曲卿则让老李不用急,慢慢回想,要是回忆起了具体的东西,可以协助警方画一个画像什么的。 留下两个队员保护老李,曲卿等人离开了这个小院儿。 大何当先就说:“头儿,这算是个杀人毁尸案了吧?” 曲卿摇了摇头,说:“只能大致识别出,那桶里最上头还没彻底烧毁的,是一只人手,不是模型,不是塑料。” “但有一只人手,不代表就是出了人命案。” “具体还是要看,那桶内其他已经被烧焦了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三百二十九 确定死者,筛选凶手 “什么,你确定吗?” “哦,明白了,钟姐。” 曲卿挂了电话,然后转身面向一队其他人,神色严肃。 这里是镇子的镇委会大院招待所,是镇长亲自安排住这里的。 之前,由于携带来的仪器不全,得到那个铁桶及其内物质之后,技侦队伍已经携带着东西回去分局检验了,一队的人则暂时留下等待消息。 其实就算最后确定不是命案,鉴于那是一只人手,一队也必须先依照命案来对待。 钟洁对桶内物质高效率做了鉴定,虽然只是初步鉴定。 曲卿看着大伙,缓缓说:“确认了。” “铁桶内,除了那只人手外,其他基本都碳化了的物质,是人类的肌肉组织,以及被敲碎了的骨骼。” “除了头骨以外,大致等同于一个成年人整体被焚烧了以后形成的物质总量。” 曲卿说完,大家先是一阵沉默。 虽说结果出来前,他们就在心底里普遍有了这种揣测,但真的是这样,还是有点儿震惊的。 大何咋舌说:“这算是铁桶焚尸案吧?” 有队员说:“应该叫碎尸焚尸案,不是说铁桶里有敲碎了的人体骨骼吗,不先碎尸,也塞不进去铁桶里啊。” 曲卿拍了拍手,凝聚了大家的注意力,说:“命案已经确定,开始干活了。” “先想办法确认受害人身份。” “小飞,你去请镇长过来。” 想查得快一点儿,最好找镇干部帮忙。 等镇长来的过程里,方乐问:“可以确定被焚尸的是男是女吗?” 曲卿摇头,说:“不太好说,钟姐说依据骨盆部分碎片的局部拼接,男性概率很大,已经对那只唯一没有彻底碳化的手提取dna做鉴定了,但结果还没出来。” 不久后镇长就急匆匆赶来了。 听了曲卿的大致表述,镇长立马压力山大的样子,他说:“这个镇子不大,总计也就千把口人,几百户人家,要说查,本来是不难查的,但曲队长你知道,咱这里也没厂子啥的,很多人都到外地,或者是城里打工去了,所以很多人平时都不在镇子里的。” 曲卿则说:“只要能先拟出来一个失联名单就行,就算不在镇子里,只要知道联系方式,让家属或者镇上的人打电话联系,联系不上就统计下来。” 镇长点头:“那我明白了,我先用大喇叭发个通报吧。” 镇长去发广播了,效果真好,前后还没有半个小时,临时专案办公室外头的大院儿里,就有一个女人的哭喊声: “是我家那口子,一定是他,你们要帮我们啊——” 曲卿和方乐出了房间,就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跟一个队员拉扯,队员安抚让她冷静,她却非常激动,难以沟通,加上略带点儿外地口音,交流不便。 鉴于她的不冷静,她抱着的看着只有两三岁的孩子也哇哇哭。 真没办法…… 好一会儿后,在办公室里,大概冷静了下来的女人开始陈述: “我是外地嫁过来的,我男人身上有点儿毛病,一只手不能用力,干不了重活,不能外出打工,我们一家三口就靠一个街上的烟酒小门市过活,昨天晚上,我男人说是出去一趟,可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打他电话也不通。” “警官,那个被害的人一定就是我男人,一定是他的,你们可要为他报仇啊!” “呜呜,剩下我们娘俩可怎么过啊——” “这位大姐,你冷静一下,麻烦跟我们讲一讲你丈夫的情况……” 送走这位,不久后又有人上门。 于是,前后连续有好几拨人来报案说自家有人联系不上了。 大何叹息:“这也不知道有哪一家符合。” 肯定不可能所有电话联系不上都是出了事,手机没电了,关机了,手机丢了,睡着了,都有可能。 曲卿则说:“也不排除,真正的受害者是独居,也没人去联系他。” 也即不会有人报案是吗? 小韩问:“师姐,要不要查一查镇子里有没有独居的男性?” 曲卿迟疑瞬间,说:“先不用了,我们先去这几家里,提取一下失联者的dna数据,好做对比。” “嗯,师姐您说得对。” 他们一行出了院子,正要依照着那几位家属所说的地址按照就近原则一一上门取证,曲卿接到了电话,并开了免提。 电话是钟洁从分局打来的。 “那只手的dna数据已经出来了,我帮你们先比对了数据库,没有匹配的。” “这样啊——” 曲卿有一股无所谓感。 钟洁却又补充:“由于其他的肢体部位碳化严重,骨骼也多有碎裂块儿,且混杂在了一起,目前还无法拼接出基本的骨骼骨架雏形。” “不过我对那只手做了解剖处理,发现这只手貌似有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 “那只手的肌腱部分,是呈现部分断裂的状态的。” “部分肌腱断裂?” “对,简单来说,就是伤残。” “是不是不能用力?”方乐忽插口问。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从这只手上,目前也就能查出这点儿东西了,希望有助于你们破案吧。” “啊,对了,dna数据表明,死者的确就是男性。” 中断了联络,曲卿和方乐互望。 他们同时联想了起来,第一个来报案的女人说的话,她说自己丈夫身上有点儿毛病,一只手不能用力。 当时这位大嫂语气十分肯定,说传闻被害死的人就是她丈夫,看来,有一定可能性。 于是,曲卿决定,先去这第一位报案人家里。 第一位被报案的失踪者姓姚,叫姚利民。 姚家有一家街头的门店,前店后院,面积不大,甚至住所有点儿逼仄。 在姚大嫂的引领下,几人来到了夫妻俩所在的后院,uu看书 .uukah 卧室,以及卫生间那里。 曲卿让大何小韩去将所有苗立人使用过的盥洗用物品带走,牙刷,毛巾,剃须刀等。 方乐忽闻到一股怪味儿,循着气味找过去,发现那是这个家里的厨房。 扫了眼厨房里的东西,尤其是案板上一个看着像是陶罐子的东西,他心头一动,侧头问跟过来的姚大嫂:“你丈夫吃中药吗?” 姚大嫂点头:“他身体不好,所以买了些中药来熬着喝,我也不懂。” “所以都是他自己熬制吗?” “是的啊。” 曲卿来到了锅台前,那里有一个垃圾桶,她往里头瞅了一眼,也问:“你丈夫是不是经常咳嗽?” 姚大嫂一愣,又点头,反问:“你们怎么知道?” 曲卿未答,吩咐小韩取过来一副手套。 曲卿带上手套,将那个垃圾桶里套的袋子要扎上口。 方乐凑过去看了眼,立马有一种呕吐的欲望,别过头去捏住了鼻子问:“这东西也要查啊?” 那个垃圾袋儿里,最上头的除了一些类似于药渣的东西,还有一堆发黄的痰迹,恶心无比。 “你没有发现,这痰里有血么。” 这么低声说着的曲队长,认真无比…… 三百三十 顺着线摸过去 经过新的dna数据对比,确认了死者就是姚利民。 当曲卿向死者家属,姚大嫂确认了这条消息后,姚大嫂呼天抢地,悲痛欲绝。 曲卿见一时无法询问,只好又找镇长,镇长一阵叹息,说:“利民也挺不容易的,他父母早死,高中没读就辍学了,靠着村子里扶持才活了下来,可是身体又不好。” “后来开了个小买卖,才算安稳了下来。” “他结婚也比较晚的,他老婆是外地的,身世和他也差不了多少,不然哪家姑娘肯嫁给他。” “那他最近有没有和谁发生过什么矛盾冲突呢?或者说,和谁有旧仇。” 镇长苦笑。 “他那样老实巴交一个人,能和谁有仇有矛盾呢,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男女的那档子事,平时就是伺候一个小卖铺。” “唉,所以说,人呐,都是命。” 镇长无可提供的,走访了下姚家的邻居们,回答也是差不多。 不得已,他们又去找死者的妻子。 姚大嫂经过一阵子的悲恸,总算初步稳定下来。 不是自己不悲伤了,而是两岁多的孩子需要照顾。 被问及同样的问题,姚大嫂也是哀天道之不公。 “他那个样子,连个半大小子都打不过,也没啥子本事,没法出去打工,平时也不跟谁红脸,能和谁有啥情况?” “天杀的,有谁会这么狠心呐,我那男人啊——” 看大嫂又要伤心,曲卿忙又问:“那他昨天晚上,就是遇害之前,发生过什么,在哪里?” 姚大嫂想了想,很快就回答:“他晚上9店店面关了以后,就跟我说出去一趟,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出去走走。” “我说这大半夜的有啥可走的,他说去看一个朋友。” “我说什么朋友,是不是镇子上的,他没告诉我,说不用等他了,到点儿了先睡就行了。” 方乐此刻问:“那你丈夫平时有什么朋友?” 姚大嫂摇了摇头,说:“他那个人,不爱说话,平时也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的,很少扎堆,晚上就更少出去了,没啥朋友。” 没啥朋友,姚利民不会说出去看一个朋友。 或许,这个朋友只是个指代,姚利民不想把实话告诉妻子。 “那么,你丈夫最近和谁走得比较近,男的女的都行。” “女的?”姚大嫂眼神警惕了一刹那,很快又释然,回答:“他没跟谁走得特别近,偶尔进货才出一趟远门,都是定时定点离开和回来,要说起来,嗯,他额外出去过几趟,去买了药吧。” “买药?” “对,就是厨房里的那些中药,他身体一向有病,最近咳得更厉害了,我说咱们去医院看看,他说医院太贵,老毛病了,看不好的,不值得,还不如自己抓点儿药来吃。” “自己抓药?在哪里抓的?” 姚大嫂想了想,说:“应该不远吧,反正他每次出门,都没坐车。” “大嫂,要是想到什么关于你丈夫的事情,比较特别的那种,马上告诉我们。” 离开姚利民家,曲卿带着人,马上去找镇内的所有门诊、包括镇卫生院,所有的诊所大夫,卫生院医生都说没有最近姚利民来他们这里抓药看病的记录,甚至姚利民平时基本都不会来。 这就怪了,镇子里能看病的地方都没有姚利民的问诊记录,他那些中药哪里搞来的? 这又不是盛产草药的山区,他总不能自个儿去找了药草吧? 只好又找到镇长这个地头蛇来问。 镇长想了半天,还是摇头,说:“镇子上的人看病一般都是去卫生院和诊所,利民要是看病,也只能去那里了,要是说没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会不会是让别人在别的地方捎带了些草药啊?” 这思路,倒也不能不说不对,不过是没法验证的辅选方案。 众人思索了好大一会儿,镇长忽啊了一声,说:“有这么一个人,会不会是他呢?” “谁?”大家忙问。 镇长解释:“有个自称大医院里退休的老中医的,说镇子上环境好,离城市也不算远,他就打算在这里养老了,还说谁有病看不好,可以去他那里看。” “我专门找人在城里问了问,都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有名气的中医师。” “所以我私下里跟镇子上的人讲,不要去这个人那里看病和抓药,出了问题镇上不负责。” “所以平时也没啥镇民去找那个人,反倒是隔三差五有外地的来找那个人看病抓药,反正弄得挺神奇的。” “大概是这样,所以镇子上不排除会有些镇民信了那个人私下去看过病,但是我也不好说啥了。” “那个人叫什么,住哪里?” “就住镇东头,靠近郊外的一个院子里,平时不怎么和镇民来往,叫什么不知道,姓苗,人称苗神医。” 由于是走访,所以大部分人不能同行,只能负责外围。 只由曲卿和方乐两个人假扮夫妻前去。 一进去院子,就闻到老大一股子草药味儿,左右看看,满院子的都是晒着的各种草药,也不知真假成色。 到了屋子门口,正有一男一女穿得潮流戴着墨镜的正走出来,一个略胖的矮个儿白大褂男人迎送了出来,五十多岁,边送还边说:“按着我说的方子和方法服药,用上个几个月,保准二位来年怀上龙胎。” 男女千恩万谢,两人手里还提了一些像是传统的草药纸包的东西。 矮胖男人上下打量了下曲卿和方乐,判定是外地不缺钱的访客,下一刻脸上开花,笑说:“两位请进吧。” 一进去屋里,里头比想象里的儒雅,有古画,还有个博古架,上面有一堆奇石,不明真假。 要说唯一违和的,反倒是那几面妙医圣手之类的锦旗牌匾了。 这男主人肯定就是苗大夫了,自称的一位老中医师。 苗医师自信满满的样子,uu看书.ukahu 左右扫扫两个人,手执一支笔,对着一个病历本,老练地问:“问题有几个月了?” 这怎么上来不问什么问题,就问几个月了呢? 方乐莫名其妙,曲卿则领悟了过来,说:“苗神医,我和我丈夫不是为那种事来的,我丈夫是得了其他的病。” “哦?”姚大夫放下笔,满脸的正色。 “我这里一般来说不会看其他的病的,你们要是求子的话,在别的地方没办法,那我还能帮一帮。” 曲卿突兀地握住了方乐的手,使劲捏了捏,说:“是这样的,我男人最近咳嗽的厉害——” 在方乐配合地咳了两声后,她继续说:“我们在城里开批发买卖的,恰巧认识这个镇子上开门市的姚利民,姚老板说他从你这里开了方子,已经快要好了,所以我夫妻俩就专门来找您了,求个方子。” “呵呵,是这样的。” “嗯,我就说他这两天没来找我了,果然就是好了。” “所以说嘛,咱中医这种的,重在个人经验,也不是大医院就医术好,高手在民间嘛。” “是,您说得对,所以能不能麻烦开一副跟姚老板一模一样的药啊,我们对那些大医院实在信不过。” 吹捧之下,连把脉的过程都省了,直接开方子…… 三百三十一 有病别乱看医生 提着两大纸包的药出来,方乐拉着长腔逗趣说:“夫人,咱们这趟回去,打算抱几个娃儿啊?” “去——” 曲卿踢了他一脚,见大何小韩等人凑了上来,将药纸包递了过去,正色说:“快速把这些所谓的草药送回分局做个比对。” “比对?比对什么啊,头儿?”大何不解。 “上次不是在姚利民家厨房灶台边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草药的药渣吗,对比下是不是同一个方子。” “哦,那我去吧。” 大何接过药匆匆离去,小韩不解问:“师姐,为什么要查这个药啊?” 方乐代答:“如果药对得上,那姚利民生前就的确去这位苗神医家里看过病,那么他被害那晚出去,就有可能真的去找了这位苗神医,这样一来,咱们不就有了第一位嫌疑人吗?” “当然不求证,直接问苗神医也行,但谁知无凭无据的他会不会承认呢。” 小韩嘟了嘟嘴很不满,但也驳斥不了方乐的判断。 接下来就是两个多小时的枯等,大何总算从市内分局里来了电话汇报: “头儿,马专家和钟法医都说了,药渣就是那副草药的药渣,另外,等等,我换给马辉啊——” 换了人以后,马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我得说,这副药大有问题,从药渣里,经检测出了砷化物,就是类似于砒霜的成分。” “啥,砒霜?” “对,单独拿出来,那些药草是没问题的,可是熬在一起就发生了某类化合作用。” “我怕我的结果有问题,又去找了钟洁,钟法医也做了毒物鉴定,从那只人手里,检测到了砷类毒物的反应,从那个垃圾袋儿里药渣上头的痰迹上,也查出了砷的成分,受害人明显是砷中毒了。” 这—— 中断了联络后,曲卿面色严肃,吩咐:“动手请人吧。” 被“请”来了镇委会招待大院临时专案办公室的苗神医,看清楚了在座的曲卿和方乐两人以后,立马想明白了前面怎么回事,他赶紧摇手说:“我没做什么错事啊,真的没有,两位政.府啊,不,警察同志。” 曲卿直接拍出来一张纸在桌面上,说:“这上面都是你给姚利民开的药,你是不是承认?” 苗神医点了点头,还是满脸急色,说:“这药方的确是我开的,但我都是照着找到的古方来抓的啊。” “那么,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些药草一同煮起来,会产生毒物,让服药者砷中毒吗?” “啊?砷中毒?” 苗神医立马傻眼了…… 压力下,苗神医不久就讲了关于自己的实情。 他的确并不是真正的医生,当然也不是什么神医。 他是四十多岁才自个儿自学中医的,连个正经的师傅都没有,全都是靠着搜集到的不知真假的古方和古医书来自行研究的。 他也曾想去正经医院或者中医馆应聘,但人家根本就不要他这种野狐禅,怕给人看出毛病来影响到声誉。 苗神医很不甘,继续精心研究,甚至亲自试验,总算自认为在某一类方子上大有所成,就是男女不育求子的这类。 也的确有一些来他这里求方子的男女治疗效果不错,于是小圈子里,他总算有了些名气。 他也从此以神医自居,但镇子上的镇民其实并不是他的客户,因为他主要是服务于那些不缺钱的夫妻,他来这个镇上住,也是觉得这里环境尚可,又毗邻大城市,可以为自己神医的名头加分,方便找客户。 他院子里那些草药也都是真的,不掺假。 方乐质问:“既然你只是看那种夫妻间的病的,为什么又要给姚利民看病?” 苗神医苦笑,说:“他特意找到了我,求了我好几次,我还能不给看吗,不然他万一离开,说我这个神医不敢接诊,不懂看病,那不是砸我的牌子吗?” “那你也不能乱开药吧。” “警察同志,我说了,我是按着古方来抓的,药都是真材实料,我真的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啊——” 中医的名头都是被你这种人败坏的…… 方乐正想大肆批判,曲卿抬手制止了无干争论,问苗神医:“昨晚,9点之后,苗利民有没有去过你那里又看病呢?” “昨晚9点以后?” 苗神医想了好一会儿后,肯定地表示:“没有,绝对没有,我上次开药才过去两三天,他应该还没喝完的吧,怎么可能那么快来找我呢。” “你确定,他没来找过你吗?在回答之前,我希望你知道,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不说实话是有后果的。” “真的,真的没来找我啊,我可以对天发誓。” 苗神医面色郑重,举起了一只手…… —— “师姐,要不要多审几次呢?” 结束了审讯,将苗神医暂时扣押,小韩迟疑着问。 曲卿摇头,说:“先不要了,没有实际物证的话,他是不会承认的。” “这样吧,大壮,小飞,你俩……” 分派了任务后,四人组分开。 曲卿和方乐去找了案件的第一目击人,就是那个老李,拿出了苗神医的照片,问:“你当时所看见的站在火桶前的那个人,是不是这个?” 条件所限,没有其余用来混淆的照片,只好拿出苗神医独个的。 不想老李只看了第二眼,就说:“这个是村东头独院儿住着的苗神医吧?” “你认识他?” “是啊,见过,我那个喝酒的老朋友就住村东头儿啊,那一天凌晨我也是从村东头儿回来的,我见到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他啊,身高就不对。” 方乐说:“当时那个人不是站在火桶旁边,uu看书 ww.uukanshu你只能看到他上半身吗?说不定人家是翘着脚或踩着高跟鞋的呢。” 老李疑惑了会儿,又果断摇头:“不会的,不可能,我虽然没具体看清那个人的脸,但不可能是苗神医的,那个人没有苗神医这么胖。” “多谢……” 离开老李家,曲卿忽想起来,前头曾让人给老李的目击描述画个像,不知道有没有做。 她找到了负责此事的队员,那队员自责:“确实画了,刚画好的,请了城里的画像师过来,不过——” “您二位看看吧。” 队员苦笑一下,递过来一张纸。 两人接过来一看,怔了怔。 只见那张纸上,是一个略显奇形怪状的脸,狰狞,可怖,有疤,甚至形状都扭曲了。 “你这是天师钟馗吧?” 方乐忍不住吐槽。 “谁说不是呢。” 会不会是戴着面具? 方乐正有如此想法,大何跟小韩回来了,都说:“案发那晚,村东头没人说看到过死者姚利民从他们家门口经过,并去找了村子边上的苗神医。” 至此,刚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如果说事情跟苗神医无关,那么那个晚上,姚利民外出又是去找了谁…… 三百三十二 多出来的钱与少了的钱 姚利民夜间外出,不会无缘无故。 但初步排除了仇杀、情杀的话,或者灭口、临时冲动杀人(所谓的激情杀人),以及事故死亡、误杀等非常规情况,就只有利益纠葛了。 姚利民会和谁有利益纠纷吗?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嫖娼,无不良嗜好,没啥身世来历,家里也就一个小门市,不会涉嫌风险投资机密参与什么的,根本没什么需要很用钱的地方。 咦—— 曲卿猛然说:“走,去他家的门市那里查查。” “啊,师姐,为什么去那里啊?” 小韩很不解,方乐则思绪有所触动。 来到了姚家的前店,那个门市那里,曲卿命令清点店内的所有货物、现金之类,并请来姚利民的妻子,询问有没有账本、或者其他方面的收支记录。 姚大嫂摇头表示只有进货的记录册,现在镇民买东西经常用扫码支付,款项直接打进某信某宝的账户里去了,但那两个号是丈夫姚利民管着,姚利民手机不在了,她并不知道情况。 的确,店里钱柜子里的现金量有限,大部分还都是用于兑换的零钞。 曲卿不得不问:“那依据你的估算,你们这个店,一个月净收益也就是盈利也能有多少?” 姚大嫂想了想,说:“也就两三千块钱吧,要是光景不好,可能更少。” 看了姚大嫂取来的进货记录册,又看了看清点出的店面里的剩存货物,曲卿琢磨着说:“流水不太对得上。” “他最近刚进了一批价值不菲的烟酒,但是并没有怎么卖得出去。” 烟酒都是慢销货,也不怕放置。 “师姐,您是说这销售额度不可能每月盈利两三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曲卿摇摇头,“之前审苗神医的时候,我看过他所有给姚利民开的药的记录,那上面,估算一下,姚利民总共已经花了三千多块来买药了。” “除非这个家里有一定的存款,否则在买药上面花那么多钱的话,他根本就没有资本进新货。” 大何明白过味儿了,说:“头儿,您是怀疑,姚利民借贷了?” 曲卿点头,说:“马上联系局里留守的人,查姚利民的银行账户的情况,进出流水,如果有非正常的资金往来,查来源。” “是。” 两人去打电话联系了,方乐凑近小声说:“你是先注意到了姚利民在苗神医那里的花销,才会来查账的吧?” 曲队长默认。 “佩服。” 他就不会事先去注意这种不知会不会被用到的细枝末节。 消息回馈还是很快的。 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工夫,那两人就回来汇报说:“查出来了,姚利民账户最近只有一笔大额流水,有两万多块吧。” 照着那家门市的规模,一次有这么多钱进出,明显不合理,曲卿于是问:“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资金来源?” “呃,记录显示,是他现金存进去的,若干天前,他貌似去城里进货的时候,在一个atm机那里存进去的,没有其他人在旁边。” “这些存进去的钱有没有被动过?” “有的,大概是他进货的时候,走账号划走了一部分,剩下两万整的现金,他在不久前又从atm机里取了出来。” 曲卿又找到了姚大嫂,问及这两万多块钱的事,姚大嫂显得很吃惊,说她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甚至表示不相信,说丈夫绝对不可能瞒着她出现两万多块存取款的事的,而且家里现在根本没有这么多钱,警方不信的话,可以搜她的家。 面对着姚大嫂略为激动的表现,几人都陷入思索。 一次性存进去了两万多块,后面又取出来了大半,为什么这么折腾? 而且,为何要瞒着妻子呢,那些钱又去哪里了? 方乐估摸着说:“取出来的两万块,他看病花了三千,也就是还剩一万七左右,他店里那些货是取钱之前直接在账上划走的,根本不需要取钱买货,那么这一万七现在去哪里了?” 小韩则说:“与其琢磨一万多块的去向,他那存进去的两万多块是怎么来的,才最关键吧。” 几人都点头,默认了这个说法。 “是不是跟谁借的钱?” “不能吧,现在姚利民死了,镇上人全都知道了,债主怎么可能不来找姚家人呢,除非姚利民是去外地找人借的钱。” “那就不是正规的途径借到的钱,贷的呗。” 现代,网贷发达,如果想快速搞到钱,就只有办理网贷了。 但是网贷都是需要走账面流水的,依据前头的调查,姚利民的账户上并无这样的异常。 方乐忽说:“会不会是现实里的高利贷,所以姚利民才可以获得到现金?” 有道理。 而现实里的高利贷,放贷人基本都是本地人。 镇长被请来,听到这个话题后,想了想,说:“要说称得上放高利贷的,镇上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我觉得姚利民应该不至于跟那个人借吧?” “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人叫陈武,是个莽汉,利息高是一方面,你要是欠了钱逾时没还,他能拿着菜刀上你家叫门,所以镇上人就算缺钱,也会尽量想办法从其他渠道弄到钱,不会去找这憨货的。” “那这个陈武跟姚利民平时有来往吗?” “嗨,这两个能有什么来往,顶多就是陈武有时候去姚利民家的门市里买酒的时候碰个面,陈武可是个酒鬼啊,姚利民老实巴交的,怎么会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麻烦带我们去他家走访一下。” “也行,不过你们最好注意一下问的方式,那个货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尤其是喝醉了酒以后,他才不管你们是不是警察呢,要是跟你们动了刀,那就麻烦了。” “我们会注意的。” 在镇长带引下,众人沿着主街走了没太远,就到了一家院子前,这院子门面颇为讲究,显见住户还是有一定家底的。uu看书 .uukashu “陈武,陈武你在吗?”镇长使劲拍着铁门,大声喊。 反复了几次,没动静。 “咦,这家伙这个点儿应该起了吧,难道又喝大了?” 大何不用吩咐,攀着墙头把脑袋探了进去看了看,然后下来说:“堂屋的门大开着。” “堂屋门开着?” 镇长很确定地说:“那他一定就在家里,他这个人基本都把钱存在家里的,说什么不信任银行,怕银行哪一天找什么理由把他的钱给吞了,真是莫名其妙,还不是为了方便放高利贷嘛。” 堂屋门开着,人在家里,却没人应门? 大何忽拍胸脯自荐:“我进去看看吧。” 小韩迟疑:“那咱们算不算非法入户呢?” 大何不在意地说:“他万一要是喝酒喝大了,差点儿喝死在里头,我们还能救他一命呢,这小事儿,就不用在意了。” “再说,这是我的个人行为。” 大何义气地来了一句后,又攀上墙头,这次跨墙跳了进去。 留在外头的人全都等着。 好一会儿后,门被从里头拉开了,大何的脑袋探了出来,脸现疑惑。 “的确没人,不过,发现了点儿不对头的地方……” 三百三十三 对不起屠夫朋友了 “小心,不要轻易触碰任何东西。” 这是曲卿对少量进入了陈武家的人所说的话。 据大何之前的打探,这家院里没人,但有些地方不对头。 方乐跟着套上了鞋套手套进来后,才知道不对头是什么意思。 堂屋里桌椅翻倒着,也不知是不是被不小心碰倒还是刻意撞翻的。 卧室里,床上衣被很凌乱,床头桌子的抽屉全都是打开着的,里面可见一些不重要的杂物。 而且,卧室里的一个保险柜柜门开着,里头空空如也。 曲卿屈身在那个保险柜柜门前探视,发现这保险柜是指纹以及数字密码的双重锁。 她沉声说:“这卧室里,没有发现任何这家主人的证件、房产本这些,也没发现现金,贵重物品,也没有手机之类通讯工具。” “看得出来,主人带走的东西很齐全,但是没来得及收拾,很仓促。” 查姚利民的行踪来到陈武这里,后者却又非常古怪地不在家里? 方乐也分析:“我们来的时候,院门口大门是内部上着栓的,也就是说,这家的主人陈武是从院里上了门栓,又跳墙离开了家。” “奇怪,为何要这么麻烦?” 上门栓,可以理解为让外人误以为这家里有人。 可是这家里已经被收拾得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了,有必要搞这一套吗?为什么不干脆在大门那里上了锁离开呢? 此刻,大何忽在卧室外头喊:“头儿,发现了东西。” 这声音听着瓮声瓮气,像是捏着鼻子发出来的。 两人出了卧室,来到大何旁边,顺着其手指方向看过去,才理解了怎么回事。 客厅角落,发现了一处已经干涸了大半的痰迹,很黄,痰迹中还有隐约的血丝。 曲卿立马联想起了姚利民家厨房垃圾桶里的东西,面色严肃,吩咐大何:“保护好这个物证。” “啊?哦——” 大何不愿意去看地上的东西,别过视线。 离开堂屋,发现这家里在堂屋一左一右还有两间屋子,东屋和西屋。 西屋是个杂物间,里头东西杂又多,还有股子怪味儿。 东屋则是厨房,里头竟首当其冲有一股血腥味儿,比较浓厚。 这厨房,比一般家里厨房最大的不同,是刀具众多,水池那边地上,还发现了一个小一些的金属桶。 曲卿没有盲目进去,对小韩说:“请人来勘验吧,保护好这个家里,别让任何人给闯入破坏了。” 方乐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曲卿未答话,在院子里找到了还没离开的镇长,问:“陈武家里还有别人吗?” 镇长要有:“哪里有啊,早年他有一个老娘,被他气死了,他也没娶媳妇儿,一个人单身过着,话说要是娶了媳妇,那媳妇儿不得成天受气啊,挨打都是正常的,陈大瞎子谁敢惹啊。” “陈大瞎子?绰号?” “对呀,这家伙早年就逞勇斗狠,隔三差五打架闹事,有次被人用刀子给捅了眼睛,眼皮连带眼珠子一块儿捅没了,差点儿捅到脑子死掉,那次对方私了赔了他一大笔钱,有好几十万吧,他就此发达了,然后把自己家的田地也卖了,又是一大笔钱,从此不务农也不经商,就是放放高利贷。” “他放高利贷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他不愿意把钱存银行,就是有点儿担心他那些没走法院程序得到的赔款,会出问题,譬如被认为是非法所得被查和被封啥的,所以基本平时都是存家里的。” 原来如此。 “那他厨房里为什么那么多刀具,您知道原因吗?” “那个啊——”镇长瞅了厨房那边一眼,低声说:“这小子老爹是个屠夫,他也学了一手本事,不过没正经干过屠夫就对了。” “不过这小子喜欢自己屠宰来吃。” “他自己屠宰?” “是啊,鸡鸭都是小事儿,他偶尔会买活猪、活羊这些,自己来宰杀,宰杀的当天还会在院子里摆酒宴请客啥的,反正很招摇。” 镇长接到家人电话离开了,瞅瞅天色,已经落幕,分局技术中队的人看来今天是来不了了。 下一天一早,初步勘验完了这家里的堂屋后,技侦头子马辉综合表述说:“保险柜、床头桌、门锁之类,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是正常打开的。” “保险柜感应区发现了一枚指纹,正和这家里其他被提取到的指纹做比对。” “此外,还发现了一些脚印,不过这家里室内都是瓷砖,提取和分析有一定难度,需要时间。” 然后是剩下两间屋子。 西屋的杂物间。 马辉说,只发现了一行往返的脚印,非常明显,这还是因为,这西屋地面上灰尘较多,平时应该不怎么打扫的。 而在这行脚印的屋内尽头,在地面上发现了一个直径四十厘米左右的浑圆的线形压痕。 看着这道圆线,曲卿面色更郑重了。 或许,她是查对地方了。 然后剩下一个东屋,也即厨房。 这一查不得了。 发光氨一喷洒,从桌案到地面,乃至水池那里、墙面,都出现了很明显的红色,也即血液反应。 方乐看着那些红色,吃惊说:“看来,这里就是第一杀人现场了。” 小韩则说:“不见得吧,这个陈武不是喜欢私自屠宰牲畜吗,或许都是动物的血呢。” 方乐手指屋子内部出现了血液反应的一处较高的墙面,说:“这个高度,明显是血液斜向着喷溅上去的,我虽然没有屠宰过猪养,但是屠宰必须先放血吧,在脖子大动脉上捅上一刀,u看书.uukashu.cm然后用个事先搁放好的桶接血啥的,所以你看水池那里就有个铁桶。” “这种方式,不会让血液喷到那个位置吧?这更像是活物的肢体断开后,血突然从伤口崩裂出来才溅上去的。” “好了,把现场留给马专家他们继续勘验吧。” 曲卿制止了争论,留下部分看场子的人手,带队离开了陈家。 再次找到镇长,曲卿提出了要求: “能不能提供一张陈武的个人照片呢,最好是最近的。” 除非是最近补办过身份证,不然身份证上的照片就太过时了。 镇长挠了挠头,说:“这个可不怎么好找,陈武那家伙很忌讳别人拿手机跟相机拍他,他最近也没有办过什么需要用照片的地方。” “这样吧,我去找镇民问问。” 镇长匆匆离开,方乐不由说:“要是找不到这样的照片,是不是找画像师啥的画一幅啊?” 或者直接调用陈武身份证上的照片来用。 曲卿摇了摇头,说:“先不用急。” 现在,虽然在陈武家里发现了不明血迹,带血的痰迹,陈武本人又和个人证件、财物也都一块儿失踪了,却还不能说,陈武就和姚利民的命案有关联。 虽然这种直觉是越来越浓重了…… 三百三十四 3间屋子的鉴定结果 在镇长提供出陈武的个人照片之前,针对陈武家的勘验已经有了初步鉴定结果。 这一次,由于准备充分,所以马辉所乘坐的技术中队的车辆是携带了足够的鉴定仪器的,不需要将物证带回分局,现场办公就行了,于是效率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经鉴定,陈家堂屋角落里的血痰,是属于死者姚利民的,且风干时间和遇害时间段吻合,可以间接证明,姚利民遇害当晚,曾来到过陈武家里。 陈家东屋厨房里发现的血迹,由于被清理过,部分地面墙面只能检测出血液反应,而难以提取足够血液物质做鉴定,但能够提取血液物质的地方,经dna比对,也和姚利民的血迹吻合。 从喷洒的血液量来看,姚利民遇害时流过的血不少。 厨房里还发现了两样疑似凶器。 一把是菜刀,已被凶手清理过,喷洒发光氨可见大部分的刀身面积都沾染了血液,另一把是个西瓜刀,这把刀有点儿古怪,只在接近刃尖的部分发现了少量血迹,血证实是死者姚利民的。 这两把刀的最大不同,不是沾染上的血液量,而是西瓜刀完全没有被清理,刀刃上的血液、刀柄上的指纹都完整,而那把菜刀则不然,凶手很明显是对此刀做了冲洗式清理,所以刀柄上也没留下来指纹。 杂物间的西屋里地面那个圆形线印,其纹路和被用来弃尸的那个铁桶底部,完全对上了。 剩下的,就是其他的痕迹了。 堂屋地面上,竟然发现了少量被洒落过的灰烬,经鉴定,是烟灰。 除了烟灰,还有部分可疑的水渍,马辉根据残留成分,推断出是一些倾洒出来的酒渍,只是酒精蒸发得差不多了。 堂屋里翻倒的木椅子缝隙里,发现了部分衣物纤维,正和陈武家里的衣被做比对,目前还匹配不上。 一张木椅旁边挪位了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手掌的掌印,提取到了较为完整的指纹、掌纹。 此外这个家里提取到的指纹基本都是同一个人的,但和桌子上的掌印不一致,而在一个待客用的茶杯上又提取到了第三组指纹,不过这指纹遗留时间略长,时间超出了姚利民的遇害,不能判定与本案有关。 按照马辉的说法,这家里日常最多被接触的、也是存量最多的指纹,应该就是失踪了的陈武的,那么按照这个原则,他卧室保险柜密码锁感应屏上的指纹也是他自己的,他床头柜那些抽屉上的同样如此。 那么排除掉了陈武的指纹,这家里就是额外多出了两组指纹,大概率分属于两个人。 不仅是指纹,堂屋里发现的脚印一共三组,经推断也是分属于三个人的,西屋杂物间通往(疑似)铁桶原所在地的那组往返脚印,也是这三组脚印的其中之一。 而这些脚印里,都和陈武家现存的鞋子纹路对不上,西屋杂物间里的脚印,按照马辉的估算,应该是男性的,年岁大约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身高一米七左右,体重65公斤级别。 根据脚印的统计,这个男性应该不是男主人陈武,因为和陈武的基本体格数据对不上。 东屋厨房的地面上,由于被泼水清理过,所以没有任何印痕残留。 听完这所有的描述,方乐这个顾问摸着下巴总结: “也就是说,案发当晚,一共有三个人曾出现在陈武家里。” “家主人陈武本人,受害人姚利民,以及另一名身高体重都偏中等的青年男性。” “陈武卧室里的保险柜,由于需要指纹和密码的双重解锁,只能是他自身主动才能打开的,加上床头桌抽屉的指纹,可以肯定是陈武自己拿走了保险柜里的值钱货,以及抽屉里可能有用的东西。” “西屋杂物间的脚印,是那名现在还身份未知的男性青年,如果这个男性青年不是陈武的话,那就是说,那个用来焚尸的铁桶,不是陈武本人去取的。” “最诡异的是有两把作为凶器的刀。” “那把被清理比较彻底的菜刀,刀刃出现少许豁口,肯定是用来分尸的,问题是那把沾染了少量的姚利民的血的西瓜刀是怎么回事?陈武如果杀人,直接用菜刀,就干脆利落了。” 曲卿则说:“这些疑点,等找到陈武本人,和那位未知身份的男性,就能知道了。” 小韩则紧张地说:“师姐,陈武既然已经拿走了所有的个人证件、财物,是不是要潜逃啊?” 曲卿点头,正色吩咐大何等人:“把陈武的身份证资料,发到市内各单位进行协查,主要是交通、旅宿这些单位。” “这个镇子是依附于蓝海市的,陈武要想离开本地,就必须利用到市内的交通网络,不论是飞机、长途公交,还是火车,所有这三类地点一定要严查,包括其附近的旅店,一旦发现陈武的踪迹,立马通报!” “明白,头儿。” 大何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开,曲卿则对方乐和小韩说:“走吧,去问问镇长,有没有找到陈武个人的近照。” 离开专案办公区不远,就碰上了脚步匆匆的镇长,他一见面就摇晃着手里的一个相机,气喘吁吁地说:“找到了,曲警官,找到了!” 太好了。 方乐迎上去接过来那个相机,问:“哪里来的,照相馆?” 陈武本人不喜拍照(毕竟绰号陈大瞎子,肯定怕影响形象),但如果需要个人照片来做什么的话,他也得去找个地方照相啊。 镇长平复了呼吸,否认说:“不是啊。” “陈武没去过照相馆,这个是镇子里喜欢玩儿网络直播的一个小年轻的相机,直播用的,反正里头有陈武的影像就对了。uu看书 wanshu.m ” “多谢啊。” 将相机存储卡取下来,连上笔记本电脑进行播放,很快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个年轻人利用自拍杆在街道上便走边录像,并介绍自己所认识的镇民、镇子上的一些有趣地点和故事之类,到陈武家门口的时候,由于高度比较高,相机越过了墙面拍到了正在自家院子里的陈武本人(是不是小年轻故意就难说了)。 没一会儿被陈武发现,年轻人赶紧逃掉了。 将陈武的形象选好角度提取出来,面部的、全身像的都有,曲卿让小韩用u盘带着这份补充资料去找大何,她则带着同样的资料,和方乐又去找了第一案件发现人老李。 给老李展示了陈武的图片,老李一下子莫名其妙,挠头说:“这不是陈大瞎子吗?” 方乐问:“您认识陈武?” “嗨,陈大瞎子谁不知道,人瞎,心狠,下手也没个准儿,个子高身体还壮,他爹又当过屠夫,谁会不知道他。” “我虽然也是个酒腻子,但也不敢跟那小子一块儿喝酒,要不然那小子要是酒后发了疯,我这条老命还能有吗?” “那么,李大爷,你当天凌晨,在那条胡同里所见到的那个在火桶前面站着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个陈武?” 曲卿问着这话,紧盯着老李…… 三百三十五 追根溯源搞推测 老李看了陈武的一系列照片半天,忽拍大腿肯定地说:“就是他,我那时候看见的那个人,肯定就是这个小子——” 方乐略略不解,质疑:“大爷,您说您知道陈武,又一眼认出了他的照片,但是目击——就是看到他在铁桶前——的那一次,您又没认出来,那您现在怎么又这么肯定见过的就是他呢?” 老李回忆着说:“因为眼睛啊,当时觉得那个人的一双眼睛有点儿怪,一个大一个小的,可现在想想,其实是因为显得小的那只眼睁不开,这可不就是那个陈大瞎子吗。” 照片里显示的陈武,一只眼睛其实是萎缩状态的,根本睁不开。 因为眼珠没有了,眼皮也遭到破坏,睁不开,像是收缩起来的一个疤。 老李继续说:“脸也对得上,这满脸的大胡茬子,全镇也没几个人有啊。” “要说唯一区别——” “唯一区别?” “嗯,就是当时在火桶前的那个人脸上表情有点儿可怕,有点儿方,跟那个地府里捉鬼的叫什么来着……” 不能再往下说了,不然一堆封建迷信要出来。 离开老李家,曲卿又找到镇长,请求协查,具体就是用广播喇叭之类,发动全镇的镇民,如果看到过陈武本人,知道他在哪里出现过,又去了哪里的话,赶紧跟镇政府来汇报,有奖励。 这个有奖励原本只是鼓励的话,谁知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就在发出去半个小时不到的时候,就有一位大娘到来说见过陈武,说得似模似样,谁知最后一问遭遇的时间,都已经是四天过去,案发之前了。 大娘汇报完,领了一袋儿便宜的洗衣粉喜滋滋离开了。 后头陆续有镇民的汇报,却全都捞不着重点。 “这样不行啊。” 见了几个人,方乐就皱眉说。 会不会出现有价值的线索出来不说,假的线索会干扰到对真的线索的判断的。 “镇长,还要麻烦你一下。” 曲卿又转向镇长…… —— 在办公室里,曲卿提出了新要求。 “我想知道,陈武的交际圈,平时都和谁走得近,给谁发放过高利贷,没有偿还或者延期了的,又是谁?” “他有没有朋友,有的话,麻烦给列个表。” 镇长有点儿为难,说:“这个我还真不怎么知道,我平时也不关注这小子,我私下里已经叮嘱过镇民,没事儿不要跟这个人借债了,要说镇子上肯定借了钱,又没有按时还的,我只知道一个人,叫刘吉祥。” “刘吉祥?” “对,那次他突然打电话,声音很急,那头还有陈武的大嗓门,我到刘吉祥家里一看,原来是刘吉祥借了陈武的钱,不能按时偿还,被陈武找上了门,陈武还拿了一把刀子顶在刘吉祥脖子上,胁迫刘吉祥偿还。” “我一看这还得了,问了刘吉祥能还多少,差多少,我先给垫上,让陈武先把刀子放下来。” “反正好说歹说,陈大瞎子才同意了。” “这件事当时闹得不少人知道,那后头应该不会有几个人还敢跟陈大瞎子借钱,或者是借了钱不按时还的。” “至于陈大瞎子有什么朋友,我提几个镇子里比较喜欢喝酒的,又跟陈大瞎子年龄差不太多的人,你们后头去找来问问吧,陈武这个人也不抽烟,不乱搞男女关系,更不赌博,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了,酒友应该不少。” “等等,您说陈武个人不抽烟吗?”方乐打断问。 方乐瞬间联想起来,陈武家堂屋里地面发现的烟灰。 镇长点头,说:“是啊,要说这小子暴力归暴力,其实相当注意自个儿的命,说抽烟减寿,毁肺啥的,我说你喝酒就不伤肝吗,他说酒不一样,喝酒能交朋友谈感情,抽烟怎么行呢,嗨,反正就是那套自以为是的歪理儿。” 跟镇长道了谢,两人去找了镇子另一头的刘吉祥,刘吉祥人比较黝黑,像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感觉不像是会说谎话的那种人。 刘吉祥肯定了镇长的说法,但说那之后就跟陈大瞎子再也没有来往,更没再去借过钱,甚至他街上碰到陈大瞎子的时候,都会绕着走。 刘吉祥还说最近完全没见过陈武本人,不知后者情况。 他案发那晚到次日凌晨都在家里,有家人作证。 目前来看,无法断定刘吉祥会因为曾经的借贷风波,而和陈武所牵涉的命案有所关联。 可是离开刘吉祥以后,方乐则判断说:“根据刘吉祥对当时场景的描写,我大致揣测出来,案子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了。” “哦,说说看。”曲卿鼓励说。 “你看啊,曲队。” “刘吉祥说他因为不能按时偿还对陈武的借贷,所以特意在家里摆了简单的酒宴,想趁着酒兴提及延期偿还的事。” “谁知陈武听到以后,在醉醺醺的状态下,直接从身上抽出了一把携带过去的西瓜刀,顶着他的脖子让他马上还钱,谁都劝不动。” “要不是后头镇长赶来,刘吉祥说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陈武手底下。” “可见这个陈武喝了酒以后,控制不住自己,有明显的暴力倾向。” “再来想想陈武家的发现,陈武家里堂屋地面发现了倾洒出来的酒渍,陈武本人就是个酒鬼,也即当晚他可能就喝了酒。” “我们从姚利民那不知从那里得到的两万多块钱,推测他或许向陈武借了钱,陈武家里姚利民带血的痰迹可以证实,他当晚9点离开家,对妻子说去找一个朋友,或许就是去找了陈武。” “他找陈武,不太可能是去还钱的,因为他那段时期是出账比进账多,而且距离借钱还不足一个月,应该不至于到还钱的日期,但是还款压力是肯定有的,所以不排除他就是去找陈武商谈这件事的。” “所以呢?” “所以事件就发生了啊。” “刘吉祥提到,当时陈武用随身携带的一把西瓜刀抵住了他的脖子威胁他马上还钱,u看书 .uukanshuco 那么案发当晚,陈武会不会也对姚利民做了同样的事呢?” “毕竟厨房里就有一把西瓜刀,这刀只有刃部靠近尖端的地方,发现了少许姚利民的血,用这把刀曾抵在姚利民脖子上来解释,就说得通了。” “说得好,”曲卿点头评判,却又质疑:“可按照你这种推断,就是陈武一时冲动加失手,用那把西瓜刀杀死了姚利民才对,随后又用另一把大号的菜刀将姚利民给分尸了。” “问题是这样的情况下,那把西瓜刀上的血就不会只有一点点才对。” 这—— 的确如此。 方乐挠了挠头。 他有点儿小看案件推理了,其中所涉及到的许多细节是绕不开去的。 必须每一处细节都能解释得通,才能最大化去还原所有的案件真相。 他无计问:“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案子是怎么发生的呢?” “我不知道,”曲卿摇摇头,“但是另外一个人肯定知道。” “那个疑似当时和陈武、姚利民都在陈家,还协助过去取了铁桶的那个第三者。” “找到他,案子就至少破了一半。” “走吧,去找这个镇上的酒鬼们。” 镇上喜好喝酒的年青人并不少,走访量大大滴有…… 三百三十六 酒友其人 根据酒鬼们的说法,他们会偶尔跟陈大瞎子喝顿酒,但次数并不多,因为陈大瞎子喝醉了以后会闹事,要说最经常跟陈大瞎子混在一起,称得上固定酒友,乃至是唯一朋友的人,应该是文广军。 “文广军?他是谁?做什么的?” 一酒鬼说:“没啥职业,就是吓唬混的。” 找到镇长以后,问及这个文广军的事,根据镇长的描述,总结出了这个文广军的整体情报: 文广军,三十多岁,同样是单身,无业,也不务农,但家里貌似并不怎么缺钱,曾经做过什么营生不明,因为这小子是离村多年才回来的,他在外头干过什么,其本人也没跟村民说过,不然早传开了。 个人性格的话,贪财,爱占小便宜,爱撒谎,反正不讨人喜。 又走访陈武左右的数家邻居,有一家人说曾经两次在不同时间段看到过文广军陪着喝得醉醺醺的陈武一同回家,当然并不是案发那天的事。 小韩此刻问:“师姐,是不是要传唤这个文广军问问?” 曲卿摇头:“不,他并不是普通证人,如果当晚陈武家里的第三人就是文广军的话,他不会是简单地目击到了案件的发生,而是参与了案件的其中一人。” “陈武现在下落不明——” 对陈武的各类协查通告乃至通缉令都已经发出去了,不仅是蓝海市市内有通告,各地县、镇级的公安派出所也都发了,陈武却都没有消息。 要么是他在协查通告之前,就已经彻底离开了本地,要么,就是他所利用的逃离渠道比较隐蔽,还没被查出来,要么,是更小却更利好的一种可能,就是陈武还没有离开,还留在这一片的某个地方。 但不论陈武有没有离开,如果文广军真的是其唯一朋友的话,对于找到陈武其人,都是有帮助的。 可是,不能用直接提审的方式,那会打草惊蛇的。 所以曲卿继续说:“对文广军,只能暗中监视,包括其电话,个人行踪。” “对了,在那之前,先确认一下,文广军本人正是曾出现在陈武家的那个第三者才行……” ——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文广军哼着高老庄的快乐单身歌曲,抽着一根烟离开了自个儿家。 照样,在镇子里闲逛,没有目的地。 他拐过一个弯儿,家门就已经看不见。 但他刚拐过弯儿,就有一个人来到了他所走过的路面上,弯下了腰。 那里有他踩踏出来的一组很明显的脚印…… “啊,我知道了,那个苗神医具体住哪里不知道?算了,我自己找人问吧。” 一个外地口音的男子挂了手里的手机,叹了口气,略显疲累的样子。 没走多远,就见到路边一个陌生男子在打电话。 文广军嘴角一抹弧度,凑了上去。 “先生,要找苗神医吗?我知道哇,他家住得有点儿偏,可不好找啊,要不我帮忙带你去?” 男子不好意思地说:“那就多谢你了,我外地来的,听人介绍这里有个会看病的苗神医,不过不知道他住哪里,也不知道联系方式。” “放心吧,我带你去,不过……嘿嘿——” 文广军搓了搓手指头,做出一个数钱的动作。 男子恍然:“哦,那个啊,明白,我明白的。” 哪里都有带路党啊…… —— “怎么样?” 曲卿问回来的人。 “鞋印拓出来了。”一个队员说着,指了指手里物证袋儿装着的东西。 “掌纹、指纹也获得了,还有衣物纤维。” 另一个队员小心翼翼交出一副手套,这手套很特殊,是透明的,材料看着不寻常。 此外还有个像是那种替代衣服扣子的毛扣,上头黏有一些异色的纤维。 “指纹掌纹是和那小子分开,握手道谢的时候得到的,毛扣上的纤维是接近他上半身的时候特意沾到的。” 方乐不由问:“那你跟他握手的时候,他就没感觉出不对吗?” 队员笑说:“他问了,我告诉他自己有皮肤病,不戴手套会传染的。” “好理由。” “对了,还有这个,我胸口的微型摄像机拍到的文广军的正面脸。” 曲卿转向到来的马辉:“马专家,鉴定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 马辉效率很快,前后也就一个小时,就来汇报说:“都对上了。” “对上了?” “是,鞋子底纹虽然不一致,但是尺码、磨损和行走习惯,都大体对得上,文广军的体重、身高,也都和之前推测出的那个现场第三人一致。” “他的指纹也和陈武家里待客用茶杯上的指纹一致,衣物纤维也和陈武家堂屋里翻倒的那个木椅靠背夹缝里的一致。” “要说起来,唯一不一致的就是堂屋里那个木桌上的痕迹了。” 堂屋里共有两个东西不自然,一个是一张翻倒了的木椅,另一个是明显挪移错位了的桌子。 而在那个桌子的桌面上,发现了一枚完整的掌纹连带指纹,很像是一个人临时单手撑在桌子上所留下的。 所以方乐就问:“那个木桌上的掌纹不是文广军的,是谁的?” 马辉说:“对比了从姚利民家里获取到的指纹数据,是姚利民本人的。” 也即,文广军的衣物纤维遗留在了木椅上,姚利民则因为某种原因单手撑在了木桌上。 姚利民单手撑着木桌,可以想象原因,毕竟他有病,身体弱,或许某个时刻体力不支,站起来的情况下不得不扶着什么东西。 或者是陈武拿刀胁迫他还钱的时候,他退避之下就到了桌子那里,手撑到了桌面,身体也撞到了桌子,这也是桌子错位的可能原因。 文广军的衣物纤维被沾染到椅子上,就有点儿怪,因为提取到的部位是椅子靠背的背面缝隙,除非文广军曾倚着椅背站着,但是这不符合重心稳定的原则。 不过这点儿疑惑,uu看书 .uukanhucm不见得跟案子有什么深层关联,方乐只联想了一下就放弃了。 反正,现在可以明确判定,文广军就是那个现场的第三者,某种程度上涉入了案子。 甚至扩大点儿来讲,此人不排除也是犯罪嫌疑人之一。 但是由于还有个未归案的陈武在,也不能盲目对其采取传审行动,不然肯定惊到去向未明的陈武。 所以曲卿只能说:“监控文广军的个人手机,注意可疑联络。” “明白,头儿……对了,跟踪呢,是不是安排人手跟踪监控?” 曲卿迟疑了一下,摇头说:“不。” 这个镇子上总共就千把口人,很多镇民互相都认识,街上人流也不密集,所以一旦外地人出现,并不难分辨出来。 文广军哪怕稍稍有点儿警惕心,也可能察知到自己被跟踪布控了,这毕竟不是在环境复杂的城市里。 一旦他知道自己被怀疑了,那么肯定会非常小心地注意行踪,包括注意通讯联络,那样警方可能就什么都无法查到了。 方乐则问:“这镇子上没监控吗?” 曲卿叹口气,说:“这就是最大问题,镇子上的公共监控完全没有,少许的还是超市那一类只面向店面内的摄像头。” “嗯,要不这么着吧……” 三百三十七 天罗地网也不乏漏网之鱼 “1号摄像头,就位。” “2号……” 专案组临时办公室内,大屏幕电脑上正出现一组组的子画面,都是街头的实景。 面对缺乏监控的情况,曲卿只好和镇长联系好,让人伪装成电路维修工,在镇上各处适合的街头要道上,借用既有通电线路,安装了多组临时摄像头,当然比较隐蔽。 借由此,就对整个镇子上街头的大致情况了如指掌。 看到这一幕的镇长感叹,要是平时有这个东西,他这个镇长就好当多了,不过镇民们估计不会喜欢,毕竟像是在被监视下的生活。 有了这个,就避免了对文广军的实地跟踪布控。 只看着摄像头就好了。 而这个办法算是选对了。 因为后面出现于不同摄像头底下的文广军有数次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来回头看,像是怕有谁在自己身后似的,等发现不关自己,才放心继续行走。 总之剩下就是枯燥的察看监控时间了。 往下里整整两天,都是这么就过去了。 在暗中监视下的文广军,除了警惕感比较高外,整体比较自然,甚至“老实”。 这人就是一个标准闲人,没事儿就在镇子里到处走走、看看,偶尔去找个朋友聚聚,喝个酒,打个牌什么的,还去过镇上的彩票投注站买彩票,和一般有闲的人没多大区别。 曲卿曾安排人事后去那个投注站查问过,文广军只买了几注彩票,也仅仅是偶尔来买,并不算正宗的彩民。 要说文广军最大的特征,就是喜好抽烟,是个标准的烟鬼,几乎在每处摄像头底下,都能看见他烟不离手的场面。 除了监控内容很寻常,他的手机也没什么可疑联络。 反正,整整两天下来,警方一无所获。 以至于大何都不耐烦了,直接请示:“反正有他去过陈武家的证据,直接拘传吧,吓唬几下,说不定就把能说的全说了。” 曲卿否决说:“他去过陈武家,甚至替代陈武去杂物房取过作案用的铁桶,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你不好讲他做这些事留下这些痕迹是不是就在案发那天。” “你没有任何他涉案了的证据,想让他坦白,有太大的不确定性,况且,这个文广军看上去就是个老油子。” 虽然没有正式接触,但从摄像头底下的观察,镇长等人的线索提供看,这文广军人不但油,而且嘴很严实,虽然也不少次喝酒,但很少喝醉,也没有过啥酒后吐真言的情节,不然他离开镇子这么些年去做过什么的事,早曝光出来了。 “那就继续布控呗。”大何泄气说。 “咦,师姐,有情况了!” 小韩突然手指向其中一组监控画面,说:“文广军出现在这里了。” 只见,那画面里,文广军出现在的地方是一处街头的门店,打头赫然是“利民门市部”。 也即死者姚利民生前所经营的店面。 文广军先是停下步子,抬头看了眼牌匾,似乎是深呼吸一口气,才踏足了进去。 往后看,十多分钟后,文广军才出来,手里拿着一盒烟。 曲卿神色郑重,说:“单单买一盒烟,用不上十几分钟,走吧,去看看……” —— 利民门市部,姚利民的遗孀沈小红显得失魂落魄的,没有半点儿笑模样。 她丈夫死了,她也得活下去,家里就只有这么个小卖铺进财了,所以她也得打点起精神来卖货。 曲卿几人再次到来,她马上从柜台后站了起来,满脸的渴盼,问:“杀我老公的人是不是抓到了?” “对不起,姚大嫂,我们还在查,我们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刚才文广军来买过烟吧?” “文广军?” 沈小红一脸迷糊的样子,下一刻恍然大悟,说:“你是说大军啊,怎么了?” “他只是买烟吗?” 姚大嫂摇摇头,说:“不是,他买了烟以后,没有马上走,还闲聊了几句,问了问我家里的情况,我孩子好不好,最后又谈及了我丈夫的案子,说让我别太担心了,利民肯定也不想看见我这样,又问了问我需不需要帮忙,要是缺钱可以找他,还说啥事儿都会过去的。” “反正都是左邻右舍这几天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咦? 要说镇长、那些七姑八婆的来给姚利民遗孀说这些,很正常,那个文广军来做这种事,总觉得充满着违和感。 所以方乐马上问:“你们家,你,或者你丈夫跟文广军熟吗?” “我们家跟他?” 姚大嫂立马否认。 “这个人就是平时偶尔来我们家门市里买烟,有时候还捎带买一瓶酒,也就是认识的程度吧。” “平时看店的都是你丈夫吧,你丈夫跟他有交情吗?” 姚大嫂肯定地否认:“不会的,我老公生前曾跟我说过,这个大军不像个什么好人,让我见到他来买东西也谈太多。” “这样啊。” 照这么说,文广军和死者姚利民关系并不好,文广军买东西时花了超过十分钟来安慰死者遗孀,似乎不太合理,毕竟口头的套路话三两句也就完了。 那么文广军这种行为,就有点儿古怪了,除非是有着特殊的心理动机。 所以曲卿又问:“那你们谈话的里,除了安慰你的话,他还说没说别的,请您好好回忆一下。” 姚大嫂想了好一会儿,uu看书 .uukansu.om 才说:“对了,离开的时候,他又问了我一次我家里是不是缺钱,他说最近电话诈骗的骗子很多,不少都是借着家人出事的由头骗你转钱过去,让我要是接到了这样的电话的话,小心识别,务必弄清楚是不是骗子,确定了以后可以报警,还说骗子不得好死,曾骗过他什么的。” “反正我听得糊里糊涂的。” “那您最近,有没有接到过什么可疑电话呢?” “没有啊。” “姚大嫂,要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务必联系我们。” 曲卿递过去一张名片。 其实前头给过,但谨慎起见,再给一张吧。 “大嫂,我买点儿东西。”临走时,方乐忽然提出要求…… 离开了利民门市部,方乐把手里提着的两大兜子东西交给了左右的队员。 “来,来,随便吃点儿吧。” 他买的就是些零食,水果之类,好几个人份的量。 烟酒是不能买的,烟对身体不好,喝酒破坏警察条律,也就吃的还行。 姚利民死了,他们这些负责办案的人除了力争尽快破案外,对受害人家属也只能口头表达一下同情,既然来了门市,那就多少买点儿东西支援一下吧。 看着方乐这个顾问发东西,曲卿则陷入了沉思。 这个文广军,为什么要来姚利民家里,对他妻子沈小红说那些话? 特意提到电话诈骗,到底是何用意…… 三百三十八 死人来了电话 下一天,姚利民妻子沈小红突然打来电话,急着说:“出事情了。” 曲卿和方乐带着大何小韩紧急赶到了姚家的店面,知晓了怎么回事。 沈小红说,她不久前接到了一通奇怪的电话,问她是不是加保,她问对方什么意思,对方却问这里不是姚先生家吗?她说姚先生是她丈夫,对方说能否请姚先生过来一趟接电话。 沈小红不想对不明身份的人透露自己丈夫去世了,就说丈夫不方便,什么事她可以代为传达。 对方于是说,他们是保险公司的人,这个电话是走程序问保险的办理的,一天前她丈夫打过去了电话,问了公司一些事情,还说今天会做出决断的,保险公司就主动打过来了。 沈小红当时就毛骨悚然,她丈夫明明已经死去好几天了,怎么可能前一天还打了什么电话? 她害怕得立马挂断了。 后头她又想起来昨天那个文广军来买东西的时候说的小心识别诈骗电话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劲,谨慎起见,就联系了警方。 曲卿来回走了两步,忽问:“电话号码在哪里?” 沈小红手指了指门市柜台上的固定电话,说:“是座机接的,有来电显示。” 曲卿说:“这样吧,姚大嫂,你拨回去那个号码,说你询问了你丈夫,同意加保,问一遍他们公司的地址,说你丈夫有点儿忘了路,你丈夫知道后会马上去洽谈的。” “行。” 沈小红六神无主下,只能照着做了。 电话接通后,是个类似于某类客服的年轻女子的声音,听不出不正常来,被问及公司地址的时候,对方也没有迟疑,说:“我们的地址是xx区xx路xxx街道君悦大楼7楼,xxxx人寿保险有限公司。” 听上去,是个名头有点儿熟的公司。 “小飞,你留下继续负责对文广军布控。” “啊,哦。”小韩不很愿意,也只能答应。 “大壮,你开车。” “是,头儿。” 吉普载着三人离开了小镇,前往蓝海市市内。 一个多小时后,就来到了电话里所说的地址。 到了7楼,看着整整一层楼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办公区,三人来之前的部分疑惑解除了。 那个电话,绝对不可能是诈骗电话。 地址是真的,公司也是真的,其实路上曲卿已经百度了公司地址,和得到的对得上,甚至登陆了工商类信息查询的网站,都表明是真的。 接下来的走访,揭示了姚利民死前的另一些故事。 亮出证件,三人直接找到了公司负责人,问及姚利民的事,负责人经查询说姚利民就是他们的客户,是某某业务经理办理的,而之前打电话的只是个传话的客服。 三人找到了那位业务经理,业务经理很快就就想到了什么事情,说:“是有位姚先生,昨天给我来了电话,问及保险的事。” 方乐问:“姚利民在你们这里办过保险吗?” 业务经理点头,说:“是啊,大概在一个月前办理的。” “什么险种?” “是重疾险。” “重疾险?” “对,就是重大疾病的险种。” 三人面面相觑。 姚利民竟然来办过这个? 沈小红为何没有提及? 曲卿问:“那么他昨天打来电话,具体是什么内容?” 业务经理回答:“昨天姚先生打来电话,问能不能改变险种,我说险种是不能改变的,但你可以增加险种类别,他说考虑考虑,让我们下一天联系他询问他的意愿。” “由于他的手机显示关机,打不通了,只好打他留的备用的座机号码,大概就是这样。” “你确认,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是姚利民本人吗?”大何手撑着办公桌桌面,身体前屈质问业务经理。 “呃——” 业务经理本能后撤,辩解说:“可打来电话的的确是他办理的时候留下的手机号啊。” 曲卿阻止了大何的行为,问业务经理: “姚利民一个月前来办的是重疾险是吧,那他昨天打电话询问想更换的是什么险种?” “嗯,是人身保险。” “人身保险?” “对,就是人身意外,包括了导致死亡的那些。” 方乐也忍不住使用了质问的语气,问:“他问及死亡保险了?” “呃……没有问得太直接,但好像是那个意思。”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其实您一个月前签署的那份重疾险,就有寿险的功能,因为有身故的赔付条款,当然如果想单独设一个险种,或者是想让投保数额增加的话,可以加保的,他才说考虑考虑。” “请把那份协议拿出来,给我们打印一份副本。”曲卿提出要求。 “这……恐怕不好吧,涉及了客户隐私,这也不合规矩啊。” “那你把资料调出来,我们现场看一遍吧,我们在办案,请您谅解。” “我请示一下上头。” 不久后,三人开始在业务经理的办公室浏览那份保险合同。 粗略浏览了一遍后,曲卿问经理:“昨天姚利民打来的询问电话,有没有通讯录音?” “有的,uu看书 .uuash.om有的。”业务经理赶忙说:“我们这里跟客户交流都有自动录音的。” “请把那份录音给我们复制一份。” 离开保险公司后,车上,方乐反复听了几遍那个询问录音,评判:“这很明显是刻意压低着嗓子说的话,虽然故意夹杂了些咳嗽,伪装特征很明显。” “我感肯定,那个询问电话并不是死去的姚利民打的,除非地府也有漫游功能。” “姚利民的手机在案发后就没有找到,很明显是另外的人拿着他的手机打了这通电话。” “这个人不会是不相干的人,他知道姚利民买了保险的事,但并不很知道险种类型,也不知道姚利民买的重疾险是不是包含人身事故方面,即意外死亡或被害的情况下的赔付条款。” 曲卿点头,问:“我更想知道,你对突然冒出的这件事怎么看,姚利民竟提前买了一份还算大额的保险,她的妻子沈小红竟然从来就没提及过。” 那份合同里,姚利民已经交付了一定金额,总计有一万七千块的保金,这个金额,也是之前方乐推断的不知去向的那些钱(姚利民出事前大概从陈武那里借贷到了两万多块,后头又取出了两万整,剔除看病的三千,有一万七左右去向不明)。 方乐综合着想了想,说:“或许,我们自一开始,就低估了一个人,就是受害人姚利民本身。” “他所涉及的事、所做的事,远不是被害这么单纯……” 三百三十九 受害人并不单纯 “愿闻其详,姚利民怎么就不单纯了,只因为他疑似对妻子隐瞒了给自己买保险的事?”曲卿说。 “当然不止是这个。”方乐侃侃而谈。 “你们看啊,首先是这份保险合同的购买日期,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姚利民根本还没有去找苗神医看病,他为何购买重疾险呢?” “只能理解为,他预感到自己可能要得大病,身体可能会不行。”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去医院诊所之类诊断呢?” “作为一个不怎么懂得保险条款的普通人来说,只能理解为如果先诊断再去办理保险的话,等到赔付的时候,会出麻烦。” “所以在办理保险之前,他是不可能去正规医疗场所看病诊断病情的。” 前座司机大何问:“那他在购买了保险以后,为什么又要去找那个不靠谱的苗神医呢,还是求着苗神医给他开的药方。” “这个——” 方乐卡了,想了想,说:“或许,他是有一丝期待,苗神医或许能给他把病治好呢,他可能是不信任大医院啥的,觉得会多花钱。” “或者是,反正购买了保险,就算苗神医没看好病,甚至把病看得更糟糕了,也有赔付吧,而且就算不理赔,那些保险到时候应该也是可以退一部分的。” 虽然这么解释着,方乐也没底儿,他觉得再联想的话,就成姚利民明知道找苗神医看病会出问题,却还是去看了,这样他出现重大疾病的概率就会增大。 他活着是个病秧子,死了的话,还能得到不少的重疾赔付,只要不花那些钱,就可以留给妻小了。 曲卿打断对这个小节的探讨,对方乐说:“你继续讲其他的。” “哦,好的。” “姚利民利用借的钱,来给自己购置保险,那些钱已经被花掉了,他短时间内不可能还上那笔钱,那么他那晚去找借贷人陈武,真的是去祈求宽限还款的吗?” “陈武什么德性,我不相信他不知道,镇长可是对很多村民劝说过不要去找陈武借钱的。” “姚利民不但借了,还额度不小,借到的钱大部分不是用于门市的买卖了,而是买了重疾保险。” “不说一个月内能不能还上了,两个月,三个月,甚至一年,依照姚家门市的那个盈利水准,都不一定能还的上两万多块的借款额,毕竟陈武放的是高利贷。” “所以我觉得,姚利民借那些钱,肯定不是从常规的借、还思路来出发的。” “如果他得了重大疾病,就可以比较迅速地得到一笔赔付,这样不但还清了欠款,还能将剩下的大部分留给家人。” “但是姚利民毕竟没有真正去医院诊断,是不是得了重大疾病,还是一般性的疾病,估计他自身也不能完全掌握。” “不单是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得了大病,什么时候会得这个大病,他都不可能把握得准。” “而要是确诊和得到赔付的时间超出了借贷规定的时间,谁知道陈武那个一点就着的人会做什么?所以,姚利民必须让陈武来配合自己,在得到重疾险的赔付之前,不能尝试催迫自己还款,甚至陈武如果聪明,肯冒险的话,还可以再次借一些钱,让姚利民继续去投保几个周期。” “而拖延的时间越长,他的身体出现重大疾病的概率就越大,确诊率就越高。” “总之,这是个以自己身体为赌注,来获取保险金的局。” “设局人,大概率就是姚利民自己!” “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不过这思路有佐证吗?”曲卿问。 方乐说:“没有,但我可以从一处细节来联想。” “姚利民显示出重症迹象的这一个月里,时常吐痰,但是在他家里,其实还是基本卫生的,唯一发现的一处明显痰迹,是在厨房垃圾桶的药渣上面。” “姚利民夜里去找陈武,是请求,或者提及‘合作’的,他不可能在主人家里随地吐痰。” “可陈武家堂屋里就发现了一处痰迹。” “姚利民是临时没忍住,还是太随便了?” “但想一想,那是一口带血的痰迹,这口血痰,是可以证明姚利民的身体症状的,说不定是姚利民故意吐出来的,如果陈武不那么顽固,就可以接受欠贷人身患重病的这种可能性了,按说他有可能同意姚利民提出的合作请求的。” “要么宽限还款期限,等待保险赔付到账,要么进行新的借款,增加保险额度。” “嗯……”曲卿想了好一会儿,说:“这思路有一定可能性,可是现实却是,姚利民已经被害,陈武疑似凶手,已经在逃。” “这个——” 方乐挠了挠头,揣测说:“或许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吧,陈武脾气暴躁,那晚又喝了酒,还有过到欠款人,就是那个同镇子的刘吉祥家里拿着刀子胁迫对方的举动,不排除他没听进去姚利民的话,对姚利民实施了威胁,导致了某类事故的发生。” “毕竟陈武家堂屋的桌子桌面上,发现了一枚姚利民单手撑桌面的手掌印。” “或许就是陈武的不够冷静,导致了姚利民的计划失败,往更大的悲剧方面发展了。” “啊——” 吉普车突然一个紧急刹停,尖叫则出自于开车的大何嘴里。 这个刹车,使得后排座位上正商讨的两人吓了一跳,方乐忍不住抱怨:“大壮,你炸毛了?” 曲卿则问:“怎么了?” 她还以为是车前道路出什么意外了。 大何却说:“根据方顾问的这些合理推测,我觉得完全可以有另外一种可能啊?” “什么可能?”两人同时问他。 “骗保啊!” “头儿,你们看啊。” “姚利民的保险里,是带有寿险功能的,就是意外死亡或被害后会得到赔付,而他的保险名义上却是重疾险。” “问题是,姚利民又不去医院诊断,根本不能完全保证,自己所患上的,是可以得到赔付的那种重疾,uu看书 .uukanhu.o 那么为了钱,就可以有另外的一种赔付角度了。” “他被害,重疾险会因为他身故自动生效。” “被分尸,是绝对会被判定成被害的,而不可能是自杀,陈武就是做这种事的最佳人选,只要陈武肯杀了他,姚利民非自主被害,就达到了赔付的前提了。” 方乐一瞬间挑出了逻辑毛病,说:“可这种思路下,陈武就是答应合作了,那他不可能把自己给耽搁进去啊,现实却是,他成了通缉犯,不得不卷走一切东西逃亡。” 大何则说:“他被发现,是意外事故啊,是被半夜路过的老李给发现的,方顾问,您想啊,如果陈武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他大可以在自家完成一切,可以在自家院子里完成最后一步,也就是焚烧尸体,为啥要把铁桶带到街上胡同里呢,虽然那附近有个垃圾桶,但也可以在家里烧完后带出来倒掉吧。” “没凉透的焚烧的骨骸毕竟也不适合倾倒。” 的确,这样就说得通了,陈武的逃亡,是迫不得已,突发事件。 可方乐就是觉得,这个思路还有破绽,譬如要不是老李发现得早,所有尸体部分都被焚烧到碳化了。 完全烧坏的尸体,就无法证实是姚利民,姚利民的被害就得不到证实,保险条款就难以生效了。 但他还没说出来这些话,曲卿就抬手说:“好了,别说了,先回镇子里再讲。” “路上开车不要分心,出事故就麻烦了……” 三百三十九 鬼来电……是不可能的 回去镇上,直接先找到了姚利民妻子沈小红。 曲卿让沈小红听了一遍通话录音后,问:“这个声音,是你丈夫姚利民吗?” 沈小红表示想再听一遍,听完后果断否定:“不会是我丈夫的,利民不会是这个声音,就算压着嗓子也不会是这样的。” 这样就可以证实,是有另外的人,在姚利民死后,拿着其手机打了关于保险的电话。 带着录音,又去找了马辉,马辉尝试着用软件还原了下原声,放弃说:“别还原了,这个就是原声,而不是变声器软件制造的声音。” “如果是变声器声音,只要尝试参数调整,是可以出现原声的,可这个根本不是。” 方乐不解说:“可这个声音,低嗓音,的确像是变声的一种啊?” 马辉解读:“你把手成窝状盖在嘴上,尽量别漏气,再稍稍调整下嗓音,说说看,是不是瓮声瓮气的?” “然后你把某个手指缝露出一点儿,声音又会出现变化。” “手掌合拢的形状,内部空洞的大小,手指缝的开合,都会影响到气流流动,影响到声音发出来的效果,要是同时盖上去两只手,又会不同。” “不用手,用其他自制道具,也会出现类似的效果。” “这个,是不可能设定什么具体参数的,原声根本搞不出来。” “当然唯一可确定的是,这是个男性的嗓音,年岁段不很大,也不很小。” 这说了等于没说。 死去的姚利民,在逃的陈武,在被布控的文广军,大致都是这个年龄段的人。 这时候,小韩忽打来电话,欣喜地说:“师姐,文广军有情况了!” “保持好监控,我们这就去——” 三人急匆匆去了临时专案办公室,正坐在监控电脑前的小韩马上汇报:“师姐,文广军从村东头出镇子了!” “多久了?” “才几分钟。” “有没有人跟着?” “呃,我自作主张,让村东头留守的人跟过去了,是不是不该跟着啊?” “不,你没做错。” “小飞,先把文广军离开镇子时候的监控调取出来。” 之前部署监控,镇子的各个出入口是必须有的。 “哦,好的,师姐。” 小韩将其中一个子画面单独调出来,让时间轴往前,很快就出现了文广军的踪影。 这小子正手提一个塑料袋,不紧不慢地从镇东头的出口离开。 曲卿命令将画面定格放大,塑料袋上,似乎印着什么文字,由于褶皱,只有两个字最清楚。 是:“药房”。 也即是说,文广军手里提着的,是买的药物? 如果这些药不是之前买的话,那就是临时买的,可是曲卿回忆了一下,貌似没有一处监控,拍摄到镇内的医疗卖药场所,没法拍到其是不是买了药。 她不得不说:“小飞,你继续和前线盯梢的人保持联络,有额外情况随时汇报,但记住,宁丢勿醒。” 这是个行内老话,意思是宁愿放弃跟踪,也不能让目标发现。 “是,师姐。” “我们走吧。” 她和方乐、大何三人离开办公室,去找那个“药房”。 其实很容易找,仅仅十多分钟后,就找到了。 因为事先已经锁定了范围。 监控里文广军手提药袋的画面,只出现在出镇东头出口的一处摄像头下,之前的画面里全都没有,那么他买药的地点,必然在镇东头到上一个监控的路段中间。 这个范围一限定,在哪里买的药就好确认了。 这个药房内部并没有什么监控,毕竟药房也不怎么发生偷药的事,镇子上也没那么多讲究,不过卖药的店员是镇子里的人,很快就想起了文广军买药的事,并提供出了小票记录。 曲卿看了一遍小票,说:“都是些治疗外伤的药啊。” 文广军买这些药做什么?他自己受伤了? 不会的,自己受伤干嘛要带着药离开镇子呢,不会上个药也要在荒郊野外吧。 这时候,小韩来电话,颇为丧气地说:“师姐,一线咱们的人说跟丢了。” “跟丢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去。” 根据小韩的指点,三人直接出了镇子,找到了负责一线跟踪的大鲁小鲁,两人垂头丧气的,正自责中。 这两个人平时多有负责跟踪的,经验丰富,跟丢了的事很少发生。 而且看这荒郊野外的,基本是一目了然,也能跟丢,实在难以想象。 可责怪无意义,曲卿问:“具体是在哪里丢的人?” 大鲁手指不远处:“我们跟到了那里,那个人有停下来回头的动作,我们吓得赶紧俯下身去,怕被看到,然后我们听到了目标哼歌的声音。” 小鲁补充:“是高老庄。” “对,高老庄,这家伙边听歌边撒尿,后来不哼歌了,却还在撒尿,老长时间,我们觉得不对头,站起来四处一看,到处都找不到人了。” 曲卿没再管这两个本家人,和方乐、大何分散开找文广军最后的行踪,不久后大何喊他们过去。 等两人连带大小鲁到了近前,uu看书 wwuanshu 就见大何手指着一颗不算粗也不高的灌木类树木,说:“撒尿声,是这个吧?” 只见,那是个吊在树杈上的塑料瓶子,瓶子被扎出一个小圆口,里头的水已经漏光了,地上则湿了一片。 “好小子,敢蒙我们——” 大鲁小鲁都很生气,真是整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方乐凝重地说:“也就是说,你们的跟踪,已经被文广军给知道了。” “两个可能,一是文广军在你们跟之前就觉得被跟踪了,所以提前预备了这一招,二是临时发现被跟踪,金蝉脱壳。” “重点是他如果觉察到被跟踪,会不会判断出来是警方干的,如果觉得是警方做的,那我们就无疑已经打草惊蛇了。” “我觉得再对他布控的话,意义已经不大了,因为他不太可能做出什么值得我们调查的事,甚至会主动做乱七八糟的事,来将我们给引偏。” “这个人,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要狡诈,甚至胆大。” 胆子小的话,要是明知道跟踪的是警察还这么干,无疑是一种不加掩饰的挑衅。 然后问题就来了。 既然已经被文广军被发现了,往下是不是还暗中布控呢? 曲卿想了好一会儿,下决断说:“继续寻找文广军,找到以后,直接带回来,或者发现他回到了镇子后,去传唤他,如果他不配合不肯来,我们主动去拜访。” 事到如今,也只能部分摊牌了…… 三百四十 看我巧舌如簧 小半天后,大概是天色要落幕的时候,文广军回到了镇子。 奇怪的是,虽然警方的人已经提前派出了人手在他消失的地方去找了,可根本就没找到人,踪影全无,这个人却突兀地冒了出来,还是从镇东口回来的,这份能耐,这小子不是一般人。 而第一次面对警方的准审讯,文广军也丝毫看不出惊慌来,甚至游刃有余,嬉皮笑脸。 “警官,找我来什么事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没说你做了什么事,但我们得问你一些事。” “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问什么我都答。” “那好,陈武是不是你的朋友?” “陈武?哦,大瞎子啊,算是吧,我们常一块儿喝酒来着。” “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哇。” “那么你这几天有没有去找过他?” “没有。” “你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不清了。” “那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曲卿展示的,是那个铁桶的图片。 文广军上身前倾,眼咪了眯,辨识了会儿,说:“有点儿印象,可记不清了。” “那我给你提示一下,你曾经从陈武家里的杂物房里,取出过这个铁桶。” 文广军似乎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哦,这个啊,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得有好些天了吧,大瞎子买了一只活羊,说要宰杀来吃,我正好就在他家里,他说让我去西屋里把桶拿来,那个桶是用来接猪血羊血的。” “他杀了那只羊以后,还招了镇子里几个认识的人来他院子里摆桌子喝酒吃肉,好几个人都知道这个事儿的,不信你们可以找人问啊。” 文广军言之凿凿,对自己说的话万分确信的样子。 见此,曲卿放弃了展示文广军曾经出现在陈武家的那些细微物证,因为文广军大可以同一模式说是案发之前留下的。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 “换个问题,四天前的晚上9点以后,你本人在哪里?” 四天前,也就是疑似案发的当天。 文广军陷入了回忆一样,好一会儿才说:“我应该在家里睡觉吧。” “有人能证明吗?” “那怎么有,我是个光棍儿汉啊。” “那晚你有没有去陈武家里?” “没有,绝对没有。” “你这次怎么那么肯定?” “呃,是警官你的问题提醒了我啊。” “我那晚要是在家里睡觉,肯定不会去大瞎子家里啊。” “那好,再换个问题,你和姚利民什么关系?” “啥,姚利民?啊,您是说好像被害死了的那个人啊,开门市的那个?” “对。” “没啥关系啊,就是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个面,打个招呼的程度吧,大部分时候我们连话都不说的。” “既然你们连话都不怎么说,你为什么跟他的妻子沈小红,一连说了十多分钟她家里的事,还问了沈小红的孩子的情况,问她家是不是需要帮助,你可以提供帮忙。” 曲卿目光灼灼,无法逃避。 “呃,这个啊——” 文广军挠了挠头,别过视线,说:“我就是觉得姚利民媳妇儿剩下孤儿寡母的挺可怜的,自己又没有啥事儿,就随口聊了几句。” “十多分钟,这个聊几句挺长的。” “我有时候话痨,管不住嘴啊,没办法。” “那么,你为何离开前,特意提醒沈小红,注意识别什么诈骗电话。” “而在下一天,沈小红果然接到了一个和她丈夫有关的电话,如果没有心理准备不耐心听的话,很可能会误认为是诈骗和推销电话。” “而这个,是我们找到的一段通讯录音,你听听吧……” 曲卿开始释放保险公司所提供的通话录音。 听着这个录音,文广军嘴角紧抿,总算首度的呈现了紧张感,不自然,显然这个录音的出现,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并没有回答的预案。 但不愧是发现了警方的跟梢并顺利甩脱掉的人,文广军很快就一脸懵懂地表示:“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听不明白,警官,为啥给我听这个啊?” 曲卿压迫性的视线紧盯着文广军,在后者不敢对视侧过头后才说:“我们有技术手段,是可以将这个声音还原到原声的程度的,如果你现在承认,算是自首。” 这话当然是诈的,不过审讯嘛,是可以用一些手段的。 “我承认啥啊,警官,我真的不懂,这声音跟我有啥关系啊。” “好吧,你既然放弃了这个机会,我就先不问了。” “然后是最后的问题,几个小时前,你买了一袋子治疗外伤的药,从镇东口离开了镇子,几个小时后又从镇东口出现了,那些药是给谁用的,这几个小时,你又去了哪里?” “这个啊——” 文广军撇了撇嘴。 “那药是给我自己用的?” “你受伤了?哪个部位?”副审方乐不信地上下打量文广军,大有文广军一旦说自己受伤了,他就打算脱下对方衣服查验的架势。 文广军呵呵笑了,说:“这位男警官,我是说这药是给我自己用的,uu看书.uukanhu.cm 又没说我受了伤啊。” “我出镇子东头,其实是为了抓兔子,那些挖洞钻来钻去的野兔子嘛,偶尔还能碰上个獐子啥的,反正野外啥都有,我想打个猎,解解馋啊,我好几天没好好吃一顿了。” “野外到处都是蒺藜树枝啥的,还不排除被蛇虫鼠蚁给咬到,有外伤的药的话,不是有备无患吗?” “那为何你回来的时候,是空手的,你不是说你去打猎,身上也没受伤吗?” “没打到呗,我追一只野兔子,中间还把药给抛掉了,可最后兔子没逮到,药也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只好回来。” “你在那个地点追的兔子?” “我给忘了……” “警官,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可以走了吧?” 文广军最后反客为主,提出要求。 目送着文广军大摇大摆离开,大何不由说:“这小子一看就是没一句实话的老油子,满口胡诌,还逮兔子呢,咋不说猫和老鼠呢。” 方乐则笑说:“反过来讲,他撒的谎越多,就代表他知道的越多,现在陈武找不到,盯着这个人肯定错不了。” 小韩则问:“师姐,往下面还对他布控吗?怎么布控啊?” 这个人都知道警方在怀疑他跟案件有关了。 曲卿简单说:“当然要布控,更准确说,是监视,可以明面上监视,防范他逃走。” “明白了,师姐……” 三百四十一 再查1遍现场 在警方半明面的监视下,下面一整天,文广军都呆在家里一直未出。 期间还曾因为担忧这小子是不是通过某种方式偷偷离开了家,曲卿请动了镇长找个镇干部以随便什么理由上门查了查,结果证实文广军就在家里,安乐的很。 文广军半点儿异常不表现出来,加上在逃犯陈武也毫无踪影,使得警方一时间不知道去查什么好。 作为刑侦顾问,给警方在面临困境时提供思路,是方乐必要的职责,所以他联想了小半天,才找到曲卿说:“我觉得我们不能枯坐下去,文广军如果不是心太大,绝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我们应该主动找寻到新的侦查方向。” “什么新方向?”曲卿问他。 方乐回答:“文广军唯一一次展现的异常,是他不久前买了药离开镇子,后头又莫名其妙回来了,而警方从镇东头往外找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警方有没有发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广军去做什么了。” “所谓逮兔子所以买了药来备用自然不可相信,那些药肯定是去给受了伤,而且是外伤的人所用的。” “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涉及到了三个人,死者姚利民,不知所踪的陈武,以及文广军本人,文广军又和陈武是朋友,陈武个人保险柜里的现金等贵重物品,以及个人证件等都不见了,那个保险柜需要双重解锁,只能解释为陈武自己临走时带走了那些东西。” “可对陈武的协查通告发出去那么久那么多协查单位了,连下面的各个村子那里都有,却都没有出现陈武的消息,他有一定概率还没有离开本地,那么就有可能,文广军去送药的对象,就是陈武。” 曲卿面色凝重,问:“你是说,陈武就在文广军所离开的耗时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区域之内?” 方乐点点头。 其实这思路曲卿也想到过,但一则警方搜查了什么都没查到,之前部署的协查通告也是毫无反馈消息,陈武的去向根本无法得到验证。 所以她又接着无奈说:“可从镇东开始劝查了,没踪迹啊。” 方乐说:“所以,我们不能单纯从陈武藏身在哪里来考虑,文广军有恃无恐,就是认为警方不会找到陈武,陈武藏身的地点或许非常巧妙,但是他肯定是受伤了。” “问题就是,陈武为什么会受伤,什么时候受的伤,受伤多严重呢?” “要是擦破皮这样的小伤,文广军肯定不会去买那么多不同品类的外伤药的,这个外伤,肯定相当严重。” “人们平时不会无缘无故受很重的外伤,发生意外事故是小概率事件。” “那么如果这伤不是意外遭受的,就有可能是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被迫生成的。” “陈武目前最大的一件事,是疑似杀害了姚利民。” “姚利民虽然体弱多病,毕竟没严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而陈武那晚又喝了酒,陈武如果想杀害姚利民,就有一定概率自己也受了伤。” “那或许是初始并不严重的外伤,可是外伤是有可能因着环境因素等而感染恶化的,于是文广军不得不临时买药,我认为这个才是可行的解释思路。” “毕竟案发好几天了,如果当时陈武伤得很严重,文广军早就代为买药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曲卿点头,想了想琢磨说:“陈武会受伤,有可能是在跟姚利民搏斗之类的时候产生的,搏斗则发生在陈武家里,啊——” 她低叫一声:“陈武不排除是在自己家受的伤?” “不错。” 方乐鼓掌:“所以,陈武家里说不定就会发现他自己的血什么的,如果我们能找寻到陈武的血迹,就能证明陈武受了伤,甚至了解到陈武受伤的部位、严重程度,并间接证明文广军是去给朋友送药的。” “虽然文广军这个滑头,不见得因为这点儿谎言的戳破就承认什么,但在这桩杀人案中,要是文广军只是次要作用的话,他的心理堤坝是存在突破临界值的,毕竟从犯加上主动认罪,协助我们找到逃犯,戴罪立功,可以减刑的。” “要是我们主动找到陈武,他就没机会自首了。” “这思路作用难料,但总归值得一试。” “嗯,你说的对,可是陈武家里,之前只发现了姚利民的血迹啊。” “那就再检查一遍呗。” 联系钟法医吧。 谁知后头带队前来的是钟洁的一个徒弟小毛,曲卿问你师傅呢,小毛回答师傅正在尝试还原那副被烧坏了的骨骼。 方乐好奇问:“那个桶里都烧成那个样子了,还能还原吗?” 小毛解释:“其实人类的骨骼没那么容易烧的,就算烧得碳化了,不少也能保持大体的形状,就跟木柴被烧以后经常还能看到炭块儿,人体骨灰里也有不少骨头碎渣的。” 也就是骨灰并不是很多人以为的白粉一样的东西。 “而且火桶里那些骨骼大个儿的虽然为了焚烧充分而砸碎了,但主要都是纵向着裂开的,是有拼合可能的。” “当然了,面目全非的骨骼碎片很多,不少都联想不到或无法确定是人体原先的哪部分骨骼,胡乱动的话,还可能造成新的断裂破坏完整度。” “这些细活儿我们这些新手也做不来,师傅就派我们来这里了。” “这样啊……” 闲话不提,uu看书 wwuukanshu 曲卿给小毛解释了要查的内容,小毛前次就跟着师傅来过,知道勘验的结果,想了想,说:“好吧,我再去查查。” 陈武家里,再次得到了全面勘验。 这次,使用了新的扫描仪器。 先将各间屋子的所有窗帘、门都用黑幕阖上,使得屋内亮度降到低点,再用仪器扫描,这样就可以扫描到物体表面带血的部分了。 结果这一查,还真的出结果了。 在堂屋里,那个之前检测出来文广军衣物纤维的木椅子,后方的一个椅子腿上,扫描出了疑似的血迹,非常的微量。 这是个好东西,带走。 杂物房那里,依旧没新收获。 最后是厨房那里,原先发现最多量血液的地方。 小毛看着这屋子里,有些迟疑问:“曲队长,是要把原先取证过的地方,再取证一遍吗?” 这个屋子里不需要扫描,上次就发现了大量存在血迹的地方了。 曲卿摇头,说:“先找一找,是不是有上次漏掉的,没有取证的地方。” “明白了。” 小毛在厨房里来回走了好些步,最后站在了某处地点,手指过去:“唯一没查的,就剩这个地方了……” 三百四十二 有鬼的是人心 小毛手指的地方,是自来水水池底下地面的一处暗角,打开手电,那里出现了一个莲蓬头一样的凹陷,那是通水口。 自来水水池有自己的管道,这个通水口,是特意为了方便排走地面的污水而设计的,毕竟陈武经常在这个屋子里宰杀活猪活羊。 凶手利用水冲洗地面的血迹到十分干净,估计就是靠着这个出水口。 曲卿问:“这个好提取吗?” 小毛摇头:“得把这个自来水水池卸掉,才方便完整地提取,甚至可能需要挖掘部分地面。” “小毛,需要什么工具的话,就跟我说,镇子里没有,我让市里调过来。” “那当然好。” 后头的细节不提,在一阵非常聒噪的机器切割地面声之后,一大块儿看着像水泥砖块的综合物的东西,被从厨房搬运了出来,然后合着之前那个木椅子物证被一同搬上了鉴证队伍的车子,开回市局方向。 往下就只能等了。 等待是枯燥的。 但在这一天晚上,却出现了一件再次惊动了整个镇子的事情。 深夜,镇民们大多已经睡下,就算是没睡下的,也都呆在了家里。 街道上,一片寂静。 蓦然,从镇西口开始,忽然出现了一声凄厉的喊叫。 一个身上穿着花里胡哨,仿佛是戏台子上走下来的人癫狂地跑动着,边跑边嘴里喊着什么话语,含混不清。 这些不加掩盖的喊叫,很快就惊动了第一批走出家门看情况的人,然后是第二批。 等镇长听到消息出来的时候,街上某处已经围上了一圈的人。 曲卿等警方的人也接到了汇报,因为警方安插了人在街头监控文广军家里的情况。 她和方乐带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场面很诡异。 镇上人正在一处路边围城一个圈,对着什么指指点点,镇长则正劝说他们。 “没啥大事儿,都散了吧,散了吧。” 人群却并不愿意马上走,谈兴正浓,有人说:“郭傻子犯傻是不是又犯病了。” “让一下,请让一下。” 大何前头开道下,人群闪让除了一个通道,曲卿和方乐上前,才发现了人群围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身体蜷曲、龟缩在墙根儿处的人。 不过这个人却穿着像是戏台子上那样的戏服,涂脂抹粉,但是妆容不知是谁涂抹的,极不规范,花旦脸硬生生化成了小丑模样。 他身上的戏服也凌乱不堪,出现了撕扯和土污,大概曾经摔倒过又尝试爬起来造成的吧。 这人现在不知遭受了什么惊吓,嘴里正念念有词,重复着什么语句。 见到曲卿,镇长忙闪出位置来,不好意思地说:“打扰到你们了。” 曲卿看了眼地上的戏服小丑,问:“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 镇长叹口气,解释:“这个人姓郭,脑子有点儿问题,喜欢唱戏,他爹生前就是唱戏的,花旦,留下了这身戏服,他娘死了后,他没人照顾了,就整天穿着戏服到处跑,搞得有人说他爹的魂儿上身了。” “现在还好多了,他以前经常是半夜里出来,咿咿呀呀地学着唱戏,吓到过镇子里不少的镇民包括孩子,有些镇民驱赶他,嫌弃他,所以郭傻子出去的时候都是半夜离开镇子去镇外唱,谁知道这回又犯什么糊涂了。” 看着地面上这个穿着古怪的郭傻子,听着镇长的陈述,方乐有点儿不寒而栗的感觉。 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夜里在他屋子外头唱戏,那的确是够瘆人的。 这郭傻子现在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嘴里正重复着什么,但是又听不太清楚。 方乐可不想凑近去听,不然这种人不知会做什么,万一袭击了你,咬了你耳朵,算你白倒霉。 所以他直接问镇长:“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说的什么,您知道吗?” 镇长无解:“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他转身问还没走的不少镇民:“你们知道咋回事吗?” 一个大妈抱着胳膊说:“谁知道咋回事儿啊,又疯傻了呗。” “那郭傻子从哪里过来的?赵婶儿你知道不?” 赵婶摇头:“具体的我不知道,我一出门,就看见这傻子在跑了,从那边过来的吧。” 赵婶指了指西边。 赵婶的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证,有人说:“应该是从镇西头来的,我住得比较靠那边,听到他叫喊了。” 第三人说:“我也听到他喊了,好像是跑着喊的。” 其他人也有承认的,也就是说,不久前这个郭傻子一路喊着什么从镇子西边回来了。 镇长蹲在了郭傻子身前,和蔼地问:“小郭啊,跟叔说说,到底咋了,谁吓着你了?” 郭傻子没啥反应,依旧嘴唇蠕动着,听不清说啥。 镇长进一步开导:“傻子,别怕,叔在这里呢,告诉叔,发生啥事儿了?” 镇长的安抚,使得郭傻子稍稍平复了一些,他看着镇长,像是落水的人发现了救命稻草,嘴里的动静蓦然变大,词句也略略清晰: 他喊着:“‘gui’、‘tou’……” “gui……” “tou……” 什么意思? 柜? 偷? 有人忽说:“他不会是说鬼和头吧?” “鬼子的鬼,人头的头。” 有人立马哆嗦了一下,呵斥说:“别瞎猜,这大半夜的,别提那个字了。” 谁知道,郭傻子像是得到了认可一样,激动万分,一下子抓住了镇长的手,嘴里喊着:“鬼,头,是鬼头,白的,臭的,掉了——” 他抓着的手力气颇大,镇长收了收竟然没收回来,只好进一步安抚:“傻子你别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郭傻子却依旧重复前面的那一句: “鬼头,白的,臭的,掉了……” 鬼头?什么意思?哪里有什么鬼头? 周围一阵子寂静,u看书 wwukansh 一齐看着郭傻子发疯。 好一会儿才有人说:“他不会又跑去镇西边坟群那里去了吧?要不然怎么扯得上鬼呢?” 另一人附和:“是啊,他之前就去过那里,还吓到过大清早上坟的人,以为黑白无常从地底下冒出来了。” 这个时候,镇长已经将自个儿的手腕从郭傻子手里收了回来,看着通红一片,镇长龇牙。 曲卿问:“镇长,是这样吗?” 镇长苦笑着点头:“是啊,镇里唱会扰民,他就去镇外唱了,镇外只有坟群那里算是‘有人’了。” 意思是活人不听他唱,他就去唱给死人听是吗? 有镇民一个哆嗦,说:“不会真的闹鬼了吧。” “他一个傻子,原先根本不知道害怕是啥,要不谁敢大半夜的去坟地那里啊。” 另一人说:“是啊,最近我们镇上正好死了人,不会是什么冤魂索命吧。” 非正常的话题,总容易引发人们的联想,镇长作为一镇的头子,有破除封建迷信的责任,呵斥说:“都别乱猜了,郭傻子的事儿我负责,你们都回去吧,大半夜的,都不睡吗?” 众人只好散去,但在人群中,曲卿却看到了某个人的脸。 她一惊…… 三百四十三 坟场勇士 曲卿所看见的人,竟然是应该被监视中的文广军。 文广军注意到了曲卿的目光,像是惊到了,略微慌张,转身便走。 曲卿接通了耳机频道,问:“再多加一组人布控目标。” 或许是一种直觉,她总觉得,这个文广军的逃避反应不太正常。 警方在怀疑他,派人监视他,这两天里,文广军肯定知道,所以有时候出门,都是大大咧咧的。 这大半夜的,他应该是和其他人一样,听到了外头的哄闹动静出来看热闹的,就算是被发现了,本来也没什么,为啥像是很害怕被看到呢? 不过,这些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逝。 郭傻子依旧在念念叨叨着什么,镇长则指挥两个被他点名留下的男性镇民将郭傻子扶起来,带回自己家里。 郭傻子像是崴到了脚,一瘸一拐的,没有被扶几步,就又激动地喊叫着那句话: “鬼头,白的,臭了,掉了……” 见警方的人似乎也被吓到了,镇长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别怪他,郭傻子就是这个样子的,偶尔疯疯癫癫,傻子的话,咱们不用信,也不用管怎么回事的。” 曲卿狐疑地看了看离去的郭傻子一眼,只好点点头。 的确不适合对一个傻子的话过于揣测,他们是人民警察,信仰的是无神论,做什么都是要讲事实证据的。 于是到此,大半夜的这场闹腾就此结束。 街面再次恢复安静,除了路灯的光芒再无其他。 方乐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味着郭傻子的那句话: 鬼头,白的,臭了,掉了…… 什么意思? 鬼头可以理解,为什么要说白的,臭了,掉了? 鬼头…… 鬼、头…… 当方乐将这两个字拆开,联想到第二个字的时候,猛然一惊,从床上坐起。 他匆匆忙忙去找到还未入睡的曲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曲卿有点儿懵懂,怀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去联想,但是这未免太牵强了吧,也太巧了。” 方乐则坚持说:“不调查,谁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呢?” “你想怎么调查?” “去镇西的坟场那里。” “这——” 拗不过方乐,曲卿只好点头答应。 她又叫上了大何,忽略了小韩,三人着装齐整,带上手电,趁夜间上大街向西离开镇子。 只花了十分钟不到,就走到了镇西的入口。 外头没有了路灯,但并不是黑乎乎一片。 在镇子里的时候,半夜都有灯光所以没怎么察觉,现在竟然是接近阴历十五满月的时候,等适应了以后,田野里影影绰绰的还能看到些什么,加上手电的照明,前路更好识别了。 大何却浑身一个哆嗦,说:“头儿,真要去什么坟场上看啊,这大半夜的?” 曲卿则瞅了方乐一眼:“这就要问咱们的方顾问了。” 方乐略略不好意思,同时也生出了部分怯意。 其实他前头提出来那个想法,以及来调查的主张,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想想,挺蠢的。 而且看看这荒郊野外的,大晚上无一丝人影,给人心头发怵的感觉,更别说是去还没去过的什么坟地了。 可是对于那个想法,他却又是无比的确信。 这件案子到此为止,基本的思路、怀疑对象都有了,但还有一个情况没有查清楚。 就是死者姚利民的人头去向。 法医钟洁判断那个火桶里,并不含有人体的颅骨,也即死者的头并不在桶里,陈武家并没有发现那颗头颅,那颗头不知去向了。 原本的是想找到陈武以后,问出那颗头的下落,可陈武一直找不到人,这个就成了次要问题。 可现在冒出了郭傻子这件事。 郭傻子说什么鬼头,白的,臭了。 现在秋天还没过完,人头放了好几天的话,是容易发臭的,人死以后,皮肤会发白,加上人头本已血液流尽,面无血色是肯定的。 除了“掉了”不知道什么意思,方乐直觉认为,会不会是郭傻子恰巧发现了姚利民的人头呢? 当然这个有点儿异想天开的想法,可以白天再来验证,可是方乐觉得,迟则生变,越早越好。 反正,既然来了,那就没有后退余地。 所以方乐强装镇定,说:“当然要去,怎么,大壮,你怕了?” “我?怕,呵呵,开玩笑嘛——” 大何像是生怕被小瞧一样,打着手电在前头开道,但从他偶尔迟滞的步伐看,心里肯定也是没谱的。 走了几步后,他又蓦然停下,转身不好意思地问:“所以那个坟地具体在哪里啊?” 曲卿回忆了一下,手指向一侧的远方,说:“应该在那边吧。” “我们来这里的时候,是从镇西这边入镇子的,我曾经从车窗外看这里的环境地形,貌似看到过坟群。” “哦,那好。” 三人一行花了大概三四分钟,才走到了那片所谓的坟群前头。 月光之下,的确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坟包突起,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手电之下,可见一个个的土坟,一个个静静矗立着,安谧无比。 大何为了壮胆,分散注意力,嘴里说:“这些坟也是好运气,竟然没有被平掉。” 之前某些年,全国开始推广火葬,有些地方为了完成政.绩,曾强行推平过别人家的坟头,基本都发生在农村,uu看书 .uuknsh 说来不怎么光彩。 可这些话并没有给予何大壮足够的胆量,他停在了坟群面前,转身问:“头儿,方顾问,该怎么办去找那颗所谓的人头啊?” 曲卿看向提出来找人头的方乐,方乐说:“照着臭味儿找就行了。” “要是没被冷冻过,那颗头现在肯定已经臭掉了。” 臭味儿? 可大何抽了抽鼻子,他觉得这坟场里,到处都是臭味儿。 于是,三人使劲闻着嗅着,开始发挥猎犬的功能。 最前头的大何鼻子更好使,他吸了几下,手指某个方向,说:“那边有点儿味儿——” 于是他打着手电,其他两人在后,三人开始循着气味去找。 这坟场里,到处可见干枯了的荒草,有的荒草还颇高,不少就长在坟头上,所谓的那句坟头草几尺高了。 这影响了三人的视线,以及寻找辨识速度。 “等等,有动静——” 前头的大何忽然停下,手势提醒。 的确,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细听,正好向着三人的方向而来。 刹那间,三人同时毛骨悚然…… 三百四十四 我们都是无神论者 一只不知道是老鼠还是獐子的东西突兀地从三人脚畔窜出,并很快没于草丛中。 真是虚惊一场啊。 继续顺着气味前行,当来到一处坟包前时,三人不由同时捂住了鼻子。 一股非常浓烈的臭气散逸在四周。 大何强忍着恶臭,手电筒四下照去,就见到了令人恶心的场面。 只见那处坟包的一侧靠下的位置,有一片的坟头土被翻开着,一个看着暗褐色的东西正有一半暴露出来。 细看去,这暗褐色仿佛是干涸了的血渍以及泥污的混合物,而那东西的形态—— 呕—— 持手电的大何差点儿把手电丢开,附身干呕,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腰没直起,却朝着方乐伸了个大拇指,瓮声瓮气地说:“方顾问,你牛——” 竟真的发现了人头,而且是血呼啦、臭气熏天的人头。 方乐也有点儿懵,这个人头可跟他想象里的不太一样啊。 曲卿一只手捏着鼻子,靠近了那处坟头,说:“翻开的坟头土上,有疑似小动物的爪印,人头的脸上,也有明显的噬咬痕迹。” “这个人头,应该是被动物给翻找了出来,并破坏掉了。” “大壮,联系小毛他们吧。” 曲卿站了起来。 为了不被臭气熏到,三人先离开了人头这个地方,不过还是保持呆在视线能观察到目标的位置,曲卿后续甚至让大何用手电专门照着人头那一块儿,以防范小动物再出现。 往下就是静待技侦出场了。 而在枯等的过程中,曲卿却借助于月光,看到了地面上疑似有什么东西,她让大何将电光照来,一看,地面上发现了一根烟头,只吸了一半儿。 烟头旁边,还发现了烟灰。 看着那半根烟,大何忽啊了声,说:“这好像是文广军所抽的那个牌子的烟吧?他在监控视频里多次都是抽的这种烟。” 文广军是个毋庸置疑的烟鬼,到哪里几乎都是烟不离手。 这样的人,是很难将烟只抽一半就抛弃的。 曲卿观察了一下,说:“这烟是被踩灭的,应该是主人需要做什么事情,抽烟会有阻挠,所以灭掉了烟。” 方乐稍微思索,吃惊说:“这烟头的位置,距离埋人头的坟头并不远,如果这真的是文广军遗落的话,那么那颗人头就很大概率是他埋的。” “就是不知道这烟头是什么时候掉落的,如果能鉴定出来,就可以问他那一天某些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了。” 曲卿摇头:“没用的,埋人头这种事,基本会在半夜才来做。” “这坟群距离主路不算远,白天埋还是有一定概率被目击到的,再说带一颗人头需要背着包,也容易被注意到。” “文广军是单身,晚上没人作证也不能代表什么。” 忽然,对讲耳机有了通讯,曲卿听完后对那头回答:“你们做得很好,看好他。” 方乐和大何都问:“怎么了?” 曲卿:“就在刚才,布控的大鲁小鲁说发现文广军偷偷翻墙想离开,由于这是晚上,他们担心文广军逃遁,或者去做什么特别的事,他们被文广军甩过,没信心跟踪上,于是联手控制住了文广军。” 方乐高兴地分析:“这就错不了了,之前文广军是上大街来看过热闹的吧,郭傻子说看见了人头什么的,要是这人头是文广军埋的,他肯定是认为郭傻子看见了那颗人头了,于是慌了手脚,想来这里看看,再把人头埋一遍什么的,老套路了。” “可惜啊,要是我们一早知道这里有颗人头,埋伏在这里等着他来,那就拿贼拿赃了。” “这已经不错了,”曲卿评判,“走吧,咱们回去,夜审一下文广军。” 此刻,不远处已经有车灯的光线,是小毛等人的专用车辆抵达了…… —— 深夜,第二场审讯。 这一次,文广军显然比前一次局促了很多,不再那么游刃有余了。 当然外表上依旧在强装镇定,并先声夺人质问: “警官,你们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胡乱抓人吧?” 曲卿这刻有掌握了主动的感觉,反问:“那你先回答一下,你为什么半夜要翻墙出去?” “我翻自家的墙,也犯法吗?” “好……你抽的烟,是不是这个牌子的?” 曲卿展示了一张草丛中烟头的照片。 这张照片本身,已经暴露了拍摄地点、时间。 刹那之间,文广军面色发白,眼神慌乱。 临时审讯室里暗暗的对峙开始了。 文广军很快稳定内心阵脚,点头承认:“我是常抽这个牌子的烟,怎么了?” 曲卿说:“这个烟头,是在镇西外公路旁的坟群荒草里找到的,是不是你丢弃的?” “不是我,总不能我抽这种烟,烟头就是我丢的吧?” “文广军,不用狡辩,这烟头有烟蒂,还是可以鉴定dna的,如果上面是你的唾液,你百口莫辩。” “呵呵,”文广军强行冷笑,“我烟头被发现在那里,又咋了,乱丢烟头就犯法吗,我又不是没踩灭?” “但是烟头附近不远,发现了一颗被埋下的头颅,这就有问题了。” “我们有充分的逻辑怀疑,丢下烟头的人,就是埋这颗头颅的嫌疑人。” “那么,文广军,你就有埋葬这颗头颅的嫌疑,你也就有杀人嫌疑了。” “你、你们胡说,我没杀人——” 文广军激动否认,uu看书 ww.uuknhu.cm 第一次出现了言语的错乱。 这是好现象。 趁热打铁! “没杀人,你吸过的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犯罪现场吧,文广军,再说一次,你还有自首机会,说说你怎么杀人的吧。” “我没杀人,反正我没杀人,你们没权力抓我,你们得放我走——” “抱歉,这一次,我们起码可以拘押你24小时。” “文广军,你逃不掉的。” 有了那颗人头,曲卿并不急于迫使文广军马上认罪或者说出真相。 警方已经掌握主动权了,往下不过是随着最新进展加大审讯力度而已。 匆匆结束了这场审讯,曲卿又带队连夜搜查文广军的家。 事急从权,搜查证以后补吧,相信局里也不会怪罪。 在文广军家里,首先是发现了一根铁锹,铁锹上还带有部分干涸了的泥土。 如果运气好,土质成分一致,这个铁锹就是埋葬那颗脑袋的道具了。 粗略搜查,没其他发现,正要收队,却有一名队员语带吃惊地说:“头儿,地板这里,好像发现了一道地下室的入口。” 什么…… 三百四十五 隐蔽的地下室 当进入这间地下室的时候,曲卿和方乐等人都被惊了一下。 这地下室里,充满着铜臭味儿。 竟然是一个储藏各类古董的地下室! 不但有陶罐儿,铜器,玉之类,还发现了一些金银首饰,不少形状古典。 方乐不由说:“好嘛,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盗墓贼啊。” 这里的很多东西,表面甚至都看得见泥土,不可能是从市场、或者拍卖获得的,大概率源自于盗墓。 小韩则说:“为什么不能是他从谁那里偷来的呢?” 曲卿则说:“是不是偷来的,还不好说,但文广军显然有盗墓的能力。” “你们看,这地下室是一两年内新挖出来的,水泥还没有那么老旧,而地下室整体形态完好,基本功能俱全,可用于临时躲藏,显见挖掘者具备一定经验,而且铺设了电路。” “总之,收获不错,封锁这个屋子,从市内专门抽调专家来鉴定。” “算了,我亲自给李局汇报,请他来安排吧。” 考虑到查地下室的事不算优先选项,反正这里的东西也跑不掉,曲卿打算下一天一早再打电话,然后她跟方乐趁夜去找到了代理法医小毛。 小毛正戴着口罩,全副武装,鉴定着那颗头颅。 虽然不愿意靠近,方乐也只好在戴了口罩后进入了临时尸检室,靠近了那颗恶臭不断的脑袋。 “怎么样,什么结果?”曲卿问小毛。 小毛指着那颗脑袋回答:“这颗脑袋应该被什么重物尝试击打过,不少部位都发现了凹痕,可是头颅颅骨的硬度很强,还是没能足够破坏。” “脸呢?能够还原相貌吗?”曲卿很想知道这点。 “有点儿麻烦,脸部也曾被重击,向内凹陷,脸颊骨碎裂了,需要修复才行。” 方乐则好奇问:“这是被什么给咬的?这么惨?看着整张脸都没有了。” 被问及这个问题,小毛面色古怪,回答:“这张脸,的确被小动物啃咬过,不过,脸看着没有了,并不是被吃掉了,而是一早就不存在了。” 什么?! 曲卿暗吃一惊,急问:“怎么回事?” 小毛亲自用手翻着那颗脑袋,解释:“曲队您看,这张脸脸颊最边缘的位置,譬如在额头到耳骨这里,虽然已经腐烂,是不是有看着还算规则的切割线呢?” “我判断,这头颅的整个脸部,一早就被切割了下来。” 这—— “小毛,尽快鉴定这颗头颅的主人,获取dna数据。” “明白。” 离开小毛,两人都面色郑重。 方乐说:“头颅的脸竟然被割掉了,浅显的可以解释为,埋葬头颅者害怕警方通过面部识别出身份来。” “不过除非其半点儿dna鉴定的常识都不知道,否则这么做只是掩耳盗铃,再说只割掉脸皮,不代表无法复原面部啊。” 曲卿则说:“重要的是,如果只是不想被人从面部识别出死者身份,不必要将整张人脸都割掉,这有点儿太麻烦了,也过于惊骇。” 一般人想破坏脸,使劲用东西砸就行了,再不成用利器割划脸皮,用酸性液体腐蚀之类。 为何要割掉整张脸呢? 想不通。 “算了,不要想了,看看能否先确认头颅的主人身份,再依据事实来定位思考吧,否则现在想太多,可能也只是无用功。”曲卿提议。 “也是。” 鉴于今晚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能等明天再出结果。 虽然如此,躺在住所的床上的时候,方乐还是回想着那张被割掉的人脸的事。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回忆起了,这个案子调查至今,似乎出现过一个和人脸有关的情节。 并不是郭傻子的这次,而是更早之前。 但他刚有点儿什么眉目,就昏沉睡去了…… —— 同一时刻,蓝海市甘南分局法医解剖室。 钟洁却还没睡。 她费了一两天,一片片地去拼凑骨骼,到现在为止,总算是把那个火桶内的骨骸,大致还原、拼凑出了人形。 绝对称不上完美,反而是缺东少西的地方很多。 从事法医工作多年,这算是她第二次这么麻烦地去拼凑骨骸了。 往前,主要是碎尸案的时候需要拼凑人形。 用手背抹了把额头因为专心致志不知道什么时候浸出的汗,她满足地看着解剖台上这具骨骸。 看着看着,她蓦然有一种违和感。 这种违和,首先源于法医的本能,也算一种经验积累。 其次,是一种视觉性的违和。 毕竟,这具拼凑起来的骨骸,有一处,明显是和其他的骨骸形态不一样的。 她视线低垂,俯身过去细看。 好一会儿后,大吃一惊…… —— 新的一天,新的进展。 先是法医钟洁的联络一大早就把曲卿这个刑侦大队长给惊醒了,并且电话里少有的言语激动,这在钟法医身上还是很少见的。 曲卿从头到尾听了一遍,神色凝重,说:“我知道了,钟姐,辛苦你了。” “对,这对破案很有帮助……” 找到方乐,曲卿播放了一遍通话录音: “我敢断言,这具骨骸,并不是所有部位都属于同一个人的。” “至少那只手,手腕的切割部位的断面,和小臂骨的下裂口是对不上的。” “而且那只手,跟骨骸的另一只手,从指骨粗度到长度,也并不吻合。” “也即,火桶里的尸体,并非只是一个人的,而是源于两个人。” “大致就是这样……” 火桶里的尸体,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而是源于两个人。 方乐慢慢琢磨着这一句话,似有所悟。 他忽然说:“曲队,uu看书 ww.uukansh我觉得,我们调查这个案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什么方向,走了一些弯路呢?” 曲卿也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走吧,再去会会文广军。” 方乐不解:“做什么?” “给他加点儿心理压力,审讯这东西,对于顽固的犯人,经常采取的是切香肠战术。” 第三场审讯,起先是一句话没说,审讯的两个人直盯着文广军看,看得后者头皮发麻。 文广军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你们到底是想怎样啊?” 看来是快撑不住了。 曲卿简单说:“不怎么样,只是在你家地下室里,发现了点儿了不得的东西。” “我们正在请专家鉴定,估计不久就会出结果的。” “所以,你是别想着能拖够24小时就被释放了。” “就是这些,你好好考虑下,自己该怎么做吧。” 说完,她起身便走。 最后一幕,可以看到文广军脸上的激动刹那间僵化,因情绪起伏抬起的双手也不自觉落下。 像是一个重要把柄被拿住了一样…… 三百四十六 新的进展 “你确定?” 刚送走了载着那些疑似古董离去的专家们(毕竟这里缺乏专门的仪器),曲卿就接到了小毛的汇报。 小毛点点头,肯定地说:“不会错的。” “陈武家堂屋里,那把木椅子的椅子腿后根上,发现的微量血迹,并不是之前确认的受害人姚利民的,和姚利民那只没有被焚烧尽的手掌dna不符。” “但是这些血,却和坟包里发现的那颗无脸头颅匹配上了,可做同一认定。” “非但如此,那个椅子腿上,还发现了人类的皮屑组织,这皮屑有两个意思,一是皮肤组织,二是人类的头皮屑。” “除了皮屑,还有人类头皮上分泌出的油脂。” “这些皮屑和油脂,也都和被发现的那颗头颅dna数据和油脂残留物对上了。” “对了,还有陈武家厨房排水口管道里也发现了……” 听完了小毛的汇报,再把这些结论和之前钟法医所讲的一对照。 方乐不由说:“曲队,你猜,那颗不属于姚利民的头颅,会是谁的?” 在这么问的同时,其实他心头已经有了些猜测。 曲卿同样如此,但她不愿意讲出来,只说:“我只相信事实。” “等着面部还原吧。” 那颗头颅,已经被送回去分局了,因为小毛认为,修复颅骨,还原面貌,还是他师傅更擅长。 于是,接下来,就是数个小时的等待,方乐急于知道结果,都忍不住想回去城里分局去一趟了。 不过他最终没有去。 案子是在这里发生的,这里牵扯着太多的思绪,他怕万一离开的话,思绪会断开,断开就不容易接上了,灵感这种东西毕竟不是挥之即来的。 到了这天下午,法医钟洁终于通过网络传回了一张男子的模拟人脸。 这张人脸,有一种陌生以及熟悉感。 绝对不是姚利民,虽说面部还原多少会有些失真。 小韩忽叫出口来,手指图像:“这个好像是陈武啊!” 警方除了掌握了陈武的身份证资料,还在之前得到了陈武的近照。 大何也马上说:“不会错,的确就是陈武,不过没陈武那么多胡子茬。” 陈武本人,胡子茬很多,肤色也比较黝黑,但这个不太可能呈现在通过颅骨还原出的人脸上。 曲卿吩咐操控着电脑的小毛尝试添加胡茬,换了几种胡子形态后,停在了某一种上。 “就是陈武!” 这一次,是四个人的异口同声…… —— 第四次审讯,文广军虽然已经做好了诸般心理准备,还是浑身的不自然。 他已经设计好了,如果警方再像上次那样一言不发,施加视线压力的话,他该怎么表现。 而这次,审讯的有四人,四人的确也以雷同的某种视线在盯着他看,一直无话。 但这种视线,不是什么刻意带有压力的视线。 而是嘲讽,看穿性的嘲讽。 警方就像是在说,别装了,自己承认吧,我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文广军还是先认怂了,无奈说:“警官,你们时间很闲吗?” 不闲为啥这么看着我,啥都不说? 曲卿笑了,说:“不,文广军,从此之后,时间会很闲的将是你本人。” “实话告诉你吧,虽然还没有出全部的结果,但专家初步估算,你地下室里那些古董玉器虽然不能肯定全部都是古董,但真货不会少,价值不菲。” “有一些,跟国内某些地方侦办的文物失窃案可以对得上。” “盗窃文物古董,你觉得,你可能出得去吗?” “我、那些东西跟我无关,那个地下室一早就有了,我只是发现了那些而已。” “好吧,你可以继续嘴硬,在你家里发现的铁锹,其上的微量泥土成分,和那座被埋了人头的坟冢里的泥土成分,也对上了。” “铁锹上全都是你的指纹。” “这你又怎么解释?” “加上那颗你吸过的烟,文广军,你埋葬那颗人头,是有着比较完整的证据链的。” “我没有,不是我埋的——” “不是你埋的吗?那是谁埋的?” “反正不是我,我不知道。” 文广军梗着脖子,抵死不认。 啪—— 一只巴掌拍在了审讯用的桌子上,不是曲卿,是方乐。 接收到曲卿的白眼,方乐尴尬一笑,拉起脸呵斥文广军:“文广军,别瞒着了,你知道那颗脑袋就是陈武,因为就是你杀死了他!” “啥?脑袋是陈武?警官,我听不明白啥意思啊。” 文广军对于这个问题的应对,倒是表现很到位,一脸的无辜,疑惑、不解等细微表情恰到好处,显见这个问题,一早就在他的备案之内。 “你听得明白,因为你曾双手举起了陈武家堂屋里的木椅子,用它来砸了陈武的脑袋,虽然你后续擦抹掉了指纹,但是你的衣物纤维,却遗留在了木椅靠背的夹缝里。” “文广军,看来我们是小看了你啊,你不但不是什么从犯、协助者,而是主犯本身,或者说,在这桩案子里,就只有你一个凶手,却有两名受害者。” “除了姚利民外,你还杀掉了陈武。” “杀陈武可以谋夺他的财产,还可以嫁祸给他,让别人误以为杀死姚利民的就是陈武,而凶手已经潜逃。” “你真是布了一手好局啊,一石两鸟?” 文广军面色微白,摇头讽刺:“警官,审案子不是编故事吧?” “我可不是在编故事,因为你做的事比故事还大胆。” “你不单是杀死了陈武,还剥下了他的脸,套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在同镇子的老李行经的时候,uu看书 w.uukanshu故意发出动静来吸引到他的注意,让他看到你套上去的脸皮,这样对陈武的目击证词就有了。” “可惜的是,套上的人脸毕竟不是正常长出来的,有着畸形感,所以老李是后续经过提醒才认为那就是陈武的,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儿。” “姚利民的那只手,估计也是你刻意掐着点儿抛进火桶的,以防止被焚烧过分,无法识别和鉴定。” “而在陈武家的厨房里,你肢解和破坏了陈武的尸体,还曾想敲碎他的脑袋一同烧掉,可不成功,你最终只能把他的脑袋单个埋掉。” “陈武家厨房的排水口下水道管道里,发现了属于陈武的血液、骨髓碎渣,就证实了这一点。” “你的确很聪明,也很大胆,特意将陈武的血肉碎骨清理之后,再用姚利民的血来覆盖,进一步制造假象。” “可是假象就是假象,一戳就破。” “文广军,你觉得你还跑得掉吗?” 文广军被这一连串指控搞得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他手舞足蹈否认说:“不,我没杀人,更没有杀死姚利民,你这是栽赃!” “也就是说,你承认陈武是你杀的了?” “我……” 三百四十七 你到底认不认罪 文广军依旧强烈否认自己的杀人罪刑,于是第四次审讯告终。 不过看文广军的样子,只要能找寻到的证据足够多,让他亲口承认就是早晚的事儿。 毕竟,有地下室古董那一情况,他自身恐怕也知道根本不可能被释放,他已经从一开始就处在了下风。 小韩举着拳头自我鼓劲说:“师姐,现在陈武的头颅,已经被找寻到了,这是他已经被害了的绝佳证据,只剩下姚利民的了。” “钟法医说那具骨骸是用两个人的肢体拼凑起来的,也就是会有多出来的肢体,被文广军用其他方式处理掉了,要是能找到剩余的人类肢体,新的杀人证据也就有了。” 大何则说:“我觉得,剩下的人类肢体,肯定也在那片坟群的某个地方,人头埋在了那里,为什么不顺带着把别的也埋了呢。” 有道理。 曲卿说:“走吧,带队去坟场。” 这次是大白天,不用害怕了,人又多,算得上浩浩荡荡。 只是在走之前,曲卿发现方乐一时间脚步未动,似乎在沉思什么,就提醒了一句:“你不去吗?” “啊?不,我也去。” 虽然他们人数不少,但再回到那片坟场前头的时候,也只能慨叹。 这片坟群比想象里的要大、要宽泛,粗略看下来,估计上百座坟都有了,这算是十分庞大的面积了。 要不是被小动物翻动,陈武的人头也不会暴露出来,而不暴露,也很难闻到什么臭味。 人体要是埋在这里,好些天过去了,翻开的土重新干涸,也很难再分辨出来。 曲卿忽说:“尝试找一找,坟群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烟头、烟灰。” “发现了之后,汇报上来,以那里为圆点向四处查探。” 文广军烟不离手,但是抽烟影响干活,烟头的火星在半夜里也会吸引到路人的注意,他是绝对要临时熄灭的,从前面人头埋葬点附近的烟头被发现这点看,他还没有谨慎到把烟头都带走。 小韩赞赏:“师姐好主意。” 大何则提议:“头儿,是不是调派警犬呢?” 曲卿则说:“我已经联系过了,不过警犬队派人来需要时间,我们先自己慢慢找吧。” “嗯,有道理。” 众人分散开,开始一点点去在广大的坟群里排查起来。 方乐独自呆在车里,通过车窗看着外头曲卿等人在忙碌,又发起呆来。 虽然在之前审讯文广军的时候,他言之凿凿,声色俱厉,貌似掌握了全部真相。 但就是觉得,事情会不会存在着另外的可能性呢? 毕竟,他总感到,还有些疑点用之前的审讯断语无法完全解释清。 想了半天,无果,这时候,公路旁一辆农机三轮车行经,驶向镇子里。 这三轮车很明显是收废品的,一边开着,一边喇叭已经预热性地高喊了起来。 听着这有点儿类似于戏曲的长腔,方乐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愣,忽下车朝着那辆三轮喊叫起来: “大哥,停一下,我也去镇子里,载我一程啊~” 实质上,就算是步行的,回去也不过七八分钟,可方乐没那个耐心了,有些事情,他想迅快地搞清楚。 等坐上不怎么干净的三轮里后,天上的光线忽然暗淡,抬头一看,好大一朵乌云罩来。 这一片的天,阴沉起来。 这仿佛对方乐行动的驱赶器。 他想,天要变了,他必须尽快…… —— “郭傻子……不,郭兄弟,你好好回忆一下,你不久前半夜在坟场那里看见的人,是不是这个人?” 在郭傻子家,有镇长等人作陪,方乐笑眯眯地用手机展示了一张陈武的脸。 郭傻子看到那张脸,没什么反应。 于是,方乐手指滑动,轮换到了下一张人脸: “那这个呢?” 没想到,郭傻子下一刻就像被刺激到了一样,疯狂闪躲,而且嘴里又冒出来之前说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鬼头,白的,臭的,掉了——” 看着郭傻子的这种反应,方乐收了手机,无比凝重。 他想,或许自己有些想法已经可以证实了。 他得尽快去找到曲卿商议。 谁知道一离开郭傻子家,天上就一个炸雷。 抬头一看,天上更阴沉了。 街头有不少的镇民都说大雨要来了,赶着收晾晒的衣服还有被子床单啥的。 不同于别人往家里跑,方乐却往外赶。 希望来得及吧。 天不遂愿,他个人还没再出去镇子西口就有豆大的雨点滴落下来。 雨点很快成群结队,最终哗啦啦成线落下,变成了雨幕,啪嗒嗒敲打在了街面上。 方乐没办法,跑到了路旁边的一个店铺子里。 坟场那里去不成了,他只好打电话传递讯息了…… 坟场里,雨一下曲卿就知道要麻烦。 在天刚阴沉的时候,她命令队员们加快效率,可是没有天变的快,他们至今还没发现第二处的烟头、烟灰。 话说这样的雨一下来,什么灰烬也都冲散了,包括埋葬过什么的痕迹,也会在这种大雨的冲洗下,完全分辨不出来,因为所有地块儿的地表形态都会变成一样的了,甚至大雨也会极大地影响警犬的作用。 可是天灾难挡,她只好用对讲吩咐所有人,行动暂时中断,先回车上避雨,实在不行,一同回镇子里等着雨停再出来。 刚回到车上,她就接到了方乐的电话,第一句就让她惊了一下。 “什么?你说你认为姚利民还活着?” 因为有点儿震惊,她重复着问了一遍,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后,开了手机的免提,以让其他人都听到,于是方乐略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不是乱猜的,虽然之前控诉文广军同时杀害了陈武和姚利民,又拿走了陈武保险柜里的东西,栽赃陈武,让人误以为是陈武杀人以后潜逃,这个思路很合常规,但根本无法解释所有疑点。” “第一个疑点是不久前郭傻子说看到了发白的人头的事,陈武的人头,脸皮早已被割掉了,血呼啦的,哪里是白的?” “我特意分别给郭傻子看了陈武和姚利民的头像,郭傻子只有在看到姚利民的时候,才会有反应,这绝对不会是偶然的!” “第二个疑点,是更早前,文广军买了治疗外伤的药,出了镇子,后面又空手回来了。” “排除他给自己用的谎言,那些药就是给一个已经受了伤的人用的。” “原先我们怀疑那个对象是陈武,文广军表面上的好朋友,但现在陈武已经死了,不会是他,文广军那么躲躲藏藏地送药,需要用药的必然是一个涉案且不方便现身的人,如果姚利民没死的话,就只有他最可能了——” 大何不由打断说:“可火桶里发现了姚利民的手啊,而且钟法医说那些骨骸来自于两个人啊!” 那边方乐回答:“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钟姐说的是那具骨骸来自于两个人,但并没有说是两具骨骼混杂而成的。” “宽泛一点儿讲,一只手和一具缺少了手的残骸组合起来,也算是来自于两个人。” “我怀疑,那只火桶里,只有手是姚利民的,剩下的肢体部分,全都是属于陈武的。” “我甚至认为,是姚利民跟文广军合谋,杀害了陈武!” 小韩马上质疑:“怎么可能,姚利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姚利民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前头不是调查出来了吗?” “他预感到自己要出大病,所以提前买了保险,想在夜里去找陈武商谈,估计没有说通,陈武遇害,他于是诈死。” “诈死不但是对文广军有好处,对他自身也有好处,因为他的保险也有寿险功能,他的家人也会得到赔付。” “相反,他如果不装死,陈武的死就无法得到合理解释,因为必然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凶手的罪名。” “再想一想,之前姚利民的妻子沈小红得到了文广军提示,让她注意辨识推销电话,这样沈小红才注意到了丈夫买了保险的事。” “她知道丈夫有保险,才可能得到丈夫的死亡赔偿。” “这对于沈小红是有好处的,可对于文广军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沈小红得到赔偿款之后,他有把握夺取过来吗?” “要是前提是文广军是和姚利民合作的,他提醒沈小红,是出自于姚利民的要求,或者是从姚利民的利益角度出发的行为,那就好理解了。” “所以别妄图找姚利民的尸体部位了,那个不存在的。” “嗯,的确说得通,”曲卿问:“那么你是认为,姚利民没有遇害,所以我们现在找寻他的尸体的行为,是无用功吗?” 那边方乐马上否认:“不,相反,绝对不是无用功,我认为郭傻子当晚看到的不是陈武的脑袋,但是他看到了活着的姚利民本人,而且姚利民很可能人在地下!” “地下?什么意思?” “姚利民诈死,uu看书 .uunshu 只能躲藏起来,藏在镇子里,会不安全,藏在外地,他一个死人被谁看到了,识别了出来的话,怎么办,他毕竟是一个常往市里跑的门市部老板,见过他的不会是少数?再说他的死亡赔付还没下来,估计他也不放心离开本地。” “再想一想文广军之前是做什么的,他是个盗墓高手,往地底下挖一个墓穴再容易不过了,坟场那里其实就是一个最优异的躲藏地点,毕竟这么多的坟在这里,人们犯忌讳,不会有事儿没事儿来那里的,坟头又能阻挡住外界视线。” “姚利民或许就躲藏在某个坟头里或者附近的地下,他如果因为听到了郭傻子唱戏突然冒出头来,的确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个脑袋,我猜想郭傻子看到的兴许就是这一幕。” “总之我想说的是,姚利民要是还躲藏在地下没有离开的话,那么就必须尽快找到他了,不然不排除出什么事情。” “毕竟,能冒头,就意味着某个地面或者坟头那里,有出入口,万一要是……” 曲卿没有听进去后头的话,因为她已经完全明白方乐的意思了。 可是看着外头的雨如注落下,她又一时犯难了。 这样的天气下,几步之外什么情况都完全看不清了,她要怎么来找到人啊…… 三百四十八 人多力量大 外头暴雨如注,曲卿回想着方乐的话,一时犹豫。 这种天气,在野外展开搜寻工作,实在很困难。 但要是不去找,万一姚利民真的还活着,因为这场大雨出了什么事故的话,这个责任,现实及心理方面的责任,她是逃不掉的。 因此,咬了咬牙,她说:“准备雨具,继续搜寻!” 小韩苦着脸说:“师姐,咱们没有准备雨具啊。” 大何说:“笨啊,镇上不是有么?” 警方的请求收到了出乎预料的效果,没多久后,镇长就坐着一辆拖拉机到来了,车斗里头有不少的雨衣雨伞甚至雨靴,方乐也坐在了拖拉机上,穿着雨衣。 来接头的大何好奇问:“你们怎么那么快搞到这么多雨具啊,而且都这么新鲜?” 方乐笑说:“镇长是直接去卖雨具的店里把在售的商品都拉来了。” 他自己则是看到车子以及镇长的行动后搭了顺风车。 镇长这么配合,那就太方便了。 所有警员都分到了全套的雨具,还有剩余。 由于雨实在是大,镇长是大着声音问的: “曲队长,怎么回事啊,你们为什么要我们带过来雨具啊?” 如果只是为了应付大雨想躲雨,直接开车回镇上就行了,反正也不远。 曲卿简单回答了镇长,用的是方乐的猜测: 警方认为姚利民没死,正躲藏在这些坟群里的其中一座,或者某处的地下,现在突然下大雨,必须找到他,不然姚利民会有生命危险,因为他疑似还受了不小的外伤。 曲卿的话,让镇长呆了呆,但是出于对警方行动的信任,他也没质疑什么,只是说:“雨这么大,好找吗?” 曲卿说:“不好找也得找啊,事关人命。” 还有关乎案件的真相。 镇长没再说什么,陷入了思索。 方乐也参与了这场寻找,虽然曲卿很想让他一直呆在警车里。 想法是他提出来的,他想证实的迫切性不比任何人小。 可是没多大会儿,方乐就发现,这种大雨里找不知所在的人,实在是不方便。 如注的大雨,完全干扰了视线,堪比大雾天气,甚至更糟糕。 因为大雨还会干扰声波,即便有对讲,也需要很大声才能听到,还可能听错。 这还是次要的。 这里算是农村,野外又不会铺地砖,大雨很快就使得地面泥泞了起来,走三步滑一下。 要不是地上还有些枯了的荒草垫脚,完全都没法行走了。 即便如此,不摔个一两下,几乎都不算参与了行动。 这样的困难下,大部分人却还是意志坚定。 事关生命,事关案件的破解,不能不找! 但是不得不说,不少人潜意识里有一种淡淡的绝望。 他们人数有限,地方这么大,路都难走,视线也受干扰,声音也听不清,搜寻很困难。 谁知道,搜索了一小半的时候,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群体的吆喝声,转头一看,有一大堆戴着雨具的人正从公路向这边赶来,公路上正停着一辆辆的农用车辆,拖拉机,三轮车。 带头的人,似乎就是镇长。 而他身后的,则是无数的镇民,刚被从镇子里召唤来的居民。 简单碰个头,闲话不多说,镇长开始安排命令,让镇民们散开,去搜寻警方的人暂时没能力照顾到的地面范畴。 看着这些热心的镇民们,曲卿视线略微湿润。 方乐也有不小的感动。 有了镇民们的帮助,许许多多的人扩散开来,开始在面积庞大的坟群里寻找,呼唤。 一个又一个地点,一个又一个坟头,一次又一次呐喊。 这是集体的力量。 不知多少时间后,搜索部分地面第二遍的时候,忽有镇民欣喜大叫:“镇长,这里发现了一个洞窟窿!” 镇长不由问:“不会还是兔子老鼠洞吧?” 之前就发现了一些所谓的洞窟,但细看其实不过是小动物们的洞穴。 那镇民大喊:“不是啊,这个洞窟窿很大,正往里头灌水呢……啊,我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好像是个有一小半儿水的矿泉水瓶!” 什么?矿泉水瓶? 这是坟场,平常人们来祭祀,不会使用什么矿泉水瓶,也不会遗弃不带走,那是垃圾,是不尊重先人,那么洞窟窿里出现矿泉水瓶,绝不会是偶然! 曲卿和方乐压抑着激动,先后跟着镇长抵达了那个洞窟窿前。 果然,那是个直径不小的窟窿,就在一处坟冢的附近,完全可以出入一个成年人了。 这窟窿大概之前是被什么草皮伪装而盖着的,现在被水或什么东西给掀掉了,导致雨水在肆无忌惮地往里头灌,里头的水面上,还可见一个上下沉浮的矿泉水瓶,瓶子感觉较新鲜。 方乐很肯定地说:“不会错了,应该是这里!” 他这么肯定地表示,心头却是浓重的忧虑。 如果姚利民原先被安置藏在这里头,这种雨水冲灌下,他还能活着吗? 镇长低头冲里头大喊:“姚利民、利民你在吗?” 没有回应。 但是,却有另一样东西又从窟窿里的水面飘了出来。 白的,不很宽,却较长,中间的部位还有着红色。 这…… 绷带? 这下,再没有任何人怀疑了。 因为之前的推断里,姚利民就是一只手被砍掉,受了外伤。 不然坟里不会莫名其妙冒出来纱布。 可是,确认是确认了,怎么进去找呢? 看这个洞,深度未知,uu看书 ww.uuansu.om 水面距离地表也有不下一米,就算姚利民没有被淹死在里头,他们也不好下去啊。 没有专门的潜泳器材,这都是污水,也根本看不清水里的情况。 镇长大声说:“这个得用水泵,先把水抽出来,至少,不能再让新的雨水灌进去了。” 方乐则不解问:“可这是野外,又没有电可用,就算有水泵怎么抽水啊?” 镇长自信笑了,说:“不用电也可以啊,你们等一下啊,我打个电话。” 他让自己旁边的一个镇民接过雨伞帮忙撑着,自己拿出了手机来临时拨打电话: “三柱子,我是你老叔,在不在?你家那个什么液气能水泵在不在,赶快拉到镇西头坟群这里,有急用,别废话……啊,什么,故障了?那不用电的水泵还有没有?有就快拉来啊——” 挂了电话后镇长解释:“三柱子是个开农机具店的,会有这东西,他店里有一台刚进的什么水泵,不用电的。” “其他水泵也有,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可虽然抽水有着落了,在机器抵达之前,雨水也会继续灌进去至少是流进去,就算是水多出来那么一点儿,淹没了口鼻的话,人也会没救了。 必须阻止雨水进一步流进去才行…… 三百四十九 感动如雨,铺天盖地 为了防止雨水灌进去,围在洞窟前的几人初始是将几把雨伞往中间靠拢,遮挡住雨水下行,可惜的是,雨伞是个圆弧面,只要有弧面,总会找缝隙滴落进来,窟窿里还是会灌进去水。 镇长只好让一个镇民脱下来雨衣,然后把雨衣铺到几个伞伞面顶端的中心,这样将几把伞形成了一柄大伞,最大化地减少了雨水漏进来。 可是雨水不从天上漏进来,却还是会从四面的地表往这边流。 他们又只好把地面洞窟附近搞得隆起一些,不过也只是起到一些延缓作用。 麻烦的是由于雨伞要往洞窟的中间靠拢,但洞窟中间的地面是不能站人的,所以必须雨伞向前伸,人却要向后靠,加上雨伞顶端有一个铺展开的雨衣,举伞的人最好不要动。 这导致举伞者不但人很累,要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实在辛苦。 还因为伞缘的雨水很多都浇灌在了举伞者的身上,没穿雨衣穿的人可糟糕透了。 镇民们见此,自发以洞窟这里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伞阵。 外围的给内围的遮雨,更外围的再为次外围的遮雨,圆形的面积越来越大。 雨伞阵也部分地减少了中心区域的雨水降落,至少地面上雨水流畅不是那么随心所欲了,加上人们的双脚的阻挡,洞窟那里总算是不怎么进水了。 整个环节中,没有人叫苦叫累。 方乐自己就举着其中一把伞,他自己身体素质一般般,一直举着感觉很辛苦。 后头十多分钟,简直度日如年。 但侧眼看到曲卿大何小韩等警方的人全无叫苦的动静,他也只好忍耐。 不知忍了多久,终于,伞阵外头有了喊叫。 是抽水泵来了! 镇民三柱子竟然一气儿拉来了四台抽水泵,全都是不需要用电的,水泵的抽水管好长。 这四台水泵,两台是手摇式的,两台是脚踏式的。 四台水泵的四条长管由地面,穿过人们的脚胖,同时探进了洞窟窿里。 外围的镇民们采取轮班制,操作着那四台水泵。 水泵的四个管道鼓胀了起来,犹如四条吸水的白蟒。 而随着水管的持续鼓动,洞窟窿里的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此消彼长。 最终,水管里发出了抽到稀泥的声音,手电照进去,原来是水见底儿了。 曲卿一喜,连忙让人去取一根绳索来。 还好,镇长思虑周全,之前除了带来雨具,还带了各种各样可能用到的抗灾救险道具,要不是沙袋携带不便,那些也会被搬过来的。 这时候,就轮到由水下去洞窟窿里寻找的步骤了。 大何一马当先,自荐:“我来吧。” 大小鲁也分别说:“我来!” 方乐也想说我来,话到嘴边还是停了。 他不精通这个,没有过任何培训,就不凑热闹了。 小韩也举起一只手说:“师姐,我来吧。” 曲卿还没发话,大何就不屑说:“你小子就算了吧,咱们里头就你身板儿最弱,快赶上方顾问了——” 方乐:呃,我该说话吗? “要是你进去找到了姚利民,却挪不动他,那就搞笑了,里头肯定是很滑的。”大何补刀。 小韩却很不满,说:“这里头毕竟是人工挖出来的,谁知道是不是结实,要是下去的人块头儿太大,太沉,或者撞到了哪里,产生了塌陷怎么办呢?” 的确,这个不得不防。 这不是文广军家里那个地下室,是野外的地下,不会有想象里的结实的,有可能出现各种非人力事故。 曲卿一时迟疑,警方的人力,体型符合的,也就小韩一个了。 但她并不愿任何人冒险,自己下去的话,也不见得合适。 这时候镇长自荐,其他镇民也自荐,她就更不能答应了。 没时间犹豫,曲卿一点头,对小韩说:“小飞,你小心点儿。” “师姐,您放心吧。” 小韩很感动的样子。 往下就是绑住腰下放的过程了,小韩一只手拿着手电,被往下顺。 到底儿之前,曲卿再次重复一句说了好几次的话:“记住,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一旦察觉情况不对,马上就退回来。” “如果发现了姚利民,拖不动,就把另一根绳索捆到他身上,我们在外面配合你拉。” “知道的,师姐。” 往下的短暂几分钟,成了既期待又担忧的几分钟。 既想找到人,又不想小韩出事。 好在,下面传来了小韩瓮声瓮气的汇报:“啊,找到他了,还活着,不过人好像昏迷了……他身体有一大半都被水泡到的样子。” “赶紧把他带出来。” “是,师姐。” 往下折腾了将近十分钟,才有一个人的身影出现,是小韩,他手里还拖拽着一个什么人,接着将绳子往后者身上绑。 上头的人用力,将小韩拽着的人拖了出来。 到了地面以后,一看,果然是面色白得可怕,紧闭双目,嘴唇青紫的姚利民。 他的一只手臂齐腕断掉,手没了,血脓横流。 即便是混淆了气味的大雨里,由伤口来的腥臭也明显。 这伤口,很明显是化脓了,感染了。 曲卿赶紧命令人将姚利民转移走,先到镇里的卫生院安置急救,然后对洞窟里的小韩说:“小飞,人救走了,你也快出来吧。” 小韩却在里头大声说:“等一下,师姐,我在里头貌似还看到了一些像是物证的东西,我得一一带出来。” “麻烦吗?” “还可以。” “那你小心。u看书 .uukanshu ” 不久后,小韩从里头竟先拖出来了一只锤子,铁锤。 然后,是几个塑料袋严实密封的东西,不知其内是何物。 继而,还有一个看着软踏踏的,产生了腐烂的东西,这东西上还串着细绳。 当小韩将这东西带出来的时候,地面有异动,其他人赶紧大喊小韩往外爬,用力拽绳索。 最终,小韩险之又险地爬了出来,而洞窟为中心的地面则出现了塌陷,轰隆隆的。 最后小韩双手撑着坐倒在地上,返身看着那片已经无法站立的地面,心有余悸。 不论如何,将疑似的物证带出来了,人没事,就是好的。 大何拍拍他肩头:“好小子,有你的。” 小韩傻呵呵笑了。 方乐则好奇问:“那里头还有什么吗?” 小韩想了想,摇头说:“应该没有重要的东西了吧,除了矿泉水瓶,我还看到了饼干类食品的包装袋儿那些。” “大致就是这些了。” “做得好,小飞。”曲卿也拍了拍小韩肩头,夸赞,后者大为感动。 至此,这趟野外搜救行动,完美落幕。 三百五十 准备好预审材料 “怎么样,大夫?” 镇卫生院内,归来的曲卿等人来探视姚利民的病情。 大夫叹口气,说:“再晚些送来,肯定就没命了,他那只断手的地方,伤口感染非常严重,他本人也在持续性地发烧,高烧、低烧的情况都有。” “可以救醒吗?”方乐问。 大夫摇头,说:“最好送去市内的大医院,那里器材齐全,医疗条件好,我们这里救不了太重的病,只能清洁清洁伤口,紧急治疗一下。” “再说,我感觉病人还有其他的病,伤口感染带来了系列并发症。” 曲卿有点儿急,问:“那能马上安排转移走吗?” 大夫说:“差不多了,既然你们这么担心,我亲自护送去一趟市里,几家医院我还是认识人的。” “那就太麻烦了。” 安排人车护送姚利民转院,曲卿和方乐又找到了负责鉴定的小毛和小六。 两人分别是钟洁和马辉的徒弟,现在算是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些物证鉴定出什么了吗?” 曲卿问他们。 自坟场地下取出来的东西,有一把铁锤,两三个口部捆扎起来的塑料袋,还有一个软踏踏腐烂发臭的东西。 小毛看了看小六,小六讲解:“收获很大。” “铁锤上,发现了血液和皮肤组织,经鉴定是属于受害人陈武的。” “那把带血的铁锤,很可能是对陈武尸体碎骨用的,算是碎骨锤吧。” “这些个塑料袋里有什么,你们来看看吧——” 两人让出来地方,曲卿和方乐就看到,那两三个大塑料袋儿里,主要是有两类东西,一是看着像账本的记录本子,另外的,竟然都是成捆的现金,大额现金。 账本上还搁放着身份证和银行卡,身份证显示是陈武,银行卡估计也是他的。 这些东西,应该就是陈武家保险柜里不见了的那些。 “那这一坨子发臭的是什么?不会就是那个吧?” 方乐捂着鼻子,最后看向那团腐烂了的不明物。 小毛点头回答:“的确是一张人脸,还有胡茬子,这张人脸的四角,分别穿了孔,绑上了绳子,结到脑后,这样就可以当做面具套在脸上了,只是绳子一扯,脸皮会扭曲的。” 果然,是人皮面具啊! “dna查了吗?是不是陈武没了的的脸皮?” 曲卿问。 两人都点头。 “辛苦你俩了,麻烦继续鉴定一下这些物证,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收获,这些对于我们的审讯很重要……” —— “文广军,你对于你所谓的朋友陈武,看来是真的没留情面啊。” 第五场审讯,曲卿展示了物证的照片。 有锤子,人皮面具。 文广军刹那间面色白得可怕,脱口问:“你们从哪里得到的?” “呵呵,你放在那里的,你自己会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别装了,文广军,你想来也明白,我们已经找到了被你藏起来的姚利民,也在那个洞窟里发现了这些东西。” “为了挖出来那个洞窟,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我们后续想过一个问题,洞窟内部空间那么大,你是怎么挖出来的呢,挖出的泥土去哪里了?” “然后我们检查了那四周,发现了两个略新草长得比较少的坟包,你实在厉害,把挖出来的土伪装成了坟头了。” “而在之前那次,你外出送药,刻意从镇东口出去,发现真的被警方跟踪后,就甩掉了他们,绕到镇西,几个小时后做完了想做的事,又原路绕了回去,制造没去过镇西的假象。” “这些小节不提,文广军,你先是手持木椅,袭击了文广军,后续又杀害了他,嫁祸给被你砍掉了一只手的姚利民,你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而且你将姚利民藏在了坟场那里,姚利民如果死了,连埋葬的步骤都省去了。” “很可惜,姚利民被我们找到了,你的图谋失败了。” “不,不,我没有杀人,人是姚利民杀的,你们不是找到了陈武家里被带走的现金和账本了吗?还有那把锤子?” 文广军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竟然说出了曲卿还没讲的内容。 曲卿冷眼看着。 文广军自知失言,又找补说:“我的确是去探视过姚利民,给他送过药,所以知道他藏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可是我真的没杀陈武啊,陈武是姚利民杀的,陈武的钱也是他拿走的,我只是帮忙协助他而已。” “哼,你和姚利民非亲非故,平时关系也一般般,反而你和陈武算是好友,你怎么可能帮着姚利民掩饰他杀人的事?” “这——” “我、我和陈武其实只是表面上的朋友,我时常去姚利民家店铺那里买东西,我们俩才聊得来,我还偶尔赊欠过一些烟酒啥的,姚利民也没催着还,我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所以打算帮他。” “巧舌如簧,我看你不是赊欠姚利民,而是对陈武有欠债吧?” 文广军一瞬间的慌乱,摇头否定:“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算了吧,你说你跟陈武不算真的朋友,我可以接受这个解释,但是你跟陈武也不是普通朋友关系,而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陈武遗留下来的账本里,竟然被撕去了一页,那一页,就是记录着你欠债的欠条吧?是不是你借了他不少钱,所以平时才特意和他走进拉拢关系的?” “是不是,uu看书 .uukanshu 你觉得自己还不上钱了,索性找个机会就杀了他,再嫁祸他杀了姚利民又逃跑了,这样一了百了?” “我,我没有。” 文广军虽然否认着,但语气不强烈,明显心虚了。 “有了这个主意,自然需要个目击者,所以你在完成了碎尸后,特意在街上一条胡同那里焚烧尸体,又特意将姚利民的一只手最后丢进去,给目击者造成误解。” “你还真是从头到尾都在精心策划呢。” “文广军,你还是主动交代一切吧,等我们从姚利民那里获取到了口供,你就没有任何自首的机会了。” 文广军垂头好一会儿,咬牙说:“反正我没杀人,杀死陈武的,就是姚利民,他身边那么多物证,你们凭什么说杀人的就是我?” 看来是要死鸭子嘴硬了。 我国办案,重物证轻口供,文广军看来是深知这一点。 这时候,曲卿耳机接收到了什么消息,自信一笑,对文广军说:“你要的证据就要来了。” 文广军嘴唇欲动,最终又紧紧抿住,估计是怀疑警方在诈他。 可惜,没一会儿,竟真的有人进来了。 小韩手里拿了一份打印文件放在了审讯桌子上,低声说了些什么。 三百五十一 这都是命 “文广军,这就是你要的证据。” “在陈武那些账本的其中一页上,准确说,就是你撕掉应该是属于你的欠条的那附近,发现了一枚指纹印,这指纹里检测出了很微量的血液。” “这指纹,是你在对陈武完成杀人碎尸以后留下来的吧?” “或许你认为当时你已经用水清理干净了手,但是血液成分是没那么容易冲干净的。” 文广军咬咬牙,显然在回忆,他是不是曾有某个时刻,有着这种纰漏。 或者,警方是不是还在诈他? “此外,那些钱上,也发现了你的指纹。” 听到这个,文广军忽然提升反对说:“那些可能是我还给他的钱,有我的指纹很正常啊!” 曲卿笑了,挑毛病说:“可是,你之前说案子都是姚利民做的,那些钱也都是他拿走的,问题是,那些钱上,查出了你的指纹,却没有姚利民本人的指纹,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那些钱上没有姚利民的指纹?怎么可能——” 文广军似乎真的被震惊到了,非常不相信的样子。 方乐此刻好笑说:“是啊,身边袋子里就装着好十好几万块钱,大概好多天了,姚利民却摸都没摸过,你觉得不正常是么?” “我——” 文广军一下子哑住,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很快他就又顽固起来,驳斥:“钱上没他的指纹,也不代表不是他拿走的钱啊,说不定他拿钱的时候,一直戴手套的呢。” 曲卿说:“好吧,先认同你这个说法。” “但你说那些钱上有你的指纹,是因为你还钱的时候沾染上的,那也就是说,在陈武遇害、姚利民失踪后,你都没再碰到过陈武的那些钱,是么?” 文广军迟疑了一下,最终肯定地说:“是这样,怎么了?” “很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可你大概不知道,这些钱上,之所以查出了你的清晰指纹,是因为指纹上沾染到了属于姚利民的伤口脓水。” “姚利民的伤口感染化脓,是在杀死了陈武之后,你手指上沾染到他的脓水,也只能是在那之后,而不是在案子还没发生,你还钱的时候。” “文广军,那些钱虽然可能一直就放在姚利民身边,但他一直没有打开来看过,可你就不一样了,你对那些钱很上心,探视姚利民的时候,你就忍不住打开看了看吧?” “姚利民如果杀了陈武,或者跟你是合谋者,他不可能对那些钱视而不见,恐怕从头到尾都是你胁迫他来配合你的吧,你才是主导者。” “姚利民是在你的主导下,才‘配合’着砍掉了一只手,‘配合’着躲藏在地下,‘配合’着告诉你他的保险的事。” “文广军,你罪大恶极,图谋已久,心狠手辣——” “别说了,我没有——”文广军受不了了,惊声尖叫。 “那你倒是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文广军,物证链已经齐全了,你就别想着脱罪了。” 最终,文广军长长叹息一声。 “我说。” 审讯的二人相视松了口气…… —— “我的确跟陈武借过钱,我借钱,就是为了我地下室里那些主要是盗墓得到的文物古董。” “那些东西不少很值钱,但是卖出去很麻烦。” “得有渠道,走门路。” “现在国家对这方面管控很严,听说个人找到文物以后是要上交的。” “就别说我这个盗墓的了。” “虽然可以随便找个行内人脱手,但都是贱卖,我贱卖过挖来的东西,后头觉得不值,就打算自己搞门路。” “可自己搞门路,需要钱,需要启动资金,还得联系专家什么的鉴定和站台,总之很麻烦。” “这个镇子里,只有陈武可以借到钱,可是这货是个锱铢必较目光短浅的家伙,没有啥见识,就盯着他自己那点儿看得见的钱了。” “我接近他,拉拢他,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把他拉拢成我的同伴,用他的钱来给地下室里的文物找门路。” “谁知这小子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见到我的面,最经常提到的,就是我的借钱时限快到了,让我赶快还他钱。” “于是,我打算把他的钱偷走,供自己卖古董的花用。” “我知道他的钱都在卧室的保险柜里。” “寻常开锁对我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保险柜就不同了。” “他那个保险柜,不但有指纹锁,还需要输入密码,要是万一没破解,响个报警什么的就糟了。” “我想过怎么开他的保险柜,指纹好说,可陈武这家伙最奇特的一点就是,无论人怎么醉,就是不会吐露保险柜的密码。” “所以,我打算耐心一点儿,让他自个儿暴露。” “好几次,我都趁着在他家里喝酒,他醉醺醺之后,我装作离开了他家,其实则是藏在了他家里床底下、或者衣柜里那些地方,好看着他输入密码。” “可由于角度问题,我是分着多次观察的,听着声音,看着他的手势动作,我最终估算出了密码。” “那晚我经过多次确认后,觉得我估算出来的密码是不会错的了,想趁机动手盗窃,姚利民却找来了。” “姚利民也欠着陈武的钱,但他那晚却不是来还钱的,而是商讨什么保险金的,就是他个人投了保险,重大疾病什么的,需要得到保金赔付以后才能还钱,甚至劝陈武继续借他钱。” “陈武那个脾气,这小子又喝了酒,那还能容着?” “这小子当场就拿出了那把他几乎一直带在身上不离身的西瓜刀,用刀逼在了姚利民脖子上,催着姚利民必须定时定点还钱,到时不能足额还钱的话,就杀了姚利民的婆娘,孩子什么的。” “我看得出来,姚利民在这些威胁下很是激动,强忍着没有发泄。”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那刻就从藏身的地方冒了出来,举起木椅子,从背后砸了陈武的脑袋。” “陈武软软倒下了,姚利民则像是被吓到了,一手撑在了桌面上,还咳嗽了下,咳出了一口血痰。” “我早有备案,说与其因为你到期不能还钱,被这个没脑子的憨货拿着刀子上门伤害到家人,不如跟我合作,我们一起得到陈武的钱,皆大欢喜。” “反正你跟陈武借钱,估计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吧?没人会知道的你跟陈武有债务关系的,也就不会怀疑你。” “姚利民很显然有些心动,毕竟陈武这小子的确一喝醉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欠他钱的人会瞬间从大爷变孙子,跪地求饶的都有。” “可是姚利民手指指地上的陈武,问他怎么办,拿了他的钱,他更不能罢休了,就算离开镇上,他肯定也会报警的。” “我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姚利民很害怕,说他没杀过人。” “我说我也没杀过人,但总好过被杀了好。” “姚利民还是不敢跟我合作,我看见他一只手抖了起来。” “他一只手有残废,我到他门市里买过烟,是知道的。” “看见这只残废了的手,我忽然就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他这只手,有跟没有反正都一样,何不废物利用一下呢?” “于是我告诉了他利用这只手,来移花接木的打算,就是你们之前所说的那个计划。” “他明显听进去了,但还是迟疑不决。” “我就告诉他,看你这身体,能活到什么时候还说不准呢,何不趁着还活着,搞到些钱给妻儿留下来呢?也不枉到这个世上走一遭。” “而且你不是买了保险吗?除了陈武这里的钱,你要是被认为死了,你家人还能得到额外的赔付。” “而陈武会被认定为凶手,他失踪就是逃亡了,这样我们两个就安全了。” “至于后头怎么办,有了钱以后,怎么搞不是搞呢。” “反正,大概是真的想给家人留下点儿什么,姚利民最终同意了我的计划。” “他一只手不能用力,从头到尾基本都是我在行动,给陈武分尸,捶打骨头,冲洗地面,都是我在做。” “那个保险柜是利用被打晕了的陈武的手指头,还有我输入密码打开的,看见里头的现金,姚利民好像更加动心了,至少在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想想,姚利民兴许只是害怕我不配合而伤害他,因为我打晕了陈武后,捡起了他掉落在地上的西瓜刀。” “然后是把姚利民的手也砍掉,先行焚烧陈武的尸体不包括头颅。” “看着我做完那一切,好不容易忍住了手痛的姚利民问他要伪装成被害,能躲藏在哪里?” “我本来想说,可以躲在我家里地下室,可又想到地下室里有我的宝贝古董,于是转而说可以到坟场那里躲着。” “他显得很不可思议,说怎么可能躲在地下,还是坟那里。” “我说我来到这镇子上以后,就曾经偷偷到坟群那里搞过墓穴考察工作,在那里本来就有着洞穴在,连挖掘都省去了。” “反正藏在那里最安全了,绝对不会被发现。”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退路了,要是简单报警的话,他也将背负杀人嫌疑,因为他身上也被溅上了陈武的血,我还在分尸过程中强迫他帮过忙。” “让他藏在镇西地下后,我给他送去了食物和水。” “谁知后头他伤口感染了,我只好去买药送药,结果被你们给怀疑了。” “唉,想想,这都是命,要不是杀人嫁祸的主意是临时想到的,没有准备周全,留下了指纹,事后也没想到弥补,也不会被你们给抓到把柄了。” “不,这叫天网恢恢。”曲卿纠正。 方乐则略不解,问:“文广军,你这些表述,的确没有大问题,不过既然你跟姚利民是临时合作,他又不怎么情愿,你为什么不干脆地杀了他,或者将那个藏匿的洞窟口一下子封死,不是一了百了吗?为什么给他吃的、食物,还送药呢?” 文广军苦笑:“这还是我的贪心。uu看书ukansh ” “陈武保险柜里的钱,也就那样,对于常人,不算少,但对于我的长远计划,真的是不算多。” “所以钱是多多益善的。” “姚利民的保险,能赔付的话好像会有不少,我原先是想过跟陈武合作来合理卖掉那些文物古董,后来又想,何妨跟姚利民合作呢?” “姚利民看着老实多了,靠谱多了,他还有家人在明面上,也不敢耍什么滑头。” “我大可以协助他得到保险金,然后用那些钱跟我合作。” “他既然到时候已经成了一个身份被注销了的‘死人’,人生的选择空间就不大了,如果没有病死的话,也只能跟着我混了。” “唉……” “总之,我是猪油蒙心,真的当姚利民是跟我一个路子的了。” 文广军长长解释完,无尽的懊悔…… (本案完) (作者:呃……我得说,这案子不怎么样。) (或许是因为换到了乡下,格局变小的缘故吧。) (另外脑洞在实际实现的过程里,会出现很多破绽,所以这个案子里的构思,想想就好,不用过于追究,更别想着什么借用,不然上下铺就等着你呢……) 三百五十二 现实里能钓到死尸的概率微乎其微 废弃的水库边,老张在钓鱼。 这里其实是禁止钓鱼的,不是违法,而是不安全,所以在边缘地带曾竖立了一块牌子,可年深日久,字迹模糊,也没人太在乎了。 不过老张特殊。 这里没有设置看护员,他是兼职看护员的,无偿免费,主要是小心避免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还这里玩儿甚至游泳。 他已经喝止过不少起了。 不单是防控游野泳的,他还阻止过多次情侣分手人生不如意起因的意图跳水自杀事件,得到过区派出所的证书奖励,还有什么见义勇为奖,同时上过报纸。 有时候,水库边这里甚至成了他半个活动场所。 不钓鱼的时候,他还会和老朋友来这里玩儿个牌,搓个麻将啥的。 这次,那些老朋友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能来,他就一个人静静地钓着鱼,优哉游哉。 他戴着一顶草帽,用于遮阳。 同时这草帽有助于让他看水面的时候,视线能更清晰些。 今天或者是运气不顺,一直没钓上来什么大鱼。 他不信邪,多次换了地点,把鱼钩往更深里投,终于有一次,下钩没多久,就觉得钓到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运气好,直接就有大鱼咬钩了? 老张不愿意放过机会,吊杆上转头快速转动,开始收拢鱼线,与此同时鱼竿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 一股与他不相上下的力道,在和他对抗中越抬越高,越来越近,他感觉,这条一定是个大鱼! 最终,有什么破水而出的刹那,他的希冀升到了最高。 可是,在下一刻,当他看清了调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后,大为失望。 那像是个黑色塑料袋,有一小半儿露出的水面,半浮半沉。 鱼钩之所以有重量,貌似是勾到了这个东西。 水库内,是偶尔有人扔什么杂物的,因为春游踏青的时候来这里赏景的人是有的,只不过现在深秋,遍布枯黄,水边没啥景致了而已。 即便不存着好奇心,责任感使然,也让老张继续收拢鱼线,将那黑色塑料袋往水边上拖拽。 越往水边拉扯,塑料袋露出水面的部分就越多,鱼竿的重量就越沉。 等到塑料袋彻底拖拽到水库边的泥地上面之后,已经完全是用鱼线拖拽不动了。 老张只好先丢开鱼竿,挽了裤脚,套上他准备的水靴,踏足了水体边缘,伸手捞到了那黑色塑料袋的上半边,往外彻底拉出了水,拖到了干涸的地面上。 这黑色塑料袋,无疑有一定的分量,感觉上至少有七八公斤的样子。 直径上也有个三四十厘米,口扎得紧紧的,里头略有鼓胀感,那只鱼钩就碰巧够到了塑料袋的一个边缘。 由于这道缝隙,塑料袋里似乎有什么气体在往外溢出。 老张患有鼻炎,嗅觉并不怎么灵敏。 但在下一刻,他鼻端却能嗅到一股清晰的臭气。 这臭气,就来自于那个被鱼钩钩破了小缝隙。 这里头肯定是垃圾,而且是不怎么受待见的垃圾。 老张心里评判。 问题是,他需不需要将垃圾袋儿口打开,看看里头是什么呢? 说起来,他是有些好奇的。 这么大垃圾袋儿,他竟然完全没有看见过,是谁丢进了水里去的。 毕竟他几年里除了刮风下雨大雪水库里的水冻成了冰的时候,几乎天天都会来水库这里,这是他的退休后生活极重要的一部分。 而且,如果是一般性垃圾的话,为什么要丢弃到水库里? 忍着莫名的臭气,老张把鱼钩小心取下来,去找到了自己带来的挖蚯蚓的小铲子,从那个破口开始,刺了进去。 可是,竟然没能顺利刺破,却有一股什么古怪的液体从那破口处迸溅出来,吓了他一跳,差点儿没躲开。 那液体随着一股古怪的气流涌现,流溢出了好一块儿,粘稠的、颜色浑浊的不明液体。 一时间,整个周遭都充溢着无可言表的臭气。 老张有点儿后悔了,他干嘛多事去管这个东西。 负责起见,他是不是挖个坑,把这东西埋掉呢? 但在买之前,谨慎起见,还是有必要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行。 于是,他继续用小铲子,压向塑料袋,一点点的将塑料袋上端的封口终于铲开了。 一下子,整个黑色塑料袋展放开,露出了其内峥嵘。 老张完全是捂着鼻子,眯着眼向塑料袋里头看去。 里头的东西,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一样东西。 猪肉,是那种用绞肉机搅碎了的猪肉,挤压成了一坨一坨的。 可这些“猪肉”显然放置依旧,已经渗出了发粘的液体,那些臭气,也都是从这些因腐败而产生的液体里冒出来的。 老张不由抱怨,谁那么不讲公德心,把放坏了的猪肉丢进去水库里啊,怎么不能处理掉呢? 真是缺德。 老张正要继续原先的计划,挖个坑将这袋子腐肉埋掉的时候,脚步忽然停下了,咦了一声,抵抗着嫌恶,身体前屈,头往前探了探。 他发现了一点儿不对的地方。 这些腐肉里,有一些竟然掺杂了黑色的毛发。 这些毛发,明显没有随着肉搅碎,混杂在了碎肉块儿里,使得腐肉显得更加恶心了。 老张愣怔。 不对,现在哪个肉铺子里卖的猪肉,会有这么多毛发沾着,而且是黑毛。 心头存着这个怀疑,他不由用铲子翻了翻肉糊糊里,发现了更多长短粗细大小形态各不同的毛发,全都看着不像是源自于什么黑毛猪的。 莫非是—— 老张赶紧将一种念头从脑子里赶走。 不会的,哪儿有那么巧。 水库这么大,他虽然换了很多地方钓鱼,也不会恰巧就碰上这种事吧? 可是,u看书 .uushu 当天将表面的碎肉用铲子头部分开,看到了里头的一样事物之后,怀疑就又加重了。 肉糊糊里,竟有一把匕首,带着鞘的那种。 依照他的经验,这种的匕首,不太像是处理猪肉用的器材,太小了。 可为什么,会有一把匕首跟这些腐肉混杂在一起呢? 继续翻找,他又看见了另外一样奇怪的事物。 是个椭圆形的、宽口的,略扁,像是个什么玉石材料做雕琢出的东西。 烟灰缸? 不,不太像。 花瓶的话,又太扁太矮了。 老张一下子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是无视这两样东西,跟腐肉一起,挖坑埋掉,一了百了。 二,报警。 或许,这会最终被发现是小题大做,虚惊一场。 但是,作为一个在水库边自主巡视了好几年的人,他还是打算发挥一下水边无小事的精神。 于是,不久后,最近的派出所警车赶来了…… (作者:不出所料的话,这个案子将是本书最后一个案子了,由于不会涉及主线,不负责填坑,所以也算是烂尾的案子;这段时间状态已经差到了不像话,所以这一章整章都在摸鱼,请原谅我吧。) 三百五十三 摸鱼的本事不要学 “具体是什么情况啊?” 方乐急匆匆赶到水库边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封锁线,警车,以及曲卿等出警队伍。 曲卿手指了指法医正验看的某处地面上一个黑色塑料袋,说:“你要过去看就看吧,反正没有可疑脚印。” 方乐只向目标点走了两步,就本能地捂住鼻子停下了。 这尼玛味道—— 怪不得刑警们都站得远远的。 不久后那堆东西被收了起来,钟洁带队走来。 “你们的推想中了。”钟洁说。 “什么推想啊?”方乐懵懂。 曲卿则问:“确定吗?” 钟洁点头,说:“可以肯定,又是一起碎尸毁尸案。” 啊? 方乐…… “黑色垃圾袋里的碎肉,很大概率是人类的肌肉和脂肪,除了肌肉脂肪,还发现了疑似的内脏组织,以及极似的人类毛发。” “这些人类组织,基本没有血液,将近是人类身体的一半儿。” “此外还有一把带鞘的匕首,一把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石制物品。” “不过完全没发现骨骼。” “你们继续努力吧。” 钟法医讲完带队走了,方乐继续懵着。 不久前才出现了一个碎尸案,这就又来了一出? 凶手们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累啊。 曲卿给方乐讲述大致案发经过,是一个时常在水库边钓鱼,相当于看场子的退休老人钓到的塑料袋,打开来一看,是不知什么的腐烂碎肉,毛发,还有匕首,以及另外一样东西。 老人于是谨慎起见报了警。 方乐忍不住心头吐槽,看来从水里钓到死尸也是钓鱼老客们的必备技能吗? 此刻,痕检专家马辉也走了过来,摇摇头说:“已经检查完大半个水库的边缘,没发现什么值得鉴定的东西。” 实质上,水库边长满了野草,此刻深秋将过,野草干枯,抓在地面连成片,连脚印都很难留下。 什么都没发现吗? 她又问:“老马,你觉得,‘剩下的’会在水库里吗?” 马辉回:“不知道,看你们想不想找了。” 方乐觉得自己完全被当成了透明,不由插话问:“喂,什么‘剩下的’,什么会在水库里啊?” 曲卿回答他:“黑色塑料袋里如果真的是人类的部分肌肉脂肪内脏的话,骨骼去哪里了?里头是人体肌肉的全部吗?还有没有其他的被遗弃物?” “既然有一半人体部分是在水库里被发现的,那么剩下的那一半呢?” “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这时候,大何走了过来,说:“头儿,联系上搜救队了,让他们携带了潜水设备,大概四十分钟后就能到了。” 原来是找这个啊,方乐释然。 四十分钟时间,也不能干等,曲卿带着方乐去找了那位报案人退休老人老张,继续问了一遍有没有见过疑似弃尸的可疑人物等。 老张的回答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发现。 老张还主动分析说,他家住得距离水库不远,所以没事儿基本每天都会来,要么弃尸的是恰巧在他没来的时候丢进水库里东西的,要么是趁着晚上或者天没亮的时候丢进去的。 老张还说那个人既然能完全避开他,说不定是对他熟悉的人,或者观察过他。 这些民间福尔摩斯的话就算了,方乐倒是很想问一句,大爷,你是怎么有本事钓鱼钓出人体尸块儿的,能教教我吗? 然后又去找其他附近居民询问。 这是郊区,附近什么都缺,住户也不多,没有针对性的话题的话,其实也没啥可问的。 这样茫无目的的走访当然没什么结果。 四十分钟眨眼就过去了,全副武装的搜救队伍到来了,个个身体精壮,他们带上潜泳器具,一个个的开始下水。 曲卿等警方的人则在岸边等待中。 十分钟、二十分钟,没有发现。 毕竟,这片水库,面积太大了。 搜救队员每一次在某一片地方搜索完,都会浮出水面做一个手势,这样也是提示岸上的人包括自家后勤队员他们还安全。 这样枯燥而无聊的搜索,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最终,当一个搜救队员再次浮出水面后,做出了一个不同于之前的手势,这手势让不少人松了口气。 那个队员浮游过来,仔细看,他一只手里好像在拖着什么东西。 在岸边接应的搜救队员赶忙将那东西接过来。 又是一个黑色塑料袋。 这就接上了。 这塑料袋不像前一个,不是椭圆的,而是比较长。 当打开后,同样有臭气,但完全不如上一个袋子那么臭。 几人凑头过去,只见里头是一部分骨骼,有看着像是人类大腿股骨的东西,还黏连着部分血肉,这股骨的两头,还被用额外的普通小塑料袋儿裹着,像是生怕这骨头会扎破外头的数层黑色大塑料袋似的。 这个塑料袋里,还发现了一个多角的梅花扳手,不知放这个是何用意。 曲卿命令刑警队员赶紧把这个专门护送到分局里,虽然说不排除还能找到别的东西,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没必要拖着晚送。 新的塑料袋2号被带走了,搜救队员继续下水搜寻。 又半个小时,塑料袋3号找到,里头同样是类似的疑似人类骨骼及连带的血肉,外加莫名其妙的陪伴物。 然后是4号,5号…… 一直等到最后一个黑色塑料袋出水。 这塑料袋是大概圆形的,和第一个类似,等打开来,看到里头东西的时候,uu看书 ww.ukans 所有围着的人都小惊了一下。 里头,竟然是一个人类的头颅,不过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 好了,这下人命案是坐实了。 前头所有骨骼血肉是不是真的属于人类的,都可能判断错误,这个头颅绝对是命案的象征。 一时之间,所有刑警们的心头都斗志涌现。 新命案来了,要忙活了。 再往后,水里没捞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刑警们包括搜救队员全都打道回府。 当然现场还是要保持好封锁,毕竟难免以后还可能下水寻找其他东西什么的。 到此,距离到来,已经大半天过去了,从上午一直耗到了下午。 回到分局后,曲卿带队直接来到了技术中队,以及法医那边询问情况。 先是法医那边。 钟洁已经对尸体的骨骼完成了重组。 台子上,是一具缺少血肉的,以骨骼和骨骼上黏连的肌肉组织为主的骨骸。 钟洁简单介绍:“从髋骨特征看,死者是男性,从保留的牙齿看,早已成年,介于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一,死因还不详,但从头颅遭受的严重破坏看,有可能是生前遭受过钝器击打,而且是反复击打,造成了颅骨破损,颅底出血。” 残忍…… 三百五十四 笔走龙蛇 “这骨骼齐全吗,是不是还缺某一部分?” 曲卿继续问钟洁。 钟洁摇摇头,说:“基本都齐全了,没发现大块儿缺失的骨骼。” “这个拼接出来的骨骸各处接口很完善,没有出现错位,或者左右两边相同的骨骼部位尺寸不对称的情况,应该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和上次那个火桶里的碎尸不一样。 这样的话,水库里就不用重新找了。 “死亡时间呢?” 钟法医想了想,说:“不太好说,毕竟是在水里发现的肢体碎块,又被塑料袋扎紧了了口,是密封空间,我只能大致估算,死者死亡于一周之前,两周之内。” 也即,将近7天的死亡时间差吗? 看来这桩案子死亡时间判断上对破案没有太大价值了。 方乐则好奇问:“钟姐,你说这些东西,那位钓鱼的老人是怎么钓出来的?鱼线有那么长吗?” 他感觉那个水库还是蛮有深度的。 钟洁呵呵笑了,说:“既有运气成分,也有必然成分吧。” “怎么说?” “你们记得第一个发现的那个塑料袋吧,那也是那位钓鱼的发现者唯一钓到的袋子,那里头没有骨骼,全都是人体的碎肉包括内脏。” “人体的肌肉组织,尤其内脏,在腐烂的过程中,会释放腐败性的气体,尤其是密封的空间下,还会出现发酵的效果,使得气体释放更多。” “这些气体,会使得那个塑料袋鼓胀,使得内部出现气体,产生一定的浮力。” 方乐想了下,摇头说:“可还是不对吧,我记得要是没有血的话,像是市面上售卖的那种猪肉的肉块,会直接浮在水面上,那么用塑料袋装着肉块,估计根本就沉不下去吧,这样一来肉块儿不是狠早就会被发现吗?” 难道那位老头儿撒谎了?或者眼神不好使? 曲卿则代为解释:“是因为塑料袋里,还发现了其他的东西,一个石制的不明物体,一个带鞘的匕首,这些的密度比重大于水,制造了下沉效果,是吧钟姐?” 钟洁点点头,笑说:“不错,后面由于腐败气体的出现,增加了浮力,制造出了类似一种悬浮的平衡效果。” “在水体中悬浮的话,这个塑料袋就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缓慢的移动,被吊钩碰到,是迟早的事了。” 原来如此。 “对了,不单是第一个塑料袋,后头你们送来的每一个塑料袋里,都发现了一样疑似用来增重的东西,那些我已经送去马辉那里了。” “辛苦你了,钟姐。” 两人正要提出告辞,钟洁忽又叫住他们,说:“或许是废话,我觉得要补充一下。” “分尸者应该没有多少分尸经验,对人体组织也不够熟悉,所以残体上出现过很多的散乱的割划痕迹,没有什么规律。” “另外,第一个尸体袋子里的碎肉,是被用家用的电动绞肉机搅碎的。” 这个—— 有点儿一段时间内不想再靠近猪肉铺的感觉。 马辉那里,大技术员一见面就滔滔不绝。 “匕首的刀刃上,发现了干涸的血迹,可能这匕首就是用来切割人体组织的道具,是不是凶器,不好说,因为利器主要破坏的是肌肉组织和内脏,但那些都被搅碎了,又发生了腐烂,没有伤口啥的可以比对。” “至于这些作为增加重力的东西,比较丰富。” “这个不知是不是凶器的匕首,颇为考究,形态特别,鞘上有雕花,准确说,是一把工艺品军刀。” “这个玉石一样,扁扁的,圆阔口的东西,你们猜又是什么?” 马专家又出现了卖弄的“恶习”。 方乐看着那第一个袋子里的这个不明物体,猜测:“烟灰缸?” 不得不说,和烟灰缸大致形态一致,但是没有寻常烟灰缸的那些表面的凹槽,这个显得内外浑圆。 曲卿则琢磨说:“(这东西)有点儿面熟,但一时想不出来是什么。” 马辉解疑:“这个是个古代读书人常用的东西,叫‘笔洗’,也就是写完毛笔字用来注水涮笔的道具。” “当然了,现在没几个人写毛笔字了,而且这个东西也不是古董,只是个仿古的作坊产品而已,它也不见得是用来写字的,应该说,方顾问前头猜对了。” “我从这个笔洗里没发现残留水墨成分,却发现了微量的烟灰成分,这是个实质意义上的烟灰缸。” 原来如此。 “那其他这些呢?” 其他袋子里用来增添重量的东西,除了一个多角的梅花扳手,其他看着更像是家常的、甚至个人化的物品,如紫檀木的木雕、金属生肖、玉雕制品、奇石等, 马辉解释了一堆,补充:“这些,都是存在一定磨损的,并非是新东西。” 奇了怪了,如果只是为了增添重量的话,为什么不随便找一个砖头啥的,而是搞一堆很个人看着很格调的东西,砖头更难找? 这些都还是次要,也不知道将来对于破案有没有用,曲卿问及更关心的问题:“死者的dna数据,以及指纹,查了没有?还有那柄匕首上的血迹,或者袋子内外表面,有没有任何的指纹之类痕迹残留?” 马辉摇摇头,说:“指纹什么的,就别想了,很明显凶手在将人体的肌肉内脏和骨骼大致剥离开的过程中,是戴着手套的。” “而死者的手掌,u看书.uuanshu手指头被恶意破坏过,已经提取不到指纹了。” “匕首上的血和其他人体的dna经鉴定是同一个人的,可惜的是,dna数据没有在数据库里匹配上。” 曲卿眉头皱起。 对于分尸案来说,确定尸源是首位的,不然也没办法往下查下去。 dna数据则是最为便利的,现在是一下子断掉了希望。 马辉建议说:“不是有头颅吗?等着钟姐给你们把死者的面貌复原看看吧,另外也可以查查牙齿啥的,不排除死者曾在某位牙医那里看过病呢,搞出来齿模就行了。” 也只好如此了。 离开技术中队,先照常规,曲卿去找了局长李海汇报案情,并商讨成立专案组云云。 之后归来,她召集所有队员开会,发布了初步的排查命令。 首先是先搜集半个月内,市内所有的失踪人口,单单指男性,用于后续的比对。 其次,依照从钟法医那里获取到的齿模,去找市内的牙医诊所或医院以作比对。 再次,依照半个月前到一周前之间这个疑似的被害时间段,去再次走访尸体碎块被发现的那一带,询问居民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 “抓紧行动吧。” 曲队长起身带头,散去…… 三百五十五 最后了,让2队露个面吧 警方的效率还是蛮高的。 下一天,就有汇报陆续到来。 首先是总结出了一周之前到两周之内的所有市内男性失踪人口的资料。 其次,牙医那边暂时无收获,实际上,索要齿模的时候,钟法医表示过这牙齿看着大致健康,估计主人看牙病的次数并不多。 靠着用齿模来确认死者身份的美好幻想,失败了。 最后,负责现场水库附近一线排查的大何倒是报上来了好消息。 大何在电话里就说:“头儿,有点儿发现。” “在一周之前,两周之内,这个时间段上,水库周遭有位目击居民声称,他曾看见过一辆看着挺新的车辆驶向了水库那边。” “由于水库不靠近公路,比较偏僻,所以比较显眼,也很少车辆开往那边的。” “水库里虽然有鱼,但是对外是宣称禁止钓鱼的,平时去那里的人并不多,倒是春天踏青夏天野游露营的时候,会有城里的居民全家或亲友开着车去水库那边,但是这是秋末了,没啥景色的。” “我问那是辆什么车还有没有印象,目击者说应该是一辆宝马车,车牌号没看。” “我说你怎么那么肯定是宝马,他说他对车并不熟悉,但是宝马能认出来,因为车头车标有三个字母bmw啊,就是谐音别摸我的那种。” “可惜的是,他说那辆车当时是黑色车窗,完全看不清其内的情况,而且也没看见过有人从车上下来。” “而且,这车去水库那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后头不久天就黑了。” “你做得很好,大壮,回来吧,商讨下一步案情。”曲卿夸奖。 大何回来后,曲卿又召集齐全了其他所有人,开会商议。 “我们运气还算不错,如果那辆宝马车真的是抛尸所用的话,那么就可以确定,抛尸者拥有一辆宝马车。” “虽然说也存在车辆租借这种可能性,但是一般人会避免这么做的,因为万一在车内遗留了点儿什么痕迹,被真正的车主或者租车公司发现就完了。” “那辆车比较新,如果抛尸者就是凶手,那么毫无疑问,凶手拥有一辆新买不久的宝马车。” 大何此刻举手说:“宝马新款车,或者市内在售的车还是可以查的,我们可以先搜集一下所有的车主的资料。” “嗯,你去做吧。” “推断凶手或碎尸抛尸者可能有车,不单是依据这个目击报告。”曲卿又补充。 “实质上,水库里其中一个尸袋里发现的一个增加重量用的梅花扳手,是可以用来修车的。” “此外,发现的其他增加重量的道具,笔洗,工艺品军刀,木雕,玉雕之类,虽然都是仿古的,并非古董,但是我查了市面价格,也都是千块往上级别的,接近于艺术品家具,这也不会是一般拮据家庭会花钱买的。” “综合起来,凶手或抛尸者有一定财力,名下至少有一辆车龄在半年之内的宝马车,当然,也可能是一辆虽然买了很久,但是长时间没有开过的宝马。” 暂时散会,曲卿接到了钟法医的联络,说头颅的面部复原出来了。 她和方乐去找到钟法医的时候,看到操作台上有一个不知道是使用什么材料,模拟还原出的人类头颅,五官俱全,除了肤色不对,看上去面无表情外,算是很一手的相貌资料了。 钟法医表示:“这个面貌,没有考虑到肤色的因素,也没有像是痣、疹子那些皮肤症状,但是可以通过碎肉块的其他皮肤色质,大致推断出死者面部色质,你们去找马辉就行了。” 方乐联想起了上一桩的案子,忽问:“那死者胡子的情况呢,有没有胡茬?” 钟法医想了想,说:“死者头颅被破坏了的面部上,胡茬的情况很少,但是嘴唇上方的青胡茬痕迹,还是存在的。” “明白了。” 抱着这个(材料)复原出的人头,两人去技术中队找马辉,马辉将头颅的面部扫描进入电脑,利用面部修复软件,添加了肤色,胡青等因素,于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相貌普通,不胖也不瘦的中年男性头像生成了。 肤色略微黝黑。 “这个人干过体力活或经常从事露天工作吗?”方乐不由猜想着说。 曲卿摇头:“现在欠缺基本资料,多想无意义。” 带着这个人物头像数据资料,两人离开了技术中队。 好巧不巧,又迎面碰上了二队长魏腾。 二队估计是又松闲无事可做了,所以问:“曲队,有啥新案子了?需不需要搭把手啊?” 方乐当先就说:“有一桩分——” 意识到不该透露一队案子的案情,他忙又住了嘴。 曲卿倒是很快承认说:“有一个分尸的案子,可是尸源还没确认,但通过颅骨还原出了人体相貌。” 魏腾说:“有人脸,那就早晚查得到啊,要不我也来帮个忙?” “那就太好了。” 曲卿当即给魏腾手机里传输了一张还原照。 魏腾接收过来,放大那相片,看了好一会儿,忽说:“咦?这人脸,有点儿印象啊。” 曲卿心一紧,马上问:“你见过这个人?” 魏腾却放弃了回忆,笑说:“或许是人脸看得太多,看串了吧。” “你们别太期待我想起什么来,继续查你妹的就行了……” —— “什么,都对不上?”一队办公区域里,曲卿脱口而出。 一队的人利用那副人脸,和半个月内所有的失踪人口相片做了比对,没有一个对得上。 负责对照的大鲁小鲁丧气说:“是啊,头儿,我们前后对比了三遍,全都没有对得上的。” 方乐估摸着说:“会不会,死者虽然可能是半个月内遇害的,但是半个月前就已经失踪了,乃至失踪了更久,加上存在死者是外地人的可能性,失踪不会被汇报到这边来呢?” 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 但这样一来,排查资料就无限宽泛了。 本地的还好说,要是外地的,全国那么大那么多地方那么多失踪人口,又不确定准确的失踪时间段,完全是大海捞针。 这时候,大何提议说:“头儿,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曲卿和方乐都看过去。 大何说:“您看啊,抛尸者乃至凶手疑似是使用了一辆宝马车来运尸抛尸,所以我们初始认定抛尸者或凶手拥有一辆宝马车,但是也不排除,这辆宝马就是死者的车啊。” 方乐马上否定说:“死者明显是常干体力活的那种人,不像是会有一辆新款宝马车的吧?” 大何则说:“方顾问你这就大惊小怪了,u看书 .uukanshu 那些干建筑的,哪个没有上过工地,也保不住人家成了有钱的包工头,房地产老板呢?” “也是。”方乐呵呵笑了。 “你继续说。”虽然已经猜出了大何的意思,曲卿还是追问。 “哦,是,总之我的意思是,那辆车不排除是属于死者的,但是被凶手利用来抛尸了。” 曲卿:“所以凶手为什么要用死者的车子来抛尸?” 大何解释:“这就情况很多了,譬如,凶手和死者是一家人,车子虽然在死者名下,但是共同使用的。” “另外,要是凶手和受害人一家,没有对应时段的失踪报案,也就容易理解了。” “我们已经筛查出了市内的宝马车车主的基本资料,车主是中年男性的,车买的比较新的,虽然资料很多,但是可以先用软件筛查比对一下啊,速度应该还是可以的。” “有道理。”曲卿点头称赞,却又补充说:“这样的话,就不要拘囿于近期买的车了,因为很久之前买了车子,平时很少开的情况,也是有的。” 像是更早之前的案子里,某位继父名下有多辆车,有的常开,有的则不常开。 “明白的,头儿您就瞧好吧。” 大何干劲满满地去忙活了…… 三百五十六 死去2次的人 大何的建议,可谓出奇制胜。 “找到了,头儿,找到了——” 他高兴地指着电脑屏幕上一份车辆相关资料大叫。 曲卿和方乐连忙凑过去。 只见那里面是一个车主的介绍,宝马z系车,车辆登记资料是大概两年前,车主名叫黄自强 ,登记时年龄为38岁。 这车主的相片,和还原的那张头颅面部高度相似,不同的是肤色,照片里的黄自强略白,当 然,这不排除是拍照时造成的效果。 可惜没有更多资料了,没有身份证啥的。 曲卿只好说:“就照着名字叫黄自强、现年40岁这个标准来筛选本市的男性市民吧。” “没问题。” 往下,所有人都看着大何操作,等待着结果出炉。 谁知道,一连花了将近十分钟,电脑都显示无匹配结果。 唯一冒出的一些叫黄自强,年龄段也吻合的人,身份证上相貌却全都和还原出来的头像天差 地别。 小韩则说:“师姐,这车登记的资料会不会是假的啊?” 曲卿无话,车辆登记资料恐怕没有那么好糊弄,需要看身份证的。 方乐则说:“不会是外地人吧?” 大何咋舌:“外地人范畴就太大了,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个黄自强,这名字又这么大众。” 大鲁小鲁则说:“简单,去车辆登记管理处那里查证一下,看有没有更多的车主身份留下来 吧。” 也只好如此。 但还没走,一队办公室门口,二队长魏腾和两个跟班张虎赵龙三人就急匆匆来了。 魏队长面露喜色,连连说:“想起来了,曲队,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曲卿一怔。 魏腾解释:“你之前给我的那张分尸受害人人物模拟画像啊,我想起来可能是谁了?” 什么? 方乐赶紧代大伙儿问:“老魏,怎么回事啊?” 魏腾说:“我当时看那个画像,就觉得有一定熟悉感,回去后思来想去,觉得我之所以觉得 熟悉,是不是因为和哪个案子有关呢?毕竟我平时接触最多人群,就是因为案子,要调查一 堆人的,结果终于想起来,是因为一年前的一桩案子。” “那起案子里,有一个受害人,就像是照片里的人,好像是叫什么黄自强。”首发 这—— 曲卿瞬间神色凝重,问:“‘受害人’是什么意思,是身体受伤了,还是精神或物质受损了 ?” “不是啊,是死了,死掉的受害人啊。” 魏队长眨巴着眼,不明白为什么曲卿在受害人这个定义上这么纠结,然而下一刻他自己也想 明白了,啊的一声尖叫:“你们说正查的是一桩分尸案,那个头像是分尸案受害者的头颅还 原模拟出来的,意思是,你们这时候才发现了受害人的尸体?” “不应该啊。” “的确不应该。”曲卿点头。 这次的水库底下受害人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周,除非是死后冰冻了长达一年的时间,这时候 才取出来分尸投水。 但是这么长时间的冰冻,必然出现某种化学性效果,经验丰富的钟法医必然很容易就能从尸 块的状况判别出来,可并无这样的汇报。 魏腾瞬间失望,说:“或许是我回忆错了吧,只是长得像。” 但是长得像,连名字也都一致,这就未免巧合过头了! 所以方乐忙问:“老魏,你说的那个一年之前的案子,受害人死了,是尸体没有被发现,只 是逻辑上确认死亡了吗?”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年之后此人的再次“被害”,因为之前的被害只是个假象。 魏腾却摇摇头,说:“不是啊,他当时开着一辆车,和一辆大货车撞到发生了车祸,大货车 肇事逃逸,由于地脚略偏僻,外加车子被挤压变形了,黄自强没人去救,本人烧死在了车里 头,绝对的死透了的。” 咦? 方乐挑毛病:“既然是烧死了,车子也积压变形,是不是本人已经面目全非了,那怎么确定 那桩案子里,你说的黄自强已经死了?” 魏腾点头:“的确是烧得面目全非,外表被烧坏得很彻底,根本无法从视觉上去辨识,但是 我们做了dna鉴定啊。” “从尸体体内提取细胞组织,外加他家里卧室和卫生间找寻到的毛发牙刷之类,基因数据匹 配上了。” 曲卿则说:“交通肇事,一般来说都是由交警队负责的,除非涉嫌刑事性质,怎么落到你手 上了?” 的确,所有人都看向魏腾。 魏腾只好不厌其烦解释:“按说是这样的,可是受害人死前,曾投保了巨额保险,是受害人 为自己投保的,保险公司认为死者面目全非,无法确认是不是受害人,受害人妻子则要求交 警队做出丈夫事故死亡的证明。” “交警队只鉴定出了黄自强驾驶的车辆大致没问题,没被动手脚的痕迹,主要是那辆肇事的 货车司机大约因为疲劳驾驶而欠缺避让,和正巧是加速状态的黄自强的车相撞了。” “那个货车司机没问题吗?” “难说,那家伙到现在都一直逃逸,这些话他是在给警方的电话里打的,好像是生怕被警方 怀疑他故意撞人逃逸。” “这个不是重点啦。” “交警队不擅长查一般性肇事之外的案子,交警队长不是和我熟吗,就请我帮忙,调查并出 具一个刑事案的调查报告,以证实死在车上的人,的确就是黄自强本人,并排除他本人雇人 谋杀自己、直接加速撞向大货车自杀这些和保险条款冲突的情况。” “车辆鉴定无问题,也无法从交通状况证实黄自强的车子是刻意撞大货车的,只好查人的情 况了。” “先查证死者就是黄自强,就是做dna报告,这个很简单,也做了,当然这远远不够。” “所以根据黄自强邻居的证词,我们调查了出事那天,黄自强的整个行为轨迹。” “他那天就是开着一辆自家的宝马车——啊,就是你们现在电脑上显示的这辆宝马——从小 区离开了家。” “首先小区保安证实了开车的就是他,保安还向后者打了招呼。” “此后,在距离出事地点不算远的一处路边,黄自强的车由于违停,被某位交警直接出具了 罚单,黄自强似乎不很愿意,还和交警争了两句,后头又好话认罚,只请求不要扣分啥的。 ” “这些至少可以间接证明,uu看书 w.uknsh.co 开车的一直是黄自强,因为从违停那个地方到肇事的地方,之间 的距离很短,也没找到路人或者监控视频之类证实这辆车又重新停下过,或者换过驾驶员。 ” “另外,死者被发现烧死的位置,就是驾驶位上,被烧死前还保持在趴抱在方向盘上的姿态 ,貌似是肇事的第一时刻,就撞晕过去了,气囊少见的又没有打开,他连逃出去都来不及, 身体基本保持在被撞后所形成的姿态。” “然后油箱漏油,最终车辆爆炸燃烧,这都是老套路了。” “外加那个肇事司机虽然没抓到,但是也无法证实是被受害人自己雇佣他撞的,只好最终判 断为意外事故死亡。” “所以案子就这么了结了。” 三百五十七 人当年到底死没死? 方乐琢磨了好一会儿魏腾的表述,说:“从你的讲述看,这只是一桩单纯的交通意外,保险 公司是不太想赔付,所以才力争刑警介入,以证实案子有问题吗?” 魏腾说:“因为受害人是开公司的,他投巨额人身保险之前,经营状况似乎出了点儿问题, 保险公司自然会认为是诈死和骗保。” 到这里,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曲卿忽问:“那么办理那桩交警请托的案子的时候,取得到的dna检材样本还在吗?” 如果有那些东西,就可以鉴定一下,是不是跟现在发现的沉尸吻合了,如果不符合,那无疑 现在死去的人,跟一年前车祸死去的那个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魏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或许在,或许不在,说不好,因为当时随便丢在物证处那 里了。” 事不宜迟,赶紧去找找看。 两位队长联合出手,带人去物证处找东西,结果前后耗费了整整一个小时,物证处的人却汇 报说找不见了。 魏腾不由提声说:“啥,真的找不到了?怎么搞的啊?” 这不是让他丢面子嘛。 物证处管理员苦笑:“物证处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已经确定结案,过期了的物证,是需要给 新的物证腾地方的,再说根据记录,您那次要求存放的物证,并不是咱们刑侦方面的立案物 证,并未正规入档,只相当于临时保管。” “一年过去了,您也没来取过,自然就更新换代处理掉了。” 这—— 见此,魏腾也不好埋怨人家了,毕竟对方说的是事实。 一年前已经明确定案的一通普通交通肇事死亡案,谁知道一年后又冒出来疑似可能翻案的风 波呢。 方乐建议:“那交警那边,有样本保存吗?” 魏腾无奈表示:“没有的,那边完全是靠着这边给出dna鉴定证明,但是并不直接插手这种 鉴定过程。” “至于说车祸受害人的遗体,早被家属认领走变成骨灰了。”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曲卿却说:“不论如何,我们可以找寻到一年前车祸案子里受害人的家属,来让他们看看, 这一次发现的碎尸是不是黄自强,是不是他们的家人。” “魏队,麻烦告知我们一下一年前那个案子,死者的全部资料,包括家庭住址,家属联系人 之类的。”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离开分局门口,曲卿和方乐四人坐进吉普车,正要启动,二队长魏腾就追了上来,大喊等等 他。 方乐将自己这边后车门一打开,魏队长就挤了上来,使得后座稍显拥挤,虽然后座可以坐三 个人,但平时都是两个的。 方乐好笑说:“魏队,你这是咋啦。” 魏腾隔着方乐冲另一侧的曲卿笑笑,严肃脸说:“一年前的交通肇事案,是我负责调查并定 案的,现在你们说新发现的碎尸案尸源可能是黄自强,这点儿我可不能坐视不理。” “要是你们猜错了,那我可以放心,如果是我错了,那本队长可要一查到底了,否则就成笑 话了。” 嗯,态度不错,是个好同志。 吉普开行一路。 河湖花园2期,7栋一单元,这就是一年前暂定肇事死亡的那位黄自强的家庭位置。 还好,家属似乎没有搬家。 不过在楼下的时候,他们下车竟碰上零散的装修工人在进出。 等上了4楼的,又发现在装修的这户人家,竟然就是他们要来访的人家。 据魏腾说,黄自强没有孩子,只有一个妻子,叫孙美美,小他7岁。 还好,孙美美人就在家里,是个很富态的贵妇人,正包着头巾,双手叉腰指挥着所有工人们 搬运东西、提装修要求。 从细节处看,很明显,这个家里的装修已经是收尾状态了。 来之前,按照规则,警方就已经联系上了家主人预约,以防碰不上面,所以孙美美对警察的 来访并不怎么吃惊。 她招呼所有人到一个没有被装修的小客厅内,落座问警方的拜访原因。 曲卿解释:“孙女士,您丈夫黄自强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孙美美一怔,反问:“自强怎么了?” 魏腾忍不住插话:“孙女士,您还记得我吗?一年前,我带人来你家这里提取了一些东西。 ” 孙美美看着魏腾,好半天后才恍然大悟,说:“原来是那位警察队长。” “怎么,”她疑惑地来回扫视两位队长,“我丈夫的案子不是结了么?莫非是保险公司又出 什么幺蛾子了?” 她面现隐约的愤慨,貌似是对当初保险公司拖延赔付保险十分不满。 魏腾忙摆手,说:“不,不,您别误会,呃,怎么说呢,这次来是因为另一件事,不过还是 关于您丈夫的。” 他为难地侧首看向曲卿,等着曲卿解释。 曲卿只好先拿出了平板,展示那个水库沉尸的模拟还原头像,问:“这个人脸,您看看,是 不是您丈夫?” 孙美美接过平板看了好一会儿,点头评判: “嗯,的确有点儿像我丈夫,不过,我丈夫可没这个人这么黑,而且我丈夫偏胖一点儿。” “您能确定,他不是您的丈夫吗?”曲卿紧盯着对方眼睛问。 “不好意思,我再看看哈。” 孙美美笑了笑,又垂头认真地绷紧着脸识别了一会儿那头像,这次肯定地点头:“不是,绝 对不是,只是个长得像的人而已。” “这样啊。” 曲卿一瞬间迟疑,考虑是不是把事实说出来: 你那个以为一年前已经车祸死掉的丈夫其实不是你丈夫,他一年前并没有死,反而是半个月 前才刚被害而已。 曲卿迟疑,方乐这个顾问就避免冷场开新话题: “孙女士,您这家里怎么装修了啊?我看着这个地方挺好啊,没必要重新装修的。” 他特意四下里打量了下待客的这个小厅,uu看书 .uukanshu.co 真的挺好。 以此推断的话,没有装修前家里其他地点的状况,应该也挺不错的,实在想不出装修的理由 。 孙美美看了看方乐,一时有些怀疑方乐是不是警察的样子,不过下一刻还是照实回答:“其 实相当于想换个心情吧。” “一年前,我丈夫死了,这对于我,是个不小的打击。” 孙美美面现明显的哀伤。 “我其实原先并不很喜欢我丈夫的家庭装扮风格的,对于我来说,那有点儿太儒雅了,可他 走后,我不愿意忘记他,所以一切都没改变,睹物思人嘛。” “可是不久前,我想通了,自强既然已经死了,在心理惦记着就行了,我打算从他的被害中 走出来,所以打算重新装修一下房子。” “嗯,有道理。”魏腾接了句,又往正装修的那边四下看了看,说:“我记得那次来,您家 里书画啊,玉雕啊之类还是挺多的,的确一般人并不怎么搞那些。” 方乐心头一动,脱口而出:“孙女士,您装修置换了的那些东西,属于您丈夫的东西,都去 哪里了?” 他问这句话的,潜藏的质疑很明显…… 三百五十八 死者有雅好 孙美美大概是不明白方乐这问话的意图,看着方乐,回答:“我丈夫还是很喜欢慈善的,属 于他的那些东西,我不打算保留着,打算卖掉捐为慈善。” “对了,大概下周,就有个商界举行的慈善拍卖会,我还会奉献义演,那些东西会当成卖掉 ,算是个意思。” “也就是说,那些东西还保留着,是么?” 曲卿这刻接话。 孙美美点头。 “我们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 在孙美美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了家里一处角落,一个被布围所遮挡住的不明空间。 将布围拉开,里头竟出现了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上,满满当当都是各类物品,基本都是工艺 艺术品类。 仿古的文房四宝,也有好几种的笔洗,一个个垒叠着,其他木雕、玉雕、假山奇石,古画卷 轴,陶艺器具,并不缺乏。 四人看着这一大架子的东西,略愣了愣。 不得不说,这家里的主人黄自强还是个收藏癖,有一定的雅好。 当然,是真的懂,还是附庸风雅,就是另一回事了。 到此,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 曲卿起身提出告辞,孙美美一直将几人送出楼外,到了外头的楼前小区内。 她临了还提出:“再过两周,就是我丈夫的遇害一周年了,我打算为他做一场大型法事,到 时候会延请市内不少人到来,以纪念我丈夫的生平,为他吊唁,为他在天上祈福。” 孙美美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眼底湿润了,有泪要流出来,真情流露。 这时候,一辆小区的车辆驶过,曲卿回忆起了之前所调查的事,问:“孙女士,您丈夫出事 的时候,所开的那辆宝马车还在吗?” 还能查到黄自强生前的车辆登记讯息,就说明还没有办理车辆销户。 但是当时那辆车漏油烧坏,加上被大货车撞击,应该是严重变形扭曲了,大概没有维修一下 继续使用的可能性。 孙美美疑惑,问:“为什么提到那辆车啊?那辆车怎么了吗?” 魏腾代答:“是这样的,我们查其他的车,偶然查到黄先生的车辆记录还在,所以有点儿好 奇。” “原来是这样。” 孙美美释然,说:“那辆车的确没有被销户,因为那是属于自强的车,他生前最喜欢开了, 当然原先的那辆车已经彻底报废了,所以我后头又买了一辆新的,同样款式型号的车,一模 一样,然后使用了原先的车牌。” “这个不会犯法了吧?” “啊,这个啊,不会不会。” 然后,就真的是没什么话题了。 正式分开。 不过几人回到吉普车上后,并没有急着开动。 曲卿开口问四人:“你们怎么看?” 小韩先回答:“我觉得这个孙美美表现挺自然的,提到她去世的丈夫的时候,真情流露。” 大何则冷不丁说:“也可能是装的呗,会演戏的人多了去了。” 小韩:“那你是说她可疑了?” 大何:“我可不敢这么说,可是你看,她有辆宝马车,那是对她丈夫的纪念物,牌子都是同 一个,按照一般人心理,恐怕会有点儿忌讳,不会经常开出去,所以她有宝马车,车可能不 常开,还挺新这点,是和我们之前的猜测吻合的。” 之前大何就认为那个被目击驶往水库方向的宝马车,是运尸所用的车辆。 小韩:“可有宝马车的多了,而且目击者也不知道具体哪个款式的。” 大何:“车当然也是一个考虑因素,但她家里竟然装修了,是在我们来访之前,或者说,是 在可能的他丈夫真正遇害前装修了,将什么都撤换一新,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案发现场是 在她家里,那可真的是一点儿痕迹都不剩了。” “而且还有那些笔洗啊,工艺品啊什么的也都在她家里发现了。” 小韩则驳斥:“可没发现她家里那些东西少了啊。” 大何:“如果一样东西有好几件的话,随便拿出一样来,剩下还有好多,你当然是看不出少 了啊。” 方乐此刻接话:“不,有一个东西,那个博古架子上,没发现同样的。” “什么东西?” 前座的两个人一同扭头看来。 “是那把疑似用来将死者尸体肌肉和骨骼主体剥离的军刀啊,外在有点儿工艺品的味道,还 疑似产生了磨损,被使用过。” “博古架子上,没有这类东西。” 的确…… 曲卿问他:“所以,你也是认为孙美美可疑了?” 方乐说:“我只能说,如果将她当做嫌疑人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她肯定不会报警说丈夫失踪了,所以失踪资料里查不到黄自强,她有对得上号的车子,有 可以选为增重物的那些东西,都很便利。” “而且,她家里突然装修,不止是可以解释为可能是案发现场,也可能是害怕我们从她丈夫 生前曾住过的地方,发现可以用来做匹配的dna物质之类,以验证水库底下的沉尸是不是黄 自强。” “再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细节,我们拿出疑似她丈夫的图像问她,又反复让她辨认那是不 是她丈夫,她都完全没有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要查这个事情,这图像里的人是怎么了之类的话 。” “要是我,肯定会这么问警察的,除非是潜意识里想避嫌,或者说一早就知道她丈夫遇害了 ,警方来找她具体是由于什么。” “嗯,你的分析有道理。”曲卿评判。 “等等、等等——” 被晾在一边的魏队长忙抬手中断四人的继续探讨,瞪着大眼萌萌哒地问:“所以有车和增重 的东西很便利啊,是什么意思,你们查的不是单纯的查碎尸案吗?” 到现在为止,uu看书 uukanshu 他都还不知道一队的案子细节上具体是怎么回事。 曲卿于是解释了疑似的嫌疑人用车子运尸,以及每个黑色塑料袋里,都被放置了一样东西用 于增重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个孙美美的确就是可疑了啊。” 魏队长满脸严肃,回忆着说:“一年前,我带人来她家里提取他丈夫的dna样本,不论是牙 刷啊,毛巾啊,卧室里的毛发啊,什么的,都是她这个老婆指引下才发现的。” “可现在,那些被取证过的地方,现在全都面目全非,被装修掉了。” 曲卿忙说:“好了,好了,猜测暂时停下。” “我们认为孙美美可疑,是认定水库里被分尸并沉没的碎尸,就是她丈夫黄自强,如果那并 不是黄自强,那我们的猜测方向,就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了。” 小韩不解:“师姐,那怎么确认到底死者是不是黄自强啊?” “很简单,图像里的人不是黄自强,这只是孙美美一个人的证词,我们可以去往她家的公司 里问一问。” “她家公司里,肯定有很多的他丈夫活着的时候的员工吧,毕竟黄自强被判定死亡,才不过 是一年前……” 三百五十九 孙美美的另1面 根据基本的公司资料,新的五人组来到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这家公司并不小,而且是负责外 贸进出口的公司。 这公司几个月前还在国内上市了,比着一年前黄自强经营的时候,可谓庞大了许多。 很轻易的,就拜访到了黄自强时期的一些前员工。 第一个员工看了看照片,想了好一会儿,说:“很像我们黄总,但不是。” “黄总比他胖一点儿,而且没那么黑。” 第二名员工:“是有点儿像,不过我也拿不准是不是。” 第三名员工:“这就是黄总吧。” 方乐主动驳斥:“你们黄总不是比图像里这个人胖一点,白一点儿吗?” 这名员工说:“嗨,那又算个什么,现在都一年过去了,我们每个人比上一年比,身体不是 会多多少少发生变化吗。” “再说黄总生前,他为了生意应酬,曾有一个月的时间,几乎天天去高尔夫球场。” “那还是大夏天,我一直陪着他练呢,黄总很快就黑瘦下来了,是后头又渐渐恢复了的。” “哦,可以说说你们黄总更多的事情吗?”趁此机会,方乐打算好好了解了解下准“受害人 ”黄自强。 这名员工分析说:“嗯,黄总整体来讲,应该是个很勤奋努力、很自强上进的人,他曾经去 海外留学,有一定的见识和眼界,开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就是想借助于这个见识。” “他是真正打算白手起家的那种人。” “可是做生意就有风险嘛,你们知道的,公司起来和做大都不容易,这家公司的前身,可以 说是黄总一点点心血创办起来的结晶,他是绝对不愿意公司出事的。” “一年多前,公司出现了资金链的断裂,由于体量不大,人脉又还不广,银行都不愿意贷款 给我们。” “那段时期,可说太艰难了,公司每天都在努力周转筹措,拉新单子,可是财务问题还是一 直不能解决。” “黄总可谓每日从早忙到晚,有时候回到家里后也要一直远程办公。” “有次要下班了的时候,我发现他办公室里他在咳嗽,从门缝一看,黄总捂着嘴,咳嗽很剧 烈,都将血都咳到纸巾上了。”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进去问他没什么事吧。” “他当时是说没事的,我强烈建议他去医院看看,要是出了什么大病,身体垮了,那就一切 都完了。” “可他只是说没事,有机会他会去的。” “我知道劝不动他,只好离开,可是离去前,忍不住说了一句话。” “你说了什么?”方乐问。 “我跟他说,公司如果倒了,可以再开,人要是倒了,那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方乐:“那他什么反应?” “他只是多谢我的好意,说为了公司,他可以坚持,并请我不要把他咳血的事,告诉给任何 人。” “当然,我也知道,我说那些话,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开公司的老总不是普通员工 ,员工又不会赔本,大不了跳槽或者在公司倒闭后另谋高就,开公司的就不行了。” “公司倒闭的话是要破产清算的,有可能产生一大笔债务,光是偿还这债务就够麻烦的了, 哪里有资金资本再开一家公司呢,除非能找到愿意并购和接盘公司的上家,可是我当时并没 有找到这样愿意接盘的上家。” “唉,我猜,黄总出车祸,就有一定概率和心情以及注意力有关,他出事前简直太忙了,甚 至有次只是急匆匆来了趟公司露了个面,一句话没说,就又离开了,估计是去拉新单子了。 ” 原来这公司曾经艰难到了这个地步。 魏腾依稀记起,一年前他承办这个案子的时候,粗略查了下,的确公司财务状况极其不好, 他不由问:“那你们黄总死后,你们是怎么支撑下来,并把公司开到现在这个规模的?” 现在的这家公司,名字三个月前就更换了,而且随着更动名字,还兼并了一家同行,并利用 兼并的时机成功上市,现在的市值比之之前,可谓大了许多倍。 这员工马上涌现一股自豪感,说:“是因为我们的新老板啊。” “新老板?” “对,准确说,是原先的老板娘孙总。” “孙美美?” “对啊。” “公司出现问题,黄总又车祸去世,公司里人心浮动,都觉得公司可能要倒闭,骆驼要被压 垮,而黄总生前曾有予立的遗嘱,将公司经营权交给了妻子孙美美。” “孙总新要上任的时候,公司里质疑声音很多,是没有人相信她会把公司搞好的,甚至不少 人认为她为了避免麻烦,不会为了将公司支撑下去而勤奋工作,而是会直接申请破产清算。 ” “毕竟,她和我们黄总结婚前,只是一个三线演员兼歌手。” 方乐:“孙美美曾经是个演员?” “是啊,所以我们都认为,她并没有经营公司的能力,也没有证据证实过她开过公司,当过 公司职员,而且黄总主持公司的时候,她也很少来公司,更别提参与公司运营了。” “可是我们很快改观了。” “孙总接任后,公司里的一切几乎都照旧,孙总处理公司业务的能力,比黄总差不了太多, 而且靠着黄总的那笔价值不菲的保险金,uu看书 .ukan 公司最终度过了难关,站稳了脚跟。” “我们非常好奇,曾忍不住问孙总怎么做到的,是不是之前曾有过公司运营经验,她却说她 从艺的时候,是当过一段时期的公司职员的,虽然职务很低,她也是正经财经学院毕业的, 而且她说,黄总经常会在家里办公,她有很多机会熟悉了公司状况,也得到了不少丈夫的指 点。” “她还说,黄总出事前,曾担忧病倒公司没人照顾,所以临时传授了她许多的东西,她这才 能够在接手公司的时候,保持足够的经营质量。” “不过后头,公司上市,做大了不少,孙总成了董事会董事长,又请了职业经理人协助运作 公司,所以从经营细节上,她已经退居二线了,但是依旧在幕后指导着公司运作,她利用多 出来的时间来发展人脉,给公司未来添砖加瓦,布局部署,非常的了不起。” “我们公司现在能蒸蒸日上,全都靠她啊……呃,当然了,黄总打下的基础还是首功的。” 这员工的一系列表述,使得五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这个孙美美表面看,只是个富态的阔太太,没想到意外的还是个商界女强人…… 三百六十 1把有故事的刀子 “这把刀子,您见过吗?” 离开了黄自强生前的公司之后,根据员工们的描述,曲卿和方乐五人又去找了据说是黄自强的一位最好的商界好友。 黄自强并不会把个人私下的喜好展示给公司里的人,所以员工们对他个人的私事反而知晓很少。 这位朋友仔细看了看那个刀子的相片。 这是第一个被发现的碎尸袋子里那个疑似剥离尸体所用的匕首的取证图。 这位友人仔细看了半天,肯定点头:“这是老黄生前最喜欢的一把刀子,他平时并不习惯接触刀具,连厨房都是很少进去,可这把刀除外,算是他那些收藏品里,唯一没有重样的一个。” 方乐问:“那这把刀有什么特殊来历吗?他为什么这么珍视?” 友人回答:“这把刀,是老黄在海外留学的时候,初恋女友所赠送的,因为是私人订制,所以上面的纹路,整个刀子的规格尺寸,全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老黄很重视和初恋之间的感情,可惜的是,对方是个外国人,是个商业家族里出来的姑娘,婚恋并不由己,对方家族更看不上他这个亚洲人,分手是必然的了。” “他回国的时候,这刀子就空运回来了,他平时基本都是珍藏起来,根本不会在外人面前拿出来的,在家里则时常观摩。” “那么,这把刀子,他平时会用吗?” “用?” 友人愣了愣,笑笑。 “这是把纪念品,怎么可能真拿来用呢……咦,这个刀柄和刀鞘好像有明显的磨损呢,这是怎么回事?话说你们是怎么发现这把刀子的?” “一年前老黄去世,我去他家里,曾协助他老婆规整过他的生前物品,好集中放到一个博古架上,根本就没看见过这把军刀,我问他老婆见没见过,她含糊其辞。” “那这个头像,您看像是黄自强先生吗?” 这次,看了好半天,友人肯定地表示:“绝对就是他!” “您怎么这么肯定?” “这位警官队长,你仔细看看,这个头像的左右两边的脸,是不是有着些轻微的不对称呢?” “当然了,不先入为主这个观念的话,是很难发现这点的。” 是这样吗? 接回来照片,几人聚头一看,还真的是有点儿。 有人解释:“老黄幼年的时候曾得过面神经麻痹,就是嘴歪眼斜,一半的脸瘫痪了,通过电烤针灸加吃药治好了,但是留下了两边脸细节上不怎么对称的毛病。” “譬如他笑起来的时候,瘫痪的那一半脸,是看不见酒窝的。” “而且他说摸过自己下巴,下巴尖感觉是靠近一侧的,并不是在正中间。” “对了,你们今天给我看那把刀子,又看这个头像,是因为什么啊?难道老黄一年前的肇事案子又有新情况了?” 曲卿:“您觉得,会有什么新情况?” 友人:“我不好说,但一年前那场车祸,来得太突然了,老黄公司正好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撑过那一波困难的话,拨云见日,海阔天空。” “唉,可惜了,他看不到他自己的公司现在蒸蒸日上的这一刻了……” 离开这位友人,方乐脑洞大开: “这把刀子跟一年前的车祸肇事案完全无关,但是一年前的肇事案又不是凶杀,而且黄自强并不会平时将刀子带出去,这只是个他个人的珍藏品,平时肯定放在家里,可在家里却没有见到这个东西,这就太怪了。” “结合我们之前的怀疑,黄自强其实一年前没有死,那么就合理了。” “刀子应该是他所藏匿起来的时候,给带走了。” “现在他真的被害,这把军刀才重新出现,成了陪葬品。” 魏腾队长喃喃:难道一年前,我真的把案子给断错了? 糟了…… —— “情况很严重。” 第一次专案组会议上,局长李海听了两个队共同调查的新情报,面色空前严肃。 “如果一年前,车祸死去的并不是黄自强本人,那么死去的就是另一名受害者了。” “魏腾说当年提取dna物证是去了黄自强家里,在其妻指引下获取到的,那么就是那些dna物证也并不是黄自强本人的了,不然不会和死者的dna吻合。”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个人死掉了。” “黄自强,以及他的某种意义上的替死鬼。” “这是妥妥的可以串并的两桩命案。” “当然了,现在的推测,只是基于动机的吻合、侧面的逻辑推断,也许,这次水库事件的受害者并不是黄自强,而只是另外一个人,那么这就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案子,性质、侦察方向就完全不同了。” “这一点,需要你们注意甄别。” “另外——” “曲卿,魏腾。” “是,队长。” “你们两个队这次要合作办案,毕竟事涉你们两个队伍。” “一定要将案子办得滴水不漏,原原本本,毫无冤错,经得起时间的沉淀和鉴定,不能出现冤假错案,影响到我们甘南分局的形象,知道吗?” “知道,李局!” 所有与会人员都在局长李海正能量主旋律大义凛然的一席话之下顶礼膜拜,口中臣服。 到此,专案会议告终。 会上慷慨激昂的官面文章是一回事,实际调查则是另一回事,依旧需要脚踏实地,抽丝剥茧。 首先,uu看书w.ukanshu.cm 就像李海说的,对案子的种种假设,所基于的基础事实,不能出错,不然影响侦查方向,所以两队的头脑们先去找了法医钟洁,提出了要求。 钟洁于是给尸体的头颅照了x光片,通过仔细的数据甄别后,再由马辉那边给出了结论,死者头颅的下巴尖的确略微偏向一侧。 而法医钟洁则给了曲卿等人其他方面的鉴定结果,这些鉴定到出完整报告,可能要月余,办案却耗不起,只能趁现在先讲出来。 “我初步做了毒理化验,没发现死者切片样本内有任何中毒、麻醉剂、安眠药等成分。” “不过我发现,死者被搅碎的了内脏细胞,产生过病变,当然,只是过去式。” “病变?是什么病变?癌症?” “那倒不至于,但是恶性病变到一定程度,癌化是大概率事件。” “另外,死者的几乎所有体肤组织,都被搅碎了,但是手上的皮肤还大致保存着。” “因为手上的皮肤剥离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只是指纹、掌纹遭到了割划伤的破坏。” “不过,我发现死者的手上,有厚厚的老茧,死者生前,应该是时长干某类体力活的,而且手心手背都出现过多道伤疤,但具体是哪类体力活,我就无法保证了,因为可能性太多了。” “大致就是这样,希望能帮助到你们。” 三百六十一 2个队伍大集会 “查到了,师姐,是有一家医院,在一年前接待过黄自强,留下了问诊记录。” “黄自强那时候的症状是咳血,挂的心脑血管内科,大夫建议他做进一步全面诊断,可黄自强并没有在那家医院去做扫描,也没有去找那位大夫复诊。” “黄自强那时候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大夫也不敢保证,反正他是觉得挺严重的,情况不会太乐观。” 这是小韩的汇报,鉴于钟法医指明死者曾体内患有恶疾,严格起见,曲卿让小韩去找到市内几家大医院查查看,果然查出了黄自强的初步就诊记录。 方乐综合评判:“这下,新发现的碎尸死者,就是黄自强本人,这点就是几乎不会出错的了。” 旁听的队长魏腾瞬间蔫头蔫脑。 他还有着一丝丝的期盼,现在的死者并不是黄自强呢。 曲卿说:“等小韩回来,咱们两个队统一开个内部小会吧,商讨一下。” 不久后,在3楼的大会议室,两个队的所有人员都济济一堂。 平时因为各自办案的原因,并不会太碰面的两个队的队员们,这刻都空前热络,毕竟熟悉的人忽然发现竟产生了陌生感,是需要重新搭讪磨合的。 两个队长也乐见这一幕,毕竟往下就需要两个队伍通力精诚合作了。 魏腾在会前尤其强调:“如果现在死掉的人真的是黄自强,一年前的案子,那就真的是我们二队办错了,这对我们是奇耻大辱,所以我们一定要查正这桩积案、旧案,洗清屈辱,你们有没有信心?” “大声告诉本队长!” “是,队长,我们有信心!”二队的人集体大声回应,气势惊人。 不过有些人却内心腹诽。 队长大人,一年前的那桩案子,是你私自接的交警队方面的委托,我们大多数的队员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参与好吧。 要说屈辱,也是你自个儿的屈辱啊。 一年前的调查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太多人手。 二队这么表态,曲卿也只好作势鼓舞了一下一队,整个会议室内像是燃烧起来了,隔着长桌对着比拼激情。 打鸡血归打鸡血,破案从来不是用鸡血来破的,所以两个队很快冷静下来,两位队长都转换回了严肃脸。 为了丢失的面子,魏腾非常积极,率先开口说:“首先,我们需要确定一下侦察方向。” “这起案子里,前后有两个受害人,第一个受害人,是源自于一年前,第二个受害人,是半个月前刚遇害。” “第二个受害人无疑就是真正的黄自强。” “问题是第一个受害人是谁。” “如果查出了第一个受害人身份,就有可能得到一年前的案子的真相,而如果先查出了第二个案子的凶杀真相,那么第一个案子也可能连带着被查出来怎么回事。” “毕竟是一年前的案子了,各种线索、物证已经很难找了。” “那位肇事的大货车司机已经通缉了一年了,到现在也还没有归案,不能指望。” “所以,我建议双案并行,同时调查一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案子。” “曲队,你看——” 魏腾发言完,看向对桌的一队长曲卿。 曲卿点个头,奉承说:“魏队长剖析的很简单明了。” “我没什么好补充的,不过咱们两个队谁接手哪个案子的调查,这个得先分派好,魏队,你认为呢?” 两队各有指挥及自个儿的习惯,要是同时掺手同一个任务,必然出乱子。 魏腾想了想,忽说:“那么我们来查现在的这桩案子,你们来查一年前的旧案怎么样?” 蓦然接触到桌对面一队人凌厉的视线,他慌忙补充:“别误会,我的意思并不是一年前的事情不好查,所以我才避重就轻丢给你们,而是,一年前的案子,我已经查过了,就算再过一遍,也很难发现新东西,毕竟查的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也没有过多深入地去查其他的事情。” “现在就算我再捋一遍,也不见得出新东西。” “你们一队就不同了,你们将是以新视角,在足够明确的目的下来查的,说不定能发现什么重要情报呢。” “当然了,第二桩案子,是你们接的,尸体也是你们出警发现的,这个案子最终还是要挂名你们身上的,所以我说我们二队查新案子,主要是帮你们搜集情报,后头我们两个队当然还是要分享情报的。” “一队的兄弟,你们说是吧?” 人家大队长都这么解释了,再怀疑就说不过去了,所以很多人只好点头。 平时有竞争归有竞争,大局观还是要有的,这是局长李海为了防止内部争功甚至内讧强调过无数遍的话语。 会议要告终了,见方乐一直没有开口,两位队长不由问:“方顾问,你在想什么?” “啊,哦。uu看书 .uukanshu” 方乐从沉思中回神,说:“我在想,黄自强这一年里,会在哪个地方呢?” “他诈死,肯定要躲藏起来,在外地不好说,但如果就藏身在本地,必然要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被发现才行。” “可是碎尸的尸袋儿里,并无任何指向性的物证线索。” “唯一有指引性的是那些疑似他生前收藏品的那些艺术品,还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他本人的,抑或是有别的人知晓其爱好,特意用上来混淆视线的,但是那把军刀是不会出错的,而军刀疑似被其躲藏的时候,一直带在身边。” “不说一年前的案子,现在的他被害,按照一般性命案思路,总要归纳出他生前曾在哪里,出现在过哪里,碰见过什么人吧?” “有了这些情报,才谈得上破解他怎么遇害的。” “嫌疑人群又是哪些。” “嗯,方顾问说得有道理,鼓掌。” 曲卿带头,魏腾随后,瞬间会议室内两个队伍的刑警们集体鼓掌,并看着方乐,旁听领导训话一样。 方乐: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尴尬呢~ 不过,方乐的话的确是一个调查方向的有益补充,起码二队长魏腾一力保障调查的时候不会放过这方面的线索。 到此,散会,两个队各自开启调查之旅…… 三百六十二 2面开花 一队的临时任务,是一年前的交通肇事案。 去了趟交警队,获取到一年前的肇事案案情卷宗,这个是必须的。 不过嘛,从头到尾什么都没看出来,里头所记载的,并不比魏腾所讲述的多。 大何慨叹:“如果当时就知道是顶替死亡,那么死去的那个人,多半会被报以失踪。” “那时候如果查失踪案的情报,说不定会有点儿什么突破呢。” 小韩则说:“一年前的失踪案,或说一年以来的失踪情报,肯定就太多了,要是外地的失踪者,根本没办法查。” 的确,不少时候,并不是一失踪就会被报上去。 譬如那些大城市街头许许多多的流浪汉,很多都是外地人口,早和家属断绝了联系。 如果顶替了死者的就是此类近似于黑户的人,那真的是查无可查了。 曲卿说:“先不要急着查明,那个代死的是什么人,先努力证明,当时开车肇事的人,并不是黄自强本人吧。” “所以,我们再捋一遍,他那一天所谓自己出事前的整个过程。” 根据魏腾的情报提供,一年前出事的那天,黄自强先一个人开着自家的宝马车出了小区,被小区一位门岗看到,门岗还向其打了招呼。 可是根据查证,那位门岗已经转职了,虽然还是安保系统的,但早已离开了那个小区,而成了cbd某商业中心的一名保安。 可即便一年过去了,一经提及此事,这位保安还是很快回忆了起来,主动讲述: “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出事的那一天,我亲自看他开车离开了小区的,还向他打了招呼。” “你们分局的魏队长还向我展示过是不是照片里的这个人,我只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判断就是他,毕竟我当班的那个小区里住着不少的有钱人,非富即贵的,我们得认记住每一个小区内的业主资料,各位户主的照片,我们上岗之初就看过了的,我在那个小区任职可是超过两年了,当然知道黄总是谁。” “你向他打过招呼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曲卿问。 保安立马摇头,说:“他的车车窗开着,只是向我微笑点了个头,好像心情还算不错,起码比我更早的几周前看见他的时候,好多了。” “他出事前几周又怎么了?” 保安联想着说:“他不是开公司的吗?或许是事业不顺利,遇到了困难吧,或者是家里出状况了,反正我只是一个门卫,也了解不了那么多。” “我们小区车辆进出是需要验证的,得将道闸,就是拦车的那个杆子升起来,平时是降下的,我的同事那天当值,恰好尿急上了厕所,耽搁了下工夫,他就在外头猛按了喇叭,大声骂了几句,黄总平时很少这样的,所以我们都私下里猜测,是不是他公司或家里出什么事了,才影响到了心情。” 原来如此。 到此,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然后,又找到了那个交警,来到了其当天遭遇过黄自强的第二个地点,这里距离黄自强家的小区大概十分钟车程。 黄自强在车祸之前,曾被交警罚了款,这也是证明黄自强车祸前开车的就是他本人的一个间接证据。 来到了那处街头,这位交警回忆着手指向某处路边三角地带,说:“这个地方是禁停的,有违停线,这里曾经常出事,所以我常会来这一带出勤检查,那天那辆宝马车就是停在这里的。” “一般来说,除非是开车新手,连违停线都看不明白,或者是到岔道这里辨识不清方向下一步要往哪里走的时候,才可能停在这里。” “但我看这车是本地牌号,还是辆比较新款的宝马,判断是明知故犯,所以直接罚了款。” “那他什么反应?” “他认罚款,但是恳求不要扣分,不然——” “不然?” “反正他突然又不解释了,像是有点儿忌讳什么的。” 听起来,跟魏腾所讲的证词,也大致无差错。 但要是只得到这点证词的话,这趟证实就没有意义了。 前头负责小区出入的保安且不说,交警罚款这里,离肇事地点车程上算是很近了,这里开始,必须最细致地调查清楚。 因此曲卿拿出了死者还原修复的头像,问:“请你仔细看看,当时坐在车上开车的,是不是就是照片里的这个人?” 交警仔细识别了一下这照片,好半天才疑惑地说:“这个,跟我一年前看到的那位魏队长给我看的照片,不是很一样啊。” 那是肯定的,一年前的黄自强,又和现在死之前的不一样。 “那,他把车开走前,还有别的事发生吗?” 交警不再看照片,回想起来,说:“对了,他要把车子启动前,说出了一个地点名称,就在前头不远的路程,叫广贸商厦,我以为他是要问路,简单地指点了一下前头直行,就给他放行了。”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了。” “多谢,您的记性真好。” “这是必须的,我们做交警的,要是脸盲可不行……” 离开了值得夸奖的交警先生,往下就是最后的一段路了。 曲卿先用平板调出了电子地图,放大后说:“广贸商厦,就在他的肇事地点更前面一点的位置,是个地标式建筑物。” 方乐猜测:“也就是说,他出事前,其实是要去广贸商厦,或者是那一片的,可是还没到达,就被大货车撞了,所以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对了,出事那天是不是周末,他不需要去公司吗?” 曲卿说:“根据交通肇事案的日期记载,那天的确不是周末。” 大何则说:“他不是开公司的吗,他公司里人都说,出事之前公司有麻烦,他需要努力去拉单子,找客户,会不会当时就是想去客户那里赴约应酬的呢?” 也只好这么理解了。 往下,是一段相当直行的街面。 两侧有商铺,有分岔的道路,有人群熙熙攘攘的地方,也有相对荒僻的地方。 甚至可见到某些国有银行外头的监控探头。 方乐叹息:“如果不是已经发生了一年了,我们就可以查监控了。” 大概一般性的监控数据不会保留一年以上。 曲卿则说:“就算有监控保留着,也没有用的。” “魏队长当时特意调取过这段的路面监控,没发现那辆宝马车停下来过。” “而且他不放心,还走访了不少路人,以及路边店铺的店员,根本找不到一个目击者说看见过那辆车停下来过,或者是开过什么车门。” 到此,路段调查基本告终。 和一年前魏腾的调查结果,一般无二。 可是这样一来,调查的价值就全无了。 无法证实车子曾停下来过,或者换过人开的话,就不能说当年的肇事案有内幕。 四人组一时陷入了苦恼。 大何忽建议说:“要不我们麻烦一点儿,查证下他那天去广贸商厦那一片儿,是想做什么?是不是真的要去会见客户啥的?” 小韩说:“可查证了这点,有什么用吗?毕竟他是在到达那一片之前出了车祸的。” 大何一副你太天真了的表情,摇手指说:“不,不,韩小飞同学,事情可以往深了去想。” “你还记得,肇事案卷里说,撞车前,宝马车是处于加速状态的吧?” “虽然大货车的责任不能甩脱,但是宝马车自己也有问题,要不是车速快,还有可能紧急刹停的。” “那他为什么开那么快呢?只能理解为,他是急着开去广贸大厦那一片,心里焦躁。” “你想一想,他在出小区的时候,表面看心情意外的好,或许是公司的危急有望解除呢,说不定就和要去广贸商厦那一片有关。” “这大概就是车祸的肇因之一吧。” 小韩眨巴着大眼睛,不明所以:“所以呢,这跟我们现在要查的有牵连吗?我们现在不是要努力查证,当时坐在车里的人并不少真正的黄自强,而是另一个人吗?像你这么说的,反而是在证实,黄自强就是当时开车的司机啊,因为开车的人从行为心理上和出小区的时候是一致的。” “呃——” 大何挠了挠头,被自己的自相矛盾给难住了。 曲卿忽说:“不,还是有查证的必要的。” 两个手下连带方乐,都看向她。 曲卿于是解释:“肇事的大货车司机至今没有下落,他在电话里所说的疲劳驾驶导致的车祸,是不是真相也难以查证,现在我们怀疑,当时死去的人,并不是真正的黄自强,而是另外一个人,是黄自强自己或者是其他人知道他的保险的事,要雇佣那辆大货车制造事故,那么就必须让宝马车开得比较快,以产生车祸发生的前提条件。u看书 .uansu.cm ” “那么导致宝马车行驶比较快的这个前因,就不能不查明,因为说不定就是幕后策划者所制造出来的局面。” 大何:“可是,头儿,那需要把车开得比较快的,只是黄自强本人啊,但车里死掉的人,又不是他,他是如何让另外一个人也将车开得比较快,并且出事前自己置身事外呢?” 到这里,曲卿面色严肃,看着三位同伴,说:“首先,我要纠正一个你们已经陷入为主的观念。” “黄自强的确肇事案发生前买了巨额保险,并且近期才遇害,所以他在得到保险赔付之前并没有死去,形成了事实上的骗保行为,但是这种骗保行为,是不是他的主观盘算,还并不能确定。” “毕竟,我们还并不知道这一年里,黄自强本人都在哪里,在做什么。” “所以我们还不能简单以阴谋论的逻辑,来揣度当时黄自强开车去往某地的行为是不是有着和案件有关的主动性企图,也不排除,只是有另外的人刻意制造了车祸,但是黄自强因为某个原因,却避免开了车祸,开车的换成了其他的人。” “也即,黄自强在当年,或许也是另一个受害人,是没有死掉的,原准受害人。” “现在,一年后,他又死掉了。” “或许,这次的死亡,只是一年前那桩车祸肇事案的延续……” 三百六十三 没有人赴约的约会 “没有人在那一天约他见面?” 曲卿问电话里。 结束了对当年车祸路线的基本调查后,她命令大何小韩去黄自强公司去获取商业客户们的资料,发现在广贸商厦区域的确有三家合作客户在,但这三家客户,全都是在黄自强死亡以后,才被公司陆续争取到的。 而且这三家也都否认在肇事案时期跟黄自强本人或其公司有什么交情,更不存在约谈其在那一片会面的可能。 曲卿甚至怀疑过是不是约见方并非那一片的人,只是约定地点选择了那一片,所以又让两人几乎扩展开调查,以警方身份,全面电话问询了黄自强公司在蓝海市内的商业伙伴,无一家承认在一年前的那几天里,跟黄自强有过这样的约定。 虽说电话咨询不太靠谱,但是警力有限,也不可能一一去实地走访,以判断有哪一家撒了谎。 这个调查思路,不得不暂时束之高阁。 方乐建议:“我们去看看二队那边,是不是有所发现吧。” “嗯,只好这样。” 在分局内汇合后,二队长魏腾先灌了口水,吐了句槽:“白跑一趟。” “怎么说?” 魏腾表示:“我们广泛派出人手,在黄自强原公司附近,他家所在小区以及附近,还有水库边那一片展开查访,完全没有一个目击者说看到过黄自强本人,这个人就像是隐匿一年后,突然冒出来并被害了。” “他的生前行踪,完全无迹可寻,这接下来怎么分析啊,总不能凭空想象凭感觉做事。” 的确。 “对了,你们呢?”二队长望来。 曲卿无奈摇头,说:“车祸案和你们当年调查的结果差不太多,不过发现了黄自强当天疑似要去往广贸商厦那一片。” “广贸商厦?就在肇事地点再往前一点儿吧?”魏腾琢磨说。 “是啊,所以我们侧面推断,他是赶着去那一片做什么事,譬如去赴约见什么人,因此车速较快,没来得及躲开那辆大货车,部分导致了车祸的发生。” “唉,果然事出必有因啊。” 感慨完毕,魏腾说:“既然一年前的案子,没找到可用新思路、新线索,我看我们两队,还是专注于将视线放在新案子上吧,一同出力。” 有道理。 曲卿:“魏队有何指教?” 魏腾笑了笑:“指教不敢当,其实就是之前在案情分析会上方顾问所说的那些话,查清死者生前行踪,查清他这一年里都躲藏在那里。” “然后我觉得,这两个其实是同一回事。” “不知道他生前躲藏在哪里,那么他是在哪儿遇害的,以及怎么抵达遇害地点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遇害地点,就全都一无所知。” “当然,反过来如果定位出了他的遇害前的行踪,他遇害前躲藏在哪里,也就有据可查了。” “现在是两头都不明确,两头堵啊。” 两人同时视线转向方乐:“顾问大人,你说怎么办?”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又不是哆啦a梦。 方乐挠挠头说:“既然无目的排查无结果,那就设定筛选条件再来查吧。” “嗯,有道理,说说看。” 方乐想了想,分析:“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一点,就是黄自强一年的潜藏之后,变瘦了,变黑了,钟法医说他手上有厚厚的茧子,手心手背都有疤痕,这些伤疤估计都是这一年中所留下的。” “另外他那把应该随身携带走的艺术品军刀,这一年里被使用过,或许还是多次被使用。” “也即,综合起来,就是黄自强可能藏身在一个需要时常露天干体力活儿,并需要使用刀具的地方,而且他可能会因为这两个原因,而手上会受伤。” 这—— 说得是有道理,不过还是无明确指向性啊。 而且干露天体力活儿,为何又需要使用刀具呢,工作内容和刀具有关系? 魏腾苦着脸说:“这两样要是综合起来,很难想象啊。” “譬如工地上是露天的,也可能手背手心受伤,但是不需要用刀子啊,他带走那把刀子是纪念意义,不是必要,应该不会使用啊。” “再譬如高尔夫球场也是一样,怎么会伤到手呢?” “而如果单纯从刀子和受伤这点出发,假设黄自强藏身于一个涉嫌暴力的犯罪组织中,简单来说,就是黑涩会,需要经常面临殴斗、自卫,但是这并不会导致他由于露天变得黝黑啊?” 的确。 曲卿则说:“既然整一块儿想不通,那我们就先掰开来看如何,露天劳动和使用刀具这两个分开看。” “因为使用刀具,不见得跟工作有关,可能是其他方面的行为,是私下里的。” “我们可以先把使用刀具这点剔除,先排查他露天工作这点,如果那类工作会导致其受伤,那就更吻合了。” 魏腾:“嗯,那就这么定了,咱们罗列一下露天体力劳动的行业,整一个名单吧。” 不罗列不知道,uu看书ww.uukansh.c 还真的是各行各业都有涉及。 建筑的,修路的,跑货运的,外卖的,快递的,机电室外维修的,街头发传单小广告的,太多太多了。 这还只是日常所见大众化的行业。 像是什么高尔夫球场啊,一线记者啊(鉴于黄自强是一名“死者”,这点很不可能),远洋货轮啊,码头工人啊,等等日常见不到的,简直不要太多。 结果多到根本没法细查,两位队长只好跟方乐去找了局长李海。 李海看着列表,估摸着说:“一一铺展开来查,不是不可以,限定于市内的话,可以由兄弟单位配合,加快效率,但是就不如直接向各相关单位发一则协查通告了。” “局长好主意。” 两位队长奉承。 其实他们原本就是这个打算,只是配合一下上官,给上官个表现英明的机会也没坏处嘛。 然后折腾了小半天,协查通告是大撒网似的发出去了,但对于是否会有反馈的消息,警局从上到下都没个谱。 然后在下一天,终于有讯息反馈,还是好消息。 市内所属的一家建筑公司反馈,说貌似一年前见过这样的一个人来打工。 顿时,两个队伍,共两辆车,七个人,直接杀向那处建筑工地…… 三百六十四 没话3问 这建筑公司是专门给蓝海市未完成建设的开发区承接工程的,公司总部虽然在市区内,但是日常办公地点,却是在开发区。 那里有个行政分部。 两辆警车抵达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忙碌有序的工地场景。 直接找到戴着头盔现场指挥的工地负责人,也是约定好的接待方,名头是一个什么经理。 这位经理带引着三人进入了作为人车基地的后勤厂区,进入了办公室,倒上茶,外头工地的喧嚣被隔去了大半。 不过话题没开,经理打头就说:“其实发现了你们协查通告上那个人的,并不是我本人,而是我手底下一名负责工人干活的,你们理解成包工头就行了。” “我已经电话通知了他,应该马上就来。” 结果不到三分钟,果然有个男子敲门叫了声经理,进来了。 这个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矮壮,见了警方的人,略显不安。 经理忙说:“王盛,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照实说就行,人家警察是不会怪你的,两位队长,是吧?” 曲卿和魏腾两人都表示:“当然,协助警方查案,需要提出表扬才对。” 到此,这位王工头才回忆着讲述: “其实对这个人有印象,是因为他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并不像个能干我们这行的人。” “他相对来说,白白胖胖的,而且年纪也不算很小了,体能也一般般,试用的时候,也没表现出多能干来。” “来我们这里的工人,一般都是常干体力活的,至少是毛头小伙子,很多都是农村进城里来打工的,他却不一样,跟我们完全不像是一个类型的人。” “他说自己是外地来的,身份证丢了,只能找一些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活儿先干着。”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这里会雇佣一些临时工、短期工,现金结账甚至日结,一工期一结,所以并不会在身份这方面查得太严格,只要别主动招惹到麻烦就行了。” “他的出身来历,是不少人谈论的话题,因为他怎么都不像一个寻常出身的人,有人笑说他是不是家里欠了债出来躲债的,他笑笑,像是默认了。” “其实更多人怀疑他是不是犯了事儿,经济犯的那种,但这种话是不好问出来的,我们这里干活的都有默契。” “他这个人总体很低调,虽然和其他人有过矛盾冲突,但都在强忍的样子。” “有一天,我发现了他的一个长处,他对修车很在行,我主要说的是小型轿车,那天上头来视察的一个领导车子突然抛锚,没法发动了,大家都说换车回去,他说自己可以修修试试看,没想到没多久他竟然真的把车子给修好了,这让我和不少人对他印象大大改观。” “那件事后,我问他会不会开吊车、铲车那种的,这工作多少比抬建材抗麻袋堆沙子砌水泥轻松一些,他却说不太懂那些大车怎么开,我说可以学啊,他说算了。” “后来我发现,他并不是没信心开那些车,而是对大车好像有种本能的恐惧,每次见到大车行经,都是远远地避让开,就像是出过什么事一样。”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工地的,去了哪里?”曲卿问。 王工头回忆着说:“他干了两个多月吧,有一天突然提出辞职,我说你怎么没有干满就要走了,是不满意这个活儿吗?他说不是的,他得回老家,家里老母亲病了。” “我也不知道真假,只好结算走人了。” “他这个人平时还是挺受人尊敬的,我问用不用我送送他,他赶紧说不用。” “那有没有什么人在那之间来见过他,他有没有什么行为方面的异常?” 王工头想了想,说:“还真的是有点儿,我发现他经常去到角落里,避开其他人打电话,而且经常是长时间打电话,跟谁通话,我不知道,毕竟谁还没有个私事儿呢。” “对了,他辞职之前的那个晚上,就打过一次这种电话,好像是主动接到了谁的联络。” “他那个手机号码你知道么?” 王工头摇头:“他只是个临时工,我们并没有强行要求登记他的身份讯息,也没要求留手机号。” “他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是说,肤色啊,胖瘦啊。”这回问话的是二队长魏腾。 王工头回应:“嗯,干了两个多月,他的确瘦了,壮实了,也黑了。” “他有没有发生过手受伤这种意外呢?” “手受伤?我记不得了,应该没有过吧,小擦伤这种的那就不知道了,毕竟谁也不会在乎这种小事。” 曲卿和魏腾两位队长都无话可问了,方乐忽说:“王大哥,那个人有没有笑过,脸上有没有酒窝呢?” “啥,酒窝?” 王工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谁会去关注一个男人有没有酒窝啊,他倒是不常笑,平时很沉闷,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是有酒窝,好像又没有。” “是不是一边有一边没有?” “呃……您这一说好像真的是。” “另一个问题,他身上有没有带着一把刀子,鞘看上去挺漂亮的,刀子比寻常超市卖的水果刀要大上一些,算是一把军刀。” “军刀?” 王工头否认:“没见他拿过刀子,不过他来的时候,带着一个有密码锁的小行李箱,我还说你这东西搁工地上宿舍里不安全,这里毕竟什么来历的人都可能有,如果你信得过我,放我那里吧,要不放工地特意搞出来的私人物品保险柜,他说多谢好意,那行李箱里并没有啥值钱东西,uu看书.uukansh都是个人的纪念品,应该不会有人偷的,他谢谢我说自己会小心看管的。” “还好没有出什么事。” “他离开的时候,真的没谁来接送吗?” “没有,他还是说辞职是为了回老家看老母亲,咱也不好深问啊。” “王先生,真的很感谢你啊,你的讯息反馈,对我们破案大有助益。” 离去前,两位队长都这么表示,诚恳道谢。 毕竟,一般协查通告上的,都是各类犯罪嫌疑人,那么容留嫌疑人在工地上打工,工地方多少会害怕牵扯到麻烦、怕担责,这位王工头,乃至这位经理肯于协助警方办案,不避讳问题,不遮掩讯息,已经相当值得肯定了。 这样的市民越多越好啊。 一离开工地范畴,魏腾就断言:“错不了了,一年前,车祸发生后,真正的黄自强就躲藏在了这里,借助于打工来掩饰。” 从王工头所描述的各种细节特征看,那个临时工绝对就是黄自强,没有第二类可能。 不过,他的两个手下张虎赵龙则迟疑着说:“黄自强是诈死,骗保,肯定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为什么不随便找一个隐蔽的角落、出租屋之类躲起来,而是抛头露面出来打工呢,而且还是在蓝海市的范畴内。” “嗯,这个——” 三百六十五 头脑风暴之我是方顾问 方乐接话释疑:“或许是缺钱吧。” “如果他真的用诈死来主动骗保,也只能说,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已经没有任何正常途径来挽回他的公司,而且他身体状况也不太好,疑似得了病,至少是大病前兆,两个情况综合下,他只好选择在被认定死亡后骗保。” “不论是找个不好找的角落躲藏,还是找个出租屋来躲起来,这都需要钱,他公司没问题的时候,这或许很简单,但是公司财务紧张的情况下,肯定是能省则省,能赚就赚的。” “至于为什么还敢在蓝海打工,或许是认为不会被谁认出来?” 魏腾为了找回颜面,肯定地表示:“绝对是这样的。” “虽然他是个公司老板,但一年前的这家公司,只能算是个小型企业,基本不会上报、上电视,所以他这个老总,也只是个小老板,不是什么媒体舆论的名人,也不会有公众知道他。” “再说,警方当时根本没有怀疑他还活着,就不会去查他,不会发通告通缉令之类,这个工地在开发区,这里和正式的市区有一定距离,各方面人际交流网其实是隔断开的,他估计根本不怕会被认出来。” “再说他只是打个黑工,也没人在乎他什么身份,一滴水藏大海里就不会被注意嘛。” 曲卿则中断探讨,说:“他为何来这里打工,这一点并不重要,我们需要从他的这段经历中,从王工头所描述的细节里,来归纳出对我们查案有用的情报,不然单纯查一个死人一年前都做过什么,没有意义。” 的确。 大何先说:“王工头说他带着一个箱子,估计箱子里就是那把被他从家里带走的军刀吧。” 小韩则说:“可要只是带一把军刀,有必要专门使用一个箱子吗?还上了锁,这反而引人注目啊,意图不轨的人反而会去特意思考那里头有什么,这会增加不安全性。” 大何说:“他对那个军刀看得比较重呗。” “不,”方乐忽说:“如果箱子里只是那把军刀,那么这个推断没啥用处,可要是箱子里还有其他东西,不用箱子就遮掩不住,那就有意思了,比如——” “比如?” “比如在水库沉尸的尸袋里,被发现的那些其他增重物。” “我们去走访黄自强的妻子孙美美的时候,她家里恰好在装修,所有东西都被转移到了一个博古架上,至少,我们从那个架子上,已经看不出是不是少了什么。” “黄自强带走军刀,是因为那是留学时候的初恋送的离别礼物,那么他诈死之后,有没有可能,也随着军刀带走了一些其他认为有代表性的收藏品呢,比如玉石的笔洗那些。” 张虎赵龙,连带大何小韩一时都对这些话不很理解,问:“可这个能说明什么?” 曲卿则接话:“方顾问的分析角度,很有价值。” “我们曾经怀疑过,孙美美涉案,她在杀人后用家里架子上的东西,给尸体袋儿沉尸增重,可要是那些用来增重的工艺品,在一年前就已经被黄自强给带走了,那么孙美美的嫌疑,将不会有那么大了。” 嗯,的确是这个理儿。 沉尸者有可能只是顺便利用了黄自强的随身物品而已。 曲卿鼓励问:“方乐,还有别的分析吗?” “要说有,也有。” “就是,缺钱的他来这里打工,这里很安全,也没人真的去查他,怀疑他,为什么一个工期没有完结,他就要辞职走人呢?不怕工地拖欠他的工钱不给吗?要是要不到钱,他往后怎么办?就算是要到了钱好了,他得到的钱,能不能保证他以后所用呢?” “毕竟,诈死之后,他就是个绝对的黑户了,想找个正式工作,非常困难,而没有正式工作,也难以赚到大钱。” “诈死是一辈子的事,就算是想搞一个新身份,改头换面,那也是需要资金投入的,那两个多月的苦力活的钱,很难说足够用。” “所以我大胆认为,他之所以敢去辞职,是因为已经有了底气,他已经不缺钱了。” “那为什么在得到薪水前,他可以不缺钱?身为一个诈死的人,黑户的他除非作奸犯科,怎么去搞到钱?可是开发区这里整体还很荒僻,小偷们恐怕都很少光顾,他就算去偷去抢,也难说有足够回报,更别说现在人们出门已经很少带现金了,家里存着大额现金的情况已经很少见了。” “所以只能有一个最佳的解释,他那笔钱,不是偷,不是抢,而是正规、合法渠道所得来的。” 曲卿马上接口:“保险赔付金?” “对,就是保险赔偿……魏队,黄自强个人的保险赔偿什么时候得到的来着?” 魏腾想了想,说“好像是他被认定死亡后的两三个月后,在我们出具了正式的意外事故报告,保险公司走完了各类流程之后吧。” 方乐:“那这在时间线上,就对上了。” “他当时所得到的钱,至少是能够资助他离开工地的钱,就是那笔他的个人赔偿金。的其中一部分。” “啊——” 小韩一声大叫,在其他人向他注视过来的时候,他说:“这样来看,孙美美岂不是还是嫌疑很大吗?” “她丈夫死了,得到赔偿金的,只能是她这个妻子,黄自强想得到钱离开工地,也只能通过她,岂不是明确表明,孙美美知道她丈夫的诈死吗?” “再说一年前证实车祸中丧生的是黄自强本人,是魏队长在孙美美的指引下,得到了她丈夫的dna样本,现在死去的不是黄自强,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却有dna样本出现在黄自强生活的场所,只能理解为事先的布置。” “这个没有孙美美这个妻子的协助和默许,不见得就能办到吧?” 听起来,是这个理儿。 可方乐却泼冷水说:“可也有一定可能,是黄自强瞒着妻子布置了那些物证,将替死鬼的样本检材特意放在了家里,等着警察去发现,这算是诈死骗保计划的一环。” 小韩不满驳斥:“那孙美美要是不知道丈夫是诈死,还会给丈夫钱吗?” 方乐:“这多简单啊,如果你以为你家人死了,但有一天,他却偷偷联系你,说他还活着,你是不管吗?报警吗?还是偷偷资助呢?” “那为啥他不从一开始就跟妻子讲好,两人合谋呢,这样不是能够保证他妻子后头会接纳他还活着这个事实,并分给他钱吗?” “你要知道,合谋的话,孙美美就会预先知道一切,合伙骗保,孙美美的犯罪参与性质就不一样了,黄自强不可能不考虑这个后果。” “当然了,孙美美依旧有可能是事先就知晓骗保的事,uu看书 w.uukanshu.co 但是她已经拿到手了钱,既得利益之下瞒着不说,而要是她是事后才知道的,但诈死的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改变,她不想在得到赔偿金之前,揭露出来事实,这不符合她的利益诉求。” “可不论如何,孙美美有很大概率在事前或者事后,知道他丈夫在诈死。” “至于她在其中是什么角色,难以断定。” “还记得王工头说黄自强多次偷偷避开耳目去和什么人打电话联络吧,如果那个联络对象就是孙美美,孙美美在这件事上的可疑性就会上升,如果不是她,而是另外的某个人,那么这桩案子就有更多的人物关系牵涉进来。” “可惜的是,那些电话联络已经查无可查了。” 几人都叹息。 这时候,张虎举手,弱弱地说:“那个,有一件事,我们是不是也该查一下呢。” “王工头说黄自强辞职用的理由,是回家探视母亲,母亲得病了,虽然只是一个借口,可是会不会真的,他是去了老家去躲藏呢?” “我们之前发了协查通告,只是限于本市,但是他也可能躲藏到了老家什么的地方啊。” 魏腾摸了摸下巴,表示:“这算是个盲点……不过我好像很早之前就查过黄自强的身世了,他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吧?” “算了,再查一下也行……” 三百六十六 局长大人的夸赞1定要接好 “黄自强只有一双父母,没有其他其人了。” “他出国留学并打拼归来后没几年,父母就先后去世了,父母去世后,他辞掉了薪水不菲的国内工作,开始自主创业,所以他的公司创办了起来。” “他被认定为去世之后,也没有任何声称是亲属的人来找过,他也没有立任何遗嘱,说财产分给哪个亲人什么的。” “他父母是外省人,移居了本省本市,没有可调查的亲戚关系。” “基本资料,就这些了。” 分局内,听着粗略的调查汇报,两队的人都无语。 “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 曲卿问大家。 所有人都摇头。 魏腾则说:“不论如何,孙美美在他丈夫的诈死案中,是有着角色参与的,目前我们对黄自强生前尤其真正遇害前的所有情报,全都一无所知,孙美美是唯一的思路突破口了。” 张虎说:“传唤她审问怎么样?” 赵龙:“那她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公司能撑过难关,能够坐大,全靠她丈夫那一笔巨额赔付撑了下来,甚至说她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是丈夫的死惠及而来的,承认黄自强诈死骗保,无疑是在否定她得到的一切,不论是法律层面,还是道义层面,她除非是傻了,不然肯定咬死不认啊。” 曲卿:“不论如何,我们得正式启动对于孙美美的调查,走吧,去请示一下李局。” 在局长办公室内,听了两位队长的讲述,局长李海略略为难。 “她家的公司已经上市,市值不小,股民很多,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所造成的影响都非同小可,这一点,我们不可不虑。” “你们要是简单调查下她的外围情报,可以,也不用特意来请示我。” “但深度调查的话,还是需要更充足理由的,毕竟不少调查资源,我也得向上边请示甚至请求。” “可你们现在的诸般推断,只是基于假设,而且是不那么肯定的假设。” “这让我很难办啊。” 老板表示,我上头还有人,别让我为难。 两个队长都哑然。 官大一级,所要考虑的方面也更多了。 方乐忽说:“叔,我从那个工地回来后,想了好半天,觉得孙美美的嫌疑不止是基于粗糙的推测,而是含有逻辑上的必然性。” “哦?这怎么说?” 三人都转头看他。 方乐说:“曲队,还记得我们之前去孙美美的公司走访的时候,黄自强任老总时期的老员工的话吧。” “那些老员工都说,黄自强被认为死后,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公司,恐怕更加艰难,匆匆接手了公司的孙美美,甚至可能为了避免麻烦而主动申请破产清算。” “就算她打算继承丈夫遗志,将公司继续经营下去,可她有那个能力吗?” “公开资料,她嫁给黄自强之前只是个三线演员,是个不入流的艺人,根本没有经营公司的履历,她对员工说的自己也当过公司职员的话,也没法求证,她所毕业的财经学院,名不见经传,虽然可以让她具备一些基本经商知识,但经营一家出现了大危机的公司,这远远不是普通财经学院的菜鸟可以达到的。” “可事实是,她不但是将公司运作了起来,还运转良好。” “当然,不排除人家真的是天生的经营天才,上手快到爆炸。” “但注意一句描述,前朝员工们都说,公司在她经手以后,和黄总的时候,别无二致,没有出现经营风格之类的变化。” “问题来了,出事之前,孙美美平时并没被发现参与进她丈夫公司的运作,她甚至都很少去丈夫的公司,难道她真的靠着所谓的丈夫在家里对她的指点,她旁观了丈夫办公,就学到了丈夫的本事吗?” “但换个思路考虑,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黄自强没有死,也没有远离公司运营,他在暗中偷偷跟孙美美联系,指导孙美美如何运营公司,一直坚持到赔付金到来,危机度过。” “这就可以良好地解释,公司的经营风格保持统一的问题。” “而在工地打工,得到赔偿金之前,黄自强的秘密联络对象,恐怕真的是孙美美,他联络是为了指导妻子开公司的。” “叔,您看这个思路,可以支持对孙美美的深度怀疑吗?” 方乐说完期待地看着李海,其他两位队长也是同样视线。 李海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头松口,说:“好吧,有什么想查的,就查吧,如果是关于她公司的事,可以去找经侦方面的支持。” “当然了,在有更多实质性证据之前,你们的调查,只能秘密地展开,不能公之于众,造成超前影响,出了幺蛾子我拿你们两个队长头子是问。” “具体的尺寸拿捏,你俩也都有经验,就不用我多话啰嗦了。” “好了,你们两个队伍辛苦了,作为一件几乎算是无头案来说,你们调查到的线索,推导出的分析,都非常不错。” “继续努力。” “是,局长!”两位队长都大声回应。 局长大人都夸奖了,当然要表现出足够气势。 不久后。uu看书 wukanshu.cm 两个队伍的又一次案情分析会。 魏腾说:“我们需要整体性调查孙美美的日常行踪,她的交际往来,她的网络社交账号,她的个人手机号码通讯记录。” “汇总出来一切,抽丝剥茧。” “她的公司的运营情况,她个人的财务状况,银行账户往来,也都要尽量查清。” “总之除了可侧面查的,必须对她部署三班倒的布控,不能惊,但也不能丢。” “齐头并进,双管齐下。” “啊,曲队,不好意思,我说多了,别在意哈。” 按说,这是一队的案子,二队只是辅助查案,所以要是开案情分析会,也该是曲卿这个一队队长主持发言,不过魏腾大概是觉得之前自家人的表现有点儿丢面子,不像一队的人这么出彩。 尤其是方乐这个顾问又长期站一队,他只好多多自我表现。 曲卿似笑非笑了一下,说:“给魏队鼓掌。” 她带头,一队的人稀稀拉拉鼓起掌来。 至于二队的人,早就巴掌震天响了。 不同于方乐对这类场面觉得尴尬,魏腾倒是十分受用,哈哈大笑。 “没啥,没啥,基本功。” 这像是句小品的老台词啊…… 三百六十七 全面调查 “目标已出小区,酒红色玛莎拉蒂总裁,车牌号xxxx……” 对于孙美美的布控,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这是一线蹲点盯梢人员大鲁小鲁的初始汇报。 网络上,孙美美的微博,增添了一名未知访客,在逐条浏览一年以来,她的所有动态。 而电信运营商那里,也正在申请调取出来其三个月内的通讯记录。 至于孙美美公司的情况,则委托给经侦队来做,需要耐心等待。 孙美美的个人银行账户情况,也在调查中。 下一天,分别领了不同任务的两个队骨干人员碰头,在分局会议室内交流汇总。 “孙美美的行为轨迹十分单纯,没有特别事情的情况下,都是家里、公司两点一线,偶尔在比较公开的场合约见一下合作伙伴、客户之类的。” “总之是没发现异常。” —— “孙美美一年以来的微博动态,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最开始是由于丈夫的死心理悲痛,还去过一些庙观上香,发一些悼念性质的话语,后头日常生活的东西慢慢多了起来,大概是走出了阴影,由于她是开公司的,账号也兼具宣传功能,有过不少公司新产品发布时候的动态。” “要说特别的,就是根据截图记录,一年之前,她的账号个人身份标注还是演员、歌手、全职太太,肇事案之后没多久,标签就成了公司老总,女性创业者。” “再后头,又改成了上市公司ceo兼董事长这些。” —— 孙美美三个月内的通讯记录非常庞杂,毕竟她的身份非同一般,里面是不是有特别的通讯对象,还需要一一甄别。 —— 孙美美公司的情况,需要等待。 不过孙美美的公司会不会跟黄自强的遇害案,以及当年的诈死案有关,还是个未知数,调查这点,仅仅是有备无患罢了。 —— 倒是银行个人账户情况,有点儿线索。 负责查账户的小韩讲解:“她的个人银行账号出入非常频繁,有一些明显是用于购物,网购或者现场刷卡那些的消费,虽然很多大额消费,但考虑到她是个有钱人,应该没什么值得追究的。” “倒是她的账号几乎每一个月,都不定期向某个私人账户打过去一定款项,从数千到数万不等,不过这个月就没打了,或许是时间还没到吧。” “而这种行为,已经持续了接近一年。” 曲卿马上问:“对方账号的户主身份,查明了吗?” “呃,户主身份是个叫刘娉婷的女性,但是具体个人讯息,还没来得及查,银行方面说,涉及客户隐私,想查需要新的调查权限。” 二队长魏腾马上就说:“这个一定要查,此事必有蹊跷!” 方乐也凝重地说:“一般要是公司之间的资金往来,或者是公司和个人之间的往来,都会走对公账户,孙美美却私对私转款,而且时间.asxs.正好接近一年,是她丈夫被判定去世的一年,这里的确大有玄机。” 大何兴奋地猜测:“那会不会是,黄自强诈死期间,需要钱来维持生存,所以就借别人的账号,用来接收妻子的汇款呢,这个刘娉婷,说不定就跟黄自强关系菲薄。” 二队张虎赵龙则驳斥说:“这就不对了吧,孙美美怎么会给一个跟自己丈夫有不干净关系的女人汇款?” 方乐则说:“可的确是存在大何所说的前面的可能的,这个刘娉婷的账号只是个中转账号,孙美美在间接给丈夫打款,而且注意,她这个月没有打,除了时间没到这个说法,就是孙美美知道黄自强死了,所以就不会打了。” 魏腾说:“那咱们还愣着干啥啊,去找到这个刘娉婷,说不定就能查出黄自强生前的躲藏内情了,那么他怎么被害的,就有迹可循了。” 魏队长说着就站起了身。 两位队长先去了局长李海那里,汇报并申请调查文件,然后两队核心人马直奔银行。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就得到了比较齐全的银行账号讯息,包括姓名,年龄,身份证讯息等。 只是初步看了看后,他们都有些疑惑。 这刘娉婷从资料上看,现年只有21岁,都可以做黄自强的女儿了,一年前更是只有20岁,很难说跟黄自强有什么私人男女关系,而且两者的籍贯,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 古怪的是,他们回到分局后,利用数据库根据账户资料查这个刘娉婷,竟然显示无结果。 莫非上头的资料都是假的?银行讯息也能作假吗? 曲卿让队员之一的小萌根据户主所预留的手机号打电话过去,却显示号码已停机。 奇了怪了,什么都有问题的话,这账号是怎么开的? 那就只好查开户银行,查开户的人,具体身份到底是谁,看有没有开户时候的视频记录吧。 可这都需要时间。 这个时候,曲卿手机响了。 她看到那个手机号码,正是孙美美的号,忙一只手抬起让方乐等人噤声,然后接通,并按了免提。 “是曲队长吗?您好啊,我是孙美美啊。” “孙女士,您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上次你们来我家里拜访,你留了一张联系名片,uu看书 wwuuknshu.c我当时则说下周有一场我公司参与举办的慈善义演,欢迎你们莅临观赏,我想邀请你们来,你们有工夫吗?不会耽搁到你们办案吧?” “具体时间就在今晚,地点是……” 曲卿回复说看看情况,中断了电话,问其他人:“你们怎么看?去不去?” 方乐说:“去,当然去,孙美美至少大概率是丈夫黄自强诈死的知情者,甚至是新案的凶手,她主动邀请警方,倒是有点儿意思了。” 小韩忧虑:“会不会有诈啊?” 大何瞥过去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我们是警察,你觉得她敢摆鸿门宴吗?” 魏腾等人也说:“去,肯定去,看看她有什么幺蛾子!” 于是,敲定了两队共七人作为代表去与会,曲卿进行了电话回复。 这个人数,有什么事方便组织和应对,又不会显得过分得多。 到了晚上,两队的两辆车驶向邀请地点。 路上方乐低头翻了好一阵子手机,坐他旁边的曲卿不由问:“你在看什么?” 方乐解释:“我在用‘刘娉婷’这个名字百度啊,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人物。” “结果呢?” “呃,没啥关联的结果。” 方乐略显尴尬…… 三百六十八 你在天上安息吧 利用被发送的电子邀请函识别码进入义演会馆后,曲卿发现,或许来之前是真的想多了。 这里真的是一个慈善义演的会场。 大型的表演场馆,预计可容纳千人以上,整个场馆内,现在已经济济一堂,来者从穿着打扮看多是楚楚动人。 而舞台已经备好,会场内灯光师已经调解好灯光,预热的音乐也已经在响了。 年轻的男女主持人上来,说了一番开场白,无非是欢迎大家莅临慈善义演现场,你们贡献的每一份关注,都会对慈善行业添砖加瓦之类。 开场白之后,又是一堆感谢某承办单位,某公司,某些政.府部门等的套话。 值得注意的是感谢对象中就有孙美美的公司,而且是比较靠前的,似乎这家公司是这场免费义演的最大金主。 主持人报幕,表演正式开启。 方乐有点儿失望。 如果只是一场单纯的晚会的话,那来这里基本就是在浪费时间了。 不过演到一半,一身盛装靓丽无比的孙美美竟然出场了。 不得不说,身为前艺人,精心打扮之后的她,还真的是有些相貌和气质底子的……虽然和曲大队长差远了(方顾问心理话)。 不单是相貌气质,孙美美少见的来了一支舞蹈,一首歌曲,竟然并不差,这让方乐又想起了她貌似还曾经是个歌手。 或许是氛围使然,或许是孙美美的卖力和投入性表演真的感染了观众,所有观众们都在表演终结时卖力鼓掌。 方乐等人则也随着氛围,鼓了几下。 这些歌舞表演,却只是更大事件的铺垫。 孙美美歌舞完后,竟然接过来话筒,化身为了主持人,用略具磁性,颇为楚楚的声腔,开始讲述: “距离我的丈夫,也是我的公司的创始人黄自强先生意外离世,已经将近一年了。” “而今天,也正好是他的生日。” “他生前的遗愿之一,就是将公司做大、做成功以后,回报社会,帮扶救困。” “可现在,我们公司终于达到了他生前的愿望,公司正式上市,市值跻身地区行业内前列,公司的客户,已经遍布海内外,在海内,我们建立了11家子公司……” 总之一连串介绍公司成就的话语。 然后孙美美忽然从激昂转为低落,一瞬间,面上浮现悲痛,感染着现场观众。 她语带哽咽地说:“可是这一切,我丈夫都看不到了。” “不过我相信,他如果有在天之灵,一定会看着我们所做到的一切,从而欣慰的。” “自强,你可以安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身后站满了一堆像是自家公司代表的男男女女,一同鞠躬弯腰,同时大声说:“黄总,谢谢您。” “谢谢您为公司创始所做的一切。” “我们会继续继承您的意志,将公司事业发扬光大!” “黄总,您放心走吧!” “不用再惦记我们了……” 这么多的话语,这些人竟然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楚,不单是声调、字词间隔,都几乎分不出差别来,完全做到了数十人一体,显见在之前演练过许多遍了。 黄自强有没有在天上看着他们,不好说,但现场这么多被邀请的观众,无疑是看进了他们的姿态。 一些事先就被请来的媒体记者们更是抓拍镜头连闪。 估计这场义演,这场晚会上这家公司的姿态,会上报纸,会成为网络新闻,然后记者们就会不约而同深挖这家公司的来历,公司创始人黄自强本人的故事。 然后还会夹杂有对于黄自强的采访报道,公司前员工的话,黄自强生前朋友的讲述。 反正绝对会有一大堆半真半假的软文登上报纸和网络头条,这几乎是可以预定发生的情况了。 这也算是变相在利用死去的黄自强,为公司打造名声? 孙美美公司的人集体下去后,孙美美又持着话筒说了一些话。 “我丈夫虽然不在了,但他想亲自回报社会的遗愿,还是可以梦想成真的。” “我丈夫是个收藏控,收藏有许许多多的艺术品,虽然不敢说价值不菲,但也都是他个人的心血。” “一年来,所有这些东西,我都好好替他保存着,现在到了他的诞辰,我打算代他做主,将这些捐献出来,进行拍卖,拍卖所获得的所有款项,都将以他本人、他所创始的这家公司的名义,用作慈善用途。” “而且,公司将以这些钱为基础,创办一家‘黄自强慈善基金会’。” “基金会初始将不会对大众开放募捐,我们的公司一力承担所有费用,会定期固定拿出净收入的一定比例,用于帮扶救困。” “我丈夫的藏品,每一样,起拍价都将只有一元。” “藏品有价,爱心无价,从每个人做起,从哪怕最微小的一片心意做起。” “好了,开始第一批拍品。” 有舞台工作人员推过来一个架子,上面展示的,就是几个古风的玉石笔洗…… 一元的起拍价,噱头十足,会不会闹出笑话呢? 没有竞拍几次,方乐就觉得自己多虑了。 在观众席的最前头,有一些观众明显是特殊的商界嘉宾,至少是不差钱的人。 这些人往往一次报价都是十万起步的,看来是特意来捧场的。u看书 w 而最大的竞买人,竟然就是孙美美的公司本身,他们的代表往往最后将拍品的价格推高到一定程度。 所以前后出场的一大堆藏品,大多数的买受人,都是孙美美公司本身。 这相当于自己花钱给自己捧场,说起来公司完全可以将这些钱直接用于慈善和基金会的创建,之所以挂一个黄自强的名义,就是给这些钱增加光环。 虽然有借助黄自强打响基金会名气的念头,但是孙美美为了纪念丈夫,看得出的确是有一部分诚意的。 于是最后,黄自强的这些所有藏品,成交价总量,竟然达到了数千万之巨。 就算他那些藏品并不是仿制工艺品,是真品,在正规的拍卖会上都不见得能得到这个数。 这场晚会如果真意是为着打响基金会名头,效果无疑是达成了。 拍卖环节过后,轮到了嘉宾发言环节。 这些嘉宾,各类身份的都有,政.府商业部门的,孙美美公司的合作客户,黄自强生前的友人之类,说的都是一些套话,虽然祭奠性质有一些,但是并不怎么重,毕竟这次晚会重心并不在悼念上。 方乐一时听得昏昏欲睡,也没兴趣认记那些上台嘉宾的脸,直到有一个男子上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她叫刘娉婷……” 三百六十九 叫我孙姐就行 座位上,方乐的双眼瞬间大睁,腰也直了起来,精神即刻饱满,直盯着舞台那里。 什么?上台的这个男的说他女儿叫刘娉婷? 我没有听错? 不单是方乐,曲卿、魏腾等人,也收拢起了前头随波逐流的心态,正式起来。 只见,台上的男子四十出头的样子,相貌普通,面有蜡黄色,穿得虽然正式,西装革履的,但总感觉有那么一丝的违和感,显见这并不会是他寻常时候的装束。 男子面色激动,讲述:“我叫刘升,我有个女儿,叫刘娉婷。” “我家里曾经非常的穷困,娉婷靠着努力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在大学里,她十分努力,且勤工俭学,从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谁知她大二的时候,噩耗传来,她得了血癌,这个很多人平时主要从电视剧里看到的名词。” “血癌的治愈率很低,而且虽然有大病的国家报销,需要的钱也是我们一家人无法负担的。” “娉婷她妈妈去世得早,我辛辛苦苦拉扯她长大,我想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要把我的女儿治好。” “可是依我们家的情况,根本就负担不起医药费。” “娉婷暂时性修学了,学校给予了她部分捐款,可还是杯水车薪。” “这个时候,孙总,就算孙美美女士主动找到了我,说知道了我女儿的情况,以及我们家的困难,她将以个人的名义,负担起来我女儿所有的治疗费用。” “虽然娉婷最终没能治好,但是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她得到了最好的治疗,最人道的对待,我们一家人,度过了最后的欢乐时光。” “不仅是在娉婷去世之前,她去世以后,孙总也一直在关心我家里的情况,多次打电话嘘寒问暖,并且很长时间以来,都向着我女儿生前所开设的银行账号内汇款。” “我想退还,孙总却说,如果我用不上那些钱,还有别的人可以用得上。” “我可以自行决定那些钱的用途,用在其他需要帮扶的人身上。” “我问孙总您为什么不自己来做,孙总却说,她必须争取将所有精力,都花在公司的运营上,这样才可以有坚实的财力支持来做善事。” “总之,孙总,您对娉婷,对于我们一家的恩情,我始终未忘。” “现在,我代表我女儿,以及我自己,向您道谢了——” 说着话,刘升竟然一侧身,跪倒在了舞台上。 顿时,全场被惊动。 由于一直有嘉宾上台来,讲述跟黄自强的有关过往,孙美美作为半个主持人,就一直在舞台边上,距离得不远不近的地方,作为陪衬,偶尔插上几句话,调节气氛,好使得这晚会不会那么沉闷,所以她一直没有下台,刘升所跪着的方向,就是她本人。 刘升向自己跪下,孙美美似乎没有预料到,怔了一下,赶紧上前搀扶,谁知根本扶不动,她手底下公司里的人则有两个忙上台来扶人,总算把人给扶起来了。 这一幕,被现场的无数双眼睛看到了,也被摄影机摄录进去了晚会节目内容里。 估计还会有大量特写镜头出现。 安抚了下持续激动的刘升,孙美美手持话筒,又面向全场观众“解释”: “其实,我想做善事,是受着我丈夫的影响,我丈夫曾跟我说他小时候家里情况也很贫穷,一度揭不开锅,家人又得病无钱救治死了,所以他对得了大病却没钱治的人,很有一份同感,所以我变相的也对这一类需要帮扶的对象上心了。” “决定帮扶刘先生一家,就是在我的公司刚渡过难关不久,我们回过了气儿来的时候。” “甚至于,我现在决定成立这家我丈夫名义的基金会,也是起源于从对刘先生的帮扶中得到的启示,我认为,我们可以做得更多,帮到更多人。” “就是这样。” 会馆内,立马响起雷霆的掌声。 这一次的掌声,空前的热烈,而且不含水分。 最终,一场慈善义演收尾。 媒体记者们一下子活跃了起来,纷纷上前围住孙美美和她公司的人,也包含那位作为父亲的刘升,反正各种话题轮番轰炸,不制造出一系列正能量主旋律的大新闻就不罢休。 谁知后头孙美美就将受采访任务移交给了自己公司副总,自己借故匆匆下了舞台。 见没什么可看的了,方乐和曲卿几人正要离去,谁知身后传来呼喊: “是曲警官吗?请等一下。” 几人停下,转身一看,竟然是匆忙换上了便装,脸上的舞台妆还未褪去的孙美美。 这场慈善义演的真正主办人。 她要是不来,还不好主动去找她呢。 不过就算曲卿等警方主动找孙美美,也不知道谈什么话题好。 汇款给其实已经死掉,但是银行账号却没被亲属注销的刘娉婷的事,现在已经没啥好查得了,一目了然。 至于说:孙美美,我们正在怀疑你,调查你,怀疑你知晓甚至参与了一年前你丈夫的诈死案,乃至是怀疑你是现在你丈夫遇害的幕后凶手……这些话当然也不好说出来。 所以曲卿只是问:“孙总,有什么事吗?” 孙美美摆了下手,说:“别叫什么孙总了,其实我看我也就比曲警官你大上几岁,你叫我孙姐,或者是美美都行。” 孙美美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的亲热,甚至亲热得有点儿过了头,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舞台上表现的后遗症。uu看书 .uukansu 但这要求就有点儿交浅言深了,有特意套近乎的嫌疑,曲卿不置可否。 孙美美客套完,才正色说:“我们能到招待的茶室去谈谈吗?” 不久后,在会馆附属的一间茶室,在只有警方三人——曲卿、方乐、魏腾——以及孙美美共四人在座的情况下,一场较为正式的谈话开启了。 孙美美回复了平时的那种对人不近不远的姿态,直白地说:“其实我邀请各位来参与这场慈善义演,不止是因为义演本身,我也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几位见个面。” “但是我平时很忙,也找不到机会去警局找你们,我一个公司领导,去公安局要是被什么媒体人看到了,也不合适,会导致不必要的的揣测。” “而要是一般情况下和你们找个地方约谈,又可能耽搁你们做事,这次的义演是晚上,你们如果愿意来,那就是有私人时间了,所以我才让场馆的人特意看好门,要是你们来了的话,汇报给我,要是你们想走了,也汇报给我。” 原来如此。 “所以呢,孙总,您要跟我们谈的,是什么事呢?” 孙美美瞬间神色严肃,反问:“坦白讲吧,曲队长,你们是不是在调查我?” 孙美美视线直视,反倒打了桌子这边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三百七十 左青龙,右白虎 “孙总为什么这么讲?” 面对孙美美的直球,曲卿不答反问。 孙美美自信笑了笑,扫了眼桌对面的三人,缓缓说:“你们是警察,不会无缘无故就走访我 的公司的,还曾经向员工问了关于我的事情。” “这个不提,你们第一次来我家里拜访的时候,拿出过一张疑似像是我丈夫的人物头像图片 ,问是不是他,我给予了否认。” “但后来,你们又拿着这张图去询问了我公司里的人。” “不单是公司里的人,我公司的客户,我丈夫生前的好友,也被你们询问过了。” “要说我完全没感到你们在做什么,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也知道你们的职业很特殊,很讲原则,不然也不会在你们拿出像是我丈夫的照片的 时候,一个字都不问。” “但我不问你们的意图,不代表我不在乎你们在做什么。” “所以,如果你们在怀疑我什么,请不要继续在外围绕着打圈子了,你们干脆就趁着这次机 会,有什么事情就直接问我好了。” 孙美美面色郑重而严肃,三人却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这位女强人孙总会直接来这一出。 魏腾拿不准主意,摊手扭头请示。 方乐也无计,看向曲卿。 曲卿迟疑了下,做主:“既然孙总这么直白了,那我们也就只好说了。” “曲队长请问吧,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那好……首先,孙总,您觉得,我们当初走访的时候,为什么拿出了那样一张照片呢?” 这也算问法的一种吧,打探式问法。 孙美美耸了耸肩,表示:“我不知道,我初始怀疑是不是保险公司又整出什么事情来了,毕 竟一年前他们赔了在当时来说的一笔大钱,而且赔付之初不太甘愿。” 孙美美特意在“在当时”三字上加注了重音,以示意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那笔钱完全算不 上什么,就算原数额奉还,也没有任何困难。 “可是你们那次拜访走后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可能。” “我公司也不是吃素的,我们有专门的法务团队,一年前已经没有异议赔付了的赔偿金,绝 无可能再讨要回来,再说我不相信保险公司这么蠢,为了那么点儿钱影响自己的名誉,损失 无数潜在客户。” “就因为半点儿想不通你们的来意,我才在今天,趁着义演结束这个机会,来和你们借场地 会个面,曲队长,直说吧,那照片怎么回事?” 孙美美又将问题原样推了回来。 方乐脑子里自动在场景上加了特效,两股电火花隔着桌子在半空对撞激荡……好吧,开玩笑 的。 到此,也不好再绕圈子了,曲卿慢慢解释: “大概一周之前,我们在郊区某水库里,发现了一具被沉没的尸体,没有明确的尸源讯息, 经过面部还原后,就是那副人物头像。” “我们走访了许多人,大概率证实,那就是孙总您真正的丈夫,黄自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出乎曲卿三人的预料,孙美美的反应很大,一时之间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等意识到失态 才又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复杂无比。 愤怒,疑惑,惊震,质疑,诸多情绪混杂上映,精彩无比。 “那绝对不可能是我的丈夫,一年前,我丈夫就死于那场交通肇事案了,我亲自送去火葬场 化为了骨灰,怎么可能还在什么水库里又发现他的遗体呢?绝无可能!” 方乐此刻插口:“孙总,那次车祸里,坐在车里的人,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不可辨认了 ,您为什么这么肯定那不是他呢?” “您不是说不在乎还回去那些赔偿金吗?那么就算那次被烧死的不是他本人,也没什么吧? ” 孙美美脸上的愤怒一时压过了其他的表情,她看了眼魏腾,又将视线全部投注在方乐身上, 冷笑:“因为一年前确认死去的人就是我丈夫的,就是你们警察!” “是你们警察的人从我家里,提取走了我丈夫的毛发牙刷毛巾之类,带去鉴定,然后确认死 者就是我丈夫的。” “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来努力淡化他的死讯,直到不久前才大致走出来阴影。” “可你们却弄了一副像是我丈夫的人物图来让我辨认,现在却又说新发现的尸体才是他。” “正话反话,都被你们说了,你们还想让我说什么?” 这—— 方乐哑口无言。 魏腾一阵心虚避开视线,一年前,正是他这个二队长带队做的鉴定,孙美美的话就是在打他 的脸啊,无以反击的那种。 曲卿只好接回话题,说:“孙女士,请你冷静,我们只是就事论事。” “如果一年前的我们做错了,我们后续会向您道歉,如果是现在的我们错了,警方更加会诚 恳道歉。” “其实,我们也希望现在发现的尸体不是您的丈夫,不然对您可能造成二次打击。” “但是,那个还原出的人物头像,的确很像是您丈夫黄自强,不单是我们觉得像,您觉得像 ,您丈夫昔日手底下的人,还有老朋友们都觉得像。” “现在还没有任何其他人上报的失踪案失踪者和死者面相吻合,尸体被发现在蓝海市范畴, 这里就是黄总的籍贯所在地,我们只能先以新尸体是黄总来作为调查入口,这点,还请您谅 解。” 曲卿的坦诚,安抚了孙美美的怒气,她深呼吸了几下,才平复心绪,说:“那我正式回应一 下好了,我不相信那具尸首是自强,不单是一年前的事件,自强如果长时间还活着,不会不 试图联系我的,他也不会放得下他的公司。” “可事实是我并没有收到过这样的联系。” “但就算没有您丈夫,事实证明您也可以很好地将公司运作下去。”方乐没忍住。 孙美美叹了口气。 “我知道在不少人眼里,我这个从商经验不多的新人,能在我丈夫去世后将公司勉力支撑下 去,很难让人相信。” “但我在背后所耗费的努力,其实根本不为外人所道。” “我丈夫没出事的时候,我就在暗中关心他公司的运营情况。” “当然,这只是口说无凭。” “但你们大概不知道,我丈夫生前有记运营笔记的习惯,就是把开公司所遇到的事,所碰到 的情况,怎么应对,都记录下来,连同公司下一步要面临的麻烦,尝试解决之道也都有描述 。” “非但是这样,他还会记录公司内各部门的大概情况,记录对公司下一步甚至很久之后的战 略打算。” “所以我接手公司的时候,并不算是从头学起,一穷二白,是有我丈夫在之前打下的底子在 支撑的。” “而他的那些笔记,统统用手写的方式记录在了好几本的册子上,就藏放在我家里,我每次 遇到问题的时候,u看书.ukanshu.om 都会取出来思考、观摩,从中吸取经验和智慧,我的成长就是这么来的。 ” “所以你们要是认为,我的运营风格和我丈夫的相似,那不是偶然,也不是什么阴谋内幕, 而是必然。” “那些记录册,就藏放在我家的保险柜里,如果你们要看,我可以拿给你们看。” “但我希望你们不要损害到它,能够在看完后,原样还回来,毕竟,那几乎是关于我丈夫最 大的纪念品了,是我的心灵支柱之一。” 说着说着,孙美美眼角再度湿润。 曲卿看着对面这位女总裁好一会儿,才说:“不必了,如果那里面涉及到你们公司的商业机 密,我们也不好观看。” 这话给想看的方乐泼了一瓢凉水。 孙美美显出巾帼间惺惺相惜的表情,夸赞:“曲队长果然干脆果断。” “总之我的意思是,那水库里的尸体,绝不会是我丈夫,你们在我身上绕圈子,打主意,注 定没有意义。” “当然了,要是需要我协助的话,任何形式的,只要我办得到,你们尽管开口。” “毕竟,我也很想知道,这个极像是我丈夫的尸体主人,到底是谁……” 三百七十一 辩论1下,投个票 “这个孙总,比想象里的要难以对付啊。” 告辞出来后,面对围过来问情况怎么样的大何小韩张虎赵龙四人,二队长魏腾感慨地说。 方乐问:“那你觉得,她之前是演的,还是真的,是真情流露?” 魏腾又摊手:“谁知道呢,人家毕竟做过演员,演技一流也没得说。” “不过果然是逆境磨练人呢。” “一年前我见到她的时候,那真的只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家庭主妇,除了指示给我们她家的卧 室在哪里,卫生间里哪个牙刷牙杯是自己的,哪个是丈夫的以外,帮不了任何的忙,对于丈 夫在外面的事,一问三不知。” “现在一年过去,她完全变成了一个有城府的霸道女总裁的模样了。” 大何问:“所以呢,她应答的时候有没有破绽,孙美美是不是认为那水库里的可能是自家丈 夫?” 进入过茶室的三人都摇头。 曲卿无奈说:“走吧,先回去,集思广益,商量一下。” “不,纠正一下,大家今天先回去家里,思考一下,等下一天集体上班以后,开个内部会。 ” 毕竟,现在已经是大晚上了…… —— 下一天一早,之前还未完成的调查也有了后续。 经侦那里告知,孙美美的公司没发现明显问题,至少外围调查是无异常,相反还算是蒸蒸日 上,比较健康。 公司上市前后的那些大股东们底细也都比较明确,无可疑方。 ——这样就排除了“诈死”的黄自强以某种影子身份入股公司,暗中操控和施加影响力的可 能了。 至于孙美美的电话记录,所有通话对象也基本都排查过一遍了,全都是她日常交际圈里的人 ,无明显异常。 曲卿问众人: “大家有什么想法?” 二队的张虎说:“继续调查这个孙美美,她肯定是演的,那个水库里的死人,就是她丈夫黄 自强,她心知肚明。” 赵龙则小声提醒:“这样的话咱们一年前办的案子就明确是错案了。” “呃,这——” 魏腾无奈说:“问题不是我们是不是怀疑孙美美,孙美美都已经知道我们在调查她了,肯定 也会推断出我们会监视她之类的,她不会露出任何破绽的,要是有什么漏洞的话,也肯定想 办法补上。” “继续查她可以,但收益完全无法保证啊。” 警方的行动也是要讲收益的,毕竟警力有限。 “方乐,你怎么看?” 曲卿问顾问阁下。 方乐想了想,忽说:“黄自强有没有什么同胞兄弟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黄自强如果有一个这样的兄弟的话,那么一年前车祸里死掉的,可以是那个和 他可能长得像的人,或者现在死掉的这个才是黄自强的兄弟。” “不然现在水库死者那么像黄自强,身边又发现了黄自强的军刀那些东西,不是太巧合了吗 ?” 话是这么说没错。 小韩泼冷水说:“黄自强资料记录里是独生子女,他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兄弟呢,他父母也 都没有直系的亲属还活着了,至少根本查不到。” 曲卿则问:“方乐,这么判定,你有证据或者逻辑来佐证吗?” 方乐摇头。 “证据是没有,但逻辑有。” “什么逻辑?” “肤色。” “肤色?” “对,你们想一想,水库里发现的这具尸体大致死于被发现的两周之内,到现在也不超过一 个月,尸体也没发现长期冰冻的迹象,那么也就是在一年前的车祸之后,他要是黄自强的话 ,还持续活了大概一年光景。” “他诈死的话,用了两个多月到一个工地上去打工,期间黑了,也瘦了,就和被发现死了的 时候一样。” “从他离开工地,到水库里死者遇害,期间怎么也有八九个月吧。” “这么长时间,他还会像是末尾离开工地的时候的样子,又黑又瘦吗?” “你们还记得吧,黄自强公司一名前员工,说黄自强还没出事的时候,曾经为了练习高尔夫 球球技,有一个多月的工夫,每天都去高尔夫球场,结果晒得又黑又瘦。” “可是后来他没再练习高尔夫了,又白胖了回去。” “那么换到后一种情况,黄自强是怎么保持,在离开工地八九个月后,依旧是又黑又瘦的呢 ?” 这个…… 的确是个值得思量的小细节。 大何说:“是不是他又找了类似于工地的工作,一直干着?啊,不对,他貌似离开之前的那 个工地的时候,就不缺钱了。” 有人说:“会不会,是因为某类疾病,没有变白变胖回去?” “别扯了,我是没听过有这种病,你这是减肥患者的福音啊。” 曲卿忽拍手说:“好了,这问题就此打住,我主要是想问,对接下来的调查,你们有没有什 么建议?” “如果水库里的是黄自强,那么他这一年来,除了工地上的那两三个月,都躲在哪里?在做 什么?” “如果不是黄自强,这个人又是谁,为什么跟黄自强那么相像,身边又为何有黄自强的东西 ?” 嗯…… 所有人一下子哑住。 见没人回答,曲卿无奈说:“这样吧,咱们不分队伍,举个手。” “认同水库里的是黄自强的,举右手,认为水库里的死者是另外一个人的,举左手。” “对了,我跟魏队先不举手,以免影响你们的判断,可以吗,魏队?” 曲卿看向魏腾,后者配合地点头。 于是,会议室内的众人零零散散地举起了手。 一汇总的话,两个阵营差不了太多人。 而方乐竟然举起了左手。 曲卿略微好奇,问:“方乐,你是认为,水库里的尸体,并不是黄自强,而是另外一个人吗 ?因为肤色的问题还无法解释?” 方乐摇摇头:“不,我其实倾向于水库里的人是黄自强本人。” “但是嘛,我觉得,我们之前一直忽略了一种可能性。”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实黄自强开车在抵达肇事地点之前,有没有换过人驾乘,或者是他车 内当时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的,他临时下了车换了那另外一个人来开。” “那么试想一下,如果是有一个和黄自强特别像的人开着车子,开车的人从头到尾就不是黄 自强,那么就不存在替换开车者来诈死的问题了,因为一开始注定要死掉的,就是那个替身 。” “我想表达的就是,我们应该努力尝试去寻找,是不是有可能,存在一个跟黄自强长得像的 家伙做了替死鬼。” 魏腾当即举起一只手激烈地说:“我反对——” 见大家看他目光略迥异,魏队长略尴尬,解释:“且不说是不是有一个跟黄自强高度相似的 人在,当时那辆车子是从黄自强家小区开出来的,车子就是黄自强本人的,不说小区保安, 还有后头那位交警认错人的可能,毕竟真的相似的话,难免混淆。” “可开着黄自强的车,从黄自强家的小区出来,那就只能解释成,这个人也是从黄自强家里 出来的,不然一个小区里,要是冒出两个黄自强来的话,那就太显眼了,除非真正的黄自强 那个时段一直不在小区里。” “魏队,你的意思是,举左手还是右手?” 举左手的话,当年的肇事案子就是没断错,举右手的话,就是断错了,但是另一个长得像的 替身开车替死的说法,他认为现实上不可能实现。 魏腾犹豫了会儿,说:“我支持水库里的死者就是黄自强,但是我不认为当年的诈死事件, 是什么替身作祟,必然是黄自强使用了某种现在还不为人知的手段,uu看书 ww.uukanhu 达到了这种效果。” “毕竟和小区保安打招呼,在肇事之前停车到违停线上遭遇交警被罚,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刻 意,是想让外人认为肇事的时候车内坐着的人只能是他本人。” 曲卿看着一圈各举着左右手的人,想了好一会儿,拿主意说:“这样吧,认同水库里的死者 是黄自强的人,跟着魏队调查,力争查清楚,黄自强‘诈死’后都藏去哪里了。” “认同水库里的不是黄自强,只是另外一个人,甚至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的,跟着……嗯, 大壮,你带队。” “我?” 大何手指了指自己,一时不敢相信。 “对,你也有着这样的带队能力了。” 大何得到这句认可,飘飘然,全然忘了他自己刚才也是举了右手的。 小韩则不解:“师姐,那您呢?” “我嘛——” 曲卿看了看方乐。 “我跟方顾问独成一组,先不预设什么立场。” 现在属于案子走向不明朗时期,她反而觉得,跟着没有那么多惯性思路枷锁的方乐一起思考 ,说不定可以独辟蹊径,得出什么值得一查的新结论来…… 三百七十二 大妈很热情 不提魏腾和何大壮的两支队伍,单说独立成组的曲卿和方乐。 曲卿来组队,就是为着寻求思路突破的,所以她先问方乐:“所以,你要怎么来查呢?” 方乐认为,存在一种可能性,有一个和黄自强高度相似的人,取代他车祸死了。 虽然不相干的人们相像,在人群中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但概率性极小,相反,相干的人群之间,那概率就太大了。 兄弟间可以高度相像,双胞胎的话,近乎百分百相像。 但是根据搜罗到的资料看,黄自强却是独生子女,父母皆已去世。 方乐说:“虽然黄自强父母已经去世了,但是他父母没有邻居啥的吗?找一找邻居们问问,看看他家里有什么内幕呗。” “嗯,也行。” 曲卿说:“我查了查,黄自强父母去世后,留给了他一套房子,没有立遗嘱,是一般性继承的,但是黄自强好像没有对那套房子有任何操作,既没有在他公司出现财务危机的时候变卖,也没有回去那里住过——当然了,我说的没有回去住过,是根据黄自强的个人住址登记变更记录。” 吉普开动,曲卿开车,两人前往黄自强家的房子。 黄家是个老宅,地区还没完全商业开发,青砖红瓦的,煞是养眼。 这是一片的独立院落居住区,有点儿类似于农村里的那种相接的排屋式院落,当然各种配套设施比真正的农村要好得多了,住在这里的也并非是穷人,至少这类住宅,是很合某类有钱人心意的,毕竟有点儿老胡同四合院的感觉。 黄家院墙外,爬满了爬山虎,铁门的锁,也已经生锈了,显见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左右问问,很轻易就找到了一户黄家当年的老邻居,大妈回忆着说:“老黄和他媳妇儿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儿子一直没来看过房子,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据老黄有次讲,他儿子现在开公司了,估计是变成有钱人了,不在乎这房子了。” 方乐问及最关心的问题:“黄家只有黄自强一个孩子吗?还有没有其他孩子,我是说,他的兄弟啥的?” 大妈古怪地瞅了方乐一眼:“当然没有。” 方乐不甘心:“您确定吗?他家是一直住这一片儿?” 大妈说:“当然了,这里本来就是黄家人的祖宅,老黄和他媳妇儿结婚的时候就住这里的,小强——就是黄自强——出生的时候,大家都去看了,对了,那时候我也嫁过来这片儿没多久,所以跟老黄媳妇儿走得比较近,她生的时候我就在医院里,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就是黄自强啊。” “那么,那个孩子有没有离开过您的视线?我是说在医院里从出生到抱出来这个阶段?” 大妈几乎是在看着别有用心的人了,盯着方乐问:“小伙子啊,你问这些,是想说啥啊,我咋听不明白呢?” 方乐正要进一步说得清楚些,曲卿阻止了他,感觉得出来,这位大妈当年跟黄家人关系还不错,要是万一说了点儿什么大妈认为出格的话,兴许阻挠走访效果,于是她接过话茬说:“大妈,那黄自强之后,黄家夫妻俩有没有生第二个孩子?” 大妈摇了摇头:“没有了,黄家就一颗独苗,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那可是个老黄跟他媳妇儿的宝啊,我也是看着他长大到了三四岁,快要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上幼儿园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还出去旅了次游,那可还是八十年代呢,不过那次旅游的时候,他们却没回来,而是给我发了一封信,说他们暂时要住在外地,不能回来了,让我帮忙看着他家房子。” “这不,我到现在每次出门经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还会瞅上一眼门锁是不是还锁着的呢,唉,可惜小强根本不来了。” 曲卿抓住了问题问:“您是说,他们一家三口,旅游却没回来,要暂时住在外地?为什么暂时住外地?” 大妈也有些疑惑,回忆着说:“我记得信里好像是说,外地有更好的教育条件。” “那具体是住哪个外地呢?” 大妈摇了摇头:“他们没在信里面说,那年头大部分家庭又还没有普及固定电话,除了写信就是发电报,不知道啊。” “那封信您有没有还保留着?” “嗯,我看看有没有吧,找找哈……” 大妈在自个儿的旧日纪念物百宝箱里翻找了大半天,终于欣喜地举着一个发黄的信封,说:“在这里。” 方乐率先接过一看,只见信封上是较南方的某座城市,算是靠海的旅游胜地。 曲卿继续问问题:“那后来呢?他们一家是不是又回来了?” “是啊,”大妈叹息一声,“7、8年后,他们一家三口才又回来了,拖了好几个大行李箱呢,我帮着推了一把,真沉……那个时候,小强都已经十岁出头了,真的是跟小时候变化了不少啊,都认不出来了,我还逗他记不记得婶子,小时候经常抱他,他有点儿认生的往后躲呢,呵呵。” “毕竟他随着他爸妈去旅游的时候,还不怎么记事呢。” “他们一家为什么又回来住了?” “嗯,老黄说是想让儿子在本地上初中,他们儿子也到了该上初中的年纪了。” “为了给他们儿子上下学方便,他们还买了一辆小轿车呢,虽然说是几万块买的二手转让,那已经很惊人了,那可才是90年代初呢。” “你说,他们家当时买了一辆小轿车?”方乐略不敢置信。 “他们家很有钱吗?” 大妈:“嗯,uu看书 ww.uukah 是不是很有钱不知道,反正他们家不缺钱,老黄家有点儿家底,据说有什么经济特区某些公司的股份什么的。” 听着这个描述,方乐刹那陷入思索,他貌似想到了什么违和的地方,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哪里出问题了。 “那他们家后来的情况怎么样了?” 大妈叹息:“唉,要说孩子不好养呢。” “他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吵架,我要去劝,可他们又不吵了。” “吵架?具体是谁跟谁?” “嗯,大部分都是老黄和他媳妇儿吧,有时候好像小强也会吵。” “我觉得,是孩子到了叛逆期,不好教养了吧。” “老黄和他媳妇儿为了这孩子没少费心啊,后头上了高中,到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小强已经差不多十八岁了,竟然主动提出了出国留学。” “出国留学的钱他们家倒是不缺,就是老黄不想让他儿子离开,我还曾经想帮着劝劝,可那孩子很倔,就是想走。” “然后他留学,好几年后又来消息说留在海外发展了,直到后面,他妈得了病,快要死了,他才回来,说起来这孩子多少有点儿不孝呢。” “黄自强他妈妈得病了?” 方乐刹那联想到了前面那个违和的地方在哪里,至少是想到了一半儿…… 三百七十三 不守规矩1次 大妈回答:“是啊,这孩子走了以后,老黄媳妇儿就变得很怪,其实小强那孩子走之前一段时间,老黄媳妇儿就不很正常了,经常对着什么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还有点儿担忧,有次跟老黄说你媳妇儿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精神方面的病吧?老黄倒是没生气,只是说他媳妇儿不愿意小强去留学,所以心情不很好。” “大概是这个原因,没多少年,老黄媳妇儿就真的生了病,住了院了。” “这一病就是好几年啊,老黄算是操碎了心了,头发都提早白了。” “小强他妈快要死的时候,小强才回国了,然后没多久,老黄也病了,没个几年,他也去世了。” “老黄夫妻俩死后,小强又回去了国外,说是处理国外的事情。” “好几年后,小强才又回来了,说是想在国内发展,这个时候他比小时候礼貌多了,还叫我婶子,不过就没回来过这片儿住了。” “对了,你们两个真的是他留学时候的校友,想制作一篇学长的成长新闻啥的?” 大妈最后才提及了这个这两个年青男女来之前的由头,略略质疑…… —— 离开大妈,方乐略略兴奋:“曲警官,这位大妈透露了一个十分重大的讯息,你有没有发现?” 曲卿不解:“哪里?” “就是黄自强的家境啊。” “黄自强家里家底殷实,90年代初就可以买车,虽然可能只是几万块的车,二手转让的,但那对于普通家庭已经是天价了。” “所以,这个又怎么了?” “曲队,你是不是还记得,之前我们去观看的那场孙美美公司出资举办的义演?” 曲卿点了点头。 “那个因为得了血癌被资助过的女大学生刘娉婷的父亲刘升在舞台上对孙美美进行下跪感谢,安抚了刘升后,孙美美趁机说她之所以做这种原先默默无闻的慈善,是受着丈夫的影响。” “她说他丈夫小时候家里很穷,还有个亲人生病后因为没钱医治而去世了。” “可是根据大妈的描述,黄家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啊,虽然黄母也病死了,但不可能是因为钱的事。”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黄自强所说的情况,并不是大妈口里所提到的黄家的事情。” “这个啊,”曲卿倒没有在意,“那句有可能是孙美美为了制造氛围,而刻意说的一些场面话,套话,也可以理解为卖惨,你真要因为一句话就纠结啊?” 方乐却说:“可万一不是假话呢,黄自强真的跟他妻子说过这样的话,那怎么解释。” 曲卿面色略凝重,问:“所以,你以为?” “如果黄自强真的有这样的身世来历,那么他就可能并不是黄氏夫妻俩的孩子。”方乐下了断语。 “而且大妈还说,他们一家三口旅游离开暂居他地好几年,再回来的时候,黄自强已经十多岁了,跟小时候变化很大,几乎认不出来了。” “几乎认不出来有两个解读,一是的确人长大了些变化很大,二是换了个人,所以不再像了。” “你莫非是说——” 曲卿刹那间想明白了方乐想说的话:“去旅游之前的小强,还是黄家夫妻俩的孩子,但是若干年后回来,却代换成了另一个人,并且黄氏夫妻俩还对外宣传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儿子黄自强?” “对,”方乐兴奋地进行猜测:“不排除,现在的黄自强,只是一个他们儿子的替代品!” “嗯……那么你有更实际些的证据吗?排除掉孙美美那句真假未知的话的话。” “呃——” 方乐抓耳挠腮,忽说:“照片对比,对,看看照片!” 吉普车内,曲卿依着方乐的要求,调取出了黄氏夫妻俩的资料照片,然后又找出了一张黄自强出事之前的正常个人照,开始比对。 识别了好半天,曲卿才点头说:“嗯,的确,黄自强和这对儿夫妻俩,相貌特征上称得上相似的地方很少。” “不过,根据生物学逻辑,有显性遗传特征和隐性遗传特征两种,如果父母都是隐性遗传特征的话,的确是有可能跟孩子半点不像的。”她又补充。 所以还是不能看图猜故事。 方乐只好说:“那只好根据大妈提供的那个信封地址,找到黄氏夫妻俩曾经离开本地暂住的那个城市,甚至归纳出他们当年的旅游路线了。” “事出必有因,如果真的出去一趟儿子就换了一个人,那么必然是黄氏夫妻俩真正的儿子出了什么意外,不然捧在手心怕摔了那句描述就不对头了。” 曲卿有点儿无奈,翻了个白眼: “方乐,你知道你所想做的事,工作量有多大,需要多少的地方公安、户籍部门来配合吗?还是需要跨多省份协作的!” “何况那对儿夫妻去旅游还是在80年代,根本查无可查。” “这——” 方乐一下子哑了。 “这样吧,咱们先回去,看魏队还有大壮他们两支队伍,有什么调查发现。” 曲卿提出这样的建议。 也只好如此了。 吉普车开动,顺着居民区的街道往回开,等到行经黄家老宅前的时候,方乐忽一个叫停。 曲卿只好停车,问:“怎么了?” 方乐侧首看着车窗外的黄家宅子,忽说:“曲队,想不想犯次错,冒个险?” “啥?” “我的意思是,我们潜入这个宅子,探探情况。” “既然是来查黄自强过往的,去他曾经的家里看一看,总不能略过吧?” “这——” “你休想让我犯错误。uu看书wwuukanshucm ”曲队长严肃拒绝。 方乐:“可咱们总不能无功而返啊。” 曲卿:“就算是想进去查,也总要正规途径进去。” “至少可以去问问那位大婶,是不是有这家里的钥匙。” 方乐:“申请文件的话,来回太耗工夫了,还要走程序,大妈已经对咱们的身份起疑了,如果咱们又说自己就是警察,她不相信的话,报个警,咱们被同行抓,那不就闹笑话了。” “你这是最坏可能。” “好吧,曲队长你高风亮节,警队纪律优先,我跟你不一样,我爬墙进去探探,队长阁下你就留在车里等就行了。” 方乐大义凛然地说着,开了车门,打算去爬墙。 曲卿叹了口气,说:“好吧,要犯错误的话,就一起。” 她将吉普开得比较靠近墙体,这样也可以作为垫脚物。 只是踩着车子爬墙头的过程中,她思索:自己是有多久没有犯过这样的纪律性错误了? 嗯,仔细回想的话,刚从警的时候,她有好几次没有证明文件就进去可疑场所搜查过以及抓人呢,还为此被领导批评了好多次。 现在是队长了,不能再那么做了。 这次例外…… 三百七十四 终于又出现了…… 院子里铺着地砖,由于多年无人打理过,砖缝里已经长满了荒草,当然,现在已经干枯了。 至于积年落下的枯叶也铺满在地面上,踩上去软软的,甚至有了发酵的迹象。 门果然被关着,但曲卿上前仔细一看,咦了一声,判断:“这锁被撬过。” “啥?” 方乐上前瞅了瞅,的确,那锁孔上的痕迹明显。 在曲卿未发话之前,他上前攥住了那个旋动把手,一转,竟然咔嚓一声转开了。 门推开后,两人面面相觑。 两人相继进入这家的门。 进去后,室内一片昏黄,还好按动墙壁上灯开关的时候,客厅灯灯还是亮了。 到处都是灰尘落满,还发现了蛛网。 按说,这家里还有个黄自强一年前还活着,就算是隔三差五回来一趟看看,也不至于如此破败吧。 这有点儿像是上世纪末电视剧里的家庭布局,家具用品不论是款式还是新鲜度都充斥着陈旧。 “这家里被盗过。” 曲卿在客厅略略扫视了几眼,从被翻找的细节处做出了判断。 方乐并没太在意,家里多年无人,肯定会有小偷光顾的,门锁被撬开就是证据。 不过估计找不到什么值钱东西,这家里不像是符合现在有钱人标准的那种。 他来到了客厅里的条几上。 因为他发现条几上翻倒着不少像是木质相框的东西,每个相框都是背面朝上,有的甚至被整体拆卸开过。 他失笑说:“看来小偷是没能找到钱,或者值钱东西,特意翻看了相框背面,会以为有存折啥的。” “有存折也不代表能取出钱来。” 曲卿随口应了一句,将其中一个相框翻到了正面。 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相片的标注时间,已经是超过三十年前,相框里的父母,正是黄自强父母年轻的时候,而里头的婴儿,也就出生未久的样子,肯定就是他自己了。 再翻开相邻的一张,还是一家三口,只是里头的婴儿变成了两三岁的样子。 一直往下翻,三四岁,七八岁,十几岁…… 在三四岁之后,相片内容出现了区隔,那里头不再有母亲的存在,而只是父亲和儿子,父亲依旧慈爱可亲,儿子却大部分时候没什么表情。 甚至在后面翻开的某一张相框的正中间位置,发现了残留的墨迹,就像是有人用墨水之类想把相框里的某个人给抹消掉一样,而墨水浓厚的地方,恰巧就是少年时代的“黄自强”的脸。 “看来,这家的妈妈后来并不喜欢她的儿子啊。” “哦?为何这么说?” 虽然这么问着,曲卿却并没有多大疑惑感。 方乐多此一举解释:“孩子越大,相框里妈妈越缺位,只剩下父亲,也只能那么解释了,用墨水喷涂相框玻璃的人,估计也是她。” 不过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一个母亲突然不喜欢她的儿子了,何况这种变化出现的时期,她的孩子也就七八岁,依旧属于孩童的范畴,难说能做下什么特大的坏事。 方乐下了判断:“所以你看吧,我就说三四岁之后的黄自强,和旅游之前的黄自强,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起码在那位妈妈眼里,这个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孩子,只有父亲还在努力表现出亲情感,想维系住这个家。” 曲卿点头,说:“可不能只凭照片凭空猜测,还缺乏证据。” 除非能找到去旅游前那位幼童保存完好的dna样本,并且确认那样本就是真的。 这时候,两人鼻端都多少嗅到一股怪味儿。 两人循着怪味找过去,发现是在这家里的一间卧室方向上。 这卧室的门依旧像是被撬过,门锁被破坏掉了,一推就开。 怪味儿的来源,正是室内。 依旧开灯,发现卧室里和外头一样略显凌乱,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要说和外头很明显不同的,就是这卧室里靠一面墙的地方,有一个保险柜……咦,辨识后发现并不是保险柜,而是个古怪的水泥台子。 这水泥台子旁边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像是贡品用的水果、纸人、香炉。 而在临近卧室门口的这侧,水泥台的一角则像是被重物捶打过,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豁口。 方乐想,看来那位窃贼是觉得这水泥台子是个保险柜那种东西,不过卧室里搞出来这么个水泥台子,的确也是件非常突兀的场面。 而之前那种陈腐气息的怪味儿,就是来自于被敲碎开的水泥台子的一角。 越靠近那个被破坏的一角,气味儿就越浓厚,甚至出现了很明显的臭气。 曲卿附身看过去,只见从那个破开的水泥截面内,里头明显发现了不属于水泥体的东西。 是乌黑的,一根一根的—— 下一刻,她惊吓了一下,立马后退,并闪身站起,神色凝重。 方乐替补上了她的位置,由于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所以还算没被惊到,但仔细辨识后也满脸震撼:“这不会就是——” “联系分局技术中队吧。” 曲队长缓缓说…… 在技术中队的人来之前,曲卿和方乐又去拜访了那位邻居大妈,表明了刑警身份,获取到了更多的侧面证词。 两个多小时后,分局技术中队已经出现在了这个家里,并将那个水泥台子通过切割撬压的方式,给整体性搬离出了这个家。uu看书 .uukans 在带队离去前,痕检专家马辉叹息:“上次遇到水泥封存尸体的案子,已经有十多年了,这回又发生了……不过说起来,这个水泥的块儿头,略小啊。” 曲卿和方乐都已经部分有了猜测,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并没有回答,一切用事实来证实吧。 分局内,大半天之后,水泥块儿的外体部分大致被清理,一具完整的内容物被摆放在了法医处解剖室的尸床上。 法医钟洁粗略验看,做了大致估算: “死者是个孩童,男性,从牙齿发育程度看,三到四岁左右。” “被封存前,应该做过了防腐处理,并且一度被用真空袋儿的方式封存了起来。” 就是类似于真空袋儿食品的那种,将内部空气完全抽取,减少氧气,降低变质程度和速率。 “死亡时间应该至少在30年以上,尸体已经严重脱水干枯。” “不过大概由于真空袋儿出现了破坏,氧气、外来细菌进入,尸体的局部已经重新出现了腐败化。” “嗯,死者的孩童式衣物上,发现了若干晶体颗粒,不知为何物。” “其他的微观线索,暂时没有发现。” “那钟姐,麻烦您提取个晶体颗粒的样本,我好送去马辉那里检测一下成分……” 三百七十五 3只小猪 三支队伍重新碰头,开内部会议。 二队长魏腾率先说:“好消息。” “我认为,黄自强一年前在诈死之后,虽然有两个多月去过开发区那里的建筑工地打工赚钱,但是此后,他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躲藏在一个‘灯下黑’的地方的,当然我不是说一直躲藏在那里。” “灯下黑的地方?什么意思?” 会议主导者曲卿询问。 魏腾兴奋地说:“就是他老婆孙美美的家啊,也是他自己的家!” “什么?魏队你确定?” 好几个人都一同问出口,包括方乐。 魏腾肯定地点头: “大概率就是这样的。” “你们想啊,在外头躲藏,既有暴露的风险,也需要财力支持,而且遥控妻子操控公司运作,也并不方便,但是在他自己家里,就没这些问题了。” “再说一年前我们根本没有判定他是诈死,根本也不会调查他的家里。” 大小鲁不认同说:“魏队长,在他家里躲着,不是更不安全吗?那里太多人都认识他啊,难道能一直躲家里不出来啊。” 魏腾解释:“出入可以偷偷坐车啊,也可以只在晚上出入。” “黄自强家那辆宝马,车窗是黑色的,除非落下车窗察看,否则根本不知道开车的是谁,再说也可以躲到后排上去啊,只要小心些出入,就没有问题的。” “再说,那辆肇事的车毁掉后,孙美美竟然买了一辆和丈夫肇事的那辆完全同款的车,她说是为了纪念丈夫,但就不怕睹物思人,让她自己更难过吗?” “可要是那辆新买的车,是给黄自强自己用的,就两说了,黄自强诈死前,一直都是开那辆车,估计还是很喜欢那辆车的。” “曲队,方顾问,还记得之前我们去走访孙美美家,她家里正全面装修吧,我还怀疑过,这是想破坏当年我提取dna样本的时候的物证现场,现在看,她恐怕是想销毁掉他丈夫可能在诈死后就躲藏在自个儿家里的任何证据啊!” 这么来分析,倒是解释得通。 不过—— 曲卿问:“魏队,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来调查到这种结论的,而且有没有这种怀疑的合理证据呢?” 这种脑洞式的思路,根本不需要调查,靠推演联想就行了,但刑警们大部分时候不会这么做。 魏腾一副你太小看我了的表情,解释: “前面方顾问不是说,肇事之前没证据证明开车人下过车或者换过司机开车,那么就有开车者只是一个长得像黄自强的人替他死掉了的可能吗。” “那么那个替死的人,就有可能从小区里出来,小区里可能同时存在两个黄自强。” “我先依照这个思路来查的,却没有发现这样的迹象。” “那么要真的有个假扮黄自强的人,这个人必然只能躲藏在黄自强自个儿家里,这样一来,就只能是孙美美自己才能证实,那个车祸前开车出去的男人是不是真正的她的丈夫。” “可是孙美美肯定不会回答这一类问题的。” “然后我就忽然想到,既然存在一种长得像的男人住在她家里的可能,那么她家里就不能是个诈死之后的藏身之地吗?” “当然,这还仅限于凭空猜测。” “然后我做了外围调查,发现孙美美是个略微古怪的人。” “她的人设近乎完美,对死去的丈夫念念不忘,一心扑在事业上,广泛交友、广泛铺展人脉,而且还将丈夫的遗留收藏品拍卖建立基金会。” “按说,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是好客,大度,不遮不掩的。” “但我走访了很多的人,一大圈子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证实过,曾被邀请去过孙美美家里。” “这合理吗?作为一个已经上市的公司的老总,为何对别人去自己家里这么避讳呢?” “虽说的确有这样的心理洁癖者会对自己的家严防死守,家里是其心理安全区,杜绝外人,可孙美美这种女强人,应该绝不至于吧。” “那么就还有一种解释,她的家里根本不适合让人拜访。” “原因譬如她真正的丈夫黄自强,就长期躲藏在家里。” “当然,光是推理没有意义,我还广泛走访了小区里的人,有好几个居民证实,在不同时刻,主要是晚上,曾在楼内外,见到过孙美美和某位男子疑似在一起,甚至还有过离别拥抱接吻的动作。” “可惜的是,对方打扮包裹比较严实,看不清正脸。” “最近的一次疑似目击,还是在大概一个月前,也即水库里的那个人被害前夕。” “如果那个可能的躲藏者真的就是黄自强的话,那么他的遇害就绝对和孙美美脱不开关系了。” “毕竟时间线是串联上了的!” 方乐忽问:“那么魏队,你认为,黄自强在他自个儿家里,躲藏了有多久呢?” 魏腾无奈摇头:“不好说,反正时间短不了,毕竟目击情报也是间断开的。u看书 ww.uukansu.cm ” “这样啊。”方乐摸着下巴,不再置言。 曲卿转向何大壮,问:“大壮,你们队呢?” 作为“认为”水库里的尸体并不是黄自强,而是另外一个人的意见阵营的何大壮,先丧气地说:“什么都没查到,如果水库里尸体不是黄自强,必然是另外一个人,可相似的人肯定全国各地都有,问题是没法查证啊。” “如果黄自强是很偶然的概率,在街头遇到了和自己长得像的一个人,并利用这个人来制造车祸诈死骗保,那根本就是随机事件,没法还原并逆向查证遭遇过程的。” “头儿,不说我们了,你和方顾问查到啥了?” 大何将皮球踢了回来。 曲卿说:“收获很大,当然,也是含有着推测成分的。” 魏腾表示:“说说看嘛,看看是不是跟我的思路有叠合的地方。” “嗯,首先,黄自强这个人,准确说是孙美美前身公司的老总,水库里的死者,被自小到大认为是黄自强的人,并不是原始的、即出生时候的黄自强。” 曲卿这段有些绕口令的话,使得大家消化了一会儿才完全理解了意思,方乐除外。 “现在的黄自强,应该是被黄氏夫妻抱养的,当然也不排除是捡来的、人贩子渠道买来的,甚至直接是偷来的这类可能。” 三百七十六 兵分2路 曲卿继续讲述: “我和方顾问去黄家人的老宅查访,离开前去他家里……嗯,去他家里探访,意外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是具孩童的尸体,先是被防腐处理过,然后被用真空袋儿封装起来保存,最后又在自己家里卧室,被用水泥砌成了一个祭台,放上了供果,点上了香炉。” “可惜的是,大约有一个,或者若干个小偷,潜入过老宅,搜箱倒柜,没有发现值钱东西,然后发现了卧室里的水泥台子,以为里头藏着什么贵重的东西,用工具砸开了一个角,结果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于是惊退。” “而这具孩童尸体,应该就是黄家原本的孩子。”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走访调查细节,所以听得非常懵懂。 魏腾不由说:“曲队,我那个思路顶多是合理脑洞,您这个就纯粹是异想天开了吧?” “那个尸体为啥就必须是黄家原本的孩子呢?” 方乐代为解释:“我们当然不是胡猜的。” “黄氏夫妻俩曾在儿子三四岁的时候,带儿子去旅游了,那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可竟然没有直接回来,而是给要好的邻居去了一封信,说暂居外地不会回来,理由是为了儿子的小学学业。” “七八年后,到了需要上初中的年岁,这一家三口才回来了,孩子长得和走之前大不相同,当然性格表现上难以判断,毕竟三四岁的时候孩子的性格难以给予定性。” “这家人回来以后,表现就不很正常了。” “之前比较好客的他们,再也没有主动邀请邻居朋友来自个儿家了,夫妻俩整体的笑容比之前少了些,尤其妻子,甚至出现了比较明显的精神异常,显得神神叨叨,碎碎念。” “而这家里人的合照也出现了问题。” “旅游之前,甚至旅游过程中,都有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但此后,合照出现了长达几年的空白,到下一次的合照出现,已经是‘黄自强’七八岁的时候了,往后合照更少。” “而且这后面的合照,都是黄自强跟自己父亲的合影,两人的笑容都不算多。” “18岁以后,黄自强出国上大学,就更没有合照了。” “直到在大概他父亲去世前,才有了一次父子俩最后的合照。” “如果加上黄氏夫妻卧室里的那个水泥台子,那就很好解释了,黄自强根本不是黄氏夫妻的亲生子,至少和黄夫人没有关系。” “而且黄自强和父母的关系,的确也不够和睦,偏向于冷淡,否则也不会出国多年不回国了。” 这样说的话,逻辑上的确是说得通的。 所有人都点头,张虎赵龙则说:“可这些也只是推测啊,除非能做dna验证,否则谁能说那个水泥台子里的尸体才是真正的黄自强呢。” 曲卿此刻解释:“在尸体衣物上,发现了一些晶体颗粒,后面证实是海盐,而孩童的死因,据钟法医判断,是溺水身亡。” “而黄氏夫妻当年旅游,去过南方多地,包括一些沿海的旅游城市,是有概率由于不小心看顾之类,自己的孩子溺亡了的。” “可是他们估计并没有报案,而是因为妻子的执念,将淹死的儿子做了防腐处理,后续又真空保存了起来,从旅游地回家的时候,装在了行李箱里,带回了家,之后又水泥封存。” “他们一位要好的邻居回忆说当时她曾尝试帮着推过其中一个行李,但是黄妻反应很大,有点儿不寻常,那个行李箱则偏重,只是当时这位邻居并没有多想。” “这些,还算是和我们的案子无关的,原本的黄自强如何死的,并不重要,问题是作为替身的后面的黄自强怎么来的。” 二队还有人不明白,问:“曲队长,黄自强是不是黄氏夫妻亲生的,从哪里来的,这个也和我们的案子没关系吧?” 魏腾白了这位手下一眼,斥责说:“你笨啊,之前方顾问揣测过,是不是有个和黄自强长得很像的人诈死了,但长得像的人除非是全国海选才能找出来,概率很小,可要是那个人是黄自强同胞兄弟,甚至双胞胎,那就是必然会出现的事了。” “现在如果说黄自强并不是黄家的人,那么他必然就存在另外一个原生家庭,这个原生家庭,说不定就符合咱们的设想呢。” “方顾问,是吧?” 方乐伸出根大拇指。 “魏队长思路很敏锐。” “呵呵,互相的,互相的。” 吹捧完毕。 曲卿比较严肃地总结说:“那么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两个思路上的进展。” “一是黄自强很可能曾经躲藏在自己家里,并在一个月前,也就是遇害前不久,还藏身小区内,至少是跟孙美美有联系,孙美美的杀人嫌疑就比较大了。” “二就是找寻黄自强的原生家庭。” “查明了第二点,一年前是不是有长得相似的人诈死,诈死者的身份,乃至肇事案有没有幕后的故事等等,就可能连串被撸出来了。” “第一个思路,是魏队长查出的,那么对孙美美的调查和布控,就依旧你持续负责,魏队,可以吧?” 两个队伍地位是平等的,但这个案子是一队接下的,uu看书 .ukans 还是存在一个领导权上的主次的,所以魏腾很痛快点头:“当然没问题了。” “嗯,然后是第二个思路,大壮,还是你带队查吧,不过,你估计要出趟差了。” “因为有很大概率,黄氏夫妻是在旅游的线路上,获得到了这个孩子。” “尤其是他们两个定居的那个地方,给邻居的信封上地址所在地,一定要好好查查。” “我知道这样查起来很盲目,但必须查,有信心吗?” 大何举了举拳头,表示:“信心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很好,精神可嘉。” 小韩忽举手说:“师姐,那我呢?” 曲卿想了想,说:“嗯,你就留下来吧,帮助开车。” “啊?哦,好的。” 不得不说,这孩子有点儿失望,没有被委以重任。 方乐则非常欢迎这条。 两人成组的话,曲卿开车,他坐在副驾驶位上,这样探讨问题很麻烦,因为曲队长根本不能投注心神,她对于开车安全是很在意的。 之所以不选择一线出差,是曲卿作为专案组副组长,案件调查的直接负责人,需要坐镇大本营,统筹一切。 哪一边的调查有了重大进展和突破,就重点关注那一边…… 三百七十七 走访名山 大何方面的进展,比预期的要快速得多。 抵达南方某城市的第二天,他就发来了综合汇报:“头儿,到了地方后,我们直奔经营时间超过三十年的福利院,结果运气好一下子问出了情报。” “说。” “是这样的,那里的院长现在已经去世了,但一个当时还年轻的员工回忆说当年曾经有一位表现古怪的中年男性去过福利院看他们的孩子,主要是看三四岁那个年龄段的男孩子,看完后还说了句什么怪话,说‘不像’,说完好像还很失望。” “这个人是不是就是黄父?” “我给那个员工看了黄父几十年前家庭合照里的照片,他说貌似就是这个人,但时间久远,不敢完全确定,之所以约莫认记得当时的那张脸,是因为那个人是坐着一辆私家车去福利院的,但是不是其本人的车,就不好说了,也不排除来客为了让福利院配合,挑选孩子的时候选择面更大一些,而租了车伪装有钱一族。” 也即是说,黄父的确曾想去福利院寻找一位儿子的“替身”,以解决妻子的潜在精神问题。 但这次出差不是为着这种确认,所以曲卿强调:“继续寻找,看看黄父是不是从其他的福利院领养到的孩子。” “确认黄自强的原有身份,是唯一关键的。” “放心吧,头儿,如果真的是从福利院领养的,这样历史久远的福利院本地没有多少个的。” “等你们好消息……” —— 挂了电话后,一旁听着的方乐忽说:“孙美美转达的他丈夫的话是家里小时候很穷,有亲人因病没钱看病而去世,这样看来,作为水泥里孩子替代者的那位黄自强并不是孤儿,至少不是一开始就是。” “要是没有成为孤儿被送去福利院的话,那么他可能就不是从福利院领养的,那就不好查了。” 福利院不论多么久远,都有踪迹可查,但要是其他渠道获得的孩子,不论是人口贩卖、偷盗、路边捡到走失的,三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无从入手。 曲卿也叹息:“所以我们只能期待,运气可以站在这一边了。” 这一个案子,剔除掉那个或许跟刑事案无关的溺水的孩子,死掉的是两个人。 必须追根溯源,查清一切的疑点! 这时候,另一条线路,即二队长魏腾那里也来了讯息,还是视频电话。 “曲队,有工夫吗,游个山赏个景怎么样?” 曲卿无奈说:“所以你有什么收获了,心情这么好?” 二队长魏腾组的任务,是调查孙美美,并对其布控。 魏腾的不正经消失:“曲队,是这样的,我们跟踪孙美美,跟着她来到了蓝海市外的洞明山上。” 洞明山,是蓝海市本地区的一座山,不算著名,但该有的景致也都有了。 方乐不由疑惑问:“那里不是本地的景区吗?她去那里是旅游散心的?” 视频里魏腾大脑袋摇了摇,说:“不是,当然我们初始也以为她是来赏景的,毕竟平时那么忙总要找些什么事情松闲一下,转移下视线和压力,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在景点途中留步,到来后坐着缆车直奔山顶。” “山顶?那里不是有那个什么嘛——” 此刻,视频那头忽传来敲钟声。 魏腾将镜头方向一转,竟然是个像是庙门的大门口,进出者络绎不绝。 魏队长的声音随着传了过来。 “孙美美就是来这座庙里上香的,现在已经进去十几分钟了,我们也不好盲目跟进去,反正她下山的话还得出来坐缆车,除非她肯用走的下山。” 方乐调侃:“那她不够虔诚啊,一步步走山路踏台阶上下山,才是真心意啊。” 曲卿则说:“别说闲话了,小心她别混在人群里脱身了。” “放心吧曲队,我在山道上,缆车旁都安排了人的,除非她能插翅飞了。” “行,那继续盯着吧。” “嗯,我先挂了,视频太费电,我充电宝落在山下车里了……我让山底下留守队友送上来啊。” 魏腾那头挂了电话,方乐不由问:“这个孙美美为什么这时候去上香呢?” 曲卿回忆了下,说:“或许是为了祭奠她的丈夫吧……我是说车祸肇事的那个所谓的丈夫。” 孙美美车祸肇事死去的“丈夫”,祭日就在几天之后,而黄自强的生日则是在之前慈善义演的时候。 方乐忽心痒痒,提议:“要不我们也去一趟洞明山吧?” 从市内分局,到洞明山山脚,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堵车的话。 曲卿迟疑了下,点头。 反正现在无事可做。 于是不久后,吉普车启动——小韩作为司机,前往洞明山。 两人略微忽略了路况的障碍,所以是两个小时后才到了山脚的。 在车内时,魏腾已经主动联系过,说孙美美已经离开佛寺回归市内了,他已经派了人随时盯着,目前还没异常。 山景确实是不错——虽然是坐着缆车上去的。 在山顶的庙门前,双方汇合。 魏腾说:“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两位队长的意思是,去看看之前孙美美都进去具体做了什么。 人太多也麻烦,小韩不很情愿地被留在了庙门外,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职务只是开车,不很高兴的样子。 进去寺庙内,入目之处,青砖红瓦,砌得齐整。 不得不说,没有名胜古迹的感觉。 不过也好理解,这座山被开发也就十多年,山上的庙观建立不超过这个时长段,都是崭新的建筑物,没有那种积淀出来的感觉。 来这里的,uu看书.uuanhu 基本都是上香、求签解姻缘的香客之类。 所以三人来到了佛堂正厅一位坐堂和尚前面,对方粗略扫了一眼三人,先自动忽略了身后头长得粗糙跟班一样的魏腾,把视线投放在了曲卿和方乐这位俊男美女身上,问:“两位是想求签问姻缘啊,还是财——” 方乐马上回答:“我们问姻缘……啊——” 被小踹了一脚。 曲卿清咳一声,比较私下地亮了一下警察证件,问:“大概一个小时前,是不是来过一位孙女士,就是这个人。” 然后是展示孙美美的个人照片。 和尚恍然:“二位说的是孙施主吧,她的确来上过香了,但没留在这里,平时都是由我们住持亲自负责接待的。” “那你们住持的房间在哪里?” 和尚做了指点,两人离去。 落后一步的魏腾来到了和尚面前,和尚又问:“施主是想——” 魏腾伸手指指自己,又指指要离去的两人,示意是一伙儿的。 和尚满头问号,表示贫僧不明白。 算了,和尚看来也是看人下菜碟啊,虽说他在颜值上的确仅仅差了那么一点点点…… 三百七十八 出家人也得守法 在主持的房间,三人受到了主持的热情款待。 不是套话,那感觉像是作为客户来到了一家公司后,受到了公关部门的热情招呼。 不过说起来这和尚庙也没有历史积淀,从创建之初的确就是一门生意,光香火钱就能收入多少? 曲卿展示证件,问及孙美美之前的来意。 主持一时疑虑,先问:“呃,不知道孙施主是不是摊上什么事了,她是我们的一位固定香客,每一个月都会来一次,施舍些香火钱,这个,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 魏腾忽然拍桌子恐吓说:“和尚,你开寺庙的也得守法,必须配合我们的调查询问,就算你是开公司的,孙美美是你的潜在客户,那我们问你什么,你也得答。” 主持大约是不敢惹这种麻烦,只好解释:“其实没什么,孙施主只是想商量几天以后为她去世的丈夫举办一场大型法事的事,法事要在市内殡仪馆举行,她是提前来商量的。” “大型法事?” “对啊。” 说起来,在第一次拜访孙美美的,时候,她的确说过两件事。 其一是不久前发生的举办慈善义演,其二就是她要给丈夫举办一场法事。 那要这样说,这次她来上香,根本就是无可厚非,没啥可查的了? 方乐问:“主持,你说孙美美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此类事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位队长也看过来,主持感受到心理压力,照实回答:“孙施主大概是快一年前第一次来上香的,每次都是一个人来,不过每次,呃——” 又卡住了。 魏腾作势又要拍桌子,主持赶紧说:“她好像每次来,在上香的时候,都是上两遍香。” “上两遍香?” “对,我也不好问为什么。” “那她这次来访,还谈到过别的什么特别的事吗?” 主持摇头,见魏队长又要拍巴掌,怕自家桌子承受不住,赶紧回忆了下补充说:“对了,她说也会请对面山头的何观主,我们两家要是协作的话,可以私下里先自行沟通交流一下。” “啥?对面山头的何观主?” 魏队长牛眼一瞪,下一秒才记起来了,洞明山并非只有一座山头,在其中两个毗邻的山头上,分别有一座寺庙和一座道观,香客可以同时上两座山,反正中间有缆车在。 “我们现在所问你的所有事情,你都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尤其那位孙美美,不然出了事情拿你是问,知道么?” 离去前,魏腾对主持一通威胁。 出主持房间没多远,方乐就分析说:“快一年前开始来这里上香,这和肇事案的时间轴对上了,至于每一次来上香都上两遍,可以有两种解读。” 魏队长接替了小韩的作用问:“什么解读?” “一,孙美美不单是替自己上香,也是在替躲藏起来的丈夫黄自强上香,祭奠和慰灵的对象,大概是那名真正的车祸死者,替死鬼那个。” “二,我是说在水库尸体被发现后的这一次,如果她还上两遍香,那么只能解释为,她是同时为两位死者上香。” “自己的丈夫,那位替死者。” 魏腾拳掌相接,说:“那就太对了,不论怎么解读,这个孙美美都肯定在两桩案子里有参与!” 商讨间已经出了寺庙的门,留守门外的小韩迎了上来,问什么结果,曲卿未答,说回去再说。 但是刚迈动第一步,她就忽停步说:“主持说孙美美同时请了寺庙和道观里的人来做法事,但是她这次出市区到这里,只来了寺庙,却没有去毗邻用缆车就可以抵达的道观,而是直接回去了……是吧,魏队?” 魏腾懵懂点头,曲卿继续说:“孙美美还对寺庙住持说两家如果有协作可以私下里联系,按说,孙美美应该也同时跟道观那边通一下气才对,她为何没去道观呢?” 方乐点头:“有道理,所以……咱们再去一趟那边的道观问问吧。” 这一次,韩小飞同学终于同行了。 只是坐缆车到那边山头以后,答案很快揭晓。 道观里的一名执事说,自家观主和孙美美平时里就是好朋友,走动比较多,有什么事都是电话互相联系的,法事这件事,观主也一早告知观内了。 魏腾问那你们观主现在在哪里,执事回答,观主朋友很多,因为他精通易经八卦,找他算卦的国内外朋友很多,人现在临时不在观内。 至于观主正在哪里,一句话总结: 人在外地,刚下飞机,正在健身。 好吧,纠正最后一句,是正在直播。 这位观主少见的是位道.教界网红,在社交平台上有个人账号,直播平台上更是有账号。 四人回去的路上同车,方乐掏出手机来下载那个直播平台app,并关注了那位执事所提供的账号名,很快就确认了那位观主是谁。 结果这一看,还真的是一个网红道士。 不过嘛,uu看书 ww.ukanshu.co 也没什么,也有爱国道长玩游戏直播的嘛,国产宗.教就该与时俱进。 反正不论是微博动态,还是直播视频,都是一堆一堆,内容则五花八门。 有普及历代道家知识的,有讲养生之道的,修心养性的,也有专门辟谣一些迷信做法的,反正整体看,还是比较正能量主旋律的,不怕被封杀。 粗略扫了几个视频,方乐就没兴趣了,至少是暂时没心思看。 回去后,据跟踪布控的队员汇报,孙美美回去后,先回了趟公司,大概是主导公司事务,然后临近下班的时候就一个人开车回了家,小区那里。 魏腾命令他的人一定要做好夜间监控,不得有一丝一毫松懈。 现在属于乌云笼罩真相的前夕,孙美美被判定为重点嫌疑人至少是命案知情者,绝对要做好布控。 当然了,魏队长后头又附加了一句:但也不能让目标简单发现被布控了。 方乐则觉得那个女人多半已经猜测出警方会怀疑她了。 并不是对于寺庙里的走访,那位主持是不是守规矩闭嘴,而是这位孙美美能支撑起来这么大一家公司,即便幕后可能有丈夫的主导,那也相当不容易了。 她绝非一般人…… 三百七十九 监听有难度 “头儿,我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电话里,远方出差的大何略丧气地说。 “本地区的其他几家福利院我全部都查过了,没有对得上的领养记录。” “像是其他渠道的话,不论是私人送养,还是人口贩卖之类,时间过去了太久,根本已经查无可查了。” “而且,黄父当年只去过了那第一家被调查的福利院,却没有去别的福利院,我认为他很快就改变了获取到孩子的计划,不再是一般性渠道来领养了。” “那就回来吧。”曲卿只好这么说。 那边没消息,这边却有了突破。 二队长魏腾忽然汇报,说是监控到了一通孙美美手机的“异常通讯”。 说是异常通讯,是因为这来电号码并不在孙美美以往的通讯记录里。 而且这个电话是机主前后数次主动呼叫的孙美美,每次的通话间隔从几十秒到几分钟不等,可谓非常急促了。 会是谁,在这个时间点上,给孙美美连续来了这么多通电话呢? 这是傍晚,孙美美应该正常下班了之后,不应该是公司里的事情吧? 接电话的地点还是在她自己家里。 曲卿和方乐赶到布控的一线指挥车内跟魏腾汇合的时候,魏队长兴奋地说:“事出必有因,有个人突然给她主动打了那么多通电话,还都是被孙美美给挂断的,肯定不是一般事情,我猜孙美美可能会有其他因应反应。” 方乐好奇问:“电话内容不能监听吗?她和对方都说了什么?” “呃——” 魏腾苦笑不语。 “怎么了?”方乐莫名其妙。 曲卿解释:“孙美美身份特殊。” “她是本地大型上市公司老总,这家公司牵涉的利益面太广了,单单是上市这一轮,就入盘了多少股民,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能制造出不可预期的后果。” “加上之前慈善义演,以丈夫名义成立慈善基金会的事,都在报纸网络上大肆宣扬,这家基金会已经以高超的效率,资助帮扶了许多的对象,本地的外地的都有,制造出了巨大的舆论声量。” “当然了,刑案无人可例外,但我们现在只是将孙美美当做了重点嫌疑人,或者说,我们根本还不能确定其他嫌疑人,只好将视线落在孙美美的身上。” “这种情况下,除非能掌握极直接的证据,否则我们不能对孙美美开启任何实质性的行动,也不能对其展开任何强制性动作,譬如传唤,甚至上门问询之类。” “而监听对象具体通话内容,需要至少市一级往上的公安部门的批准,甚至惊动省厅,因为孙美美的公司已经列入了本省重点扶持企业之一。” “不少普通人大概认为警方监听可以很随意,但现实里并没那么容易。” “因此我们现在对于孙美美,只能布控,监视,但不能监听。” “高度监控这种事,在分局里就已经被李局否决掉了。” 这—— 方乐听完这一长串讲解,也挺无语的。 他发现,到现在为止,水库沉尸案,连同一年前的车祸肇事案,除了确定死者之一就是黄自强外,几乎算一桩无头案了。 加上大何那边的调查遇阻,他一时有点儿怀疑这案子能不能接着查下去直到查到最终真相了。 这一想,他多少丧气,魏腾小韩等人也有些丧气。 曲卿作为案件的主导调查者,只好打气说:“但就像魏队说的,不会莫名其妙有一个人来给孙美美打那么多次电话的,这近乎骚扰电话了。” “现在孙美美的一切异常,都值得查,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 然后一直到夜幕彻底降临,终于有动静了。 孙美美所在小区内盯梢的人汇报说:“孙美美出公寓楼了,我同步传过去影像。” 一段影像出现在了指挥车内的监控总台屏幕上,只见孙美美竟然戴了帽子,墨镜,精心打扮过,放下了长发以遮脸,不是有心人,恐怕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 而她出来公寓楼后,还左看右看,万分还可被盯梢似的。 然后她竟然没有去自家车库将自己的车开出来,而是一路步行出了小区,招手搭上了一辆路边出租。 出租启动,警方的人赶紧随后跟踪,一共布置了好几辆车,打算有必要就采取轮流跟踪的方式,以免孙美美起疑。 不过,跟踪过程虽然漫长,但比想象里的要顺利(能即时对孙美美手机信号位置定位也是重大原因)。 经过堵车,多次绕路,差点儿因为岔道跟丢了这类事情之后,那辆出租总算停在了一个地点上。 这里,竟然是一栋很少见的私人宅院,相当于黄家老宅那种的升级版,也可以认为是高档独栋别墅。 恐怕在里头住的人不会很穷,孙美美为何晚上精心打扮并伪装后来这里? 由于设备上的欠缺,无法动用监听设备(不单是电话监听),所以警方的人只能在外布控干等。 由于是独门独户的,不是大众化公寓楼,连进去实地探访都不能,不然就是侵.犯隐.私了。 曲卿正考虑怎么办,是不是一直干等下去,宅院内竟然出现了窗户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比较大声的争吵,甚至听着像是谩骂。 方乐马上说:“我们进去看一看吧,反正门开着。” 孙美美进去后,门就一直是未闭合的状态。 魏腾也说:“不错,u看书 ww.ukanhu听这动静不太对,要是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其实他们俩只是急迫于想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也可以后续对这桩宅院里的住户加以调查,但那就是事后的二手情报了。 曲卿迟疑了片刻,宅院里的吵闹动静更大了。 于是她当即立断:“进去——” 她心里却想,要是因此出了什么风波,李局怪罪下来的话,她担责。 几人一进宅院的门,里头的吵架声显得更大了,而且清晰了不少。 从某处房间外院落里的窗户地面,发现了几片碎玻璃,可惜窗户那里有内部的窗帘格挡着。 但从被打破的窗户那里,却清晰地传出一个带着火气的声音,显得相当年轻,来自于一个男子。 “孙美美,我看错你了,你根本就只是在利用我,想把我用完就甩掉吗?没门儿,我缠上你了,你就别想逃了!” “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把你所做的那些事都抖露出去,看咱们两个是谁有麻烦——” 然后是一个女人略带点儿求饶的声音:“谭浩,你冷静点儿,我不是不答应你,但现在不行啊。” 这次的声音,很明显就是孙美美本人…… 三百八十 病娇不是女人的专利 曲卿等人还要继续“吃瓜”(偷听)下去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一声孙美美的尖叫: “啊,谭浩,你要做什么,把刀子放下,别冲动——” 不好—— 曲卿当即立断,带头上前,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彻底闯入了这栋私宅。 魏腾小韩方乐等人随后。 进去之后,一时之间,房内原有的人,以及闯入的几人,两边都停了动作。 房间里的其中一人,放下了帽子和墨镜的女人,正是孙美美。 她侧头看着闯进来的警方几个,初始一愣。 而在曲卿几人这里,也是愣了下。 这房间内的情况,与他们闯进来之前所设想的,略有不同。 的确房间里不少东西被摔坏了,推倒了,地面乱七八糟。 孙美美对面的确也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这男子也的确手里拿着一把刀,但这把刀并不是被用来指着孙美美,而是被顶在了他自己脖子上,刀刃甚至有部分划破了脖颈上的肌肤,渗出了血来。 这男子也看着闯进来的几人,手持着刀子的动作停顿住了。 双方还没有搞清楚对方情况的时候,孙美美发飙了,她脸上怒意涌生,冲着曲卿等人大喊:“谁让你们进来的,这是我的私人别墅!” 曲卿只好解释:“孙女士,别误会,我们是怕你受到伤害。” 孙美美正要继续发飙,她对面那位年轻男子,则哈哈大笑了。 这年轻男子本来就怪异,俊秀得有点儿妖,小白脸以上级别的,涂脂抹粉很明显。 他手里刀子从自个儿脖子上放下,刀尖直指两三米之外的孙美美,狂笑:“孙美美,你总想装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存在,不让我在平时跟你接近,甚至连你所在的场合,都不让我去,说是影响你的形象,让媒体记者抓到小辫子猜议什么的。” “哈哈,这次功亏一篑了吧,被跟踪的记者看到了吧——” 孙美美一时急赤白脸,忙换了一种轻柔语调,对年轻男子安抚加解释:“谭浩,你别瞎想,这些人并不是记者,而是、而是——” 说到一半,她却难以开口了。 年轻男子谭浩瞅了瞅四个人,忽然理解过来了的样子,狂喜:“哈哈哈,哈哈哈,孙美美,真是报应不爽啊,你被警察被调查了是吧?” “哼,你丈夫死得不明不白,你又接收了他的全部财产,有人怀疑你也是活该!” “谭浩,别瞎说——” “嘿嘿,我瞎不瞎说,你自个儿知道,你这个自相矛盾的女人!” “快一年了,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还辞了职,专门呆在这个你私下里买的院子里,给你当金屋藏娇,可是一年过去了,什么都没改变,我什么都没等到!” “就算当初藏在你家里的时候,你也不让我出门,不让我跟你的左邻右舍见面。” “你丈夫那辆宝马车,甚至都不让我开,怎么着,你是忘不了他,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了吗?还只是个单纯的让你消解寂寞的工具?” “这样工具人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 “孙美美,今天既然警察正好在,那我就跟你说清楚好了。” “最迟在一周之内,你必须对大众宣布跟我之间的关系,我不是你那个死鬼老公的替代品,至少不会永远是!” “如果你不宣布的话,哼,你所做的那些丑事,你跟我所做的那些事情,我会对公众公布的,我说到做到——” 年轻男子谭浩最后的话,如同宣言。 “谭浩,你给我闭嘴——” 孙美美急了,一声爆喝。 这大概是她平生最大声的一句话,这话震得在场几人耳鼓都有些发麻。 在这句大吼,震慑得谭浩一时不再狂语之后,孙美美上前,要夺走谭浩手里的刀子。 大概还处于思维真空期,谭浩根本没有合理应对,本能警惕下胡乱挥动,谁想一下就划拉到了孙美美的小手臂。 孙美美痛呼一声,软坐在当地,所扶着的那只小臂,渗透出了鲜血,并向地面滴答。 伤到了孙美美,谭浩明显也是没想到,受了惊。 哐啷一声,手里的匕首掉落于地面。 他逃避性地往后躲,嘴里喃喃自语:“不是的,美美,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小心的,我、我没想着伤你啊——” 这位病娇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失措和无助,仿佛天地要塌陷了一样。 当此时刻,二队长魏腾当机立断,大显神威,一个箭步上前,先踢走了地面上的那把匕首,然后一把扭住了男子谭浩的一条手臂,并宣言:“谭浩,你涉嫌故意伤害,现在我要将你依法带走!” 谭浩被扭着手臂,身形佝偻着,视线却依旧望着地面上流着血的孙美美,脸上的恐慌,无助,害怕,担忧一应俱全,仿佛完全忽视了自己所正遭受的待遇。 另一位队长曲卿则走向地上的孙美美,关心问:“孙总,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 谁知道,本来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孙美美却像是被摁到了某个阀门,扭头以完全不下于之前的尖利大嗓门吼喊:“滚,你们都给我滚,这里是我的家,我的房子,你们都给我滚,滚啊——” 这么大喊着的孙美美,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雍容、尊贵和富态,只是一个情绪完全失控了的普通女人。 她的眼里甚至都开始出现愤怒之下产生的赤红色血丝,显见已经到了崩盘的边缘。 这样的状态,是完全无法对话和沟通的。 无奈,曲卿退后一步,冲其他人示意离开。 魏腾也不得不放开谭浩,后者像是失去了力道的支撑,软软坐倒。 警方几人组默不作声离开这个房子,当然走之前带走了那把染血的匕首。u看书 wwukanhu.cm 而在离开的最后一个刹那,方乐瞅见房子里的谭浩竟然在地上跪着,向着身体心理双重受伤的孙美美爬了过去。 他心头叹息,什么样的男女都有啊…… 一离开宅院正门,在车上,曲卿用物证袋将那把匕首收了起来。 魏腾高兴地说:“这下那个男人的指纹、孙美美的血,两样东西都有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就耷拉了下来:“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啊。” 这个系列案子里,完全就没有指纹和另外一个人的血这回事。 曲卿看了看宅院的门,则说:“后面补充查一查吧。” “这个房产,到底是不是孙美美的,这个被她藏匿起来的病娇,又是什么身份。” 然后,曲卿面现忧愁:“另外,大家今晚回去后,都做一下心理准备。” “等着明天可能会出什么事吧。” 她敢说,这个叫孙美美的女人,不会就此罢休的。 再往下盯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当然保险起见还是留了人在宅院外头。 而在头子们的车离开前,方乐从车窗注意到,宅院门口的顶端,有个头部圆圆的东西,还有着微弱的红光…… 三百八十一 李局要批评你们 曲卿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下一天上午,分局局长李海办公室。 “市局对你们昨晚的行为颇为不满。” “孙美美是现在如日中天的明星企业家,也是省内重点扶持的公司的老总,她的集团业务现在已经超出了原有的经营范围,涉及到更多个行业,关乎不少的利益面,包括许多人的就业。” “更别提,她现在还是一位慈善家,一家成立不久就声名显赫的慈善基金会的名誉主席。” “对于这样一个人,你们竟然这么直接闯进了她的宅院里,还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要带走她寻常吵架的朋友。” “你们不仅侵.犯了她的隐.私权,还涉嫌暴力执法,并间接导致了对方受伤。” 在李大局长的高压视线下,分别一脚踹开房门,以及扭住某人手臂想带走的曲卿、魏腾两位队长相继垂下头。 “你们知错了吗?” “我们错了,李局。” 办公室里的氛围却在下一刻松缓下来。 李海放松语气说:“当然,以上是市局领导转达的话,你们也知错了,我也算完成了任务。” “我个人的意见则是,你们做得对,在当时的情况下,你们当机立断,是为生命负责。” 两位队长刚有喜色,李海就补充:“不过下不为例。” “好了,去办案吧,但不能像前面那么蛮干了,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在办案程序上授人以柄。” 李局的大度,并没有打消两位队长的忧愁。 两人来到大会议室那里,这里成了两队这个案子的固定案情分析会现场,正激烈讨论。 讨论声立马停了,魏腾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他队里的张虎率先说:“头儿,大鲁小鲁这俩家伙竟然说我们队之前调查的一件事可能是错的!” “哪件事啊?” 魏队长立马有一种狮子王被刀疤挑战了的感觉。 赵龙回答:“他俩说,原先我们队认为黄自强在诈死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直到被害前不久,还疑似藏身在他自己家里,即孙美美日常住的地方,但从昨晚的情况看,那个躲藏的神秘男人,可能并不是黄自强,而是她那个姘头、小白脸谭浩。” 的确,昨晚在那座宅院里,谭浩跟孙美美争吵的时候,是提到过他曾住在孙美美家里,孙美美不让他露面,不让他和左邻右舍接触。 魏腾还没发话,曲卿却说:“还不能盲目推翻之前的任何结论。” “现在一切都还未明朗化,应该保持一切怀疑,不排除任何可用思路……对吧,魏队?” 没意料到曲卿给他解围,魏腾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啊,对,对,可以怀疑,但不能放弃……张虎、赵龙,我让你俩调查的那座宅院,那个叫谭浩的具体资料,查明了吗?” 张虎赵龙轮替着回答: “头儿,我们查出来了。” “那个宅院的确是孙美美的房产,但不是她自己的名字,而是用的她娘家人的名字,不过对方貌似人不在国内。” “购置时期,在半年左右。” “那个谭浩,有份正经工作,是一家美容院的美容师兼发型师,孙美美在我们之前布控的时候,多次去过那个地方,应该是那里的常客,估计两人是做头之类的时候认识的。” “谭浩什么时候住进去的那个宅院,并不好说,因为对外人来说,他一直都是独居的,私下里独来独往,和同事间关系并不热络。” “大致就是这样。” 看来,调查结果没有超出预期。 见作为顾问的方乐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扶下巴沉思状,曲卿提声问:“方顾问,你有什么想法?” “啊?神秘男子的事吗?我不好确定,因为也不排除黄、谭这两个人都曾躲藏在孙美美家那里,只是次序上可能一先一后吧。” “那么,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方乐神色凝重,语出惊人: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被昨晚那两个男女给耍了?” “怎么说?”两位队长看向他,其他人也视线投递过去。 方乐分析:“从现在的结果看,市局是不是给了咱们办案压力?” 之前局长李海突然以不太好的语气,电话传召两位队长过去办公室那里,大部分人都猜测,应该是为了昨晚的事进行批评。 昨晚的事他们一早就主动汇报了,李局长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要去参与市局紧急召他前去的一场内部会。 回来后就语气不好地把人叫过去,很明显是因为会议上发生了什么,不出所料,就是孙美美给予了市局方面以压力,市局不得不内部批评,将压力转移。 曲卿默认,魏腾点头,方乐就继续说:“所以你们看,我们往后调查这个孙美美,就会畏首畏尾。” 张虎不解:“可方顾问,你这是唯结果论吧,昨晚的事是意外吧,他们怎么给我们下套呢?” 要只是单纯的吵架,他们根本不会闯进去,至少不会踹门进去,谁知里头的人会动刀子呢。 方乐承认,说:“是啊,乍看,是像意外事件。” “但离开那座宅子的时候,我才发现门扉的高处,有一个摄像头。” “这种私人宅邸,安装这么一个摄像头,来震慑图谋不轨的人,防范他们潜入,这是正常的。” “但既然有摄像头在,那么我们抵达那宅院外时,是有可能被里头的两个人即时地看到的,甚至我们进入院子里的时候,在院子里也可以搞一个隐蔽式的摄像头。uu看书 .uukansuc ” “也即,我们以为的那两人吵架,那位谭浩的口不择言,或许只是孙美美刻意主导的一场戏,为了演给我们警方看的。” “啥?方顾问,你这是不是有点儿臆测了?”大部分人都这么质疑。 方乐说:“是啊,是有点儿臆测。” “但要记住,在我们臆测的时候,孙美美自己也在臆测。” “我们不知道她在案子里的参与程度,她也不知道我们的调查进展。” “但唯独有一点,她绝对知道,就是我们在调查她,布控她。” “就在不久前,魏队还查过她的小区,走访了不少人,还有她的邻居,所以她有可能猜测出,我们知晓了那个‘神秘男子’的事。” “假设那个藏躲藏在她家里的神秘男子,真的是她诈死的丈夫黄自强,她想必有一定焦虑,因为这相当于她在诈死骗保案中有一定共谋。” “因此,她刻意诱导出警方到那个宅院里,和自己的姘头合演一出戏,让人认为那个所谓的神秘男子,就是这位谭浩,这样一来黄自强的事就会被证伪,她自己就解套了。” “而她顺势反将了警方一军,让警方在她那里留下把柄,让我们专案组在市局那里留下招惹麻烦的恶名,给我们办案制造潜在的阻挠。” “总体上,这可能是一石二鸟之策。” 小韩突然举起手大声说: “我有异议!” 三百八十二 思路回归原点 小韩突然举手抗辩方乐的推测,解释:“就算孙美美做过演员,昨晚的争执也演得太真了,何况那位谭浩的表现也不像作假。” “而且就算是演戏,也不至于把自己弄伤啊。” “孙美美昨晚被那把匕首划伤了手臂,还是手腕的部分,不说是不是会伤到血管,起码不排除留下疤痕,这对于她这位集团老总来说,肯定是一件不雅观,甚至破坏形象的事情。” 天冷了还好说,天热的话,手腕小臂要露出来,手腕有疤就一目了然了,虽然可以做修补手术,毕竟麻烦。 的确,其他所有人都点头。 昨晚的那一幕,最大感受,就是两人的表现都很真。 正是这种先入为主的真实感,使得他们两个队的人,竟无一个怀疑那是个局。 赵龙则说:“我也有异议,就算是布设的局,孙美美暗中偷偷包养小白脸,还特意购置了房产用来幽会,这跟平时她的那位惦念亡夫,珍惜名誉,殚精竭虑支撑公司的清洁女强人形象,完全相悖啊。” 变成了霸道女总裁包养小白脸的戏码了。 “如果此事曝光出来,她的形象受损,公司也肯定会遭受一定影响的。” 方乐反问:“所以,她这件丑闻,你会对公众说出来吗?” “呃——” 其实在昨晚散去之前,两位队长就已经叮嘱过所有人,不要把昨晚看到的关于孙美美密会情人的事,曝光出去,否则纪律严肃处理。 方乐反驳完补充说:“所以,这不排除是个局,至于为什么演得那么真,还受了伤,可以用设局出了意外来解释。” “一个没有经过演技训练的普通人,要是演起戏来,不让人觉得假,那只能靠本色演出,不单是性格本色,连身份职业、内容台词也都是原装的。” “谭浩的确是孙美美包养的地下情人,两人私下交往至少有数月甚至更长时间。” “被调查到的他,独来独往,可说性格孤僻,这种人里不少其实意外的有一定偏执特性。” “所以昨晚他说的那些话,抱怨孙美美让他藏藏掖掖当地下情人的那些话,可能就是自己的真心话。” “他不单是在演,还说出了心理话。” “也即,他可能是假戏真做了,演过了头,过分代入,超出了事先拟定好的剧本、台词范围,尤其是超出了行为上的允许范畴。” “拿着刀子伤到了孙美美,肯定就是范围之外的情况。” “昨晚的设局,是因为谭浩的过分表演,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方乐这些话,让大家都思索了一阵,暗暗认同。 曲卿则提质疑说:“你如果这么猜测,我也无法推翻,但是有个逻辑上的破绽。” “孙美美其实根本不必设局这么做。” “我们现在还没有她的任何涉案证据,不论是物证、人证,她这么设局,主动跳出来招惹警方,其实有着相当大的风险性。” “更稳妥的做法,反而是静观其变,什么都不做,日常里一切照旧。” 的确,到现在为止,孙美美是个嫌疑人,根本就只是警方的推断,没有证据,她根本不需要慌张吧。 方乐苦了会儿脸,说:“或许,孙美美是害怕警方继续调查下去的话,早晚会把她给牵扯进去吧。” 而目前,警方唯一的思路突破口,就是查出黄自强之外的另一个人的身份,这个人就是诈死者,也可能和黄自强的原生家庭有关。 可偏偏出差在外的大何没汇报什么好消息。 然后,一个小时后,大何返回了蓝海市。 一回来,他就狂灌矿泉水。 有人调侃:“蓝海这么热吗?你又没带啥行礼,咋这么渴呢?” “嗨,别提了。” 何大壮摆摆手:“火车上太热了,而且要戴着口罩,我怕传染上什么,给咱们局里招惹麻烦,所以都是一路套着双层的口罩,难受死了。” “大壮兄弟真是无私啊。” “什么无私,快捂死了。”大壮同学自己吐槽。 大鲁上下打量着他,说:“大壮,你黑了。” “啥?我黑了,有吗?” 何大壮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政.治正确了,想找镜子照照看。 结果镜子没找到,别的人也相继说:“是啊,大壮辛苦到南方跑了一趟,黑了,也瘦了。” 辛苦到南方跑了一趟,黑了,也瘦了…… 咦?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方乐,他看向曲卿,曲卿恰巧也朝他往来,两人视线激荡起了思维的火花。 “抱歉啊,头儿,我白跑了一趟,也浪费了警力资源,让你们失望了。” 打屁完毕,大何自嘲加道歉。 无论如何,他是带着任务出差的,结果无功而返,那是笑话。 不想,曲卿这个头子回答:“不,大壮,你把自己带回来,就是功劳一件了。” “啊?”大何挠挠头,一时不理解。 方乐对他,也是对所有其他人解释:“我们目前所搞不清楚的一点,就是黄自强被害死之前,躲藏在哪里去了。” “他曾在工地上干过活儿,离开时黑了也瘦了,可根据以往经验,他后面就会白胖回来的。” “但事实是,uu看书 wuukanshu 直到遇害前,他都还是那么黑瘦。” “瘦了这点不说,可能来自于节食减肥乃至是饥饿。” “但是人还是那么黑,只能理解为,是露天劳动所晒黑的。” “之前,这个思路并没有错,可是我们忽略了一种可能性。” “就是黄自强长期躲藏在了南方,南方即便深秋的现在都还比较热,人就算不长时间户外劳动,也有很大概率晒黑。” “这种被晒黑,是持续的现象,除非躲藏期间你一直不出门。” “黄自强的养父母——现在可以这么叫了——是在南方旅游时,自己孩子溺水身亡的,他们也是后续在那里定居的,并在回家时带回来了一个男孩儿。” “那么这孩子也极大可能是从南方领养的。” “也即,黄自强的原生家庭,也有很大概率就在南方某地。” “那么对照一下,黄自强诈死期间,会不会就躲藏在这个原生家庭里呢?” 众人琢磨了一下,纷纷点头。 可是,问题还是回到了怎么查黄自强的出身来历上了,这恰巧又是大何出差的目的。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所以众人的欣喜在下一刻就消退了。 看众人有点儿精神萎靡,曲卿鼓励说:“不论如何,我们的思路有了,大家接下来集中想一下,怎么查到黄自强的原生家庭,至少,先确定会是哪一个省份,这样我们好针对性地缩小排查范围……” 三百八十三 凭空也能分析 黄自强的原生家庭会在哪个省份呢? 这个问题的前提,是黄自强本人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方乐推测,他诈死期间的躲藏地点有可能就是原生家庭那里。 黄自强被养父母领养的时候,至少三四岁,是有可能记得一部分事实的。 如果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那么那么多年里,肯定就会琢磨甚至考探过自己的出生地,找出他到底是源自哪里。 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少孩子被人贩子拐走的家长,能够一找孩子就是几十年,那么约莫记得自己是被拐走(或者领养)的孩子自身,也不排除会瞒着养父母偷偷查证身世。 依据这个常规思路,曲卿认为,不排除黄自强早已找到了他那个原生家庭,并且瞒着养父母和其他人,偷偷探访过。 可在其出国留学之前,年少之前的行为,已经无据可查。 但其多年后因为养父母的病故而回国之后,鉴于影响他探亲行为的因素不在了,甚至最后一个病故的他的养父还有可能在弥留之际直接告诉他他的原初家庭。 不论是上述哪一种行为,黄自强自己都应该知晓、甚至早就去过自身原籍贯所在地,也即他的老家了。 大何苦恼地说:“头儿,难不成我们要总结出黄自强所有的到南方城市出行的记录?那资料搜集范围也太广了吧?他所创建的公司,是一家外贸进出口公司,南方又是生产以及出口的基地,肯定需要频频出行的啊。” 不论是汽车、货车、飞机、渡轮(蓝海也是一座靠海城市)等乃至私人汽车等交通工具,可能性太多,记录量是海量的。 如果还要搜集出每一次出行的时候,他的具体线路、旅宿落脚点,在每个地方逗留的时长,那工作量更加庞大。 二队长魏腾忽说:“或许不至于那么麻烦吧,他自己是开公司的,大可以借着出差会客户拉单子寻货源等理由,趁机去找自己原本的家人,这也是个掩饰其行为真实意图的便利主意,要是我的话,我就会这么做。” “最重要的是,出差出行资料,从他的公司资料库里就找得到。” 曲卿当即就说:“魏队的主意很好,走吧,咱们去孙美美的公司。” 小韩迟疑:“师姐,有过上一次那档子的事情,孙美美会配合吗?会不会阻挠咱们啊?” 张虎赵龙则说:“上次我们是查她才得罪了她,这次又不是查她,而是查她死去的丈夫,她还能把我们给赶出来不成?” 反正孙美美公司必须去,而且人越多越好,可以形成压迫力,而且查公司资料毕竟很费人手。 离去前,曲卿看到顾问大人手支下巴一副司令状,没有打搅。 作为顾问,或许不随众,独立思考,更能为大家提供思路。 到了孙美美公司以后,曲卿和魏腾为代表直接到董事长办公司找到了孙美美,听到两位前面还得罪过自己的刑警队长所提出的要求,孙美美满是狐疑。 她的手腕部受伤了,包扎治疗后,利用长袖衣服遮住了伤势,否则根本不会来公司,被员工看见了伤处,不知道会如何议论呢。 孙美美可以表示反对,抗拒警方的调查,但鉴于曲卿带来了搜查证,又不是在直接查她,她只好配合,只是看着叫来的某部门员工带着两位队长离开,她望过去的视线里,似有所悟…… —— 当警方的人在孙美美公司资料库里一点点翻查资料记录,做出汇总的时候,留在分局里的方乐自己也在忙碌着。 他先在想一个问题。 黄自强在外地的时候,具体躲藏在哪里,作为他妻子的孙美美,会知情吗? 如果夫妻两个感情很深厚,互相信任,那自然是不需要藏掖的,会互托根底。 可是黄自强很多年来,一直珍藏着一把军刀,这把军刀是他的国外初恋分手时所送的,他诈死躲藏之时,将这把刀给带走了。 虽然不能说没忘掉初恋,就是对现任不忠,但黄自强和现任的感情,无疑还没达到初恋的那种程度。 更重要的是,他诈死后,虽然靠着幕后遥控,使得公司支撑了过去,起死回生,越做越大,可表面上公司的掌控者,却是孙美美。 而之前经侦的调查,也没有查到黄自强疑似通过第三方身份入股公司控制股权的情况,那么他对于公司的抓手,就只有孙美美了。 反过来讲,孙美美是他诈死的最大受益人,几乎是全盘接受了他的一切,从公司财产,到运营风格,到荣誉光环,可要是黄自强的诈死曝光出来,那对于孙美美、对于整个公司的打击,将是重大的。 至少那家进行了赔付的保险公司不会罢休,毕竟当初公司是靠着巨额保险度过危机的。 孙美美跟黄自强还可能锒铛入狱,因为当初的车祸肇事案死去了一个人,车祸不排除是刻意谋划出来的。 孙美美在其中的参与程度,难料。 所以如果换成自己是孙美美,且和丈夫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刻,心狠手辣一点,可以直接将诈死的丈夫灭口。 这样的话,知情者没了,诈死变真死,当年的案子也不会被查究了。 孙美美会彻底安全,安然无忧,永绝后患。 而自己要是黄自强,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则不会将藏身地点告知于孙美美。 一明一暗,都拿对方没办法,这样的利益共同体,才可以暂时安稳。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说不定,这夫妻俩在黄自强遇害前,真的并不瞒着对方自己在哪里呢。 可这并不重要。 方乐忽想,孙美美因为做头,而认识了姘头,她养的小白脸谭浩,说明在丈夫“死后”(至少没在身边的日子里),她是寂寞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她会在这将近一年里,偷偷去见过丈夫呢? 当然,u看书ww.uukanhu 直接的会面地点不代表就是黄自强的藏身地点,但两个男女暗中会面,是有可能的。 而对应一下黄自强可能借助于出差去寻找或探望原生家庭的思路,孙美美会不会也借助于出差考察之类的名义,去和丈夫偷偷会面呢? 方乐认为,这可能性还是很高的,毕竟两人会面,除了感情方面的因素,直接面谈也有助于让黄自强更全面地掌控自己公司的运营情况。 虽然不少事情在电话里,在网络上也可以交流,但一则不安全,二不如实地见面谈更有真实感,也可以鉴别对方在回答的时候会不会说谎隐瞒。 方乐觉得这个思路可用。 问题就是,很久前,孙美美就将公司的微操面,甩给了职业经理人,她自身只负责主持大局,指导方向,所以她如果出行的话,不会影响到公司的微观面运作,根本不需要跟公司报备。 但她作为一个商界名人,一举一动,难道就没有任何的关联情报吗? 想到这点,方乐开始搜集资料。 上网关键词查消息,察看孙美美公司的官方网站简报,去寻找一些商业类期刊,里头有没有关乎孙美美的讯息,不论是出差,考察,谈判,还是参加商业会议,以及上一些访谈类节目。 除了这些,他还发现了一则网络新闻,刚出来不久,看到那新闻里的主角,他略微一愣…… 三百八十四 开办企业,重点是讲好故事 那则网络新闻,是一个在本地某名气不小的电视台的专访,专访对象,是一个叫刘升的男子。 看到这个刘升,方乐一下子回想起来了他是谁。 之前警方曾调查孙美美个人账户的资金往来情况(因为怀疑她可能会给诈死的丈夫进行汇款,以支撑后者的藏匿生活),然后查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都数千到数万不等地给一个叫刘娉婷的女性汇款。 警方一度认为,这个刘娉婷跟黄自强或许有所关联,谁知她竟然是个去世了的人,死因是血癌,孙美美那些钱是给其家人邮寄的。 刘娉婷的父亲,就是刘升。 这个刘升,在之前孙美美公司主持的义演拍卖晚会上出现过,还跪谢过孙美美,上了第二天的报纸、网络头条。 刘升一下子被许多人给认记住了。 加上以黄自强名誉创立的慈善基金会,据说会邀请刘升进入就职,基金会方面不接受这样的个人访谈,刘升作为代表人物,就一下子炙手可热了。 方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访谈视频,发现关键内容是这样的一长段话: 主持人:刘先生,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肯定是看见钱就会心动的……而您的女儿去世后,孙总,也就是孙美美女士依旧在给您女儿的账号汇款,而这个账号是您在用,您就没有想过,对这个事儿,呃怎么说呢,选择性无视吗? 就是收了钱什么都不说,闷声发大财。 刘升:当然不行啦,人要讲求最基本的良心的啊,我女儿得了血癌,孙总已经负担了我女儿不少没有被报销的治疗费了,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她直接打给我女儿账号的钱,是为了改善她的生活条件,娉婷既然已经去世了(刘升沉默了一瞬),我怎么还能要那些钱呢?所以在娉婷不在了的下一个月,她的银行卡又接收到了汇款,我就亲自去找孙总,说想把钱还回去,我不需要那些钱了,不妨把那些钱寄给跟我女儿一样,更有需求的家庭。 主持人:那么孙总当时是怎么说的? 刘升:这个我已经讲过了,那些话在慈善义演那个直播视频里有的啊。 主持人:可我们还是想听一听,孙总当时的完整原话。 刘升(回味的表情):每次想起来,我都感到孙总人格之高尚,思虑之长远,她对我说,我们国家大病报销的政策虽然在逐步完善中,但因病致贫的例子,依旧数不胜数,她并非是不知道我女儿已经去世,其实她一直在关注着娉婷的病情,在娉婷去世之前,还去暗中看过她(略哽咽的样子)。 主持人:请您继续。 刘升:嗯,好,她之所以继续给我们家汇款,是不想我们家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她知道我女儿生病了以后,我们家为了支付医疗费,房子卖了,还借了不少的钱,她说她寄过去的那些钱可以部分用于还贷。 主持人:那您怎么回答的呢? 刘升:我当然是说,孙总,那怎么行呢,那些借别人的钱,当然是我自己还了。孙总却说,你就算利用剩余的几十年时光,去赚钱,还钱,又怎么样呢?就算钱还上了,好时光也没剩多少了,你没时间、没精力再去做自己原本想做的事了。 主持人(有点儿懵懂):还是没太明白孙总的意思。 刘升:是啊,我乍听也没明白,孙总当时则解释,你的女儿因病去世,这是一个悲剧,你如果为了还掉欠款,而耗费掉多年光阴,导致一生禄禄,这又是一个悲剧,人们应该借着正遭遇到的事情,来感受启示,激发自己去做一些另外的事情,那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譬如—— 主持人:譬如? 刘升:譬如像是她救助我女儿那样,我也去救助一些其他因为疾病、贫穷等原因而遭遇变故的家庭,这样的家庭,世界上、国内都太多了,如果我用打工还欠款的时间,去做这样的善事,那么我的后半生,将充满意义,甚至娉婷的死,也不再是一桩单纯的悲剧了,她的去世,带来了更多的善。 主持人(沉思状):嗯,很有道理。 刘升:孙总说,她给我继续打钱,其实也有看我的反应的意思,如果我接到了钱以后,没来找她,那么她下个月将停止邮寄,幸亏我来了,她打算把这件事继续下去,并和我合作。 主持人:合作? 刘升:嗯,对,她说,我可以用她寄给我的钱,去做那些扶危济困的有意义的事,她负责提供资金支持。 主持人:那刘先生您答应了吗? 刘升:我没有马上答应,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父亲,见识、能力都有限,我就算有了钱,也不懂得怎么做善事啊,总不能直接给别人钱,说你们去改善生活吧这样? (观众略笑) 主持人:那孙总是怎么说服您的呢? 刘升:孙总说,她知道观念的转变,需要时间,能力经验更需要时间的积累,我可以自己思考和汇总,如何去做善事,其实她自己也没太多经验,因为整天忙于公司运营,不过她在平时,就很注意搜集这样的一类情报,因为孙总一直觉得,企业的社会责任是其成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一个大企业大公司做大了,但用于慈善的比例千分之一万分之一都不到,那么这企业再成功,也只是商业层面的成功,并不是真正的成功。 主持人:很有道理啊。 刘升:是啊,我当时的确是十分感动的。孙总继续说,她的长远目标之一,就是在公司开大以后,能加大慈善投入—— 主持人(打断):就是后来的黄自强慈善基金会? 刘升:嗯。孙总当时又说,u看书ww.uukanhu她已经搜集了一些需要帮扶的贫困者资料,涉及到多个省份,多个家庭,她会把这些资料转给我,我可以先照着那些资料,去实地核实、考察,先验证一下资料的真伪性,如果不掺假,再去设想怎么帮助对方,我可以将每个救助阶段做个设想、总结,通过邮件发给孙总,孙总会跟我通过邮件探讨,形成经验,共同进步,大致就是这么个过程吧。而小半年以后,我对这些事情已经有了些经验,开始自己找救助目标去帮助了。直到不久前,孙总忽然对我邀请,说了慈善义演的事,还说义演结束将宣布成立专门的基金会,我作为特邀嘉宾,可能要上台发言,请我做个心理准备。而基金会成立,我就主动请求进去帮忙了,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了。 主持人总结:嗯,也就是说,孙总在将近一年前,就瞄准了慈善的目标,计从长远,是个很有深谋远虑的企业人,有爱心,有道德,也有能力,非常值得钦佩……对了,刘先生,可以仔细讲一讲,你那些帮扶例子吗?我们作为观众,也想知道那些扶危救困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做的,这样大众也会对慈善更有热情的。 刘升:可以啊,那我就先从头开始一例一例的讲一讲吧。 刘升似乎带来了影像资料,于是和主持人一边通过现场大屏幕放送资料,一边自己解释…… 方乐前后一连将这个访谈视频看了多遍,看到刘升讲的最初那些救困例子后,忽然就有了思维的突破口…… 三百八十五 从五选一到一选一 这天大下午的时候,曲卿魏腾等人从孙美美公司回归,带了一堆的复印资料,和留守在分局里的方乐“会师”。 魏腾当先高兴地说:“我们搜集到了一堆黄自强南下时的记录,各种名义上的,出差,会客户,谈判,调研,行业会议,反正很多。” “是么,那太好了。” 方乐也高兴地说,他同样调查出了不少的东西,目前正在做最后的分析总结。 曲卿吩咐归来的人先不要歇息,将这些记录做个罗列汇总,看看黄自强到哪里的次数最多,哪趟南行用时最久,又在哪里停留的时间最长。 然后天色落幕的时候,他们加班工作,终于有了初步结果。 曲卿手指着一张屏幕上的区域性大地图,用电子笔画圈,说:“目前来看,黄自强去过较多次且逗留用时较长的南方省份,一共有五个,这五个省份,他去的次数和频度不相伯仲,我们下一步的任务,就是将这五个省份进一步缩小,五中选一,大家有什么想法?” 所有人都看着那些个被圈划出的省份。 五选一,只能先尝试排除法。 大何率先说:“最南边的那个省份,可以先排除吧?” 那个省份,是全国性制造业最发达的省份之一,又临海,关乎外贸,跟黄自强的公司业务契合度很高,除非他的原生家庭恰巧也是出自那里,否则他频繁去那里,只会是常规性商业目的。 曲卿点头认可了这段分析,说:“还剩下四个,四选一。” 二队的张虎接着说:“按照方顾问之前的推测,黄自强有可能是因为气候原因,而持续晒黑了将近一年,那么越靠近南方的省份,就越可能,这四个省份里,最北端的一个虽然勉强算南方省份,但气候炎热程度显然没有其他几个省份严重。” “我觉得也可以暂时排除这个省份。” 曲卿又点头,说:“可以,三选一了。” 剩下的这三个省份排除掉哪个,众人一时苦恼,因为哪个看着都可疑。 众人没有想法,曲卿看向方乐问:“方顾问,你怎么看?” “我啊——” 方乐从座位上起身,径直来到了屏幕前,用电子笔圈定了一个小范围,说:“我认为,应该是这里。” 他圈定的范围,是三个省份里,其中一个省份的边缘地带。 曲卿一时懵懂,问:“为什么是这里?” 她想的是,先确认是哪一个省份,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进一步缩小排查范畴,方乐却一下子划出了明确的范畴。 方乐说:“因为这一片,是这两个省份的交界处,而且那里卖‘明城晚报’。” 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是懵懂了,而是懵x。 这剩下的三个省份里,有两个是相邻接的,但为何两省的临近处就成了筛选条件,而且明城晚报是什么鬼? 方乐一时有点儿解释不清的感觉,因为他这个结论也是多重思索过滤后得出来的,不可能一步说明到位。 他只好先说:“详细解释这点,可能需要耗费个将近一个小时。” 也即得多加班一小时。 两位队长都说:“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好吧,大家先看一看,这一段访谈。” 方乐利用幻灯片,开始播放一段访谈影像,就是刘升的那一段。 由于不能快进,这一播放,就是超过20分钟。 播放完,方乐先问:“大家从这段访谈里,具体说,是从刘升的话里,能得出什么印象和结论?” 二队的赵龙说:“这个孙美美,在刘升嘴里,就是个道德高尚的圣人啊,大义凛然,不求回报,从创业初期就在考虑慈善了。” 一队的大小鲁则先后说: “这个人……孙美美,是在立人设啊,完美人设,不单是给自己立,还是给自己的企业立。” “是啊,说不定孙美美资助刘升的女儿刘娉婷,就是一早存了这么一手的,一年前接手企业的时候就开始计划了,真是深谋远虑啊。” 如果加上涉及到了命案,那则是可怕。 其他人也都是这种感觉。 曲卿却不相信,方乐放这段东西,就是为了得到孙美美的人品及智谋的评判,想了想,却没什么好结论,只好问方乐:“方乐,这访谈哪里不对吗?” 方乐将视频往回调,停在了主持人要求刘升谈一谈他的具体慈善行救助细节的时候,分析说:“刘升的第一批资助对象,是来自于孙美美提供的一个名单。” “孙美美说这是她闲暇的时候搜集到的,真伪也有待证实。” “大家注意看这个名单里,各个帮扶对象的省份籍贯,有什么共性没有?” 方乐将视频多次分时段停顿,以让大家获取到准确讯息。 曲卿率先看出了问题,吃惊说:“这几个帮扶对象,都来自于这两个邻接的省份的相邻区域?” 其他人也看了出来,魏腾说:“刘升的资助名单是孙美美提供的,孙美美闲暇时候搜集的资料,为何地点这么集中呢?” “对,这就是疑点!” 方乐下了断语,继续说:“我特意上网查了,这几个资助对象,有三个根本就查不到消息,其余一个则是在一份地方小报明城晚报上刊登过,还有一个必须借助于非常特别的关键词,才能搜索出来。” “而后面这两个对象,上报纸,上了网络,都是在一年之内,也即黄自强诈死之后。” “孙美美频繁南行,是在公司彻底站稳了脚跟之后,至少不会是在她为刘升提供名单之时,那么当时刚接手了公司没太久,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的时段里,她怎么可能有机会,有闲心特意到南方去一趟,进行资助对象的调研呢?” “那么,uu看书 .ukanshu.om展开一下联想,这份名单并不是出自于她手,而是另外一个人提供的,那就万分合理了。” 曲卿一下想通了:“黄自强?” “对,曲队思维很灵活。” “黄自强在肇事事件之前,曾频繁去过这两个省份,他是有能力搜集到这类资料的,问题是这几个资助对象有些是在肇事发生之后,这一年内才得到了大众关注的,那时候,黄自强正是诈死躲藏状态。” “如果他不是正躲藏在这两个省份邻接的这块儿区域里,我很难想象,他是从哪里归纳出名单的,而且经刘升实地走访后一个没有出错,不存在伪造贫困卖惨那种骗取关怀的情节。” “说不定,黄自强在提供这份名单之前,就亲自实地调研过。” “再加上明城晚报所指向的地点,以及人们活动的心理安全区概念,我认为,他很大概率,曾经就藏身在这一片儿,这几个帮扶对象的中心区域,明城晚报的所在地,明城。” “当然,这个思路,在你们回来之前,也仅仅是我的一个猜测,当看到你们提供的黄自强南行资料,涉及到了这两个省份之后,我就非常确信自己的判断了!” “曲队,魏队,我们应该火速下个判断,拿个主意吧,迟则生变。” 曲卿和魏腾对视一眼,同时说:“请示李局……” 三百八十六 兵分8路 李海在电话里,认同了两位手下大将转达的分析结论,实质上现在警方没有有效思路可用,因此哪怕现在的思路含有臆测的成分,那也得当成救命稻草来抓住。 所以他在最后当机立断地表示:“明天一早,你们两支队伍就集体出差,除了留必要的人员留守外,都去,破解这桩至少涉及了两人死亡的案子,是我局目前的优先事项,命案为大,其他事情不用你们管了。” “如果有其他案子,我亲自负责。” “另外,我也会申请市局,和那个地方的同行打好招呼,到了地点后,如果有需要,可以申请地方公安协助。” “好了,就这样吧。” “你们今天早早休息,明天就出发。” 闲话不提。 下一天,两队的人相聚于分局内,商讨出差的一系列细节。 什么人走,什么人留下,什么出行方式。 出行方式方面,有些麻烦。 从蓝海市,到目标地区,有上千公里,开车过去肯定麻烦,坐飞机经济上不划算,毕竟这不是加急案件,去的人又太多。 剩下就只有坐长途车,以及火车两条途径了。 而不包车的情况下,火车更适合集体出行,所以大家就集体前往火车站,买票上车。 幸亏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否则火车票还不见得能顺利买到。 不过这么多人,还是被分散在了不同车厢内。 一千公里的火车车程,也就小半天工夫,途中出了个小插曲,有个火车上的扒手集团被曲卿他们发现并打掉了,扒手们竟然动了刀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带上车厢的。 总之将这些正好撞在枪口上的扒手们制服了的时候,他们赢得了满车厢旅客的鼓掌,估计网络上正能量新闻又增添一例。 看着车厢里旅客手机纷纷举起,曲卿非常的无奈。 这一下,他们这一行很可能就无法保密了。 但也没办法,除了央求众人上传网络的时候模糊化表达甚至打个码,也不能要求人家不发网上。 总之,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标地明城,在那里的站点下了火车。 由于蓝海市市局方面已经跟这里的明城地方公安局跨省通了气,所以他们一出了火车站,就遇到了地方上派来接他们的车辆。 这些同行也没料到,对方一次性来了几十个人所以派来的警用车竟然不够了,大家只好额外雇了两辆路边出租车,即便如此基本每辆车里也都是满满登登的。 明城公安局对于众人进行了热情招待,甚至提议摆接风宴,曲卿只好婉拒说他们出差前局长下了死命令,所以破案为大,如果后头有了突破,在离开的时候和这里的同行们搞一个送别庆祝酒席的。 地方公安局当然只好深明大义。 明城是个县级单位,公安局也是县级的,跟分局刑警大队其实是一个级别的。 明城公安局大队长廖力得知了曲卿等人要做的事后,略为难地说:“明城县辖下乡镇有好几个,村子就更多了,要是想查一个曾经躲藏在这一片儿的人,并不容易啊。” 既然是躲藏起来,那么就不太可能行为张扬,从而被大众认记住。 方乐忽说:“那么,可以让我们看一看,相关的失踪案的资料吗?最好是一年前后那段时间的。” “一年前后的啊,可以。” 廖力想了想,点头:“不过资料肯定不会少,需要帮忙吗?” 魏腾婉拒:“要是人手不够的话,会请兄弟你派人的。” 廖力笑了笑。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办案是讲规矩的,尤其这种远程办案,对于兄弟单位所透露的消息是有限的,你也不好东问西问刨根问底。 让他们配合蓝海方面,是由本地省份的省厅转告下达的指令,就算是有什么机密,那也是省厅有权先知情。 得到廖力送来的失踪案资料后,两队排查了半天,毫无结果。 方乐略略失望。 他之所以提查失踪报案,还是之前的思路。 如果黄自强的诈死案替死鬼是个跟他长得特别像的人,那么这个人肯定就算是失踪了,因为没人去判定他的死亡乃至是去向为何。 而黄自强不排除就躲藏在原生家庭所在地,方乐还认为诈死者是黄自强的血缘上的同族,那个替死鬼也会是这里的人,失踪后家属会在这里的地方公安局报案,事实却是这里对应时段没有一个失踪案的受害人跟黄自强相貌相似的。 从这点看,他总直觉得,这一行不会太过顺利。 总之,他们又和廖力利用剩下的半天工夫,进一步商讨了地区搜索的细节部署,主要是怎么合作分兵,毕竟他们这几十号人范围化调查的话,完全是不够用的,基本就是一组他们的人配一些地方公安的人。 哪些人去哪一片调查,都需要事先部署好。 反正众人一直商讨到了大晚上才罢休。uu看书 wwukansh 因为旅途的劳顿,又对照了那么多的失踪者资料,加上讨论行动计划,出差的曲卿众人都有些疲累,很快睡去。 下一天一早,众人自县公安局开始,各自乘警用车辆分散往四乡八镇。 方乐是个顾问,原本不该执行这类一线调查行动的,但是他执意跟着,毕竟这趟调查很关键,又是他提供的核心思路,他必须得知自己的推断是不是有错误。 如果有错,是不是又毫无可取处,是不是存在可以调整改进的地方,总之他怎么说都有理。 曲卿只好将方乐带在自己身边,不过出行前,特意要求他穿上了一件内衬的“马甲”。 方乐好奇问:“这是防弹衣?” 曲卿摇头:“不,这是防刺服。” 我们又不是持枪大国,平时是遭遇不了那么多枪击案的。 而廖力这个县级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头子,则决定亲自陪着曲卿跟方乐两个,加上他的一名手下当司机,前往提前选定的一片区域。 一队的大何小韩则列为一组,外加两个本地警员,去往不同方向,二队魏腾张虎赵龙那些人自然也是分组分散开。 他们商定好的是,哪一组人马先查出了线索的话,就联系其他的组,汇向一处,集中调查…… 三百八十七调查到目标了 调查的大略步骤是这样的: 每到一个村镇,先拿出来黑瘦状态的黄自强的照片,让派出所、村长镇长等识别辨认,如果能对比电脑户籍数据就对比一下。 这有两个用意。 黄自强躲藏期间如果露过面,或者因各类原因个人相貌数据等资料被官方登记在册,就能直接证实黄自强的躲藏事实,如果有人认出了这照片,但又说这是另外一个人,那也可以证明的确有个替死者存在过。 且这里将很大概率是黄自强的原生家庭所在地。 而曲卿、方乐,连带那位明城县刑警大队长的廖力这一组是单纯负责单一一个镇子的,所以更多的是每一个村子的去查访,利用照片做出询问。 一连查了好几个村子,耗费了大半天,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不过,这里的户籍查询系统显然没那么方便,据廖力暗示不排除很多村民资料根本就欠缺数据建档,毕竟这里整体上是个落后地区。 在镇派出所一名警员的指引下,众人来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村子。 说它偏僻,是因为这是个山脚的村子。 明城这里有一系列山脉。 但山脉不高,也没啥特别的资源,没水没景,根本无助于村民们脱贫,反而阻挠了交通的构建,因此这里的村景,一瞬间还让人误以为回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根本没有其他村子里或多或少能看到的二层小楼,小康之家。 不过反过来,这里从整体看,却有种独特的宁谧感。 不毗邻交通主道,没有噪杂的机车动静,比较明显的就是鸡犬相闻,甚至能看到一两家的屋顶有袅袅炊烟。 这村子特别的“资源”,大概是源自于山林里的木材了。 村子入口,正碰上一位扛着锄头,优哉游哉的村民,廖力代为上前询问村委会在哪里。 村民有口音,廖力这个本地大队长还好,方乐和曲卿则都听得懵懵懂懂的。 村民离开,三人去往村委会方向。 由于村道不适合轿车通行,这村子也并不大,所以廖力那名手下和车子是留守在村外头的。 找到了村委会,那里没人,然后打听着又找到了村长,给村长看了照片后,村长操持着略微蹩脚的普通话说:“这不是吴大洪嘛。” 这个村子,貌似叫做大吴村。 三人同时欣喜,曲卿马上问:“您确定是他吗?” 村长又识别了一下,说:“错不了的,他原本就有点儿黑和瘦,不过快一年前,回村子的时候,还有点儿白胖呢?” “快一年前回村子?”方乐不解。 村长解释:“是啊,一年前,他到外地去打工,两三个月后回来,看着白胖了不少,当然不是真的又白又胖,只是和原先相比白胖了一些,这都快一年的事情了。” 曲卿和方乐相识一眼,了然。 一年前外出打工,两三个月后回来,大致就是在黄自强自蓝海开发区那个建筑工地辞职之后没多久。 那个时候,他因为露天的工作,的确是黑了、胖了(相对于打工前的黄自强来说)。 不出所料,这个回来村子的所谓吴大洪,就是躲藏起来的黄自强本人。 曲卿提出要求:“可以带我们去他们家看看吗?” “阔以啊。”村长爽快地答应了。 村长带领,一路去往吴大洪家的过程中,曲卿询问这个“吴大洪”的相关侧面资料。 “吴大洪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是说他离开前,和离开后。” 村长回答:“嗯,怎么说呢,人比较厚道、老实。” “他早年当过兵,会开车,本来是打算去县城找份活,当个货车司机,跑跑运输啥的,但没有去。” “为啥不去啊?” “他家里条件不好啊,他老婆生下闺女后大出血死了,闺女得照顾,他老爹又老年痴呆了,也得有人照顾。” “他家里条件又不好,没人肯再嫁他,肯定也不会有谁家媳妇儿想去养一个拖油瓶还要照顾得病的老人,他就没法离开了。” “那一年前,他怎么又到外地打工了呢?” 村长叹息:“那是他闺女已经大了,他又说已经联系到了外地一个肯帮他找工作的人,我问那个人是谁,他不说。” “那他回来后就没什么变化吗?” 这问话才是重点。 村长说:“当然有了,我说过了,快一年前,他回来的时候,相对来说有些白胖,当然后面又变得和离开前一样黑和瘦了,据他自己的意思,好像是要保持体型,方便干农活什么的。” “其他的变化呢?” “其他的变化?” “嗯,我想想……比原先性格开朗了一些吧,原先他就是个木头疙瘩,问三句蹦不出一个字来,现在好多了,不过也是很少和村民们互动。” “对了,他现在一直在说普通话,在我听着,是比较标准的,他还说想一直保持下去,形成习惯,我说在这村子里都是乡音,你说那个做啥,他说后头还要去外地打工,可能还要把闺女带走,到城里上学,然后给痴呆的老爹看看病。” “这不,他又离开村子,已经一个半月了,uu看书 .uukans 都没回来,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打工了。” 一个半月前离村,又和水库里死者的遇害时间段对上了。 至此,现在的“吴大洪”就是躲藏的黄自强,这个事实是可以确认的了。 至于说一直在说普通话,不是想练习形成习惯方便以后打工,估计是这里的乡音还说不好,因为用地方话的话,一些个人声音上的差异,可能就比较明显了。 黄自强既然是来这里躲藏的,自然越表现出不可疑越好。 说话间,就来到了村子更角落,最靠近山脚的地方。 那里有一处农家院,很显然翻修过,所以比村子里的其他宅院,反而好了不少。 到院门口,村长就对着院子里喊:“小丫?小丫?在不在家?” 院子里没人回应。 村长只好说:“她可能一个人上山去砍柴了吧。” “上山砍柴?”方乐略不相信,问:“他闺女多大了?” “大概十二岁了吧,大洪结婚比较晚。” 这—— 人不在家,也不好贸然进门,曲卿正想说在外头等一会儿,院子里忽然传出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很明显和人有关。 明城县刑警头子廖力当机立断,一把推开了宅院的门,大步迈入…… 三百八十八 他是1个艺术家兼好人 只见院子里,堂屋入口的地面上,正躺爬着一位老人,身体还在轻微抖索。 “老叔——” 村长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人。 地上的老人,应该就是村长前头所说的“吴大洪”的老爹。 有老年痴呆。 三位来客也赶紧上前。 廖力粗略查探了一下老人的情况,神色凝重,说:“情况不好,得送医院。” 方乐看到老人的一侧额头略微红肿,又看到堂屋入口的地面上有一个轮椅,怀疑老人可能是听到了外头村长的喊叫,有所反应,不小心从轮椅上跌落了下来,滚落到了院子里,又在中途额头撞击到了轮椅斜前侧的门框。 一般人这么撞一下,兴许只是疼了完事儿,但对于这个看上去都有七十岁的老人,不啻于当头一棒。 村长为难说:“村子里没有诊所,得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看病。” 廖力则摇头说:“不,这得送去县医院才行,一般的诊所,条件不够。” 这不是寻常外伤,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遭受的撞击,不排除出现内伤的可能,更不用说撞击部位是脑部。 大概这种事并不寻常,村长略有些慌了手脚,说:“我去找辆拖拉机。” 廖力则说:“拖拉机或者其他农用车太颠了,这样吧,我村外头就有车子,用那辆车送走吧。” 于是廖力和村长共同抬着老人离开,曲卿和方乐要跟着帮忙,被廖力婉拒,两人是办案的主导,老人的受伤只是个无关事件。 其他人离开了,曲卿和方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留在这里——在家主人回来之前。 曲卿有犹豫,方乐则没那么多计较,他干脆地踏足堂屋内,察看情况。 这堂屋里,比想象中要干净、澄亮得多。 虽然不是瓷砖铺地,也有水泥的平展地面,其他不论是桌椅、茶具、摆设品、墙壁的挂件,都不像是一个寻常没见过世面的村民可以摆设出来的。 可惜从细节看,毕竟限于财力,不能彻底改头换面。 堂屋里靠内还有一间被隔板隔开的卧室,当方乐看到那卧室里的情况时,吃惊不小。 只见卧室里,除了床铺的位置,满满当当都是摆放或吊挂起来的各类木器。 具体来说,就是木雕。 不论是小动物、植物,还是人物、龙凤图腾,应有尽有。 还有一些形态怪异,看着像是辟邪物品的东西。 方乐拿起来一个看着类似于枣红木所雕刻的东西。 它整体上不大,是椭圆形的,像是个玉佩,感觉在顶端穿个孔,就可以用线挂在脖子上。 这东西很显然是一个未完成品。 这木质“玉佩”的下半部分,还没雕刻完成,有一小半还是木块的状态,就算是已经雕刻了的部分,也欠缺打磨,有着明显的刀子雕琢的痕迹。 看着这些刀类的刻痕,方乐忽然心头一动。 莫非,这是用那把被使用过的工艺品军刀所雕出来的? 他正要把这个想法跟曲卿分享,两人身后,堂屋正厅到卧室的侧门入口处,忽传来一个充满防范的声音。 “你们是谁,来做什么的?” 两人回头,只见几步外站着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穿着十分结识的帆布类衣服,适合劳动的那种。 她手上还提着一把大概用来劈柴的砍刀,以十分警惕的视线看向两个“闯入者”,大有一有不对就动刀防御的架势。 不过看得出来小姑娘心虚得很,一只握刀的手攥得紧紧的,手背都有点儿发白了。 她就算手里有刀,毕竟也不可能是两个成年人的对手。 曲卿一瞬间脸上浮现和蔼,说:“你是小丫吧,小妹妹,我们不是坏人。” 方乐也附和:“对,对,我们……嗯,是你爸爸的朋友,来找他的。” “我爸不在。” 小姑娘干硬地回答,依旧没有放下砍刀。 到现在,两人才意识到一件事,这小姑娘所用的也是普通话,虽然也略带口音,但比照其他村人,已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估计是受着“吴大洪”的耳濡目染吧。 双方正僵持,村长回来了,有了他的介入,小姑娘吴小丫才放下了砍刀。 看得出来,这小姑娘对所有陌生人、陌生状况都充满着警惕感,得到了村长的解释后,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当然也是因为村长的解释也是两人和她爸爸是朋友,来探望她爸的。 吴小丫发现不见了爷爷,很是焦急,村长解释送去医院了,她急着要马上去跟着看。 村长只好劝说她有医院和医生呢,但小姑娘固执到不行,仿佛不亲眼看着爷爷,爷爷就会被那些医生大夫给治出毛病一样。 没办法,村长只好叫了有农用车的村民,打算捎带吴小丫去县医院,但这需要一些时间。 不久后,村长看着拖拉机将心里焦躁的小丫头拉走。 曲卿问村长廖力为什么没有一同回来(他还有一名手下可以开车的),村长说廖队长让他转告说他得先把老爷子亲自送去县里,因为没有人担保的话,县医院不见得肯把人收下来。 一等安置好了老爷子,他就会回来。 曲卿和方乐也想不到,会出这种风波。 小姑娘吴小丫本来是最好的询问对象——如果想确认“吴大洪”就是躲藏的黄自强的话,可这情况下,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去问什么。 何况这村子也不能盲目离开。 曲卿到一边对其他方面的调查组做了一系列通知,该去县里的去县里,该来村子这里的来村子,甚至也联络了蓝海市方面。 然后就是等着了。 等待期间,方乐联想起了堂屋里卧室那些木雕,问及村长:“吴大洪很喜欢木雕吗?” 村长说:“你问的是他堂屋里那些东西吧?” “是啊,我看不像是买的,像是他自己雕刻的啊。” “对,就是他自己雕的,他原先是不会的,打工回来后我有一次上门看见了他在雕这东西,他跟我说是打工的时候,跟一个木雕师傅学的。” “那他水平不错啊。” 方乐联想着那些工艺品味道的东西,评判。 村长笑了笑,说:“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见他一开始雕的那些东西,水平是慢慢的才上来的,好像后来的都能拿去县城一些卖工艺品的摊位上去当批发货源卖掉了,他卖木雕的钱,跟打工比不好说,比种地强多了。” 方乐好奇:“他那些雕刻用的木头哪里来的?我看各种色质的都有啊。” 村长解释:“咱这山村,啥都缺,就是不缺木头,熟悉了山上的环境以后,逛上一圈,各种木头都能找得到,可惜的是山都太小,没价值开采。” “唉,山里的穷,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了。” 村长借题叹息。 “本地人都离开村子出去打工了,u看书 ww.uuknshu 剩下的多数是老弱病残,不离开的也只能种地,外地闺女也不愿意嫁进来,要不是困在这里就是等着穷,大洪估计也不会琢磨什么木雕啊。” 方乐却说:“可我看他家里也不算很穷啊。” 村子说:“那是现在,一年前他家里什么样子你是没见过,那个时候,他家里差不多就是个土坯房了,在村子里都能排上号,是他打工回来后,有了一些钱,才翻修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大改,就主要是里外装修加固了一下。” “他平时雕刻木雕卖的钱,还用来资助过村子里等着钱救急的人。” “什么,他帮助过村子里的人?” 曲卿赶紧问。 “是啊,说起来大洪是个绝绝对对的好人呢,他帮了人,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反而让我当中间人,我猜他是害怕村子里的人觉得他有钱,就跟他借吧。” “那他帮没帮助过外地的人,我是说本地其他地方的人?” “这个,就不知道了,他偶尔会外出个几天。” 到此,对上的就越来越多了。 曲卿问最后一个问题:“吴大洪的家世,就是家庭情况,是怎样的?一般来说,喜不喜欢帮助有困难的人,和小时候的遭遇有关吧。” 后半句,当然只是个借口…… 三百八十九 1切都对上了 面对曲卿的询问,村长开始回忆: “他家挺不幸的,大洪的父辈一共就哥俩,他爹跟他大伯两个人成家都挺晚的,我是说就我们这里的农村来说。” “大洪他妈呢,是上山砍柴的时候,出了事故死了,所以大洪就成了个没妈的孩子。” “大洪就靠着他大娘照看着,他大娘还要照看自己儿子,但后面,他大娘却得了重病,没钱看病,最后呆在家里病死了,大洪大伯不久也就随着去了。” “这一下子,两家人就都不完整了,两个孩子就全靠着老吴头一个人,就是老年痴呆以前的他照看。” “唉,都是穷惹的,这不,后面大洪大伯的孩子,据说送人去养了,希望找到了一个好人家吧,总比呆在这村子里好。” “大洪后头有钱结婚,据说就是得到过当初的一笔送养费……” 离开村长,方乐综合分析: “错不了了,全对上了。” “听村长的意思,原来的吴大洪还有位堂兄弟,叫吴大军,那位堂兄弟被送了人,如果那个堂兄弟就是后来的黄自强,那就万分合理了。” “从小很穷,亲人因病无钱医治去世,这说法和孙美美的话也吻合了。” 曲卿也点头: “嗯,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一个长得像的替死者,这位替死者就是黄自强的堂兄弟。” “黄自强是被吴家人送人的,吴家人还得到了送养的钱。” 差不多是人口买卖了,只是没经过人贩子的手而已。 方乐又说:“而且哥俩长大后可以很像,那么小时候必然也很像,村长说是吴大洪大伯家的孩子吴大军被送走了,但也说不定,是那个真正的吴大洪被送走了。” 曲卿不由说:“你这个就太开脑洞了吧?” 没道理将亲生儿子送给人,还收了钱。 但她也很快拿不准了,毕竟依照这村子的状况,又是在几十年前,被领养说不定真的比留在这里好得多。 方乐则说:“是哪一种情况,做个dna鉴定就好了。” 老年痴呆的老吴已经被送去了县医院,水库死者的数据样本早已存在。 曲卿:“等技术中队的人来吧。” 马辉等人的抵达,比想象里要快速。 据他说,他和徒弟小六特意乘坐了飞机,携带了最基本的勘验器材。 当然如果不够用的话,可以在本地县公安局的技术科那里申请协助。 其实直接请县公安局的人代为勘验和检测也可以,但是曲卿总觉得不放心,自家的案子,自家来查更心里有数些。 马辉小六两个在吴大洪家院子里,尤其堂屋里查了一遍,最后马辉收尾汇报说:“一共发现了三个人的毛发,一个发质偏白,应该是个老年人的,一个比较纤细,可能是个孩子的,剩下的则是成年的,男性概率更大。” 这在预料范围之内。 可曲卿却看到了马辉还用物证袋装了几个木雕制品,不由问:“这个怎么了?” 马辉解释:“我推测,这木雕的刀刻痕迹,跟水库尸袋里那把艺术品军刀纹路是不是对得上,想做个对比。” 方乐好奇问:“这又不是人体的伤口,可以对比吗?” 马辉点头:“可以的,毕竟刀刃有一个长度、弧度以及厚度的问题。” 方乐眼尖,发现其中一个木雕早已被打磨过了,根本无法比对刻痕,就问:“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马辉指点着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木雕的侧面,有一个小片的暗红色小点呢?” 两人仔细看着那个木雕小动物,的确有个小红点,但不注意根本就发现不到。 曲卿暗惊:“这难道是……血?” 马辉:“不错,我是这样怀疑的,大约是在雕刻的时候,因为不熟练、不小心等原因而伤到了手,手又握到了木雕上,伤口触碰到木头,血液就渗透了进去。” 曲卿很快回想到,在尸检的时候,法医钟洁说过,死者的手心手背,都有疤痕。 那么这些疤痕,极有可能就是在雕刻的时候,或者是上山砍柴等的时候造成的。 马辉并不知道两人想到了什么,只想尽快做进一步鉴定,就问:“不是说还得对一位老人做dna取样吗?他在哪里?” 鉴于这村子里暂时没什么可查的了,吴家剩存的一老一小又不在这里了,于是三人一同去往县医院。 由于县公安局的车子不在,又没有正好出行且顺路的农用车,曲卿是等到县公安局刑警队长新派来的车抵达后,才坐车离开的。 到了县城医院后,发现病房里老人正安稳地躺在病床上,闭着双眼,戴着呼吸机,各种床头仪器数据大致平稳。 而一个小姑娘正趴在床边,似乎因为困倦而睡着了。 在病房外走廊上,廖力讲解:“医生说,幸亏送医及时,患者出现了脑溢血症状,晚一点儿就没命了。” 方乐奉承:“廖队长做了件大好事啊。” 如果没有他这个刑警队长作保,医院方面会不会给予及时且完备的医疗急救资源,真的难说,毕竟这里医院的作风,谁也无法保证。 小地方在透明度方面又不如蓝海那样的大城市。 曲卿则肃穆问:“老人什么时候醒来,可以保证吗?” 据前头村长透露过的意思,老吴头的痴呆是间歇性的,并非是一直都是痴呆状态,也即如果在他清醒的时候,是有可能指认出后来打工回归的吴大洪,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的。 虽然也可以做亲子鉴定,但这和事实是另一回事,毕竟有方乐前头那个送养的脑洞。 廖力摇头,说:“医生说没办法保证。” 那要是这样……就只好去询问另一个人了。u看书 ww.uukanshu 他们透过病房的门缝,看向病床边上趴着熟睡了的那位小姑娘,吴小丫。 两三个小时后,马辉的鉴定报告就出来了。 “水库受害人的dna样本数据,和病房老人的dna样本数据,不符合亲子鉴定标准,并非是亲子关系。” “但是,符合亲缘鉴定关系,也即,很可能是叔侄俩。” “另外,从吴家发现的毛发样本之一,以及木雕上的血液,证实是属于水库死者的。木雕刀刻痕迹也和艺术品军刀的一致。” 听到此结果,方乐不由叹息:“说起来,黄自强也挺不幸的。” “小时候父母都死了,留给单亲的叔叔家收养,叔叔呢,又后头把他送人领养还钱了,后来用这笔钱给自己儿子娶了媳妇。” “如果领养环境好的话,这其实也算好事。” “问题是,黄父黄母的家境虽然不错,但黄自强只是个他们溺水身亡的儿子的替代品。” “黄氏夫妻的亲儿子甚至一直被水泥封存在卧室里,照黄母的那个平时神神叨叨的精神状态,以及黄自强后来对两个养父母的态度来看,很难说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小被人当成替代品,估计还遭遇过软性虐待,估计他心里也受过伤,心态会很复杂吧……” 三百九十 小姑娘很固执 “头儿,我看我们这一趟出差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黄自强是被领养的,原名吴大军,他诈死的替身,就是他的堂兄弟吴大洪,而黄自强诈死后则一直躲藏在吴大洪家,反过来冒充后者活着。” “这样一来,一年前的案子也可以有明确解释了,我们的案子只剩下水库沉尸案了。” “嗯,我赞同大壮兄弟的分析。”二队长魏腾也说。 他们现在是在县公安局提供的招待所内,用一间房间作为临时的案情分析会议室。 魏腾终于有一部分心可以放下了。 他早就有了一年前是桩诈死案的心理预期,一直悬而未决反而难受。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的想法。 曲卿看向方乐,方乐则说:“思路是都没问题,不过曲队我好想也说过,吴大军和吴大洪这哥俩,想必小时候长得也很像,那么被送养的到底是吴大军还是吴大洪,并不好判定。” “如果被送养的就是吴大军,也即侄子,那么我们现在的分析并没有问题。” “这一年里一直在雕刻木雕的人,即沉尸水库的人,就是黄自强,他诈死骗保期间是躲藏在老家里的。” “但要是被送养的其实是亲生儿子,留在吴家的原本就是侄子,那么马辉前头那个亲缘鉴定结果,就什么都不能说明了,水库沉尸的受害者不是黄自强,而是吴大洪,一年前的车祸肇事案,死者则是老吴头的亲生儿子,也即被送养的黄自强。” “一年前的肇事案将没有问题,吴大洪被害案将是个孤立案件,因为不存在诈死的可能。” “逻辑是稍微有点儿绕,但你们想一想,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大家想了半天,想得快的一早明白了,慢的也在不久后点头认可:“是啊。” “有点儿像是罗生门那种啊。” 方乐总结:“所以,我们除了要有物证,还必须有人证,那些村民的话做不得数,雕刻木雕的人到底是不是离开去打工之前的吴大洪,只有吴家的一老一小最可能证实。” “毕竟是不是自己原先的那个亲人,他们作为一同生活的身边人最能感觉出来,最有发言权了。” 现在那位老人什么时候可以醒来难料。 也就是说,案件真相,将汇聚到那位小姑娘吴小丫身上。 曲卿见没有其他意见,宣布散会…… —— “小丫,嗯,你仔细想一想,你爸爸打工回来以后,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人多了不太好,只好由吴小丫见过的曲卿和方乐两人,利用一间医院的空病房单独询问留在医院里爷爷身边不愿意走的小丫头。 即便是知道了两人都是警察,吴小丫的防范意识依旧没降。 她隔开着一定距离,直盯盯看着这一男一女两个成年大人,小脸绷得紧紧的。 总觉得,比一般孩子要多了太多警惕,或说心事。 曲卿只好重复着问了一遍,吴小丫才干硬地回答:“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曲大队长瞬间有种遇到了铁板的感觉。 按说她审讯过各类犯人无数了,擅长舌绽莲花的并不可怕,因为说得越多突破口也越多,唯独这种把定了主意,什么都不回答的才最麻烦。 方乐招了招手,两人先离开到了病房外头,方乐低声说:“她这么防范着我们,反而是一种不正常,或者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 如果小姑娘认为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么没道理对于这问题这么不干脆。 曲卿却说:“她心理上什么态度不主要,我们得获取到证词,这是必须的步骤。” “那样的话——” 方乐忽耳语提议。 曲卿犹豫了好一会儿,重新推开了房门。 “小丫,村长和其他村子里的人都说,你爸爸一年前到外地去打工了,去哪里打工了,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这点总可以告诉我们吧?” 曲卿语气柔和,这问题的确也没必要对抗着来回答,吴小丫垂下了头,避开着两人视线,回答:“他说,去当司机。” “司机?什么司机?开货车吗?工地上开铲车?还是出租车?” 吴小丫想了好一会儿的样子,说:“带人的。” 也就是出租车,或者长途汽车那种的吗? 不过长途汽车公司好像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出租车门槛略低。 但现在整体上又不缺出租车司机,吴大洪一个农村外地人,想去往蓝海那样的大城市当出租车司机,总觉得有点儿麻烦。 莫非是开网约车的? 不需要太多的考核及关系,有车就行。 方乐瞬间联想到了这种可能,同时想通了一年前肇事案案发之前的一个疑点,“黄自强”为什么急着赶往一个地标性的地点,甚至开过去之前向交警确认过目标地的方向。 往下,就是比较难以开口的话题了。 曲卿语气略沉重,说:“小丫,你知道dna鉴定吗?” 吴小丫没回答,很显然是默认知道的,至少是听说过。 “我们通过dna鉴定,发现在你家里雕刻木雕的那个人,并不是你爷爷的亲生儿子,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是你的……嗯,你的一位叔叔或者伯伯。” “你们胡说,uu看书.ukanhu 胡说——” 吴小丫的突然爆发,比想象里的要突然得多,她像是害怕知道更多真相一样,极力避免开听到更多“真相”的揭露。 于是,两个人被小姑娘驱赶了出去。 “还要问吗?”方乐摊手。 曲卿不答。 吴小丫的应对态度,完全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曲卿叹口气,说:“等她冷静下来,再问一次吧,无论如何要得到她的亲口承认,这很重要。” 这个固执的小姑娘,冷静期显然比想象里的长,后面她还是拒绝回答那类问题,并长时间呆在爷爷的病房里看着爷爷的情况。 但是警方也不能跟她这么耗下去啊? 曲卿正想将这种情况跟局长李海远程汇报一下,看看获取证词这个步骤是不是可以先略过去,以启动下一步的案件调查,谁知道留在医院里病房外看着的队员就汇报说,小姑娘吴小丫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什么叫消失不见了?”曲卿小发雷霆。 队员回答:“我去走廊一头上了个厕所,回来原位置感觉病房的门缝开了缝,推开一看人就不见了,问医院里的人,也都说没注意到,现在正在调取医院方面的出入监控。” “那好,我这就过去……” 三百九十一 小姑娘消失了 在医院安保室,曲卿方乐等人看到了医院大厅的出入视频,只见小姑娘吴小丫正一个人,显得偷偷摸摸地绕过服务台那里,离开了大厅到了医院外头。 时间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之前了。 不敢耽搁,鉴于吴小丫是案件思路的重要人证,不可出事,曲卿和魏腾立马吩咐所有两队人马以医院为周边,在四周区域展开搜索。 与此同时,曲卿也联络了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廖力,调用县城内的监控,也是以医院周边的为主。 忙忙碌碌的行动,很快就有了好消息。 在距离医院不足五百米的一处监控下,发现了匆匆步行离开的吴小丫,大家到那一片地头一打听,从一个市民口中得知了“后续”。 吴小丫好像是和一个大约是给县城菜市场送菜的农用三轮机车(不是三轮自行车)车主攀谈,双方貌似有点儿熟悉。 然后小姑娘上了空车的车斗,机车就开走了。 又赶紧找到附近一家菜市场,得知那是个搞大棚蔬菜的农民,定期定点给菜市场供菜,廖力建议是不是再查查市内的其他监控,方乐则说,城市里有公交车,吴小丫要是想去往城市里的某些地方,乘坐公交岂不是更加方便吗? 既然坐上了归去的农用三轮机车,说不定吴小丫是想回家。 但是小韩跟大何则认为,现在吴家只剩下那位患病的吴老头以及这个小姑娘了,从前头的表现看,小姑娘的确很紧张爷爷,一连很长时间陪在爷爷床边,为什么突然要回家呢,还有点儿偷偷摸摸的。 曲卿马上联想起了之前她问过吴小丫的那些关于吴大洪的话题,有所触动,说:“这样吧,其他人分散开,在县城内查找、调取监控,我和方乐还有——” 她正想点出大何或者小韩,廖力则自告奋勇:“曲队长,本地地面我都熟,我来开车带你们找吧。” 交通载具都是县公安方面提供的,虽然有着办案保密的约束,但对于廖力的这种热情,曲卿也不好反对,只好点头表示感谢。 于是其他人分散开去在县城内普查,廖力开车,载着曲卿跟方乐出县城,前往乡下。 曲卿的想法是,如果吴小丫是想回家,从县城到她家的村子,只有一条主要公路,也即只要警方的车子开得快一些,是有可能追上她的。 于是出了县城没有了车速的限制后,廖力的警用车就一路狂飙。 三人多少是有点儿焦急的。 吴小丫要只是回家,不做其他的还好,要是先回了家,又去了其他地方,那就不好找了,或者在到家之前于道路中途下了车,那她后续会去哪里,根本无法可考。 还好,在距离大吴村还有十几公里的地方,前方出现了那辆农用三轮车,三轮车后车斗上,的确坐着一个小姑娘,正用一只手牢牢地抓着车斗边缘,很像是吴小丫。 廖力正想高速追上去,超车将人拦下来,方乐忽说,为什么不等等看吴小丫要做什么呢? 抛下爷爷在医院里,独自出来,搭车回家,不会是寻常动机的。 曲卿一想也是,廖力本来放在挂挡上的手只好收了回来。 相反,警用车车速慢慢放缓,不近不远地吊在农用三轮车后方几十米外。 到了距离大吴村最近的岔道口,三轮车停了下来,吴小丫似乎向着车主人道了谢,跳下了车子,走下岔道走向自己的村子。 廖力开着警用车刻意隔开了一段距离,才拐下了岔道。 毕竟这不是公路上了,而是乡间小道,有辆车在后头刻意跟着的话,太醒目了。 可惜再往前开了没太久,车子只好再次停下,因为吴小丫走上了一个根本无法通行车子的田埂间羊肠小道,没办法,廖力将车子停下来,三人下车,步行尾随吴小丫。 吴小丫从一个村子入口,直接进去了大吴村。 村子路上人不多,没有视线格挡,可以清楚地看到吴小丫的确就是走向自家的房子的。 这样一直远远地跟到了村子边缘,吴家的院子外,吴小丫推门进去了自己家。 三人正迟疑于是不是跟着进去,院子里忽然出现了某种尖叫,像是一个小女孩儿在抗拒什么一样。 不好—— 曲卿心头一沉,命令方乐原地等着,她一马当先跑向院落门口,廖力也紧随在后。 在原地等待的方乐心头砰砰直跳。 发生什么事了?院子里吴小丫为什么尖叫?摔倒了?肯定不是,那小姑娘倔强又固执,还会自己上山持着砍刀砍柴,不像是一个会因为小小的碰撞就叫痛的人。 而且他已经听到了院子那边里头传出的噪杂动静,似乎有打斗,也有质问喝骂。 不行,方乐忍不住了,不止是好奇,更多是担忧,担忧曲卿的安全,他向院子门口那里跑去,想通过门缝看看里头到底发生什么了。 谁知道,刚到院门口几步外,门就嗵一声被拉开,一个人大步迈出跑了出来。 这个人既不是曲卿,也不是廖力,而是个五大三粗的陌生男人,这男的一只手臂下就夹持着一位不断挣扎喊叫的小姑娘,正是吴小丫。 这—— 绑架?!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这粗壮大汉就方向一转,uu看书 uukashu 向着他这边跑过来。 曲卿、廖力,以及另外几名陌生男子,也都是身体粗壮的人,也从院门口出来。 但两位队长却是被拿几名男子阻隔住的样子,他们个个手持铁棍,边打边退。 曲卿没有明显受伤,方乐心放下了一下,紧接着就揪紧了。 因为不单是那头一个作为挟持者的男子,其余几个紧跟着出来的男子也一同向他这边撤来。 他这边是出村子的道路,往另一边的话则是通往山上,根本没法离开。 方乐的脑子当即就嗡了一下,空白一片。 这场面,一点儿理解难度都没有。 有人提前就在吴小丫家里了,趁着她回到家,意图挟持,现在则是想挟持着人离开。 问题是,作为这几个绑架者前路上的他,该怎么办啊? 英勇阻路和战斗? 别开玩笑了,这几个大汉,他绝对一个都打不过。 且就算挡住了第一个,后头还有几个呢? 而且距离拉近后,他才发现了第一个大汉,除了左臂下挟持着吴小丫,右手里还持着一样东西。 明晃晃、闪亮亮,是一把刀子! 瞬间,方乐脑子轰一下空白了,刹那间脚步生根,定在了原地…… 三百九十二 惊险时刻惊心动魄 “方乐,闪开——” 脑子发懵期间,曲卿的呐喊将他惊醒。 曲卿正被其余几个劫持者阻挡在后,却依旧先行向方乐大喊。 方乐回过意识来的时候,第一个大汉,即吴小丫的挟持者已经抵达了几步外,面色狰狞,凶神恶煞,而他手臂下的小姑娘则依旧在挣扎。 方乐本能地避退,闪让到了一边。 他远没有想象里的勇敢,这点他早已知道。 所以在成为刑侦队顾问的这些时间里,他并没有真的参与过警方的一线擒贼这类行动。 这也是普通人真实的一面。 你可以义愤填膺,也可以在看见电视上的暴/力战斗场面时热血沸腾。 但真正轮到你自身的时候,面对一个人高马大身体强壮的对象,面对好几个这样的人,他们手里还可能持有着刀子、棍子,甚至只是一个啤酒瓶、碎瓶口,你的激情也可能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刹那间瘪了下去,回归了皮囊的真实。 因此警察这个行业,真的是需要不小的勇气才能做的。 方乐自认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不过,世事无绝对,那个大汉挟持者在方乐闪让开的刹那,脱口来了一句“废物、滚开”,这句话刺到了方乐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而双方交错而过的时候,他由于闪让的方位正好就是大汉进路的左边,所以正好能最近距离地看到吴小丫,看到小丫头的无助挣扎,看到那双充满着恐惧、乃至是绝望的大眼睛。 刹那间,方乐没了思考能力,也没了抑制能力,像是有一道闸门开启了一般,无穷的莫名情绪涌现,他热血上头,一伸手,捞到了大汉的左手臂衣袖。 现在是深秋将过,天气凉了,所以人们都是穿着长袖衣服,很容易就能抓到抓口。 因为这本能的含着莫名力量的一带引,大汉跑动中没能站稳,身体向前倾倒。 为了保持平衡,大汉不得不两只手臂摊开,以支撑向地面。 而他手臂下挟持的小丫头吴小丫也滚落在了地面上。 方乐心头一喜,跑过去正要从地面抱起小丫头,身后传来曲卿的一声惊叫: “小心——” 方乐本能感觉到危险,一刹那转身,就见到一把明晃晃的东西向着自己心口捅来。 是一把匕首! 而持着匕首的人,正是那个挟持吴小丫、又因为他的拖拽摔趴在地上的大汉。 这男人灰头土脸,却又满脸狰狞,嘴角残酷的笑。 那潜台词就仿佛是:敢拽老子,捅死你! 刹那间,方乐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这不是刚才,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对方的袭击突如其来。 他甚至没有思考的空暇,刀子临体的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莫非要交代到这里吗? 下一刻,一阵刺痛…… —— 咦? 预想中的撕心裂肺感,根本就没有出现。 方乐呆愣,低头看去,只见那把匕首就顶在他心口上,却并没有很明显地刺进去。 虽然的确有部分被锐物顶着的不适感,但跟刀刃入体,根本是两码事。 怎么回事? 而马上,他想明白了怎么回事,狂喜又想狂笑。 他记起来了,参与这次任务之前,在蓝海市的时候,他就被曲卿命令着穿上了一件内衬的马甲,记得当时他以为是防弹衣,曲卿却解释是防刺服。 正是这件高质量的装备,抵挡住了这把刀子的捅刺。 该说这是有备无患吗?还是天意? 曲队,你救了我一命啊。 他是明白了,满脸狰狞的大汉却不明所以,不敢相信地又将匕首往前推了推,想刺进去。 不但没有刺进去,反倒使得方乐踉跄后退了一步,脱离了匕首的袭击范畴。 他肯定是懵了。 这时候,那边的曲卿大喊:“方乐,带小丫走——” 方乐醒过神来,转身抱起地面上的吴小丫就跑,那个大汉则骂骂咧咧,持着刀子追了上来。 而曲卿和廖力,则继续被其他大汉阻挠着。 这一奔逃,方乐才意识到那句“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含义。 吴小丫身体很轻,也就六七十斤的样子,平时抱起来的话,不成问题,但要是抱着她大步跑,就有点儿吃力了。 方乐虽然在曲卿的要求下,稍微进行过体能的训练,但和其他警员的训练强度,完全不是一个水平面的,所以他个头儿虽然不矮,即便是对阵小韩这样的娇小型个体,依旧是占据不了战斗力上的胜算,反而是有着劣势。 现在被一个大汉在后头追踪,那完全是使用吃奶的劲儿在跑了。 准确说,是以整个生命的力量在跑动。 因为一旦被追上来,就真的生命不保了。 第一次刺击,那个大汉没有捅刀子成功,再追上来,除非这人是个超级的笨蛋,否则肯定会朝着他没有衣服格挡的部位捅刺了,譬如脖颈,那真的是一刀致命了。 可惜,现实败给了勇敢,吴小丫被横抱着身体,能看到后头大汉的迫近距离,尖叫一声。 很明显,是那大汉已经追近了,使用了刀子。 可是方乐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反应了。 他不能停下,不能转身,甚至不能思考,只能继续跑,在被大汉从后头打倒之前,继续跑动。 后背被顶撞了一下,显然还是那把刀子,下一次,距离更近的时候,会痛的或许就不是背部了,而是更往上。 方乐诞生出一股绝望感。 谁知道,这时候前方忽然出现动静。 就像是古代行军打仗的时候出现一股奇兵一样,前方的村道上,忽然涌现除了多达数十位的男女老少,这些男男女女并没有多少青壮年,但却人人手持铁锹、锄头、棒槌,也有镰刀、菜刀这些,迎着方乐这边涌了过来。 方乐呆了,不由停步,他身后的大汉很明显也呆着站住了,至于更后面的他的同伙们,肯定也都呆住了。 方乐看到了领头人是谁,大喜。 那是大吴村的村长! 这些村民直接将方乐和吴小丫守卫了起来,勇敢的则奔向了那几个大汉。 乱拳打死老师傅,再说他们要做的事也不是打架,而是挟持人质,目前来看,这个任务完全是不可能成功了。 因此带头的持刀大汉喊叫一声,掉头就跑,连带着他那几个手下也开始逃窜。 曲卿本想在这个过程里,擒获一两个劫匪,谁知廖力先跑在了她身前,挡住了她,自己却又没有能抓到人。 总之后头的混乱中,几个劫匪朝着山根处逃窜,后头又逃进了山林。 曲卿害怕继续追击出问题,让村民们停下,存在大声呼吁,大家猜停下了。 曲卿一时没有再管其他的,直接来到了方乐面前,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她的表情里,含着明显的急迫。 方乐摇了摇头,虚弱地笑笑:“你给的衣服很顶事儿。” 到现在,他还是浑身的汗透,回复不过来体力,之前的运动太剧烈了。 曲卿松了口气,又看向方乐身边地上坐着的吴小丫,小姑娘经过惊吓,正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不是个询问的好时机。 她和方乐先和村长等人汇合,询问因由。 据村长说,他们警方的人完全撤离村子不久,就有几个男的来到,说是吴大洪在外地的工友,是来找他的。 村长给他们说了吴大洪家的方向位置,他见这几个人走的时候,其中一个腰里衣服下有些鼓囊,顿时生疑,越想越觉得不对,就在几人离去后,偷偷来到了吴大洪家院那里,却听到了里头有翻箱倒柜的动静,从门缝里一看,果然是刚才那几个人。 这几个人在翻动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 村长马上判定,这几个人绝不是什么吴大洪的工友! 他想到了报警,谁知道本地派出所的人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就有村民跟他说看见吴小丫回来了,去了自己家。 村长当即担忧,决定在警察抵达之前,自作主张,保卫村子村民。 于是他号召了村里能动弹的留守者,拿起来武器,一同去往吴大洪家里查探,正碰上人质劫持的场景。 也即,根据村长的描述,这几个大汉在最开始,并不是为着挟持人质,而是想翻找什么东西的? 曲卿、方乐和廖力三人独自进了吴家院子。uu看书w.uuksh 方乐看见,院子里脚步凌乱,几间屋子都有被翻查的痕迹,尤其作为主屋的堂屋,更是七零八落。 虽然据曲卿讲,这稍微有点儿战斗的时候所造成的,但是原本的翻找痕迹依旧遮掩不住。 包括那些内室里的木雕,也都是歪倒的歪倒,掰断的掰断。 方乐判断:“这些人并不是单纯的劫匪,而是想在吴大洪家里寻找什么东西,却未果,所以才趁机劫持了回家的吴小丫,估计是想从她口里得知那东西的下落。” 只是,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吴小丫受到的惊吓很大,正由村长安排着几个大妈在照看着,估计暂时不好接受询问。 只能他们自己想主意。 翻找无果,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东西不在这家里,二是那拨人并没有找到。 方乐和曲卿目扫着这堂屋里的一切,然后视线一同落在了一样东西上。 堂屋门口不远的那把轮椅。 大概是由于打斗的波及,这轮椅侧着翻倒了。 方乐看到这轮椅后头,有一个金属的管状物体,这金属管的头部,则被一个塑料套子套着,这塑料套子,感觉并没有完全推进去,略略向外拔出了一下的样子。 不会是…… 三百九十三 某人的自白书 看到那张翻倒了的轮椅,方乐走过去,将金属管的塑料套子拔了下来。 果不其然,里头是中空的,他探进里头手指感觉了一下,貌似有东西。 将轮椅拉起来倾倒了一下,就有一个圆筒状的东西漏了出来,滚落地面。 仔细一看,竟然是个纸筒。 曲卿将纸筒捡起来,打开,和方乐一起看。 内部露出的第一页上,就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虽然看得出来书写者在最大化地利用纸面的空间,但是行与行间,却间隔固定,无比工整。 每个字也都非常清晰,显示书写者是很明确地要向外传递讯息。 而打头有三个相对大字的标题: “自白书。” 自白书?谁的自白? 还没细看,明城县公安局大队长廖力也凑了过来,好奇问:“什么东西啊?” 曲卿本能地将纸条收了起来,没回答,正色说:“廖队,我们该回去了。” 那几个劫匪虽然跑进了山里,但是搜山意义不大,因为这些山本来就是矮山,很容易翻越过去,只是需要叮嘱村民注意一下那些人会不会回来报复。 三人出了院子,去找村长,说了些该说的东西,又去看吴小丫的情况。 吴小丫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但依旧不是适合交流的状态。 虽然看得出来她看向参与解救过自己的三人,包括曲卿、方乐、廖力视线里的警惕少了不少,但对于曲卿询问的为什么突然离开医院回来这个家里,依旧闭口不回答。 过了半个小时后,二队长魏腾、大何小韩等从蓝海方面来的刑警们火速抵达。 魏腾尤其愤怒地说:“简直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下闯入家院里盗窃,还劫持户主人并且持刀袭击警方办案人员,魏队长,那些凶徒一定要抓住啊。” 廖力一脸的惭愧:“一定,一定会的。” 事发在明城县地界,且是有他陪着发生的事故,他这个大队长难辞其咎。 然后就是集体护送着吴小丫离开村庄,毕竟难保凶徒不会对吴小丫打二次主意。 只是在离开前,曲卿单独将方乐叫到了一间空房间内,然后外头的人隔着门听到了其内对话。 曲卿:把衣服脱下来。 方乐:啥? 曲卿: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方乐:呃……可以不脱吗? 曲卿:必须脱…… 好吧,虽说穿着防刺服阻挡了匕首整体性刺入,但局部物理性伤害多少是避免不了的,就像防弹衣并不能完全抵消子弹的冲击力一样…… —— 一回到县城,曲卿就申请找到了县局的画像师,利用电脑,将那几个凶徒的面相尽量描绘还原了出来,还包括比较完整的体型身高这些数据。 之后她对大何小韩吩咐:“你俩协助廖队长在本地抓人。” “哦,好的,头儿(师姐)。” 那几个凶徒都是本地口音,并不是外地的人。 “廖队长,没问题吧?” “啊?哦,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然后是对于吴小丫乃至是她病床上的爷爷的安保问题,这次在医院里蓝海方面的人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防范极其严格,应该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件了。 不提能不能抓到匪徒,支开了其他人后,曲卿和方乐利用一间空置病房,开始正式阅读那份所谓的“自白书”。 正文就没有让他们失望。 “我叫黄自强,也是现在的吴大洪。” “我既是个幸运的人,又是个不幸的人。” “我三四岁刚记事的时候,亲生父母就去世了,我只能归叔叔带着,我们一家在村子里十分贫穷,曾一度靠从山上寻找的食物过活。” “为了度过这个难关,叔叔找到了一些拉线的人,将我送养给了别人。” “我完全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并拥有了一个陌生的身份。” “幸运的是,我所长大的家庭,是个小康之家,我后面还出国留学,一度成为被许多同龄人羡慕的对象。” “不幸的是,在成长过程中,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快乐。” “我只是个养父母的替代品,这点我是知道的。” “我曾经好多次从卧室的房门口,看见养母在对着一个水泥台子念叨,哭泣,上香。” “更严重的是,我的养母慢慢的有点儿神神叨叨,精神恍惚,经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我尤其无法忘记的一次,就是养母大声呵斥我说,我不是她的儿子,让我滚,滚出这个家,不要让她再看到我。” “虽然养父对我还算好,可是我心里的伤害,是留下了,我和他们之间,也生出了永远无法弥合的感情隔阂。” “他们之间争吵过很多次,我和他们也争吵过很多次。” “后来,我已经不再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后面我出国留学,不想回来了,想淡忘掉这里的一切。” “我在国外工作、恋爱,虽然不是事事顺遂,但好歹新的环境也能开启新的人生。” “直到若干年以后,养父远洋电话联系我,恳求我回去看看,他说我的养母病重了,正在弥留之际,uu看书 uukans 他希望我去看看养母最后一眼。” “养父的确对我不错,加上也提供了我出国留学的部分费用,我不能视而不见。” “我回国后,在病床前,养母似乎回光返照了,她握着我的手,呼吁,儿子,是不是你,终于再见到你了。” “我知道,意识接近不清,而且似乎我走了之后患上了明确的精神疾病的养母,根本叫的不是我,而是她那个早年就去世了的亲生儿子。” “但为了安抚她,我还是说,我就是她的儿子,我回来了。” “养母最终安然闭上了眼睛,养父在一旁也是老泪纵横。” “那一刻,我的心头柔软了不少,之前在这个家庭里受到的伤害,感觉都不值一提了。” “养母离世之后,养父不久也病了。” “我只好天天的照顾着他,并暂时在国内找了一份工作。” “不到一年后,他也去世了,我辞掉了本地的工作,又回去了国外。” “但是国外也有伤心事,我的初恋女友由于家族的原因,嫁给了联姻对象,我深受打击,打算回来国内。” “我想忘掉一切,在国内开启我的新事业,新人生。” “好好地为将来打算,把人生过好,才是治愈旧疾的最佳良药,否则人将永远活在过去……” 三百九十四 少了的部分 “在国内工作了几年,我开始独力创业。” “不过我还是忽视了创业的难度,毕竟和我早已经习惯了的国外的环境有不小的区别。” “所以,公司虽然开起来了,但是并不是那么顺利。” “为了开办这家公司,我的生存一度拮据。” “而在开办公司之前,我又认识了一个女生,她叫孙美美。”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某ktv当驻唱歌手,据那里的人说,孙美美还是一个演员,但是没什么名气,不为人知。” “看着小型舞台上灯光下的孙美美,我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初恋的影子。” “我接近她,我们恋爱了。” “表面上,我是想开启一段新的感情,好淡忘过去,但是我心里知道,我只是将她当成了初恋的替代品。” “从这个意义上,我觉得,我跟养父母一样卑鄙。” “所以很长时间以来,我对于孙美美,都是有着愧疚心的。” “我们后面却结婚了。” “初始还算甜蜜,只是到后来,我忙于公司的事,不可开交,就冷落了她。” “我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和什么男人发展了私下的关系,但是我并不在乎。” “对于我来说,将公司开办成功,才是优先重要的事项。” “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或说不是不能挽回。” “想法是好的,但是我的初创企业,很快就遭遇了瓶颈。” “资金的问题,同行业面对大资本竞争的问题,人才的问题,企业税费的问题,诸多问题积累下来,公司出现了危机。” “然后我发现,我的身体出问题了,我咳嗽,咳血,经常疲累不堪。” “我有一种末日临近的感觉。” “我当然可以放弃这个公司,破产清算,但我开这家公司并不只是为着钱,是为着个人的成功,我想让成功的未来,掩盖住我并不幸福的过去。” “一俊遮百丑。” “而一旦倒下后,再想站起来,就困难了,起码我将不再有独自开办公司的勇气。” “所以,我念叨着,这公司不能倒,绝对不能倒,她是我的一切,也是我的心血。” “而这个时候,有个人忽然来了。” “竟然是我的堂弟,吴大洪。” “我不到四岁就被领养了,对于老家的印象,就只有一个贫困山村的印象。” “所以,在决定回国发展之后,头几年,不论是在其他公司任职期间,还是自己开办公司期间,我都曾经试图去寻找过我的原生家庭所在地。” “我只约莫记得,我应该是南方人。” “那里天比较热,至于哪个省份,什么乡音,我要么年幼时根本不懂,要么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几乎是大海捞针。” “我利用出差等机会,经常到各地农村探访,以寻求吻合我的深层记忆的乡音。” “终于有一次,我的记忆被激活了。” “在一个叫明城县的地方,我初步有所感知。” “然后接下来,就没那么麻烦了。” “去寻找那些有山傍着的村落,一一查探。” “这样的山村在明城县不算很多,所以我不久后就确认了我出自于大吴村。” “不知道是近乡情怯,还是对这个地点,缅怀多于实质性的感情,毕竟我就是在这里被送养的,换句话说,被这里的人给抛弃了。” “所以,我迟疑了很久后,没有进去。” “我租了一辆车,特意等在村子外头,在夜晚才走进村子,循着记忆,来到了我曾经的家里。” “这个家,和印象里几十年前,竟然改变不大。” “我看到了把我送人的叔叔,已经是个坐在轮椅上,患了间歇性老年痴呆及局部瘫痪的老人了,风烛残年。” “我对他的些许不满立马消散了。” “看得出来,这家庭这么多年来,并没有脱贫,过得根本不好,如果我没有被送人,恐怕也是这种生存境遇。” “我的堂弟吴大洪见到我,非常震惊,毕竟我俩长得的确很像。” “他当时只有几岁的女儿,甚至以为出现了两个爸爸。” “我告诉大洪,不要将我的出现告诉村子里的人,但是他如果有什么困难了,可以去蓝海市那里找我。” “我这么嘱咐他,自然是不想招惹麻烦。” “毕竟见多了穷亲戚上门求帮助的新闻。” “我是个对大多数人感情淡漠的人,加上国外的生活习惯,那里的人更讲求人与人间的距离,我更加对亲戚这个词汇不感冒了。” “所以我顶多帮一帮真正的亲人。” “几年以后,大洪果然来找我了。” “再次见到他,我初始有点儿惊。” “我不得不说,他来的绝对不是时候,因为现在也正是我的公司最艰难的时期。” “而看到他的出现,我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咦? 明明是看得入神的时候,到了其中一页自白的末尾,翻开到下一页,却根本内容对不上。 莫非是页码错乱了? 问题是往后的每一页都对不上啊。 没办法,曲卿和方乐只好耐着性子,继续按照原次序读下一页,重新代入“故事”。 “……事已至此,我只好利用现实。” “为了我的公司,为了避免法律以及道德上的谴责,我只好暂时作为一个死人苟活。” “为了不被注意,我不得不到开发区打工,我不会离开本地,因为我放心不下公司,孙美美对于开公司经验太欠缺了。” “本来想着,一等公司度过了难关,我就考虑进行整容,搞一个新身份,譬如国外归国华人,这样的渠道,我是可以找到的,然后我会带着一定资本入股公司,重新影响甚至掌控公司,甚至和孙美美再次结婚……我相信孙美美不会反对的,她原本就不是商界中人,u看书.ukashu 恐怕每日应付那么多的商业中事并不顺心吧,远不如阔太太的日子舒适。” “谁知道,出了些变故。” “在工地上打工还没完的时候,孙美美忽然告诉我,她在家里座机接到了一个古怪的电话,电话是一个普通话十分别扭的女人打的,说她是农村的,想问问大洪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孙美美十分慌乱,因为对方说是帮着大洪照看家人的邻居。” “大洪几个月里都没有任何联系,想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也就是说,如果从这里得不到大洪的消息,不排除对方会在当地报警,或者直接来蓝海市找人。”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吴大洪的‘失踪’真相都可能暴露,而我还没有改头换面的能力,这需要时间,也需要财力。” “因此,在我获取到新身份之前,绝对不能让吴大洪不见了的事闹大,更不能让村子里的人来蓝海市找人。” “不然,前面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我和孙美美将身陷囹圄。” “所以,我只好安抚孙美美不要慌乱,我想办法搞定。” “我当然没什么好的办法,但有次一级的办法。” “我再次想起了一个事实,我和大洪长得很像,或许,可以借助于这一点,为我自己以及孙美美脱罪……” 三百九十五 命运是个轮回 “我的具体想法是这样的。” “如果什么都不做,迟早引来警察的调查,尤其是蓝海警方的调查,然后表面上死去的我以及孙美美,都将被怀疑。” “他们会怀疑那桩车祸肇事案受害者是不是真的就是我本人。” “那么解套的办法,就是让人认为吴大洪在车祸肇事之后还活着,并且出现地点并不在蓝海本地。” “而我和大洪长得很像,完全可以扮成他被人看到,这是最佳的制造不在场证明方法了。” “于是我穿上了大洪来蓝海市的时候,所带来的比较土气的那些衣服,利用他遗留下来的个人身份证件,坐火车买票回到了老家这里。” “我的想法是,在这里多次露一个面,被不同的人看到。” “不过认识他的人都有谁,我完全不知道,我只能先到他村子里露个面。” “所以,我先来到了村子外头,想碰到一两个人,让他们目击到我。” “不过我心头也是惴惴不安的,毕竟我和堂弟虽然长得像,但毕竟没有达到双胞胎的那种程度,肤色、胖瘦度也有所差异,即便我在工地打了两个多月的工,人晒黑了也瘦了。” “没想到村口第一个接触的人就直接向我打招呼,说大洪,你打工回来了。” “说实话,我是有点儿愣的。” “我想的只是,让村人看到疑似像是吴大洪的人,这样在后续警方调查的时候,可以作为一些模糊性的线索被提供出来,但这个时候,是不适合完全被误认为是吴大洪的,因为我毕竟不是他,没法以他的身份跟别人展开交流。” “但村子里的人却直接将我当成了他。” “这个被错认之后,我忽然生出了点儿信心,以及冒险的念头。” “我打算进村转一圈,以让更多人看到我,让他们比较肯定地认为吴大洪到现在还活着。” “所以我真的大着胆子,还有点儿战战兢兢地进了村子。” “我来过老家,知道大洪住在哪里,所以一路直行过去。” “果然路上又被好几个村民认了出来并打了招呼,我全都是微笑点头。” “我的计划是,尽量走到村子内部的边缘,靠近山脚的大洪家那一片,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制造出了吴大洪已经回了村子回向家的假象,然后当然是过家门而不入,直接上到临近的山上,翻山离开此地。” “这样警方就会调查出诡异的结论:吴大洪本人虽然回来了,但并没回到家,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或许这将成为本地一桩永远无法破解的奇案吧,因为没人会将这件事跟千公里以外的车祸肇事案产生关联。” “可是这种预计,却没有成为现实。” “我到大洪家院门外的时候,听到了里头小姑娘的焦急的喊叫,说爷爷您怎么了。” “我知道里面是谁,是我的叔叔,大洪的父亲,还有大洪的女儿,叫吴小丫。” “我上次偷偷来这里,见到的小侄女顶多四五岁,大洪去蓝海找我的时候,说小丫虽然年纪还是很小,但已经基本能照顾自己了。” “可是再怎么说,按估算,小丫也就十一岁多的样子。” “她能照顾半瘫且有老年痴呆的爷爷吗?不是有邻居大婶帮着照顾吗?为什么听着像是只有小姑娘一人?” “我刹那间的心软,有了进去看一看的念头,而随着院子里的呼唤声更大,我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就是这个心软,改变了我后面的整个人生轨迹。” “我看见了年迈的叔叔摔落在地上,一个小姑娘正焦急地呼喊他,想扶起来,可是体力单薄,根本不能成功。” “我走过去,帮着扶起来老人,他好像没有大事。” “吴小丫愣愣地看着我,似乎疑惑了有一会儿,下一刻却扑进了我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说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小丫以为你出事了呢。” “就是这哭泣,让我的心彻底软化了。” “一股无穷的罪恶感,开始侵蚀我整个人。” “我害死了她的父亲,却还在冒充她的父亲。” “然后听到哭声的那位邻居大婶出现了,一见我的面,就抱怨我怎么老长时间不联系,也不回来,反正很简单就将我认成吴大洪了。” “然后大婶对我讲了一遍抱怨的话,就是小丫如何如何辛苦,我不在地里的活儿也没人干什么的,还说小丫还要独自上山砍柴云云。” “随着大婶的话,我的确注意到,小丫那么小的年纪,手上竟然长出了茧子,还有伤口,脸上也显得脏兮兮的。” “我再次一股子的愧疚感,如果大洪没出事,还可以回来,或者寄钱回到家,来改变这家里的糟糕状况,可由于他成了我的替死鬼,杳无音信,这家里也将自此没有了倚仗,留下孤女和年迈老人,无人来照顾。” “由于没留心,我开口跟大婶说话了,她有点儿楞,问我为啥说的是普通话。” “我当时傻了眼,很惊慌,而小丫看我的视线里,也充满不解。” “我暗叫糟糕,联想起来,大洪在蓝海市的时候,也在努力说普通话,就回想着他的口音,故意用比较蹩脚的口音来解释,说我是想养成习惯,这样要是再去外地或者县城省城找工作的话,可以方便一点儿,不至于让人家当成乡下人。” “大婶很容易就接受了这解释,彻底把我当成了吴大洪了,还说既然我回来了,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这个家就还给我照顾了。” “大婶离开后,我跟吴小丫之间,一时间有点儿沉闷。” “我理解这种沉闷,我毕竟不是大洪,所以根本无法和至亲之间,形成足够的默契感,没有默契,就难以默认对方的存在,会产生无形的隔阂感。” “我越来越觉得不妙,就想着随便找个理由离开,譬如说去村子里的小卖铺买点儿东西之类的。” “我身上就揣着那两个月工地打工得来的钱,还有我诈死之前带走的一些钱,我打算将这些钱,除了必要的路费,全部留给这个家。” “这样走得多少能心安理得一点儿。” “谁知道,uu看书 .uukanshu命运就是这么弄人,大约是前头摔的那一下,我的叔叔,那位轮椅上的老人身体发抖,打起了摆子,小丫很焦急,我不可能这样一走了之了。” “我只好跟小丫一起,以及村里的人,将叔叔送到县城医院进行救治。” “谁知道院方经诊断后说,老人需要住院治疗,至少要好几个疗程,我问一共需要多少钱,院方估算说是去掉报销的部分的话,也要两三万。” “这差不多就是我带回来的全部的钱了。” “我非常矛盾,不治疗肯定是不行的,治疗的话,留给这家里其他方面来用的钱就没有了。” “看着小丫的焦急,我再次心软,使用了带来的钱给老人看病。” “结果,我一下子又返贫了,连带着这个家也穷了回去。” “而叔叔没出院之前,我也离开不了,一是不忍心,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来承担这一切,二是我要是忽然就这么消失的话,小丫估计会怀疑我并不是她的爸爸。” “然后,在老人住院的一两个月里,我就这么以吴大洪的身份走下来了。” “而我急速离开的心,也一天比一天弱化。” “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明明是适龄的吴小丫,竟然没在上学……” 三百九十六 性善论还是性恶论 “我知道了小丫没上学的原因。” “家里有个年迈得病的老人需要照顾,有一点儿钱都要贴进去,所以好几年了,这家里一点儿起色都没有。” “吴小丫上了一半的小学,就辍学了,帮着家里的忙。” “不管是洗衣做饭,上山砍柴,甚至挑水,年幼的她都会去做。” “这简直是对于过去的我的莫大讽刺。” “之前的我,因为开公司遭遇的困难,很害怕丧失一切,变得‘一无所有’,可我意识到,我的所谓一无所有,只是野心和欲.望无法得到满足而已,就算开不了公司了,我也完全可以去做个高级白领,顶多背负一定个人债务,我自认不会太多,还是可以承受的,至少可以卖掉房子。” “这种所谓因为人生落差带来的对失去的恐惧感,和这种赤.裸裸的贫困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后者完全是灭掉了人生的希望,一辈子都将被困在穷山村里。” “我一下子陷入了两难。” “我可以一走了之,赌小丫会不会对别人说,我不是她的真正父亲,当然也有另外一种选择。” “不走了,暂时以我堂弟吴大洪的身份留下来,帮助这个家先度过难关。” “我那几天,心头不断挣扎,斗争,还不能被小丫看出不对来,非常的苦恼。” “最终,看着小丫头一个人挑水劈柴洗衣做饭的背影,我认输了。” “我没有走,选择了留下来。” “然后,就越来越走不了了。” “虽然顶替吴大洪有着不少的风险,譬如怎么认记村子里的人——还好吴大洪原本就是个木讷的个性,家又住得比较边缘。” “然后我还必须一直保持普通话,还要尽量模仿本地人的口音。” “这些都还是小事,我必须想办法挣到钱。” “打工肯定是不成了,就算是去县城里打工,家里也会没人照顾的。” “我有次陪着小丫上山砍柴,发现了这山上的树种很多,木质资源丰富,忽然诞生了一个念头,木雕。” “我在国外的时候,曾跟着一位著名的雕刻大师入门学过雕刻,所以基础还是不错的。” “而我蓝海市家里就收藏了不少的木雕工艺品。” “对于那些东西,我非常的熟悉。” “想法是有了,实现却是另一回事。” “首先需要一套完整的雕刻刀,最好是电动的,可我连这个竟然暂时都买不起。” “没有办法,我使用了那把我珍藏的,连坐火车的时候都随着寄过来的那把艺术品军刀。” “这是我初恋女友送的纪念物,平时我是根本不愿意使用的。” “用这刀子雕刻出来的东西,质量自然是不会好了,不过在练习的过程中,我也在慢慢熟能生巧,捡起来了旧日技艺。” “终于,第一批木雕成品完工了,我给经常旁观我雕刻的小丫看,她说很好看。” “于是我拿去县城里,找到一个肯贩售这种摊位的卖家,卖给了他。” “得到第一笔钱,虽然不多,可买一套雕刻刀工具是够了,之后就是更多的木雕制品产生了。” “我成了一些摊位的固定供货商,在县城的小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了,家里的条件改变了不少。” “这时候的话,我却更不能走了。” “不是小丫和老人是不是能得到照顾的问题。” “而是我感觉,我完全适应了这山村里的生活。” “这里环境清幽,山林鸟鸣悦耳动听,唯一的机动车声音,就是村子里的拖拉机动静,但一点儿都不违和。” “这里完全没有城市里的喧嚣和噪杂,完全适合涤荡心灵。” “慢慢的,我完全习惯了这里,从一个月,两个月,到呆了更长时间。” “而我也在逐渐淡忘黄自强这个名字,甚至潜意识地认可了自己就是一度消失的吴大洪。” “连带黄自强所关联的那些事,都似乎成了前尘往事。” “我几乎没再跟孙美美有过任何形式的联系了,至于那家公司的情况,我也长时间没再关注,公司是不是彻底撑过了难关,甚至已经倒闭了,又如何呢。” “我的归来,也使得小丫也逐渐多了不少的欢声笑语。” “我还购置了教材,给小丫头补上一些缺掉的课程,这样后面可以直接考中学。” “这么干当然有风险,因为原先的吴大洪,很难说能有这种学业水平,我甚至开始教授小丫英语。” “她肯定到后面已经在怀疑我的真实身份了,不过现在谁又在意呢。” “我们完全就是相依为命了。” “总之,我慢慢的,将小丫当成了我的亲女儿。” “我害死了她的爸爸,也顶替了她爸爸的身份,接受下来了他爸爸的留下来的一切,但也正是在这种反向顶替中,我也重生了,我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 “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个家里的念头,再也没有过了。” “而随着对父亲这个身份代入,我以家庭为主的未来规划,也越设计越大。” “首先是我表面上的父亲,家里这位老人,需要接受更好的治疗。” “其次,往后供给小丫上初中,高中,大学,甚至出国,也都需要钱。” “加起来的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将是一笔庞大的费用。” “可是靠着木雕得来的钱,完全没有保证,毕竟现在的工艺品市场主流并不是个人化产品。” “每过一天,这种紧迫感,乃至是危机感,就越来越强烈。” “然后,我就又想起了我原先的身份——黄自强。” “我通过了解,发现孙美美将公司做得越来越大,已经上了市,她也变成了亿万富婆。” “我唯一可以弄到足够钱的方式,就是通过她。” “当然了,我希望是一次性的,所以这笔钱将数目不菲。” “有了这笔钱,我甚至可以在地方县城这里,开一家木雕工艺品店。” “我有充足的经营经验,开成功一个小店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我打算回去一趟蓝海市,去找到孙美美。” “当然,uu看书 ww.uukanh这需要是私下里的会面,不能让人给注意到。” “我曾经尝试事先联系她,但是我打给之前我和孙美美用来偷偷联系的手机号,却显示号码是空号,也即被注销掉了。” “非但如此,我发过去邮箱邮件,也是没有回复,我尝试撤回,竟然成功了,也即孙美美根本没看邮件,恐怕连这个邮箱,她都弃之不用了。” “我完全没有任何事先联系她的办法。” “只好私下里突然去找她了。” “以上这些,就是我离开去找她之前,所要说的话,也算是我整个人的自白书吧。” “至于为什么要特意用手写的方式留下这些,大约是因为在蓝海市会遭遇到什么,我完全无法预料,以防万一,留个记录。” “如果警方来我家里调查,希望他们能找到这些自白书吧。” “当然找不到更好,那代表着我并没出事,且安然回来了。” “而在最后,我想对我的女儿小丫说一声。” “对不起,小丫,是我害死了你的父亲。” “如果你提前看到了这封信的话,可以去向警方报警,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黄自强,留,日期……” 三百九十七 防人之心不可无 通篇看完后,曲卿和方乐都一时沉闷。 替代了替代者的人生,又等同于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 命运弄人啊,还是人性本就如此? 感慨信里的个人遭遇,还在其次,方乐兴奋地说:“根据信里的描述,果然是孙美美跟黄自强合谋制造的诈死骗保事件啊。” “可惜,缺少了关键的一页。” 而那一页,将是对于完整的犯罪过程、逻辑的讲述,不然这自白信直接就可以作为孙美美涉案的旁证了。 自白信的最后,还特意留了黄自强本人的签名,这个签名,连带整封信,都可以跟黄自强开公司期间,生前的自己作对比。 至于那一页缺失的部分,是谁拿走了,是黄自强本人,还是偷偷回家的吴小丫,并不重要。 曲卿则相对满足地说:“找到这封信,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果了。” 这封信,证实了一大部分的警方之前的案情分析和推测。 “而且黄自强最后的说法,是他出事前是去找孙美美要钱的,数目不小,相当于一笔私了费吧,如果孙美美不同意,或者担忧他继续要钱或是泄密,杀人动机也就有了。” “而不出意外的话,那之前的几个本地匪徒,不排除是孙美美派来寻找这些东西的,估计是在要钱的时候,黄自强对她进行了一定的威胁,将一年前的事当成了筹码来胁迫孙美美答应他,毕竟对于现在的孙美美和黄自强或说吴大洪来说,肯定是前者更怕丧失掉现在的一切了,名利、地位。” 方乐点头认可这推断,却说:“可雇佣本地匪徒,是需要关系网的,孙美美远在蓝海市外地,除非是之前就联系好了这样的人手,否则是怎么顺利找寻到了合适的执行者呢?” 看之前那几个人的样子,下手凶残,行事果断,完全不像是普通的流氓混混,反而是像专业的受雇佣来摆平事情的人,只要钱出到一定份上,杀人都可以的那种。 曲卿也说:“而且,这些匪徒恰巧出现在我们第一次走访和勘验完离开村子后的时机点上,孙美美是原本就知道黄自强装扮成的吴大洪家在哪里吗?还是说——” “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调查情报给孙美美!” 方乐突然接话。 就是这句话下,门外有异动。 “谁?” 曲卿警惕地喝问了一句,大步迈向门口位置,一推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但似乎有轻微的远去的脚步声拐过了走廊拐角。 她神色越发凝重,转身,正要说什么,却见方乐正拿着一张信纸抬头在对着电灯照,就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方乐仰着脖子回答:“这是缺掉内容的那一页的下一页,我看看有没有上一页的笔迹的凹痕啊。” 有凹痕,就可以技术还原出来上一页的部分文字了。 “那能看出来吗?” 方乐失望地放下了纸。 “没有啊。” 看来书写的时候,黄自强是一页一页地摊开单独写的。 不过,也不排除痕迹会留在另外的页码上呢,两人于是开始验看其他的文字页,却意外的从一张信纸的背面发现了一点儿东西。 那是两串数字。 其中一串很明显就是个电话号码,另外一串,曲卿当即就判断:“从打头的几位看,这应该是某家国内大银行的银行卡卡号。” 方乐很不解,说:“这莫非是黄自强,也就是吴大洪自己的号码和卡号?可为什么是写在纸上的,还特意留在了背面。” 字号写得那么大,特意想突出这两排数字的重要性一样。 曲卿摇摇头说:“说不好,查查就知道了。” 两人离开房间,去召集了一二队的人,包括魏腾,大何小韩。 在会上,曲卿拿出了这些自白信,众人看了后都很惊喜。 小韩猜测说:“师姐,那缺掉的一页,可以证实黄自强以及孙美美罪刑的那一页,肯定是被那个小姑娘吴小丫拿走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她还没有处理掉呢,再问问她吧。” 大何叹口气说:“说起来容易,那小姑娘的固执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就算差点儿被劫匪劫持走了,也一直什么都不讲。” 包括她为什么要偷偷回家这种完全可以说谎的基本问题。 曲卿说:“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吴小丫的身上。” 这小姑娘如果真的想维护她表面上的父亲的话,那一页纸恐怕早已销毁掉了。 “那帮劫匪,很可能是孙美美派来的,所以抓到这些人非常关键,有可能顺着线摸出来幕后雇佣者的身份。” “这些人必须要抓到,而且要尽快抓到!” “大壮,小飞,还有张虎赵龙,你们四个就带着其他人,和本地警方合作,寻找并抓捕那些人吧。” “明白。” 四人同时回答。 二队长魏腾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做啥。 曲卿于是指出了那张信纸背面的两串数字,说:“我觉得,这可能是黄自强刻意留下来的重要讯息,抓匪徒也不差一两个人,魏队,我们先查查这两串数字代表着什么吧。” “嗯,有道理。” 魏队长觉得自己的身份得到了足够的重视,非常满意。 于是撇开其他队员,曲卿、方乐以及魏腾三人成组,去查证两串数字的机密。 通过本地的电信局以及银行,很快查清了事实。 那通电话号码,是属于一个外地女人的,银行卡也是外地的卡,和号码都是同一个注册人。 此人从基本资料看,和黄自强应该完全没有干系才对。 为什么黄自强写下来这种东西呢? 于是,进一步查这个卡号,却发现,黄自强曾经利用吴大洪的银行账户,向着这个卡号有过汇款行为。 不仅如此,这个被留下的银行卡,还得到了其他不同账号几笔价值不菲的汇款。 重要的则是,这些汇款的起始时间,全都是发生在一年之内的。 黄自强为何要变相给另外一个人打钱,其余给那个卡打钱的人又都是什么身份呢?莫非这是个电信诈骗用的账号? 不,uu看书 .uukn 黄自强成为吴大洪之后,经常缺钱,怎么可能上这种电信诈骗的当。 “一年内,一年……啊——” 魏队长忽然低叫一声:“不会吧?” “怎么了?” 其他两人都看他,魏腾语出如珠:“一年,是一年内啊,曲队,方顾问,一年前出了什么事啊,就是那个诈死案,或者说是那通交通肇事案。” “那个肇事案里,肇事的大货车司机一直被通缉却没有抓到是吧,我当初还怀疑过,这司机是不是受雇佣的,你们说会不会就是——” 有谱! 还没得到回答,魏腾就主动说:“曲队,这个手机号,以及这个银行卡卡号的机主,就由我去调查吧。” “可以。” 两个号码的注册者,显示是外地某省,如果不想惊动到对方,不放心让外地警方协查的话(加上不能泄密的原则),只能再次出差。 于是不久后,曲卿和方乐就目送着魏队长带着被他抽调回去的张虎赵龙坐上了出租车去往了机场方向。 而这时候,县城公安局大队长廖力过来,问是不是还有他可以帮忙做的事,曲卿正要回答,手机响了,竟然是来自于远在蓝海市分局里的法医钟洁…… 三百九十八 发现了不1样的血 “钟姐,什么事啊?” 电话里,法医钟洁略急促的声音传递了过来。 “曲队,发现了十分关键的东西,我希望你们能回来一趟。” “具体是哪方面呢?可以先说说吗?” 现在他们正在明城县本地抓那几个劫匪,并有希望通过劫匪找出幕后雇佣者,所以曲卿并不愿意这么快回去。 钟洁却在那边说:“血,我发现了点儿不一样的血,很可能和凶手有关。” “什么,不一样的血?” 由于太过震惊,曲卿脱口而出。 “是的,具体讲解电话里不太方便,我会给你随后发一个邮件,当然,你最好回来听听。” “我明白,钟姐,先不要发邮件了,我这就回去。” 中断了电话,曲卿看着其他人,方乐,廖力,大何跟小韩。 最后面两人是来汇报的,说初步找到了点儿劫匪们几个小时前的行踪,正在追索中。 这也是曲卿不愿意回去的最大理由。 “怎么了?”方乐关心问。 由于有外人在场,曲卿并没有开手机免提,所以他只听到了“血”这个关键词汇。 曲卿没有详细解释,对方乐说:“我们回去蓝海。” 大何两个问:“那我们呢?” “你俩依旧留在明城,缉捕那几个劫匪。” 说了这句,她还有点儿不放心,将两人单独叫到一边,在其他人听不清对话的地方,低声说:“注意,在外办案,虽然要借助于兄弟单位的力量,但最应该倚靠的,还是自身,关键时刻,更是只能相信自己,我说的话,你们能理解吗?” 小韩还有点儿懵懂,大何则保证说:“头儿,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 曲卿拍了拍两人肩膀,和方乐两人离去。 希望这两个手下独自本案,能够成功抓获匪徒吧。 这一次,两人特意搭乘了飞机。 所以几个小时后,两人就在蓝海下机了,下机后直奔分局法医处,找到了法医钟洁,曲卿当即就问:“钟姐,不一样的血是怎么回事?” 钟洁让两人落座,取出了一些现场物证的照片,说:“这是从马辉那里要来的。” 那些照片,全都是水库沉尸案的尸体照片,就是黑色塑料袋里装盛着的尸体。 “这些怎么了?” 方乐不解。 钟洁指着照片解释:“这些照片里的尸体部分,一共有两类,一类是以骨骼为主的骨骸,含有颅骨。” “另一类,则是从骨骼上剥离下来的人类肌肉内脏组织。” “第一类来说,由于是骨骸分开的状态,所以我做过了拼接复原,基本是一具完整的人类骨骼,而且各部分特征来说,大抵属于同一个人,至少没发现不同尸源拼接的现象。”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啊。”方乐更模糊了。 钟洁则又指向了最后的一个塑料袋,说:“关键是这个袋子。” “这袋子里并没有骨骼,只有肌肉内脏脂肪这些人体部分,并且带有一定量的血水。” “问题就是,这些人体肌体组织,是用碎肉机搅碎的状态,也即,它们不可能使用拼凑的方式,拼凑出其完整的形态来。” 曲卿约莫有点儿知道意思了,说:“凶手这么做,或许是防范着塑料袋被发现,或者被鱼给咬开其内的东西浮出水面的时候,不被水库边的人认出来是属于人类的组织成分吧。” “对。” 钟法医点头,说:“可你们还记得上一桩案子吧,那也是桩分尸案。” “就是那个村子里的火桶焚尸案?” “不错,那个案子,最终我发现,铁桶里的尸骸并不完全属于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尸骸的拼凑,一只手掌属于一个人,剩下的部分则来自另外的一个人。” “而看到这些碎肉以后,我有时候在想,这些被搅碎的组织部分,会不会并不完全属于同一个人呢?” 方乐不由说:“钟姐你这就想多了吧,凶手就算杀了两个人,也没必要把两个人的皮肉部分混合在一起搅碎吧?” 钟法医叹息:“是啊,可是你知道,有些工作做得多了的话,可能就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强迫症,而且法医这个工作,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不然可能影响到你们的查案进程,所以,在你们办案的过程中,我也在利用闲余出来的时间,一点点验证着我自己的想法。” “啊?这要怎么验证啊?” “简单也简单,复杂也复杂,就是将那袋子碎肉分开成一个个的样本,越多越好,然后对每个样本,检测碎肉里的血液血型,有必要的话,进一步对比dna。” 由于水库死者黄自强没有被认领,所以尸骸并没有被处理掉,还是被储存的状态。 “那结果怎么样呢?” “结果,多天过去,我终于从其中的两个样本中,从碎肉和血水中,检测出了两种血型。” “一种是a型血,一种是b型血。” “其中a型血和死者的一致,b型血则来源不明。” “我进一步对a型血做了dna对比,发现a型血的样本是属于死者的,b型血当然不是死者的,可由于缺乏样本比对,我也还没有鉴定dna,另外b型血只是单纯从血水里检测了出来的,量不多,但是有。” “碎肉中发现了不属于死者的血,很大概率就是属于凶手的,所以我才马上要求你们回来,希望这能帮到你们。” 竟然是这样。 这个发现,的确非常重要,方乐急速判断说:“不排除是黄自强遇害前,反击伤到了凶手,毕竟他都是随身带着自己的军刀的,这导致凶手的血喷溅在了他自己的体表,或者是凶手分尸或者是搅碎皮肉的时候,某种不熟练导致伤到了其自身,使得凶手的血渗透进了碎肉里。” 曲卿则说:“凶手怎么受伤的,并不关键,属于谁的血,才是核心。” 如果能鉴定出属于谁的血,uu看书.uukah 那么凶手就能直接浮出水面了。 钟洁点头:“正是这个意思,可是不论是血型还是dna数据对比,都是需要相应的样本的,你们必须能找到对应的样本,才可以确定血液的主人。” 在不确定凶手是谁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寻获样本的。 不过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锁定了一个重点嫌疑人。 孙美美。 方乐说:“那就想办法搞到孙美美的dna样本吧。” 这得开动脑子了,毕竟孙美美现在估计正对警方严防死守,想从她那里搞到样本,并不容易。 曲卿忽说:“我们根本不需要去特意搞到孙美美样本,她的样本,已经在我们这里了。” “啊?什么意思?” 曲卿提醒:“你忘了,那一次,我们跟踪孙美美,到了她包养情人的宅院别墅里,而在那里,她疑似设了局引我们中招,却导致了她自己手腕被划伤,我们离开的时候,我特意将凶器带走了。” 方乐很快回想了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还觉得得到了那把带着孙美美血液的刀子没有什么用处,现在却不得不佩服曲大队长某种程度上的先知先觉了。 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三百九十九 抓人要迅速 那把伤人的匕首,作为备用物证被暂时封管在了物证处那里,曲卿带着方乐前往了物证处,将匕首取出来,然后去技术中队找马辉。 马辉早已经从明城县回来了,听了曲卿的要求,答应马上插队做鉴定。 他要先将曲卿从法医那里取来的b型血样本做dna数据的提取,然后再从那把匕首上提取血液样本。 这需要一定的时间,方乐很期待。 这个案子,最欠缺的就是直接的行凶证据,不然孙美美早被拘传了,不然也不需要一直在外围打游击调查了,所以他拍了拍马辉肩膀,说:“能不能得到孙美美作案的物证,把她抓起来,就看你了,老马。”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鉴定出来。” 看着他做事也枯燥,两人于是离开检验室,到了外头走廊等待,期间,曲卿还和明城县方面做了连线,以询问大何跟小韩那些劫匪们的抓获进度。 据大何反馈,抓获并不顺利,有多达两次,虽然锁定了其窝藏巢穴,这帮人却都在警方抵达之前,匆匆撤离了,像是能未卜先知一样。 曲卿不得不又强调了一遍抓人要依靠自己,核心决策不要借助他人的话。 然后还有另一支队伍,二队长魏腾和手下张虎赵龙一行的任务,即调查那个自白书背面的手机号码和银行卡卡号的主人的事,这一组在另外一个省份,曲卿想了想,没有主动联系。 万一打搅到他们调查就不好了,她相信,一旦有了进展,魏腾那个性子,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报功的。 终于,检验室里马辉的声音传了出来:“出来了,进来吧。” 两人进去后,却见到坐在椅子上的马辉神色严肃,当下就心里惴惴。 马辉果然也说:“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你们从钟姐那里得到的血型物质样本,并不是属于孙美美的。” 啊? 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好失望啊。 马辉却笑说:“那个当然不是孙美美的,因为那根本不是女性的dna,而是属于男性的。” “啥,属于男性?” “对,这血和匕首上的血对上了,可以做同一认定。” 咦? “这不可能,那把匕首上就是孙美美的血,要是血型样本是属于男性的话,怎么可能对比得上呢?孙美美又不是男的!” 成功将两个刑警头子弄得一头雾水后,马辉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说:“你们自己或许都没注意到,你们送过来的这把匕首上,分别有两个人的血啊,一个是属于男性的,一个是属于女性的。” “属于女性的血,自然和血型样本的不一致,但属于男性的血,却对上了啊。” 啊? 这怎么回事? 那把匕首上不就是只有孙美美的血么? 两人急速思索,忽然同时脱口而出:“谭浩!” 他们俩想起来了,当晚的具体细节,他们一行闯入孙美美的那处别墅后,听到了里头男女的争吵,又听孙美美提到了把刀子放下的话,于是踹门而入,见到的场面是这样的: 孙美美的姘头谭浩手里持着匕首,抵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都渗出了血丝来,他用这样的方式威胁孙美美一定要公开和自己的关系,不再做地下情人。 孙美美当然不可能同意,于是靠近过去,喝令谭浩将匕首放下来,谁知道谭浩行为失控,胡乱挥动间,划伤了孙美美手腕。 由于沾染上血液的部分,是在匕首的同一面,所以那两个人的血液也出现了叠合,导致得到匕首以后,他们都忽略了上头还有谭浩的血。 方乐高兴地说:“看来孙美美还有一个同伙,就是这个姘头谭浩,分尸和碎尸的就是这个人啊!” 曲卿神色严肃,说:“应该可以直接行动了。” 两人正要匆匆离开,马辉忽叫住说:“唉,唉,就这么走了?” 两人马上停下,一同向马辉道谢:“马大专家,谢谢你了。” “嗯,呵呵呵,没啥。” 大专家一本满足…… —— 两人直接去找到了分局局长李海,汇报并请示行动,李海听到后非常振奋,命令曲卿带人火速去抓人。 虽然两队的主体人员正在外地办案,但是抓捕谭浩那样的目标,应该也不需要太多警力。 ——前提是这个人还在蓝海市内。 所以,行动效率非常关键。 当然,行动之前,必须全员装备齐全,防止出现任何意外。 有了明城县的那档子事,曲卿本来是不想方乐参与行动的,但方大顾问根本迫不及待,她也只好容许了。 不过装备就必须齐全了。 防刺服防弹衣都是必备品,而且行动成员近半都从装备库领取了枪支。 前一次明城县出差,由于没有预料到会出大的意外,所以并没有携带枪支,毕竟这东西想带上火车,需要走太多程序了。 三辆警用面包车,载着多达二十多位的刑警们,半数持枪,前往谭浩所居住的地点,那个别墅。 到了别墅后,直接破门而入。 ——门锁在他们这些专业警察面前,很容易破解。 别墅里头并没有人在,但客厅里有着吃剩一半的高档日料外卖,显见别墅主人是急匆匆离开的。 方乐当即说:“这小子不会提前逃掉了吧?” 曲卿神色凝重,判断:“我们的行动非常机密,他不可能因为知道我们的行动突然离开,或许是有其他的急事吧,不过——” 她立马吩咐一部分人前往车站、火车站、机场、码头那里,防范谭浩真的出逃。 另外又让几个人伪装成顾客,前往谭浩所工作的美容院,如果谭浩是正在上班,条件适合的话,u看书.ukhu.co当场捉住,但要是比较麻烦,迅速联络大部。 然后还有一个地方需要探查,就是孙美美家。 因为谭浩离开别墅,有可能是去寻找孙美美的。 曲卿决定亲自带人走这一个线。 所以留下了几个人潜伏在别墅里,以防止谭浩突然归来,她们全都分兵多向。 方乐自然是跟着曲队长一道的。 一路不提,很开到了孙美美家所在小区。 曲卿使用了谭浩的照片,展示给门卫看,门卫点头说,的确有个这样的年轻男子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步行进入了小区内。 这个小区里主要是监控车辆的进出,对于行人和居民并没有太限制,毕竟人人都进入用门卡的话,太麻烦了,反正每栋居民楼都有门禁,外人根本进不去的。 谭浩果然来找了孙美美! 来到了孙美美家的楼下后,曲卿让少部分人在外头留下,防范谭浩后头闯出来,然后自己带着精锐进去,上楼,抓人。 方乐不愿意坐守在外头,拉开着一段距离跟了上去。 他刚出了电梯,进了那一层楼的走廊,就听到了清晰而疯狂的喊叫: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四百 必须救人 孙美美家里,正呈现出一副很“经典”的对峙场面。 一个女人被用一把刀子抵着脖子,而挟持着她的人身体主要部分都用人质挡着,头部也被遮挡着。 而他们对面站着的就是曲卿等两三个持枪警察,枪口就对着人质与劫匪。 “谭浩,你不要冲动,冷静一点儿——” 躲藏在孙美美背后的男子,正是其姘头谭浩。 谭浩听了曲卿的这句话后,哈哈狂笑: “冷静?让我怎么冷静?我为了这个女人,瞒着她杀掉了她的丈夫,还配合着跟她演戏,帮着不让你们警察怀疑她,可她竟然还不答应跟我公开关系!” “哼,我受够了,今天,我就要跟她死在一起——” 说话的谭浩,声音激动,非常的不理智,不排除下一时刻,那把刀子就会切入孙美美的脖颈血管或喉管。 孙美美一时间满脸恐慌,劝说:“谭浩,你先放下刀子,我会把跟你的关系,对社会公开的,你相信我吧——” “哼哼,晚了,因为……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再见了——” 谭浩原先大部分被遮藏在孙美美身后的手臂疏忽间扬起,刀刃朝下,作势刺向孙美美的脖颈。 正在这时刻,他身前的孙美美一歪脖子,做出了躲避刺击的动作。 这一下,使得她脑袋后的谭浩的面部整个儿地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充斥着决绝表情的脸,绝望、漠然,乃至是麻木。 与此同时,还有在唇角轻不可见的一丝勾起。 像是嘲讽,像是微笑,又像是一种胜利的表情。 砰—— 曲卿开了枪。 子弹直入对方眉心,谭浩的表情僵滞在了最后一刻,身体完全没有了力度的支撑,软软倒下,手里那把刀子也呛啷一声落地。 曲卿有些恍惚地放下了枪。 这一枪,她不得不开。 虽然说也有开枪打中手臂这种选项,但也存在不小的失误率。 而一旦失误,那把匕首就会捅刺进孙美美的脖颈。 就算孙美美是他们的重点嫌疑人,她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她毕竟是击杀了一个人,这个人虽然跟之前的凶杀案有关,但也很难称得上穷凶极恶。 所以杀了人这个事实,她需要一个心理缓冲期,即便再短暂。 孙美美尖叫一声,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地,向着身后面攀爬,远离开的对象,正是不远处地上那个眉心处正缓缓流着血的男子,她的姘头谭浩。 方乐含着震惊走进了室内,看看地上的尸体,看看孙美美,再看看曲卿,一时有点儿丧失思考能力。 击毙劫匪这种事情,跟着警队这将近一年,他不是没有见过,但没有一次距离这么近,看得这么真切的。 这种震撼感,往后持续了好长时间。 这期间,手底下的警员们在安抚着“受害人”孙美美,保护着现场,等待着技术中队的人前来取证,记录。 毕竟是杀了人,必须有完整的各类记录、证词才行,不然会有麻烦。 而曲卿也第一时刻打电话汇报给了分局局长李海,然后也通知了之前分开的其他方面的人,不要再调查谭浩的去向了。 孙美美由于安抚效果不好,甚至后头还晕过去了,只好先送去医院里。 后头各类取证过程不提,反正折腾了好久。 虽说击毙劫匪,并没有错误,但总归是办案过程中所出现的事故,所以曲卿心理也并不安稳。 没有必要,她是真的不想杀人,何况还是另外一桩命案的直接嫌疑人。 在警用车内休息期间,方乐不由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长时间握住曲卿的手,这还是第一次。 “好了,你可以松开了。” 半个小时以后,曲卿不得不“提醒”。 方乐讪讪然放开手,他可不是留恋手感啊。 太代入了而已。 曲卿已经振作起来了精神,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方乐想了想,说:“很可疑。” “说说看。” “虽然在劫持人质的时候,谭浩说是他瞒着孙美美杀了黄自强,也承认了上次的演戏事件,貌似可以撇清孙美美和凶案有直接关联,但这只是他单方面的口供而已,很难说,不是孙美美指使了他杀人,或者说,是两人共同完成了那次的杀人过程。” “我怀疑这次依旧是孙美美的解套设局。” “上一次解套意图是不让我们怀疑她跟案子有关联,诱导我们放弃对其的调查,这次则是完全将作案者身份推给了黄自强。” “如果我是谭浩,要杀害人质的话,只要把匕首在人质脖子上一划拉就行了,为什么还要高高抬起来手臂做出刺击的动作呢,更何况还让孙美美脑袋躲开了。” “所以,两人这次,还是在演戏,弃车保帅。” 曲卿:“谭浩放弃自己的生命来保孙美美吗?” 方乐分析:“听着是有点儿不可思议,不过换在这个谭浩身上,应该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他已经是直接的嫌疑人了,无论如何是摆脱不掉罪责的,而且这个人在上一次设局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了激进、不冷静的一面了,先用刀子抵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孙美美公开跟他的关系,又说出了些或许超出了预定的剧本台词,最后还误伤到了孙美美。” “那么这次他做出一个变相殉情的行为,也不是不可能。” “我感觉得出来,他对孙美美的感情是真的,有点儿那种忠贞不渝的味道,可以献出生命的那种。” 曲卿静静琢磨了会儿,u看书.uuksh.co 点头认可说:“的确说得有道理,孙美美或许是在以情人的生命为代价,让我们转移视线。” “问题是,这个前提是有问题的。” “我们查出谭浩的涉案,是钟法医的个人化发现,警方之外的人,是不可能提前知晓的。” “孙美美如果和谭浩图谋二次设局,就必须得知或至少推断出来,我们在怀疑谭浩了,而他们是怎么知道这点的呢?” “呃,这个——” 方乐摸了摸脑袋,忽说:“是不是那栋宅院内外有监控的事?现在家宅的监控很多都能通过手机远程察看了,或许是谭浩发现了我们的破门而入,觉得自己暴露了?” 曲卿否定:“他家里的外卖吃了一半,盒子都没盖上,是急匆匆离家的,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能抵达宅院呢。” 嗯—— “那就是,孙美美主动召他过去的?由于太匆忙,所以谭浩没有对家里有过半点儿收拾?” 那就出现孙美美怎么就能提前知晓警方调查进展的情况了。 曲卿其实有着模模糊糊的怀疑,不过此刻并不好明面说出来,只能说:“不论如何,该调查的,早晚能调查清楚,问题是,现在谭浩死了,我们的调查线一下子中断,往下该怎么做……” 四百零一 需要实际物证! 回到分局,曲卿又将详详细细的现场过程,讲述给局长李海听。 李海听完后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安慰:“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有心理负担。” 曲卿则说:“就是往下面,案子该怎么来查。” 谭浩死了,直接的嫌疑人没了,明城县那边,那些匪徒也还没有抓到,魏腾那边的调查也还没结果,柳暗花明后冒出来的只是个悬崖峭壁。 李海想了一会儿,说:“一个,是继续等明城县以及二队长那边的调查结果,搜集侧面证据。” “既然你们判定孙美美才是主谋,而且有那封自白书在,那就别放弃这个思路。” “另外,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就算是那一页丢失的自白书找到了,那些匪徒也抓到了,魏腾那边也找到了那个肇事的货车司机,依旧有可能,我们得到的都只是间接的证据。” “单靠间接证据,人证这些,是不足以对付孙美美这样有财力、有地位、有关系网络的人的,也不能轻易动她,想最终定她的罪,不能被动等待,存有守株待兔的心理。” 李海的话,让两个人都沉思了好久,只能表示:局长大人说得对。 想定一个人的杀人罪,必须有比较基本的物证才行。 后面,就是有些枯燥的时刻了。 依照常规,法医钟洁对于死者谭浩做了个粗略的死亡判定,也做了毒化物检验这些常规内容,意图是排除掉死者因服用药物等导致的精神亢奋这类情况。 毒化物检测正常,只在死者身体正面某部位,发现了一处长度不小的疤痕。 这疤痕的生成时间段,和黄自强遇害的时间段差不多,加上这疤痕像是个刀疤,不出意外就是黄自强被杀害之前,反击凶手所造成的。 然后医院方面汇报说,孙美美清醒了。 曲卿和方乐赶到医院,走程序询问劫持起因过程。 据孙美美讲,谭浩突然大白天就来她家里找她了,并且一开场就说,他杀了自己丈夫黄自强。 孙美美说自己完全懵了,因为丈夫不是已经死了吗?虽然警方曾对她这么说过,她依旧完全不信。 谭浩则说他只是推断那是她的丈夫。 那晚他到孙美美家里来找她,没见到孙美美本人,却有一个很像是孙美美亡夫黄自强的人上了门,并且质疑谭浩是做什么的,跟孙美美什么关系,谭浩害怕孙美美发现自己丈夫还活着,会抛弃掉他这个替代品,于是在黄自强离去之前,袭击了黄自强,并在那里完成了杀人、分尸,最后又利用孙美美在地下车库里的宝马车,将碎尸运走,到水库那里沉湖丢弃掉。 孙美美听到了这些话以后,私心下劝谭浩离开本地,她不会选择报警的,谁知道谭浩一定要她一起逃走,她不愿意,谭浩又威胁单独公开跟她的情人关系,孙美美不允许,两人发生了争执,谭浩冲动之下就使用了刀子,想一起殉情。 然后警察上门。 大致就是这么个过程。 虽然走程序必须听完孙美美的讲解,并将证词记录下来,旁听的方乐却不屑一顾。 撒谎,完全就是撒谎。 黄自强生前遗照里,是个白白胖胖的人,跟一年后他遇害之前,除非是在非常亲近的人眼里,否则大相径庭。 谭浩怎么可能通过对方进了孙美美家门就这么快认为对方是个本已经死去了的人,而且就黄自强来说,妻子家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男人,他的第一反应是质疑对方是姘头? 肯定不会啊,诈死的人哪怕被戴了绿帽子也不会马上不加掩饰地以丈夫身份自居的。 所以真实情况更可能是,黄自强上门的时候,孙美美就在家里,黄自强向孙美美勒索钱财,谭浩出现,袭击杀害了黄自强。 至于谭浩是原本就在孙美美家里,还是后续上门,偷听到了对话,甚至是孙美美主动联系他来救场的,这些并不是关键。 可即便方乐认为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曲卿等办案刑警也知道,现在的孙美美,也不过是个被劫持的受害人而已。 后面的两三天里,孙美美很快就出院了,并且笑容如初,仿佛家里死了一个人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曲卿亲自赴一线对孙美美开展常规布控(含有防范其逃脱的意思),不过孙美美会暴露出可疑才怪。 要说唯一的不寻常的就是,她似乎刚将公司业务委托给了公司高层,自己在市区内外坐着私车跑来跑去,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旅游是肯定不可能的,会见客户?她的穿着也太日常了吧,而且见的人各行各业都有。 而这个时候,曲卿接到了好消息。 明城县那边,大何高兴地汇报说,总算是抓到了那几个劫匪里的其中两名了,剩下的几个落网也是迟早的事。 方乐好奇问具体怎么捉到的,大何就说,他觉得前面几次那些家伙总是在警方合围之前逃离窝藏点,实在不可思议,于是除了明面上和明城县公安的合作人员外,他还特意拉了一批暗地里的人马,在外围提前布控,总算顺利抓到了逃脱的劫匪中的两人。uu看书ww.uanhu.co 方乐不解问怎么特意拉了一批暗地里的人马,大何就说,他怀疑当地有人将警方的行动泄密,于是让一批人假装接收到了蓝海方面的联络,要回蓝海,于是这些人表面上到火车站上了火车离开明城县,其实是在距离最近的站点下了火车,然后开着租用的车子偷偷回来了明城,跟大何等人秘密联络,将那些匪徒们成功擒获了一部分。 听起来似乎很勾心斗角的样子。 曲卿则只是说,注意自身安全,然后才问,那几个劫匪有没有说什么。 大何略微泄气,说:“落网的并没有他们的头子,这两个人知道的有限,只知道是外地有客户通过本地中间人联系的他们,想在目标地点,就是一个农民的家里搜索任何纸面记录的东西,那个中间人是谁,他们作为手底下人并不能确定。”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抓到了他们的老大,也找到了那个中间人,这中间人往上可能还有着其他的拉线儿的人,顺着线摸到最后的幕后主谋,不会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事情。” “不要急,也不要让已有成果出问题,实在不行,我安排人过去,接应把那两个已经被抓的匪徒转移到蓝海来。”曲卿说。 “那诚然好啊,这两个孙子现在都是皇帝待遇了,给他们吃喝的任何东西,都要我们自己人先尝一尝,防止有毒,不是自己的地盘儿不敢放心,实在是太累了。” 挂断了电话,方乐忽指着车窗外说:“那个男的,是谁……” 四百零二 拜访1下出家人 方乐所指的,是一个星级宾馆外头正和孙美美送别的男子。 这个男子的最明显特征,是穿着一身道袍,和四周人群相比,十分醒目。 曲卿很快联想了起来,说:“之前我们曾去过市郊外的洞明山上走访,那里有一座道观,据说观主和孙美美是私下里的朋友。” 不过那次没见到那位观主(兼播主),似乎是“云游”去了。 方乐猜测:“我想起来了,孙美美似乎不久后要给黄自强举办一场大型法事,她这几天没在公司,在市内到处拜访了不少人,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吧。” 虽然说直接一封邀请函也可以,但和亲自一位位上门拜访邀请,那分量可就不同了,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人脉拓展吧,就像把丧事办成交谊酒会一样。 曲卿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那个谭浩为了她死掉了,孙美美的生存却完全照旧,都看不出半点儿情绪的波动,他们也只能叹息。 孙美美坐上车离开了,那位道长站在原地目送片刻,就要返身回归宾馆。 方乐忽说:“要不我们拜访一下道长?” “为什么?” 方乐挠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好奇吧。” 毕竟一般人平时也不会去接触出家人,倒是可能会被j.d徒逮着传教。 曲卿想了想,说:“好吧,反正现在也没事可做。” 案子下一步或许很快清晰,或许依旧在外围打圈,说实话两人还是颇有些心头迷茫的。 两人进去宾馆,尾随着道长,跟着他到了某楼层房间外时,才出声叫住。 道长转回身看着两个陌生人,眼神迷惑:“两位是?” 曲卿左右看看,发现不远有服务生推着工作车在某个房间内外忙活,低声说:“可以在房间里说吗?” “呃,好吧。” 两人气质上毕竟不像是坏人。 进入房间,关门,双方落座,往下怎么开口,倒成了难事。 可以直接谎称是家里想举办一场法事,慢慢热络,进而套话,但这一套太慢了,鉴于都不知道从这位道长这里能不能得到和案件关联的讯息,这么做有点儿浪费时间。 也可以说认识道长这位网红博主,是他的粉丝,可依旧是无目的套近乎。 于是曲卿直接了当,拿出来了警察证件,在收获到道长略吃惊的表情后,正色问:“孙美美来拜访您,是做什么的?” “孙总?” 道长左右看看两人,又有点儿疑惑不定了。 “两位真的是警察?” 方乐:“怎么,不像吗?” 道长诚恳说:“这位女居士(曲卿)像,您不像。” “呃——” 竟然无言以对。 “我是顾问。” “好吧,如果两位真的是警察,我作为一个守法好公民,正能量宗.教界播主的代表,也只好据实以告了……不过你们会失望的。” “孙总来找我,只是想探讨几天后她丈夫的法事举办细节的,这个房间就是她给我开的,就是为了方便见我,毕竟到洞明山的话,一来一回太费时间。” “没有谈别的吗?” “当然没有……这个,孙总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两人没答,道长也就不好接着问了。 方乐继续说:“听闻孙美美和道长您平日里就是好朋友,应该谈心的时候不会少吧,那么她这一年来,包括这一个多月来,有没有来找您谈过心?” 方乐这么问,是联想到了那些j.d教里的牧师,平时就会和信徒心灵沟通身体交流之类的,甚至还有那种告解室,隔着一个窗户,信徒们会无所不谈,包括犯罪(然后告解完继续去犯罪)。 孙美美前后涉及到至少两桩案子,一年前的诈死骗保案(其中有一名死者吴大洪),一是一个多月前的水库沉尸案(死者她丈夫黄自强),如果连带上最近的谭浩为了她死亡的事,她也算是罪恶等身了吧,这样的人,难道就没有一星半点的心理负面影响吗?如果没有,为何去结交宗教界人士,只为了广交朋友? 道长想了想,说:“谈心,应该算是有吧,不过主要是些世俗人的修身养性的话题,很常规吧。” “就没有特别的吗?” 道长回忆着说:“她有一段时间跟我提到过,夜里经常做噩梦,休息不好,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凡俗事搅闹心境,她不回答,应该是不太好开口的私人事,我就没问,只是给她做了一些很常规的建议,包括定期从公司的业务里摆脱开,休息一下,到处走走,开解下心情,如果非常严重,去找专业的心理医师咨询一下。” “道士可以开解心灵,但不负责看病开药啊。” 犯了杀人的罪,的确是有可能做噩梦的,可又不能反过来推理。 “还有吗?麻烦您再想想。” 道长:“对了,很久前她曾经问过我,怎么让一个亡者彻底安息,我说这要看那个亡者是怎么死的,以及和处理身后事的人之间的关系。” “她说,因为事故原因,死得极惨的那种人,怎么办?” “我说这要看是怎样的极惨法,她迟疑了好一会儿,说被火烧死的,问我适不适合水葬。” “我说当然不适合,水克火,这是一种说法而已,当然水葬要是指的把骨灰撒在江河湖海,那是另一回事了,水葬,也就是把棺木或死者葬身水底的办法,是有非常多的讲究的,死者的生辰八字对应出的五行是不是忌水,如果不忌水,还好说,要是忌水,肯定会对后代子孙不好的。” 大约觉得自己说得太玄乎了,道长咳了一声连忙补充:“当然,这些都是民俗学领域的东西,可以相信,但不可全信。” “那她有没有给你死者的生辰八字,有没有告诉你她和死者之间的关系?”方乐问。 道长摇头:“没有,但我预估是和她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出了事要下葬吧,其实,这些东西我的直播视频里都有的,不过都是辟谣贴啊,就是纠正一些老旧的民俗学观念,跟生死有关的,我主要是劝导人不要信这些的。” “你们要相信我啊。” “可以给我们指示一下,具体是哪些视频吗?”曲卿提出要求。 “哦,好的,当然可以。” 好半天后,两人离开了宾馆,回到了车内,研究了好半天视频,得出结论: 水库沉尸案,在细节上并不是随意的。 其实如果有时间和机会的话,作为凶手完全可以做到在杀死一个人后,彻底将其销毁掉,不论是血液、骨骼、肌体组织,都可以消灭得一干二净。 孙美美跟谭浩涉嫌杀害黄自强,案发时并无人报警,uu看书wwuukansh 他们本该有充足的时间来处理掉整个尸体才对,至少可以选择荒僻角落挖坑埋掉。 只要埋的深一点儿,远比将尸体沉尸在湖底要安全,尸骸暴露出来的概率也要小得多,毕竟水里什么情况都可能遭遇到,鱼虫、暗流,钓鱼达人们。 孙美美如此精明的一个人,却没有选择挖坑埋掉,而是直接投水处理,现在通过道长那些“民俗学”的“辟谣”视频来看,她是刻意而为。 某些“民俗学”里认为,水葬(包括淹死)可能导致亡者无法投胎变成水鬼,祸及子孙后代,但也有认为,水葬后的亡魂可以被永久性地捆缚在水底里(地缚灵那种的),还有的野狐禅专家经过自行研究觉得,让水鬼们不出来报复的办法之一,是将死者生前关联的东西,也一起下葬。 包括死者生前使用概率最高的个人事物,死者最喜爱的个人事物,这些作为陪葬品的话,可以使得亡者得到陪伴,不出来作妖。 反正鬼魂们的灵智都是非常低的,一点点儿本能就可以一直保持某种状态。 方乐于是推断:“那些分尸用的尸袋里,分别含有黄自强的随身军刀,这是他最喜爱的东西,一把修车用的扳手,他的修车技术不错,扳手也是常用的,此外就是他那些收藏品了,都符合这个视频里介绍的陪葬品特征。” “看来那些东西,并不单纯是增重用的道具啊。” 曲卿则手指其中一个视频,说:“看这个,是关于法事的讲解的……” 四百零三 法事,发誓 时间的推进,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明城县那边,大何汇报说已经抓到了剩余全部劫匪,尤其是那个头子,正在押解赶回蓝海市的途中。 二队长魏腾那边也说,通过长时间跟踪调查那个黄自强自白书背面手机号和银行卡号的女性拥有者,断定她会定期和某个男子会面,会面之前,总会通过银行卡提取出来一笔现金,会面的对象则遮遮藏藏的,戴了宽沿的帽子,他们正在计划抓捕后者。 他也联系了当地警方提请协助,眼看就要收网了。 这些并不急,只要最终能证明跟孙美美有关,这个人就逃脱不了惩罚。 而在这些潜在证据诞生之前,孙美美为着亡夫黄自强举办的一场大型法事,就在蓝海市最大的一家殡仪馆展开了。 进入需要验证身份,当曲卿取出来警方的证件的时候,很明显是公司职员的门童一阵子不知所措。 倒是孙美美得知后,联系放两人进去了,似乎对警方的参与并没有什么忌讳的。 当然,也可能是不想在这一天里跟警方闹翻,法事需要见证者,越多越好,作为执法者介入,似乎另有意义(方乐的胡乱猜测)。 进去后,两人发现里头颇为“热闹”。 不是街头熙熙攘攘的那种热闹,虽然人数的确不少,各色面孔都有。 占据场中心主导的,是一些披着袈裟、穿着道袍的和尚道士,人人坐在一个个圆形蒲团上,组成了两个出家人的方阵。 不久后,一身黑衣的孙美美出现,做了一些常规的来自于逝者家属的发言,无非是些抚慰亡灵的话语。 然后法事仪式正式开始,僧道们念佛诵经声连番上映,不绝于耳,法事的核心人物孙美美则跪坐在一个有着黄自强的放大遗像的灵台前,双手合十闭目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她手上竟然还捻着一串念珠。 这个冗长的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所有人耳朵都快被经文声磨出茧子来了。 而这么长的时间里,孙美美竟然整个人姿势都很少改变,这份毅力,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总算,孙美美缓缓地收了姿势,一个人从跪拜的状态里站了起来。 而随着她的行为,她身后那两班的僧道则集体停下了念诵,包括木鱼也不敲了。 往下还会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吗? 却只见孙美美面对着丈夫的遗像,背对着所有人,大声说:“自强,自你发生车祸,已经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改变了很多。” “公司的面貌,与日剧新,你所视为心血、乃至是生命的这家公司,度过了创业起始阶段的瓶颈期,那段最艰难的时刻,现在已经发展壮大,成功上市,距离当初,公司总值翻了无数倍。” “咱们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我目睹着她一点点长大,可是作为创始者,给予了她生命的你,却不在了。” “在一桩悲剧性的撞车事故中,你永远地离我们而去。” “这一年里,我无数次想,要是那一天,我没有让你离开家里,或者我跟你一同出去,去见你所说的公司客户,悲剧也不见得会发生。” “因为每当我在车上的时候,你从来都是在控制车速的,以避免任何意外发生。” “作为一个妻子,自强,你对我的爱,我是深深地感受到了。” “但是对于这份爱,我却无法回馈给你了。” “所以继承了你遗留的这家公司的这一年里,我把所有心血都放在了我们共同拥有的这个‘孩子’身上,那是你我共同的精神寄托。” “现在我可以自豪地跟你汇报,在你出了事故的一年之后这一天,我跟你汇报,我,孙美美,你的妻子,完成了任务。” “而接下来,我就要去完成你的第二桩任务了。” “你在创业之初就说过,你最大的兴趣并不是赚钱本身,而是做慈善。” “可惜的是,在咱们的企业最艰难的时刻,你的这种理想很难有实现机会。” “但现在不同了,公司的细节运营,我已经交给了职业经理人团队来做,在之前,你生日的时候,我还携公司同仁举办了一场慈善义捐活动,你生前所最看重的那些收藏品,我也都拍卖了出去,并以此为基础,以你的名字创立了一家慈善机构。” “由于我很久就开始筹备了,所以这家慈善基金会的框架也基本稳固了。” “但是,它依旧是个新生儿。” “想让它像是我们公司一样,茁壮成长,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积累和沉淀。” “而作为基金会执行主席的我,也需要适应一下自身身份的转换。” “所以,在这场法事之后,我将带着对你深深的、不变的眷恋,离开到一个比较安静的、适合独立思考的地方去待一段时间。” “那个地方,或许天蓝海清,水草丰茂,有着呼吸自由空气的绵羊、奶牛,小动物。” “我会在那里修身养性,涤荡心灵,接着也会去其他地方,看看更广阔的的世界。uu看书.uukanh ” “所以,自强,你安息地走吧,你没有完成的一切,我都会代你去完成的。” 孙美美乍然提高了声音,本来就具有表演基础的她,感染力很强,使得许多参与了法事的感情都代入了进去,喟叹孙总人格行为之无可挑剔。 处在边角地带的方乐则忍不住低声对曲卿说:“什么天蓝海清,水草丰茂,还有呼吸自由空气的牛羊小动物,听着像是一些进口奶粉的广告词儿啊,她该不会是想做完法事就出国吧?” 目前正在案件结果见分晓的前夕,孙美美如果突然离开国内的话,尤其去一个缺乏引渡协议的国家,那么这里的法律将对其鞭长莫及,更别提最终定罪、制裁了。 曲卿面色严肃,无法回答。 这的确是值得注意的动向。 虽然目前还并没有孙美美打算出国躲避的具体迹象,办签证也需要时间和手续,但她作为一个集团老总,拥有许多的资源和社会地位,足以做到高效且不受阻拦地随时出国。 警方能够做的,就是和她拼时间,争取在她正式离开之前,找寻到足够的证据,让她无法出境,以最终接受完整的调查。 可这样的时间赛跑,警方能够得胜吗? 这个时候,一声道号,那位道长出场了…… 四百零四 我是侠客我怕谁 出面的道长,就是法会之前,孙美美去特别私下里拜访了的那位洞明山道观观主,某位直播界网红人士。 只见他的穿着打扮,并不是寻常的那身常见的道袍,而是披着一身色彩鲜明了许多的袍子。 还戴了一个高顶的道士冠盖,手里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虽然细看像是没有开刃的,也足够有震撼度。 说实话从仪式感上,真剑是远比桃木剑的效果要好的。 孙美美让开了祭拜处的地盘,道长手里持着剑,念了一堆亡者安息的无营养的话,然后开始舞剑。 一边舞剑,还一边念念有词。 方乐是看得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林正英的片子看多了,不然场面上为啥那么像呢? 这样的场面,又持续了好久,像是道长徒弟的两个人出现了,搬运了一个矮鼎到现场,具体位置,就是黄自强的遗照之前,孙美美跪拜过的地方。 然后,道长利用蜡烛点燃了一个符纸,将符纸丢入了鼎中,鼎里下一刻就蹿升出了一股火苗,显然鼎内被预先放置了易燃物。 在鼎内的火熊熊燃烧的几分钟里,道长又作势舞剑了片刻,并又接连投入了几个符纸,每一张符纸上,都似乎写了铭文符号。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个什么仪式。 然后道长收剑撤了下来。 孙美美补上位置,又大声说了一句: “自强,不要有挂念,安心的走吧。” 然后,她从一个古朴的匣子里,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不大,浅棕色的,只有小半个手掌大小,依大体形态看,很像一个护身符。 作为普通法事的参与者来说,肯定是不知道那是什么,连看清楚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孙美美的手就已经将那东西挡住了一小半儿。 方乐的视力超常发挥,加上联想,很快就明白那是什么了,当即一愣。 孙美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从哪里得到手的? 然而现实,已经不容许他思考下去了。 因为孙美美已经单手举着那个东西,靠近了火焰正盛的鼎前,要向里头投掷。 而此刻再看那鼎,鼎身上分明刻画着类似于符文的纹路。 ——将那东西投放进去,焚烧掉,这大概就是仪式的最核心部分。 就算是犯过罪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掉某样代表性的事物,心中就可以放下负罪感,心安理得了。 nnd,这怎么可能!! 方乐视线扭转,看到了法会现场边角处的一个长桌,那长桌上,都是些为了方便与会者,可以随时取用的东西…… 往下所发生的事,堪称突如其来。 孙美美保养良好的手已经将那东西投进入了鼎中,她一直绷紧着的嘴角放松了下来,然而放松还不到半秒,就功亏一篑! 一个人突然从旁边闪出,两手里每一只手都抓着一个开了盖儿的矿泉水瓶,瓶底儿朝天,瓶口朝下,汩汩地将水倾倒进去了鼎中。 顿时,在滋滋滋的声音中,鼎中的火焰很快就消失,一股子浓重的白烟冒了出来。 所有人,不论是孙美美,还是道长,其他与会者,全都呆愣住了,又愣又傻地看着那个做出这件事的年青男子。 年青男子自然就是方乐。 他将鼎内的火浇灭以后,又用一个和矿泉水一同取来的手纸纸巾垫着,从鼎内,将那个已被燃烧物熏黑的东西取了出来。 虽然投入火中的时间并不长,也被水给及时浇灭了,但那东西的温度,即便隔着纸巾也有些烫手,所以方乐只好左右手来回颠动了几下,嘴里喊着:“烫,真烫——” 孙美美总算反应了过来,她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视网膜充血,牙齿错动作响,声音几乎要发抖了,手指向方乐: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方乐已经将那东西装进了一个小塑料袋儿里,疑似是物证袋,又装进了自家口袋儿里,嘻嘻笑说:“我看这东西挺好的,烧掉太可惜了。” “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拿走了。” 这话,非但是无礼,也匪夷所思。 尤其参与这场法事的那些所有各行各业身份各异的来宾们,全都看得不明所以。 老天,那个男的在做什么?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矿泉水灭掉了鼎火! 虽然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鼎火有什么意义,但看法事女主角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显然意义非凡,至少将那东西投火焚烧,是极重要的一环。 而这家伙,如此直白,完全不加掩饰地,破坏掉了人家的整场法事的关键仪式! 就连曲卿,也有点儿呆愣。 方乐这家伙,出乎预料的有执行力啊—— 孙美美的怒气,已经上升到了行动的层面,她气怒下上前一个大踏步,手抓向方乐,嘴里喊着:“把东西还给我!” 方乐轻易地就闪让开了,笑说:“既然是你弃之不要的东西,我捡了起来,就是我的了。” 有够不要脸啊~ 不待孙美美吩咐,负责法事会场安保的一些黑衣男,要上前抓住方乐。 这些人,方乐可没底气对付,只好躲避。 法事会场内,本来就人满为患,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有,非常混杂,方乐在人群里乱窜,利用其它的人作为格挡,一下子搞得人群乱七八糟。 由于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没有不相干的人敢于阻拦他。 连同道长都受到了波及。 “道长救我——” 方乐靠近的时候,拖拽了道长一下。 道长本来手里就持有着一把剑。 这把剑可不是桃木剑那种样子货,是真的金属制剑,虽说没有开刃,也足够震慑人的。 由于被拖拽,道长身体重心偏移,手里的剑向前头晃了一下,一个凌空弧度飞旋,一下子吓阻住了两个黑衣安保。 不过成了人肉盾牌后,道长也被吓了一跳,他呛啷一声丢掉了剑,嘴里说着:“我不是故意的啊,绝对不是故意的——” 只是接了一单子买卖而已,谁会想到出这种意外啊。 两个安保没理会他,绕过他继续去追方乐。 不过那把剑已经被方乐趁机捡了起来。 持剑在手,uu看书.ukashu.om 江山我有! 方乐顺利地挥出了一片自己的势力范围,使得自己前方和周遭的人纷纷避让,他打算最终抵达法事会场入口处,夺门而出! 孙美美这刻在外围,几个公司员工护卫下,几乎气到失心疯了: “抓住他,给我抓住他,把东西抢回来,死活不论!” “你们几个,也不要管我了,去抓那个人,抢东西!” 她的催促下,所有的安保人员,她公司的人,都汇聚向方乐的方向,使得方乐的逃脱空间一下子收缩了。 无路可逃的情况下,方乐不得不胡乱挥着剑,威胁:“不要过来啊,伤了你们可算你们活该!” 不过孙美美却在外头喊:“别怕他,那把剑没开刃,伤不了人,把东西抢回来的,我给予重赏,包括但不限于转让我公司的一定量股份!” 啥?可以转让股份? 孙总的公司正如日中天,如果能得到股份,那就是入股了公司了,这些股份对于普通股民只是风险投资,对于公司内的职员,那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于是,不论是黑衣保安,还是孙美美公司的人,一个个都红了眼睛,被贪婪所统治,不顾及方乐手里持着剑,围拢了上去…… 四百零五 事情彻底闹大了 被一堆饿狼般的人围困住,方乐持剑在手,却无可奈何,他叹息一声,一只手伸进了口袋儿里,说:“好吧,我认输,东西还给你们,孙总,接着——” 他手取出来,似乎握着一个什么东西,隔着人群的封锁线,从半空投掷了过去,目标就是发号施令的孙美美。 孙美美本能地接到了手里,低头一看,怒火翻倍。 那当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东西,而是一小包那种袋装的折叠纸巾,殡仪馆方面提供的,主要用于家属来客们擦拭眼泪用的,质量是不错,所以比一般市面上售卖的沉甸甸不少。 趁着这个间隙,方乐却向另一边投掷过去了真正的东西。 这次的投掷对象是人群外头的刑警大队长曲卿。 曲卿顺利接在了手里,是一个物证袋儿,里头是一个被熏黑的不明物。 她还没有所反应,孙美美就手势一挥,说:“东西在她手里,给我抢回来,别管那个男的了!” 于是饿狼般的人又聚拢向曲卿。 曲卿果断取出了警察证件,四下里亮亮,威胁说:“警察,办案!” 这下子,所有人的步伐都停滞住了,被利益所迷糊的脑子开始冷静。 但此刻孙美美竟然气急败坏地大声说:“就算是警察,也得给我抢回来,抢回来的人,我至少给他十万块现金,以及我公司上限百分之一的股份!” 十万块的现金,这类一次性奖励就不提了,百分之一的股份,照着孙美美公司的这个市值来说,完全就可以成为一个小富豪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个勇夫里,九个就是蠢货。 没有一个人有足够理智去思索,“上限”这个词汇的具体意思。 他们都想着一夕富贵的神话。 有个人自语着说出了口:“他们本来就是非法抢走的孙总的东西啊。” 对啊,那个男的本来就是抢的,就算是警察又咋了,警察就动不得了? 于是,这些人重新红了眼睛,向着曲卿围拢。 有了第一个动手,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曲卿轻易闪让开并绊倒了一个体态臃肿的男性白领,让后者摔倒在地,又应付下来了一个张牙舞爪嘴里尖叫着扑过来的女白领,心里却想,这下可不好。 这些孙美美的手下们就不提了,那些与会的来宾中,除了大多数人依旧懵逼,不知道为啥孙美美一方一定要抢回一个已经投掷进鼎火里的东西,也不明白自称警察的那两个男女要得到这东西的原因。 可孙美美所承诺的利益,却是真真切切的。 这帮人要是心动,也参与进来混战的话,曲卿除非使用枪械,否则根本无以退敌,这趟又不是高危任务,她根本没有带枪出来。 而法会会场出入口,也已经被孙美美的人给封死了,也不好从入口离开。 就在这时候,包围网外头忽然传出啊呀呀的大叫,有几人转身去看,吓得赶紧避让。 只见暂时被无视了的方乐竟然挥舞着那把剑冲杀了过来。 那剑虽然没有开刃,但毕竟是金属所制,舞动有声,由于略具分量,方乐还是双手持剑来挥动的,这增加了不可控的动量。 可没人想被这东西给来上一下,于是纷纷闪让。 结果就是方乐顺利地冲进了包围网,来到了曲卿面前,然后两人又被合围了。 曲卿:“你怎么又冲进来了。” 她想的是方乐应该趁着刚才的混乱混出会场去。 方乐义气地说:“我怎么能抛下你独自离开呢……呃,毕竟麻烦是我惹来的。” 不过他又低声说:“我刚才已经紧急联络了分局方面,他们会快速赶来增援的,但需要时间,估算的话,怎么着也得20分钟吧。” 20分钟,面对四周这些如狼似虎的社会人士,白领精英们,很难坚持啊。 或者说,想双方在没有重大伤害的情况下,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很难实现。 所以曲卿无奈说:“怎么拖20分钟啊?” “嗯,武的方面,我来,文的方面,你来想办法。” 方乐说着,当即双臂挥动金属剑,舞出来一个“剑花”,大声威胁四周的人:“谁敢上前,别怪本剑人,不,本剑侠不客气了,勿谓言之不预也,我可是提醒了你们了啊。” 他这假把式,也就吓唬吓唬没胆子的人。 不少想抢夺者已经在四下里寻找趁手的对付武器了。 好在这法会会场内十分“干净”,没太多条凳那类“武器”,有个人甚至从一个道士手里抢夺了过来一把拂尘,这灵感激活了其他人,于是会场内原本是无辜旁观客的道士们遭了秧,人人被夺取走了装备。 他们的头子,金属剑的原主人,那位道长不由痛心疾呼:“避免暴力,避免暴力啊——” 他这番空洞的和平呼吁当然没有半点儿效果。 场面上顿时变成了方乐一把剑对付四周一圈儿的拂尘大军的场面,非常的超脱于现实。 孙美美在外头看得几乎要跺脚了,她大喊:“你们这些蠢货愣着做什么,上啊——” 还找什么武器,单单一把没开刃的剑就吓着你们了,还要什么富贵,要什么股份,要什么自行车,富贵险中求不懂吗?还要我亲自示范给你们看吗? 眼看独剑侠客大战拂尘军团的场面就要诞生,uu看书 w.uukanshu要载入进警方执法的名场面里,曲卿却喊:“大家都冷静一下,你们要冲击的,是正在办案中的警察,是要承担法律后果的。” “这点不提,你们就一点儿都不好奇,我和我的同事是来做什么的吗?为什么要从鼎内拿走那样东西?” 第一句是开场白,是为了制造话题空间,第二句才是核心,而这句话,也不单单是对想着抢夺东西的这些白领男女说的,而是对法事会场内,更多的其他人来讲的。 这些人由于孙美美想着将法事场面办得更大一些,更隆重一些,更具备仪式感,来更多见证人,所以几乎蓝海市内各行各业的人物都有邀请,不乏一些媒体名人,可惜的是会场内禁绝采访,他们没有携带进来拍摄仪器,但是新闻的敏感性是一星半点儿没降低的。 所以本来就打算将法会风波当做一个特别新闻报道的这些媒体人,全都提上了心来,其他更多的来宾们,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的确,陌生男子方乐突兀地用矿泉水将那个意义不明的炉鼎里的火浇灭,拿走了孙美美投掷进火里的事物,这点的确不可思议,就算是警方要办案的话,这么做也非常的不合适。 问题是孙美美此后的反应,也着实大了一些,不但破坏养尊处优的形象,大喊大叫,失态下命令打手抢东西,而且抢夺的对象,还疑似是警方。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四百零六 我认罪,我认罚,但东西不给 曲卿说的那些话,吸引了会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这自然是想发动心理攻势,化被动为主动。 果然,有来宾忍不住问:“我是市法制晚报的记者,曲队长,我认识你,你的确是甘南分局刑警队的大队长,请问曲队长来这里真的是来办案的吗?不是来参与孙总的法事会吗?” 有人配合,就太好了,曲卿回应:“既是来参与法事的,又不单单是这样,我们是因为某桩案件,来调查某人的。” “什么案件,调查谁?不会是——” 这位记者同志果然思绪灵敏,视线转移向了包围圈另一面的孙美美。 与会的其他人也没有笨蛋,也都看过去。 曲卿未置可否,回复:“由于案件正在侦办中,所以不方便对任何人透露案件的具体情况,但我可以保证,我和我的同事现在所进行的,是正当的侦查行为……” 呃,好吧,其实曲队长联想起了方乐的莽撞行为,略略感觉烧脸。 “我的同事所获取到的那样东西,不排除就会成为核心物证的一部分,当然了,我承认,因为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走物证提取的程序,这点是无法避免的瑕疵。” “不过既然大家都想关注这件事,那么就将这点瑕疵弥补上吧。” 曲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行为。 她忽然举起了手里的透明物证袋儿,高高举着,对四周那些看客们说:“大家或许没有带相机,但肯定都带着手机的吧?这就是方才被投送进炉鼎里的那东西,你们也看到了,鉴于我们无法预估到孙美美女士会将此物往火里丢弃,所以这东西现在的外观状态,是临时形成的,独一无人的。” “我们不可能提前准备一个替代物。” “一般来说物证提取过程,都是需要技术队员们现场拍照取证的,现在情况特殊,不如大家帮我个忙,拍个照取证吧。” 虽然鉴于孙美美的威压,很多人对于掏出手机来拍照,畏首畏尾。 可这对于嗜新闻如命的提问记者来说,完全不构成心理障碍,果断取出高像素手机拍了照。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于是法事会场内一连串的手机快门按动声。 所谓法不责众,报复也无法责众,孙美美就算再气急,隔着一定距离,也无法阻止曲卿的行为,当她想着催动下属们继续暴力抢夺的时候,曲卿已经收回了手里的物证袋儿。 孙美美显然不甘心成为被动的一方,她又大声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大家别听她的瞎扯!” “那个东西,就只是一个仪式用的物品,和所谓的案件完全没有关系。” “但最后的仪式,却对于这场法会,至关重要!” “我丈夫因为不幸走了,今天是他逝世的一周年,这场法会,事关他的亡灵能不能得到安息。” “我丈夫是我最爱的人,破坏了他的法会,就是对我孙美美,也是我的亡夫最大的羞辱,就算他们是警察,要办什么案件,也不能如此野蛮、草率!” “不说这次的受害者是我,换成了你们其他任何一个人,在你们亲人的祭奠仪式上,有自称警察的人为了所谓的提取证据,明抢物品、破坏祭奠,你们能容忍吗?你们觉得合理吗?他们有这个资格吗?” 的确,换位思考一下,孙美美的反应,也在正常的受害者家属反应范畴之内。 倒是方乐的行为,再怎么说,都十分突兀,无礼,甚至称得上非法。 曲卿:…… 实在不好洗白啊。 作为一个办案多年的刑警来说,曲卿自己就算是再鲁莽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取证行为。 倒是方乐忽然笑了,说:“大家何妨这么理解呢。” “我不是什么警察,那东西,的确是属于孙美美女士的,即便她已经不打算要了,将那东西投进了火里,那依旧是她的东西。” “所以呢,我抢夺了属于她的东西,而且是明抢,这已经犯了强抢罪吧,既然有警察在场,那么就该将我带回公安局里去才对。” “自然,我所抢夺的那东西,也会变成‘赃物’,需要一同带走。” “这‘赃物’,后面或许会还给孙美美女士,可是现在,‘赃物’就在警察手里,孙美美女士就算是原失主,也没有资格从警方手里将这东西再抢回去吧?” “我抢是犯罪,那孙女士你怂恿这么多人围攻、抢夺,当然也是犯罪,你的罪名,可比我大多了。” 孙美美完全给气笑了。 “狡辩,你这完全是狡辩。” “既然你承认了我是失主,我不计较你的强抢行为了,那东西已经到了警察手里,而且事情就发生在这个会场里,我想也没必要走什么办案程序,先将‘赃物’带走再领回了,曲队长,你就把这东西,在这个现场,在现在直接还给我这名失主吧,当然了,这位抢劫犯你可以带走。” 呃—— 看来嘴炮技术也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啊。 方乐觉得,电视剧害人。 电视剧里,反派或凶手要登机出境的时候,警方没有正当理由拖延住对方,于是主角往往会制造和反派的摩擦,于是警方以合理的借口将双方一同带回去分局。 可孙美美是女的,他总不能老拳奉上,再说孙美美本人这时候又还没离境,拖住她本人毫无价值,保住那个从火里取出来的东西,将其从赃物变证物,才是问题的核心。 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警笛长鸣,从法会入口那里,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动静,有人哈喊:“警察来了——” 啥?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到了二十分钟了吗?还是说,警方的人恰巧就在附近?或是派出所的人先过来了? 方乐和曲卿期待性地看着法会会场,出入口那里。 会场内的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包括孙美美。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忽然出现。 他穿着一身完整的军装,看书 .uuanshu 大盖帽严整,整个人气质上也庄严、肃穆。 站在那里,一个冷峻的视线睥睨过来,不怒自威。 竟然是甘南分局局长李海。 这…… 方乐心喜。 这算是大救星来了吧? 然而下一刻,李海的视线巡视,定格在了方乐身上,一丝怒气在刹那间闪过,让早已习惯了对这位叔叔察言观色的方顾问心里一个咯噔。 坏了…… 李海又看了眼曲卿,满是责备。 然后他看向孙美美,换上了一副亲和性的表情,主动靠了过去。 细节不提,反正在接下来好几分钟的时间里,李海都是一副替自己手下的执法行为向孙总赔礼道歉的姿态,软话不少,但是在这种表层之下,他却又默认了曲卿和方乐的取证行为,从结果论上是可以接受的。 也即,既然那东西被两个手下认定为和正侦办的案件有关,那无论如何都要先带回去,走过过程。 对于李海这种硬中带软的做派,孙美美除了拉出脸来抱怨,也根本奈何不了对方分毫。 总之,最终李海以及其他几位随后赶来的警察,和曲卿、方乐,连带那个所谓的“证物”一同离开了殡仪馆法会会场内。 离开的最后一刻,孙美美投递过来的视线怨毒无比,尤其看向方乐的时候,那简直是杀人视线了。 方乐不由浑身一个哆嗦,如同被眼镜蛇盯住了…… 四百零七 你们认错了吗?那就好 “知错了吗?” 分局局长办公室里,李海严肃地看着两个手下。 曲卿和方乐都低着头说:“局长,我们错了。” 据李海讲,他穿着完整的军装,本来是要去参与一场某位战友的祭奠的,坐着车,目标地就是那个殡仪馆,路上却接到了分局里转达的求援电话,于是顺路先去了法事会场,因为此,还差点儿错过了祭奠。 现在,已经是他回来后的事了。 李海在招两人过来之前,已经粗略看了一遍网络新闻,发现“警方大闹法事会”的消息,已经以一手播报的形式,被某位记者传到了网络上,甚至还有相关的拍照。 再往后头,根本就不用想,网络上肯定进一步发酵,实体报纸也会登载相关消息,市局也会关注并介入,整个事态会超出案件本身,往扩大化的方向发展。 曲卿针对此点坦诚道歉:“李局,我当时不该谈及到案子的事。” 为了拖延时间,她使用了心理战术,使得法会与会者怀疑孙美美,以揣度警方的所作所为是合理化的,这件事大有文章,结果现在有副作用了。 李海挥了挥手,说:“罢了,罢了,你刚从警那会儿,又不是没闹过问题。” “不过你现在是大队长了,不可以还那么任性。” “好了,这些就不提了。” “曲卿,方乐,你们既然将那个东西冒险争夺过来,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声明那就是案件关联的物证,你们真有这个信心吗?” 这—— 始作俑者方乐挠挠头,说:“我只能确定,那是属于死者的东西,并怀疑那上面有我们需要的证据,但只是感觉。” 那个被投进鼎火里的东西,是个木质的护身符,和黄自强(假的吴大洪)在老家里的其中一个木雕制品一模一样。 幸亏这木头耐烧,只是熏黑了,否则只是投火那么一小会儿,恐怕都会遭到破坏。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信心,那东西有助于破案吗?” 方乐诚实点点头。 这下麻烦了。 李海眉头拧紧。 公众往往是唯结果论的。 如果一件事,行为存在越距乃至是违规,但结果正确,还是可以被接受的,要是结果也不正确,就会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 而警方是办案单位,公权力机构,对于所谓程序上的正义,尤其要遵守。 要是这次冒险夺取“物证”的行为变成了无用功,那么舆论层面的反作用力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将会铺天盖地。 方乐也能意识到这一点,尝试着建议:“这个,叔,抢东西的是我,要是那不能作为物证的话,就由我——” 方乐还没说完负责这两个字,就被李局长一个牛眼瞪得咽了回去。 “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 …… 离开局长办公室,方乐依旧惴惴不安:“要是那个木雕不是物证,会怎么样啊,曲队?” 他自个儿不提了,这个所谓的顾问,大可以辞掉,曲卿这位因为他的行为,共同参与了近乎“荒谬”的抢夺事件的大队长,所承受的责罚必然不会轻。 曲卿则说:“不是就不是吧,其实侦办复杂案件,多少是需要一点儿冒险精神的。” “好吧……嗯,曲队,其实我有点儿好奇,之前李叔叔说你早年从警的时候,也任性闹出过问题,那是什么问题啊?” “不许问……” “……” —— “怎么样?” 技术中队里,方乐眼巴巴地等着马辉出鉴定结果。 马辉在试验台上操作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可以确定,木雕上的异色部分,是人类的血液。” 听到这个消息,方乐和曲卿同时松了口气。 方乐尤其高兴地说:“孙总,总算抓到你的小辫子了!” 其实这一切,源于两人看的那位网红道长发过的一个视频记录,那个视频里,讲述了一个利用法事会安抚冤死的亡魂的古代仪式,目的是防范枉死者重返人间,对仇人进行报复,或者是会搅闹家人。 虽说这视频的最后,道长强调这属于封建迷信,不上档次的东西,但这仪式属于心理安慰的范畴,所以肯定会被一些有心人给记住。 而这视频里还讲了一个仪式,这个仪式讲到了火,还提到了必须有一件死者生前的贴身佩戴物作为慰灵的核心道具(在古代,人们佩戴香囊、玉佩等是常规现象)。 这个东西将被焚烧掉,象征着亡者和阳世的关联一干二净。 而这整场仪式,最好请到各色人等在场观摩,观摩的人越多,见证人越多,效果(心理作用)也就越好。 如果有公家的人在场,那就更好了,公家的人可代表判官,可以给予仪式加分。 孙美美在法事会之前,于蓝海市内四处拜访,会见各色人等,尤其还拜访了制作这则视频的道长,使得曲卿和方乐越发觉得,uu看书 wwuukash孙美美所要做的事或许跟这个仪式有关。 所谓的“法事会”,只是个幌子而已。 当然了,就算是确认了那个被投入火中的东西,是藏匿期间的黄自强所制造的,而这个期间,孙美美应该是不知道黄自强诈死的,也不会接触到他,不应该有这东西,可这并不能作为孙美美犯案的证据。 方乐之所以冒险用矿泉水瓶将火浇灭,“火中取栗”,是因为利用视觉,注意到那个木雕玉佩有点儿不一般。 准确说,是有点儿不很明显的异色。 在黄自强农村的那个家里,他的木雕里,就有着几个被沾染了暗红色小点儿的木雕,因为黄自强似乎是在利用他那把艺术品军刀雕刻木雕的过程中,由于不熟练,或者工具不称手,而伤到了手(水库死者残存的完整手掌部分的确手心手背都有伤疤),伤手又触碰到了木雕,导致了血液渗透进去。 不过孙美美所投放入火里的这木雕,是枣红木那类深色木头所雕刻出来的,本来就容易和人类血液颜色产生混淆,所以要是不是时常去观摩的话,未必会发现那上面沾染了血液。 那东西如果是孙美美平时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不然也不至于专门用木匣子放着了),估计不会时时取出观摩,是有可能没发现上头渗透进了血的。 而方乐就是在孙美美将其投火之前,手部动作静止的那一刻,发现了那部分的异色。 所以,电光火石间,他决定出手…… 四百零八 行动吧,不要犹豫! 方乐是很高兴,曲卿则有点儿不放心,问马辉:“可以大致鉴定出来,那木雕上的人血的存留时间吗?” 这个问题,给方乐泼了一瓢凉水。 虽说那个木雕和黄自强藏匿期间(一年之内)所雕刻的其中一件木雕一模一样,但也不表示,那木雕就是一年之内雕刻的。 更重要的是上面所发现的人血,如果是一年前所留下的,甚至仅仅是2个月之前所留下的,即便那血是受害者的,也将毫无利用价值。 马辉点头:“可以做个鉴定,只是血液存留时间越长,具体的时间段范畴就越不好确定,希望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没问题,麻烦你尽快从这些血里提出dna数据,好和水库死者的dna、吴大洪家发现的dna数据进行对比。” “加上血液存留时间的鉴定。” “一有结果,马上告知给我们。” “放心吧,我加班加点……” —— 等结果出来,需要时间。 而在这个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大闹法事会的后遗症,正在呈现中。 据说,孙美美因为网络上的舆论效应(有些吃瓜群众质疑她这个法会举办者也有问题),而紧急发布了一次新闻发布会。 在发布会上,她对蓝海市的两个办案警察的侦查取证手段,进行了公开谴责,并声明不放弃任何追诉的权力。 随着她这则发布会,大量被她的公司所雇佣的水军开始带风向,不乏一些所谓的网络大v的入场,集体声讨法制系统之败坏,人.权之违背,定体问大行其道。 不仅是网络舆论方面,孙美美作为一家蒸蒸日上的上市公司老总,本地企业界的明星,也给予市府方面直接施加了压力,市府将压力转移给市局,市局又直接内部批评分局,且不单是口头批评,曲卿这位当事人,连带李海这位分局局长,都被市局给直接召唤到了市局那里,据说是要详细了解当时的情况。 方乐本想跟着参与,被李海和曲卿同时否了。 其实事件起源、经过,网络上就有详细的播报,市局叫他们去,主要的不过是确认而已。 方乐虽然没能随着进去那个内部会,却一直在大院外头焦躁不安地等着。 事情总归是他惹出来的,希望不要太过牵涉到李叔和曲卿吧。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那两个人才一同出来,方乐连忙紧急上前,关心地问:“怎么样?” 李海简单回答:“就是详细询问了一下当时的整个过程。” 说起来,李海虽然去得较晚,也算是个事件的参与者了。 曲卿则补充:“不过市局领导说,如果有必要的话,还会开一个公开的听证会,以澄清这件事,抵消舆论的恶劣影响。” 也即,事情不会轻易结束就对了。 在回去的路上,方乐小声询问曲卿:“领导们有没有对你们展开批评啊?” 曲卿没回答,默认了。 这也正常,很多时候领导批评你,不见得是真的觉得你做错了,而是需要展现出一种姿态。 三人一回到分局,就收到了好消息。 马辉过来汇报说,木雕玉佩上面的血,的确就是水库里的死者的,也是“吴大洪”家里那个人的。 这样一来,这木雕就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物证了。 “那血液存留时间呢?” 对了,这才是更核心的。 马辉迎着两个人的期待目光,笑说:“恭喜二位,木雕上血液的留存时间……在一到两个月之间,算是相对新鲜的血液残留。” 一到两个月之间,正包含了水库里被沉尸的死者的遇害时间段。 曲卿请示李海:“李局,往下怎么办?” 方乐则先说:“那当然是直接请那位把自己打造成了受害者的孙总来分局喝茶了。” 包括强制拘传。 李海想了想,却摇头说:“必须先请示市局方面,协调传唤证件的通过。” 方乐不解:“为什么还要请示市局啊,这个案子又不是他们挂牌督办的。” 这案子最开始,只是一桩普通的凶杀案(虽然有分尸和沉湖这个情节),所以市局方面并没有带头成立专案组,而现在案子调查遭遇到麻烦了(法事会那档子事),方乐相信市局也不会轻易会把案子接手过去(避免吃不到狐狸惹得一身骚),也即,他们只要照章办事就成了,不必要什么都经过市局允许。 李海无奈说:“我们当然可以案子照查,人照请,但这个案子已经形成了舆论效应,网络上各种小道猜测都有,已经惊动了市局,再闹大的话,不排除惊动到省厅,那就很麻烦了。” “所以我们往下的行为,必须得到足够的背书,不然所作的任何事情,都可能被从所谓的‘程序正义’上推翻。” 好吧,又是“程序正义”,这个某蛙岛那里搞到热门的西方词汇。 方乐一直认为,这个词是个富有煽动意涵的伪命题词汇。 毕竟程序在定立之初,其出发点肯定是依据律条规定,合法合理的,如果不符合这一点,修正就对了,uu看书 ww.uukansh.co 加上“正义”的尾缀,不过是为着指摘不符合自己理念和形态意识的一些现有规则而已,为了随意篡改法律、以达成自己清除异己获取私利的目的。 曲卿也略有犹豫,说:“李局,如果市局方面,包括市府方面,想详细了解我们的案情细节、现有进展该怎么办?” 有些事情,并不太好直截了当地讲述出来,可那意思不难理解。 在明城县,那几个劫匪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谭浩又是怎么突然去了孙美美家里,劫持了后者的? 很多事情,不可不虑。 李海忖度着说:“我直接去沟通,你们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李海离去市局那里,去扫清可能的传唤障碍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李海都还没回来,或者说,还没有跟市局方面沟通好吧。 毕竟一旦对孙美美正式刑事传唤的话,那就无疑是摊牌了。 如果不能对孙美美最终定罪,那必将面临着舆论的反扑,并且后续再查会遇阻。 谁知道,李海忽然打来电话,压低着声音说:“在我的办公室里,已经签好了两份文件,一份是传唤通知书,另一份,是拘传通知书,小曲,不用等我的消息了,你去选一份,行动吧。” 接着那头传来冲水的动静,很明显是在厕所里打的这通电话。 这—— 曲卿立马浮升出一股不好的联想。 她觉得,往下需要当机立断了…… 四百零九 强制传唤,没有商量 分局局长李海办公室内,看着两份不同名称的文件,曲卿果断拿起了“拘传”通知书。 一般性的传唤通知,只是要求被传唤对象自主到分局里配合调查,这只适用于一般犯罪和一般嫌疑人以及非嫌疑人。 对于孙美美这种有能力随时出国至少时逃离本地的重点嫌疑人,应该快刀斩乱麻才对! 于是,没多久后,曲卿、方乐,带着几名着装严整的警察出现在了孙美美的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内。 “什么,拘传?” 拿着手里的通知单,看着办公桌对面那名气势汹汹的女刑警队长,孙美美眼底一丝嘲讽。 “怎么着,曲队长,这是要逮捕我吗?” 曲卿平静摇头。 “不,批捕是检察院的权力,我们只是请孙总去接受相关案件的调查询问,现在只是侦讯阶段。” “哼——” 孙美美冷笑起身。 “那就走吧。” “我倒要看看,就算我去了公安局,你们能对我怎么样!” 孙美美十分配合,这稍稍出乎预料,或许是她心底里很有脱罪的底气吧。 在离开公司的过程中,俨然是拘传队列核心的孙美美昂首阔步,坦然面对公司职员们的行注目礼。 在即将离开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个员工大声喊:“孙总,我相信你!” 这句话,喊得坦心露肺,诚心实意,顿时公司内其他一堆员工或许是跟风拍马屁,或许是同样信任孙美美,也大声喊孙总我们相信你。 正行走在最前头的孙美美刹那间止步回身,热泪盈眶。 “大家放心,安心工作,我会回来的。” 这一刻,仿佛她成了遭受不公正对待的英雄,自己这些执法者成了囚禁公主的恶龙。 方乐感叹: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而到了公司大楼的出口,更了不得。 可能是记者们一早就蹲守在孙美美公司外头了,想着采访获得到劲爆消息吧,警方的到来,使得这种期待涌生到了极点,所以聚集的人非常多。 要不是有大楼保安拦着,这帮人说不定就蜂拥进来了。 而不出所料的,曲卿一行被这帮人给围堵住了,镜头咔嚓嚓直接对准了核心的孙美美。 严格一点儿,拘传是需要戴上手铐的,因为属于强制传唤。 孙美美虽然十分配合,这个流程也没有少,而她本人,偏偏拒绝用布料盖住双手。 上市大公司老总被戴上手铐,这个劲爆镜头一下子吸引了所有视线。 孙美美可能犯事了,其实近期已经是新闻媒体界乃至部分网络舆论的共识了。 这个手铐的出现,一下子验证了所有猜测。 因此记者们的问题暴风骤雨扑面而来: “孙总,可以讲述一下警方为什么要逮捕您吗?” “曲队长,可以透露下你们所办的到底是什么案子吗?” …… 这些话题,曲卿自然懒得回答,她让几个警员在前开道,直奔警车那里。 而一名记者忽然问:“孙总,您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说实话,这种问法几乎算是禁忌了,因为作为犯罪嫌疑人肯定是心情不怎么样的。 谁想到孙美美竟然主动停了下来,面对那位记者,也面对着所有人,大声宣扬:“大家请静一下。” 顿时,所有问询都停了,所有人都看向这位商界女强人。 孙美美看着所有人,一字字地说:“首先,我没有犯罪。” “但是既然警察说,我涉嫌犯罪,要把我拘押到公安局接受审讯,那我作为一位守法公民,肯定要倾力配合的。” “孙总,您这意思是,警方错了吗?”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到这里,她不再回答问题,继续前行,警方的人则在前方开道。 队伍一直“护送”到押解用的警用车辆那里,眼看要被押送进后车厢了,一个记者又大声问:“孙总,您觉得您被捕了,您的公司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呢?” 孙美美再次转身,侧脸微笑: “这个问题,等我出来以后再回答吧,我相信不会远的。” 虽然这个女人是个犯人,方乐也不由佩服。 很有大佬气质啊。 接下来押解车辆开动。 押解车是一辆警用面包车,驾驶舱那里和后车厢之间是存在着隔离的,司机在前面开车,曲卿方乐等警察则在后面看押着孙美美。 车行没多久,孙美美身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看向曲卿:“可以吗?” 曲卿迟疑了下,点头。 现在还没到分局,所以还没到暂时扣押嫌疑人私人物品的步骤。 于是孙美美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电话接通。 她的脸在下一刻就涌现了爽朗的笑容。 “郝副市长啊,呵呵,我没事的……” “嗯,警察的确要带我去公安局,甘南分局的……” “原因我也不知道,他们说是一个什么案子……” “不,uu看书w.uunsh不,不,您不用管的,人家是正经办案的,我不想麻烦您……” “放心吧,郝副市长,开发区经贸会我虽然可能去不了了,但公司高层会替代我去的……” “嗯,对,经贸合作不会停止……” 挂断了这个电话,孙美美又请示联系某位公司高层,作出指示,俨然是在警车内安置工作。 旁若无人啊。 好吧,倒要看看,你这份从容,能延伸到多久。 警车一路回到分局,还没开始审讯,曲卿这边倒是出现了麻烦。 她竟然直接接到市局领导的电话,领导在电话里对她展开了一些批判,听得出来,领导是有点儿生气的,曲卿则表面唯唯诺诺。 挂了电话后,她对方乐解释:“市局的意思是,孙美美可以传唤,但我们强制传唤的方式,不太妥当,有点儿欠考虑了。” “还说,孙美美是个商界领袖,如果在传唤她的过程中,被某些人认为是野蛮执法,对警方的形象不好,对地区商业环境也会有负面影响。” “以及,市局方面会考虑派一个观审代表过来,检察院那边也会派人监察整个审讯,争取不给人造成审讯不透明,孙美美会遭遇不公正待遇的印象。” “所以呢?我们鸟他们吗?还是直接开审?”方乐跃跃欲试。 “领导的要求也没有错,耐心等待一下吧。” 曲队长干巴巴地表示…… 四百一十 最终审讯 最终,针对孙美美的审讯,成了一个“背后团队”最为庞大的审讯。 分局的二把手竟然直接过来了,作为观审者,检察院的不提,孙美美的律师也申请成为了观审组员。 这位律师原本是要在审讯的时候在孙美美旁边的,让曲卿给强烈否决了。 即便如此,孙美美在接受审讯前,也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仿佛是说,我背后有青天,你们不能奈我何。 观审队伍的庞大,使得警方在审讯手段上受到了限制,起码一些可能会被向诱供或疲劳审讯联想的战术,是不能动用了。 甚至说话声音稍大,也不排除被认为使用了恫吓手段。 ——以上的意思,都是审讯之前,市局那位领导所暗示的。 就是在这重重的幕后枷锁下,针对孙美美的审讯开启了。 曲卿决定采取深入浅出的战术。 “孙美美,一年前,你的丈夫,被认为在一场车祸肇事中死亡了,是吧?” 孙美美:“这是事实啊,结论也不是我自己得出的。” “也就是说,你不认为你的丈夫那之后还活着,是么?” “当然。” “那好,这里有一份自白书的一部分复印件,你看一看吧。” 审讯记录员走过去给予了孙美美一份复印件。 “自白书”的开头就是这样一句话: “我是黄自强,也是吴大洪……” 孙美美当即色变,然后往下粗略翻阅了一遍,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曲队长,这是什么东西?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 “但这是你丈夫的笔迹,我们是经过了鉴定的,你总能认出来吧?” “是很像,可这又能代表什么?有头没尾的。” 由于自白书缺了中心关键的一页,所以曲卿只给孙美美看了缺页之前的内容部分。 “首先,孙总,我告诉你一个事实。” “这些复印件原件上,字迹的书写时间,绝对是在一年之内,也即,如果这笔迹是出自于你的丈夫,那么他就不可能死于一年前的车祸里。” “这……或许是有人高仿了他的笔迹?” “孙总,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另一种可能,你丈夫车祸的时候没死,死去的是另外一个人呢?” “毕竟,车祸里那位受害者,被焚烧得面目全非了。” 孙美美一脸的难以接受。 “曲队长,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我先肯定那个车祸死者是我丈夫的,是你们的人经过了一个完整的调查流程以后,才得出的那个结论。” “是你们调查到了我丈夫的开车出行路线,也是你们从我的家里提取走了dna物证,进行了鉴定,这个事实,我接受了将近一年了,你们却又突然告诉我,这个结论有问题。” “所以,不是我不能接受另外一种事实,而是你们反反复复,这叫我怎么相信你们?” 曲卿:“一年前的结论的错误,我代我的同事,向您道谢,不过对一年前的车祸案子,我们已经进行了补充调查,侧面验证了我们现在的结论。” “补充调查?什么意思?” “就是查证那时候的死者,并不是你的丈夫黄自强。” “那辆宝马车出事之前,是急着开往某处地标性建筑物所在的广场那里的。” “我们找到了市内的一家网约车公司,平台数据库里登记了那辆网约车的完整资料,从车型、车牌号,很多讯息,都和你丈夫的那辆宝马车一致。” “通过这家网约车公司,我们还找到了一年前的一位客户,这位客户预约了那辆宝马,去参加前任的婚礼,所以很注重排场。” “他通过平台,和宝马车登记的车主约定了会面的时间、地点,提了个比较醒目的地标式建筑。” “可是宝马车竟然没有如他的意,及时抵达,他很生气,联系公司客服,公司则打电话给车主进行催促。” “宝马车主承诺尽快抵达,而这是这辆车在蓝海市内的第一单生意。” “但是车子却最终也没有抵达,客户进一步投诉,公司再联系宝马车车主,可是根本就没有打通。” “电话自然是永远不可能打通的,因为车主的手机在那场大火中,被焚烧成了焦炭。” “车主绝对不是不想做这单生意,也不是刻意怠慢客户,或者懒惰,不守时,而是他并不是蓝海本地人,对于路况之类,并不完全熟悉。” “而这位接了网约车单子的人,那辆宝马车当时真正的驾驶者,才是那场车祸的真正受害者,而不是你的丈夫黄自强。” 孙美美面上浮现嘲讽。 “所以呢,你们说了一堆,只是推断吗?” 曲卿:“当然不是,因为网约车车主的违约,被客户投诉,给平台造成了不良影响,网约车公司注销了那辆车的会员资格,可是当时的投诉录音,以及客服和车主的通讯录音,全部都保留了下来。” “我放一段录音,孙总你听听,是不是你的丈夫?” 曲卿开始播放录音: “对不起,对不起,路上有点儿堵车,我马上就到了,请转告那位客户一下,我三分钟内就能到……对不起啊,我马上到的……” 这是吴大洪的声音,和黄自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一听就能识别得出来。 所以孙美美再次色变,辩驳:“或许,只是别人代我丈夫接打的电话呢。” “那么孙总,你认为你的丈夫当时会去开网约车挣钱吗?况且,和平台通讯的电话号码也不是你丈夫的。” 孙美美咬嘴唇不说话了。 往下延伸的话,会将她直接牵扯进去的。 要是死去的人不是她丈夫黄自强,而是另一个人,那么她引领着警方在自己家里发现了另外那个人的dna物质,这件事,就相当地可疑了。 可是曲卿竟然没有针对这个疑点展开质问,而是继续讲述: “我们也查了那个手机号的原机主身份。” “这个号码,uu看书 .uuah 是在那单网约车生意之前,在蓝海市本地注册的。” “当然,由于不是一手的号码,在其之前,也有别的机主。” “而这号码由于在机主死后长期没有充值,将被停机,被注销,被电信公司收回使用权,现在会是另外一个人在使用……不过,我说的是正常的情况,而这一种情况,并没有成为现实。” “什么意思?”孙美美一下子懵了。 “意思就是,这个号码虽然使用者去世了,但并没有被销户,因为每隔一段时期,就会被充值进一笔话费,直到一年后的现在,这个号码依旧是未停机的状态,不过一直没有任何实际使用记录就是了。” “没有通话,没有短信,没有网络流量。” “什么?这、这不可能——” 孙美美神色一瞬间恐惧。 那个人明明死了,一年前就死了,手机号肯定会被销户注销的,除非其一年前就预付了大笔话费,否则怎么可能一年之后还在正常使用?何况曲卿提到的是每隔一段时期,这号码就会被充值进一笔话费。 而这号码,又完全没有再被使用的痕迹。 就仿佛一个死人对生前的号码进行了充值一样。 心里有鬼的话,她如何不恐惧? 曲卿看着她的脸色,心里有数,缓缓说:“所以,万幸,号码的机主身份,我们还可以查到。” “孙总,你不想听听,机主是谁吗?” 四百一十一 你来我往 孙美美没有回答,但脸色越来越惨白。 曲卿揭示谜底:“那个号码的机主,叫吴大洪,也就是孙总你之前所看的自白书复印件的开头出现的第二个名字。” “吴大洪是你丈夫黄自强的堂兄弟,黄自强原本叫吴大军,是被送养到黄家的。” “一年前车祸的真相非常简单,一个很像你丈夫的人,开着他的车,从你们的小区离开,或许还是直接从你的家里离开的,然后发生了车祸。” “至于这车祸,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利益,从后面的发展看一清二楚。” “而从你家里提取到了这个人的dna证据,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不过,孙总,即便在外人眼里再像,这个人已经到了在你这位妻子眼里也能以假乱真的地步了吗?不说长相,口音、风格、习惯,各种方方面面的细节,我相信不太可能完全瞒过你这位已经和黄自强生活了好几年的人吧?” “孙总,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当时会在你家里?” 来了,终于来了。 孙美美的情绪已经从前面的死人手机号被莫名充值的现象里平复过来,冷静了不少,回应:“曲队长,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车祸前的那几天里,我并不是一直都在家里的,我的确带着你们警察去我丈夫的房间里提取了物证,至于提取到的物证是谁的,我根本就不敢确定,我丈夫有一个很像他的堂兄弟的事,他没跟我说过,是不是领来过我家里,我也是半点不知。” 意思是,就算你们所说的车祸诈死的事情是真的,那也不是我做的,是黄自强做的,我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家属。 而一年前孙美美自己的行踪如何,也是空口白话,查无可查。 因此从这点上看,孙美美依旧可以从一年前的车祸肇事案里摆脱出来。 何况,自白书的复印件里,也根本没有提到车祸的内幕真相。 当然孙美美也可以继续否认存在车祸诈死的可能性,但这就相当于需要推翻警方的证据及结论,孙美美聪明地选择不从这方面较力。 到此,第一个案子暂时避免开继续追究。 “孙总,根据吴大洪这个身份资料,我们调查到了,在水库死者被发现之前,吴大洪使用了自身的证件,购置了从南方某省明城县来蓝海市的火车票,并从车站方面调取到了这位吴大洪进出车站的监控记录。” “他最终在蓝海市下了车。” “再之后的行踪,他也并没有刻意瞒着。” “他从火车站开始,换乘了三次公交,这也能从公交公司那里提取到车内视频证实。” “他的最后一次公交的下车地点,就在你们小区附近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台。” “甚至他半夜进入你们所在小区,都被门口处的监控视频所记录了下来,时间是晚上9点半。” “当然,根据前面的结论,这里的吴大洪,并不是真正的吴大洪,而是冒充了他的黄自强,你那位诈死的丈夫。” “黄自强夜间来到自家所在小区,自然是回家里的,而他再也没有出来过,直到水库里的沉尸被发现。” “他是个诈死者,虽然小区门岗已经实际上换了,没有认出他来,他也和一年前相比,略微改变了,从打扮、气质、到肤色,依旧有着危险性。” “他如此堂而皇之地回家,就表示对这次行为的危险性,有所预料,甚至有着想让门岗认记住他的脸,从而留下印象的打算,事实证明,他果然也是被害了。” “孙总,我记得,在之前,你否认知晓丈夫的诈死,也否认在这一年内见过他,但他明明遇害前回了家,这一点,你有解释吗?” 孙美美气势保持强势。 “曲队长,我再声明一句,我不知道他的诈死,也没有再见到过他,何况那一晚我又没在家里,他到底怎么死的,是你们警察需要调查的事。” “孙总你说黄自强回家当晚,你不在家?” “对,我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然后一直就住在那里。” “具体是哪个地方?” 孙美美面露难色,模糊说:“那地方,你们知道的,你们也去过。” 曲卿指出答案: “你是说,你的那位异性朋友谭浩所住的地方吗?你以亲眷名义购置的那处房产,哪个院落式别墅?” 孙美美点头。 “孙总,你说的那晚去了那个别墅,是这一次吗?” 曲卿利用笔记本电脑,展示了一段某处院落门口的监控视频。 那是谭浩所住的别墅的正门视频。 自从谭浩出事以后,那个别墅就被警方暂时封存、接管,自然也得到了相应的监控记录。 案发仅仅过去了两个月不到,相应记录还没有被覆盖掉。 这处视频里,孙美美从一辆红色豪车上下来,身上披着轻衫外套,休闲而齐整,就像是刚刚外出归来的样子。 视频里的显示时间,则是在黄自强回自家小区的同一晚上,距离黄自强进入自家小区,已经过去了2个半小时,11点半左右。 而自那之后,直到第二天早晨,门口才重新出现了孙美美本人,依旧是和进去时同样的装扮。 曲卿说:“孙总,你应该知道,你在这个时间点上进入了这个宅院,并不能说明什么。” 如果孙美美是在黄自强回归自家小区之前,进的这个别墅,那就罢了,孙美美将不存在犯案可能,事实恰恰相反。 孙美美则反驳:“可我那晚根本就没有回过家,u看书 uukanshu 我什么时候进去的那个宅院,有区别吗?” 根据小区的监控记录,孙美美当晚的确没有在门岗那里有回自家的记录,准确说,是没有她的车子进去小区内的记录。 而由于黄自强的回家,是十分突然的行为,孙美美早已换了电话号码,联络用邮箱,黄自强没能力跟其提前联系,孙美美无法预知到黄自强会在某个时间段回到家,也就无法伪造自己那晚没回家的假象。 所以想指控她,这点是必须揭晓的疑点。 方乐忽说:“孙总,你不会是以为,我们对于你那晚的整个行踪,都没有过调查吧?” “你身为老总,应酬非常多,那晚自公司下班后,就去应酬了一场酒局,是你的秘书开车载你去的,后面你喝了不少的酒,又是你的秘书载你回的小区内。” “由于那是辆公司里的车,平时就是接送你的,归你的秘书开,所以并不会停在你家小区里,秘书开车载你回到了小区自己的家,又开着那辆车离开了。” “小区并没有严格到对每一辆进出的车子登记的地步,所以就造成了你没有回到家里的假象,但假象毕竟是假象。” 孙美美面现怒色:“只要你们肯使用手段,什么口供逼迫不出来,你们说我那晚回过家,可是我最后却是出现并住在宅院别墅那里的,你们又怎么解释?” 四百一十二 我对于死者,是怀有敬重的 “很简单。” 曲卿接回了审讯权。 “在分左右,也就是你丈夫9点半回到家的一个多小时以后,你又步行出了小区,然后再次联系你那位秘书,让他开着那辆公司的红色轿车回来,在你家小区外的某个地段接到了你,转而去了宅院别墅那里。” “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回家的真相。” “当然,你步行离开小区的时候,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的。” 曲卿展示了一段某个人对应时间点离开了小区的视频。 视频里的这个人,包裹比较严实,有着头巾、墨镜,除了大概率是女性,看不清楚具体长相。 孙美美冷呵呵笑:“就靠这个,说这个人就是我?” 曲卿承认:“的确无法单单依据这点,说这个人是你,而且你大可以在离开小区后,将多余的那些作为证据的装扮物丢弃掉。” “那你们给我展示这些视频,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 “孙总,可以告诉我们,你当晚,为什么要去那个宅院别墅吗?” “这——” 孙美美面色难看,干冷回应:“私人问题,我不想回答。” 方乐又插话:“孙总,到了现在,私人问题还有案子大吗?那个宅院别墅,平时并非是你的固定住所,那里固定住着的人就是你的情人,啊,不,异性朋友谭浩,所以你那晚会去那里,应该是去会朋友的才对啊?” “情人”这个词,一瞬间激怒了孙美美,她却又强行压制住情绪,说:“既然你们知道,我也就不回答了。” 曲卿:“孙总承认去往宅院的意图就行,那么那晚那位谭浩,在不在宅院里呢?” 孙美美马上摇头:“没有在。” “既然谭浩没有在,你为什么还是住在了那里?” “那晚我因为酒局,喝了不少酒,有点儿疲惫,所以就在那里休息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孙总,有一点儿关乎着人之常情的小细节,你是去找谭浩的,谭浩不在,你就没有尝试联络过他吗?不论是通话、短信、微信、还是qq什么的?” 孙美美对这个问题很不屑,说:“曲队长,当你喝了不少酒的时候,又是深夜了,不会有太多心情做那些事情的。” “嗯,的确,是我欠考虑了。” “不过,谭浩为什么不对你做这种事呢?我是说,通话、短信以及微信这些?” 谭浩作为劫持案的凶手,其手机已被没收,手机内容,手机号的各种对外联络讯息,自然也被警方掌握了。 孙美美:“他又不知道我来找他了,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曲卿:“因为你说你当晚是去找他的,他当晚,恰巧也去找了你啊。” “根据宅院别墅,以及你家小区的入口监控,谭浩当晚主动去找了你,他先从宅院这里离开,搭车去了你家小区门口,下车又步行进入了你家小区。” “他虽然进去了,但直到下一天也没有再重新出现过,不过,你家车库中停着的那辆和你丈夫之前的车同款的宝马车,平时很少被开的,却被在次日晚上开了出去。” “谭浩和你的关系非常,除了你自己,也只有他才有可能将那辆车开出去了。” “问题是,你家车库是居户个人式的车库,非但需要车库钥匙,也需要密码,没有你的准许,他人无法进入车库,那辆车是怎么被开走的?” 孙美美:“他偷偷配了我家车库的钥匙,又偷看到了我输入密码,有问题吗?” “没问题,但以你家小区为中心,我们查了这辆车的行踪,它从市中心出发,一路行驶,最终驶向了市郊,水库方向。” “有目击证词证实弃尸车辆就是一辆宝马车,结合之前的种种,这可以形成初步的逻辑链,你家的那辆车,就是作案用车辆。” 孙美美一抹嘲讽: “所以呢?从那辆车上,你们查到什么了?” 曲卿摇头:“什么都没查到,那辆车被清洗过,内外全都一干二净。” “呵呵,所以,你们说了一圈,也没办法证实我和案子有直接的关联吧,你们为什么不怀疑另外的人?” “孙总所说的另外的人,是谁?” “你们知道的。” “不,我们想听听孙总您自己的看法。” 孙美美怒色涌现。 “我对于亡者,是怀有着敬重的。” “你们明知道他已经死了,你们也调查出他去过我家里了,你们甚至推测他开着我家的车离开去弃尸了,结论已经十分清楚明白,为什么还要我独自讲出来?” 曲卿略意外地看了孙美美一眼。 “孙总,你果然对某些事情很忌讳呢。” 如果孙美美是一般的犯人,恐怕早就把谭浩这个替罪羊给搬出来了,况且在劫持她的那一次,谭浩自己都承担了罪名,说杀黄自强是其个人行为,是瞒着孙美美做的,孙美美偏偏直到现在,都还不提及谭浩。 这只能解释为一种对提及死者很忌讳的心理认知倾向吧。 就像将尸体沉入水库底,还必须后续要做一场法事一样。 这算是这位女强人唯一的弱点了。 当然,所谓对亡者存在敬重,更准确的说法,是有着敬畏,怕遭到报应。 孙美美冷哼不语。 曲卿正要进一步的审讯,耳机里却传来了李海的命令: “暂停一下审讯吧。” 暂停审讯? 曲卿特意隔着单向玻璃看向审讯室外头,那些监控室里的观审者,不明所以。 在以往,李海从来没有过这样直接叫停审讯的时候。看书 w.uukanshu 可领导发了话,就必须遵守。 但等曲卿和方乐出来,和外头的人汇合后才知道,命令并非是李海的本意。 叫停审讯的真正主人,是市局来的那位二把手领导。 二把手说需要临时开个小会。 小会上,只有少数的高层,以及曲卿这位大队长能参与,连带方乐都只能在外头等待。 会议并不长,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但会散,曲卿出来的时候,面色并不好。 方乐将她拉到角落里,避开其他的人,低声问:“怎么了?” 曲卿:“市局的领导通过综合了解案情,认为那位死去了的谭浩才拥有最大嫌疑,而且谭浩在早前也已经承认了自己瞒着孙美美犯了罪。” “市局觉得,单单揪着孙美美,有点儿逼供的嫌疑,毕竟疑罪从无,除非我们能拿出来更进一步的证据,否则继续审下去前提不足。” 方乐内心吐槽着不敢讲出来的话: 好嘛,我就说孙美美的身份给予她的加成不小。 咦? 不过,市局为什么觉得分局拿不出更进一步的证据呢?莫非前头李海为了拘传孙美美的事去往市局通报情况的时候,并没有讲出关键的东西吗? 叔叔,好样的…… 四百一十三 我是个聪明人 根据小会上确定的原则,一个小时后,审讯再次开始。 “孙总,你是想说,你既不知道丈夫黄自强的诈死,也没有在他回家当晚见过他,更和他的死亡无关,将黄自强杀死、分尸、运走尸体、沉尸,都是谭浩一个人做的,是么?” 孙美美冷漠地说:“结论是你们警方得出来的,我什么都没说。” “好吧,孙总,说实话,我是愿意信任上面的结论的,毕竟,你是个著名企业家,对你治罪,必然有一系列负面影响。” “不过,孙总,现实却是我们不得不重点怀疑你。” “请看看案发当晚,你们三个人出现在小区的时间次序。” “从时间线上,你们三人回到小区的次序分别是你、黄自强、谭浩。” “如果你是在黄自强、谭浩之后回去的,谭浩所说的那些话,可能成真,你的嫌疑也可以大大降低。” 谭浩在劫持孙美美的时候,说过的原话是他来到孙美美家里后,没遇见孙美美本人,却遇见了一个极似遗像照片里黄自强的男子,对方还质问他跟孙美美什么关系,谭浩害怕失去孙美美,于是冲动杀人。 这个证供语境下,孙美美将是最后一个回家的,黄自强第一个、谭浩第二个。 “问题是,你比他们两个都先回了家,黄自强到了家以后,第一个遭遇的就会是你,孙总你不可能当晚没见过黄自强,孙总你说,我们对你的怀疑是不是合理的呢?” 孙美美冷笑,不慌不忙辩解: “你们做出这结论,不过是从我的秘书嘴里得到我当晚坐着公司的车进了小区的证词,如果他对你们撒了谎呢?” “孙总,请相信,我们从来不会单方面相信某个人的证词,小区监控记录里也拍到了那辆车的进出,包括车牌号也被拍摄到了。” 孙美美看来在这一个多小时的冷却里,思考了不少东西,包括如何堵住漏洞。 “曲队长,你们既然是查刑事案件的,我觉得应该有点儿想象力才行。” “请问你们说我坐着秘书开的车进了小区,是不是门卫直接看见车里坐着的是我本人呢?” 曲卿无法回答。 “如果门卫没看见车里的是我本人,那么也只能表示,是那辆车在你们所说的我丈夫黄自强进去小区之前,进出了小区。” “为什么,不能是当初车上并没有我本人在呢?” 方乐好笑: “那你当时在哪里?” “我当晚参加酒局,喝了不少酒,在车上就昏昏沉沉了,睡了好一段时间,期间车子曾经到过哪里,我根本半点不知道。” “你们怀疑我,可也应该怀疑我的秘书。” “他大可以载着我进去小区,再载着我开出来,好造成我回过家的假象。” “或者在载我回家的半道,先把我放置在哪个地方,反正我喝醉了,没有意识,趁这个机会,他伪造出一个我坐车回家的假象,再开出来,把我接上车,去往我那栋宅院别墅,并在抵达别墅的时候,将我叫醒。” “事实的确如此,到了别墅那里的时候,我才醒来,当时下车的时候,步伐还有点儿不稳。” 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明明是之前,她的不在场证据漏洞的东西,被她不但硬性补上了,还转移了怀疑对象。 要不是警方之前已经铺垫了那么多工作,得到那么多线索了,直接从黄自强在小区遇害开始查起的话,说不定真的去怀疑那位秘书。 曲卿和方乐不由对望,眼神商量: “要拿出那一样物证吗?” “好像有点儿早。” 这时候,有了好消息。 李局通过耳机传达讯息:“小曲,刚到手了一份文件的复印件,我派人送进去。” 新的复印件,什么东西的? 不久后,真相出现。 内勤队员小萌推门进入审讯室,往曲卿的桌面放置了一份文件,并耳语了几句。 曲卿扫描着那张复印纸,非常喜悦。 这就是黄自强自白书里,那一页缺失的内容,是黄自强(吴大洪)的女儿吴小丫提供出来的。 吴小丫之前一度抗拒警方的询问,不配合调查,不讲出那一晚逃离医院回家的真实理由。 这种心理倒是不难理解。 对于那样的一个小女孩儿来说,丧失家庭带来的恐惧感,或许比这个家庭组成的真相被揭晓带来的冲击,更为强大。 即便她知道原来的父亲被害死了,凶手是谁,也不愿意去面对。 之所以有转机,不是这位倔强的小女孩儿自动想通了,而是蓝海警方将吴大洪作为网约车司机的时候,车祸之前跟平台的对话音频,播放给了吴小丫听。 后面据卫护着吴小丫的大何讲,再次听到亲生父亲的这段声音后,吴小丫当场痛哭流涕,情绪失控。 大何再趁机暗示,不仅她的亲生父亲,她后面这位父亲,也是被害死的,被同一个人害死,而到她家里搜索抢夺这份自白书的那些匪徒,则也可能是那个幕后的凶手所派出的。 那个人是个大大的坏人,可警方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对对方做什么。 反正最终,吴小丫的立场慢慢软化了,uu看书 .uukashu.om 带着大何去找到了她事先藏匿起来的那一页纸。 据她讲,是黄自强离家之前,往轮椅金属管里藏那些自白书的时候,被她偷偷看见了,后头好奇取出来看了一遍,鬼使神差就把最关键的一页给藏起来了。 之后她又想到剩下的内容部分,各种暗示也够多的了,想着回家去把那些给转移或销毁,却碰上了匪徒们。 大何得到了遗失的这张自白书后,不敢怠慢,马上扫描了原件,将扫描件传给了一队里,被留守的小萌接收到,小萌于是汇报给了李海。 至于原件,大何曾想过利用加急快递的方式传到蓝海市,但又不放心那里的邮局是不是安全,现在搞了一个密码箱封存着,后面会在押解那些匪徒的时候,一同带回来。 有了这个东西,曲卿瞬间底气充足了许多。 她说:“孙总,我们不妨做个假设。” “假设你知道一年前,你的丈夫没死,你丈夫却在一年后突然回来,威胁你,提出一系列要求,甚至暗示你不配合,他就报警,玉石俱焚,如此一来,你不但将失去一切,还会身陷囹圄。” “这样的情况下,你是不是就有杀害你丈夫的充分动机呢?” “你什么意思?”孙美美微微色变。 “孙总,这是那封自白书的后半完整部分,你仔细看一看吧……” 四百一十四 她情绪失控了 阅读着剩下的自白书,尤其是第一页(缺失的那一页),孙美美脸上的血色越来越少。 剩下自白书的第一页,完整地表述出来了一年前车祸的真相,虽然是简写的语句,但讯息俱全。 黄自强在那一页里说,他预感身体不妥,而公司到了生死危机,却收到了远在外省山村的堂弟吴大洪的联络,说想来蓝海找份工作。 黄自强于是想到了诈死骗保的主意。 而这个过程里,必须孙美美配合才行。 配合的地方有两个,一是在事前让吴大洪呆在他自己家里,并给他穿吴大洪的衣服,并给吴大洪打扮,好在妆容、气质上更接近黄自强本人一点儿,甚至暗示吴大洪不要对外人讲自己的真实身份(表面理由是不想让人知道黄自强黄总身世来历那么复杂)。 孙美美曾做过演员,也时常去美容院做头,对化妆一道也算精通,这些难不倒她。 而在此过程中,获取到吴大洪的毛发、使用过的牙刷、毛巾,自然也不再话下。 这些东西,就是应对警方做鉴定的时候来使用的。 配合的第二点,则是孙美美必须接手黄自强的公司,他则在幕后指导,不然孙美美不懂经营,丈夫一死可能根本对维持公司没有意志,他诈死的最大意义也就没有了。 让吴大洪开着黄自强本人的车,去接单网约车,也是黄自强的主意。 意图当然是给人造成坐在车里很像他的吴大洪,就是黄自强本人的假象。 而车祸当然不是想发生就可以发生的。 肇事的另一方,那位大货车司机也是雇佣的。 黄自强开的是外贸公司,跟货运方面息息相关,所以认识许多这行业里的人,找一个肯收钱办冒险事的人不难。 那辆大货车就于事发前停靠在了一个交叉路口的偏僻路段,只要在路口守着,很容易就能制造出车祸。 而其实,车祸油箱漏油,驾驶者被焚烧,是个意外。 毕竟驾驶者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话,会引发保险公司质疑的,还好他们事先搞出了dna物质那一个先手。 黄自强还在这一页补充说,他会将那个货车司机的联络用手机号、银行卡号(自然是和司机有亲密关联的人的)也写在其中一页自白书的背面,警方可以顺着找到人。 可由于这一页的缺失,警方只能凭借直觉猜测那两行数字的含义,幸好猜对了。 到此,第一个案件、那桩车祸肇事案,也就有了完整的逻辑、过程。 曲卿对这份自白书对孙美美造成的震撼效果很满意,说:“怎么样,孙总,我们现在怀疑你,就是合情合理了吧。” “你不但对于一年前的诈死骗保知情,还是直接参与者,而诈死案里,你的获益最大,不但借由黄自强的指导将公司盘活,而且由于黄自强并没有后续换壳入股公司,而完全主导了公司。” “这公司成了你的,你也从一个退居的艺人、全职主妇,变成了商界女强人,大公司集团的董事长。” “想来,你也对黄自强可能夺取回去你所拥有的一切恐慌过吧,幸好黄自强很长时间以来,根本就没出现,也没尝试联络你,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包养情人了。” “可是黄自强突然回来,并对你进行了威胁,这一切就变了。” “你是否感觉到,差点儿天塌地陷了呢?” “为了不被威胁,为了防范失去现有的一切,所以你只有一条路可走:杀死黄自强,消抹掉之前的一切!” 孙美美乍然失控,将那几页自白书半空抛洒掉,大声尖叫:“污蔑,这全都是污蔑,是那个家伙对我的刻意构陷!” 曲卿呵呵笑了。 “孙总,你现在不说,你对死者存在敬重了?” “哦,对了,你的确对死者存在过敬重。” “在黄自强死了以后,在当晚,你以及你的合伙人谭浩,并没有马上将尸体丢弃掉,而是趁着次日的白天,你去拜访了一位熟人,洞明山道观的那位道长,问了些非正常去世的亡者下葬方式的问题。” “当然,你表面上问的是车祸里被烧死的那位吴大洪的事,其实是替你丈夫的尸体问的。” “内在心理,或许是认为黄自强身上正带着吴大洪的身份证件,现身份也是吴大洪。” “当然,也不排除你曾经打算过将黄自强的尸体焚烧掉,想知道焚烧之后怎么处理。” “反正,你认为最好将黄自强给沉尸水底,用他生前最常使用的那些道具作为陪葬品,或许你是希望亡者会沉湎于使用他那些旧有道具,欣赏他那些旧有藏品,而不会返回阳间向你复仇吧。” “住口——” 孙美美的情绪,一下子暴躁到了极点,失控下大喝: “你算什么人,凭什么揣测我想过什么?” 就算我是那么做的,那么想的,我身为一家大公司董事长,能力无穷,你凭什么猜出来? “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么?仅凭一张真假未知的纸的内容,就胡乱猜测,妄加指控,你们有什么资格?” 我将保留对你们控诉的权力,你们警方办案方式有问题,影响到了我的荣誉,打击到了我的人格! 曲卿等待孙美美情绪平复,uu看书ww.uuknsh 才缓缓说:“所以,孙总,你要如何才肯承认,你既参与了一年前的车祸肇事案,又主导着杀死了你的丈夫黄自强呢?” 孙美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吐字清晰地说: “证据,我要求实质性的证据,而不是什么证人证言、纸面文字。” “如果没有实质性证据,那么你们就算找寻到再多的这类所谓证据,我也不认罪,你们也没权力让我认罪!” “我不认,我的整个私人律师团,也将不会认的!” 来了,终于来到了这个步骤了! 曲卿保持着缓慢的语调,说: “孙总,你去请教那位洞明山道长的次数,并不只有一次。” “在黄自强死后,你丈夫的法事之前,你也曾去拜访过他,一同探讨过道长所发的一则视频的内容。” “那则视频里,提到了利用法事安抚亡灵的办法。” “最核心的步骤,就是将一件死者随身佩戴、能代表死者的遗物,在仪式完成之后,焚烧掉。” “而这件东西,就是我们自你的法事会上获得的物证。” “孙总,你总不会忘了吧?” 曲卿展示了一张物证照片,里头是一个略微被熏黑的木雕。 一个古朴形态的护身符…… 四百一十五 她快认罪了 看着那张被熏黑的木雕护身符照片,孙美美被压制的怒气又上来了。 “我当然不会忘了这是什么,这就是你们在我的法事会上抢走的东西!” 孙美美曾经因为这个东西被抢走而气急败坏,掀起一轮对警方行为的舆论攻击。 曲卿问:“那么孙女士,这样东西,是属于您本人的吗?” 孙美美一时迟疑。 如果说是本人的,没道理在丈夫的法事会上将自己的一样东西投火烧掉。 可要是说实话,又自招麻烦,撒其他谎则很难圆。 曲卿点出真相:“这应该是您丈夫的东西吧?” “哼,是和不是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 “孙总或许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你丈夫自己雕刻出来的。” “什么?他自己雕刻的?” 孙美美小惊,又马上摇头:“不可能,他是有此类物品的收藏癖,但我从来没见他雕刻过什么东西!” 曲卿提醒:“孙总,如果你仔细看过之前的自白书的话,应该知道你丈夫在国外的时候曾经跟着雕刻大师学过雕刻,他估计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 如果不知道这个内情,的确容易将那个木雕看成市面上的成品工艺品,因为制作者的雕刻技艺已经相当成熟了。 孙美美面上阴晴不定。 那个人又隐瞒了她! “这类风格的木雕,在黄自强所藏身的山村的家里,到处都是,有一个还一模一样。” “哼,那也不排除,这个木雕是他一年前就雕刻好的,或者是购买好的,至于你说他在这一年里雕刻的东西风格乃至形态都一样,兴许是他仿照着一年前买的东西雕的吧。” 又是同样模式的狡辩。 扩展可能性,打乱警方指控的唯一性。 “那么孙总,可以告知一下,您为什么要拿着一样可能属于您丈夫随身佩戴的物品,在法事会上烧掉呢?” “这跟案子没有关系,我拒绝回答。” “不好意思,有没有关系,警方会有所推断。” “好吧,我想淡忘掉他的死,开展全新的生活,所以烧掉他的一样东西,这又怎么了?” 方乐掏出了手机来,播放了一段视频,说:“孙总,这就是一段您在法事会上的那段视频,有印象吧?”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屏幕相对小一些,但是法事会上那些特殊的音频,一下子就让孙美美识别了出来,脸色冷到了极点:“你偷拍?” “这个不是重点吧,孙总。” “这段视频里,那位道长所舞的一段剑舞,还有那些纸符,尤其是这个东西——” 方乐将视频定格,局部放大,讲解:“这个作为火炉的鼎,它的外表面所雕刻的花纹,经查是属于道家符咒的一部分,是属于镇邪用的。” “也即,这个核心的仪式部分,其真正用意并非是安抚你丈夫的亡灵,而是镇压他的邪灵。” “只有冤死的、意图寻找人报复的亡灵,才会成为邪灵,需要镇压。” “孙总,你为什么害怕他的报复呢?” 到这时候,孙美美已经平静了许多。 “这位警官,这都是你的自说自话。” “而且在法事会的时候,我依旧以为我丈夫是车祸肇事死亡的,他死得很惨,是被烧死的,肯定有冤屈。” “事实上是这一年来,我很多次梦到他从火堆里爬出来,向我哭诉、抱怨。” “他抱怨一年前他开车出去前,我没有拦阻他,也没有跟他同车。” “至于你说那个仪式,还有那些符,都是什么镇压邪灵的,这个我并不很熟悉,你们不该拿这个问我。” 到此,能问的,基本都问完了。 曲卿做总结说:“孙总,我们现在来归纳一下吧。” “你丈夫的自白书里,提到了他是跟你合谋制造了一年前的诈死骗保案,但你否认有参与,也即否认自白书里涉及到你的这部分是真的。” “你也否认这一年里,再见过你的丈夫,尤其是否认案发他突然回到家的那晚,你见过他,你默认是你的那位异性朋友谭浩做的案子。” “至于这个护身符,你不反对说是你丈夫的东西,但称是源自于一年前的他的东西。” “你举办那场法事会,焚烧掉他的这样东西,也否认是因为他真正的被害死亡而寻求心理解脱。” “以上的四点,我总结的没问题吧?” 孙美美:“不错!” “那好,孙总,假如这四点里,有任何一点,我们有着确凿的证据,可以推翻你这些不知情、无关联的说法,那么我们指控你和犯罪有关,甚至亲自参与了杀人事件,这没问题吧?” 孙美美疑惑了刹那。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孙总,我想说的是,只要做过案子,就会留下痕迹的。” “你所想要投入火中的这个木雕,不单是简单的雕刻品,它上面,含有着雕刻者本人的血与汗。” “血与汗?” “对,既是象征意思,也是字面的意思。” “我不明白。” “黄自强的木雕技术,uu看书 ww.uukansh.m 并非一蹴而就的,在那之前,他经过了大量的练习、改进。” “而在此过程中,他的手部曾受过伤。” “手上的血,就渗透进去了木雕里,不单是这一个木雕,他作为纪念品而存留的其他其中几个木雕上,也都沾染了血。” “沾了自己的血的话,就不好违心拿去卖了,也只能自己留着。” “而实质上,经过进一步的鉴定,木雕上的血并不止这一类,还有另一类鲜血。” “另一类鲜血?” “对,不过同样是属于黄自强本人的血。” 孙美美沉默一阵,忽说:“就算有他的血,又能证明什么?” “那如果证实这些血,是属于案发时段留下的呢?” “准确说,技术人员经鉴定,判断第一类比较微量的血,留存时间在一年之内,半年以上,但是第二类血液,其时间判定上则能更精确一些,更接近现在,和黄自强遇害、被沉尸水库的时间段吻合。” “也即是说,孙总,这第二类鲜血,我们可以理解成为他被害的时候所沾染上去的。” “你说你没见过你丈夫,但却拿着一样可以作为你丈夫遇害的核心物证的东西,要焚烧掉,你说,除了你是凶手,或者是凶杀案同案犯这个结论,还有别的解释吗?” 四百一十六 尾声 孙美美一时混乱,喃喃自语着什么。 显然,木雕上竟然有血这点,超出了她原先的预料。 这一下子打乱了她的阵脚,心防紊乱,没能找寻到合适的辩解理由。 曲卿又质问了好几句,孙美美都没有回应,审讯无法持续下去,本次审讯终结。 出来后,不同于前次,分局那位二把手领导对曲卿等预审组成员大加赞赏,说什么不论什么人犯了罪,只要有切实的证据,绝不放过。 方乐心想这风向改的真快。 而第三场审讯还没开始的时候,方乐私下里对曲卿说:“这一下,估计孙美美不得不认罪了吧?” 曲卿摇头:“这远远不够。” “单靠木雕上死者的血,这一点顶多可以让孙美美高度可疑,暂时不会被释放出去,但是光用这个来定她的罪,可辩解空间太大,并不够分量。” “因为她大可以将木雕的来源和其上血的来历推脱给死者谭浩。” “即便她再忌讳冒犯死者,为了保住自己,也肯定会这么干的。” 方乐:“那我们该怎么办?” 要是在古代,单单带血的死者佩戴物这一点,犯人除了认罪没有第二条道可走,不然公堂上板子伺候,还是合法的板子。 当然古代没法鉴定血液来历就对了。 曲卿说:“给一个人顶罪需要完整的证据链,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核心物证,我们现在是有了,人证的话,死者黄自强那封自白书勉强算,但比较薄弱,大何小韩那边,魏队长那边的进展会比较重要。” 大何小韩不久前在电话里说,那几个匪徒正在押解过来的途中,吴小丫也将跟着来蓝海。 吴小丫来,主要是会作证,证实后来的她那位父亲,并不是原先的父亲吴大洪,而是黄自强。 她这个亲生女儿的证词,将非常具备采信力,对于第一桩诈死骗保案(加预谋杀人案)的定性会非常重要。 而那几个匪徒可以供出来中间人,进一步供出来上线,最终追根溯源到主使者是孙美美或者孙美美有关联的人物身上。 只有魏腾那边,还不够确定(虽然自白书里提到了魏腾那边行动目标就是大货车司机),毕竟人能抓了才是关键。 在这些条件具备之前,第三次的审讯暂时没有开启。 警方的人耐心等待着。 一天后,那些匪徒们最终被押解抵达蓝海,据大何说,一路倒还安稳,只有在明城县的时候,差点儿又发生了车祸。 对于这些匪徒的审讯,追根溯源,分局局长李海决定亲自来抓,这个不提。 吴小丫也来到分局,接受了正式的问询,讲出了她所感受到的东西。 在问询的末尾,她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想说什么,又放弃了表达。 估计是和黄自强,她这第二个父亲、亲大伯有关的话吧。 但很多东西,对于她这个小女孩儿来说,都太过沉重。 又一天后,魏队长在外地喜传捷报:目标抓住了,经过面相对比,正是一年前肇事案的大货车司机的。 这位司机倒是有趣,一被抓捕者魏腾提及一年前的案子,就慌忙否认说不管他的事,他只是拿钱办事。 估计审讯出来口供,会非常的容易。 只不过在当地不太好进行正式审讯,就算审讯后,其口供的法律效应也存疑,同样必须押解来蓝海,作为涉案人员和证人来受审。 然后一周之后,所有的人证、部分物证(包括各类案件相关的通讯内容那些)都被呈现在了孙美美面前。 经过一周的关押煎熬,孙美美消瘦了许多,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很快就放弃了抵抗。 她苦笑:“该来的,果然逃不掉。” “可能这就是命。” 不,不,不,是迷信害了你。 这种吐槽的话方乐当然是不会出口的。 实质上,这个案子的收获,并不只是让孙美美认罪。 据李海所说,明城县所在省份的纪检委发布了公告,讲述了对于明城县、以及以上的市级单位一批不同部门的涉腐涉黑官员的处理结果。 方乐瞅了一眼处理名单,其中就有明城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廖某,心下有数。 自此,这一系列案子在警方这方面,算是顺利告终了。 剩下的不过是检察院方面提起公诉,由法院择期审判了。 案子顺利告终,分局两个队伍在分局长李海参与下,举行了简单的庆祝会。 其实就是在分局食堂吃自助餐,酒精类饮料有所限制的那种。 比在饭店内热络,氛围挺活跃的。 方乐当然也不会缺席。 很快,就闹腾到了晚上。 方乐来到了分局后院的台阶上,思索着什么。 曲卿坐到他身边,问:“想什么呢?” 方乐:“这个案子,有些地方,我想不太通。” “哪里?” “就是黄自强这个人。” “说说看。” “他为什么要给吴大洪的手机号充值呢?” 吴大洪的手机号,用来和网约车平台联系注册的号码,本该在他死后不久就停机的。 然后用户被注销,号码会收回,机主资料可能就查不到了。 现实却是就像鬼来电一样,出现了“鬼充值”的现象。 充值的是黄自强在明城县用吴大洪的身份获得的另一个手机号。 而也是那个平台遗留手机号的可查性,警方比较顺利地得到了当初开宝马车者的身份是吴大洪的结论。 实质上如果警方在调查的早期有心的话,推断出开车者可能是去接单的,不排除更早找到网约车平台了解情况。 那样的话,黄自强的图谋可能就暴露了。 曲卿想了一会儿,说:“或许,人是比较复杂的动物吧。” “吴大洪替死,却连死亡与否,都不被世人知道。” “而吴大洪是黄自强的堂兄弟,他估计心头有愧,想寻求某种心理安慰吧。” “黄自强这个人,刨除开杀人案,很难说好与坏。” “他幼时不幸,被送养后,由于是个替代品,依旧不幸福,这些经历统合起来,估计他是有着心理缺陷的。” “可万幸他有个关系比较深的初恋。” “恋爱这件事,估计能够治愈部分人心的阴暗面吧。” 那曲队你的初恋是什么样子的? 方乐没敢问,否则估计会被飞踹。 “啊,对了——” 他忽然大呼小叫。 “怎么了?” “吴小丫那个孩子,该怎么办啊?” 家里有个老年痴呆的爷爷,她自己又还年幼。 曲卿说:“这个就不用担心了。” “孙美美入狱了,黄自强也死了,但是他们的那家公司还是正常运营的。” “黄自强名义开启的那家慈善基金会也照常运作,这些他们的官方都宣告过的。” “这些跟吴小丫有关吗?” “那你还记得刘升吗?” “那位得了血癌的女大学生刘娉婷的父亲?” “对,uu看书.uukashu 刘升现在是基金会的人,他主动找到了吴小丫,要提供对口的家庭帮扶,刘升做这种事很有经验,估计吴小丫能最终撑过去吧。” “嗯,这个因果循环还可以……” (本案完) —— 【作者的话】:本来是说,写完这个案子本书就完结的,不过由于这个案子完全没有控制篇幅,总长经超过了十五万字,算是创下记录了。 瞅着这个月只剩下几天了,不写够一个月,总觉得亏得慌(好吧,我惦记那六百大洋~)。 剩下几天,本打算搞搞主线的,至少归纳一下前头的各类铺垫。 可是想了很久,不能成型,还是算了。 还是写一个案子吧。 这本书的缺陷之一,是案子普遍缺乏噱头,连环杀人向的也很少(可以说没有),离奇程度也不够,氛围描画也比较浅。 总体上是本注重逻辑(推理)更重于氛围(悬疑)的书吧。 接下来的案子,我打算做一个不同尝试,看看能否写出不同风格的东西吧。 就是大家别觉得烂俗就行了…… 四百一十七 以罪恶为开场 深夜,街头。 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停靠在阴暗的角落里。 黑色镀膜的车窗,使得这辆车进一步进入隐藏状态。 车外街头过往的人并不多,偶有路过的,也是下班晚或者聚首玩乐的年轻人们。 一群打打闹闹的小年轻自车外行经。 纹身、染发、非主流的打扮。 乖离张扬,旁若无人。 被他们的大喊大笑惊扰到的附近一栋居民楼二楼的窗户亮了,但又很快灭掉。 显然是意识到了楼外的是一群最好不要去招惹的人。 黑色轿车内,有两双沉埋于黑暗中的眼睛,分别从驾驶座、副驾驶座上,盯着车外的人流。 “老板,这些人怎么样?” 驾驶座上,声线偏低沉、年岁段年青,但具体无法估摸的男子询问着。 副驾驶上的人摇摇头,透过极少量透入车内的微光看,他的嘴角涌现一抹厌恶、轻蔑时才会皱起的弧度。 “哼,堕落,无灵性。” 这声音,显示他有一定年岁。 “哦。” 驾驶座上的年青人毫不在意,就像是预感到老板不会喜欢一样。 接着,又过去三两个人。 一对儿情侣,年青人根本就没问。 情侣根本就不在老板的考虑范围内。 再过去一个老人,更是直接忽略。 然后,就出现了一个女孩儿,年纪不大的女孩儿。 即便是在晚上,也明显散逸着一股青春活力。 轻快的步伐,哼唱着歌曲。 城市治安的良好,使得这样原本不属于深夜的女孩儿,也能徜徉街头,就像黑色里盛开的鲜艳花朵。 没等年青人问,副驾驶上的年长者就起了变化。 “她,就她——” 原本是冷峻无感情、静息时如死物雕塑的年长者,竟然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抬起手来,指着车窗外,那个即将消失于眼里的身影。 “她,是我的——” 年长者仿佛遇到了美味的饥饿野兽,甚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迫不及待。 如饥似渴。 控制不住。 “明白,老板。” 年青人沉稳地回应了一声,车子无声无息启动,追踪了上去,仿佛追着花朵的一只黑色蝴蝶。 当然,这只蝴蝶,是邪恶的…… —— 另一个晚上。 她很惶恐,与此同时,非常的后悔。 身后的那只“魔鬼”,依旧步伐紧随,几乎要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将她吞噬掉了。 为什么要半夜作妖出来跟朋友嗨,嗨完独自回家还走了这条无人的小道呢。 她其实不知道身后那个东西是什么,甚至都不确定那是不是一个人。 反正女性的直觉告诉她,那东西极度危险。 一旦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像是“人”的黑影,行动极其飘忽,明明上一刻还在七八米以外,下一刻再一回头,就只有两三米了。 如果人类快速奔跑的话,的确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距离拉近。 问题是,她根本没有听见身后那个东西奔跑所发出的震动声。 那东西是怎么移动这么快的,瞬移吗? 她越想越害怕,最终,她的恐惧如同溃堤一样扩散向全身,她大喊大叫下,抛掷开自己的坤包到后面,向前逃去。 幸亏没穿高跟鞋或者松糕鞋,不然她就得脱掉鞋子跑了。 黑影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地面上被丢弃的东西,木头人那样弯下腰,伸手捡去。 对,手,一只同样是黑色的手…… —— “帮个忙吧,曲队。” 甘南分局,上午时分,一队办公室。 来访的二队长魏腾直接抛下了两大份的卷宗。 “哦,怎么了?” 破解了上一桩的复杂案件后,或许是老天体谅,好些天没发生大案子了,寻常的处理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协助反扒工作那些不算。 这让一队的人从上到下包括顾问方乐都闲得不轻。 所以方乐连带大何等人也凑了过来,一同问怎么了。 魏队长苦笑:“这半个月里的失踪和骚扰案有点儿多啊。” “咦,失踪案且不说,骚扰案也归刑警队管吗?” 有派出所呢,还有那么多治安单位。 魏腾说:“除非这些骚扰案是一体的。” “你们看看这几份就知道了。” 魏腾指了指那些文件里的其中一半儿。 一队的人各自拿到手里一份,看了起来。 只见里头的内容大同小异。 年轻女子下班或者玩乐深夜回家的途中,遭遇可疑跟踪,在不同的事主描述中,那个人拥有着近似一致的特征: 身形修长,黑色的袍子一样的衣服,行动间无声无息。 同时,看不见脸,没发出过声音。 而经过调查,骚扰案所发生的地段,全都是比较偏僻,夜晚少人行经、缺乏监控探头的地方。 而且大多数距离相应的主路径不算远,可以比较便利地离开当地。 方乐琢磨说:“这像是变态跟踪狂做的案子啊?” 魏腾点头,说:“我们起初也这样想,可是你看看,这些骚扰所发生的地点,几乎遍布整个蓝海市的各大区,一般的跟踪狂都是跟踪特定对象和目标的吧,再说被跟踪的事主之间根本就没有关联。” 也即是说,有某个因某种动机而骚扰女性的家伙,在趁着夜间,满世界地跑。 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曲卿则问:“有没有发生比较严重的结果?” 她没心思一份份翻阅案卷记录。 魏腾摇头:“目前来说,还没有……啊,不,应该是有。” “什么意思?” “看这一份。” 魏腾拿出来一份不属于骚扰案的案卷,说:“这里面,有个女孩儿失踪了,uu看书 ww.ukn 这里头有她的家人的相关描述,你们看看吧。” 一队的人凑在队长四周,集体看着那份卷宗里的证词部分。 这里头,失踪女孩儿的家属说,在失踪之前,他们的女儿也遭遇过类似的跟踪。 女儿那夜慌慌张张跑回家,鞋子都崴掉了一只,被询问下讲述说在行经一条窄道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变态,她害怕受到伤害,所以跑掉了,为此连随身的包包都丢掉了。 本来家人是打算当晚报警的,可是女孩儿不想去警局里接受询问,只好作罢。 而此后没多久,他们的女儿就联系不上了。 而那个包包里,有着女儿的手机。 那个手机是没有什么指纹锁加密的。 曲卿神色凝重,分析说:“这个女孩儿的失踪时间,在前面这些骚扰案之后,如果这些事情都是同一个案犯所为的话,那么逻辑或许是这样的——” 方乐接话:“犯罪预演。” “某个人之前的跟踪尾随行为,或许是在演练绑架过程,考察各种地点。” “更重要的是,要遴选犯罪目标。” “毕竟所有跟踪骚扰案的受害人,全都是年轻的女孩儿,并且都是深夜回家。” “而要是照这么说的话,或许绑架受害者不会只有一名……” 四百一十八 公园里的命案 早晨,一个公园内,一位老人跟平常一样到来,在湖边练习太极。 当他的视线落在飘满浮萍的湖中心的时候,顿时停止了动作。 绿色的湖水中,分明有着一小片不一样的颜色。 那是一整块儿,浮凸出湖面一部分的鲜艳布料。 而除了布料外,在浮凸物的一头,还有不少呈分散状铺展开的,彩虹色的线状物质。 当意识到这整个是什么的时候,老人瞬间双目睁大,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少见的一个趔趄,差点儿坐倒在地…… —— “怎么样?” 公园内警车云集,一些上午时光逛公园的市民们好奇万分,却又无法汇聚过来,只能在外围远远看着,指指点点。 但所有人都认知到,这里发生案子了,案子和湖有关。 又来这么多警车,说不定是个命案。 面对曲卿的询问,法医钟洁简单说:“从尸体上,还看不出挣扎痕迹,死者嘴唇非正常闭合,不像是溺水身亡,当然需要带回去进一步做鉴定。” 尸体被盖上白布,由两个助理法医用担架抬上了运尸车,和钟法医一同离开。 痕检专家马辉则过来,明确地说:“死者不是正常入水的。” “这个湖边,是有着基本的栏杆,禁止游客靠近水边的,而一旦靠近,由于湖边的泥土是软质的,就会留下脚印,可这样的新鲜脚印并没有存在。” “而唯一一个可以不靠近湖边就能进去湖水里的地方,就是那处凉亭。” 几人都顺着马辉视线看去,看向那个湖边比较前突的凉亭。 这凉亭的前端部分,几乎是处在了湖水的正上方的,完全可以从那里将尸体投掷出去。 而凉亭里的痕迹非常容易清扫,起码马辉没发现可疑的。 “所以死者要么是自己从凉亭那里跳入湖中的,要么是被推进去的,要么,就是弃尸了。” 方乐来得稍微晚了点儿,没亲眼看到打捞尸体的场面,暗叫可惜,问马辉:“有没有可能,就是在凉亭里头杀的人呢,杀完人以后,就地弃尸?” 马辉说:“这点儿也在考虑范围之内,可是附近没发现任何疑似凶器的痕迹,我打算调来抽水车,将所有湖水都抽取出来,看看能不能过滤出可疑物,或者从湖底发现什么。” 啊? 方乐吐槽:“这工作量太大了吧?” 马辉摆摆手:“这不算什么,还有同行为了从化粪池里搜寻被分尸的残肢,抽取了好几十桶粪水呢,那些可比这个难度大多了。” 可敬。 “走吧,咱们调查咱们可以查的事情。” 曲卿提议下,和方乐离开了湖边。 方乐联想到前头钟法医离开前的一句话,问:“对了,曲队,钟姐说死者嘴唇非正常闭合,不像是溺水身亡,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非正常闭合?” 曲卿摇摇头,说:“我也没看见。” “死者脸上被自己散开的头发覆盖了大半,还有湖水里的青苔很多,咱们回去后就知道了。” 他们这些普通侦查员可以做的,自然和法医以及痕检员们不同。 询问报案人(那位晨练老人),走访群众,寻找目击者。 一无所获后找到公园管理方。 公园安保处的人说,这个公园除了节假日卖门票的时候,平时都是免费出入的,不设置门禁。 共有四道门,有非常多的路线可以到来和离去。 由于一到晚上10点,公园内所有的设施都将关闭,路灯之类也会停止供电,所以10点开始都是市民们离开的时段了,再进来公园的很少。 而且到了12点,连门口的监控也会停掉,好节省资源。 方乐不由说:“监控不应该是24小时保持吗?” 管理人员满脸尴尬。 不论如何,有监控就是好的,拷贝走,后头慢慢查。 回到分局以后,直奔法医处解剖室。 解剖室里,尸床上躺着一具女性的躯体。 方乐哇一声,脱口叫出来。 当然不是因为死人没穿衣服。 也不是因为这名死者那一头染过的长发。 而是这位死者的嘴唇,是紧紧地闭合着的。 说是闭合着的,不准确,应该是,这张嘴是被迫闭合着的。 因为整张嘴上,都被缝上了线,从唇角,到人中那里,都用排列比较绵密的针脚线给缝合上了。 由于比较紧凑,使得死者的嘴部突出,略微香肠嘴儿,完全影响了整体的妆容。 曲卿也略震撼,走近尸床边,看着钟法医一点点地用小剪刀剪开缝合线、拆线,问:“怎么会是这样?” 意思是,为什么嘴部会是缝合起来的。 钟法医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这类的作案手法,我很早前是见过的,都是犯罪分子的特征性手法。” 方乐猜测:“就是封口,让死者闭嘴的那个意思?” 钟法医点头,却又说:“这里或许并不见得是那个意思。” “怎么说?” “溺水身亡的人,会产生本能的挣扎,除非中了深度的迷晕药物。” “而一旦挣扎,溺水者的嘴巴都会张开来,试图呼吸。” “甚至就算是人依旧是昏迷状态,在水里也不排除会张开嘴来。” “这具尸体,却绝对不可能在水里因为挣扎张开嘴。” “她身上也没有任何捆绑痕迹,不应该没有挣扎过。” “这只能理解为,她在溺水之前就已经死去,或者是没有半点活动能力了,譬如中了高效神经性麻醉剂,身体瘫痪了。” 曲卿琢磨了一会儿,评判:“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想明确传达出,死者并不会是溺水身亡的,凶手想一开始就避免给人带来死者张开了嘴,可能溺水身亡这样的错觉?” 可既然不想被认为溺水身亡,uu看书 .uukanshu 为什么又一定要投入湖中呢? 多此一举啊。 钟法医未置可否。 方乐看着那一段段被用镊子夹取出来的发白的缝合线,好奇问:“这是缝合用的线吗?” 钟洁摇摇头,说:“不是。” “那这缝合技巧怎么样?” “比一般人强,但在专业外科医生那里,或许不算什么吧。” 钟洁作为法医,需要时常缝合由于解剖尸体所造成的尸体剖线,所以在这方面的技术,她是权威的。 说着话,最后一段的缝合线也被拆取下来,被一同搁放在了旁边的托盘里。 到此,死者比较自然的相貌,也呈现了出来。 年轻,还算漂亮的女性,预估也就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现在最大的特征,倒不是嘴上嘴唇部位到嘴角的缝合伤口,而是这完全发白的皮肤。 白得不像曾经活过的人类,白得不可思议。 看着这张脸,曲卿咦了一声,忽想起来了,之前所看过的那个卷宗,那里有一张照片,有点儿相像。 不会吧? 而钟法医也看着那个托盘里,那一段段白色的线,刹那间,仿佛也觉出了什么不对来…… 四百一十九 伤口,伤口,你在哪儿? “这、这不是我那个失踪案的受害者吗?” 二队办公室,看着曲卿用手机展示的公园湖中死者面部的临时图片,魏腾看了好久后下了断语。 曲卿点点头,凝重地说:“所以,失踪案现在已经变成谋杀案了。” 事涉两个队的案子,由谁来接就必须事先确定,所以两位队长就去找了局长李海,李海综合听了诸多案情相关后,说:“失踪者遇害之前,曾遭遇过诡异跟踪尾随,而此类的跟踪尾随案,在市区内已经发生过多起。” “虽然目前还没有更多受害人失踪或者遇害的警情,但这无疑是一桩大案,你们两个队就联手侦办吧,毕竟上一桩案子里,你们的合作还不错。” “明白,局长。” 所以回来后,魏腾和两个手下就跟着曲卿过来了。 毕竟失踪案可调查情报太少了,只好直接用命案本身当突破口。 而钟法医那边忽然叫他们过去一趟。 到了以后,那具女尸身体上已经被切开了数道小口,浑身依旧白渍。 这些小口,和平常尸检上先搞个y字切口那种的形态和规模迥异,意义不明,所以曲卿问:“钟姐,为什么切这些小口?” 钟法医回答:“因为我想确认一下,死者浑身上下的鲜血是不是还存在。” “鲜血?” “对,这些你们记得吧?” 钟法医托起了一个托盘,那上面有一些一小段一小段儿的东西。 方乐点头:“这是封口用的那些缝合线啊。” 曲卿:“这个怎么了?” 钟法医说:“这些线太白了。” “虽然嘴唇部位并非是血管密集的部位,但是被针线穿透以后,线上不可能不沾染上红色,毕竟这些线都是棉线。” “而就算在死后,尸体体内的血液已经凝固不流动的时候再穿针引线,缝合存留在体内的时间一长,这些线上也不可能半点儿的红色都不沾染。” 方乐:“所以钟姐你就怀疑她嘴唇的部位,乃至全身都缺乏血液?” 钟法医:“不仅如此,依照这个受害人的身高、胖瘦,她的体重应该有50公斤左右,但事实上称重,却只有47公斤不到。” “这个差值,差不多是她全身性的鲜血总量了。” 魏腾猜测:“所以凶手是将她体内的血给抽空了?” 钟法医:“想抽空人体内的血没有那么容易,但最大化抽空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办到,只要在其身上造成足够多且有效的伤口就行了。” “这具尸体却不是,她浑身上下,体表没有半点儿伤口,也没发现针孔之类痕迹残留。” “当然,这里要剔除掉她嘴唇部位的缝合伤,可那些细微伤痕根本流不了多少的血。” 这—— 没有像样的伤口,全身性的血液却都没了? 几人听得都有些毛骨悚然。 曲卿:“如果体表没有伤,是不是体内有伤呢?” 钟法医赞赏点个头,说:“我就是这么猜测的,还没具体检查,招你们过来,主要是先让你们了解到情况。” “多谢你了,钟姐。” 几人离开法医解剖室。 一路商讨,都觉得很奇怪。 姑且不论凶手是怎么造成看不出伤口又能把鲜血排空的,这么做有何意义? 还有那个封口。 原因成谜啊。 这时节,大何跟小韩都将公园的门口视频检查了一遍,丧气地汇报说毫无收获,既没有发现疑似受害人的进出,也没找寻到可疑的像是凶手的人。 话说这公园虽然四面有围墙存在,但是只要借用梯子的话,还是有可能避开各类监控进出的。 马辉那边也没进展。 他将那个尸体被发现的湖里的所有湖水都抽取了出来,过滤筛查,除了过滤出一大堆的莲叶绿苔外,毫无所获。 被抽干的湖底也没发现什么,湖底垃圾倒是不少。 湖里是有鱼的,经过这番折腾,恐怕会死掉一些,被公园方面很是抱怨了一通。 方乐此刻判断:“错不了了,那个湖只是个单纯的弃尸现场,现在我们发现死者体内血液被排空,可那个湖的湖水依旧很绿,说明血液并非流溢到湖里的。” “恐怕是死后被运尸进入了公园。” “当然不排除是在公园内部杀的人处理的尸体,再就近搬到湖那里丢弃掉。” 虽然这么说,方乐却不太敢确信就是这样。 毕竟要是他杀了人,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就是了。 公园里几乎都是软质土地,还有那么多的植物存在,埋土里且不被发现太方便了,而且就算是投水,也该身上捆绑重物,使用袋子啊? 凶手们的世界,实在想不通。 曲卿:“公园内其他的地点,已经在被排查中,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方乐是不怎么抱有希望。 他有种直觉,这次的凶手,距离他们“很远”。 多种意义的远。 刚回到分局,魏腾就又接到了电话,接听完后一脸严肃,说:“又一个女孩子深夜失踪了,我得带人去看看,做个笔录。” “又有人失踪了?” “好吧,uu看书.uukashu查到什么关联的尽快告诉我们啊。” 魏队长带着手下走了,一队孤军奋战。 然后钟法医联络说:“查出伤口在哪里了。” 曲卿和方乐紧急赶赴法医处解剖室,只见钟法医正用一个比较特别的东西,撑起来了死者的嘴,并使用探照灯照着其口腔内部,对两人说:“仔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两人凑头过去,不小心撞在了一起,方乐赶紧谦让。 曲卿仔细看了看,明白了,方乐凑过去,也明白了,吃惊说:“伤口在口腔深处?” 钟法医解释:“具体说,是在喉管内部的部位。” “人体脖颈上有大动脉,这都知道。” “不过大动脉是在外侧皮肤下的,想从口腔内部,去伤到外侧大动脉,还能做到将血液由内部导引出来,不是一般的困难。” 方乐:“用什么工具胡乱戳几下,总有可能戳中吧?唔,好像里头伤口没那么明显。” 如果是乱戳的,死者口腔内的伤口必然乱七八糟,事实却是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而且乱戳,大概率会由内部戳破血管,刺穿皮肤到外头。 曲卿:“所以凶手是使用了什么工具,做到完美抽血的呢?” 四百二十 又发现1具…… 钟法医:“应该是使用了比较粗长些的针管,找准了部位,从口腔内部捅刺了进去吧。” 方乐:“就像医院里抽血的那样?” 钟法医:“对。” 曲卿:“这样肯定能造成受害人大出血,可是能够办到让她体内的大部分血都流干吗?” 钟法医:“很难。” “并不是所有的血,都可以通过抽大动脉抽出来的,毕竟人体内是个封闭的环境,内部缺乏气压的时候,就不会再流了,只能通过针筒那类的,硬性推压抽取出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算是我来做,没有足够经验的话,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所以我修正一下之前的说法,凶手虽然缝合技术不见得多么高超,但绝对不是对医学、人体结构不精通的人,甚至在某种方面比一般的医生还要在行。” 也即,他们这次碰到了一位非常规的凶手? 曲卿:“或许,这就是那个凶手给死者封口的理由吧,可以隐藏口腔内的伤口。” 方乐却不认同说:“一般人或许发现不了,可是警方的专业人士肯定能发现的啊,凶手对受害人封口,完全是自欺欺人啊。” 表面上是在隐藏,可死者的血液几乎被排空这点很容易被发现,法医们自然会查找伤口,体表没伤口,肯定查体内,左右都会被查出真凶,不明白为何要这么麻烦。 曲卿:“也许,凶手并不想隐瞒嘴里的伤口,而是想让我们比较麻烦地发现这点。” 类似于给警方出考验?秀智商? 或者完全是个精神错乱的人干的? “钟姐,死者死因可以判定吗?” 钟法医:“虽然还没做进一步的鉴定,基本可判定为失血过多导致脑梗死,她没有其他的明显伤痕,体表看也不符合中毒或猝死的特征,如果死后或者快死的时候再抽血的话,很难将血液足够多地抽取出来。” 活活地被抽血到死的吗? 有点儿头皮发麻。 不久后,魏腾回来了,一脸的疲惫。 “跟上一桩失踪案一样,这次深夜失踪的女孩儿,没查出任何可用讯息。” “没任何可用讯息?” “对,家人说突然就失联了,而失联的几分钟前,女孩儿还给家里人打了电话说正在回家的路上。” “我根据那一通电话定位信号位置,到那里去看了一遍,那里根本就没有探头什么的,也没发现任何目击情报。” “如果女孩儿是在那条街区失联被绑架,应该会产生打斗,或者留下线索才对,事实却没有。” “没有尖叫,没有抗争和奔跑。” 方乐:“会不会是使用了强效的吸入性麻醉剂?” 魏腾:“可能吧。” 曲卿:“或者,凶手跟失踪者认识,是诱拐了的?” 魏腾眼一亮,猛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个,都怪跟前头的失踪案直接串案了。” 实质上除了都是年轻女孩儿深夜失踪这个外,并不能判定这起新的失踪案有更深一步的内幕,或许只是手机故障,本人去哪里玩儿了呢? 毕竟年轻人嘛,深夜回家的除了工作的,就是出去浪的。 魏队长又急匆匆地走了,留下了笔录等相关资料。 包括一张失踪者照片。 这次的失踪者,是个阳光灿烂的女孩儿,青春洋溢的那种,看上去估计不到20岁。 方乐拿起看了几眼,修正了之前的看法。 好吧,这次的女孩儿,气质上实在不像湖中被弃尸的那个染发女。 魏腾在忙活,一队的人也没闲着。 钟法医通过尸检,判定了死者死因就是失血过多,毒检方面则检测出了肌肉松弛剂的成分。 钟法医说,凶手应该是同样通过体内注射的方式,给受害者注射了肌肉松弛剂,这样在抽血的过程中,受害人才难以挣扎、反抗,眼睁睁看着自己失血过多身亡。 当然,也可能是口服服下的。 可惜的是,肌肉松弛剂在这个网购社会里,并不是很难获得到,很难通过购买渠道锁定凶手身份。 另外在死者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了高级西餐以及红酒的残留,证明死者生前吃过这些东西。 根据死前吃西餐这点,曲卿和方乐带队大量走访了死者生前活动范畴内所有供应西餐的餐厅、宾馆,一无所获。 能提供这些的地点,整个蓝海市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在外地吃的也不一定,毕竟被害的第一现场还没发现,说不定是在外地遇害的呢。 然后就是些常规的命案调查了。 像是受害人的社会关系,遇害前有没有异常行为之类。 其家人倒是指出了一条可能的线索,说是自家女儿近期好像在谈恋爱,但是恋爱对象不明。 受害人的手机由于找不到了,也无法去推断那个恋爱对象到底存不存在,又是什么身份。 两个队的具体进展全无。 而就是此刻,曲卿又接到出警任务安排,说某地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不敢怠慢,将继续的调查交给大何小韩等人,和方乐一起,带着几个人直奔新的尸体发现地点。 至于法医、痕检哪方面自然也出动了。 这次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一辆运货的货车内。 这货车是给市内许多的大小超市供货的,所以会定期跑线,并在许多地方临时停靠。 货车内空间不大,无法上去太多的人,曲卿和方乐只好粗略扫了一眼,等着现场被取证完尸体被运下来。 趁着这工夫询问货车司机,司机说,他是在里头的货物快搬空的时候,才发现了处在车厢最里头的尸体的,那具尸体被其他箱子和一些袋装货物给遮挡住了,所以他无法给出答案判断尸体是什么时候被搬运和藏匿上去的。 但他强烈否认尸体在装货离开供货公司的时候被藏上去的,uu看书 .uukanshu 绝无可能。 方乐无奈对曲卿说:“所以跟前头的案子一样,我们又要满世界跑,去查尸体被搬运上车的地点了?” “先不用急,看看钟姐和马辉有什么发现吧。” 而等尸体取完了证,被搬运下来的时候,方乐略吃惊说:“这是?” 只见,那竟然是一个那种大型的真空袋儿,可以抽光空气的那种。 真空袋儿里,躺着一具女尸。 这女尸很奇怪,穿着贴身的内衣裤,这内衣裤并不暴露,相反都是长袖的,具体的花纹,类似于黑白色条文。 穿着怪异,她的头发也是五颜六色。 那一张脸,则尤为惨白和扭曲。 脸这么白?莫非—— 方乐直觉产生了某类联想。 曲卿问钟法医:“钟姐,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的,就是死者又比常规的轻了好几公斤。” 这—— 钟法医说完这句话带着尸体回去进一步尸检了。 马辉也检查完了车体内外,汇报说:“暂时不能确定是否有可用脚印、血液、可疑指纹以及可疑毛发,已发现的正和司机的做对比。” “但依据我的经验直觉判断,你们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四百二十一 李局发话了 分局法医解剖室,法医钟洁剪开了真空的装尸袋儿,立马一股明显的福尔马林气味夹杂着腐臭味儿涌入众人鼻息,即便有着透明塑料口罩遮挡住鼻孔也没用。 方乐不由捂住了口鼻,瓮声瓮气地说:“钟姐,这是被防腐处理过?” 曲卿也看向钟洁,后者回答:“不错……从这具尸体的现状看,她的死亡是远早于之前我们所发现的那具公园池塘中的尸体的,估计死亡发生在两周以上……啊,抱歉,先入为主了。” 把两个死者进行比较,就是潜意识认为两个案子有关联,作为法医,是不应该直接下这种评判的。 钟洁让助手掰开死者紧闭的下颌,使用手电往死者口腔内看了看,说:“和上一具尸体一样,口腔内部出现类似的伤口。” 果然,这个是和第一起同系列案件。 虽然这次的死者,没有被缝合住嘴唇,核心的死亡方式是一致的。 方乐说:“第一具尸体被丢弃在公园池塘,第二具干脆藏放到私人的货车上,看来凶手就是想明目张胆地告知世人,或说警方,其杀人了啊。” 这是那种表演型人格?还是其他的犯罪类型? 方乐一时间联想不到术语了。 毕竟警方平时接触的都是常规类案件。 离开法医处留给钟法医尸检的时间,路上方乐说:“也就是说,凶手先以某种放血的手法杀害了一个人,防腐处理后,真空袋儿封存,然后两周以后再以同类手段再次杀害了一个人。” “然后‘他’把第二个人丢弃掉,接着再把第一个丢弃掉。” “说不通啊,为什么次序是颠倒的?第一个最开始为什么要进行防腐处理?而不是马上丢弃掉?” 表演型人格犯罪的话,不应该搞这种延迟吧? 曲卿:“或许,是方便他杀人。” “如果杀了第一个后,马上丢弃暴露出来,警方就会过早介入,对于并非经验充足的惯犯的人来说,这会对于其犯罪实习形成不必要的的阻碍。” “‘他’既然将第一个受害人也抛弃了出来,说明其自认为犯罪手法已经熟练了。” “不过第一具尸体被防腐处理这点,的确不很好解读。” “除非凶手是害怕,尸体如果不处理,就会腐败化,尸体产生溃烂,尤其是口腔内的伤口毁分辨不出来了,这样一来,其不制造体表伤口,而排空死者血液的结论就难以呈现了,因为尸体腐烂后也可能在体表出现破口。” 譬如巨人观那种,尸体膨化,催生蛆蝇。 “嗯,有道理。”方乐评判。 回到一队,等来了其他方面的调查。 货车的线被筛查了一遍,因为停靠地点太多,而且这货车几乎是定期定时定点出现,又只有司机一个人拉货,车厢无人看管,所以要是有人真的图谋弃尸的话,有太多地点可以选择了。 跟公园弃尸案一样,没有可用线索。 而二队长魏腾也带人回来了。 之前在曲卿提醒下,魏腾去调查第二名失踪者的社会关系去了,因为不排除是熟人作案,将人给绑走了。 可惜的是,查了一轮,没发现可疑对象。 所以魏队长多少垂头丧气。 而一听到曲卿讲又发现了被遗弃的尸体,他立马瞪大牛眼,问:“不会是我那第二桩失踪案的受害人吧?” 他已经接手了两起失踪案,第一桩失踪案受害人,变成了公园池塘内的浮尸。 要是第二桩失踪案受害人也被发现被杀害并弃尸了,那他一点儿也不会奇怪。 曲卿摇摇头:“不是,货车里的死者,已经死去了两周以上。” “当然,不排除用某种方式可以超快地加速腐败,不过这次的死者被经过了防腐处理,面部基本保存完好……你看看吧。” 曲卿展示了这次死者的照片,魏腾扫了一眼,失望摇头。 咦,他为啥要失望? 要是这次死者还是他的失踪案受害者,那才叫麻烦呢。 毕竟失踪者没及时找寻到,找到的时候已经遇害了,这算是隐性失职了。 所以魏腾马上祈祷地说:“希望我的第二个失踪案的失踪者不会也遇害吧。” 方乐则说:“说不定你的期盼会变成真的呢,你看,这两具弃尸,都是染过发的,池塘里的那个还好,真空袋儿里的那个简直五颜六色,而你第二桩失踪案里那个女孩儿除了深夜独身回家这点外,似乎和这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希望如此吧。” 希望那个女孩子只是离家出走,后头忽然又跟家里联系了。 曲卿说:“走吧,咱们去跟李局汇报一下。” 分局局长办公室内,李海听取了一系列汇报,说:“暂时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两起失踪案,两名已经确认的受害者,其中一起失踪案的失踪者已确认遇害,而剩下的受害者则并非失踪案失踪者。” “两具尸体都被同一苛刻的手法给排空了体内血液,明确无误就是同一凶手所为,因此此类犯罪手法我之前闻所未闻。” “这表面上,像是变态杀手的连环杀人案,随机择取作案目标,但表象不代表真相,我们需要查明第二个被弃尸者、也即第一名受害者的身份,看看其和第二名受害者兼第一名失踪者,以及第二名失踪者之间,有没有关联。” 听着有点儿绕啊~~ “如果全无关联,那就是随机作案,第二名失踪者也会非常危险,如果有一定关联,那么这就是一起限定了作案对象范畴的犯罪,那么我们的调查就会方便许多,很多事情也就可控了。” “我会根据你们下一步的调查结果,uu看书w.uans 向市局进行通报。” “如果是随机作案,市局有义务通告给市民,以规避风险,如果不是,则要尽量避免案子被暴露出来,加以炒作。” “明白,局长。” 出来后,两队立马铺展开调查。 第二名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资料,将其指纹、dna数据输入数据库,也没有匹配对象。 就只有她身上那种古怪的黑白条纹内衣裤可查,但这衣服上没发现任何标签,也无法查发售来源,衣服本身则干净无比。 只剩下原始的两类调查办法了。 第一,查已有的失踪案卷宗。 毕竟这名受害者已经死亡超过两周,按说亲友会报警的。 第二,这个受害者染发,纹身,又有脐环,大概率是个不良少女,甚至钟法医尸检后说,死者多次堕过胎。 这样的人,恐怕在某些小圈子里,不会无人知晓。 这两条思路,照老规矩,两个队伍分着来。 一队的人留守查失踪案卷宗,二队则在魏队长带领下,集体外出查访。 因为魏队长认为他们处理治安类事件较多,杂七杂八的人物渠道更为了解。 刑警队繁忙的调查工作,加速展开…… 四百二十二 你们怎么看? “怎么样,有结果吗?” 一队办公室内,曲卿询问其他所有参与查找资料的队员们。 所有人都无力地摇摇头。 已经奋战了三个多小时,全都毫无结果。 工作量比想象里的要大。 死者死亡了两周以上,就算被报了失踪案,具体报案时间也不确定。 所以曲卿的命令是调查整整一年内两周以前的失踪案。 并不是所有的失踪案都会被录入电脑的,有些是在派出所层面进行了初步记录,甚至都没走到正式的立案程序,因为有太多都是乌龙事件,家属则不见得都会通报给警方人已经找到。 所以,曲卿命令队员们去往市内各派出所,去搜集女性失踪案的记录资料,广撒网式捕鱼。 由于资料太多,就每人分到了一部分,连带方乐都不能幸免。 可惜,曲卿等人将各自手头的都看一了一遍,全无吻合对象。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看漏了。 因为唯一可以使用的筛查条件,就是年龄段,长相。 年龄段不提,失踪案家属所提供的失踪者照片,不见得是近照,或者由于照片的拍摄手法问题,和遇害前的相貌产生偏差感。 总之,繁琐的工作,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有人不由吐槽,不会二队长就是预估到了这一点,所以主动承揽了跑外勤的工作吧。 跑外勤再苦再累,也不至于枯燥啊。 曲卿只好鼓励加训斥了几句,以提振众人士气。 没多久后,魏腾来了电话,报喜说:“好消息,曲队,查到真空袋儿里死者的身份了。” 尸源查明了? 所有一队的人都大喜,第一次对魏队长产生感激之情。 不少人在旁边大喊:“魏队,你快回来吧,咱们都等着你呢!” “哈哈,老魏我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 “查失踪案是没有用的。” 带队回来后,魏腾评判。 “因为根本没有人给这个人报过失踪。” “她是个外地人,原先是独自一人来蓝海打工的,据说因为男女关系问题,和家里人闹僵了,几年里基本没有和家人联系过,大约她的家人也放弃她了,根本没有人来蓝海找过。” “而这个女孩儿不怎么学好,后来和一帮流氓混混混上了,整日混迹于歌舞厅ktv网吧那些地点,她的朋友不少,可真心实意的估计没有。” “她出事前,有个住在一起的同性朋友目击到她似乎和某个男的接触过,可惜由于距离和角度的原因,完全看不清那人相貌、年岁段,只能判断出,那个人身材不胖不瘦,身高比她稍微高一些。” “这位同性不良以为那是她新交的男朋友,调侃着问她,可是她一脸的不屑,只是说那就是个精神病,同性不良问是不是单纯骚扰她的人,她摇头解释那家伙说有一笔买卖,要和她谈谈什么的。” “而后来对方似乎又纠缠过她,她非常厌烦,乃至是产生了害怕感,也是那之后不久,她一天深夜接到了什么来信,就慌里慌张的不见了。” “由于走之前带走了手机、证件那些,所以同性朋友以为她是躲避那个之前的人,才离开的,也因此,没有为她报失踪。” 方乐:“她一个不良少女,能谈什么买卖呢?那个男的不会就是她的家人吧,譬如她哥哥父亲之类的,是来劝她回家的?” 魏腾点头:“是啊,那个同性不良也这么怀疑过,正因为是这种猜测,她根本没有细问过她,因为他们这帮人最避讳的就是提及家庭了。” “她叫什么名字?”曲卿问。 “叫涂丽丽。” “那么,我们就来查一查,这个涂丽丽和池塘中的死者、第二个失踪案失踪者之间,有没有关联吧……” —— 然后就是一天多的调查,所有人集合起来的时候,都是没精打采。 这三个遇害或失踪了的少女之间,完全没发现关联。 在此基础上,下一天一早,由分局局长李海亲自主导,进行了第一场案情分析会。 边在荧屏上播放资料,曲卿边讲解。 “按照案件爆发的先后次序,我来讲述一下三个案件、三名受害者的情况。” “第一个受害者,也是第一起失踪案的失踪者,即公园池塘里的死者,名叫马小梅,现年24岁,是某公司普通文员,目前没有发现涉及经济类纠纷,也没牵涉进某类刑事案件中,她并无前科,也无重大个人矛盾。” “第二个就是第二起失踪案的失踪者,叫杨潇潇,现年只有20岁,是一名修学重读的大学生。” “她本来报考的是化学类系别,上了一年后,感觉在这一行上没有天分,也不是自己喜好,所以申请了修学,目前正在家里自学原高三课程,打算复习报考其他大学,额外的时间则用来打工挣取学费了。” “杨潇潇是个风评很好的女孩儿,懂事,自强自立,没有和什么人有强烈的矛盾冲突。” “第三个,也就是货车里发现的尸体,名叫涂丽丽,22岁,是个社会观念里的不良少女,她交际圈复杂,不过也还没查出会有人因为什么矛盾而害她。” “涂丽丽虽然风评不好,同样也没有过往的犯罪史。” 局长李海介入问:“这三个人之间,有任何关联吗?” 曲卿回答:“据我们的初步调查,完全没有,马小梅和杨潇潇虽然都是蓝海市人,但是差着年龄段,所居住的城区也不一致,就读过的学校也不一致,马小梅上的是本地一所专科院校,跟去外地上大学的杨潇潇不太可能有交集。” “至于涂丽丽,本来就是外地人,uu看书.ukanshu.c 来蓝海市不超过两年,除了最开始一段时间去一家ktv打过工,后头完全不工作,成了不良,生活和交际圈完全是另一种的,和前两个人建立不起来半点儿联系,因为马小梅和杨潇潇几乎没听过去过ktv那类消费场合。” “明白了,”李海又问:“那这三人之间,有什么共性没有?” “我不是说经历、学历一类,而是从外人角度所评判的共性。” 曲卿摇头:“目前还没有发现。” “虽然马小梅和涂丽丽都染发,但是马小梅的染发只是常规程度之内,和涂丽丽的刻意完全不同,杨潇潇就更是没有染过发了。” “马小梅和杨潇潇一个是职业女性,一个是修学复读的大学生,涂丽丽则是不良,三人之间除了年岁段相近,都比较年轻,实在找不到足够的共性。” “她们三个人出事倒是存在共同点。” “马小梅是夜间出去出的事,她离开家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杨潇潇则是在自助餐餐厅兼职完回家的过程中不见的,那时候街上已经很少看到人,涂丽丽慌张离开住所也是在晚上,接近深夜。” 也即是说,三人都是深夜一个人外出或归来的时候出事的。 莫非真的只是随机作案? 李海目光投向与会的两队的其他人,问:“你们怎么看?” 四百二十三 开个会,各抒己见 面对局长李海的询问,两个队伍的人各抒己见。 二队的张虎首先说:“李局,我们是不是先将这三个受害者里去掉一人来进行分析呢?” “就是这个第二个失踪案里的杨潇潇。” “一开始,是马小梅的失踪案引发了我们的重视。” “因为市内频发的骚扰事件的发生,我们觉得这是某种犯罪预演,而失踪者马小梅就符合那些骚扰事件的事主们的特征,就是年轻女性、深夜独身回家这点。” “我们对马小梅失踪案非常重视,因为马小梅失踪前就是被骚扰的对象之一。” “然后马小梅被发现遇害并弃尸,这造成了失踪后就会被害的印象。” “接着第二个条件吻合的女生杨潇潇失踪了,我们不由将其和第一个失踪案进行联想。” “但问题是据杨潇潇的父母说,她失踪前并没有遭遇过马小梅那样的被骚扰的情况,而至今也没有她的尸体被发现,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暂时将她从系列案件里剔除掉,另行调查。” 李海点点头。 “一队呢?” 曲卿看看手底下的人,提供发言机会,大何猜度着说:“假设剔除掉杨潇潇的失踪案的话,单论马小梅……就是池塘沉尸那个,以及涂丽丽,即真空袋儿里的那个,这两个人尸体的核心状况都是一致的,就是被从体内抽空了血液。” “但是其他方面,两人却是不同的,没有共同的穿着打扮,马小梅还被用线封住了口,涂丽丽则没有,涂丽丽还被防腐处理了。” “要是这是随机杀人事件的话,凶手是个精神变态的杀手,这种尸体处理上的变化略微违和。” “依照遇害的时间次序来说,是涂丽丽先遇害,然后是马小梅,这里可以将防腐处理这个细节去掉,因为这么做可能仅仅是为了防范尸体过早腐化。” “那么为何后面的马小梅被封住了口,而涂丽丽却没有呢?” “是凶手增添了标志性的作案特征吗?还是另有原因?” 的确,大家以前所听到的这类变态随机凶杀案里,受害者的受害状态、过程基本都会是前后一致的,如果出现偏差,就会被怀疑模仿作案,可这系列案子,前所未有,也没有见报,不存在模仿犯罪的可能。 这时候,一队里少有在这种会议上发言的队员小萌忽怯怯举手,被局长李海点名。 小萌就大胆说:“那个,会不会那个封口,不是什么凶手设计的标志性手法呢?” “怎么说?” “譬如,封口就是让死者住嘴的意思,而要死者住嘴,或许是嫌弃受害人唠叨、爱八卦等等原因,这引发了凶手的反感和忌恨。” “或者,封口是灭口的意思,因为受害者对某类事情知情,这让凶手感到了威胁,于是记恨之下,即便她死了,也要封住嘴。” 大家听得眼一亮。 方乐快速说:“这个思路,很有借鉴意义。” “因为不论是嫌弃受害人口德不好,还是由于其知情而被灭口,凶手都大概率跟受害者马小梅认识,至少也是单向了解后者……对了,魏队,你们之前不是查了马小梅的失踪案吗?她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是说,管不管得住自己的嘴?” 魏腾回忆着说:“她的家人说她偏向于文静,很少对什么事情发生看法。” 方乐:“那么二选一排除一下,就是她对什么事情知情而被灭口了。” “她是公司的文员,好像还是个出纳吧?会不会是跟什么财务事件牵扯上了?咦,不对,凶手不仅是她公司的人,还是个变态杀手,这太巧合了。” “啊——” 小韩忽然一声尖叫,在大家都看向他的时候说:“会不会,是马小梅发现了涂丽丽的被害,所以被凶手给杀死了?” 这个—— 的确有一定可能。 问题是涂丽丽在马小梅两周之前就遇害了,马小梅是在涂丽丽遇害的时候因目击而知情的呢,还是涂丽丽尸体被存放的过程里,不小心被马小梅发现了呢? 方乐手支下巴:“一个普通人,目击到一桩犯罪,或者发现一具被藏匿起来的尸体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要是这个人是某个凶手的身边人、有关系的人,那么目击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而且,马小梅是什么时候目击到案发或者是发现了涂丽丽尸体的呢?如果她一早就得知了犯罪的发生,为什么没有报警呢?难道是不巧发现了尸体马上就被凶手灭口了?” 由于这系列案子目前为止,核心线索都欠缺,所以只能凭空想象。 曲卿:“如果杀害马小梅的人,并非是和马小梅完全无关的人,那么杀害涂丽丽的人,不见得就是路人凶手,随机择取受害人。” 到此,大家也没有新的想法了。 局长李海做出总结:“所以,我们下一步的行动目标有了。” “先排除掉这是变态凶手的随机杀人案,而定性为目的确定的杀人行为,将凶手限定为马小梅以及涂丽丽之一有可能认识,甚至全都认识的人身上。” “当然,我知道你们在之前,肯定都调查过两位受害人的周边关系,并确认了这两名受害者之间没有直接关联,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再查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 局长发话,会议告终。 只是设定计划容易,实施起来,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有那句话,说世界上的任何两个人之间,都能通过数个人物建立起来关系网(是不是能跨国界就不知道了),可理论毕竟是理论。 马小梅跟涂丽丽之间的人际圈子、社交圈子完全没有交集,想让二者建立起来关联,就得想办法搞出来这之间的那“数个过渡人物”,这些中间形态的人物必须能最终将两边对接出来才行。 这就像是两个完全独立的网络,靠着发散于某个口上形成对接一样。 在这个关系类别非常繁复的现代大都市社会,这太难归纳总结了,uu看书 .uukansu 毕竟不是所有社会关系都是处在明面上的。 所以查了一天多,全无进展。 两边的人物关系网状延展总无法完美对接。 ——你总不能将两人都使用过同一家快递公司的快递服务就说这是关联啊。 方乐思考了好久,忽对曲卿说:“会不会,关系是临时构建起来的呢?” 曲卿:“什么意思?” 方乐:“我是说,凶手为了制造杀人机会,而特意接近了马小梅,马小梅被害,本来就是凶手计划里的一环。” “至于那个封口,或许是另外的指代,虽然代表着让死者闭嘴,但不见得是因为马小梅目击到涂丽丽的遇害。” “毕竟要真的是目击到了这情况的话,马小梅不可能再给凶手接近并杀害她的机会,除非是她知情的当时就遇害了。” 这些话,其实是自相矛盾的。 马小梅要不是对涂丽丽的遇害知情,凶手有什么必要接近她?如果马小梅知情了,除非不知道接近者的身份,否则不可能不报警或逃跑求助,可马小梅身上没有半点伤害,也没有过挣扎,她体内的肌肉松弛剂不排除是自己服下的。 “等等——” 曲卿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打断了方乐的推测…… 四百二十四 那件衣服合身吗? “曲队,想起什么了?”方乐赶紧问。 曲卿:“我好像遗漏了一点儿证词。” “马小梅的家人曾经说,他们怀疑女儿最近恋爱了,但并不能确定,因为并没有具体听到女儿谈到哪个男性,可她买了——或被送了——貌似自己的工资买不起的名牌包包,最近打扮的时候也比较多,还染了发,这种变化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马小梅失踪当晚,就是打扮了之后离开了家,却并没有对家人解释是去见什么人的。” “至于涂丽丽,她那位室友则说涂丽丽离开住所前,似乎遭到了某个男性的骚扰,她自己还提到了真假未明意义不明的什么‘交易’的事。” “这两个受害人,在遇害前都和身份未知的男性有过接触。” “如果两个神秘男性的出现和案件有关,那这桩案子,完全就是精心选择对象才做的案子了。” 完全不是什么随机作案。 方乐:“而且这两个神秘男性如果是同一人的话,那就太有趣了。” “这个神秘人,兴许就是凶手。” 问题是,就算这推论是真的,这神秘男性也是查无可查啊。 你距离凶手一墙之隔,但这堵墙,却根本没有出入口。 曲卿:“这样吧,先排除一种情况……” —— 不久,二队长魏腾被请了过来。 曲卿斟酌着语句说:“魏队,我想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啥?” “就是涂丽丽之前的资料,不是你们队归纳总结出来的吗?” “我记得你说过,涂丽丽来自外地,和家里闹矛盾,好久没联络过了。” “而涂丽丽离开住所前,曾和某位来骚扰她的男性有过接触,这个人是谁,涂丽丽没有讲过,可室友怀疑那是涂丽丽的家人,她的大哥、父亲,其他亲戚之类。” “我想更细致地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涂丽丽从外地来寻找她的家人或亲友,这点对于案子的走向,肯定是影响不小的。” “因为马小梅出事前,也貌似交了男友。” 魏腾摸着下巴说:“嗯,我明白了,很有道理。” “不过——” “涂丽丽的家庭在外地,这亲戚关系杂七杂八的,估计不去当地很难了解清楚全貌,再说来找她的不见得是家人,前男友之类也是可能的。” 涂丽丽曾堕过胎,也即和什么人有关男女关系。 “想证实这些情报,得到当地出差一次才行。” 然后魏腾就瞅到了一队长和顾问阁下眼巴巴的眼神,很快就软化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想让我出差一趟是吧?行,行,我去行了吧。” 魏队长举旗投降,不久后带着几个手下去办理出差手续去了。 而整体的办案任务,就大部分落在了一队的身上。 只是在魏腾离开后,方乐却慎重地说:“可就算那个来骚扰过涂丽丽的男性,真的就是她的外地亲友,也不排除就是凶手啊。” 曲卿:“只要能确认来找过涂丽丽的是谁,就可以查证其不在场证明了。” “涂丽丽的遇害具体时间难定,但是马小梅可确定是离家当晚遇害的,因为她当晚就失联了。” 女儿离家未归,手机联系不上,家长于是报警。 “嗯,有道理。” 曲卿继续去查两位受害者的人物关系网了,期待能最终串联上,方乐则留下来静思。 他坐在一队办公室,曲卿的座位上,不断转动旋转椅思索案子。 他尤其调出来两位死者马小梅和涂丽丽的尸体照好久,反复看着,比对,以期待发现什么盲点,或者碰撞出思维火花。 咦? 半天后,他竟然真的发现了什么,猛地从座位上直起后背,身体前屈看向电脑屏幕。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方乐兴冲冲一个人来到法医处,找到了法医钟洁。 “钟姐,问你一个细节问题,那套衣服合身吗?” 钟法医一时懵了。 “哪套衣服?” 方乐解释:“我是说,涂丽丽,就是第一个受害者,真空袋儿里的那个人,她身上穿的衣服合身吗?” 两名死者里,马小梅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的穿着打扮和离家前是一致的。 但是涂丽丽则完全就不知道了。 而且涂丽丽那套衣服,是一套内衣。 长袖的衬衣、长筒的衬裤。 因为涂丽丽遇害前,人在哪里,什么状况都不知道,所以也无法从她那个同居的舍友那里知晓其穿着打扮。 钟法医想了想,说:“好像略大一些吧。” “是么?” 方乐心头有数了。 “那么那套衣服现在在哪里?” “交给马辉了,不知道他有没有交到物证处那里保管。” 于是,方乐又接着去技术中队找到马辉。 马辉陪着他,去从物证处取出了那身死者的衣物,不解问:“小方,你找这个是要做什么啊,这上面什么都没查出来啊。” 死者身上的东西,是必须经过鉴定的,能鉴定出什么有助于破案的,技术中队就会上报,没查出来则暂时丢物证处,或者自己保管起来。 方乐没回答他,打开了袋子。 顿时一股福尔马林味儿夹杂着腐臭散逸出来。 当然跟尸体本身的气味相比弱多了,方乐也没在意,戴着手套就翻查起来,主要是翻查衣服内面,不久后才在衣服的内襟某处发现了标签残剩。 这标签几乎是齐根剪掉的,不小心看几乎发现不到。uu看书.ukanhu.om 马辉咦了一声,凑过来说:“标签剪掉了?” “是啊,剪掉了。” 方乐放下衣服,心下了然。 大部分人并不会去剪掉衣服内部的标签,一是那也属于衣服的一部分,代表着这衣服的品牌、价值,除非影响到了舒适感,否则根本不必理会,而且剪的时候剪少了,会让身体不舒服,剪多了,有可能剪到衣服本体。 涂丽丽本人会把自己的衣服标签多此一举地剪掉吗? 何况这并非连体的那种睡衣,而是贴身才更舒适和方便的内衣裤,涂丽丽穿着大号的内衣裤,有点儿违和。 也即是说,那并不是她本人的衣服,不排除是凶手给她套上去的,也因此,特意很小心地剪掉了标签,这样不会被从衣服来源调查到什么。 当然,这还仅仅是臆测,也不代表凶手给死者套上另外的衣服,就会有什么特殊含义。 不过现在属于案情走向未明的阶段,任何疑点都必须查清楚才行。 曲卿她们正在忙着各地方走访,方乐想了好一会儿,决定自己亲自去查。 总要给其他人分担些任务。 好吧,实际上是他自己想体验一把侦探的感觉…… 四百二十五 涂丽丽其人 依据之前获得的涂丽丽那位室友的联络方式,方乐辗转找到了对方。 这位室友姓于,在一家大型ktv工作。 ktv只是个简称,这其实算个会所,兼具迪厅、酒吧等综合娱乐功能,在中央的舞池中,旋转灯闪个不停,摇滚乐震耳欲聋,许许多多的人摇头狂扭,穿着打扮多有前卫的。 据方乐的了解,并非蹦迪的都是不正经人士,实际上大部分反而都是普通人,只能说,这个迪厅里恰好汇聚了不少不仅仅为了发泄工作压力的非职业人士而已。 从吧台那里找寻到了一身制服的于小菲。 两人来到了一处稍微远离迪厅中心的位置处来交谈,于小菲在上班,不好出门去。 虽然如此,对话还是受到了影响,两人不得不尽量大声才能完成对话。 于小菲:丽丽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方乐:没有啊,来找你是为了跟你求证一件事。 于小菲:什么事啊你说,你是帅哥,有优待。 方乐:好吧,美女,你的室友涂丽丽,会穿这样的内衣裤当做睡衣吗? 方乐用手机展示了那身衣服的单独的照片。 于小菲看了好一会儿,猛然摇头,并说了什么。 可惜那边舞池里正到最嗨的时候,方乐根本听不清楚,于是于小菲暂时离开到吧台那里,找到同事耳语了句什么,回来后领着方乐出来ktv。 一到门外,里头的喧嚣被隔绝了大半,顿时神清气爽。 方乐不由说:“这样的环境,你能忍受得下去吗?” 于小菲苦笑:“为了生存嘛,其实就是跳舞的这会儿最乱了。” 方乐:“嗯,理解,理解……咱们刚才的话题可以持续下去了吗?” 于小菲:“当然可以,对了,你刚才问的我什么,再重复一下吧,别回错了。” “多谢啊。” 方乐于是再次展示那身衣服,问:“涂丽丽睡觉的时候,会穿这身衣服上床吗?” 显然这话和之前于小菲所听到和理解的完全一致,所以她再次扫了一眼图片,果断摇头:“不会。” 方乐:“那有没有可能,她有这种衣服,但是没有在你面前穿出来过呢?” 于小菲:“绝对没有可能。” 方乐:“为啥这么肯定啊?” 于小菲呵呵笑了。 “帅哥,你是不了解涂丽丽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哦?愿闻其详。” “怎么说呢,她是那种追求绝对自由的人。” “绝对自由?” “对,就是说,她这个人活在世上,不想被任何人牵绊,被任何非法律性的规则约束的家伙。” “她跟她家里闹掰,就是这个理由,她觉得她家人管她管得太厉害了,所以最后离家出走了。” “她在老家交过好几个男朋友,还堕了几次胎,不是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堕胎,而是觉得是不小心怀上了,她不想生孩子,也不想跟哪个男人组成家庭。” “我笑说那就是可以跟女的了,她又说女的更麻烦,经常哭哭啼啼。” “这样啊。”方乐消化了会儿这些消息。 之前来走访的时候,警方可没有问过这类问题,也没有听到过这类答案,所以多次走访其实没有坏处。 只不过—— 方乐:“所以,她追求绝对自由,跟会不会有这样的一身衣服,有什么关系吗?” 于小菲指着照片反问:“那么帅哥,你觉得这身衣服如果跟动物类比,像什么?” 方乐很快就回答:“斑马。” 黑白条纹,也只能联想到斑马了。 “正确,丽丽最不喜欢的自然界动物,就是斑马。” “她跟斑马有仇?” “呵呵呵,帅哥真风趣,主要是斑马会让她想到一样事物。” “什么事物?” “就是号子服,囚犯的衣服。” “呃——” 方乐摸了摸脑袋,决定不告诉于小菲,本国真实的囚犯服并不是那种全身性黑白条纹的,起码随着警方办案这么久了,他是没见到过。 监狱他是没陪着去过,但看守所由于提审嫌疑人等原因,是去过不少次了。 看守所的在押犯醒目的着装不过是上身的一件马甲,橘色的、黄色的、红色的都有,或许各地具体有所不同,但绝没有什么黑白或蓝白条纹的囚号服,那主要是外国影视剧灌输出来的印象。 于小菲:“丽丽说,要是被关起来成了囚犯,她宁愿去死。” 方乐:“这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吧,她平时安分吗?” 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还有脐环、纹身,怎么看都像个平时会惹事儿的主。 于小菲:“是啊,她经常跟着一帮子狐朋狗友瞎混,我说你惹出事来怎么办,她说她很注意分寸,小错可以有,大错绝不会犯的。” “明白了……呃,于女士啊,我有点儿好奇,你是怎么跟她成了朋友,还住在一起的?” 看这位于小菲,还是个正儿八经的职员,怎么就跟不良那么熟呢? 于小菲纠正说:“你错了,不是因为是朋友才租住在一起,而是租住一起所以成了朋友。” “那个地方其实是ktv方面所提供的员工宿舍,虽然也是从其他人那里租的。” “ktv方面的员工宿舍?” “对啊,丽丽从外地来蓝海,打工就是在这个ktv,我比她还早就是这里的员工了,我那个宿舍里恰好空出来一人,她就搬进去了,然后我们就慢慢的熟了。” “开始我还对她有点儿忌惮,u看书 .kanshucm 毕竟我们员工着装还是有规定的,她有点儿张扬,有时候班上班下的打扮能混着来,一看就是那种小太妹。” “不过处得久了,我发现涂丽丽还是有一定原则的。” “譬如她从来不会邀请我参与她和她那帮朋友的聚会,甚至平时都不会提,我感觉到她是想避免我和她们那帮人接触,她这个人本质上应该是不坏的,只是太自我了。” 自我的人多少会有点儿自私,只是人死了,就不评价了。 方乐:“我听说她那次打工之后,就没再打工了?” 于小菲:“是啊。” “这家ktv曾关停过一阵,换了新老板,涂丽丽就在新老板上任之前离职了,后头一直就没在工作,跟着她那些朋友吓唬混。” 这时候,ktv里她那个同事向她招手,于小菲只好起身告辞,并说:“帅哥,我得忙了,不然被老板知道了说我摸鱼又该唠叨了。” 方乐赶紧递过去一张名片,说:“要是能想起来什么,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可以找我。” “呵呵,谢了。” 起身目送着于小菲回归ktv之内,方乐又坐下来,掏出手机继续翻看那些案发照片。 等再次看到一张涂丽丽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的一手现场照的时候,方乐联想着于小菲的话,似有所悟。 莫非,这尸体的样子,是代表这个意思…… 四百二十六 马小梅的工作过往 方乐自认为想明白了关键的东西,马上赶回来分局,却没见到曲卿,只看见了留守队员小萌。 问小萌,小萌回答队长应该是带人去排查第二个受害者马小梅的过往经历去了。 方乐很想说,查马小梅没有意义,涂丽丽才是突破口。 他联系曲卿,曲卿却压低声音回复说正在走访,有什么事情先微信。 方乐并不想在微信里讲述太多,他认为那东西用来交流机密总不保险,他就问曲卿正在哪里。 曲卿回答:“市光明医院。” 光明医院,是一所由公立医院转化而来的民营医院,可曲卿如果是想调查马小梅,为什么会去医院那里呢? 难道也是跟自己一样,发现了马小梅的什么特殊情报? 他正要赶过去,小萌忙拿起来一份文件,说:“对了,方哥,这是头儿不久前归纳总结出来的,还说你要是回来的话,可以看看。” “哦?是么?” 方乐没心思细看,用手机拍了照才离开。 他手机设置有指纹锁,比直接将这些文件带走多少安全些。 当然最主要是没工夫在这里细看。 带着手机出了分局,招了辆路边出租,直奔光明医院,中途,方乐掏出手机找寻到新拍摄的图片,放大 这竟是一份关于马小梅的非常详细的个人履历(涂丽丽是外地人,又大部分时候没有正经工作,详细履历总结起来非常麻烦。) 从这份履历看,马小梅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本地上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 高中毕业以后,她上了一所专科院校,就是卫校。 女孩子上卫校,多半是为着当护士这一目的。 而接下来的履历也证实了这一点。 马小梅毕业后,先当了一名实习护士,实习地点就在光明医院那里。 咦? 等等—— 看到医院这个关键词,方乐蓦然停了,刹那间涌生无穷联想。 马小梅的尸体被封口。 虽然钟法医说尸体的缝合线并不足以跟职业的外科大夫比肩,但相比于普通人,就熟练多了。 而且人肉又不是布料,在布料上的缝合经验并不能完全照搬到伤口缝合上,嘴唇那种部位就更麻烦了。 这也不是关键,关键是涂丽丽和马小梅浑身失血的原因,是由体内接通血管导空血液,这种难度,对于一般人来说不是一般的大,甚至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钟法医又矫正说凶手可能具备一定的医学经验,在某种方面甚至超过一般的医生。 而马小梅的遇害,不排除跟一个她出事前暗中结交的男友有关。 如果这所谓的男友,是她昔日朋友圈里的一位,会不会是医院系统里的人呢? 方乐瞬间觉得,曲卿的设想,要比他关于涂丽丽的那个所谓猜想更有现实意义。 深思中,司机提醒到地方了。 方乐结账、下车,站在光明医院门口,就见到曲卿带着两大手下大何跟小韩正走出来,他略略失望,迎过去问:“走访完了?” 曲卿点头。 “什么收获?” “没什么收获。” “马小梅虽然是在光明医院完成的实习期,但是转正以后并没有在光明医院里工作,光明医院的人对她也没什么印象,由于她性格不活波,甚至有点儿怯懦,所以也没招惹过什么麻烦,实习期间,也没有跟谁有过矛盾或深层交流。” “这样啊……那下一步该去哪里?” 曲卿扫了他一眼:“你没有看小萌提供的资料吗?” “呃,这个,没看完。” 小韩代为回答:“马小梅转正以后,到了另一家医院就职。” 方乐赶紧开启手机,往后面划拉,果然,马小梅新的就职履历下一步就是市第四医院。 第四医院是一所公立医院。 至于说马小梅怎么转了院去工作,原因不明,或者是两家医院之间的正常人员调配,或许是原医院里生活工作的不愉快,想换个环境。 反正这些都不重要。 吉普启动的途中,曲卿问:“你急着找到我,是想起了什么吗?” 她对方乐算是相当熟悉了,这么着急忙慌来找她,多半是思维上有了什么突破。 方乐倏忽间有点儿信心不足。 他的那些猜想,和这些实地的调查比较起来,的确说明力度不足,所以他只好敷衍:“只是有点儿想法,还没具体成型。” 还是先看看曲卿的这个调查,有没有什么重大突破吧,没有的话他再提出来。 吉普很快到了第四医院,先找到院长,院长说他对这类人事不很熟悉,最后推荐了护士长。 护士长大姐被稍加提醒就想起来马小梅是谁了,说:“是她啊,她怎么了?” 命案不好被提及,曲卿问:“马小梅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有和哪个人关系不错的吗?我是说男性。” 护士长:“嗯……这个我就不好乱猜了,毕竟医院里非常忙,我们这些做护理的经常是三班倒的,在医院里基本都是工作关系。” 方乐联想起来看过的那些医疗剧,问:“呃,就没有啥八卦之类的吗?” 或许是偏见形成的印象吧,他觉得医院里护工们之间是八卦的重灾区。 护士长立马严肃声明:“别的医院我管不了,uu看书w.ukashu 我手底下的人,乱嚼嘴皮子的话,我是不会放过的。” 好吧,这也不是重点,曲卿:“那么不说工作之外的特殊关系,在工作上,她有和哪个异性关系比较好,走得比较近吗?” 护士长:“她后面成了手术室的护士,就是协助大夫完成外科手术的那种护士。” 方乐:“递个器械、擦个汗,搞个术前预备的那种?” 护士长:“差不多吧……那里的人和她接触更多一些。” “具体是哪一位或者哪几位大夫,可以带我们去见见吗?” “可以啊,不过我也不知道人家在不在办公室。” “没问题的。” 离开人事处,前往医生办公室的途中,方乐好奇问护士长: “想做手术室的护士,没那么容易吧,马小梅来这家医院的时候,也就刚转正吧,怎么进的手术室呢?” 护士长回忆着说:“马小梅进步很快,不像很多做护士的,摸鱼心态,只是想混个工作或者存着其他心思,她毕业的院校不太好,但她自身很刻苦勤奋,犯错被骂的时候都会把错误的地方记下来,基本不会再犯,这是难能可贵的,所以手术室需要新人的时候,我就推荐了她。” 原来是这样。 很快的,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外,护士长敲了敲门,喊了声王主任,门内忽一阵子的混乱动静,似乎还能听到什么女人咿咿呀呀的响声…… 四百二十七 光明医院的王主任 (ps:修正一下,上一章两个医院名称替换一下,马小梅是先去了公立的市第四医院,再转去光明医院的。) 护士长一下子推开了门,办公室里的混乱原因一目了然。 一个看着挺年轻的男子,穿着白大褂,此刻却正将一个手机胡乱往口袋儿里塞着。 他现在是站着的,但看他身后的椅子的偏转角度,以及办公桌上角落处倾倒的一些文件看,恐怕其之前是身体躺靠在椅子上,又把一只脚翘起放到桌面的悠闲姿势。 至于刚才的咿咿呀呀是源自什么,就不追究了。 护士长看到这个男子,皱眉问:“王主任呢?” 男子慌张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复,回答:“主任正在休息室休息,他下午会有一场手术的。” 护士长点个头,就要带人离开,只是在拉上门的前一刻,不轻不重地训斥说:“小孟啊,以后不要再上班时间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都不止一回了。” 男子立马满脸通红,没有点头。 同为男人,方乐投递过去一个同情视线,可惜没有被对方接受到。 离开这里,去往休息室的途中,方乐略好奇问:“这个人是谁?” 护士长解释:“王主任收的一个助理医生,人挺机灵,就是不怎么靠谱,工作上也经常摸鱼,还好没闹出什么大问题来,否则我肯定跟院方反映。” 看得出来,护士长是以院方的卫护者自居的。 在休息室那边,见到了某科主任医师王医生,王新明。 王新明四十出头,个头中等,不胖不瘦,为人较为严肃,或许跟医生的自律有关。 被护士长提及曲卿方乐几人是警察,是来询问医院曾经的一个叫马小梅的手术室护士的,王新明当即面色闪过异样,原本正午休后洗脸的手停顿了下来,任凭水龙头的水哗哗下流。 他接着又胡乱洗了几把脸,用毛巾擦了几下,放回原位,才转回身来面对着几人。 这时候他已经自然了许多,脸上也浮现出了待客的模式化笑脸。 护士长却关心地看了眼王新明,说:“王主任,我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叫我。” 护士长若有所思地瞅了下曲卿几人,拉上了休息室的门。 双方坐下,休息室简陋,也没搞什么茶水那一套,曲卿直接开问。 “王主任,马小梅在工作里什么表现呢?” 王新明做出回忆状,回答:“还不错。” “至少她那个工作年限,做到能基本配合我的手术进度,没有太多次递错东西,非常值得夸奖。” “那么,她和谁关系走得比较近吗?我是说,异性。” “这——” 王新明迟疑了片刻才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别人家的私事,我怎么好去管呢,是吧?” “那么,马小梅当初为什么辞职了呢?” 履历显示,马小梅从光明医院辞职,就去某公司应聘了文员,而从护士长和王新明所述来判断,她在医院里应该表现不错,很有前途才对。 王新明简单说:“人各有志吧,她毕竟专科院校毕业,觉得存在行业天花板,转行也不稀奇。” 方乐:“这些话是马小梅对您说的吗?” 王新明略尴尬:“呃,是我猜的。” 曲卿:“那么,王医生,您和马小梅的个人关系如何呢?” “我们的个人关系?你们是指的什么?” “工作上,工作外的都可以。” “工作上,我们是搭档,工作外,我们毫无关系,就这样。” 从王新明的态度看,他明显已经不想再针对这个话题探讨下去了。 方乐开始乱扯模式: “王主任,当医生的是不是很忙啊,是不是经常半夜三更才能回家,或者是有紧急手术就得从家里赶去医院啊?” 王新明不明这些问题的动机,回答:“看情况吧,有时候可以早,有时候可以晚。” “大多数都比较晚?” 王新明无奈点了点头。 再往下,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曲卿照常规扯了几句马小梅有没有回过医院探望过曾经的同事,马小梅辞职后有没有联系过他们之类,王新明回答模糊。 只好告辞。 离开王主任,因为一无所获有点儿不甘,方乐发挥自己的帅哥优势,捞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套话,问及马小梅有没有来过医院,和医院的人有没有后续联系的问题。 这护士正想回答什么的样子,走廊一头忽然传来护士长的喊叫:“小张,在做什么呢,3号间8床的病人有呼叫,你过去看看。” “哦,好的,李姐。” 护士慌忙辞别方乐等人,急匆匆往病房那里跑。 几人面面相觑。 看来护士长是不想让医院的护士说出什么可能不利于医院、或者不利于王医生的话啊。 至此,这趟走访不得不告终。 一离开光明医院,方乐就下断语说:“这个王医生,大有问题啊。” 曲卿:“何以见得?” 方乐:“因为我们问了一大堆马小梅和他的关系的事,他都没有问过我们一句马小梅怎么了。” “相反,u看书ww.uukansh 护士长在一开始就问马小梅怎么了,我们为什么会提起她。” 曲卿:“也可能是王医生不想让人认为他和马小梅有什么异性间的私人关系,所以很避讳深入探讨罢了,人之常情。” 方乐:“呃,好吧,你说得对,我太武断了。” 接下来,就是去往马小梅自光明医院离职以后所就职的一家公司,也是她遇害前所供职的单位。 其实这家单位在案子一开始就是重点走访调查对象,那时候毫无收获。 这次又问了一遍,同样无结果。 于是一整趟跑下来,没有明显进展。 大家都有些疲累。 曲卿此刻又说:“所以,方乐,可以讲一讲,你之前给我打电话并急匆匆赶过来的理由了吧,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方乐一个大拇指:“知我者,曲队也。” “拍马屁扣分。” “不扣好感度就行。” 曲卿瞪眼:“……” 方乐举手投降。 “好吧,好吧,的确有点儿思路上的突破,不过咱们还是回去讲吧,现在挺没有精神头的。” 也对。 吉普行了一路,回归分局,回到了一队办公室,而其他几路的调查人马也都回来了,包括大鲁小鲁那帮子人。 于是在大家的拭目以待下,方乐面色严肃,摆开了阵势,正式讲述自己的猜想…… 四百二十八 新思路,开局1张图 “我认为,至少目前来说,这系列案件的突破口,在第一位受害人涂丽丽身上,马小梅的遇害,只是个表象,或者说,是衍生事件!” 方乐开篇的断语,使得大家不解又不服气。 小韩尤其说:“你凭什么这么讲啊,至少在封口那个细节的解读上,马小梅更值得重点调查才对!” 方乐:“别急,听我慢慢的讲来。” 他利用大屏幕投屏,展示了一张照片,问大伙:“这个,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吧?” 只见屏幕上是个光线略暗淡略微逼仄狭窄空间,镜头里,上下左右前几面都有金属的内壁。 而这空间的角落里,正被以扭曲的姿势放置着一个真空袋儿。 大鲁:“这是涂丽丽被发现的那个大货车里的现场照啊。” “对了!”方乐又调出新的照片。 这次,是单独针对那个藏放尸体的真空袋儿的取证照片。 方乐:“那大家看看这具尸体,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特征呢?” 这照片,所有人都看过不止一遍了,包括留守队员小萌都很熟悉了,所以总结的话一连串出口: 真空袋儿、尸体被从体内排空血液、防腐处理(体表完好)、死不瞑目、面容扭曲、体内被发现了肌肉松弛剂。 方乐对在座看了一圈,又问:“还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 他问的是值得注意的特征,值得注意的可不就是前头那些吗? 倒是曲卿疑惑提出:“衣服?” 方乐马上就夸赞:“答对了,曲队名不虚传。” 马上有人反对说:“可衣服怎么会是值得注意的特征呢,衣服又不是没被查过,查出什么的话马专家早过来邀功了。” 方乐:“衣服本身当然没什么,我指的是衣服上的条纹,就是这些黑白道的、横向的,形同于斑马的纹路。” “这些纹路,就没有让你们联想起来什么吗?” 大家一时间哑然。 你都说是斑马了,还联想什么啊。 小萌怯生生举手:“不会是囚犯吧?” “又答对了!” 方乐一个响指。 “方顾问,我国的囚犯服没有这种纯粹黑白条纹的,你是不是某国犯罪片看多了?” 方乐:“我是不是看多了,不提,但凶手无疑是看了不少。” “这套衣服上的标签,以非常苛刻的条件给剪掉了,一寸不多出来,一寸没有少掉。” “我认为这套衣服是凶手给死者穿上的,而不是死者本来的衣服,而且这套长袖长裤腿的内衣裤尺码略大了些,这是紧身的衣服,涂丽丽总不会去穿大号内衣裤吧。” 曲卿:“你这分析有些武断。” 方乐:“是啊,所以你们再听听这段对话。” 他放了一段和涂丽丽曾经的ktv同事于小菲的对话: “这不会是丽丽的衣服!” …… “她最不喜欢的自然界动物,是斑马,因为斑马条纹可以让她联想起号子服。” …… “她是那种追求绝对自由的人。” …… “她这个人活在世上,不想被任何人牵绊,被任何非法律性的规则约束。” …… “丽丽说,她要是成了囚犯被关起来,宁愿去死。” —— 方乐:“大家听出来了吧,涂丽丽对于这类衣服,肯定是非常忌讳的,怎么可能穿着这样形态的睡衣呢,是凶手给她套上去的,无疑了。” 大何:“可方顾问啊,也可能是涂丽丽遇害的时候,原先的衣服上沾染了血,脏污掉了,因此凶手为了追求某种表象上的完美,而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吧。”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啊。” 方乐:“不错,但为何挑了一套这种平时日常生活里并不常见的花纹的衣服呢?” “呃——” “好吧,你不用想答案了,你可以说凶手是一家淘宝店的店主,但这样的猜测对我们破案没有意义。” “我想说的是,要是凶手挑选这样花纹的衣服并不是随意的,那就很值得探讨了。” “涂丽丽穿了一身号子服,这会让她形同一个囚犯。” “当然,我并不止是单纯依据这身衣服就说凶手有这种意图的。” “可是你们再看涂丽丽被包在什么东西里?” “是真空袋儿,将里头的空气吸干净,封上口。” “这样就算受害人还没死,也出不来,她会被封存在这个逼仄的真空袋子里,无法呼吸,反抗挣扎也没有意义,根本突破不了外头那层材料结识的壁障。” “这跟一个犯人被关在囚牢里,是不是有某种相似呢?” “再看更外头的环境,是一个货车的车厢,四四方方,关上车厢门的时候,连一丝光线都没有,这跟监牢的环境就更像了,不,像是一个看守所或者监牢里的那种惩罚犯人用的小黑屋。” “我觉得,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象征性意义了。” 到此,所有人都大致听懂了。 曲卿总结:“也即是说,你认为凶手杀害了涂丽丽后,还把她当成了囚犯,用变相的牢笼关押了起来,凶手认为涂丽丽是有罪的?” 方乐:“对,且还有另外一种解读,凶手用这种手段,是想报复涂丽丽。” “譬如凶手知道涂丽丽最讨厌坐牢,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刻意羞辱她。” “或者干脆,凶手将自身的一些不好的经历,强加在了涂丽丽身上,至于原因就不明了。” 曲卿暂无表态,扭头问大伙儿:“大家怎么看?” 回答杂乱: “挺有想象力的。” “像是顾问应该提供的思路。” “臆测性还是多了点儿。” 方乐:喂,喂,你们不该鼓个掌吗? 算了,查案为大。 他正色说:“曲队,u看书 .uuknshu.co 我强烈建议,彻查涂丽丽的过往,看看她是不是曾经犯过什么罪,可以导致她入狱穿上号子服的那种罪。” “或者查查,她是不是因为某种行为,导致过别人承受过牢狱之灾。” “更简单的,也可以查对她熟悉,知道她讨厌什么,且对她存在杀人动机的人,这样的人是不是存在。” 当即有人反对说:“可是涂丽丽的过往,我们早已调查过了。” “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前科记录,她昔日一同混过的那些混子也都提供不出什么线索来。” “而且涂丽丽在遇害之前的一周就已经不见踪影,没有跟她那些朋友有过任何联络或接触,我们根本没有调查的切入口。” 方乐:“没有前科,不代表她没有犯过罪,没有犯过大罪,也不代表没有犯过小罪。” “涂丽丽时常跟那些狐朋狗友瞎混,我就不信这些人没有犯过治安类事件,在派出所那个层面总有些记录吧?” “再说,涂丽丽也就来蓝海市两年的光景,她原先在老家那里做过什么,谁又知道呢?” 大家都看向曲卿,曲卿想了想,说:“就按照方乐的思路,来重新部署调查计划吧,从马小梅,转到涂丽丽身上。” “涂丽丽老家那边,我会联系魏队长的,毕竟他们正到那边去出差。” “蓝海这边,全部归我们一队。” “接下来我们分派一下具体任务吧……” 四百二十九 思维开叉了 曲卿将人员分为了多个调查队伍,一个队伍分散去往相应区域内的各地派出所,去寻找治安类事件的卷宗,一个队伍去往交警那里,因为交通事故也算是犯罪的一种,她自己则带着一队人,去找到之前走访到的涂丽丽那些混混朋友,进行询问。 方乐则没有跟着任何一队人马出来,留在分局内独自研究案情。 对于这系列案子,他觉得警方目前为止的分析都还没错。 不论是关于涂丽丽还是马小梅。 问题倒不是这两个人的遇害,而是这系列案子的“起源”。 其实一切关注,都是在那些骚扰事件之后出现的。 在一开始,二队长魏腾来告知说市内不同地点半夜发生了一系列针对单独行路的年轻女性的跟踪尾随案,也可说是骚扰。 然后,其中一个曾被骚扰者马小梅失踪了,继而发现其被遗弃的尸体,马小梅被证实遇害。 再接着,涂丽丽尸体被发现,她的遇害发生在马小梅的更早之前,超过了两周。 两人的核心遭遇是一致的,都是身体被排空了鲜血。 问题是,从时间次序上看,涂丽丽遇害最早,骚扰事件在中间,最后才是马小梅的遇害。 方乐曾将骚扰事件看成凶手的犯罪预演(或说实习),在跟踪、骚扰和尾随中,熟练绑架、为杀人做铺垫。 可是涂丽丽根本就没有爆出来过曾经被跟踪尾随过啊。 她倒是被骚扰过,可根据她那位室友于小菲所说,对方是在大白天的时候找上了涂丽丽的,双方也进行过接触、交谈,涂丽丽有不小概率是认识那个人的,这和跟踪尾随那种骚扰完全不同。 也即涂丽丽可能是略过跟踪尾随步骤直接就被害了。 问题来了,凶手杀害了涂丽丽,估计非常顺利,否则不会在尸体暴露前没有一丝一毫的警情出现。 这样的凶手,想对付马小梅的话,有什么必要搞什么跟踪尾随的练习呢? 更何况,马小梅被跟踪尾随过一回后,必然生出警惕,这样一来,凶手就很难再用跟踪尾随这种手段,将其杀害和绑架了。 所以先跟踪尾随受害人,再伺机作案,多此一举,完全是多此一举。 除非是其他可能。 譬如,凶手跟踪尾随多位女性,完全和其后头的绑架杀害犯罪无关,而是另外的驱动。 再譬如…… 跟踪尾随单身年轻女性的,和先后杀害涂丽丽及马小梅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凶手?只是因为马小梅而出现了叠合? 这系列案子绝不简单,一丝强烈的预感涌生上了方乐心头。 因为他感觉没错的话,这两类案件,有可能会并行发生。 毕竟,跟踪尾随本身,并不是大罪,远比不上绑架杀人这种会遭到法律严惩的罪行。 做这类事件的变态,为着自己的某种“癖好”,重犯的概率很大。 至于杀人抽血的凶手,刻意将尸体遗弃在必然被发现的地点,宣告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 不过他并没有能针对这些思路深思下去,因为一大摞的文件已经被带回来搁放在了桌面上。 这么做的队员说:“方顾问,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把那些派出所里两年之内大大小小的治安类出警或报警记录都带回来了。” 按照方乐的意思,涂丽丽必然涉及到某类犯罪,所以才会被凶手盯上。 她来蓝海市之前的不说,只能由出差在外的二队来查。 她来蓝海之后,要是涉及到了什么事,就可能在一线的治安单位留下线索了。 所以方乐立马吩咐:“大家辛苦一下,先粗略翻一遍吧。” “只要是出现涂丽丽这个名字的,不管是证人、报案人、受害人、嫌疑人,全都找出来,报告给我。” “没问题。” 几个回来的手下们将那些带回来的卷宗资料分派开,一个个的看了起来。 留守队员小萌也参与了进去。 卷宗非常的多,这边翻阅的热火朝天,外头曲卿的调查也如火如荼。 可惜,她找到了涂丽丽曾经认识和混在一起的混子们后,这些人全都爱答不理,根本不配合询问。 这些混混虽然因为闹事和警方接触较多,但是和刑警们的接触却没那么多,刑警队的名号建立不了太多威严。 二队长魏腾来了兴许好点儿,据说魏队长在蓝海“道上”颇具威名,还有一些线人给他提供线索。 一队专注于常规的命案,这点儿就不行了。 不过,曲卿还是感觉得出来,这些混混们对于涂丽丽的一些事还是知道的。 但就像是审讯一样,你可以诈唬嫌疑人,但不能什么信息都不掌控地去诈唬,这对这些时常闹事的痞子们,是没有作用的。 她现在的麻烦就是完全没有基本的讯息作为切入口。 没办法,她趁着歇息的时候,打电话给队里的方乐,询问他那边是不是有进展。 方乐却很失望地告诉她,初步排查了一遍,完全看不见有涂丽丽这个名字。 曲卿又接着去打给交警那边调查的人,也回复各类交通事件里没有涂丽丽的名字。 这边一筹莫展,那边也无计可施。 分局里,方乐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想,难不成,涂丽丽犯的事真的不是在蓝海? 打给魏队问问,看看是不是在涂丽丽老家有所发现。 可是手按在手机上的第一秒,他忽然愣住了。 涂丽丽本人在蓝海没有犯案,可能是在老家犯案了。 他总觉得,uu看书ww.uukansh这个思路提示了些什么,可是灵感却稍纵即逝。 这时候小萌过来问:“方哥,接下来还怎么查啊,这些卷宗里根本就没有涂丽丽的名字。” 这个问话,一下子将方乐的灵感之路给衔接上了,他很高兴,夸了小萌一句,赶紧转而联络曲卿。 “曲队,我想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一种可能性?” “什么?”那边的语调里满是疑惑。 “我们潜意识地认为,如果是涂丽丽犯了事,那么卷宗里就肯定出现她的名字,但现实是多变的,犯了事儿不见得就会被查到,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或者很多年后才被查出来了。” 曲卿:“……” “所以你是想说,我们根本就查无可查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涂丽丽是经常和她那些狐朋狗友集体行动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们集体犯了事儿,但是涂丽丽由于躲藏、同伴包庇之类,没有进入警方视线呢?” “你的意思是?” “她那些狐朋狗友都叫什么名字,我想依据这些名字作为新的关键字,将卷宗重新筛查一遍!” …… 四百三十 找到了! “方顾问,找到了!” 一个队员向方乐报喜。 “我这边也找到了一份。” “我这边也有。” 这一换名称(而且是多个新的人名关键词),卷宗里就一连串筛选出了八九份来。 方乐不由慨叹:这些地痞流氓真是能惹事啊。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衬托出涂丽丽本人当真是非常的谨慎。 她的狐朋狗友进派出所接受茶水伺候,她竟然没有受到牵连? “你们继续找其他的卷宗,看看有没有新的。” 方乐支开了有功的队员们,自己开始看那些垒叠起来的一份份派出所出警及报警记录。 第一份是打黄扫非行动里某混混被抓到了。 排除掉,涂丽丽总不能也跟着狐朋狗友一同去做这种事。 第二份是在一个市场里骚扰小贩。 从里头的描述看,主要是买了东西不给钱,问就说质量有问题。 在出警之后,问题解决,混混钱也给了,也看不出这事件里会存在什么潜藏的罪恶。 继续往下翻,翻到倒数第二份的时候,方乐手立马停了,心里一怔。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份卷宗里的出警记录,有一个关键名称。 是个地点名:某某ktv。 而这个,分明就是涂丽丽曾经工作过的那个地方。 方乐赶紧细看内容。 这个记录里是说,这个派出所由于距离那家ktv比较近,接到了ktv老板的电话求助,说舞池那里发生了群体殴斗事件。 派出所的人紧急出警后,到了场,发现殴斗事件基本已经停歇,不过舞池中央的地面上有一摊鲜血,而那些参与殴斗的人,全都跑光了。 出警的人询问ktv老板,老板说这些人群体殴斗,似乎有哪个被伤害到了,被紧急送往医院,至于伤到的是谁,动手的又是谁,老板说不知道。 因为跳舞的时候舞场光线会调暗,光线暗淡且变幻不定,根本看不出任何细节。 老板提供了几个所知的参与殴斗的混混的名字,派出所的人随后去找这些家伙,可这些人全都躲避了起来。 派出所本想继续调查,谁知ktv所属辖区的公安分局通知他们,说这个案子归他们处理,派出所不用介入了,于是没有了后续的调查和记录。 方乐立马神色凝重。 一般的治安类事件,根本就轮不到分局出马,一线的治安单位就解决了。 而分局会插手一桩治安事件,大概率是这事情已经上升到了刑事案件的地步。 涂丽丽工作过的单位发生过刑事向案件,这会是巧合吗? 可即便那是刑事向的案子,当时的涂丽丽不过是一个ktv员工而已,会和这事扯得上吗? 不论如何,方乐觉得,这可能是个切入口。 “曲队,有查到什么吗?没有啊,那赶快回来吧,我有发现。” 曲卿急匆匆带队回来,立马问:“什么发现?” 方乐将那份卷宗推了过去。 曲卿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也发现了关键。 “刑事类案件?”她问。 方乐:“根据这里头的上下文推断,应该就是的。” “ktv舞场里发生殴斗,有人受伤被紧急送往医院,殴斗双方集体逃窜,接着所属辖区分局直接介入……这说明,此事已经超出了寻常治安事件的范畴,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曲卿接话:“那个受伤的人,很可能状况不妙!” 而这些殴斗的人里,就有涂丽丽的狐朋狗友。 怪不得在提及涂丽丽是不是有什么犯罪的事件的时候,这些人讳莫如深呢,原来是他们自身不干净啊。 “走,去一趟兄弟单位。” 曲卿带人正要再次离开,剩下一队人马打电话汇报说交警那边发现了两起涉及到那些混混们的交通事故,曲卿只抛下一句你们继续查就挂了电话。 现在有用的线索才是好线索。 “等等,曲队,我也去。” 方乐大步跟上。 当年管辖这个案子的辖区,是蓝海市高新区公安分局,就和甘南分局毗邻。 由于只是不到两年前的案子,调出卷宗来完全没有费什么事儿。 不过曲卿等人没有办理足够手续,所以不能将卷宗提出来,只能在档案处那里看,且不能做任何的笔记记录或者是拍照,还只允许有限人次看。 从这份刑事立案的卷宗里,曲卿和方乐两个大致知晓了一年多前那起事件的因果。 当年的事件,其实有很大的意外性,也可说,是个悲剧。 两伙小混混因为舞池碰撞而发生口角,继而相互看不顺眼群殴。 本来是小事情,谁知道其中一方动用了刀子作为威胁,另一方也不甘示弱。 然后混混们将刀具等武器参与进了殴斗里。 这些人乱斗,舞池内的其他普通客人想着逃避离开ktv,谁知道一个不小心,有个客人被殃及池鱼,划伤了,倒地不起。 这位客人被紧急送医,最终依旧不治身亡。 家属报警,分局刑警队介入,最终查到了凶手,将案件送交检察院提告,结案。 方乐:“怎么看,都像是一桩意外,而且凶手已经伏法了,涂丽丽虽然是那个时候那里的员工,既然没有被调查,应该是没有牵涉进去才对吧。” “或许是我想岔了。” 这个案子,是关联到了涂丽丽的工作单位,但和她本人,很难建立起来联系。 “不。”依旧在看着剩余内容的曲卿果断说。 方乐不解:“难道你能从这里看出来,涂丽丽跟这桩案子有关吗?” 曲卿摇头:“我并不能做出这种判断,不过你看看这个东西。” 曲卿递过来卷宗的一页,方乐接过来一看,是死亡鉴定书。 他念出了部分内容: “女性受害人沐荷因脖颈动脉被割划,导致失血过多,送往医院后不治身亡。” 颈部动脉? 失血过多? “这不就是——” 方乐立马吃惊下脱口而出。uu看书wwuukash 他看向曲卿,曲卿也正看向他,两人的视线里,满是震惊。 随之而来的则是激动。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案子的突破口! 方乐:“世上果然没有绝对的偶然啊。” “第一受害者涂丽丽的最大特征,就是体内鲜血被排空,而且是间接从脖颈大动脉取血,虽然和这份鉴定报告里是一内一外,相反着的,但是内核都是一致的!” “毫无疑问,杀死涂丽丽的真凶,就是将其也当成了当年的刑事事件的关联者啊,这或许就是那身号子服所代表的‘罪恶’的解读。” “那这样一来,这就是一桩报复事件?” 方乐是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相”和结论竟然来的如此快速和简单? 曲卿却摇了摇头,说:“还不能这么快判定凶手的动机。” “一个有杀人欲望的凶手,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行凶,哪怕这件事和其本人并无直接关联……咦?” 曲卿说着说着,又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 四百三十一 光明医院又被牵扯到了 “看这个——” 曲卿再次将那张医学死亡鉴定书递了过来,解释:“那次案子里的受害人,并非由公安局法医出具的报告,而是由接受诊治的医院方面出具的。” “而那家医院,就是光明医院。” 光明医院? 方乐很快扫描到了关键字,一时震惊。 怎么会这么巧? 第二名受害人马小梅就有过光明医院的工作经历。 他不由问:“曲队,马小梅从光明医院辞职转行,是什么时候来着?” 两人离开了高新区公安分局,直接去了光明医院。 这次没有去找那个王新明,而是去找了医院刘院长,刘院长看了这份报告书以后,说:“这个我记得,的确是我最后签的字,这个怎么了吗?” 曲卿:“出具这份证明,是您亲自见证了病人死亡吗?” 院长摇头:“不是,那段时期我正好有个学术会议,回来后事情已经发生,病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家属向我们索要证明,我们就出具了。” “那当时是谁负责那位女性伤患的接诊的?” 院长:“王主任啊,王新明医生。” 这…… 离开以后,两人心头都翻起滔天巨浪。 本来是要查涂丽丽的所谓犯罪,谁知竟又间接查到第二受害人马小梅,以及之前所怀疑过的王新明。 方乐:“马小梅从光明医院辞职的时间,在那位沐荷遇害之后。” “而涂丽丽当初也从那家ktv辞了职,辞职时间好像也是在那起事件之后。” “看来,这两起案件里的受害人,或许完全由于同一事件所牵连到的啊。” 曲卿摇头。 “这么判断,还为时过早,目前还没有证据证实,那位在ktv舞场里因为殴斗受牵累的沐荷,其受伤跟当时身为ktv职员的涂丽丽有关。” 两人回到分局后,又有了新的收获。 之前派出去的调查交通事故的一队人马,回来时提供出了一份肇事记录。 在这份记录里,事主是一个开摩托车的男子,还有坐在他后座上的另一个人。 这辆摩托由于车速过快,加上违规超车,和一辆小轿车擦撞到了,由于车群的阻挠,这摩托车和车主没能走成,被交警到场处理了。 肇事本身并不复杂,摩托车上两人的名字也都被记录了下来。 其中开车的那位,就是涂丽丽曾经的狐朋狗友之一,被曲卿走访调查过。 这起交通肇事本身看不出什么,可不久前才高新区分局看过沐荷案卷宗的两人则震动不小。 那份卷宗里记录的是这样的: ktv里,殴斗发生,致无辜的客人受伤后,打斗的那些小混混们一哄而散,逃离了现场。 这样一来,伤害到沐荷的凶手本来是需要费一些周章才能抓获的,但其人却是当天就抓到了。 抓到不是出警的高新区刑警们效率惊人,而是交警部门的协助。 交警部门向他们反馈了一个情报。 在交警们所处理的一则摩托车肇事事故中,出警的交警发现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男子口袋儿部位有血红色,喝令对方将口袋儿翻开,倾倒出里头的东西。 这么做之后,一把带血的小刀掉落在了地面。 见到这个,摩托车上的两个人都当场傻了,两个交警也都惊了,赶紧联系同单位的人来驰援,防范这两个人逃跑。 而被反馈消息的高新区刑警们一查,不得了。 这两个摩托车上的人,正是ktv事件里参与进殴斗的一方。 于是,这两个肇事者立马被拘押。 高新分局警方在鉴定了刀子上的血液后,判定正是属于受害人沐荷的。 警方立马将摩托车后座上的男子列为高度嫌疑人。 当然怀疑他不止是因为那把凶器。 警方在ktv调查过现场,检查过录像,又找寻到了某些证人得到了证词,证实混乱之中,伤害到了沐荷的人,和摩托车后座上的人发型、发色(染发)都相近。 就此这个男子被列为正式的凶案嫌疑人。 在高强度审讯下,这个人承认了犯罪,高新分局将此案的所有卷宗材料提交给监察机关,此后公诉方诉讼、法院宣判之类,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方乐琢磨着说:“从整体的过程看,这案子没什么大问题啊,涂丽丽虽然身为ktv员工,可跟这案子本身也没什么关系啊……对了,曲队,涂丽丽在那起案子里有没有承担什么角色?譬如,目击证人之类的。” 他只是粗略扫过那次案卷的大致内容,根本没有细看,但他相信曲卿会这么做的。 曲卿摇头:“卷宗上根本没有提及涂丽丽的名字,只是提到了监控记录和ktv方面有证词提供,说实话……有点儿不严谨。” 方乐:“那咱们去一趟ktv,找一找那些员工,再问一遍吧,看看是不是可以牵扯到涂丽丽。” 曲卿:“那家ktv因为那起命案,被勒令关停整顿,重新开业后虽然依旧是类似的业务,不过老板已经换了,员工估计也换了不少。” 方乐:“别忘了还有一个员工没走啊,就是那个于小菲,涂丽丽的舍友,她估计能提供不少东西呢。” 曲卿:“嗯,也对。” 大何此刻忽说:“头儿,方顾问,是不是还有个人得问问啊?” 两人:“谁?” 大何:“就是摩托车后座上,u看书 ww.uuanhu 口袋里装了凶器的人,叫盛非凡的混混。” “那个案件凶手啊。” 方乐:“可那个人正在坐牢吧?” 大何:“那就去牢里探视下,询问询问啊。” “我记得方顾问你之前说过,凶手将涂丽丽搞成囚犯的模样,要么是认为涂丽丽犯了罪需要遭受惩罚,要么是由于涂丽丽,导致了其他人坐了牢,从后一个思路看,这个盛非凡肯定要问一问的啊。” 曲卿:“有道理。” “这样吧,大壮,小飞,你俩先查一查这个盛非凡在哪里服刑的,查到后如果方便,就直接去监狱探视问询,也可以联系下我和方顾问一同去。” “没问题。” 兵分两路。 又是在ktv见到的于小菲。 被方乐问及将近两年前的那起事件,于小菲满脸愕然。 “你们为什么要查问这个啊?你们不是在查丽丽的死吗?” 之前为了获得配合,打探到受害人关联的矛盾冲突这些讯息,警方的人在走访的时候,告知了于小菲涂丽丽的死讯。 当然不涉及任何遇害细节。 曲卿:“我们怀疑,涂丽丽的死,或许跟那起事件有关。” “这——” 四百三十二 当年的案子结果 虽然于小菲接受速度很快,可是也没能提供出什么来。 据她说,事发当时,她根本就没有在上班,而是请了感冒假在住所里,不然会传染给单位里的人还有客人们的。 高新区警方的人当时也没有走访到她,她对那起事件的起因半点不知,结果则是听他人推断的。 方乐问于小菲是不是有其他员工那晚在上班,可以进行咨询,于小菲却说别忙了,那次ktv被关停,原老板出售这里不干了,原先的员工除了她以外,也全都辞了职,不知去向。 方乐有点儿惊讶:“怎么走地这么干净?” 据他所观察到的,这家ktv的现有员工人数有不少,原来肯定也很多。 于小菲叹息,说:“那次事件后,ktv收到过死亡威胁信。” “死亡威胁信?” “对……大家都担心自己的个人安全,加上被勒令关停整顿后,前途未明,干脆就接二连三辞职了。” “那你怎么留下来了?” “新老板亲自找到了我,想找个领班,看上了我。” “这样啊。” 曲卿:“当时是谁发的死亡威胁信?” 于小菲:“不知道啊,警方好像是没能查出来,因为那是打印文字,上头也没有任何指纹。” “那位以前的老板去哪儿了?” 于小菲:“这就不知道了,或许去外地发展了,或许出国了,反正在本地我是再没有听见过。” 可这样一来,难道就再也找不到当年事件的直接现场证人了? 无奈离开于小菲,方乐忽说:“对了,沐荷脖颈受到袭击,肯定不可能自己去就医的,当时是谁送她去光明医院诊治的呢?” “热心的其他客人?还是ktv的员工?原来的老板?” 曲卿:“或许可以再去光明医院。” 医院不太可能在医疗记录里写这样的细节,可是事件还没超过两年,医院的人总不能也换了一茬,完全有可能被医院里的人认记下来身份或是脸的。 而方乐的意思就是,这个送沐荷去医院的人,也有概率就是事件的目击者。 最起码这个人将比其他那些客人要好寻找得多。 之前那些混混们当然也可以查问,但那些人对那起事件全都讳莫如深,再去找他们,也都是无用功。 两人正要再去医院,大何就来了电话。 这么短的时间里,大何跟小韩是不可能完成探视提审任务的,估计只是找到了那个盛非凡的服刑地址,所以曲卿接通后就问:“查到盛非凡在哪里服刑了吗?” 那边的大何却口吻古怪,说:“头儿,情况有点儿怪,要不在分局里细说吧。” 情况有点儿怪?又发生了什么情况? 在分局聚首后,曲卿和方乐才了解到了大何所指。 原来,当年那起案子还有后续。 在侦讯阶段认罪的盛非凡,却在庭审时当场反口,说高新区分局在审讯他的过程中,涉嫌高压审讯,变相虐待,是刑讯逼供。 这个反口,立马在庭审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时的媒体还有所播报。 而之后,盛非凡的家人为他聘请了律师,律师干脆对盛非凡展开了无罪辩护。 方乐吐槽:“这也能无罪辩护?是不是西方讼棍片子看多了?” 大何严肃摇摇头,说:“不,盛非凡方面,并不是胡搅蛮缠。” “当年高新区分局所提供的证据、线索的确稍显薄弱。” 方乐:“不是有凶器吗?” 大何:“是啊,是一把他口袋儿里藏着的带血的匕首。” “问题是,这把匕首上面,并没有沾染到他本人的指纹,具体说,是没有任何人的指纹。” “他坐着别人的摩托肇事的时候,交警发现了他口袋外侧的血,没有让他伸手自己去掏,而是让他把口袋儿里的东西倾倒出来。” “这是其一。” “其二是事发的时候,ktv舞场里灯光被调暗,变成了旋转灯,忽闪来去,监控根本没能直接拍到行凶发生的场面,毕竟当时两帮人群殴,实在太混乱了。” “这个监控的证据不足。” “其三就是其他人的证词了。” “主要是其他客人、ktv员工等等的证词,这些证词也只是说疑似的行凶者跟盛非凡发型等外在相似,没一个能指认出他的脸,说凶手就是他的。” “高新区分局当然不认为是自己错误,毕竟证据薄弱不意味着就是查错了。” 方乐:“那盛非凡怎么解释自己口袋儿里有一把带血匕首的呢?” 大何:“盛非凡的公开说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当时舞场里出现了变故,他们这些参与群殴的都吓的一哄而散,他就和另一面同伴乘着来时的摩托想着急速逃离,脱离麻烦,起码在离开ktv,直到被交警拦截下来前,他那个口袋儿没有被任何人碰过,就算他那名开摩托的同伴也没有。” “所以盛非凡认为是在舞场事发后,混乱的过程里,有人将那把凶器藏到了他口袋儿里,对他栽赃嫁祸。” “也即,那个将凶器藏放进他口袋里的人,才是真正伤害受害人沐荷的凶手。” 栽赃嫁祸? 方乐瞬间沉思,又问:“高新区分局的同行是怎么回应的?” 大何:“法院让高新区分局补充侦查,高新区分局于是查了ktv出口处的进出监控,这个监控能拍摄到事发前后所有进出ktv的客人、员工,经过排除法证实,只有盛非凡本人,才有着不少证人所指认出的那种形态、色彩的头发。” “于是高新区分局坚持自己的侦查结果没有错,认为盛非凡只是想找借口脱罪。” 方乐:“那么法院的判罚?” 小韩回答:“法院最终判定,高新区分局的指控证据存在瑕疵,盛非凡的故意伤害致死罪名不成立,但是盛非凡涉嫌携带利器、寻衅滋事罪,被判一年半的有期徒刑。” 方乐:“一年半?” “那不是已经释放出来了?” 大何:“是啊,根据监狱方面的服刑记录,盛非凡出狱已经有两个月了。” 曲卿扫视其他人:“你们怎么看?” 大鲁小鲁: “这家伙肯定不是无辜的,uu看书 ww.ukanshu.om 他就是凶手,这样在庭审的时候反口的犯人多了,没有几个真的无辜。” “对啊,虽然判他有罪的直接证据不足,可间接证据有啊。” 剩下的人也大多这种逻辑。 方乐:“曲队,接下来怎么办?” 曲卿:“嗯……” “还是兵分三路。” “大鲁、小鲁,你俩去一趟光明医院,查一查当时是谁送沐荷去的医院。” “啊?头儿,为啥去查那个啊?”小鲁略不明白。 大鲁猜测:“估计是想找到那个人,问一下事发的证词啥的吧。” “方乐,你跟我去找那位盛非凡。” 这个出狱的盛非凡,虽然是疑凶,但也是事件的见证人之一。 只是他会不会对警方再次开口,会不会配合警方的问话,就不得而知了。 大何跟小韩:“那我俩呢?” “你俩啊。” 曲卿提出了一个乍听稍显古怪的要求。 方乐听到这个要求的内容,挺意外地瞅了曲队长一眼。 心想,曲队长某种层面上还真是出乎预料的敏锐呢…… 四百三十三 我叫盛非凡,我不承认犯罪 曲卿对大何小韩提出的调查要求,是去往高新区分局,查找并提取到犯罪嫌疑人盛非凡在被第一次扣押并登记身份的时候,其个人形象录入资料。 简单来说就是对嫌犯取证的照片。 高新区分局的正式卷宗里,虽然也有盛非凡的照片,但很明显是后来补进去的,缺乏参考价值。 对于这个要求的意图,曲卿没具体解释,方乐则心知肚明。 曲卿开车,他坐车,根据资料直奔盛非凡的家庭所在地。 盛非凡是本地人,不过不是甘南分局所在的区,所以开车过去,得花上一些工夫。 途中,方乐掏出手机来制定关键字搜索当年的ktv殴斗伤人案新闻。 条目比预料的要多。 而看了几条后方乐发现了原因。 这案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毕竟打架斗殴伤及路人的案子又不稀罕。 只是犯人当庭反口,指控公安分局刑讯逼供,此后辩方律师和控方检察官在法庭上的来回辩论,数次的庭审,又有高新区分局的数次公开侦查结果,都使得这场寻常的伤人案充满了噱头。 而最终法庭只判了盛非凡寻衅滋事罪,服刑一年半(看守所一年、监狱半年),这个结果就更加符合一些媒体的罪案剖析文的元素标准了。 因此这事件的新闻就当时来说,一点儿都不缺乏。 就算是两个月前,即盛非凡刑满释放的时候,都有着几条消息重新炒作这件事。 方乐略略好奇问:“曲队,这案子发生还不到两年,虽然不是咱们分局的案子,你当时就没关注过吗?” 那时候,方乐还没有进入刑警队,可曲卿已经是刑警队长了。 曲卿正开车,目视前方道路,很是肃穆,还一会儿才说:“别人的案子,不好刨根问底儿。” 这意思就是,虽然关注过,但由于不掌握足够情报,不好置评。 好吧,这个严谨的态度我佩服。 属猫的方乐(好奇)与猫属性的曲队长(黑猫警长)一路直达了盛非凡家。 盛非凡家是个稍显破旧的小区,据资料记载,只有父母两位老人家在。 当敲门进去,谈及盛非凡的时候,盛非凡的父亲冷哼一声。 “他死了,不知道。” 这…… 盛非凡的妈妈赶紧道歉,指使老盛出去买东西(其实就是避让),给两位客人上了茶水,盛妈妈解释:“他爸这个样子,你们别介意啊。” 方乐:“盛大叔似乎很排斥我们问盛非凡的事啊。” 盛妈妈叹气:“能不排斥吗,非凡初中辍学以后就瞎胡混,从没有让我们省心过,还经常闹事,跟家里要钱,我们家里一有点儿闲钱,都被他给要走霍霍了。” “他惹了那个事以后(ktv命案),我们家更是被指指点点了,说是养出来一个杀人犯,老盛可生气了,一直嚷嚷着跟那个孽子断绝父子关系呢,要不是我劝着,说不定还真这样了。” “那么盛非凡现在在哪里呢?”曲卿问。 盛妈妈摇摇头:“不知道啊。” “大约一个月前,他就不知踪影了。” 一个月前就不知踪影了? 两人面面相觑。 “那他去哪里了,您知道吗?” “他走的时候没有跟我们说,唉,算了,他大了,我们也管不了他了。” 方乐:“那么他刑满回来以后,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盛妈妈:“特别的事?” “有也没有吧,一开始就是一些媒体记者打听到了他出狱,前来找他还有我们家,说是搞几篇采访报道啥的,都给他爸给轰出去了,他爸觉得继续报道这个孽子的新闻,就是继续给我们家丢人。” “那盛非凡呢,对这些记者什么态度?” 盛妈妈说:“人家采访愿意给好处,他就瞒着他爹偷偷答应了,还接受了采访。” “没有别的了吗?譬如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情绪性的话,譬如和他所涉及到的那个案子有关的。” 盛妈妈:“提到过啊,非凡这孩子有时候有点儿拗,回来后对他爸说了好几次他没杀人,那个事情不是他做的,可他爸嘴上都不信,反正爷俩闹得挺不痛快。” “我觉得,非凡离开家就跟他爸的一次争吵有关。” “那次争吵怎么了?” “那次非凡说他想学好,不瞎混了,想做些小买卖,想要钱当本钱。” “可是他爸爸根本不信任他,觉得他拿了钱还会出去霍霍,跟狐朋狗友瞎混,要是真的想学好的,就找一家工厂,去打工吧……他爸就厂子里出来的,总觉得去过厂子的人心才会安下来,反正一般年轻人是听不进去的。” “其实我知道,他爸并不是半点儿不信任他,不给他机会,可是家里的钱真的剩下来的不多了,而且老盛这个人很讲究尊严,虽然非凡杀没杀人家闺女,这个事儿另说,老盛却觉得对那一家人心里有愧,所以在这个案子刚爆出来的时候,拿了家里所有积蓄,去私下里赔偿给了受害人,还得到了一张收条。” “我觉得这个事儿,是多多少少影响到了案子的判罚的,起码受害家属不怎么追究了。” “我把家里没钱的这个真正原因,告诉给了非凡,结果非凡勃然大怒,说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乱花冤枉钱,他根本就没有杀人,uu看书 ww.ukanhu.om 法院没判他杀人罪根本就是很正常的,还说我们两个老的糊涂,他要去把钱要回来。” “那他去了没有?” 盛妈妈:“去了,被他爸给逮回来了,唉,说起来人家一家也挺不好过的,就一个闺女,就那么没有了。” “这样啊,盛阿姨,我们可以看一看,当初的那张收条吗?” “哦,可以的,可以。” 盛妈妈翻箱倒柜找出一张收条,让两人看,方乐还进行了拍照取证。 在道谢离开的过程中,盛妈妈才迟疑着问:“是不是那孩子……又闹出什么事了?” 这位妈妈的眼神里,是复杂。 渴盼知晓真相,又害怕知晓真相。 甚至方乐感觉得出来,她前头那么自然的表情,都是刻意压制出来的,目的就是顺利套出儿子的情报来。 儿子出狱刚两个月,一个月前就不知所踪,他们这做父母的,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警方又找上了门来。 在这种目光下,曲卿心软,却不好吐露什么,简单说:“没什么大事,我们只是在常规调查。” 一出来这个家,到了居民楼外,小区里,就见附近树下似乎一直在抽烟等待着的盛父走了过来,掐灭了手里的烟,沉闷地说:“可以聊聊吗?” 四百三十四 你相信自己儿子是凶手吗? 在小区一张长木椅上,盛父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兔崽子是不是又惹事了?” 跟盛妈妈最后的问话如出一辙。 曲卿只好又敷衍了同样的一句话。 盛父很明显不相信,但是没有再问。 方乐忍不住问:“盛大叔,咳,您觉得,盛非凡杀没杀人呢?” 盛父沉默。 “我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不论有没有杀人,都是这个家里的儿子,照样会拿全部积蓄去赔偿受害者家属。 曲卿又提及老话题:“盛非凡出狱以后,到他和家里中断联系之前,那一个月里,他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盛父摇头,却又点头。 “有也是有的。” “什么方面?” 盛父:“他出狱以后,他那之前的几个狐朋狗友来找他,说是吃饭庆祝,他没有去。” “之后呢?” “之后他也没跟那些人再联系,算是长记性了吧。” “出这个事儿之前,我跟他说过很多遍,不要跟那些人胡混,他总是不听,这次因为这个事儿进了监狱,总算知道些好坏了。” “他就是被那些人给带坏的,要是再跟着那帮子人胡混,我就真的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这位父亲叹息了好一会儿。 侧面看,像是一座正垂下头的山。 再强的自尊,遇到了自己的儿子,也要放下来。 可自尊带不来任何实际帮助,曲卿再问:“盛非凡一个月离家之前,就真的没有什么预兆吗?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了,难道真的半点儿没有透露吗?” 一个月里,一直中断联系,必然是去做什么非同一般的事情去了。 而一个月这个时间段,完全涵盖了涂丽丽遇害、马小梅遇害这两大案子,甚至也包含了那些骚扰类事件出现的时间。 要说是巧合,未免牵强。 盛父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什么,回忆着说: “这个事儿我不知道算不算。” “那次他去那个被害死的闺女家里去闹腾,被我揪了回来,我不放心,所以那几天什么没干偷偷跟踪和监视他,结果发现他半夜和某个陌生人碰了面,双方还聊了些什么。” “聊了什么?” “具体的,我也听不太清,但我听到了‘交易’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应该是对方先提及的,小凡提着声音反问了一句。” “可惜后面他们都压低着声音说话了。” “小凡的离家,也是那之后不久才发生的。” “而那几天里,他也不嚷嚷着去把我给受害人家里的那些钱要回来了。” “那个跟他交谈的是什么人,您记得吗?” “因为是夜里,距离不够近,光线不太好,我根本看不清,只是隐约觉得,那个人年纪应该不至于老吧,而且肯定是男的。” “原来是这样……多谢您啊,盛大叔。” 再得不到有效讯息,两人提出告辞,盛大叔跟着送了两步,忽躬身,郑重地说:“拜托你们了。”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正在查的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盛非凡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但他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 “他不会再去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的。” “如果你们是在查当年那个案子,查找真凶,我希望你们成功。” “因为,在心底里,我并不愿意相信,我的儿子杀了人……” 感受着沉甸甸的亲情,两人结束了这趟查访之旅。 回归的路上,方乐再掏出手机来查消息,说:“盛非凡出狱之后不久,有一篇关于他的采访报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念给你听啊。” 核心内容—— 记者:“所以,盛先生,您是坚称自己没有杀人了?” 盛非凡:“当然了,我早就说过一万遍了,在法庭上,我这么说,在看守所里、监狱里,我也这么说,回到了家里来,我还是这么说:我、盛非凡,没有杀人!” 记者:“嗯,您坚信自己清白的态度,我们是看到了……盛先生,您没有杀人,却以杀人罪被提及诉讼,虽然后面您被以寻衅滋事这个万能罪名判刑,但不少关注这个案子的人,包括逮捕了您的高新区公安分局,都坚称他们没有查错看错,认为您就是凶手,对于这个,您有什么想法吗?” 盛非凡:“我会去告他们的。” 记者:“呃,您是说,告警察局吗?” 盛非凡:“不排除这个选项,他们冤枉我,给我扣了一个杀人犯的帽子,对于我本人、对于我的家庭,都是个极大的人格侮辱。” “我不会什么都不做的,我不能一辈子这么不清不楚的活着。” “我也不会饶过那个栽赃嫁祸我的真凶的。” “在这里,我想对那个人说一句话:我,盛非凡,是不会饶过你的,你就等着我把你找出来吧!” 说到这里,在拍摄视频里,盛非凡面对着镜头,伸了一个挑衅的手势,得到马赛克待遇。 记者:“呃,盛先生,咱们说一些其他的话题吧。” “您总算是出来了,接下来有什么人生打算吗?” “我想做个小买卖。” “一个人做,还是合伙?” “一个人,我不想跟之前那些人有任何关系了。” “那,现在有什么困难吗?” “有啊,就是缺钱。” “我家里没有存钱了。” “我爸太傻了,uu看书ww.ukansh 事情没有搞清楚,就给了那家人赔偿……” —— 方乐总结:“这一家三口的证词,基本一致,而且都抱着一个态度,不认为盛非凡这个儿子是杀人犯,盛非凡甚至想自己找出来杀人凶手是谁。” “加上他不再和家里联系的时间点,我想我们可以足够确信,盛非凡这个人跟这一系列案子有着某种关系。” 曲卿未置可否,忽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盛爸爸说他跟踪自己儿子,遇见自己儿子夜里跟一个神秘男子会面,还提到了‘交易’,交易这个词,你就没有一点儿熟悉感吗?” 方乐稍微想了想,吃惊说:“涂丽丽的室友于小菲曾说过,涂丽丽在离开居所失踪前,也遭遇到了一个男性的骚扰,同样提到了交易这个概念。” “盛非凡现在对我们来说,是新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于小菲则疑似是旧案子里的关联人物。” “出现这种巧合,绝对不会是偶然。” “我更好奇的是,两次出现的这个‘交易’,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同一回事?” 此刻曲卿接到了电话。 是大何。 “头儿,方顾问,我们搞到盛非凡被逮捕的时候的一手照片了,然后发现有个事情太巧合了,你们快些回来吧……” 四百三十五 犯案中的1致性就是必然 回到分局后,大何等人略显兴冲冲。 “头儿,你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只见大何指着两张照片在比划着。 其中一张照片,是他得到曲卿吩咐,从高新区分局那里讨来的旧案里盛非凡的一张被拘押时的照片。 是正面照。 另一张,则是第一名被害人涂丽丽的尸体被发现时候的照片。 两个照片里的背景光线充足,所以拍摄都很清晰。 “头儿你看,这个盛非凡在ktv命案发生的时候,他的发型、染发的状态,跟涂丽丽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这个发型、染发状态,几乎一模一样啊!” 连同头发长度都差不多。 曲卿只看了一眼,就说:“做得很好。” 心里却说:果然如此。 她其实在之前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高新区分局将盛非凡定位杀害沐荷的嫌疑人,间接证据之一就是现场证人们证实行凶者的发型、染发状态只有盛非凡符合。 所以她才命令大何去找盛非凡当时的一手照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头发特征。 方乐此刻也说:“这样另外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如果凶手是将涂丽丽当成犯人来对待,将她封存在真空袋儿里,又藏放在货车里,还给她换上了号子服,那么涂丽丽的头发就不应该会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入狱的人头发一般都会被剪短,甚至剃成平头,染发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将涂丽丽的发型发色理解成对于盛非凡本人当初形象的仿制,那就好理解了。” “涂丽丽头发被搞成这样,象征着是在为盛非凡的入狱赎罪。” 这些推理,没有人有异议。 小韩却说:“但照这样看,盛非凡就还是认为自己不是凶手,是被冤枉、陷害的啊。” “可是当年高新区分局调查的时候,的确也只发现了盛非凡有这个发型和染发状态啊,毕竟他们查了ktv大门位置事前事后进出的监控的。” “如果还有另外类似程度的染发者,肯定会被调查,卷宗里多少会记录一下才对。” “所以盛非凡还是最可能就是凶手啊。” “涂丽丽在那桩案子里,根本就没有体现出任何角色感,甚至连证人都不知道是不是,作证指认盛非凡的又不是一个人,就算盛非凡的确是凶手,只是不甘心坐牢想找个人报复好了,为什么要找上涂丽丽呢?” 有队员则说:“当年涂丽丽也是个混子,说不定和盛非凡有某种关系,或者有仇,于是被他当成了发泄和报复的对象?” 凶手们作案的动机,你永远不要想着罗列完全。 曲卿吩咐:“大何,你后头再去一趟高新分局,索要当时ktv的门口出入视频,我们确定一下,当时是不是真的只有盛非凡是那个发型和染发特征。” “啊?” 大何不由叫苦。 “头儿,要不换个人去吧。” “怎么,有难度?” “难度倒没有,就是同行那个视线有点儿刺眼啊,这个是当年高新区分局的案子,因为这个案子,他们承受了不少的舆论猜疑,后头法院的判决又干脆推翻了他们的结论,这无疑是在打脸啊,我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查这个案子的卷宗,面子上说不过去啊。” 曲卿:“面子不如案子大,换个人去,脸不熟,他们更难说话。” “哦,好吧。” 大何嘀嘀咕咕,估计心头抱怨也不敢。 听了曲卿走访盛家的时候得来的情报,虽然视频后头才可能拿回来,警队大部分人形成了共识:“看来这个盛非凡是杀害涂丽丽的嫌疑人无疑了。” “甚至之前的一系列骚扰事件、马小梅的遇害、也都是一体的事件,都和盛非凡有关。” “头儿,我们申请对盛非凡采取行动吧,这个人一个月前和家人中断了联系,肯定就是早有预谋了。” 曲卿迟疑了一下,说:“我试试。” 她去了分局局长李海的办公室汇报并请示指令。 李海综合评判了一下说:“这个盛非凡的确可疑,但不能单单凭一个染发的问题,就说他涉嫌杀害涂丽丽,除非你们能证实,涂丽丽本人和当年的ktv命案有关系。” “所以,明面上通缉盛非凡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发一个系统内部的协查通告,由各地方单位注意一下盛非凡这个人,一旦有其行踪,则紧急逮捕!” “知道了,李局。” 做完这些事情回来,之前派出去的另一组人马也回来了。 是大鲁和小鲁。 曲卿让他们去调查当年陪着沐荷去送医的人是什么身份,而那些送医的,也可能是案件发生的见证人,或者由于和沐荷死前接触比较多,能提供更多的涉案讯息。 高新区分局当年的案子里有太多东西都是语焉不详,或许有着取证方面的困难,毕竟涉及到命案的时候人们因为害怕凶手的报复,而不愿意作为证人被牵扯进去,而这会给案件重查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曲卿其实是想过直接去找高新区当年承办那起案件的专案组负责人的,不过一查,人家调去外地了。 且高新区的人全都不愿意谈当年这个给他们造成耻辱和伤疤的案子。 大鲁汇报: “头儿,查出来了,当年送沐荷去光明医院的,是一个长头发的男的,年岁不大。” “他对伤者的关心程度,不像是一般路人,几乎是全程都呆在医院里,等待沐荷的治疗结果。” “在得知沐荷不治身亡后,他几乎情绪失控,崩溃下大喊大叫,指责医院没有尽到责任。” “因此医院里有人猜测那男的就是沐荷男朋友。” “那个人有留下过姓名吗?” 大鲁摇头。 方乐:“沐荷是重伤号,肯定是要做手术什么的,uu看书 .uukanshu做手术需要先交钱的吧……啊,不,好像紧急手术可以先手术后交钱。” 曲卿很理解意思,问:“手术需要家属签字,那个男的没有留下姓名吗?” 小鲁:“好像手术费都是医院方面先垫付的,没有让外人或者沐荷的家属签过字。” “医院垫付?” 方乐愕然。 “光明医院为什么那么好心?再说就算真的好心好了,也是需要具体某个人签字的啊,那么签字的是谁?” 大鲁:“不知道啊,我们说要进一步查查手术签字的记录,可那位护士长带着我们查了好半天,说没查到,我们只好先回来了。” 这样啊。 小韩:“师姐,该怎么查啊?那个送沐荷就医的人,要查出来是谁吗?” 大鲁:“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据医院里的护士说,沐荷死后,那个人到医院又闹腾了几次,没有结果才作罢。” “那人甚至威胁了医院,说让医院方面好看之类的。” 曲卿从座位上蓦然站起,对方乐说:“走,去一趟沐荷的家里。” 要想查证那个男的是不是沐荷男友,又是叫什么名字,沐荷的家里人最有可能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查出这个人身份,说不好,只是一种查案中的直觉吧…… 四百三十六 这位父亲不合格 依据查找出的沐荷家的住址,四人组开车前往。 ——这次大何小韩也陪着去,大何照旧负责开车。 沐家和盛家一样,同样住在高新区。 沐家的经济条件,显然比盛非凡家好了不少,在一个中高档的小区里,不过依据资料,沐荷的母亲目前无业,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商场库管员,搬进这个新建小区也就一年多些,不知道是贷款买的房子还是全款的。 开门迎接的,是一个叼着烟,看着去五十岁左右的体壮男子,他抱着胳膊,一脸的不耐烦。 “有什么事情你们快点儿问,我还要赶着去上班呢。” 这态度一下子激怒了大何跟小韩,曲卿伸手阻止两人想说什么,对沐父沐志名说:“那就麻烦您了。” 他们来到客厅,还没开始问话,一个鬼脸突然出现,吓了几人一跳,细看原来是个敷着面膜的女人。 只是这个女人略有些怪,她嘻嘻的笑着,视曲卿方乐四人为无物,对沐志名说:“我刚才梦到小荷了,她说快回来了,我要去接她。” 沐志名不耐烦回应:“好,好,去接你女儿,你先去房间等着吧,她回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这个女人嘴里嘀咕着什么,怪笑着,进入了这家里的其中一个卧室,并随后关上了门,不久后还能听到里头隐约的怪笑,实在瘆人。 看到来访四人的惊愕,沐志名无奈解释: “是沐荷她妈,沐荷死后没多久,就变这样子了,她还以为沐荷还活着,在国外住着,早晚回来,所以一直等着。” 方乐:“她为什么敷面膜啊?” 一般来说,精神失常的人是不会特意去注意面部保养的,除非有特别的驱动。 沐志名:“她说害怕女儿回来的时候,认不出她的样子了,所以要保持原来的模样,保住青春啥的,反正都是有病的人瞎想的,你们不用管。” 这位丈夫的口吻里,妻子的问题,对他仿佛一种负担。 不过方乐也没法去指责什么。 他看过卡夫卡的变形记,里头说主角变成蟑螂后,家人对他的态度慢慢改变,从竭力照顾到不堪其扰,将其完全当成了负累。 经年累月去接触一名精神病人,这种心理压力,不是外人可以置喙的。 曲卿直奔主题:“抱歉,沐先生,或许会触及到您的伤心事,有些和沐荷有关的事情,我们还是需要询问一下。” 沐志名总算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说:“你们问吧。” “沐荷在出事前,有没有交男朋友?” “男朋友?” 沐志名满脸的疑惑。 “我没注意到过,她也没将男的往家里带。” “那她特别提到过什么男性没有?” “不知道,或许跟她妈妈提到过吧,但她妈那个样子,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去问了,万一让她知道沐荷死了,不会回来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沐志名一脸的担忧……或说抵触。 方乐:“沐荷受伤的时候,是一个男的送她去医院的,那个男的,您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沐荷出事的时候,我还在商场工作呢。” 沐志名有些不耐烦。 这个家长…… 方乐稍稍收回之前的一些同情和善意解读。 曲卿:“沐先生,您的女儿有没有留下来什么遗物,譬如相册、u盘数据那些呢,我们需要看看。” “遗物?你们等一下啊。” 沐志名稍微思索后,就去往了另一个房间,最后翻出来一个木头箱子,放到客厅茶几上,解释:“这就是沐荷的遗物,我当初怕刺激到她妈妈,还曾想过烧掉呢,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万一那女人疯起来想看她女儿的东西,我给她找不出来,她还不得翻了天了。” “反正,我收拾的时候是看到了有相册的,你们快些拿走吧。” 沐志名起身做送客状,像是生怕那个敷面膜的女人突然冲出来,将这些他本想变相“丢弃”的东西抢走一样。 这种做派,使得几人感觉非常违和。 所以一离开这个家,小韩就嘟囔:“这个做爹的怎么这样啊,好像对他女儿的事根本就不关心。” 大何:“是啊,最起码也问一句我们是来查啥的,为什么又查他女儿的事才对吧。” 的确,如果说他对自己妻子的态度不好,非常不耐烦,这可以理解。 但是对于自己遇害逝世的女儿,为什么还这种态度? 整个走访过程中,他连一丁点儿的悲伤情绪都没有暴露出来过,阐述的时候也经常采取第三人称视角,就像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一样。 咦? 不是他的女儿? 方乐蓦然掏出来手机,翻找图片,锁定了一张后对曲卿说:“曲队你看这个。” “这是盛非凡的父亲所得到的的那张收条的收钱方的签名,就是这位沐志名。” “那些钱,是盛父为了儿子最大化脱罪而花的,这个可以理解,毕竟寻求受害者家属的谅解对判罪轻重非常的重要。” “可是站在受害者家属方面来讲,一般不是对这种变相花钱买命的事情非常抗拒吗?他却痛快签了字,写了收条,做出了一些协助减轻指控的承诺。” “总之我觉得,u看书 ww.uukanshu.cm这个沐志名,半点儿不像是个做父亲的。” “不然不会表现出对女儿一点儿都不关心,反而只想着钱。” 曲卿:“回去查一查就行了。” 回去分局粗略一查,果不其然,和大家的预感对上了。 沐家是个重组家庭。 沐志名是沐荷的继父。 但这本身和案子无关,也不好继续深查人家的家庭背景,曲卿命令验看那箱子从沐家带回来的沐荷的遗物。 里头一堆的玩具、小饰物,过时的mp3播放器那些。 还有个带着三接口的数据线,像是个移动硬盘。 以及一本比较传统的相册。 曲卿让大何跟小韩查那个移动硬盘,谁知插上电脑后小韩就皱眉汇报:“师姐,里头好像加密了。” “能破解吗?” “可以试试。” “好吧,你努力一下。” 她则和方乐一左一右翻开那个相册来看。 这相册厚厚的,里头的照片要比想象里的多…… (作者:感觉这个案子越写越没章法,距离原先的构思越来越远;不过算了,写到哪里算那里吧,我尽量加快效率,将谜底给呈现出来。) 四百三十七 看图说故事 沐荷的相册里,有着不少的照片,譬如和原先的家人的合照(父母离异之前,一家四口),有小时候她自己的照片,有同学照、旅游照,反正林林总总。 两人很快注意到一个现象。 沐荷在长大之后,从照片里看,初中那个年纪开始,照片里就没有任何其他的男性了。 同龄的没有,年纪大的也没有。 她那位继父就更不用提了。 这个相册里根本就没有重组家庭的合照。 显然沐荷对新组建的家庭并不满意,和继父沐志名关系不睦。 唉,等等—— 这个人是? 当往后翻,两人最终发现了一张沐荷跟某个男人的合照。 那是在一个大学校门前拍摄的,似乎还是一所医学院。 沐荷正以比较亲密的姿态和照片里的男性依偎在一起。 男的一脸心爱状。 女的笑容灿烂,还略带部分羞涩。 而那个男的,竟然非常面熟。 “王新明!” 两人顿时脱口而出。 王新明,光明医院外科医生,主任医师,第二名受害者马小梅,在光明医院供职的时候,就是王新明手底下的手术室护士。 查马小梅履历的时候,曲卿和方乐曾去拜访过这位王新明,当时还对其有过一定怀疑。 不过涂丽丽的照片解读爆出来以后,怀疑方向就转移了,开始查盛非凡的线。 现在,莫名其妙的,王新明以非常特别的方式,又出现在了两人视线里。 一连串的不解涌上心头。 王新明竟然认识快两年前的死者? 这个照片里是什么情况?这个学校是哪里的? 现在想想,沐荷当年被送往光明医院急救,是巧合吗? 方乐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用手机调出电子地图来,察看了下,说:“当年沐荷被送医的时候,果然有蹊跷。” “从ktv那里出来,上到街头,可以去往两个相反的方向,并通往至少三家大医院。” “从距离测算看,光明医院距离ktv并不算最近的,沐荷却被送去了那里,这有点儿不可思议。” “可要是沐荷跟光明医院里的一位大夫认识的话,那就合理了。” “有熟人在医院里,在医疗方面更加放心。” “不过我很好奇,沐荷跟王新明这两个人是怎么会认识的,光明医院距离沐荷的家很远,甚至都不是一个城区的。” “年龄上,两人至少也差了十几岁。” 曲卿:“查一查,一切疑惑解决。” 动用警方资源稍微一查,大致的结果就出来了。 王新明和沐荷认识并不是偶然。 王新明搬家之前,曾经跟家庭离异之前的沐荷家在同一小区,很近,算是邻居。 也即王新明算是沐荷的邻家大哥哥。 那所照片里的医学院,则是王新明的毕业院校,更巧妙的是,沐荷生前所考上不久的大学,也正是这所学校。 那张照片,很有可能是在入学的时候,王新明作为一个学长、昔日邻居送她入学、或者带她熟悉学校环境,乃至走一些关系的时候所拍的。 方乐据此凭空展开联想: “很明显,大约是觉得救死扶伤很帅,或者发生过别的,一个女孩子对邻家大哥哥产生了某种爱慕,于是这个女孩子选择了和大哥哥一样的职业,甚至考入了同一所学校,不排除毕业后还会到同一所医院供职。” “这是一出典型的少女追随爱慕者规划人生的戏码。” “沐荷在相册里没有跟其他同龄男性有过同框,是因为她本人已经有了爱慕对象,所以排斥其他男生的接近。” 曲卿:“你这是单纯的看图猜故事。” “那你等一下。” 不甘心被驳倒的方乐再次拿出那个相册往前翻查,不久就翻出了一张略微枯黄的照片。 这照片很显然有一定年头了,里头是一个年纪更小的小女孩儿跟一个穿着白大褂看上去还颇为年轻的男子的合照。 他指给曲卿:“曲队你看,这个男的,应该就是多年前还算年轻的王新明吧?这个照片的背景像是医院,小女孩儿肯定就是沐荷,她的脑袋上还有着没解开的纱布。” “我猜是这样的,沐荷小时候由于某些事故而受过伤,伤到了脑袋,估计情况不会轻,而救了她的则是王新明,她的邻居,这应该就是两人关系纽带形成的起源,少女的爱慕也是自那时候开启的。” 好吧,的确符合一般性的故事套路,无可辩驳。 这时候那边小韩高兴地说:“师姐,密码破解了!” 在沐父沐志名提供的遗物箱子里,除了相册还发现了一个移动硬盘,只不过数据是被加密的,现在总算破解开了。 很多人凑到电脑前,看里头的数据。 很快的,小韩从硬盘根目录下搜出了一个名称带着?型符号的文件夹,点击了进去。 里头有着许许多多的视频,从名称看,最早的已经五六年前了,那时候沐荷的原生家庭刚刚离异崩溃。 而视频涉及到许许多多有着纪念意义的时刻。 譬如,生日会,高考庆祝,入学庆祝,还有一个没有名称,只有时间标记的视频,点开,uu看书 .uukanshu 里头的主角只有两个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个成熟稳重的中等个头男子,两人似乎正在一座大学校园一样的地方游历着。 大约是请了摄影师,所以从头到尾都被拍摄了下来。 视频里的女孩子非常活跃,笑的时候非常的多,那位男子显得也很开心的样子。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沐荷跟王新明了。 方乐:“不会错了,这应该是相册里那张照片的来源。” 王新明竟然和沐荷认识,而且关系匪浅,这一下子激活了所有一队队员们的灵感: “沐荷因为斗殴受到波及,被送往王新明的医院,却不治身亡。” “王新明跟沐荷关系不一般,他肯定对凶手有所记恨。” “而两位受害者里,涂丽丽是殴斗案的一名ktv员工,马小梅则是昔日光明医院他的护士、手下。” “如果说王新明跟这两起案子有什么关联,那一点儿都不稀奇。” “盛非凡的确可疑,但是这个王新明也不能放过。” “毕竟,盛非凡履历单纯,绝对不可能拥有很多的医学知识,不可能制造出从体内完美排空受害人血液这样的结果。” “头儿,王新明同样值得查啊。” 至此,嫌疑人名单上又增添了一人…… 四百三十八 魏队长要回来了 曲卿再次去找局长李海汇报,李海想了想说:“我得说一句。” “不论是说盛非凡可疑,还是王新明可疑,都需要一个前提条件的成立。” “就是涂丽丽这个人,必须和当年沐荷的遇害案产生实质性关联才行。” “如果涂丽丽确实跟沐荷的遇害有关,那么盛非凡觉得自己有了冤屈,坐了冤狱,产生报复,杀害涂丽丽,就合理了,王新明为了昔日爱慕他的小邻居复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要涂丽丽和当年的案子无关,这两个你们目前所选定的嫌疑人的嫌疑性,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折扣了。” 回来后,曲卿转述了李局很有道理的话,大家一阵沉默。 的确,必须能证实涂丽丽与当年的案子有关才行。 可是目前为止,涂丽丽跟昔年案子的关联,完全无法构建起来。 话说要是真的好查,高新区分局就不会在这个案子上栽跟头了。 这时候,曲卿接到了电话,竟是二队长魏腾,她开了免提。 电话里,魏队长一上来就有些疲累地问:“曲队呀,我得说声抱歉了。” “怎么了,魏队?” 受一队拜托,二队前往第一受害者涂丽丽的老家,去调查她的过往。 具体就是,查她有没有什么犯罪类事件,有没有和什么人产生矛盾,她的家人、亲友等等,有没有来过蓝海市找涂丽丽等等。 魏腾解释:“我们几乎是将涂丽丽从小到大的的所有履历、所有人物关系都剖析了一遍,调查了一遍,并走访、查问了大量的人。” “这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就算是有当地警方的协助,也非常的麻烦。” “最讽刺的是,就算我们这样查了,可是嫌疑人依旧没有锁定出来。” “跟涂丽丽发生过矛盾,对涂丽丽忌恨的的确是有,单单她入学过的学校里就有不少,但这些人没有一个在涂丽丽遇害的时间段来过蓝海市,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涂丽丽的现状。” “涂丽丽的家人亲属,还有几个前男友,也都没有来过蓝海,他们大多数连涂丽丽去了哪座城市打工都不知道,完全就联系不上涂丽丽。” “我还曾经想过,是不是涂丽丽不是在蓝海遇害,而是在老家这里遇害的,遇害之后,凶手又将其尸体秘密运回了蓝海市。” “可是查遍了她老家这里的交通系统,涂丽丽根本就没有回来过老家的迹象啊。” “总之,我们这一趟只是做了个没有根本用处的排除法,白白浪费了时间。” “辛苦你们了。”曲卿真心实意代一队回答。 “不辛苦,不辛苦,呵呵,曲队,你们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曲卿:“是查到了点儿方向,不过还不能具体确定,电话里不太方便讲述,你们回来吧。” “等我们啊,我们这就坐车回去~” …… 挂了电话后,曲卿面对众人,提劲儿说:“魏队要带着人回来了,我们将有帮手了,大家提一下精神吧。” “是,头儿。” 可即便对大伙儿这么说了,曲卿本人却心里没底儿。 这个案子,卡在了一个貌似怎么都无法突破的坎儿上。 过不了这道坎儿,往下的一切推导,根本无从谈起。 眨眼,就到了晚上。 大家下班,心里思索着案子放不下。 刑警们经常是这样的,如果碰到哪个案子无法解开了,不论在哪个时间,在做什么,都无法安下心来。 这算是职业特性吧。 方乐同样如此。 不过他在家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收获。 胖子齐震还住在他家里,正在打游戏,见这情况赶紧把声音调到最低,怕干扰到了哥的思考。 这番好意没有产生任何助益。 半夜,正打算睡的时候,曲卿出乎预料地给方乐来了电话,声音低沉。 “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 莫非曲队想煲个电话粥。 “如果愿意,你过来一趟吧。” “啊?合适吗?” 深更半夜的,请自己去她家里,虽然说她家还有别的人,譬如她姐姐女作家曲岚,可爱的小丫头林莜莜,这邀请毕竟惹人遐想啊。 “你想什么呢。” 曲卿意识到对话可能存在歧义,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依旧低声解释:“我在现场呢。” “现场?” 方乐立马警醒起来。 “莫非又发生命案了?” 在一开始,这案子被判定为连环命案,由于案件的深入,加上一直没有新的受害人发生,让他们产生了凶杀已经到此为止,只要查找凶手就行了的感觉。 可要是再出现受害者,那就非常奇妙了。 或者会让案件更加复杂,或者使得案子明朗化,生成新的线索。 “不是,你来了之后就知道了。” 方乐急匆匆穿好外出的衣服要出门,客厅里的胖子齐震只来得及问了一句:“哥大半夜的你去哪里啊?” “约会。” “啊?你有女朋友了?” 胖子一脸的苦瓜状,哥有女朋友了,他是不是该搬出去了? 方乐心里却想: “哥是跟案子有个约会……” 急匆匆根据曲卿提供的地点搭车赶到了现场,方乐才发现的确没有命案那么复杂。 这是一个略显偏僻的胡同,有着三两的警车在,没有封锁线,也没有人维持治安。 一个不认识的女的则嘤嘤哭泣着,有个人在安慰着她,并询问着什么。 这个询问的人,就是刑警队长曲卿。 曲卿看到方乐到来后,将那个女的交给其他民警,过来汇合。 “曲队,什么情况啊?” 曲卿:“唉,骚扰事件又发生了。” “骚扰事件?你是说最开始的那个?” 最开始,二队长魏腾过来一队,诉苦说市区内发生了一系列针对年轻女性的跟踪尾随和骚扰事件,都发生在半夜。 由于第二受害人马小梅在失踪前也受到过骚扰,所以警方一度对这类事件比较重视。 可是在马小梅尸体被发现以后,这类事件就销声匿迹了。 甚至不少队员觉得这应该是巧合,骚扰事件是单独事件,和他们正调查的命案无关。uu看书 .uuknsh.co 谁也没想到,在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骚扰案又发生了。 曲卿解释:“我一早就让下面的单位注意这类事件,一有类似的就联系我,这就发生了。” 方乐:“确定是一样的事件吗?” 女性深夜下班或者玩乐后回家的途中受到骚扰,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件,也并不能说都是同一个系列的案件。 曲卿点头。 “基本可以断定就是。” “这位新的受害女性所描述的嫌疑人,穿着全身性的黑袍,身形修长,看不清面相,行动间十分飘忽,跟之前那些起尾随骚扰案里的嫌疑人形象表述,非常的接近。” “而骚扰所发生的地点,偏僻、缺乏光线,大致单向的通道,也和那些起骚扰事件的作案地点类似。” 方乐:“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模仿作案啊?毕竟变态行为是可能传染的。” 曲卿否定: “不太可能,虽然这系列骚扰案曾经被报道过,但是细节上比较模糊,想模仿起来并不容易,而为了造成市民的恐慌,那些女性受害人也被叮嘱过,不要告知外人自己的遭遇细节。” 方乐摸了摸脑袋。 谁那么闲的蛋疼,老搞这种事啊。 这也太恶趣味了…… 四百三十九 这东西是人吗? 据曲卿的转述,这次的女受害人的经历与以往那些骚扰案的如出一辙。 在胡同暗巷里走着的她感觉背后有动静,转身就看到十多米外有影子,黑乎乎的,本体并不明确。 她有点儿担心,紧张下赶紧加快步伐快要出巷子的时候,松了口气,转身一看,差点儿呼吸停滞。 只见那个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缀在了她的身后,就在两三米以外,静静地直立在那里,无声无息的,她甚至能看见那东西裸露出来的尖长利牙。 她当即毛骨悚然,尖叫一声就逃跑了。 幸亏那东西没有跟着追上来,不然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女受害人由于受到刺激过大,几乎语无伦次,先说那东西像是个人,后来又说那绝对不是人。 “你怎么看?”曲卿问。 方乐不屑。 “从讲述看,会令人联想到某类西方传说生物,黑袍,行动飘忽,静止的时候一动不动,还有尖长利牙,但我看就是某些变态心理者的一种变态行为而已,这变态刻意遴选了易受到惊吓的深夜单身女性,伪装某类生物以引发恐怖联想,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曲卿叹口气。 “动机且不说,我更想知道你所说的这个变态是怎么做到这种效果的?” “一个受害人也就罢了,所有受害人都在说,这个东西行动间无声无息,非常飘忽,上一刻还在十几米外,下一刻就到了背后的两三米处。” “就算她们都因为惊吓丧失了对时间长度的判断好了,可是那东西无声无息这点,总不会是集体识别错误吧?” 的确。 方乐忽说:“要不我们来演示一次吧,我演那个变态,你演受害人。” 曲卿:“……” “好吧。” 于是受害人曲卿开始从胡同一头开始走起,方乐这个变态做好了尾随准备。 双方间距离到了十米出头的时候,方乐提示曲卿暂停,回身去看。 此刻是深夜,胡同里光线一般般,曲卿只看到了方乐的模糊影子。 然后曲卿模仿受害人下一步的行动,加快步伐。 鉴于在快要出胡同的时候,受害人会回头看,所以方乐必须在这之前,将双方间的距离至少拉近十米长度。 他的确做到了,可是曲卿却评判:“没用的。” “虽然我自己脚步快,我的步伐声可以掩饰你的脚步声,但我还是能清晰地听得到你的移动。” “再试几遍,还会是这样。” “当我加快步伐的时候,意识里就在警惕身后有没有跟踪了,所以是耳力全开的。” 方乐挠挠脑袋。 “那我穿一双鞋底比较软的鞋子怎么样?” 曲卿:“双方的间距必须能拉近10米长度,注意追赶时是用的相对速度,而不是单一速度,你想前一刻在十多米外,下一刻就到了两三米近,必须比博尔特还快才行。” “之前的骚扰案里,有的受害者发现黑影的第一时刻就采取了大步奔逃的方式来逃避危害,可是那东西还是能够近距离地靠近她。” “这不是穿一双弹力好的软鞋可以解决的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呢? 曲卿没兴趣再演示了,去找那位受害人去了。 她必须吩咐出警的民警,保护好这位受害人,受害人也近期也要懂得自保。 因为不排除被跟踪骚扰者后续会发生不测,就像是当初的马小梅一样。 方乐自己重新又走了一遍这胡同。 好几次后他才注意到了一个可能会被轻易忽略的小细节。 这条胡同,是有着电线杆的。 他正想深思这可以代表什么,曲卿已经在喊叫他了。 “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 “曲队你也是。” …… “怪物!” 下一天一早,方乐从床上坐起,浑身生汗。 他梦见了一个近似的场景。 独自一人行走在长巷子里,被什么东西从身后跟踪。 快要出巷子看到光明的时候,他转身,所见到的那东西面色惨白,有两根裸露出来的尖利獠牙。 仿佛那种传说生物。 好吧,看来人的潜意识真的挺容易受影响的。 —— 到了分局后,发现一队办公室那里很是热闹,原来是二队长魏腾带着队伍回来了。 两队的人之间闲扯不谈,魏腾收笑正色说:“案子现在到底查到哪个程度了,我可以做什么?” 曲卿讲解起了盛非凡此人的存在,以及其已经失联一个月的事实。 还有光明医院的王新明和沐荷之间的过往关系。 然后又提了一句昨晚又发生骚扰案了。 “魏队,骚扰案的事就不提了,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它和一系列的命案有因果关联。” “就像李局说的,证实涂丽丽与当年的沐荷遇害案之间有什么关系,这是首要的。” “涂丽丽跟沐荷之死有关,盛非凡才有报复她的动机,王新明也一样。” “当年的案子的诸多资料,都在高新区分局那里,高新区你有熟人吧?” 魏腾笑了笑。 “这个好说。” 方乐补充:“一定要找到ktv当初的视频证据啊!” “那是必须的。” 魏队长感觉到受到了依赖,意气风发又离开了分局。 他果然不负所托,u看书.uukanshucm 一个多小时后就回来了,并带回了一系列资料。 重点是一个u盘。 “高新区的人不让把资料直接带出来,所以我用u盘拷贝了视频方面的证据。” 事不宜迟,马上连上电脑播放。 重点是ktv门口的出入视频。 只见在沐荷遇害前后的时间段里,ktv大门处初始还有些顾客的正常进出,到了某个时间点,忽然有大批的顾客散乱着集体逃出来,就像是ktv里发生了什么灾祸一样。 而忽然有点儿不一样的场面出现了。 在人群之后,有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跑了出来。 被抱着的那个很明显是个女性,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脸上痛苦,即便如此,还是有鲜血在其手指缝里渗透出来。 抱着她的大概是个男性,可惜是长头发,加上低垂着脑袋,只能看到一个角度非常偏狭的侧脸。 曲卿忙将此处定格,放大,问小韩:“小飞,这个可以用于人脸识别吗?” 小韩:“嗯,很难,数据不全。” 看着那个长头发的侧脸,方乐暗想,这个人是谁呢? “他”肯定不是王新明,也不是沐荷的什么男友,可是从院方的表述看,这个人对待沐荷,却又超出了一个热心路人的关注程度…… 四百四十 又有人被骚扰了 这个视频并没有给众人太多讯息,反而是证实了高新区当年的判断没有错。 从视频里,他们找到了当时的嫌疑人盛非凡进出ktv的证据。 盛非凡是在沐荷之前进入的ktv,又是在沐荷被抱出来之前,逃离出来的ktv。 确实也如高新区分局所说,他那个发型、染发状态的人,只有一个,别无二家。 除非高新区当时走访到的人集体说谎,提供了假的目击情报,否则盛非凡的确最为可疑。 魏腾不像一队那么追求逻辑上的完美性,直接就说:“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怀疑对象,就一个盛非凡跟王新明。” “盛非凡不知所踪,人找不到,不好采取行动,王新明却是在明面上的,我看直接申请对他布控吧,他要是跟案子无关,无非是浪费一些调查时间,要是有关的话,说不定会露出马脚来呢。” 倒也是。 曲卿:“那么谁来布控——” 魏腾接话:“我们队来吧,说实话这系列案子,你们的调查比较深入,对大局方面的把控肯定也比我们队强,一线这些活儿就交给我们吧。” “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呵呵,破案为大嘛……” —— 明面的王新明交给二队,一队则在努力查盛非凡的行踪。 先是询问各方面的协查单位,没有一个反馈发现疑似盛非凡的人。 曲卿又拜访了盛非凡家里,和盛父盛母约定,盛非凡一旦回来,或者联络家里,马上告知给警方。 只是在离开盛家之后,方乐迟疑说:“就算盛非凡真的会联络家里,他爸妈会告诉我们吗?” 曲卿:“……说不好。” “我们并没有告知盛父盛母盛非凡涉及的是什么案子,当然了,谨慎起见,我们会监控这两位的电话号码。” 只不过,现在很多通讯都不通过电话和短信了,能不能监控到另说。 一队无进展,二队的布控则在有序进行着,魏队长则不厌其烦地反馈着消息: “王新明和妻子告别,从家里出来了……” “王新明正在开车上班的路上……” “王新明一整天都呆在医院里……” “王新明下班了,啊,有一个女人来接他……” “可惜了,好像就是他老婆……” “他们去了一家餐厅吃饭,看上去是家高档西餐厅……” 咦? 等等—— 听到魏队长反馈的这条最新消息,曲卿蓦然上了心,马上问那个餐厅在哪里。 在魏队长汇报说王新明已经和老板完成就餐离开之后,曲卿和方乐也赶到了地点。 此刻正在晚上,9点已过,两人进去了餐厅。 找到服务员,曲卿直接展示了一张马小梅的个人照片。 “这个人你们见过吗?” 几个服务生里,有两个摇头,一个则回想着说:“好像见过。” “什么时候?” “嗯,大概一周前吧。” 一周前,也即马小梅遇害的时间段。 “那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那服务生:“不是。” “跟谁来的,是不是一个男的?” “是的。” “那个男的是谁?” 服务生迟疑,也不知是不记得了,还是不好开口。 方乐用手机展示了好友胖子齐震的照片,问:“是这个人吗?” 对方果断摇头。 “那这个呢?” 他又调换成了王新明照片。 从服务生的反应看,就是王新明本人了。 曲卿:“可以把你们餐厅的餐单给我们提供一份吗?” “呃,可以的。” 离开西餐厅,曲卿看了一遍那个餐单,旁边方乐问:“怎么样,对上了吗?” 曲卿点头:“应该对得上。” 第二受害人马小梅遇害时,胃内还有未消化完的食物,就是西餐。 当时警方依据马小梅平时的工作生活地点查了不少供应西餐的地点,却都查不到马小梅在哪里消费过。 现在则清楚了。 方乐:“原来马小梅出事前夜里出去,会面的就是王新明,两人还共进了晚餐。” “这孙子可是有家庭的啊,竟然做这种事。” 曲卿:“不见得共餐本身就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毕竟两人曾经算是医院里的上下级,或者说伙伴关系,王新明显然来这家西餐厅不止一次,如果他和马小梅吃饭的时候有着感情关系那方面的意图,应该不会选一家熟悉的餐厅。” 方乐:“可是马小梅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对王新明怀有着超出了普通医生跟护士关系的感情,即便后者有着家庭存在。” “于是,王新明害怕自己的家庭被破坏,杀人动机成立。” 曲卿:“好了,不要乱猜。” 方乐:“既然可以证实马小梅遇害之前跟王新明会过面,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传唤王新明问一问呢?” 按程序,是可以这样的。 曲卿:“我后头请示一下李局吧。” 这时候,又来了电话。 方乐本想提示说曲队你电话来了是不是魏队长又发讯息了,才察觉是自己手机震动了。 他掏出来一看,竟是个陌生来电。 不会是骚扰电话吧? 可是慎重起见,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谁知电话一接通,对面就是一个慌里慌张、连带气喘吁吁的女声。 “方警官吗?救救我啊——” 这声音是…… 于小菲? 涂丽丽的那位舍友,被警方屡次走访的人! 方乐曾在最近的一次走访后,给了于小菲一个联系名片,没想到她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是求救电话。 “于小菲,你怎么了?” “有个人在追我,黑色的袍子,好像那种东西——” “哪种东西?你人在哪里?” “潼湖花园外头那个树林……啊——” 那边一阵子杂乱的动静,u看书ww.uukanh 于小菲一声尖叫,接着似乎手机掉落在了地上,联络中断。 “喂、喂?” 方乐又喊了两声,毫无反应。 旁边曲卿立马凝重问:“怎么了?” 方乐:“于小菲被袭击了,快去潼湖花园那里……” 吉普车在夜间疾驰。 潼湖花园,是一片高档住宅小区,非特别的有钱人,根本买不起这里的房子,因为这里的都是独栋别墅。 它外头有个景观效果的小树林,此刻寂静无人。 开手电,探照,并喊叫于小菲的名字。 只在某处地面发现了一个外壳被摔散的手机。 莫非于小菲被劫持走了? 两人刚要生出这种想法,一个稍显虚脱的女子声音从某处角落传来。 “我、我在这里……” 两人赶紧寻声看去,在一棵树后发现了于小菲本人。 头发、衣服都凌乱不堪,鞋子也崴了一只。 她满脸的恐惧与不安,看见两人的时候,哇一声大哭起来,泣不成声。 “我、我差点儿以为,他要杀了我……” 四百四十一 于小菲的证词 “别害怕,你现在安全了,于小菲。” 面对一见两人的面就哭泣不成声的于小菲,曲卿连忙安抚。 方乐则走向了于小菲那个被摔落地面的手机,用物证袋儿捡了起来。 于小菲被安抚好了以后,曲卿扶着她站起,说:“于女士,我们带你去医院吧。” “不,不,我不想去医院,那里陌生人太多了,我、我害怕……” “医生会戴口罩……” 看得出来,于小菲之前的遭遇里,所受刺激太大了。 只是医生戴口罩为什么就可怕了? 最终,曲卿决定带于小菲回分局,公安局里总不会还让她觉得不安全吧? 于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甘南公安分局一间问询室里,捧着热茶喝了几口的于小菲大致讲述了事发经过。 “一个人,浑身黑色袍子的人,看着很古怪,发现了我,向我追赶,我很害怕,只好往树林里面跑。” “可是我绊倒了,最终被那个人给追上了,他、他对我……” 曲卿:“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问了我一些怪问题。” 曲卿:“什么问题?” “他问我,我是不是在ktv工作的,我说是,他又问我是不是认识涂丽丽。” 曲卿:“那个人提到了涂丽丽?” “嗯。” “我没马上回答他,先问他你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一下子就很生气。” “他揪扯住了我的衣领,重复同样的问题,我害怕极了。” 曲卿:“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是在ktv工作的,涂丽丽之前是那里的员工,后来就离职了,其余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 “他却说他不关心涂丽丽离职后的情况,就想知道涂丽丽在职的时候的事。” “我问他是什么事,他则问我涂丽丽是不是曾经染过发。” “我说曾经染过,他又问我曾经是什么意思。” “我说她刚到那里就职的时候,染发的程度很夸张,老板不满意,让她恢复正常发型和染发程度,她就照办了,不过——” “不过什么?”这是方乐问的。 于小菲:“我说,于小菲虽然洗回去了头发,后面又偷偷买了一顶假发,跟她染的那头头发非常相近。” “他问我涂丽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说涂丽丽喜欢在蹦迪开始的时候混进去舞池跳舞,可是穿工作人员制服肯定不行,所以她通常会稍稍改变一下外形,再戴上那顶假发冒充客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这个事儿是不是告诉过别的人,我说没有,他又问我别的人是不是知道,我也说不知道。” “他有点儿不相信,说不到两年前,ktv发生了一件命案,我既然是那里的工作人员,怎么可能没有告诉别人关于涂丽丽的事,我说那天我正好感冒,怕传染给别人,在宿舍里休息,所以警察一直没有来问过我。” “他又说那ktv的其他人就不知道涂丽丽这个爱好吗?我说涂丽丽隐藏的很好,我是在宿舍里看到过她的假发才问出来的,她让我别告诉老板和其他的同事。” “他听完了我的话,好像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威胁我必须把他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警察,但不能提及他的存在,我很害怕,只好答应了。” 曲卿:“他提的是这种要求?” “是……然后——” 曲卿:“然后?” “他走了好一会儿,我还害怕着,反应不过来情况。”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遭遇到过这种事情,呜呜……” 方乐:“你看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于小菲摇头。 “没有,他蒙着脸,除了眼睛根本就看不到别的部位,我本来想报警的,谁知被他追上了,一把夺下来了我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曲卿联系到队里的小萌,让她来陪伴于小菲,自己跟方乐来到了外头。 一出门口,方乐就火速说:“曲队,查查那个手机外壳上有没有指纹吧。” “嗯,当然。” “那要不要联系马辉他们?” 现在是大晚上了,技术中队的人基本都下班了。 “不用,先去看看有没有人加班吧。” 两人带着物证来到技术中队后,发现还有人没走,但并不是鉴定人员,略略失望。 方乐:“看来要等到明天了。” 曲卿点头。 其实她自己也可做指纹鉴定,但是申请鉴定比较麻烦,她自己做鉴定,说服力也会不足。 方乐:“曲队,咱们干脆一点儿,先猜为敬吧。” 你这词汇替换—— 曲卿一头黑线,抬手表示你先。 方乐:“这个袭击于小菲的,大概率是盛非凡。” “现在我们所知,关心沐荷案案情真相的人并不多,重点怀疑对象则是两个人,都是男性。” “一是光明医院的主任医师王新明,可王新明现在正被二队布控中,如果王新明脱离了布控视线,魏队长肯定跟我们反馈的,可目前并没有。” “而且王新明家距离潼湖花园那里,相隔甚远,王新明和他老婆在一起,吃完晚餐肯定是要回家的,他是医生,工作繁忙,不可能独自溜达。” “所以王新明可以假定拥有不在场证明,只剩下一个目前行踪未知的盛非凡了。” “而袭击者所问的于小菲的那些个问题细节,uu看书 ww.ukansuco的确符合盛非凡所关注的,因为盛非凡当年被高新分局定为凶手,最大的间接证据,就是他的染发。” “当时ktv里,拥有他那种染发特征的,通过门口进出视频判断,就只有他一人。” “这点其实比在他口袋儿里发现凶器,更能证实他的凶手身份。” “最起码看到那个筛选用视频的大部分人,都会对他的所谓冤屈抱有怀疑。” “所以盛非凡要洗脱罪名的话,只能先去推翻这个证据。” “目前来看,他似乎找寻到了突破口。” “而这个突破口,也正是高新区警方,包括现在的我们的一个思维盲点。” 曲卿点头赞同,只是说:“不过还有些基本性的问题,还必须向于小菲求证……” —— “于女士,潼湖花园那里,似乎和你的居所以及工作单位相距甚远,你为什么会晚上出现在那个地点呢?” 如果不是在那个地方,或许就不会被袭击了。 于小菲瞬间唯唯诺诺,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曲卿:“于女士,你最好跟我们说实话,不然我们难保那个人以后还会不会袭击你。” “因为我们需要从你提供的情报里,得到线索,抓获凶手……” 四百四十二 于小姐,你半夜去小树林做什么? 似乎经过了一阵子的内心斗争,于小菲才说了实话。 “我、我到那里去,是会见网友的。” 方乐:“网友?哪类网友?” 于小菲:“是一款社交软件上的网友,就是陌x那类软件。” “一个网友说他是拥有独栋别墅的人,住在潼湖花园,我有点儿不信,觉得那里的人都是特有钱的,去会所交友都是家常便饭,怎么会上这种普通人更感兴趣的软件呢。” “那个网友就发了一系列他的别墅的内部照,我觉得挺写实,不像是网络上搜罗到的图片,但还是有点儿不信,他就说可以在潼湖花园外面的那个树林里见一面,如果他骗了我,我可以报警,如果觉得不安全,我也可以找一两个朋友去,当然,只限于同性。” “所以你就去了?” 面对着方乐探究式的目光,于小菲脸上生热,垂下头去。 方乐瞬间明白了于小菲的真实意图。 她可不会是为了一探网友身份,就大晚上的单身去小树林里和男人会面,会做这种荒唐事的女人。 她这么做,估计是对方那个潼湖花园居户的名头吸引到了她。 潼湖花园里的住户,非富即贵,还有的又富又贵,如果能跟那里的那个寂寞有钱人搭上了,不论最终结果如何,都比她现在的ktv领班有前途。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曲卿:“你在这之前,被一个浑身黑袍的人袭击过么?” 于小菲摇头。 曲卿:“跟踪尾随这样的经历呢?” 还是摇头。 “你能再仔细描述一下,那个人当时的穿着么?” 据于小菲的再次形容,对方浑身黑袍,还是略微修身的那种,看着非常怪异。 听着的两人对望,心下有数。 “你去往潼湖花园的过程中,有没有感觉被谁跟踪了?我是说,譬如搭车跟着你的,或者跟着你上公交的。” 于小菲迷糊了下的样子,否认说:“应该没有。” “我下了最后一班的公交后,来到了那个小树林的时候,还四处看了看,根本没有人跟来。” “那个跟你约定会面的人,出现过吗?” “没有。” 也就是说,袭击者先那位网友一步就找到了于小菲。 “那个网友跟你发的别墅内部图片,你还有保留吗?” “有的,我保存到手机的内存卡里了。” “多谢你的合作,于女士,我们会派遣人把你送回去——” 曲卿的话还没说完,于小菲就渴盼地请求说:“我白天再回去可以吗?晚上的话我、我害怕,我就在这个房间里,沙发上躺一晚就好了。” 曲卿略微迟疑,最终点点头。 离开于小菲,方乐马上说:“依据于小菲的描述,袭击她的人,其形象跟之前的一系列骚扰案里的类似。” “不过之前那系列骚扰案里,嫌疑人都没有真的袭击过受害人,也都没有开口说过话,跟这次的行为迥异啊。” “是啊。” 如果袭击者就是之前的骚扰者,为什么这次打破了惯例呢?是于小菲和之前那些被骚扰者不同,还是这次的袭击意图特别呢? 如果盛非凡是骚扰事件的嫌疑人,从他失联的时间点判断,的确吻合,可实在想不通他做这种事有什么用意。 没有证词说过盛非凡有此类尾行癖好,他的最大企图,应该是推翻当年的ktv凶案的普遍印象才对。 曲卿:“袭击于小菲的人是盛非凡,只是我们的粗略判断,如果根本就不是他,那么这次的事就不能从盛非凡的角度来解读了。” “但于小菲说嫌疑人包着脸,只露出了眼,没法识别啊,除非是识别声音。” 可是从哪里去寻找盛非凡的声音资料呢?高新区分局的审讯时嫌疑人供述录音?法院庭审视频? 方乐忽笑说:“其实用不了那么麻烦,网上就能找寻到了。” “网上?哪里?” “曲队你应该也听过的才对……” —— 下一天,上午,两人再次见到了滞留在分局里的于小菲,这个晚上她似乎没休息好,眼里可见明显的血丝。 “于女士,你听一听,这个声音熟悉吗?” 方乐释放了一段音频。 “盛先生,你是认为高新区分局断错了案子,冤枉了你,是么?” “当然,我是无辜的。” “你会指控公安局么?” “不排除这个选项。”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做些小买卖。” “有困难吗?” “有,缺乏启动资金……” 于小菲还没有听完,就浑身颤抖,似乎被激活了恐惧,她抬手激动地指认说:“是他,就是他的声音,昨晚上袭击我还质问我的人,就是那个人——” 方乐:“是问的人,还是答的人?” 于小菲:“回答的那个,就是他,不会错的!” 方乐所使用的音频,来自于之前所搜罗到的某个记者采访刑满释放不久的盛非凡的时候的采访录像。 而那个手机的外壳上也被提取了指纹,做了鉴定,跟前科犯盛非凡的匹配上了。 曲卿于是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二队长魏腾也来了。 他把布控的任务完全交给了手下人。 毕竟布控一两天了,监控对象都没有半点儿异常,任谁都会心态疲乏的。 而一听了曲卿讲述的于小菲的那些证词,尤其是其被袭击时所被问到的那些话,脑子快得很快就想明白了。 “原来,当年的ktv凶杀案真相竟然是这样啊。” “高新区分局的人依据发型和染发这点,加上带血的匕首,一同锁定了盛非凡就是凶手。” “不过那把匕首上没发现指纹,作为物证,还是存在不足的。” “所以就必须倚重一下证人证词,而高新区同行得到的证词,是袭击了沐荷的人具备某类头发特征,这个特征,现场只有盛非凡一人吻合。” “高新区同行还看了ktv的出入视频,也证实了此点。” “但如果真正的凶手戴了一顶跟盛非凡的极其相似的假发,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之下,uu看书 ww.uukanhu 很容易就会被错认为盛非凡。” “假发的好处是带进带出很方便,加上警方当时根本就没有朝假发这个思路上想,所以只要袭击者袭击后摘掉假发,本人就可以摆脱掉嫌疑了。” “如果于小菲所言为真,那么涂丽丽本人,的确有着是真凶的嫌疑。” “她在袭击了沐荷之后,将凶器趁乱藏放进了盛非凡的口袋儿里,盛非凡不察,带了出去,恰好因交通肇事被抓获。” “如果他没有马上被抓的话,警方也会根据诸多线索锁定他,通缉他,无论如何涂丽丽本人都会是安全的。” “盛非凡这个小子,竟然比我们警方先一步查出了真相,不可思议……只是他怎么就怀疑上了涂丽丽呢?难道涂丽丽跟他原本就认识?” 毕竟涂丽丽时常和混子们混,说不定就那个时候跟盛非凡碰过面。 甚至延伸一下思考,涂丽丽的假发说不定就是依据盛非凡的头发特征而定制的,杀人嫁祸也不排除是一早就筹谋好的。 曲卿拍手阻止了大家的过度联想,说:“好了,还不能判定,于小菲所说的话是真的,只能说,如果袭击她的人真的是盛非凡,涂丽丽被他杀害,乃至王新明杀害涂丽丽,这两种可能性就都能成为现实了。” “目前比较重要的,是抓获盛非凡,来和涂丽丽的证词做个比对……” 四百四十三 这个别墅不简单 “怎么抓盛非凡,大家有什么想法?”曲卿问大伙儿。 小韩:“于小菲被网友约了见面,还是半夜,就被盛非凡发现并袭击了,怎么会这么巧?” 大何:“是啊,除非盛非凡一直在跟踪于小菲并且没有被发现,否则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了。” 方乐接话: “预谋,于小菲被引出去就是预谋。” “于小菲平时晚上基本都是工作单位和宿舍两点一线,其中的路段长度很近,也都是人流密集的主街,想袭击她很困难,只有引到其他地方去。” “曲队,查一查那个将于小菲约见出来的账号怎么回事吧。” 曲卿点头,交给小韩一张sd卡,让他连上电脑大屏幕投屏播放其中的图片资料。 她其实一早就是这个思路,所以查了那个社交软件的账号记录,发现那是个新账号,许多方面空白,不空白的地方也不可信,没有调查价值。 唯一有价值的,不过是那个账号给于小菲发过去的一些图片,被于小菲给下载到了手机内存卡里。 投屏展示了一系列某建筑物的内部图片。 豪奢、华贵、欧式风格。 艺术吊灯、旋转楼梯、各类名贵木制家具齐全。 魏腾手抚着下巴,琢磨着说:“这不像是网络上找的图片啊。” 这些图片,角度择取并不专业,清晰度也一般般,更像是用手机随意地拍出来的,但比网络图片多出了一份真实感。 “唉、等等——” 魏队长让小韩将图片往前调整一下,调整到了一座座钟的图片。 这座钟竟然有日历功能,魏队长判断:“看日历日期,就在昨晚啊,时间也和图片保存时间对得上,看来的确是最近拍下……可是这只是建筑物内部图片,没有外观,看不见任何标识,该去哪里找啊?” 曲卿:“不用哪里找,对方约于小菲会面的地点,在潼湖花园外,且其自称潼湖花园居户,那里的建筑物,应该就符合这些图片展示。” “潼湖花园?” 魏腾略惊:“那里可都是有钱人啊。” “是啊,所以就有赖魏队你了。” 二队平时所调查案件类型比较全,接触人物面也就较全。 魏腾脸上带笑:“好说,好说。” 心下却叫苦,如果碰上什么不配合调查的角色,还不好得罪的,那就不好做了。 反正不久之后,两支队伍组成的精英人马,就集体往着潼湖花园那里出发了。 潼湖花园外面比其他地方要安谧得多,偶尔进出一辆豪车,门卫都是敬一下礼。 从气质看,类似那种退伍军人,不像是一般的保安。 在得知来访的一行人是警察后,门卫室的安保队长态度不卑不亢。 “抱歉,我识别不出来是那一家的。” 反复看了好几遍小韩用平板展示的那些建筑物内部图片后,保安队长苦笑。 魏腾:“兄弟你就没有半点儿印象吗?或者可以将范畴锁定在小区的其中几家?” 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想一家家上门探查,那实在是太麻烦了。 保安队长无奈摇头,解释:“这个小区都是一手房卖出去的,一开始都是简单装修,比毛坯房强一些,居户会根据自身喜好对别墅内部进行装修,至于具体装修成什么风格的,我无法确定。” “的确因为不少事,我或者我的同事上过这些房主的门,但是大部分房主,是很忌讳外人进入的,他们有担忧,你们懂的。” “而且不止是担忧财物安全,他们对于隐私方面,也远比一般人要看重得多。” 对,对,也方便包养个二奶啥的。 方乐内心吐槽。 曲卿请求:“那么,可以带着我们一家家上门求证一下吗?” “这——” 保安队长略为难。 魏腾赶紧说:“兄弟,以后这小区里如果出什么事,或者你们保安队需要什么协助,找我们就行了。” 刑警、安保,再加上中间态的派出所,都是治安单位,平日里是需要通气的,所以保安队长虽然有顾虑,还是点头同意了,只不过附带着说:“你们最好只有三四个人跟着去,人数过多的话,我怕住户们有抵触心。” “这个没问题。” 人好选,除了两位队长,就是方乐这个顾问了,大何跟小韩也跟上了,只不过答应先在后头比较远地跟着,有情况才上来。 一行六人分前后进入了小区内。 小区的景致就不用说了,亭台楼阁诗情画意,什么都不欠缺。 不过没走多少步,方乐抬头扫视了四周几遍,好奇问:“娄队长,你们这小区里面怎么看不到监控啊?” 在小区门口那里,他还看见了一个大大的摄像头呢。 娄队长解释:“小区内没有安装摄像头。” “啊?难道还是隐私问题?没监控的话不怕出什么治安事件吗?” 娄队长:“这个一般不会的,我们的保安队几乎24小时轮班巡逻小区内,寻常的小偷小摸知道情况,都不会进来的。” “其实更多的安保靠住户自身,小区缺摄像头,这些别墅可不缺,其他各类仪器譬如报警装置很多的,好像有些居户还有持枪证,对非法入户者不会客气。” 这也太夸张了吧? 第一个居户,按了门铃,可视对讲仪开启(单向的),娄队长比较委婉地讲述了下情况,暗示需要做个房屋内部对比。 这家居户还算客气,比较容易就让几人进去了。 不过不到几分钟,几人就又出来了。 那些发送给于小菲的图片里,客厅部分的就有好几张,所以只要客厅对不上,其他的就不用看了。 这样也可以加快效率,最大化降低住户们的抗拒情绪。 用这种模式顺利地拜访了两三家。 然后是下一家,保安娄队长讲解,下一家的房主叫喜长生,由于喜是稀有姓氏,所以娄队长对这个名称很熟悉。 当然也仅仅是熟悉基础资料而已。 居户基础资料里,喜长生是独居。 他是个妥妥的大老板,据说是近百家公司的股东,资产亿计,已经属于那种一两辈子不愁吃穿的主了。 到了一栋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的别墅前,娄队长按响了门铃,竟然毫无回应。 方乐:“不会没在家吧?” 娄队长摇头。 “应该不会吧,喜老板白天的时候基本没见到过他人,偶尔会半夜坐车出入。” “或许在休息。” 大白天还休息? 曲卿:“那能不能麻烦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看这位喜老板人在哪里。” 娄队长:“好吧。” 娄队长掏出手机找到对应的居户联络方式,打了电话。 没有应答,只有干巴巴的等待接通的提示音。 莫非真的不在家? 娄队长建议:“我看我们还是先去查其他家吧。” 方乐忽抬手,说:“等等——” 说着他就将耳朵凑到了门上。 曲卿轻声问:“怎么了?” 方乐看向娄队长:“能不能再打一次电话。” 娄队长于是重复拨打了一遍,方乐神色凝重:“有来电的铃声,就在门后不远。” 曲卿赶紧也上前贴靠上耳朵,也清晰地听到,的确有铃声。 难道,是家主人伪装不在,躲藏在客厅乃至门后,窃听、偷偷观窥外头动静和来人? 不对呀,那样应该直接关掉手机,或者先接通,躲到其他地方去应付一下,说自己不在家暂时不能回来。 有问题—— 曲卿直接下了判断,扭头问娄队长:“有备份钥匙吗?” “呃,没用的,居户都换过门锁。” “小飞,大壮,你俩从队里招一个技术员来开锁,对了,先拍一张门锁图片。” “哦,好的,师姐。” 娄队长有些急,忙说:“曲队,这不太妥当吧?” 带着警察来,擅自开门锁,他这个小区保安队长肯定有麻烦的。 “娄队长,有什么事,公安局负责,我负责,你可以这样跟你们领导说。” 魏腾也凑过来:“对,对,我也负责。” 娄队长无奈。 此刻,比较明显的钟表报时音从门后头响起,这加大了刑警们对于找对了门路的自信。 有时候,直觉就是那么精准。 当锁匠将门锁开启,大家迈步进入别墅的时候,一下子就确认找对了地方。 因为客厅的景象,和那些图片里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那个座钟。 客厅茶几上,则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手机。 现代人通常是手机不离手,就算是离手,也是和拥有者处于同一场所内。 人机分离,要么是出门忘了携带,要么是主人出了事。 所以曲卿沉声说:“分散开,查找户主人踪迹。” “记住,小心一点儿。” 说不定户主人就躲藏在哪一处,随时等着袭击侵入者呢。 毕竟娄队长说了,这小区里有的居户有持枪证。 谁知分散开来,楼上楼下的搜索了一圈儿,所有人集合后都汇报说:“没发现有人。” 没发现? 大何:“头儿,会不会是我们之前一家家走访这里的居户,被这个姓喜的看到了,产生了警惕,所以提前逃离了,由于逃跑得匆忙,手机就拉下了?” 小韩:“可是他家里没发现少什么啊。” 大何:“有钱人哪里需要带那么多东西,有证件就足够了。” 这也有可能。 此刻,客厅座钟再次报时。 当、当、当—— 大家不由视线凝聚过去。 而在这些钟声里,似乎还掺杂了其他动静。 莫非这个座钟里有古怪? 刚生出这个探究的想法,座钟的报时结束。 可那动静却还在隐约持续着。 这动静怎么说呢,就像是一种古怪的杂音集合,有低音,有高音,有时快,有时缓,有的长,有的短,像是人类的呢喃,又像是自然的呓语。 细品的话,毛骨悚然。 魏腾不由打了个哆嗦:“什么鬼?” 这杂音并不像座钟方向传来的,而是来自于其他方位。 众人四目横扫,这声音明显就是由室内某处发出的,可是并不能看到对应的声音源。 保安娄队长建议:“会不会是地下室?” “这些别墅都是复式的,地面两层,还有一层地下室,就是地下室入口在哪里,不好确定,因为装修的时候可能会进行改动。” 曲卿:“大家分散开找找吧。” 不久后,大何在一楼主卧室的地面上,找到了一个可以拉起来的盖板。 将盖板拉起,露出一个四四方方有着昏暗光线的楼梯。 与此同时,那声音放大化,比较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相比于之前所听到的杂乱,现在听起来,有点儿像一群人在祈祷什么的。 曲卿嘘了一声,让大家静息,打手势让小韩跟娄队长留在外面,自己则跟魏腾、大何下去。 由于最近所办的这桩案子比较危险,所以两位队长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持枪的,这刻掏出了枪来在前面开道,一步步顺着楼梯往下走。 大何,方乐则一前一后由后面随着走下去。 最后一个走进去的方乐有点儿紧张与刺激交并的感觉。 参与案子不少了,钻地下室查探还是头一遭。 这楼梯地板是木质的,会有轻一些的吱吱呀呀动静,所以方乐非常注意脚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木地板就塌了。 也因此,他发现了地板上竟然有着暗红色的小点儿,像是血点,顿时心头一紧。 不单是他发现了血点,最前头的两位队长同样如此,这也是两人持枪在手,一步一个暂停的最大原因。 等走完了不长的下行楼梯,踏足了地下室的地面,曲卿发现,这里头非常古怪。 里面的空间很大,四周的墙壁上,竟有着不少持续着燃放的蜡烛壁灯。 这些壁灯,使得地下室处于一种诡异的氛围里。 昏暗,摇曳,又不至于不能视物。 地下室里还有许多的被白色的布盖起来的不明物体,从外观看,像是形状不同的架子。 这些架子填塞了空间,遮挡了视线。 曲卿顺着地面上的血点痕迹往前行,绕过了不少的盖布架子,等看到最源头时,吃了一惊,低叫出声。u看书 ww.ukanshu.c 后他一步的魏腾紧接着也啊了一声,声音里充满着惊吓,半点儿不像是一位见惯了生死的刑警队长会发出的声响。 “怎么了?” 前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规的事件,绝对不是遭遇了危险,产生了打斗,因为根本没有相应动静。 所以方乐连带着大何不再有所顾忌,赶紧向着两位队长声音的方向跑去。 等到了地方,新过来的两人也啊了一声,满是不可置信,乃至惊恐。 只见前头,正有着一个相当诡异和魔幻的现实画面。 那些红色血点的源头,是一个硕大的圆盘。 更细致地说,像是一个影视动漫里西方恶魔召唤用的法阵。 它有五个角,一个角朝向着进来的几人。 这整个五角,连带其周边各类细微纹路,都是暗红色的,像是由着鲜血浇筑而成。 每个角上,还有一根正燃烧着的蜡烛。 这个五芒星倒还罢了。 五芒星的中间,空洞的部分,分明正以别扭的姿势躺着一个人。 此人浑身黑袍,手脚扭曲着,脸上狰狞,面色白得可怕,无声无息。 最诡异的,是他的嘴上,竟然存在着两根利齿,就像是西方那种传说的生物…… 四百四十四 复杂的现场事实 就在曲卿、方乐、魏腾三人震惊于地下室地面上的血色魔法阵,以及躺在其中无声无息的黑袍“人”的时候,安保娄队长以及小韩冲了下来,娄队长一见到地面那个人,就脱口而出:“喜老板?!” 喜老板?? 莫非这个面色白得不像话,嘴里长有利牙的人,就是这一户的户主喜长生? 他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空气中有一股隐隐约约的腐臭气,看来此人死去不止一时半会儿了…… —— 几辆警车包围了别墅,引发得小区内的居民们议论纷纷。 不过这些人毕竟不是普通的八卦居民,深得远离麻烦的要义,所以没有上前来观看的,降低了现场维持的难度。 “怎么样,什么收获?” 在别墅内客厅里干等的曲卿问从地下室里出来的马辉等人。 马辉讲解:“发现了一枚带血的手印,包括了几枚指纹,以及部分掌纹,很清晰,没有发现脚印,凶手……假如有的话,应该是戴了鞋套的。” “另外,在地下室边角一个被隔离出来的小房间里,发现了这两样东西。” 马辉提起两个大一些的物证袋儿。 其中一个袋子里,是几根凌乱的头发,这几根头发较长,不像是之前看到的那位喜长生的。 另一个袋子里,则是一段绳子,一头是被很齐整地割断的。 用过的绳子和长头发? 有点儿莫名其妙。 “还有别的么?” 马辉面色古怪:“有,有很多,我可没想到,死者竟然精通‘医学’,还对西方民俗学以及绘画有兴趣。” “啥意思?” “这是那些白布底下盖着的东西的现场取证照,你们看看吧。” 略微扫视了一眼数码相机所展示的内容,两位队长连带顾问阁下莫名其妙。 什么东东…… 马辉要暂时带着能带走的东西回去分局,做个鉴定,曲卿等人则留了下来,在小区内进行走访。 就是询问潼湖花园的居户们,以及保安队伍,有没有发现过可疑人物进出过喜长生家。 其实喜长生的死不见得是谋害案,但是在法医尸检结果回归之前,必须以这种结论为假设前提。 结果就是没有半点儿目击情报。 而此刻,马辉于分局里先一步回馈了部分物证鉴定结果: “地下室里发现的血手印,是前科刑释人员盛非凡的!”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又有点儿意外。 原本是调查盛非凡,查到了这个喜长生家里,却发现户主人已死亡,现场则发现了盛非凡的血手印,很一体化的调查链条。 问题是,盛非凡一个刑满释放人员,是怎么跟这种富豪混到一起的? 不论如何,尊重事实都是最重要的。 这小区里头没有安置摄像头,但是出入的门口是有的。 盛非凡如果真的来过这里,总会留下痕迹。 于是曲卿命令大何跟小韩留下来,排查潼湖花园的出入视频记录。 她则和方乐赶回分局,去了解其他进展,就是尸检以及更多的痕迹检验结果。 先去了法医那里。 钟法医正在鉴定那具地下室里发现的尸体。 脱去了那些诡异的外在装束,平台上的不过是个略微干瘦的中年男人,而根据资料,喜长生是55岁,台子上的这位看上去却要年轻一些。 “怎么样,钟姐?” 钟法医解答:“死者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天以上。” 一天以上?那岂不是死在于小菲被约出去之前了?于小菲被约出去的时候,这个人已经遇害? “死因呢?” 钟法医摇头:“死因还待进一步的尸体解剖,不过从尸表症状看,有点儿像心脏病发作导致猝死,死得比较痛苦。” 心脏病? “另外——” 钟法医抬起了死者的左手手腕,说:“死者手腕静脉处有注射留下的小伤口,或许被注射进了某类药物,我下一步会做个毒理化验。” “那还有其他伤痕吗?” 钟法医摇摇头。 “半点儿都没有,死者显然保养良好,身体上没有任何的擦碰。” “这样啊……辛苦你了,钟姐。” “不客气。” 两人正要告辞的时候,钟法医却又叫住说:“啊,对了,这个东西麻烦你们送去马辉那里吧。” 钟法医举过来一个托盘,两人看到后,小吃一惊:“这是——” 那明显是一枚牙套,其中的两根牙齿尤其显得长…… —— “放这里吧。” 技术中队里,马辉只对那个牙套扫瞄了一眼,就让两人随意放到一边。 因为马大专家正在忙活其他的事情。 只见,许许多多的仪器器材正被成批次的抬进化验室来,不仅如此,还有一架子像是书籍和古画的东西。 这些都是从喜长生地下室里搬来的。 如果全在那里进行鉴定,实在不够方便,索性全拉过来。 到来的两人也看得有点儿呆了。 方乐不由问:“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马辉:“如二位所见,医疗类器械比较多,还有一些保健药,急救药,甚至输液工具。” “血手印还记得吧?就是从其中一个医疗用架子的托盘上注射器表面发现的。” “最离谱的,是那个地下室还有一台医院专用的ct检测仪,可以全身性检测的那种,u看书.uukansh.o 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外国进口货,反正贵得不可思议。” “而且没有点儿知识基础甚至医学基底,那东西是根本使用不了的。” “至于那些书画是什么,我还没看。” 曲卿和方乐戴上手套,前往书画的架子前,各自拿起一样东西粗略翻看。 方乐拿起的是一本不是英文的外文书籍,感觉有点儿像某种外国古籍,一翻开,里头全是某类阵法图案,以及搭配的人体姿态图。 曲卿则拿起了一副卷起来的画,拉开看,有些年代感,连画风都不像是现代的人的。 那是副以一个湖泊为核心的山林图,这小湖泊是由一道垂挂下来的山泉水所组成的,还标注有非英文的外文艺术字体,意义不明。 再翻开其他书画,也差不多一样。 两人都越看越懵,满头雾水,不得不放下来,停止研究。 这刻,手机响了,是大何来电,他喜悦地汇报说:“头儿,发现盛非凡踪迹了。” “说仔细点儿。” “哦……就是潼湖花园小区门口的视频里,发现了盛非凡好几次的进出记录,另外昨天深夜喜长生家的车子驶离了小区,那之后就没有任何盛非凡的行踪了!” 昨天深夜,那时候喜长生应该已经死去了才对,也就是说…… 四百四十五 你们怎么看? “你们怎么看?” 小会议室上,曲卿问所有人。 大何、小韩,连带魏腾都回来了。 大何:“我觉得整体逻辑是这样的:盛非凡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进入了喜长生家,并控制住了后者,捆绑拘束,他在喜长生家里躲藏,以逃避警方的协查追缉,同时借用喜长生家拍摄照片,以及喜长生本人的手机,来诱骗于小菲出来,进行逼迫询问。” 方乐:“可那个小区的人那么注重隐私和安全,喜长生怎么会让盛非凡一个平时根本和那里无关的陌生人进出自己家,还控制了自己呢?” “何况,虽然地下室里发现了绳子,但喜长生身上根本任何捆缚痕迹。” 大何辩解:“只要使用被子、棉质的化工品一类垫着,就可以防范捆绑伤嘛,再说可以使用安眠药的,死者手腕上不是有注射伤口吗?” 魏腾:“我暂时认同大壮兄弟的看法,根据潼湖花园里的居户以及保安们的说法,这个喜长生平时深居简出,基本不会和任何外人有所交流,他要是出了事无人知晓,也并不奇怪。” “至于盛非凡怎么知道喜长生其人,知晓他家里的情况,暂时不明。” 方乐:“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个看着像是五芒星魔法阵的东西,代表着什么,死者喜长生又为何是那样的装束,还戴了牙套。” 这个问题,同样困惑了所有人。 小韩:“死者的穿着,可以有很简单的解释。” “盛非凡胁迫于小菲的时候,就是类似的穿着打扮,除了没戴牙套,现场的血手印就是在一个医用注射器上发现的,血手印则是盛非凡的,我觉得是盛非凡将自己穿的东西在喜长生死前或者死后,给他套上去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或许是一种嫁祸?” 嫁祸什么? 嫁祸喜长生就是一系列骚扰案的嫌疑人? 有意义吗?盛非凡本人都已经被于小菲的证词给认定了,难道他是觉得警方不会怀疑那个逼问的人就是他,于是让于小菲针对性识别吗? 再说,搞出来那个疑似血迹所造就的“魔法阵”,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东西,怎么看,都更像是户主人喜长生的喜好,除非那一架子的莫名其妙的书画,也都是盛非凡带过去并遗留下来的。 总之,所有人都有太多的疑惑,难以圆满所有的线索和逻辑。 曲卿做出总结发言: “总之,发协查通告,查喜长生家失踪的那辆车子,因为盛非凡就疑似是开着那辆车离开的潼湖花园。” “另外,全面搜集户主喜长生的资料,看看他跟盛非凡,到底什么关系……” 会议就此告终。 散会后,还没有去做其他的事,小萌忽然汇报说:“队长,有个人说他被公安局传唤,前来配合询问。” “谁?” “王新明。” 这一提,曲卿才想起来,之前查出来,王新明曾在马小梅遇害当晚,与后者共进过晚餐,所以发了传唤通知书。 由于不是强制传唤,所以只要在规定时限内,前来公安局报道就行了。 想一想,现在就是传唤的最后时限,这个王新明真的是会掐点儿啊。 曲卿:“那就会会他吧……” —— “王医生,你应该很忙吧,麻烦你主动来一趟了。” “不麻烦,配合警方,这是我应该做的。” 询问室里,先是一通客套。 “那么,我就问问题了。” “马小梅,就是曾经在你手底下工作的那位护士,是不是曾经有一天的晚上,你跟她吃过饭?” 王新明一下子面色不好看了,别扭回复:“曲队长,这是个什么问题,你们找我来,就是问这个的?” “请您回答下。” “好吧,我们的确吃过饭。” “在哪里?” “我单位不太远的一家西餐厅。” 方乐此刻插话:“王医生,我说句不该讲的话,马小梅曾经是你手底下的人,所以在她辞职后,你们见个面,吃个饭,聊几句,也是正常的。” “不过那是家高档西餐厅,价格很贵,男女间的话,除非是商务类会面,一般都是情侣或家人才可能去的,所以你跟你妻子去过那里,我一点儿都不奇怪,可是你和马小梅去那样的地方消费,总有些不合适吧?” 王新明拉下脸,满是不悦。 “方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王医生如果你的妻子知道了这件事,肯定相当不满。” “你貌似有个比较完美的家庭,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在外人眼里你们感情很好,但是你竟然带另一个女人去本应该只带她去的地方消费,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吧?”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王新明脸上的怒气,从膨胀到慢慢消退,解释:“马小梅威胁过我。” “她威胁你?威胁什么?” 王新明解释:“马小梅爱慕我,这我知道……在她还在医院里的时候,在一次同事聚餐的时候,我被灌醉了,我被她扶到附近宾馆的客房休息,我把她误认为了是在服侍我的我妻子,意乱情迷下,就……就跟她发生了那种关系。” 这事儿…… “那之后不久,马小梅就辞职了,不过她以此为要挟,胁迫我跟她见过好几次面,还让我给她买过包包等奢侈品。” 方乐:“所以你厌烦了她的胁迫,就杀害了她除掉后患?” 王新明气得不行:“我没有!你别胡说!警察可以这么武断吗??” 曲卿:“可是王医生,马小梅就是跟你共进晚餐之后,才遇害的。” 之前走访医院,王新明是知道了马小梅的遇害的,但是并不知道遇害时间等讯息,这时一听,吃惊不小的样子,手扒着桌面问:“她是那一晚死的?” “怎么,王医生,您觉得她哪一天死更合理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巧……” 王新明没有回答问话,喃喃自语,最后忽肯定地说:“一定是别的人特意选择在那一天杀掉她,对我栽赃陷害,一定是这样的!” “那你觉得,是谁要陷害你?” 王新明眼神混沌:“我不知道,反正肯定有人要陷害我……” 看着王新明离去的背影,曲卿问:“怎么样?” 方乐摇头:“说不好,u看书.uukanshucm 按说他的确有杀死马小梅,以及涂丽丽的动机,前者威胁他,后者疑似是害死了沐荷的真凶,不过,要我是王新明,想杀死马小梅的话,不会选择在自己跟她共进晚餐之后杀人,毕竟餐厅的线索是很容易调查到的。” “不过王新明那么肯定是有人对他栽赃陷害,这个结论下得有点儿快,我怀疑王新明知道些什么。” “或许吧。” 此刻,马辉打来电话问:“小六说喜长生家里勘验得差不多了,问要不要把人都撤回来。” 曲卿正想说撤吧,保留一两个人看着别墅就行了,方乐忽打断说:“等等,其实那个别墅里有个细节,我们是不是还没搞清楚呢?” 曲卿:“什么细节?” 方乐提醒:“曲队你忘了,在发现地下室之前,那个座钟报时了,报时的时候,地下室里的古怪音乐响了起来,这整点音乐诱导我们找寻到了喜长生的尸体。” “可是在我们发现尸体的没多久后,那音乐就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觉得很古怪吗?” 的确。 曲卿:“那咱俩就走一趟吧,马辉他们有太多东西要鉴定,会非常忙。” 其他人则有着调查任务。 方乐:“那诚然好。” 双人调查,还是跟曲卿一起,是他最喜欢的…… 四百四十六 神秘的来访者 潼湖花园喜家别墅,地下室。 客厅里的座钟已经被研究过了,没什么特别的,或许跟机关之类并无关联。 更合理的解释就是,地下室的那种“音乐”被设定为了整点播放。 可是在地下室四目望去,看不出哪里有音乐播放设备。 两人正打算慢慢找,那种似念经又像呓语听不懂的音乐又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 此刻的地下室里,那个疑似用血来制造的魔法阵还存在所以尤其烘托得神秘和诡异。 方乐不寒而栗,曲卿则顺着声音源,来到了一处墙面前。 ——原先地下室有太多的架子存在,干扰了对于声源位置的判断,现在则好太多了。 到了那处墙面,仔细看的话,那里是一个格栅,只不过与四面的墙是颜色一体的而已。 将格栅稍微用力拉开,一个音乐播放器就静静地躺在里面,那种音乐声更清晰了。 方乐也走了过来,将那东西取了出来,正要研究,曲卿将手探进去,一阵掏摸,然后不久掏出来一个黑色的方扁盒子,一侧有着不小的插口。 他好奇问:“这是什么?” 曲卿:“嵌入式硬盘录像机,就是不用电脑,直接自我保存的监控设备。” 这—— 为什么跟播放器在一起的,还有这种东西? 而且这个格栅正对着那个魔法阵,以及地下室那个发现了长头发和断绳的房间。 自己拍自己? 这时候,外头竟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门铃声。 由于地下室的入口开着,这门铃还算清晰。 什么人来了? 两人回到地面上来,来到门口处,曲卿看到了内部视频对讲仪里头的画面。 外头门口处正站着一个人,看着像个男子,有着长边的帽子遮掩,没有抬起头,导致看不清脸。 曲卿对方乐做了个手势示意先躲到一边,然后开了门,可门都还没有开启完整呢,那个略低着头的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转身便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别墅拐角。 曲卿连带方乐跟了出来,追到拐角,可惜由于小区内的绿植,视线已经受到了格挡。 “什么鬼,认错门了?” 曲卿回忆着方才的细节,凝重摇头:“应该不是。” 她刚才开门的时候,那个人依旧没有抬头,所以会优先看见她的鞋子和裤腿的部分。 她穿的是女式皮鞋,所以对方很容易就能确定她的性别。 如果此人再知晓这个别墅主人只是个独居的男性的话,马上就能确认别墅里有着外人在。 这个人是谁?是来找喜长生的吗?为什么一断定家里有别的人,就逃避开了? 这点儿疑惑,暂时没工夫去揭晓,查案为大…… —— 一个小时后,两人回到了分局,检查了硬盘录像机里存储的视频,等看完后,吃了一惊。 方乐:“这下,我们有足够正当的理由,来对盛非凡本人进行通缉了。” “连带喜长生的死也能进行推理了。” 曲卿点头。 不久后,专案组的不少人都看到了视频内容。 视频的内容并不长,也并不复杂,但是逻辑上已经非常完整了。 第一段视频时间显示为近半个月前,一个男子小心翼翼搂抱着一位看上去晕迷了的长头发的人,貌似是个女子,进去了地下室那个隔间里,男子正是盛非凡本人,被拍到了正脸,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搓着手貌似非常激动的男子,则是喜长生本人。 盛非凡不久跟喜长生从那个隔间出来,长发女子已经不见了,这两人对话说了些什么,又不久后,盛非凡搬来了一些看上去适合储存的食物。 奶制品、袋装的红枣、红糖、葡萄干,反正有许多。 这些东西,统统被搬进了那个房间里。 当天的视频就此中断。 再往下面一天,新的视频里,盛非凡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仔细看的话,竟然是针管儿。 盛非凡进入房间,没太久后,走了出来,手里那根体积不算小的针管儿变成了深色,显然被某类东西充满了。 此刻,喜长生又露面,看着盛非凡手里的东西,面露异常的激动。 往后好几天都是如此,一直到若干天前,录像机没有再进行录制了为止。 曲卿命令将视频里多次出现的针筒部位加以放大,等识别出那种深色的东西应该是什么后,小吃一惊。 与此同时,明白了不少东西…… “李局,我认为部分事实,应该是这样的。” 分局局长李海办公室里,曲卿连带方乐前来汇报。 “盛非凡跟喜长生两人绑架了一个女子,由盛非凡对这名女子进行了抽血,而且不止一次一天,女子监禁的地方,还被送进去了可能用于补血养血的食物。” “而盛非凡做这种事,可能是为着户主人喜长生,两人是某种相互利用、或者雇佣的关系,所以盛非凡才能够藏身在潼湖花园喜长生家里。” “那个墙格子里的录像机,要么是盛非凡本人设置的,更大可能是户主人喜长生自己设置的。” “我认为,这些诡异行为,有可能是盛非凡杀害喜长生的动机。” 李海也看过了视频内容,疑惑问:“这个喜长生为什么要谋划做这种事?抽血是什么意图?” 曲卿摇摇头:“还不确定,因为针对喜长生个人的资料还没搜集齐全。” 李海:“嗯,那你们尽快查……对了,视频里这个疑似被绑架的女孩儿,是什么人,有线索吗?” 曲卿:“还不能确定。” “一定要尽快查清楚。” 曲卿:“那李局,是不是发布针对这个盛非凡的通缉令呢?” 李海想了想,慎重表示: “先不要急吧。” “按照你们的调查,盛非凡离开潼湖花园的时候,将喜长生的车子开走了,那么那名女子极有可能还在他的手上。” “如果贸然通缉,那位女子有可能会被加害,以消灭罪证。” 好吧…… 技术中队检验室。 “怎么样,马专家?” 方乐问马辉。 马辉:“鉴定过了,可做同一认定。” “是么。” 没有出乎预料,那个隔间里发现的带有毛囊的长发,其dna成分,和用来构筑那个魔法阵所用的鲜血,来自同一个人。 马辉凝重说:“所以你们应该担忧是不是又有新的命案了。” “因为构建那个线路繁杂的魔法阵所需要使用到的鲜血,量不少,不见得能够致命,但是对人体的负面影响就难说了,如果失血的那个人恰巧有某类疾病,就更麻烦了。” 如果那个人恰巧有某类疾病…… 对这句话,方乐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离开技术中队的途中,见方乐陷入思索,曲卿问。 方乐正要说什么,恰巧曲卿自己手机响了,她接通后解释:“钟姐来的,说让我们过去一趟。” 难道尸检已经出结果了? 由于走流程需要时间,所以完整的验尸报告,往往要耗费若干天乃至一月数月,这显然不能满足案件侦查的需求,所以钟法医往往是先告知刑警们尸检进展,好方便提供思路,她要是主动招他们过去,必然是有关键的发现。 法医解剖室里,钟法医已经完成了对死者喜长生尸体的解剖,正在缝合剖口中,见两人来了,她将剩下的活儿交给助手,开始讲解: “我得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个人可能是一尸三命。” “啊?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喜长生其实是个女的,怀了双胞胎? 钟洁风趣地说:“别误会,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而是这个人的体内,含有着其他人的人体部分,量还不少。” “其他人的人体部分?他是食人狂魔?” 钟洁摇头:“不,我说的不是他肠胃内,而是血管中。” “他的血管里,几乎不存在自己的血液,反而都是别人的血液,因为在那些血中,我两类和死者不同的血型,也即他体内至少多出了两个人的血液。” “死者的死因并不是心脏病发作带来的猝死,而是过度的溶血反应所造成的。” 溶血反应,其中一种发生原因就是体内被输错了不同血型的血,造成大量的红细胞破损,血红蛋白流失从而造成一系列负面后果,最严重时可导致死亡。 钟法医补充:“输入进他体内的异体的血,分量并不少,所以我才说,可能是一尸三命……” —— “老马,你要快点儿啊。” 带着法医那里得到的血液样本,又回来到了技术中队这里,方乐对马辉进行催促。 “别急,别急,就完了。” 终于,鉴定完毕。 马辉利用电脑操纵对比了一下,说:“你们所提供的样本里,的确有三个人的血液。” “其中一个分量较少。” 方乐插话:“那是属于死者的,不用管。” 马辉:“剩下两种血液,血型和死者都不同,是属于女性的。” 女性的?莫非其中之一就是那名被囚禁的女性的? 曲卿:“可以做一下数据库对比吗?” “当然。” 将分析数据输入数据库,分析、对比。 结果的出炉出乎预料的快,而且也同时震撼到了三人。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大家说说看法吧。” 案情分析会上,曲卿照例诱导式发言。 二队长魏腾:“我觉得,思路已经很明确了。” “涉嫌杀害之前案件里两名受害者的,就是盛非凡,以及这个喜长生。” 喜长生体内发现的两种不同血型的血液,其实分别是属于两名之前案件受害者的,就是涂丽丽跟马小梅。 “涂丽丽跟马小梅体内的血液被抽空,不是什么特殊理由,只是这盛非凡跟喜长生这两个人需要其他人的鲜血而已。” “不知道什么理由,那些被抽取了的血液,被输送——不,大概是换到了喜长生体内,由于血型的不一致,产生了大量的溶血反应,导致了喜长生的死亡。” “而盛非凡和喜长生,都被指认穿过、以及穿了那种黑袍式的古怪衣服,甚至还有牙套,这两个人应该也是之前一系列骚扰案的元凶。” “马小梅被杀害之前,曾经被跟踪尾随过,涂丽丽在被害前应该也是类似遭遇,只不过她死了,这一切就无法调查了。” “我觉得这案子跟当年的沐荷案并无直接关联,或者说,在选择抽血及杀害对象的时候,盛非凡特意选取了一位曾经知晓甚至是认识的人涂丽丽,毕竟熟人更容易放下戒备心,方便作案。” 大部分人都点头赞同。 的确,刨除开沐荷案的干扰,现在的思路上可以清晰很多: 有两个变态出于某种原因,开始频繁地跟踪、骚扰女性,遴选下手目标,先是涂丽丽,再是马小梅,又在抽取完两人的血液之后,将两人杀害、抛尸。 而现在两个凶手已经死了一个,只要再抓住剩下的那一个,问出口供来,一切就真相大白。 方乐举手:“我有不同意见。” 曲卿:“说。” 方乐:“姑且不论这两个变态为什么要绑架人,抽取血液,这些血液最终都被输送进了喜长生体内。” “喜长生显然并非是欠缺医学常识的人,他的地下室里,有着大量的医学器材,其中就包括检测血型的仪器,怎么可能往自己体内输错血液呢?” “再说,为什么在墙体暗格里,被藏匿了录音播放设备,以及那个硬盘录像机?这播音设备协助了我们找寻到喜长生的尸体,又协助找到了那些视频,并从视频里确认了这两人的罪刑,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如果录像机是这两人之一放置的,事后为什么不取出来并毁弃掉?毕竟录制在几天前就停止了,继续放那里头吃灰吗?” 这—— 魏腾沉思不语。 大何估摸着说:“会不会,是喜长生故意输了错误的血型呢?” 方乐:“啥?” 大何:“现场不是发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书籍吗,还有魔法阵,会不会是喜长生本人、或者盛非凡,想执行某种类似于邪典的仪式,需要这么做,只不过邪教当然输给了科学,于是仪式失败,喜长生死了。” 大家议论纷纷,显然这种非常规的思路更能引发兴趣。 连带方乐都有点儿相信了。 这刻小韩却猛地说:“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大何一个白眼:“那你觉得是哪样的?” 小韩:“我看完了所有的现场的血型报告,发现了一件事。” “那个用来构筑所谓魔法阵的,也就是源自于被囚禁的那位女性的血液,血型是o型。” “o型血都任何人都适用,所以哪怕喜长生本人不是o型血,输进去的话也没有问题。” “而视频里显示,盛非凡已经多次从那个女孩儿的体内抽取血液了,从喜长生的表现看,这些血液,才应该是他所希冀的。” “那么按说,在那种仪式里,会被往他体内输送的,也应该和魔法阵的素材一致,就是这种o型血。” “结果却不是,我怀疑是这些血被置换了,从o型血,uu看书ukansh置换成了涂丽丽和马小梅两人的不同血型的血,于是溶血反应就发生了,喜长生本人就死了。” 这个解读,的确更现实一点儿。 大何不甘心问:“那动机呢?你这种思路的话,偷偷换掉血液的,只能是盛非凡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韩无法作答,不过显然也不服气,觉得自己是对的。 方乐:“或许,小飞所讲的就是事实。” “盛非凡的杀人动机应该是灭口。” “那栋别墅是喜长生的,地下室也是他的,盛非凡是后来者,不可能凭空在墙体上挖出一个格子来藏匿东西。” “所以那个硬盘录像机,应该也是喜长生设置的。” “喜长生不论做这系列诡异的事情有什么理由,他都知道是非法的。” “盛非凡是他的同谋犯,所以他必须藏着一手,防范盛非凡揭发他,有个监控录像,两人就是同案犯,这是最好的把柄了。” “或许盛非凡得知了这点,不想被喜长生这个人捆绑住,于是趁着输血的机会,刻意置换了血液,杀人。” “毕竟别忘了,那个盛非凡的血手印就是从一个针筒上被发现的。” “也即,这就是个灭口事件。” 到这里,整体思路算是厘清了…… 四百四十七 这个富豪有怪癖 不久后,富豪喜长生的个基本人履历出炉了。 抛去其前半生那些商业层面的光辉时刻,后面的各类介绍颇得专案组关注和研究。 据说,喜长生商业层面大成功,此生衣食无忧以后,对于赚钱,再没有了任何欲.望,他辞去了所有的商业职务,安心做富家翁,此后一度游览山水,全世界旅游,各大洲全都去过。 后面归国,又一度传出皈依佛道甚至西教的说法,不过谣传可能性很大。 再到最后,喜长生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他的妻子也和他离婚了,带着孩子去了国外生活。 然后他就越发孤僻,据不少人所述,从没有在白天的时候见过他,偶尔在晚上遇见,更是神秘又高冷。 至于最近一段时期,更是连晚上都没有见过此人。 据他曾偶尔去过的一家酒吧里的人说,喜长生去那里的时候,经常点一杯红酒,在角落里静静坐着,看着那些客人们。 服务生怀疑他在观察女客人,认为他对女客人有兴趣。 奇怪的则是,大约觉得他身家来历不俗,有的酒吧女客人前往搭讪,他却又好像爱答不理的,根本不屑一顾。 而一个月前开始,喜长生再也没去过那家酒吧了。 方乐琢磨说:“一个月前,差不多就是骚扰案开始的时刻,莫非这些跟踪骚扰,的确就是喜长生本人所做出来的?” 曲卿:“看样子该是这样了。” 就是用意不明。 尾随是为了激发并收集人们的恐怖? 方乐:“对了,喜长生地下室里那些书画怎么回事,找专家问了吗?” 曲卿:“专家初步说,那些书画里的文字,都是西方文字,从年代数字和语法看,古籍或其复制品居多。” “内容呢?” “那一副山泉画,上面的文字是古希腊文,翻译过来可以叫做青春之泉。” “那些书则五花八门,语言也不尽相同,按照现在的标准,就是西式的封建迷信,由于涉及到古代文本,需要慢慢的研究其内容。” 方乐:“照这么说来,这个喜长生真的是个非常奇特的人呢。” 曲卿:“是啊,后面还需要搜集其更齐全的线索,包括这些年来,他的最详细的个人履历,但这需要时间。” 曲卿离开去做其他的事了,她要找到喜长生家被开走的那辆车,来追寻盛非凡的下落。 方乐则留在办公室里研究东西。 对象是在喜长生家里地下室墙格子里找到的那两样东西。 那个音乐播放器,以及那些硬盘录像机里的视频。 视频他已经看过好几遍了,暂时没发现新的东西。 那个播放器,倒是较有意思。 这东西有时间设定功能,每个整点的时间,就会自动播放里头的录音,播放完以后,则进入类似手机电脑的锁屏待机时间,从剩存的电量看,估计撑一个星期都不是事儿。 那个复杂的音频,他也反复听了好几遍。 那的确主要就是一群人在集体说话,默念着什么,背景里则夹杂着什么杂乱的敲击声。 乍听有点儿像是祈祷,就是教堂里的那种祈祷,不过语调上,起初低沉,越到后来就越高昂,某种希冀之意跃然而出,而且一开始是齐整的,后头就越来越杂乱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方乐头脑中蓦然冒出一个场景,就是那些影视剧里,一些部落里搞祭祀、某类祈祷仪式那些东西时候的画面。 喜长生,或者盛非凡,为什么要播放这个东西?是为了场景再现?还是为了借助于里头这些类似于祈祷的动静? 还有喜长生所躺在的那个血色魔法阵。 方乐再次调出了地下室的现场照,观察那个所谓“魔法阵”。 这魔法阵,有五个角,按照西式些的说法,叫五芒星。 五芒星有正五芒星,和倒五芒星的说法。 所谓正五芒星,就是寻常的五角星(☆)加上其内的线条,其特点是一个角朝天,两个角支地,左右则各有两个角,有点儿类似于一个人伸展开双臂、双腿立于地面的样子。 倒五芒星,就是将上下翻转了。 一个角支地,两个角朝天。 在东西方的文化下,正逆五角星的解读大同小异。 在东方,正五角星趋向于正能量,可以象征天地人三才合一,所以能使用在五星红旗上,逆五角星则趋向于邪恶(或者根本没有逆五角星的说法),西方则不是那么绝对,但大部分时候也是邪恶向内核,譬如著名的撒旦教徽标就是个倒五芒星(里头再加个恶魔头颅)。 那么解读这个现场的魔法阵,首先就要确认其是倒五芒星,还是正五芒星。 在没有个绝对的地平线方位作为参照系的情况下,正五芒星和倒五芒星在形状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不过这个照片里的解读并不难。 因为这里的五芒星里,有一具尸体,这具尸体的头部朝向着两个角的中间,双腿则对准着一个角。 这样一模拟的话,这个五芒星就是一只角支地了。 妥妥的倒五芒星。 那么莫非,这是个邪恶仪式。 类似于献祭,召唤恶魔那种的? 或者是想让自己变成恶魔? 人做腻歪了,不想做人了? 无论如何,让自己躺在一颗倒五芒星里,都是不吉利的。 毕竟据说倒过来的那只角,象征着人的灵魂下到了地狱里。 喜长生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诅咒自己吗? 翻来覆去的,想不通,直到方乐将照片里的局部放大,发现了一处细节后,咦了一声。 他发现了一件事。 大约是喜长生死前比较痛苦,四肢有过挣扎,所以五芒星的内部边线被干扰到了。 这造成了局部血线的错位、模糊。 而喜长生的相应身体部位,uu看书 .uukanhuom手上、衣袖上,也沾染上了血液。 唯独有一个地方不对头。 喜长生裤子一只裤脚的外缘,明显沾染上了血液,但是那一处地方的血线却是完好的。 这就怪了,那里没有被破坏到,那么裤腿外缘的血是怎么沾染上的? 莫非—— 方乐乍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喜长生的身体,被人为挪动过,被从头到脚置换了! 也即,他身下的魔法阵,被从正五芒星,变成了逆五芒星! 这一下,内涵立马逆转。 或许只是个普通的祈祷仪式,就变成了恶魔召唤、献祭、下地狱的诅咒那类仪式了。 这是谁做的? 喜长生本人不太可能,毕竟魔法阵的内涵在一开始就肯定是确定无异议的,临时换过来,完全没有道理。 那就是别人做的了。 最可能的是嫌犯盛非凡。 盛非凡为何这么做呢?单纯想杀人的话,这些西式迷信完全不用管,莫非他也是个迷信达人? 或者说,杀了喜长生以后,盛非凡怕喜长生的魂魄来找他复仇,所以进行死前的诅咒? 想不通,完全的想不通啊…… 四百四十八 犯罪预告 沉思而无结论的时候,办公室电话响了,留守队员小萌接听完后,汇报说:“方哥,有情况。” 方乐停止苦思,赶紧过去问:“什么情况?” 小萌:“110 报警中心接到一段古怪的电话,说是可能跟我们有关,他们要把报警录音发送给我们。” 什么? 不久后,办公室里得到了语音,听完以后,方乐吃惊不小,赶紧说:“快联系曲队,让她回来,对了,还有魏队……” 半个多小时过去,大部分队员都集结在了一队办公室里,听取那段被转来的录音。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甘南公安分局刑警队,你们必须在两天之内,将两年前的沐荷案真正的真相,公之于众。” “至于真正的真相是什么,你们懂的。” “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我会使用倒计时。” “从这刻开始的47小时之后,倒计时开始。” “时间一到,我会杀掉一个人,说到做到。” “别耍花招,你们阻止不了我的。” “如果你们能够做到的话,我会出来自首,我会为绑架、以及所涉及的其他罪恶,进行忏悔。” “好了,游戏开始了……” 这语音使用了变声器,低频的那种,显得威胁意味十足。 魏腾一拳捶打在了桌面上。 “这个盛非凡实在够胆,敢正面威胁我们!” 方乐心想,好嘛,这算是犯罪预告吧? 曲卿慎重地说:“还不能确认,这就是盛非凡所做的,走吧,去找马专家……” 技术中队内,马辉先将那段威胁语音进行了还原,重听一遍,的确就像是盛非凡的声音,不过单单是感觉像还不严谨,马辉又将这段语音和盛非凡之前接受媒体记者采访的时候的语音进行了特征对比,最后确认说:“基本确认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大约是说话的氛围不同,记者采访那段语态上比较轻松随意,这段威胁音频则比较紧张。” 曲卿:“威胁语音的背景杂音,能分析一下吗?” 马辉:“没用的,全程无杂音,应该是在什么密室里所发出来的。” “查信号也没戏,这是用ip电话的方式打来的。” 分局局长李海的办公室内,李海听了音频后,万分慎重,先问:“这个盛非凡,现在有线索吗?” 曲卿摇头:“没有。” “目前唯一可查的,就是他开走了喜长生家的一辆车,所以我们已经联络了市交警支队,全市范围内搜寻追踪这辆车的踪影,目前还没有结果。” “发找车的通告了吗?” “还没有。” “发个通告吧,向全市征集线索。” “明白了。” 方乐:“叔,这个威胁里所说的将两年前的沐荷案的真正真相公之于众,这个要怎么办?” 李海:“这个我做不了主,那个案子是高新区分局负责的,不可能不跟他们协调,而且这个盛非凡威胁杀人,这是犯罪预告,我必须马上去市里,将这个案子,原原本本地告知给市局才行,恐怕市局也要开会商讨,并协调下高新区方面的意见。” “盛非凡限定的是48小时,我们必须在时间到达之前,找到这个人,阻止他的犯罪计划,所以你们要做好彻夜奋战的心理准备!” “是,局长!” 曲卿、魏腾齐声应是。 李海急匆匆离开,方乐也跟着两位队长离开办公室。 只是在走出没多久的时候,不用负责一线调查,所以更有充足的思索时间的方乐注意到了一个逻辑上的漏洞: 如果盛非凡想达到的,是为着两年前的案子洗白,让世人知道,当年的他,并不是杀人犯,沐荷案的真凶另有其人,那么他杀掉喜长生,岂不是已经没有立场提这个要求了? 毕竟不管你当年有没有犯案,你而今都杀了人了。 况且沐荷案是高新区所负责的案子,盛非凡要挟甘南分局将那个案子的“真相”讲出来,是不是有点儿缘木求鱼? 除非,他认为,高新区分局绝对不会答应其要求,自打嘴巴。 或者,盛非凡觉得,甘南分局掌控着那个案子更多的情报,所以最有可能知晓所谓的“真相”? 总觉得这个盛非凡,给人以阴谋者的印象。 曲卿和魏腾各自回归自己的队伍后,开始召集人员,部署新的指令内容,无比忙活,除了留守的,大部分都被派出去了。 即便留下的也并不松闲,譬如小萌,既要听取前线队员的各类情报,加以汇总,也要接听各类相关的协查通告反馈电话,反馈电话既有各地方治安单位的,也有普通市民的,这些电话提供的资讯不见得有用,需要进行筛选过滤。 方乐一个人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通盛非凡所提要求的自相矛盾之处。 而局长李海,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回来。 后来方乐才知道,市局的内部会议上,争论非常激烈。 一方可以解读为强硬派。 这一派认为,杀人凶手的勒索要求绝对不可以接受,应该直截了当发出通缉令,通缉盛非凡。 反对者,可以理解为委婉派则觉得,通缉令不要急着发出去,否则被通缉者如果视为警方已经放弃了执行他们的要求的话,恼羞成怒,执行了预告,杀了人,那就坏了。 但强硬派针锋相对,觉得早一刻发出去通缉令,就可能早一步得到盛非凡的线索,找到其本人,那样的话什么犯罪预告都无法实现了。 这里尤其提到高新区分局的意见。 高新区分局的人表示,不对这个犯罪预告的应对发表意见,但他们坚持认为,当年的沐荷案,他们并没有侦办错误,uu看书ww.uukanshu.cm盛非凡就是凶手。 当然,要是推翻那个结论(早已不被法庭认可的结论),能够有助于避免更多犯罪的发生,他们高新区分局甘愿配合着发布公告,甚至可以召开新闻发布会。 李海作为甘南分局的代表,意见则是设定个大致的时间表,将48小时拆分开来。 譬如前面24小时除了努力搜寻盛非凡及那辆车的踪影,其他什么都不做。 后面24小时,进行发布会的预备(这是避免不掉的后备方案)。 李海认为,警方的脸面不应该放在普通市民的性命之上,毕竟盛非凡已经杀过一个人了,可能会无所顾忌,随机犯案。 这些观点,各有其道理,各有其诉求的正当性,主持会议的分局领导,想必万分头大吧。 市局会议上热烈争论的时候,甘南分局一队办公室却来了访客。 分局一楼窗口咨询文员陈爱花的脑袋冒了出来,扫视了一圈,看见了方乐,说:“方哥,有两位说是失踪者家属,想找咱们一队,曲姐不在,你要不要见一下?” “失踪者家属?” 方乐一愣,接着起身:“见!” 当目送那两位恳切的家长离开后,方乐心想:这下麻烦了,可以确认,盛非凡手里,或许已经握有了一张好牌,足以在和警方的斗争中占据主动…… 四百四十九 紧急状态 局长李海终于回来了。 市局内部会议最终采纳了他一半儿的建议,即前24小时只查人、查线索,不发布通缉令,也不准备什么官方通告或者新闻发布会以“澄清”沐荷的案件“真相”。 但李海补充:“不过市局也认为,无法对这个犯罪预告不执行对口的应对,所以会发布一系列市民提醒通报。” 曲卿不解:“可如果不提及犯罪预告的事,怎么设定市民通报的基调呢?” 说得随意和套话了,市民不见得理会,说得重又含糊不详的,市民又肯定胡乱猜测。 李海:“市局的意思,是伪造一个理由,就说一个逃犯逃来蓝海市了,此人极度危险,所以提请广大市民注意出行安全,尤其是晚上,女性绝对不要单身走偏僻的夜道,也不要太晚回家。” 倒不失一个折中的办法。 毕竟一个单纯的逃犯,比一个连环杀手所带来的恐慌要小得多。 李海又说:“不能只是发布提醒通告,市内的所有治安单位,都要48小时连轴转,争取在犯罪预告的最终时刻到来之前,或者说嫌疑人被抓获之前,在全城进行巡逻、布控。” “这个任务,必须和找人的行动同时进行,所以会万分辛苦,往下的48小时,都是奋战的关键时期,希望所有人都能挺住。” 曲卿:“局长,您放心吧……可是——” “方乐,你说吧。” 她看向方乐,李海不明所以,方乐解释:“叔,我觉得巡逻和防范,最终可能都是无用功啊。” 李海:“怎么说?” 方乐:“您回来分局之前,有两个人找来了一队。” 李海:“什么人,来找你们做什么的?” 方乐:“他们是一位失踪者的父母,这位失踪者叫杨潇潇,是之前所认定的第二桩系列失踪案里的受害者,第一个失踪者是马小梅,后来马小梅被害并弃尸,所以我们一度对这个杨潇潇的失踪万分重视。” “可后来交叉对比,觉得杨潇潇跟马小梅以及涂丽丽之间,不存在任何关联,所以判定为独立事件,就没有再重视了。” 李海:“怎么,那个杨潇潇找到没有?” 失踪者家属找上公安局,可能是来表达感激,也可能是来催促的。 方乐摇头:“没找到……其实失踪案的调查已经移交给了下面的派出所,是吧曲队?” 一般性的失踪案,都是派出所层面来负责跟踪调查的,刑警队没有这个工夫管这种案子的,除非涉及到的不止是失踪。 曲卿点头,并说:“杨潇潇的父母来催问他们女儿的下落,当初认为这起失踪案不普通时,刑警队曾多次去往杨潇潇家里走访,临走留下了联系方式。” 方乐:“他们来问,我只好回答还在寻找。” “两位父母非常紧张和恐惧,我觉得他们是认定了,女儿已经遇害了,只是尸体不知道被藏放在了哪个地方了,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要走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杨潇潇的失踪之所以在起先引发我们的关注,是由于她的失踪情况跟马小梅的类似,都是年轻、单身、深夜归家。” “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杀害马小梅跟涂丽丽的、以及跟踪骚扰市内女性的人,就是盛非凡以及已经死掉的喜长生。” “而地下室视频里显示,两人还绑架了一名长头发的女性,并抽取了她的血液,用来浇筑什么魔法阵,我于是想到,这个被绑架者不会就是那个杨潇潇吧,于是调出了视频让杨潇潇父母观看。” “虽然那个视频里被绑架者没有露脸,但杨潇潇父母非常激动,认定那就是他们的女儿。” “当然了,光凭感觉是不够的,我又带着他们两位去了马辉那里,提取了那位父亲的dna样本以和地下室里发现的长发样本作对比,虽然目前还没出来结果,但我觉得十有八九错不了的,那个被绑架者,就是杨潇潇本人。” 曲卿:“也就是说,盛非凡手心里,已经握有一名人质了,他犯罪预告里的警方不满足要求就杀一人的威胁,根本不需要实施新的犯罪计划,我们动用太多警力去防范他可能不会去做的事情,会变成无用功。” 李海想了一会儿。 “你说的很对,可是犯罪分子不能以常理度之,盛非凡已经杀害了至少一个人,算上马小梅跟涂丽丽,或许是三个,不能说他就不会寻找新的猎物。” “所以,该查的要查,该防范的也要防范。” “明白了,李局,那我们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办公室,李海忽然觉得,这两个手下刚才有一人某一句话里有点儿古怪,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了,算了…… —— 走出办公室后,方乐问:“盛非凡本人,以及他驾驶的那辆喜长生的车子,有任何线索吗?” 曲卿:“的确有点儿线索,可是,对于我们现在的情势来说,不见得有用。” “怎么会没用呢?” “盛非凡本人还没有任何目击报告,那辆车子则由交警部门查出,其最终出现地点是在一条十字路口,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踪迹了。” “自那里往外延伸的话,有太多路径可以选择,对应起来,就是十分庞大的一片城区,靠着48小时之内想搜罗出来盛非凡,非常困难。” 方乐:“那……怎么办?” 曲卿:“只能动用群众的力量了。” “虽然市局对盛非凡发布通缉令很谨慎,但是那辆车的协查通告已经最广大化地发出去了,而且还提供了悬赏。” “车子毕竟不是人,没那么容易好藏,还是有可能提前找寻到的。” “不仅是车子,在之前所说的逃犯通告里,我们也暗示了群众有目击到可疑人物、可疑事件的话,马上上报,毕竟盛非凡躲藏起来,u看书w.ukanhu 需要住所,需要出来购物、需要装扮等等,这都可能使他行为上可疑的。” “但是我们也不能期盼着群众能提供有效情报……还是要脚踏实地前往那一大片地区,实地走访摸排,所有出外勤的人必须齐上阵。” 方乐:那我只好祈祷了…… 这种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曲卿等人离开分局忙活去了,他几乎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里,干坐,思考。 这时候马辉来电,说长头发的dna和杨潇潇父亲提供的样本对上了,这本来就在方乐预料之中,所以也没有半点吃惊,平淡地将这个结果电话告知给前线带人忙成一锅粥的曲卿,然后继续自己的思索大业。 他总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古怪。 还是之前想到的逻辑漏洞: 盛非凡既然那么想着洗脱自己在沐荷案上的杀人犯罪名的话,为什么还要杀死喜长生呢?这样一来,他不是没有任何洗白的立场了吗? 而且威胁警方澄清沐荷案,手段是会限时“再杀一人”。 除非这话是虚话,幌子,不然警方真的没满足要求的话,他真的会再杀一人? 这样获得到的所谓洗白,有何意义? 想不通盛非凡那么做的动机,方乐就又将这系列案子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最终昏昏沉沉打起了盹…… 四百五十 倏忽的来电 在密集的调查任务中,时间是漫长却又显得不够用的。 所有市内的警力,几乎都被用在了排查盛非凡行踪、防范新的犯罪行为发生上了,那真的是可以24小时乃至48小时不合眼。 前线的曲卿只眯了一小会儿,就又被手机定时叫醒,赶紧用手台联络所有警力方面,问了一圈后,全无收获,不由失望带焦急。 大何这个时候不知道去哪里冲了一把脸回来了,头发都是湿漉漉的,见曲卿从吉普车里出来,不由说:“头儿,您的班点儿还没到呢。” 曲卿不耐摆摆手:“睡不踏实,不放心。” 不仅是她,其实整个警队的人都一样。 一线的刑警们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给破案设定时限,上官们有时就喜欢下达这样的指令。 这一次的时限是绑匪下的,没有厌恶,但焦躁感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分局内,打完盹儿的方乐也开始忙活了,他什么疑点都没想明白,且收到了小萌的求助,小萌接到了不少群众提供线索情报的来电,很多莫衷一是,需要先筛选过滤,方乐只好帮着分担,不仅如此,他还将陈爱花这个八卦女拉来一起接听来电了。 陈爱花同学做这种事无比有经验,且声音娇柔甜美完全不似她的性格,那脸上的模式化笑容有时候可以当做模具了,看得方乐大感新奇…… 匆匆忙忙间,24小时过去了,到了下一天。 刑警们在一线轮班24小时没停歇,分局内,方乐却又接到了新的特殊讯息。 还是110报警指挥中心转来的,来自绑匪兼杀人嫌犯盛非凡的又一通威胁。 在威胁里,盛非凡再次用变调的声音宣告:他对警方在过去的24小时之内,完全没有执行他所提出的要求,赶到非常失望,所以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他将不抱有太大期待。 他会说到做到的,时限一到,他绝对会再杀一人。 同时他也奉劝警方的人,不要徒劳的去找寻他了,他是不可能被找寻出来的。 方乐赶紧带着这段威胁语音去找了李海,李海沉着脸半天,忽站起说:“走,去一个地方。” “啊?哪里啊,叔?” “你应该去过一次的。” 我去过一次? 方乐一时满脑子迷糊。 等到了目的地,方乐才一下明白了李海的意图,心想,这么好的办法,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时间一点点的,在过去着。 最终,等到了48小时的末尾,倒计时即将开始了。 警方的搜寻,依旧没有结果。 群众们所提供的线索,也都证明是无效的。 分局里已经在安排着高新区分局为主,开新闻发布会了。 这是备案。 而为了使得绑匪盛非凡能够即时得知警方的态度,发布会不仅会实地现场发布,网络上也会同步有报道。 得到了盛非凡的第二通威胁语音之后,市局主要领导的态度软化了,毕竟要是没有答应的话,到时候盛非凡真的又杀了一个人,并将这桩犯罪预告事件的来龙去脉私自在网络上一传播的话,市局所承受的舆论压力,乃至是来自于新的受害者家属、市民团体的现实指控,都少不了。 只不过强硬派依旧在强硬,还是认为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对绑匪的这类要求低头,不然先例一开,没完没了。 不过,在倒计时即将开始的之前,先于市局的新闻发布会,另一个紧急插播新闻却在电视上冒了出来。 在这条插播新闻中,盛非凡的父母,在镜头底下,声泪俱下地哭诉出声: 孩子,别做傻事了。 不要继续错下去了。 我们并不指望两年前那件事还能澄清什么的,只要你能回来,一切都不重要。 孩子…… 总之,是许许多多情感意切,发自肺腑的劝服的话。 而画面外所搭配的文字注解也很有意思,叫: 冲动离家出走的父母呼吁孩子尽快回来。 既没有提这其实是一种和犯罪分子谈判的时候的谈判战术,也没有提到“离家出走”的真实意涵,这样至少不会造成市民的无端恐慌。 这是亲情战术,不知道有没有用。 所以知情的警方人员,尤其是请到了盛非凡父母出手的甘南分局的人,都心有惴惴。 倒计时的时间线抵达,倒计时自动开始。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 110方面的转告电话没有再来过。 方乐的心里忽然就升起希冀,他认为,这番亲情说教肯定奏效了。 不然依据一般性套路的话,犯罪分子还会在倒计时开始的前一刻,通知警方,这样心理压力才会更加切实。 既然时间到了还没消息,恐怕盛非凡本人正在经历某种内心矛盾和挣扎吧。 可是,万一是盛非凡根本没看到这新闻,也没打算进行倒计时通告呢? 方乐有点儿焦躁。 忽然陈爱花指着电脑说:“啊,方哥,小萌,你们快过来看——” 怎么了? 两人凑到了近前,才发现了真相。 电脑上某新闻直播里,再次插播了新闻,是之前那则紧急插播的后续。 还是负责主持采访的记者,和盛非凡的父母三人。 盛非凡的父亲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一个男子正用明显哭泣着的声音说: “爸,妈,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盛非凡,是盛非凡! 而且是没有使用变声器的盛非凡,这声音真实无比! 不知具体案情的陈爱花还好,方乐、小孟两个都激动起来。 镜头里,盛父盛母同样很激动,盛父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哆嗦的手将手机掉落下去,声音颤抖。 “孩子,回来吧,什么都不重要了。” 然而那边的盛非凡没有接这话茬,继续自责加恸哭。 “爸,uu看书 ww.uukash妈,一直以来,我都让你们二老担心了。” “爸,我曾经骂过您,说您把家里的储蓄给那一家人,是傻。” “可是我心头知道,那是您对我这个儿子的爱。” “还有妈,您的担惊受怕,恐怕比任何人都多,但在外人面前,您还是要表现的很正常,这我都知道的。” 盛母也说:“孩子,有什么话,咱回来家里再说,好不,你先回来。” 盛非凡失控哭泣: “爸,妈,对不起,晚了,一切都晚了……” “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做了太多的错事,已经没有机会了……” 咔一声,那边挂断了。 盛父盛母呼吁了几声,那边再无动静…… 方乐看完了整个视频后,怔立当地。 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做了太多的错事,已经没有机会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盛非凡是要—— 不好—— 不仅他想明白了。 很多警方的人也都想明白了。 而他们在这最后一个小时里,也比之前更为急迫了。 必须在某类事情冒出来之前,找寻到盛非凡…… 四百五十一 突击行动! 某处居民区街道的巷子里。 一辆黑色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街头。 横亘在一家院落前。 这辆轿车本身在这里并不很突兀,只不过停靠的方式,非常占道。 另一位居民车主开车行经,发现被这车堵了道,绕行有擦碰的风险,就按了下喇叭,前头无应答,就在他下车想去看看情况催促一下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细节。 这辆车的后面车牌上,竟然用胶带粘挂着一张纸,这纸只有上半部分的中间被固定住了,虽然面积不大,但也遮挡住了车牌的大半部分。 居民车主并没有太在意,他来到黑色轿车前,敲车窗不耐烦地催问了几句,里头完全没有回应,使劲趴车窗外里头看,街头光线的阻挠下,也看不出里头是不是有人。 没办法,他只好再看车外,看前车窗那里是否有车主联系方式,无果,又想到了车后身,那个贴纸。 其实那个贴纸不是单纯的白纸,上面貌似有文字,他想去看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什么。 可惜,到了那里再一看,那上面的文字很普通,于是他拉着纸页想翻到另一面,失望。 另一面什么都没有。 当他正想将纸页放下来继续遮盖的时候,看到了纸张下面的完整车牌号,愣了。 这个车牌号,他貌似不久前就见过。 他所在的小区车主群里,接收到过区域居委会的协查通告。 他不久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一变…… —— “什么?确定吗?” “好,可以事先在那家居户外围做好布控,但不要惊扰到目标,另外联系到房屋主人到场接受询问,我到之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前线,曲卿挂断了联络,既紧张又兴奋。 有居民通报发现了小区正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就是被协查通告的那个(死者喜长生被开走的车),居民还发送了一张现场拍照的截图,车子型号完全一致,除非恰巧有其他同款的车辆进行了套牌,绝对错不了的。 于是,大部分分散在市内各地的警队警力们集体出发、上车,前往失踪车辆被发现的地区。 原有搜查和巡逻任务,就交给其他治安力量了。 目标车辆所被发现的地点,就在她们现在所搜寻的这片大区域之内,只是较靠近边缘,抵达得有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正留守在分局内的方乐也紧急坐车前往。 看了盛非凡连线其父母的新闻视频后,方乐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盛非凡要做傻事! 至于是哪方面的傻事,他不想做深入联想。 车子经过他的紧急催促,终于在48小时的末尾抵达了目标地点。 这里是一处近郊的居民区。 这里的楼不高,而且很多也保留着那种独院乃至单层的居户,当然,和什么别墅的条件差远了,毕竟不是城市中心地带。 曲卿等人已经抵达,曲队长本人则正在询问一个面带惶恐和焦急的本地区民众。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大概一个月前,他到来租了这里的房子,我就没再见过他,也没有联系过了。” “他做过什么没有,我可不知道啊。” 让这个人去跟其他警察做个笔录,曲卿见到了方乐,过来解释:“那是这个房子的房东,证实一个月前,盛非凡一个人来租了这里的房子,并且一次性预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所以房东就没管过。” 方乐看着那辆车子:“那那个车子什么时候停这里的?” 曲卿摇头:“没有居民目击到情况,不过至少两个小时前,这车子应该是不存在的,或者没有停得这么占道。” 这样啊。 方乐正要深思这个细节的古怪之处,有队员过来汇报:“头儿,特警部队已经部署好了,四周各处狙击点也已就位,可以采取行动了。” 曲卿点头:“我知道了。” 往下,就是对于绑匪的突击攻势了。 由于警方的到来,特别是好奇民众的聚集与猜议,虽然到来的警察基本都没有穿警服,相信盛非凡肯定也已经知晓自己暴露了。 曲卿大可以直接拿着大喇叭对着院内喊话,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先让狙击手兼观察哨汇报一下这院落的情况。 如果全无动静,她会先派先头部队入院探查,如果里头的潜藏者做了什么,再因应着改变行动。 然后狙击手汇报,房间的窗户窗帘被拉开了一角,又放下去了,貌似是房间内的人在探查外头的情况,然后生命探测仪探测到房间内至少有两个人存在。 两个人,不出意外就是盛非凡跟被绑架者了。 曲卿不再迟疑,命令先头部队从前院正门悄悄潜入。 里头的人全无应对,先头部队顺利抵达了里头屋子的正门口,对讲请示是否破门。 曲卿略有迟疑。 她总觉得,情况有点儿怪。 如果盛非凡已经知道了外头的情况,行动队伍抵达门口的过程就太过于顺利。 这和普通的劫匪劫持人质不同。 普通劫匪对外人的靠近非常敏感,往往是警方的人还没能接近,就被发现并警告了。 这里却完全不是,盛非凡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儿反应。 此刻,狙击手再报:有点儿古怪,两个探测仪的人体成像,其中一个热感反应有点儿低。 什么?! 曲卿立马联想起了什么,暗叫不好,马上命令队伍破门而入。 而在队伍破门之前,那房间内,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看书wwuknhu.cm 来自女人的尖叫…… —— 几分钟后,曲卿和方乐同时来到了大房间内,看到眼前的一幕,略略呆怔。 房间内正有两个人,通过窗户一左一右分开着。 尖叫的是一个长发女性,浑身正被绳索捆绑着,包括双脚的部分。 她脚畔地面有一个被团裹起来的毛巾,显然原先是用来堵塞嘴部的。 她只有双手是自由的,附近墙面上的暖气片上,有一截被摩擦断开了的绳子,有着结扣。 长发女子尖叫的原因,并不是自身,而是窗户另一面,另外那个人。 这个人后背躺靠在墙面上,脑袋歪到了一边。 他的左半边身体,看上去非常正常,但是整个右侧,连带地面,都有一滩快要凝固的血迹,暗红色的,非常醒目。 这一大片血,将他的身体和下方地面完全黏连,看着非常震撼。 血液之中,还有一个完全推进去了的针管,以及一把小刀。 而他的出血口位置,貌似在脖颈右侧,大动脉上。 看着这个出血点,方乐又怔了。 曲卿则低叫一声:“盛非凡——” 这个此刻生死不知,面色白如纸的男子,正是绑架嫌疑人盛非凡…… 四百五十一 他死了 盛非凡被发现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死亡,只是生命特征非常的虚弱,面对呼唤,没有半点儿反应。 他被快速送去了医院。 其实救护车早已待命了,毕竟这是一次绑架事件。 可惜的是,在半道,救护车上,盛非凡就彻底停止了心跳。 自始至终,曲卿都没有得到哪怕一句证词。 而被解救的人质,后续证明就是失踪者的杨潇潇,也被另一辆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杨潇潇貌似没有大碍,只是受到的刺激非常的大,到了医院以后,会进一步检查,等检查完无碍了,会留院观察并且接受询问。 那辆喜长生失踪的车辆,也已经被拖回涉案车辆库,接受查验。 经过检查盛非凡身上,发现了他右侧上口袋里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书信,被血液浸透的湿了大半,不过由于是油性笔书写出来的,所以还原其内容并不是难事。 曲卿有点儿内心空荡地坐在一个地方。 忙碌了整整两天,几乎不眠不休,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人质无恙,被解救了出来,这是好事。 可是嫌疑人死亡,就意味着缺乏很重要的审讯取证——或说认罪环节。 并不能说就不能定案了,只是肯定缺乏说服力。 而且作为一名负责命案侦查的刑警队长,她是非常不愿意这种没看到嫌疑人亲口认罪的情况的。 虽然说,盛非凡的自杀有其合理因素。 亲情的劝诱及感化,穷途末路。 方乐来到她身边,说:“曲队,还不去休息吗?” 基本都留守在分局内的方乐还好,曲卿这些出外勤的人,那是相当的辛苦。 曲卿点了点头。 “是该休息一下了。” 曲卿起身离开,方乐也心想,我也该睡一觉了。 睡一觉后,或许思维能力大大提升,之前没想明白的点就能搞懂了。 在盛非凡已经死掉的情况下,有很多事情,恐怕都需要去脑补和推理才能整清楚了…… —— 好好地休息了一通之后,所有人都神清气爽。 当然,更多是心理因素的诱因。 虽然说嫌疑人死亡,并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可是对于办案人员来说,却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人质无恙,警方也没有在犯罪预告下屈服,被嫌疑人牵着走。 曲卿先带队去往了医院。 杨潇潇已经稳定多了,正在父母的陪伴下,开心地笑着。 从她父母略带红丝的双眼里,可以推断出恐怕之前见面的时候,是哭过的。 征求了院方和家长的同意后,曲卿在杨父杨母的牵手陪伴下,鼓起勇气向警方陈述遭遇。 据她说,那晚她打工下班回家,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的突然出现,拦道问她有个工作想不想做,她本来不想理会的,可对方却又说可以签协议的,而且是一次***,没有后顾之忧。 从男子的口吻看,貌似并不是她一开始所想的那种“工作”那么简单,不过报酬也实在太高了,让她既感受到诱惑,又有点儿迟疑。 可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忽然有一枚手帕从她脖子后方伸过来,捂在了她的鼻子和嘴上。 她强烈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晕迷过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处在一个不知什么样的密室里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被绑着,那个搭讪她的男的又来了,叹气说要不是她犹豫,他的老板原本用不着心急动手的。 她让对方放她走,对方却说,既然来了这里,走是走不成了,只要顺着他们的心意,其实她是不会有事情的。 杨潇潇有点儿不相信,问具体是要做什么。 她的一连串可怕预感,并没有成为现实。 男的只是拿出了一根尺寸并不夸张的针管,说她的任务,就是献血。 男的果不其然并没有为难她,只抽了一管血就离开了,离开前说她可以吃密室里那些可以补血的食物。 此后一连很多天,这个男的都会来那里对她抽血。 她曾经问过,什么时候可以放她走,男的则说老板所需要的鲜血量足够以后,就会放人的。 杨潇潇其实是不信的,这个男的跟他的所谓“老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她离开呢,难道不会杀了她来灭口吗? 男的却说,他的老板非常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事后会给予她一笔对于普通人来说梦寐以求的报酬费。 她当然可以报警,但报警之后呢?警方未必能定他老板的罪,毕竟绑架的证据他们会毁灭掉,那时候杨潇潇自身也什么都得不到,双输的局面。 可是,后面这个释放却没有成为现实。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她听到屋外有搏斗和惨叫,惨叫声不是那个男的发出来的,不知道是谁。 那个男的再次出现,这回是闯入屋子的架势,有点儿慌乱地说带她换一个地方。 出屋子的时候,她被套上了一个头套,不过目光余光还是看到了外头地面似乎有一个人躺在什么红色的线里,那红色线,仿佛是血一样…… 此后,她再次被长期关押,抽血的事再没发生过了,可那个男的也没有放她离开。 直到出事的这一天,她旁听到了那个男的躺靠在屋内的墙面上,似乎拨打了什么电话,声泪俱下的,此后不知做了什么,uu看书 .uukans就躺靠在那里不动弹了。 她大着胆子,利用附近的暖气片磨开了手腕上的绳子,直到磨断,那个男的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听着外头街面似乎有异常动静,就把窗户拉开了一条小缝,看了一眼,认为现在正是一个逃跑和求助的好时机。 不过首先是需要将双脚上的绳子解开才行,不然根本不可能逃跑成功。 就是这时候,她清晰地闻到了血腥味儿,发现了那个男人身体另一面的那一大片红色,被惊到了,于是尖叫出声…… 即便是现在摆脱了危险,杨潇潇讲述的时候,依旧面现恐惧。 杨父杨母赶紧安抚女儿。 离开病房后,曲卿和方乐再次找到医生确认,问杨潇潇的身体有没有后遗症,可不可以长时间稳定下来。 医生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她身上没什么外伤,并无虐待痕迹,也没发现其他什么感染,就是精神受到了些刺激,另外稍微营养不良(应该是失血和被长期关押所造成的)。 曲卿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盛非凡死了,杨潇潇这个人质的证词,将对案件定性至关重要。 疏漏不得。 这个时候,分局里大何来报: “头儿,那封盛非凡身上的书信内容完整还原出来了……” 四百五十二 我承认,凶手是我 “悔罪书。” “涂丽丽是我杀的。” “马小梅是我杀的。” “喜长生也是我杀的。” “涂丽丽害我坐了牢,是罪有应得。” “喜长生想威胁我一直为他做那种事,这是妄想。” “喜长生是个变态,他迷信换血能够永葆青春,甚至像他本人的名字一样,能够长生。” “他尤其喜欢年轻、有活力的女人的血。” “我就是被他雇佣来做这种事情的。” “最后一名被我们选定的女孩儿,也是他最看重的那个女孩子,恰巧还是o型血,所以他打算大量抽取那个女孩子的血,来给自己大换血。” “为此他还准备了一个仪式,搞了一个什么祝福的法阵。” “他说那种音乐是他之前到一个非洲部落旅游的时候,那里的部落祭祀仪式的时候,部落居民的集体祈祷声。” “他说那是个祝福族人长寿的仪式。” “好吧,你想长寿,我就让你得偿所愿,在地下去长寿吧!” “所以我给这家伙把血换了,换成了涂丽丽和马小梅的。” “喜长生这厮,根本不知道我杀过人。” “我杀人的地点,就在这个大房子里。” “总之就是这样,三条人命,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有罪……” 看完了所有内容,曲卿问:“字迹经过对比和鉴定了吗?” 马辉:“给盛非凡的父母看了部分文字,说就是他们儿子的字体,也经过了专门的鉴定,证实无误。” “那个大房子的后续勘验呢?” 马辉:“的确从卫生间那里,查出了血液反应,并提取了样本,和之前的两个受害者的吻合。” 大何长舒口气,判断:“太好了,一切疑点都解释清楚了。” “包括喜长生这系列案子里是什么角色,为什么被害,那个地下室里的血阵又是什么意涵。” “我看要是没有其他的问题,差不多就可以进入结案步骤了。” 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心情。 毕竟这个案子,从案发到大致破解的现在,所需时长不算最久的,但是耗费的大家的心血却是最大的。 方乐不语,曲卿问:“你怎么想?” 方乐缓缓剖析: “我觉得这封悔罪书里,还有不详的地方。” “盛非凡杀害涂丽丽,动机提到了,也说得通。” “杀害喜长生,和我们的猜测也一致,唯独为什么杀害马小梅,他半点都没有提到。” “在之前,我们曾认为马小梅的遇害和什么骚扰案,或者这个突然冒出的富豪喜长生有关。” “可依据盛非凡悔罪遗书里所说,这个喜长生绑架杨潇潇,是为了杨潇潇的血,为了进行换血,他很显然并没有被迷信冲昏头脑,不然地下室里也不会有可以检测血型的器材。” “盛非凡杀害喜长生,就是用的溶血反应,涂丽丽跟马小梅的血型和喜长生的都不一致,这两个人都不会是喜长生的换血对象,那么盛非凡这个被雇佣者为什么要杀害马小梅呢?” 这—— 大何等人哑住。 小韩:“会不会,是盛非凡为了不让人识别出来他杀害涂丽丽的动机,防范别人联想到当年的沐荷案,从而猜疑到他,所以额外杀了一个人来混淆警方思路呢?” 方乐摊手: “所以问题就来了。” “如果盛非凡真的那么忌惮警方联想起沐荷案,从而怀疑他的话,又为何在犯罪预告里,威胁警方按他的意思公布沐荷案真相呢?” “既然是为了洗白,或者说他认为涂丽丽就是凶手,又何不干脆在制服了涂丽丽之后,胁迫涂丽丽说出他想要的真相,从而作为洗白的一种倚仗呢?” “而且涂丽丽身上没有取血口之外的任何伤口,她根本没有经受过虐待逼问,盛非凡难道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杀她而杀她吗?” “再说,盛非凡杀掉了涂丽丽之后,为什么要光明正大地弃尸,搞得人尽皆知呢?” “杀了涂丽丽,就死无对证了,原则上他永远洗白不了的,更遑论还又沾了命案。” “如果算上马小梅,就是两条人命,这就回到了之前发现的老的破绽:杀了人以后,盛非凡还有什么洗白的立场?” 所有人都无法解释,方乐自己,连带曲卿,都无法解释这逻辑里的自相矛盾。 马辉还没走,左右看看,说:“是不是轮到我把剩下的勘验结果汇报一下了?” 大伙都扭头看向他,马专家你还没走啊。 马辉顿时觉得自己存在感降低了。 “那辆车子,内外都被擦抹过了,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指纹。” 曲卿:“没有半点儿收获吗?” 马辉:“倒也不是。” “车内的后座底下发现了一根长发。” “长发?” “对,不过没有毛囊。” 方乐:“是被绑架者杨潇潇的吗?” 马辉摇头:“从发质看,不像。” “那么是男是女?” “不知道哇,头发上又没有沾上头皮屑,干净得很,连油脂都没发现,我都怀疑是被清洗过的了。” 一般人的头发,除非天天早晚洗头,多少会沾上头皮毛孔溢出的油脂的。 曲卿:“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马辉:“有,不过不是车子里,是那个房子里。” “那个房子里只发现了盛非凡以及杨潇潇两人的指纹,脚印没法采集,地面很干净,盛非凡躺靠的地方地面附近发现的针管和匕首上,发现的指纹,都是他自己的。” 方乐:“那些指纹痕迹正常吗?我是说位置和角度。” 马辉:“刀子不好说,毕竟一面沾上了血,针管上的指纹比较完整,特征上符合盛非凡自己握着针筒往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注射留下的痕迹。” “那个针管里是什么物质啊?” “肌肉松弛剂……” 法医处,尸检初步完成,钟法医给来询问的曲卿和方乐做讲解: “死者死于失血导致的心脑功能停滞。” “伤口是右侧大动脉上的一道破口。” “死者全身其他地方,没有明显伤痕,只有些许擦碰伤,并不会干扰人体的行动,只不过——” “只不过?” 钟法医皱着眉猜测:“死者死前应该是意识清醒的,但流了这么多血,他身体没有半点儿挣动痕迹,血液样本正在检测中,不过我认为应该是肌肉松弛剂的效果。” 这跟马辉对那个针筒内物质的鉴定对上了。 曲卿:“还有别的特殊发现吗?” 如果只是这些,这尸检结果并无借鉴价值。 虽然无异会方便结案。 钟法医面现疑惑: “有的,也没有。” “这怎么讲?” “我说了,他的死因是右侧脖颈大动脉上的伤口。” “但是你们看,这个伤口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也并没有太深,如果真的要自杀,先给自己注射肌肉松弛剂,以使得这种意图不可逆的话,这个伤口的规模就会略小。” “毕竟肌肉松弛剂一生效,人就难以动弹了,uu看书 .uukanshu 就必须承受慢性失血而亡的下场,伤口越小,流血越慢,这个过程,肯定比快速失血更为痛苦和漫长。” “实际上依据我的估算,死者从失血到最终死亡,整体历经了将近一个小时。” “除非是刻意的,或者是对伤口部位的构造不够了解,否则不应该只划出来一个小口。” “更何况伤口一小,就存在血液凝固结痂,堵住伤口,防范死亡这种情况,这和其自杀意图是相悖的。” 方乐:“可是现场,这个盛非凡所流出来的血非常的多啊。” 钟法医点头:“的确是,所以我觉得是死者还执行了另一种操作……你们看。” 钟法医将死者脖子抬起,偏向一侧,露出后脖颈部位的一段,说:“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很小的针口?” 两人一看,还真是。 这是和死者左手手腕上一样的注射所留针孔,只是比手腕上的要细小一些,不仔细找的话,根本不会找到。 钟法医:“我怀疑,死者还在自己脖颈上,额外注射了一针抗凝剂,以防范伤口所流出的血液过早凝结。” “这个针筒,从注射针口的口径判断,应该比注射肌肉松弛剂的那个要小。” 两人同时一愣: 现场根本没发现第二个针管啊…… 四百五十三 市局让你…… “大家说说看法。” 曲卿讲述了钟法医的判断。 而且不止是判断了,带着脖颈处取到的血液样本,她和方乐去技术中队做了检测,果然发现了死者体内有抗凝剂的成分。 二队长魏腾:“会不会那个针管被丢弃在屋子里的哪一处了?因为体型太小,没有被看到呢?” 曲卿:“马辉肯定在现场没有找寻到第二个针管。” 二队的张虎:“那死者身上呢,衣服口袋里呢?” 曲卿:“也没有。” “实质上不但盛非凡身上没有,虽然被绑架者杨潇潇说她根本没有敢靠近盛非凡,也没看见第二个针管,我们还是查过了她的衣服了。” “她被送到医院后,换成了病号服,换下来的衣服里很干净。” “我也考虑过,这个针管是不是原先在两人之一的身上,在被送往救护车的途中,或者救护车上遗落了,都找了一遍,结果是没有。” 大家顿时集体沉默。 这个问题很小,但是干系重大。 因为它代表着盛非凡的自杀,是否有破绽。 盛非凡既然把那个肌肉松弛剂的针管随意丢弃在了房子里,没道理把另一个针管藏起来或者额外遗弃。 除非是另外的可能。 ——那个针管,被另一个人提前带走了。 或者,那一针,根本就不是盛非凡自己打的。 凶手打了针以后,害怕让人觉得这行为诡异,于是带走了针管。 特意选一个针口很细的注射器,应该也是防范被查出来。 二队赵龙:“要不再去问问杨潇潇?” 杨潇潇,是唯一的现场证人了。 结果很令人失望,杨潇潇说她被带到那个屋子里以后,大部分时间都被戴着黑色的头套,甚至大概被喂过安眠药,长时间昏昏沉沉的,没有看见过任何东西。 不过她通过回忆,隐隐约约听到盛非凡貌似和另一个声音有过低沉对话。 但她搞不清楚,到底是在使用电话交流,还是现场有第三个人,和盛非凡之间进行了面对面交流。 杨潇潇这个证词如果没问题,那就更麻烦了。 盛非凡在死前,只打过和他父母联络忏悔的那一次电话,那房子里彼时也没有固定电话或第二个移动通讯设备。 盛非凡和另一个人的所谓交流声音,是怎么回事? 遇事不决,汇报上官。 局长办公室。 李海听了曲卿的表述后,沉吟:“你们所提到的这些情况,的确算是疑点,这样吧,你们继续查,继续想,我得先把最新的案情进展汇报给市局才行。” “市局非常的重视这个案子,而且舆论现在也非常关注。” 方乐不解:“舆论关注?” 他记得,这案子根本就没有公之于众啊。 李海叹气:“我们之前在市内那么大的行动场面,单靠一个缉捕搜查逃犯的理由,很难蒙混过去,而且这案子市内几个分局连带交警支队都有所参与,没有半点儿漏风是不可能的,所以媒体记者们不知道从哪里的渠道,得知了这一系列案子的大致逻辑,包括之前的连环杀人案,市局那里已经被记者们围上了,我们分局估计也差不多了。” 这—— 看来案子不让媒体掺和果然是正确的。 幸好这次媒体的知情是在案件大致尘埃落定,被绑架者已经获救之后,不然不知道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李海的话应验了。 他刚离开分局门口,就被不知什么时候蹲守的媒体们给逮个正着。 李海回来的比想象里要快。 不到两个小时,他就重新回来了分局。 曲卿方乐魏腾等人赶紧过去听,结果李海开篇就说:“分局的意思,是可以走结案步骤了。” 方乐:“什么?叔,这也太快了吧,还有疑点没搞清楚呢。” 您不会没有把那些分析跟上头人讲吧? 李海苦笑:“小子,你以为我没说吗?但是分局的意思是,那些所谓的疑点,并不影响大局的判断,一个复杂案件里,有一些难以解释的小细节,是很正常的,更别说嫌疑人已死,根本就没法查清楚。” “而且,尽快结案,发一个公告,也能尽快平息舆论,市局不想这个案子继续牵起太多的舆论关注,这不利于治安稳定,甚至万一诞生了什么模仿犯,那就糟糕了。” “嫌疑人盛非凡的家庭,也已经被媒体围堵上了,人家父母本身毕竟无罪,这不是伤口撒盐揭伤疤吗,官方接过来这个茬,也能减少一下盛家父母所受的骚扰。” 方乐心头吐槽:恐怕这不是为盛家父母着想,是上头想早早结案,避免麻烦吧。 这情况又不是没出过。 曲卿有些焦急: “可是李局,万一这案子查错了,或者还有没有解开的真相,草草结案,不是产生了冤屈吗?” 魏腾也曲线救国:“局长,我觉得我们不能跟市局一个路子。” “案子又不是他们牵头查的,万一这案子后头有了什么变故的话,他们大不了推给我们,倒霉的总是我们这些下面办实事的啊。” 这个倒是不能不虑。 李海琢磨了会儿,说:“那这样,我尽量用案件卷宗归整需要时间的借口来拖住,你们继续查,快点儿想,争取找出那些疑点的新解释,合理解释,如果真的还存在着其他真相的话,我也不会顺着市局意思的。” “局长您深明大义。” “少拍马屁。” —— 说是这么说,三个人一出来局长办公室,就愁容满面。 该怎么查呢? 又该怎么想? 方乐在脑海里开始罗列主要疑点: 盛非凡为何杀害马小梅?存疑。u看书 ww.uukanshu 那个注射抗凝剂的针筒去哪里了?存疑。 盛非凡为何只在颈部大动脉划破一个小伤口,而不是大口子,既延长了死亡时间,又让死亡过程更加痛苦呢? 存疑。 咦? 联想到最后一个疑点,方乐脑海蓦然划过一个什么记忆片段。 他记得,在那个大房子里,第一眼看到濒死的盛非凡的身体状况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个记忆的闪现。 话说,如果想自杀,有必要在脖子上划拉伤口吗?手腕上为何不可以呢? 而脖颈上的伤口这一幕,为何这么熟悉? 蓦然,方乐眼睛放亮,手抓住了魏腾胳膊: “魏队,从高新区分局取来的沐荷案的卷宗副本,还有吧?” 魏腾懵懂:“有啊,怎么了?” “快取过来。” “我觉得,我找到盛非凡自杀的最大疑点了……” —— (ps:啊,好想快点儿结束这最后一个案子……要不就写到这里吧?) 四百五十四 华生,你又发现盲点了 方乐快速翻阅了一遍沐荷案的卷宗副本,停留在其中一页上,万分激动说:“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死者伤口的图片,是命案卷宗里必不可少的一环。 伤口位置是右边脖颈的部位。 曲卿满脸严肃,说:“走,去找钟姐。” 钟法医那里,钟洁看了看,说:“的确,照片里和这次的受害人盛非凡,这个伤口的位置、刀口方向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切口的大小。” 三个来人开始商议。 方乐:“都是右边,都是大动脉上的同一位置,都是一样的刀口方向,盛非凡就算想自杀,为什么伤口跟当年的沐荷几乎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而且特意切了一个小口,又打了抗凝剂,使得他的流血过程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这无论如何都像是在用沐荷的死亡方式,来惩罚自己!” “盛非凡如果是自杀,他为何知晓沐荷的伤口情况?” “貌似当时沐荷一受伤,混乱就发生了,他就和其他人跑出了ktv。” “如果是目击到了什么,他后来为何不说?” “除非盛非凡的确就是沐荷案的凶手,但既然如此,他不惜以人质来威胁警方更正当年的调查结论,还是在已经杀害了三条人命的情况下,这无论如何都太牵强了。” “如果盛非凡不是自杀,是他杀,杀他的又是谁?为何伪装成他的自杀,又为何使用了沐荷的死亡方式来让他慢性死亡?” “或者换个角度,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沐荷的伤口情报?” “那个人如果存在,会是谁?” 一系列疑惑,使得三人脑子里谜团重重。 曲卿琢磨: “如果盛非凡不是自杀,凶手就必须知道沐荷的伤口情报。” “而知道这一点的,首先就是高新区分局的办案刑警们。” 魏腾插话:“你是说,我们内部的同志,因为认定盛非凡就是沐荷案凶手,但是当年却没有受到责罚,所以就以沐荷的死亡模式惩罚了他?” 曲卿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即便有内部同志会对盛非凡这么做,连带杀害涂丽丽和马小梅就说不过去了。” “排除了这一部分人,就剩下两类人了。” “一,是当初目击到了沐荷受伤,乃至对她展开紧急救援、送他去医院的人。” “二,是当时医院里诊治沐荷的人。” “第一类人,现在已经查无可查,第二类却是可以的。” 魏腾:“沐荷被送去的是光明医院。” “而光明医院里,我们已经有一位怀疑对象……啊,不会真的是他吧?” 方乐:“马小梅跟涂丽丽的死亡方式,或者说取血方式,盛非凡即便临时抱佛脚,会有那种近似于外科手术的水准吗?再想想喜长生的地下室里,那些明显需要专业操作的器材。” “而且我始终不理解,喜长生地下室里那个硬盘录像机,为什么要和那个定时循环的音乐播放器放置在一起。” “那个定点响起的音乐,俨然就是提醒外人,那里面有什么。” “而那个视频,也恰好就是让我们怀疑盛非凡杀人的间接证据。” “乃至到了盛非凡死亡,这一切案件就形成了表面的闭环。” “盛非凡以沐荷的方式死亡,如果存在另外的真凶,且真凶是想以沐荷的死来报复盛非凡,那这个人就不但是想杀害盛非凡,还要完成栽赃嫁祸!” 三人越想,越觉得这种思路的合理化。 他们感觉已经触摸到了某类真相的边缘。 可是思路毕竟只是思路。 证据才最关键。 此刻,二队的张虎赵龙来汇报,说之前让搜集的喜长生的比较详细的履历资料出来了。 喜长生的案件角色,他为何被害,原本已无可疑。 但现在设定出了有个第二人作为凶手之后,连带喜长生的遇害表象,都像是被设计出来的了,所以三人对这份资料比较重视,开始研究起来。 资料里,比较详实地记录了喜长生经商前后的这些年里,比较详细的履历。 他经商时候的资料,照样粗略扫过一眼不提,退居二线之后,喜长生满世界国内外的游览,到过太多地方。 这都和之前的粗略调查一样,也没有细究的价值,直到他们看到了其中的一条。 那一条里说,就在大概两年半以前,喜长生旅游途中,所乘坐的旅游大巴车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那场车祸里,死伤者众多,喜长生本人也在重伤之列,被送进了icu,据目击者说,那场车祸非常惨烈,许多的伤者当时都在痛苦惨叫,加上燃烧起来的火、烟尘,遍布各处的血色,简直人间地狱。 大约也是那场集体车祸之后,或许最近距离地目睹到了死亡的发生,喜长生变了,变得古古怪怪,伤好了以后,很少在公众之前现身,而且夜晚出面的概率,远远大于白天。 他在那之后,甚至入股了一家私营医院,并将那里当成了他的常规治疗所。 而那家医院的名称,三人看到的时候,都非常心惊。 正是光明医院。 看来,喜长生的遇害,或许并不只是因为威胁到盛非凡被杀这一种解释了…… —— “你们再次传唤我,到底什么事情?” 分局审讯室里,光明医院主任医师王新明万分不满。 他后面分明还有一场手术要实施,却被这些警察到医院里直接请了过来。 而且,他现在所身处的这个房间,明显就是审讯用的。 “别急嘛。” 这次两位队长都参与进了审讯。 二队长魏腾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到了审讯椅上的王新明面前,播放了一段视频,问:“王医生,这里这个人,就是你吧?” 那是一段某小区门口的出入视频,视频里,正有一名男子看上去比较谨慎地走进去。 他戴了帽子,不过从露出的半边脸来看,是谁并不难判断。 王新明色变,不答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曲卿:“喜长生这个人,王医生认识吗?” 王新明:“……他是我们医院的股东之一,这怎么了?” 曲卿:“你是不是在某一天,去他所住的小区,就是潼湖花园去找他?” 王新明:“这和你们请我过来,有关系吗?” 曲卿:“有没有关系,我们会有所判断的。” 王新明:“……是,那天我本打算去找他的。” 曲卿:“既然如此,在门开了的时候,你为什么又急急匆匆地躲走了?” “就算你发现开门的不是喜长生本人好了,也不至于如此吧?” 王新明:“我不想被什么不相干的人看见,那天我是请了病假的。” 曲卿:“那你为什么要去找喜长生呢?” 王新明:“我说了,他是我们医院的大股东。” 曲卿:“股东毕竟不是经营者,不知道王医生有什么理由去找他,何况就算有什么事,也是该你们光明医院的院长去找他吧,但是你们院长根本不知道你找了喜长生,他自己没有那个打算。” “所以,你是代谁去的呢?什么意图?” 王新明满脸不耐烦:“这是我的私事,我有权不回答。” 方乐:“那我就替你回答好了,王医生。” “王新明的地下室里,有许多的医学器材,那些器材,都是从光明医院里淘汰过去的。” “而说是‘淘汰’,其实就是转卖、贱卖,因为有很多东西,一般人并没有渠道购买到,就算能买,也是非常麻烦。” “而卖给喜长生那些器械,据查,也是你这个主任医师从中牵线搭桥,甚至是做主达成的买卖,相关文件上,有你的亲笔签名。” “喜长生为什么买那些东西就不说了,你为什么牵线卖给他那些器材,也不追究,问题是那些器材的使用,纯外行也根本弄不明白,需要一个专业人士来指导乃至亲自操作,王医生,不知道你们医院派了谁去指导他呢?” 王新明的不耐烦,瞬间涨到了极大。 “所以,你们把我找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莫非就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曲卿直盯着他: “喜长生遇害了,王医生,你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喜总死了?!” 王新明蓦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什么时候死的?” 曲卿:“就在你去找他的那一天,我们发现了他的尸体,在他的家里。” “不可能,怎么会……” 王新明颓然坐下,喃喃自语,忽问:“凶手是谁?” 魏腾:“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们吧,王医生。” 王新明有点儿激动。 “我不知道你们查出来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在怀疑我,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我并不是你们所要找的人!” 曲卿:“那么,谁会是我们需要找的人?” 王新明哑然。 他垂下头,仿佛是苦思,又仿佛是在犹豫,该不该做某类回答,半天后抬头说:“我不知道,反正你们找错人了。” 曲卿:“王医生,那换个问题好了。” “前天,你本人在哪里?” 前天,就是绑架案的最后一天,盛非凡死亡的那天。 “我——” 王新明话到嘴边哑住了。 “我那天有事情,没在医院,出去了。” “什么时候出去,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和晚上吧。” “去了哪里?” “散步。” “地点是在哪里?” “我不想说……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 “曲队,方老弟,你们怎么看?” 结束审讯,放王新明离开,魏腾问另外两人。 方乐:“至少,他在盛非凡遇害那天,没有不在场证明,且和马小梅、喜长生,都有不一般的关系,也有杀害涂丽丽的动机。” 因为王新明跟沐荷关系同样非同一般。 曲卿:“他值得重点怀疑。” 魏腾:“那就对他正式布控了……” —— 这天晚上。 沐荷的父母家。 有敲门声,沐父不耐烦地走过去开了门。 “谁呀——” 等看清外头所站着的那个人后,沐父初始疑惑,很快又吃惊,转身看了看屋子里正在看着电视自言自语的妻子,阖上了门,低声问来人:“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来人低声开口:“两年前的那件事……” 同样是这天晚上,若干时间以后。 光明医院的护士长卢芳在返身要回家的途中,遭遇到了一个人。 由于对方无声无息,差点儿吓了她一跳。 本想发作,有点儿顾忌,又放弃了。 然后,她就发现,对方并不是外人。 “原来是你啊。” 不过,她又万分疑惑。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了,你的头——” 话没有说完,她仿佛联想起来了什么,面上急剧变化。 从微惊、到震撼,再到惊恐。 最终,莫大的恐惧攫取了她的全身。 预感到了极度的危险的她转身要逃,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已经朝她伸来…… —— “啊——” 大早上的,一个路人尖叫起来。 不仅是他,其他的路人也纷纷惊叫。 因为,前面的路上,路边,很多人都会一大早行经的路面上,躺着一个人。 这本来什么,可是这个人浑身赤.裸,身体白得可怕,那张脸,尤其毫无血色。 这看样子是个已过中年的女人,以毫无尊严的方式,躺在了路面上,任人观看和评析,毫无尊严可言…… 另一个地点,类似的时间。 同样是某处街头,有一个人以侧躺的方式,就躺在一家商铺的卷帘门前。 这给要开店的店主带来了麻烦。uu看书.uuanh 店主本想骂的,又停了。 从侧背面看,这个人的衣服上虽然沾染了土尘,但并不像是那类流落街头的流浪汉。 或许是哪个人宿醉,就躺在这地方了。 只不过现在已经临近冬天,这么躺着还能睡着,也是奇葩。 所以店主好心地躬下身,从后头推了推对方。 “喂,醒醒,老兄,别睡我店门口啊。” 对方毫无反应,任由他推着,感觉僵僵的。 店主不久才察觉不正常,就将对方的身体翻了一下,将其从侧躺变成平躺的状态。 然后,店主的嘴巴就不可控制地张成了o型。 正躺在地上的这个男子,面容扭曲,双眼睁着,还没闭上。 他面色惨白,无声无息,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将什么痛苦将体内驱赶走一样。 这……这是个死人? 店主腿一软,差点儿坐倒。 这天一早,市内的两个地区,就分别以刺耳的警车警笛声作为开场,热闹非常…… —— (苦逼作者:我会快马加鞭,争取三四天内彻底完工,所以情节过程可能会粗糙一点儿,想看到谜底的忍耐一下吧。) 四百五十五 向着终点,突击—— 新出现的两名受害者,忙坏了系列连环杀人案专案组。 而且这两个人并不是陌生人。 第一个,沐荷的父亲,准确说,是其继父。 第二个,光明医院护士长。 这两个人的遇害,打消了每个人原先在设想着案件可以收尾闭环了的念头。 因为不止是因为死者身份特殊,还有死法。 法医室。 法医钟洁大致讲解: “两名受害者,都是之前出现过的死法。” “男性死者和潼湖花园别墅地下室里那位(喜长生)死因一样,都是被注射了不同血型的血,导致了溶血反应。” “他死前应该万分痛苦。” “女性死者,和最开始前的两位死者,即涂丽丽和马小梅的死法一致,都是从口腔内部导空了血液。” “其他的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离开法医处,方乐推断:“沐荷的继父,在当年接受了盛非凡父亲的钱,所以对指控盛非凡杀人非常消极。” “他的死,跟涂丽丽、盛非凡这两个人的遇害,可以产生共性。” “护士长虽然因何遇害不好说,但是她跟马小梅这个曾经的光明医院手术室护士,也是同事关系。” “她的遇害肯定也不是偶然。” “就是死法方面有点儿不够统一。” “到此为止,这系列案子里的受害者,涂丽丽、马小梅、护士长,这三位女性死法相同,喜长生、沐荷的继父死法相同,而且手法方向恰恰相反,三位女性是失血死亡,两位男性是体内多出了血液死亡,而盛非凡的死法,则跟沐荷的完全一致。” “曲队,我觉得,这所有杀人案,都是和沐荷的遇害有着直接或间接关联的。” “喜长生也绝对不是因为跟盛非凡的冲突被灭口的,或许也跟沐荷案有关。” “当然,喜长生的这点,我只是一种感觉。” 曲卿点头,沉思:“的确。” “如果所有案件是一体的,那么必然就存在一个共因,凶手杀害他们,都是环绕着这唯一一个原因来展开的,那么弄明白了这个终极原因,凶手身份或许就自动浮出水面了。” “走吧,再去过一遍喜长生的个人资料。” 两人去将喜长生的个人资料重新翻了一遍。 曲卿先找到了突破口,说:“看这一段。” “喜长生在旅游途中大巴车发生事故那件事之后,性情大变,且有多次住院记录。” “他入股了光明医院,是大股东,所以住院基本都是在自家控股的医院。” “这倒没什么,但他最后一次住院,期限正好涵盖了沐荷案的案发时间段,且自那之后,喜长生就再也没有任何住院记录了。” “除非他的某种疾病完全好了,要不然,就是不再需要去医院住了,可以从他地下室那些医用器材展开联想,不排除会有人专门定期定点的去给他做全身性检测之类。” “最大问题不是这些,而是他最后一次住院,也正是沐荷遇害的时候。” “如果喜长生被杀跟沐荷有关,那么就肯定跟他的最后一次住院经历有关。” 方乐:“所以咱们只要去查一查,那个时期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可以了。” 两人火速赶往光明医院,找到了院长。 此刻,光明医院里正在议论纷纷。 因为几乎除了病假,从来不会旷班或迟到的护士长,这么多年以来,竟然头一次无理由地没有来医院,打电话也根本不通。 有人猜测,或许跟心情不好有关,因为护士长在前天似乎跟某位医生在办公室里起过争执。 可惜方乐刚想凑上去细听,人家就赶紧闭嘴了。 院长听了两人来意,不敢乱问,领着他们来到了档案室。 结果翻查了一通后,院长面色疑惑: “没找到。” “没找到?不太可能吧。”方乐不敢置信。 又不是十年八年前,要找的东西,还不到两年,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院长苦笑:“可的确就是没找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谁归整的时候遗失或者放错了,我后头找人问问吧。” 曲卿:“有没有录入电脑?” 院长仿佛这才被提醒到了,摸着脑袋说:“啊,有的,有的。” 然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电脑数据库里,也恰巧没有喜长生的那份完整病历记录。 曲卿顺带查找沐荷的,竟也没有,反过来再去翻查实体记录里沐荷的档案,同样没找到。 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两个人两份算是同期的病历记录,全都没有了? 院长也很重视这件事,质问看管档案室的人:“这两天有没有谁来过这里吗?” 对方照实回答:“王主任来过一趟,就是王新明大夫。” “他?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找找以前的治疗记录,参考参考,王大夫找得挺久的,我就没管。” 曲卿:“他中途有没有使用过你的电脑?” 职员摇头:“呃……应该没有吧,不过我曾经上厕所离开过不到十分钟吧。” 离开档案室,两人大踏步前往某科室主任王新明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无任何人。 再去各诊室、包括急诊、住院部问,同样没有王新明的踪影。 直到有一位护士说貌似看见王主任没多久前急匆匆离开了医院,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 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份诊疗记录,就是王新明带走的了。 只不过,他为何带走那两样东西?他本人又去了哪里,去做什么的? 一头雾水离开医院,路上二队长魏腾来电说:“曲队,关于新发生的这两起命案,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调查之前所怀疑的一个人。” “谁?” “王新明,光明医院里的那个医生。” “为什么怀疑他?” 魏腾:“前头我不是安排了对他的布控吗?我的人在他家公寓楼底下呆了一整晚。” “明明是前半夜安然无事的,但是下一天子夜过了的时候,我的人却看见疑似是他的人从外面归来,进了自家的公寓。” “而几分钟后,他家的窗户灯重新亮了。” “我的人越想越觉得就是他本人,所以汇报给了我。” “我就琢磨着,这家伙不会是晚上的时候伪装了一下离开了家,瞒过了我们的耳目,做了什么又回来了吧?” “所以我到他家所在小区查了小区内监控,果然在某个时间点上,在某处监控底下看见了他。” “虽然戴了一个帽子,但就是他本人无疑了。” 曲卿:“我知道了,咱们回去说。” 回去之后,两个队伍核心碰面。 看过了视频证据后,方乐得出结论:“就干脆直白地说了吧。” “王新明就是杀死沐荷继父、护士长的凶手。” “他偷偷离开自己家、再回去,中间这个时间段,基本涵盖了沐荷继父、护士长遇害的时间,往下就是针对性地调查了。”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到现在为止,除了王新明之外,已经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怀疑了。 曲卿:“那就老手段吧。” 往下的小半天,两队人马分别跑了两处地方。 一是沐荷继父那片小区、一是护士长所独居的地方。 在当天正午的时候,终于查找到了稍微变装之后的王新明先后去过彼地的视频证据。 然后基本结论就出来了: 王新明昨晚偷偷离开家后,先去找寻到了沐荷继父,将其杀害,随后又去了护士长那里,在护士长家中将其杀害。 而在做完了这些事情后,下一天一早他又从医院里带走了两份文档,离开了医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在打算逃亡了。 两位队长去找了分局长李海,请求通缉王新明。 李海稍有犹豫,他觉得,单凭这些猜测和间接证据,还不能指认王新明就是杀人凶手。 不过案子到了这个地步,机会稍纵即逝,他还是批准了通缉。 当然,通缉令正式发布需要一个流程,没那么迅快,但是一个简单的内部协查通告,还是可以的。 在正式的通缉令之前,两队已经在分派人马,去查王新明可能会出现的地点了。 家里?没有。 王新明家里根本没人。 他常去的一些日常消费场所,也是没人。 机场、车站、火车站、码头这些地点,同样被联络并布了控。 可根本没查到其本人。 而此刻,通缉令总算正式发布了。 往下就等着各协查单位、热心市民提供重要线索和情报了。 谁知道,第一个提供线索的,竟然就是光明医院。 院长亲自来电,说医院里有人看见了王新明进来,他已经让保安封堵住了医院各栋楼的出入口。 这个王新明,胆子当真是大。 虽然说也存在着由于通缉令没发出去多久,他本人没有看到的可能,但是盗取了东西离开医院,又敢于当天回去,也确实胆量不小。 于是警方好几辆车,拉响警笛,集体前往光明医院。 光明医院门口,院长已经在等着了,直接就汇报说:“有人目击到他进了综合楼,并通过综合楼,去往了连通着的住院部那边,往后的,我还没来得及找人问。” 综合楼和住院部所在大楼,是内部连通着的。 往下就是任务分派。 部分人从综合楼入口进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排查。 王新明如果发现出入口被封堵以后,很可能会先躲藏在哪个地方。 剩下的人,包括两位队长、方乐,则直接去了住院部大楼,从入口进去。 在住院部里,目击证词得到的比想象里要顺利得多。 多个楼层都有护士、护工之类指出了疑似王新明的行踪。 王新明进来以后,似乎一直在往上走。 最终的,他们就来到了顶楼。 从顶楼再往上,有一扇通往楼顶的门,门是半开着的,像是被砸开的。 一拉开门,十多层楼带来的楼顶风吹刮了进来。 等适应了后,他们就发现,王新明就站在楼顶。 但喜悦感根本没来得及涌现。 因为王新明所站着的位置,就在一处护栏旁边,那真的是往外一跨就会掉下去的点。 而且他似乎早有预料到警方会到来似的。 他长呼出口气,脸上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解脱:“你们果然来了。” “王新明,我们有点事情,需要跟你求证一下,希望你跟我们回去——” 曲卿的话说到一半,王新明就抬手阻止住,苦笑:“套话就别提了。” “我知道,我最大恶极。” “跟你们回去也没有意义,反正难逃一死。” “所以,就不如就在这里了结了吧。” “这个手机里,有我的认罪音频,我刚刚录好的。” “所以,再见了。” 王新明说完,返身踩到了护栏上。 “不要冲动——” 两位队长、所有的人,都向着王新明那里跑了过去。 可是最终还差了一步。 不久后砰的一声,楼下传来尖叫…… 分局内。 杀人凶手自主伏法了,两个队伍的士气却都不怎么高涨。 毕竟,亲自抓到嫌疑人,在审讯室里听到他的亲口认罪,与亲眼看着他在口头认罪后跳楼自戕,这是两个概念。 甚至,后一种算是失职。 见大伙儿情绪不高,二队长魏腾拍了拍手,鼓气说:“大家别这样嘛,好歹嫌疑人是找到了。” “王新明跳楼之前,不是说录了一份认罪录音在手机里吗?咱们来听一听吧。” 那份被保存在sd卡里的名称为认罪书的录音很容易就找到了,王新明的个人声音清晰无误地播放了出来: “我有罪。” “涂丽丽、马小梅,都是我杀的。” “杀涂丽丽,是因为她害死了沐荷,杀马小梅,是因为她威胁到了我。” “盛非凡也是我杀的,他只是个我的替罪羊。” “喜长生同样是我杀的,这是个死有余辜的人,我不想对他谈论太多。” “沐荷那位继父、光明医院的护士长,也是我杀的。” “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我同样不太想讲,uu看书 .uuknshu 真要讲述理由的话,前一个通过沐荷的死亡,获取到了利益,后一个则是知情者。” “这些死掉的人,要么是直接或间接害死沐荷的人,要么是从沐荷身上得到了利益的吸血鬼。” “杀掉他们,我毫不后悔。” “就是这样。” “此案就到此为止了。” “我死以后,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 所有人听完,都一阵沉默。 前后已经被杀了六个人,但在这个人的语气里,都仅仅是寥寥数语,甚至连提起都不想提的感觉。 该说是源于杀手的冷漠吗?还是说,即便是在死亡前,他也抱持着某类事情是个人隐私,不想提及的念头? 凶手的世界,我们不懂,更何况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这时候,陈爱花打进来内部电话: “曲姐,有个女的,说是死者的家属,想找你们问问情况。” “死者家属?她说没有说是哪个死者?” 陈爱花:“说是叫王新明,光明医院里的医生……” —— (苦逼作者:如果在这里就结案,又可以少写好几章了e=(′o`*)))唉) 四百五十六 不要急于结案 “我先生王新明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来访的王新明妻子泪水涟涟,语气里既有问询,也有质疑。 曲卿一时迟疑。 如果将那段认罪录音播放出来,很容易就可以回应家属的情绪,但是这并不符合规矩,所以她说:“案子了结之后,我们会让您原原本本地了解事实的,好么?” 王新明妻子固执地说:“也即是说,现在还没有定案,不能判定我先生是个罪人,是吗?” 面对这样的嫌疑人家属,曲卿也只能点个头。 曲卿亲自送王妻出分局,途中没有一句对话,又目送着王新明妻子坐车离开。 方乐从二楼窗户看到,从车上下来,抚慰着王新明妻子上车的,好像是个见过的人,是医院里王新明办公室见过的那个小孟什么的,至今也不具体知晓这个小孟身份,助理?实习的? 不过倒也罢了。 现在嫌疑人家属是最需要陪伴的。 分局局长办公室里,李海听了那段认罪音频,说:“尽快做个总结,结案的时候用吧。” 曲卿:“……是不是有点儿快呢?” 李海:“不是快,是上头在催着我呢,当然了,如果你们发现了其他可能性,我可以拖着不做报告。” 曲卿回归一队的时候,发现二队的人也在,双方都有点儿提前庆祝的味道,她不由干巴巴地说:“还不是那个时候吧,我们还没有结案。” 她不由想起来之前嫌疑人家属离开前,那张固执的脸。 魏腾:“曲队,认罪音频也有了,王新明不论从哪个方面讲,都符合凶手条件啊。” 其他人也差多这个意思。 方乐这次也没说什么,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他感觉曲队长多少给前头那位王太太影响到了。 说起来很多时候刑警们都是这样,不能结案的时候着急,快要结案了,却又疑惑这里头会不会还隐藏着什么,尤其曲卿这种做头子的。 此刻马辉忽然出现,手里拿着两份看上去染着血的文件袋儿,说:“给你们送好东西来了。” “啊,是什么?” 大部分人都围上去。 马辉解释:“死者身上发现的两样东西,是两份医院病历,只有袋子外面沾了些血,内部很干净。” “我也查了指纹,里头的指纹全是死者自己的。” “你们想看的话,就看看吧。” 当然要看,方乐第一个跨步过去,伸手要过了病历。 王新明曾在杀死沐荷继父跟护士长后,回医院拿走了两份病历,就是昔年沐荷的病历,以及死者之一喜长生的病历。 现在看来,他是在死前,又带着这两份病历回来了,跳楼前还特意带在了身上? 这两份病历,会和案件本身有关吗? 这个怀疑,当然所有人都想澄清。 所以很多人又都围在了方乐周遭。 可惜的是,他们将两份病历都看了一遍,也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两份病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里头只是阐述了两个人曾经的伤病情,以及诊疗手段。 当然,或许是由于他们不是大夫吧。 于是曲卿连带方乐,拿着病历文件去找法医钟洁。 钟法医拿着两份文件翻看了好几遍,评判:“这两个人都是因伤住院,且都是体表伤,伤到了血管,只不过一个入院较早,住院时期更长,一个被送往医院没多久后就去世了,没能救治不过来。” “从诊疗程序,诊疗手法来看,没有什么问题,至少我是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这是两份根本没有问题的病历。 王新明将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又在临死前带在了身上,实在够诡异的。 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在认罪音频里提到过关于这两份病历的只言片语。 方乐忽想:莫非他是想用这两份病历提醒什么?可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三人正要离开,钟法医忽说:“对了,之前的一位死者,进一步尸检我发现了一点儿很古怪的情况,你们要不要听听?” “听,当然要听。” 钟法医:“就是送来不久的那位女死者(护士长),我们在她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了这样的一团东西。” 钟法医让助手去取过来托盘,托盘上有一小块儿发白的、黏糊糊的东西,还有着酸性怪味儿,很是刺鼻。 “这是什么?” 方乐捏着鼻子,瓮声瓮气。 钟法医解释:“卫生纸和两根头发,裹在一起的。” 曲卿:“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钟法医猜度:“这两根头发,还没有任何被消化的迹象,我推断应该是她死前不久吞咽下去的,至于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那就不好说了,但她的口腔内部没有发现压迫痕迹。” 曲卿立马万分重视。 她亲自用镊子将那团东西掰扯开来,卫生纸先不说,那两根头发平铺开,是两根稍显长的头发。 看着这两根长度略有不同的长发,曲卿一时联想到了什么,方乐同样如此。 两人带着两根头发,又去了技术中队找马辉。 马辉经过一番鉴定后,说:“和之前发现的头发粗细、发质等等都别无二致,符合度很高,可惜也是没有毛囊,话说就算有的话被胃液一浸泡也难说了。” 所谓之前的头发,uu看书 ww.uukansh.cm 是另一名死者盛非凡所驾驶的喜长生的车子里所发现的一根长发。 方乐有点儿激动,猜度说:“三种基本可能,一是凶手因为某种特殊理由乃至是癖好,强迫着护士长吞咽下去的,但是钟姐说死者口腔内表面没有强迫按压痕迹,二是凶手胁迫护士长主动吞咽下去的。” “第三,就是护士长以自己的意志吞咽的了。” 曲卿:“最有探讨价值的,是第三种可能,护士长临死前做这种事情,最大概率,是这头发跟凶手有关,不排除是她曾在反抗时,拽扯下来过凶手的头发,和着卫生纸吞了下去。” “但这岂不是表示凶手就是个长头发的人吗?” 王新明的头发可半点儿都不长,长头发就男医生来说是很不寻常的事情,毕竟很多方面会有影响。 长头发是女性的概率,要大于男性。 莫非真凶是女的,并不是王新明? 可乱猜无用,两人只好将这份凭空的猜疑丢开。 带着疑惑回归一队,却见众人正围在一台电脑前在看着什么。 小韩解释:“师姐,从王新明的手机sd卡里头,除了那段认罪音频,还发现了几张日期比较新的图片。” 图片? 什么图片值得这么看…… 四百五十七 结案,还是不结案,这是个问题 只见,那是三张疑似用手机视角所拍摄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个人,就是之前来访过的王新明妻子,沈丽慧。 第一张,是沈丽慧在一个透明玻璃墙的路边咖啡馆内一个人喝着咖啡的照片,里头的沈丽慧很安静。 这张的拍摄距离略远。 第二张是比较近距离的拍摄照,地点看着像是一个什么消费场合,沈丽慧似乎发现了拍摄者,有点儿笑着挥了挥手。 第三张,是沈丽慧趴在一张桌子上,熟睡中的照片。 单单从这三张照片,并不能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曲卿于是问:“这里面有什么吗?” 小韩解释:“师姐,我们是这样想的。” “这是从她丈夫王新明手机里找到的,那么这应该是她丈夫给她拍的照片才对,可这三张图片,并不是在相机文件里发现的,而是sd盘根目录内的东西。” “这三张图片,也在王新明死前,有被调取看过的浏览记录。” 方乐:“这都没什么吧,第一点或许是他认为这三张照片他比较看重,所以特意从相机文件挪移了根目录,第二点是临死前想间接看看妻子最后一眼,看看她的音容笑貌之类。” 小韩:“问题是,手机内存里并没有发现这样的文件移动记录,而且这三张图的建立日期时间几乎完全一致,精确到了秒。” 曲卿:“你是说,这三张图其实是从另外的媒介,一次性转移进了王新明sd卡里的?” 小韩佩服地点个头。 怪了。 这三张图片来源是什么,相机?不会,清晰度不高,视角也略业余。 网络下载?但对这个猜想,小韩再次否认,称也没发现这样的痕迹。 sd卡里这三张照片的出现,的确充满着不解,但是也没法继续深想下去。 曲卿又提及了护士长胃内发现的两根长发,但大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 就在这时候,李海打内线电话又索要结案用的总结材料了,因为上头又在催他了。 曲卿身为队长,无可奈何,只好执行指令,让所有人都开动起来,汇总一下此案到此的所有物证线索、结论,还包括调查过程、细节。 这是相当庞大复杂的一项任务。 毕竟到现在为止,连带嫌疑人王新明在内,已经死去了七个人,每一个人,都涉及到一堆的材料。 方乐一下子闲来无事,反复一遍遍看着那三张图。 他并没有从这三张图本身发现到什么。 直到他寻找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角度,超出了这三张照片本身。 于是,他兴冲冲地找寻到正忙活到不可开交的曲卿。 “曲队,我想,我们是不是有点儿东西没去思考呢?” 曲卿不解,怕影响到其他人,将他拉到一边。 “所以,你想说些什么呢,大顾问?” 方乐:“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就是王新明如果是凶手,为什么要做出这一系列案子?” 曲卿:“这点不是一早就调查过吗?王新明和沐荷自小就认识,关系不同寻常,而前六个人的死,都跟沐荷案有关。” 方乐:“问题就在这里,关系不同寻常,是何种的不同寻常法?恋人?朋友?还是王新明隐瞒着对沐荷非同一般的特殊感情?” 曲卿:“方乐,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尝试搞清楚犯罪嫌疑人所有的心理动机,尤其是这种连环杀人犯罪。” 方乐:“可是,曲队,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人的感情是多面的,是个各类关系的集合体。” “就算他有着动机,为着沐荷杀人好了,他也有着动机,不去将这种冲动变为现实。” 曲卿:“什么动机?” 方乐用手机调取到那三张照片的截图,说:“曲队你看,假如这三张照片是王新明拍的,那就证明,他对他的妻子感情匪浅,毕竟这是三张很寻常的生活照,不是对你亲近的人,是不会有心思去拍这样的照片的。” “更别说王新明生前,还特意调看过这三张图。” “他对他的妻子,应该是怀有眷恋的。” “连续杀害六人,就为了一个小时候认识,后来或许也就是学长学妹关系,年龄相差不小的人吗?他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妻子?” “甚至功利化一点儿好了。” “沐荷本人,我们都没见过,可是沈丽慧,我们是看到了的,半点儿不差啊。” “美丽、温柔,又不乏内心坚强。” “如果我是王新明,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为了另一个顶多属于过去的女人,来背叛、伤害现在的身边人。” “这不符合常理吧。” 曲卿沉思了一会儿。 “你说的,的确有一定道理。” “但是单纯的猜度,并不能用于破案。” “王新明涉案,不论是动机、物证、不在场证明,还有他自己的认罪录音,证据链是完整的,足够形成闭环。” “除非你有更实际的证据,否则是很难来推翻现有结论的。” 曲卿又去忙活了,方乐陷入苦思。 可惜,往下半天,他都没能想出任何新内容来。 下一天一早,来到分局,曲卿却告诉他,综合性的卷宗材料,她们已经汇总给了分局长李海,李海将让关心此案的市局方面过目一下,没有问题的话,估计会尽快走结案程序的。 方乐凭空生出一股焦躁。 随队查案这一年来,他也形成了一个习惯,如果一个案件里的细节、疑点不彻底搞清楚,就心绪不安,放心不下。 他甚至偶有和普通警察一样担忧:如果这件案子,我查错了,成了一个冤案怎么办? 若干年后,要是有人翻案了,u看书 uukahu.cm会不会指控当年这批办案的警察无能甚至有罪呢? 可除非,他能找寻到新的证据,至少能提出新的假设来。 当然,新的证据或许只是会进一步坐实王新明的犯案可能,但这并不重要。 于是,方乐同样索要了一份案卷汇总,加上自己的思索和回忆,妄图从中找寻出什么来。 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而分局长李海此刻却亲自过来对他们集体的人说,市局浏览过案卷资料后,认为没有问题,可以走结案程序了。 那一刻,几乎全部的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等李海说正式结案后,他这个局长会亲自做东,请所有人都搓一顿,这种氛围就更热烈了。 方乐深知,一旦案子正式定了性,结了案,哪怕刚结案不久,这个案子想再调查、甚至推翻,难度都有十万八千重。 哪怕以后再发现了什么能够将案子重新定位的线索,现实层面恐怕都没有多少人会想去深究,对参与过办案的人来说,这太可怕了,将对应着一系列的麻烦。 所以,他的机会就只有正式结案之前,这短短的一段时期。 哪怕最终证实自己多想了,也远比什么都不做只是惴惴不安强。 然后,反复看了卷宗很多遍的他终于发现了另外一个疑点…… 四百五十八 不去想,永远不会知道疑点竟然那么多 “曲队,我觉得是不是有一个小的细节,虽然没有被写进卷宗里,我们最好也搞清楚呢?” 曲卿:“什么细节?” 方乐解释:“在涂丽丽、盛非凡遇害之前,他们都曾经和什么人碰过面,被提到过‘交易’这两个字。” “交易会是什么交易?和这两个人的被害会不会有关?见这两个人并提及‘交易’的,是谁?两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曲卿却略略失望。 “原来你说的,就是这个。” “盛非凡的所作所为,和喜长生这个人脱不开干系。” “喜长生迷恋于西方传说,对于换血求得寿命这种事情很热衷,盛非凡是被他所雇佣的,是给他找寻换血对象的,所以找寻盛非凡,用交易为名头来雇佣他的,有可能是喜长生。” 方乐强烈否认这一点:“喜长生住在潼湖花园,平时很少出门了,他又怎么跟盛非凡这个曾经的地痞流氓扯上关系?就算雇佣什么人来给他寻找血源,也轮不到盛非凡吧,何况是他主动去找的盛非凡,除非两个人原先就认识。” 曲卿:“那么除了喜长生,最大可能是王新明了。” “喜长生需要王新明这个专家去协助操控、指导他使用别墅地下室里那些医学器材,甚至输血这种事,没有个医学专家盯着也可能出问题,而喜长生平时的求助对象,也只能是王新明了。” “去找盛非凡的,应该是王新明。” “至于王新明为什么雇佣盛非凡而不是其他人,是因为王新明一早就将盛非凡作为了栽赃嫁祸的目标。” “这是特意选的。” 方乐:“嗯,这的确说得过去,那么去找涂丽丽提及交易的那个人呢?你觉得会是谁?” 曲卿:“这个就难说了,因为涂丽丽属于之前的系列骚扰案里那些被盯上的女性目标,不排除是喜长生主动选中了涂丽丽,直接向后者提及了用血来还钱之类的交易。” “也可能是王新明在没有找到盛非凡之前,他亲自为喜长生选择的目标。” “王新明选择了涂丽丽,同样和他的杀人图谋有关。” “或者盛非凡被雇佣之后,去找了涂丽丽,盛非凡选中涂丽丽作为交易对象,也是不排除是特意选择的,因为盛非凡貌似认为涂丽丽才是杀害沐荷的凶手,他自身是被冤枉的杀人犯。” 方乐低头不语。 这些解释,的确都说得通。 曲卿:“还有别的吗?” 实际上,她也对这么急着结案有所顾虑,可是她这个位置上,已经没资格为了质疑而质疑了。 方乐此刻有点儿像她刚刚从警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想着搞个彻底。 方乐:“有……在前头,盛非凡死亡前,写了一封认罪书,说之前的人都是他杀的。” “王新明在死前,也录了一份认罪音频,也说所有人都是他杀的,包括盛非凡。” “问题就来了,盛非凡那份认罪书,肯定就是王新明胁迫着写出来的了。” “可王新明凭什么胁迫盛非凡写那份认罪书呢?” “盛非凡身上,并没有任何捆缚、虐待痕迹。” 曲卿:“别忘了他脖子上的伤口,王新明有可能用刀子搁在他脖子上来胁迫。” 方乐否定这个说法。 “曲队,你比我应对经验丰富,如果有个人拿刀顶在我的喉管上,我或许不敢有任何异动,但是那把刀子只是顶在脖子侧面动脉处的话,而且入刀不深,我会有大把时机躲避过去,我不会容许被胁迫着写完一份完整的认罪书,再往自己体内推射一管儿肌肉松弛剂等着受死的。” 曲卿:“嗯,这个勉强算是疑点……你继续说。” 方乐:“然后还有王新明为什么生前去取出了那两份病历文件,又在死了的时候带在了身上,可那两份文件本身并没有什么。” 曲卿:“这个先略过不表。” 感觉这个疑点暂时不可能想明白的样子。 方乐继续: “以及,前面的几位死者的死亡方式问题,这个貌似咱们讲到过。” “涂丽丽、马小梅、护士长三位女性的死亡方式一致。” “喜长生、沐荷继父这两位男性的死法一致。” “盛非凡的死法跟沐荷一致。” 死法问题,与其说是疑点,不如说是未解的谜团。 曲卿:“讲其他的。” 方乐:“好……” “加上三张照片的事。” “这个也先不说了,曲队,我想说还有一个疑点,就是我觉得,我们的案子其实查得相当顺利,至少在思维突破了的时候,很简单就得出了结论。” 曲卿:“哦,这怎么讲?” 方乐:“最开始的系列骚扰案,很长时间,我们都搞不清楚,骚扰者为什么这么做,然后被骚扰过的马小梅死了。” “后面涂丽丽曾经的同事于小菲又打电话求助,说被盛非凡给胁迫了,然后我们又查潼湖花园,查到了喜长生这个人,并从他身上的穿着打扮,将他跟那些骚扰事件统一了起来。” “如果那些骚扰事件,是喜长生本人的特殊癖好就罢了,如果他没有这种特殊癖好,那么这些行为,就是杀害他的真凶做的了。” “或者是盛非凡,或者是王新明。” “可如果想杀死喜长生,根本不需要搞什么骚扰事件,那纯粹多此一举。” 曲卿:“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凶手制造骚扰事件,不是仅仅为着干扰警方视线,让警方误以为涂丽丽马小梅的遇害只是某类变态凶手的随机作案吗?” 方乐:“真要是这样,盛非凡胁迫于小菲的时候,就不会穿着跟骚扰者类似的衣服了,这样他的掩盖意图岂不是就功亏一篑了?” “我的意思是,要是没有那些骚扰事件,我们在地下室里,发现穿着打扮非常古怪的喜长生的尸体的时候,可能并不会去深究,即便是盛非凡为什么也这么穿着,也不会去深究。” “有了骚扰事件,这两个人就可以跟之前的受害人,至少是曾被骚扰跟踪过的马小梅建立起来关联了,这样一来,盛非凡或者喜长生杀害马小梅这个印象,就在我们的脑海内先入为主了。” “而地下室里被诱导着发现的那个硬盘录像机里的内容,则成了间接物证。” “直到盛非凡的遗书出现,对于他的犯罪逻辑,我们再无半点儿疑虑。” 曲卿:“我有点儿理解你的意思了。” “你是说,有人刻意从一开始就在布局诱导,好让我们得出顺理成章的结论来。” 方乐:“没错。” “而且不止是这个。” “除了骚扰事件,王新明被我们认定为凶手,也有点儿太顺利了。” “盛非凡被杀害的时候,王新明本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喜长生死之后,他又去过潼湖花园那里,在我们以这个来问他,并提及喜长生死了之后,他又去寻找了沐荷的继父、护士长这两个人。” “然后这两位也被害。” “在我们已经在怀疑王新明,他也知道我们在怀疑他了的时候,却还犯了新的案子,杀了人,这有点儿胆子太大了。” “简直就是上杆子告诉我们,他就是凶手一样。” 曲卿:“所以,这又怎么了?” 方乐:“盛非凡以凶手身份被判定自杀,也成了之前系列案件的凶手,要是王新明是幕后主导者,他已经达成了目的了。” “就算他还没有报复完好了,他还要杀沐荷继父、护士长这两个漏网之鱼。” “那为什么又要采取和之前的受害者一模一样的杀人方式呢?” “这不是非常直白地在告诉警方,盛非凡的案子还没完,真凶、或同案犯还另有其人吗?” “明明应该是他胁迫盛非凡认了罪,承担了一切罪名,自己却又用新的犯案推翻了这一结论,致使他自身最终曝光,不得不跳楼自杀。” “我想,这个才是这系列案子里,最最大的疑点了。” 方乐目光灼灼:“所以我认为,这系列案子里,还存在着另外的参与者,这个参与者,一个或者多个,才是真凶、或者是盛非凡王新明这两人之一的同案犯。” “这个真凶或同案犯,用栽赃盛非凡一样的手法,又栽赃了王新明。” 曲卿琢磨了好一会儿,点头。 “你说的这系列疑点,的确很有道理。” “不过,疑点并不能用来说服领导。” 方乐:“所以,我们才要继续调查啊,不调查,就永远没有新的线索。” 曲卿:“你打算怎么查?” 方乐:“还是要首先从受害者方面来出发。” “涂丽丽、马小梅、盛非凡这三个人,我们都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喜长生还有点儿不够清楚,就是他住院的那部分,沐荷继父、护士长这两位,则是完全的盲区。” “沐荷继父被害,肯定和沐荷的死有关,但这种有关,到底是何种关联呢?” “至于护士长,除了她在光明医院里工作这一点,实在找不出任何凶手害她的理由。” 曲卿:“那就先去一趟光明医院吧……” —— 光明医院里,显然因着王新明的跳楼自杀事件掀起着余波。 几乎在任何地方,护工甚至大夫们闲暇下来的时候,都在议论着,猜测着。 找寻到医院院长的时候,院长阁下正满脸的苦瓜状。 听到被问及护士长的情况,院长比较疑惑,说:“护士长是个很好的人啊,她比我来到这家医院还早,说兢兢业业,以医院为家都不过分,除了生病,她没有旷过一天的班,竟然有人会想着杀害她,完全不可原谅……呃,虽然王主任生前是我院一位很优秀的外科大夫,但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他做了一件错事啊。” 曲卿:“王大夫平时跟护士长会有什么矛盾吗?” 院长:“他们能有什么矛盾呢,医生和护士,本来就是合作伙伴关系,特别护士长这个职位,简直是大夫们不可或缺的合作对象,毕竟各类人手的调派、甚至一些医疗问题的解决,都要她牵线搭桥呢。” “咳,就是有护士传,出事之前他们两个曾经在办公室吵过一架,不过我问了听到他们吵架的人,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啊。” 曲卿提出要求:“我可以见一见那些人吗?” 院长:“可以呀。” 不久后,一个护士被招了过来,在办公室里阐述经过: “那一天我经过了王主任办公室外头,听到了护士长提着声音喊了一句。” 方乐:“喊了什么?” 护士:“护士长说:王医生,你不能这么做,这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还跟医院有关。” 方乐:“然后呢?” 护士:“好像是孟医生劝了他们几句,声音就小了下去。” 方乐:“孟医生?是那个小孟吗?” 护士:“对,来医院不到两年,现在……啊,不,原先算是王主任的助理,或说徒弟吧,平时会帮着王主任办不少工作内外的事呢。” 曲卿:“能帮忙将孟医生叫过来吗?” 护士:“孟医生请假了,说是陪陪师母,怕师母出问题。” “唉,王主任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呢……” —— 护士离开了,曲卿继续问院长问题。 “院长,关于两年前的两位病人,就是你们医院的大股东喜长生,还有沐荷,这两个人入院治疗的过程中,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院长迷迷糊糊:“没有吧,虽然我那段时期恰巧不在医院里,可回来以后,也没听到任何人提到过什么不一般的事,当然了,有位受害者死在了医院里,手术台上,这的确是一桩悲剧。” 方乐提示:“王新明出事之前,特意把那两份病历调取了出来,还删除掉了数据库文档记录,这无论如何都不寻常吧?” 曲卿:“麻烦院长您能不能好好查一查,那个时期,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院长摸了摸地中海的脑袋。 “好吧,我帮你们仔细挨个儿找人问一问,要是问了出来什么,就联络你们。” “那拜托了。uu看书.uukash ” 离开医院,曲卿问:“你接下来,还想去哪里调查?” 方乐:“然后是另外一个受害人,沐荷的继父……啊——” “怎么了?” 方乐:“还记得沐荷的妈妈吧,她妈妈好像精神不正常,在我们走访的那一次,神神叨叨的,她能提供什么帮助嘛?” 曲卿:“总归去一趟的好。” 结果方乐的预估应验了。 在沐荷的家里,沐荷妈妈全程笑嘻嘻,加上脸上的面膜,瘆人的很。 而且一被提及她丈夫的事情,沐荷妈妈就莫名其妙地说:“嘻嘻,死了好,死了好……小荷,害了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妈妈诅咒他们下地狱……” 又问几句,总是重复一模一样的话。 两人只好告辞离开。 出来居民楼后,方乐却低声说:“曲队,看出来了吗,她家里有招待什么人的迹象,桌上有一杯奶茶,完全没动过呢。” 曲卿:“她丈夫死了,没有人依靠,有人上门安慰,也很正常。” 可就是她这么讲的同时,感觉到侧上方有特别的注视视线,抬头一看,貌似就是沐荷的家,窗户那里。 窗帘被拉起着,倏忽间又被放下…… 四百五十九 半天时间够吗?不够2天怎么样 沐荷继父方面的调查无果,方乐又想着去查证其他疑点。 先去了盛非凡家里。 盛非凡的死,给了这个家庭莫大的悲哀。 不过好在,王新明以跳楼的方式落网以后,盛非凡的杀人罪名被清除了不少,多少算是一个安慰吧。 曲卿取出一张王新明的全身照,外加头像照,问盛父,这个人是不是当初和他儿子秘密碰头,提及了什么交易的人。 如果是,那么王新明替喜长生雇佣盛非凡这一逻辑,就属实了。 可惜,盛父强忍着悲痛辨认了好久,还是照实回答:由于当时是晚上,距离不够近,无法识别。 无奈,只好转去找第二个人问。 就是那位于小菲,沐荷案案发的ktv员工,涂丽丽曾经的同事。 也是她向方乐电话求助,提供了盛非凡的行踪线索。 不过找到了ktv以后,那里的人却说,于小菲不久之前离职了,也搬离了员工宿舍。 方乐略有惊讶:“离职了?为什么?她原先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好歹是个领班吧。 对方:“是啊,我们也不明白,但菲姐说,她男朋友貌似不喜欢她做这个,她想转行。” “她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说不好吧,可能是这些天。” “那她现在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菲姐没跟我们提过,我们打她的电话,可没有打通,号码好像注销了。” 这—— 于是,于小菲的走访失败。 就在这个时候,光明医院院长来了电话,说查到了点儿什么东西,两人不敢怠慢,赶紧前往。 光明医院里,院长讲述所得: “喜老板……就是喜长生住院的那段时间里,的确不是很太平,他当时脾气有点儿坏,不少的护士们遭受过他的训斥,被驱赶走,护士长出面都没用,王主任……就是王新明是他的主治医师,和喜老板平时关系还算好,私下里走动也多,就派了自己手底下一个护士去照看喜老板。” 方乐插话:“他自己手底下的护士?不会是马小梅吧?” 马小梅当时是手术室护士,勉强算是王新明手底下的。 院长:“应该是吧。” 曲卿:“您继续。” “好的,然后还有,我是被你们提醒才想起来的,其实当时接诊并救治了那个伤患沐荷的人,也是王新明王主任。” “什么?!” 两人是真的被惊到了。 方乐问:“为什么医院提供的死亡鉴定书上,没有他的名字呢?” 院长:“是护士长亲自找到了我,说王主任是我院里的招牌医生之一,如果被知道在他手底下有个病人没有救过来,影响恐怕不好,再说那位病人没救过来,是送来的晚了,跟王大夫的医术无关,王主任要是因此受指责就太冤枉了。” “我觉得有一定道理,我自己还曾考虑过,退下来之前,选一个没太多污点的人接手医院,王主任就是备选人之一呢,唉,可惜啊。” “所以我就替代着签了字。” 曲卿:“还出过别的事吗?” 院长:“出过啊,就跟那位叫沐荷的病人有关,她没救治过来死了之后,她的家人曾来医院闹过,说医院有责任,耽搁了他女儿的伤情,要我们医院方面赔偿什么的,当时那个男的闹得可凶了。” 方乐:“男的?是沐荷的继……父亲吗?” 院长:“应该是吧……真是可笑,要是死了一个人,家属就来闹,这医院还开不开了?总之,我没有理会他,反正我们医院又问心无愧,诊疗过程一切都可查,他要是愿意去法院折腾,那就去吧。” 方乐:“这种事情闹大了,对医院不好吧?您就没想着调解什么的?” 院长有点儿不屑:“没啥可调解的,医闹的我可见多了,你要是由着他们来,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曲卿:“那后面呢?发生什么了?” 院长:“我也搞不清楚,反正那个男人突然就没来闹了,大概是知难而退了吧。” “多谢您啊,院长。” “对了,当时救治沐荷的人,除了王新明,还有其他的人吗?” 院长想了想,说:“当时伤患被送来医院,已经是深夜了,医院急诊室里留守的人很少,除了王主任,就没有其他可以负责急救手术的了,但是助手或者护士应该还是有的,我给你们查一查,不过有的人恐怕不在医院里了,你们知道,护士跟医生不一样,天花板相对低,上升空间也有限,转行的更多。” “那就再次麻烦了……” 离开光明医院。 方乐说:“在盛非凡还没有被法院判罚之前,盛父曾经给沐荷家里送过钱,沐荷的继父兴许是有了这笔钱,才没有继续去医院闹腾的吧,毕竟去医院闹不见得真能搞到钱。” 曲卿却说:“不见得只是这样。”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 “果然如此。” 再次从不同角度调查了沐荷的家庭之后,曲卿得出了新的结论: “沐家原先所居住的,是一个很低档次的开放式小区,家里也没有车,但他在沐荷死后没太久的时间,就转去了一栋中高档小区内,还买了车。” 方乐:“这没什么吧,他从盛家搞到钱了呗。” 曲卿:“不,盛父提供的那张调解收款条,你也看到了,只有三十多万,这些钱远远不足以换房和买车的,而且注意看这里的记录,沐父是全款买的房子,一百万以上。” “加上车,以他家原有的经济条件,他必须额外获得至少一百万的现款才行。” “但查了沐家的银行账户情况,根本没有这样的大额进项。” “他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些钱呢?” 方乐猜测:“会不会,是光明医院还是跟他调解了,给了钱,但是不肯告诉我们?” 曲卿摇头:“那样的话,院长根本提都不会提医闹这件事。” “何况要是院方没有错误的话,想息事宁人,给个三五万的,就算仁至义尽了,绝无可能一百万以上那么多的,这么多钱,也根本不可能瞒过医院的财务方面。” 方乐挠了挠头:“那是怎么回事。” 曲卿:“你忘了,我们同时在调查的,是两个病人么?” “这两个病人,还全都是王新明要救治的伤患。” 方乐恍然大悟:“你是说同时期住院的喜长生……可喜长生为什么要给沐家钱呢?” 曲卿:“我猜测,还是跟王新明有关。” “王新明和沐荷关系不一般,和沐家应该也是熟悉的,沐荷作为他的病人没救治过来,他估计会存有补偿沐家的心理吧。” 方乐不认同:“可就算补偿,他会补偿上百万?” “再说喜长生就算跟王新明的医患关系好,也不会代为给这么多钱啊。” 曲卿:“别忘了喜长生是个什么人,他本身完全不缺钱,一百多万根本不算什么,他潼湖花园的别墅就价值两千万以上呢,个人总资产就更不用提了,他有怪癖,恐怕也不是太多人知道,王新明还在后面帮着他以淘汰医院旧货的名义购置了不少的医疗器材,这两个人应该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倒是有一定可能。 方乐摸着下巴。 总归,感觉摸到了更多未解谜团的根底了。 而这根底,就和当初沐荷在光明医院的救治有关。 只要继续追查下去,早晚可以查清楚的。 可是不久曲卿接到电话,是小韩打来的,说是分局里招她回去,局里打算结案了…… —— 分局内,曲卿和方乐跟分局长李海争执了好久,李海都不同意拖延结案的建议。 李局长的无可奈何溢于言表:“尽快结案,并不只是我个人的意思,更是市局方面的意思,你们想一想,这系列案件虽然也只过了月余,但是造成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特别是最新的几起死亡,已经完全被大众所知了,市内各类谣言四起。” “尽快结案,对大家都有好处。” 方乐:“可还有很多疑点啊,我们就快查出线索来了。” 李海:“那你们查出什么线索来了吗?” 方乐:“呃,还没有,不过——” 李海打断他:“不要‘不过’,查案不是侦探游戏,该进的时候,要进,该止的时候,也该马上就止。” “总之,明天之前,必须给我把程序跟上!” 颓丧地离开局长办公室,却看见小韩正在门外头。 曲卿:“听见了?” 小韩点头,马上又举拳头鼓劲:“师姐,我相信你,咱们就继续查吧。” “我觉得,大壮哥他们也会相信您的。” 本来不想告知给队员们,无端增加他们的负担,曲卿却又迟疑了。 关键时候,人多力量大,单凭着她跟方乐,得查到猴年马月去。 回到一队以后,曲卿详细地跟大伙儿讲述了方乐所提到的那些疑点,并讲述了初步调查的结论,说:“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还有半天时间可以调查。”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时间紧迫,会很辛苦。” “如果有哪个有其他的事,可以后面私下跟我提。” 所有人都说:“头儿,我们没问题。” 整个一队的人连轴转,快马加鞭开始新的调查计划,后头二队长魏腾得知后,也带着人参与了进来。 就算是这样,这一天剩余的最后时光里,却还是差了那么一步。 虽然查出了更多东西,但距离得出最终结论,还是不够啊。 难道真的是时不我待? 谁知道,这时候分局内忽然出了情况。 留守的小萌竟然主动找寻到分局长李海,自请责罚,说她不小心将部分归整出来的结案用的文件,给当做垃圾用碎纸机处理掉了。 虽然不是不能复原,但需要小半天时间。 得知了这件不知是不是偶然的事,曲卿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分局长李海主动联系在外调查的诸人通告说,就再给两个队额外的一天时间。 再不行的话,就绝对不会有任何说合空间了。 这新多出来的一天,帮到了他们的大忙。 于是第二天的末尾,方乐等人总算总结出了全新的结论。 这个结论,足以将之前的所有分析给推翻、或者重塑。 他们将这系列结论讲述给了分局长李海,李海消化了好半天,万分慎重,最终下了定论:“做得很好,很有价值。” “就再给你们明天半天。” “但注意,这半天,不是要你们继续调查,而是用来抓出你们所认为的真凶的。” 两队的人集体松了口气…… —— 一家路边的咖啡馆里,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 方乐独自坐在一张多人桌后面,等人。 不久后,他请的来客之一到了。 是光明医院的小孟,孟亮,身材中等偏瘦,脸上干净清爽,给人以很阳光的感觉。 小孟见在座的只有方乐一个,略微不解:“曲队长呢?” 他得到邀请,说是在距离医院不远的这家咖啡馆里碰个头,问询一下光明医院里的两个死者——护士长跟王新明医生——事发前曾在办公室里吵架的事情。 据提供线索的护士说,孟医生当时应该也在办公室内,或许对吵了些什么知情呢。 而警方这种走访行为,通常需要至少两个人在场,所以孟亮有点儿意外。 方乐笑了笑,招呼孟亮坐下,说:“曲队长有点儿事情耽搁了,要我先来这里……如果孟医生觉得耽搁了你的时间的话,就这时候先跟我讲一下怎么回事就行了,当然了,后头我们还是要正式询问一遍的。” 孟亮忙说:“那还是算了,我等等吧。” 两人对坐,为了避免尴尬,方乐问:“孟医生,沈女士还好吧,uu看书uuksh我是说沈丽慧,王新明的妻子。” 孟亮点头:“还好,只不过一时半会儿不会从失去爱人的打击中走出来了。” 方乐叹息:“是啊,人的确很难从‘失去’这种情绪里走出来。” 方乐似乎话中有话,孟亮有所触动的样子,也没接茬。 这时,咖啡馆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年轻的女人,一看见方乐这桌,就喜悦地过来,叫喊:“老公——” 然后等她看清了那张桌上,对着入口的那个男子的脸是方乐以后,热烈乍然止住,步伐不由停下。 方乐笑了笑,抬手挥挥:“于小姐,在这边——” 于小菲迟疑,走了几步,等看清方乐桌对面,原先背对着她的人是谁后,面色急剧变化。 孟亮则一下子脸拉了下来,猛地起身:“方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询问我的吗?怎么还有其他的人?” 方乐依旧笑笑。 “两位都别急,坐下,先坐下来,其实两位都是我们的询问对象,而且可能会被问到有关联的问题,那么何妨一起过来,节省时间呢,是吧?” 说着这些话,方乐的眼神却瞥向更外面。 他和曲卿一共请了三个人,一男两女。 现在已经来了两个,还有一位女性没来…… 四百六十 m医生,别来无恙 终于,咖啡馆门口又进来人了,方乐赶紧摆手。 起先进来的就是曲卿,紧随着她在后的,显得略略迟疑,乃至是局促不安的女子,年纪不大,也不是陌生人。 杨潇潇。 系列骚扰案失踪者里的第二位,盛非凡生前所绑架的人质,也是盛非凡死亡现场的见证者。 孟亮、于小菲、杨潇潇三人面对面见到以后,都是神色不自然。 而孟亮的眼中,还额外多出了几分阴鸷。 他冷声问:“方警官,还有曲队长,你们一次性请了三个人来,是要做什么?” 曲卿没回答,她这次是护驾,顺便看方乐表演的,所以只是坐到一边静静地不说话,她和方乐对面,则成排坐着那三个人,位置依照着来时的次序。 方乐又笑了笑。 “我说过,请多个人,是有共同的话题需要问你们。” “孟大夫,听说你和于小菲女士在谈恋爱,是么?” 孟亮:“哼,这是隐私问题,我拒绝回答。” 方乐:“好吧,我就当你承认了。” 他转向于小菲: “于小姐,我有点儿好奇,你是怎么跟孟医生熟悉上,并成了男女朋友关系的?” 于小菲:“我——” 她扭头看向孟亮,想寻求帮助或者态度,孟亮却没理会她。 方乐:“按说,光明医院距离那所ktv也挺远的,都不在一个区,嗯,我大胆推测一下吧,你们以前就认识,至少是见过面,估计得有小两年了吧。” 这当然是胡扯……的逻辑。 但也是事实,从于小菲的反应就能看出一二,她明显的震惊,不解。 不解于这情况是怎么被知晓的。 “不过,你们的关系确立,应该不到两年吧,在之前,或许于小姐对孟医生有好感,或许没有,但无疑,孟先生的追求难度应该没有那么大。” “毕竟,医学院肄业的高材生,长得也不错,前途也挺好,你没有理由不答应这次追求,是吧。” 于小菲继续吃惊:“你、你们怎么什么都——” 方乐:“什么都知道是吧?” “于小姐,别吃惊,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情。” “包括于小姐向我求助的那一晚,你其实并没有遭遇到什么盛非凡的袭击和胁迫,他当然也没有问你那些个关于涂丽丽可能是沐荷案凶手的话,那个晚上,一切都是编排好的。” “你受某人指使,搞出来那一处,就是想牵扯出来喜长生这个人物,并让其受害、且加害者就是盛非凡这‘事实’自然而然出现,是吧?” 于小菲面色惨白:“你、你胡说什么。” 方乐:“好吧,我暂时就不问你了,总之,于小姐,你往下旁观就行,但要记住一句话,警方所掌握的,会远比你所想象的要多,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反思了,反思是不是配合警方,一旦你没有在这次的问询完成之前确立自己的态度,那么再往后,你的处境将会无比糟糕。” 这番威吓的话下,于小菲浑身都有些哆嗦,两只手互掐,白得鲜明。 孟亮以稍稍惊讶的视线看向方乐。 “你们是怎么想起来调查我的?” 方乐:“王新明医生手机sd卡里,有三张被移植进去的照片,是关于他妻子沈丽慧的。” “如果这三张图不是他本人搞出来的,那就是有另外的人搞进去的。” “具体方法就是从他的手机里取出卡来,放进自己的手机或插进电脑卡槽,将照片数据复制进去,再把手机卡装回去,这样就有三张图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了王新明手机里。” “后头只要以任何方式提醒一下王新明,不论是字条、说话、网络通讯,一部备用手机,跟王新明联络,让王新明去看手机里他神通广大搞进去的那三张图,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去威胁王新明合作了。” “而能做出来的这种事情的,只有平时有大量机会接触到王新明手机的人。” “孟医生,你这个王新明的准徒弟、助理,乃至是生活助手,就最有这样的机会。” 孟亮:“你这是凭空猜测。” 方乐:“不,我说这些,都是有根据的,在住院部大楼接近顶层的一间厕所纸篓里,我们发现了一部只有简单通话功能的特殊手机,且自带变声功能,这手机上面就有王新明的指纹。” “有一个人就是利用这种手机,胁迫着王新明上了楼顶,并看着他跳了下去。” “这个人当时肯定是在现场的,能够有机会随着上去楼顶。” “有这种机会的,排除掉搜查王新明的警方的人,排除掉那些个顶多看个热闹的病人、大部分住院部的护士护工,就只有院长、孟医生你们这些知晓王新明处境,并亲自提供情报,从门诊楼就追着过去的人了。” “我回忆了一下,当时上到楼顶的人里,就有孟医生你的存在。” “我是不知道王新明知不知道你就是威胁他的那个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但他肯定明白,那个人不会在他被指示丢弃掉简易手机之后,放弃对他的行为的监视。” “其实再仔细回忆一下,王新明跳楼之前,其实是特意地向着上来的这些人里扫视了一圈的,然后仿佛视线锁定了某个人,看到了什么,很是震惊了一下,之后就毅然决然地跳了楼。” “他当时显然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不跳楼,他心爱的妻子就将被害。” “啊,对了,当时孟医生你貌似为了规劝王新明,还特意喊了一句,说王主任,你要是死了,你妻子会担心的。” “当时我以为这句话只是劝说的战术,后来才明白,这是在明语暗示:王新明,不要耍花招,你也没有退路,你老婆就在我手上。” 孟亮很不屑。 “就这个?你们警察就只会凭空想象吗?” 方乐: “我们当然不会只因为这些推断就怀疑你。” “而是还有其他的方面。” “在这系列案件的几乎每一起里,不论是骚扰案,还是凶杀案,王新明几乎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这除了少量被刻意诱导出来的以外,只能理解为,幕后操控者完全掌握了王新明日常的一举一动。” “医院里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的,就只有孟医生你了。” “因为你不但在医院里能够监控他,还参与进了他家里的生活细节方面。” “我们曾私下里问过医院的医生护士,王新明医生是个像某些博士生研究生导师那样,支使自己的学生像是庸人那样来打杂,当免费的家仆和工人用的人么,他们却都说,王主任不是那样的人,是孟医生你主动要求、主动接近他的家庭的。” “甚至院长还说过,当初分配你到哪个大夫手底下的时候,你主动提到了王主任,说仰慕他的医术。” “现在看来,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在布局了。” 孟亮:“无稽之谈。” 方乐:“我知道这个解释你不满意,因为这也是在怀疑你之后,针对性调查才查出来的,有点儿有罪推定了。” “那么就再补充一些你引发了我们怀疑的理由。” “你在护士长和王新明争执的时候在场,如果护士长之后被害,你就可以指出她和王新明之间的矛盾了。” “要是王新明是被栽赃陷害的,你是有这个机会的,只不过有其他护士在外头听见了这次争执,你避免了直接出面。” “另外,王新明那一晚为了去见护士长,是特意伪装了的,虽然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但我们盯梢的警察,却是在王新明回归以后才发现那是他的。” “可是那个嫁祸者就不同了,他必须在王新明出来家的第一时刻,就认出那是谁,从而跟踪,继而杀害王新明会过面的人,形成完美的嫁祸。” “你这位参与进了明面上的师傅的衣食住行的人,就有着这样的能力。” “因为王新明是个不很注重穿着的人,他平时私下里的服饰,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有些衣服,还是你陪着他妻子沈丽慧给他挑选着买的。” 孟亮:“还有吗?” 方乐:“有。” “仔细想想,在护士长被害,王新明即将被通缉的时候,我们去往医院找他,王新明不在,但你也不在,你和他同一个办公室,你去哪里了呢?后来查到,你是在陪着沈丽慧逛街。” “将沈丽慧当人质,来胁迫王新明,必然是近日才发生的,毕竟拿着之前的照片很难有说服力。” “而当时陪着沈丽慧的你,就有最佳机会将她胁迫成人质,或者是伪装胁迫为人质。” “一般来说,当一个人听到亲属出事后,会首先打电话确认,电话不通,就会本能以为是事实,这点在电信诈骗里就是惯常的了。” “陪着沈丽慧购物的你,不排除有机会对沈丽慧的手机执行某类操作,譬如将其关机,将你的号码临时列入黑名单,甚至是携带信号干扰仪,使得你的来电无效。” “王新明打不通电话,自然会先选择相信妻子被绑架了。” “而且那三张照片本身也有问题,三张里的第一张,是个远景照,这个略过,后面两张,一个是近距离的拍照,沈丽慧还看到了拍摄者的拍摄行为,伸手试图阻止,当时还是笑着的。” “另一个是沈丽慧累了或者是无知下喝了安眠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画面。” “后面两张图,尤其是第二张图,不是亲近者,是不可能这么自如地近距离拍照的。” “沈丽慧平时的亲近者,除了丈夫,也就你这个她丈夫的‘弟子’了。” 孟亮:“那为何,你不怀疑那是她的闺蜜、甚至其他男性友人?” 方乐:“那些人,符合挟持她当人质的条件,但不符合我之前所说的其他怀疑条件。” 孟亮:“……” 方乐:“而且,王新明出事前,特意去调取走了两份档案,一份是沐荷的,一份是喜长生的,都是他的病患。” 方乐注意到,提及沐荷的时候,孟亮的嘴角紧抿了一下,显然心生了波澜,没点破,继续说:“这两份文件在他死后,原封不同地被带在他的身上。” “王新明如果是不想让人看到这两份文件,为什么不趁着离开医院之后,将其销毁,而是带回来呢?” “一个可能解释就是,带出去那两份东西,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思,是胁迫者逼着他带出去的,意图不明。” “这个胁迫者知晓那两个人都曾是王新明的病人,那么其基本会是医院系统内部的人。” “而且怀疑你还不止是这些。” “王新明平时和喜长生的来往已经很少了,但并非断掉了往来,只不过找了个替代者,来给他应对喜长生这个麻烦。” “这个替代者就是孟医生你,你几乎会定期在王新明的允准下离开医院,估计是去找喜长生的吧,为他测量身体状态之类的。” “这个机会,恐怕也是你主动争取的,因为我怀疑,喜长生这个人原本也是你的筹划杀害对象之一,当然,你谋划杀害他的具体理由我还不知道。” “你还在光明医院里,曾经打理过太平间,据说曾发生过数起死者家属投诉的事件,以及所谓的夜间闹鬼传闻,我怀疑,你是在拿死者做实验,来尝试从体内排血这样的手术,是么,孟医生?” “哼,胡扯——”孟亮别过头去。 方乐:“好吧,讲以上这些,只是为了说你有条件、有能力犯案,但杀害多人、嫁祸王新明并逼迫其自杀,这样的行为,总该有个动机才行。” “动机只能存在于人的过往之中,所以我们就详细调查了你的过去。” “这一调查不得了,我们发现,孟医生,你竟然就是沐荷的大学同学,并在沐荷死后不久退了学!” “沐荷生前是医学院学生,你和她就是同系别的同学,据说你平时和她走得比较近,当然,暗恋的成分更大,沐荷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你们是男女朋友,uu看书.uukanshu.cm更没有请你到过她的家里拜访。” “当然了,那时候的你,和现在从形象上,是天差地别的。” “那时候的你,竟然留着一头的长发,虽然做实验之类的时候需要捆扎起来,非常麻烦,但你乐此不彼,据说你还认识一些社会人,就是一些混混之流。” “2年前,沐荷是随在一个长头发的男子之后进入的ktv,再出来的时候,则是长发男子抱着脖颈处受了伤的沐荷。” “我们将现在的你的头部p上头发,稍稍改换外妆,奇特的事就出现了,孟医生你竟然能够和那时的长发男子高度吻合。” “该说,头发、外妆可以对一个人的气质乃至相貌产生很大的影响吗?” “至于为什么是你和沐荷在一起,在学校的时候,你和沐荷走得较近,出校外后邀请她去蹦个迪也没什么。” “不过也正是在那一次蹦迪的时候,事故发生了——” “别说了,住嘴——”孟亮实在受不了的样子,猛然拍着桌子大吼,引得咖啡馆内其他桌子的客人都望过来。 奇特的是,竟然没有服务生来制止他这种行为。 “好,就先让孟医生你冷静一下。”方乐又转向了最后一个来者杨潇潇。 “杨同学,轮到谈谈你的事情了……” 四百六十一 轮到你了,杨同学 “杨潇潇同学,首先,我得纠正一个我自身的习惯性认知错误。” “我原本以为,同卵双胞胎的话,长相会非常近似,就算长期处于不同的生长环境,仔细辨识的话,还是能够辨识出来的。” “可我后来才知道,同卵双胞胎也可能自一开始就相貌不很相同,虽然概率很小,或者分开之后,随着年龄的增大,越长越不像。” “而你,杨潇潇,就由于这个盲点,一直没有被我们关注到。” “当然我们并不只是由于相貌忽略了你,还有你的家世。” “从你的表面资料看,你是独生子女,但我们通过深入调查,才发现你是离异家庭,而且你跟沐荷,竟然是亲姐妹,双胞胎。” “你们的父母离异,沐荷跟着母亲,重组了家庭,你则跟着父亲。” “你和沐荷之间,长期生活生存区域都没有交集,的确也很难让人以为你和沐荷间有亲缘关联。” “而到你曾经休学的大学调查,我们发现,你在大一的课程成绩非常好,是在大二一开始才成绩下滑的,你说自己选错了职业,没有对应天赋,打算修学重读,多少有点儿牵强。” “当然,查出这些东西,是我们在怀疑你之后,才有可能去做的。” “杨同学,想不想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才怀疑你的?” 杨潇潇咬着嘴唇,不言不语。 但从其手部扯着衣角的动作来看,她非常紧张。 “和于小菲、孟亮不同,你的嫌疑并不是显性的。” “你一开始就是作为失踪者进入警方视线的,我们对你在此期间的所有经历一无所知。” “唯一确定你涉入了这系列连环案件的,不过是那一段喜长生地下室里的偷拍录像。” “而且我反复看了那一段录像很多遍,那录像里,你是没有露脸的。” “你的脸被头发遮盖着。” “可按说,你当时是晕过去的,被盛非凡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移动,头部大概率应该是向后仰着的,可你没有,你的头部是侧靠在盛非凡胸口上的,这导致你的脸不能被看见。” “不过嘛,也不排除是盛非凡在将你搂抱起来的时候,特意选择了一个能够让你躺靠在他怀里的角度,所以我们也不能对这点揣测太多。” “真正让我们对你诞生怀疑的,是你作为人质,被盛非凡绑架并被解救出来的那一次。” “那次,我们看过了比较完整的体检报告,就是你被解救之后,被送去医院检查和医治的时候,院方所做的事。” “体检报告里,你除了身体缺乏营养,并没有出现其他的情况。” “没有被注射不明药物,没有遭受过任何的虐待、殴打,的确有被捆绑痕迹,但是并不严重,更像是被一次性捆绑所造成的效果。” “这些,和你之前所被认为的那些经历,是对不上的。” “按照原剧本,你是被盛非凡从潼湖花园别墅转移到了新的藏匿地点的。” “那时候,盛非凡被认为已经杀死了喜长生,并开走了他的车子带着你离开小区。” “我想,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要转移你,肯定也是会将你捆绑起来,或者注射麻醉药那类的,否则在出小区的时候、在半道上你醒过来,闹腾起来,会非常的麻烦,你甚至会被塞进车子后备箱里,或者后排车座位底下。” “你所穿的衣服,和你被绑走时完全一致,且一直保持着干净,也即你根本就没有经受过前面所说的不良待遇。” “而就算,你只是在被转移的时候被注射了麻醉剂好了,后面又新陈代谢查不出来了,可在盛非凡的死亡现场,我们查到了他杀嫌疑,就问你有什么证词,是否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你却说一直被戴着头套,且还长期昏昏沉沉的,像是被注射或服用了安眠药。” “你说直到被解救前没多久,你还是这种状态。” “这显然和医院的体检报告不吻合,报告里显示,你没有被注射任何药物。” “当然了,如果极度饥饿,身体缺乏能量,是有可能造成这种昏昏沉沉效果的,那是人体的自我防护机制,可你虽然缺乏营养,却并没有被饿到那种地步。” “这个不提。” “即便你说自己昏昏沉沉,你还是提供了模糊的线索,你说隐约听到另一个男子和盛非凡的模糊对话声,这很引人遐想,也帮助我们警方坚定了盛非凡不是自杀,是他杀的印象,他还有一个同伙、同案犯。” “按照后来的结局,你们想设计的人物,就是王新明。” “可你为什么不就在那个时候提供出和盛非凡对话的人,就是王新明本人,或者可以直接指向他的一些证词呢?” “我想了很久,觉得你们可能是为了稳妥起见才采取模糊战略的。” “你们还有人没有杀死,如果王新明过早进入警方视线,他会被盯上,你们就很难再利用新被杀害的人来嫁祸王新明了,这是其一。” “其二,如果不提供模糊证词,而是清晰证词,那么当时杨同学你应该是意识大致清醒的,并没有被注射药物。” “问题来了,为什么那个同案犯,胁迫甚至直接杀害了盛非凡,而放过了作为人质的你呢?” “如果我是凶手,我就会制造出盛非凡杀害了人质,并随后自杀的假象。” “同案犯不这么做,可以解释为,他确认你不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譬如他知道你被注射了药物,昏昏沉沉。” “这样,你才有不会被灭口的机会。” “这同样有悖于检测报告的事实。” “其实为了补救,你是可以临时给自己服用一枚安眠药,来作为自己昏昏沉沉的证据的,可是如果你昏沉着,就很难制造出某类效果了。” “你曾经偷偷拉开过窗帘一角,来观察外面的街头动静。” “你必须能够确认警方已经到场,即将采取行动,才可能往下去做什么,不然过早昏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有可能在警察到来之前,你自己先醒过来,也有可能警察一直不来,你一直跟一具已经冰冷的尸首在一起,那就闹笑话了。” “何况你手上的绳子已经被你提前刻意磨断了。” “具备一定行动力的你跟一具尸首在一起,你将会有比较明显的嫌疑。” “所以制造出想要的现场效果,时机点的选择就万分重要。” “想一想,警方在即将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间内传出尖叫,然后破门,看到人质和快要死掉的绑架犯,警方的注意力重心就会被放在浑身是血的绑架犯身上。” “反过来,警察破门而入,发现了快死的绑架犯,和看上去意识不明的人质,这人质如果浑身都被捆绑着还好,一旦有一点点儿的自由行动力,那就有嫌疑性了。” “当然,以上有点儿绕的解读,只是说明你当时的处境,是有破绽的。” “你也并非没有其他的嫌疑。” 杨潇潇总算首次开了口:“其他嫌疑?是什么?” 方乐:“按照我们对喜长生的调查,他沉迷于源自于西式传说的换血求寿命及长生,到底是不是西式的不说了,他其实并没有使用鲜血来制造魔法阵的喜好。” “他所珍藏的那些书里,的确有着某类魔法阵,但是通过鉴定纸页上的指纹,那些页上,很少主人喜长生的指纹,甚至说,指纹量寥寥无几。” “相反是换血的那些页码里,他的指纹密密麻麻。” “问题就来了,他要是对所谓的魔法阵兴趣不大,重点是换血的话,为什么要使用那么多你的血液来制造出那个魔法阵呢?何况是个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诅咒的魔法阵。” “那些血他用来换血不好吗?” “但事实是,他体内没有发现半点儿杨潇潇你被抽取出来的血液,反倒是有另外两名受害者的。” 杨潇潇辩解:“那为什么魔法阵不能是那个盛非凡做出来的?” 方乐:“的确,盛非凡是有这样的机会的,但是他缺乏这么做的动机,不论是祝福喜长生,还是诅咒喜长生,都没有这样的动机。” “王新明从表面看,倒是有动机,但是他不见得有这样的偏门知识。” “其实你们的最终嫁祸对象就是王新明,让他来背这个锅,不是不可以。” “不过喜长生那些书籍里对那个魔法阵诅咒的解释是这样的:用逝者的血液来诅咒仇人,这样诅咒才会生效。” “那么王新明为什么会用杨潇潇你的血,来为沐荷复仇呢——王新明执行连环杀人,肯定是因为沐荷案吧?” “一旦我们审查这一点,就会展开联想。” “魔法阵诅咒这一点,应该是使用逝者的血,准确说是沐荷的血,为什么要用杨潇潇你的血呢?” “这样一来,杨潇潇,你和沐荷之间的同卵双胞胎身份,就有可能曝光。” “因为你们是双胞胎,基因近乎一致,所以能够得到一种替代性的诅咒效果。” “杨潇潇,你的嫌疑,还有其他方面。” “我们一直不理解,幕后真凶,是怎么来胁迫盛非凡配合着完成表面的‘自.杀’行为的,盛非凡在那个过程里,应该是有一定的反抗能力的,可他并没有任何反抗。” “他的家人,在那个时间段里,正在接受采访,是万分安全的,凶手并不能用家人来威胁他,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呢?” “想了很久很久,我突然冒出来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我突然猜测,会不会,其实你这个所谓的人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人质角色呢?” “你并不是盛非凡用来自保,所绑架的人质,反而是真正的凶手用来威胁盛非凡的人质。” “那么真凶为何能用你来威胁盛非凡呢?你们毕竟无亲无故。” “一个可能的解释是,杨潇潇,你和盛非凡是恋人,或者说,是盛非凡自认和你是恋人,再或者,盛非凡非常喜欢你,喜欢到可以为了你付出生命的地步。” “要是依照着这个思路,前头的一些疑点也可以解释通了。” “为什么盛非凡搂抱着你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 “可猜测毕竟是猜测,我们大量查访了市内不少年轻情侣必然会去的打卡地,发现系列案件发生的一两个月里,你和盛非凡去过不止一处地方,结伴游览。” “那为什么盛非凡会挑中你这个情侣,他所爱的人,去成为喜长生的换血对象呢?” “只能解释为,这是你和盛非凡预算好的图谋,或者说,是你对盛非凡撺掇出来的图谋。” “譬如你对盛非凡说,为了你们以后的将来,必须有足够的金钱,那么怎么高效地搞到钱呢?只有从喜长生这个盛非凡的雇主身上弄,想从喜长生身上搞到钱,单单是换血,自然不行了,那肯定不会满足胃口,利用喜长生这个不正常的癖好,来勒索他,才是最好的选择,因此才有那个硬盘录像机的设置。” “甚至我怀疑,之前的系列跟踪骚扰案,也都是杨潇潇,你和盛非凡两个人,或者你们所有同伙的至少两个人来合作完成的。” “这么做,u看书 .uukanshuco搭配上马小梅和涂丽丽的遇害,是为了制造一种跟踪尾随者连续杀人的表象。” “而喜长生主导着绑架了杨潇潇的事实,就可以跟系列杀人案联系起来,这会造成喜长生参与了杀人案甚至就是凶手的表象。” “喜长生如果不想你们将他举报给警方,给自己招惹上解释不清的麻烦,估计只能给你们足够的钱来封堵嘴巴了,反正钱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这只是你们为盛非凡所描绘的美好愿景而已,实质上永远不可能实现,因为不论是盛非凡,还是喜长生,也都是你们杀害的目标。” “如果依照这种多人合作的思路,那些骚扰案里的受害人都说骚扰者行动飘忽,几乎会瞬移,这种可以让人联想到吸血鬼这种西方生物,这个现象就可以解释了。” “因为骚扰者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或者多个人。” “先有一个比较靠后的吸引到被骚扰者回头看,然后在更前面藏着的一个再突兀地闪现到被骚扰者背后,由于双方的穿着相同,被骚扰者就会产生误会了,觉得跟踪的是一个人,且移动效率极高……” —— (作者:上头关于杨潇潇嫌疑的解释,大家看看就好,是作者我临时找补的,因为她并不像孟亮跟于小菲的嫌疑那么简单明了,如果读者大大能想出她的更明显的可疑处,可以提一下) 四百六十二 痴情总被无情伤 到此,方乐视线来回在对面沙发上的三个人身上流转,说:“总结起来,就是下面这样的。” “孟亮医生,你利用王新明和喜长生的关系,来接近喜长生,摸清楚他的一切,包括其不为人知的癖好。” “孟医生你再接着去找寻到出狱后缺钱的盛非凡,将其引荐给喜长生,成为雇佣关系,寻找血源。” “与此同时,或者更早,杨潇潇则已经接近了盛非凡,成为了其恋人,随时负责蛊惑盛非凡。” “有了这些基础,你们搞出来往后的一系列变故,也就没太大难度了。” “就是于小菲,你的角色,比较难以琢磨。” “你表面可以被用来拱出盛非凡,继而拱出喜长生的存在,可是拱出这两个人,其实根本不需要你。” “因为盛非凡身边有杨潇潇,他随时可能被操控,想让警方比较顺利地查到他的存在,其实很简单。” “譬如可以用盛非凡的手机,给盛非凡家里打一个电话,或者多打几次电话,警方绝对会展开调查,追踪信号,甚至用手机短信直接告知位置之类,绝对可以比较直接地找寻到潼湖花园的别墅。” “于小姐你提供的那些和后头盛非凡的杀人绑架行为有冲突的证词,只是更新了我们对涂丽丽这个人可能是沐荷案涉案人的认知。” “除此之外,于小姐你的涉入,我实在联想不到必要性。” “莫非于小姐你的作用,只是某类‘废物利用?’” 于小菲脸上很不好看:“你什么意思?” 方乐笑了。 “于小姐,你还不明白吗,就像是盛非凡一样,你也被利用了,被你进门的时候,打算喊老公的那个人给利用了。” “我猜,你这位老公是为了搞清楚沐荷案的真相,才来接近你的。” “在完成了诸多杀人计划之后,他还是保持着和你的情人关系,只是为了防止你乱说出去,或者说,他打算和你暂时虚与委蛇一段时间,后头才找寻机会将你灭口,比如制造一个事故什么的。” 于小菲气到脸色发白:“你、你胡说,他才不会这样——” 方乐打断: “如果你这位准老公真的关心你,就不会在你进来咖啡馆之后,连一眼都没有瞧过你,甚至好脸色都没有给过你一个了。” “于小姐,孟医生的心底里,只有沐荷,而且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你只是个工具人而已。” 于小菲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就近在咫尺的孟亮,声音颤抖。 “孟、孟亮,是这样吗?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告诉我不是,你快告诉我啊——” 孟亮却依旧没搭理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于小菲急了,猛然抓住了孟亮的手臂,摇晃起来。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不是在利用我,快说啊——” 孟亮实在忍受不住了,一把推开了于小菲,嘴里喝骂:“住嘴,你这个笨女人,我利用你,你难道是现在才知道吗?不愿意被我利用的话,就滚走好了——” 于小菲被推了一个趔趄,痛哭失声。 对坐的曲卿沉着脸站了起来,对孟亮说:“孟医生,套话我就不说了,你涉嫌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随着她的话,咖啡馆内其他临近的座位上不少人都站了起来。 这都是她事先布好的警方的人,不然只是两个人来邀请嫌疑人入局,太不靠谱了。 然后,情况突变。 本来就已经站起了的孟亮,突然显得身手矫健无比,他估计是健过身,练过的,一把就扯住了桌对面位置正对着的方乐,拉了过去,与此同时,另一只手里,竟然拿出了一把手枪,一看就是进口型号的,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了方乐脑袋上,威胁说:“都别动——” 事发突然,但曲卿并不是没有应变的。 虽说没有预料到孟亮会有枪,她也是持枪出警的,所以手枪早已做好了出鞘的准备,马上就要抬起来,对准向孟亮。 而这个时候,孟亮本人还没能控制住方乐,她是大有机会提前出枪,击伤乃至击毙孟亮的。 谁知道比较毁三观的一幕发生了。 于小菲竟然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阻住了曲卿的枪口,同时大声喊叫:“老公,快走——” 有了这个帮助,曲卿的解救没能成功,咖啡馆内的其他警察也都来不及反应,方乐被用枪顶着脑袋,倒退着出了咖啡馆,过程非常顺利,毕竟他们的桌子就临近着出口。 孟亮是开自家车子来的,就停在路边,他将方乐推进了车内,驾驶座那边,用枪口胁迫着方乐说:“开车——” 呃—— 方乐举着双手,一脸的无奈。 “孟医生,不论你信还是不信,我不懂开车的。” “甚至一坐到驾驶座上,我都会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所有警察都出了咖啡馆,拿枪的已经枪口对准了车窗户。 可惜这车子镀了膜,分辨不出目标。 没有机会墨迹了,孟亮枪口继续顶到方乐脑袋上,还让方乐跨到了后排那里,对车外喊:“曲队长,让杨潇潇上车来,去驾驶座那里,不然我毙了这个人——” 没办法,杨潇潇虽然也是犯罪嫌疑人,事到此刻,也只好先放了。 同样被制服着的于小菲看到这一幕,表情复杂。 之前阻挡枪口的那一幕,当然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她也并没有那么高超的演技,来给警方刻意制造松懈大意的机会,只能说,面对着爱情的女人总有盲目的一面。 杨潇潇上了车子以后,一时迟疑:“孟哥,我看还是——” “闭嘴,开车!” 孟亮暴躁地打断了杨潇潇的话,丝毫不顾忌杨潇潇是他所心爱女人的姐妹。 可见,他现在已经不是个冷静的状态了。 所以不论是杨潇潇,还是作为人质的方乐,都不敢做出任何会刺激到他的行为。 车子缓缓启动,并上了道路,孟亮则爆出来一个目的地: 城郊,海边。 车子启动以后,曲卿等警方的人也暗骂一句,分别上了车子追赶,除了将被转移去往分局的于小菲。 追赶途中,警车纷纷上了警报器。 开警报除了怕追赶受阻,其实也有保护人质车辆不遭遇车祸的意图,否则前面的车群不避让,发生碰撞就麻烦了。 追赶的同时,曲卿还紧急联络了分局长李海,李海又赶忙紧急联络市局方面,顿时,一张用来抓获凶徒、解救人质的大网形成了。 当然,为着人质安全,这张网不会盲目收起来的。 而且在环境复杂的市区内,也不适合收网。 孟亮的车内,方乐过了好久才适应下来成为了人质的现实。 他被迫使着高举双手、目视前方。 侧面孟亮和他那把枪枪口就对准着他的太阳穴。 方乐追究真相的好奇心又上来了,问:“孟医生,莫非这把枪,就是你用来威胁盛非凡,以及王新明的辅助工具吗?” 他之前分析真凶以杨潇潇来威胁盛非凡自杀,又以沈丽慧来威胁王新明跳楼,总觉得威胁效果太好了。 王新明不说,盛非凡被威胁的时候就不会反抗吗? 现在看来,孟亮是使用了让被威胁者半点儿都不敢反抗的道具,枪械,在枪械威胁下,根本就不用近身,不用捆绑。 孟亮冷笑:“你以为呢?” 方乐:“那你是从哪里搞到的枪呢?我看这枪不像是国产的啊。” 孟亮:“当你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一直在筹谋着怎么去达成一件事、怎么完成各种高难计划的时候,获得到一把进口枪械,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孟亮说这些话的时候,冷静无比,甚至显得非常冷漠。 “那——” 方乐正想继续问些别的,孟亮喝止了他,并丢过来一个头套,命令:“自己套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办法,方乐自己套上了,顿时视界被遮挡住,然后孟亮又命令伸出手来,方乐感觉自己又被戴上了一副简易手铐,塑料的那种,还好不是拷到后背的姿势,不然就太难受了。 此后,他再也看不见任何车窗外的景象,只能听到忽远忽近的警笛声。 筹谋了好一会儿怎么脱身,方乐在自己脑海里演绎了许多的场面,譬如夺过来对方的枪,找机会开车门逃下去,继续心理攻势,影响意志和决心看上去不如孟亮的杨潇潇……一大堆的方案,最终都欠缺成功率。 盲目想着逃的话,很可能会被孟亮一枪击毙。 到了孟亮这样的处境,又是个杀了那么多人的冷血分子,估计根本就不会有手下留情迟疑这回事的。 苦想无计,他竟然脑袋靠着车窗,最终昏睡过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是被惊醒的,细听,四周已经没有车流的动静了。 隔着头套,他听到了孟亮跟杨潇潇的对话: “车子继续往前开,诱导走他们——” “那孟哥你呢?” “我你就不用管了。” “……好吧。” 杨潇潇迟疑着答应了,在两人下了车后将车子开走。 方乐被孟亮推搡着往前走了好些步。 四周很宁静,甚至听得见鸟鸣声,显然已经不在市区内了。 等头套被扯下来的时候,适应了一下光线,方乐发现,他跟孟亮竟然是在一座公墓中,这公墓风景很好,绿树环绕,砖石铺道,和那些很多凑合着做出来的野山间的墓群相比好了太多。 当然,这是需要花大钱的墓穴。 两人所停留的地方,是其中一座墓碑之前。 墓碑上有四个关键字体:“沐荷之墓”。 顿时,孟亮来这里的意图之一,已经清晰明了了。 四野无人,双手被捆缚着,体格上也不能相比,孟亮将方乐放到一边,完全就无视后者了。 即便如此,方乐也不敢轻易尝试跑动,毕竟对方有枪,大概没等他跑出去的时候,就被一枪毙掉了,他觉得孟亮肯定也苦练过枪法的。 既然是人质,那么就不会轻易被伤害,先看看情况吧。 孟亮在墓碑前,默立了好久。 墓碑前已经放置着一束花,不过看上去有段时间,已经干枯了大半。 空气中有一股别样的压抑感,方乐忍受不住了,问:“孟医生,你杀死盛非凡、涂丽丽,我可以理解,因为这两个人疑似直接害死了沐荷。” “你杀死沐荷的继父,也可以解释。” “但是你杀害马小梅,是为什么呢?单纯为了栽赃给王新明吗?” “还有喜长生,光明医院的护士长,这两个人,你又为什么杀死他们呢?也是单纯为了栽赃?” 孟亮冷冷回应: “假如我说就是为了栽赃,你信吗?” 方乐摇头:“不信。” 孟亮:“很可惜,你猜错了,我就是为了栽赃而已,顺带灭口。” “马小梅是王新明私底下的情人,虽然不是真的。” “盛非凡是我找给喜长生来雇佣的,盛非凡一死,喜长生肯定会怀疑和我有关,至于护士长……我偷偷给王新明手机卡移植内容的时候,她貌似目击到了。” 这—— 方乐无言,这跟他预估的貌似不太一样啊。 有点儿失望。 谁知孟亮紧接着就说:“所以,别以为我是个什么有原则的杀手,只杀应该杀掉的人,你这个人质,我也是随时可能杀掉的。” 孟亮眼神凌厉,uu看书 .uuansu.cm方乐一个哆嗦,不过又很快地说:“不,你说的不是事实,我相信,你杀那三个人,至少杀喜长生跟护士长,绝对不是仅仅因为栽赃和灭口,你是有其他理由的!” 孟亮:“哦,你怎么这么肯定?” 方乐:“在沐荷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喜长生同样也在住院。” “沐荷死了之后,喜长生则出院了。” “沐荷继父曾经来医院里因为女儿的死闹腾,索要钱财,后来就没再来了,后查出,他额外得到了一笔钱,全款买了房车。” “我和曲队长猜测,是喜长生通过王新明给了他钱,金额不小,但是不敢断定真假,也猜不出来理由。” “护士长又和光明医院相关,且是医院里的老人了,沐荷接受治疗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护士长了。” “虽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这两个人肯定和沐荷的案子,或她的死有关联。” “你从医学院肄业,进入光明医院,又到了王新明手底下去实习,肯定是为着调查什么吧,等调查出来之后,于是将所有关联者一网打尽……是这样吧?” 这一次,孟亮没有再否认,缓缓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方乐心说: 废话…… 四百六十三 任何事情都有个起源 “有一个自小叛逆的男孩儿被迫学医,勉强考进了医学院,因为家里有人是学医的。” “本来他想将大学时光糊弄过去,他却在一场系内的班级联谊会上,对一名女生产生了兴趣。” “那个女生比他认真得多,不仅对于学习,还包括人生的态度。” “他有意无意的,去接近了那个女生,慢慢的喜欢上了对方。” “不过那个女孩儿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他明里暗里的暗示表白。” “又一次,女孩儿干脆对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他追问那个人是系里的哪个人,哪个班的。” “女孩儿却不告诉他。” “他其实很好奇,因为女孩儿平时并没有跟其他男生走得近。” “他想,莫非是高中时代的男生?” “利用一次双休日的机会,他跟踪了女孩儿,见到了女孩儿喜欢的那个男人。” “那竟然是某所医院里的一位医生,比女孩儿看上去要大上不少。” “他很生气,在女孩儿归来的时候直接质问,他觉得,她的这种感情不靠谱。” “女孩儿却根本不愿意搭理他,对于被跟踪了同样生气。” “后来他经过调查,发现那个医生竟然是有家庭的。” “初始他更加气愤,还有种挫败感,后来却想通了。” “那个男的跟女孩儿是不可能的,就算可能,他也可以轻松随便整得不可能。”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何必要生气焦急呢?他才是跟那个女孩儿能经常碰面的人,是同龄人,有很多机会修正女孩儿的不正常感情。” “所以,他又涎着脸跟女孩儿和好了,不再谈感情方面的事。” “他只是尽量表现自己年轻、有活力的一面。” “他很会玩,于是就找着各种机会带女孩儿在市内四处玩儿。” “他想,迟早能和女孩儿建立起更多共同语言。” “这是个后来发现无比愚蠢,且葬送了他们的一切的幼稚想法。” “那一次周末,他强行拉着沉湎于学习的女孩儿出来活动,放松学业压力,来到了一家ktv,他平时认识的一些社会朋友,就经常会去那里玩儿,或者在那里工作,有个告诉他,ktv当晚要举行什么和情侣有关的活动,说不定是个促进感情的好机会呢。” “所以他们就去了那里。” “当晚,所谓的活动开始之前,悲剧就发生了。” “有两拨混混发生了口角争吵,他和一派人里的其中几个认识,义气之下,或者为了部分展示男子气概,就加入了争执。” “谁知有一人动了刀子,结果激起了连锁反应。” “当时正在蹦迪,环境遭乱,影响了所有人的思考能力。” “他当时的大脑是麻木的,只知道机械地区展示所谓义气、血性,女孩儿拉他离开,他觉得走了就是逃避,没面子,会被认识的人嘲笑的,没被拉动。” “结果有一把刀子向他划拉过来,他往侧面一闪让,谁想那瞬间忘了身后还有谁,女孩儿被袭击中了脖颈,倒地了。” “血当时就迸溅了出来,溅到了附近一些人的衣服上,包括他自己身上。” “这一幕,很快惊到了争执中的双方,怕出人命,所有人,包括其他客人,都一哄而散。” “他盲目地想施救,结果平时没用功,现在心里慌乱,竟然不知道怎么下手,受伤的女孩儿反而比他更冷静。” “后来听到救护车来了,他抱着女孩儿出了ktv。” “救护车上,女孩儿主动提出送往某一家医院。” “他知道怎么回事,因为女孩儿喜欢的那个医生,就在那家医院。” “而依据女孩儿之前的话的推断,那个医生在她小时候还救过她。” “只不过现在是大晚上了,那个人会在医院里吗?” “到了那所医院以后,那位医生竟然真的就在负责急诊。” “那个人还是外科医师,按说处理这种伤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对。” “他又心慌,又焦躁地在急诊室外椅子上坐着等待。” “期间,有护士进进出出着,他越加感到自己的无能和无力。” “等待似乎比想象里要漫长,他一度有冲进急救室去看看的冲动。” “这之中,他还听到走廊拐角之外有什么激烈的争吵声,听到有像是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喊‘血型’、‘我的’什么的。” “他一度生出过去看一眼的念头,却又按捺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好奇的时候。” “谁知道,那边越争执声音越大,他认为会吵到急救室那边,就站起来看,想着去喝止争吵。” “他转过拐角,看到那边有四个人在争执。” “其中有一个女护士,手里拿着袋儿装的什么东西,上头还有细管儿,里头装盛着深色的液体。” “他好歹儿是医学生,认出来那是血袋儿。” “这些血袋儿的另一部分,却在另一名男子手里攥着。” “这是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子,显瘦,他霸道地抓着血袋儿的一部分,不愿意撒手,还说,这是我的,让王医生过来。” “剩下两个护工就在一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号服男子的身份特殊,根本不敢硬性劝阻。” “结果,血袋儿的接口细管儿被扯开了,血袋儿摔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溢了出来,很快在地上出现一片红色。” “这一幕,使那个护士被吓到了,两个护工也不知所措。” “好在下一刻,两个男护工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去搀着病号服男子,要把他带走。” “病号服男子喝骂着,不愿意走,争执间,脚就踩在了地面的血袋儿上,里头的血进一步被释放出来,所剩无几。” “看着这一幕,旁观的他忽然感觉,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机会。” “就在此时,急救室那边有人跑出来,远远的看到那个女护士就喊:血袋儿呢,小梅——” “他的脑子一下就嗡了,原来,那些血是用来给急救室里正在被急救的女孩儿输血的。” “虽然那个护士紧急赶回去取新的血袋儿,可已经来不及了。” “女孩儿最终失血过多,来不及急救……” 孟亮说着这些话,眼泪扑簌簌落下。 方乐心生感慨。 不过这些讲述,也解开了此案之前的不少未确定谜团。 他说:“所以,那个争抢血袋儿的男病人,就是当时正住院护理的喜长生是么?” 孟亮默认。 喜长生是光明医院的大股东,说是住院,其实就是去接受vip规格的护理去的。 那个人自从旅游出车祸以后,大概就生出了某种怪癖,害怕自己的血液不够,会危急到生命。 其实主要不过是心理创伤罢了。 并不是真的缺血,没有血液就不能活。 不过—— 方乐问:“可那个人当时总不能见到血就会抢吧?” 孟亮点头,解释: “因为那个受伤的女孩儿是o型血,o型血红细胞不含a、b抗原,可以适当地给其他血型的人输血,不过也只是适量,可o型血本身的人,必须输o型血才行,不然就会有溶血反应。” “那个穿病号服的男人误以为只要是o型血,就可以输给他用,这是个误区。” “他这个误区,却害了正等着急救的那个女孩儿。” 方乐: “我懂了。” “喜长生的死因之所以是体内多出了他人不同血型的血液,因溶血反应死亡,这是个对他当初导致那个女孩儿死亡的行为的惩罚。” “那个当初负责取血袋儿的女护士,就是马小梅。” “加上负责急救、且同样是喜长生主治医生的王新明,这三个光明医院里的人被先后惩罚,可以理解。” “不过,那位护士长呢?她本身又做错了什么?” 孟亮: “在医疗过程本身,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由于认为院方制造出了医疗事故,且在制止病人的过程中,存在执行方面的疏忽,那个男生认为院方有推脱不了的责任,于是大闹医院,还想找寻那个男病人算账。” “那时候的他,是可以拿起刀子来砍人的。” “但只有他知道,他的这种气怒,不止是对于医疗事故的气愤,还有对于自身的憎恶,极度的憎恶,这种对自身的憎恶,甚至远远地超过了前一种情绪。” “如果不是他强行拉着女孩儿去蹦迪,如果他不是逞强去介入混混们的争执,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了。” “悲剧的根源,就是他自身。” “为了压抑住这种无边的自责情绪,他必须做些什么出来,转移内心的矛盾。” “可惜的是,院方后来联系了女生的家长,她的继父,就不再理会他的闹腾了,毕竟,他和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为此,他给医院投递过威胁信,威胁医院方面,威胁那个暂时还不知道身份的男病人,这种威胁信,他也对那个ktv发出过。” “可是所有威胁都石沉大海,且不论是ktv还是医院,也都没有报警。” “他认知到,投递威胁信这种小儿科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开始日夜盯着医院,他看见了女孩儿的继父被医院里的一个看帽子像护士长的中年女人送了出来,亲自送到了出租车上,那个护士长貌似还直接给司机付了钱。” “他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所以就开始盯着那个护士长——” 方乐:不用说,这就是遇害了的那个护士长。 “我在当晚,看到护士长从医院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什么看上去挺结实也挺沉的行李箱子,出门上了一辆车。” “那辆车,最终停在一个开放式小区里,那个护士长下车了。” “我跟在拖着行李箱的她身后,最终跟到了一家门户前,一个男人开了门,没说什么话,警惕地观察了下外头,将护士长迎了进去。” “那个开门的男的,就是那个女孩儿的继父,门开的瞬间,男生还听到了那家里有女人的哭泣声。” “男生马上知道,这就是女孩儿的家,她从来没有带他去过的地方。” “没太久,护士长又出来了,手里空空。” “自那次之后,女孩儿的继父再也没去医院闹腾过。” “于是男生完全想明白了。” “医院和家属私了了,连法律程序都没有走,直接送了钱完事,至于医疗事故的责任,那个病人的责任,根本没人去追究。” “女孩儿的死,竟然就这么被掩饰过去了。” “那一刻起,男生决定复仇,向着他认为,害了女孩儿,并利用了女孩儿的死获取到了利益的人,所有人,挨个复仇。” “他从此洗心革面,回到学校加码学习。” “他几乎使用了所有的时间,来学习,赶学业。” “不仅是学习,他还大量健身,并且寻找购枪渠道。” “最终,他没忍住等到毕业,一年后就肄业,去了光明医院,并得偿所愿地成了那个叫王新明的男子的徒弟兼助理。” “当然这个时候的他,和当初的长发不羁形象,甚至经过辛苦锻炼后的个人体型,改变都非常的大,他相信,隔了这么一年,没有人能识别得出来他就是当初那个只露过几次面的混混一样的闹事者。” “还好,真的没有被认出来。” “通过调查,他得知了那个争抢血袋儿的男病人的身份,开始琢磨和筹划一切。” “等到那个以寻衅滋事罪被叛入狱的叫盛非凡的男子刑满释放出来后,复仇计划就正式开启了。” “往后,我想就不必详述了。” 杀涂丽丽、马小梅,接着是喜长生,盛非凡,护士长,沐荷的继父,最后又是王新明。 前后七个人。 方乐:“护士长的胃内,发现了两根被吞咽的长头发,那是怎么回事?还有喜长生的车子里,也发现了这样的长头发。” 孟亮:“哦,那个女人做过这样的事吗?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为了方便作案的时候,不被认出来,我准备了一副长发头套,这长发跟我当初留着的发型几乎一模一样。” “在杀死喜长生的时候,我戴着它,在杀害护士长之前,我也戴上了它。” 方乐:“一种仪式感?” 表示当初的自己,u看书.uukanshu 来复仇了。 孟亮又默认。 方乐:“那王新明从医院拿出来那两份病历,是怎么回事?你指使的吗?” 孟亮:“不错,在进入光明医院工作的一年里,我没有听任何人提及当初的那场医疗事故,我怀疑医院方面对此事下了噤口令,甚至不少知情者都被调走了。” “我也曾经想着找出病历来,作为指控院方的证据,可我只是个实习医生,想去档案处自由查病历没那么容易。” “当然了,我对那两份病历本身也并不抱太大希望,那上面肯定没有记录我想看到的东西,估计会有伪造成分。” “逼死王新明之前,我就要挟他将病历取出来,看了之后,果然什么关键的内容都没有提。” “我也要挟他跳楼之前录下的音频里,提及当年的那场医疗事故,可是他就算明知道自己老婆在我手上,也没有提。” “方警官,还有别的疑问吗?” 方乐想了想,摇头:“暂时想不出来了。” 咦,不对,孟亮为什么是这样的一种态度?有问必答,这完全不像是挟持犯在对待人质的时候,会去做的事。 他心头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没成型,孟亮就跪了下来,跪在了沐荷的墓碑前…… 四百六十四 人要想遗忘过去,该有多难 “小荷,快两年了,我终于有资格来看你了。” “这两年里,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在自责、悔过。” “现在,我总算可以解脱了。” 说着这些有点儿虚脱的话,孟亮又掏出了那把进口手枪,抵在了他自己的脑袋上。 “不要——” 方乐呐喊的那一刹那,枪声响了。 孟亮的身体缓缓朝一侧软倒,血液喷涌了出来。 目击着这一切的方乐,脑子晕晕的。 为什么会这样…… —— “大壮?怎么样?” 看着从海水里爬出来,浑身淌水,衣服湿淋淋的大何,曲卿忙过去问。 她万分紧张,甚至声音都颤抖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何先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海水,又呸了一口吐出来咸味儿,摇头:“车里面没看到方顾问。” 曲卿瞬间松了口气,像一场大难没有成为现实。 之前的追逐中,在出了城的时候,警方有一段儿时间把孟亮的那辆车给跟丢了,后面那车子重新出现,才锁定并追赶上了挟持车辆。 谁知这辆车一路引着他们来到了海边,并最终冲刺进了海里,由于冲刺的位置比较高,所以入水之后,直接就沉了下去。 此后,车子无声无息,也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冒出头来,他们赶紧临时下海搜索。 不过,曲卿这刻轻松之后就是不理解。 她问:“他们三个是逃出来了?” 可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人浮出水面啊,要说从海底下离开的,除非事先备好了潜水用的衣服器材,莫非开车下海就是孟亮一早就计划好的? 大何叹气。 “头儿,我的意思是……我没看到方顾问,也没看见那个孟亮,但不是在车子里没看到任何人。” “那你看到了谁?” “杨潇潇。” “她就被安全带绑在司机位上,也不知道是没能解开安全带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她张着嘴,伸着手想抓挠什么,没动静了,我就先上来喘口气儿,汇报一下。” 曲卿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辆车子,是被故意开进海里的。 杨潇潇,自杀了。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看来电竟然是方乐…… —— 海边某处,杨潇潇尸体被打捞了出来。 合着墓园那里的尸体,先后都被运走,看着这些场面,追了一路的专案组人马,却没有一个露出笑脸。 要抓捕的犯人,双双自杀,这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完美结果啊。 方乐虽然获取到了孟亮自杀前的部分“证词”,但毕竟只是口述。 而且,这案子本身的幕后故事,也让人轻松不起来。 曲卿先长舒口气。 “总之,收队吧,回局里……” —— 事实证明,孟亮的自杀,甚至他自身的被捕,估计都是他预判好了的。 孟亮自己的手机里,有一段跟王新明、盛非凡类似的认罪书音频,音频的录下时间,就是去应约去咖啡馆之前。 音频里,他承认了一切罪刑,并声明主犯只是他,所有人也都是他杀死的。 小韩有点儿不解: “师姐,孟亮涉及到前后七条人命,不自杀,也是个死罪,他自杀可以理解,杨潇潇为什么也要开车进海里自杀呢?” 那里根本就没有环海的公路,杨潇潇不可能是失误才将车子拐进海里的。 曲卿想了想,说:“或许,她不止是从犯吧。” 即便孟亮承担了一切,但是王新明不提,杀死之前那6个人,杨潇潇真的只是协助者吗? 但对于案件结论来说,光靠孟亮的那一段音频,已经足够了。 这时候,在电脑前研究孟亮手机内容大何的忽喊:“发现了一段儿隐藏的视频文件。” 啊? 所有人都凑了过去。 “呃,要播放吗?” 大何拿不定主意,万一要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那就尴尬了。 曲卿果断说:“放。” 视频内容点开,的确少儿不宜,但是另一重意义上的少儿不宜。 视频里,只有一个人物的镜头。 一个染发状态的年轻女人,正跪在地上求饶,大约是受害前的恐惧,让她哭的泣泪横流。 “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沐荷是我害死的,我错了,你别杀我……” “我真的错了……” 这个跪着求饶的女人,正是第一个被害了的涂丽丽。 方乐瞬间联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到孟亮的时候,后者正在办公室里用手机偷偷看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当时以为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原来是这个啊。 这段被录了下来,并保留着的视频,大概属于孟亮精神方面日常消遣的一部分吧…… 有了认罪音频,还有这段视频,加上方乐这个之前的人质的证词作证,这个案子形成闭环,已经找不出任何的错漏处了,起码不太可能再被推翻。 于是分局长李海果断命令专案组走结案程序。 并且在正式结案的那一天,局长阁下邀请所有专案组成员,去距离分局最近的一家饭店吃饭。 局长大人在饭局前还来了一句颇为对应时局且正能量的话: 酒少喝,有那个味儿就行,饭菜不能剩下,杜绝浪费。 喝到了一半儿,方乐有点儿上头,跑了出来,但没马上回包间里去,而是找到一处台阶坐了下来,看着外头的夜。 曲卿见他没回去,出来找,于是就也坐到了他旁边。 “想什么呢?”曲队长问。 方乐:“一束花。” “花?什么花?” 方乐:“沐荷墓碑前的一束花,那束花干枯了大半,但看搁放的时间,也不超过一个月。” “那束花怎么了?” 方乐:“孟亮在自杀前,曾经说他终于有资格来见沐荷了,也即,近期他应该是没有去过墓碑前的。” “那么那束花是谁摆放的?沐荷的妈妈?亲生爸爸?” “还是杨潇潇?” “所以我查了那个墓群管理单位唯一的出入视频,发现只有王新明一个人进出过墓地,进出的中间隔了很长的时间。” “王新明?”曲卿略惊。 方乐点头。 “是啊,时间就是在盛非凡被杀那天,也即王新明欠缺不在场证明的那一次。” “我们因为盛非凡的死有蹊跷,可能存在他杀而怀疑王新明,传唤王新明来问,他也没解释为什么盛非凡遇害的时候,他不在医院,或者提出其他任何可以证实自己行踪的证词。” “原来他是去见了死去的沐荷,还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感觉,对过去耿耿于怀的人,不止是孟亮一个。” “沐荷对王新明长期都有爱慕之情,王新明就算再迟钝也肯定能感应到的。” “沐荷受伤时主动提出送去光明医院,恐怕也是知晓王新明会在那个时候在医院坐班,她是相信后者的。” “但却由于一场由其他病人引发的事故,而耽搁了急救。” “那个病人,又恰巧就是王新明的另一个病人。” “不排除这病人正是因为那血袋儿是王新明要的,才想着去争抢的。” “毕竟那个所谓的病人更多是心理和精神问题:我觉得我缺血,你不给我输,却给别的人使用。” “这个角度上,王新明有着间接责任。” “最讽刺的是后面,为了医院的荣誉,大概也有着减轻自身责任的考量,王新明默认了护士长亲自执行的和沐荷家属私了的事情。” “我觉得,这应该才是最折磨王新明内心的东西。” “这可以算是他的一道伤疤了,不想被任何人揭开的伤疤。” “如果他指出来那一天是去了公墓,做了什么,是可以一定程度上给自己减弱嫌疑的——假设他不是明确存在其他共犯的话,但他没有提。” “而到死,他虽然没有提出来当年的事,却将那两份病历带在了身上。” “我觉得,他这个人当时就是矛盾的集合体。” “所以也不排除,他跳楼自杀,也有赎罪这种心理动因在,而不仅仅是被孟亮胁迫了。” 曲卿点头:“你分析的很好。” 方乐继续: “不止是王新明,孟亮本人,内心应该更痛苦。” “他始终忘不了,是他带着沐荷去蹦迪,沐荷遇害,这个原初的逻辑的。” “恐怕在他心底,他才是最大的那个罪人,所以他在最后,在沐荷的墓碑前,选择了自杀。” “这两个人,全都是因着无法遗忘的过去,而无法完全从中走出来。” 一个人想要完全淡忘掉伤痛的过去,可见该有多么的困难。 叹息一阵,方乐又说:“这两个人就先不分析了,曲队,我觉得这系列案子,是不是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疑点,没有确定的解释呢?” 曲卿立马正色起来。 “还有疑点?是什么?” 要是还有疑点,那就得继续查了。 方乐:“不是什么关键性的疑点,就是这一系列案件的起源,那个ktv的沐荷受伤案,凶手到底是谁?” “最开始是认定的盛非凡,因为他的发型吻合目击证词,后来于小菲求助后,从她口里得知,当初的ktv员工涂丽丽,也有可能是凶手。” “但是在孟亮、杨潇潇、于小菲这三人组里,于小菲只是个单纯的被利用对象,她所知的最少,她也供认,那些话都是孟亮教着她说的,并不能当事实来使用。” “其实在两年前,于小菲当晚不止是因为生病没有去过ktv,甚至也没有见过涂丽丽戴什么发套。” “所以孟亮让她变相转述的那些话,是从涂丽丽的嘴里逼问出来的呢,还是孟亮自身的逻辑推断呢,抑或者盛非凡为了推脱罪责,而把涂丽丽这个无辜者给牵扯了进来,转移罪责呢?” “从盛非凡的被害方式,脖颈处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刀看,凶手孟亮应该是认定盛非凡就是杀害沐荷的凶手的。” “但他又转述给于小菲那些话,给涂丽丽的涉案定性。” “不可能存在两个凶手的,所以伤害到沐荷的真凶是哪个?” “难道说,孟亮本人也无法确认,到底是这两个人里的哪一个害死了沐荷,为了完美复仇,干脆就有杀错没放过了。” “甚至,是其他的情况。” “譬如,孟亮和盛非凡、涂丽丽两人中的一个认识,当时孟亮介入混混们间的争执,就是因为这两个人之一,或者他当时去那家ktv,就是这两个人里的哪一个提出的主意,孟亮于是认为蛊惑他去ktv的人,也是潜在的凶手?” “可惜,所有涉案者都死掉了,没人可以去问了。” 曲卿:“沐荷到底怎么遇害的,这些并没有必要过分纠结。” “你要知道,每年网络上总会冒出来那么些个冤狱平反的新闻。” “被平反的,大部分是因为杀人入狱。” “但这些人被重新判了无罪,并不仅仅是因为真凶被抓到了,这种结论清晰情况,还有着后来的高级法院认为,原先判定嫌疑人杀人的罪证不足、逻辑欠缺、有瑕疵,甚至涉及刑讯逼供等,使得起初判了嫌疑人杀人罪的说服力不足。” “而新闻媒体,也往往喜欢播报这种坐牢很多年又被改判无罪的消息。” “毕竟上个世纪末,的确因着科技手段的原因、司法条文的模糊或执行力不足,而出现办案过程中的冤假错案的可能的,所以在若干年后一旦被推翻了原有结论,会非常有话题性。” “不过,只要不是有另外的真凶出现,这些被判无罪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无罪,是不是真的被当初警察机关判错了案子,真的是不好说。” “可能错了,冤枉了人,也可能根本没有错,只是证据不足、执法过程有问题。” “所以盛非凡涉嫌杀人,到底是当初的高新区分局判错了案子,还是侦查过程中有失误,这个难说。” 方乐附和:“是啊,真相就是薛定谔的猫。” 另一方面讲,片面放大坐牢者的冤屈,在没有替代性的真凶出现之前,这其实是对受害人家属的二次伤害,说严重点儿,是吃人血馒头。 不过,疑罪从无,这是条基本的法律原则。 法律是为了保护大多数人,却不可能保障每一个人,保证每个案子都不出问题。 所以沐荷的这件案子,其真正真相,恐怕会变成一桩永久性的谜团了…… 这时候,忽有一队的队员出来上厕所,看到他们后调侃: “头儿,方顾问,你俩在这里抬头看月亮,是在谈什么啊?” 另一个队员忙说:“去,头儿跟方哥在做什么,是咱们可以过问的嘛?要是真有什么事,等着邀请就行了。” “邀请啥?” “喜宴啊,哈哈——” 本来在哀叹程序与正义的两人,一阵尴尬,曲卿开口将那两个家伙驱赶走,站起来说: “顾问大人,走吧,宴席快散场总要露一面吧。” “再说,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案子,在等着我们呢,不可能一直抓着一个案子不放。” 是啊。 方乐站了起来。 世上有待解开的谜团,无穷无尽。 往后还有的合作呢。 他和曲卿相视一笑…… (本案完) (照例做个结案自评。) (这个案子,我写作途中,重新读过前面四五万字,发现只有第一章的前半部分,那一千多字,符合市场标准,就是营造悬疑类作品的氛围,甚至搞点儿惊悚元素什么的。) (往后头,可以说欠缺重点,表述略微混乱,氛围感也都全没有了。) (这是我自身的瓶颈吧,我还是不想写那类故弄玄虚的东西,那也不是我的擅长。) (等到沐荷的案子——这一个源头事件确定之后,后头的故事阐述,才算是有了些游刃有余的感觉。) (当然,还是有点儿失望。) (因为原先想着营造悬疑氛围,这个目的,又落空了,故事风格又变回了逻辑先行。) (逻辑是我喜欢的东西,但逻辑本身并不是卖点。) (所以这最后一个案子的写法尝试,还是欠缺突破。) (而且,我是打算,写出一种智斗的感觉的,就是主角们和孟亮这种最幕后的人物,斗智斗力这些,可是智斗好像非常难写,我也没写过,完全没写出来那个味道。) (还好,这个案子的所有悬念,我都努力着在最后几章给圆出来了。) (对,就是圆出来,很多时候设定一个情节,是没有固定下来的意图的,如果从逻辑上缺乏合理性,就会沦为废渣剧情。) (譬如系列跟踪骚扰案,这在整体的杀人谋划中,就不是必须的,一开始搞出来这个,是尝试制造氛围,但你不能使用的时候写出来,没用的时候就不管了,所以最后头要去努力解读一下。) (要说前面没提到的一个毛病,就是几乎每个案子,都构思过于庞杂了,而且细节很多。) (这可以算是一种构思能力的限制吧,毕竟案子简短又要好看,这才是最难的。) (这个案子又到了14万字左右,和上一个案子字数相近。) (唯一进步,就是死亡人数更多,上个案子满打满算,死了3个半,这次算上两个幕后凶手,uu看书ww.uukanshu.m算上沐荷,10个人了,嗯,很有成就感。) (好了,不啰嗦了,这本书的主体内容就先到此为止吧……我宣布正式完本。) (——本来是想这样宣布的,可是我的另一个老毛病又来了。) (这个月,竟然又写到了20多号,我又觉得吃亏了。) (实质上这本书从构思角度来讲,是每写一个案子,就吃一次亏的,毕竟刑侦破案和其他题材不同,一旦这本书里使用了一个案件构思,下个书里,就不太好去使用了,除非我脸皮厚。) (而这本书几乎是一路裸.奔,零推荐写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坚持到一百多万字的。) (同样的,这本书的下场也将是石沉大海,再也不会有人问津……) (抱怨的话就不说了,谁让开头就不吸引人呢。) (嗯,鉴于对这种吃亏心理的补偿,后头还会有少部分内容,会更到本月31号左右,为什么是这个日期,你们懂的。) (往下一周出头的内容,诸位就不要再了,乘号x3,重复三遍,不要再hua钱,后头这个相当于番外的所谓案子,不值得投入。) (至于实在心痒痒,想知道我后头写了什么,怎么办?) (一句话,善用搜索……) (就这样吧。) 谜底 “小荷,快两年了,我终于有资格来看你了。” “这两年里,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在自责、悔过。” “现在,我总算可以解脱了。” 说着这些有点儿虚脱的话,孟亮又掏出了那把进口手枪,抵在了他自己的脑袋上。 “不要——” 方乐呐喊的那一刹那,枪声响了。 孟亮的身体缓缓朝一侧软倒,血液喷涌了出来。 目击着这一切的方乐,脑子晕晕的。 为什么会这样…… —— “大壮?怎么样?” 看着从海水里爬出来,浑身淌水,衣服湿淋淋的大何,曲卿忙过去问。 她万分紧张,甚至声音都颤抖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何先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海水,又呸了一口吐出来咸味儿,摇头:“车里面没看到方顾问。” 曲卿瞬间松了口气,像一场大难没有成为现实。 之前的追逐中,在出了城的时候,警方有一段儿时间把孟亮的那辆车给跟丢了,后面那车子重新出现,才锁定并追赶上了挟持车辆。 谁知这辆车一路引着他们来到了海边,并最终冲刺进了海里,由于冲刺的位置比较高,所以入水之后,直接就沉了下去。 此后,车子无声无息,也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冒出头来,他们赶紧临时下海搜索。 不过,曲卿这刻轻松之后就是不理解。 她问:“他们三个是逃出来了?” 可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人浮出水面啊,要说从海底下离开的,除非事先备好了潜水用的衣服器材,莫非开车下海就是孟亮一早就计划好的? 大何叹气。 “头儿,我的意思是……我没看到方顾问,也没看见那个孟亮,但不是在车子里没看到任何人。” “那你看到了谁?” “杨潇潇。” “她就被安全带绑在司机位上,也不知道是没能解开安全带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她张着嘴,伸着手想抓挠什么,没动静了,我就先上来喘口气儿,汇报一下。” 曲卿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辆车子,是被故意开进海里的。 杨潇潇,自杀了。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看来电竟然是方乐…… —— 海边某处,杨潇潇尸体被打捞了出来。 合着墓园那里的尸体,先后都被运走,看着这些场面,追了一路的专案组人马,却没有一个露出笑脸。 要抓捕的犯人,双双自杀,这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完美结果啊。 方乐虽然获取到了孟亮自杀前的部分“证词”,但毕竟只是口述。 而且,这案子本身的幕后故事,也让人轻松不起来。 曲卿先长舒口气。 “总之,收队吧,回局里……” —— 事实证明,孟亮的自杀,甚至他自身的被捕,估计都是他预判好了的。 孟亮自己的手机里,有一段跟王新明、盛非凡类似的认罪书音频,音频的录下时间,就是去应约去咖啡馆之前。 音频里,他承认了一切罪刑,并声明主犯只是他,所有人也都是他杀死的。 小韩有点儿不解: “师姐,孟亮涉及到前后七条人命,不自杀,也是个死罪,他自杀可以理解,杨潇潇为什么也要开车进海里自杀呢?” 那里根本就没有环海的公路,杨潇潇不可能是失误才将车子拐进海里的。 曲卿想了想,说:“或许,她不止是从犯吧。” 即便孟亮承担了一切,但是王新明不提,杀死之前那6个人,杨潇潇真的只是协助者吗? 但对于案件结论来说,光靠孟亮的那一段音频,已经足够了。 这时候,在电脑前研究孟亮手机内容大何的忽喊:“发现了一段儿隐藏的视频文件。” 啊? 所有人都凑了过去。 “呃,要播放吗?” 大何拿不定主意,万一要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那就尴尬了。 曲卿果断说:“放。” 视频内容点开,的确少儿不宜,但是另一重意义上的少儿不宜。 视频里,只有一个人物的镜头。 一个染发状态的年轻女人,正跪在地上求饶,大约是受害前的恐惧,让她哭的泣泪横流。 “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沐荷是我害死的,我错了,你别杀我……” “我真的错了……” 这个跪着求饶的女人,正是第一个被害了的涂丽丽。 方乐瞬间联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到孟亮的时候,后者正在办公室里用手机偷偷看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当时以为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原来是这个啊。 这段被录了下来,并保留着的视频,大概属于孟亮精神方面日常消遣的一部分吧…… 有了认罪音频,还有这段视频,加上方乐这个之前的人质的证词作证,这个案子形成闭环,已经找不出任何的错漏处了,起码不太可能再被推翻。 于是分局长李海果断命令专案组走结案程序。 并且在正式结案的那一天,局长阁下邀请所有专案组成员,去距离分局最近的一家饭店吃饭。 局长大人在饭局前还来了一句颇为对应时局且正能量的话: 酒少喝,有那个味儿就行,饭菜不能剩下,杜绝浪费。 喝到了一半儿,方乐有点儿上头,跑了出来,但没马上回包间里去,而是找到一处台阶坐了下来,看着外头的夜。 曲卿见他没回去,出来找,于是就也坐到了他旁边。 “想什么呢?”曲队长问。 方乐:“一束花。” “花?什么花?” 方乐:“沐荷墓碑前的一束花,那束花干枯了大半,但看搁放的时间,也不超过一个月。” “那束花怎么了?” 方乐:“孟亮在自杀前,曾经说他终于有资格来见沐荷了,也即,近期他应该是没有去过墓碑前的。” “那么那束花是谁摆放的?沐荷的妈妈?亲生爸爸?” “还是杨潇潇?” “所以我查了那个墓群管理单位唯一的出入视频,发现只有王新明一个人进出过墓地,进出的中间隔了很长的时间。” “王新明?”曲卿略惊。 方乐点头。 “是啊,时间就是在盛非凡被杀那天,也即王新明欠缺不在场证明的那一次。” “我们因为盛非凡的死有蹊跷,可能存在他杀而怀疑王新明,传唤王新明来问,他也没解释为什么盛非凡遇害的时候,他不在医院,或者提出其他任何可以证实自己行踪的证词。” “原来他是去见了死去的沐荷,还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感觉,对过去耿耿于怀的人,不止是孟亮一个。” “沐荷对王新明长期都有爱慕之情,王新明就算再迟钝也肯定能感应到的。” “沐荷受伤时主动提出送去光明医院,恐怕也是知晓王新明会在那个时候在医院坐班,她是相信后者的。” “但却由于一场由其他病人引发的事故,而耽搁了急救。” “那个病人,又恰巧就是王新明的另一个病人。” “不排除这病人正是因为那血袋儿是王新明要的,才想着去争抢的。” “毕竟那个所谓的病人更多是心理和精神问题:我觉得我缺血,你不给我输,却给别的人使用。” “这个角度上,王新明有着间接责任。” “最讽刺的是后面,为了医院的荣誉,大概也有着减轻自身责任的考量,王新明默认了护士长亲自执行的和沐荷家属私了的事情。” “我觉得,这应该才是最折磨王新明内心的东西。” “这可以算是他的一道伤疤了,不想被任何人揭开的伤疤。” “如果他指出来那一天是去了公墓,做了什么,是可以一定程度上给自己减弱嫌疑的——假设他不是明确存在其他共犯的话,但他没有提。” “而到死,他虽然没有提出来当年的事,却将那两份病历带在了身上。” “我觉得,他这个人当时就是矛盾的集合体。” “所以也不排除,他跳楼自杀,也有赎罪这种心理动因在,而不仅仅是被孟亮胁迫了。” 曲卿点头:“你分析的很好。” 方乐继续: “不止是王新明,孟亮本人,内心应该更痛苦。” “他始终忘不了,是他带着沐荷去蹦迪,沐荷遇害,这个原初的逻辑的。” “恐怕在他心底,他才是最大的那个罪人,所以他在最后,在沐荷的墓碑前,选择了自杀。” “这两个人,全都是因着无法遗忘的过去,而无法完全从中走出来。” 一个人想要完全淡忘掉伤痛的过去,可见该有多么的困难。 叹息一阵,方乐又说:“这两个人就先不分析了,曲队,我觉得这系列案子,是不是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疑点,没有确定的解释呢?” 曲卿立马正色起来。 “还有疑点?是什么?” 要是还有疑点,那就得继续查了。 方乐:“不是什么关键性的疑点,就是这一系列案件的起源,那个ktv的沐荷受伤案,凶手到底是谁?” “最开始是认定的盛非凡,因为他的发型吻合目击证词,后来于小菲求助后,从她口里得知,当初的ktv员工涂丽丽,也有可能是凶手。” “但是在孟亮、杨潇潇、于小菲这三人组里,于小菲只是个单纯的被利用对象,她所知的最少,她也供认,那些话都是孟亮教着她说的,并不能当事实来使用。” “其实在两年前,于小菲当晚不止是因为生病没有去过ktv,甚至也没有见过涂丽丽戴什么发套。” “所以孟亮让她变相转述的那些话,是从涂丽丽的嘴里逼问出来的呢,还是孟亮自身的逻辑推断呢,抑或者盛非凡为了推脱罪责,而把涂丽丽这个无辜者给牵扯了进来,转移罪责呢?” “从盛非凡的被害方式,脖颈处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刀看,凶手孟亮应该是认定盛非凡就是杀害沐荷的凶手的。” “但他又转述给于小菲那些话,给涂丽丽的涉案定性。” “不可能存在两个凶手的,所以伤害到沐荷的真凶是哪个?” “难道说,孟亮本人也无法确认,到底是这两个人里的哪一个害死了沐荷,为了完美复仇,干脆就有杀错没放过了。” “甚至,是其他的情况。” “譬如,孟亮和盛非凡、涂丽丽两人中的一个认识,当时孟亮介入混混们间的争执,就是因为这两个人之一,或者他当时去那家ktv,就是这两个人里的哪一个提出的主意,孟亮于是认为蛊惑他去ktv的人,也是潜在的凶手?” “可惜,所有涉案者都死掉了,没人可以去问了。” 曲卿:“沐荷到底怎么遇害的,这些并没有必要过分纠结。” “你要知道,每年网络上总会冒出来那么些个冤狱平反的新闻。” “被平反的,大部分是因为杀人入狱。” “但这些人被重新判了无罪,并不仅仅是因为真凶被抓到了,这种结论清晰情况,还有着后来的高级法院认为,原先判定嫌疑人杀人的罪证不足、逻辑欠缺、有瑕疵,甚至涉及刑讯逼供等,使得起初判了嫌疑人杀人罪的说服力不足。” “而新闻媒体,也往往喜欢播报这种坐牢很多年又被改判无罪的消息。” “毕竟上个世纪末,的确因着科技手段的原因、司法条文的模糊或执行力不足,而出现办案过程中的冤假错案的可能的,所以在若干年后一旦被推翻了原有结论,会非常有话题性。” “不过,只要不是有另外的真凶出现,这些被判无罪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无罪,是不是真的被当初警察机关判错了案子,真的是不好说。” “可能错了,冤枉了人,也可能根本没有错,只是证据不足、执法过程有问题。” “所以盛非凡涉嫌杀人,到底是当初的高新区分局判错了案子,还是侦查过程中有失误,这个难说。” 方乐附和:“是啊,真相就是薛定谔的猫。” 另一方面讲,片面放大坐牢者的冤屈,在没有替代性的真凶出现之前,这其实是对受害人家属的二次伤害,说严重点儿,是吃人血馒头。 不过,uu看书 ww.uuknshu 疑罪从无,这是条基本的法律原则。 法律是为了保护大多数人,却不可能保障每一个人,保证每个案子都不出问题。 所以沐荷的这件案子,其真正真相,恐怕会变成一桩永久性的谜团了…… 这时候,忽有一队的队员出来上厕所,看到他们后调侃: “头儿,方顾问,你俩在这里抬头看月亮,是在谈什么啊?” 另一个队员忙说:“去,头儿跟方哥在做什么,是咱们可以过问的嘛?要是真有什么事,等着邀请就行了。” “邀请啥?” “喜宴啊,哈哈——” 本来在哀叹程序与正义的两人,一阵尴尬,曲卿开口将那两个家伙驱赶走,站起来说: “顾问大人,走吧,宴席快散场总要露一面吧。” “再说,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案子,在等着我们呢,不可能一直抓着一个案子不放。” 是啊。 方乐站了起来。 世上有待解开的谜团,无穷无尽。 往后还有的合作呢。 他和曲卿相视一笑…… (本案完) 一 很特别的勒索案 蓝海市,不起眼的某间小网吧,红苹果网吧。 吧台后面的女服务生无聊地在涂抹指甲油,网吧内充斥着大呼小叫的声音。 仔细看的话,多是些半大孩子,也不知道成年没有,怎么进来的。 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小年轻狂按着鼠标,猛敲着键盘,不断大骂游戏里的“猪队友”。 忽然,游戏内有叮铃的提示音,屏幕角落出现横条提示: “您已充值成功,20000万元整,祝您游戏愉快。” 充值?我哪里充值了? 小年轻视角往上挪,看到了左上角和软妹币对应的金元宝数目,吓得大叫一声:“我c!” 他旁边的人扭头问:“橙子,咋了?” “啊?哈哈,没啥——” 敷衍了一下,他赶紧退出游戏,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旁边又问:“咦,橙子,你咋不玩了?” “我休息一会儿。”他说。 同伴撇了撇嘴,继续鏖战。 橙子闭目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穿梭了好几排,来到网吧靠近门口那一排的一台电脑前,那里正有一个披着件单衣额侧带疤的三十岁左右男子也在玩游戏,嘴里叼着根烟,手下同样狂按鼠标,摧残键盘,但整个人几乎不言不语。 “嘿嘿,胡哥您好。” 胡哥侧头看了眼立得像小兵的橙子一眼,又把视线放回游戏上,烟依旧叼着,沉闷地问:“什么事儿?” 橙子声音颇有些神秘,凑近说:“胡哥,有个买卖,不知您想不想做?” “买卖?” 胡哥暂停玩游戏,在椅中斜睨着橙子,嘴角似笑非笑:“你还能做买卖?粉还是丸?” 橙子挠了挠头,尴尬笑说:“胡哥您说笑了,我哪儿干得了那种事呢,其实,嘿嘿,我想卖游戏账号。” “卖账号?那你找我做什么?我又不玩你那破游戏。” 橙子说:“这不是您人面广,威望大嘛,我其实就想赶快卖出去,网上卖的话不是慢么?” 胡哥这才正色看他,说:“你那游戏还没完多久吧,值得卖么?” 橙子神秘地笑说:“绝对物超所值。” “那好,你用我这台机子登陆一下你那个游戏,我看看到底值不值。” “嘿嘿,胡哥,我这个账号的价值不需要看装备,登陆官网看看您就明白了……” ◇◇◇◇◇◇ “您在为爱发电论坛上发布的帖子,因涉嫌违规,已被版主处理,送入回收站,请在仔细修改后重新申请发布。” 方乐暗骂一声,将鼠标抛开了。 没案子,闲得无聊,他就忽然吃饱撑的冒出来一个想法,搞搞写作怎么样? 于是他搞了一个删减版的随队查案的文章帖子。 谁知道帖子发出去没多久就被封了,具体理由都不该,让自己猜。 好吧,那我就猜,一连好几次,前后数天,申请都没通过。 他的写作热情很快就消融。 算了吧,反正左右不过为爱发电,也没几个人会看。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啊。 我再试一次? ◇◇◇◇◇◇ 甘南分局一队办公室。 队员们也都闲出鸟来了。 上一桩大案之后,很久没再有值得一提的案子了,搞得他们无聊无比。 忽然,曲卿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接听完后,说声知道了就挂断。 大何猛地站起问:“头儿,有活儿了吗?” 队内其他人,小韩,大鲁、小鲁等也都望过来。 曲卿点个头。 “有个小案子。” “命案?” “不,只是一桩勒索案。” “勒索案?金额很大吗?” “不大,只有2万块。” “只不过……勒索方式貌似很特别……” 至于怎么特别,拜访了受害人之后自然知道。 一队的人负责外勤的集体出发。 出发前,有人问:“头儿,要不要叫方顾问啊?” 方乐已经好几天没来分局了,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曲卿想了想,摇头说:“先不要了。” 方乐既然几天没来分局,想必在忙其他的事,她是打电话确认过的…… —— 报案人叫陈金才,家住在一个中档小区内,进家门后看房间面积挺大,曲卿等几人一齐进来都不嫌拥挤,布置也挺豪华,看来业主还是个有钱人。 队友们有的忍不住心头嘀咕:将来他们要也能住这种房子就好了…… 陈金才四十岁左右,中等个头,看上去保养也很好,既然工作日都能在家,估计不是白领,而是那些时间调配上比较自由的小老板。 果然其接待几人的态度也很大气,大方地让所有人都落了座,还分发名贵的烟,几人当然都没抽,他自己则翘着二郎腿点起一根,说:“几位是为我报的案子来的,是吧,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吧。” 曲卿点头,说:“陈先生,我们想请您再将您被勒索的整个经过详细讲述一遍,希望您别嫌麻烦,我们是刑警,需要最直接采集到证词。” “当然、当然,你们肯为我这个小案子来这里奔忙,我当然是要配合你们的,咳,我可以说了么?” 看了眼旁边已经一副笔录架势的小韩,曲卿又将一根录音笔放在茶几上,点头说:“请讲。” 陈金才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但保持着二郎腿,开始述说: “事情是从5天前,也即11号开始的。” “那天我从店里巡视出来,本想是去接我女朋友的,哦,这个不是我前女友……结果刚坐进车里就接到一个声音古怪的陌生电话,说他已经侵入了我的手机网盘,得到了我的私人资料,尤其是我的暧昧照片,如果我不想那些照片被曝光,就按照他们说的做。” “我初始根本不想理会,直接骂了一句神经病挂断,但很快,我发现我手机的自动同步功能停止了,我赶紧登陆网盘,但原密码根本已经登不进去了。” “这下,我不敢当那是恶作剧了,我赶紧改密码,改完舒了口气,又杀了遍毒,然后那个电话又来了,说我改密码也没用,因为我网盘里的东西早已被他下载了,包括那些我和前女友的不雅照片及录像,我赶紧让他们不要乱搞,有事好商量,然后我又挂断电话登陆网盘,发现我网盘里那些照片所在文件夹的确是被重命名了,那些文件又不很大,下载很快,我知道,我的确是被人盗取了文件了。” “我很快等到了第三次电话,对方问我是不是确认好了,我说是,还是请他们有事好商量,然后他们要挟我,说想要点零花,不多,就2万块,我说好吧,我会寄给你们,要怎么寄,微信支付宝还是银行卡,他说都不行,让我登陆一个游戏官网,随便注册个网页账号,然后在里面向另一个他指定的账号充钱,要一次性充2万,时间就限定在3小时之内,如果我没办到,他们不会先把我的不雅照发到网上,但会发给我现在的女友,我说你们怎么有我女友号码,对方说笨蛋,从你手机网盘上传的通讯录知道的啊,反正你快充钱,3小时内,过时不候。” “我不想因为这两万块,就破坏了跟现在的女友的关系,所以我就充了钱。” “谁知道,我到那个网站充完钱,三个小时过去了,对方却又打电话质问我说钱怎么还没到账,说我不守信用,让我等着后悔吧……而这个电话打完,我的手机就自动关机了,再也打不开,可恶,老子明明充了钱的,还敢说我不守信用,那些骗子——” 陈金才登时咬牙切齿…… —— 陈金才的经历,也让来访的几人面面相觑。 勒索有钱人,但只勒索了两万块,而且让向游戏账号汇款。 莫非是个网瘾少年干的? 不,修正一下,是个有黑客才能的网瘾少年干的…… —— 曲卿问:“陈先生,有一个问题,您被要挟是在5天前的11号,但是报警却是在今天,也就是16号,请问这是为什么?” 陈金才更恨了,说:“2万块被骗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和我现在的女朋友的感情,所以本来也没打算报警,可是呢,两天前,在我给现在的女友庆祝生日的时候,前女友突然来了,大闹了一场,她胡言乱语的,结果导致现在的女友和我分手,一气之下,我就去派出所了。” 这话让几位刑警面面相觑。 被前女友闹了一场就分手,这感情够脆弱的啊。 曲卿问:“可否问得私人一些,您和前女友什么时候没在一起的?” “有两个月了吧。” “期间她有没有找你闹过?” “没有,就是在我和她分手的那几天不愉快过。” “那她现在有没有交男友?” “应该……没有吧。” “可以告诉我们她的姓名、电话、住址或单位么?” “好吧。” “对了,陈先生,我们还要要求一些事,您的网盘资料可否向我们提供一些目录截图?” “这个……能协助破案么?” “我不能保证,但我们需要广泛搜集可用于分析的素材。” “好吧。” “您的那部手机,我们也需要取回去做鉴定。” “你们拿走吧,反正我也打不开了。” “最后一个问题,您最近得罪过什么人么?” 陈金才恍惚了一下,说:“噢,你们是说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我的仇人做的是吧,我做生意,搞竞争是有的,小矛盾也是有的,但不会有人用这么幼稚的手段来报复我吧?” “您说得对……另外,如果勒索者再勒索您,请马上联络我们。” “那是肯定的。” “那我们就先走了,陈先生,我们以后可能还会拜访您,希望不会太打扰了。” “怎么会呢,你们来多少次都行……” 离开陈金才家,小鲁扭头看了看,说:“有钱人呢。” 大鲁说:“住好房,抽好烟,当然是有钱人。” 小鲁摇头:“我的意思是,这人感觉其实特别傲,像是那种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会抬头望天藐视穷人、餐馆里就餐时会因小事训斥服务员的人。” 大鲁哈哈笑了,说:“你是指暴发户吧?” “对,对,就是暴发户……这种人肯定得罪过不少人,他自己还不见得觉察到。” 曲卿咳了一声,制止了手下有些出格的探讨,说:“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师姐?”小韩问。 “程兰。” “程……兰?啊,就是那个陈金才的前女友么?”小韩想了起来。 “可是师姐,咱们去见她做什么啊?” “照例问问。” “哦。” 结果到陈金才提供的程兰的单位一问,人不在,请假在家休息。 只好再杀奔程兰的家,曲卿亲自敲开了门。 半开的门里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头发散乱,眼珠通红,也不知道是睡觉睡的,还是哭过一场。 她警惕地扫视了几人一遍,问:“你们是谁,uu看书 .uashu.cm 要干什么?” 曲卿说:“你好,程兰女士,我们是甘南分局刑警,因为陈金才先生报的案子,想询问您一些情况。” 哪里知道,程兰仓促地说:“我跟他早已经分手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来问我——” 啪,门被关上。 吃了闭门羹,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鲁又替代去敲了几次门,里头没有反应。 没办法,撤吧。 回去的路上,曲卿说:“这个程兰有些问题,她的言辞意思是单纯不想回答,但从表情和口吻看,又像是在逃避回答,而且,应对里有个破绽。” “什么破绽啊,师姐?”好奇宝宝又发问。 曲卿解释:“我们因为陈金才报的案子想询问她,她根本就没问什么案子,这不是一般人的应对态度,而这种案子的内幕陈金才不会到处去宣扬,更不可能告知于前女友,所以有两种可能,一是程兰以为陈金才报的是过生日时被她骚扰的案子,所以不想与警察接触,第二,她根本就知道那个案子是怎么回事,所以逃避我们的接触。” 小鲁问:“队长,难道你们是认为,程兰就是那个勒索的人?” 曲卿摇头,说:“恰恰相反,我认为她可能也是受害者的一员。” 二 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头儿,您是说,程兰也是受害者?”大何问。 曲卿点头:“不错,要知道,勒索者的筹码是陈金才和前女友的不雅照,前女友就是程兰,而这种事情,对女方的威胁效果要比男方强,勒索者有概率通过陈金才泄密了的网盘得到程兰的联系方式,那么也可能勒索程兰。” 大鲁说:“啊,我明白了,陈金才说分手两个月了,前女友突然来闹场,会不会就是她因为陈金才泄露的不雅照的问题连累到自己了所以去发泄怒火的?” 大鲁摩拳擦掌,说:“那队长,咱们再杀回程兰家去问吧,一定能问出什么来的。” 曲卿说:“不,先不要惊动她了,后面安排查一查程兰的各类账户,看有否一次性支出较大额的情况,如果没有,保持好资金往来监控。” “哦,好。” “现在先回去分局,开个小会……” 分局内,曲卿对与会各人说:“这个案子到此为止,还不算复杂,我罗列一下前期调查重点。” “首先是这部手机,”曲卿指着桌面塑料袋装起来的东西说,“需要拿去修复和鉴定一下,看勒索者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让手机中毒并窃取到网盘密码的。” “其次,需要到电信局查一查勒索者的电话号码资料,即和陈金才通话者身份,虽说可以直接去问陈金才,但勒索者极有可能通过技术手段让电话号码假性显示。” “第三,勒索者是通过让陈金才向游戏账号充值的方式交付赎金的,所以我们关键要找出那个充值账号,看账号归属于谁,是不是绑匪本身。” “好了,大致就这样,我们来分派一下具体任务……” —— “战客联盟”,就是陈金才被勒索充值的游戏名称。 此游戏推出至今不到半年,宣传上很火爆,什么注重pvp和社交这些不是重点,在打开官方页面后,曲卿就让操作电脑的大鲁、小韩、小鲁三个去利用陈金才给出的资料登陆用户页。 因为据陈金才的讲述,勒索者是让他先注册一个用户名,再给目标账户充钱。 三人捣鼓了一会儿后,大鲁吃惊说:“啊,真的可以由一个账户给另一个账户充钱呢,而且是直充!” 小鲁则说:“给他人充钱这里名头还是‘送礼品和红包’,2万则是最大红包额度,哇,是不是跟给主播打赏一个套路啊,都是想尽办法促进游戏内消费呢。” 曲卿不关心这些,问:“陈金才注册的这个账户对外充值有记录么?” 大鲁翻动了会儿鼠标,说:“有,被充值的账户名是lhcql03。” “lhcql03……”曲卿念了一遍,心想,跟陈金才证词里说的账号一样呢。 “充进去的钱能不能变相提现?” “不能。” 小鲁忽说:“队长,有点儿不妙呢。” “怎么?” 小鲁边操作页面展示,边说:“这个网站有直接用户名注册、直接手机注册和第三方账号登陆三种注册模式,而第一种的用户名注册里,是不需要手机短信验证的,照lhcql03这个名称结构看,恐怕就是第一种类型,而且这网里的账户可以暂时不填写防沉迷,不补填身份证啊之类,如果勒索者不是笨蛋,恐怕那个被充值账户根本查不出个人讯息。” 曲卿说:“先查了再说……想办法联络这家游戏公司,向他们索要涉案账户的资料,最好索取到密码。” “好……” 三人联系游戏公司的时候,被分派去技术中队的大何回来了,见到曲卿主动说:“鉴定那边儿说手机修复需要时间,而且他们任务安排的多,咱们案子又小,估计要两三天才能完成。” 没办法,只好等了。 没多久,派去查电信方面的人归来汇报:“根据电信运营商那里的记录,向陈金才打的勒索电话属于网络电话。” “网络电话?”曲卿接过纸浏览边问:“能查出ip么?” 回答:“能,上边就列着……不过运营商的人说那个打电话的ip地址在国外,恐怕是通过代理什么的手段更改了上网显示吧。” 曲卿把小韩叫过来,将纸递给他,问:“从代理ip能查出原ip么?” 小韩看了看那一列数字,脸上的苦色一闪即逝,他说:“师姐,我会努力的。” “嗯。” 接下来就是等待。 小半天后,小鲁才来汇报说:“队长,诸位,查到lhcql03这个勒索账号的资料了。” 曲卿问:“有个人讯息么?” 小鲁摇头:“那倒没有,那个账户果然没有补充手机号身份证等资料,但是游戏运营商方面为我们提供了那个账号内游戏角色的登陆地址,每次登陆基本都是属于同一ip段,而那个ip就属于蓝海市本区的一家网吧。” 网吧? 大鲁一击拳,说:“你看,我就觉得搞这种勒索的就是有网瘾的吧!” 大伙儿倒没反对这话,曲卿问:“网吧名称和具体地址有么?” 小鲁点头:“有。” “很好。”曲卿扫视诸人,简单说:“行动……” 红苹果网吧,依旧人声鼎沸。 曲卿几人的到来并没有半点改变这里的氛围,大呼小叫的还是在大呼小叫,没有人看过来。 只有门口吧台后头的网管(或服务员)有些吃惊,因为突然进来的这几人实在不像是来上网的。 网管从吧台后站起,问:“你们是?” 曲卿掏出警察手册,晃了一下,说:“我们是警察,需要到你们这里调查一些事情。” 警察? 网管登时慌了,向旁边叫:“胡哥,胡哥——” 一个身上披着单衣原本在前排某台机子前打游戏的二十多岁男子站起走了过来,看见来客,警惕又冷漠,质问:“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那网管忙在其耳边简单解释了几句,于是收到了戏剧一样的场面变化。 胡哥原本冷峻的脸立马变出突兀的笑容来,还点头哈腰的样子,社会味儿十足。 “几位领导来咱们网吧有什么事?” 一边是在低声下气,一边眼神里依旧掩藏着防范。 曲卿扫视了一眼网吧里一堆叫的最响的明显未成年,说:“你是这里的老板?” 胡哥忙回答:“不,不,我只是这里的领班。” “名字?” “胡山。” “嗯,胡山,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查上网年龄的,而是想寻找一个经常在你们网吧上网的人。” “啊,这样啊,您们想找哪个,我一定配合……这帮小崽子,准是有哪个在外头惹祸了。” 曲卿向旁边一个指示,大鲁走上前,交给胡山一张手写的纸条,上头有个ip地址,他说:“这个ip对应的是你们哪台机子,给我们指出来。” 胡山将纸条转交给那个网管,网管只看了一眼,就说:“根据尾号,应该是65号机。” 曲卿问:“经常在那台机子上上网的是谁?” 小鲁附带了句:“还玩一个叫战客联盟的游戏。” 65号机子、战客联盟…… 网管很快回答:“啊,你们说的是李子成吧,我看看啊……机子上没人,他应该是吃饭去了。” 正说着,一个看上去17、8岁的年轻人从门口走进来,还哼着歌,一脸春风得意。 网管本能一指:“就是他——” 这下可不得了,小年轻李子成一见里头的架势,察觉到不对,转身就跑。 但他又很快干笑着从台阶上退了回来,举起了双手。 原来门口正埋伏着警方的人。 大鲁和小鲁两个上前一左一右将李子成锁拿住,大鲁还按了李子成脑袋一下,呵斥:“跑什么跑!” 李子成撇嘴说:“我看你们想找我事,当然要跑了。” 曲卿吩咐:“搜索一下他身上。” 大鲁和小鲁两人左右一阵摸索,掏出了一堆烟、打火机、纸巾、零钱等杂物,还有个手机、一把折叠刀子。 小鲁拎着那刀子呵呵呵:“小子,你行啊,这是准备犯罪么?” 李子成不满了,说:“那是切水果的,话说你们到底是谁呀,我又没得罪过你们,凭什么抓我?!” 说到后面,他声音猛然大声。 门口这里的动静本来就惊到了附近的人,李子成的大声顿时让网吧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玩游戏的动作,观望门口,有的还站了起来。 “我们是警察!”小鲁回答。 “啊?警察?”李子成傻住了。 不但是李子成,其他人也呆了下,然后议论声起。 胡哥胡山对着所有人大喊:“都他.娘.的坐回去,别乱看,没你们的事!” 斥责了所有人,转回来的时候,胡山又是笑脸加巴结状,如变色龙。 李子成反应了过来,大声叫冤:“你们是警察的话,抓我做什么,我又没犯罪。” 曲卿根本不搭话,吩咐小鲁和大鲁:“带他去外面巡逻车上。” 两人推着李子成往外走的时候,训斥:犯没犯罪不是你说了算的…… 李子成被押走这场面镇住了全网吧的人,再没人敢议论了,也有很多人再无心玩电脑。 这时候,曲卿再问:“你们网吧的监控视频能保存多久?” 胡山看向网管,网管回答:“半个月。” 半个月,有点儿短,但还好…… 曲卿说:“我们需要把你们这半个月的视频拷贝走。” 胡山犹豫了下,马上赔笑说:“您请便。” 曲卿让小韩拿着移动硬盘去拷贝视频,又说:“胡山,我们需要挨个登记一下现在在网吧里的人,希望你们配合。” 胡山为难,说:“这……好吧。” 事实上这个工作繁琐也简单。 因为现在上网原则上都需要二代身份证,所以大多数人都带着,而既然展示了身份证,像是职业啊什么的就没作假的必要了。 当然也有十多个拿不出证的,看岁数基本都是未成年,威胁一番,也都能老老实实说出真实身份。 趁大鲁小鲁等干这些事的时候,曲卿又问:“胡山,5天前11号的时候,你在没在当班?” 胡山说:“在的啊。” “李子成有没有来上网?” “来了,这小子基本每天都来。” “那好,当天你或你网吧的人,有没有发现李子成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不正常?”胡山思索了一阵,说:“啊,你们查的是那件事吧?” “你知道?”曲卿倒一愣。 胡山说:“那天,李子成过来我那一排,说请我作主给他卖一个账号,就是他玩的战客联盟那款游戏,我说你那号没玩多久吧,有什么值钱的,他说我登陆一下你看看就知道了,然后我就发现他的账号里竟充值了2万块……所以我作主给他召集了网吧内的客人,分散着卖了出去。” “分散着卖了出去?” “对,”胡山解释,“我虽然不玩这个游戏,但这个游戏和我们网吧有宣传推广上的合作,它有个特点,就是赠送系统特别发达,既可以在游戏内购买装备打造材料之类赠送,也可以在网页账户之间转送消费抵值券,uu看书 ww.uukanshu 而网吧里玩这个游戏的不少,所以分散着打折扣从几十到几百的把那些充值进去的钱拆开变相卖了出去。” “一共卖给了多少人?”曲卿问。 “嗯,有几十号吧,一连三天,才清理光了。” 曲卿环视吧内,问:“这里现在上网的人里有没有那时候你联系的人?” “这……我记不太清了。”胡山有点儿逃避。 曲卿说:“胡山,我们拷贝了你这里的视频,我觉得你还是合作的好。” 照胡山的描述过程,那些交易只能是在网吧内完成的,会被网吧监控录下来。 胡山将球抛给那个网管,说:“当时亲自操作转送的是你,你帮着人家警察指认一下吧。” 网管一副苦瓜脸,挨排的指点,全网吧一共指认出了五六个,一一询问,口供跟胡山讲的大致符合。 而所有客人的资料登记也完成了,曲卿一挥手,大家出网吧,收队。 警察一走,胡山回归到原座位,依旧打自己的游戏,其他人也从交头接耳渐渐的又回归游戏本身。 网管这时凑到胡山跟前,做难说:“那个,胡哥,没想到李子成那小子这么惹祸,要不,我把那五百块还您吧?” 胡哥恢复冷漠,瞪了他一眼,斥责说:“慌什么慌……” 三 不建议看此篇 曲卿一行出来回到面包车上,她问先前留守车内看着被拷上了的李子成的队员:“嫌疑人没可疑行为吧?” “没有,很老实。”队员回答。 “嗯,回去……” “李子成,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么?”分局审讯室里,曲卿主持发问。 李子成蔫声说:“知道,未成年人不得到网吧上网。” 旁边负责唱白脸的大何猛一拍桌子,斥责说:“李子成,老实点,这里是公安局!” 李子成吓了一跳,想嘟囔,又不敢。 曲卿继续问:“你账号里充值的那两万块钱怎么回事?” 李子成说:“我哪里知道啊,反正11号的那天,我本来正打着游戏,突然就冒出了充值成功的提示,我想是不是系统错误呢?但看了旁边人的游戏,根本没问题,就想赶紧把那些钱变相卖掉,就找了那里的胡哥帮我。” 跟胡山的描述没有明显冲突。 “钱呢?你得了多少?” 李子成说:“一共卖了大概七千吧,胡哥得了3000好处费,那个网管500块,我得到了剩下的3500,我用200块给网吧账户充了值,留300当买饭的零花,剩下3000到就近的atm机里我银行卡了。” “银行卡呢?” “放家里了,没带。” “李子成,你有没有同谋?” “同谋?”李子成神色迷糊,“同什么谋啊?” “别装糊涂!”大何又拍桌子质问,“问你有没有合谋勒索的同伙!” “勒、勒索?!”李子成吓了一跳,从审讯椅上站起,叫屈说:“我哪里有勒索呀,真的,那钱就是莫名其妙充值到我账户里的,我半点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警察大哥,我真的冤枉啊……” 结束第一次审讯出来,大何说:“这小子一看就滑皮溜鬼,会耍心眼的那种,倒是装得完全无辜。” 曲卿说:“先不要下评判,大鲁小鲁,你们俩去搜集一下李子成的个人资料,如果那个胡山的能快速查,也查一下,对了,还有那家网吧的资料,法人是谁。” “哦。”两人离去了。 曲卿对笔录员小韩说:“小飞,走。” “师姐,去做什么啊?” “去看看网吧视频的分析结果……” 办公室里,负责的队员讲解:“11号那天李子成的整个行为都被完整录了下来,因为他常坐的65号机子就在一处摄像头下,从过程看,符合那个胡山的描述,包括胡山后面主导的在网吧里变卖账号的过程。” 曲卿对视频又简单快进了一遍,说:“找寻当时坐在65号机左右的人,问他们李子成的动静。” “会做的,对了,头儿,审讯怎么样,李子成招了么?” 曲卿摇头,又说:“他所描述的,就是这视频里展现的,完全吻合。” “呵呵,看来不是一般小年轻啊。” 曲卿:“如果他就是勒索者,肯定不会简单认罪……而且他要是勒索方,必然还有一个同谋,因为陈金才接到几通勒索电话的时间点上,视频里的李子成都一直在打游戏。” 小鲁忽说:“啊,对了,我们不是搜到了李子成的手机么?他会不会通过手机和同谋联络呢?” 曲卿点头:“那就查查他的手机,联络人,联络记录,以及手机上网记录,如果手机太干净,到电信商那里补查。” “嗯,明白。” 不久,大鲁回来了,递上来几张纸,说:“这是李子成,胡山,还有那家网吧的基本资料。” 几人分散着看了起来。 “李子成,17岁,半年前刚辍学,家里经营一家需要起早贪黑的食品店,他自身却经常去上网打游戏……嚯,果然是问题少年啊。” “胡山,人称胡哥,因寻衅滋事有过一年半的服刑记录,社会关系较复杂,有一定名气,当然,是说街头混混那种层面的名气……” 小鲁叹息:“一个辍学不良,一个混混头子,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呐……” 看完资料,小鲁说:“队长,我看这事就是这个胡山跟李子成合谋做的吧,因为从得利角度看,他俩得到的钱最多。” 曲卿也附和说:“这两个人的确有合谋的空间,因为胡山当时坐的最前排角落正好在摄像头的边缘,他如果有一些细微的行为和动作,监控根本拍摄不清楚,他那一排左右当时也没别人,虽然对面那一排有人,但对方正戴着耳麦打游戏,不见的能听见他说什么。” 曲卿沉思了下,问小韩:“小飞,那个勒索电话的网络真实ip查到没有?” 小韩有些羞愧,说:“师姐,还没有,对方似乎用了什么特别的软件。” “嗯,努力查就行。” 吩咐完这个,曲卿说:“优先调查的还是李子成,找到当时65号机附近上网的人核对李子成的具体行为,查缴获的他的手机,查他充进3000块赃款的那个银行账户有无可疑资金往来……好了,今天天有些晚了,一时查不齐的话,明天补上,然后集合。” “明白……” 家里,方乐正在苦恼。 写出来的东西又被屏蔽了。 好吧,反正几乎只有审核才是最忠诚读者,不写了也罢。 去做些其他的事,换换脑子吧。 方乐如今最佳的休闲模式,就是参与破案,所以他打了曲大队长的电话。 “曲警官,这几天有什么新案子么?” 那头曲卿停了下才回答:“倒是有一个小案子。” “小案子?不是命案?” “不是。” “那也行,能告诉我详细么?” 曲卿明显有些犹豫,说:“你最近是不是在忙什么,不怕分心么?” “不,我正需要分分心。” “好吧,只是一桩小型勒索案……” 听了曲卿的讲述,方乐呵呵笑了,说:“有意思,明天我去分局参与案子。” “好吧。” —— 下一天,后续完成调查的组员们上午10点多才在分局一队办公室集合。 他们发现了正看现有案件资料的方乐,双方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在曲卿主持下进入会议话题。 先是各种汇报。 找到了65号机左右上网的人,其描述符合李子成在审讯时的口供,更没听到李子成用什么怪腔调讲话或使用什么陌生软件的证词(话说李子成根本对网络技术半点不懂,因为成绩差是其辍学的根本原因)。 李子成的手机里通讯很干净,主要联络人就是家里、几个经常一起玩游戏的朋友,到电信局补查,也没发现他刻意删掉什么记录。 至于银行账户方面,李子成和程兰的都没有异常进出。 这一下,虽然李子成依旧是第一嫌疑人,但关于他勒索的直接证据依旧没有。 而在其他人集结之前,曲卿又审了李子成一次,后者依旧保持无辜形象,态度上全无松动。 大鲁忽提出:“排除李子成是在网吧外和某人直接见面合谋的可能,再排除掉监控覆盖不了的胡哥胡山,那个同谋会不会是11号当天网吧里的其他某个人呢?尤其那些也玩同一款游戏而且分摊了账号里的充值钱的人呢?” 小韩:“那些买号的人不是出钱的人么,又得不了利,会合谋么?” 小鲁:“花少量的钱买到折扣品也是获利的一种啊,毕竟充值了2万,只回收到7千。” 当前也没有其他思路,曲卿就点头说:“先按这个想法查一查吧,大家尽量一人拷贝一份监控视频,先看11号那天监控里的网吧顾客有无异动,尤其勒索电话打出的几个时间点上。” 也只好这么办了。 没多长工夫,人人摇头汇报:“没异常,也没发现李子成上网期间和什么人有可疑接触,除了有两次他点的外卖盒饭送到了。” 没收获? 难不成,再查11号之前和之后的视频? 问题则是,谁也不敢保证,那个同谋也是用红苹果网吧的机子上网的呀。 大鲁忽说:“队长,各位,其实,昨天回家后我就在想这个案子了,我们会不会忽略了一种常规的可能呢?” “什么可能?”所有人问。 大鲁说:“很简单,充错号了。” 充错了? 大家一瞬恍然。 大鲁继续解释:“你们看,那个号又是字母又是数字,而陈金才接听的是变声电话,他听错很有可能,听错就记错,记错就充错,而且走访时他不是说他按照要求充了钱后勒索者又打电话说没收到钱让他后果自负么?加上陈金才前女友程兰又貌似受到威胁闹场导致陈金才新恋情失败,这也像是勒索者施展了报复,所以这该是一桩阴差阳错的勒索金支付失败事件吧?” 如同被点醒,小鲁也叫着说:“啊,这么说,我们只要查和李子成那个号近似的游戏账号就可以了么?” 听了两人的话桌面一阵安静。 曲卿看看其他人,问:“你们怎么认为?” 大何琢磨着说:“貌似有理,不过,虽然我不玩游戏,但近似的账号这个概念太宽泛了吧,谁能保证,陈金才听错的是哪一个字母或数字乃至听错了多个?那样的话组合太多就根本没法查了。” 的确,这是个致命问题。 曲卿看向方乐,说:“方乐,你呢?” 方乐拿着卷宗资料,沉吟着说:“我反对这种思路,因为‘充错了’可能也是李子成琢磨的脱罪借口之一。” 大鲁不甘说:“那他为什么在被审讯时不这么解释啊?” 方乐呵呵笑了,说:“他来供认,和你们主动做出这种推论,那效果是相反的,他这么说,我们会首先质疑,要是我们先推出这个可能,就是我们主动减小他的嫌疑了……而且,我不同意充错了的思路,还有其他理由。” “什么理由啊?” “我前面没参与调查,所以今天大家汇合前,我研究了两个多小时卷宗资料,发现本案有些特征还是很鲜明的。” “哪些特征啊?”小韩问。 “首先,这的确应该是年轻人乃至未成年人参与的犯罪,毕竟靠根本无法直接提现的游戏账号充值来交付赎金,不玩游戏的人很难得利,而笔录里勒索者的用词是索要‘零花’,这个口吻也符合无业的年轻人这一族群,另外我看过受害人陈金才的那个网盘目录列表,发现比不雅照还重要的商业机密之类也有不少,勒索者没拿这个做文章,或许也是因为年纪有限识别不了其价值吧,李子成就符合这一年龄段特征。” “其次,就算第一次充错了号好了,他们为何不向陈金才包括程兰继续勒索呢?仅仅三个小时认为没充值到账就断掉了勒索计划,还想法利用被勒索者的前女友去泄愤?这太幼稚了,除了谋划者年纪不大这原因,就是勒索其实已经成功,却装着不成功,这就是被抓的李子成一直装无辜的原因,因为这是他们图谋的关键一环,李子成必须演戏!” 曲卿想了想,u看书 .uuans 说:“很有道理,不过你这些分析并不能完全推翻大鲁的假设。” 方乐点头,说:“不错,所以我研究了李子成的游戏账号名,发现挺有意思的。” “怎么有意思了?” “lhcql03,拆开先看后面三个,l就是l的小写体,也是李子成的姓氏首字母,李子成今年17岁,出生于03年,这就是l后面两个数字的含义,而前面四个小写字母就更值得探究了,看见它你们会不会联想到什么?” 小鲁说:“若是英文,不像,要是汉语拼音简写,又可能性太多了。” 方乐提示:“那么再拆一下,先说lh两个字母,按汉语拼音首字母,你们会想到哪两个字的简写呢?” lh…… 曲卿当即说:“蓝海?” “对,就是指蓝海市,那么cq,又是哪个词呢?” 这次是大鲁先反应过来:“传奇!” “对,那个账号就可以这么解读:蓝海传奇-李子成-03。” “这、这像是什么密码身份啊。”小鲁吃惊说。 方乐点头:“不错,蓝海传奇,这就像几个不入流的家伙自命的一个组合,l03就是李子成分到的身份编号,加上他涉及到勒索案,我不觉得李子成是被充错了钱的无辜者。” 四 无名者墓碑 大鲁说:“那么我们查一查‘混混界’有没有蓝海传奇这个名头?” 小鲁补充:“还要查前面是lhcq后面是字母加两个数字的游戏账号!” 曲卿有点儿无奈,这怎么就成了谍战解密了? 她说:“那么,你们两个就负责去查吧。” 两人接令斗志满满离开。 小韩则说:“师姐,那我继续查那个网络电话的原ip。” 一时剩下来两个闲人,曲卿问方乐:“你真的觉得你的分析准确?” 方乐呵呵笑了,说:“那个字母数字的解密是有点儿随意了,不过,我的直觉是李子成就是勒索者之一,曲警官,你觉得呢?” 曲卿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用直觉来判案的时候。” 一个多小时后,大鲁和小鲁垂头丧气地回来,汇报:“我们跑了许多地方,问了许多人,连同李子成家那个店铺都去了,没问出谁听过蓝海传奇这个名号,网游账号有lhcq前缀的又太多了,回来的路上我们还手机百度了下这四个汉字,却冒出一堆无关联的事物。” 曲卿仅仅简单点个头,方乐则连反应都没有。 大鲁不解问:“方顾问,一点儿都没查出来,你难道不失望么?” 方乐耸肩说:“有什么好失望的,犯罪者才不会使用一个一查就知道的名号的,对名号秘而不宣内部交流的可能性很大才对。” 大鲁小鲁两人嘀咕: “你说方顾问和队长会不会把我俩当试验品了?” “很可能……” 打屁的时机,研究视频的队员忽大叫:“你们快过来,有情况——” 啊? 几人连忙赶过去。 曲卿当即问:“什么情况?” 队员解释:“我发现红苹果网吧拷贝过来的视频里,有不止一处的缺失!” 什么…… —— “视频缺失?是案发的11号那天么?”曲卿问。 “不,是11号之前和之后。” 曲卿吩咐:“分别把缺失的时间段展示出来。” 队员一边展示一边讲解:“一共有七段,有六段是突然连不上了,时间出现了缺失,5到10分钟后又续上了,还有一段是中断后将近半个小时后才续上。” 半个月内有七处视频缺失,很明显是被人人为剪切或删除的,但又不在勒索案发的那一天…… 有蹊跷啊。 曲卿吩咐:“大家各自分析一下这七处缺失前后的视频,看有什么共通点。” “好……” 这一分析就是长达一小时。 共通点也先后出炉。 方乐说:“七处缺失里,有六个是同一监控位置处,即厕所附近,剩下一处是在前排机子那里,临近门口,也是中断半小时的那一次。” 曲卿说:“厕所那里的六处视频缺失前后,旁边的画面没有出现明显的可疑,但剩下那段,即前排机子那里,在视频接续上后,座位上少了一个人,而且网吧其他机子处上网的人有不小的动静余波,貌似前排那里出过什么事。” “另外,前六处短时长缺失过的视频里,除了固定坐在电脑前的上网客,在视频的边缘地带有六人次的人从厕所区域靠近或离开。” 曲卿吩咐:“把边缘地带那六个人影放大。” 放大后,由于角度上的扭曲,加上分辨率所限,边缘处的人是谁根本观察不出来。 小韩忽说:“啊,胡山!” “胡山?” 几人都看向他。 小韩手指六个人影,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三次的都是他,因为里头的人都披着件黑色的外套,咱们去抓李子成的时候,胡山就是披着黑色外套的。” 曲卿赞许地看了小韩一眼,也说:“如果从衣服来判断的话,剩下那三个人次也应该是同一个人,另外的人。” 那么胡山和另外一个人在十多天里有六次都同一时间段出现于同一区域是做什么呢? 每次5到10分钟……刻意剪掉……厕所…… 曲卿想到什么,猛然说:“把第七段半小时时长缺失视频座位上那个人没消失之前的影像挑选出来!” 队员照办后,其他人都吃惊,因为电脑里这个人和跟胡山出现于厕所附近同一区域的那个人影很像! 曲卿补充说:“再把他的脸放大。” 放大后,虽然因为角度的问题有些模糊,但那明显是个很瘦的人,眼窝深陷,精神状态很不好。 看完这个后,曲卿说:“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啊,师姐?”小韩问。 “这个网吧在贩毒。” 贩毒二字一说,人人震撼。 方乐心说:果然如此。 曲卿整体分析:“胡山和另一个人半个月内有多次出现于厕所附近,被剪掉的视频应该是两人先后进出厕所的画面,而时长都在5到10分钟内,地点和时长都符合毒品交易的常规接头模式。” “至于前排第七段那个视频,姑且不说那个从座位上消失的人是不是前面几次和胡山去过厕所的那位,从那个人的面部特征看,有吸过毒的症状,那次被剪的视频长达半个小时,之后整个网吧的人都有所惊动,有一种可能是此人毒瘾突然发作,又被胡山等抬出了网吧,在不了解真相的人眼里,恐怕就是得了急病被送医吧。” 的确,这些猜想与发现很是切合。 大鲁和小鲁摩拳擦掌,兴奋地说:“队长,本以为只是小案,咱们摸出了一条大鱼呢,捉人吧!” 曲卿摇头:“不,如果涉及到贩毒,那就是缉毒队的案子了,联络他们……不过提一个要求,就是我们要单独见一见这个网吧的老板,审讯一下……” 过程不必提,在缉毒队布控网吧并查毒捉人的时候,刑警组也协助突击控制了网吧法人钟老板。 资料显示,钟老板在本市有好几家网吧,红苹果网吧只是其中之一,但没有其他过于不良的记录。 被问及胡山,钟老板叹口气,说:“果然这个人出事了。” “说实话,我那个网吧原先的领班根本不是他,但半年前有一拨小混混老来网吧闹事,还把原领班打伤了,是这个胡山突然出现把混混们逼退,并说有意当领班,我当然怀疑这是个套路,但别人也镇不住场子了,而自从胡山接手网吧以后,混混闹事的确是少了,但他又放松了上网限制,导致有未成年人上网,我索性不管了,将网吧半承包给胡山,最近还打算转手卖人呢……对了,胡山到底惹出什么事了,打架、斗殴?” 几位刑警都盯着他。 “他疑似参与贩毒。”曲卿说。 啊,钟老板吓得差点儿坐地。 “钟老板,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之前,希望你能留在分局里,接受缉毒队后续审查……” 审完钟老板,从审讯室出来,曲卿接到了缉毒队的讯报,对几名队员说:“缉毒队在红苹果网吧厕所及其他几个地点查到了藏匿或遗落过的毒品残迹,胡山想逃跑也被捉了,缉毒队说感谢我们。” “感谢的话,还是请客吃饭实惠,哈哈……” 说笑了一阵,曲卿正色说:“那么,现在就能确定胡山和我们所查的勒索案无关了,因为胡山既然参与贩毒,不会因为2万块的勒索金就把自己牵连进警方视线的,甚至整个红苹果网吧也和勒索无关,因为既然可以删掉贩毒细节,删掉勒索细节也可以,但监控并无11号的删减,那么那通勒索电话就不是在网吧打的,而是在别的地方上网打的了。” 这时候,小韩的专属电脑忽传来提示音,他赶紧跑过去,很快喜悦喊叫:“师姐、方哥,大家快过来,勒索电话的原ip分析出来了!” 啊? 大家连忙也跑过去。 小韩操作着电脑兴奋地说:“这是我前面熬夜自己制作的一个软件,这个则是原ip地址!” 早就注意小韩双目有熬红迹象,原来是忙这个。 曲卿说:“小飞,辛苦你了。” 小韩高兴的如同得到家长赞扬,说:“没啥,师姐。” 方乐说:“能查这个ip属于哪里么?” 小韩说:“当然能。” 输入警务数据查询系统,答案很快出来。 “蓝海市希望中学,综合教学楼公共机房49号机器。” 希望中学? 大鲁忽说:“啊,我记得前头查李子成资料时,发现他就是那个中学辍学的!” 这么巧……不,这就对了! 曲卿说:“那么李子成的确就是勒索参与者,而他的共谋很可能是他以前的同学之类……走,去希望中学!” 希望中学,是蓝海市一所初高中连读的学校,并分初中部、高中部,学生很多。 进入校门前,在警车上曲卿分派任务: “调查大概分为两类,第一,李子成辍学是发生在高二,至今不到一年,所以他当初的同学同级的都还在,向他的同班同学、班主任打听他的旧有关系网,看他和谁的来往比较多,重点是在学校里的人,不限于学生,其他教职工也可以,尤其注意他最近来没来过学校,和谁见过面;第二,我和方乐、小飞会直接去学校机房调查,好了,散了……” 综合教学楼,勒索电话ip对应的机房里,曲卿问坐在入口处负责学生上机的教职工:“请问,这里都有谁能来上机?” 职工回答:“基本都是高中部的学生能来,其他老师啊之类当然也可以,但他们不需要来这儿,他们办公室里又不缺电脑。” “那么,所有上网的人都有记录么?” “有,”职工一指自己身前的办公桌上的电脑,“我这个办公电脑里就有存着,它旁边连着这一台扫描设备,上网前学生把自己的学生卡扫一下就好了,机费自扣,卡里自己充钱,学校每学期有免费机时赠送,但不多。” 曲卿递过去一张纸条,说:“请按这上面的时间,把上网记录数据拷贝进我们提供的u盘里。” 旁边小韩递上u盘。 “没问题。” 职工操作的时候,方乐则问:“刷了卡以后,会不会由这台办公电脑和仪器分配一台机器去上,还是自由选择机子呢?” 职工回答:“只要过了门禁这里,哪一台机子空着就能随意上了,不需要电脑来分配,离开的时候学生自己再在这个扫描器上扫描一下,就是终结上网计时了。” 也就是说,只能查出某个人来机房上过机,但查不出他当时上的是哪台机子么? 拷贝完,在职工带领下,几人来到了最后一排角落的49号机子。 机上正好没人,曲卿吩咐:“小飞,查一查有没有线索。” 小韩哦了一声,坐到机子前,插进自己的随身u盘,打开里头附带的软件,一阵古怪扫描,苦笑说:“师姐,没法查呀,这机子的系统是重启后自动还原的,跟网吧那里一样,加上好几天了,估计好些人又用过机子,痕迹叠加覆盖,没法分析。” 曲卿扭头问职工:“这里的机子都是这样么?” 职工点头:“都有系统还原,不然学生的上网隐私可能遭到泄露,用的次数多了数据冗余也会多,那就影响性能了。” 真没办法。 方乐又问:“我们进来时门口走廊上好像有摄像头,监控记录在哪里?” “在学校保安处那里……” 从机房出来,又离开综合楼,曲卿才说:“打那个电话的人敢利用公共机子上网,看来就是瞄准那里留不下直接证据啊。” 小韩问:“师姐,那现在怎么办啊?” 曲卿说:“先去保安处取来11号那天的监控视频,看书ww.uknshu.om回到吉普车里,利用车里的计算机查看咱们获取的东西。” “哦。” 吉普车里,利用车带的计算机先看那个u盘拷贝来的数据,发现11号的上网人次记录竟有数百条之多。 就算仅仅把上网时间锁定在嫌犯打那通勒索电话的时段上,也有几十人次。 察看机房门口走廊那里的监控视频,也没发现有哪个进出的学生可疑。 方乐分析:“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嫌犯将打网络电话的场所选择在这个机房里,是为了不被锁定和留下直接证据,但我想学校机房应该不像网吧的环境,是挺安静的,那么就算当时嫌犯坐在角落里打那个电话,也有被机房里左右的其他人听到的可能,那样勒索性质的言词听到的人恐怕也不会不留印象,所以我们只要广泛走访那些那天去那个机房上过机的学生,兴许能发现嫌犯的线索,不过,这个思路太麻烦了,建议只备用。” 曲卿点头。 没多久,其他方面的人陆续回来了,相互都摇头。 “他的班主任、同班同学都说自李子成辍学后,在学校里再没见过他了,有个说见过他一次,但是在网吧。” 也就是说,李子成很可能再没回来过,或者又来过学校但是没去找同班么…… 五 第2名嫌疑人 甘南分局,中队刑事科学技术室,曲卿等人集结,开始听修复的勒索时来电自动录音备份。 陈金才手机曾在后续疑似被黑客破坏,开不了机,数据很多发生了损坏。 “王老板……对……3点等……约……” 断断续续,这些应该是正常的对话记录,与勒索无关。 继续听,一段怪异的音腔出现: “你的网盘……泄露……2万……账号……lh……” 所有人啊了一声,喜言:“就是这个!” 而这声音果然像用了变声器或软件! 曲卿问技术人员:“声音能变回原频率吧?” 技术员再听了一遍,说:“这个应该可以,我试试,给我半个小时……” 然而半小时不到,声音就复原了。 奇怪的就是,这段复原后的勒索言语片段,听着依旧怪异。 小韩不解说:“难道对方用了二次变声手段?” 二次变声,可理解为先用某种方式把声音改变,再利用变声器,这将导致很难还原最初的声音。 方乐摇了摇头,说:“这像是某种方言吧。” 曲卿见多识广,说:“我去过西部某省出差,这是那里的方言,大致属于北方语系,声母与普通话接近,但要是没听过,你很可能被韵母搞懵。” 大鲁恍然说:“哦,我明白了,勒索者在机房里打电话时刻意用地方方言,这样就算被临近的人听见了,也会理解成是在跟老家人打电话!” 小鲁补充:“也或许是先在别的地方把勒索的话录下来变完声,再在网上用ip电话拨打呢……对了,这个方法技术上能不能行得通呢?”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曲卿说:“如果勒索者懂得那个地区的方言,那么也给我们提供了关键的筛选条件,缩小了排查范围。” 方乐也说:“不错,这方言与我们蓝海市的完全是不同的地域。” “这段原声虽然模糊且有欠缺,但从音质判断,很稚嫩,应该就是一名未成年人,也即是个高中生,不是教职工等成年人。” “而如果把勒索者限定是高中生,那么他很可能是随着父母从西部那个省转学过来的,或者父母来自于那个省份,他在家里耳濡目染学会了,至于户籍是不是本地的,倒还在其次。” 曲卿点头,说:“再回希望中学!” 希望中学档案馆,在一个教务处老师的引领下,曲卿几人获取到了个人或家庭方面有西部背景的高中部学生名单,并把男生遴选了出来。 由于学生基数的问题,选出的男生也有几十个了。 曲卿说:“到吉普车里,把这个跟机房那里的数据做比对。” 吉普车里,没花多少工夫就完成了比对,曲卿总结说:“这些男生那天去过机房的有三人次,但在勒索电话的那个时间段,只有一个人,而从机房外拍到的视频里的时间点判断,此人也是在勒索电话完成之后才离开机房的,打那几通勒索电话的,很可能就是他了!” 大鲁拿着资料纸读了出来: “杨树,16岁,高中部二年级3班学生,父母为外来务工人员……” 小鲁问:“队长,直接抓么?” “不,”曲卿思索了下,说:“既然锁定了嫌疑人,不必盲目动手,何况,这次面对的是未成年在校生。” 小韩问:“师姐,那怎么办啊?” 曲卿说:“还是要得到校方的允许和协助,这样,联络他的班主任,找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把那个杨树召来,暂时不要联系教务处了。” 好吧…… 当16岁的杨树走进办公室时,立马战战兢兢,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里头不但有他的班主任,还有几个气势一看就不一般的成年人。 尤其最中心那位姐姐,眼神凌厉,让他一下就心虚了。 但曲卿的语气却预料之外的柔和,说:“杨树同学,请坐。” “哦……” 杨树坐在了办公室中间空地特意为他准备的椅子上,拘束感让他的坐姿很标准,仿若回到了刚升入高中那两周的军训时期。 “杨树同学,我们需要问你一些问题……大概一周前,11号的时候,你有没有去过学校综合楼3楼的机房?” “我、我……” 旁边的班主任和煦中不乏严厉地说:“杨树,这几位问你的问题你都要老实回答,说谎和不答都对你没好处,知道么?” 杨树这才回答:“去过。” 他连头都不敢抬。 “你去机房做了什么?” “上网。” “具体说说,上网的内容。” “我、我记不清了。” 又结巴了。 “杨树,你会家乡的方言吧?” 这次杨树没回答,嘴却蠕动了一下。 班主任有点儿气火,呵斥说:“杨树,好好回答!” 杨树这才说:“会、会一点。” “那好,你用家乡话,念这张纸条上的文字。”曲卿提要求。 小鲁把一张纸条由办公桌上递交到了杨树手上。 杨树看见纸条上内容的第一瞬间,就浑身抖嗦了一下。 那上面是一段勒索用的文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杨树好一会儿没开口。 旁边大鲁忍不住了,拍桌子说:“杨树,念,用你的家乡话念!” 杨树这才开始念,然而只一个开头,就读不下去了,哇地哭了出来。 然而仅仅开头的口音,就将他完全暴露了。 打勒索电话的就是他,跑不掉! 暂时将杨树留在办公室里,并由小鲁看着,曲卿几个跟班主任来到了外头。 班主任一早知道了警方在查的是什么事,此刻叹息说:“我绝没想到,杨树会牵连上这种事。” “王老师,杨树平时是个怎样的学生?”曲卿问。 “他啊,再老实不过了,还胆小怕事,一紧张就结巴,实在不像会犯罪的那种人啊。”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这里总觉得古怪。 曲卿:“现在基本事实已经清楚,我们之所以还没告知贵校教务处,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到太大,他如果能坦白地承认,我们还可以寻求其他能将负面结果降到最低的处理办法。” 班主任感激地说:“那就太感谢你们了,唉,说起来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他父母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工作一般,薪水不高,他一年前才转学到这所学校,人很怕生,有时还会被欺负……如果他这件事闹大了,不知道他的家庭会受到怎样的打击,这样吧,我自个儿进去劝他一劝,争取让他配合你们。” “麻烦了……” 老师进去了,小鲁两人出来,大家沉默了一阵,小鲁叹息说:“没想到打勒索电话的是这么个半大孩子,真看不出来他有那个胆儿啊。” 大鲁等人探讨说:“或许跟李子成一样,是装的呢。” “主谋的可能是李子成,他是从犯。” “对、对,李子成异地收钱,让杨树在学校机房打勒索电话,只是,杨树的活儿还是需要胆子啊……” 方乐也低声问曲卿:“曲警官,你觉得呢?杨树像不像勒索犯?” 曲卿叹息说:“不论我觉得像不像,事实都在,他的家乡话与勒索者的录音也高度契合。” 是这样没错,但……方乐总觉得有哪里很违和。 半个多小时后,班主任才从办公室出来,面对所有人的视线,摇了摇头,说:“没招……不过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小鲁问。 班主任说:“我很了解这孩子,如果事实都在的话,他是不敢说谎的,但我劝诱了半天,他都不开口,连我把他父母都搬出来,说他要是现在不认就立马将他的父母请来学校,他反应挺大,但就是不认了。” 小韩说:“难道他是怕认罪了以后坐牢什么的?” 班主任说:“我也考虑了这点啊,所以劝的过程中很讲究技巧,还说人家警察哥哥姐姐之所以不把你带去公安局,不告诉学校,也先不联系你的家长,就是想给你宽大处理的机会……可他就是不开口啊,我实在是闹不明白了。” 看着班主任苦恼的脸,大家也都没辙了。 难道真的要用正式的渠道和手段来审? 方乐忽说:“王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我的问题是,”方乐说,“杨树懂计算机么?” “计算机?”班主任一愣。 “对,就是说他电脑技术好不好。” 班主任苦笑:“他哪里懂什么电脑技术啊,一年前他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连键盘都不太懂,还被同班笑话了呢。” 方乐说:“那么,可不可以请您把他的书包、课桌里的书本都取来呢,小鲁,你去帮王老师的忙。” “啊?噢——”小鲁呆了下才反应过来。 班主任说:“好吧,请跟我来。” 那两人走后,大鲁问:“方顾问,你问他那个问题做什么呢?” 方乐:“你难道忘了,小飞是好不容易才分析出勒索电话的网络ip的,加上变声器的使用,以及陈金才手机被黑,这可不是一个电脑技术菜鸟能办到的。” “对呀!”大鲁说:“肯定是这小子被嘲笑后,发奋学了计算机技术,因此方顾问你让班主任去找他的书包看有没有对应教材……哎,小飞,那些c语言啥的难学么,能不能自学?” 小韩挠了挠头,说:“我不知道哇,我在警校里学的,但现在计算机语言基本都能在网上学,公开教材都有的。” 曲卿说:“先不要议论了,等王老师和小鲁把书包取来。” 谁知道那两人是将一整个书桌都搬来了,毕竟是高中了,桌面到桌斗里都满满登登的。 曲卿说:“大家把书分散着看一看,但最好后面都把书交给小飞,再让他过一遍,小飞,记得看仔细些,不论是笔记、书内页夹纸,都打开来看看,务必找到些蛛丝马迹。” 结果折腾了半个小时,小韩才看了一半的书,晕头转向都快吐了。 他还要再坚持下去,曲卿让他暂停,问班主任:“王老师,杨树平时的成绩如何,什么学科突出,数学、物理、化学怎么样?” 班主任说:“不好啊,他转学来的,家乡教育不发达,基础很差,要说哪一科好一点的,算是语文,但也不太高,至于数理化更差了,刚来时几乎垫底。” 这样的话…… 曲卿说:“数学考验逻辑思维,物理是空间思维,化学则关联对公式符号的记忆……如果这三门不行,他在理科方面的天赋兴许就是有欠缺,想在一年内自学攻读涉及大量编程的计算机语言,乃至掌控黑客技术和软件使用,恐怕不太可能。u看书 wwuuanshu ” 那么变声器的使用,手机网盘被黑又是怎么回事? 方乐做出结论:“那么只能说,杨树还有一个或多个同谋,那个人才是黑掉陈金才手机、又教杨树打勒索电话的人,考虑到智商问题,那个人或那些人才是勒索案的主谋,他们隐藏在背后,让李子成和杨树出面,杨树之所以不敢承认,恐怕是那些人的因素在作怪。” “李子成?”班主任插口说:“我记得是当初辍学的一个学生吧,经常不学好,被学校点名批评过,他比杨树高一级,他们两个怎么搅和到一起了。” 没回答这个问题,方乐问:“王老师,你们班上的学生、杨树的校内朋友,有哪些精通计算机的么?” 班主任想着回答说:“至少是我们班,我没发现过有这种特长的学生,至于外班学生,我就不太了解了,但杨树平时根本与外班无交流,学校教计算机的那些老师倒是肯定有通这些的,但人家不至于犯这种罪吧?” 话是这么说。 但必然还有一个第三者或团队,是此次勒索案的共犯乃至主谋! 没办法,曲卿说:“王老师,我们需要将杨树同学暂时带回分局。” 班主任知道到此也包庇不住了,叹口气说:“还是要正规的去审啊?唉,我这个老师也只能帮到这个份儿上了,希望他到了那里能老实配合你们吧……” 六 第3名是主谋 曲卿选择了一个上课的时间段,将杨树尽量悄无声息地由后门带出了学校,押到了吉普车里。 车要开的时候,大鲁忽说:“队长,方哥,这么把他带走好么?他和李子成要不是主犯咱们这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方乐说:“恐怕一开始李子成被抓后就已经打草惊蛇了。” 曲卿点头:“不错……而最起码,我们寻找杨树的行动很隐秘,现在那个主犯或许还不知道杨树被抓,而要是杨树被放,就有通风报信的风险了,所以我们只能趁着不多的时间里,加快审讯,争取让杨树和李子成里有哪一个能坦白出那第三人的线索。” 大鲁说:“对啊,是这个道理……” 闲话不多说,将人押回甘南分局,用专用的审讯室审理杨树,并再审李子成。 这么大的阵仗下,杨树心理压力巨大,几欲崩溃,但竟还是神奇地没有说出口供,连警方告诉他他不算主谋坦白会减轻处理的话都没用,太怪了。 至于李子成,更是滑头依旧,完全是装无辜,但警方说出蓝海传奇这四个字,并且提出已经抓到他的共犯之一杨树的时候,李子成才明显吃了一惊。 暂时结束对二人的审讯,小组开会。 大鲁好笑地说:“我提到蓝海传奇那四个字的时候,李子成那小子表情很精彩啊,我再说抓到了一个共犯,他那个眼神变化,根本掩饰不住。” 主持审李子成的曲卿说:“不过,提到杨树的名字时,他没明显反应,也即他知道自己有共犯,但并不知道共犯是谁,李子成也很可能不认识杨树,但他们都参与了同一桩犯罪,这样一来,那个第三者就肯定是主谋了,主谋分别单线联系并指导,两个从犯的口供和线索就无法相互印证了。” 也说:“那个主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杨树完全不开口,我觉得,审讯可以缓一缓,直接想办法查那个主谋吧。” 曲卿看着左右说:“两位说的都很对,大家想一想吧,审讯之外,怎么查那个主谋?” 讨论很投入,但大部分的意见也只能是进一步查杨树及李子成的交际关系,或者查希望中学里懂计算机的师生具体都有哪些。 到后面,见方乐基本没参与讨论,曲卿问他:“方乐,你有什么意见么?” 方乐哦了一下反应过来,说:“我确实在想一个问题,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帮助罢了……” 曲卿问:“什么问题?” 方乐说:“很简单,你看我们现在的所知是杨树是直接打勒索电话的人,他很胆小怕事,还是要在室内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打勒索电话,更别说还涉及到网络的使用、变声器软件之类,就算他事先学会了整个过程,那个第三人的主谋会放心让他独自去机房完成任务么?杨树突然放弃怎么办?忘了过程怎么办?出其他差错怎么办?被机房内的人识破怎么办?何况先后打了三通电话,我觉得要是想防范状况,主谋有很大可能当时也在机房内,监视指导并为杨树打掩护,且要等到杨树打完第三通电话之后,他才能出去。” 大家琢磨着这话。 曲卿说:“方顾问的这个推断很有可能。” “也即是说,要优先查在第一通勒索电话之前进入机房,同时又在第三通勒索电话之后离开的人,是么?” 方乐点头。 小鲁嘀咕:“11号那天上那个机房的人次有几百号啊,就算按勒索电话的时段算也有近百号了。” 曲卿说:“那也要查,这样,把那天的上机名单多打印几份,按照筛选条件拟定出名单来,大家各自分一部分,去核实各自名单上的学生是不是有精通网络技术的可能,记住,不分男生女生,方法的话,不论是打电话、拜访家庭、查资料,自由发挥!” 队长交代了就要照办。 大鲁从座位上站起来,摩拳擦掌说:“行动,行动……” 其他人忙活的时候,曲卿见方乐依旧在思索,就问:“怎么,还有什么问题么?” 方乐说:“我还是担心这个思路啊。” 曲卿疑惑:“这不是你提出来的么?最起码……我觉得比调查全校师生要容易多了。” 方乐说:“关键它也会闹出动静啊。” 曲卿说:“到现在也不可能没动静了。” 这时候,一个内勤警员走进来,向曲卿汇报说:“曲队,你们案子的在押嫌犯其中一个说要见你。” “具体是哪一个?” “李子成……” 审讯室里,李子成虽然刻意表现得自如依旧,但脸上的奸猾已经少了许多,看得出来这一天多的关押磨消了他不少精气神儿。 曲卿严肃地问:“李子成,你想说什么事?” 李子成撑起满脸讨好的笑,说:“警察大哥、大姐,这两天我自己想了老久,我终于有些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噢?怎么回事?” “就是,这个案子会不会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勒索犯把他的账号啥的报错了,所以那个被勒索的把钱充进了我的账号,或者反过来是被勒索的听错记错所以充错了,总之这有可能是个误解,我是被冤枉了。”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对啊,这不是很可能么,你们看我那个账号又是字母又是数字的。” 李子成尽量做出无辜的样子。 曲卿冷冷地看过去,说:“李子成,你现在才抛出这个结论,不觉得晚了点儿么?” “我、我——”李子成要辩解又不知说什么好。 曲卿继续说:“李子成,实话告诉你,警方现在已经抓到了另一个共犯,且已经有了第三人、也即此次勒索案的主谋的线索了,在那之前,如果你能坦白招供,可算成自首情节,这对于减轻对你的处罚很重要,要是等我们抓到了主谋,再由主谋将你供出来,那时候你再想说什么就晚了。” 旁边一同陪着来的方乐也劝解:“李子成,就算退一步警方一直没捉到主谋,照现在的事实,也能定你的罪,你可能要担负另一人的罪行,怎么选择,我想你应该分得清。” 李子成此刻像杨树那样垂下了头…… 从审讯室出来,方乐呵呵笑说:“好事情啊,这小子快忍不住了。” 李子成的原本打算大概是等警方主动得出“充错了”的结论,然后降低其嫌疑,但警方一直对他高压审讯,显见还在重点怀疑他,他不得不自己把结论抛出来企图误导警方。 想的很美,但现在看很幼稚。 曲卿点头同意,说:“这说明他的心防正在溃败,先晾他一段时间,随后再审……” 调查一用就是小半天,派出去的几人回归汇报:“列表上圈定的人我们都已查完了,通过排查筛选,我们初步锁定了五个人,三个男生两个女生,这是五人的资料。” 曲卿接过那几张打印着五人资料包括照片的a4纸,和方乐一起看了起来。 但浏览一遍后,发现根本无法根据这个纸面资料做进一步排除。 建议:“要不,我们分别对这五人布控?看哪个有可疑行踪?” “嗯,别急……先去见见李子成。” 审讯室,见曲卿再次回归,且其他警察也都,阵势庞大,李子成感觉自己心头的压力更大了。 “李子成,想通了么?” 李子成沉默了好一会儿,苦笑说:“好吧,我全都告诉你们,我确实参与了这个勒索的事。” “指使你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只告诉我会有人打勒索电话,我不用管其他的步骤,只管等账号被充进钱然后变相销赃就可以了,等被抓的时候,演好负责的角色就行……我也不知道打勒索电话的是不是就是指使我的人。” 方乐插话问:“你们是怎么联络的,现实见面么?还是通过其他方式?” “我们是通过游戏联络的,就是那个战客联盟,他也常玩那款游戏。” 大家对望,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小子的手机通讯那么干净呢。 曲卿继续问:“那么,你知道他现实里的身份么?” “他完全没有跟我说过游戏之外的事,但是我猜他应该是我辍学的那个学校的。” “根据是什么?” “那是辍学没多久,我玩战客联盟游戏,给第一个角色起了个那个……‘教务处主任某某某是傻x’那样的名字,因为我其实是被学校劝退的,就是那个主任在主导,所以我恨他,我用这个角色名在新手村的时候,有一个玩家凑过来问我是不是希望中学的,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你的角色名告诉我的,我说我曾经是希望的,但现在辍学了,你也是那个学校的吧,你几年几班?他没回答我,说我们后面一起玩游戏吧。” “我们后头就一直在组队组团了,我发现这个人玩游戏特别厉害,而且他自己会制作脚本挂机,我想傍上这个人的话后面玩游戏会很方便,所以一直跟着他,我们还一起冲新区玩到了现在。” 方乐问:“你们既然长时间玩游戏,那么必然会有对话乃至一定的熟识,你难道真的没有他其他身份方面的线索么?” 李子成摇头说:“我只觉得他十分聪明,他从不说多余的话,连音频都不开,但是,他要是希望中学的人的话,我想他一定是个学生,而且可能是高中部的学生。” “他是学生?你的根据是什么?” “因为他的上线时间都是在傍晚到晚上啊,都是在高中生放学后,而且周末两天也会上,我觉得他要是老师时间上反而更自由点儿。” “说一下那个人的角色名,区服。” “他角色名叫‘无我’,三区……对了,警察大哥大姐,能告诉的我都告诉了,我这算自首情节吧?” 李子成忽急切地说。 曲卿点头,说:“算,不过还要看你提供的线索的具体效用。” “有什么需要我合作的,我一定配合你们啊……” 大家从审讯室里出来商议。 曲卿立马说:“小飞,根据李子成给出的区服、角色名,联络战客联盟运营商,查对应的账号资料,看归属的账号里有没有填写身份,并查那个号平时的上网ip。” “哦,知道了,师姐。” 小韩噔噔噔跑走了。 曲卿接着说:“在小飞的调查结果出来前,我们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手段从那三男两女里锁定出谁是嫌犯。” 方乐说:“既然那个人只出现在游戏里,那么我们不妨还是通过游戏的手段吧。” 小鲁说:“方哥,你是说在游戏里联络并找到他?” 方乐点头。 小鲁高兴说:“那就我来吧,我对这个游戏熟悉点儿。” 大鲁马上说:“把我也算上。” 曲卿则说:“也不知那个人这两天会不会上那款游戏,而且……你俩在游戏里怎么接近他?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么?就算找到怎么搭讪才不突兀?套话可不是陌生人能办得到的。” “方顾问,你的意思是,让李子成来?” 方乐点点头…… 李子成破天荒地拥有了在公安局里玩游戏的机会,玩的还是自己的老游戏战客联盟。 当然这是附带任务的,曲卿叮嘱说:“李子成,记住尽量表现得跟平时一样自然些,和对方角色的对话不要突兀,关键的时候更不要乱输文字,知道么?” 旁边大鲁也吓唬他:“我们会紧盯着你,要是你想耍什么小花招的话,小心罪加一等!” 李子成点头讨好:“明白,明白,我一定按您们吩咐的做。” 不过上了游戏后,李子成等了一会儿,扭头说:“‘无我’还没上线啊。” 曲卿看了看手机时间,说:“如果他真的是高中生,也快了。” 已经5点多放学了。 这时候小韩回来,曲卿出了办公室,方乐随上。 小韩递上纸汇报说:“师姐,‘无我’的游戏账号网页页面里果然没有补充个人资料,至于ip同样是用的代理,而且每次上网的地址都在变化。” 方乐问:“那这个能还原真实ip么?” 小韩摇头:“涉及到游戏,比前一次的难得多。” 这样的话,就只能指望李子成那边了…… 办公室里出现了少见的所有专案组人员旁观一个未成年人打网络游戏的场面。 但氛围绝不热烈,打游戏的人也束手束脚。 “无我上线了!” 好友栏里无我的头像总算亮了,同时李子成的其他几个好友角色也先后上线,他介绍说:“其他这几个人都是和我还有‘无我’日常组队做任务刷副本pk的。” 果然几个好友里有人带头发来了组队申请,点“同意”后由队长召唤汇集到了一块儿,“队长”一见面就调侃李子成: “你小子这两天怎么没上线啊?” 李子成忙在对话框里输入:“嗨,别提了,我被我爸妈捉回家了,逼我帮店铺里的忙,禁止我上网,我是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 输入完后,李子成还回头看了看警察们,得到允许才回车发送。 其他几人也多少调侃了几句,唯有那个“无我”一句没有参与,人物角色连动弹都没有。 然后就是在队长的带领下,组队做任务下fb,一折腾就是近两个小时。 这两小时差点儿让李子成忘了所处何处。 然后就该组队竞技场pk了,大鲁捅捅李子成,吩咐:“跟他们说你父母给你打了电话,你不能再上网了,后面的pk就不能参与了。” 李子成这么输入,“队长”几人的反应就不提了,而游戏里的“无我”依旧不发一字。 大鲁又递来一张纸条,说:“密语‘无我’,按纸条上的文字打。” 李子成只好照做: “无我,我被爸妈教训了,后面恐怕没机会打游戏,不能跟你们团战了,你是这款游戏里我交往时间最长的朋友,咱们见个面吧。” 对方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李子成又按要求输入: “无我,我是诚恳的,咱们几个人里,就你跟我都是本市的,我想和你做个现实里的朋友,希望你能答应。” 等待了有五六分钟,就在大鲁忍不住要让李子成再输入文字催促时,“无我”回复了: “好啊。” “那真是太好了,时间、地点,你随便定!” “我白天时间不多,那就2个小时后见吧。” “哪里?” “23路车站终点站附近。” “好,我帮完我爸妈就去,不过,到了后我怎么认出是你啊?恐怕你也认不出我来,要不咱们交换个电话号码?” “不用,我会穿灰白色的上衣和蓝色裤子,以及白色鞋子。” “啊,那我也找这么一套穿上,那就好认了,哈哈。” “嗯,好主意……”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夜间是机密行动的最好时段。 行动前曲卿嘱咐队员们关键细节: “记住,uu看书 uukanshu 化妆打扮不要太显眼,不要给人便衣警察的感觉,可多在外围布控,保持开放的视角和机动性,另外,也要防范李子成趁在车站的机会逃窜……而就算到时间没有一个和李子成打扮一样的人出现,只要任何人对李子成过于关注,同样进入我们的嫌疑人范围,不分男女……” 曲卿等人亲自外出去执行捉捕行动,方乐留守分局内等待结果,估计这一夜回不了家了。 哪里知道,这一等就是先后4个小时,一直到了深夜。 曲卿来电告知:“方乐,情况不正常,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2小时,23路车站点最后一班车都走了,也没有人来和李子成碰头。” “那之前有没有发现可疑的暗中观察者?” “没发现。” “好吧……” 不久后,曲卿带队归来分局,曲队长让李子成重新进入游戏,用密语私信问:“无我,我多等了都2个小时了,你怎么都没来?” 无我只简单回复了两个字: “笨蛋……” 笨蛋? 对,笨蛋…… 方乐叹息:“我们被耍了。” 曲卿也说:“是啊,看来碰上了个不一般的对手……” 七 案子小,对手不简单 抓人被耍,也即那个第三人完全意识到了这边的主导者是警方。 曲卿只好说:“今天就先散了吧,辛苦大家了,案子明天再说。” 也只好如此了。 大家分别道别回家,曲卿见方乐没动,就说:“方乐,你也回家吧。” 方乐有些犹豫,说:“反正时间也晚了,要不我留下吧。” 曲卿果断说:“不行!家里的休息效果总比在这里的好,况且局里早七点就有人来了,不安静。” “好吧。” 方乐只好离开,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他总觉得曲卿虽在让大家离开,她自己却有留下的意图。 果然,大家全走后,曲卿却在办公椅上坐下来,摊开此案的卷宗资料开始查看。 行动徒劳,还被对方直接察觉了警方的介入,这是她这个行动队长的失败…… 一夜无话。 一大早,大家又在办公室里集合的时候,发现早已等待的曲卿双目带血丝,明显是熬夜的症状。 但谁都没点破。 曲卿将笔记本电脑往会议桌上一推,说:“我研究了很长时间希望中学那个机房的资料,包括上机名单以及门口视频,发现了一个新的嫌疑人。” 新的嫌疑人? 曲卿解释:“那个机房关闭时间是在晚7点,所以一般学生6点多就离开了,我把那里门口的视频调整到了最后几分钟,你们看看。” 最后几分钟? 大家轮流着一看,小韩说:“师姐,这没什么啊。” 那几分钟里,有三个学生相继离开,然后那名机房职工也离开了,并返身锁门。 曲卿说:“表面看,是没什么问题,但我对比记录,发现那个时段刷卡下机的学生,其实只有两个。” “只有两个?” “对,也即那三个学生里有一个下机根本就没刷卡,就是视频里的倒数第二个学生,而我继续往前查,他也没有对应的上机刷卡记录,他进入机房的时间还是在第一通勒索电话的一个多小时前。” 大家再看,发现那是个男生,戴着眼镜,在机房门口离开时还有意无意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眼神里意味不明。 而也是这一瞥,他被摄录到了一个足够的正面。 曲卿继续说:“他进入机房的时段正好包含了勒索电话的时段,且提前进入很晚离开,嫌疑很大,他将是我们下一阶段的重点调查目标,好了,行动——” 有了确切的目标后,刑警们的效率毋庸置疑。 关于那男生的资料很快搜集齐全了。 “他叫范哲明,16岁,高二1班,高中部学生会干事,历届三好生,成绩优秀,从来没下过年级前五,其个人在学生间人气也不低,算是校方的重点培养对象。” “重要的是另外两方面……” “范哲明的计算机水平很高,我们又找到了那个机房那天当班的职工,他回忆说那天范哲明是替代一位负责机房维护的老师来为所有机器做调试的,所以耗时很多,中间还为一些学生指导上机,包括对最后排的49号机!” “他的家庭背景更值得关注,他父亲是位市府官员,妈妈则是一家国.企的高层,而我们前头查到的杨树的资料显示,杨树的父母都在这家国.企上班,也即杨树父母的工作都在范家掌控之下,这应该是杨树打死都不肯咬出主谋的原因吧,也该是3班的他和1班的范哲明认识的契机。” “综上所述,范哲明就是主导陈金才被勒索案的幕后主谋,无疑了!” 曲卿下令:“拘传他,但要避开校方。” 留在分局里陪着等消息的小韩问:“师姐,为什么要避开校方啊?” 曲卿没答,方乐代为解释:“从汇报的资料看,这个范哲明是那种标准的模范生,恐怕在家里还是好孩子,学校重点培养,学生间还有知名度,这样的人如果被曝牵涉犯案,会对学校的声誉造成很大冲击,校方肯定不乐于配合我们把人拘走,而且此类人易被社会关注成为新闻噱头,这会反过来形成舆论压力,给我们办案增加不必要的负担,这也不会是分局想看到的。” 小韩扭头问:“师姐,是这样么?” 曲卿点头:“方乐解释的已经很好了……而且,此人仅有16岁,这案子也算不上恶性案子,我不想将动静闹得太大。” 想一想,曲卿前面拘传杨树都是悄悄的进行,这算是心底的良善吧。 范哲明被“请来”分局的时候,大家见到其真人,远比看资料照片和视频截图更吃惊。 虽然只有16岁,但这是个比想象里还要斯文的男生。 头发一丝不苟,眼镜厚厚,虽然着校服,却能透露出一股书卷气,人也冷静,套用句老话:透露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即便是坐在了审讯椅上的时候,那坐姿也极其标准规范,仿若聆听校领导教诲的前排学生。 “请问,找我什么事么?” 范哲明主动问。 “我们正在侦办一件案件,想对你做一下问询。” “那你们肯定要失望了,”范哲明推推眼镜框,“虽然不知你们要查的具体是什么案子,但你们找错人了,我对学习以外的事情半点不知。” 曲卿盯了一眼,说:“11号那天发生了一桩勒索案,有人在希望中学高中部的机房发送网络勒索电话,我们已经找到打电话的人,就是和你同年级但不同班的同学杨树。” 范哲明说:“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犯人,我想就不必要问我了,我不认识‘杨树’。” 这时大何在旁边猛一拍桌子,呵斥说:“范哲明,你装什么糊涂,你觉得一般性的问询,我们会专门把你请到这里来么?!告诉你,会进入这个房间受审的都是嫌疑犯!” 曲卿制止了大何的咆哮,解释:“这桩勒索案涉及不低的计算机知识,还要懂得使用变声器软件,而我们调查到的杨树在这方面完全不精通,所以推断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旁边指导他,而据机房职工说那天你替代一位老师进入了机房调试机器,还和当时坐在最后一排49号机上的杨树做了某种交流,我们还找到了那位负责机房维护的老师,他说那天是你主动替他去机房的,因此,我们怀疑那个指导杨树打勒索电话的,就是你,你是勒索案的主谋。” 范哲明反问:“凭这些不足以指认我是罪犯吧?” 曲卿说:“当然不止这些,我们一早从某网吧抓到了一个叫李子成的人,他是贵校的辍学生,他说,是游戏里认识的一个叫‘无我’的角色指导他参与勒索的,范同学,你是‘无我’么?” “我是无我。” 范哲明承认出奇的快。 “但我不记得向那个李子成指导过什么犯罪,我在游戏里也从不问对方身份是谁,李子成是哪个游戏角色?” 曲卿没有回答,审视着这位16岁少年,范哲明却完全无动于衷。 “范同学,我们会申请调查你在家里或学校里所接触过的私人及办公电脑。” “没问题。”回答很坦然。 “你应该知道,我们之所以不惊动你的学校和你的家庭,就是希望你能够坦白,这样我们才能根据你的合作态度将事态影响尽量降到最低。” “那我感谢你们了,但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要明白,证据只会越来越多。” “我明白,但我也知道,定一个人的罪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我可以走了么?” 目送这个少年人离开,专案组几人都多少气着了。 大鲁捶墙说:“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小子,这态度简直肆无忌惮啊!” 小鲁说:“他的底气是未成年人保护法?” 小韩说:“可他已经16岁了啊,这又是刑事案件。” 方乐悠悠说:“他是认为,我们没有明确的证据,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大鲁不同意说:“李子成的证词不是证据么?连带杨树,我们加紧点儿审,很可能他能供出这个范哲明的,而且是直接供出其本人,不是什么游戏角色!” 曲卿摇头:“我国刑事案件判罪的原则之一是物重于人证,李子成和杨树只能算人证,分量并不够充足。” “物证……哎,对了,”小鲁说,“他不是和李子成在游戏里联络的么?游戏里联络要么是信箱,要么是频道对话,查那个,如果有无我教唆李子成犯罪的直接文字,又和本案的犯案模式一致,那就能当物证了吧?” 这倒是个思路…… 方乐说:“这的确是个办法,要是信箱沟通,兴许能从游戏商那里查到数据,但要是频道对话,就不见得了……咦,对了,李子成一直是在网吧上网的,他和无我的频道对话会不会被摄像头摄录下来?” 是啊,要是录到了对话,再确定范哲明就是“无我”(实质上他自己已承认),那就是物证了! 但曲卿说:“李子成当时在用的机器屏幕并不正对着摄像头方向。” 得了,这思路也遇阻了。 曲卿只好吩咐:“先申请把范哲明在家和学校里接触过的电脑取过来分析,看有无发现吧,小飞,分析的任务交给你。” “明白,师姐。” 但是范哲明是计算机高手,前头又那么干脆地承认了他就是无我,从那些电脑里查出有用东西的概率很小。 所以曲卿又补充说:“大家也各自想一想,还有什么渠道能查到确实的物证。” “明白……” 物证……物证…… 大家都去忙了,身份上算闲人的方乐喃喃自语。 案子虽小,物证也不好找啊。 他忽然想到了一事,对曲卿说:“对了,咱们是不是有个人该再去拜访一下了?” “陈金才?”曲卿问。 方乐说:“不,我是说他的前女友程兰,咱们前头不是怀疑程兰受到了威胁才去陈金才新女友的生日上闹场的么,而威胁的手段极可能是使用了不雅照。” “那又如何?” “你想啊,要是勒索犯是范哲明、李子成和杨树这三人,那么他们三个都不太可能直接露面去向程兰展示不雅照威胁她去做什么,他们只能通过网络或电话的手段,关键就是,程兰是勒索案发几天后才去闹场的,那么她被威胁不见得是在11号那个时段,要是她被威胁是在11号之后的话,那个搞威胁的人又是谁?还是胆小怕事的杨树?一直在网吧里的李子成?不,很有可能就是范哲明本人!” 曲卿想了想,站起说:“走,去见程兰……” 程家,程兰这次总算让几人组进门了,因为曲卿打头就说:“我们已经抓到了勒索陈金才的嫌犯,想到程女士这里做些求证。” 而一落座,曲卿就直达主题:“程女士,15号的时候,陈金才为别人举办生日,你去了,但我听陈金才说,那之前你们早已分手了,所以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么做的?” 程兰点头,眼珠有些红,说:“是,12号的时候,我收到了不雅照,是我和陈金才的,我不敢不听他们要我做的事……而我这些天一直担惊受怕,生怕那些人利用那些照片和录像再让我做什么……对了,你们说嫌犯已经抓到了,找到那些东西了么?万望你们销毁它,求你们了!” 看得出来,这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这些天遭受了不少折磨。 曲卿据实以告:“是都确认了,有两个嫌犯在押,只是对第三个嫌疑人的证据链欠缺一些,所以我们才想请你提供协助。” 方乐此刻问:“程女士,勒索者是怎么向你展示照片的?打电话?短信?” 程兰说:“是向我手机号绑定的邮箱。” “那份邮件还在么?请让我们取证一下。” “在的……” 离开程兰家,曲卿说:“既然邮件通过网络发送,如果是范哲明本人才能接触到的电脑发来的,uu看书 w.uuansh.c 这也算证据链之一……小飞,回分局后,你查一查发来那封邮件的真实ip。” “哦……” 由于有上次小韩熬夜自制的软件在,这次很快就分析出了原ip,小韩汇报说:“师姐,还是希望中学的电脑,地址是另一个机房。” 还是机房? 曲卿皱眉。 方乐说:“这个范哲明年纪虽小,做事却很缜密呀,他既不用自家电脑,也不用学校里的私人或办公电脑,而是用公共机房的,就算证实他那个时段在机房上网,也证实不了更多东西呀。” 是啊,这根本不是他们想要的“物证”。 想什么来什么,鉴定那里来电话,所以三人组来到了刑事科学技术室。 技术员指着前面陈金才的手机说:“有两个发现,希望能帮到你们。” “什么发现?” “第一,我们确认了这部手机中毒的途径,是通过点进某个含有木马的网站才导致中毒的。” 木马网站? 曲卿接过那个网站的纸面资料,发现那是个不太正规的网站。 方乐喜悦说:“这网站有没有可能就是范哲明制作或参与运行的?” 曲卿点头,说:“最好是这样……第二个发现是什么?” 八 勒索事件的真相 技术员指着一块橘红色的手机电池,说:“这是被鉴定手机的电池,我们在上面发现了近期的两组指纹。” 两组指纹? 其中一组很可能属于陈金才,因为这是他的手机……不过,曲卿问:“这手机有没有因为质量问题被送去维修过?” 技术员摇头:“没有,出厂后还没有维修的痕迹……我知道你怀疑剩下那组会不会来自于维修者,但绝不可能,因为那一组指纹块头很小,应该是属于未成年人的。” 属于未成年人? 方乐分析:“据调查陈金才单身没孩子,那个接触他手机电池的应该是外人,且有可能就是范哲明或杨树!李子成的话不太可能,那小子一直在网吧。” 小韩却问:“可要是那两个人,怎么接触到陈金才的手机啊,他们认识么?” 方乐说:“那就不好说了。” 曲卿说:“不错,这需要调查。” 带着网站及指纹资料离开了技术室,先去比对杨树和李子成的指纹,发现不属于他们,而前面范哲明虽被请来分局,也并未在任何地方留下过指纹。 无奈,曲卿说:“去见陈金才吧,向他做个询问。” 打确认电话,陈金才却回答:他在希望中学。 希望中学? 那不正是范明哲跟杨树所在的学校吗? 曲卿三人都是一惊…… 陈金才去希望中学? 他去那里做什么? 没办法,曲卿、方乐和小韩只好前往学校,毕竟需要当面询问证词。 希望中学门口,熙熙攘攘,正是正午放学的时间,校门外等着的人特别多,看样子都是学生家长。 曲卿找到了陈金才,他正站在自家轿车旁,看见三人就打招呼。 面见后,陈金才问:“曲警官,那个勒索案查得怎么样了?” 曲卿说:“主要嫌疑人都找寻到了,现在就缺一些证据,所以我们找您,就是想询问些事情。” “那你们问吧。” 陈金才眼望校门,嘴里回复着,看来他对勒索案已经不怎么上心了。 曲卿递过去一纸资料,说:“据我们技术方面的检测,您的手机是在点进这个网站的时候中了毒的,请您回忆一下,当时是怎么回事。” 陈金才扫了一眼纸上,咦了一声,说:“我没上过这个网站啊。” “没上过?”曲卿皱眉,说:“请您再仔细想一想,勒索者就是通过此网站植入了木马,监控了您的手机,进入了您的网盘的。” 陈金才重新看了遍,摇头说:“我真的没有上过这个网站,我从不上这类网。” 从不上这类网? 曲卿又问:“那么,平时,会有别的人能接触您的手机么,包括接触里面的电池。” “别的人接触我的手机和电池?”陈金才苦笑,“怎么可能。” 这时候,校门开了,学生纷纷走出,陈金才的关注不在问询上了,说:“不好意思,你们等会儿再问吧,我要接人。” “接人?” “对呀,我的亲侄子,叫宇航,他爸妈不在本市,觉得这里教育条件好,半年前就转学到了这里,他平时住校,隔三差五我带他出来吃顿饭,当然节假日会住我家。” 陈金才竟有个侄子,也在希望中学!! 这发现让方乐和曲卿都吃了一惊。 说话间,一个看服饰像是初中部的小男孩儿出了校门,一见陈金才,喜悦喊了声“叔叔”,陈金才也叫着“航航”迎过去,叔侄俩抱在一起。 看着那叔侄俩,方乐脑海一个闪念。 还没分析清是什么,那叔侄俩就一同向陈家车子走来。 看见车旁的曲卿三人,小男孩儿有些怯,陈金才模糊介绍:“这是叔叔的朋友,过来问些事情,三位,要不我们回头电话里继续说。” 曲卿点头,也只有如此了,总不能打搅人家的亲情之乐。 而看着陈金才开车门让侄子坐进去,自己也绕到另一侧要打开司机位的门时,方乐忽提声喊了句:“陈先生,请等一下!” 陈金才一愣,问:“还有事么?” 方乐快步走过去,将陈金才请到一边,几乎是交头接耳地问了一些问题,而陈金才回答时神色疑惑,貌似那些问题让他不知何意。 几分钟后,陈金才上了轿车,叔侄俩离去,方乐也回到曲卿两人身边。 小韩问:“方顾问,你刚才问了什么啊?” 曲卿也看向他,等待回答。 “车上说。” 进入来时乘坐的吉普车上,方乐神色凝重,说:“我觉得,此案还有第四个共犯。” “第四个共犯?”小韩愣了,问:“是谁呀?” “就是刚才陈金才那位初中部的侄子陈宇航。” “陈宇航?”曲卿说,“你的意思是,只有他有机会接触到陈金才的个人手机?” 方乐点点头。 小韩也明白了,说:“原来电池上那个未成年人的指纹是他侄子的呀。” 曲卿却说:“仅凭这点,不足以认定他就是共犯。” 方乐说:“要是单是这个,做那种推测当然鲁莽了,但在我询问了陈金才几个关于他侄子的问题后,却发现如果共犯还有他的侄子,就能解释前面此案里的几个疑点了。” “是什么?”曲卿问。 “就是陈金才以及程兰为什么没有遭到进一步勒索,以及,程兰为何去前男友办的生日会闹场……” 陈宇航绝没有想到,上午时见到的那三个哥哥姐姐竟来叔叔家拜访了,并和叔叔在门外谈了好久,可惜隔着门他听不清楚。 但再进来时,四个人看着他,都神色凝重。 尤其他的叔叔陈金才,以揉杂着严肃与关怀的视线望来,并以少见的语气对他说:“航航,下面这三位哥哥姐姐有一些话要问你,要好好回答,不要隐藏,知道么?” 陈宇航吓到了,嗫嚅说:“是……” 曲卿则柔和了许多,说:“宇航,你不要害怕,姐姐哥哥们只想知道真相,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碰过你叔叔的手机么?” “碰……碰过。” “什么时间?” “一周、一周多前。” “你用你叔叔的手机,上过一个网站?” 这次好一会儿,陈宇航才嗯了一声,然后垂下头,不敢抬起来。 “是这个网站么?” 曲卿递过去一张纸。 陈宇航看了看,又点头,依旧不抬头,将那张纸揉搓在手心,显见其紧张。 “谁让你用你叔叔的手机上这个网站的?” “是、是……” 这次,陈宇航没有马上回答,似有心理障碍。 旁边他叔叔严厉地说:“航航,回答大姐姐的问题!” 陈宇航哆嗦了一下,曲卿阻止了陈金才的训斥,问:“是范哲明么?” 这下陈宇航吃惊了,抬头说:“姐姐你怎么知道?” 曲卿了然,说:“所有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问你,只是想让你亲口说出来,诚实的孩子才会被原谅。” “我、我说……” 本来就心理素质一般的陈宇航说了实话,从头到尾。 “我、我不喜欢叔叔那个新婶婶,我喜欢程兰阿姨,可是叔叔却抛弃了阿姨,我很不高兴,就将烦恼对学长……就是范哲明说了,范哲明说他或许能帮我,但我必须协助他,我就在回家趁叔叔睡着了的时候上了那个网站,上完后屏幕忽然黑了一下,我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摔在了地上,把电池也摔出来了,我赶紧捡起来装上,又把手机放回了原位……” “后来,叔叔和新婶婶终于分开了,程阿姨还来过,我很高兴,觉得学长的办法生效了,但后面阿姨和叔叔并没有又在一起,我就问学长能不能进一步帮我撮合阿姨和叔叔,学长说时间上需要缓一缓才行,并、并让我和谁都不要提及这件事,不然他有叔叔和阿姨不好的资料,会把那些曝光……” 原来如此。 因为事件的初衷来自于陈宇航对于家庭的希冀,所以勒索很小额,还只有一次,程兰则没有受到更多的威胁,只被迫去前男友生日宴上闹场。 陈金才听完,一时心头复杂,从侧面搂住了侄子,是他疏忽了孩子的感受…… 曲卿继续问:“你是初中部,又是半年前才转学,怎么认识高中部的范哲明的?” “是学校的联合学习会,高中生和初中生都参与的。” “你知道一个叫杨树的、和一个叫李子成的人么?” “不知道。”陈宇航摇摇头。 “那么,你知道范哲明具体是用什么办法让你叔叔和新婶婶分开,又怎样进一步撮合你叔叔和程兰阿姨么?” “学长没有告诉过我。” “你平时和范哲明怎么联络,手机还是网络?” “学长没有给我手机号和网络号,说只让我有事的时候去找他,他一般在学生会里,只要他看见我,就知道我有事了,然后我们出去到外面偏僻的地方谈话。” “嗯,宇航,你做的很好,记住不要把我问你的这些话对学校里的人说,尤其那个范哲明……” 三人告辞离开时,陈金才忙追了出来,担忧地问:“曲警官,航航这个事……不触犯刑法吧?” 曲卿点头:“如果陈宇航说的都是真话,那么您不用担心他,他对犯罪事实并不知情,如果能提供出有助于结案的线索的话,反而有功劳。” “那需要什么线索啊?” “这个要您的侄子亲自回想,有没有什么关于范哲明犯罪的直接或间接证据。” “好,好,我会让航航好好想的……” 三人离开居民楼后,小韩高兴地说:“师姐,方顾问,这下整个勒索案的缘由都搞清了,咱们还多了陈宇航这个关键证人,可以定那范哲明的罪了吧?” 曲卿摇头说:“陈宇航的证言,只是让证据链完整了些,但这依旧只是人证,算不上物证。” 方乐接口:“不然你师姐刚才也不会提醒陈金才那些话了……说起来,那位范哲明年纪不大,规划起犯罪来却很缜密呢,尤其和三个涉案者都是单线联系,源头的陈宇航还对案子详细不知情。” 小韩蔫了,说:“那怎么办,咱们要找什么物证啊?” 曲卿想了想,忽停步,坚定地说:“基础前提具备了,范哲明就是犯人无疑,申请搜查令,广泛搜查范哲明的家里、学校……” 虽然在搜查范家的过程里,遭遇了其官.员父亲和国.企高层的母亲的阻挠,但在分局的坚定支持下,尤其是市政府不知怎么受到了外界压力介入并斥责了那对儿父母让其配合警方调查,搜查的很彻底。 再加上其他一些调查,一切齐备了,专案组再次拘传了范哲明,而这次,范哲明依旧冷漠加冷静,但还有些愤怒。 曲卿主审,一一罗列了证据。 “这是受害人陈金才的侄子陈宇航的供词,说明你蒙骗他为其叔叔手机植入木马开启了犯罪计划……” “这是陈宇航的日记本,上面有几篇较详细地说了在勒索案发生前他找你讲述烦恼和你要他做的事,以及勒索案之后他去找你的事,还有一篇说了你威胁他的那些话……” “这是关于你在案发前后和陈宇航在校内多个地点会过面的证词……” “这是你身为那个木马网站管理员之一的证据……” “这是杨树的证词,李子成的证词……” “这是你的个人电脑里的全部相关数据,包括你异地登陆过陈金才网盘的记录……” “而这个,”曲卿拿出最后一件事物,“是你藏在家里柜子底下一个鞋盒里的u盘,虽然这张u盘你设定成了没有密码无法打开只能格式化的模式,但还是被我们的技术人员打开了,里头就有从陈金才网盘里下载的文件,uu看书..om包括视频、相片……我想这个,就是你前面要的铁证吧?” 范哲明的冷静再也没有了,满是恼怒地大叫:“你们这是作弊,那样搜查我的家,不符合游戏规则!” “啪——” 曲卿少见的拍了下桌面,斥责说:“范哲明,你以为这是游戏么?这是犯罪!!何况,证据链完善,就算没有那张u盘,我们不彻底搜查你的家里,就不能对你拘捕并起诉么?你太小看司法机构了!” 范哲明终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三天后,案件彻底定调,方乐瞒着曲卿在打电话。 “龙阿姨啊,我是方乐,那个案子定下来了,多谢你啊。” 范哲明的父母都是有来历的人,尤其父亲还是市府官.员,在申请对范哲明的搜查令的过程中,遭遇到了一些阻挠。 但是最终市府高层同意了搜查,其实是方乐偷偷去联系了曲卿的妈妈龙绾。 龙绾现在是蓝海市一位著名的归国投资者,她给了市府压力,市府才痛快放行了搜查。 这才使得这一桩小案子能够顺利结案。 当然这一点,方乐是绝对不会告诉曲卿的。 至少在那对儿母女的关系缓和之前…… (本案完) (本书完) 完本感言o(╥﹏╥)o @@“无……” 本来是想这么说的,毕竟貌似有一定读者量的才有资格写感言,人家还有上架感言,我搞这个是要对着空气感言呐~ 不过还是啰嗦两句吧。 能看到本书后期的都是勇士了。 除了极少量读者(譬如写了好几个案子的评的苏苏sophie,为你献上鲜花???),大概还有位(一位或多位)审核员大哥或大姐。 说起来挺悲哀的。 因为只有当章节被屏蔽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哎呀,竟然还有读者之外——还是官方——的人逐个段落地去检视我的内容。 不过算了,都是工作。 就算一个章节我被迫修改7次,耗费了两周时间才解禁,我也认了。 嗯,就到这里吧。 有点儿迷茫要不要写下本书了,也迷茫这个题材要不要继续写。 不过真还要写的话,估计得去模仿别人的风格了。 卖点,卖点,卖点…… 还是那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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