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奇侠传》 惊变 朗月当空,桂香送爽,好个良辰美景! 二名妇人怀中抱着婴儿在偌大庄院中穿行,身后鼓乐声声,酒令声和笑语声不绝。 走在前面的妇人面容姣美,周身珠环翠绕,怀中抱着一个大红襁褓,里头熟睡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脖颈中挂着一枚金锁片。 身后半步跟着一名朴素敦厚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粉红襁褓,里头睡着个一般大的娃娃,胸前也垂挂着一枚金锁片。 今晚,宝鼎山庄正为一对龙凤胎举办百日喜宴,这对龙凤胎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天下首富钱神通。 只因贺客太多,喜宴连开三天。孩子已在喜宴上睡着,浑然不顾身遭的喧闹。钱夫人只得和乳母退席出来,怀抱着孩子,穿过花厅回房就寝。 一条黑影从一丈五高的院墙跃入,黑衣黑鞋、黑布蒙面,只露出精光闪烁的一双眸子,鹰隼一般盯着二名急急行走的妇人,悄无声息地逼近。 借着大树掩护,他几个起落间已经稳稳落在了花厅回廊上,劈手一掌击在钱夫人肩头,夺过她怀中的婴儿。 黑影动作奇快,钱夫人猝不及防受了一掌,口中渗出血丝,手上不由一松,仅一瞬间孩子就到了黑衣人手中。 钱夫人大惊失色,不顾伤痛,立即抓住黑衣人的左腿,口中高呼道:“还我孩子,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来人啊!” 身后那名衣着朴素的妇人不过落后一步,眼瞅着发生变故,黑衣人又直向自己扑来,慌忙搂紧怀中婴儿,急急后退。 钱夫人见状大惊,紧紧抱住黑衣人的双腿不放,乳母趁势避开。 她本想拔腿奔逃,眼见钱夫人受伤之下仍在与歹人搏斗,又看了看黑衣人左臂中揽着的那名尚在襁褓中酣睡的男婴,不禁咬了咬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婴儿,一时难以决断。面上露出焦急、犹豫之色。 稍作思考,她迅速将孩子藏匿在身旁花丛中,奔过来与钱夫人一道揪住黑衣人不放:“还我家少爷来!” 钱夫人满脸是泪,奋力抱住黑衣人的双腿死不松手,仰头哭求道:“不管你要多少银两、财物,我家老爷都会给你,求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黑衣人一击得手,正要飞身纵去再将女婴抢走,却被钱夫人救儿心切,眼疾手快地抱住双腿给拽了下来。用力甩脱不得,钱夫人疯一般抱住不肯撒手。这么一耽搁,乳娘又赶上前来,正面扑来想要抢回孩子。 二名女子虽然不懂武功,但在母性驱使下势如疯虎般纠缠不放,令他颇为狼狈。远处灯火点点,人声由远而近,黑衣人心知是听到动静,赶来一探究竟的府中人手。 他心中思量:“主子吩咐只要抢到钱家血脉,不要伤人。不过这样拖延下去,可就无法脱身了。唉,顾不得了!” 一念到此,他腿上运力,一脚踹起,将钱夫人踹得飞了起来,直撞上花厅的雕花木门,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挥起一掌劈向乳母前胸,她吐了一口鲜血,仰面倒了下去。黑衣人摆脱了二名妇人,向乳母蹲身藏匿婴儿的那处花丛扑落。 金桂树下,一丛丛菊花姹紫嫣红,开得正盛。菊花掩映下,金桂树后的泥地上一名婴儿在粉红的襁褓中睡得香甜。睡梦中,红润的菱角小嘴正在蠕动,粉嫩的脸上带着笑,胸前的金锁图案精致,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一阵风过,金桂花掉落下来,正落在婴儿的额上、颈间,她轻轻晃了晃脑袋,睁开了黑亮的眼睛,像是被痒到了,她笑得更甜了,咧开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黑衣人循声低头看去,正与婴儿清澈的双眸对上。这小女婴见人就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黑衣人,一眨不眨,笑得露出粉红的牙床。 黑衣人不由一呆:好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娃!被婴儿的纯真所感染,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空着的右手去抱她。 就在这时,“咚”地一身闷响,黑衣人只觉脑后一痛,右手本能地捂着后脑扭头看去。 身后,乳母双手紧握着一柄花锄,将木柄高举过头顶,见他转过身来,她顿时吓得浑身颤抖起来,双眼流露着惊惧恐慌。 黑衣人杀机顿起,一步步向她逼去,乳母吓得频频后退,她唇边挂着一抹未及擦去的血迹,紧握着花锄的双手不住颤抖。 她倒地之际,正看到黑衣人向藏匿女婴的花丛中扑去,于是强忍胸口的巨痛,操起靠在回廊廊柱边的花锄冲了过去。 可惜女人家终究力弱,一击不能奏功,面对着高过她一头的魁伟黑衣汉子,在他凶狠嗜血的盯视下,她恐惧不已。 婴儿似有感应一般,“哇哇”大哭起来,在寂静的秋夜传得很远。灯火与人声更近了,杂沓的脚步声亦是清晰可闻。 黑衣人目中射出凶光,狠狠地剜了乳母一眼,扭头飞身向金桂树扑去。 小少爷已经被抢去,夫人生死不明,一直由她乳养,睡在一榻的小姐再被抢走,可如何是好?受强烈的母爱驱使,乳母顿时忘了害怕,将手中的花锄向黑衣人后背抛砸过去。脚下不停,向金桂树下奔去。 黑衣人听到背后风声,立即停步,掉头挥出一掌,将花锄劈落。这名大脚乳母趁机抢先一步逃到树下,将粉红襁褓抱了起来,在花丛中没命地向前狂奔。 蒙面黑衣人被一个没有武功的婆娘摆了一道,带着婴儿从眼皮底下逃去,当然狂怒,施展轻功急起直追。 乳母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跑得气喘吁吁,鬓发散乱,口中又喷出了一口鲜血。不过奔出了十余步,就被黑衣人凌空一个翻身给截住,挡在身前。 乳母尖叫一声,煞住脚步,怀抱着婴儿,转身就跑。黑衣人冷冷地拔出腰刀,寒光一闪,一把钢刀已经从背后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黑衣人隔着面罩,冷冷地吐出六个字:“把孩子交出来!” 乳母浑身一个激凌,就算看不到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眸子,这个声音也透着一股寒冽的杀气。 她本是个寡妇,遗腹子也难产生下来就死了,夫家的族人贪图她的家产,便诬她为克夫克子的不祥之人,将她驱逐了出来,她本想跳进莫愁湖一死了之,被巡铺路过的钱神通救下,这才来到钱府当了乳母。 钱夫人一胎双胞,母乳不足,女婴完全交由乳母哺喂,她已将钱家小姐视同亲生,哪里肯为了保命将孩子交出去?! 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小女婴在乳母怀中已经停止哭泣,正睁着乌黑的大眼看着她,与她目光甫一相触,便咧开没牙的小嘴甜笑起来。令她的心中一阵温暖,勇气倍增,心道:“孩子,要想抢走你,除非我死!” 乳母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已经抢走了我家少爷,还想要抢走小姐?你休想!” 黑衣人大怒撤刀,伸手便夺,乳母紧紧搂住孩子,弯下腰去以肉身护住,死不松手。人声与脚步声愈近,黑衣人连抢几次都不成功,心中暴怒。 乳母怀中的女婴被二人的激烈的近身厮打给惊吓到,“哇哇”号哭起来。钱神通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快快救起夫人,进去把奶娘和孩子给我找回来!”钱家护院和家丁们齐声应诺,循声钻进了金桂林中。 黑衣蒙面人急切间挥出一掌向乳母面门劈落,想一掌击毙她,好将婴儿掳到手。不料乳母听到来了援兵,胆子一壮,站起身来,扬声高呼:“来人啊!救命啊!” 这一掌不偏不倚正隔着襁褓打在女婴的背后,女婴的号叫声嘎然而止,面色青白,口唇发紫,四肢绵软无力,闭过气去。 乳母和黑衣人俱是一惊,乳母很快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一屁股坐倒在地,将婴儿紧搂在胸前,涕泪横流,按着孩子的人中声声呼唤:“悦儿,小姐,小宝贝快醒醒,你不能死啊,奶娘不能没有你啊!” 黑衣人不料失手打到了婴儿,眼睛发直,很快醒过神来,抱着男婴施展轻功快速离去。 众家丁、护院跑到乳母身边,将她搀扶了出来。钱神通在林外听到里头声响,心中已有不祥预感,待见到女儿出气多、进气少,双眸紧闭,眼前不由一黑。左手死死扣住乳母的手腕:“少爷呢?” 乳母哭得声音嘶哑,紧抱着女婴不肯撒手,闻言仰头看了钱神通一眼:“老爷,贼人打伤夫人,把少爷抢走了!” 钱神通听了身子晃了一晃,几乎栽倒,管家福伯赶紧伸手将他扶住。钱神通定了定神,声嘶力竭地喝骂了一声:“一群饭桶,还不给我去追!”众家丁护院赶忙牵着狗四处搜索追寻起来。 那名黑衣蒙面人失手打伤女婴后,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只得放弃抱走女婴的打算,施展轻功向院墙外跃去。众家丁和护院奉命赶忙去追,哪里追得上! 一众人等只在黑暗中看得一个抱着大红襁褓的黑影,三五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去覆命。(未完待续) 第一回 魔王现世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六朝古都金陵现名应天府,定为朱明皇朝的国都。京城街头熙熙攘攘,商铺云集、百业兴旺。汉人饱经战乱,终于从外族蹂躏与奴役中解放出来。朝廷轻徭役、减赋税、兴农桑、重科举,一系列与民生息的政策让国力逐渐强盛起来,百姓乐业、天下太平、商业繁荣,帝都一派升平景象。 却见闹市一阵骚乱,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奇哉怪也!莫不是有什么大人物出游?只见人群闪避处大摇大摆走出两个年轻男子,唇红齿白、相貌英俊,服饰华丽,尤其左首男子气质高贵、貌赛潘安。两人身高虽不出众,倒也玉树临风、光彩照人。 两人一路过处,众人窃窃议论。沿街窗户悄悄打开,站满了看热闹的男女,其中不乏未出阁的女子,罗帕掩面,美目流盼。二人似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甚至面露得色,手摇折扇招摇过市。 “钱公子,这是整块上好和阗玉料所制,实在是千金难求的宝贝啊!”金石斋老板躬着腰,满脸媚笑,挤兑得胖圆脸上满是褶子。 “好吧,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都要了,一会派人给我送到府上。”美少年使了个眼色,另一稍年长些的男子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抽出两张甩在桌案上。 胖老板赶忙收起银票,鸡啄米似地道谢:“谢谢您老光顾,稍后我就着人送去,您慢走、慢走!”巴结地送到店门外,美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 “哎、哎”,胖老板一个劲地鞠躬:“您走好……”。待二人走远了,他才直起身来,一扫谦恭神色,脸露鄙夷冷笑。二掌柜凑近前来:“东家,您可真行!一下就宰了这羊牯一千两银子,高,实在是高啊!” “哼,钱神通这老东西定是造孽太多,才生出这种败家子,这小子早晚把他老子的家业败个精光!”胖老板接过茶盅喝了一口茶,冷笑道:“看他钱家还能再当几年首富!” “这小子送上门来挨宰,咱不宰他还有别人下手,倒不如便宜了咱们,”二掌柜接口道。两人相视而笑,乐不可支。 正是有了这位“肥羊”钱恺之,后世才有了“凯子”一说,这是闲话,按下不表。 这二只肥羊从古玩店出来,在夫子庙闹市穿行,但凡有乞丐满口颂辞地托碗行乞,美少年头也不回地一招手:“赏!”身后那名俊美的跟班便赶紧从怀中取出荷包来布施。乞丐越聚越多,待跟班小李子满头大汗地打发完群丐,抬头一看,已经不见了美少年的踪迹。 他以袖拭汗,长叹一口气,撩起衣摆塞进腰带中,穿街过巷发力狂奔,向着赌坊奔去。 气喘吁吁地赶到路口,果然见美少年大摇大摆地一脚踏进了赌坊。小李子双手叉腰,半猫着腰喘息,心中叫苦:“少爷啊少爷,一天不赌钱就不成吗?嫌我碍事,还用乞丐把我给绊住,这不是害我又要被老爷和福伯教训?!” 心中不乐,也只有无可奈何地奔进赌坊,不跟紧他,天晓得会惹出多大祸事!这美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天下首富钱神通的独子,宝鼎山庄的少主人钱恺之。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 这钱恺之虽然年少英俊,富贵多金,却是一名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主儿。私塾西席被他恶作剧气跑了不下二十三、四个,如今诨名在外,满京城没有一名夫子肯教他这个学生的。他没了先生管束,不用上学,乐得逍遥自在,整日里东游西逛,吃喝嫖赌无一不精,跑马走狗斗蚰蚰纵情玩乐,将老子辛苦赚来的银钱当花纸头一样乱撒。 坊间有钱人家教训子女都是如出一辙的口吻:“少学那败家子钱恺之,你爹我不是钱神通,没有家底给你败!那个混世魔王没有好下场,总有一天败光家产当乞丐!” 钱恺之进赌场从来是真金白银,绝不拖欠,口碑极好。加之多半是来送银子的,所以京城赌坊见了他没有不欢迎的,一众赌徒也当他财神一般巴结。 钱恺之在赌坊头等包房里鏖战一个白天,总算将前一天的损失扳回来,赢了一千两银子,兴致高昂,又趁着夜色一头扎进了一家勾栏院。老板娘年届四十,虽然身子开始发福,倒也风韵犹存,远远见得两人走来,挥舞着带着浓烈脂粉香的丝帕迎了上去,一把吊住美少年的膀子,将一双**靠了过去:“钱公子,有些日子没来了,可想死姑娘们了,进来喝杯花酒吧!”不由分说,莺莺燕燕一拥而上,将二人裹挟了进去。 钱恺之进得院子,挑了个最豪华的包房,大刺刺地吩咐道:“凤姨,把海棠、芍药她们统统叫出来陪本少爷喝酒。” 老鸨面带难色,小心翼翼地陪笑道:“您老来得不巧,她们俩正陪着客呢,有几位外乡来的客人今天把她们包了。我让牡丹、云英、玉兰来陪您可好?” 钱恺之大怒,拍案道:“怎么!本少年哪次来少了你的打赏?明知道我就是喜欢她们,还推三阻四,不去唤来!小爷告诉你,今天不管是什么客都不准她们接,快去叫她们过来!” 一使眼色,跟班小李子就从怀中掏出那沓银票,在手中甩得“哗哗”作响,老鸨盯着那厚厚一叠银票,两眼发直,口水都几乎掉了下来,她死死盯着银票,咽了几口唾沫,下了决心:“钱公子,您等着,我这就把她们给您叫来,您等着啊!”一阵风似地卷出门去了。 那群莺莺燕燕见猎心喜,撒娇献媚丑态百出:“钱公子,为什么非要她们,我们姐妹陪你不好吗?来嘛……” “唉呀!好了好了,小李子,打赏!” 众女发出一声欢呼,纷纷献上香吻,只一刻功夫两人面上就如开了颜料铺,印满了红艳艳的唇印、沾满了一头一脸的脂粉。 钱恺之狼狈地接过小李子递来的手巾擦拭着脸孔,一面挥手道:“领过赏就下去吧,让我清静清静。” 众女揣好银票乐颠颠地散开了,一下子退了个干干净净,空荡荡的房里只剩下了主仆二人。小李子不由埋怨道:“少爷,这一打赏就又花了一千两,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烦死了,你怎么和我爹一个德性?说起话来都一个口气,这些卖笑的姑娘容易吗?有活路还会沦落风尘?这叫积德行善!” “是、是、是,我再不多嘴了,行不!”小李子扁着嘴给了主子一个鱼肚眼。 一阵噪杂声伴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房门被“咣”地一声大力推开,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闯了进来,后面跟着神色慌张的老鸨和两位花容失色的佳人。 钱恺之瞄了对方一眼:“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自乱闯?我有请你们进来吗?” 小李子接道:“一把年纪不知自重!” 二人怒道:“小子,你可懂得先来后到,爷们已经包下了这两位头牌姑娘,你竟敢虎口捋须挖我们的墙角?今天你不给个交代,决不轻饶你!” 钱恺之笑了,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你想要公道是吗?小李子。”他懒懒地向愤然的二人呶呶嘴。小李子没好气地掏出银票:“二位请到别家去消遣,二位的花销由我们公子包了,这是二百两。” 二人怒极反笑:“嘿嘿,你当爷们是什么?你这区区二百两岂会看在我们眼里,银子爷们有得是,今天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二人掉头喝道:“老鸨,我们出四百两银子包她们两晚。” 老鸨闻言面现喜色,正要答腔。钱恺之慢悠悠地开口:“凤姨,今天我包定她们俩了,我出价一千两。” 老鸨几乎没背过气去,这个价都能给她们赎身了!原本以为今天要出乱子,不想却平白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来,她兴奋地声音都颤了:“谢谢钱公子、谢谢钱公子!” 二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涨成了猪肝色,半晌才恨恨地道:“小子,算你狠!”跺跺脚转身就走。凤姨碎步跟上,不住口地道歉,“客人,您下回一定再来啊!”嗲气的声音绕梁不绝,钱恺之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芍药和海棠惊魂初定,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公子,您可真是的,跟他们斗的什么气,白白让妈妈赚进这许多银子。” “你们俩替我心疼银子了?这就说明本少爷平时没有白疼你们。”室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莺歌燕舞、嬉闹笑骂不绝于耳。 宝鼎山庄内,钱神通正在客厅来回踱步,子时将近,整个宝鼎山庄隐没在夜色中,不时传来几声若有似无的犬吠声,户外蝉声阵阵,扰得他心烦意乱。提起钱神通的大名上至将相九卿、下至贩夫走卒,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二十年前,潮州商人钱神通用一车绸缎起家,成为商号、钱庄、当铺遍布天下的富商巨贾,人称“商神”,据说资财无可计量,堪称富可敌国。拥有这么多的财富,自然会引来很多觊觎的目光,但钱家二十年来却如铁板一块,竟是无人敢动分毫。为什么?一句话“钱能通神”!钱神通不仅在商界名声赫赫,在朝中也有权贵鼎力扶持,和江湖上的大门大派关系也甚是亲密,每年钱神通都没少往少林、武当送香油钱。钱神通本人乐善好施,经商往来讲求诚信,故而口碑极好,在商界声望日隆,百姓更是感恩戴德。首富钱家可谓盛极一时、风光无贰! 钱神通这二年来共纳了五房姬妾,却一无所出,只有亡妻刘氏遗下一双儿女,就是那任性狂妄的钱恺之和孱弱得终年抱病不出的女儿钱悦儿。提起这一双儿女,钱神通就有无尽的烦心与痛楚。毕竟世间还有钱买不来的东西啊!比如子嗣、比如健康、比如真情…… 眼见儿女不成器,钱神通才在鳏居十四年后纳妾,希望生下个中用的后代,也好让偌大家业后继有人,不想连娶五房,也没见动静。而独子钱恺之对父亲再娶诸多不满,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产业太大、事务繁忙,年事渐高的钱神通已觉力不从心。姨太太们争风呷醋、互相倾轧,又让身处漩涡中央的钱神通多添了一桩心病。现在无论是生意公务还是家务事都已令他不堪重负。对女人他也再提不起兴趣,对亡妻刘氏的思念日甚一日。 喧哗声由远而近,打断了钱神通的思绪。抬头望去,正见钱恺之喝得半醉,由小李子扶着往左边园子蹒跚而去,管家打着灯笼在前引路,护院家丁殿后陪护。钱神通喝住众人,狠狠盯了儿子一眼:“跟我到书房来。” 钱恺之打个酒嗝,咕哝了几句,挥退小李子的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父亲身后来到书房。关上门钱神通怒道:“你这个不守礼教的东西,传扬出去谁敢与你婚配!” “父亲终于想起孩儿了?养不教谁之过?难道这也是孩儿的错?!” “你~!”钱神通右掌扬起,却在离钱恺之俊面一寸处无力地垂下,发出一声长叹。“儿啊!若是你母亲在……唉!” “父亲,孩儿可以走了吗?”钱恺之冷冷地问。 钱神通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跌坐在椅上,垂首摆了摆手。钱恺之此时已完全清醒,大步向门口走去,就在伸手开门之际,身后传来一声“且慢!” 钱恺之转过身看着衰老的父亲,心中有一分不忍,强抑住将要涌出的泪,平静地返身,问道:“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钱神通指了指身边的花梨木坐椅,示意他坐下:“儿啊!为父老了,从明天起你就到‘神通钱庄’去学做买卖吧!为父只有你一个孩儿,这份家业早晚要交给你来掌管。” 钱恺之本要反唇相讥:“无妨,可以让姨娘们给你多生几个儿子,我才不稀罕你的家业!”但话到嘴边,看到父亲鬓边星星斑白,脊背佝偻,皱纹过早爬满了额头,不由得生生咽了下去。目光对视,父亲眼中的企盼、希望、悲凉让他心中一震,低头思索片刻,钱恺之将头一点:“我答应你。” 钱神通欣慰地一笑,“你出去吧!”钱恺之微一点头算是给父亲道别,昂头跨出门去。 钱神通从柜出抽出一卷画轴,打开来,细细端详,不时以手摩梭,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未完待续) 第二回 神秘被掳 天光大亮,钱恺之带着小李子出了府门,“神通钱庄”遍布全国,总部设在京城。钱恺之骑一匹黑马,小李子骑匹枣红马,并肩缓辔而行。宝鼎山庄在城南郊外,钱庄总部在城东,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郊外空气清新,青草和野花的气息透人心脾,说不出的舒畅惬意,目力所及是片片碧绿的禾苗与油亮的菜蔬,农人正在田间劳作。钱恺之心情大好,提议道:“小李子,我们赛赛马儿的脚力如何?”不等小李子回答,在马臀上狠抽一鞭,黑马负痛狂奔起来。 “公子!”小李子一急,忙忙策马追上。两匹马在土道上尽情驰骋起来,此地仍属城郊,农人正在田间耕作,道上并无行人,两人放心策马狂奔。 眼前忽地一花,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叫化子拄一根竹杖托一只破碗迎面走来,钱恺之一惊急勒缰绳,跨下黑马人立而起,钱恺之手下加劲将马头往左一带,马蹄险险在老丐身侧落下。钱恺之身体一晃,收不住去势,整个人往左侧地面倒下。小李子惊呼出声,想要抢救却已来不及了。急急翻身下马,扶起重重摔倒在地上的钱恺之,只见他尘土满面、眉头深锁,顺着鬓角流下一道鲜血来,身上的华服也在地面蹭破了,膝头渗出血来。 小李子连惊带痛,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一叠连声地唤着公子,一面双手用力想要将他从地上抱起,扶上马鞍,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老丐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讪笑道:“小哥儿长得好生娇气,一个如此不经摔打、一个身子如此单薄!” 小李子怒目而视,叱道:“你这老东西不知好歹,我们公子不是为了救你,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你倒还要在边上说风凉话!看不打雷把你个忘恩负义的给劈死!” 老丐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又哪里需要你家公子来救?分明是他骑术不精嘛。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实在是忒娇嫩啦!” 小李子恨得牙关紧咬,双眼被怒火烧得发红:“你再不滚开,我定叫人把你捉回去痛打一顿,给我家公子赔罪!” 老丐啧啧出声:“小哥儿脾气不小,罢了罢了,老乞丐不能见死不救,就帮你一帮。”言罢要用污黑龌龊的右手来搭钱恺之的脉门。 小李子眉头皱起,面露嫌恶之色,一只手抱持着钱恺之的上半身,一只手挡住了老丐:“不许碰他,我家公子就是死,也不会要你相助!” 老丐嬉笑道:“你不要我帮,我偏要帮!我老乞丐就是这个怪脾气!” 小李子气极,挥起马鞭往老丐身上打去,老丐不闪不避,只觉眼前一花,鞭子已到了他手中。老丐嬉笑如常:“小哥儿,对老人家要尊敬,知道吗?让我老人家教教你。”话音刚落,鞭子如游龙一般缠住了小李子的脚踝,小李子一个重心不稳仆倒在地,实实地摔了个五体投地。 就在同一瞬间老丐搭上了钱恺之脉门,满是污垢和皱纹的脸上面露惊讶之色。小李子从地上爬起正要发怒,看到老丐的表情心下大为紧张:“公子怎么样了?” 老丐随口答道:“皮外伤而已,休养几日便好。”小李子不由大为生气:“那还不快放开我家公子,我知道你有本事,我打不过你,可是你也不能为老不尊,以大欺小!” 老丐并不搭理扣紧脉门继续切脉,眉头渐渐舒展,似有所悟:“小娃娃,你老实告诉我老人家,你和你家公子是不是男人?” 小李子一惊,俊脸变色,怒叱道:“老乞丐疯言疯语,快快放下我家公子,不然我叫人啦!” 老丐笑道:“男子主阳,脉相沉稳有力;女子主阴,脉相细腻轻缓。象这般年纪的男子正是血气方刚、精力全盛之时,脉象哪会这般细弱?” 小李子俊脸涨红,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筒,一扣机簧,一道红色光焰冲天而起。老丐一吐舌:“小女娃儿好大的脾气,本来我老人家还不好确定,现在有了十成的把握喽!”一把抄起昏厥的钱恺之,施展轻功向前方快速移去。 小李子抢夺不及,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老乞丐,你放下我家公子,我们不找你麻烦便是!” 只刹那间老丐已走得不见人影,远远传来一句话,清晰得如同耳语一般:“这娃娃根骨奇佳,跟我老人家甚是有缘,嘿嘿!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李子拉过坐骑拼命追赶,赶出三里地来却始终不见老丐的影子,心中感到无比绝望,滚下马背一屁股跌坐在地,痛哭失声。 闻听噩耗,钱神通面如死灰仰面栽倒,两行热泪从眼角滚滚而下。见老爷昏死过去,姨太太们掐人中的、抚胸捶背的、哭叫的乱作一团。小李子跪地请罪,磕得额破血流、哭得肝肠寸断,老管家和仆妇丫环们个个眼肿如桃,整个宝鼎山庄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钱恺之从昏迷中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床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有只木漆托盘,盘中整齐叠放着一套桃红色女装。一张梳妆台临窗摆放,妆台上有一些水粉胭脂和珠钗头饰,花瓶中插着两枝新鲜的荷花。钱恺之蓦然惊觉不是自己的卧房,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会来到这里。昏厥前的记忆一下子重回脑海,是了,我答应了爹爹去钱庄帮忙的,后来在路上险险撞上一名老乞丐,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从床上鱼跃而起,头部一阵刺痛让他不由伸手去扶,却发现头上裹了厚厚一层绷带,半边身子疼痛难忍,闷哼一声又重重倒在了床褥上。 响声惊动了门外守候的人,轻轻敲了敲门,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女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盆清水,盆沿搭着块手巾:“姐姐终于醒了,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了,真是叫人担心呀!”少女将水盆放在桌上,麻利地绞了块热面巾递给钱恺之:“现在你醒了就好啦!先洗漱一下,我这就给你送早饭来。” 钱恺之扶住头,诧异地问:“姑娘刚才叫我什么?” 少女柳眉微蹙,奇道:“姐姐啊!有什么不对吗?” “姑娘错了,在下明明是个男子,你怎能称我为‘姐姐’呢?” 少女掩口笑道:“姐姐真会说笑,昨日我帮姐姐更衣时分明发现你同我一样是个女子,为什么硬要指鹿为马冒认作男子呢?” 钱恺之大窘,低头一看方才察觉身上早换上了一套白色的亵衣,胸前层层缠裹的麻布围胸早不知去向,薄薄的绸布下丰胸隆起、细腰婀娜,哪里还隐瞒得住! 少女将她的窘态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姐姐的衣服破了,试试这套新衣吧,我去去就来。”掩上门飘然而去。钱恺之心中本有许多的迷团要向来人求解,不料却被识破了女儿身,隐藏了十六年的身份一朝被人揭穿,猝不及防之下,全然无从开口,待少女走远方才想起,心中暗叹:“可恼!今天真是栽到家了!” 生为女子却是破题儿第一遭穿女装,钱恺之笨手笨脚、面红耳赤地穿上了衣服,穿完了却觉得浑身别扭,仿佛身上穿的不是衣服而是铠甲,束手缚脚累赘不堪。钱恺之愤愤地想:“做男人确比做女人来得痛快,单从这衣着一项来看,男人就比女人方便得多,自在的多!” 穿了女装总不能再戴儒生巾了吧!钱恺之把发结散开,梳理着乌黑油亮的长发傻了眼,天晓得!打记事起,她从来只会梳个朝天鬏!无可奈何之下,她勉强用束发丝带随意束住长发,草草了事。 拾掇完毕,少女恰好敲门进来,一双杏眼对着钱恺之上下打量了一番,脱口赞道:“姐姐真是个绝代佳人啊!男装已是风华盖世,换上了女装更是国色天香哩!” 钱恺之粉面一红,啐道:“贫嘴!你口口声声唤我姐姐,我却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少女笑了:“我叫华清盈,你要问的还不止这些吧?我来猜上一猜,你一定还想知道这是哪里?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不是?” 钱恺之心中暗道:“好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却只是点了点头。 华清盈得意地笑了笑:“这里是我家,是我爷爷带你回来的。你现在肯定想问我,我爷爷是谁,为什么会带你到这里来是不是?” 钱恺之苦笑一下,对着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华清盈边在桌上安置好一副碗筷,摆下清粥小菜,边接下去说:“我爷爷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医隐华子冲便是!你现在在城郊西山草庐,我们四处游方采药,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住,这里只是我们祖孙二人的一个临时落脚处,你运气好从马上摔下来被我爷爷救了来。你知道吗?别人想求他老人家看病都难,要找到我们更是难上加难,你的运气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钱恺之作揖相谢:“如此真是多谢姑娘和令祖父的救命之恩了!在下感激不尽。” 华清盈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穿这身衣服还改不了男子作派,小妹真是佩服得紧!” 钱恺之大窘,期期艾艾地岔开话题:“华姑娘,你和令祖父为什么要到这西山来呢?” 华清盈嘴一扁:“人家叫你姐姐,你却这般生份,我要生气啦!” 钱恺之无奈道:“清盈,盈妹妹,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华清盈展颜一笑,一派天真烂漫:“我们这次要来采一枝七叶茱萸,这东西七年开花结果一次,对内功修炼大有好处,估摸着这两天就要开了,爷爷天天守着不敢离开呢!” “原来如此,想必这西山草庐你们也是七年才来一次吧?” “不错,你可以想象到你的运气有多好了!” 钱恺之在床上一连躺了三天,在华清盈的精心照顾及医隐秘制灵药的作用下,已能下床运动。她和华清盈成了一双无话不谈的闺中知已,三天来清盈谈得最多的还是她的爷爷——在江湖上闻名遐迩却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隐,那些亦正亦邪不拘常理行事的事迹让钱恺之叹为观止!这等奇人怎能失之交臂?钱恺之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救命恩人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第四天清晨,二女正在圆桌边用早点,草芦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人,他的长发披散着,脸带喜色,面色红润阔口朗目,肩上斜挎一只竹篓,浑身飘出一股异味,那是药香混和着汗臭和体味的怪味道,钱恺之不由以袖掩鼻,秀眉蹙起。清盈见了却扔下碗筷、小鸟依人地扑了上去,又跳又笑:“爷爷,你终于回来了!想死盈儿了!” 钱恺之五官拧在了一道,脸上有错愕更有不甘和失望。岂有此理!大名鼎鼎的医隐,那个神话般的传奇人物就这种德行?!又臭又普通!不帅就算了、脏也算了、年纪看上去不大也不要紧,最让钱恺之看不顺眼的是臭得让她一点食欲都没有了!不过他终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总不好太过失礼吧?钱恺之进退两难,一双慧黠的眼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始终没想出应对之法。只见青衣人和清盈亲昵够了,朗目如电扫射过来,钱恺之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作了个揖:“谢过医隐先生救助之德。” 医隐将她的尴尬尽收眼底,捉狭地笑了:“你要怎样谢我?” 钱恺之一愣,心道:“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医隐不过与寻常人无异,一样是个渔利之徒!”连日来心中对他的美好想象与猜测一时间荡然无存,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重金相酬!至于数目绝不会让先生失望。” “噢?真的吗?”医隐的脸上似笑非笑,似有更深的阴谋正在酝酿,钱恺之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息感,心中不禁嘀咕开来:“这老家伙不会是想漫天要价吧?”口中仍道:“那是当然!” 医隐洒然一笑,慢条斯里地道:“但是老夫替人问诊看病从不收钱。” 钱恺之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不就结了,还费什么话?先讨人酬谢,后扮清高,真是做作得紧!”嘴上却道:“无功不受禄,怎好平白受先生恩惠?” 医隐笑了,笑得狡猾——活象戏鼠的老猫,钱恺之心头一凛,心道:“不要钱、想要田地、店铺、宝石、古玩不成?那也无妨呀!为什么我会有即将天塌地陷、大难临头的预感?”只听医隐轻轻地而又清晰地道:“你不会没有听说过,我华某治病不收金银财帛只收武功秘籍的传闻吧?” 钱恺之顿时目瞪口呆,天呐!钱家有金山银山、良田珠玉,就是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何谓“秘籍”?当然是秘而不宣的武功修炼法门才配称为秘籍啦!那是练武之人的性命、各大门派的镇山法宝、江湖上血雨腥风你争我夺的根源,是象钱家这样的商贾富翁不会也不想沾惹的不祥之物啊!上哪里弄去?!杀了我倒比较简单!钱恺之挤出笑脸:“先生说笑了,我家世代经商,并非武林中人,哪里去寻什么秘籍?还请通融,其他一切都好商量。” 医隐脸色一沉:“既然没有就只好请你留下,如若不然,传扬出去岂非坏了我医隐的名头?我华某何时坏过自己定下的规矩了?” 钱恺之脸色发青,她从小任性娇纵惯了,今日里一则看在对方对自己有救助之恩;二则念在清盈的面上隐忍多时。不想对方固执已见,再加今日初见的恶劣印象,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冷笑一声,一揖到地:“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了!阁下大恩容后再报!”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医隐淡淡一笑,未见动作但见一道银光划过,钱恺之一个俎趔跌倒在地,只见她双腿环跳穴上各扎了一支银针。钱恺之仰起头来怒目而视,医隐哈哈大笑:“丫头,你不男不女的作派虽然叫人作呕,但是倒有几分胆色和骨气,不错、不错,我老人家越来越喜欢你了!今天你若能出得了这个大门,我华某绝不阻拦。” 钱恺之咬紧牙关双手撑地,想要站起,只觉双腿酸麻无力不听使唤。这样的虚弱、这样的无助更增添了她的怒火,怒喝一声,她的左腿竟然颤巍巍地慢慢曲起,渐呈单膝跪地的姿势,修长的手指青筋暴起、指节发白,显然是使出了很大的力气。只片刻的功夫,脸颊上淌下汗来,薄薄的罗衫透出了汗湿的痕迹,整个人象从水中捞出的一般,面现痛苦之色。医隐脸上掠过一抹惊异,又迅速被喜悦和兴奋所替代;清盈见了心中好生不忍,想要过去搀扶,被医隐用眼光阻止。 “扑嗵”,钱恺之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昏了过去,从嘴边淌下一丝血痕。清盈一声惊呼抢上前扶起检视伤情,原来是她方才勉强发力时将自己的唇角咬破。清盈松了口气,埋怨道:“爷爷,你太狠心了吧?她可是您属意传授衣钵的好徒儿啊!” 医隐笑了:“放心吧,她只是体力透支,睡上片刻便无碍了。这丫头被人洗髓易经,任督二脉早已打通,体质异于常人。不过老夫倒不曾料到,她竟然能够凭一身蛮力和自身意志力勉力对抗老夫的‘银针渡穴’,真是一块习武的美质良才!只是这丫头性子如此倔强、好胜,想要收服她倒也不易!”医隐一挥袍袖:“出这许多汗不及时处置不是发臭就是生病,盈儿,快快把这臭丫头扶回房去。” “是,爷爷你也要洗一洗才是,你的身上……”清盈扮了个鬼脸,轻松地抱起钱恺之往卧房走去。 医隐提起竹篓拈起一枝碧绿青翠高约寸许的植物,嗅了嗅:“好宝贝,为了你,老夫守了整整三日,总算不虚此行!”朗朗笑声中,医隐往屋后药室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回 强收为徒 钱恺之被一阵异响惊醒,似是风声、似是雨声,似乎又夹杂着有节奏的脚步声和树叶“沙沙”声,睁眼一看,窗外隐约透出一线天光。披衣起床正欲推窗看个究竟,却见一个黑影投在窗上,钱恺之双手及时缩回,将身子伏在墙边,伸出食指捅了个小洞。 只见医隐指尖银光闪闪,左足踏出,十指纷扬潇洒地划出八道弧光,齐齐射向院中一棵枝叶茂盛的柳树。紧接着他步法一变,宛若蜂蝶探蕊、翩若惊鸿地绕着柳树移动起来,青衫银虹此起彼落,钱恺之只觉眼花缭乱,却见医隐止住身形收回双掌,长吁一口气、大笑三声,负手离去。 钱恺之见他走远,立即打开房门冲向庭院,站在树下她的小嘴登时圈成个“o”形,久久不能合拢。只见窄窄的柳叶被整整齐齐从主脉处切开,成了均匀的两半,却又一片片牢牢长在枝头,方圆数丈的地面上不见一片落叶。这份劲道和准头拿捏得恰到好处,医隐果然名不虚传!奇怪!明明看他放出暗器,为什么地上连一根针也见不到?钱恺之秀眉微蹙,深感蹊跷。地上一滩滩将干未干的水迹映入视线,她顿觉眼前一亮,是了,他用的是冰!这是什么功夫啊?!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位医隐不愧是被武林名宿,一身功夫深不可测。钱恺之的好奇心被重新燃起,把初见时的轻慢之心全数收起。有心回房补眠,却再也睡不着。 天色大亮,清盈敲门而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惊又喜:“姐姐果然天赋异禀,已经复原了呢!” “什么?”钱恺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清盈便把昨日爷爷的话学说了一遍,钱恺之这才恍然大悟:“洗髓易经!莫非……” 原来这位女扮男装的“钱恺之”正是天下首富钱神通的掌上明珠——传说中体弱多病经年抱恙的钱悦儿。十六年前,钱府遭遇巨变,双胞胎中的男婴钱恺之被神秘黑衣人抱走,自此音讯全无。 钱神通愤而解雇了失职的护院家丁,强抑悲痛抢救妻女,钱妻受了内伤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闻听爱子被掳失踪的噩耗立时再度昏厥,从此一病不起,只三个月就含恨而终。 钱悦儿在蒙面人的重手下受了内伤,从此体弱多病。钱神通为家业生意计,权衡再三隐瞒了惨痛真相,把女儿当作男孩来养。外人只道钱家不幸,钱家小姐在事件中受了伤,夫人受了惊吓芳年早逝,天幸保住了香火血脉。谁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委与天大不幸!在一连串变故的打击下钱神通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多年来他带着唯一的女儿上少林、访武当,捐银修缮、布施礼佛,盛情诚意与舔犊深情打动了少林方丈空闻大师和武当创派掌门张三丰真人,两人破例亲自出手替钱悦儿调理内伤、强壮体魄。七岁上钱悦儿便告痊愈,再不用每年三上少林、武当求医了,洗髓易经想必是在那个阶段完成的吧!少林、武当有心收她作门徒,但钱神通心知肚明,女孩儿在和尚庙和道观长期滞留终是不便,早晚露馅不说,还有辱修真圣地哩!便一一婉言谢绝了。 多年来钱神通始终未放弃寻找儿子的努力,说也奇怪歹人掳走独子钱恺之逃遁后竟然音讯杳无,不便明目张胆地寻找,钱神通就出重金委托口风紧、消息灵通的**组织与杀手集团追查,还是泥牛入海,儿子至今生死不明。十三年过去,钱神通渐渐绝望,为了家业后继有人、为了爱女能够做个正常的女人,他不得已接连纳妾,想再生出个一男半女,却仍然事与愿违。 钱悦儿并不知道,在外人看来富甲天下、风光无限的老父此刻正为了她的失踪而缠绵病榻、忧思成疾。将近半百的钱神通再也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日逐衰老和经年累月不得宣泄的哀愁让这位风云一时的商界霸主身心俱疲、形销骨立。女儿的不谅与任性一直是他心中的隐痛,随着她的失踪,排山倒海般的痛苦把他彻底淹没! 此刻钱悦儿正在向清盈解说着“洗髓易经”的由来,她和清盈很是投缘,两人有说有笑。清盈一边帮她梳妆,一边笑道:“可喜可贺!印证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有什么好?我觉得没什么两样啊!”悦儿不以为意。 “爷爷说了,你是习武的奇才,练武事半功倍,我练十年才有小成换作你可能只要一年就成了,爷爷有心要收你作弟子呢!” “是吗?”钱悦儿想起了晨曦微露时的所见,不禁出了神。到底要不要学什么医术和武功呢?这个问题要好好想想才是。 因为医隐不肯坏了自己的规矩,钱悦儿被硬留在西山草庐。我是什么人?“混世魔王”的名号岂是浪得虚名?!本小姐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奈何得了吗?钱悦儿心中冷笑。 于是,钱悦儿任性捣蛋的天赋和倔强狂妄的作派在遇到医隐后变本加厉,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她看准医隐不便以武林前辈之尊欺负她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黄毛丫头,便为所欲为、顺竿爬高,极尽捣蛋之能事。 为了让医隐忍无可忍轰自己下山,她趁医隐打坐的时候,把分拣晒好的药材和在了一起,气得医隐发晕。吃饭的时候“好意”地盛饭上桌,却在一只碗底涂了墨汁,医隐端起饭碗沾染上一手墨黑,目射寒芒地剜她,她却笑得前仰后合。最离谱的是用稻草做了个假人穿上了女子的衣衫鞋袜放在茅房里,再掩上那扇上下镂空的木门,医隐内急如厕,却见茅房门上搭着条女子的绣带,门下露出双绣花鞋。只好憋住在院中徘徊苦等,不想一个时辰过去里面就是没人出来,憋得医隐脸色涨红、腹痛如绞,最后施展轻功冲出门去在野外解决了事……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整得堂堂医隐气到差点休克。连清盈都怪她做得太过分,生了她的气,钱悦儿这才忙忙地向清盈赔罪稍稍收敛一些。 “什么?你要我跟你去采药?为什么偏偏要带我去?”钱悦儿大声抗议,因为太突然和意外,被未及咽下的薄粥呛得连连咳嗽。 医隐嘿嘿一笑:“你会洗衣、煮饭,还是会料理药材呢?如果会其中任何一样,就可以留在家里,我换清盈陪我去采药好了。” 钱悦儿扪心自问,真的是一件不会,只得一皱俏鼻朝他扮个鬼脸:“去就去,反正我也不认识草药,更没采过药,你不怕我弄坏你的宝贝药材我还怕什么?”话未说完,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心中盘算着小阴谋,联想到稍后医隐老头儿气急败坏的样子就乐在其中。 难道这老儿不怕死?还敢要我陪他去采药?嗬嗬!是你送上门别怪我啊!钱悦儿收拾停当,反倒催促医隐上路:“走吧!早去早回了。” 医隐看她一眼,笑得和煦慈祥:“你带够干粮、饮水了吗?只带药锄和镰刀只怕不够用。” “要去很久吗?采几株草药值得这般兴师动众?”钱悦儿不以为然,心想:不出一天,你就要遣我回来,我带那许多劳什子做甚! 医隐但笑不答,姿态高得出奇,钱悦儿心中生出一丝警觉,但想到老头儿半月来连连上套,被自己捉弄得够呛,又迅速打消了顾虑,“定是这老头被整服贴了,看来再有几日就可以回家去,继续过我那逍遥日子了。” 一老一小一前一后出了草庐,向山顶攀去。山风鼓荡起医隐的青袍、长须,一派仙风道骨,只见他登山越岭如履平地,气息均匀、意态从容。钱悦儿背着药篓,左手倒握着药锄当拐杖,右手用镰刀砍开过膝的杂草和荆棘,跟在身后气喘吁吁。 “医隐这老儿象是飞又不像飞,一路走来未见任何阻碍,明明跟在他身后,为什么只有我会碰见这许多藤蔓荆棘?”钱悦儿的衣裙被撕裂了好多道口子,长发也被树枝挂住,此刻头式凌乱,还粘着枯叶和灰尘,狼狈不堪。 思忖间,已落后了一大段,情急疾呼“喂!医隐先生,等等我啊!”一个人在荒山野地里迷路可不是好玩的!医隐并不回头也不回话,恍若未闻。钱悦儿气极,心道:“是了,这老儿定是借故报复!” 转念一想,喜上眉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绝好的机会啊!”居高临下地观察了一下地形,从山顶眺望宏伟壮观的宝鼎山庄象一只四方形的小盒子静卧在城南,钱悦儿辨明方向双手一松,丢下药锄和镰刀奋力狂奔,全然不顾荆棘扎手、荒草挡道,也不顾山势陡峻,只想迅速摆脱医隐的控制范围。 虽然被那老儿抓回去定没有好果子吃,但是每天穿着累赘的女装,还要每天清早花上小半个时辰梳妆打扮就叫她呕血三升了。山中既无美酒又无佳肴,每天粗茶淡饭还要帮清盈侍弄菜园子、帮医隐晒药,自出娘胎,钱悦儿何曾受过这种苦? 唯一称幸的是认识了清盈这个好姐妹,没有她这样的日子钱悦儿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今天终于遇上这个天赐良机不搏上一搏怎能甘心?钱悦儿拼命奔逃,脸上身上的刺痛浑然不觉,只听见山风在耳边呼啸,绣鞋跑掉了一只她仍顾自光着一只脚奔跑,绾发的银簪被松枝挂掉,一头飞瀑般的黑发泻下,她也不理,心中只有一个意念:快跑! “啊~”伴随悦儿一声惊叫,一颗小小的弹丸撞在左侧一棵树上爆烈开来,一股浅蓝色的烟雾弥漫开来,甜甜的香气飘进她的鼻端。钱悦儿本能地闭气闪躲,继续向山下冲去。又一颗弹丸在她前方的树干上爆烈,她调整方向避开烟雾发力狂奔。医隐这老儿实在可恶!也不紧追就如猫戏鼠般地发些烟雾弹来欺人,哼!我才不要再落到你手里。钱悦儿心念至此,跑得更疯狂了。 转瞬间两人追逐到了半山,忽地悦儿只觉脚下踏空,身体飞速向下坠落,枯叶和泥屑、树棍劈头盖脸砸到脸上,似乎漫长的下坠过程中她的意识出现一阵空白。“砰”地一声,钱悦儿结结实实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疼得她眼冒金星,真是旧伤方愈再添新创,偏偏还是那左半边!她咬牙撑坐起来,放眼四顾,伸手不见五指。我在哪? 钱悦儿心中慌乱起来,用手在脚边摸索着,只摸到了厚厚一层枯草。她的胆子大了一些,缓缓站起来,挪动脚步向四周摸索过去,才走了三两步就到了头,触手处光滑干燥,手感上象是土墙一般,一摸有层细细的粉簌簌落下。钱悦儿扶着土墙朝前走,突然绊到了一样东西。她弯下腰来摸到了一个布包,里面好象有个卷轴,还有一些长长的和一些圆圆软软的物件。 渐渐地钱悦儿的眼睛开始适应,能够借着微光看到些轮廓了。她打开包裹,兴奋地欢呼了一声,手上的感觉告诉她,那长长圆状的东西是一支粗如儿臂的大蜡烛。她在包中翻了翻,果然又找到了火石与火镰。天助我也!钱悦儿喜得跳了起来,笨手笨脚地点上蜡烛,举起来,周围的景物一览无余。 这一个不规则的圆锥形洞穴,洞底直径不过两、三丈,洞口不足一丈方圆,一丝微弱的天光从洞口透出,洞壁光滑并无可供落脚攀爬之处,钱悦儿的心从希望满满的顶点滑落到了谷底。“这样的情形岂非插翅难飞?难道我钱悦儿要命绝于此吗?”不由高呼求救:“有人吗?救命啊!” 话音刚落,“叭”一声脆响,一块树枝绑扎而成的盖板封住了洞口,那丝微弱的天光也不见了,一阵哈哈大笑声清晰地传入耳鼓。钱悦儿气得俏脸扭曲,此刻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原来自己被医隐给算计了!这个洞穴是老儿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发弹丸也正是为了逼自己掉进他事先布置好的陷阱,钱悦儿啊!钱悦儿,你怎么这么笨? 钱悦儿此刻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真是低估那个老狐狸了!细细回响起来,老儿真是处处玄机、早有预谋。甚至早料到她出逃的方向,万事俱备单等她上钩。钱悦儿恨恨地一脚踢飞布包,一个大大的油纸包被踹了出来,露出了几个雪白的包子,她忍不住直咽口水。 “先吃饱再说!”思量了片刻钱悦儿终于作出了决定,风卷残云地消灭完,从包中翻出个牛皮水袋一通狂饮。包里仅剩下的那个卷轴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缓缓展开来,“好徒儿,不要难过,为师关你在此,是要你好生反省过往的所作所为。莫撕,撕了就更加出不去了。”钱悦儿气得鼻子也歪了,但只有硬生生克制住把卷轴撕个粉碎的冲动,继续朝下看。 “你若肚饿,可以吃包子,清水一袋可以解渴,为师为你设想可算周到?你且熬过今天,明日为师就来接你出去。”看到此处,钱悦儿心中已把医隐咒骂了千万遍,把他的祖宗八代全数问候了一遭。卷轴还有大半未打开,但医隐的留书到此戛然而止,左侧一片留白。钱悦儿把卷轴一丢,愤愤然:“明天定和你连本带利讨回公道!” 生了一会气,钱悦儿累了,不觉趴在草堆里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她醒了过来,但觉脸上、身上奇痒无比,忍不住用手不停地去挠。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好!又被算计了!艰难地捡回卷轴,展开、展开……卷轴末端终于出现了几行字:乖徒儿,你如看到这里,必已毒发。干草上为师洒了秘制的“易容散”本身无毒,但混合你身上所佩的七宝香囊,却可形成奇毒,你若坚持打坐或站立可保无虞,若卧倒吸入药粉,再混合香囊的香气就会令你形貌大变。此毒无药可解,唯有习练“混元真气”,功成毒解。 钱悦儿脑中“嗡”地一响,向脸上摸去,触手之处块垒层叠、高低不平,钱悦儿心中惊痛莫名,凄厉地尖叫起来,蜡烛恰好燃尽,整个洞穴一片黑暗。黑暗无边,钱悦儿心也沉入无底的深渊。(未完待续) 第四回 逼上“梁山” 黑暗不知延续了多久。洞口盖板被掀开,一缕光线照进来,医隐一跃而下,站在她的面前。悦儿抬起头来,跪倒在医隐脚下:“师父!”医隐伸手扶起她:“你心中可有怨恨为师?” “无怨,悦儿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师父,当受责罚。” 医隐哈哈大笑:“好徒儿,你这样说,分明还在记恨为师。”医隐敛住笑,正色道:“悦儿,你出身豪富天性善良,行事却失之任性张狂,你可知这世上人心险恶,若不改过必招败业杀身之祸。须知人若害你,不会象为师留有余地。你若习文学武、修身养性,来日可成大器!为师苦心,你日久自知。”言毕,一伸手抄起钱悦儿双足一顿从洞中跃出。袖中抛出一个弹丸,洞内瞬时起火。 踏上地面,钱悦儿恍若隔世,双眼不能适应地眯了起来。待她站稳医隐收回手:“悦儿,快快回去吧!盈儿想是等急了。今天你且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就要动身了。”钱悦儿诧异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不错,我们要前往昆仑雪山,助你驱毒。” “谢谢师父!”钱悦儿大喜过望,却不挪步,期期艾艾地道:“师父可否先行一步?” 医隐奇道:“为何?”钱悦儿脸蛋涨红:“师父,人有三急。”她被困洞穴已整整一日,这一点倒是百密一疏,难为她了!医隐一念至此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赶回草庐,远远看见了华清盈,她引颈张望,似是在等人。悦儿心头一热:“清盈!”清盈定睛一看,杏眼瞪大,一脸难以置信:“悦儿姐姐?”钱悦儿拉住清盈的手:“是啊!”清盈指着她的脸,结结巴巴地说:“姐姐,你的脸…怎么?” 钱悦儿心中一惊,拉紧了清盈的手:“告诉我,我的脸怎么样了?”看到清盈的表情,她心知不妙。“形貌大变”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她还没来得及照镜子,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心中的恐惧却与时俱增。女孩儿终究爱美,虽说悦儿不爱红妆爱男装,但这份天性却不能抹灭。 清盈故作轻松地一笑,岔开话题:“姐姐,我给你烧了水,你先去沐浴更衣,我去备饭。”拔脚就跑,她决定抢先一步把草庐中所有的镜子都藏起来。 悦儿不依,牵住她的纤手不放,清盈回头一笑,比哭还难看:“姐姐,你饶了我吧,我不好说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细如蚊呐。 悦儿撇下她,大步向房内跑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卧房,扑到梳妆台前,一把握住镜子,紧张地闭上了眼。深吸了几口气,待气息平稳些,才慢慢睁开眼睛,这一看,看得她心胆欲裂,厉叫一声,镜子摔成了碎片,撒落在地映出无数张大大小小的丑陋面孔。钱悦儿捂住脸痛哭失声。 昔日花容月貌的俏脸,如今变得浮肿充血,脸上象是长满了疹子和痘疱,没有一块平整的肌肤,就算是在白天也恐怖得惊人。难怪清盈会惊吓得语无伦次。 正哭得伤心,医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悦儿,莫哭,为师看你来了。” 钱悦儿渐渐止住哭声,低垂头颅,施了一礼:“敢问师父,将悦儿体内之毒驱尽需要多少时日?” “混元真气乃道家至高内功修炼秘法,十年可有小成,混元真气共分五重,练成五重的世上仅有为师和剑隐南宫诺两人而已。”听到此处,钱悦儿绝望地质问:“这么说,悦儿就要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上一世吗?” 医隐接道:“徒儿莫急,只消三重功力便可驱尽你体内之毒,你天赋过人,短期之内应有所成。为师会用药为您减轻内毒,同时静心研制解毒之法,你不要过于担忧,潜心修炼便是。” “师父高明,好个‘一石二鸟’之计!”钱悦儿半是嘲讽、半是无奈地叹息。医隐面现尴尬之色,这是他此生做下的最不光明磊落之事。明知悦儿所佩京城“久香阁”所产七宝香囊中的薄荷、瑞香、龙涎香三味与自制“易容散”混合吸入可致中毒,引发持续性水肿过敏,还施计使桀骜不驯的钱悦儿中招。以他的医术这种毒并非无药可救,“混元真气”只是其中见效最慢的一种解救方法。他这么做,无非是要逼钱悦儿继承自己的衣钵,私心作祟,做了许多对人不起的事,真正惭愧! 好在他平日我行我素惯了,安慰自己道:“我也是为了悦儿的将来着想,时间长了她总会了解我这为师的一番苦心。”便恢复如常,吩咐道:“盈儿,快去准备开饭。悦儿休息一下,午后到药室来找我。”便飘然离去,房中只留下泪痕未干的钱悦儿和手足无措的华清盈。 钱悦儿看了华清盈一眼:“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清盈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午后师徒在药室席地盘膝而坐,医隐口授“混元真气”心法嘱咐钱悦儿牢牢记下,“知其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人能正静,血脉流通,气聚丹田,意守中极,抱元守虚,恬憺虚无,真气从之。” 医隐口传身授详细解说了修炼之法,钱悦儿一一记下,末了医隐要她将当天所学复述一遍,竟是分毫不差,医隐满意地拈须颔首,心中大快:“好徒儿,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你且好好修炼,功成之日,自能恢复容貌。为师去去就来。” 为了尽早恢复容貌,钱悦儿自是不敢懈怠。将心法口诀和功法招式一遍遍演练揣摩,吐纳之际只觉周身气血运行顺畅,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泰。 再说钱神通因为爱“子”被掳音讯全无而病倒,正在房中由一名姨太太服侍着喝药。院中起了一阵喧哗,钱神通不满地皱了皱眉。姨太太放下手中药碗,推开房门,喝斥道:“哪个奴才这样无礼!老爷病中正在调养,还不快——”一个“滚”字未及出口,生生咽下,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俏面上浮现如同白日见鬼般不可置信与震惊的表情。 只见院中半空悬浮着一个仙风道骨的青袍中年男子,阔口朗目,三绺长髯垂胸,斜背一柄宝剑,正在拈须微笑。地上家丁仆妇仰着头指指点点,人头越聚越多。 这时青袍人说话了:“听闻钱老爷有恙,特来医治。”身形缓缓落地,如同御风驾雾一般,恰好飘落到卧房前。 这姨太太也算有些见识,纳头便拜:“莫不是吕洞宾仙师下凡来救我老爷性命,菩萨保佑!” 青袍人一摆手:“夫人请起,救人要紧!”那姨太太赶紧起身,将神仙往房中请去。只见钱神通面色灰白,双眉紧锁,两眼无神地半躺在床榻上,背后垫着一床锦被。 姨太太喜不自禁地唤道:“老爷,咱们有救了!吕仙师下凡来给您治病啦!”一边将青袍人让到床边的绣墩上。青袍人对露出错愕表情的钱神通微微一笑,抄起他的手腕就诊起脉来,双目微闭,诊完左手又诊右手,连连点头。 姨太太紧张地问:“仙师,老爷的病能治好吗?”青袍人哈哈一笑:“无妨、无妨,钱老爷忧思成疾,患的是心病,只需我开一张药方,调养数日便可痊愈。烦请夫人取纸笔来。”姨太太喜滋滋地一叠声称是,走到廊下张罗仆人去取文房四宝。 青袍人将钱神通的右掌摊开又握拳合上,钱神通的手上多了一个腊丸。青袍人以眼神示意钱神通不要声张,钱神通会意,探手入怀,将腊丸放进胸口衣袋中。 不一会,姨太太带着个丫环回来了,引着青袍人来到外间圆桌,伺候笔墨纸砚,青袍人龙飞凤舞地拟好了一张药方。姨太太再三道谢,取出金银相酬。他摇头不受,一挥袍袖,房门洞开,微微一纵身,笔直飞向半空,掠过树梢,消失了踪影。 姨太太带着丫环仆役跪了一地:“神仙显灵!果然是吕祖仙师下凡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说也奇妙,钱神通服了神仙开的药,当夜便可下地行走了。一时间,京城传遍首富钱家钱能通神,吕祖仙师显灵亲下凡间给钱老爷治病的事迹。越传越神,越传越奇,连那张药方也被辗转求索,成为千金难得的仙方。钱家药局将这张仙方装在金丝楠木盒中供奉在医祖“岐伯”的神像旁。一时钱家药局生意兴隆,全城无俩。(未完待续) 第五回 瑶池邂逅 “穆王八骏渡赤水,昆仑瑶池会王母”,横跨青海、四川、新疆和西藏四省的昆仑山顶常年积雪覆盖,银妆素裹,人迹罕至,呵气成冰。山下是冰山融雪滋养的肥沃草原,牛羊成群,骏马奔腾。 这里是掌管全国佛教事务与吐蕃军政的宣政院辖地,吐蕃第四代帕竹第悉(藏王)索南扎巴率领着一干当聂(宫廷随从)、译师、宗本和朗生正在朝觐皇帝返回吐蕃的归途中。浩浩荡荡的队伍,声声法螺,惊起栖息在此的黄羊、野驴。第悉、当聂和宗本们心情愉快纵声大笑,催着胯下骏马,边欣赏着美景边赶路。 索南扎巴是个俊美的吐蕃男子,宽广明亮的额头衬着深邃狭长的双眼,挺直的鼻梁,棕色的肌肤点缀着二团健康的高原红,颈上佩戴的镶嵌有天珠和红蓝宝石的银饰,随着座骑的疾速奔驰而上下跳跃,裸露的一条臂膀坦现出他强健匀称的肌肉。 他少年出家,性情淡泊,醉心佛法,对于政治和权利没有兴趣,所以此次进京朝觐皇帝,上表请求辞让第悉职位并由堂弟扎巴坚赞继任,得到了朝廷的许可,因此他的心情大好,对于可以继续到丹萨替寺去潜修佛法的未来他感到非常满足和兴奋。 首席当聂策马来到他身边:“贡玛(王上),时间不早了,赶了半天的路是不是该吃点休息休息了?”日近正午,索南扎巴点点头:“好吧,就地生火。” 这时一阵悦耳的簫声响起,似有似无,宛如天籁,索南扎巴侧耳细听,簫声婉转低回,曲调优美。索南扎巴大喜,马鞭一指,高呼道:“此曲只应天上有!我要去看看是谁能奏出这样美妙的曲子,多杰、扎西跟我走!”驾——,主仆三人拍马向山谷循声觅去。 首席当聂正在安排着扎营,生火做饭,冷不丁见第悉又上马带着亲随侍卫策马而去,唯恐有失,又赶紧整顿人马,追了出来。 索南扎巴循着簫声追进山谷,只见谷中植被茂密,绿树如匝,有一片湛蓝的湖水,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湖畔水草茂盛,鲜花遍地,野牦牛、藏羚羊悠闲地吃着草,湖上水鸟翱翔嬉戏,此处正是传说中王王母的瑶池。簫声早已嘎然而止,索南扎巴举目四望,眼神被一幅意外的美景所摄住,再也无法移开。 碧波清澄的湖水中潜游着一个曲线优美的胴体,她显然不知道已经有人靠近,正在水中快乐翻滚游戏,洁白如玉的美背,柔美丰盈的臀部随着在水中的舞蹈而若隐若现,一头黑发在粼粼湖水的润泽下轻盈舞动,美丽得恍若一尾美人鱼。 她在水下姿势完美地翻了个跟头,两腿摆动着保持平衡,从水中抬起头来,长发带着水珠甩出一道弧形,修长的颈项挂着莹莹水珠顺着美丽的曲线往下流淌,她惬意得笑起来,笑声清脆娇美,宛若银铃,在山谷中回荡。 索南扎巴自小礼佛,从没有亲近过女子,不想今天却破了大戒,看到了不该看的,此刻他目炫神迷,被这水中女子的美貌以及眉宇间的透出的高贵,举手投足间的妩媚优雅所倾倒,他从没有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美丽出尘的女子,素来平静无波的心湖开始泛起圈圈涟渏。他身后二个粗人更是呆若木鸡,浑然不知已将手中弓箭掉落在地。 水中女子听到响声,循声望去,一丝薄怒呈现眼底,她在水中缓缓挥出一掌,顿时三人面前涌起一道高约二丈余的水墙。待漫天水雾落回水面,伊人已是不见踪影。 索南扎巴正在怅然若失,一股腥臭挟着强风扑面而来,他本能地就地一滚闪避开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棕熊人立而起挥舞着硕大的熊掌向三人袭来。多杰和扎西手无寸铁一时反应不过来,重重地挨了熊掌凌空一劈,在昏厥状态下被打入湖中。 索南扎巴擅长讲经学法,疏于技击格斗,随从们没有跟上,贴身侍卫已经倒下,佛法的修为还没达到立地成佛,点化众生万物的境界,万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与那棕熊游斗。 那熊甚是巨大,人立起来有一人半高,嘶吼着向索南扎巴扑来,熊掌带着道道劲风,势大力沉,尖锐的指爪在阳光下泛着森森白光。索南扎巴心知若被这熊拍中,非死即是重伤,唯有小心闪躲等待后援。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大熊身上,不意脚下被一枚卵石滑到,顿时跌倒在地,眼看熊掌就要拍到,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传来一阵簫声,轻灵宛转,初时似鸟鸣啁啁,山泉淙淙,渐渐清越高昂,仿佛大海奔流,虎啸龙吟。那熊听到簫声动作忽然一滞,接着双掌贴在肚前竖耳细听,最后怪叫一声夺路而逃。 一幅白绫绷得直直地斜插入手中,卷起因昏厥落水而面朝下飘浮在湖面上的多杰和扎西,凌空飞起稳稳地移动地岸边,“啪、啪”两声脆响过后落在索南扎巴面前。索南扎巴急急检视,二人已是头骨破裂,耳朵和鼻孔流血,没有了呼吸,只有心脏还在微弱跳动。 一个女声清晰传到索南扎巴耳中:“这里有续命还魂丹二粒,迅速给他们服下,一瓶黑玉断续膏早晚涂敷,百日后即可痊愈。”一个红色物件随一股柔和劲风平稳地向索南扎巴怀中飞来,他接住一看,是一个红色锦囊,赶紧打开,一个白瓷瓶中有二粒白果大小的药丸,赶紧撬开二人牙关塞了进去。另有一节竹筒用油纸封住,想来里面装的就是黑玉断续膏。 索南扎巴正欲道谢,身后马蹄声沓来,是首席当聂领着众随从赶到了。看到多杰和扎西的惨相俱是吃惊不小,手忙脚乱地想抱持二人上马回营抢救。首席当聂赶紧上前慰问并检视索南扎巴有无损伤。索南扎巴恍若未闻,目光四下逡巡,却一无所见。 此时那个娇脆淳厚的女声再度响起,“这二人脑部伤势严重,不可颠簸,否则伤上加伤,淤血积滞必成废人!”众人一听大骇,连忙赶来二头牦牛,厚厚垫好,将二人小心地扶上牛背,周遭用树枝和绳索固定好。 众人忙碌间,瑶池上空腾起一道白影,裙裾飘飘,如云秀发随风飞扬,手持一管玉簫,直向高处树梢飞去,披着阳光周身被一圈金光勾勒出婀娜身姿,其态飘逸如仙。索南扎巴赶紧扬声高呼:“仙女,索南扎巴今天唐突了,请您原谅!还要谢谢你救了我的部下!”那仙子闻声回眸,唇边绽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长袖一挥,玉足一点,瞬间在树梢间失去踪影。 索南扎巴心中怅然若失,怔立湖畔,向前方伸出的右手停滞在半空,仿佛想要抓住什么。身后部众口称“宁玛朗木”(太阳仙女),举起洁白的哈达齐齐跪倒。在传说中西王母的瑶池遇到拥有超凡仙术的女子,众人都认为是有幸亲眼目睹了神迹,见到了真正的仙女。 远处,在兔起鹘落间,女子已越过湿地沼泽与草甸,登上土尔根达板山,翻山取道格尔木。日影西斜她已来到昆仑山口东侧玉珠峰下。动作轻灵,脚不沾地,有如御风而行的仙子一般。她真气运转周身,轻盈如飞絮,蹬足略一借力便可飞升丈许,不消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靠近山顶的雪线,气温骤降,冰寒刺骨。她仰天一声清啸,二团白色便腾跃而来,不一刻便来到眼前。 原来是二只夜帝(即雪人),红发白毛,深目尖嘴,体格魁伟,人立而起,极似猩猿。一只胸前发达,肚腹处抓挂着一只小夜帝;一只胸前平坦,左爪握着团雪白的物件。 见到女子,夜帝显得甚是欢喜,咧开巨口发出类似人的呵呵笑声,擂胸雀跃。小夜帝更是从母亲身上直跳入女子怀中,嘴中哼哼,抵头亲昵。女子从肩上行囊中取出肉干喂食,小夜帝蹲坐雪地,吃得“咂咂”有声。 女子将公夜帝递过的白牦牛裘皮披在身上,拿出所有剩余肉食赠予夜帝一家,便向山顶进发。她解下束腰白绫向上抛起,缠绕住冰岩与冰柱,略一借力便迅速腾起娇躯,玉足一点便借势飞升丈许,矫健的身姿在猎猎寒风中宛若惊鸿掠雪。戌时初刻终于回到了藏身玉珠峰顶的隐秘洞府。 洞中医隐华子冲正在和师兄剑隐南宫诺正秉烛对弈,听得脚步声微微一笑,“是悦儿回来了吗?”同时在棋盘中落了一子。南宫诺身材高大魁伟,深目高鼻,肤白如雪,穿一件白袍,胡须微卷,满头乌发用一支玉簪绾起,南宫系北魏鲜卑世家,虽数十代汉化鲜卑一族湮灭在汉民族之中,仍容貌保留有部分东胡人的特征。南宫诺气质高贵威严,华子冲气质儒雅清俊,相同的是均岁月无痕,明明已是古稀老者看来却像中年人。 钱悦儿脱下裘皮,挽在臂膀上,先向师父和师伯问安,随后安静地侍立一旁观棋。棋盘上难分胜负,对弈者步步为营,黑白子落得满满,钱悦儿心中默数,双方子数还了棋头各有164子,棋局中再无单官和其他官子,显然要以和局收官了。果然,医隐和剑隐盯着棋局,又抬眼互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眼见师父和师伯心情甚佳,钱悦儿不失时机地向师父求情:“师父,已经五年了,徒儿很是想念父亲,身上的毒也解了,医术、武功也有小成,求师父大发慈悲,让悦儿下山吧!”说着便一头跪倒磕起头来。 剑隐拈须不语,将目光投向师弟。医隐正色问道:“这次派你下山寻觅的药材可找到了?”钱悦儿打开行囊,将一个馒头大小的不规则圆球取出来呈给师父,“徒儿下山寻了三天,终于在瑶池发现一头因怀有强牛黄而羸瘦不思水草的野牦牛,以内力逼出了这件宝贝,师父可还中意?” 医隐取过强牛黄细细观瞧,外面乌金色,以内家指力捏下薄薄一片,入口清凉,带着特有的清香,先苦而后甜,内呈金黄色年轮状,果然一块极品强牛黄!医隐满意地点点头,微笑道:“很好!悦儿,你先去休息,下山之事我与你师伯商量后再说。”(未完待续) 第六回 三道难题 “师弟,你可想好了?这个有趣的女娃娃下山后,我们俩个老头子就要寂寞喽!”剑隐目送钱悦儿的背影走远,向医隐抛出了一个问题。 医隐一笑,捋着胡须思索着说:“悦儿天赋异禀能过目不忘,悟性过人,又得天缘,幼年之时就打通了仁督二脉,且为恢复容貌勤习苦修,怎不进境飞速?五年修炼抵过旁人二十年,武学、医道在江湖后起之秀中应属翘楚,当不会堕了老夫声名。呵呵,得徒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剑隐点头称是,“师弟下手快,师兄我也不好掠人之美,这孩子果然是兰心蕙质,天纵奇才,只可惜是个女子,腕力、耐力终有不足,内力也不够浑厚,老夫的剑术只能学得二、三,唉——”仰天发出一声长叹。 医隐拍肩劝慰:“凡事循序而进,悦儿年少,习武时日尚浅,她已将招式心法熟记于胸,假以时日必有所悟。再者江湖新人辈出,师兄又何患后继无人?” 剑隐顿觉宽怀:“师弟所言甚是,你我已有一甲子修为,悦儿不过五年,假日以日必成大器。不过,师弟,你已经决定要让悦儿下山了吗?” 医隐苦笑道:“师兄,这妮子爱玩爱闹的个性,妙龄年华陪着你、我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儿困在这清冷的雪山上岂不是难为了她?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不如让她下山去历练一番。” 剑隐陷入深思,忆及这五年来钱悦儿的顽皮作怪,既好笑又头疼,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确实不适合久留这人迹罕至的雪山,憋久了真会闷坏,倒不如放鸟归林,还她个逍遥自在。而且,她正值适婚之龄,自从相貌恢复,她隔三岔五便软磨硬泡地要求下山,实是女大不中留啊!想到这里,剑隐便也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刚亮,钱悦儿就轮番去敲师父、师伯的房门,乖巧伶俐地端着玉盆和面巾,伺候洗漱。医隐和剑隐心知肚明,心中暗暗发笑,却故作不知,任她大献殷勤。 钱悦儿天未亮就起床跑进厨房准备早膳,她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豪千金,这五年来从菜鸟进阶到高手,不知闹过多少笑话,出过多少糗,受了多少罪。 刚跟师父和清盈回玉珠峰的时候,师父要她和清盈轮流下厨当值。她勉勉强强熬了粥,和了面做了馒头上笼蒸着,却因为起床太早加之在厨房技艺太生疏,消耗了太多力气而倚在门上睡着了,闻到焦糊味醒来赶紧抢救,那锅白米粥已成了锅巴粥,雪白的大馒头成了黑炭团,一双纤手烫出了三个大水泡,一把青丝烫焦,二口锅也寿终正寝。诸如此类的事迹不胜枚举,玉珠峰上购进的食材、器物被钱悦儿经手毁去和真正吃进肚内或用了的属五五之数。医隐、剑隐二位武林高人肠胃和精神所受到的折磨和摧残也罄竹难书。 现在的钱悦儿自非等闲之辈!熟练地将昨日在瑶池打下的一只野雁拔毛洗剥干净,用刀将肉细细剔下剁碎,加入香油、料酒、鸡蛋,用盐和葱姜拌了作馅,和面包了雁肉水饺。将内脏和骨头熬成一锅浓汤,投进几朵泡发好的冬菇和一把撕好的笋干丝。 做完这些,再去伺候着师父和师伯起床用早膳,递手巾又添汤水,一边偷眼观察着二人的反应,看到他们每人都添了一回汤,将面前满满一盘饺子吃完,露出吃饱喝足的满意表情,钱悦儿颇为自得,内心又充满了期待和狐疑:“师父和师伯到底商量了没有?到底准不准我下山?” 饭毕医隐和剑隐各自回房看了会书,一起散了步,又对练了一会剑术,钱悦儿一上午围着他们打转,他们却绝口不提下山之事。只得气鼓鼓地下厨备午饭,菜色很是丰盛,烤羊腿、白菜炒菌蘑、红烧湟鱼、醉螺,还有一道黄菇汤,还特地从酒窖里取出了一坛西域葡萄酒。医隐和剑隐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钱悦儿的小嘴却是越翘越高,终于忍耐不住,将捧在手上的酒壶狠狠地往桌上一搁,掉头跑了。 医隐招手唤她:“回来,回来,好徒儿,陪为师喝一杯!” 钱悦儿扭身撅唇:“徒儿没有这等好心情,师父和师伯多喝二杯吧。” 剑隐哈哈一笑:“乖悦儿,回来,师父和师伯有话说。” 钱悦儿眼睛一亮,急忙走近,扯着剑隐袍袖撒起娇来:“师伯,悦儿想要下山,悦儿想下山!” 剑隐被她逗得开怀大笑,有心故意逗她:“悦儿将我们俩个老头儿照顾得这般好,怎么舍得放你下山?” 钱悦儿鼓唇不依:“悦儿想家,悦儿想爹,悦儿就是想要下山!”转身又去扯医隐的袍袖:“师父,师父——” 医隐抚着她满头青丝,疼爱之情满溢,与剑隐对望一眼,正色道:“好!为此就准你下山,不过为师有三道题考你,你通过师门的考验方可下山。” 这是五年来医隐头一次松口,钱悦儿大喜过望:“但凭师父吩咐!” 医隐缓缓说道:“第一件,为师要你去取来十八朵天山雪莲;第二件,为师听闻吐蕃帕竹第悉有一块祖传冰魄琥珀,你去设法取来;第三件,取来噶玛巴活佛转世灵童的头发和指甲。这些都是珍贵的药材与药引,你在一个月内办齐,为师便送你下山。” 钱悦儿一听:“这有何难,徒儿一定办到!”当下欢天喜地地准备行囊去了。 再说那华清盈受命前往昆仑山腹地岩溶地带集取凌云钟乳圣水,那凌云钟乳吸收天地精华。圣水经过百年过滤,纯洁无瑕,有清心明目之效,用以合药作引,事半功倍,每隔三个月,医隐便指派清盈前去接取圣水。 这取水差事华清盈已经重复了五年,自是轻车熟路。华清盈一身利落短打,外披裘皮大氅,腰间环系了一圈十个牛皮水袋,施展轻功发力奔跑。沿途沙漠多过草甸和沼泽,风沙遍地,刚才在风和日丽,云淡风清,忽然就阴云密布、气温骤降,一天内要天差地别地经历冬、夏二个季节。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带,却是野生动物的天堂。熊狼狐豹乃至兔獾貂鼠数量不少,野牦牛、野驴、岩羊、盘羊、白唇鹿、藏羚、原羚更是成群结队,各种雀鸟鹰隼憩息翱翔。 华清盈无暇观赏,她必须争取时间迅速返回玉珠峰。她和钱悦儿被派下山分头取水和采药,医隐和剑隐两位长者无人照顾起居衣食。牵挂爷爷的她,一心期盼早点完成任务回到雪山。同时这样极端的气候确实令她轻松不起来,早晚温度的剧烈反差若非她有内功护体寻常人真的很难承受。 好在她脚程快,清晨出发,太阳落山前就能到岩溶****了。这艰苦的取水之路是完全依靠不了代步工具的,脚程会慢是一个原因,复杂地形也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牛马到了这熊豹出没的区域能不能生还?所以五年来,华清盈习惯带上淡水和干粮独自行动。 习武之人的听力敏锐于常人,前方地面的轻微震动以及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与叱骂声令华清盈感到诧异,她纵身飞跃,加快脚步前去看个究竟。潜至十丈开外,她隐身于一处灌木丛向外观察。 只见一队蒙古士兵骑着高头大马,正在追杀一个维吾尔青年,那青年手无寸铁,双手被铁链锁着,衣衫褴褛,向着前方拼命奔逃。此地是吐蕃宣慰司与东察合台汗国双方争议之地,由于荒无人烟无法耕作游牧,因此双方的态度是小心回避争端,久之自然而然成了“二不管地带”。 华清盈往返五年前后20次,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其他人进入这片不毛之地。特别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官兵追到这里真是令她匪疑所思!说时迟、那时快,青年似乎气力用尽,一跤跌倒,砸起一片尘土。蒙古兵哈哈大笑,一名士兵将手中大砍刀向他当头劈落,眼看就要身首异处。 华清盈抓起一块卵石,灌注内力,射向砍刀,那名士兵只觉双臂一麻,大刀脱手向身后飞去,斜斜插在盐渍地中。 众蒙古兵四顾无人,呼喝亦无人应答,不由大骇,联想到这片二不管地带的神秘传说,开始心中打鼓。死里逃生的维吾尔青年大口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爬起,盲目地向着前方挣扎着跑去。蒙古士兵一见,拍马欲追。牌子头将手中长刀一横,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顿,众人拔转马头疾驰而去。 维吾尔青年回头一看,继续向前奔逃,直到马蹄声远去,蒙古兵彻底不见踪影,他才精神一松,跪倒在地,仰面朝天狂吼一声,身躯倒地,竟是昏厥了过去。 华清盈现身,细细检视一番。这个青年嘴唇干裂,豁开了好几道血口,脸上满是尘土污垢,看不清面貌,身上所穿的袷袢背后已破成丝丝褛褛,背部赫然十几道纵横交叠的深紫色开始结痂的鞭痕,伤口几处崩裂,渗出鲜血。双手被铁镣磨破,鲜血淋漓。切完脉,华清盈知道他性命无虞,只是饥饿、干渴加上体力透支造成的虚脱。取出怀中的玄铁匕首,将铁镣斩断,给他的后背和手腕细细地上了金创药,打开水袋将手帕沾湿了在他唇上擦拭,又以银针扎了人中、关冲穴施以急救。 那青年悠悠醒转,华清盈递给他一个水袋,他一把抢过,仿佛担心下一秒这袋水就会消失不见。他斜靠在华清盈的臂弯中一口气将一袋水饮去半袋,神志略为清醒,喘了几口粗气,才看清面前半蹲着一个美丽的汉族少女,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他面上一红,用生硬的汉语道谢。华清盈微笑着递过干粮和肉干,他显然是饿急了,毫不迟疑地一把接过,塞进嘴里一通大嚼,嘴里含着的食物还未咽下,就急着啃咬第二口。华清盈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不觉菀尔一笑,露出了一排贝齿,那青年听到笑声抬头一看,被她如花笑靥摄住,呆了,面上不自觉又是一红,好半天才讷讷地解释:“我太饿了,对不起!” “慢慢吃,别噎着,再喝点水。你是谁?为什么被蒙古人追杀?”华清盈一边将水袋打开递到他嘴边,一边问道。 “我叫艾尔肯,是吐鲁番人。秃黑鲁帖术儿汗登位以后强迫东察合台汗国所有臣民信奉******教,屠杀和镇压不肯改信******教的萨满教、摩尼教、景教、祆教和佛教教徒。我们家族世代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作为族长的老父亲被蒙古人杀害,族里的姊妹都要被押到阿力麻里当奴仆,我和我的族人们都要被押到和阗去采玉石,我和几个族人在若羌城杀了看守偷了马匹逃了出来,可他们都已经被蒙古人追上杀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我一定要替我的父亲和族人报仇,我要杀了万恶的秃黑鲁帖木儿!” 华清盈同情地看着他,眼看天就要黑了,高原戈壁最寒冷严酷的天气就要来了,他穿着这样单薄、背后透风的袷袢,不要说报仇,受伤未愈的他一定会被活活冻死。昼伏夜出的豺狼也会把他给吃掉,对艾尔肯来说,这里太危险了! 华清盈心中叹口气,“艾尔肯,你必须离开这里,你会死的!”她站了起来,心中做出个决定,要把这个孤单的负伤维吾尔青年送到安全地带,圣水,过二天再取吧!(未完待续) 第七回 意外相逢 天麻麻亮,钱悦儿准备好了早膳,烧好了洗漱用的热水,给师父和师伯留了张字条,就背着行囊出发了,她等不及想完成任务回到中原去。五年了,她实在太想念中原的繁华和日暖风清的好天气,而且她确实有点想念父亲。多奇怪,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想惹他生气,和他抬扛,一旦分开,心里又是止不住的牵挂和思念。不知道爹爹的白发有没有更多,皱纹有没有更多,姨娘们有没有争风吃醋让他心烦? 天山雪莲最上品的出自阿克苏城东北的天山绝顶,花朵愈大,品质愈佳。师父要的当然是最好的药材!要节省时间自然要走捷径,她决定翻越玉珠峰取道可可西里。她掠向后山,施展轻功向山下弹射而去,衣袂飘飘,青丝飞舞。 不消半个时辰她已来到了后山脚下的不冻泉,她所走的正是师门秘传的取水之路。不冻泉、库赛湖、卓乃湖、可可西里湖、太阳湖就象是可可西里的一串珍珠,呈弧形分布,是走出可可西里死亡地带的捷径,这些多是咸水湖或半咸水湖不能饮用,但这条路线却是接近直线的最短距离。越过太阳湖就离布喀达坂峰山腹凌云钟乳取水口不远了,五年前师父带着她和清盈走了一遭,她就将路线过目不忘地刻在脑海里。 她在可可西里荒原飞驰电掣地行进,渴了解下腰间的水袋喝二口水,饿了就从行囊中摸出肉干来嚼两口,未时初刻就来到了布喀达坂峰边,热气蒸腾的沸泉在冰川掩映下显示出奇特诡异的美态,马上就可以走出可可西里无人区了。不由想起清盈,估算着时间,她也该采集完圣水下山来了,这次一走就是一个月,能在这里再见她一面多好? 她犹豫了一下,“天山雪莲只在七、八月开花,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罢了,一个月的时间很紧,要上天山、去吐蕃,没有哪件任务是轻松的,耽搁不得。”心念至此,她加快脚步翻越达坂,赶紧向下一站阿牙客库木湖进发。这是一座浩瀚的咸水湖,湖边的黑颈鹤和其他珍禽使这座死湖焕发勃勃的生机,成群结队的野牦牛、藏野驴、藏羚羊掀起阵阵沙尘。给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荒滩中带来世外桃源般祥和美景。 钱悦儿从怀中掏出指南针,确定了一下方位,打开师父手绘的地图细细对照。这里已经是她完全陌生的区域,早晚温差仍是大得惊人,翻过苏拉木塔格山就可到达且末城,但苏拉木塔格山不比玉珠峰轻车熟路,雪山地势和天气变幻莫测想要连夜翻越绝不可能,必须找到一处藏身洞穴或者牧民的毡房休息一晚。 地图上标出阿牙客库木湖东侧有一座小小的葫芦形淡水湖依协克帕提湖,细细线条显示出这是整片高原盆地中唯一有进出水口的淡水湖泊,那么师父提到过的出了可可西里,翻过沙子达坂,在淡水湖边有人居住,莫不是这里? 主意即定,她转向东方快速行进。初时一路茫茫戈壁与沼泽,偶现野兽飞鸟踪迹,她脚下飞快,运目搜寻着人烟。渐渐地水草丰美,鸟兽成群,与别处不同,顺流而上,映掩在萋萋绿草间的葫芦形湖泊显现出来,水流清澈见底,鱼虾嬉游。湖边散落着几处毡房,钱悦儿心中一喜,向着最近的一座毡房走去。 恰在这时帘门一掀,走出来一个美人,四目相对,不由得呆了。 “姐姐!”清盈杏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钱悦儿。 “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钱悦儿同样诧异地看着换了一身蒙古装束的华清盈。 “姐姐快进来,马上要下雪了!我们进去说话。”华清盈抬头看了一眼阴霾密布的天空,将钱悦儿引进屋内。 屋内一个慈眉善目的蒙古老婆婆正在煮奶茶,一个维吾尔青年躺在地毡上。钱悦儿将右手放在胸前躬身问候:“他赛拜努”。老婆婆热情地站起来迎客:“美丽的姑娘,一定是长生天把你送到这里,就请你留下来歇歇脚吧!”双手递过一碗奶茶,钱悦儿欠身致谢亦用双手接过。 慷慨好客的蒙古老婆婆又端出炒米和奶豆腐殷勤待客,其他几个毡房里的主人也闻声赶来,送来了奶酒、奶酪和手扒肉,围着热烘烘的火炉聚拢在一起热情地问长问短。问答之中,钱悦儿终于理出了头绪。 原来他们都是元代从东宣慰司辖地青海大风山迁徙至此,这里水草茂盛,也没有其他的牛羊争抢牧草,就定居了下来。老人的儿子们替全村人出山去换粮食和盐巴还没有回来。这里经年没有生人到来,自二天前华清盈搀扶着受伤的维吾尔青年到来,钱悦儿是他们几十年来见到的第二拨客人,所以全村人都感到非常高兴。 于是又是献哈达,又是唱祝酒歌,全村人饮酒狂欢真诚地远方来的客人。毡房外已经变了天,下着猛烈的风雪,毡房内火炉的热力和蒙古人的真挚热情让这小小的空间温暖如春。钱悦儿喝得微醺,心情非常的愉快,华清盈也是眼眸发亮,面颊红扑扑地娇酡一片。艾尔肯虽然风寒未愈也高兴得喝了好几杯,钱悦儿已经替他诊过脉,虽然有些虚弱,但经过二天调理也无妨了。 众人酒足饭饱载兴散去,毡房里安静下来,艾尔肯服了药先睡下,老人陪着二女说话,钱悦儿掏出地图,向老人打听出山的路径。以她的身手,翻越苏拉木塔格山自是不在话下,不过,带上完全不会武功的艾尔肯就不同了,需要一条更安全的道路。华清盈已趁隙将救下艾尔肯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艾尔肯也向她表达了要去和阗和阿克苏解救族人的决心,想着去往天山也是顺路,钱悦儿便决定惩强扶弱,助他一臂之力。 老人告诉她,村里人出山走的是库木达坂,穿过库里库木沙漠,再翻越塔什达坂前往若羌,达坂地势很高,道路窄而险峻,她的二个儿子们就是赶着牦牛,背着皮货走的这条道。 钱悦儿深思起来,过二个达坂,穿过高原沙漠,先到若羌,再到且末,不光是绕了道,而且正是艾尔肯从若羌逃亡到此的路径,难保那一小队蒙古兵不在前方守株待兔,抄近道赶在蒙古大部队面前伏击拦截救下艾尔肯的部众才是上策。于是她问道:“老人家,有没有从这里可以直抵且末城的出口呢?” 老人皱眉道:“有是有,不过快一百年没有人走过了,阿其克库勒湖再向西走就是三爪山,有个叫大沙沟的地方,传说那里有金子,曾经好多人到那里去淘金,结果都没有活着回来,后来就再没人走那条不祥之路了。听老辈人说,出了大沙沟,有一片很肥美的草场,那个地方的名字——”老人给自己和钱悦儿、华清盈各添了一盅奶茶,坐下来定定地追忆:“噢,我想起来了,叫吐拉,穿过这片草场,就看到乔克达坂,过了达坂就可以直接到且末城。” 钱悦儿与华清盈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默契一笑。“老人家,谢谢您的指点,谢谢您收留我们,还这样盛情招待,长生天一定会保佑您健康长寿的!”钱悦儿躬身施了一礼。 老人疼爱地抚摸着二女的头发:“你们是长生天送给我们村子的礼物,是上天派来的仙女,这些天清盈姑娘都在给我们村子里的人治病,我的风湿腿能不疼也全靠她!应该是我们谢谢你们才对!睡吧,孩子们。” 第二天天一亮,三人就向老人辞行,全村人都聚拢在毡包前相送,献上哈达和用银杯盛满的奶酒,依依不舍地送别。三人已经走出很远,回首还看到村里男女老少站在毡包前挥手凝望。 钱悦儿和华清盈心头一热,眼眶潮湿起来。三人向村庄遥遥地挥了挥手,向着三爪山进发。钱、华二人身负内家功夫,身轻似燕,艾尔肯风寒初愈又是平凡人的体质,很快便落在了后面。 钱悦儿凝眉思索片刻,吩咐道:“清盈,你陪着他在这里等我,我去抓头牦牛来。” 华清盈点点头,站在原地等候艾尔肯上前。钱悦儿纤足一点,身形掠起,凌空而起,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艾尔肯喘着粗气奔上前来,在华清盈面前站定,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悦儿姑娘有仙术吗?她怎么会飞?!” 华清盈抿嘴一笑:“这就是我们汉人所谓的轻功,我们在这里等吧,姐姐会捉一头牦牛来给你骑。” 艾尔肯的嘴巴张得更大了,野牦牛是高原的王者,一对巨形犄角尖利如刀,皮厚二寸刀枪不入,身重逾吨,力大无比,脾气暴烈。五、六个成年壮汉也不敢靠近,娇小纤柔的钱悦儿就能制服它?! 钱悦儿一跃登高,运目搜索,在阿牙克库木湖东面盐滩边有一头孤牛正在低头吃草。“好吧!就是它了。”钱悦儿迅速飞身欺到它身前。只见这头野牦牛黑褐色的身躯上遍布发白的道道伤痕,脊背微泛红色,显然是一头身经百战的老雄牛。钱悦儿微微一笑,从怀中抽出了玉簫。 离群索居的老牛性情乖戾,对于钱悦儿的出现甚为不满,黑亮的牛尾绷直竖起,这是它发怒攻击的前兆!钱悦儿不慌不忙吹起玉簫,面含微笑,动听的簫声在天地间回荡。宛转悠扬的簫声勾勒出一幅夕阳西下牧童倦归,牛羊入圈,舔犊哺乳的图景,老牛侧耳凝听,凶暴的眸光变得渐渐温柔,绷直的牛尾渐渐柔软。不仅如此,阿牙客库木湖边的野牦牛、野驴群都停止了觅食,昂首细听起来。 钱悦儿一边吹奏,一边目运神光紧盯着面前老牛的眸子,人与牛在悠扬而穿透心灵的簫声中对视胶着。老牛的不安与焦躁逐渐退去,尾巴轻轻地甩了甩,在原地细碎地踱步。钱悦儿随着它调整角度,始终正视着牛眼,渐渐地老牛眨了眨眼,柔顺地低下了头。钱悦儿的簫声渐轻渐柔,左手抚上牛头。老牛温顺地伏卧在地,钱悦儿将玉簫纳入怀中,香腮贴近牛头,爱抚地摸着老牛的脖颈,从衣袋中掏出一把野牦牛最爱吃的邦扎草喂着它。摸出一条软索穿过牛鼻,牵在手中,温柔地拍着牛背:“我们走吧!”(未完待续) 第八回 遭遇狼群 当骑着野牦牛的钱悦儿出现在二人面前时,华清盈欢呼雀跃地拥抱在一起,艾尔肯则完全傻了眼,当人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真正地发生成为活生生的事实的时候,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艾尔肯穿着华清盈的裘皮大氅骑在牛背上,华清盈则穿着依协克帕提村人送的蒙古袍,和钱悦儿并肩而行。艾尔肯看着二位汉族女子的美丽背影,心中意识到她们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拥有神奇能力的人。这种认知让他欣喜,因为得到她们的帮助,他一定能够为父亲和族人们报仇雪恨。同时又让他有着隐隐的失落感。 野牦牛脚程甚快,同时颇具智慧能够识途,会自觉避开沼泽和流沙,寻找饮用水源,用来作为代步工具再理想不过。正午时分,一行人已进入三爪山地界,这里地势奇特,三道山脊弯曲纵列,就像向前伸出的三根爪子一般。三道山脊之间是戈壁滩,随着山势,道路忽而开阔,忽而狭窄。兀鹰与秃鹫在山谷上空盘旋,时不时有野驴和野牦牛的骨架横卧在沙石中。 三道山脊圈起三道道路,选哪一条呢?钱悦儿选择了最靠近且末古城的一条,牵着牦牛往传说中的夺命金矿大沙沟而去。大沙沟名符其实,到处是沙子,在日照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那是埋藏在沙砾中的砂金的光泽。正值夏季,水量充沛,季节河水流自西向东静静流淌,淘金用的筛子和铁铲扔在河边或躺在水中,半截已被沙土掩埋,呈现出风化与腐朽的痕迹。 此处风力很强,风席卷着黄沙向三人一牛劈头盖脸地砸来,让人脸颊生疼。钱悦儿停下脚步,拢住牦牛,和艾尔肯、华清盈背风蹲坐下来。 好一会儿,风力减弱,钱悦儿等人站了起来,抖落一身沙尘,明明闭紧了眼睛和嘴巴,嘴里却仍然碜牙进了好多黄沙。拉起牦牛继续前行,一幅耸立的岩石旁几根残破的木柱上缠挂着已经撕裂或风化,形状不一的皮子,从木桩排列形状上看,依稀是个毡包的样子。岩石后面很多人类的头骨以及骷髅从沙砾中显露出来,一具骷髅的肋骨中插着一把匕首斜倚着岩石,一具骷髅身首分离,不远处一把斧子露出卷边的棱角,岩石周围裸露在沙砾外的人类趾骨、盆骨星星点点。 华清盈跃前两步,观察斜倚岩石的骷髅,拨开了它旁边的沙土,发现骷髅的右手蹊跷地紧握着,掰开,赫然露出一块鸡蛋大的天然金块,在阳光下拆散出璨然的光彩。 “姐姐,你看!”华清盈将金块递到钱悦儿面前,钱悦儿心中叹息:“原来就是为了这些金子而自相残杀,最终一个也没有活着回家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身外之物真的比性命更重要吗?!”她的眸子一暗,“清盈、艾尔肯,我们把这些尸骨集中起来埋葬好,这些应该都是依协克帕提村先人的遗骨。” 三人花了半个时辰搜集遗骨,集中在毡包故址之下,垒上石块,默默祝祷阴魂安息。 天黑之前终于走出了大沙沟,来到一块开阔的戈壁滩,艾尔肯已经面露疲态,钱悦儿瞥见,心中思忖:艾尔肯身上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感染风寒也刚刚痊愈,不好太过勉强。不如就地休息,明早上路。 主意拿定,她选了一处背风岩石,安排歇宿。又施展轻功拾来木柴点起火来取暖,取了馕和肉干众人分食了和衣而卧,牦牛横卧在三人身前。高原气候恶劣“早穿皮袄午穿纱”,一入夜就开始降温,艾尔肯裹紧裘皮大氅,紧紧地贴着牦牛取暖。华清盈和钱悦儿体质异于常人,自然不惧。 夜半,野牦牛突然不安起来,“腾”地从地上站起,发出示警的叫声。钱悦儿和华清盈乃习武之人,就是入睡也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何况露宿在高原荒野,更是心存警惕,闻声一跃而起。艾尔肯也被周围动静惊醒,迷糊之中也半坐了起来,睁着犹带睡意的眼睛四下观察。 火堆快要熄了,余烬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数十丈外几十双泛着森森寒意的碧绿眼眸正在靠近。艾尔肯的睡意瞬间惊到爪哇国,迅速站起,用食指指住前方:“狼!” 钱悦儿一点头:“嗯!”用手一提艾尔肯衣领凌空跃起,将他稳稳地放在野牦牛背上。手中爆出一颗弹丸,正击中行将完全熄灭的火堆,发出一阵爆炸声,火熖顿时旺了起来。秀足一踢,木柴添进了火堆,火势大涨。 借着火光,看到十几只草原狼正露着森森白牙呈扇形虎视眈眈。由于怯火,略退一小步,但不甘放弃猎物的天性让狼群守候不去。领头的是一只体形巨大的灰狼,箕踞在高处,眸中射出阴森残冷的绿芒。它仰头长啸,顿时远处此起彼伏地呼应着“呜呜”的狼嚎。 艾尔肯打了个寒噤,野牦牛也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钱悦儿安抚性地拍拍牛脖,向华清盈递过一个眼色,华清盈默契地一点头,二女一左一右将野牦牛和牛背上的艾尔肯护在中间,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软剑,在寒风中一抖,剑身立即挺立起来。 很快,狼群越聚越多,仗着狼多势众,狼王开始率领狼群向三人逼近,钱悦儿纤手一扬,五道银毫正正射中狼头,五匹狼倒地抽搐不止。华清盈如法炮制,二人瞬间干掉十头狼。可惜,狼群的数量一直在增加,前仆后继地向三人扑来。 二女挽起剑花,内力贯注剑身,剑芒暴涨,剑光所到之处恶狼非死即伤,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狼竟是无法近身,二人的剑阵犹如铜墙铁壁,将狼群阻止在剑圈之处。艾尔肯心中稍定,开始欣赏起二人的剑术来。 二人师出同门,剑术均秉承自剑隐,南宫诺观察玉珠峰降雪美景,根据女子的体质,为二人度身创制一套“玉珠飞雪剑法”,这招招立毙恶狼于剑下的剑法,使起来却有轻灵飘逸的美感,配合进退身法招式,就像在舞蹈一般,寒光闪闪的剑芒恍若雪花飘飞,银虹闪闪绵绵密密,结合惊鸿掠波的轻盈身法就像漫天雪雾笼罩四野。 这两柄软剑同样甚有名堂,由剑隐采集西域冰川玄铁矿石、石墨矿石和玉石、纯金千锤百炼而成,为得到剑炉最高温,仿效莫邪殉剑故事,钱悦儿和华清盈分别以血喂剑。炼成两把削铁如泥的神器,钱悦儿所持即为“玉珠剑”,华清盈所持即为“飞雪剑”,这两把饱饮处子纯阴鲜血的宝剑似有灵性,在主人手中使“玉珠飞雪剑法”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草原狼甚是凶残顽强,体形大且群体协作性强,在狼王的指挥下攻击很是讲究策略,见钱悦儿和华清肥剑峰凌厉,便企图乘隙攻击野牦牛的头尾部分。 钱悦儿见脖颈处有一圈白毛的那只狼王正在悄悄潜近野牦牛的后腿,一剑劈向火堆,滚烫的木屑带着火星四溅,落在狼皮上顿时燃烧起来,狼王痛嚎起来,就地打滚。 钱悦儿顿时眼睛一亮,右手剑招不懈,左手解下腰间盛着奶酒的酒壶。那是依协克帕提村村民送别时所赠,说是高原风大可以驱寒,却之不过就收了下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用牙齿将盖子咬开,大喝了一口,喷在剑上,再向火堆一撩,顿时剑身上熊熊火起,钱悦儿挥剑迎上狼群,狼性畏火,狼毛一旦着火燃烧得极为迅速,哀嚎翻滚之际反将火焰殃及同类,立时狼群阵脚大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之气,那狼王就地翻滚将背上的火焰熄灭,却无法扑灭左腿上的火星,只要火势蔓延起来这只狼王就要葬身火中了。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狼王毫不犹豫地照着左腿狠狠咬了下去,就地翻滚着将嘴边沾到的火焰压灭,那条残腿在高原风势肆虐下完全被火焰吞噬。它拖着残躯忍痛爬上高处,皮秃肉烂的狼狈之下仍不减威风,仰脖短嚎三声,狼群开始撤退,聚上高岗围拢在群王身后,只剩下可怜的三匹。狼王箕踞着,左后腿的残余处不停地滴着血,它狠狠地与钱悦儿等人对视,幽幽绿眸中的森森寒意比高原上呼啸的夜风还要刺骨。 艾尔肯知道这是狼群仇恨的对视,狼是复仇心理很强的动物,今后只要再踏足这片高原,休养生息后的狼群就将展开不死不休地报复,不由地脊背生寒。钱悦儿却毫不畏惧,气走丹田,目运神光,双目释放出湛然的神彩,在黑暗中黑白分明地熠熠生辉。 狼王狠狠地盯了钱悦儿最后一眼,仰脖一声长嚎,转身离去,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艾尔肯顿时一种死里逃生的喜悦和松懈,抱着野牦牛的脖子又是亲吻又是笑,其实他是想抱着救命恩人庆祝,却又不敢唐突佳人,只好抱着野牦牛亲热。 钱悦儿走到华清盈身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盈妹,再睡一会吧,我来守夜!” 华清盈长出了一口气,撒娇地靠在她的肩上:“姐姐,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狼,要不是姐姐在,我的真有点怕。” 钱悦儿心中一笑,是啊,她们轻功卓绝,朝发夜住,就是遇到危险也可施展轻功摆脱麻烦,这次带上不会武功的艾尔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才不得不原地迎战。也算体验了一把寻常人的跋涉艰难与生存艰辛。今天一天的遭遇都是以往飞来纵去的旅程中所忽略掉的。 艾尔肯来了劲,正握着一把匕首蹲在地上清点狼尸,他将狼尸摞了起来,点完数他吃了一惊,总共击毙六十三头,这样大的狼群真的罕见,如果不是这二位女子相救,自己早被吃不得不剩渣了。 钱悦儿安排大家重新睡下,以狼尸为燃料,围绕露营地呈弧形点起四堆火。她盘腿调息,直至天明。(未完待续) 第九回 设计救人 第十回设计救人 走出戈壁滩就是一片丰饶的牧场,蓝天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碧绿草原,草原上到处是雪白的羊群,牧人骑着骏马持着长竿放牧,牧羊犬伴着牛羊奔跑。车尔臣河穿流而过,象绿色长缎镶上的银边。 得了吐拉牧民的指点,三人很快找到了乔克达坂,沿着河道下山,进入了且末古城。 毕竟是丝绸之路的繁华古城,城中贸易繁荣,各国商人云集,东西方的特产在这时都能见到。出身商贾之家的钱悦儿心中动了一动,要是钱家也开拓一条直达西域的商道必定可以赚到大钱! 这个念头也是稍现即逝,她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还有艾尔肯的嘱托,争取时间尽快完成这些才是当前要务。 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要了二间上房,把艾尔肯留在店中,二女就手牵手上了街。采买了不少东西,有一男二女的蒙古服饰,还有牦牛用的鞍子,毛毯等物。 二女抱着这些物件,在中午炎热的日头下走得出汗,就走进路边一家清真铺子要了馕和羊汤配着路上买的哈蜜瓜吃了起来。一边观察着古城的风土人情,突然一阵喧哗声自东向西而来,越来越清晰、频密的铁镣拖地的叮咚声和皮鞭声、喝叱声。 路上的人群自动二边分开,向路中央观望着。钱悦儿和华清盈一看,一队蒙古兵威风凛凛地押着二十多个维吾尔男人穿街过巷。那群维吾尔人有老有少,老的白须当胸,少的止不过十二、三岁,俱是神情委顿,嘴唇干裂,身上、面上尘灰一片,脚上栓着沉重的脚镣,脚上已被磨破,流着血,一步一个血印。 走得稍慢,背上就会重重落下一鞭,伴着一声叱骂。且末城住民大多是维吾尔人,看着蒙古人凌虐同胞,都气愤得面容僵硬,双手握拳。有胆大的,趁蒙古人不备,悄悄将瓜枣塞在孩子手里。孩子呆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感激的泪光,忙不迭地塞进嘴里,想来是渴急了。孩子的动作被蒙古人看见,揪住孩子的衣领就是一耳光,推倒在地一顿拳脚。后面的青年看见立即赶上前来伏在孩子身上替他挨了好几脚,嘴边渗出血丝来。 街上的维吾尔百姓都难过得扭过了头,有妇女在头巾下捂住嘴无声地哭了起来。华清盈忍耐不住,欲腾身而起,被钱悦儿按下肩头,用目示意:“不可!” 钱悦儿内心也是一阵翻江倒海,但理智告诉她不可妄动,这里毕竟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地界,汉人打扮本来就很扎眼。想要平安救了艾尔肯的族人绝不能在这里动手,否则援兵很快会赶来。身负绝世武功的她和清盈当然可以全身而退,手无寸铁,脚受了伤的维吾尔部众就会遭殃,这样不仅救不了人,还会害了他们的性命。 “我们走!”她拉着清盈从人群中穿出,返回客栈找艾尔肯。 三人计议一番,决定跟踪蒙古人,在出城后的戈壁上击杀他们,解救艾尔肯的族人。 蒙古人押着艾尔肯的族人在且末城伯克府落脚。当夜二条黑影乘着夜色无声地掠进了伯克府,这是典型的维吾尔“阿以旺”式建筑。整座建筑的中心阿以旺(加盖的中心庭院)里传来阵阵柔靡的乐声和清脆的银铃声。并肩而行的二条黑影在屋脊上一点头,顿时分向二个方向跃去。 一条黑影掠向阿以旺屋檐,倒挂下来,透过雕花木窗向内望去,一个肥头大耳的蒙古人大刺刺地居中而坐,台阶下竖摆着一张酒桌,一个同样肠肥脑满的维吾尔贵族陪着喝酒赏舞。 蒙古人举着一条羊腿边啃边饮酒,色眯眯地盯着舞娘祼露的纤细腰肢。伯克谄媚地笑着介绍:“这是我府里最好的舞娘了,是整个且末城最美丽的女子,如果您喜欢就让她们今晚伺候您!” 蒙古人一听哈哈大笑:“那就谢谢伯克啦!”将左手的满手油腻在蒙古袍上擦了一擦,就下到舞池中去,扭动着肥腰伴舞,手中的羊腿乱晃,继而油腻的嘴撅成屁眼状,散发着酒气向三位舞娘索吻,惊得维吾尔美女以面纱掩盖惊惧恶心之色,款摆腰肢轻灵地闪避开去,那蒙古人哈哈大笑左扑右抱,伯克在座席中见了鼓掌大笑,百行恶状,惨不忍睹。 钱悦儿看了双眸一闭暗自作呕,心道:“这种下作之人岂不糟蹋了这三朵维吾尔娇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乘着屋内闹作一团,她跑进匹希阿依旺(围绕阿以旺而建的各种房间)随手捞着一件维吾尔女装换上,摭上面纱,只露出一双眸子,循着食物的香味潜入厨房。 厨房正忙作一团,切瓜的、洗菜的、烤羊的、烤馕的热热闹闹地忙活着,她一眼看到一盘葡萄和切好的哈密瓜放在灶旁小桌上,端起就走。厨师们也不以为意,只以为哪个侍女奉命来取水果。 回廊上钱悦儿露出狡黠地一笑,嘿嘿,吃了我加的料,看不拉稀拉死你! 她推开房门,默默地端着水果进屋,摆放在居中案头,又低着头倒退出门,这一瞬间,她已趁机在酒杯里加了泻药,当然在走廊上已经把哈密瓜也薄薄地撒了一层。 重新换上夜行衣,她返回刚才和华清盈分手地点,清盈已经等在了那里。 再说华清盈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地下室,艾尔肯的族人们被临时关押在了伯克府的地下牢房,由于晚上有接风宴,守卫比较松懈,华清盈迅雷不及掩耳地将艾尔肯的书信从木栅栏中塞进去。 二名守卫只觉脑后一凉,回身一看空无一物,互视一眼,莫名其妙,只以为是种错觉。 目的已达,二女不再停留,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清晨,面如土色的肥胖蒙古百户骑在马上愤愤不已,昨夜他左拥右抱地回客房,本想大干一场。谁成想,刚把自己剥个精光准备向床上身姿曼妙的美女扑去,却放出一个大大的响屁,熏翻了三个美人,自己也觉作呕,更要命的腹中绞痛一阵甚过一阵,结果连裤子也来不及穿就捂着屁股往茅厕奔,直拉得腰腿酸软。刚回到房间想酝酿下情绪再振雄风,结果又是一阵要命地肚痛,一晚上跑了十二次茅厕,人瘦了一圈,可恼啊可恼! 押着维吾尔人赶路的蒙古兵肚子里憋不住地好笑,昨天百户因为闹肚子艳福没享着,祼奔茅厕的事情,大家都传开了,长官的笑话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所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有喜感,是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尴尬。 已经出了且末城,走在戈壁滩上,维吾尔犯人走得很慢,有老有少地牵成一串,脚踝又受伤流着血,就是用鞭子抽打也快不起来。今天蒙古人各怀心事,都没顾上催促和抽打。 前方出现一男二女向着队伍走来,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蒙古人,蓄着花白胡子的男人面露得意之色,牵着野牦牛慢慢地走,野牦牛上二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人,却在哭泣。 那昨夜色心未死的胖百户顿时来了精神,吩咐左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姑娘在哭?” 一会儿小卒回报:“报告百户大人,姑娘说不愿意嫁给快入土的老头子,想要寻死。” 胖百户色眼盯着二个美女上下打量,蒙古袍下身材婀娜,双眼水汪汪地泛着雾气,惹人爱怜,比昨晚的维吾尔美女毫不逊色,顿时来了气力,恶狠狠地喝叱那花白胡子的老男人:“这两个姑娘是你什么人?你是不是在拐带人口?” 老男人胆战心惊地说:“这二个姑娘是我新娶的妻子,正要带回家成亲。”却见女子从牦牛上跳下跑过来,嘴里嚷着:“我们不要嫁给他!我们是他抢来的!”众蒙古兵顿生草原英雄的豪气,也忘了要押送犯人,一齐聚到了二女身边,抽出了腰刀对准那蒙古老头儿。 下一秒,他们都成了雕塑,原来那二个哭哭啼啼的蒙古族少女正是钱悦儿和华清盈所扮,为了避免打斗中误伤维吾尔部众,设计在此拦截,将蒙古兵诱至一处,再以电光火石的点穴手法把他们都定住。 三人迅速斩断维吾尔部众脚上铁镣,解放了的维吾尔人一起行动,快手快脚将蒙古兵的衣服给扒了穿在自己身上,将身上破烂的袷袢给蒙古人穿上。左右开弓扇了雕塑般无法动弹的蒙古兵几个大嘴巴,骑上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钱悦儿、华清盈带着艾尔肯跑进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穿着蒙古兵服的维吾尔部众则快马加鞭向着且末城外的乔克达坂跑去,他们身上带着钱悦儿等人在大沙沟发现的金块和给依协克帕提村老婆婆的书信以及钱悦儿手绘的地图,将指引他们走出大沙沟,到达依协克帕提村定居。无法动弹的蒙古人根本无法判断维吾尔逃犯的去向,因为他们身后并没有长着眼睛。现在他们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重手法所点的穴道要在十二个时辰后才能自动解开,在这十二个时辰里有没有野兽出现,有没有被冻死,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奔进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艾尔肯一把扯落假胡须,纵声大笑,华清盈和钱悦儿也抹掉了脸上的易容膏,还原了本来面目,牵着野牦牛向沙漠深处走去。现在要带着艾尔肯去解救族中女子,那些女子被关入囚车用快马押送阿力麻里,而族中男子是戴着铁镣徒步押送,加之中途艾尔肯和部分青年逃脱,蒙古兵为了追杀而耽搁在了若羌,才能让钱悦儿等人在且末得手,算算时间,现在救出这批女子必须前往阿力麻里。走绿洲官道容易泄露行迹,而且穿越沙漠是条捷径,在采雪莲的任务途中,钱悦儿不想多生枝节。(未完待续) 第十回 再施巧计 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就是“山下面的大荒漠”的意思,沙漠里沙丘绵延,受风力影响,沙丘时常移动,即便带着向导也很容易迷失方向。最要命的是,沙漠中难以设防的流沙,人和牲口若是不小心陷进去,就会被吞噬。丝路古道南道的精绝、小宛、戎卢、圩弥、渠乐、楼兰等古代城镇和许多村落都被流沙所湮没。 若非亲眼目睹钱悦儿和华清盈的能耐,艾尔肯宁可绕道也没有勇气挑战这片被他的维吾尔同胞喻为“进得去出不来”的死亡沙漠。 从表相来看这片沙漠是非常美丽的,沙山和沙垄宛若憩息在沙漠上的条条巨龙,新月形、塔型、蜂窝状、羽毛状、鱼鳞状各种形态的沙丘让沙漠看来变幻莫测。烈日炎炎下,白沙耀眼,地表下的水分蒸发,使眼前的景物飘忽不定,牛背上的艾尔肯被炙烤得汗流浃背、口焦舌燥,钱悦儿和华清盈一身轻薄劲装并肩在前引路,一行人向着正北方向进发,打算从沙漠中部横穿至库车,再由库车取道那拉提达坂前往阿力麻里。 钱悦儿不时掏出指南针确定方向防止在沙漠中迷失,老年的野牦牛在这时发挥了特异的沙漠生存本领,钱悦儿本是牵着牦牛走的,但它倔强起来无论怎样拉扯都不肯前进一步,艾尔肯警觉起来:“可能前面有流沙!”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扔出一截胡杨枯枝,只见沙堆立即活动起来,向中央下陷,很快就将那截胡杨埋葬得不见踪影。三人倒吸一口冷气,便放开缰绳任由牦牛自己寻路。 只在沙漠边缘有动物存在,沙漠中心不见各种动物的踪影,沙漠中的水贵过金子,虽然之前作了充分的准备,带了十天的干粮和饮水,但在茫茫沙漠中行走,不见其他生命痕迹,心中也是苍凉和焦灼的,充满了对绿洲和水的渴望。三人尽量节约饮水,不敢畅饮,也不洗漱。为了节省体力和体内水分的丢失,清晨卯时至巳时赶路,午时休息至申时出发,傍晚借着月光依靠北斗星的指引继续赶路,到戌时休息。为了减轻这头充满灵性的老牦牛的负担,也为了男子汉的自尊,艾尔肯也很少让它驮着,选择和二女一起走路。 沙漠上刮起大沙暴的时候,老牦牛总是会预先示警,发出猪叫般的急促吼声,野牦牛找地方蹲伏下来后,三人就披着毛毯紧靠着老牛坐下,待风过后扒开沙堆,抖落满身沙尘继续赶路。 艰苦地跋涉了四天三夜,走过了沙漠腹地的红白山,越过绿洲边茂密的胡杨林,沿着河道终于来到了库车城外,钱悦儿心中升腾起难起言表的喜悦,又看到人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不穿越那片浩瀚的死亡之海,不知道生命的脆弱与渺小,不管有没有绝世武功,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一样地微不足道。她对生命有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诠释与理解。 欢呼拥抱了一阵,三人用剩余的清水稍稍整理了一下颜面,痛饮了一顿,不由精神大振,也不入城沿着戈壁向那拉提达坂进发,又奔波了三天二夜,终于在天黑时分进入阿力麻里城找了客栈投宿。 阿力麻里不愧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国都,规模比且末古城大得多,人口也多了不少,贸易繁荣,居民大多是定居的农耕人口,富饶美丽,有“塞外江南”之称。秃黑鲁帖木儿汗的生辰临近,即将举行盛大的巡游庆典,街市上到处洋溢着快乐的节日气氛。 钱悦儿一行打探了一番,得知在六天前有四辆囚车进入了都城,车上都是维吾尔女人,有老有少,年老的和幼小的给蒙古王公贵族府当了奴隶,年轻貌美的送进了汗廷充当这次庆生巡游的歌舞表演。 听到这消息,三人全犯了愁,第一是要救的人都分散了,想在同一时间把人都救出来难度就大了!一批批分开营救,那先救出来的人往哪里藏?这里是东察合台汗国国都,驻扎有大量的军队,只要一搜城就会被瓮中捉鳖。第二救的都是妇孺,人数约有40余名,手无缚鸡之力,很难逃过蒙古军队的追杀。第三秃黑鲁帖木儿汗生辰将近,还准备有巡游活动,那么都城守备也会加强,想要救人难上加难。一个不慎,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钱悦儿陷入了沉思。艾尔肯抱着脑袋痛苦地揪着头发,他的老母亲、妹妹和未婚妻还有其他的族人都等着他去救,他近在咫尺却束手无策,让他感到无比地痛苦。华清盈用手指绞着发丝,皱着秀眉,喃喃自语:“要把人全都救出来,还要没有追兵,好难办啊!除非发生奇迹才行啊!” 钱悦儿一听,眸中光亮起来,计上心来,“好吧!我们就来给秃黑鲁帖木儿汗一个奇迹,让他在臣民面前把人全给放了。”言毕,如此这般地吩咐华清盈和艾尔肯分头去办,二人一听哈哈大笑,点头应了迅速行动起来。 三天后的清晨,秃黑鲁帖木儿汗穿上华丽的礼服,带着浩浩荡荡的王公贵族和亲随卫队“怯薛”马队,威风凛凛地巡游,当先开道的是各族乐队以及歌舞表演。臣民夹道欢呼,秃黑鲁帖木儿汗站在由24名怯薛歹抬着的木台上,向下抛洒银币,与民同乐。队伍过处,孩子们快乐地哄抢着地上的银币。 秃黑鲁帖木儿汗正在向臣民挥手致意之际,一骑快马从队伍后面快速奔来,在丞相耳边密语,丞相顿时大惊失色。队伍中王公亲贵见状顿时询问起来,丞相正是内心惊惶无主,遂与重臣们说了,俱是一片骇色。 正在此时,巡游队伍到达了终点阿力麻里大清真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让巡游队伍和观礼百姓顿时慌乱一团。清真寺前的砖地忽然裂开,从地下轰隆隆升起一块石碑。 花岗岩石碑上用阿拉伯文和维吾尔二种文字写着:“安拉不引导不义的民众,天使的审判即将来临!”整块花岗岩横卧于地,露出地面部分高一寻、宽一丈、厚三尺,字迹深达八分,金光闪闪,字体端严秀丽。 众人见了惊吓不已,惶恐跪伏于地。丞相挤到站在高台上发愣的秃黑鲁帖木儿身边,将适才飞骑来报的消息奏报给他:“汗王,埃米尔贴木儿千户来报城外牧场牛羊食草过后草原显现天书,天书的内容与眼前的异象有关。”说到这里丞相忽歹达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秃黑鲁帖木儿一皱眉,“草原天书的内容是什么?” 忽歹达表情一涩,半晌才道:“臣不敢说!” 秃黑鲁帖木儿大手一挥:“恕你无罪,痛快地说吧!” 忽歹达这才开口转述起来。原来阿力麻里城外有丰绕的果园与草场,天一亮牧民就将羊群赶到草原放牧,羊群撒着欢儿在草原上散开了,牧人用长杆驱赶着羊群向前,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来羊群并没有将草都吃完,吃完后光秃秃的草皮就象在碧绿地毯上雕刻的图案,仔细一看分明是和《古兰经》经文中一样的阿拉伯文字,他识字不多,就禀报了千户,千户不信带着随从前往一看,大吃一惊,只见绿茵茵的草原上出现了一行字:“使者昭示主降示的真理,秃黑鲁帖木儿汗将死亡!”千户一看兹事体大,是真主在示警降下天书,就赶紧派人把这一消息向汗廷奏报。 忽歹达说完,秃黑鲁帖木儿的表情就显得非常难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满面阴云,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飘来,一名白袍人缓缓从天而降落在石碑上,象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地停留在上面,白色斗篷将他的容颜也摭住,只有一双光彩夺目的黑眸象二潭深不见底的泉水,令人动容。阳光从他身后穿透过来,给他的身躯罩上一层金光。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住,安拉使者莫非就是这名白袍人?怀着这种猜测谁都不敢妄动,生怕触怒了圣灵。 就在这时,白袍人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整个清真寺广场都回荡着动听却有力的声音:“万物非主,唯有真主,子民们!忏悔你的罪恶吧!” 众人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虔诚地举意礼拜起来,那动听而有力的声音又回响起来:“大地上所有的一切将终朽坏。只有你的具有庄严和尊贵的主的本然长存。信道者﹑犹太教徒﹑基督教徒﹑拜火教徒﹐凡是信真主和末日﹐并且行善的﹐将来在主那里必得享受自己的报酬。真主欲使谁遵循正道,就使谁的心胸为******而敞开;真主欲使谁误入迷途,就使谁的心胸狭隘。真主没有给谁光明,谁就绝无光明。安拉教诲他的子民们,宗教无强迫,不得侵犯任何人,艾布·伯克尔·穆罕默德你知罪吗?” 秃黑鲁帖木儿听到白袍人唤他的教名,心中一凛:“伟大的真主,您虔诚的子民只是为了实现一切宗教全归安拉的使命。” 动听而有力的声音再次回响:“众人啊!如果真主意欲,他就毁灭你们这些人!行善的人将进入天堂,永享欢乐;作恶的人将被驱入地狱,永食恶果。艾布·伯克尔·穆罕默德,接受安拉对你的审判吧!” 王公亲贵们大吃一惊,几个怯薛歹忠心护主作势欲出,秃黑鲁帖木儿到底是一代草原英主,成吉思汗的血脉,沉着坦然地闭上眼睛,并无惧色。白袍人缓缓挥动袍袖,举手向天,香风一阵,秃黑鲁帖木儿和逼近白袍人的怯薛歹们只觉得胸口一窒,全身发软,不由自主五体投地般伏跪在地。白袍人朗声道:“顺从安拉和使者,诚心忏悔自身的罪恶,才能得到救赎,用优美的语言和公正宽容的美德去宣传你们的信仰吧!” 言毕,白袍人缓缓飞离石碑,向高处飞升而去。秃黑鲁帖木儿疾呼:“请使者指点您愚昧的子民吧!” 人已不见,清朗的声音仍在清真寺广场袅袅不散:“放归异教徒,礼待他们!学者的墨汁浓于烈士的鲜血,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 众人诚惶诚恐地跪倒礼拜再三,当天秃黑鲁帖木儿就下令释放全部被关押和充作奴仆的异教徒,欢呼雀跃与称颂声充斥市井。秃黑鲁帖木儿这次被吓得不轻,从此落下了个心病,次年远征中亚的回师途中不幸病逝于喀什,引发国内争夺政权的****,他幸存的幼子黑的儿火者继承汗位,迁都别失八里,并于当年即洪武24年向明朝遣使纳贡称臣。这是后话,按下不表。(未完待续) 第十一回 天山雪莲 第十二回天山雪莲 原来,钱悦儿布置艾尔肯找来一本《古兰经》,然后带上盐巴潜往城外草原,趁夜将盐撒在草地上,羊群都喜爱沾上盐味的青草,就啃出了那行草原天书。 华清盈则在附近山上选中一块花岗石,刻上字描上金粉,运到城外,钱悦儿则配制了火药连炸带挖从城外开了一条地道直到大清真寺门前,和华清盈一同将石块搬进地道顶端,以浮土埋好,土中密密麻麻撒上厚厚一层豆子,遂用石块、泥土往地道中回填,再引水入内。豆子受了浇灌,在泥土中发芽,终将花岗石顶起,在大清真寺前破土而出。 以过目不忘之能熟记了《古兰经》,再有了这二项人造奇迹,钱悦儿便化身天使,先以凌波腾云步的上乘轻功现身,再以千里传音的内家功夫宣示古兰经教义真谛震摄人心,最后微量十香软筋散瓦解秃黑鲁帖木儿和怯薛歹的对抗意志,使之彻底信服。这一番巧计不战而屈人之兵,解救了大批饱受压迫的非******教百姓。 艾尔肯与亲人们久别重逢又是一番欢喜热泪和嘘寒问暖,最后带领着全族老少妇女硬要给钱悦儿和华清盈下跪拜谢救命之恩。由华清盈护送艾尔肯一行南去依协克帕提村与且末城被救的族人相会,野牦牛也跟着艾尔肯重返故地。一行人依依惜别。 钱悦儿一算日子,为了解救艾尔肯一族已经用去十五天,师父安排的任务还一件未完成,天山雪莲的花期也即将结束,必须加紧才是!好在阿力麻里离天山托木尔峰已经不远。 钱悦儿施展轻功溯伊犁河而上,到达伊犁河源头天山脚下,这片河谷生栖着声名卓著的野马群,正是矫健神骏的“伊犁天马”!它们无拘无束地在四野奔驰,速度极快,难以抓捕。 钱悦儿赶到的时候,正遇上一群野马在伊犁河源头饮水,见来了生人,放蹄奔跑,见那马儿全身披着闪光的枣骝色的细毛,头颈高昂,四肢强健有力,外表清秀灵活,钱悦儿不禁脱口赞道:“好马!”想到接下来时日不多,正需要一匹好马代步,就决意驯服那最是雄健挺拔的头马。 钱悦儿施展轻功追上头马,轻轻一纵便跨上马背,那马儿人立而起扬起前蹄,须臾又蹶起后蹄,又转着圈拼命想将钱悦儿掀下马背。如是再三不能奏效,马儿急了,纵蹄狂奔起来,钱悦儿紧贴马背,揪住马鬃,任它发泄。那马性子甚烈,直狂奔了一个时辰,浑身汗湿,才放慢了速度,柔顺起来。钱悦儿拍拍马头,“好马儿,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的名字就叫红云吧!”跳下马背,抚着马脖、马脸好一阵亲昵,马儿打着响鼻,长嘶了一声,以马颈勾了勾钱悦儿的身躯以示回应。 钱悦儿翻身上马,复向天山脚下奔去。在山下下马,看着马儿的眼睛:“我去去就来,红云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跑远!”言毕拍拍马背,马儿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绕着钱悦儿踱了一圈,便嘶鸣了一声飞奔而去。 钱悦儿施展轻功穿越山麓满山遍野四季常青的云杉和塔松,穿过山坡上茂密的原始森林,接近雪线时,她抽出腰间白绫,提起一口真气向汗腾格里冰川进发,如同上玉珠峰一般,钱悦儿以白绫缠绕石块或冰柱,手足并用,借力飞升。只见汗腾格里冰川冰面上覆盖着大小不等的石块,腾跃穿行其上四野唯余莽莽。 冰川之上有无数水深莫测的冰面湖和深不见底的冰裂缝,还有浅蓝色的冰融洞、冰钟乳、水晶墙、冰塔、冰椎、冰蘑菇、冰桌和冰下河等冰川特有的奇景。 虽然急于完成任务,没有什么观赏的兴致,钱悦儿仍然禁不住被身边的美景吸引,心中赞叹不已。冰岩、冰碛裂缝间已经可以见到朵朵雪莲迎风傲雪地盛放,这些就是当地百姓采摘入药的寻常品种,欲得最上品的雪莲须上天山最高峰托木尔峰峰顶。 翻越汗腾格里冰川才能前往托木尔峰,钱悦儿加紧手脚上的动作,如同一只白色巨鹰在雪原腾挪飞舞,在冰山上越升越高。 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暗沉下来,钱悦儿在雪山住了五年,顿时醒悟:不好!要雪崩了!她仰头判断了一下雪崩方位,急速起落跃至一处冰隙,这冰隙紧贴山势,刚好可容下一人站立其中,便迅速避身其中。只听劈雷般一声震天巨响,抬头望去,左侧约十丈远处的雪尘挟滚着大团雪块滚滚飞泻而下,掀起数十丈高的雪浪。随即激扬起一片雪雾,如一朵蘑菇云升腾而起,逐渐扩散消失,被裹挟掉落的雪尘和雪块继续一路轰隆隆地倾泻而下,景色十分地壮观。 雪崩过去,天色又恢复了晴朗,钱悦儿继续登山,凭借绝顶的轻功和上乘的内家功夫,她不惧寒冷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更不在意悬崖峭壁形成的障碍,登山踏冰如履平地。经过二个时辰的攀登,她终于攀上了托木尔峰顶,湛蓝的天空近在咫尺,群山逶迤象一群顶着银色头盔的武士,积雪在阳光下泛着耀眼银光。钱悦儿不敢久视,多看可是会患“雪盲”之症的。 峰顶冰岩之间盛开着一片雪莲花,每朵都大如铜盆,冰肌玉骨的洁白的苞叶拥抱着棕紫色的管状花球,整株雪莲流转着莹莹柔光,散发着幽香。钱悦儿心中欢喜,山顶生长的极品果然与山腰的凡品大不相同!她卸下肩上行囊,将事先折起的圆柱形皮囊取出,打开来往里面装了薄薄一层冰雪,用玄铁匕首沿着根部将雪莲花细心采摘下放进皮囊,再撒上一层薄雪,再装一朵雪莲花,直装满十八朵,再撒上一层冰雪,小心翼翼地扎紧袋口背在左肩。 在玉珠峰洞穴有丰富的藏书,包括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中医典籍、儒家经典、佛道经书、天文地理、正史稗抄等等无所不包,还有医隐和剑隐二人的游记与笔记。雪山生活无聊,练功之余,钱悦儿便将所有的书籍都翻阅了一遍。记得师父在笔记中提到:夫天山雪莲,天山绝顶所出最贵,逾六年方开花一次,花开七、八月,强筋活血、解痉止痛、散寒除湿、轻身延年、滋阴壮阳,治一切寒症,外伤、血症亦见奇效,当以冰雪贮之。忌连根拔起,土地肥力尽失,不复生长矣! 钱悦儿背着雪莲轻快地下山,想着师父一定会相当满意今次采来的雪莲,一丝得意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庞上。原路返回来到山下,天还没黑,她一声清啸,片刻后一阵马蹄声响起,红云轻快地扬蹄跑来。 钱悦儿满意地拍拍马颈:“真是一匹聪明的好马儿,驾!”策马向东沿着天山脚下开阔平坦的草原与河谷地带向前奔驰。碧绿的草原上一簇簇雪白饱满的天山蘑菇闪现眼帘。吃了半个月肉干和馕的钱悦儿不禁大有食欲,翻身下马采了一堆,在河水中洗净,生起火来随身带的小钵煮了,撒了些盐就喝,鲜嫩肥美一快朵颐。 时近黄昏,周围的雪峰被落日映红,红光映射到这辽阔的草原上,一片金碧辉煌,三三两两的蒙古包、洁白的羊群、牧人们,都镀上了一层玫瑰红的光芒。一望无际的霞光晕染到天迹,整个世界笼罩着华丽的霓彩,钱悦儿不禁被天山的壮美所震憾,停驻马儿欣赏着、赞叹着。 良久,钱悦儿回过神来,一拍马:“红云,我们走吧!”走出河谷,取道绿洲官道,日夜兼程走焉耆、库尔勒、若羌直向东察合台汗国与吐蕃交界“二不管地带”而去,这次急于赶路的钱悦儿并没有绕道往依协克帕提村去,过了阿牙克库木湖就直接沿色斯克亚河谷,南下阴阳湖(现名鲸鱼湖)。 这阴阳湖甚是有趣,东半湖是冰川融雪形成的生机盎然的淡水湖,西半湖是盐度饱合没有生命的死湖,湖内二种水体截然相反却又共生一体,世所罕见! 钱悦儿在湖东饮了马、补充了淡水,继续南下,过太阳湖、可可西里湖、特拉什湖,夜宿二道沟。 二道沟只是一个荒凉的集镇,临近可可西里无人区本就人烟稀少,整个集镇只有一家客店“仙客来”,钱悦儿丢了一块碎银,要了间上房,吩咐用上好的草料喂马,再配付鞍辔,想了想,加了一句:“烧一澡盆热水,抬我房间来。”(未完待续) 第十二回 索南扎巴 难得有生意上门,店家巴结得很,一会就把热水备好了。钱悦儿宽衣解带,心满意足地泡在了澡盆里,离开玉珠峰后就没有洗过澡,西域缺水,宝贵的淡水只供人畜饮用,钱悦儿只好入乡随俗。 但她毕竟是中原人,十九天不洗澡,让她浑身难受,趁着进入同样水贵如油的吐蕃地界前洗个澡才是正理。已经十九天了,三项任务只完成了一件,真是烦恼!红云的脚程确实是快,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只是西域到吐蕃路程太远,道路也不好走。若不是救艾尔肯族人有所耽搁,一个月应该是刚刚好,现在就太紧张了。 正躺靠在澡盆里思考的钱悦儿听到了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来到门前,她并不回头,伸手从旁边凳上取了内衣,悄无声息地沉入水下。 只见窗纸被一根手指沾了口水捅破,从破洞塞进了一截竹管,吹出一阵烟雾来。过了好久听到里面没有动静,潜藏在门外的人便推门而入,见澡盆空空,便绕过竹屏风,直扑床铺,手中刀正欲狠狠砍下,却发现床上被褥整齐,并没有人。 歹人一愣,一柄寒铁匕首已经比上了他的颈项,身后女子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想杀我?” 那歹人浑身发抖,手脚一软,“咣当”一声,手中刀落地:“姑奶奶,饶了小的吧,是掌柜的让我干的。”钱悦儿心知是进了家黑店,冷哼一声,点了他的昏睡穴,便开始不慌不忙地更衣。 收拾整齐,钱悦儿推开后窗,悄无声息地翻声上屋,潜行到店主人自住的后院,揭开屋瓦向内望去。 一妖艳女子正坐在掌柜的腿上,二人正在饮酒。女子夹了一筷菜喂到男人嘴里:“当家的,今天来的羊牯不知道小二收拾好了没有,看她骑着匹千金好马,出手又阔绰,还带着不少行囊,看来今晚我们能发笔大财!” “那小妞儿长得不错,单人匹马跑到这地方来,应该是个练家子,要防她报复,只好把她迷昏给杀了,怪可惜的!”男人咂咂嘴。 女人扭了扭身子想从他腿上下来,嘟嘴不悦道:“你个色鬼,看人家长得不错,就怜香惜玉了?” 男人慌忙将女人抱紧:“哎呀,不要生气,我有了你哪里还敢再生外心?我不是让小二把她杀了嘛!我的宝贝儿,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女人转怒为喜,二人纠缠在一起,亲热起来。钱悦儿一声冷笑,从天而降,手中长剑指向二人:“说!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谋财害命开黑店多少年了?” 二人吓得面如土色,女人哆哆嗦嗦地说:“女侠饶命!奴家姓李名月桃,丈夫刘三便是这里的店主人。一年前他来我们店里投宿,连住了半个月,三来两去我们便好上了,不想被刘三撞破,争执中错手将他杀了,奴家死了丈夫,便与他做了夫妻,是他说服奴家开始做这谋财害命的买卖,奴家不曾动手杀过人。” 男人恨恨地瞄了女人一眼:“你这贱人,不是你对首饰金宝贪得无厌,我哪里会起这等歹心?” 女人尖声叫道:“不是你杀了刘三,又不懂经营买卖,我哪里需要节衣缩食地捱苦?” 钱悦儿鄙夷地看着这双狗男女,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在酒壶中化开。那男子看可机可乘,便欲逃走,钱悦儿也不抬眼,用脚勾起椅子向后飞出,正砸中男人后腰,便再爬不起来了。 钱悦儿拿着酒壶递到女人面前:“喝!”女人不敢不从,大口大口地喝起来。钱悦儿看差不多了便一把夺过,再走到男人面前,将壶中剩酒全数灌入。事毕她扬长而去,跃上屋顶,便听到房中传来男女呻吟低喘之声,钱悦儿冷冷一笑,对付奸夫****,奇淫合欢散最是合适不过,抵死****至死方休,这样的死法应该是求仁得仁! 回到房中,解开小二的穴道,揪住脖领,冷喝道:“说!你在此为非作歹多少时日了?谋害了多少人命?” 小二双脚离地又挣脱不开,心中害怕,便如实交代了罪行。这家黑店一年来通过食物中下蒙汗药,往房中吹迷烟害了不下二十条人命,谋取的钱财都被藏在后院中庭的云柏树下。 钱悦儿押着小二将不义之财挖了出来,用麻袋装了。命令小二把外衣脱了下来,钱悦儿将黑店罪状一一写明,让小二签字画押,又把衣服倒过来让他穿上,那罪状正正黑白分明地展示在胸前。提起他几个起落跃到集镇中心的千年古银杏树下,纵身一跃将他挂在了树上,绳索一头栓着财物、一头倒缚着小二的双手,就挑在粗壮的树枝上摇摇晃晃。钱悦儿冷冷地在他耳边道:“你的聋哑穴六个时辰后可解,今天晚上的夜景你好好欣赏,明天官府自会收拾你,哈哈!”言毕纵身而去,回房间睡至五更,牵上红云向唐古拉山口而去。 吐蕃风土人情与东察合台汗国大有不同,吐蕃喇嘛教兴盛。历史上,喇嘛教的不同派别都同一定的政治势力结合在一起,形成********制度,教依政而行,政持教而立,彼此依存。掌握吐蕃政权的王室成员甚至第悉本人往往身兼教主之职,各教教主有的以居士身份出任,有的受比丘戒正式出家。明初形成宁玛派(红教)、噶当派(黄教前身)、萨迦派(花教)、噶举派(白教)四大宗派。 因此,一进入吐蕃便感受到喇嘛教影响力的强势存在,老人们从不离手的转经筒和念珠,寺庙前无数经幡、哈达,随时可以见到的一步一叩五体投地的虔诚信徒,无不昭示了喇嘛教的尊崇统治地位。 进入吐蕃之前钱悦儿已经听师父说过,吐蕃帕竹万户战胜了其他部落首领后上表朝廷,经皇帝颁旨认可其藩王地位,进入了的帕竹朗氏家族执政时代,从第一代第悉(藏王)绛曲坚赞开始,叔侄兄弟相继,已经传到第五代。绛曲坚赞曾被元朝末帝封为大司徒、班札法王(金刚乘法王)。坐化后传位于侄儿释迦坚赞,被洪武帝封为灌顶国师并赐玉印,殁后由侄儿扎巴绛曲以白教法王身份兼任第悉,因此被称为“喇本”(即同时担任帕竹第悉和丹萨替寺京俄的人),仅八年便让位于其弟索南扎巴,可惜索南扎巴无意于王位,不久又让位于堂弟扎巴坚赞,洪武帝晋封第五任帕竹第悉为“灌顶国师阐化王”并恩准世袭。 当时朝廷将整个青藏高原划分为三个行政区域:朵思麻,管理今天的青海大部、甘肃南部和四川阿坝地区;朵甘思,对应的是“康”,管理今天的青海玉树、四川甘孜、云南迪庆、西藏昌都以及那曲东部;乌思藏,对应“卫藏四茹”,管理“四茹”以及阿里,也就是今天西藏自治区的大部分地区。设立的军政官衙有行都指挥使司、宣慰司、招讨司、万户府、千户所官员亦大部分由吐蕃各部首领与第悉宗族重臣担任。 虽然心中有所准备,吐蕃政教一体到如此地步还是令她有些吃惊,要取得吐蕃王族兼白教法王世代传承之宝物岂不是非常烫手?时日不多,已经是第二十一日了! 她策马飞奔,脑中急速思索着取得冰魄琥珀之法,虽是女流,但她钱悦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定要完成任务才行! 帕竹第悉的王廷在山南地区的乃东城。高原空气稀薄,道路崎岖难行,较之西域环境更为恶劣,钱悦儿不是寻常人当然不觉辛苦,但生长在丰饶伊犁河谷的红云就有了些不适,草料吃得少,脚程也慢了下来,天色垂暮,钱悦儿终于牵着红云来到了拉萨,距离乃东已是不远。 拉萨在藏语中为“神佛之地”的意思,千年来就是吐蕃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的中心,松赞干布迎娶的尼泊尔尺尊公主、大唐文成公主,为两位公主修建了大、小昭寺,分别供奉了释迦牟尼八岁和十二岁等身佛像。百年后赤德祖赞又迎娶了大唐金城公主,金城公主将小昭寺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移供大昭寺主神殿,佛教从此在吐蕃取代苯教(****)占据领导地位,喇嘛教(藏传佛教)开始形成。大昭寺佛像成为吐蕃人信仰的中心,朝拜供奉者络绎不绝。 大昭寺和围绕大昭寺而建立起来的八廓街就是吐蕃人心目中的拉萨,正值傍晚转经时间,互不相识的信徒们——有来自北部牧区穿白袍的,有来自康巴山地盘英雄结的,还有住在八廓街区、衣着亮丽的当地居民……,形形色色的信徒,像是突然接到了一项无声的命令,开始严格地按顺时针方向沿着八廓环形******走下去。这种以大昭寺为中心顺时针绕行的方式就是喇嘛教的“转经”,以表示对供奉在大昭寺内释迦牟尼佛像的虔诚朝拜。 钱悦儿牵着红云望着人们络绎不绝地摇着转经筒,握着念珠向八廓街走去,不明所以,有心去看看热闹。便吩咐了红云一句,独自跟上队伍。 钱悦儿跟着大众转经,绕着金碧辉煌的大昭寺外墙转了一圈,听到里面传出的颂经声、法螺声,不由好奇心起,跟着部分信众迈进了寺门。环大昭寺内中心的释迦牟尼佛殿一圈称为“囊廓”,这部分信众继续虔诚地转经,钱悦儿则好奇地四下打量。 释迦牟尼佛殿前正在讲经,众喇嘛跏趺而坐,讲坛上布置有佛门八宝,宝床上一名喇嘛面目似曾相识。宽广明亮的额头和那双深邃狡长的凤目,挺直的鼻梁,棕色的肌肤,裸露着强健肌肉的一条臂膀。钱悦儿垂眸凝思,豁然开悟:是了,就是在瑶池遇见的那个吐蕃男子! 宝床上的喇嘛似乎也发现了她,眼中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但稍纵即逝,复又庄严肃穆地继续讲禅说法。 钱悦儿向身边一位五体投地朝拜的汉族老人问询:“老人家,讲坛上那位大师是什么人?” 想来迁居吐蕃已久,老人的汉语甚是生疏,说了半天钱悦儿才明白,讲经之人正是已经禅位的第四任帕竹第悉索南扎巴,现在是丹萨替寺的京俄(最高宗教首领),这次到拉萨驻锡大昭寺弘法讲经。 这一答案大出钱悦儿意料,不由面现惊异之色,她抬眼又向讲坛上望去,他也正望向她,四目相对,他触电般地立即掉转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钱悦儿一时有些心乱,迅速退出释迦牟尼佛殿,消失在人群中。 这时,高高讲坛上的索南扎巴从经书中抬眸望来,已不见了佳人的芳踪,他的心中没来由地一沉,感觉心上塌陷了一块,空落落地生疼。他定力极强,目光并未四下搜寻,复又回到经书,继续向寺众讲解法旨奥义。面上始终平静无波,没有人察觉他的异样。(未完待续) 第十三回 冰魄琥珀 入夜,大昭寺寝宫中索南扎巴辗转无眠,他索性跏趺而坐,手持念珠诵起经来。 然而他的头脑中总是出现瑶池的一幕,那美丽出尘的身姿已经深深镌刻在心上,无法磨灭。无论怎样地排除杂念,凝神入定,总是会冒出来。他只得放弃打坐入定的努力,站起身来推开窗,大口大口地呼吸高原稀薄冷冽的空气。 更深漏寒,他望着月亮出神,今天在朝拜的人群中又看到了她的身影,可惜很快又消失了。他不由地自嘲一笑,一个月前在瑶池惊为天人,此后便夜夜梦见她,想不到现在眼前都出现幻象了! 坐到案桌前,他从抽屉里打开一轴画卷,画上是一尊观世音神像,他细细凝视着,眼底无限温柔,末了情不自禁地以手指去摩挲,轻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收起,蓦然吓了一跳,因为面前多出了一个人,手中画卷惊落在地,直滚到那人的脚下。 那人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烛光下,那人腰身纤细,鞋也不大,应该是个女子。她俯身拾起画卷,看罢眼中露出笑意,就在索南扎巴要开口呼叫侍从的当口,她轻轻摘下了头巾面罩,一头长发倾泻而下。 索南扎巴顿时咽下了将要冲口而出的喊声,不敢置信又惊喜莫名地看着眼前人,心中情绪澎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那女子先开了口:“想不到你画了我的画像,别来无恙?你的二个侍卫还好吗?” 索南扎巴面上飘过一朵红云,那是倾慕之心被人窥破的尴尬。沉吟掩饰许久,点头道:“他们很好,谢谢你!” 女子微微一笑,如同吹开一池春水,那一笑的妩媚风情让索南扎巴的心漏跳了二拍,他几乎可以听得到自己激越的心跳声,女子又开口了:“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一次我该称呼你仁波切(活佛)还是索南扎巴?” 索南扎巴顿时面现痛苦之色,如果说一切可以重来,他宁可选择当个俗人,延续朗氏家族宗嗣。但他偏偏是自小出家,22岁就担当“喇本”(********的领袖),肩负僧俗二职治理着吐蕃军政、教务的第悉贡玛(藏王)。 朗氏家族的祖训规定了第悉担任条件必须是:一、朗氏家族后裔;二、年轻时就出家为僧,并严守戒律,德才兼备的喇嘛。他的命运从来就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他可以选择放弃王位,专心研佛清修,但是作为王族他不能改变幼年就被送进寺院的命运。 他也一度认为受戒出家是最适合他的道路,因为对于佛学他有着与生俱来的热爱和天赋的杰出悟性。但是,自从瑶池初会,他发现自己可以淡泊名利,放开权位,却无法放下对一个不知来历、姓名的陌生女子的倾慕与渴望。 一见倾心的感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来,冲破了他的理智,令他有生以来头一遭开始滋生出对世俗生活的向往,开始质疑出家这条道路是正确与合适的选择。 白天他是万人景仰的宗教领袖,是德高望重的仁波切,但是夜晚他只是无法摆脱噬骨相思的平凡男人。现在心上人站在面前,问出这个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她一直观察着他,眼见他内心天人交战,似有难言之苦。 她轻松地换了个话题说:“我叫钱悦儿,中原金陵人氏,并不是你们口中的宁玛朗木。” 他终于笑了:“我知道,在乌思藏我也算博学之人,对医术也略懂一二,我研究过你的膏方和你留下的锦囊,确知你是精通音律、医道和武术的中原女子。” 钱悦儿也笑了:“索南扎巴,今天来找你,是想你还我份人情。” 索南扎巴点点头:“应该的,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请尽管开口。”事实上,他的内心还是诧异的,有着微微的失望,她不是有所求而来,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敢期待有再见面的机缘,却也不希望重聚是这样的情形。 钱悦儿直率地开口:“如你所知,我是个医者,我奉师命而来取帕竹朗氏祖传的冰魄琥珀入药。” 索南扎巴心中一惊,半晌不语。冰魄琥珀非常难得,松树天然树脂恰巧滴落在小块千年寒冰之上,树脂将寒冰层层包裹起来,逾万年始成冰魄琥珀。朗氏传家之宝冰魄琥珀系第一代第悉、班札法王绛曲坚赞就任时,由西域信众作为贺礼进献,已传五世,都由现任第悉保管。 索南扎巴已经将冰魄琥珀和印玺随着政权共同移交给了堂弟扎巴坚赞,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重新取回来?即便以前任喇本的威望和仍然在握的崇高教权相迫,也不能平白将祖传之宝送与他人,在整个帕竹长老会议中绝对无法通过。 思虑再三,他对钱悦儿据实以告,见她面上无限失望的样子,不觉为之心神牵动,黯然神伤。29年来他第一次尝到了魂牵梦萦,忧喜系于伊人一颦一笑的滋味。他决定要帮助她得到冰魄琥珀。 第二天,京俄索南扎巴突患重病的消息传遍了帕竹王廷,在侍从的拱卫下他被迎回了乃东王宫。王廷藏医接二连三地入宫诊治,都脸色灰败地出来,说仁波切脉息微弱,气力已绝,命不久矣。朗氏王族不乏高僧大德,精通医道的不少,闻讯赶来诊视后也作如是说,整个王廷陷入悲伤之中。第五任帕竹第悉发出文告,访求天下名医救治,许以重酬。 榜文刚刚贴上,就有人来揭榜,被看榜的寨官带进王宫。扎巴坚赞坐在威严的莲花宝座上,上下打量着揭榜人。面前的汉族女子不过二十岁的样子,美貌惊人,肤白如雪,满头青丝用一支金簪束起,一半披散在背后,腰肢纤细,一动一静如行云流水般充满韵律之美。刚满15岁的新第悉感受到了一份无与伦比的诱惑力,下意识地将脑袋偏过一边,看着地面问道:“你能够治好京俄的病?”他很好奇这样一个年轻女子是否有能力治好兄长的不治之症。 女子微微一笑:“我们中原医术讲究望、闻、问、切,在见过病人之前我不能夸口。”她看这扎巴坚赞与索南扎巴样貌有六分相象,由于还未成年,脸上仍带稚气,但已有一种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沉稳与庄重。 扎巴坚赞同样是幼时出家的僧人,也是谨守祖训的朗氏王族,面对这样的美女,不禁心生几分好感,但同时生发莫受色相诱惑的警醒。他自知定力不足,便不再看向那女子,口中问话带着提醒:“你既然揭榜想必已经看清了文告,如果不能治愈京俄,那么就要问罪与你。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女子始终浅笑盈盈:“谢谢贡玛(王上)的提醒,小女子确实看清了,也不会后悔,愿意一试。” 扎巴坚赞点点头,吩咐左右带女子进内宫为索南扎巴诊治。那女子突然开口:“敢问贡玛,为了治好京俄,是否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用上最珍贵的药材?” 扎巴坚赞诧异地看向她,正对上她一双含笑的黑亮眼眸,顿觉心中一跳,口中果断地答道:“那是自然!” 女子笑了:“如此甚好!小女子便心中有底了。”露出一排贝齿,唇红齿白,笑靥如花,顿觉满室生春,引得在座君臣俱是眼前一花、呼吸一窒。 那女子被奴婢引进了内宫,但见索南扎巴躺在羊毛褥子上,面色灰暗,唇色发白,双眸紧闭,便坐在床边坐椅上将玉指搭在他的脉门开始诊脉,诊完左手再诊右手,又翻看了他的眼皮,听了听他的呼吸声。便返回正殿,向乃东王廷君臣报知诊断结果。 她款款而言:“京俄不是患病,是中了毒,所中之毒是罕见的西域奇毒——夺魂安息香,安息香本无毒,可治中风昏厥、心腹诸痛,有开窍、行血之效,与一定份量的曼陀罗花和夹竹桃花茶粉混在一起,便成为使人昏迷长眠,心跳变缓的奇毒。若不及时救治,毒性深入就会致人暴亡。” 扎巴坚赞大惊:“是什么人胆敢对京俄下毒?此毒有药可解吗?” 女子点头:“有解,只是重症需下猛药,贡玛可舍得传家至宝吗?” 扎巴坚赞疑惑道:“你是指冰魄琥珀?” 女子微笑道:“正是,京俄中毒已深,须以万年琥珀安五脏、定魂魄、疗毒生血,以达散血解毒之效,小女子还会配伍其他草药开出药方,服后自然毒解。” 扎巴坚赞眉头一皱,为救兄长毁去祖传之宝多少有点难以决断,但方才自己已经当众承诺不惜代价,现在倒是反悔不得,于是他略作思考,便从怀中取出了冰魄琥珀当面交与那女子。长老们见事已至此也无人异议。 女子接过,便带同宫内医官、奴婢下去准备解药。按照女子开出的药方,医官与奴婢将药材准备妥当,女子当着众人面一手握拳运用内功将冰魄琥珀碾成了细粉,将其他药材加蜂蜜、冰糖熬成浓汁与琥珀粉拌了做成蜜丸。 索南扎巴服后果然苏醒,一日三服既告痊愈,扎巴坚赞大喜,欲加赏赐,女子坚决不受,于殿前徐徐飞升而去,见者无不谓之观世音菩萨显灵救治京俄。(未完待续) 第十四回 转世灵童 深夜,一条黑影轻车熟路地绕开王宫守卫的巡逻跃进乃东王宫,直奔索南扎巴寝宫,轻巧地推门而入。门虚掩着,索南扎巴负手而立,显然正在等人。 钱悦儿揭下头巾面罩站在他身后,他仍然未觉,不由噗哧一笑。索南扎巴闻声回过头来,冲着她微笑:“悦儿姑娘,你的人情我已经还清了,你为什么又来了?” 钱悦儿故作惊诧道:“难道仁波切不是在等人吗?既然您不想再见我,那么我就告辞了!”言罢,作势欲去。 索南扎巴急忙拦阻:“且慢!”钱悦儿停下脚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他脸上探究道:“不知仁波切有何见教?” 索南扎巴窘住,憋了半天才道:“是,我确实在等你,还有,可不可以不要称呼我仁波切,叫我索南扎巴就可以了。” 钱悦儿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索南扎巴,我是专程来谢你,白天没有机会和你说上一句话,今夜特地赶来是为了多谢你帮我得到冰魄琥珀。” 索南扎巴淡然一笑:“钱财金宝皆身外之物,舍此一物能普救众生,亦是佛陀的同体大悲心。” 钱悦儿打趣道:“敢问仁波切,有无因爱生悲而起大慈悲,发同体大悲心?” 索南扎巴大吃一惊,碍于出家人的身份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感情,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分毫,这女子聪明过人竟是看出了他的真心,明白他因私心爱慕而助她智取冰魄琥珀的隐情。 脸上不禁泛红,口中却岔开了话题:“那冰魄琥珀你可拿到?听侍从讲,看你当面将它碾成了粉末。” 钱悦儿从怀中取出冰魄琥珀,鹅卵大的琥珀在她手中发出温润莹亮的金黄柔光,正中隐隐透出一片枣子般大小的寒光,虽从怀中取出仍触手冰凉。 她微微一笑:“我使了个障眼法而已,迅速用一块松香把琥珀给调了包,这样珍贵之物岂能随意毁去。”将琥珀重新纳入怀中,不无歉意地看着索南扎巴:“只是委屈你了,为了助我一臂犯了妄语之戒还受了皮肉之苦。” 索南扎巴淡笑一声:“我从头至尾没有言语过,何来妄语?皮肉之苦也是有限,你只是暂时点了我的死穴让我进入假死状态,现在穴道已解,那些蜜丸味道不错,药材也是补中益气、安神宁肺之物,不但对身体无害反有助益。言重了!” 钱悦儿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眸,似乎要将满腔的真诚谢意与离别的不舍无声地传递给他,相对无言。良久,钱悦儿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抬起时似有一层薄雾:“珍重!悦儿还有事在身,告辞了!”低头略略一福,便纵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索南扎巴满腹惆怅地怔立窗前,目送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一朝相别,再见何期?这古井无波的心田已经萌发的春意要如何打发?她临去之时似是隐含情意,而身为堂堂男子却囿于僧俗之别只能忍痛割爱,欲爱不能,欲留不得,人间憾事莫过于此! 高原夜晚寒风刺骨,他却浑似未觉,不知过了多久,索南扎巴合上窗,亦决心断俗念存慧根成全佛心,但是二行热泪却潸然滑落,无法遏止,心中的痛楚是这样真切。 他带泪的俊颜上浮现一个自嘲的笑容:索南扎巴,你这是怎么了!泪水更汹涌地肆虐奔流。 钱悦儿在王宫围墙外停下了脚步,再过二个时辰天就亮了,她突然感到彷徨起来,索南扎巴灼热的眼神和压抑隐忍的情绪,聪明如她全都了然。恢复女装的她遇到的第一个男子爱上了她,为了她甘冒大不韪,说不感动、说不甜蜜是不可能的,她的心底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正在萌发,让她不习惯。 抬头望向高原皎洁的新月,她在心中悄悄地问:“为什么他偏偏是个出家人?”向着他寝宫的方向再望去一眼,她施展轻功消失在夜幕中。 天亮前,她就来到了吐龙谷楚布寺外,历代噶玛巴活佛驻锡于此,只见寺院坐北朝南,远眺白雪皑皑的神山,前临湍急的楚布河,以中央的大殿为中心,左右配以佛堂经殿,僧舍,端的是一座相当壮观的高原古刹。即使在晨曦未露的此时,仍可感受到殿宇雄浑,金顶宝幢,飞檐斗拱,白塔红墙的壮丽宏伟气象,令人肃然起敬。钱悦儿双手合什诚心祷告一番,纵身跃入。 寺庙重门反复,殿阁深深,钱悦儿一时迷惘起来,不知该去哪里找转世灵童的住所。正在楼阁前逐间搜索之际,只觉背后二股风声迅捷袭到,身形一掠定睛观瞧,原来是二只守寺苍猊悄无声息地奔袭而至。这苍猊威严肃穆,体大如驴,奔驰如虎,吼声如狮,可力敌三狼,独斗虎豹。 面对来犯之敌,这巨獒并不吠叫,只是悄无声息地发动袭击,亏得钱悦儿身怀绝世武功,换作常人早已被二头苍猊一击毙命。不由皱眉,她倒不惧苍猊凶猛,只是这獒吼声震山岳,她本是乘夜潜入,让它们吠叫起来自己便行踪暴露了。 就在这时一击失利的苍猊又发动第二次攻击,露出獠牙,挥舞着利爪,腾空越起,向钱悦儿扑到,她急中生智,袖中射出一团烟雾,正是在哈力麻里用剩的“十香软筋散”,二头巨兽颓然倒地,再也无法动弹。 钱悦儿轻轻抚摸着脚边苍猊的脑袋:“好狗儿,先睡一会吧,过几个时辰就会好起来的。”苍猊的意识尚未失去,钱悦儿接近时黄褐色的眸中射出警惕、残暴的凶光,但随着她温柔的动作和持久的对视,敌意渐消,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五世噶玛巴的转世灵童却贝桑布,年仅四岁。依四世噶玛巴乳必多吉遗嘱提示从西藏娘布被找到,现已迎入楚布寺,准备择吉日举行坐床大典。由于没未升座,不能居住噶玛巴殿,暂居在噶玛巴夏宫。 钱悦儿摆脱苍猊误打误撞地转进了夏宫,只见一间房中隐隐透出一点如豆灯光,便跃近窗边,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面朝里侧卧着,左手枕头,右手平放在腿侧,说不出的安详平和。 钱悦儿悄悄跃入室内,那床上睡觉的小人儿突然盘腿坐起,静静地看着她,让她大吃一惊。只见这孩子眉清目秀,隆起一块沿着鼻梁直贯脑门的伏羲骨,唇色红润,唇形四方饱满有棱,虽然貌相童稚,但有着佛陀般的庄严宝相,眼神平静含笑地正在打量她。 白教噶玛巴是喇嘛教第一个活佛转世体系,历代噶玛巴都超然世外,不理俗政,但精深的佛法造诣以及博学多识,使其在宗教体系中有着崇高的地位,是吐蕃百姓伟大的精神领袖。这转世灵童只有四岁,但按照转世本尊的年龄来算却已近250岁,钱悦儿当然不敢造次,跪倒施礼。 灵童坦然接受,以手摩顶赐福于她。仍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一直微笑不语。 钱悦儿问到:“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却贝桑布点点头,钱悦儿更奇怪了:“你在等我?”他又点了点头。 钱悦儿再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呢?”她的轻功极好,落地无声,纵跃如风,利用上乘内力可以控制身体徐徐升降,这也是在阿力麻里和乃东王宫让人误以为神灵现世的原因。所以她不相信这个四岁的孩子能够只用听觉就知道她进了屋子。 却贝桑布以手指心,意思是内心的感应告诉了他。钱悦儿更吃惊了,之前她并不相信什么活佛转世之说,但这个灵异的孩子让她开始觉得存在这样的可能。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吗?”钱悦儿好奇地追问。 灵童终于开口了:“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女菩萨发自未得度,先度人之慈悲心,自然要成全于你。” 四岁孩童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钱悦儿惊异不已,口中称谢,走近他的身侧,道一声:“得罪了!”取出玉梳帮他梳头,将梳缝中的掉落头发小心地收藏起来。又取出一把小巧的银剪刀,半跪在地帮他修剪指甲,也同样将剪下的指甲细心地包好收入怀中。 却贝桑布闭着眼睛,安静地不发一声。钱悦儿收拾妥当,深施一礼,正准备辞谢离开时,他睁开了眼睛:“女菩萨此去多行善事,勿造杀孽,可得圆满果报。” 钱悦儿惊异无及,口中应道:“谨遵法旨。”面向灵童退出房间,以示尊敬。在第一缕晨曦之中飞身远去。 却贝桑布跏趺而坐,进入禅定之中。这位灵童就是后来因无上法力获明成祖慕名召见,且备加尊崇并受封为“如来大宝法王”命领天下释教的高僧哈立麻得银协巴,从此噶举派黑帽系经朝廷认证而世袭这一尊号,成为整个大明王朝地位最高的活佛。 钱悦儿没有想到第三个任务完成得这样顺利,心中直呼侥幸,对于气宇不凡,似有洞悉过去、未来之能的转世灵童莫名生出景仰与敬畏之心。 已经是第二十七天清晨了,必须尽快回到玉珠峰向师父覆命。由于这些日子她一直很注意皮囊的温度,倒出融雪,装入新雪,所以天山雪莲保存得很好。怀中揣着冰魄琥珀和装有灵童头发和指甲的锦囊。她脸上现出兴奋的笑容:成功了!很快可以回中原了! 钱悦儿迅速返回拉萨,到了城外一声清嘨,远远回应一声马嘶,少顷,红云飞奔而来,六天不见,绕着她撒欢亲昵,钱悦儿被它的鼻息痒得呵呵直笑,接着一人一骑原路返回出唐古拉山口奔可可西里直插玉珠峰。(未完待续) 第十五回 难解疑团 第二十九天黄昏,将要进入二道沟地界,正在山谷中策马奔驰,钱悦儿听得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与喘息声,接着一张大网兜头落下。钱悦儿早有防备,从马上跃起,借力一蹬,向前飘出二丈,正好避开,但红云却被罩了个正着,“呼”地一声,悬在半空。 钱悦儿抽出玄铁匕首,纵身跃起将悬在半空的大网割破,一个空翻用手一托马腹,减缓马儿的下坠速度。恰在此时箭矢如雨向她射来,钱悦儿将真气游走全身,衣袍顿时如同灌满了风高高鼓起,箭矢被弹落在地,这当口,钱悦儿便和红云稳稳落在地面。 一拍马臀,红云扬蹄向前奔去,钱悦儿则纵身向山坡上掠去,藏身树林间发射乱箭的贼人顿作鸟兽散,四下奔逃。钱悦儿纤手连扬,银毫过处,贼人应身倒地。其余贼人向一座山寨逃窜而去,钱悦儿追踪其后。 贼人们逃进山寨紧闭寨门,站在门楼一通乱箭,向下胡乱投掷擂木。钱悦儿施展轻功腾挪闪避,抽出腰间软剑左右拨挡,轻而易举欺近寨门。这群乌合之众眼见抵挡不住,一轰而散,各自逃命。 钱悦儿冷笑一声,凌空发散银针,例无虚发,如同鹰隼直扑贼人老巢。劈开紧闭的聚义厅大门,一个头目模样的独眼男人面如死灰跌坐在虎皮椅中。见了钱悦儿,将心一横,抽出腰刀怪叫一声直冲过来。 钱悦儿一侧身轻松避过,玉足向后一踢,正中那独眼龙的后腰。独眼龙立时摔个五体投地,钱悦儿旋即一转身,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派人截杀我?” 独眼龙倒颇有几分英雄气概,将脖子一梗,闭目待死,恨恨地道:“老子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啰嗦什么!” 钱悦儿冷然道:“我的剑下不杀无名之辈!” 独眼龙兀自不理,钱悦儿略一思忖,便使出“分筋错骨手”,顿时犹如数万只虫蚁在啃噬身体,内脏翻转一般,疼得他满头大汗,不禁狂吼出声:“你杀了我吧!我宁可死也不会告诉你!”目眦欲裂,唇角流出一缕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钱悦儿秀眉紧锁,虽然她并没有要杀他,但这人也是不能抵受自己施加的酷刑而死,令她颇为懊恼,这是第一个死在她面前的人,令她的心里不好过。 钱悦儿只得搜查了一遍山寨,发现库房中存有不少粮草刀枪,丝绸金帛。后厢有间卧室一个老妇被人刺死,双目圆睁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手扶贯胸而过的匕首倚着一张椅子跌坐在地,左手伸出,食指向前。 钱悦儿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地上卧着一块玉牌,上面有二个字“天狼”,这是什么?是不是和自己的突然遇袭有关?这块玉牌能否解开所有谜团呢?她带着许多疑问将玉牌揣在了怀中。 走出山寨,她想找外面被银针射中穴道的喽罗一问究竟,但意外地,已是无一活口,七十余人全部被人以重手法扭断脖颈而死。钱悦儿的心越来越沉重,是谁在杀人灭口?为什么独眼龙宁死也不敢向她吐露真情?今晚发生的事情后面隐藏着什么呢? 怀着沉郁的心情钱悦儿来到山下,清啸一声召唤红云。红云从树林中转了出来,想到时日不多,没有时间继续耽搁,钱悦儿便抛开萦绕脑际的无数问号,乘着夜色驰马飞奔起来。 二道沟镇的“仙客来”客栈已经关门了,门口贴着朵甘思宣慰司都元帅府的封条。钱悦儿料想定是百姓们押着小二报了官,所以官府查封了黑店。不由微微一笑,阴翳的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 钱悦儿轻拍红云的脖子,“今天我们到哪里去投宿一晚呢?”红云一声嘶鸣,放慢步伐,整个镇上只有十几户人家,天色已晚整个集镇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入睡了。 钱悦儿不想扰人清梦,心说:“罢了,还是进那仙客来睡上一晚罢。”轻轻揭下封条,推门而入。取出火折点燃烛台,举目一看,不过十天功夫,所有家什上蒙上一层灰,高原风沙厉害实是无孔不入。 牵着红云去马厩,见仍堆着许多草料和豆子,就将红云喂得饱饱的。来到厨房,灶台上结满了蜘蛛网。 前院楼梯口和楼上楼下十几间客房门上都结着蛛网,转到后院却发现门上既没有多少灰尘更没有蜘蛛网,钱悦儿不禁疑心大起。 于是,她越墙而入,轻轻跳进院内,无声无息地靠近正房,没有灯光、寂静无声,但蹊跷的是后院和前院相比异乎寻常地干净,没有蛛网,少有灰尘,仿佛不久前有人住过。 她巡视一遍,用异乎常人的敏锐视觉和听觉仔细侦测过,确认没有人在,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点亮烛火,那对奸夫****的卧房内家具整齐,打开衣柜和梳妆台抽屉,不见任何钗环衣饰,即便官府查抄也不至于将衣物也抄了去呀?这房子太过干净了! 床上被褥整齐,钱悦儿目光锐利,在枕上发现一根油黑长发,凑近枕上一闻,一股甜腻的脂粉香,依稀记得正是那****李月桃身上闻到过的香气。床边小几上花瓶里插着几枝高山龙胆花,散发着清香。 这花外形很像中原的黄色百合花,正是夏日应季的花儿,但插在花瓶中却绝对活不过十天! 钱悦儿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服下奇淫合欢散后会****无度,不死不休,除非服下解药,或者运用内功逼毒。莫非这李月桃没有死?有人救了她,抑或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武林高手? 钱悦儿进入与卧室相连的书房,书架上书籍寥寥,书案上也是灰尘厚厚,笔架上的毛笔都未用过,显然主人不爱读书,纯粹是个摆设。 这后院不大,就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身在室内,钱悦儿总觉不对,十天前她居高临下俯瞰过整个后院的结构,今天在里面转了个遍,却觉得房子小了许多,钱悦儿灵光一现,有夹层暗室! 脑海中将二次观感重合对照,她断定暗室就在书房中,举目四顾,她的眼神落在了书架上,用手顺着书架摸索了起来,没有找到突起的起关。 她定定神,发现有书架左侧第二格的一摞书籍有些异样,摞得特别厚,中间略有鼓起。将书移开,果然见一个圆形机关。用手一按,书架轰隆隆移开,露出一扇小门,钱悦儿端起烛台向里走去,书架又轰隆隆回归原位。 里面果然有一间小小的暗室,仅一炕一桌一椅,由于完全封闭不见天日,倒不见灰尘,连其他杂物家具也没有,显得非常干净。墙上开有二处小小的气孔,掩蔽在后院花草丛后。钱悦儿在暗室中四处观察,没有什么异样。除了八仙桌四边各有一个小小的抽屉,再没有可以容纳其他物品之处。 钱悦儿拉开抽屉,空无一物,心有不甘,便抽出抽屉借着烛光向内观瞧,似乎有件东西在里面,便伸手向内摸去,果然拿出了一个布包。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里面又有一层薄绢包裹着,打开露出一件异形暗器,另有一本账本。钱悦儿翻开账本看得不知所云,流水账一般某年某月某日银多少两,从何处得来,是进项还是出项都未写明,后面只写着个姓名或者符号。 只是款项金额甚巨,一天最少也有二千两,一个月能有十万两银甚至更多,凭这个小小集镇客栈能够收入如此之巨,即便杀人越货的黑店也是不可能办到,钱悦儿出身商贾之家,对账本是熟稔之至,对经商之道也不生疏,当然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本账簿就是这家黑店的。 这暗室中的账簿藏得如此隐秘,内容如此奇怪,必有古怪!钱悦儿将布包原样裹好,抽屉归回原位。对这暗室又四下打量一番,甚是满意,这里很是干净和隐蔽,又有一张小炕,正好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钱悦儿重新点上烛火,被褥仍是叠好放回原位,将掉落的发丝全部拣拾起来,将自己的痕迹清理干净,拎上布包,按了壁上机关走出暗室。仍用书籍将书架上的机关隐蔽起来,检视一番,一切仍是原样。 打开屋门,天色未明,晨曦将露,快步到马厩牵出红云,将封条仍旧糊在门上,快马加鞭向玉珠峰驰去。 第三十日下午,钱悦儿仰着头向着玉珠峰雪线,露出了微笑,终于如期赶回来了。牵着红云上山,兴致勃勃地跟它说话,介绍着玉珠峰的景色,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因为她实在是很快乐,回到师门,回到熟悉的玉珠峰很好,能够回中原就更好了! 把红云留在了雪峰南侧的草滩上,拍了拍它的脖子,交代了一句,红云就灵性十足地自去觅草而食了。钱悦儿把皮囊和行囊开始施展轻功登山。照例在雪线上与夜帝一家欢聚,将囊中肉食全部相赠,继续向山顶洞府攀登。 申时,钱悦儿就抖落满身风尘回到了阔别一月的玉珠峰洞府,迫不及待地扬声高呼:“师父、师伯、盈妹,我回来啦!” 华清盈闻声跑了出来,和她拥抱在一起:“姐姐!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医隐和剑隐也一同走了出来:“呵呵,我们的悦儿回来了。快进来吧,正好赶得上给我们做晚饭。” 钱悦儿翻了个白眼:“哪有这样的长辈?也不问累不累,事情办得怎么样,一回来就要人家做晚饭。” 医隐呵呵一乐:“谁叫我们悦儿厨艺了得,做的饭菜合老人家的胃口呢?” 剑隐微笑附合:“不错,悦儿做的饭菜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钱悦儿一听,顿时无话,连忙放下行装,卷起袖管下厨去了。华清盈甜笑一声:“姐姐,我来帮你!”二女亲热地说笑着走了。 医隐和剑隐望着二人背影微笑点头。医隐叹道:“孩子们都长大了!你我也真的老啦!” 剑隐点点头:“你我也算功德圆满,悦儿这孩子已经成器,应该放她下山了。” 医隐执起剑隐的手,拍了拍:“师兄,进去吧,再去厮杀二盘!” “好!”二老哈哈笑着往洞中走去。(未完待续) 第十六回 艺成下山 一餐团圆饭吃得极是尽兴,二老二少高高兴兴地饮酒叙话,钱悦儿向师父和师伯讲述了西域和吐蕃的见闻,以及收服红云和乃东取宝等整个经过,华清盈则绘声绘色地把斗狼群、设计捉弄东察合台汗国胖百户、智救艾尔肯部众的事迹补充了一遍。 清盈护送艾尔肯一行到依协克帕提村定居,又去布喀达坂峰山腹溶洞取了凌云钟乳圣水,比钱悦儿早回山二天,已经将因救人耽搁取水的前因后果禀告过医隐和剑隐,这回借着酒兴,手舞足蹈地连说带比划,还加上了角色模仿,带着生动的感染力将三人看得哈哈大笑。 医隐和剑隐老怀甚慰,剑隐抚掌笑道:“悦儿,你奉师命下山不但成功完成任务,还能行侠仗义、惩强扶弱,当真没有令我们二个老人家失望,最难得的能够智勇双全,心存慈悲,不战屈人之兵,救生灵于涂炭。甚好!甚好!” 医隐捋着三缕长髯,点头微笑:“为师出的三道难题考的是你的心智、武功和医术。那帕竹第悉和噶玛巴活佛如果没有过人谋略、胆识和高强本领根本无法接近,遑论取其身边之物!再看你采来的雪莲,为师便知你已熟读药典,能以医者慈心审慎、细心地辨识、采摘药材。此番你能深入从未去到的西域、乌思藏,历经艰难完成任务,为师甚感宽慰,可以放心让你独闯江湖。这一路之上你侠义为本,慈悲为怀,义救维吾尔百姓、点化秃黑鲁帖术儿、灭黑店,更是超出了为师的期望!好徒儿,你已通过了师门考验,为师准你下山!” 钱悦儿大喜过望,跪下叩谢师父、师伯。剑隐呵呵一笑:“悦儿可知,你师父为何要你取这三昧药材?” 钱悦儿明眸一转,答道:“悦儿不知。”看着二老相视而笑,恍然大悟:“莫非,莫非这些药材就是为了悦儿而取?” 医隐点头正色道:“正是,为师为了送你下山,要特制一批药物,供你不时之需。” 剑隐微笑补充:“包括那块强牛黄和清盈这次去取的圣水,都是备你下山之用。” 钱悦儿只觉鼻子发酸,感动之下一左一右抱着二老的脖子抽泣起来:“师父、师伯待悦儿之恩比天高、比地厚,现在悦儿不想走了,悦儿舍不得你们!” 医隐、剑隐不由伤感起来,却拍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样撒娇扮痴?不叫人笑话?来,来,来,快快起来,今天要陪我们老人家喝个尽兴!” 清盈也来劝道:“姐姐,今天是我们玉珠峰团圆的好日子,也是姐姐通过考验终于艺成满师的好日子,怎么哭起来?” 于是钱悦儿抹着泪,站了起来,在众人劝解与逗趣之下慢慢破涕为笑。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轻松快乐,钱悦儿、华清盈下山采买果蔬粮食,和夜帝一家玩耍,或者骑着红云在玉珠峰草甸、山林间奔驰。姐妹俩一起习武、一起做饭、一起帮着医隐炮制药材,其乐融融。 随着下山的日子临近,清盈越来越是依依不舍,有一天夜里抱着被褥跑进了钱悦儿的房里,说要一起睡。医隐和剑隐有条不紊地为钱悦儿下山作着准备,心里的不舍也是一天甚似一天,对着她百般慈爱与关照,嘱咐不完的话语。 钱悦儿心里明镜一般,她也一样舍不得亲如姐妹的清盈和慈爱得像祖父一般的师父和师伯,想到要分开,心就隐隐作痛。人就是这样矛盾,之前吵着要下山,真的要下山了,又希望这一天晚一点来。因为离别在即,她百倍孝顺,变着法子做各种美食取悦二老,捶背揉肩、耍宝逗乐努力地哄他们开心。夜晚和清盈躺在床上仍然睁着眼睛谈天说地,努力珍惜着最后的时光。 不过该来的总要来的,医隐炼制的药剂和丹丸终于全部完成了,医隐将成药分类细细包装好,贴上标签,当面交代清楚。清盈帮着打点行装,精心准备了干粮点心。剑隐准备了一包金银盘缠和一块玉牌。一行人送出好远,直送到玉珠峰雪线。 医隐嘱咐道:“悦儿,初入江湖,处处谨慎,师门出处不要轻易张扬,否则烦恼无数。” 剑隐哈哈大笑:“悦儿,你师父是怕你像他一样,被求医之人追到无处可躲,直到雪山终老。” 医隐苦笑道:“行医救人应救有缘之人,当救之人,歹人、恶人、死有余辜之人找上门来救还是不救?人只得一双手,药物也是有限,顾此失彼,也是罪过!” 剑隐正色道:“悦儿,江湖险恶,万事小心,师父、师伯虽有位份虚名,但早年嫉恶如仇,善缘、恶缘俱是结下不少,所以师门出处非到必要不用张扬。那玉牌便是我南宫诺的令牌,对你或许有用,切记不到紧要关头,莫要示人!” 钱悦儿早按照师命换作一身男装打扮,白袍轻裘,清朗俊秀。恭敬地点头答应,下跪辞行。 接过清盈递来的干点,与她含泪相拥,此时三个白点奔近,正是夜帝一家,呜呜哀鸣,也来送行。 执着清盈的手,嘱她好好照顾师父、师伯,经常看顾一下夜帝三口,便一步三回首地洒泪而别。走出老远,还看到二老一少伫立目送,夜帝一家抱头而泣,心中伤感不已。 前些年由于毒素未除,面目骇人,她从来没有下过山。最近二个月来,由于内功精进、医术有成,容貌复原,开始奉师命下山采药、购物,并不是第一次和他们分别,但这一次的离愁别绪无比深切,让她心中很是痛苦。 雪山之上滴泪成冰,她赶紧擦去眼泪,加紧脚步向山下奔去,生怕脚下一慢就会改变主意,再也舍不得离开。一边是唯一的亲人——父亲,一边是有再造之恩的师门;一边是新奇未知的大千世界,一边是单调刻板的雪山生活。她一颗年轻的心,还无法承受这么多的情感,她一边憧憬期待着精彩的未来,一边伤感缅怀着过去,既兴奋又悲伤,既雀跃又忐忑,就这样怀着复杂地心情下了玉珠峰。 一声清啸,休生养息得膘肥体壮的红云就飞奔过来,钱悦儿飞身上马,向着中原方向策马奔去。 红云的脚程飞快,纵马疾驰,美丽的山河风光一幕幕映入眼帘,又刷刷地倒退着,钱悦儿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前方许多蒙古族年轻男女骑在骏马上追赶着,发出一阵阵愉快开朗的笑声,队伍中几个姑娘策马靠近一个身着簇新丝绸长袍,腰束彩带的男青年,纷纷伸出手去够他头上的圆顶红缨帽。几个年轻男子马上催马赶上,挡在中间阻挠她们的行动。姑娘们一声娇喝,往马臀上紧抽一鞭紧追着红缨帽不放,小伙们追逐不放将红缨帽青年护在身前,热热闹闹的追逐游戏让年轻的人们不时爆发出欢声笑语,清脆的马鞭声和错落奔腾的马蹄声此起彼伏。 稍远些的地方一群较年长的蒙古男女簇拥着一辆勒勒车,车里端坐着一个面带笑容的蒙古女子,镶满红珊瑚的达罗勒嘎(头饰),随着勒勒车的颠箥在她的胸前轻轻摇晃,年轻的脸庞带着红晕,柔情的目光锁定前方。那头戴红缨帽的男子虽然被众人追逐着仍不忘回过头来张望,二人的目光一对上,男子便露出幸福骄傲的笑容,女子带着一抹甜笑含羞低下头去。 钱悦儿心中一阵神往,不由勒紧了马缰,放缓了脚步,她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意,现在遇上的是蒙古人的娶亲队伍,女方送亲姊妹和男方的迎亲小伙正在玩着“抢帽子”游戏,你抢我守,你追我赶中都铆着劲争取抢先到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姑娘借助手中马鞭触到了红缨帽,手腕向上一顶,帽子便滚落到了马背上,又掉落在了地上。“哈哈哈……”姑娘们大笑起来,胯下马飞奔不停,将笑声远远地撒播了一路。小伙子们没办法,其中一个翻身下马将红缨帽捡了起来,拍了拍,递给新郎,众人又拍马向前追去。 钱悦儿看着,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也笑出了声。这时勒勒车旁一个年长的蒙古男人开了口:“远方的客人,相请不如偶遇,我们的毡包就在前面,请分享孩子们的喜悦,到我们的毡包去做客吧!” 钱悦儿一愕,在马上深施一礼,婉言相谢:“谢谢您的好意,我这个过路人还有事在身,就送上我真诚的祝福,祝愿新人百年好合,让长生天保佑大家永远这样幸福快乐!” 勒勒车旁的人们爽朗大笑:“谢谢你的祝福!下次经过我们的毡包时请留下来歇歇脚!” 钱悦儿微笑回答:“谢谢,我记住了!”向众人道别后挥鞭疾驰而去。 越过了娶亲队伍,果然前方出现几个毡房,装饰着鲜花和红绸,空地上架着木柴,显然是为举行婚礼上的“跨火堆”仪式而准备的。只是毡房前并不见人,里面却传来阵阵哭声。 钱悦儿觉得奇怪,娶亲队伍马上到了,应该族人们守候在毡房外张望和迎候才对,何况一桩大喜事,哭得这样伤心?心中疑惑着,不由勒住了马。毡包外的狗见了生人吠叫了起来,门帘一掀出来一个妇人,挂着二行眼泪,一边抹着,一边带着歉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远方的客人,本来应该请你进来喝二杯喜酒,但是家里出了变故,实在不能招待你,请不要见怪。” 钱悦儿翻身下马,施了一礼:“请您不要介意我这个外人的好奇心,您的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妇人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哽咽着说:“昨夜我的孩子丢了,我们族里一晚上失去了三个孩子。”说着眼泪扑簌簌不停滚落,钱悦儿扶住她,询问究竟。 原来,族里的年青男子都去迎亲后,老人、孩子和妇女留在家里筹备婚礼,亲戚们也从远处赶来准备参加婚礼,大家白天忙累了,夜里早早去睡。听狗叫得凶,惊醒了出来看,一瞧什么也没有,就斥骂了狗几句,再去睡。才没多久,狗又叫,出来一看还是没有什么,生了气就打了狗几下。结果又这样反复折腾了几回,实在被狗给惹恼了,就再不理会它只管睡死过去。谁知天亮醒来一看,躺在身边的孩子不见了。其他人家也是这样,总共丢了三个男孩,小的二岁,大的五岁。说着说着,她跌坐在地哭得肝肠寸断,钱悦儿同情地安慰着她,胸中一股怒火升腾起来,指节因为努力克制怒火而攥得发白。 这当口,迎亲队伍回来了,喜孜孜地翻身下马,看到这一幕都愣了,新郎走了过来:“阿妈,出什么事了?”那妇人抬起头来,看到他,一下扑在他怀里,痛哭起来:“巴图,你的弟弟丢了!” 迎亲队伍一听全呆住了,他们是按照风俗,先赶回来报告送亲队伍的人数、车数,好让族人做好迎接准备,现在送亲队伍还在不远处原地休息等候着回音,家中却出了这样大的不幸,让这件喜事蒙上了无边阴影。个个都低垂着头,刚才还喜气洋洋的人们一刹那沉浸在一片悲伤和阴霾之中。 临近毡包的族人们闻声都走了出来,失去孩子的父母们抱头哭成一团,迎亲队伍里有的小伙听父母告知自家年幼的弟弟也丢了,又惊又怒,看着父母纵横的眼泪,冲动得想要骑上马去寻找。 钱悦儿眼见一件喜事变成伤心事,一位憧憬着幸福的新嫁娘的婚礼泡了汤,幸福快乐从眼前这些人们的身上消失,她的心情变得很恶劣,但她的头脑仍然非常清醒。她拦下冲动的新郎和他的同伴:“你要去哪里找?你现在走了,你的父母怎么办?你的新娘怎么办?” 新郎一怔:“那我该怎么办?” 钱悦儿反问道:“这三个孩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新郎道:“我弟弟特木尔,今年五岁;我的族弟呼和鲁三岁、阿古拉二岁。” 钱悦儿点点头:“兵不厌诈,能够通过这种谋略让毡包外的狗叫被主人忽略,这种事情只有人可以办到,我观察过毡包附近,没有野兽的足迹,所以可以断定是有人趁着大家熟睡把孩子偷走。能够现身让狗发现,然后又迅速在没有藏身之处的平坦草原上消失,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所以你们追上去也没有用。” 孩子的母亲们一听,哭得更凶了。男人扶着妻子的肩头安抚,面上露出悲愤之色。新郎巴图大声质问:“那就让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失去我们的亲人吗?” 钱悦儿面露坚毅之色,郑重地道:“巴图,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能亏待了你的新娘,好好准备成亲吧!我会去救他们回来。” 众人打量着这个丰神俊秀的汉族男子,很年轻,身材也很单薄,个子在男人中也只能算个中等,虽然一言一行很让人信服,但他看起来象个书生,他怎么能从歹人手中救回三个可怜的孩子呢? 钱悦儿从众人的眼中看出了疑惑,她笑了笑:“五天之内我会把孩子们找回来,放心吧!” 这时有人开口了:“年轻人,我们听你的,请你一定把我们的孩子找回来!”钱悦儿循声看去,正是那在路上邀请她参加婚礼的年长的蒙古男人,他一直没有开口,忙着安慰接近崩溃的妻子,他是新郎的叔父,三岁男孩呼和鲁的父亲。 钱悦儿点点头,展颜一笑:“长生天会保佑善良的人,所以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一定会把你们的亲人找回来!”顿了一顿,她将右手放在胸前躬身一礼:“那么我告辞了,得赶紧去把孩子们追回来。” 她右足一点,身形一飘,借势向右虚空掠出数丈,红云正停在那里吃草,接下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钱悦儿已经坐上马鞍,一系列动作一气呵声,快如闪电。红云立即奋蹄飞奔起来,须臾一人一骑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毡包前男男女女忘记了哭泣和悲痛,被她临去时刻意显露的身手镇住,良久大家欢喜起来:“好了!孩子们有救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回 同道之人 钱悦儿策马飞奔,头脑在迅速的思考之中,答应五天内将孩子们救回去,其实她并无把握,只是希望那对新人的婚礼能够顺利地举行,那些善良的人们不要太悲伤。为了给他们更多信心,她在临去时故意露了一手。 在众人伤悲忘形之时,她注意到毡包装饰的红绸上挂着一件多余的东西,她取下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玉佩。出身商贾之家,钱悦儿对玉器鉴赏颇有造诣,只见这块玉呈半透明,通体绿色带着黑斑,状似蛇纹,是一块酒泉玉,上面镂着一个狼头。钱悦儿不禁忖道:在二道沟附近遭袭后在山寨中搜到一块上等酒泉玉玉牌,上刻“天狼”二字,今天在毡包发现这块镂刻狼头的酒泉玉玉佩,二者之间有没有关联呢?为什么这样巧合,都刻有狼,材质都是酒泉玉。 酒泉玉产出肃州酒泉附近山中,离这里并不太远。也许可以找到雕刻玉牌或玉佩的匠人,顺藤摸瓜找出线索。主意既定,钱悦儿便不迟疑,打马向酒泉而去。 沿途路径她并不陌生,奉师命下山采强牛黄时,就走的这条路,过瑶池、越祁连山,就离酒泉不远了。 日落时分,神驹红云已经驮着她来到瑶池,她勒缰缓行,回忆起和索南扎巴初识的情景。景物依旧,想起被他窥见自己的胴体,仍是又羞又恼,面上火辣辣。按照中原礼教,她必须嫁给他才算保全了自己的贞洁。十六岁之前她一直以钱恺之这个男人的身份活着,玉珠峰学艺和清盈朝夕相处才改服女装,开始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和心态生活。 恢复容貌第一次奉师命下山采药,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就是索南扎巴。他的器宇不凡,英俊伟岸,令她莫名好感,所以不但没有因窥浴的失礼而迁怒,反而出手相救。他显然一见钟情爱着她,她也萌生了朦胧的情愫,可惜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为什么他是个出家人?每次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压抑和茫然,她不知道如何摆脱心底的空虚和一丝伤感。回到中原,回到宝鼎山庄,她仍然得以钱恺之的身份活着。但一颗复苏了的女儿心令她陷入矛盾之中。白天看到的新嫁娘幸福娇羞的模样让她羡慕,她的人生会怎样?有没有可能象个正常的女人一样为人妻、为人母? 她不觉望着暮色低垂的天空出了神。这时一阵水声惊醒了她,循声望去,湖边大石上搭着一堆衣物,放着一柄长剑,一只玉冠,一双鞋袜。一个轮廓硬朗健美的****身躯正在缓缓向水中走去,刹时钱悦儿瞪圆了眼睛,这分明是个年轻男子的背影! 她慌忙背转身去,心跳如擂鼓,虽然眼中已不复见,但她脑海中却不断地重复着刚才的画面。暮色给他全身涂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泽,身材修长匀称,没有一丝赘肉,宽阔的背部、结实的腰肢、饱满的臀部无一不显示着男性的阳刚之美,在渐渐深暗的夜色中显示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诱惑力。 这个时辰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有个男人在沐浴,钱悦儿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巧合!当初自己终于得到强牛黄,为洗去一身风尘,也为了犒劳自己跳入瑶池沐浴,结果让千里迢迢远来的索南扎巴恰好看到。而今天为找寻失踪的蒙古孩子路过瑶池,正回想着被索南扎巴窥浴之事,就恰好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裸身沐浴。钱悦儿苦笑了一下,寻思现在该怎么办,是道歉还是悄悄离开? 最后,钱悦儿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毕竟照面打招呼被看的和看了的人都要尴尬,不如人不知鬼不觉悄悄离开。刚拨转马头,想尽可能悄无声息地遁去。背后传来一个清越醇厚的男声:“这位仁兄,请留步!” 钱悦儿一咧嘴,心道:“好惨,被发现了!”勒住马,不敢回头,问道:“请问兄台有何见教?” 那男子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想麻烦仁兄一下,能否帮我取一下包袱中的澡豆?” 钱悦儿闻言瞪大了眼睛,心里暗暗叫苦:“这样岂不是要直走到他面前?!”任凭她聪慧过人,这一刻头脑却混沌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兄台不着寸缕,现下恐有不便。”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你我都是男子,有何不便?” 钱悦儿一听,现在自己一身男装打扮,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有硬着头皮策马过去了。她下马在大石上摸索,特地用大石摭挡视线免得再让自己心惊肉跳。衣物下有个包袱,打开,里面仅有几套干净衣物和一些干粮,还有一个竹筒,拔了木塞一闻,正是澡豆。盖紧后,口中喊一声:“兄台,澡豆来了!”便将竹筒向他抛去。 他在水中用手接过,道声谢,倒了些澡豆在手开始洗头发,口中又道:“这位仁兄,看你也是汉人,能在此相遇也是缘份。这水很是清澈凉爽,一起下来洗洗如何?” 钱悦儿一听大吃一惊,敬谢不敏:“我怕夜间水凉,兄台请自便!”正拔腿想走,就听对面一阵水声和脚步声,看来那男子是上了岸开始搓澡了。 钱悦儿心中叫苦,不敢动弹,生怕一不小心又看到了不该看的。这时男子又说话了:“既然如此,就不勉强了。不过,仁兄,帮人帮到底,帮我搓个背如何?” 钱悦儿差点背过气去,翻了一阵白眼,好不郁闷,这男子真的完全将她当成了男人看,不过此人也太过不拘小节了些,野外裸浴便罢了,还要邀人同浴,素昧平生让人帮忙取了东西不算,还要人帮他搓背! 钱悦儿绷紧脸,嘴里迸出一句话:“兄台请自便,在下不惯与人共浴,也不曾帮人搓过背。” 男子哈哈一笑:“呵呵,这位仁兄请莫见怪,在下峨嵋派杨千城,家师座下师兄弟众多,早成习惯。看到仁兄在此出神许久,还以为仁兄和我一样有心下水沐浴,原来是我想错了。” 这男子直率的言行,让钱悦儿听后倒也释然,原来他在这里已经很久,还观察了自己很长时间,误会自己也想下水,才率先下水洗起来,继而邀自己共浴。只是现在蹲在大石这一边,听着另一边他洗澡的声音,脑海中还时不时闪过刚才的惊艳一幕,实在是太羞人了! 正在羞愤难当之际,“哗哗”水声又起,想来是搓完澡下水洗涤去了。钱悦儿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赶紧站起,翻身上马,不敢回头策马欲去。 那清越醇厚的男声又起:“这位仁兄请留步,看你单薄斯文,应该是个读书之人,这荒僻之地不宜夜间赶路,不如等我送你一程,敢问兄台欲去往何处?” 钱悦儿定住身,仍然不敢回头,她身负绝世武功自然不畏惧什么,但这人宅心仁厚,语中透着关怀。不禁心中感动起来,加之看了人家的裸身本就心虚兼心乱,便老老实实答到:“欲往肃州酒泉一行。” 身后传来破水而出的声响,他笑道:“看来天缘巧合,你我正好同路!”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住,开始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钱悦儿心道:“已经答应了五天内救出孩子,再带上个人,岂非行动不便?”她想到西域之行,带上艾尔肯耽搁不少行程,就开始头痛。口中便道:“谢谢杨兄美意,赶路要紧,在下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眼前一花,杨千城已牵住了缰绳,拦在马前。钱悦儿一见他的打扮,立时大窘,面红过耳,忙将眼睛移往别处。 只见他只穿了条月白的里裤,光着精壮的上身,臂上肌肉隆起,身上水迹未干,在暮色中折射着金光,端的是猿臂蜂腰,水湿的长发披散着覆盖在裸露的背上和肩头,更是带出几分不羁和诱惑。 钱悦儿芳心急跳,今天她几乎把这个陌生男子看了个遍,男女有别、非礼勿视,今天是怎么了?有心回避也避不开,真正羞死人了!她的头脑和思想完全混乱作一团。 杨千城略露愠色:“并非在下要多管闲事,这里夜间狼虫横行,难道你不要命了吗?!”见钱悦儿仿佛吓傻了,他的口气缓和下来,轻轻松开缰绳:“再等我片刻,我陪你一同走。” 钱悦儿的头脑一片混乱,接着一片空白,脸蛋烧得通红。那杨千城已经穿戴停当,肩上背着包袱,腰间悬着长剑,玉冠束起长发,小半披散在肩后,长身玉立,白如冠玉,长眉入鬓,剑眉朗目,唇边噙着一抹微笑,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见钱悦儿还在发呆,他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太过了,吓着了人家,心中歉然,便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我们走吧!” 钱悦儿回过神来,心跳加速,现在她面对着他就自然不起来。面对着索南扎巴,她有心动过,但她还是那个聪慧冷静的钱悦儿。面对着这个叫杨千城的男人,她就方寸大乱,心慌意乱到头脑迟钝起来不懂得拒绝。被动地受他左右,不得不结伴而行。 杨千城一声呼哨,一匹黑马从暗影里跑来,原来刚才他沐浴时就放任它觅草而食,钱悦儿过份失神和慌乱,竟然没有发觉到它的存在。 杨千城翻身上马,和钱悦儿并辔而行。红云乃是伊犁天马,脚程飞快,不想那黑马竟也是一匹神驹,放蹄狂奔竟然不分先后。 杨千城在马上问道:“仁兄哪里人氏?敢问高姓大名?” 钱悦儿一抿嘴,身着男装,又把人家身体看了个精光,哪敢报出真名实姓?便拱一拱手:“在下钱恺之,金陵人氏。” 杨千城奇道:“金陵距此数千里,钱兄为何到此边陲之地?” 钱悦儿答道:“杨兄有所不知,在下在此拜师学艺,今日方才辞别下山。” 杨千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钱兄师承何处?莫非也是习武之人?”他真的想不出这个地方有什么象样的大门派,但看“钱兄”的一身高贵儒雅之气,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是习武的,特别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旁门左道出身。 钱悦儿想起师父和师伯的嘱咐,微微一笑:“只是学习歧黄之术,略习一些防身之术。师门寒微,不足挂齿。” 杨千城释然,看来所料不错,果然是个文弱斯文的书生,这一路上倒要好好保护他才是。 正思忖着,马儿一声惊嘶,人立而起。勒住马,安抚之际,前方出现数道绿森森的眸子,越聚越多。钱悦儿顿时明白,又遇到狼群了! 杨千城大喝一声,隔空劈出一拳,带着呼啸的劲风,借势从马上腾跃而起,扑入狼群。被拳风扫到的二匹狼筋断骨折,分向二边飞去,砸到同类身上,引发一串惨嚎。 杨千城旋即拔剑出鞘,使出峨嵋剑法,只见撩挂划圆,翻如闪电,云穿转圈,上惊下取,刺如猛虎,劈斩如山,抹截拦扫,虚实相间。电光火石间,已将十二头狼屠戮殆尽。 收剑入鞘,脸不红气不喘,回眸对钱悦儿一笑:“怎么样?现在不会嫌我多事硬要与你同行了吧?” 钱悦儿看他干净利落的身手心中暗赞,但听他这样说多少有点好笑,看来他真把自己当成一个文弱书生了。脸上也不动声色,微笑道:“杨兄好身手!” 杨千城翻身上马,黑暗已笼罩四野,借着星光,他极目远眺,远处有一顶毡包的顶篷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白光,回首对钱悦儿说道:“钱兄,天色已晚,我们去往牧人毡房借宿一宿罢!”钱悦儿点头称是。(未完待续) 第十八回 双剑合璧 毡包的主人是一对可萨(今哈萨克族)夫妇,生有一对可爱的双生兄妹,一家人用罢晚餐,正准备入睡。听到狗吠,出门一看,月光下门外站着二个汉人打扮的俊美男子,正在微笑。矮个男子将右手放在胸前躬身施礼:“打扰您了,我们这二个过路人,能否在您的毡包借住一晚呢?” 男主人朗声大笑:“草原上过路的客人,请赶快到温暖的帐篷里来烤烤火吧!”热情地将二人往里让,女主人马上端上了黑砖茶、奶酪、熏肉和包尔沙克(羊油炸面团)招待二人。 可爱的双生兄妹只有四、五岁光景,依偎在父母怀中好奇地打量着二人,吮指而笑。见两个孩子粉团似的玉雪可爱,钱悦儿伸出手去牵他们的小手,逗他们笑,玩得不亦乐乎。在主人热情相劝下,把茶点肉食都用了些。女主人将食物撤了下去,男主人在帐篷中隔好了一块布缦,女主人又抱来一堆皮草褥子安排两人睡下。 夜色已深,帐篷内回荡着男主人的鼾声,钱悦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身旁杨千城已经睡熟,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火炉透过薄薄的布缦将暖黄的光晕投射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有种温柔的美感。饱满的额头、丰隆的鼻梁、永远噙着一抹微笑线条柔和丰润的二片嘴唇,整个侧脸线条流畅优美,令人心动。 钱悦儿将身子又向毡包边缘挪了挪,不敢靠他太近,即使两人各自盖着自己的裘皮大氅,中间隔着剑和行囊的距离,钱悦儿依然听得到自己的心在“突突”乱跳,他特有的男子气息仍然飘向她的鼻端,让人闻了不由感到安全和放松,又有一种暖洋洋、痒酥酥的奇异感受在心上爬着。 这是她距离一个男人最近的时候,第一次和一个年轻男子睡在一张褥子上,她感到紧张,即使身旁的他已经熟睡、即使他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今天最后几个时辰的经历恍若一梦,自己将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体几乎看得一阅无余,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结伴而行,现在又神使鬼差地睡在一处。脑海中又出现了他裸身下水的背影和他带着一丝薄怒半裸上身勒住她马缰的情景,不由面上再度羞红,想到他为了保护她跳入狼群独力屠狼的英勇,她心中又有一丝甜。 偏头看向他熟睡的脸庞,心中既茫然又慌乱,他的出现对于她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她不清楚,因为这种未知,也因为自己的心乱而惶恐不安。 正胡思乱想之际,她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响,她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聆听。那是具有上乘轻功的人御风而行,脚尖掠过草尖,衣袂在疾奔中带起的风声以及偶尔蹬踏地面借力飞起的声音。 这种声音突然停住了,门外狗儿开始吠叫。男主人睡眼惺松地爬起,掀开帐篷四下观察,只有夜风呼呼地吹,什么异样也没有。生气地咕哝二句,扬起手掌作势要打狗,狗儿吓得一缩,向地上趴了下去,发出了委曲乞怜的“呜呜”声。 男主人爬上炕继续好梦。布缦后钱悦儿心生警觉,看这情形莫非自己想找的人已经送上门来了吗?她悄悄坐起身,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旁边杨千城也被狗叫惊醒,此刻也坐了起来,正看着钱悦儿。 狗又叫了起来,孩子在睡梦中哭了二声,女主人推了推男主人,男人翻身下炕,掀开帐篷看去,四野空旷,牛羊在圈,哪有什么异样?心中恼火起来,斥责了狗儿几句,挥掌打了它一下,被拴在木桩上的狗儿伏地乞怜,“呜呜”哀鸣。男主人打个哈欠,上炕睡觉。 杨千城见钱悦儿一直专心倾听,一动不动,有些奇怪,嘴唇蠕动,正要开口,被一根手指封住了嘴唇。一股清淡的香气直渗鼻尖,是一种类似花香混和着奶香的味道,闻了非常受用,但心中却嘀咕起来,这位钱兄也太过奇怪,大男人还要用这样奇怪的香料。 钱悦儿已经料定外面就是偷走新郎巴图兄弟的歹徒,是追出去还是守株待兔?她略作思考,迅速作了决定,要诱他进入帐篷,然后一举擒下。所以她阻止杨千城开口,不想发出任何动静惊走外面的毛贼。 这时外面,狗又叫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急。孩子终于被真正吵醒,双生子一齐哇哇大哭起来,女主人抱起孩子又拍又哄,男主人再次披衣下床。站在毡包外,极目四顾,四周空旷宁静,走到牛羊圈前检查了一遍,圈门栅栏完好,一只不少。心中不由大怒,大步跨到狗儿面前,怒斥两句,用脚狠狠踢了它一脚。狗儿被踢得打了个滚,发出急促的惨叫,然后远远避开,匍伏在地,哀哀地看着主人,眼中流下二行委屈的泪。男主人指着狗儿喝道:“不许再叫!”便掀帘入内,帮着老婆哄着二个孩子重新睡下。 杨千城口不能言,眼中露出询问之色。钱悦儿便摊开他的手,在他手心比划起来。杨千城觉得掌心酥酥痒痒,几乎忍不住笑起来,但想起钱悦儿这般慎重,便忍住,仔细在心中辨识她在自己掌心留下的字迹。 她写道:“今夜有人会来偷孩子。” 他一惊,在她手中写道:“当真?” 她点点头,继续写道:“我正为追查此事而来。” 他心中称奇,在她手中写道:“我也为追查孩童失踪一事而来。” 钱悦儿面上露出惊奇之色,很快笑了:“很好,先稳住,待贼人进屋,一举擒之!” 他点点头,写道:“静观其变。” 二人在黑暗中隔着布缦静静守候,耳中不放过外面任何响动。钱悦儿又在他掌中写道:“你可知贼人现在藏身何处?” 杨千城一笑,用手一指头顶。钱悦儿笑着点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男主人的鼾声再次响起,一家人陷入深睡之中。帐篷顶上传来不易觉察的轻轻移动声,寻常人很难听出来,但瞒不过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 杨千城写道:“来了!”钱悦儿点点头,二人蓄势以待。 一条黑影闪身潜入毡包,向炕边移去。被主人喝斥打骂的狗儿再也不敢吱声,只烦躁地在帐篷外用前爪拼命抓挠,又蹿又蹦想要挣脱木桩。 二个娃娃盖着同一条毡毯躺在父母中间睡得正香,男孩的胸口搭着母亲温柔的手,拍抚着孩子入睡时的姿势一直保持着。 黑影伸手轻巧地将女人的手移开,弯腰抱起孩子正要转身离去。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脖颈,透着森森寒气。 钱悦儿将孩子从他怀中夺过,迅速放回原处,杨千城将手中剑一紧,压低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也不言语,夜行衣将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腰间悬着的腰刀穗子上挂着一块玉佩,钱悦儿看着眼熟,正是在新郎巴图毡包上发现的一模一样的酒泉玉玉佩。见钱悦儿紧盯着玉佩,火光照映下那唯一暴露在外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紧张。 钱悦儿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地说:“趁我们心情好的时候赶快招供,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目中闪过一丝恐惧,一咬牙,头一偏,从眼中、耳中和鼻中都流出黑血来。杨千城一探鼻息,对钱悦儿摇了摇头。 钱悦儿恨恨不已:这厮竟然宁死不招!和二道沟山寨的匪首一般自尽了。她心念电转,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一个黑影从毡包掠了出来,肋下夹着一团东西,向祁连山方向飞奔而去。果然跑出三里地,二人三骑转了出来,其中一个蒙面人沉声问道:“得手了吗?” 黑影点点头,发话的人一挥手:“走吧,速回总坛覆命!”当先拨转马头。另一个蒙面人等着他,等他奔到近前,将手中另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他。手中缰绳刚刚递出,他发出一声惊咦:“老四,你带着的是什么?”话未说完,人已向后栽倒。 当先那人听到响动回过身来,正待开口,只觉身上一麻,已是无法动弹。 黑影揭下面罩,正是杨千城,将肋下一松,钱悦儿就势站了起来。 原来,毡包中束手被擒的夜行人嚼碎了藏在舌下的腊丸,毒发自尽以后,钱悦儿想到贼人偷走孩童能够消失得踪影全无,断然不是一人可以办到。以同样的手法沿途偷取孩童必是同一拨人,被偷走的孩子既然没有带在身边,那么一定有同伙在看管和接应。眼见夜行人身高体格与杨千城差不多,便让杨千城换上那厮的装束,肋下夹带着自己,伪装得手,诱出同伙。 这一招果断有效,钱悦儿用银针渡穴手法先后制住二个蒙面人,便和杨千城双双现身。 蒙面人眼神闪烁不定,突然掠过一丝阴狠光芒,钱悦儿抢先一步,捏住他的下颌,一枚腊丸滚落在地。她嘿嘿一笑:“想死?现在由不得你了!”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罩。 这是一个不超过三十岁的男人,五官原本不错,可惜目光阴冷残酷,脸上没有表情,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着森森寒气,辜负了先天的条件。落在别人手里,想死也没有死成,于是他森然地瞪视着二人。 杨千城戏谑地笑了笑:“你们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那为首的蒙面人依然冷冷瞪视着,不发一言。钱悦儿也不理他,她注意到每匹马背上都有一个特殊的容器。那是用山籐编制的大筐,左右各一,呈长桶形,下细上粗,二个筐之间用籐条相连,恰好马背的宽度。筐上面覆着一层毡,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钱悦儿揭开毡子向内一瞧,每个筐里装了一个幼小的男孩,眼睛紧闭,呼吸微弱,一搭颈部脉博,钱悦儿心知,孩子们都被喂食了迷药,陷入昏睡之中。 见到这个场面杨千城脸上一冷,手中多了一枚峨嵋刺,顶上蒙面男的脖颈:“说!你们为什么要掳走这些孩子?” 蒙面男子将头一抬,冷哼一声,闭口不答。 钱悦儿从怀中掏出药丸,往孩子们的小嘴里送去,在马鞍上找到水袋,给每人喂了一口水。一盏茶功夫,孩子们都醒了,茫然四顾,看到陌生的环境,都哭了起来:“我要回家——”;“阿妈、阿爸——”;“肚肚饿——”;“冷——我要阿妈——”惊天动地哭声大作,在旷野中回荡。 钱悦儿母性大发,把每个孩子都抱出来亲了又亲,哄了又哄,用毡子把他们包裹严实,又喂水又喂馕,对着孩子们发誓一定要马上送他们回家去,哭累了的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年纪小些的就挂着泪珠睡着了,年长些的睁着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 钱悦儿叹口气走到蒙面人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眼中充满不解、责难和难以置信的逼视竟令阴冷凶狠的蒙面男渐渐低下头,回避她的眼神。钱悦儿托起他的下颌:“你看看这些孩子!如果你的心还是肉长的,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有些动容,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哪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让人骨肉分离这样残忍的事情怎么做得出来?怎么能够对这样幼小无力的孩子下手?你努力修炼的武功就是用在他们身上的吗?你还配称得上是个男人,配称得上是个人吗?!” 一直面无表情的蒙面人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沉声道:“我不是人,干脆一点,杀了我吧!” 刚才杨千城有些诧异地看着钱悦儿安抚照顾孩童,心中奇怪钱兄怎么这样好的耐心,对着哭叫的孩童有着无边无尽的宽容,看他抱着孩子时脸上温柔的表情和低柔的哄慰,几乎错觉他是个女人。 接着看到她含着泪连番责问,而那阴冷顽固的蒙面男子在她的质问和逼视之下,露出惭色,不禁暗暗称奇。钱兄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她总是让他出乎意料。 钱悦儿盯视着蒙面人:“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要让你慢慢地反省和赎罪!”她纤手连挥,点了蒙面人数处穴位,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色丹丸,捏住他的下颌塞进去,一推喉结,那丹丸便落了肚。 钱悦儿语气冰冷,眼中却是无比的悲悯与同情:“你现在服下的是秘制的百日断肠散,此毒无人可解,发作时腹痛如绞,一开始是每六个时辰发作一次,渐渐地一日发作四次,百日后肠穿肚烂而死。如果你真正悔悟改过,百日当天到金陵小汤山找我。” 如法炮制,将躺倒在地的蒙面人同样收拾了。钱悦儿起身对杨千城微微一笑:“杨兄,我们送这些孩子回家。”回首将蒙面人上下扫视了一眼:“我知你正在运功冲开穴道,大约半个时辰后你应该可以行动自由。希望你不要继续做这种畜生不如的勾当,好自为知。” 对上她充满悲悯与痛恨的眼神,蒙面人不由低下头去。杨千城和钱悦儿将孩子们都抱出来,把籐筐尽数毁去,一人背上一个,肋下各夹一个,施展轻功向着那对夫妇的毡房赶去。(未完待续) 第十九回 邪教“天狼” 这时天色已亮,夫妇俩已经起床,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七孔流血的尸体不由大吃一惊。布缦后二位借宿客人的物品还在,人却不知去向。正在恐慌之时,钱悦儿、杨千城在毡房外放下孩子们,掀帘进来。 二人向夫妇俩说明了昨夜发生的一切,俩夫妇知道错怪了狗儿,看到被解救的六个幼小男孩,夫妇俩不禁庆幸好心留宿二人,误打误撞救下了自家儿子。信奉******教的主人家除了感激真主的安排,对二人更是感恩戴德,再三拜谢,端出丰盛的食物招待二人和六个饿坏的小家伙,给狗儿也加了一大块带肉的好骨头作为奖赏。 用罢早餐,谢过这对可萨夫妇,将大孩子抱在鞍前,用布条将年幼的孩子前胸、后背各绑定一个,二人策马向新郎巴图家飞驰而去。 带着孩子上路并不轻松,时而口渴、时而饥饿、时而便溺,幸而钱悦儿对孩子大有耐心,倒也没有什么闪失。当天边燃起火烧云,太阳开始西沉时,二人又回到了新郎巴图的毡房外。 狗儿还记得钱悦儿,似有灵性般摇尾招呼,大声吠叫起来。毡包中的人们都涌了出来,看到昨天清早那个俊美年轻人又回来了,身边还站着另一个高个美男子,马鞍前坐着的不是失踪的特木尔又是谁? 特木尔看见了父母亲人,笑了起来,伸出小手要哥哥抱,巴图眼含热泪带着笑,从马鞍上抱下小弟,忍不住用胡须茬子扎了扎他细嫩的小脸,引得小家伙一声惊叫。众人哈哈大笑,边擦泪边欢笑。另两家早已等不及,簇拥着二人,焦急地用眼睛搜寻着自己的孩子。 杨千城和钱悦儿下马,将布条解开,另五个孩子一排站在地上。“呼和鲁——”、“阿古拉——”两个孩子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看到母亲流泪,孩子用小手去擦,也陪着一起哭了起来,母子俩的眼泪流到了一起。 无人认领的三个孩子看到这个情景,很是羡慕,感觉很伤心,也放声大哭起来,钱悦儿连忙蹲下来抚慰一番。巴图一族这才注意到光顾着亲人团聚的狂喜,冷落了三个可怜的小客人,连忙招呼备饭。 整个村庄弥漫着节日般的喜庆氛围,拉着马头琴,跳起舞蹈,敬了二位恩人一杯又一杯,直热闹到半夜。 巴图一家特地腾出了一个毡包,让杨千城、钱悦儿和三个小家伙一起住。哄睡了三个孩子,钱悦儿一抬眼正迎上杨千城探究的眼神。她心头一跳,垂头轻拍着孩子,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想什么?” 杨千城唇边永远带着一抹笑意,此时笑意更深:“我在想,你身上真是迷雾重重。” 钱悦儿一挑眉:“哦?何以见得?” 杨千城道:“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从救这些孩子的事情上发现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见识和能耐更是不寻常,你并不象你自己说的那样拜师学医,略学了些防身之术,你一定有很大的来头。朋友之间,钱兄就不能坦诚一些吗?” 钱悦儿望着他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口中道:“那杨兄觉得我像个坏人吗?” 杨千诚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有秘密而已,事实上你是我见过最心善的人,换作是我,早将那起丧尽天良的蒙面人杀了,你倒给他们留了条生路。”顿一顿,他笑得更深一些:“对小孩子尤其地好,呵呵,好像他们的母亲一般呵护关照。” 钱悦儿脸上一红,被他夸得心上欢喜,但怕他看穿自己真实身份,故作生气道:“杨兄说笑了,我分明是个男子怎么能够比作女人?” 杨千城笑着道歉:“杨某只是说笑,钱兄不必往心里去。” 钱悦儿看着他一笑:“既然杨兄也相信我不是邪派之人,那么就请莫要深究钱某的出处,因为钱某实在有些为难之处。”转头瞧向熟睡的三个孩子,皱眉道:“这三个孩子怎么办?不知哪里去找他们的父母。” 杨千城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头发:“孩子太小,从他们嘴里也得不到什么线索来确定他们家在哪里,我想不如暂时寄养在这里,待事情办完,再来接他们一同走。” 钱悦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问杨兄因何来此?昨夜你曾说过也为追查孩童失踪一事而来。” 杨千城点点头,向着钱悦儿详述了自己远来肃州的经过。 杨千城系峨嵋掌门华阳真人三弟子,五岁拜入师门,已历十七载,与师兄弟九人并称“峨嵋十子”,真人门下弟子每年可轮流下山一月回家省亲。今年九月正轮到杨千城,他高高兴兴收拾行装,辞别师父和众师兄弟下山。 杨千城家在四川青川,晓行夜住一路无话,与父母家人团聚,很是愉悦。杨家在青川是大户,略有田产资财,在家住了许多天,每天练习拳脚武功,空闲下来便帮父亲料理事务,却发现城外佃户家中愁云惨雾,多有戚容。询问下来,方知最近数月,村内接连有孩童失踪,附近村庄也有发生。 失踪的都是年龄二至五岁间的男童。导致传言四起,有的说附近有妖怪专抓童男要吞食百名童子的心脏增强妖术,被捉去的孩子必定凶多吉少。更有人绘声绘色地说看到能够驭空飞行的黑衣怪物将孩子掳去。一时人心惶惶,有的人家害怕孩子遭遇不测,索性举家远迁远离是非之地,田地因此抛荒不少。 杨千城自然不信,便辞别父母,骑上爱马“黑龙”沿途寻访打听,一直追踪到了西宁卫辖地。有一次与歹人陕路相逢,虽然救下了孩子,但让歹人趁机逃了,交手之时剑峰挥落了一块玉佩,捡起一看,雕刻着一个狼头。 听到这里,钱悦儿将那把在可萨夫妇毡包被擒自尽蒙面人的腰刀放在桌上,指着穗上挂着的玉佩问:“是不是和这块一样?”杨千城接过一看,点点头,也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钱悦儿一看,除了酒泉玉纹理有所不同,雕工、图案无不一致,二块玉佩显然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钱悦儿又从怀中掏了一块玉牌:“这块就是特木尔他们被掳时贼人遗落在现场的玉佩。”接着又掏出那块在山寨中拾得的镌有“天狼”二字的玉牌,将四件东西排成一列。杨千城一见,眼睛一亮,拿起玉牌细细端详:“天狼令!钱兄你从何处得来?” 钱悦儿心中一喜:“杨兄,你认得此物?太好了!”便将玉牌的来历细细说了一遍。 杨千城听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随即向钱悦儿解说了“天狼令”的来历。 最近半年来,江湖中崛起一个神秘组织,名唤“天狼”,神出鬼没,杀人越货,行事残酷。活动范围初时在宣政院辖地,与中原并无关联,最近开始频繁活跃在陕西行省和四川行省。多处绿林山寨被手持“天狼令”的蒙面人强行接收,经过山下的士农工商都要交足买路钱方可离开,否则就被掠入山寨,待家属在规定时间内交足银两方可赎回,如若不然,必死无疑。 自“天狼”现迹于江湖,江湖人物与中原朝廷官员莫名失踪多人,四川行省广元路与宣政院辖地男童失踪也越趋频繁。华阳真人怀疑这些事件与“天狼”组织有一定关联。 “天狼”组织纪律严明残酷,一旦行事败露都当场自尽不留活口。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天狼”总部所在,更不知龙头老大性别、年龄。 江湖人士曾经联手攻上一处山寨,虽遭遇顽强抵抗,但终究攻破山寨,负隅顽抗的人当场自尽了一批,抓到了几个活口,正要套问口供,还是被人灭了口。“天狼”已是武林中一大隐患,正派人士都在追查其真相,以剿灭天狼为快。 钱悦儿听完,陷入深思。在玉珠峰也曾将二道沟镇黑店遭遇和山口遇袭经过以及攻入山寨得到玉牌的事情向师父、师伯禀告过,也给二老看过玉牌,但二老亦是不识。这“天狼”组织现身江湖不过半年,难怪!二老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下过山了。如果师父知道江湖上出现了这样一个邪派组织,也一定会追查到底! 听了杨千城的叙述,她明白了一件事:二道沟外那处山寨一定也和天狼组织有关,所以有人跟在她身后以重手法将所有的活口都灭了口,目的就是为了隐藏天狼组织的秘密。但有一件事,她想不通,按惯例来说,天狼山寨袭击过路人都是为了勒索财物,为什么天狼截杀她的目的不是为了劫财而是为了取她性命?用大网罩下,直接万箭齐发,想把她置于死地,这太奇怪了! 现在已经有确凿证据证明华阳真人的猜测,天狼组织正在四处劫掠二至五岁的男童。至于失踪的江湖人士和朝廷官员是不是天狼组织所为,谜底一定会揭开。 杨千城看着她:“钱兄,你在想什么?” 钱悦儿看向他,仍带着思索的表情:“杨兄,我有种感觉,天狼的总部应该离此不远。你说过他们的活动范围最初在宣政院辖地,钱某最近奉师命去过一次西域和吐蕃,那里都没有天狼组织活动的迹象,也没有孩童失踪之事。发现天狼组织踪迹是在距昆仑山口不远的二道沟山寨。孩童失踪则集中在西宁卫辖地和四川行省广元路。” 杨千城听得很认真,眼神中含着肯定与鼓励,钱悦儿顿感羞涩,低下头掩饰,继续道:“我们救下这些孩子时发现都被喂食了迷药,孩子年幼,在三天内不能服下解药就对他们身体有莫大损害。我想,喂孩子迷药有二种考虑,第一防止孩子哭闹暴露行踪;第二就是路程足够近,可以在三天内给孩子服下解药。” 杨千城眼睛一亮,接口道:“掳走孩童有许多不便,容易暴露行踪,喂食迷药后又必须在三日内服食解药,走官道也是很危险的,他们那种奇特的筐太扎眼,我来看看!”他从包袱中取出一幅地图。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动,钱悦儿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青川附近——岷山山脉,西宁卫附近——祁连山脉!二人对视一眼,露出惊喜的表情。 被掳走的孩童都在人烟相对稀少的地区,而且在三日内必定可以进入连绵逶迤的大山,贼人可以在高山密林的掩护下销声匿迹。回想起来,从蒙面人手中救下六个孩子的地点正在祁连山脉主峰疏勒南山的山下。 钱悦儿微微一笑:“杨兄,你还记得我们乔装遇上蒙面人后,他说的什么?” 杨千城模仿着蒙面人的口气:“得手了吗?走吧,速回总坛覆命。” 钱悦儿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我记得他说完这句就拨转马头,正是上山的方向,如果所料不错,这个邪教的总坛就在祁连山!”她用手一指桌上的物件:“这些玉器材质都是酒泉玉,雕工出自同一人之手。祁连山脉最宽处就在酒泉城与柴达木盆地之间,有经营庞大邪教组织的地利之便,而祁连山正是酒泉玉的产地,并且孩童失踪事发都恰好沿着岷山、祁连山脉一线,把这些线索串起来,绝不会只是个巧合!” 杨千城抚掌而笑,用手一拍她的肩膀:“钱兄,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钱悦儿面上一红:“杨兄真是会说笑!” 杨千城正色道:“我是真心的,和你这样睿智通透之人一起除魔卫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我很庆幸能够遇上钱兄这样的人中龙凤。”言毕,将右臂拢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夹了一夹以示友爱。 钱悦儿被他亲昵的举动窘得面红过耳,这个男人真的当她也是男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回 勇闯虎穴 天一亮,二人就向巴图一家辞行,把三个孩子暂托给他们照顾,便纵马疾驰直往祁连山而去。 二人同行与一人独骑的心情大有不同,两人已成无话不谈的好友,一路说说笑笑,只觉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回到了昨日鸡鸣时分救下孩子的地方,二人翻身下马,搜寻那三匹马留下的蹄印。 现场被整理得很干净,被二人亲手毁去的籐筐一点残片也未留下,马蹄印也不见一枚,倒有不少碧绿的树叶散落在地。 杨千城捡起一枚树叶,长蕴笑意的唇角绽开了笑容:“钱兄,看来对方有所准备,马尾挂着树枝沿途销毁形迹。” 钱悦儿笑道:“人未掳到,任务失败,还身中剧毒,以待罪之身回去覆命,当然更谨慎些。不过毒性发作之时,巨痛难忍,总会留下些痕迹的。” 二人策马上山。疏勒南山是祁连山脉最高山,嶙峋叠嶂,迤逦绵延。由一座座各有奇姿妙色的山峰组成,岗格尔雪合力峰满目皑白、尕巴玛尔当日岗峰一片丹红、硫磺山呈淡黄、曼塘日根峰呈靛青色、直耸云天的最高峰岗侧吾佶则呈碧绿色。人在山中仰头观看,各显异色、五彩缤纷的群山令人叹为观止。 正是秋高气爽,自西北向东南覆盖在疏勒南山各个山峰及峡谷之中的蜿蜒冰川,角峰峥嵘,雄壮壮美。水气云霭凝成的冰晶形成濛濛冰雾,给冰川蒙上一层薄纱,分外妖娆;天空中悬浮着飘浮着细密的冰针,在阳光照射下闪烁发光;红黄绿褐的冰川植物点缀其中,交织成一幅五光十色的冰川奇景。马儿已经不能再向上攀登,二人便下马徒步而行。 钱悦儿看向杨千城:“杨兄,你我如今只能下马步行。那么他们呢?我想这山中一定会有一处马场。” 杨千城笑着点头:“此言有理,疏勒河流经的山谷必有马场,我们不防找找看。” 疏勒南山冰川融水经疏勒河支流注入瑶池,两人在山间居高临下远眺。却望见一红一黑两匹座骑正在奔向一处山谷。不由失笑,要找马场真的不难,顺着马儿追逐水草而食的天性便是。 便施展轻功悄悄跟在马后,曼塘日根峰和岗侧吾佶峰之间的山谷有一片肥沃的高山草甸,成群野牛、野马、盘羊、青羊栖息其中,红云和黑龙停步在小河中饮水。 二人隐蔽在山石之后运目逡巡,远处岗侧吾佶峰下有一可疑之处,一人多高的山石排列成错落的环形,不似鬼斧神工的天然之力,倒有人为筑造的痕迹。 杨千城对钱悦儿一使眼色,两人借山谷中树木、水草、岩石的掩护施展轻功悄悄逼近。 接近环形石阵一提气,稳稳站在巨石之上,原来山石圈起一小片草场,二十余匹配有马鞍的骏马正在低头食草,石阵中心有一个由整块大石凿成的饮水槽,几匹马正在饮水。紧贴山脚不显眼之处,有一间石屋,木门、木窗上覆有青苔,屋顶与山体相连,墙面也是山石垒成。这间石屋看来就是凿山筑成,加之伪装得极好,不细看完全不会发现这里竟有间屋子。 杨千城拈起一块石子,向木门弹射而去。里面传来一声问话:“谁?”钱悦儿、杨千城迅速隐身石后,门响处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衣,头发用黑带扎起,五官平平,胡须稀疏,身形微胖,属于扔在人群中便消失不见的那种,唯一醒目的是一双眼睛内蕴精光,鼻尖长有一个痦子。 见门外无人,他奇怪地张望了一下,只见到马儿安详地吃草,低头看见地上的石子,想来是马儿走动时踢到,弹到了门上。他不以为意,关门进屋。 杨千城、钱悦儿轻轻跳下,如同一片柳絮寂然无声,潜到窗下捅破墨绿窗纸透过窗纱向内观瞧,影影绰绰地看到室内空间不大,仅一床一桌一椅,另一边有个小小的灶和一口水缸,水缸上放了些碗筷用具。 床上躺着二个男人,正在压抑地呻吟着,刚才那黑衣胖男人坐在椅上,正在跟二人谈话。 胖男人道:“主公知道你们任务失败很生气,要治你们的罪。” 床上男子捂着肚子,咬紧牙关艰难地道:“属下该死,请主公责罚。” 胖男人摆摆手:“我已经向主公求情,念在这些年来功劳份上,这次就算了。” 床上男子深吸口气,痛苦地迸出五个字:“多谢左护法!” 胖男人问:“你们也是教中的高手,竟然会在家门口功亏一篑,所以主公想要知道你们任务失败的详情,也让我来看看你们的伤势。” 床上男子忍不住呻吟了二声,便断断续续地向那被称为左护法的胖男人讲述了六个孩子被二个俊美汉人男子劫走的经过。末了,他禀告道:“老四估计已经死了,我们这样轻易中招,就是因为他们装扮成老四的样子。” 左护法点头道:“莫老四现在还没有回总坛,应该已经死了。”他抓起床上男子的手一搭脉门,叹了口气:“你说他们给你下的毒叫什么?” 床上男子呻吟道:“叫,叫百日断肠散,发作越来越频繁,百日内肠断肚烂而死。还说天下无人能解。” 左护法拈着稀疏的胡须摇了摇头:“这毒我见所未见,确实无法医治,不过也不是无人能解,当今世上还有一位绝世名医、武林奇人定能解得了。只是好多年没有他的踪迹,也许已经不在人世。” 床上男子似乎心存希望,喘息着拉住左护法的衣袖:“左护法,我现在实在是生不如死,今天第一次发作已经这样,往后如何想也不敢想,请你告诉我,有谁能够救我。” 左护法从椅上站起:“就是医隐华子冲!不过他脾性奇特,神龙见首不见尾,救与不救全看他心情,要他救人必须要以武功秘籍为酬劳。你还是不要存了期望。” 床上男子长叹一口气,仰面躺倒:“莫非就在这里等死吗?” 左护法从袖中取出二粒药丸,分别喂到二人口中:“这药丸虽不能解毒,但能减轻你的痛苦,我下午再来看你。” 杨千城和钱悦儿闻言迅速藏身石后,但见那左护法推开屋门又关严,到一块山石前伸出手掌一按,大石轰隆隆移开。他施展轻功向山上奔去,消失在濛濛冰雾之中。 杨千诚看着钱悦儿,轻声道:“看来山上就是天狼的总坛所在,我们跟上。” 钱悦儿摇摇头:“真是如此,便不能跟着这左护法的路线走,总坛所在一定有守卫埋伏之人,那厮不会绕开这些岗哨,我们跟踪他,反被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迹。” 杨千城一听有理,于是二人另选一处险峻难守之处,开始运起轻功向上攀登。初时山峦青翠,绿意盎然,二人轻功卓绝,很快便接近了雪线,只见刀脊广布,一片白茫茫冰天雪地,近观细瞧,冰川晶亮奇形,冰舌突兀,冰碛下暗流隐隐,冰帽犬牙差互,银光耀眼,大片冰林形状各异,凹地冰斗状如圈椅,冰川槽谷隐若合围。山下晴好,山上却正在降雪,皑皑一片,天地难分,风声隆隆,响彻云霄,助长雪势。 杨千城是头一遭遇见这样的情境,已是东西莫辨。幸好钱悦儿在玉珠峰生活多年,便在前引路。辛苦攀爬半晌,既要抵御寒冷,在大雪中前进,又要帮助完全没有雪山经历的杨千城,二人都已气喘微微。停步小憩,忽然雪住天睛,茫茫素静一片,四周幽雅寂静。杨千城一禁感叹雪山天气变化多端,神秘莫测。 仰头一看,山顶已是在望。杨千城叹道:“把巢穴建在此处,确是隐秘万分!武功内力稍差便要在山中冻饿而死,根本无法活着爬上山顶。” 钱悦儿一笑:“我们恐怕是第一批拜访天狼总坛的客人。” 杨千城豪气顿生:“管它龙潭虎穴,今日你我就要闯它一闯。”言毕用力握起了钱悦儿的手。 钱悦儿粉面一红,用手一指:“我们上山顶看看,它们的巢穴究竟在何处。”顺势脱身。杨千城紧紧跟上,到了山顶往山下一望,乍看白雪茫茫没有人迹。冰川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令眼睛隐隐刺痛。 这时半山一处冰帽下人影晃动,钱悦儿取出“千里眼”一瞧,原来是岗哨正在换班,便将“千里眼”递给杨千城,他一看说道:“果然如你所料,跟踪那刘堂主上山正好被岗哨发觉,现在是我们在他们身后了。” 钱悦儿将大氅帽子从背后翻上来摭住头部,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杨千城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已经蹿出去好远。她本就一身白衣白鞋,现在把白狐裘大氅的帽子也戴上,整个人一团白色,在雪地中倒是绝妙的伪装。她压低身形,弓着腰,在雪地中快速移动,时而停下观察动静,慢慢靠近冰帽岗哨。 杨千城用“千里眼”看着她,只见她爬上冰帽上倒挂了下来,一击得手,连点几处大穴,二条人影软软地倒了下来。接着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过了一会,她又出现在“千里眼”镜头里,象只雪白的兔子般蹿了回来。 来到杨千城身边,她从大氅里拿出二套衣物鞋袜、二柄腰刀:“换上!”自顾自先换了起来,脱下大氅和鞋袜,将“天狼”的黑衣、黑袜、黑鞋换上,头发也用黑带扎起,别好腰刀。杨千城也默契地换了起来,二人将换下的衣服、物品在雪堆里埋好,迅速施展轻功往冰帽岗哨而去。 冰帽岗哨其实就是在天然冰帽下用冰块垒起一间小小哨亭,杨千城一打量,奇道:“那二个哨子哪去了?” 钱悦儿捉狭地一指,杨千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岗哨边有二个雪堆,初看并无异状,仔细一看,发现每个雪堆都不易察觉地扎了个孔。原来钱悦儿把点了聋哑穴和麻穴的二个哨子堆了雪人,还各留了个通气孔。杨千城不由笑了起来,心道:“钱兄真是调皮得紧!” 钱悦儿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易容膏和一个扁扁玉盒子,内里分成许多格,装了各种不同颜色的粉末,还配有二支细细的笔。象变魔术似的,这里贴一块,那里画一道,很快就换了副容貌。她一招手,拉着杨千城也坐在地上,又是抹又是贴又是画,一会功夫,杨千城也换了副面孔。 二人站起来,相视而笑,钱悦儿用易容术将二个哨子的容貌复制了起来,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地在“天狼”总坛逛逛了! 这处岗哨是接近山顶的最后一道哨卡,居高临下利用“千里镜”可以看到不下十二个岗哨,都借着冰帽、冰斗、冰槽的天然地势而建,每个岗哨都有二名黑衣哨子。 只是总坛入口在哪里?二人四下观察都看不见房屋或者洞穴,只见白雪皑皑。正在纳闷中,从山下上来许多黑衣人,有的肩膀上搭着特制的籐筐,用厚毡盖起。 二人见了互视一眼,心中明白里面肯定装着孩童,表面不露声色目视前方。 那一行人经过杨千城和钱悦儿面前继续向上走,就在岗哨与山顶中间有一处突起的冰岩,只见来人将手掌往上一按,便豁开一个大大的洞口,一行人走了进去,洞门复又关上。 俩人一见,顿时露出一丝恍然之色。约半柱香功夫,估莫着这批人已经走远,杨千城和钱悦儿向那处冰岩摸去。钱悦儿用手一摸,触手冰凉,但绝不是温热手掌触及冰雪的湿漉漉,手上很是干爽。 杨千城也发觉了,轻轻笑了:“好一个障眼法!”原来只是在石门上用油彩逼真绘制出白色冰雪以作伪装。用手一摸,石门上一处长方形凹陷,钱悦儿脑中灵光一现,将天狼令牌握在掌中往凹处一合,门便移动起来。二人立即走了进去,石门又在身后合上。 洞内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约摸走了一盏茶功夫,道路才开阔起来,通向一间石室,石室门口有二十名黑衣人分成两列守卫。见到二人便欲伸手阻拦,钱悦儿将手中令牌一扬,守卫立即退立两边,躬身放行。 进到石室发现其中很是宽畅,足可容纳二百来人。高台上面南背北放着一张虎皮宝座,系楠木制成,雕龙绘凤,宽大得可以半躺下来。宝座后面是一道楠木屏风,上面镶金镂银嵌着珊瑚珍珠、红绿宝石和许多酒泉玉,图案赫然是飞龙在天。 宝座下一级台阶左右各放着一张椅子,铺着豹皮。再下一级左右各放了二张椅子,铺着鹿皮。 台阶下地上已经站了许多人,俱是一身黑,面向高台恭立着,二人在人群后面站着,悄悄四下打量。 这间大厅四四方方,每个角上都凿了一道门,刚才二人就是从东南角门进来的,西南角门同样有二十名黑衣人守卫,宝座二侧的门未见守卫。只是奇怪,那些籐筐哪里去了? 正疑惑间,东北角门上珠帘掀开,二名女子躬身侍立,走出来四男一女。钱悦儿一看,嘿嘿,这些人中自己认识二个!杨千城也认出那左护法正在其中。那女子和左护法走向宝座下的豹皮椅,另三名男子径直走向三张鹿皮椅子,并不落座,双手抱拳齐声道:“有请主公!” 西北角门传出一阵丝竹之声,环佩玎珰声不绝与耳,珠帘卷起,一群女子簇拥着一名男子走了出来,女子或捧茶盏玉盆、或执拂尘香花、或托文房四宝、或吹奏乐器,林林总总凡二十人,分成二排呈八字形肃立于宝座二侧。 厅内众人一齐单膝跪倒,口中齐呼:“文成武德,威武神勇,智能通天,唯我天狼,主公千秋万万岁!” 混在人堆里,耳听着这样肉麻的颂词,杨千城和钱悦儿交换了一个眼神,钱悦儿作了个呕吐的姿势,逗得杨千城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没有笑出声,伸出手来在她的手心捏了一捏。 幸好周围的人都专注地盯着高台之上,没人注意这二个后排的小人物。 那被称为主公的男子身材高大,头戴束发金冠,金冠正中镶嵌着一枚鸽蛋大的蓝宝石,穿一身织锦云纹黄袍,袍上用金丝绣着五爪金龙,腰束玉带,脚踏厚底云靴,靴上一样绣着龙纹。五官清秀,留有三绺长须,但面部表情僵硬。只见他缓缓抬起手往下一按,众人口中称颂谀词顿时停歇。他开口惜字如金:“右护法。”大手一摊便不再说话。 豹皮椅上女子听令站起,向他躬身施礼:“属下遵命!”她转身面向众人,未语先笑,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笑:“先由各堂堂主通报一下任务完成情况,哪位先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回 大闹巢穴 三名堂主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站起身:“禀主公、左右护法,玄武堂在青州收集到童子八人,临近西宁卫地界遭一名峨嵋派弟子拦截,遗失身牌一枚,童子俱被劫走。请主公治罪!”言毕跪伏于地,身躯颤抖。 另一人从座中站起,跪伏于地,诚惶诚恐地道:“禀主公、左右护法,白虎堂四个山寨被少林、武当、峨嵋、崆峒等派联手攻破,四位香主殉教,教众无一生还。请主公降罪!” 最后一人站起身:“禀主公、左右护法,朱雀堂开采出大量酒泉玉,已联系到中原买家,可补充教中开支,遵主公之命,已铸就刀枪箭支,一应武器已入库,火器正在赶制中。” 听完三人禀告,宝座上的黄袍人仍是面无表情。坐在他左首在山下石屋出现过的左护法站了起来:“主公,青龙堂堂主身中巨毒,无法上山,就由我代他通报一下任务完成情况。青龙堂所属二道沟山寨被一名神秘女子扫平,全寨76人无人生还,香主张铁虎殉教。青龙堂在西宁卫收集到童子六名,遭二名神秘男子用计劫走,冷堂主和陈香主身中百日断肠散巨毒,莫香主殉教。” 顿了一顿,他看了右护法一眼,沉声道:“秘密据点二道沟客栈也被朵甘思宣慰司都元帅府查封,杀手买卖收入中断。” 那被称为右护法的妖娆女子脸色一变:“左护法,二道沟客栈既然由我接手,我自会想法弥补,所犯过失主公自会责罚,就请左护法不要干涉了。” 左护法冷笑道:“杀手买卖由杜某开荒,右护法连守成也做不到,实在太令杜某失望!况且二道沟山寨覆灭也由你而起,你以为你能逃脱主公的责罚吗?” 右护法狠狠一笑,尖声道:“左护法只管协助教主训练好军队,经营好银钱收支便好,月桃自会向教主请罪,不需要左护法再三提醒。” 二人正在唇枪舌剑,宝座上惜字如金的主儿又开口了:“够了!”声音不高,但充满威严,双手握拳,指节攥得发白,显然愤怒和忍耐已至极限。 左右护法顿时住嘴,躬身退回座椅。黄袍人从宝座上站起,双手负在身后:“最近二月教中是非不断,需我教上下精诚一体,竭诚合力,方可成就霸业,再有不合攻讦,定斩不赦!”说完走下宝座,用冷厉锋锐的眼睛向左右护法和各堂主脸上轮流扎过,俱是心虚畏惧地低下头去。 他在台阶上站住,用目向下一扫,不怒而威的有力眼神令人心头一凛。本来杨千城和钱悦儿看他出场的浩繁仪仗觉得好笑,再看他穿一身非皇族不能服的龙袍,而且僭越地绣着天子专属的五爪金龙,非常地不屑。但对上这道目光,感受到他特有的威仪和气场,不得不承认,此人身上有着一种世人罕有的王者之气。 他扫视全场一番,大厅内寂静无声,他返身向台阶上的宝座从容踱去,一个背影亦有着雍容端庄的王者气概。在宝座前站定,他优雅缓慢地一个转身,双目炯炯地看着众人,双手扶着宝座上的扶手不疾不徐地坐下:“左护法听令,着你加紧训练军队和杀手学童。各堂即日将收集到的财物造册,交由左护法负责变现兑换银票。各堂仍要加紧收集学童,统一由左护法训育。”他如刀般锋利的目光转到李月桃脸上,冷声道:“右护法,随我进来!” 一挥袍袖,昂然离开宝座,向西北角那道重重珠帘掩映下的石门而去。丝竹之声顿起,二十名女子簇拥着他向内走去。 厅内众人又齐齐单膝跪倒,口中山呼:“恭送主公,主公英明神武,千秋万岁!” 那妖娆美艳的李月桃脸色苍白,红唇哆嗦,战战兢兢地尾随在后。左护法微抬起头,露出一丝阴狠恼怒的表情。待主公走远,左护法站起身,向众人道:“大家都辛苦了,先去用饭,然后歇息去吧,明日一早,分头行动。” 众人应诺一声,向西南角门退去。杨千城和钱悦儿混在人堆中也往前走,他们身后,负责守卫的二十名黑衣人也跟上了。东南角门的守卫分了一半驻守在西南角门。 经过一条仅容一人的通道,面前豁然开朗,石桌石椅一排一排,整整齐齐,飘荡着食物的香气,桌上已经放好了饭菜碗筷,众人落座后就吃将起来。 杨千城和钱悦儿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这里就是总坛的饭厅了!负责守卫的黑衣人也开始轮班吃饭。那么,现在应该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刻了!一边扒着米饭一边目光四下逡巡,寻找着机会开溜。 很快机会就来了,桶里的米饭不多时便见了底,见饭不够吃饭厅里嚣闹混乱起来。杨千城和钱悦儿对众人说:“我们去伙房再抬一桶饭来。”便提起饭桶,拨开众人向外走去。身后有人叫道:“伙房就在前面,快去快回啊!”提着饭桶重新走在仅容一人的狭窄通道里向内走去,面前又出现一间石室,比大厅和饭厅都小得多,但锅灶齐全,三口大锅下面火苗跳跃。室内一角堆着高高的柴垛,石室旁还有另一间小屋,放满了一层层的架子,一眼看去,架上摆满了肉菜米面。 三个厨子模样的人正在大灶的另一面忙碌,看到二人提着饭桶进来,口中说道:“再等会,饭还没熟。” 拿着炒勺的催着切菜的:“快点,快点,一会儿姑奶奶又要来催。” 切菜的口中答应,手上加快,不由抱怨道:“今天要多做三百号人的饭,一早不得歇,主公又来点菜,还立时三刻要用,我多长二双手才做得来!” 正在一边煲汤的胖子从灶膛里将柴禾取出来一些扔在地上,又舀了一勺水浇在上面,说:“我现在得空了,来,我来帮你,还要切什么?” 切菜的大喜:“帮我把胡葱剥了,切一切罢!”胖子连声答好,跑进里间去找胡葱。 钱悦儿狡黠地一笑,从袖中弹出一枚霹雳丸,落在那尚有一二点火星的柴禾上,顿时火势熊熊直蹿灶上,厨子们一声怪叫,拿起抹布拍打。他们忘了那抹布已经油污不堪,结果越拍火越大,连抹布也烧了起来。 厨子向着杨千城和钱悦儿大叫:“水、拿水来!”钱悦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听到叫声如梦初醒,答应一声,转身舀来一勺液体往水上一浇,顿时火苗直蹿,火势更大。 厨子跳脚道:“笨蛋,你浇的是油!”正乱作一团,火光浓烟四起之时,内室库房墙开了,一个女子脆声道:“主公的晚膳备好了吗?”话音未落美目看到伙房一片混乱火起的场面,吓得惊叫一声,返身逃进墙内,石墙又恢复如初。 钱悦儿向杨千城一递眼色,二人高呼起来:“着火啦,救火啊!”惊慌失措地撞在了柴垛上,木柴顿时“哗哗”滚落而下,火苗马上吞噬了干柴,火势愈来愈大,听到呼喊声,又闻到焦糊气,饭厅里的教众从仅容一人的通道内挤进来灭火,小小的石室内更是混乱一片。呼救声、拍打声、提水声、打烂器皿声,毛发烧焦味和饭菜焦糊味混在一起。 杨千城和钱悦儿趁乱跑进内室,用手在墙上摸了一遍,找不到机关。正在着急,听到墙内有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赶紧缩身躲在架后。果然,墙又开了,出来十七、八个女子,手中提着小桶,装着冰块雪水,赶来帮忙灭火。墙仍然开着,杨千城和钱悦儿迅速钻了进去。 这条通道比另一条宽得多,可容二人同时通过。是一条向下的坡道,走过一个转角,通道变得水平起来,走了一会,又是一条坡道,这次是向上的。两人走完坡道,面前呈现二条路,站在交叉口看得到其中一条甬道左右各有三间石室。二人毫不犹豫地向甬道掠去。 左、右第一间象是女人的卧房,每间房都放了十张小小的石床,许多女子的衣服饰物搭在架上,梳妆台很宽大,台上放满了胭脂水粉,想来是那二十名侍女的卧室。 左边第二间是一个书房,架上许许多多字画、书籍。二人翻了翻,都是些《大学》、《中庸》、《尚书》、《孙子兵法》、《资治通鉴》之类的书,正在翻找之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二人迅速藏身暗处。 二个女子打着灯笼走了进来,一名女子道:“今天伙房失火了,姊妹们都去帮忙灭火,也不知怎样了,今天晚膳可要耽搁了。” 另一名女子笑道:“你饿了吗?我有一包点心一会取来给你吃,不过,得先把主公要的东西拿去才好。” 女子喜道:“好呀,好呀,谢谢姐姐,我最怕挨饿了,我们赶快找找吧!” 二人在架上翻找起来,一会儿那名最怕饿肚子的女子惊喜地叫了起来:“找到了!”二女高高兴兴地想要离开,身后蹿出两条黑影快若闪电地点上聋哑穴和麻穴,顿时定定地僵在了原地。 钱悦儿从她手中把那张图抽了出来,纳入怀中,扮了个鬼脸,拉着杨千城走出了书房。 右边第二间是一间静室,地上只有一个蒲团,墙上和刀枪架上挂满兵器。 左边第三间应该是个浴室,方形的池中注满了水,池边悬垂着许多洁白轻纱,一边有个石制美人靠,上面铺了厚厚软软的熊皮。池中飘满了花瓣,钱悦儿伸手一摸,水竟是温的,竟然不惜工本地将温泉水引上了山! 右边第三间传出了异样的声音——那是女人诱惑的呻吟声,杨千城和钱悦儿听了都不禁脸上一红,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向室内靠近。只见当门一重绣屏,绣屏后轻纱重重。透过轻纱可以看到一间布置奢华的石室,石室中央宽阔的大床上,铺着熊皮、豹皮,艳红的锦被滚落在一边。 “天狼”的主公盘腿坐在床上,裸露着上身,龙袍抛落在床上,雪白的内衫脱落在腰间,背对着房门,一个女子正在为他捏肩揉背。那女子身上只着一件大红肚兜,细腰丰臀,长发披散,跪坐在床上用涂着大红蒄丹的纤手为他按摩推拿,玉手在他身上拂动,手势带着暧昧的挑逗节奏。口中娇柔轻软地询问:“主公,舒服吗?” 主公发出低哑的一声“嗯”,女子低低一笑:“主公,月桃可以令你更舒服的!”言毕口中又发出一声低吟,一边将他的身子扳转了过来,扑进了他的怀中。 主公微闭着眼,脖颈带着几分动情的潮红,在她**的一刻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着她,眼神和话语中都带着一丝嘲弄,几分冷淡:“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的过失?!” 李月桃妖艳的脸上浮现一丝慌张,转瞬即逝,继续柔声道:“月桃不敢,月桃办事不利,罪该万死,但凭主公责罚。但请主公看在月桃一往情深的份上,给月桃一个机会,不要拒人千里!”言毕,低垂双眸,二片红唇向他的嘴唇靠近。 他扭头避过,眼睛里流露出厌恶的神情:“你这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面首无数,****成性?”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看着她:“你确实很美丽、很懂得取悦男人,我也确实被你挑动过,但是想到你是个人尽可夫女人,我就觉得恶心。”言毕,松开了手,起身下床。 李月桃扑下床,抱住他的双腿,跪倒在地,仰起头哀哀地看着他:“主公,你是月桃第一个男人,月桃将清白之躯献给了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嫌弃我?”她脸上淌着泪,从脸颊滚下滴落到裸露的肩头。 他没有动,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得看不出心意。李月桃站了起来,从背后抱住了他,粉腮靠在他的肩上:“求你,不要嫌弃我,不要冷淡我!我不敢要求名份地位,只求你心中能给月桃留一点点位置。” 他仰头轻叹一声,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挣扎,僵硬的身躯软了下来,伸手搭上了她环扣自己的双手。李月桃眼睛一亮,面现惊喜,转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主公!”兴奋地拥抱住他,将唇印密密地覆在他的脸上、唇上、肩头、胸口。他闷哼一声,眼眸渐渐变得沉暗,终于将她打横抱起,扔在了床上,挥落床幔,覆了上去。 二人的衣物完全散落在了地上,室内娇吟低喘,异声大起。杨千城、钱悦儿俱是大窘,钱悦儿用玉簫努力够到了跌落在地的衣物,与杨千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趁杨千城不备,落在后面的钱悦儿往室内撒了一把药粉。 外面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想来是侍女们灭完火回来了,二人闪进书房,将被点穴的二名侍女面靠墙抱到暗处。 二人在另一处书架后躲了起来,钱悦儿将龙袍递给杨千城,低声道:“穿上!”自己换上了李月桃的衣物。 用换下的衣物擦净了脸上的易容膏,故意将自己的头发弄乱,脸上涂上几处黑灰,剪下三缕头发贴在了杨千城的脸上。用火折引燃了换下的衣物,往书堆上一抛,满意地一笑:“杨兄,我们走吧!” 走到门口想起些事,拣起书案水仙盆中四颗卵石击中二名侍女的后背,解开穴道。二人迅速施展轻功往来路撤退,走出甬道奔进另一条通道,冲出重重珠帘与纱缦,后面传来娇呼声:“着火啦!救命呀!”两人一看,已经重新回到了大厅内。 守卫们见主公和右护法狼狈地跑出来,都涌了过来。杨千城一挥袖指着西北角门:“有奸细!来人呐!给我把火灭了。”守卫们听令争先恐后冲了进去。 二人闯进东北角门,里面许许多多房间,钱悦儿学着李月桃的娇声大喊:“来人呐!护驾!有奸细!”刚刚扑灭伙房大火的黑衣人又一个个跳了出来。 书房内易燃之物甚多,火势蔓延很快,守卫大呼:“失火了!”听到外面呼救,好多人冲了出去灭火,其余人护卫着杨千城和钱悦儿二人。钱悦儿娇声道:“主公,奸细四处放火,不知来了多少人。”杨千城对众人道:“莫慌!总坛只有一处出口,且随我暂且避到洞外,在洞外伏击奸细。右护法,速速转移学童!” 钱悦儿道:“属下遵命!”随手点了一个人:“你随我来!”杨千城当先,其余人跟着他向外撤退。钱悦儿在左护法房中看到了四个连体籐筐,孩子正躺在里面熟睡,钱悦儿和那人分别提起二个连体籐筐,也向着东南角出口撤退。 洞外天色已黑,杨千城回望众人,看到钱悦儿已经带着籐筐也跟着撤了出来,心中大定,沉声问道:“左护法何在?”三位堂主据实禀告:“禀主公,左护法去了山下石屋看视青龙堂冷堂主和陈香主。”杨千城道:“玄武堂主何在?奸细闯入,岗哨为何不知?速去查查;朱雀堂给我封锁洞口确认身份,发现奸细格杀勿论!白虎堂速速派人向左护法报讯,领教众前来保卫总坛。”众人领命而去。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回 杀出重围 玄武堂主领命走开一会儿,便一阵骚动。原来他带领属下逐个岗哨去查问,发现最近的一处岗哨空无一人,喝问之际,二个雪堆活动起来,吓了一跳,手下们从雪堆里扒了二个人来,一看正是二个哨子,被人剥得只剩下了内衣。 钱悦儿怕时间长了,二个哨子在雪堆里冻死,所以下手较轻,这二个家伙在雪堆中运功驱寒,也误打误撞让经脉稍微活络了起来。听到人声拼命挣扎,终于得救。 玄武堂主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道:“卑职只觉背后突然一麻,就说不出话,动弹不得,被人蒙住了眼睛,剥了衣服埋在了雪堆里。” 玄武堂主问:“有没有看清有多少人?” 二人惶恐道:“回禀堂主,属下该死,没有看见。” 杨千城对围在身边护驾的人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去看看!”又有人领命而去。 被不远处这阵喧哗吸引,眼见惊动了主公,大家都顺着杨千城手指之处望去。钱悦儿趁此机会,借夜色掩护,提着籐筐向山顶掠去。 到埋藏衣物之处,钱悦儿点了四名孩童的睡穴,防他们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将自己的白狐裘盖在了籐筐之上,又悄然回到洞外众人站立之处。 这时玄武堂主领着二个狼狈的哨子来到面前,禀告了骚动的前因后果。杨千城正要发话,身后又是一起骚乱,原来在洞中灭火的守卫、侍女和其他教众们也出来了,真主公和李月桃马上就要出现,假的还不要穿帮?! 朱雀堂已奉了假主公之命封锁洞口确认身份,便率众冲上前去堵住洞口,逐个盘查,核验起身牌来。 杨千城一挥手:“你们都去看看,不可错漏一个,就算今日把总坛翻个个,也要把奸细给我抓来!”众人领命前去支援朱雀堂,杨千城、钱悦儿身边只留下了四、五个人。 二人对视一眼决定把握住这绝好时机,钱悦儿向着洞门弹出数枚烟雾弹,顿时夜色中烟雾弥漫,虽然点有火把也完全不能视物。二人在烟雾掩护下提起籐筐向山顶掠去。 须臾烟雾散去,与杨千城、钱悦儿站在一起的教众一看大惊:“不好了!主公和右护法不见了!”洞口的朱雀堂、玄武堂教众傻了,一阵烟雾的功夫,怎么主公和右护法在洞里呢?得到消息赶上山来的左护法领着一批杀手也赶到了,“天狼”教众人齐集在总坛入口。 只见主公和右护法衣衫不整,手脚无力地由侍女们扶了出来,主公脸上、颈上印了无数鲜红唇印,只穿着内衫内裤;李月桃则脂粉脱落,头发散乱,****半露,胸口烙了好几个紫红吻痕。二人的情状好不暧昧、狼狈! 左护法眼看这般情景,眸中一冷,脱下自己身上的裘氅不动声色地披在主公身上。走到李月桃面前,将她的衣衫领口一拢:“来人呐,护送主公和右护法到岗哨休息。”侍女、守卫们搀扶着全身无力的二人往半山一处岗哨走去,那里还开凿有几处石屋,供哨子们轮流休息之用。 目送二人离开,他拨出腰刀,对身后的杀手下令:“搜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把奸细给我找出来!” 再说杨千城和钱悦儿乘着烟雾,登上山顶,将籐筐放下,掀开一看,外面动静太大,已经把孩子吵醒,有的小家伙在皱眉蹬腿,有的睁开黑亮的眼睛小嘴一扁,快要哭了,赶紧下手点了小家伙们的睡穴。 钱悦儿对杨千城道:“杨兄,他们肯定马上要搜山,我们快快下山才好!”杨千城点点头:“是啊,还要带上这些孩子,今天能不能杀出重围真是不好说!” 先换衣服再说,钱悦儿换上一身雪白长袍,用束腰白绫把孩子们绑在身上,背上二个,胸前二个,再将白狐皮大氅从头到脚罩上。将在天狼总坛书房得到的图细心折好塞进怀中,将腰间软剑抽出握在手中,“杨兄,你准备好了吗?” 杨千城点点头,轻声道:“好了!”他刚换好衣服,把那件龙袍撕成布条,将四个孩子在身上绑结实,再披上大氅。抽出长剑在手,伸出左手握了握钱悦儿的左手:“钱兄,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二人的手用力交握了一下,传递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熟识雪山特性的钱悦儿当先带路,凭借月色在冰川上的反光,二人趁夜下山,沿原路返回。 雪山夜晚寒风刺骨,二人有上乘内功护体自是无所畏惧,但年幼的孩子却难以承受,必须尽快离开雪线。夜间下雪山本来就凶险重重,身前身后绑着四个孩子,既要焐紧大氅注意孩子的保暖,又要防止撞上冰岩使孩子受伤,就更不容易了。二人紧张得手心出了汗。尤其是钱悦儿,到底是个女子,承受着相当自身体重的四个孩子的负担,又没有白绫在手,下山的速度缓慢不少。 下到一处冰林时,耳中远远传来衣袂飘风声和细微脚步声。二人机警地在冰隙间隐蔽起来,蹲下身,钱悦儿将白狐裘一抖,罩住二人身形,夜色中远看就看一处冰岩。 一组黑衣人掠进了冰林,一袭黑色劲装,黑巾蒙面,脖领后用黑丝线绣着一个狼头,丝线在月色中发出幽光,这是“天狼”组织杀手的特殊标志。由于训练有素,经受过残酷的淘汰与生死搏杀,他们个个都身手了得,落地无声,呼吸接近龟息般细微。 杀手们搜山后发现了杨千城、钱悦儿遗弃在山顶的籐筐和李月桃的衣物。由于负重,轻功绝顶的二人还是在冰川上留下了细微的足迹,这批拥有野兽般追踪、捕猎本能的杀手便追踪到此。 虽然这片冰林看起来毫无可疑之处,但是他们本能地直觉在这里会有猎物出现。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出什么破绽。但是杀手的直觉却仍然提醒他们不可放过这片可疑的冰林。 于是他们停下脚步,放轻放缓呼吸,让周围归于寂静。藏身在白狐裘下的杨千城和钱悦儿拥有上乘内力,耳聪目明,虽然蹲着还低着头,什么看不到,却感觉得到杀手的移动和静止。顿时明白了他们的企图,于是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将呼吸调到若有若无的龟息状态。 四周无比静谧,寒风在冰林间呼啸而过,其中还夹杂有八道细小而均匀、此时彼伏的呼吸声,耳聪目明的杨千城和钱悦儿心中暗暗叫苦:他们可以藏住自己的形迹,却无法隐藏这八个小家伙熟睡的呼吸声。这样小小的声音寻常人听不出,但绝对瞒不过武林高手,特别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嗜血杀手。 果然细微的脚步声显示出杀手开始移动,即将伺机发动致命攻击。根据风声判断,已经接近了! 二人一跃而起,背对而立,握住手中剑蓄势待发。杀手们感受到了二人身上凌厉的杀气,将二人包围住,并不马上发动攻击。双方在寒风中胶着僵持着,寻找着对方的弱点,高手过招任何一丝松懈都是致命的! 这片冰林下方就是一片冰碛地,冰河暗流潜藏其下,不小心从这高处摔下去就会被冰河吞噬,寒冷刺骨的冰河会在很短时间内使人失去意识,将人带向死亡。 钱悦儿额头流下汗来,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面对着前所未遇的强敌的包围,同时承受着与自己体重相当的负重,精神与体力的双重负担,真的让她好辛苦! 杨千城也是一样,他的江湖实战经验也有不足,被这样多的高手包围是第一次,唯一庆幸的是承担着四个孩子的重量对他来说还相对轻松一些,虽然抱定了拼杀死出一条血路的信念,但紧张还是不可避免的。 敌人果然捕捉到了他们一瞬间的脆弱,开始发动袭击了! 一片绵密的铁棘藜向二人招呼过来,杨千城一拉钱悦儿,两人足尖一点向空中高高跃起,与此同时双腿打开,在半空劈个一字叉,将暗器全数避开。再一个“鹞隼空翻”挽起剑花,贯注内力的剑身银虹闪闪,凌空压下。 杨千城急中生智将“三十六式天罡指穴法”融入峨嵋剑法,剑芒指处,黑衣杀手全身108处要穴都笼罩在剑影之中。 钱悦儿右手施展变幻莫测的“玉珠飞雪剑法”,左手撒出一片银芒,招呼杀手们全身大穴。 面对杨千城的杀手们不敢怠慢,全神应付,稍有破绽疏失,他的虚招就会化为实招,寒光闪闪的宝剑就会刺中要害。面对钱悦儿的杀手也不轻松,不但要拆解剑招,还要避过灌注内力,快如闪电又精准奔向全身大穴的漫天银针。被二人凶猛的攻势所迫,十八名杀手被逼退一丈。转瞬又不要命地挺身向前。 杨、钱二人背对而立,形成一个完整的防护圈,由于身后都各背着二个孩子,所以两人中间的空隙就成了致命的破绽。杀手们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招招攻向背后的孩子,回护身后孩子,前面就露出破绽,左支右绌,顿觉吃力,二人渐处下风。 缠斗越久,对自己和孩子们就越是不利!钱悦儿将心一横,剑招大变,剑剑向着对方的死穴招呼过去,招招凶狠,都是同归于尽的杀着。杨千城出剑带着呼啸的劲风,剑芒暴涨寸许,将峨嵋十二桩功心法运用到极致,似与钱悦儿心意相通,剑招也是不离余地的杀着。 眼见杨、钱二人性命相搏,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心中也开始发怵,冷血嗜杀是针对别人的,自己的命还是重要的!心中一有畏惧和迟疑,就是会出现破绽,钱悦儿见一名杀手左肋露出空档,一剑贯穿,飞起一脚,一声惨呼接着一声重物坠水的声音,已摔下冰林,砸破冰碛层,祭冰河去了。 杨千城也一剑划破一名杀手的右臂,斜斩下另一名杀手的左臂。杀手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二人更不迟疑,运剑如飞,向敌人攻去,杨千城右手施剑,左手连劈,掌风带起白雾,剑尖银虹耀眼,雄浑的掌力震风了二名黑衣人直砸到冰柱上,口吐鲜血,盈满内力的宝剑削断了三把腰刀,直把杀手吓得倒退数丈。 钱悦儿也不示弱,右手剑招不变,招招狠辣,左手从怀中掏出数枚霹雳丸,灌注内力呼啸着砸中剑身,顿时爆开,火苗蹿起,五名黑衣人没能避过,身上着了火,她揉身扑上,快如闪电地伸指点穴,手中剑不依不饶地直向面前另外三名杀手招呼过去。 三支淬毒飞镖直向钱悦儿后背飞去,从杨千城耳侧飞过,正是被斩断腰刀的杀手所射,幽蓝的寒光让他心头一凛,想也不想,身子向后一仰,挥出手中剑,将暗器弹射回去,三名杀手没有料到发出的毒镖会回过头来伤了自己,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倒了下去。仍与他缠斗中的4名杀手见他胸前门户大开,顿时挥刀攻上。 钱悦儿听到身后暗器破空之声,正要防范,背后一阵风过接着传来暗器扎进肉里的声音,她心知定是杨千城奋不顾身相救,眼光一扫,正见四柄腰刀向他胸口砍来,心道:“不好!”连忙射出几枚银针阻其攻势,与此同时凌空跃起,玉腿连踢,直袭那4名杀手的脑袋。杀手回刀自救,钱悦儿踩住一颗脑袋,借势落在他们身后。 杨千城借机起身,迎上刚才对阵钱悦儿的三名杀手,被霹雳丸烧着又被点了穴的杀手身上皮焦内烂,火苗借助雪山夜风狂肆地将他们包裹着,狰狞痛苦的表情在火苗中时隐时现。杨千城故意卖个破绽,装作脚下一滑,杀手果然上当,手中刀直向他肩上、腰上砍来,杨千城顺势以左手撑地,半靠在雪地上,右手剑封住攻势,双足连环踢出,直攻杀手下盘。杀手猝不及防,招已用老,没料到摔倒在地的人会发动突袭,被踢飞出去正撞到同伴燃烧的躯体之上,顿时嗷嗷怪叫起来,拼命扑打身上火苗。杨千城挺身跃起,长剑劈砍挑刺,电光火石间将三个杀手干掉。 回身一看,钱悦儿以一对四正在苦战,杀手亲眼见同伴死在霹雳丸之下,对于这个善于施放暗器的年轻男子加倍警惕,招招稳健,牢牢牵制,不让她再有掏暗器的机会。而钱悦儿渐渐体力不支,在四人封堵截杀的绵密刀法纠缠中正处于下风。 远处火把与人声渐近,看来这一番打斗已经暴露了行踪,搜山的教众正在赶来支援。杨千城心道不好,赶紧加入战团。杨千城的到来让钱悦儿顿感轻松,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弹丸,向面前一名杀手发射过去。杀手本能地举刀格挡,顿时烟雾弥漫。钱悦儿一牵杨千城,拉着他向下跃去,下面正是那冰河暗流汹涌的冰碛层。下坠过程中,钱悦儿不断挥剑刺向雪山冰壁以阻下坠之势,杨千城一见也如法炮制。 人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喧嚣声摭盖了利剑划过冰壁的“哧哧”声,俩人平稳降落在冰碛层,紧贴冰壁而立。 远处头顶上火光通明,脚步声已经止住,人声鼎沸。烟雾已经散去,幸存的四名杀手,一名失去了左臂,其余三人身上都带着剑伤,杨千城和钱悦儿已经借着烟雾弹的掩护不翼而飞。左护法看到眼前这一幕,表情狰狞,愤怒欲狂,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他花了整整十五年时间培养出的绝顶杀手,不到半个时辰折损近半!不把那批奸细凌迟折磨致死,难解他心头之恨!他向后一挥手:“继续搜!把他们给我找出来,要活的,我要把他们千刀万剐点天灯!” 山崖下冰碛地上杨千城和钱悦儿对望一眼,钱悦儿吐了吐舌,用唇语说:“好凶哦!”杨千城一笑,紧紧握了一下手心中的小手掌,用唇语说:“走吧!” 为了不暴露行踪,二人全凭月色在雪地上的反光辨认路径,黑夜走在冰碛层上真是步步危机!冰碛是冰川在长期自然作用下分化、挟带和搬运的碎屑形成的疏松冰层,冰面有厚有薄,冰下隐藏着汹涌极寒的冰河。一不小心就会送命,在负重状态下过冰碛风险就更大了。 不在今夜通过这片冰碛地带,翻越最后一道冰川,那么天亮后就无论如何躲不过天狼杀手的追踪,总共十条性命都面临巨大危胁。 钱悦儿当前探路,二人运起轻功在冰面上轻若飞絮,翩若惊鸿地飞掠而过,四周寂静一片,能够清晰听得到冰面在脚下裂开的“吱吱”脆响。上面是追兵,脚下是不可知的冰河暗流,身上是幼小的四条生命。在玉珠峰雪山居住多年的钱悦儿第一次感到雪山之旅是这样的漫长和凶险。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咯吱”声,接着更频繁、更急促的声音迸响,钱悦儿暗道:“不好!”将手一挥,示意杨千城紧紧跟上,加快脚步向前方掠去。她越过冰面,抓住了一棵粗壮的雪松。惊魂未定地向后望去。 冰面正在开裂,象一根点燃的导火索一般迅速向着杨千城的脚下逼近,杨千城只觉脚下一空,深吸一口气,猛地跃起向钱悦儿所在的雪松扑落。钱悦儿睁圆大眼,左手紧抱着大树,伸出右手极力去接住他递来的手臂,用力一拉,杨千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抱住了雪松。来不及庆幸,刚才落足之处被泛着莹蓝冷光的冰河所覆盖,“咯吱”声连串爆响着向前方延伸。捏一把冷汗,“好险!”杨千城这才感觉到左脚传来澈骨的寒意,原来刚才靴子已经被冰河浸湿了。 惊吓之余钱悦儿笑了:“这样也好,可以稍微阻挡一下追兵。”这棵雪松就生长在最后一道冰川边缘,很快可以离开雪线了!二人发力狂奔,整整一天除了在洞穴里匆匆扒了几口米饭都没来得及进食,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因为度过险恶的冰碛地带而放松,饥饿感向二人袭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回 安然脱险 “杨兄,如果这次成功逃脱,你猜我最想做什么事?”二人牵着手在冰川上弹射飞跃,钱悦儿轻轻地问道。 杨千城沉默片刻,然后道:“我猜不出来,如果是我,我想好好地大吃一顿!” 钱悦儿笑了:“你已经猜对了!我饿得能吞下整头羊。” 杨千城看向她,愣了一会,哑然失笑:“看起来,你我还真是心有灵犀,好吧,安全脱险后为兄请你吃烤全羊!” “一言为定哦!”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来冰碛层破裂果然阻住了追兵,二人一路通行无阻。已经离了雪线,再过一柱香功夫就能下山了,红云和黑龙正在山谷里等待。 胜利在望的喜悦令二人加快了脚步,兔起鹘落般地在森林和草甸间起落。发出一声清啸,马嘶声隐隐传来,两人喜上心头,身形跃起向山下降落。 甫一落地,还未站稳,二柄刀已闪电般袭向面门,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道“天狼”在山下已经设好埋伏?! 不及细想,闪身避过,抽出宝剑迎上前去,刀剑碰撞之声铿锵响起,双方飞快地过了五招。钱悦儿只觉对方刀上劲道奇大,震得虎口微微发麻,对方刀法纯熟,刀刀直奔要害,身手较之刚才那批杀手有过之无不及。 不远处石阵内传出红云和黑龙的阵阵嘶鸣以及烦躁的踏蹄声,看来红云和黑龙被人发现关进了“天狼”马场。听到主人召唤却无法脱身的宝马显得非常暴烈和焦躁。 听到爱驹的声音,二人剑下加紧,施展杀着。就在钱悦儿探手入怀准备施放霹雳丸之时,对手将刀一撤,退后一步,沉声道:“原来是你!” 钱悦儿心中奇怪,自己在此地还能遇上什么熟人不成?便凝目看过去,面前的男人长发披散着,年龄不超过三十岁,五官硬朗,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森森寒气。乍一看没认出来,因为他目光中的森寒阴冷不见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憔悴不少。正是被迫服食了百日断肠散的青龙堂冷堂主,这是钱悦儿第三次见到他,第一次在疏勒南山山下草场,第二次在山下石屋。眼见他因为百日断肠散吃了不少苦头,钱悦儿有些恻然。 不待她开口,冷堂主又冲上前来,竖劈一刀,钱悦儿挥剑挡住。他趁着双方距离切近,压低声音对她说:“把我当人质,快!” 她闻言一呆,很快反应过来,一脚踢出,他应声而倒,钱悦儿将剑指着他,大声喝道:“再不住手,我杀了他!” 正在和杨千城动手的陈香主见堂主被擒只得停下手,钱悦儿将冷堂主从地上拉起,挡在身前,将剑横在他颈上,一步步向石阵移动。 钱悦儿停下脚步,对陈香主命令道:“把刀放下,把我们的马放出来!” 陈香主也同样身受百日断肠散之毒,生不如死,恨不能将钱悦儿生吞活剥,但是眼见堂主落在她手中,投鼠忌器,咬牙挣扎许久,恨恨地将刀扔在地上,用仇恨的眼神狠狠地剜了钱悦儿一眼,去按石阵机关。 门一开,从里面冲出一百名弓箭手,迅速排成四排,高低错落排成阵势,寒光闪闪的箭头对准着杨千城和钱悦儿。二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陈香主将马牵出来,钱悦儿挟持着冷堂主走到马边,眼睛盯着陈香主和众箭手,口中冷冷地道:“看来得让冷堂主护送我们一程啦!”侧过头睨着身前的男人,不容置疑地喝道:“上马!” 杨千城纵身上马,勒住马缰等着钱悦儿。钱悦儿挟持着人质,纵身一跃也上了马,一抖缰绳:“驾!”二骑绝尘而去。 陈香主看着马蹄响起的尘土顿足叹惜:“还不快点上马给我追!”众人赶紧奔回石阵去牵马,可惜人多马少,骑上马的人都策马追去。 钱悦儿在马上悄悄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冷堂主道:“他们马上会上马追来,不要问那么多,快把我放下吧。” 钱悦儿诚恳地道:“谢谢你!”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这是解药,服下后泡在热水里洗个澡,就能好起来。” 冷堂主摇摇头:“金陵小汤山不见不散!快点给我一剑。”钱悦儿愣了,冷堂主见她不动手,便握住她的手向自己的左腿狠狠刺了一剑,挣脱她,从飞驰的马上滚落马下。 钱悦儿回头一看,他捂着左腿从地上爬起,单膝跪地,用眼示意她快跑。 她扭过头,一拍马追上黑龙,穿越草甸、戈壁向疏勒山口逃去。 红云、黑龙二匹宝驹脚程非同凡响,冷堂主一下马,红云顿感轻松,不多时即追上了黑龙,奋蹄狂奔将追兵抛在身后。 陈香主带着追兵疾驰狂奔,远远看见冷堂主从马上滚了下来,似乎受了伤,赶紧骑马上前,翻身下马检查他的伤势,撕下身上布条扎紧血流如注的伤口,拉下一名弓箭手,牵过马来扶着冷堂主上马,命令道:“带堂主回石屋调养,发讯息给左护法,其余人跟我追!” 冷堂主面色惨白,拍拍他的肩膀:“小心一点!”就由人牵着马护送着往回走。他在马上举头望月,心中默默地祈求:“老天,请你保佑她,让她平安脱险!” 对女人他并不陌生,他是个冷血冷情的浪子,与她对视的第一眼,他就看出来,这俊美青年不过是个乔装改扮的女人,从没有人用这样悲悯和不解的眼神看过他,更从没有人这样铿锵有力地责问过他,直击他的灵魂。从女人那里,他看到的都是畏惧、讨好,得到的只是一具具没有思想的肉体。他从不在意女人有什么想法,就象没有人真正了解他的内心,他已经习惯放纵和麻醉自己。 面对着这名女子,他突然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有良心!他宁愿接受她施加的惩罚,让身体噬心蚀骨的疼痛来荡涤和救赎自己的灵魂。 躺在石床上想着心事,陈香主一直没有回来,不知道她怎样了,有没有逃脱?不由让他很是担忧。 原来,就在杨、钱二人在“天狼”总坛四处闲逛,放火生事之时,左护法依约再次下山探视身中巨毒的冷堂主和陈香主,送来可以缓解疼痛的药丸。正在运功试着帮二人逼毒的时候就接到奸细闯入,主公要求上山驰援的命令。 左护法立即发射信号弹召集了三十六名“天狼”杀手上山。临行之际,见冷、陈二人服药后渐渐止痛,就命二人率众扼守山脚。 不久在山脚巡视的教众发现了二匹配有马鞍的烈马,费了好大功夫才抓住关进马场,在青龙堂冷堂主和陈香主的指挥下埋伏在马场守株待兔,防止马场被人突袭破坏。 冷、陈二人听到一声清啸后,抓来的马儿嘶鸣起来,便从石屋跃出石阵,循声查看,正撞上了杨千城和钱悦儿二人。二人身前、背后都背着孩子,头发散乱,衣衫也被割破,一时未能认出。待到发现闯进总坛的奸细竟然是钱悦儿,冷堂主便决定舍身相救。 虽然有风险,但也值得!让冷血冷情的青龙堂主冷千秋发现自己的血也是热的,心也是暖的,这就是充分的理由了。 钱悦儿和杨千城正在策马飞奔,虽然马儿背负着一倍的重量,还是健步如飞,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伊犁天马有着很好的耐力,不仅速度快而且持久力强。黑龙则是一匹神骏的河曲马,健硕沉稳,亦有着很强的爆发力和持久力。两匹马发力狂奔,四蹄仿佛不着地一般,追兵始终隔着二里地,怎么追也追不上,远在弓箭射程之外。 陈香主恨恨不已,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这场生死追逐已经接近疏勒山口,天大亮起来,显露了“天狼”组织的行迹便不妙了!而且很快那剧烈的百日断肠散毒性又要发作起来,他想到那种非人的痛苦便脊背生寒。恼恨地举起手来,从牙关里迸出五个字:“莫追了,回去!” 黎明时分,左护法带领杀手和天狼教众绕道追到山下,正遇上怏怏然无功而返的陈香主一行。左护法稀疏的胡须无风自动,整个下颌都扭曲变形了起来,向着陈香主怀中丢下了二颗药丸,就拂袖上山了。 总坛洞穴已经清理干净,整个伙房和书房完全毁了,石墙熏得黑漆漆,浴池中漂着水桶、水瓢还未来得及收拾。 “天狼”主公正半靠在宽大的石床上,身上盖着被褥,四名侍女正在床前伺候用膳,其中一名用银筷将食物夹到小碟中,仔细翻看,闻了一闻,夹起来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尝完一味,饮一口清水漱过,再取一只小碟,如法品尝。直到将八盘小菜和米粥、糕点都尝遍,躬身施礼道:“禀主公,试膳完毕,并无异样,请用早膳。”便退后侍立一旁,另三名侍女马上开始忙碌,一名专司夹菜,一名专司主食,一名专司茶点,鱼贯而进,将饭菜喂到他的口中。侍立一旁的试膳侍女刚执着一块纯白罗帕,不时细心地弯腰擦拭他的唇角。 显然主公的胃口并不好,每样东西都略尝了几口,就挥退了侍女们。侍女撤下碗盏,躬身倒退而出。 搜捕奸细折腾了一夜,已在屏风旁候了多时的左护法走了进来,躬身施了一礼:“主公,属下来给你请脉。” 主公抬眼看了看他,叹气道:“我只觉浑身无力,真气郁结,胸口发闷,脑中昏沉。” 左护法走到他床边,在石凳上坐定,伸手搭上他的脉门,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和舌苔,皱眉道:“主公,你且呵一口气。” 待那口气呵出,他用鼻一嗅,苦笑道:“主公中的是十香软筋散,属下无能,不识解毒之法,不过中了此毒只消二十四个时辰可自解。” 主公眼中掠过一丝羞恼之色,昨夜之事他视为平生未有之奇耻大辱,沉声道:“奸细抓住了吗?” 左护法摇了摇头:“禀主公,杀手曾在半山冰林截住奸细,乃是二名年轻男子,其中一名使的是三十六式天罡指穴法和峨嵋剑法,应该是一名峨嵋弟子,另一人无法判断武功路数,不过善于发射暗器,对战之时曾施用银针、霹雳丸和烟雾弹。我想,放火还有给主公下毒的应该就是此人!他们趁着冰碛崩裂,冰河阻挡住杀手追踪,连夜逃了。” 主公眸光一暗,深沉如海,恨声道:“竟敢以下三滥手段给本爵下毒,我定要叫他付出代价!将此二人画影图形,通知教众,见此二人杀无赦!”联想到昨夜的狼狈尴尬形状,他气得牙根痒痒,可惜他浑身无力到咬牙切齿都做不到。 左护法看了他一眼,继续禀告:“昨日折损杀手十五人,残废一人,负伤三人,冷堂主被劫持伤了左腿,八名杀手学童全部被劫走。主公书房全毁,伙房食材毁损大半,共计一百八十三名教众被火烧伤。” 听完这串统计数字,主公狠狠地狂吼了一声,他现在全身乏力,盛怒之下也无法抛砸物品泄愤,只有嘶声力竭地道:“峨嵋派!本爵与你势不两立!传我谕令,集合人马,血洗峨嵋!” 一腔怨毒无处发泄,用手指着左护法斥责道:“区区二个人就将总坛弄得人仰马翻,还让奸细把人救走,全身而退,左护法,你是怎么办事的!” 左护法恭顺地垂首道:“属下失职!主公身上毒伤未袪,不宜动怒,请主公息怒!” 听他这样说,主公的气不由消了大半,内心深知自己昨夜出丑与人无尤,而左护法已经劳碌折腾了一宿,平日里对自己辅佐有功、无微不至,这样对他实在过了,便淡淡地道:“你下去休息吧!”一摆手,闭上了眼睛。 左护法从主公卧房退出来,一转首,瞬时满面怒容,换上了一副面孔,他迈开大步,向东南角门走去。不理会守卫的躬身问候,直向李月桃房间冲去。 也不敲门,直接大力推开木门闯了进去。李月桃软软地躺在石床上,头发散落在枕上,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想是被巨大的声响给惊醒,困惑地眨着桃花眼,看向门口。见了他,翻身向里,也不瞧他。 左护法一见,更是生气,胸口不住起伏,碰上门,扑到床边当胸一把将她揪了起来。 她皱皱眉,娇声道:“杜炎,你不会敲门吗?平白闯进来做什么?” 左护法冷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闯进来?哼,要问你做的好事!你这****,倚仗主公的恩宠倒行逆施,昨夜出丑得还不够吗?让前来灭火的教众看到你和主公一起瘫软在床上,费了许多周折才把你们分开架出来。你不懂得廉耻二字不要紧,不要连累主公!” 李月桃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反驳道:“我们也是着了奸细的道啊!你以为我想吗?” 左护法杜炎狠狠地啐了她一口:“我花了十五年功夫训练出了这批绝顶杀手,在二道沟开起客栈秘密开张买卖。你说服教主硬要来插一手,还以美色勾引于我,背后却在教主面前进谗言,将我挤走,可恨我当初竟会被你迷住,着了你这贱人的道儿!” 李月桃瞪着他:“你将账簿藏起,从不让我经手和过目,这样做你能拍着胸脯保证你没有半点私心?!” 杜炎冷哼道:“杜某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你鸠占雀巢,真的指望我完全不防备于你吗?” 李月桃冷笑道:“这就是了,你口口声声爱我,愿为我去死,结果还是处处防着我,那你也就不要怪我到主公面前揭发你!” 杜炎怒道:“你还不是处处算计与我?到处勾三搭四,你对得起我吗?亏我当初还鬼迷心窍考虑过要娶你!”越说越气,右掌举起想要掴她,她索性闭起眼将脸迎上去。他怒视着她,手高高举起,僵在空中许久,竟是打不下去。半晌,悻悻然放下,同时松开了抓着她衣襟的左手。 李月桃正视着他:“怎么,舍不得打了?如果你能全心待我,真心地爱我,我可能会嫁给你,可是我们只有互相算计。这算什么!” 杜炎冷冷看着她,内心琢磨着她这句话的真假,转移了话题:“你在二道沟杀人越货失了风,被人下了奇淫合欢散,飞鸽传书让二道沟山寨的张铁虎来救你。伙计被抓,客栈也被官府查封了,闯下这样的祸事,侥幸逃出,还不知收敛,硬要挑衅报仇,让山寨76条人命都当了你的替死鬼!你说,张香主的老娘是谁杀的?那些教中兄弟又是谁杀的?你的心肠真是歹毒啊!” 李月桃声音都变了调:“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拐弯抹脚了,没错,我的武功低微,靠着美色和自己的身体让男人怜惜我、保护我,在江湖上立足。是我让张香主截杀那个害我丢了客栈买卖的女人,为了出口恶气。怎么想到他们这么不济事,让那女人一个人全摞倒了,我能怎么办?留下活口让他们把教中的秘密都透露出去?张香主确实救了我的性命,他老娘也一直照顾我养伤,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还有其他选择吗?” 杜炎的眼睛收缩成了一条线,盯着她看了许久,摇了摇头:“蛇蝎美人,应该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生就一张迷惑男人的美丽面孔,内里却是一肚祸水,你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李月桃笑了,笑出了眼泪:“我这种女人,就是被男人算计出来的,只要你们之中有一个人真正地爱我,疼我,我会变成这样子吗?!我要活下去,你们都算计着我,想在我身上得到好处,那我呢?傻傻地让你们宰割,让你们来伤害我?!呵呵,你说,你真的爱过我吗?真的为我着想过吗?” 杜炎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叹了一气,转身走开,走到门口,他停住,转过头:“世上有的女人就算受尽凌辱和磨难,也不会失去纯真善良的天性;而有的女人会迷失在自己的欲望里,把自己的过失和不幸全都归结到别人身上,给自己的罪恶和无耻找种种借口。杜某这一生遗憾的是没有遇到前者,却让后者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言毕,他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室内传来李月桃疯狂地嘶吼。(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回 征西将军 天色大亮,一红一黑二匹马在草原上放蹄疾奔,离开“天狼”总坛越远便越安全,二人拼命催动座骑向巴图一家的毡包赶去。马儿跑得全身流汗,响鼻阵阵,终于能远远看见营地雪白的毡包顶篷了。 毡包前传来一阵孩子们的欢呼声,上次被救的六个小家伙已经成了好朋友,大孩子正在毡包前摔跤玩,小孩子们逗着狗儿玩耍,特木尔听见马蹄声站直了身子,抬眼一看,欢喜道:“看,是红马儿和黑马儿,巴特尔阿巴嘎(英雄叔叔)回来了!”小家伙们全都直起身朝前看,瞧见了杨、钱二人,崇拜英雄的草原小男子汉们都欢呼了起来!在毡包附近周围采野花、挖野菜的小姑娘们见了也蹦跳起来。 营地里的人们闻声都迎了出来,正在挤奶、绣花的姑娘、媳妇们和在毡包正熬着奶茶叨着家常的老人们将二人围在了中间。看到二人头发散乱,满头大汗的样子和吐着白沫、喷着响鼻的二匹马,都吃了一惊。 “快进屋吧,特木尔,孩子们快把马牵去喂一喂!”巴图的母亲赶紧将二人带进毡房,二人放下长剑将身披的大氅解下,将绑在身上的孩子们解了下来,跟随进屋的巴图族人们见了都大吃一惊。 饮下一盏奶茶不由精神一振,杨千城对众人道:“后面可能有追兵,不能把他们引到这里来。我们得去处理一下。”钱悦儿解开了孩子们的睡穴:“请帮忙照顾一下这些孩子吧!我们去去就回。” 巴图的新娘娜仁托雅站了出来:“你们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这件事交给我们吧,我们草原人有很好的办法!” 杨千城和钱悦儿一愣,有些担心。娜仁托雅看出他们的疑虑,开朗地一笑,自信地说:“放心吧!” 她牵着小姑其其格的手走出了毡包,巴图的母亲含笑端着托盘招呼二人和孩子们吃饭:“让她们去吧,草原上的人个个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大草原就是我们的家,她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娜仁托雅和其其格把营地中各家各户留在圈里的牛羊都放了出来,骑着马挥起马鞭赶着牛羊向着二人的来路奔去。嘹亮的牧歌和清脆的皮鞭皮响起来,牛羊的蹄印密密地遮盖了马蹄印。 杨、钱二人简单地叙述了救出孩子们的经过,一屋子的人们听得又紧张又开怀,直夸二人做得好,是真正的英雄。搞得二人怪不好意思,钱悦儿奇道:“巴图他们哪去了?”杨千城也发现了,族里的青、壮年男人都不在。 巴图的母亲告诉二人:他们一族每年夏季在这里放牧,夏季过后就要迁移到冬季营地去,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巴图他们这批青壮男人赶着牛羊去寻找水草丰盛的地方,先到前些年扎过营的地方去看看,如果合适就要开始迁移。 二人醒悟到,把孩子们留在营地拜托巴图一家照顾,无形中耽搁了他们迁移的日程。 钱悦儿歉然道:“谢谢您帮我们照顾这些孩子,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接他们去寻找自己的父母。” 杨千城也道:“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屋子里的人们笑了:“你们太客气了!我们还应该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孩子们,能够认识你们这样的英雄汉子是我们草原人的荣幸!” 巴图的母亲看着一大群孩子,担忧地问:“你们带上这么多孩子怎么上路呢?” 杨、钱二人略一沉吟:“请您借给我们一辆勒勒车吧!” 慈爱地看了他们一眼,巴图的母亲说:“你们先休息一会吧,等巴图和他叔叔、兄弟们回来再说。”带着众人离开了毡房。 第二天黎明,把车辕套在红云、黑龙身上,再把十一个孩子抱进了勒勒车,放下毡帘。接过哈达,饮罢奶酒,与众人施礼道别,正要启程。巴图和娜仁托雅背着行囊,牵着马儿来到二人身边。 二人惊讶道:“巴图、娜仁托雅,你们这是?”二夫妇露出灿烂的笑容:“这就是我们族人共同商议的结果!由我们陪着你们一起照顾这些孩子,把他们送回家。”众人一齐笑了:“给我们一个能够报答和帮助你们的机会吧!你们要完成这样一项大功德,就让我们也出一份力吧!” 在众人的祝福声与惜别中,怀着感动的心情,一行人出发了。杨千城和钱悦儿骑马护卫左右,巴图驾车,娜仁托雅则呆在勒勒车里照顾孩子们。巴图以雄浑的嗓音唱着悠扬、高亢的蒙古歌曲,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前往西宁城。 遇到毡房,都会进去询问有没有哪家丢了孩子。已经是秋季,好多毡包都迁走了,四人开始担心孩子的父母会不会已经迁移,无法寻得。 红云、黑龙是二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宝马良驹,但护送着勒勒车却是快不起来,一天走五、六个时辰也只能走不到三百里。一天,大家正在赶路,从后面驰过来六匹快马,马上之人穿着滚毛边的长袍,看起来行色匆匆。经过杨千城、钱悦儿身边时,车中传出娜仁托雅哼唱的蒙古儿歌,孩子们奶声奶气地应和着,巴图在车辕前听了满足快乐地微笑着。一片祥和快乐中杨、钱二人却注意到马上人正以迟疑、探究的眼神在不断地窥视自己。 果然疾速驰过后,六匹马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拨转马头缓步踱近。这六个人都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汉人打扮,但从面貌来看,有的人却有着明显的突厥人和吐蕃人的特征。这样的的组合太奇特了! 为首的男子眼睛细长,眼皮很厚重有点泡,但细缝中精光四射,有一道紧抿细薄的唇,整张脸看起来就象个大大的肉饼,用刀划了三条细口子。他的薄唇咧开了一些,脸上挤出笑容,看上去就象大肉包子顶上的旋涡。 二人看到他滑稽的面相,却笑不出来,因为从这六个人身上散发出一阵似有似无的杀气,这种杀气很熟悉,岗侧吾佶峰冰林中遇到的杀手身上就有着同样迫人的杀气。 那肉包脸开口说话了:“勒勒车上的朋友们,你们要去哪里呀?”杨、钱二人凝神戒备,还未及开口,勒勒车小小的窗帘一掀,露出了娜仁托雅的笑脸:“我们夫妻在哥哥们的陪伴下正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去看望阿爸、阿妈,如果没有什么事,可不可以把路让开,让我们过去呢?” 肉包脸打量着杨、钱二人:“美丽的小媳妇你在说笑吧!你这蒙古女人怎么会有汉人哥哥?” 娜仁托雅心中暗暗惊慌,口中笑道:“蒙古人和汉人通婚也不稀奇,我长得像阿妈,哥哥们长得象阿爸,难道你们连这个也感到好奇?时间已经不早,请赶快让开路吧!” 肉包脸哈哈大笑:“听你这样说,我该为我们的冒犯而道歉,这里野兽出没,为了表达歉意,让我们护送你们一程吧!” 四人心中暗道不好,对方显然不怀好意,应该是有所怀疑,但又不能确定,所以决定跟随下去观察动静。带着十一个孩子和没有武功的巴图夫妇,杨千城和钱悦儿真的不想暴露行踪,引来“天狼”无穷无尽的追杀,倒不是自己应付不过来,就担心一个疏忽保护不周让巴图夫妇和孩子们受到伤害。 杨千城和钱悦儿交流了一个眼神,钱悦儿故意用蒙语和娜仁托雅对话:“妹妹,父亲说会派官兵来接我们,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娜仁托雅会意:“好吧,哥哥,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吧!” 钱悦儿转向巴图:“好妹夫,父亲在帅府里面为你们和外甥新布置了一进院子,你一定会喜欢的。”边说边用目示意。 巴图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见媳妇和钱悦儿一搭一唱,钱悦儿又对自己使眼色,便憨厚一笑,点了点头。 杨千城淡然地笑着,暗中蓄势,不露痕迹地观察着肉包脸和同伴的表情。果然,他们脸上现出迟疑不定的表情,显然这些对话他们都听懂了。 钱悦儿继续做戏,手持马鞭遥遥一指:“过了这处戈壁,咱们穿过一片草甸,就能进西宁城了,父亲会在府里等我们,他盼着你们好久了!” 娜仁托雅作出欣喜的表情:“太好了!希望父亲早点派兵来接我们!真想早点见到他老人家。” 肉包脸和左右低语了一番,笑呵呵地说:“既然会有人来接你们,我们就放心了。那么再见了!”抽了一鞭,当先策马奔去,另五人赶紧打马跟上。 见六人走远,四人都松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危机还未过去,这招虚张声势只能骗过一时,等对方回过味来就不好了。 将红云和黑龙换到车辕前,换骑巴图夫妇的马,宝马负重速度减慢,寻常马儿减轻了负担速度有所提升,脚程立即快了不少。一行人快马加鞭向西宁城赶去。 幸好肉包脸等人似有任务在身,没有再返回来找麻烦,一行人终于平安到达了西宁城。 西宁城建在崇山峻岭之中,自汉代后将军赵充国屯田以来,又曾经成为南凉的都城。处于唐蕃古道的咽喉,扼丝绸南路的要道,乃是青藏高原通向中原的门户,河湟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人口稠密,呈现出西部罕有繁华景象。 四人发现城门口的守卫很严,守城官兵逐个检查后方才放行。城门口排了条等待进城的长龙。 城门边贴着一张告示,许多人仰着头在看,告示用汉、蒙、藏、回四种语言写成,穿着各色不同民族服饰的人们聚在前面议论纷纷。将马匹和勒勒车赶到等待进城的队伍里,杨千城与钱悦儿一齐挤到了告示下。 只见告示上写着“悬赏”二字,有一张图上画了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的画像,画上孩子留着寿桃头,双下巴,圆眼睛,笑起来有二个酒窝。二人看着眼熟,不就是从青龙堂手中劫下的其中一个孩子嘛!因为长相象汉人,长得又很是福相可爱,钱悦儿经常把他抱在怀中逗弄。 两人继续向文告看去,大意是:西宁总兵、征西将军邓愈谕令西宁卫全体军民,悬赏寻找幼子邓子恢下落,有通报消息者赏银二百两,有将公子护送回府者赏银五千两。不由相视而笑,看来今天不用排队了,有捷径可走! 杨千城伸手揭下了告示,站在榜文旁的兵丁立即将二人围住,恭敬地道:“义士既然揭下榜文,就请跟我们走一趟。” 杨千城笑着点点头:“请容我们带上同伴。”兵丁应诺一声,跟着二人来到勒勒车旁,浩浩荡荡地直向城门走去。带队的把总向守城兵一点头,即刻放行,直向城中总兵府走去。 城中商贸繁荣,集市楼阁鳞次栉比,百姓脸上带着健康红晕,穿绸着缎者不少。见到官兵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走了一柱香功夫,来到一座宏大的宅邸门前,红底金字的牌匾上书“总兵府”三字。 钱悦儿去到勒勒车边,抱出了可爱的三岁小童邓子恢。小家伙显然认出了自己的家,在钱悦儿手臂中蹦跳起来,咧嘴甜笑,迸出三个字:“回家家!”双手向前方划去,小屁股在钱悦儿手中蹾蹾,回头看着她,睁圆了大眼:“进,进去!” 守门的兵丁一见小公子找着了,早一路上气不接下气地往府里头奔去,口中嚷嚷着报喜。不一会,一身戎装的征西将军邓愈和夫人、长子、次子及管家、仆妇等涌到了门口。 钱悦儿微笑着将小家伙放到地上,胖小子迈着二条小短腿向亲人跌跌撞撞地奔去,口中唤着爹娘,张开双臂,一脸甜笑。 邓总兵看到可爱的幼子向自己奔来,流淌出了二行喜泪,大步跨前,将他一把抱在怀里,小家伙依偎着父亲,揪紧衣服再不松手,柔顺地把脑袋靠在父亲颈上。一家人围拢过来,又悲又喜。 看着这大团圆的一幕,四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车上其他的十个孩子触景生情,哭了起来,少不得又要抚慰一番。 当晚,总兵府设家宴招待杨千城一行。邓将军坐了主位,夫人相陪,频频向四人劝酒。 杨、钱二人讲述了搭救这批孩子的经过,特地讲述了巴图一族的义薄云天,邓将军夫妇肃然起敬,站起来又分别敬了巴图夫妇一盅。 满怀感激的邓夫人说起了儿子的失踪经过,中秋灯会上邓将军夫妇带着三子赏灯夜游,邓子恢由乳母抱着跟在后面。看到卖焦奶的,吵着要吃,乳母便停下来买了给他吃,不料夜市上人太多,就这一会功夫便冲散了。乳母好不容易抱着孩子挤到人稀处,辨认着道路要回总兵府,突然被人从背后击晕,醒来见小公子已经不在,便哭着回府请罪。第二天邓将军便发了榜文,十天过去没有音讯,都以为孩子可能不在人世,不想竟能重新团圆,实在是喜出望外。 邓将军一招手,一名士兵端上一个盖着红绸的漆木盘:“这里是老夫承诺的谢仪,还请收下!” 杨千城拦下:“郑将军,我们武林中人行走江湖,以除魔卫道为已任,您这样就是见外了!” 钱悦儿亦辞谢道:“看到将军一家团圆,尽享天伦,已经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如果您一定要表示谢意,就请帮助另外二名西宁卫失踪孩子寻找他们的父母吧!” 邓将军一愕,他没有想到杨、钱二人竟会辞受重金,反而提出这样一个请求,略一沉吟,满口答应:“好!我明天就放出榜文,寻找他们的父母。” 四人大喜:“多谢将军!” 邓将军一捋长髯,哈哈大笑:“和诸位的侠义之举比起来,老夫只不过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何足言谢!” 钱悦儿见他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图递了过去:“这件东西也许对将军有用,乃是在邪教总坛得到的一张地图,图中标明了邪教藏匿金银与刀枪、火器之所,将军可带兵前往查缴,必能重创其元气,匡保我黎民社稷。” 邓将军惊讶地看着她,一脸郑重肃穆地接了过来:“多谢二位少侠,老夫代朝廷感谢二位。请受老夫一拜!”言毕便抱拳单膝跪下,邓夫人和室内仆役、兵丁俱跟着下跪。 杨千城与钱悦儿赶紧双手搀扶:“邓将军、邓夫人请起!各位请起,真是折煞我等了!”暗中运起内力,众人才跪了一半,只觉一股大力将身体向上托起,竟是再也跪不下去。 邓愈乃明初一代名将,素有勇名,天生神力,为人忠义,见这二位青年侠义可风,不求回报,心中不由刮目相看。又见二人能以江山黎民为重,不贪图巨额财富,献出藏宝图,更是敬重,执意要谢。但对方硬是不受,僵持不下,只觉对方内力绵绵不绝,深不可测。心中顿叹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自古出少年!这二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将为定能成为武林奇葩、一代宗师,于是有心结交。 第二天一早,邓将军准备了一辆宽敞马车,派出1名马夫,4匹好马,20名士兵护送杨、钱二人入川。亲送至府门外,将二个锦囊分别送给杨、钱二人和巴图夫妇,四人再三辞谢不受,邓将军恳切地说道:“此去路途遥远,这是老夫一点小小心意,聊作盘缠。老夫是诚心和各位交个朋友,希望各位赏老夫一份薄面,收下这份见面礼。来日若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尽管开口。” 见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四人也不便再推辞,只得道谢收下,仔细收好。邓将军目送马车和勒勒车走远,方才回府。 杨、钱二人谢过巴图夫妇,在官道洒泪而别,带着8名在“天狼”总坛救出的青川男童,在官兵簇拥下驱车入川。(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回 峨嵋浩劫 马车很是宽敞,干粮饮水和褥子都已准备妥当。打开锦囊一看,整整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另有十颗珍珠、二锭金子和一些碎银,好一份厚礼! 邓总兵派出的兵士都是弓兵娴熟的骑兵,行进中打着“征西将军邓”的旗号。沿途多山,响马山寨不少,杨、钱二人亦发现不少可疑之人暗中窥视,应该是山寨的探马,不过沿途并没有遇上剪径打劫的,想来与邓将军的军威不无关系。 一路顺利,在沿途驿站晓行夜住,渐渐来到西宁卫与四川交界阿玛尼卿山地界,把总对二人道:“杨爷、钱爷,我们只能护送你们过完此山,马上就要到四川行省地界了,按律例未奉朝廷诏旨不能越界,看样子明日就要与二位作别了。” 杨千城点头道:“有劳诸位了!天色已晚,今夜就原地歇宿吧。”把总吩咐安营扎寨,不一会功夫搭起二座营帐,兵士们和马夫一顶,杨千城、钱悦儿和孩子们一顶。把总正要吩咐生火造饭,杨千城神秘一笑,对众人道:“我去去便来!”施展轻功二、三个起落消失在视野中。 不多时扛了一头鹿、一只黄羊,提着一只雪鸡回来,众人大喜,一起洗剥干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不多时便香气扑鼻,杨千城削下一条羊腿递到钱悦儿面前:“说好请你吃烤全羊的,耽搁了好些日子才兑现,不会怪我吧?” 钱悦儿看看他,又看看那根香喷喷、热腾腾的羊腿,心中有一丝感动,自己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他一直记挂在心。呵呵一笑:“难为你还记得,谢谢!”大大小小饱餐了一顿野味,回帐休息。 半夜杨千城和钱悦儿被一阵异常响动惊醒,掀开营帐一看,一只灰熊正在啃食未吃完的鹿肉,看到有人出来,人立而起,嚎叫起来。这下子把孩子们和隔壁营帐的官兵都惊醒了,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 官兵们正要拿弓箭去射,被钱悦儿制止。从怀中掏出一柄玉簫,站在帐门前吹奏起来,顿时犹如群蜂乱舞,嗡嗡作响,时远时近,逡巡不散,大灰熊顿时愣住,继而举起熊掌在头顶乱拍乱舞,抱头打转,原地翻滚。簫声愈疾,仿佛蜂群密集而来,灰熊大骇,抱头逃窜。钱悦儿以簫声相送,直至灰熊远遁。 眼见钱悦儿以一管玉簫,一阕簫声就吓退一头熊,官兵、马夫无不叹为观止,以为神迹。杨千城笑道:“看不出来,钱兄还有这一手,佩服佩服!” 钱悦儿道:“杨兄知道熊最怕什么?就是蜜蜂。熊最嗜蜜,每每偷食,被蜜蜂群起攻之,吃尽苦头,虽改不了偷蜜的习性,却落下了怕蜜蜂的毛病,哈哈!” 哄着孩子们重新睡下,她看向杨千城:“明日便可走出阿玛尼卿山,进入四川地界,离青川还有一段距离,须防天狼教派人狙杀。” 杨千城道:“杨兄有何高见?” 钱悦儿笑道:“我想天狼总坛必定将你我画影图形分发到各个分坛和山寨,好在我们当日披头散发,脸上污黑,想必画得不真切,所以那六个杀手只是疑心不敢确定。你的武功路数定是早已让人看出来了,在将孩子们安全送到青川之前最好不要再用,以免暴露痕迹。” 杨千城沉吟道:“钱兄顾虑得是,你我二人倒是不惧他们,但须首要考虑孩子的安全。只是不用峨嵋功夫,终究不便。” 钱悦儿用一根树棍在沙土上比划了起来:“杨兄,你看仔细了,要完全记下。” 杨千城一看,她画的是一套鞭法的招式,共七七四十九式,她不停地用树棍在地上比划,片刻功夫已经在地上画了四十九幅图画。 杨千城盯着细看,将一招一式都默默记在心中,看到最后,连画中的形象竟似在脑海中活动了起来,撩、刺、卷、劈、挑、压、抹、碾,变化万端,时攻上盘、时击中盘、时袭下盘,宛若游龙入海,蛟腾九霄。忍不住热血沸腾,连呼:“好鞭法!” 一跃而起,空着手演练起来,钱悦儿在一旁偏头细看。待他收势站定,她满意点头:“杨兄果然是习武奇才,一点就透!”手掌挥出,一股劲气从掌心喷涌而出,将沙地上的图画全都抹尽。 杨千城好奇道:“钱兄,这是什么鞭法,可否赐告?” 钱悦儿调皮一笑:“此乃我自创,名为四十九路游龙鞭法,乃是从师门所授的剑法变化而来,改为鞭法,更擅远攻。杨兄觉得如何?” 杨千城点头道:“弃剑用鞭,果然更利远攻,只是杀敌致命的效果便弱了。” 钱悦儿双手在胸前交叉了起来:“若非必要,不想杀生,能够克敌制胜就好,若能兵不血刃便是最好。医者父母心,哪有又杀人、又医人的道理?” 杨千城笑道:“难为钱兄一片菩萨心肠,行善修德,必有福报!” 钱悦儿听了觉得这话有几分耳熟,仔细一想正是楚布寺中灵童却贝桑布的临别赠言,现在他应该已经举行坐床仪式登位五世噶玛巴活佛了吧。想到这里心中默默地遥祝一番。不期然地又想起了索南扎巴,遇到杨千城以后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过他,希望他一切安好!默默祝祷完毕,她转身进了帐篷。 第二天拔营启程,走出了阿玛卿山地界,便到了岷山,已是四川地界,把总率官兵与二人辞别,杨千城取出二锭黄金相赠:“各位兄弟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买杯水酒解解乏,各位,后会有期!”官兵们推让再三,欢欢喜喜收下。 马夫驾着马车陪着二人继续赶路。一路上竟也平平安安,倒让杨、钱二人觉得奇怪,天狼教不可能不采取任务报复行动,想起那肉包脸一行的行色匆匆,莫非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天狼教正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又过了一日,终于来到了青川,杨千城引路,寻到失丢孩童的人家,将孩子们一一送回父母身边,众家无不涕泣叩谢,骨肉团圆又是一番悲喜。 取出碎银打赏了马夫,嘱他向邓将军致谢。杨千城迫不及待地带着钱悦儿回家,想让父母见一见新交好友。 杨员外四十开外,学过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杨母吃斋念佛,二夫妇俱是慈眉善目,见儿子领回一个进退有据、玉树临风的美少年,二人言行举止甚有默契,心中欢喜。听闻了二人一番惊险遭遇,对钱悦儿更是心生喜爱,欣喜儿子交到一位仁厚多智的好友,一路之上能够互相提携扶持。便殷勤招待,留宿一晚。 盘算着一月之假将满,杨千城一早起来打点行装辞别父母。钱悦儿本欲取道陕甘行省、河南江北行省回京城,经不住他再三相邀,便同意随他南下峨嵋山,拜见华阳真人。 二人快马加鞭,前往峨嵋山。蜀中乃天府之国,民丰物阜,彝、藏、回、羌等族与汉人杂处,不但有着多姿多彩的语言和服饰,更有着许许多多有美食小吃。杨千城当了东道主,沿途为她讲解。出身巨富的钱悦儿嗜好美食,见了许多吃食又是好奇又是贪嘴,川中菜色小吃虽多,但以麻辣为主,出自江南的钱悦儿并不擅长,看到她狂饮清水的窘相,杨千城笑得开怀。 那日,在成都府一间酒楼打尖,刚点完菜端起茶水呷着。临座三个汉子几盅白酒下肚,话匣子打开,不知不觉音量开始高了起来,隐约听得“峨嵋”二字,二人便留神细听。 其中一人道:“昨日陪着老娘上峨嵋山去进香,结果没能去成,山下跳出来许多黑衣人把我们撵了回去。害得老子白白跟着老娘吃了一整天的素,连庙门也没摸着。” 另外二人笑了,往他碗里夹了二筷鱼香肉丝和水煮牛肉:“那你今天多吃点肉过过瘾吧!不过那些黑衣人什么来路,为什么围着山不让人进?” 那汉子甩开腮帮子猛吃肉,含混不清地道:“谁知道什么路数,多围十几天庙里和尚、老道、尼姑们连粮食都要没得吃,我看准是惹上什么厉害的仇家了!” 另二人道:“不会吧!峨嵋派的和尚、道士从来清静不掺合外头的事,怎么可能惹上什么仇家。” 那汉子停了筷,见他们不信,很神秘地说:“咱们四川人大多都是练过两手的,要是平常人挡着道,老子我还不把他整残废了?!不过老子识货,一看就知道那批人全是练家子,而且人多势众,把个峨嵋山围得铁桶一样。当然不能吃眼前亏不是,这才乖乖带着老娘回家。”伸筷又夹了一块牛肉,嚼得满嘴红油,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接着说:“我看这次峨嵋派要惨!” 众人一片唏嘘。杨千城听完不由面露忧色,果然天狼教有更大动作在部署,原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自己二人,而是直冲师门而来。钱悦儿见了,知他此刻归心似箭,食难下咽,便伸手拉他:“杨兄,我们赶快启程,速回峨嵋!” 从楼上长窗往下一跳,正落在栓在门前的马背上。楼上传来小二的惊呼:“客官,您的酒菜!”杨千城也不答话,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往上一抛,正落在窗前小二手中。酒楼和大街上一片骚乱,那三个汉子也不吃了,一齐围拢在长窗前看着二人策马消失。楼上、楼下好多人都停在那指着二人背影议论纷纷。 那吃肉汉子和同伴重新坐下,饮下一盅酒:“看吧!我说的没错吧,这江湖上的高手都往咱峨嵋山来了。” 宝马名驹的脚程非同凡响,一个时辰后已经到了峨嵋山下。久闻“峨眉天下秀”,钱悦儿骑在马上仰头观看,暗暗喝彩。但见三峰并立,直指蓝天,气势磅礴。林木葱郁,远观之山顶云雾缭绕,好一座雄奇秀丽的仙山!与冰川雪山的磅礴雄浑、苍劲肃杀之感大有不同,特有一种钟灵毓秀的脱俗之美。 杨、钱二人刚刚勒住马缰,就从山林中瞬间涌出许多黑衣人,亮出白晃晃的腰刀,指向二人:“闲杂人等不得上山,速速离开!” 钱悦儿对杨千城递个眼色,翻身下马,一拍马臀将马遣走,手持马鞭微笑着黑衣人缓步走去:“如果我们不走,会怎么样呢?” 黑衣人冷喝一声:“那就留下命来!” 钱悦儿哈哈一笑:“本少爷有个怪脾气,就是你不让我干的我偏要干,不许我上去,我还非上去不可。想要我的命,可以,有本事你来取吧!” 运起轻功作势向山上奔去,黑衣人立刻挡在身前,数十把快刀向她身上招呼过来。那边厢急于上山的杨千城也被围在了中心。 钱悦儿不再废话,手中马鞭如毒蛇吐信一般向人群袭去。这可不是普通的马鞭,是一路之上钱悦儿用杨千城打的鹿皮亲手制成的长鞭,较一般马鞭长得多。鹿皮柔韧结实,不但份量轻,还耐水泡、耐高温,低温冰冻之时也不会变形。因其轻薄轻轻一抽,人身上立时一条细细血口,如同刀刃,灌注内力之下更是威力惊人。一鞭抽去便扫倒五六人,鞭尾一收便生生夺走十余把腰刀。 杨千城与钱悦儿施展四十九式“游龙鞭法”,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缴械,一路横扫千军,突破黑衣人的重重防线直向行龙顶碧云观而去。离道观五十岁远,黑衣人一齐停下不再追上。 只见碧云观庙宇倚山傍势,巍峨壮观。可惜的是这庄严肃穆的道家修真之所,峨嵋掌门的驻驾之地如今却有些碍眼:观外尸横遍野,九名或俗或道装束的峨嵋弟子横剑一字排开在山门前,身后是近百名或手持拂尘,或手持宝剑的年轻道士正严阵以待。 二人奔至观前,杨千城高呼一声:“大师兄、二师兄,诸位师弟!”九名峨嵋弟子顿时收剑拥上前来,拥抱作一团,说不尽地喜悦。身后小道士们一齐躬身屈指施礼道:“三师叔!” 为首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拍着杨千城的肩头道:“三师弟,回来便好!师父正在大殿等你,快去吧!” 杨千城答应着,将钱悦儿引至众人面前:“这位钱恺之钱兄,是我这次下山交的朋友,请师兄好好招待。”看向钱悦儿道:“钱兄,我先去见过师尊,这位是我大师兄王青峰,这位是我二师兄习仲文,这几位是我的师弟,等我回来再详细与你引见。”便匆匆而去。 钱悦儿点头应承,与众人一一见礼。留下众师弟与弟子在山门外戒备,王青峰亲自引着钱悦儿向观内走去。 碧云观结构严谨,气势恢宏,文成殿、钟楼、鼓楼……错落而建,围拱着玉皇大殿,飞瓴翘檐,古色生辉。供奉着威风凛凛的四大天师、风姿秀逸的五位娘娘、三位药王、三位财神,山神土地、千眼佛各就其位。 这王道长话语不多,亲将她引到一间客房,拱手道:“钱少侠,观中还有事,请恕招待不周,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告知清风童儿,自会替你安排。” 钱悦儿笑道:“王道长言重了!”王青峰伸手招来一名道童,关照几句便回山门去了。 钱悦儿四处打量,这间屋子很是干净,家什简单,一床一案一椅,壁上挂着几幅丹青,案上熏香。钱悦儿放下行囊与皮鞭站在壁前鉴赏起画来。名唤清风的小道童,很快打来一盆清水,又捧来一壶茶水:“檀越请先洗去风尘,用点茶水吧!” 钱悦儿看着道童长得眉清目秀,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眼神灵秀聪慧,很是可爱。道身谢,清洗一番,喝了一口茶,不由赞道:“好茶!” 清风笑了,颇有几分得意:“这是我碧云观自制的茶叶,采自金顶悬崖绝壁,每年清明只能采得五斤,除了师祖和师父、师叔们自饮只用来招待贵客。” 钱悦儿笑道:“这茶一定有个好名字。” 清风点点头:“叫做碧云雪芽。峨嵋山的茶叶闻名天下,不过碧云雪芽只此一处,别家没有,是想喝也很难喝到的茶中极品!” 见他聪明伶俐,能言善道,钱悦儿很是喜欢他:“茶很好喝,也是你泡茶的功夫好,谢谢你!” 清风小脸一红,眼睛放光,被赞扬得很开心。钱悦儿问道:“清风,你知道山口外出了什么事情呢?” 清风大眼睛忽闪了一下,小脸上浮现一丝气愤:“二天前一大帮不知来路的黑衣人封了山,不让香客上山,也不让山上人下去。下山采购米面的玉竹师兄和玉叶师兄被打成重伤逃回观里。我们还没去找他们评理,他们倒追上山来将我们碧云观围了起来,师父就带着师叔、师兄们守在观前和他们僵持到现在。到现在为止已经挡住了他们五轮进攻。” 听了清风的话,钱悦儿对于眼前的情形有了一个初步的估计。天狼的黑衣人刚才没有追着自己和杨千城直到观前,反而退了下去,一定是在等待后援,今天天黑前至迟明天黎明必然会有新一轮的进攻。她不由陷入沉思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回 保卫峨嵋 清风很是乖巧,见她蹙眉凝思,就悄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清风和另一个道童一起敲门进屋,拱手施礼道:“无量观!钱檀越,师祖有请。” 钱悦儿起身随着二个童儿走进玉皇大殿,仙风道骨,貌相清癯的华阳春人右臂中持着一柄拂尘盘膝坐在蒲团上,杨千城盘膝坐在下首,师徒二人正在叙话。 道童施过礼脆声道:“禀师祖,钱少侠带到!”华阳真人微笑招手,示意她在面前蒲团上坐下。 钱悦儿施礼坐下。华阳真人道:“你二人与天狼教结怨之事我已听千城说了,做得好!做得好哇!”他捋着三绺长须,仰天大笑,边笑边点头。 钱悦儿奇道:“真人不怪我们给峨嵋带来了劫难吗?在下正觉得惭愧无地。” 华阳真人摇手道:“钱少侠不必介怀,除魔卫道乃武林中人之本份,我出家之人虽身在方外,也以度苦救难为根本。众生即是道,道中有众生,一切有形,皆含道性。该来的终究要来,当为之事仍需为,慈悲念起,何惧刀兵!” 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令钱悦儿心生景仰。再不顾虑说出心中担忧:“真人,在下认为对方暂时偃旗息鼓,不过是在等待援兵,今夜至迟明晨必有一场恶战!” 华阳真人点点头:“不错,唤你前来,就是一同商讨对敌之策。千城极口赞你天纵奇才,机敏多智,特邀你来相商。” 钱悦儿谦虚道:“真人过奖,杨兄缪赞。不过眼下刻不容缓,需要提前布置一番。敢问真人,观中道众几何?” 华阳真人拈须而笑:“观中高手除贫道以外,还有十名弟子,余者百二十人尚可一战,另有童儿三十余众年稚力浅,不单不可用还需派人护佑。” 钱悦儿正色道:“天狼教众已汇集不下千人之众,待到今夜明晨只怕更多。再请问真人,峨嵋山中本派支系苗裔总数几何?” 华阳真人道:“我峨嵋派五花八叶遍布四川,僧俗儒道各领风骚,仅这峨嵋山中就有寺庙30余,凡数千之众。” 钱悦儿大喜:“如此甚好!请真人速速以掌门信印召集派中高手前来驰援为上。” 华阳真人一笑:“只消派人前往金顶铜殿敲响铜钟即可。”眼含深意地看着她:“贫道期望以少胜多,以最小伤亡保卫峨嵋千年基业,正为此而踌蹰。” 钱悦儿与他目光一对,心领神会:“真人的意思是,不到紧要关头不去敲响铜钟?” 华阳真人默默点头,钱悦儿笑了:“那么烦请真人让杨兄带我观前观后各处查看一番,再来向您请教,如何?” 华阳真人一挥手中拂尘:“千城,你就陪钱少侠各处转转罢。”言毕,自顾自面带笑容入定了。 二人起身施礼,杨千城果然带着钱悦儿四下查勘。钱悦儿奇道:“为什么真人想要独立支撑,派中有数千高手却隐而不用?” 杨千城叹了口气:“钱兄有所不知,家师这样做也有不得已之苦衷,最深一层是在为本门后人打算。峨嵋派五花八叶派系支裔甚多,但掌门之位只有一个,须有武功人望皆出类拔萃之人才能维持,不至分崩离析。每代掌门位置均少不了一番激烈争夺,由各支选出一名才德兼备的候选人,再比试文武二科。二科全胜之最顶尖高手才可就任掌门,否则便要加赛一场,比试题目由各支派掌门商定,胜出者才可接任掌门之位。每位新掌门即任前都需各支派掌门盖印信确认,宣誓遵从号令,只要一人异议,掌门之位便有不稳。”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摇了摇头:“说来惭愧,虽说家师深孚众望,号令一出,各支莫敢不从,但因本门招惹祸端却要其他各支前来驰援,对于本门下一代候选人脱颖而出继任掌门便生不利。” 钱悦儿听了心中哑然失笑:看来这护犊情深,为自家子弟打算计较的天性在方外人身上也不能免俗。看来这华阳真人私心内是想保护爱徒杨千城,免他为人诟病。 明白了这一层,钱悦儿也不再多问,只细细地观察了地形、地势,便与杨千城回到了大殿。二人坐下后,华阳真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钱悦儿微笑道:“真人,观中棉花可有?” 华阳真人微诧,但仍点头道:“有!” “那好,内力差的小道们一人二团,严令一柱香之内不得取下。再请问真人对九宫奇门可有研究?” 华阳真人微笑道:“虽不精深,却也研习过。” 钱悦儿道:“那在好不过!”从熏香炉中拣了一块炭,在砖地上比划了起来,一边划,一边讲解。华阳真人与杨千城时而发问,时而点头微笑。 半晌,钱悦儿道:“请真人将山门外九名弟子召回,督促他们熟悉演练阵法即可。容我与杨兄再去布置一番,可好?” 华阳真人点点头,唤过道童吩咐召见弟子。钱悦儿和杨千城转到观后勘查一番:“就在此处吧!” 杨千城问道:“什么?”钱悦儿一歪头:“我们有得忙了,赶紧去搬些木头、石头回来。” 杨千城奇道:“大敌当前,钱兄却要去伐木运石,难道用这些来对敌不成?” 钱悦儿正色道:“正是!唉呀,快走吧,越大越好!”拉着他施展轻功向山上飞去。两人十几番来回,采得许多树木与巨石,钱悦儿在后院踱着步,选中一个地方就用脚尖在地上画一个圈,杨千城便将木石种下,直折腾了二个时辰,终于完工。 钱悦儿又跑到库房寻着铁铲、钉子,去柴房抱来许多柴禾,让杨千城召来那三十余个小童,让他们把木柴削尖。自和杨千城到后院中木石丛中寻地挖坑,连挖了五个,这才收手。和杨千城下到坑中将木柴尖头朝上插好,或将铁钉撒在其中,或将霹雳丸撒在其中,或将菜油倒在其内,或将碎瓷烂瓦撒在其内。再用树枝扎成盖板,虚盖绿草浮土加以伪装。事毕,抚掌而笑,一群童儿见他二人带着这些物件进去又空手出来,再看她得意偷笑,料到这二个大人定是干了什么恶作剧,小孩子天性好玩,也跟着拍手笑嚷。 钱悦儿一敛笑容,正色道:“童儿们,开战后你们就呆在里面看热闹,不要离开这个石阵,记得多准备一些火把,只要看见有坏人掉进去,就往里扔,知道了吗?”言毕带着道童们进入阵内熟悉路径,避开陷阱,走了多遍,直到童儿们能够辨认路径,自由出入。 天色渐暗,观外人声鼎沸,该来的终归要来了!杨千城和钱悦儿带好武器,收拾停当,来到山门前。 五十步外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比山中的树木还要多,正在集结。原先防守山门前众弟子已经退回观内,正在真人监督下演练阵法,门前只留守了四十余名第三代弟子。正被许许多多的敌人骇得手脚发软,脸色发白,见三师叔和同伴出来,心中稍定。 钱悦儿问:“棉花团都领到了吗?”小道们恭敬回道:“已领到了。” 钱悦儿微微一笑:“让你的师兄弟们都戴起来,快去!都进去吧!”小道们领命飞快向观内跑去,边跑边掏出棉花团往耳朵里塞。 她从怀中掏出玉簫,抚摸再三,抬眼对杨千城说:“本不欲用此曲伤人,实在太过霸道,但眼下也别无他法了!”正说话间,一名小道奔了过来:“禀师叔,钱大侠,弟子们已经都戴好了。” 杨千城和钱悦儿点点头,挥了挥手,小道又飞快跑了进去。树林间黑衣人越聚越多,上山石阶上走来一队人马,当先那人穿着五爪金龙黄袍,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后面跟着四个人。正是天狼主公和左右护法、四大堂主。 钱悦儿笑了,很好,都到齐了!她将玉簫凑到唇前,吹出了第一个音符。站在身旁的杨千城蓦地感觉簫声中挟带着强劲的内力,音波之中有如带有魔力,挑起全身气血翻涌,气息乱窜,有如沸腾一般左冲右突地在全身经脉中狂跳乱蹿。幸亏他定力深厚,赶紧抱元守一,心无杂念,运功调息。 钱悦儿站前数步,在山门前空旷地带半闭着双眸凝神吹奏,山风吹起衣衫,将她的鬓发吹得向后飘飞,亦将簫声直传送出十数里。无声的波纹荡起,草木簌簌作响,对面黑衣人如遭雷击,如被虫蚁啃噬,表情痛苦万分,抱头挣扎。 簫声中一片肃杀,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万里冰川中阵阵极寒山风吹过,冰雪漫天而下,天地茫茫,不辨南北,团团絮絮,绵绵密密,刺骨阴寒冻透四肢百骸。继而天崩地裂,冰块雪团鱼贯而下,轰隆奔鸣,势不可挡!天地翻转,世界被漫天冰雪完全吞没。 一阙簫声直持续了约莫一柱香,四野归于死寂。钱悦儿运目一扫,对面黑衣人已大半跌倒在地,不少人耳鼻流血,一动不动。有的以手抱住树干仍在勉力支撑,有的正在盘膝调息运功抵御。 “天狼”主公和左护法、四大堂主面不改色,仍站在原地,身后站着二十二名黑衣杀手。右护法李月桃唇角沁下血丝,跌坐在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天狼”主公眸中一冷,偏头看向左护法,低语数句。左护法扬声道:“主公有令,受伤之人都撤下山去。”被簫声震伤经脉受到内伤的黑衣人都互相搀扶着艰难站起往山下蹒跚而去。 杨千城一看,伤者逾半,被魔音震断经脉、气绝身死弃尸于地的将近一成。顿时心中又惊又喜。惊得是这簫声如此厉害,仅凭一支曲子可以夺人性命,这种事虽然曾有听闻,但未曾亲见,总以为是以讹传讹的江湖传言,想不到今天亲眼所见。喜的是双方还未交手,已经折损过半,保卫峨嵋看来大有胜算! 他对钱悦儿不禁再度刮目相看,他身上真是充满神秘谜团,行事总是出人意料,实力深不可测,究竟他是什么来历? 左护法冷哼一声:“阁下所奏的难道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碧海潮声曲?” 钱悦儿哈哈大笑:“在下确实熟习碧海潮声曲,不过刚才那首却并不是。” 左护法一惊:“那么刚才阁下所奏的是什么曲子?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钱悦儿睨他一眼:“不怪你不识,此曲首现江湖,乃家师得到碧海潮声曲后闭关钻研所谱,名唤冰川雪语!同碧海潮声曲一般,精通音律者最难承受,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经脉尽断!”捉狭地一笑:“要不要再欣赏一下失传已久的碧海潮声曲?” 一直没有开口的“天狼”主公说话了:“想来峨嵋派人才凋尽,找来个外人挡在前面凑数,以千年魔音暗算与我等,难道怕了和我们真刀真枪地较量一番了吗!”这一句运用了上乘内功,中气十足,在山间回荡不息。 话音刚落同样嘹亮掷地有声的苍劲之声传来:“想要见识峨嵋绝技不难,峨嵋派早已恭候在此!” 话音未落,华阳真人已站在杨、钱二人身前。真人身材颀长挺拔,宽袍广袖,右臂抱一柄拂尘,在夜风和灯笼火把映照下飘然若仙。 华阳真将拂尘一抖:“摆阵!”峨嵋弟子们鱼贯而出,在山门前平台上迅速摆出一个九宫奇门阵。九个宫位由华阳真人九名弟子分率八名第三代弟子镇守,其中大弟子王青峰驻守中宫,形成九九归一之数。宫中九人左手搭在前一人肩头,右手执剑。 八十一名峨嵋弟子守住观门,严阵以待。杨、钱二人左右护卫着华阳真人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 “天狼”主公将头偏过,向左护法交代数语。他一点头,又附耳关照朱雀堂主,后者领命离去。钱悦儿冷眼旁观,料到对方定是见观中人悉数在此,想要绕到观后偷袭。她唇边绽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这时天狼教众开始向观前压进,左护法一声断喝,22名天狼杀手便直奔华阳真人和杨、钱二人而来,其余教众压向九宫奇门阵。虽说凭“冰川雪语”曲令天狼教众折损过半,但人数仍然十倍于已,不可轻敌。 杨千城一看将自己三人团团围住的杀手中,有一名独臂的,正是在冰林被自己斩断左臂的杀手,心中暗道:“看来这天狼教是倾巢而出了!连受伤的也没放过。” 杨千城与钱悦儿抽出鹿皮鞭,施展起“游龙鞭法”,长鞭防守圈较长剑大出许多,神出鬼没变化多端的鞭法让杀手们无法近身,抽刀砍斫之时,皮鞭已经变招游走别处。华阳真人巍然不动,任由双鞭将自己护卫在中央。 撩、刺、卷、劈、挑、压、抹、碾,长鞭宛若灵蛇吐信,蛟龙入海,上下左右无处不在,杀手们心头一沉,只觉鞭影重重,上、中、下盘都在鞭影笼罩之中,虚招随时会变成索命实招。 杨、钱二人联手制敌多次,心意相通,攻防默契,毫无破绽,杀手们被凌厉的攻势与绵密防守所困,时间一长顿时焦躁起来。 对阵杀敌最忌心浮气躁,杨千城觑见破绽,立刻变招,一招“游龙摆尾”鞭梢绕住杀手的脖颈,手一抽鞭一收,立时颈骨折断,毙命鞭下。钱悦儿亦是鞭梢抖动直刺三名杀手要害大穴,只觉眼前一花,身上一麻,杨千城左掌掌风已经劈到,登时被震飞三丈外,撞在观前古树上,口喷鲜血,软软倒下。杨、钱二人的位置已经瞬移。 二人配合得严丝合缝,犹如一人。而瞬间倒下四名同伴,令余者心惊,局势顿时扭转,天狼教倚仗人多势众支撑的优势顿时因士气低落变成堪堪自保的危局。 那边厢峨嵋大弟子王青峰在中宫调度指挥,随着来犯之敌的攻势,九宫奇门阵各宫位不断游走变换。 坤宫由二弟子习仲文执掌,离宫由四弟子雷霄汉执掌,巽宫由五弟子龙越山执掌,震宫由六弟子师乐言执掌,艮宫由七弟子仇允然执掌,坎宫由八弟子武孝天执掌,亁宫由九弟子殷野风执掌,兑宫由十弟子楼重宇执掌。分别站在本宫最前列,身后8名第三代弟子依次将内力注入到前一人身上。中宫8名弟子分助一宫,王青峰居中策应,外围8宫合十人之力汇成雷霆万钧的重击,当者披靡,筋断骨折,经脉震碎。 眼见天狼教众分散开来,从掌力空隙悄悄迫近,王青峰一声号令“变阵”,瞬时从圆阵变为九宫方阵,各宫位排成三列,每列三人。整个阵势纵横各是九人,形成五重防御圈,人数分别是1人、8人、16人、24人、32人。 第一层最外围32人全力施展峨嵋剑法,第二层24人中每边末位2名弟子分输内力给前面二人,其他弟子以双掌抵住前人全力灌输内力,第三层16人每边中间2名弟子分输内力给前面二人,其他弟子将内力注入前人体力,第四层双掌齐出分输面前二人,王青峰在内圈依据战况随时变化真气注入方位。 层层真气导入使得第一层防御圈32人个个犹如一甲子修为的绝世高手,剑气迫人,银虹夺目,峨嵋剑阵激荡起海啸般的剑气,气势磅礴好似铜墙铁壁般不可撼动。只听惨呼之声不绝,残手断脚不断飞出,鲜血四溅,场面惨烈血腥无比!整个峨嵋九宫剑阵好似一台绞碎人肉的绞肉机。 受到同伴惨呼声的影响,剩下18名天狼杀手的招式开始混乱。华阳真人站在正中观看战况,拈须眯眼而笑。耳中突听身后观内传来童儿的呼叫声,他暗叫不好!此次精挑了72名武功最为出色的第三代弟子与九名爱徒组成剑阵,守住山门。观中只留32名道童、48名小道,入门日浅,功夫微末!一念及此,心中焦急。将掌心分抵杨、钱二人后背,真气源源不断注入二人体内。 加上二人本身内力,鹿皮鞭刹时变得硬如金石,利如宝剑,“咯嚓”之身不绝不耳,二名杀手被皮鞭腰斩,余势未衰,筋断骨折之身不绝于耳,鞭梢掠过,削去一名杀手的左耳,18人不是身死便是受伤,受伤最轻仍然站着的就是那名少了一只左耳的杀手,只见他血流如注,从伤处淌至脖颈再滴到胸前。低头一看同伴惨状,表情狰狞,狂吼一声。 杨、钱二人一看,嘿嘿,认得!不正是那西宁卫戈壁上遇到的肉包脸嘛!钱悦儿正想调侃他二句,不料他将身子往后一退,双手一抖,撒出漫天铁棘藜,泛着幽蓝的光芒直向三人身上招呼过来。 华阳真人上前一步,广袖一摆,全身衣袍鼓荡而起,两掌向前挥出,一道雄浑劲气喷薄而出,犹如一道无形的气墙,铁棘藜撞上气墙向后弹出,带着“哧哧”破空之声,去势较来时更为迅速。“扑哧扑哧”不绝于耳,肉包脸带着一脸惊诧向后倒去,身上嵌满了刚刚亲手发出的数十枚铁棘藜。死不瞑目地瞪大着血红的双眼,全身肌肤发黑,形象极为诡异。想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射出的铁棘藜会弹回来,射入自己的身体,就这样不甘不愤地一缕冤魂去往阴曹地府报到了。 华阳真人收掌,对二人命令到:“快进观里,保护童儿!”二人略一迟疑,华阳真人加重语气,不容置疑地催促道:“快去!”二人一抱拳,应声“是”施展轻功跃墙而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回 阵前谈判 跃入观内,呼嚎怪叫之声从后院传来,二人兔起鹘落间已经来到观后石阵,48名小道提着长剑,举着火把站在阵外,阵内传来童子的呼叫声:“来啊,来啊,来抓我呀!” 一个小道童的身影一闪而过,后面跟着几条黑衣大汉。“扑通”一声闷响,窜出3名小童,将手中火把往洞里一扔,顿时哀嚎狂呼声大作,3个小鬼将3双小手摊开上下一拍,便分头向阵外跑来,低呼道:“师兄,拿火把来!” 提着长剑在阵外羡慕看热闹的小道马上跑上前将火把递过。阵内童稚的戏耍声不绝:“唉呀,我好怕呀!”接着又是细碎的奔跑声,“扑通”声和哀嚎声。 钱悦儿不觉掩口好笑起来,看来这些童儿耍得正欢,倒让年长的师兄们无可奈何地作了壁上观。又一个小鬼跑到了石阵边缘,探头朝外喊道:“师兄,麻烦去厨房再提一小桶菜油来,不够用。”一抬头看到了杨千城和钱悦儿,高兴地唤道:“三师叔,钱檀越,我们把偷进观里的坏蛋都困在洞里烧熟了!快来看呐!” 小道们赶紧去了四个搬菜油,其他人一脸向往又无奈地站在石阵外等着帮衬小师弟们。成年且功夫好的师兄们都跟师祖、师父、师叔们对阵杀敌去了,连小师弟们也大显身手,令他们这些半大小子好不尴尬,简直成了这场师门保卫战里的多余份子,除了帮帮小师弟们的忙,简直毫无用处,想想也觉气馁! 杨千城看出了他们的失落和郁闷,微笑着吩咐道:“留下十人在这里,其他人分别驻守殿阁,有贼人闯入,格杀勿论!”指着一名个子最高、看上去年纪最长的小道,说道:“玉虚,你负责分派一下。” 看到师叔派下了任务,小道们很高兴,很快领命分头散去。杨、钱二人进入石阵中,石阵中弥漫着皮焦肉烂的焦糊味,揭开盖板,五个坑中都已积了不少尸体,有的已烧成了一堆灰,有的正在烧着,里面发出垂死的惨叫声。童儿们三五一堆埋伏在阵中,看到有敌人潜入就现身逗弄,引他们追逐,将他们引进陷阱。埋伏在附近的童子见敌人来了,就将盖板一抽,黑衣人一跌进坑里,马上扔下火把,盖上盖板。火把用完,陷阱里菜油不够、火不大,就迅速到阵外找师兄们要。玩得得心应手。 杨千城和钱悦儿却担忧陷阱不够深,许多尸体和骨灰在里面,不但将陷坑填得越来越浅,而且碎瓷片和铁钉、木箭都没掩埋了,发挥不了效用。坑变浅后如果跌进陷阱的敌人爬了出来,这些孩子就要遭殃了! 于是杨千城下令道童们撤出石阵。小鬼们不情不愿地往外走,钱悦儿哄道:“你们玩了好久,也累了,师祖、师父、师叔和师兄也打累了,所以快快去做些饭菜吧,大家一起吃庆功宴,好不好?”众童子这才转怏为喜,走了个干干净净。 天狼教眼看在山门口硬攻不下,伤亡惨重,便调整了方向,佯攻正门,实偷后山。碧云观依山而建,黑衣人络绎不绝地从后山翻进后院,正落进钱悦儿布下的木石阵中。 甫一落地,便闻到刺鼻焦糊味,阵中烟雾弥漫,三步之外不能视物。原来遣走道童后,钱悦儿就在阵中施放了烟雾弹,与杨千城退出阵外。 一组黑衣人在阵中左冲右突,弯弯绕绕却总也出不来。只听不远处传来恐惧地惊叫声,顿觉脊背发寒,猜测也许是同伴遇到了伏击。迟疑不定地打量四周,可惜根本看不清什么。耳中能够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重物坠落声、惨叫声、呼救声,有心前去救援与会合,可是永远走不过去,就在迷雾中兜兜转转,毫无方向。 绕来绕去总是出不去,眼前永远迷雾一片,这片木石林走到何时才有尽头?难道就在这片迷雾丛中饿死、累死吗?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深,心情越来越焦灼,濒临绝望。 夜色愈来愈深,月光无法穿透迷雾,连指引方向北斗星也被烟雾摭蔽得模糊不清。本来是乘夜潜入,不敢点火。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恐惧的加深,有人忍不住掏出火折,迎风一闪,火苗亮了起来。 钱悦儿捕捉到迷雾中一点火光,指尖运起内力,弹出一枚霹雳丸,顿时火起,烧得那人哇哇大叫,满地乱滚,恰好掉进倒入菜油的陷阱,坑中菜油一见火,轰地爆发起来,火苗直溢出来。虽说逃得快,没有被大火殃及,但亲眼见一名同伴被大火吞噬,惨烈恐怖之状令其他人亡魂大冒。得到这个血淋淋的教训,再没人敢点火。 钱悦儿好整以暇地等在阵外,见杨千城坐立不安,便道:“杨兄,有我在此守着便可,你去前面瞧瞧战况如何?” 杨千城依言跃墙而出,看到师父被天狼教左护法和三名堂主围住,激斗正酣。山门口峨嵋九宫剑阵威力有所降低,三代弟子内力终有不足,双方鏖战已近二个时辰,年轻道士们不断催动内力,已开始体力不支,面颊赤红、额上见汗、身躯颤抖,最多再撑一刻便要脱力。天狼教众显然已经发现这一点,并不急切进攻,只采取游斗战术消耗峨嵋弟子的内力。 杨千城顿时暗暗叫苦,万一九宫阵崩溃,那么天狼教就会杀入观中,那些小道与童儿就要身首异处!想到此处,大吼一声加入战团,挥舞长鞭直袭左护法后背。 杜炎只觉身后一股强大劲风袭来,本能地闪身避过。岂知长鞭鞭梢一转,将脚踝缠住,鞭子用力回撤,一股大力欲将自己的身体抛起。赶紧使出千斤坠功夫稳住下盘。手中巨扇向下扫来,这柄巨扇十二根扇骨由玄铁制成,催动内力便可逼出十二柄尖刃。 这一扫,十二柄锋利无比的尖刃逐一划过鹿皮鞭,杨千城只觉手中一轻,鹿皮鞭已被断去一截。皮鞭变短,防护范围也相应缩小,杜炎顿时挥动巨扇攻上面门。杨千城一招“游龙腾云”回护上盘格档回去,只觉对方这柄扇子势大力沉,十二把尖刃寒气森森,不由心中一凛,凝神应对。 山门前局面顿成杨千城与杜炎单挑,三名堂主围斗华阳真人,百余名天狼教众游斗峨嵋剑阵。 钱悦儿抱着肩在木石阵外闲得无聊,只听木石阵中响起零星兵刃撞击声,想来是在阵中摸索的天狼教众撞在了一起,不辨敌我打了起来。这个天罡迷魂阵不得其法花整整数年也出不来。只要迷雾不散,就算有精通阴阳五行术的高手也施展不开,至少在天亮前天狼教众绝不可能脱阵而出的。 钱悦儿对留在阵外的十名小道笑了笑:“小道长,想不想立个大功?”小道士听门外杀声阵阵,兵刃相击声不绝,正感有力无处使,闻言自然欢喜。 钱悦儿道:“今夜刮的东南风,去捡些枯枝败叶放在缸里,在上风处引火烧起来,一人拿一把扇子顺着风将烟雾往石阵中扇,切记一件事,不可让阵中人见着明火。只要你们将烟雾源源不断地吹往那阵中,便记你们大功一件!”又从怀中掏出十颗烟雾弹,递给小道士:“如果一时树叶烧完了,来不及放烟,就顺着风将这弹丸用力弹进去,可记住了?”言毕,伸手弹了一枚作个示范,便兔起鹘落地向山门口而来。 杨千城与杜炎斗了个平分秋色,华阳真人与三名堂主打了个略占上风,峨嵋剑阵却汲汲可危,过半弟子已经力竭气急,钱悦儿观察了一下战况,面露忧色。心念电转,取出怀中玉簫,在指间潇洒地打着旋,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向对面掠阵观战的“天狼”教主公走去。 眼见此次围攻峨嵋伤亡惨重,前往后山偷袭的教众去了一批又一批,却迟迟无人回报,更未见观中火起,“天狼”主公面部依然僵硬,眼神却闪烁着不易觉察的烦躁不耐。 钱悦儿瞥在眼内,心中多了几分把握,直走到他面前三丈站定,带着那抹诡秘的笑意静静与他对视。他冷冷地盯着她,身后护卫的黑衣人“呼啦”一下子闪到他身前,举起兵刃全神戒备着钱悦儿。 她笃定地冲着他笑,并不开口,也不行动。他终于忍不住,沉声道:“你笑什么?” 她旋转玉簫的手一停,似有意似无意地将簫划过嘴唇,笑了笑:“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冷声道:“奇怪什么?” 她笑得幸灾乐祸:“你派了那么多手下去后山偷袭,怎么泥牛入海一样?” 他心中一惊,淡淡地道:“你有什么话就说,不必兜圈子了!” 她继续旋转着玉簫,盯着他的眼睛笑得更深邃莫测:“我有一个提议,现在你有许多手下已经做了峨嵋派的俘虏,而且想必你也一定清楚,峨嵋是个大派,门人虽然分散,但援兵随时会赶到。现在仅凭这不到一百人,贵教已经尝了些苦头,等人到齐了,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她顿了顿,满意地看到了他垂目深思的样子,继续说道:“其实贵教围攻峨嵋派,最主要的是因为我和一名峨嵋派弟子造访了贵教总坛,闯了些祸事,所以迁怒于峨嵋派。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尽早了却此事。” 他眸中寒光一闪,须发无风自动,冷哼道:“你敢跟我谈条件?!这世上这般狂妄之人,你是第一个!” 钱悦儿不以为意,笑容不减:“凡事都有开始,其实我还可以再奏一曲碧海潮声曲让贵教朋友鉴赏一番。不过何必小题大做,牵连无辜呢?既然你们的目标是我和杨兄,那么就由我们出头与你们了结这场过节。” 他的曈仁收缩了一下,冷冷地盯着她,声音同样冷,但明显对这个提议有着兴趣:“此话怎讲?” 钱悦儿笑道:“就由我和杨兄对阵贵教派出的高手,公平决斗。如果我们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同时将贵教俘虏全数归还;如果你们输了,就立即下山,永世不得再犯峨嵋!” 他盯着她许久,终于开口道:“无论输赢,都不准峨嵋派扣押我教众!” 鱼儿上钩了!钱悦儿点点头,继续谈条件:“贵派不能群殴齐上,最多派四名高手。” 他点头同意:“既然是公平决斗,那么你的魔音便不准使用。” 钱悦儿爽快答应:“那是自然!”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既然你们代表峨嵋出战,那么就要使用峨嵋的功夫,这一点你同意吗?” 钱悦儿岂会不知他用意,哈哈一笑:“应当如此!” 他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手势,身旁一名黑衣护卫取出一支牛角,“呜呜”吹响,天狼教众听到号角声一齐停住手向后退开。 峨嵋派众人也住了手,钱悦儿不慌不忙地走回华阳真人和杨千城身边,将谈判情形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杨千城大惊:“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连师门,这件办得正合我心!只是你如何会使峨嵋功夫?限制你使用师门武功,只可用峨嵋武功,这是故意要致你于死地,你怎么如此不分轻重就答应了他!” 华阳真人拈须沉思:“以二对四本就不利,钱少侠从未学过峨嵋武功,即使现在立即传授于你,也难以融会贯通,应用自如,决斗之时性命攸关,如今别无他法,你且近前来,贫道立即传授你本门精要!” 钱悦儿躬身谢过华阳真人:“谢真人一番好意,在下既然敢应承,就有致胜之法,有劳真人为我等掠阵!”取出一个细白瓷瓶,递入他手中:“这是家师亲制灵药,请真人让贵派弟子速速服下,运息吐纳一刻,即可恢复元气。” 钱悦儿握住杨千城的手,并肩向前走去,她手掌紧紧一握,轻声道:“杨兄,你、我又要并肩而战,杀出一条血路了!” 她心中清楚,并没有什么援兵,虚张声势引诱“天狼”主公同意以决斗方式来了结此事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至少可以为峨嵋派众弟子赢得恢复元气的时间,如果赢了,就可以凭二人之力解除此次危机,即便对方反悔,峨嵋派也有了再战的能力,无论如何,这是一笔好买卖!(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回 阵前交锋 二人站在山门前平台上,身后九宫奇门阵已解散,退入山门内服药调息。华阳真人站在紧闭的大门前为二人掠阵。 “天狼”教的决斗人选还未出现,树林中火把通明,想来天狼主公仍在面授机宜之中。 钱悦儿索性盘膝坐在地上打坐调息起来,相较她的气定神闲,杨千城的心倒是为她高高悬起,心中暗暗决定,今夜一战就是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她。今天她已经为峨嵋派做得已经够多了,如果还要为峨嵋丢掉性命,那么他一世也无法原谅自己。 听到脚步声,钱悦儿睁开了眼睛。左护法杜炎、朱雀堂主、玄武堂主、白虎堂主向二人走来。她站了起来,抽出了腰间软剑,迎风一抖,“玉珠剑”泛着森森寒气,剑身上眉目纤毫俱现。杨千城也拔剑在手,二人迎上前去,倒按剑柄抱拳施礼。 左护法杜炎手持巨扇。朱雀堂主仍是一把腰刀,只是左手戴着一只银光闪闪的手套,钱悦儿识得那是天蚕丝织就,不惧水火、刀剑无伤的宝物。玄武堂主穿着一件银鳞胸甲,双手握着宛如二轮新月交相拥抱的“钺”。白虎堂主戴着镔铁护膝,护膝上铆着密密麻麻的尖刺,手中掂着一柄玄铁斧。四人略一拱手,双方各自站定。 钱悦儿道一声:“得罪了!”剑尖颤动,挽起一个漂亮的剑花,直奔左护法中路而去,施展的正是“峨嵋剑法”。 杜炎以扇格档,身形一转,右手一抖,扇骨12根尖刃“噌”地弹了出来,欺近她身侧。杨千城踏上一步,姿态美妙,一招“拂花掠影”一剑封住他的去势,身形已是滑到他背后,剑尖直指他背后8处大穴。感到背后劲风“嗖嗖”,他右手一翻,巨扇挡住他攻势。一招“黄龙翻身”,上半身接近地面90°旋转一周,身形直立而起,巨扇翻飞,瞬间连出五招,分袭杨千城上、中、下路。 杨千城不慌不忙,一招“神女拂袖”挡住攻向面门的杀着,迅速变招“黄莺穿柳”反攻杜炎的肚腹14处要穴,脚下以“玉女挪莲”避过直袭下盘的招数。反迫得杜炎不得不撤扇自救。 再说钱悦儿虚晃一招直攻左护法杜炎,身形飘飘,手如三春杨柳轻摆,快如闪电地直袭三大堂主,剑身灌注内力带着“哧哧”破空之声奔到,朱雀堂主挥刀迎上,左手随之欺上,意欲借天蚕丝手套保护来夺钱悦儿手中“玉珠剑”。玄武堂主手持双钺奔袭她左臂,白虎堂主一晃玄铁斧向她向身后劈来。 岂知黄雀在后,杨千城迫使杜炎挥扇自救,一着“玉女抽身”,身形已奔至白虎堂主身后,剑尖银虹点点,将他背后8处要穴笼罩在剑影之下。白虎堂主心头一凛,闪身避过,转身面向杨千城,大斧一抡直向面门劈落,杜炎亦飞身而至,二人一前一后将他围住,酣战起来。 钱悦儿一招“分花拂柳”荡开朱雀堂主和玄武堂主的攻势,玉足一弹身形掠起在半空中以一式“越女追魂”凌厉杀到,剑芒闪闪直取二人头面6处死穴,吓得二人一头冷汗,急急格挡。 但听兵器撞击声爆豆一般响起,杨、钱二人各敌“天狼”教二名高手,激斗之下,仍然气定神闲。真正是:蛾眉剑法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身苦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 “柔者刚之本,刚者柔之用,若欲极刚必力极柔,”刚柔相济,便是峨嵋剑法的真髓。看起来姿态优美,招式轻灵,仿佛跳舞一般,实则外松内聚,松柔灵活。身姿剑法飘然轻灵,若即若离,若假若真,每招每式都蕴涵着随时变化之机。“静如处女,动若脱兔,势如雷霆”正是峨嵋剑法的真实写照。 山门前鏖战正酣,山门后服下医隐秘炼“益气归元丹”的峨嵋弟子吐纳调息已毕,听得门外兵刃铮铮作响,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涌出门外来观战,站立在华阳真人身后直看得心驰神迷。 见到钱悦儿使得一手娴熟峨嵋剑法更是惊异不已,一个外人能够尽得峨嵋剑法真髓,将剑招使得出神入化,决斗厮杀中滴水不漏,不能不让他们吃惊。虽说峨嵋剑法是峨嵋弟子们日常熟习的基本功夫之一,但是能够将这套剑法演绎得这样威力惊人,刚柔转换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与优美的却不多见! 另一边“天狼”主公紧盯战局,面目虽僵硬,眸中却越发暗沉,曈仁收缩成二个点,他提出不准钱悦儿使用玉簫魔音,必须使用峨嵋功夫,正是想增加得胜的筹码。但没想到这个姓钱的狂妄小子,竟然能使得一手漂亮的峨嵋剑法,招数之娴熟、变招之果断利落与那姓杨的峨嵋弟子不遑多让!“被算计了!”这个认知让他怒不可遏,可是以他一教之尊的身份承诺了的事情又怎能反悔?他死死盯着钱悦儿的身影,恨不得将她撕成二片。 华阳真人悬着的一颗心此时已经完全放在了肚里,本来他担心二人落败后,爱徒落入“天狼”教手中后果不堪想象。所以不得已提出“现教现学”,没想到钱少侠竟然一口拒绝。现在看来他果然没有打诳语,心中早有致胜把握。华阳真人拈须点头,心中暗道:这青年不知是何来路,竟然懂得峨嵋剑法,而且能够施展得如此精妙纯熟,真是出人意料! 双方已是拆了百余招,仍打得难解难分。蓦地,山下一阵喧闹,呐喊声惊天动地,兵刃相击声和拳脚击打声热热闹闹地响作一团。一名大和尚手持月牙铲带领着一群僧尼道士边打边跑上台阶,身后跟着穿着各色服饰的江湖人物各持兵器与黑衣人打作一团。 大和尚用月牙铲扫倒二名黑衣人,对着华阳真人一声大喊,这一声中气十足,有如洪钟:“掌门人,老衲带领五花八叶众门人前来护法!” 身后众峨嵋派弟子齐声呐喊,声势惊人。个个奋勇争先,挥舞着兵刃砍瓜切菜般掩杀上来。 “天狼”教主公看向华阳真人,扬声冷然道:“难道堂堂峨嵋派就是这样首鼠两端,言行不一?!” 华阳真人一挥拂尘,扬声道:“各门下弟子听令,收起兵刃!”看到门下各支派在没有铜钟召集的情况下赶来护法,他是既意外又感动。虽然众人护法心切,赶来支援,但已与“天狼”教约定在先,以决斗定输赢。以名门正派峨嵋派的江湖声誉,当然不能食言而肥,只有先让众人收起兵刃。 听到掌门号令,峨嵋四花八叶各路人马通过“天狼”教封锁的道路,围绕碧云观整队站定,面向“天狼”教众,手按兵器,遥遥对峙。各支派掌门来到华阳真人身旁施礼叙话。 峨嵋山被围的消息已传遍江湖。山中30余座峨嵋派大小寺庙早已召集人手,只等铜钟敲响。“天狼”教封山使得各寺与碧云观一样香火凋敝、米粮将尽,早已按捺不住,可惜掌门未传谕令,只得暂且忍耐。川中峨嵋弟子与支系门派均已得到江湖消息,惊怒之下立即整顿人马,快马加鞭回山护法。在山下果然见到许多黑衣人将峨嵋山围得铁桶一般,暂时集结山下,等候掌门铜钟召唤。 先是窥见黑衣人大队上山,山上传来一阵簫声后,许多黑衣人互相搀扶,摇摇晃晃地下山来。想来碧云观已经在交战,可是铜钟却始终没有敲响,众人心中焦灼:碧云观乃是掌门驻驾之地,一旦陷落,峨嵋派在江湖上声誉扫地!岂不叫人笑话与小瞧了峨嵋? 山下远来护法的众支派掌门聚在一处,商量了一下,决定派人上山送书信与普贤寺方丈元空大师,元空大师系峨嵋派第二号人物,若得元空大师牵头,自然可以名正言顺上山护法。 一名峨嵋支系“铁佛派”弟子自告奋勇上山谒见元空大师,众支派掌门大喜,草就一封书信交与他,备叙众人在山下扎营,等候铜钟召唤上山护法,贼人甚众,碧云观恐独力难支,恳请大师作主,引领众人上山护法,以保峨嵋威名不堕云云。 那弟子将书信纳入怀中,趁着“天狼”教新败,忙于照料伤患,守卫松懈,乘夜向山上普贤寺摸去。 再说普贤寺方丈元空大师正在天井眺望碧云观方向,踱着步。天狼教围山已是第三日,寺中米面已经不多,只够二百余僧众再吃四日,封山后香火全无,既不能采买,又不能下山化缘,这样下去满寺僧众生计艰难,不知掌门究竟作何想法,为何铜钟迟迟不响? 从行龙顶上传来一阵簫声,元空大师精通音律,虽然簫声远来传来,已经低弱,但是仍感胸中真气翻涌,气血不稳。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魔音!莫非是失传三百年的碧海潮声曲?如果对方有这样的高手,那么碧云观很可能全无还手之力了!”他心中焦急,在院中来回踱着步。小沙弥来报:“方丈,有一名铁佛派弟子代表山下各支派掌门求见。” 元空大师站定,心中掠过一丝欢喜:“快请!” 铁佛派弟子丁佑行过礼,掏出书信,元空大师展开阅毕,问道:“各位同门现在何处?敌人人数多少?” 丁佑恭敬答道:“现在山脚扎束停当,只等大师号令!敌人不下三千之众,不过已有大半负伤在身。” 元空大师大袖一挥:“好!你且待我拟就一封回书,带回覆命。”取过纸笔,约定由普贤寺出面集齐山中30寺人手,从普贤寺出发前往行龙顶,山下众掌门接到书信后立即率领门下突围上山,在行龙顶会合,共拒来犯之敌,保卫碧云观。 丁佑躬身领命而去,元空大师又召来34名僧人,如此这般吩咐一遍,一人带上一封短笺分头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回 一战成名 就这样二支队伍将围山的“天狼”教众上下截击,会合一处往行龙顶冲来。山下留守的“天狼”教众大多是被“冰川雪语”曲震伤经脉退下来的残众,哪里抵挡得住,被峨嵋各路弟子砍瓜切菜般一顿痛扁,溃不成军。 幸亏华阳真人心地磊落,又囿于江湖名门大派的声望下令罢手,否则“天狼”教就要被全歼于此! 现在“天狼”主公的心情大不一样,暗地庆幸约定决斗定胜负,让峨嵋派为虚名缚住手脚,不至于痛下杀手,赶尽杀绝。不过,他盯着钱悦儿的眼光越发阴冷:“若不是这狂妄小子碍事,以魔音折损我逾半教众,何至狼狈如此?”他眼中根本瞧不起自谓名门正派的峨嵋派,恼恨钱悦儿令他错失扬威中原武林的大好机会。他暗暗咬牙:“这场决斗务必要赢!要把这狂妄小子的舌头割下来,本爵倒要看他还能不能吹簫!” 华阳真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与“天狼”的战况,以及碧云观的应敌之策。众人听说峨嵋盛名系于一名外人和杨千城二人身上,顿感紧张与不安!毕竟是二个年轻的毛头小伙,能有多大作为?如果输了,岂不是连累整个峨嵋派面上无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然掌门已经应允出战,现在也不便异议,且先观战罢! 于是双方数千双眼睛紧盯着山门前平台上酣战的六人。身边的喧闹,六人有所察觉,但高手过招,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必须全神应战。六人仍是见招拆招,小心应付,对身边之事视若未闻。 鏖战至此,钱悦儿已经摸清了对手的功底。朱雀堂主轻功极佳,刀法纯熟,可惜内力不足、下盘不稳,因此配一只天蚕丝手套增加其以轻功辅助施展空手入白刃招术时的成功机率。玄武堂主腕力过人,身法灵活,手中双钺善于封锁劫夺对手兵刃,但是进攻之时却经常暴露肚腹空门,故而穿着银鳞胸甲护住胸腹。 钱悦儿当下毫不迟疑地卖了一个破绽,故作气虚乏力,连连闪避。看她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朱雀堂主和玄武堂主心中暗喜,二人互递一个眼色,分从左右二边攻上。 观战众人见此,倒吸一口冷气,看来胜负已分,那单薄纤瘦的俊美青年就要血溅当场! 陡见场上形势逆转,钱悦儿一招“避青入红”封住朱雀堂主的腰刀,将“玉珠剑”迎上玄武堂主的双钺,正被这二柄月牙互抱形的兵器给卡在中间。钱悦儿将“混元真气”盈满全身,直注剑身,玄武堂主只觉掌中一震,虎口发麻。钱悦儿趁势将手中剑一绞,削铁如泥的神兵将双钺生生绞断。 与此同时,钱悦儿左手亦顺着朱雀堂主被荡开的腰刀,如一条灵蛇般点上了他右手腕太渊穴,此穴乃是手太阴肺经要穴,百脉之会。朱雀堂主顿觉血脉停止流动,胸中真气无法运转,手中腰刀“咣啷”坠地。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在刹那之间,令众人无不惊咦出声,许多功夫粗浅的观战者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见朱雀堂主左手捂胸倒退数步,玄武堂主握着断钺撤开,双手虎口流血。 “还要再打吗?”钱悦儿挥剑逼近,口中笑问。二人心中一寒,将目光往场外主公脸上瞄去,但见他冷冷地瞧着,只有硬着头皮再上。钱悦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一招“燕子入林”直向二人刺去,朱雀堂主只得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用左手“天蚕丝”手套硬接,玄武堂主仍挥舞着断钺格档攻势,以策应朱雀堂主夺剑。 钱悦儿轻笑一声,一式“素女掸尘”软剑剑尖抖动,令朱雀堂主扑了个空,运足混元真气与断钺硬生生撞上,“咯嚓”脆响,断钺这下被削得只剩不足五寸,险险连一双手也被削去。玄武堂主亡魂大冒,吓得立时松手,“咣啷”一声二块废铁掉落在地。 杨千城与左护法杜炎、白虎堂主打斗一百五十回合,对二人路数亦已成熟在胸。杜炎一柄奇门兵器扇面由天蚕丝织成,不惧刀剑,扇骨弹出的十二柄玄铁刃异常锋利,在打斗中杨千城衣摆不慎被割到,立即被削去一小幅。这杜炎功力在其余三人之上,内办深厚,出招沉稳,身法轻灵,技击经验老到,极是难缠。白虎堂主则是一身蛮力,一柄玄铁斧虎虎生风,下盘却不够灵便,为防人攻击下盘,特地套着一双带尖刺的镔铁护膝。二人兵刃一长一短,一重一轻,身法上一人灵动一人迟钝,倒也互补长短,难觅破绽。 杨千城以守势为主,施展“玉女挪莲”身法,与二人游斗。他寻思白虎堂主斧大力沉,镔铁护膝虽然防止敌人攻击下盘,却有利有弊,体力难以持久。通过游斗消耗他体力,必可在他身上打开缺口! 果不其然,杨千城并不以长剑与玄铁斧硬碰硬,只是巧妙闪避。白虎堂主招招扑空,又被他轻灵跳脱的身法牵引得不断移动追逐,渐渐气息不稳起来。 杨千城心道:“时机来了!”一招“紫竹入云”身形飞起,避开杜炎巨扇攻势,身形犹如风中紫竹在半空中轻轻一晃,闪电般奇袭白虎堂主后背。白虎堂主有心躲闪,可惜体力不支身形变缓,不及闪避,被剑尖刺中“气海穴”,顿时真气大泄,血气淤滞,摔倒在地。 杜炎被眼前突然变化惊住,防他再下杀手,赶紧挥舞巨扇护住白虎堂主。巨扇上下翻飞,十二道尖刃寒光闪闪,仿佛扇尖飞舞的只只银蝶,看来虽美却杀机重重。杨千城倒也被他拼命抢攻的气势给迫退半步。 那一边,钱悦儿以“童子扣门”虚晃一招,引得失去兵器的玄武堂主侧身闪避,迅速变招“红线盗盒”欺近朱雀堂主背后,他的右手太渊穴被点半边身子麻痹,胸中气血阴滞,哪有还手之力,勉强以左手天蚕丝手套来抓捏“玉珠剑”,可惜终究身子不灵转不过来,背后“肺俞穴”被刺中,顿时震动心肺、真气大泄,口喷鲜血,仰天栽倒。 钱悦儿余势未衰,足尖一点,象离弦之箭直攻玄武堂主下盘,以“拂花掠影”直取“足三里”、“三阴交”,玄武堂主看到朱雀堂主倒下本就心惊,手中兵刃已失难以招架,下盘也无护甲,唯有运起轻功闪躲。可惜论轻功哪里是钱悦儿的对手,结结实实双腿各二处要穴被刺中,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钱悦儿收剑站定,恰好看到杜炎拼死抢攻将杨千城迫退,立即加入战团与杨千城联手夹击。二人初出茅庐,原本缺乏对敌经验,经过“天狼”总坛和今夜多场并肩作战,连番厮杀决斗,不但互相配合默契,而且各自积累起了技击经验,不凡的实力于此刻真正彰显出来。 只见二人并肩施展峨嵋剑法,珠联璧合、剑气纵横直向杜炎压去。杜炎与白虎堂主联手将杨千城压制得只守不攻,但现在只剩他一人,对手却多了个钱悦儿,立即首尾难顾,忙乱不堪。 只见二人的峨嵋剑法形神合一、人剑一体,纵跃腾挪轻灵妙曼,手中宝剑射如蛟龙,抽若掠鸿,指东打西,示退而进,若即若离,若假若真。众人只觉漫天都是剑影,只见剑气却难见出招轨迹。杜炎更是额上冒汗,不知二人哪一剑是实招,哪一招是虚手,只得巨扇翻飞将周身密密护住。 突然钱悦儿与杨千城身形分开,由杨千城剑尖贯注内力,正面出击,钱悦儿步法轻灵,游斗奇袭,杜炎顿觉吃紧,好几次险险中招,幸亏及时躲闪才避开玉珠剑的点刺。这样又斗了三十回合,钱悦儿撤剑拉着杨千城后退三步。 笑吟吟地看着他:“左护法,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杜炎额上冒汗,喘息未定,口中道:“你什么意思?” 钱悦儿指指他的身上:“你已经败了!你低头看看罢。”杜炎低头一看,长袍上刺了数个洞,正对应着大腿“伏兔”、“阴市”、“风市”、“膝阳关”诸穴。 钱悦儿见他面露惊色,微笑道:“再看看你后背吧!”杜炎脱下长袍,借着火光一看,穿了十个孔,对应着“大椎”、“风门”、“心俞”、“灵台”、“中枢”、“命门”、“神堂”、“肝俞”、“三焦”、“气海”,不由大惊失色。 杜炎面色铁青,向二人拱手道:“技不如人,我们认输!” 杨千城和钱悦儿微笑还礼:“承让了!” “天狼”主公背转身,一挥手,六名黑衣人上前扶起三名堂主。杜炎冷声道:“既然输了,我教自会遵守约定,即刻离开,永不与峨嵋为敌。也请你们遵守约定,将我教教众悉数释放!” 杨千城点点头:“那是自然,请稍待片刻。” 二人来到观后石阵,小道们果然在上风口努力燃烧枯叶往阵中扇风。杨千城嘉奖众人一番,示意停止。 阵中仍然一片杂乱脚步声、偶尔传来兵刃撞击声、呼叫声。钱悦儿站在阵外,运气扬声:“天狼教众听着,天狼令在此,立即放下兵器,随来人出阵!” 阵中果然安静下来,夜风渐渐吹淡了迷雾,杨千城召来众童儿,进阵接引“天狼”教众。半个时辰内,童儿们引着缺胳膊断腿,披头散发、面目发黑的一百余名黑衣人出阵。 这些教众好不狼狈,在黑暗中同室操戈打了半天,豕突狼奔又累又饿。有的跌进陷阱,被同伴焚烧后的残尸与骨灰掩埋住,又脏又腥;有的惊吓过度,几近崩溃;有的双眼被烟熏得红肿不堪,迎风流泪;有的在黑暗中被不辨敌我的同伴砍伤打残…… 钱悦儿心中不忍,逐个诊治一番,该清创的清创,该包扎的包扎,针灸、服药忙碌半天。直到鸡鸣,才料理完毕,令“天狼”教众们互相搀扶着,由杨千城当面交给候在山门口的杜炎。 杜炎看到这批形象凄惨的属下,心中黯然:这一仗“天狼”教调动3200名教众,被“冰川雪语”曲诱至走火入魔、震伤经脉1724人,经脉尽断死亡258人;22名杀手死16人,重伤6人;被峨嵋援兵斩杀327人、伤149人;前后派出3批共300人前往后山偷袭,结果只带回了162人;3名堂主重伤,伤亡何其惨重!不但没能借机扬威中原,反而大大丢了脸,经此一役至少三年内无法恢复元气。想到这里,杜炎心中无比沉重。 “天狼”教就地草草掩埋了教众尸身,整队下山。峨嵋派大获全胜,欢呼呐喊声响彻山谷。“天狼”主公缓步下山,听着身后的欢呼声,觉得无比刺耳,蓦地停步转身,眸中射出怨毒、恼恨的光芒。心中暗道:“钱恺之、杨千城!本爵今日答应不与峨嵋为敌,并没有承诺放过你们,今日之仇定会与你们细细清算!” 回转身,双手攥拳,一步步走下台阶,他真的很不甘心!(未完待续) 第三十回 隐秘洞穴 经此一役,峨嵋派声名大振,峨嵋派后起之秀杨千城与不知师承来历的神秘青年钱恺之一战成名,令华阳真人很是高兴。 “天狼”教围山本是峨嵋一场浩劫,为了不影响碧云观嫡系弟子继任掌门,他兵行险着没有敲响金顶铜殿的铜钟,仅凭全观不足160人力挫“天狼”教3000余名进犯之敌。虽然各支派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行龙顶,不过爱徒杨千城亦因此在各支派掌门的见证下漂亮胜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如今这桩事迹传遍江湖,峨嵋派江湖声望更加尊崇不说,他本人乃至碧云观这一支在峨嵋的地位也更加坚如磐石,同时意外地给爱徒继任掌门铺平道路,这三喜临门的好事令他这修道之人也忍不住心喜神动。 那名叫钱恺之的青年真是深不可测,传承了失传300年的玉簫魔音,有着精深的医术、渊博的学识和绝顶的聪慧,竟然还能娴熟地使出峨嵋剑法。虽然有意无意探问过多次,他却始终滴水不漏。好在,他对千城没有什么恶意,心地也善良,既然如此,也就罢了,有这样的朋友,对千城是件好事,对峨嵋的未来也是件好事! 华阳真人站在玉皇大殿前抬头望着朗朗晴空,心情大好,拂尘一摆,进殿诵经去了。大弟子王青峰、二弟子习仲文已经随师出家,早带着一帮小道在殿中端坐等待师父来主持早课。 此刻杨千城带着其他7名师弟正随着钱悦儿在峨嵋山深处采集药材。采摘药材要尽早,踏着露水去采来最是新鲜有效。经此一役,钱悦儿从玉珠峰带来的丹药用去不少。峨嵋山森林茂密,盛产药材,其中有许多珍稀药材与独一无二的特产,钱悦儿在医隐的笔记中读到过,自然兴致勃勃地向杨千城提出就地取材。 杨千城向师尊禀明欲陪同钱悦儿深山采药后,华阳真人慷慨允诺。师弟们听说后,一来因为好久不见,想和三师兄多多亲近;二来想逃避枯燥的早课;三来好奇和仰慕三师兄新交的朋友,也一同请命前往,华阳真人心情甚好一并准了。 一行9人一人背着一个药篓,手中拿一把药锄,高高兴兴地上路。钱悦儿第一次游览峨嵋山,许多鸟兽鱼虫、树木花草都是她见所未见的,令她时时好奇地问长问短,杨千城和众师弟们抢着为她解说当向导。 她兴奋地发现峨嵋山果然药材遍地,爬山涉水间轻轻松松采到了朱砂莲、峨眉黄连、峨三七、天麻、老鹳草、冬虫夏草、峨眉黄柏、峨参、雪胆、佛掌参等数十种名贵药材。峨嵋弟子们长期在山中生活,也认识不少药材,说说笑笑间收获颇丰。 一行人一路采着药就来到了一座依山就势建成的雄伟寺院旁,传来梵音阵阵,謦钹声声。寺门前有钵孟山平地突起,寺后峰峦连绵起伏,左后方石笋峰直插云天,峰下白龙江绕寺院飞流而下。石笋峰烟岚缭绕,山峰时隐时现。寺后遍植阔叶大树。整座寺庙占地颇广,殿宇七重,既显佛门净地的庄严气象,又深得阴阳风水之道。 暗暗赞叹之余,杨千城站在身边介绍道:“这里就是峨嵋最大的寺庙——普贤寺。” 钱悦儿醒悟:“这里就是元空大师驻锡之所吗?真是一块风水福地啊!”想起当日元空大师率众离开碧云观时,曾经特地关照:“钱施主有惠于峨嵋,如果有便,请移驾来山寺饮茶叙话。” 她记得,晋代《峨嵋读志》记载:“峨嵋山多药草,茶尤好,异于天下。”师父和师伯嗜茶,这五年来钱悦儿也被熏陶得无茶不欢,碧云观的雪芽已经品尝过了,确非凡品!不知普贤寺的如何? 她转头看着他:“既然到了这里,当然要进去拜谒元空大师,杨兄意下如何?” 杨千城点点头:“元空大师乃是我峨嵋派执法长老,地位仅次于家师,作为晚辈理应前去拜谒。” 息心岭下普贤寺香火鼎盛。峨嵋山之所以被奉为“佛门圣地”与山西五台山、浙江普陀山、安徽九华山并称为中国佛教四大名山,正因这“普贤道场”的盛名。宋太祖赵匡胤,曾派遣以僧人“继业”为首的僧团去印度取经。继业回国后,奉诏至峨嵋山修造佛寺,译经传法,铸造重1240担,高约2丈4尺的巨型普贤菩萨骑六牙白象铜佛像供奉于普贤寺内,峨嵋“普贤道场”之名自此名扬四海。 寺门左侧山坳上三丈见方的白水池水清如镜,山影天光倒映其中,池边立有一碑“唐李白听广浚禅师弹琴处”。枫叶殷红、银杏金黄,古楠合抱,蝴蝶蹁跹,千株翠柏蓊郁成林,丹桂飘香,串串金黄色的花珠压满枝头,当真是美不胜收! 2人向知客僧说明身份来意,果然很快被请进了方丈精舍。元空大师对二人的造访很是高兴,果然以寺中好茶招待。 钱悦儿端起茶碗一看,茶汤浅黄清亮,散发出醇厚香气,细细一品果然浓醇无比,回味悠长,不由脱口赞道:“好茶!” 元空大师笑着说:“此乃本寺自制的茶叶,施主喜欢可带一些回去。” 钱悦儿赶忙谢过:“多谢大师美意!” 杨千城道:“日前多谢师叔率众前来救援碧云观,家师与晚辈等感激不尽!”言罢起身一拜。 元空大师赶紧扶起:“师侄不必多礼,峨嵋各支同气连枝,理当守望相助,再说老衲等人也没帮上什么忙。” 说到这里看向钱悦儿,微笑道:“要谢的话,我们倒要多谢钱施主仗义援手,助我峨嵋力挫强敌,此役钱施主功不可没啊!” 钱悦儿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赶紧谦谢道:“哪里,哪里,峨嵋派根深叶茂,同仇敌忾,哪里是邪魔外道可以憾动的?这是峨嵋天佑福泽,钱某怎敢贪天之功?” 听他言语得体,谦虚有礼,元空大师心中暗赞。说道:“峨嵋派对钱施主感佩于心,施主一曲冰川雪语现已名动江湖,不必过谦!” “大师过奖了!雕虫小技耳,不足挂齿。”钱悦儿心道,接下来又要打听师承何处了,自下得山来被打听得太多了,她连套数都背熟了。 元空大师又道:“据闻冰川雪语曲乃钱施主的尊师所授,不知施主师承何人?” 钱悦儿微笑道:“请大师见谅,家师已归隐山林,久不涉足江湖,故严令晚辈不得泄露师门出处。” 元空大师不死心又问道:“钱施主施展的峨嵋剑法出神入化,甚得本门真髓,不知何人所授?” 钱悦儿哈哈一笑:“我与杨兄多番并肩作战,又观察了峨嵋剑阵,故而无师自通,将招式全部记了下来。” 元空大师闻言大惊:“若果真如此,钱施主真乃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可喜可贺!” 钱悦儿心中暗笑:师父有个专收武功秘籍才施术救人的怪癖,所以玉珠峰洞府的藏书洞内各类武功秘籍包罗万有。峨嵋派秘籍曾经看过一遍,有些印象,又亲见杨千城等峨嵋弟子施展,所以才能临时将峨嵋剑法使得象模象样。不过这话倒不能实说,否则玉珠峰必定从此不得安宁。于是再谦虚一笑:“不敢当,大师真是折煞晚辈了!” 元空大师见问不出什么,不甘心地问了最后一句:“老衲看施主救治天狼教俘虏又为敞派同门治伤,医术高明,手到病除,想来也是尊师所授?” 钱悦儿微笑点头:“正是,晚辈医术微末,让大师见笑了。” 元空大师摆摆手:“施主太谦了!以施主这般能耐,尊师必定更是不凡。” 钱悦儿一听,心道:老和尚想套我的话,再问下去大不妙!她云淡风清地一句带过:“家师自是胜我十倍。大师,久闻贵寺碑刻甚多,更有宋代书法家米芾手书第一山碑。晚辈慕名已久,盼赐一观,不知可否?” 元空大师只得应允,嘱人带着二人四处参观。 普贤寺殿阁七重,弥勒殿、观音殿、般若堂、毗卢殿、藏经阁、巍峨宝殿、大雄宝殿、钟鼓楼、行愿殿、斋堂层层叠叠,其间还有花园、亭榭。殿阁内佛像密布,供有铁佛三千尊、金人十二座、罗汉五百,古朴庄重,称为“千佛朝普贤”,端的是佛门一篇宏伟巨制。游览一回,向元空大师辞归,大师果然封了一包茶叶赠与钱悦儿,二人谢过便去寻7名师弟。 四下无人,钱悦儿奇道:“他们都到哪去了?” 杨千城一笑:“我带你去找他们。”他施展轻功当先引路,钱悦儿在后面紧紧跟上。向东掠至凌云山栖霞峰,岷江、大渡河、青衣江三江在山脚下汇合,临江峭壁被凿造成一尊巨大的弥勒坐像。 见钱悦儿面露惊异之色,杨千城停下为她细细解说:佛像建于唐代,因见三江汇合,水流湍急,过往船只经常触壁而沉,凌云寺高僧海通发愿修佛,一来使石块坠江减缓水流,二来可借佛力镇水,耗时90年乃成。大佛旁南北两壁,共有唐代石刻造像90尊。 钱悦儿边听边看,只见大佛线条流畅,比例匀称,神情庄严肃穆。佛像高约20余丈,头长4丈有余、宽3丈,肩宽7丈余,耳长2丈许,足可并立2人,脚背宽2丈6,端地是“佛是一座山,山是一尊佛”!心中无比景仰。 二人正欲取道下山,听得山下一片水响与嬉闹声,钱悦儿心中猜疑,问道:“你的师弟们都在下面?” 杨千城点点头,向着下面喊道:“众位师弟,愚兄来也!”下面欢呼声起:“三师兄、钱兄快下来吧,等你们好久了!”钱悦儿向下一看,离水面还很远,看到七个脑袋各带着一圈水波在水中划行。 心中一跳,看来这杨千城和师弟们果然很喜欢玩水,只是这个哪是自己能掺合的?得想个方法才是! 杨千城听到招呼,拉着钱悦儿就要加紧脚步往下奔去。钱悦儿止住步,故作惊喜状指着山崖叫道:“看,厚朴!”甩开他的手便施展轻功纵身扑了过去。 杨千城一愣,便也跟着过去。钱悦儿站在一块岩石上,一手抱着厚朴树,一手拿着玄铁匕首,就开始刨那紫褐色的树皮。在树干处环割了一刀,又在靠近根部环割了一刀。回头看着杨千城,心中郁闷,他跟来做什么? “钱兄,你的师弟在等你,你快下去吧,我只要看见上好药材便收不住手,你就不用陪我了!”钱悦儿歉然一笑,心中暗叫:“走吧,拜托你快点走吧!” 杨千城笑笑:“无妨,我陪你采药吧!等下再一起下去不迟。” 钱悦儿背转身,用刀在二条环割线中间竖划一刀,闭起了眼睛,咬着牙暗骂:“杨千城,你个大笨蛋、大蠢驴!” 用手一揭,采下了这块上好“筒朴”,撕下一小条放进嘴内咀嚼,略感辛辣,残渣极少,内里呈紫棕色颗粒状,细密平滑,有纵向纹路,以指甲轻划即显出一道油纹,气味芳香,果然是极品!采到好药本该高兴才是,可是钱悦儿现在没那功夫,杨千城不识趣,跟在身后硬要等自己一同下去游水,这可如何是好? 目光四下搜寻,又故作惊喜状向一旁扑去:“哎呀,牛膝!”让她绝望的是杨千城仍然跟在身后。让她哭笑不得,这男人怎么这样迟钝呢?还是她自己扮男人扮得太逼真? 她心中打定主意,反正这大佛附近药材甚多,品质上乘,今天就赖在此地采药,看他能有多少耐性跟着自己。钱悦儿马不停蹄地在山崖绝壁间窜来窜去,拿着药锄、匕首又挖又割,采了一大堆黄连、牛膝、厚朴、杜仲、天麻,杨千城耐心无比,自始至终跟在身边,还帮着一起采挖。 采药之时,钱悦儿发现凌云山上有辰砂矿石,心道:这朱砂采收起来繁琐费时,用来拖延时间岂不绝妙?便用药锄和掌力劈下不少辰砂矿石,砍下四根树枝,扎成四方形,从怀中取出一张细网往上一绷。 一切准备停当,需要寻找一处水源淘洗矿石,分离出朱砂,山脚下她自是断断不会去的! 钱悦儿见大佛螺髻和胸部均有水流出,便上前观察。只见大佛头部18层螺髻中,第4层、第9层和第18层各有一条横向排水沟,远望根本无法发现。 在大佛的衣领和衣折处也有排水沟,胸部有向左侧分流的水沟,与右臂后侧水沟相连。两耳背后靠近山崖处,有洞穴左右相通。背侧两端各有一洞,却不知何故没有凿通,右洞较左洞深一些、高一些,宽度相同,只能容身弯腰而入。这两个洞穴,孔壁湿润,底部积水,洞口不断有水淌出,导致大佛胸部不到一丈宽的部位浸在水中。 钱悦儿好奇心起,沿着水流转到大佛正面,青苔籐萝之下,总觉得胸前有些不正常,用手将青苔抹去一些,竟发现刻着字。惊异之下,将籐萝砍断,细细抹去厚厚青苔,原来是一块宋代纪事碑。 记述大佛自唐代竣工后,曾经建有佛阁覆盖保护,以免日晒雨淋。日久毁损,宋人乃重建之,命名为“天宁阁”,特立碑纪念,碑上还有许多内容却无法看懂,因为这只是一截残碑。钱悦儿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勘察一遭,发现大佛膝、腿、臂、胸和脚背上残存的许多柱基和凹洞,原来是为支撑佛阁时所凿。 “天宁阁”早已不复存在,只是这块残碑又怎么会出现在大佛胸前?大佛建于唐代,这块宋代残碑是谁放上去的呢?残碑后有什么? 跟在身侧的杨千城也惊讶于她的发现,自己和师弟们曾来过无数次,却从没有留意到大佛胸前有玄机,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钱悦儿已将手指扳住残碑边缘,运起内力将残碑搬起,碑后豁然出现一个洞口。将残碑稳妥安放在洞边,二人点亮火折走了进去。 洞口不大,洞内却很是宽阔,干干净净,像是有人住过。洞底有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禾,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稻草,由石头垒起一个坑,里有余灰,坑边左右各架着两根树丫。地上放着铡刀、石缶、药杵、几个竹匾,陶罐、石锅等物。钱悦儿看这些都是炮制药材的用具,心中猜度:莫非是采药人曾在此暂住。这里器具倒也齐全,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现在她明白为何大佛背后左右两个石洞没有凿通。因为一凿通就会贯穿这个胸口洞穴,眼下这间石室就不再干爽,无法居住。当年开凿大佛的工匠也许就是居住在此洞之中的罢。钱悦儿边看边点头,甚是满意。往厚厚稻草堆上一坐,双手往后一撑,仰头对杨千城道:“杨兄,这里不错,你和师弟们回去吧,我决定留在此地采药制药,闭关修炼。”(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回 闭关修炼 杨千城一愣:“你要一人留在此处?” 钱悦儿点头:“嗯,此地制药器物齐全,累了可以睡,饿了可以摘果钓鱼,清静得很,正合我意!”说着往后一倒,躺在稻草堆中,背后硌到一样东西。坐起身,扒开草堆一看,里头藏着一只个头小巧的炼丹炉,青铜铸成,雕有仙鹤、蝙蝠、灵芝、祥云。揭开盖子虽然空空如也,却仍飘出一股药香。看它精美可爱,钱悦儿拿在手上不停把玩,目光突然触到盖子内部一处特殊标记,心中一跳! 杨千城也凑过来看,钱悦儿对他一笑:“这是个炼丹炉,制药的器具是更齐全了,我主意已定,杨兄就不要再劝了。”将丹炉放在了一边。 他见她这般坚持,便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为兄便尊重你的决定,我会每天来看你的!” 她不由失笑:“杨兄天天过来看我,哪里还谈得上闭关修炼?再说杨兄还有师父要侍奉,天天过来我这里可不是正理。” 他锁眉道:“只是这里太过简陋,粮食、衣被全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她将他往洞外推:“天色不早,杨兄请回吧,替我在真人面前解释一二,我自己照应得来,你就放心吧!”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那么,你自己小心,晚上记得将洞口封住。” 她点头:“至多一月便可出关,杨兄不必挂怀!”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待他走远,她取出炼丹炉摩挲不已,帖在了面颊上,轻轻地唤了声:“师父,悦儿好想你!” 炼丹炉盖子内壁上铭刻的一朵雪莲标记,正是医隐特有的记号,由一个“华”字变形而成。她没想到远离师门数千里,竟然能够误打误撞地进入这个隐秘洞穴,再看到这熟悉的标记,莫非冥冥之中的天意!打量这处师父曾经住过的洞穴,摩挲着师父留下的每样物件,她感觉无比温暖和欢喜,不觉眼眶湿润起来。 这时杨千城领着众师弟又来了,各人将所采草药都倒在竹匾内,留下了身上的干粮,便告辞离去了。 将草药抖去泥土,分门别类摊晒好。钱悦儿提着自制的筛子,背着小半篓辰砂矿石来到大佛背后石洞中,先运功于手指将矿石捏碎,放在筛盘中左右旋转半蹲着淘洗起来。朱砂较重沉于筛底,石屑较轻浮于水上。除去石质后,便得到朱砂。 忙碌至天色渐黑,她收拾什物返回洞中。坐在洞口,双腿盘膝,她发现此洞还有一妙处,人迹罕至,隐秘清静,正是行“采咽之法”吸食日月精华增进内力的绝妙所在。这也许正是师父选择在此洞小住的原因。 采咽之法系道教内功心法之一,玉珠峰所传承的武功正属道家。可惜玉珠峰极寒,难行此法。 采咽之法谓曰:“太阳之精,太阴之华,二气交融,化生万物。古人善采咽者,久久皆仙。”医隐则认为:成仙未必,如采咽之术与“混元真气”同修,则可事半功半,对功力精进大有助益。 钱悦儿将“采咽之法”记得甚是清楚:日取于朔,谓与月初之交,其气方新,堪取日精。月取于望,谓金水盈满,其气正旺,堪取月华。设朔望日遇有阴雨或值不暇,则取初二、初三、十六、十七,犹可凝神补取。若过此六日,则日咽月亏,虚而不足取也。朔取日精,宜寅卯时,高处默对,调匀鼻息,细吸光华,合满一口,闭息凝神,细细咽下,以意送之,至于中宫,是为一咽。如此七咽,静守片时,然后起行,任从酬应,毫无妨碍。望取月华,亦准前法,于戌亥时,采吞七咽。此乃天地自然之利,惟有恒心者,乃能享用之;亦惟有信心者,乃能取用之。 当日恰是九月卅一,明晨正是吸食日精之时,她默诵“混元真气”心法,内视丹田,依式渐进,潜修内功。只觉周身真气顺畅,丹田暖热,散至四肢百骸,百脉调匀,无比舒泰。运功一遍又一遍,浑然不知时辰。 眼皮上觉得光亮耀眼,她缓缓睁开眼,一轮红日正在江面上缓缓升起,伴随着朝霞缕缕,金光万道,颇为费力地一点点向上拱起,从一线到一弧再到半圆直到完全跃出水面,直至将笼罩在山间的黑暗完全驱散。钱悦儿调息细细吸入,待满满一口,细细咽下,以意念直送入丹田,如是七次,功行圆满。 她满意地起身,沐浴着初升朝阳向洞内走去。只觉浑身轻快,内力充盈,比饱睡一晚还要精神百倍。 就这样采收、炮制、翻晒药材,早晨寅卯时采咽太阳精气,中午在山中采摘一些野果充饥,晚上修习“混元真气”直至黎明。钱悦儿在洞穴中住了三天。 她任督二脉早通,本是习武奇才。被逼入师门后,为了早日恢复容貌在医术上要用心得多,因师父说“混元真气”练到第三重可令她恢复容貌,所以练得还算尽心。对于其他功夫她总是不上心,尽挑机巧好看的练。 她的“混元真气”其实并未练到第三重,能够恢复容貌有三分依靠了医术精进自炼解药之功,因此医隐原本不准她下山。禁不住她软磨硬泡,出了三道难题考她,被她侥幸解开,便如约送她下山。 经历了“天狼”总坛和碧云观决斗,她才开始理解师父的苦心,江湖中天外有天,高手林立,让一个武功未成的徒弟踏足江湖是叫人寝食难安的事情。 在刀光剑影的江湖中实力便是王道,技不如人不是受辱、受伤就是受死!初入江湖她已经惹下不少麻烦,结下了“天狼”这样厉害的仇家。 她自然清楚自己的软肋就是内力,离杨千城还差着一截,全靠各种弹丸、药丸和聪明头脑才险险应付过一次次危机。 只有她自己明白,为什么杜炎袍子上全是破洞,却没有被刺伤,并不是她手下留情,而是杜炎护体神功了得,她运足内力,只不过刺破衣物,却无力刺入肌肤。只因她从未施展过掌力,杜炎不知她深浅,又因同伴受伤斗志削弱,早先又被她“冰川雪语”曲给震住,以为她真的手下留情,才认了输。 这样的事情有一不可有二,她二重“混元真气”内力才将“冰川雪语”曲的威力发挥出五成。师父倾尽心血钻研“碧海潮声曲”而谱就的绝世魔音被她演绎成这样,实是令她汗颜。 虚张声势不可能次次成功,她不可能回回侥幸逃脱或者胜出,遇到真正的高手,她的下场堪虞! 她也理解了师父、师伯让她不要泄露师门何处的真意,医隐、剑隐是武林中传说般的隐士高人,成名日久、地位尊崇,一旦公开师承身份,她要面对的敌人和挑战更多,想找师父、师伯比武的高手找不到他们二人,自然就会找到弟子身上,那凭她钱悦儿这点微末功夫真是死之将至了。 半吊子的她知耻而后勇,在严峻的现实之下决心勤奋练功,先确保小命不丢,手足齐全,以后再考虑做个给师门争光的好徒弟吧! 正因为这项考虑,她才提出闭关修炼。 十月初三清晨,在晨曦金光中吸入最后一咽,最适合采咽日华的三日已尽数利用,接下来她必须等到十五、十六、十七日夜间采咽月华了。只觉丹田火热,身轻体健。她张开双手迎向阳光,呼吸着清晨山间新鲜空气,好不陶醉! 背后传来轻轻脚步声,蓦地回转身,面对的是杨千城错愕的表情:“兄弟,你怎知为兄来了?”自从钱悦儿仗义援手峨嵋,杨千城待她便更亲近了,直接呼为兄弟,自称兄长,对她呵护备至。好虑保小命不丢,手足刘要泄露师门何处的真义,最重要的是二人在塔林 他盘算着干粮快要食尽,带着干粮和衣物前来探视,正见她仰头向天,陶醉地张开双臂。有心给她一个惊喜,便蹑手蹑脚地靠近,还没来得及拍她肩头,便被发觉了。 钱悦儿喜出望外:“你怎么来了?” 杨千城道:“留你一人在此,总是不放心,特地再给你送些干粮、衣物来。” 二人进洞叙话,杨千城放下包袱,打量着洞穴。 药材已经晒干,被切成了片、粒状,石缶里舂好一些药粉,地上叠放了一些野果,石锅中盛着蜂蜜,一切井井有条。木柴却一点也没少,石块垒起的坑里灰烬仍是那些,看来她一直没有生火吃饭,全靠食用野果充饥,不禁有些心疼,埋怨地说:“看来你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这些天怕是一餐像样的饭也没吃过吧?” 她笑道:“我精神好得很,体力也比以前好得多,不信我们比试比试?”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果见她脸上红润,宝光四射,身形也未见消瘦。心中也好奇她闭关修炼有何进境,便点头道:“好啊!那就比试一番吧。” 二人跃出洞外,拔剑出鞘,钱悦儿施展“玉珠飞雪剑法”,杨千城使用“峨嵋剑法”,就在大佛前比试了起来。 二种剑法俱是轻灵飘逸,讲究步法与轻功的配合,二袭白衣飘飘,姿态美妙,若不是双剑相击发出金属脆响,在山谷中回荡出“嗡嗡”之声,简直觉得二人是在舞蹈。 她足尖在峭壁上一点,身形飞起,一招“玉珠浴雪”剑尖颤动,将他上、中、下三路尽数笼罩在剑光之下。他以“避青入红”虚晃一剑,身形以“玉女挪莲”步转到她侧面,一剑直袭肋下。 她以“玉珠初霁”搭上他的剑,旋了一圈,化解他的攻势,内力一吐,将他的剑荡开,剑尖一抖,直攻面门。他只觉她荡开自己宝剑的劲力奇大,只能就势一偏,施展“玉女抽身”将身形随势转向左边,避开她的攻击,并将手中剑直指她“环跳穴”。 她微微一笑,左手一收、一放,一股内力从掌心喷涌而出,他的剑尖被掌力震开,趁此机会,她足尖再次点上峭壁,身子在半空一个翻滚,以压顶之势使出“玉珠崩雪”,寒光闪闪,银虹蔽日,带着呼啸的劲风劈头盖脸地直袭“百会”、“后顶”、“头维”、“发际”、“阳白”各穴。 他心头一凛,二人并肩作战次数不少,倒并未相互切磋过。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数日不见,她武功竟然精进不少!看来她这次闭关修炼除了炮制药材,在武艺上没少下功夫,果然连饭也不做,把时间全部用在修炼上了!这一招太过凌厉,他身形向下一坠,落在大佛右膝,借势弹起,施展一招“紫竹入云”从低处攻击她的双腿。 她身形向上拔起,左足一点,借势重心倒转,身子向下俯冲,旋转着施展一招“风卷玉珠”仍是袭击他头顶大穴。他足尖在大佛右膝一点,身形掠起,直飞向大佛左膝,令她扑了个空。 在大佛左膝借力一蹬,他回转身向停落在大佛右膝的钱悦儿攻去,施展“拂花掠影”银虹闪闪直取她中盘。她施展一个“硬板桥”塌腰避过,起身后以一式“玉珠融雪”抖出满天剑花绵绵密密罩住他的上盘、中盘。 他以一式“素女掸尘”挥出同样绵密的剑招硬接她的招式,只听悦耳兵刃相击声爆豆一般响起,二人身形同时下坠,一轮敲击过后,身形都落在大佛脚背上。 他的剑尖搭在她肩上,她的剑比划在他的胸口,两人同时笑了起来。杨千城道:“兄弟内力与剑法大有长进,可喜可贺!” 钱悦儿道:“杨兄承让!” 二人收剑携手提气向上纵越,偶尔在大佛身上借力一蹬,很快回到胸口洞穴。他见她发上落了一片树叶,用手指取下,爱怜地问:“饿了吧?看我给你带来什么!” 边说边打开包袱,取出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好几方雪白的糕点,还有七、八块粑叶包着的点心:“我知道你吃不惯辣,所以给你带来几样甜点,吃吃看!” 见他这般细心体贴,她心中高兴,用手拈起一块,一口咬下,入口即化,香香甜甜,虽是糯米做的,却一点也不粘牙,很是爽口。不觉一气吃下二大块,舔舔唇问道:“这是什么点心?” 看她吃得香甜,他欣赏着她的吃相,觉得她好生可爱。看她嘴边还带着一点白屑,就抬手抹去,只觉触手滑腻像丝绸一般,心道:钱兄弟这副长相真是不逊女子啊!口中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峨嵋糕,你若喜欢我再带些过来。” 钱悦儿被他不经意的亲昵动作引得心头大跳,粉面一红,低头掩饰,拈起粑叶包着的点心问:“这是什么?” 他笑笑:“这叫叶儿粑,内里有馅,你吃吃看,喜不喜欢?” 她剥开粑叶,内中包着一个雪白、粉嫩的糯米团子,闻起来一股粑叶清香,一口咬下去,甜甜的芝麻馅就淌出来,流进嘴里。她边嚼边点头:“这个也不错,好吃!” 她吃东西有个特有动作,但凡觉得好吃,就会闭上眼睛,将脑袋左右晃动一下。他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相,宠溺地劝道:“慢慢吃,别噎着!”用手将另一个叶儿粑打开,托到她面前:“每个粑儿是不同的馅,吃吧!” 她一口气又吃下二个叶儿粑,撑得肚皮发涨,便叹口气:“饱了,我不吃了。”他将食盒放在稻草堆边:“你真是孩子一般的性子,只顾埋头制药、练功,其他全然不顾,时饥时饱,真是让我放心不下,要不,我跟师父说说,和你一同修炼,如何?” 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有你在我就不能专心练功了!”她一时心急说漏了嘴,心中后悔不迭。 他闻言奇道:“为什么?你我正好一同切磋,一同练功,我是不会影响你的。何况你我二人共同切磋反能增进武功,增加对敌经验,只有益处全无害处!” 她呆呆看着他,心道:“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看不出我是个女子?和你单独呆在这个洞穴里,我怎么能专心得起来?”只是这话说不出口,她只能以华阳真人作挡箭牌:“你才回山,不用在师父座下承欢尽孝,不用陪你的师兄弟吗?” 他呵呵一笑:“我看你这几天不见功力大进,所以我也该好好用功才是,不然就要落下你一大截。师父最乐见的便是徒弟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使我峨嵋扬名天下,光耀门庭,所以你不用担心。至于师弟们也有自己的功课,师父每日督促甚严,哪有时间玩耍?” 她无可奈何地道:“等真人准了你,再说吧!” 他站起身笑道:“这有何难,你等着,我很快回来陪你!”便走出洞口,施展轻功向来路弹射而去,远远抛下一句:“兄弟,你等着我啊!” 她站在洞口,望着他远去的背景顿足叹气。华阳真人最宠爱于他,定是经不起他软磨硬泡,只是若他也来到洞中,孤男寡女同住一室,同睡在一处,岂非天大的尴尬?(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回 比武切磋 天黑前,杨千城果然背着包袱回到了洞穴。事已至此,钱悦儿也无话可说,又去找来些稻草在另一侧铺了厚厚一层。 杨千城见此不解道:“兄弟,何必费事再铺一个床位呢?” 她回头看着他一笑:“我睡相太差,怕吵醒你,所以得单独睡才行。” 他点头道:“原来如此!”心中仍是有些奇怪,她的睡相他是见过的,端正安静得很,也许她是不惯与人同睡吧!既然如此,他也不点破,就由着她去。 从此,二人每日五更初刻即起,趁着江上渔夫还未出船,四下无人,照例比剑切磋一番,直从大佛佛头一路打到佛脚,再从佛脚一路打上洞穴。 早饭后一同晒药、切菜、舂药、配药、搓药丸,中午钱悦儿去采摘野果,杨千城下江摸鱼。饭后分别在各自床铺上打坐修炼内功直至天黑,再用些野果、烤鱼用残碑封住洞口继续修炼内丹直至三更,就分别睡去。 这夜钱悦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几****努力收摄心神,忘却他的存在,日夜潜修“混元真气”。果然觉得体内真气奔流不息,源源不竭,体态轻盈,登山履水毫不费力,内力显然大有长进,只是“混元真气”第三重却迟迟未能通关,达不到“金机飞电,虚室生白,圆圆陀陀”的上乘境界,心中不禁焦灼。 “混元真气”修至第三重威力非凡,与第二重截然不可同日而语,“冰川雪语”曲威力可发挥至八成,一枚落叶,一根竹枝,甚至一只蚂蚁都可成为杀人利器,可以御风而行,呼吸、行动全然无声无息无迹可寻。冲不过第三重关口,师门许多绝世武功便无法施展,她将功诀记得再全、再熟,也形同虚设,心有余而力不逮。 第三重功力就是她钱悦儿成为绝世高手与江湖庸人的分水岭,如能通关,终有一****可以自豪地报出师门,同时承担起相应的压力与挑战;如不能通关,她只能继续凭小聪明耍手段,躲躲藏藏地回避、隐藏身份,躲避可能的杀生之祸。 经过这些日子的江湖洗礼,她强烈地渴望变强,渴望以真正的实力展露人前,当之无愧地以师父嫡传弟子的名义行走江湖,令他为自己骄傲! 她的心情烦躁起来,索性翻身坐起,开始掐算起日子来,已经是十月十四了!明晚就可以采咽月华,希望能够助自己功德圆满,修成第三重神功。师父,帮帮我这不成器的徒儿吧! 五更天,杨千城起床时看到有趣的一幕:只见她紧紧抱着炼丹炉睡着,脸上带着甜笑,手指紧紧捏着盖子,口中淌下口水直滴入丹炉中,头发上沾满了草屑。 他蹲在地上,看着她发笑,她却混然未觉,兀自睡得香甜,只是抿了抿嘴:“师父,让我再睡会儿罢!” 他用一根草棍搔她的鼻子,她皱了皱鼻。他在她耳边唤了一声:“兄弟,起床比剑了!”她终于翻身坐起,仍然一手捏着盖子,一手抓着丹炉。茫然四顾,看清了身边的环境和眼前的面孔后,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看到她一脸失望,他笑问:“梦见你师父了吗?” 她点点头。他逗她:“醒来看见我,所以不高兴了?” 她摇摇头:“不是!不是说要比剑嘛,快走吧。” 他指指她的脸:“你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吧,不差这一刻!” 她眼神透出一丝疑问,用手一摸脸蛋,摸到了半脸滑溜溜、湿糊糊的口水,心道:“惨了、惨了!”夺门而出,奔向大佛背后洞穴。 身后传来他的大笑声,看着她慌张逃窜的背影,他心道:看来钱兄弟的睡相果然也有不好的时候! 蹲在那汪清泉面前,照见自己的形象,她真的欲哭无泪,怎么就将这副惨相落到他的眼内?梦里梦见回到了玉珠峰,清盈做了许多好吃的,师父、师伯表扬了她踏足江湖后的种种表现,团团圆圆地大吃了一顿,然后梦境突然跳跃到师父来催她起床练功,接着就突然被叫醒了。 好梦断了还不算,今天这副邋遢样全叫那男人看了去,不知他怎样想自己?她想着羞愤欲死,终究还是得收拾干净出来见人,只能怀着幽怨郁闷的心情洗漱停当,低着头来到他面前。 见她一直低着头,他好笑道:“地上有药材吗?” 她抬眸看他:“哦?”大眼眨了二眨,弄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笑问:“没有药材,你一直盯着地上干嘛?”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苦着脸道:“我睡相这样差,被你看了去,觉得难为情。” 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哈哈大笑:“没什么,自家兄弟有什么难为情的!我倒觉得很是可爱。”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探究似地盯了一会,发现他言出由衷、一脸真诚,不由把一颗悬起的芳心放回了肚子里。心中感动:原来还有男人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爱!呵呵,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 提起剑跳出洞外,二人你来我往又打斗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切磋,二人对彼此的招术非常熟悉,往往能判断出对方的路数,事先躲开去,剑峰稍触即过。衣袂飘飘,身形连闪,剑招频换,星丸弹掣般,时而在大佛身上交手数招,时而二人凌空出招变招,只是不闻兵刃相击声。 二人同时落到大佛脚背上,钱悦儿率先收剑:“这般比武无趣极了!你我都将对方路数烂熟于胸,招未用老便已撤招,闪闪躲躲,打到天黑也不会有个输赢。” 杨千城笑问:“那么你说应该怎么个比法?” 她朗声道:“我们比掌力如何?” 他笑道:“那我岂不是叨光占先了?” 她不服气道:“不比过怎么知道谁高谁下?” 他点点头:“那好吧!我们比试比试。” 二人分别在大佛左、右足站定,互相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杨千城运足“峨嵋十二桩”内功心法,将全身功力汇聚到双掌。钱悦儿亦默运“混元真气”,将全身内力发挥至最高境界,凝在双掌,蓄势待发。 “嗨——”随着一声大喝,他将双掌疾速向前推出,掌力挟着破空之声向她压来。与此同时,她内力一吐,挥出双掌迎上。“碰”地一声巨响,二股气劲在空中撞上,被对方那道无形气墙剧烈反弹回来。 二人将气劲盈满全身,来承受这强烈反弹的压力,劲风裹挟着落叶、石屑、尘土向二人劈头盖脸砸下。只觉呼吸受阻、颜面生疼,身子象被重锤砸中一般,各自倒退了二步。 钱悦儿大喝一声:“再来!”稳扎马步,缓缓推出一掌,用上了“混元真气”第二重的十成功力,掌心仿佛一个漩涡,落叶、沙尘都被掌力吸附起来,呈一道龙卷风一般旋转翻滚,直径越来越大,发出越来越疾的“呼呼”声。 杨千城心中一凛,不料她的内力竟然短期内提高到这种境界!他凝神应对,将“峨嵋十二桩”内功发挥到淋漓尽致,掌心喷出一团白雾,愈来愈浓,弥散得愈来愈宽。 二人一寸寸推出双掌,仿佛双臂承载着千斤之重,一分分追加着力量。“碰——”一声震天巨响,二道气墙一经触碰,势均力敌,掌力胶着在一起。 气流从正面无有出路,向上、向下、向左、向右寻求出路,震得大佛身上籁籁作响,小块石头成片“咕噜噜”直滚下来。再僵持下去,这唐代大佛便要被二人的掌力给毁损小半。 二人心意相通,上半身姿势与力量不变,脚下同时跃开,直向江面挪去。二人还未达到“一苇渡江”的最上乘轻功修为,内力又未精深融通至调运全身,任意分配的境界。 这时全身劲力均集中在双掌之上,向四下乱窜寻找出路的气流一触水面,立即激起滔天巨浪,鱼虾随着大浪升上半空,又随着水势劈头盖脸砸落下来,二人身形直往下坠,落水的瞬间,水下发出一声闷响,强大的水流反弹将二人推开老远。 杨千城从水下钻出,四下打量,大片大片被掌力震晕的鱼虾在水上飘浮着,然而江面上却不见她的身影,心中一沉,高声呼唤道:“钱恺之,钱兄弟,你在哪里?” 她莫非被水浪击晕了?从未见她下过水,莫非她不会水?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眼中不见她的身影,心中的猜测越来越糟糕,令他心中惶急,生怕就此与她诀别。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搜寻她的踪影。 在水下潜游许久,仍是未能寻到她,他的心越来越沉,痛苦而绝望。将自己咒骂了千百遍,为什么由着她任性比试什么掌力?为什么这般好胜,让着她又何妨?非要与她全力相拼,此时此刻他恨死了自己,想要一死相殉的可怕念头也有了! 内心里他还不愿放弃,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仍想继续寻找一番,他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次下潜,眼睛忽然定住,远处一块礁石上有一团灰色,会不会是? 他立即划动双臂急切地上前看个究竟。有一个人趴在礁石上,半边身子仍浸在水中。穿着灰色短打劲装,脚上穿了一双薄底黑布鞋,正是她今天的穿着,身材也与她相似,他带着狂喜将那人翻了过来。 星眸紧闭,玉颊惨白,水湿的几绺头发搭在额上,真的是她!他拍着她的脸:“兄弟,是我,快醒醒!”她毫无反应,鼻息全无,身体软软地靠在他肩头。 终于找到了她,还来不及欢喜的杨千城心情瞬间又是一沉,伸手一探胸口,心脏还在跳动,不假思索地深吸一口气,捏住她的鼻子,对准她的嘴唇将这口气吹了下去。“醒来,求你醒醒!”他一边帮她呼吸,一边不断祈求。如是再三,双唇正覆在一起的他,感觉到怀抱中的身子动了一动,赶紧起身看向她,她又上下起伏了二下,随后呛咳了起来,头一偏吐出了几口水来。 他惊喜道:“你醒啦!”紧绷的脸终于松懈下来,高悬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下,长蕴笑意的唇边又绽出一抹笑容,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怀中人。 钱悦儿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落水后呛了好几口水,被水下强烈的反弹力量推得翻了几个滚,身子被撞在了礁石上,觉得浑身疼痛,闭住气,勉强挣扎着爬上礁石,便失去了知觉。 她的水性虽不如成长在江边的杨千城,倒也不至于溺水。只是不巧被浪头重重砸在礁石上,后背经脉被棱角戳到,意外造成血脉受阻。练武之人自有内功护体,遇到创伤后真气会在经脉中自行运转,此时已经冲开受阻之处,令她悠悠醒转。 意识朦胧中,听到他声声呼唤,感觉到他用柔软的双唇吻住自己的,将一口口新鲜空气送进她体内,带着他特有的男性气息。唤醒了她的意识,不可以!她挣扎起来。 她第一眼看到他水湿的长发披散着,垂落下来,一双晶亮的眼睛带着无比的喜悦看着自己,开心地笑着,象个得到奖励的孩子一般忘形地欢喜。而自己正靠在他怀里,甚至感觉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令她想到他刚才的吻,脸刹时红得象煮熟的虾子一般,挣扎着站起来。 他按住她,命令道:“不要动,我背你回去!” 江面上渔船已经开始打鱼,今天家家都有好收成,江面上飘着许多不知何故被震晕的鱼虾,一网一大片,很快便装满一船,离了水的鱼虾被江风吹着又苏醒过来,鲜活地在船舱里蹦跳着。 渔船越聚越多,在江面上停泊着,撒网、收网忙碌不停。他蹲下身,将她背在背上,施展轻功踩着渔船的顶篷飞快地腾跃着,跃到岸上,顺着悬崖峭壁消失在密林中。 被惊扰的渔民吓了一跳,看着星驰电掣般从自家渔船顶上踩过飞进山里的影子直揉眼睛。若不是许多人都见着了,还真以为是眼花!没来得及好奇,手上大把活计要干,大伙又低头忙活起来。 在林中兜了个圈,杨千城背着钱悦儿从大佛背面悄悄绕回洞中,将她放在稻草堆上,翻出她的换洗衣物:“快将湿衣服换下来,莫要着了凉!”她接过却并不动作。 他已背转身将湿衣脱了下来,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正待脱下湿裤子,因为耳中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便转过身来。见她仍然一动不动坐着,皱眉走到她面前:“兄弟,怎么不换衣服?” 钱悦儿低垂着头,不敢看他,抱起衣物就要往外走。 他拦住她:“你怎么啦?要去哪里?”她抬头看他一眼,表情与往日不同,但他说不清是怎样不同,只觉得她有些奇怪。 她低低说了一句:“我想把衣服换下来,顺便洗了,我去后面,你就在这里换吧!”也不等他答应,就快步走了出去。 他觉得她好生奇怪,但她人已走开,也就算了,自顾自换了衣服,生起一堆火来,等她回来好烤烤火。 她换了衣服进来,依言一起坐在火堆前烤火,手上仍是忙个不停,把晒干切片、切段的药材投进石缶里舂碎,用牛皮纸一份份包好。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他见她忙碌,也过来帮忙,从将她救起就觉得她变得很奇怪。他小心地观察她,既然她不想说话,他便也不开口,因为他承诺过陪她在此修炼,绝不会影响她。 无声地干活、无声地吃饭,他终于憋不住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这是怎么了?我可有哪里得罪你吗?” 她倒吸一口气,只要与他肌肤相触,她就会心中狂跳,呼吸不稳。定定神,她低头道:“没有,你想多了!” 他生气地盯着她:“那你今天是怎么了?不肯看我一眼,也不肯跟我说话。你是在怪我害你落水吗?你是怪我不肯让着你吗?如果你对为兄有什么抱怨,尽管开口,不要这样冷落我,不要当我不存在,好吗?” 她吃惊地看着他,他竟然会这样想是她始料未及的!其实她只是感到迷惘和害怕,只是没有调整好心情来面对。她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个把她也当成是男人,不知避讳地亲昵的男人;她不但害怕这个在懵懂中入侵她的身体,进而蚕食她内心的男人,更害怕自己陷进去,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有资格享受正常女人的幸福;她害怕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后会感觉受欺骗,会从此与她一刀两断;她害怕他对她只是兄弟之爱,而她自己却存着完全不同的幻想、完全不同的期待…… 因为太多的顾虑和纠结,她的头脑混沌一片,怔怔地二行眼泪淌了下来。 这下杨千城傻了!他没想到他一发火,她就哭了,心中那团火气马上就熄灭了,涌上一片歉疚。看来今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不会水的人落了水还差点死掉,而自己还要对她大吼大叫,真是太不人道了!看来这臭脾气是要改改了,老是吓着她。 他走到她面前,掏出手帕来擦她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擦也擦不完。看来自己真是让她很伤心,唉!这个钱兄弟天纵智慧,刀光剑影亦无所惧,怎么这样爱哭呢?和师弟们完全不一样,南方的男人长得秀气,连性子也秀气,真没办法!他只有将她揽在肩头,轻轻拍着,任她哭个痛快。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回 欢喜冤家 过了许久,她终于抬起头来,带着浓重鼻音闷闷地说了声:“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他哑然失笑,看着肩头一大片湿漉漉和她红肿的双眼:“嗯!你今天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抬起眼,看着他:“你在说笑?” 他摇摇头:“是真的,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破涕为笑:“杨大侠,你没出息!死一个兄弟你就要陪着死,你得死多少遍才够?” 他哈哈一笑:“是啊!我真的没有出息。不过,你更没出息,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姑娘家,足足哭了一个时辰。” 她扑上去追打他,但打不着,索性坐下来继续收拾药材:“五十步笑百步,我不跟你计较!” 他开开心心地在旁边坐下:“这么说,你承认我是五十步,你是一百步啦?嗯,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她正在以水飞法加水研磨朱砂,闻言用手抓了一把,往他面上抹去,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涂成了大红脸,她得意地哈哈大笑,跳起身就逃。 他哪里肯善罢干休,也用手在石缶里抓了一把,追上她,一把按在洞壁上,捏住她左右乱晃的脑袋,往她脸上抹去。触手滑腻,距离切近,又闻到她身上那股花香夹杂着奶香的特别味道。 她落水时他急于救人,哭泣时他手足无措,都没有觉察到,现在又闻到这股熟悉的香味,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好闻! 她的脸早红透了,好在有火红的朱砂摭挡住,看到他俯在颈上嗅闻,赶紧将他的身体推开,瞪着他:“你干什么?” 他的脸也有些红,总不好说自己喜欢她身上的气味吧?大家都是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肯定会恼了,误会自己有断袖之癖,连朋友也没得做!清清嗓子,他问:“兄弟,你怎么用这样奇怪的面药(古代护肤品)?” “什么?”她不明白他所指何意。 “我是指你身上带着香气,”他指了指她的脸和脖颈。 她回答道:“我并没有用什么面药和香料,我们行医之人遍尝百草,与药材为伍,你闻到的只怕是各种药材混合的气味罢?” 杨千城听她这样说,半信半疑地走开了,蹲在地上添柴。她坐下来继续研磨朱砂,心中擂鼓:其实他闻到的是她处子体香,差点露出破绽,还好糊弄过去了。 月亮升起来了,大如银盘,圆满皎洁,照得遍地银光,亮如白昼。戌时钱悦儿坐在洞口,迎向圆月,调息凝神,徐徐吸气,待得满满一口,再细细咽下,意念存想月华直入丹田,如此七咽。 习毕“采咽之法”继而运起“混元真气”功法,吐纳调息,逐式循进,一团真气自丹田冲过会阴穴,过尾闾,沿后背上升至腰间命门穴,再升至脊背、后脑玉枕穴、头顶百会穴,顺着两侧太阳穴、经耳根前、面颊、逐步降至喉头、心窝膻中穴,再下行至神阙,复归于下丹田。如此循环往复,四肢百骸舒适无比,奇经八脉俱是沟渠满溢,全身气力充盈饱满。 真气游走无比顺畅,自身前转到背后过头顶复归丹田,一股热流在体内自动游走,物我两忘的境界中直打坐至天明。 五更天,她睁开眼睛,觉得精力充沛,浊气顿消。吸食月华与采咽日华的感受有所不同。采咽日华时周身犹如一团火球在经脉中滚动,烤得浑身热腾腾地,虽然气血充盈、体力健旺,但丹田火热,引致全身炽热,口渴思饮。吸食月华后顿觉阴阳调和,烦渴顿消,丹田温暖绵和,周身气血融通运行自如。随着意念观想,真气可随心而发,时住时行,犹如潮水般时涨时落,渐能随意运转控制自如。她为这种变化感到欣喜。 杨千城在洞底草堆上看着她,发现她虽然一夜未睡,精神却更胜昨日。昨夜见她破例不用残碑封住洞口,独自坐在洞口彻夜运功,虽觉奇怪,也信守承诺,不去打扰。见她不眠不休,他就陪她打坐整整一夜。 她的眸子精光四射,似乎这一夜间功力就大有长进,真是神奇!她向他走来:“杨兄,出去比试比试吧!” 他连连摆手:“罢了,昨日被你吓得不轻,今天就免了吧。” 她将食指托住下唇,思考了片刻:“要不,今天比试轻功吧?” 他想了想:这个主意还不错,至少不会受伤,也不会有危险。便点了点头:“好吧!你说怎么个比法?” 她笑了笑:“从洞穴同时出发去往乌尤山,到达乌尤寺山门后再返回此洞,先回洞的人就算赢,可好?” 乌尤山又名“离堆”,乃是两干多年前蜀守李冰的治水业绩之一。乌尤山原与凌云山连在一起,凌云、乌尤、马鞍三山并立江畔,统称青衣山。大佛所在的凌云山峙其右,马鞍山居其左,乌尤山介于其中,古称青衣中峰。 由于青衣山正当岷江、青衣江和大渡河(沫水)三江汇流处,沫水自西而来,惊涛拍岸,水脉湍急。为分洪、减煞水势,通正水道计,李冰在凌云山和乌尤山连接处开凿麻浩溢洪道,引部分江水绕乌尤山而下,便使乌尤山成为水中孤岛,它与凌云山相对,两峰相距约一里,由麻浩虹桥把两座山相连为一体。 杨千城对峨嵋山系了如指掌,对于自己的轻功同样颇有信心,当下满口答应。 二人走出洞门,并肩而立,他伸出左掌,她伸出右掌,二掌相击的瞬间,各施神通风驰电掣地向上飞奔而去。 杨千城施展“峨嵋水上飘”轻功,提起一口气,在大佛身上纵越如飞,攀上山栖霞峰顶,向西而行,离地一尺在草尖上蜻蜓点水般飞掠而过。只闻风声“嗖嗖”景物迅速倒退,直向乌尤山而去。 钱悦儿运足“混元真气”施展“凌波腾云步”姿态曼妙地向上飞升,足尖在大佛身上借力一点便借势上升,由于内力大进,驭气滑翔之术较先前长进许多。但不如杨千城地形熟悉,比他稍晚一步踏上栖霞峰。在空中连翻二个跟斗,缩短与他之间的距离,提气飞升落在树梢,登高一望眼界开阔,乌尤山清晰显现在眼前,她更不迟疑,以“凌波腾云步”足尖借力,驭气滑翔,在高处御风而行。 杨千城正在全力赶路,只觉头顶一暗,抬头一看,树梢上一条灰色身影掠过,“呵呵!兄弟,你想在轻功上超过我,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在峨嵋山想赢我可不容易哦!”山高林密,他选了一条隐蔽的近路,星丸弹掣般起落腾跃而去。 去往乌尤山的铁索桥就在麻浩崖边,因形如彩虹,故名麻浩虹桥。从密林中钻出,杨千城嘿嘿一笑,身形象一支离弦之箭射落在桥面上。 树木高低起落,树盖如伞,远眺的视线时断时续,好在钱悦儿内功精进,对轻功大有助益,也不分先后地从树顶跃下,轻盈地落在麻浩虹桥的扶手铁索上。 二人相视一笑,暗中较劲,脚下加力,仍是一上一下向着乌尤寺方向飞掠而去。乌尤寺与众不同,寺庙红墙红瓦,很是显眼,钱悦儿一声清啸,凌空几个翻滚腾跃,将杨千城落下二丈远。 杨千城不甘落后,左足一点,身形与地面平行疾射而出,其势将竭,以左掌击地,再度弹出。 她见他快速超过,不慌不忙,山门就在眼前,她从树梢俯冲而下,双手前伸,左手一摸寺门,在空中一个滑翔转向,凌空几个跟斗跃上树梢,返程向凌云山栖霞峰大佛奔去。 杨千城虽出奇招,终究落后半手,为扳回劣势,提气凝神,健步如飞,尽量保持身体与地面平地,脚尖在树身上轻轻一点,便向前弹射,凭借手长脚长的身高优势,偶以侧手翻手掌击地借力飞行,二人各出奇招拼了个不相上下。 不多时来到栖霞峰悬崖之上,大佛正是依势在悬崖峭壁上开凿而成,谁先下到胸口洞穴便是赢了。求胜心切,钱悦儿纵身跃下,犹嫌不足,竟是一个翻身,头下脚上直往下迅速坠落。把杨千城吓得不轻! 赶紧跃下,想要抓住她的衣服,可惜终究差了一点。只见钱悦儿身在半空,手掌向大佛虚空拍出,借力转向,滑翔起来,正好稳稳落在洞门前。这匪疑所思的一招让他既惊异又大大地松了口气。 终究是慢她一步!落在洞口,他瞪着她。 她笑吟吟地道:“杨兄,你输了!”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赢我就那么重要?可以连命也不要?”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又生气了?” 他冷哼一声,别转头不去看她:“明知故问!” 她皱眉道:“你最近怎么这样容易生气呢?我当然是有把握才会去做啊。” 他闻言转头看着她:“我为什么这样容易生气?还不是因为你!昨天已经被你吓得够呛,今天你又玩这种不要命的招术,我还没有陪你去死,就先被你吓死了!” 听出了他言语中真挚的关怀和担忧,她笑了,讨饶道:“钱兄,不要生气了,下不为例!以后再也不敢了。”冲着他又是作揖又是赌天发誓,才算雨过天晴。不过还是被罚出关以前再也不能比武。她无所谓,只要他不生气就好,便爽快地答应了。 当夜,她又当门而坐,迎向月亮,施行“采咽之术”,只觉体力真气澎湃,随着月华的牵引有如潮汐般涨落,就象一颗温润的珠子通过咽喉直落丹田,游走十二经脉与奇经八脉,所过之处全身气血都在与之共鸣呼应。师父笔记中描述的内力融通灵活调运全身,随心而发的境界她已经能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 “峨嵋十二桩功”内功心法中最上乘的是“峨嵋盘功易筋经”,此功宜自幼修炼,年长再修则见效较难,故又称“峨嵋童子功”。此功配合吐纳调息训练头颈、肩、肘、腕、指、腰、臀、胯、踝、趾等全身关节与肌肉筋骨。武功大成之时,全身柔若无骨,伸缩开合变化随心应手,甚至能透针眼,从大动至大静时依然能呼吸平和、安详自然。 杨千城五岁拜入师门,习练此功已有17载,却始终没能功成圆满。连续二夜钱悦儿都移到洞口修炼,虽未开口相询,但心知必有缘故。 昨夜她一夕打坐,功力竟然大进,轻功较以往大有不同,显然已掌握了凌空转向滑行之术。做到这一点需要体力真气控制自如,随意调运收发,方能在半空之中掌握平衡,转变方向。 带着好奇与疑窦,他移步上前,在她身后坐定,切近观察着她,而她物我两忘,浑然未觉。双眸凝视满月,缓缓深吸,又闭目轻轻送下。他脑中灵光一现:“莫非是采咽补气之术?” 顿时福至心灵,紧随其后,也施行起“采咽术”,二人一前一后在洞口彻夜运功修行。 五更时分,钱悦儿率先出定,站起身看到他坐在身后入定,微微一愕,唯恐惊扰他令他走火入魔,轻轻跃起纵身上崖,先去采摘野果。 阳光轻洒在他身上,他缓缓睁开双眼,觉得通体舒畅,筋骨灵活,耳聪目明,采咽之术果然对内功精进甚有助益。游目四顾,她去了哪里?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心中一惊,赶紧起身去寻。 崖上不见人影,她还能去哪里?正焦急间,一阵簫声传来,轻柔舒缓,委婉动听,他心中大喜,循声而去。穿过密林,一片竹林中立着一个人,长发披散及腰,一群猴子团团围坐,抓耳挠腮,正在听簫。那人背对而立,看不清面貌,穿一袭宽大白衣,在晨风中飞舞着。身高与钱悦儿相若,阳光穿透他的身影照射在杨千城脸上。 杨千城奔上前去,一拍肩头:“兄弟,我可找到你了!”那人回过头来,杨千城登时愣了:“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姑娘请恕在下唐突。” 那人轻轻转过身来,冲着他盈盈一福:“杨师兄!”他一愕:“姑娘认识我?”她点了点头,羞涩地一笑垂下头来,细声细气地道:“半月前随家师和众师妹上行龙顶,在碧云观前见过师兄。” 杨千城凝眸一想,明白过来,半月前与“天狼教”在观前平台决斗,各支派掌门率弟子上山护法,她定是身在其中。遂抱拳施礼:“请问姑娘如何称呼,师承何处?” 这是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头发半干,披在身后,身材婀娜,笑起来左颊有一朵梨涡,薄施脂粉,手指上涂着粉色的蔻丹,更显得十指纤纤,如春葱般嫩白。 她右手握着一管竹簫,正是这簫声将杨千城引来,她轻绽朱唇柔声道:“小妹乃伏虎寺静空师太大弟子谢婉亭,久仰师兄大名,不想今日竟能在此相遇,实乃幸事!” 伏虎寺静空师太亦是峨嵋派长老,支派“化门”掌门人,三十六式闭手如春蚕吐丝,绵绵不断,紧封敌手,使之不能施展。因这一手绝活驰名武林,成为峨嵋派唯一一名女长老。 当下乃肃容再施一礼:“原来是静空师叔门下谢师妹,刚才失礼了!” 谢婉亭梨涡又起:“看师兄行色匆匆,欲去往何处?” 杨千城心中着急:“我与义弟在此闭关修炼,今日晨起不见他踪影,特地出来寻找。” 谢婉亭见他忧形于色,轻声道:“师兄不必焦急,你的义弟知道你会牵挂于他,必然不会走远,也许此刻他已经回去。” 杨千城点点头:“但愿如你所说,多谢师妹!” 她垂首一笑:“小妹也没有为师兄做过什么,何来谢字?师兄既然有事,小妹就不打扰师兄了,就此拜别。”言毕,盈盈一福,提起地上药篓,转身而去。那群猴子也上了树,跟着她攀籐爬蔓地向着伏虎寺方向而去。 杨千城与她挥手道别,对这个温柔体贴的小师妹印象颇佳,一个和钱兄弟一样会吹箫、会采药的女子,有趣!见了他定要告诉他这桩巧事。 他决定如她所说,回洞穴看看,也许钱兄弟真的已经回去了。 果然,一进洞便看见她忙碌的身影。听到响动,她回过头来,冲他一笑:“一大早的,去了哪里,快过来吃早饭吧!” 他一看大为惊奇:“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她呵呵一乐:“我见你还在修炼,就先出去采了些野果,闻到江上渔船里飘出香气,就下去看看,向船家买了些带回来。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伸手递来一碗花生豆浆稀饭,一个锅盔夹粉蒸牛肉。杨千城道谢接过,花生豆浆稀饭白润香浓,吃起来口齿留香。锅盔夹粉蒸牛肉一口咬下,牛肉嫩滑、香菜清香、红油大头菜生脆,香辣可口令他食指大动。风卷残云地落肚,吃了多天野果和烤鱼的空乏肠胃顿时满足起来,咂嘴赞道:“好吃!” 看她不吃,奇道:“你怎么不吃?” 她微笑道:“太辣,我吃不惯,杨兄你喜欢就好。可惜都有些放凉了,你去了哪里?” 他顿时来了兴致:“见你不在,就去找你。结果你猜,让我遇到了什么人?” 她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你说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回 神功有成 杨千城就把遇到谢婉亭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笑道:“你吹得一手好簫,还有一身好医术,意是这般巧!那谢师妹也是会吹箫、会采药,所以才会误将她当作是你。兄弟,我觉得你们二人应当见上一面,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他乱点鸳鸯谱,她心中着恼:“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女子,杨兄不要说笑!” 他笑了起来:“那么兄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说来听听。”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我不喜欢什么女子,也从未考虑过成家之事。你是兄长,要考虑也是你先考虑才是!”摞下这句话,她气呼呼地跑出洞外。 杨千城还只当他害羞,在背后哈哈大笑。 她跑到大佛背后洞中,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抹了一把脸。这个男人真是笨得出奇,不光把她当成男人,还想替她作媒,居然还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真是让人气恼! 钱悦儿就是死,也不会喜欢女人,大傻瓜、大笨蛋!亏得自己还心疼他最近食而无味,特地跑老远替他买来早饭,他倒好,与谢师妹开开心心聊天,回来还拿自己取乐。 这个笨蛋还真当早饭是问渔夫买的,其实是她施展轻功找到凌云山中一处叫七星桥的村庄买来的,一大早为他奔波,却换来这样的结果,想想真是冤枉! 她眼中禁不住又酸涩地想要落泪,又掬起一捧水朝自己脸上泼去,用衣袖擦干,深吸了一口气。不行!得和他分开,跟他在一起,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变得这样脆弱,这样多愁善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有了这样的打算,她回到洞中忙着配药、搓药丸、炼丹药。今日从村庄中她顺便买来醋、酒、蜂蜜、红糖作为药引,按照不同药方她将分别研磨好的药粉配比,采用不同的药引拌和,搓制药丸。有些直接装起,有些放进炼丹炉略烤收干水份。药材之多、配比之严、工序之繁让杨千城眼花缭乱,完全插不上手。 制完各种救人活命的药丸,她将先前提纯处理过的硝石、硫磺、木炭等材料也按比例配制成霹雳丸。将石灰、硫磺、木炭、木香、胡椒、黄连、黄柏等材料配制成烟雾弹。手法极快,显是熟练得很,即便一直在旁观看,杨千城也没看明白具体的配方和制作过程,只见她最后将这些弹丸薄薄裹了一层蜡,便大功告成。 这时天色已黑,月亮升了起来,钱悦儿来到洞中打坐,杨千城也跟上坐在身后。七咽落肚,钱悦儿只觉真气游走全身,盈溢欲出,急掐“混元真气”功诀,导引真气循环九个周天,袍袖鼓涨,发髻自散,发丝贲张。印堂穴突然像闪电似地射出一道金光,周身腾起一生白雾,直将她的身体完全笼罩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银白光团,如露如电、非雾非烟,辉煌闪烁,炫人眼目。盘膝而坐的身体悬浮而起,离地三分。 杨千城采咽月华后依法运起“峨嵋盘功易筋经”,吐纳调息依式渐进,物我两忘,全身肌肉筋骨放松,意念所至无所阻滞,柔韧随心。真气浑融,一浪一浪直冲任督二脉,热流滚滚起自丹田,沿着任脉与督脉分二路,分从身后、身前行进。以往运功,总是不能使二脉交汇,在后颈与咽喉部便阻滞不前。今夜竟能冲破此关,督脉沿风府穴直入头顶,经前额下行至鼻梁,任脉过咽喉绕行口鼻,两脉交汇,进入目下。冲击得他双眼睁开,神光射出。任督二脉即通,周身气血旺畅。上通泥丸,下达涌泉,真气集散,周流一身,再无凝滞。 钱悦儿是任督二脉早通,习武事半功倍,可惜终究习武日浅,驳杂不专,导致“混元真气”第三重迟迟不成。 杨千城虽专心刻苦、稳扎稳打,苦于任督二脉不通,武功难以再上层楼,“峨嵋盘功易筋经”始终不得圆满。 今夜二人同时宝塔结顶,功德圆满,将个人修为提升到了全新的境界。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在二人身上,二人不约而同睁开了眼睛。 钱悦儿心中默念:“杨兄,再见了!”药已炼完,神功已成,是到了离开峨嵋山的时候了。 杨千城心中狂喜,辛苦17年终于练成了“峨嵋盘功易筋经”,太好了!可以满师下山,从此和钱兄弟一同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了。 二人距离切近,心思却南辕北辙。她回过身来,对他微笑:“杨兄,我们今日就出关吧。” 他喜悦地点头:“好!这就收拾收拾吧。” 二人将洞中收拾整齐,一切复归原状,以残碑封住洞口。背起包袱,施展轻功向行龙顶碧云观而去。 二人已是脱胎换骨,只闻风声,不见人影,登山踏水如履平地,行动如飞。不消一刻已经来到观前。童儿一见喜出望外,正欲抢步入内通报,被二人止住。 大雄宝殿上华阳真人与众人刚作完早课准备散去。九师弟殷野风眼尖,一眼瞥到:“三师兄他们回来了!”众人“哄”地一声抢出门外将二人围在中间,问长问短,对着杨千城又抱又捶,亲热成一团。华阳真人站在殿前拈须而笑。 钱悦儿见了,对真人遥遥躬身一礼。华阳真人以手相招,返身走进殿内。 二人在蒲团上坐定,钱悦儿道:“感谢真人与峨嵋派诸位朋友的招待,晚辈已经在山中盘桓多日,如今药已炼成,特来向真人辞行!” 华阳真人道:“贫道感谢钱少侠仗义援手,助我等保住峨嵋基业,少侠无论何时都是峨嵋的贵客,尽管随意来去。只是招待不周,恐有怠慢。” 钱悦儿道:“真人太客气了,晚辈归心似箭,急于回京与老父团圆。若有失礼之处,请真人海涵!” 华阳真人摆摆手,哈哈大笑:“暂且抛去这番客套吧,钱少侠若得便,希望能经常来我峨嵋一叙。” 钱悦儿躬身点头:“晚辈记下了。”站起身向他再施一礼便退了下来。 杨千城仍被众师兄弟围着说话,钱悦儿远远看了他一眼,往自己那间客房而去。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留下了几瓶药和一张字条,在清风等童儿的依依不舍中独自下山去了。 杨千城在人群中极目四顾,见不到她,心中奇怪。道童的呼唤声他也没有听到。王青峰拍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大师兄,有事吗?” 王青峰向他指指童儿。小童儿有些委屈地扁着嘴:“三师叔,师祖请你进去。”当先引路走在台阶上,杨千城只得跟上。 跪倒施礼,起身坐在蒲团上,华阳真人打量着他:“千城,为师看你精光内敛,身轻如絮,呼吸绵长,内力大有长进。很好、很好!” 杨千城禀告道:“徒儿昨夜修炼中已打通了任督二脉,业已练成了盘功易筋经。” 华阳真人哈哈大笑:“好徒儿!为师十名弟子,以你天资最高,你大师兄年近不惑方才练成盘功易筋经,你不过22岁就能练成此功,比为师也早了六年,果然是青出于而胜于蓝!好哇!” 仰面笑了许久,正色道:“虽说你已练成盘功易筋经,按例可准你下山,不过为师对你寄予厚望,盼你能光大峨嵋,因此还要留你在山上多加锤炼,希望你能够理解为师的苦心。” 杨千城想要下山的话未能出口,已被师父说在前面,师父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也让人无法拒绝,只得躬身拜谢:“徒儿谨遵师命!定不负师父栽培之恩。” 见他心神不定,华阳真人心中了然:“钱少侠适才已向为师辞行,他急于回京与家人团聚,现在想必已经启程。” 杨千城大惊:“师父,且容徒儿去送他一程!”站起来鞠了一躬,就往外奔去。 不理会庭院中招呼他的师兄弟,也没有留意三代弟子们的驻足问候,他旋风一般扑出山门,林涛阵阵,石径清幽,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他顺着当日上山的台阶飞奔而下,直追到山下,黑龙嘶鸣一声飞奔过来与他亲昵,马颈蹭着他的手背。他失神地望向前方,似要用视线穿透百里、千里,追寻到她的踪迹。 她已经走了,没有当面道别,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 练成第三重“混元真气”,钱悦儿的轻功已臻化境,出得观门跃上树梢,御风而行,快如闪电。临近山脚一声清啸,双足一落实地,红云和黑龙已一齐飞奔而来,摸摸黑龙的脑袋,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它的鬃毛,轻道一声:“再见!”便飞身上马,骑着红云绝尘而去。 她纵马驰骋,川中风景如画,可惜她无心观赏,离开峨嵋越远越好,她催马急行,不敢稍停。 杨千城伫立了许久,牵着黑龙慢慢上山,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她竟然就这样走了,这一别要何时再见?如果可以,他真想策马直奔京城,可惜师命难违! 对了!师父还在等我。他将黑龙安顿在了竹林中,施展轻功急忙赶回碧云观。 观门前小道童清风正在焦急观望,见他回来露出喜色:“三师叔,你回来啦!这是钱檀越临走前叫我交给你的东西。” 将二个白瓷瓶、一个竹筒和一封薄薄的书信递在他手上。他接过来,急切地抽出书信来读。她的字体清秀有力,信很短,显然写得很是匆忙。 “杨兄,离家五载,思归心切,不及作别,万望见谅!特留益气归元丹、秘制金创药、黑玉断续膏各一,望兄珍重,后会有期!”落款署名:钱恺之。 从她怀中取出的瓶子与书信上还留有她特殊的气味,他紧紧握住,内心纠结成了一团。 钱悦儿出四川入湖南,日夜兼程,晓行夜住,风尘仆仆。这一日来到岳阳,市井繁华,车水马龙。恰是正午,腹中饥饿,想到“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这一句,便特意奔着西门城头、洞庭湖畔的“岳阳楼”而去。 岳阳楼果然是个好地方,楼高三层,构造精巧,飞檐斗拱,气象万千,凭窗可览八百里洞庭湖光山色,满墙历代骚人墨客的墨宝字字珠玑。钱悦儿随着小二信步上楼,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喝着茶看着湖上帆影点点,鸥鹭翻飞,银涛粼粼,忧烦顿忘。 小二笑容可掬:“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钱悦儿问道:“这里有些什么招牌菜色?” 小二顺口溜一般报出来长长一串,带着抑扬断挫的调子。她被四川的麻辣给吓到了,听到有“辣”字的菜名一概跳过,最后选了三样:“岳阳臭桂鱼”、“茶油鸭”、“洞庭银鱼汤”。 尝过岳阳楼的菜才知这家酒楼生意千年不衰,绝非侥幸!真正吸引历代文人墨客的恐怕是这家酒楼绝佳的手艺。靠水吃水,用来做菜的都是现打上来的湖鲜。 臭桂鱼既有着桂鱼的鲜嫩又有臭豆腐的特殊臭味,炸得表皮酥脆,闻着臭、吃着香,鲜香之味无可比拟。茶油鸭带着中药混合肉香的特殊浓香,带着橙黄油亮的酱色,外脆里嫩,鲜美入髓。洞庭银鱼汤用新鲜银鱼配上墨鱼干、鸡丝做成,汤色乳白,鲜美无匹。配上小二推荐的岳阳楼自酿米酒,自斟自酌,胃口大开。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钱悦儿倚窗探头一瞄,西门城头下有人在打架,围着一帮看客和几个拉架的,有叫好的、有尖叫的、有嘲笑的、有劝的、有骂的,乱成一团。热爱围观的不止是城门口的下里巴人,岳阳楼上文质彬彬的书生、一身绫罗的富商和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乃至一班江湖人物都涌到了窗口。 看着挤到眼前的几枚屁股,里三层外三层地叠在窗口的人墙,她的好兴致全被破坏了!背后被人一撞,挤仄得胸口直卡在饭桌上。她翻了个白眼,咬住了下唇,有心发作。 想到如今内力精进,轻轻一震就会伤人,只有咬牙隐忍。被这样难受地卡在桌前,还要控制护体神功自动反弹,真是辛苦不堪。 看到她这样尴尬的情状,邻桌一名岿然不动仍端坐桌前饮酒自如的贵公子眼中露出一丝异色,眉尖微蹙。将头一偏,一名随从立即侧耳过来,他轻轻交代数语,随从轻轻点头下楼而去。 很快,一队官兵小跑而来,轰散了楼下的围观人群,将打架的二个**押走。见没有热闹可看,岳阳楼上的围观人群也一哄而散,好象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读书人依旧与同窗文绉绉地摇头晃脑研究前贤的笔墨,拉长声调抑扬顿挫地诵读;商贾照旧与同行锱铢必较地谈生意;浪荡公子哥们继续神侃章台走马的绯闻韵事;江湖人物或低声密语或埋头吃饭。 松了一口气的钱悦儿舒展了一下筋骨,脑袋一偏正对上邻桌贵公子不经意般投射过来的眼神。她微微一笑,举杯相敬,一口饮尽。那名贵公子亦点点头,举杯饮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从在他耳边密语数句,他侧耳听了,眉头一皱,一掸云纹月白锦袍站起身来,径直往楼下走去,二名早就躬身肃立的随从立即跟在身后。 小二见客人要走,迎上前来,一名随从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不用找了!赏你的。” 小二眉开眼笑,一路鞠躬将三人送下楼送到门口:“爷,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光顾小店!” 钱悦儿看了一眼邻桌留下的菜色,三个人点了十大盘、一个汤、三道点心,一壶酒,只动用了少许,足足扔下二十两足银,难怪小二乐坏了。岳阳楼酒菜再贵,这席至多收十两银子,整整打赏了十两,够中等人家一月花销。 虽说出身巨富之家,钱悦儿对这人的大手笔也是一阵侧目。心道:我还道我败家有术,让老爹抓狂,原来有比我还厉害的主儿! 不管她需不需要,领不领情,好坏人家帮了自己一把,所以她把一些更加不厚道的评语统统强行清除出头脑。继续喝酒吃菜赏风景。 酒足饭饱招呼小二结账,小二笑容灿烂地过来:“客官,您的账刚才那位爷帮你结过了!”用手一指邻桌的空位。 钱悦儿颇感意外,出门遇贵人?有人帮忙解围还负责结账,嘿嘿,看起来结结实实欠了人家一份人情。 小二殷勤地直送到楼下:“爷您慢走!下次再来!” 已有酒楼小厮从将红云牵了过来,给了赏钱,牵着马穿城而过。闹市之中行人太多不便骑马,就顺便领略一下巴陵风韵。 正走着,身后人群潮水一般涌上来,多是年轻男子,也不乏中年汉子和胡须花白的老者。 钱悦儿微微蹙眉,今天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被人推推搡搡,挤来挤去的,这岳阳人就这样喜欢看热闹?她拉着马靠向街边,皱着眉看着从各条街巷里钻出的人群,集结到大街上,争先恐后地朝前涌。不由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宁可骑上马绕城一周,也不从城里过! 不过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现在这情形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抱臂冷眼旁观,等着人群散尽好上路。从面前足足过了上千人,大街上的人流还是没有舒缓一些,倒有更拥挤的趋势。 这时在街边卖包子的小贩开口了:“这位爷,看你是个读书人,怎么不去试试?” 钱悦儿闻声偏头看向身边的小贩:“这位大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贩往蒸锅里添了瓢水,盖上盖。面露惊讶:“你不知道吗?本城首富柳员外招婿,本城男子只要没娶亲的,不论年纪、出身都可以应选,只要对出柳小姐的对子,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他咂咂嘴,弯腰往炉膛里添了根柴,嘴里继续唠叨:“可惜我前年娶了老婆了,嘿嘿,要是能娶了柳员外的独生女,天大的富贵就享不尽了!” “咦,人呐?”小贩往四下一瞧,刚才那白面书生哪去了?连马也不见了!他悻悻地啐了一口:“人都这样,见了功名富贵就拼命冲上前去,谁能例外?唉,还是读书人命好哇!大字不识的人就只能继续卖包子啦。”(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回 悬联招婿 钱悦儿听说岳阳首富出联招婿,顿时见猎心喜。雪山枯燥,老少四口经常对对子解闷。她有心前去领略一番,一对定终身的对联是什么难度?再者她本是京城首富之女,只可惜必须扮作男子,遑论公开招亲?私心中对柳小姐甚是羡慕,对于她的才情与容貌也很是好奇,能够吸引全城未婚男子争先恐后赶来,应该是个绝代佳人才是! 将红云牵到无人小巷,纵身上房,登高一望,城东一座偌大庄院,庄前搭起一个披红挂彩的高台,台前拥满了黑压压的人头。看来,就是那里了。她施展轻功快如风、疾如电向高台掠去。 轻轻跳下,隐在人群后。只见台上空无一人,台下聚集了不下三千老少男子。摩肩接踵,挤得十月间脑门上仍在淌汗,不少被踩得掉了鞋,丢了帽,台前挤得几无立足之地。 正在骚乱之际,一名身着管家服饰的中年男子走上高台,拱手道:“各位,今天是我家老爷为小姐公开择婿之日,感谢各位前来,先请众位听好规则。”台下登时安静下来。 管家清清嗓子:“第一、柳府择婿无论老少、相貌、出身,但应选之人必须是未婚男子。请不符之人自动回避。第二、应选之人请领牌入场,公布上联后请将下联写在纸上,对仗工整者胜出。第三、胜出后将由小姐亲自主持,能够接连对出三副对联,就是柳府的娇客!” 众人欢声雷动,拥挤到台旁报上名字领取竹牌和白纸。在台前席地而坐,仰头等着出上联。只见管家伸手一拉,台角一根竹竿上绑着的半幅洒金对联“哗啦啦”展开。 字体娟秀,上书“明月透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格格孔明诸格亮)”,众人一见倒吸一口冷气,这上联表面写的是景,实则谐音嵌着三国蜀汉军师诸葛亮的姓名和表字。顿时皱眉不语,苦苦思索。时间流逝,不少人灰溜溜地知难而退,还有不少人仍在反复推敲琢磨。 钱悦儿心中已有了腹稿,只是左顾右盼地张望,想看那柳小姐的真容。但见那柳家庄望台上坐着一名老翁和一名戴着面纱的少女,身侧侍立着二名侍女,正遥遥观察着庄前看台,不时交头接耳地议论。 钱悦儿刷刷写就下联“清风掠池塘,朵朵青莲李太白”走上看台交到管家手上,引得台下苦思冥想的人们一片迟疑、羡慕的目光。 管家打开一看露出了微笑,扬声道:“如果没有其他人能够对上,那么这位公子就胜了。” 台下人群忽然分开,一队人马簇拥着二名衣着华丽的男子来到台下,“刷”地一声齐齐下马,众随从在高台下排队站定,二名男子在四名亲随护卫下缓步走到台上。钱悦儿一看,其中三个人自己认识,就是岳阳楼上替自己解了围的贵公子和二名随从。心中一乐:想不到在这里又遇上了,这下可找到机会还他人情了! 那贵公子见了钱悦儿,微微一愣,二道浓眉扬了起来,随即笑了起来,二道八字胡须向上耸起。钱悦儿回应一笑,拱了拱手。 与那名贵公子并肩而立的男子,年约二十五、六,看起来稍年轻些。二人面容有六分相像,俱是方额广颐,凤目方唇,浓眉玉面八字须。他在高台上站定,目光落在钱悦儿脸上,又转向管家,抬起下颌,懒洋洋地道:“我也有一下联,你听好了!龙王行夜雨,步步照云照子龙(步步赵云赵子龙)。” 看到有人对出了下联,柳家父女已一齐下了望台,这时看到横刺里又出了变故,生怕出什么乱子,急急抢步上台。 父女俩上台一看,先上台的白衣男子清朗俊秀、落落大方,后上台的二名男子贵气逼人,排场非凡,更难得两边俱是才思敏捷,堪为佳婿,不由心中暗喜。 柳员外将钱悦儿等人客客气气地请到台上落座:“既然二位都已对出下联,对仗工整,难分伯仲,那么就请继续切磋,对起下一联,如何?” 台下众人本来都抱着天大希望来应选,无奈绞尽脑汁对不上下联,被钱悦儿捷足先登,眼看无望,本拟散去,突然峰回路转,出来个强力竞争对手,顿时打消了打道回府的念头,决定留下来看看热闹。一来期待接下来能够看到柳小姐的真容;二来想看看到底谁能抱得美人归,是那斯文俊秀的美男子,还是八字须贵公子? 虽然自己没有什么盼头,不过既然来了,看过热闹也就不算白来。有头脑灵光的已经开始押宝赌彩头,想趁机赚一笔。柳家悬联择婿打擂台的消息像插上翅膀一样传遍东门,男女老少,扶老携幼来观看,把柳家庄和庄前小小的高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台上柳员外已经派人把二人对的下联写了下来,高高悬挂了出来。有人说俊美书生对得好,有人说贵公子对得有气势,各持一端,争论起来。不少看客掏钱赌了彩头,紧张又期待地盯着台上等着第二联。 柳员外正在打听二边的家世出处。钱悦儿微微一笑:“钱某系金陵人氏,家父经商。” 柳员外跟追不放:“敢问贵宝号如何称呼?” 钱悦儿又是一笑:“神通钱庄。” 柳员外大吃一惊,身子往后一缩,立即坐直了,眼睛闪闪发亮,笑容可掬到了夸张的地步。要知道:神通钱庄全国联号,财力雄厚,钱神通富可敌国,丝绸、茶叶、古玩、田产没有什么买卖玩不转,和他攀上亲家,那是大有好处哇!他恨不得立即取消比试,就直接把小女许了这钱公子。 只是适才话已出口,不好当场反悔。于是又堆上笑脸将脑袋转向右侧:“请问二位如何称呼?仙乡何处?做何营生啊?” 在岳阳楼现身的年长者微微拱手,笑道:“老丈,你且问我六弟即可,是他有意向令媛求亲,我只是作陪。” 被称为六弟的那位点点头:“本王受封楚地,今上六皇子是也!” 柳员外惊得手中茶碗差点掉在地上,双手抖个不住:乖乖!今天来求亲的这二位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小女是何德何能啊?把这三尊大佛都引来了!真是祖坟冒清烟啊! 站起身就要下跪,颤声道:“草民该死,不知二位殿下金驾到此,怠慢之罪,万死难辞!”二位皇子连忙制止:“噤声,此处人多嘴杂,不可泄露我等行踪,防有不测!你且称呼朱五公子、朱六公子便可。” 柳员外哆嗦着嘴唇改口道:“朱五公子,朱六公子,请上座!”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于巴结,惹人疑窦。 钱悦儿耳聪目明,虽然三人谈话之声很轻,但他在另一边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心中失笑:我道是谁家的高手,败家的手段比我还高,原来是洪武皇帝家的。呵呵,那就不奇怪了。只是我这把玩太大了些!她开始动脑筋盘算如何脱身,女扮男装来耍招亲擂台倒罢了,和皇帝的儿子抢女人这可是杀头的勾当,不好玩! 台下已经等得来不及,骚动了起来,嚷嚷着要继续比试,快出第二联。 柳小姐在二个丫环的陪同下轻移莲步来到高台正中,向钱悦儿和二位皇子福了一福。转头向二个丫环点了点头,二人展开一幅卷轴,上书: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以最小泰山为最大。柳小姐莺声呖呖地道:“上联在此,请二位公子赐下联!” 钱悦儿略一沉吟,挥笔立就:春卉兰花、秋卉菊花、夏卉荷花、冬卉梅花、年卉月季,本最尊兰花却实卑。柳府仆人取过高高悬挂起来,台下众人一片掌声、喝彩声。 朱六公子也不含糊,食指在桌上敲了数下,突然灵光一现,也龙飞凤舞地写好了下联:汉朝乐府、唐朝诗歌、宋朝词牌、元朝曲谱、明朝小说,以后古唐诗而最前。 “好!”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和喝彩声。柳员外已经晕了,他只得一个女儿,这二边都不相让,二位备选女婿人材都这般出色,叫他如何是好? 皇家是天下第一尊贵门户,可惜皇上儿子太多,皇子妃子太多,女儿嫁进皇室虽贵不可言,却是一入候门深似海,只怕深宫受欺凌。毕竟朝中无人,怎能保得女儿周全? 钱家虽不比皇家,但钱神通却只有这个独生子,偌大家业一人继承,女儿嫁去能当正室少奶奶,可得泼天富贵。 两边都好,可是总不能将女儿劈成两半,得罪哪边都不好办,他吓得脸色都变猪肝色了。 柳小姐将二人的下联都轻声念了一遍,娇声道:“二位公子对得都很好,小女还有一对,请二位听好!霸王射石,弓虽强,石更硬,请赐下联。” 一听此对,台下人声嗡嗡。霸王射石用的是弓,弓与虽字合成强字,石与更字合成硬字,上下句互相呼应,要对得工整、贴切实是难办! 朱六公子被难住,眉头紧锁,来回踱步。钱悦儿笑了,对着柳小姐一拱手:“柳小姐,钱某有一不情之请,钱某也曾作一联,求配有缘人,若钱某对出此联,可否向小姐请教?” 柳小姐大出意外,美目一转,点点头:“好!小女愿向公子讨教。” 钱悦儿围着她转了一圈,口中吟道:“柳氏招婿,女子好、人尤优。”说的正是此情此景,且当面将柳小姐大大夸赞了一番。台下众人连声叫好,柳小姐娇羞直晕上脖根,长睫低垂。低声道:“既然钱公子已经对出了下联,那么就请说上联吧!” 钱悦儿微微一笑,挥笔写就一联:峨嵋山娥眉月,月媚山峨。满场顿时哑雀无声,这对子描述峨嵋山月色媚人、山势巍峨,嵌有不同部首的谐音字。实乃一绝对! 柳小姐大惊,搜肠刮肚之下也无法对上,本是自己出联招婿,现在反被人考住了。 钱悦儿对柳员外道:“员外,多有得罪!钱某曾以此联求配佳偶,可惜至今无对,钱某愿等小姐三月。”言毕四下抱拳,起身告辞。 转到朱五公子面前,指尖突然滚出个小小纸团。事情突然急转直下,让众人始料未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愕在当场,嘴都合不拢。这白衣美男子对出了三幅下联,本已经赢了,却反过来给柳小姐出了一联求对,约定三月为期。若柳小姐对不上来,这门亲事就算黄了! 柳小姐又急又窘,险险要哭出来。确是自己答应接受挑战,怨不得人,眼看到手的如意郎君就要泡汤,真是又悔又羞。悔不该恃才自傲,悬联招婿,到现在难以收场。 正在这时,朱六公子朗声道:“小姐的对子,朱某也对出来了!黄忠催马,心既慨、马也驰。” “好!”众人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今天的热闹看得真是一波三折,奇峰突起!原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想不到又有了转变。 柳小姐点点头:“朱公子对得很好!” 朱六公子笑道:“既然朱某对出了小姐的三幅对联,那么就请小姐接受朱某的求亲。朱某愿与小姐结百年之盟,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柳员外见钱悦儿已经退出,当然满口答应,帮爱女顺势下台。柳小姐见朱六公子诚心一片,又及时解脱自己的困境,心中感激,娇羞道:“愿凭爹爹做主!” 管家敲锣宣布:“钱公子弃权,朱六公子胜!” 台下乱成一团,押了朱六公子的兴奋异常,吵着要给钱,押了钱悦儿的认为胜者本是钱公子,是弃了权才让朱六赢了,所以不能赔钱,双方又各执已见,乱成一团。 朱六终于得到岳阳柳氏女,心中大喜:“五哥,多亏你指点,我才能对出这最后一联,多谢!” 朱五摇了摇头:“帮你的人却不是我。”他微笑着递过一个小纸团,上面正写着那句下联。 朱六浓眉一聚:“这是那小子的字迹?” 朱五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不过不是小子,是个丫头!” “什么?”朱六难以置信地挑眉:天晓得,搞了半天,他堂堂六皇子跟一个丫头在抢女人,这是什么事?! 朱五哈哈一笑:“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朱六眸光不定:“如果不是小子,是个丫头的话,姿色不俗,才情更是不俗,哈哈,莫非五哥中意了?” 朱五用眼睨他:“我不如你,别拿我跟你比。为了这柳氏你从武昌藩地跑来参加悬联招婿,真有你的!还拉上我垫背,唉,皇家的体统全完了。” 朱六大笑:“我六皇子要的女人岂有得不到的?就是太容易了,才无趣,这样费力得来才新鲜,五哥,你说是不是?” 朱五苦笑二声:“你要我帮的忙,我帮完了,现在得上路了,父皇在等我这罪人回京训话。” 朱六拍拍他的肩膀:“父皇脾气大,多顺着点就是了。你惹恼父皇被流放到云南一年,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他的气也消了,才召你回京,所以你也算若尽甘来。记得回你藩地的时候绕道我府上来,补喝这杯喜酒。” 朱五点点头:“五哥祝你抱得美人归,**添新色!珍重,后会有期。” 兄弟把臂而别,朱六道:“五哥珍重,我在武昌等你!” “好!”带上二名随从,翻身上马,与六皇子朱桢挥手而别。 不远处钱悦儿趴屋脊上观察着事态演变情况,长出了口气:“还好,总算是个大团圆结局,无量天尊!” 刚才看到柳小姐又羞又急,她就开始后悔了,因为贪玩和好奇,差点毁了她的终身大事,让她下不来台事小,要是真耽误她终身不嫁,那罪过可大了!以后再不敢了。 不过六皇子的表现真是让她大开眼界,竟然当众求亲,显然真情一片。柳小姐嫁他,应该能够幸福。 玩够了,该上路了,在岳阳多耽搁了一个时辰,恐怕已经闹得城中一半人都认得她了,速速离开为妙! 她回到僻巷,牵上红云,飞身上马,出得东城门,直奔浔阳(九江)而去。 宝马在城外官道飞驰,前面三骑并辔而行,把道路完全堵住了,钱悦儿策马抄上官道边山坡,绕到三匹马前面,继续拍马飞奔。 后面三骑不干了,也策马疾追。钱悦儿听到身后三匹马紧追不放,心道:“奇怪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许他们堵着路,还不许我抄到前面?好吧,想追就追追看吧!”她快马加鞭,催动座骑疾速前进。 后面三骑脚力也是不弱,见她加快步伐,紧抽二鞭仍紧咬不放。伊犁天马让人追得这样紧还是第一次,通常总是能渐渐把对方抛开。心中惊奇,争强斗胜心起,誓要与对方拼个高低。 后面响起一个声音:“丫头,跑那么快干吗?我又不问你追讨饭钱!” (各位书友,如果觉得好看请多多收藏,帮忙推荐,欢迎评分,欢迎拍砖!弋棠现在积分不够,无法和大家回贴交流,但每位的留言都会仔细地看哦!)(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回 周王朱橚 钱悦儿勒住马,转过身来。三匹马迅速驰到面前,正是朱五和二名随从。朱五嘴角含笑:“丫头,你跑太快了吧!” 钱悦儿眉头紧皱:“朱五爷,你在说笑吗?” 朱五好笑道:“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钱悦儿盯着他:“钱某确实承朱五爷的情,也帮了五爷一个小小的忙,应该是两清了,为何紧追不放?还有,难道五爷眼花了不成?钱某是名堂堂男儿!你却一口一个丫头,未免太无礼了些。” 为了这句“丫头”,她真是生了气,长到21岁从没人唤她一句“丫头”,就是师父与她初遇,揭穿她真实身份后,也只是宠溺地唤她:“女娃娃!”这二个字眼太难听、太刺耳了些。皇子又怎么了?我钱悦儿又不是供你使唤的下女,连“姑娘”二字也不会说吗? 急着赶路,从背影上一开始是真没认出朱五他们。听到“追讨饭钱”四个字才回过味来,但这连着二声“丫头”让她客客气气与他打招呼的念头打消贻尽。她心中惊异的还有自己真实性别是怎么被人识穿的?心虚的本能反应是硬撑,继续装蒜。 朱五哈哈大笑:“丫头,既然有缘相识,又恰好同路,你我不妨同行,你意下如何?” 钱悦儿面现薄怒:“纠正五爷一下,在下钱恺之,是名男子!” 朱五失笑道:“真是个有趣的丫头,不错,你假扮男人扮得很逼真,如果不是岳阳楼上的那场意外也不会被人识破。只是朱某很好奇,你为什么非要扮作男子,为什么硬要否认自己是个女人?” 钱悦儿一愣:岳阳楼上的意外?听不明白。 看她一脸迷惑,朱五用马鞭遥遥一指她的胸前:“女人嘛,胸部再小,挤挤还是有的。”唇上的八字须又向上翻了起来,笑得可恶! 钱悦儿登时醒悟,岳阳楼上被人推挤,胸部直抵在桌前的一幕。顿感一阵羞恼。这帮王公贵胄对女人俱是阅历丰富,虽然缠了许多层白布,终究和男人是不同的,一挤压便看出蹊跷来。这偶然意外带来的小破绽便被他窥破了。难怪中午岳阳楼上他看她的眼神这样奇怪,也难怪他会出手帮自己解围。 朱五看着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觉得煞是有趣,呵呵一乐:“我们的账还没有两清,为了替你解围,我动用了印信,惊动了地方官,还引来了我六弟,被硬拉到柳家庄助阵,耽误了赶路。所以说你欠我很多,我们的账还没有清。” 钱悦儿不甘心地辩道:“我不是帮六爷对上了第三联,成全了他和柳小姐吗?”内心里她愤愤然:我又没求你帮,你自己自作多情,想这样赖上我,没门! 朱五好笑得很:“你欠的是我的人情,并不是欠我六弟的人情,何况你也不是帮他,是不敢玩得太过火,想好好善后而已。所以你还是欠着我的人情。” 伶牙俐齿的钱悦儿瞪着他,脑袋开始有点晕,嘴巴也有些不好使,为他敏锐的洞察力和能说会道而吃惊。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吃瘪,第一次是被师父设计,硬被收为弟子;第二次就是今天,被识破身份不算,竟然莫名其妙地就欠了还不清的人情债。 看她一双大眼睛吃惊地瞪着,朱五笑得更开心:“我并不是施恩图报,想要和你交个朋友,一路同行,这样简单的要求也不能如愿吗?”说完这些,他悠然地静静等她回复。 钱悦儿眨眨眼睛,口气柔软下来:“我要去的是京城,如果五爷坚持同行的话,也无不可。”话锋一转:“只是不许再叫我丫头,还有保证不向第五者揭穿我身份。”她用目光扫了他的二个随从一眼。 朱五仰天大笑:“可以!只是如何称呼你呢?你给个提议吧?” 钱悦儿不耐烦地道:“随便,不叫丫头就行。” 朱五思量片刻:“那么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叫你钱姑娘,有外人在,就叫你钱老弟,如何?” 钱悦儿拨转马头,扮了个鬼脸,口中道:“既然要赶路,就快点上路吧!”当先策马奔驰起来,早点赶回京城就能早点和这古怪刁钻的五皇子再见,不对,是永不相见才对! 朱五在身后扬声大笑,策马追上,二人在前,二名随从在后在官道上驰骋起来。 朱五在马上看着她的侧影,小脸抿得紧紧,显然还在生气,看上去可加俏皮可爱。捉弄她令他感觉开心舒畅极了!好久没有这种放松和开怀的感受了,正如六弟所说,她相貌不俗,才情不俗,性情也有趣极了,和寻常女子完全不同,身上带着谜团。呵呵,他有种预感:跟她在一起这一路绝不会寂寞的,这段旅程一定会很精彩。 知道他在偷看她,她懒得理会,反正跟他斗嘴落不到什么好处。五皇子是洪武帝与马后的嫡五子,历朝皇室重视嫡子,权势地位非普通皇子可比,所以得罪他更没好处,她决定忍了,忍到京城也就解脱了。 钱悦儿甫一离开峨嵋,就遇到了口齿利落的克星,杨千城又如何呢? 他此刻正在华阳真人指导下苦练“峨嵋静功”,静功除了静养调息吐纳之术外,主要指以各种武术桩功达到内外兼修的功法。峨嵋静功包括“弓箭桩”、“含机桩”、“骑马桩”、“雀地龙桩”、“金鸡独立桩”、“梅花桩”、“三角桩”等多种桩功。旨在练气练力,要求内外合一,三尖(鼻尖、手指尖、足尖)相照,意形紧随。 “未习拳,先蹲三年桩”,杨千城习武头三年便是在站桩中度过的,任督二脉已通后再练此功,华阳真人自有深意。 峨嵋武术讲究“内调”,重视内部机理的调整和用力习惯的养成。入门时站桩只是作为一项基础性训练,在站桩的基础上再进行试力、走步、发力训练。为习武打基础。 如今站桩却是一项深化性训练,通过各种不同桩法,使任督二脉初通的杨千城练习掌控体内真气,造就身体的不空状态,气随意使,一触即发,使体力真气贯通,内力任意分配,传导畅通无阻。 杨千城已经足足站了四个时辰的“骑马桩”,却浑然未见疲态,全身凝然如一,气血流畅,神清气爽。盘膝坐在巨石上的华阳真人点头微笑,一挥拂尘:“千城,你且使出通臂拳来试试!” “峨嵋通臂拳”创自春秋战国时期,由峨嵋白猿祖师动灵子模仿山中猿猴动作所创,是一套攻守灵活的拳法,亦是峨嵋弟子的入门功夫。 虽觉讶异,杨千城还是依言使来。只觉意到气到、真气顺畅,招式利落、进退如电、行动如风、拳风如雷、拳影幢幢,端地是与以往不同。 华阳真人拂尘一挥,卷起一块炕桌大的巨石往他身上抛去,听得“篷”然一声巨响,巨石被拳风震得粉碎,石屑纷飞,俱是碎成一梨一枣般大小的碎块。杨千城收势站定,面露惊讶。 华阳真人微笑道:“千城,现在还觉得通臂拳是峨嵋最基本的低级功夫吗?” 杨千城肃然道:“徒儿确实小觑了通臂拳的厉害!不过如今使来却与以往感觉大有不同,意念相随、心到招到,使用起来酣畅淋漓,得心应手。” 华阳真人点点头:“高手武功臻至化境,再粗浅的招式都能发挥开碑裂石的威力,所谓有招即无招,无招胜有招,说的便是这等境界。” 杨千城抱拳躬身:“谢师父指点。” 华阳真人一挥拂尘:“时间不早,回观里去吧!” “是!”师徒二人返回碧云观,真人自去大雄宝殿主持晚课。杨千城却没有回屋,而是转到了客房,推开了一间小小雅室。 正是钱悦儿曾经住过的一间,他坐在床上,从怀中掏出书信,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兄弟,你真的走得这样急,连当面道别也来不及吗?现在你在哪里呢?” 钱悦儿和朱五现在已经到了浔阳,此地号为“天下江山眉目之地”,水陆交通发达,襟江带湖,背倚庐山,自古乃是兵家必争的军事重镇。有着二千年的历史,街市繁荣,是明代“三大茶市”、“四大米市”之一。美景无边,“城在山中隐,水在城中流,树在绿中隐,人在画中行。”描绘的就是浔阳之美。 钱悦儿一路上只闷头赶路,也不与朱五搭话,他再三逗她开口,最多换她一个不冷不热象征性的一笑。朱五甚觉无趣,但愈加激发他的兴趣,暗下决心要逗她一笑。 朱五道:“天色已晚,寻一家客栈歇宿如何?” 钱悦儿道:“好!”再不言语,朱五识趣停了口。 来到浔阳最大的客栈“福盈门客栈”,开口要三间上房。掌柜的见一行人气宇不凡,衣饰贵重,满脸堆笑:“客官,小店如今只剩二间上房,不知可否将就?” 钱悦儿面色一变,朱五看在眼内:“店家,我们今日定要三间,请一定想想办法。”使一个眼色,随从自袖中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柜台上。掌柜的看了看银子,面露难色。随从又取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拍在柜台上,掌柜一见眉开眼笑:“客官请稍等,小老儿这就去安排一下!”一把将银子笼在袖中,往后院去了。 小厮也是见惯眼色的,立即将椅子掸了掸,热情招呼道:“四位爷请坐,香茶马上就来!”片刻功夫,用一套景德镇细瓷茶具上了一壶上好“庐山云雾”,在旁殷勤侍候,砌茶添水。 一盏茶功夫,掌柜的回来了,亲自打着灯笼引四人前往后院:“客官,小老人特意把自住的后院腾了出来,幽静雅致,包您满意!” 钱悦儿住了一间,朱五住了一间,二名随从住了一间,安顿了下来。钱悦儿一看,墙上挂着字画,家具古朴,还点缀着花草盆栽,干净温馨,很是满意,脸上露出了淡淡微笑。 朱五看在眼里,决定趁胜追击:“钱姑娘,既然住的地方有了,找个地方用饭如何?” 钱悦儿一听,心中有了打算:“好啊!我们去本城最好的酒楼。” 浔阳最好的酒楼自然就是“浔阳楼”了,根据客栈掌柜的指点,果然毫不费力地在九华门外长江边找到这家著名的酒楼。 已是黄昏时分,三层酒楼灯火通明,灯火投射在长江上,粼粼水波又倒映在楼身上,摇弋出几分琼楼玉宇的虚幻之美。进得楼内雕梁画栋、四面回廊,古朴凝重,家具器物俱是古色古香,有了年头。 座上客满,小二见钱悦儿皱着眉头,身边的朱五一身贵气,便巴结道:“楼上清静,给您四位安排一间雅间,如何?” 朱五点点头,小二将四人引至三楼一间雅室,刚坐下,上好的香片就送了上来,碗碟酒具瞬时齐备。小二点头哈腰道:“客官用点什么?” 钱悦儿一笑:“你把这里最贵、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越快越好。”小二一听大喜,忙答应一声张罗去了。 朱五一声未吭,心中暗忖:看来这丫头是有心捣鬼,且看她玩些什么花样。 不一会儿,2名小二轮番端着托盘,陆续端上十几样菜肴,报唱菜名:河豚烧菜心、清蒸荷包红鲤鱼、如意石耳、银鱼藕丝、蓠蒿炒腊肉、三杯狗肉、鸳鸯鱖鱼、鸡火蹄燕、五元龙凤汤、黄焖庐山石鸡、竹筒粉蒸肠、海参眉毛肉丸、脆皮石鱼卷、豫章酥鸭、白汁玉翅、酿冬瓜圈;二样点心:红米碱水粑、双龙蛋黄麻花;一道甜品:桔瓣广昌莲;一壶李渡酒;另配着一大碟橄榄、一大碟削好切段的甘蔗。 钱悦儿一见食指大动,下箸之前未忘一件事,从怀中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往小二托盘上一扔:“赏你的,不用找了!” 小二微微一愣,菜刚上完就结账、打赏的客人还是破题儿头一遭,不过这一席菜不过十一、二两,得到份厚赏,当然大喜,忙不迭地谢过便下楼去了。 朱五和随从也愣了,本以为钱悦儿被强邀同行,心中不爽,有意在酒楼趁机敲一笔,放血解恨,没料到她不按常理出牌,抢先结账。 朱五马上醒悟过来:她这是想早早还清人情,走人。呵呵,这丫头还真是有趣得紧!也不谦让,举筷就吃。 一尝之下果然美味,特别是河豚鲜嫩无比,食过河豚再尝其他菜肴顿觉相形见绌,不由接连下箸。见他如此贪食,钱悦儿一皱眉,以箸相阻。随从顿时失色,朱五亦是面色一沉。 想他堂堂五皇子,随敢挡他的筷头?!随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钱悦儿取了一根甘蔗递到他左手:“河豚有毒,处理再好也不可贪食,还需吃些橄榄、甘蔗解毒才是。” 众人脸色顿时由阴转霁,原来如此!朱五心生感激,带着几分受宠若惊,老老实实吃了甘蔗,又取食了几枚橄榄。再去取用河豚,钱悦儿便不再阻拦。 钱悦儿最嗜好的就是美食,一双筷像鸡啄米般频繁起落,筷子动得虽快,吃相却是温雅,唇边不带油渍、嚼食无声,只是小嘴动得飞快。看得三个男人都呆了,心道:“此女真是不一般,好食量!” 吃菜喝酒,她大快朵颐,混然未将那三个男人放在眼里,反正钱是她付的,吃自己的还用看人脸色吗?咂了一口酒:“好酒!”这李渡酒乃是江西名酒,产于李渡镇因而得名,已近千年历史,酒色清亮,闻之浓香,品之柔绵醇和、回味悠长。 朱五虽贵为皇子,但洪武帝与马后崇尚节俭,以身作则,日膳止得二餐,饮食不过常供,并无珍馐佳肴,每餐必有豆腐,以示不忘本、不奢侈。就藩不久,五皇子朱橚就因故被贬流放云南,捱了许多苦头。 因此今日中午到了岳阳楼就急不可耐点了许多菜肴准备打打牙祭,可惜才开吃就因为出示皇族龙符印信调动守城官兵,被地方官知悉。恰好从藩地武昌赶到岳阳的六弟正住在官衙,立即派人寻来,请他一叙。只得无可奈何地离开。钱悦儿不明就里,当他败家有道,实是冤枉了他! 这河豚朱五确是头次吃到,顿觉世间美味以此为最,这餐晚饭补了中午的缺憾,由肠胃到内心都很是满足!见钱悦儿吃得这般生猛,三个男人碍于身份,初时还温文拘谨,多饮了几杯也就放开了,难不成真汉子要比个女人还斯文秀气吗?这样吃饭对朱五来说也是第一次,好不酣畅!这个丫头确实不是一般地有趣,跟他在一起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菜色虽多,竟也被四人大致干得盆碗朝天,酒喝得恰到好处,头脑清醒又带着一点兴奋。步行在街巷中高高兴兴地回客栈,还是二前二后地走着。 头顶传来一声异响,是踏碎瓦片的声音。身后二名随从立即跃起,挡在二人前面,从腰间抽出软剑,警戒地观察着四周。 (庆祝登上强推榜,今天二更!呵呵,请大家多多收藏、多多评价,多多推荐哦!谢谢各位捧场,大家支持弋棠更新更来劲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回 鄱阳湖匪 钱悦儿耳聪目明,早就听到头顶上有动静,不过不是人类,倒像是体型轻巧的四足动物。看到二名随从一惊一乍地护在自己和朱五身前,感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喵呜”一声从屋檐上蹿下来一只黑猫,二名随从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都松懈了下来,心中暗骂。 钱悦儿忍住笑,用一个吹欠掩饰道:“很累了,早点回客栈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眼神突然定住,借着月光她看到一户人家的大门上用特殊材料画了个小小的圈,在夜色中泛着淡淡荧光。她快步上前,用水指一蘸,呈粉状,放下鼻下轻嗅,是磷粉!痕迹很新,显然新画不久。再往巷中查看,有好几家大门上被画了同样的圈。有的圈中点了一个点,有的圈中点了2—3个点,看情形应该是江湖中人留下的记号,但是这些圈和点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见她在巷中左右奔跑,往人家大门上细细观察,朱五一行也紧紧跟上,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生长在皇宫大内的朱五当然是莫名其妙,二名随从却是出自武林,有些江湖行走经验,二人看向钱悦儿,莫非? 他们和钱悦儿想到了一处,这是江湖中人踩点后作下的标记,圈和点应该是代表了暗中观察所得的结论。既然痕迹很新,那么应该是白天悄悄留下,夜深人静后必然会有所动作。 钱悦儿抿嘴一笑,取出一条帕子抬手将门上的痕迹擦得糊糊一片,又将沾满了磷粉的帕子到各家门上都抹了一遍。笑嘻嘻地道:“我们走吧!回客栈去罢。” 朱五似有所悟,一行四人回到客栈,各自睡下。 三更时分,更夫敲着梆子:“天干物燥,小火火烛!”一路走去,“梆梆梆”三声清脆的敲更声伴着脚步声远去。 “福盈门”客栈后院跃出一条黑影,在屋檐上弹跳如飞,如履平地,悄悄进入一条小巷,藏身一棵老榕树上。巷内各家门上都泛出一片荧光,住户俱已入睡,整条小巷没有灯光,只有月色凄清惨淡地照着屋脊和路面。四下无人…… 三更二刻,自江边挪来二条黑影,用足底外侧接触地面,疾速移动,全无声息地向小巷摸来。进了巷子二人散开,从巷头直走到巷尾,在榕树下聚首,压低声音交谈。 “吴老大,一个标记都没有了,怎么办?”廋高个声音里掩不住的急切。 “定是孔老二白天办事不密,被人发现了,”被称作吴老大的矮胖子恨声道。 “那怎么办?每扇门都被涂上了粉,今晚怎么办事?空手回去?” “莫慌!再去看看别的地面上,这里可以改天再来。” “好吧!” 矮胖子一挥手,和廋子二人转出了小巷,七拐八弯地进了另一条街巷。高处悄无声息地跟着一条黑影。如同一只大鸟在黑夜中盘旋低飞,时起时落。 这条巷子与刚才的相同,都是死胡同,人迹罕至。门上留有醒目的荧光圈点标记。二人一看点点头,分别行动起来。约莫半柱香功夫,一人扛了一个麻布口袋出来,将口袋靠墙放在暗影里,二人又跃进另一家院墙,又各扛了一个麻袋出来。 将袋子扛上双肩,二人迈着潜行步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直跃向江边。渡口停着一条小船,矮胖子学了声枭叫,船舱门打开,一名胡须满面的男子拎着一盏灯笼走了出来,将灯笼挂在船头:“得手了吗?” “嗯!接住。”矮胖子将麻袋向他抛去,廋子亦如法炮制。 络腮胡接住,轻轻放进船舱里靠边码好,矮胖子和廋子也跳上船,解开缆绳,准备撑篙离岸。 一条黑影毫无征兆地扑来,电光火石间连闪三人大穴,连哼也没哼一声就软软倒在甲板上。黑衣人蹲下身,托起了矮胖子的脸:“吴老大,你想死还是想活?” 吴老大一脸惊骇:“好汉饶命!” 黑衣人将手撤了回来:“说!你们掠去这些女子做什么?” 吴老大目光闪烁,久久不语。黑影踢了他一脚,顿时汗如雨下,表情扭曲,不时发出惨叫,好比身受着凌迟之刑。吓得廋子和胡须男体如筛糠,见黑衣人锐利的眼神投到自己身上,吓得连声求饶:“我说、我说……” 追溯到1363年7月,出身元朝水师叛军的陈友谅本拟用自己擅长的水战大败朱元璋,特意弃围洪都(今南昌)诱明太祖朱元璋进入鄱阳湖,朱元璋决定将计就计,关门打狗。于是两军在鄱阳湖进行了争夺天下的决战,陈部被明军先火器压制、再火烧连营、继而攻心分化、到围困狙击,激战直持续34天。最终陈友谅身死,陈军或降或逃。 事隔多年,苦无有生计的陈友谅逃散残部如今渐渐聚拢,成了一股湖匪,在鄱阳湖上劫掠财物,收取保护费渡日。虽然吃香喝辣,但年过不惑,身旁孤清,大小头目便起了掳掠压寨夫人的歹念。 今夜这三人便是奉头领之命出来掳人,不想失手被捉。言毕叩头如捣蒜,口呼饶命。 那黑衣人正是钱悦儿,见问出了真相,又上前踢了矮胖子一脚,解开了他的麻痒穴。解开四个麻袋一看,里面都绑着一个年轻女子,口中塞着布,泪流满面,只身着内衣,想来是在睡梦中遭到捆绑。 钱悦儿取出她们口中布条,解开缚住手脚的绳子。女子们在袋中听得真切,齐齐跪倒,感谢救命之恩。 钱悦儿一一扶起,将点了穴无法动弹的三名湖匪扔进船舱,关上舱门。护送众女子回到小巷,嘱她们天亮后去往官府报官,让官兵将这三名湖匪揖拿归案,便纵身离去。 潜回“福盈门”自去睡觉。天光大亮,钱悦儿收拾整齐,去敲朱五的房门。朱五开门见是她,略感诧异,见到她一身女装,更是愣怔出神。 只见她穿一袭湖蓝束腰长裙,体态浮凸玲珑,薄施粉黛,肌肤白里透红,秋水滟潋清亮,云鬓高挽,发上插着一支衔珠凤钗,腰间绣带上挂着玉佩、香囊,端庄高贵、艳光逼人。 如果说她男装潇洒俊朗,那么着回女装更是美艳不可方物,一举手一投足有着说不出的优雅与妩媚。饶是周王朱橚出身帝王家,阅人无数,亦是神为之夺、魂销天外! 隔壁房内二名随从侍卫亦是闻声出来,见到钱悦儿这副装扮,也是一齐呆住,又立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钱悦儿的语声亦是不复清朗铿锵,连同这身女装一齐变得柔声婉转:“朱五爷,小女子有意游历鄱阳湖,特来相邀,不知公子能否作陪?” 此时此刻,就是刀山火海、泼天陷阱,他也会心甘情愿地跳下去,何况只是一同游湖?朱五不假思索地满口答应:“好!好!” 钱悦儿一笑,莲步珊珊返身回房,在房里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眸一笑,令朱橚心神一荡,顿觉冰河解冻、万物春回一般。只听她说道:“今上曾与伪汉王陈友谅决战于鄱阳湖,方能尽得天下,这样一处所在实在不可不看!” 朱五听得一愣,心中暗道:莫非她知道些什么?无暇多想,派随从向店家打听如何去往鄱阳湖,顺便雇上一条船。 不多时,随从李鹤年回报:“殿下,听掌柜说自鄱阳湖之战后湖匪一度绝迹了二十年,最近几年间开始死灰复燃,不时打劫过往船只,收取渔船保护费,苦劝我等如非必要不要前往。随后微臣奉命到渡口去雇船,正见官兵在一条船中将三名湖匪缚解归案,据说城中女子屡有失踪,竟然也是他们所为。昨夜这三人被高手重手点穴制住,将女子悉数救回,那些女子天刚亮就由家人陪着到衙门报案,现在府衙正在审理此案。” 朱五听完背着手开始在室内踱步,二名随从垂手恭立着,等他示下。 他脑中不断思索,从昨夜小巷门上的荧光标记,到钱悦儿在门上做遍手脚,再到今早一反常态地穿上女装相邀游湖,回想着她意味深长的那句话,还有李鹤年带回的消息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点点头,停止踱步,召过李鹤年如此这般交代一番。李鹤年听命离去。 外面开始下起雨来,问店家借了伞,朱五由随从宁东海打着把油纸大伞与独自打着伞的钱悦儿并肩而行。朱五低头留心观察着她,只见她一手提着裙脚,一手打伞,走得甚是轻盈,地上污水竟是一点也没有沾湿她的绣鞋与裙裾。 再看自己和宁东海,泥水已经溅上了白袜,鞋尖已是湿了。她走得婷婷袅袅,表面看与寻常女子无异,实际上那步步生莲的脚步根本未落到实地。走到地势低洼的水坑,她轻轻松松一步跨过,那种宽度连寻常男子都要尽力打开双腿方能跨过,朱橚心道:“想不到这丫头不单单是女扮男装,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一行三人来到渡口,一叶小舟等在那里,宁东海对船家道:“我们就是福盈门客栈租了你船的客人,这是剩下的十两银子。”若不是下雨天,若不是贪图二十两银子的船钱,船家都不愿接这笔买卖,到东鄱湖去转一圈,那可是湖匪出没之地,搞不好没命!不过这二十两银子抵他打渔一年的收入,下着绵绵细雨,也许湖匪不会出来打劫,豁出去赌一把! 宁东海扶了朱五上船,正想去扶钱悦儿,她轻移莲步,没见她如何动作,已是身形一晃上了船,轻盈得连船身都未移动半分,不带打晃的!宁乐海是个练家子,早上被她女装之美给震住,现在又被她这一手好功夫给震住。没有上乘轻功办不到这样轻如飞絮,落地无痕。这女子功夫竟在自己之上! 钱悦儿抬眸对他一笑,轻启朱唇:“谢谢你!有心了。”从他身边越过,进到舱里在朱五身边坐了下来,行动之间带着一阵香风。他一下子怔在当地,头脑一片空白。这女子真是要命,只有四个字形容:魅力天成! 船舱不大,靠窗放了一张小小方桌,另一边就是窄窄只容一人通过的过道,整个船舱充其量只能坐五个人。钱悦儿和朱五在桌前面对面坐了,船家在船头撑篙,宁东海打着伞在船尾戒备。 游船观景,船舱上窗户用木条撑开着,湖风灌了进来,二人在小小的船舱切近地坐着,钱悦儿一双美目在湖面上游弋,表情专注。她身上的香气阵阵吹送到他的鼻端。 不禁令他心猿意马,他16岁就成亲迎娶宋国公冯胜之女为正妃,随后又纳了一名侧妃,虽不算纵横花丛的好色之徒,却也对这种香气不算陌生,这是少女特有的处女体香。而她的香气又比较特异,是一种花香混合奶香的特殊香味,令人闻之情动。 钱悦儿却浑然未觉。鄱阳湖南宽北狭,犹如一只巨大的宝葫芦系在万里长江的腰带上,小船正由狭窄北湖向宽阔纵深的南湖驶去,十月中旬将要进入鄱阳湖的枯水期,水位仍高,水面辽阔,雨滴绵绵融入湖中,浩淼湖面上蒙起一层烟雾,成千上万只候鸟栖息在湖边草滩上,仙鹤翩飞,有如仙境。 她却不是在看景色,运足目力搜寻着湖匪舰船的痕迹。船家若是知道,只怕吓得腿肚转筋,他是竭力想避,有人却是极力要寻上门去!这条船上的人俱是各怀心事。 船划到了落星墩附近,纵横各数丈,状如星斗,故此得名。小山上长有茂盛的竹林和树木,隐约可见一座塔和一些建筑,但距离太远无法辨认。此地狭窄,不太可能是湖匪的安身之所,钱悦儿暗暗摇头。 小船继续前行,直来到了老爷庙水域(今鄱阳湖魔鬼三角),此地呈喇叭形,西北面傲然耸立着“奇秀甲天下”的庐山,东、西以及南部,沙丘高低起伏,地势开阔,植物稀少与别处迥然不同。湖面上风急而冷冽,大浪汹涌。 天色骤然变暗,“呜呜”风声嘶吼,西面沙丘上旋起一个牛角形状的物体,大口朝上直插天际,尖口朝下在沙丘上旋转着,带起沙石直卷上半空,牛角越来越大,掺杂着黄沙与树叶,“呜呜”声渐似咆哮,惊天动地,将沙丘边缘仅有的几株大树连根拔起,转旋转急,转来越大。 带起湖面滔天巨浪,小船随着大浪颠箥,完全无法操控,船家吓得面无人色,颤抖地指着天空,结结巴巴地大叫:“龙、龙卷风!”宁东海已经扑进船舱守护在朱五身边,朱五在剧烈地摇晃、颠箥中面色微变。钱悦儿跃出船舱,从船家手中一把抢过船篙,运起内力,向着东岸“老爷庙”奋力划去。 此时西岸龙卷风声势越来越大,直向水面上移动过来,水面被带起旋涡,巨大的吸力将小船向旋涡中心拉去。钱悦儿凝聚内力,将“混元真气”第三重运至十成,全身渐渐被一层气雾笼罩,全力拍出一掌,击向身侧湖面,冲天水柱被掌力激起,水体反作用力瞬时将小船推开二丈有余,钱悦儿立即运注内力在竹篙之上,奋力划向东岸。 离岸边还有三丈,钱悦儿一手操住缆绳,施展绝顶轻功“凌波腾云步”在船头轻轻跃起,半空中连翻二个跟头,稳稳落在沙地上,用力一拉,将小船拖上了岸,直搁浅在沙丘之上。 滔天的水龙卷在身后水面上肆虐,鱼虾贝螺俱被吸上半空。声势隆隆,天动地摇。船家从船上爬出一屁股跌坐在沙地上,仰首望天面目惊骇,兀自魂不守舍。 朱五在宁东海搀扶下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但觉肠胃翻腾,几欲呕吐,强自控制着不愿在钱悦儿面前出丑。 宁东海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和适才直泼上面门的湖水,抱拳道:“钱姑娘,真是多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钱悦儿凝重的面目也放松了下来,为逃脱一劫而庆幸,微笑道:“哪里,不是我今日定要游湖,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们才是。” 朱五喘了口气,对前方一座庙宇产生了兴趣,食指伸出:“我们去那里歇息片刻吧!” “好!”钱悦儿转身走在前面,朱五在宁东海搀扶下走在后面,一齐来到了庙前。 走进庙门,但见一只巨兽趴地,四趾伸展,背负丈余高、三尺宽、一尺厚的千斤大石碑,上书“加封显应元将军”7个金字,熠熠生辉。朱五一见,双眸瞪大:“这,这是今上御笔亲书!”顿时扑上前去,用手指摩挲了起来,表情复杂。 这时船家摇摇晃晃地跟了进来,扑身跪倒:“菩萨保佑,元将军老爷保佑!保佑我顺风顺水安全回家和妻小团聚!” 良久恢复了神志的船家应朱五的要求开始讲述这老爷庙的来历: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与陈友谅鄱阳湖决战时,有一次朱元璋败退湖边,搁浅被围,危在旦夕。只有一艘无舵破舟,即使涨潮亦是难行。危急关头,忽有一只巨鼋游来衔船为舵,搭救朱元璋渡湖。朱元璋夺得天下后,不忘旧恩,封巨鼋为“元将军”,在湖边建“定江王庙”,百姓称为“老爷庙”。千百年来,民间传说就是这只千年鼋精兴妖作怪。所以船家一上岸就赶紧来庙里磕头跪拜,祈求平安。 朱五心中大叹:“托父皇庇佑,让此女救我性命,合该让我来此一祭!”一脸肃穆地向大鼋石像跪拜三次,心中默祷:“大鼋啊大鼋,大明五皇子周王朱橚代父皇前来谢过救命之恩,你若有灵,请让湖平浪静,保我等一路平安。” 说来奇怪,他这一番跪拜祝祷之后,竟然风住浪歇,雨散雾收。(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回 明查暗访 钱悦儿见此亦是心中啧啧称奇,博览群书的她较之愚民不同,发现许多异相其实都有原因给出相应解释,就象她在东察合台汗国设计镇住秃黑鲁帖木儿汗一样。所以怪力乱神之说她是不信的。 但眼见朱五来到乃父御笔亲书的大鼋碑刻前叩拜祝祷一番后,湖面立即风平浪静,巨大的水龙卷消失不见,这样的巧事,她真是觉得无法解释。莫非帝王真有神灵庇佑,这种福泽又会延及子孙?世上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着? 无暇多想,宁东海帮着船家将小船推入湖中,他们又荡漾在湖光山色之中。鄱阳湖南岸的望湖亭已经在望,高大的台基自湖岸直延伸到湖中,望湖亭就建于其上,高四层,亭上琉璃叠翠,四角翘角飞檐,气势颇为壮观。 船家死里逃生,对于船上客人的本事大为钦佩,话也多了起来,讲起了望湖亭的故事: 据说这个楼阁是陈友谅的夫人娄妃最喜爱的地方,娄妃是个贤惠聪明的女子,曾经为丈夫设计多层的艨艟战舰,亦多次献计帮陈友谅打赢今上洪武帝,但是陈刚愎自用,甚至戏弄娄妃。娄妃在望湖亭上整天眺望丈夫归来,误信陈已捐躯,于是从亭上跃入湖中,自杀以殉。她的尸体倒流四十里,到了赣江的王家渡,颜面如生。陈友谅大悔,将娄妃葬在南昌章江门外,墓前用大青石刻了斗大的“江流表节”四个大字,为此现在百姓们将这座望湖亭改称望夫亭。 听到此处,钱悦儿内心悕嘘不已,好好一个女子错爱一个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说她傻、还是痴?或者爱情本就是这样盲目,一旦心动情动,便难以自已,再冰雪聪明的女子也会变得痴傻愚笨?心中默默祈祷这位节烈、痴情的女子一缕芳魂早登天界,早得安息。 朱五听了也是默然无语,为这名女子的节烈感叹,想起钱悦儿在客栈中说的话:“今上曾与伪汉王陈友谅决战于鄱阳湖,方能尽得天下,这样一处所在实在不可不看!”确实不可不看,到此实地一游,方知处处是故事,方知父辈打天下之不易! 船到吴城镇,天色擦黑,船家提议在此歇宿,明日一早返程回浔阳。 朱五和钱悦儿自然同意,叩开一户人家,求宿一晚。主人家是一对老夫妇,开家小小店铺,以卖纸墨笔砚为生。先打开了大门上一扇小门向外打量,见三人相貌气度不凡,不似歹人,便将三人让进屋内。先收拾了家中客房安排朱五和宁东海睡下,老太太亲自引着钱悦儿来到厢房。 老太太回身微微一笑:“姑娘,这间屋子就是我女儿的闺房,我们日日过来洒扫收拾,所以还算干净,你今晚就睡这屋吧。” 钱悦儿诚心道歉:“老人家,这么晚打扰真是过意不去,给您二老添了不少麻烦!” 老妇人面上略现黯然之色:“我那闺女如果没有失踪,应该与你一般大了!她也爱穿蓝色衣衫,今夜见到你,也让我们夫妇小有安慰。只盼她仍然活着。”说到此处不禁以袖拭泪。 钱悦儿这才明白二夫妇肯开门留宿的原由,正是因为看见三名客人中还有个同失踪女儿一般年纪,喜着蓝衣的年轻姑娘。见她悲伤,钱悦儿轻轻抱住她的肩膀:“老人家,不要悲伤,您能跟我说说,您的女儿失踪多久了?怎么失踪的吗?” 在钱悦儿的轻柔拍抚与温柔拭泪之后,老太太似乎得到很大安慰,开口说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们老夫妻俩中年才得一女,爱如掌上明珠,名唤玉莲,三年前她和镇上刘家二公子订了亲,因刘二公子要进京考取功名,她去到码头相送,就再也没有回来。” 钱悦儿道:“那么有没有去刘家打听过?刘二公子也失踪了吗?” 老妇人擦了擦泪眼,又点头又摇头:“我们去刘家打听过的,刘二公子捎信回来报喜,信中说高中了探花,要回乡迎娶玉莲。知道玉莲没了,刘家又娶了别家姑娘,好好一段姻缘就作了罢!”从怀中取出手帕,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淌。 “可怜我老两口没了独生女,凄清度日,了此残生!”她捶胸顿足道:“我可怜的莲儿啊,不知还在不在人世上,为娘想得你好苦哇!” 钱悦儿幼年丧母,未尝母女亲情,见了老妇人这般伤心欲绝,不由心中共鸣,扶着她陪洒了几滴泪:“老人家,你女儿并没有死!” 老妇一惊,紧紧抓住她双臂:“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在哪里见过我的莲儿?” 钱悦儿摇摇头,将湖匪在浔阳城掳掠年轻女子的事情说了,看定老妇人:“老人家,如果玉莲是在渡口失踪,很大的可能就是被湖匪劫了去。” 老妇人跌坐在床上,双眼发直:“我苦命的孩儿啊!” 钱悦儿叹了口气:“老人家,你知道湖匪的下落吗?若能知道他们的巢穴,我们就能将你女儿解救出来,送回二老身边。” 老妇人面现坚毅之色,对钱悦儿道:“姑娘,你等着,我唤我家老头子一同过来!细细与你讲。” 钱悦儿道:“好!”去客房将朱五和宁东海唤来,老太太将老伴也唤了来,五人在玉莲姑娘闺房内细细商议。 老汉道:“这鄱阳湖中有大大小小岛屿四十多个,湖匪就盘踞在松门山岛之上。松门山岛是南北湖的分界处,也算是鄱阳湖一个较大的岛屿。本来岛上是个渔村,岛上居民大多以打渔为生。五年前陈友谅一批残兵拢住一些泼皮无赖,纠结起来秘密建了个水寨,当了湖寇。专劫过往商船和游湖客人,对渔船则是索要保护费,只要交过月银,就不再骚扰。虽离着都昌近,但因驻有守兵,不敢去那里,倒是经常来我们吴城镇里采买生活用品,为着这一层也不来骚扰镇中百姓,算是相安无事。” 老妇人恨声道:“镇上人对这批湖匪还是敢怒不敢言,说是来买东西,但经常给的银钱不足,强行将东西搬了去;还将杀人越货的赃物拿来变现,总是逼着贵价收买,好在损失不大,大家也就忍了。不过见到他们来,家家都是关门闭户躲个不迭。躲得晚的就只好被强迫做了交易,蚀些本钱。本来想这些湖寇不来杀人害命,只是欺行霸市也就睁眼闭眼算了。但竟将我家女儿掳了去,那老身就断不能坐视下去!” 朱五问道:“官府不来清剿这批水寇吗?” 老汉道:“因为打劫商船,破坏水路通商,洪都(今南昌)、浔阳、都昌守军俱是前来清剿过。但这批湖匪异常狡诈,对湖中地理了若指掌,经常设下陷阱,引得官船搁浅,或者被从底下凿穿,害得官军大败了几次,就很少下湖来追剿,他们便益发胡作非为了,这些年商人都不敢从湖上过,宁可绕远走旱路。” 朱五吃惊道:“他们有多少人,竟然官军都拿他们毫无办法?” 钱悦儿补充了一句:“老丈,除了知道巢穴是在松门山岛以外,您知道水寨具体情形吗?” 老汉沉吟道:“这个具体倒不清楚,镇上有个卢铁匠曾经被蒙上脸面强行请进水寨替他们造过水底铁栅,回来后说贼人很多,有数百上千。至于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的都不晓得,从头至尾都被蒙上了脸面。” 钱悦儿点点头,便不再问,只提了个请求:“烦请老丈带我们去见见卢铁匠,可好?” 老汉满口答应:“现在天晚,明日鸡叫头遍,铁匠就会开门做生意,我带你们过去。” 钱悦儿谢道:“如此就烦劳老丈了!” 老妇人追问一句:“客人,你们真有办法治住这批湖匪,救出我女儿吗?” 钱悦儿点点头:“老人家,您听说过侠客吗?” 老妇人点头道:“就是会飞来飞去,本领很大,专门帮助老百姓的人,我知道!二十七年前我娘家星子镇上就来过一个叫刘基的老侠客,施法制住了老爷庙元将军,从此免了用活人献祭。” 朱五惊呼一声:“可是虬髯,形貌修伟,声若洪钟?” 老妇人点点头:“正是他救了老身一命,否则老身与另一名姐妹就要一同被投进滔滔湖水之中。因为刘基先生后来就在那里建起了老爷庙,改为杀鸡献祭。” 朱五不由黯然,功高震主的开国谋臣刘基刘伯温因受到胡惟庸的陷害,遭父皇的猜忌,已经不明不白地去世多年了! 钱悦儿同样心中叹惜,好在刘先生名垂千古,得百姓爱戴与纪念,也可告慰英灵。口中道:“老人家,我们就是这样身怀武功与法术的侠客,象这位朱五爷,就有着撒豆成兵的法术,你且宽心,定能将玉莲姑娘救出来。” 朱五闻言一双凤目睁得老大,右手一指鼻子,眼中露出询问。钱悦儿一笑,将他的右手按下,挡在他身前,将二位老人送出屋外:“二老且放心去睡,明早还要有劳老丈,早些歇息才是。” 回身到了室内,下了逐客令:“朱五爷,请回吧,天色不早,我要歇息了!” 朱五睨着她:“你刚才说我有撒豆成兵的法术,安慰老人家是应该的,但玩笑开这么大就不对了!” 钱悦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一双美目在他脸上转来转去,洞察一切的眼神看得他心中发虚,同时亦被她看得心神一荡,忙将眼神错开:“你真有把握剿灭这一干悍匪?” 钱悦儿伸手一指门外:“这里是玉莲姑娘的闺房,现在也是我的卧房,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朱五爷你可以出去了,早点歇着,明天还要早起。” 朱五无奈和宁东海向门口走去。宁东海心中忍不住地好笑:在王府想要周王殿下留下来的女子们挖空心思,各出奇招,这钱姑娘恐怕是殿下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将他往门外赶的女人! 朱五心中也正是这样的哀叹,这29年的人生中这般际遇还是第一遭,莫非离了皇子这层身份,他就不吃香了?他开始思考,自己拥有的妻妾歌姬这一干女人中,有多少人是爱着自己本人,多少人爱着他的地位和特权? 门在身后开了,露出钱悦儿的一张俏脸,朱五心中激跳起来。 钱悦儿娇声燕语地说:“朱五爷,只要有你在,我相信明天一切顺利,这股悍匪一定会被剿灭,呵呵!”门又“咯吱”一声关上。 朱五的心又“咕冬”掉进了肚子里,反复咀嚼着她的话:“只要有你在,明天一切顺利。”还有那句“洒豆成兵”和她那道洞察一切的眼神,莫非,自己的布置都让她看穿了? 这只小狐狸!他心中暗骂,这个评价一是赞她聪明过人,把他实实在在地算计和利用在内;一是赞她魅力天成,将男人捉弄得心神荡漾,被她耍弄得一颗心忽上忽下,她本人却浑不自知。 鸡鸣头遍,魏老汉领着一行三人在镇上穿行,天色尚早,好多店铺都未开门。但卢铁匠的铺子已经开张了,打铁炉火苗熊熊,虎背熊腰的铁匠光着膀子脖子上系着一条皮围裙已经开始打铁,小徒弟蹲在地上鼓着风箱。 魏老汉一脚跨进门,嘴里打着招呼。卢铁匠回头一看:“魏老先生,您怎么来了?”放下手中活计走了过来,一行人坐定,说明来意,卢铁匠低头不语。 钱悦儿心知他是害怕湖匪报复,不敢说。便起身走向打铁炉,伸手拿起大半截埋在炭火中的铁器。卢铁匠一看,心道不好,炉温如此之高,一个姑娘家的细皮嫩肉直接赤手去取烫红的铁,不要烫废了右手嘛!众人心念相同,俱是大惊失色! 卢铁匠终究是慢了一步,钱悦儿已经举起了那火红的铁棒,神态自若地观看,热气直扑面而来,站在身旁的卢铁匠都被高温迫得呼吸一窒。他颤声道:“姑娘,你的手……” 钱悦儿回过头一笑:“你这是要打一把单刀,是吧?” 卢铁匠一看,她的纤手依旧如故,尽管没有裹湿布条直接赤手去取了烧红铁块,却未见任何受伤迹象,他心中啧啧称奇。 钱悦儿皱眉道:“火候不够,炉温还不够高,这样打出来的铁很脆,不太好用呐!” 放下铁块,她将鼓风皮囊取下放在一边,隔着一丈远,运起“混元真气”,全身衣袍被劲风鼓荡起来,青丝飘舞,劲气迫得站在同一侧的魏老汉和小徒弟几乎站不住脚,幸得朱五和宁东海按住肩头,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将第三重“混元真气”五成劲力凝聚在掌心,二股白气自掌心均匀地向风口灌入,口中笑道:“卢大哥,快快趁热打铁啊!” 风助火势,打铁炉火苗窜起,被怔住的卢铁匠听她一声娇呼,回过神来,赶忙将火红的铁块放在铁砧上用大锤敲打起来,再放进炉中加温,再取出来敲打,如是再三,露出满意的神态,用钳子夹起一块烧红的铁片扔进水池,随后再将打好的单刀放进身旁的水中淬火。“嗞”一阵白烟冒起,钱悦儿也收功走到了他身边。 卢铁匠将刀身在水中上下左右数次振动,加速它的冷却。只见淬火后刀身上起了青紫色的刃纹。他神情专注,将滴着水的单刀又拿到炉上回火,水滴在炉火烧烤下很快烧成一枚转动的圆珠,卢铁匠将刀放在石案上由它慢慢冷却。俯着身观察着这件作品,露出无比满意的笑容。 钱悦儿微笑地看着他,他回转身一抱拳:“多谢姑娘,帮我炼成了一把好刀啊!” 钱悦儿谦笑摇手:“哪里,哪里!卢大哥是铸刀的行家里手,所以才有此杰作,我只是扇了下风,何足挂齿!” 卢铁匠道:“姑娘也是内行人,这三尺刀身要烧得均衡一色,是最难的,没有姑娘将火候控制得如此均匀,帮我达到这样高的炉温,我打出的又是一块废铁。姑娘真是好功夫!” 钱悦儿笑道:“那卢大哥现在能放心了吗?” 卢铁匠一怔,哈哈大笑起来:“姑娘有这样好的功夫,我卢五自然放心了。只是湖匪人多势众,我是怕你们双拳难敌四手哇!” 钱悦儿瞟了朱五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卢大哥有所不知,我这位朋友法力无边,有撒豆成兵之术,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啦!” 朱五在一旁听了,又一次郁闷了,唉!他堂堂周王,今上五皇子,在她口中成了撒豆成兵的术士,还总是在人前提起,用来招摇撞骗……若被众皇室兄弟知道了,恐成个笑柄时时拿来取笑,想到这里,他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宁东海是第二次听她这样讲,看到主子无可奈何的囧样,肚里笑得快抽了筋,脸上不敢表露出来,只抿了抿嘴,将头抬得更高一些,来掩饰自己的笑意。 钱悦儿自然感觉到身后那双眼睛一直在狠狠地剜她,她毫不在意,只耐心地听卢五说那水寨的情况: 我被蒙住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耳朵一直听着,心里也在数数。船离开吴城,走了二、三刻时辰的水路,停了下来,押着我走在一块长长的桥板上,晃悠悠地足足走了百来步,下了地就踩到一片软沙,一路走的道都是沙子,我感觉得到是在押着我向上走,约走了百来步,开始有石头路了,又向上走了近50步,全是平地。 他们拉着我绕来绕去的又走了很久,就解开了我的眼睛,我一看是一间竹棚子,没有窗,只有一扇门,里面有打铁的工具。他们给了我一张图纸,一根根扁扁的两头尖铁条,烙在一起,做成长三丈、宽一丈的铁栅栏,足足做了三套!吃饭都给我送进来,解手给我个桶,就是不让我出去。 我做了整一个月才做好,跟看守也混熟了,就打听这东西做了干嘛用,他笑说要用来安在水里,水泡久会坏,每过一年会让我去重新做一次,反正以后多得是见面机会。后来我又被蒙着眼睛送回了家。 如果你们要去,千万小心,船别开得太近,免得被那铁栅栏凿穿!(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回 遭遇湖匪 钱悦儿听了点点头:“谢谢卢大哥指点!”众人向卢铁匠告辞,赶到渡口昨夜下船处,船家果然在等。向魏老汉挥手告别,三人上了船。船家撑篙向湖心划去。 天气晴好、长空万里,波光粼粼、渔舟点点,一片恬然自适。岸边草滩隐约可见鹤、鹳翻飞,天鹅、鸳鸯在水边嬉游,真是美景无边。 钱悦儿笑呵呵地对船家道:“船家,我们划去松门山看看如何?” 船家吓得手上的竹篙也差点掉进湖里:“姑娘你说笑吧?松门山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早点回浔阳去才是正经。” 钱悦儿问道:“船家,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松门山?” 船家道:“我们平时都绕着走,恨不得离越远越好,那里可是湖匪窝!就这一条命,还指望多活两年呐,我不去,不去!” 钱悦儿道:“你只要把我们送去就行,我们自己想法回来,绝不连累你!” 船家很是固执:“不行,不行,那地方是去得走不得,再说,我怎么能把你们往虎口里送?这万万使不得!” 钱悦儿无法,看向隔着小桌坐在面前的朱五,睁圆大眼,眨了两眨:“朱五爷,你的人都埋伏在哪里了?” 朱五佯装不知:“什么?我哪里埋伏了人手?你在发梦吗?” 钱悦儿小嘴一撇:“那李鹤年李大哥哪去啦?” 朱五道:“我留他在福盈门看守行李啊!” 钱悦儿呵呵一乐:“朱五爷带了多少金银财宝,还要专人看着?” 朱五故作深奥:“那自然是很多,所以才要慎重嘛!” 钱悦儿有些恼了:“殿下!我现在可没心情开玩笑,不要故弄玄虚了,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朱家的子民百姓在受苦,你还有心情玩笑?” 朱五脸色一正:“你怎么称呼我殿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钱悦儿粉舌一吐:“就许你看破我身份,就不许我识破你身份吗?” 朱五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明知我身份,还故意拉上我一同涉险,是吗?” 钱悦儿摇头道:“殿下怎会有危险呢?以殿下的智慧怎么会明知鄱阳湖有湖匪,不作任何布置就莽撞地随我出行?退一万步讲,沿途官员谁敢让殿下在自己地界上出什么闪失?” 朱五苦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一早把我算计上了。前日夜里解救被掳女子时就算计好了。” 钱悦儿道:“岂敢!小女子怎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要消灭湖匪我一个人当然办不到,水上不比陆地,地形也不熟悉,而且务必一网打尽,才能永绝后患,还百姓一个清宁世界。我只是相信殿下的谋略和智慧!” 朱五心道:好一张利嘴,好一个算无遗策的厉害角色!他昨日出发前吩咐李鹤年拿着自己亲笔信去找浔阳知府,要求准备一艘大船备用。又嘱他飞鸽传书通知百里外待命的三百亲兵立即奔赴浔阳登船来援。 朱五此番从贬谪地奉诏进京,唯恐招惹是非,行事十分低调。为免得惊扰百姓,将三百亲兵留在了岳阳城外。后来强邀钱悦儿同行,为掩饰身份,又令亲兵落后一百里远远跟随。 在客栈中他得到李鹤年的报告后,将各种线索串起来一想,立即猜到掳掠民女的湖匪有八成可能就是钱悦儿所捉,而她从极口否认自己真实性别到突然恢复女儿身,盛装打扮邀请游湖必有所图。 既然鄱阳湖有湖匪,即便以上这些猜测都不成立,以他皇子之尊也不能孤身犯险,调动亲兵护卫也是必然为之。 至于地方驻军,虽贵为周王,他也无权调动藩地以外的军队,没有天子兵符或兵部公文,莫说动不了,即便擅自用了也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伴君如伴虎”,虽父子至亲,同样天威难测。虽不知三百亲兵够不够,但为了搏美人一笑,他也豁出去,决定以身犯险了! 昨日未时,宁东海在船尾接到了飞鸽传书,由李鹤年亲笔所书,报告三百亲兵已经登船,将于星子镇驻扎待命。 既然身份已被钱悦儿识破,这一切安排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现在又这样张牙舞爪地催促,朱五也就不想继续装下去了:“好吧,钱姑娘,本王这就召唤亲兵前来,不过,有个条件!” 钱悦儿看着他:“什么条件?我先提醒殿下一下,昨夜在吴城镇答应帮魏氏夫妇救女儿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哦!” 朱五大笑:“你不用怕,我的条件很简单,你绝对办得到、绝对不会感到为难!” 钱悦儿心道:这就好!口中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朱五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的芳名,不要跟我说,你名叫钱恺之!”他的八字须又妖孽地向上耸起。 每次看到他这样笑,钱悦儿就有一种冲上去“刷刷”两剑把他的胡须剃光的冲动,不过想归想。她只有老老实实地招供:“我叫钱悦儿。” “钱悦儿,好名字!跟你在一起确实让人愉悦,虽然太过聪明,有时让男人被算计得有些伤自尊,但是很有趣、还是很愉悦!哈哈,悦儿,悦儿……”朱五的八字须随着嘴唇的翻动一直在上下扇动,时而妖孽地向上掀起,让对面的钱悦儿看了一直涌动着拔剑的冲动。 她翻了个白眼:“笑够了没有,还不快点把援兵叫来?” 朱五皱了皱眉:“你之前出言无状还可以解释为不知不罪,现在点破了我的身份,还这样子就太过份了吧?不怕我治你藐视皇室之罪?” 钱悦儿秀眉一扬:“等事情办完,悉听尊便!眼下救人如救火,玉莲姑娘在匪穴多呆一天就多受一天污辱,麻烦殿下能不能快点?” 朱五正色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记住了!”扬声对船家道:“船家,麻烦你驶向星子镇方向!”转头吩咐宁东海:“飞鸽传书,告知眼下位置,让鹤年率众拔营上船,前来会合!” 看到钱悦儿露出满意的笑容,朱五心中一阵得意。要取悦于她,原来也不难! 掉头看向湖面,钱悦儿秀眉渐渐聚紧,纤手一指:“殿下,你看那是什么?” 朱五顺着她食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出现一条楼船,船高二层。船身乌黑,船头包着铁皮和铜钉,船帆上挂着一面旗帜,黑底上赫然画着一只白色乌贼,船上寒光闪闪,刀枪林立,乌压压地站满了人。船肚伸出许多浆来,前进得飞快! 船家在船头一声惨呼:“完了,完了!是湖匪来了!姑娘,你说什么不好,非说要去松门山,现在好,真的遇上湖匪了!” 宁东海立即进舱,将舱门关紧,拔刀守住门口。朱五脸色微变,亲兵还未赶来,先遇上了湖匪,这可如何是好?他脑中开始紧张地思考起来,指节攥得发白。 钱悦儿倒笑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姑娘我正愁没法上去你的贼巢! 贼船上传来一声大喝:“哪来的渔船,交过月费没有?” 船家哆哆嗦嗦地回道:“大爷,我是浔阳渡头的孙麻子,月费早交过了,您看!”从衣服里掏出一块木牌,这块保命符他一直挂在脖子上贴肉藏着。 贼船说话间已经靠近,贴着船舷停了下来。从贼船上下来一个独眼龙,布罩子蒙起了一只瞎眼,半裎着一条肩膀,手中举着一把厚背单刀,耀武扬威地将刀晃了晃,用独眼细细查看了一遍孙麻子的保命符。 看毕,朝贼船上喊了一嗓子:“二当家的,这小子确实交过月费了。”那只独眼瞄了眼甲板:“都这时辰了,你一条鱼都没捉到?!”独眼落到紧闭的舱门上,喝问道:“谁在里面?” 孙麻子吓得快尿出来了,颤声道:“没,没什么,人,只,只有三,三个亲戚。带,带他们,湖上转转!”硬是挤出一丝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 独眼龙阴恻恻地一笑,一把将他拨拉到一边:“给老子死一边去!”伸手就要去推舱门。那舱门却自己开了。从里面弯腰走出一名女子,俏生生地站在船头。 贼船上寂静片刻,立即鼓噪起来,只因这女子长得实在太美!容貌、身材、气质都是无可挑剔,只这样手无寸铁地站着,就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只见她一双清亮透澈的黑眸,炯炯如电地一扫,口中缓缓地道:“你们为什么拦住我等的去路?” 贼船上发出轰然大笑:“小妞儿,我们二当家看上你了,准备接你去当压寨夫人!” 女子笑了:“是吗?让你们二当家出来让我瞧瞧,要是看着还顺眼,可以考虑一下。” 贼船上哄堂大笑,鼓噪起来:“二当家、二当家,小妞要相相亲,人家叫你呐!” 一个黑面虬髯的矮壮汉子排开众人站到船头,一脚踏在船头,将手中长枪在甲板上一顿,仰天大笑:“小乖乖,二爷来了!”将枪一丢,上衣朝两边一扒,直褪到腰间,变换着角度展示起胸肌、腹肌、肱二头肌来,众贼见状喝彩叫好,又是鼓掌又是吹哨,热闹作一团。 当着众人卖弄了一圈肌肉,那黑汉将胸口捶得山响,口中道:“二爷我有得是力气,保证侍候得你爽!”众贼顿时怪叫起来,淫笑喝彩声不绝。 钱悦儿从怀中掏出一管玉簫,笑盈盈地说:“谢谢二当家看得起,作为答谢,姑娘我特地吹奏一曲,请各位好好欣赏!” “好!”贼船上群情激昂,鼓起掌来。那黑汉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真以为这天仙一般的小妞看上了他。有人上前拍肩祝贺:“二当家,有门啊!小妞看上你了。”眼看不用来硬的,独眼龙顺着跳板返回了船上。 钱悦儿浅笑盈盈,眼中蕴着一丝看不透的凶机,这班轻狂贼子竟敢调戏于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娇声道:“准备好了吗?那本姑娘就要开始吹啦!”这话她是问舱里人的。由于此地接近湖匪盘踞的松门山岛,渔船稀少,有一二条小船远远见到湖匪楼船此刻早逃得无影无踪,是时候了! 贼船上震天价大喊:“你就吹吧,爷们都等着呐!”钱悦儿将玉簫凑近朱唇,吹了起来。 簫声虽然美妙动听,描述着碧蓝的大海,水天一际,潮汐滚滚的美景。但直扎耳膜,直刺脑髓,犹如千万钢钉在扎刺着大脑,同时湖面上平地起浪,座船在突如其来的浪涛中开始打晃。 贼船上众贼此刻胸口发甜,头脑发晕,有心不听,簫音仍钻透进来,控制着意识强迫人继续听下去。渐渐眼神涣散,口鼻流血,身子发软倒了下去。 钱悦儿的簫声渐止渐歇,美目扫过贼船,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她收起玉簫,回身推开舱门。 船舱里孙麻子、宁东海、朱五耳朵里俱是塞着布卷,三人头上一齐顶着一床棉被,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不过船家、宁东海还好,朱五却显得有些痛苦。 钱悦儿打发船家出去,抢步上前,搭住他的脉门,口中问道:“宁大哥,五爷是不是精通音律?” 宁东海面露焦急之色:“是啊,五爷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擅长音律。” 钱悦儿道:“麻烦宁大哥去贼船上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我要给五爷治一下伤。我们要改坐这条贼船去松门山!” 宁东海点头答应出舱而去。钱悦儿将朱五扶坐起来,喂了一颗“益气归元丹”,将掌心贴在他的后背,运起混元真气注入他的体力,催动药力发散。 一盏茶功夫,助他将真气运行一个周天。朱五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身体也不再发软。但仍将脑袋仰靠在她颈间,钱悦儿脸上一红,轻轻一推:“殿下,现在你已经无碍,可以不用装蒜了!” 被她点破,朱五脸皮再厚也不好再赖下去,只得挺身坐起,转过身来面对她:“悦儿,多谢你及时相救!” 钱悦儿蹙眉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熟到这个份上了?从钱姑娘直接跳跃到直呼我闺名的地步?” 朱五漫不经心地一笑,可恶的八字须又向上耸起:“就从刚才的救命之恩开始!” 钱悦儿看着她,恨得牙根痒痒:“嗯!早知如此,应该就看着你经脉岔气才对,救你做甚?谁让你不老实偷听了?!” 朱五扮了个可怜的表情:“我没有故意要偷听,是声音自己钻进来的。” 钱悦儿想想,这倒也有可能,虽然这一阙“碧海潮声曲”只用了“混元真气”第三重的二成功力,但精通音律之人对于音乐感受力最为敏锐,听力会比寻常人来得更灵敏一些。于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我们上贼船去吧!” 朱五奇道:“你吹了一曲就把他们全部摞倒了?” 钱悦儿笑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人走出舱外,孙麻子满脸敬畏地看着二人,宁东海正肃立在舱外,见二人出来,立即躬身施礼:“禀殿下,遵钱姑娘之命仔细检查过,船上死了32人,伤了126人,经脉岔气或者震断,已经没有反抗能力。” 朱五惊喜地回看了钱悦儿一眼,正对上她挑高的二道弯眉,眼中的挑衅与得意不言而喻。 朱五见了她这可爱的表情忍不住扭头偷笑,旋即回过脸来正色道:“船家,我现在修书一封,盖上本王印信,麻烦你立刻送到都昌水军卫。告知指挥使,我等遭遇湖匪的情况,请他立即派兵前来增援剿匪。” 返回船舱写了一封书信,盖上周王金印,交予孙麻子,在宁东海的搀扶下登上跳板,上了贼船。正在这时又一艘漆成朱红色的楼船开来,船头站立一人,扬声高呼:“周王殿下莫慌,亲王护卫军在此!” 待船驶近,见到贼船上贼人俱已伏法,周王安危无恙,众亲兵俱是松了一口气,在甲板上齐齐跪倒:“臣等护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周王一抬手,扫视了一遭:“将士们,鄱阳湖匪猖獗,烧杀劫掠、破坏通商水路,屡屡滋扰我大明百姓,今日又竟敢掳掠冲撞本王,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本王誓要踏平松门山,清剿贼寇,为民除害,汝等宜为国为民奋勇冲杀,杀他个片甲不留!”大手一挥,面容坚毅,说不出的威严与正气! 亲王近卫军振臂大呼:“为国为民、荡平贼寇!”士气高昂,杀声阵阵。 孙麻子见此,眼含热泪,跪下向朱橚叩了三个响头,口呼:“周王千岁、千千岁!谢王爷为百姓除害,草民一定将书信送到,万死不辞!” 朱橚一抬手:“免礼平身!事不宜迟,快快启程!”孙麻子领命,迅速驾船向都昌水军驻地划去。 钱悦儿在他身边,将脑袋一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威武!”悄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朱橚表面不动声色,心中乐开了花!这丫头第一次开口夸他,竟让他觉得比起若干年前,诸皇子在父皇面前比试才艺中一举夺魁的那次还要骄傲。呵呵,任何男人都需要女人的崇拜与激赏,能够得到心仪之人的一声赞美真比打了鸡血还来劲啊!此理古今皆同!(未完待续) 第四十回 剿灭湖匪 半数近卫军转移到贼船上,由被俘的湖匪作向导,二艘船直向松门山驶去。 钱悦儿站在船头眺望,鄱阳湖中耸立起吉山、松门山两座相互毗邻、东西相连的水中沙山。盘踞有湖寇的松门山约有150顷大小,高约30丈,沙丘延绵平均高度为10丈,山上只长着低矮的灌木。像一条盘旋的巨龙,将烟波浩淼的鄱阳湖分为南北两段。 隐约可见山上建有竹木结构的山寨,想来植物不够繁茂,可供遮挡的掩体不多,湖匪们便动了在水底建造特制铁栅栏的念头,以阻挡官军清剿。 离岸还有十丈余,钱悦儿便要求停船,看向朱橚道:“殿下,请率100名亲兵留在船上以作接应,李大哥率众随我上山可好?” 朱橚心知她是担心自己遭遇不测,特地让自己留守,虽然不是太情愿,但她在众人面前以询问的口气说了出来,已是给足了面子,考虑再三,终究答应了下来。 钱悦儿走到船头,挽起铁锚,纵身一跃,施展轻功向岸边跃去,半空中一个漂亮的空翻,身形借着风力飘然滑行,顺势将手中铁锚重重地抛落,转瞬间已是稳稳地正落在铁锚之上,脚上暗运内力,将铁锚直踩得完全没入沙地中。 船上众官兵暗暗叫好。朱橚是第一次真正看到她出手,只觉得动作洒脱美妙,出手却是又劲又准,功夫远在李鹤年、宁东海二人之上,看她不出,倒是个顶尖的武林高手! 钱悦儿招手示意众人沿着绳索下船,李鹤年施展轻功在绳索上轻轻起落,来到她身侧站定。兵士顺着绳索手脚并用,鱼贯攀爬而下,登陆松门山。 朱橚亦命令放下二条楼船上所绑小船,加紧登陆。 湖匪水寨瞭望哨见到是二当家的船只靠岸,也就没有拉铃示警。待看到官兵顺着绳索逐个爬下,便察觉异样,赶紧拉响警铃,瞭望哨上的铃铛一排排串联着直通大厅,这一拉顿时整个水寨一片铃声。 恰好是午时头刻,匪众们正在饭堂大吃大嚼,听到铃声大作,忙不迭操起家伙,奔了出来。 钱悦儿听到铃声,知道已被贼人发觉,飞身上船,扯下乌贼旗在手,伸臂提起二名亲兵后颈,足尖轻点,凌空滑翔,稳稳飘落在岸上。识水性的护卫军索性跳进湖水直向岸上游去。小船上众官兵有浆的划桨,没拿桨的伸手划水,加紧向岸上靠拢。200人迅速在岸边集结了起来。 想来这批湖匪数度挫败官兵围剿,横行无忌惯了,竟托大到午饭时除了瞭望哨有人值守,山下没有一兵一卒的地步! 钱悦儿与李鹤年整队完毕,正迎上从山上奔下的众匪。匪首年约五十上下,一部络腮胡,容貌还算端正,周身散发一股戾气。大喝一声:“放箭!” 百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迅速分二班列队,第一列半跪,第二列站立,将弓拉满,箭矢直向对面飞去。 沙地上没有掩蔽之物,正在射程之内,护卫军虽有皮甲护身,终不免受伤,钱悦儿大喝一声:“卧倒!”将业已沾湿水的乌贼旗抡圆,运起内力挥舞起来。这面二丈方圆的乌贼旗被她抡圆后,箭矢如同触到铁板,纷纷折断掉落在地,配合疾如闪电的身法,密集的箭阵完全失了效。 钱悦儿如同一只大鸟凌空掠起,直向敌阵扑去。数名弓箭手只觉头顶一暗,已是被乌贼旗卷起,钱悦儿顺势将他们抛向后面匪众,顿时砸倒一片,敌阵大乱。 李鹤年趁势命令:“起身,开火!”伏倒在地的护卫军“腾”地跃起,举起手中火铳“迸迸”射击,中弹者立即栽倒。湖匪见官兵手中有火器,更是惊慌,潮水一般倒退,也不管是生路还是死路,直向山上四散奔逃。匪首见乱相已是无法遏止,只得随着人群向山上退去,口中高叫:“速速撤退,关寨门坚守拒敌!” 钱、李二人率众掩杀过去,钱悦儿一马当先,配备火铳的百名神机营亲兵紧随在后,李鹤年指挥另百名快刀手殿后,逃得慢的都当了周王护卫军的枪下冤鬼、刀下亡魂! 匪首进了寨门,立刻命令关寨门,也不管脚慢赶不上的和正在同官兵厮杀的同伴。大喝一声:“来啊!滚木、火箭招呼!”寨中顿时抛下许多钉有长钉的圆木,火箭密集地“嗖嗖”而来,顿时敌我互有伤亡。 钱悦儿秀目圆睁,抡圆乌贼旗施展轻功直向寨门扑去,人在半空,聚起“混元真气”十成劲力,劈出一掌,顿时将寨门打开个一丈见方的缺口,砖木乱飞,站立其中正在放箭的三名湖匪口吐鲜血向后直飞出去,直抛出三丈,才跌落在聚义厅门口,已是一动不动、气绝身亡了! 见寨门攻破,匪众向后退却,护卫军一声呐喊直向缺口奔杀而去。匪首目眦欲裂,沙哑地大吼一声:“给我守住,谁敢退却,老子立马斩了他!”话音未落一刀砍下一个逃兵的脑袋,众匪才不得已止住溃势,回身与护卫军勉力交战。 这批匪众甚是凶悍,退无可退,拼死力战之下,到底人多势众,而距离切近,神机营没了远程射击的优势,只得拔刀近身肉搏。局面开始微妙转变。 钱悦儿不欲多伤人命,又担心近卫军折损过多,撇开涌向身边的匪众,直向匪首扑去。匪首后退二步,知道躲不过,大喝一声,将手中刀砍向钱悦儿。 钱悦儿抽剑在手,施展“玉珠飞雪剑法”轻轻松松接住这拼尽全力的凶猛一砍。剑身盈满内力,“当啷”一声脆响,削铁如泥的神器“玉珠剑”已是将单刀削断。 匪首一怔,这把刀跟随他三十余年,虽谈不上神兵,却也甚为锋利,是他一生心爱之物,竟然就这样毁了!来不及心疼,挥拳直向钱悦儿面门攻去,连恨带怒,用上了十足劲力。 钱悦儿自“混元真气”练至第三层,武学修为已是大上台阶,这拼尽全力,快疾如风的一拳,在她眼中却是一记慢动作,她身形微微一偏,他的一拳落了个空,手腕却操在了她的手中。 钱悦儿手指用力,他只觉得一条手臂就快断了一般,听得到骨头“咯咯”碎裂的声音。她娇声大喝:“都给我住手,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擒住,你等还不速速缴械归降?!” 不甘这样受制于人,趁她开口说话,眼望前方,他用另一只手灌注毕生内力偷袭她的“肩井穴”。钱悦儿仿佛浑身长满眼睛一般,看也不看,踏前一步,他又扑了个空。同时她手指运劲,已将他的手腕捏断,他一声痛呼,额头冷汗直冒,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钱悦儿微笑着扫视着愕住不动的众匪,语气冷冽:“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我马上杀了他!” “当啷”声不绝,见首领被擒,湖匪们斗志全无,只得放弃抵抗。被制住的湖匪一见,大吼道:“兄弟们,汉王兵败后,我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这些年,建成这寨子才活得扬眉吐气。你们不要管我,拼杀出去,来日再重建山寨,让官军血债血偿!”言毕,将脖颈一伸就要往剑上撞来。 听得他一番激昂陈词,丢了刀的匪众又拾起刀来,垂下手的又举刀劈向近卫军,乒乒乓乓又战作一团。 钱悦儿怎会让他如愿就死?长剑一撤,已是捏住了他的“大椎穴”:“想死?没那么容易”。纤指连挥,施展“分筋错骨手”,顿时经脉移位,筋骨错位,疼痛难忍,禁不住滚落在地哀嚎起来。 打斗中的匪众见了心中恐惧,他们这位大当家乃是陈友谅手下一名水军偏将,鄱阳湖一战大势已去,凭着好水性这批残兵在湖中潜伏起来,躲过明兵搜索。之后便在湖中过着茹毛饮血的流浪生活,衣不蔽体,缺乏银两食物。没有户籍,不懂耕作营生之法,贫困潦倒,生活无着,想当个大明朝普通百姓也当不下去。 这群人生失意、生计艰难的残兵渐渐聚集起来,推举他为首领,在松门山上落草为寇,才过上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好日子,从丧家犬成了让官军百姓闻风色变的鄱阳湖霸主。买卖越做越大,四乡泼皮无赖竟相投奔,汇聚千人之众。打打杀杀,刀头舔血的日子里,何曾见他皱过眉头?现在却听得他发出难以控制的惨嚎哀叫! 只因被他分了心,不少匪众失手被擒。匪首见此,声嘶力竭地对钱悦儿吼道:“我,我不,受,你,折辱,你杀了,我吧!”此言一出,聚义厅后门帘一掀,奔出来一名女子,抢跪在他身边,抱起他的脑袋,眼泪长流:“雄哥,你不能死!” 女子以额触地向钱悦儿不断叩头:“他杀人害命,为非作歹,死有余辜,请女侠看在我肚中未出世孩儿面上,饶他一命!” 钱悦儿秀眉一蹙,看那女子不过二十岁,虽神色悲切,脸色苍白,但仍是眉清目秀,显出一种小家碧玉的温婉娇弱之态,看来是被劫上山来当压寨夫人的,怎么反帮着贼人说话? 钱悦儿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着这匪首乞怜求饶?” 女子泪眼汪汪地道:“小女魏玉莲,三年前在吴城镇渡口被劫上山来,作了他的妻子。如今已怀有四月身孕,我的孩子不能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求女侠饶他一命吧!”仍是叩头不止。 钱悦儿一惊:“你就是吴城镇文房四宝铺魏老先生之女?你父母望眼欲穿,日日以泪洗面,他令你母女骨肉生离,你竟要为他求情?!” 魏玉莲道:“我本也恨他,与他性命相拼。只是哭闹寻死,他都忍了,从未对我用强。小女听闻刘二公子已毁婚另娶,而他待我至诚至信,日久被他感化,与他真正做了夫妻。女子从一而终,如果女侠一定取他性命,那么我也和未出世的孩儿随他一同赴黄泉作伴!” 匪首闻听此言大惊,强忍剧痛,颤抖着手为她拭去泪痕:“夫人,我余某,今生得妻,如此,死而,无憾,请保住,我的,骨肉,将他抚养,成人!” “不,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夫妇俩抱头痛哭,这意想不到的变化,令钱悦儿目瞪口呆,思索片刻道:“若你等自愿归降,我便求情饶你们不死!” 魏玉莲一听,顿时面露惊喜,伸手拭泪,望住丈夫:“雄哥,快点降了吧!” 帘后又涌出十数名女子,围拢在魏玉莲身边,一齐冲着打斗中的匪众喊道:“不要再打了!快快投降吧!” 对着妻子殷切的眼神,匪首终于闭起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众匪残存的斗志彻底瓦解,纷掷刀剑于地,束手就擒。 钱悦儿仔细搜查了水寨,发现环岛一圈除了存在不少暗礁外,缺口处都由湖寇在离岛十丈的水下安置了特制铁栅栏,只能以吃水浅的小船进出,湖匪的贼船都藏匿在吉山岛一处掩体内,派人看守。因此官兵数度清剿都吃了败仗,战船不是触礁就是被铁栅栏撞破进水,有去无回。 水寨中房屋多以竹木搭建,起获许多金银绫罗,连同魏玉莲共救出十八名女子,俱是被掳来当了寨中大小头目的压寨夫人。护卫军将战利品用箱装了,抬下山去,点起一把火焚毁了水寨,押着俘虏一并下山。 来到岸边沙滩,都昌水军卫指挥使恰好领兵赶到,战船靠在周王所在的贼船,向朱橚跪拜行礼:“周王千岁,微臣护驾来迟,请您恕罪!” 朱橚一摆手:“免礼平身,卿家来得正好!这桩功劳便记在你的账上。”吩咐将俘虏、战利品一概送上都昌水军战船。 钱悦儿飞身上船,附耳低语几句,朱橚点了点头,她便闪身退下。 都昌水军指挥使龚道业大惊:“微臣岂敢冒领周王殿下的功劳?” 孙麻子送上周王亲笔书信,将湖中遭遇湖匪的事情一说,惊得他起了一身冷汗,要是殿下在自己辖境内有个闪失,那是掉脑袋的事情啊! 立刻点将前来增援,没曾想毕竟来晚了,周王仅凭三百亲兵已经平定了湖寇,心中正忐忑不安深怕责罚,不曾想殿下竟要平白送上一份加官晋爵的大功劳,心中自是迟疑不定。 朱橚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本王此次自云南奉诏进京,无意干涉地方,多生事端,鄱阳湖寇得平,全仰陛下天威,神灵庇佑,令顽匪接受招安,望风而降。本王已许诺降者免死,龚爱卿可解送地方依大明律酌情处理,至于这些女子放归本家,妥善安置,所有收缴财物充入国库。”他微微一笑:“此次招安湖匪,龚爱卿当记首功,不必谦谢了!” 转登李鹤年开来的楼船,率三百亲兵扬帆而去。龚道业恍在梦中,周王的意思,他是听懂了,由于仍是待罪谪贬之身,不想招惹是非,所以把这天大的功劳送给自己。鄱阳湖周边地方驻军,多年剿匪都没有成功,反而损失惨重,朝廷震怒,如今不费一兵一卒招安湖匪,永绝匪患,朝廷定有重赏!这份功劳独独落在自己身上,周王这份人情送得不可谓不重。他自是感激涕零一切照办。 钱悦儿正在朱红楼船上检查护卫军的伤情,48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刀火之伤,敷了秘制金创药,包扎停当坐到了船舱里。朱橚、李鹤年、宁东海正围坐在小桌前等她开饭。饭菜已备齐,众人面前都放上了一个酒盅。 见她进来,赶紧招呼她入座,朱橚站起来举起酒杯:“来来来,让我们先敬女英雄一杯!”李鹤年连忙将钱悦儿面前酒杯斟满,再端起自己的酒杯,与宁东海一道劝酒。 钱悦儿好笑道:“殿下唱的是哪一出啊?” 朱橚肃容道:“此次荡平湖寇,钱姑娘当居首功,本王代朝廷、代鄱阳百姓敬姑娘一杯!” 钱悦儿端起酒杯:“不敢当,这是殿下统兵有方,护卫军将士精锐勇猛,才能一举奏功!我敬各位!”言毕一饮而尽。众人均举杯陪饮了一杯。 饮毕钱悦儿拿起酒壶给各人斟满,又举起酒杯:“我敬殿下一杯,殿下为民除害,却不居功自矜,悦儿佩服!先干为敬!”又是一饮而尽。朱橚八字须向上一耸,也笑着陪饮了一杯。 她又给他斟满一杯,给自己也斟上:“第三杯还是敬殿下,慈悲为怀,救了这数百条性命!殿下功德无量,悦儿代这些刀下余生的百姓谢殿下!”又满饮了一杯。 朱橚想不到为了这些事情,她会对自己这般看重,诚心诚意敬了许多杯。心中雀跃,生平头一次真正为自己感到骄傲。绝不仅仅是因为得到她的赞赏,而是真正感受到为子民谋利、受百姓拥戴的光荣,他第一次尝到了当英雄的快感。 刚才她附耳低语,简单讲述了陈友谅残部落草为寇的原委,请求他放归降的湖匪一条生路。他才会对都昌水军卫指挥使龚道业说鄱阳湖匪乃是招安受降,如此便能获得朝廷优待与宽赦,争取一条生存之道。 他心中也是赞同钱悦儿的看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被生计所逼落草为寇者并非十恶不赦,天下万民都是大明子民,虽有良有莠,但身为王者对百姓的扶持教化却不能有弃有舍,应以仁爱之心教化顽劣子民,使其恢复良善。 他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好感,是这个女子让他真正领略王者的力量与责任,体会到利用手中权势来造福百姓的喜悦与满足,她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回 死亡危胁 楼船在鄱阳湖中乘风破浪,黄昏时分回到了浔阳码头,浔阳府何知府正率领着全衙上下在码头迎候。 鄱阳湖正在闹匪患,抓着三名湖匪的当天,周王殿下的亲随侍从拿着周王亲笔信来借船游湖,他的心就七上八下,唯恐殿下在辖地有个意外,项上人头就要不保!更要命的是亲自张罗到码头来相送,却得知殿下已知租了小船先行出发,更是吓得寝食难安。 派出衙役专门拿着千里眼在码头守着,又拜托夫人去寺院里进香祈福,自己则勉强按捺心神坐在衙门处理公务,一颗心分分秒秒地像在滚油上煎烤烹炸。 楼船上的向导事先得了交代,船只返航过了星子镇就发一枚信号弹,岸上衙役收到信号赶紧传信回府衙,他才一颗心落了地,欢欢喜喜地带着僚属一干人等候在岸上。 行过跪接大礼,观察周王的表情,满面春风,似乎游玩得颇为尽兴。何知府的心情愈发地畅快起来:“殿下游幸浔阳迎接来迟,是微臣失职,请容微臣为殿下洗尘,臣已在衙内备下筵宴,请殿下赏光!” 朱橚本想回绝,但回身看了看身后300名亲兵,今日鏖战一番,有不少伤患,再让他们城外扎营露宿有些于心不忍。略一犹豫,钱悦儿已是冲着他悄悄地点了点头。于是顺水推舟道:“那本王就先行谢过,劳烦何卿带路!只是我这些兵士?” 何知府一迭声地应承:“已给王爷的护卫军在驿站作了安排,王爷请放心!”便笑吟吟地为周王牵过马来,扶他上马,亲自牵着缰绳引着一行人前往府衙。 钱悦儿亦是翻身上马,与李、宁二人在后面跟随。心中好笑:这何知府真是会办事,已经将四人的行李和马匹都从福盈门取了出来,未卜先知般事先等在码头迎接,还不惜四品之尊亲自为周王牵马执蹬,拼命巴结。这班靠科举挤进仕途的读书人真是头脑灵光、身段灵活,令人自叹弗如! 若不是考虑到受伤官兵的休养,钱悦儿还真不会鼓动周王答应吃这餐饭,因为她看到那何知府的巴结作派就会浑身掉鸡皮。再看李、宁二人倒是熟视无睹的样子,想来一路上巴结这位皇室贵胄的官员不在少数。 对于何知府这餐晚饭钱悦儿还是抱有期待的。中午在船上吃的饭菜谈不上可口,只是将就填饱肚皮,是亲兵伙头军做的,能指望多高造诣?看这何知府的巴结劲,晚上这顿一定大有文章,值得期待! 府衙离码头不远,步行了二盏茶功夫就到了。何知府又亲自扶了周王下马,将一行人隆重地迎进府门。直请入花厅,一张雕花黄梨木桌上已经排好了碗筷,摆了四碟开胃小菜。将周王迎入主座,自己在侧席相陪,请钱悦儿在自己对席坐了。 甫一落座,就有侍女奉上茶来,一抿就尝出来,正是在福盈门喝过的“庐山云雾”,不过何府的茶显然又上了一个等级,芽嫩汤亮、香气盈鼻。 何知府立即命令上菜,口中歉然道:“微臣不知殿下口味,随便准备了几样菜色,希望能入殿下法眼!” 钱悦儿打量一下,周王面前放着一只金酒壶、金酒盏、银筷、银碗、银骨碟、银筷架。其他人面前除了酒盏是金制,其他物件都是银的。心中笑了出来,今上洪武帝对饮食器具作出严格规定,以何知府这样的四品官员只能使用金酒盏,其他食器只能是银的。难为他特地弄来把金酒壶,看来准备这餐饭心思和本钱都花去不少! 酒菜俱已上桌,按洪武帝定下的规矩,官衙迎送接待只得四菜一汤,不知这何知府如何在这条规定上变通,钱悦儿心中好奇,张目看去。 四方桌上摆上四个大号银盘、一个特大银碗,加上原有的四碟小菜,摆满一桌。何知府殷勤地请周王落筷。周王看了看侍立在身后的李鹤年、宁东海一眼,二人开始验菜、尝菜。用专用银筷将每道菜都取样检查试吃了一遍,躬身禀告可以用膳。 朱橚这才微笑着举箸进食,他动了筷,何知府和钱悦儿才能开吃,这是官场规矩。看到这几味菜,钱悦儿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何知府也太给力了,煞是用心良苦!”眼光捉狭地对上朱橚,本来一本正经的他与她这诡异的眼神对上,忍不住也是八字须向上一翻。 一直观察着周王脸色的何知府捕捉到了他这浮光掠影的一笑,心中大喜:看来马屁拍得结结实实,正中马臀! 这四道菜是:河豚烧菜心、清蒸荷包红鲤鱼、蓠蒿炒腊肉、鸡火蹄燕,汤是五元龙凤汤,酒是李渡酒。可不正是那晚在浔阳楼朱橚最爱吃的几道酒菜吗?连滋味也是一般无二,还特地给三人每人用小银碟上了一份橄榄加甘蔗段。看来何知府是特地把浔阳楼的主厨给弄到家里专门做了这顿筳宴。 这份心思可曲折了去了,从福盈门追索到浔阳楼,再打听到当晚朱橚吃了些什么,对什么菜最感兴趣,回头又把厨师和客人分别弄进府里,堪称苦心孤诣啊! 钱悦儿是服了这何知府了,心道:“您老人家把这心思用在百姓身上,就是万民称颂的父母官了!”盘碗甚巨,菜肴份量十足,就是让李、宁二人一齐落座猛吃一顿,也不定要剩下。钱悦儿看着这些菜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今上力倡节俭,身体力行,但到了下面就全变了味,似这般这公款吃喝要耗费国家多少银两啊!大明初建,国弱民贫,这吃喝招待,迎来送往花的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啊!为纳贡赋,有多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裹腹! 想到这她没了多少胃口,这和自己花钱去酒楼吃喝不同,她是为了早点还清人情,还自己清静。此外,她是富甲天下的钱神通之女,她有这身家和能力来花。但是花自家的钱和花国家的钱应该是不同的!爹爹教过她:花钱请客要阔绰、出门作客要节制。这何知府用百姓和国家的银钱迎来送往招待筳宴,可不就是在花主人家的钱吗? 何知府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看到钱悦儿面露不豫之色,而周王的眼神又一直落在她身上,心知这女子不是殿下的嫔妾,就是周王关怀爱慕之人。遂陪着小心,满脸堆笑地问:“敢问小姐,可是菜色不合胃口?” 钱悦儿也不客气:“那倒不是,看得出来贵府是费了许多心思的,怎么可能不合口味呢?只是这份量未免太多了些,只我们三人享用怕是浪费不少!” 何知府三甲出身,哪会听不出她语中的讥诮?可惜对方来头硬,不好发作,只得陪着笑脸:“是微臣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朱橚眼见钱悦儿赏了何知府一枚软钉子,心中好笑,暗中称快。表面上顺水推舟说了一句:“李鹤年、宁东海,既是何大人的家宴,也不必如此拘礼了,就在末席相陪吧!” 李、宁二人正饿着肚皮在身后侍立,刚刚尝了菜,现在闻着香味,正被勾起馋虫,大唱空城计,听主子这样说了,自是大喜过望,在末座斜签着身子坐了。 何知府一窘,连不上台面的侍卫也上桌了,虽说是侍卫的头儿,但总觉得不爽,心中好比打翻了五味罐。钱悦儿倒是表情立即欢快起来,刚才拘泥官场规矩,吃得食不知味,有了李、宁二人相伴气氛立刻自然和舒服得多。 朱橚显然很是中意河豚的美味,一直举箸进食。钱悦儿皱着眉将手边的一碟解毒水果也递到他面前,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他对这种贴心的关照显得很是受落,微微点头一笑,斯文而又不间断地将鲜滑软嫩的鱼片往口中送。 见周王吃得愉快,何知府自然开心,一餐饭吃了快一个时辰才结束。朱橚当先站起,何知府赶紧起身相扶:“殿下,微臣已在官衙内准备了卧房,殿下今夜就在此地歇息吧!” 朱橚正要婉言相谢,突觉双手皮肤刺痛,口舌发麻,想要诉说却开不了口。继而全身发麻,肌肉颤搐,四肢软软地整个人向下瘫倒。 众人吓得齐声惊呼,钱悦儿眼明手快,一把接住,将他轻轻松松打横抱起。冲着何知府大喝一声:“房间在哪?” 李、宁二人已是杀气腾腾地拔出了佩刀,指向何知府,他被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尿了裤子,所站之处积了一小滩水。钱悦儿厌恶地看他一眼,冲出花厅,大喝道:“王爷中毒,封锁现场,今晚在场之人一个也不准离开!” 宁东海立即封锁花厅,同时放出飞鸽,传亲兵入府。李鹤年则是揪住一名侍女带路,引着钱悦儿来到何知府提到的房间。 钱悦儿将朱橚稳稳放在榻上,一搭脉门,只觉脉搏跳动频率奇快,但肪象细弱,心跳凌乱毫无章法。见他鼻孔搐动,显得呼吸甚是艰难窘迫,瞳孔已由初时的收缩变为散大。趁他仍有意识,以手轻按他的胸口,大声询问:“殿下,这里疼吗?” 朱橚表情痛苦地点点头,钱悦儿飞快地向那名呆立无措的侍女命令道:“立即去打破十枚生鸭蛋,端过来,越快越好!”又看向李鹤年:“殿下是中了河豚之毒,吃剩的菜你细细检查一遍,速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把那名厨子给我看紧了,先救活殿下我再来问话。赶紧召二名亲兵过来守在这里。” 李鹤年领命而去。侍女已经端着一碗生鸭蛋慌慌张张地回来,钱悦儿接过,要她端个铜盘伺候在床边,扶着朱橚将生鸭蛋一古脑儿灌了下去。 生鸭蛋性咸凉、腥味极重,一碗灌下,朱橚立即排山倒海般吐了,钱悦儿扶持拍抚着,心中稍安。 李鹤年正好带着二名亲兵回来,见了吃了一惊。钱悦儿道:“李大哥,安排百名亲兵立即去往水边挖掘鲜芦根,现在只是用法子催殿下吐出吃下肚的河豚,体内余毒未清,需要解毒之物,速去挖一斤鲜芦根捣汁供殿下服用。” 李鹤年听后急急带兵去到码头芦苇荡边采那救命芦根去了。二名亲兵在门外牢牢把守,钱悦儿打发侍女再去端一碗甘蔗汁或者煎一碗橄榄汤来。焦急地在房中踱步。蜀葵、槐花的花朵都可解河豚之毒,可惜花期已过。甘蔗汁、橄榄汤不过是缓冲之物,如今希望都寄托在李鹤年这批采药队伍身上! 剧吐之后朱橚的呼吸略平稳了些,脉相已没有起初那么杂乱,但是意识却呈半昏迷状态,身上肌肤开始紫绀,这是余毒未清,深入脏腑的现象。三个时辰内救不活,那么绝对是活不了了! 这是出现在她眼前的第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而且是个具有特殊身份的人物。如果救不活他,暴烈嗜杀的洪武帝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发生在十年前的胡惟庸逆谋案牵连甚广,屠戮了三万余人。 如果嫡皇子中毒死于奉诏晋见途中,肯定又会演变成一起牵连无辜的逆谋大案。河豚毒不同天下其他毒物,用银筷检查不会变色,无色无味,烹制得当且少量食用,同食可缓解毒性的芦笋、橄榄、甘蔗,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处理或烹制不当,中毒者快则一、二刻,慢则一、二个时辰就会毒发,一旦毒发六成人会丧命。 所谓解毒方也不是绝对有效的,而且解毒措施和时间的把握是至关重要,从这个意义上说河豚毒没有良方妙药可解!幸亏眼下是十月,已过了河豚的产卵期,毒性减弱,又采取了紧急措施促使吐清了胃内的食物。但朱橚能不能成为侥幸生存的四成幸运儿之一,还未可知。现在就是和时间赛跑的紧张时刻! 钱悦儿正在着急,侍女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端来一碗甘蔗汁,赶紧撬开朱橚牙关灌了下去,这次他没有吐,只是开始惊厥。钱悦儿打发侍女下去,嘱咐守门亲兵除非鲜芦根汁送到,否则不让任何人进来。 将朱橚扶起,以掌心紧贴他的后背,将内力缓缓注入他的体内。将毒素沿手太阴肺经逼入指尖“少商穴”、“商阳穴”,取出银针扎刺二穴放血。 这时门被叩响,李鹤年在外面唤道:“钱姑娘,鲜芦根汁已捣好!”钱悦儿大喜:“快端进来!”用干净帕子给朱橚止了血,与李鹤年一起将汁水撬开牙关灌下。盖紧锦被,长出了一口气。 足足忙碌了一个时辰,刚才浑然未觉,此刻才发现背心一片汗湿,都是紧张的!再看李鹤年,脸上一块半干泥污,衣襟下摆和靴子上同样遍布泥污,额上头发汗湿着贴着脑门。 钱悦儿叹了口气:“李大哥在这里守着吧,我去瞧瞧厨子,去厨房察看一下就回。” 先进了花厅,整个府衙已经被近卫军控制,已经换过一套干净衣袍的何知府体如筛糠地坐在花厅里,宁东海虎视眈眈地守着现场。地上那摊尿迹倒是被清理干净了。 钱悦儿拿起筷子认真翻拣了银盘里吃剩的鱼片,没有发现鱼皮,汤里也没有鱼子、精巢、鱼眼、鱼腮之类的残渣沉淀,应该承认这鱼处理得相当干净,厨师的手艺相当精纯! 而且,刚才李、宁二人试了菜,自己和何知府也略品尝了些,见朱橚大爱,众人有意浅尝辄止,来让他吃得尽兴。如果处理得不干净,以河豚的剧烈毒性,现在毒发的不会只有朱橚一人。 果然不出所料,彻底排除了第一项怀疑,钱悦儿准备往厨房踏勘一番。正抬步要走,宁东海唤住了她,带着一脸焦急:“钱姑娘,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钱悦儿微微一笑:“已经服下解药,好了许多,但现在还不能说完全没有生命危险,如果接下来十二个时辰内能够挺过来,就没事了。” 宁东海心中稍安,狠狠地瞪了何知府一眼,何知府胆战心惊地一缩。本来是想讨好周王,给自己的仕途添些筹码,没想到惹上这样的祸事,真是悔不如初,如果周王有个三长两短,不光是顶上乌纱不保,连自己的项上人头和远在家乡的九族族人的性命都要不保。 他现在已经不求富贵升迁,只求周王能活着,自己能跟着活命就万幸了,听到钱悦儿的话,他求生欲望更是强烈了,嘴里念念有辞,把祖宗八代,天上各路神仙,佛道各路他想得到的祖师都拜托了一遍,把孔圣人和孟圣人也扛了出来,细细拜托数遍,虔诚祈祷务必让殿下活过来,让自己好好活命。 钱悦儿来到厨房,一个中年汉子穿着一件白色厨衣,系着一条雪白围裙,耷拉着脑袋坐在长条椅上。三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仆役缩着脑袋蹲坐在柴草堆边,可怜兮兮地互看,颇有些不知所措。四名亲兵手按刀柄,如狼似虎地盯着他们,封锁着厨房。 见钱悦儿进来,一齐点头行礼:“钱姑娘!”钱悦儿道:“你们在外面守着吧!”四人应诺出去。 钱悦儿走到中年汉子面前:“大师傅如何称呼?” 中年汉子不卑不亢地抱拳行了一礼:“在下王品斋,浔阳楼疱厨是也。”(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回 抽丝剥茧 钱悦儿客客气气地道:“王师傅,可否看看你处理完的河豚鱼杂碎?” 王品斋点点头,提着灯笼带着她来到后花园,取出一把铲子挖了起来,埋得并不深,才挖了两下,就看到一张油纸包着的废弃物。 河豚毒性从强到弱依次为卵巢、脾脏、肝脏、血筋、眼睛、鳃耙、鱼皮、精巢、肌肉,雌性的毒性较雄性更为剧烈,沾上河豚血液的泥土亦有剧毒。 钱悦儿和王品斋俱是十分小心,钱悦儿接过王品斋递过的特制油纸手套,半蹲着翻看着鱼杂碎。口中随意地问道:“今天王师傅做的是雄鱼还是雌鱼?宰杀了多少条?” 俯身站着的王品斋提醒道:“小姐不要说话,小心灰尘和鱼血溅上,一旦入口就会中毒。” 钱悦儿听后一笑,停下手上动作:“谢谢提醒,听口音王师傅不是本地人,仙乡何处啊?做河豚鱼多少年了?” 王品斋叹了口气:“王某自京城来,在浔阳楼做这河豚也有五年了,祖上传下这做河豚的本领,至今已掌刀十八载。” 钱悦儿静静地听他说,也不开口。他继续说道:“何知府今日到店中向店东将王某借到家中,说是要宴请周王殿下。王某特地选了五尾雄鱼来做这道菜。将鱼宰杀洗剥干净,切成薄片,用清水漂洗数十遍,不下一个时辰。上灶做鱼前先将鱼杂碎挖土埋好,已是慎之又慎,实在想不出怎会令殿下中毒。” 钱悦儿听完,继续翻看坑内的物件,油纸包内果然是五副精巢,除了鱼肉,五条鱼的所有其它物件都坑内,这王品斋果然刀功不同凡响,连鱼皮都是完整的五张,没有一丝破损之处。 她将土坑复原,口中称赞道:“王师傅好刀功,不愧是家传绝学,真是令人佩服!” 王品斋黯然道:“今夜出这样的纰漏,恐难逃一死,可惜这祖传秘技后继无人,就要断在王某手上。” 钱悦儿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未必、未必!王师傅再带我看看洗鱼之处,那些水都排往哪里去了?” 王品斋道:“厨后有一水井,王某让徒弟帮忙打水,就蹲在井边洗的,不敢将毒水随便倾倒,亦是挖坑倒水再填土踏实。姑娘请随我来!”指了指离埋鱼杂碎一丈远的另一处,道:“倒水坑就在这里了。” 钱悦儿将灯笼凑近一看,果然泥土潮湿,有几只蚂蚁倒卧在湿土上,显然是爬过此处被毒水毒死的。 厨房与后花园之间有一口水井,井边有一颗大树,绿伞如盖,将水井遮蔽在一片浓荫里。王品斋一指:“就是这口井了。”向钱悦儿演示了一番,在何处杀鱼、洗鱼,如何提着毒水倒进坑里,再埋上。钱悦儿默默听着、看着。突然开口问道:“你是先挖好二个坑,然后再杀鱼、埋鱼杂碎,回到井边叫上徒弟帮你洗鱼,将鱼片捞起沥水,由徒弟帮你拿进厨房,你亲自将毒水埋好,再回去做鱼,是吗?” 王品斋点点头:“正是,这祖传手艺最关键就是宰杀,向来不让外人在旁。漂洗需要不断换水,一个人忙不过来。处理鱼杂碎和毒水也很重要,生怕徒弟办事毛燥,掩埋不慎,令让人畜误食,伤了性命,所以特地亲自去办。” 钱悦儿点点头:“你先进厨房去吧,我想一个人看看。”王品斋拱拱手,顾自离开了。钱悦儿在四周细细检查起来,井边脚印驳杂,仔细分辨可以看出一双成年男子和一个少年的脚印,鞋码一大一小,大的脚印与王品斋的尺码相同。小的那个应该就是那名徒弟留下的。 井沿上一枚只有前半个脚掌的脚印引起了她的注意,脚印非常轻浅,几不可见,应该是脚底有着泥印才在白条石砌成的井沿上留下了痕迹,这个脚印很窄小,凑近细闻有一股粉香。 为了达到步步生莲、步步飘香的效果,许多鞋铺在售卖特制的绣鞋,鞋底缝有香包夹层,里面塞着芳香药材,既能袪病除臭,(注:当时天足女子极少,缠足不但造成脚弓变形,还有严重脚臭症状。)又可平添情趣,甚得仕女喜爱,当时女子都以有一双香鞋为荣。所以这枚脚印肯定是属于一名女子的,一个会轻功的女子。 打水的人当然不必站在井沿上,站在井沿上的人只有二种目的:第一怕在水湿的井边留下脚印;第二怕弄湿绣鞋,不管何种目的,只凭前半个脚掌就在井沿上支撑住全身重量的,没有轻功办不到! 站在井沿这个位置,与王品斋演示的杀鱼之处非常接近,钱悦儿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她轻轻纵上井边的大树,观察了一番,又向厨房屋顶上纵去,离水井最近的屋檐上果然有一枚类似的脚印,有着同样的粉香,循迹而去,二片屋瓦有被挪动过的痕迹,钱悦儿打开一看,下方正是锅灶所在之处,垂直正对着一口锅。 跃身下房,走进厨房,一大三小正在相对愁眉,见钱悦儿进来,都站了起来。 钱悦儿一摆手:“大家坐,不必拘束。”转头看向王品斋:“王师傅,同你一起洗鱼的是哪位小师傅啊?” 不等王品斋开口,一名少年站了起来:“小姐,是我!”这孩子身材瘦弱,显得头大身小,象一颗黄豆芽一般,眉目倒长得很是端正。 钱悦儿心中有几分怜惜,和颜悦色地问:“小兄弟,你和王师傅洗鱼的时候还见过外人没有?” 孩子摇了摇头。钱悦儿将他上下打量,已经确认井边的小脚印正是这孩子的。又开口提了个问题:“小兄弟,河豚鱼是在哪口锅上煮的?煮鱼的时候你们大家都没离开过吗?” 孩子用手指了指左首那口锅:“是在这口锅上煮的,足足熬了一个时辰。今天阿诚负责切配、阿南负责打荷、我专门负责洗菜打杂的,师傅在灶上掌勺,大家都忙着,我们都没离开过厨房。” 钱悦儿微笑,又问道:“小兄弟,河豚鱼是开着锅煮还是盖上锅煮的?” 孩子回忆了一会:“一直是盖着盖煮的,中途只添过二次水。” 钱悦儿点点头,唤进四名亲兵:“时间不早,护送王师傅一行回浔阳楼吧!” 王品斋大感意外:“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走了?” 钱悦儿微微一笑:“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所以你们可以走了。” 四人大喜,向她不住地道谢。钱悦儿急急返回朱橚所在的房间,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 推门进屋,李鹤年立即站了起来,轻声道:“钱姑娘,查得怎样?” 钱悦儿走近朱橚,观察了一下他的情况,服下鲜芦根汁后,他的气色好转了起来,如今呼吸均匀地睡着了。一搭脉门,律动正常,只是脉象仍然不够沉稳有力。毒素对他的身体毕竟造成了损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全恢复如初的。 见他已经无碍,她放下了心中大石,与李鹤年一同坐在了桌前,轻声讲述了在花厅、厨房等处查勘的情况。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令殿下中毒的不是浔阳楼的厨子,我已经吩咐把他们送回去了。” 李鹤年道:“我也觉得那名厨子和三个下手不像是谋害殿下的人,因为殿下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他们,第一个送命的也会是他们,而且他们也没有要害王爷的动机。唯一的可能是处置不当,鱼身上仍残留余毒,现在听姑娘这样说,他们的嫌疑可以完全排除。” 钱悦儿仍是锁紧秀眉,继续说道:“虽然你、我、何知府三人都吃了这道菜没有中毒,并不代表这道菜就真的没有毒。下毒的人是名高手,不但知道银筷不能查出河豚之毒,而且深知河豚毒的毒性,下的份量恰到好处,令这道菜可以顺利地通过试菜。” 李鹤年心有余悸地道:“如果毒性剧烈,那么我和东海就会很快毙命,谋害殿下的意图就不能达成。果然计划周全,心思毒辣!” 她点点头:“我的推断是这样的,王品斋将鱼宰杀切片后,前往后花园掩埋鱼杂碎,这时那名女杀手就躲藏在井边大树上,趁王品斋离开,她跃落井沿,伸手取了一片仍沾有毒血未经漂洗的鱼片。” 李鹤年恍然大悟:“随后她就跃上厨房的屋顶,揭开瓦片,等待机会!” 钱悦儿一笑:“正是,李大哥真是聪明之人!河豚需盖着锅盖熬煮一个时辰才能食用,但有三个机会可以投毒。第一个机会就是下锅之时,不过这个时间并不理想,因为王品斋不会离开半步,忙于调汁兑料。第二个机会就是起锅之时,这个机会也不好,生鱼片和熟鱼片一眼就可辨认出来,王品斋会立即起疑心。第三个机会就是中途开锅添水之时,王品斋忙于制作其他菜色,是由打杂小徒弟添的水,共添了二次水,也就是说杀手有二次下手机会。” 李鹤年恨声道:“好歹毒的手段,不露痕迹,还可嫁祸浔阳楼的厨子。” 钱悦儿道:“现在虽然查明浔阳楼厨子的无辜,却仍然不知真凶是谁。是什么人想要谋害你家王爷呢?她又怎么知道何知府要在家中宴请殿下,并且今晚菜色里有河豚烧菜心这道菜呢?莫非……她一直在跟踪我们?” 二人俱是大吃一惊,敌在暗、我在明,杀手一计不成,会不会再生二计?倒要慎重提防才是! 太阳透过床缦照到床上,朱橚悠悠醒转,头有些疼,胃里也很是难受,整个身体虚浮无力,仿佛宿醉未醒一般。 床缦一掀,露出一张惊喜的面孔:“殿下,您醒啦!”只一夜之间,李鹤年的脸颊就凹陷下去,眼下一圈阴影,显然是一夜未睡,守护了个通宵。 一边搀扶他,一边问道:“殿下,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昨夜毒发,他的身体虽然瘫痪失去知觉,但意识还是比较清醒的,喝鲜芦根汁之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一边目光四处逡巡,口中道:“总算是活过来了,辛苦你们了!现在只是觉得身子无力,头脑昏沉而已。” 见他一双眼睛四处打转,李鹤年笑了,一边帮他穿鞋,一边说:“钱姑娘也陪了你一夜,半个时辰前刚走,说你昨夜全吐干净了,醒来会饿,要到厨房去给你备些早点。” 朱橚听了心中安定下来,升起一份期待,想象着钱悦儿在厨房为他忙碌的样子,他的心中觉得一阵喜悦,她会为自己准备一份怎样的早膳呢? 他脚步虚浮地挪到桌边坐下,真的是饥肠辘辘啊!生在帝王家,吃喝不愁的五皇子还是第一次知道饥饿的滋味,心慌腿软,身上发凉,五脏纠结,唉!怎一个难过了得! 正在这时门开了,钱悦儿端着托盘进来了。见他已经能够起床,钱悦儿很高兴:“殿下昨夜徘徊生死关口,今天看来已是大好,可喜可贺!” 朱橚摇头笑道:“多亏钱姑娘相救!不过,本王现在并不好。” 钱悦儿也不答话,自顾自低头将托盘上的食物摆上桌,李鹤年则上前服侍洗面潄口。一时碗筷食物俱已齐备,钱悦儿从大碗中盛了一碗粥递到他面前:“趁热吃了吧,对你身体会有好处。” 雪白的米粥上洒了一把炒熟的黑芝麻,散发着淡淡清香。朱橚尝了尝,粥微甜,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姜味,配着香喷喷的芝麻,很是开胃,腹中顿时起了一股暖意。忍不住赞道:“不错!这是什么粥?” 钱悦儿抿嘴一笑:“这是芦根粥,用鲜芦根汁和姜汁同熬的,粥中没有放糖,这甜味是芦根本身的味道。”将一碟金黄莹亮的点心和一杯凉开水推到他面前:“尝尝这个拔丝山药,用冰糖和怀山药做的。” 朱橚用筷夹起一块,糖丝直拔出一丈长,在凉开水里过凉,一口咬下,外脆内酥,软嫩香甜,带着桂花的清香和芝麻的香醇,很是可口。 想不到她竟有这等好手艺,朱橚不禁以她刮目相看!本感饥饿的五脏庙得了这二样美食的献祭,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抚慰,他风卷残云般将面前食物扫了个精光。满意地抚了抚饱满起来的肚皮,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多谢钱姑娘,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钱悦儿道:“那么殿下就再休息一下,过了今晚就能彻底康复了。”一边收拾了桌面,轻盈地离开了。 早饭后宁东海过来与李鹤年换班,李鹤年这才得空休息。本想去找钱悦儿商量一下如何追查下毒真凶,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了何府。 亲兵报告:“钱姑娘看了一封信,就跟着送信的孩子离开了。” 李鹤年顿觉蹊跷:“走了多长时间了?” “已有一刻时了。” 听了亲兵的话,李鹤年深知以钱悦儿的轻功已经无法追上,既然如此,也只好先去休息,等她回来再说了。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令她如此匆忙的离去呢?(未完待续) GET /u/12/12531/8607890.shtm HTTP/1.0 Host: www.147xiaoshuo.com X-Forwarded-For: 185.191.171.6 X-Real-IP: 185.191.171.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text/html, application/rss+xml, application/atom+xml, text/xml, text/rss+xml, application/xhtml+xml Accept-Encoding: gzip,deflate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SemrushBot/7~bl; +http://www.semrush.com/bot.html) 第四十三回 天狼秘窟 钱悦儿跟着一名年约七、八岁的小童儿在街巷中穿行,正是早市时候,街上人来人往,拥挤不堪。小孩儿牵着她的手,在人群里奔跑:“姐姐,快点,大叔说去慢了见不着他!” 钱悦儿心中着急,可惜路上行人太多,快不起来。她并不想施展轻功,惊吓路人,有杀手追踪的情况下,越低调越好,隐藏行踪是必要的。 孩子拉着钱悦儿闪进一条小巷:“姐姐,就是这里了,大叔说会在这里等你。” 钱悦儿掏出一小块银毫子塞在他的小手里:“小宝,拿去买糖吃吧!” 小男孩不肯收,将银毫子又放回她手里:“大叔给过了。” 钱悦儿一笑,再一次递到他小手上:“这是姐姐给你的,谢谢你啦!”小男孩抬头看着她,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是在征询“真的可以吗?”见钱悦儿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家伙欢呼一声紧握着奖赏鞠了一躬跑开了。 钱悦儿看着他的背影微笑,背后一阵风过。她迅速回身,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站在身后,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额上系了一条黑色的丝带,一身黑衣黑袍,双臂抱胸,臂弯里抱着一把刀。这浑身散发冷冽气息的男人竟然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冲淡了身上的寒气。 他压低声音,上前拉住她的手腕:“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钱悦儿同他一齐跃上屋檐,轻起轻落,直来到长江边。江边停着一条小船,他停稳身形,当先钻进船舱,钱悦儿紧跟其后也钻了进去。 二人面对面坐定,他并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她看,脸上又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你果然是个女人!” 钱悦儿被看得不禁有些赧然:“冷堂主,岗侧吾佶峰下多谢你出手相救,若不是你,我们救不回那八个孩子。” 冷千秋看她的眼神有着一些暗涌,深邃而痛苦:“不必言谢,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什么?”这下钱悦儿完全不懂了,是她令他身中“百日断肠散”之毒,生不如死;是他不计前嫌主动充当人质救了她和杨千城以及8名孩子;怎么他反过来向她道谢? 见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钱悦儿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冷堂主,这是百日断肠散的解药,当日你不肯收下,心中一直过意不去。本想赴小汤山之约将它交给你,今日既然重逢,就请收下吧!” 冷千秋低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今日约你到此,并非为此。” 钱悦儿心中诧异:“那么冷堂主为何相约?” 冷千秋的眸中掠过一丝冷意:“你怎会和周王朱橚在一起?” 钱悦儿感念他不计前嫌出手相助的胸襟、气度,虽然觉得他问得唐突,还是简单地介绍了与朱橚相识的经过:“周王虽贵为皇子,但为人仗义,仁爱恤民,虽然一开始是被迫与之同行,但如今我已决意保护他安全进京。” 冷千秋目光一直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静静地听完,他低垂双目,心中似乎在挣扎,好不容易挣出四个字:“你决定了?” 钱悦儿点点头,坚定地说:“匡扶正义,锄强扶弱,是我辈武林人士义不容辞的责任。周王个人生死事小,却牵涉朝廷大局以及千万人性命,我定然要保他周全!” 冷千秋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些许激赏、些许矛盾、些许痛苦,他话语向来不多,把太多心事放在心底。空气凝滞许久,他终于开了口:“小心李月桃。” 钱悦儿顿时联想到井沿上的脚印,莫非河豚毒与她有关?她追问道:“难道李月桃来了浔阳?” 冷千秋面目凝重地点了点头。钱悦儿皱了眉,天狼教右护法来到浔阳,连青龙堂主冷千秋也出现在这里,天狼教有什么图谋? 冷千秋毕竟是天狼教的堂主,他能够暗中相助,特地约她至此,向她示警,已经难能可贵。看他脸色如此纠结、挣扎,显然左右为难、心中苦恼至极。 她心中顿觉歉然,算起来一直亏欠于他,令他身心如此痛苦,实在于心不忍,想到这里,口中改了称呼:“冷兄,多谢你三番二次暗中相助,悦儿实在负欠良多,在此谢过!”起身福了一福。 冷千秋大出意外,赶紧起身相搀,被她一声“冷兄”唤得心中温暖,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她心目中将他引为知已好友。如此一来两人的立场彻底从对立转向一致。 双手触及她的双臂,触手温软,鼻端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馨香,顿时一阵心旌飘摇。仿佛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玉面上飘起二抹浅红。 钱悦儿关切地问道:“冷兄,近期百日断肠散毒发情况如何?” 冷千秋顿时呼吸一窒,表情有了一点抽搐,连忙掩饰道:“还好!” 钱悦儿心知他在说谎,已历二月,毒性应该深入脏腑,一日发作四次,肠绞腹痛难忍。将桌上锦囊拿起,塞进他的掌中,按住他的手指:“冷兄,不要固执了,这里是二人份的解药。你马上服了它,然后泡个澡,将毒性解了吧!” 冷千秋的手被她的柔荑按住,听她语气关切,一脸关怀,不由面上又是一红,将手一缩,把锦囊纳入怀,点了点头。 二人对坐无语,钱悦儿心中虽然有许多疑问,却强忍着不问,怕给他增加负担。浪子冷千秋却是没来由地头一遭在女人面前感到局促无比,坐立不安。于是谁也没有开口。 这样尴尬地僵持了片刻,他站了起来:“我得走了!” 钱悦儿点了点头:“冷兄保重!” 冷千秋一抱拳:“保重,下月小汤山见!” 钱悦儿一愣,小汤山之约是承诺给予解药而定下的约定,现在解药已给,他为什么又提起小汤山之约?虽然奇怪,但这一句倒是今天他说得最长的话,也许另有深意。一念及此,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冷千秋强忍着巨痛,奔出船舱,施展轻功掠离江边。确定已离开她的视线,他手捂腹部,踉踉跄跄地奔跑起来,勉强挨到一栋民居以手拍门,轻三声、重三声,身子虚脱地依门滑落在地,豆大的汗珠密密渗出。 门“依丫”一声开了,一名黑衣黑袜的男子探出头来,见到倒在地上的冷千秋,大吃一惊,立即背起他向院内走去。 大厅内狐媚的天狼右护法李月桃正和五名黑衣人在低语,抬头看到一名杀手背着冷千秋跑过,娇喝了一声:“怎么回事?” 杀手双脚一并,弯了弯腰算是行礼:“冷堂主晕倒在大门口。” 李月桃斜眼一看,长睫毛扇了扇,围着二人走了一圈,皱眉道:“这老冷也真是的,身体不好,还要跑出去!晕倒在门口,岂不是引人猜疑?这个秘密堂口绝对不能让外人发现,大家日后进出都要加倍小心,记住了吗?”一双媚眼带着冷光扫视了众人一圈,众人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李月桃显得甚是满意,红唇一扯露出一道风情万种的媚笑,一挥纤手:“把冷堂主送进厢房好好休养,将左护法给的药丸喂他一颗。”杀手应诺一声,背着冷千秋离去。 李月桃站在大厅中央,目送着二人背影消失,轻轻喟叹一声,一双美眸飘过一缕如梦如幻的雾气。 背后传来一声低唤:“右护法,左护法已经派人将银票送到。浔阳百媚楼马上就要开张,只是做买卖的粉头数量还不足,卑职正在加紧物色。” 她恍若梦中醒来,转过身来,一挑秀眉,纤手一伸。黑衣人连忙将一沓银票递上。 她红唇向上一弯,美眸大亮,一手握着那沓银票,一只纤手轻轻地划拨而过,欣赏着银票发出的悦耳“沙沙”声,娇声一笑:“这有这笔钱,我们就可以在中原开它好几家百媚楼,把我们的杀手买卖做到大处去!” 众人识趣地陪笑。她话锋一转:“自二道沟客栈被封,本教的杀手买卖受了不少影响,本护法在主公面前落下许多不是,这次重张买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可再让主公失望。你们细细谋划、不可疏漏,一定要把买卖开张庆典办得风风光光的,明日先拟个章程来给我看。” 众人唯唯答应,李月桃媚眼一扫,纤手挥了一挥:“今天就到这,都下去吧!”众人应诺一声,退了出去。 李月桃取出一把匕首,在手中细细把玩,唇边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现在这周王朱橚应该已经死了吧!那个毁了二道沟客栈的贱女人应该也一命归西了,呵呵,爽快!想不到进入中原接的头一笔买卖,这样顺利地就完成了,还顺带捎了个彩头,真是天助我李月桃! 她得意地哈哈大笑,独自陶醉了许久,突然觉得一个人甚为无趣,有这样快乐的好事应该找人分享快乐才对! 她的美眸渐渐水润起来,心中想到一个人,朱唇一勾,露了勾魂一笑,对!何不找他去? 她站起身,往厢房走去,也不叩门,直接推门而入。榻上躺了一个人,面向里睡着,外衣已经脱去,穿着雪白的衬袍,盖着一床湖蓝锦被,身躯微微发抖,露在被外的一只手紧紧捏着被子,直攥得指节发白,青筋直爆。 她见了,心中多少有些恻然。紧走几步,坐在床边,握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头,摸到满手冷汗。赶紧掏出飘着浓香的丝帕来,在他面上细细擦拭,口中抱怨道:“叫你不要跟来,你非要在主公面前请命跟到中原来。” 男子身子一缩略避开了去,哑声道:“谢右护法关怀,属下不敢当!” 李月桃媚笑一声:“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男子翻身坐起:“属下服了左护法的药,好多了,请右护法不必挂怀。”他身上浑然天成一种拒人千里的寒气,虽然现在形貌憔悴,但一双眸子仍是冰寒深邃,棱角分明的脸庞线条刚硬,口中说话虽然谦恭有礼,但表情与气势却不卑不亢,带着绵里藏针的坚持。 李月桃略感无趣,手缩了回来,端正了一下坐姿:“你一大早去了哪里?晕倒在大门口,我放心不下,特地来看看你。” 冷千秋深邃的双眸不起半点波澜,淡淡地答道:“属下此次请命随同右护法进军中原,自然要尽心尽力辅佐右护法,今天去百媚楼看了一看,赶回来的路上毒性突然发作,令右护法为属下操心,是属下的过失!” 李月桃媚笑一声,将手中丝帕轻轻一挥,有意从他鼻前拂过,口中道:“难为你这样为我着想,有你这样的高手出马,对于重振本教杀手买卖自然如虎添翼。只是你的身体实在让人担心。”言毕,故作关怀地在他胸口轻轻拍了一拍。 他的胸口肌肉紧实,弹性十足,令她心中腾起一股邪火。她就不信,以她李月桃的媚功,征服不了这冷千秋! 高高在上的主公、实力才干教中第一的左护法都是她裙下之臣,只要她李月桃勾勾手指,哪个男人不是骨酥腿软?她就不信这冷千秋水泼不进! 此时毒性发作已过,冷千秋大舒一口气,再躺在床上,这李月桃又要变本加厉地作怪!他将锦被一掀,双腿一伸开始穿鞋。李月桃秀眉一皱,这男人真是不解风情吗? 不过,教中风传冷千秋是有名的浪子,嗜酒如命,不可一日无酒。兼且冷面冷心、处处留情。那么现在这副冰冷的样子不过是一副伪装吧? 李月桃将身子往他身边凑了凑,一股浓香钻进他的鼻孔,他将身体往另一边不露痕迹地挪了一挪。 此时鞋已穿好,冷千秋站了起来,披上外袍,收拾停当,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斟了二杯茶,递了一杯到对面,举手相邀:“右护法,请喝茶!” 李月桃碰了个软钉子,此时此刻脸皮再厚也不能继续赖在他床上,只得站起来,烟视媚行地挪到桌边,风情万种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杯沿上留下一枚红唇印。 她的欲望此刻已被他的冷淡浇熄,毕竟囿于上司的身份,不好太过张扬。心中打定主意,徐徐图之,定要教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反正不争这一时半刻!她缓缓将杯子放下,斜乜他一眼:“你说今天去了百媚楼,有什么心得?” 冷千秋淡淡地道:“虽然市口好、装修也好,却不太合适。” 李月桃一挑眉:“此话怎讲?” 冷千秋饮了口茶,不疾不徐地道:“茅房离厨房太近,污秽之气会影响酒菜的品味;只有二个秘室数量不够,至少需要准备四个。一间用作秘洽、一间供杀手练功、一间供杀手起居、一间作为兵器库。” 李月桃秀眉上挑,面露激赏之色:“你说得对!倒是提醒我了!”言毕面露难色:“只是房子都已经建好,开始装修,哪里去再建二个秘室?厨房又挪去哪里?” 冷千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又斟了一杯:“厨房灶台刚开始砌,还来得将厨房与下人房对换一下,花园假山下可以开挖地下秘室,索性将秘室全部建在地下。楼内已经建好的二个秘室就作为贵宾专用豹房好了,陈设布置尽情奢华,又有隐秘的好处,自有身份尊贵的人来享用。” 李月桃大喜,眉飞色舞道:“冷堂主果然是温柔乡中的娇客、脂粉堆里的风流情种,带你一同来中原果然对了!主公识人善任的确高人一筹!” 冷千秋冷面上掠过一丝狼狈:“右护法说笑了!” 李月桃此次现身浔阳,乃是奉天狼主公之命重建杀手基地。自二道沟客栈被查封,失了杀手买卖的接头地点,天狼教损失不小。 以左护法杜炎为首的教中主导势力对她颇有微辞,令她在主公面前几乎失宠,为将功补过、挽回主公的信任,李月桃提出了东进中原的计划。即以勾栏妓馆为掩护,深入中原设立据点,以杀手买卖为基础,沿长江各重镇建立天狼分舵。 第一站荆州、第二站武昌、第三站就是浔阳、第四站宁江(今安庆)、第五站芜湖、最后一站便是号为金陵的京城应天府。东进中原的计划与围攻峨嵋的行动一直同步进行。 随着天狼教在峨嵋的惨败,使得东进中原的计划变得尤为重要!由于这一计划由李月桃提议,天狼主公便命她全权负责。为赴小汤山之约,冷千秋极力请命追随右护法前往中原。 他身中“百日断肠散”巨毒,一日发作四次,痛苦不堪,为此左护法等人一致反对他车马劳顿,以免加重病势。但冷千秋态度坚决,执意前往。纷乱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主公突然开口一锤定音:“对于勾栏这档生意,冷堂主自会有他独到见解,既然他这样坚持,就由他随同右护法前往中原吧!” 既然主公力排众议,左护法也只有接受这一安排,准备了许多缓解疼痛的药丸交李月桃带上,特地嘱咐一次一丸,不可多给,以防上瘾。 李月桃威风八面地带着教众乔装打扮,出陕甘行省,改走水路,巡视荆州、武昌的“百媚楼”筹备情况,顺江而下,来到浔阳。(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回 买凶刺王 这日下午,李月桃一行的双层大船停泊在码头。一乘二人小轿不显山不露水地在岸边停下,轿中下来一名青衣人,戴一顶奓(zhà音乍)檐帽(一种明代遮阳帽,圆顶有钹笠状帽檐),将帽沿压得低低,直遮住了半张脸。径直踏上事先搭好的跳板上船。 船上二名壮汉伸手相拦,虎口向上:“天缘际会!”青衣人也不抬头,虎口朝向对方:“狼王现世!”壮汉双腿一并,躬身行过一礼,一齐退后让开了一条道。 青衣人阔步向船舱走去,早有壮汉将舱门打开,肃立行礼。进得船舱,青衣人仍不摘下奓檐帽,只微微点了点头。 盛装的李月桃看着来人,美目上下打量,露出探究的神情,见他不说话,她便也笑而不语。做杀手这一行的,从来不打听金主的身份,来人不开口,她绝不会多嘴。反正,既然找上门来,迟早会开口的! 来人显然也在打量李月桃,看了约有一刻,来人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用食指缓缓地推着移到桌子正中。 李月桃盯着他的动作,直到他的手停住,从银票上移开。她的美目瞬间睁大,闪出灼灼的光芒来,朱唇翕张。这张银票好大的面额! 她的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惊喜,惊的是对方出这么大的价码,要杀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任务难度一定超乎想象!喜的是二道沟被封二月余,教中至少损失了二十万两银子的收入,只要这一票干成,立刻就能弥补缺口,那么主公一定会很欢喜,她李月桃马上就能咸鱼翻身! 对方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呵呵笑了二声。将她盯在银票上的贪婪目光拉了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敛了敛神,露出一抹媚笑:“贵人远来辛劳,喝杯茶吧!” 亲手斟了一杯茶,皓腕一推,茶杯在桌上呈直线平移到对方面前,一滴未洒。自己也斟了一杯,轻轻端起,道声:“请用!” 对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并不急于开口。 李月桃却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二十万两的银票她恨不得立时三刻揣在怀里。她美目流转,站起了身,风情万种地缓步向对方走了过去:“贵人,我们之前应该没有见过面。” 青衣人终于沙哑地开了口:“不错!” 李月桃媚笑一声:“那么您从哪里知道了我们的联络方式和切口?” 青衣人声音沙哑而冰冷:“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这些,只要干净利落地完成任务,这二十万两就是你的了!” 李月桃心中一惊,虽然看不清面目,但这男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令到站在身旁的人感到一种压迫感,她勉强一笑:“月桃自然知道规矩,只是我们的买卖很稳秘,知道的人不多,又和贵人初次见面,所以好奇多问了一句。您放心,天狼杀手从不失手,您这桩买卖我们接了!” 青衣人沙哑着嗓音冷哼一声:“你还不知道我要你去杀什么人,就答应得这样爽快?” 李月桃媚笑一声:“我们做杀手买卖的,给够钱就动手,杀的是天王老子、大罗神仙又如何?” 青衣人哈哈大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李月桃陪着他大笑起来,纤手一伸,将桌上那二十万两银票揣进了怀中,用手隔着衣服按了一按,这才感到一种幸福的踏实感。二十万两,落袋平安!她陶醉地闭了闭眼。 青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递到她手中:“一个月之内杀了这个人!” 李月桃伸手接过,口中漫应:“一个月内一定完成任务,如果完不成,您放心,这二十万两银票我给您吐出来,再赔您二万两!” 口中虽然这样讲,她可从没打算把到手的银子再送回去。钱财这东西,她李月桃从来只进不出!完不成任务倒赔银价的十分之一,只是杀手界的行规,行规自然是要守的,所以这桩任务无论如何要完成,这票银子她李月桃赚定了! 青衣人显然很满意,哈哈笑着,点了点头。 李月桃这才将画像打开,这是一幅工笔肖像画,画中男子方额广颐,凤目方唇,浓眉玉面八字须,头戴乌纱折上巾,身上穿着一件黄绫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绣有四爪金盘龙纹样的绣龙袍,腰束玉带、脚蹬皮靴。画像右首上方用端正的楷体写着:“大明五皇子周王朱橚像”,左首下方有一行小字:“作于洪武十四年正月初十”,盖了一枚宫廷画师王绂(字孟端,号友石,又号九龙山人,江苏无锡人)的印鉴。 饶是李月桃夸下海口,见了这幅画像仍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这二十万两果然不好赚,竟然要谋刺亲王! 青衣人似是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此时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敢吗?刚才的豪言壮语忘到爪哇国去了吧!” 李月桃被他一激,嘿嘿一笑,答道:“如果要到京城或者开封去刺驾,一个月时间可能不够!毕竟皇宫大内和亲王府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要等机会!”说实在的,她着实舍不得那二十万两。 青衣人伸出食指摇了一摇:“不必如此麻烦,他现在正在进京的途中,据我所知,他现在正在鄱阳湖内!你就在此处候他,伺机杀了他!” 李月桃闻言心中一喜,毕竟在外面容易动手得多,办完事也容易逃脱!她纤手掩口一笑,眼波流转,道不尽的妩媚风情:“这样就好办了,贵人还有什么消息不妨一并告诉我,也好让我仔细布置一番。” 青衣人哼了一声:“你这女人倒是精明,懂得讨巧!你可以去福盈门查看一下,他们投宿在那里,自然还要回去的。” 李月桃走到他身边,往他面前的茶杯里又斟满了茶,再端起自己的茶杯,与他的一碰:“贵人,预祝我们买卖成功,合作愉快!” 青衣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就相信你!”站起身向门外走去,门口早有壮汉将门打开,李月桃盈盈一福:“贵人慢走!” 待门又重新关上,她从怀中取出银票,闻了一闻,托在掌中看了又看,重新收了起来。俏脸一寒,娇声道:“来人,去请冷堂主过来。” 片刻后,门开处冷千秋走了进来,略一点头:“右护法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她媚眼朝他身上狠狠地瞄着,恨不得将他吞到肚里一般。待他抬头,她已换上一副自然的笑容:“冷堂主,刚刚接了一笔生意,在二道沟客栈前摆下石堆暗记的金主,今天下午如约来了,送来笔二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 冷千秋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二道沟客栈是天狼教杀手买卖的接洽场所,除了对上特殊切口的客人自己上门面谈以外,还有一种客人约时间、地点见面的接头方式,就是在客栈门口拴马石后摆下五枚卵石,将写上时间、地点的纸条埋在石下。自二道沟客栈被封,和老主顾全靠这种方式联络。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声音和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 他这副样子,李月桃也习惯了,将画像上递了过去:“要杀的就是这个人,时间是一个月。金主说了,现在人在鄱阳湖,让我们就在浔阳守株待兔,找个机会把他杀了。” 冷千秋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瞬间恢复平静,脸上仍是冷冽无波的样子。刺杀亲王,这样的买卖还是天狼杀手接到的破天荒第一单!他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李月桃终于满意地捕捉到了他眼中这一瞬间的波动,朱唇含笑:“冷堂主,这件事非同小可,只有你来替我办,我才能放心!” 冷千秋淡笑道:“右护法太抬举冷某了。” 李月桃媚笑道:“这单买卖成了,就能赚进二十万!冷堂主可就为本教立下奇功一件!金主说了,朱橚和随从投宿在福盈门客栈,你先带着人去那里查查吧!” 冷千秋站起身:“好!”又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转身走了出去。 李月桃卷起画像丢进了身后描金漆柜中,顺手锁上,将钥匙丢进了衣袖暗袋中。 冷千秋果然带着二名换上便服的杀手下船前往福盈门,只走了几步。见前方涌来一群官兵,队列整齐地陆续登上一艘朱红色的楼船,楼船前方三丈方圆的码头都由浔阳府衙的三班衙役封锁了。许多百姓在圈外看热闹,指指点点。 “听说来了个大官,正在湖里耍着呐,现在派兵去接他回来。” “好大气派啊!” “别挤、别挤,现在官兵在登船,等船开了,码头就能过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在冷千秋耳中,立即联想到这船就是浔阳府派去接朱橚的。他决定继续观察下去。 所有亲兵登上楼船,李鹤年集结清点完毕,命令撤去跳板,扬帆启锚,在船上向捕头一拱手:“有劳汪捕头了,替我谢过何知府,李某告辞了!” 汪捕头躬身行礼:“李大人客气,这是卑职应尽的职份。”待船开远,汪捕头转头交待衙役:“收队回衙!小顾你辛苦一趟,去福盈门客栈把几位贵人的行李取出来送到衙门里。” 小顾出列,躬身应诺一声转身要走。汪捕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他招了招手,附耳交代了几句。小顾听得连连点头,转身离去。 小顾大摇大摆地来到福盈门客栈,一晃腰牌,神气十足地问道:“掌柜的何在?” 掌柜的佝偻着身子从柜台后站了起来:“差爷找小老儿,有什么事吗?” 小顾问道:“昨天黄昏有没有一位姓朱的公子来你们店里投宿啊?” 掌柜的老实回答:“有,总共是四位,要开三间上房,小老儿店里拿不出这些房间,后来将自己住的后院腾给了客人。客人一早上就出去了。” 小顾将袖子挽了挽:“你派人将他们的行李、马匹都取来交给我,他们是知府大人的贵客,要搬进府衙去住。” 掌柜略一迟疑:“这——”看他冷冷的眼光射过来,把:“不太好吧?”这四个字生生咽回了肚子里。虽说未经客人同意就把行李、财物交付给外人不合规矩,但衙门当差的还真是得罪不起,他只得硬着头皮吩咐小二将四人的行李整理齐全了,把马牵来,交给小顾带走。 小顾满意地一笑,提起四个行囊往马背上一搭正要走,又想起了什么:“掌柜的,知道那四个客人喜欢吃什么吗?” 掌柜的浑浊老眼一翻,回忆了一下:“差爷,他们只在小店喝了一壶庐山云雾,没有在店里用饭,去了浔阳楼,要不,您去那里打听打听?” 小顾点点头:“掌柜的,多谢!”抬手略挥了一挥,就拉着四匹马要走,怎知却被一股大力给拽住,不能拉动分毫。 小顾拧头一看,原来是四匹马中那匹枣红马儿倔着脖子不肯跟他走,四蹄抓地,脖子后仰,僵着原地不动窝。客栈大厅里喝茶、打尖的客人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小二和掌柜的见了,虽然不敢笑,但是一张张脸也憋得颇为辛苦,腮肉鼓起,脸红脖儿粗的。 小顾嘴里骂开了:“就你一头畜牲,还敢给老子脸色看?你今天非得跟老子走不可!”深吸一口气猛力去拉马缰绳,红云也跟他较上了劲,四蹄倒退,脖子后仰僵直着,一步步往后退。 小顾用足了吃奶的力气,一口白牙紧咬着全龇了出来,眼睛也全闭上了,身体向前弯成了弓形,还是没能把马拉动半分。一人一马在街上僵持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有给小顾打气的,有帮着小顾推马屁股的,也人倒背着手看热闹的,远远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当然还是看好戏的居多! 红云是匹神驹,伊犁河谷的野马之王,骄傲和自由惯了,被钱悦儿驯服后就认定她是唯一的主人,钱悦儿将缰绳交给店小二,它才会跟着小二去马厩,也才会任他牵出来。不过这会它一看,一个从没见过的外人想把自己牵走,它就不干了!它要留在这里等主人,于是这一人一马就算杠上了。 拼尽全力僵持了一盏茶功夫,小顾这累啊!这匹马咋这么倔呢?这么多人面前不给我面子,又不是要宰了你、卖了你,是要带你去府衙吃好料,把你养肥肥等你主人回来啊!不过这话和马说不通啊,小顾浑身力气都要耗尽了,那枣红马儿还是倔着脖不动弹。 红云敏锐地感觉到脖子上的拉力变轻了,立即扬蹄人立而起,猛往后撤,“扑通”一声,推金山、倒玉柱,小顾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整个后背重重地抛砸到砖石地上,痛得他龇牙咧嘴。人群中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轰堂大笑。小顾又气又疼又羞又窘,只是仰面躺着起不来。 红云蹄子落地,就在福盈门店门口站定,警戒地盯着躺倒在地的小顾。其他三匹马也踱了过来,和红云站在一起。 周王府的马和野马不同,被驯养惯了,由不同的马夫、不同的亲兵照看,本无所谓被谁牵着走。如今红云的马王风范已经镇住了这三匹马,无形中以它马首是瞻,跑来与它站在了一道。 人群中冷千秋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排开众人,将小顾搀扶了起来,二名便衣杀手也跟上来,伸手掸去小顾满身的尘土。 狼狈万分的小顾站起来,恼羞成怒地挥起马鞭想要去抽红云,突然咬着牙停了下来:谁知道这匹马是不是周王的,要是打伤了他的爱马,搞不好人头落地。想到这里,他打落牙齿往吐里咽,忍了!只是今天不能把马牵回去又不好交差,怎么办? 冷千秋熟识马性,早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他走到小二面前:“小兄弟,能否帮个忙,牵着马跟这位差爷走一趟?” 店小二一直在充当围观群众看热闹,听冷千秋这样一说,呆了一下。他倒不在乎,关键是掌柜的答不答应?现在毕竟是上工时间,帮忙没问题,砸了饭碗就不划算了。 冷千秋见他眼望着掌柜不吱声,就走到掌柜面前,掏出一两银子:“掌柜的,暂时借一下你家小二,没问题吧?” 掌柜的一见银子哪有不乐意的道理:“客官请便,只是天黑前必须让他回来,小店忙不过来。” 冷千秋道:“好!”对小二微微点了下头。小二心中很是高兴,可以牵着这样神气的马在街上遛,多过瘾啊!关键还不用干活还不扣工钱,好事啊!说也神奇,缰绳回到小二手中,红云果然变得听话起来。 就这样小二牵着红云,冷千秋和二名杀手各牵了匹马,小顾捂着后腰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五人往浔阳楼而去。 四人牵着马站在门外,小顾在柜台上把朱橚一行当天吃的菜色和他最爱吃的菜色都问了一遍,认真地记在纸上,揣在怀里。 隔着虽有三丈远,内功深厚的冷千秋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一一默记在心。四人一直陪着小顾回到府衙,小顾再三谢了,在同僚帮助下将红云强行拖进了府门。 冷千秋带着杀手返回船上,将调查结果一五一十地向李月桃作了报告。(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回 毒妇月桃 李月桃秀眉一挑,桃花眼大放光彩,复述了一句:“你是说浔阳知府派人去取了他们的行李,准备让朱橚搬到他府上去住?”住在知府衙门好哇,三百亲兵肯定会被安排住进驿站,没有这么多扈从随时拱卫着,容易下手! 冷千秋点了点头。李月桃玉指在桌上叩了叩:“好!那我们就在浔阳府要了他的性命!”她眼波一转,美目眨了一眨:“你刚才跟我说,朱橚最喜欢的一道菜是河豚烧菜心,是吧?” 冷千秋依然淡淡地点点头。李月桃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既然姓何的派人去打听朱橚爱吃什么,那么一定不会错过这道他最爱吃的菜色。真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朱橚,你的死期到了!” 冷千秋看着这个得意忘形的女人,不着痕迹地掠过一丝厌恶,他不喜欢这样嚣张的女人。她对权利、对财物、对男人的欲望都强盛到令人吃惊的地步。现在这种满心算计的张狂更是令她原本妖媚的五官扭曲到濒临丑陋的地步。 冷千秋冷淡有礼地点头:“如果右护法没有什么事,属下告退!”也不等她答应,径自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李月桃并没有阻拦,她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是盘算着怎样偷鸡吃的狐狸才有的表情。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腹案! 这一次,她要亲自出马,这桩奇功当然要由她来领。统领天狼杀手的右护法也得有足够震慑同僚和属下的功劳才行,何况这次要杀的人绝对会死得云淡风清,毫无悬念!这样低风险、低投入、高回报的买卖当然要自己拿下,骨头才是需要扔出去给别人啃的。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主公投射来的饱含赞赏与宠爱的灼热眼神,甚至听到了属下众口同声的阿谀赞美,以及左护法稀疏短须无风自动,脸上肥肉乱抖的妒忌与愤怒,哈哈!我李月桃很快就是天狼教最有权势的人物了! 这种美好的设想让她浑身轻飘飘的。 为便于观察动静,她下令天狼教一干人等仍旧住在船上。 第二日天近黄昏,何知府接到衙役通报,带着全衙上下到码头恭迎周王时,李月桃早已换上一身夜行衣潜进了府衙,摸到了厨房后头的水井边,栖身在井上那株大树上。 王品斋杀完鱼,片好鱼片,脱下手上特制牛皮纸手套,小心地将摊在地上的牛皮纸一拢,埋鱼杂碎去了。李月桃从树上悄悄跃下,拔出匕首,戳了一片薄薄生鱼片,直向厨房屋顶掠去。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轻快如风,可惜百密一疏,贪功心切的她身手本就不高,脚底踩到了树杈上的积灰,又落在沾了水的井沿上,留下了半枚脚印。只是天色已昏暗,她自己全然没有发觉。 在屋顶潜伏许久,终于等到了下手机会。趁着小徒弟打开锅盖,手拿水瓢弯腰到桶里打水的间隙,将戳在匕首上的生鱼片从高处轻轻抛了下去。舀水声完全掩盖了这细微的轻响。 带着大功告成的得意,她心中雀跃着回到了船上,换上便服,啜起香茶,闭目养神。 过不多久,舱门被冷千秋推开,压低声音道:“右护法,朱橚他们回来了。”伸手递过一支单筒千里眼。 李月桃睁开眼,“霍”地起身,带着兴奋推开舷窗,以左手举起千里眼向远处被封锁的码头望过去。 当先下船的正是朱橚,身侧落后半步是一位明艳照人的蓝衫美人,琼鼻樱唇,眉目如画,特有一份飘逸如仙的高贵与端秀。李月桃看得眼中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原来是这个贱人!真是冤家路窄啊!”空着的右手狠狠地击了一下窗棂,直震得窗框“扑簌簌”作响,掉下许多积灰与碎木屑下来。 冷千秋见此心中惊奇,一把从她手中接过千里眼,放在眼前观瞧。 码头队伍中只有一个女子,很是显眼。何知府正在点头哈腰地寒喧,女子静静站在周王身后冷眼旁观。 这名女子相貌似曾相识,眼神尤为熟悉。他胸口顿时如遭重拳,难道竟是她?!她怎么会和周王走在了一道?李月桃为何这样恨她,那副狠毒的样子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一般,二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节? 压抑住心头情绪的激荡,他淡漠地将千里眼交还她手中,看似随意地问道:“右护法与那名女子莫非有什么过节?” 李月桃眸中射出二道怨毒的火光来,恨声道:“我与那贱人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就是她!毁了我二道沟客栈,给我下了奇淫合欢散,害我在主公面前抬不起头来!” 冷千秋心中一惊,暗暗苦笑:李月桃这女人虽然武功平平,但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不死不休,也是一号可怕的人物。想不到钱悦儿竟与她早有过节。被她盯上,怕是不会好过!心中暗下决心,要向她示警一番才好! 李月桃咬牙切齿愤恨许久,忽然转怒为喜,冷千秋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搞得莫名其妙,正想询问,她纤手一挥:“冷堂主,你先下去吧,通知连夜上岸,转移到秘密堂口。让我一个人先静一静。” 冷千秋点头答应,推开舱门走了出去。李月桃唇边掠过一丝冷笑,美眸中寒光闪闪:“贱人,既然你和周王搞在一起,寸步不离,那么那道美味的河豚你也会一起享用啦?呵呵,不错!今晚就是你的死期!和朱橚到地府去双宿双栖吧!” 想到此处,她心情好了许多,推开舱门:“来人,快把船上的东西搬下去,车马准备好没有?不要磨磨蹭蹭的!”开始指挥众人向岸上转移。 次日天一亮,她就召集各头脑开会,商量浔阳分舵暨“百媚楼”开业的大事,却不见冷千秋。 会后亲自到他房中去探病,顺便分享一下心中的得意。却听他指出“百媚楼”的几处硬伤来,还提出了解决之道,所言句句在理。不由大叹主公的识人之明!这冷千秋嗜酒狎妓,行为放浪,不过武功却是教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想不到对于妓院买卖由于经多识广,倒也颇为在行,果真是李月桃此行的一个好臂助! 她哈哈娇笑:“冷堂主不用不好意思,教中谁人不知冷堂主有名的浪子,主公果然将一块好钢用在刀刃上了!” 冷千秋大汗。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便在教中长大,承受着严酷的训练,不识人间温情,生无牵挂、死无所惧。只是一颗心有时还会疼,还会为杀戮而挣扎。为寻解脱,他放纵自己,沉湎于酒池肉林的生活,夜夜贪欢。 但这样浪荡的他始终是麻木不仁的,没有品尝到真正的快乐。现在看起来,自己已经花名在外,连主公也知道了。也难怪这李月桃一直挤挤挨挨,百般挑逗,原来自己在教中的形象就是头号风流客!这****算是对自己惺惺相惜?冷千秋暗地掉了一身鸡皮。 他正色道:“右护法找属下还有什么事吗?” 李月桃媚眼中水波荡漾,手指暧昧地在杯口上划着圈:“难道没有事就不能找冷堂主聊聊了吗?” 冷千秋冷眸一眯,抑制住心中想把她扔出门去的冲动,不动声色地道:“属下抱恙中,身体虚弱,想多歇息片刻!”言下之意,已是下了逐客令。 李月桃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定力深厚,只见她嘿嘿一笑,并不离开,口中道:“来找你,自然是有喜事与你分享。” 冷千秋波澜不兴地看着她。她媚笑道:“现在,那个朱橚和贱人应该一同赴了黄泉了,我一石二鸟,不费吹灰之力就赚到二十万两,还顺便报了仇,你是不是应该恭喜我?” 冷千秋一早见过钱悦儿活得好好的,当然无动于衷。李月桃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兴致勃勃地把自己潜入府衙,用河豚毒谋害朱橚,杀人不见血的高明手段吹嘘了一番。 美眸晶亮地看着他:“你说,是不是该恭喜我呢?” 冷千秋耳中听着,脑中思索着:让她以为朱橚和钱悦儿已经殒命倒不是坏事,至少她就暂时不会再出毒招加害钱悦儿。一念至此,冷千秋罕见地堆起一丝笑容,冲她拱了拱手:“右护法手段果然高人一等,佩服!” 李月桃这半生缺的就是赞扬与肯定,特别是一向冰冷,从来不假辞色的冷千秋也能如此肯定自己的功绩,她感到无比受用!得意洋洋地娇笑起来,口中谦虚道:“冷堂主也立了大功,没有你调查来的消息,也不可能这样顺利。所以说这份功劳是你、我二人的!” 说到这里,人已经走到他身侧,纤指在他胸前划着圈。冷千秋一皱眉,口中道:“百媚楼的改造还要加快进行才好,否则就晚了!” 李月桃一听,头脑清醒了些,见冷千秋一直态度冷淡,心中悻然,顺水推舟道:“那么,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蛇腰款摆,带着一股浓烈脂粉香擦身而过,掩上门走了。 冷千秋烦躁地推开所有窗户,借风力将这股庸脂俗粉气从室中冲淡。早上与钱悦儿在小船中相见的情景历历在目,只因不愿她亲眼见到自己毒发的样子,才急急告辞。要交代的话却还是未说完。心中暗忖:我还得出去一次才行,一定得见到钱悦儿,让她防范一二。 钱悦儿从江边赶回浔阳府衙,正遇上站在门前一脸焦急张望的宁东海。他一眼看到钱悦儿,喜上眉梢:“钱姑娘,快!殿下正在找你呐!”急急催她快走。 钱悦儿进了房间,见朱橚正坐在桌边喝茶,面色已经恢复红润,看来吃完早饭又睡过一觉,气力恢复得不错。 朱橚一见她,便放下茶盏,抱怨道:“你去了哪里?让东海找了你半刻了。” 钱悦儿坐下来,脑中还在思索着天狼教深入中原,到底有什么图谋?口中漫不经心地问道:“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朱橚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不愉快,说道:“刚才李鹤年来过,把有人投毒企图谋害本王的事情说了,想请教你,这事如何善后?能不能查出幕后黑手?” 钱悦儿现在虽然查出王品斋无辜,但对真凶却是茫无头绪。只是隐隐直觉与天狼教有着一定干系,那井沿上的女人脚印有可能就是李月桃所留,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东西当然不能信口雌黄说出来。 她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好。殿下有什么好主意?” 朱橚浓眉一聚:“想要行刺本王的幕后真凶一定不简单,有这样的胆魄的断不是寻常人,所以本王不想打草惊蛇。既然和浔阳楼厨子无关,那何知府也就是清白的,他这个人阿谀拍马,心术不正,所求不过是功名富贵,所以并没有谋刺本王,引火烧身的可能。” 钱悦儿点点头:“不错,殿下想要怎么解决此事?” 朱橚八字须向上一耸,眼睛看着她:“你说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钱悦儿叹了口气:“你心里明明有了定论,还要多此一问。好吧,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朱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中满含鼓励之色,摆出静听的姿态。钱悦儿便开口分析起来:“如果事情捅到陛下那里,整个朝廷又是一出血雨腥风、生灵涂炭的逆谋大案。能不能查到真凶不说,这无辜的王品斋和何知府是死定的,以殿下的仁厚,肯定不忍心累及无辜,增添杀孽,招致民心浮动。” 朱橚点了点头。钱悦儿继续说下去:“而且因为打草惊蛇,真凶倒可能逍遥法外。所以这件事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低调处理。” 朱橚听到这里,抚掌大笑:“钱姑娘果然真知灼见,与本王英雄所见略同!”钱悦儿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呀? 朱橚皱眉道:“本王没有死,一定让人很失望。看来这回京的路上永远不会太平。” 钱悦儿见他忧形于色,接口道:“殿下放心,我会一路随行保护。” 朱橚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立即转忧为喜,哈哈笑道:“钱姑娘,本王多谢了!”她本是被迫同行,如今杀机重重,正担心她要明哲保身独自离开,没想到她说出这番话来。朱橚心中好不感动! 钱悦儿伸手搭了搭他的脉门,气息平稳,脉搏比清早有力得多。满意地点点头:“殿下玉体正在恢复中,明天一早便可启程,此地已不宜久留!” 朱橚点点头:“只是本王的膳食如何是好?甚是担心有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加害于孤。”事实上他是惦记钱悦儿的手艺,有意挤兑到她再去为他下厨制作美食。 钱悦儿皱眉想了一想,多少明白了他的企图。不过,这倒也不得不慎,天狼教目前正在浔阳活动,万一再出阴招,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考虑到这里,她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殿下今后的饮食就由我亲自打理。” 朱橚八字须向上一翻,笑得开心。钱悦儿见了,又涌动起拔剑剃光它的冲动,转过身银牙一咬,无可奈何地去了厨房。 查清浔阳楼疱厨的清白之后,何知府已经连带恢复了自由。只是整个府衙已经布满了杀气腾腾的周王近卫军,刀枪林立,寒光闪闪。他还不知此事究竟如何了结?周王殿下有没有活过来?醒来后会如何处置自己?现在整个府衙任何人不能进出,只有公文可以经由周王亲兵转递进府内。 此时市井之中已经传遍府衙内出了命案的小道消息。府衙内官吏、差人和后院仆役侍女都不知道周王现况,只知道周王殿下昨夜食用河豚中毒徘徊在生死边缘。 钱悦儿等人刻意封锁了周王已经康复这一消息,在他的卧房布置了严密的岗哨,朱橚的身边只有钱悦儿、宁东海、李鹤年可以接近。 整座府衙气氛压抑得怕人,何知府惴惴不安地挨了半天,连公文也无心批阅,更没有心情开堂审案。眼下命悬一线,他已经魂不附体。哪管得了这些? 他正在廊下团团转,突然看到钱悦儿走过,眼睛一亮,仿佛拾到一根救命稻草。 忙高声唤住她,低头哈腰地跑到面前,拱了拱手:“钱姑娘,王爷可安好?” 钱悦儿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说呢?中了河豚剧毒会怎样?” 何知府吓得脸色一变,到现在为止,没有听到哭声,也没有见人提着刀剑来杀他,他还在猜测是不是殿下已经活过来了。听钱姑娘的话音,殿下的情况好象不好。他不由地哭丧着脸跪了下来:“钱姑娘,卑职真的没有危害周王殿下呀!我家中还有娇妻幼子,我不能死啊!”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把。 钱悦儿心中厌恶,她看不上这样的软骨头,看不上他奴颜婢膝的奴才相,更不满他忽略民生钻营取巧。更何况这样下去,她怎么到厨房去做菜? 她身形一晃,避开他的哭拜,冷冷地道:“知府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拿朝廷俸禄就要勤政为民,就不要浪费时间到我这里哭诉了,如果王爷能够醒来,他自有处分!” 摞下这句话,她施展轻功快步掠向厨房。留下何知府挂着二行泪水在那长吁短叹。(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回 女人战争 一枚小石子向钱悦儿激射而来,她轻松躲过,身形向着小石子来处扑去。 她脚尖轻点,跃上厨房后门水井旁那株绿荫如盖的大树。一袭黑影隐藏在树杈上,她挥掌拍去,直取黑影的“肩井穴”,黑影一边偏身躲闪,一边轻声道:“是我!” 钱悦儿听得耳熟,急将掌力回撤。黑影对她微微一笑,钱悦儿吃了一惊:“冷兄,怎么是你?” 浑身散发迫人寒气的冷千秋现在看来却平和得多,甚至还有着二分温暖。他轻声道:“我特地来找你。” 钱悦儿心想:刚见过面,他又寻来,定是有要紧事。轻声问道:“冷兄,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点点头:“李月桃想要置你于死地,现在危险的不止是朱橚,还有你自己。” 钱悦儿点头道:“谢谢冷兄提醒!我会小心。” 冷千秋眼中略有忧色:“她是个报复心很重的女人,而且做事不择手段,我担心你留在这里会有危险。如果可能,尽早离开浔阳吧!” 钱悦儿微微一笑:“冷兄放心,我们明天就走。” 冷千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最好让她认为你和朱橚都死了!那么我走了,你万事小心!”虽然他一直在暗中助她,但他真的很难说得更透彻,毕竟他是天狼教的青龙堂主。 钱悦儿冰雪聪明,已经读出了潜台词,下手用河豚毒企图杀害朱橚的看来正是李月桃了。 冷千秋正要纵身跃起,被钱悦儿扯住了衣袖:“冷兄,我还有个疑问。” 他奇怪地看着她,淡淡一笑:“你问吧!能够说的我都会告诉你。”这一句的潜台词也很明白:我不能说的你别逼我说。 钱悦儿笑得有几分调皮:“放心吧,我问的是你的事,不是天狼教的事。” 冷千秋松了口气,摆出一副且听下文的姿态。钱悦儿美目眨了一眨:“当日天狼教围攻峨嵋山,明明看到冷兄出现的,怎么后来决斗之时就不见了你呢?” 冷千秋被问得一怔,脸上有了几分不自在,涩涩地笑了笑:“我不想与你为敌,故意借毒发退回山下。”一月前毒性发作还没有这样剧烈与频繁,他凭借左护法的药丸还可支持,但内心排斥与钱悦儿敌对厮杀,所以籍词与李月桃退守山下。 不仅如此,还故意露出缺口,使得“铁佛派”弟子得以怀揣各支派掌门的书信前往普贤寺与元空大师会面,并平安携带回书返回山下营地,使得峨嵋大批援军会合行龙顶。他不仅仅是不想与她为敌,更不想她有什么不测! 钱悦儿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情:“我知道了,援军能够轻易杀上山来,也是因为你!”她真是聪明得紧,冷千秋被她洞悉一切,顿感几分狼狈,就好像整个人赤条条地暴露在她面前一般,他一向冰冷无情的脸竟然微微地红了。 钱悦儿面露感激之色:“冷兄,多谢你!多番得你援手,真是无以为报,悦儿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冷千秋深深地看着她,心中叹了口气:我何尝敢奢望什么?能够看到你平安无事,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已经感到很满足。他笑了笑:“我要走了,珍重!” 钱悦儿点头:“珍重!”挥手相送,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屋脊之上。她才翻身下树,向厨房走去。 这个时候接近正午,知府衙门的厨房里很是热闹,大灶上轮值的近卫军正在给三百亲兵做饭,衙门的厨子也在给府里大小官吏、官差做午饭,小灶上还正在给何知府做着私房菜。 见钱悦儿进来,都自觉地挪出了一块地方。钱悦儿淘米煮了,正寻思做些什么菜,听到“嘎嘎”鸭叫,循声找去,原来厨房墙边有个小小的栅栏,里头散养着几只鸡鸭。 她眼睛一亮,今天就吃它吧!轻轻一捞就抓了只肥鸭,宰杀放血,烧热水除了鸭毛,又爆又炒,忙碌起来。 朱橚等了一个时辰,肚子“叽哩咕噜”不停抗议,饿得前胸贴后背。二道浓眉耷拉下来,八字须也和眉毛的形状一般平行下垂着。想想也觉得郁闷:堂堂周王殿下,这辈子从没有忍饥挨饿过,最近怎么这么惨?顿顿饿得二层皮贴在了一起。 心中正在怀疑,钱悦儿是不是有意想要整他。门开了,钱悦儿端着大托盘走了进来。 揭开盖在食物上的绸布,露出一只金黄油亮的烤鸭,香气四溢,传入饥肠雷鸣的朱橚鼻中,顿时馋虫大起。钱悦儿不紧不慢地端上桌,再端出一份面饼和酱料,一碗鸭血粉丝汤、一盘炒得碧绿洁白的蘑菇菜心、一碗米饭。将一双银筷递到他手中。 钱悦儿的菜是不需要试菜的,朱橚也不顾形象站了起来,撕下一只鸭腿直接嚼了起来,外皮酥脆咸甜适口,鸭肉香软多汁,不由边吃边点头。 钱悦儿又好气又好笑,拆开缝在鸭肚子上的棉线,取出玄铁匕首,纤手轻快地飞舞起来,鸭肉整整齐齐被片了下来。用筷子夹起一块,蘸上酱用薄如蝉翼的面饼裹了,递到他面前。 他也不客气,直接用口去接。吃进嘴里,烤鸭酥脆、酱料鲜甜微辣、面饼柔韧、黄瓜条脆爽、京葱丝香甜,丰富的味觉激荡直击胸臆,层次分明一波波撩拨着味蕾,妙不可言! 钱悦儿自鸭腹内取出一枚鸭蛋,递到朱橚面前。朱橚犹豫地接过,其实他是不知道怎么吃,长到这把年纪,他没吃过带壳的蛋!拿着蛋在手中掉了几个个,一双凤目盯着它露出了为难和惊奇的复杂表情。 钱悦儿奇道:“你没见过鸭蛋吗?”宁东海和李鹤年侍立一旁偷笑。 朱橚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用筷子敲了敲鸭蛋,问出了一个天真的问题:“钱姑娘,这鸭蛋怎么吃?哦!是用刀割来吃的吗?”伸手要去拿正搁在烤鸭盘边的玄铁匕首。 钱悦儿差点晕倒,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鸭蛋,将盖揭了,剥了个干干净净,放在他的饭碗里。没好气地道:“吃吧!” 朱橚道声谢,夹了起来,这才发现鸭蛋有些奇特,大头一边是棕色的,带着浓郁的肉香,下面三分之二才是洁白晶莹的蛋白。一口咬了下去,鲜美无匹,鸭肝入口细腻甘香伴着香菇的浓郁鲜香,滋味奇佳。卤汁渗透整个鸭蛋,香后口有余香。 只是略有些口渴,连忙用银勺去喝手边那碗鸭血粉丝汤,剪成寸寸的鸭肠、切成薄片的鸭胗、鸭心和小块的鸭血漂在汤里,上面撒着碧绿的香菜,红的红、白的的、绿的绿,煞是好看!喝一口,浓郁的香气充溢满口,鲜美的口感伴着暖流从喉咙直透肺腑,爽! 宁东海和李鹤年闻着香味,看着主子陶醉忘形的吃相,馋得直咽口水。钱悦儿心中得意,去厨房又端了三碗米饭,招呼他俩一起坐下来吃。 四人将饭菜风卷残云地消灭干净,朱橚打着饱嗝,竖起了大拇指:“钱姑娘,手艺直逼御厨,厉害、厉害!” 李、宁二人正帮着钱悦儿收拾碗筷,闻言一起附合赞美:“谁能有幸娶钱姑娘为妻真是天大福份!” 钱悦儿被夸得面上发红,啐了一口:“再多嘴,就不煮东西给你们吃!”众人一听很默契地一齐住了嘴。 朱橚咂了咂嘴,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味,忍不住问了一句:“钱姑娘,那酱料是什么做的?很是特别,与以往吃的都有不同!” 钱悦儿唇角一撇:“这是本姑娘的独门秘方,不告诉你!”端起盘碗飘然而去。 烤鸭蘸料有三种,一种是甜面酱,一种是蒜泥加酱油,还有一种是白糖。钱悦儿将蒜泥和椒圈爆香,甜面酱加香油炒了,调上白糖、酱油、料酒略熬,淋上一些虾子酱就拌匀起了锅。这是她灵机一动的独家创意,果然配着烤鸭吃来更是美味。 朱橚还在房中偏头脑袋猜测烤鸭酱料的配方,烤鸭是大明皇宫不可或缺的御膳佳肴,父皇至爱。所以从小到大,他吃过无数次,他本人也最爱吃烤鸭,今天这样的酱料搭配却是最绝妙的一次。 一只鸭子被她做了三道菜,道道精致美味,这一个时辰真的没有白等,值了!只是什么时候可以再吃一次呢?刚下肚,还没消化,他已开始怀念了。要不……他脸上流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看着主子先是皱眉推敲,再是以手托额,然后拍拍额头作恍然大悟状,继而一脸幸福作陶醉状,李鹤年和宁东海被他丰富的表情给逗得一愣一愣的,主子的心思如何他们猜不着,自己看了暗里好笑罢了。 这时门又被推开了,钱悦儿走了进来,朱橚从好梦中醒来,吓了一跳。很快八字须又向上耸起,只要看到钱悦儿,他就高兴。 钱悦儿坐了下来,正色道:“我洗碗也没闲着,已经想到一条计策,如果各位认为可行,我们就依计行事,如何?”房内四人聚在一处,如此这般商量了一番。 半夜,从朱橚房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钱悦儿尖声哭叫道:“殿下,你不能死啊!我也不活了,随你去了吧!”抽出宝剑,“扑哧”一汪鲜血喷洒到窗棂上,雪白的窗纸血迹斑斑。 李鹤年和宁东海哭嚎着:“钱姑娘!钱姑娘,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呢?你和殿下都走了,叫臣等如何是好?怎样向皇上交代啊!” 门外三百亲兵都哭了起来,跪在地上叩头不起:“周王千岁!”整座府衙哭声震天,心惊胆战的何知府才朦朦胧胧睡下,被哭声惊醒,顾不得穿鞋,在睡衣外罩了件外衫就往小院里跑。 看到院内跪了一地的近卫军和震天价的哭声,吓得腿一软,眼一翻晕了过去。身后的管家、仆从有掐他人中的,有叫唤的,有跟着亲兵跪下哭千岁殿下的。浔阳府衙顿时乱成了一团。 宁东海提着剑从房中冲了出来:“何知府在哪里?”何知府刚被下人救醒,见了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抖成一团,又一次晕了过去。 宁东海哼了一声:“如此不中用!快将他弄醒。”管家连声称是,又是喷水,又是掐人中,终于将何知府又救醒了。 何知府躺靠在管家怀中,牙齿直打架:“饶命啊!饶命。”宁东海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谁说要杀你?这是殿下的留书,你好好看看!” 何知府一听不杀他,有了二分精神,坐了起来,抖抖索索地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孤身中巨毒,命不久矣,事关家国大计,不可不慎。孤交代后事,望予照办。一、不可惊动朝廷;二、不可罪及无辜;三、秘不发丧,由近卫军秘密护送棺椁进京。此谕! 信中字不多,越到后面越是潦草,末尾盖了一枚金印。何知府阅毕大哭起来。一是庆幸自己大难不死,二是感戴周王恩德,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三是真正为周王殡天而伤悲。 将信收好,立誓道:“苍天厚**鉴,微臣定要追查真凶,为殿下报仇雪恨!” 宁东海面容哀伤、凝重地拍拍他的肩膀:“钱姑娘也自杀相殉了,需要贵府准备二副棺木,越快越好,盛殓完毕我们就即刻遵旨进京。”举起手中宝剑,向天一挥,恨声道:“近卫军定要向凶手讨回血债!” 三百亲兵一齐挥拳高呼:“讨回血债、讨回血债!”李鹤年打开门走了出来,将手向下一压,沉声道:“众兄弟的心意殿下在天有灵一定会了解的,让殿下的英灵安息吧,不要惊扰了他,大家散了吧!” 众人含悲忍泪散去。屋脊上一道黑影亦悄悄隐去,在浔阳街巷中熟门熟路地穿插弹跳。落到一处宅院,大步流星地在直向正房走去。轻叩房门,里面传来一声娇呼:“进来!” 黑衣人推门而入,顺手将门掩上,抱拳行礼:“右护法,属下回来了!” 李月桃妩媚一笑,继续逗弄着架上的鹦鹉:“浔阳府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黑衣人一躬身,口中滔滔不绝:“禀右护法,属下赶到时,整个府衙已经哭声震天,属下不知道他们哭什么,时间长了,终于听明白,是有个叫殿下的人死了,一个女人自杀陪葬,有人光着脚跑出来,又晕过去,救醒了以后又喊着要报仇,有人出来说不要吵着死人……” 李月桃听得头炸了,心中暗暗后悔,随手一抓,挑了个脑子不好使的话痨子。不过她已经听明白了,朱橚死了,那贱人以身相殉,哈哈,太好了,省得她多费手脚! 现在收买人命的金主和她本人都满意了,去了那枚坏她大事的眼中钉,她的心情无比舒畅。纤手一挥:“知道了,你下去吧!” 话痨子这才住口,躬身行礼退了出去。李月桃坐在桌前,慢慢品着茶,快意之余思绪勾联起二道沟客栈的往事,欢悦之情顿消,面目一点点阴沉下来,直将手中杯子生生捏碎,茶水泼了满身。 当日钱悦儿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她屋内,李月桃就知道来人比自己武功好上数倍。为求活命,只得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妇人,对着她又是跪拜又是哀求,还被逼喝下了奇淫合欢散。想起这番屈辱,她就恨得牙根痒痒! 杜炎创建了天狼杀手买卖,到二道沟开了客栈,作为接头地点。眼见获利丰厚,杜炎因此深得主公器重。李月桃便动了心思,施展媚术哄得主公答应她前往二道沟帮衬杜炎。 为了将杜炎手中的杀手买卖全盘接收过来,她又借假扮夫妻的便利百般勾引他。虽然成功得手,但杜炎却捂着账簿始终不肯透露于她,令她心中愤恨,便借着与主公行云布雨之机吹起了枕头风。 主公果然将杜炎调回总坛,改由李月桃执掌杀手买卖。为隐蔽得更好,她利用一名江湖混混,导演了一出谋杀“亲夫”的好戏,杜炎为了教中利益,心有不甘地友情出演。至此客栈表面上由这名混混打理,干着杀人越货的副业,实则李月桃在后院秘室承接杀手买卖,干得风生水起。 除了她本人,谁都不知道客栈真正的经营着什么买卖。直到钱悦儿到来,一切灰飞烟灭! 混混情夫精尽人亡死在了她身下,她勉力支持起来躲进秘室运功排毒,无奈内功平平,只得向路程最近的二道沟山寨飞鸽传书。 青龙堂堂主张铁虎接到传书后立即赶来运功助她驱毒,再将她救到山寨疗伤。那日,她在千里眼内看到钱悦儿,就下达了绝杀令,意欲借着人多势众报仇雪恨。谁曾想又害得二道寨山寨被挑。为避免暴露行迹,只得狠心将76名被点了穴的教众重手法捏断脖颈,最后还不得不杀了一直悉心照料自己疗伤的张老太。 想到在教主和许多教众面前杜炎对自己的当众责难,她就愤恨不已。想到总坛卧房内杜炎闯进来说的那番话,她更是抓狂! “蛇蝎美人,应该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生就一张迷惑男人的美丽面孔,内里却是一肚祸水,你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杜某这一生遗憾的是没有遇到前者,却让后者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杜炎这两句话此刻一直在她脑中回响,她厉吼一声,将身侧那套细瓷茶器整个扫落在地。落地一阵脆响,茶汁与碎片飞溅,她的美眸一片赤红,胸膛起伏不停! 不行!不能这样便宜了这个贱人!我犯下的这些罪孽都因她而起,是她害我的!我要让她灰飞烟灭,我要将她挫骨扬灰,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回 挫骨扬灰 借着夜色掩护,二条黑影从浔阳府衙屋脊上腾起,第一条身轻如絮,稳稳落在屋瓦上,没有任何动静。第二条黑影却晃了一晃,险险栽倒,后退半步,发出一声清脆的“喀喇”声,踩碎了一片屋瓦。 当先黑影回过头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不开口,瞬间飘了过去,一把提起第二条黑影的腰带,星丸弹掣地跳跃了起来!在黑夜中快如鬼魅,疾如流星。 直掠到江边,黑影停了下来,将手一松,身形快速一闪,将即将倒地的另一名黑衣人扶了起来。 这二条黑影正是钱悦儿和朱橚,朱橚被钱悦儿不由分说提了起来,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头脑略感昏眩。身材娇小的她提着自己倒像拎了只小鸡,唉!沦落到装死这步田地,还有啥好说的。 风声一住,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身体倾倒160°,马上就要跌倒在码头坚硬的石板地上。来不及惊呼,已经被她稳稳地扶了起来,心脏仍在“迸迸”跳个不住。 钱悦儿轻轻击掌三声,芦苇丛中现出一条小船来。孙麻子撑着船,出现在二人面前。 钱悦儿当先跃上船,又将朱橚接进船舱。二人在船舱坐定,朱橚道:“你确定我们就坐这条船回京城?” 钱悦儿认真地点点头:“没错,这是眼下最好、最安全的办法了。” 他无语,沉吟半晌:“那怎么睡觉呢?”打量了一下狭小的船舱,他的浓眉就蹙了起来。高床软枕惯了,这样的地方怎么能睡呢? 钱悦儿呵呵一笑,从桌下拉出一条崭新的锦被,抖开来,里面还有一个枕头:“殿下,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 朱橚心中一动,莫非……,脸上不禁有了一丝喜色。 钱悦儿早看在了眼里,笑眯眯地道:“殿下,您一个人睡这头、船家睡那头。”她用纤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将被子铺好:“睡吧!” 朱橚奇道:“那你呢?” 钱悦儿狡黠一笑:“我是不用睡觉的。”指了指桌子:“我在这里打坐就可以了!” 朱橚只得将就在船上睡了,他个子太高,在狭小船舱里根本伸不直腿,水波荡漾小船轻晃,像摇篮一般,可是习惯在陆地上安稳睡觉的人根本适应不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船家蜷得象只虾,在靠近舱门的地方蜷缩着早睡着了。钱悦儿盘膝坐在小桌上,桌子高矮、大小正合适,已经入定。 朱橚在黑暗中睁着一双凤目看着她,这个地方实在糟糕,好在有她在身旁,船舱门已关,四周弥漫着她香甜的气息。由于运功炼气的关系,此刻她娇美的五官在黑夜里透着莹亮的宝光,美得几近虚幻。 这个女子强大到不需要他的保护,反而正在保护他。她和他曾经有过的女人都不同,她的肌肤天然的白中透红,身材挺拔匀称,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气血充盈的健康与健美。她的性情自然而又自由,待人处世像男人一样自信。最有趣的是:这个充满着谋略、才学与智慧,让男人感到有些挫败的女子,偏偏还做得一手好菜,有着贤妻良母的上佳资质。 这名女子实在是世间极品!朱橚越来越觉得她有趣,深深被她吸引住,同时开始依赖她。想到现在和她在一起,鼻间能闻到她的气息,他微笑起来,渐渐感到眼皮发沉,睡着了。 天光大亮,钱悦儿睁开眼睛,船家已经出舱开始打鱼。朱橚围绕着小桌弯曲成了90°,睡意正浓。钱悦儿取出易容膏,对着镜子开始易形换貌。朱橚醒来,晨光透进船舱,一名老妇正借着天光在织网,花白的头发,深深的鱼尾纹,头上三道抬头纹,穿着一件青布褂子。 钱悦儿哪去了?他悚然一惊,坐起身来游目四顾。老妇人停下手中活计,用苍老的嗓音问候他:“这位公子,你醒啦?” 颤巍巍地打开小桌上的饭钵盖子,开始往一只小碗里盛粥:“饿了吧?先喝碗粥吧!” 朱橚全然不理会,钱悦儿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在船舱里?他弯着腰站了起来,想推开舱门去外面看看。 身后传来一阵娇笑,他回头看去,只见老妇捂着嘴正在笑。朱橚一阵错愕,刚才明明听到她的笑声了呀!他的眼光落到了老妇洁白细嫩的手上,恍然大悟,以手指着她:“你——” 钱悦儿哈哈大笑:“你上当了吧!”朱橚坐到桌边,仔细看她,完全换了一副容貌,好像时光一夜之间流逝了四十年。真是不可思议! 钱悦儿将粥端到他面前,粗陶碗、粗陶勺,但碗里的东西却很是诱人,雪白的米粥里卧着微红色的虾、撒着碧绿的葱花,闻着一股清香,吃着更是鲜美可口,他将陶钵里的粥一口气干掉,满足地长叹一口气:“悦儿真是好手艺啊!” 钱悦儿一把夺过陶钵:“你再叫悦儿试试看!不煮东西给你吃。”朱橚果然乖巧地闭了嘴,笑眯眯地看她蹲在船头洗碗。 岸上一阵马蹄声传来,朱橚隔窗一看,正是自己的三百近卫军,李鹤年、宁东海两人领队,身后是一辆马车,由四匹马拉着,车上载着二副棺椁。二十名亲兵骑马分列左右护卫着灵柩,其余官兵分成四列骑马跟在马车后,一脸悲伤、士气低落。 钱悦儿在船头亦是看到了,转头向站在身旁的孙麻子点了点头。孙麻子撑起竹篙开始行船。 骑在马上的宁东海眼神一直在往长江瞟着,他当然认出了孙麻子。一切依计行事,殿下和钱姑娘漏夜前往码头,乘坐孙麻子的渔船顺长江水路进京。由他和李鹤年护送着两具装着稻草人的棺木瞒天过海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沿着长江向京城进发。陆地、水上,一明一暗,遥相策应。 船头洗碗的老妇站起了起来,捶了捶腰,向船舱中走去。临进船舱前回头向宁东海挤了挤眼。宁东海知道正是钱悦儿所扮,露出一丝微笑。殿下有钱姑娘保护,应该可以放心。不知是否如钱姑娘所料,会有人跟踪或者袭击呢? 钱悦儿进了船舱,取出那盒易容膏,娴熟地给朱橚易容,不一会儿一名满脸寿斑的古稀老者就出现在镜中,钱悦儿从盒底取出一副假须涂上蜂胶仔细粘在他唇上。左看右看,显得甚是满意。 八字须变成了山羊胡,朱橚总觉得有些别扭,用手捋着,顺口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钱悦儿眨眨眼:“当然是山羊须啦!”想到有段日子不用看到他那二道妖孽的八字须,她得意地偷笑,这下自己就不会经常萌生挥剑剃光他胡须的冲动了。 谁叫他每次笑得这样坏,这样讨厌!没了那两道助长气焰的八字须就笑不成那种死相,嘿嘿! 朱橚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看着镜中的自己,冒出一句话:“现在你、我都成了老人家了,不知道,等我真正老了的时候会不会有你在身边相伴呢?” 钱悦儿听得面上一红,啐他一口:“你想得美!谁要陪着你?” 朱橚窃笑,学着她的嗓音:“殿下,你不能死啊!我也不活了,随你去了吧!” 钱悦儿一听又羞又恼,正是昨晚演戏时的台词,现在被他用来取笑自己。心中一恼,出手如风,赏了他一个毛栗子。朱橚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发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女人打。反了、反了! 他正要发皇子脾气,岸上“乒乒乓乓”动静不小,二人推开舱门朝外望去。 有四名蒙面黑衣人突然从树林中窜出,直奔灵柩冲去,李、宁二人立即回身扑救,护灵的二十名亲兵与四名蒙面人打作一团。 蒙面人武功高强,犹如摧枯拉朽一般,将亲兵或用掌力震飞,或夺去兵刃,瞬间就欺近了马车。 李鹤年高呼一声:“放箭!开火!”队伍后列的官兵立即张弓搭箭向四人射去,神机营取出火铳瞄准便射。大明每位分封为王的皇子都有三万亲王近卫军,朱橚这三百名随从亲兵更是从三万人中精挑细选的精英,人人都是神射手,有百步穿杨的功夫。 论拳脚、内力亲兵们都不是江湖人物的对手,若论排兵布阵、弓马骑射倒是大有胜算,何况亲兵中还有百人神机营。一轮火铳和弓箭射下来,果然将蒙面人迫离马车数步。 蒙面人互相交换一下眼色,其中一人掏出一枚火折,迎风一扬,将燃起来的火折朝马车一扔,登时火起,烧着了顶篷,车幔,直烧向二口棺木,护灵亲兵赶紧扑救。另三人双手齐挥,各扔出二枚烈性火药筒,沾着火星,火药引信“哧哧”燃烧起来。 李鹤年高呼道:“赶紧散开、卧倒!”马车旁边的亲兵们闻令急忙跑开,身上着了火的一路滚向江边。距离稍远的仍冲着蒙面人不停放箭、打枪。 只听“轰轰”几声闷响,马车上腾起一朵蘑菇云,火光冲天,木渣四溅,巨大的气流将近卫军震得飞了起来,不知伤亡如何? 被震飞的黄绫龙袍和湖蓝女衫的碎布直挂到树梢上,有的随着气浪袅袅飘落到船舱里,缓缓落在二人面前。朱橚直直盯着面前小桌上几块黄绫碎片,脸色变了数变。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由红变紫,由最初的震惊到愤怒最后转为狂怒,指节“咯咯”作响,眼中跳跃着二簇熊熊怒火。 半晌,他“呯”地一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恨声道:“到底是谁与本王有此般深仇大恨?要将本王挫骨扬灰!” 若不是听从钱悦儿的建议诈死掩人耳目,上了这条不起眼的小渔船,现在还不是尸骨无存、灰飞烟灭?!到底是谁这样狠毒,即便是自己的尸首也不放过!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做? 他不明白,所以更想知道,他已动了真怒,一定要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钱悦儿看着面前的湖蓝色布条,微微一笑:“殿下,也许是有人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她虽然不确定,但是她直觉这个可能性会更大些。 身上着火的亲兵落水后已被孙麻子救了起来,正在甲板上喘息。钱悦儿打开舱门,细细为他上金创药。一边示意孙麻子将船靠岸,好让伤兵上岸。 她将手中那瓶金创药塞给士兵,以苍老的嗓音说道:“小兄弟,这瓶药给你的同伴们拿去涂上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士兵涂药后觉得伤痛立时缓解,知道这瓶药很是灵验。对她的救助很是感激,道了谢,紧握着药瓶上岸去了。 四名黑衣蒙面人投放火药后迅速离去,离下一片狼籍的爆炸现场,所幸地上没有尸体。 岸上李鹤年、宁东海正在清点伤兵,修整队伍。失去了马车和灵柩的近卫军撤到树林边,没能保护好殿下遗体的自责令许多人哭泣了起来,伤者很多,狼狈不堪。 船舱里注视着这一切的朱橚面色阴翳,嘴唇抿得紧紧,绷成了一条直线,双拳紧握,指甲直掐进了肉里。 钱悦儿知道他正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愤怒与头脑中的风暴,柔声安慰道:“殿下,经过这一遭,应该会安全了,殿下的军士们不会再有伤亡了。” 朱橚看向她,眉头仍然紧皱,但脸色稍霁。这三百亲兵自封王后开始追随他就藩开封,又随他流放云南,为他出生入死,对他誓死效忠。现在自己明明活着,却眼看着他们为自己悲伤哀悼;看着他们流血流泪,却不能与他们并肩而战。他的血肉和精神早与他们连结在一起,所以此刻他有着切肤之痛! “殿下,我们已经被挫骨扬灰了,还能如何?所以今后这一路上会太太平平的。”钱悦儿微笑着安慰他。 他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感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幸好有她在身边! 钱悦儿走出舱门,将一只粗陶碗倒扣在甲板上,树林旁秘密注视着小船动向的宁东海走到李鹤年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李鹤年点点头,下令埋锅造饭,就地扎营。 钱悦儿转头对孙麻子道:“我们回浔阳!”孙麻子略有些吃惊,他知道这二人的身份,也见识过钱悦儿的能耐,更感念二人为民除害的义举,因此二话不说,掉头往来路划去。 钱悦儿见朱橚眉毛上扬,眼露惊奇之色,呵呵一笑:“殿下,咱们这就为你的子弟兵讨回公道去!” 朱橚一听,心中明白,她一定是又有了什么好主意。既然如此,正合他意,他确实想帮受伤的部下讨回血债,也很想见识一下是谁狠毒到要将自己挫骨扬灰! 钱悦儿精明过人,既然她敢重返浔阳就自有她的道理,她绝不是将自己往刀口上送的莽夫愚妇。 船划了一个时辰,又回到了浔阳渡口。钱悦儿独自下船,让孙麻子将船隐蔽在芦苇荡中。 朱橚推开小窗,关照道:“万事小心,速去速回!” 钱悦儿一笑:“放心吧!我去去就来。” 阳光灿烂的浔阳街头,缓缓行走着一名老妇,拄着一根竹杖,一袭粗布青衣,腰背佝偻,不时咳嗽二声,且行且住。这老妇就是钱悦儿所扮。 在树林突袭的四名蒙面黑衣人得手后撤离的方向正是浔阳城。如果投毒刺杀朱橚确实是李月桃所为,那么刚才以火药炸毁棺木的蒙面人也极有可能是她派来的。眼下天狼教右护法和青龙堂主都来到浔阳,天狼教一定有重大图谋,在浔阳自然会有一个落脚之处。 她囿于冷千秋的高义厚情,不好意思跟踪他。对于这批蒙面人可没有这层顾虑。她在船上看得分明,四名黑衣人中有一人被火铳击中腹部。这种程度的伤一定会流许多血,而且必须马上挖出打入体内的铁弹子,清创包扎,服下生肌、消肿和止血的药物,才能活命。 所以现在有了二条线索可以追查:不管是沿着血迹追踪下去,还是去药号打听,都可以把他们揪出来! 她且行且住正是停留观察路面上遗留的可疑迹象。爆炸现场的树林离浔阳足有六十里,虽然钱悦儿返航追踪有耽搁,但水路顺畅较陆地好走一些。黑衣人应该才入浔阳不久。 如今已是辰时三刻,正是阳光最灿烂的时候,黑衣蒙面人很难施展高来高去的轻身功夫,在屋顶穿行纵越而不被人发现。所以她推断这批黑衣人一定有骑马。 她细细地辨识着马蹄印,去过树林的马匹蹄子上都会留有青苔、绿草的痕迹。她果然找到了四匹马的马蹄印中带着浅浅的绿,旁边沙土包裹着圆滚滚的一点鲜红,用手指一抹,嗅了嗅,是血,还很新鲜! 马蹄印直指向浔阳府衙,钱悦儿颤巍巍,佝偻着身子向府衙走去。府衙大门关得紧紧的,两座大石狮踞坐左右,鸣冤鼓上蒙了张蛛网,看来何知府被吓得不轻,送走护送周王棺椁的三百亲兵后,并没有出来升堂理事。 马蹄印从府衙门前经过拐向了东面一条小巷,马蹄印旁边的鲜血越来越多,虽然被浮沙包裹住,但落在有心的钱悦儿眼中却是清清楚楚,这名中了枪伤的蒙面人已经失血过多,将有生命危险!(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回 独闯虎穴 此地行人稀少,钱悦儿施展轻功加速前进。街角有一滩血迹,从鲜血的痕迹与被压断的草茎和压得粉碎的蒲公英花瓣来看,显然负伤的骑手在拐弯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马蹄印又延伸到了左首巷子,钱悦儿紧走几步往巷内一瞧,马蹄印在这里凭空消失了!这条巷子离府衙不过三里地,相隔一条街,呵呵,有意思!原来对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或者说自己一直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线索消失恰恰说明已经找到了源头,天狼教的秘密落脚之处应该就在这条巷子里。巷内有近三十户人家,到底是哪一处? 钱悦儿自然不会毫无章法地挨家挨户去找。她心中有数,受伤的人需要医治,而且情势已经非常紧迫。等!天狼教的人一定会自露马脚。 她游目四顾,有一户人家院内种着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枣树,枝叶茂盛,便跃了上去,居高临下往巷中各家四下观察。家家户户冒出炊烟,正在准备午饭,孩童在屋前、院中嬉戏,老妇在檐下衲鞋底、翻晒衣被和干菜,一片宁静安详。 正在观望欣赏之间,一扇门“吱呀”开了,钱悦儿扭头望去,一名灰袍男子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刚跨出大门,便有人从里面插上了门闩。这人朝左右看了一看,便急急走了。 钱悦儿并不急于跟踪,仍居高临下看着这座宅院。闩门的人返身穿过院子向主屋走去。是一名黑衣人! 钱悦儿心道:“就是这里了!”待黑衣人进屋,钱悦儿翩若飞絮轻轻从枣树上跃向院墙,再悄然一坠,已是落在了院中。正待迈步潜向正房,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机警地藏身在葡萄架下,二名黑衣人端着铜盆走过,盆里都是猩红的血水,盆上搭着的手巾都被血水染上一团团红花。 一人口中“啧啧”,摇着脑袋:“太惨了,肠子都从洞里漏出来了,白花花的,床上到处是血,老子差点吐了!” 另一人道:“想不到那鸟王爷的神机营这样厉害,黑五可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都扛不住那火铳铁弹子一飙。” “就是,你看清了没?从肚子里挖出了五颗黄豆大的铁弹子,没有麻药,疼得人都快死过去了,老子都不敢看了。” “那弹子不就扔在我端的盆里嘛,我怎么没见?我的腿都发软了,以后见那火铳得躲远点。俺一个堂堂武林高手要是死在鸟枪下面,太冤了!” 两人唠叨着渐行渐远,钱悦儿从葡萄籐后现身,现在她已经确定找对了地方。刚才出门的家伙肯定是抓药去了,那二个是帮着处理伤口的下手。中枪的蒙面人死了没有?听口气应该没死,瞧瞧去! 钱悦儿施展轻功,往正房潜去。轻巧如狸猫一般欺近房门,侧耳一听没有人声,推门闪身而入,室内果然无人。进得这间屋子,钱悦儿就是一皱眉。这味道在二道沟客栈后院李月桃的卧房内闻到过,这股浓烈、甜腻的脂粉香令人过鼻难忘! 她从怀中取出丝帕,自鼻下绕到脑后系了起来,仔细打量这间房。房间很宽敞,一厅一卧连在一起,用一排古玩架分隔内外。外间一张圆桌,铺着绸布,桌上放着一套茶具,花瓶里插着鲜花。古玩架上摆着瓷器、玉瓶、盆景,最后一层架上放着的描金漆柜引起了钱悦儿的注意。 这口柜子一尺五寸见方,漆色暗红,看来毫不显眼,但加着一把乌黑的大锁。钱悦儿将柜子端起,份量不重,但轻轻摇动“壳壳”作响,显然是装有东西的。 将柜子放在圆桌上,从怀中取出玄铁匕首朝大锁砍去,大锁竟没有应手而落!钱悦儿收起匕首,细细打量起这把乌黑的锁头,玄铁匕首虽不是斩金切玉的神器,却也是锋利异常的称手工具,在这把锁上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钱悦儿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这把锁是乌金所铸? 这口柜里一定放着重要的物件,否则李月桃不会这样慎重其事,上这样一把贵重且坚固的大锁。钱悦儿抽出环在腰间的“玉珠剑”迎风一抖,剑身绷直,寒光四射。 她深吸一口气,将“混元真气”第三重内功凝聚剑尖,朝乌金锁狠狠劈下,清脆的金石交鸣之声响起,乌金锁断为二截,掉落在桌面上。钱悦儿赶紧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个画轴,还有一些书信、一本小册子。 钱悦儿打开画轴,见到画中人大吃一惊,画像中赫然正是身穿亲王品阶龙袍朝服的朱橚,从画像的抬头、落款、印钤看来都不像是民间临摹的赝品,分明是依朝廷钦命所作的标准像。这副画像怎么会在李月桃的柜子里?莫非就是买凶之人提供的吗? 想到这一层,钱悦儿赶紧将画像卷好,纳入怀中,把这幅画给朱橚过目,他一定会从中发现线索的! 再看柜中其他物件,书信都用隐语写成,不能读懂。小册子和在二道沟客栈密室中发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本不知所云的流水账,金额巨大,只是今年九月至十月中下旬完全没有任何记载。 联想起在天狼教总坛左护法杜炎对李月桃的指责,以及自己挑了二道沟客栈的日子,钱悦儿豁然开朗:原来这二本账簿都是天狼教杀手买卖账本啊!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圆桌上绸布一抽,把柜中书信、物件全部打包,绑在背后。将空空如也的描金漆柜放回原处,断了的乌金锁仍虚挂在上面。 跑进卧室检查了一遍,除了一些金银细软、钗环首饰和胭脂水粉,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想到李月桃心狠手辣派人将自己的棺木挫骨扬灰,钱悦儿心中火起,将她的被褥点起火来往床上一扔,迅速离开。当然也有着一层毁尸灭迹的考虑。着了火,至少可以干扰李月桃的判断,令她捉摸不透到底柜里的东西是丢了还是烧了? 这座宅院很大,她挟怒而来,当然不会轻易收手,虽是独闯虎穴,但她身手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自是毫无畏惧。她今天要将这天狼教的隐秘堂口扰得天翻地覆! 火刚点着,一时半会还不会惊动人去救,她施展轻功往其他房间掠去。前方一道门响,随即过道上传来轻微脚步声,她迅速飞身上梁,居高临下地看着二名黑衣人从身下走了过去。她注意到他们后领用黑色丝线绣的狼头标记。是天狼杀手! 待二名杀手过去,她轻轻跃落地面,向前潜去。室内传来呻吟声,她用食指捅破窗纸向内望去,一名十八、九岁的男子,脸色腊黄,手捂着腹部扶着床柱尝试站起来,疼得豆大汗珠直冒。 钱悦儿心知,这就是那名中了枪伤的蒙面人了!室内怎么会只有他一人呢? 钱悦儿觉得甚是奇怪,一个受伤如此重的人怎会没有人在旁服侍? 男子双腿颤抖,无力地跌坐在床上,疼得五官纠结在一处,嘴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右手更用力地捂紧了伤处,左手揪紧了棉被,牙齿紧紧咬住了嘴唇。显然痛楚无比! 这人明明是动手将自己的“尸身”与棺木炸得灰飞烟灭的歹人,但钱悦儿见他这种痛苦的情状,心竟然揪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她推门而入。 男子正在低头忍痛之中,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看到一名陌生的青袍老妇站在门前,吃了一惊。 正要开口喝问,房门已经迅速合上,未见那老妇如何动作,已经欺近自己身前,一把扣上了自己的脉门。 负伤男子勉力挣扎,但对方劲力奇大,挣脱不开。正欲开口呼叫,老妇疾如闪电地挥指点了他哑穴。他一双眼睛绝望地瞪大,对于这快如鬼魅的身手感到无比骇异,清晰地明白双方身手的差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哀弥漫心头。 钱悦儿凝神诊脉,这名男子气血受阻、脉息凌乱,血气虚弱至极。她从怀中掏出玄铁匕首,轻轻一划,将同伴刚刚替他绑扎好的绷带割裂,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处。 男子见了大惊,腊黄的面色变得惨白,连得嘴唇也吓得一齐失去颜色。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钱悦儿运指如风,连点胸腹14处要穴,止住流血。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管,从里面取出银针和羊肠线,又掏出了玄铁匕首,将蜡烛点燃,把匕首在火上正反烧烤起来。 负伤男子恐惧地看着她,不知她想要做什么。这时过道上脚步声纷沓而过,呼喊声四起:“失火啦!”一股焦糊之气扩散而来。钱悦儿心知天狼教众已经发现正房起火,正在赶去扑灭大火。如此一来,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 钱悦儿将匕首高温炙烤消过毒,握在手中,将男子推倒在床上。低下头看向他的伤处。 伤情颇重!神机营用的是青铜火铳,铸管膛压强于铁制,内填更多的火药和弹丸,火器的威力很大。他的腹部已经洞穿,由于同伴处置不当,伤口扩大,而且创处淤血未清理干净,如此一来,必然会腐烂化脓而死。 “有酒吗?”钱悦儿以苍老低哑之声沉声问。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微微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床头矮柜。 钱悦儿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将矮柜打开,果见一坛未启封的白酒,挥掌击碎封泥,钱悦儿单手举着酒坛,将酒液细流均匀地倒入伤口。 他的伤处被烈酒刺激得痉挛起来,双拳紧握,哑穴被点发不出声音,表情很是痛苦。钱悦儿皱皱眉,倒酒的手势不变,另一只手连点他头面5穴,他顿时失去意识晕了过去。这样就会少了许多痛楚! 钱悦儿用烈酒细细清洗了他的伤处,将残留在肠壁上的一枚铁弹子剔了出来。将穿上羊肠线的银针在烛火上烤过,把他破裂的肠管轻巧地缝合起来,再缝合表皮。最后将匕首在火上炙烤过,往他的伤处烙去。 将矮柜中一件干净衣服撕了,把他整个腰腹部围裹了起来。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直起腰来。 纤手连挥,将他的穴道悉数解开,飘然而去。钱悦儿所点的穴道数量多,他的血脉受阻多时,甫一解开,神智虽恢复,但身体仍无法动弹,只听门一开一合,想必来人已离开。腹部伤处竟然没有那么疼痛了,以手一摸,伤口又被重新包扎好。他不由愣了,今天遇到的奇怪老妇唱的是哪出?她竟是来救我的吗?! 钱悦儿离开房间又向前绕去,看来院中人都灭火去了,屋中无人,与刚才那名负伤杀手的房间大同小异,接连进了四间房,都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远离厢房一隅有间孤零零的矮房,掩映在灌木丛中,门上上锁,窗口很高靠近屋顶,安着铁栅栏。钱悦儿一跃而起,腰间“玉珠剑”同时拔出,跃近铁栅栏时挥剑一绞,已将铁栅栏削个粉碎,从豁口处一跃而入。一串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凝滞! 钱悦儿站在矮房中,由于内功精进,现下她目力过人,虽然库房中一片黑暗,但凭借屋顶通气窗斜斜射进的二束光线,她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四下一看,屋中堆垛着许多木板钉成的箱子,上铺稻草。一堆堆草包码在地上,堆到半人高。地面也就是普通的泥地,墙就是砖石抹灰墙,看来就是个仓库。 她撕开身边草包一看,许多刀剑藏匿在稻草堆中。掀开木箱上的稻草,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是满箱球形火药。将稻草全数掀开,还有二箱火药爆破筒,正是刚才树林中黑衣蒙面人用来炸周王和自己棺木的那种。 这么大数量的兵器、火药囤积在此,天狼教到底意欲何为? 钱悦儿顿感事态严重,该如此处置这些东西呢?她脑中迅速思考着。通知何知府来收缴,这些火药足够炸平半个浔阳城,难保李月桃不将这些东西用来对付官兵。何况现在朱橚和自己正在行诈死计,不可暴露行迹。 现在就点火引爆这些炸药,固然可以将李月桃这处贼窝炸得飞上天,但周围百姓亦遭波及,方圆百里将成焦土。 如何是好?钱悦儿不禁皱眉。耳中传来院中的呼喝声:“打水来,快!快!”看来李月桃房中的火还未扑灭,天狼教众仍在打水拼命灭火。 对了!水!钱悦儿心中有了主意,从屋顶通气窗飞出翻上屋顶,观察四周情形。水井在院中葡萄架旁,天狼教众排成人墙直通向起火的正房,有专司汲水的,有负责挨次传递的,有专门冲进屋内灭火的,或提桶、或拿盆,将所有盛器都用来打水灭火。 钱悦儿心中好笑,看来这一把小火已经让他们人仰马翻了!不过这口井已经不能用了,得另想办法。居高临下举目逡巡,她发现库房离隔壁住户倒来得更近些。不错、不错,天助我也! 她从屋脊上轻盈飘落到邻家小院,院中四下无人,地上积着厚厚的树叶,门廊上的摇椅积了一层灰,爬满了蛛网。钱悦儿悄悄搜索了一番,原来是个废弃了的小小宅院。只有二间屋子,一丛无人照料的竹子倒还鲜活,可惜整个小院已是人去屋空。 水井飘了落叶,虽然没了主人,倒也没有枯竭。钱悦儿脑筋转得飞快,将竹子砍下了好几根,劈成两半,埋在地下,凿穿了二座院子之间的围墙,一直将竹筒埋到了库房墙角,取出玉珠剑一顿砍削,象切豆腐一样将库房围墙挖了个小洞。 正房的大火终于熄灭,墙壁熏得发黑,李月桃房中的器物与财宝全都被大火给毁了,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屋架。天狼教众看着火场直叹气。 “右护法要是责罚起来如何是好?”众人愁眉苦脸,不知房中是如何起火的,虽然已经拼力灭火了,但终究房中资财还是全毁了。想到李月桃咬牙切齿、大发雷霆的恐怖样子就开始后怕。 “瞒是瞒不过去的,还是赶紧给右护法报信吧。提前给冷堂主打个招呼,让他帮咱们说两句好话。”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如何善后。 “好吧,那就快去禀告吧!”看似头目模样的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派出一名手下前去禀告失火情况。 那名先前出去买药的灰袍人从门口拾起一串牛皮纸包好的中药,掸掸身上的灰,懊恼地说:“一进门,就光顾着帮忙救火,把黑五的药都忘了,我熬药去,你们自己继续收拾吧!” 钱悦儿趁着他们忙乱,快如鬼魅地挟着二根对半削的竹筒又从通气窗进了库房,将竹筒与墙外的接上,一直延伸到火药堆下。 布置停当,钱悦儿返回无人院落,站在井边,双掌对准水面,默运“混元真气”,井中凌空升起二条水柱,直向她的掌心迎来,她将掌一错,引向井边事先铺好的竹筒,顿时这股水柱顺着竹筒直流淌过去。 钱悦儿反复施为,将井中水源源不绝吸上来,导引到竹筒中。直折腾了半个时辰,她估摸着差不多了。又悄悄潜入库房,一见之下,心中好笑,库房成了一片汪洋,这库房本就低矮,水从竹筒灌进来把草包、木箱都泡了水。钱悦儿一不做二不休将木箱中的火药都倒了出来,抛洒在水中。 (弋棠欢迎各位的点击,还希望得到大家的点评,收藏和推荐,有票的朋友请帮忙顶起来,谢谢!觉得写得不好,想拍砖的朋友也欢迎哦!)(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回 小惩大戒 未时初刻,钱悦儿回到了码头,击掌三声,孙麻子将小船从芦苇荡中摇出来,钱悦儿轻轻巧巧地上了船,笑眯眯地在桌边坐定。 朱橚看着她眼神有点哀怨,又有点探究。钱悦儿此时正心情大好,看他这副表情感觉颇为有趣:“殿下,你怎么啦?我已小惩大戒,借何知府的手把杀手的窝给端了,你怎么这样不开心?” 朱橚有气无力地道:“本王肚子饿!” 钱悦儿奇了:“船家没有做饭给你吃吗?” 朱橚压低声音道:“做了,可是太难吃,本王吃不了。” 钱悦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殿下,现在你还在挑东拣西?又不是在宫里,也不是在官衙,在大江(今称长江)上有东西吃已经不错了。” 朱橚心中有几分委屈,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被投毒行刺、吐得腹中空空、等饭吃等到快饿晕、无奈诈死、被人挫骨扬灰、因为吃不了粗劣食物而饿肚子。上下千年这样倒楣的皇子估计找不出第二个。 他郁闷地道:“本王自然知道,可是本王实在是吃不下去,有什么办法?” 钱悦儿看着他挫败的样子觉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又想笑又笑不出,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我在城中买了一些饼,用来当午饭吃,幸亏多买了些,还有得剩,味道很好的,你吃吃看!” 既然她说好吃,应该不会差,朱橚接过,打开来,里面有三个黄澄澄的圆形小饼,饼上有四个红色小字:“桂花茶饼”,拿起来咬了一口。外壳很薄,又香又脆,馅料是芝麻拌和桂花做的,吃在口中香酥松脆。饿得有气无力的朱橚一块饼下肚顿时精神了起来,边嚼边点头。一口气扫荡干净,钱悦儿见他吞得太猛,赶紧斟了茶水给他。 吃完茶饼,一抹嘴,他又回复了以往的精神气,笑道:“幸亏悦儿回来得及时,否则本王便要饿晕过去。” 钱悦儿看着他直摇头:“想我大明朝竟然出了快要饿死的亲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橚也不理会她的取笑,径自问道:“你说小惩大戒,借何知府的手把杀手窝给端了,这是怎么回事,快讲来听听!” 钱悦儿忍住笑,把上岸后发生的事细细说了,听得朱橚击桌而笑。 钱悦儿在仓库中把火药全泡哑之后,便把地上的竹筒全拆了,正打算挟着竹筒从通气窗飞出去。就听到了李月桃的一声暴怒惨叫,钱悦儿心知,李月桃是接报后赶回来了。 她纵身一跃,挟着竹筒隐匿在库房边的灌木丛里,边拆屋外的竹筒,边好整以暇地朝外观看。 嗜财如命的李月桃听说房中起火,犹如剜了心头肉一般,赶紧坐轿从“百媚楼”工地赶了回来,推开大门,就看到正房窗户烧成焦炭,外墙发黑,进屋一看,一套樱桃木家什全成了黑炭,整个房间成了黑窟窿,顿觉眼前一黑,芳心欲碎! 忙不迭地扑到梳妆台前,去拉抽屉,触手即酥,手中握的不是把手,是一枚圆炭。发了狂一般把抽屉弄开,顿时傻了眼,钗环首饰全融成了金银合金疙瘩,珍珠宝石全烧成了黑炭和废料。旁边躺着一叠薄薄纸灰,触手飞灰。 “银票,我的银票!的”料。旁边躺着一叠薄薄纸灰,触手飞灰、了狂一般把抽屉担心抽屉弄”她纤手捧着这堆烧至灰白的纸灰,美目圆瞪,眼神发直,凄厉尖叫。欲哭无泪地绝望表情,凌乱的头发,苍白空洞的表情令她全然换了一个人,已经不复往日风情万种的娇媚模样。 一阵风过,纸灰飞舞,她举手向天,螓首乱摇,一头长发披散满脸,尤如厉鬼:“不要啊!还我银票!” 钱悦儿在暗处看着她如狂似癫的样子掩嘴偷笑。 看她疯狂失控的样子,天狼教众都默不作声,心中害怕,担心她痛失钱财,急怒攻心之下迁怒责罚。 冷千秋脸色一沉,走上前去,握住她的双手,低声道:“右护法,教众都在看着,要维持体面才是!” 李月桃失神的眼神随着这个动作,落到了冷千秋的脸上,流下二行热泪:“冷堂主,没有了,银票都没有了,完了!” 冷千秋看着她,皱了皱眉:“这么说,连左护法送来的银票和刺杀周王的二十万两银票也烧了?” 李月桃点点头,顺势哭倒在他怀里:“这可怎么办啊?怎么跟主公交代啊?我这些年攒下的首饰和积蓄也全部没有了,我怎么活啊?” 钱悦儿心中大呼:“痛快!” 冷千秋只得安慰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场天灾,人力难以挽回,主公会理解的。” 李月桃哭声稍歇,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向古玩架上奔去,瓷器、玉瓶当然早已成了废物,她在最后一层翻找起来,描金漆柜已经烧成了一堆灰,只从灰堆里扒出了一把乌金锁。只是锁已被切断成上下二截,她拿着断锁像看见怪物一般,一眼不眨,泪水也不见了。 冷千秋在她身后见了也蹙起了眉:这锁是被人为切断的,断口整齐,能够切断乌金锁的定是一柄罕见神器,寻常兵器绝对办不到。这么说,不是天灾,是有人故意纵火?柜里的东西是不是也被来人取走了呢? 此刻,李月桃心中所想和冷千秋大致相同。她的心中只是多了几个念头:“我要报仇!一定要把放火的人找出来,一定要把他抽筋剥皮!要把柜里的东西追回来!” 她从房中窜出来:“来人呐!给我搜,生人格杀勿论!” 正在院中忐忑不安的教众如闻大赦,鸡飞狗跳地开始搜索宅院。只要不找自己晦气就好,搜就搜呗! 钱悦儿借着灌木掩护已经撤回无人院落,将竹筒藏了起来,用砖石将墙洞封住。悄然跃出院墙外。 巷内好多闲杂人等又见院中起火,又听到李月桃凄厉哭喊,已经聚拢到天狼教秘宅门口指指点点,隔着高墙听热闹。对于钱悦儿倒没有留心,只一个孩子见着,正要童言童语,钱悦儿从袖中掏出二枚在枣树上无聊观望时顺手采下的枣儿塞进了他的小嘴。 紧走两步,离开小巷,以疾快的步行速度向府衙走去。 “咚咚”击响鸣冤鼓,府衙的门立即开了,二名衙役走了出来:“今天大人身体不适,不升堂审案,明天再来吧!” 青袍老妇福了一福,以苍老的嗓音道:“二位差爷,老身来此不为鸣冤,特来揭发逆谋大案!” 衙役大吃一惊:“逆谋?此话当真!” 老妇点点头:“千真万确!如若有假,老身甘愿就死!” 二名衙役互视一眼:“什么逆谋案?麻烦老人家说清楚一些,也好让我们向大人禀报。” 老妇神秘地招招手,二名衙役附耳过去,听到炸雷一般的消息:“关于投毒谋刺周王殿下的逆谋大案!” 除了府衙内的捕快、衙役、幕僚,外界并不知道从府衙抬出的棺椁内躺的是谁,这可是知府大人下了缄口令的秘密。这老妇人能够说出投毒谋刺,看来果然是掌握证据的知情人! 衙役小顾连滚带爬地冲进衙内,直奔书房,眼眼盯着何知府,手指向门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老爷!门外来了个,老妇人。” 何知府正在头痛,为周王毒发死在浔阳府的事寝食难安,哪有心情听他胡掰,眉头一皱,一挥手:“去去去,老爷我心烦着呢!今天不审案子。” 小顾急了,在门口转了一圈,嚷了一嗓子:“她说她要揭发投毒谋刺周王殿下的逆谋大案!” “什么?”何知府拍案而起,动作太猛,乌纱也歪了。一边用手扶正,一边抱怨道:“怎么不早说?快带人来见!” 小顾心中嘀咕:我怎么不早说了?不是你不想听吗?既然老爷发话了,他就大步流星将钱悦儿领到了书房。 钱悦儿来到书房,福了一福:“老妇人见过青天大老爷!” 何知府一挥手:“免礼,免礼!你说你要告发投毒谋刺周王殿下的逆谋案。快快详细说来!” 钱悦儿剧烈咳嗽起来,何知府一见,咳得说不成话了,心里这急呀!赶紧吩咐:“来人呐,茶水伺候!” 钱悦儿喝了茶,顺了一口气,捶着双腿:“老身为将此事立即禀告青天大老爷,急切奔跑而来,人老了不中用了,这腿脚不行了!” 何知府心中油汤鼎沸,一挥手:“来人呐!看座!” 钱悦儿坐了下来,道声谢:“老妇人今日经过府衙东面王家竹林,见着巷角一名黑衣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气息奄奄。老身见他还有一口气,便上前探视。” 何知府问:“他说了什么?” 钱悦儿喝了口茶,接下去说道:“他告诉老身,他本是一名护院,因为听到一桩秘密,招致杀身之祸,此事非同小可,嘱老身务必告知浔阳府知府大人。” 何知府急坏了:“快说,他讲了什么?” 钱悦儿轻咳了一声:“他说不远处木梓树巷内左边第三座宅院乃是与今上夺天下的残匪巢穴,院内一间低矮库房中放着许多火药,足可将整个浔阳炸成一片焦土。还有许多兵器,显然是在筹备谋反举事。” 何知府大惊:“果有此事?” 钱悦儿点点头:“千真万确,此人告诉老身,投毒谋刺周王殿下便是这干残匪举事第一步,接下来要炸平浔阳城!” 何知府倒吸一口冷气:“此人现在何处?” 钱悦儿摇了摇头:“说完这些,便已气绝身亡,他让老身将此物交予大人,大人一看便知。”从袖中取出一枚球形火药和一支火药爆破筒来。 何知府和师爷、衙役见了俱是大惊失色,嘴唇哆嗦。听这老妇说得言之凿凿,还取出了物证,看来此事千真万确,非同小可! 何知府看向师爷:“兹事体大,衙门只怕人手不足,这可如何是好?” 师爷蹙眉道:“老爷,这逆谋大案不可不查,如若顽匪真的炸平浔阳城,城中百姓生灵涂炭,将酿大祸呀!” 钱悦儿适时补了一句:“老爷,老妇人很是担心,木梓树巷离府衙不过三里地,路程这般近,一旦炸起来,老爷一家老小与衙中上下都首当其冲、难以生还啊!” 何知府闻言,吓得脖颈一缩,抹了一把冷汗,师爷与衙役俱是忧形于色。 何知府禁不住在地上团团乱转:“这可如何是好?”查吧,怕人手不足,被顽匪用火药炸飞;不查吧,炸浔阳城的时候迟早一死,早晚是死,就没有生路了吗? 钱悦儿眼里睢了,心中暗笑,喝了一口茶,福了一福:“老爷,老身受人之托已将话带到,将物件也呈上了,还要赶回家中煮米为炊,便先告退了!” 何知府赶紧拦下:“慢!你说的千真万确,绝无虚假吗?” 钱悦儿点点头:“老身愿带官差前往王家竹林查看,以证所言无虚。” 何知府一偏头:“小顾,你跟着这位老人家去看看。” 衙役小顾应诺一声,跟着钱悦儿前往王家竹林巷街角。钱悦儿将地上那滩血迹和被压断的草茎、被压残的蒲公英花朵指给他看,再描述了一遍黑衣人如何卧倒此处诉说的情形。 小顾自是信了,急急带着钱悦儿跑回府衙禀告了查勘结果。 钱悦儿似是如梦初醒,一拍额角:“大人,老身年事已高,有一事忘了禀告,那黑衣人告诉老身,他已引水浸泡了仓库,令火药受潮。请大人放心前去捉拿叛匪。” 何知府一听,精神一振:“来人呐,集合府衙上下所有捕快、衙役,速去联络守城千总,集结人马杀奔木梓树巷,将叛匪一举剿杀!” 回头看了钱悦儿一眼,嗔怪道:“老人家太过糊涂,如此重要之事,现在才讲。” 不多时,人马集结完毕,由守城千总领着杀向木梓树巷去了。钱悦儿被何知府强行留下,说等到顽匪归案后要重重赏赐,让她暂时不要离开府衙。钱悦儿心知,他是担心自己情报有假,将自己扣下当个人质,出了事也好追究。 悠然地喝着茶,闭目养神等着消息。一顿饭功夫,千总回来了,押着十来名受伤的天狼教众,缴获整整五车火药、兵器以及一批细软财物,道是残匪武功高强,只捉住被弓箭和火铳射伤的小部分匪众,其余都逃了。 何知府见消息确实,虽然逃走大部分顽匪,但有这些收获已经可以向朝廷报功,而且浔阳城也不至于被炸平,终于安全有了保障,心头很高兴。最重要的,周王之死他可以向朝廷交代,不怕追究了,真是喜从天降,骨头都轻了三两。 兴致勃勃地要赏赐钱悦儿,钱悦儿坚持辞谢,言道是只是帮人带句话,不敢居功。何知府见她甚是坚决,也就不再勉强,毕竟人家不要赏钱,就等于自己省了钱,也是好事,他当然不会傻到强逼人家收下打赏。 钱悦儿出得府衙,才觉得饥饿难当,一直未吃上饭,在街上买了六个饼,权且充饥,高高兴兴地来与朱橚会合。 朱橚笑道:“你可知欺骗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 钱悦儿正色道:“他如今立了功,剿了匪,破了逆谋大案,正是鸿运当头,他哪里吃亏了? 朱橚摇头叹息道:“这三甲出身的堂堂知府被你玩弄股掌之间,你真是好本事!” 钱悦儿哈哈大笑:“朝廷若开女科,我倒也要去考他一考,要和男子们比上一比。” 朱橚拍案叫绝:“这想法绝妙,可惜痴人说梦,五百年之后或许有此一日,可惜你、我活不到那一天。” 二人哈哈大笑。朱橚竖起大拇指:“痛快!本王今日这一肚子乌气全部消散干净了!也为朝廷立了一功、为浔阳百姓除了一害。做得好!好一个小惩大戒!” 钱悦儿终于想起了那幅画像,从怀中取了出来递到他手中:“殿下,你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线索?” 朱橚接过来,摊在桌上打开来,一看之下,蹙紧了眉头:“这确实宫廷画师王绂的真迹,属于宫中藏本,绝非民间临摹赝品。” 抬头仔细回忆道:“本王共画过三幅皇室画像,一张是封王时、一张是大婚时、一张是就藩前。这张正是最后一张,应该收藏于皇宫大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钱悦儿问道:“那殿下能否想到是什么人能够把这种皇室画像弄出宫外?你如今能从这幅画里找到什么线索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回 漏夜追踪 朱橚对着自己的画像细细端详,浓眉之间拧成了一个疙瘩,钱悦儿的问题也正是他心中困惑的。 到底是谁把皇家秘藏的亲王标准像给弄出了宫外,交给江湖杀手来按图索骥取自己的性命呢? 能够接触到这幅画的只有皇宫大内的司礼监以及皇室中人,或者王绂本人当时绘制了不止一幅肖像?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是谁想取自己的性命呢?朱橚不得其解。也许要回京进了宫再查问个究竟了! 小船在长江水路上徐徐前进,又划回了原处,周王近卫军已经在树林旁搭起了营房,正在埋锅造饭。 李鹤年坐在账房前烦躁地手持一根树枝,双眼出神,手上下意识地将树枝上的树叶一片片摘下扔于地上。自打看到江上那条小船往来路迅速划去时,他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焦躁之中。 他不知道殿下为什么在爆炸发生后,突然用暗号下令就地扎营,却命小船急速掉头回浔阳,他没法问也没法跟随。 不知殿下现在安不安全,有没有发生不测?近卫军已经原地驻扎了许久,从埋锅造午饭到开始做晚饭,殿下的小船还没有回来,他已经烦躁到快要疯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深。 手上摘着树叶,心中默诵:“有事、没事、有事、没事……”地上积了一层碧绿的树叶。最后一片叶子被摘落,有事!他的心一跳,身子从地上弹跳起来,却看见那条熟悉的小船正缓缓地靠岸。 他长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喜色,殿下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钱悦儿也开始准备晚饭。那孙麻子驾船等在芦苇荡的时候也没闲着,撒网捕鱼捞虾,竟然网到不少江蟹。菊黄蟹肥,正是吃蟹的好时节,钱悦儿自是大喜,检查了一下船上的佐料,决定当晚就吃一顿蟹宴。 端在船头就着江水将螃蟹洗涮干净,用线绳将螃蟹结结实实捆了,肚皮朝上隔水蒸了。剁了姜末,将醋、酱油、白糖配比勾兑调好蟹醋汁,也放进锅里一起蒸。 一盏茶功夫便飘出了香气,引得朱橚直向舱门外张望。钱悦儿将蒸熟的螃蟹从炉火上端下,却不忙揭锅。挨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起锅,将热气腾腾的螃蟹端上桌。 朱橚虽是心急,却无计可施,盯着大盘摇头晃脑。钱悦儿见了,只有苦笑,将蟹盖揭了、蟹胃拆下,剔去了六角形蟹心与白色蟹腮,将螃蟹放在一个粗陶碗里推到他面前。口中取笑道:“好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天皇贵胄,可以调动千军万马,却拿区区一只鸭蛋、一个螃蟹毫无办法!” 朱橚嘿然一笑,踞桌大啖了一顿,吃得膏黄满嘴,大呼过瘾,遗憾道:“可惜无酒,若有菊花酒,持螯赏月便是至美之事!” 钱悦儿横他一眼:“殿下不要忘了,这是在大江上,如果殿下吃饱了,那么就连夜赶路吧!” 孙麻子也在舱外大啖江蟹,小船上三人吃得香甜,香气直顺风飘到岸上营账,李、宁二人嚼着伙头军做的第二顿腊肉菜饭,心中好生羡慕殿下的口福。又见到钱悦儿走出舱门,将倒扣在甲板上的粗陶碗收了进去。 二人交换一下眼色,点了点头,下令道:“拔营上马!”众人赶紧用罢饭,拆除营包,翻身上马。 心中俱是奇怪:白天歇着不走,晚上倒拔营上路,唱的那出?殿下的灵柩已毁,急急连夜赶往京城又有何用?但军令如山,不容置疑,只得快快启程。 船中朱橚亦是奇怪:“悦儿,都这个时候了,怎么突然赶起路来?” 钱悦儿看着他,反问道:“若殿下是那班江湖杀手,在浔阳的秘密落脚之处被官府查抄了,逃出城以后会怎么做?” 朱橚想了一想:“行迹暴露后自然要逃避官兵的追击,或走水路、或走陆路逃得越远越好!” 钱悦儿点头道:“正是,浔阳府一定会将此次立功破获逆谋大案的公文呈报京城,同时通知周边府县注意搜寻残匪的行迹,协助盘查追剿。我大明各府郡县都布有守军,诸多都司卫所驻扎陆路,相对而言,水路兵力薄弱,容易隐匿行迹。所以我断定,他们会走水路。” 朱橚点头道:“分析得甚是,但我们为何要连夜赶路呢?” 钱悦儿笑道:“白天他们为逃避追踪,定然会行船在江心,夜晚歇宿之时就会靠岸停泊。与我们走的路线不同,只有连夜追上去才能发现贼踪啊!” 朱橚恍然大悟,是了,他们的小船一直沿着江边行船,与岸上的近卫军遥相呼应,自然无法遇上逃窜的残匪,只有夜间他们靠岸休息时才能在江边遇上。 按照夜行军规矩,马衔环、蹄包布、人噤声,也不点火把,借着星月之光,水上、陆地一起开始行进。小船直划出六十里,才在岸边发现一艘大船,船上挂着许多灯笼,将周围四丈水面照得透亮。 钱悦儿赶紧运起内力施展“传音入密”功夫仿若耳语般通知李、宁二人停止行军,就地埋伏。又让孙麻子将小船摇进阴影里,不要前进。 飞身上岸,悄悄向大船摸去。虽不确定这艘船就是天狼教的座船,但总要上去打探一番。 这条船体积庞大,只有四百料,共有二层。借着灯火之光,影影绰绰人头攒动奔走,不时有兵器寒光闪现。钱悦儿心中有八成断定这是李月桃一干人所乘的船只。 大船将缆绳系在岸边一株老槐树上,老树枝叶茂盛,钱悦儿纵身跃上树梢,观察着船上守卫,乘对方回身巡视之机,宛若鹰隼般无声滑翔落到甲板上,向亮着灯光的船舱摸去。 李月桃半倚在榻上,额上系了条丝帕,以一只纤手抚着太阳穴,面容憔悴,口中叹气。 六名黑衣男子呈半圆形坐在榻前椅子上,钱悦儿只看得到他们的背影,除了左首一人,其余五人衣领后俱是绣有狼头标记。 李月桃揉了揉太阳穴:“说下去吧,你刚说到黑五如何?” 居中一名黑衣人回禀道:“黑五恢复得甚快,刚才给他换药时,卑职查看过他的伤处,伤口用羊肠线细细缝过,针法平整,伤口表面曾被烙过加速了愈合。却不是卑职替他包扎过的样子,于是查问真相。” 李月桃身子微微坐起:“他怎么说的?” 黑衣人继续禀告道:“他说火起之时,他鼻中嗅到异味,挣扎起身,却被一名蒙住半张脸的青衣老妇制住,将包扎好的绷带全数割断,又将他点晕,醒来后,身上麻木,那老妇已经消失不见,伤口也重新包扎过了。” 李月桃秀眉蹙起,美目流动,显然正在思索。片刻后,她道:“你们说,今日我房中起火、火药受潮,随后官府赶到将秘密堂口查抄,与这个青衣老妇可有干系?” 房中起了“嗡嗡”之声,开始议论纷纷。一致认为老妇非常可疑,能一举够制住黑五这样的杀手,不是普通的身手。而且出现的时间上有巧合,只是为什么要帮黑五治伤呢?是敌是友,实在令人想不透了! 听得众人这般议论,李月桃更觉头疼,纤手举起,众人立即住了嘴。李月桃皱眉道:“损失都清点好了吗?说一说吧!” 居中黑衣人声音沉痛,低声道:“地字号杀手营36人捐躯2人、被抓1人,青龙堂兄弟折损了9人,被抓10人。火药被抄600斤、兵器被抄3400件,受伤的兄弟有32人,其中重伤的……” 正待继续往下说,被李月桃打断:“够了!”她双眼冒火,面容扭曲,以手按住了太阳穴。 她不明白,她李月桃怎么诸多不顺,好不容易接一票杀王刺驾的大买卖,赚了二十万,一把火连同左护法筹集送到的一百万两银票全都化为乌有。 刚完成杀手训练的“地”字号杀手营36人,杜炎交给她的时候面色铁青地交代过:“天字营杀手所剩仅6人,重伤未愈,这批地字营杀手,你要仔细带好,这是教中仅剩精英。人字营一年后方可出关,你谨记了!” 没想到刚离开总坛半月功夫就折损了3人,连同布点建立沿江分舵所储备的火药、兵器都被官府查抄了去。这下子没银子、没家底可怎么去宁江、芜湖、应天开分舵?这么大的窟窿如何去填? 一出门就损兵折将,败露行迹损失巨大,怎样在主公面前重拾信任?在教中怎样面对左护法他们的攻讦呢?难道我李月桃就没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吗?难道老天就这样天妒红颜,与我李月桃过不去吗? 面对眼前的困境、危局,她感到心力交瘁,虚弱地挥退众人:“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众人应诺一声,躬身施礼,纷纷退下,坐在左首的冷千秋正要站起,被她一把拉住左手。钱悦儿悄无声息地闪身躲到暗处,看着众黑衣人鱼贯走过,又潜回舷窗下。 冷千秋身体僵硬地站住,良久才回头淡然道:“右护法留下冷某,有何见教?” 李月桃从榻上跪坐起来,抱住了他,纤手环扣在他胸前:“今夜,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冷千秋声音更加冷冽:“右护法请自重,冷某知道你与主公甚是投契,不过冷某无意搅入其中,请右护法早点休息吧!”伸出右手拂落她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李月桃低唤一声:“慢!多陪我说会话也不行吗?”她以为他畏惧主公,才如此决绝,想将他留住慢慢厮磨。 冷千秋站定身形,头也不回,口气冷硬地说:“右护法想说些什么?” 李月桃娇声道:“我实在是烦恼至极,为何办事总是诸多不顺,如今银票、资财都没有了,不知将来如何是好?不知怎样向主公交代?所以才想你陪我聊聊。” 这倒是事实,如今她心中充满着挫败感,想要从屡试不爽的勾魂术上捞回点自信。用男女之欢来暂时忘却诸多不如意。她所擅长的不过如此! 其实武功平平,头脑一般的李月桃能够当上右护法本就是得益于主公的青睐,可惜办事屡屡失风,在主公面前越来越失宠。 毕竟男人打天下需要的是一等一的能人,以色示人的花瓶终难持久。再蠢的男人也不会把家底往一个无底洞里填,何况是天狼主公这种拥有世人罕有之王者气象的不寻常男人?这次东进计划已是李月桃翻身的唯一机会了! 李月桃虽然没有体会得这样深,却也从主公和左护法的神色、语气中隐隐意识到了,东进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她李月桃的将来在此一举。所以她急切想要拉拢冷千秋这样的人才帮衬她,同时征服这个一直得不了手的男人也能给她伤痕累累的心灵一点安慰。 冷千秋僵硬的背影稍稍柔和了一些,淡淡地道:“属下也帮不了右护法,所幸浔阳百媚楼没有暴露,如果荆州、武昌、浔阳百媚楼如期开张,买卖做得好,倒可调出头寸来弥补这次的损失。” 李月桃一听,心中顿时燃起希望,对啊,那三家妓馆如果赚到钱,就可以挪过来开办宁江、芜湖、应天的百媚楼了!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冷千秋果然有头脑!她对他的渴望又深了一层,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柔荑抚上他的面颊,媚眼中透出浓情蜜意:“冷堂主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月桃我倾慕得紧!” 冷千秋眉头紧皱,上半身往后一避,他实在讨厌她身上浓烈的脂粉香和风骚入骨的放浪行径。男人的风流与女人的****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他虽然被称为浪子,却同样无法接受让身体流连在不同男人身边的****荡妇。 他点了点头:“右护法想谈的冷某已经谈过了,冷某累了,毒伤未愈,先告退了!”从她身边目不斜视地冷然走过。 李月桃接连碰了二个钉子,恼羞成怒,身子气得发抖,双眼直钉在地面上,直到他离开船舱,才尖叫一声,砸烂了桌上一只花瓶,哭了起来。她今天真是丢人到家、失败到家了!满腹委屈和酸楚都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钱悦儿在外看得吃惊,她想不到会看到李月桃勾引冷千秋,心头有些不自在,看到李月桃伤心痛哭,并没有意想之中的开怀解恨,反倒开始有了一丝怜悯:女人被男人这样拒绝,确实是颜面尽失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舱中这段对话让她无意中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天狼教在荆州、武昌、浔阳都开设了一个叫做“百媚楼”的据点,虽然不知这“百媚楼”是干什么的,但是今后倒要留意一下,要防止天狼势力渗透中原! 冷千秋铁青着脸从船舱中出来,正看到一名青衣老妇伏在舷窗边窃听,他一掌劈落去抓她肩头。她就像一条泥鳅一般滑溜,轻巧闪过,在他耳边低唤一声:“冷兄!” 冷千秋一惊,拉着她衣袖闪进黑暗中:“怎么是你?” 钱悦儿吐一吐舌:“不好意思,看到不该看的。” 冷千秋面上掠过一丝尴尬:“不要紧。”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钱悦儿一笑:“冷兄不是外人,我潜入船上不必瞒着你。” 冷千秋听得这声“不是外人”,心中感慨,问道:“今天白天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钱悦儿点点头。冷千秋长叹一声,一边独闯虎穴来端秘密堂口,一边还有心思治病救人,这种事只有她做得出来!早就在怀疑,原来果然是她。他身为青龙堂堂主却被她视为自己人,毫不避忌。面对着破坏教中大计的她,他却暗中维护再三。这处境好不奇特,这份交情是缘是孽?!他无法分辨、也不愿细想,内心中只希望她一切安好,只有这个才是他最看重的。 冷千秋摇了摇头:“你太冒险了,我不希望你再这样做。”顿了一顿,略带艰涩地说:“不要让我担心!”仿佛表达内心情感的这句话用尽他全身力气一般。 钱悦儿听了心中一动,低下头,想到自己一直在令他感到为难,作为天狼教青龙堂堂主该如何面对她这个屡屡捣蛋破坏的对头?他的处境确实难堪。当然他隐含情意的那句话,她也听懂了。越发觉得负欠他良多,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同样心思,但她已经无力再接受其他人感情。亏欠与辜负他,只怕今生已是注定了的! 两人在暗处默默无语,钱悦儿正要开口,冷千秋突然开口:“你快走吧!” 钱悦儿点点头:“对不起,冷兄,总是令你为难!”福了一福,纵身欲去。 冷千秋勉强点了点头:“保重!”钱悦儿微微一笑:“保重!”如一只大鸟纵身跃起,迅速隐没在岸边树影中。 冷千秋额头冒出豆大汗珠,手捂腹部,勉力支撑着向自己的舱房踉跄奔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回 长江浮尸 冷千秋关上舱门,面色惨白,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紧紧攥在手中,冷汗滚滚而下,挣扎着扑到床上,剧烈的腹疼令他身躯弓成了球形。 在肉体的极度痛苦中,他始终紧握着锦囊,好像紧紧握住它的主人一样,仿佛这样做可以缓解身体的剧烈疼痛。 锦囊里面就是钱悦儿给她的“百内断肠散”解药,在他怀中已经放了三天,他却以超人的意志控制着,不去服用,强自忍受着每次毒发的非人巨痛。 他以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赎罪,他选择接受钱悦儿施加的惩罚来洗清满身的罪孽。 他不知道父母是谁,人生的记忆就从天狼教开始,日复一日严酷的训练,一级级文武考核,残酷的决斗与厮杀令他升任到青龙堂堂主的地位。 教中所有人都宣誓效忠主公,盲目地执行主公的命令,从不去思考对错。他也是一样! 第一次杀人,他呕吐了,对方喉间喷涌而出鲜血喷了他一头一脑,温热咸腥的鲜红血液飙飞如瀑的景象令他的大脑出现瞬间的空白,无头尸身向后栽倒的一幕一遍遍在眼前重现,他将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仍感觉到鼻腔中满满的血腥气,剥夺一条鲜活生命的罪孽感令他恶梦连连。 为了寻求解脱,他留连妓院、夜夜买醉,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寻找短暂的快乐,追求倦极而眠的安稳,逐渐让自己的良心与感觉麻痹。 是钱悦儿的斥责令他麻醉的灵魂憣然苏醒,他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罪行怎能用“听命行事”四个字来洗脱?这些都是他自己亲手犯下的过失、亲手造成的杀孽!夜夜买醉、晌晌贪欢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也许自己本身就是同那些被掳来的孩子一样,懵懂无知时成了天狼教中人,与父母亲人骨肉生离,成人后又亲手将同样的悲剧再次重演!这满身的罪孽虽死难赎! “百日断肠散”虽然令他痛不欲生,感受到一次次凌迟般地剧痛,却令他的内心好过许多,也令他戒了买醉求欢才能入睡的习惯,剧烈的疼痛过去,他倒能安静、坦然地入睡了。 钱悦儿将解药交付给他的好意他当然了解,但他坚持承受这份痛苦来拯救自己的灵魂。内心中他也一直在逃避一种命运。现在他可以借着毒发逃避与她当面对敌的命令,他希望推迟、尽可能推迟这一天的到来,要他与她为敌,当面性命相搏,他办不到!他宁可用血肉之躯的无尽痛苦来推迟这一天的到来,如果可以,他宁可永世承受这种痛苦,也不要面对这种命运。 “如果逃不过,那就让我死了吧!”他以生命珍惜着这个唤醒与拯救他灵魂的女子,如今的他,心开始为一个女人而跳动,他不奢求她的垂青、不奢求她的爱恋,只希望她能安好,虽死无悔! 钱悦儿悄悄回到小船上,让船家把船远远绕开大船停到前方,又“传音入密”通知李鹤年率队前行百里扎营。以免引起大船上天狼教众的怀疑。 天光大亮,钱悦儿结束打坐,打开舱门来到甲板上。比她早一步来到船头的孙麻子吓得手中竹篙差点落进江中,面露惊骇,口吃地指着江面:“这、这、这,死——人!” 嗯,死人!好多死人!岸边浅滩芦苇荡里和附近江面上漂满了浮尸,尸体面部朝下浮在水面上,手脚已经被泡得浮肿起来,看来死去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了。 鳄鱼号称“河道清道夫”,目下已是十月中下旬,孵化期刚过,扬子鳄按说应该带着幼鳄进入冬眠期。可是浓重的腐肉气息令还未进入深度睡眠的扬子鳄苏醒了过来。 看到凶猛的扬子鳄撕扯着尸体,鲜血飞溅,发出咬碎骨骼的“卡嚓”声,巨大鳄口中残肢血淋淋地甩动,吓得孙麻子一跤跌倒在甲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朱橚亦被异响惊醒,起身站到甲板上,看到这骇人的一幕,他身子向后一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死尸是哪里来的?” 钱悦儿皱紧眉头道:“殿下,今天必须上岸去了。江水已经被尸毒污染,所有鱼虾贝蟹都暂时不能食用。另外,我们要查出这些浮尸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橚点头道:“悦儿所说正合本王之意,这么多条性命断然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一定要查出真相!” 钱悦儿亲自操篙,将船向前划到远离鳄鱼的安全地带,带着孙麻子一起上了岸,直向近卫军扎营处走去。 有着芦苇荡遮蔽,300近卫军并没有看到这残忍血腥的场面。晨起后正在埋锅熬粥,远远看到殿下、钱悦儿和孙麻子向营地走来,李、宁二人迎上前来。正欲躬身行礼,被朱橚用眼神止住。 五人在其他士卒好奇的眼神中进了大帐。李鹤年和宁东海跪倒在地:“殿下,您怎么来了?” 扮作老者的朱橚一捋山羊须,摆了摆手:“现在本王正在诈死中,不要当众露出形迹。” 钱悦儿轻声道:“江面上如今满是浮尸,船上是做不成饭了,赶快弄些早膳给殿下吃吧。饭后还有许多事做。” 李、宁二人面露惊讶,赶紧传令粥熬好后送进大帐,同时派出兵丁前去江边打探。 打探的兵丁回营后,江边漂满浮尸的消息插了翅膀一样传遍大营。饭罢,朱橚下令李、宁二人集合近卫军以火铳驱赶鳄鱼,用竹竿打捞浮尸。 鳄鱼皮甲虽厚,但被密集的火铳弹药打中仍是吃痛,张牙舞爪地咆哮、抵抗后不得不暂时缩回洞穴。 钱悦儿和孙麻子上了小船,帮着众将士打捞江面上的浮尸。钱悦儿不时以霹雳弹压制鳄鱼出洞,为岸上兵丁争取打捞时间。直忙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将芦苇荡与江中的浮尸都打捞上岸。 众将士清点了一下尸首,共有126具,算上葬身鳄鱼腹的,数量应该会更多。钱悦儿蹲在尸体旁,翻看起来,尸身俱是男性,腹部已经腐烂鼓胀起来,开始出现腐败绿斑。手脚皮肤被泡软膨胀,手背、脚背处出现白色皱缩现象。 每具尸身上都有不同程度刀剑之伤,看这些尸首的装扮应该是江湖人物,有的尸首衣衫褴褛,衲满补丁,头发纠结披垂满脸,看起来看是丐帮人物。 验尸完毕,钱悦儿站了起来,用胰子将手洗了又洗,仍觉得手上有股异味。她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一天这血腥味和腐尸味是去不掉了。 鳄鱼又从洞穴里探出头来,爬到芦苇荡浅滩上对着岸上虎视眈眈,对这些尸首仍然心存觊觎。朱橚见了返身回到大帐,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宁东海嘱咐快马加鞭送到宁江府(今安庆),令知府迅速派人来处理辖地上这桩惊天命案。 钱悦儿也返身回到大帐,留下三百亲兵在岸上与江中的鳄鱼对峙。朱橚见了她,面露关切之色:“悦儿,验尸结果如何?” 钱悦儿虽然不喜他唤自己悦儿,但此刻却没有心情与他争执,叹了口气道:“从腐烂程度看来,死者已经死去二天了,尸首在水中11至12个时辰才会从水底浮起,手背、脚背出现白色皱缩现象则说明尸体已经死去24个时辰,水中尸首出现腐败绿斑应该也是在死后24个时辰,所以可以断定这些人是二天前死的。不过并不是死在这里,是今天刮的西南风将这些尸首从上游吹了过来。” 钱悦儿皱了皱眉:“这些尸首身上都有刀剑之伤,伤中要害,因而致命,看装扮都是江湖人物,一些是丐帮打扮,一些则是普通江湖人打扮,看尸体身上的伤势似是双方拼尽全力要同归于尽一般!有的尸首落水时仍未气绝,鼻孔中有泥沙,有的则是落水前已死。这样大的江湖火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困惑地坐在桌边,思考之余找过地图查看了起来。 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望江县雷池镇长江边上,古语“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典故就出于此。上游刮西南风将尸首吹到此处的话,钱悦儿用纤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看向朱橚。 虽然她没有解释,但朱橚已经顺着她手指的移动,对照她验尸的结论明白了她的意思。江湖人士火拼身亡的第一现场应该是在宁江府! 雷池离宁江不远,知府带领仵作和衙役应该很快就会赶到,朱橚并不希望和他碰面。便提议先回船上,钱悦儿也想早一步到达宁江府查探一下破案线索。便和孙麻子三人步行回到船上。 李鹤年受命率众等待宁东海引导宁江府知府到来,将尸首全数移交后,再整队到宁江府城门外驻扎。 孙麻子撑篙沿着江岸向着宁江府划去。一路之上,不见天狼教座船的影子。以这四百料大船的航速肯定是赶在他们前面,何况一大早的为了打捞尸首耽搁了不少时间。 朱橚和钱悦儿都是心事重重,为了这许多条人命和一早上鳄鱼争食的血腥恐怖。这些人实在死得太惨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间已经过去二天,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查出他们死亡的真相呢? 船到宁江城,朱橚和钱悦儿一同上了岸,向城内走去。迎上行人羡慕的目光,朱橚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钱悦儿,心中了然,不由呵呵一笑。 钱悦儿看向他,停住了脚步:“你不赶路,笑什么?” 朱橚得意地一捋山羊须:“你看,你、我可像一对老夫妇?” 钱悦儿面上一红,啐了他一口:“你瞎想什么?忘了进城目的吗?” 朱橚悠然自得:“你看这来往行人都羡慕我老两口,恩恩爱爱,夫唱妇随!” 钱悦儿运目四顾,果然发现路人投来许多羡慕眼光。自己和朱橚一人拄了一根拐杖,并肩走着,不时低头说话,朱橚又一直以柔情含笑的眼神看着自己,难怪让人误会是一对温情脉脉,恩爱到老弥坚的老夫妇。 狠狠剜了他一眼,故作老态向人多之处走去,朱橚跟上。钱悦儿买了些米面蔬菜,本是船上要用,另外也可掩饰身份与意图。 朱橚主动帮忙提了一些,正要继续往前走,钱悦儿一把拉住了他。朱橚只觉她手握得很紧,让他手指有些生疼,不过这倒是她情急中第一次与他肌肤相触,令他还是心神一荡,感到心情舒畅,但他也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到底怎么回事? 他略带一丝困惑看向她,她故意佝偻着腰闪向街边,但眼睛分明在观察着几个人。 他抬眼看去,一名妖媚入骨的女子骑在马上,由六名骑着高头大马的英武男子簇拥着在街上缓辔而行,女子一双水波滟潋的桃花眼瞟来瞟去,说不尽的风流勾魂。六名男子面目严肃,气质大体相同,一个字:“冷!” 钱悦儿见他还在落落大方地打量人家,赶紧拉着他走向一间包子铺,坐定后以苍老假声唤道:“店家,来一份牛肉锅贴,二份豆浆。” 铺子是一对中年夫妇所开,女人正在做锅帖,男人爽快地应了一声,从肩头取下抹布将桌子以抹了抹,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锅贴,二个小碟,又端来二大碗豆浆。 朱橚悄声在她耳边道:“你认识他们?” 钱悦儿悄悄附耳道:“你不知死活还盯着他们看,要杀你的就是刚才这批杀手。” 朱橚这下明白了,原来她紧张的是怕他被杀手识破身份,想到她会为他担心,关心他的生死,他的骨头立刻又轻了几两。轻笑一声:“放心,你我已经易形换貌,他们认不出来!” 钱悦儿心道:你懂什么?天皇贵胄的优雅尊贵气质是易形换貌改不掉的,你这脸不红、心不跳将人上下打量,直要穿透人心的气场哪是寻常垂暮老者的样子?不过,她不想说,免得这家伙得意忘形,说他胖就猛喘气,直飘上天去! 她只睨他一眼:“不吃东西吗?”用眼示意他吃面前小碟上的那只锅贴。 虽然刚才已经喝过粥,不太饿,但想到她关心自己,朱橚心中暖暖,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用筷子夹起,一口咬下,香浓的卤汁就热呼呼地流到嘴里,直透胸臆,顿时胃口大开。一个接一个吃了起来,直吃了六个,饱得直打嗝。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家锅贴好吃?” 钱悦儿嘴里嚼着包子,看着他笑,用眼睛示意左右:“你见了吗?这小小店子里这么多人,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哦!”朱橚恍然大悟,他平时就没来过这种小铺子,哪懂这个窍门? 二人吃得饱饱,正在饮豆浆,准备离开。有一名妇人走到店中,唤着包锅帖的女人:“宝兴娘,你家弟弟回来了吗?” 被唤作宝兴娘的女人抬起头来,笑了:“哎呀,吴师娘,快进来坐,吃一碟锅贴吧!”说着就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要起来张罗。 妇人赶紧止住:“不了,我马上要走,你家弟弟和我家老大经常玩在一起,我特地过来问问,这孩子已经二天没见人影了!” 宝兴娘点点头:“我家小弟也二天没回来了,我也正在担心!” 妇人跺脚道:“这孩子到哪里去了?他爹明天就押镖回来了,见不到人,又要生气,等他回来,少不了又要挨他爹一顿暴打。” 宝兴娘道:“对不起啊,吴师娘,都是我家小弟不好,等早市生意一结束,我也要去四处找找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捉到他,就拎他耳朵回来跪搓板。” 吴师娘忙劝阻道:“这哪能全怪他呀?都是孩子,哪能不犯错,带回来说二句就是了。那你忙,我别处找找去。?哪能怪你家少僄?他爹明天就押僄经常玩在一起,我特地过来问头号,” 店主夫妇忙不迭地道谢挥手送别。男人看着女人,抱怨道:“你弟弟就不能不闯祸吗?成天价做梦要当武林高手,要闯荡江湖,不务正业!” 女人听了不乐意了:“人活着得有个目标,他想学功夫,想当武林高手也不是坏事,又不是想当强盗、想当贼,你这样说他就太过份了。象你这样卖一辈子锅贴就叫务正业了?” 店里吃东西的主顾听二人你来我往地斗嘴已经有几个开始偷笑了起来。眼见夫妻俩战火升级,又要拌上嘴了,朱橚开了口:“店家,令弟和吴少镖头已经失踪二天了?” 女人点点头:“是啊,担心死我了!” 朱橚问:“二天前他说过要去哪里吗?” 女人回忆了片刻:“他说有江湖侠客要去城西石门湖,不认识路,他去帮人家带个路。我拦了没管用,他趁我不注意跑了,只能叫他快去快回,早点回家。结果整整二天没见人!” 钱悦儿接口道:“大嫂不用担心,年轻人贪玩,玩累了就会自己回家。” 宝兴娘听了很高兴:“借您二老吉言!” 钱悦儿结了账,一拉朱橚,二人起身往城西石门湖而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回 爹是李刚 只是此刻二人身处闹市,既然扮作老人家自然得扮演到位,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在街上穿行。行人倒还礼让老者,不时有人驻足让道请二人先行,令朱橚对于此地民风之淳朴暗暗称叹。 忽然前方一阵喧哗,闹市人头攒动,拥堵不堪,后面的人也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瓜菜飞天、鸡毛飘舞,“咯咯咯咯”一时间鸡飞狗跳,连糕团包子也飞上半天高。一枚土豆弹射而来,直奔朱橚头顶,他眼疾手快地闪过。身后发出一声“哎呀!”显然是殃及后面行人了! 朱橚歉然地冲身后笑笑,未及开口,前面行人已经迅速避开,长街上瞬时裂开一条道。一支耀武扬威的队伍出现在朱橚和钱悦儿面前。 队伍中奔出一句尖声怪叫:“这二个老不死的从哪冒出来的?敢挡本公子的道?活得不奈烦了吗?” 朱橚凤目微眯,怒从心头起,举目看去:一名年约十八、九岁的锦袍少年坐在四人手抬的肩舆上,八名身穿护院家丁服饰的壮汉手持棍棒凶神恶煞地护卫在侧。这少年面容瘦削,肤色发黄、唇薄如纸,眼下黑圈,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风流恶少! 这瓜菜升天、土豆袭人的好事看来就是这帮护院手中棍棒所为了。朱橚眼底一片阴郁,清天白日,朗朗乾坤,在京畿直隶的宁江府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主子这样说,八名壮汉捋起袖管张牙舞爪地就向钱悦儿和朱橚逼进。朱橚怒极反笑:“大明律中哪一条规定了,大路只许你过,不准我走的道理?你这般欺压乡里,横行霸道难道没有王法了吗?”八名走到身前的壮汉像是听到了一生中最大的笑话,用手指指着朱橚,俱是哈哈大笑起来。 恶少仰天大笑,将一柄绘着美人出浴图的香艳折扇“哗”地打开,摇了二摇:“王法?在宁江本少爷就是王法!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朱橚心道:“管你是什么人,本王身为今上嫡五子,堂堂大明亲王,也不似你这般嚣张跋扈!” 恶少见朱橚不答,貌似深思,得意洋洋地道:“我爹是李刚!本少爷就是宁江李衙内!嘿嘿,怕了吧!愣着干什么?把这二个老废物给我往死里打!” 八名凶汉应诺一声,齐向钱悦儿和朱橚扑去。本欲低调暗访,眼看情势所逼不得不出手,钱悦儿双手在袖中蓄势欲发,正要出手。 “慢!”一声清亮的大喝响彻长街,八名凶汉被吓了一跳,顿住动作循声看去。 整条大街上的人们正担心二位老人今天在劫难逃,突然有人及时制止,俱是好奇地望去。 恶少听得声音来自背后,可惜扭头去看也没有看见,就厉声道:“哪来的杂碎,滚出来让本少年瞧瞧!” 众人自觉让出了一条道,正坐在街角扪虱搔痒的一名赤脚乞丐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拭着眼中的眼屎,咂了咂嘴,一边抠着耳朵,一边咕哝道:“难得一个好太阳,也不让我乞丐睡个好觉,吵死人了!” 懒洋洋地站起来,双手撑在腰后,光脚走了两步,把二只拖得破破烂烂的鞋皮给划拉了过来,趿在脚上,踢踏踢踏地慢慢走到恶少面前。 他顶着一头弯弯曲曲的纠结乱发,十月天仍穿着一件百衲单衣,手臂一个破洞、肚脐一个破洞,膝盖上二个大洞,布条倒挂着,袖子只到手肘,裤腿丝丝缕缕,一身衣服已经不辨颜色,泛着黑污的油光。 吊而郎当地站在恶少面前,仍是用手往半祼的胸部揉搓着,直搓出三个大泥丸子,漫不经心地用嘴一吹,弹落在地。 恶少皱眉耸鼻地看着他,一脸嫌恶。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坨恶心的大便或者呕吐物。 恶少用扇掩鼻,奚落的眼神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道是什么货色,原来是个手背向下的臭乞丐!你觉得你有替人出头的本钱吗?还不快滚!本少爷打你都嫌手脏。能滚多远就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乞丐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邋遢的外貌下显出一处唯一亮点,他正色道:“乞丐得不到施舍是不会滚的,少爷行行好吧!”将一只污黑的手伸向恶少面门。 看到他长长的黑指甲和脏兮兮的手臂,这养尊处优的衙内几乎要吐了,往后一避,却忘了自己正坐在肩舆里,乞丐动作太快,他避得也太猛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翻了下去,摔成个滚地大元宝。 围观百姓本是敢怒不敢言,被欺压惯了,压抑久了,见他这一摔顿觉解恨无比,俱是哈哈大笑起来,后排的更是鼓掌喝彩起来。 轿夫见公子摔了,赶紧扔下肩舆去扶起,在人前出了丑的恶少气不打一处来,“啪啪啪啪”赏了轿夫一人一巴掌:“混帐,不好好抬着轿,让本少爷摔下来,回去再治你们的罪!” 轿夫们心中不平,但受雇于人,又侍候着这种混球,哪有辩驳的可能?只有抚了脸咽下这口气。恶少气极败坏地命令道:“来呀,给我把这个臭乞丐狠狠地修理一顿,打死勿论!” 八名凶汉立即调转身直向乞丐扑去,乞丐抠抠耳朵,扯出一个懒懒的笑容:“哎哟哟,不得了了,放狗咬人了!”气得八名凶汉哇哇大叫,抡圆了手中大棒向他劈落。 乞丐打个哈欠,纵身跳起,跳得并不高,动作也不并不快,却正好将从不同方位袭来的八根棍子一齐躲过。凶汉怒喝着,分从四面八方再次出击,乞丐仍然好整以暇地一边抠着耳屎,一边轻巧跳起,堪堪躲过。 凶汉不明所以,明明感觉棍子就要击碎乞丐的头顶,没想到下一秒就扑了空,人人都觉得这一棍子一定可以奏功,却极意外地被他避过。凶汉一棍紧似一棍,八人轮番出击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乞丐却不急不忙,滑溜溜地闪躲跳起,嘴里却不停叫唤:“哎呀呀,吓死我了!”“我的亲娘哟,要了我的小命呀!”“不好了,出人命了!” 围观群众都忍不住偷笑起来,这哪里像是斗殴?这乞丐嬉皮笑脸地就像是在跳橡皮筋一般轻轻松松。一边是凶汉们咬牙切齿、肌肉贲张、怒吼连连,一边是肮脏乞丐嬉笑怒骂,逗趣耍乐。相映成趣,这出戏着实好看! 钱悦儿看得唇角含笑,她早就看出这名乞丐身手非凡,功夫甚至在自己之上,他种猫戏耗子的玩法令她颇觉过瘾。 朱橚本身武功虽然不高,但是大内高手倒见识过不少,宫中教他和众皇子武功的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只是金枝玉叶习武打不得、骂不得、逼不得、勉强不得,习武课程反变成了师傅们的表演赛,所以朱橚和众兄弟拳脚功夫只学了个皮毛,对武功的见识倒颇为广博。 他看得频频点头,捋须微笑,心中打定主意定要结交一下这名风尘奇丐。 玩了足有一盏茶功夫,急得恶少在场下乱骂:“你们这帮蠢材、废物,八个人也对付不了一个臭乞丐?今天不能帮少爷我出气,都给我滚蛋!” 乞丐“吃吃”一笑:“奴才们,听到了没有?快来往死里打呀!”凶汉们受了主子和乞丐的双重刺激,疯了一样狠狠出招,棍棍招呼要害。 乞丐一边闪避一边口中仍然乱叫,身子往一名凶汉怀里倒去,托住他的手臂向前一伸,正好击中一名同伴的嘴巴,随着一口血沫,“噗噗”吐了四颗大牙。 乞丐回身指着他:“哎呀呀,你下手好狠呐!”屁股对着他一撞,站立不稳的凶汉手中棍子狠狠击中同伴后腰,立时口吐鲜血倒下起不来了。 乞丐大惊,用手指住他:“你好狠呀,现在出人命啦!”凶汉吓得一呆,乞丐抬腿从他身边穿过,脚一拌“喀喳”一声脆响,他的腿骨折断向前栽倒,棍子正巧斜落下来,击中同伴胯下,被击中的凶汉顿时捂着胯下痛呼起来,满地翻滚。 一瞬间功夫就摞倒了四个,另四个吓得腿发软,举着棍子愣了一会,“吧嗒”不约而同地抛下棍子就跑,毕竟性命要紧,工作可以再找! 恶少见打手伤的伤、逃得逃,没了人撑腰,心中慌乱,气焰顿时大减。瞧见乞丐一边用手在胸前搓着,一边慢悠悠地向自己靠近,向后退去:“你不要过来!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敢碰我,你就死定了!” 乞丐呵呵一乐:“你爹是李刚,对吧!那又怎么样?” 恶少惊惧地瞪大眼睛:“你,你想干什么?” 乞丐伸出污黑的左手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右手从胸前撤下,捏着三枚泥丸子:“不想干什么,乞丐我得不到你的施舍,只能施舍一下你啦!” 恶少大惊失色:“好汉、英雄,有话好说,我有银票,都给你,都给你!”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抖抖索索地递向乞丐,谄媚地一笑:“求你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乞丐一把接过,抖了抖笑了,随手将银票往人群中一撒:“可惜这银票乞丐我用不着,乞丐我只求半碗剩饭、一身破衣就够了。”身后人群一涌而上,拼命争抢。 恶少心疼不已,但眼下落在这怪乞丐手里,最要紧是保住小命,他可怜巴巴地道:“爷爷,求你饶了我吧!” 乞丐大笑,手上加劲:“我可没有李刚这儿子!” 恶少哭丧着脸:“好汉、英雄,饶命啊!”叩头如捣蒜。 乞丐嫌恶地看着他这副龟孙子样,口气转缓:“好吧!你向那对老人家磕头道歉,向今天在场的老少爷们求饶认错,我就放过你!” 恶少爬到朱橚和钱悦儿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老人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给你们认错,今后再也不敢了!” 钱悦儿面露鄙夷之色,转过头去不理他。他爬到朱橚脚边,抱着朱橚双腿声泪俱下:“老人家,求你原谅我、饶了我吧,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连甩自己几个耳光。 朱橚冷冷地看着他:“回去好好反省,子不过父之过,你父亲养出你这为害一方的孽障罪无可恕,容后再算!” 恶少恬不知耻地磕头谢过,转向在场众人磕头认错:“小子无知,对各位父老乡亲多有得罪,请饶了我吧,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发个毒誓就信了你!”于是众人一齐握拳高喊起来:“发毒誓、发毒誓!” 恶少被逼无奈,只得举手向天,指天誓日地道:“李环在此面对众乡亲父老发誓,从今往后再不骚扰生事、仗势欺人,如有违反肠穿肚烂,全家死光、断子绝孙!天地共鉴!”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声,乞丐睨着他,冷冷地喝道:“滚!”恶少如闻大赦,向肩舆奔去。 只觉眼前一花,“喀喇”一声那张红木雕花椅被乞丐飞身踏个粉碎,耳边一声冷喝:“给老子滚回家去!” “是、是、是,我滚,我滚!”恶少真的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人群欢呼起哄,无不拍手称快。 乞丐懒洋洋地转身欲去。朱橚伸手止住,抱拳行了一礼:“这位大侠,请留步!” 乞丐回头一看,眼中露出几分奇色:“老丈唤我,有何贵干?” 朱橚微笑道:“想邀大侠共饮一杯,可否?” 乞丐哈哈一笑:“如果二位老人家不嫌在下邋遢,乐于从命!” 钱悦儿笑道:“我等敬佩阁下高义,诚心相邀,相交贵在交心,哪里有这许多计较?请!” 三人哈哈大笑,一齐向江边小船上走去。上船后钱悦儿立即吩咐孙麻子扬帆向江心划去,走水路西去石门湖,以免恶少回衙搬来救兵再生事端。 看到码头不远处停着那艘熟悉的大船,钱悦儿微微一笑:李月桃,你果然是要往京城去! 她联想到冷千秋一月后的小汤山之约,隐隐猜到天狼教此次东进中原的目的地就是京城,看李月桃这一路行船的轨迹,更是证实了这种猜测。 这****登陆宁江,莫不是要在此地也建个据点?昨夜船上听到要用荆州、武昌、浔阳百媚楼调头寸周转,是不是为了用在此地?这些念头浮上心头,不过此刻无暇细想! 朱橚与乞丐在舱中相谈甚欢,钱悦儿在船头用从宁江府市集买来的原料配合孙麻子捕到的江鲜巧手烹制菜肴。 不多时螺肉炒韭菜、响油鳝糊、盐水虾、糖醋鲤鱼、木耳小白菜、长江一锅鲜陆续上了桌,将在城内买的一坛白酒打开,豪饮起来。 推杯换盏,借着酒兴,谈兴益浓。乞丐名叫岳成龙,不过二十出头,却见识广博,对于天南海北风土人情都如数家珍,甚是健谈,与朱橚聊得很是热络。 他的酒量更是惊人。船上器具不全,只得用平时吃饭的陶碗盛酒,他是酒到碗干,钱悦儿只得频频给他满酒。 朱橚见他酒量如此之好,吃惊不已,只得勉力相陪,这酒喝得又急又猛,连着三大碗下肚,朱橚脑袋开始发晕。 钱悦儿见朱橚脸色发白,双目微闭,知道他已是承受不住,赶紧劝菜:“来来来,尝尝这道长江一锅鲜,里面放了菌蘑、豆腐,长江里的鱼虾蟹贝螺都在这一锅里了,不但味道好还能醒酒。”赶紧盛了一碗递到他手里,朱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闷头喝汤。 岳成龙呵呵一笑:“老丈不胜酒力,就少喝一些吧!” 朱橚点点头:“岳老弟好酒量!佩服、佩服!” 钱悦儿越发觉得他不同寻常,一个普通乞丐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武功,更不会有这么好的酒量,寻常乞丐讨来的钱攒个五六天也不够买一斤酒的。需知酒量靠练,有一阵不喝就要退步,这好酒量需要多少银两才练得出来? 这陶碗一碗就有三两,他已经喝水一般连饮五大碗,都面不改色。酒量着实惊人。钱悦儿将面前的陶碗也满上酒:“老身陪大侠喝一碗!” 岳成龙哈哈一笑,将碗一碰:“岳某先干为敬!”仰脖一饮而尽,朝钱悦儿亮了亮碗底。 钱悦儿微微一笑,也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照了一下碗底。 岳成龙笑道:“多谢款待!菜好酒好,老人家好手艺!” 钱悦儿替他和自己满上,笑着说:“大侠缪赞,老身实不敢当!敢问大侠哪里人氏?” 岳成龙黯然道:“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哪里人氏,连我师父也不知道。连这个名字也是我师父给我起的。” 钱悦儿面露同情之色,端起碗来:“想不到触动了大侠的伤心事,老身自罚一碗!”端起碗来率先干掉。 岳成龙赶紧端起自己面前的陶碗一口饮尽:“老人家不必介怀,岳某无父无母,自幼被师父收养,视同亲生,倒也没什么伤不伤心的。” 钱悦儿将酒满上,看着他微笑道:“看大侠身手不凡,还没请教大侠师承门派,令师尊讳!”(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回 湖上血案 岳成龙哈哈大笑:“老人家看我这一身不就明白了吗?我乃是丐帮弟子,家师岳耀阳。” 钱悦儿看向朱橚,二人内心俱有一些吃惊,原来他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岳耀阳的弟子! 这么说,歪打正着,长江浮尸一案终于找到一名知情人,丐帮为何与其他江湖人物性命相拼的缘由正可向他打探一番。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眉目令二人心中感到一阵振奋! 朱橚和钱悦儿一边与岳成龙推杯换盏地大碗喝酒,一边说起了早上在雷池发现浮尸的情况,只隐去了派兵打捞和通知宁江知府收殓追查这一段。 岳成龙听得眉头渐渐皱紧,尤其听到鳄鱼竞相吞食浮尸一节时眉头皱得更紧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将面前的一碗酒又一口闷了。 钱悦儿将酒斟满,问道:“大侠有什么烦心事吗?” 岳成龙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今日遇到二位很是庆幸,谢谢二位告知此事,岳某还有事,只得先行告辞了!”站起身来,一抱拳:“多谢二位款待!他日有缘再会!” 咦?什么都没问出来,对方就急着要走,这怎么成?钱悦儿急忙唤住他:“他日去何处找你呢?” 岳如龙掏出一枚竹牌,匆匆地说道:“我行踪不定,二位如果要找我,可持这面竹牌向丐帮弟子打听。如果我恰好在城中分舵,他们自会引你们前来相见!后会有期!” 将竹牌递到钱悦儿手中,走出舱门,也不等钱悦儿吩咐孙麻子靠岸,就在甲板上直接一点,仿若巨鸟一般腾风而起,褴褛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此时虽然已由长江进入皖河与石门湖交汇处,河道较窄,小船却仍离岸十丈远,岳成龙清啸一声,一跃三丈许,足尖在芦苇梢上一借力,只二、三个起落便稳稳落到岸上,冲二人遥遥一挥手,便施展轻功纵身而去,转瞬不见。 钱悦儿和朱橚怔忡片刻,暗挑大指:“好俊的轻功!”这一招与一苇渡江有异曲同工之妙,没有精纯的内力修为断不能办到!钱悦儿亦自愧不如。 朱橚从这一手便看出了岳成龙的真正实力,据他所知整个大明军中以及大内俱无此等高手,江湖真是奇人辈出!一个弱冠男子竟有这样卓绝的修为,那么拥有一甲子功力的武林高手会有多么惊人的手段呢?不禁令他悠然神往,同时悚然心惊!幸亏对方是友非敌,否则项上人头不保。 钱悦儿则有些小小泄气,她满以为将“混元真气”修至第三重便可睥睨江湖,现在看来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与她年轻相若的年轻乞丐就有着超越她的武功修为。 白酒后劲凶猛,朱橚刚才前后喝了将近二斤,钱悦儿也大约喝了一斤,俱感有些晕晕然,返回船舱稍事休息。直到孙麻子将船停靠石门湖,系好缆绳,二人才强打精神下船登陆。 岸上有个小小村落,二人一打听,村庄名叫渔民村,住的都是在湖中和长江打鱼的渔民。村里家家户户晒着渔网,檐下晒着鱼干。女人在屋外织网、洗衣,孩子房前屋后追逐玩耍,在湖边堆沙子或者游水玩。一片安乐详和,很难想象二日前这湖边有过惨烈的江湖大火拼。 二人拄着拐杖慢慢地在村中穿行,村民自顾自忙碌,没人在意这二个陌生老人。偶尔有人抬起头看一眼又低头忙自己的事情。钱悦儿和朱橚四处查看,都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正在失望,从一户茅屋中逃出一个光脚少年,年约十四、五岁,目光涣散,身穿白缎内衣,嘴中“啊啊”惊叫,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前的衣领,满面恐惧。 从屋中又跑出一名年轻相若的布衣少年,面露焦急之色,从背后环扣住光脚少年,将他往屋中带:“少镖头、少镖头,外面风大,快进屋吧!” 钱悦儿一听,赶紧问道:“请问是不是宝兴娘的弟弟?另一位想必是吴少镖头吧?” 少年吃了一惊,迟疑不定地看着她和朱橚:“你们是谁?怎么会认识我们?” 钱悦儿微笑道:“你姐姐和吴师娘正在找你们,已经急坏了!怎么还在此处玩,不快点回家去?” 少年哭丧着脸:“我不敢回家,吴少镖头成了这样,我要是回去,会被姐姐打死的!” 钱悦儿柔声道:“先将少镖头扶进屋吧,免得着了凉。”少年点点头,三人将吴少镖头弄进了茅屋。 钱悦儿扶少镖头进屋时已经扣住他脉门诊了脉,显然是受了严重的刺激,得了癔症。 茅屋陈设简陋,屋中除了这二名少年并无他人。将吴少镖头安顿好,盖严了棉被,钱悦儿和朱橚坐了下来,少年端来二碗水:“谢谢二位老人家,请喝点水吧!” 钱悦儿四下打量,好奇道:“少镖头怎会发了癔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表情复杂,忽而后悔、忽而恐惧、忽而疑虑,脸色变了数变。钱悦儿抚了抚他的头发:“小兄弟,你只有说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才能知道少镖头的病因,出手救他呀!” 少年闻言似有所动:“你们能帮我救他?” 见二人点了点头,他终于下了决心:“我说了,你们不要告诉我姐姐。” 二人点头答应:“好,你放心吧!” 少年带着惊惧与恐怖述说了二日前的所见所闻: 少年名叫汪小迟,父母老来得子,嫌他姗姗来迟就给起了这个名,父亲生前是一名镖师,可惜死得早,小迟没来得及学到半点功夫父亲就死了,娘伤心过度,不久也走了,他就跟着姐姐、姐夫过活。 小迟一天到晚梦想着学成一身好武艺去闯荡江湖,吴少镖头是他从小穿开裆裤玩到大的好朋友,二人做着相同的梦,天天形影不离。 虽然他爹死得早,但吴镖头看在过世老爹份上没少照顾他们姐弟一家子。所以如果姐姐知道他带着少镖头出来看江湖大火拼,还发生了意外,令少镖头成了现在的模样,一定会被姐姐打死。 二天前,他和少镖头拿着竹剑正在锅贴铺门口劈刺挑砍耍着玩,看到城里来了很多江湖人物,比以往整整一年来来往往的江湖人总数加起来都要多!感到很好奇又很兴奋。 这时有个江湖侠客招手叫他,小迟就跑了过去,对方向他打听石门湖在什么地方。他就跟人家细细说了一遍,看对方还是听不明白,小迟就自告奋勇给他们引路。 二个少年把这批江湖人引到了石门湖,发现湖边停了艘大船,船上已经有好多穿着百衲衣的丐帮人物在上面。本来把人带到了地方就该回去,可是他们两人起了好奇心,就躲在树上偷看—— “船上搭了块跳板,那七十来个江湖人一个个上了船。五个人进了船舱,其他人都站在甲板和船舷上,和丐帮的人站了个面对面,双方都操着兵器,剑拔弩张的样子。 二人就猜这两拨人是不是准备打架?一个个沉着脸,那么严肃,好像见了仇人一样。 开头还没什么,后来船舱里声音越来越大,开始吵起来了,接着听到里头传来摔东西和重东西跌倒的声音。 那个让他们带路的江湖侠客用手捂着肩膀跳了出来,手指缝里往外渗血。他挥了挥刀:“各位兄弟,对方欺人太甚,不讲江湖信义,我们跟他们拼了!” 这下子,甲板上和船舷上的江湖人就和丐帮打成了一团,刀枪棍棒,飞刀、暗器都往上招呼,打得晕天黑地。两边都不要命一样,把人往死里打,血肉横飞,断胳膊断腿掉在甲板上还在颤动,船上到处都是血!看得我和少镖头都不敢再看下去了。心里面又有一点好奇,忍不住又从手指缝里往外瞧。 船上地方小,兵器打掉了他们就血淋淋地肉搏,谁也不让谁,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足足打了二个时辰,活着的人越来越少,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不过看上去江湖人要比丐帮占优势一些,把丐帮的人一直逼到船尾。 丐帮一个背上背着好几个袋子的头儿就说:“兄弟们,我们和他们同归于尽吧!”就突然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大圆球,点着火,向对面一扔。“篷”地一声就在人堆里炸开了,整条船都被炸烂了,人都被炸飞了!一条断腿一直飞到树梢上,往下一掉,正好砸在少镖头脑袋上,血洒了他一身,他吓得往后一倒,就从树上掉下去了。 湖面上水都是血红色的,我拼命拍少镖头的脸,他也没醒过来。天慢慢黑了,眼看着烂船一分分沉下去,所有的人都死光了,少镖头也昏迷不醒,我好害怕! 背着少镖头挨家挨户地敲门,没有一家肯开门的,从开始打起来,每家每户就都躲在屋里不出来。 我快要绝望的时候,这间茅屋的门开了,把我让进屋里,收留了我们。这家主人是个好心的老爷爷,他常进城里吃我们家的锅贴,认得我们俩。今天一早他进城卖鱼换药去了,少镖头又发病跑了出来,就遇上你们了。” 钱悦儿点了点头:“小迟,现在我们知道了少镖头的病因,就有办法救他了!你来帮我。” 钱悦儿从怀中掏出银针,让小迟帮忙卷起吴少镖头的裤腿,手法如风在人中、合谷、曲池、足三里、三阴交、涌泉各扎了一针。 一刻时后起针,吴少镖头神智果然清醒不少,钱悦儿抚着他的脑袋,笑着说:“吹支曲子给你听吧,你会觉得舒心得多!” 她从怀中掏出玉簫,吹起了古曲《流水》,水声淙淙,轻音袅袅,意境平和、空灵,仿若从心头流过一缕清泉,真滋润熨帖入心肺。吴少镖头安静地躺在床上聆听,渐渐露出了笑容。朱橚亦是听得闭目摇头,以手指在膝头打着拍子,兴致盎然。 钱悦儿一连吹奏了三遍,簫声渐轻渐逝。将玉簫纳入怀中,她抚着吴少镖头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道:“都过去了,那是一场噩梦,忘了它,好好睡一觉,醒过来一切都回到从前了!”她的声音轻缓低柔,带着一种磁性,与她的眼神配合起来,让人有着一种宁静超脱的感觉。 吴少镖头果然闭上了眼睛。钱悦儿继续轻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始终带着一种磁性深邃的旋律:“睡吧、睡吧,你会睡一个香甜的好觉,做一个美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吴少镖头沉沉睡去。 钱悦儿招手将二人叫出屋外:“小迟,吴少镖头睡过一觉就会恢复如初,你要马上带他回家。如果以后他又受到刺激,你就再找人吹流水曲给他听,就会好起来。” 小迟向二人深深施了一礼:“谢谢二位老人家,小迟记住了!” 钱悦儿微微一笑,同朱橚与小迟挥手作别。上了船,吩咐孙麻子开船回到宁江城外。 虽然找到事发现场,寻到了目击者,从中知道了当日的情形,可是丐帮究竟是与哪门哪派火拼?到底为了什么原因而火拼?仍然无从得知。虽然和丐帮帮主的弟子一起喝了酒,可是什么都没来得及问,今天一天的际遇真是令人不爽快! 坐在船中,钱悦儿托腮无语,朱橚看着她,忽然开口道:“你的玉簫真是奇怪,可以杀人,也可以治病。” 钱悦儿看他一眼:“演奏特定的曲子,贯注内力,便可引起世间万物的共鸣,因而能够却敌杀人。如果不用内力,吹奏普通的曲子,那么只要选对乐曲,对症施为,自然能抒发郁结,引导心境,达到医治之效。” 朱橚兴趣浓厚,问出了盘旋许久的疑问:“你吹的流水曲真是美妙无比,令人陶醉。如果这支曲子可以舒缓郁结,使他心绪归于宁静,那么为何吹完曲子以后还要以那种语调对那孩子说话,说话之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直直不放?” 钱悦儿一笑:“癔症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外界刺激而诱发,实则是病者本身内心的一种心理暗示,让人产生了异常言语和行为。所以治这种病,一是要使他安定,化解他的心结,再就是对他进行心理暗示,往好的方面进行导引。我对他所施的正是天竺秘术——催眠术,使他心智进入模糊状态,将我的话都当作真的,把头脑中所见的残酷血腥统统当作一场梦境。” 朱橚故作吃惊:“好厉害的女子,这催眠术岂非太厉害了!施展此术岂不是可以操纵世人,为所欲为?” 钱悦儿哈哈一笑,故作凶恶之态:“嘿嘿,知道怕了吧?如果得罪我,小心我把你也催眠,控制住你的心神!” 朱橚笑得更加可恶:“你不施这催眠术,已经控制住我的心神了,所以我并不怕!” 钱悦儿听出他话中有话,脸上一红,调转头不理他。 朱橚觉得此女身上如有魔力,神秘无比,永远也猜不透她还有什么惊人之举,随时显露出出人意料的才能,诱使别人去读她、探究她、走近她。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在沉沦,已经深深地被她吸引、为她着迷! 她看着湖水出神,心思飘到了峨嵋山。杨兄,你现在好吗?在做什么?有没有偶尔想起我呢? 他看着她沉思的样子,玉臂支在舷窗上,托着香腮,长长的睫毛半掩着秋水,水光倒映在她的脸上,照得肌肤几近透明。不知是喜是愁的表情惹人遐想。这份美色令人心动! 就这样小船载着二个痴痴的人儿重新回到了宁江城外。岸上已经扎起了营帐。看到小船靠岸,李、宁二人相视一笑,放下了心。 奉命驻扎此地,因为没有见到小船而悬起的心,终于踏实了。 就在小船离开半个时辰后,宁江知府带着三班衙役赶到,见了岸上许多尸身吓了一跳,仵作上前验了尸,与钱悦儿所说一致。 尸身已腐,尸体数量又多,无法携带,只得就地掩埋,直忙了二个时辰才告结束。李、宁二人同知府一行一道启程,直至宁江城外就地驻扎。知府再三邀请众官兵进城内驿站休息,见李、宁二人坚持不肯,只得作罢。 宁江府不敢怠慢,将雷池浮尸一案定为钧命要案,派出全数捕快衙役前往城中各处撒下大网追查线索。又向下辖各县下了文书要求协同查办,一时城内气氛紧张起来。到处都是带刀的官差来回走动巡视,挨家挨户地敲门入户调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月桃一行正是心中有鬼,刚刚从浔阳逃窜到宁江,马上遇到城内气候突变,官府逐家入户盘查。这可是危险信号! 此刻在前哨提前租下的宅院内,惊魂未定的李月桃正在厅堂中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暗探带来最新消息。 “咣当”一声门响,她赶紧向门口望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回 突袭府衙 把守大门的青龙堂教众迎进了一名樵夫打扮的暗探。卸下肩上的柴担,拭了一下额上的汗水,看到李月桃正站在厅中遥遥盯着他看,立即快步上前施礼:“右护法,属下回来了!” 李月桃点点头:“外面情况如何?快快讲来。” 他语速极快地说道:“四门都安排有大量衙门便衣暗捕,官差二人一组正在挨家挨户盘查,核对户籍人丁,凡操外乡口音的都加紧盘问,回答不上的就被铁链锁进了衙门。就连路上的乞丐都没放过,挨个盘问了一遍。卑职在街上查探接连被三拨衙门官差搜身盘查了一番,风声实在太紧,就赶紧回来了。右护法,得想想办法才好,官差马上就要查到这里来了!” 李月桃手心渗出了汗水,她这一行百八十号人分成18批混进城来,都集中在这处宅院中。俱是操着外地口音,一旦官差查来,岂不是很快穿帮?! 倒不是怕与官兵打斗,就凭这些教众的身手,将官兵击退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城去,绝对不是问题。只是这次东进中原,本就是要秘密建立分舵,任务未达成先暴露了行踪,就坏了大事。 在浔阳虽然败露行迹,损失惨重,但好歹“百媚楼”没有暴露,不日即可开张。在宁江什么都没有做,先搞得无法立足就太划不来了! 将上门排查的二名官差杀了?这样也不妥,官府分了工、划了地面,一旦发现派往这里的差官失踪,反而会引起了官府注意,会集中力量把这一片翻个底朝天。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她的头脑本就不算灵光,现在更是急得六神无主。 冷千秋毒发躺在床上,这下刚刚缓过劲来,钻心噬骨的疼痛令他面色苍白,吐出牙间紧咬着的白布,从床上缓缓地起身,扶住床柱喘息。 门上传来几下轻响:“冷堂主,你可好些了?右护法请你过去议事。” 冷千秋皱了皱眉,最近他听到这个就伤神,这李月桃每次传唤他过去议事,没有不眉挑目引,竭力挑逗勾引的,令他不胜其烦!不过,还不能不去。可恼! 他答应一声:“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稍事整理,来到大厅,李月桃让暗探把情况再说了一遍,亦说了自己的顾虑,眼巴巴地看着他,向他问计。 冷千秋略一思量,吐出了四个字:“围魏救赵!” 李月桃一双美目盯在他脸上,一脸困惑:“此话怎讲?” 冷千秋缓缓地打量了她一下,心中掠过一丝感慨:好一个胸大无脑的蠢女人!口中漫不经心地道:“现在衙门所有人手都放到了外面,府衙守卫非常空虚,如果遭遇到攻击的话,你觉得知府会怎么做?” 李月桃终于听懂了,面露惊喜之色:“冷堂主好计策!地字号听令,立即突袭宁江府,虚张声势即可,等官兵回防,立即撤回。办事小心,不要露了痕迹!” 地字号杀手头领黑虎躬身领命,率领32名杀手行动去了。受了枪伤的黑五被浔阳府所抓,另二名兄弟亦饮弹捐躯,现在连他总共只剩了33人。虽然人数不多,但胜在个个都是精英,去完成这样的任务实在是小菜一碟! 冷千秋淡淡地看着,突然笑了:同样是女人,怎么品性和智慧会差这么远?他此刻又想到了钱悦儿。拿她与眼前的李月桃一比简直有云泥之别!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李月桃面前自己定力如此深厚,丝毫不为所动,原来是心中装有钱悦儿的缘故。 宁江府衙内,恶少李环正在号淘大哭,脑门上敷了一条湿帕子,躺在一张榻上,他母亲李夫人正在百般哄慰,丫环、小厮站了一屋子,侍候着汤药、茶水,他的脚上起了水泡,一名婢女正在小心翼翼地上药。 “哎哟!你想疼死我呀!”他尖叫一声,飞起一脚将替他上药的婢女踢翻在地。在榻上翻滚哭闹:“我不管,一定要叫爹帮我报仇,今天我丢大脸、遭大罪了!让爹把那二个老不死的和那个臭乞丐都给我抓回来,我要用鞭子狠狠地抽他一人二百鞭才能解恨!” 李夫人为难道:“儿啊!周王千岁交代下来一桩钧命大案,衙门里的官差都派出去了,现在不好办呐!听话,先起来喝了药,养好伤,从长计议。” 李环大哭起来:“爹不疼我、娘也不爱我,都不管我心里的委屈,没人管我死活了,我还吃什么药,死了算了!” 李夫人一听慌了神,又是劝又是哄,急得自己的眼泪也要下来了。正在闹作一团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声怒叱:“小畜牲!又在外面惹事生非,还要在家中搅得鸡犬不宁,成心想气死为父吗?” 李环呆了一呆,又在床上蹬腿踢脚地哭起来:“娘啊!孩儿都这样了,爹还要骂我。他怎么能这样啊!” 李夫人看了心疼,从床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点着老公的鼻子骂道:“这到这时候才晓得过来看看环儿,他是你李家三代单传的独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向你李家列祖列宗交代!”末了,掏出手绢一掩鼻,哭了:“环儿要是有个不测,我也不活了!让你一个人逍遥快活去!” 这李刚能做到直隶宁江知府的位置仰赖岳父家在朝中的扶植与提携,当然不敢得罪了妻子。平素由着夫人说一不二,对独子稍有管教就有夫人出来阻拦哭骂,时间长了,就被夫人将儿子宠上了天。 今日之事他已经听说,儿子吃了亏跑回衙门搬救兵的时候,自己正领着衙门众手下在雷池验尸掩埋。待得回到衙门还需先处置周王殿下交办的这桩大案,已经由着他在衙内闹了一下午。 终于得空过来看他,却远远听到他哭闹不止,忍不住开口训斥一句,却被夫人数落了个狗血淋头,一哭二闹,再不抚慰哄她一哄,又要祭起杀手锏,玩上吊! 平心而论,是儿子娇纵过度,惹下众怒,做父母的管教不严,那么竖子出门,自然就有人出手帮忙管教了。 话虽如此,毕竟儿是爹娘心头肉,看到儿子泪痕满面,脚上起泡流血,额上和膝头红肿,他还是很心痛的。 李刚毕竟是读书人出身,明礼识仪,这种心痛一闪而过,意识到孩子在外受此折辱,遭罪至此,还是自招的,根由还是父教不严。可惜他想管也难呐!他叹了口气,拍拍夫人的肩膀,柔声道:“夫人,环儿这般光景,为夫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他这样下去,不单自己会吃亏,也会连累为夫的政声与仕途。再不管教恐酿大祸啊!” 李夫人啐他一口:“环儿是我爹爹最疼爱的孙儿,他不能受任何委屈!你能当上宁江知府,全靠我爹和我兄长提携,有他们在,你担心个屁!你这个没用的书呆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难为你,还是宁江府最高长官,让儿子在外受了这样大的折辱,你不觉得羞臊吗……” 李刚顿时败下阵来,抱头逃窜,身后夫人还在滔滔不绝,这一堆话已经听了十数年,动不动便祭出来压他。可怜他人前是威风八面的知府老爷,人后却是畏妻如虎的猥琐小男人,悔不当初接了这根橄榄枝! 当初他只想到一步登天的威风,却没想到这后头绵延不尽的屈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是湿面团沾手,深陷其中,无法摆脱了。别的官场同僚三妻四妾,他不敢奢望,家有河东狮,只得为她从一而终。身边连个知暖热的人也没有,房中之事更是无趣,面对一只母大虫哪有半点兴致?唉!有所得必有所失,这得失利弊只有自己品味得深呐! 正在书房思前想后,自怨自艾,听得传来阵阵惊叫声、哭嚷声,发生什么事了? 他从书案后站起,正要出门看个究竟,四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弯刀,刀身压在管家和书僮的肩头走进房来。 管家与书僮是听到异动,出门查看时被蒙面黑衣人堵住的,黑衣人将刀比划在他们脖子上,一步步逼近,而他们则冷汗淋漓地一步步倒退。 一直退到离书案一尺远,蒙面人停住了脚步,将刀从管家和书僮脖子上撤了下来,沉声道:“李知府,李大人!” 李刚从黑衣人进屋之时起,心中就惊慌起来,但强自镇定着,他还不清楚这批人的来路和意图。当务之急是先稳住他们,他勉强一笑:“正是李某!你们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蒙面人哈哈大笑:“你纵子行凶,为官不仁,特来取你狗命!”李衙内今天街头出丑的事情已经街知巷闻,暗探早已报知了。既然此次任务目的是将捕快、衙役全部调回府衙,自然要拖延时间,好让府衙被袭的消息传出去。 黑虎特地将此事拿出来说,李知府果然信了,心中暗骂不成器的孽子李环,给老子惹来杀身大祸! 管家和书僮被放开后,吓得缩在墙边,乘着二人对话的功夫慢慢地往外挪,这一刻已挪到门边。管家看向知府,见他对自己不露痕迹地眨了下眼,已知其意,二人迅速向外奔逃。 黑虎等人正是要他出去报信,哪会阻拦?下人们全都惊声尖叫着从府衙逃了出去。只李刚一家三口被蒙面人控制住,不得脱身。 李刚见管家已安全逃出去,心中多添了几分求生希望,决定努力拖延时间与刺客周旋下去。干笑一声:“本府教子无方,不过犬子倒还未杀人害命,何来纵子行凶一说?为官不仁就更无从说起了,本府勤勉治事,既不贪赃枉法,也未草菅人命,不知哪里得罪众位好汉了?” 黑虎侧过头,向上一扬,后面二名黑衣人领命而去。不多时,带来二十余名蒙面黑衣人,将书房围个水泄不通,最后二名黑衣人揪着李夫人和李环的后领,钢刀架在颈前,将二人带进了书房,撤了刀,将二人用力朝前一推。 李刚惊呼一声:“夫人!环儿!” 李夫人吓得容颜变色,发钗已是斜倒下来挂在发梢,头发散乱,泪痕满面,浑身发抖地赶紧扑进丈夫怀中,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带着无限委屈与惊恐,唤了一声:“老爷!” 竖子李环吓得面无人色,忍着脚上水泡摩擦的痛楚,瘸着腿赶紧躲到老爹身后,胆色稍壮。抓着李刚肩头的衣服,用右手一指:“爹,他们打我!”将肿得高高的左半边脸凑近给父亲看。 李刚见了,气不打一处来,甩手给了他一巴掌,顿时右半边脸也高高肿起了:“小畜牲,都是你惹的祸,害得爹娘跟你一起倒楣!” 李环顿时跌坐在地,捧着被打疼的脸哭了起来。李夫人惊道:“老爷,此话怎讲啊?” 李刚将刚才黑衣人的话说了一遍,李夫人才知儿子闯下大祸,竟然要连累到自己和丈夫的性命,又急又气,晕了过去。 李环扑了过来:“娘啊,你怎么了!”李刚摇着怀中的妻子:“夫人!夫人!” 李月桃遣走地字号杀手后,强自镇定坐在大厅喝茶,心中自是期望官差来得越晚越好,最好黑虎他们及时将衙役、捕快都吸引过去,敲门声不要响起。 为防万一脑中也盘算着如何应付官差的盘查,构思着说辞。她已经让大部分教众都躲藏到了柴房、马厩,只有少部分扮作下人,如果官差真的上门来,就和冷千秋假扮作一对夫妻,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碰碰碰”门环声响起,不是教中三长三短的暗号,看来,官差已经在门外了! 她用目示意,一名青龙堂教众便跑去开门:“官爷,您有什么事吗?” 门外瓮声瓮气地道:“开门,我们是府衙派来核对户籍盘查人口的官差,你家主人在吗?” 教众点点头,将二名官差让进了院内:“主人在家,您请这边走。”一面扬声道:“夫人,有二位官爷来访。” 李月桃走到大厅门口,倚在门上,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S造型,嫣然一笑,冲着二名官差娇声道:“民妇李氏在此迎候二位官爷!” 这二名衙役只觉这妇人美艳非凡,隔着一丈远就闻到她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气,不禁相视一笑。 这二人经常一同去妓院喝花酒,都喜欢上一名叫小桃红的头牌妓女,可惜银两不够,只能拉拉小手,请她出来唱唱曲,陪着喝喝酒。今天见了这妇人妩媚风情,妖娆动作,觉得小桃红也不过如此,只配给眼前这个女人当丫环。不由色心窜起! “嘿嘿”笑着,二人边向厅中走去,边四处打量,这处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来这妇人有些家底,只是她烟视媚行,看起来不像是个正经女人。 李月桃将二人迎往厅中落了座,奉上茶:“二位官爷这么晚了来到民妇家中有何贵干啊?” 左首那名衙役一笑:“这位夫人,我们是来核对一下户籍,查一下人丁。本府人丁户籍清册上这户人家早就迁往京城去了,听乡里说半月前有人买下了这院子,今天已经住了人,才特地过来看看。” 右首衙役客客气气地问道:“听夫人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请问夫人是哪里人氏?” 李月桃心中一跳,脸上笑得甜蜜:“奴家陕甘人氏,跟着我家官人来此经商,打算做点小买卖。” 二名衙役一听,心中微微失落,这妇人已经有丈夫了!公事公办继续问道:“请问尊夫在家吗?家中有多少人口?” 李月桃向扮作家丁的教众吩咐道:“去请大爷过来一趟。” 教众应诺一声跑去找冷千秋。李月桃娇声道:“官爷,我们夫妻二人带了十名下人,三名伙计,总共15口。” 衙役点头道:“烦请夫人将合府上下都集中起来,让我们看上一看。” 这时冷千秋来到了厅上,向衙役拱了拱手:“二位官爷,冷某有礼了!” 李月桃媚笑着,上去牵住他的手:“官人,二位官爷你招呼着,奴家去备些茶点过来。” 冷千秋不动声色地挣脱她的手,点了点头。李月桃得便赶紧下去布置。跑去柴房和马厩看了看,再三吩咐不得发出声音。又集合了扮作下人和伙计的教众一齐到厅前站好。 自己端了些水果、点心走回厅上。娇笑道:“官爷,人都集中起来了,您看!” 二名衙役一看,皱起了眉头:“冷大爷、冷夫人,府上怎么全是汉子,没有丫环婆子?” 李月桃一惊,口中解释道:“我那丫环在来宁江的路上跟一个小子私奔了,还没来得及另雇一个。” 二名衙役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们今天查了百来家,没有哪家这样奇怪,颇有些家底的大宅院里没有丫环和老妈子,全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而且这些男人年纪相仿,都年轻力壮,不像别家有老有少,真是邪门了! 李月桃察颜观色已经看出他们起了疑心,心中暗暗着急。这时衙役开始逐个查问起来:“你在这府里是干什么的?”天狼教众有些傻眼了,这个事先没设计好,得现编啊! “小人是护院的!” “小人是马夫!” “小人是厨子!” “小人是书僮!” 越往后编,难度越大,能说的都被前面说过了,最后几个脑门开始冒汗。冷千秋见了,走上前去,指点着道:“这个是管家,这四个是护院的,这二个是厨子,这二个是马夫、这是我的书僮,这三个是我请的店铺伙计。”天狼教众这才松了口气,一齐陪上笑脸,点了点头。 衙役在众人脸上来回扫了几圈,慢慢点了点头:“有劳冷大爷带我们在宅子里转转,城中出了人命大案,各家都要加紧防范,留意有没有进了可疑的人。特别是柴房、马厩更要注意查看!” 李月桃眼前一黑:完了、完了,实在不行只能拼了!这黑虎怎么办的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回 活捉周王 正在这时,虚掩的大门被撞开了,奔进来六名衙役,众人俱是一惊。李月桃等人以为行迹已经败露,官府前来围剿。正在办差的二名衙役见同僚突然闯进来,心知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那六名衙役心急火燎地冲二名同僚一挥手:“有人乘我等不在,谋刺大人,赵捕头命令速回府衙!”摞下这句话,又“篷”地一声一齐涌出大门,将两扇门在围墙上撞得又弹了回来,显然很赶时间。 二名衙役一听无暇再深究李月桃这座宅院的蹊跷,紧追着同僚跳出大门一起飞奔起来。 李月桃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黑虎他们及时把官差都给吸引过去了,终于没有无可奈何地走那最后一步死棋。现在她开始担心地字号杀手能不能全身而退了!如果事情搞大,引来守城官兵就危险了,毕竟他们手中有火器。武功再高也难挡枪弹无眼啊! 府衙书房内黑虎冷冷地看着李刚父子二人喊妻哭娘,手忙脚乱地将李夫人救醒。心中却在盘算,那批捕快、衙役什么时候能够赶回府衙?怎样把时间拖延下去,吸引住府衙全部的人手? 李夫人悠悠醒转,一眼看到儿子伏在身上哭,心想:这帮蒙面人是因为不满环儿作为才迁怒于老爷,如果他们父子俩出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只有消了他们心头之恨,才能保全他们父子的性命啊!想到这里,她伸手狠狠地打了儿子一个耳光。 李环愣了,打出娘胎,他娘都没碰过他一个指头,捧在手心怕着凉,含在嘴里怕化了,宠爱无比,今天晕倒后竟然一醒来就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今天在外面出尽了丑,被人修理了一顿不算,又挨了爹一掌、娘一掌,顿觉天下最委屈吃亏的就是自己,放声号淘大哭起来。 李刚见夫人竟打了儿子一掌,震惊得好比看见太阳自西边出来,双眼瞪得大大,扶着妻子双臂,摇了一摇,唤了一声:“夫人?” 李夫人一抖肩膀,甩落丈夫的双手,伸出食指指着李环,喝道:“孽障,不许哭!” 李环吓了一跳:今天老娘太奇怪了,对我这样凶,她不但打了我还骂我,今天的娘完全不像是我娘!这一吓眼泪倒是止住了,把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想摸摸看老娘是不是烧坏了脑袋,还是中了邪? 李夫人一把打落儿子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你这个不成器的小畜牲,怎么一点不学学你爹的样子,好好念书,求取功名。一天到晚花天酒地,作威作福,横行乡里,得罪了宁江百姓不算,还连累你爹一世清名……” 滔滔不绝,把儿子的丑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抖了出来,数落了一番,连十岁偷摸丫环屁股、十二岁偷看阿旺媳妇洗澡、十四岁偷拿家中银两、字画去抵押嫖妓这些事情都说了出来,直骂了小半个时辰。 李刚在一旁听了,发现夫人原来记性很好,谁是谁非也拎得蛮清楚,将包庇护短掩盖下来的事情桩桩件件,一字不落全顺畅流利地说了出来,把个不肖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心中暗呼痛快!同时也暗暗替夫人加油,希望她多骂一会,争取把援兵等到。 李环眼前一阵发黑:老娘太厉害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连他这当事人自己都记不得了,她竟然一口气不喘地都说了出来,连贯流畅地骂了这么久。今天真是衰神附体,丢人丢到家,在外当众受辱、在家当众受辱,被外人欺负、被爹娘打。 李环悲切看了一眼他爹,终于体会到以往老爹被老娘教训的滋味。“喳喳喳”,老娘骂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只觉头脑逐渐炸开,眼前无限放大的是老娘那二张不断上下掀动的嘴唇皮。表情呆滞麻木地任她骂着。 黑虎等人想不到遇到这样活宝的一家子,男人惧内、女人聒噪、儿子无赖,反正需要拖延时间,就饶有兴致地看戏,听到李环的极品故事忍不住哄笑一番。 门外喊杀声四起,黑虎等人精神一振,知道目的已达。黑虎对众杀手以目示意,手中刀一晃:“住口!” 李夫人顿时住了口,惊恐地看向他。黑虎挥刀劈向书案,“轰隆”一声,书案一劈两半,向左右二边倒下。惊得李刚三人一缩,妻儿扑上前将他紧紧抱住,他亦伸出双臂将二人紧紧揽住,面对黑虎,惊惧而警惕地看着他。 黑虎冷冷地道:“看在今天你们悔过的态度还不错,暂且饶了你们!如果不能痛改前非,你们的下场就象这张书案!”右手挽了个漂亮的刀花,挥刀入鞘。 左手向后一挥,蒙面黑衣人顿时“嗖嗖”飞起,借着黄昏的夜幕掩护消失在屋脊上。 李刚夫妇劫后余生,长出了一口气。李夫人赶紧去抚摸儿子的脸蛋:“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今天对不住你了,是为娘的错,还疼吗?哎哟,我的宝贝心头肉哇!” 李刚和李环都适应不过来,她变脸像翻书一样快,这是哪跟哪啊?李夫人最后一句话解开了两人心中疑惑:“环儿,娘不打你、不骂你,他们消不了气啊,不是这样一出苦肉计,我们三个哪能活命啊!” 这下李环不干了,嚎了起来:“我凭啥当这个出气筒啊?被外人欺负不算,还要被亲生爹娘打骂,好命苦啊!”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着不肯起来。 李夫人劝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娘疼你还来不及!别哭了,娘答应你,让你爹把那二个老家伙和臭乞丐抓回来,给你出气!”回手捅捅丈夫,李刚的脸色很难看,看着夫人威胁的眼神,只能缓缓点了点头。 李环一见顿时止住哭声,拍拍屁股站起来,挽住李夫人的胳膊:“娘,你打得好疼,给我揉揉!” 李夫人果真捧着儿子的脸蛋揉了又揉:“娘给你敷二片生牛肉就会好的,我们走吧!” 李刚看着娘俩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这儿子是没希望教好了! 这时众衙役、捕快,大小官吏都赶到了后衙,他们看到蒙面人从府衙中蹿出,生怕知府大人已经遇害,赶紧冲进衙内,见李刚一家三人安好,只是受了些惊吓,才松了口气。 守城千总接到管家的报讯后已经领兵来救,正在追击四散奔逃的蒙面人。逃出府去的仆役下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李刚当即下令停止入户盘查,所有官差都在府衙待命,眼下所有人都呆在身边,他才觉得生命有保障! 李月桃仍在厅中踱步,黑虎他们还没有回来,令她放心不下。“嗖嗖嗖”几条黑影落在面前,正是黑虎回来了! 李月桃迎上二步:“其他人呢?” 黑虎行了个礼:“禀右护法,我们撤离时遭遇了守城官兵,因为有神机营在内,不得不分散行动,分成了十组分头引开火力,再各自回来。” 李月桃一看,这才回来二组,还有八组还没回来,不知能不能平安归来? 其中一组黑衣人为躲避守城官兵的追踪,直逃向了江边。“呯呯”的火铳声惊动了驻扎在城门外的近卫军,立即拿起武器冲出营帐,与三名蒙面黑衣人碰个正着。 看这三人装束与炸毁周王棺椁的四人相同,近卫军报仇心切,齐声呐喊,刀箭火铳一齐朝这三人招呼过来,刹时间成了人肉靶子,待守城兵追到,三人已经倒卧于地,血流如注,身上插满了弓箭,布满了枪眼、刀伤,没气了! 双方通报了身份,李鹤年将这三具尸体移交给守城兵前去覆命,便重新安排将士们睡下。 朱橚与钱悦儿在船中看得清清楚楚。钱悦儿奇道:“这批杀手怎会被宁江府的官兵追杀?莫非城中又出了什么事情?” 朱橚问道:“你想做什么?莫非想要连夜进城去查探一番?” 钱悦儿道:“周王殿下怎么会这样英明神武呢?连我想什么都猜得到!” 朱橚横她一眼:“今夜不可,城中正在追捕缉拿黑衣人,你就不要去添乱了,飞弹无眼,小心象那三个人一样!” 钱悦儿虽然对轻功、内力颇有自信,但他从来由着她的性子办事,并没有像今晚这样果断地否决过她的意愿,倒让她不由自主软了下来,顺从了他的意思。 他的顾虑确有道理,而且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一番好意。城中到底出了什么事,虽然好奇,但也不差这几个时辰,该知道的事情总会知道的。 李月桃彻夜未眠,整整候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也只陆续回来了30个地字号杀手,另3个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想起杜炎的话,她的脸色一阵灰败。这二天功夫,她象一只丧家之犬,从浔阳逃到宁江,连折6名杀手,这样下去,实在难以向教中同僚和主公交代!实是诸事不顺。 她召来暗探,吩咐出外打探一下城中情况,顺便寻访一下3名地字号杀手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一亮,钱悦儿熬了锅香滑的鱼片粥,就上了岸,进城打听消息去了,留下朱橚仍在船中睡觉。有李鹤年和宁东海在岸上守护,而且已经易形换貌,别人认他不出,应该是安全的! 城墙边蜷缩着四个人影,每人身上披着一个麻袋。毕竟是十月末了,气温很低,露宿在户外,冻得手脚冰凉。蹲在一起,呵着手,抱着双臂拼命揉搓,想让身子暖和一些。 肚子“咕咕”叫,身上却没有银子,又冷又饿。其中一人打了个喷嚏,咕哝道:“龙哥,要不咱回去吧?” 被称作龙哥的壮汉白了他一眼:“我也想回去啊,问题是回得去吗?昨天被那臭乞丐打怕了,扔下公子就跑。我们要是回去,他能放过我们吗?” 打喷嚏的汉子充满希冀的眼光顿时黯了下来:“听说公子昨天被逼着给二个老家伙下跪认错,还向满街百姓赔罪道歉,最后肩舆也被踩扁了,是自己走回府里的,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他一定会把这口气出在我们身上。” 另一名汉子吸了吸鼻子:“是啊!昨晚上听说府里还出了事,咱们都不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追究起咱哥几个护院不力的责任,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哇!” 最后一名汉子哭丧着脸:“我们就这样跑了,回又回不去,行李、银子都没带出来,怎么活下去啊?” 这四个家伙正是昨天逃跑的李府四个护院,身上没钱、肚里没粮,为了保命逃跑以后,捕快、衙役很快开始挨户盘查,他们以为是公子要抓他们回去问罪,就四处躲藏,最后躲到了城墙边。 经常有乞丐在这过夜,守城兵见怪不怪,没人理会,他们就在此地露宿了一夜,现在想到处境艰难,不由互相抱怨起来。 突然打喷嚏的汉子眉毛一挑,指着前方一道背影:“雄哥,那不是昨天那老婆子吗?” “哪?”另三个脑袋一下子凑了过来。 雄哥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跟上她,把她抓起来给公子送去,公子出了气,就会原谅我们了!咦?那老头呢?怎么不在一起?” 喷嚏汉一指城门外:“那老婆子是从城外进来的,老头也许就在外面。” 雄哥一挥手:“阿三、阿狗,你们跟着这老太婆,我和二柱去找那老头。” 四人迅速散开,分头行动去了。被称作雄哥的汉子带着喷嚏汉出了城门,看到城外有十座营账。江边停着一艘小船,隔着三十多丈,另有一艘大船。哪有老头的踪影? 正在傻眼,二柱捅了捅雄哥的胳膊:“那老家伙在小船上!”雄哥凝目一看,果然,老头推开舷窗正在向外张望。二人大喜,悄悄向船上摸去。 朱橚此时刚刚睡醒,孙麻子坐在甲板上喝钱悦儿熬的鱼片粥,正吃得津津有味。见他醒来,马上盛了一大碗递了过去:“王爷,钱姑娘上岸去了,交代小人侍候您喝粥。” 朱橚闻言,推窗向城中瞭望,心中隐隐不安。接过孙麻子递来的碗,点了点头,开始喝粥。她煮的东西每一样都很好吃,完全可以媲美御厨,朱橚心中叹了口气,美美地享受热粥抚慰肠胃的感觉。 这时船身一摇,两个彪形大汉扑进了船舱,一把抓住了朱橚胸前衣领:“老家伙,可让我抓到你了,跟我们走一趟,好好给我们公子赔不是去吧!” 被推倒在甲板上的孙麻子爬坐了起来,未喝完的小半碗粥洒在了甲板上,他拼命抱住雄哥的双腿,口中喊道:“快来人呐!王——” 朱橚立即止住了他:“船家!”对着他摇了摇头,亦对着岸上已经举枪瞄准的李鹤年和宁东海摇了摇头。仰面朝天“哈哈”一笑,朱橚扬声道:“我倒要看看,这宁江知府衙门是龙潭还是虎穴!” 孙麻子悲伤又无奈地看着朱橚,硬生生把:“王爷有危险!”五个字咽下了肚,心中决定马上下船,进城去找钱姑娘想办法。 李鹤年与宁东海不敢拂逆周王意旨,明白殿下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告诉他们,他是被宁江知府的人给抓走的。顿时心头火起,好个李刚,吃了熊心豹胆,竟敢把周王殿下给抓进府衙,想不想活了?! 朱橚冷冷地扫了二名凶汉一眼,眼中深邃凌厉的锋芒令二个家伙毫无来由地一惊,这老者的气势竟是比知府大人的威严作派还要惊人得多,有着洞察一切,坦荡高傲的凌人气场,被他冷眼一扫竟令人胸中一窒。 这一瞥不同于武林高手眼神的精光四射,而是驾御一切、世界尽在脚下的王者之威,可惜这二个见识浅薄的小小莽夫不懂相人之术,不知现在闯下的这桩祸事将令自己万劫不复! 朱橚一甩袖,当先下船,二名凶汉跟在身后向城中走去。 孙麻子立即跟着下船,也向城中奔跑而去。李鹤年和宁东海狠狠地看着二名壮汉的背影,将手一挥,传令下去:“拔营上马,进军宁江府衙!” 孙麻子在人群中穿梭,眼睛四处搜寻着钱悦儿的身影,心中焦灼无比:王爷千万不能出事啊!老天保佑,让我快点找到钱姑娘吧! 从阿三和阿狗二名凶汉跟上的那一刻,钱悦儿就已经发觉,她只一瞥便认出了正是昨日上午遇到的恶少狗腿子。 心中暗暗冷笑,故意在人群中穿插起来,阿三、阿狗追到一处僻巷,发现把人跟丢了。就在互相埋怨,晃着脑袋四处找寻之时,只觉身上一麻,再也无法动弹了。 钱悦儿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冷冷一笑:“说!跟着我做什么?”左手拿着一枚土豆,右手的玄铁匕首滴溜溜一转,一枚土豆刹时变成一长条土豆片,长长地连着不断,直拖到地上。 钱悦儿将左手一松,土豆片掉到了地上,右手匕首比划上了二人的面孔:“你们想不想试试这把刀?信不信我可以把你们变成人肉片?” 二人吓得打起了摆子:“信信信,我说、我说!”(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回 弥天大祸 钱悦儿静静听完,心中冷笑:这四个蠢材没有将朱橚抓回府衙还好,若将朱橚真的抓了进去,那么项上人头也就不保了!岸上有近卫军保护,除非朱橚自己愿意跟他们走,否则这种货色只是移动的人肉靶子。 街市上府衙昨夜遭蒙面黑衣人袭击的事已经传开,钱悦儿顿时明白了昨夜三名天狼杀手为何会被官兵追杀。 百姓俱是拍手称快,夸江湖侠客为百姓出头,惩恶扬善,李衙内一天连吃二次教训应该懂得收敛,不再出来为非作歹。 钱悦儿听了却不这样想,天狼教并不是什么正道组织,干的都是剪径、杀人的买卖,会发善心跳出来惩恶扬善?相信母猪能上树还更可靠些。难道有人收买了宁江知府的性命?也不像!天狼杀手每次行动都不像昨夜这般大张旗鼓,从来使的都是暗杀手段,况且这李刚还好好活着,杀手根本不可能放过猎杀目标。 那么昨夜李月桃玩的什么把戏?钱悦儿思忖着转过身径直走了,把二个被点了穴的废物晾在了僻巷内。且罚他们站上十二个时辰。 走出僻巷,钱悦儿往宁江府衙而去,不知朱橚有没有被抓来此处?反正想要来此一游,查出李月桃突袭府衙的真正目的。如果朱橚已经被抓,正可暗中保护于他,再看那李刚如何收场! 朱橚昂首阔步走在前面,二名劫持他的壮汉反倒像跟班一样跟随在后,直向宁江府衙而来。门口的衙役认得这二名护院,见了这气宇不凡的老者觉得好奇,开口问道:“阿雄,这位老人家是谁?” 阿雄答道:“就是昨天在街上挡了公子的道,害公子吃了大亏的老家伙。特地把他抓来给公子出气!” 衙役一听往里一让:“快进去吧!今天大人刚刚下令要把昨天街上羞辱公子的老夫妇和乞丐捉拿回来。想不到让你小子立了头功!” 阿雄和二柱听了大喜,看来不仅仅可以得到公子原谅,重新回来当护院,没准大人还有打赏。于是乐颠颠地直向书房走去,打算先到大人那里去领功请赏。 朱橚心中冷笑,一直跟着二人走进后衙书房。昨夜受了惊,李刚并没有升堂理事,只在后衙书房批阅紧要公文。 书僮附耳禀告了几句,他仍埋首文牍中,只微微点了点头。过了许久,批阅完手中那道公文后才抬头打量着站在屋内的三个人。 眼光从一脸谄媚的阿雄和二柱脸上飞快掠过,停留在昂首而立、气定神闲的老者身上。 这古稀老者身高八尺,腿不弯、腰不驼,穿着一袭青布衣,全身却透出一份与装束格格不入的高贵雍容,一双凤目不怒而威、深邃如海。李刚顿觉心头一凛,这份容貌和气度似曾相识,他在脑中极力搜索。 毕竟久历官场,他一见之下顿觉此老者不是等闲之辈。寻常乡野村老见了从四品官员都是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甚至全身发抖、言语结巴。这名老者不单不跪,反倒居高临下地垂目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露声色地观察着自己,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优越和犀利。 二名护院早跪在地上,口称大人,见朱橚仍然站在那里,便动手去扯他,口中叱骂道:“好个不识体统的老东西,见了大人也不下跪!” 朱橚一拂袖将二人的手从身上挥开,傲然道:“普天之下能让我跪拜的人只有二、三人!只怕他承受不起!” 二名护院顿时就要挥拳向他打去,李刚听了暗暗心惊,立即制止二人的妄动。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老者,越看越像、越看越心惊! 二十年前殿试时曾经见过今上一面,高中后在琼林宴上远远地又窥视了一眼,虽然年代久远,但对陛下容貌仍是印象深刻。眼前老者额头高隆、二道浓眉,一双尾梢上吊的凤目炯炯有神,面貌特征竟与今上有六分相像,身上散发出的迫人气势,眼神凛冽扫过时的威严竟与陛下如出一辙,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此人与当今皇帝必然有着渊源,只是看年纪却要比陛下还要大些,这究竟是什么人呢?他心中猜疑,不敢怠慢,哈哈一笑:“来人呐,给老先生看座!” 朱橚将手一伸:“不必了!知府大人将老朽抓到府中,意欲何为?” 李刚一愣,干笑道:“误会、纯属误会!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朱橚淡淡地回答:“人称朱五爷。” 李刚心中更惊,果然是姓朱!陪着小心,堆笑道:“听老先生口音不是本地人,请问仙乡何处啊?” 朱橚心中冷笑:“京城应天府!” 李刚脑门开始冒汗,举袖拭了拭:“敢问老先生因何来到宁江府?” 朱橚淡笑一声答道:“奉诏进京,路过此地。” 李刚吓得身子往椅上一瘫,完了、完了,今天踢到铁板一块了!将皇亲国戚抓进了府衙,眼下如何收场?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体如筛糠的二名护院,心中恼恨不已,都是这两个蠢材惹的祸,如今大错已铸成,少不得拿他们开刀当个替罪羊! 思虑已毕,哈哈一笑,走到朱橚面前,跪倒在地:“本府得知小儿得罪了老先生,心中歉疚难安,特地请您老人家过府,当面赔罪!” 朱橚坦然受了他的跪拜,冷笑一声:“哦?老朽听说大人是下令捉拿老朽等人,莫非是老朽听错了?!” 李刚赶紧矢口否认:“绝无此事、绝无此事!”面色一沉狠狠瞪了二名护院一眼,转头吩咐道:“管家,去传唤赵捕头过来!” 仰头看着朱橚:“老先生请上座!待我将不肖子唤来,向您当面负荆请罪。” 朱橚一摆手:“不必了,既然昨日已经当众认错,今日也不必累赘重复一回,有过能改,善莫大焉,但愿他能够改过自新!子不教父之过,李大人一府父母官,不能体恤爱民,反纵子行杀,横行宁江,罪也不小,当如何自处啊?” 眸光冷厉地落在他脸上,看得李刚心虚胆战,口中道:“微臣有罪、微臣有罪!”他已经被朱橚身上凌然不可侵犯的王者威仪震慑住,不由自主地改口自称微臣。 朱橚冷哼一声,不再看他。门外赵捕头连翻带爬地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有一队亲王近卫军手持刀箭火铳将府衙层层包围了!” 李刚吓得“咕冬”一声跌坐在地,愣怔片刻,跪伏于地,膝行二步,磕头不止:“微臣有眼不识泰山,开罪殿下,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微臣!” 朱橚冷笑道:“李大人打算怎样处置此事?本王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李刚颤声道:“微臣真的没有下令捉拿殿下,都是这二个奴才自作主张,微臣会将他们打入死牢,重重治罪,请殿下息怒!” 从二人对话中发觉闯下弥天大祸的阿雄和二柱没想到赏没领成,小命倒搭进去了,顿时吓得晕了过去。李刚对赵捕头一挥手:“将他们押入死牢,听候判决。” 赵捕头领命拎着二人的后领将他们拖了出去。朱橚笑了笑,但笑容里却不见半点温暖与喜悦,只有无限的肃杀与高深莫测的冷峻,令李刚脊背发寒,遍体生凉。 朱橚淡淡地问道:“李大人对自己教子无方、纵容包庇之过,有何处置啊?” 李刚硬着头皮道:“微臣会上表自陈过失,罚俸二年,在宁江兴建寺院一座以谢百姓、自赎罪衍。” 朱橚点头道:“好!那么对令公子,赵大人打算如何教导与惩戒呢?” 李刚咬咬牙,狠狠心,道:“裁撤一应下人仆从,衣食从俭,送到天柱山书院禁足清修,不能考取功名不得重返家中。” 朱橚点点头:“希望李大人如约照办,否则本王治你藐视皇室之罪!” 李刚叩头如捣蒜:“微臣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朱橚将双手倒负在身后,龙形虎步地离开了书房,直向衙门外走去。李刚急忙起身追上,躬身相送。 宁东海牵过马匹,朱橚翻身上马,在近卫军的簇拥下扬长而去。李刚率众一直跪在地上,直至马蹄声远去,灰尘散尽,才在管家和师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抹了一头虚汗,慢慢向衙内挨去。 钱悦儿躲在书房屋脊上听得一清二楚,暗暗替朱橚叫好。 李刚被搀回书房,只觉四肢无力,双腿不自觉地颤抖着,饱蘸浓墨开始撰写奏章,直陈教子不严的过失,自请罚俸二年。 又在书僮和管家的搀扶下往正房走去,差人唤来李环,当着夫人的面宣布了将儿子禁足于天柱山书院的决定。 李夫人已经听说了府衙被围的事情,见到李刚正要打听,不想他却突然自作主张宣布这项决定,不由大惊,正要哭闹。李刚将奏章往她怀中一丢,李夫人打开一看,尖呼道:“老爷,你疯了吗?!” 李刚长叹一声,将刚才书房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末了苦笑道:“今天遇到的这位老者正是今上嫡五子周王殿下所扮,前番他曾遣近卫军副首领宁东海送来亲笔书信一封,钧旨督办雷池浮尸案。今天包围府衙的正是周王近卫军,环儿已经闯下大祸,要保他性命,只得如此,夫人就不要阻拦了!” 李夫人一听,颓然跌坐,半晌言语不得。李环更是傻了眼,从此禁足在天柱山上,一个仆人也没有,还要天天读书写字,这日子怎么熬? 李刚不敢有丝毫怠慢与拖延,吩咐管家立即收拾行装,即刻送公子上山。夫妇二人直送出府门外,李夫人早已泣不成声,李刚拍着儿子的手:“环儿,此去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可骄矜浮躁,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任性胡为,连累父母,连遭杀生之祸,应该有所悔悟了!” 李环悔不当初,怆然涕下,与父母洒泪而别。 钱悦儿在府衙中潜伏半日,已经从下人们的交谈中探明了昨晚事发经过,听到李刚嘱咐儿子的这番话,已经证实了心中所想,跃下屋脊,回到江边小船。 朱橚坐在船舱中,李、宁二人也陪在身旁,钱悦儿坐下笑道:“殿下今天好威风啊!只可惜暴露了行踪。” 李、宁二人神色一凛,朱橚一皱眉。这个他也想到了,可是实在忍无可忍,想要教训一下滥用权利的官吏和狐假虎威的衙内,不如此,大明统治将危、朝廷风气将败,民怨势必沸腾,倒没有过多顾虑自身安危。 钱悦儿这么一说,倒后怕起这班江湖杀手的毒辣,对方挫骨扬灰的狠招都使得出,还有什么做不来的? 如今诈死之计败露,接下来又要面对一波波的暗杀吗?众人将目光投向钱悦儿,想听听这位智计百出的女诸葛有什么高招。 钱悦儿果断地道:“我们现在马上登船,要赶在他们行动之前离开此地。”她将眼神一递,将众人的视线引向了三十丈外停泊在码头的大船——天狼教二层楼船,笑了一笑:“我们所有人都上那条船!” 朱橚笑了起来:“此计甚好!”李鹤年、宁东海愣了一会,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钱悦儿施展轻功,悄然掠上大船,日前来过,熟门熟路。转了一圈,发现船上只有十名天狼教众留守,她神出鬼没地欺近,以重手法点了穴道,可怜这十名教众刚睡醒一个时辰,又要继续沉睡十二个时辰。 钱悦儿搭好跳板,近卫军迅速上船,将十名被点了昏睡穴的天狼教众搬了下来,叠罗汉一般码进了小船里,压得船身往下一沉,船舷几乎接近水面。 朱橚在李、宁二人贴身保护下当先上了大船,孙麻子当上了二层大船的掌舵人,兴奋地直搓手掌。 钱悦儿笑道:“孙大哥,你以小换大,赚了吧?” 孙麻子当然开心,连连点头,爱不释手。近卫军办完差事,纷纷登船,立即扬帆启航。 朱橚与钱悦儿恢复了本来面目,近卫军见周王殿下好好活着,士气大振。 天狼教暗探奉命在城中活动了一天,黄昏时回到了宅院,向李月桃禀告了结果:昨夜三名地字号杀手为避追兵逃到江边,被周王近卫军截杀,尸体已移交给守城官兵,眼下被悬在城门口示众。李刚受了惊吓一直躲在衙中,全衙上下都窝在里面不出来,还急急把儿子送上了天柱山,看起来是吓坏了!有件怪事,周王近卫军突然包围了府衙,李刚亲自送了一名老者出府,那老者跟周王近卫军一起离开,李刚一直跪送到众人走远。 李月桃挥退暗探,三名杀手凶多吉少,她已有心理准备,还不算太意外。她心中狐疑和介意的是其他三个问题:周王近卫军怎么会在宁江城出现?包围府衙做什么?李刚亲自跪送又被周王近卫军接走的老者是谁? 女人的直觉令她觉得此事非常可疑,亲王近卫军不是普通人能够调动的,周王已死,他们会为谁而不惜包围府衙?难道……难道周王并没有死? 她为这个可能性而坐立不安,二十万两银票已经毁在浔阳秘宅大火中,完不成任务就要送还银票倒赔一成,这可不是小数目,哪里去筹来?赔钱还是小事,天狼杀手在杀手界响当当的声誉就算砸了! 她赶紧召来一名教众,嘱咐了一番,教众领命而去,李月桃坐立不安地等着消息。心中盘算着,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况,应该如何善后。 不多时,教众带回了周王朱橚乔装改扮现身宁江府衙的消息。李月桃有如五雷轰顶,朱橚没死、那贱人也就没死!难道浔阳府秘密堂口也是她在作怪?最近诸事不顺都是那贱人的缘故吗?好个贱人,有你没我,定要与你一笔笔好好清算! 她一拍桌:“来人呐!速去江边,查探周王近卫军驻扎何处!”暗探领命立即出发,只半个时辰就急急赶回,带来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停在江边的大船不见了!江边只有一条小船,船上发现十名被点了昏睡穴的教众,系用重手法点穴,尝试许久无法解开,只得先行回来报告。 李月桃嗓中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气晕了过去。 现在李月桃手中已没有了大额银票,只有一些散碎银两,被钱悦儿一行开走这条大船,就没了去往芜湖和京城的交通工具,若要再置办一条大船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活活被困死在宁江,进不得、退不得! 在明代,要从宁江赴京城,只一条水路可走,钱悦儿算准李月桃资财已在浔阳付之一炬,使一招“釜底抽薪”将天狼杀手困在宁江,足以赢得时间顺顺利利地到达京城。将李月桃困在此处,还能打乱她的阵脚,一举二得! 到了京城朱橚在皇宫大内就安全得多了,钱悦儿想到很快可以回到阔别五年的家中,心情好不激动!(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回 峨嵋论剑 杨千城站在栖霞峰上仰望着一轮残月出神,与钱兄弟分别已近半月,不知他有没有安全回到京城与老父团聚? 一同在大佛秘洞中闭关半月的往事历历在目,现在只剩自己一人触景伤情。 每天完成师父的功课,他都会来到这里,舞一会剑或者施展轻功去乌尤山再返回来,仿佛他仍然在跟自己比试一般。他溺水时惨白的面容和自己深怕失去他的揪心之痛仍然这般真切。 和他分开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过!白天在师父严格督促下习武时还能做到心无旁鹜,一旦空闲下来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种种,多想能和他一同仗剑江湖,联袂而行! 不过目前恐怕不可能,只盼依靠勤学苦练,早早达到师父的期望,如此便可下山去找钱兄弟。 耳中又传来一线簫声,将他从纷扰的思绪中拉回。静静地听着,簫声很动听,仔细听来却与钱兄弟的簫声不同。他的簫声极有感染力,簫声清亮透着洒脱,极有穿透力。而这道簫声委婉动人,整支曲子甚少起伏,音色平稳,也因而少了许多感染力。 只有在焦急的情况下他才会听错,现在这样平静的心境下他一听就知道簫声的主人并不是钱兄弟。不过,能够听到簫声真的很好!他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借着簫声怀念着钱兄弟真的很合适。 簫声停了,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杨千城回过身,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四目相对,她笑了一下,左颊上现出一朵梨涡,右手握着一管竹簫,轻声问候道:“杨师兄,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杨千城有几分意外,笑道:“谢师妹,怎么是你?” 谢婉亭笑得温婉:“我经常到这里采药,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杨千城目光迷离:“我在这里想念一个人。” 谢婉亭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就是上次你急着找的那位好兄弟!” 杨千城点了点头:“谢师妹真是冰雪聪明!” 谢婉亭被夸得脸色一红,柔声劝道:“夜了,师兄不要留得太久了,早点回去吧!” 杨千城笑了笑:“多谢师妹关心!” 谢婉亭福了一福:“那么小妹先告辞了,师兄保重!”亭亭袅袅地转身离去,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中。 杨千城盯着她的背影有些纳闷:她不是说来这里采药吗?怎么没有背药篓呢?钱兄弟总是一大早踏着露水去采药,谢师妹怎么晚上出来采药呢? 不过他无暇细想,时候确实不早,是该回去了! 次日华阳真人带着杨千城在观后修炼金刚三昧掌,师徒二人运掌虽然缓慢却连绵不绝,腾挪跳跃之间并没有呼啸的掌风,二团掌影随着身形变幻优雅舞动,二丈之内带着迫人的压力,砂石卷起,离地三分在身周旋转飞舞。 “嗨!”随着一声大喝,师徒二人向着距离一丈之遥的山石凌空各击出一掌,杨千城那一掌在山石上印出一个深达五分的掌印,华阳真人只留下一个深不足一分的掌印。 钱千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掌,不敢相信自己竟比师父的掌功还要厉害。华阳真人拈须微笑,只听“轰隆”一声,华阳真人击中的山石化成了齑粉。而钱千城那块依然如故。高下立分! 金刚三昧掌共分为四重,即金刚不坏、金刚大力、金刚礼维、金刚劈空。二人今天所练正是第四重。金刚劈空讲究掌力的“绵、缓、沉、暗”,杨千城前三者都做到了,最后一个字却没有做到。 华阳真人哈哈一笑:“千城,你知道为何你的那块石头没有碎?” 杨千城惭愧道:“徒儿与师父功力判若云泥,不可同日而语。” 华阳真人摇摇头:“并不是为师内力深厚才能击碎山石,而是你运力不得其法!你的掌力运在明处,以实击之,便被山石反弹消耗许多。为师掌力运在暗处,直透肌里,便得以从内部瓦解此石。你再悟上一悟!” 盘膝坐下,笑眯眯地看着爱徒。杨千城走到自己那块山石前抚摸片刻,想了一想,顿有所悟。重新演练起金刚三昧掌,隔空一掌劈落,石上只留一分掌印,收掌跃回师父身侧,“轰隆”一声巨响,大石果然粉碎。 华阳真人拈须大笑:“千城,你果然资质过人,很好、很好,此掌练至最上乘,表面无伤,内里尽碎,以你现在的掌力已属上乘,与为师相差无已了!” 杨千城谦谢道:“承蒙师父悉心教导,徒儿才能有此进益,多谢师父!” 华阳真人甚是满意:“天色不早,我们回观!” 才到观门外,清风躬身屈指为礼:“师祖、三师叔,伏虎寺静空师叔祖派人送来书信,正在大殿等候!” 华阳真人一掀眉,心中奇怪,快步向大殿走去。殿外立着二个秀丽的背影,听到脚步声一齐回过头来躬身行礼:“弟子拜见掌门师伯!” 华阳真人一挥拂尘,微笑道:“免礼!二位师侄请进去说话。” 进得殿内,再次行礼,四人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二名小尼姑恭敬地奉上一封书信。华阳真人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十月卅一日乃贫尼皈依三宝廿载之日,伏虎寺特备素斋薄宴,邀各位同门相聚一叙,敦请掌门师兄华阳子真人移驾观礼,乞允为感! 华阳真人一看哈哈大笑:“静空师妹相邀敢不从命?请回去转告你们师父,二日后贫道定当前来共襄盛举!襄妹相邀敢不从命,请回去转告你们师父,二日后我定影,听到响金铡三” 二名小尼姑很是高兴,齐声道:“多谢师伯,师父有话,希望师伯能带同各位师兄一齐前来。” 华阳真人微笑点头:“好!二位师侄辛苦了,替我向你们师父问好!” 杨千城代师父将二位小尼姑送出观门,目送她们远去,返回大雄宝殿,见到华阳真人正带着一脸思索表情。 “师父,您在想些什么?”杨千城轻声询问道。 华阳真人拈须而笑:“你静空师叔可不是约人吃顿饭那么简单,遍邀同门,又要求带着第二代弟子前往,应该是想借机切磋,预先看看各支派下一代掌门候选人优劣之处。” 杨千城闻言不禁苦笑,峨嵋派这掌门之位实在是竞争激烈,难为之至。师父尚健在,各支派已经在酝酿策划确定各自的下一代掌门候选人。 华阳真人自信满满地道:“千城,你是为师最器重的得意弟子,十月卅一论剑之****必可秀绝群伦!” 杨千城一听,心中一跳,师父这意思是要让自己代表本门出战,那么大师兄怎么办?口中把这一疑虑问了出来。 华阳真人皱眉道:“各支派都将实力最强的弟子推举出来,青峰虽是我的大弟子,可惜资质平常,勉强派他出战,败在师弟们手上只会令他更加难堪。” 杨千城听了,无可奈何,只得告退。 知徒莫若师,众弟子的资质与实力没有人比华阳真人更清楚了,如今的杨千城实力远在王青峰之上。作为峨嵋掌门,他必须派出最有希望夺冠的弟子来维护师门的尊严与荣耀。虽然令王青峰颜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也好过他战败令他自己和整个碧云观蒙羞。 十月卅一日辰时,伏虎寺修缮一新,众多女尼与俗家弟子在山门内外忙忙碌碌,接待各支派同门。大雄宝殿前广场上搭了许多凉棚,各支派由女尼分别接引落座。直近午时,人才陆续到齐。 “慧门”碧云观以掌门之尊位列东厢第一、“僧门”普贤寺元空大师位列东厢第二、“岳门”位列东厢第三、“赵门”位列东厢第四;东道主“化门”伏虎寺静空师太位列西厢第一、“杜门”位列西厢第二、“洪门”位列西厢第三、“字门”位列西厢第四。南面一字排开成都“黄陵派”、川东“点易派”、川西“青城派”、川北“铁佛派”、川东“青牛派”。峨嵋派五花八叶俱已到齐,约摸二百来人济济一堂,场面煞是热闹。 静空师太站在场中央合什为礼,朗声道:“贫尼忝为伏虎寺住持,具足比丘戒,已历廿载,今于佛前开光受领新袈裟,特备全素斋宴邀众位同门前来观礼,感谢各位驾临寒寺,贫尼在此谢过!”罄钹木鱼之声响起,静空师太虔诚地礼佛颂经为袈裟开光,再由女法师替她披在身上。 礼成。静空师太身披新袈裟,手持锡杖,走到场中吩咐开宴,寺中众女尼和居士将素斋宴摆了出来,各凉棚俱有一席。 静空师太将锡杖在原地敲了一敲:“贫尼还为各位同门准备了一项表演,以添雅兴!”向西厢第一间凉棚招了招手,谢婉亭笑盈盈地跃上场中,向四周抱拳行礼:“各位长辈、同门,婉亭献丑了!” 她穿一身洁白劲装,施展起化门经典拳法“三十六路闭手”,一招一式犹如春蚕吐丝,连绵不断。掌不离肘,肘不离怀,出拳时每一手都是挠头钩挂,手脚轻快,招式严谨。 化门也称“蚕闭门”,闭手亦称“天罡星三十六”,胜在攻防严密,招招紧封敌手,避实就虚,使之无法施展。那谢婉亭尽得静空师太真传,招式干净利落,滴水不漏,人又美貌,满场白影飘飘,场下众多怀春少男俱是心口“砰砰”。 谢婉亭表演完毕,微笑行礼:“婉亭技艺粗疏,难入众位长辈与同门的法眼,只是抛砖引玉而已,还请各位同门多多指教!”略一躬身,轻盈退下。 静空师太笑道:“小徒说得好,难得今日同门盛会,不妨都来表演切磋一番,也可增进下一代之间的交情,掌门师兄与各位分掌门意下如何?” 华阳真人心知肚明,一切都是这对师徒提前排练好的说辞,既然如此,那就正好顺水推舟,让千城来个脱颖而出!微微一笑:“贫道觉得师妹所言甚是!”其他支派本已跃跃欲试,见华阳真人同意了,自然大喜过望,齐声叫好,摩拳擦掌地开始安排上场人手。 杨千城作为当代掌门所推选的代表第一个上场,峨嵋派众人在行龙顶上见过他和钱悦儿大战天狼教四高手,因此他一上场还未及开口就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杨千城赶紧抱拳行礼:“多谢各位长辈和同门的厚爱,千城献丑了!”他不敢托大,以高深武功卖弄,只使了一路“峨嵋通臂拳”。他身穿一袭天青色的袍子,招式利落、进退如电、行动如风、拳风如雷、拳影幢幢,既有灵猿轻灵之形,又有重拳开碑之势,将峨嵋武功刚柔相济之神髓发挥得淋漓尽致,场下一片叫好之声,掌声雷动。 杨千城收势抱拳正准备下场,场下跳上一个人来,正是曾经自告奋勇前往普贤寺送信的“铁佛派”弟子丁佑。他乃是铁佛派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最擅长的就是这套通臂拳。见杨千城将这路拳使得如此漂亮,见猎心喜,想要上来切磋一番,征得师父同意,就跳了上来。 丁佑向场中行了一个罗圈揖,又向杨千城抱了抱拳:“杨师兄,我乃铁佛派弟子丁佑,愿向师兄讨教一二!” 杨千城赶紧还礼:“丁师兄,讨教不敢当,同门切磋,小弟敢不从命!” 丁佑哈哈一笑:“看招!”施展通臂拳向杨千城面门攻来,拳风又劲又急,杨千城一个错步,偏头避过。也以通臂拳接招,场上一青一灰二条人影蹿跳如飞,攻防轻灵,有如二只敏捷的猿猴。 丁佑求胜心切,放弃守势,双拳上下一晃,直扑中宫,杨千城暗运“峨嵋盘功易筋经”护体,挥拳相迎。 丁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利突破杨千城的拳招直击中他的胸口,未及窃喜,但觉触手如绵,拳上劲力俱被消弥无形,心中一惊,已被杨千城用“三十六路天罡指穴法”点中腋上“天溪穴”,顿时半边身子酸麻,赶紧向后撤开。 心知杨千城已经手下留情,他架开自己双拳的拳招本是虚招,才令自己顺利突破防守击中他的前胸。与此同时,他迅速化拳为指,切入自己门户大开的中盘。天罡指穴法一出手变招无数,自己胸前大穴尽在他指掌之间,他却只点了自己一个无关紧要的穴道,实在是给足了面子。 丁佑顿时发觉了二人之间实力上的悬殊差异,微笑抱拳:“杨师兄好功夫,小弟佩服!”又向场中躬身一礼,回归本队。 “铁佛派”掌门罗四海一直紧盯着场中爱徒于杨千城打斗情况,杨千城气定神闲,脚下步法稳健,动作酣畅淋漓,峨嵋桩功的造诣远在丁佑之上,便知已无胜算。 待见到丁佑冒险放弃防守,以攻势突袭杨千城胸前,差点惊叫出声,幸好只是同门切磋,如果是实战之中,向实力高过自己的对手行此险招,无异自寻死路! 果然,杨千城诱他击中前胸,借机一招致胜。爱徒的拳上威力如何,罗四海是心知肚明,有着碎石开碑的威力,就连自己这当师父的都不敢硬接,没想到杨千城竟然正面承受了,而且毫发无损,莫非这杨千城已经修成了“盘功易筋经”?以他这样年轻竟然达到了如此修为!罗四海心中的感受已经不是用震惊来形容了。 与他有着同样的震惊的人不在少数,元空大师就是其中一个。 行龙顶上他亲眼见过杨千城出手,那时的杨千城不过是剑法精妙而已,内力不过是江湖上二流高手的水准,仗着钱少侠的魔音已经造成对手潜在内伤,凭借二人心意相通的默契配合以及一流高手的剑术造诣才能获胜。 想不到一个月不见,竟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无论是外功还是内功都达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经过行龙顶一役,他在对敌过招方面的经验也较丁佑老到得多。年纪轻轻,已经成为偌大峨嵋派最顶尖的高手,纵观整个武林又有多少青年才俊可以达到这个境界!华阳子真是好福气! 元空表面不动声色,暗中羡慕不已。习武之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更高的武学境界,自己完不成的心愿就培养徒弟来完成,有个好徒弟也是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 静空师太发起这次同门切磋,正是想要估量一番,各支的后起之秀实力如何,下届掌门**?化门能够秀出群伦固然最好,如若不然,也可从中为爱徒谢婉亭觅得一名佳婿,有着这二层深意,自然对场中较量看得格外用心。 丁佑击中杨千城前胸后,面部一闪而逝的惊讶表情落在她的眼内,又见杨千城迅速变招,天罡指穴法在丁佑胸前各大穴逐一划过,最后落在肩下“天溪穴”。静空不由微微一笑:这孩子竟已练成“盘功易筋经”,真是后生可畏!最可喜宅心仁厚,确是一块美玉良材。 杨千城对丁佑道一声:“承让!”对场下施一个罗圈揖,正想下去,又有人高叫一声:“杨师兄且慢,在下前来讨教!” 上来一个胡子拉茬的汉子,对着场下抱拳行礼:“洪门鲁先扬向各位长辈、同门问好!”(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回 技压群雄 鲁先扬对杨千城一抱拳:“杨师兄,请接招!” 洪门自元末创建,属于峨嵋一脉新支,以拳术见长,洪拳以陕西地方拳术红拳揉合峨嵋拳术演变而来,具有正门攻敌,大开大合,重手重脚,刚劲有力的特点。 鲁先扬拳风呼呼,动作刚猛直向杨千城劈落。杨千城仍然施展通臂拳闪躲防守,一个势如猛虎力逾千钧,一个轻灵跳脱如同猿猴,瞬间过了十余招,鲁先扬一轮抢攻未能占得半点先机,气势转弱。 洪门虽属峨嵋一支,但拳法与峨嵋拳术讲究的刚柔并济大有不同,有其独到之处,杨千城以谨慎为主,只守不攻,留心观察鲁先扬的拳路。 交手十几招,杨千城看出洪拳手法丰富,但腿法变化较少,步法稳健,拳势刚烈,都是硬桥硬马的路数,不仅出拳刚劲有力,还以气催力,以声助威。鲁先扬每挥出一拳必然先“嘿”上一声。 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虚晃一拳吸引鲁先扬的注意力,鲁先扬见他终于易守为攻,直袭自己面门,赶紧挥拳格挡,不意杨千城腿下用力,双腿连环攻击下盘,顿时步法大乱,心中着慌。 鲁先扬腿功扎实,步伐沉稳,但下盘遇到攻击却闪避不灵。杨千城在华阳真人督促下苦练峨嵋桩功,下盘功夫扎实,出腿不但劲力十足,而且步法灵活,脚踢膝顶,横扫侧击,把腿脚笨拙的鲁先扬搅扰得东摇西晃,站立不稳,每次回击踢踹时,杨千城已经移形换步,轻巧避开。 脚下的较量令鲁先扬的洪拳大失水准,毫无章法可言,殊不知正是自己下意识地“嘿嘿”声令杨千城总能先知先觉,提前避开自己的攻击。 场下观战的众弟子不禁偷笑了起来,眼见鲁先扬左支右绌,东倒西歪的狼狈相,与杨千城的气定神闲,进退自如相映成趣,高下之分已经很清楚。 洪门掌门洪泰严见了面上有几分挂不住,想不到最得意的门生上得场去在杨千城面前如此不堪,不知接下来会输得如何惨烈! 说时迟、那时快,杨千城以腿尖踢中鲁先扬左膝内侧“阴谷穴”,鲁先扬只觉左膝酸麻,不禁向前栽倒,眼看就要单膝下跪人前出丑,杨千城飞身来到身侧,不着痕迹地以右臂搀住他,一齐向下鞠躬:“弟子们献丑了,请各位师叔、师伯指点!”台下掌声一片。 鲁先扬心中感激,对杨千城抱了抱拳:“杨师兄武功高强,小弟自愧不如!” 杨千城抱拳回礼:“鲁师兄过谦了,承让!” 鲁先扬下场,洪泰严心中大石落地,幸好这杨千城手下留情,没有令弟子出丑当场,漂漂亮亮地保全了洪门的颜面。 杨千城向场下抱拳,正要下场,又有人跳了出来,声若洪钟:“杨师弟慢走,为兄前来讨教!” 杨千城一看来人玉面长身,豹眼方唇,长得英武不凡。原是旧识,遂微笑拱手道:“原来是赵师兄!” 来人一笑:“几年不见,杨师弟功夫精进不少,赵琰特来讨教一番!” 杨千城认得他正是赵门掌门人赵德钰的长子,五年前赵掌门曾带他一同来拜会过华阳真人,还住了数日,两门弟子在一起好好切磋了一番。 赵门的拳术始自宋太祖赵匡胤的“太祖长拳”,故称“赵门”。如今的赵门融合峨嵋武术真髓,兼采少林数路,讲究翻滚跳跃,舒展大方,善用腿功。 赵琰乃是宋室后裔,自幼习武,将一套长拳使得豪迈奔放,刚柔并济、气势澎湃。一个简单的起手势姿势优美又威猛内敛。 杨千城曾与他交过手,当然不敢轻敌,抱元守一,蓄势以待。 赵琰“冲步双掌”、“魁星踢斗”连续两招一气呵成,先出掌攻中盘,再踢腿攻击杨千城右腿。杨千城运起“峨嵋盘功易筋经”,呼吸平和,含胸一缩,巧妙避过他直奔胸前的双掌,右腿一曲成“金鸡独立”,轻轻巧巧避过他势若雷霆的二招。 赵琰见双掌明明就要击中他胸前,他的胸部却毫无预兆地向内陷入一寸,令双掌落了个空,心中一惊。对方的劲力已经反弹过来,胸部一挺,恢复如初,一股大力撞得他双掌巨痛,筋骨快要折断一般。 已是吃了个哑巴亏!他一咬牙,使出一招“翻天劈地”,单腿独立,以右脚为轴,原地左转,身体后仰,左手顺势曲肘上架,全身收腰下压,右手自下而上挥出一拳,左手同时回护右肩,动作一气呵成,手眼身法步配合得恰到好处,迅捷无比地攻向杨千城下颌。利用本门腿功优势,顺势又将右腿踢向杨千城腰部。手脚并用,杨千城要躲过这二处攻击着实不易! 杨千城暗暗叫好,身躯拗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脖颈向左侧移过三寸距离,正避开攻向下颌一拳,赵琰右手直擦着肩膀向上滑过落了个空。腰身则向右侧闪过五寸,正好避开他劲道十足的一踢。 左手顺势一抄,将赵琰的右腿脚踝捏在掌中,轻轻向前一推送,赵琰站立不住,蹬蹬蹬直往后退了三步,方才站定,玉面微红,向杨千城抱一抱拳:“杨师弟功力精进神速,为兄佩服!” 杨千城略一低头,双手抱拳:“得罪,承让了!” 这才互拆了四招就败下阵来,令赵掌门和赵琰均是面上无光,不过心中明白,杨千城已经手下留情,抓住赵琰脚踝后只轻轻一推,并没有下重手,否则这条腿非废了不可! 这下场下一阵惊呼,连二代弟子们都看了出来,脱口而出:“盘功易筋经”!“嗡嗡”议论之声大起。 这号称“峨嵋童子功”的“盘功易筋经”最是难练,与少林“易筋经”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洗髓易经之功! 功成后全身柔若无骨,又刚逾金石,刚柔随心,周身肌肉筋骨运用自如,伸缩开合尽如人意,是峨嵋派至高上乘武学。绝大多数峨嵋弟子终其一身无法达到这一上乘境界,想不到年纪才过弱冠的杨千城竟能练成这一绝学,众人心中的惊羡与钦佩乃至嫉妒的复杂情绪岂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 各支派掌门看在眼里,心中俱在掂量,杨千城已经轻轻松松连胜三场,和他过招出手越狠的败得越快,显然一直心存仁厚,下手处处留情,给过招的同门留足了脸面。 在峨嵋所有第二代弟子中,杨千城的资质与武功首屈一指,以自己一派分支掌门之尊,下场去也未必能胜!但眼睁睁看着下一届峨嵋掌门之位仍落在“慧门”手中,这崇高至尊的位置被别支连续垄断,又心有不甘。 少林始于北魏显名于隋末、峨嵋始于魏晋扬名于南宋、武当兴起于元末,武林执牛耳的三大门派中峨嵋乃是第二大派,峨嵋掌门地位尊崇,仅次于少林掌门,说不眼红、不觊觎是假的! 峨嵋支派中最兴盛的当数青城派,自东晋开始迁居青城山,逐渐发展壮大,成为在江湖中有着响当当地位的一个武林门派。 虽然青城派已经壮大成为峨嵋第一支派,人才济济,但也并未忘记源出峨嵋的历史渊源,在本派事务不受峨嵋掌门节制的前提下也仍然遵从峨嵋掌门号令,月前天狼教围攻峨嵋,青城派也曾前来护法。 青城掌门松石真人见杨千城独领风骚,心中不服,廿二年前与华阳真人决战争夺掌门之位,不幸败北,与掌门之位擦身而过,便立志要培养出下一代峨嵋掌门,这二十多年来广收门徒,悉心栽培,倒真被他发现一株武学奇葩。 行龙顶上他亲眼见到杨千城与钱悦儿双剑合璧联手退敌,曾与爱徒现场讲析,上了一堂观摩课。今日见他施展“盘功易筋经”与“峨嵋通臂拳”,内外兼修已至上乘境界,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 他思量道:杨千城已连战三场,内力消耗,若论剑法爱徒应有胜算,何不上场比剑?若能趁势将杨千城战败,那么今日杨千城开场三轮的战绩便都成了爱徒的垫脚基石,这一战成名的话,今后峨嵋掌门之位便大有希望! 杨千城见台下“嗡嗡”声起,一时插不上口,便耐心等着,等场中稍微平静,立即向四下抱拳,口中道:“弟子承蒙各位同门相让,侥幸赢了三场,本派能人辈出,千城不才,先行告退!”鞠了一躬,正欲告退。 一团灰影掠上场中,哈哈一笑:“杨师兄过谦,小道有礼了!” 杨千城一看,这名小道士不过弱冠年纪,生就一张瓜子脸,唇红齿白,双目狭长,眼中精光闪烁,皮肤微黄,长得倒也俊秀端正,只有些男生女相。不由想起钱兄弟来,他也是一个俊朗秀逸、眉目清秀的美男子。不由微笑回礼道:“道兄有礼了!” 小道将一柄长剑反背在身后,左手屈指为礼:“无量天尊,小道青城阳泉子愿向杨兄讨教几招!适才看杨兄拳法了得,不知杨兄剑法造诣如何?可否赏面与小道一起比试一下剑法?” 杨千城见他彬彬有礼,又令自己一时间想起了钱悦儿,对他印象不错,不疑有他,抱拳行礼道:“道兄有命,敢不奉陪,待我下场取剑来。” 便下场直往东厢第一间去取长剑。华阳真人一直关注着场上比试,见杨千城连赢三场当然甚是宽慰。 及至阳泉子跃上场内,不由心中一凛:青城派特立独行,在各支派中最难约束,当年自己与松石真人在掌门人选拔加试中因轻功略胜一筹而获胜,松石真人引为毕生憾事,对自己并不服气。 看那阳泉子双眼精光闪烁,显然武功不凡。眼下千城连战三场,松石突然派出弟子上场比剑,来意不善!转念至此,轻轻握住杨千城到座椅上取剑的手:“千城,来者不善,万事小心谨慎为上!” 杨千城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取剑在手,走上场去,倒按剑柄对小道行了个礼:“开始吧!请赐招!” 小道手挽了个剑花,剑尖银虹闪闪,就像一把抖开的松针,青城“松风剑法”直指杨千城胸口8处大穴。这一剑共有8个变招机会,杨千城微微一笑,将雄浑真气灌注剑尖,一招“拂花掠影”将点点银虹一概封堵回去,清脆的兵器相击声密密响了8响,功力差的只能听得1、2声,只有华阳真人、松石真人、静空师太、元空大师清清楚楚听到了连击8下的脆响,其他掌门人亦没能听个完全。 阳泉子心头一凛,在青城派中他的剑术一枝独秀,师父松石真人亦承认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以为一击定能奏功,没曾想杨千城竟是这般犀利,将这杀着汹涌的一剑全数化解开来。 牙关一咬,剑走偏锋,身随剑走,一道弧光绕着杨千城身周点刺而出,将他身前身后16处穴道笼罩在剑尖之下,快如鬼魅的轻功身法配合人剑合一的御剑之术使出这不可思议的怪招。 此招乃阳泉子自创,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将“松枝载酒”、“松邀明月”、“风涤松涛”、“青松卧雪”四招融而为一,威力无穷!连松石道人都无法达到这样以气驭剑、剑随心到的地步。 场下众人大惊,比剑不同于比拳脚,稍不留意就要血溅当场。同门比武本就以拳脚为主,剑法通常以竹木剑或未开封的宝剑来进行比试,真剑上场很是稀罕。再使出威力如此大的杀着,杨千城岂不是要身首二端、血流五步?! 华阳真人心中一跳,暗暗握拳,松石这名弟子的剑术造诣竟在他本人之上,是他始料未及的,这一月来与千城修炼多以桩功和拳掌功夫为主,青城乍遇如此险恶的杀着,能否抵挡得住? 元空与静空俱是大惊失色。元空不料松石竟然也有一名资质上佳的徒儿,峨嵋兴盛的希望寄托在第二代手中,正在庆幸,谁料风云突变,阳泉子竟对千城连出杀着,这孩子资质虽好、品性却太过凶残!静空只是掂量一下众二代弟子的能量,乘机为爱徒择一佳婿,眼下她已经属意杨千城,怎忍见他血溅当场? 谢婉亭与碧云观众师兄弟关切之下已是惊呼出声!场下各门弟子中有的已经掩目不忍再看,其余各派掌门俱是暗暗心惊,惊的是峨嵋第二代奇人辈出,更惊的是一场同门切磋已经成了性命相搏,这力解峨嵋之围,护派有功,兼且宅心仁厚的杨千城竟要命丧于此吗?! 身处危机的杨千城急中生智,“盘功易筋经”一念而发,身形暴缩如同一球,一式“紫竹入云”护住周身,瞬间腾出剑圈,身形离地三丈,恢复如初,向地面扑落。 身在半空“燕子入林”、“素女掸尘”、“避青入红”三招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攻向阳泉子后背。 阳泉子使出独创绝招正在洋洋得意,以为定可一招致胜,只觉眼前一花,杨千城竟然缩成一枚肉球从剑圈中飞了出去,未及转身,背后剑气森森,杨千城已连施三招凌厉杀到。 动了真怒的杨千城剑尖灌注的内力令阳泉子接得颇为吃力,被凛冽的剑芒扫中亦会血溅当场,他剑法再妙,攻击范围也不及杨千城。虽然凭借过人的剑术和人剑合一的绝佳反应力,勉强接下这三招,左手衣袖已被剑芒划落,腿上亦被剑风扫中划了一条小小裂口。 阳泉子重整旗鼓施展“松风剑法”以及自创剑招于杨千城斗在一处,杨千城以峨嵋剑法应对,将“盘功易筋经”提升至最高境界,助长剑风威力,二人剑术超群,出剑如风,剑气迫人。 场下众人看得心驰神迷,情绪激动,不时随着你来我往的剑招将一颗心紧张到起起落落,刹那间又交战了五十回合。 杨千城得“盘功易筋经”之助,动静之间气息始终平稳顺畅,内力源源不绝。初次遇到阳泉子这般剑术高手,他凝神应对,在比斗之中招式越发流畅,与手中剑的感应和共鸣逐渐增强,意到剑到、以气驭剑的剑道意境慢慢体悟了出来。 阳泉子遇到了生平最大的敌手,对方手中剑似有粘力,将自己的剑尖直往上吸去,他在剑术上有着过人的悟性,对长剑有着与生俱来的操控本能,但是内力却是薄弱一环。要将自己的长剑撤开,重新挥剑出招变得越来越困难,将手中剑从对方的气场中挪开越来越费力,额上渐渐渗出汗来。 杨千城从从容容,完全将对方当成了练剑喂招的对象,并不急于结束,只是气定神闲地出招,等对方拆解,再出招、再看他拆,用心地体会这其中的奥妙。手中剑仿佛成了躯体的延伸,心念所到,剑招即出,用几分内力,出招到哪个方位,变招几种都精准地预料在内,精确地实现出来。 他陶醉在这样的武学境界中,象海绵一样吸取着阳泉子的剑术精要以及运剑、拆招的绝窍,物我两忘,脑中、心中只有剑。(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回 师命难违 阳泉子又拆了五十余招,只觉手中剑有千斤重,汗如雨下,湿透重衣。杨千城明明有机会一击成功,将自己刺中,却迟迟不出的,适时将剑撤回。一剑紧似一剑地出招,将自己逼得努力挥剑拆招,奋力抵挡,却总在紧要关头放弃一击致胜的机会。 他想干什么?难道想将我生生耗死,令我气虚力竭而亡?阳泉子心中掠过这样的猜测,不由惊怒交加。 他是个铁匠的儿子,从小和刀剑打交道,一天正在耍着剑玩耍的他被过路的松石真人看中,命运垂青了这个穿着破裤衩的穷小子,本来要继承父业用来打铁的双手,可以用来习武练剑。 他当然不想象父亲一样成为一个浑身酒气的肮脏铁匠,所以他珍惜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想要成为世上最出类拔萃的剑客。 师父说当初看中他,是因为只有五岁的他握得起一把十五斤重的玄铁剑,还能挥舞得呼呼生风,这种超强的腕力是成为一名剑术高手的先天条件,而他是师父这一生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 他一直这样相信,也带着无比的自信来勤奋练剑,甚至还自创了剑招,以青城派第一剑术高手和剑术天才的身份一直被众人肯定着、仰望着,在半个时辰前他还是这样自信的!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因为他被杨千城逼得快要连剑也握不住了。剑和他是一体的,剑随意动,气驭剑出,剑和他的默契与共鸣犹如它是躯体的一部分。但现在这种紧密的联系就要断裂,他觉得无比绝望与悲哀! 杨千城和阳泉子前后已经拆了一百三十五招,杨千城手中剑越来越得心应手,对人剑合一的境界有了全新的领悟。是时候了!他运足内力挥出一式“童子扣门”正面劈向阳泉子的面门,他不得不勉力提剑格挡。 “呯”地一声,阳泉子只觉虎口巨痛,已被对方剑尖上灌注的强劲内力震裂了虎口,剑柄沾上了自己鲜血,手中长剑“当啷”掉落在地。 杨千城淡淡地双手抱拳:“承让!”转身向四周作了个罗圈揖,步履矫健地回到东厢第一号凉棚内。 阳泉子蹲下身来,想要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但手指颤抖到无法拣拾起来。他的泪水夺眶而出,紧咬着牙关改用左手去拾剑,终于将剑拣了起来,右手手臂酸痛麻木到抬不起来。他低头弯腰向场下行了个礼,默默地走下场去。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被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剑术对决所震慑!沉默了片刻,终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杨千城被师弟们紧紧拥抱住,被七名师弟抬起来抛向空中,以这样的方式庆祝他的胜利。 八师弟武孝天冲着他的胸口擂了一拳:“三师兄,你太棒了!”十师兄楼重宇也冲着他的胸口擂了一拳:“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了!”九师弟殷野风斯文一笑,也擂了他一拳:“三师兄,你和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九名兄弟一人捶了他一拳,华阳真人看着弟子们拈须而笑。 主人翁静空师太身披袈裟、手持锡杖重新走上场中:“多谢各位同门今天赏面前来共襄盛事,本派年轻一代人才济济,实是我峨嵋之福!贫尼举办此次聚会,还有一层用意,就是替我那徒儿寻觅一位德才兼备的夫婿。事先未能言明,请各位同门勿怪!” 向场下一招手:“婉亭,上来吧!”谢婉亭粉面微红,步步生莲地走到了师父身边,她已经换了一袭粉色裙装,乌云般的长发用玉簪绾住,鬓上斜插了一朵兰花,带着几分娇羞亭亭玉立地站着,长睫低垂。 静空师太笑道:“好徒儿,你且吹奏一曲,代为师谢过各位长辈和同门。”谢婉亭轻声答应,从袖中取出竹簫,吹奏了起来,吹的是一曲《良宵》,蕭声婉转动听,透着喜气盈盈。 见她才色兼美,又有一身好功夫,心生倾慕的不在少数,听得入神、更是看得入迷,一曲吹罢,掌声四起。谢婉亭盈盈一拜,笑出一朵梨涡,更是令人心旌摇动。 殷野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眼底一片温柔,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静空师太待谢婉亭下场落座,扬声道:“天色将晚,贫尼也就不留各位了,送客!”众女尼、居士开始引路送客,不消二刻,客人散得干干净净。 收拾完场地,一切恢复如初。静空师太坐在方丈中饮茶,谢婉亭侍候在旁,为师父轻轻捶背。 静空师太将茶盏放在桌上,扭过头微笑地看着她:“婉儿,今天可有中意的?” 谢婉亭含羞点头。静空哈哈大笑:“你且说来,让为师听听!” 谢婉亭撒娇道:“师父——” 静空正色道:“你说了,师父好为你作主。你不说,师父也帮不了你了!” 谢婉亭这才含羞轻声说道:“杨千城,杨师兄。” 静空点点头:“为师与你一样,也是属意杨千城。这孩子根骨奇佳,更难得的是宅心仁厚,今日技压群雄,秀出群伦,他日定能执掌峨嵋。做了他的妻子也是你的福份!” 谢婉亭娇羞道:“全凭师父做主。” 静空笑道:“天晚了,下去休息吧!”谢婉亭行礼退了下去。 静空轻轻地叹了口气,二十年了,婉儿已经长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真是时光如梭啊! 碧云观内华阳真人心情愉快,作完晚课,破例在院中散步,邀杨千城相陪。 今日一战,爱徒果然不负重望,连胜四场,技压群雄,已然成为峨嵋第二代弟子中的领袖,想到下一代掌门之位能够毫无悬念地留在“慧门”,华阳真人感到非常高兴! 今天杨千城的表现非常优秀,充分展现了宅心仁厚的人品风范,给同门留足了面子,同时也体现了非凡的实力,令他这个当师父的面上也是大大有光。能够栽培出这样优秀的弟子令他老怀甚慰。 心中高兴,微笑着在院中踱了一圈,看向杨千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徒儿,为师今天高兴啊!” 杨千城有些心不在焉,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去了栖霞峰,但今天师父要他陪着散步,便只能从命,今天这场比试对他来讲毫无意义,只是奉师命上去与人切磋过招而已。如果说收获,就是受到阳泉子的激发与诱导,对于剑术有了新的感悟与认识。 师父的话他听见了,略欠了欠身,轻声道:“全赖师父教导有方,今日才能侥幸得胜。” 华阳真人拈须而笑:“这是你资质过人,又勤奋练功,才有今日成就,为师只是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 杨千城笑道:“没有师父这盏明灯,徒弟瞎摸盲撞一世也不会成才。” 华阳真人听得甚是安慰:“千城真是懂得哄老人家开心!” 杨千城正色道:“徒儿说的是实话,并非讨好师父。” 华阳真人点点头:“为师知道你懂事,从小到大,这些师兄弟当中你最让师父省心,仁爱慈和,资质奇佳,自律勤奋,还肯帮助资质愚钝的师兄弟,这些为师都知道。” 杨千城不禁有些脸红,原来自己瞒着师父做的事情,他老人家都知道。师父每教一门新功夫都会口授功诀,让众徒弟背熟。逐个抽背过关后才开始教武功招式。杨千城悟性甚佳,记忆过人,私下里记不全功诀的师兄弟们都会找他打听。时间长了,他索性抄写九份,主动送给各人,这件事令得众兄弟都感激不已。 华阳真人继续道:“你练成峨嵋盘功易筋经本该准你下山,但为师属意于你,有意授你衣钵,让你继承这峨嵋掌门之位,才留你在山上督促你继续修炼。” 杨千城大惊,他从没想过继承师父衣钵以及担当峨嵋下一任掌门。在他的概念中大师兄王青峰才是继承这一切的第一人选,所以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师父留他继续呆在山上,也只道是师父希望他巩固所学,精进武功,辅助师兄光大峨嵋,万没想到师父竟是这个打算! 正要开口,华阳真人一伸手,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说青峰才该承受为师的衣钵,是吗?” 杨千城点了点头。华阳真人却摇了摇头:“青峰心性过于内向,心思内敛,思虑过多,反而不能专心武学,三岁起修炼盘功易筋经,年近不惑方才有成!本也是一块习武良才,却蹉跎成了资质平常的常才。光大我峨嵋,难当重任。今日若派他出战,前三轮可胜,最后定会败在阳泉子手下。如何能替本门守住掌门之位?” 转身凝视着杨千城:“千城,十根手指根根连心,做师父的岂有不爱自己徒儿的道理?但一双手摊开来,有长有短,譬如人的资质也天生不同,作为一派掌门,师父所考虑的不是儿女私情,而是本派根本大计!” 握住杨千城的双手,华阳真人深深看着他,眼眸中充满了鼓励与期许:“答应为师,继承为师的衣钵,光大我峨嵋派!” 杨千城心中交战,矛盾重重,他并不喜欢重任在肩的压迫感。因为喜欢习武所以缠着爹娘送他上了峨嵋山,成为了华阳真人的三弟子。 因为不是大弟子,不用继承师父的衣钵,也不用端着架子当师兄弟的表率,所以很自由、快乐地习文练武,和师弟们在整座峨嵋山中悠游嬉戏。 他一直单纯因为喜好而活得很舒展、很洒脱。喜欢习武所以练武,喜欢玩水所以游泳,喜欢和钱兄弟交往所以双剑合璧一路同行,让向往自由自在的他拘泥于掌门的职位中,去应付种种纷争,参与争权夺利,这不是他喜欢和擅长的事情。 但是对着师父这殷切的眼神,师父16年的养育教导之恩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杨千城能有今日造诣全赖师父教导,要他坚决地吐出一个“不”字又是这样为难! 他挣扎不已,想下山与钱兄弟一同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愿望是他脑海中最强烈的念头,所以他迟迟无法应承师父。 华阳真人见他一脸挣扎与彷徨,以为他是顾念同门之谊,怕伤了王青峰的心。心中叹了口气,说道:“千城,不用现在就答应师父,但你要有这心理准备,师父百年后会遗命你为慧门掌门以及峨嵋新一代掌门候选人。” 杨千城一听,师父这是心意已决,硬要将自己往上面靠哇!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华阳真人见了心中快慰,徒弟终于还是点头了! 二人在后院缓步而行,华阳真人举头赏着新月,觉着就像爱徒小荷才露尖尖角,新月方播皎皎辉。心中知道,终有一日这孩子会成就圆满,象一轮皓月一般光芒万丈,成为名震武林的一代宗师。将自己的衣钵和峨嵋派交到他手中应该可以放心! 想到这里心情舒畅,频频点头,右臂抱着拂尘,左手拈须而笑。 杨千城与师父并肩而行,心中不住叹息,师父对自己青眼有加,将这样难得的机会赐给他,他当然感激师父的栽培与偏爱,可是他真正期待的却不是这些。 人各有志,他杨千城只想当个闲云野鹤,自由自在地活着,和意义相投的人一起游走江湖,遍览山河足矣! 还有大师兄,追随了师父四十年,处处以师父为楷模,甚至跟着师父出家当了道士。为人老成持重,温厚严谨,一直深受众师弟爱戴。大师兄一直以师父的衣钵继承人自许,他怎么能忍心让师兄承受这巨大的失落和伤害? 这一夜,同行散步的路上,一人欢喜、一人忧愁。 (特敬告各位书友,因今天有四票催更,所以会有三更,一更上午、一更下午16:30,最后一更晚上21:30。请大家注意查收,谢谢!)(未完待续) 第六十回 奉命订亲 数日来,伏虎寺门槛快被踏断了,许多峨嵋子弟都遣人上门求亲,希望与谢婉亭永结秦晋之好,静空师太收下无数庚帖,但并未允婚。 碧云观迟迟未有动静,令静空师太不由得按捺不住,打算亲自登门提出联姻之议。 华阳真人正在大殿清修,听得童儿来报:“静空师叔祖前来拜会师祖!”不禁吃惊加意外,她怎么来了? 迎出门去,请进殿中,奉上香茶。静空师太道:“感谢掌门师兄日前驾临伏虎寺,贫尼特来致谢!” 华阳真人微微一笑,心知并非如此简单,口中应酬道:“同气连支,本是应当之事。何劳师妹远足?” 静空师太哈哈一笑:“贫尼恭喜掌门师兄有一位好徒弟,秀出群伦,于比试中尽显英雄气概,令贫尼大开眼界,实是羡慕!” 华阳真人心道:开始渐入正题了,想来是为了千城而来。谦虚一笑:“小徒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请师妹多多指点!” 静空师太道:“岂敢、岂敢!峨嵋第二代中有如此德才兼备的年轻人,是师兄的福份,也是我峨嵋之福!他日必可领袖峨嵋,将本派发扬光大!” 华阳真人听她说到心坎里,不禁暗暗思忖她平素不登门,逢年过节也不过派人送来一些茶礼与一封书柬,今日特地登门究竟想唱哪出?口中依旧应酬道:“过奖、过奖!师妹实在太抬举小徒了。” 静空师太正色道:“贫尼绝非说笑,实在是非常中意掌门师兄这位高足,请掌门师兄成全。” 华阳真人愣了,她想要我成全什么?口中接道:“不知师妹所为何事?” 静空师太笑道:“师兄日前也见过的,贫尼也有一名得意弟子,便是我那大徒弟谢婉亭。近来虽然有许多人上门求亲,但这丫头心中只属意令徒一人。为此贫尼不得不前来与师兄商量,看能否成全孩子们这一桩好事?” 华阳真人一听心中释然,原来如此,为了宝贝徒弟才破天荒来我观里走一遭。拈须笑道:“千城虽是我的徒儿,但父母健在,我这做师父的倒不好僭越。” 静空师太抿了一口茶:“师兄,你我两门联姻,对于这孩子的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师兄以为如何?” 华阳真人听了眉头一皱,心道:千城虽然武功超群,但毕竟年轻,上面还有二名师兄,本人对这掌门之位又不热衷,恐怕弹压不住各支派长辈。如果通过联姻得到静空这名派中长老的支持,倒不失为一个巩固地位的好办法! 见他心有所动,静空师太加紧游说:“贫尼爱重令徒,才特地前来商榷合婚之事,如果他能成为贫尼爱徒的夫婿,那自然是要加倍爱惜的!” 华阳真人听后眉毛一动,静空师太进一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师兄春秋已高,如若哪天不幸比师妹先走一步,那师妹定当代替师兄好好照拂于他,定然不负师兄所托。”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华阳真人的心开始活泛起来,与化门联姻确有好处,何况那谢婉亭武功、才貌俱是上乘,也不算委屈了千城。思虑至此,华阳真人松了口:“贫道也作不得主,倒可修书一封,遣人送去杨家通说一番,如若他父母允了,贫道便亲来伏虎寺换贴订亲。” 静空师太见目的已达,这桩婚事多半是成了,就高高兴兴地告辞而去。华阳真人立即修书一封,派小道骑一匹快马前往青川杨家。不到四天就取到回信,信中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城儿婚事但凭真人作主。 华阳真人心中好不痛快!他在信中叙说了谢姑娘的品貌上佳,对城儿的未来大有帮助等等,为人父母总是盼望儿子出人头地,万事顺当,自然不会拒绝。 至此,华阳真人方召来杨千城,道出静空师太亲自上门提亲,自己已与他父母商量一致,决定答允这桩婚事,亦将杨员外夫妇的书信递于他瞧了。 师父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这份上,杨千城也无话可说,虽然心中不快,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只得由着师父做主,上门与伏虎寺换了庚帖,交换信物,成了谢婉亭的未婚夫婿。众师兄弟竞相道贺,夸说美女配英雄,恭喜他得配佳偶。 一片喜气洋洋,只有殷野风揪然不乐,杨千城怅然若失。 亲到伏虎寺换贴订亲后,华阳真人很是欣慰。爱徒神功已成,威震峨嵋。且与化门联姻,得到静空师太的绝对支持,接掌下任峨嵋掌门之位已经八成胜算。至此,他这个做师父的已经可以宽心! 千城这孩子近来心情不佳,话语越来越少,只知闷头练功,长此以往恐要憋坏。毕竟他是将要继承衣钵、出掌峨嵋的人,也应该放他下山历练,增长见闻、广交朋友,对他的刚来更有益处。 华阳真人差童儿召来了杨千城,慈祥地端详着他。这一月来他瘦了,也黑了一些,手背指关节处都起了茧子,眼神中隐隐一丝落寞,整个人和一月前的丰神俊朗,意气风发有着截然的不同! 杨千城躬身施礼:“师父,您找我?” 华阳真人招招手:“千城,过来坐!”杨千城依言在蒲团上坐下。 华阳真人微微一笑:“千城,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已尽得为师真传!伏虎寺一役你已经在派中各位长辈和同门面前证明了自己,为师对此很是欣慰。如今你也已经订了亲,为师再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了。所以,为师决定,准你下山!” 杨千城低垂双目跪坐在蒲团上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猛地抬起了头,眸中流露出难掩的惊喜:“师父,您此话当真?” 华阳真人见他终于露出喜悦之情,心中越发确定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肯定地点点头:“当真!” 杨千城大喜过望,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徒儿多谢师父!” 华阳真人一摆手,微笑道:“速速整理行装,下山去吧!” 杨千城兴奋地答应一声,起身向门外奔去,刚跨出大门,想起件事来,转过身向师父深深鞠了一躬:“徒儿先行告退!” 看这他这副欢喜忘形的样子,华阳真人笑容浮现,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视线中。 第二天天刚亮,杨千城背着行囊先到大殿向师父辞行,众师兄弟和三代弟子一直送到山门外,依依不舍。 王青峰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弟,莫要忘了正月十二回来给师父庆生,出门在外,处处小心!” 杨千城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千城走后,师父他老人家就拜托大家替我多多孝顺了。”向众师兄弟拱了拱手。 众人一齐应承了,逐一道别,不觉心头感伤。师兄弟正在依依话别,十弟楼重宇惊咦了一声:“谢师姊!” 众人闻声看去,谢婉亭背着行囊,腰悬一柄长剑,正俏生生地站在一丈开外,微笑地看着他们,一朵梨涡绽放在左颊。 众师兄弟见了一阵坏笑,用手肘捅着杨千城,猛使眼色,叫他过去。楼重宇淘气,快嘴起哄道:“三师兄,三嫂看你来了,快去吧!” 杨千城一皱眉,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婉亭剪水秋瞳情深款款地望着他:“我听说你今天师满下山,想和你一起走,师父已经准了。” 杨千城心头大乱,他此番下山要去金陵找钱兄弟,带着谢婉亭共去恐不太方便!口中道:“你还是留下吧,风霜劳顿,不是你女儿家能承受的!” 谢婉亭甚是坚持:“城哥,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怕!师父说我已经是你的未婚妻子,理应追随你、照顾你。” 杨千城皱眉不语,虽然他一直对谢婉亭颇有好感,却只是兄妹之情,曾经还想撮合她与钱兄弟的,想不到她却成了自己的未婚妻,这件事总让他心中怪怪的! 在峨嵋派拜师学艺这16年来,他在碧云观中从没有接触过女子,结交的唯一朋友钱恺之也是一名男子,最多和支派异性同门点头打过招呼而已。如今要带着一名突然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女子一路同行,真是无法适应。 见他迟疑不决,众师弟一齐拥了过来,将两人推到一起,哈哈大笑道:“哎哟,三哥三嫂真是郞情妾意,羡煞我们了!三师兄,你就不要犹豫了,就让三嫂陪着你一起下山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谢婉亭听了自然高兴,梨涡愈深,向众人福了一福,柔声道:“谢谢各位师弟!” 众师弟笑道:“三嫂,快和三师兄走吧,再不走我们可就舍不得放走他了!” 谢婉亭面上一红,走上前去牵了杨千城的手,拉着他向山下走去,一边挥手扬声道:“各位师兄、师弟、师侄,我们走啦,大家保重啊!” 众人一齐挥手道别:“保重啊!” 杨千城被她牵了手往山下走去,浑身不自在。 她的手软软的、小小的,掌心带着汗,此刻她的心“呯呯”直跳,紧张极了!杨千城却突然想到钱兄弟的手也是差不多大小,那双手绵软却有力,将他从迸裂开的冰层上拉到大树旁……点滴回忆直上心头。 杨千城轻轻地将手从她掌心中抽出,一声清啸,半山竹林中黑龙撒着欢跑了过来,亲昵地将马首与他厮磨。他伸手抚着马身,突然想起了黑龙的好朋友红云。它和它的主人现在怎样了?轻轻叹了口气,牵着黑龙向山下走去。 到了山下,二人犯了难,只有一匹马这可如何是好?谢婉亭内心倒是期待能够和他共乘一骑,多多亲近。谁知杨千城思量片刻,让她上了马,自己牵着马在前面走。装了满满期待的芳心顿时一阵失落。 如此一来行程受了影响,杨千城不想惊动百姓,路过集镇只能慢慢走,到了野外才施展轻功加紧赶路。一路上过了好几个集镇,也有卖马的,只可惜没有好马。 杨千城心中焦躁,这样走到何时才能见到钱兄弟?带着几分无奈和满心焦急,来到一个叫威远的小县城,二人找一家小铺打尖。 一阵吆喝声响起:“卖马、卖马,千金好马只卖五百两啦!”一名瘦高汉子牵着一匹大宛马从铺前走过,那马通体金黄,额上一撮白毛,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毛色油亮如缎,矫健轻盈。杨千城顿时眼前一亮:“慢走!”大步走向门外。 杨千城对着大宛马左右观察,抚按一下马身,摸了摸马腿肌腱,越看越爱:“果然好马!此马从何处得来?” 瘦高汉子颇有些不耐:“这位爷你买还是不买,问这许多问题作甚!” 杨千城笑了笑:“这马你卖五百两?” 瘦高汉子点点头:“急等钱用,不得已贱卖了它。” 杨千城哈哈一笑:“这样的好马千金不贵!”从怀中掏出十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这马我要了!” 瘦高汉子吃了一惊,自己明明只要五百两,对方却甩来一千两,竟有这样做买卖的人?!迟疑不定地问道:“这些银票都给我?” 杨千城颌首道:“出门在外,谁没有难处?这匹好马本就价值千金,五百两贱卖不合情理。” 瘦高汉子大喜,将马缰绳递过,银票揣入怀中:“这位爷,多谢了!马归你了。” 杨千城接过马缰,交给小铺伙计去喂草料,重新回到桌上吃饭。 小铺里打尖的商贩都窃窃私语起来:“世上还有这种人,今天算见识到了,傻得不一般!” “轻点声,那是钱多烧的,你甭管!”…… 杨千城和谢婉亭都是练家子,耳聪目明,这低低的议论声仍是听得一清二楚。杨千城微微一笑,只是低头进食。 谢婉亭不禁抱怨道:“城哥,你也太过实在了些,平白多付了五百两!”如今他已是自己的未婚夫,她忍不住把他的钱也看作了是自己的钱,心疼起来。 杨千城不以为然:“这马本就价值千金,怎么能让人半价贱卖,吃这样大的亏?” 谢婉亭见同他说不进去,而他已有些不愉之色,就不再言语。心中为他多花银子心疼,也为那些闲言碎语而不快。 饭后牵过已经喂饱的黑龙腾身骑上,谢婉亭也骑上新买的大宛马,出四川奔湖北而去。在宜昌改走水路,搭了一艘前往京城的商船往应天府而去。 (各位书友请注意,今晚21:30还有一更,今天三更共12000字。)(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回 荆州**** 三名往来京城与两湖经商的徽商共同买下了这艘四百料大船,除了做买卖,偶尔也搭载一些客人,顺便赚些外快。 杨千城和谢婉亭在宜昌正好遇到这条商船在装货准备出航。二人带着马匹,普通的小船不能乘坐,便上前碰碰运气。 这三名商人经商日久,有些眼力,见二人腰悬长剑,手牵神驹,脚步轻盈,目中神光湛然,心知是江湖侠客。便满口答应下来,捎二人同去京城,船资加伙食总共十两。 船资倒不在他们心上,捎上这二人,便添了二个免费保镖,甚是划得来!商人自有他的精明算盘,只是杨、谢二人不知,见船资不贵,三名船主客气礼待,心中很高兴。 十名水手伙计,三名商人、二名乘客、二匹马,一船货物。一行人扬帆出航,船中米粮淡水充足,闲暇时商人邀杨千城下棋取乐,谢婉亭与水手吹簫消遣。每到大些的城镇,商人下船买卖货物,杨千城和谢婉亭就上岸遛马,任它们自行觅草而食。 这一日来到荆州城外,船在江边已听到城内礼乐喧天,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商人心中高兴,如遇节庆,街上人多生意会更加好做。赶忙催促四名伙计担着货物跟着上岸去卖。 谢婉亭甜笑道:“城哥,城中不知有什么大庆盛事,我们也去瞧上一瞧,如何?” 杨千城也在好奇,便牵了马一同向城中走去。城中人头攒动,你推我挤,都仰着脖子朝一座高楼上瞧。 高楼上张灯结彩,兽角飞檐、雕梁画栋,足有三层高,楼上远远可见丽人成行、彩裙飘飘。不时传来美人娇笑声,露出半张俏脸,用纤手从空中抛下一些花瓣和饵饼来。 引得下面千人争抢,街市上万人空巷,大半都聚拢到了楼下。这高楼建在一座宅院里,宅院占地颇广,足有五亩地大小。宅院墙高一丈二,人在墙外看不见里面情况。只见那高楼第二层上悬着一块红底金字牌匾,上书瘦金体“百媚楼”三个大字。 人群中大多都是男子,只有少数大脚妇人远远站在圈外靠在街沿,带着既好奇又怨怼愤恨的表情,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议论纷纷。杨、谢二人牵马走过去,谢婉亭向妇人们福了一福:“请问大姐,这百媚楼是什么所在?大家聚来此处作甚?” 妇人们将二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一位胖妇人一把拉过谢婉亭:“妹子,你身边那位可是你家官人?” 谢婉亭羞红了脸,点了点头。胖妇人附耳道:“快快带着他离开此地,这是为你好!” 谢婉亭面露诧异之色:“小妹听不懂这位姐姐的话。” 胖妇人急了,加重了语气,恨恨道:“这是个妓院销金窟,我们家的男人也就是一卖猪肉的,自从这百媚楼开张就没摸过杀猪刀!为养家活口,老娘操着刀当街卖起了猪肉,他要嘛整夜不回,回来就抢那几个活命钱来耍。” 说着伸手从腰后拽出一把杀猪刀,在手上掂了掂:“老娘特地守在这里,要把我家死鬼捉回家去。他今天跟我回去便罢,如若不然,老娘就冲进这妓院把这些狐狸精们当猪杀了!” 谢婉亭大吃一惊:“这位姐姐,这可使不得,杀人偿命,你杀了那些风尘女子,是解了气,可是却要抵命陪她们一同去死,这就划不来了!” 胖女人倒颇有几分英雄豪气:“老娘我豁出一身剐,也要为姐妹们除害,一条命杀一个够本、杀二个便赚了!妹妹,快带你家官人离开这鬼地方,免得学坏!” 谢婉亭眨了眨眼,心中寻思如何是好。这妇人勇气可嘉,只是妓院都养有护院龟奴,她哪里能闯得进去?即便闯进去也是白白送死,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只有几分勇力又有何用?心中虽然相信杨千城不是那种浪荡男子,却也不喜欢他靠近这种地方。 想到这里回过身,一拉杨千城的衣袖:“城哥,我们走吧,我想回船上去了,这里人太多,让人不舒服。” 杨千城却将马缰绳递给她:“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看一会。” 谢婉亭吃惊地看着他,他说要独自留在这里多看一会,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也被楼上的狐媚子给迷住了魂魄不成? 只见他的眼神和其他男子一样停留在百媚楼上,定定出神。谢婉亭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涌起一股醋意,顺着他的眼光瞧去,二楼上探出一张芙蓉面,二汪秋水脉脉含情地落在杨千城脸上,眼波流荡,风情万种。 谢婉亭狠狠地剜了那粉头一眼,纤手挽住杨千城的胳膊,宣示自己的占有权。楼上那艳丽女子唇边浮起一抹鄙夷的笑意,将眼光对着杨千城继续眉挑目引,直气得谢婉亭粉面煞白,从袖中摸出一支飞镖就要向她的眼中射去。 却被一只左手牢牢抓住,顺着这只手看上去,正对上杨千城严厉的眼神,他对她摇了摇头,命令道:“不要胡闹,快快牵着马回船上去!” 谢婉亭心中委屈无比,眸中浮起二团水雾,恨恨地将右手挣脱他的掌握:“好,我走,算我看错你了!” 骑上大宛马,手中牵着黑龙,狠狠一抽马臀向着江边飞奔而去。杨千城眼神锁定在那方牌匾上,眉峰聚起。他确实在朝百媚楼上看,不过看的却不是那名粉头,而是她头上一尺悬挂着的匾额。 粉头见这名英俊男子为了她气跑了谢婉亭,并且一直盯着自己瞧,心中欢喜,纤手伸出,食指一勾,做出个邀请的姿势。这名男子的座骑是匹千金马,衣饰虽简单但透露出卓尔不凡的气概,应该是位有钱的金主,她春香自信识人还是蛮准的! 一招手,一名龟奴站到了她的身边,她纤手一指,耳语数句。宅院的门开了,二响高升炮响,龟奴大声吆喝:“春香姑娘有请娇客!”一乘二人肩舆抬了出来,直到杨千城面前,蹲了下来:“公子请上座,春香姑娘有请!” 杨千城笑了一笑,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坐上肩舆,二名轿夫立即抬起了肩舆将他送进了宅院内,门在身后立即合上了。 这百媚楼有三项特别之处:一是,所谓百媚楼就是院里有百名色艺俱佳的美人;二是,不是有钱就能进,而是粉头自己在高楼之上物色嫖客;三是,娇客进门由龟奴肩舆抬入,门口同时放二响高升炮,平时则是大门常闭。 因着这三项特立独行之处,令得百媚楼一开张就声名大噪。这里的粉头一个个花容月貌,媚术勾魂,还懂得吟诗作画,加之能进去的人又少,进妓院的方式又设计得别致而隆重,一些有幸进去的嫖客为自抬身价,便将百媚楼渲染得神乎其神,夸耀里面奢华无比,宛如人间仙境,粉头们个个天仙一般。一时撩拨得荆州男子心猿意马,百媚楼迅速火了起来! 这销金窟的花销当然不是寻常人承受得了的,一杯茶也要二两银子,处处都要花钱。其实那胖妇人口中的猪肉叔只是挤在人堆里等着进去的看客而已,从婆娘手中抢去的银两都用来置办了光鲜行头,站得肚饿用来买吃喝给花去了,连门都不曾摸着。 事实上这里的粉头还有一项长处:火眼金睛,能从人群中嗅出钱味来! 进得门来,杨千城举目一看,这座宅院除了一座三层高楼外,还有许多亭台楼榭。假山池塘一应俱全,设计得清幽雅致。 进了院子左首就是百媚楼,粉头春香已经站在楼下迎候,盈盈地福了一福,莺声呖呖地将他请进楼内奉茶。 百媚楼第一层有一间大厅,足以宴开二十席,大厅周围有二十间雅室。春香将他请进其中一间,丫环奉上一盏香茶,就退了下去。 春香拿起一把琵琶,轻轻弹唱了起来。杨千城只是低头品茶也不看她。春香弹完一曲,向他看去。他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既无赞美也无厌恶,不由令她心中吃不准,这男子是何来路,不像是常往妓院跑的登徒浪子,但看他一脸坦然的样子也不像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来妓院的男人通常只有一个目的,她误堕风尘五年来,象他这样耐心听完她曲子的只有不到十人,但没有夸奖、没有任何表情和言语的只有他一个。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试探地唤了一声:“公子,春香献丑了!” 杨千城微微一笑:“姑娘的琵琶弹得很好!” 她笑问:“听口音公子不是本地人,敢问公子从哪里来?” 杨千城洒然一笑:“我从川中来,听口音姑娘也不是本地人,因何到此呢?” 春香叹了口气:“我半个多月前才来荆州,本在扬州丽春院,被妈妈卖到此处。” 杨千城点点头:“这么说百媚楼开张也不久!” 春香点头微笑:“嗯,不过七、八天的样子吧!公子想必饿了,春香为您备了些酒菜。”轻轻击掌,门“哗”地一声开了,二名丫环端着托盘进来,不一会将酒菜上齐,又退了下去。 杨千城心中暗叹,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厉害角色,宰人不用刀,帮人拿了主意、替人花了钱,还让人听着舒心。 不过,他可不是来喝花酒的!杨千城笑道:“怎么不见此处的妈妈?” 春香“扑哧”一笑:“春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客人惦记妈妈的,院子里的妈妈都钻在钱眼里,哪个客人见了不烦的?百媚楼没有妈妈,只有一位管事大爷。” 替他面前的酒盏里斟满了酒,用手端起,便要走到他怀中来喂他。吓得杨千城一缩:“我自己来!” 春香一笑:“看来公子是第一遭来这种地方。” 杨千城点了点头:“姑娘来得不久,想必也不知道这百媚楼的老板是谁?” 春香偏头想了一想:“大半月前来过,是位女老板,带着好多随从,很威风的。我只听说她姓李。” 杨千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道:“是李月桃李老板是吧!” 春香闻言仿佛得到了提醒突然想了起来,惊喜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公子怎么认识她?” 杨千城哈哈一笑:“我与她是老相识了!” 春香大喜:“如此春香要多敬您几杯!”她以为攀上了贵客,可以捧她在百媚楼当个头牌,要紧巴结。 岂知杨千城肚中暗暗冷笑,心中已经起了个果断的念头。 春香大献殷勤,又是揉肩又是捶背,使出全副手段要将杨千城放倒,但他总是躲躲闪闪,不觉有些泄气:“公子,您是怎么了?既然来了,就要玩得畅快一些。” 杨千城脑中闪过适才谢婉亭生气策马离去的背影,想到一个绝好的借口:“家中河东狮太过厉害,算了,我还是早些回去吧!” 春香好不扫兴,樱唇一扁:“看不出来,公子如此惧内!” 杨千城掏出一锭金子往她怀里一丢:“姑娘看,这些可够了?” 春香眼睛放光,果然没有看错,这位英俊青年确实多金,娇笑一声,拍拍手,扬声道:“送客!” 二名丫环进来,与春香一道将杨千城直送到百媚楼门口。 大门外停着一顶黑呢轿子,杨千城坐上后,合上轿帘,就起了轿。杨千城在轿内一摸,轿窗被从外面封死了,严丝合缝。轿帘也被从外面扣住了。轿内顶部嵌有一粒夜明珠,轿内倒不至漆黑一片。 须臾,小轿停住,轿帘掀开,轿夫躬身道:“客人请出来吧!”已是到了宅院的另一侧门口。 杨千城下轿从巷中走出来,正好就在那班守候在百媚楼下的痴人背后,他摇摇头,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向江边商船走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回 夜闯**** 回到船上,看到谢婉亭显然哭过了,眼圈和鼻头微红。三名商人和伙计还没回来。 杨千城笑道:“今晚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且准备准备,夜行衣、暗器、火折都要备齐。” 谢婉亭没想到他逛了妓院回来没有任何解释,却理所当然地吩咐自己做事,而且要带的东西竟然这般奇怪,不禁瞪大双眼看着他。 杨千城淡淡一笑:“今夜你我一起去砸了那家百媚楼!” 谢婉亭大喜,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立即准备去了。 商人每到一处城镇上岸做买卖,总是次日清早才回,通常伙计们会在晚饭前先行回来。今日也是如此,杨、谢二人与众人一起用过晚饭,借口乏了先回房睡。 夜深人静,商船上窜起二条黑影,直向百媚楼飞驰而去,一色夜行衣加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握宝剑,腰悬暗器囊,正是杨千城和谢婉亭。 毕竟已进入十一月,半夜街上气温骤降,聚集在百媚楼下的男子们已经散去。楼中依旧灯光通明,莺声燕语,笑声与丝竹之声不绝。 杨千城带着谢婉亭从后巷轻轻跃进宅院内。直奔当门一条小径,小径直通向一座假山,穿过假山绕上一条回廊。这回廊围绕池塘而建,一侧临水、另一侧就是一间间精舍。去,飞即即跑去砸了那空开,龟上有粒认得年确实多金,呵觉有些泄气。 杨千城总觉得用黑呢轿将他送出来甚是神秘,这百媚楼大门常闭,外人进出又搞得如此诡秘,一定是藏有机关与不可告人的秘密。 百媚楼牌匾左下角落款处钤刻着一枚小小金色印章,不仔细看并不会发现,这枚不到二寸见方的小印章内刻着一个狼头标记,与先前和钱兄弟截获的天狼令牌图案一致。 正因为这个缘故,他打发谢婉亭独自回船上去,破天荒第一遭进了妓院,与春香打了一回交道。从她口中确认了百媚楼正是天狼右护法李月桃所开。 看来天狼教已经渗透入中原,这百媚楼定有古怪!白天胖妇人与谢婉亭的对话虽然声音不高,离得又远,但他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连一个不懂武功的市井妇人都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勇气,遑论是他杨千城! 仅凭这百媚楼撩拨得男子不事生产、不顾妻小死活,将家中财物都献到此地,就已经有足够理由毁去它。 杨千城身在轿中,虽然看不到外面,却在留心细数轿夫的步数,辨别前进方位,如今从侧门进来正是凭着记忆倒过来走。 正潜行在回廊上,前方一盏灯笼渐行渐近,杨千城迅速跃上半空,身体呈大字形贴在回廊顶上,谢婉亭如法炮制。 又一顶黑呢小轿抬了出来,直向侧门而去。二名轿夫一前一后抬着,灯笼挂在挑起的轿檐上。 待轿子过去,两人轻轻跃落地面,继续向前摸去。除了这条路园中还有几处竹林与小径,从方向上看都能通向三层高楼百媚楼。但轿夫只走这条道必有缘故。 这里的龟奴和轿夫都不是平常人,都是练家子,个个太阳穴鼓起,眼露精光,如果所料不错,应该都是天狼教的教众。 谢婉亭的功夫只能算二流,还比不上自己那几位师弟。栖霞峰初会时,杨千城从她的气息和轻功步法上早已看了出来,在伏虎寺她当众表演的三十六路闭手也只学了个形似,未达到神似境界。今晚带她出来只是看她气哭了,想平息她的怒气,又不想费口舌去解释许多,不过既然带她出来了,自然要照顾她的安全。 精舍中不时传来男女调笑之声和一些若隐若现暧昧不明的声音,谢婉亭不由粉面泛红,杨千城却不以为意,这本就是妓院若没有这些声音倒奇怪了。 二人弓起身子以脚掌外侧迅速挪动,向百媚楼靠近。因为大门前企盼一亲芳泽的男子俱已散去,正门内只留了四名龟奴巡视。 已是三更,其中一人打了一个哈欠,引得另三人也被传染,逐个打起哈欠来。 第一个打哈欠的龟奴紧了紧身上的皮袄,仰头看了看楼上依旧透亮的灯光,踢了踢脚下的浮土,靠着大门蹲了下来:“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天天熬九、十个时辰,长此以往,还让不让人活了?” 另一个也蹲在旁边:“你想着银子,就不会这样难受了,累是累些,赚钱快啊!” 又一个人蹲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瓶酒来:“喝点吧,解解乏!”先喝了一口,传向旁边。 最后一个人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三天都轮到咱们四个值更,所以累一些,不过熬过去就好了,一个月不就二回嘛!” 杨千城听了,心中算计,如此说来龟奴的总数至少有二十人,还不包括轿夫、巡更、打杂和管事的。按此推算天狼教在这处据点的教众不会少于五十人。 如此多的教众住在哪里呢?当然不会是百媚楼上,也不会在回廊精舍,这座宅院中还有哪里可以容纳这些人呢?杨千城开始思索起来。 灵光一现!秘室,对,一定还有秘室。百媚楼灯光照得周围二丈内亮如白昼,为了便于招徕主顾,这楼特地建在宅院一角,靠近围墙处有着一圈阴影,杨千城和谢婉亭就潜伏在里面耐心等待。 三更末刻,百媚楼的烛火终于次第熄了,一抬抬黑呢小轿将客人陆续送走,或者与粉头一起被送进了精舍夜宿。二名龟奴上楼检查了一遭,将无人的火烛熄了,该关的门窗关了,下来对同伴挥了挥手:“可以了,走吧!” 杨千城对谢婉亭做了个手势,要她进百媚楼去看看,自己则悄悄地跟上了四名龟奴。 四人带着浓重的倦意,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百媚楼对面竹林走去。稀疏的竹林里面是几株茂盛的大树,树丛中竟然隐蔽着一栋竹楼,碧绿二层,从外面看它不出,只错觉树里面还是竹子。 烛火燃了起来,杨千城藏身大树居高临下地观望,竹楼不大,第二层是个大统铺,已经睡了好多人,睡梦中被烛火光线刺了眼,咕哝着拿被子蒙了头继续睡。一楼有个饭厅,还有一个浴室和茅房。这四个家伙轮流洗澡如厕,上楼去睡,很快又是一片黑暗。 杨千城悄然潜入,晃亮火折,这才发现这竹楼并不是表面所见那样是二层,实际上有三层,还有一层在地下。 饭桌下有一块毛竹铺成的地板甚是蹊跷,一眼扫过发现突起小小一块,用火折一照,原来是特地钉了一小块竹把手,顺势揭开这块竹盖板就见到一个地穴。杨千城一跃而下,地穴约有二丈见方,整整齐齐的刀枪兵器插在兵器架上,一层又一层,约有五百之数。地穴另一侧许多球形火药和筒形炸药码在四个籐筐中。原来是个火药兵器库! 杨千城将二种火药各取了二枚,纳在怀中,盖上盖板,悄然离开。去往百媚楼与谢婉亭会合。 一楼他白天来过,这一楼的雅间与大厅无非是饮宴之用,并无稀奇之处。从楼下直接跃上二楼,侧耳听了,再用匕首挑开窗闩,轻轻跃入。原来是一间女子的卧房,房间不大,里面并没有人,看来是陪着客人去了回廊精舍过夜。 将窗重新关好,打开房门,来到门外,身处一条走廊之上,左右两侧都是卧房,有的房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有的则寂静无声,走廊底部是一条横向过道,走了十步又是一条纵向过道,与刚才的走廊相同,左右两侧都是卧房。原来这一层是粉头们的睡房! 这一排正好临街,中间二套并没有作为卧房,而是作了一个室内广场,一排临街飘窗,可以让粉头倚着围栏卖弄风情,招徕主顾。眼下这排飘窗已经合拢起来,想必刚才二名龟奴上来关的就是这个窗户。 一排12间房,有四排,去了二间也有46间,这一层就住了这么多粉头,难怪叫做百媚楼!再上第三层,与第二层结构相同。只是不见谢婉亭,她去了哪里? 心中思量,她莫不是人在一楼?悄无声息地下楼,借着过人的目力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火光,他悄然靠近,果然是她! 她正举着火折站在楼梯背后。杨千城白天来一进门就看到一架宽大的楼梯气派非凡地延伸向上,沿楼梯二侧用花梨木屏风隔起。二十桌圆桌就陈列在楼梯之前。外围一圈就是一个个雅间 白天杨千城进的是个2人雅间,晚上再来看过才发现这些雅间竟大小不同。小的只容2人、4人,大的可坐12人,设想甚为周到。最奇妙的是楼梯下这个雅间。 被屏风遮挡非常隐秘,乍一看以为是杂物房,推开杂物房隔墙,走进去才发现还有一间雅室,受楼梯影响,一头高一头低,但里面甚是宽敞,装饰也很豪华,放的是特制的长桌,而非圆桌。最不同寻常的是——以厚厚的砖墙抹以泥灰隔音,相较其他雅室以木板隔成,这样的做法太考究、太特别了! 杨千城走到桌边,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桌上铺着桌布,与其他雅间迥然不同的是,白缎桌布上用黑色丝线绣着一个狼头标志。栩栩如生,大小与真狼相等。天狼杀手! 天狼身牌以酒泉玉雕刻,天狼教众身上都有佩戴。唯有天狼杀手为隐蔽身份以及行动方便不佩戴身牌,只在黑衣后领用黑丝线绣一枚狼头。堂主以上则按位阶携带尺寸大小不同的天狼令。 杨千城与天狼杀手数度交手,对这黑丝线所绣的狼头实在是印象深刻!这么说这个雅间正是天狼教杀手的秘室?用来洽谈杀手买卖的隐秘所在? 杨千城一把扯下桌布,捏在手中。这百媚楼炸不得,楼上有许多无辜的粉头,但不给天狼杀手一点教训又心中不甘。 杨千城暗运内力,“金刚三昧掌”掌力悄然一吐,暗中运劲将红木长桌内里震碎。捏住桌布狠狠一握,顿时成了一堆白缎残片,慢慢飘落在桌面上。 杨千城一偏头,作了个“走”的姿势,谢婉亭跟着他离开了百媚楼,向竹林摸去。杨千城指指大树,示意她上去。谢婉亭依言纵身上树。 杨千城也跃到树上,悄悄关照了一番,纵下树去,正要离开竹林。不远处走来二名巡更的黑衣人。一人提了一个灯笼朝这边走来。 杨千城往竹林中一闪,待他们过去,轻巧地跟在他们身后。月光从背后投射而来,其中一人看到自己面前竟出现二个影子吓了一跳。用手一拉同伴:“杠子,你看我怎么有两个影子?” 杠子看了一看:“山蛋,哪有二个影子,明明就一个嘛!”杨千城此时已如影随形隐到他身后。 山蛋眼光朝旁边一瞟,吓得大叫一声:“杠子,你有二个影子!”杠子扭头一看自己身前,明明就一个,没好气地道:“你眼花了吧?” 山蛋指天誓地:“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杠子摸了摸他的额头:“明天你去庙里拜拜吧,好让鬼魂离你远点!” 山蛋心道:“莫非真的被鬼迷了?”吓得打了个寒噤。往杠子身边挨近了些,继续在宅院中巡逻。 杨千城与二人贴得切近,如蛆附骨一般。时间长了连杠子也觉得不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回头瞧去又什么也没有,心中不禁发毛。 悄悄碰碰山蛋的手,斜眼看去发现对方眼神中流露出和自己一样的恐惧与惊疑。二人暗暗点头,“刷”地一齐回身,还是什么也没有。左顾右盼一番,遍体生寒。 二人又斜眼交流了一下眼神,“刷”地一齐返回过身,四下顾盼,还是没人。但是后面有什么跟着的感觉却实实在在不曾消散。 二人心中寒气直冒,不约而同地转过身,面对面地看着对方,两双充满惊吓的双眼甫一对上,都将手中灯笼一扔,尖叫一声:“鬼啊!”拔腿跑得飞快。(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回 炸毁**** 杨千城从二人头顶一棵树上跳下,悄无声息地循着二人奔逃方向追踪而去。 二名巡更的黑衣人逃进了隔着池塘,与精舍遥遥相对的又一处竹林。与百媚楼对面类似,里面也是一栋竹楼。二人冲了进去,声音太大,惊动了已经睡下的同伴,翻身起床对这二人怒目而视。 山蛋和杠子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道:“鬼,有鬼,院子里闹,闹鬼!”同伴们哄笑了起来,这宅子买入手以后重新改建过,前后修了二个月,如今开张也有半月了,大家轮流巡更这些日子,从来没闹过鬼。 何况一晚上当值的另二组人也没有人逃回来喊闹鬼的,定是这二个胆小鬼自己疑心生暗鬼。众人一齐将二人轰出去:“去去去,巡夜去,胆小鬼,别吵兄弟们睡觉。”门一关将二人清出了竹楼。 二人吓得浑身发抖,背靠竹门,瞪大双眼惊惧地望着一片漆黑的夜色。山蛋吓得牙齿打架:“杠子,怎么办?”杠子咽了一口口水,缩了缩脖子:“兄弟们都不信,我们只有找管事的去,得做做法事驱驱邪,巡更的时候最好给咱配一把桃木剑,也好壮壮胆!” 二人走出竹林,迎面遇上二名同伴提着灯笼走来,赶紧奔上前去:“头儿,这院子闹鬼!”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被唤作头儿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皱眉听了:“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巡更,这里头哪里闹过鬼?定是你俩太紧张,想多了。” 山蛋冒出一句:“上次不是有个倾家荡产的小财主吞金在精舍寻了死吗?也许是他的鬼魂!” 头儿叱了一声:“胡说八道,好好巡更!我已巡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偏偏你们就遇上了?” 领着另一名手下继续往前走去,在院中巡视起来。山蛋和杠子见谁都不信,又不服气,又害怕。有心服从命令继续巡更,但肚腿转筋抽得厉害,灯笼也没了,心头更是害怕。 杠子叹了口气:“就是找管事的去说也不会信的,你看咱们头儿刚才的反应就知道了。” 山蛋牙齿打架:“我害怕,咱们继续巡下去,要被鬼给缠上可怎么办?” 杠子像是下了决心:“咱们躲起来吧!” 二人撒腿向精舍背后逃去,精舍后遍植花草,篱笆拦起一排低矮房屋,轿夫和打杂的下人就住在这里,已是鼾声如雷。二人悄悄摸进其中一间屋子,掩上门,盘膝坐在地上,打算混到天亮。 杨千城悄然跟踪二人来到这里,心中暗想:这座宅院古怪甚多,百媚楼有一间密室,对面竹楼内有个火药库,精舍对面又隐蔽着一座竹楼,背后还有这些瓦房,名堂不少,但这百媚楼的管事到底在哪里呢? 耳中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杨千城身形一闪,躲入花草暗影中。 二名黑衣人从回廊上走来,直向假山走去。其中一人将手在假山上拂了一拂,“喀喀喀”假山上竟开了一道门,二人一闪而入,一阵响声后门又合上了。 杨千城恍然大悟,轿夫送客都从假山穿过,所以自己并没有怀疑这座假山有问题,没想到整座假山都是空的!假山内还有一处秘密所在,管事的应该就在其中。 他在暗影中候了片刻,摸到假山旁,在黑衣人隐入的位置,果然发现一块突起的小石,手掌按下,一扇薄薄的石门就开了。 他闪身入内,洞中插有松明火把,道路沿着假山的形状向前延伸,往前走,里面有谈话声传来。杨千城停住脚步细听。 “赖香主,得赶紧筹措银两啊!”年轻一些的声音道。 一个苍老些的声音沉默片刻,说道:“只是百媚楼开张才半月,虽然赚了些银子,还要维持日常周转和花销,也实在调不出许多头寸。” 年轻些的声音道:“右护法飞鸽传书里面口气很是强硬,要求咱们从荆州给她拨五万两银票过去,要是办不到,只怕她不依。” 苍老些的年音叹口气:“拨走五万两,这里一百个粉头、十来个丫环和五十多个兄弟吃什么?最多只能调出二万八千两。” 年轻一些的也叹口气:“要不就先送二万八千两银票过去,其他的接下来再凑了送去。” 苍老些的道:“只有如此了!” “小胡,你将银票收好,明天一早雇条小船立即前往宁江给右护法送去。” “嗯!”随后传来“悉悉索索”点数银票的声音。 杨千城拔剑在手,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只见一名面容沉郁的中等身材男子负手而立,年约不惑。那名三十出头的高个男子刚才见过,正是山蛋口中的头儿。 二人见杨千城突然现身,大吃一惊,立即拔刀在手,沉喝道:“什么人!” 杨千城哈哈一笑:“特来取你等狗命!” 二人揉身扑上,手中刀直向他身上招呼过来,一人劈向左肩,一个横扫右腰,出招又快又狠,一心想将偷听了秘密的杨千城毙于刀下。 杨千城向后一错步,一招“移花接木”,剑身凝注内力,将小胡手中刀直往赖香主身前带去,他大吃一惊,只觉对方剑身充满粘力,牵引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将剑招转了向。 赖香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急忙换招封堵。杨千城轻轻一笑,粘住小胡的刀轻轻抖动,刀身直刺赖香主“玉堂”、“膻中”、“中庭”数穴,将赖香主逼得手忙脚乱,全力出招又怕误伤自己人,勉力支持又险象环生。 小胡咬咬刀,将手一松,手中刀“当啷”坠地,挥拳带着呼啸劲风向杨千城背后袭到。赖香主顿时心头一松,挽起一个刀花,灌注全身内力向杨千城面门劈落。 杨千城身形快如鬼魅,突然一个平移,二人眼前一花,赖香主的刀险险劈中小胡左颊,小胡拳风差点击中赖香主右肋。二人心道不好,赶紧撤招。扭头一看,杨千城正在一丈外看着他们微笑。 杨千城跃到一丈开外,运起“金刚三昧掌”缓缓推出一招,不带劲风,缓慢轻柔的一招隔空劈向二人。二人正欲举刀挥拳扑上前来再战,突然面露痛苦之色,眼眶、口角和耳中流下鲜血来。一声不吭地向后栽倒,已是气绝身亡。 杨千城从小胡身上搜出银票纳在怀中,四下扫视了一番,这个石室一床一桌一书架是个卧房的格局,看来正是赖香主的房间。这假山不大,中间又开了山洞,山腹中除了通道就是这间石室,再没什么特殊之处。杨千城点燃了房中家具,开了机关,纵身跃出。 重新扑向精舍对面新发现的那处竹楼。他已和谢婉亭约好,只要听到爆炸声就立即居高临下自树上向竹楼一层饭厅地板投出火把。现在就看他的了! 杨千城潜近竹楼,这处竹楼面积较第一座大些,也是二层,入内一观结构相似,楼上是大统铺,楼下是饭厅、浴室、茅厕,还多了一间练功房。饭厅下面没有异样,练功房地下倒有一处地穴,揭开墙角一个不显眼的把手,就有台阶走到地下室,里面有一张竹床,存着被褥、清水。看来是天狼杀手的临时栖身之所。 杨千城回到练功房,点燃二攻球形火药,抛了下去,迅速盖上地板蹿出竹楼,同时点燃二枚火药爆破筒,回身抛向竹楼二层。 火药瞬间爆炸,红光一闪,竹楼迅速破碎,瘫塌了下来,从窗户飞出碎脚残躯,火药的爆破力向四周发散,竹木残片乱飞,夜空被映得一片火红,惨呼声顿起。 杨千城施展“峨嵋水上飘”全力施为向竹林外弹去,只觉背后被巨大的气浪轻轻推了一推,他借力加速奔向百媚楼。 百媚楼被火光映得一片妖异血红,对面竹林正在熊熊燃烧,里面传出惨叫声和呼救声,不时发出燃烧中的“劈叭”轻响,看来谢婉亭已经得手了!竹楼起火后,高温明火很快会诱发地穴内火药爆炸,她现在人在哪里? 正在运目搜索,百媚楼中惊声尖叫逃出许多衣衫不整的粉头,她们在睡梦中被爆炸声惊醒,起身一看屋外火光冲天,为保性命拼命从楼上奔了下来。 此时一阵更猛烈的爆炸自地底轰响,脚下大地也震颤了起来,竹林中冒出一朵火红光柱直冲夜空,天空腾起一大朵根部红光闪闪的蘑菇云,百媚楼被震得向围墙外倾倒下去。 精舍中的男男女女此刻也沿着回廓尖叫着奔逃起来,整个宅院成为一片火海,到处是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赤着足在没命奔逃。 被夜半爆炸声和冲天大火惊醒的乡邻纷纷开窗观察,有的站在家门外惊骇议论,离得近的住家担心殃及池鱼,家门也不及关,夺门而出跟着大队没命狂奔。只是没人来救火。 杨千城施展轻身功夫,避开人群,跃到高处,几个起落,翻过一个多时辰前他带谢婉亭跃进宅院的那处围墙,轻轻落到侧门巷内。谢婉亭已经等在那里。 杨千城轻道一声:“走!”二人重新纵身上屋,飞檐走壁,在屋顶上高来高去往江边疾行。居高临下,看到二队官兵在夜色中奔向出事地点。 二人全力施展轻功,不多时已经越出城外,来到江边,轻轻一纵,毫无声息地跃上了船,各自潜回舱房睡下。 天麻麻亮,二人像往常一样准时起床在江边掬水洗漱。远远地走来三个人,说不出地狼狈!十一月的天气,只穿了单薄的内衣,长袍、皮袄都不见,头上也没戴帽子,光着两双冻到青紫的脚丫,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地朝江边挪来。 许多伙计停住了手上动作,直起身来朝着这三条人影看。渐渐走近了,大伙一看,正是三位老板! 头发散乱,脸上、手上都有擦伤和污痕,嘴唇冻得青紫,上下牙齿直打架。伙计们赶紧回房抱出三床棉被,跑上前去将三人分别裹了,左右搀扶着上了船,迎进舱内。 舱房中摆上炭火,又烧了姜汤送进房中,好一通折腾。杨千城暗忖:莫非这三人昨夜就在百媚楼精舍过夜? 原来这三名商人昨夜正是与百媚楼的姑娘双宿在精舍中,巨大的爆炸声加上地动山摇的震动将他们吓得起床就跑,狼狈不堪地逃到城边,城门早已落锁,三人急切间什么也没来得及带,身无分文,只得抱在一起在城墙边蹲了一晚。天一亮,城门开了,才出得城来。 一天的买卖白做,风流一夜的代价太大了!又冻又吓,三人生起病来。病倒了自然没法下船做生意,沿途集镇码头也不再停留,直接向着京城驶去。 这一病直养了五天才好转起来,三人想到损失惨重,不但丢了荆州买卖的本利,还少赚了好多天的钱,就心疼得直咂嘴。 杨千城经常去陪他们下棋,也就时常劝说一番,道是能保得性命在就是最大幸事,今后少去那种是非之地。三人得了那场教训,倒也听得频频点头。 船到宁江府,已经六天没做买卖,三人坚持起身,带着伙计下船去集市做生意。杨千城本想留在船上,但忽然想起在荆州百媚楼假山里,赖香主要让小胡将银票送到宁江府右护法手中。便临时改了主意,叫住三名商人,说要一同前往。 三名商人当然没有意见,带着杨千城和谢婉亭一齐往集市上走去。两人手中牵着马缰,跟着客商一行,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信步走着,四下观看。 走到闹市,有一家锅贴铺子生意兴隆,大门旁边有两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正举着木剑“嘻嘻哈哈”地互劈互砍,玩得起劲。不由地吸引了杨千城的目光。他想起了和师弟们小时候嬉戏玩耍的时光,露出会心一笑。 这时二名少年停下了手中剑,狐疑地向着二人身后看,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杨千城听力非常,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少镖头,那姐姐手中的黄骠马不就是你爹那匹吗?” “嗯,是长得像黄金,不过黄金从不离开我爹的!” “少镖头,它真的是黄金,你看它脑门上的白毛。没有一匹马会长得一模一样的,这一定是黄金!” “是吗?我不确定,还要跟上去看看,才能确定。” “好,咱们跟着他们呗!” 二个少年说到做到,顺着人潮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杨千城心中狐疑,这匹马叫黄金? 二个少年很是执着,直跟着走了两条街。已经过了闹市,人少了许多,商人熟门熟路地指挥伙计担着货进了一家绸缎行,与店主讨价还价地交易起蜀锦和湘绣来。 二人牵着马停在门外街面上,一边等,一边漫不经心地四下打量。杨千城悄悄留意着身后二个少年,他们一直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谢婉亭那匹金色大宛马。 “黄金——”身后传来少年一声唤。谢婉亭手中的缰绳顿时绷直,大宛马不安起来,扬脖挣扎要向后面去,前蹄扬起又落地,发出“唏溜溜”一声长嘶。 二名少年顿时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马脖子:“黄金,真的是你啊!”大宛马也以马脸去蹭那二名少年,脖颈厮磨,伸出舌头去舔二人的手。 二人一马当街亲热个不停,谢婉亭愣住了,杨千城皱起了眉头。 这二名少年正是汪小迟和吴少镖头,自从在渔民村得到钱悦儿的救治,吴少镖头一觉睡醒果然恢复如初。两人用钱悦儿临行硬塞的一些碎银酬谢了好心收容他们的老渔夫,雇了头毛驴回到了宁江城。 被催眠治疗的吴少镖头果然遗忘了在渔民村见到的石门湖血案,汪小迟当然也不敢声张,将少镖头送回宁江镖局,就自己回了家,只说迷了路,后来好心人给了钱,才雇了驴让人送了回来。为此挨了姐姐一顿鸡毛掸子。 这事过去,二人又玩在了一块。只是原来说好月初就押镖返回的吴镖头和镖队迟了整整十天,都11月11日了,还没有音讯。 (感谢大家2010年对弋棠的支持,希望2011年玉珠能取得更好的成绩。祝各位书友元旦快乐!)(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回 千城收徒 没想到人没回来,马却先回来了! 二名少年抱着黄金好一阵亲昵,汪小迟虽然个子小、身子单薄,脑子却好使得很。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将杨、谢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眨了眨眼睛:“这匹马是别人送你们的吗?” 杨千城摇了摇头。汪小迟又问:“看你们也不像是偷马贼,这马怎么会到了你们手上呢?” 杨千城又好气又好笑,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马,现在被一个小鬼怀疑是用不正当手段得到了,唉,岂有此理啊! 他笑了笑:“当然是买的啦!” 二名少年面露迟疑之色,少镖头看向小迟:“我爹爹爱这匹马象性命一般,怎么舍得卖掉它呢?” 小迟点点头,仰脖挺胸道:“你也看见了,这匹马认识我们!他就是黄金的小主人,这匹马是他爹爹的,无论如何他爹爹是不可能卖马的!”一边说一边用手一指站在旁边的吴少镖头。 杨千城郁闷了,这孩子这样说来说去,意思还是说这匹马是他不正当取得的。正要开口,谢婉亭不高兴了:“小兄弟,你说话太过份了,我们在威远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这匹马!” 街上人们看见二大二小争执起来,都围拢来看热闹。宁江城不少人都认得小迟和吴少镖头,自然熟帮熟,众口一词说吴镖头去哪都不离这匹马,不可能舍得脱手。 这买马又不像买房买地有房契、田契,口说无凭,搞得杨、谢二人好不尴尬。正在百口莫辩之时,三名商人谈妥了买卖,把担下船的蜀锦、湘绣卖了个好价钱,揣着银票带着四名伙计出来。 站在台阶上就见杨、谢二人被宁江百姓围着,跟二个少年在争论马匹归属问题。立即排开众人,站到了杨、谢二人身边,向众人环揖了一圈,其中一个操起安徽乡音:“老乡们,容我说一句,他们是搭我的船来的宁江,从宜昌上的船,那时二匹马就在他们身边了。” 众人听见有同乡帮这二个外乡人说话,顿时声势小了不少。另一个商人看着二名少年道:“他们俩是四川人,在威远买的马,宜昌上的船,走水路去京城。你爹押镖去玉门关,应该走的是陕甘路,过河南进安徽,走陆路回安庆。根本不可能遇上,但马到了这对年轻人手里,说明了什么?” 最后一名商人摇了摇头:“你爹说好月初回,这时候还没回来,那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第一位商人补了一句:“我们哥仨只走水路跑两湖到京城,就是图个太平,陕甘路一直不太平,好多同行死在那了!” 杨千城不由回忆起买马的细节,瘦高汉子把千金马对折卖,自己随口问这匹马从哪里得来?对方还老大不高兴。看来果有蹊跷! 便当众将买马的细节说了一遍,谢婉亭也补充描述了一下瘦高汉子的相貌。 众人围拢议论此事,听到现在都明白这两个外乡人说的是实话,马确实是买来的,而马主人宁江镖局吴镖头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 吴少镖头身子摇摇欲坠,一手撑在黄金身上。捂着胸口张大嘴巴但发不出声音,面上忽青忽白,身子痉挛起来。小迟一看,不好!少镖头的癔症又要复发,赶紧扶住他。 心中又急又悲,如今对自己有恩的吴镖头遇难,少镖头受了刺激在大街上发起病来,怎么办啊?脑海中响起渔民村遇到的那位老婆婆说的话:“如果以后他又受到刺激,你就再找人吹流水曲给他听,就会好起来。” 只是现在哪里去找会吹簫的人?得先把少镖头弄回镖局,去乐坊找个吹簫乐师来才行啊! 他向着众人做揖叩头:“哪位大爷、奶奶帮个忙,帮我把少镖头送回镖局去?行个好心,帮帮忙吧!” 大多数百姓对癔症有偏见,总以为是鬼上身。见少镖头这样子,“忽拉”一声散了个干净,只有少数几个年老心善的或者平时受过吴镖头恩惠的想过来帮忙,不过也缩手缩脚,不敢上前。 杨千城见了,一伸手:“小子,你带路吧!”一把将吴少镖头抱上马背,稳稳骑上马去。回头对三名商人抱了抱拳:“谢三位老板今天仗义相助,杨某去去就来,我们船上见!” 三名商人有了荆州的教训不敢在岸上停留,与杨、谢二人暂别急急返回江边。谢婉亭带着小迟也骑上黄金的马背,由小迟指路向宁江镖局而去。 进了大门,一行人一阵风似地往卧房跑,管家见少爷昏迷不醒被人抱回来,赶紧向夫人报告去了。 杨千城将吴少镖头抱进房间,放在榻上。小迟转身就要往外跑,谢婉亭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里?就留我们两个外人在这里陪着你朋友吗?” 小迟急得满脑门的汗,用力甩脱谢婉亭:“我得马上去找乐师!” 杨千城和谢婉亭都愣了,谢婉亭道:“开什么玩笑,你朋友生病你去找人来吹吹打打?” 小迟更着急了:“我得找人来吹簫给他听,只要吹一曲《流水》,他就会好起来的,迟了就来不及了,别拦我!” 谢婉亭笑了:“当真?”从怀中掏出竹簫晃了晃。 小迟见了大为惊喜:“你会吹簫?那快吹吧!求你了!” 谢婉亭见他央求,就将竹簫凑近嘴边,吹起了《流水》,这时吴师娘闻讯赶来了,见儿子身体僵直,表情扭曲,心中大恸,正要冲上前去。 被杨千城伸臂拦住,他的手并未触及她的身体,却有一股无形的气劲阻止她再前进一步。她虽然没有武功,毕竟是总镖头的妻子,懂得一些武林之事,心知这青年武艺高强,今天他若是不让自己接近儿子,那是绝对不可能靠近得了的。 小迟正坐在儿子榻前,一脸企盼地看着那吹簫女子,一边低头给儿子拭汗,看起来这一男一女对儿子并没有恶意。她便强忍着不安与悲伤静静地和杨千城一起站在桌旁等着。 一曲吹罢,少镖头的脸色舒展了许多,只是还未醒来。小迟看着谢婉亭:“姐姐,求你多吹几遍吧!”谢婉亭见吹完以后少年并未醒来,正想放弃,不过小迟又求她吹,只好继续吹奏。 正吹着第二遍,少镖头身子稍微动了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我怎么在家里了?” 小迟大喜过望,连谢婉亭也很是高兴,她在伏虎寺跟着师父学了一些医道,只凭一首曲子可以将人救醒这种事,还是第一次碰到。觉得自己还挺本事的。 杨千城这才撤了手,吴师娘赶紧奔去儿子身边,抚着脸又惊又喜地看着他:“松儿啊,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吴少镖头突然哭了:“娘,爹死了!不会回来了!”吴师娘大惊:“松儿,你说什么?” 二位少年哭着将大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吴师娘听完背过气去。两个孩子吓着了,一个喊娘,一个唤吴师娘,哭声震天。 杨千城皱了眉头,示意谢婉亭过去救人。谢婉亭过去把了脉,按掐人中,把吴师娘给救醒。她醒来后长出一口气,也不说话,只是不停流泪。好婉亭见吹完以后少年并未醒来,正想放弃,但小迟再三来婉亭带着小忱 人的哭有许多种,这种无声饮泣最是伤神伤身,杨千城不禁道:“吴夫人,尊夫只是没有消息,并非确定已遭不幸,也许还会回来,请不要悲伤!” 吴师娘看向他,忍泪谢道:“谢二位大侠救了我的孩子,谢谢你们安慰我,其实我心里清楚,自从半月前打碎镜子,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天我总是恶梦,梦到他满身是血。无论如何,我谢谢你们!” 谢婉亭走过去抱住她,在背后拍抚着:“吴夫人,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吴师娘再也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小迟抱着吴少镖头也是不住痛哭。 哭了好久,吴师娘止住哭泣,用手擦了擦泪:“不知二位高姓大名,受了二位的恩惠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也忘了招呼二位,实在对不住!” 杨千城摆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夫人不必介怀!在下峨嵋杨千城,这位是师妹谢婉亭。” 吴师娘向二人福了一福:“杨大侠、谢女侠!”二人赶紧还礼,谢婉亭初次行走江湖,头一次被人称呼为女侠,不由笑出一朵浅浅梨涡。 吴师娘强抑悲痛道:“招呼不周,小妇人这就下去准备,请二位吃了饭再走!” 杨千城急忙止住:“不敢劳烦夫人,我等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又向吴少镖头招了招手,轻声道:“黄金我给你们留下,作个纪念,毕竟是你爹的遗物!” 吴少镖头顿时热泪滚滚,哽咽道:“谢大侠美意,大侠花一千两银子买了它,怎能随随便便就送给我呢?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一直盯着杨千城左看右看的小迟突然惊呼了起来:“杨大侠,你莫非就是峨嵋掌门华阳真人的三弟子,和钱大侠一起斗败四大高手,凭二柄长剑退敌三千,解了峨嵋之围的杨大侠?!” 杨千城大为诧异,这孩子怎会知道这件事?还有并不是双剑退敌三千,这说法实在太过夸张了,当日各位同门的剑阵发挥了不小威力,怎敢贪功将众人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面上微红,更正道:“在下正是峨嵋掌门华阳真人三弟子,不过没有小兄弟你说的那样夸张,当日是众人齐心协力才解了峨嵋之围。” 小迟一摆手,双眼放光,露出崇拜向往之色:“大侠您就不要谦虚了,您的事迹早传遍江湖了,我听过好几遍呐!” 跑到吴少镖头身边,拉住他的双手:“少镖头,我们拜杨大侠为师,学好功夫为你爹报仇!” 吴少镖头点点头,二名少年纳头便拜:“请杨大侠收我们为徒,请收我们为徒!” 杨千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到了,这二个孩子完全没有内功底子,身子又纤弱,他不敢运功阻止二人下跪,怕震伤了他们,结果结结实实地受了他们的跪拜。只得赶紧扶他们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二人赖在地上不起来:“师父不肯收我们,我们就不起来!” 杨千城哭笑不得,先是被两个孩子给误会,在大街上被弄得几乎下不来台。弄清真相后孩子病倒,把人一救醒却赖着要当自己的弟子。这变化太过出人意料。 二位师兄习成“盘功易筋经”满师后开始收徒弟,自己虽然也满师下山了,不过还真没有做好当师父的心理准备。 正在尴尬,吴师娘开了口:“杨大侠,就请你收下这二个孩子吧!”将汪小池的身世说了一遍,又说到了自己儿子:“他爹一年到头忙着走镖,难得在家呆,也不肯教过他功夫。只说不想儿子走他这条路,要他好好读书走仕途。只是这二个孩子都一心习武,总做着武林梦,家里也管束不住,您就成全了他们吧!把他们培养成材,学好武功,也好给他们爹爹报仇!”说到最后一句眼眶又红了。 小迟磕了两个响头:“杨大侠,峨嵋派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名门正派,您又是我们景仰很久的高手,听了您的事迹我们早就期望能见您一面了,求您就收了我们吧!” 吴少镖头也跟着道:“求您收了我们吧!我想为我爹报仇!”文弱的小脸上一片坚毅之色。 杨千城左右为难,号称“峨嵋童子功”的“峨嵋盘功易筋经”讲究从小开始修炼,年纪越小越容易学有所成,年龄大了当然可以练,要有所成就却难上加难了,这二个孩子已经半大,从这个年纪开始习武,将来的成就又有多少呢? 收吧?近似误人子弟,同时又是自讨苦吃。不收吧?这一大二小又令人同情,二个孩子更是坚决无比。一时犹豫不定! 谢婉亭看着吴师娘恳求的眼神,再看着二个孩子热切的眼神,悄悄地凑到杨千城身边,拉拉他的衣袖:“城哥,你就收了他们吧!” 杨千城看看她,皱眉不语。二名孩子见他没说不行,也没说行,福至心灵,立即“冬冬冬”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杨千城就这样无可奈何地当了这两半大小子的师父。 因为丧夫而悲痛的吴师娘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杨大侠、谢女侠,一定请吃了饭走,这拜师酒是一定要喝的!” 宁江镖局规模不大,总共三个镖师,二十来个趟子手,这次押镖玉门关几乎是全体出动了,只留下一名年老的镖师看家。镖局小,赚钱不多,吴镖头又仗义疏财,经常救济和帮衬过世镖师的家属,所以整个镖局的下人就一个管家,一个老妈子,吴师娘虽是总镖头的夫人,还是得日日上街买菜、下厨做饭,同其他三位镖师的妻子一起帮着老妈子清洗整个镖局几十号人的衣被。 如今玉门关这趟镖看来是全军覆没了,镖局断然无法继续支撑下去。她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如何独力将儿子拉扯成人?将他送到峨嵋派门下去学功夫是最好的出路了,而且还是孩子喜欢走的路。 孩子不在身边虽然难熬,虽然会牵扬挂肚,但想到他能好好活着,将来能有出头之日,兴许还能替他爹报仇,这比什么都强!吴师娘让管家杀了鸡、沽了酒,和老妈子一起在厨下努力置办了一个时辰,终于办了一席象样的酒菜,又差老管家去锅贴铺邀来了小迟的姐姐、姐夫,一齐围坐吃了一餐拜师酒。 二名少年正式敬茶行了拜师礼,汪小迟比吴少镖头大了五天,当了师兄,少镖头吴松涛当了师弟。饭毕,一人背着一个行囊,跟着杨千城和谢婉亭上马向江边驰去。吴师娘和汪大姐含泪相送,哭了一场。 杨、谢二人带着小迟和松涛上了商船,向三位商人打了商量,请他同意多载两人,又追加了十两银子。 师徒三人睡在一个舱房中,杨千城忍不住问汪小迟:“小迟,你是从哪里听到我和钱大侠双剑却敌三千这故事的?” 小迟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笑了起来:“师父你不知道吗?江湖上都传遍了,说书的还编了套书,说峨嵋派不知怎的得罪了江湖上的神秘人物,结果被围了个结结实实,师父您和您的朋友同对方打赌,如果赢了他们派出的四大高手,就让他们滚下山去。一场恶斗下来果然大获全胜,让他们滚下了山。那位钱大侠也出名了,千年魔音重现江湖,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师父,你和钱大侠都好厉害啊!” 杨千城听了,低头一笑:那一战,钱兄弟的功劳最大,他现在好吗?住在京城什么地方呢?仔细一想,除了他的姓名,还有好多不知道的,真不知从何找起。 笑着抚了抚小迟的头发:“是谁教你,吹《流水》给松涛听,就能让他好起来?” 小迟将遇到钱悦儿和朱橚的事说给他听了:“那位婆婆很厉害的,不光医术很高明,吹簫也吹得特别好听。”向四下一看,悄悄地说:“比谢师叔吹得好多了,她一吹松涛马上就好了,不像师叔要吹二遍才行。” 杨千城笑骂道:“你个小鬼头,小心说漏嘴让谢师叔敲你脑袋!”小迟捂嘴偷笑:“我说的是事实嘛!”(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回 天狼劫船 深夜船上一片寂静。白天商人和伙计们将船上的锦缎绣品卖了一部分,用所得银钱就地采买了一些宁江特产与药材,运回船上,好倒腾到京城去卖。整整忙碌了一天,此刻早已进入了黑甜梦乡。 二名少年在师父身边睡得也很是安稳,小迟嘴边甚至带着一抹笑容,父亲新丧的松涛睡梦中眼窝里蓄着二滴泪,睡得也很沉。 杨千城打坐调息完毕,给二人将被子盖严,轻轻拭去了松涛眼窝那二滴泪,爱怜地看着这二个半大孩子。 他们一声声“师父”将他的心熨帖得份外柔软,原来当师父的心情就是这样的。他开始懂了师父说的话:“千城,十根手指根根连心,做师父的岂有不爱自己徒儿的道理?” 从饮下那盏拜师茶开始,他和他们的缘份就已经注定,这二个孩子的未来已经交到了自己的手上,这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了他的心头。 深吸了一口气,杨千城躺了下来。耳中突然听得一阵异响,杨千城轻轻掩到门边,打开一线,向外观察。 一名黑衣人手持腰刀站在甲板上,正在向下挥手,招呼同伴上来。他背对着杨千城,借着月光,后领上黑丝线绣成的狼头闪着柔光。 天狼杀手!杨千城心中冷笑:我正要找你们,你们却自动送上门来了,很好! 他轻轻推醒二名徒儿,两人睡眼朦胧地醒来,睁眼看到他,正要唤:“师父。”被杨千城以掌掩住,附耳关照了一番,二人连忙点头。 杨千城一推门,悄然跃出,来到黑衣人身后。对方久经训练的杀手本能,令他霍地回转身来,见到手持长剑,望着他淡然而笑的杨千城不由悚然一惊。这人武功如此之高,竟然毫无觉察地欺近自己身侧。 他立即退后一步,举起腰刀凝神备战,此时另四名黑衣人已经逐一跃落甲板之上,将杨千城围在核心。 杨千城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五人,黑巾蒙面,一袭黑衣,手中横刀蓄势待发。呼吸悠长轻微,显然武功都不弱。 他手挽剑花,招了招手:“你们一齐上吧!” 黑衣人也不答话,极有默契地同时从各个方位出招向杨千城攻来。 杨千城施展一招“素女掸尘”,脚下滑步,迅速游走一圈,一支剑分别接了五人一招。众杀手只觉眼前青影一闪,手中剑受到一股冲击,金铁交鸣之声响过,攻向杨千城的一刀已被震开。 根本未看清对方动作,面前这名青衣男子在化解五人刀招的下一瞬间已经发动反攻。 身形弹起,在一名黑衣人刀身上一蹬,将他踹开的同时,已借势弹起,身体如离弦之箭一式“越女追魂”直逼前方三名黑衣人脖颈之处,剑芒闪闪,将三人咽喉要害完全笼罩在剑光之下。三名黑衣人连忙挥刀格挡,被晾在一边的黑衣人见机会难得,乘他身在半空正与地面平行,冲上前挥刀直斩杨千城腰侧。 杨千城早已暗运“盘功易筋经”,就在他快冲到身侧之时,下肢以古怪的姿势向上翻起,借势一个后翻从三名杀手面前掠过,跳到了他们身后,“唰”横挥一剑,三人不及躲闪,后背立时开了长长一条血口。顿时血流如注,负痛之下立即转身回防。 奔上前的那名杀手满以为可以将杨千城腰斩于刀下,未料竟然以三名同伴受伤收场,他冲劲过猛,收势不住。发现一刀落空,立即运劲收住身形。回转身,要向杨千城所在之处跃去。 不想背后一柄长剑袭到,虽然听到兵刃破空之声,但想到闪避时已经晚了,一剑直穿透肉身,自胸前透了出来。 痛苦地回头一看,一名身穿纯白长款内裙的美丽女子正持剑站在舱门口。正是谢婉亭,听到舱外打斗之声,她从睡梦中惊醒,立即拿起长剑开门冲了出来。正好一名黑衣杀手送到她的剑上,被她手中剑刺个透心凉。 这家伙死得不可谓不冤!全神贯注在杨千城身上,被一名女子开门出来正好殒了命,一缕冤魂找阎王哭诉去了。 谢婉亭看着这人的背影在自己面前缓缓向前倒下,鲜血顺着剑柄流了自己满手,吓得手一松,捂住了嘴。却掩得自己一口一鼻的鲜血,恶心得快要吐了出来。 赶紧返身回房,用帕子和架上一盆清水将手脸稍微洗了一洗,从舱门口尸身上拔出剑,口中娇呼:“城哥,我来帮你!”便冲上前去。 二条细小身影乘着双方缠斗,早就潜到了船尾舵浆旁边,就等师父下手。 杨千城一人接住四名杀手正在游斗。三名杀手背后受了重伤,行动越来越慢,早先被他一脚蹬开的杀手虽未受伤,但独立难支,在杨千城精妙剑法的攻势之下,四名杀手处于苦苦防守的境地。 谢婉亭提剑冲到,一剑向那名未受伤的杀手背后劈落。此女剑上力道比杨千城弱得多,他顿感机会难得,杮子要拣软的捏! 身形向左平移一步,谢婉亭的剑招顿时落了个空。他就势将手中刀一挥,正抵上她的粉颈。身子迅速回撤,将谢婉亭劫持在胸前,大喝一声:“扔下剑,否则我杀了这个女人!”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四名杀手呈扇形共同接住杨千城的剑招,拼命抵抗。谢婉亭这一搅合,只剩下三名受了重伤的杀手勉力与杨千城交战,正在吃重。 好在同伴一击得手,擒了一名人质。杨千城一愣,手中剑招回撤,跃开一步,三名杀手顿时松了口气。 杨千城不动声色地看着杀手,沉声道:“放了她!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杀手有些心虚,但想到有人质在手,胆色一壮,将手中刀一紧:“把剑放下,否则我杀了她!” 杨千城冷冷地盯着他,浑然未将面前三名杀手放在眼内,看也不看。只是狠狠地盯着劫持了谢婉亭的杀手。 谢婉亭本想上来帮忙,没想到帮了个倒忙,锋利的钢刀抵在粉颈上,寒气森森,她心中害怕,粉颊变得惨白。 她乃是静空师太的大弟子,同门较量中师妹们总是输在她手下,师父也对她格外疼爱,她一直当自己武功不弱。这次跟杨千城一同下山,一起夜入百媚楼,炸平了****,心中自信更增了一分。 见杨千城以一敌四,而自己一开门就干掉一个,就头脑发热冲上去想助拳,却犯了个自不量力的大忌。 天狼杀手个个是一等一的高手,她的二流身手犯到他们任何人手中都是死路一条。她现在只一招功夫便落到别人手中,以自己的性命要胁未婚夫,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差到拖累了杨千城。 心中为此而难过,眼中不由泛起了泪花。杨千城见了心中一软,将手一松,把剑扔到了地上。 潜在舵浆旁偷窥的二名少年见了大吃一惊,他们一直在暗处观战,看到师父这样神勇心中好不自豪,待到谢婉亭冲出来很快被擒,二人心中暗叫:“不好!”果然见师父受到威胁不得不将长剑撒手。 小迟轻声抱怨道:“这谢师叔武功怎么这样不济?出来帮个倒忙!” 松涛说:“师叔在他们手上,师父投鼠忌器,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小迟下了决心:“我们要帮师父,不能按原计划行事了,不能再等师父下手了,我们自己干!” 松涛说:“你想怎么做?你是师兄,我听你的。” 小迟点了点头:“师弟,你爬过去把缆绳割断,我把铁锚收上来,我们马上扬帆启航!” 二条小小黑影分头行动起来,杨千城与徒弟约好,打斗中会借机用剑砍断缆绳,二人要迅速收锚升帆,把船开动,将潜入船上的敌人全都瓮中捉鳖,不让逃回岸上去! 松涛乘着夜色掩护,手中拿着师父给的防身匕首,从船尾顺着一根绳子爬了下去,在水中游了二三下,来到岸边,用匕首对着绑在大树上的缆绳锯了起来。 缆绳一头系在桅杆上,一头系在岸边大树上。杀手们与杨千城打斗之处正是大船前甲板,如今他的长剑已扔在地上,当然砍不了了,松涛就下水来锯。玄铁匕首甚是锋利,须臾锯断。松涛游到适才下水处,攀着绳子向船上爬。 小迟在舵浆旁见了,立即摇动绞轮,拼命地收铁锚。一边用脚猛力一踹十字形舵盘,船身猛烈地晃了一晃。 杨千城扔下剑后,冷峻地盯着杀手:“我已经把剑放下了,你应该放了她。” 杀手摇摇头:“我放了她,你就会痛下杀手,我没那么傻!” 杨千城怒道:“我再说一遍,你放了她才有生路,否则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冷冽的目光将四名杀手环扫了一圈。 杀手冷笑道:“除非你自行了断,否则我们不会放人!” 谢婉亭哽咽了起来:“城哥,不要,你不要管我,别做傻事!”斜眼看向劫持自己的杀手,恨声道:“卑鄙无耻!你这个小人,不如杀了我!” 杀手笑道:“你们倒是情深义重,郎情妾意,呵呵,别跟杀手讲道德、讲义气,懂吗?”将手中刀一紧,锋利的刀口划破了她雪白的粉颈,沁出一丝血珠来。 谢婉亭细眉微蹙,脖颈的刺痛和蜿蜒流下的一线液体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皮肤已经被杀手割破。 杨千城眉头拧得更紧了,恶声道:“住手,你再敢伤她一根毫毛试试!”手中双拳握紧,双唇抿成一线。 杀手大笑,手上稍微松了一松:“哎哟,心疼啦?那就快点自行了断,要不,我让他们帮帮你!”对同伴递去一个眼神。 三名杀手立即挥刀向杨千城砍去。就在这时,响起一阵绞轮滚动声和铁锚升起的“喀喀”声。众人一惊扭头向船尾望去,几乎同一时间船身剧烈摇晃起来。 杨千城左手立即拾起剑,越过三名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势扑向前方。 船身猛力的摇晃令劫持谢婉亭的杀手身体向右一歪,手臂亦身不由已地向外一晃,谢婉亭登时脱离了他的控制,奋力向杨千城奔来。 正迎上掠上前来的杨千城,他以提剑的左臂揽住她的身子,右掌隔空劈出,正是含怒发出,蓄满十成劲力的“金刚三昧掌”,这名杀手未及哼出一声,就七窍流血,软软倒下,眼不瞑目地死了! 杨千城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第一次被他揽在怀中,谢婉亭又甜蜜又羞涩,只点头“嗯”了一声。 杨千城立即松手,一步步缓缓地向三名杀手踱去。三名杀手一步步向后退去,直至退到船栏,退无可退。 早就惊醒,躲在舱内不敢现身的商人和众伙计眼见杨千城大发神威,已经完全控制住局面,一个个钻了出来。 小迟空出手来将松涛拽上了船,二人见到大伙,扬声高呼:“快来帮忙啊!我们把船开到江上,玩它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众人闻言立即奔上,齐心协力将大船驶离码头,开入江心。 杨千城眸光森寒:“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此时东方渐起鱼肚白,三人看看身后茫茫长江滚滚浪涛,看看眼前怒气勃发,杀意森森的杨千城,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准备嚼碎嵌在牙缝中的毒药自杀。 杨千城早有防范,伸手一捏下颌,左右二人自口中各掉出一枚桐子大的小药丸。只中间一人不及抢救,立时自杀身亡,七孔流血而死。 死也死不成,二人眼中流露绝望之色。杨千城迅速点了二人麻穴以及背后要穴,止住伤口流血,提着衣领将二人拎小鸡一般扔到了大伙面前。 小迟和松涛好生高兴,抱着他的腰又蹦又跳:“师父你好厉害啊!”、“师父是个大英雄!”船上众人也附合着一齐夸赞,直搞得杨千城面红耳赤。 杨千城揉了揉两个活宝徒弟的头发:“你们两个今天表现很好,立了大功,上了岸,师父给你们一人买一把真的长剑。” “真的吗?”二少年高兴坏了,这么说师父要开始教他们剑法了! 商人很高兴,心中暗暗为捎上这名江湖侠客的英明决策而庆幸,幸亏有他在,才能保得这一船货物和这么多条人命不失啊!对杨千城一行千恩万谢,执意要送上一千两银子作为酬谢。 杨千城再三不受,在双方的坚持下,最后以免收船资和饭钱,退还二十两银子达成妥协。 杨千城审讯了二名杀手,要求他们从实招供为什么要袭击这条商船?天狼教潜伏在宁江城有什么图谋?但二人坚决不肯开口吐露半句。 杨千城凝目思索了片刻,用二根缆绳拴住这二名杀手的腰身,二条胳膊牵着,将他们悬在船头:“想好了吗?说不说?” 二人沉默不语,杨千城将手一松,身形直坠,耳中听得到“哗哗”水声,船头不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二人的脊背,吓得二人亡魂大冒。不过仍然不敢招供,只得闭目强忍。 杨千城手一松,“扑通”一声轻响,二人顿时浸入江水中,杨千城感知着手中绳索传来的挣扎,以此控制浸水时间。 一把将二人拎出水面,二人张大嘴呛咳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杨千城冷冷地问道:“说不说?”见二人不作声,又手一松将人坠入江中。这样的刑罚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二人喝得肚皮鼓胀,终于熬不过,无力地哭喊起来:“我招、我招!” 杨千城将二人放到甲板上,二人已经没有了气力,躺在甲板上呛吐了许多江水出来,向杨千城道出了事情始末。 原来李月桃被钱悦儿抢走了座船,进退不得。不得已飞鸽传书要求荆州、武昌、浔阳百媚楼调出头寸,派人送银票来救急。 荆州百媚楼开业最早,李月桃对荆州这笔钱期待最深,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中焦灼。她自然想不到荆州百媚楼已被杨千城给挑了。 眼见武昌送来了一万两、浔阳送来了五千两,荆州迟迟没消息,钱不够不但开办不了宁江百媚楼,也买不了船去芜湖和京城。她只能另想办法,想到了劫夺商船的主意。 只苦于大小合适的船一直没有来,这日暗探来报,江边停了一艘四百料商船,上面不过15个人,装了满满一船货物,还有二匹千金好马。李月桃顿时大喜:劫了这条船,不但解决了去芜湖和京城的交通问题,把货物卖了还能换些钱,这不就有钱了吗? 于是她派出五名地字号杀手去结果了船上15个人,得手后燃放信号弹,她立即带教众前来。 没想到船上有杨千城这样的高手在,李月桃失了算,地字号杀手死了3个被活抓2个,连她东进中原的计划也被合盘托出了! 杨千城听后陷入沉思,听起来除了自己已经有人狠狠地修理了天狼教一顿,真是痛快!天狼教野心不小,竟然意图渗透中原,在沿江六大重镇设立据点,可惜只毁了荆州一处!今次夺船失败,乱了她的阵脚,看来又能缓她一缓。(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回 卖艺父女 二名杀手交代完,面如死灰,泄露了教中秘密,被抓回去以后面对的是凌迟之刑。要是不吐实,只怕现在就死在杨千城的水刑上,横竖一死,不得痛快,还是选择先活二天吧! 杨千城看着二人神色,想起被擒之前,二人想要嚼碎毒丸自尽的一幕,杨千城缓缓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当杀手?” 这二人很是年轻,不过十八、九岁模样,却干着天底下最危险和阴暗的活计,而且事败后一心求死。他的心中一跳:莫非?他们也是杀手学童出身? 二人一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从记事起他们就是被培养成杀手,根本没有别的路走。 杨千城端详着二人的神色,明白正如自己所想,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怜悯:“你们在天狼教长大的,由疏勒南山杀手训练营出身,是吗?” 二人吃惊地看着他,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杨千城叹了口气:“如果你们愿意,可以重新活过,走一条新生之路。” 二人更是愕然,他们像麻木的杀人机器一样被培养长大,只知道听命于队长和左右护法,为主公效命尽忠,从没想过其他。眼前这青年侠客指的是什么? 杨千城笑了一笑,指了指围坐在谢婉亭身旁听簫的二名徒弟和船上的伙计:“你们看到他们了吗?像这些人一样快乐自由地生活,会有妻儿家小,和父母和家人一起过普通人的柴米人生。没有杀戮、没有死亡威胁,安安宁宁活到老死。” 二人顺着杨千城所指看过去,眼中一片茫然,又有着隐隐的向往,听着悠扬的簫声,不禁浮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这位青年侠客说的事情,可能实现吗?如果是个梦境,也想起来觉得幸福。 渐渐的二人的表情又灰暗下来,他们是逃不过其他杀手的追踪的,早晚会因为吐露了教中秘密而被杀。 杨千城观察着他们的表情,猜到了他们的顾虑,站了身,淡淡地道:“如果愿意,下船后可以跟着我走。”给二人后背伤口细细上了金创药,拍开他们的穴道,径自走开了。 二人呆呆地看着杨千城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刚才还把他们浸在水中上刑的男子,现在不但还他们自由、替他们治伤,而且还愿意保护他们! 看在杨千城的面上,船上开饭的时候也有他俩一份。夜里杨千城让二名徒弟暂时搬去了谢婉亭的房间,和这二人睡在一个舱房内。这二人既惊讶又疑惑,不明白杨千城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难道不怕自己夜里起歹心将他暗杀了吗? 看着他们迟疑不定的样子,杨千城心中好笑:“不睡觉吗?” 二人表情尴尬地一笑,不自然地靠近。杨千城自顾自打开棉被在地上铺起地铺来。当先睡了进去:“你们是在想,我怕不怕你们乘我睡着,将我杀了?” 二人被说中心思,不由讪讪。杨千城哈哈大笑:“既然这样想,便不会动手去做。快睡,将蜡烛熄了!” 二人怀着复杂的心情躺在他身侧。他闭着眼睛睡着,呼吸悠长而均匀,侧身而卧,将后背暴露在杀手面前。这份坦荡与信任让两人感慨而钦敬,一夜无话。 大船在池州、铜陵、芜湖、马鞍山都有停靠,商人照旧带着伙计上岸做买卖,杨千城照例带着谢婉亭和二名徒弟遛马,偶尔也进城去购物游玩。二名杀手记着杨千城那句:“如果愿意,下船后可以跟着我走。”总是跟在身后。 这二名杀手已经渐渐地和船上人熟络起来。众人一开始感到害怕,躲得二人远远的,也不同他们打招呼。二人也觉尴尬,不敢走到人堆里,只远远呆着。 坐在一条船上,一起顶风冒雨,起锚升帆,渐渐地大家都放下了戒备,见面招呼二句,吃饭时聚在一起,偶尔讲讲笑话。人们开始直呼他们的名字:“黑风、黑石。” 他们体验到了完全不同的人生滋味,从好奇到向往再到喜爱,完全融入了平常人的生活,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转变,不复冷硬淡漠。 这日船到马鞍山,离京城已是不远,此处盛产钾长石矿,是制作陶瓷、玻璃和造纸的重要原料,由于返航时不打算再停靠这里,商人决定去买上一批,运回两湖和四川牟利。 谢婉亭颈伤已完全治愈,兴致甚高,吵着要去集市上玩。小迟和松涛腰上别着师父在铜陵给他们买的青铜剑,兴高采烈地跟着。黑风和黑石穿着杨千城前几日替他们买的湖蓝长袍走在最后。 此地还盛产绿松石,街市上好多店铺都在卖绿松石首饰,从耳坠、戒指到项链、手镯一应俱全。谢婉亭毕竟是个女子,见了这些便挪不动步。 小迟兄弟俩看到街上有耍把式卖艺的,想去凑个热闹,可是谢婉亭在首饰铺前一直左看右看,拿在手中对着镜子比划来、比划去,不觉心中焦躁。将眼睛看向师父,用手偷偷拽师父的衣角。 杨千城也颇为不耐,五个大小男人陪女人逛街已经吃力,何况是呆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首饰铺里,充其量不过是在等着帮她付账而已。可她偏偏拿不定主意,这个也好、那个也好,看了又看,戴了又戴。 感觉到衣袖上的份量,低头一看,二名徒弟怯生生地将眼神从谢婉亭身上递到对面人堆里,撅着嘴。 黑风和黑石想来是侍候李月桃早已经习惯和麻木了,站得笔直、面无表情。遇到杨千城望过来的带着询问的眼神时,只是将重心从左脚换到了右脚。 杨千城心中叹气,她挑了足有半个时辰,陪她无聊枯站了半个时辰的大小男人们看来都已经挺不住了。 不能不管了!杨千城决定速战速决,伸手捡起一付白银包绿松石耳坠,一串白银镶绿松石手链,往她耳朵上和皓腕上一比划:“这个好看,最适合你!” “城哥?”看到他竟然会帮自己选首饰,还说好看、适合她,谢婉亭心花怒放,对着镜中一看,果然觉得很出彩,对着他微笑起来。 杨千城心中松了口气,赶紧冲着店家吩咐:“这些帮我装起来,都要了,多少钱?” 付了钱,走出店子,各人都松了一口气。小迟和松涛一头扎进了人堆里,杨千城等人也挤进人堆来看热闹。 卖艺的是对父女,女子年约十六、七岁,生得杏脸桃腮,虽然穿一身打着补丁的破衣服,头上只用条青布帕子挽着,倒也显出一份不加雕饰的朴素之美。 姑娘正在使一条链子索,细细一根乌黑铁链,末端有一个三角形的尖锥,忽收忽放,绕颈抹胸,上膝过腰,挥舞得呼呼生风,吞吐之间劲道十足。 她父亲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胡子拉渣,头发斑白,一张满面风霜的憔悴脸蛋,左腿前来不甚灵便,行走时在地上微微拖着。 这汉子将半条黄瓜向姑娘抛去,姑娘轻轻“嘿”一声,链子索一吐,尖锥砸中黄瓜,“叭”地爆开。“好——”人群爆出一片喝彩声和一阵掌声。 汉子继续向姑娘抛黄瓜,越抛越疾,伴着姑娘一声声娇喝,黄瓜逐一爆开,众人掌声雷动,喝彩声不绝。少顷,姑娘收势站定,向众人福了一福:“小女子和爹爹初到贵地,感谢各位父老乡亲赏脸,有钱的请捧个钱场,没钱的就请捧个人场,我父女感激不尽!” 汉子拱了拱手:“我父女流浪四方,卖艺糊口,请各位父老乡亲赏口饭钱!”父女俩一人托着一个铜盘子下场来收铜板。大半圈转下来,也没收到几个钱,姑娘用手指在盘中稍微拨了拨,连住店的钱都不够,心中叹了口气。 杨千城早将铜板和碎银分别塞给了二名徒弟和黑风、黑石。姑娘的盘子递过来,黑风、黑石就将手中的碎银投了进去,姑娘一看这二块碎银足有二两多,已经是今天最厚的一笔赏。刚才的失望之情顿时一扫而空,惊喜地抬眼看向二人,感激地福了一福:“谢二位大爷赏!” 黑风和黑石这辈子从没被人感谢过,何况又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姑娘,顿时脸上一红,只微微摆了摆手,算是不用谢的意思。姑娘见了不禁莞尔一笑,对二人脸上又瞟了一眼。 黑风和黑石胸口如被巨槌击中,脑中轰然一响,怔在当场。这时姑娘已经向小迟、松涛师兄弟二人伸过了盘子,师兄弟一人投了五个铜板。杨千城将黑风、黑石的傻样看在眼里,心中暗笑,也投了十五个铜板,又帮谢婉亭也投了一把铜板。姑娘甜甜一笑:“谢大爷赏!” 这一圈收下来,父女俩见今日投栈和吃饭的钱已经有了,就收拾东西准备走。围观看耍把式的众人见没啥可看了,也轰然散去。小迟和松涛拽了拽还没醒过神的黑风、黑石,拉着二人跟上杨千城和谢婉亭。 黑风和黑石还忍不住回过头去张望,正遇到姑娘整理好背囊抬起头来,见到二人又笑着点了点头,遥遥一抱拳。二人也别着脑袋向她点点头,这下连二个小鬼头也看出来了,捉狭地笑:“黑风哥、黑石哥,你们是不是看上那位姐姐了?” 二人一愣,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情窦初开的年龄,就算生长在与世隔绝的天狼教总坛,但男女之间天然的吸引、异样的情愫就这样骤然萌发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被两个半大小子点破,二人这才醒悟过来,不由面红过耳。 “求求大爷们,不要动我的女儿,有什么冲着我来!”街上传来一声悲哀的高呼。 “你们这群恶棍,快放开我!”才走了三十来步,后面传来女子的叱骂声,黑风、黑石立即转过身,只见一群江湖打扮的汉子围住了父女俩,二个汉子架住了瘸腿中年人,二个汉子架住了卖艺姑娘,有一个男人正将手托住姑娘的脸左右打量。 黑风和黑石立即黑了脸,抽出腰刀,想也不想就往回走。小迟和松涛看了看前面走远的师父和师叔,又看了看身后的黑风和黑石,左右为难,略一犹豫,决定跟着黑风他们救出卖艺父女,行侠仗义一番!也拔出青铜剑紧紧跟上。 不过申时三刻,街上行人还很多,见了这一幕立即四散奔逃,往家中蹿去,店铺也急忙关门上板,一时之间街上清清静静。只剩下黑风他们四人和对面三十多名江湖人物以及被挟持的父女俩。 黑风和黑石身上寒气逼人,杀气弥漫,冷冷地迸出三个字:“放开她!” 那名肆意轻薄卖艺姑娘的头目将手从她已被扯开的领口缩了回来,回过身来,讥讽地看着这二名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和身后两个十四、五岁的萝卜头:“哪来的娃娃,回家找你娘吃奶去!老子今天心情好,饶你们不死!” 黑风和黑石脸色更是阴暗,手中刀一转,沉声道:“最后一遍,放开她!”两人身上肃杀的寒气令对方有所警惕,口气缓和了些:“知道大江帮吗?不要多管闲事!” 黑风和黑石刚从疏勒南山杀手训练营出关不足一个月,江湖上的事情全然不知,他算是说了也白说。二人冷笑道:“管你大江帮、小江帮,今天不放人,你们就都得死!” “呀!”一声大喝跃上前去,二柄钢刀直刺那名首领的前胸,来势凶猛,那猥琐头目赶紧举刀格挡,一边大喝一声:“来啊,一齐上!” 那三十余名大江帮帮众得令,也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一拥而上,双方战作一团,劫持两父女的帮众也跳上去两个助拳,但二人仍各被一名帮众用刀架着脖子,劫住不放。 小迟和松涛才练了几天武功,插不上手,也没人理会他们,刀枪棍棒全往黑风和黑石身上招呼。 这些帮众多是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的地痞无赖,内力全无,只凭着一身蛮力和几套招式就开始跟着老大混江湖。 打砸抢,欺负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是绰绰有余,对付身手一等一的天狼杀手可就是以卵击石了! 除了那名猥琐头目身手还过得去,其他喽罗简直不堪一击。杀手冷血无情,不留余地,使的都是杀着。二人背对而立,将内力盈满全身,灌注刀身,一刀出手必然溅血,横劈竖斩,刀光闪处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小迟和松涛从没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黑风和黑石的刀光暴涨,午后渐昏暗起来的天光中白光一道紧似一刀,两柄刀在半空中划出道道弧光,伴伴随着四散飞溅的血雾和断手残肢一齐飞舞,阵阵惨呼声和尸体“轰然”倒地声此起彼伏。 一具被砍去脑袋的无头尸体竟然还向后退了二步,才朝天跌倒,而那枚头颅“咕噜噜”在空中飞了二圈,直滚落到二人跟前,张大嘴巴“喀喳”一口啃住一口泥,才双目圆睁地不动了。 小迟怕松涛看了又要受刺激发病,赶紧捂住了他的眼睛,一脚踢飞了那枚脑袋,才松了手。 血腥味弥漫开来,整个街头被鲜血染得殷红,令冬日午后惨淡的阳光也在血光映衬下变得妖异起来。 二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场实力不对等的对决简直像是屠宰,而黑风和黑石简直就像是地狱中的修罗,面无表情地举刀、挥落,上挑、横劈,每一刀都会卸下一条腿脚、手臂,象屠夫一样精准地知道关节骨骼位置和下刀的时机。 砍瓜切菜一般的屠戮不过持续了一刻时,黑风和黑石阴森地踏着层层叠叠的尸体举刀逼近猥琐头目。他一步步后退,向父女二人所在之所退去。 小迟大喝一声:“龟儿子,还不逃跑?跟着你们头儿一块送死?”二名帮众目睹眼前惨景,抵着父女俩脖颈的钢刀不住地颤抖,听了小迟一声大喝登时醒悟过来,将手中刀一扔,撒开脚丫子没命地奔逃起来。 小迟将手拢成喇叭状:“大叔、姐姐,快跑到我这边来!”姑娘闻言立即扶着爹爹向小迟他们奔去。小迟和松涛赶紧举剑在手,做出保护的姿态。 那名头目正是希望借着人质来逼退这二名地狱恶魔,好保住一条小命,现在帮众跑了,父女俩又逃到了对方帮手那里。不禁万念俱灰,一边颤抖着后退,一边哆嗦着开口:“英雄,饶命,放了兄弟一马,要金要银随你说!大家交个朋友嘛——” 话还未说完,黑风挥起一刀,顿时将他身首分离,鲜血直飙。飞起一脚将他的尸身踢到尸堆中。 黑风沉声道:“快撤!”将火折引燃向尸堆上一丢,一老五少拼命奔逃起来。刚拐进一条街巷中,果然传来了官兵整齐的奔跑声与呼喝声。 黑风和黑石脱下沾满鲜血的外衣,将刀身和脸面擦净,还刀入鞘。卖艺汉子连忙取出二件干净补丁衣服给他们换上,将血衣引燃扔在墙角。 一行人快步出城向江边跑去。守城兵看来还未接到消息,并未盘查,六人出得城来向大船上跑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回 金陵镖局 杨千城和谢婉亭正在江边用水刷马。刚才看到黑风、黑石脸上发红,手足无措,双眼一直追随着卖艺姑娘,杨千城再木讷也看出来这两人对姑娘有意思。 有心给他们制造个机会与卖艺姑娘借机攀谈,就和谢婉亭先回到江边,将黑龙和黄金好好清洗一番,刷洗过后黑龙毛色油亮、黄金浑身金光闪闪,两人叉腰而立看着经手的杰作甚是满意,不断点头。 两匹马儿将身一抖,水珠四溅,二人赶紧飞身躲闪,哈哈大笑起来。听到背后一片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立即回头去看。 只见黑风、黑石身上穿着件极不称身的肥大破旧长袍,发丝凌乱,闷头不响站定在二丈开外。小迟和松涛面露惊慌向自己跑来,卖艺姑娘扶着腿脚残疾的父亲落在最后,正一路小跑而来。 杨千城不禁眉峰聚起,看他们这情形肯定有事发生!小迟跑到面前,揪住衣袖,急道:“师父,好多官兵!” 松涛脸色煞白,一跤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黑风和黑石只是低头不做声。杨千城疑窦顿生:“黑风、黑石,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听到问话,抬起了头,表情颇为不自在地将为救卖艺父女,把大江帮头目一干三十多人杀光这事说了。 杨千城和谢婉亭大惊!这大江帮势力强大,盘踞长江,拥二十余万帮众,垄断了长江水运买卖。商人想在长江行商,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纳一笔重金,拜入大江帮成为其中一分子;另一就是,雇大江帮船只,由帮众一路护送,否则根本无法通过长江水道。 势力之大,令官府也不得不礼让一二,官盐押运往往也对大江帮多有借重。帮中之人既是江湖人,又是商人,武功不高,却胜在人多势众,对长江水路了若指掌,与官府关系密切。 二人刚刚下山,本来对大江帮了解不多,只知是一个船民与行脚商人联合组成的新兴帮派。与三名商人熟稔后,三人不无夸耀地出示了别在衣襟内的一枚徽章,自言各花了一千两拜入大江帮作了“清”字辈门徒,才能在长江之上无往不利,顺风顺水地做买卖。 杨千城笑道:“当真?据我所知大江之上并无水匪啊!” 一名商人将食指摇了一摇:“大江帮并不劫掠商船,只是用无数渔船封锁江面,不让通行。” 另一名商人笑道:“你想,前后都被渔船连成一气封住了,进退不得,还能如何?” 最后一人总结道:“只能选择那二条路,以求个和气生财嘛!” 谢婉亭奇道:“那大江帮怎么知道这艘船上是自己人呢?” 三人指指船帆,杨、谢二人抬头一看,船帆上有一个圆形图案,上面绣了三道水波和一轮卧在波涛上的初升太阳。三人解释道:“这便是每年孝敬过老头子(师父)一千两后,老头子送的礼物,可保一年平安!” 杨千城笑问:“如此说来,一年定要去孝敬一回才行喽?” 三人点点头:“那是少不了的,不敢说陆上,至少在水上走能够太太平平的。能够一年安稳做买卖,交一千两谢仪也值了!” 杨、谢二人回想到当日这番说笑,顿觉事态严重。对二名徒弟吩咐道:“快去船上收拾行装!”又转头关照谢婉亭:“你带着他们先躲起来,藏到旁边树林中,我三声击掌为号,才能出来!” 翻身上马,摞下一句:“我去去就来!”纵马进城而去。 黑风和黑石闯下这件祸事,他们这一行人是断不能再上这条船了!须知这三名商人也是大江帮帮众,若向帮中通风报信,那么在茫茫长江上被熟识水性的大江帮围剿追杀,可不是好玩的! 就算这三名商人顾念旧情,不向帮中通风报信,自己这一行人在他船上,一旦被大江帮探知,定会连累他们。 总之,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上这条船,也不能再走水路,只有雇一辆马车改走陆路,才能避开大江帮的寻仇。 这黑风、黑石打抱不平,白日行凶,如此惊天血案已经惊动官府,被六扇门追缉尾随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现在真正是麻烦上身,两头难做! 杨千城飞骑入城,以最快速度与人谈妥了一桩买卖,用百两银子买了二匹马拉的宽敞马车,将黑龙拴在车后,赶着马车出城。 城门口已经接到命令,城门只开半扇,另一边由二队官兵列队盘查。等待出城的队伍排了长长一溜。杨千城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等候在队伍里。 足足排了三刻时,才轮到杨千城。守城兵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户牌!” 杨千城作了个揖道:“官爷,我不是本地人,乃是川中人氏,是个赶车的,送客人进城,现在正要返回四川。” 守城兵狐疑道:“你长得细皮白肉的,哪里像个赶车的!” 杨千城苦着脸道:“小可本是个读书人,可惜屡试不第,连考五年乡试,连个秀才也考不上,仍是一名童生,呜呼哀哉!家中三餐难继,不得已干了这行营生。” 守城兵听他掉起了书袋子,酸腐起来,心道:看来是个念不成书的蠢材废料。呵呵一笑,站开一边,挥手让他过去了。 杨千城驱马出城,转到树林边,四下张望,击掌三声。安排黑风、黑石和卖艺父女坐进车里,小迟和松涛从在车辕上驾车。自与谢婉亭骑马在旁跟随。一行人改走陆路直向京城而去。 马鞍山离京城不远,只二匹拉车的劣马脚程太慢,黑龙和黄金两匹宝马良驹不得不缓辔而行。小迟和松涛坐了好几天的船,如今驾着马走在土道上,一路看着风景,不时有野兔和穿山甲从土道上蹿过,令两人不时惊喜欢呼一番,倒也颇为自在开怀。 只杨千城和谢婉亭心有隐忧,凝神戒备着,骑在马上眼光四处逡巡,只默默向前赶路。 马车上黑风、黑石与卖艺父女挤在一处,局促不已。两人并没有同女子打交道的经验,眼下与心仪的姑娘距离如此之近,心中虽然激动,但不知如何开口,车厢内一片沉默。 半晌姑娘开了口:“多谢二位大哥救命之恩,我们父女没齿难忘!”瘸腿汉子也拱手道:“二位少侠因为我们父女闯了大祸,得罪了大江帮,真是过意不去,黄某谢过二位救命之恩!” 二人面上一红,杀人干得不少,救人还是第一遭。为了两块碎银还有同大江帮头目这一战,一天之内听了好多道谢的话,还真有些不太适应!想不到做个好人还不难,被人感谢的滋味还挺不错! 二人腼腆一笑:“两位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两父女一听,好感更甚,这两个后生还真是谦虚厚道。姑娘将眼悄悄瞄上二人的脸庞。 这二人身材结实匀称,面部线条刚硬,鼻梁挺直,面部黝黑,有着同样的冷峻气质。黑风的双眼狭长而单凤,眉眼间距离较短;黑石长着一双大大的双眼皮,三停均匀。 发现姑娘在打量自己,两双眼睛不由害羞地躲闪着,却难掩爱慕之情。姑娘心中一跳,轻声道:“如果二位大哥不介意,我以后就跟着小迟他们唤你们黑风哥、黑石哥,可以吗?” 二人大喜,连忙点头。姑娘轻笑一声,向二人抱了抱拳:“黑风哥、黑石哥,小妹黄芷兰给二位见礼了!” 二人这才知道姑娘芳名,赶紧抱拳回礼:“芷兰妹子!” 杨千城在车外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暗暗感慨:为了让这二名杀手弃恶从善,这些日子可谓煞费苦心,有意促成他们和船上众人亲近;在马鞍山看把式时,他特地给了二人一人一块碎银,而自己和弟子们只是赏些铜板,想让他们尝尝被人感谢和敬重的滋味。 事情倒比想象得更顺利,回报比他所期待的更多,不但促成了这对卖艺父女与二名杀手的患难交情,还启动了他们人性中最美好的感情,这二名冷血杀手竟然干了一桩行侠仗义的好事!虽然现在惹下了麻烦,不过,对于这种转变倒真的应该庆幸和惊喜,这世上应该会多了二个好人吧? 想到这里,杨千城淡淡一笑。如今麻烦的是,怎样安置他们?要替他们找一处既不惧天狼追杀又不怕六扇门找麻烦的安全地方,让他们再世为人,重新活过。 正思忖着后面马蹄声和车轮声大起,扭头看去,原来是一支镖队。车上遍插三角小旗,上书“金陵镖局”四个洒金大字。当先一名红脸虬髯客提着一把春秋大刀坐在一匹枣红马上,恍若关公再世! 这虬髯客跨马从二人身边过,“咦”了一声,缓辔而行,用目一直向二人打量。身后三骑也勒住马,慢慢跟着,一溜小跑的押车趟子手跟着放缓了步子。二支队伍走得越来越近。 杨千城也运目打量他们,镖车车辙滚过,在泥地上留下的印子很浅,众人一脸轻松与疲惫,看来是押镖成功正在返回途中。 谢婉亭被人从头到脚打量,还一直盯着自己胯下看,颇为不乐!正要发作,那红脸虬髯客在马上拱拱手,发话了:“二位,请恕在下冒昧!乐某乃金陵镖局总镖头,看这位姑娘的座骑很是眼熟,特地多口问上一句,请勿见怪!” 杨千城微笑回礼:“乐总镖头但问无妨!”谢婉亭这才明白这人为何一直朝自己胯下看,心中释然,也抱拳回礼,笑了一笑。 虬髯客道:“如果乐某没有看错,这匹马正是宁江镖局吴总镖头的黄骠马,二位从何处得来?” 杨千城正要回答,松涛已是哭喊了起来:“乐伯伯!我爹已经死了!” 乐总镖头大惊,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车辕上那名苍白瘦弱的少年,仔细辨认了片刻,惊声道:“莫非你就是吴老弟的独生子吴松涛!” 松涛点头而泣:“乐伯伯,正是我!”乐仲毅大惊,伸手喝令镖队停止前进,翻身下马,一把抱起吴松涛。 他身高九尺有余,将个十五岁的少年像一名五岁孩童一般腾空抱在怀中,以布满粗茧的手指拭去他脸上泪痕:“世侄,你因何到此啊?你刚才说你父亲怎样了?” 松涛搂着他的脖子泣不成声,第一眼见着这名宛若关公再世的镖师他就觉得眼熟,听他开口自报家门,便确认了正是父亲生前好友金陵镖局的乐仲毅乐总镖头。见到这位父亲至交,如同见到父亲一般,心中好生伤感。 断断续续将父亲走镖迟迟未归,黄金独自回到宁江的前后事情说了,乐仲毅长叹一声,潸然泪下:“想不到吴老弟你竟然走在老哥前面!世侄不要悲伤,既然来到京城,就到伯伯家去住,让我替你爹爹好好照顾你!” 双方重新见礼,乐仲毅坚持邀请杨千城一行到镖局去落脚,杨千城想到身边带着二名闯了祸的杀手恐有不便,先是谦谢了一番。转念想到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镖局见闻广博,对于寻找钱兄弟说不定大有帮助,对方又一再坚持,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京城进发。 明太祖定都金陵,取“顺应天命”之意,改称为应天府。夫子庙正是国子监科举考场。三年一试,虽然目下不过十一月中旬,准备春闱会考的各地考生已经陆续赶到,各大客栈爆满,应试举人云集。 考试经济除了带动客栈、饭馆生意红火,连带秦淮河上也盈满了骚人才子的风流身影,“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画舫簫笙,昼夜不绝!好一片繁荣昌平的景象! 进京之时,天色黄昏,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金陵镖局紧临夫子庙,拥挤得大队人马俱是下马吆喝着才能前进,几乎是一寸寸在地上挪着。 杨千城一行真正开了眼界,京城之繁华果然世间无匹!不光是谢婉亭和小迟、松涛,就连憋在车厢中不敢露面的黑风、黑石等人都新奇得从车窗中探出脑袋左顾右盼。 杨千城心中叹了口气,到处火树银花,行人如织。人海茫茫,上哪里找钱兄弟去? 好不容易挤进镖局,安顿好。乐仲毅让夫人快快备饭,好招待客人,慰劳辛苦走镖一趟的兄弟们。 乐总镖头自己在前厅陪着杨千城等人叙话:“每到会试之年,那些应试的举人只有提前进京才能租得到客房,连各处寺院都要住满,担心你们这时候来找不到落脚处,才特地请你们来家中小住!” 杨千城抱拳感谢道:“多蒙乐总镖头关照!为我等考虑周全之至,感谢!” 乐总镖头一摆手,笑了一笑,正色道:“你是我吴世侄的师父,也就是我乐某的朋友,理当如此!我还要替我吴老弟多谢杨大侠对松儿的照拂与栽培!”言毕起身走到杨千城面前就要躬身行礼。 杨千城赶紧起身相扶,乐仲毅只觉一股柔和大力直将身体托起,只得抱拳当胸笑道:“杨大侠好功夫!” 杨千城谦笑道:“乐总镖头过奖了!” 重新落座后,乐仲毅问道:“杨大侠事迹乐某曾有听闻,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少年英雄!松儿跟着你,定能成材,他父亲地下有知,也可宽慰了!” 杨千城面上一红,对于这些溢美之辞还是没有听惯,抱拳道:“杨某初出茅庐,实是不敢当!” 乐仲毅哈哈一笑,复又问道:“杨大侠此来京城,所为何事?有什么乐某可以效力之事,但说无妨!” 杨千城听后心中一喜:“那就先行谢过乐总镖头了,其实杨某此来正是为了寻找生死兄弟钱恺之。曾听他说过乃是金陵人氏,分别匆匆,未曾问个仔细明白!” 乐仲毅一听,低眉思忖了片刻:“杨大侠要找的就是与你在峨嵋行龙顶联手击退天狼教围山的那位钱大侠吗?杨大侠是否确定那位杨大侠是京城人氏?京城倒确实有一位大名鼎鼎的钱恺之,只是此人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不知是不是杨大侠口中那位,但乐某觉得不大可能啊!”说到这里笑了一笑。 杨千城一听忽喜忽疑,错愕道:“乐总镖头有什么话请尽管说来!” 乐总镖头皱着眉洒笑道:“这钱恺之实乃京城一宝!他爹就是天下首富钱神通,仗着家中颇有资财走鸡斗狗、章台走马、吃喝玩乐无一不精,以挥霍奢侈为能事,是出了名的败家子,人送外号——羊牯!五年在城外被一名老乞丐劫走,至今下落不明。杨大侠觉得这个人可不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那位?” 杨千城万万没料到乐总镖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不禁大为失望。钱兄弟,你在哪里呢?可知为兄为找你,已经来到京城! 乐仲毅看出他的失落,安慰道:“杨大侠不要着急,乐某会安排手下帮杨大侠细细打探,请杨大侠放心住下,等候消息便是!”(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回 同病相怜 钱悦儿早在八天前与朱橚一道回到了京城。 那日夺得天狼教座船,连人带马同上大船,顺风扬帆,迅速往京城进发。 夕阳下,朱橚立在船头,向着京城方向遥望,眼中一片感慨与悲伤之色,连颀长的背影也透着落寞与悲凉。 钱悦儿同李、宁二人站在身后,见他久久不语,一个人呆立船头,与以往的洒脱豁达大不相同,仿佛心中承受着无言的悲哀与沉重如山的重压。 钱悦儿想不透: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皇贵胄为什么会这样孤单和悲伤?他正在想什么?在为谁而悲伤? 有心上前劝慰,李鹤年、宁东海对她摇了摇头。 钱悦儿叹了口气,船头上站着四个人,一人在前、三人在后,任十一月的寒风吹拂着衣襟猎猎作响,浓浓暮色笼罩吞噬了自己的身影。 不知站了多久,朱橚回转身来,虽然夜色深沉,但目力非凡的钱悦儿仍是瞥见他的眼中竟闪着泪花。朱橚竟然在哭! 他沙哑着嗓音说一声:“回舱去吧!”低着头默默当先向船舱走去。钱悦儿等人无声地跟上,整条船上气氛压抑无比。 船上菜蔬米面齐全,孙麻子依旧撒网捕鱼,时间不早,钱悦儿将这些材料简单做了四样小菜。可惜受了朱橚情绪影响,众人聚在一起无滋无味地吃了一餐饭。饭后李鹤年、宁东海抢着收拾了,跑了出去。 钱悦儿想到两人特地跑来厨房百般拜托,便留了下来,斟了二杯茶,与他对面而坐。也不说话,陪他坐了许久。 人在最悲伤的时候,需要的并不是话语的安慰,只是默默的陪伴。这一点,钱悦儿懂得,因为她自己就经受过。 她虽然生在大富之家,可是母亲早亡,只有一个拼命赚钱,钻在钱眼里的爹,二个多月见不到一面也是正常。 好在还有乳母和丫环荔枝一直照拂她、陪着她,世上除了爹和悦儿自己就只有这两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的心也只向这二人敞开着。 没有母爱,她当然很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生病时、淘气受伤时,在很多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总不在身边。日复一日的,经历了一次次的失望,她也就不再指望。好在还有乳母! 可惜乳母在她十岁那年得了重症伤寒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二月就撒手西去了。 在乳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悲哀地发现这世上唯一爱她的人走了,她的心因为这个打击破碎了,理性的天平完全倾倒。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养,总是命令她“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她没法不哭。 在乳母坟前跪了三天,整整哭了三天,哭晕过去无数回。荔枝一直陪着她,没有说话,只是轻拥着她,陪她一起哭。那时,她悲凉的心终于觉得还有一点点暖。 她知道朱橚现在需要的只是有人陪在身边,有人在身边就好! 夜色渐深,朱橚一直悲伤阴郁地出神呆坐。桌子另一面,钱悦儿怀想着身世,想着即将回到家中,见到思念了整整五年的父亲,心中既激动,又茫然,还有些紧张。 看了看舷窗外,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毕竟不好,已经陪了这么久,应该对得住李大哥和宁大哥的嘱托了。她轻轻站起来,尽量不惊动他,向门边走去。 “悦儿,不要走!再陪我呆一会好吗?”身后响起他的声音。 钱悦儿惊讶地回头,看到他一脸企盼的表情,这样恳切地请求着,她心中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朱橚没有再沉默,缓缓地开了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父皇流放到云南吗?” 钱悦儿摇了摇头,这是皇室秘事,她怎么会知道? 朱橚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只为我问了父皇一句,谁才是我的生身母亲?就惹得父皇大发雷霆,将我立即流放到云南。 世人都知道我是马皇后嫡五子,也是母后亲手将我抚育成人。可是洪武七年孙贵妃薨逝时,父皇却要我为她服慈母期三年,让太子和其他兄弟为她服齐衰杖期。 大哥自然不同意,上表反对说不合礼制。我也不愿意,惹得父皇大怒,后来在母后劝解下,众兄弟都遵从了圣旨。 八年前母后薨逝,我们众兄弟又为母后守制三年。嫡皇子中只有我一人为母后和父皇的妃子分别守了三年孝期。宫中和朝里谣言纷起,说我其实是孙贵妃之子,是被母后收养认作嫡子。 母后和孙贵妃都已作古,知道真相的只有父皇一人,这个疑问盘旋我脑中经年,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却被父皇狠狠一掌打倒在地,当即将我贬谪云南。 事隔整整一年,父皇终于消气将我召回,却有人拿着宫中收藏的皇室画像要致我于死地!离京城越近,离父皇越近,越是叫我彷徨与心怯。 天威难测!母后一去,再也没人能够在我们父子之间周旋缓颊。 我那八弟今年四月因为外兄被卷入胡惟庸逆谋案,获父皇召见。回藩地后就同妻妾一齐在王府中**而死!” 说到这里,已是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双手搁在桌上紧紧交握,直至指节发白。 “我于你在岳阳楼相遇之前,正是特地去往长沙祭奠八弟夫妇。唇亡齿寒,焉知八弟的际遇不会落到自己头上!身为人子,连自己的生身母亲是谁都无从知晓,连确认一下、探问一声的权利也没有。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所谓天皇贵胄,是不是很可笑?” 凤目中流下二行清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看他这样脆弱和哀伤,钱悦儿的心中满满同情,很不是滋味,竟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不由轻轻走到他身边,将他紧紧交握,肌肤开始青紫的双手解放出来,柔声劝慰道:“殿下,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不了,不当什么皇子,做一个庶民百姓。” 朱橚抬起头来看着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是啊,当一个庶民又如何?只要有她相伴,当个庶民又如何?! 船到马鞍山,钱悦儿恢复了男装打扮。与朱橚和李、宁二人约定,不得当众揭破她的真实身份,在人后才可以唤她钱姑娘。三人不明所以,见她很是慎重和认真,只得点头答应了。 快要回到京城了,她必须以钱恺之的身份活着,这是她的命运,无法摆脱的命运! 五年,变化天翻地覆!因为乳母之死而叛逆的钱悦儿已经成熟,想以各种胡作非为的极端方式吸引父亲注意力的幼稚方式,现在想来只能付之一笑。 “父亲,我回来,您的儿子回来了,悦儿回来了!”站在船头,京城景物在眼中越来越清晰,一身白色锦袍的俊朗青年心中呐喊着。 京城,我钱恺之回来了!下了船,李鹤年和宁东海将朱橚和钱悦儿的座骑分别牵到了面前,二人纵身上马,在亲王近卫军的拱卫开道下,自汉中门威风凛凛地入了城。 军民夹道肃立,京城百姓对于帝后和众皇子并不陌生。一代贤后马皇后经常带着嫡皇子们参加各种活动,倡导桑蚕耕织,散发皇宫旧物接济百姓,出席耄老宴与民共乐。 为此不少百姓都认得五皇子殿下,面对百姓的欢呼声,朱橚不时微笑举手示意。母后故去经年,如今还沾母后余荫赢得百姓如此欢迎与拥戴,令他百感交集。心中轻唤:“母后!” 他多么希望父皇能亲口告诉他:“橚儿,你是你母后亲生的孩儿,不许你胡乱猜测,妄听人言!”其实,只要这一句,就足够了! 钱悦儿虽在京城长大,但不是混迹赌场就是泡在妓院喝花酒,早出晚归,没干过一件正经事。见许多百姓认得朱橚,惊讶得眼睛瞪圆,心道:“看不出来,当王爷当得还蛮得民心的嘛!”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皇宫就由汉中门直行便到,钱悦儿与他一路同行,直到汉府街才作别单独南行。朱橚唤住她,八字须向上掀起:“我会来找你的!” 钱悦儿瞪他一眼:“你少来!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一抽马臀,径直而去。朱橚在背后哈哈大笑,心道:悦儿,你跑不了的! 钱悦儿家的宝鼎山庄位于城南白鹭洲。恰好要经过夫子庙,满街身背行囊的举人和挑着书担的书僮,还有各式骡马、车辆,拥塞道路,令进退两难的钱悦儿急得脑袋发晕。猛然想起原来今年又是会试之年!自洪武三年开科,每三年一试,今年正是第七科。 真是挑了个好时辰回家!没办法,等着吧,一寸寸往前挪,挨到回家已经天色渐昏。 钱悦儿仰头看着阔别五年有余的家,黑底金字的“宝鼎山庄”四个大字遒劲有力,是爹爹亲笔手书。门前二对石狮子依旧擦得一尘不染。 牵着红云直向大门走去,二名家丁挡在了门前:“什么人擅闯钱府?” 钱悦儿心中好笑,打量着二个愣头青,原来是新面孔,难怪认不得他钱少爷。微微一笑:“我回家!我是这家少爷钱恺之!” 二名家丁上下打量她,这青年一身白色锦袍,气度雍容,一脸和善微笑。不像前辈老哥们说的那样,吊儿郎当,一身酒气和脂粉气,脾气火爆哇!嘿,来了个假冒的! 家丁笑道:“知道钱家家底厚,就来冒充儿子呀?如果你是钱公子,那么我就是皇帝的儿子了,哈哈哈!” 钱悦儿心中着恼,这二个混球怎么这般不识实务?还信口开河说什么皇帝的儿子,皇帝的儿子长啥样你见过没? 也不跟他们多嘴,直接牵着马往里闯。二名家丁连忙上前阻拦,只是如何阻挡得住,根本无法靠近钱悦儿身前,简直邪门了!难道这小子有妖法?! 听到前门喧哗,管家钱福走了出来,低喝一声:“这二个蠢才,什么时候懂点规矩?何事喧闹啊?” 二名家丁赶紧解释:“总管,不是我们惹事,是他硬要闯进来,还说他是钱家少爷!” 钱悦儿气定神闲地站住,微微一笑,轻呼一声:“福伯!” 福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睁大昏花老眼上下打量,抖抖索索地握住他的手臂,一直摸到双手,惊喜交集:“少爷?少爷!真是你回来了?福伯没有在做梦?” 钱悦儿笑道:“福伯,是我回来了,你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福伯高兴得直抹泪:“好!好!老奴一切都好。只是老爷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啦!” 钱悦儿眉头一皱:“我爹现在如何?他人在哪里?” 福伯叹了口气:“现在除了钱庄生意老爷还在亲自打理,其他生意都交给三奶奶和表老爷处理了。老爷今天一早去了钱庄,还没回来。” 钱悦儿一扬眉:“表老爷?是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么个人?” 福伯低垂着头,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是三奶奶的表哥,中过举人,文墨很好,打得一手好算盘,老爷身体不好,就请他过来帮忙了。现在绸缎庄和药号、珠宝店的生意都由他和三奶奶打理。” 钱悦儿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的房间还在吗?” 福伯连连点头:“少爷的房间天天打扫,一切还是原样,老爷天天要到房里坐坐的。” 钱悦儿心头一动:这么说,爹爹还是很惦着我的!心中好生愉悦。春风满面地交待道:“福伯,让人把我的马牵到马厩去,好好喂养,我先回房了,交代下人帮我烧热水,让小李子来侍候我洗澡。” 福伯连声称是,一边擦着喜泪,一边张罗安排去了。这家里有了少爷,才不再冷清,有了人气啊!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钱悦儿回屋一看,果然一切如故,少年时玩的打鸟弹弓还放在桌上,连她看的书还是翻在原来那一页上。让人有种错觉,错种时光好像还停留在五的的衣服马去喂我先回房了,帮我烧热水,让小子时光好像还停留在五年多以前。 不多时,二名仆人抬进来一个大浴桶,后面跟着手握白帕子的小李子。见到钱悦儿,小李子的眼圈立即红了。 仆人退出,小李子立即冲上前去,将她紧紧拥抱住:“小姐!”钱悦儿也反手拥紧她:“荔枝!” 两人又哭又笑,悲喜交集。荔枝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姐,快洗洗吧,水要凉了。” “好!”就像以前一样,由荔枝服侍着泡在水里开开心心地泡起澡来,一边听荔枝说这几年来家中的变故。 “小姐你被那老乞丐抓走后,老爷就晕过去了,一病不起。后来,家里来了一位穿青袍子、背着剑的老神仙,从天上飞下来给老爷看了病。他才好起来,吩咐谁都不能动这间屋子,要保持原来的样子,说终有一天,少爷会回家的。 这些年,除了出远门,老爷天天来房里看看,嘴上不说,我们都知道,他很记挂你。本来老神仙给他看过病,他的身子已经复原了,不知怎么的,这半年多以来他身子突然变得越来越差,我们还真是担心,他恐怕等不及你回来。 现在小姐你回来就好了!老爷一定很高兴,这一高兴病也会好起来的。哦,还有件事,小姐,家里添了一位小少爷!是三奶奶生的,她生下小少爷立了大功,老爷很高兴的。 现在老爷身子弱,精神不济,所以家里由她当家主事,其他姨奶奶都妒忌坏了,可是谁叫她们自己肚子不争气呢?” 钱悦儿听着听着眉头就蹙起来了,荔枝口中那位老神仙一定就是师父了,以师父能够起死回生的超卓医术,爹爹的病不在话下。荔枝也说爹的病本来已经好了,这半年多才开始变差,怎么会呢? 爹不过五十有四,应该春秋鼎盛的年纪,又不是古稀之年,怎么会虚弱到这地步,连当家主事都办不到了? 爹又给我添了个小弟弟?足足小我二十岁的小弟弟?真是荒谬啊!钱悦儿对于父亲一娶再娶本就有许多不满,如今再多出个足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弟弟来,让她更是心中不自在。 这二十一年来,本来就一直缺失母爱,更没得到多少父爱,现在又多一个来分享和剥夺的人,她自然是不开心的。 深明大义、胸怀宽广,在这件事上她办不到!她不喜欢其他女人分享爹那份本该属于她母亲的****,不喜欢其他人来剥夺本就可怜的一点父爱。 幼年和少年时期,她太缺少人来爱了!除了乳母,只有师父、师伯的疼爱让她的心感觉温暖,才将她几近扭曲的行为和心灵重新拨上正轨。 在内心里,她一直期待着走近父亲,得到亲生父亲的珍宠与关爱。这种渴望从没有消失过! 心情突然变差,钱悦儿从澡桶中站起,由荔枝服侍着更衣,神清气爽地向后院走去。应该要会一会三奶奶和表老爷,还有那个小弟弟。毕竟长子钱恺之回来了,不知道将要失去现有一切的人会怎么想?以什么样的态度来迎接她的回归? 钱悦儿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昂然走在前面,荔枝在后面一溜小跑跟随着。(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回 豪门恩怨 宝鼎山庄奢华与规模不亚于皇家园林,包括一座湖心小岛,引来玄武湖活水,因白鹭在其上栖息飞舞,故得名白鹭洲。庄内遍植奇花异草,重金购来太湖石装点其中,景致幽雅,壮美雄爽。 穿过一座七孔长桥,来到一处清幽小院,院门虚掩,钱悦儿推门而入。一眼望见一个三十多岁,满头珠翠的妇人和一个相纪相仿,头戴软帽的男子半蹲在地上,手拿着摇鼓在哄一个摇摇摆摆的小人儿玩耍。丫环、仆妇竟是一个不见! 钱悦儿心中不悦,在院门外站着不动。婴孩被逗得咯咯直笑,转了个身,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钱悦儿与荔枝,抬起胖胖的小手,淌下一行口水,笑得甜蜜。 正房内二人这才惊觉,脸上好不自在。妇人强自镇定,笑道:“哎呀!原来是大少爷来了!我已经听下人们说了,知道大少爷累了,想泡个澡解解乏,所以没过来打扰。正想着一会晚上的饭桌上好好给大少爷接风洗尘!” 钱悦儿笑得春风满面:“三姨娘这说的什么话来,你好歹是个长辈,应该我过来见礼才对!”将目往那男人面上一扫,笑道:“这位就是表老爷了?” 钱悦儿虽然笑容满面,但眼神却无比犀利,男人心头一凛,作揖道:“岂敢,岂敢!在下柳凤池,是替钱家打工的下人,怎敢受大少爷这般称呼,真是折煞在下了!” 钱悦儿微笑道:“恺之不在家,爹爹病弱,家中大小事务让三姨娘和柳先生多操心了,既然我回来了,今后二位的负担也可以轻些。”低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接着道:“毕竟身为钱家的长子,也是责无旁贷的事,让二位替我受了累,当真万般过意不去!” 二人听得面色一变,这吃喝玩乐的混世魔王消失了五年,想不到重新出现的时候不复以往的吊儿郎当的废物混球相,成了一枚厉害角色!这几句话客客气气,但挑明了回来就要掌握钱家财政大权,把长房嫡子的权利紧紧抓在手中!真是狠辣到位又滴水不漏。 荔枝在身后看到二人脸色巨变的尴尬相,心中替小姐暗暗叫好!小姐和以往真的不可同日可语了,变化真大。应该如此!这个家真正的继承人回来了,旁人自然要靠边。 三奶奶强作欢颜:“瞧大少爷说的!都是一家人,哪有受累不受累的?只要能够帮老爷分担一些压力,爱莲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做的。老爷待我不薄嘛!再说现在还有了兴之”,低头抱起小男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为了他们爷俩,再苦再累也是应当应份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现在母凭子贵在老爷面前得宠,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为了儿子,我也要和你竞争到底! 钱悦儿笑得越发可掬:“三姨娘真是深明大义!爹娶了这样的一房小妾也算是福气,爹爹老来得子,三姨娘功不可没,恺之当然要好好照应你们母子俩!” 话中含着讥讽和威胁,语气中加重了小妾二字,点明她的身份,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如此自己还会看在老爹份上好好照顾她母子衣食无缺。 三奶奶脸色一暗,这一句戳到她的痛处,就算生下小儿子兴之,老爷也没有将她扶正的意思,她机关算尽,还不过是个妾! 钱悦儿点到为止,目的已达,看到三奶奶虽然勉强躲藏,但仍然流露出一丝失落和痛楚,她觉得很满意。潇洒地一拱手:“恺之特来与三姨娘和柳先生先见个面,顺便看望我那小弟弟,既然已经看过了,也不打扰你们了,请继续!”边说边伸出手指勾了勾三奶奶怀中婴孩的下颌,他咯咯笑了起来,伸出双手索抱,身子直向她怀中扑来。 钱悦儿一怔,下意识地将他抱了过来,他身上一股奶香味,胖嘟嘟的小脸上常挂着甜笑,被她抱住后小脑袋一直向她怀中拱。钱悦儿心头一软,母性的本能被唤起,在他的胖脸颊上亲了一口,托着他的双臂将他举高又放下,逗得兴之咯咯笑个不停。 玩了一会,将他塞进三奶奶怀里,将食指送到他手上,兴之紧紧握拳抓得牢牢,钱悦儿将手指上下晃了几晃:“兴之,和哥哥再见!” 兴之竟然松了手,举到脸侧,握紧又张开,连捏了三下,咧开只有五颗小乳牙的嘴笑着,流下长长一道口涎。 钱悦儿发自内心地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同他道别,转身走出院子。低垂着双眸暗想:兴之这孩子,真的很可爱! 三奶奶和柳凤池一直僵着动弹不得,这大少爷真的是个狠角色,五年不见,丰神俊朗、气宇不凡,身上散发着一种沉静内敛的气势,眼神中透着洞悉一切、智珠在握的笃定和凛然。奇怪的是,对兴之,他好像真的很喜欢! 酉戌之交,钱神通终于坐轿回到了宝鼎山庄,在二名家丁的搀扶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刚进大门,早已守候在门口的钱福立即迎上前去,一把扶住他:“老爷,给您道喜了!大少爷他,他回来了!” 钱神通手中拐杖掉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紧紧抓住了钱福的手:“阿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钱悦儿已是从照壁后跃出,一下奔到他面前,扶住了他:“爹,是我,是不肖子回来了!” 钱神通老泪纵横,伸出颤抖的手抚着他的头发:“我的儿啊——”两人相拥而泣,福伯和一些被这一幕感染的家丁陪着落泪。 过了许久,钱神通止住悲声,捧住钱悦儿的脸蛋仔细地看着,就像要把她看到刻进心底去,好像要把这五年来没看到的一次性补回来了一般。伸出苍老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我的——”差点冲口而出“女儿啊!”及时醒悟改口道:“好儿子,你终于回来了,为父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钱悦儿终于意识到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父亲的身体恐难承受,赶紧扶着他的手腕道:“爹,我们进去说话!” 福伯在旁边拭泪,边喜笑道:“老爷,先吃饭吧,晚饭已经备好,应该先给大少爷接风洗尘呐!” 钱神通闻听,不断点头:“对,对!要给我儿接风洗尘,要好好庆贺庆贺!” 正厅设宴,钱神通坐在主位,钱悦儿坐在左侧,右侧由乳母抱着兴之坐了,三奶奶紧挨着儿子坐着,其他四房小妾坐在下首相陪。 坐在钱悦儿下首的二奶奶举杯道:“恭喜老爷,大少爷出落得一表人才回来,您终于可以放心了,这偌大家财终于有了着落,有人来打理了!” 她本就忌妒三奶奶母凭子贵爬到自己头上,现在大少爷回来,这贱人一切落空,她好不幸灾乐祸!顺势提醒老爷将财产都交给大少爷打理,让那贱人彻底来个鸡飞蛋打。 钱神通听得颇为受用,笑看一眼钱悦儿,举起面前酒杯:“老二这句话说得好!我老了,应该把家业交给儿子来管了。”与二奶奶遥遥一碰,一口饮尽。 三奶奶心中怨恨,狠狠盯了二奶奶一眼,二奶奶飞眼向天,露出一个得意微笑。三奶奶收回目光,温情款款地看向钱神通,柔声道:“老爷,您身子不好,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两杯为好!我和兴之还指着您长命百岁好好照顾呢。” 钱神通听了,抬眼看向她,又将目光落在幼子身上,抚了抚他稀疏柔顺的头发。叹了口气:“人哪有长命百岁的道理?恺之回来,又变得这样有出息,我的心愿也了了,就是到了地下也能够向他娘交待了!要是我死了,恺之也会好好替我照顾你们娘俩,不用担心!” 三奶奶听了,脸色一变,老头子对发妻的感情还真是深厚!不单如此,话里也摆明了要由钱恺之来继承家业,没她母子半点份,只能靠钱恺之施舍活着。 钱悦儿听到父亲提起母亲,说得这样情真意切,不禁动容,伸出右臂搭上了父亲的左肩:“爹,您的身体会好起来的,孩儿不肖,以前一直惹您生气,今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四姨娘、五姨娘、六姨娘比三奶奶年轻,却都生不了孩子失了宠,立场上、内心里是和二姨娘站在一处的。最近三奶奶当家理事,她们虽然心中不甘,也只得低头讨好。平日里眼看老二和老三明争暗斗,也不敢出来帮腔。因为这二位,一个年资最长,一个眼下得宠,自己是比不了的。 如今大少爷回来了,老爷的话也说得很明白,心中顿觉解恨!既然风向也摸清了,都一齐开口道:“老爷,大少爷说要孝顺您,您一定要硬硬朗朗地多活个几十年,好好享享儿子福!” 钱神通听了,心中更是欢喜,连连点头:“哎、哎,我终于苦尽甘来,我的孩子终于成材了,我高兴啊!”与众妾连饮了几杯。 钱悦儿对这几个女人的心计心知肚明,心中暗暗冷笑,不禁叹息:爹爹啊!这是所为何来?弄这些个各怀心事的女人回来,有哪个是真心待你?好好一个家,搞得一团算计、乌烟瘴气。 厅中炉火旺旺,菜肴丰盛,温暖如春,真正高兴的只有钱神通一人,懵懂无知的是婴儿兴之,事不关已表情木讷的是他的乳母,其他人俱是暗地较劲,潜流汹涌,打着自己的算盘! 吃完饭,钱神通拖住钱悦儿的手往书房走去。自从她回来,他的精神一下子好了不少,竟然不要拐杖,就扶着钱悦儿的手腕就能行走,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在书案前坐下,遣走众家丁仆从,钱神通一把抓住钱悦儿的手,另一只手合上去,将她的手在自己双掌中摩挲着:“悦儿啊!我的女儿,苦了你了!” 钱悦儿诧异地看着父亲,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钱神通细细打量着她,伸手将散发替她拢到耳后:“悦儿,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 钱悦儿惊讶道:“什么?”她从来没见过母亲的样子,家中也没有娘亲的画像。只听乳母宠溺地说过:“悦儿,你娘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啊!我们的悦儿也是小美人胚子。” 钱神通打开了书案抽屉,把东西都拿到桌上,伸手一扳揭下块薄板来,原来,这抽屉还有个夹层!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出五卷画轴出来,放在桌上。 轻手轻脚地打开一幅,好像怕惊醒画中人一般。画轴缓缓展开,有一位红衣美人站在一片花海中,手持一柄圆扇掩口而笑。 钱神通眼光温柔,一脸幸福与神往:“那是我与你母亲初见,那年踏青,我对她惊如天人,一个没站稳,跌进水中,惹得你娘笑了起来。回到家,我就将她画了下来。” 又打开了一幅,画中女子身穿白衣,倚着贵妃榻,手捧一卷书正在专注而读。 每一幅都是不同的内容,但是画中的女子是同一人,画工细腻,画笔传神,显得画得很用心。画中女子容貌与钱悦儿极其相似,钱悦儿激动道:“这就是我娘?” 钱神通点点头,无限眷恋与怀念:“你娘和我做了五年夫妻,每一年她生日,我都替她亲手画一幅画。我造好这座园子,以为我们一家四口可以幸福地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谁能想到却是家破人亡的结果!” 说到这里,钱神通声音哽咽起来:“在你这个年纪,你娘已经嫁给了我,可是你却还要扮作你哥哥,不能像其他姑娘家一样嫁人、生子,去过正常女人的生活!是爹,对不起你啊!”言毕泪如泉涌,沾湿了衣襟,直滴落到书案上。 这一瞬间,钱悦儿顿时明白了爹爹十年来压抑在心中的痛苦,自己多年来的心结与委屈全部得到了释放。父女抱头痛哭一场。 钱神通睁着因流泪而充血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钱悦儿:“为父对不起你,没法面对你,看见你就想起你母亲,想起你哥哥。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必须去做,所以没能好好守着你长大,你原谅爹爹,好吗?” 钱悦儿哭着点了点头。知道父亲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心中爱着自己兄妹就够了!这些年来,自己耿耿于怀的是没有人爱,是被父亲抛弃,现在知道不是这样,就一下子放下了经年的重压与缺憾! 钱神通紧紧拥住爱女,仿佛抓不牢又会突然失去她一般:“你被医隐先生带走后,爹后悔极了!不知你哪年哪月可以回来,有好多话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和你说。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钱悦儿柔声安慰道:“爹,我不是回来了嘛!”钱神通破涕为笑:“悦儿,和爹说说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所有的事情都跟爹好好说说。” 钱悦儿笑道:“爹放心,师父、师伯他们待我很好……”将别后五年的事情都向父亲细细说了一遍。 父女俩一夜未睡,互诉离情别绪,叙了整整一夜的话。钱悦儿再三要求父亲不要对外透露自己的师门出处,以及自己会医术、武功的事情,以免给钱家产业和宝鼎山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钱神通频频点头,女儿顾虑得是,树大招风啊!仅凭钱家的财富已经够扎眼了,再牵上玉珠峰事情就更大了! 钱悦儿补上一句:“对二、三、四、五、六姨娘都不能提到,孩儿跟您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跟别人说!” 钱神通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子:“爹爹省得,还未老糊涂呐!”从怀中取出一张小小纸条:“这是你师父来给我看病时递给我的腊丸,里头就是这张字条!” 钱悦儿展开一看,上面蝇头小楷写了一行字:“美玉须雕琢,锤炼入深山。一朝出匣来,霞光盈九州。——悦儿在我处,忽念!华子冲。” 钱神通道:“你师父医术高明,但真正救命的却是这张字条,让为父能抱着期望等着回来。医隐先生对我钱家真有再造之恩啊!” 钱悦儿笑着点头:“孩儿回来了,日后会好好孝顺爹和师父、师伯的,悦儿已经懂事了,不是以前那个混账捣蛋鬼了。” 钱神通看着女儿,满眼欣慰与疼爱:“快去睡会吧!陪爹熬了一夜了。” 钱悦儿点点头:“爹也睡一会,钱庄、绸缎庄、药号、茶行等各处生意孩儿午后自会去照应的。” 钱神通笑着点头,由钱悦儿扶着进了卧房,踏踏实实带着微笑睡下。钱悦儿合上门返身离开。眼中骤然一片阴霾,有人给爹下了毒! 从爹的气色、脉象各方面来看,他已经中了一种********,这种药至少已经陆续给他用了一年。是谁这样大胆?竟敢谋害爹爹!我钱悦儿一定要将你揪出来,好好地处置你,绝不容情!(未完待续) 第七十回 扬刀立威 钱悦儿回到房中,荔枝支着肘撑在桌上等着她,已经等到睡着。钱悦儿将她轻松抱起,放到床上,轻轻盖上被子。 自己在一张椅子上打坐调息起来。辰时头刻,阳光照进屋内,荔枝朦朦胧胧地揉着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而小姐正在对面圆桌边一张太师椅上盘膝打坐。 心中一惊,赶紧翻身坐起。钱悦儿睁开眼来,从椅子上跃下:“荔枝,累了吧?怎么不多睡会?” 荔枝惶恐道:“我睡了小姐的床,却让小姐在椅子上坐了一夜,实在太对不住小姐了!” 钱悦儿笑道:“没关系,我如今不太需要睡觉的。” 荔枝惊讶道:“小姐,莫非你这些年遇到了神仙,修了仙道?否则怎么不用睡觉呢?” 钱悦儿哈哈大笑:“差不多吧,总之与你说不明白,你只要记住,不把我的事情与第三人说就是了。” 荔枝点头道:“小姐,要不要睡一会?我去厨房端些东西来给你吃,吃完再睡吧!” 钱悦儿笑道:“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厨下,我想自己做点东西来吃。” 荔枝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姐,你会做饭啊?真的吗?” 钱悦儿和荔枝进了厨房,厨子仆妇都呆了!侍候大少爷十六年,谁见过他亲自到厨房来过?失踪了五年,回来后第二天一早就转悠到厨房来了,真正是稀客! 忙不迭地一个个起身问好,钱悦儿斯文和蔼地与众人点头问好。众人更是吃惊,大少爷整个变了个人嘛!以前说东西不好吃,就把饭菜打翻在地,大发脾气。如今这样和气,真是让人不习惯。 钱家厨房的头儿是张厨子,急忙跑过来:“大少爷,您要吃点什么,吩咐一声,我们就给您送来嘛,您怎么亲自来了?”心中惴惴不安,深怕她搞不好又要发作。 钱悦儿将袖子向上挽了二挽:“张头,给我准备一斤绿豆粉、半斤红豆沙、一两豌豆粉,给我另备些蜂蜜、冰糖、糖桂花、香油和熟猪油。” “咹?”张头傻了:“大少爷,您要这些做什么?” 钱悦儿嘿嘿一笑:“本少爷在外多年,学了两样点心,想亲手做给我爹尝尝!”厨房中众人听罢,俱是嘴巴都合不拢。这少爷是真出息了,居然会做点心了,还懂得孝顺了。 张头愣了片刻,荔枝捅了捅他:“张叔,干嘛呐?少爷要,你就赶快备料哇,愣着干啥?” 众人就见钱悦儿把二种粉筛过,然后和在一起,中间挖空。再把放进石磨里磨成细粉的冰糖过了筛倒在中间,一手均匀地往下倒麻油,一手麻利地和起糕粉来。又往红豆沙里加入熟猪油、蜂蜜、冰糖粉和糖桂花细细地拌成馅儿。将府中做糕点的竹格模子取来,往格子上仔细刷了层麻油,撒了一层粉,放馅料,再撒粉,刮平按实,倒扣过来往铺了细纱布的蒸笼上一敲。就吩咐隔水蒸起。 一边串动作娴熟轻快,手脚麻利,看得张厨等人一愣一愣的,少爷干厨房的活倒是把好手,这五年他都干嘛去了?钱悦儿很悠闲地在厨下打转,看众人洗剥切煮。倒像是个厨房管事的,众人见小主人看着,卖力表现。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钱悦儿吩咐:“取盘子来!”揭开蒸笼,端到条案上等着晾凉,叉着手观察了一下,似乎很是满意,也不回头:“小李子,去看看我爹睡醒了没?”荔枝应声去了,钱悦儿将脑袋左右一晃,发现众人已经都围到了自己身边,盯着桌上的成品看。 不一会荔枝回来了:“少爷,老爷还睡着。”钱悦儿点点头:“张头,今天午饭什么菜?”张厨子连忙报出一串菜名,钱悦儿摇摇头:“不好,不好,羊肉甘温燥热,蜜汁烤羊腿给去了,换成一道萝卜枸杞排骨汤,主食给我换成萝卜猪肉饺子,点心要火腿萝卜酥,馅内拌上甘草末。” 张头为难道:“大少爷,这菜色都是三奶奶交待下来的,您看?还有您这改的菜都有萝卜,这——” 钱悦儿哈哈一笑:“萝卜好哇!少爷我就跟萝卜过不去了。张头,按我说的办!既然少爷我回来了,这家自然是少爷我说了算!” 众人一听,再不作声,这大户人家当然是长房嫡子更有份量,赶紧按着菜单重新准备去了。 钱悦儿一看,这下糕已经晾凉了,抚掌一笑,用刷子蘸了麻油,二面刷上。招手唤过张厨,挟了一块进他嘴里:“张头,你给评评!” 张厨看糕体金黄透亮,已经暗中叫好。细细一嚼,香甜润口,绵软细腻,透着一股桂花清香,连忙竖起大拇指:“大少爷好手艺!” 钱悦儿让荔枝装起一大盘,用抹布擦了擦手:“以前一直是你们做东西给我吃,今天请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剩下的你们分去吃了吧!”带着荔枝转身向门口走去。厨房中众人心中好奇,一哄而上,一人抢了一块塞进口中,不由频频点头:“好吃!真好吃!” 钱悦儿已走到门外,回头一看,笑了!扬声对张厨道:“张头,这厨房的事少爷我更在行,今后府里的菜单子,你报给我就成!”张头一叠声地称是。那是当然了,少爷的手艺都可以抢他的饭碗了,有个内行来管事,总比跟个外行鸡同鸭讲好得多! 钱悦儿亲自端着托盘去到钱神通房里,将近正午,他已经睡醒,正在更衣。门上有人轻敲,随即就走了进来,他抬头一看就笑了:“这么早就起来了?” 钱悦儿将托盘放在桌上,把东西端了出来:“爹,这是我下厨亲自准备的,请您尝尝!” 钱神通难以置信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前,一盘金黄色方块小糕,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菊花茶。不禁受宠若惊,女儿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做东西给他这当爹的吃。心中决定,即便再难吃,也要一块不剩地吃完它! 迫不及待掂一块进嘴里,滋味竟是出奇地好!一边嚼一边感叹:夫人,我们的悦儿和你一样心灵手巧!边点头边夸:“好!好!” 钱悦儿笑道:“爹,这是孩儿第一次做东西给您吃,所以一定要全部吃完的,这一盘不许分给别人吃,爹一个人吃完它!” 钱神通心中高兴,她不说,他也不舍得分给别人,连连点头,呵呵笑道:“爹吃,听你的,一个人全部吃完!” 不一会儿,午饭送来了,钱家宅院大,很少聚在一齐吃,总是各房领了自己一份在自个院里吃。钱悦儿陪着父亲吃罢午饭,告退出来,安排了晚饭的菜色,由钱福陪着到各处买卖去巡视。 她离家日久,以前又从没过去铺子,第一次自然要找钱福带着,好为掌柜们引见少主人。 骑马出门,与京城各买卖铺面的掌柜都照了个面,钱福向众人传达了老爷的意思:今后钱家所有买卖都由少爷接管,少爷也处理不了的再找老爷解决。 钱恺之混名在外,掌柜们心里多少有些不屑,但亲眼照了面,觉得他进退有据,气度不凡,心中啧啧称奇:“莫非传言都搞错了?”钱悦儿客客气气同各人见了面,说了一番抚慰的话,对各店铺的情况粗略提了几个问题,句句问在点子上,不由让这些人收起了初时的轻慢不屑之心,恭恭敬敬地回了话。 最后一站到了钱家药局,已接近打烊的时间,坐在柜台后的柳凤池赶紧迎了出来:“大少爷,您大驾光临,实在是稀客啊!” 钱福又复述了一遍老爷的意思。这柳凤池实则早就从三奶奶那里得了信,表面上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今后在下一定尽心竭力辅佐大少爷!” 钱悦儿心中冷笑,随手拿起柜台上的账本翻了起来:“这就是进货的账簿吧?”柳凤池脸上略有些不自在,躬身回道:“是!” 钱悦儿笑了笑:“附子有五等,柳掌柜可知道?” 见他突然问出这一句来,柳凤池不由一惊,只得答道:“附子一岁为侧子、二岁为乌喙、三岁为附子、四岁为乌头、五岁为天雄。” 钱悦儿点点头:“五者同为一物,柳掌柜可知这五者药性如何?” 柳凤池越发心惊,迟疑片刻,答说不知。钱悦儿笑笑,朗声道:“《本草蒙筌》记载道,天雄,其气亲上,补上焦阳虚;附子,其气亲下,补下焦阳虚;乌头,守而不移,居乎中者也;侧子,其气轻扬,宜其发四肢、充皮毛,为治风湿之神妙也;乌喙,其气锋锐,宜其通经络、利关节,寻蹊达径,而直抵病所也。” 说完,顿了一顿,看向脸色越发难看的柳凤池:“柳先生是钱家药局的大掌柜,怎么能连这个也不知道呢?” 又拿起一本见账簿翻了一翻,点头道:“哦!这本是买卖流水账簿喽?” 柳凤池强颜笑道:“正是!” 钱悦儿随手翻阅起来,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府里头这一年来陆续用去了品名不同的7斤附子呢?都是谁领去用的?” 钱福回道:“大少爷,这个老奴不知道!老奴从未派人来药局领过这味药材。只时不时领些参茸、枸杞之类的给老爷进补。” 钱悦儿呵呵一笑:“福伯不知道,柳掌柜知道吗?” 柳凤池大惊,这钱恺之记忆力实在惊人!就这样迅速翻过一遍,已在心中速算出全年用去附子的总量,这些府中领料的纪录掺杂在柜面日常流水中间,而且分五种名堂记载,他竟然立即发现了破绽,简直如同神灵附体一般! 表情难掩惊惧,勉强回道:“这个在下确实不知,大少爷,在下并不时常呆在药局里,还有绸缎庄、珠宝店二处买卖要协助三奶奶打理。” 钱悦儿笑道:“那么,药局有谁知道这些附子由谁领去了?做什么用?”她笑得温暖无害,但柳凤池却是寒入骨髓:“这,在下不知!” 钱悦儿将柜台一拍,震怒道:“这药局上下十几号人干什么吃的?连一个简单的问题也回答不了?附子有毒,是谁允许府中人来领走这样大数目的附子?今天要是答不上来,我把你们都送进应天府衙,治一个谋财害命之罪!” 向身后喝道:“来呀!取我的名贴到应天府请衙门过来拿人!”身后家丁立即应诺一声,向府衙所在奔去。 刚将门板上好,只留下一扇,准备收工的药店中伙计们听了一齐跪倒,以头触地,苦苦哀求。 钱悦儿冷笑道:“想要活命,可以!将实情与我一五一十招来!” 伙计们你看我、我看你,痛哭道:“少东家,我们实是不知,这账本都是卢账房记的,府里领药的事从来不让我们经手,小的们实在不知啊!” 钱悦儿察颜观色,心知众人说的是实情,扬声问道:“卢账房何在?” 伙计们体如筛糠:“上月回乡探亲,至今未归。” 钱悦儿点点头:“好!从今以后,没有我亲自批条子,任何人不准到药局来领药材!柳掌柜,虽然你是亲戚,不过你犯下这样大的过失,一问三不知,我只能将你辞了,明天起你就不用来钱家商号做事了!” 向着身后喝了一声:“来啊,送柳先生!”这柳凤池住在药局后面厢房里,面如死灰地由钱府家丁押着他去后面收拾行李。 须臾,应天府捕快赶到,钱悦儿将案情陈述了一遍,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递过去:“让衙门的兄弟们辛苦了一趟,请冯捕头帮忙缉拿这卢账房,小弟也会仔细查一查家贼。这点银子请收下,请兄弟们喝杯茶吧!” 柳凤池正由家丁押着从后面出来,背上背着个包袱,看到一店堂的官差,脸色巨变,袖中的双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钱悦儿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内,客客气气地与冯捕头抱拳道别,将一行人送走。 转身回到药局,对众人道:“明天开始本少爷会亲自来这里盯着,直到请到新的掌柜,现在大家收拾一下,早点歇息吧!伙计,上门板!” 带着福伯和家丁大步流星地走了,伙计们因为柳凤池一问三不知差点害大伙被少东家送进衙门吃板子,再加上他已经被少东家解雇,对他俱是没有好脸色,将他推出门外,把最后一块门板从里面上严实了。都回到后面统铺去睡了。 (敬告各位书友,因今日四票催更,所以今日三更,第二更在18:30,第三更23:30,请注意查收,谢谢!)(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回 谋夺家产 钱悦儿和福伯等人俱是骑马,很快就回到了宝鼎山庄。福伯今天对少爷真是刮目相看,少爷博闻强记,知识渊博,而且办事果断,手段老辣,第一天主事就治了办事不力的表老爷,给了各铺面掌柜一记下马威。这才干胆识比起老爷有过之无不及! 乘着钱悦儿回房更衣,他乐颠颠地跑去向钱神通报告了这一整天少爷当家主事的表现。 这本是钱神通吩咐的,对于女儿的能耐他还吃不准,特地让福伯当个耳目。听完福伯的小报告,他捋着胡须在房中乐个不住:这孩子真是出息了!虎父无犬女啊! 掂起桌上一块绿豆糕,嚼了起来,真的很好吃,而且身体觉得舒坦不少,没有那么燥热了,胸也不闷,头不晕、眼不花。孩子回到身边真好! 钱悦儿回到房中,悄悄换上一身夜行衣,向三奶奶所住的小院潜去。吩咐荔枝帮忙掩饰拖延时间。 自从那天看到三奶奶和柳凤池一同蹲在地上逗兴之玩,她就怀疑两人有奸情。当日那二人的样子仿佛是逗着自家孩子玩耍的两口子,哪里像是表兄妹!将丫环仆妇全部遣开也不合礼数。 这柳凤池今天被解雇,无处安身,一定会来找三奶奶。钱悦儿回府不忙着去爹爹那里请安叙话,借口要更衣休息一会,就是为了查明所有真相,除尽心中所有疑窦! 钱悦儿轻轻跃过院墙,院中又是一名丫环仆妇都不在。她悄无声息地靠近长窗,听到室内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爱莲,我们的事情可能要败露了!”这是柳凤池的声音。 三奶奶惊道:“此话怎讲?” 柳凤池压低声音将药局里发生的一幕讲了一遍:“他已经让衙门通缉卢账房了,要是老卢回来,事情不就败露了吗?” 三奶奶沉默片刻,道:“好在老卢拿着银两回去置办田产,现在不在京城,否则今天就会被那败家子给查出来!想不到这败家子五年不见,成了个人精。” 柳凤池叹道:“如今我被他解雇,从药局里撵了出来。我怕他会对你不利,特地赶来告诉你一声,你一定要小心提防!不要被他查出破绽。” 三奶奶恨声道:“这败家子五年前怎么不死了算了?或者永远也不要回来。再过二个月,老头子就可以一命呜呼了,这所有的家产就都落到我们手里,他偏偏这时候又出现了。哼!” 柳凤池道:“爱莲,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是得想想怎么对付这小子的追查,他一定不会就这样算了的。而且以后这附子也不能从药局拿了,我们要想别的办法。” 三奶奶冷笑道:“你拿了银子,找个可靠的人,去兴化把老卢杀了,不就永绝后患了吗?要防他在城中查,附子也派人从京城外买来,悄悄送进来就是了。” 柳凤池急忙劝阻道:“眼下风声紧,暂时不能再给老头子喝附子汤了。要稳一稳再说!” 三奶奶怒道:“你个胆小怕事的男人,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与你做个长久夫妻,为了咱们的兴儿能够早日继承这死老头子的家业嘛!” 柳凤池叹气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因为咱们的儿子才这样做,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三奶奶打断他:“够了!你要忍到什么时候?一直当这个半截入土老头子的小妾?我要和你成亲,要你娶我当你的正牌夫人,我要把这宝鼎山庄都握在手里,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嘿嘿”门外传来一声冷笑,一名蒙面人手持长剑出现在二人面前,手一翻,快如鬼魅般,凑在一起密谋的二人,脖颈被同一把剑抵住。 “好一对图财害命的奸夫****!”蒙面人冷笑道:“你们要不要去地下做一对同命鸳鸯?” 三奶奶粉面发白:“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仰天一笑:“人作孽,天在看,报应不爽!我是老卢请来的,你们就认命吧!” 二人大惊:“老卢?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蒙面人冷笑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一样的道理!” 三奶奶怒道:“我给了他那么多好处,他竟敢恩将仇报?!” 蒙面人冷声道:“我是来杀人的,你们的恩怨我不管,拿命来吧!” 柳凤池急道:“慢!好汉,容我多说二句。老卢给你多少钱?我们可以给你更多!” 蒙面人斜眼看着他,冷笑道:“老卢对我有恩,出多少钱都不行!” 三奶奶尖声道:“老卢为什么要杀我们?” 蒙面人沉声道:“帮你们做了这样的事情,他日你们大富大贵不一定会记得他的好处,但是一定会想到杀人灭口。老卢说,他悔不该一步行差踏错,将来一定会死在你们手上!拿命来吧!”举剑欲往二人脖颈上压去。 二人赶紧将脖子向后一缩,柳凤池道:“好汉,好汉!且慢,我还有话说!” 蒙面人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爷我还要割下你们的人头回去交差!” 柳凤池道:“我有个办法,可以保全我们双方的性命,这样也不用增添阁下的杀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好汉你来杀我们,就是为了保住老卢的命,报答他的恩情。其实有更好的办法!” 蒙面人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手中剑一缓,沉吟了片刻:“什么办法,说!” 柳凤池道:“我们可以立一份字据交给你带回老卢那里,他有了这份东西就不用担心我们会杀人灭口,因为我们的命捏在他手里。” 蒙面人问道:“你的意思是把你们的罪状写下来,交给老卢保管,这样因为他手上握着这份证据,你们就不敢杀他,是不是这个意思?” 柳凤池道:“好汉真是智慧过人,在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样我们三人就能互相牵制,他就不用担心我们会起歹心杀他了!” 蒙面人笑道:“这个主意倒是绝妙,你真是个人才啊!” 柳凤池陪着笑了几声,蒙面人将剑从他脖子上撤了下来,仍然架在三奶奶颈上:“少罗嗦,快点给我写,大爷我还要赶时间回去见老卢!” “是、是、是!我这就写、这就写!”柳凤池连滚带爬地找来一张纸写了起来,片刻后写好了,递给蒙面人:“好汉请看。” 蒙面人右手仍持剑抵着三奶奶的脖子,左手举起来一看,上面写着: “柳凤池与夏爱莲勾搭成奸,为谋财害命,起意合谋毒杀亲夫宝鼎山庄庄主钱神通,夏爱莲借近身服侍钱神通之便,在滋补汤药中掺入附子汤,以使其天长日久慢性中毒而亡。 附子系由柳凤池借出任钱家药局掌柜之便,买通账房卢升云偷偷取出,交予夏爱莲。三人相约,事成之后富贵同享,绝不相忘! 特立此据,以为凭证!” 蒙面人看后将纸扔还给柳凤池:“还不够,把钱兴之是你二人私生子的事实也写上去,否则我还是不能放心!” 柳凤池无奈只得重新写了,交给蒙面人。蒙面人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终于点了点头:“给大爷签字画押!” 柳凤池将姓名写在下方,又将纸交给三奶奶。长剑寒光逼人,三奶奶只觉脖颈凉嗖嗖地,只得无可奈何地签字画押。将纸递还给蒙面人。 蒙面人将纸纳入怀中,冷笑一声,撤剑跃向门外,跃出院墙,瞬息消失。柳凤池和三奶奶吓得瘫坐在地,这老卢好狠,今后自己的小命便攥在他手里,任他予取予求了!不过,先活命要紧,有什么办法呢? 蒙面人借着夜色掩护,迅速潜回了前院,推开房门,随即在身后合上。 荔枝赶紧迎了上来:“小姐,回来啦!还顺利吗?” 钱悦儿点了点头,将怀中供状扔了出来,荔枝接过,阅后大惊:“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原来小少爷是个野种!老爷喝三奶奶煎的补药已经很长日子了,这么说,他已经中毒了呀!” 钱悦儿点头道:“你不是奇怪我今天要亲自去厨房做绿豆糕嘛,就是为了替爹解毒,还有今天的菜色全被我改了过来,燥热生火之物都被我去掉,换了许多萝卜做的菜色,也是为了驱毒。” 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昨夜回家,我就看爹爹内火过旺,眼睛发红,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一路上扶过他许多次,借机搭了脉,却发现爹爹脉数洪大,心率紊乱,与爹爹对面而坐,他口腔中气息灼热,显见体内辛热燥烈,似是附子慢性中毒之症!” 荔枝惊道:“那老爷会不会死啊?” 钱悦儿摇了摇头:“幸亏我回来得及时,再有二个月便没救了,现在还有办法。为了不打草惊蛇,又暗中给爹爹解毒治病,所以我不动声色去了厨下。爹爹既是慢性中毒,自是因为毒药下得量浅而旷日持久,毒素在他体内长期积累。除了服用解药药物,亦需严格调理他的饮食,长此以往必可清除余毒。” 荔枝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姐回家第一件事就将厨房的管事权抓在手中,原来是为了搭救老爷啊! 钱悦儿道:“时间不早,你把这些药去给我悄悄煎了,不要让人看见!”荔枝机灵,借口少爷嫌房中冷,要了个炭炉,又去厨房弄了口小砂煲,就在房中悄悄煎起药来。 刚才在药局,钱悦儿借查看药材的机会,取了黄连、炙甘草各五钱,犀角二钱,带来回来吩咐荔枝煎药。自去了厨下,将萝卜和秋梨捣了汁,调了蜂蜜,端到房中,将荔枝煎好的药和在其中,用托盘装了,往钱神通房中而去。 这一通折腾,已到了戌时初刻,钱悦儿回家已经整整一个时辰,钱神通等着女儿来陪他吃饭,守着一桌菜没动筷。 听见门响,看见果然是她,很高兴。钱悦儿惊讶道:“爹爹怎么不吃饭?” 钱神通笑道:“等你过来一起吃!之前派家丁去看过,说你回来乏了要睡一会,爹正好还有你做的点心垫着,也不饿,就等你醒了一起吃。” 钱悦儿心中好不感动:“爹,以后您一个人先吃。” 钱神通道:“爹不饿,一个人吃没胃口。来了就快吃饭吧!”钱悦儿将托盘放在一旁,父女俩一起吃饭。 钱悦儿内心一直在交战,要不要把那对奸夫****的供状给爹看?知道兴之不是自己的骨肉,爹会不会伤心?知道三奶奶投毒要谋杀他,爹会不会痛苦? 钱神通一直往她碗上夹菜,看她吃得没什么胃口,关怀道:“是不是今天累着了?还是菜不合胃口?孩子你是不是病了?”以手去探她的额头。 钱悦儿努力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爹,我不累,我是在想上哪里去找一名信得过的药局掌柜。” 钱神通松了口气:“悦儿,原来就为这个事情啊,没有掌柜药局也能开得下去,最多少赚一些,你不要为了这种小事费神,好好吃饭!” 钱悦儿心中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要告诉爹,他现在身体还没恢复过来,最好不要令他受刺激。此外,她也有一点好奇,想看看这对奸夫****还剩多少人性、有多大胆量,在经历刚才的事情之后,还会不会铤而走险继续给爹下毒?对他们的惩罚有很多种,看在无辜可爱的兴之面上,她还想给那对奸夫****最后一个机会。至于要选哪一种,就看这对狗男女自己的表现了! 作了这个决定,她心中舒坦多了,开始给父亲夹菜,将今天巡店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给他听,只是没有详细说药局的事,只说柳凤池治下不严,对药材药性原理一问三不知,不适合当药店掌柜,所以将他辞了。 钱神通已经听福伯全都说了一遍,心中奇怪为何女儿隐去了最重要的一段未说,不过也没有多问。毕竟孩子长大了,为人处世已经成熟,办事自有分寸,应该放手让她去做。 吃完饭,钱悦儿端过那盅加料的萝卜秋梨汁,伺候钱神通服下。钱神通喝在嘴里只觉得一线清凉从喉管直透胸臆,很是舒服,不由点了点头:“悦儿真是懂事!” 钱悦儿见他将解药喝下,心中大定,如此只要食疗调养一阵就能好起来了! (今日四票催更12000字,所以会有三更,最后一更在23:30左右,谢谢!)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回 再生毒计 三奶奶惊魂稍定,看着柳凤池道:“老卢拿到了我们的字据应该暂时可以稳住,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老头子的事怎么说?” 柳凤池叹道:“附子汤是暂时不要用了,大少爷和衙门都盯着。” 三奶奶瞪着他:“那你说怎么办?就等老头子扶着那败家子站稳了脚跟,把我们赶出去?他第一天就把厨房的管事权给夺了,把你给辞了,到各铺面上耀武扬威去转了一圈。时间长了,还有我们的活路?” 柳凤池触动了伤心事,今天在十来个药局伙计面前被颜面扫地赶了出来,实在羞辱不堪,一咬牙,狠狠心:“要不,我们把他们俩父子全做了?” 三奶奶一听:“好哇,给他们来个一了百了!这样也不用怕那败家子继续追查,他们爷俩都死了,咱们的兴之就名正言顺可以继承这宝鼎山庄的家产,这办法好得不能再好!” 柳凤池道:“昔日曾经结识一名天竺番僧,游方到京,因缺少船资被人驱赶,我恰好经过,一时兴起就替他补足了船资助他回国。听闻我是药铺掌柜,他特赠我一瓶见血封喉药,细细讲了这药的用处。” 三奶奶兴奋道:“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与我知道?有那东西何须如此费力地折腾什么附子汤!” 柳凤池道:“这东西份量极少,很是珍贵,再说使用之时一个不慎就会反害自身,手边也没有解药,因此迟迟不敢动用。如今也没有办法了,被那败家子逼得无路可走,只能试它一试!” 自怀中掏出一个细长小瓶,通身漆黑,一节拇指大小,瓶口只一粒黄豆大小,瓶腹较广,大小如樱桃。用木塞封口再以蜡密封。 三奶奶一看:“就这么小一个东西,足够杀他们父子二人吗?” 柳凤池点点头:“这是产于天竺的见血封喉树汁液与苦实把豆儿(马钱子)一起熬制而成,剧毒无比,只需一滴便可致人死命,号称七上八下九不活,上坡七步倒、下坡八步亡,平地之上也不过九步必死无疑!解毒药产在天竺,整个中原无人可解!” 三奶奶大喜道:“那就好!这毒是掺在饮食中的吗?” 柳凤池笑道:“爱莲,见血封喉自然是要见血才行!” 三奶奶急道:“到底怎么个用法,你倒是快点说啊!” 柳凤池道:“你去找几根缝棉被的大针来,取二条干净帕子来。”三奶奶急忙去弄来,柳凤池将蜡封打开,缓缓拔出盖子。 手上缠条帕子握着针往瓶中浸去,给针尖上淬毒,取出后平放在另一条干净帕子上,三奶奶凑近去看他动作。 柳凤池连忙阻拦:“小心,只要身上有伤口,哪怕只是破了皮,碰到这毒都会中毒,不小心溅到了眼就会瞎,这种毒的烟气入眼也要瞎,你离远些!” 三奶奶吓了一跳,连忙站得远远的,心中暗想:“这下看老不死的和败家子不死!” 柳凤池只做了二枚毒针,用帕子包好,递到三奶奶手里:“这针只要趁人不备扎下去便行,世间知道此毒的人不多,官差就是来查也看不出来究竟是怎么死的!” 三奶奶点头道:“老头子倒是容易下手,那败家子怎么收拾?” 柳凤池咬咬牙:“你我一人一根,你去干掉老头子,我去处理了那败家子!” “好!”三奶奶点点头,于是将毒针一人一根,分别包好纳入袖中。 钱悦儿早上起来,仍亲去厨下做了绿豆糕,和蜂蜜菊花茶一起送到父亲房中,安排了全天菜色,嘱咐荔枝留在家中替自己照顾爹爹。辰时二刻这才带着两名家丁出门巡铺。 钱悦儿辞退柳凤池的消息一早已经传遍,众掌柜对于大少爷的手段和能耐有了全新的认识,态度比昨日初见还要恭顺谨慎得多,在账簿和进出问题上不敢马虎,已是提前查核了一遍,预做了一番功课。 钱悦儿见要问的问题都能答上来,账也做得还算清楚,将要签批、拿主意的事都一一解决了,就往钱家药局而来。 伙计已经开门做了半天生意,见少东家来都鞠躬问好。钱悦儿坐在柜台后一边翻阅账簿,一边拨算盘,仔仔细细核起账来。 这一查发现好多问题,药材损耗惊人,报加工损耗和虫蛀鼠咬而报废的数量简直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 钱悦儿对药材自然内行,昨日巡到药局时已经四下观看了一遍,药局建得通风良好、结构合理,颇有冬暖夏凉的意思。而且生意不错,药柜经常有人翻动,药柜做工也好,密实合缝,存在后院库房中的药材也都用白布袋装着悬在半空,昨日就看到许多竹匾晒着药,想来经常拿出来翻晒,还说虫蛀鼠咬简直是笑话了! 药局进的都是炮制好的药材,所谓加工损耗无非是切片、磨粉的时候有些损失,但绝不可能一斤药材加工损耗一两多。 这柳凤池和卢升云除了合谋从药局偷领附子对爹爹下毒,还昧了不少银两!钱悦儿心中冷笑。 家丁凑过来轻声道:“大少爷,该用午饭了,您先歇会吧!” 钱悦儿笑了一笑:“让大家先吃吧!” 家丁为难道:“您不吃,没人敢动筷啊,您还是到后面去吃点吧。” 午饭时间,药局只留门口柜台上一个收账的,药柜前一个发药的,其他伙计都坐在后堂饭厅里等掌柜的动筷,钱悦儿现在暂时代着掌柜之职,所以众人都坐在里头等着。 钱悦儿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吩咐家丁先在柜台外头守着,有人来付账就叫自己一声。 走出柜台正要迈步往后堂走,只觉背后一缕细细风声,反手将袖往身后一挥,一声细微的“叮当”落地声传入耳中,钱悦儿迅速转身看去,对面茶馆一条背影仓惶地在人群中穿行,不是柳凤池是谁?! 钱悦儿一挥手:“给我追!把柳凤池给我抓回来!”家丁答应一声,分从两边向柳凤池包抄而去。钱悦儿在袖中悄悄弹出一缕指风,正击中在座位间穿梭逃窜的柳凤池后背“中枢穴”,顿时身形软倒,跌在地上,被两名家丁扑上去架了回来,扔在钱悦儿面前。 钱悦儿冷冷地看着他,对家丁吩咐道:“搜他的身!” 二名家丁将柳凤池从头到脚摸了一遍,从他袖中摸出一块白帕子、一只竹管,还有若干散零银两。 后堂众伙计被前面动静给惊动,全部跑了出来,钱悦儿用二指指尖拈起针尾细细观看。 除了针尾,整根针上一片白霜,显然是淬了毒,虽然暂时辨不出是什么毒,但刚才柳凤池用竹管吹针,分明是想要了自己性命! 钱悦儿冷笑一声:“柳先生,怎么舍不得钱家药局?没事也要来附近转转?” 柳凤池面上极不自然:“是,是啊!在药局干了很长时间,舍不得大家,过来看看。” 钱悦儿故意将毒针向他面前凑去:“你说,这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有毒呢?” 柳凤池吓得身子直往后缩,钱悦儿故意再靠近一步:“很奇怪啊!你说这针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用竹管吹出来的?” 柳凤池吓得冷汗直冒,深怕钱悦儿把针扎到他身上。口中结巴道:“我,我不知道,大少爷,在说什么。” 钱悦儿笑道:“来人,给我敲打这根竹管,如果不是用来吹针的那根,应该没有白色的药末掉下来。柳先生,你也很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对不对?” 柳凤池脸色刷白,伙计果然用牛皮纸垫着,将竹管敲打了一遍,纸上抖落着几粒细微的白色粉末。 钱悦儿用食指点点:“柳先生,还有什么话说?” 柳凤池瘫倒在地,钱悦儿冷笑道:“柳先生,你说这根针有没有毒?如果柳先生说没有毒,我又不信,那也只好在你身上试试了!” 柳凤池大骇,急忙招供:“有,有毒!” 钱悦儿冷哼一声:“来人,请应天府冯捕头过来一下,如今是人赃并获!这人意图谋杀本少爷。” 家丁迅速去往应天府衙,不多时便将冯捕头一行领来。冯捕头上次收了五十两银子,这次当然巴结上劲,来得飞快。 钱悦儿将事情经过说了,物证呈上,店中众伙计也一齐作证,应天府衙官差将柳凤池拿下,五花大绑捆去了衙门。钱悦儿照例给了五十两辛苦费,冯捕头开开心心道谢而去。 送走官差,钱悦儿心中掠起不祥的预感,立即飞身上马,向宝鼎山庄飞驰而去。 马还未停稳便冲进大门向院中奔去,大门口的家丁吓了一跳,少爷突然发了疯一样地奔回来,快得像阵风,一闪就从身边过去了,不是红云停在门外,还真不知道身边刮过的那一阵旋风就是少爷。 钱悦儿拼命向父亲房间跑去,不知不觉运起了轻功,府中走来走去的丫环仆人都觉一阵白色旋风刮过,定神去看什么也没有。 钱悦儿闯进大门的时候,三奶奶在钱神通的房里,捧着一盅燕窝,正在媚笑道柔声细语:“老爷最近身子弱,我特地吩咐厨房燉了冰糖燕窝,这是上好的官燕,老爷您尝尝!”将身子凑近他,右手中握着一方丝帕,手指捏着一柄瓷汤勺,作势要喂他。 钱神通向后一缩,皱了眉头:“恺之早上送来一盘绿豆糕,我吃了不少,午饭也才吃过,现在肚中还很是饱足,你放着吧。” 三奶奶一听,这可不成!放下碗勺,向钱神通身上挨过去:“老爷,您很久没来看过我和兴儿了,您今晚可一定要来啊!” 钱神通拍拍她的肩安抚道:“知道了,我今晚一定过来看你和兴儿!”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只觉胸口一痛,用手指着三奶奶:“你——” “篷”地一声,房门被大力推开,钱悦儿正好看到坐在桌前的爹爹身子向后倒去,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不——”钱悦儿飞身上前,将老父接在怀中,左手立即点了三奶奶的“乳根穴”,三奶奶来不及逃跑就被定在桌边。 钱悦儿迅速点了父亲胸前14处大穴,防止毒性扩散,将一枚师父亲制的“保命还魂丹”喂进他口中。起出插在胸口的缝被针,细细观察,针上同样一层白霜,但白霜比药局中打落的那根要薄得多,看来毒药已经有一部分留在爹爹体内。 通常的淬毒暗器都泛着蓝黑之光,这种一层白霜的实是罕见,钱悦儿在脑中飞快搜索,想要找出毒药品名,唯有如此才能对症解毒! 她搭住父亲的脉门,仔细检查伤势,爹爹脉搏微弱,肌肉松弛,瞳孔缩小。脑中猛然跳出四个字:“见血封喉!” 玉珠峰藏书洞有载:箭毒木产于天竺、爪哇、安南、澜沧、暹罗等气候炎热之外邦,中华疆域内仅两广、云南西双版纳和海南海康有产。树汁洁白,奇毒无比,见血封喉。唯红背竹竿草可解,此草叶色红绿,株细而长,生于见血封喉树下。 此毒毒性剧烈,纵然服下师门灵药,封住心脉,也不过延命十二个时辰,哪里来得及去往云南一遭?!难道女儿空有一身绝顶医术,就要看着爹爹死在自己面前吗? 想到这里,钱悦儿心中悔恨不已,恨自己一时犹豫没有及时揭发这对奸夫****,如今害了老父性命! 满身怒气地回转身,狠狠地瞪着三奶奶,手举着钢针,向三奶奶的心口靠近:“拿解药来!” 三奶奶未料到钱悦儿突然回来,本打算趁着喂燕窝之机,谋杀亲夫霸占产业,好与情人双宿双栖。此毒无人能识,死亡又快,无论如何查不到自己头上,却被钱悦儿抓个正着。 眼见钢针接近自己的胸口,已扎在衣服上,她惨叫起来,高呼道:“大少爷饶命啊!这见血封喉我也没有解药啊!” 钱悦儿恨道:“用这毒针刺死你,是便宜了你,和你的奸夫好好在地下当一对鬼鸳鸯吧!” 走出房间,对着被她一路狂奔惊动而来,聚拢在门外的家丁仆从喝道:“马上取钱府拜贴,将应天府冯捕头请来!” 门外众人听动静已经大致明白,三奶奶与奸夫合谋行刺老爷,被少爷当场抓住,老爷眼下已经毒发,少爷因此而抓狂。闻令立即去应天府报案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回 朱橚出手 不消一个时辰,钱府三奶奶与奸夫分别谋刺宝鼎山庄庄主钱神通与大少爷钱恺之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街知巷闻,直传到了朱橚耳中。 回宫后,父皇对他还颇为亲切,安排仍在就藩前的殿阁居住。京城众多皇室亲贵轮番宴请,倒一时忙得没空去宝鼎山庄找钱悦儿。这天饮宴回宫的路上,看到街市中人们议论不休,交头接耳,表情震惊不已。 朱橚心知城中有大事发生,便示意李鹤年等人去打听一下。接到回报后大吃一惊。立即下令:“东海,你回宫一趟,将符老丈送我的东西取来。” 拨转马头直奔夫子庙向城南白鹭洲而去,亲王近卫军紧紧跟上,沿途百姓与举子见到亲王仪仗立即闪出一条道来。一行人畅通无阻地驰向宝鼎山庄。 这时冯捕头已验了钱神通的伤,取了物证,将三奶奶押走。钱悦儿重新回到父亲房中,心急如焚地将盘算将剩下九粒“保命还魂丹”逐日给父亲服下,与红云奔赴云南是否来得及带着解药返回。取出了地图正在寻找最佳路线。 家丁跌跌撞撞闯进门来:“大少爷,不,不好了,门口来了位王爷!” 钱悦儿一惊:他怎么来了!赶紧迎出门去,朱橚手持马鞭正站在马旁,不由问道:“你怎么来了?” 朱橚看她脸上难掩焦虑,心事重重的样子,笑了一笑:“知你父有难,特来相救!” 钱悦儿迷惑地看着他,见他八字须向上掀起的妖孽样子,不禁叹道:“殿下,休得取笑。解药远在云南,我正欲前往,你给我指一条捷径才是正经!” 朱橚叹息道:“你怎么就是不信呢?这种时候,我怎么会跟你玩笑呢?” 钱悦儿不禁盯着他看,心中腾起一线希望:“当真!”朱橚正色点了点头。 她追问一声:“殿下有红背竹竿草?”朱橚肯定地点了点头,钱悦儿大喜过望:“殿下,不要站在外面,赶快进来!” 朱橚心中苦笑:我若没有解药,还有这待遇吗?恐怕只能站在府门外说话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跟着她往钱神通房间走去,李鹤年跟随在侧,近卫军整整齐齐地列队在庄前。 朱橚坐在床前,仔细翻看了钱神通的双手以及眼睛,点头道:“确实是中了见血封喉之毒!” 钱悦儿奇道:“你怎会认识这种毒药,还收藏有解药呢?” 朱橚笑道:“我被父皇流放云南,三百亲兵相随。一日在野外生火造饭,将士们不识此树,砍斫树枝燃火为炊,结果大半被毒烟熏瞎双眼。本王无奈之下,只得在当地张榜求医,幸有一名黎族猎手前来揭榜,送来半篓红背竹竿草,煮水洗眼才得痊愈。” 钱悦儿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识得此毒!心中有些不放心,追问道:“殿下已经回京,将士也早已痊愈,怎会带上这种草药?” 朱橚正色道:“得那位符老丈之助,才能救回麾下百余名将士。本王见当地百姓穷苦,多以渔猎采集为生,其地湿热多生瘴气,医术亦远远落后于中原,病死者众,乃发愿组织汉医著医书流传当地,供百姓家传应效,以为报答。符老汉自告奋勇陪同本王征集之名医走遍滇中找寻草药,终著成《袖珍方》。书成之日,符老汉将沿途亲手采集之药草标本赠与本王,另将一瓶见血封喉毒与解药相赠,以作留念。” 娓娓道完,钱悦儿才知前因后果,对他的敬重不禁又增添了几分,对他抱拳道:“殿下立下一桩万世功德!悦儿佩服!” 朱橚向门外张望:“解药没有随身携带,已经让东海去取,怎么还没有回来!”二人正在焦急间,宁东海在走廊上疾步奔来,手中握着一只白麻布袋。在朱橚的示意下,将袋子交到了钱悦儿手上。 钱悦儿赶紧打开扎口细绳,果然是一袋已风干的红背竹竿草,喜极而泣,急忙拿了一枝交荔枝去煎药,将布袋仍交还给宁东海。 不一会药煎好,取1/3清洗了伤口,其余全数灌入父亲口中。 钱神通悠悠醒转,看到女儿和一名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穿朱红四爪龙袍的青年男子站在床前,关切地看着自己。 恍惚间还以为看错,闭眼再度睁开,面前果然站着一名亲王服色的青年男子,钱神通大骇,急忙坐起,揉眼再看! 朱橚负手而笑:“钱庄主,本王乃是——”接收到钱悦儿使来的眼风,呵呵一笑:“乃是令郎的朋友。” 钱悦儿接口向父亲介绍道:“这位乃是今上五皇子殿下!” 钱神通大惊,欲挣扎起身跪拜,被朱橚扶住:“钱庄主不必多礼,令郎救过我的性命,既是至交,就不必讲究虚礼了!还请好好将养身体。” 钱悦儿也道:“爹,是殿下带来解药救了您的性命。” 钱神通在床上深躬道谢:“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朱橚看着钱悦儿意味深长地道:“这也是机缘巧合,钱庄主命不该绝!我与令郎情投意合,一场知已,庄主不必客气。” 钱神通心中不安,还要再谢。钱悦儿插口道:“爹,您身上的毒刚解,应该好好休息。我自会好好招待王爷,您就不要担心了!” 钱神通点点头:“儿啊!一定要替爹好好款待王爷。”看向朱橚作揖道:“王爷,小儿礼数不周,请您勿怪!” 朱橚哈哈大笑:“她对我一向没有什么礼数规矩,本王已经习惯了!”钱悦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对着钱神通笑道:“爹,你歇着,我们走了!”一把拽着朱橚往外走。 朱橚笑着任她拉了出来,偏头看着她,只是笑个不住。钱悦儿被他笑得纳闷:“你笑什么?” 朱橚笑道:“你爹自然知道你是女儿身,你却偏要我在他面前一口一个令郎,你觉得好不好笑?” 钱悦儿叹了一口气:“我爹有不得已的苦衷,要将我当成儿子来养,我们配合一下,让他心里安宁一些不好吗?” 朱橚皱眉道:“有什么原因一定要把女儿当成儿子来养,让大好年华的美丽女儿不能出嫁?” 钱悦儿脸色阴郁:“这是我们的家事,殿下就不要操心了!” 朱橚道:“你家中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三天来你过得并不好!” 钱悦儿道:“谢殿下关心,承蒙赐予解药救了我爹一命,现在兴风作浪的人也已经押入应天府,自会秉公审理,如今已可安心度日了。” 朱橚深深地看着她:“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钱悦儿摇头道:“我救过殿下,殿下也救了我爹,我们现在两不相欠。殿下身份高贵,和我们这种商贾人家交往,只怕惹人非议。” 朱橚有些不悦:“你爹让你好好款待我,你就是这样拒人千里,总说令人生气的话吗?” 钱悦儿无可奈何地道:“好吧,说些殿下喜欢的。谢谢您救了我爹,悦儿真的很感激!殿下想要吃些什么,悦儿都会给您做。,吗儿无可奈何增我,你就是这样拒人千埯,,自会秉公审理,如今已要” 朱橚果然高兴起来:“本王还想吃一次在浔阳你做过的烤鸭!” 钱悦儿点头道:“悦儿这就去准备,王爷就请在府中随便转转吧,一个时辰后回到这里就可以了。” 朱橚见宝鼎山庄气势恢宏,环境幽雅、布局精巧很是喜欢,正想去转上一转,钱悦儿让管家福伯引路,带着朱橚和李、宁二人游园玩赏。 园中一汪活水,鸟飞鱼跃,白鹭成行,亭台楼榭依水而建,掩映在奇花异草、绿树垂柳之间,一座长桥直通湖心小岛,岛上柳树婆娑,亭台精巧,亦有画舫可在园中顺水悠游,闲适垂钓,最绝的是庄园中竟然还有一座家庙,朱橚花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依约回到原处,仍觉走马观花未曾尽兴,直赞宝鼎山庄不输皇宫御苑。 钱悦儿已经等在那里:“殿下,菜色都准备齐全了,请移驾花厅!”朱橚笑着点头,跟着她来到一处临水花厅,屋内生着炭火,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菜肴。除了在浔阳吃过的一鸭三吃,还有许多美味佳肴,正是今日钱悦儿定下的晚餐菜色。 让朱橚坐了主位,钱悦儿邀李、宁二人一齐入座,大快朵颐。钱悦儿早吩咐了厨房开了三十桌便宴,将一众亲兵都安排在客房用饭,一切安排妥当。 面前是一桌美食,窗外是青山红瓦,白鹭翩飞栖息的美景,朱橚心中暗叹:这宝鼎山庄富比王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烹饪手段之高超,酒食之丰盛比御膳毫不逊色!这诺大产业怎不令人眼红?也难怪无子的钱神通要将女儿当作儿子来养以防人觊觎家业,更难怪会招致家贼谋财害命! 财富地位予人,到底是福是祸?真是难以言说! 自朱橚在浔阳遭人投毒谋刺,在钱悦儿帮助下得以拣回性命,顺利回到宫中。他不敢懈怠,不单加强了殿阁的守卫,更亲往锦衣卫、府军卫、金吾卫、羽林卫拜会了就藩前父皇指定的几位武术师傅。 送上了礼物,表达了希望得到师傅指点,学好武功愿望,更提出请师傅协助训练近卫军的意图。多年不见,昔时习武漫不经心的殿下竟然专程找上门来,要求重新跟着自己习武,那些大内高手自是喜出望外。 除了每天清晨抽出一个时辰替他训练亲兵,夜间则轮番到他的殿阁中对他进行专门的武术指导,各自拿出看家本领倾囊以授。 朱橚生命受到威胁才感到习武自保的重要性,另外身为昂藏八尺男儿,竟要钱悦儿一路保护总是不爽。这次习武自是学得格外用心。 当晚是羽林卫指挥使“钻天豹”蒯天贵前来指导掌功,蒯天贵家学渊源,出身武林世家,以七十四路“钻天穿云掌”夺得武举状元,晋身羽林军千户,累积军功晋升至指挥使。 他当年成为朱橚等一干皇子武术教头之时还是刚刚取得武状元的青年,如今已经迈入中年,沉稳干练,掌上功夫也更加了得。由于殿下再三要求师傅严格训练,不要囿于皇子特殊身份而宽纵。蒯天贵真的从严要求,毫不留情。 此刻蒯天贵将一柄竹刀横搭在肩头,在练功房踱步,口中正在数数。朱橚只穿一条绸裤,上身****,面前一口大鼎,里面盛满了黄砂,五指合拢,左右开弓正在一掌掌往鼎中插入。 “801、802……”蒯天贵一边报数,一边暗暗点头,今天的任务是插足一千掌,为的是锻炼掌上力量。朱橚先前还穿着长衣夹袄,由于训练太辛苦,汗流浃背,一件件都脱了,虽然指尖渗血,还是坚持练习,换作十二年前,他早就罢练偷懒去了。 唯有如此刻苦,才能练成过硬功夫!想不到殿下这次的决心是这样大,毅力也是这样强,蒯天贵当众皇子的师傅时日不短,这样好武勤学的皇子徒弟还是第一回遇到。 粗砺的砂石摩擦得朱橚手上肌肤生疼,指尖渗出的鲜血染红了黄沙,整条手臂都酸痛无比,朱橚咬牙坚持着奋力向大鼎中准确插落。 蒯师傅的要求很严格,手掌必须垂直插进黄沙中,有一分倾斜就要重来,每一掌都要没入手腕,否则还是重来。11月的天气,朱橚头顶像蒸笼一样冒着烟,全身汗水直往下淌,地上已是一滩水迹,身上仅剩的一条裤子几乎湿透,贴在腿上。 看得在一旁侍候的李鹤年和宁东海有一丝心疼,虽然他俩练武也这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辛辛苦苦,不过锦衣玉食、细皮嫩肉的殿下自讨苦吃,练得这样拼命,让他们局外人看着不是滋味。 “999、1000!”蒯天贵报数完毕,从肩上取下了竹刀,拄在地上:“殿下可以休息一会了。” 李、宁二人迅速奔上前去,擦汗、上药、喂水。朱橚的指尖、指节、掌心都已经起了厚厚一层茧,身上也布满了青紫,都是跟着各位师傅们摔打出来的。 锦衣卫副指挥使“白无常”卫长天擅长“泼风刀法”,刀法凌厉,水泼不进,招招凶狠;府军卫指挥使杜冷蝉绰号“太极手”,有着深厚的内家功夫,善使以柔克刚的太极拳;金吾卫副指挥使梅玉堂“玉面神枪”有着精湛的骑射箭之术与一手好枪法。连上蒯天贵四人,一人七晚轮番上阵来指导殿下习武。 四人各练各的,每次地狱训练上二个时辰。相对而言朱橚在杜冷蝉的手上吃的苦头最少,每次训练以站桩练气调息为主;其次是梅玉堂的弓马骑射与马上长枪训练,朱橚骑术不错,箭法也一直没有落下,学得还算轻松;再次就是卫长天,朱橚已将招式记熟,只是练得不熟,卫长天喜欢喂招对练,手中竹刀经常将动作衔接不灵的朱橚敲打得青紫一片;最辛苦就是蒯天贵的掌法,算是吃尽了苦头。 蒯天贵拄着竹刀看着朱橚:“殿下做得很好,不过这一阶段的训练还没有结束,要一直练到殿下能够轻轻松松地一掌垂直劈到鼎底,双臂没入大鼎才行!从明天开始臣要往沙子中浇水,每天多浇一杯水。殿下会感到越来越辛苦,需要花费越来越大的气力。但坚持训练下去,殿下的掌力会变得越来越强,再配以招式,可以将钻天穿云掌使得不逊当世一流高手。” 朱橚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将腕关节转了转,把右手握紧又张开,再换手如是一番,看向他笑道:“蒯师傅当年也是这样练的吗?然后就凭着这双铁掌在三千举子中脱颖而出,成了武状元?” 蒯天贵点点头,笑了一笑:“正是!不过家父当年在铜鼎下生了一把火,沙子都被烤得火烫。害臣吃了不少苦头!”言毕,将护腕解开,将袖子捋了上去。 本来还在心中咒骂蒯天贵对殿下训练太过苛刻的李、宁二人顿时止住了腹诽,只见他两条臂膀上疤痕遍布,没有一块好肉,想来当年曾被热沙烫满了水泡,结过厚痂。看来,老蒯对殿下已经很优待,极照顾了! 朱橚悚然心惊:“想必蒯师傅当年下了不少苦功,也是付出了极大的决心与毅力,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蒯天贵笑道:“殿下缪赞,臣实不敢当!” 朱橚一摆手:“蒯师傅不必过谦,小王还要向师傅多多请教和学习,请师傅尽心指点于我,该打该骂之处不要客气。” 蒯天贵哈哈一笑:“殿下有命,臣自当遵从,以殿下的刻苦很快会有小成。依法勤习不辍,十年之内当可大成。” 朱橚听得一阵郁闷,要练成一门武功当真是旷日持久。不管了!努力习武,一技在身,至少能够自保,可与敌人周旋片刻。总好过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蒯天贵又将腕带扎好,演示了七十二路“钻天穿云掌”,嘱朱橚将招式细细记在心中。又要朱橚起身模仿打了一遍,指点了不足之处。三更时分师徒二人才结束当天修炼,约好明晚习武时间,蒯天贵告辞出宫,朱橚持弟子礼恭送到殿外。(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回 意外相逢 金陵镖局操场上,乐仲毅率镖局众镖师正在操练趟子手,他本是少林俗家弟子,善使春秋大刀。受他影响,镖局中趟子手练的都是刀法。 百二十名趟子手排成四行,手使单刀,整齐划一,随着手中刀招动作,口中发出呐喊,刀风呼呼伴着声声齐刷刷的大喝,端的是威风八面! 一路刀法操练完毕,乐仲毅点评与纠正了一番,开始捉对对练,众人换上木刀分散开,挥刀对练。腾挪闪避,撩挂云刺,木刀撞击声“笃笃”不绝于耳,伴着此起彼伏的“嗨嗨”声,一时场中热闹非凡。 杨千城一行客居镖局已有五日,闲暇之余教授两名弟子武功,照例是上午站桩、下午习剑、晚上打坐练气。 金陵镖局一进门就是偌大操场,穿过操场才到正厅。杨千行一行住在后宅偏院之中,倒也自成天地。只是前头动静太大,站桩又讲究平心静气,精神专注,二名徒弟少年心性,根基又浅,哪里支持得住,一直走神。 杨千城无法,只得吩咐稍后再练。小迟和松涛颇为歉疚:“师父,是我们的错,一直没能静心修炼,总是出错。” 杨千城摇手道:“这也怪不得你们,终究是根基尚浅,定力不足。你们若是好奇就去前面看看吧!” 师父发话,自是再好没有,两人向前院奔去。谢婉亭道:“师兄,今后索性同他们错开时间来练,这连着五日早上都练不成。” 杨千城点头称是:“今后我们白天就去城中游玩,下午再来练过,好过这般浪费时间。” 小迟和松涛奔到前面,正看到趟子手们捉对练刀,一柄柄木刀缠头裹脑、翻转劈扫、撩挂云刺、托架抹挑使得呼呼生风,手中劲道十足,手腕灵活翻转,舞出一团光影。 二人只属于外行看热闹,只觉对打得有趣,心中期盼哪一日将峨嵋剑法也使得这般纯熟,二人也可如此对练较量一番,那才叫过瘾! 乐仲毅见了,向二人招手:“来乐伯伯这边!”二人从走廊上奔近:“乐伯伯,您有什么事吗?” 乐仲毅笑道:“乐伯伯有些事要和你们师父说,能不能帮我请他过来?” 小迟朗声答应道:“我这就去替您请他过来!”转过身纵跳着去了。乐仲毅眼神一直落在吴松涛身上,又是疼惜又是感慨,握着他的手不做声。 不一会,杨千城过来了,乐仲毅立即起身相迎,操场上的操练交付给镖师,与杨千城携手进了厅内。 坐定后,乐仲毅正容道:“乐某有一事与杨大侠商量!” 杨千城笑道:“乐总镖头,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乐仲毅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十八年前,乐某初出茅庐,与吴镖头同在太原威远镖局当镖师,一次押镖到陕甘路,镖队被一股不知来路的黑衣人袭击,来人刀法凌厉,俱是杀着,身手整齐、路数一致。不但刀法了得,还带着弓箭与火器。 同伴死的死、伤的伤,实在无法我只得将镖绑在身上突围而出,剩下的同伴拼命随我撤退突围。骑上马向驻有军队的西宁城逃去。 那些贼人也骑在马上追来,向我们不断放箭。吴镖头带着三名趟子手断后,拖住追兵,掩护我们撤入城中。逃入城中后,我们急忙向总兵府报案,请求驻军帮助。大军赶到时,地上横着好几具尸体,吴镖头身中数箭,中了好几处刀枪,天幸还有一口气。 大军又追踪了数里地,只寻回了镖车,其他同伴都死了。整个镖队四名镖师,七十余人只剩下我和重伤的吴镖头跟三名趟子手。没有吴镖师舍命断后,不但那趟镖会丢,我们大伙都活不下来。 自那件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不久,吴镖头回宁江成亲自己开了宁江镖局,我仍在威远,在镖行中混出名气后就自立门户回金陵开了这家镖局。虽然隔着千里,也经常书信往来,松涛8岁那年,我正好押镖到宁江,就去探望了吴镖头一家。 我恰好有个女儿7岁,我看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松涛这孩子又很乖巧厚道,就乘着酒意向吴镖头提出了结儿女亲家的想法。吴镖头说孩子们年纪还小,先不忙,不能委屈了我的闺女,等他攒下一笔丰实的彩礼钱,一定上门提亲。 他为人好强、固执,我劝了也没用,只好答应等孩子们大些了再商量这事。想不到这一面就成了我和吴镖头的最后一面! 在我们行内,陕甘路是条险路,一般大镖局都不敢接。吴镖头的宁江镖局是个小局子,竟然接下这趟镖,那一定是他为了实践与我的约定,为了多攒些钱,才铤而走险接这趟镖哇! 他如今为这趟镖身死异乡,我心里一直是个结。他人虽然不在了,可是我们的约定我一定要守。请杨大侠成全,替松涛死去的爹,把二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吧!” 杨千城听到此处,明白了乐总镖头的意思,为这对朋友信守承诺的生死交情动容。宁江镖局已散,朋友已故,乐仲毅仍然坚持结亲,实在是一名重情重义的血性汉子!哪有不成全的道理? 杨千城抱拳道:“乐总镖头重情守信,情操高洁,杨某佩服!愿替吴总镖头完成故人之约!” 乐仲毅大喜,对杨千城一揖到地:“谢杨大侠成全!松涛他爹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 杨千城微笑道:“乐总镖头客气了,是我们要多谢才是,承蒙厚待,叨扰了这些时日。” 乐仲毅皱眉道:“杨大侠这话就见外了!我收到一个消息,正在琢磨要不要同你说。” 杨千城大喜:“可是有了钱恺之钱兄弟的消息?” 乐仲毅道:“前番与你提过的混世魔王钱恺之已经回到了京城,而且家中出了惊天变故,在应天搞得街知巷闻。”就将那则炒得火热的钱府小道消息说了一遍。 乐仲毅笑道:“并未听说钱恺之有什么武功,只这次重新出现以后脱胎换骨,将家业打理得头头是道,把搅浑一池水的奸夫****都揪了出来送了官,倒是让人耳目一新!因为吃不准到底是不是杨大侠要找的人,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杨千城听了,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请总镖头指点一下宝鼎山庄的路径,杨某想去会他一会。” 乐总镖头细细解说了一遍,钱千城再三谢过,就出了镖局往宝鼎山庄出发。 不多时,到了城南白鹭洲,庄院围墙高一丈五,气势恢宏,占地广阔,杨千城不禁狐疑:“钱兄弟的家世如此显赫吗?”正吃惊间,到了正门口,仍是那二个曾拦住钱悦儿不让进的家丁当值。 见杨千城在庄门外左右观瞧,看个不住,二人视而不见,事实上被钱府的气派震住,好奇打量的人多了。 杨千城看了许久,决定还是打听一下,见见钱少庄主本人,也好确定到底是不是朝思暮想的钱兄弟。向着二名家丁一拱手:“请问少庄主在家吗?” 二人将杨千城从上到下,自下而上打量了一番,穿一件普通的青缎夹袍,腰上悬把长剑,普普通通一双黑色云靴,身上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由心中轻慢:“你是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杨千城和声道:“我有一位朋友名唤钱恺之,金陵人氏,在下不知道与贵庄少庄主是不是同一人,特地过来拜望。” 二名家丁听了,笑了,这年头骗术是越来越低级了,连这样的借口都编得出?谁都说是少爷的朋友,我们就随便让他进了,要我们俩站在门口干嘛? 这两个奴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日拦着钱悦儿不让进,还口出狂言说如果钱悦儿是这家少爷,他们就是皇帝的儿子。结果来的果真是如假包换的大少爷,因为拦着少爷没让进家门,被福伯事后痛骂了一顿。一番狂言出口才三天皇帝的儿子就真的来了,把这两个草包吓得够呛! 这才过去七八天,这二人的势利眼又犯了,一脸不屑道:“这位大哥,玩笑不是这样开的,想找我们少爷的人多了,你这个借口我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杨千城忍住气:“二位,烦请通禀一声,峨嵋杨千城求见,如果少庄主不肯见我,那就是我搞错了,立刻就走。” 二人嗤笑道:“我们家少爷不在家,你改日吧!” 杨千城叹口气:“请问少庄主什么时候回来?在下急于找到那位朋友,今天一定要见他一面。” 二人面露厌烦:“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不知道了。你要真的急,在门口等他便是。” 杨千城无可奈何,只得站在府门外候着。要见他一面真是不易,连个门也进不了。 在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来了一乘八抬大轿,轿旁跟着二名戴刀男子,衣饰华丽,一身锦绣,腰束嵌玉锦带,软帽正中缀着一块美玉。轿子直到庄门前停住,一名戴刀男子上前,恭恭敬敬地掀起黑呢轿帘,从里面走出一个玉面凤目八字须的贵公子,衣饰更加考究,一顶便帽上嵌一块和阗玉,腰间玉带亦由和阗玉制成,腰间佩剑上镶满宝石珠玉,衣着更是华贵光鲜。 二名家丁一见,连忙点头哈腰:“王爷您请,大少爷还没回来,奴才这就给您通报老爷去。” 一人赶紧飞奔进去通报,钱神通亲自迎了出来:“王爷,您来了,快请进,这次茶行新进了一些顶级的庐山云雾,正要请您尝尝。”一路寒暄着将主仆一行迎请了庄内,连轿夫和轿子都大开府门请了进去,安排轿夫在下房休息。 杨千城无奈摇头,只有站在门外枯等,怕会错过,连午饭也未吃。幸而钱神通派人去药号催了钱悦儿早点回家,申时钱悦儿手头忙完就骑着红云往府中赶来。 杨千城远远看到了熟悉的一人一骑直向宝鼎山庄驰来,后面跟着二名骑马的家丁。钱悦儿翻身下马,二名势利眼立即奔下接过缰绳:“少爷,王爷来了快三个时辰了,您快进去吧!” 杨千城高声唤道:“钱兄弟!” 钱悦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一怔,向着身后看去。杨千城站在一丈外,喜形于色地看着她。 “杨兄,你怎么会来京城?”钱悦儿想不到会在家门口看到他,又惊又喜,在峨嵋山虽然抱着很大的决心离开,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放下对他的思念,乍地看到他近在眼前,既意外又高兴。 杨千城笑道:“来了京城好多天,不知去哪里找你,今天终于没有白等!” 钱悦儿问道:“杨兄,等了多久了?” 杨千城笑笑:“三个时辰。” 钱悦儿一惊:“这么说,还没有吃饭?” 杨千城挽住她的手:“能够找到你,少吃一顿饭算什么!” 听他说得情真意切,钱悦儿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杨兄,我们进去再说。”红云亦认出了杨千城,凑到他身边厮磨。 二人并肩向庄内走去,正遇到听说她回府特地踱到路口迎候的朱橚。笑容满面的朱橚一双眼睛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笑颜立时消散不见。 钱悦儿向他介绍道:“殿下,这位是峨嵋派杨千城。”又转头向杨千城介绍道:“杨兄,这位是当今五皇子周王殿下。” 杨千城躬身抱拳施礼道:“草民见过周王千岁。”朱橚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将目光落在钱悦儿脸上,不禁心头一跳,她一直看着他,眼中柔光一片。心中顿生警惕,点头道:“杨大侠,幸会!” 钱悦儿笑道:“我们进去说话!”朱橚与杨千城一齐点头,双双步入暖阁,李、宁二人亦跟了进去。 钱悦儿问了杨千城落脚处,听说在金陵镖局,便说道:“离这里倒也不算远,只是太过喧闹了些,我这里地方大,杨兄既然来了,当然要尽一番地主之谊,就请搬过来吧!” 杨千城正觉金陵镖局白天操练不断、晚上秦淮弹唱不够安静,再者能够与钱悦儿住在一处当然最好,闻言自是欢喜。又寻思着自己一行人数太多,恐有不便。心中想着,口中道:“只是此番愚兄不是一人前来,还带着好几个人,不知方不方便?” 钱悦儿笑道:“不妨事,这里客房足够。” 朱橚听了心中却不高兴,看钱悦儿对杨千城态度热情亲切,眼中似含情意,又邀他来同住,对自己岂不是天大的威胁?却又无法反对,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 钱悦儿回头见朱橚面色有异,大约猜着几分,心中叹口气。说道:“殿下和杨兄光临寒舍,招呼不周,我这就去准备一下,请一起吃了晚饭再走。” 站了起来,对二人抱了抱拳:“二位请自便,我稍后再来。”就离开暖阁去了厨房。 朱橚探问道:“杨大侠是如何结识钱少庄主的呢?”杨千城微微一笑将与钱悦儿意外相识、同闯天狼总坛以及联手解峨嵋之围的经过简略叙述一番。 朱橚听后心中稍定,看来这杨千城并未发现钱悦儿的真实身份,那么还好!以自己皇子之尊以及对钱神通的救命之恩,还有这一路上京的朝夕相处,也不见得比他吃亏,反而因为识破钱悦儿身份占得一点先机,心中稍安。 有心再探探他的底,朱橚笑道:“杨大侠,这二人是我的贴身护卫,只因近来有人谋刺本王,本王颇为不安。杨大侠是峨嵋掌门亲传弟子武功想必不俗,本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杨大侠试试他们二人的身手。” 李鹤年与宁东海跟着主子时日已久,殿下对悦儿姑娘的倾心他们是心知肚明,眼看横刺里出现个杨千城,心中也是不乐。听殿下这样说,心领神会,一齐站了出来,对杨千城拱了拱手:“我二人愿向杨大侠讨教一二!” 杨千城大出意外,不过对方说得恳切,李鹤年与宁东海二人又执意讨教,加之朱橚身份尊贵,又是钱兄弟的贵客,当然不好意思拂了他的意思,只得拱拱手:“那杨某就勉力一试!” 四人走出暖阁,来到院中,杨千城笑道:“二位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二人一愣,想不到杨千城会这样问,似乎对自己的武功还挺有自信,心中正想要他难堪,好替王爷出一口龌龊气。于是一拱手:“我们兄弟一起向杨大侠讨教几招!” 从腰间抽出钢刀,摆了个起手势,道声:“请!” 杨千城亦从腰间抽出长剑,倒按剑柄,抱拳为礼:“请赐招!” 二人见杨千城如此托大,竟然放弃先手,也不客气,口中道:“得罪了!”挥刀出招,李鹤年一招“风卷残云”,宁东海一招“阴奉阳违”左右夹击向杨千城攻来。 杨千城心中暗道:“来得好!”身形在原地滴溜溜一转,手中长剑随势挥出。(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回 情敌照面 只听一阵兵刃急响,杨千城手中剑不但荡开了二人刀招,而且迅速还招向二人挥出了一式“龙女拂袖”,这一招荡起十足的劲风,斜挑向上,再顺势斜斩横拖,剑招虽飘逸美妙,但攻势强大,将二人中路都笼罩在这一剑之中。 二人只觉一股森寒剑气直逼胸口,剑招蕴含着无穷变化与后着,二人胸前14处大穴都随着剑尖颤动笼罩在内,一个不慎便要被揉合“三十六路天罡指穴法”的峨嵋剑法给刺中要穴。 心头一凛,将二口刀舞得泼风一般,缠头裹脑将周身护得结结实实。如此一来,杨千城放弃先手的劣势只一招之内就微妙转换过来,李、宁二人处于全力防守的下风。 李鹤年使的是日月乾坤刀,刀身直刃,横劈竖斩威力十足。这种刀没有弧度,刀柄上亦没有刀格,说明他是一位非常老道的刀客。用刀的新手或者握力不强的,极容易脱手而伤及自身。他刀招沉猛、大开大阖,劲道十足,虽运招护身,但劈斩之际仍然极具威胁。 宁东海所习是八卦刀法,用的一柄单刀,攻防严密,蕴含八卦两仪之变化,脚踏八卦九宫步法,游斗自保之际仍留有极强的攻击后手。 二把刀一柄剑厮斗在一处,刀光剑影,直打得难解难分,李鹤年与宁东海追随朱橚日久,对彼此招式已是烂熟于胸,二人配合默契,不但互相弥补防守之不足,还在攻防之间巧妙切换,分别牵制杨千城。 朱橚在一旁观战,只看得惊心动魄,想不到杨千城身手如此了得,竟能与手下最为得力的二名侍卫缠斗这么久。 杨千城心中默数,已与二人拆解了七十余招,他已将二人路数看了个心中透亮,当下决定全力施为。“单刀看手,双刀看走”,使刀之人空着的另一只手及脚下的步法极为重要。 杨千城发现李鹤年每次变招之前,左手都会略略举起伸到靠近胸前二分的位置,而刀招使完左手又会五指张开,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被杨千城看在眼内自是找到了制胜之机。再看宁东海,脚下严格按照八卦九宫步法方位行走,一旦被打乱刀招亦会大乱。 二人刀法娴熟,变招迅捷,此时宁东海采取守势正面吸引杨千城注意,李鹤年一招“狂风乱舞”将日月乾坤刀撩挂劈扫,左右横扫,疾快如风,寒光闪闪地向杨千城侧翼袭来。 杨千城见宁东海左脚在子、右脚在卯,抢先上前一步踏上丑位,占了宁东海左脚准备移动的位置,同时施展“盘功易筋经”全身柔若无骨地向后一仰,将李鹤年的剑招全数避了过去,同一时间右脚迅速踏上子位,膝盖一顶,将宁东海顶得站立不稳单膝跪地。身形一晃自子位“嗖”地立起,正在宁东海背后,顺势以剑柄击中李鹤年腰侧“腹哀穴”,左手“天罡指穴法”拂中宁东海后背“灵台”、“中枢”两穴。 李鹤年只觉腰间巨痛,顿时用左手抚住疼处,幸好对方只是以剑柄击中此穴,否则整个腰腹便要左右对穿了!宁东海只觉后背一麻,心知对方手下留情,只是轻轻拂了一拂,若是用力点下定然要脊背麻痹动弹不得。自己整个后背暴露在对方眼前,对方却有意避过了背后8处要穴,只拂了二个无关紧要的穴位,明显是给足了自己和殿下面子。 杨千城能一击成功,正是瞅准了李鹤年变招之际左手上抬,露出了腰侧空门的机会,同时抢占了宁东海下一步脚法方位,令他猝不及防之下阵脚大乱。施展了“盘功易筋经”绝学,以匪疑所思的角度与方位避开袭击同时迅速出击,才能一招制服二人。 李、宁二人心知对方武功远胜于己,同时已经手下留情,当下倒按刀柄,抱拳道:“杨大侠武功盖世,我等佩服,甘拜下风!” 朱橚一直在凝神观战,二人刀光剑影战作一团,有些难以分辨,还未看清怎么一回事,两名得力侍卫已经败下阵来,不由大吃一惊! 看来杨千城这名情敌还是相当强力,翻心一想,如此说来,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要行刺自己的话,二名侍卫首领合力抵挡也不会超过八十招。 这个估计已经相当乐观,不排除杨千城为了给自己和李、宁二人留足颜面而手下留情,朱橚不由脊背生寒。表面上哈哈大笑:“杨大侠果然好身手,还请对我这二名属下指点一二!” 杨千城谦虚道:“殿下过奖,二位大人身手了得,草民不敢妄加评断,只有一点小小提醒还请二位稍加注意。”于是将二人的弱点说了,正色道:“二位的刀法俱已上乘,如果李大人能够掩饰掉左手这下意识的动作,宁大人的步法能够更灵活,不要过份拘泥步法,令敌人难以摸透脚法变化,那么对于王爷的护卫会更加稳妥。” 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句句中肯,李鹤年与宁东海心头一凛,诚心谢过,对杨千城均自内心佩服起来。朱橚更是心中暗暗叫好:此人虽系情敌,却也要好好交结,不可使之与我为敌。 四人回到暖阁,继续喝茶叙话,杨千城心中一动,向朱橚抱拳道:“殿下,草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殿下可否恩准?” 朱橚正端着茶盏喝茶,闻言放下茶盏,笑道:“杨大侠有什么话,但说无防。” 杨千清将收伏二名杀手,二人改过自新,在马鞍山仗义救下卖艺父女的事情坦然说了,对朱橚躬身施礼:“草民希望殿下能够收留他们作为贴身护卫。他们熟悉杀手武功路数以及行事风格,如今泄露机密被同伴追杀,断然不致背叛王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请殿下给他们一个机会!” 朱橚心中盘算:李、宁二人已是自己身边最强的高手,但合二人之力仍不足以抵挡绝顶高手,进京途中连番遭遇杀手袭击,既然自己未死,刺杀行动便不会终止,正是用人之际,倒可以考虑一下他的建议,顺便卖个人情予他。 想到这里,呵呵一笑:“既然是杨大侠推荐,那身手自是不错的,本王也愿意渡人向善,立一桩功德。” 杨千城大喜:“如此,草民多谢殿下!” 朱橚当即吩咐李、宁二人护送自己回宫后,连夜到金陵镖局接黑风和黑石进宫当差。 杨千城见朱橚为人爽快,亲切随和,心中很是好感,两人就四川风物、武林轶事谈笑了一阵,李、宁二人站在一边不时补充一二,聊得还颇为投机。 钱悦儿进来,见到二人谈得热络,暗松一口气,招呼二人用饭,地点仍在水边花厅。朱橚与杨千城推杯换盏好不热络,钱悦儿哪知之前双方切磋讨教之事,心中暗暗称奇,明明离开之前见朱橚面容阴郁,颇为不乐,怎么一个时辰功夫,和杨千城投契到这种地步?! 宾主尽欢,朱橚先行辞归,钱悦儿与杨千城起身送出门外。想到朱橚曾提到过回宫后,便要派人连夜到镖局接黑风、黑石进宫。也急忙向钱悦儿告辞,约定明日一早将一行人移居宝鼎山庄。 这就是朱橚的高明之处了,轻描淡写一个决定,一方面早日充实侍卫令自己安枕无忧,另一方面将杨千城调开,避免钱、杨二人夜间独处。 杨千城趁夜色掩护,施展轻功赶回金陵镖局,他消失了大半天,众人放心不下都在前厅等着,见他回来都围拢上来问候。 杨千城心中高兴将找到钱兄弟的事情说了,乐仲毅听说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在五年时间脱胎换骨成了一名武林高手,不由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小迟和松涛暗暗高兴,他们自知习武太迟,正在担心难有作为,却亲耳听到了一件正面事例,心中喜悦自不待言,只盼着早日见到这神话一般的钱大侠。 黑风、黑石也很是高兴,进了皇宫大内薪俸优厚,而且从此一步登天,成了吃皇粮的官差,与杀手的地位自是云泥之别,此外宫廷守卫森严,身在宫中,再不怕天狼教追杀,有了这样体面的身份在黄芷兰面前也不致自惭形秽了。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 黄氏父女也很高兴,都为黑风和黑石有这样好的机遇而高兴,另外一层,他们为搭救自己得罪大江帮,本来甚为过意不去,如此一来,两人成了朝廷命官,大江帮自然不敢再来寻仇,这样父女俩顿觉心中一轻。 谢婉亭见杨千城如此高兴,自然也是很替他欢喜,再听说钱府富比王候,景致优美,明日就要搬去那宅院住,越发欢喜起来。 乐仲毅恭喜杨千城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同时催促他在明日搬入宝鼎山庄之前将该办的事情都办了。杨千城会意,呵呵而笑。 众人正在热热闹闹地叙话,宁东海来了。接到通报,乐总镖头与杨千城迎出门外,黄氏父女赶紧帮着黑风、黑石打点行囊,二人在众人的祝福与惜别之中跟着宁东海进宫去了。 众人这才从前厅各自散了,杨千城回到偏院叫住吴松涛,在房中将早上同乐仲毅商量好的订亲之事以及前后因果说了,问他有什么意见。 松涛年纪还小,虽然不懂男女之情,但听说是亡父生前意愿,想到乐伯伯对自己百般疼爱,对乐家妹妹印象也不错,加之师父已经允诺了,便点了头。 杨千城笑道:“订了亲,松涛也成了大人了,要好好习文练武,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因为从此松涛肩上就多了份责任,要好好保护另一个人了。” 松涛认真点点头:“就像师父一样,对不对?徒儿知道了!” 杨千城微微一愕,点了点头,笑着打发他下去。原来谢婉亭已将二人订亲的事情说了出来,如今镖局上下都将二人看作一对,二个徒弟也已经知道,故有此一答。事实如此,杨千城自然只能点头承认。 第二日一早,金陵镖局张灯结彩,杨千城与乐总镖头夫妇分别在前厅上首左右两边坐了,在镖局副总镖头主持下为吴松涛与乐灵云交换庚贴。众人前往观礼,换过庚帖开始交换信物。松涛取下颈中随身玉佩交予乐灵云,乐灵云赠了一个亲手刺绣的荷包,里面装了一撮青丝,简简单单地完成了订婚仪式。 杨千城坐在堂上想起半月前自己的订亲礼恍若梦中,想不到如今作为师父又替自己的徒儿操办订亲仪式,当真是奇妙!如今师徒二人都是订了亲,名义上有了家室的人了,只是对于未婚妻却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殊牵挂和恋慕。 喜欢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只是接纳、只是责任,杨千城觉得这种感觉不尽真实,也不算虚无,总有一种飘忽不稳的感觉,具体什么感觉描述不清也述说不明,只是一种心在别处,天马行空没着没落的感觉。 带着一行人重新来到宝鼎山庄的时候,门口两名家丁的表现与昨日大不相同,屁颠颠地通报了进去,管家福伯亲自引路,将一行人带到一处院落,对杨千城说道:“大少爷吩咐了,您先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跟老奴说,老奴自会安排妥当。” 杨千城见窗明几净,家什齐全,哪有什么不满意地?再三道谢,福伯拱手辞去。 一行人自去安顿,院中有大小四间屋子,杨千城和谢婉亭各住了一间小屋,二名徒弟合住了一间大屋,卖艺父女也住了一间。 宝鼎山庄环境清幽得多,杨千城带着徒弟在院中习武,谢婉亭和黄芷兰在廊下绣花,黄大伯抽着旱烟看着两个孩子站桩,一片闲适。 黄芷兰针线功夫了得,在给她爹绣一个旱烟袋,绣得荷花都活了起来,一滴露珠似是要滚了下来。自从被黑风、黑石救下,跟着杨千城一行,不用四处卖艺,就偷闲给她爹绣个旱烟袋,原来那个补了个补丁已经很旧很难看。 谢婉亭一双手握剑的时候比拿针的时候多,只是早上见吴乐二家订亲,乐灵云送上一个巧手绣成的荷包,令她心中一动,也想学样绣上一个,放进一缕青丝,好让杨千城随身携带着,把自己时时放在心上。 她与杨千城订婚,只是在师父和师兄弟、师妹们的见证下将双方的佩剑交换了一下,就算是订情信物了,相较之下少了许多浪漫,所以她决定补上一课。 只是手法笨拙,绣花针将十指扎了许多眼儿,渗出了血来,一边吮指一边偷眼看着认认真真在教徒弟的杨千城,心中甜蜜。 黄芷兰见了,暗暗窍笑,既笑她绣得稚拙艰辛,又笑她苦中作乐看着杨千城就忘了满手的伤痕的小儿女之态。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羡慕,这就是爱恋一个人的感觉吗? 思绪飘远,眼前浮现黑风、黑石的面貌,隐隐约约地猜到这二人对自己抱有好感,只是这种事情男方不开口,女儿家当然不能存太多幻想,也许只是自己弄错了! 想到这里仍然专心埋头绣花,谢婉亭绣的是鸳鸯戏水,绣不好的时候就请教黄芷兰,黄芷兰耐心地指导,二人倒也自得其乐。 杨千城手中拿着带鞘的长剑,看着二名弟子站桩。姿势走样时,他就用剑轻轻敲上一下,也不时上去手把手地纠正一下。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了五个人,当先的正是朱橚,后面跟着李鹤年、宁东海,最后跟着黑风、黑石。 黑风与黑石已经换了一套装束,虽然是陪着朱橚微服出行,但锦袍束带,一身华服,看上去英俊醒目多了。脸上带着笑,显然对眼下的状况很是满意。 杨千城吩咐弟子们继续练功,迎了上去:“殿下怎么来了?”又拍肩对各人打了一下招呼。 朱橚笑道:“杨大侠今天乔迁,本王特来道贺。” 杨千城躬身行礼道:“有劳王爷大驾,草民愧不敢当!”一边将朱橚一行往客厅让。 黑风、黑石的目光一齐落在黄芷兰身上,直到跟随朱橚进入客厅。廊下的众人已经站了起来,黄芷兰与二人目光相撞,立即点头道了好。 谢婉亭轻笑道:“芷兰妹妹,恭喜!我看你应该也是好事将近了。”黄芷兰面上一红:“谢姐姐说笑了!” 朱橚落座,看着这一院子的人,心道:这杨千城同行的人还不少!见了其中二名年轻女子更是觉着蹊跷,她们是他的什么人?心中顿时充满了深厚的兴趣:“杨大侠,怎么不介绍介绍你这些朋友呢?” 杨千城逐一引见:“尚在院中站桩的是我新收的二名徒弟,这二位就是昨日向殿下提起过的黄大伯父女,这位是我师叔的弟子谢婉亭。” 谢婉亭深施了一礼,补充道:“见过王爷,婉亭还是城哥的未婚妻。” 朱橚一听,心中大喜:如此说来,这名情敌可以排除在外了,原来已经有了未婚妻,昨日倒白白担心一场!(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回 再生误会 想到这里,朱橚哈哈大笑,八字须妖孽地向上翻起:“如此说来,本王要好好恭喜杨大侠!谢姑娘姿容出众,又是一名行侠仗义的巾帼英雄,你二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谢婉亭听了这番话,心中大乐,福了一福:“多谢王爷夸奖,婉亭愧不敢当!” 杨千城听了淡淡一笑,类似的话在订亲之日已经听得不少,只是总感觉与自己无关一般,一直找不到同这些溢美之辞同样的共鸣。 朱橚已是宝鼎山庄的常客,出入方便如同到了自己家一般,如今排除杨千城这名情敌,心中畅快,邀请众人一同上画舫游园。 殿下有兴致,哪有人再说个不字的道理?何况杨千城一行新来乍到,对这偌大宅院也有着很大的兴趣,便一致道好。走出小院随着朱橚向水边走去,岸边一艘画舫停靠着,船头一名家丁,等众人上了船,就撑船在园中顺水漂流起来。家丁一边撑船,一边回答众人提问、耐心讲解。 玄武湖活水入园,水面平滑如镜,湖中有洲,洲边芦苇丛丛,白鹭翔集洲渚,美不胜收。 园内各处以桥相连,水上、陆地俱可四通八达,杨千城细细一数,宛如襟带相连的各式桥梁竟有15座之多!既有典雅玲珑的独孔桥、三孔桥、七孔桥,又有四角重檐的亭桥等。 桥边堆砌着造型或秀雅或雄奇的各式太湖石,湖水在园中曲折回环,所经之处参天大树与丛丛芦苇间掩映着许多华美的楼阁亭榭,还有一处黄墙碧瓦的寺院,一座七层高塔,如此气派与豪阔令杨千城一行叹为观止。 这时船正划到一座七孔桥下,岸上一片喧哗之声。众人顿时举目向岸上望去。 只见一团红色从岸上滚了下来,撞入滩边芦苇丛,直向水面跌落下来。岸上发出一片惊呼之声,一名女子哭了出来:“小少爷——” 杨千城眼明手快,立即跃出船舱,足尖在船头一点,身形弹出,衣袂飘飘,整个身子与水面平行激射而出。 岸边白鹭受惊飞起,杨千城借势在一只白鹭身上轻轻一点,凌空一个翻身,头下脚上向岸边扑去,身在半空,左手向下一抄,右手向眼前一棵大树攀去。 那只白鹭被他点得身子侧了一侧,又迅速恢复平衡,与同伴一起飞远了。 杨千城抱着大树站定,低头看向怀中,一个穿着红缎袄,颈挂金锁片的胖小子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珠看着他,咧嘴一乐,露出五粒小牙。杨千城心道:好可爱的娃娃! 在桥上惊呼哭喊的女子们见小少爷安危无恙,已被人救起,大喜过望,一齐向大树边奔来。 杨千城将孩子递给当先一名少妇。那少妇接过孩子,向他福了一福:“谢谢公子搭救,否则小少爷真是性命堪忧!”二名丫环也跑到眼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施礼道谢。 杨千城不禁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年纪幼小怎能让他如此乱跑?” 少妇眼圈不禁红了:“这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们家奶奶因为谋害老爷被官府抓走,如今少了亲娘的庇护他小小一个人在这座宅院里怎么活呀!”说着说着心酸地哭了起来。二名丫环心中感触也一起陪着哭了起来。 她们正是兴之的乳母与三奶奶的贴身丫环。三奶奶丑行暴露被官府抓走后,由于朱橚暗中关照,应天府查得很是给力,将卢升云也从兴化缉拿归案,三人一通狗咬狗,把前因后果供得个明明白白,罪证确凿,已经被应天府报御笔朱批“秋后斩立决!”打入死牢。 这样一来,三奶奶一房人立即在宝鼎山庄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账房克扣月银,厨房只拿些残菜剩饭来打发,库房连炭火也不拨,走到哪里都让人指指点点吐口水。 先前受气的几位姨奶奶一下子发作起来,变本加厉地报复,指桑骂槐,甚至干脆认定小少爷就是三奶奶和柳凤池的野种。 老爷和大少爷则是不闻不问,一主三仆顿时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兴之只有一岁,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发觉人人都不喜欢他。格外想念母亲,只要一有机会就要往院外跑,今天就是趁着乳母和丫环在院中拾枯枝回来生火取暖的机会,从房中溜了出来。 刚刚学会走路的娃娃,走道不稳,就从岸上直滚了下来,将在院外拾柴的三名忠仆吓得魂飞魄散,幸好被杨千秋救下。 杨千城大致明白了缘由,钱府的事已经听乐总镖头说过。打量着面前四人,除了孩子穿戴还不错,乳母和丫环都穿得颇为破旧,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手上裂了口子,地上堆了一捆枯枝,心中不由一酸。决定见着钱兄弟要劝他一劝,让他管上一管。 叮嘱了一遍,在三位女子的千恩万谢和兴之的甜笑之下转身上船。 在杨千城飞出船舱后,朱橚就吩咐家丁将船划到岸边,冷眼看着一切。 他生长在皇宫大内,这种事情自是见多不怪,看杨千城这样实诚良善不禁低头一笑:想不到他竟有这样一副菩萨心肠!心肠太软的男人很容易被人利用啊!朱橚越发觉得杨千城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却是个可以做朋友的人。 杨千城回到船上,对朱橚一抱拳:“殿下,杨某唐突,扰了您的雅兴!”朱橚摆手一笑:“无妨,杨大侠见义勇为,露得一手漂亮的好轻功,实是令我等大开眼界!” 杨千城赶紧抱拳道:“让殿下见笑了!” 船在湖里又游了一会,各人肚中唱起了空城计,只得上岸返回。美食佳肴在前,杨千城一行人又大开了一番眼界,有心猛吃一通,只是朱橚坐在上首,不敢造次,都假作斯文细嚼慢咽起来。 朱橚看得心中好笑,自从和钱悦儿在浔阳楼不拘形象大吃一顿后,他很是喜欢那种开怀酣畅的方式,要这样拘束地吃,就不如在宫中吃御膳了! 于是撕下一条鸡腿大嚼起来,见他如此,众人压力顿减,也一拥而上,筷碟齐上,不消多时将一桌菜肴哄抢一空。小迟和松涛打着饱嗝犹自用筷头刮着盘中的卤汁咂嘴。 看得朱橚和杨千城等人大笑起来,朱橚笑道:“这世上的东西都是要有人争抢,才会觉得珍贵。这吃的东西也是有人争抢才吃得香!是不是啊小迟?” 小迟脸上糊着松鼠桂鱼的蕃茄甜汁,听到殿下叫他,就从盘子上抬起头来:“嗯?”这下子逗得满屋人都笑了起来,正在饮茶的朱橚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杨千城赶紧示意他擦脸,小迟用手一抹,还不忘拿舌头舔净,咂嘴道:“师父,钱大侠家里住得好、吃得好,要不我们在这长住吧?”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杨千城赏了一枚毛栗子,笑骂道:“就惦记吃,练剑去吧!”小迟赶紧应声,拉着松涛提了剑到院外头去练剑。 两个小子虽然习武时间短,但胜在对习武从小向往,所以学得很认真,已把一套峨嵋剑法的招式全都记了下来,二人并排立了,挥起青铜剑一招一式顺势演练下来。一边出招一边嘴里报着招式名称,认认真真心无旁鹜,浑然未觉有人微笑着看了他们许久。 一套剑法演练完毕,二人站定抹了抹额头的汗,小迟问道:“师弟,你有没有觉得紫竹入云那招总是练得很别扭啊?” 松涛点点头:“是啊,师兄,上一招龙女拂袖将剑招下劈,接下来紫竹入云又要剑尖上挑,脚步跃起,总是衔接不顺畅。” 二个小子正在嘀咕,面前站了一个人,身穿一件洁白锦袍,腰上束了一条碧玉腰带,戴了一顶白缎便帽,帽子正中也缀了一块碧玉。长得长眉入鬓,面白如玉,鼻挺唇红,是一位英俊得令女子也要羡慕的浊世佳公子。 那人向腰间一抽,碧玉腰带中竟然藏着一柄剑,他将剑在风中一抖,这柄剑就直立了起来,也不打话,将“龙女拂袖”和“紫竹入云”两式使了一遍,变招之间行云流水一般顺畅,身形拔高而起,在半空旋转二周,一剑穿空。落到地上,还剑入腰间,微笑地看着二人。 他的峨嵋剑法使起来比师父还要飘逸美妙,二人不由一呆,张大的嘴巴合不拢。那人笑出了声,用二根手指将他们的嘴巴一捏,合在了一处:“这一招要有很好的轻功做基础,你们现在自然觉得生硬不畅,等轻功练好了,这一招也就练成了。午饭好吃吗?” 之所以这样问,是一捏二人的嘴巴,便粘了一手甜汁,钱悦儿一嗅便知是松鼠桂鱼的芡汁。所以这样问了一句,今天的菜是她特意安排的,多添了两道,不知道杨兄他们吃得满不满意? 二个小子立时明白过来,原来面前这位就是宝鼎山庄的少主人,他们期盼了一晚的偶像钱大侠!这位五年就练成厉害身手的大侠原来是这样英俊斯文的美男子,实在出了二人意料。二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谢谢,很好吃、很好吃!” 钱悦儿笑道:“你们怎么会使峨嵋剑法?难道是杨兄的弟子吗?” 二人鸡啄米般地点头:“师父在宁江收了我们,才入门半个月。”钱悦儿点头,原来如此! 她和朱橚乔装改扮在渔民村见过二名孩子,了解了石门湖血案真相,刚才来到这座小院附近,就认出了他们,看他们使着峨嵋剑法,心中一动,停下观看起来,顺便帮他们解了疑惑。 没想到这二个孩子已经成了杨兄的弟子,如今在京城又见面了,缘份真是妙不可言! 一左一右揽住二个孩子:“好!我们进去见见你师父吧!”小迟和松涛见偶像这样亲近自己,觉得很激动,跟着她一起进院。 听到她们三人一路说笑,厅上叙话的人都向门口望来。朱橚和杨千城一齐面露喜色。 钱悦儿见朱橚也在,心中奇怪,对他抱拳道:“殿下也在啊,最近怎么天天这样得闲?” 朱橚笑道:“你不欢迎我吗?”二撇八字须又向上掀起,钱悦儿那股想挥剑将他胡须剃掉的冲动又升腾起来。笑了一笑:“哪里,我只是好奇多问一句。” 回头看向杨千城:“杨兄,还住得惯吗?”杨千城赶忙点了点头:“钱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将她引向黄氏父女,朱橚在二人身后笑了起来,他已经能够预料到这一番介绍的结果。 钱悦儿与黄氏父女寒喧了二句,又被引到了谢婉亭面前,不等杨千城开口,谢婉亭福了一福:“城哥经常提起你,我叫谢婉亭,是城哥未过门的妻子,有幸相见,荣幸之至!” 钱悦儿的笑容即刻僵住了,未过门的妻子?不过分别一月余,他竟然有了未婚妻?心中揪痛如同刀绞,看向杨千城,只见他表情淡淡,并未否认。看来这是真的了! 心中翻江倒海,眼中酸痛。忆起在大佛秘洞中他与谢婉亭初会,回来与自己兴致勃勃述说的样子,就觉得如同千万根钢针扎在心上,当初乱点鸳鸯谱,原来是为自己暗渡陈仓! 好你个杨千城,竟然还将未婚妻带到我面前,住到我家中!心中又痛又怒,银牙咬碎,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强颜笑道:“谢姑娘,月前曾听杨兄提起过你。极口赞你多才多艺,善解人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恭喜二位!” 谢婉亭听她这样说,心花怒放,别看城哥平时冷冷淡淡,原来对我早有好感,心中喝了蜜一般地甜!不禁甜笑起来,露出一朵梨涡,伸手拂起颈后长发,正要开口谦谢二句。 钱悦儿眸光一闪,赞道:“谢姑娘的耳环和手链好生别致,很适合你!”谢婉亭梨涡更深:“谢谢钱大侠夸奖,这是城哥在马鞍山挑了送我的,他也说很适合我,你和城哥果然是好兄弟,真的很默契!” 钱悦儿脸上阴云一闪而逝,瞥了杨千城一眼,淡然道:“今天见到各位很高兴,请尽管放心住下,我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大家请自便!”言毕环揖一圈,转身离去。 杨千城只觉她这一瞥隐含不满与怨恨,心中后悔道:“钱兄弟果然责怪于我了,当初本要撮合他与谢师妹,如今我自己却同她订了亲,钱兄弟自然要生气的!” 众人见钱悦儿初时一脸灿烂,热络无比,突然之间又急急告退,有些莫名其妙。 只朱橚心知肚明,果然没有看错,钱悦儿心仪的男子正是杨千城。眼见杨千城亲手搞砸,在钱悦儿心上狠狠划了一刀,不知该笑该怜,心中又很是心疼钱悦儿。如今杨千城可是给自己创造了很好的机会!要赢得她的芳心再无障碍了。想到这里,朱橚心中暗爽。 站起身向众人笑了一笑:“本王来了许久,还没有同钱庄主叙话,要过去探视一下,稍后再来!”众人不疑有他,起身相送。 钱悦儿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奔回了房间,伏在枕上大哭了起来。荔枝不在身旁,正在替她侍候钱神通,房中只有她一人。 为掩饰身份,她独住一进院子,谁都知道大少爷只认准从小一同长大的小李子,不要其他人侍候,平常也没人进她这座院落。她自然是一泻千里,将满腹的心酸与委屈一下子倾倒出来。 朱橚已是钱府常客,熟门熟路地摸到门口,将李鹤年、宁东海、黑风、黑石四人都留在门外,独自向院中走去,远远听到传来一阵哭声,压抑而哀绝,令他的心不禁揪住:想不到她对他用情已经如此之深!心爱的女人在为其他男人而哭,而自己却要主动跑来借她一个肩膀依靠,这种感觉真是复杂极了! 怀着怜惜、苦闷、妒忌又无奈的心情朱橚轻轻地迈进门槛,站在了床边,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安慰性质地拍了二拍。 钱悦儿悚然一惊,哭得太过忘形,以自己的武功修为竟然没有听到朱橚进来,伸手取过床头一块丝帕一抹脸,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朱橚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喜欢那块木头吗?” 钱悦儿心知他说的是谁,转开脸否认道:“没有!” 朱橚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探头看着她。钱悦儿往内坐了坐,与他挪了开一些距离。 朱橚叹息一声,柔声道:“想哭就哭吧,不要勉强自己,我只想在这里陪着你,就像你曾经陪着我一样,哭吧,不要紧,就当我不在。” 钱悦儿想起了大船上朱橚哭泣的那晚,是啊,他也在我面前哭过了,我哭一场又如何? 她的眼睛迅速红了,眼泪一行接着一行不住往下掉,先是很节制地无声饮泣,渐渐声音越来越大。朱橚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好好痛哭一场。 钱悦儿伏在他胸前好一阵嚎淘大哭,直哭了个昏天黑地,往事点滴涌上心头。瑶池初会,同闯天狼总坛,联手退敌,第一次牵手,闭关修炼时他带来的甜点、衣被,一同修炼与比试,水中昏厥与他的急救之吻……点点滴滴恍在昨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回 暗夜魅影 杨千城,是从未被男子亲近过的悦儿,遇到的第一个善意而温柔地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从小缺乏父母之爱,极度渴望被人爱护的她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好,习惯了他的陪伴,更不忘了一次次肌肤相触的心灵悸动。 虽然以男子的身份活着,她仍然渴望能够像娜仁托雅一样当个幸福的新娘,嫁给心爱的男子。虽然曾经鼓起勇气离开他,反而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感情,午夜梦回夜夜都是他! 见他不远千里来寻她,她心中无比喜悦,决心直面内心的感情,向他剖白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订了亲,有了未婚妻! 怎么可以这样?钱悦儿揪紧了朱橚的衣襟,越哭越轻声,她已经哭累了,朱橚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肩,像在哄一个孩子,她渐渐安静下来。 骤然惊觉自己哭倒在朱橚怀中,猛地将他推开。朱橚被推得一个趄趔,扶着床柱才站稳,苦笑道:“悦儿,你不会这样霸道吧,才把肩膀借你靠,用完就推开,我也太命苦了些!” 钱悦儿有些不好意思,瞅着他被浸湿的衣襟和扯皱的华丽衣衫:“刚才多谢殿下了,请原谅我一时忘形!” 朱橚呵呵一笑,摆手道:“无妨!哭了一场,心中可好过些了?” 钱悦儿点点头。朱橚淡笑道:“感情无谓对错,只有缘分二字,他不知道你是女子,也无所谓辜负,只能说你与他无缘!” 钱悦儿点了点头,她哭过一场,理智开始回到头脑,杨千城并没有将自己当成女人来爱,又怎能怨他与别人订亲呢?也许从头至尾,他不过把她钱悦儿当成好兄弟。 心虽然仍在痛,不过还要打起精神面对眼前的一切,为了爹,为了宝鼎山庄,为了师父、师伯和清盈,都要坚强地好好过日子。想到这里,钱悦儿点了点头,对朱橚微微扯出笑脸笑了一笑:“殿下,谢谢你!” 朱橚笑道:“悦儿哭的样子也很美,梨花一枝春带雨,不过本王更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说也奇怪,悦儿现在看到那二撇妖孽掀起的八字须竟然觉得顺眼了多。朱橚是一个成熟温雅的男子,和他在一起总会心安。 朱橚轻声道:“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宁江府银库被劫,二十万两官银被劫,父皇震怒!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时间也太过凑巧。会不是会是?” 钱悦儿秀目圆睁:“会不会是天狼教干的!” 朱橚思忖道:“他们的船被我们开走,银票又被你一把火烧了,困在宁江进退不得,极有可能狗急跳墙。” 钱悦儿蹙眉道:“如果他们真的劫了官银,那么很有可能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兴许已经到了!你要格外小心才是。” 朱橚听她关心自己安危,心中喜悦,点头道:“我会尽量留在大内少出来,不过可能要劳驾你进宫来探望我。你自己也要时刻小心!” 钱悦儿问道:“画像的事,你回宫后有没有查出什么端倪?”笑”浸湿的认湿的文化衫己的男人,渴望被人爱护的内心习惯了他的好比 朱橚摇了摇头。回宫后一直忙于饮宴应酬,要不就是天天往宝鼎山庄跑,哪里有时间去查?再说,明着前往司礼监查问画像的事情,还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否则容易打草惊蛇。内心里他也有些害怕查出真相,怕面对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 钱悦儿一腔悲苦伤痛被这件事冲淡许多,开始分心思忖如何对付天狼教的事情。这也正是朱橚告诉她这个消息的目的。 见她心情平复,朱橚甚觉安慰,默默地看着她:就这样,慢慢地来我身边就好!我会等着你,终有一天要让你的心为我而动。 晚饭在湖边花厅开了两桌,朱橚坐了主桌上首,钱神通和钱悦儿坐在左首,杨千城和谢婉亭坐了右首。黄氏父女、小迟、松涛和朱橚四名侍卫坐了一桌。 钱悦儿洗了脸,重新换了套衣服,除了眼睛有一些红丝,看不出任何异样。朱橚被泪湿的衣襟已经干了,只是看上去有些皱,笑容可掬地感谢钱庄主的招待,提议为大家聚会一堂而干上一杯。 众人都欢欢喜喜地干了,钱悦儿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明明共坐一桌,眼睛却一直不曾看向杨千城。 钱神通自是知道女儿身份的,女儿回家当晚就将在外五年的种种经历都与老父交代了个明明白白。虽然没有说明白,但他却感觉到女儿对杨千城的好感不一般。不说知女莫若父,至少他钱神通也是一颗纵横商场多年的老姜,有一双察颜观色的火眼金睛。 这些日子周王殿下一直往庄里跑,来了也只是露个面同自己打个招呼,却在庄里泡上一整天,绝不是赏景游玩那么简单。虽然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令郎,钱神通却早已发觉他看悦儿的眼神透着爱慕与宠溺,由着悦儿对他全无礼数地任性而为。 虽然老了,虽然现在身子弱,不再管事,但他的眼不瞎、心也不瞎。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找回儿子后,让女儿恢复本来的身份,将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虽然不是现在,但是他从未想过葬送女儿的一生,让她顶替哥哥以男人的身份痛苦地活一生,这也是他纳妾娶小想要再生一子的初衷。 所以带着岳父看女婿的心态,他貌似不经意地一直在酒宴上观察这两个年轻人。 大家落座后钱悦儿曾向父亲一一介绍过今日入住庄内的新客人,钱神通已在暗暗皱眉,这名叫杨千城的青年竟然已经有了一名未婚妻!那么悦儿会有多伤心?他当然看出女儿已经哭过了,心中好生心疼。 带着一丝不悦,他仍然表面谈笑风生,暗中观察着二名青年的一言一行。这时厨房又上了一道热气腾腾的清蒸固城湖大闸蟹。钱神通扬声微笑道:“这是京城下辖高淳县所产的新鲜湖蟹,滋味甚美,大家都尝尝吧!” 二桌客人都道声谢,开始动作起来。谢婉亭取了一只蟹递到杨千城盘子里,杨千城和朱橚不约而同将螃蟹递到了钱悦儿面前,偏偏钱神通也取了一只螃蟹放到女儿盘中,钱悦儿则将蟹肚、蟹心、蟹腮去掉,又把螃蟹全部递到了老父面前。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钱神通心中暗暗好笑,从这个小小的插曲,他已经看出这二名青年都对悦儿很是关爱。从落座开始杨千城的眼光就一直落在悦儿身上没有离开过,朱橚虽然照顾全场,却时不时将眼光扫过来。到了吃蟹的时候二名男子又将蟹齐齐送了过来。 看出杨千城的心在悦儿身上,而非身边的未婚妻,钱神通暗松一口气。呵呵一笑:“我一个老人家哪里吃得下这么多,我儿真是孝顺!”看了一眼杨千城和朱橚:“既然恺之已经剥好了,就劳烦二位帮老夫分担一些。”将螃蟹各匀了一只给二人。 又取了一只蟹递给谢婉亭:“谢姑娘也吃一个吧!”她正感自己倍受冷落,见钱神通亲自招待,不禁嫣然一笑:“多谢庄主!” 杨千城接了钱神通递来的螃蟹,便将谢婉亭递来的那只又送到了钱悦儿面前。钱悦儿有心拒绝,但刚才已经推了一次,这回又推就太着痕迹,正在为难,对上老父的眼光,见爹爹以眼神示意收下,便淡淡地道了声谢闷头开始吃蟹。 钱悦儿知道朱橚不会剥蟹,又喜食此物,就另取了一只剥好后递了过去,朱橚自然是欢喜地道谢收下。一餐饭吃得甚是诡异,杨千城一直在看钱悦儿脸色,钱悦儿一直在照顾朱橚和老父吃菜,只礼节性地口头向杨、谢二人让菜。朱橚也一直在帮钱氏父女二人布菜,谢婉亭除了钱神通便无人理会。 相较之下隔壁一桌就吃得欢畅得多,这顿饭吃得主桌之上谁都不舒服。饭后朱橚便告辞回宫,众人直送出大门外。 返回路上,杨千城本想寻机与钱悦儿解释误会,可惜钱悦儿寸步不离老父,一直扶着钱神通,急得他在钱悦儿身侧团团转。 钱神通全都看在眼内,肚中暗暗好笑。钱悦儿扶着父亲回过头来,向着众人笑道:“时间不早,请各位早早回去歇息吧!”回头看着老父:“爹,我扶您回房!” 钱神通点点头,父女二人向钱神通卧房而去。钱神通轻咳一声:“悦儿,你可是很中意那姓杨的青年?” 钱悦儿吓了一跳:“爹,您在说什么?他已经订了亲,有了未婚妻,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钱神通摇摇头:“悦儿,你是爹的女儿,爹怎么会不知道你呢?你刚才一直拿爹当挡箭牌,当爹不知道吗?你若是不在乎他,便不会这么做了。” 钱悦儿沉默不语,钱神通拍了拍她的手:“你是爹唯一的女儿,爹怎么会不心疼你呢?我只希望你不要这样辛苦。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总要听听他的解释,不要躲闪。感情这种事是躲不开的!” 二人进了房间,钱神通坐在桌边,喝着钱悦儿沏的蜂蜜菊花茶。如今他的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食疗已经好了不少。有心要开导女儿几句:“悦儿,你从小被爹当成男孩养,是爹对不起你!” 钱悦儿低头道:“爹不要这样说!” 钱神通摆了摆手:“周王殿下对你的爱慕为父早就看出来了。据为父察颜观色,那杨千城应该并不知道你是个女子,为此看你的眼神与殿下不同。” 钱悦儿没有想到父亲会和她谈起感情之事,不由双颊飞红,娇嗔道:“爹!” 钱神通正色道:“悦儿,让你假扮你兄长实在是有无可奈何的苦衷,今后爹一定会告诉你!等找回你哥哥,爹就要还你本来身份,终究还是要把你嫁出去。爹看得出来,你喜欢的是杨千城,你们相遇的事情爹也听你说过了。是爹的错,把女儿当成儿子养,生生把女儿变得男人也分不出真假,让你错过自己喜欢的人!” 钱悦儿低头不语。钱神通看着女儿,语重心长地道:“悦儿,以你的才貌与宝鼎山庄的财势比之金枝玉叶也不逊色,正因着这一层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也比别人困难得多!我钱神通的爱女自然不会为人当妾作小,爹只盼你有一个好归宿,嫁一个可以替爹真心疼爱你、照顾你的人,这样爹九泉之下也能向你娘有个交代。” 钱悦儿听得动容,感动地握紧了父亲的手:“爹!女儿明白。” 钱神通一笑:“爹还是那句话,不要逃避!回去睡吧。” 钱悦儿告退出来,突然看到一条黑影在树影间一闪而没。她施展轻功,犹如一只大鸟向黑影追踪而去。 宝鼎山庄占地颇广,可供藏匿之处甚多。钱悦儿对庄中地形烂熟于胸,轻功了得,直追得那条黑影无所遁形。 那人轻功也极为了得,钱悦儿奋力发足狂追,始终落后一丈距离,撵他不上。钱悦儿思量这黑影不知是谁,潜伏在爹爹所住的小院附近,恐怕对他有所不利。 从袖中摸去一把银针,运足内劲扬手一挥。那人也不回身,只是将右手背到身后,袍袖一挥,就将银针全部扫落在地。 钱悦儿趁他被银针所阻,脚下减慢,全力施展“凌波腾云步”二个翻滚直向前方扑落。 那人高高跃起,在一丈五高的院墙上单手一撑,已经轻轻飘落在墙外,钱悦儿心中不甘,亦是轻轻一跃翻过围墙,急起直追。二人全力施为,一个追一个逃,在无人的街头飞檐走壁,弹跳如飞,轻若飞絮,快如闪电。 黑影穿过皇城直向梅花山奔去。初时钱悦儿看黑影直奔皇城,还道是宫中潜伏的想要谋刺朱橚的幕后黑手,心中越是发狠要将他擒住。没想到他过城不入真奔钟山南麓的梅花山。 自从练成“混元真气”第三重,功力大进,除了丐帮弟子岳成龙,钱悦儿还没有遇到轻功这样高超的对手,好胜心起,仗着艺高人胆大,不假思索地直向山上奔去,紧咬着那条身影不放。 这梅花山本是三国时吴主孙权的陵寝,本名为孙陵岗,只因岗上多梅花,故被后人改称为梅花山。只不过是一道高18丈有余的山坡,六朝以来,金陵人不断在山上种植梅树,渐成金陵一景。 山上除了梅树,不过一个供人歇脚的简陋小亭,钱悦儿对京城各所在是了如指掌,见这黑影上了梅花山,心中冷笑:梅花未开,坡缓地平,看你往何处遁形! 黑影到了梅花山上,在梅树间穿梭不休,毫无章法可言。钱悦儿在身后追得郁闷,心道:“此人莫非头脑不甚灵光?若要潜逃也要找处隐蔽所在,光秃秃的梅树哪里藏得住人影?” 黑影自顾自在梅树间穿行,引得钱悦儿在梅林间追逐不休,捉迷藏一般追逃了一盏茶功夫,钱悦儿心中有气,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不敢见人,有胆量就给本少爷停下来!” 黑影果然停了下来,钱悦儿还没来得及高兴,黑影又逃了,直向北坡一棵梅树前跃去。钱悦儿追了上去,赫然发现一树单瓣绿萼早梅盛开,带着浓郁幽香,心中不由啧啧称奇,现在不过11月末,这株梅花怎么就开了呢? 黑影停了下来,仰脖欣赏着这株绿梅,又仰头望月,显得甚是悠闲。那人脸面被黑巾蒙起,只露出一双眼睛。钱悦儿也不客气,一剑“玉珠浴雪”剑花耀眼直向他上盘招呼过去。 那人往树后快如鬼魅地一闪身,钱悦儿一剑扑空,只挥落片片绿色花瓣,花瓣沾到身上落下一股幽香。 她踏上一步,又挥出一剑“风卷玉珠”剑芒闪闪,剑气迫人,手臂一圈,剑光一旋,剑尖点点颤动,袭向那人胸前8处要穴。 那人不慌不忙将上身向后一仰,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将身体向后拗成100°避开她这一击,时机掌握得刚刚好。 钱悦儿一连扑空两招,心中恼怒,施展杀手“玉珠崩雪”剑尖旋转、越旋越大,从剑圈中不时刺出数剑,这是一招快手剑,对于手腕灵活性要求很高,手腕抡圆挥出剑圈的同时要突然穿刺,再迅速抡圈绞旋。 这一招实在很难避开,黑影不得已抽剑出鞘,竟然使出一招“游龙入海”,运起深厚内力,荡起一波强势剑光,呈波浪形向前划动,直向钱悦儿胸前“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四穴袭来。 钱悦儿惊咦一声,吓了一跳,这本是师伯剑隐南宫诺的成名绝技“游龙剑法”,看来人虽是个男子,身形又不似师伯高大魁伟。奇怪!这世上传承玉珠峰绝学的仅有自己和清盈二人,他到底是谁? 这波浪形的一剑正好将钱悦儿绞出的剑圈与穿刺的剑招都封堵了回去。钱悦儿心中纳闷,担心是与师门有关之人,便不敢再用杀着,只将“玉珠飞雪”剑法中威力较小的剑招来用。 “玉珠飞雪”剑法系剑隐专为钱悦儿和华清盈二人所创之双剑合璧剑法,少了“飞雪”剑支援,“玉珠”剑单剑使出来威力只能发挥不过五成。“游龙剑法”却是适合男子习练的威力极强的单人剑法,讲究气劲与身法、剑招的配合,那人使来招式雄浑,端的是矫若游龙、神鬼变色! (向各位书友道个歉,因为不慎发了自己的腾讯号,暂时被禁言,没法回复大家的贴子,不过我认真在看各位评论的,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回 丐帮内讧 钱悦儿很快便意识到了其中问题,剑招一换,也使起“游龙剑法”来,“混元真气”第三重灌注剑身,错步抖腕,递出一招“游龙摆尾”剑气直向那人腰间斩去,末了还带着一记回环。 这一招凶险无比,即使闪过了她的腰斩,还有一式回转拖招,那人身形一缩如同一枚肉球向上弹去,落在单瓣绿萼梅树枝梢上,轻巧得像一只蝴蝶。 身形自上而下扑落一式“游龙潜海”向钱悦儿头顶袭到,钱悦儿一式“游龙腾渊”自下而上封住那人的剑招,头顶剑光闪闪,二柄剑铿锵作响连击9下。 二人所使本是同一门剑法,剑招后着以及变招路数都一清二楚,来来回回拆了六十余招未分胜负,将七七四十九路“游龙剑法”使了一轮有余,钱悦儿顾忌着对方可能与师门有关联,不敢下杀手。对方也很奇怪,并不出杀着,有时还将剑招回撤个几分,避免伤害她。 钱悦儿是越打越奇怪,看他身高体形颇为眼熟,所使的“游龙剑法”又与自己的略有不同,等拆到七十招,钱悦儿忽然醒悟过来,以方使的并不是师伯成名绝技“游龙剑法”,而是钱悦儿自创改编成的“游龙鞭法”! 钱悦儿怒道:“杨千城,不要玩了!”刷地将剑一撤,往后跳开。当今世上学了她自创“游龙鞭法”的还有谁?在西宁卫与四川交界阿玛尼卿山宿营地,钱悦儿得意地道出将师门所授剑法改编为鞭法之事时,杨千城还说:“弃剑用鞭,果然更利远攻,只是杀敌致命的效果便弱了。” 杨千城拉下面罩,讪讪地笑:“钱兄弟,为兄特地引你来梅花山赏梅,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钱悦儿在饭桌上一直没有看自己一眼,而且递螃蟹讨好,她也没有笑容,杨千城好不郁闷。想起乐总镖头曾说过:金陵人爱赏梅,每年冬日春初都往钟山南麓的梅花山赏梅,一片香海花雨,无比美妙! 杨千城当日听乐仲毅说时便起了个念头,等到梅花盛开一定要与钱兄弟相携观赏一番。今晚一心想要与钱悦儿解释误会,不料她一点机会都不给。害他回房后辗转难安,百般无奈下想到乐总镖头的那番话,欲以金陵人最爱的钟山梅海取悦于她。 又怕遭她冷冷拒绝,于是换上一身夜行衣,等候在钱父院外,吸引她追逐,一同来到梅花山。 来了山上杨千城便傻了眼!哪里有梅花?全是一树树光杆秃枝,便在树丛间左右穿梭,始终不肯死心,终于被他在阴寒的北坡寻到一株早梅,心中正在雀跃,钱悦儿的剑已经招呼上来。 杨千城想:那她打二下出出气也好,便闪避着不招架。眼见招式越来越辣手,只得拔剑出来应对。心中顿时想起了在大佛秘洞闭关修炼,二人互相切磋练剑的情景,好生怀恋! 情不自禁使出“游龙鞭法”来,钱悦儿走后,他在栖霞峰经常以剑代鞭练习她所授的鞭法,在心中默默怀念于她。 一别月余,她的内力与剑法精进不少,杨千城更是今非昔比!明明有致胜之机,想到钱兄弟生性好强,要多多迁让于她,同时又怕真的伤着她,每到紧要关头总是将剑招撤回几分。 二人缠斗七十招,这梅花山上仅有一树梅花已被二人的剑风给削得只剩二朵,地下散落着一大片芳香嫩绿的花瓣。杨千城低头看了看,心中不禁有些委屈。 钱悦儿顺着他的眼光瞟去,他道是引自己来赏梅,结果一树梅花都被二人剑风绞成了花瓣,再无可赏! 见他一脸可惜与愕然,心中一软。正要开口,杨千城折下那仅存的二枝并蒂梅花,取出一块帕子包了,递给她:“钱兄弟,原谅我吧!这最后二朵送给你慢慢欣赏,否则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钱悦儿一怔,看着他一脸真诚与期盼,缓缓伸手接过,托在鼻间嗅了嗅,一缕幽香直沁心脾:“好香!”女子爱花,她恰好最爱绿梅,心中腾起一股暖意,他这样用心,她怎么会不感动呢? 这时山下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人声,都这个时辰了,也不是赏梅时节,偏僻的梅花山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 钱悦儿将梅花纳入怀中,一扯杨千城。他自是会意,两人运目搜索藏身之处,可惜除了山顶那座简陋的歇脚亭子再无藏身之地。 杨千城拉着钱悦儿一齐向山顶跃去,进得亭内,将身一纵,贴在凉亭主梁之上向外观瞧。 桃花山下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破衣褴褛,手持竹棒的乞丐,有的乞丐背上背了一些破布袋。有些乞丐衣服虽破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甚至有的是在绸布新衣上故意用别色绸缎补了二块。有些倒是标标准准的邋遢乞丐模样。 众丐打着松明火把,人数越来越多,把漆黑的冬夜照得几同白昼,将小小的桃花山占得满满当当。 钱悦儿联想到石门湖血案,以及岳成龙匆匆离去的身影,莫非丐帮发生了什么大事,因而在此集会? 杨千城粗略估计了一下人数,丐帮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帮!短短一盏茶功夫陆陆续续到了二万余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密密麻麻地全是乞丐,什么时候开始京城集中了这么多的乞丐?丐帮的行动力当真可怕! 人群中一大片嗡嗡之声,九名身背九口布袋的长老站到了人群前,登上凉亭台阶抬头张望并不言语,好像在等什么人。 面前的队伍人数虽多,却排列得相当有序,背上背袋子越多的乞丐站在越前面,依次排列着,人群分成九大块,自动留出九条窄窄过道。 九名长老开始互相交谈议论,声音虽小,但头顶上杨、钱二人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九人是在互相询问是谁发起了这次梅花山聚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帮主?还是他们九人中的某一人? 九颗脑袋互相摇头,其中年纪最长,头顶已秃,白须拂胸的老丐一锤定音道:“既然在座各位长老都没有发起,如此说来,那就是帮主召集的了!” 最年轻的长老不过四十出头,衣衫干净,一身深蓝绸布棉袍,肩上对称打了两个水蓝绸补丁,那件乞丐装倒像是刻意设计的,全不像是破了衲上的。肥头大耳,看上去不像乞丐,倒像个商贾。他叹息道:“整整一年帮主都没有音信,想不到会突然约咱们来这小小的桃花山。” 人群已经集齐,山下也不再见有人上来,人数已达十万余众,连山下土道上也排满了丐帮弟子。隐身在凉亭内的杨、钱二人只见火把连绵不绝,借着火光黑压压的人头一片。 九名长老开始焦急起来,伸长脖子四下张望。长时间的等候令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 白须长老伸手向下压了一压:“大家安静一下,召集本次集会的帮主还没有到,大家再等一等!” 这时一声清朗的高叫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不要再等了,这次集会是我召集的!” 众人循声看去,人群中自动闪开了一条道,第三排一名乱发纠结的年轻乞丐漫不经心地用小指掏着耳朵,袒着胸,带着一脸微笑。 钱悦儿一看,正是在去往石门湖的水路上匆匆跳船离去的丐帮帮主岳耀阳之弟子岳成龙! 凉亭上九名长老大为震怒,白须长老厉声喝道:“混账!有权召集全体丐帮弟子集会的只有历代帮主与九袋长老,并且除了帮主,九袋长老要遇到危及丐帮存亡、影响丐帮声誉的大事,事态紧急来不及请示帮主的情况下才能特例召集。你一个小小的六袋弟子,有什么权力胡作非为,挑战帮规?!” 其余八名长老厉声喝道:“来人呐!帮规侍候!” 立即拥上来二十多名执法堂弟子,手拿钢刀就要扑上来行“三刀六洞”之刑。 岳成龙哈哈大笑:“慢!石长老、柳长老、胡长老,各位长老应该都认得我岳成龙。作为帮主的嫡传弟子,发现本帮面临重大危机,难道不该请各位长老和兄弟前来,共商大计?” 白须的石长老正是丐帮地位仅次于帮主的执法长老,一捋长须:“你是岳帮主的弟子没错,但是我丐帮帮规已经传世三十四代,丐帮基业能够长存二千余年,正是因为帮规森严、执法严格,难道想要老夫为你一人破例不成!” 岳成龙正色道:“成龙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事情紧急,又联络不到师父他老人家,不得已才这么做。相信师父他老人家也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 最年轻的胡长老阴声一笑:“帮主不在,我们怎么能知道他老人家的意思?今天除非你拿出帮主的亲笔授权书信,否则你就要承受三刀六洞之刑。” 执法堂弟子又是作势扑上。岳成龙急道:“各位长老,你们怎么不听听成龙召集大家前来的用意,就要急于上刑呢?如果听完成龙的话,还是觉得成龙胡闹,再用刑不迟!” 传功长老柳长老一直默不作声,这时突然开口道:“各位长老,我们不妨先听听他的话再说。” 胡长老与另一位净衣派长老李长老一齐反对:“他虽然是深受帮主宠爱的嫡传弟子,但本帮帮规从无特例,他越权妄为,就算要说话,也要等行完刑再说!” 石长老沉吟了一番:“这样吧,大家集体表决一下,同意让岳成龙把擅自召集本次集会的原因说出来,再决定是否行刑的举手!” 丐帮九名长老中污衣派占了五席,净衣派占了四席。净衣派全部没有举手,污衣派柳长老与另一位鲁姓传功长老举了手,另二位污衣派长老刚刚把手抬起,就接触到了净衣派胡长老威胁的眼光,不由手一缩又垂了下去。 石长老皱了皱眉,大喝一声:“行刑!”二十多名执法堂弟子再次向岳成龙扑上。 岳成龙将右手向前一伸,大喝道:“慢!我虽然没有师父的亲笔授权书信,但是师父曾经有意将帮主之位传给我,这一点胡长老和戚长老都能够证明,因为师父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们正好也在场。” 石长老一愣,看向胡长老和戚长老,眼中带着询问。胡长老坦然地摇了摇头:“本长老没有这个印象!” 戚长老正是想要举手又被威吓住的污衣派长老,一直低着头,听胡长老这样说,便也摇了摇头。 石长老冷笑一声,伸出食指,指着岳成龙训斥道:“岳成龙,你由帮主亲手抚养长大,是他最器重的亲传弟子,所以老夫一直想给你个机会,想不到你胆子越来越大,连这样重要的大事也要撒下弥天大谎来戏弄众长老与帮中兄弟!” 训毕,石长老怒喝一声:“来啊!立即行刑!” 岳成龙怒视着胡长老与戚长老:“你二人如此昧心,定会遭到天谴报应!”伸手摆了一个起手式,大喝道:“你们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正要扑上前来的执法堂弟子向后一退,九名长老以及帮中高级弟子们俱是一惊,惊呼出声:“降龙十八掌!” 胡长老站到前面,指着岳成龙喝骂:“你竟然想施展降龙十八掌对付帮中兄弟,对抗执法堂行刑?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长老一听俱是转惊为怒。柳长老站了出来:“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乃是历代丐帮帮主传承之秘技。帮中弟子立了大功,才能得传一招半式降龙十八掌。如果岳成龙能够使出整套降龙十八掌应该能证明岳帮主的传位意旨。” 胡长老冷笑道:“试问帮中有谁见过整套降龙十八掌的?石长老在本帮地位仅次于帮主,身为执法堂首座长老,为本帮立功无数,也不过学了六招,柳长老你身为传功长老也不过学了四式,谁能证明他使的确实是降龙十八掌?” 十余万帮众深更半夜聚集在此,没搞明白为何紧急集会,却突然弄出了这样的事情,顿时“嗡嗡”议论声四起。 胡长老将脑袋凑向石长老,嚼了会耳朵。石长老将双手向下一压,扬声道:“绿玉打狗棒是本帮圣物,也是历代帮主身份传承的证物。岳成龙,如果岳帮主真的有意传位于你,那么一定会把绿玉打狗棒交给你。你若能取出打狗棒,我们就信了你的话。” 岳成龙心中冤屈,火气直撞上胸膛。当下强忍怒气回答道:“师父身体健康,春秋鼎盛,我怎能接受师父的传位意旨?成龙当时回绝了师父的要求,只同意师父百年后才能考虑此事。” 胡长老哈哈大笑:“你的意思就是说,你身边并没有绿玉打狗棒,对吧?” 岳成龙狠狠地瞪他一眼:“成龙虽然没有打狗棒,却奉师命已习得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 净衣派长老一齐哈哈大笑,引得净衣派帮众也跟着笑了起来,个别不明真相的污衣派帮众也跟着笑,岳成龙心中愈怒。 石长老止住了众人的大笑,盯着岳成龙冷然道:“岳成龙,你不要再狡辩了,今日我们一定要执行帮规,以正帮纪。你若要抵抗,只能加重你的责罚。” 隐在梁上看了许久的钱悦儿按捺不住,从高处掠过九名长老的头顶,飞身纵下,落在岳成龙的身边,双臂交叉在胸前,讥讽地打量着九名长老:“一群愚笨无及的老乞丐,本少爷听了半天了,是非曲直不分,只会不停嚷嚷着执法、执法!我现在才知道如今的丐帮为何江河日下了,原来是一群又老又昏庸的老笨蛋在当家作主,难怪了!” “你——”九名长老没料到从头顶会掠下一个人来,而且一落地就将他们一通臭损,损得九人老脸飞红,天下第一帮的长老被个年轻后生骂成这样,真是活了这大半辈子头一遭! 就在这时头顶上又是一阵风声,又一个人掠过头顶落到面前,二名年轻人将岳成龙一左一右护在当中。第一名飞下的年轻人身材不高,样貌清秀俊朗;第二名飞下的年轻人身高七尺,剑眉朗目、英气逼人。二名年轻人气宇非凡,一表人材。 杨千城见钱悦儿飞身落下,自然紧紧跟上,落地后抱拳一笑:“峨嵋派华阳真人三弟子杨千城见过各位长老!钱兄弟话虽有些过了,却没说错!” 九名长老听完这番话,才回过神来,这二名年轻人武功之高实在令人震惊!整整十万余人在此,竟然无人发觉还潜伏着二名外人。这些还不算什么,他们九人已是丐帮最顶尖的高手,却让二名年轻人在头顶上隐藏了小半个时辰,浑然未觉,实在是很丢脸。如果二人存心不良,此刻项上人头还在不在,真是不敢想象! 正因为如此,长老们的气焰立即低了不少。 岳成龙的位置离凉亭较远,九名长老站在亭上,他心情恶劣,也未察觉凉亭上潜伏着人。突然见两名青年飞落下来声援自己,正在满腹冤屈无处申诉,陷入非难重围之时,有人前来相助,自是一腔感激。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投票,暂时禁言无法回复,真的非常感激大家的鼓励,在此先行谢过!正在投诉与交涉中,希望尽快和大家恢复交流,谢谢各位!)(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回 鏖战丐帮 岳成龙向杨千城和钱悦儿抱了抱拳:“多谢二位!” 杨千城赶紧抱拳还礼:“岳兄不必客气!” 钱悦儿对他微微一笑,也抱拳还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 胡长老喝道:“岳成龙,你越权私自召开全帮集会不算,竟然还请了外人潜伏在内,泄露本帮秘密,你好大的胆子!” 其他人立刻回过神来,对着岳成龙怒目而视。杨千城抱拳道:“我二人并非岳兄约请,是我二人先在此赏花,恰逢贵帮盛会。” 钱悦儿笑道:“我们先来,你们后到,丐帮霸道到要将整座梅花山包下不成?” 胡长老勃然大怒:“休得罗嗦,来啊!将他们三人擒下!” 岳成龙轻声道:“请二位不要伤害帮中兄弟的性命!”杨千城与钱悦儿听了笑着点了点头。 杨千城与钱悦儿长剑出鞘,岳成龙一双肉掌凝神而立,三人背对而立。二十余名执法堂弟子手举木棍、钢刀、绳索扑了上来。 杨千城与钱悦儿心意相通,不约而同使出了“游龙剑法”,撩、刺、缠、劈、挑、勾、挂、点变化万端,宛若游龙入海,蛟腾九霄。剑尖灌注雄厚内力,时攻上盘、时击中盘、时袭下盘,这些执法堂弟子哪里是对手?幸得岳成龙提前关照,二人下手俱已留情,只刺中脚踝、手腕、臀部等无关紧要之处,使之无法继续纠缠。 降龙十八掌过于刚猛,岳成龙不敢轻易施展,怕伤了帮中兄弟,只以一路“醉八仙”拳与他们周旋,脚下忽左忽右,行踪飘忽不定,身形如狂似癫,步法东扯西牵,出拳刚柔相济。 以一式“湘子吹箫”擒住一名手拿绳索的帮众手腕,另一手擎住一名持棍帮众的胸口。手腕一抖,脚下颠扑,又使出一招“采和拦腰”,被箍住手腕的帮众手中绳索正好将自己和另四名同伴一起捆得结结实实。 岳成龙一个醉步一绊,五个齐齐摔倒在地。“游龙剑法”威力强大,杨千城与钱悦儿俱是使剑高手,一剑便能摞倒四五人。只二招功夫,三人便合力放倒了二十余名执法堂弟子。站在原地冲着台阶上的九名长老微笑。 石长老一见大惊:“七袋以上弟子听令,将这三人与我拿下!”手一挥,跳出百二十名七袋弟子,有净衣、有污衣,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直向三人扑来。 杨千城一式“游龙腾云”剑气纵横,驭剑如飞,剑气旋转盘旋直冲夜空,灌注强大内力的剑尖削断了数件兵刃,剑气余势未衰直冲向面前六人的面门,吓得六人往后一退。后面传来数声“哎呀”原来是被削断的兵器飞向人群砸伤了人。左手“三十六路天罡指穴法”出手如风又点倒几个。 钱悦儿挥出一剑“龙游浅水”,运足内力,剑尖自右斜向下方点刺而出,剑尖寒芒点点,直颤向左方,划了一道下半圆。左手移至胸前劈空一记“混元一气掌”。顿时震飞几个又砸倒后面一群,剑尖不偏不倚刺到面前六人的脚踝,立时又放倒在地。 岳成龙见人数太多,七袋弟子在帮中属于高手,便不再客气施展起“降龙十八掌”,岳成龙掌力雄浑,降龙十八掌又是天下至刚至阳的外家掌力,一式“见龙在田”双掌挥出,掌力立时震倒一片,首当其冲者口中渗出鲜血,已是受了严重的内伤。身子受掌力震荡,像断线风筝一般飞出,砸到后人身上,压倒了一片。 三人背对而立,神勇非凡,二柄长剑一双肉掌,施展的都是武林一等一的绝学,独步天下的终极剑术“游龙剑法”与外家至尊掌法“降龙十八掌”同现这小小的梅花山上,足以让江湖震憾、武林变色! 在三人的玄妙武学与天赋修为之下,真正是当之辟易!这批七袋弟子竟是不过十招全部躺倒,无力再战。 三人收手而立。杨千城负手提剑,衣裾飘飘,气定神闲地笑着;钱悦儿倒提着剑柄,叉臂当胸,斜睨着九名长老;岳成龙双眉紧锁,一言不发,打倒的都是帮中兄弟,而更大的威胁就在逼近,他心中的痛苦与挣扎不是一般激烈! 石长老脸色益发难看,胡长老料不到二名年轻人身手竟是这样犀利,一个岳成龙已经很难对付,如今再来二个强力帮手,这还了得? 胡长老从台阶上跨下一步,手指着岳成龙,大喝一声:“你这个叛徒,竟然纠结外人,打伤帮中兄弟,实在是罪无可恕,我丐帮弟子人人得而诛之!” 石长老听了,脸色铁青:“岳成龙勾连外人背叛丐帮,八袋弟子听令,将这三人与我绑了,按帮规问罪!” 丐帮弟子们一同挥拳呐喊道:“下油锅、下油锅!” 岳成龙苦笑一声,心道:“师父,你在哪里?你听到了吗,他们要将徒儿行油锅之刑!” 钱悦儿啐了一口:“呸!应该下油锅的是你才对,你这个挑拔离间的内贼!”伸手遥遥一指胡长老,双眸射出狠厉的光芒,直剜得他心中发颤。 杨千城叹息道:“丐帮各位长老,你们怎么就不能给岳兄一个机会解说一下召集集会的原因呢?同室操戈,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胡长老一挥手:“八袋弟子还不听从执法长老的意旨,上前将他们擒了?上!” 八十名八袋弟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们都已经是丐帮的堂主、香主与尊者、护法职位,都是丐帮的精英。有些已经须发俱白,岳成龙心中无比苦闷。 现在从帮主唯一嫡传弟子的身份被打成了叛徒,要被逼与帮中兄弟刀兵相见。不打,就要被扔进油锅行刑,一命呜乎;打吧,等于自断手足,面对着教中精英,身为师父指定的下一代帮主,岳成龙矛盾又挣扎。 钱悦儿站在他身侧,看到他脸上神情瞬息万变,阴云密布,胸前起伏不定,心知他矛盾难决。将头凑了过去:“岳兄,不要怕!伤再重,只要不死,我都有办法医好他!” 岳成龙一听,精神一振:“当真?” 杨千城也将二人对话听得明明白白,笑道:“当真!我可以作保。” 钱悦儿哈哈一笑:“绝无诳语!” 岳成龙听了心中大定。此时八十名丐帮高手一步步缓缓地压了上来。这八十人与先前那些帮众大有不同,每一步前进都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带着渊停岳峙的气势,一种真正武林高手的气劲向三人压来。 杨千城凝神戒备,紧了紧手中剑。钱悦儿挽起了一个剑花,蓄势以待。岳成龙则将内力聚集双掌,摆出“降龙十八掌”起手势。三人背靠背,紧紧挨着肩,从各自肩部传来的力道无声地传达着一种讯息:大家都已经准备好打一场硬仗。 八十名高手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势,搭起了三人高的人墙,基座双层,弓步扎马,第二层坐势,第三层或半躺、或站立,姿态千奇百怪,将三人铁桶一般围在阵心。 岳成龙心中一惊,沉声说出四个字:“打狗阵法!”杨千城和钱悦儿早有听闻,丐帮有一种极其霸道的阵法,名唤“打狗阵”,形如莲花,威力无比,乃丐帮不传之秘。百年来,这种阵法只启用过一次,用来对付武林公敌灵蛇毒君。 提起灵蛇毒君就要提到五十年前武林中一段腥风血雨。当时灵蛇宫横行天下,灵蛇宫主人号为灵蛇毒君,来自西域,擅长使毒,有驱使毒蛇、毒虫之能,所到之处毒蛇开道,毒虫横行,人烟寥绝,尸横千里。 许多武林人士惨死在他的毒术之下,终于引发整个武林群起而攻之,最终在玉门关与灵蛇毒君一场决战。此战以灵蛇毒君惨败而告终,灵蛇宫从此销声匿迹五十年。有二人、一阵经此役声名鹊起,正是武林中的神话人物剑隐南宫诺与医隐华子冲,以及丐帮奇阵“打狗阵法”。 当时武林各大门派本已危在旦夕,多半被灵蛇毒君的毒术所伤,各派掌门身中毒伤仍在围斗这大魔头。 最外围无数毒蛇吐信将各门各派的高手团团围困,这时丐帮挺身而出,抛洒驱蛇药,且施展“打狗阵法”将蛇群逼退。 正在毒蛇环伺,各派掌门毒发难支的危急关头。二名剑术超群的青年侠客从天而降,替下九大派掌门与灵蛇毒君打斗。灵蛇毒君的毒术被白衣青年所克制,最终败在黄衣青年剑下。元气大伤的灵蛇毒君,武功几乎尽废,只得允诺有生之年,再不踏足中土。 待灵蛇宫退去,白衣青年救治伤患,手到病除,一俟事毕,二名青年侠客施展绝顶轻功瞬息不见。这一战医隐的医术扬名天下,剑隐的“游龙剑法”称绝武林,关键时刻逼退毒蛇,搭救了武林人士的丐帮“打狗阵”蜚声武林,被誉为“天下第一阵”! 想不到,为了对付三人,丐帮竟然祭出镇帮阵法,百年来的第二次用在了三个初出茅庐的后辈身上。杨千城心中对丐帮的不觉大为失望。 钱悦儿在玉珠峰藏书洞见到过师父的笔记,见了这阵法,心中冷笑:丐帮果真很看得起我们! 岳成龙心痛如绞,教中兄弟竟然把自己当成万恶不赦的大魔头来置于死地,真是寒心之至! 八十名丐帮高手一人举着一根竹杖,将手中的打狗棒在地上敲得“笃笃”作响,声音整齐划一,声势惊人,有扰乱人心的效果。 “打狗阵”之所以能够驱蛇,只因为蛇是没有听觉的动物,但对地面上传来的震动却能够通过紧贴地面的蛇身十分敏锐地感知到。敲击地面的巨响能够扰乱蛇的神经,震碎蛇胆。 这种恐吓性的声音对于杨千成、岳成龙和钱悦儿来说倒是吓孩子的玩艺,并不放在心上,只全神戒备着对方的步法变化,判断着出招方向。 丐帮八袋弟子一边敲着打狗棒,一边开始转圈,人墙最上一层开始弹射而起,向三人扑落,打狗棒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三人头顶袭到。岳成龙一招“飞龙在天”双掌举起向天拍出,一股强大刚猛的气劲喷薄而出,撞上当空扑落的身影登时发出骨断筋折的“咯喳”声与惨呼声。 这一掌运起了十足劲力与适才对付七袋弟子的手下留情大不相同,得了钱悦儿的保证,岳成龙自是无所顾忌,面对“天下第一阵”唯有全力施为才能破阵而出,出手亦不留余地全力发挥。 气场之大,令到扑向杨千城与钱悦儿的八袋弟子亦受伤弹出。就像三人头顶蒙上一个无形的气罩一般! 杨千城与钱悦儿本已准备接招,见来人尚未靠近已经受伤震退,自是省下一番手脚,心中为丐帮绝学“降龙十八掌”的威力暗暗叫好! 被震伤的最上层二十名八袋弟子毕竟功力深厚,提气复归原位,阵势又恢复如初,边敲打狗棒边围着三人旋转。最上一层的丐帮弟子学了乖,不再凌空直扑下来,轻若狸猫一骨碌翻落地上,第二层半数弟子亦轻巧滚落,阵势演变为内外二圈,内圈第一轮翻落的弟子们半蹲在地,打狗棒向三人脚下不断敲落,第二层滚落的弟子站着挥舞打狗棒各出招式袭向三人;外圈依旧是基数二层,顶上一层。基座弟子一边敲棒一边转圈,顶上一层开始隔空劈掌。 这样一来,三人面对四重攻势,第一重是内圈袭击脚下的打狗棒,第二重是内圈站立的弟子们五花八门的棒袭,第三重是自高处隔空袭来的掌力,第四重是干扰听觉与判断的打狗棒击地之声。 这打狗棒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阵”,犀利无比,防不胜防! 岳如龙双掌交互,运足内力,拍出一掌“潜龙勿用”,强大的气劲与刚猛的掌力顿时将面向自己的内圈长老震得翻滚起来,掌力传送到外围,势犹未绝,与外圈递来的隔空掌力相交,“轰隆”一声裂空巨响,外圈上层的八袋弟子向后栽倒。 杨千城运起“盘功易筋经”护体,剑走龙蛇,手中剑挥出一式“游龙升空”,脚下仿佛有眼睛一般,恰到好处地挪脚抬腿,起跳,避开了打狗棒的袭击,手中剑不但挡开了面前递来的棒招,剑芒暴涨,带着“咻咻”的破空之声,气势磅礴的剑风直向劈空掌力迎去。 外圈上层弟子见来势凶猛,如此强烈的剑气挨在身上非伤即伤,只得一个后仰“硬板桥”避过,仍被剑光掠到肚腹,只觉腹上一凉,已是削去了肚腹一片衣料!正吓出一声身冷汗,杨千城左手“金刚三昧掌”已经隔空劈到,顿时吐血向后直飞出去。 钱悦儿运起“凌波腾云步”双脚几乎悬浮在地面上,不时落下狠狠踩住一根伸过来的竹棒,只一借力又升起空中,剑光一圈“游龙盘飞”借玉珠剑之利将袭向身侧的打狗棒全数削去一截。 “混元真气”第三重盈满全身,外圈劈空掌力递到她面前已经减弱,她仗着上乘内功护体,坦然正面承受了。护身真气如同一具无形气罩,将所受攻击如数反弹了回去,她面前的内圈帮众便遭了殃,被弹得口角渗出血丝。 丐帮胜在人多势众,有人倒下,立刻有人补上,不屈不挠地围着三人缠斗不休。前仆后继,不畏生死地填上空位,始终保持打狗阵的人数不缺,负了伤的帮众也绝不退场,拼力奋战,直至伤重力竭倒在地上不能再动。 杨千城和钱悦儿这才领教到了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厉害之处!一个人沦落到成为乞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输,也没有更凄惨的境地了,所以抱成一团,形成帮派,同气连声,誓死护卫仅存的尊严与光荣,这种视死如归的境界与不死不休的血性任谁见了都要动容与畏惧。 杨千城与钱悦儿不禁对这些样貌卑微邋遢,衣衫褴褛的乞丐心生敬意!如江潮、如蚁群一般生生不息的丐帮高手围住三人鏖战了一宿,直到晨曦微露。 石长老眼见帮中高手尽出也未能制住三人,心中大惊,虽然隔着厚厚的人墙看不真切,但白衣青年与青衣青年的剑招,让他隐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已经整整三个时辰,这三人在重重包围中仍然毫无惧色,只是面色凝重沉着应战。黑压压的人群围成二圈,一圈是重伤败下阵来的帮众,由一些帮众在包扎照顾;另一圈弟子围着打狗阵,阵中心围着三名年轻人,一旦有人重伤,立即有丐帮弟子从外围顶上。 这二名年轻人,其中一名自承是峨嵋派华阳真人弟子,但使的却不是峨嵋派剑法。二人所使剑法蛟若游龙,雄浑奇伟,气势万千,真是越看越心惊! 石长老已经七十有一,是丐帮中除了帮主年纪最长者,一生长多识广,但威力这样强大的剑招实在少见!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投的票票,弋棠在此再三致谢!)(未完待续) 第八十回 水落石出 “降龙十八掌”极耗内力,八袋弟子已乎已被三人重伤殆尽,岳成龙已经重新换了“醉八仙”掌法休养内力。他的“醉八仙”使得极为精妙,虚守实发,逢击而避,乘隙而入,指东打西,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对手击败。 一招“果老抛杯”拳打一人上颌,脚下一个踉跄“钟离抱坛”撞倒二人,身子直压在他们身上,手上借势一招“仙姑献酒”双掌一先一后击中另二人下颌,一连串动作流畅如行云,一气呵成。 杨千城得“盘功易筋经”助益,内力源源不绝,将一套不算正宗的“游龙剑法”使得威力十足,剑出必见血,招招伤人,心中却存了仁厚,没有往要害处招呼,力道也及时撤出几分。 钱悦儿轻功上佳,以“凌波腾云步”与丐帮弟子缠斗,步法神出鬼没,一手正宗“游龙剑法”出招矫健,招式精奇,神兵玉珠剑助长剑法威力,将帮众手中竹杖与兵器削得只剩一截手柄,吓得连忙抛落不迭。防她剑利,任谁都不敢过分近身,只以长兵器与劈空掌力与她游斗。 九名长老心中焦灼,再过一刻时天光便要真正大亮,此山离皇宫很近,丐帮齐聚在此,厮杀声震天,容易引起官府和宫中注意,倒要快快了结才是。 胡长老看向石长老:“帮众伤者逾半,石长老,时辰不早,不如用天罗地网吧!” 其他几名净衣长老连忙附合,柳长老和鲁长老怒道:“胡说八道!这天罗地网是打狗阵最后一着,对付危害武林的大奸大恶之人和危险猛兽还不消说,用在三个武林后辈身上,未免太不光明正大,有违江湖道义。” 胡长老冷笑道:“岳成龙这个叛徒勾结外人打伤我逾半帮中兄弟,危害本帮,难道还不够吗?” 柳长老怒哼一声:“丐帮千年声誉攸关,数万丐帮高手拿不下三个年轻后辈,最后用天蚕丝网兜头将人拿下,传扬出去丐帮还有颜面在江湖立足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这一次仍然是帮腔胡长老的人多,声援柳长老的人少。石长老将手中竹杖在地上拄了拄,低喝道:“不要再吵了,堂堂丐帮长老在帮中兄弟面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从怀中取出一张天蚕丝大网,招来一名五袋弟子,嘱他送入打狗阵中。眼下支撑打狗阵的全是丐帮四袋、五袋弟子了,其余高级别弟子已被岳成龙、杨千城、钱悦儿三人重伤撤下。 这名五袋弟子与另三名五袋弟子示意换下了四名兄弟,一人手持一角站在了打狗阵最高一层,一手在前、一手垂在身后掩饰天蚕网的存在。 三人俱是眼力过人,岳成龙瞥见一丝银白,又发现四人姿势极不自然地站在高处,立即轻声提醒:“天蚕网!” 杨千城和钱悦儿亦是发现了异状,三人身形向后一靠,得到这个暗号借着这股力量,身形似离弦之箭分三路向阵外冲去,此时一张大网亦是兜头抛落,丐帮众人立即缩小包围圈,紧密防范三人破阵逃出,围在打狗阵外的帮众一起围了上来,以人墙严丝合缝地挡住三人去路。 上有刀砍火烧不损的天蚕网,四周是丐帮层层叠叠越来越紧密的人墙,除非有遁地之术,否则休想逃脱! 岳成龙大喝一声:“挡我者死!”蓄满全身劲力,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出一掌“亢龙有悔”,劲风过处,筋断骨折,人墙崩塌,立时打开了一道缺口。 杨千城运起“盘功易筋经”身体柔若无骨,此功配合吐纳调息训练头颈、肩、肘、腕、指、腰、臀、胯、踝、趾等全身关节与肌肉筋骨。杨千城已功成圆满,各筋骨关节伸缩开合变化随心应手,似一条青蛇缠上丐帮弟子,生生挤在人群脑袋间的空隙中游走穿插。丐帮帮众无法阻拦成功,顿时骚乱起来。 钱悦儿轻功上佳,瞬间已冲至人墙面前,又不忍心以神兵利器多伤性命,只得将“混元真气”提升至最高境界强行撞向人墙,此时岳成龙与杨千城破阵成功,已脱离天蚕网覆盖范围。天蚕网出现缺口,无法及时收口,给钱悦儿创造了机会。 她将护身真气提升至极限,双掌推出,借势前进,将人墙逼得一寸寸后退。 石长老大惊,眼见天蚕网也未能发挥预期的效用,而天色渐放光明,内心焦急起来。胡长老附耳数语,他迟疑不决,难以决断。 在胡长老的再三催促下,狠了狠心,下令道:“丐帮弟子听令,全数上前,格杀勿论!” 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喝:“且慢,丐帮至宝绿玉棒在此,还不跪拜!”一名衣服破旧补丁满身的中年男子,瘸着左腿,在一名杏脸桃腮,青帕包头的妙龄少女的搀扶下奋力前来。左手拄着的正是丐帮传代镇派之宝绿玉棒! 柳长老见他大为惊喜:“黄长老!”石长老见了亦是惊喜万分,这黄长老多年来随侍帮主左右,岳耀阳帮主已经销声匿迹整整一年,他既然带着绿玉棒出现,那就说明帮主就在附近。 只有一人面如死灰,开始不着形迹地悄悄后退。黄长老走到台阶前,将绿玉棒高高举起,丐帮弟子见到绿玉棒全都面向圣物跪了下来。岳成龙见到师父的绿玉棒也就地跪了下来,杨千城和钱悦儿站在原地看着身边众人一齐叩拜跪倒,可见绿玉棒在丐帮地位的神圣! 这名瘸腿汉子和妙龄少女正是黄氏父女。杨千城和钱悦儿面面相觑,原来这对父女并非普通卖艺人,胡子拉渣,头发斑白,满面风霜的憔悴汉黄大伯竟然是丐帮长老,真正令人大出意外! 黄长老将绿玉棒托在双手中,高举过头顶,声带哽咽:“各位兄弟,本帮第三十四代帮主岳帮主遭奸人陷害,已经归天!黄天宝奉岳帮主之命,特携绿玉棒到此,传达帮主传位遗命!” 丐帮帮众闻言大惊,一齐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岳成龙如遭雷击,跪在地上的身形僵直,泪如泉涌,无声滑落。 四下哀声阵阵、哭号震天,杨、钱二人也不禁心中惨然,躬身低头默哀。 石长老又惊又痛,一把抓住黄长老的肩头:“黄长老,帮主是怎么死的?!遭何人陷害?你说出来,我们一定要为帮主报仇!” 黄长老看着他,眼神向他身后冷冷瞥去,却瞅了个空!黄天宝大喝一声:“丐帮弟子听令,绿玉棒在此,速速捉拿叛帮罪人胡德全,为岳帮主报仇雪恨!” 众长老大吃一惊,丐帮弟子队伍中发出难以置信的“嗡嗡”议论声。岳成龙“霍”地站起,双目血红,施展轻功向胡长老遁形方向掠去。杨千城与钱悦儿紧紧跟上。 丐帮弟子们如梦初醒,立即遵令开始搜山,地毯式搜寻起胡德全来。胡德全那身刻意设计的蓝绸乞丐装在衣衫破旧的乞丐群中本就显眼,可惜如今放眼人群却找不着,岂不奇怪?! 钱悦儿眼尖,在一根桃树树杈上发现了那件绸衣,一个纵身扑了上去,握在手中,递到岳成龙和杨千城眼前:“那厮脱了衣服逃了!” 岳成龙一声震天大喝:“丐帮兄弟听着,胡德全已经脱了外衣逃了,一时里定然跑不远,还在这山上,你们看有谁只穿着白布内衣,就把他抓起来!” 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一条白色人影没命往山下逃窜,一路出掌击打拦阻他的帮众。 岳成龙、杨千城、钱悦儿施展轻功,在人群头顶借力点踏,迅速朝胡德全所在之处扑去。 “嗖嗖嗖”三条人影落在了胡德全的面前,他一脸惊骇,正要向别处逃窜。三人成品字形将他困在中间,丐帮帮众在外围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岳如龙黑着脸,冷声道:“胡德全,你跑不了了,还不束手就擒!” 胡德全面如死灰,举起匕首直刺咽喉,意欲自尽。岳如龙手指一弹,胡德全顿觉手上一麻,匕首“当啷”落地。原来是岳如龙弹出一缕指风击中他掌心“劳宫穴”。 匕首落地的瞬间,岳如龙已经如大隼扑落,右手一提后颈,左手拍上“心俞穴”、“督俞穴”,施展轻功直向凉亭扑落,当着十万帮众面前,将他狠狠地扔在台阶前。 黄长老怒视着他,恨声道:“奸贼、叛徒!你为夺帮主之位,竟然勾结大江帮暗害岳帮主,废我武功,百般追杀于我。妄图抢夺绿玉棒,还要挑拨离间陷害我三十五代帮主岳成龙,你!罪无可恕,我恨不能生啖你肉!” 双手高举绿玉棒,跪在岳成龙面前:“丐帮长老黄天宝奉本帮三十四代帮主岳耀阳遗命,恭请第三十五代帮主岳成龙接掌本帮圣物!” 丐帮弟子见了,都缓缓跪倒在地,叩拜道:“弟子叩见帮主!”这地动山摇的齐声呐喊令岳成龙无限感慨,前一刻还被帮中众兄弟围剿非难,这一刻已被大家奉为帮主,这一连串的变化天翻地覆,若不是黄长老携着绿玉棒及时赶来,结果将会怎样? 强敌环伺,丐帮还在内讧纷起,师父交下的这副担子不轻!师父遭内奸陷害,死于非命,这师仇非报不可!岳成龙毅然接过绿玉棒,双手托举过头顶:“丐帮弟子听令!岳成龙今日接任本帮第三十五代帮主,誓要振兴丐帮,为老帮主报仇雪恨!” 丐帮弟子挥拳呐喊:“振兴丐帮、报仇雪恨!”形势突变,石长老好不尴尬,净衣派长老身体抖若筛糠,两名被胁迫的污衣派长老亦是面如死灰,只有柳长老和鲁长老一片坦然与欣慰之色。 岳成龙站在台阶正中,喝道:“来啊!公审胡德全!”黄长老向着帮众痛陈胡德全勾结大江帮陷害岳老帮主的始末。 大江帮的迅速崛起势必与丐帮发生了争夺“天下第一帮”地位的纷争。 丐帮分舵遍布天下,岳耀阳天性洒脱,喜爱游赏山水,将唯一的嫡传弟子岳成龙抚养成人后,便开始放下羁绊携着亦徒亦友的黄长老一同游遍山川、吃遍天下,过着酒一壶、歌一曲的潇洒日子。 一年前岳耀阳和黄天宝一同游玩到庐山,接到大江帮帮主何立群的亲笔书信,邀请他在庐山神仙洞会面,共商两帮和平大计。 岳耀阳欣然前往,谁知美酒中掺入了散功粉,等到和黄天宝一起毒发,何立群一行便露出了狰狞面目,刀剑弓矢一齐向二人招呼了过来。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内奸胡德全也现身出来,与何立群一齐狂笑。 岳耀阳心知这次在劫难逃,拼尽全力挡住敌人,要黄天宝带着绿玉棒逃出,一定亲手交到岳成龙手中,避免为奸人窃取丐帮帮主大位。黄天宝含悲忍泪在岳耀阳再三催促中提着最后一口气逃出洞外。 被大江帮追至悬崖,左腿脚筋在混战被砍断,功力渐渐散尽,追兵不止,无奈之下,只得紧握绿玉棒跳下悬崖,掉在鄱阳湖中。 天幸命大不死,被一条渔船打救,伤还未养好,大江帮又追杀而来,只得继续带着绿玉棒逃走,一路面临着大江帮的追杀。只得向远离大江帮势力范围的内陆地区逃亡。逃亡途中与一名因天灾饥荒,家人离散的凤阳逃难少女结为父女,以卖艺为掩护勉强糊口。 由于帮中有内奸,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黄天宝父女只得暗中查访,四处打听岳成龙的消息。直到在宁江发现岳成龙留下的帮中集会消息,便一路遁迹追寻,不料在马鞍山被大江帮识破行迹,幸亏有黑风、黑石搭救,与杨千城一行一同安全进京。 昨夜正是集会之期,黄天宝腿脚不便、武功尽失,黄姑娘武功低末,二人为一丈五的高墙所困出不来,只得等天蒙蒙亮,钱府厨房晨起采办时混了出来,急急往桃花山上赶来。 终于及时赶到,未酿成终身遗恨!只恨岳帮主一世英名,竟殒命在奸小毒计之下! 黄天宝字字血泪,泪湿衣襟,指着胡德全喝道:“我黄某若不报得此仇,无颜见老帮主于地下!” 丐帮帮众听了俱是目中含泪,义愤填膺。狠狠地胡德全吐唾沫,怒声咒骂,恨不能冲上去杀了他泄愤。 石长老一脸惭色,向岳成龙下跪道:“岳帮主,老朽糊涂啊!” 岳成龙将他扶起:“石长老快快请起,你也是受了奸人蒙蔽,你对我丐帮一向是忠心耿耿、劳苦功高,不必自责了!” 二名污衣派长老也跪了下来,谢长老声泪俱下地道:“我糊涂啊,被胡德全骗上赌桌,输光了帮主交代补贴安徽弟子们的活命银钱,他假惺惺帮我把窟窿填满,一直以此事要胁,逼着我隐瞒老帮主想传位给岳帮主的事情,是我该死!请帮主责罚。” 岳成龙知道此事,安徽今春雪灾又闹饥荒,师父临行前交代从总舵拨三百两银子救济荒年要不到饭的安徽分舵三万弟子,虽然钱少了些,但确实是大伙的活命钱!岳成龙道:“谢长老虽然受奸人诱惑才做下错事,但作为掌管帮中财产簿册的执事长老,这样的过失不能豁免,降你为八袋弟子,好好反省过失!” 谢长老满溢感激之泪,跪谢后摘去一个布袋,站到了台阶下众八袋弟子之中。虽然受了罚,但从此良心得以安稳,帮主对自己已属从轻发落,他已经很知足。 另一名污衣派长老道:“我贪杯好酒,平时没少喝胡德全请的酒,吃人嘴短,没有公平持正地执行一个九袋长老的本份,请帮主责罚!” 岳成龙叹了口气:“安长老,我就罚你禁酒一年,好好悔过!”安长老一呆,没想到岳成龙的处罚是这样子的,心中感激,跪谢退到他身后。 另三名净衣派长老面如土色,一齐跪了下来:“帮主饶命啊!我们只是听胡德全命令办事,他是我们净衣派大长老,我们并不知他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啊!” 岳成龙静静地看着他们:“你们先起来吧,我会请石长老细细调查,如果你们确实不知情,没有牵涉在内,我绝不为难你们。如果你们参与了陷害老帮主的阴谋,我岳某绝不容情!” 三人赶紧指天发誓:“皇天厚土在上,我等绝无此事,听凭石长老查究!” 岳成龙笑了一笑,点点头:“很好!石长老,此事就拜托你查办。”石长老赶紧出列应诺。 胡德全已是浑身颤抖作一团,知道阴谋败露,再无活命可能,按帮规叛帮当受油锅之刑。他只求速死,正欲咬舌自尽,钱悦儿眼明手快,伸手一捏,他的整个下巴就脱了臼,想嚼也嚼不成了! 岳成龙盯着他:“胡德全,你还不能死!还有一桩公案,你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宁江府雷池县我丐帮众多弟子为什么会和大江帮的人死在一起?” (谢谢今天三位打赏的朋友,还有许多收藏和推荐本书的朋友,弋棠感激不尽!)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回 血案真相 胡德全下巴脱臼说不了话,钱悦儿上前抚了一抚,下巴又复了位。她俯下身在他耳边道:“不要以为嚼舌死了就好了,一样把你凌迟剥皮、鞭尸暴尸!你好好说了,就赏你个全尸好死。” 胡德全大骇,朝着岳成龙不停叩头:“帮主饶命啊!我招!我全招!” 石长老喝道:“还不快说!”胡德全吓得结结巴巴地把事情全招了。胡德全本是信阳富户,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见丐帮势大,就捐了大半身家加入丐帮,借着丐帮这块金字招牌,把生意做大,也趁势在帮中钻营,寻找升迁之机。 由于他善于经营,为人又善于讨好逢迎,懂得撒银子铺路拉拢人心。很快就在帮中升上了堂主之位。有了这层身份买卖好做不少,响马也不敢打劫他,江湖上也当他一号人物,乡绅官府也对他客气有加。他的野心就更大了,想要当上长老,再当上丐帮帮主。 又捐了许多家产出来,混了许多人望、口碑,终于被提拔上了九袋长老的位置,负责与谢长老一同主管帮中财产银钱,成了净衣派长老中的实权人物。正是志得意满、风光无限,以为距离帮主大位不过一步之遥。 不想有一日,老帮主岳耀阳在带着徒弟岳成龙抽查财务收支之时,叹息年事已高,笑说懒散惯了,实在不想再被困在繁重事务当中,要岳成龙接了帮主大位,替自己来张罗操心这些事情。岳成龙吓了一跳,赶紧辞谢。胡德全在旁听了却心中生了一根刺。 大江帮的势力逐渐从大江上渗透到陆地,与丐帮争夺起地面来。由于驱赶丐帮弟子,使丐帮弟子无处乞食,两帮帮众发生了好多起争夺地盘的摩擦。胡德全眼见大江帮的势力迅速扩大,崛起到可以向丐帮挑衅的地位,便动了心思。 而大江帮帮主何立群也在动着从内部分化瓦解丐帮的心思,两人一拍即合,相约由胡德全调查与泄露岳耀阳行踪,再由何立群出面良言卑辞骗他入局,暗暗在酒中掺入化功粉,进而出动伏兵击杀。 事成之后,何立群帮助胡德全登上丐帮帮主之位,胡德全将丐帮势力范围退到浔阳以西,浔阳以东尽归大江帮。二人达成协议好不快活,分头行动起来。 可惜岳老帮主虽然身死,绿玉棒却由黄天宝舍命携出,大江帮一路追杀,都没能得手,时间长了双方便生了嫌隙。胡德全猜疑大江帮已经得手,故意隐匿不给,意欲食言而肥;何立群也觉得胡德全这人不够意思,心胸狭窄,手段卑鄙,既然这样猜疑,倒不如得了绿玉棒后就据为已有,索性与这小人撕破脸面。 双方各自带着人马相约在石门湖谈判,何立群和胡德全都带了亲信前往,胡德全誓要从大江帮手中夺回绿玉棒,心知自己武功低末,就在船舱预先埋了炸药。 何立群等人来了以后进船舱与胡德全谈了起来,越谈越僵、越谈火气越大,胡德全就一甩手扔一枚飞镖射在毫无防范的何立群肩上,船舱里两伙人动起手来,一直打到舱外,双方拼死相搏。 可惜胡德全的亲信中武功高强的不多,被逼到船尾上,胡德全被逼使出杀手锏,扔了一枚火药在船舱埋火药的位置,自己和几名亲信跳水逃生。将大江帮连同座船都炸飞了! 岳成龙听了脸色发青,想不到这卑鄙小人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谋害恩师,将丐帮与大江帮两帮拖入水火不容的火拼境地。当日他听钱悦儿和朱橚提到长江浮尸一案,特地赶到雷池,开掘宁江府掩埋的新坟。 发现死者都是净衣派的兄弟,江湖人物看不出来路,一个翻身,一具尸体的衣襟掀起,露出内侧衣角刺绣的大江帮标记,一轮红日载着三道水波,虽然水泡久了,颜色浅淡,但是对大江帮还是颇有了解的岳成龙顿感兹事体大。 重新掩埋后,就在宁江城留下了丐帮秘密集会标记,希望师父和帮中所有兄弟都能看到,集中商议如何善后,恐怕与大江帮的一场全面大火拼已经不可避免,要预作准备才是。 金陵不但是大明国都,也是丐帮总舵所在,大江帮总舵也在城中。帮中集会金陵自是首选。 沿途岳成龙都留下了集会标记,之所以选中钟山南麓的桃花山,是因为师父曾评价三国人物,提到孙权是个英雄,创业难、守成更难,“生子当如孙仲谋”这话说得一点不假!还笑着补了一句“收徒要像岳成龙”,表达了对徒弟的喜爱和青睐。 岳成龙与师父分别经年,很是想念,特地选了这处所在,正是忆及师父昔日笑语,在孙权埋骨之处让师父好好怀古一番。没想到师父已经永远来不了了! 此时天光大亮,石长老赶紧提醒岳成龙:“帮主,天色大亮,还是赶紧疏散撤离为上!” 岳成龙点点头:“将这厮押到总舵再行处置,让帮中兄弟都散了吧!”石长老赶紧吩咐下去照办。丐帮开始有秩序地迅速撤离。 岳成龙对着杨、钱二人抱拳道:“杨兄、钱兄,多谢二位相助,二位的恩惠我岳成龙没齿不忘!岳某还有要事在身,只能与二位先行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二人含笑与他抱拳别过,钱悦儿以秘制金创药和黑玉断续膏相赠,以践前言。杨千城和钱悦儿下山自回宝鼎山庄。经过昨夜并肩作战,钱悦儿心中的芥蒂小了不少。天已大亮,不便施展轻功,只能以常速步行回去。 钱悦儿一路无语,杨千城心中七上八下,一直频频偷窥,观察她的脸色。这样哑走了一盏茶功夫,杨千城终于憋不住,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好兄弟,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愚兄错了,给你赔礼了!”不停地向她作揖打躬。 钱悦儿心道:我有什么立场生你的气呢?你一直把我当成好兄弟看,又没有当我是个女人。我怎能怪你和谢姑娘订亲?你也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道什么歉?我只想和你保持距离,这也不行吗? 他一直不住口地请求原谅,钱悦儿被烦得无法,只得停住脚,问道:“杨兄,你********啊?” 杨千城脸上尴尬:“好兄弟,本来我是想撮合你和谢师妹的,谁曾想如今她却与我订了亲,自是为兄对你不住!” 钱悦儿一听,心中更恼,事到如今,他还当自己是为了这个生气,当真是鸡同鸭讲,不可理喻。淡淡一笑,自顾自向前走。 杨千城赶紧跟上,继续解释:“其实这不是愚兄的意思,愚兄对谢师妹并没有男女之情,我只是不得已奉师命行事啊!” 钱悦儿心中正恼着,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听到“对谢师妹并没有男女之情”这一句,心中动了一动,稍觉安慰。只是,既然奉师命订了亲,杨千城也很难退婚,终究仍是与自己无缘! 想到这里唯一一点安慰也被冲淡,他终究已是别人的未婚夫。钱悦儿淡淡一笑:“订亲是杨兄自己的事,不用向我解释,我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应该恭喜你才对!”伸手对他抱拳一揖。 杨千城心中松了口气:“钱兄弟你不生气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脸上转忧为喜。 钱悦儿看着他,心中叹了口气,两人心思相差千里,还有什么可说的! 回到庄中钱悦儿骑上红云,仍然带着两名家丁出门巡铺,心中怏怏不乐,想着心事。 在夫子庙巡过珠宝行,看了账、签了条子,大掌柜陪送着下楼,鼻中猛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浓烈脂粉香,钱悦儿眉头一皱,对掌柜笑道:“我觉得有些渴了,喝完一壶茶再走不迟,麻烦叶掌柜帮我送壶茶上来!”返身向楼上走去。 叶掌柜连声称是,吩咐伙计去沏茶,正要上楼去陪少东家,只见门外进来一名丽人。穿着一身绫罗,眉目如画,身后跟着二名灰衣男子,向着柜台上看个不住。 见来了主顾,叶掌柜连忙迎了上去:“鄙人姓叶,是这间铺子的掌柜,请问这位夫人要买些什么珠宝首饰?” 这女子眼睛一直盯着珠宝钏环,嘴里应道:“我的首饰因了一些意外全都毁了,钗环镯子、珍珠宝石都要重新置办,你挑好的给我拿来!” 叶掌柜一听来了大主顾,屁颠屁颠地引到雅室,奉上香茶,将大粒珍珠,上好红宝、蓝宝,和阗玉镯子、玉簪子、玉坠子、玉佩,黄金累丝凤钗等各式各样,手上戴的、头上插的、襟上别的、颈上挂的、腕上套的,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 女子很是高兴,在身上又披又戴,叶掌柜也巴结到位,拿着镜子配合着她,让她对镜观赏效果。每戴一样都夸个不住,把她捧到美貌天上有、地下无,赞美她戴上这些珠宝雍容大方,美艳无匹,等等,一连串有如黄河泛滥滔滔不绝的阿谀奉承将她打理得舒舒服服,掏了银票将这些东西全都买下。 叶掌柜一看,这银票是钱家钱庄开的,当然眉开眼笑,将首饰全都入盒装好,打包交给二名随行男子提了,点头哈腰把三人送到店门外。 转头上楼向少东家报功去,这清早第一支买卖就做了八千两生意,抵过平常一整天,怎么不高兴! 楼上钱悦儿从虚掩的窗户盯着这个女人的背影,李月桃,你还是来京城了!李月桃登上了一辆马车,旁边环绕着六匹高头大马,看着手下将新买的首饰都替她搬上了车厢,她喜孜孜地坐了上去,一行人马向光华门方向去了。 叶掌柜已经来到了楼上,兴奋地递上银票:“少东家,今天做了桩大买卖啊,一次性成交了八千两!您看,这银票都是咱们钱庄开的,绝对假不了!” 钱悦儿接过银票细细看了,果然是自家钱庄出的票。对他一笑:“叶掌柜做买卖是一把好手哇,今天做了这么大一笔生意,月底的红利抽佣少不了你的!”叶掌柜听了,更是开心,连道:“谢少东家,谢少东家!” 钱悦儿起身上马向城东钱庄而去,二话不说,先调阅了流水账簿,发现昨晚打烊前钱庄存进了十二万两银子,开出了等额银票。放下账簿,对着钱庄韦掌柜笑道:“韦掌柜买卖做得不错,又收了这么大笔银子进来,放出去可以帮钱庄赚不少利息银,干得好!” 韦掌柜见少东家夸奖,心中很高兴:“这是小人应当应份的!” 钱悦儿点点头,很随意地抿了口茶:“韦掌柜,这么大的主顾你要好好跟进,多多走动才是!是韦掌柜以前认识的老主顾吗?” 韦掌柜摇了摇头:“不是,昨夜来存钱的是一位年轻夫人,长得很是美艳,身后跟着二名灰衣汉子,当时铺子都上了门板,特别为她延长了打烊时间做下了这档买卖。” 钱悦儿笑了笑:“韦掌柜有没有打听这位夫人住在哪里?有时间要多去拜会,热络热络,抓住这号大主顾。” 韦掌柜道:“自然是问了,今年开科取士,客栈爆满,小人听她们是外地口音,担心没有落脚处,想替她们给东来客栈蒲掌柜打个招呼,帮忙安排一下。那位夫人一笑,说多谢我好意,他们在京城有处别院,离这不远。” 钱悦儿听了点头微笑:“韦掌柜真是周到,做得好!过几****要备些茶礼过去拜会一下,争取再说服她存些银子进来。” 韦掌柜兴奋点头,钱悦儿笑了笑。看来与朱橚所料不错,确实是李月桃指使手下劫夺了宁江府库银,今晚倒要去天狼教别院踩探一番! 宝鼎山庄小院内,只剩下杨千城和谢婉亭、小迟、松涛四人。黄氏父女已经搬离了小院,随丐帮大队走了,杨千城在课徒习武,谢婉亭一人无所事事。 杨千城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二个徒弟身上,并不多看她一眼,就算她一会上前擦汗,一会端茶倒水,杨千城和小迟、松涛也只是口中道谢,并不多加理会。 谢婉亭心道:“闲着也是无聊,这宝鼎山庄这样大,不如出去玩玩!”她索性跑出小院,独自一人在园中闲晃玩耍起来。 在树下玩了一会秋千,入了冬花草已凋残,只有假山、小桥和一汪活水可赏,日前和朱橚、杨千城等大队人马逛来还有趣些,如今自己一人在偌大庄院中实在耍得了无兴致。 玄武湖活水环绕的白鹭洲中有一座湖心岛,四面环水,林木葱郁,一座红瓦楼阁掩映在其中,真是一处美丽仙境! 谢婉亭想起日前撑船家丁划着画舫带着一行人满园游赏时始终不肯靠近这座小岛。她还好奇地探问过,为何不划去岛上看看。 家丁一脸严肃:“这座小岛是我们宝鼎山庄的禁地!岛上住着我家大小姐,小姐患有重病,不准生人打扰,只有老爷和大少爷可以探望。” 站在长桥上,谢婉亭心中羡慕,钱家千金大小姐的香闺就是这样大一座小岛,真是好福气!只是她与世隔绝住在上面不闷吗?城哥和他哥是好兄弟,我与她做对好姐妹有何不可? 她四处张望,寻找着上岛的路径,被她在芦苇荡中寻到了艘小船,船身窄窄只容一人,一根船浆放在船底。她跳上去拾起船浆向小岛划去。 小岛上寂静无人,岸边遍植垂柳,花木繁盛,卵石径边有一架秋千,一副石桌石凳,花草树木看来经常有人管理。只是安静得可怕,完全没有人声。 面前出现一座朱红小楼,谢婉亭推门进去,迎面一座绣屏,绣着孔雀开屏,绣工华美,栩栩如生。转到背后一看,后面是雄鸡报晓,一只大雄鸡踞立在一块岩石上引颈啼鸣,竟是一幅价值连城的巨大双面绣! 屏后是一间客厅,一色红木雕花家具,古玩架上稀稀落落放着几件玉器和瓷器。左手是一座楼梯,光可鉴人,扶着楼梯走上去,是一间里外两进的卧室,珠帘绣户。 外间的床铺上放着棉布被褥和一个暖手炉,捧上去还温着,里头的炭还未熄。床边有两口矮柜,看来是下人住的。 掀开珠帘走到里面,仍是空无一人,宽大的楠木雕花床上蒙着一幅白绸,像是许久没有住过一般。房内陈设豪华,只是大都蒙着一幅白绸。 扯落梳妆台上的白绸,有二个红木雕花小盒,里面装着十几件首饰,做工精细,宝光闪烁,显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直映得谢婉亭脸上霞光万道,炫得她眼睛发花! 镜子前面有一幅小画镶在框里,高不过一尺,宽不过五寸,面中是一名美丽少女,不过十二、三岁模样,长发披垂在腰后,明眸皓齿,回眸一笑。不佩戴任何首饰,赤着一双天足,踢着水花。小画右上角写着一行字“爱女钱悦儿之像”,左下角落款“父钱神通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回 山雨欲来 谢婉亭觉得稀奇,这年头还没见过大家闺秀不缠足的,这钱家大小姐竟是个天足?看眉眼、神韵与钱恺之像足十分。慢着,家丁都说大小姐住在岛上,为什么不见人呢?看这房中情形,甚至是根本就没有住人! 谢婉亭端详着这幅画,越看越起疑心,双胞胎兄妹再像,也不能像到这种程度吧?毕竟男女有别、气质不同,这画中少女虽然年幼,但与钱恺之不仅形似,而且神似,慧黠的双眸,似笑非笑的精灵表情,都一模一样。 画中人穿着一件素纱中衣、披散着头发,像是沐浴后在池边踢水玩。中原男女中衣剪裁一致,俱是右衽,讲究宽大舒适。只是钱庄主为爱女画像为什么不画一幅穿着光鲜外衣,盛装打扮的,偏要画这样子衣冠不整的画? 这幅画是钱悦儿失踪后,钱神通所画,女儿穿女装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完全想像不出来。 印象中只有一次悦儿捣蛋,穿着中衣、赤着足在雨中奔跑、踢水玩,引来满院子家丁抓拿少爷回书房的闹剧。当时悦儿让抓回来后被自己狠狠用家法敲打了一顿,脑海中能够想到的女儿最像个女人的时刻竟然就是这样一幕! 便带着悔恨和思念画了下来,镶了起来,藏在本该是悦儿闺房的小楼中,不时前来回味一番,这里的珠宝首饰都是他所买,虽然让女儿扮作男子,可是他仍然不忘每年打造一件首饰存起来,好让悦儿恢复身份时佩戴,也可充作嫁妆之用。想不到竟被谢婉亭潜入这处禁地,起了疑心。 谢婉亭越看越奇怪,回忆起昨日午后与钱少庄主初见,他的种种异常之处,他听到自己是城哥未婚妻时脸上的震惊与痛苦,临走时投向城哥的那怨恨一瞥。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多心看错,如今想来却是越发真切。 谢婉亭心中一震:莫非城哥的钱兄弟就是钱悦儿,钱悦儿就是钱恺之?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呐!幸好,城哥还不知道这件事。他和钱家大小姐认识在先,对她又是这样紧张,如果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岂不是连魂魄也要被她勾走? 心中乱作一团,赶紧将白绸蒙上,奔离小楼。登上小船向岸上划去,岸上一名老妇手提着一个食盒,佝偻着腰正在寻找着什么。抬头发现了她在湖中划着小船向岸上靠来,登时“伊伊唔唔”地在岸上又跳又叫,急得脸红脖子粗。 谢婉亭上了岸,向老人笑了一笑:“老人家,您在找这条船吗?我见湖里景色优美就划了船去转了转,请您不要生气!” 这老妇人是名哑巴,钱神通特地安排她单独住在小岛上,每天掩人耳目地到厨房取饭菜,又将小岛划为禁地。以掩盖钱悦儿就是钱恺之的事实。 今天中午老妇又划船到岸上厨房取饭,返回来却发现船不见了,惊吓非同小可,看到谢婉亭划着船从小岛方向而来,老妇更是忧心忡忡。 她本是个先天哑巴且患了重病,行将就死的孤老婆子,钱庄主将她救下,供给衣食,只要求她做这一点点事情,如果都办不好,那就实在对不住钱庄主!虽然谢婉亭说得轻松,但老妇仍然无法相信。一双老眼带着责备和疑惑盯着她,看得谢婉亭心上一阵发虚。 谢婉亭笑出一朵梨涡:“老人家,是我不对,我划着船追鸟儿去了,让您担心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老妇又“伊伊呀呀”表情很严厉地训斥了她一顿,将食盒放在船上,划着船走了。 谢婉亭的表情阴郁了下来:不行,得带着城哥离开这里,不能让他和那个女扮男装的妖女继续呆在一起!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苦苦思索,回到小院中,杨千城和徒弟们坐在八仙桌边,守着一桌菜,伸着脖子在等。 杨千城对她招了招手:“谢师妹,你去哪里玩耍了?都吃饭了,人也不见!” 谢婉亭挤出一丝笑容,梨涡浅浅:“城哥,你们都忙,没人陪我,只好一个去转转,景色太美,不觉忘了时间呐!” 杨千城不疑有他,拿起碗筷:“大家吃饭!” 谢婉亭捧着饭碗食难下咽,另三人狼吞虎咽,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杨千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守在门口等着。钱悦儿回来,他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好兄弟,你回来啦!等了你一天了。” 钱悦儿不解地看着他:“杨兄有什么事吗?” 杨千城笑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看不到你就会想念。看到你心里就高兴!” 钱悦儿听在心中又甜又苦,心道:这样天天相对,你浑然不觉,对我却是种折磨,你可知道? 淡然道:“谢谢杨兄牵挂,还要向家父请安,那么稍后再见吧!”向钱神通居住的院落走去。杨千城紧紧追上:“钱兄弟,等等我,我也要去向伯父请安!” 钱悦儿甩他不脱,只能随他去,汇报了各处买卖的现状,给爹爹诊了脉,发现他康复良好,心中很是安慰。 钱神通看着侍立一旁的杨千城,饶有兴致:“杨贤侄找老夫有什么事吗?”杨千城作了个揖:“小侄陪杨兄弟一同来向伯父请安,祝伯父早日康复!” 钱神通心中好笑:“坐,都坐吧!”看了杨千城一眼:“会下棋吗?” 杨千城点点头:“学过一些。” 钱神通指指棋盘:“那我们下一局如何?” 杨千城躬身抱拳:“请伯父指点!”一老一少在棋盘上厮杀起来,钱悦儿只得当起了看客。两人越下越开心,连饭菜送来都顾不上,还在落子、提子,在方寸之上较量得正欢。 一局下完,杨千城赢了。钱神通邀他一同吃饭,饭后继续下棋。钱悦儿在一旁直皱眉,她一心想减少与他的接触机会,老爹却一点也不合作。有心想离开,又被爹爹叫住,只得一直陪在旁边。 一老一少直厮杀了五盘,天色漆黑。钱悦儿想着乘夜潜入天狼别院侦查的事情,故意打了个哈欠。果然吸引了钱神通的注意:“累了一天了,都早点歇着吧!”以手指点着杨千城:“今天让你赢了三局,老夫一定要扳回来,明天继续下,不用等恺之,你一人先过来我这里。” 杨千城笑着点了点头:“伯父棋力不凡,千城也喜欢与您对弈,明日午后一定过来讨教!” 钱神通哈哈一笑:“一言为定!”二人行礼告退。 钱悦儿快步走在前面,往自己住的小院而去。杨千城也紧紧跟在身后,钱悦儿纳闷道:“杨兄不回房去睡,跟着我做什么?” 杨千城笑道:“我送你回去,就走!”钱悦儿笑了一笑,心中有一丝甜。进了院门与杨千城道了别,就掩门落锁。 回到房中,吩咐荔枝:“我今晚有事出去,你帮我遮掩着些。”迅速换了夜行衣,戴了面罩,握了握荔枝的手,就翻身上屋,向城东摸去。 才跃出院落,一条青影跟了上来,落在她面前,钱悦儿一看,不是杨千城是谁?拉了下面罩,恼道:“杨兄怎么还在这里?” 杨千城一笑:“一时在门外多站了一会,你这身装束要去哪里?为兄陪你一同去。” 钱悦儿将今日发现李月桃的事情说了,杨千城笑道:“钱兄弟想要夜探天狼别院,如此有趣之事,怎能不带我?” 钱悦儿重新戴上面罩,跃出一丈五的围墙,杨千城紧紧跟上,二条人影飞檐走壁地在民居间穿行。 天狼别院具体在什么位置并不清楚,只有一个线索:离钱家钱庄不远。根据钱悦儿的经验,天狼教的****别院都是中等大小的宅院,既不过分惹人注意,又能塞进许多教众。 居高临下看来,就锁定了一处宅院,三更天还亮如白昼,许多人影穿梭不休,离钱庄不过百丈距离。二人悄悄跃进院墙,又跃上正房屋脊,轻轻揭下屋瓦,向下观瞧。 屋内一张八仙桌,一头坐着李月桃,一头坐着一名年青男子,二人对面而坐,身后各自站满了人,看上去像是在谈判。 李月桃正笑得花枝乱颤,娇滴滴地道:“何少帮主太抬举我了,我哪有这个能耐?” 被称为何少帮主的男子不过弱冠年纪,长相清秀,只是颧骨高了一些,略显孤寒相,身上的衣袍倒是考究,暗花锦绣,腰束玉带,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他哈哈一笑:“李护法是天狼教实权人物,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实,何必过谦!还请李护法在贵教主公面前美言几句。” 李月桃心中盘算,主公远在总坛,请示主公的意思飞鹰传书一来回至少还要个十天,如果先答应了他,未免僭越!便娇笑应付道:“我可不比少帮主,能说了算的,我可不敢替我家主公拿主意,还要请示一番才好!若是问月桃一个人的意思,我早就答应了。” 何少帮主显得有些无奈,对李月桃拱了拱手:“早闻李护法芳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姿绝代,美艳无双,实乃倾国倾城的佳人!若我是贵教主公,怎忍拂了李护法的一片好意,哈哈哈!” 李月桃听得好生愉快,眉飞色舞起来:“何少帮主真会说话!月桃多谢了。何帮主之死真是令人扼腕叹息,月桃自当为少帮主在主公面前多多通说。不过,有言有先,月桃只能尽力,如何决定还要等主公示下!” 何少帮主见糖衣炮弹生效,几句甜言蜜语就收了效验,当然不吝多捧她两句:“多谢,有李护法居中斡旋,贵教与我帮定能消灭丐帮,扬威天下!” 李月桃笑道:“你承诺的条件可一定不能反悔,否则我们主公怪罪,我可担待不起!” 何少帮主拍着胸脯道:“男儿一言、快马一鞭!李护法只管放心,消灭丐帮后,再联手荡平武林,与贵教划江而治,沿江一带归我们,其余全归天狼教!” 李月桃道:“好!我就相信何少帮主了。月桃这就请示主公,十日后给少帮主一个准信。” 何少帮主哈哈一笑:“多谢李护法!我就先回去等候佳音了。”站起来拱了拱手,向她告辞。 李月桃也站了起来,拱手相送:“月桃赶紧请示主公,就不送何少帮主了!”转头向身后道:“冷堂主,替我送送少帮主!” 冷千秋出列将何少帮主一路送出了大门,李月桃趴在桌上写起书信来,写好后装入一个细细竹筒,递给身后一名黑衣汉子:“立即飞鹰传书呈报主公!” 那名汉子走出户外,一声唿哨,夜空中飞来一只兀鹰,停在他的左前臂。他将竹筒塞紧,拴在兀鹰的脚上,一振臂,兀鹰立即展翅向西飞去。 兀鹰飞得甚快,待那黑衣汉子转身进屋已经钻进夜空不见了。杨千城与钱悦儿有心射杀它,劫夺书信也来不及了!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将瓦片复原,跃下了屋顶,跳出宅院。大江帮和天狼教在图谋联手,共同消灭丐帮,妄图称霸整个武林。这个消息一定要尽快让岳成龙知道,好预做准备!只是哪里去找丐帮的总舵? 黑夜茫茫,全无头绪,在偌大的京城怎样去找?两人踏入江湖时日不长,同江湖人物打交道也极少,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钱悦儿想起了岳成龙当日交给她的竹牌,说过只要向丐帮弟子出示此牌,就自会有人带她相见。钱悦儿带着沉吟问道:“杨兄,这么冷的天,晚上要找乞丐的话,应该去哪里?” 杨千城思索道:“桥洞、破庙,所有可以避风寒之所吧!” 钱悦儿观察了一下四周,挥了挥手:“跟我来!”两人向着不远处的光华门掠去,出了城门施展轻功转向南方。 南门又称聚宝门,门外寺庙林立,二人专挑破庙漏屋,果然在荒野间找到一座破旧庙宇,山门破得上下通风,推门进去,庭院里有株歪脖树,里面有间庙堂,门掩着,破窗纸上用不辨颜色的脏布挡着,破庙里人声扰攘。 二人敲了敲门,里头突然安静下来。二人推门进去,夹在门上头的那件脏布衣服兜头掉了下来,被二人轻巧闪过。 屋里头扑面而来一股阴潮霉湿之气,屋子中间点了一个火堆,十来名丐帮弟子围着火堆在烤火,见了二人面露惊愕之色。 其中一个乞丐开了口:“你们不就是梅花山上……”杨千城和钱悦儿笑了笑,朝乞丐们拱了拱手:“打扰各位了,我们有重要的事要找岳帮主!” 乞丐们面面相觑,这二人虽说曾在梅花山上帮助过岳帮主,但现在这个时候突然要见帮主,也太奇怪了些,丐帮的总舵可不是随便能带外人进去的。 钱悦儿从怀中掏出了岳成龙在宁江船上给的那面竹牌,晃了一晃:“岳帮主曾说过,如果要找他,只要找到丐帮弟子就能引我们相见!” 一名背上有四个袋子的丐帮弟子从人群中站了起来,伸出污黑的手,接过竹牌看了看,点了点头。对屋中其他弟子交待道:“你们先歇着,我带他们去见过帮主再来。” 将竹牌递还给钱悦儿,对着二人一晃头:“跟我走吧!”当先引路,二人随后跟上。 这名弟子有些轻功底子,三人一直走到南郊墓葬集中的荒野,这名弟子突然停了下来:“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 杨千城急忙拉住他问道:“这里离总舵还有多少路?我们怎么才能见到岳帮主?” 四袋弟子笑道:“自会有人引你们去!”他伸出食指在口中吹了几声唿哨,二长一短。很快传出了同样的应和声,一条人影落在面前,喝问道:“哪堂兄弟?” 四袋弟子答道:“烈火堂三道口。” 人影现身走到明处,原来是一名七袋弟子。四袋弟子将杨、钱二人深夜急事找岳帮主的事说了,又叫钱悦儿掏出竹牌给人验过。 七袋弟子一摆手:“烈火堂的兄弟,你可以回去了!”四袋弟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向来路而去。 七袋弟子从身后布袋中掏出二块干净黑布交给二人:“蒙起来,不许偷看!”待二人将眼睛蒙起,他递过打狗棒引着二人前进。 弯弯绕绕走了约一柱香功夫,他停了下来:“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二人解下眼罩,眼前一片明亮刺眼,一时不能适应,不由眯起了眼睛。四下一打量,是一座大厅,看起来像在一处地室之中。 地室四方,大厅四周墙上插着松明火把。大厅正面台阶的平台上坐着岳成龙,大厅两边都是破破烂烂各式椅子,有的木、有的藤,难得有把四条腿的,缺腿椅子都钉了木条,或者绑了竹片。椅子上坐着丐帮八位长老,胡德全叛帮被行刑处死,谢长老降职,如今十大长老只剩下八位。 岳成龙从平台上赶紧走了下来,扶住二人:“二位兄弟怎么来了?可有什么要紧事?” 杨千城和钱悦儿凝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各位朋友的点击和收藏,明天的二更又有激烈打斗,请大家注意收看,觉得好看请多多收藏和推荐,欢迎打赏、催更,呵呵!)(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回 夜探皇宫 岳成龙一惊:“有什么话,二位但说无妨,正好众位长老都在,可一齐商量!” 杨千城当着众人的面,将在天狼别院亲眼所见的事情说了一遍,众长老大惊,岳成龙亦是锁紧双眉。 自从桃花山一战,岳成龙、杨千城、钱悦儿三人大发神威,一个通宵将丐帮五袋以上精英几乎全数打伤,眼下丐帮正是伤兵满营,养伤恢复之中。 如果天狼主公真的同意与大江帮联手,那么快则十日、长则半月,必有行动,以丐帮如今的力量如何应付?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钱悦儿的药虽灵,丐帮梅花山一战受伤的帮众要全部恢复也至少需要二月,这可如此是好? 听到大江帮与天狼教商量灭了丐帮后,再荡平武林,将地盘瓜分,沿江地区归大江帮,内陆地区全归天狼教,丐帮众长老气得须发自动。岳成龙的拳头狠狠砸在椅子扶手上,怒道:“这些杂碎完全未将我丐帮和整个武林放在眼内!实在嚣张、可恼!” 众长老劝道:“帮主且莫动气,眼下急需想想办法,如何应对这一劫数!”岳成龙闻言平静下来,大厅内众人议论纷纷。 丐帮商量家务事,外人不便插手,杨千成与钱悦儿只得静坐不语。听来听去,有说应当撤退,暂避其锋的;有说士可杀不可辱,要迅速召集帮众人决一死战的;有说要向武林正派广发英雄贴,与大江帮和天狼教联盟决战的;有说先下手为强,把大江帮灭了再说的…… 岳成龙听着,表情痛苦起来,大家主张太多,都有一定道理,他必须拿个主意才对,这关系到丐帮二千多年基业生死存亡的大事,让他短时间内作个正确的决定真的不易! 杨千成站了起来:“我峨嵋派一定会支援丐帮,提前拦截天狼教东来。”岳成龙闻言感激道:“多谢杨兄多番相助,岳某及丐帮上下感激不尽!” 钱悦儿笑了一笑:“我们还有一位朋友,一定能够帮到丐帮!”众人好奇地向她看去,她笑了一笑:“就是当今的五皇子周王殿下,天狼教劫夺宁江府库银二十万两,朝廷震怒。如果大江帮果真纠集天狼教作乱,京城官军绝不可能坐视!这件事交给我们去办,就请岳帮主尽快写就书信,差人与各大派联络,分头行动打击大江帮和天狼教,粉碎他们的联盟!” 岳成龙与众长老一听纷纷叫好!联络各大派分头牵制与打击大江帮和天狼教,就能各个击破,消耗他们的实力,同时有效阻止两股势力联合,将他们一东一西分隔开,如此各派既除魔卫道,又给丐帮争取了时间,有充分时间为迟早到来的决战作足准备。同时利用朝廷与官军的力量,打击与消耗天狼教,双管齐下,胜算便大增,实在是一条好计! 岳成龙立即提笔给少林、峨嵋、武当、崆峒、点苍、五岳剑派、形意门、八卦门、唐门掌门人写了信,通报天狼教欲与大江帮联手,吞并武林,分江而治的野心,请各门派注意拦截,阻止二股势力东西交汇,粉碎其瓜分天下武林的阴谋。将峨嵋派的书信亲手交予杨千城,其他九封信分别交给九位八袋弟子连夜出发前往报信。 计议停当,岳成龙再三谢过杨千城与钱悦儿多番援手之德,二人仍旧蒙了眼由一名七袋弟子送了出去。取下眼罩,晨光曦微,二人施展轻功赶紧向宝鼎山庄赶去。 杨千城收拾行装,带着谢婉亭和两名徒弟向钱庄主辞行。谢婉亭正在烦恼如何找个借口搬出去,让城哥远离钱悦儿,不想机会从天而降,果然是天遂人愿,好不愉快!二名徒弟听说要随师父上峨嵋山拜见师祖,也很是高兴。 钱神通本来等着杨千城陪他下棋,见他来颇为高兴,不料却是前来辞行,多少有些扫兴。也就赠了些盘缠,嘱钱悦儿代为相送。 钱悦儿正感面对已经订亲的杨千城太过辛苦,能够分开一段时间也是好事,将杨千城一行送到大门外,挥手而别。 朱橚果然好多天没有出现,钱悦儿想要将天狼别院目睹之事告诉他,不禁开始期盼他出现。 一天酉时钱悦儿巡铺回来,宁东海正在府门前转悠,见了她大喜,将她往一乘四人黑呢大轿里让,道是奉王爷之命接她进宫。 钱悦儿闻言,将红云交给家丁就上了轿,宁东海在轿边提醒道:“请钱姑娘更衣,轿里都给您准备好了!” 钱悦儿一看,轿中座椅上放着一套宫装,一些钗环首饰和一面镜子。轿子抬得颇稳,她就不慌不忙地在里面换了起来。 轿子在宫门前停下,宁东海验了腰牌,就一路放行,直到一座殿阁前停了下来。朱橚正含笑站在殿前台阶下等待,见了一身宫装的钱悦儿不觉眼前一亮。 这身宫装和高挽云鬓,一头珠翠衬得她更是雍容端庄,艳光四射。正要开口夸上一句。 不料钱悦儿见了他,劈面一句:“殿下,有事禀告!”立即将他的兴致打到了爪哇国,赶紧引她进了殿内。 钱悦儿将在珠宝行见到李月桃一行,以及随后钱庄调查,与杨千城在天狼别院亲眼目睹之事说了一遍。 朱橚听了浓眉紧锁,这天狼教的野心不小!谋刺亲王、私藏兵器火药、打劫库银,竟然还想与大江帮联合瓜分天下。江湖也好、武林也罢都是大明王朝一份子,是朝廷允许才能存在的事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竟敢在天子脚下商量瓜分势力范围的事情,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朱橚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天狼教那边的动静你还要继续留意。其他事情我会安排。” 钱悦儿点了点头:“殿下有没有查到画像之事?” 朱橚摇了摇头,司礼监是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门中的首席,不是轻易能够翻动的。一旦查问到司礼监,也就很快会惊动父皇,所以他投鼠忌器一直没有去查问过。 钱悦儿眼珠一转:“要不,就趁今日进宫,我去替殿下查查?” 朱橚自是知道她身手高过李、宁二人,若论可靠自然胜过新来的黑风、黑石,只是让她去冒险,他有些不放心,毕竟是皇宫大内,高手云集的地方。 钱悦儿叹口气:“殿下想一直活在阴影和疑惑当中吗?既然进了宫,就让我替殿下查上一查,我保证一定会安然归来!” 朱橚思考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将从这里去往司礼监的地图画了下来,讲解了存放皇室标准像的具体位置以及行进路径,分析了沿途可能遇到的巡查队伍人数及大致时间。 朱橚道:“司礼监有三项职权,一是呈报奏章,传宣谕旨;二是总管有关宦官事务;三是兼领其他重要官职,司礼监掌印太监还兼着一些外职。所以是很重要的所在,负责司礼监守卫的锦衣卫指挥使卫无涯,号称黑无常,擅长阴风爪,爪功阴狠,带有剧毒;锦衣卫副指挥使卫长天是我的武术教师,号称白无常,擅长泼风刀法,刀法凌厉,水泼不进,你无论遇到他们哪一人,都不要恋战,想方设法尽快脱身!” 钱悦儿细细记下,在殿阁内换上一身黑衣,蒙了面,沿着殿宇楼阁潜行起来。宫中守卫果然森严,每处殿阁与通道都有侍卫十人一组,举着灯笼相对而行,往来巡视。还有五支百人巡逻队伍,在整个皇宫大内穿梭游走,四处巡逻。 钱悦儿才从一处殿阁旁冲刺到一道回廊,相对而行的守卫已经各自走到尽头,开始回身而行。她立即双手一攀,两腿一勾,跃上横梁,屏息静气潜伏起来。等到队伍相交背对而行,立即翻身跃下,隐匿在树丛之中。 借着花木掩护与朱橚的情报,一路还算顺利,一直潜到了距离司礼监三丈远的石制灯柱背后。 四十名锦衣卫在门前分四队守卫,二队相向先行,走到中点时,另二队再出发开始相向行进,这样的护卫方式比其他殿阁更为严密,几乎没有任何空隙。 隐身在石灯柱后面极不安全,随时随地会被百人巡逻队发现。钱悦儿暗暗运气,在石柱后高度集中注意力,捕捉着动手机会。 钱悦儿等了许久没有找出破绽,不由心中焦急。这时一样东西晃到了眼前,她取下一看,是刚才潜伏在树丛中挂在青丝上的一枚树叶,顿时有了主意。 趁着前两队相向而行,另二队静止等候的机会,将树叶弹起,手中运了一记回旋巧劲,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垂直飞落到背对她静立的队伍中某人头上。 他立即惊叫了一声,引得众侍卫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钱悦儿趁机“嗖”地一声腾起,直扑高高殿脊,立即伏下身来。 其他侍卫奔过来,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在他头上发现一片树叶,便埋怨他大惊小怪,悻然归队。这名被冤枉的侍卫心中委屈,这片树叶砸到头上明明很疼,被风吹下的树叶砸到头能有这样疼吗?今天中了邪了! 钱悦儿在屋脊上轻巧前进,大致判断了方位,开始揭瓦,用玄铁匕首破开胶泥层和石灰层,割开细木格栅,从洞口轻轻地飘落地面,眼前一片黑暗,只能等眼睛适应一下,点蜡烛是万万不能的,会立即暴露自己的行踪。 很快就看到一张堆满各种文件的长桌,桌上覆着黄绸,上面一个个红木托盘,盘上垒着许多文件,随手打开,借着玉珠剑的寒光一看,原来是奏章。整间屋子除了中间这张加大长桌,靠墙放了几张椅子和一张小桌就再无他物,小桌上有本本子,借着剑光一看,原来是登记收到奏章的时间、呈奏人、隶属部门的登记簿。 按照朱橚的图纸,存放皇室标准像的大殿应该就在旁边了。钱悦儿悄悄推门出去,运用潜行步向隔壁摸去。一片漆黑,借着剑光还能辨认路径。一推门竟然上锁了! 用玉珠剑自然可以轻易挥刀落锁,只是这样一来,就让企图谋害朱橚的元凶得了警告,等于打草惊蛇。钱悦儿叹了一口气,只有先上屋顶,再从屋顶直接下去了! 钱悦儿原路返回堆满奏章的屋子将门带好,施展轻功向上纵去,殿阁太高足有三丈,钱悦儿飞到一半,在殿柱上用足轻轻一蹬,借力飞上了屋脊。将琉璃瓦细心复位,又在屋顶上走了几步,确定了正在被锁的大殿正上方,便蹲了下来,轻轻揭开瓦片,向下飘落。 这间殿阁一样漆黑一片,待眼睛稍稍适应,钱悦儿抽出玉珠剑,开始借着寒光辨认画像。正中挂着皇帝像,稍偏些的位置挂着已故的马后像,接着右边都是各妃嫔像。皇帝像左边稍偏些位置挂着太子像,接着依次是各皇子像。 钱悦儿从太子像开始数起,数到第五幅,特地凑上前去借着剑光细细辨认,这幅画像与从李月桃处取来的竟然一模一样,看了再看都不像是赝品。钱悦儿不禁糊涂起来。 司礼监收藏的皇室标准像未曾遗失,李月桃那里取来的也是真品,怎么会出了二幅真品呢?真正伤脑筋,难道画师当时画了二幅一模一样的画像吗?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也只有这个了。 既然目的已达,已经查清了司礼监仍然持有画像,应该向朱橚回报这个发现了。此地不宜久留! 下来容易、上去难!这下钱悦儿开始有些犯难了,因为这间大殿与隔壁不同,四壁挂满了画,完全没有圆柱支持。看来屋顶的份量全落在左右两间屋的立柱上了。只是没有借力之物一口气向上直飞三丈,钱悦儿还没有挑战过! 如果在墙上借力就会把足印留在了画像上或者白墙上,就暴露了夜探画像收藏殿阁的事实。无奈之下,钱悦儿只得勉力一试,看能不能直接飞升上去。 将“混元真气”第三重提升到极限,用力点地,身形笔直向上飞起,意念身体如同轻烟腾起,松静自然。 竟然激发了潜能,一下子轻轻巧巧飞了出来,令她好生惊喜!不敢置信地向下看了一看,轻轻将琉璃瓦复原。 琉璃瓦下方的胶泥层和石灰层已经被划破,最底部的细木格栅也被割断,重新铺设起来自是要格外小心,否则琉璃瓦会失去承重塌陷坠地。钱悦儿轻手轻脚地弄完,心中一松。 像来时一样避过下面四队守卫的监视实在太过困难,声东击西之计也不能一用再用。仗着对自己轻功的全新认识,钱悦儿辨认了一下方向,直接向最近的一座殿阁屋脊扑去。 一边提气一边配合意念,松静自然,顺着风力隔着五丈远向前方殿脊扑落。 前脚掌堪堪够到,其势已衰,眼看身形就要下坠。钱悦儿赶紧再次提气向前纵去,终于稳稳落在殿阁屋脊上。成功了!心中不禁庆幸起来,暗暗为自己叫好。 有了这次尝试,钱悦儿胆子大了起来,在皇宫内高来高去,向着朱橚所在的殿阁掠去。 锦衣卫指挥使卫无涯恰好当值率着一支百人卫队在大内周游巡视,耳中听到一阵轻微破空之声,发自身后。赶紧回头看去,一条黑影轻轻落在殿阁之上,悄无声息地躬身行走。动作快如闪电,若非他这般高深内力与敏锐目力完全无法发现。卫无涯心中一惊,向手下挥手比划了一番,下达了命令,自己提气追踪上去。 卫无涯对皇宫了如指掌,整整23年都在宫中当差,巡遍了皇城每个角落,他在地面上施展轻功穿插跳跃,猛然向上飞起,稳稳落在钱悦儿面前。 钱悦儿正自以为得计,在皇宫殿阁上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万没想到前面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定睛细看,将来人打量了一番。 来人干瘦如柴,身高不过六尺,两眼沉陷在眼窝内,一双眸子精光四射,长着一只鹰钩鼻,嘴唇细薄如纸,身穿锦袍,头戴无翅纱帽,腰上挂着一枚象牙腰牌,两手背在身后,阴测测地看着她冷笑。 钱悦儿眼角余光向下一扫,地面上已有上百锦衣卫形成了包围之势。看来行踪已经暴露!幸好不是在司礼监被发现,也没有到朱橚所居殿阁,大内高手众多,不是久留之地,眼下要尽快甩脱他们才好! 钱悦儿心念电转,根据目力所及的敌情,判断着脱身方位。对方阴森森地开口了:“小子,身手不错!可惜你来得了,走不得,本指挥要留下你好好聊聊!” 钱悦儿轻轻一笑:“我不过来串串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人就不要勉强了。” 他怒极反笑,阴笑起来,笑得像老枭鸣叫一般,甚是难听:“那你就要赢了我的阴风爪才说!”背在身后的双手一高一低举到面前。(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回 大内激斗 钱悦儿见了一皱眉,这人的双手简直不能称之为“手”!十指留着长长的指甲,足在二寸长呈尖锥状,指尖和指甲俱是漆黑一片,双手干瘦皮包骨,青筋暴起,看上去就像条条蚯蚓爬在干树枝上。 这样一双手,比喻成鬼爪倒更恰当一些!钱悦儿心头一凛,知道遇上了朱橚形容的大内第一高手,锦衣卫指挥使“黑无常”卫无涯! 钱悦儿心中警惕,口中仍然厉害,有心要激怒于他:“大人这样一双手,平常怎样吃饭的呢?”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哎呀,是我太蠢!大人位高权重,找个人来喂饭当然不成问题的!” 卫无涯被奚落得脸色发青,眸射凶光,阴声道:“小子,拿点真本事出来,本指挥使可不与你斗嘴皮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钱悦儿从腰间抽出“玉珠剑”,迎风一抖,剑身挺直,在冬夜中发出凛冽寒光,呵呵一笑:“小爷我最恨有人不讲卫生,留着长指甲不剪,今天就做件好事,帮你修剪、修剪!” 卫无涯被气得凹陷的两颊鼓了起来,大喝一声向她扑了过来。高手过招最忌心浮气躁,钱悦儿本是有心激怒他。她虽是出言不逊,内心却是高度戒备,十分小心,见他扑来立即以“凌波腾云步”轻巧闪过。 “凌波腾云步”乃玉珠峰独门绝技,步法如行云流水、变幻多端,分为三十六式凌波步、三十六式腾云步,亦可组合使用,有上千种变化。配合轻身之术使用,登山履水如临平地,飞升下降之间既可缓如登梯,也可快如闪电。全凭内力气劲操纵,乃是绝顶上乘的轻功法门。 钱悦儿不敢让他的毒爪接近自己,自然要借轻功造诣及时闪避。虽不识“阴风爪”厉害,既然朱橚郑重关照,自然要慎重对待。钱悦儿也不忙还招,只是轻巧若翻花蝴蝶一般,在他的爪影间穿梭闪避。 卫无涯成名数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肯正面交锋,只是一个劲闪避不休的对手。心中发狠,一招接一招,一招紧似一招向她扑到,眼看就要触及她的身子,又不知怎的被她避过,滑溜得像条鲶鱼,心中大恨! 口中怒道:“小子,不敢接本大人的招吗?是条汉子,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躲躲闪闪是何道理?” 钱悦儿心道:“我本就不是汉子,随你说去!”口中哈哈笑道:“大人的爪功好,小爷我轻功好,怎么不叫痛痛快快地比试呢?我们各有所长,都在尽力施为嘛!” 卫无涯气得七窍生烟,这小子嘴巴厉害,说不过他,不用和他废话了,直接给他点颜色看看! 一个弓箭步,沉腰下膝,双爪翻飞,卷起漫天爪影,双手向前一推,一道黑气向钱悦儿迎面扑到。 钱悦儿没料到他有此一着,以为他最多仍以是尖爪扑挠,未料到他掌中竟是喷出一团黑气。本能地闭住呼吸,向后退去,一跃丈许,避开弥漫开来的黑雾。 身形刚刚落地,卫无涯又扑上前来,掌心喷出一团黑雾。钱悦儿只得再向后掠出丈许,身形已经接近屋脊边缘,殿阁下团团围困的锦衣卫已经开始骚动起来。 她心中登时醒悟:“他这是在逼我还招,一退再退就要逼落地面,百余名锦衣卫张开口袋等着。不想掉下去,就要跟他打!” 钱悦儿运起“混元真气”将内力盈满四肢百骸,做好迎头痛击的准备。卫无涯又是双爪推出喷出一团黑雾,钱悦儿施展凌空滑翔之术,身形腾空飞起,半空转向绕到他身后左侧,手中玉珠剑一式递出。 正是“玉珠残雪”,这一剑专攻侧翼,直上斜落,半途圈起,一剑横斩,动作酣畅淋漓,杀伤力极大,配合玉珠剑这般削铁如泥的利器,就算不卸下一条胳膊也要在腰侧拉下一条血口,功夫再差的直接一剑腰斩。 卫无涯心头一凛,这口舌如簧,身形滑溜的小子还有这样超凡剑术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急忙回爪防守,他的毒爪习练时需运注内力于指尖,以五毒浸泡。练招时从扑抓树木开始,再到抓挠石灰岩、普通岩石、花岗岩,最后扑抓毒炼铁砂,历时十年才习成这无坚不摧的巨毒利爪。 他不假思索,直接用指爪去抓钱悦儿的剑身,意欲挡住她的剑招。他以这双毒爪成名后未遇敌手,无人能活着逃出他爪下,毒爪坚逾金石,所以一时托大,直接对上玉珠剑。 那玉珠剑是剑隐亲自采集多种矿石金玉,特制配比淬炼而成,混合着剑主人钱悦儿的处子至阴鲜血喂剑始成。 当年在剑炉前耗去钱悦儿体内过半鲜血,才得到至高的炉温炼成这柄绝世利剑。体内失血到这个地步,若非医隐守候在旁,飞速止血,以名贵药材调理复原,绝难活命!因为剑上饱饮主人鲜血,玉珠剑与钱悦儿有着与生俱来的共鸣,自出炉之日已是人剑合一。 这样的玉珠剑岂是寻常凡品所能等同而语的?卫无涯一时托大,以长爪直接封堵玉珠剑,立时便发现自己犯了大错!只觉手上顿时一轻,拇指和食指的长甲被削去了寸许,饶是醒悟得快,及时抽手,身形暴退,中指长甲也被削去了一角。 钱悦儿心知断甲有毒,急忙闪过,断甲自殿阁上余势不衰飞落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下面锦衣卫发出三声惨叫。一枚长甲插中了一人胸膛,一枚长甲嵌进了一人左臂,一片碎屑擦伤一人面门。 胸膛中甲之人立即倒地毙命,七孔流血,面目青黑,死相恐怖。二名负伤之人大骇,急呼:“卫大人救命!”受伤的手臂和脸颊已是肿胀不堪,一条左臂粗过大腿,半边脸肿过猪头。卫无涯在殿脊上瞄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向下一扔。二人赶紧抢过来分着服了。 钱悦儿见了咂了咂嘴,心道:这黑无常的阴风爪果然厉害!口中却戏谑道:“你看,这指甲就要经常剪,老是不剪就闯祸了吧?” 卫无涯心中愤恨,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嘴上不饶人,着实可恼!低喝一声,揉身扑上,这下他学了乖,不再用爪子和玉珠剑硬碰硬,瞅着空隙努力袭击钱悦儿的面门和身上,想抓出几行道道来,让这嘴上阴损的小子死得好看! 钱悦儿和卫无涯在殿脊上你来我往打斗了七十余招,连之前闪闪躲躲避过的十二招,已经打了小半个时辰。宫中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卫指挥使和一名刺客正在恶斗。 卫无涯成名日久,自从当上指挥使就更加托大,遇到厉害对手,非得一对一将来人毙于掌下,不许别人上前帮忙。 人人知道他这个怪癖,所以殿脊上二人打得热闹,下面锦衣卫围了密密实实一圈,却没人敢上去助拳的。只等在下面注意绑人,不让小贼逃脱。 朱橚自钱悦儿走后在殿阁中不停踱步,心中焦急。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让他越发担心起来。果然殿前传来侍卫整齐有力的奔跑声,以及口令呼喝声。 朱橚让李、宁二人出去打听,不多时来报:卫无涯和一名刺客在承欢殿上面打了起来,正在调侍卫过去层层包围。 三人面面相觑,这刺客多半就是钱悦儿。看来一时不慎被卫无涯给缠上了,能否从这大内第一高手毒爪下生还真是未定之数! 事不关已,关心则乱,朱橚顿时急得六神无主,悦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重重一拳击在楠木雕花书案上,震得一只御窑瓷花瓶落在地上跌得粉碎,一地碎瓷片和清水、残花。 看着主子一脸灰白,目光呆滞,双拳握得紧紧,李鹤年与宁东海自是知道他正在为钱悦儿的安危而忧惧。赶忙安慰道:“殿下放心,钱姑娘智谋过人,武功高强,一定会化险为夷。” 朱橚哪里听得进去?一把抽出李鹤年的佩刀,将刀柄塞进他手中,对他低吼道:“快,快砍我一刀!” 李鹤年大惊:“殿下,您这是在说什么?!” 朱橚急道:“赶快砍我一刀,然后大呼有刺客,把侍卫们都吸引到这边来,好让钱姑娘趁势脱身。快啊!” 李、宁二人这下是明白了,殿下是豁出去自受一刀,也要掩护钱姑娘安全脱险。只是身为亲王侍卫首领,怎么忍心在主子身上砍上一刀?周王殿下可是金枝玉叶的天皇贵胄啊!这样高贵的嫡皇子为了一个平民女子竟然不惜自损身体,二人不禁为殿下的痴心挚爱而动容。 朱橚见二人迟迟没有行动,心中焦急,低喝一声:“李鹤年,这是命令!赶快砍我一刀!” 李鹤年万般挣扎,只觉手上刀有千斤之重,看着殿下坚定且充满威势的眼神,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流着泪,对着他的左膀一刀挥落。 鲜血立即喷涌而出,朱橚忍痛高喝一声:“护驾!”以右手捂住左臂伤处,跌坐在花瓶碎片前。 事已至此,李鹤年与宁东海将头发扯乱,互将衣服连肉割破,把刀上鲜血擦尽,跃出殿外,高声呼喊:“来人呐!有刺客!”三百近卫军立即从殿阁后方奔了出来,本来前殿有宫中侍卫守护,亲王近卫军部分在殿后的配房中休息,部分承担着侧翼和后殿守卫工作,殿中则有李、宁二人随时护卫。 宫中侍卫撤走前往承欢殿后,正好露了个空门,眼下近卫军闻声赶来。李鹤年高呼道:“殿下被刺客行刺受伤,速速将殿阁团团护卫起来!” 宁东海一挥臂膀:“神机营随我缉拿刺客!”一百神机营出列跟着宁东海一路大呼小叫着向御花园奔去,一路高呼:“拿刺客!看你往哪里跑!” 这一来立刻天下大乱!朱橚殿中值夜的小太监有的往司礼监掌印公公那头报信,有的奔往太医院宣值夜太医,宫女们惊吓得花容失色。周王殿下遇刺的事情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座皇宫。 卫无涯正和钱悦儿你来我往地缠斗,一名大太监在四名太监的随同下手持拂尘赶到,仰着脖尖声向上喊道:“卫指挥使,周王殿下遇刺!你快下来吧!抓个小贼还要你亲自动手?孰轻孰重你可省得?” 卫无涯一惊:看来今晚是着了贼人们的道,用这名刺客拖住自己,把宫中高手都吸引过来,再趁虚而入,声东击西,行刺了周王殿下,这守卫不严的过失可是不轻啊! 不由吓出一头冷汗,向下一挥手:“华千总,带十个兄弟上来把这名刺客给我擒了!” 华千总闻声应诺,纵身而上,十名手下一齐随之跃上殿脊,将钱悦儿团团围在中心。 卫无涯退出战阵,跃下地面,低声作了一番指示,底下锦衣卫立即开始骚动起来,分头前往朱橚所在的殿阁和御花园。 卫无涯自己亲率一队前往行刺现场踏勘兼向殿下请罪。 大太监唤下了卫无涯,又急匆匆地领着人向乾清宫奔去,五皇子殿下在宫中遇刺,这事非同小可,要马上报与皇上知道! 此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太监陈公公,接到朱橚殿阁值夜小太监的飞报,正在处所休息的他立即吓醒了,马上更衣戴帽,领着四名管事太监立即赶来通知卫无涯调整人手,御医也已经安排好,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速速报与皇上知道! 朱橚为救心上人一时情切,出此下策,顿时搅得整个皇城鸡犬不宁,接下来为五皇子在宫中遇刺一事将要降职受罚的人不在少数! 且说华千总带着十名手下刚刚在殿脊上站定,也不言语,就各持刀枪兵器向钱悦儿袭来,钱悦儿剑招一变,换成了剑势雄浑、气势磅礴的“游龙剑法”,使出一招“游龙戏水”身形旋转,手腕抖动,剑光绕身三周,一招使完,身形亦已经旋转升空。 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她又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式“龙游浅水”运足内力,剑尖自右斜向下方点刺而出,剑尖寒芒点点,直颤向左方,划了一道下半圆,挽起漫天剑花向下压来。 华千总等人只觉剑气迫人,肌肤生疼,那招“游龙戏水”刹那间已经向围在身遭的十一人每人递出三剑,将下盘、中盘、上盘依次招呼到,连忙手忙脚乱地拆招,还未缓过气来,头顶寒气逼人,凌厉杀着已经自上下而压顶而来,避无可避,许多锦衣卫高手不得不和身翻滚逃出剑气笼罩范围。 动作慢的头上纱帽已经被削去一截,头发披散下来,吓得面无人色,只要再慢上一分,脑袋就要被切去一个菠萝盖! 身为大内高手身手自是不弱,但这样凌厉霸道的剑招还是头一遭遇到!只二招就逼得这许多大内高手原地翻滚的高人真是闻所未闻! 卫无涯阴风爪有剧毒,又有着大内第一高手的响亮名堂,钱悦儿始终心存顾忌,有一些心理压力。如今换了这一批喽罗上来,她心头自是轻松得多。还有另一层,她听说周王殿下遇刺,心中急切,不愿恋战,于是,一上手就使出了武林至尊剑法“游龙剑法”,想要速战奏功。 “游龙剑法”威力强大,剑气纵横,雄浑磅礴,因而极耗内力,适合先天气力充盈、体质阳刚的男子习练。钱悦儿只能将剑法化成鞭法来用,借皮鞭的轻灵省力来取巧。直至习成“混元真气”第三重,她终于能够施展和驾御游龙剑法。心知自己难以持久,当然不会松懈下来,一招紧似一招地出手,想在短时间内克敌制胜。 又挥出一剑“游龙腾渊”,配合神鬼莫测的“凌波腾云步”剑走龙蛇,左冲右突,剑尖自中盘向上挑起,直划起一道耀眼的剑虹,脚下同时跃起,空中劈腿,手中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将十一人手中兵刃尽数削断。 断剑残刀和棍棒余势未竭,向左右飞射而出,十一名锦衣卫顿时大骇,一齐撒手,将残余的兵器扔在殿脊上,各自向外跃开一丈闪避。 钱悦儿见机会难得,立即施展“凌波腾云步”跳出战团,向正前方一处殿阁扑去,悬空相隔七丈,钱悦儿一跃而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黑色光影,轻盈飘落到殿脊上,施展绝顶轻功,再次发力跳跃。 承欢殿屋脊上众人目瞪口呆,这样犀利的剑招和这样匪疑所思的轻功实在是世所罕见!这名黑衣蒙面人同卫指挥使前后过了百余招,又同自己这一干人交手三招,愣是没看出他的武功路数。枉为大内高手,十一人斗一人,不过三招便被他走脱,当真是颜面扫地!伤自尊了…… 想追也追不上,自问没法一飞跃过七丈,等跳下殿阁再上房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今夜难逃卫指挥使一顿责罚!众人心情跌到谷底了。 (谢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收藏,今天多了好多点击,非常感激!)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回 朱橚圆梦 朱元璋是一位马上皇帝,武功不弱,本也是万军阵中一员猛将,登基帝位以后并未疏废弓马骑射。长期战争经历,令他颇为警醒,睡眠很浅。大殿外的喧哗已经将他从龙床上惊起。 披衣而坐,门上“剥啄”声响,一声轻细的呼唤声在门外响起:“万岁,奴才有要事启奏!” 朱元璋整整了衣冠,低沉有力地说道:“进来!”总管太监陈公公轻手轻脚地躬身走了进来,跪倒在地,将周王殿下在殿阁中遇刺之事说了。 朱元璋两道浓眉纠结了起来,一挥袍袖:“摆驾!” 马后与他结发三十载,始终相濡以沫,更于乱军丛中背负受伤的丈夫健步如飞,逃出陈友谅的包围圈,救过他的性命。 尤令朱元璋感恩的是:昔日还是郭子兴部属时,曾遭猜疑,被关押禁食,马后偷窃滚热的炊饼,藏于怀中送给丈夫吃,以致马后胸前的肉竟被烫焦,马后在艰难的处境下以这样的方法,使丈夫得以温饱,但自己却时常饥而不食。他将之比作“芜蒌豆粥”,“滹沱麦饭”,每每对群臣称述皇后贤慧,可比唐长孙皇后。 马后在日最钟爱幼子朱橚,如今听说他在宫中遭人行刺,朱元璋如何沉得住气?立即带着一行人亲自前往探视。 御医已经赶到,给朱橚检视了伤口,敷了金创药。卫无涯赶来,见到李鹤年头发凌乱,满身伤口正在由御医医治。书案前一地碎瓷片和残花,一汪水泼在地上,水已被鲜血染红,鲜血溅得雪白墙上一片红花、地上亦是一滩。 朱橚失血的脸上一片苍白,嘴唇亦是发白,右手握住伤处,双眉紧蹙,斜躺在书房一侧的便榻上。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趋前跪了下来:“微臣该死,护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朱橚虚弱地摆了摆手:“不妨事,刺客抓住了吗?”他急于知道钱悦儿有没有逃脱。卫无涯却听成了朱橚恼恨刺客,定要捉住好好惩治,于是奏道:“微臣听说殿下遇刺,马上赶来,殿下请放心,我已经安排华千总和十名锦衣卫好手将刺客团团围困定能将他一举成擒!” 朱橚听了心中一急,十一名高手围攻钱悦儿一人,这还了得?身子下意识地动弹了一下,牵动了伤处,顿时痛得“咝”了一声,双眉纠结起来。 卫无涯赶紧起来扶住,关切道:“王爷!你不要紧吧?”又回头呼唤御医,御医赶紧从外头李鹤年身边赶来,搭了朱橚的脉:“王爷请不要动气,以免伤势反复。” 正在忙乱,外头一声公鸭嗓尖声响起:“皇上驾到!”众人立即奔出门外迎接,朱橚心中慌张,想不到乱子大了,竟把父皇引来,这下他开始后悔自己忙乱出昏招了。不过事已至此,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也挣扎起来扶着伤处跪在殿门口。 朱元璋见儿子这副样子,苍白得脱了形状,心中揪痛。面上虽未流露,但手中赶紧将他扶了起来:“皇儿快起来,身上受了伤就免礼吧!” 朱橚的苍白一是失血,二是恐惧。朱元璋并不知道他受伤的真相,看在眼内只有心疼。搀起了儿子,父子挽手进入殿内。只觉朱橚手儿冰凉,看来失血颇多!朱元璋进到事发现场,看到一屋鲜血狼籍,更是心痛。 虽然狠心把儿子谪贬云南,但是终究父子之亲,血肉相连,哪有父亲看到儿子受伤流血能无动于衷的?这孩子疼得双眉纠结,双手颤抖,朱元璋心中的怒气是越烧越旺! 朱元璋唤过御医询问病情,御医觑着龙颜,见面色不善,战战兢兢地答道:“禀万岁,殿下左臂中刀,深三分,长六分,幸而未伤及筋脉,微臣已经给殿下敷了药,还会给殿下呈上补血调元的汤药,静心调养半月当可复原。” 朱元璋锐目瞟向卫无涯,黑无常的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跪倒在地,将巡逻时发现刺客打斗起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使殿下遇刺的事禀告了。 朱元璋一脸震怒:“是谁将周王殿前的侍卫都调开的?今夜若捉到刺客朕就饶了你们,若让刺客逃了,朕就将你们统统降职一级,罚俸半年!” 众侍卫吓得一哆嗦,一齐跪地磕头:“谢主龙恩!”皇上赏也要谢恩、罚也要谢恩,这是规矩。朱元璋一挥袖:“还不快办?!” 卫无涯抹一把冷汗:“臣领旨谢恩!”和众侍卫倒退着爬了出去,直到殿门外才拨转屁股奔跑起来。为了乌纱和薪俸得落力缉拿刺客才是! 朱橚听了心中暗暗叫苦,父皇动了真怒,整个皇宫要被翻个底朝天,钱悦儿岂不是插翅难飞?今天玩大了、把事情办砸了! 朱元璋见朱橚脸色越见苍白,更加心疼。马后爱幼子,他何尝不爱?每次去往老妻宫中,朱橚总是随侍马后身侧,承欢二人膝下,自幼聪明伶俐,品性纯孝端良,是除了太子以外,他生平最爱的儿子。 为了这份钟爱,这位暴烈如火的皇帝竟然罕见地温存体贴了一把,做了件让朱橚愣住的事情。 朱元璋吩咐将殿阁好好清理粉刷一遍,一把握住儿子的手:“橚儿,你今夜受了惊,这里也不安全,今夜就随朕去乾清宫休息。”牵着儿子的手就在众多侍卫、太监、宫女的拱卫下同回乾清宫。 乾清宫有暖阁9处,上下两层,27间卧房,房多床多,无人知晓皇帝宿于何处,以防人行刺。朱元璋将儿子带来宫中过夜,自是为他安危考虑。 屏退左右,朱元璋留下朱橚在御书房坐下,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朱橚难得见父皇有温情时刻,母后薨逝以后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被父皇一步步牵着走向乾清宫,感觉又回到了幼年父皇牵着他和母后一同御花园散步的时光。 朱元璋伸手抚摸了一下他扎了厚厚一层绷带的伤处:“橚儿,疼吗?”朱橚傻呵呵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朱元璋摇了摇头:“要是你母后在,又要心疼坏了!”听到父皇提起母后,朱橚眼圈红了,朱元璋也不由红了眼圈:“橚儿,不要怪父皇,把你贬到云南。你实在对不起你的母后!” 朱橚一惊,赶紧跪下:“儿臣知罪、儿臣不孝!” 朱元璋将他扶了起来:“父皇已经说过,有伤在身就免礼了!” 朱橚笑了一笑:“谢父皇!” 朱元璋难得地笑了一笑,脸上有罕见的柔情,抚上了他的头发:“有句话,父皇只说一遍,你要听好了!” 朱橚点了点头:“请父皇训示,儿臣当谨记在心!皇”点了眯皇只说一遍,你要听发,你元境幼年父皇牵着他和母后一同荼” 朱元璋点点头:“橚儿,你是你母后亲生的孩儿,被你母后收养的另有其人,不许你胡乱猜测,妄听人言!” 朱橚大惊,他期待已久的这句话竟然真的从父皇口中说了出来,倒让他真的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既感动又喜悦,既委屈又欣慰。不禁哽咽了起来:“父皇,是儿臣错了!儿臣对不起母后,对不起父皇!” 朱元璋温情脉脉地将他揽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橚儿不哭,你已经是成年的皇子了,不是当年你母后怀里的那个小娃娃,不哭!” 朱橚不好意思起来,拭着眼泪,笑了起来。用力地回抱了一下父亲:“谢父皇!” 朱元璋当然知道儿子谢的是什么,笑着点了点头:“受了伤,早点去睡吧!”朱橚躬身行礼退了下去,朱元璋笑着目送儿子离去。 朱橚走在过道上,心中突然觉得这一刀挨得很值。今晚能够听到父皇说这一番话,受再大的罪也值得! 钱悦儿摆脱十一名大内高手,在宫中殿阁间疾速飞跃,低头看到皇城内侍卫穿梭奔跑,越来越多的侍卫从外圈的皇城涌进里头的宫城,想要接近朱橚的殿阁难上加难! 此事已经闹大,朱橚身在大内,有这么多人护卫应该性命无虞,按现在的情形看起来企图去往朱橚所在的宫禁,无异自投罗网。钱悦儿咬了咬牙,罢、罢、罢!先逃出皇宫再说,总有见面的机会。于是掉转身向着外围皇城掠去。 宁东海故意将人马都引往了御花园,在里头折腾了半夜,当然一无所获。华千总又带着十名手下垂头丧气来报,让黑衣蒙面人跑了,请指挥使责罚! 卫无涯只觉得眼前发黑,额上青筋乱爆,完了、完了!皇上的雷霆之怒是避不过的了! 钱悦儿跃下皇城宫墙,如一道黑色闪电在玉带桥上一闪而过,星丸电掣地远离了那片已经沸腾起来的热土。向着宝鼎山庄掠去,一路飞檐走壁,穿着这样一身装束也就不走大门了,直接越过一丈五高墙,施展轻功向自己住的小院奔去。 也不推院门,直接跳墙进去,拉下面罩,轻轻推开房门。赫然看见老父坐在圆桌边,荔枝站在一边侍候着,三人对上眼,愣了! 钱神通向女儿招了招手:“悦儿,进来吧!”刚在皇宫里闯了祸,穿着这一身被老父逮个正着,钱悦儿多少有些心虚。低着头走过去,坐了下来,笑了笑:“爹,您怎么在这呢?” 钱神通笑了笑:“你没进家门就被殿下请进宫去了,这么晚还不回来,爹怎么能放心呢?毕竟那位可是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哪有深夜不归的女儿能不让爹操心的呢?” 钱悦儿听了出来,父亲是担心她的清白,担心她吃亏。笑了一笑:“爹,我很好,没有你担心的事情!” 钱神通松了口气:“悦儿,我钱家虽然不是王候将相,但毕竟是大户人家,礼教规矩还是有的,即便你不像普通千金小姐养在深闺,但爹相信进退礼法你还是懂的。” 钱悦儿点了点头:“爹爹放心,女儿不会令您和宝鼎山庄蒙羞的!” 钱神通听了甚是安慰:“时间不早,早点歇息吧!”完全不问女儿为什么深夜这幅打扮回家。他是人精一名,知道女儿跟随武林中的神话人物已练成非凡身手,这孩子心地善良,虽然爱捣蛋、捉弄人,但绝不轻易伤害人命。既然人好端端回来了,何必多此一问呢? 钱悦儿打了一晚上的架,“游龙剑法”又耗去许多真气,一路上精神紧绷还不觉得,回到家精神就松懈下来,觉得很困倦,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再说杨千城与钱悦儿别后,又在江边搭上了一条商船,准备沿江而下,将岳成龙交托的书信交给师父。 带着二个武功未入门的弟子一同在外,实在不便,如今身不由已地在江湖中越陷越深,牵涉的是非也多了起来,一旦又与人动起手来,一个照顾不周,这两个孩子就有性命危险,不如暂时交托给师父替自己好好栽培。 还有谢婉亭,带在身边也很是麻烦,杨千城也想趁此机会把她送回峨嵋山。 不说别的,看见钗环首饰就挪不开步,陪着她买东西实在是种刑罚。女子喜欢装束打扮倒无可厚非,杨千城也不怕替她花钱,只是害怕罚站,不单是他自己,两名弟子也怕了这位未来师娘。这一路之上,但凡商船停靠,她就拉着一大二小陪她逛街购物,遭了大罪了! 谢婉亭终于带着未婚夫及早从钱府跑了出来,又要重回峨嵋山,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一心想要吸引杨千城的注意力,赢得他的爱慕,便在衣饰打扮上格外上心。 另有一层,自从在小岛上偷看了钱悦儿闺房中的那些钗环珠宝,她是又妒又羡,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境遇如此不同?她就锦衣玉食,样样不缺。我谢婉亭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带着一种潜在的补偿心理,她就是要杨千城替她多买些,也好去钱悦儿那里夸耀。 她自然记得钱悦儿看到那付绿松石耳坠和项链时强作欢颜的表情,既然都在喜欢同一个男人,那么对付情敌有什么可以手软的呢? 她只顾着自己一厢情愿,却没有替杨千城想想,这愚蠢的作法等于要把他越推越远了。 这次二人所坐的商船并没有悬挂和来时那条一样的旭日卧波旗帜,船上的东主只有一位,带着三名伙计,船也小得多。大家在一条船上混得熟了,杨千城不禁漫不经心地打听他为何在大江上行船没人拦截。 商人笑了:“我只是个普通商人,这船并不是我的,我是向大江帮租的船只。这船上的水手都是大江帮的人,平时我只管他们的饭,连人带船的整数都已结给大江帮了。” 杨千城心道:原来如此!正想打听大江帮的底细,便笑了一笑:“如果以后我也要租船,怎么找大江帮管事的人呢?” 商人呵呵一乐:“大江帮的总舵就在船上,你到京城江边去找挂着旭日卧波旗的最大的那条船便是!带上银票去拜山,哪还有把你往外推的道理?” 杨千城恍然大笑:“哦!多谢指点!” 商人好奇道:“你们也要从京城去四川,不是要给四川唐门的唐老爷子拜寿吧?” 杨千城奇道:“赵老板,你从哪里听说唐门的唐老爷子要过寿?” 商人点头道:“我也是偶然听说。最近好多人要去四川唐家堡,给唐家老爷子庆祝六十大寿。那些人都是江湖打扮,江湖上的事我不懂,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他过个寿,干嘛这么多人巴巴地赶过去,大老远的!”他笑着摇了摇头:“换作我,有时间就多赚个几百两,花那么大功夫去送贺礼,又不是亲爹老子!” 杨千城没想到从这个普通商人嘴里还能听到江湖消息,呵呵笑道:“赵老板真是消息灵通啊,您是从哪听来的呀?” 赵老板哈哈一笑:“我专做参茸补品药材生意的,每年去长白山收一次人参、鹿茸,再把货供到各个行省大药号里面。你别看我的货少,这些东西至少也值个二、三十万两,所以花钱雇大江帮的船也是值得的。我最近给京城补了不少货,上货的时候在下家的店里听到议论。商量要往贵里送,送便宜唐老爷子看不上眼什么。我等着结账功夫,就来了三拨买人参、鹿茸送他的。” 言毕,笑看了杨千城一眼:“你也要去拜寿吗?礼物备了没有?我们是熟人,我便宜卖给你,八折,怎么样?” 杨千城正想不能空手回山,要给师父买些礼物回去,也就没有拒绝,笑道:“那就谢谢赵老板,帮我挑枝上好野山参吧!”这商人真正精明,三句不离本行,讲这个消息给自己知道也是为了卖货,哈哈! 赵老板果然拿了三枝成形的百年老参出来,放在桌上让杨千城挑选,杨千城选了一枝,双方讨价还价,终于以三百两成交,赵老板把人参用锦盒装了交给杨千城。 杨千城从他舱房中辞谢了出来,瞄了一眼甲板和舵桨边忙碌的水手,原来这些人都是大江帮的人,看来还须小心谨慎,一定好好嘱咐谢师妹和小迟、松涛,不要走漏了马鞍山那桩事的风声。(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回 江上遇敌 回到自己的舱房中,杨千城向谢婉亭和小迟、松涛都作了交代,让他们不要多和船上的水手交谈,注意隐藏行踪。三人应承了,自此在船上更加小心谨慎。 一天,谢婉亭坐在舱里笨手笨脚地绣花,杨千城陪着商人下棋,二人精力过盛的徒弟呆在船舱里好生无聊,站在师父身边看了会围棋,越看越无趣。悄悄溜了出去,在甲板上取出带鞘的青铜剑你来我往地嘻嘻哈哈击剑打斗耍着玩。 一艘六百料大船从小商船旁边开过,放慢了船速,这是一艘替朝廷运送官盐的大船,船上也是大江帮的人手。自家人在大江上见了面,彼此都是熟识,隔着船舷招呼起来。 大船靠向小船的船舷边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朝小船上挥手:“乌老大,你们好哇!” 小船上的船老大和水手也一齐站在船边向大船上抬头挥手:“雷香主,您好哇!各位兄弟好!” 大船上热热闹闹地一齐回道:“顺风顺水啊!”小船上开开心心地答道:“好哩!大伙平平安安!” 两船交错而过,大船上四道迟疑的眼光盯在正在嬉笑玩耍的小迟和松涛身上。二人玩得正起劲,浑然未觉。 已经驶远的大船船尾上突然站立了一个人,手上挥舞着二面青红小旗,开始向小船打起了旗语,笑容满面的乌老大凝神看着,脸色突然变了。船上众水手也瞧见了,读懂了大船的旗语,一齐看向乌老大。 乌老大点了点头,将右手往下一劈,作了个“杀”的手势。招了招手,众人一齐附耳过去,乌老大如此之般吩咐了一番,众水手听得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小商船停泊在了武昌码头。赵老板的伙计像往常一样做了饭,招呼大家开饭。 赵老板和杨千城一行的饭菜已经送到了船舱里摆在桌上,赵老板的伙计们则同大江帮的水手一起在底舱里吃。 当天菜色颇为丰盛,一盘红烧肉、一盘清蒸武昌鱼、一大碗青菜、一大碗油焖笋,还有一砂煲鱼汤豆腐。在船上住了多日,一直吃的江鲜,看见红烧肉小迟和松涛大喜,不停地下筷去挟。谢婉亭也胃口大开,吃了好几块。 见徒弟吃得太凶,杨千城倒不好意思下筷了,看着赵老板歉然一笑:“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这二个孩子长身体、食量大。”又作势用筷子敲了一下二个小鬼一齐伸在盘中的筷子,笑骂道:“不懂规矩,也不给主人家多留二块!” 小迟和松涛脸一红,醒悟了过来,伸回筷子改去挟鱼,对赵老板抱歉地一笑。赵老板不以为意:“不要紧、不要紧,孩子嘛!”把盘子往二个孩子面前一推,举筷相让:“来来来,多吃点!” 赵老板做了杨千城的生意,从长白山参农手里一百五十两收来的百年野山参卖了个三百两,刨去各种开支,净赚一百三十多两,有意要回馈一下,特地吩咐伙计在市集上割了二斤猪肉,买了一些时鲜菜蔬回来改善伙食。本来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乐得大方。 二名弟子见赵老板大方相让,心里欢喜,又怕师父责骂,一齐用眼去看杨千城脸色。见杨千城故作未见,二人大喜:“多谢赵老板!”又风卷残云地消灭起红烧肉来。 一顿饭直吃得二个小鬼一手扶桌、一手扶腰才站得起来,为了多吃肉连盛了三碗米饭,饱得直打嗝。伙计来把盘碗收拾下去,杨千城一行陪着赵老板喝茶。 小迟觉得精神困倦,眼皮发沉,脑袋晕晕乎乎的,不由自主地手一松,将茶盏搁在桌上,就枕在那条伸出的右臂上睡着了。茶盏翻倒,茶水流了出来,直沿着他的袖管流到紧贴着桌面的脸上,他都没有知觉。 松涛早将茶盏放在桌上,脑袋低在胸前睡着了,这时身体失去平衡,往一侧倒了下去,坐得离他最近的谢婉亭见了,赶紧去扶。不想才站起来,就觉一阵天眩地转,腿一软,眼一闭,手扶着脑袋倒了下去。 眼看松涛和谢婉亭就要交叠着一起摔倒在地,杨千城赶紧起身,快如鬼魅地一转身,双臂一伸,恰好将二人扶住。 看着左臂双眸紧闭的谢婉亭,单手摇了一摇:“谢师妹!”又转头看了右臂脑袋歪在一边的松涛,呼唤道:“松涛!”二人毫无反应。 杨千城长眉锁起,看向赵老板。刚才还和杨千城一起惊讶站起的赵老板,此刻也已经倒在地上,脑袋搁在椅子上,右手扒着椅背。除了自己,另四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意识全无! 莫非!莫非食物中被人下了迷药?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没有着了道呢?当然与自己内力深厚有关,但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杨千城脑中急速思索起来,由于弟子们和谢婉亭吃了太多肉,为了在赵老板面前不致太失礼,他今天唯一没有动过的菜就是——红烧肉! 是了!问题一定就出在这碗红烧肉上,吃得最多的二个孩子先倒了,接下来就是吃得也不少的谢婉亭,赵老板吃得不多,虽然一样昏迷过去,倒下之前还留了几分清醒能够扒住椅背斜靠下来,不致摔伤。 是谁干的呢?连赵老板也要放倒,难道!是大江帮?杨千城正要放下谢婉亭和吴松涛,去找清水来泼醒众人,听到舱外杂沓的脚步声起。立即扶着二人一同就地倒卧。闭上了眼睛,装作昏迷。 舱门被推开了,乌老大带着众水手,手中拿着大刀和绳索站了满屋。乌老大伸脚踢了踢赵老板的身子,又推了推小迟,最后来到倒在一起的杨千城、谢婉亭、吴松涛身旁,蹲下来,用手拨拉着三人的脑袋。 满意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嗯,都放倒了!”拍了拍一名水手的肩头:“小六,干得不错!” 对着众水手吩咐道:“除了姓赵的,把他们四个都给我绑了,送到武昌分舵!” 众水手点头应诺,一齐上前,将杨千城一行抹肩头、拢二背给五花大绑了,抬了起来。 放下一艘小船,跳上去二名水手,船上将四人扔了下去,下面二人接了,划着船向不远处一艘大船靠去。 那艘大船停在江边芦苇荡中,船身漆黑,是一座四百料双层楼船,桅杆上挂着旭日卧波旗,船头悬挂着两盏灯笼。 二名水手一前一后划着小船,杨千城四个被排放在船中间,小船平稳而快速地向大船靠近。来到大船前,二人收桨停下来:“我们奉金陵总舵乌老大命令而来,求见分舵主。” 大船上居高临下抱拳道:“顺风顺水!”小船上二名水手也抱拳回礼:“平平安安!” 对上切口,大船上立即放下一幅绳梯,二名水手向上招呼道:“我这里还有四个肉票,麻烦抛二条绳子下来!” 大船上依言垂下二条绳索,二名水手将绳索穿过杨千城被倒绑起来的双手,打了个水手结,晃了一晃,大船上开始向上提拽,杨千城和谢婉亭被提到了大船上,不消多时,小迟和松涛也就提了上来。二名水手亦攀上绳梯爬上了大船。 杨千城躺在甲板上,眯眼打量,看来大江帮的总舵和分舵都建在大船之上,这里应该就是乌老大所谓的武昌分舵了。 脚步声起,大脚上四名帮众扛起杨千城四人当先带路,乌老大的二名水手跟在后面,一起进入船舱。 这条大船的船舱进行过特殊改造,上层船舱是一个大厅,足以容纳二百来人聚会。上了楼梯,进了舱门,遥遥正对着一张高背座椅居中放置,下首是左右各五张椅子,椅子前方空无一物的大片空地。 四名帮众扛着杨千城等人,一直来到下首座椅前,将四人扔在地板上,上前几步,单膝下跪,抱拳道:“禀分舵主,金陵总舵乌老大派人求见,送来四个肉票!” 武昌分舵舵主骆一刀是个络腮胡汉子,长得粗豪,下首十张座椅上分别坐了十名香主。骆一刀听了禀告,心中奇怪,这总舵经年累月不来理会武昌分舵,怎么今天会派人来见?还带着四个肉票,葫芦里卖的啥药? 骆一刀一摆手,遣走部下,笑着对二位水手道:“多谢二位兄弟远道而来,究竟是什么事情,慢慢说来!” 水手冲上一抱拳:“分舵主,各位香主。这四人是在金陵搭船去四川的,今早总舵雷香主和我们在江上相遇,发来旗语告知,船上有马鞍山杀我帮兄弟的人,拿下!于是我们乌老大就派人在他们单独小灶的一碗肉里加了蒙汗药,把他们放倒。我们接了总舵指令要按期行船去重庆府,就近把这几个人给您送来,由您处置!” 骆一刀听完就明白了:这话说得客气,把人给送来,由他处置。总舵让拿下的人,他哪敢随便就处置掉了?事实上对方意思就是我忙着,请您把人给送到总舵去吧!还好,这事办完了,也算是功劳一件。 于是,骆一刀哈哈一笑:“二位请回去!转靠乌老大,这四个人我会着人送往总舵交给少帮主处置。” 二名水手见乌老大交代的话都说了,目的已达,就单膝下跪,行了个礼:“谢分舵主,谢各位香主,卑职等告退!”划着小船径自回去了。 马鞍山事件震惊了整个大江帮,连上一名香主58人无人生还,官府赶到时,尸体已经被人放火焚烧。 待到将火扑灭,发现行凶之人手段极其残忍,从身首分离的断肢碎片等切口都可以判断出杀人者精通人体构造,每一刀都准确切中关节,整个过程就与屠马宰羊无异! 白天行凶,一口气屠尽58人,还要放火烧尸,一切都显示行凶之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极端嗜血凶残。正因为如此,乌老大他们才用了蒙汗药而不敢明刀明枪地将杨千城四人擒住。 骆一刀等人举目观看这四名凶手,一名男子、一名女子、二名半大小子,从面相看来并无凶神恶煞之态。不禁怀疑:这样的四个人能够把58名帮中兄弟残忍杀害?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骆一刀亲自下手将四人点了穴道,吩咐属下把四人关押到底舱,明日一早再调船押运京城总舵。 假装昏迷的杨千城将双方对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待到骆一刀亲自下座来点穴,他早就暗中运起“盘功易筋经”将经脉移位,点他点个空。 四人被大江帮帮众扛到了底舱,扔在角落里,退了出去,从外面把钢条插上,闩住了底舱门。 杨千城将臂轻轻一振,绳索顿时绷断。给二名弟子和谢婉亭将穴道解开,绳索解开。晃亮火折在底舱中观察起来。 原来底舱是用来储存粮米、蔬菜和淡水的所在,杨千城端着水瓢,大喝一口依次朝仍在昏迷中的三人脸上喷去。三人很快悠悠醒转,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冒出一句:“师父(城哥),我们怎么在这?” 杨千城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三人轻声。压低声音将前因后果说了,小迟和松涛这才后悔不该跑出船舱来玩耍,原来早上那条大船上有马鞍山弃刀逃跑的二个活口!连忙向师父认错道歉,杨千城抚了抚二人的后颈,笑道:“没事!” 谢婉亭轻声问:“城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呢?” 小迟和松涛心上不禁惴惴:“师父,现在是在大江帮的地盘上,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我们能逃出去吗?” 杨千城轻声道:“莫慌,等到夜深人静,他们都睡下了,我们就杀出去!”转头看了一下谢婉亭:“谢师妹,小迟和松涛就交给你了,你要带着他们赶快逃出去,其他的我会处理!”将心中的打算说了一遍,众人点头。 四人在底舱里默默运气调息,杨千城凝神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船上的人声、脚步声渐渐隐去,直到归于寂静,是动手的时候了! 杨千城一跃而起,徒弟们和谢婉亭闻声而起。来到楼梯下,杨千城轻快地步上楼梯,爬到中间停了下来,暗运“金刚三昧掌”,将双掌缓缓推出,贴上底舱盖板。只听“崩”地一声闷响,门外钢条应声而断。 杨千城将手一顶,盖板向外推开了,他轻轻跃上,四下观察了一番,向下伸出手去,招呼三人快快上来。 谢婉亭带着小迟师兄弟轻手轻脚地爬了上来,轻轻将盖板复原,钢条虚掩着。迅速躲到暗处。 杨千城待三人上来,提气纵身跃上桅杆,搜寻值夜巡更之人的踪迹。居高临下,自是一览无余。心中盘算了一番行动路径。 宛如一只大鸟疾速扑落左舷,欺上二名提着灯笼巡逻的帮众面门,点上昏睡穴。左手轻轻接过即将落地的灯笼,不令它落地发出声响。 又纵身跃上楼船上层,一个倒翻,轻捷无声地落在二楼船舱过道上,双掌劈在后颈,将二名值夜人打晕了过去。 向船后一层舵舱跃落,将躲在门边值更偷喝酒的帮众打晕。身形向右迅速移去,正迎上在右舷巡逻的帮众,未等他惊呼出声,已是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左手将灯笼接住。 如此六名巡更值夜的大江帮众已经全部摆平。杨千城提着灯笼,来到三人藏身之处,将灯笼递过,交松涛拿了。掏出玄铁匕首割断绳索,放下一条小船,再放下绳梯,让三人上了船。 三人划着小船向不远处停泊在岸边的商船靠去。四人的兵器、行李和马匹还在小商船上,包括那根要送与师父的野山参,自然要去取来! 目送小船安全地靠岸,谢婉亭跃上了商船。杨千城就在船上逐间搜索起来,第二层是分舵议事大厅,推开大厅另一侧舱门,里头有一间堆满书信和文件的书房,看来是分舵主的办公之处。第一层就全部是卧舱了,杨千城从呼吸声判断,这条船上至少住了百二十人。 其中有一间房内只传出了一道均匀的呼吸声,能够住一个单间舱房的必然是分舵主了!擒贼先擒王,要找的就是你! 杨千城悄无声息地用“金刚三昧掌”震酥从里面插上的木门闩,轻悄悄地靠近了骆一刀的床铺,一柄玄铁匕首抵上了他的脖子。 骆一刀被冰凉的匕首抵上颈子,立即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看到床前站立着的杨千城,无比惊骇! 明明亲手点了他的大穴,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床前,还用匕首比划着自己的咽喉?想到马鞍山凶手残忍的手段,他身上起了一阵寒噤,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冬夜清寒的月光透过舷窗斜照在杨千城的脸上,这张脸平静安详,甚至还带着笑。骆一刀的恐惧却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更加害怕,他想要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回 四川唐门 杨千城轻轻地开口了:“分舵主,有件事杨某要告诉你,我等并不是马鞍山的真凶。不过我劝你们还是放弃报仇这个念头,因为你们的实力还差得太远!” 骆一刀料不到他会这样说,不禁开口问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杨千城轻笑道:“我只想让你们多睡一会,不要碍我的事!”不等骆一刀开口,杨千城将他以重手法点了昏睡穴。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他潜入每一间舱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房中人全数点了昏睡穴。想起六名被摞倒的值更人,快十二月的天气,在露天受一夜冻,岂不是要没命? 心中叹了一口气,一手提二个,打开底舱门,将人扔了下去,把六人全部扔下底舱。看了看全体陷入昏睡的大江帮分舵,他微微一笑,有十二个时辰,足够跑出他们的势力范围了! 谢婉亭已经得手,将黑龙和黄金四蹄包上布,悄悄从商船上牵了出来,行李兵器也已经取了出来,已让小迟师兄弟牵着马藏身岸上,她摇着小船返回来接杨千城。 杨千城远远看到小船上一点灯光,凌空飞起,施展“峨嵋水上飘”直向小船上扑落,尤如一只大鸟居高临下滑翔而来,五丈距离一跃而过,轻轻巧巧地落在小船上。 谢婉亭被他这一手轻功吓了一跳,本以为他会掉在水中,毕竟距离还远,没想到他竟然轻轻松松、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小船上,心中不禁得意未来夫婿有这样高强的武功,看来峨嵋掌门之位非他莫属了! 想到这里,卖力地将小船掉转方向直向岸边划去。离岸尚有三丈,杨千城已经等不及,一托谢婉亭手臂,纵身掠起,二人立时腾空向岸上扑落。 迅速向小迟师兄弟藏身之处奔去,连夜改走陆路向四川而去。 四川重庆府唐家堡即是饮誉武林的暗器家族——唐门的根据地。“宁遇阎罗王,不惹唐门郎”,唐门以暗器和火器雄踞蜀中,历代唐门子弟擅于发明各种各样的新式暗器和火器。唐门没有固定的武功路数,招式总是随暗器的升级换代而不断变换,令人生畏。 虽然已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但唐门世代仍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作为一个典型的家族式江湖门派。所谓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对他们均无意义,他们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只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 所以当杨千城听说唐老爷子要过寿,武林人士纷纷前往道贺的时候,他觉得不可思议!唐门素来独来独往,峨嵋与唐门同在四川,都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可能突然开门迎客,大办寿宴? 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正因为这份好奇,杨千城带着谢婉亭一行,特意绕道往重庆府而来,准备一探究竟。 明初重庆卫指挥使戴鼎奉洪武帝之命剿灭明玉珍短命的“大夏”政权后,扩建重庆旧城,按九宫八卦之数建造城门17座。以朝天门规模最大,门上书有四个大字:“古渝雄关”。此门随东逝长江,面朝天子帝都应天府,每于此门迎御差,接圣旨,故名“朝天门”。 朝天门一带繁荣无比,市集商铺林立。有露天戏台表演着“吞火、喷火”之术,看得小迟和松涛鼓掌不停,连连叫好! 二人来自安徽,进入四川地界,处处好奇,不时回头向师父和谢师叔问长问短。杨、谢二人重回故里,听到熟悉的乡音,吃到久违的四川小吃,也是兴致盎然。 二大二小牵着马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慢慢前行,沿途观赏,谢婉亭又犯了老毛病,钻进一家胭脂水粉店不肯出来了。杨千城和小迟、松涛实在不好意思陪她进去挤在一堆姑娘大嫂中间,只好牵着马匹等在外面。 小店门口女人出出进进,生意好得出奇,就算已经站在角落,仍有人嫌他们挡着路,更多是投来好奇一瞥,毕竟这大小三个男人站在胭脂水粉店门口的场面还是很稀奇的。 三人被女人们的眼光瞧得脸色泛红,羞窘难当。正在这尴尬的时刻,里头传出了争吵声,三人一听就听了出来,其中一名主角正是谢婉亭。 仔细一听,原来是她与另一名女子都看中了同一盒口红膏子,恰好只剩了最后一盒,所以各不相让,争执了起来。 杨千城心中叹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钻进了店中,一把拉住谢婉亭的腕子:“谢师妹,这盒东西就让给这位姑娘好了,赶明儿给你买更好的!” 谢婉亭正在生气,这盒口红膏子是天竺国来的,虽然价格贵了些,但有一股奇香,颜色也像玫瑰一般娇艳纯正,一看就喜欢了。谁知偏有人要来抢,一定也要这一盒。 店家好不为难,总共进了三盒,试着卖,价钱一盒抵寻常的五盒,很难卖动,一月过去才卖掉两盒,不想今天最后一盒让二位小姐抢了起来。 谢婉亭嘟着嘴:“城哥,这是天竺国的货色,不是哪里都买得到的!” 杨千城劝道:“京城一定有,下次给你买二盒。”见她仍然不甘心,就伸出一个手掌:“五盒行吧?各种颜色都买!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好啦!走吧。”一边拉着她往外走。 铺里的姑娘、大嫂看到杨千城对谢婉亭这样大方迁就,都露出了羡慕之色。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有一位大嫂拍了拍谢婉亭的肩膀:“要得,要得,妹子,有这样好的汉子比啥子都强!” 谢婉亭这才转怒为喜,一把挽住杨千城的胳膊,挑衅地看了那名少女一眼:“我不要了!就让给你好了!” 那名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对慧黠的杏眼,樱桃小嘴总是上翘撅起,鼻子小而尖挺,肌肤白里透红,有一股任性刁蛮的气质。 自从杨千城走进来,她起初以为对方来了一个帮腔说话的,没想到这青年男子竟哄着和自己抢东西的女子放弃争夺,与他一同离开。目睹他百依百顺地哄着谢婉亭,又听到众女子的羡慕私语,那大嫂一语道破天机,谢婉亭转怒为喜,都落在她眼内。她突然觉得那盒口红膏子算什么?! 原来那女子身边还有真正的好宝贝!此刻她的兴趣已经不在那盒口红膏子上面了。谢婉亭示威炫耀一般地挽着杨千城从她面前过,她恨得牙根痒痒,将口红膏子往柜台上一拍:“我也不要了!” 店家傻眼了,本来还是二人拼抢的香饽饽,突然之间又变成谁都不要了,这算啥回事哦! 谢婉亭和杨千城带着小迟、松涛牵着马正要离开,少女从店里奔了出来:“喂,站住,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谢婉亭回眸一看,笑道:“已经把东西让给你了,还打听人家姓名做什么?想谢我,就不用了!” 少女睨了她一眼:“我问的不是你,我问的是他!”用手一指杨千城。 杨千城一愣,用手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疑问道:“我?” 少女点了点头,圆大的杏眼闪闪发光,唇边绽着微笑。杨千城抱了抱拳:“在下,峨嵋派杨千城!” 少女点了点头:“杨千城,我记住你了!”带着一副自信表情,转过身笑着走了。 谢婉亭白了她一眼:“莫名其妙!”杨千城错愕地看着少女的背影,摇了摇头。四人也未多想,牵马向唐家堡而去。 唐家堡遍布各式各样的机关暗器,很多甚至连唐门中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保持唐门的秘密,同时也少生枝节,唐老爷子并不在堡内待客,只在唐家堡外临时搭起了许多吊脚竹楼。 唐老爷子过寿之日定在明日,已经到了许多江湖人物,在唐家堡大门前登记后,由唐门弟子领入指定的竹楼。 各门各派都送来了贺礼,登记处的唐门子弟忙于造册登记,一边收进贺礼,一边回赠一份礼物。 杨千城并不急于登记,峨嵋与唐门距离不远,一定也接到了消息,说不定能够在这里见到众位师兄弟。 竹楼有二十来座,到处都是人,一点头绪也没有,往哪里去找?杨千城拦住一名唐门弟子,拱手施礼:“这位仁兄,请问峨嵋派可有人到了?” 那名唐门弟子谦和儒雅,皮肤白净,总是脸带微笑。闻言也对杨千城拱拱手:“兄台,你若要找峨嵋派的人到乙字号竹楼去就是了!”用手指了一下方向。 杨千城赶紧谢过,按他的指点找去“乙”字号竹楼,将两匹宝马栓在竹楼下,带着谢婉亭和二名弟子上楼。 听到脚步声,楼上的人迎了出来,在吊脚楼的门廊下照了面,又惊又喜,拥抱在一起,互诉别情!原来二师兄习仲文和众师弟们都来了,只留了大师兄王青峰在观中侍奉师父。峨嵋各支派也派了人来,由碧云观牵头带领着一同前来观礼道贺。 谢婉亭闻言大喜:“习师兄,我师父也来了吗?” 习仲文笑道:“静空师叔未来,派了二名师妹随同前来。”谢婉亭听了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挺高兴。毕竟能够见到平素亲近的人了。 众人赶紧进屋叙话。这竹楼建得相当简单,楼上隔了几间房间,下面就是统铺,屋子正中一个火塘,用青石板隔挡用来烤火取暖和煮食。 峨嵋派人多,只得将女弟子安排在楼上,众男子一齐在地下睡统铺。谢婉亭和师妹们见了面亲亲热热地上楼叙旧去了。 杨千城和众师兄弟一起坐在火塘边,和各支派的弟子们都见了礼,一齐聊天。这才明白了这回唐门举办寿宴的原因,以及各门各派都巴巴赶来的用意。 唐门对于暗器、毒药的痴迷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历代唐门掌门都以研究出更新型、威力更强大的毒药和暗器为已任。 一位没有任何建树的唐门掌门在族谱中的仅能留下一个名字,连子孙都失去继任掌门的资格,要改由别支继承。同时宗祠内牌位也要靠边,换上接任掌门一支享受居中的尊位。 因此,唐门历代掌门都关起门来不理世事,铆着劲闷头搞研究。如今的唐门掌门唐见贤年已七十,唯一的儿子与儿媳因醉心毒药制炼,不幸伤及自身,英年早逝,只遗下一名孙女唐心瑶。姑娘年纪不大,才十六岁,却是天生的毒学奇才,竟然被她协助祖父研制出一门厉害暗器“飞雨散花”。 唐老爷子穷极毕生之力,搭上了儿子、儿媳性命也没能搞成的玩艺,竟然被小孙女给攻克难关,造出了更加阴毒凶险的暗器,这样终于保住了自己这一支在唐门的掌门地位,百年后可以安心去见列祖列宗了。 老爷子很高兴,把孙女当成了宝,宠上了天。可是唐家掌门历来由男子或者招赘夫婿在家的女子担当。这就意味着,小孙女挑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就接不了掌门大位。 唐老爷子没法,就广发寿帖,遍请武林同道,请大家来参加寿宴,同时观赏新暗器“飞雨散花”的面市表演,并声明凡来道贺的江湖同道,都可以得到唐门一件礼物回赠。 唐门太过神秘,特立独行,制毒、用毒,使暗器的声名又如此如雷贯耳,此番难得地开门迎客,当然是吸引了江湖人士的眼球。一时众人趋之若鹜,特别是与唐门有姻亲关系的江湖人物有意无意将唐老爷子意图栽培孙女接班的消息放了出来,动脑筋的人就更多了。 唐门立掌门的规矩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联想到唐门一反常态的作法,各门各派和武林世家基本都猜中了唐老爷子的意图。这样的好事当然要来! 第一,唐心瑶不但美名在外,而且是唐门后起之秀中最年轻、最有天份的一位,将来会成为下一代唐门掌门。成为她的赘夫不但可以抱得美人归,而且江湖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唐门的人行走江湖那是无人敢惹,何况是唐门掌门的夫婿! 第二,唐门的新暗器威力如何?实在令人猜疑和好奇,借着贺寿之机来掂掂份量,领领世面也不错。 第三,参加道贺,就能得到一件唐门礼物回赠,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唐门秘制毒药从来无人可解,只有唐门中人才有解药,得罪了唐门中了毒,想求一粒解药难于登天。如果能得到唐门任何一种暗器,打斗拼命时都可以大振声威,关键时刻还能够救命。不管唐门的礼物是什么,都是不能错过的机会。 所以一定要去,礼一定要送,要送得重,要吸引唐老爷子的注意,能够把唐心瑶娶到手就等于得到了唐门的一切! 但凡有些进取心和雄心壮志的武林世家、江湖门派,都以与唐门联姻为荣,有个强有力的亲家就是握了一手好牌,随时可以出来撑腰壮胆。 唐门的特点就是:从不计较什么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只管自己头顶一片天。有人捅到唐门的手脚枝丫,唐门毫不含糊就出来自卫。这就是唐门!这样的亲家谁不想要? 只是唐门难得与外族联姻,现在有这样大好的机会出现当然要好好把握!这是一个拉拢唐门,将他捆绑到自己阵营的大好机会。 各门各派都挑了门中年轻才俊远赴川中,只少林一派兴致缺缺,因为少林派大都是严守清规戒律的出家人,本身已是武林第一大派,自然更少了营谋争取的兴趣。空闻大师只派了师弟空性大师带着三名俗家弟子送上一份亲笔手书的寿字和一张亲绘的松鹤图。 武当派张三丰真人座下也大多是道士,只有少数俗家弟子,武当派虽然新兴,但实力强大、势头迅猛,已是江湖第三大派。张真人性格脱俗清高,对于唐门的好处和利益并不放在心上,派人前来纯属好奇“飞雨散花”。 峨嵋派就不同了,五花八叶支派众多,内部对掌门之位的争夺就没有停止过,如果有了唐门的姻亲关系,那本支的势力必然就会盛过其他。所以各支都撺掇华阳真人组队参加。青城派报名最多,华阳真人与松石本就暗中较量了一世,也不甘落后把弟子们几乎全派了出来。 除了僧门元空大师和化门静空师太比较淡定,其他各支都非常踊跃。元空大师的淡定也是没办法的事,门下全是吃斋茹素的和尚;静空师太就更加淡定了,门下全是女弟子,没她们什么事,纯属参观“飞雨散花”而来。 所以少林和武当一起合住了“甲”字楼,峨嵋一派住了一栋“乙”字楼。各门各派和各江湖世家仍在陆续到来。唐门明日的寿宴一定甚有看头! 杨千城心中叹了口气,江湖上你争我夺的,连带婚姻大事都沾了功利色彩,不惜把子侄和徒儿送来唐门入赘。反正自己是订了亲的,纯粹来看看热闹吧,不知唐小姐会选中哪家儿郎? 他是不知,他自己这门亲事也是带了功利色彩的,是静空师太循循利诱,才令爱徒心切的师父应承的。若是知道,此刻只怕超脱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回 飞雨散花 杨千城心中好奇,问道:“二师兄,我们峨嵋派送了什么贺礼?” 习仲文笑了一笑:“我们送了一对百年佛掌参,师父亲自写了幅墨宝一齐送来。” 杨千城追问道:“唐门回赠的礼物是什么?让我瞧瞧。”习仲文递过一个小盒,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粒黑色药丸。 杨千城一笑,将盒子盖上,递还与他:“且看明天好戏吧!” 第二天辰时三刻,唐家堡沉重的铸铁大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行人,当先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二道寿眉垂下,额眉高隆,颇有些南极仙翁的风范。莫看他样貌慈祥,正是江湖上闻之变色的唐门掌门,此次主人翁——唐见贤。 身旁有一位少女半扶着他的臂膀。这少女长得娇小可爱,大大的一双杏核眼,微微上翘的樱桃小嘴,尖挺小俏鼻,白里透红的苹果肌,不正是那名与谢婉亭争抢口红膏子的少女? 杨千城哑然失笑,这世上的事情竟然会这样巧!回头一看谢婉亭,脸色果然不好看。 二人身后跟着十名唐门弟子,是分管唐门毒药配方与提炼、暗器设计与制造、解药制作与保管,以及警卫防护、训练子弟、分配任务、巡逻保卫等工作的嫡系十长老。 唐见贤向众人抱了抱拳,朗声大笑,声若洪钟:“老朽承蒙各位江湖同道看得起,前来捧场贺寿,已在堡内略备薄宴,请各位武林同道赏光!”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当先转身进入城堡。 唐门护卫部长老唐钟离立即出列,朗声宣布规则:“各位,本堡内机关众多,为了各位性命安危着想,请各位跟随我唐门弟子行进,中途不得随意走动。否则,请恕唐门爱莫能助!” 各栋竹楼前均由二名唐门弟子带领各门派向唐家堡行进,一名在前、一名断后,以监视和防范有人离队擅自行动。 进得堡内,唐门弟子列队二旁,人墙直延伸至正门大厅。虽是列队欢迎,其实也有防范外人乱闯乱逛的用意。 宴开百桌,大厅仍是宽绰有余,唐门经营数百年,确实是根深蒂固,实力非常!杨千城四下打量,这大厅只有一处直通大门的出口,门口由唐门弟子列队守卫,其他道路都已由人墙封堵,休想离开大厅向别处游走。 桌上冷菜已有,待众人坐定,唐门女弟子开始上热菜,须臾而就。唐见贤一捋寿眉,端起酒杯道:“感谢各位光临唐家堡,为老朽贺寿,唐某先敬各位一杯!” 众人连忙一齐举杯,贺道:“祝唐堡主松柏长青、福寿永康!”却端着杯不敢先喝。唐门的酒菜焉知有没有加料? 待唐见贤饮了,众人才仰脖一同干了。其实这也是多此一举,以唐门的毒术与暗器手段,下毒于无形,要防哪里防得了?只能是自我安慰、心里太平一点罢了。明明是来贺寿,又怕饮食有毒。既要赶来巴结,又要心里害怕,矛盾至此! 唐见贤心知肚明,当下举箸吃菜,将桌上菜色都吃了一遍,众宾客这才敢吃将起来。唐心瑶一双杏眼在座间逡巡,见了这般光景心中好笑,究竟年轻藏不住,脸上也泛起了笑意,在笑众人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一双杏眼在座中继续搜寻,落到了杨千城脸上,灿烂一笑,一脸得意:“呵呵,我找到你了!” 杨千城与她目光交汇,礼貌地点头微笑一下。唐心瑶笑得更欢,露出了一排贝齿。 谢婉亭坐在杨千城旁边,顺着他的眼光望了过去,见了这一幕,心头妒火熊熊,对着唐心瑶投去不满的一瞥。伸手挟了一块辣子鸡到杨千城碗里,柔声道:“城哥,愣着做什么,快吃点菜吧!” 众师弟一齐起哄起来:“哎呀,三哥,你太幸福了,我们没人疼没人爱,要忌妒死了!”谢婉亭脸一红,笑出一朵浅浅梨涡,也给千城8名师兄弟一人挟了一筷。众人谢过一齐埋头吃了起来。 成功转移了杨千城注意,谢婉亭瞥向唐心瑶,梨涡深深,心道:“城哥是我的人,你想也不要想!” 唐心瑶樱唇一撇,心道:“谁叫你总是和我看上同一样东西,我偏要与你抢,看是谁厉害!”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唐见贤起身引着众人步出大厅,来到厅前广场上。唐门弟子已经撤开人墙,众人这才发现连接唐家堡大门和大厅的是一个巨大广场。 唐门弟子虽后撤,但仍旧以人墙把守着各个出口。唐见贤笑道:“请诸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请大家欣赏我唐门的最新研究——飞雨散花,还请大家评说一二!” 说完笑着向唐心瑶点了点头,唐心瑶轻盈地走到广场正中,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来,是一个泛着乌黑光泽的圆筒,不过四寸长,恰盈一握。 她轻轻点了一点头,广场中心突然呈放射状陷落八个线形凹坑,从坑内“轧轧”升起许多人形靶子来,看支撑物应是由钢板浇铸而成,斜着升上来,线形凹坑立即消失,取而代之内外几道环形凹坑,这些人形靶子开始循着环形轨道活动起来。 唐心瑶站在当中,模拟成了被人团团包围的情境,她飞身旋转,同时按下机簧,伴着爆破声,从黑筒中射出一枚弹子,中途爆开,飞出许多细如毫发的银针呈扇形向人形靶子激射而去。她身形旋转之中,按下四次机簧,几乎同一瞬间弹子爆开,漫天银针尤如绵绵细雨散开来。 她裙裾飘摆,面带微笑地落在地面,负手而立。众人向人形靶子看去,俱是大骇! 这人形靶子外罩的衣服上已经扎满银针和弹片,四面八面俱已招呼到,密密如同刺猬一般,针体没入,只余一截针尾,这要是射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唐心瑶灿烂一笑,将头轻轻一晃,上来十名唐门弟子,手法飞快将这层套在人形靶子上的外衣撕落,所见景象令众人更是胆寒! 原来外衣下面,还将一些猪肉绑在了钢板制成的人形靶子上,外衣一撕,看到扎针之处,猪肉已经泛黑,针眼开始冒出黄色脓水,“扑扑”地冒泡。 这才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已经毒发到这种程度,若是这种毒针扎在人身上,岂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众人心头恐惧,对唐门的忌惮更深几分。谢婉亭面色灰败,二名师妹已经别过脸不敢再看。 谢婉亭心道:还好这丫头昨日没有使毒,否则我今天焉有命在?!将眼光看向杨千城,只见杨千城长眉紧锁,双唇紧抿,盯着人形靶子面目严峻。 正在这时,“扑扑”声大作,那些猪肉已经全部化为脓水沿着钢板流淌下来,将捆绑猪肉用的麻绳也腐蚀贻尽。从唐心瑶表演到现在猪肉毁尸灭迹也不过一盏茶功夫,这毒性好生剧烈,发作得好快! 众人心底冒出“嗖嗖”凉意!唐见贤游目四顾,对这种效果相当满意,鼓掌而笑:“瑶儿表演得很好,动作和时机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大家以为如何?” 谁还敢说半个不字?一个个开始跟着鼓起掌来。唐见贤笑着解说道:“这飞雨散花是老朽三代人的杰作,银针如漫天飞雨,弹片四射如天女散花,是我唐门的最新暗器,比天女散花毒性更为剧烈、威力更强、攻击范围也更广!一次能够连射四发,装填弹药后可以继续施放。” 众人听得脸色愈发难看,少林空性大师连宣佛号,心道:“罪过、罪过!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因此丧身。” 杨千城心道:这东西杀伤力强大,若是落到邪魔歪道手中,就是江湖的一大浩劫!口中脱口而出:“东西虽好,也要看怎么用了!” 唐见贤扭头看去,只见一名长眉入鬓、英气逼人的青年站在人群中双目炯炯,略带思索。心头诧异,武林中人见识“飞雨散花”威力后俱已震住,无人开口,唯独这年轻人与自己唱反调,看来确有些胆识! 当下一笑:“年轻人,你且说说看!” 杨千城轻轻一笑:“譬如一把刀,厨子用来做菜、蝥贼用来打家劫舍、侠客用来行侠仗义、杀手用来草菅人命,这把刀造了许多杀孽,它有错吗?没有!不同的人来用它,会用在不同的地方,用出不同的效果。” 唐见贤听了,保持着微笑,整张脸看不出真实的情绪,显得高深莫测。杨千城扫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这飞雨散花确是一件好东西,是唐门高度智慧与才华的结晶,关键就看怎么来使用它了!用得好,就是造福人间的宝物,用得不好就是修罗屠刀。所以好与不好,存乎使用它的人一念之间。” 唐见贤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年轻人,好见识!好勇气!” 又面向人群,面容一正:“我唐门素来独来独往,不计较世人眼光。从不自命为名门正派,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只要老朽在日,唐门秘技只用来自保,绝不会用来害人。朝代更替、江湖纷争俱与我等无关!” 用目环视了众人一圈,笑了一笑:“老朽这样说了,各位还有什么疑惑吗?”杨千城抱拳道:“唐掌门襟怀磊落,晚辈佩服!”众人俱是心中稍安,一齐附合。 唐见贤一捋寿眉:“老朽见到今日来了许多江湖后起之秀、各派青年才俊,唐门与江湖朋友久未往来,既然难得相聚,自然要多多切磋,增进一下了解和见识。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多半是冲着这个而来,终于见他点到正题,心情自刚才见了“飞雨散花”表演的惊惧,转化为与唐门结亲的迫切。唐门越来越强大,唐门暗器经刚才一番表演,势必在江湖上形成更大的震慑力。既然唐门对外界是非毫无兴趣,那么将它拉进自己阵营的方法唯有联姻一途了! 听见众宾客一迭声地叫好,唐见贤微微一笑:“那么就由我唐门弟子先行下场,等候赐教!老朽的孙女心瑶会最后下场,还请大家不吝赐教。”话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只有打败唐门高手,才能晋级到唐心瑶面前。 一名皮肤白净,总是脸带谦和儒雅微笑的唐门弟子,站到场中,向着四下抱拳道:“在下唐清远,向各位求教!”杨千城一看,正是昨日为自己指路的那人。 霹雳堂新任掌门雷少霆一跃上场,向着唐清远一抱拳:“雷某特来讨教!” 霹雳堂老掌门新逝,长子雷少霆接任掌门。霹雳堂与唐门曾合作开发出集火器与暗器威力于一身的“天女散花”,当年双方合作的条件就是结为儿女亲家,虽然两家结亲仅此一次,但说起来,雷少霆还是唐心瑶的远房表哥。他此来,是志在必得! 一言刚落,拳风呼呼直向唐清远面部劈到,唐清远闲庭散步一般地站着,待拳风快要接近面门,才微微一晃,堪堪避过。 霹雳堂地处江西,赫赫有名的雷氏家族以制造极其厉害的炸药、火器而称霸武林。霹雳堂不仅制造而且还大量贩卖火器,获利甚丰。富可敌国,财雄势大的霹雳堂因此数百年声名不坠。 只是霹雳堂名声虽响,却并非以武功取胜,霹雳堂祖先曾以“混元霹雳掌”享誉江湖,但后世子孙承继万千家财,从小养尊处优并未真正下苦功习武,以致如今的霹雳堂只是靠着火药和财富支撑着偌大的门面。这正是雷少霆急于与唐门联姻的原因。 雷少霆的“混元霹雳掌”声势虽然惊人,出掌之间带着“轰隆隆”的雷鸣之声,但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未能发挥出这掌法的真正威力!唐清远总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等到掌风快要袭到之时,才疾如闪电地变换身形一闪而过。 转眼间,已是闪过了五招,雷少霆花了不少气力,连他的衣角也没摸到,心中焦躁,暗掂二枚霹雳弹在手。又一掌“霹雳奔雷”向唐清远的胸前推到,掌中二枚霹雳弹同时弹出,在掌风催动下燃烧起来,二个火团连同掌风一齐向唐清远袭来。 观战的众人不料雷少霆使出这招,俱是一惊,还没来得及为唐清远担心,这名少年自袖出扬出一阵烟雾失去了踪影,这烟雾一触及火团,火团立即熄灭。雷少霆的眼睛为烟雾所迷,无法视物。只觉后背一麻,已经被人点上了“督俞穴”顿时僵在当场。 烟雾散去,唐清远依旧谦和儒雅地笑着,向雷少霆作了一揖:“雷掌门,得罪了!”拍开了他的穴道,退后一步向场下微微点了点头。 雷少霆当众出丑,但实在是武功差了太多,只能心有不甘地下场。这名少年虽然始终闲适微笑,但身手快如闪电,众人俱是未看清他是如何制住雷少霆的。但都看出来他的武功比起雷少霆要强出许多。 又有人跳上场中,向唐清远抱了抱拳,自报家门道:“在下华山派于风华,向唐兄讨教!”挽了一个剑花,蓄势以待。 唐清远双手一抖,从袖中弹出二柄短剑,剑身狭长,形式柳叶,泛着幽蓝的光泽。原来,他的兵器是袖底剑,并且剑尖喂有剧毒! 于风华心中警惕,运起紫霞神功护体,一招“金雁横空”,左足提起,手捏剑诀,右手长剑斜挑横空,向唐清远上盘攻来。 唐清远双手一振,袖底剑交互挥舞成二道耀眼光环,左手剑攻向于风华握剑的右手,右手剑迎击于风华的剑身,形成一记绞杀。 于风华或弃剑或伤手,眼看难以避免。不料他松手后突然剑交左手,右手撤回避过唐清远左手剑攻击,一剑“白云出岫”反削向唐清远的右耳和面门。剑法纯熟,威力与右手毫不逊色,原来这是一名罕见的双手剑客。 唐清远微微一惊,迅速将头一低,双手向前一挥,直划向于风华的肚腹,闪得稍慢些,就要开膛破肚了! 于风华也不示弱,肚腹一缩,回剑一式“无边落木”剑尖朝下挡住两柄袖底剑,绞了一绞,向外一震,将唐清远的袖底剑弹了开去。 唐清远被他的长剑一绞,再向外一推,顿时与他的距离拉远,他双臂一推,二柄袖里剑竟然突然离身飞射了出去。 于风华一惊未料到有此一着,赶紧挥剑拨挡,只是这袖底剑来势刁钻,一柄直飞肚腹,一柄却突然转向飞上肩头,在他肩膀处划了一道。一击成功,二柄袖底剑突然“嗖”地回到了唐清远手中,仍然恢复如初。 动作太快旁人没有看清,杨千城和空性大师等高手倒是看清楚了,这二柄袖底剑尾部系着一根细细的天蚕丝,因此才能自动缩回唐清远的袖中。唐门暗器果然名不虚传,处处匠心独运,有着巧妙机关。(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回 麻烦不断 剑尖淬毒,被划伤肌肤的于风华心头一凛,加快动作,一招“无双无对”快速凌厉地圈向唐清远右臂与前胸。 “无双无对”意即此剑一出绝无回环余地,必有伤损,不是伤人就是自伤,这一剑盈足内力,疾快无比,将唐清远的右臂与前胸笼罩在剑圈内,护臂则刺胸、护胸则伤臂,没有两全之法。 唐清远将身子向后一仰,袖底剑脱袖飞出,右手剑直击于风华剑身,左手剑袭击于风华腰侧,于风华的剑招被右手剑击中震偏少许,左手剑已经向腰肋袭到,只得迅速回剑自救,脚下后错一步,剑交左手,顺势一挡,险险避过。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五十余招,毒性渐渐发作。于风华中毒后急切取胜,心火上升,加快了毒发。由于此次比武属切磋形式,唐清远身上装备都是无毒或微毒的暗器,否则焉有命在? 于风华的脚步渐渐虚浮,唐清远跳开一丈,伸手阻拦道:“于兄不要再打了,赶快服下本门回赠的礼物,立可痊愈。否则就晚了!” 终究是性命要紧,于风华只得抱一抱拳,跳下场自去服药了。众人这才知道,唐门为何回赠一枚药丸,原来就是用于今日切磋中毒后解毒之用! 唐清远已是胜了二场,于风华是五岳剑派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也不过五十多招就毒发下场,还有谁敢上场?有解药在手,性命当然无忧,可是打不过唐清远,还是到不了唐心瑶面前。送来厚礼,联姻不成,至少保得一枚千金难求的唐门解药才划算! 唐清远在场中站了许久,无人上前,正想下场。有一人跳了上来,正是在伏虎寺峨嵋论剑时败于杨千城手下的阳泉子。看他一身道士打扮,唐清远皱了皱眉头。这场切磋实质上是为未来的唐门掌门物色夫婿,这道士来掺合什么? 回头一看唐见贤和唐心瑶,二人表情怪异,不过事先并未言明要招婿,只说彼此切磋,增进了解,倒也不能赶他下去。只能微微点了下头。唐清远会意,抱拳道:“这位道长请了!” 阳泉子嘿嘿一笑:“贫道峨嵋派青城山阳泉子,向檀越讨教!”人群中议论声起,大致是在讥笑小道士异想天开瞎掺合。阳泉子突然上台,大出峨嵋派众人意料,听了众人议论一齐感到颜面无光。 阳泉子的“松风剑法”杨千城是见识过的,此人剑术高超,年纪轻轻已经掌握了以气驭剑之术,是罕见的剑术奇才。杨千城如今在剑术上能有如此造诣,还有一半要归功于在他身上得到的启发。 阳泉子自背后抽出长剑,左手握剑,挽了个剑花,一式“松波载雪”剑芒闪闪,瞬间抖出十六剑,形似两束松针,剑气纵横地遍袭唐清远胸前十六处穴道。 杨千城有些吃惊,伏虎寺比试之时他明明是右手剑,怎么现在改成了左手剑?不过看他左手剑威力也不逊于右手。 其实阳泉子那一战被杨千城以内力粘住剑身,他在一次次奋力摆脱剑上压力,挥剑出招中不仅耗损了气力,也伤了右腕筋脉,不得已才改练左手剑,他天赋过人,一月多的时间内已将左手剑练成。今日就是成心要试试身手! 唐清远不慌不忙双手如波浪般抖动,眼明手快地分别挡了他八剑,与此同时袖出溢出一股白色粉末,随着双手的抖动,一波波直向阳泉子面门灌去。 阳泉子未及反应,只注意到他的二柄袖底剑,未料到他袖中还有古怪,待到反应过来紧急闭气之时,已经吸入了一些甜香的粉末。顿叫不好! 阳泉子决心速战速决,要用更凌厉的剑招来迫使他不断自卫,无暇施毒。又使出将“松枝载酒”、“松邀明月”、“风涤松涛”、“青松卧雪”四招融而为一的自创剑招。 剑走偏锋,身随剑走,凭借快如鬼魅的轻功身法,旋起一道弧光绕着唐清远周身点刺而出,将他身前身后16处要穴一齐招呼到。 唐清远将左手护在身前,右手护在身后,双手逆时针一挥,又是一阵轻雾从袖中借势喷泄而出。阳泉子不禁有些心慌,赶紧闭气,剑招后撤了一些,被唐清远双手袖底剑给轻松化解开。 自从吸入毒烟,阳泉子就觉得头脑发涨,渐渐有些呼吸粗重,脚步虚浮起来,勉力支撑与唐清远又战了四十几个回合,渐渐眼前模糊起来,唐清远在面前竟然变成了二个人影。 趁着意识仍在,他拼尽全力使出最后一招自创剑式,将“松下抱果”、“松枝濯泉”二招一并使来,身形突然蹲下,一剑挥出猛斩唐清远的脚踝又斜挑向上,点刺“阳陵泉”、“膝阳关”、“阴市”、“伏兔”四穴。 唐清远乃是唐门新一代高手,察形辨色已知他毒发难支,一时松懈,未料他突然下蹲挥剑直击下盘,这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击令他手忙脚乱。双脚急跳避过了“松下抱果”却避不过“松枝濯泉”,虽然袖底剑挥出挡了大半,但“阳陵泉”仍是被剑尖刺中。 右腿顿时一阵酸麻,勉强咬牙站稳,再看阳泉子,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青城派赶紧上前救人,将他抬了下去,喂服了解药。 唐门的使毒招术无影无形,唐清远此次用的都是无毒或微毒之药,并且特别选了有形有色的,并没有用无色无味的毒药,否则阳泉子败得还要早! 饶是如此,已经看得众人心惊不已。唐清远的“阳陵泉”开始流血,这一剑幸亏阳泉子已力竭昏迷,刺得不深,但仍叫唐清远右腿暂时麻痹。他不动声色地谦和微笑着,站在原地不动。 场下众人已经被唐门的毒术震住,不敢下场。唐清远暗暗调息冲穴,让右腿恢复气血顺畅。一边云淡风轻地微笑等待着。 这时又一人飞上了场内,抱拳向唐清远行礼:“在下崆峒派钟伟良,愿向唐兄讨教!” 唐清远已经连打三场,右腿受伤,他此时上场正是想拣个便宜。唐清远心中暗叫不好,仍然微笑迎人:“钟兄请赐招!” “慢!”场外传来一声娇呼,唐心瑶跃上场来:“我来领教钟大侠的七伤拳!” 唐清远一怔:“心瑶!”伸手欲要阻止。 唐心瑶微微一笑:“清远哥哥,你已经打了三场,应该留一场给我了!”对着其他唐门弟子使了个眼色,上来二人将唐清远接了下去。 唐清远被架走,仍在不住回头看,显然很不放心。 钟伟良身形精瘦,两颊凹陷。但凡习练“七伤拳”的人都胖不起来。人身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再加阴阳二气,一练七伤,七者皆伤! 这门武功“先伤己,后伤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拳法威力虽强,伤己也重,正应了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道理。人身受此七伤,哪里还丰腴得起来?! 要这样皮包骨像病夫一样的人来当夫婿,唐心瑶是死也不愿!她将钟伟良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好笑,这人“伟”在哪里了?全身瘦得像一根棍似的。 钟伟良本想以“七伤拳”摆平唐清远,好晋级到唐心瑶面前,不想这娇滴滴的小仙女自己先下来了,倒省了事。向唐心瑶抱了抱拳:“唐姑娘,钟某有礼了!” 唐心瑶杏眼眨了一眨,笑了笑:“请赐招!” 对着娇小可爱的唐心瑶,钟伟良心生怜爱,暗想:这样美丽的小姑娘,怎么舍得伤了她?我只用四成内力罢了! 左掌阴柔、右掌刚猛,一记“意恍惚诀”向唐心瑶肩头劈到。唐心瑶自然不敢被“七伤拳”打到,柳腰一塌,一记后翻,身在半空,尚未落稳,袖中大片银针飞出,直奔钟伟良下半身袭到。 钟伟良因怜香惜玉而轻敌,一上来便吃了苦头。虽然急忙运掌劈飞大部分,仍有几根毒针射进了体内,赶紧运气逼出。“噗噗”几声,银针被硬气功自体力反弹而出。 唐心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钟大侠有没有把解药带在身上,赶快服下吧!” 钟伟良上来比武,哪里会把那个宝贝锦盒带在身上。联想到刚才这小姑娘表演的“飞雨散花”,不知自己身中的毒针是不是同一种?想到这里后悔不迭。 唐心瑶刚才施展的正是唐门最高超的暗器手法“满天花雨”,她二岁开始练习暗器发射之术,如今已练至登峰造极,一双手可同时打出六十四个部位,令人防不胜防。 钟伟良如今已没有后悔药吃,既然上了场,就要继续打下去。全力施为掌捏“损心诀”,阴柔与刚猛两种力道同时积蓄,在双掌之间吞吐欲出。 怎耐唐心瑶滑滑溜溜,身法灵活,只在他身周游走,绝不靠近,要寻机再发暗器。唐门暗器防不胜防,利于远攻,借火器之威,毒药之猛,更是可虑。仅凭一双肉掌怎么抵挡? 钟伟良虽然是崆峒后起之秀,但是七伤拳只练到第五重,难以发挥强大威力,对于唐心瑶的毒针仍是非常顾忌。两人游斗周旋,蓄势而发,谁也没有出手。 这对钟伟良自然不利,时间一长,毒性发作,他就只得认输下去服药。他急切想要交手,唐心瑶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唐心瑶步伐加快,绕着他身周轻灵奔跑起来,钟伟良只得原地旋转,全力凝神蓄势待发。这一来正着了她的道! 由于此次唐门遍请天下武林,最终目的是为她搜寻适婚人选,所以事先分发解药,毒药只用了最轻量级的“晕麻毒药”,中了此毒不急不躁,镇摄心神方可延缓发作,要绕圈乱转就是晕上加晕了。 唐心瑶见时机差不多了,双手齐出,又是一招“满天花雨”,银针分袭六十四处穴位,立即飞身跳开。钟伟良避无可避,蓄势已久的“损心诀”终于十成劲力全力推出。银针大半被掌力震飞,向场外观战之处飘飞,掌力余势亦向观众席上扫来。 这一掌与他先前匆忙间回掌一劈的劲力当然大不一样,又快又猛,眼看就要袭向观战人群。杨千城一跃而出,挡在人前,急挥“金刚三昧掌”对上,“篷”地一声巨响,二股掌力在空中交汇,广场上一路地砖被二人的强大掌力掀起,震为碎片。 钟伟良既受毒伤又被“七伤拳”反弹,心脉受损,唇角沁出血丝,仰面朝天向后倒去。杨千城赶紧施展“峨嵋水上飘”身形如箭弹射而出,几与地面平行,一把将他扶住,拦腰抱起。 崆峒派弟子赶紧迎上前来,接了过去。杨千城正要跟下去探视伤情,被唐心瑶唤住:“峨嵋派杨千城,你既然上来了,就别忙着下去!” 杨千城抱拳道:“唐姑娘,在下无意切磋,刚才只不过见七伤拳太过霸道,怕伤及无辜罢了。” 唐心瑶不以为意:“既然上来了,本姑娘也想领教一下峨嵋绝学!”杨千城既然知道这是选婿的擂场,哪里还肯再掺合?有伏虎寺一次就够受了,身边已经跟了块贴身膏药谢婉亭,哪里肯再招惹是非? 于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姑娘功夫刚才看飞雨散花表演时已经领教了,杨某甘拜下风!”就转身向下走。 唐心瑶身形一闪挡在前面:“还没比过,你就要认输?”杨千城笑笑,继续往前走。 这时一名唐门弟子托着一封书信赶来,深深一躬,将书信递到唐见贤手中。唐老爷子一看信封,挑眉道:“丐帮怎会送信给我?”唐门与丐帮说不上友好,也谈不上交恶,关系平平,就如唐门与武林各门派的关系一样。丐帮突然送来一封急信,当然让唐见贤觉得奇怪。 拆信阅毕,唐见贤漫不经心地问:“送信的人呢?”唐门弟子回禀道:“正在大门外候着回音。” 唐见贤笑了一笑:“你去告诉他,唐门不理世事已久,恕难从命!” 杨千城听了,心中一急,赶紧伸手阻止道:“慢!唐掌门,请您再考虑一下岳帮主的请求。” 唐见贤已经看出宝贝孙女看上了这名青年,而自己对他的胆识与见地也颇有好感,刚才他急于救人之际使出的金刚三昧掌看得唐见贤暗暗点头。半天比试下来,杨千城是他看到的最优秀的武林新秀,人品、胸襟、武功俱是上乘,难怪瑶儿会喜欢! 只是这名青年对胜败毫不在意,对瑶儿也毫无兴趣,令他心中大为不爽,现在见他竟然为丐帮的一封信出口相求,大出唐见贤的意外。这孩子有所求就好!我就有办法让他当我唐某的孙女婿,嘿嘿。 唐见贤淡淡地将眼光转到了他的身上:“年轻人,你有什么能量来干涉我唐门家务事啊?” 杨千城一窒,抱拳道:“晚辈不敢,只是江湖本是所有武林人的江湖,唇亡齿寒,覆巢之有焉有完卵?唐门虽不问世事,焉知没有麻烦主动找上唐门?就算没人敢来唐门头上动土,但武林同道除魔卫道,同仇敌忾,唐门既是武林一份子,就要为江湖安宁尽上一份力量!” 唐见贤笑道:“这些,等你成了唐门的人再说吧!” 杨千城叹了一口气:“唐掌门要这样说,晚辈也无可奈何,不过,您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唐见贤奇道:“老朽何悔之有啊?” 杨千城道:“晚辈知道唐门不计世人风评。但,唐门只为一已之快而独善其身,日后,唐门若有难,有谁前来守望相助?前辈能保唐门花红百日,从无凋谢衰败之时?唐门真的能够万世太平,没有需要武林同道援手之日吗?” 唐见贤闻言大怒,以他的辈份和唐门在江湖上的赫赫声望,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这个青年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诅咒唐门!虽然私底下,不得不承认他讲的有道理,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无法容忍! 一众江湖人物,听得心中暗暗叫好,对这个年轻人的胆色刮目相看。空性大师频频点头:阿弥陀佛,想不到峨嵋派竟有这样优秀的年轻人! 唐见贤冷笑一声:“年轻人,今日你若能接下我三十招,我就答应丐帮的请求,若是你接不下我三十招,就要留在老朽身边,永远不得踏出唐家堡!” 众人闻言大惊!当世武林中武当掌门张三丰真人年已122岁,辈份最尊,除了他,就要轮到唐见贤等人了,唐掌门可是与少林掌门空闻大师、剑隐、医隐同时代的人物,比如今的峨嵋掌门华阳真人成名还要早上十余年,武功修为自不必说,毒功更是独步天下,谁能挡下他三十招?!这不是明摆着要让这个年轻人葬身掌下吗! 空性大师连忙出来圆场:“阿弥陀佛,请唐掌门赏老衲几分薄面,年轻人血气方刚、言语无状也是有的,请唐掌门息怒!” 唐心瑶这下也急了,轻牵衣角,附在唐见贤耳上说:“爷爷,我喜欢的人,你可不能给我打死了,否则我死给你看!” 谢婉亭也是急坏了,城哥要是被毙于掌下,我非但当不成峨嵋掌门夫人,反要守望门寡。不行啊! 她拼命挤上前想把杨千城拉回来,可是哪里挤得动?眼看要出大乱子、大热闹了,一个个都铆得笔直,谁肯退让!(未完待续) 第九十回 唐门对决 杨千城向着唐见贤一抱拳:“唐掌门此话当真?只要我能接下前辈三十招,您就答应丐帮的请求,施以援手?” 唐见贤心中称奇,这杨千城果然不同寻常,看起来全无惧色,非但如此,还在追讨一个承诺。难道,他对自己的实力自信到了如此地步?他明明是峨嵋派,为什么对丐帮的事情这样上心? 其实,杨千城对自己能不能接下这三十招并无把握,之所以追问一声,心中是在盘算:如果拼尽全力接下三十招,能够换来唐门出山降魔卫道,就能够为武林正道增添一股强大力量,虽死何憾! 唐见贤哈哈大笑:“老朽言出必行!你能够接下我三十招,我就率唐门弟子出山助丐帮一臂之力。” 杨千城心中安慰,向着四周团团一揖:“请各位武林同道作个见证!” 空性大师本想从中调解,如今事已至此,只得点头道:“老衲愿为见证!” 事情风云突变,从唐门隐秘选婿,变成了唐门掌门与峨嵋派后辈一场赌约,杨千城以性命为赌注竟是为了帮助并没有出现在现场的丐帮。 众人目瞪口呆之余,虽然为杨千城捏着一把汗,也为他的侠肝义胆所折服,不禁异口同声道:“我等愿为见证!” 习仲平心中焦急,禁不住伸手唤了一声:“三弟!”千城要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毕竟是自家兄弟,他对此事的关心与担忧是深了一层。 杨千城闻声对他一抱拳:“二师兄,千城已决意向唐掌门讨教一二。请二师兄不要再阻拦了,如果千城有什么不测,请替千城好好侍奉师父!” 习仲平闻言无奈地垂下手,与众师弟将手紧紧握在一起,目中含悲,忧心忡忡,既然如此,只能祈祷千城得天庇佑,接下这三十招了! 杨千城将目光收回,正视着唐见贤:“请唐掌门赐招!”缓缓点起右脚,竖掌摆了个起手式,蓄势以待。 唐见贤虽然恼他不识抬举,对瑶儿无动于衷,但对他的个性却是十分喜欢。他最恨矫揉造作之辈,对于自命名门正派的嘴脸十分不屑,这名青年却很特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拼死也要帮助丐帮的血性与固执,十分对他的胃口。 这是一个难得真性情的汉子!嫁给这样的男人,瑶儿一定会很幸福。今天倒要考究一下他的能耐,到底有几斤几两,配不配得上我唐见贤的掌上明珠? 唐见贤不仅是天下制毒、用毒的高手,也有着深厚的武功修为,他有意试试杨千城的内力。 双手缓缓推出一掌,这一掌平平无奇,动作缓慢,却凝聚了他超过一甲子修炼的精湛内力。看似无声无息,却气劲奇大,一股巨大的压力如海啸、如山崩向杨千城正面压到。 杨千城只觉呼吸一窒,整个身躯和内脏都受到一块巨大铁板无形推挤一般,直要令人窒息。他赶紧运足内力,挥掌迎上,以十六年功力对六十五年功力,其中的差距可以想见! 两掌相交,杨千城被推得向后退了半丈,二人的掌力俱是缓缓推出,逐层加力,所以并没有爆发篷然巨响,但他的双腿受对方掌力压迫一直在广场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摩擦后退,带出一路火星。 直退了半丈,才停了下来,鞋底已是磨尽,脚趾露在了靴外。看得观战之人直咂舌!想不到唐门掌门除了毒功,内力竟然这样强悍。二人的实力差距当然很明显,不过,好坏算是接下一招了! 空性大师赶紧数道:“第一招!” 唐见贤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这年轻人内力精纯,虽然功力尚浅,但以这个年纪已经相当难得!只不过退后半丈,并未震伤内腑,好内力! 杨千城自知与对方差距甚远,并不奢望得胜,志在自保,调动“盘筋易筋经”护住周身,再将剩余之力推出来承受对方重压。然后以后退摩擦之力消减其势,稳稳接下这一掌。 唐见贤飞身扑起,如同一只黄色巨鸟,手如鹰钩挥出幢幛爪影,瞬间直袭杨千城头顶、胸腹24处穴位。杨千城运起“金刚三昧掌”看似极缓,实则变招无数地迎上,挥出漫天掌影,与他对上。 唐见贤的爪功正为施放毒药而发,挥爪之际漫天爪影扰乱人的视线,指甲中暗藏的药粉亦随之弥散出来,形成一团白色轻雾,一旦不小心吸入就会渐渐昏迷。即便及时闭气,这指向穴位的爪功也不是虚招,被抓中的话也一样被制住,无法动弹。 此次唐门心存厚道,所备的毒药都是有色有形的“晕麻药”,要是换上经过提纯无色无味的霸道毒药就更加防不胜防。 杨千城观战四场,对于唐门的毒功早就心存忌惮,何况对阵的是唐门掌门?鼻间的呼吸早调到“龟息”状态,他及时吐出“金刚三昧掌”劈空掌力将药雾劈散,变幻莫测的掌法亦将身周护个严严实实。 这一招未分胜负,空性大师赶忙报数:“第二招!”碧云观八兄弟和谢婉亭看到这里,心中升起了一缕希望。 唐见贤内力深厚,杨千城的“金刚三昧掌”自然对他构不成威胁。但他却感觉这年青人掌力刚柔并济,似吐实收,柔和掌力中内蕴刚猛气劲,足以开碑裂石,饶是他超过一甲子的修为,被掌力震到,指甲还在隐隐作痛。 杨千城暗呼侥幸,幸亏唐掌门毕生研制天下奇毒与暗器,在其他武功方面并未真正落力修炼,否则怎么可能在他爪下逃生! 唐见贤施展绝顶轻功,绕着杨千城飞了起来,唐门暗器绝招“满天花雨”的基础就是绝顶的轻功身法,要将暗器施放得防不胜防,没有高人一等的轻功无异痴人说梦。因此唐家子弟学武的基本功就是轻功,超过一甲子修为的唐见贤更是轻功独步天下! 场下之人只觉得一团黄影旋转如飞,根本看不清人影。被唐见贤绕在中心的杨千城也同样难辨其形。只得施展“盘功易筋经”将身形缩成一攻肉球,借势旋转,以避开唐见贤的寻隙袭击。 这下场外之人只见一团青色圆球内圈乱滚,旋转不停,外圈一道黄风卷个不住。看久了,功力浅的都眼晕,只得掉转视线。 唐见贤本拟寻机释放“满天花雨”,但杨千城突然变作一团肉球,倒让他不知从何下手了,目标乍然缩小,这直袭人身六十四路可如何办到?完全找不到目标了。 也罢,他扬手从袖中各飞出一打毒蒺藜,直向肉球扎去。怎知肉球身周有一股旋风气劲,毒蒺藜不但打不进去,反被旋转着反弹了出来,其势更疾。 为免伤及无辜,唐见贤只得施展轻功,左右奔突,扬袖迎上,将这二十四枚毒蒺藜全数收入袖中。 空性大师赶紧报数道:“第三招!” 杨千城已经长身而起,抽出长剑朗声道:“唐掌门小心了!”挥出一式峨嵋剑法“移花接木”,明里削向唐见贤的二幅袖口,实则以攻为守想将他古怪百出的袖中玩艺全部除去。 唐见贤哪里会让他如愿,双手回收至胸前,一个交叉,又是二掌劈出,这二掌与第一招不同,速度快得多,劲力一吐即收。 一股大力撞到,杨千城赶紧变招,双手以大拇指架住长剑,竖掌推出,一记“金刚三昧掌”劈空对上唐见贤的劈空掌。“轰隆”一声巨响,两人脚下地砖一齐被掌力揿起,向两侧呈外八字飞了出去。杨千城的身形晃了三晃,唇角渗出一丝鲜血。 杨千城这一掌接得仓猝,“盘功易筋经”虽然条件反射一般迅速生效,可惜“金刚三昧掌”与唐见贤的对掌耗去大半功力,用于护体的内力不足。 虽然没有像第一掌一样被震退半丈,却被唐见贤深厚内力震伤了心脉,内息翻涌,嗓口发甜,已是受了内伤。 谢婉亭和唐心瑶不由自主,一齐惊呼出声。空性大师急忙报道:“第四招!” 杨千城看向一脸关切与忧急的师兄弟与谢婉亭,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意即:不用为我担心,我还撑得住! 唐见贤虽然身形纹丝未动,但也被“金刚三昧掌”震得双臂发麻,心中诧异道:“这年轻人好强的内力!他的内力不止是精纯而已,与他的掌力对上,自他体内立即弹射出极强气劲,而且源源不绝、一浪高过一浪,想不到这孩子年纪轻轻,任督二脉已通,这样的造诣实在惊人!” 今天无论如何要让他留下,留在我唐家堡!一念至此,唐见贤从怀中掏出一根长鞭,鞭身漆黑,以巨蟒皮编成,浸泡毒汁乃至通体漆黑,再于桐油中八浸八晒乃成,漆黑发亮,坚韧无双。 这三十年来这条长鞭还是首次出手,想到得到杨千城的决心可见一斑!手中打圈,挥起长鞭,施展的正是唐门“七煞夺命鞭法”。不说这皮鞭势大力沉,一旦抽中骨断筋折,只要稍稍被毒鞭扫到就会中毒夺命。 武林中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这条皮鞭的厉害,空性大师一见不由大惊失色。连唐心瑶也吓了一大跳,这件宝贝自她记事起,就没见爷爷用过,现在竟然使了出来,杨千城能不能抵挡得住?! 想到这里,口中娇呼:“爷爷,莫忘了瑶儿的话!”唐见贤呵呵一笑:“记得、记得!”就是记得,所以一定要把这个年青人给拿下,留在唐家堡。 杨千城见鞭身漆黑,心知是条毒鞭。钱悦儿曾经编过鹿皮鞭,还与他一同施展“游龙鞭法”护卫行龙顶,他怎么不知这蛇皮鞭的凶险?不敢大意立即换招,挥剑施展起钱悦儿所传的“游龙剑法”来。 一招“游龙摆尾”剑势雄浑地划过一道半弧,剑茫暴涨向着长鞭斜斩劈落,末尾带着一记回环,直削唐见贤的左臂。这一招利落果决,带着纵横的剑气配合身法、步态,宛如游龙探爪,甩尾升空一般气势万千。 唐见贤见他突然剑招大变,使出与峨嵋剑法浑然不同的武功路数。而新换的剑招霸气十足、剑光大盛,招式攻敌所必救,雄浑无比。震惊之下,不敢轻敌,连忙撤鞭闪避。已是晚了一步,蟒皮毒鞭被长剑削落一寸,不由大惊。 空性大师赶紧报数:“第五招!”杨千城突然大变的剑招令他隐隐有似曾相识之感,却一时想不起来。心中暗暗罕纳,一边关注着场上较量,一边试图回忆着。 观战诸人都大吃了一惊,这种剑法他们见所未见,威力之强令人惊叹,竟然第一招就将唐见贤的鞭子削断一截!碧云观众师兄弟就更惊奇了,这路剑法不是峨嵋路数,他是从哪里习得? 说时迟、那时快,场上杨千城与唐见贤已经缠斗在一处,杨千城得“游龙剑法”之助,竟然成功克制住了唐见贤的蟒皮鞭和“七煞夺命鞭法”,唐见贤忌惮剑招威力,不敢让长剑再毁伤皮鞭,一时被杨千城牵制住,发挥不得。 便趁着抽鞭之际,同时发射铁蒺藜,俱被“游龙剑法”格档住,一枚枚被切成两半。施放毒雾也没有什么效果,杨千城采用“龟息”之术全然无惧。 本是听了孙女之言,有心手下留情,让杨千城输掉赌约即可,结果被逼全力施为,竟也拿他毫无办法,这剑法真是前所未见的厉害!这年轻人怎会年纪轻轻,就拥有如此精妙的剑术? 他置身世外,没有参于五十年前围剿“灵蛇毒君”一战,自是不识这套“游龙剑法”! 虽然被钱悦儿改编为鞭法,再传授给杨千城,但用剑使来一样未失神髓,同样威力强大。正因为有了些许改动,让有幸亲眼见过“游龙剑法”的空性大师一时摸不着头脑,费了猜疑。 其他前来道贺的人都没有超过六十岁,谁能认得?除了叹为观止,看得目炫神迷,佩服杨千城剑法精妙,俱是无法识破出处。 阳泉子已被青城同门救醒,本来伏虎寺败在杨千城手中,废了右手,对他心怀怨恨与不服。没想到一月多不见,杨千城竟然使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术,矫若游龙、招式雄奇,剑势之凌厉大气,实在匪疑所思! 心中的不甘不愤,顿成绝望:“既生瑜,何生亮!” 谢婉亭和唐心瑶俱是看得双眸晶亮,爱慕之心更甚。众人全都受到场中激斗的感染,一齐数起了数:“二十八、二十九!” 杨千城心中燃起熊熊希望之火:“还有最后一招!” 唐见贤心中懊恼:“还剩最后一招,以唐门掌门的声望、地位自然无法反悔,就这样把这个年轻人放走吗?”杨千城武功越高,他希望得到他的欲望就更强烈:“这孩子人品、武功俱佳,上哪里给我的瑶儿再去找这样的如意郎君?普天之下能配上我宝贝孙女的,非这杨千城莫属!” 心念电转,凭武功难以胜过这孩子的剑法,普通毒药已拿他无可奈何,用到强效毒药却对他有损害。看来只有用内功将他震飞,再加调养也不迟。 一念到此,突然撤鞭,用尽全力推出一掌,又快又劲,贯注一甲子内力的掌力排山倒海般向杨千城推到。 杨千城不料他突然弃鞭出掌,虽然马上换招出掌,已是晚了一步,雄厚的内力向着胸前迫来,“盘功易筋经”迅速发动,护住五脏六腑。但内力差距毕竟太大,杨千城伤上加伤,吐出一口鲜血。双掌内劲一吐,一波波内劲源源不断注入掌心,拼力抵挡住这最后一击。 被唐见贤的内力压迫得单腿后退一步,终于稳住。空性大师赶紧挥手喝道:“三十招!”微笑着看向唐见贤道:“唐掌门,杨少侠已经抵挡住你三十招,如此说来,他已经胜了,唐掌门必须兑现对他的承诺了!” 唐见贤心有不甘地收掌站起,对唐门弟子交代道:“请那名丐帮弟子进来!” 不多时,唐门弟子引着一名丐帮八袋弟子来到广场。八袋弟子已经听说唐见贤今日过寿,行礼后向他道贺。唐见贤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多谢!请转告岳帮主,唐门将全力协助丐帮。” 八袋弟子大喜,作揖道:“在下代表岳帮主和丐帮全体兄弟谢过唐掌门。” 唐见贤冷哼了一声:“谢我就不必了,要谢,你谢他吧!” 八袋弟子这才看到杨千城手捂胸口,面色苍白,唇边一抹鲜红。大惊道“杨大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原来来人正是被贬为八袋弟子的谢长老。 杨千城淡淡一笑:“没什么,向唐掌门讨教了几招。” 旁人将杨千城为了丐帮与唐见贤打赌的事情说了一遍,谢长老感动得热泪盈眶,放下打狗棒向他跪谢道:“杨大侠,谢某代帮主和丐帮兄弟谢过您的大恩大德!” 杨千城赶紧起身相搀:“谢长老,不必如此!”(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 奔袭天狼 唐见贤的寿宴到这个地步,也无法继续下去了。中意的孙女婿人选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却当着天下江湖人的面输了赌局。 唐门虽然亦正亦邪,全凭家族利益与个人兴致行事,却极守信诺,既然输了,当然要践约! 众唐门弟子将前来道贺的客人都请出了唐家堡,送回吊脚楼,听凭自去。因故留下的,也继续供给木炭和食物。 谢长老和峨嵋派众弟子护送杨千城回到“乙”字号竹楼,杨千城盘膝坐下,掏出钱悦儿赠的“益气归元丹”服下一粒,运气调息起来,运行七个周天,顿觉胸口隐痛已经减轻,睁开了眼睛。 看到火塘边众师兄弟、二名弟子、谢婉亭、谢长老都关切地看着自己。笑了一笑:“大家不要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众人看他脸上已恢复血色,气息均匀、中气充足,与刚才相比确实好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杨千城看向谢长老,赶紧道:“谢长老,你尽快赶回丐帮,把结果告诉岳帮主和众位长老,免得他们悬心。我已经没事了,你放心吧!” 谢长老这才再三叮咛一番,起身离去。谢婉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回头嗔怪道:“城哥,你吓死我了!为了丐帮强出头,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婉亭怎么办?” 杨千城淡淡一笑:“我不会死的,你放心!” 习仲平叹了口气道:“三弟受了伤,我们就再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走。” 寿宴结束,各门各派都已撤去,只有崆峒派和峨嵋派因为有受内伤的钟伟良和杨千城而留了下来。 唐门弟子动作飞快,待人一走,立即将简易竹楼拆除完毕,只余下孤零零的二栋。 众人都已睡去,杨千城仍在彻夜调息养伤。“益气归元丹”果然神效,经过一夜调息,杨千城已经恢复如初。 次日一早,与众师兄弟收拾停当正要离开,唐家堡的大门突然打开,列队出来百名唐门弟子,带队的正是唐心瑶。 唐门弟子一直走到众人面前,唐心瑶向杨千城抱了抱拳:“杨大侠,心瑶奉掌门之命,率领唐门弟子协助峨嵋派北上拦截天狼教。” 杨千城一愣,没想到唐见贤竟然采取这种方式来兑现承诺。如此说来,岂不是要和唐心瑶等唐门弟子一路同行,共赴峨嵋了? 谢婉亭在身后听了,又气又恼:这唐姑娘看来是蚂蚁叮上蜜糖,缠上城哥了!想到要和唐心瑶一路同行,让她在自己眼前时时与杨千城接近,就气中从来。 唐门肯出山践约已是求之不得,哪有拒绝的道理?虽然吃惊,杨千城还是表示了欢迎。于是习仲文当先带队,杨千城身后跟着峨嵋派众弟子,唐心瑶率领唐门众弟子,二队人马并辔同行。 唐心瑶一路上与杨千城攀谈,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听在身后队列中谢婉亭的耳中分外刺耳。 由她领队而来自然是唐老爷子的计谋,好让二人有机会多多接触。另一层也是他的骄傲,杨千城接下他三十招,唐门虽然服输践约,也只能对着他杨千城一人,其他人休想调动唐门弟子! 唐门弟子一色青衣,左臂绣一“唐”字标记,所到之处人人侧目。唐家堡毒药、暗器实在太过知名,不光江湖人士知道,连四川百姓也人尽皆知,远远见了都要避开三尺。 唐门弟子已经习惯,不以为意,倒害得峨嵋派弟子很不自在。堂堂峨嵋派,江湖第二大派的弟子,走在街上也没有这样威风,时常要在闹市下马,礼让行人,慢慢过。现在可好,百姓自动趋避,到处畅通无阻。让众人哭笑不得! 更古怪就是打尖用饭了,只要带着唐门出现在一家食肆,客人立即全部结账走完。从不怕吃饭没空位,更不用等座,店家结账时都点头哈腰,战战兢兢。 最奇的就是唐门弟子虽然与峨嵋派同行,却从不主动搭话,问话才答,答得极简短,弄得众人甚是无趣。时间长了,也不去讨那没趣。只有唐心瑶活泼外向,一路说不完的话,盯着杨千城说个不停,称呼也越来越亲热,直管他叫:“千城哥哥!” 谁都看出来唐心瑶对杨千城有意思,只是不便挑明。将谢婉亭和二名师妹气得牙根痒痒,又不敢招惹她,只能在心中咒骂。 次日,一行人行迹招摇地来到嘉定州(今乐山),离峨嵋山已是不远,一个高瘦人影落在杨千城眼内,顿时眸光一黯。 他在马上叫住二师兄,提议打尖。一行人就近挑了一间食肆,吩咐店家端上嘉州排骨面,越快越好。 杨千城眼光始终未离开那条人影,借口小解独自离开食肆。 那条人影似乎正在人群中物色买主,不时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向身边人兜售。只管朝人多之处四处探问,浑然未觉杨千城靠近身侧。 一回身,撞上了杨千城,他从怀中掏出一件玉器:“这位爷,有没有兴趣?好货色,和阗玉!喜欢的话价钱好商量!” 杨千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在威远见过面!” 那人打量了杨千城一遍:“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买马的那位大爷!上次谢谢你光顾生意,今天有没有兴趣再买点什么?” 杨千城笑道:“有,当然有!我们到僻静之处好好说话。” 那人不疑有他,跟着他来到一处僻巷。杨千城笑问:“你怎么每次都有东西拿来卖?每次卖的东西又不同呢?” 那人神秘一笑:“我卖的都是好货色,大爷你是识货的人,怎么样,这个玉瓶不错吧?” 杨千城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胸口,口气冷峻:“东西不错!可是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个,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试图挣扎,但杨千城手劲奇大,挣脱不开,他练过一些拳脚,开始挥拳踢蹬起来。杨千城轻轻松松将他高高举了起来,手上加紧,顿时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在半空中拼命踢蹬。 杨千城轻喝道:“说不说?”那人赶紧点头,杨千城一松手把他扔在地上,快如闪电地一翻手,长剑抵在了他的胸口:“不要给我玩花样,把你知道的都说了!” 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在杨千城的步步逼问下,老老实实全都招了:阿尼玛卿山响马寨子杀人越货后,就将贼赃转到四川来销赃,他就是专门负责这项买卖的。每个月他到寨子一趟,把销赃所得送上,再把新的赃物运来四川卖,他自己则在其中提取部分佣金报酬。包括上次那匹马和这次的玉器,都是响马杀人越货的赃物。 杨千城冷声喝问:“那匹马的主人怎样了?”那人抖抖索索地道:“多半已经死了!” 杨千城手上一紧:“寨子里的首领叫什么?” 那人惊叫道:“不要杀我!我都招,寨子原来当家的一年前已经被人杀了,现在寨子归天狼教所有。寨主人称马香主。我就知道这些,除了倒卖贼赃,我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做过!” 杨千城点了他的聋哑穴,将他押到大队人马打尖的食肆,留着他还有用! 峨嵋山下,各支派弟子相继散去,谢婉亭也随着师妹们回伏虎寺。杨千城和师兄弟们带着小迟、松涛、唐门弟子回碧云观。 华阳真人接报,亲自到大殿外迎接,对于百名唐门弟子的到来颇为惊讶。唐心瑶率领众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由王青峰亲自负责带下去安顿。 小迟、松涛叩拜了师祖。见到千城也收了徒弟,华阳真人很是高兴。 杨千城奉上岳成龙的亲笔书信,将下山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一禀告了,华阳真人这才明白唐门弟子随同上山的原委,为武林安宁计,自然支持杨千城的主张,全力牵制天狼教,阻止其东去与大江帮会合。 “除魔卫道乃江湖之人的本份,武林正道同气连支,丐帮有难自然要援之一臂。我们定要遏制这班邪教的狼子野心!千城,你有什么打算?” 杨千城道:“弟子打算从阿尼玛卿山响马寨入手,师父意下如何?” 华阳真人点了点头:“好!事不宜迟,兵贵神速,这就去敲响金顶铜钟,召集众位同门!” 杨千城大喜:“多谢师父!”十师弟楼重宇自告奋勇前去金顶敲钟,飞快地跑了出去。 华阳真人一摆手:“你们都快快下去准备准备,等各支派同门到齐,一同杀奔响马寨!” 上次天狼教围山,掌门也未曾敲响金顶铜钟,如今铜钟乍响,一定有大事发生!各支派不敢怠慢,不过一个时辰功夫,散居峨嵋山上的门人弟子俱已到齐。 华阳真人将岳成龙的亲笔信遍示各支派掌门,朗声道:“我峨嵋弟子今日要为江湖除害,为百姓造福,铲平响马寨,牵制天狼教东进。此战,定要重创邪教,扬我峨嵋声威!” 众门人一举呐喊:“谨遵掌门谕令!”华阳真人亲率峨嵋大军,唐门弟子随行,一千八百人浩浩荡荡连夜北上,向四川行省与陕甘行省交界的阿尼玛卿山进发。 众人都是武林人士,脚程飞快,为免暴露行迹,晓住夜行,第三日夜晚终于来到阿尼玛卿山下。杨千城押过嘉州擒住的瘦高汉子,命他带路,连夜上山。 阿尼玛卿山本就是雪山,乃是藏传佛教四大神山之一。只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竟被响马占山劫掠。 十二月间山上狂风大雪,更加道路难行。响马寨就隐藏在雪线下的密林之中,无人带路很难寻到。 众人运功驱寒,顶风踏雪准备连夜突袭山寨。瘦高汉子裹紧了皮袄,冻得瑟瑟发抖,在杨千城的长剑逼迫下不得下继续前行。 峨嵋派众门人轻功俱是不弱,踏雪无声,借着积雪反光,相携而行。大雪肆虐,积雪上轻微的脚印瞬间就被大雪覆盖。 峨嵋高手终于欺近了响马寨,银白的积雪笼罩四野,极寒的天气下连值更瞭望的匪众也躲了起来,只余一盏灯挑在望楼上。 杨千城纵身掠起,越向以成排松柏扎成的寨门,直向寨中扑落。唐心瑶毫不犹豫地紧跟其上,唐门弟子紧紧相随。华阳真人率领峨嵋弟子大队压上。 这座密林中的山寨建得像座迷宫,道路狭窄又循环返复,许多小径只容一人过,奇怪的是进寨后连闯好几间屋子竟然空无一人! 杨千城不禁奇怪,如此寒冬雪夜这班贼人不睡觉去了哪里?众人正在惊异,“当当当”一阵震天价的锣鼓声响,在寂静的雪夜里分外惊人。 随着锣鼓声响,“忽啦啦”从各处平空涌出来许多黑衣人。杨千城一看,正是天狼教教众,他们好像从地底下钻出一般,突然冒了出来,而且人数越聚越多! 是谁敲响了锣鼓,暴露了峨嵋派和唐门的行踪,引来了这么多天狼教众?正是那名被迫带路的瘦高汉子。 杨千城见已经寻到了山寨,就将比划在他颈上的长剑一撤,当先跃入寨中。他得了自由,见无人再来理会他,便自小门暗道钻进寨子,敲锣示警,将山寨中的天狼教众都惊动了起来。 寨中道路狭窄,易守难攻,天狼教众越聚越多,与峨嵋派和唐门对峙起来。更糟的是除了弓弩,他们手中竟然还装备了火铳! 杨千城大喝一声,一记“金刚三昧掌”隔空劈落,掌力竟将两侧木屋震飞,道路顿时宽阔起来。唐心瑶紧随其中,一招“满天花雨”漫天银针向天狼教众飞去,见血封喉!来不及惨呼,已经倒在地上。 以杨千城和唐心瑶为先锋,唐门弟子喂毒暗器开道,峨嵋弟子押后,一路掩杀过去。 天狼教众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隐藏在山石和木屋后向峨嵋、唐门联军不断放箭、开枪射击。 不少峨嵋同门和唐门弟子中弹倒下,杨千城大怒,凌空飞起,身在半空,接连劈出五掌“金刚三昧掌”,掌力无声无息地向隐藏在高处的敌人袭到,“篷篷”数声巨响,巨石碎裂、木屑纷飞,躲在掩体后的天狼教众被掌力余波震到,或被碎石、木屑所伤,火力顿减。 唐门毒针、毒蒺藜和断魂砂立即压上,绵绵密密向对面招呼过去,顿时惨呼声大作,天狼教众痛不欲生地满地翻滚,抽搐着蹬腿去了。毒性发作到死亡不过瞬息之间! 随后冲杀的峨嵋弟子几乎接触不到成规模的敌人,只是补上一剑,提前结束垂死者的痛苦挣扎,或者逮住侥幸逃生者一通砍杀。 唐门毒药、暗器的杀伤力委实惊人!华阳真人率各支派掌门大队掩杀过来,看到中毒而死的天狼教众的惨相,俱是惊惧叹服。 伏虎寺众女弟子担当了救护之职,将受伤的同门与唐门弟子一齐救下及时治疗,占据了一座木屋忙碌起来。 杨千城与众唐门弟子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掌风到处拔营起寨,木石横飞,唐门弟子绵密的暗器万道齐发,毒性猛烈,中者必死。天狼教被这凶悍的攻势打击得溃不成军。 转身向山上奔逃而去,杨千城率众追杀,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液染红了积雪,清冷的冬日月光下,斑驳的血红点缀在白雪之间,面目青黑、双目怒睁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卧在雪地里,更显肃杀与惨烈! 奇怪的是天狼教众奔上雪线,绕过一道雪坡后,全都不可思议地凭空消失了! 杨千城和唐心瑶停下脚步,举目四顾,一片皑皑冰雪世界,到处一色银白,哪里有半个人影? 唐门弟子和峨嵋同门都已追了上来,一齐停住,千百双眼睛一齐瞭望,都不见敌人的踪影。难道他们会飞天遁地不成?! 杨千城不由想起与钱悦儿同闯天狼总坛的情景。那时寻找天狼教总坛入口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不得其门而入。 他跃向天狼教众消失的雪坡,伸手触摸,在四周仔仔细细检查起来,果然摸到一块冰凉坚硬的石板,触手不湿,他冷笑了一声。 又是天狼教的障眼法!这道石门和总坛入口一般,以特殊涂料画上了皑皑白雪鱼目混珠。唐心瑶带着唐门弟子已经跟来,杨千城对身后关照了一番。伸手按上了突起的机关,飞身跃开。 石门“轰隆隆”地开了,唐门弟子绵绵密密地一通暗器发射后,杨千城率领唐门弟子冲了进去。 通过狭窄的通道,洞中逐渐开阔,一间大厅紧挨洞壁竖着一道红漆木屏风,屏风上方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朱雀。 屏风前一张座椅,左右扶手上雕着一枚狼头,一层台阶下左右两列摆放着许多椅子。 有一些天狼教众死在地上,双目怒凸、面色青黑,七孔流出黑血。想来正是进洞前唐门暗器发射时被射杀的。 山洞构造与总坛大致相同,大厅有四处出口。杨千城下令道:“分头搜索!”唐门弟子分成四路,开始在洞中搜索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回 遭遇重创 原来这处洞穴正是天狼教朱雀堂的所在,杨千城本意率众前来挑灭阿尼玛卿山响马寨,给天狼教一个下马威,并占据此山阻挡其东进之路。 不想,误打误撞,雪线以上竟是朱雀堂的秘密堂口,这一发现当然令众人振奋!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山寨中贼人突然出现,越聚越多了。自然是朱雀堂发现有人袭击,从洞穴中赶来支援。 唐门弟子搜索洞穴的当口,峨嵋派众弟子也陆续进洞。唐门弟子搜索个遍,竟然没有发现一兵一卒,都原路返回向唐心瑶报告。杨千城眼见洞中人数越来越多,峨嵋门人竟然都进了洞中,心中暗叫:“不好!” 只听洞口“轰隆隆”合上,洞穴中顿时为之一暗,糟糕!中埋伏了!杨千城立即向洞口掠去,按下门口机关,但石门纹丝不动。看来洞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封上了。 众人顿时一阵骚乱,杨千城赶紧扬声命令点亮火烛。在人群中搜索一番,没有看到师父和各支派掌门,只看到了众位师兄弟。 忙抓住九师弟殷野风问道:“九弟,师父他们呢?” 殷野风答道:“师父和各支派师叔率领百名弟子在洞外掠阵,没有进来。” 杨千城心道不妙,既然洞门被封,就意味着局面失去控制,在洞外掠阵的同门已经被天狼教制住。 那么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怎样了,各支派掌门和同门还活着吗?想到这里,杨千城心中更是焦灼,必须要尽快脱困离开此洞!他纵身向洞中而去,在各处搜索起来。 这朱雀堂和天狼总坛一样都是挖山而建的洞穴,建在山体之内。天狼教众凭空消失后,他和唐门一直在洞口周围严密监视与查勘。如今洞中一个人也不见,说明他们已从秘道离开了洞穴,此洞必定另有一处出口! 一定要把它找出来,不能在洞中活活困死!杨千城查了一下,洞中食物、淡水都不够支持12个时辰,寻遍了洞穴却没有找到出口,只得强行按捺焦虑坐了下来。 敌人的用意正在于此,想把他们围困在洞中活活饿死、渴死,盲目消耗体力是不聪明的举动。唐心瑶命唐门弟子各自分开,在洞壁和地面细细敲击,想要找到出路。 众峨嵋弟子见了,也学样分散各处敲击了起来,洞内有一千五百人,分散开来,没有多久就将整个洞穴敲击检查了一遍,毫无发现。就连那扇红漆木屏风也被搬开,将后面的洞壁敲过一遍。仍然无法找到新的洞口或者其他秘室。 随身携带的水囊已喝完,有的峨嵋弟子到厨下水缸找来清水喝下解渴,不想很快腹疼如绞,连连呼痛。唐门弟子上前翻了眼皮,搭了脉,检查了皮肤和口腔,抬头向唐心瑶禀告道:“水中有毒!” 唐心瑶秀眉一皱:“先救了他们再说!”唐门乃万毒之宗,还没有唐门解不了的毒,当即掏出药粉,掰开嘴一一喂下。 众人见了都是大骇,洞中的存水不能喝,能够维系性命的就是身上所带仅剩的那点水了。不见天光,也不知在洞中困了多久,只觉又饿又渴。 不敢再去碰洞中的食物和淡水,被困在洞穴之中,生机渺茫,有脆弱年少的开始哭了起来,有人开始低声咒骂。杨千城扬声喝道:“大家不要着慌,如今被困在洞内,要想活着出去,更要万众一心。大家务必节省体力,先运功调息吧!” 众人得到提醒,眼前一亮,运气调息可以增长内力、减少消耗,暂时抵御饥饿,练至最高境界就是不食不眠的“辟谷之术”。当下众人一齐盘膝而坐,调息起来。 杨千城与众人一齐静心调息,洞内所有人的噪动止息,他敏锐的听力开始捕捉到了若有若无的“空空”之声,似是寒风灌进洞口发出的声响,不仅如此,这是通过某种器皿被扩大的声音。 他凝神入定,细细辨别方向,声音越来越清晰,不由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二师兄习仲文的眼神。洞中这一千五百人,唯有他俩内力最深,都听到了这异常的声音。 二人点了点头,轻轻起身,顺着声音的源头摸去。一直找到了厨下,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二双眼睛四下搜寻,一齐落在了水缸上。 蹲在地上,贴在缸壁侧耳细听,果然“空空空”声音越发清晰。二人各执一边,轻轻将水缸腾空搬起,出现一个窄窄地道,仅容一人下去。 杨千城当先跳下,落到实地,前方又出现一个地道,不高,必须躬身而过,晃亮火折一看,地道顶端被一块巨石挡住,只下方微微透进一线天光,原来风声就是从这道细缝中传来! 伸手上前去推,大石纹丝不动。杨千城运足内力,施展“金刚三昧掌”向巨石打去,只不过凹陷了一个洞,这块石头实在太大,而躬着身又影响掌力的发挥,只能发挥一半的威力。 杨千城又试了一试,仍然无效,只得原路返回,朝上轻轻唤了一声:“二师兄!”习仲文的脸出现在洞口上方:“三弟!” 杨千城仰头道:“前方洞口从外面被一块大石封上,幸好有一丝缝隙,会比正门洞口容易打开。请师兄把各位师弟都找来,一齐下来相助!” 习仲文点了点头,回到大厅,将正在打坐的七名师弟都唤了出来。这下惊动了大厅中所有人。习仲文将发现新洞口的事情向大家说了一遍,都是又惊又喜,跟着他们涌到了厨房。 峨嵋八子一一下洞与杨千城碰了头,杨千城道:“二师兄和各位师弟还记得九宫剑阵吗?” 那一场与天狼教的血战大家记忆犹新,怎么不记得?习仲文立即反应了过来:“三弟,你是想合我们九人之力,将这块大石推开?” 杨千城点了点头:“我们开始吧!”碧云观兄弟心意相通,也不多话,逐个将双掌抵上前人背心,将内力一波波向前催动,逐层递进,杨千城只觉一股温暖汹涌的大力从背心传来,直抵双臂,赶紧一记“金刚三昧掌”向前推出。 “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巨石碎成片片,一道天光豁然洒了进来,让习惯黑暗的双眼一阵刺痛。杨千城和众兄弟不由伸手搭在眼前,眼睛眯了起来,缓缓睁开,看到大开的洞口,一齐欢呼了起来,赶紧跃出洞口,满心喜悦。 阳光透过地道照亮了洞口,守候在洞口的唐门弟子与峨嵋同门心知杨千城等人已经大功告成,都欢呼雀跃起来,一个个鱼贯而下,跳入洞中。 不多时,一千五百人已在洞外集结完毕。杨千城已施展轻功前后观察了一下地形,这处洞口离洞门五十丈距离。原先那处洞口被一块大石堵住,洞前哪里有师父和众支派掌门以及其他峨嵋弟子的身影? 难道已经被擒了吗?杨千城返回大队,一齐向山下摸去。其时已是正午,原来众人已经足足被困了六个时辰,不知道滞留山寨中的伏虎寺同门以及受伤的唐门弟子、峨嵋同门有没有被天狼教杀害? 临近山寨时听到阵阵刀剑相击声以及呼喝声,众人居高临下往下观看:一座木屋前,峨嵋弟子三步一哨护卫在前,峨嵋弟子前面,七位支派掌门和华阳真人一字排开,正在同天狼教大战。 天狼教朱雀堂主冷天成拄着一柄刀站在已方阵营前,身旁站着那名被杨千城劫持而来的瘦高汉子。杨千城等人被困洞穴以及华阳真人一行被围都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这瘦高汉子也是天狼教教众,乃是一名探马,刺探情报的同时为教中销赃,并不像他对杨千城招供的那般,只是一名无辜的销赃商贩。 他被杨千城擒住无可奈何地带路,一路都在寻思如何脱身,如何报复。先是敲响锣鼓示警,又迅速摸上朱雀堂向冷天成报信。 最近收获颇丰,冷天成心情大好,在朱雀堂大宴属下,所以山寨中四下无人。听到锣鼓声示警,洞穴中的教众以及品级不够在山寨饭厅饮宴的喽罗就一齐扑了出来。 一开始不明敌情,只顾猛冲猛打,折损不少人手。冷天成正在着急,瘦高探马已经摸上山来,将唐门与峨嵋联手,一千八百人直捣山寨的情报都说了。 冷天成这才发现此事非同小可,于是赶紧变换策略,诱敌深入将杨千城等人诓进了洞穴,一面派人袭击伏虎寺静空师太与众位女弟子,企图劫夺人质,好引诱华阳真人率众去救。 华阳真人见了静空师太射出的信号烟雾,果然率众前去支援。早已张开口袋埋伏的天狼教众立即合百人之力用大石封住洞口。两下合围,将华阳真人和支派掌门一起围困在这座小木屋前。 五花八叶散处川中,此番下山的不过是峨嵋山上的支派门人,其他峨嵋弟子都不及赶来。木屋前连上华阳真人不过八名真正的高手,与随同留下的一百弟子连上伏虎寺的三十名女弟子遭到天狼教朱雀堂残众近二千人的包围。 华阳真人率众支派掌门拼力抵抗,已经足足战了六个时辰。冷天成想要活捉这八人,达到控制峨嵋派的目的,所以没有放箭、开枪,否则早就出大事了! 杨千城见到师父被百余名天狼教众围攻,心头大怒,大喝一声,自空中扑落,一记含威带怒的“金刚三昧掌”直袭冷天成。 唐门弟子与峨嵋门人被天狼教以卑鄙手段关了六了时辰,心中气恼,见了敌人分外眼红,呐喊着冲杀了下来,依旧是唐门当先暗器开路,峨嵋随后掩杀,如猛虎下山当头扑落。 冷天成正拄着刀,冷眼看着教众围攻华阳真人与各支派掌门。背后冷风袭来,长久训练的杀手本能令他迅速闪身避过,杨千城这一掌恰好击中瘦高探马,这小子顿时当了冷天成的替死鬼,五脏俱裂当场死亡。 杨千城手中剑一摆居高临下向着冷天成劈落,冷天成赶紧挥刀迎上。杨千城救师心切,只求速战速决,上来就用“游龙剑法”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式“龙游浅水”运足内力,剑尖自右斜向下方点刺而出,剑尖寒芒点点,直颤向左方,划了一道下半圆,挽起漫天剑花向下压来。 冷天成见来势凶猛,急忙招架,手中刀向上挥舞,瞬间挥出九刀,才勉强挡住了这一招,不过凌厉的剑风仍是割破了胸前棉袍,渗出一丝鲜血。 冷天成大骇,不料杨千城的剑法这样厉害,一招就能伤到自己。赶紧将刀舞得泼风一般,缠头裹脑地将周身护起。 杨千城一式“游龙腾云”剑气纵横,驭剑如飞,剑气旋转盘旋冲天而起,灌注强大内力的剑尖突破冷天成的防御圈,身形已经跃起,手中剑向下狠狠挥落。“噗”血光溅起,冷天成左肩已被划破一道血口,鲜血从伤处直飙出来,染红了棉絮,左脸亦溅上了自己的鲜血。 杨千城踏步上前,一剑“游龙闹海”剑尖颤动,翻腕疾刺,翻腕旋转之际呈米字形刺出八剑,直袭冷天成肚腹要害,吓得他连忙挥刀格挡,脚下向后猛退,杨千城脚下急近,不依不饶。 一招将冷天成的肚腹上划了八个血口,棉袍稀烂,“嗖嗖”生凉。他二月前曾与左护法等三名同僚在行龙顶与杨千城、钱悦儿激斗一番。也未见他使出如此霸道剑招,当时杨千城的实力不过比自己略胜一筹,怎知二月未见,他竟然犀利到这般程度,招招见血,不过三招已经将他逼入绝境! 伤处在不断流血,脸色因失血而惨白,频频后退中,他不禁喝问道:“为什么缠着我们不放?那天在峨嵋行龙顶,主公明明承诺永不再犯峨嵋,为什么要苦苦相逼?” 杨千城冷然道:“天狼教企图吞并武林,就是武林公敌!”话音刚落,他一剑递出一剑“游龙腾渊”,剑走龙蛇,左冲右突,剑尖自中盘向上挑起,直划起一道耀眼的剑虹,脚下同时跃起,空中劈腿,手中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向冷天成肩头以上斩落。 冷天成挥刀左招右架,极力抵挡袭向胸前的剑招,却无法抵挡空中挥落的下半弧,自肩部以上被杨千城一剑削下,下半身仍然向前走了二步,轰然向前栽倒,连着肩部的脑袋上双目怒凸,嘴巴大张,满脸不可置信。 见堂主被杀,天狼教众大乱,杨千城怒喝一声:“挡我者死!”一路披斩,向着华阳真人所在之处扑去。 华阳真人与各支派掌门凭借深厚内力与高超身手,以一当百,在六个时辰内抵挡了天狼教四轮攻击,水米未进,正在吃紧,杨千城带着大队人马杀到,顿时奋起精神,与弟子们联手杀敌。 唐门暗器先行,峨嵋弟子挥剑掩杀,天狼教众无法抵挡着凶猛的攻势,又见堂主四招之内已被杨千城立斩剑下,顿作鸟兽散,在皑皑白雪间亡命奔逃。 唐门暗器“嗖嗖”如雨点般密密飞出,峨嵋派执剑追杀,二轮痛击过后,尸横遍野,未留一个活口。 众人清理战场,唐门13名弟子受了枪伤与箭伤,峨嵋派总共损伤36人,无人殒命。一日一夜间唐门与峨嵋联手踏平了阿尼玛卿山响马寨和天狼朱雀堂,共歼故三千余众,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杨千城忖道:天狼教折了朱雀堂定然元气大伤,扼守住这一所在,就阻断了他们东进之路,这下应该为丐帮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峨嵋与唐门联军彻查了山寨与洞穴,木屋大半已毁,缴获大量金银珠宝,但粮草衣被欠缺,大部分在双方厮杀中毁去。 华阳真人召集杨千城、唐心瑶与各支派掌门商议,谈到一千八百余人困守雪山衣被粮草皆缺,碧云观如今只有王青峰独自坐镇,其他各支派都是精英尽出,峨嵋空虚,必须极早赶回。 众人一致决定突袭既成便撤回峨嵋,只留下习仲文率着众师弟协助杨千城,唐心瑶亦表态愿率唐门弟子与杨千城一同坚守。 于是峨嵋门人又带着伤员趁夜回程,奔赴峨嵋。所起获的大量金银珠宝亦由峨嵋派带回,交予官府处置。 送走师父,杨千城与唐心瑶等人赶紧修复营寨,设置机关,忙碌起来。唐心瑶命唐门弟子从尸身上回收暗器,清理备用。时间紧迫,要重新打造自是来不及的。 天狼教迟早知道朱雀堂被挑,必来复仇,自然要早作准备。仅凭这百来人,要抵挡天狼教大举进攻,谈何容易! 杨千城心中并无把握,但无论如何,要拖延住天狼教东进的步伐,拖得一刻是一刻!就凭这区区一百余人,哪怕面对千军万马,明知螳臂挡车也要逆势而为! 杨千城登上寨门,眺望茫茫白雪,暗下决心。为了整个武林,为了百姓安危,哪怕牺牲在这里,又有何惜? 唐心瑶陪他站在山寨门楼上,看着他一脸坚毅的表情,紧紧绷起的五官棱角,不由地痴了。陪着这样的真英雄,虽死何憾!(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回 首尾难顾 岗侧吾佶峰天狼总坛议事大厅内,天狼主公一脸怒容,将文书全部扫落在地。对着噤若寒蝉的部下痛骂不已:“唐门怎么会和峨嵋派联起手来的?这么大的事情事先怎么没有掌握一点情报?等到他们踏平了阿尼玛卿山的寨子,杀了冷天成,把朱雀堂整个铲平了,才后知后觉?!” 竖着食指将众人骂了还不解恨,一甩袖扫落侍女端着的熏香炉,木炭和沉香片洒了一地,愤愤甩袖道:“荆州百媚楼不过开张半月就被人扫平;在浔阳又损兵折将,火药兵器全部被官府查抄;在宁江被劫夺座船,竟然抢劫库银补窟窿;到了京城,被官兵追查将秘院基地整个抄没!” 他边骂边在地上走来走去,竖起食指遥遥指点着众人:“本教的东进大计就这样毁了!就连身边也被人来虎口拔须,损失如此惨重!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踱来踱去,以手拍额:“西宁卫的征西大军又将多处藏宝与武器库抄没,这般首尾难顾,霸业何时可成?有多少家业可以让你们败!气死本爵了!” 见他如此盛怒,众人俱是深深低埋着头不敢作声。心中不禁在嘀咕,犯错最大的是李玉桃,她倒还在中原,不用在此听训,害我们在这里代她受过! 左护法杜炎阴沉着脸站在地上,地字号杀手新兵出营不过一月,已经折损近半。想方设法筹措的银票也在浔阳被付之一炬,李月桃还接了一档烂尾杀手买卖,收下的银票也在浔阳被一同烧了,如果完不成就要按杀手行规赔付。这李月桃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更雪上加霜的是,教中二代人苦心经营二十余年的基业遭遇毁灭性的打击,秘密宝藏与兵器被征西大军尽数发掘。杀手生意自二道沟客栈被毁一直不能恢复原有规模。寄望李月桃推行的东进计划又受阻,损失惨重。如今教中可谓积谷无存、新粮不继,眼看要坐吃山空,这庞大军费开支哪里筹来? 昨日又有一名死里逃生的朱雀堂教众来报朱雀堂失陷,阿尼玛卿山寨被挑,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人难以轻松! 主公只管发泄痛骂,最后出来收拾残局,解决问题的还是他,他此刻无暇细听主公的斥骂,更多想的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接到李月桃的飞鹰传书,与大江帮的联盟刚刚决定不久。就接到探马报告京城秘院被朝廷查抄的消息,李月桃现在在哪里呢?还有多少人活着? 天狼教如今面临着二十多年来最大的危机! 天狼主公对于如今的形势也是了然于胸,与大江帮结盟共同扑灭丐帮的决定才下达不过四天,正要各堂征集人马,潜入中原与大江帮会合,却突然让人踏平了朱雀堂,实实在在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也心知,是自己错用了李月桃,才带来这样大的损失。可是作为主公,他怎么能承认这个过失呢?满腔怨怒无处发泄,才将教中头头脑脑全部召齐痛骂一顿,以平息心头的怒火。 李月桃,我该拿你怎么办?这是他必须面对的问题,对于犯下大错的李月桃,身为主公,他必须有个决断。但,真的很难! 挥退众人将杜炎单独召到房中,他卸下了假面,扔在一旁,以手托额沉吟不语。作为统帅天狼教的主公,他一直戴着面具示人,见过他真面目的,除了已逝的老主公,就只有杜炎和李月桃。 没有外人在,只对着杜炎一人,没有什么好遮瞒的。他不开口,杜炎也不开口,二人静坐无语。 威风八面的天狼主公其实只是一名才过弱冠的年轻男子,面白如玉,剑眉星目,二片薄唇,面容称得上英俊。 他抬眼看着杜炎:“左护法,对朱雀堂的事你怎么看?” 杜炎斟酌了一番,轻轻开口道:“属下觉得唐门和峨嵋联手必有缘故,是不是我们和大江帮同盟的消息泄漏了出去?所以他们先下手为强,企图切断我们东进之路?” 年轻的主公点了点头:“飞鹰传书刚寄出四日,连大江帮也未必知道我已经答应了这个提议,武林中怎么已经得到讯息?” 杜炎察颜观色:“主公认为我们教中有内奸?” 主公点了点头:“不早不晚恰好在我们准备调兵遣将筹划东进之时,朱雀堂被挑,事情不会这样巧合!唐门和峨嵋联而来,一定是得到了什么讯息。” 杜炎深吸了一口气:“属下立即去查!” 主公显得甚是满意:“左护法,辛苦你了!查到什么,立即向我禀报。” 杜炎垂首道:“属下明白!” 主公沉吟半刻又问道:“朱雀堂一失,我们东进的路线就受制于人,你有什么看法?” 杜炎面目凝重,坚决地吐出三个字:“夺回来!” 主公拍案叫好:“好!左护法,那么你就点齐人马,替本爵去将朱雀堂与我夺回来。一切由你安排!”顿了一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本爵股肱之臣呐!” 杜炎赶紧起身垂首抱拳:“属下实不敢当!” 主公抬了抬下颌:“左护法,快快准备一下,尽早进行!”杜炎领命躬身告退。 身在走廊上,杜炎叹了口气,对主公忠心耿耿,誓死报效,却只有在要他卖命,交付重任难题的时候才有和颜悦色,温言加慰,更多时候是猜忌与提防。 功高震主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杜炎一生的抑郁正在于此,一味藏拙来明哲保身的话自然可以高枕无忧地混日子,可惜大业难成,抱负不得施展;全力展现才智却令主公心中忌惮,多有猜忌。关键是许多时候容不得藏拙,譬如这件事! 杜炎迅速调集了人马、弹药与粮草,从疏勒南山出发星夜奔袭阿尼玛卿山。在荒凉的荒漠草滩上昼夜行军,探马先行一路侦查,及时掩藏行踪,无声无息地向朱雀堂逼近。 乘着夜色悄悄逼近阿尼玛卿山,杜炎吩咐天狼教众都披上白色斗篷,从总坛带来的火炮也蒙上白布,借色雪光掩护无声无息地向山寨靠近。 山寨一片安宁,在冷月与积雪的映衬下静得出奇。瞭望塔上空无一人,杜炎早得探马回报,峨嵋派已经撤离,寨中人数极少,未料竟少到这个程度,连一个哨子也不备! 天狼教的人马辎重已经全部上山,杜炎果断地一挥手,教众们撤下斗篷,迅速揭去了火炮的炮衣。唐门的暗器厉害,利于远攻,杜炎特地带来四门火炮与唐门暗器较量。 四门炮对准了寨门,就等杜炎一声令下。杜炎用目扫视,心中奇怪,这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意外顺利总让他觉得不自在。 杜炎担心有诈,下令开炮,四头炮“轰隆隆”对着寨门一齐发射,顿时把松柏扎成的寨门炸了个稀烂,蹊跷的是,寂静的冬夜,空旷的雪山,发出这样巨大的声响,山寨中仍然没有一个人影。 受到火炮声的震动,雪山顶上开始雪崩,大团大团的雪球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向山下翻滚而来,雪球愈滚愈大,轰鸣声欲发骇人,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直要将人淹没其中。 幸好山寨建在苍松翠柏的原始密林之中,大雪球被茂盛高大的树林所阻挡,撞成碎片,漫天飞雪兜头盖脸地压来。山寨所有建筑上瞬间蒙上了厚厚一层,飞雪仍向前飞溅,直将天狼教众身上和火器上都敷了薄薄一层。 杜炎抖抖满身雪花,心中的迟疑更甚,接连发生这样大的异响,山寨中还是空无一人,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峨嵋和唐门已经全部撤出了? 杜炎一挥手,命令全体进军,教众们提刀挎箭,有的手持火铳,有的推着火炮,浩浩荡荡压向山寨,越过已被炸得荡然无存的寨门向寨内开去。 刚刚跨进寨门,顿时惨叫连连,四门火炮一齐陷了下去。杜炎赶紧飞身上前。只前寨门前已被挖了深一丈宽二丈的壕沟,沟内到处都是中毒腐烂的尸体,飘着一层黄色脓水,皮肤接触到就好似火烧一般,不小心掉进沟内的教众都在辗转惨呼。 壕沟上方用树枝浮土虚盖,所以一时不察,昂然直入,四门火炮一齐掉进了深沟中,想要取出最多费些功夫,可是难保不接触到这致命的脓水。 杜炎见此深吸了一口气,好歹毒的毒药!掉进沟内的教众已经没救,想要继续前进必须趟过这深沟。他下令全军慢行,砍伐树木搭设桥梁。 这一下子还未见人就吃了大亏,四门火炮全部掉进毒水之中,无法取出。近百名教众一时不备掉进沟里,已经活不成了。杜炎狠狠地咬了咬牙:“峨嵋、唐门,算你狠!” 教众砍来大树,搭起三道简易桥梁,杜炎左右观查,吩咐过桥,一边全神戒备。第一批百人顺利通过,顿时松了一口气。第二批正要通过,密林中袭来三枚霹雳弹,落在桥上瞬间烧了起来,连人带桥烧得教众哇哇大叫。 已过通过的百人回身一见,大为惊惧,握刀张弓严阵以待。树林中左右各飞荡出一具木排,排上成人手臂粗的树枝削得尖尖,像二把密密的梳子向他们砸来,不及躲闪,许多人被这二把巨大梳子砸得对穿惨死,肠穿肺烂。 劫后余生的正在惊吓,又二具木排左右拍来。杜炎欲救不及,眼睁睁看着这百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身后教众俱是吓得面无人色。 一名敌人未见,已令教众吓破了胆子,折损了许多条性命,杜炎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立即下令教众铲雪填沟,无论如何要开进山寨,把这帮狡诈的敌人揪出来,为死难的兄弟报仇雪恨! 霹雳弹再厉害也不能在雪地里烧起来,人多势众铲雪填沟立时可就,到时看你能奈我何?!天狼教众果然奋力铲雪倒进壕沟之中,集三千人之力,不到一刻就填出一道一丈宽的雪道。 杜炎一马当先亲自从上面跃过,教众迅速跟上。密林中又飞出几颗霹雳弹,这次是直落进壕沟中的脓水中,这些浸泡着尸体的脓水就像火油一样熊熊燃烧起来,瞬间将雪道烧化,教众又惨叫着跌进火海之中。 杜炎回身一望,目眦欲裂,大喝一声越过壕沟,回到教众面前。目睹惨景的教众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一张张惊惶的脸映衬着妖异的火光露出意志崩溃的表情。 杜炎大怒,头一遭被人如此侮辱和戏弄,却毫无办法,以教众这样的状态,短期内是不能再驱使他们奋勇向前。只得言语安抚,传命扎营歇息,待天明再战。 待到天亮,敌人就无法藏匿行踪了,到时便可扭转我明敌暗的劣势,杜炎心中发誓,一定要狠狠地连本带利向峨嵋派和唐门讨还血债! 藏身树林中的正是杨千城和师兄弟们,杨千城、唐心瑶和众同门严密筹谋了半天才商量好这些行动方案,设置了所有机关,果然给了天狼教一次迎头痛击。 他们将天狼教众的尸体掩埋在深沟中,洒上药粉加速腐化,又洒上了硫磺,杨千城兄弟将能够收集到的菜油都倒了进去。众人集思广益,已将杜炎可能想到的招术都考虑在内,略施小计,已将杜炎拖了一个晚上。 不求大胜,只求拖延,能拖得越久越好,这就是杨千城一行人的目标。从攻取朱雀堂到杜炎点兵前来报复,已历三天。 待到日头升起,就是第四天!天一亮,杜炎果然又安排闯关夺寨。昨夜壕沟起火后,烧尽了油料和硫磺,燃烧了部分尸体,沟中的脓水是一点未少,四门火炮也基本报废。 杜炎仔细观察了一番,仍下令铲雪填沟,这一次天狼教众得以顺利通过。一路未遇到任何袭击,正在忐忑与惊异。 唐门的新式暗器“飞雨散花”已经四面八方袭来,顿时死伤惨重,死状其为恐怖,全身发黑,针眼冒出脓水,痛不欲生地垂死挣扎一番就没了气,很快化为一滩脓水,尸骨无存! 杜炎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看教众惨死在眼前,全无对策。武功再高也难挡这种巨毒暗器与火器组合的“飞雨散花”威力!一时方寸大乱,赶紧下令回撤。唐门倒真是穷寇莫追,天狼教一撤退就收了暗器。 杜炎在大帐中不断踱步,为山寨久攻不下,寸步难进而头疼。主公还在总坛等候消息,这样损兵折将被阻挡在寨门外,无法靠近朱雀堂半步,怎么向主公交代? 想不到唐门竟然如此难以对付!他踱来踱去,思量对策,果然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赶紧派人去调来许多青铜盾牌。 杨千城与杜炎就这样又僵持了一天。盾牌未到,一大早得了教训的天狼教不敢轻举妄动,在营帐中乖乖缩了一天。 第五天下午,杜炎已经调来盾牌。天狼教众集中在一起,前后左右头顶上都举了盾牌,像一只缓缓蠕动的穿山甲一般慢慢向山寨中前进。一路畅行无阻,竟然没人现身拦截。 透过盾牌间隙,一双双疑惧的眼睛在寨中四下观瞧,安安静静,空无人迹。不会就这样顺利吧?正觉不可置信,脚下踏空,地下露出一个大洞来,许多人跌了进去。不好!有陷阱! 队伍顿时大乱,盾牌阵立时瓦解,一支支火箭向天狼教众袭来,猝不及防之下,许多人浑身起火。余众连忙举起盾牌格挡,火箭掉在雪地上,仍在燃烧,有被烧着脚的,连忙在雪地上打起滚来。 无法抵御杨千城等人猛烈的火箭攻势,天狼教众又一次退了下去。 凭借火攻、毒药与暗器,杨千城和唐心瑶将天狼教在阿尼玛卿山整整拖了七天,杜炎率众终于缓缓推进到了朱雀堂附近。 唐门暗器基本耗尽,山上油料等可供利用之物也已告磬,特别是粮食已经吃完。杨千城心知,今日已是最后一战,到了该撤离的时候了。 杨千城与唐心瑶等人且战且退,向朱雀堂逃去。杜炎心知围困之计已收效验,敌人已经弹尽粮绝,他七日来连番损兵折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擒下对方,好向主公有个交代,当即下令全体追杀。 杨千城大发神威,接连推出三记“金刚三昧掌”,将紧追不放的天狼教众隔空推倒一片,撞向冲上山来的教众,“骨碌碌”一齐滚下山去,沿途撞倒一大片。 在他的断后掩护下,众人一齐逃进了朱雀堂洞穴,又迅速披上白色斗篷从厨房后洞溜了出来,埋伏起来。 杨千城仍在洞前与天狼教打斗不休,挥舞长剑施展起“游龙剑法”,招招见血,剑剑招魂,在天狼教众的团团围困中直入无人之境。不时劈出一记“金刚三昧掌”将正在上山的教众重新劈落山下。 坚守着洞口寸步不让,终是寡不敌众,一面倒退着向洞中退去,一面向着洞外劈掌猛击,杜炎率众紧紧追了上去。 杨千城且战且退,天狼教众紧追不舍,相继追进洞中,眼见大队俱已进洞,习仲文率众师弟蹿出,合力将大石封住洞口。向着不及进洞的天狼教众掩杀过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回 少林派贴 杨千城用剑接住杜炎的巨扇,一面交战一面向后退去,直退到了大厅。一招“游龙巡海”,剑尖自左而右,划出波浪形,巨大气劲将杜炎包围在内,一脚踢向他腰际,剑芒暴涨,回旋而来,斜削向他的颈项。 杜炎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回扇格挡剑招,急忙错步将踢向腰际一腿闪过。杨千城借机扔出一枚弹子,击在洞壁上瞬间爆开,一股臭气顿时弥漫开来,闻之欲吐,头脑晕眩。 天狼教众赶紧掩鼻,杨千城向厨房退去,一路又扔出二枚,将他们阻在身后,迅速跳进洞中,不忘将大水缸移住洞口,落地后直向后洞中奔了出来。 唐心瑶正捏着一把汗带着唐门弟子等在洞外,不知他能否依旧脱身。只见洞中疾如闪电地蹿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正是杨千城! 不由大喜,杨千城与唐门弟子合力搬动巨石将洞口封死,用积雪将所有缝隙都塞满。 提剑下山,去找众师兄弟。密林中,未及进洞的几百天狼教众正在与习仲文等人缠斗,杨千城和唐心瑶率领唐门弟子及时赶到,顿时声势大震。 要防他们去总坛搬救兵,或者设法救出被困朱雀堂的教众,因此这批人非死不可!众人心意相同,使的都是杀着。 杨千城与众师兄弟组成峨嵋九宫剑阵,整齐划一的峨嵋剑法气势磅礴地控制住大部分天狼教众,剑出必饮血。 移形变阵之时单掌抵上前人背心,由杨千城发出威力惊人的“金刚三昧掌”,九人内力累积足有百年之功,一掌劈出势无可挡!气劲震得雪地上爆开了一条深达一丈的深沟,雪层全部剥离,露出了黑土层。 首当其冲之人立即全身爆裂,被掌力震到之人无不口喷鲜血,当即毙命。余者惊骇逃窜,唐门弟子立即将身上仅剩的暗器一并发射了出来,惨叫之声不绝。 碧云观弟子一同提气追上,落在前面,返身截住,九剑合璧,砍瓜削菜一般将他们结果了性命。 众人检查了一遍确认已无活口,从森林中牵出座骑来,迅速撤离,返回川中。 再说杜炎等人待臭气消散后,追到厨房,却发现杨千城已经凭空消失。自从杨千城与钱悦儿大闹天狼总坛。天狼教各堂都吸取教训,新凿了一处出口。 杜炎身为左护法,自然知道朱雀堂在厨房还有一处出口,才放胆追了进来,可惜具体位置他却吃不准,只因朱雀堂的人已经被杨千城一行给杀光。那名逃到总坛报信的教众只是阿尼玛卿山寨的,还没有资格进去朱雀堂。 如此一来,朱雀堂倒把自家的兄弟困在了里面。杜炎心中气恼,跑回洞口一推,已经被人从外面封上,看来又中计了!这回要是找不出厨房的出口,就要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一行人策马扬鞭在路上飞驰,唐门弟子所到之处,行人自行回避,前进速度极快。 唐心瑶纵马骑在杨千城身旁:“千城哥哥,你说天狼教那批人会不会饿死在里面?” 杨千城微微一笑:“他们总会出来的,总坛与他们失去音讯,一定会去查看,他们是不可能饿死的,我们只是尽力拖延时间,为丐帮的决战增加胜算。” 唐心瑶笑问:“千城哥哥,有件事,我很好奇,你为了丐帮为什么这样拼命?他们于你有恩吗?” 杨千城轻笑出声:“没有!我只是尽力阻止江湖的一场浩劫,不想让武林正道衰亡,不想让更多人去死。” 唐心瑶生在唐门,从来接受的告诫都是不问世事,全力保卫唐家堡、研习毒药与暗器的更高境界。对于杨千城说的这些感觉很陌生,也很好奇。虽然问到了答案,可还是没法理解。 别人死不死?正道多还是邪道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杨千城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杨千城本打算送唐门弟子返回唐家堡再折返峨嵋,顺便向唐见贤道谢。唐心瑶怕他劳累,劝他和众师兄弟同行,自己率众离去。 杨千城一行人前后经过二昼夜跋涉,终于回到了碧云观,向华阳真人禀告了在阿尼玛卿山的战况。华阳真人听得拈须微笑,爱徒越来越有大将风范,又打了漂亮一仗,真是令人欣慰! 华阳真人道:“千城,虽然此次唐门与峨嵋联手已经将天狼教在阿尼玛卿山前后拖了十天,但离丐帮休养生息需要争取的二月时间仍差了不少,你有什么打算?” 杨千城回禀道:“师父,徒儿估计可以将天狼教在阿尼玛卿山拖上半月,现在左护法被困在朱雀堂中,一时无法脱身,所以天狼教无法调集人手筹措东进事宜。岳帮主已经给各大门派送去亲笔书信,多方牵制,一定能够分散天狼教的精力,争取到足够时间的。” 华阳真人点了点头:“但愿如此,不知少林掌门空闻大师有什么打算?如果他能够出面召集武林大会,集各派之力共同对付天狼教和大江帮,那么事情就好办得多!” 杨千城眼睛一亮:“师父可否修书一封?弟子愿亲上少林,拜见空闻大师,说服于他。” 华阳真人偏头想了一想:“也好!为师这就修书一封予你。” 杨千城在唐门与唐见贤打赌之事,已借在场众人之口传遍武林。峨嵋新秀杨千城的大名由双剑合璧退敌三千,解峨嵋之围为人所知,到这一次已经真正轰动武林。 各派弟子自唐门寿宴返回本派,才知本派也收到了丐帮新任帮主亲笔信。各派掌门听弟子回禀了唐门拜寿详情,都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 丐帮分舵遍及天下,弟子众多,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如果真如丐帮书信所说,那么剪除丐帮后,下一个目标随时就到自己头上,若不采取行动,就真要被天狼教和大江帮各个击破。仅凭那峨嵋杨千城竟以性命相搏,争取唐门出面,看来此事千真万确! 天狼教素有邪名在外,实力不可小觑,数月前围困峨嵋,千里奔袭,就能出动三千余人,到底握有多少底牌实在不可想象。大江帮也是迅速崛起的帮派,人多势众,近来有从大江渗透到陆地的趋势。这二股新兴势力,一个敢于挑战武林第二大派,一个敢于叫板天下第一大帮,都是野心不小。让他们联起手来,武林真将永无宁日了! 此刻武林中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武林泰斗少林寺身上。自灵蛇宫主人被逐出中原,江湖已经太平了五十年。元末的天下之争曾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了武林人士,各为其主捐躯沙场,家国大事当前,武林中的纷争相对少了许多。自洪武立国,元虏退归草原,江湖亦随之进入休养生息的和平年代。 难道这短暂的和平就要被打破了吗?空闻大师在禅房内望着达摩祖师像出神,手中念珠一粒粒被手指拨动着。知客僧来报:“禀方丈,峨嵋掌门华阳真人弟子杨千城杨施主求见!” 空闻大师“霍”地转过身来,空性师弟提到过的那个年青人来了吗?点了点头:“请杨施主过来相见。” 不多时,杨千城走了进来,合什为礼:“晚辈峨嵋杨千城拜谒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亦合什还礼:“阿弥陀佛,老衲久闻杨施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雄!” 杨千城闻言一怔,赧然道:“方丈过奖了,千城愧不敢当!” 空闻大师笑道:“杨施主来见老衲,必有要事,但说无妨。” 杨千城从怀中掏出师父的亲笔书信,恭恭敬敬递了上去。小沙弥接过,交到空闻手上。 空闻展开来看了,点了点头:“华阳真人可好?” 杨千城躬身回答道:“家师安好,让晚辈代他向您问好!” 空闻笑了一笑:“这次降魔卫道让峨嵋拔了头筹啊,华阳真人的意思老衲已经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如此,只能应时而动、顺势而为了。老衲已决定召集天下武林大会,共商大计。你且放心在敝寺小住一些时日。” 空闻大师果然派了少林弟子奔赴各门派,定于十二月二十五日召开天下武林大会。 继丐帮帮主亲笔致信各派掌门,少林方丈又广发英雄贴,遍邀各派同赴嵩山共商大计。令早将目光聚集嵩山的武林中人按捺不住,一齐向嵩山而来。 钱悦儿虽远在京城,也听到了消息。那晚夜闯皇宫后一直担心朱橚的安危,可是朱橚又消失了许多天,音讯全无。钱悦儿虽有些牵挂,但毕竟手头事情多,也无暇多想。 一日正在钱庄巡铺,众多官兵自门前奔过,直向天狼别院的方向而去。约摸半个时辰后,刑部郎中和户部郎中亲自过来拜访,刑部郎中掏出了一叠银票,当着钱悦儿的面要求韦掌柜配合官府查办宁江府库银被盗的大案。 韦掌柜吓得颜面变色,将李月桃一行当天来存银子的详情说了一遍,又陪同去了库房,打开了四口柜子,颤声道:“二位大人,这就是当天他们送来的银子。” 户部郎中道了谢,将银票交还给韦掌柜,吩咐官兵把赃银抬走,对钱悦儿和韦掌柜拱了拱手:“这些银子是宁江府准备上交国库的税银,本官必须把它们追回。多谢钱少庄主和韦掌柜配合查案,多有打扰!” 钱悦儿含笑将他送出门外。韦掌柜在一旁吓得直打哆嗦,他做梦也没想到这笔银子是打劫官府的库银,生怕少东家会怪罪给钱庄惹了麻烦。 不想钱悦儿呵呵一笑:“官府把银票给送来了,把银子给抬走,我们也没受什么损失,不要在意!”心中她暗暗叫好,朱橚办得漂亮,这么快就把天狼教的秘院给查抄了,把宁江府库银被盗一案给追查下来了。 这也传递了一个消息:朱橚没事!也算个平安消息,她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傍晚骑着红云回家,远远就见一顶熟悉的黑呢大轿停在门口,宁东海站在门外,见她回来,马上迎了上来:“殿下来了,正在等你呢!” 两人一齐进了暖阁,朱橚正坐着品茶,黑风、黑石和李鹤年侍立在身后。见她进来,朱橚放下茶盏,露出了微笑。 钱悦儿见过礼:“上次在宫中听说王爷遇刺,没有大碍吧?” 朱橚略一迟疑点了点头:“没事!” 李鹤年带着众人悄悄退了出去,留下两人单独述话。钱悦儿便将夜探殿阁的发现说了一遍:“殿下,司礼监仍然持有那幅画像,与我在浔阳找回的那幅一模一样,事情变得更蹊跷了。” 朱橚听了双眉紧锁:难道画像本来就有两幅?怎么可能?王绂当时给自己画像时明明见他只画了一幅,看来,这件事情只有找到王绂当面问上一问了。买凶行刺的到底是谁? (今天有四票催更,所以现在多更一章,谢谢楚国遗民兄的催更,谢谢各位的点击与收藏,还有推荐,弋棠在此谢过!)(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回 少林观战 见朱橚陷入沉思,钱悦儿劝道:“殿下不必烦恼,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钱悦儿又说了今日看到刑部官军查抄天狼别院,以及刑部和户部协同前来钱庄调查宁江府库银一事。对他夸奖了一番。 朱橚一笑,他是陪父皇下棋时随意提了一下,说进京途中在宁江遇到过可疑江湖人,这几日在京城又遇到同一批人,出手阔绰,巨额银两来路不明,暗示了一番。果然引起了父皇的注意,下旨着刑部和户部共同查办。 今早突袭天狼别院,果然抓到了几个活口,被抓后本想寻死,刑部事先得了朱橚提醒立时将毒丸抢了下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已是办成了个铁案。 经查,李月桃等人此番进京是租了大江帮的船,说起来赃银也是大江帮帮助运进京城的,连大江帮也牵连在内,惹了一身骚。 这件事既帮到了钱悦儿,又惩治了天狼教和大江帮,能够破坏天狼教和大江帮联盟,打压其瓜分天下武林的野心,也保了朱氏江山的安稳,更因他提供线索破了此案令父皇很是看重。实在是一举多得,赢了个满堂彩! 朱橚如何不笑?轻描淡写地带过,对于赢得佳人的芳心更是信心满满。 钱悦儿见他落力帮忙,做了这样重要的事情,却毫不放在心上,对他的好感顿时又添了一分。 留他在庄内吃饭,自去了厨下安排饭菜。走到门口,见李鹤年吞吞吐吐似有什么话要说,笑道:“李大哥,有什么话就说吧!” 李鹤年轻轻地附耳道:“钱姑娘,烦请海鲜、芫荽和辛辣之物都不要准备。” 钱悦儿诧异道:“李大哥,莫非殿下在病中要忌口吗?” 李鹤年犹豫了一下,将朱橚为了救她脱险,自伤身体的事情详细说了。钱悦儿这才如梦初醒,心中好生感动,点了点头,自去准备。 特地做了一道黑鱼汤,用蜜汁烤了乳鸽,准备了一些清淡小菜,没有用一点酱油,全部清炒、清炖。也不曾上酒,只备了一壶玫瑰露。 朱橚见了大奇,笑问:“今日怎么不请我喝酒了呢?” 钱悦儿正色道:“殿下受伤的事,我已经听李大哥说了,这玫瑰露是特地从窖中取来给殿下享用的,能补血和肝,对伤口复原也有好处。” 言毕斟了一杯,色泽玫红,闻之馥郁,回味清甜,极是可口,朱橚赞不绝口。钱悦儿一笑:“殿下走时,给你带一瓶回去,只需挖一勺出来冲饮即可。” 朱橚走时,钱悦儿果然取出一个装着玫瑰露的洁白瓷瓶相赠,又取出一只扁扁小玉瓶:“这是生肌美颜膏,可以当面药使用,对于伤口愈合有灵效。” 李鹤年谢过,仔细收了。朱橚临别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们一起去趟少林寺如何?” 钱悦儿奇道:“为什么?” 朱橚一笑,两撇八字须妖孽地向上翻起:“少林寺广发英雄贴,召集各门各派举行天下武林大会,这样大的热闹怎能不瞧?” 钱悦儿醒过了神:“是不是为了对付天狼教和大江帮?” 朱橚点了点头:“正是,是宫中的师父们告诉本王的,蒯师父也要去参加,我们可以一同前往。” “钻天豹”蒯天贵不仅是羽林卫指挥使,也是襄阳著名武术世家蒯氏的掌门,自然也是要前往的。朱橚有心同去看热闹,便邀钱悦儿一同前往。 钱悦儿本无意江湖,说起来学武功也非本心所愿,在玉珠峰上一心只想回到家乡、回到老父身边。不过自打下山后为了解救儿童与天狼帮结仇,已经不知不觉身陷其中。 这段日子陪着老父,过着平静的商贾生涯也颇为惬意,偏偏丐帮的闲事让她和杨千城误打误撞地碰上,这丐帮的危机、江湖即将发生的剧变也已经将她不由自主地牵连了进去。 她此刻心中挣扎,要不要去?是隐藏玉珠峰传人的身份自在地活着,还是卷入江湖纠纷,身不由已地一路前行?她在心中拿不定主意。 朱橚笑了一笑:“我们微服前往,以蒯师父门下弟子的身份去看看热闹而已,不要担心!” 钱悦儿终于点了点头,她确实想见识一下天下武林大会是什么样的,也想知道天下武林豪杰汇聚一堂,最终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玉珠峰虽然一直逍遥世外,不肯卷入武林纷争,但危机关头,也会出世力挽狂澜。作为玉珠峰的传人,对于江湖之事,她终究还是无法不关心。她自己也不曾发觉,在玉珠峰的五年岁月中,师父和师伯早已把侠义的种子根植于她心中。 十二月二十五日,河南嵩山少室山人头攒动,都是上山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物。 少林寺大开寺门,知客僧忙着核对英雄贴,安排住处。所幸少林寺统辖嵩山所有寺院,客人虽多,倒也不愁住处。 钱悦儿依旧女扮男装,与朱橚一道随着蒯天贵以蒯家子弟的身份混在人堆里。朱橚的四名侍卫也乔装改扮跟在身后暗中保护。 知客僧将蒯氏一门安排在二祖庵精舍住宿,只安排了三间客舍。蒯天贵与三名族人住了一间,钱悦儿不便暴露身份,朱橚抢先声明与她共住一间,李、宁二人与黑风、黑石住了一间。 蒯天贵好奇地看了钱悦儿两眼,这名青年由殿下带来说要一同前往少林寺,一路上殿下都对他照顾有加,按理身份尊贵的朱橚应该单独一间,他竟然主动要求与这名青年共居一室,真是奇怪! 李、宁二人心知肚明,面无表情。黑风、黑石知道钱悦儿是宝鼎山庄少庄主,富比王候,也不觉得过分奇怪。 只有钱悦儿既感激又为难,感激的当然是朱橚主动替她掩饰身份,防止穿帮。为难的是和他共处一室,虽然好过和许多男子住在一处,但总有不便。 她只和杨千城在大佛密洞中单独相处过,现在想起又要和朱橚共处一室,终究有些尴尬,毕竟朱橚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来不及细想。武林大会即将开始,钱悦儿随着众人一同前往寺前广场。寺前搭了许多简易凉棚与看台,聊避风雨,知客僧将各门各派引入不同位置落座。 钱悦儿等人被安排在西侧一角。看台呈阶梯形,即使坐后排也能清楚看到场中景象。既不引人注意也能一览无余,钱悦儿和朱橚都挺满意。 粗略一看,场中人数已达万人,黑压压一片人头,场中一片嗡嗡声。各门各派还在陆续进场。钱悦儿的目光不禁在人群中逡巡起来,伸长秀颈,睁大眼睛,长睫毛不时扑扇一下。 朱橚向她看去,心中一痛:她是在找杨千城吗? 钱悦儿正是在找杨千城!面对着他,她的心会痛;见不到他,她的心会想念,这一切都不由她作主。她也觉得很矛盾、很痛苦,可是就像是一种习惯,就像是走火入魔,她满眼满心都是他的影子。只有一心扑在家中的生意上,她的心才会好过些。 到了这里,她就禁不住期盼远远能看他一眼。专注搜寻杨千城的她,浑然未觉身旁朱橚伤痛的表情。 少林方丈空闻大师在空性、空智、空受、空见、空行、空识六位少林高僧的簇拥下现身,场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空闻大师缓缓地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均匀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无论远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老衲感谢各位武林同道特地赶来少林参加这次武林大会。相信各位都已经猜到少林邀请各位前来的目的。江湖已经平静了五十年,但如今这种安宁已经快要被打破了!召集各位前来,就是为了共商对策。” 空闻大师顿了一顿,正容道:“如今武林崛起两股新势力,西面天狼教、沿江腹地的大江帮。天狼教数月前曾围困峨嵋山,公开与峨嵋派为敌;大江帮则屡屡驱赶丐帮弟子,主动挑起与丐帮的多次争斗。如今这二股势力想要合力消灭丐帮,再将武林中各门派一一消灭。” 人群中听到这里开始骚动了起来,空闻大师提高了嗓音,继续说道:“道消魔长,邪派势力妄图将我武林正道逐一击破,各位同道且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人群中爆发出愤怒而整齐的呼喊:“铲除他们!”“对,赶走他们!” 空闻大师点点头:“诸位同道说得对,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生灵涂炭,不能任由宵小横行,正道式微,我们要守望相助、降魔卫道,定要迎头痛击,粉碎他们的阴谋。” 人群中嗡嗡声又起,有人站起来高呼:“我等愿遵从少林号令,请空闻大师领导我武林正道与邪教决战!” 空闻大师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少林乃佛门清静之地,老衲参禅礼佛,不生贪嗔痴念。这领导武林正道与邪教决战之人并不是老衲,另有其人。” 众人追问道:“是什么人?”人群中一片议论之声。 空闻大师合什道:“今日武林英豪都在场内,老衲认为,我等可推选一名武功德性俱优之人出来,奉他为武林盟主,由他领导群雄与邪教开战,少林愿第一个听从盟主号令。” 场上众人一齐叫好!武林盟主,这个比少林方丈还要崇高的位置,是多少武林人士一生的梦想!可惜五十年来江湖风平浪静,没有产生过这种需要,白白蹉跎了一代人,如今武林又要开始推选武林盟主,顿时群情汹涌,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空闻大师示意大家噤声,郑重地宣布了比武规则: 一、少林派不参与武林盟主的角逐,由少林高僧观战为各大门派作个公证人; 二、各派选出一名德才兼备之人选代表本门角逐武林盟主,也可弃权,由各派自决; 三、比武中不得使用暗器、毒药,违者驱逐下场; 四、比武点到为止,不得致人重伤或身死,违者取消继续比武资格; 五、抓阉比武,胜者晋级再战,直至决出最终胜者,即为武林盟主,各派均当听从号令。 空闻大师宣读完毕,询问道:“各位同道还有何补充,请尽管道来,若没有,便要按此而为。” 场下众人一齐回答:“甚好,按此照做便是!” 于是各派分头开会,开始推选各自的武林盟主候选人。蒯天贵只是带众人来旁观看热闹的,他本是朝廷命官,当什么武林盟主?于是西侧角落这十人闲闲地看别家的热闹。(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回 武林大会 唐门本不愿来,唐见贤架不住宝贝孙女的央求,也就率了唐门弟子前来。听了比武规则便笑了,这比武根本就没他唐门什么事,不许使用暗器和毒药,不就等于剥夺唐门的参赛资格吗?好在,唐门本就不愿参与世事,此来只是陪孙女来见杨千城的。 完成阿尼玛卿山任务后,杨千城与众师弟在嘉定州(乐山)向唐门弟子再三致谢后告别。唐心瑶率众返回唐家堡,要不是暗器、毒药均已用尽,不得不回,唐心瑶恨不得跟着杨千城同返峨嵋山。 不过分开十日,唐心瑶又迫不及待要见他,于是硬逼着爷爷带她一同上嵩山参与武林大会。唐见贤也不甘心到手的孙女婿飞走,于是爷孙俩带着十名唐门弟子来追杨千城。 中原武林有十大名门正派,分别是少林、峨嵋、武当、丐帮、崆峒、点苍、五岳剑派、唐门、八卦门、形意门。少林和唐门都弃权,其余八门派都选了一个人选出来。其他小门派自知武功和势力都不济,也就不来掺合,纯粹当回看客。 八名人选一齐上台,走到以空闻大师为首的七位少林高僧面前去抽签。空性大师高声宣布各人门派、姓名与抽签号码,报到姓名的人选便上台去向台下抱拳见礼。 介绍完八名武林盟主候选人,空闻大师当众将八人的号牌扔在箱内,摇散了,拈出二枚来,报出对决的号码,如是者四,将四组都分了出来。 峨嵋派的候选人正是杨千城。杨千城经过唐门一役声名大震,之前与钱悦儿双剑合璧驱退天狼教,有护法之功,在伏虎寺峨嵋论剑又技压群雄,所以毫无悬念地各支派掌门一齐首肯了,将他推举了出来。 武当派七侠如今只有张松溪、殷梨亭仍然健在,122岁的张三丰真人倒是益发地仙风道骨,时常“阳神出游”,绝少参与世事。此次由殷梨亭带着三代弟子代表武当前来,张松溪留在武当山打理事务。武当俱是修道之人,无心参选,只随便派了名自告奋勇的俗家弟子出来切磋武技。 丐帮新任帮主岳成龙率领八名长老等人亲自前来,丐帮正值危难之际、多事之秋,岳成龙亲自代表丐帮出战。 崆峒派掌门枯木道人、点苍派掌门柳观潮、五岳剑派掌门程立雪、八卦门掌门戴成昀、形意门掌门姬大可俱是亲自出战。 看起来峨嵋和武当甚为超脱,只派名弟子前来应酬场面,不似另外六大派志在必得。 观战众人瞧了这人选,心中摇头,暗笑这武林三大派颇为儿戏,少林置身事外当个裁判,峨嵋、武当俱是没将这武林盟主放在心上,只派个弟子上来,要是一上来就淘汰下来,岂不丢了脸面? 抽签分组的结果是枯木道人对柳观潮、岳成龙对程立雪、武当贺笛声对戴成昀、杨千城对姬大可。 抽到头签的枯木道人与柳观潮一齐上场,向场下众人抱了抱拳。枯人道人果然长得就像一截枯木,与他的弟子钟伟良一般干瘦,应该说枯木道人更胜一筹,可以用“枯槁”二字来形容。 看得唐心瑶直扁小嘴,附耳对唐见贤道:“爷爷,崆峒派都是怪人,没事练什么劳什子七伤拳,把自己先练成了半条命的废人,这种身板风一刮就要倒了!” 唐见贤呵呵一笑:“瑶儿不要以貌取人,这枯木的七伤拳可不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子所能比的,等下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 唐心瑶大大的杏眼眨啊眨:“爷爷,你的意思是这场柳掌门输定了?” 唐见贤笑道:“输定倒未必,不过胜算不大,赢面至多四成!” 唐心瑶见柳观潮四十出头的年纪,白面黑须、长身玉立,儒雅清秀,心中甚有好感:“爷爷,我赌柳掌门赢,要是你输了,要把千城哥哥请过来陪我吃午饭。” 唐见贤压低声音轻笑道:“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唐心瑶杏眼眨了眨:“我就帮爷爷捶背揉肩剪指甲!” 唐见贤哈哈一笑:“那么一言为定!”不管是输是赢都很有趣,赌又可妨? 枯木道人与柳观潮互相施了一礼:“枯木掌门(柳掌门),别来无恙!” 枯木呵呵一笑,声音有如破锣,实与七伤拳损伤了肺脏有关。口中道:“贫道还好,有劳柳掌门挂念。” 柳观潮斯文一笑:“柳某也很好,就请枯木兄赐招吧!” 枯木道人的七伤拳威力非同小可,这所以名为枯木就是因为他习练七伤拳时曾将崆峒山一处山谷中的数百株大树尽数摧毁,这些大树中了他的七伤拳,输送养份的脉络俱断,由内而外枯焦而死。 坚实如百年树木,中了他的七伤拳亦全数枯死,这样的拳击中人的肉身会怎样? 柳观潮自然知道枯木的厉害,点苍派绝技是“百步穿杨”箭法,不过今日比武规则不许使用毒药、暗器,不得致人重伤、死命,这箭法只能不用。他抽出随身长剑,凝神应对。 唐见贤之所以断定他的赢面不过四成,也正因为这一层,弃己所长对敌之所长,结果可想而知。 枯木道人以破锣之音发出“嘿”地一声,双掌缓缓推出,左掌阴柔、右掌阳刚,拳捏“损心诀”向对面柳观潮攻去。 柳观潮左足一点,将身飞起,一式“炎天赤日雪不溶”划出一道圆弧伴着点点银芒直刺枯木咽喉,他这一跃避过了七伤拳对心脏的袭击,又攻敌所必救。 人群中爆出一声“好!”,掌声顿起。枯木道人不慌不忙,双手迅速回掌合什挟住了长剑,阴柔与刚猛二股掌力顺着剑身传导上去。 柳观潮一惊,忙运内力抵御,手中一式“浊浪排空无渡云”身形先是猛退,又返身急进,手中剑借势强力向前穿刺,再向上挥起。 枯木双掌挟着剑,随着他先是前奔,又是疾退,内方的内力亦从剑身上传导过来,剑身向前挺近,朝着脖颈刺来。 枯木将脖颈向左一偏,避过这一刺,手中因全身重心不稳稍有松懈,被柳观潮趁势而发,长剑向上撩起,直削向他的左耳与道士冠。 枯木不得已撤手后仰,让过这一削。柳观潮长剑终于自他手中抽出,不必再抵受他的七伤拳攻击。不过枯木透过剑身传来的七伤拳“损心诀”确实已震得他心脉剧颤,心跳不稳。身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枯木站直了身子,一式“摧肝肠诀”又向柳观潮袭来,柳观潮运起轻功,连着二个后翻避过,最后一个后翻不待站稳身子如箭扑向枯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一剑“苍山白云垒玉带”,剑气绕着枯木环身一周,剑尖点颤直指他的腰腹。 点苍剑法化自云南苍山洱海的自然风光,取天地造化,师法自然而创,每招都以一句七言诗命名。剑法秀雅灵动,由儒雅清秀的柳观潮使来,很是好看。 枯木道人左足踏出,一招“意恍惚诀”向四下拍出,漫天拳影随之而起,忽而阴柔、忽而刚猛的拳风隔空向柳观潮袭来,让柳观潮身子一时热、一时凉,顿时心神恍惚起来,辨认不出枯木下一招的确切攻击位置。 枯木借着这漫天拳影挥起的拳风将那招“苍山白云垒玉带”绕身一周的剑光都给拍散了,亦通过道道拳风扰乱了柳观潮的判断力。一式“藏离诀”又双拳柔中有刚,打出一股内缩之力,向柳观潮奔袭而去。 “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催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枯木道人的七伤拳共有七股不同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出、或直送、或内缩。一股股不同的劲力随着不同的功诀一波波向柳观潮击去。 柳观潮不敢怠慢,施展点苍剑法全力应对,两人你来我往拆了近百招。柳观潮深知七伤拳的厉害,不敢被七伤拳打中,竭尽所能回避与拳风的正面接触,每次避过即以卓越轻功迅速挥剑还招。 枯木道人运用身法闪避剑袭,不时以拳风击偏剑势,寻机拿捏住剑身,传导七伤拳内劲。 虽然避过了正面冲击,但被拳风扫中的柳观潮,仍然滴水穿石般,在近一个时辰的游斗中被枯木道人霸道的拳法所伤,累积成了内伤。 柳观潮只觉得全身气血凝滞,内力不畅,剑招亦越来越迟缓,终于拄剑在地,单膝跪到,手捧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枯木道人撤招站定,抱了抱拳:“柳掌门,承让了!” 柳观潮抚着胸口站了起来,面色腊黄,喘息了二声,倒按剑柄抱拳道:“枯木掌门技高一筹,柳某佩服!” 唐心瑶小嘴成了个O形,竟然真的像爷爷说的那样,那截枯木头居然赢了!还把柳掌门打到吐血。真扫兴! 唐见贤呵呵一笑,等着一会享受宝贝孙女的温馨服侍。 空性大师从座中出列,高声宣布:“崆峒派枯木道人晋级!下一场丐帮岳成龙对五岳剑派程立雪。” 岳成龙手持绿玉打狗棒上场,向主席台上充任裁判的七位高僧合十为礼,又向台下众人环揖了一圈:“丐帮第三十五代帮主岳成龙见过各位武林前辈、各位江湖同道!” 程立雪悄无声息地飞上场中,也向台下环揖一圈:“五岳剑派程立雪向各位见礼!”转身面向岳成龙:“岳帮主新任帮主,程某还未来得及向您道贺!” 岳成龙赶紧还礼:“多谢程掌门,岳某年轻识浅,还要向前辈多多讨教!” 程立雪一笑:“讨教不敢当,愿与岳掌门切磋切磋。”拔剑在手,挽了一个剑花,笑容满面地摆了个起手势。 五岳剑派由泰山派、衡山派、华山派、嵩山派、恒山派组成,这五派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自从结为同气连技的五岳剑派,倒声势大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五岳剑派掌门之位由各派轮流担任,每派五年,依次轮换。对这一点江湖上颇为挠头,除了他们自家,外人谁记得清楚? 五支派散居五岳,距离甚远,江湖人士经常因为记不清轮流坐庄到哪家,为了找五岳剑派掌门走了冤枉路。譬如这次丐帮送信和少林派贴都着了道,先奔去了华山派,一打听才知,去年起掌门之位轮到嵩山派,再奔波去了嵩山。最冤枉的当然是少林弟子,明明就在家门前,白白跑了一趟华山。 程立雪年龄也在四十上下,喜穿白衣,三十六路“嵩山剑法”使得炉火纯青,是武林中有名的剑客。岳成龙新任丐帮帮主,之前不过是丐帮一名六袋弟子,在武林中并无名气,虽然丐帮帮主世代传承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厉害,但这岳成龙能有多大能耐,就不知道了,众人对这一战拭目以待。 程立雪自恃是武林前辈,只摆个起手势蓄势以待,岳成龙也就不客气,挥舞绿玉棒,以“引”字诀一招“斜打狗背”,棒身晃动,绵绵不绝直向程立雪面颊击落。 程立雪一招“嵩阳晴雪”左足踏出,虎口向上,手腕抖出一片剑芒,剑光旋舞直削向攻击面门的绿玉棒。左手运起“寒冰神掌”向岳成龙当胸劈去。 绿玉棒质地坚逾金石,自然不惧剑削,岳成龙使出“封”字诀一招“压扁狗背”棒身倏地伸出,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棒头搭在程立雪的剑身上,轻轻向下按落。左掌伸出以纯厚内力拍出“降龙十八掌”第五掌“利涉大川”。 “利涉大川”平平无奇地一掌拍出,直来直去毫无悬念,实质上力聚于掌,如正面中此招,必定全身筋脉尽碎,死的苦不堪言! 程立雪的“寒冰神掌”掌力阴寒,中招之人必定体内血液凝结,全身恶寒。“降龙十八掌”天下至刚至阳,恰好是它的克星。 双方掌力微触,程立雪顿觉一股轻烟腾起,自己挥出的阴寒掌力已被“降龙十八掌”阳刚之劲而蒸发,一欲热流扑面而来,心知不好,急忙撤招后退。 场下众人只见程立雪触电一般向后疾退,手中剑拖垂下来,样子甚为狼狈。饶是他退得快,已是气血翻涌,嗓眼发甜,心中大骇,看来这年轻人虽籍籍无名,功夫甚是厉害,并不在前任岳帮主之下。 心中得了警惕,再不敢使出“寒冰神掌”,只将“嵩山剑法”一招紧似一招,一式叠着一式使了出来。 恰好岳成龙也不再施展“降龙十八掌”,只以“打狗棒法”与他缠斗。 二人瞬间功夫拆了五十余招,程立雪将“嵩山剑法”使了个遍,把压箱底的绝活“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也逼着使了出来。 嵩山剑法招式严谨,讲究腕力的配合与手眼身法步的和谐,剑法流畅稳重。 “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则有所不同,剑招忽快忽慢,进进退退、快快慢慢之间蕴含着雷霆风暴之势,缓处蓄势、疾处倾泄,快慢之间有着雷霆万钧的气势,隐含杀机。 岳成龙浑然不理会他的快慢变化,只是气定神闲地以自己的节奏将打狗棒法一招一式地使出来。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轮番使出,轻描淡写地将他的剑招化解开来。 打狗棒法名字虽俗,却变化精微,招术奇妙。令全力施为的程立雪顿有力不从心之感。心头泄气,练了三十余年的剑法,驰名武林,不想在这年轻人面前倒像看猴耍一般,任他上蹿下跳,忽快忽慢地全力施为,人家依旧淡定从容。 作为武林高辈输在后辈手上终究颜面无光,程立雪手中剑一紧,将“寒冰真经心法”融入“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剑尖顿时寒气逼人,剑身自剑柄处开始结起一层冰霜。 伴着清脆的“咯咯”声响,冰霜顺着剑柄向剑尖处爬去。场下观战之人俱是吃了一惊:好惊人的冰寒内力!虽然已是十二月,但要将空气中的水气全都吸附到剑身上凝成这样厚厚一层冰霜实在不易。 很快,程立雪的一柄长剑整个结了一层冰,晶莹透明,在冬日暖阳中折射着清透反光,由于外层冰壳的缘故,整把剑看上去比寻常的剑宽了一倍! 这一次他挥出的“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威力更加惊人,带着呼啸的风声与彻骨的寒气,忽快忽慢挟着凌厉的杀机向岳成龙攻到。 岳成龙感到一股寒气向自己扑面而来,变宽了的剑身除了寒气逼人,杀伤力反而更强,一旦砸到身上很疼,而且冰层裂开一样血破血流。 一团寒气笼罩着岳成龙,将他身周的气温都降低了数度,他纠结的乱发和眉毛上开始结了冰霜。 岳成龙在场中打斗,有六道关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正是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杨千城和钱悦儿,还有与他在宁江一同喝酒相识一场的朱橚。 钱悦儿心道:岳兄在做什么?怎么不使出降龙十八掌来个速战速决?(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回 比武晋级 杨千城关注着场中打斗,心道:不料这嵩山派还有这样的武功绝学,按说岳兄的阳刚内力正是这冰寒内功的克星,他为何迟迟不出手? 朱橚浓眉聚在了一处:岳成龙好像没有放开手脚,为什么? 岳成龙确有难言之隐,接下来还有好几场打斗,俱是不可小视的高手,“降龙十八掌”虽然威力无比,却极耗内力,他不想这么快就全力施展,想将实力保留到最后。为解丐帮之危,武林盟主之位他是志在必得! 从恩师岳耀阳处习得打狗棒之后,岳成龙还没有机会施展过,使用起来确实不甚流畅顺手,眼下他将程立雪当成了拆接喂招的对象,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将打狗棒使了出来,加以熟练。众人不知他的打算,为他暗暗着急。 二人已互斗了百招,岳成龙的“打狗棒法”渐渐娴熟起来,顿时开始反攻。挥出一招“棒打双犬”,以迅猛之势横扫程立雪的双足。 程立雪赶紧双足离地跳了起来,避过这一棒。岳成龙“棒打狗头”又猛然袭来,顺着他的跃起之势,高举绿玉棒以迅猛之势向他头顶击去。 程立雪心中一慌,身在半空躲闪不及,只得后翻避过。岂知正中岳成龙下怀,他的绿玉棒已经迅速转向,一招“反截狗臀”,棒身横扫程立雪尚在半空的臀部。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程立雪吓得够呛,赶紧又作势前扑,想避过打向臀部的一棒。岳成龙的后着已出,一式“獒口夺杖”,左手疾伸,食中二指直插他的双目,程立雪人在半空,身体正向前扑去,眼看正要迎上这掏眼抠目的二指,本能地闭上双眼,挥剑向岳成龙的二指削去。 岳成龙趁他闭目,身形蹿起,轻盈站在剑身上,突然施展“千斤坠”功夫向下力压剑身。 程立雪双眼才闭,顿觉手中一沉,不可遏止地直往下坠。连忙睁眼,长剑已迅雷不及掩耳地被岳成龙踩在脚下。努力欲抽,却无论如何拔不出来,窘得脸色涨红。 台下被突然急转的情势所惊,呆了一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獒口夺杖”这一招本是打狗棒被人夺去时,用来从敌人手中将棒夺回的招术,岳成龙活学活用,将程立雪的长剑给踩在脚下,夺了他的兵刃。 看得杨千城、钱悦儿、朱橚都一齐替他叫了声:“好!”这岳成龙不仅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为人也机警灵活,堪称不世出的武学奇葩! 空性大师站了出来,高声宣布:“丐帮岳成龙晋级,下一场武当贺笛声对八卦门戴成昀。” 贺笛声是武当二侠俞莲舟的弟子,此次随殷梨亭同行。殷六侠已72岁,一则年事已高,二则随着师父求道修真日久,对武林盟主全无兴趣。带上少林的武当弟子也多是修真道士,一齐摇头不愿参加。个别俗家弟子自忖武功还不至上乘境界,也不愿上场,只有贺笛声乐于一试。 这贺笛声武功确实不俗,在三代弟子中出类拔萃,四十有五,长得黑面虬髯。别看样貌粗豪,打得一手刚柔相济的好太极。此人尽得武当内家拳法真传,有后发先至、四两拨千斤之功。 八卦门始于唐代,初时起源于一种叫“八卦舞”的乐坊舞蹈,后来无意间发现这种舞蹈具有轻身健体之功,便流传开来,被武术名家发展成为刀、剑、指、拳、掌、棍、枪、阵等多门类的武学体系。 八卦门奥义源于《易经》,“阴阳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所修炼的也是一种内家功夫,武功路数与武当的太极拳有异曲同工之处,讲究阴阳相生相克,转化渗透之理。 所以这场武学渊源相近的比武又是甚有看头,这场内家功夫的较量是阴阳生太极的武当厉害?还是太极化生的八卦厉害?众人拭目以待! 戴成昀已经年近六旬,胡须花白,清瘦硬朗,一双小眼精光闪烁,太阳穴鼓起,一看就是一名内家高手。 贺笛声向戴前辈行了礼,又向主席台上众僧与场下观众抱了个罗圈揖,虚灵顶静、含胸拔背、沉肩坠肘摆了一个太极拳起手势。 戴成昀身如游龙,脚踩八卦,手分阴阳,绕着他转起圈来。贺笛声以螺旋缠丝步凝神戒备。 戴成昀边走边观察对方有无破绽,怎耐贺笛声渊停岳峙,内外相含并无破绽。 唐心瑶在场下看得笑了起来,悄声附耳道:“爷爷,这戴老先生和武当姓贺的二个人这样转着晕不晕?还没开打,腿都走酸,脑袋也转晕了!” 唐见贤一笑:“瑶儿,你自己那天同崆峒派弟子比武,转圈也不少啊。转自有转的道理,你耐心看着便是!” 唐心瑶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笑了一笑,认真盯着二人看下去。 戴成昀双手阴阳互换,步走圆形,突然之间挥出一掌,直攻贺笛声的左侧面门。 唐见贤笑了一笑:“瑶儿,这就叫围圆打点、避正打斜。” 唐心瑶一看,戴成昀可不就是围着圆圈转突然袭击贺笛声这个点吗?避开了正面袭击,攻打敌人的侧面,好一个避实就虚之策。 贺笛声以静制动,直等对方快要攻到面门,这才偏头避过,缓慢轻柔地出掌托住对方手肘,向身侧一带,又盘推过去,随、连、粘、贴,连绵不断如行云流水般牵引着戴成昀盘起了架子。 两人手上挤、按、捋、肘,脚下亦是崩履、踩、列、靠,不管是手上还是脚下动作都不疾不徐,紧紧粘贴在一起。 二人“拳打卧牛之地”就在方寸之间,推肘过手,提膝踩踏,手上、脚下忙个不停。 看他们动作缓慢,拳势轻柔,由于同采阴阳八卦之说,俱是渊源于《易经》理论,行动进退之间看似颇有默契,好似同门练手一般。甚至就像一对舞伴正在相携舞蹈。战况气氛与前二场大有不同! 这是外人所见,当事人却一点也不像外表看来这般轻松,戴成昀暗暗心惊,被贺笛声“粘”字诀缠绕住之后就一直无法脱身,一直被他所牵引着。一拳攻出,就被他引向别处,一个回环消弥得无影无踪。 脚下也不能划圆转磨了,要分心注意着贺笛声的脚时而崩、时而踩、时而列、时而屈。全身上下无处不在发动攻击,又时时化解消融着自己的攻势。 每次出拳犹如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又像是打在一个水球上,时时擦边而过,不得要领。八卦掌的拧裹钻翻,全然无法发挥作用,被他四两拨千斤,统统化解个干干净净。 武当太极拳讲究“拳随心境,舒展绵长,恢宏大气,容万物于心,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贺笛声呼吸从容,意态从容,劲若缠丝,绵绵不绝。 实际上戴成昀败局已定,只是旁人看不出!八卦门的根本就是脚踏八卦,手分阴阳,现在已经全无章法,局面完全被贺笛声所牵制。 唐心瑶看着二人转了半晌圈又挤作一堆,推推让让划了半天圈,直打了一个时辰,还在画圈,毫无新意。只见二人全身都在动,就算手架在一起推着,脚下也是你踩我收、你落我起,膝顶腿抬。 只这样不温不火,慢慢吞吞打到何时是个尽头? 她打了个哈欠,游目四顾,发现和她一样感觉乏味的人还不少,看了三场,肚子倒饿了。正要与唐见贤抱怨,见到少林和尚们抬了许多柳条筐和木桶出来,在各个方位放了一副。从中飘出一股香味来,原来是少林寺香积厨送饭来了! 心中大喜,那木桶中是素面,筐中是香菇素包,早有唐门弟子去取了来呈给掌门。她一边取来吃,一边往场上看。 朱橚和钱悦儿也在边吃边看,朱橚觉得不虚此行,可以看到当世武林高手比武不算,还有少林寺素食享用,虽然全素,味道甚是可口,别有风味。 就在众人分神进食的时候,场中形势突变。贺笛声突然双臂向外一振,戴成昀“噔噔噔”被震开了五步。贺笛声双手抱拳道:“戴掌门,晚辈得罪了!” 戴成昀一个马步收住势,站直身子抱拳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老夫佩服!” 戴成昀被贺笛声缠住后,挣扎了多次,却摆脱不开,毕竟年老体弱,贺笛声将他的气力逐渐消耗贻尽,察觉到他气虚腿浮之后,马上弹身开步,将他震开。 空性大师下场宣布道:“武当贺笛声晋级,下一场峨嵋杨千城对形意门姬大可。” 唐心瑶立即激动了起来,一把攥紧了唐见贤的手:“爷爷,千城哥哥要上场比武了!” 唐见贤凝神点头,这名青年应该会胜出吧! 钱悦儿心中如中重锤,赶紧运目搜寻,紧张地向场中望去。刚才抽签之时已经远远看到了他,可惜是一瞬功夫他就下场淹没在了人潮里。 朱橚见了,苦涩一笑。 杨千城上场向少林众僧合什敬礼,又向台下作了个罗圈揖,静等形意门掌门姬大可上场。 形意门始祖为岳飞,形意拳系在岳武穆拳谱基础上加以演化而成,之所以命名形意拳,系因此拳模仿动物、象形取意。该拳与太极拳、八卦掌齐名,同属内家拳。 打法多直行直进,无花俏之招法,最重技击实用。与八卦之横走,太极之中定有显著之差别。 其短打直进的特点最适用于战阵,两军交战,千军万马中,要能有闪转腾挪之地不易,只有直行直进,走亦打,打亦走,才能横行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姬大可从场下一跃而上,年约四十许,声音洪亮、身材魁伟,鼻直口方,一派英雄气概。 杨千城抱拳为礼:“在上峨嵋派杨千城,还请前辈多多指教!”姬大可哈哈一笑:“杨大侠不必客气,姬某对你的大名已是如雷贯耳,只惜缘悭一见,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杨千城赶紧抱拳谢过:“多谢姬前辈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姬大可哈哈一笑:“呵呵,我们先比武再叙话吧,下面等急了!” 杨千城会意一笑。姬大可挥拳直进,攻向杨千城的胸口,拳势如风,硬打硬进,几如电闪雷鸣、黄河决堤。 杨千城初次与形意拳高手过招,不敢怠慢,以“峨嵋水上飘”轻功轻盈闪避,仔细观察他的武功路数。 姬大可的形意拳快速突然,讲究近打快攻,先发制人,抢占有利位置,一上来就一轮猛攻,杨千城不与他正面交锋,只是利用卓越的轻功不停闪躲腾挪。 看得台下“嘘”声四起,心道:前两场还有看头,刚才一场不停划圈在方寸之地绊来绊去,眼下这场又你打我躲,你追我逃,实在无趣! 杨千城并不理会下面观众反应,只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姬大可的拳路。观察了三十余招,大致了解了他的路数,开始施展“金刚三昧掌”与他过招。 杨千城已看出,形意拳大略分为“劈、崩、钻、炮、横”五种拳路,直进抢攻,攻击目标瞄准人体中线,头、肩、肘、手、胯、膝、脚七法并用。 因此,他不欲与姬大可近身缠斗,以“峨嵋水上飘”轻功纵越闪躲,与他拉开距离。双掌蓄满内力,缓缓推出一掌,全无气劲,平平无奇,直向姬大可推出。 姬大可既是内家拳高手,内力亦是不弱,脚下直行,一记炮拳抢上,迎上杨千城的掌力。“篷”地一声闷响,两股气劲在空中相撞,厚达二寸许的砖石地在二人脚下生生震碎。 二人立在当地,都没有后退,看似旗鼓相当,实际上姬大可已经失了面子,毕竟杨千城年轻得多,与后辈在内力上拼个半斤八两可不是光彩的事情。何况他是一派掌门的身份,而杨千城不过一名峨嵋后起之秀。 姬大可心中诧异,这年轻人好强内力!有心再试,又揉步直进,一式左钻拳,劈出一股气劲向杨千城当胸撞到。 杨千城运起“盘功易筋经”胸腹一收,双掌护在胸前,接着肚腹一挺,双掌挥出,又一记“金刚三昧掌”推出。 刚才第一掌他不敢使出全力,生怕下手重了伤人,只使出七成功力,现在有了第一招的较量,他心中有了底,对于姬大可的内功修为亦甚为佩服,当下出手也不再顾忌,十成劲力向外吐出。 姬大可与他一样,深怕这年轻人受伤,出招吐劲时留了手,只出了六成劲力,这第二招有心试杨千城的深浅,当下全力施为。 “篷”一声巨响在场中炸响,一股凌厉罡风在二人之间溢出,犹如二道气墙剧烈相撞,巨大气劲没有出路,将二人脚下的石砖震得粉碎,两人的双足顿时陷下二寸。气流直向上冲,将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冠掀得猛烈摇晃,好似遇到强台风一般。 评判主席台离二人切近,七位高僧亦在同一瞬间感受到了迫人的气劲。台下观众本来觉得本场乏味,眼下已被惊得一个个睁大了眼睛,这名峨嵋派的青年实在太强了!竟然能与成名二十年的形意门掌门姬大可对掌,毫无败象。 华阳真人坐在座中,捋须微笑,千城的境界真是一日千日,让他这个做师父的也要刮目相看,进步之神速,实在令人激赏啊!心中大乐。 唐见贤见了毫不奇怪,以他超过一甲子的掌力,这青年都接得下来,现在这程度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这场他若是不胜,唐见贤才要稀奇哩! 这一招二人都出尽全力,仍未拼出胜负,姬大可跨前一步,一式“扣步双抱拳”,将拳一收,提右膝右上钻,一掌奔袭杨千城的面门。 杨千城施展“盘功易筋经”脖颈向右一挪,平移三寸,避过面门一掌,二掌抵住他的右膝,掌力一吐,“金刚三昧掌”掌力透骨而入。 姬大可只觉膝头巨痛,仿佛骨头都要断裂一般,整个人被他就势推出一丈远。赶紧站定,将全身重量移往左膝,右膝仍然隐隐作痛,这年青人好霸道的掌力! 强忍伤痛,抢步上前,一式“坐盘双劈掌”,前后连出两掌直攻杨千城肚腹。杨千城跃后一步,“金刚三昧掌”迎上,双方掌力再次交锋。 峨嵋的“金刚三昧掌”又号“重锤功”,本就是劈空掌力,远距攻击才能真正发挥威力。形意拳却是贴身近攻的拳法,远攻时气劲便会减弱。 这一掌与先前二掌均不同,先前二掌姬大可腿未受伤,都抢步迎上前来对了一掌,虽然两人手掌并未真正相交,是气劲先行碰撞,但毕竟距离极近,他没有吃什么亏。 如今他腿受了伤,行动不便,被杨千城跃开去,拉开了距离,这“金刚三昧掌”便真正发挥了威力,而他的掌力却相对损耗不少! 这一掌在空中交汇,又是一声轰然巨响,一路地砖被掌风掀起,直向姬大可砸去,姬大可向后退了一步,唇边渗出了一丝鲜血。(未完待续) GET /u/12/12531/8607945.shtm HTTP/1.0 Host: www.31xs.net X-Forwarded-For: 66.249.75.180 X-Real-IP: 66.249.75.180 Connection: close AMP-Cache-Transform: google;v="1..8" Accept: text/html,application/xhtml+xml,application/signed-exchange;v=b3,application/xml;q=0.9,*/*;q=0.8 From: googlebot(at)googlebot.com User-Agent: Mozilla/5.0 (Linux; Android 6.0.1; Nexus 5X Build/MMB29P)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Chrome/98.0.4758.102 Mobile Safari/537.36 (compatible; Googlebot/2.1; +http://www.google.com/bot.html)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第九十八回 龙争虎斗 杨千成心道不好,快如鬼魅地立即飞身上前,站在姬大可面前,将向他飞砸过来的厚石砖劈成粉碎。立即回转身,抱拳道:“姬掌门,请恕晚辈冒犯!” 姬大可见他特意飞身上前将砖石击落,对他的人品厚道很是欣赏,哈哈一笑:“后生可畏,杨兄弟你加油吧!”对四下一个环揖,跳下了场子,自去疗伤。 空性大师出列,宣布道:“峨嵋杨千城晋级,大家稍事休息,稍后抽签宣布晋级比武分组结果。” 钱悦儿一直在角落静静观看杨千城比武,见他胜出脸上绽出了一丝笑容,她知道他会赢!如今的杨千城已不是三月前初出茅庐的新手,已经蜕变成一名真正的武林高手。 如今她遥遥地看着他,他却不知,她就在人群中,咫尺天涯! 即便近在咫尺,也是一样。他已是有未婚妻的男人了,这道鸿沟钱悦儿无法逾越。高傲如她,只会对他退避三舍。 唐心瑶兴高采烈地摇着爷爷的臂膀:“爷爷,千城哥哥赢了,太好了!” 唐见贤爱怜地看着她笑:这孩子怎么这么痴?杨千城这小子的心中未必有你哟!不过,只要你想要的,爷爷都要拿给你! 谢婉亭坐在峨嵋派的队列中,接受着众同门对她的祝福,心中无比幸福:这个出众的男人已经属于我,他的荣耀也由我来分享,我要守住他,拼尽一切! 西侧角落的看台上,朱橚看着身旁钱悦儿忧郁茫然的眼神,怅然的表情,心像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她为什么不能回头好好地看看我?为什么要一直想着已经无缘的那个人? 无人知道,此刻杨千城被师父夸奖着,师兄弟们簇拥着,却在想着另外一个人:“钱兄弟,你要是在这里有多好?为兄,想你了!” 一阵锣响,将各怀心事的人都从思绪中惊起。空性大师走到场中:“有请空闻师兄抽签。”众人引颈抬头,盼望着揭晓结果。 空闻大师走到场中,二位小沙弥端着一个木箱,空闻大师将晋级四人的号牌投了进去,小沙弥用力摇了十来下。空闻大师探手入内,摸了二枚递给空性大师。 空性大师接过来,朗读出声:“丐帮岳成龙对阵武当贺笛声,请准备!” 另二枚虽然不取出来众人也已知晓,但为未示公正,空闻大师还是取出来交给了空性。空性朗声宣布:“第二场峨嵋杨千城对阵崆峒枯木道人。” 空闻与空性带着小沙弥退场,端坐在评判主席台上。岳成龙与贺笛声分从左右一跃而上,向众高僧合什行礼,再向场下观众抱拳为礼。 二人照面,互相行了一个礼。贺笛声摆了个“太极拳”起手式:“岳帮主,请!”他比岳成龙年长得多,自是摆出了长者风范,让岳成龙先手。 岳成龙这一场空着双手上来。上一场,他的对手程立雪使剑,所以他也持绿玉棒上场。这一场贺笛声赤手空拳,他自然也不会带兵器上来。 “降龙十八掌”天下至刚至阳,“太极拳”天下至柔,讲求柔弱胜刚强,这二人的比武究竟鹿死谁手?令观战众人充满了好奇! 岳成龙也不推让,“降龙十八掌”第12式“时乘六龙”以虎啸龙吟之势向贺笛声攻到,这一招掌风变幻,势若六龙齐出,王道浩然,其势之大,铺天盖地,正是“降龙十八掌”中最有王道正气的一招。 他一下先声夺人,令贺笛声心头一凛!有生以来,他还未遇到过这样雄浑霸气的掌法,赶紧后退一步,使出“引”字诀顺着掌势引导,又施展“粘”字诀想要圈住这股强大气劲以圆化直,使之消弥无形。 只可惜,“降龙十八掌”并不是寻常掌法,气势实在太过惊人,好比用一池之地要容一湖之水,哪里能够?又好比一枚炸药投入水中,即便水性至柔能涵养万物,炸药照样要在水中激起一道冲天水柱。 贺笛声的“太极拳”遇上岳成龙的“降龙十八掌”正是这种境地。他双臂虚抱太极,划圈云推,只能圈住部分掌力,大半刚猛无俦的掌风向他当胸袭到。护身的太极劲内功虽然将这股撞击力化解了一部分,但他的胸口仍然如遭重锤。被刚猛的拳风“噌噌噌”震退了五步。 岳成龙抢上一步,“降龙十八掌”第八式“震惊百里”,掌风雷鸣般轰然压到,贺笛声心中暗暗叫苦。 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慢打快的“太极拳”未必不是“降龙十八掌”的对手,可惜他的功力不到家,哪能抵挡住这门刚猛无比的天下绝学! 无计可施,只得圈起双臂,掤、捋、挤、按,起手如流水行云,勉力导引,但这一招“震惊百里”委实惊人,气劲强大,如同炸雷一般在方圆二丈震出一股澎湃气浪,哪里圈得住。 胸口又遭了一记重击,向后飞出,以太极劲导引缓解,身在半空仍运起太极云手努力化解,这才安稳落在地面,收势不住又向后倒退了二步。距离岳成龙立身之处已经足足三丈之遥! 殷梨亭暗暗蹙眉:这岳成龙虽然年轻,却内力深厚,已尽得丐帮绝学真传,以他的修为来看,应该也是一名任督二脉早通的武学奇才。当世之中能胜他之人不过二手之数!今日上场之人,换作我与松溪师兄也未必落下好处,何况笛声! 贺笛声与岳成龙较量了二招,已知自己与对方实力的差距,心中虽萌退志,但顾及师门颜面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撑下去。 这霸道刚猛至极的“降龙十八掌”当世之人有谁能毫发无伤地接满十八招?自传世以来,三招五式毙命掌下的高手不胜其数,能够安然无恙接下二招的贺笛声已经相当不错了! 贺笛声虚步压掌严阵以待,岳成龙一招“履霜冰至”又直向面门袭来,这一掌与前二掌大为不同,出掌柔弱无力,威势大减。贺笛声见有机可趁,急忙“上步七星”,弓步挑掌,虚步十字架拳,想要接下这一掌。 “履霜冰至”招如其名,一开始的柔弱无力只是虚着,贺笛声胆敢进招,便犯了大忌,岳成龙双臂一扬,骤然气劲大发,就如暴雪突降,后劲无穷。 贺笛声心知要糟,已是躲避不及,不及施展太极拳化解,正被岳成龙的掌力击中。虽然护身太极劲应声而发,护住心脉,但终究不敌“降龙十八掌”的刚猛雄浑,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如断线风筝向后摔落。 岳成龙身形电闪,跃到他身后,将他一把扶住:“贺大侠,岳某多有得罪!” 贺笛声稳了稳心神,将身站定,冲他抱了抱拳:“岳帮主神功盖世,贺某甘拜下风!” 台下群情激昂,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丐帮新任帮主武功这样高强!竟然只用了三招就将武当第三代高手打败,比起同程立雪的一场,这一场是干脆利落得多,看来他刚才是有意隐藏实力,蓄而不发呀! 空闻与空性等高僧在台上亦是看得动容,丐帮绝学果然非同凡响!自五十年前玉门关一役,这是第二次见人施展,仍然与初见一般令人惊心动魄。只是物是人非,岳耀阳已经作古。他能有传人如此,也算死而无憾了! 空性大师出列宣布道:“丐帮岳成龙晋级决战!峨嵋与崆峒准备上场。” 杨千城与枯木道人一跃上场,四下行礼。杨千城抱拳向枯木道人行礼道:“请前辈赐招!” 枯木道人笑了一笑,深吸一口气,枯瘦的双手伸出,左拳使出“七伤拳”总诀中的“伤肺诀”,双拳飘忽不定,杨千城顿时感觉一股阴柔之力正面袭来。 连忙以“盘功易筋经”护住周身,掌中蓄势,当胸缓缓推出,无声无息地迎上枯木道人的“伤肺诀”,所使的正是刚柔并济的“金刚三昧掌”劈空劲气。 “金刚三昧掌”与“七伤拳”劲气相交,并未发出巨响,二股柔和劲力纠缠一气,化解了七伤拳“伤肺诀”劲力,三昧掌刚性之力趁机透骨而入,击中枯木道人的胸部。 枯木道人顿感一股柔中带刚的劲力当胸压到,撞击得胸口巨痛。他习练七伤拳已久,全身坚如木石,痛觉几乎丧失,这样的痛楚已是近二十年来没有遭遇之事,心中大为吃惊。 两人这一碰面的正面交锋,顿时掂到了对方的实力,杨千城信心大增。步履飘飞,出掌轻缓,看似极慢,实则极快地拍下漫天掌影,将枯木道人牢牢锁定。 枯木道人知他掌力厉害,右拳接着使出“七伤拳”总诀中的“摧肝肠诀”,双拳刚中有柔,向杨千城击去。 杨千城漫天掌影皆是虚招,正在观察他的动向,见他右掌挥出,连忙接下,蓄足全身劲力对上一掌。 双方掌力俱是柔中带刚,相交之时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发出一记闷雷般的轰响。刚柔劲互相冲抵,消弥无形。 枯木道人凝神定气,又使出“七伤拳”总诀中的“精失诀”,双拳势如雷霆,将力道直向杨千城送去。 杨千城灵机一动将“三十六路天罡指穴法”融入“金刚三昧掌”之中,化掌为指,气劲“咻咻”十指连弹分袭枯人胸腹十处要穴。 指风锐利如剑,仿佛十剑齐出,刺穿枯木道人的掌力,向他十处要穴飞去。枯木道人未料他使出这着,连忙向后倒跃翻身想要避过这十路指风。 杨千城的指风虽然成功钻越枯木道人的“精失诀”掌力,但这道掌力仍然势道不衰直向他身前扑来。若中此掌,人身精气顿时受损。 场外观战之人看得大骇,场中这二人莫非要拼个两败俱伤? 华阳真人亦是吃了一惊,杨千城无师自通,将“三十六路天罡指穴法”和“金刚三昧掌”二门绝学融会贯通,创出劈空远攻的“天罡指穴气”固然令他大为欣喜,但是被枯木道人的“精失诀”击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千城将“盘功易筋经”运转全身,身形电缩,向上高高弹起。“精失诀”掌力堪堪自身下掠过,击中场边一株千年大树。 看清杨千城如何闪避的人不过三十人,他的身体电光火石间匪疑所思地向后对折,借着上弹之力,又向上飞起十寸。 少林众高僧一惊:峨嵋派有一门与少林“洗髓经”、“易筋经”异曲同工的神功“盘功易筋经”,莫非就是此功?如此说来当世武林以弱冠之年打通仁督二脉的奇才已经有二人! 华阳真人大喜:以“盘功易筋经”洗髓易筋打通任督二脉倒也不难,自己在而立之年达到般境界,大弟子王青峰和二弟子习仲文均在不惑之年得以圆满。难得是真正理解其中奥义,能够将全身筋骨练到如此柔韧,反应如此迅速的地步。千城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枯木道人后翻想要避过十道“天罡指穴风”,可惜虽然避过了要穴,却避不过凌厉的指风袭击,八道指风从他胯间穿过,另二道指风却正好击中了他腿部“阴包穴”和“足三里穴”,以要穴“足三里”最为严重,下半身顿时麻痹起来。 他身在半空暗叫:“不好!”下肢麻木如何落地支撑住全身重量?他临危不乱,双臂闪电般伸出在地上一撑,借着一撑之力,身形又向后一翻,一边运气冲穴,一边不住后翻。 场外之人大半看得莫名其妙,杨千城如何躲过“精失诀”这凶险一招未能看明白,这枯木不停地后翻就更奇怪了,他不继续比武,玩拿大顶呢? 唐心瑶就是这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之一,指着场上的枯木“咯咯”笑出声来:“爷爷,你看这截枯木头翻跟斗倒是翻得挺好,他不起来比武准备玩到什么时候呢?” 唐见贤面色凝重,杨千城这小子十数日不见,武功又大有长进,这样的奇才一定要招入我唐门,不可错过!他口中淡然道:“枯木已经被指风扫中足三里,站不起来了。” 唐心瑶杏眼眨了眨:“原来如此啊!千城哥哥好厉害!”她鼓掌欢呼,一派天真无邪的小女儿之态。 唐见贤见了眸中更是一黯:不能让瑶儿受到伤害,这孩子要一直这样开心下去。杨千城如果不接受瑶儿,就只能死! 钱悦儿在场下看得微微一笑:杨兄的武功是越来越好了!一边向没有看明白,正在疑惑的朱橚和四名侍卫讲解原委,众人恍然大悟。蒯天贵狐疑地向后望去:这名少年竟然也看出来了,原来是位不露痕迹的高手! 岳成龙当然也看清楚了,心中暗暗为杨千城叫好:“杨兄弟,加油!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下一场一决胜负了,真想与你好好切磋一番!” 座中各派掌门,包括武当殷梨亭,峨嵋派元空、静空和已经败下场中的程立雪、戴成昀、姬大可、柳观潮都看明白了,心中震惊同样非同小可。不由感叹一代新人换旧人,武林已是新人辈出、后生可畏! 杨千城稳稳落地,看着不断后翻的枯木道人,只站在场中静等。这时那株遥遥挨了“精失诀”的千年大树还未落尽的叶子一瞬间都落了个干净,地上落了一层,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这“七伤拳”竟霸道至此!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枯木在场中足足翻了一盏茶功夫,这才冲开穴道,站了起来。幸好是被“精失诀”掌力挡了一挡,他又后翻闪避,令指风又减弱了少许。否则到此刻他还站不起来! 枯木心中惊骇,又自感失了面子,心中恼恨。出手就是一招“七伤总诀”,大喝一声,须发俱张,左右双拳连续击出,威猛无俦,打向杨千城! “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催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若被此招击中必然是内伤危重的下场。 杨千城不慌不忙地右掌推出“金刚三昧掌”,左手发出五道“天罡指穴气”奔袭枯木道人腹部要穴。体内催动“盘功易筋经”直提升至最高境界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双手之上。 枯木道人的“七伤总诀”与杨千城的“金刚三昧掌”隔空对上,由于这一掌是“七伤拳”中最刚猛的一招,四掌相交,顿时发出一声巨响。二人的双脚在砖石地上俱是往下一陷。 杨千城以右掌力敌他的双掌未露败象,左手五指指风已经穿透“七伤总诀”逼近枯木肚腹,枯木心头一凛,若被指风击中身躯立时动弹不得,“七伤总诀”必然被杨千城掌力逼回,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得已再次撤掌后翻。他这一撤掌,“七伤总诀”顿时被杨千城的掌风弹回,虽然后翻避过少许,小腿“下巨虚”仍被指风扫了一扫,身形一滞。顿时害人不成反害已,“七伤总诀”击中自己下肢,掌力顺着腿部经脉传导而上,心、肺、肾、脾、肝与精神二气俱伤。(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回 盟主之争 他落地后直接栽倒在地,口吐鲜血,昏了过去。观众看得惊心动魄,这一阵与刚才岳成龙一阵不遑多让,只以四招致胜!以枯木这样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竟这样迅速惨败在弱冠之年的后生之手,实在惊人! 崆峒派弟子立刻奔上场准备将枯木抬下去。空性大师自主席台后步出,正准备宣布杨千城胜出。 崆峒弟子聚集在场上同声抗议:“取消杨千城比武资格!应当取消杨千城继续比武的资格!” 一名崆峒弟子对着台下一抱拳:“各位,这位峨嵋派的杨千城杨大侠在唐门一掌将我大师兄钟伟良劈伤,至今未能下床,今天又在场上将我师父打伤,他手段狠毒,不配参选武林盟主,应该取消他的比武资格!” 另一名崆峒弟子也向众人抱拳道:“各位,空闻大师宣布的比武规则第四条,比武点到为止,不得致人重伤或身死,违者取消继续比武资格。现在他在比武中将我师父打成重伤,理应按照规则取消他的继续比武的资格,大家说是不是?” 唐心瑶听得心头火起,一跃蹿上场中:“各位,在下是唐家堡唐心瑶,崆峒派钟伟良在与我比武时失手,就在七伤拳将要误伤场下观众之时,杨大侠及时出手接下这一掌,才救了许多无辜之人。崆峒派这是在血口喷人!” 场下一些参与唐家堡拜寿的人也在人群中附合唐心瑶,场面顿时大乱。崆峒派坚持要按照比武规则办事,取消杨千城的比武资格。唐心瑶据理力争,峨嵋派众兄弟从座中站起,上场声援杨千城。 七位高僧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出个主意。按比武规则办事,杨千城应当被取消资格;但取消杨千城的资格又实在冤枉,他只是将七伤拳掌力反弹了回去。 场面越来越混乱,有的支持杨千城,有的支持崆峒派,也有的索性看热闹保持中立。整个会场乱作一团,七位高僧内部的意见也不能统一。 这时一道白影自西侧看台掠下,看台离场中仍在七丈之遥,那人像一只白鹤一般御风而行,姿势优美地缓缓飞落,正落在枯木道人身前。 并不理会崆峒弟子,蹲下身一把操过枯木道人的手腕就搭起脉来,搭完左手、再搭右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药丸就要塞进枯木口中。 那名怀抱着师父的崆峒弟子见一个陌生年青人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地搭上师父的脉门,本想阻止。只是对方手法太快,已经来不及,看对方并无恶意,才略松了口气。 现在见她要往师父口中喂药,哪里肯依!人心隔肚皮,怎知这陌生人不是来害人的?左手扶住枯木半躺在地上的身子,右手就是一记“七伤拳”向来人劈去。 这人正是钱悦儿,她左掌“混元一气掌”与他对上,右手动作不变,将一粒药丸纳入枯木的口中。 那名弟子哪里是钱悦儿的对手?闷哼一声飞了出去,屁股着地直蹭退了三丈,将棉裤都磨破了。他受钱悦儿掌力反弹,被自己的“七伤拳”掌力所伤,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场下立时发出了许多女子的惊呼声,全都掩住了脸面。这些娇呼过后,满场“哈哈”爆笑,众多江湖豪客指着他的屁股大笑不已。 他正在疼痛难忍,一时未反应过来,待到感觉背后下半身拔凉拔凉,才知屁股磨破一个大洞,露出了里头那条红色内裤。这一惊非同小可,胸口巨痛,后面露腚,这一双手捂哪里都不够!顿时羞愤难当,抚着胸口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也幸亏是他“七伤拳”道行微末,否则被“混元一气掌”反弹回来焉有命在? 场上场下争论不休的人们被这记插科打诨给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了争执,看了过来。 只见一名白衣青年将双掌抵在枯木背后,正在场上为他运功疗伤。三丈外,一名崆峒弟子手抚胸口坐着,一脸羞惭与痛苦。 场上众人吃了一惊,这名青年何时出现的?七名高僧自然是看得明明白白,只是忙于调解场上众人争执,无暇他顾。 场上被人群包围的杨千城突然见到钱悦儿心中大喜!想着钱兄弟,钱兄弟就到了,太好了! 场上场下数万道目光一齐凝聚在了钱悦儿身上,运功疗伤最忌受惊扰,一齐安静了下来。 一盏茶功夫,钱悦儿睁开眼睛,一跃而起,低头看着枯木道人。只见枯木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抚住胸口,向钱悦儿深施一礼:“谢少侠救命之恩!” 钱悦儿将左手一伸:“谢就不必了,请让贵派弟子都退下,让比武正常进行下去即可!” 钱悦儿所喂的灵药正是师门秘制“保命还魂丹”,比“益气归元丹”珍贵百倍。但有一口气在,能够立时还魂续命。师满下山时医隐赠她十丸,为救父亲性命服了一丸,今天又让枯木服下一丸,这份人情不可谓不重! 枯木本是伤重难治,即便复原也要功力大打折扣,如今服药后再得钱悦儿运功将药力散开,顿觉五脏归位,气息流畅,虽有内伤,稍作调养便可痊愈,心中自然大喜,连忙示意弟子们跟着他下场。 那名露腚弟子不敢起来,两名同门过来将他护住,这才夹在人群中平安离去。一场骚乱归于平静。 场下之人看得明白,崆峒派纯属自作自受,白衣青年仗义出手相救也被恩将仇报地以“七伤拳”招呼,于是所有支持崆峒派的声音全部平息。 七名高僧见枯木能够亲自走下场去,那自然不算重伤。于是一齐宣布杨千城胜出,稍事休息,与岳成龙竞争武林盟主之位! 杨千城大喜,上前握住钱悦儿的手:“钱兄弟,你怎么来了?我正想着你,你就来了,太好了!” 钱悦儿面上一红:“你且比武,我先下去了!莫让人看了笑话。” 杨千城这才松了手,两个大男人众目睽睽下如此亲热也确实不好!口中道:“你住哪里?一会我来看你!” 钱悦儿一低头:“二祖庵!”言毕,又将双足一点,向上飞起,愈飞愈高,如同一只白鹤般飞向七丈外西侧看台,稳稳地落在看台上,坐了下去。 众人见了这手惊世骇俗的轻功俱是惊讶: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连看台之上也藏着这样深藏不露的年轻高手! 唐心瑶见突然飞来的白衣年轻人解了杨千城的危难,心中很是高兴,心道:“以后要好好谢谢这位哥哥!” 谢婉亭见了却是大惊失色:“这不男不女的妖女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又追到这里来?” 岳成龙见了倒一阵高兴:“钱兄弟也来了,太好了!幸亏他出手,才有机会和杨兄弟较量一番。” 朱橚心中暗叹:“悦儿,你这样不顾一切地帮他,不是让自己越陷越深吗?何必自苦!” 一阵锣响,空性大师上场宣布:“武林盟主决战开始,请丐帮岳成龙、峨嵋杨千城上场!” 岳成龙与杨千城一齐上场,默契一笑,向众人行了礼,对面而立。岳成龙抱拳道:“杨兄弟,多谢你多番相助!” 杨千城一笑,还礼道:“武林大义,理当如此!” 岳成龙摆了个“降龙十八掌”起手式:“杨兄弟,请赐招!” 杨千城拔出剑来:“岳兄掌力太厉害,请恕小弟使用兵器!” 岳成龙呵呵一笑:“仔细了!” 身形一跃,双掌一翻,“降龙十八掌”第二式“飞龙在天”向杨千城袭来,有如翱翔在天际的飞龙居高临下,掌力雄浑,借着惯性直扑而来,威力奇大。 杨千城曾与他并肩作战,亲眼目睹“降龙十八掌”的威力,不敢怠慢,一出手就施展威力无比的“游龙剑法”。 一招“游龙腾渊”剑势左冲右突,剑尖自中盘向上挑起,直划起一道耀眼的剑虹,脚下同时跃起,空中劈腿,手中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迎上此招。 “游龙剑法”剑气纵横,雄浑磅礴,随着剑招划过,剑芒耀眼,犹如一条银龙翱翔升空,正正迎上居高临下的“飞龙在天”。 篷然巨响,二人在招术上所灌注的内力正面相撞,发出破空轰鸣,仿佛二龙相争,声势惊人。 银龙盘旋绞住掌力汇成的气柱,“刷刷刷”强劲气流所过,将“飞龙在天”分割瓦解。 岳成龙心中暗暗叫好,自从学成“降龙十八掌”没有见人应对得如此干净利落,今天可以和杨兄弟打个过瘾了! 第十式“密云不雨”又随即拍出,掌力凝而不发,隐而聚之。掌间带着旋风般的气柱缭绕不散,越来越壮大。 杨千城挥出一剑“游龙戏水”,身形旋转,手腕抖动,剑光绕身三周,一招使完,身形亦已经旋转升空。刹那间已经向岳成龙正面递出三剑,将他的下盘、中盘、上盘依次招呼到。 鹿死谁手?看得场下众人俱是将心悬起。 只见银虹盘旋裹挟住杨千城周身。岳成龙的掌力终于吐出,掌风雄浑,将杨千城递出的三剑一齐拍偏了准头,余威不减向杨千城全力压来。 杨千城剑光绕身,继续盘旋升空,气柱被他银虹所阻,竟是伤他不得,随着他的剑势引导,直升向空中,消散干净。 杨千城身形下落,运足内力,剑尖自右斜向下方点刺而出,剑尖寒芒点点,直颤向左方,划了一道下半圆,挽起漫天剑花,一式“龙游浅水”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岳成龙头顶袭来。 岳成龙心头一凛:好犀利的剑招!赶紧拍出“降龙十八掌”第三式“龙战于野”。这一掌自下而上,举天拍出,积蓄着全身力量,这一招一般用于退无可退的危难之时奋力一博,威势惊人,无所不辟! 杨千城感受到了这惊人的掌力气劲,运足“盘功易筋经”加大手上内力,剑势不衰,头下脚上逆时针旋转起来,漫天剑花随着身形的下坠一层层扩散开来。 纵横的剑气将“龙战于野”的冲天气柱切割开,随着高速旋转带起的劲风旋涡将“降龙十八掌”的气劲碎片消散于空气中。 岳成龙惧他剑利,被这样旋转而下的剑气削中便要立时血流五步。他急忙一掌“亢龙有悔”全力击出,掌中又有余不尽,保留后劲。 杨千城的长剑随着身形旋转直下,恰遇岳成龙又劈出一掌“亢龙有悔”,他下降旋转之势将衰,招已用老。 匆忙之间不假思索,运起“盘功易筋经”身形如球顺着岳成龙的掌风就势旋转起来,绕在他的掌风外缘顺势飞舞,转到岳成龙的身后,左掌一记“金刚三昧掌”趁隙拍出。 身形恢复如初,右手一剑“游龙摆尾”剑势雄浑地划过一道半弧,剑茫暴涨向着岳成龙左肩斜斩劈落,末尾带着一记回环,直削他的后背。这一招利落果决,带着纵横的剑气配合身法、步态,宛如游龙探爪,甩尾升空一般气势万千。 岳成龙眼前一花,已经失去杨千城的踪影,这时后背劲气破空,他向前一低头,右足划过一道圆弧,突然站起,已是将身体转过90°,正好避过“金刚三昧掌”,又避过了削向左肩的一剑,精准得就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一般! 但他这一站起,却正好迎上了那记回环剑气,赶紧拍出“降龙十八掌”第四式“潜龙勿用”,劲收内敛而不发,掌间似吞似吐。 杨千城知他定有强势后着,迅速变招,一招“游龙入海”运起深厚内力,荡起一波强势剑光,呈波浪形向前划动,直向岳成龙胸前“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四穴袭来。 岳成龙蓄势待发的“潜龙勿用”终于喷薄而出,气柱自掌门喷涌,劲力直攻杨千城中盘而来。 “游龙入海”波浪形的剑气正好化直为曲,剑身呼啸的剑气将气柱切割化解得柔和平淡,消散在空气中。不过,袭向岳成龙胸前穴位的剑尖都失了准头,完全被震偏了。 二人你来我往,全力施为,曾经并肩作战过,对于对方的实力俱是心知肚明,早就暗暗佩服,可惜无缘切磋比试一番,难得棋逢对手,二人斗得兴起,越打越是惺惺相惜,对于对方生出一股爱惜敬慕之心来。 杨千城笑道:“岳兄好功夫!” 岳成龙亦哈哈一笑:“杨兄弟好身手!” 口中说话,手中不慢,岳成龙“降龙十八掌”第八式“震惊百里”,已经掌风雷鸣般轰然压到,杨千城一剑“龙游千寻”,剑走龙蛇,平移蛇行地抖动着向前探出,剑气纵横带着“咻咻”破空之声,突破岳成龙的掌力封锁,向着“膻中”、“神封”、“乳中”三穴奔去。 岳成龙的雄厚掌力被这股锋锐的剑气切割消散开,心头兴起,一招“双龙取水”,双掌自腰间平平推出,挟着龙吟之声直奔胸前而来。 杨千城只觉强大气势当胸压到,剑尖竟是无法再刺入一分,剑身在二人的气劲威迫下抖动不已,“铮铮”作响,杨千城心知再僵持下去,这柄剑就要折断了! 只得劈出一记“金刚三昧掌”顺势将剑撤出,换招“游龙渡海”,这一剑上下作波浪之形,又剑身一低直刺向前,末了震颤六下,将岳成龙的“步廊、神封灵墟、神藏、或中、俞府”六穴由下而上笼罩起来。 “游龙剑法”雄浑凌厉与“降龙十八掌”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需贯注高深内力,这一剑的气势非同凡响,剑气迫人。 岳成龙深知厉害,赶紧拍出第九式“或跃于渊”双掌起自腰间,斜拍向上,正迎上这一剑,仿佛龙跃升渊由下而上气柱升华。将杨千城的剑尖全部震偏了准头,不过掌风亦被剑气荡削得无影无踪。 二人斗得兴起,各展所学,你来我往,你打我拆,沉浸在武学殿堂之中,这天下剑法至尊“游龙剑法”与世间阳刚第一的掌法绝学“降龙十八掌”同现天下,同台竞技,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场下观众看得目不暇给,神授魂与,心情起起落落,紧张到了极致,也兴奋到了极致。想不到天下无敌的“降龙十八掌”竟也遇到了对手!而这套不知名的剑法竟然威力如此之大,真是大开眼界! 杨千城又是一式“游龙腾云”剑芒暴涨,驭剑如飞,剑气旋转盘旋冲天而起,灌注强大内力的剑尖破空而出,身形高高跃起,猛地将手中剑向下狠狠挥落。 岳成龙打出一招“突如其来”,势若雷霆闪电,疾速双掌一错,向上拍出,半空发出一阵轰鸣,杨千城只觉手中剑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所阻,已是劈不下去。 这时“降龙十八掌”第十二式“时乘六龙”以虎啸龙吟之势又向他攻到,掌风变幻,势若六龙齐出,铺天盖地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回 武林盟主 杨千城刚才见他使过这招,当然知道厉害。身形向后倒飞过去,一个空翻在千年大树一点,凌空返身,一剑“游龙闹海”剑尖颤动,翻腕疾刺,翻腕旋转之际呈米字形刺出八剑。 岳成龙心头一凛,一招“神龙摆尾”双手一揽,坐腰扭身,使出全身劲力从左至右推出一掌,威势惊人,掌间气柱疾撞向杨千城头面,发出雷霆龙吟之声。顿时将米字形的八剑全数震开。 杨千城不甘示弱,一式“游龙闹海”迎了上去,剑气纵横,银虹呼啸,剑走龙蛇,自右向左挥剑斜削,又回环过来返回右方。剑气将岳成龙裹挟在其中,一记绝杀回环凶猛无比。 岳成龙赶紧一招“履霜冰至”奔向杨千城的胸腹,出掌看似柔弱无力,随之双臂一扬,骤然气劲大发,就如暴雪突降,后劲无穷,将剑招荡了开去。 拆得好!杨千城非常兴奋,第一次遇到这样强力的对手,面对威力如此惊人的掌功绝学,直激发得他体内热血澎湃,完全痴迷沉醉于武学境界。 对手愈强,每每能激发杨千城的斗志与潜能,就像伏虎寺遇到剑术天才阳泉子一样,杨千城此刻全心全意只有剑法,眼中只有岳成龙和“降龙十八掌”,浑然忘我。 岳成龙亦是沉醉其中,不可自拔,二人切磋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岳成龙已将“降龙十八掌”从头至尾使了一遍。场下武林人士大吃一惊,丐帮长老更是震惊,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本帮绝学的威力。普天下能毫发无伤接下“降龙十八掌”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降龙十八掌”出世以来,能够接下三招的在江湖上已可称为高手,能够接下五招的可视为一流高手,能够接到十招之上可谓之绝顶高手,能够接下十八招的简直如同神迹! 场外七大高僧却是越来越震惊,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无他!只因七人在五十年前都参与了追剿灵蛇毒君一役,亲眼目睹过这套“游龙剑法”。杨千城的剑招虽然小有不同,但不可否认确与五十年前黄衣青年的剑法一脉相承,莫非? 莫非峨嵋杨千城是剑隐传人?!有同样震惊与猜测的还有丐帮石长老,在梅花山上他就一直觉得眼熟,今天终于联想了起来。这在场万余人中不乏江湖耄老,心中激动不已,口中喃喃道:“游龙剑法,游龙剑法!” 人群中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了开去,场下“嗡嗡”声一片。虽然亲眼见过的人不多,但“游龙剑法”的名声却是如雷贯耳。五十年前神话般地惊鸿一现,随即沉寂江湖。 “游龙剑法”随着剑隐南宫诺的名号口耳相传,成为武林中的神话传说。传闻中这套剑法从不轻出,出必见血,如若示人,必然夺命。 见过这套剑法的人,都死了!成了剑下亡魂。有幸见过这套剑法的活人,就是五十年前玉门关一役的当事人,可惜时代久远,许多人已故去,当今江湖上识得此套剑法的人已经不多。 想不到,事隔五十年,这套传奇的剑法竟然重现江湖!剑隐的传人首现江湖!那么剑隐还活着吗?另一名传奇人物医隐也活着吗? 场下议论声越来越大,带着兴奋和猜测。钱悦儿所在西侧看台也沸腾了起来,议论声不字不落传进了钱悦儿的耳中。 “要是知道剑隐在哪里,我一定要拜在他门下,也要学成天下第一的剑法!” “不对,找到医隐或者剑隐,拜在随便哪一个门下,都能成为武林至尊!” “医隐一生收集了无数武功秘籍,他的藏书就是武学宝藏,若能有幸进去看一看,武功天下第一也不难啊!” “我爹走火入魔瘫了半世,要是找到医隐就有救了!” “要是医隐还健在,那么一定要想方设法去求一丸助长功力的灵药,习武就能事半功倍了!” “传说剑隐不但剑法通神,还是一代铸剑大师,能求得一把绝世名剑也此生无憾了!” ……钱悦儿听得头脑发涨,太可怕了,难怪师父、师伯要住到无人的雪山之中,实在是入世太难,人们的欲望太多、太可怕! 若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恐怕我和爹还有整个宝鼎山庄都永无宁日了,真是后果不堪想象!难怪师父、师伯一再关照,不要把师门出处宣诸于口。 场上二人仍然在酣战,但场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二人身上,开始疯传医隐、剑隐的事迹,比起这尚未产生结果的武林盟主比武,人们更关心能够令自己一步登天,成为武林至尊的新消息。 看比武打擂,只能作为一个羡慕不及的看客,看着高手去竞争武林盟主的位置。但是如果找到剑隐和医隐,就能够一步登天,成为名至实归的天下第一。武林盟主是个虚名,天下第一却是实实在在的荣光。 只要机缘巧合,就能改变命运,这是闪闪发光的诱惑,化腐朽为神奇的诱惑!台上这峨嵋小子的奇迹就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今后在场上竞争武林盟主的就会是自己了! 看着众人议论纷纷,双眼放光。钱悦儿就暗自担心,恐怕杨兄将代我受过,永无宁日了。心着众人议论纷纷,双眼晶亮,我己身上,那么在场上竞争武林盟言一嗅 场上之人激斗正酣,精神专注,并未察觉场下的异样。 “降龙十八掌”和“游龙剑法”都颇耗真气,二人已打了四十九招,杨千城以将“游龙剑法”完整使了一遍,岳成龙也将“降龙十八掌”使了快三回,俱感神疲力乏。 心中对对方的钦佩更深了一层。岳成龙最危难、最伤痛之时得了杨千城的帮助,对他一直深具好感,又得他多番义薄云义的相助,更加感激。心中忖道:我要夺这武林盟主之位本是为了解我丐帮之危,杨兄弟为人这般仗义,他当这盟主与我当这盟主又何区别? 杨千城在梅花山见他为人光明磊落,断事公正,爱护兄弟,也是颇有好感,今日看他比武再互相一番切磋,对他的人品、武功更是印象加分。心中思量道:我本就无意当什么武林盟主,不如让给岳兄?他若当上武林盟主,定能公平持正,力保武林道长魔消。 思量至此,杨千城打定主意,一招“游龙戏水”剑尖朝上,手腕一翻,绕出一道剑气,最后手臂一振,剑走龙蛇直探向胸腹间“世阙”、“幽门”、“不容”三穴。 岳成龙一式“羝羊触藩”双手伸出食、末二指,其余各指缩进,双掌一挥,左、右二手分向杨千城“紫宫、膻中”和“神藏、灵封”四穴攻到。 二人招式都带着强大的劲气,临近对方身体时竟不约而同地撤了内力,只用护体神功将周身护住,准备硬接对方一招。 如此一来,杨千城的长剑在岳成龙三处穴位各点了一点,将外衣扎破了三个针眼小洞。岳成龙的掌力触体即收,四指指风也在杨千城的穴位上扫了一扫,令他身上麻了一麻。 二人向后跳开,抢着道:“岳兄(杨兄弟)技高一筹,在下佩服!”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场下人都傻了,两人演技不高,诈败这种事做得不熟练,让绝大部分人看了出来。众人想不到两人同时放水,竟将个武林盟主的位置视如儿戏。 场下一片寂静,须臾一片大哗。评判席上少林众高僧也愣住了,想不到决战之上,二名候选人一齐退让,要让武林盟主之位拱手相送。活到这般年纪,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遇上。 众僧走到场上,杨千城与岳成龙一齐合什行礼,要求判定自己输掉这一场。令众僧好不为难。他们在评判席上看得清楚,这二人同时撤招,同时点上了对方穴位。 空性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岳帮主点中杨少侠四处穴道,毫发无伤;杨少侠刺中岳帮主三处穴道,穿透衣物。按这样的情况来评判,只能算二位打个平手。” 场下大乱,有人高叫道:“大师判定平手,难道我们要立二位武林盟主吗?”场下更乱了,天无二日!二位武林盟主的话到底让人听谁的号令才好?这不是乱套了吗?议论声不绝,争议一浪高过一浪。 空闻大师站前一步,运足内力开了口:“各位,且听老衲一言,老衲有个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均匀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份安详与沉着的气度。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想听听他的主张。 空闻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此次十大武林门派中八派都有人选上场角逐武林盟主之位,只有我少林和唐门弃权。我少林已担当此次武林大会的评判,大家既然不服少林的平手之议,那么不妨征求一下唐门的意见,大家意下如何?” 这话说得很明白,要由唐门来投上关键一票,选出这次的武林盟主。 众人顿时频频点头:唐门对江湖之事向来置身事外,所以决无偏帮之理,唐见贤定能作个公平决定。从道理上讲,唐门既然弃权,理应享有投票权利,否则就等于整个武林在漠视唐门了。 于是众人一致同意空闻大师的提议,一齐将目光转向唐门。唐见贤缓缓地站了起来,向场上走去。 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唐见贤,唐老爷子手上这一票掌握着武林的未来,关系着武林至尊的地位——武林盟主**? 唐见贤也不客套,上了场向众人拱一拱手:“老朽属意峨嵋杨千城!这名年轻人为了丐帮,竟不惜与老朽打赌,硬接下三十招。这样不怕死、不识时务的青年,老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来当劳什子武林盟主,老朽看最合适不过!” 说完也不等人接口,自顾自下场。听了爷爷这一番明贬实褒的话,唐心瑶心中欢喜不已:千城哥哥要当武林盟主了! 江湖中人都知唐门清高自傲,既不屑武林正派,又不耻邪魔歪道。唐见贤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已是对杨千城给了很高的评价。 于是尘烟落定。空闻大师当先向杨千城合什行礼道:“盟主,老衲空闻率少林弟子听候调遣!” 场上一众武林人士一齐高呼:“我等愿听候盟主调遣!”声震九霄,豪情干云。 杨千城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手足无措。 岳成龙过来,伸手拍拍他的双臂,重重握了一握:“杨兄弟,恭喜你!”他心里由衷地为杨千城高兴。 杨千城恍在梦中,被他这番道贺唤回了几分清醒:“岳兄,多谢!可是……” 岳成龙呵呵一笑:“这是你应得的,既然重任上肩,就一力承担,不要再推托了!” 杨千城愣了愣,悟出了他的意思:如今邪教猖獗,正道式微,身为武林一份子,既然被时势推到这个位置,就应该好好为武林造福,做些实事! 于是重重点了点头,心道:既如此,平定纷乱之后,再辞去这位置不迟。拿定了主意,赶紧向空闻大师还礼,向着台下抱拳环揖。 钱悦儿在人群之中鼓掌,心中叹道:“杨兄,你一定会很辛苦!”她深知他的个性,无拘无束、自由闲散才最适合他。这是一个心里搁不住委屈,不喜欢纷争,没有多少欲望的男人,怎么能适应这个位置带来的重重漩涡? 空闻向杨千城提议道:“盟主,天色已晚,今日暂且歇息,明日再共商对付天狼教与大江帮之策,如何?” 杨千城此刻心中正乱,本就没什么主意,于是点头称善。空闻大师宣布道:“请各派掌门与代表明日辰时到方丈室议事,今日到此为止,请大家散了吧!” 各派闻言相继散去,只留下少林僧众留下来收拾场地。杨千城正要离开,随着峨嵋同门回客宿之所,被空闻大师挽留住:“盟主,老衲有一言相询,不知可否赐告?” 杨千城一怔,停住脚步回身合什道:“方丈请赐教!杨某知无不言。” 空闻大师合掌道:“盟主出身峨嵋,怎么会使游龙剑法?” 杨千城呵呵一笑:“这是我一位朋友所传,他传我的是鞭法,却不是剑法,我只是将招式用剑使出来罢了!” 空闻大师听了直以为他是说笑,但见他眼神平静,坦然而笑,不似在说谎,便满腹疑问地住了口。 他说自己是在用剑使出鞭法,这是怎么回事?他所施展的明明就是“游龙剑法”,怎么会说是鞭法?他口中那位朋友就是剑隐吗? 杨千城看着空闻大师的古怪表情,心中更是奇怪,特地让他留步,就为问这个问题吗? 杨兄弟传我“游龙鞭法”时确曾说过这是他自创,将本门剑法转编为鞭法来用,自己也确实是用剑来使这套“游龙鞭法”。为什么空闻大师会这么慎重其事地特地问起?空闻大师口中的“游龙剑法”就是钱兄弟提到的那套师门所授剑法吗? 他带着疑问和不解的表情看着空闻大师:“方丈,您还有事吗?”空闻大师见他一脸无辜与莫名其妙的表情,心想:他的反应不像在刻意掩饰与隐瞒,可能确实不知!于是合掌为礼:“阿弥陀佛,盟主请回去休息吧!” 杨千城心中嘀咕:今夜倒要去问问钱兄弟,听听他的主意。 回到峨嵋派所住的精舍,便被告知师父请他过去。来到师父所住的单间,敲了敲门。里头传出一声:“进来吧!” 杨千城推门进去,见华阳真人临窗而立,不断捋着三绺长须,双眉紧锁似在沉思。 杨千城躬身施礼:“师父,您找我?” 华阳真人回过身来,看着他露出一丝浅笑:“坐吧!” 二人一起坐在桌边。华阳真人问道:“千城,你今日所使的剑法并不是峨嵋剑法,从哪里习来?” 杨千城以为师父要怪罪他私自学了别派功夫,赶紧道:“师父,徒儿没有拜入其他门派,请师父不要动怒!” 华阳真人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千城,这套游龙剑法你是从何处习来?莫非你遇到剑隐先生?” 杨千城大惑不解:“剑隐先生?” 华阳真人捋须点头:“这也是从你师祖那里听来的了,五十年前江湖曾有一场正邪大战,江湖九大门派合力围歼灵蛇宫灵蛇毒君,却反而着了他的道!危急时刻,二名青年赶到,其中一名黄衣青年以卓越剑术打败了灵蛇毒君,令其几乎武功尽废,他所用的剑法正是游龙剑法!” 杨千城这才知道“游龙剑法”的典故,华阳真人没有亲见过这门剑法,只在少年时偶尔听师父提到过。这套剑法五十年未现江湖,他都几乎遗忘了,自然也没向弟子们说过。 杨千城吃了一惊,难道空闻大师要特别相询,难道自己所学的真的就是“游龙剑法”?钱兄弟就是剑隐传人?!赶紧问道:“师父没有见过游龙剑法,怎知徒儿所习的这套剑法就是?” 华阳真人拈须叹道:“今日场下都已传遍,这套剑法被当年曾参与此役的老人认了出来,你今后麻烦无穷!”(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回 危机四伏 杨千成一惊:“师父何出此言?” 华阳真人叹息道:“武林中人穷极一生追求更高武学境界,这种欲望永无止尽。你应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丐帮有天下绝学降龙十八掌,但有百万帮众在。我峨嵋远不能及,你一个后起之秀,却身怀如此绝学,是福是祸,难以定论。” 将双掌搭在他的肩上:“千城,你当上武林盟主,为峨嵋扬威,为师很高兴,可是江湖能人辈出,你年纪轻轻顶着游龙剑法传人和武林盟主的招牌,实在是树大招风啊!” 杨千城本欲对师父实言以告,这剑法乃传自钱兄弟。听到这里悚然一惊,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想起与钱悦儿相识至今,他一直坚不吐实,不肯报出师门来历,原来是因为这层原因! 丐帮绝学掌握在帮主手中,百万帮众悉听号令,当然无人敢挑衅觊觎。一门高深武学仅由一人所有,就必然成为众矢之的。自己还有峨嵋师门在,钱兄弟却孑然一身,岂不是更危险? 他不禁向师父问道:“师父,习得高深武功还有何惧?” 华阳真人摇头道:“千城,你毕竟年轻啊!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此以后,你所见的人心会更叵测,所遇到的危机只会更多。武功再高,躲得过明枪,躲不过暗箭呐!武功再高,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江湖还有许多不现世的高人。” 华阳真人当然有他的担忧,峨嵋派不比丐帮,本就是支派众多,关系复杂,为夺掌门之位明里暗地竞争不断,杨千城若凭峨嵋功夫成为武林盟主众人无话可说,也给慧门增添荣耀。 可是杨千城以“游龙剑法”夺得武林盟主大位却是巨大隐患,武林虽奉他为武林盟主,却揭开了更阴暗的序幕,纷乱不再是来自邪魔歪道,而是来自人内心的欲望!他日千城若有难,师门峨嵋也靠不住。 华阳真人年少出家,无儿无女。将座下十名弟子爱如亲生,尤其珍爱杨千城,当然是忧心忡忡,无法入眠了。 杨千城并不蠢,虽然师父没有说透,却明白了师父的隐忧。一个人若是过份一帆风顺,过份幸运,其实并不是福。反要招人忌妒,听不到真话、交不到真心,身边原有的一切都会产生剧变。 传承至尊剑术“游龙剑法”,当上武林盟主,他的幸运太过,锋芒也太露,自然树大招风,是非不断! 杨千城赶紧向师父求教:“师父,徒儿应当怎么做?” 华阳真人看着他,陷入沉思,未来如何焉能料到?全要看这孩子的造化了!若论武功比他高强的还大有人在,不说岳成龙和钱恺之这二个与他不相伯仲的年轻人,还有唐见贤、少林七位高僧、殷梨亭、张松溪、张三丰,还有许多隐居山林,不理世事的高手。 真正的天下第一并不屑于当这个武林盟主,当上武林盟主的人却未必真正号令武林,人心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 就像他自己将徒弟送去参加武林盟主选拔,虽然没有抱着必胜的信心,却也存着隐隐的期望。待到现在徒弟真的当上武林盟主了,他又开始后悔了。 华阳真人抬眼看向杨千城:“千城,努力精进武功,万事但求无愧于心吧!”能够给弟子的忠告也唯有如此了。努力习武自保,如果不幸被陷害,也不要委屈,只要无愧于心就放开胸怀。 杨千城点头记下:“师父,徒儿谨遵您的教诲!” 华阳真人点了点头:“早点去睡,明天还要出面主持会议。” 杨千城恭恭敬敬地告退出来,心头如压大石。赶紧施展轻功向“二祖庵”精舍而去。 到了庵前找到知客僧,询问有没有一名钱姓青年住在这里?知客僧哪里记得住!正在焦急,抬头看到钱悦儿已经站在面前。 钱悦儿正在等他,有好多话要与他说。杨千城牵了钱悦儿,走到无人之处,压低声音劈头问道:“钱兄弟,你是剑隐传人?” 钱悦儿摇了摇头:“杨兄,我是医隐传人,剑隐是我师伯。” 杨千城问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和我说实话?一直瞒着我!” 钱悦儿皱眉道:“师父和师伯千叮万嘱不要透露师门出处,免招祸患,并不是故意要隐瞒你。” 杨千城叹气道:“你传我的那路游龙鞭法就是剑隐先生的游龙剑法吗?” 钱悦儿点头又摇头:“游龙剑法极耗内力,适合男子修炼,我虽然记熟招式却无法使用,就取巧自创为鞭法来使用,与真正的游龙剑法有所不同。你现在所使的并不是游龙剑法,乃是我做过改动的游龙鞭法。” 杨千城拍着脑门道:“你若早对我言明,我便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它了,如今已被五十年前见过游龙剑法的老人识破,真是悔之晚矣!” 钱悦儿叹气道:“我在此等你,正为此事。你可知师父、师伯为何要我隐瞒师门出处?” 杨千城点了点头:“略有所知!” 钱悦儿摇了摇头:“你不明白的,我师父、师伯厌倦江湖纷争,看透人心险恶,才遁世隐居,所以不想我也牵连其中,重蹈覆辙。一旦暴露身份,追索他二老踪迹,觊觎师父毕生收集的武学典籍,求索师伯所铸至尊名剑的扰攮便再无止息。” 杨千城大惊:“如此说来,你一旦身份暴露,就将永无宁日了?!” 钱悦儿默默地点了点头:“杨兄,你不能代我受过,原本就将是我应该面对的命运,既然身为医隐传人,这本是逃不过的宿命。” 杨千城大急:“钱兄弟,你一定不要现身,为兄宁死也不能让你犯险!此事因我而起,是我不慎在天下武林人面前施展了游龙剑法,理当由我来承受后果,不能让你来替我受过!” 钱悦儿急道:“杨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为我而死吗?你知道你自承是剑隐门下,会有多危险?” 杨千城决然道:“总好过你孤身犯险,你还有偌大家业和老父要守!” 钱悦儿大急:“你呢?你有师父、有父母,还有未婚的妻子,这些都不重要吗?何苦替我承受无妄之灾!” 杨千城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扣得紧紧地:“事情因我而起,理应由我来收拾!” 钱悦儿一甩双臂狠狠挣脱:“我才是真正的医隐传人!” 杨千城将她一把抱住:“我不能让你死,你不能有个万一,我,我会没法原谅我自己!” 被他紧紧搂在怀中,鼻腔中盈溢着他的气息,钱悦儿眼中酸泪直掉,僵硬的身躯渐渐软化下来,渴望与期待这个怀抱太久,哪怕只是片刻也想好好拥有。心中千头万绪、百感交集。 过了许久,钱悦儿从他怀中挣脱开来:“杨兄,你不用内疚,身为玉珠峰嫡传弟子,这是我应当承受的,与你无关,这一切是迟早要来的!” 杨千城双眼血红,抱着她的感觉是这样奇妙,天地间一切静止,拥着她就象拥有了全世界,心中的满足和安宁是这样的真切。他本能地意识到:如果要失去她,生不如死! 他紧紧捏住她一只手腕:“就算要死,我们一起死,为兄绝不会扔下你苟且独活!” 钱悦儿心头一震,凝眸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凄然一笑:“杨兄,我只是你的异姓兄弟而已,你有那么多兄弟,都要陪着一起去死,哪有那么多条命?” 杨千城心中大痛,分明感觉到她是不同的,但这种感觉他说不出口。 有时,他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其他男人不同?为什么对温柔体贴的未婚妻谢婉亭没有感觉?为什么把娇俏可爱,在阿尼玛卿雪山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唐心瑶看作一个小妹妹?为什么从没对一个女人有过的情愫却对着钱兄弟而发? 看他流泪会心碎,看他忧郁会烦恼,看他欢喜就会开心,要是他不理会自己就会六神无主,看不到就要时时想念,看到他就想和他亲近。想要把他抱进怀里的冲动不是一两天,一直强自克制自己、提醒自己不要行差踏错。 今天终于将他紧紧拥在怀中,这种感觉无法忘怀,也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原来,我喜欢的不是任何女子!是他! 只是不敢说出口,怕他会将自己当成怪物,逃得自己远远的。聚少离多的思念已经够了!不奢望他接受这种感情,只要能默默陪在他身边就好。 杨千城定定神,坚定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生也好、死也好,一定要在一起!” 钱悦儿心中无比安慰,紧握着他的手,相对无语,含泪凝噎,好吧,那就一起面对吧!不管是风、是雨、是刀、是剑,尽管来吧! 转角阴影里,有个人在黯然伤神,清冷的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竟有一行泪滑落,两撇八字须自嘲地向上掀起。 离开比武场回到二祖庵后,钱悦儿一直心神不宁,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朱橚知她心情不好,就随她去了。 在房中见她出去许久没有回来,就寻了出来,想不到在屋后竹林中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杨千城对钱悦儿用情如此之深,出乎他的意料。看来钱悦儿对他亦是无法割舍,不但出手救枯木解杨千城之围,还想要独力承担“游龙剑法”现世的后果,这二人郎情妾意,他又算是什么?自嘲地一笑,悄然转身。 钱悦儿轻声道:“杨兄,时间不早,早些回去歇息吧!” 杨千城点点头:“你急着回京城吗?能不能多留一天?” 钱悦儿略一迟疑,点了点头。蒯天贵本就是带他们来见见世面,既然武林盟主已选出,接下来的会议也没他们什么事,本打算明日一早下山。 今日杨千城似是而非的“游龙剑法”被人识破,又看台上听了这些议论,她正在放心不下,听他挽留,便下定决心留下来陪他。 杨千城与她依依而别,施展轻功离开二祖庵自去。钱悦儿望着他的背影不见,也转身回房。 朱橚在房中饮茶,见她进来,淡淡一笑:“出去透透气,心情可好些了?” 钱悦儿脸上微微一红,想起了杨千城的拥抱:“好些了。殿下,有件事,明天你们先走吧,我想留下来多呆两天。” 朱橚斟茶的手微微一抖,口中笑道:“你是放心不下他,对吗?” 钱悦儿被他窥破心事,有些慌乱:“他现在是武林盟主了,哪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朱橚见她否认,也不揭破,淡淡道:“他身边总是跟着谢姑娘,你真的没关系吗?” 钱悦儿身躯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殿下,不要再说了,我只多留几天而已。” 朱橚轻轻一笑:“既然如此,我也留下来陪你,也在嵩山好好游玩一番!” 钱悦儿无可奈何地道:“也好!” 床上的被子早由李鹤年亲自铺好,钱悦儿这才注意到二床被子一起铺在床上,顿时大窘,想起来今晚要与他共处一室。 钱悦儿牵强一笑:“殿下请早点休息吧!”转身来到蒲团上盘膝坐下,准备打坐入定。 朱橚心知她尴尬,便将一床被子挪到了地上。精舍内地面由木板铺成,干干净净,朱橚铺好被子钻了进去,闭上了眼睛:“不要打坐了,上床去睡吧!” 钱悦儿大出意外,他养尊处优的一个皇子竟会将床让给自己睡!不由心中感动,挪近床边,掀被和衣而卧,吹灭了油灯,在黑暗中道了声:“谢谢!” 朱橚睡在硬梆梆的地板上,浑身不舒服,高床软枕惯了,长江渔船上被褥还铺得厚些,船又摇摇晃晃,还好过些。如今一床被子即当褥子又当被,硌得浑身酸疼。 更不舒服的却是心里,他生来尊贵,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习惯了女人的柔顺与温存,从来没有迁就过任何女子。 却为了她不惜自伤身体,犯下欺君大罪;为了她,搭救钱父、催办奸夫****投毒案、查封天狼秘院,想尽一切办法取悦她,明里暗里照拂她。 为让她散心陪她来逛武林大会,结果却伤透了自己的心,即便这样也不忍心她一夜不能安枕,宁可自己勉为其难睡在地上。 为什么?她却不为所动,偏要记挂着那个杨千城,难道,我朱橚真的不如他吗?自问对钱悦儿的****不比杨千城来得少,为何她眼中只有他? 朱橚闹心得一夜无眠,又怕不断翻身会惊动钱悦儿,只得睁着眼睛强自忍耐。挨到天亮,走出屋外,李鹤年和宁东海都吃了一惊,殿下一夜间憔悴得脱了形! 不多时钱悦儿也收拾停当走出房门,见了朱橚也是大吃一惊,心知他昨夜定然睡不惯地板,一夜未眠,心中歉然。 朱橚提议在嵩山多住一日,既然来了,便要出去赏玩一番。他有这样的兴致,众人当然奉陪。吃过早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了塔林、初祖庵、达摩洞各处游玩。 朱橚一夜未睡,又为情所苦,兴致缺缺,强打精神应付着。众人也看了出来,奇怪他明明精神不济,还要提议出来玩耍。只钱悦儿心知肚明,歉疚不已。 杨千城与华阳真人辰时同往少林寺方丈室,各派掌门已经差不多到齐,枯木受伤未愈,还在赶来的路上。 见杨千城到来,众人起身拱手问候。听着声声“盟主”,杨千城真是大不习惯,各派掌门除了岳成龙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辈,却对自己恭恭敬敬,当然很觉别扭,特别是师父到了人前,也一口一个盟主地唤他,让他更加不适应。 空闻大师站了起来:“经过昨日比武选拔,杨少侠已经被选为盟主,就请盟主指示下一步行动方略!” 杨千城赶紧起身道:“各位前辈,千城年轻识浅,难当大任,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正!” 姬大可哈哈一笑:“你如今已是盟主,不要客套,只管将你的方案说来,大家商议商议,便可遵照而行了!” 岳成龙亦是点头道:“杨兄弟如今我们大家唯你号令是从,你就不要迟疑,快快布置任务吧!” 其余各人同声附合,华阳真人亦对他拈须点头。杨千城定了定神,摊开随身带来的地图,一边指点比划着,一边说了自己的行动方略。 “据千城与一位朋友亲自踏勘,天狼教的巢穴就在与疏勒南山之中,总坛在岗侧吾佶峰。活动范围遍及陕甘行省与四川行省,有探马在中原各处活动。近期天狼教有东进计划,有荆州、武昌、浔阳、宁江、芜湖、京城六处沿江重镇秘密设立据点,以名为百媚楼的妓院为掩护,暗中展开杀手买卖。” 杨千城与天狼教自劫掳孩童结下恶缘后一直纠葛不断,又活捉了黑风、黑石,自是谈起来头头是道,听得众人频频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回 相爱太难 杨千城介绍了天狼教的情况,又开始点评大江帮的情况: “大江帮是新近崛起的由船工与行脚商人组成的帮派,盘踞长江,势力发展极快,拥二十余万帮众,垄断了长江水运买卖。 帮主何立群曾串联丐帮叛徒共同谋害了丐帮岳老帮主,企图抢夺丐帮传位信物绿玉棒。其后何立群与丐帮叛徒发生矛盾,被炸身死,何少帮主报仇心切,就与天狼教合谋铲除丐帮。 他们商定在铲除丐帮后,再逐一清理各大门派,一统武林,瓜分势力范围,由大江帮占据沿江之地,天狼教尽得其他地域。” 众人未料他对天狼教和大江帮的动态都如此熟悉,对这位年青盟主不由刮目相看。 杨千城讲述了天狼教和大江帮的情况后,正色道:“如果我们不加以拦截,任由天狼教东进,与大江帮汇合,那么首当其冲的虽是丐帮,接下来各门派都不能幸免,即便不被各个击破,剿杀干净,也要被迫屈从于他们。所以我们当前要务便是阻止他们的联合!” 空闻大师点头道:“盟主说得有理,我们如何才能阻止他们的联合?” 杨千城指点着地图道:“我峨嵋派在四川,武当派在湖北,俱与陕甘行省接壤,离他们的巢穴极近,所以部署分二路挺进四川与湖北,分别同峨嵋与武当会合,夹击天狼老巢。” 又看向岳成龙道:“请丐帮加紧查探天狼教探马与东进先遣人马之行踪,通报大家知道,我们另行部署一路人马将天狼教秘密分舵逐个隐秘扑灭。如此一来,大江帮势单力孤很难再成气候。丐帮与大江帮因为上一任帮主之恩怨必有一场大战,已是无可避免,岳帮主要早作准备!” 众人听他分析得颇有道理,自是点头认同。殷梨亭问道:“盟主打算如何分配三路人马,请详细布置一下。” 杨千城沉吟道:“请少林、武当、五岳剑派为湖北一路,峨嵋、唐门、崆峒为四川一路,丐帮、点苍、八卦门、形意门为沿江一路,三路共同出击,沿江一路如遇大江帮援手天狼教,一并击杀!”是人听他分析得头砂,丐帮与大江帮因为上一任帮主之恩怨必有一场大虞 殷梨亭点了点头:“盟主的安排甚为合理,就如此办理吧!” 空闻大师等人也一致同意。今天这次会议本是众武林前辈考较新盟主的一场测验,众人心意相同,所以都不开口,只提许多问题来让他答,杨千城的表现算是合格。 众人散会自去安排,杨千城随华阳真人返回住处。华阳真人突然开口:“千城,你的游龙剑法莫不是钱少侠传授于你的?” 杨千城吓了一跳:“师父何出此言?” 华阳真人道:“为师想起天狼教围山之时,你与钱少侠曾经手持长鞭护卫在为师身侧,所使的那路鞭法与你昨天比武时所用剑法如出一辙。所以有此一猜!” 杨千城强自镇定:“没有,实是徒儿偶遇一老者传授此剑法,是我又将这路剑法又传授给了杨兄弟。”心中暗暗忏悔:师父,请原谅徒儿对您说谎。 华阳真人一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徒儿这一劫是避不过了! 走到精舍门口,谢婉亭正在引颈张望,见到杨千城和华阳真人,脸上笑出一朵梨涡,轻快地迎上前去,唤一声:“掌门师伯!我师父在房中等您。” 轻盈地回身,一把挽住杨千城:“城哥,从昨天都没机会单独见你,今天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华阳真人视若未见,快步进房,给他们小两口留一点空间,同时静空为何事找来?莫不是为了千城!他心中也急切想要知道。 精舍中静空一人在桌边等待,见他进来站起身问好,二人一齐坐下。华阳真人问道:“听婉亭说师妹在等我,所为何事?” 静空师太正色道:“当然是为了你的宝贝弟子,我那徒儿的夫婿。” 华阳真人心中一惊,莫非她是为了剑隐之事而来?微笑道:“师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静空师太笑道:“师兄什么时候让千城拜入了剑隐门下,怎么也不通知一下师妹,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嘛!” 华阳真人皱了皱眉:“贫道并未让千城拜入别派门下,只是机缘巧合一番偶遇罢了!贫道也是昨日才知。” 静空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师兄,既然千城得到剑隐真传,已经习成绝世剑法,现在又当上武林盟主,那么当选本派掌门也没有什么悬念了。师妹要恭喜师兄!” 华阳真人微微颌首:“师妹同喜!”静空师太听了哈哈大笑,确实是同喜,杨千城是化门的女婿,可不是同喜嘛! 静空笑罢又问道:“师兄有没有向千城打听过剑隐的消息?如果剑隐能够为我等铸几柄绝世好剑,那么,本派峨嵋剑法的威力便不止强上一筹,趁着千城正担当武林盟主,再得剑隐之力,本派何愁不能取代少林,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华阳真人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担心徒儿暴露了“游龙剑法”传人的身份,树大招风会被别人算计。 听了静空此言,不由心中活动:不错,千城如今已当上武林盟主。峨嵋如果得到绝世神剑,充分发挥峨嵋剑阵的威力,在粉碎天狼教和大江帮阴谋的事件中立下大功,自然可以取代少林派在江湖中的地位,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如此一来,峨嵋派得以壮大,千城也无惧明枪暗箭了,最重要的,他华阳子哪日驾鹤西去,足以告慰峨嵋先祖于地下。这一点怎么先前没有想到呢? 华阳真人哈哈大笑:“这一点贫道倒没有想到,师妹一言指点迷津啊!待千城回来,我来问他!” 静空师太呵呵一笑:“师兄日理万机,哪里顾得到这些?师妹但求沾师兄和千城微末之光,能够得一把好剑!他日师兄成为天下第一派掌门,师妹的化门也好跟着水涨船高。” 华阳真人听出来,她专程前来,就是想得到一把绝世名剑。习武之人一生追求最高武学境界,得一件称手好兵器当然是事半功倍,无可厚非。 他捋须而笑:“师妹,贫道明白了,多谢师妹挂心本派中兴大计!” 静空师太笑道:“师兄,千城和婉亭既然订过亲,又一同行走江湖,两情相悦,不如趁着千城荣登武林盟主之位,把他们的喜事一块办了,来个双喜临门,如何?” 华阳真人听了,心中盘算,静空这是急于将千城抓在手中,深怕夜长梦多啊!如今千城正是势头大好,静空当然不肯错过机会。不过,福兮祸所倚,千城身边的危机也不少,能够早日敲定得到化门的全力支持也不是坏事。 于是点了点头:“师妹所言甚是,等千城回来,我与他谈谈,何时成亲毕竟也要征求一下他爹娘的意见,师妹且等个几天,贫道一定给你个满意答复。” 静空大喜,华阳真人如此说,就已经是允了,于是起座告辞。 再说杨千城在门外被谢婉亭挽住,自打确定了心中取向,如今倍觉不自在。 谢婉亭浑然未觉,正在兴高采烈,这些天峨嵋同门见了她都要道贺,令她深感喜悦。本来只盼着当峨嵋掌门夫人,不想老天却给了一份更大的惊喜,如今已是武林盟主的未婚妻,走到哪里都让人高看一眼,这种夫贵妻荣的快意她已经提前感受到了! 她娇柔地挽臂贴在他身上,螓首依靠在他的肩头,从心底里笑出来:这个男人是我的,天下武林盟主是我的夫君,哈哈!就这样挽着他在林间散步。 杨千城一言不发,身边贴着未婚妻,但头脑中昨夜将钱悦儿搂在怀中的悸动仍在不断回放,那种理智抽离,神魂出窍,万物静止的感觉无比深刻。对身边这具活色生香的美人图却毫无所动。 杨千城,你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有龙阳之癖的男人啊!杨千城对这个认知又无奈又恐惧,也有淡淡的欢喜。知道自己与大众的取向背道而驰自然是惊惧不安,但能明确心中所爱,也是幸福的。 谢婉亭幽幽地开口了,声音仿如梦呓:“城哥,婉亭以你为荣!能够作你的妻子,实在太幸福了!” 杨千城听了,叹了口气:“对不住你,谢师妹,我是无法给你幸福的!” 谢婉亭听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他:“城哥,你在说什么?” 杨千城紧抿着唇,迸出一句话:“我说,我是不可能给你幸福的!” 谢婉亭心中惊痛,仍然强笑着,梨涡浅浅:“城哥,婉亭现在就很幸福了!” 杨千城叹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无法令你幸福!” 谢婉亭睁大美目看着他:“城哥,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妨说给婉亭知道。” “我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女子!”这样的话杨千城哪里说得出口,只是绷着脸不开口。 谢婉亭心中一惊:莫不是那唐门的小蹄子主动**,在阿尼玛卿山上趁着我随大队离开,就勾引了城哥?连忙问道:“难道城哥对唐姑娘有好感?” 杨千城摇了摇头:“我只当她一个妹妹看待。” 谢婉亭闻言松了口气,梨涡又现:“城哥既然不是移情别恋,婉亭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城哥,你放心吧,婉亭会做一个好妻子,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杨千城心中纠结,他从来就没有移情别恋过,这颗心从未变过,心中所爱的从头至尾只有一人,只可惜醒悟得太晚! 杨千城又是摇了摇头:“婉亭,我真的不能令你幸福,你不要追问了,你应该离开我,去找更好的归宿。”杨千城心知,即使与她成婚,也不会去碰她,何苦让她守活寡,断送一生! 谢婉亭心中大恸,已经隐隐猜到杨千城心中所爱正是女扮男装的钱悦儿。但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不能放开他,无论如何要守住他! 她温婉一笑:“城哥,婉亭不知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既然已经订亲,婉亭就是你的人了,一定会陪着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千城听得她这番温情款款的话语顿时沮丧起来:自己与她有婚约在身,如今她情深意重,执意不离不弃,作为一个男人怎能对她不负责任!想到这里,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谢婉亭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管他现在爱不爱我,只要我们成了亲,我为他生儿育女,追随在他身边,他终有一日会爱上我的! 谢婉亭强抑心中的不安与悲伤,换上一脸明媚笑容,轻轻挽起他的右臂,将螓首依旧靠在他的肩上,继续散步。 杨千城木然地由她依偎着,心事重重地向前走着。 静空告辞出来,四下张望,不见谢婉亭,便放声清啸召唤她。谢婉亭听了,偏头向杨千城一笑:“城哥,婉亭要走了,不要胡思乱想,想着婉亭就好!” 杨千城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任她自去。心中惦念钱悦儿,不知不觉间向二祖庵而去。 在庵前正遇上朱橚一行返回,众人见了他都吃了一惊。新任武林盟主不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好处理武林大事,却在二祖庵前徘徊,确实奇怪。 朱橚心知他是来找钱悦儿的,心生一计,主动迎上前道:“杨大侠,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盟主了,哪阵风把你刮来了?” 杨千城越过朱橚看向钱悦儿,微微一笑:“殿下一行来此,千城自当前来拜会。” 朱橚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内叙话吧!”一行人互相见了礼,朱橚领先向精舍走去。各人回房,只杨千城与钱悦儿跟了进去。 精舍只一张床,床上放了二床被子。地上一个四方小桌,四面各有一个蒲团,桌上小瓷瓶里插一枝绿萼梅花,是钱悦儿在山上折来养在瓶中,幽幽地吐露着芬芳。 三人在蒲团上分别落坐,朱橚坐在上首,杨千城与钱悦儿正好对面而坐。钱悦儿给二人沏上茶,动手给自己也斟上一杯,想到昨夜杨千城的一抱,脸上还有些发烫,低下头没有言语。 朱橚举杯道:“恭喜杨大侠荣登武林盟主之位,本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杨千城赶紧举杯:“多谢王爷!千城侥幸,愧不敢当。” 朱橚笑道:“武林大会上当着全天下英雄豪杰,杨大侠能够技压群雄胜出,怎能称之为侥幸?如今这天下虽然姓朱,武林却是姓杨啊!” 杨千城心中一惊,赶紧道:“我们这些习武的粗人,让王爷见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大明子民,哪敢在殿下面前放肆。” 钱悦儿听出朱橚这话中有杀机,赶紧圆场道:“殿下,武林盟主也不过是江湖人自封的称号,哪比得上朝廷的赐封。天下武林人俱是今上的子民,殿下的百姓。” 朱橚哈哈一笑:“二位不必紧张,本王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钱悦儿看他笑得全无芥蒂,这才放下了心,心道:你这样说话,哪个不紧张?! 杨千城更加恭谨,对朱橚就地一叩首:“殿下的话真是折煞千城了!皇家血脉、朱姓江山绵延千秋万代,这武林盟主却是常换常新,不能长久,岂可同日而语?千城只期望能为武林做一点好事,事成之后自当引退。” 朱橚见情敌放低姿态,对自己表示臣服,心中的不甘不满才稍稍平息了一些。笑了一笑,抬手道:“杨大侠何必如此,请起来吧!我们本是朋友嘛,偶尔说笑,何必当真!” 杨千城起身复坐于蒲团之上,抱拳道:“殿下折节下交,草民感激不尽!” 朱橚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杨大侠请品尝一下钱少庄主沏的茶,加了新鲜的梅花在其中,别有滋味!” 杨千城依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果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气,清新提神。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钱悦儿,送去一道赞赏与谢意的眼光。 钱悦儿遇上他的眼神,心中一慌,将头一低,去饮茶。 朱橚看在眼内,心中微微冷笑,漫不经心地道:“这少林什么都好,就是住的地方小了些。昨夜只能和钱少庄主共住一室,落得腰酸背痛,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住了。我们正准备离开,你来得正好,正好临别一叙!” 杨千城这才注意到室内只有一张床,以朱橚的身份断然不可能下床去睡,这么说来昨夜二人是睡在一起了?想到自己虽然和钱兄弟在大佛秘洞中同居一室,却是各睡一处。心中不禁有些嫉妒,不管心中所爱是男是女,和别人的关系比自己更亲近总是不舒服的。 朱橚观察到他脸色有些发臭,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杨大侠也应该好事将近了吧?谢姑娘可好?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这句话出口,钱悦儿的脸色马上一黯,二道长眉的眉心开始微微地皱了。杨千城也是表情一滞,尴尬笑道:“王爷说笑了!承蒙关心,她还好,现在正与她师父在一起。” 朱橚笑道:“多谢你前来相送,临别还能与你见上一面,本王甚是欣慰,有便请到京城来,我们再好好相聚!” (根据书友建议,弋棠最近将对本书进行小修,不会影响书友的正常阅读,会照常更新,在此先打声招呼,谢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回 天狼复仇 他的目的已达,轻轻松松地端起茶盏饮茶,自昨晚起就抑郁不快的心稍稍好过了一些。对于钱悦儿,他志在必得,绝不放弃,该做的事自然是要做的。 他邀杨千城进屋叙话目的有三: 一是明确传达马上就要下山的意图给二人知道; 二是提醒二人,杨千城已是有未婚妻的人,彼此注意拉开距离; 三是有意让杨千城误会,就算如今他不知钱悦儿的身份,但爱情本就是自私、独占的,男人的忌妒之心并不逊于女子,自然要好好利用!即便他今后知道钱悦儿是女子,对这一夜会更加难以释怀。 杨千城和钱悦儿果然中计,杨千城见钱悦儿眉心微皱,双唇紧抿再不说话,道是她心意已决,要随朱橚下山同回京城。心中叹口气,虽然百般不舍,只得道:“那么千城祝王爷和钱兄弟一路顺风,早日回京!” 钱悦儿抬头看向他,心中不无幽怨:既然如此,昨夜何故挽留?昨夜明明说好同生共死一起面对,今日却要我一路顺风,早日回京。你的心变得好快! 心中恼他,牵唇一笑:“多谢杨兄前来相送!”回眸看向朱橚:“殿下,那么我们就速速启程吧!” 杨千城看着她,心中怅然若失,浓浓的离愁别绪涌上心头,多想开口挽留一句,却张不开口。 目送着钱悦儿随着朱橚一行离开,千言万语只化作深深一瞥,凝作二个字:“保重!” 心情沉重地低头返身向少林寺而去,钱悦儿这一走,他的心完全空了,就像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与她的分别一次比一次难熬,心情一次比一次苦闷。 只顾埋头走路,已经走进山门也浑然不知。唐心瑶飞奔而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千城哥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杨千城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她:“唐姑娘,出什么事了?” 唐心瑶焦急道:“天狼教趁我们两派精英同上嵩山参加武林大会,派人分别偷袭了峨嵋和唐门!” 杨千城大惊:“什么?!现在情况怎样了?” 唐心瑶跺脚道:“千城哥哥,我们都在找你,你快去方丈室吧,大家都聚齐了,赶来报信的唐门弟子和峨嵋弟子还有各派掌门都在。” 杨千城一听,立即施展轻功向方丈室扑去。一道青影闪电般飘飞纵越,瞬间消失无踪。 唐心瑶轻功不弱,却无法追上,眼看他仿佛有缩地神通一般,身形跳跃式地出现二下,就无影无踪。叉着腰站在原地喘气。 少林方丈室内,十大派掌门和代表都是齐集,一名唐门弟子和一名峨嵋小道满面尘灰地站在众人面前。杨千城推门进来,大家一齐起身问好。 来不及一一回礼,杨千城草草环揖了一圈,就向空闻大师探问情况:“方丈,听说天狼教偷袭了峨嵋和唐门,情况怎样了?” 空闻大师叹了口气,唐见贤和华阳真人的脸色都很是难看。杨千城心中更加着急,向二名狼狈不堪的报信人问道“情况如何,请速速道来!” 小道抱拳道:“三师叔,我奉师父之命,赶上嵩山来报信。自师祖和师叔们走后,天狼教就再度围山,向行龙顶发起攻击。师父率弟子们布下峨嵋九宫剑阵力战,又敲响了金顶铜钟,各支派都前来支持,只是对方火器太厉害,情况危急,师父亲自带人冲开血路,送弟子下山前来报信。” 杨千城蹙眉道:“眼下伤亡如何?敌人有多少人?” 小道抹了一把泪:“天狼教来的人不比上次少,有二十多名师兄弟受了伤,师父也伤了胳膊,清风师弟死了,支派弟子也死了好多人,呜呜,三师叔快带人去救师父他们吧!” 杨千城心中大恸,又转向那名唐门弟子:“这位兄弟,唐门怎样了?” 唐门弟子抱拳道:“禀掌门和各位前辈,唐门也是掌门一行刚离开就遭遇袭击,他们携带的火器非常厉害,虽然炸不开二尺厚的铸铁大门,但将院墙炸烂了一个缺口,又推进到那处缺口不断向堡内放炮,炸毁了不少房屋,伤了不少弟子。掌门和长老都不在,清远带着弟子们迎战,虽然伤了他们不少人,但是被他们火器所伤的弟子也不少。幸好无人丧命,只是……” 说到这里,有点害怕地觑了一下唐见贤。杨千城追问道:“只是什么?” 那名唐门弟子咬了咬牙,低头道:“不慎被他们抢去一支飞雨散花!” “什么!”座中人都惊得站了起来,飞雨散花的威力江湖如今人尽皆知,这东西落到邪教手中还了得?! 唐见贤沉声道:“我曾严令不准随便使用飞雨散花,是谁抗命违令?究竟怎么回事,说!” 唐门弟子嗫嚅道:“禀掌门,弟子也不知道。清远领着弟子们正在缺口边和敌人交战,有人在身后大喝‘闪开,飞雨散花来了!’弟子们怕被误伤,只能马上闪开。谁知那枚飞雨散花却飞了起来,一直落到地方阵地里。敌人得了飞雨散花,就马上退兵走了。清远马上追查,也未查出究竟是谁通敌出卖了唐家堡。” 说完,像霜打茄子一样蔫在那里,他当然知道掌门的雷霆之怒和重罚是逃不过的了。 唐见贤最爱捋二道寿眉,听到这里气得将眉毛揪下了二根,眼眸中火光熊熊,狠狠地将拳头击在桌上:“天狼教欺人太甚!竟敢偷袭我唐家堡。” 空闻大师和殷梨亭俱是沉默不语,看来天狼教真正要对付的是峨嵋派,攻袭唐门目的在于“飞雨散花”,而且唐门显然有天狼教的内应,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空闻大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唐掌门,天狼教夺得飞雨散花样品后能否复制出这种绝世暗器?” 唐见贤双手握拳,努力遏制胸中的愤怒,掉头看向空闻:“若寻得能工巧匠自然可以造出飞雨散花,不过却无法研制出同样的毒药。杀伤力自会减弱许多!” 殷梨亭皱眉捋须道:“如此说来,唐门最新的暗器不但落进邪教手中,而且很快会复制出一大批,实是可虑!” 柳观潮叹息道:“唐门内奸不除,只恐毒药配方还会落到邪教手中!” 唐见贤冷哼一声:“不可能,这飞雨散花毒药配方只在老夫和孙女手中,旁人哪里能知?” 姬大可外表虽粗豪,心思却是不粗:“唐掌门可要好好保护令孙女,免她为天狼教所掳,逼要毒药秘方!” 他这一句出口,众人皆惊,唐见贤亦是得了提醒。以他本人的武功自是不虑,但孙女确实极有可能成为敌人的目标,从她口中逼要,或者以她为饵,逼自己就范,这一点确实不能不防! 戴成昀深思道:“既然邪教已经先下手为强,我们的行动也要加快了!” 众人一致点头,将目光看向杨千城。杨千城听了众人议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于是毅然下令:“按今早制定方略,立即进行,岳兄,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请密切查探天狼教和大江帮的动静。及时通报各派,各位掌门吸取我峨嵋和唐门的教训,实施方略同时在本门作足准备,防范天狼趁虚偷袭。” 众人一齐点头:“好!”马上整顿人马连夜下山去了。 峨嵋派和唐门同时遭到天狼教报复,自然归心似箭。二派同在四川,便一路同行,飞马疾驰。人不解带、马不离鞍,每日只休息三个时辰就起来赶路。 到了重庆府唐门与峨嵋派分道扬镳,华阳真人率众弟子和各支派精英继续赶路,驰援行龙顶。 山下人迹全无,往常总能见到络绎不绝的香客往山上来,今天却不见一个人影,众人心知是因为山上恶战,吓得香客绝迹。 不知山上现在怎样了,王青峰他们还撑得住吗?众人提气施展轻功奋力向山上奔去。 半山上已听到阵阵火铳声和呼喝声,看来峨嵋弟子还守着行龙顶未失!众人心中稍宽,加快脚步向上飞掠而去。 杨千城发出一声清啸,直冲九霄,提示观内弟子已有援兵来到,也震慑一下敌人,以分其心,乱其阵脚。 山上果然传来回应,听到王青峰的啸声,华阳真人和众弟子心中喜悦,抽出长剑一齐向行龙顶扑到。 只见行龙顶已被团团围困,黑衣黑鞋、黑巾包头的天狼教众手持火铳和兵器将碧云观围起,正在呼喝叫阵,不时举起火铳射击观门。 幸好观门外包一层厚铁皮,但已被打得千疮百孔,不少地方已经穿透了。王青峰领着峨嵋弟子在内负隅顽抗,闭门不出。 外头围困碧云观的教众不下三千人,听到山下发出一声清啸,观内也传出一声回应,知道有人前来支援。此刻掉转枪口向着杨千城等人“呯呯”射击。 杨千城一马当先,左手一记“金刚三昧掌”劈落,右手“游龙剑法”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式“龙游浅水”运足内力,剑尖自右斜向下方点刺而出,剑尖寒芒点点,直颤向左方,划了一道下半圆,挽起漫天剑花向面前天狼教众压来。 这一掌顿时震飞了七名在队伍前列手持火铳射击的天狼教众,威力无比的“游龙剑法”一剑精准无比划过喉管,杀死了八人。掌力发出的恰是时候,子弹将发未发之时人被震飞,顿时流弹飞上了天空或者击中了身边的同伴。 华阳真人率领众峨嵋精英已经跟上,呐喊一声,各展绝学与敌人斗在一处。观内困守的王青峰也带着众弟子们冲杀了出来,两下合围,将天狼教众包围在核心,一通厮杀。 王青峰左膀被火铳所伤,包扎了吊在胸前,右手“峨嵋剑法”依旧凌厉。二千余名峨嵋弟子先前畏惧火器,只得坚守不出,如今得到驰援登时声色大壮,恰如猛虎下山手起剑落,以泄多日来被邪教围困凌辱的心头恨意。 杨千城在人群看到手持双钺的玄武堂主,一边督促着教众向前冲杀,一边手持双钺锁拿峨嵋弟子的长剑,左冲右突甚是凶恶。心知此次率众围山的就是玄武堂,那就擒贼先擒王! 一挥长剑,身形一起,点过天狼教众的头颅,凌空在人群飞过,直扑向玄武堂主冷天笑,身在半空,一招“游龙入海”以压顶之势贯注着深厚内力,荡起耀眼剑光,呈波浪形向前方划动,直袭他面门“印堂”、“人中”、“承浆”三穴。 冷天笑大骇,忙举双钺格挡,可惜“游龙剑法”不是寻常剑法,剑招雄浑, 剑气炽盛,剑芒直透过双钺的空隙在他脸上划了道长长的血口,他握钺的双手手背亦被剑芒划破。 伤痕深达二分,肌肉向二边翻卷开来,伤口汩汩流出殷红的鲜血来,顿时满脸、满手都是血,双钺亦已被剑气削断,不能再用。 冷天笑大骇,三月前在行龙顶曾经交过手,想不到仅仅百天他的武功竟然精进至此,自己竟然挡不住他一招?连忙从身边教众手中夺过一把刀,缠头裹脑将自己周身护个严严实实。 杨千城冷笑一声,一招“游龙腾云”剑芒暴涨,驭剑如飞,剑气旋转盘旋冲天而起,灌注强大内力的剑尖破空而出,身形高高跃起,猛地将手中剑向下狠狠挥落。 冷天笑被强大的气势所慑,手中竟然颤抖起来,勉强挥刀招架,刀剑相交,他手中钢刀被剑身灌注的深厚的内力震落,连忙就势一滚向山下翻滚下去。 杨千城兔起鹘落地几个起落,追到近前,一剑指上他的咽喉:“快说,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离开了峨嵋?为什么要偷袭峨嵋派和唐门?” 冷天笑喘息着笑道:“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杨千城冷笑道:“我知道你一心求死,可惜不会让你如愿的!”伸手一捏他的下颌,滚落了一枚红色药丸,出手如风点了他的几处大穴。 挟着他飞上行龙顶,单臂高高举起:“天狼教众听着,你们的玄武堂主已经在我手上,想要活命就马上放下兵器,立即投降,饶你们不死!” 围攻峨嵋的正是玄武堂教众,见堂主被擒,顿时心慌,四散奔逃,但峨嵋派弟子已经四下包围拦住去处,勉强想杀出血路逃出去的,都被乱剑杀死。 峨嵋弟子步步逼近,天狼教众不由自主地步步后退,最终退无可退被团团包围在核心。首领被抓,斗志已经涣散,逃生之路也被切断,最终无可奈何地将刀枪扔了出来,举手投降。 峨嵋弟子上前将各人都点了穴,收缴了兵器、火铳。杨千城看着这些俘虏,除去死者仍有二千余众,峨嵋并没有足够容纳他们的关押之地。于是单臂挟着冷天笑跃到了华阳真人身边,请示了一番。 华阳真人听罢点了点头:“峨嵋弟子听令,将这些天狼教众废去武功,尽数释放!” 冷天笑一听,面露惊恐之色,可惜已被点住“聋哑穴”作声不得。寒来暑往,习武不易,练武之人一旦武功被废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人,无异于生生被斩断手脚一般,生不如死! 可是,只有让他们变成平凡人,才能断了他们为祸武林、为非作歹的妄念,才能令他们再世为人,重头活过。这正是杨千城和华阳真人的慈悲心。 峨嵋弟子听令,重手法连点“气海”、“涌泉”、“三阴交”、“太渊”、“尾闾”数处大穴,将天狼教众的武功尽数废去,拍开“酸麻穴”任他们自去。 天狼教众一朝武功被废,体虚腿软,互相搀扶着向山下挨去。杨千城看着冷天笑,微微一笑:“也将你的武功废去如何?” 冷天笑惊惧地瞪大了双眼,拼命摇头,杨千城盯着他正色道:“不想被废去武功,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冷天笑犹豫片刻,双眸低垂,痛苦地点了点头,杨千城拍开他的穴道:“说吧,天狼教怎么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峨嵋山?为什么你们行动时间和我们离开的时间衔接得刚刚好?唐门的内应是谁?” 冷天笑目光犹疑了一下,正要开口,一声枪响,正击中他的后背,他大睁着双眼,仰面朝天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杨千城等人正等着听他的答案,却突然见他死在面前,赶紧飞身去追拿凶手,杨千城直追出三里地也没有发现凶手。 返身回到冷天笑的尸身旁,将他的身子翻了过去,检查伤口,伤口汩汩流血,背后炸开了一个约6分的血窟窿。杨千城找出一把火铳走到空旷处开了一枪,以目力追踪着弹头,扔下枪搜寻过去。在60丈外找到了镶嵌在树上的弹头。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直追三里地也找不到凶手,原来对方在这么远的距离开枪射击,再凭借卓越的轻功自然可以逃到无影无踪。 将冷天笑凶人灭口的到底是谁?是天狼教的人,还是内奸?(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回 唐门内奸 杨千城回到碧云观,众峨嵋弟子正在清理战场,将所有遇难的峨嵋同门都安葬了,找来大石,刻下姓名与墓志铭以作纪念。哀悼一番,洒了许多眼泪。 也不忘挖个坑,把被遗弃的天狼教众尸体堆进去,火化了掩埋起来。 事毕,各支派掌门征得华阳真人同意,将各自队伍整顿完毕,将受伤的门下用担架抬了,往自己的寺院、庄园而去。 杨千城陪着师父坐在大雄宝殿,默默无语。华阳真人也是心情沉重,这一役共死难182名同门,受伤579人,实在是不小的损失。聪明伶俐的小童儿清风也死了! 杨千城与清风感情不错,现在还记得清风将钱悦儿的留书与赠药交给自己的情景,可是这个未满八岁的可爱小师侄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对他做鬼脸与他逗乐了。 华阳真人对相貌清秀可爱,为人机灵、口齿伶俐的清风也颇为喜爱,经常带在身边差遣,如今这年幼的孩子就这样去了,自然也觉痛心疾首。 死去的同伴太多了!除了对天狼教的愤恨,也有无限的懊悔。杨千城哑声道:“师父,都是我的错!” 华阳真人慈祥地看着他:“千城,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杨千城星目含泪:“若不是我说服师父召集同门前往阿尼玛卿山挑了天狼教的山寨和朱雀堂,就不会连累本派和唐门遭到天狼教的报复,也就不会害了这些同门弟子的性命!都是徒儿的错!” 华阳真人正色道:“错了,如果任由天狼教和大江帮联手消灭丐帮,那么接下来就会对武林各门派来个各个击破,这一天是早晚要来的,只是早来了一段日子。天狼教上次败下山去,你以为他们真的心甘情愿,真能信守承诺吗?狼早要来的事情怎么能揽在自己头上,这罪孽和过错都是天狼教造成的。这迟早要来的事情怎么能揽在自己头上?这罪孽和过错都是天狼教造成的,与你无关!” 叹了一口气:“千城,如果你要自责,为师也要自责啊,竟然没有料到天狼教走这一步,提前做好准备!” 华阳真人的心中确实在后悔,千城去少林送信后,很快少林弟子就送来了英雄贴,他不及多想,就带上了派中精英同上少林。早该料到天狼教会来报复,是自己的疏失害了这许多同门的性命啊! 杨千城见师父满面悲色,赶紧劝道:“师父,您不要这样说,我们一定要为清风他们讨还血债,一定要剿灭天狼教!” 华阳真人点了点头:“如今各支派都有伤患,先休养生息一段时日,等唐门前来会合吧!” 杨千城点了点头:“师父,您早点歇息吧,徒儿告退!”华阳真人看着他的背影,现在不是提婚事的时候啊!整个峨嵋派谁还有这个心情。 杨千城独自走到山门,用手抚着门框,这里就是清风倒下去的地方,这个可怜的孩子! 华阳真人接到少林英雄帖,召集各支派同门一同前往少林寺的次日,清风和师兄弟们像往常一样打开观门,洒水清扫落叶。突然就发现了大队涌上山来的天狼教众。 清风高呼一声:“是天狼教来了,师兄快去通知师父啊,师弟快跑……”话音未落就被一支火铳开枪射中了背后,当场扑倒在地死了。众人得了招呼赶快奔进观中,紧闭观门,向王青峰报告。 王青峰率弟子组成九宫剑阵开门应战,初时奏了效,将敌人逼退了数丈,一名弟子得以跑上金顶敲响了铜钟。但敌人很快反应过来,以火铳伤了多名弟子,九宫剑阵被破,只得奋力杀敌,退入观中。 一个时辰后各支派弟子赶来支援,在山门外遭到火铳狙击,王青峰果断开门冲杀出去将各支派弟子接进了观中,伺机掩护一名弟子乘乱逃下山去报信。这过程中王青峰被射伤了左臂,众人只得赶紧退回观中,闭门不出。 之后峨嵋弟子再不出战,只是坚守住碧云观。一开始天狼教还伺机翻墙进来,但数次有去无回,就不再尝试,只围着碧云观叫骂不休,用火铳向门上发射,围困了多天。 可怜的清风就倒卧在观门旁,尸体几乎被践踏成了肉泥。看着地上一滩冲刷不净的血迹,想起清风的音容笑貌,杨千城悲从中来! 一定要向天狼教讨回这笔血债! 碧云观弟子每日勤习武艺,只等唐门前来会合。此刻唐门也正在纷乱之中,短期内无法动身。 唐见贤带着唐心瑶和十长老返回唐家堡,看到残缺的围墙自离地一尺处,被轰开了近二丈宽的口子,唐家堡弟子在缺口处拦了张天蚕网,另派人值夜坚守。保持现场等着掌门回来验看。 唐见贤见了这般景象气得又揪下了几根长眉,面目严峻地仔细上前观察了一番,当即下令立即找来工匠将围墙修复如初。迈开大步向堡内走去。一路上脸色越来越难看。 唐家堡被炸得太惨了,寿宴时宴开百桌的气派正厅已经被炸毁,只剩下一片断瓦残垣,只有残缺的后墙还孤零零地伫立着。 唐心瑶曾经展示“飞雨散花”的露天广场大理石地面已被炸毁,斑斑驳驳,坑洼一片,轨道机关已被炸坏,残损的弹簧钢板和滑轨怒凸出地面,看到精心设计的演武场被毁,苦心孤诣制造的机关成了一堆废铁,唐见贤须发无风自动,袍袖鼓起,显然在怒气狂燃中! 两侧的回廊配房也被炸毁了少许,被火器击伤的弟子共有26名,受了不同程度的枪伤与炮袭,已经取出弹片清创包扎,裹着厚厚的绷带或架着胳膊、或木板夹着腿在唐门医药部养伤。 唐见贤温言加慰,一面吩咐抢修、督工建造,一面着手追查通敌之人。 唐见贤率唐门长老齐赴少林之时,曾指派唐门第三代顶尖高手唐清远负责唐家堡的守卫工作。唐清远在交战中被流弹擦伤侧腹部,腰间也缠上了绷带,只是职责所在,受了伤也没能好好休息,一直在堡内四处巡查,处理事务,如今伤口迸裂,透过青衫,渗出鲜血来。 唐心瑶见了,心中疼惜:“清远哥哥,你受伤了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唐见贤闻言看去皱了皱眉:“清远,速去医药部包扎一下,休息片刻,一个时辰后过来见我!” 唐清远停住脚步,躬身行礼:“是,弟子谨遵掌门令谕!”抬头瞟了一眼唐心瑶,眼中不可抑制地跳过一抹喜悦,转身向医药部方向而去。 唐见贤叹了口气,从现场来看,敌人是忌惮唐门暗器,所以调来许多火炮与火铳远程袭击,火药威力之强从现场毁损之剧烈已可见一斑! 他不得不怀疑此事与霹雳堂有关。因为全天下能够将火器推陈出新,研发得如此强大的唯有霹雳堂! 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或者天狼教是买了霹雳堂的火器,因为霹雳堂只管做买卖,只要给钱就提供火器,完全不过问用途与买家身份。 将“飞雨散花”故意投掷向敌阵的究竟是谁?内奸不除,迷雾难解,究竟是谁偷袭了唐家堡也无法查个水落石出。 唐见贤不禁又捋了捋寿眉:偷袭我唐门,串通内奸盗走“飞雨散花”,伤我唐门弟子,真是狗胆包天! 想到要修复这些被损场所又要糜费不少银两、耗去不少时间、花费不少心血,唐见贤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我唐门定要报此奇耻大辱! 一个时辰后唐清远果然重新包扎过,换了件新衣过来谒见。唐见贤坐在暖阁上首,唐心瑶侍立在侧,下首左右分坐着十名长老。 唐清远向掌门和各位长老行过礼,恭敬地站在下面。唐见贤吩咐道:“清远,你且将当日敌人偷袭的情况详细说来。” 唐清远抱拳道:“清远遵命!”便将当日情形细细说来: “掌门与各位长老离开的当晚,弟子正率领同门一同在堡中巡视,就听到门外一阵阵“隆隆”之声,似是**在地上辗过的声音。 还未奔近大门,对方就向着大门和围墙开起炮来,围墙立刻就被炸开了一个缺口,弟子们冲上前去,在缺口边发射暗器拦截。对方一色黑衣黑鞋黑布包头蒙面,与天狼教的打扮一模一样。 他们携带的火器非常厉害,不止有火炮,还有三眼火铳、“一窝蜂”火箭炮,那“一窝蜂”还是最厉害的“百虎齐奔”,火力太过强大,弟子人的暗器奈何他们不得,只得频频后退。 敌人仗着火炮之利又推进到围墙缺口不断对准堡内放炮,不少弟子中了枪弹之伤。弟子带着众同门借着堡内房屋掩护奋力应战,虽然暗器与毒药伤了他们不少人,但是他们的火器攻得越来越凶。 弟子看他炮管、火铳有死角,就领着同门沿着墙边抄过去,突然袭击围墙缺口,对着开炮的敌人猛投暗器,火力瞬时小了许多,弟子们正准备扑上前去,大开杀戒。 有人在身后大喝:“闪开,飞雨散花来了!”弟子顿时吃了一惊,是谁将掌门严令不得随意使用的“飞雨散花”拿了出来用? 时间紧急,弟子们知道厉害,怕被误伤,只好马上闪开,一边回身去看。谁知那枚飞雨散花却直接飞起来落到敌方阵地里。只看见一道黑影在房梁上一显而没。 敌人得了“飞雨散花”,马上就偃旗息鼓退兵走了。弟子一面派人追出门去施放暗器,一面派人去追那条将“飞雨散花”送给敌人的黑影,只是堡内房屋太多,黑影很快消失不见。 敌人火器厉害,追杀的弟子也很快被迫回来,虽然弟子一直在查内贼,但一直没有结果。” 唐见贤与众长老听了,俱是凝眉不语,敌人的火力竟然如此之强!真为难为清远他们这帮三代弟子了。就算唐见贤与十长老都在,也未必能好到什么程度。 唐见贤点了点头:“清远,辛苦了,你先下去养伤吧!” 唐清远又向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退了出去。唐见贤环视一周,问道:“各位长老有什么看法?” 制造部长老沉吟道:“掌门,普天之下能够制造如此威力强大火器的除了朝廷只有霹雳堂。” 解药部长老接口道:“霹雳堂以火器谋利营生,赚得盆满钵满,向来只认钱,不认人情道理,所以极有可能攻击我唐门的火器就是霹雳堂所出。” 医药部长老是位女长老,轻叹了一口气:“受伤的弟子们伤口呈霰弹扩散形状,处理起来极为麻烦,要将嵌在身体内的弹片一点点挖取干净,这火器造得极是歹毒。我觉得敌人似乎对我们有深仇大恨!” 训育部有二位长老,其中一位开口道:“清远是我唐门三代弟子中武功最高的,轻功尤其出众,连他也受了伤,说明这火器不仅射程远,而且发射起来速度极快,才会让他避无可避受了伤。” 监察部长老点了点头:“虽然敌人装束极像天狼教,但我觉得仅凭这一点不能断定,霹雳堂和这起偷袭有没有干系还要好好查一查。” 唐见贤听了此话,正说到心坎上不由点了点头:“我们一定要查出此次偷袭我们的真凶,报仇雪耻,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追回飞雨散花!此外,一定要把家贼给我揪出来,此人不除,后患无穷!要用家规好好处置。” 众人一听心头俱是一凛,唐门家规对于吃里扒外的处罚是最严酷的。不是一刀致死,而是由执法部废去武功后,送到毒药部去当药人。所谓药人就是试尽百毒,遍历百蛊,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最后成为一具只有呼吸心跳的行尸。 执法部长老和毒药部长老一齐低头道了声:“是!” 唐见贤将目光落到监察部长老身上:“玄清,查家贼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向众人摆了摆手:“都下去吧休息吧!” 此时天已擦黑,众人一一离去。暖阁内只剩下了唐见贤和唐心瑶,唐心瑶虽然是唐心瑶的掌上明珠,但是辈份低,没她说话的份。等人一走,她杏眼忽闪忽闪,像是有话要说。 唐见贤见了,问道:“瑶儿,你有什么看法啊?” 唐心瑶点了点头:“爷爷,我们走的当晚就有人来偷袭,说明敌人确有内应,所以对我们的动向还有唐家堡的虚实很是了解,不过,唐门弟子不奉掌门之令是不能外出的,家贼是通过什么方式把消息带出去的呢?这一点瑶儿想不透。不过,来偷袭的那班人带着这么笨重的铁家伙,一路之上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们何不循着这条线索查一查?” 唐见贤不由点了点头,唐家堡方圆数百里都以近二丈高的围墙圈起,只留一处大门,数道暗门。暗门布有歹毒暗器,只有掌门才知出入之法,唯一可以正常出入的就是大门。 唐门傲世独立,唐门弟子绝少行走江湖,出门必是奉掌门令谕而行。堡内自给自足,猪肉、禽蛋菜蔬、布匹都有出产,绝少外出交易采办,而且大宗物件都由固定商户直接送到门上来。 想要与外界联络真是很难,以唐心瑶这样的身份都很难出门。和谢婉亭抢口红膏子那次,还是因为次日要当众表演,挑选佳婿,唐见贤特准她出门去买些胭脂水粉和首饰,好好打扮一番,才能出来。 所以要查内奸不妨查他如何与外界互通消息,从源头上查,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唐清远既然说对方的火器笨重,带着巨大轮子,那么一定会留下车辙,在地上留下压痕,追查这条线索也许能够有所发现。 唐见贤笑了,这孙女果然聪慧过人,虽然年幼,但判断分析能力倒是高人一筹,是块当掌门的好材料啊! 唐见贤这一整天抑郁不快的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心爱的小孙女真是一株解忧草、一粒开心果啊! 夜色笼罩的唐家堡,一条黑影在浓黑的夜幕中穿行,对堡中的地理非常之熟悉,左穿右插,及时避过护卫部弟子的巡逻。来到一座摇摇欲坠的木屋前,敲了敲门。 木屋迅速开了,黑影闪身而入,门又迅速地合上。这是一处废弃的练功房,屋子四周还竖着许多人形靶子,已经虫蛀鼠咬残破不堪,靶子上还有许多银针、飞镖扎下的密集小孔。 为了避免引起巡逻队注意,二条黑影并不点灯,就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屋中等候的人向刚进来的黑影行了个礼:“您来了!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刚进屋的黑影点了点头:“你办得很好!这是给你的。”伸手递过了一个小瓶子。 屋中人赶紧接过:“多谢!” 刚进屋的黑影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我答应你的事情当然要办到!” 屋中人感激道:“您的大恩,晚辈没齿不忘!” 黑影干笑一声:“现在堡内查得很严,要找出通敌内奸,你行事一定要小心,不可露出痕迹,暂时不要与那边再接触了。等风声过去再说!” 屋中人顿首道:“是,我会小心的!” 黑影点了点头:“很好,你很能干,不枉我栽培你一番。我走了!” 屋中人轻轻点头:“您走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回 屈打成招 黑影打开门,蹿了出来,在街巷间轻车熟路地穿行,不时飞身纵起,几个起落后消失在黑暗中。 过了一个时辰,门又开了,一个青衣少年小心翼翼地闪了出来,轻轻掩上门。轻手轻脚走到屋后,从灌木丛中推出一辆粪车来,拉着粪车在街道上穿行起来。 天开始亮了,他拉着粪车到各家各户门前拎起便桶,将污秽倒进粪车内,又放回原处。又拉着车去到茅厕,拿起长柄木瓢去舀粪。待到粪车满满,他拉着沉重的粪车向唐家堡那扇沉重的铸铁大门而去。 守在门口的六名值夜弟子忙用左手掩了口鼻,右手拉开一扇门放他出去。这少年低着头,拖着粪车向前方的原野而去。他工作就是每天早晚各拉一车粪便去倒在那处原野中的下水道里。 唐心瑶一直想不透唐门内奸如何将消息传送到外面,带着一个谜团她就睡不实,索性披衣而起,步出闺房,凭着栏杆看日出。 历代唐门掌门都住在唐家堡中心一座三层高楼内,这里是整个唐家堡最高处,能够俯瞰全景,是整个唐家堡权威与势力的顶峰,也是赏日出和赏月的好地方。 唐心瑶紧了紧身上的裘皮大氅,看着徐徐升起的太阳,脸上露出一抹甜笑:“要是千城哥哥在这里多好!我要他陪我一起看日出,唐家堡的日出是美的。” 痴痴地想了一会,傻笑了许久,打算回房梳妆,也该准备准备去给爷爷请安啦! 一低头,眼睛突然定住,一直盯着前方看,远处唐家堡大门开了,一条青色的人影拖着一辆沉重的粪车走了出去。 是了,怎么把这个忘了!唐家堡还有人可以天天出去,而且是一天二次,不需要掌门令谕就能出门的人,还是有的。 一直猜想不透的谜团终于迎刃而解,她的心情欢畅起来。内奸很快可以抓住了! 不久唐门监察部长老唐玄清接到了唐见贤的指示,将负责清运粪便的弟子全都请进了监察部协助调查。 唐家堡负责这项工作的总共只有二人,一个是十八岁的少年唐奇风、一个是快六十岁的老汉唐大志。 别看唐门都是同宗同族的亲友族人,但是也有三六九等,担当这种下贱工作的都是本身或者至亲犯下大罪的弟子。做这种工作,本身代表着一种惩罚。 所有的身家清白的唐门弟子都会被送往训育部,接受系统的文武教育,培养成为识文断字,精通毒药和暗器功夫,拥有良好修养的唐门菁英。 犯下罪过的唐门弟子除了根据不同罪行接受家规处置外,他们的子弟也被排除了受教育和习武的权利,要在堡中充当贱役。或种地、或养猪、或桑蚕织造、或专司洒扫、或专职清粪,等等。 这些人虽然命运很难再有起色,但也个别资质超群的人曾经咸鱼翻身,只是机率极低。 只要一人犯错,便要连累妻儿子孙,因此唐家堡律令森严,人人循规蹈矩,对于掌门和长老绝对服众。唐家能够代代兴盛,成为江湖中屹立不倒的家族门派也要归功于此。 负责清理粪便的工作是唐家堡最下贱的工种,受尽人的白眼,因为被贬从事这项工作的都是犯下重罪的人和这类人的子孙。 唐大志曾不顾宗亲之谊与堂嫂通奸,毒杀亲夫的堂嫂被按照家规沉塘而死,他本人则被废了武功贬为清粪仆役。从17岁的少年到59岁的老头,四十多年岁月在屈辱中消磨而过。没有子孙也没有妻室,人人唾弃,就连亲生父母和兄弟都与他断了来往。 唐奇风是叛徒之子,他那出卖家族的父亲按照家规被变成了药人,母亲则在亲族和家人的唾弃中忧愤而死,留下14岁的他在世上卑贱地苦苦求生,这清粪的活计已经干了四年,没有人正眼看过他,没有人当他是个人,不过他还是挣扎着活过来了,虽然身子单薄,但还是健康地成年了。 同样卑贱,同样活得毫无希望,无儿无女的唐大志是唯一爱护和关心唐奇风的人,已经没有亲人的唐奇风也把唐大志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两个人互相取暖地活着。 现在这二人又一齐被请进了监察部,唐大志曾经来过这里,自然知道这里的可怕,他睁大惊惧的老眼看着面前的一切,担忧地看着唐奇风。 我已经老了,大不了一死,这孩子怎么熬得住呢?他还小,路还长着。究竟为了什么事,要把我们都押来这里? 唐奇风倒是很镇定,一脸无辜茫然的样子。二人被倒剪着双手押坐在一张靠背椅上,这是一间刑房,中间生着一个火炉,炉上架着几根钢条,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刑具。 唐玄清看着二人,眼光冷冽,淡淡地开了口:“说吧,谁是内奸?我没有心情等,如果不想吃苦头,还是尽早招了的好!” 唐大志吃了一惊:“长老,您说什么内奸?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 唐玄清皱了皱眉,右手拿着一只“爪手”在左手上轻轻拍着。口中道:“是谁将掌门和众长老离开唐家堡上少林参加武林大会的消息泄露出去的?是谁偷出飞雨散花送到敌人手上的?从实招来!” 唐大志看着“爪手”心头大骇,这东西长不足二尺,径粗三寸左右,用硬木所制,再用桐油浸泡数月,光亮不裂。除把柄外另一头雕刻成虎爪形状。这种刑具打人酷烈,往往能把人打成残废或者打死,所以称为“鬼头棍”。 即使有内功的人也很难扛住,何况奇风这单薄瘦弱的身子?他不禁想起四十多年前,他也是被这东西打得口吐鲜血,昏死过去。又捱了无数酷刑,最后才不得不承认与堂嫂有暧昧奸情。 唐大志连呼冤枉:“长老,我们真的没有里通外人啊,我们是冤枉的啊!请您明查。” 唐奇风也喊冤:“长老,我们每天就是拉粪车出去二趟,如果不相信我们,可以派人监视我们,跟着一起去。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 唐玄清脸色发青:“整个唐家堡在我们离开这段时间,出去过的只有你们两个,还要狡辩!” 两人一齐喊冤,唐玄清一使眼色,上来四名监察部弟子,将二人倒提过来,头下脚上扣在了刚才坐着的椅子上,椅背上有二个孔,可以拆下,将两人脚踝塞了进去,再把盖板插上。 两人就很不舒服地被倒挂了起来,上半身半搁在椅背上,头部倒悬下来,没多久就血液倒流,头脑发晕,脚踝也被木环勒得发紫,皮肤渐渐磨破,流出血来。 唐玄清冷声道:“考虑清楚,招不是不招,不招就继续上刑,上鬼头棍!” 唐大志一听大急:“慢!”唐玄清淡笑一声:“想招供了吗?” 唐大志毕竟年老,气血翻涌,断断续续地道:“我们,真的,冤枉啊!已经是唐门的,罪人,怎么敢,再做危害,唐门的事情,真的冤——枉。” 唐玄清大怒:“那么,你说说看,还有谁比你们嫌疑更大?整个唐门能够每天自由出入的只有你们两个,出入纪录都有据可查!掌门寿宴以后就没有弟子离开过唐家堡。” 见二人仍然不断喊冤,唐玄清命令弟子们上刑,监察部弟子手持爪手向着二人胸腹部和腿脚打去,不过片刻,已经打得二人气息奄奄。 监察部弟子武功都不弱,手上力道自然不同常人,而唐大志武功已废、唐奇风又以叛徒子弟的身份无权学武,以寻常人的体质如何抵抗这样的酷刑? 唐大志喷出一口鲜血,突然道:“我招,我招!” 唐奇风哭了:“大志爷爷,你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屈打成招?!” 唐大志艰难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小风,不要哭,爷爷老了,照顾不了,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唐玄清听到嫌犯肯招供,松了口气:“来人,把他们放下来!” 监察部弟子将插板取下,二人顺势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唐奇风哭着扑过去抱住了唐大志:“爷爷,你不能死啊!” 唐大志衰弱地睁眼看了他一眼:“爷爷一生,太过痛苦,早死,早托生,倒可以,活得像个,人样!”唐奇风抱着他放声大哭。 唐玄清不耐烦地看着二人:“唐大志,你要招就快点招,免得皮肉受苦!” 唐大志颤巍巍地伸手抹了一把少年的泪水,勉强坐直了身子:“我招,我都招,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小风什么也不知道!” 唐玄清冷笑一声:“把前后过程都给本长老招来,敢有半点隐瞒,就刑罚伺候!” 唐大志惨笑一声:“我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你放心,我都招!” 唐奇风心如刀绞:“爷爷!”不能让大志爷爷替自己受过啊,冲口而出想要招出自己的罪行。 唐玄清冷冷的眸光扫来:“给我点了他的穴,让他安静些!”监察堂弟子出手如风点上了他的穴道,他口不能言,却听得清清楚楚,泪如泉涌。 唐大志虚弱不堪,断断续续地招供道:“我借拉粪车出去的机会和天狼教接头,把消息送出去。飞雨散花也是我偷的,把飞雨散花扔给天狼教的也是我。” 唐玄清怒道:“胡说八道,唐大志,你武功早已被废,怎么避开那么多唐门弟子的追踪逃走?你怎么飞檐走壁?” 唐大志喘息了几下,说道:“我爬树上去的,再下树推粪车,没有人怀疑我。” 唐玄清冷笑起来:“好大胆的叛徒,你已经犯下重罪,还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危害唐门,掌门已经下令抓到叛徒,家规处置!把他们关起来,公审后移交给执法堂。” 监察堂弟子遵命,把他们关进了地牢,锁上门就离开了。 这地牢牢房用玄铁铸成,挂着双龙玄铁锁,根本无法逃脱。二人这般情形与地位,唐家堡中根本无人会来搭救,外人想要越过无数机关找到这里更是困难重重,所以连守卫都省了。 唐奇风穴道未解说不了话,又痛又悔,却开不了口,只是扑到唐大志怀中泪水狂涌,表情痛苦。 唐大志搂着他的脑袋,气若游丝:“小风,爷爷有话和你说,你好好听着。” 唐奇风闻言抬起了头,抹去眼泪看着他,将他抱在怀中,点了点头,两滴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唐大志躺在他怀中,抬头伸手抹去他的眼泪:“小风,爷爷是被冤枉的,爷爷从来没有对不起唐门,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唐奇风眼泪汹涌而出,拼命点头,他知道,他当然知道,那个通敌的内奸就是自己! 唐大志躺在他怀中,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爷爷和你一般大的时候,爱上过一个女人,她是爷爷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她长得很美,说话声音也好听,可惜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我的堂嫂。” 喘息了几口:“我遇到她太迟了!这是命啊,我认命,只要能时常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就好。”脸上浮现出了初恋人儿般纯真渴慕的表情,这表情出现在一个迟暮的老人脸上竟然出奇的耀眼和美好。 唐奇风被他的讲述吸引住,不知不觉忘了哭泣。老人带着一脸幸福的表情回忆道:“我经常找借口去堂兄家切磋武功、下棋,一呆就是半天,为的就是能偶尔见她一面,听她温温软软地唤一声‘大志兄弟,吃饭了!’我就开心好久。堂兄和我感情很好,所以只要她和堂兄过得好,我就没遗憾了。” 他的表情突然忧郁起来:“有一次去堂兄家,听到他们两夫妻吵架,我才知道堂兄为了研究毒药伤了身体,一直没能和她圆房。远远地看到她一直哭,我的心里很难受。但是,我还是不敢去安慰她,毕竟她是我嫂子啊!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对不住堂哥。” 老人又喘息了几口,脸上带着一丝愤怒,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我心里担心她,还是经常去堂兄家做客,有一天刚进门就被人从后面击晕了。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人捆得结结实实,我这才知道,堂兄已经被人毒死了,我被大家从堂嫂的被窝里捉了,我们俩当时都赤条条的。” 老人流下了两滴眼泪:“大家都说我们俩通奸,所以谋害了堂兄,可是,我真的没有做过,怎么能认?我被监察部严刑毒打,堂嫂为了救我,把毒杀亲夫的罪过担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被沉了塘。她死了,为了救我,一个人顶了全部的罪,死了!” 老人呜呜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良久才止住哭声,继续说道:“我本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家人也不相信我,最后被屈打成招,废去了武功,罚做了苦役。小风,你还年轻,要好好活下去。你和我不一样,我老了,她也早不在世上,我活着也没意思,你记住!爷爷是冤枉的,从来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做过任何坏事!” 唐奇风热泪狂涌,拼命点头,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惜说不出口,心中锥心刺骨地疼痛! 老人笑了,笑得很舒心、很欣慰:“这世上只要有一个人知道我的清白,相信我是好人,就够了!我可以安心地去了,这事憋在心里四十多年,终于说出来,好痛快!” 他一嚼舌根,嘴角流出一线鲜血,便头一歪,竟是去了!唐奇风心中大恸,抱着他的尸体痛哭起来,强烈的痛楚与悲哀,令他的号哭几近野兽的哀嚎,听之动容,可惜这地牢之中的声音传不到外面,无人知道这个少年心中积压如山的悲伤与痛楚! 第二天,监察部的弟子来了,准备押着唐大志去公审,却发现他已经死了,唐奇风抱着老人冷硬的尸体,发了疯一样不肯松手。 众人都道唐大志是畏罪自杀,害怕承受药人之刑。只有唐奇风知道,这位被冤屈了一生的老人,在用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抗争,不想继续承受莫名的侮辱,所以选择自尽的方式结束了悲情的一生。 背叛唐门的叛徒是没有资格安葬在唐家墓地的,唐大志的尸体被扔在了野外,唐奇风将老人的尸体火化了,将骨灰装在一个罐子里,用油纸层层包了,装进空粪车里带进了唐家堡,埋在了一棵大树下,哭了许久,抹干眼泪站了起来。 抬头望着唐家堡中心那座高楼,少年狠狠地盯着它:我发誓,一定要让唐门付出代价!为我爹和大志爷爷报仇雪恨! 高楼里唐心瑶睡不着,内奸一案一直让她觉得不对劲,她不能相信唐大志就是那个家贼,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能够逃脱清远等唐门高手的追踪?不对,事情不可能是这样的。 只是长老们都一致认定这个结果,她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心中隐隐不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回 大军压境 唐门查出了家贼,吸取教训,将院墙都砌入了一层铸铁板,修复了毁损建筑与机关,弟子们的伤口也基本痊愈。恰好又收到杨千城的来信,询问何时可以会合一处讨伐天狼教。 唐见贤报仇心切,点齐人手,临行前特别加强了堡内机关与防卫,便带着人马前往峨嵋山。 峨嵋派与唐门两下会合,一同向西宁卫开进,为避免泄露行踪,两派高手俱是伪装成商贩与寻常百姓,三五成群,暗地行动。 杨千城在峨嵋修整期间,已经修书崆峒枯木道人,商定崆峒派独自由平凉西去西宁卫,然后三派在西宁卫合兵一处,同往疏勒南山天狼教总舵,沿途务必保密行踪。 杨千城一行秘密抵达西宁卫,正在街上穿行,想要寻找崆峒派的下落,一乘小轿从身侧经过,一名跟在轿边疾走的妇人盯着杨千城看了又看,又掀开轿帘与轿中人低语数句。 轿中人立即吩咐停轿,亲自下轿返身追了过来,原来正是征西将军邓愈的夫人,那名跟在轿边的正是邓子恢的乳母,此刻抱着邓子恢一齐追了上来,轿夫也赶紧转向跟上。 邓夫人在身后唤道:“杨大侠,请留步!”杨千城闻声驻足,回头一看,喜上眉梢:“邓夫人,您好!千城刚进西宁城,不想就与夫人偶遇,邓大将军可好?” 邓夫人连连点头:“好!我家将军很好,就是经常惦记杨大侠和钱大侠,既然来了西宁,就到府中一聚吧!” 杨千城看了看身后许多同门,便关照自去投栈,只和华阳真人、唐见贤、唐心瑶跟着邓夫人一行回府。 邓夫人引着四人进府在暖阁坐了,遣人去请大将军回府,陪着四人才拉了会家常,邓愈就到了,朗声大笑:“杨大侠,你来了!想死老夫了!” 杨千城将师父和唐见贤祖孙介绍给他认识,邓愈笑道:“邓某今日能见到许多江湖中如雷贯耳的人物,真是三生有幸!”吩咐立即摆酒开宴。 邓愈向四人敬了一杯:“四位远道而来,邓某敬各位一杯!” 四人道声多谢,与他碰了杯,一饮而尽。席间谈笑甚欢,邓愈问道:“杨大侠一行远来西宁,是有什么事要办吗?如果有用得上邓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杨千城心中一动,看了看师父和唐见贤,二人双眸微微一闭,不着痕迹地作了个允诺的意思。杨千城便将武林同盟除魔卫道,此次峨嵋、唐门、崆峒准备奔袭疏勒南山,端掉天狼教总坛的打算说了。 邓愈拈须听了,一拍桌案,大声叫好:“上次钱大侠给老夫的藏宝图,确实是天狼教的藏宝洞与兵器库,老夫带领将士,按图索骥,果然起获了大量火器枪械,抄没了许多银票金宝。老夫觉得这天狼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教派,定有古怪。本想追查下去,苦于不知它的巢穴所在。各位行事,让老夫带官兵相助一臂,如何?” 杨千城等人大喜,抱拳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于是众人商定,待与崆峒派会合后,便共同挺进疏勒南山。 宴后,邓愈本拟请众人在府中住宿,但杨千城等人急于返回大队,打听崆峒派的消息,便告辞而去。 峨嵋派与唐门已经在城中客栈分别住下,共有千余人,几乎将城中客栈都住满了。杨千城师兄弟一行都住在“东风客栈”,四人辗转来到客栈,劈面便打听崆峒派的消息。 峨嵋四弟子雷霄汉摇了摇头:“我和师弟们还有唐门兄弟都一齐去找了,各个客栈都打听了一遍,也没有得到崆峒派的半点消息。” 杨千城忖道:“崆峒派比我们路程近得多,怎么还未到?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众人都觉得很奇怪。 直至次日清晨,众人又一齐出去找了一遍,仍然没有音讯。兵贵神速,大队人马接近天狼教盘踞的甘肃,早晚为天狼教的探马所知。拖得越久,对自己这一行越是不利。 远途奔袭,一旦泄露行迹,敌人正可以逸待劳。而且在少林商定好三路人马共同出击,同时打击与牵制天狼教。这既定方略不能变! 杨千城顿觉此事不能再拖,好在得西宁卫官兵之助,人马与声势已是足够。征求了华阳真人与唐见贤的意见。一致同意即刻发兵,于是派唐心瑶前往帅府与邓愈约定辰时出兵。 峨嵋派与唐门弟子依旧隐藏行迹分散出城,邓愈点齐兵马以操练为名浩浩荡荡地开出西宁卫,向青石嘴开拔。 杨千城一行早已齐集守候,1500余名峨嵋和唐门精英,混在征西将军20万大军之中,向祁连山进军。一路疾行了三日,来到了疏勒南山下。 杨千城轻车熟路带领众人直向岗侧吾佶峰而去,雪山陡峭难登,大军在山下高山草甸驻扎。 杨千城率碧云观众师兄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山下石阵掠去,跃入石阵后不禁一愕,马场中竟然一匹马也没有。杨千城一掌劈碎木门,闯进石屋。 石屋中一切如故,一床一桌一椅一灶一缸,连碗筷用具还依然放在水缸上,只是一个人也没有。屋中一切井井有条,甚至不见浮灰与蛛网,显然屋中一直有人住,离开时间并不长。 杨千城一怔,立即一马当先向峰顶总坛而去。这一遭乃是率众清剿,不比上次与钱悦儿偷偷潜入。 杨千城带队直接向当日杜炎上山道路飞身掠上,唐门弟子随后跟上,峨嵋弟子押后紧随。1500人直奔天狼总舵。 奇怪的是沿路岗哨空无一人,一行人竟然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天狼总坛洞口。杨千城回身向众人道:“实在古怪,天狼总坛戒备森严,怎么可能大白天的空无一人,任由我们挺进到此处?” 唐心瑶蹙眉道:“莫非有诈?!”杨千城道:“既然来了山上,无论如何要进去看上一看的!” 伸手按开机关,唐门弟子又是一通暗器猛射,杨千城带着唐门弟子闯进了洞中,留下峨嵋弟子在外守望。 进了洞,更是稀奇,空无一物,竟然搬得空空如也,除了厨房还有几眼灶孔,完全看不出曾有人迹。连西北角门甬道内的温泉浴池也一滴水都不见了! 杨千城顿时醒悟:“不好!速速下山,我们行迹已经走漏,如今已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唐心瑶脱口惊呼:“那些官兵!”杨千城点了点头,连忙出洞,带领众人向山下奔去。 雪山气候变幻莫测,只一会功夫又开始降雪,茫茫一片,天昏地暗,杨千城心中担忧,率领众人强行在狂风大雪中辨认路径下山。 山下只留下了华阳真人和唐见贤以及邓愈大军,既然中计,他们只怕有凶险!早下山一刻便多一分胜算,风雪再大,已是顾不得了。 所幸这条大道,没有冰碛暗河,还算安全,一行人互相扶持,跌跌撞撞地冲下雪线,隐隐听到山脚下兵刃相击之声与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果然有埋伏! 杨千城加紧脚步引着众人猛虎下山一般跃了下来,人在半空“金刚三昧掌”已是劈落下来,一掌劈倒8名天狼教众,手中长剑已是出鞘,“游龙剑法”蛟若游龙地使将起来,落在人群中威猛无比地左削右刺。 唐门弟子手中暗器也跟着群发而至,由于官军和天狼教众正在混战,分不清敌我,无人敢使出“满天花雨”,深怕误伤,只得瞄准了点射。 峨嵋弟子从后方冲上前去,挥舞长剑施展起峨嵋剑法冲入人群之中,对着天狼教众劈刺而去,且战且行,勇不可挡。 邓愈骁勇无比,人在马上手持佩剑,左冲右突,当者辟易,一边在马上大喝:“长矛队、大刀队掩护,神机营集结!” 混战中长矛队一齐上前挑刺天狼教众,令被困的神机营官兵趁机脱身。得以摆脱近战纠缠的神机营立即手持火铳奔到邓愈身后,大刀队将神机营护在内圈,手持大刀雪片般飞舞,不断砍削涌上前来的天狼教众。神机营在大刀队保护下不时从后方点射几枪。 杨千城已会意,邓愈是想动用火器,怎耐近距离混战优势无法施展。自己这边也是一样,眼下唐门暗器和毒药的优势也是无法发挥。 杨千城大喝一声:“邓将军,你率兵士先行集结布阵,这里交给我们!” 邓愈听了在马上回应道:“多谢!有劳众位英雄了!” 明军神机营要保持长时间的射击必须结阵分为三排不可,第一排负责分单双数出列射击,第二排负责传递,第三排专司装弹,三杆枪在三排之间传递,轮流射击,不能结阵就无法正常发挥。 在杨千城一行上山后邓愈大军骤然遇袭,虽然华阳真人和唐见贤武功高强,力敌百人,但不可避免地被越聚越多的天狼教众团团围困,成了混战格局。天狼教众都有武功有身,官兵与之肉搏自然不利。本来最具杀伤力的神机营无法施展,更是吃亏不少。 杨千城大吼一声:“峨嵋弟子、唐门弟子随我上!”众人听令,努力自人群中跃出,站在一处,手持长剑呈扇形齐声呐喊向着天狼教众冲杀过去。 这一来声势惊人,唐门弟子见状亦迅速上前,与峨嵋弟子相间而立,手中发射暗器,一齐碾压上来。 有官兵向峨嵋派与唐门奔来,众人立即闪身让过,追袭而来的天狼教众就被当头截住。天狼教众猝不及防,伤亡惨重,射得过峨嵋剑法,避不开唐门暗器。 杨千城率1500余名峨嵋与唐门弟子在前封堵天狼教众,脱困官兵立即隐入人墙,到后方集结。邓愈则抓紧时间在后方排兵布阵,局势立即扭转,天狼教顿显疲态。 正在此时,杜炎领着手持火铳的教众前来,将火铳举起对准了众人。杨千成等人一惊:枪弹无眼,射程既远,岂不成了人肉靶子? 危急关头,邓愈一声大喝:“杨大侠请率人快快退下,邓某已布阵完毕!”来得正好,杨千城立即下令:“后撤!”众人飞身跃起向大军靠近。 子弹呼啸,在众人身后紧咬不放。邓愈大呼:“卧倒!”杨千城等人立即伏倒在地,头顶子弹飙飞,来来往往,热闹无比。 一轮放过,趁着间歇,众人立即抢身上前,掠过神机营站定。身后又是一阵枪林弹雨。 邓愈最是擅长神机营,曾率神机营助朱文正(朱元璋侄)力守洪都,给陈友谅以沉重打击。他的神机营枪法了得,弹无虚发。而久经沙场的邓愈将位置也选得极好,恰有山石灌木遮挡,神机营得以隐蔽其中大发神威。 天狼教却有些吃亏,武功虽高,枪法却不及这些日日操练,训练有素的官兵,被射伤好些。杜炎大怒,推出火炮来,填上火药弹子向官兵射击。 邓愈早有准备,也推出几尊大炮来,点火对轰,顿时砂石乱飞,枝皮草屑乱舞,火器打得天狼教抬不起头来。 杨千城眼见二下里火器较量,轰天巨响,除了神机营俱是不得近前,心想:要助邓将军一臂才好! 向着众师弟耳语几句,不着痕迹地向密林中隐去。唐心瑶见了,带着身边十余名唐门弟子,悄悄尾随。 杨千城率众在密林中穿行,掠上雪线,悄悄向天狼教阵营接近。唐心瑶心道:“哦,原来千城哥哥是想要从后面偷袭,打乱他们的阵脚,好让邓将军大军掩杀过来!” 杨千城早就发觉有人尾随,回过头来冲着唐心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点跟上。 唐心瑶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吐了吐舌头,带着唐门弟子疾速跟上。 一行人猫着腰从雪线摸了下来,悄无声息地向天狼教后翼包抄过去。 杨千城一声令下,唐心瑶等人毒针、毒蒺藜和断魂砂齐发,杨千城与众师弟8柄长剑齐上,天狼教顿时阵脚大乱。 杜炎正在前方督战,不想后方大乱,定睛一看,分外眼红,原来又是杨千城率领峨嵋与唐门弟子杀到。想起在朱雀堂被困的窘境,杜炎就恨不能将杨千城腰斩二断。 杜炎和教众被困在阿尼玛卿山朱雀堂中,将厨房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出门,却没有足够内力的高手联手将巨石劈开,足足被困了三天,才由玄武堂主冷天笑率人救了出来。 好不狼狈!朱雀堂和山寨虽然重回天狼教之手,但杜炎却在主公面前出了丑,这是他第一次没能出色完成任务,还要主公派人来救。 杜炎才因为杨千城在主公面前失了面子,如今见又是他来作梗,心中着恼。一面吩咐教众继续与官军对轰,一面挥舞着天蚕丝巨扇扑了过来,其余教众也提着兵器随他一起向杨千城一行围攻而来。 杨千城一式“游龙摆尾”剑势雄浑地划过一道半弧,剑茫暴涨向着杜炎面门斜斩劈落,末尾带着一记回环,直削他的左肩。 杜炎连忙挥扇格挡,巨扇翻飞,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先挡面门,再移落左肩,带着呼啸的劲风,十二柄玄铁刃从扇中弹出,随着巨扇飞舞直奔杨千城的胸腹而来。 杨千成对他这件奇门兵器向来讨厌,砍削不破,极善格挡化解。同时十二柄尖刃又不得不防,麻烦之至。 他一挥手,左掌一记“金刚三昧掌”向着巨扇劈落,平平无奇、极缓极柔。右手又一招“游龙腾渊”剑势左冲右突,剑尖自中盘向上挑起,直划起一道耀眼的剑虹,手中剑划了一道圆弧,斜削杜炎左肩。 杜炎一惊,杨千城双手齐发,他的兵器却只有一件,如何抵挡?连忙将身一缩,避在扇后,巨扇同时挨了杨千城一掌一剑。 “扑哧”一声,刀剑无伤的天蚕丝扇面竟然破了,杜炎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天蚕丝乃是天下至柔至韧之物,怎么可能会毁了呢?! 杨千城心中冷笑,他用金刚劈空掌力将天蚕丝内里震开,纵横雄浑的剑气又及时一击,这刀剑无伤的天蚕丝顿时难以抵挡,被一剑划破。虽然划口不大,但杨千城信心大增,今天定要废了你这件碍手的兵器! 杜炎心疼无比,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将巨扇削向杨千城肩头,手腕一翻又袭向他的腹部,巨扇在手中晃了一圈,在杨千城身上划了个圈。 杨千城又是一记“金刚三昧掌”劈向巨扇,一剑“游龙腾云”剑芒暴涨,驭剑如飞,剑气旋转盘旋冲天而起,灌注强大内力的剑尖破空而出,身形高高跃起,猛地将手中剑向下狠狠挥落。 只听一声裂帛脆响,杜炎的巨扇彻底裂开,二根尖刃连着扇骨和小幅扇面耷拉到了下面,他手中握着扇一下子愣住。 杨千城又挥出一式“龙游浅水”剑尖自右斜向下方点刺而出,剑尖寒芒点点,直颤向左方,划了一道下半圆,挽起漫天剑花,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的头顶袭来。左掌“金刚三昧掌”无声无息地同时拍到。 杜炎将心一横,只得继续将残扇迎了上来,又是一声裂帛脆响,他的天蚕丝巨扇彻底报废,左右两边都破裂耷拉了下来,无法再用,只得弃扇跃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回 内奸是谁 杜炎弃扇扬手射出一枚信号弹,红色光雾直上九霄,一阵雷鸣般的轰响乍地震得地动山摇,许许多多的牦牛从山脚飞奔而来,数量竟有万头之多。 这些牦牛双眼血红,直向前冲来,杜炎带着教众早施展轻功向山上纵去。杨千城扭头一看,顿时大惊,想不到天狼教竟然用牦牛阵来对付官兵! 大明将士均是内著水蓝袍,外披红色号衣,头戴红漆笠盔,连马鞍辔和铠甲、帽缨子连同长矛的枪杆子和红缨子都是火红色。 这身装束平时看来威风凛凛,不过牛群发怒时看到一点点红色都要狂追猛顶,这红彤彤一片还了得! 明军作梦也未料到天狼教有此一出,顿时大骇,这牦牛可不比寻常黄牛、水牛,最轻的也有千斤重,重的足有1700斤,要是被它顶上一下那是绝无活命之理! 万头牦牛以惊天动地之势,蹄声轰隆隆地直向明军冲来。难道20万将士就要在这些发狂的四蹄畜牲蹄下化为肉泥吗? 杨千城急中生智发出一声清嘯,盯着最前方那头最凶悍、个头最大的公牛扑去。口中道:“众位师弟,布九宫阵!” 师兄弟总共只得八人,二位师兄俱在峨嵋山留守,这九宫阵尚缺一人!此念刚刚闪过,华阳真人已是飞身而上,站在队伍最后面。 汇聚九人之力,内劲齐吐,向着三丈外就要冲到的那头大公牛劈去。九人二百年功力尽在这一掌,杨千城“金刚三昧掌”正中那头大公牛的脑门,顿时脑浆四溅,重达1700斤的硕重牛身整个向后翻了二翻,栽倒在地一动不动。鲜血从牛耳、牛嘴、牛鼻中溢出,瞬时血流满地。 牛群失了首领,呆了一呆。杨千城等人不敢怠慢,立即运掌出击。唐见贤见状,当机立断率唐门弟子齐出“满天花雨”绝招将剧毒暗器向牛群砸去。 不过小半刻,地上倒卧了二十多具牦牛尸体,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后面牛群前进的道路。 杨千城率领众高手拼命抵挡,唐门毒药虽烈,但这牦牛皮厚,中毒也慢,仅靠金刚劈空掌力击杀难能持久,内力终有耗尽的时候,终究不是办法! 邓愈和众将士呆了一呆,也醒过神来,将火炮瞄准越过杨千城师徒九宫阵,牛眼血红冲向前来的牦牛开炮。 幸亏火炮携来四门,炮弹带来数十箱,一时半会还能抵挡得住,邓愈一边命令开炮,一边寻思着脱身之法。 杨千城师徒九人除了华阳真人和他,其他7名师弟俱未习成“盘功易筋经”,很快便气力不支,杨千城挥出的“金刚三昧掌”威力顿减。虽然还是将牛群都倒毙于眼前,但是牦牛倒地还未气绝,要抽搐一会才死。 杨千城注意到这一点,心中暗暗着急,眼前牛群仍如潮水般涌来,难道今日20万将士要死在这里不成? 他们身负武功自然不惧,施展轻功逃去便是,这20万将士的性命却是可虑!杨千城不禁焦躁起来,心道:“好个天狼教,歹毒至此!竟用这些无知畜牲来践踏人命!” 唐心瑶也在暗暗着急,暗器总有用完之时,这些牦牛挨上数枚也不会马上就死,接下来如何是好? 成群的牦牛仍在向着阻挡前行之路的人群冲来,就算同伴的尸身拦住了路途,仍然双眼冒着凶光向着那一片红彤彤抵死奔跑而去。 就在众人渐感不支,心上焦灼惊恐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一阵簫声响起,悠扬婉转,穿透云霄,牛群听了凶性大减,体型较小的母牛率先停了下来,侧耳细听。 簫声展开一幅牧区图景,小牛“呦呦”依偎母牛索乳而食,牛群逐草而栖,风轻云淡。母牛听了不由引吭而鸣,牛群渐次停了下来,轰隆隆的蹄声渐渐止息,一齐回首向簫声来处望去。 杨千城听了心中大喜,能够把簫音吹得如此出神入化之人,只有一个!钱兄弟,他来了吗? 有一名白衣轻裘的男子手持玉簫,且行且吹,缓缓而来。长眉秀目,面白如玉,不是钱悦儿是谁?! 钱悦儿在距众人二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凝神吹奏,牦牛群安静下来,渐渐向她聚拢。她纵身跃起,骑上牛背,簫声不停,催动那头牛向山外而去。牛群随着她悠闲踱步,缓缓离去。 邓愈不由松了口气,幸好钱大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不到这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簫音,竟能役使野兽,化解凶性,真是名不虚传!他曾听千总回来报告说,钱大侠凭一曲簫音,赶走一头大熊。他还将信将疑,如今亲眼见他以一阙簫声驱散近万头牦牛,才知此言非虚。 眼见牦牛消失在视线中,众人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唐心瑶一声娇呼:“咦?天狼教的人都不见了!” 杨千城这才醒过神来,他的神魂早随钱悦儿的身影飞走了,恨不能此刻便放足去追她。 唐心瑶一语惊醒梦中人,杨千城赶忙下令分头搜索,众高手施展轻功分头找去,杜炎和天狼教众仿佛飞天遁地一般,无影无踪了。竟是趁着众人抵挡万牛阵之机,溜了! 众人心中好不懊恼,费去不少气力,远道而来,火药和暗器用去不少,却没能杀伤多少敌人。还差点葬身牛蹄之下,可恼! 杨千城与华阳真人、唐见贤、邓愈四人商量下来,只得撤兵返回西宁卫。此次行动事机不密,天狼教提前撤离总坛,又设下伏兵,布下万牛阵,显然是有备有为。究竟是谁泄露了行动计划? 征西大军撤军回师,杨千城一路左顾右盼,运目搜寻钱悦儿的身影,她赶着牛群去了哪里? 原路返回这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她的踪影,杨千城心中不禁大为失落,他既然来了,露个面又何妨?就从天而降解了危难,立即便走吗? 入夜,征西大军在戈壁滩上就地扎营,杨千城在帐篷中辗转难眠,师弟们都已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披衣而起,坐在帐门前,想起三月前和钱悦儿在帐篷前习练“游龙鞭法”的情景,不禁相思浮上心头,钱兄弟,你在哪里? 身后一阵风声掠过,他赶紧回头看去,钱悦儿正立在身后一丈之遥,静静地看着他。 心中这一喜非同小可,立即起身奔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手:“钱兄弟,你到哪里去了?白天怎么不肯现身?” 钱悦儿轻轻点了点头:“因为,我只能晚上来找你!” 杨千成一惊:“为什么?” 钱悦儿轻轻长叹:“因为我担心你身边有内奸。” 杨千城心中一跳:“内奸?”不错,白天商量退兵时他和邓将军等人也觉得此行有内奸泄露行踪,以致功败垂成,这个内奸到底是谁? 钱悦儿叹了口气:“杨兄此行,应该是和唐门、崆峒派一起行动,为何不见崆峒派?” 杨千城惊道:“难道是崆峒派出卖了我们?” 钱悦儿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我只是在奇怪为什么崆峒派不在队伍里,邓将军的征西大军却和你们在一起。” 杨千城顿有所悟:“钱兄弟,你怎么知道我应该和唐门、崆峒一起行动?这件事只有十大派掌门才知道啊!” 钱悦儿淡淡一笑,将她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及时帮到杨千城的缘由说了出来。 那日钱悦儿随着朱橚一行下山,朱橚心情大好,钱悦儿却愀然不乐。朱橚的封地本在河南开封,对河南地理人情自是熟悉得很。一路游山赏景,替她散心。一直来到信阳地界。 信阳“立中原而通八方,居腹地而达九州”楚风豫韵交融,更有信阳毛尖闻名天下。朱橚知她爱品茶,而信阳灵山寺的毛尖品质犹殊,便特地带她往灵山一游。 朱元璋寒微时曾二上灵山,在寺中出家三年。洪武三年,因感念灵山寺和尚二次救驾之功,第三次上灵山,亲往灵山寺降香,敕封住僧陈大用为金碧禅师,改名“圣寿禅寺”,并亲题匾额。同时还赐给这座寺院“半副弯驾”、金瓜、钺斧等仪杖,寺脊上装有龙头凤尾,称为“皇庙”。 朱橚到此自然是循乃父足迹而来,另有一层,欲在皇庙祈福,请这位佛法精湛,通灵入圣的金碧禅师替他指点一下迷津,求告与钱悦儿是否有缘,如何才能得结良缘。 钱悦儿当然不知他的打算,见这灵山金鼎云轴,林深竹盛,风景宜人倒也渐渐有了欢颜。 众人一路赏玩,缓缓登顶,来到九龙瀑布边,钱悦儿见大股飞泉奔泻而下,水气蒸腾,尤如百度沸水,十分壮观。不由驻足欣赏,朱橚亦是兴致勃勃。 正仰头欣赏,钱悦儿见到天空一只兀鹰正在追逐一羽白鸽,那鸽子振翅疾飞,忽高忽低,想要从兀鹰利爪下逃出生天,只是双方实力悬殊,哪里是那只恶鹰的对手? 被兀鹰利喙一下子啄住翅膀,鸽子拼命挣扎,掉下许多羽毛来,还是挣脱不开,眼见就要成了兀鹰的一顿美餐。 钱悦儿心中不忍,正欲射出银针搭救。朱橚已经出手,从黑风手中接过宝弓和雕翎箭,张弓搭箭一箭穿云,正中兀鹰的咽喉。 兀鹰中箭从高空中坠落下来,白鸽虽然受伤仍勉强振翅飞远。众人一齐喝彩:“殿下好箭法!” 朱橚心中也是洋洋得意,射箭本是他拿手绝活,在皇室诸子中数一数二,最近得金吾卫副指挥使梅玉堂点拔训练,更是进阶非常。 钱悦儿见鸽子避过一劫,已经飞远,笑着回头赞道:“殿下真好箭法!”朱橚听了心中高兴,他见钱悦儿同情那鸽子,有心趁机在她面前卖弄一番,这一箭正中要害,果然让他在心上人面前露了一把脸。 黑石奔上前去将兀鹰捡了回来。众人一看,除了一箭穿喉,这兀鹰的脚上还绑着一个细竹管,竹管用木塞塞住,看来这还是一只家养送信的鹰。 “飞鹰传书!”钱悦儿顿时联想起在京城天狼别院所见的一幕,赶紧将竹管打开,抽出一小卷纸来,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写着:“少林、武当、五岳剑派出湖北,峨嵋、唐门、崆峒出四川,丐帮、点苍、八卦门、形意门沿江,三路同犯我教,速应敌!” 钱悦儿看罢蹙眉,将纸卷递与朱橚:“殿下,这是天狼教的飞鹰传书,看来这十大派中有天狼教的卧底内应!” 朱橚阅过又递与蒯天贵,点了点头:“看这只鹰是准备飞往陕甘方向,武林大会才过不久,已经走漏行动消息,实是被动!” 蒯天贵笑了一笑:“这十大派定下的方略连我们都不曾知道,天狼教已经开始飞鹰传书互通声气,看来这次武林正派是要掉进邪教的埋伏了!” 钱悦儿心头一凛,忙将纸卷取过,收进袖中,向朱橚等人抱了抱拳:“殿下,对不起,我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武林同道知道,不能和各位一起回京了,实在抱歉!” 朱橚呆了,心中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便不去射下这只兀鹰,她定是要去寻杨千城示警。刚刚将她从他身边带走,又不知不觉要将她送回去了,这算什么? 不等他发话,钱悦儿施展轻功风驰电掣地飞走了。朱橚无限懊恼,这灵山寺还上不上?不想让众人看出自己的失落,他咬了咬牙,带着众人继续向灵山寺而去。 钱悦儿策马飞驰直奔峨嵋山,见到了王青峰,听他转述了峨嵋和唐门同时遇袭之事,得知如今两派已经出发共赴西宁卫,又马上追来。 赶到西宁卫,在客栈打听到日前曾来过一大批外乡客人,将整座城的客栈都住满,住了一天一夜离开。 钱悦儿更是担心,唯恐不及相告,令众人陷入危机。立即沿路追踪下来,她是轻车熟路,既然知道众人的目的地就是天狼总坛,便快马加鞭赶来。 也是凑巧,进山后恰好在高处见到山谷中牦牛齐奔,方向正是岗侧吾佶峰下,她心中一惊,赶忙施展轻功跟上,及时吹簫赶走牛群,救众人度过一劫。 一直将牛群重新赶进山谷,游目四顾。抓来这么多牛,再一齐放了出来,定是有人在操控。可是,仔细搜寻了一番,竟然找不到天狼教的蛛丝马迹,钱悦儿无奈,只得出山来追踪杨千城大队人马。 远远看到征西大军,吃不透其中可有天狼教内奸,遂决定尾随观察,一窥究竟。一俟夜深人静,钱悦儿便施展轻功潜入营帐,想见杨千城一面,当面示警。 杨千城接过钱悦儿递来的纸卷,顿时眉心聚起。天狼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内奸究竟是谁?是迟迟未出现的崆峒派?还是另有其人?天狼教究竟在十大派内潜伏了多少内线? 联想到峨嵋和唐门被偷袭和白天行动的失利,杨千城觉得一张阴谋之网正向自己当头罩来。上任武林盟主的第一次行动即宣告失利,与此同时,天狼教的矛头已经瞄准了自己。 钱悦儿见他久久无语,柔声道:“杨兄,你不要担心,我会在暗处观察,我一定会帮你查出内奸。” 杨千城心中感动:“谢谢你,你能来,太好了!” 看着他热诚的双眼,钱悦儿心中一片迷惘:我能够陪你多久呢?终究要分开的吧! 心头一酸,对他抱了抱拳:“我得走了,你万事小心!我会在暗处相随。”纵身一跃,在月色中几个起落便不见了。 杨千城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直至伊人消失不见,仍不舍收回视线。心中安慰自己:他就在身边,就在不远处。 正在出神,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杨千城受了一惊,转头一看,原来是唐心瑶! 唐心瑶嘟着小嘴:“千城哥哥,你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出神?连瑶儿来了都不知道。” 杨千城歉然一笑:“原来是唐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心瑶娇笑一声:“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吗?瑶儿睡不着,想来看看你!” 杨千城笑了:“我有什么好看的?白天耗了许多气力,应该早点去睡才是。” 唐心瑶甜甜一笑:“瑶儿就是想见了千城哥哥再睡,这样才能做个好梦啊!” 杨千城虽然对男女情事没多少体验,但说得这样明白,还不懂就是真的蠢了,他听了心头一跳,只得装傻:“唐姑娘,现在见过了,应该好好去睡觉了!” 唐心瑶显然不满意:“千城哥哥,你就不能多陪瑶儿聊一会吗?” 杨千城叹了口气:“唐姑娘想聊什么?千城洗耳恭听。” 唐心瑶这才微微一笑:“千城哥哥,我听殷九哥说,谢姑娘是你的未婚妻,此事当真?” 原来千城的师弟们都看出唐心瑶对三师兄有爱慕之心,俱是替谢婉亭打抱不平。殷梨亭更是不愤,特地对她说了杨千城订亲之事,末了说道:“我三师兄已经和谢师妹结下百年之约,唐姑娘家世武功不凡,才貌俱佳,自有大好姻缘。应该不屑于跟别人与抢夺一个男人吧?” 唐心瑶听了心中自然很不舒服。杨千城从未当面提起过谢婉亭就是自己的未婚妻,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夜不能寐,索性起床来找杨千城问个究竟。(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回 敌暗我明 杨千城心中苦笑,只得点了点头:“殷师弟说得不错,谢婉亭确实是我的未婚妻。” 唐心瑶心中一阵失望,在重庆府胭脂店见到杨、谢二人她已经有了一定心理准备,但亲口听他承认,心中还满不是滋味。 沉默了好久,唐心瑶突然问道:“千城哥哥,你爱谢姑娘吗?” 杨千城一愣,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对于谢婉亭,他真的是歉疚于心,虽然不能爱她,作为男人却对这位订婚者要负责任。当着第三者,承认对她毫无感情,确实残忍一些。 杨千城表情僵了一僵:“唐姑娘,这个问题请恕杨某不能回答!” 唐心瑶察颜观色,心头稍松:“千城哥哥,谢姑娘是你师父、师叔他们帮你安排的,对吧?” 杨千城点了点头,她说的本是事实。唐心瑶心中开始泛起一丝喜悦:看情形,千城哥哥并不爱谢姑娘,只要他一天没成婚,就有机会! 唐心瑶追问道:“千城哥哥,你会和谢姑娘成亲吗?” 杨千城皱了眉,他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取向,怎么可能再同谢婉亭成婚?这不是误她终身吗?想到这里,杨千城坚定地摇了摇头。 唐心瑶唇边绽出一丝微笑:“千城哥哥,这下瑶儿可以好好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轻盈地蹦跳着离开了,杨千城叹了口气,谢婉亭、唐心瑶都是好姑娘,可惜,自己对她们只有兄妹之情,全无半点男女之爱。谁让自己偏偏喜欢的是个男人呢! 杨千城回到帐篷中,依旧无法入睡,将纸卷又掏出来看了一遍,心中悚然一惊:既然天狼教已经得知嵩山方丈室的部署,那么另二路会不会也遭到埋伏?不好!若是敌人将计就计,将武林正派诱入包围圈,以阴谋手段残害,岂不是天大恨事?!联想到今日差点被牦牛阵所害,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抓起纸卷去找华阳真人,如今不光是自己这一路的动向暴露,全部行动方略都为敌人所知,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华阳真人正在练气打坐,还未休息,杨千城一掀帘进来,他便睁开了眼睛:“千城,深夜来找为师,有什么事吗?” 杨千城掏出纸卷,将钱悦儿前来示警之事说了。华阳真人捋着长须陷入了沉思,半晌不语。 良久才睁开双眸:“千城,你有什么主张?” 杨千城急道:“师父,我们得派人立即上武当报信,还要遣人前往京城向丐帮示警,晚了只怕来不及了!” 华阳真人叹了口气:“如今只怕已经晚了!” 杨千城急道:“那么我们立即驰援武当山!” 华阳真人点头道:“理应如此!明日一早就向邓将军道别,速速赶往武当山。” 杨千城点了点头:“嗯,谢师父指点!” 华阳真人摇了摇手:“明日只说辞别将军返回峨嵋,眼下内奸未除,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杨千城点了点头,从帐中辞别出来,心中沉甸甸的。我在明、敌在暗,不知何时才能揪出出卖整个武林的内奸来?希望少林、武当和五岳剑派安危无恙。 次日,众人向邓愈将军别过,立即入川,越境向陕西行省的大巴山而去。湖北一路奔袭的目标就是大巴山和巫山数处天狼教山寨。 众人在汉中境内,见到大批丐帮弟子南下,杨千城心中一动,拦下一名四袋弟子:“这位兄弟请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名丐帮弟子抬头看了看他:“这位爷,我们是要往荆州去。” 杨千城听了,心知岳成龙正在调集人手前往沿江一带,如此看来天狼教还未来得及对丐帮下手。心中稍安,取出一锭碎银相赠:“这位兄弟,你能带我去见见你们的分舵主吗?有事向他请教。” 这名四袋弟子不禁迟疑起来,丐帮有规矩,不能随便随便带外人进到帮中。总舵如此,分舵也是如此。但对方施舍得又这样大方,令他有些为难。 杨千城轻轻一笑:“这位兄弟,我乃是峨嵋派杨千城,与贵帮帮主岳成龙乃是旧识,有要事一定要见到你们的分舵主!” 四袋弟子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峨嵋杨千城的名号在江湖中已是如雷贯耳,新任的武林盟主!但眼前这人就是吗?他可不敢冒险带人前往,万一出了个西贝货,就要害得自己受帮规处罚。 华阳真人和唐见贤见他与一名丐帮弟子聊了半天,对方一直不言不语,低头纠结。便走了过来:“千城,有什么事吗?” 杨千城向师父和唐见贤欠身行了一礼:“师父、唐堡主,也没有什么大事,这位丐帮兄弟不能确定我就是峨嵋杨千城,正在为难。” 华阳真人亮出了峨嵋掌门令符,唐见贤也取出了唐门掌门印信,在这名四袋弟子面前缓缓亮出,又收入袖中:“小兄弟,这位确实是新任武林盟主杨千城!我等可以作证。” 峨嵋掌门令符已传世千年,唐门掌门印信亦已传承600年,武林中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天下消息最灵通的丐帮当然知道这二件宝贝。当下再不怀疑,恭恭敬敬地向三人行了礼。 带着三人同往丐帮分舵,将近分舵之时,那名四袋弟子又从布袋里掏出三条干净的黑布来:“失礼了,这是丐帮的规矩,请三位蒙上眼睛随我来!” 我行我素的唐见贤一捋寿眉,心中不悦,但见杨千城当先蒙了眼,华阳真人也二话不说蒙上了眼睛,便忍了下去。 见三人都蒙好了眼,四袋弟子将竹杖递给三人,弯弯绕绕地又走了一盏茶功夫,停了下来,躬身道:“我们到了,请三位睁开眼睛吧!” 三人睁眼一看,身处一处荒弃的宅院之中,院中野草长得二尺长,到处是蛛网。一名七袋弟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名六袋弟子。 七袋弟子向着那名四袋弟子挥了一下手,四袋弟子恭敬地退下,消失在门外。那人穿一件污秽不堪的百衲衣,棉絮从破洞里露了出来,长得瘦骨嶙峋,年纪在五十左右,向三人躬身行了礼:“丐帮汉中分舵舵主陈有德参见杨盟主、华阳真人、唐掌门!” 又向三人介绍了分舵四名堂主,将三人往屋里让。那扇破门摇摇欲坠,一名堂主走了过来,将那扇门整个取下,双手托着门肃立在旁,待众人都走了进去,才最后一个进来,将门合上门框上。 杨千城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陈舵主,打扰了,此来麻烦陈舵主二件事,第一件,有一封信要请你替我在最短时间内送到岳帮主手中;第二件事,请贵帮兄弟帮忙查探崆峒派的情况;第三件事,想向陈舵主打听一下,最近陕西行省及周边有无大量不明身份的江湖人物出现?” 陈有德伸手接过杨千城递来的书信,这封信是杨千城在来此的路上,在一家文房四宝草就,加封了火漆封印,封印所盖正是峨嵋掌门令符。 陈有德一见便知是封密信,赶紧小心地藏到怀中。一边恭谨地答道:“杨盟主,丐帮接到总舵命令,正在向长江沿岸集结,留守分舵的弟子不多。不日,陈某也要去往京城,会亲自将这封信送到帮主的手上。” 杨千城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此信事关重大,一定要安全送到。” 陈有德点头道:“盟主请放心!最近陕西行省及周边没有不明身份的江湖人物出现,但奇怪的是境内几处天狼教的山寨突然人去寨空,前二日前往大巴山和巫山剿匪的少林、武当、五岳剑派扑了个空。” 杨千城心道:“果然如此!”担心三派安危,赶紧追问道:“然后呢?” 陈有德想了想:“发现扑了个空,各派就下山了,其他的丐帮倒没收到消息。” 杨千城微笑道:“多谢陈舵主,崆峒派的事情还请帮我留意,如果有什么消息请派人上峨嵋山传个消息,先行谢过了!” 陈有德赶紧应诺:“盟主说哪里话来,盟主对丐帮数次出手相助,丐帮能够报答万一,正觉庆幸。” 杨千城用目看向华阳真人和唐见贤,询问二人还有什么补充。二人点了点头,杨千城会意,站了起来,向陈有德拱手道别:“如此,多谢陈舵主,告辞了!” 陈有德也赶紧起身相送,那名堂主赶紧再去门边将门板托在身上,恭候众人过去。 陈有德拍拍掌,四袋弟子从门外进来,依旧取出黑布请三人蒙了,将三人送回了原处,躬身施礼而别。 杨千城看向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师父、唐掌门,看来大巴山和巫山是不用去了,天狼教已经转移。不过我还是有些不安,以天狼教的行事风格,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唐见贤一声冷笑:“少林、武当、五岳剑派和我们一样也扑了空,说明什么?” 华阳真人凝重地点头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中,敌暗我明啊!” 众人心中都是一片阴翳,天狼教隐遁到了哪里?怎么会如此迅速地消失了呢?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笼罩在三人心头。 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率众前往武当山,眼下的形势应当让各大派有所准备,既然离武当已是不远,正好亲耳听听少林、武当征剿大巴山的遭遇见闻。 武当山,绵亘800里,“七十二峰朝大顶,二十四涧水长流”。地貌风光可以“雄、险、奇、幽、秀”五字概括,被誉为“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 众人甫到武当山山门便悚然心惊,只见巍峨壮观的山门前竟然空无一人,牌坊前屹立的石狮溅满了鲜血,地上亦是滩滩干涸的血迹,武当派出了什么事吗? 众人提气运功向山上纵去,所过之处无论是台阶上还是道旁树丛中都若隐若现的斑斑血迹,树干上还有兵器砍斫的新伤,众人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武当本是道教修真圣地,向来是各地香客络绎不绝,如今与峨嵋派一样人烟绝迹,连鸟兽也不见一只。格外令众人心惊,武当派莫不是出了重大变故?! 众人一路猜测着来到玉虚宫前,从里面立时蹦出百来名道士来,长剑举起、严阵以待。面容严峻,目光阴沉,炯炯地盯着众人。 杨千城扬声道:“在下峨嵋杨千城,与峨嵋掌门、唐门掌门一同前来拜访张真人,烦请通禀一声!” 道士们怒哼一声,一摆剑:“少耍花样,我们不会再上你的当!”身形纵越,脚踏方位,120名道士摆成了一个巨大的“三才剑阵”,一声清叱,长剑一齐向杨千城攻来。 唐心瑶心中一急:“哎!你们这帮牛鼻子,怎么不问个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啊!” 华阳真人连忙提气清音朗朗,向玉虚宫内千里传音:“张真人,贫道峨嵋派华阳子,前来拜访,还望赐见!” 唐见贤皱眉站在一边观战,唐心瑶和峨嵋弟子想要上前相助,都被他拦了下来:“看来天狼教假扮作千城的样子来偷袭过武当,现在这个麻烦只能由千城自己来解决。真的假不了,他应付得来!” 众人只得按捺住担心,紧张地在一旁观战。 杨千城骤然间被武当道士们围住,心中一惊,不及思考,“天”字40柄长剑已经不约而同向他袭来。 只得施展“峨嵋水上飘”轻功在长剑即将触体的瞬间纵身跃起,瞬息落下,正踩在众人密密麻麻的剑簇之上,脚下使个千斤坠,长剑出鞘,快如闪电地旋身挥出一剑,手上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将各人胸前衣襟划破一道一寸长的口子,却不伤及皮肤。 众道士但觉胸前一凉,只一剑便尽破重衣,给40人一人胸前划了一道,这是什么剑术?!顿觉心惊胆寒。 集体向后一翻,第二圈“地”字40名道士瞬间跃进内圈,同一时间以泰山压顶之势袭到,“人”字40名道士跨前一步持剑戒备。“天”字道士在最外圈站定。 杨千城见40柄长剑以压顶之势向自己同时袭来,不慌不忙地挥出一招“游龙腾渊”剑势左冲右突,剑尖自中盘向上挑起,在头顶划过一道耀眼的剑虹。 借着剑势脚下同时跃起,空中劈腿,变招为“游龙腾云”剑气纵横,驭剑如飞,剑气旋转盘旋直冲夜空,灌注强大内力的剑尖削断了众道手中兵刃,剑气余势未衰直冲向众人的面门,吓得众道士往后一退。 这两招一气呵成,变招自然,将“地”字号道士凌空压顶的凶猛攻势尽数化解,还借这二剑的雄浑剑气一举毁了他们的兵器。 令到华阳真人和唐见贤都不住在心中叫好。“人”字道士趁着“地”字道士后退之势,身形一晃一齐补上最前排,“天”字道士进前一步,“地”字道士凌空后翻站到最外圈。 “人”字道士手腕齐翻,剑花朵朵,一齐上步挺进向阵中心的杨千城绞去,杨千城心头一凛,急使“盘功易筋经”身形电缩。众道士只觉眼前一花,失去了杨千城的身影,未等醒悟过来,脚上一痛,俱是蹲了下去。 原来杨千城心随意动,身体顿时下缩三尺,手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每人脚趾上都刺了一剑。 “天”字道士一个前翻立即补上前来,“地”字也踏前一步,“人”字忍痛后翻。“天”字道士身在半空,双腿劈出一个弓箭步,剑尖直直向杨千城刺到,剑已被削断的“地”字道士施展武当纯阳拳亦冲上前来。 杨千城不禁犯难,他并不想伤害武当道士,可以这样咄咄逼人下去,为了自保倒是要被逼得不能不出杀着。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从玉虚宫中走出一群人来,当先的是一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道。一声轻叱:“住手,都退下!” 唐见贤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拱了拱手:“张真人,别来无恙!” 华阳真人只见过宋远桥,不识此人,也随着唐见贤拱了拱手:“张真人,贫道峨嵋华阳子。” 众人暗忖,这名老道就是武当创派掌门张三丰张真人吗?众道士一齐住了手,躬身施礼:“师父!四师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张真人是武当四弟子张松溪。张松溪扫了一眼众人,笑了一笑:“无量天尊!峨嵋和唐门的同道远来辛苦,请入内奉茶!” 一挥拂尘当先而入,众人一齐跟了进去,只见玉虚宫内处处都是打斗痕迹,砖石地破裂,殿阁亦见残破,院中一株古树有遭枪击或雷击的焦黑痕迹。许多小道正在各处清理、打扫,也有抹灰糊墙的,忙作一团。 张松溪将杨千城、华阳真人、唐见贤迎进了一进大殿,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三人亦分别坐下,道童奉上茶来。 张松溪道:“三位远来武当,是为报讯而来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回 武当遭袭 杨千城心中暗暗称奇,这老道竟有未卜先知之能!抱一抱拳:“张真人,晚辈与家师和唐掌门此来,特地向武当示警,不过,我们看来已经来晚了!” 张松溪点了点头:“确实来晚了!武当已遭了天狼教偷袭。” 三人心中一惊,天狼教好快的动作!华阳真人不禁问道:“怎么不见殷大侠?” 张松溪面容微掠过一丝怒意,瞬间平息:“殷师弟遭了暗算,正在养伤。” 唐见贤追问道:“张三丰张真人安好否?” 张松溪淡淡一笑:“承蒙唐掌门挂念,家师甚好,自接到唐掌门送来的寿贴后就下山云游去了,不知何时回山。” 杨千城将四川这一路始终未等到崆峒派,随后与征西大军共同进剿天狼总坛,却发现人去巢空,在山下遇伏等事说了一遍:“此事非常可疑,天狼教已提前得知我方动向,设下陷阱。因此我们担心武当有失,特地上山示警。” 张松溪点了点头:“张盟主有心了。贫道觉得天狼教不简单,行事严谨,手段阴险,行动迅速,不是普通的邪教那么简单!包括偷袭峨嵋和唐门,这一系列动作似是一个酝酿筹谋许久的阴谋。” 杨千城问道:“张真人,天狼教以什么卑鄙手段暗算了殷六侠?武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松溪面上又是一片薄怒,虽是一闪而逝,三人也看得出他强抑内心的悲愤与怒意。令养性功深,年已八旬的张松溪愤怒至此,天狼教到底干了些什么?! 原来,殷梨亭率众返回武当后,与张松溪商议了武当防守以及三派进剿大巴山、巫山天狼匪穴之事。 论武功与奇门布阵,殷梨亭自认不如张松溪,便提议留守武当山,由张松溪统帅武当弟子与少林、五岳剑派共同进军陕西。 武当弟子一分为二,一半随张松溪出战,一半随殷梨亭留守,留守弟子俱是精习“三才阵”与“九宫八卦阵法”,用于留守制敌可以一当百,威力无穷,本该万无一失。 不料,一日山门前来了许多服饰各异的人,走在队伍前面的男子自承是新任武林盟主杨千城,有要事特来拜会武当掌门张真人。 弟子不疑有他,一面上山禀报,一面引路上山。殷梨亭接报亲出玉虚宫迎接,远远见到来人正是杨千城,便将众人接进了宫中。 坐定之后,奉茶寒暄,殷梨亭问道:“盟主不在四川坐镇,来武当山有何要事啊?” 那西贝货道:“最近天狼教有一些异动,怕武当有失,特地赶来!” 殷梨亭一惊,担心四师兄和武当弟子们有什么不测。赶紧追问:“请盟主详细说来。” 西贝货道:“天狼教已经在江湖遍布耳目,一步步实施起东进大计。我们的行动怕有阻碍!” 殷梨亭一听,如此泛泛而淡有何用?便催促道:“请盟主明言!” 西贝货冷笑道:“譬如此刻,你已经中毒了!” 殷梨亭大惊:“你说什么?!”赶紧运功,果然觉得胸口翳闷不已,真气受阻。伸手一指西贝货:“你,你在茶水中下毒!” 西贝货纵声大笑:“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我提醒你不要运气,你越是运气毒性发作得越快!” 殷梨亭大怒,施展“太极拳”向他当胸劈去。他一挥袖挡了一挡,袖中又是一股毒雾。殷梨亭顿觉一阵头昏眼花,勉强摄定心神,与他打在一处。 随同西贝货进宫的男男女女,顿时抽出兵刃与火铳向武当弟子袭来。武当弟子正在宫中扫洒功课,身边没有携带兵刃,事情又突如其来,只得赤手空拳和他们打在一处。 观中一场混战。殷梨亭封住毒性不让侵入肺腑心脉,一边施展“太极拳”与西贝货打斗。 那西贝货武功不弱,招式怪异,全然不像中原武林的招术,兵器是一条鞭子,二指粗,二尺长,与殷梨亭游斗,绝不近身。 殷梨亭虽消耗近半内力护住心脉,但游斗得时间长了,毒性终究慢慢来作起来,听到殿外传来许多惨呼声,心中更急,一记“太极劲”隔空劈出,直取西贝货的胸口。 西贝货不慌不忙,挥动手中长鞭向他迎去,这条长鞭突然变形,张开大口,睁开湛黄色的妖异双眼,一线黑色的瞳仁更是令人不寒而栗,露出二枚尖牙,吐出长长的红信,口中喷出一股毒液,直飙向殷梨亭的面门。原来这条黑不溜秋间有红纹,顶部纯白的皮鞭竟是一条活蛇! 殷梨亭吃了一惊,迅速后掠二丈,避过了那飙飞的毒液,但由于这骤然一惊,他护住心脉的内息瞬间一乱,毒性发作又快了几分。渐渐眼前昏花起来,看不清对方来路,只能听声辨器来与西贝货继续缠斗。 耳听得一声声惨叫与兵刃敲击声、鲜血飙飞声与刀剑砍斫在肉体上的“扑哧”声,殷梨亭心中焦灼,拖延下去对武当弟子绝无好处,因为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 他挥出一掌“震山铁掌”掌力柔和无声无息地向西贝货拍出,他照例以黑蛇挥舞过来抵挡。若被这一掌击中,表面无伤,内里尽断。 他大意轻敌,不识“震山铁掌”的厉害,黑蛇被掌力生生震死,蛇骨尽碎,瘫软作一团,已是无法再用! 西贝货将黑蛇一扔,身形像蛇一般地扭动起来,掌心发出“咝咝”声,劲力向外一吐直奔殷梨亭而来,殷梨亭以“太极拳”相迎。 两掌相交,殷梨亭只觉掌心一痛,一枚毒针扎在了手上。毒针扎入,殷梨亭掌力顿泻。原来那西贝货对掌是假,借机将掌中暗藏的毒针扎人是真! 西贝货一击得手,哈哈大笑:“除非张三丰能及时赶回来,否则你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得意狂笑着带领手下离去。武当弟子追击不舍,直追到了山门外,双方互有死伤,但猝不及防仓促应战的武当派损失较大。 虽然武当功夫博大精深,武当弟子武艺非凡,但敌人随身携有火器和兵器,来人功夫也不弱。武当弟子吃亏在赤手空拳,散在各处,武当阵法未能发挥作用,死伤惨重,殷梨亭更是连受三次毒伤,生死难测。 敌人下手毒辣至此,令三人听得悚然心惊。杨千城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武当弟子要结阵拦截自己,原来有人冒充了自己的相貌来挑了武当派! 杨千城赶紧追问:“殷六侠伤势如何?真的没有解救之法了吗?” 张松溪摇了摇头:“贫道和空闻大师、程掌门在大巴山、巫山扑了空之后,立即意识到可能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马上分手赶回来,终究没能赶上。贫道已尽力运功替殷师弟逼毒,可惜毒性剧烈,如今已是束手无策!” 华阳真人道:“那下毒之人所说,若张真人不能及时赶回,殷六侠只有七日之命,果然如此吗?有没有办法联络到张真人回山相救呢?” 张松溪恨道:“贫道为六弟疗伤已耗损大半真气,三月之内无法恢复。贫道认为,他临走丢下这话,用意自然是要家师为救六弟耗损真气,好再趁机加害家师。家师云游行踪不定,无法寻得,他毒害六弟,也许另有目的。” 唐见贤道:“天下还没有唐门解不了的毒药,如果张真人不介意,唐某想试上一试。” 张松溪没有料到一向乞求解药难如登天的唐门,会主动出手救人,心中大出意外,喜道:“唐掌门愿意搭救殷师弟,贫道感激不尽!” 当下引着三人向殿外走去,在宫中穿梭了一阵,走上一道回廊,推开尽头的静室。 面容憔悴的殷梨亭正趺坐在蒲团上,整个人失去血色,取而代之是妖异的一层青色。室内隐隐弥漫一股腥臭之气,类似腐肉所散发的气味。 唐见贤蹲下身来对着殷梨亭看来又看,在他周身转了一圈。坐了下来,摊开他的手掌细细观瞧。 殷梨亭的右掌“少府穴”被扎了一针,穴位周围已经发黑,黑气呈一条直线直逼肩下“极泉穴”。 唐见贤又翻看了他的眼球,闻了闻鼻息气味,向张松溪问道:“那根毒针何在?” 张松溪将柜上一块白帕子取了过来,帕子上放着一根通体闪闪发光的银针。唐见贤接过,用帕子捏住就着阳光观察,这根银针与寻常银针毫无区别,颜色没有任何异常。 唐见贤将银针还给张松溪,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众人不由都憋息凝气地看着他,等他施救。 唐见贤沉吟许久,他本是奇怪有什么毒可以令到张松溪和殷梨亭这样深厚的内力都逼不出,非要张三丰亲自出手不可,所以自告奋勇。想不到果真遇到了他识不得、解不了的毒。 众人殷殷地期待着,一直看着他,他脸上一窘,终于说道:“惭愧,这毒唐某见所未见!” 众人满满期待的心顿时从顶峰坠入低谷。张松溪悲声道:“难道贫道真的要眼看着六弟死在我面前吗!”连唐门掌门也无法解的奇毒岂非天下无药可救了?! 唐见贤轻咳了一下,缓解满心的不自在:“毒性突破极泉穴直入心脏时便真的无药可救,现在还有机会!” 杨千城道:“唐掌门,合我们四人之力替殷大侠逼出体内之毒,可不可以?” 唐见贤叹道:“可以一试,只怕难以根除,若毒性不能除尽,殷大侠武功尽废,也许就此瘫痪,那是生不如死了!唐某只能看出殷六侠所中的三次毒,其实都是同一种,连续三次下毒,所以毒性积累,这样大的份量亏得殷六侠内力深厚,寻常人不过半个时辰就要毙命!” 众人听得大惊,张松溪更是悲痛欲绝,殷梨亭虚弱地睁开眼睛:“四师兄,生死有命,师兄不要难过!” 众人俱是心中凄惨,一代武当大侠竟要惨死于奸人暗算。看着张松溪和殷梨亭二个白头人至情至性的兄弟深情,更是令人揪心! 正在难过,门外一声清朗的话语声传来:“张真人,殷六侠的毒伤可否让在下一试?” 除了杨千城,室内众人俱是一惊:以室内这五人的高深武功竟然没有察觉附近多了一个人,来人的武功不弱啊! 杨千城听了话声心中大喜,对了,怎么没有想到钱兄弟呢!赶紧向张松溪道:“张真人,请您允许吧!他一定有办法救殷六侠。” 张松溪见杨千城面露狂喜之色,心中不禁受到感染,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只要能救六弟,让人试试何防! 心念至此,扬声道:“外面的客人,请进来吧!”房门“咿呀”一声开了,一身白袍轻裘的钱悦儿推门进来,向室内众人问好:“无名小辈钱恺之向各位武林高辈问好!” 唐见贤眯眼一看,认了出来,这名青年就是从少林寺西侧看台飞身上场,救治了枯木的神秘人,就凭他一盏茶功夫,轻而易举令自受了“七伤拳”的枯木道人自己走下场,这种医术就绝不简单!倒要看他怎样治殷梨亭的毒伤。 华阳真人与钱悦儿是旧识,慈祥地捋须微笑:“钱少侠,又见面了!” 张松溪到了此时才恍然忆起:钱恺之,原来就是那个令千年魔音重现江湖,又和杨千城双剑合璧打败天狼教高手,解了峨嵋之围的年青人。他还有一手好医术吗?也屈指为礼,颂了一声:“无量天尊!” 钱悦儿行完礼,径直走到殷梨亭面前望闻问切了一番,又取过桌上的银针仔细看了看,口中道:“请恕在下无礼,各位的对话从头到尾都听了一遍,如果我判断不错,殷大侠所中的是白头蛇之毒!” 众人大惊,原来这年轻人一直跟踪着,将所有对话都听了去,这份轻功和内功修为真的不俗!而且连唐见贤都不识的毒药,他竟然短短时间内就下了判断,是信口开河还是胸有成竹? 张松溪拱了拱手:“请钱少侠详细指点!” 钱悦儿知道众人心中怀疑,便侃侃而谈:“白头蛇产于吐蕃喜玛拉雅山上,乃是我大明及周边邻国所产27种毒蛇中最毒的一种,也叫白头蝰。这是极其古老的一种蛇类,已是非常罕见,而且一旦被人捉住,便会绝食而死,想不到竟然有人能捉住且驯养它。” 钱悦儿看向张松溪:“张真人,那条死蛇还在否,有没有被扔掉?请一定将死蛇找回来,必须有它才能解殷六侠身中的蛇毒!” 张松溪一听脸色一变,不知有没有被弟子们扔掉,如果真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这条死蛇才能救回六弟的命,那无论如何,把整座山翻过来,都要找到! 立即推门出屋,施展千里传音术向武当弟子下令:“众弟子听令,速将前日敌人暗害六师叔所用之黑蛇找回,不得有误!” 返身回屋,向钱悦儿拱手道:“请钱少侠继续为我等解说,为何断定是白头蛇之毒?何说少侠继续,施展千里传童没有被弟子们仍断,是信口开河还是胸有在” 钱悦儿微微一笑:“普天下身长二尺,宽不过二指,黑底间几丝红纹,白头黄眼的蛇只有白头蛇一种,此蛇毒牙管状,内盛毒液,毒牙巨大,可以折叠收回,人中了这种毒会局部剧痛、肿胀、少量出血,马上出现头昏、眼花、视线模糊、眼睑下垂,吞咽困难等症状。” 转头看向唐见贤笑道:“正如唐掌门所见,此蛇毒性剧烈,常人不过半个时辰便无可救药,若强行逼毒,毒性极难驱尽,即使活命形同废人。一旦毒性越过手臂直侵心脉,必死无疑,华陀再世也救不了!” 众人听她言之凿凿,心知所言非虚,如今只能寄望武当弟子快快找回死蛇。 钱悦儿笑了一笑:“找回死蛇只是第一步,要救殷六侠还需费些手脚制作解药。我需要二匹健壮马匹。” 张松溪频频点头:“可以,一切拜托钱少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一会儿武当弟子将扔在山间石缝中的死蛇找了回来,钱悦儿剖开了蛇身,取出蛇胆,放在小盘中,清水漂净以黄酒浸泡。又取一小碟,将蛇头一挤,二滴蛇毒从管状毒牙中滴了下来,钱悦儿用那枚银针微蘸少许,来到屋外二匹马马臀上各扎了一扎。 对各人道:“这二匹马所中毒性微小,不至伤损性命,十二个时辰后马血中就会产生解毒良方,到时我们就有了救殷六侠的妙药了。” 众人听得玄之又玄,饶是唐见贤累世制毒、用毒,也是闻所未闻,将信将疑地散去。张松溪请众人夜宿武当,就等第二天施法救人。 次日申时二刻,众人一齐来到殷梨亭屋外,钱悦儿抽出玄铁匕首,对准马腿刺了一刀,鲜血涌出,武当弟子立即以铜盆盛接。眼见份量足够,钱悦儿手法极快地以秘制金创药止血,绷带包扎。 一盆马血端进了殷梨亭的房间。钱悦儿将昨日所取之蛇胆端到他面前:“殷六侠,这蛇胆已泡制一夜,可以服用了!”殷梨亭依言服下。 钱悦儿又将那盆马血端到他面前:“请您将马血也服下吧!”殷梨亭皱了皱眉,还是依言服了。 钱悦儿等他服下马血,对张松溪道:“张真人请屏退众人在外护法,还需要运功助殷六侠行血驱毒。” 张松溪赶紧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守在门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回 少林劫难 钱悦儿抵住殷梨亭的后背,运功助他将药效散开,加速对马血中抗毒物质的吸收,直持续了一个时辰,殷梨亭右腕黑线褪尽。 钱悦儿这才疲惫不堪地推门出来。杨千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心:“你怎么样?” 钱悦儿摆摆手,看着张松溪一笑:“殷六侠已经无碍,恢复二天便大好了!” 张松溪赶紧道谢,进屋探望殷梨亭去了。钱悦儿对杨千城道:“赶紧上少林,去晚了就来不及了,对付完峨嵋、武当,下一个必定是少林!” 杨千城担忧道:“可是你的身体!” 钱悦儿点头道:“你们先走,我在武当多住一晚,随后赶上!” 杨千城略一迟疑,去找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商议。钱悦儿独自返回客房静心调息。 当夜峨嵋派与唐门连夜辞别,直奔少林,天狼教使诈袭扰武当已逾二日,必须尽快赶上嵩山。 一行人日夜兼程从湖北十偃赶上嵩山已是二日后黄昏,嵩山香客未减,游人如织,一幅太平景象,令众人不禁心头一喜,看来是赶在天狼教前面了,来得及防范少林一场劫难,真是万幸! 众人赶紧上山,奔进山门却不见知客僧迎客兼客客气气地盘问来意,均觉意外。 即便是少林众僧用晚膳的时间,山门也一向有知客僧值守,这个时辰是只放出不放进了,想要上山的香客总会被知客僧客客气气地请下山去。 峨嵋与唐门浩浩荡荡一行人上山却没有人拦截,岂不是奇怪?杨千城对华阳真人、唐见贤对视一眼,传递着内心的不安与怀疑。提气纵身,加紧速度向山上奔去。 一进寺门,便发现几名僧人四肢无力地趴在门槛上,捂着肚子强忍痛楚。杨千城赶紧将一名僧人扶了起来:“小师父,还认得我吗?” 小和尚强自睁眼看了看他,皱眉咬唇地点了点头。杨千城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和尚将手往寺内一指,一字一顿,费尽全身气力般吐出几个字:“斋-饭-有-毒!” 杨千城心头大惊,赶忙将他扶靠在墙边:“谁下的毒?” 小和尚疼得冷汗淋漓,下唇被咬得流了血,颤抖着双唇一字一顿地道:“不-知-道!” 唐心瑶和其他唐门弟子早已上前将其他几名僧人扶起,搭了脉搏,检查了一番:“他们中了踯躅花与洋金花之毒。” 杨千城一惊:“有解救之法吗?” 唐见贤点了点头:“解救之法自是有的,只是如果中毒之人太多,就不好办了!” 杨千城赶紧施展轻功带着众人冲了进去,斋饭有毒的话,岂不是合寺僧众都被放倒了?! 带着忧急的心情向千佛殿、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等各个处所分散开来,果然少林僧众表情痛苦,呕吐不止,全身无力地趴在殿阁、僧舍、禅堂之内。 杨千城心中一惊,赶紧来到方丈室,空闻大师并不在里面。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少林全寺僧众都中了毒,空闻方丈却不见了,莫非被人趁机掳走了? 跃出室外看到一名僧人倒在不远处,赶紧上前问道:“这位大师,方丈哪里去了?” 这名僧人表情痛苦,眼神涣散地摇了摇头。杨千城顿时忧心如焚,看时辰应该用过斋饭不久,众僧刚刚毒发,空闻大师中了毒会去哪里呢? 天狼教自知明刀明枪打不过少林、武当,使的都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无耻至极!心中恨意腾腾燃起。 这时依稀听得一声佛号,赶紧循声寻去,在藏经阁前空闻大师和空性、空智、空受、空见、空行、空识七位少林高僧一字排开,守在藏经阁前,四十余名中年僧人摆下“金刚伏魔阵”与三千余名天狼教众对峙。 天狼教主公阴测测地道:“老和尚,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把《洗髓经》和《易筯经》交出来,我们就下山。否则先杀了你们这些老秃驴,再把你们的徒子徒孙灭得干干净净!一把火烧了你的秃驴窝!” 空闻大师口诵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看施主杀孽过重,贪念过盛,我佛慈悲,愿施主回头是岸!须知六业轮回、苦海无涯!” 天狼主公怒叱一声:“住口,老和尚,不要再罗罗嗦嗦,本爵可不是来听你讲经论道的!最后问你一遍,你交还是不交?!” 空闻大师立掌当胸,又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洗髓经和易筋经是达摩祖师手迹,乃是少林镇山至宝,老衲忝为少林方丈,怎能让经书落入邪教手中?施主若执迷不悟,老衲自当应劫开戒!”双目大睁,神光逼人。 天狼主公仰天大笑,指着众僧道:“一群不识时务的秃驴,你们都已经中了毒,能够支持多久?凭你区区数十人,怎么抵挡我三千之众?” 杨千城扬声大喝:“休得猖狂!还有一千五百人在此!”凌空一翻,稳稳落在空闻大师身前,合什向众僧行礼:“方丈,各位大师,峨嵋和唐门援兵已到!” 空闻大师合目点了点头:“阿弥陀佛,多谢盟主!”说话间,峨嵋和唐门弟子都已赶到,在藏经阁前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天狼主公仍戴着人皮面具,面容僵硬看不出表情。冷笑道:“杨千城,剑隐传人,来得正好!省得本爵再费心机,我想找的就是你!” 杨千城心中一惊: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的目标是我,做了这一切都为了引我出来? 他原地不动,举起右手,食中二指向前点了二点,身后三千人从斗篷中一齐抽出火铳瞄准了众人。 他冷笑道:“杨千城,是你们要赶来送死,休怪我手下无情!黄泉路上走好!”纵声大笑,转身向队伍后走去。 面对着幽黑的火铳枪膛,众人脸色大变,天狼教是有备而来,3000把火铳射杀1500多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曲簫声由远而近,响遏行云,高亢婉转,直冲耳膜,杨千城大喜:钱兄弟到了! 天狼教曾在峨嵋山上吃过《冰山雪语曲》的大亏,听到簫声俱是脸色一变。 众人循声望去,屋脊上飞檐走壁,鬼魅般疾速地掠来一道白影,跃上藏经阁的屋顶,止住簫声,手握着玉簫向天狼主公拱了拱手:“我们又见面了!” 天狼主公一见她便恨意满腔:“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钱悦儿哈哈大笑:“不喜欢看到我?谁叫你继续作恶呢,你作恶,我就只能来了。” 天狼主公竖指瞪着她:“就凭你一支玉簫想抵挡我三千火铳?笑话!” 钱悦儿淡定一笑:“那就试试看!我一曲吹罢,你还有多少人拿得起火铳。” 天狼主公一时无语,心中盘算起来。钱悦儿哈哈一笑:“你考虑清楚了,这里还有47位少林高僧,500唐门弟子,1000余名峨嵋高手。我和他们是一伙的,我的簫声会伤到你们,却伤不到他们,想不想试试?” 天狼主公一低头,似是在心中挣扎算计,半晌无语。钱悦儿笑道:“其实,遇到我,你应该高兴才是,上回若不是和我打了赌,你还下得了峨嵋山吗?后悔的是我,太好心了,才错过了铲除天狼教的大好机会!让你今天还能作恶!” 天狼主公一声冷哼,这一点她说得倒没错,上次被簫声震得伤的伤、死的死,峨嵋派却大举会师,若不是有了那场赌约,得以全身而退,真的会被峨嵋派剿杀干净。 钱悦儿仰天大笑:“所以我要谢谢你,今天又送我一个弥补遗憾和过失的机会!”作势将玉簫举起,递到唇边。 天狼主公赶忙将右手高高举起:“且慢!” 钱悦儿拿着玉簫的双手往下一落:“你还有什么事?” 天狼主公道:“这次,我要和你打个赌,如果我输了就带人下少林,如果我赢了,我要带走他!”将手指指向了杨千城。 钱悦儿心中一惊,脸上笑容满面:“我凭什么要和你打赌,我已经胜券在握,你有什么本钱来和我赌?” 天狼主公嘿嘿一笑,道:“我以少林三千名秃驴的性命和你赌!没有我的解药,他们活不过天明!” 钱悦儿低头思忖了一会:“我捏着你手下三千条性命,你掌握着少林三千条性命,这个赌局还算公道,有点意思!好吧,你说说看,你想怎么个赌法?” 天狼主公阴测测地道:“我要和他打一场,一局定胜负!”手指向杨千城。 钱悦儿望了杨千城一眼,二人极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钱悦儿笑道:“好,你输了就交出足够份量的解药,带着你的人滚下山去。” 天狼主公点了点头:“如果我赢了,他就任由我处置!” 钱悦儿哈哈大笑:“可以,成交!” 这二人当众谈着条件,讨价还价,浑然未把其他人放在眼内,同样地气焰嚣张。唐心瑶听得又急又恼,正要发作,被唐见贤一把攥住手腕,用目示意。 唐心瑶心道:这位哥哥救了枯木道人,解了千城哥哥的围,我本来还想谢谢他,谁知他是这样的人,也不征求下别人意见,就把千城哥哥当赌注,太过分了! 天狼主公仰头伸手指点着钱悦儿:“我和他单打独斗,你不许坏了规矩!” 钱悦儿冷笑道:“你准备像对付殷六侠一样,再放毒蛇和暗器,嫌我碍事,我知道!你放心便是,我绝不插手。” 一边说话,一边从藏经阁屋脊上一跃而下,恰好落在杨千城旁边,左手不着痕迹地将一样东西塞在了杨千城右手中。口中继续说道:“这场比试,随便用什么兵器和暗器,不管出什么招式,只比个胜负输赢,单打独斗,两边都不许助拳,怎么样?满意了吧?” 天狼主公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杨千城低头一看,手中一枚药丸,悄悄递到口中,顿觉芳香直冲心窍百脉。钱悦儿低低说了五个字:“含在舌下!”将杨千城往前一推,朗声道:“好吧,开始吧,时间宝贵!” 杨千城抽出长剑,站在广场上等着天狼主公。不多时,天狼主公上场了,戴着一双闪闪发亮柔软服帖的天蚕丝手套,手中倒提着一条二尺长、二指宽的黑底红条纹鞭子,鞭子顶部雪白略粗。 在武当山已经见过这东西,又是一条白头蛇!华阳真人和唐见贤俱是心惊,原来冒充杨千城偷袭殷梨亭的西贝货就是天狼主公本尊。杨千城心头一凛,暗暗凝神戒备。 天狼主公一挥鞭,手中白头蛇向杨千城袭去,杨千城施展“游龙剑法”剑芒暴涨,一式“游龙戏水”剑尖自右斜向下方点刺而出,剑尖寒芒点点,直颤向左方,划了一道下半圆,挽起漫天剑花,纵气纵横地迎上,欲将蛇身斩为数段。 天狼主公动作奇快,猛然将鞭一收,又骤然一放,直袭杨千城面门。长鞭突然张开大口,吐出长长的红信,睁开湛黄色的双眼,一线黑瞳森寒妖异,自二枚管状尖牙中喷出一股毒液,直飙向杨千城的面门。 除了钱悦儿、华阳真人、唐见贤,众人骇然大惊,一齐惊呼出声,他们这才发觉这条奇特皮鞭竟是一条活蛇! 杨千城急忙挥出一记“金刚三昧掌”刚柔并济的掌力无声无息地向蛇身袭到。一股奇大的罡风自掌中吐出,将毒液尽数反弹回去,溅到了天狼教众的脸上、身上,起了一阵惊呼与惨叫。但凡触及皮肤和双目的教众都感到一阵剧痛,立时肿胀起来,射中双目的教众捂着双眼满地打滚,已是立即瞎了! 毒性如此之剧烈,令得众人悚然心惊,为杨千城担忧不已。天狼主公已将白头蛇紧急撤回,自己的身形也像条蛇一般,倒仰过去,避开了他的一击。随即又蛇一般地左右一晃,身形挺直了起来,整串动作看上去像极了一条巨大的眼镜王蛇。 空闻大师与其他六名高僧一齐皱起了眉,看着这熟悉的身法动作,他们想起了一个人,一段尘封的往事随之被唤起,面色巨变。 天狼主公起身后又将手中毒蛇挥向杨千城的脚踝,他本人的身形也像巨蛇一般扭动起来,以躲避杨千城的攻击,使其无法准确出招。 杨千城一招“游龙降魔”以不变以万变,由上直劈而下,剑芒大盛,匹练一般在昏暗的天色中划过一道耀眼虹光。 白头蛇蛇头被剑光掠过,迸出一道血光,一只蛇眼已是瞎了,那蛇负痛本能地喷出一道毒液,正喷在杨千城的剑身上。 天狼主公未料杨千城并不攻击自己,却以剑伤了宝蛇,赶紧手臂一缩,将蛇收了回来。报仇心切,手臂一扬,袖中一道毒雾弥漫开来。左掌一气拍出十掌,将毒雾向前方推送过去。 杨千城只觉口中药丸的药力在体内渐渐化开,四肢百骸暖意融融,舒服无比,气机大盛,不假思索地迎上一掌“金刚三昧掌”,一道无形气墙应手而出,将毒雾尽数挡住。手中加劲,内力一吐,毒雾登时反弹了回去。 恰好一阵风吹来,推波助澜般将毒雾向下风头送去,天狼教众见势不好急忙闭气瞑目,已是晚了,不少人吸入了毒雾头晕眼花跌坐在地。 天狼主公向后一看,心中暗骂,责怪老天也来与他作对。又是一扬袖,自袖中飞出数道金光,直向杨千城面门扑去。 杨千城眼力非常,只见那数道金光是数条一尺长的金色小蛇,这蛇头上竟然各长着一对角,这数条见所未见的怪蛇,吞吐着蛇信向他扑来,心头一凛,赶紧使出“游龙戏水”,身形旋转,手腕抖动,剑光绕身三周,手中出招,身形同时旋转升空。 “角蝰!”唐见贤与钱悦儿同时惊呼出声,这种蛇头上长角,浑身金色,背上有星点黑纹,生长于西域沙漠之中,鳞甲坚硬、巨毒无比。 唐见贤一生制药,与毒蛇、毒虫打交道无数,这样稀罕的毒蛇只有传说中听闻,很想捉一条回去研究一番。眼下心情复杂无比,既不希望杨千城为蛇所伤,又怕杨千城剑招太过厉害,将这些宝贝绞杀干净。 杨千城的剑气果然厉害,得钱悦儿那枚灵药之助,威力更是惊人,剑光过处将四条蛇绞成寸段肉泥。落在最后的一条蛇侥幸被斩为首尾二断,仍在地上挣扎。 杨千城恼恨天狼教主三番二次以卑鄙手段害人,将五条角蝰斩于剑下后,掠步上前,一招“游龙摆尾”剑势雄浑地划过一道半弧,剑茫暴涨向着天狼主公左肩斜斩劈落,末尾带着一记回环,直削他的后背。这一招利落果决,带着纵横的剑气配合身法、步态,宛如游龙探爪,甩尾升空一般气势万千。 天狼主公未料五条角蝰瞬间被杀,竟然未能伤到杨千城,微一愣神之下,杨千城剑招已到,他只得挥舞白头蛇迎上,左手凝聚全身内力拍向杨千城胸口。 那条仅剩独眼的白头蛇被剑光应手斩断,蛇尸在地上仍然挣扎扭动着,蛇头大张仍作出噬人之态。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回 阴谋逼近 杨千城运起“盘功易筋经”护体,浑然不惧天狼主公的掌风,“游龙摆尾”剑势依然,直削他后背。 天狼主公一掌实实落在杨千城胸口,但觉一股绵和之力将他蓄足全身劲力的一掌瞬间消融无形,就像打在一团棉花之上毫无着力之处。心中大惊,赶紧反手以戴着天蚕丝手套的右手去挡削向后背的一剑。 已是晚了!右手巨疼,“游龙剑法”得灵药之助气势惊人,剑光所到鲜血飞溅,后背已是被划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右手戴着天蚕丝手套挡住的部分虽然没有皮破血流,但剑尖灌注的强大内力却将右手劈得骨骼、经脉俱伤,痛得他几乎昏了过去。 更要命的,他立即感到背后伤处巨痛,一阵头昏眼花,杨千城的面容还有藏经阁前众武林正派的轮廓都模糊起来。他单膝跪在地上,用食指指着杨千城:“你剑上有毒!” 杨千城一愕,他从来不在兵器上喂毒,怎么可能有毒呢? 钱悦儿在一旁鼓掌大笑:“我怎么说你好呢?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那条白头蛇瞎了一眼时向杨盟主的剑上喷了一口毒液,想不到现在又由剑上回到你身上,是不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呢?” 天狼主公听了,立即回忆了起来,心中一惊:白头蛇剧毒无比,必须马上解毒! 他在属下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前已是无法视物,他睁着双眼,将食指向前方指了一圈:“你,你们都给我记住!今日之仇我一定要报!” 钱悦儿将玉簫在五指间绕了一圈,握在手中,拦住了去路:“你既然输了,就要留下解药!” 天狼主公恨恨地自怀中掏出一大包药粉循声扔了过去,钱悦儿接住,冷冷地道:“你给的解药最好管用,否则我一定会找上你!白头蛇毒你最清楚不过,我追来耽搁上半个时辰,你就一命呜呼了。” 天狼主公咬了咬牙:“服下解药后,再洒到二祖庵水井里,包管这班秃驴都会好起来!” 钱悦儿点头道:“那我就相信你的话!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明人不做暗事,这种偷袭、暗算的伎俩最好不要再搞,要较量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来个大决战,岂不快哉?如果你一定要玩阴的,我哪天找上你,趁夜吹一曲,让你们在梦中上路,你说这主意怎么样?” 天狼主公听得面色一变,咬咬牙:“好!我答应你!”带着教众灰溜溜地下山去了。 看到天狼教众的背影消失,钱悦儿身体晃了一晃,向后倒去。杨千城赶紧扶住:“钱兄弟,你怎么样?!” 钱悦儿倒在他的怀中,虚弱地睁开双眼,掏出药粉递给唐见贤:“唐掌门,拜托了,给少林寺各位大师解毒的事情烦劳唐门了!” 唐见贤接过,看着她的气色皱起了眉头,郑重地点了点头。杨千城心中惊痛莫名,打横抱起她,向空闻大师打了个问讯,抱着她赶紧向一处精舍而去。 进屋将钱悦儿放在床上,只见她双眸紧闭,面色惨白。杨千城急急呼唤:“钱兄弟、钱兄弟,你醒醒啊!”一手搭上她的脉门,只觉她真气微弱,定是替殷梨亭解毒疗伤耗损过巨。 赶紧将她扶起,抵住她的后背,要将真气注入她体内。不料她轻轻扭动起来,轻声道:“不用了,我服药调息一下就好!”。名,打横抱起她,向空闻大师打了个问讯,抱着她赶紧向一处精舍而支 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将一粒“益气归元丹”服下,运气调息起来,杨千城见她坚持,只得在旁护法。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她的气色逐渐红润起来,杨千城高悬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钱悦儿缓缓睁开了眼睛:“我没事了,你快去看看少林寺现在情况怎样了。” 杨千城不依:“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钱悦儿再三催促,他都不肯离去。她不禁叹了口气:“你现在可是武林盟主!” 杨千城深深地看着她,固执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连命都不想要了,这武林盟主又算得了什么?” 钱悦儿挣扎起来:“那我就亲自去看一看,我不放心!如果解药有问题,少林和尚们真的活不过天亮。” 杨千城无奈:“好好好!我去看,你千万不要起来,好好休息,我一会就回来给你消息。”一边推门出去,一边不住回头,皱紧眉头看着她,似乎有千百个不愿意和不舍得。 钱悦儿催促道:“还不快去?”杨千城拗不过只得去了。 钱悦儿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白头蛇毒剧烈无比,殷梨亭中毒已深,她的医术和材料都是有限,无法对产生抗毒物质的马血进行提纯,只得就这样让他服下,赶紧运功催动马血中的抗毒物质渗透四肢百脉,与殷梨亭自身的抗体结合,共同化解蛇毒。 一个时辰的驱毒疗伤,令她内力大损,不得不留在武当调息休养一夜,次日赶紧施展轻功紧追众人,疾奔到少林寺就发现了异状,寻到藏经阁远远见到众人陷入危机,她只得冒险运功以内力吹簫,唱了一出空城计。 她兵行险着,也是万不得已,事实上她根本无力再吹出千年魔音,只能虚张声势恫吓一番。幸而天狼主公中计,主动与她打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钱悦儿内力大损的情况下长途奔波,又强行施展高深轻功,勉力吹箫,与天狼主公一番斗智斗勇,支持到天狼教离开,心上一根弦一松,便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钱悦儿暗呼“侥幸!”终于在枪口下救下众人,挽救了少林一场劫难,只是自己的功力要在短期内复原就更难了! 杨千城赶到大殿,唐门弟子将药粉化开后已给众僧服过,服药后众僧的症状果然解除,一切正常,于是放心地将剩余药粉都撒进了二祖庵酸甜苦辣四眼井中。 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唤住他,一直来到一间精舍中。华阳真人问道:“千城,我和唐掌门谈过了,少林防范森严,弟子武功出众,外人怎么可能越过重重防御,无声无息地将毒药投入井中呢?” 杨千城一惊:“师父,您的意思是少林寺也有内奸?” 唐见贤点了点头:“此外,少林香积厨做饭用的都是少室山下挑来的泉水,那是活水,能够使得全寺僧人晚膳后中毒的下毒机会只有挑回寺院以后。” 杨千城吃了一惊:“如此说来,我们进寺时僧人也只说斋饭有毒,并未提到天狼教入侵,显然天狼教不是从山门进来的。没有内应,那三千天狼教教众也不能凭空出现在藏经阁前,威逼高僧交出洗髓经和易筋经!” 华阳真人和唐见贤点了点头,三人暗暗倒吸一口冷气,天狼教实在是无孔不入,如今发生的桩桩件件都昭示着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正在步步逼近。 三人决定去拜会一下空闻方丈,不奢求从少林找到突破口,也要将天狼总坛与武当山发生的事情告知少林,一起找找头绪。 空闻大师服药后正在打坐调息,小沙弥禀告后,他起身亲自将三人迎进了方丈室。对着杨千城合掌当胸:“阿弥陀佛,多谢盟主和二位掌门救我少林于危难!” 杨千城合什回礼:“方丈客气了,我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令少林受了磨难。” 四人落座,杨千城将前事一一说与空闻知道,听得空闻耸然动容:“阿弥陀佛,如此说来,我们在少室山上的制定的方略天狼教是早有所知,设下这些阴谋诡计逐一加害武林各大门派。” 杨千城点了点头:“而且少林就有天狼教的内奸!”又将适才华阳真人与唐见贤的推断说了:“方丈请留意寺中弟子,尽快找出内奸,毒瘤不除,早晚再为他所害!” 空闻不禁寿眉紧蹙,心中暗忖,看来十大派分三路共同进剿天狼教的方略也是这名内奸透露出去的了,心中不由万分自责。 华阳真人见他这般神色,赶紧宽慰道:“方丈勿须忧心,内奸藏得再深,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最要紧心中有数,作个防范。” 空闻大师听了点了点头。唐见贤淡淡地开始提问了:“那批贼人并未从寺门进来,方丈认为他们最有可能从哪里进来?方丈和众高僧又怎么会及时出现在藏经阁呢?” 空闻大师苦笑道:“老衲觉得他们极有可能是从塔林进得寺中,那入寺秘道定然也是内奸所开了。今夜,老衲与众长老、各堂首座在一处用斋,斋罢便觉腹疼、作呕,手足发麻,心知中毒,见弟子们都已毒发倒下,便知中了敌人奸计。我少林寺首重藏经阁,千百年来前来明抢暗窃之人已数不胜数,赶紧压下毒性奔往藏经阁,果然撞到天狼教企图劫夺《洗髓经》与《易筋经》,若不是盟主率众赶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唐见贤点了点头:“方丈有未留意随同前往藏经阁护经的僧人?你能否确定《洗髓经》与《易筋经》还在藏经阁内吗?” 空闻大师吃了一惊,被唐见贤一语惊醒梦中人:既然少林寺有叛徒,而且是能够知晓方丈室十大派讨论内容的人,那必定不是寻常僧人,极有可能混在护经队伍中,趁着双方全神贯注于决斗,悄悄溜进藏经阁将经书窃走! 空闻大师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由小沙弥挑着灯,引着三人一同前往藏经阁,藏经阁前照例有一支僧兵日夜巡守,见了方丈恭敬行礼。 领队大和尚僧名“法远”,空闻大师急急问道:“藏经阁中还有人吗?” 法远合什道:“禀方丈,空休师叔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人,才关门落锁的。” 空闻大师点点头:“你们一直没有离开过?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法远禀道:“弟子们服下解药,身体恢复正常后就马上回到藏经阁值守,未曾离开,也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空闻大师又问:“空休何在?” 法远恭恭敬敬地向藏经阁后一间小屋一指:“空休师叔正在僧房中。” 空闻大师领着三人向那间小小僧房而去,法远在身侧陪同,到了小屋外扬声唤道:“空休师叔!方丈来了!” 屋中无人应答,空闻大师一皱眉,法远赶紧推门走了进去,只一瞬又快步跑了出来,面露惊慌之色:“禀方丈,空休师叔不在房中!可是我明明见他进屋后就没有出来过啊,怎么人就没了呢?” 空闻大师心中一惊,他本来想找管理藏经阁的空休打开大门,陪他一同进去确认一下《洗髓经》与《易筋经》是否还在原处。如今空休失踪,那这二本经书呢? 他心中一急,施展轻功轻轻跃进一丈五的高墙,法远陪他一同跃了进去。杨千城等人究竟是外人,空闻并未出言相邀同进,便站在墙外等着。 过了一刻时,空闻和法远又从墙内跃了出来,空闻面色灰败,三人不必问,看他这副神色,已知经书丢了! 空闻向着三人匆匆合什一礼:“盟主、唐掌门、华阳真人,三位请先回,请恕老衲失礼了!” 杨千城等人自然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这是少林家务事了,外人插手不得,便告辞回房。 这一夜少林整个天翻地覆,满寺僧众没有合眼,晚上单独走出过僧房的僧众都要接受戒律堂的盘查与搜索,又在整座寺院和初祖庵、二祖庵遍寻空休的下落。 杨千城回到钱悦儿所在的精舍,钱悦儿仍在运功调息,听到推门声,睁开了眼睛。 杨千城在床边坐了下来,柔声道:“好些了吗?” 钱悦儿点了点头,内力损耗过度,就好比失血过多一样,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复原的,有个渐进恢复的过程。她今天又强行透支了一番内力,令自身的伤损更剧。为免他担心,她自然是点头揭过。 杨千城问道:“你今日给我的药丸是什么?我服后感觉身轻体健,内力大进。” 钱悦儿微微一笑:“那是我师门秘制的舒筋活气丹,服后能在一个时辰内功力增强二成,可惜不能持久,也不能多服,若一次服下五丸便有走火入魔之险了!” 杨千城恍然大悟:“难怪你说时间宝贵,原来指的就是这个!” 钱悦儿点了点头。杨千城心中感动,她总在自己危急时刻赶来,竭力相助,与天狼主公唇枪舌剑间还不忘话语中提醒自己防他暗器与毒蛇,更暗送灵药相助。心中柔情涌动,恨不能再将她拥入怀中。又怕惊到她,只有深施一礼:“为兄多谢钱兄弟再三相助之恩!” 钱悦儿淡淡一笑:“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杨千城这才想起还有重要事情未说,便将离开精舍后经历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钱悦儿听后沉吟不语。 杨千城奇道:“钱兄弟,你在想什么?” 钱悦儿轻轻地道:“我也吃不准,不过,我想空休大师可能已经死了!” 杨千城大惊:“何以见得?” 钱悦儿叹了一口气:“空休大师也是空字辈的高僧,虽然在武林大会上没有出席,不是寺中高职位的管事和尚。但能够负责管理藏经阁,一定是一位品行高尚、清心寡欲的高僧。他绝不可能是内奸,要偷,他有几十年机会偷,而且他也不用偷,每部经书他都印在脑子里了。” 杨千城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守了藏经阁几十年,看经书应该看得都能倒背如流了,还偷它做什么?什么时候偷不行,还非要趁今天? 钱悦儿接着道:“我的判断是,今天趁着天狼教围攻藏经阁,方丈带人护经之时,内奸就混了进来。趁大家注意力都天狼教身上,他悄悄潜入藏经阁,结果在藏经阁里遇到了虽中毒仍坚守在内的空性大师。”说到这里,她问:“你觉不觉得奇怪?天狼主公本来在威胁空闻大师,要他交出二部经书,但后来和我讨价还价的时候却绝口不提,只提出要带走你呢?” 杨千城被她提醒,点头道:“不错,确实奇怪!” 钱悦儿笑道:“那是因为他觉得这二本经书已是囊中之物,他应该是亲眼看到内奸潜入了藏经阁!所以没必要浪费精力,可以瞄准下一个猎物。” 杨千城闻言大吃一惊:“原来如此!那么你为什么断定空性大师已经死了呢?” 钱悦儿带着思索轻声道:“空性大师天天守着藏经阁,面对着世上最上乘的秘籍宝典,就算无心修习也会在不知不觉间修炼为高手,这样的高手除了死去,怎么会不知道少林寺为了寻他而翻天覆地了呢?要出现,他早该出现了。” 杨千城一听,确实如此,武功修至上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知觉,六觉俱明,飞花落叶俱是清晰可辨。怎么可能让空闻如此费力寻找,还不现身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二回 少林内奸 钱悦儿总结道:“只有二个可能,一是被潜入藏经阁的内奸出奇不意地下手暗害而死;二是在小屋内感知到了偷经贼,连夜追踪而去。不过第二个可能性很低,法远不是说负责守卫藏经阁的僧兵没有离开过,也没有发现异常吗?” 杨千城道:“他还说空性亲自将藏经阁关门落锁,进了小屋没有离开过。结果进屋后却说空性大师不在屋中。” 钱悦儿笑道:“杨兄,内奸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杨千城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钱悦儿点头道:“他是希望把注意力引到空性大师身上,将内奸之名嫁祸给已经离开人世的空性大师身上,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喊冤的!” 杨千城恨道:“他好狠毒!那么这二部经书现在有没有落入天狼教之手呢?如果被天狼教得到这二部经书将是武林的一场大劫!” 钱悦儿笑了:“经书应该还在寺中,因为天狼主公急于医治白头蛇毒,匆匆下山了。今天寺中出了大事,法远又职责所在,要带领僧兵值守藏经阁,绝对无法脱身。所以经书一定还在寺中,只是被他藏在一处秘密所在。” 杨千城闻言心中顿时一宽!钱悦儿道:“我料他明日一早轮班换岗后,会有所行动,杨兄你到时悄悄跟踪他,必定有所收获!” 杨千城心中又惊又喜:“杨兄弟真是再世诸葛,神机妙算啊!” 钱悦儿微微一笑:“这只是我闭门造车,推断而来,是不是如此,还作不得准,所以明日且跟踪那法远,如果证实所想,就将他拿下,人赃并获后再揭露他的罪行,交少林发落不迟!” 杨千城连连点头:“那我们早点歇息,明日早起行事!” 钱悦儿蓦地想起今夜房中只有自己和他二人,房中只有一张床,一颗芳心不禁“扑通扑通”急跳起来,脸上泛起了一抹娇红。 难道今夜要与他同榻而眠吗?事关男女大防,就算心中爱慕着他,她也放不下这个心结。何况,他与她终究是无缘之人,他是个有未婚妻的男人! 想到此处,钱悦儿皱眉道:“杨兄,武当山为殷六侠疗毒后,我内力损耗过多,一直未能复原,想要早些恢复功力,所以想要彻夜运功打坐。你自己先上床睡吧!”一面起身下床,想要去蒲团上打坐。 杨千城一听,哪里肯让:“钱兄弟,你不必下床,就在床上调息打坐吧,为兄也不睡,陪你一起打坐!”言毕,双手一撑,两膝一盘,在钱悦儿身边打起坐来。 钱悦儿见了,微微一笑,想起在大佛秘洞中一同打坐练功的情景,闭上了眼睛,凝神入定。 第二天卯时头刻三人就施展轻功悄悄来到藏经阁附近,法远率领着僧兵仍在藏经阁周边巡逻。借着天光杨千城看清了法远的面目,这不是昨日在方丈室旁边遇到的那名僧人吗? 当时杨千城曾向他探问方丈去了哪里,他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摇头。看来这个法远果真嫌疑巨大! 二人耐心地潜伏着,不多时又一队僧兵前来,竖掌行礼后和法远交谈起来,二队僧兵交接完毕,法远带着僧兵离去。 二人悄悄施展轻功跟上,法远走到半路借口大解,让众僧先回,返身在寺中快步穿棱起来。绕来绕去,又绕回了空休大师那间紧依藏经阁的小小僧房内。 法远往四下观察一番,机警地闪身而入。到了屋中,打开大水缸,将僧袍向下一脱,光着二条膀子伸手到水里一阵掏摸,捧出一个小瓦罐,揭去油纸和蜡封,揩净手上的水迹,从瓦罐中掏出取出二本经书,双眼放光。 二人在窗上看得分明,正要破门而入,只觉背后一麻,都僵住不能动弹了。心知是被人偷袭点了穴道,但这人武功如此之高,竟然能够在毫无防范的状态下一击成功,实在令二人震惊! 杨千城和钱悦儿交换了一下眼神,只得努力运气冲穴,一边仍凑在窗边继续朝室内看。 偷袭二人成功后,那人并没有加害的意思,而是将身形晃到门边,悄然而入,站在了法远的身后。 法远翻看了几页,虽是看不懂的梵文,拿到这二本武林至宝,他心中仍是一阵欢喜。手中握着经书,将僧袍重新拉上,就势将经书揣入怀中。将瓦罐放在水缸边,盖上缸盖,转身欲往外走。 一转身却正与一人撞了个满怀,眼眸中顿时惊恐无限,口中也结巴起来:“你,你,空休师叔,你……” 杨千城与钱悦儿看不见,只看得到那人穿一件灰布僧袍,一个油光锃亮的光脑壳,听法远这样称呼,那么说出其不意点了自己二人穴道,潜入房内的正是空休大师了! 空休大师嘿嘿一笑:“我应该死了,对不对?” 法远表情惊惧而尴尬,但是仍然点了一点头。空休大师笑道:“如果老衲没有练成洗髓易筋经,那的确必死无疑!你没想到吧,中了你的‘我佛光明拳’老衲竟然没有死。” 法远一步步地向后倒退,直退到里间床边。空休步步进逼:“将你偷的东西交出来吧!” 法远隔空劈出一拳,势大威猛,雷霆万钧地向空休大师当胸袭到,空休大师一挥广袖迎了上去。如击金石,震得法远右臂痛入骨髓,几欲折断,心中一惊:“铁袖功!” 连忙双腿连环旋转踢出,空休大师微微一笑,只遥遥伸出一指,一股劲气破空而出,正射中法远的“足三里穴”,这处下肢大穴被点,法远立即跌倒在地。空休大师左手食指又出,劲气点上“膻中穴”,不过瞬间功夫法远就被制住。 二人在窗外看得咋舌,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所中的就是空休大师的“少林一指禅”,难怪能够穿透二人护身真气,老和尚好厉害的武功! 空休大师踏步上前,一把从法远的怀中掏出了经书,纳入袖中,竖掌当胸:“阿弥陀佛,老衲看守藏经阁四十年,你不是第一个偷经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你是老衲最痛恨的偷经贼!” 原来,这法远真的就是天狼教的内奸,十岁拜入少林门下,潜伏了下来,从担水劈柴的粗活做起。表现一直中规中矩,练功习武甚为刻苦,精修佛法,通过寺内的选拔考核,成为十队僧兵队长之一。 空闻方丈等寺内高僧见他诚恳可靠,就派他负责守卫藏经阁,法远潜伏寺内二十年,目的就是要盗取《洗髓经》与《易筋经》,可惜负责管理藏经阁的空休老和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为人谨慎仔细非常,一直没有得到下手的机会。 前日法远得到总坛飞鹰传书指示后,就潜入香积厨水缸和二祖庵井中下药,他自己并不用饭,悄悄将塔林秘道暗门打开,再折返企图潜进方丈室。 本意是想去翻找一下,有无各大派与少林方丈的书信往来,窃取情报。不想正遇到杨千城赶来,便倒在地上,假装中毒。 见杨千城率武林人士往藏经阁而去,心中暗叫不好,来了后援,主公岂非难办了?于是悄悄潜到藏经阁,混在众僧当中,不露痕迹地向大门蹭去。 成功进到藏经阁,正在庆幸,想要混水摸鱼将经书偷走,却看到空休大师正襟危坐守在楼梯口。 法远一惊,表情惊惶痛苦地抢上几步,扑跪在空休面前:“师叔,寺中弟子们都中毒了!有敌人要来抢夺经书!” 言罢就捂着肚子抽搐起来,空休一惊,赶紧上前相扶:“法远,你怎么样了?” 法远趁势一掌“我佛光明掌”向空休大师的“气海穴”劈去,空休不备被劈了个结结实实,他本就中了斋饭之毒,盘膝运功驱毒之中。出其不意被重手击中气海穴,顿时真气大泄。法远歹毒非常,再以“我佛光明掌”重手法敲击大师的左右“太阳穴”,头顶“百会穴”。 这“我佛光明掌”厉害非常,由六祖慧能所创,系修习《大光明咒》所悟,故名“我佛光明掌”。光明真言二十三字,“我佛光明掌”亦有二十三掌,出掌方位与光明真言一样,自右方顺时针旋转,结成一个圆满光明大日金轮。 “我佛光明掌”阳刚无比,带有佛理禅机,即以此光明拳遍照众生界,破无明烦恼黑暗,往生极乐。是霸道无比的绝杀掌法,因此少林曾有严令,不得随意使用。 法远自知武功不是空休的对手,务必要一击即中,所以痛下杀手,连出三招,他心知错过这次机会,又要在少林青灯古佛苦熬数十年,抱着必胜之念绝不留情。 空休被偷袭后真气岔道,气机大泄,危急关头赶紧运起洗髓易筋经护住全身经脉,闭息凝气,一动不动倒了下去。 法远一探鼻息、心跳俱已停了,仍是不放心,重手法点遍他周身死穴,这才将空休大师拖到一边靠墙放着。窜入房中偷了《洗髓经》与《易筋经》。 空休大师虽然假死,但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周身死穴被点,内伤与毒伤太重,只得眼睁睁由他去了。待他一走,立即运气疗伤、冲穴。 钱悦儿与天狼主公周旋,杨千城与之决斗,空休在藏经阁内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散去后,法远溜进了空休的房间,藏好了经书。又趁众人服解药之机,潜进藏经阁将法远偷偷弄了出来,扛到塔林中,随便揭开一座灵塔将他往内一塞,又盖上了塔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殊不知老和尚身负神功,经过一夜调养迅速冲开死穴,逼出毒素恢复了过来,揭开塔盖,向先祖圣僧告罪道谢后,返回寺中来寻他晦气,夺回经书。 寻到自己小屋外,见到杨、钱二人,料到应该是昨日搭救了少林的年轻人,怕二人妄动就将二人点了穴,自己进去将法远制伏。 如今人赃并获,老和尚一手提着法远,从屋中走来出来,一手隔空连点二指,将杨、钱二人的穴道解了。竖掌当胸:“阿弥陀佛,老衲得罪了,二位施主昨天搭救了少林,功德无量!” 杨千城和钱悦儿活动了一下筋骨,犹觉酸痛,向老和尚抱了抱拳:“大师武功深不可测,晚辈佩服!” 空休竖掌道:“老衲正要押这叛徒去见方丈,二位一齐作个见证,如何?” 杨千城和钱悦儿点了点头:“愿同大师一齐前往。” 进了方丈室,空休将法远往地上一扔。空闻吃了一惊:“空休师弟,老衲找了你一夜,出了什么事?” 三人将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空闻大惊!想不到叛徒竟然是法远!法远入寺二十年,一向表现甚佳,对方丈和各位长老、首座恭谨服从,人品敦厚,竟然是天狼教的奸细! 相较而言,空休为人木讷寡言,行事乖张,为人孤僻,对寺中事务时有针砭抱怨。还喜爱饮酒食肉,屡次劝戒不听,连师父也不喜欢他。他一个空字辈高僧这才被贬到藏经阁去看经养老,只有一个小沙弥每天去送三餐饭,顺便替他收拾打扫一番。 一晃四十年,除了逮住过几次偷经贼,寺中都快忘了还有这一号人。空闻大师真是大跌眼镜,不过事实就在眼前。空闻不禁感叹活了数十年,还未能看透人心,得证因果。 赶紧对空性温言嘉奖了一番,又召来戒律堂首座,安排按寺规公审处置叛徒。 杨千城和钱悦儿一见,方丈忙着处理家务事,便告辞出来。空闻对二人再三感谢了一番,起身相送。 钱悦儿一路走着,没有说话。杨千城叹道:“少林寺真是藏龙卧虎,空闻大师和其他六位高僧的身手如何,没有见过,不过这位空性大师的武功实在是高深莫测,胜过我们许多了!” 钱悦儿点了点头:“江湖中人外有人,天上有天,绝世高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你看空性大师不是守着经书默默无闻地藏在少林寺中,江湖上只知有少林七神僧,谁知还有一位无名高手呢?” 杨千城笑了:“也许真正的高手都像你师父、师伯一样,厌倦了争夺、厌倦了尔虞我诈,都隐世而居,过起了逍遥自在的凡夫俗子生活。” 钱悦儿笑了:“你不觉得,我们被牵进了江湖,就不知不觉一直在奔波,一刻不得安稳清闲吗?” 杨千城点了点头:“我也希望哪一天可以像你师父和师伯一样,与你一同避世隐居,过一些安逸平静的日子。” 钱悦儿低头不语,一路向前走去。杨千城见她一言不发,奇怪道:“你怎么了?” 钱悦儿勉强一笑:“虽然抓了法远,但是少林的内奸有没有除尽却也难说,武林各派还潜伏了多少天狼教奸细更加难说,天狼教的獠牙才刚刚露出来,他究竟想做什么?仅仅是号令武林,还是有更大的阴谋,这都很难说。” 杨千城一愣:“为什么你觉得,少林寺的内奸还没有除尽?” 钱悦儿反问道:“以法远的身份,能够知道你们十大派在方丈室内谈话的内容吗?” 杨千城听了呆住,确实!法远仅是一名僧兵队长,接触不到这样核心的机密,透露行动方略的应该另有其人。 钱悦儿叹道:“天狼教处心积虑,蓄谋已久,所以武林还要面对更多劫难。” 杨千城心头一凛:“你觉得天狼教下一个目标是会哪里?丐帮吗?” 钱悦儿点了点头:“没错,丐帮人多势众,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就是鱼龙混杂,想混进丐帮比混进其他门派容易得多!那个利欲熏心的胡德全都可以混进去,还将许多长老拉下水,长期潜伏的天狼教奸细造成的乱局只会更大!” 听得杨千城悚然一惊:“如此说来,只给岳帮主送一封信,告知天狼教已知晓我们全部行动方略是不够的,还要赶去丐帮才行!” 钱悦儿点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当面告诉他,好让他有个警惕,如果时机正好,就帮他将丐帮内奸连根拔起!” 杨千城与华阳真人、唐见贤商议一番,众人向空闻大师辞行,即刻赶往京城。 唐心瑶对钱悦儿崇拜得不得了,钱悦儿智退天狼教,请托唐门替少林众僧解毒后昏倒在杨千城怀中。唐见贤就对孙女说道:“这名青年救了殷六侠性命后内力虚竭,这是唱了一出空城计啊!” 唐心瑶见她拥有比唐见贤更广博的毒学见识、更高的解毒本领,亲眼见她智退天狼教的胆略才智,更因她几次三番帮了杨千城,简直把她当成了偶像一般。一路上亲亲热热跟着杨、钱二人并辔而行,“千城哥哥、恺之哥哥”叫得亲切甜蜜。 看她纯真可爱,钱悦儿也很是喜欢。虽然看出她对杨千城有情,倒并不讨厌她,反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爱上杨千城,便要心痛神伤,谁叫他已经名草有主?唐姑娘和自己一样也是可怜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三回 钱府秘密 欲往京城去,至迟要在浔阳上船走水路,到了浔阳就在大江帮势力范围内,这1500多人终究难以掩藏行迹。大江上就是大江帮的天下,若在大江上被大江帮截杀,那便进退两难了! 为了隐藏行迹,钱悦儿提议在武昌就上船,买下一条四百料大船,全体上船。众人觉得有理,在客栈住下,由杨千城、钱悦儿和唐心瑶到码头去买船。 码头上船只泊着不少,只是没有足够大的船,转了许久也不称心。三人不禁有些气馁。 杨千城打听道:“船家,哪里还能够买到四百料的船只?” 码头上的船老大都笑了起来:“如今大江上的大船都让大江帮买了去、收了去,跑船的大致都入了大江帮。你怎么还能买到船?如今只有官府和王府才有这样大的船了,你敢去买吗?” 杨千城抱了抱拳:“各位老大,大江帮将大船都买去做什么?” 船老大笑道:“还能做什么,做生意呀!想坐船,可以,向他租,他独家买卖,价钱自然是随便提了,怕你不租吗?” 钱悦儿听了,笑了一笑:“多谢老大指点,那么大江帮在武昌在分舵吗?” 船老大叹了口气:“快喽!以后整条大江都是大江帮的天下了,我们也只好交份子银,拜进大江帮才有活路了。” 唐心瑶嘴快,好奇地问:“此话怎讲?” 船老大叹口气:“现在整条大江上,四百料以上的大船全是大江帮的,官盐、官窑瓷器、丝绸织造的运输都由他们包了,买卖做大一点的商人也只同大江帮合作。我们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从上游行船到浔阳就要开始给大江帮过路钱,否则就许多小船封江不让过。不加入大江帮怎么在大江上混?” 三人听了连连点头,难怪大家的船只小,原来是赚得少了,大船供养不起,只能卖给大江帮。大江帮垄断了大型船只,坐地起价,实力越来越大,获利越来越丰。却苦了许多船家,沿途买路,接受层层盘剥,最终只得拜入大江帮来换条活路。 钱悦儿抱拳道:“这位老大,如今大船除了大江帮,只有官府和王室才有,而且只有他们的船只才能平安通过大江,不用孝敬,不受搅扰。是这意思吗?” 船老大苦笑道:“这位爷,你还是去浔阳租条大江帮的船吧!官府和王府的船你真敢去买?” 钱悦儿呵呵一笑:“多谢老大提醒,我们告辞了!”三人行过礼转身向城中走去。 唐心瑶一双杏眼眨了眨:“恺之哥哥,你真的要去官府和王府买船啊?!” 钱悦儿呵呵一笑:“借用一下未尝不可!” 杨千城笑道:“你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钱悦儿抿嘴一乐:“我与楚王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可以去找他想想办法。”唐心瑶听得一咧嘴:“一面之缘,这班金枝玉叶就会帮忙想办法?恺之哥哥真会说笑!”杨千城也觉得此事不靠谱。 钱悦儿知道他们不信,也不多说,向路人打听了一下方向,就朝着黄鹤楼下蛇山向阳坡的楚王府走去。 王府气象庄严,门禁森严,二尊巨大石狮箕踞在府前,朱漆大门紧闭,门前兵卒成行。 钱悦儿走上前去,向近卫军行了个礼:“我从京城来,与周王殿下和楚王殿下乃是旧识,烦请通禀一声,京城神通钱庄钱恺之求见!” 领兵千总听了正要不愉快,钱悦儿飞快地塞了五十两银票到他手中。他低头一觑,立即眉开眼笑。 钱悦儿笑道:“军爷只要前去通禀一声,王爷若是不肯见我,我立即就走,这银票是请你喝茶的。”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递给他。 千总想了想,就算这人不是王爷的老相识,大不了是通禀进去挨一声骂,却能赚进五十两,也是值了!于是一把接过名帖,吩咐开门,向内奔去。 楚王朱祯正和新妃柳氏在暖阁投壶为戏,千总奔来躬着身恭恭敬敬地立在门边不言语。 朱祯一眼拐到,一边拿着银矢往金壶里投去,一边随口问道:“有什么事?” 千总这才走进前去,又躬身施了个礼:“禀王爷,府门外来了个人,自称与王爷和周王爷是旧识,这是他的名贴。”恭恭敬敬地将钱悦儿的名帖递了过去,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王的面部表情,心中提心吊胆。 朱祯接过,漫不经心地打开来,这洒金名帖上从左至右竖写着几行字:“黄忠催马,心既慨、马也驰。应天府钱恺之百拜敬上。” 朱祯见了双眼一亮,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揽过柳氏,将名帖交给她看。 二人成婚后,朱祯把朱橚告诉他的话都说了,柳小姐这才知道自己悬联招婿时竟是一位女子在和朱祯同场较量,心中大奇!婚后受尽宠爱,对于促成自己一段大好姻缘的钱悦儿更是感念。没有她同朱祯一番竞争较量,朱祯也不知格外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姻缘。有了钱悦儿这一掺合,二人的结合才更传奇、浪漫起来。 因此,柳氏一直说要和钱悦儿再见上一面才好!朱祯也对这个胆大包天敢同皇子争女人的假小子充满好奇,更好奇五哥对钱悦儿的感情,本就想趁朱橚就藩路过武昌时八卦一下。想不到钱悦儿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千总一看王爷和王妃的情形就心头大石落地,看来不用挨骂,还能收银子,今天运气不错! 朱祯笑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千总躬身道:“正在府门外候着!” 朱祯大手一挥:“请他到暖阁来,本王在这里等他!” 千总出来,对着钱悦儿笑眯眯地一拱手:“钱公子,王爷请你入内相见。” 钱悦儿看了看杨千城和唐心瑶,只得笑道:“你们等我消息!”独自跟随千总进了王府,径直向暖阁而去。 钱悦儿一脚踏进暖阁,就看到一男一女带着好奇的神情正盯着自己上下打量。正是朱祯和柳小姐!落落大方地一揖到地,站直身子微笑道:“王爷和王妃娘娘别来无恙?” 柳氏美丽的双眼皮眨了又眨,眼前的男子英气逼人,一言一动洒脱自信,哪里有半点女儿之态?就算知道面前是个女扮男装,还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心中啧啧称奇。 朱祯看她长眉入鬓,双眸灿如星辰,鼻梁挺直,唇红齿白,这样的容貌男装谓之潇洒俊朗,若着女装会是怎样的面貌?不禁在心中想像起来。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不同于寻常女子,只是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 钱悦儿一脸泰然地任他俩打量,只是微笑着站在原地。朱祯终于醒悟这样一直盯着人家太过失礼,呵呵一笑:“本王和柳妃一切安好,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钱悦儿笑道:“在下有求于王爷,特来晋见!” 朱祯一笑:“钱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就是看在五皇兄的份上,本王也会尽力相助于你。” 钱悦儿又被人揭穿真实身份,不由心中一惊,顿悟是朱橚把自己的身份以及对自己的爱慕之心都告诉了楚王。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见礼,向朱祯和柳氏福了一福:“钱悦儿并非有意欺瞒,特向王爷和王妃赔罪!” 见她身着男装却行个万福礼,柳氏不由“扑哧”一笑:“钱姑娘说哪里话,本宫与王爷能够喜结良缘,本该多谢你玉成!” 钱悦儿不由脸上一红:“悬联招婿纯属悦儿贪玩胡闹,王妃请勿见怪!妃”娘说哪里话,本宫福礼,柳氏不由:齿白,独有一种自信开朗态,主” 柳氏轻轻一笑:“钱姑娘,所求何事,就请直言。王爷若能办到,定当竭力。” 看她这脸上一红,朱祯顿时发觉了她掩藏极深的女人味,心中暗赞:五皇兄有眼光,此女确实另有一种美丽! 点了点头:“你且说说看!本王能力所及一定尽力。” 钱悦儿笑了一笑:“此事对王爷来说,一点不难,想借王爷一艘楼船去往京城。” 朱祯哈哈一笑:“你郑重其事来求本王,就是为了这个?这有何难!本王这就派船送你去往京城。”钱悦儿赶紧谢过。 朱祯好奇道:“你带了多少货物,竟要用楼船来送?”他知道钱悦儿出身首富之家,只道她借船是为了做买卖。 钱悦儿摇头道:“悦儿借船并非用于送货,专为载人而用。” 这下朱祯就更奇怪了:“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进京呢?” 钱悦儿正色道:“江湖中新近崛起一个邪教,拥有大量兵器与火器,接连偷袭了峨嵋、唐门、武当、少林,他们的目标在于东进同大江帮联手,铲除丐帮,瓜分天下。” 朱祯听得悚然心惊,追问道:“你带人进京与此事有关?” 钱悦儿点点头:“不错,欲带峨嵋派与唐门高手进京,协助丐帮,粉碎邪教阴谋!” 朱祯面露坚毅之色:“既然如此,于公于私,本王都要助你一臂!本王派二百亲兵护卫,与你们一同登船。保你们在大江之上一路太平。” 钱悦儿大喜过望:“多谢殿下!” 朱祯一笑:“本王这就送你登船,事不宜迟!”朱祯果然带着亲兵出府,上马奔码头而去。钱悦儿跟随其后,对杨千城和唐心瑶高呼道:“领大家一起到码头登船。” 杨千城大喜,立即与唐心瑶奔往客栈,通知众人登船。想不到钱悦儿果真从王府借到了大船,真是不可思议! 峨嵋派与唐门1500余名乔装改扮的高手陆续登上了王府的二层楼船,楚王果然留下了二百名亲兵与众人一同前往京城,一番送别后上马回府。看得码头上众船家都傻了。 有了近卫军在船头列队护驾,果然大江帮不敢来找麻烦,众人为隐藏行迹,也不下船,船上物资充裕,一路无话,顺顺利利地进了京。 众人下了船,楚王近卫军便准备扬帆返回武昌,钱悦儿又是打点了一笔银两作为酬谢。 在城中安顿好众人,钱悦儿带着杨千城、唐心瑶和华阳真人、唐见贤同返宝鼎山庄。 钱悦儿这一趟出门走了一个月,钱神通见她回来好生欢喜。设宴招待了众人,安排在庄内住下。他的身体已经康复,钱悦儿出门这段时间,已经可以亲自去各铺面打理生意,钱悦儿见了自然倍感安慰,杨千城也感觉很高兴,陪着钱悦儿一同送他回房休息,陪他下了二盘棋才告辞离开。 钱悦儿看着二人下棋,心中却有些奇怪,爹爹连输二场,却毫不在意,反而面上不时浮现不耐与焦灼之色,似乎恨不得二人快快离开。 这实在不合常理啊!知父莫若女,钱神通是个很在意输赢胜负的人,正是这种不服输的性格和执着坚忍,才成就了他如今在商界的地位。一月多以前,他还缠着杨千城下棋,只为输得不甘心,一心要扳回来。 今天爹爹的表现太反常了!而且今天她与爹爹小别重聚,看得出来老父很高兴,这样的情况下拉着女儿问长问短,要求她在身边多陪一会才是,怎么会心不在焉,恨不得自己快快离开呢? 带着几分疑惑,钱悦儿在杨千城的陪伴下回到小院,杨千城在院门外依依不舍地告辞自去歇息。 钱悦儿一路想着心事,一边跨进了房门。荔枝见了她喜不自胜,小嘴说个不停:“小姐,周王已经派人来打听过好几次,问您回来没有?什么时候回来?我看他对小姐真是一片痴情,如今已是相思成灾了!” 钱悦儿一边更衣一边啐她一口:“胡说八道!” 荔枝咯咯一笑:“我可没有胡说,他看小姐的眼光可骗不了人!老爷可想你了,天天念叨,每天巡铺回来就问福伯,少爷回来没有?” 钱悦儿听得手中一慢,如果是这样,爹的行迹就更加可疑了,明明很惦记我,怎么会不想和我多呆一刻?莫非爹有什么隐情和秘密? 钱悦儿想到这里,笑了一笑:“荔枝,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荔枝一边替她整理衣物,一边道:“有啊!三奶奶曾经住过的院子里现在住着客人呐!” 钱悦儿动作一僵:“兴之现在哪里?三奶奶院里住的什么客人?” 荔枝笑了一笑:“小少爷现在搬到一套小些的院里住了,他们房本来人就不多了。三奶奶院里住了好些人的,有二十来个吧,领头的是个很年轻妖艳的女人,你说奇不奇怪,她一个女人身边带的都是男人,一起住在一进院子里。” 钱悦儿听到这里心中更是惊疑:“是爹让他们住进来的?现在他们还在庄里?” 荔枝点了点头:“他们一个丫环婆子都不要,饭菜就让送到院门口,老爷也下令不准大家靠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小姐才走他们就住进来了,老爷还不让大家往外说庄里住着客人的事。” 钱悦儿心中就更奇怪了:不过走了一个月,爹爹办事可是越来越奇怪了,让人想不透!到底住的些什么客人?还神神秘秘提都没跟我提,我倒要去看个究竟! 想到这里,钱悦儿打开柜子取出夜行衣开始穿戴起来,荔枝一见,吃了一惊:“小姐,你又要出去啊?” 钱悦儿一边戴上面罩,一边点头:“嗯,老规矩,帮我遮掩着点!” 推门出屋,“嗖”地跃上屋顶,直向七孔桥边那处幽静院落而去。 提起轻功跑了半路,发觉后面有人,停下脚步一看,后面那人迎了上来,月光下青衣黑鞋,眉眼带笑,不是杨千城是谁? 钱悦儿拉着他一起隐在树丛中,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又是你?这么晚不睡觉跟着我做什么?” 杨千城憨憨一笑:“看你心情突然变得不是太好,送你回房后,没舍得离开,想在外面多等一会,等等看你会不会出来散心,你果然出来了!” 钱悦儿听了,心中直呼:“大笨蛋,我可不是出来于玩的!”怪不得他眉眼带笑,真以为她是出来跑步散心呀?! 没空与他解释,钱悦儿正色道:“杨兄,我有点疑惑要去查明,你跟着可以,不要和我说话,只管听和看就是了!” 杨千城见她说得认真,连忙点了点头。两人跃出树丛,继续向三奶奶曾住过的院落奔去。 二人双足一点,悄然无声地落到屋脊上,揭开两片屋瓦向下一瞧,顿时大吃一惊,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圆睁的四目俱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与猜疑。当下继续低下头去朝里头观望。 屋里头不是别人,正是李月桃和“地”字号杀手,青龙堂主冷千秋一行! 天狼秘院被抄,教众被官兵追剿擒拿,死伤无数,只有李月桃等人逃了出来,官府至今追缉不到,仿佛凭空消失,钻天入地了一般。原来是被钱神通藏在了家中! 钱悦儿和杨千城这一惊是非同小可!钱神通怎么会窝藏朝廷钦犯?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四回 身世谜团 钱神通怎么会和天狼教有来往?还会将李月桃等人藏匿在家中,须知他们可是朝廷通缉的抢劫宁江府库银的江洋大盗,如有窝藏包庇,以同党论! 钱神通精明一世,不会搞不清厉害轻重吧?将亿万身家作为赌注也要收容他们,是为了什么? 杨千城觉得好奇和不可思议,钱悦儿内心的冲击就更大了!二人带着峨嵋与唐门前来京城,找的就是天狼教的下落,查的就是天狼教的阴谋,却做梦也没有想到,天狼教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老父收容在家中。 带着巨大的震惊和好奇心,二人凝神倾听屋里的说话。 李月桃问道:“和主公取得联系了吗?” 黑虎答道:“主公已经抵达京城,卑职已传达了右护法的意思,主公说他很快就带着长老和堂主们过来。” 李月桃微笑点头:“这里甚为隐蔽,吃用住宿一切条件都好,任谁都怀疑不到这里,主公入驻此地最是理想。” 黑虎恭维道:“右护法高明,想到藏身宝鼎山庄,终于摆脱官兵纠缠,过上了安稳日子。” 李月桃心有余悸道:“那周王好生厉害,竟然查出宁江库银就是我们所劫,穷追猛打,害得我们损兵折将、九死一生。幸好还有钱老头在,周王还是这里的常客,官兵绝对想不到,我们就躲在这里!” 众人马屁随上,一阵鼓吹,李月桃听得很得意。冷千秋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主公对于我们此行东进计划的失利一定会十分不满,既然主公快要到了,右护法还要想好对策才行!” 李月桃的脸色立刻灰败下来,众人一齐哑了声。是啊!带了许多银两、人手、兵器火药出发,如今折损到只剩眼前二十来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如何向主公交代? 刺杀朱橚的买卖也失败了,买凶主顾现在是找不着她李月桃,找着了就要问她要22万两银子,她现在哪里还拿得出银两? 想到这里她就愁眉不展起来,最忧虑的当然是她的主公,那位初恋老情人会怎样处置她了。再想到将要面对杜炎的冷言冷语,她也感到遍体生寒。 屋内的人都哑了,屋上的二人也心情沉重,难道钱神通也是天狼教的人吗?钱悦儿对这个猜测尤其揪心,爹爹为什么要帮天狼教?想到父亲可能也是天狼教的人,钱悦儿就感到心如刀绞一般。这就意味着刚刚冰释前嫌的二父女又要成为水火不容的敌人! 要否定自己的父亲,要憎恨和对付自己的父亲是多么可怕和残忍的事情!钱悦儿不敢往深里想,现在这种猜测就已经足够让她痛彻心扉。 这时远远的奔来六道黑影,看来轻功极高,仿佛瞬间闪现似地几个闪身就到了院门前。杨、钱二人赶紧将身缩了一缩,以免被人发现。 六道黑影中一人拿出手杖对着门上敲了数下,三长三短。屋内顿时紧张了起来,李月桃喃喃道:“主公他们来了,快去开门!” 黑虎去开了院门,李月桃早领了众人躬身在院中迎候。天狼主公当先走了院子,看也未看李月桃等人一眼,径直向屋中走去。五名身着斗篷看不清面貌的黑衣人跟在身后。 李月桃见他不曾看自己一眼,就心中颤抖起来,率着众人随后跟进了正屋厅堂。 天狼主公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披着斗篷的五人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站着。李月桃率众人跪了下来:“文成武德,威武神勇,智能通天,唯我天狼,主公千秋万万岁!” 天狼主公摆了摆手:“都起来吧!”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座宝鼎山庄确实不错,足够大也足够的隐蔽。钱庄主在哪里?” 李月桃回禀道:“钱庄主一直打听主公何时到来,很是期待与主公的会面。” 天狼主公点了点头:“我也想要早到见到他,去请他过来吧,我要单独见他!” 钱悦儿在屋上听得心中一跳!父亲为什么期待和天狼主公会面?天狼主公为何又要与爹爹单独见面,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黑虎奉命去了,不多时背着钱神通来了。钱神通进了屋,众人都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 屋里只剩下了钱神通和天狼主公两人。钱神通凝视着天狼主公许久未发一言。还是天狼主公打破了沉默,站了起来,对他抱了抱拳:“多谢钱庄主二十年来倾尽家财支持我天狼教!” 钱神通盯着他看了许久,冒出一句话来:“你真的是二十年前被人从我身边带走的孩子吗?” 天狼主公闻言并不说话,只是缓缓地取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来,面白如玉,剑眉星目,二片薄唇,不过弱冠之年。 屋顶缝隙上杨、钱二人大惊,难怪这天狼主公一直面无表情,原来一直戴着人皮面具,现在看到的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如此年轻,为人行事却是这样阴毒,身上凛然有着王者之威,统率着神秘的邪教天狼教。富甲天下的钱神通竟然一直金援天狼教,期待着与他的会面,这二人之间到底有着什么关系? 钱神通痴痴地看着他,面部表情极为复杂,忽而惊喜、忽而疑惑、忽而痛苦、忽而伤感,瞬息万变之后,轻轻向他迈近了二步:“我的儿啊!” 这下杨千城和钱悦儿俱是大惊!天狼主公和钱神通竟是父子关系,这么说就是钱悦儿的手足兄弟了?! 天狼主公俊脸一变,退开了一步:“钱庄主,如今,我是天狼教的主公。我不能与你相认。” 钱神通痛苦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你可以解散天狼教,回到爹的身边!” 天狼主公笑了一笑:“我不会解散天狼教,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钱神通不解地看着他:“儿啊!二十年前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抢走,现在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父子了,你却不愿意回来,为什么?” 天狼主公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想念我,为了我的性命和未来付出许多心血,花了许不清的银两,难道你不希望这些投入变得更有价值?!” 钱神通一怔:“更有价值?” 天狼主公点点头:“不错!你的投入可以变得更有价值。就是利用天狼教的力量,称霸武林、问鼎天下!” 钱神通大惊:“儿啊!你在说什么疯话?!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逆谋大罪!” 天狼主公冷笑了一声:“疯话?你可以资助朱元璋,助他成就帝业,为什么不能帮我?!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犯下逆谋大罪了?” 钱神通正色道:“皇上高举义旗,号召天下驱除鞑虏,救百姓于倒悬,这是民心所向的正义之举,为父自然要倾其所有,助他一臂!如今天下承平,皇上虽然杀伐过重,但治国有方、百姓乐业,怎能逆天而行?!” 天狼主公听了怒气勃发,将右手向上一伸:“够了!我不想听你教训我!你我政见不同,你怕我连累你抄家灭族,所以我们还是不要相认为好。” 钱神通闻言身躯一震,面容骤然苍老下来,写满了无尽的悲伤:“儿啊,只有找回你,爹爹才有面目与你娘黄泉相见!这是她临终的遗愿啊!” 天狼主公将语气缓了一缓:“如果你继续资助我完成大业,那么我们还有相认的一天。否则只有桥归桥、路归路了!即便是死,也绝不会连累你。” 钱神通恳求道:“孩子,你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件小事!爹不是吝惜钱财,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活了这大半生,爹都看透了。只有一家团圆、共享天伦才是千金不换的福份啊!” 天狼主公轻轻一笑:“我还年轻,达不到您这种境界!是成是败、是祸是福,都要亲自去走一遭才甘心,否则等于白活一世,这满腔的雄心抱负一定要施展一番,才不枉此生!” 钱神通见他不听劝,心中又惊又急:“儿啊,爹求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冒险,人生命数皆由天定,强求不得,何况是九五至尊的宝位?!” 天狼主公淡淡一笑,坚定地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我怕我连累你,我们马上可以搬出宝鼎山庄。” 钱神通赶紧阻止:“别!我们父子分离二十载,就相聚这一刻,你便要离开吗?孩子,念在为父年老体衰,时日无多,你就无论如何安心留下,让我多看你几眼!” 天狼主公沉默不语,许久才点了点头。钱神通不禁欢喜得笑了:“儿啊,你就安心住下,你喜欢吃什么,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为父替你安排。” 天狼主公笑了一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只是需要一些银两,好同霹雳堂做买卖。” 钱神通一怔:“你是要银子去买火器吗?” 天狼主公点了点头:“不错,我向霹雳堂订了一大票火器,付了头期,却没钱付清尾数将货提出来。” 钱神通一皱眉:“儿啊,不要多造杀孽!今生业障,来世报应,好好修德积福才是啊!” 天狼主公长眉一皱,十分不悦:“我如今是天狼教主公,不需要你再三来教训我,你就说这银票给还是不给吧!”作势又是抬脚要走。 钱神通心想:这孩子在那种环境长大,得不到父母之爱,难免心理扭曲,且留他在身边,好好感化于他!说不定能将他引上正途。 于是赶紧阻拦:“好好好!你需要多少,为父给你就是。安心在家中住下,佛祖慈悲,一切报应都由为父来受吧!” 天狼主公这才转怒为喜:“不多,只要五十万两就够了!” 钱悦儿在屋上听得心中怒起:好个不多!五十万两尾数的话,就是一百万两的火药和火器,能杀死多少人!爹竟然还许愿要替他受报应,有这种狼子野心的哥哥,不如没有! 钱神通点头道:“为父知道了,明天就替你开张银票,你早些安歇吧!” 天狼主公笑了:“庄主也早些安歇!”伸手戴上人皮面具,扬声唤道:“黑虎,钱庄主要回去了,赶紧替本爵送一下。” 黑虎应声进来,蹲下身,背上钱神通走出院门,施展轻功在夜色中飞身而去。钱神通在黑虎背上兀自不断向天狼主公回首,招手示意他进屋不必再送。 天狼主公送走钱神通,斜眼看向李月桃:“你随我进来,其他人都散了,早些休息。” 众人应诺散去,李月桃身子一颤,赶紧低头随他进屋。 天狼主公径直进了穿过厅堂走向后面的房间,李月桃心中稍松。房间内熏着一炉檀香,李月桃知他今夜要来,早做好了准备。 天狼主公坐到桌边,卸下了人皮面具。李月桃一双纤手已经递过了一盏茶,他接过喝了一口,茶水既暖热又不烫口,温度恰好,心中低叹:这女人真会服侍男人!心中怒火消散了一小半。 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李月桃,你可知罪?!” 李月桃吓得赶紧跪倒在地:“月桃有罪,请主公责罚!月桃亏蚀银两、火器,折损人马,不仅整个东进计划泡汤,还闯下大祸,害本教遭到朝廷通缉。不过,月桃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个毁了二道沟客栈的妖女一直在与我为难,才落到这个地步。” 天狼主公狐疑道:“怎么回事?”李月桃梨花带雨地将钱悦儿破坏行刺朱橚计划,捣毁浔阳据点,偷走大船等事都说了一遍,楚楚可怜地道:“月桃无能,武功低微,也不及那妖女狡诈多智,若不是被她逼到无路可走,也不会想出抢劫库银的下策。月桃如今损兵折将,输得一败涂地,主公要杀要剐,月桃都不敢有怨言!” 见她坦然认罪,哭得可怜,梨花带雨地别有一种娇媚,前后事由说来,确实也情有可原。天狼主公不由心头一软,想要伸手扶她起来。 但是想到银钱、人马、火器都是损失惨重,身为一教之主顾念私情轻轻揭过,一定会被人垢病,只得硬下心肠,冷然道:“你身为本教右护法,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不及早飞报总坛,自作主张,错上加重,不罚你难以服众!” 李月桃一惊,心中恐惧,咬了咬牙,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蓦地比划上自己的心窝:“月桃不敢连累主公,这就自绝在主公面前!”作势将刀狠狠向胸前扎去。 天狼主公一惊,赶紧飞身上前打落匕首,还是晚了一些,匕首仍是刺破了肌肤,胸前衣物上透过一抹猩红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撕开她的领口,去看伤势如何。 顿时衣领大开,春光大泄,他不由心中一荡!这具迷人的身体总是令他欲罢不能。李月桃带队东进,一别近三月,对她的想念本就如火如荼地蔓延开来,此刻这香软的娇躯就倒在怀中,丰满的双峰暴露在眼前,他不由血冲头顶,浑身燥热起来。 强行克制住勃然而起的欲望,仔细地为她止血上药,包扎了一番。揽住她责怪道:“月桃,你怎么这样傻?我哪里舍得要你的性命!” 李月桃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粉颈枕在他的肩头,流泪道:“我对主公百无一用,不如让我死了吧!” 天狼主公双眸深暗下来,喉咙低哑,将她打横抱起:“谁说你对我百无一用?没有女人能比月桃服侍得我更舒服!”轻轻地在她身边道:“你,想死我了。” 李月桃鼻中发出一阵轻吟:“嗯——”抱紧了他的脖颈,将丰满的双峰贴得他胸膛更紧。他不由闷哼出声,加紧脚步向红木雕花大床跑去,一把挥落了床幔。 李月桃得意的笑容隐没在床幔中,以诱人的丰满身躯迎上他的,迎合着他的狂野。这一回合,她又赢了! 只要进了房间,她就有办法令他回心转意,檀香和茶水中早下了微量的******。她当然也不是真的想自绝,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果然就成功化解了危机,赢得了他的怜爱。李月桃的床上,从来只有狂欢和征服,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杨千城和钱悦儿是第二次见到这二人的暧昧场景了,不由得被异常的响动闹得个面红耳赤。钱悦儿满不自在地看了杨千城一眼,低咒一声:“狗男女!” 就算床上那个男人是她哥哥,她也看不惯。她亲眼见过李月桃勾引冷千秋,如今又见到李月桃与天狼主公交欢,心中觉得既恶心又难以置信,天下怎么还有这样人尽可夫的女子?! 杨千城也觉得奇妙无比,明明喜欢的是钱兄弟这个男人,怎么看到刚才的画面还会这样心潮荡漾,绮念横生?这种事他当然说不出口,不过对自己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二人各怀心事地下了屋顶,悄无声息地离开。钱悦儿一路上都绷着脸没有说话,至少确定一件事,爹不是天狼教的人。 (今天弋棠置办年货,发稿晚了,请见谅哦!)(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回 剖白往事 杨千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钱兄弟,天狼主公真的是你亲兄弟?”钱悦儿扭头看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不知道,我要去问我爹!” 杨千城知她心情因为今晚看到的一切而不爽,安慰道:“至少你自己和你爹都是好人,这就行了!别人我们管不着,也左右不了。” 钱悦儿停下了脚步,苦笑道:“杨兄,你这算是安慰我?” 杨千城认真地点了点头:“就算天狼主公是你的亲兄弟,你也不会助他作恶,我相信这一点!只要我和你不会成为敌人,我就满足了。” 钱悦儿心中突然掠过一丝感动,今天听到这样的消息,能有他在身边真好,多少有一点安慰,至少还有他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 她轻轻一笑:“谢谢你,杨兄!” 杨千城跨前一步,握住她的双手:“不用谢,心情不好的话,就来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都会陪你。”眼中柔情款款,无限温柔。 钱悦儿心中一跳,连忙一低头:“谢谢杨兄,天色很晚了,你早些去睡吧!” 杨千城看着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担心:“你也是!” 钱悦儿苦笑道:“我是睡不着的了,还有些疑问必须去找我爹问个清楚。” 杨千城脱口而出:“那我陪你去。” 钱悦儿歉然一笑:“杨兄,这是我们家务事,我一个人去便好,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再来找你。” 杨千城听了讪笑了一下,她说得对,这种事还是家丑不可外扬,便点点头:“嗯,明早我等你!”与她作别,飞身而去。 钱悦儿心中堵着个大谜团,连回房换身衣服的心情也没有,仍穿着夜行衣,直接去敲老父的房门。 钱神通心潮起伏,还未睡下,听到敲门声问道:“谁呀?”钱悦儿在门外轻声道:“是孩儿!” 钱神通心中吃惊,一边走来开门,一边念叨:“你这孩子,这么晚也不睡!”开门见她身穿一身夜行衣,面容严肃,眼神炯炯地看着自己,一由心中一跳! 钱悦儿闪身而入,将门合上,劈面就问:“爹,家中有客人,是吗?” 钱神通见她这身打扮,知道她已经去看过,只有点点头。钱悦儿步步紧逼:“爹,他们是些什么客人?怎么您也不跟女儿提起一声。” 钱神通支吾道:“只是,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暂住一时。” 钱悦儿笑道:“既然是老朋友,那更要见上一见了,爹什么时候带女儿去拜访一下?” 钱神通强笑道:“爹自有分寸,你一个女孩家就不要出头露面了。” 钱悦儿呵呵一笑:“我现在是爹的长子钱恺之,怎么不能出头露面了?” 钱神通阵脚大乱:“悦儿,不要胡闹,那座宅院不要再去靠近,这是为你好!” 钱悦儿惨笑二声,两行珠泪潸然而下:“爹,我今天全都看见了,您就不要瞒我,全部告诉我吧!” 钱神通大惊失色,不禁倒退了二步,跌坐在桌边的红木靠背椅上,低垂着头,深深叹了二口气:“冤孽啊!冤孽!”老泪纵横地述说起了往事。 钱神通中年得子,而且是喜得一双龙凤胎,在亲友同行中传为美谈。不料钱家二十年前在龙凤胎周岁喜日横遭变故,长子钱恺之被神秘黑衣人掳走,钱悦儿身受重伤。爱妻承受不住这个沉重打击,一病不起! 钱神通本欲报官追查,但神秘黑衣人在抱着钱恺之跃下围墙之时,曾以“传音入密”功夫威胁:“你胆敢报官,我们马上撕票!” 钱神通投鼠忌器,只得隐瞒了事实真相,内外封锁消息。只说是小姐遇袭受了伤,夫人受惊病倒,公子平安无事。把知道真相的下人都给了一笔封口费遣散回原籍。 眼巴巴地等着绑匪来联络,以为只是勒索一些钱财就会把儿子给放回来。没曾想整整三个月没有一点消息,钱夫人缠绵病榻左右等不来儿子的下落,临死前再三叮嘱丈夫一定要把儿子找回来!就香腮带泪,带着一腔怨恨香消玉殒了。 钱神通一边带着被扮作男孩的女儿四处求医,一边重金委托口风紧、消息灵通的**组织与杀手集团追查,他这番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半年后黑衣人再度找上门来,那天钱神通抱着年幼的爱女正在失魂落魄,想到妻离子散,女儿又只剩半条命,不由潸然泪下。 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钱神通一抹泪,平稳一下情绪问道:“谁?” 门外一声冷笑:“想找回儿子就给老子开门!” 钱神通一听,赶紧将熟睡的女儿藏在床上,放下床幔,将门打开。门外进来一名黑衣人,向他亮出一块酒泉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枚狼头。 那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桌边,斟茶就饮,钱神通警惕地打量着来人:“你是谁?你知道我儿子的下落?你有什么条件?” 那人将一件东西拍在桌子上,钱神通一见紧紧地抓在手上,这正是儿子被抓走那天所裹的大红襁褓,睹物思人,悲痛莫名。 紧紧地抓住来人的膀子:“我儿子就是你们带走的,对不对?告诉我,他在哪里?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来人嘿嘿一笑:“他很好,现在是我们天狼教的少主,将来会继承大业成为我教的主公,我们会好好养大他,你尽管放心!” 钱神通大怒:“为什么要抢走我儿子?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他不要当什么天狼教的主公,他应该在我身边长大,继承我宝鼎山庄的家业。” 来人仰天大笑:“凭什么?!这样做就是要惩罚你,谁叫你资助朱元璋夺了大元的天下?你一个商人,不好好地做买卖,掺合什么国家大事?你背叛朝廷,资助逆贼,所以我们要惩罚你,夺走你的儿子,将他培养成人,由他来带领我们,再从朱元璋和他子孙手里把天下夺回来,哈哈哈!” 他冷冷地扫了钱神通一眼:“这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让你骨肉生离,家破人亡,再由你的儿子来否定和推翻你做的一切!所以,你不要指望我们会把孩子还给你!” 钱神通大恸,跪倒在来人面前:“求求你们,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对付我,哪怕要杀了我,都没关系,冲着我来就好。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我可以用全部的身家来换,你们要我的命也可以!”声泪俱下。 可是来人不为所动:“我们要你的命没用,我们也不想放走你儿子,我们皇太子殿下很喜欢你的儿子,他现在已经是我们殿下的儿子,不再是汉人,有了蒙古名字,是我们元人了,哈哈哈!” 钱神通心头一片绝望:“你们不肯把儿子还给我,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们有什么目的?” 来人大笑:“当然是为了来让你痛苦!还有,从今以后,你必须每年给天狼教准备200万两银票,到时候我们会来联系你的。你要是不能照办,我们就不能保证你儿子能够健康地长大成人!” 言毕推门而出,几个起落就消失了踪影。钱神通惊痛无比,肝胆俱裂,一拳砸在桌上,低声饮泣。床上钱悦儿受到了父亲情绪的感染,惊醒过来,大哭了起来。 钱神通抱起爱女哄个不住,钱悦儿受伤后身体虚弱,钱神通放心不下,总是亲自带在身边看护,为了给女儿治伤还有寻找儿子,半年来全然没有好好管理过生意。 抱着女儿,想着黑衣人的话,钱神通决定打起精神来好好做生意,这样才能供上这每年200万两巨额勒索,只要父子三人活着,终有重聚的一天,重要的是先让儿子活下来!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爱妻,才能兑现承诺,与她到地下相见。 作了这个决定,钱神通咬咬牙,将女儿托付给乳母,自己带着商队走南闯北地拼命做买卖,努力挣钱。 每年钱悦儿兄妹生日的夜晚都有天狼教派来的人黑夜上门来取银票,钱神通盼了二十年,终于盼到儿子回家的那天,想不到儿子不肯相认,还要替仇人卖命,要造反纂夺大明天下! 钱悦儿这才如梦初醒!怪不得父亲说,等找回哥哥,就恢复她的女儿身。哥哥被元朝余孽掳走,改了蒙古姓氏。父亲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宝鼎山庄的产业不遭人觊觎,更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让他恢复汉人身份,堂堂正正地在大明当宝鼎山庄少主人。所以委屈女儿替兄长活着,一人背负两种人生,也不愿让钱恺之这个名字消失掉。 怪不得父亲钻在钱眼里,时常三月不着家,没命地奔波求财,原来都是为了救活自己的儿子!看到接回儿子的希望渺茫起来,不忍心女儿痛苦下去,又想法娶妾生子。原来父亲这大半生,都在为他们兄妹俩而活。 钱悦儿心中悲苦,抱着父亲放声大哭。钱神通拍着女儿的后背:“悦儿不要哭,都是爹没用,当初保护不了你哥哥,现在也没法教好他。不要恨你哥哥,他是个可怜人,是爹的错啊,害了你们兄妹二个!” 钱悦儿拼命摇头:“这不是您的错,都是元狗的罪过!” 钱神通抚着女儿的青丝:“爹想留住你哥哥,把他引到正路上来。想让我的悦儿像其他姑娘一样出嫁生子,当个正常的女人。这二桩心愿能了,爹死也瞑目了。” 钱悦儿伏在父亲的膝头,心想:“天狼主公就是我哥哥的话,我们兄妹能够好好相处吗?他能够改好吗?”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和天狼教的恩怨纠葛,她还没跟父亲说过,怕他会担心。只是大而化之地提到从恶人手中救出许多孩子,和杨千城在峨嵋山一齐击退了武林恶势力,惊险之处都略过了。 她记得天狼主公在峨嵋山和少林寺含恨离去的眼神,那种刻骨的仇恨令他不寒而栗,这就是失散二十年的哥哥,一个憎恨亲妹妹入骨的哥哥! 知道二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他会好好待她,像一个真正的好哥哥一样吗?会为了父亲和她,改过自新,当一个好人吗? 钱悦儿心中一片迷茫,找到了哥哥,却没有预期中的兴奋和狂喜,只有无尽的忧虑和忐忑。安慰了父亲,照顾他睡下,钱悦儿扯下面罩,茫然地在庄内走着,向自己的小院而去。 应该怎么办?她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好想大哭一场,喉头哽咽,泪水已经不经意间流淌满脸。如果哥哥执意要为害武林,她们兄妹只有剑拔弩张,反目成仇!可是,不知道天狼主公就是失踪的哥哥还好,明知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长,她还能举起手中剑吗?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人?双胞胎兄妹未能相认,却早已成为仇人,为什么要给我安排这样凄惨纠结的命运! 钱悦儿在大树下无声饮泣,伤心欲绝。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肩头,钱悦儿吃了一惊,实在是太过伤心动情,竟然没有发觉有人接近。 一拧头,看到了一张充满怜惜和关怀的脸庞。钱悦儿赶紧拭干脸颊上的泪痕,低低地唤了一声:“冷兄,怎么是你?” 冷千秋幽幽地道:“我天天都到这小院来,想要等到你回来。” 钱悦儿猛然一惊,歉然道:“不好意思,冷兄,我忘了你的汤山之约,去了少林寺参加武林大会,实在对不住!” 冷千秋轻轻一笑:“不妨事,我服了解药,并没有生命危险,小汤山未见,今天在这里相见也是一样。” 他的温情和体贴让钱悦儿倍感安慰,低低谢道:“悦儿失约对不起冷兄,冷兄还这样宽慰我,真的让我不知说什么好了,谢谢你!” 冷千秋探询地看着她哭肿的双眼和红红的鼻子:“悦儿,你怎么了?” 钱悦儿瓮声瓮气地道:“没什么。” 冷千秋笑了:“你哭得鼻子都塞了、眼睛都红了,还没什么吗?” 这个外表冷峻,浑身散发着迫人寒气的男人此刻所表露出来的温柔和细心,让钱悦儿格外动容。现在是她最脆弱的时候,有一个人善解人意地陪着她,一心只想当她的听众,让她心里好过了许多。 展颜笑了一笑:“本来心情很不好,看到你突然就好起来了,我没事了。” 冷千秋听了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个人如其名冷峻得像座千年不化冰山的男人,在钱悦儿面前变得和煦而温暖,冷硬的轮廓在笑声里柔和起来:“我有这样大的魔力吗?真是荣幸之至!” 钱悦儿认真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在树下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钱悦儿不说话,冷千秋也就不说话,默默地陪着她。 第一百日,冷千秋在京郊汤山汤王庙前等待钱悦儿,忍受着刀绞般的腹痛,从午后一直等到夜晚,久等不来,只得服下解药,跳下温泉,将“百日断肠散”之毒驱尽。 钱悦儿不来,他并不奇怪,虽然心中确实抱着期待,但他自惭形秽。满身杀孽、身负浪子之名,哪敢奢望得到她的垂青,能够将这份感情暗藏在心中,能够被她引为知已,视为朋友,就足够了! 汤山之约,其实一方面是向她暗示天狼教的活动方向,一方面是想当着她的面服下解药,获得重生。这是他清除满身罪孽,自赎罪愆的关键一步,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见证和祝福。她没有来,失落自然是难免的。 自从天狼别院被抄,他们随着李月桃东躲西藏,有如丧家之犬。想到汤山之约,冷千秋便提议躲到京郊汤山镇,虽然暂时躲过了追捕,但终究随身银钱用尽,无处可去。 李月桃无计可施,想起天狼主公曾向自己说起的一个秘密,走投无路下就只管去试上一试。 一大早候在宝鼎山庄大门外,就在钱神通要上轿出门巡铺时,唤住了他,飞快地将天狼令牌在他面前现了一现。 钱神通大惊,向她细问究竟:“这位夫人,你的玉牌从哪里来的?” 李月桃轻轻一笑,附耳道:“我是令公子的属下,令公子现在是我们的主公!” 钱神通大惊失色,忙低声问道:“我儿在哪里?” 李月桃笑道:“他让我们先来宅子里住下,他随后就到!”这当然是骗他的,但钱神通思儿心切,毫不怀疑地安排他们进府住下,供给衣食用度,********等着儿子归来。 钱神通只是不时催问李月桃,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李月桃与总坛一直飞鹰传书互通消息,武林大会上的消息早已获悉。得知主公亲率人马东进,偷袭峨嵋和唐门,进犯武当、少林,正向京城而来,便派黑虎到大江帮总舵晋见主公,请他事毕后移驾宝鼎山庄。 一面通知钱神通今晚见面,这才有了天狼主公与他父子相见的一幕。天狼主公屏退左右与钱神通密会,冷千秋正好得便溜到钱悦儿的小院外守候。(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六回 兄妹情仇 住进宝鼎山庄后,天狼教一行人潜伏在三奶奶原先的院落中,绝少出来活动。一天门外一阵门响,冷千秋听得拍门声凌乱、微弱,门口有婴孩牙牙语声,就跑去开门看个究竟。 门仅开了一线,就从门缝中跑进来一个胖嘟嘟的小家伙,穿着红绸小棉袄,颈挂金项圈,在院中乱跑。门外一名妇人和一个丫环急道:“小少爷,快出来!” 冷千秋心知是宝鼎山庄的小主人,便对二名女子点点头:“二位放心,我这就帮你们把小少爷抱出来。”将门合上,去追着胖小子。 兴之回到母亲曾住过的院落,熟门熟路地迈着短腿乱跑,冷千秋是什么身手,飞身上前,猿臂一伸,就将他抱了起来。兴之被人抱起,“咯咯”一乐,露出一口小乳牙,口涎淌了下来。 冷千秋赶紧重新打开门,将兴之交回乳母怀中。兴之吮指笑了笑,冒出含混不清的二个字:“哥哥——” 乳母爱怜地揉了揉他一头软发:“兴之想哥哥了吗?可怜的兴之哦,你有哥哥、有姐姐,可是谁都不来看你,谁也不想着你。乖孩子,还是跟嬷嬷回去吧!” 一面对冷千秋福了一福:“多谢大爷!”冷千秋微微一笑:“不客气!”正要关门,那二名女子的悄声细语钻进了耳膜。 丫环对乳母道:“嬷嬷说话小心些,府里头不许提悦儿小姐的事。” 乳母嘴硬道:“我是气不过,老爷和大少爷自从三奶奶出了事就从没来看顾过兴之,大小姐索性就没和小少爷照过面。她一根病秧子在湖心岛上,老爷还会经常上去看看,我们兴之哪里不好?这么可爱的孩子,没人疼没人爱!” 冷千秋是少数几个知道钱悦儿真实身份的人,当然知道钱恺之只是她女扮男装时所用的名字。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向前走,冷千秋心中一动,追上前去问道:“你家大少爷叫钱恺之,小姐叫钱悦儿,对吗?” 二名女子脸色一红,大吃一惊,心知这篇家长里短被眼前这男人听了去,不禁有些尴尬。冷千秋又追问了一遍,二人表情极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互相埋怨着加快脚步离开了。 冷千秋大喜,原来钱悦儿就是宝鼎山庄的人,世间的事竟然这样巧!于是他寻到钱悦儿所住的那进院子,夜夜守候,期望能够见到钱悦儿。 等了十多天,今天终于等到了钱悦儿,只是她哭得正伤心。冷千秋被她哭得心中恻然,默默地看了她许久,犹豫再三,忍不住轻拍她的肩头,予以安慰。 默默地陪她坐着,无声地安慰着她,虽然谁都没有说话,冷千秋已觉得非常满足,此刻能够陪着她,被她所需要和依赖,他已经很欣慰。 钱悦儿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冷兄,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亲人,却发现和对方的立场水火不容,你会怎么办?” 冷千秋听在耳中,心里一跳,联想到他和钱悦儿终有一日要拔剑相对,顿时心情沉重起来。缓缓地道:“如果是我,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伤害她!” 钱悦儿顿时回过头来,晶亮的双眸望着他:“如果他是个大魔头,会害死很多人呢?” 冷千秋忧郁地看着她:“如果真的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只要还有一丝人性,怎么忍心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钱悦儿静静地看着他:“冷兄是说以血谏来唤起他的人性,阻止他的恶行吗?” 冷千秋笑了笑:“我没有想那么多,我没有亲人,如果能够找到亲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如果一定要有牺牲,就让我这罪孽深重的人去死好了!” 钱悦儿伸出一根食指堵在了他的嘴上:“冷兄不要这样说,你是悦儿最钦佩和感激的人,你以前曾经做过错事,但你的内心仍然善良,如今冷兄弃恶从善,这样一颗浪子回头的善心比世上一切金宝都来得珍贵!” 冷千秋听得心中好生感动,能得到她这样的评价虽死无憾!她纤指上透出的香气直冲鼻管,温暖柔荑按在他的唇上,令他心神不由为之一荡。 这位仰之弥高的心中女神,如今就在身侧,向他倾吐心事,与他促膝交谈,这样的情境几疑身在梦中! 钱悦儿收回手,对他笑了一笑:“多谢冷兄开导,我懂了!今晚遇到冷兄实在是太好了!天色不早,冷兄早点回去吧,莫要让人起了疑心。” 冷千秋心中怅然,这么快就又要和她道别!不过,她说得对,是该回去了。冷千秋对她抱了抱拳:“多谢悦儿你看得起我,今晚我也很高兴遇到你!愚兄先告辞了!”将身跃起,回过头来轻轻摞下一句:“悦儿,不要再哭了,让人心疼!” 钱悦儿菀尔一笑,点了点头,对他挥了挥手。冷千秋笑着扭过身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目送他背影远去,钱悦儿回转身来,推开了院门。冷兄说得对,既然是至亲至近的兄妹,就要和爹一样好好将他引上正轨,珍惜他、拯救他! 想通了这一点,钱悦儿回房后安稳地睡了一觉。一大早果然如约到杨千城所居的小院去找他。 杨千城早就起来了,心中一直惦记着钱悦儿,担心她因为昨晚的事心情糟糕,正在厅堂上来回踱步。见她来到,心中大喜,几步奔了过来:“钱兄弟,你还好吗?” 钱悦儿微微一笑:“我很好!” 杨千城见她果然气定神闲,心情平稳,感到很高兴:“钱兄弟,和你爹确认过了?” 钱悦儿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我失散二十年的哥哥,自幼被元狗余孽掳去,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杨千城蹙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钱悦儿轻轻一笑:“杨兄,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师父和唐掌门,先替我保密。我和家父想将哥哥引回正轨,好教他回头是岸。” 杨千城点了点头:“丐帮那里还是按原来的打算进行吗?” 钱悦儿点了点头:“就劳烦杨兄你们走一趟吧!我如今不好意思去见人。还想和爹爹一起规劝一下哥哥。” 杨千城看着她略显为难和尴尬的表情,感同身受,钱悦儿是为自己有这样的哥哥而汗颜,觉得无颜去见岳成龙。当下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钱兄弟不用难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和钱老伯一定能够感化你哥哥浪子回头!” 钱悦儿笑了笑:“承杨兄吉言!”心中暗暗升起一股希望,哥哥也有可能改过向善,当个好人的。 二人别过,分头行动,杨千城领着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去往街头找寻丐帮弟子。钱悦儿去找钱神通,准备由他引自己与天狼主公兄妹相见。 钱悦儿向钱神通请了安,一同用了早饭,钱悦儿握住父亲的手微笑道:“爹,我会和你一起努力,我们一起把哥哥引回正途来!” 钱神通闻言欣慰得老泪直掉:“好、好!”一边点头一边握紧她的手:“爹的女儿真懂事!” 钱悦儿安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两父女一定可以让哥哥做个好人的。” 钱神通听得猛点头:“悦儿,也该让你们兄妹见个面了。你先回湖心小岛上去准备准备,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爹去钱庄筹银票,然后就带你哥哥上岛来见你!” 钱悦儿点了点头,依言来到岸边,让家丁划着画舫上了湖心岛。这座闺阁她总共只来了五回,已经好些年没有来了,依旧窗明几净,柳树成行。 她轻轻拍了拍正在扫地的老妇后背。老妇回过头来,看到她一阵惊喜,比手划脚地问:“小姐,你怎么来了?” 钱悦儿微笑着同她比划起来:“婆婆,我爹叫我来的,我今天要恢复女儿家的妆扮,请你帮我,好不好?” 老妇连忙点头,两人一齐上了楼。老妇将遮盖在家具上的白布都揭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边。 钱悦儿坐了下来,揭开了梳妆台上的白绸,一眼看到桌面上落着一根长发,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婆婆,有谁来过这里吗?” 这根头发明显属于一名女子,而且发丝很细软,并不是钱悦儿的,她自己的发丝要粗一些,这根黑发当然也不是白发哑婆婆的。 哑婆婆虽然哑,但听力却很好,放下手中正在折叠的白绸,凑了过来,见了这根发丝,顿时一惊,马上想到了一月多以前那个偷划小船的年轻姑娘。 她带着急切、愤怒和惭愧的表情向钱悦儿比划起来,将当天的事情表达了一遍。钱悦儿一听,心中顿时明白了,偷偷上岛的年轻陌生女子应该就是谢婉亭! 这么说来,又多了一个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而谢婉亭显然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杨兄。钱悦儿叹了一口气苦笑起来,不知以后怎么面对谢婉亭。要是她把真相告诉杨兄,杨兄会有什么反应呢? 看到哑婆婆仍在自责和痛苦之中,钱悦儿笑了笑,轻轻地比划起来:“婆婆,你不要担心,那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没事!” 哑婆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钱悦儿拔出金簪,打开束发冠,一头黑瀑倾泻下来。 哑婆婆细心地替她梳理,换上了女装,梳了燕尾髻,悦儿打开宝盒取出一支明珠金步摇别好,细细地描眉点唇,妆饰一新。哑婆婆拿镜子给她照,一边用手语夸赞她美丽。 钱悦儿捧着宝镜心中惴惴,除了不安和紧张,没有任何喜悦可言。微微一笑,将镜子递还给她,比划着向她道了谢。 不知道哥哥认出我以后会是什么表情,他会接受我这个妹妹吗?我真的可以恢复女儿身吗?他愿意解散天狼教回到我们身边吗?……许许多多的猜测让她脑中一片纷乱,既期待着父亲领着哥哥早点出现,又莫名地害怕和忧虑着。 居高临下,远远地画舫向湖心岛划来,钱悦儿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画舫靠了岸,除了下来钱神通和天狼主公二人,还上来二名家丁,各提着一个食盒。哑婆婆赶紧上前接了,钱神通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接我。” 家丁依言退回画舫,摇着船回岸上去了。哑婆婆提着食盒,引着二人上楼。钱悦儿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已是进了闺房,缓缓转过身来。 钱神通笑着唤了一声:“悦儿!”一边含笑欣赏着钱悦儿,她长得真的太像亡妻了。这还是当父亲的第一次见她着女装,丰姿秀色,美艳无双,他又欣慰又辛酸,如此美丽一个女儿却要扮作男人,白白糟蹋了这样的天姿国色! 天狼主公正与钱神通一路交谈,迈上楼梯,就见到室内一位绝色美女,一个转身回眸,艳光照得眼前一亮,室内生辉。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在宝鼎山庄内还有这样的绝代佳人! 钱悦儿上前垂首福了一福:“女儿见过爹爹!”抬起头来,用美眸扫了一眼天狼主公。 这近距离地一看,天狼主公心头一跳:这位美人怎么这般眼熟? 钱神通呵呵一笑:“悦儿快快起来!”转头看向天狼主公:“儿啊,这就是你双生妹妹悦儿!你们兄妹初次相见,先行个礼吧。” 钱悦儿又向天狼主公福了一福:“小妹见过哥哥!”天狼主公被她美色所惊,又在疑惑为何这般眼熟,心不在焉道:“妹妹请起!” 哑婆婆已经将食盒中的酒菜取出放在桌上,钱神通笑呵呵地招呼道:“恺之、悦儿,今天我们父子三人合家团聚,好好喝一杯!” 转头向哑婆婆道:“你也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侍候,我们自己来!”哑婆婆也很是替他们高兴,笑着离去。 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钱父坐在上首,心事重重的钱悦儿与天狼主公对面而坐,感觉得到他一直扫射过来的眼神。 天狼主公在脑海中竭力搜索着,想要回忆出在哪里见过她。时不时将视线落到她脸上,鹰隼一般的锐目上下打量。 钱神通端起一杯酒:“祝我们全家团圆,先一起干一杯!” 钱悦儿和天狼主公一起举杯满饮,才放下酒盏,天狼主公和颜悦色地一笑:“妹妹,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 钱悦儿心中一跳,正要开口,钱神通笑了:“你们本是龙凤胎双生兄妹,有似曾相识之感也是正常!” 天狼主公“哦”了一声,口中答应,心中还是狐疑不已,这副面容分明在哪里见过。 钱悦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头一笑,给父子二人各斟了一杯酒:“哥哥离家二十载,今日重回宝鼎山庄,小妹恭喜你!今日给你接风洗尘,请多饮几杯!” 钱悦儿恢复女装声音自然放柔,听来珠落玉盘一般清甜婉转,天狼主公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名女子,只得作罢。美酒佳肴,袖中揣着钱神通给的银票,身边还有一位美丽的妹妹,心中惬意,果然酒到杯干,连饮了三杯。 钱神通捋须大乐,此情此景他盼了整整二十年,终于能够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心中快慰:“恺之,你可知,你妹妹为了你牺牲多少?!你应该好好敬她一杯才是。” 天狼主公皱了皱眉,刚才第一声“恺之”他也听见了,不过正在揣度在哪见过钱悦儿,没有深究,如今又听到一声,顿时不悦起来:“钱庄主,我已经说过了,现在我是天狼主公,名叫拔都贴木儿!” 钱神通脸色一变,站了起来:“儿啊,你是汉人,一定要认祖归宗啊!你叫钱恺之,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妹妹为了你,女扮男装二十年,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就是为了等你恢复汉人身份,回来继承家业!” 天狼主公闻之色变,站起身,俯身盯着钱悦儿看了许久,一声冷笑:“原来是你!钱恺之,好个钱恺之,原来是你!” 钱悦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错,是我!峨嵋山上和你打赌的人是我、少林寺藏经阁前和你打赌的也是我!一路追踪李月桃,砸碎天狼教东进如意算盘的也是我!” 钱神通大惊,目瞪口呆地跌坐在位置上。眼前一双儿女势同水火,争执起来。天狼主公阴鸷地盯着钱悦儿,怒意勃发。 钱悦儿毫不示弱,眸中气势大盛:“蒙元国运衰落,顺帝与太子争权内斗,权臣当国,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而起,推翻蒙元****,建立大明乃是时势所趋。如今天下大治,人心思定,你偏要逆势而为,逆天而行!我劝你不要自视过高,更不要数典忘祖!” 天狼主公大怒,大手在楠木雕花圆桌上一拍,震得菜盘都跳了起来:“好你个嘴刁舌滑的丫头,穿几天男装就当自己真的是条汉子了?我是天狼教的主公,大元的皇孙,掌握着千军万马,我想做的事你阻拦得了吗?!” 钱悦儿冷笑起来:“你以为你能够成功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七回 丐帮内乱 天狼主公大怒:“男人建功立业,成就宏图霸业的雄心,是你一介女流能够了解的吗?我告诉你,不要试图阻拦我,那样做的下场,就是无情地从你身上碾压过去。但凡挡住我去路的人,都要死!” 钱悦儿哈哈大笑:“你真是利欲熏心,丧心病狂!”眸中掉出二行泪来:“哥哥,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你这样的哥哥,想不到我们会这样见面,也想不到你会这样对我说话!我一直替你活着,没有享受过身为女子应该享受的一切,没有人把我当成女人来看待,我自己也快忘了我是个女人。我被当成男人教养长大,你所谓的雄心壮志我懂,可是我不敢苟同!你一定会后悔的,你若是硬要逆天而行,一定会输掉一切,输到一无所有!” 天狼主公咆哮道:“不用你来教训我!看在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一直在忍耐你,就凭你曾经做过的一切,我就有一百个杀死你的理由!” 钱悦儿带泪而笑:“那你就杀死我,如果杀了我可以平息你心中的戾气,可以让你放弃这逆天而行的疯狂举动,你杀了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不言不动。 天狼主公盯着面前那张绝美而哀伤的俏脸,瞑目等死的决然气势,怒气奇迹般地一丝丝抽离,别转头坐在了椅子上。 钱神通被一双儿女**般的争执和二人凌厉的气势给惊呆了,脑中轰然作响。直到此时才回了神,老泪纵横地道:“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我钱神通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钱悦儿赶紧蹲下身安慰父亲:“爹,您别难过,悦儿会和哥哥好好相处的,您不要担心!” 站起身斟了一杯酒,递给天狼主公:“哥哥,喝了这杯酒,我们兄妹的旧怨一笔勾销,不要再生悦儿的气!” 天狼主公闻声转过头来,盯着她看,若没有这股敢同男人叫板的嚣张气势,没有咄咄逼人的凌厉言辞,她真的是个非常美丽动人的女子。她刚烈抗辩之时所激起的滔天狂怒,在她温婉柔顺之时又会像潮水一样迅速退去。 她一声柔婉动听的“哥哥”,熄灭争强好胜火光时的如水美眸,令他的心奇迹般地软化下来。明明非常恼恨她几次三番和自己作对,坏自己的好事,可是对着这样美丽的脸蛋,这样温柔的态度,他神使鬼差地接过了杯子,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钱悦儿轻柔地抚上他的后背:“哥哥,你的伤势怎样了?让悦儿帮你看看!” 钱神通一惊:“儿啊,你受了伤吗?” 天狼主公黑着脸点了点头,抬头瞄了一眼钱悦儿:“拜我这好妹妹所赐!” 钱悦儿轻轻地道:“谁叫你养那些毒蛇?结果害了自己。哥哥,你且把中衣卸下,让悦儿看看。”手足连心,钱悦儿自然记得他身受剑法和白头蛇毒,几天过去,不知伤势如何? 天狼主公僵了一会,钱神通催促道:“儿啊,你妹妹医术高明,你让她看看,不要留了什么后遗症。” 他犹豫了一会,抬头看了钱悦儿一眼,她大大的美眸中盛满真切的关怀与担忧,令他心中一动。松开了领头,右手一推,坦露出了左臂和后背。 钱悦儿看了看,一寸长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有些崩裂。钱悦儿心中暗骂,估计就是昨夜与李月桃行事太过疯狂才弄到这个地步。也不好挑明,只是从怀中取出师门秘治金创药来给他细细上了药。 纤指在伤口周围轻轻按下,并未伤着筋骨。又搭了脉,发现他毒伤已根除,心中安定:“哥哥,你的伤很快就会好,只是小心伤口不要再崩裂,否则伤口可能化脓,病情便有反复了。” 天狼主公掩上衣物,脸上稍红:“谢谢妹妹!”钱悦儿只道他是想起与李月桃昨夜之事所以羞色上脸。其实他是因为钱悦儿的柔荑在后背拂过而心神不稳,他早经人事,阅人无数,欲望之强亦不同于常人,钱悦儿替他检查伤处,玉指与他背后肌肤相触,他竟然有了反应。 钱神通见兄妹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了缓和,心中稍定:“儿啊,在庄中多住些时日,我们一家人多聚聚。不要再争执吵闹,为父老了,受不了这些。” 天狼主公向着对面而坐的钱悦儿望去,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钱悦儿眉间拢着一抹轻愁,似有似无,更显得绝色无双。他灼灼地盯着她,竟然有一瞬间的走神。 接下来,三人只是默默地进食,偶尔互敬几盏,各怀心事。家丁重新划船来接钱神通和天狼主公,哑婆婆在钱悦儿的帮助下将酒桌撤了,盘盏重新装在食盒内,由家丁一同带回。 钱悦儿坐在梳妆台前,双眸定定,木然地卸妆,哑婆婆在一旁相帮,刚才的争吵她从岸上厨房取饭回来时听到一些。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也理解钱悦儿此刻的心情。 帮她换回男装,重装梳头戴上束发冠,插上金簪。手上比划开来:“小姐,你不要难过,你和老爷都是好人,会有好报的!” 钱悦儿感激地看着这位善解人意的老妇人,轻轻投进了她的怀里:“婆婆,一会就好!让我休息一会儿吧。”哑婆婆爱怜地摩挲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像在哄一个伤心的孩子。 过了好久,钱悦儿轻轻地道:“婆婆,我要走了,送我上岸吧!”哑婆婆点点头,划起小船,载着钱悦儿,将她送到岸边,挥手而别。 钱悦儿回到自己的小院,荔枝正在门前张望:“小姐,殿下来了,正在房里等你!” 她眉头不由皱起:在这纷乱的时候,他怎么来了?天狼教的人住在宝鼎山庄,被他们发现了买凶要杀的目标,还了得?!或者被他发现庄中藏匿了朝廷通缉的钦犯,也是不妙! 自从知道天狼主公就是失散的亲哥哥,她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既不希望朱橚被杀,也不希望哥哥被抓。 迈步走进屋内,朱橚正在钱悦儿的书案前练字,见到钱悦儿进来,两撇八字须妖孽地一翻:“悦儿,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快二个时辰了。” 钱悦儿笑道:“殿下怎么知道我回京城了?我昨日刚回,你今日就到了,好灵通的消息!” 朱橚一笑:“你去找了我的六弟,问他借船回京,我怎么可能算不准你何时回京?” 钱悦儿拍了拍额头:“我说呐,差点还以为殿下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朱橚拿着毛笔继续写字,将最后一笔落完,右手擎着笔,偏着脑袋左右观赏,二撇八字须向上一耸,看来对自己的墨宝甚为满意。 钱悦儿凑过去一瞧,原来写的是三国曹子建的《美人篇》,字体飘逸劲秀: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 借问女何居,乃在城南端。 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 容华晖朝日,谁不希令颜。 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 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 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 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曹植才华横溢,同时又深具政治才能,一生志在辅君匡济,策功垂名,可惜受到曹丕父子迫害,一生抑郁不得志。借这首诗以美女盛年不嫁,比喻志士怀才不遇。 朱橚一边在房中等她,一边写下这首诗,却是有两层意思。他与曹植一样是不能嗣位的皇子,文治武功无法充分施展,聊以自伤自叹。另一方面却是在敲打钱悦儿:居住在城南白鹭洲宝鼎山庄,才色门第兼美的钱悦儿,你究竟想找怎样的夫婿呢?盛年不嫁,想要孤独终老吗? 钱悦儿故作不知,微笑道:“殿下的书法笔力遒劲,字体秀雅,行文飘逸,真是好书法!” 朱橚看着她,微笑道:“本王写下这首曹子建的乐府,想要送给你,请笑纳!” 钱悦儿笑道:“王爷的书法自然是要装裱起来,好好收藏的。” 朱橚坏笑道:“悦儿姑娘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 钱悦儿叹了口气:“子建高才,虽得父亲宠爱,可惜终身抑郁不得志,几乎死在兄长手上。他的根骨志气虽佳,运势却是不好,这首诗是以美人自喻,抒发心中郁结。”还有一句她隐下未说,只恐朱橚今日默诵写下此诗,将一语成谶。 朱橚双眼灼灼地看向她:“你在灵山上匆匆而去,害得我心中好生牵挂!半月不见,你还好吗?” 钱悦儿心中不安,她其实并不好,可惜却不能对人言,只得笑着点点头:“有劳殿下牵挂,我很好!” 朱橚叹了口气,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从来不需要向人示爱,更不需要主动追求,钱悦儿在灵山上毅然决然地告辞奔去,他心中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失落和不安。他不敢也不愿将爱意挑明,因为高傲、尊贵如他承受不起拒绝。 朱橚淡淡地问道:“武林中有没有起什么变故?你有没有及时赶到呢?” 钱悦儿笑容一敛,向他讲起了最近武林正派遇到的种种变故,听得朱橚面容越来越严峻。出身帝王家,对于政治有着敏锐的判断力,他听完后只说了一句话:“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邪教,目标也不是称霸武林那么简单,对于这样的邪教,官军一定要围剿铲除干净,才能得天下太平。” 钱悦儿听得悚然一惊,官军出马,朝廷清剿,天狼教哪有还手之力?哥哥作为匪首哪里还有活路? 她勉强一笑:“殿下,杨兄和华阳真人、唐掌门一起去拜访丐帮岳帮主未归,等他们回来,了解一下丐帮的情况再作计议吧。” 正说话间,荔枝来报:“少爷,杨公子、道长和唐老先生来了。” 钱悦儿心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不知带来了什么消息。口中吩咐:“赶快请他们进来,快上茶。” 杨千城和华阳真人、唐见贤一齐走了进来,杨千城见到朱橚很高兴:“殿下,您也在啊!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千城向您问安!” 华阳真人和唐见贤一听愣了,回避已是来不及了,只得一齐向朱橚行礼,口称:“贫道(草民)见过王爷!” 钱悦儿微笑着给众人引见了一番,末了笑道:“今天丐帮情况如何?二位前辈和杨兄请直说无妨,殿下不是外人,也许还能出手相助。”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由杨千城向钱悦儿和朱橚介绍今天丐帮之行的结果。 今天一早,三人到夫子庙找到了一名七袋弟子,请他引路前往丐帮总舵。对方正要回答,突然从另一侧来了一队净衣派丐帮弟子。为首的七袋净衣弟子向着手下发号施令,作了几个手势,一双锐目四下打量。 与三人答话的那名污衣七袋弟子赶紧躲在他们身后,顺着净衣派弟子的行动,扳着三人的身躯作为屏障,不断闪躲,弄得三人疑窦大生。 待净衣派弟子过去,这名污衣派七袋弟子才从人后钻了出来,叹了口气。杨千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位兄弟,你是不是丐帮弟子?” 七袋弟子一愣:“我当然是丐帮弟子。” 杨千城看着他,思索道:“那么为什么见了净衣派弟子这样躲躲闪闪?不是假冒的,就是做了亏心事,否则你躲什么呢?” 这名七袋弟子叹了口气:“我认得你,你就是梅花山上,帮助过岳帮主的那位峨嵋派弟子。既然你是岳帮主的朋友,我也不瞒你,我们丐帮最近出了大乱子。” 三人听了俱是一惊:“此话怎讲?” 七袋弟子叹了口气:“石长老突患重病,黄长老下落不明,大江帮又堵住水路,不让丐帮弟子渡江东来,净衣派三位长老又为一点帮中事务和柳长老、鲁长老发生矛盾,到处找我们污衣派的麻烦。岳帮主忙于琐事,根本没有时间来调解这些纠纷,为避免祸起阋墙,柳长老和鲁长老吩咐我们尽量躲避,不要和净衣派发生打斗,暂且忍耐。等岳帮主缓过劲来再说。” 杨千城听得眉头皱起,回头看师父和唐见贤俱是表情严峻。这个时候,丐帮突然出这样的内乱,定是天狼教潜伏的奸细故意为之,想从内部分化瓦解丐帮,再让大江帮趁势一推,真是一条毒计! 三人觉得事态严重,要这名七袋弟子带他们去往总舵,当面与岳成龙好好谈谈。七袋弟子面露难色,抱了抱拳:“三位,不是乞丐我不带你们前往,实在是现在很不好办。净衣派在外围把持了总舵,我们无法突破,进不到总舵。” 杨千城一怔:“此话怎讲?” 这名弟子叹气道:“马上要过年了,丐帮的规矩也是要给弟子发吉祥红包的,不过一人一枚铜板,但丐帮弟子多,这样一来总数就很大了。每年总舵拨这笔钱下来都很吃力,大部分靠净衣派的弟子平时的捐献,还有帮中有限资财的经营利息。 今年石长老病倒,黄长老失踪,重担都压在岳帮主一人身上,为筹钱四处张罗。这是帮中老规矩了,也是岳帮主上任给帮中兄弟发的第一笔年礼,办不下来不行。 今年荒年,老帮主给安徽分舵拨过救济银两,到了年底亏空很大。岳帮主只好去找净衣派长老商量,见帮主有求,他们就抖起来了,趁机欺压污衣派。一点小过错抓着不放,在帮主面前不依不饶,一定要逼着帮主处置污衣派。帮主左右为难,真是一钱愁死英雄汉啊! 净衣派见帮主迟迟没有处罚结论,就纠集了净衣弟子在总舵前向帮主请愿,要求一定要严厉处罚污衣派,赖着不走,弄得帮主没法,搞得我们污衣派都没法靠近总舵,一接近就可能要动手,柳长老和鲁长老已经特别关照过,我们当然要照办,尽量不去招惹,所以最近半月都没进过总舵了。” 事情竟然搞到这种境地,真是让三人没有想到,奴大欺主,岳成龙新任帮主,丐帮庞大,事务繁重,他年纪又轻,经验不足,能够扶持他,帮助镇压场面的人都病的病、失踪的失踪,搞得他一时无从应付,连对外的联络也给切断了,事态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三人商议了一番,要求那名弟子带他们去见柳长老和鲁长老。七袋弟子果然带着他们穿街过巷,来到一处破庙前,柳长老和鲁长老同一群八袋污衣乞丐正在开会商议如何善后。 鲁长老道:“如今净衣派揪着这点不放,为难岳帮主,集结在总舵前不肯散去。我们必须为帮主解围分忧啊!” 柳长老道:“虽然这件事情不是我们的错,但现在净衣派借题发挥,紧咬不放,要逼岳帮主和我们就范,我们束手无策很被动,要想想办法才行!大家有什么点子就说出来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八回 强闯丐帮 七袋弟子带着三人出现在众丐面前,大家立即认出了杨千城,梅花山一战丐帮高级弟子记忆犹新。武林大会上柳长老和鲁长老也去了,见到杨千城赶紧站起来,躬身施了一礼:“杨盟主!”又向华阳真人和唐掌门分别见了礼。 杨千城赶紧回礼:“二位长老,各位丐帮兄弟,我们为了求见岳帮主而来,听说丐帮出了事情,不知是否方便赐告?” 鲁长老叹了口气:“丐帮很感谢盟主多番相助之德,您不是外人,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柳长老将三人往里让,口中道:“丐帮不幸,是非不断,石长老突然患病,身体僵直,口不能言,遍请名医都无法治愈。黄长老半月前和黄芷兰姑娘一起失踪,至今没有任何消息。而且净衣派与污衣派为了一件事正在过不去。” 说到这里,面现为难之色,叹了口气。杨千城追问道:“为了何事弄到这般水火不容的田地?” 鲁长老苦笑着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净衣派弟子和污衣派弟子本来关系不错,净衣派弟子家境都不错,并不出来乞讨。临近年底,就有净衣派弟子买了酒菜请污衣派帮众一起吃喝,以示体恤友爱。 半月前二名净衣派七袋弟子同往年一样买了酒菜寻来破庙,和污衣派弟子们痛饮了一顿,直喝到下半夜,众人都喝高了。按说,应该将净衣派弟子送回家去,可惜都喝得神志不清,只能铺了厚草,拿棉被给盖了,当夜一起睡在破庙中,第二天酒醒了再送他们回家。 岂料第二天醒来,二人触手如冰,已经冻死了!污衣弟子已经将厚草、棉被让给了二人,谁料二人还是捱不住冻。此事被净衣派长老闹到帮主处,一定要当日十余名污衣弟子给二名净衣弟子偿命。 帮主觉得此事污衣派虽有疏失,但罪不至死,没有答应,净衣派不依,纠众在总舵前请愿,已经足足闹了半月。一面带着净衣弟子捉拿当日破庙中那十余名污衣弟子。”说到这里用手一指带三人前来的七袋弟子道:“当日饮酒也有宋九在,详情可细细问他。” 宋九顿时赧颜,三人顿时明白,他在夫子庙拼命躲闪净衣派的真正原因,难怪他无论如何不肯带三人前往总舵。 宋九挠头一笑:“三位请见谅,小子实在没有办法带三位去总舵,躲了净衣派十多天,不能去自投罗网啊!” 唐见贤笑了笑:“你把当夜之事仔细说来,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宋九点了点头,讲述了事发始末: 那天黄昏二名净衣弟子带着一大包肉食和四坛好酒寻到破庙,口中呵呵笑道:“宋九,找你们喝酒来了!给大家拜个早年!” 宋九等人连忙迎上去,接过酒食:“刘大哥、贺二哥,多谢了,这边请!” 大家一起在干草堆上坐下,围成一圈,将油纸打开,把各种肉菜一包包摊开,开了坛,轮流传递着狂饮。 刘大用筷子给大家挟菜:“新年里不能挨家挨户乞讨,别人家里是过年,污衣派的兄弟们却是挨饿,多吃一点好的,才捱得过新年,大家多吃点!” 贺二点点头:“等帮主发下今年的吉祥红包,赶紧去备点吃喝,一个铜板不多,牙缝里省着才能熬到过完元宵,还是要挨饿。我们能帮到兄弟们的也只有这些,大家多吃多喝,别客气!” 宋九等人感激道:“多谢刘大哥和贺二哥年年来照顾我们,有这一顿,十天不吃也不会饿死,哈哈哈!” 刘大和贺二听得哈哈大笑,众人吃肉喝酒,一边行令猜拳,耍宝说笑,一直闹到后半夜,将四坛子酒都喝得一滴不剩。这一坛白酒有十斤,四坛酒十四个人喝了,每人喝了二斤多,喝到人事不省。 宋九等人醉意朦胧地对刘大和贺二道:“委屈二位今晚和我们一起睡了,实在是走不了道,没法送你们回去,明一早再送你们回家吧!” 刘大和贺二早烂醉如泥,含糊地哼哼着。众丐将厚草铺好,最干净的被子取出来给二人盖上,将剩余的干草堆在墙角,抱成一团,用破毯子、烂棉被裹了靠墙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醒来,太阳老高,刘大和贺二还是没醒,宋九上前一掀被子:“刘大哥、贺二哥,该起了,我们这就送你们回家。到家咱再继续睡吧!” 二人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宋九等人上前推了推,触手冷硬,竟然已经死了,众人大惊,感念二人的恩德,一齐哭了起来。 赶紧到二人家去报丧,将尸体背回了家中,一边向污衣派长老报告。 刘大和贺二家里就不依了,好好的活人出门,背回家变了个死人,本是行好心去慰问污衣派兄弟,结果却冻死在外,送了命。孤儿寡妇哭闹到净衣派长老家中,于是事情越闹越大,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三人听了眉头皱得更紧,这事换作谁都不好办。顺了净衣派,年底的吉祥红包银钱当然是好筹得多,但杀了十二名污衣弟子偿命于情不错,于理不合,只是一个无心之失,处罚太重了些;不从净衣派,红包的银钱亏空很难筹足,二名净衣弟子好心慰问却死于非命,确实又说不过去,实在是左右为难的事情,难怪岳成龙下不了决心。 杨千城与师父和唐见贤交换了一下眼色:“柳长老、鲁长老可知岳帮主近况?” 二人一齐摇头:“为避免与净衣派起冲突,让帮主为难,我们已经许久未进总舵,不知帮主现在情况如何。只是一直在找寻黄长老的下落。如今这个局面也不知会如何收场,唉!” 三人听完心知如今要去找岳成龙还不是时候,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令事态更复杂,令他心上负担更重,只得向二位长老告辞,先回宝鼎山庄。 朱橚和钱悦儿听完俱是陷入沉思。朱橚浓眉一扬:“岳成龙如今最大的困局还不在两帮的人命官司上,而是一个钱字!不必为钱烦恼的话,事情就好处理得多。” 钱悦儿闻言笑了一笑:“钱倒不成问题,我带张银票过去就可以了,我是在想事情哪有这般凑巧,石长老病倒、黄长老父女失踪和两派人命官司都发生在半月前,丐帮内鬼的能耐不小啊!” 朱橚想了一会道:“母后在日,每逢年关,都将宫中旧物收拢一起,翻新制成衣被,连同所有可用之物与一些食物布施乞丐与贫弱。我回宫奏请照办即可,也好替岳成龙减轻一些。丐帮的人命案如需官府出手,也给我个消息就成。” 众人听了一齐道谢:“草民替丐帮多谢殿下!” 朱橚摆摆手:“不必客气,这是朝廷与皇室应当做的,父皇出身布衣,深知民间疾苦,绝不致驳回的。” 钱悦儿接着道:“我明日就从钱庄开五十万两银票出来,交给岳帮主,给全天下丐帮弟子发一笔吉祥红包应该够了。石长老的病我替他去看上一看,二名净衣派弟子的尸体也去验上一验,希望能够找到线索。只是黄长老的下落令人为难,没有头绪。” 杨千城与华阳真人、唐见贤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扬声道:“我们多画几张黄氏父女的画像,交给峨嵋和唐门弟子寻访,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众人一致同意,约定次日一早出发赴丐帮总舵见岳成龙。事态紧急,朱橚立刻回宫去安排皇室布施事宜。 次日,四人起个大早,先一同去了钱庄,钱悦儿要韦掌柜开了五十万两的银票,揣在怀中。再一同向昨日去过的破庙中去找柳长老和鲁长老。 二位长老见到四人颇为意外:“盟主,华阳真人、唐掌门、钱大侠今日一同前来,有何见教?” 杨千城笑道:“特来劳烦二位长老送我们去往总舵面见岳帮主!” 二人一惊:“不是我们不愿陪同,实在是如今情势所逼,无法前往。” 钱悦儿取出银票,递给二人看了:“专为解丐帮危难而来,我们一定能够帮到岳帮主,二位长老请放心引见。” 二人见了面现喜色,都是帮中老人,帮主此刻最操心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最清楚不过。立即点头道:“多谢四位仗义相助我丐帮,我们这就前往总舵吧。” 二位长老引着四人往城南出了城门,绕来绕去走了许久,离总舵还有一盏茶功夫。就见到许多净衣派弟子盘膝而坐,打狗棒横在膝前坐在荒草墓地间。 远远见到六人前来,净衣弟子一齐抄起打狗棒站了起来,挡住了六人去路。 鲁长老喝道:“鲁某等人带同武林盟主、峨嵋掌门和唐门掌门前来,要去往总舵面见帮主,你们还不散开?!” 净衣派弟子怒吼道:“还刘大和贺二命来,污衣派不交出凶手,我们绝不让路!” 唐见贤见了大怒,他这一生我行我素惯了,在唐门更是言出如风,莫敢不遵。丐帮二派内乱,将帮主岳成龙挤兑得左右为难,这样的事在他看来简直是匪疑所思,如今又见作乱的丐帮弟子敢挡他去路,寿眉一动,杀机顿起。 华阳真人与他相处日久,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赶紧伸出右手搭住他的手腕:“唐掌门请息怒,看看再说!” 净衣派弟子仗着人多势众向六人逼近,想要将柳长老和鲁长老拿下。杨千城扬声道:“各位丐帮兄弟,请听杨某一言,杨某不才,忝为武林盟主,对武林中各派家务事也不得不插手一二。如今特为丐帮两派恩怨来面见岳帮主,就是要给各位一个交代。你们挡住我们去路,是何道理?!” 人群中突然分开一条道,净衣派三位长老走了出来,一齐躬身向杨千城、华阳真人和唐见贤、钱悦儿行礼:“不知盟主和二位掌门驾到,多有得罪,净衣派并非要阻挡贵客的道路,只想拿住污衣派的人,好为死难兄弟讨个公道!” 杨千城皱眉道:“各位所言差矣,净衣派与污衣派都是丐帮兄弟,手足相残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何况死者死因究竟如何还未查清,怎么能武断认定就是污衣派的过错呢?” 净衣派长老不服:“禀盟主,我们验过尸体,那二位兄弟身体僵硬,四肢冰凉,体色发青,身体蜷缩,显然是冻死的。好心置办酒食慰问污衣派,却被活活冻死,污衣派欠我们一个公道!” 净衣派弟子一齐高喊:“恩将仇报,还刘大和贺二命来!” 钱悦儿一皱眉,跃到前面,向三名净衣派长老拱了拱手:“三位还记得我吗?” 三人当然记得,在梅花山上见识过她的手段,一齐点了点头:“钱大侠!” 钱悦儿笑了笑:“刘大和贺二的尸体还在吗?可否让我们验一下尸首,也许能够揭开事情真相。” 三名长老皱了皱眉:“刘大和贺二已经下葬,开棺验尸要征得家属同意才行。” 钱悦儿点了点头:“那么我就问一个问题,刘大和贺二尸身表情如何,死状安详吗?可否脸带微笑?” 三名长老摇了摇头:“三人蜷缩一团,双手抱拳紧贴胸前,面无表情。” 钱悦儿叹了口气:“那么他们就不是冻死的!” 在场众人俱是大惊,议论纷纷。三名净衣长老赶紧追问道:“钱大侠,此话怎讲?” 钱悦儿扬声道:“人在极寒的状况下,会感到寒冷,肌肤感到刺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接着会呼吸困难,气血运行减慢,身体开始僵硬,意识混乱。 接着因为身体内外温度落差,人体内的血液在短时间内会急速流动,这时就会出现感到身体逐渐暖和起来的错觉。人会觉得非常轻松和满足,脸上出现笑容。 之后,便很快因为寒冷而停止呼吸,血液逐渐冷却,体温逐渐下降,身体僵硬,意识逐渐停止,最后死去。 从外表来看,人的脸部会变白,之后脸有红晕,再后变成苍白,最后变成青色。尸体会出现红色的尸斑。” 钱悦儿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既然三位长老说刘大和贺二的尸体面无表情,那么就说明二人死因可疑,一定要开棺验尸才能查明真相!” 柳长老和鲁长老如梦初醒:“钱大侠说得不错,每年我污衣派都有不少弟子冻饿而死,我们前去收敛时,确实发现冻死的弟子死状安详,面带微笑。而且我们污衣弟子感激刘大和贺二每年酒食相赠,衣被盖得甚厚,若要冻死也是衣被单薄的污衣弟子才对。” 净衣派弟子听了议论不休,心中俱是出现了动摇。三名净衣派长老商议了一番:“钱大侠,人已死去半月,现在开棺验尸,还能查明真相吗?” 钱悦儿点了点头:“正值寒冬腊月,尸身应该未腐,虽然时日已久,还是可以找出蛛丝马迹。” 三名净衣长老点头道:“好!我们相信盟主和钱大侠,这就与家属商量开棺。”转头看向柳长老和鲁长老:“我们暂且退下,我们绝不会冤枉也不会错过!”言毕向净衣派众弟子一挥手,一齐撤离,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柳长老和鲁长老赶紧向杨千城和钱悦儿道谢。钱悦儿微微一笑,杨千城摆摆手:“言谢尚早,一切还是未定之数,先见过岳帮主再说。” 柳长老和鲁长老赶紧带四人前往丐帮总舵,这一次二位长老亲自带路,倒没有再蒙四人的眼睛。四人这才发觉,原来丐帮总舵就在一处晋代大墓中。穿过神道往里走,通过丐帮弟子重重岗哨,就来到了议事大厅。 柳长老向一名七袋弟子问道:“帮主何在?” 七袋弟子躬身回答:“禀长老,帮主现在石长老房中。”柳长老点点头,带着众人拐进墓道,直奔一间石室。石室中有一张破木床,断腿用砖石垒起,石长老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满头白发披散在枕上,双目紧闭。 岳成龙双手交握支在颌下,坐在床前一张椅子上愁眉深锁。心中祈祷道:快点醒来,石长老,求你快点醒来,成龙需要你的指点和帮助! 揉揉眉心,他的双眼已经熬得通红,没想到丐帮突然之间面对这么多的变故,接任帮主不到二月,正需要前辈扶持提点的时候横遭变故,留他一人面对诸多纷乱。内忧外患纷至沓来,令他一个新手帮主苦不堪言。 听到室外传来一串脚步声,他循声望去,不由喜出望外:“杨兄弟、钱兄弟,你们怎么来了?!”起身相迎,向华阳真人和唐见贤也施礼问了好。 杨千城笑道:“听闻岳兄有难,我们特来相助一臂!” 钱悦儿将银票递上:“岳兄不要为难,这点银两应该可以助你过关。”岳成龙接过,一看票面,吓了一跳,赶紧推辞:“钱兄弟,这钱我不能收,怎能收你如此厚礼!” 钱悦儿笑道:“丐帮帮众遍布天下,没有这个数目怎能解决燃眉之急?”(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九回 丐帮内鬼 岳成龙还在犹豫,杨千城劝道:“岳兄还是收下吧,这也是钱兄弟的一番心意,你正有急需,救急要紧。” 钱悦儿正色道:“我正有余,而岳兄恰有不足,神通钱庄并非为富不仁的奸商,行善积德乃是家风,能够帮到百万人,是我们的功德与福份,请岳兄成全。” 华阳真人亦劝道:“岳帮主现在处处挈肘,关键就是这个钱字,丐帮安危关联整个武林乃至天下,不必拘泥俗礼了,就请收下吧,也成全钱少侠一番美意。” 唐见贤清了清嗓子:“你这年轻人食古不化,这五十万两于他不过九牛一毛,于你却是救命稻草,你死守着脸面淹死不成?!” 岳成龙咬咬牙,深施一礼:“岳某代丐帮百万帮众谢过钱兄弟大恩厚德!”伸手接过银票揣入怀中,对四人好生感激。 钱悦儿笑道:“岳兄可否允许我替石长老诊一下脉?” 岳成兄顿时想起梅花山上,钱悦儿笑言:“只要人还未死,都可救活!”她临别所赠药物也颇为神效,一时喜上眉梢:“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请钱兄弟赶紧替我救醒石长老吧!” 钱悦儿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将纤手搭上石长老的脉门,诊完左手、又换右手,翻开眼睛细细看了,望气闻息,扭头问道:“石长老是如何病倒的?” 岳成龙叹气道:“半月前浙江分舵弟子奉令赶到京城,带来几条鳗鱼,用海水养在陶瓮中带来,说给我和总舵长老们尝个新鲜。乞丐一年到头没什么好吃的,浙江分舵这样诚心诚意送来,就将鳗鱼烤了,分给总舵弟子们都品尝一下。谁知道石长老吃完鳗鱼后,就一睡不醒。” 钱悦儿听完点了点头,在石长老胸前和袖中掏摸起来,竟然被她在衣袖中找到了一段一寸长的鳗鱼骨头。 众人惊奇道:“这不是鳗鱼骨吗?石长老怎么会把这个藏在袖中?” 钱悦儿摇摇头:“不是他自己放的,是别人做的!这就是石长老病倒的症结所在!” 众人听得更是奇怪,钱悦儿将石长老的右手手腕翻了过来,纤指点了点。大家这才注意到,石长老的手腕内侧“内关穴”附近有二个细不可见的小孔,若不留心观察几乎注意不到。 钱悦儿正容道:“石长老是中了蛇毒,他的唇、甲紫绀,眼球固定,瞳仁放大,腮腺肿大,流涎汗出。身体僵直,意识昏迷,若不是替他切脉,我也不会注意到这二个小孔。他的身上有鳗鱼味,这二个小孔又这般细小,再听岳帮主提到浙江帮众用海水送来鳗鱼,我现在可以断定他是中了灰蓝扁尾海蛇之毒!” 众人闻言又是大惊,亲眼见过钱悦儿替殷梨亭驱白头蛇之毒,众人对她自然深信不疑。只是最近频繁遇上各种稀奇古怪的蛇类。让众人心中惊骇不已。 钱悦儿皱眉道:“这种蛇身子细长,最长不过60寸,1-3斤重。白天躲藏在海边岩缝间休眠,夜上方才出没。喜食鳗鱼,它毒性极强,但蛇口细小,一般咬人后不至死命。这二个毒牙这般细小,应该还是一条幼蛇,反倒可虑。成蛇多次猎食注毒后毒性减弱,从未噬人的小蛇毒性反倒最强。” 唐见贤一生制毒,也不及钱悦儿的见识,佩服之余,心中疑窦顿生,这小子是何来历,精通医道便算了,怎么可能比我还要通晓毒理? 钱悦儿继续说道:“我判断是有人将鳗鱼骨悄悄放进石长老的袖中,才放出海蛇,海蛇遁味而来,潜入袖中。石长老不察,脱衣睡觉时惊动了这条蛇,蛇便从袖中窜出咬伤了石长老。” 岳成龙问道:“石长老被蛇咬后,为何不赶紧急救,反而睡得如此踏实安稳呢?” 唐见贤接口道:“海蛇与普通陆上的蛇不同,被海蛇咬过后无痛无肿,过了好几个时辰蛇毒才会发作。石长老可能因此才没有在意,上床睡去。睡梦之中毒性发作,他才这样一睡不醒。” 钱悦儿笑道:“唐掌门说得不错,被这种蛇咬后,甚至还有轻飘飘的陶醉感,一开始会舌头肿胀,吞咽困难,然后是全身肌肉僵直,同时心、肾受损,全身瘫痪。幸亏石长老有内功护住心脉,否则如今早已死去了。” 岳成龙大惊:“那么要怎样才能救活石长老呢?” 钱悦儿道:“海蛇属风毒型蛇,应当祛风止痉,疏风解毒。我先开一个方子请照方抓药给石长老服下,切记徐长卿一定要后下。水煎,每日服2—3次。” 要过纸笔,“刷刷刷”开好一个方子。唐见贤特地近前看她的药方,上写:半边莲30克,野菊花、龙胆草、制南星、川贝、香白芷、全蝎、防风、白附子各10克,徐长卿、青木香各12克,蝉衣、蜈蚣各6克,生大黄20克,生甘草5克。 岳成龙赶紧取出一小块碎银子,连同药方将交给一名七袋弟子吩咐照方抓药。充满期盼地看着钱悦儿:“这样便能解毒了吗?” 钱悦儿摇头道:“最终还是要抓住那条咬人的毒蛇才好!石长老中毒日久,毒性侵入已深,服药只能缓解毒性,却无法根除,恐怕要终身瘫痪,只有抓住那条蛇才有根本救治的办法。” 心中却在叹息,自己内力受损,已经不能再出手救人,否则油尽灯枯,会送了自己的性命。 岳成龙一惊:“已历半月,如今哪里去寻那条蛇?” 钱悦儿点头道:“确实不易,只能先服药再说,这条幼蛇也不难抓,它在水中才能灵动自由,在陆地上动作甚是迟缓,要往有水的地方去找它,看它的毒牙,这蛇应该不足5寸长,全身蓝色,有灰色条纹,尾如橹浆,头部椭圆。捉它之时务必小心,免得再为它所伤。” 岳成龙一一记下,传令下去在总舵范围内搜索灰蓝扁尾海蛇。众人离开石长老卧室,来到大厅之上。钱悦儿趁机与杨千城、华阳真人、唐见贤简短商议了几句。 杨千城见岳成龙回来,问道:“岳兄,黄长老父女又是如何失踪的呢?” 岳成龙叹了口气:“黄长老武功尽失,一向留在总舵替我处理事务,石长老病倒后,黄长老不得不暂代职责,为我奔波筹措年底红包事宜。第一天外出便再也没有回来,随行的丐帮弟子和黄姑娘俱是不知所踪。找到今日没有下落。” 华阳真人问道:“黄长老是在哪里失踪的呢?” 岳成龙答道:“丐帮在城中有几处田产宅院,有的是净衣弟子贡献,有的是丐帮传代产业,全部出租用来贴补帮中开支。丐帮人多底薄,这仅有一点产业到了年关也能有些进项来度年荒。黄长老是出去收租之时失踪的。具体在何处失踪就没有头绪了。” 唐见贤点头道:“峨嵋和唐门会帮助丐帮一同寻找他们的下落,你且说说是哪几处产业,也好寻得方便些。” 岳成龙点了点头,取出了一张地图,在上面画了几个圈,钱悦儿一看,城东九曲坊有一处,城南秦淮有二处,城西鱼市有一处,城北石城坊有一处。默默记在心中。 众人正在看图,一名七袋弟子奔进了议事大厅:“禀告帮主,净衣派弟子们掘开刘大、贺二的二具棺木,求见钱大侠,请他过去验尸。” 岳成龙吃了一惊,杨千城笑着将刚才进总舵遭围堵,钱悦儿说服净衣派开棺验尸之事说了,岳成龙感激不已,对众人拱手道:“多谢四位相助,我们一同前往吧!” 岳成龙和柳长老、鲁长老陪着杨千城一行来到外面,荒草乱坟堆中二个紧临的坟包已经被掘开,二名妇人掩面而泣,几名幼童抱膝而哭,正是二位苦主未亡人和子女。 岳成龙赶紧上前表示慰问:“刘大嫂、贺二嫂,我们今日一定要查出元凶,给二位兄弟一个交代,请二位节哀。” 二名妇人带着孩子一同行礼:“多谢岳帮主,请一定替我死去的相公主持公道!” 钱悦儿拱手道一声:“得罪!”跃下坟坑,挽起袖子细细检查起来。十二月末,新下过大雪,封存在棺中的二具尸体保存得不错,还未腐烂。 钱悦儿解开尸体身上的衣物,当胸赫然一个红色掌印,手脚与身上各处未见红色尸斑。 钱悦儿轻轻一跃,跳上平地,将手上裹的二块白麻布拆了下来:“二位,刘大和贺二死于当胸一掌,并非冻死。刚才我已经说过,如果是冻死的尸首,身上各处,特别是手脚部位一定会出现红色尸斑,而这二具尸身上都没有这一特征,面部也没有笑容。” 二位苦主俱是吃了一惊:“相公的尸首送回家后,我们替他清洗更衣时并没有发现这个掌印啊!” 钱悦儿轻轻一叹:“这一掌轻轻印上,瞬间震碎了二人心脏,掌力阴寒,造成了冻死的假象,在死后六个时辰内并不会显现出来,六后时辰后掌压的痕迹才会显出来,并且再不消褪。” 三名净衣派长老大惊:“那么是谁这般狠毒,要趁二人熟睡之机下手杀害,为什么只杀他们二人,却不杀同住破庙的污衣弟子?” 杨千城叹息道:“凶手并非与刘大和贺二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这样做,正是想挑起丐帮净衣、污衣两派的争斗与火拼,造成丐帮内乱。” 净衣派长老听到这里顿时赧颜,一齐向岳成龙请罪道:“属下该死,请帮主责罚!” 岳成龙摆摆手:“且查出真凶再说,三位长老不必过于自责。” 二名苦主带着孩子一齐跪下,向着众人不住磕头:“我家相公与人无冤无仇,却死于非命,他死得好冤,请帮主和各位大侠替他们作主哇,请一定将真凶绳之以法!”涕泪俱下。 岳成龙和杨千城一齐将眼光投向钱悦儿,顿时数百道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钱悦儿笑了一笑,看向柳长老和鲁长老:“麻烦二位长老将当日与刘大、贺二饮酒的十二名污衣弟子找来。凶手正是其中一人!”人群中顿时“嗡嗡”声起。 柳长老和鲁长老一惊:“钱大侠为何如此断定?” 钱悦儿正色道:“刘大、贺二不过是净衣派的普通弟子,素无仇家,连夜买了酒食慰问污衣弟子也未事先说明。二人死于非命只是凶手临时起意,想要造成净衣与污衣二派的火拼,所以凶手一定是潜伏在丐帮的内奸,嫌疑最大的当然是12名当事人。” 柳长老和鲁长老更惊,这就意味着污衣派中潜伏着奸细,无论真假,确实要查上一查才能放心,于是鲁长老赶紧起身赶往破庙去召集当事的12名污衣弟子。 半个时辰不到,鲁长老领着许多污衣弟子到来。钱悦儿仔细观察着污衣弟子的神色。看到总舵正在开棺验尸,许多人面露奇异之色,只有一人面露惊慌,身形突然向后一缩。 污衣弟子议论纷纷,柳长老喝道:“宋九,带事发当夜所有污衣弟子出列!” 宋九硬着头皮,点出了11名帮众,一齐站到了中间。钱悦儿笑道:“你们之中有谁会使寒冰神掌?” 污衣弟子面面相觑,一齐摇了摇头。钱悦儿笑道:“习寒冰神掌要修炼寒冰真经心法,乃是五岳剑派中嵩山剑派的绝学。你们之中有没有人曾经拜在嵩山门下?” 一边问一边目光犀利地盯着面前那12张面孔,污衣弟子们又是一齐摇了摇头。钱悦儿哈哈一笑:“既然都坚不吐实,那只有请岳帮主亲自出来试上一试了!” 11名弟子脸色坦然,只有一人眼神游移不离,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钱悦儿附耳向岳成龙说了两句,岳成龙径直走到那人面前,伸出了右掌搭上了他的脉门。 岳成龙曾与五岳剑派掌门嵩山程立雪交过手,对于寒冰真经自然熟识。他快如闪电地探手上去,一搭脉门送入一股纯阳内力。对方体内立即条件反射地弹出一股内力,岳成龙脸色一变,右手紧扣住他的手腕:“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实招来!” 那人脸色剧变,一翻左手手腕,右手劈出一记寒冰神掌,一道阴寒掌力瞬间朝岳成龙胸前撞到。企图借机脱身。 岳成龙大怒,右手加劲,汹涌的纯阳内功侵入那人体力,消蚀他的寒冰真经内力。左手一圈,一招貌似柔弱无力的“履霜冰至”接上这招寒冰神掌,钱悦儿知道这一招后着凌厉,赶紧提醒道:“岳兄,留活口!” 岳成龙得了提醒,将掌力卸下五成,单臂一扬,气劲大发,直撞向那人胸前。“降龙十八掌”威力强大,即便只有五成功力也是厉害非常,一声闷响,纯阳掌力冒出一股清烟,将寒冰神掌的阴寒气劲消蚀殆尽,实实印在他胸口,顿时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直跌落在二丈外。 钱悦儿跃了上去,搭上脉门检查了一下,人还活着,只是武功已经尽废,“降龙十八掌”正是“寒冰神掌”的克星,岳成龙侵入他体力的纯阳真气将“寒冰真经”内力消蚀几尽。印到胸口的掌力将最后二分“寒冰真经”阴寒内力拍散消融,经脉俱是大损,如今已成了个废人! 杨千城、华阳真人、唐见贤和柳长老、鲁长老俱是大出意外,内奸竟然是他?! 你道是谁?正是那引着杨千城一行去见柳长老和鲁长老的宋九。鲁长老心中的震惊有如翻江倒海。宋九入丐帮已经十年,为人义气,乐于助人,在帮众之中口碑不错,为人也机警,极会办事,因此逐步升到了七袋弟子的位置,是污衣派的得力干将,这样的人竟然是内奸?! 钱悦儿用手一捏他的腮帮,口中滚出一个腊丸来,他经脉受损来不及自尽,连枚腊丸也嚼不破。 钱悦儿将腊丸向杨千城亮了一亮,杨千城走上前来,沉声道:“你是天狼教的人!说,为什么要潜入丐帮?为什么会嵩山派的寒冰神掌?” 岳成龙跨上一步,捏住他的胸口,将他提起。丐帮众弟子厚厚一圈人墙都围拢了上来。岳成龙冷声道:“快说!” 宋九喉头被勒得发痛,咳了二声,虚弱地道:“我先拜入嵩山派当弟子,再投来丐帮,我的目的就是要挑动到你们鸡犬不宁,净衣派和污衣派斗起来固然好,丐帮和五岳剑派反目就更好了!”狠狠地盯了杨千城一眼:“既然被你看破,我功败垂成,无颜去见主公,就给我个痛快吧!” 二名苦主扑了上来,揪着他的衣物,双眼血红,不断地用拳头捶打他:“我家相公待你不薄,时常赠送衣食,你怎能起歹心害他!你猪狗不如!” 宋九此时方才面露惭色:“我确实对不起刘大和贺二,不过这也是他们此命当绝,不早不晚送上门来,我已经请大和尚超度过他们,地下相见我再向他们陪罪。” 钱悦儿走上前来:“你一定知道黄长老父女的下落,你说说看!”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回 鬼影幢幢 宋九哈哈大笑,并不答话自顾自引吭高歌起来,曲调苍凉而古朴,噪音浑厚而低沉,正是蒙古长调。钱悦儿在雪山生活多年,通晓蒙语,听出他唱的正是《思乡曲》,心中明白这也是一个蒙元后裔,是为了所谓复辟大业而隐姓埋名潜伏在丐帮之中。 宋九悲凉的歌声一时震住了众人,将他围在核心盯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宋九歌罢,突然朝刘大的墓碑冲去,事出突然,“篷”地一声,血光四溅,宋九身子已经跌落在坟坑内。天灵盖撞得粉碎,血污满面,白花花的脑髓溅在墓碑上和棺木上,已是死了! 众人惊呼一声,围上前去。岳成龙皱了皱眉:“宋九虽然是天狼教的奸细,还算节烈,是条汉子,将他尸身收敛找处地方葬了吧!” 丐帮众人见刘大、贺二之死因已经查明,内奸也已自尽,齐诵帮主英明,一齐谢过各位大侠。将宋九的尸首捞了上来,把刘大棺木和墓碑擦拭干净,将刘大和贺二重新埋好,按帮主旨意将宋九也刨坑埋了。安慰着二名未亡人和孩子们,一起离开。 杨千城等人的心情因为宋九的自尽而低落起来,这样一来黄长老的下落还是没有头绪。石长老的毒伤找不回灰蓝扁尾海蛇,仍然无法根治。丐帮的事情比别派都要棘手得多。 岳成龙向四人抱拳道:“多谢四位仗义出手,替丐帮解决这桩公案,查出内奸!” 唐见贤摇了摇头:“你丐帮还有内奸在,事情还未完!”钱悦儿亦附合地点了点头:“唐掌门所见正是!” 众人一惊,一齐看向二人。唐见贤道:“灰蓝扁尾海蛇出自滨海之地,应天不产此物,定是有人夹带进了丐帮总舵,浙江分舵嫌疑极大。请教一下岳帮主,浙江分舵弟子住在哪里?还在京城吗?” 岳成龙听了,思索了片刻,竟是忽略了这一层,外人无法出入丐帮总舵,别说将这罕有海蛇带进总舵,毒害石长老了!仔细一想,确实是浙江分舵那一瓮鳗鱼有古怪,送鳗鱼进来的分舵主和四名分舵堂主嫌疑最大。 岳成龙点头道:“为了执行盟主号令,丐帮正在沿江集结人马,浙江分舵舵主一行目前还在京城,浙江众弟子正在向京城行进。” 杨千城突然想起一事:“岳兄,我让汉中分舵舵主陈有德给你带来的书信,你收到了吗?” 岳成龙点头道:“收到了!”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前日刚刚收到。” 杨千城见到这封信,随即问道:“岳兄,这封信你收到时封印是否完好?” 岳成龙点了点头:“嗯,是完好的。” 杨千城道:“从书信中有无掉出什么东西?” 岳成龙微微诧异:“没有!” 杨千城与华阳真人和唐见贤交换了一下眼色,沉声道:“如此说来,是有人偷拆了我给你的书信,汉中分舵舵主陈有德有极大的嫌疑。” 原来杨千城与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当日在文房四宝店草拟书信之时,正要封口,唐见贤阻止道:“慢!”随手拔下一根雪白寿眉,递给杨千城:“千城,你将这个夹在书信中再折起来。” 杨千城师徒一愣,马上回过意来,敌暗我明,敌人在丐帮有无潜伏奸细还未可知,慎重一些终究是好的。便依言将白眉夹在书信中,再取峨嵋掌门令牌往火漆上盖去。 这样一来,就有了个双保险,偷拆书信之人注意了火漆封印,也不能留意到与纸张一样雪白的一根寿眉,除非与岳成龙一样武功上乘,飞花落叶俱纤毫明辨之人才能注意得到。 三人对陈有德早有怀疑,丐帮消息灵通,武当山离汉中极近,遇袭已经二日,连香客都知有异不再上山进香,丐帮怎能不知?会面时只告知三人天狼教山寨人去寨空,少林、武当和五岳剑派发现扑空,随即下山,其他未收到消息。 发现武当遇袭,殷六侠遭暗害时,三人已经疑窦大生,如今已可确证陈有德确实就是一名内奸。三人将情况一说,岳成龙心中大恨:想不到天狼教如此阴险,已经在帮内安插了许多内奸,竟然占据着丐帮高位,实在是丐帮的心腹大患! 岳成龙和杨千城等人俱感心惊:眼下丐帮从总舵到分舵都渗透许多奸细,甚至窃据分舵舵主高位,丐帮的情势危如累卵。 钱悦儿打破僵局,开口问道:“浙江分舵弟子住在哪里?他们送海鳗来的陶瓮还在吗?” 岳成龙道:“他们住在夫子庙附近一处闹鬼而荒废的宅院中,陶瓮还在。我将他们召进总舵如何?” 华阳真人摇了摇头:“不妥,内奸宋九身份暴露,触碑自尽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到了他们耳中,做贼心虚。你此时召他们前来,必然令他们生疑,可能做出狗急跳墙之事。只宜不动声色,暗中查访。” 众人听了一致赞同,为了保密,岳成龙亲自领四人到了一间充作厨房的石室中,在墙角见到了这口陶瓮。瓮不大,容量十斤的样子。钱悦儿测算了一下,此处离石长老的卧室不过四丈距离。 用脚拔了一下陶瓮,发现里面有东西,端来油灯在瓮口看了一看,闻到一股海水咸腥之气。心中顿时了然:“大家散开!离远些!” 众人不知她想做什么,闻言还是迅速退开,直退到石室门口。钱悦儿捧起陶瓮,移近厨房下水沟,小心地将瓮中海水往沟中倾倒,一边仔细盯着动静。 根据手感,测知水量已不超过一斤,钱悦儿大喊一声:“小心了!”将陶瓮高高举起,向地上狠狠一砸。 一声清脆响声过后,陶瓮碎裂,海水洒了一地,碎陶片间一条通体青蓝,间隔灰黑条纹的3寸小蛇笨拙地扭动起来,向油灯光亮处爬去。 钱悦儿挥出一枚银针,正中要害,小蛇扭动着在地上翻滚不停,渐渐不再动弹。众人都聚了上来,好奇地盯着小蛇看。 唐见贤奇道:“你怎么知道这蛇在瓮里?” 钱悦儿笑道:“我没料到这瓮海水还未倒掉,蛇的嗅觉奇佳,它的习性就是夜间回到海水中,此处离石长老卧房不远,它定是伤人后又回到海水中来。不过进了瓮却再也出不来了。” 众人又盯着陶瓮碎片看,看出了一些蹊跷,这陶瓮竟是特制夹层的,瓮底有一个小孔,距瓮底一寸处一层陶土将大瓮隔成了二层。 钱悦儿指着陶瓮道:“内奸先将小蛇自底部小孔放入,灌入海水,以木塞盖严,火漆封实。再将瓮放正,装入鳗鱼和海水。除了经手之人,外人很难发现其中机关。” 唐见贤点了点头:“到了总舵,帮忙将陶瓮放入厨房,偷偷打开塞子,小蛇密闭多时,暂时休眠。内奸将蛇取出,蛇在光亮处渐渐苏醒,他再趁机以鳗鱼骨诱使它进入石长老袖中。” 钱悦儿点头道:“唐掌门说得对,浙江分舵必有内奸!” 岳成龙奇道:“他为何不直接谋害于我,岂不爽快!为什么要害石长老?” 钱悦儿笑道:“你有降龙十八掌神功护体,六觉不同常人,且内力深厚,这条蛇的蛇毒还不足以伤到你。” 岳成龙恨道:“所以便将目标瞄准石长老,砍我左膀右臂。如今捉到了这条小蛇,怎样才能根治?” 钱悦儿将替殷梨亭疗毒之法说了,岳成龙会意,赶紧分头准备。一通折腾已经入夜,四人告辞,说定次日再来。 四人离开丐帮总舵,在街上常速而行。杨千城问道:“黄长老父女不知是否仍在人世,京城如此之大,全无头绪啊!” 钱悦儿答道:“丐帮产业城东九曲坊一处,城南秦淮二处,城西鱼市一处,城北石城坊一处。共有五处线索,明日请峨嵋和唐门弟子带上二人画像,兵分五路去查找一番,我派五名家丁跟随,他们认得路,自会引你们前往。” 华阳真人和唐掌门点头道:“只有如此了!” 钱悦儿思忖道:“有一件事倒要连夜去办。” 杨千城顿时会意:“你是想夜探住在夫子庙废宅中的浙江分舵?” 钱悦儿点了点头:“夫子庙寸土寸金,所以荒弃废宅并不难找,随便一问就能知晓,下毒暗害石长老的丐帮内奸还要赶紧追查,免得再生事端。” 三人一致赞同,便约定入夜后杨千城和钱悦儿一起行动。华阳真人和唐掌门安排明早分兵五路排查的人手。 再说天狼教秘密入住宝鼎山庄后,一直行动隐秘,潜伏不出。自天狼主公驾临,冷千秋根本无法脱身来见钱悦儿。 才交二更,杨千城便整束停当,一身利落夜行衣潜到钱悦儿的小院外,正要跃进院中去找她。只见二道黑影远远地从一丈五的院墙跃下,发力向七孔桥方向纵去。 杨千城赶紧隐身树后,心中思量道:“这二条黑影看来是准备去往天狼教暂住的宅院。天狼教又在图谋什么吗?” 背后被人拍了一拍,一股花香混合奶香的熟悉气息随之而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钱悦儿出来了。 杨千城赶紧将发现黑衣人的情况说了,二人当机立断,改向三奶奶那处老宅院而去。 杨、钱二人轻功极高,紧紧咬住二条黑影,前方二条黑影却一无所知。来到院门外,三长三短轻轻叩了几声,门悄悄地开了,二人一闪而入。 杨千城和钱悦儿就势一跃,飞过院子直落在主屋屋脊上。扒开瓦片,朝着缝隙里看。 二条黑影到了室内一齐拉下了面罩,杨千城一看,其中一人认识,正是丐帮汉中分舵的舵主陈有德。 二人一齐跪了下来,称颂道:“文成武德,威武神勇,智能通天,唯我天狼,主公千秋万万岁!” 天狼主公抬了抬手:“起身吧!赐座!” 二人受宠若惊:“多谢主公!”就在下首椅子上坐了。 天狼主公打量了二人一番,感叹道:“二位辛苦了,为了复兴大元,忍辱负重潜入丐帮,一晃就是十二年,精诚可嘉!” 二人赶紧起身道:“能为黄金家族效劳是我们蒙古人的荣耀,光复大元更是全体草原臣民的心愿。我们为了复兴大业,为了主公流血牺牲,在所不辞!” 天狼主公点点头:“我代表先父昭宗陛下,伟大的必力克图汗多谢二位!” 二人跪伏于地:“向伟大的必力克图汗致敬,向英明的主公殿下致敬!” 天狼主公恨恨道:“我那无能的脱古思贴木儿皇叔,趁父皇驾崩,我尚年幼,驱逐皇祖母完者忽都,篡夺了皇位,还要想要加害于我。幸亏父皇深谋远虑,在皇太子位置上就创建了天狼教,才给我留下了东山再起的家业。当年幸亏你们忠心护主,才救下我和皇祖母的性命,这份恩德我至今未忘!” 二人赶紧叩头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先皇对我们有知遇之恩,能够报答于万一,我们感到很荣幸。” 钱悦儿在雪山藏书洞博览群书,精读史籍,听到这里秀眉微蹙。如此说来,哥哥是被元昭宗派人所掳,认贼作父,与叔父元益宗争位失败后,被忠心部属救下元昭宗之母高丽奇皇后(蒙古名完者忽都)与尚在冲龄的他一起逃往疏勒南山天狼教基地,开始了依托天狼教、复兴蒙元的野心征程。原来早在十二年前天狼教已经开始渗透各大门派,真可谓苦心孤诣! 天狼主公起身相搀:“二位都是功臣,不必拘礼了。你们连夜赶来,必有缘故,丐帮情况如何?” 陈有德皱眉道:“今日丐帮出了大事,潜伏在丐帮总舵的哈萨尔自尽了,挑起丐帮内乱的事情败露,被逼问黄天宝父女下落,宁死不屈触碑升天了。” 另一人补充道:“武林盟主杨千城和峨嵋掌门、唐门掌门连同一个姓钱的小子一起当着岳成龙和丐帮弟子的面开棺验尸,查出了真相,哈萨尔武功被废,经脉大损,失手被擒,宁死不屈。唱着咱们蒙古人的长调寻了死。” 二人在屋顶上听了,才知宋九的蒙古真名叫哈萨尔,原来这批奸细都是扮作汉人的元人。 天狼主公带着惊怒重复了一遍:“你说是杨千城和峨嵋掌门、唐门掌门,还有一个姓钱的小子坏了我们的大事?!那小子是不是叫钱恺之?” 二人想了一想,陈有德道:“确实是叫这个名字。”天狼主公将右掌狠狠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又是她!本爵倒想放过她,与她前账勾销,现在看来还是妇人之仁。她不仁,休怪我不义!” 钱悦儿在屋顶上听得心中一阵绞痛,真是一个好哥哥!杨千城担心地看了看她的表情,将她的伤痛与悲哀尽数看在眼内,一阵心疼,悄悄地握住了她的左手以示支持和安慰。只觉她的手触手冰凉,想来她的心此刻更凉! 二人惊讶道:“主公认得那个钱恺之?” 天狼主公点点头,并不欲多谈,将话题岔开去:“那个石老头死了没有?” 杨千城眼生的那人道:“我们借口请帮主和总舵长老品尝东海鳗鱼将灰蓝扁尾海蛇偷偷带进总舵,以天蚕丝手套将它取出放在口袋中,趁着酒醉三分,将鳗鱼骨扔进石长老袖中,再将蛇放了出来。一切顺利,果然爬到了老头的袖里,他本来是深度昏迷,死期不远。也是那个钱恺之开了解毒药方,听说服药后今晚石长老已经睁开了眼睛。” 天狼主公更恼,“霍”地站了起来,作了几个深呼吸,才强忍怒气重新坐了下来:“现在有没有怀疑到你们?” 二人摇了摇头:“应该还没有!岳成龙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天狼主公点了点头:“那就好,最近不要再作任何动作,低调潜伏,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人齐声应诺:“主公英明,属下等遵命!” 天狼主公摆摆手:“那个黄天宝还是坚决不肯吐露黑风和黑石的下落?我天狼教容不下叛徒,叛教的人都要死!绝不能开先例,一定要从黄天宝父女口中得到黑风、黑石的消息,如果黄天宝再不肯招供,就当着他的面**他的宝贝干女儿!” 二人露出淫笑:“呵呵,主公高明!这样一来黄天宝肯定扛不住。” 杨、钱二人在屋顶上听得怒火中烧,原来黄天宝父女失踪是为了这个!一方面是为了斩断岳成龙的左膀右臂,另一方面是为了追查黑风、黑石的下落。天狼主公这个逼供方法未免太没人性、太歹毒了些! 有这样的哥哥,钱悦儿真是自觉无颜见人,心中正在痛苦不堪,手上一紧,抬头看去,对上杨千城鼓励与同情的深情目光,似乎在说:不要难过,我永远在你身边! 钱悦儿得了他无声的安慰,心中一暖,微微一笑。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救出黄长老父女,阻止悲剧发生,减轻哥哥的罪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回 闹鬼凶宅 天狼主公挥了挥手:“早些回去吧,看紧了黄氏父女,务必早些问出叛徒的下落。” 二人单膝下跪向他施礼道别,站起来躬身退出屋子,施展轻功离去。杨千城和钱悦儿不假思索,紧紧跟上。 二条黑影向着夫子庙奔去,杨、钱二人紧紧跟上,这里离宝鼎山庄不远,钱悦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黑影一直在夫子庙左拐右拐,跃进了一座大宅院。 宅门前的石狮子蒙上了一层厚厚蜘蛛网,门头的匾额也蒙了一层厚蛛网,以致看不清这座荒废的宅院属于谁家。 二条黑影一闪而没,杨千城、钱悦儿也轻轻跃进了宅院,只见后院中荒草过膝,鼠类横行。不时有几声夜枭的叫声在空寂的宅院中回响,整座宅院没有人迹,也不见灯光,二条黑影跃进院中后竟然凭空消失了! 杨千城与钱悦儿交换了一下错愕的眼神,以他们二人的轻功不可能把人追丢,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二条黑影怎么会消失不见的呢? 二人悄悄摸到黑影落地的方位,仔细观察。仍是没有什么发现,正在奇怪,一团团鬼火飘了起来,游荡在荒草顶端,色泽惨绿泛着冷光,像是一对对怪兽的阴惨绿眸,又像是一盏盏地府的灯笼,不着边际地飘荡着,令这所荒弃宅院平添鬼魅之气。 钱悦儿究竟是女流,虽然知道鬼火就是磷火,是从尸骸中分解出来的物质,还是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汗毛直竖,下意识地向杨千城身边靠了靠。 咽了一口唾沫,轻轻地道:“杨兄,这宅院地下肯定有古怪,应该是埋了好多尸首,这里肯定曾有凶案发生。”,院影一直向紧紧跟上,这里离宝鼎山庄不远,钱悦儿熟悉得不能再离群 杨千城轻声道:“这处闹鬼荒宅不过是障眼法,那二名丐帮内奸明明跳进院内,他们不怕鬼,就说明宅中并不闹鬼。” 钱悦儿点点头:“可是那二人究竟哪里去了,突然之间就没了!”一团鬼火向二人迎面飘来,有火无焰,发出莹莹的惨碧冷光。 借着鬼火的光亮,二人发现脚下泥地中有一个圆形突起,并不像是石子,倒像是一块金属。钱悦儿双眸看向杨千城:“莫非那二个内奸是钻进了地下?” 杨千城点了点头:“应该如此,否则怎么可能瞬间不见。”伸足一点,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口子,杨千城一拉钱悦儿立即向洞中跳下。 头顶机关顺着滑轨轻轻地合上,二人的身形直往下坠,赶紧提气控制下坠速度,避免发出声响惊动众贼。 终于落到实地,脚下软软,原来洞下铺了厚厚一层干草。二人携手向光亮处探去。谁也料不到,这座大宅的地下竟然也别有洞天,宽阔的地道四通八达,地上铺着青条石,四壁挖凿得四方平整,壁上插着松明火把,看得出建这地宫的人很是费了些心思,花了不少心血。 这地洞面积如此之大,迷宫一般,该去哪里找内奸的踪迹?二人不由犯了难。 随便选了一条东边的岔道走了进去,突然听得脚步声远远传来,二人轻轻一跃飞上洞顶,呈一字形伸直双手双脚紧贴洞顶撑住。二名丐帮弟子表情严肃地走了过去。 待人走过,二人轻轻落了下来,继续向前摸去,岔道旁一扇轻闭的木门吸引了二人的注意。杨千城轻轻地伸手推了一推,门竟应手而开,正要迈步进去,钱悦儿将他往后一拉,三支泛着蓝光的弩箭“嗖嗖”飞到,险险擦着鼻尖掠过。 杨千城对她微微一笑,无声地谢她及时提醒避过一道机关。钱悦儿望里看去,原来门内还是地道,心中叹了口气,进了这洞就到处是地道,还没有看见过什么房间。这处地道看来还暗布机关,凶险重重,与门外的机关有所不同,进还是不进? 她以目征询,杨千城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于是二人一同向前飞去。施展绝顶轻功,脚不触实地。在门外轻轻一点,身形直飞出七丈,衣袖一挥,木门在身后合上。 这里的地道比木门外的要宽上许多,二人飞出七丈,极势将竭,钱悦儿将目光向洞壁上一扫,杨千城会意,二人身形腾起,各出一足在洞壁上一点,又借势向前飞掠,如是再三,平安通过。 前方又出现一道紧闭的木门,上面有二枚兽环。二人轻轻落在门前,不及伸手去推,“轧轧轧”二人所站之处顿然下陷,吓得二人赶紧跃开,再慢上一些就要差点掉进这坑中,二人凑到洞边一瞧,地坑中寒光一片,竟然尖刀林立。 二人心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搞得皇陵一般机关重重、防范森严!”如今没有退路,只有向前。 门前已经没有立脚处,好在二人武功不凡。杨千城施展“峨嵋水上飘”掠过三丈宽的刀坑,中途转弯,飞起一脚踢向木门,与木门呈水平线落在坑边实地上。 木门纹丝未动,以杨千城的脚力竟然未能踢动这扇木门,那就说明这不是普通木头了,钱悦儿这才留神看了看,这扇暗红色的木门竟然不是上漆涂出来的,竟是世上最坚硬的木材——铁桦树制成,难怪杨千城踢它不动。 钱悦儿将木门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看来机关就在门口的兽环上,是用拉的还是拧的?往左拧还是往右拧?如果是用拧的,得拧几圈?门口下方就是尖刀阵,意味着提气施展轻功上前开机关,没有机会再三尝试,耽误的时间一长就要因为力竭势穷,自由落体掉进尖刀阵中死于非命。 钱悦儿不由紧张起来,隔着尖刀坑向杨千城看去,心中紧张思考着到底选哪一种?杨千城与她目光对上,见她表情紧张,轻轻一笑,虽然他不识铁桦木,也已经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轻声道:“钱兄弟,你说,我来做。放心!愚兄有把握。” 他虽这样说,钱悦儿心中仍是紧张,事关心上人的性命,哪里轻松得起来,挣扎了许久,艰难地道:“右转三圈。” 伸手卸下了腰间玉带,将缠绕在腰上的束腰白绫解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准备见势不妙及时将杨千城拉回来。 杨千城左足一蹬地,身形跃起,快如闪电地掠近木门,双手拉住兽环右转三圈,手上动作才完,身形已经开始下坠。钱悦儿眼明手快地挥出白绫,如同一条白蛇迅速缠上他的身子,使劲往回一收。 杨千城借势后撤,与钱悦儿并肩而立。没想到这随便一蒙竟然蒙对了,坚比金石的铁桦木门向内缓缓打开。 二人来不及惊喜,就在飞身跃进门内的时候,变故又生,从门内猝不及防地飞出二团火球,二人身在半空吓了一大跳,赶紧一人扒住铁桦木门的一边吊在门扇上,险险躲过。 若被这二团火球击中,肯定会顺势掉进门前尖刀坑中,实在是凶险万分。惊魂稍定的杨千城和钱悦儿手扒着木门转头向内望去。又是一道宽阔而深邃的走廊,怎么这许多过道,就是没有一间屋子呢?这样的机关还有多少?二人相视苦笑,轻轻跃下,尽量提气轻身防止再触动机关。 钱悦儿一看,这条走廊的地砖好生奇怪,外间都是青石地砖,这一间地砖或青或红杂乱无章地排列着,究竟是挑红砖地走,还是挑青砖地走? 狐疑地低头看向自己足下,二人愣了,钱悦儿往下一落正踩在一块红砖地上,杨千城不偏不倚正落在一块青砖地上,机关并没有发作,难道这砖地只是故弄玄虚? 钱悦儿定下心神,仔细观察这看似杂乱无章的地砖,渐渐看出了一些门道。红砖与青砖的间隔看似杂乱,实则有一定规律,一块与另一块之间恰好是一人的步距。 二种地砖夹杂着,但恰好各自排出一条离开走廊的通道。莫非就是要两人同时落脚,分别踩着青砖和红砖前进,才能保证不触动机关,平安通过? 钱悦儿不能确认这种想法,于是轻轻对杨千城说了自己的猜测,杨千城哈哈一笑:“试试无妨!来吧。” 伸出一条腿向下一块青砖迈去,钱悦儿赶紧跟上向下一块红砖迈去,二人同时抬腿、同时落地,配合默契地过了通道,不由大喜! 通道拐向右方又出现一条长长通道,地砖与刚才结构相同,钱悦儿不由焦躁起来,将设计这处地宫的人咒骂了一遍,机关重重,除了通道还是通道,连处像样的秘室和一点线索也看不到,偏又让人时时冒着死于非命的危险,实在是太可恶了! 杨千城迈腿落下,钱悦儿也赶快与他一同落足,平平安安地走到尽头,左边又出现一条通道,黑漆漆地看不清路径。二人站定,运足内力努力穿透黑暗向内望去。除了依稀可辨通道顶上有许多浓黑阴影以外,再无所见。 钱悦儿晃亮火折,与杨千城手牵着手向内掠去,火光惊醒了倒悬在屋顶上的团团黑影,瞬间飞了起来,直向二人扑落。 竟是小狗般大小,翼展半丈有余的巨型蝙蝠,不下千余只。挥舞着翅膀,发出“吱吱”叫声劈面飞来,这些蝙蝠指爪极其尖锐,灵巧地在空中旋转飞舞,凭借利爪向着二人发起了攻击,事如突然,二人吓了一跳。 赶紧背对而立,抽出长剑,施展起“游龙剑法”,剑气如虹,剑招凌厉。只是这种畜牲非常乖觉,总是能够灵巧回避,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一般,二人虽然将蝙蝠迫离身侧,却也伤不到它们。 钱悦儿急忙对杨千城道:“杨兄,蝙蝠口爪有毒,能传播疫症,小心不要被它所伤。” 杨千城点头道:“愚兄知道了,你有什么办法摆脱它们吗?” 钱悦儿皱眉道:“这么大的蝙蝠还是头一遭见,应该是以花果为食的琉球蝙蝠,怎么会到了中原,而且数量如此之多!我只知蝙蝠怕光怕火,不知道对它们有没有用。” 杨千城思索道:“会不会是有人豢养,特意放在地道之中?” 钱悦儿点头道:“有这个可能。这东西很是麻烦,要摆脱或者打到它都很不容易。我身边还有一些霹雳弹可以试上一试。” 言毕,掏出一粒霹雳弹向上弹去,玉珠剑挥起轻轻一击,空中顿时一阵爆响,霹雳弹裂了开来,溅出无数火星。巨型蝙蝠顿时“吱吱”怪叫起来,迅速趋避。 杨千城大喜:“钱兄弟,看来此法可行,我们快快离开此处。”伸手接过钱悦儿递来的霹雳弹。 二人如法施为,一路向空中施放霹雳弹,一边向通道尽头奔去。蝙蝠虽然畏惧火光,却也紧追不舍,如潮水般向二人扑来。 二人借着霹雳弹的火光奔到了通道尽头,却发现迎面一道石墙,没有出路,这条通道竟是一条死路!一回身,蝙蝠已经追到,二人一边挥剑削刺,一边发射霹雳弹。 钱悦儿只觉左脚脚后跟踩到一件异物,突然脚下一空,身形直坠下去,站在她身侧的杨千城也随之一同掉了下去。身子悬空,头顶上石板“轧轧”合上,一片漆黑。 杨千城紧紧握住钱悦儿的左手,二人努力提气减缓下坠之势,漆黑一片无法视物,只听“扑通”入水之声,二人立即意识到是掉进了水中,水极深,瞬间没顶。 杨千城心中一紧,他想到了钱悦儿三月前坠水之事,担心她在水中发生意外,赶紧伸臂划水,努力蹬踢,带着她直向水面上划去。 钱悦儿也立即划水,与他一同努力升上水面。但觉水势不但汹涌,而且暗流涌动,推动着二人直向前冲去,身子不由自主地水中载沉载浮。 杨千城分明感觉到大水裹挟着二人直向下方落去,有一种身在陡坡滑道被大水冲刷而下的下坠感。 水位突然降低,二人脚踏实地,借力一点,破水而出,深吸了一口气,施展绝顶轻功,在水面上轻微借力点踏飞掠,直向前方光亮处奔去。 面前出现几道水下闸口,难怪洞中水位降低,原来是从这处泄洪口排了出去。闸门上现出一个洞穴,从中透出光线。 二人提气在水面上一个点踏,向上纵起,在石闸口上借势再点,轻轻跃入洞穴。 一身水湿,好不狼狈。不知这鬼宅的机关秘道是谁设计的,若非二人武功超群,此刻应该被大水冲昏,成了秦淮河南门河道的一具浮尸了。 二人迈步向光亮之处走去。这处洞穴四四方方,壁上镶着夜明珠,照得四下大放光明,看布置像是一间厅堂。里面放着桌椅家具,造型古朴,没有过多赘饰,只将树根按其原貌稍加打磨而成。面向水道的一面以竹门竹窗相隔,二人一个鱼跃破窗而入,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轻手轻脚地向内摸去,里面又是一间石室,红毡铺地,一张雕花大床上铺着厚厚的熊皮。屋内还有一张梳头台,梳妆台上有一把玳瑁梳,一顶点缀许多黄金饰品的金貂帽,还有一付珊瑚、玛瑙、珠玉穿缀而成的额箍,几枝珊瑚、玳瑁点缀的银簪子。看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蒙古女人! 石室中无人,二人继续向前摸去,隐隐听到谈话之声,便停住脚步隐在暗处观察起来。里面原来是一间书房,四壁都是书架,放的却不全是书,还堆了许多羊皮卷和匣子。 一名年约六十许的蒙古贵妇人坐在书案前,对面坐着一名男子。蒙古贵妇人叹息一声:“我苟活到现在,终于见到了亲人,死也无憾了。” 这名男子只能见到背影,他躬身道:“侄儿没想到还能见到皇姑母,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老妇叹息一声:“国破家亡,我活着只是苟延残喘,希望能替皇弟守住这处中原基地,光复我大元,替驸马报仇。” 男子躬身谢道:“拔都贴木儿替父皇谢过皇姑母高义,待侄儿复国成功,一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旌表事迹,令万民景仰。” 老妇摇摇头:“我守着这座活坟墓苦度34年春秋,从年青妇人熬成了一个老太婆,没想过这些,只想为与城同亡的驸马报仇,只要你能将朱元璋和他的子孙都杀了,国仇家恨得报,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可以安心到地下去陪你的皇姑父。” 说到这里潸然泪下,年轻男子连忙起身安慰。杨千城和钱悦儿一直听那男人声音颇为耳熟,现在见他站了起来,二人顿时大吃一惊,原来这名男子正是天狼主公! 老妇止住悲声:“幸亏那苏图带来消息,我才知道皇侄你来到中原,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亲人一面,我真的很高兴。” 天狼主公点点头:“接到那苏图的消息,侄儿就连夜赶来与您见面,一直以为您已经不在人世,否则侄儿早就前来晋见了!” 老妇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皇弟后继有人,真让我高兴!我们姑侄初次见面,让皇姑母好好看看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回 国仇家恨 二人听到此时,明白过来。这里是元朝余孽一处秘密地下基地,而这名妇人就是元顺帝的公主,嫁给集庆达鲁花赤(元代官名,意即掌有实权的最高长官,直接向元帝负责,实权高于当地官员)达尼达思的那伦公主。 元顺帝至正十六年,朱元璋发动第三次对集庆府的攻城战,元朝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福寿督兵出战,毕竟寡不敌众,虽城中兵卒尽出,民兵自愿助守,仍然难挽颓势。城破之日,百司奔溃,福寿独据胡床坐凤凰台下,暂与城池共存亡,达鲁花赤兼驸马达尼达思和治书侍御史贺方与之一同遇难。朱元璋破城后,以集庆为根据地,称帝后改为应天府。 想不到那伦公主竟然活着,国破家亡的仇恨支持着她在地下生活了整整34年,为蒙元守着这处秘密基地,这无异于在朱明王朝的心脏扎下了一根钉子!杨千城与钱悦儿对视一眼,忧形于色。 天狼主公半蹲着,仰头看着那伦公主:“皇姑母,父皇在世常常念及,当年父皇还是皇太子时,逆贼孛罗帖木儿闯进大都意欲加害,幸亏您和姑父得到消息,助他提前逃离大都。才能在扩廓帖木儿(王保保)的帮助下召集将士勤王护驾,最终与皇祖父里应外合,一同铲除逆贼重回大都。称赞您功在大元社稷,是女中英豪。” 那伦公主被这番话引入到遥远的回忆中,脸上露出了微笑:“你父皇是很勇敢、很智慧的人,他是我们大元的希望,我是大元的公主,也是他的亲姐姐,帮助他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天狼主公点点头:“父皇确实是个高瞻远瞩之人,他经受了这次经验教训,感受到大元皇位争夺的残酷,这才在疏勒南山中秘密创建了天狼教,作为复兴基地。反贼朱元璋窃居大宝,父皇随着皇祖父逃离大都,远避大漠之后也没有停止经营。幸亏他的先见之明,在他驾崩后,脱古思贴木儿皇叔想要将我和皇祖母赶尽杀绝,我们才有了最后的容身之所。否则今天侄儿就见不到皇姑母了!” 那伦公主一惊,她与世隔绝已久,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急声追问道:“脱古思贴木儿想要杀害完者忽都太后和你吗?太过份了!” 天狼主公恨恨道:“嗯,母后没来得及逃出,为了掩护我和祖母出逃,挡住追兵,自杀身亡了!” 那伦公主听了叹息道:“想不到权皇后就这样送了命,她是个多么美丽温柔的高丽女子啊,你父皇很爱她,我也很喜欢她。” 天狼主公点点头:“母后的死,我一天也没有忘记,我们大元的仇,我也一天都没有忘记。这些年我和祖母努力发展天狼教,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我们光复大元在望了!” 那伦公主微笑道:“你说天狼教吗?真是个好名字!勇猛团结的狼群就是我们蒙古人的象征,大元的黄金家族是天下最尊贵的血统,天狼教,这个名字起得真好!” 二人隐在暗处,听到这里才明白了天狼教的渊源由来。嘿嘿,好个天狼教! 天狼主公踌躇满志地道:“皇祖母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打理天狼教的十年间向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都派出了卧底,甚至通过科举混进了大明朝廷。皇祖母、父皇和我,我们三代人的努力,到如今终于瓜熟蒂落,时机成熟了。我们要在武林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要在朱元璋的朝廷里也推波助澜,让他们窝里斗,斗到元气大伤,我们再出来收拾残局,一统天下!” 那伦公主激动地道一声:“好!我们黄金家族的家仇国恨要找姓朱的一笔笔清算,让那些背叛我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天狼主公阴狠地点头道:“不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们要他们血债血偿,阻止我们复兴大业的人,都要死!” 那伦纵声大笑:“驸马!达尼达思,你听到了吗?我们报仇的机会就要来了,我孤苦伶仃守住这座地宫终于有了价值!” 原来,自朱元璋开始攻城,足智多谋的福寿就预感到大元气数将尽,为了徐图后计,谋划未来,开始在达鲁花赤府第秘密挖凿这处地宫。一方面是考虑一旦城破后,可用来保护那伦公主不受明军的侮辱和伤害;另一方面是设下重重机关,保护集庆城中的巨额财富,地宫中还掩藏了大量的火器刀枪和粮草。留下这些,也就为大元的重振旗鼓准备了本钱。 为保住开凿地宫的秘密,许多工匠和知情人都被杀死,草草掩埋。城破之日,听说福寿和驸马已经为国殉节,那伦公主强忍悲痛将载有这一消息和驸马府地道秘密的书信飞鹰传书去往大都,就带着贴身侍女潜入了地宫。 待明军赶到,搜遍宅院,一通砍杀,遍寻不着那伦公主,只道在乱军中已经殒命。宅院充了公,资财没入官府。 这座宅院由于埋了许多尸体,鬼火粼粼,经常还有女鬼的哭泣声和骇人的大蝙蝠出没,进来的人都没有活着出去过,成了著名的鬼宅。久而久之,一直荒弃闲置了下来。 知道这一秘密的只有元朝皇室,混入丐帮成为汉中分舵舵主的陈有德正是那伦公主口中的那苏图,另一名卧底就是浙江分舵舵主毛得旺,蒙古真名巴尔思,这二人都是元昭宗帐下的怯薛歹(蒙古近卫军)。 救下元昭宗之母奇太后和年幼的天狼主公,进入疏勒南山后,就奉命潜伏到丐帮。此番得到主公东进的消息,根据指示开始活跃起来。浙江分舵先到,汉中分舵后达。进入京城后,他们依据天狼主公的旨意,入住这处凶宅,寻找宝藏下落。 此次一同来京的弟子都是陆续打入丐帮的天狼教教众,虽然持有地图,地宫的搜索工作仍然进行得非常缓慢。有不少莽撞的教众中了机关受伤,不幸折损二名。 所幸,今日入夜那伦公主的侍女到粮仓取米,正遇上了天狼教众按图索骥,一番对答下来,才知那伦公主尚在人世。赶紧报与头领那苏图知道。那苏图接报大喜过望,赶紧晋见了公主,一面又飞报天狼主公知道。 杨千城和钱悦儿进洞后在过道上遇到的两名丐帮弟子就是前往宝鼎山庄送信之人。就在二人勇闯机关水中挣扎之时,天狼主公已经赶到了。 里面姑侄相逢,为了复兴在望而欣喜,暗处杨千成和钱悦儿在暗暗着急,寻思着如何令天狼教的如意算盘鸡飞蛋打。 天狼主公安慰道:“皇姑母,有了忠肃卫国公(元朝追封)福寿和皇姑父留下的这批火药兵器与宝藏,我们就能在朱元璋的心脏狠狠插上一刀,大仇将报!” 那伦公主喜极而泣:“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世上,就为了等这一天,太好了!皇侄,你等等。”走到书架前,弯腰取出一口匣子,从中取出了一卷地图:“这就是福寿公亲笔设计图,上面有详细的出入之法和宝藏所在以及起出窍诀。” 天狼主公赶紧接过,纳入怀中:“多谢皇姑母!您跟随侄儿出洞去吧,我们的大业将成,您也该重见天日了!” 那伦惨然一笑:“这里就是我和驸马的家,我哪里也不去,死也要死在这里!” 天狼主公见劝不动,只得叹息而去:“既然如此,皇姑母请多多保重,侄儿下次再来给您请安!” 那伦点了点头:“皇侄一定要光复我大元,重振我黄金家族的声名,要给匡扶社稷,以身相殉的烈士们报仇!” 天狼主公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别:“侄儿记下了!”脚步声响走了出去。 那伦公主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缓缓地转过身向卧房走来。杨、钱二人突然跃了出来,那伦公主大吃一惊,不等她开口呼叫,钱悦儿已经出手如风点了她的“聋哑穴”。 她的眼中充满惊惧与恨意,心中暗道:“难道刚才和拔都贴木儿的对话都让他们听了去吗?” 钱悦儿皱眉道:“前朝公主殿下,刚才那个年轻人并不是你皇弟的儿子,他是个汉人,名叫钱恺之,你把宝图给了他,好像不太妥当哦!” 那伦一惊,眼中掠过了一丝疑虑和焦急,将信将疑地看着钱悦儿。杨千城也点了点头:“我们亲眼见到他与生父相认,他并不是你们黄金家族的血脉,把宝图交给他没关系吗?” 那伦的表情更加惊疑不定,苦于无法开口,心中寻思:“这是福寿和驸马舍弃生命保全的东西,是复兴大元的筹码。不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没有资格动用它!拔都贴木儿真的是汉人?” 钱悦儿笑道:“前朝公主,你在这里呆了34年,外面很多事情不知道。你这侄子才21岁,你从来没有见过他,怎么就相信他是你的侄子呢?” 杨千城道:“他充其量不过是你皇弟收养的汉人子弟,你不把藏宝图交给真正的黄金家族后人,比如在塞外王廷的亲兄弟脱古思贴木儿,怎么就给了他呢?” 钱悦儿大笑道:“你守了这宝藏34年,就是为了把它交给汉人,让他与另一个汉人争夺天下,你想要中兴的是大元还是大汉?” 那伦公主的老脸上现出痛苦表情,钱悦儿知道时候到了,将她的“聋哑穴”解开。那伦盯着二人道:“那苏图不会骗我的!” 钱悦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年集庆城破,百官尽去,只留下福寿、达尼达思和贺方与城同亡,事到如今,改朝换代,朱元璋已经当了快23年皇帝,还有多少人能够忠于旧主?” 那伦公主惊疑不定:“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进到我的寝宫?”她将二人上下打量一遍,看到二人仍然水湿的衣衫,恍然大悟:“你们是从暗河上来的,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杨千城笑道:“当然是有人带我们来的。” 那伦盯着二人问道:“是谁?拔都贴木儿?”二人摇了摇头。 那伦脸色变了一变:“那苏图和巴尔思?”二人笑着点了点头。那伦公主心中大惊,看来皇弟这二名怯薛歹果然当了叛徒,竟然把这二人汉人引到了地宫,把这样大的秘密都透露了出去。如此说来,拔都帖木儿的身份也很可疑! 钱悦儿察颜观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正色道:“我们对你的宝藏不感兴趣,对你那宝贝侄儿倒是很有兴趣,他一个汉人认贼作父,能够对你们蒙古人有多少忠心,究竟是篡夺天下的野心更大一些,还是对你皇弟的义父子之情更多一些?这一点我们很好奇。” 杨千城点头道:“你们的家务事,我们懒得管,今天跟着那苏图和巴尔思来见识过了这里,已经不虚此行。” 钱悦儿哈哈一笑:“机关设计得不错,花了不少心血和功夫,可惜有了地图一切全都白搭,四处畅行无阻。前朝公主,您老人家好好睡吧,我们走了!” 钱悦儿将纤指一伸,点了她的“酸麻穴”和“聋哑穴”,将她搬到床上,盖上被子。那伦大张着眼睛,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她作为。 心中惊悔交加,恨自己太过轻信,随便将宝图交了出去,想到丈夫和福寿、贺方的牺牲,越发悔恨难当,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可惜无法动弹与声张。 钱悦儿笑眯眯地与杨千城手牵手大摇大摆地出了门。门外又是长长的通道,二人不敢怠慢,施展轻功提气轻身,不敢踏实,偶尔在墙上轻轻一蹬就凌空翻滚起来。 通道左侧出现了一间石室,由一道石门封锁。二人提气轻身一跃上前,竟是找不到任何机关。杨千城正在猜疑,钱悦儿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向着地下指了一指。 杨千城低头一看,地上有一道凹槽,槽内有一丝干涸的血迹,大惑不解地看着钱悦儿,以目光征询。 钱悦儿轻轻地解释道:“我在玉珠峰藏书中看到过,有一种机关必须由直系后代的鲜血才能解开,莫非就是眼前这种?也就是说,只有拥有黄金家族血液的人才能打开。” 杨千城一惊:“如此说来,天狼主公提到的宝藏、兵器和火药都藏在这里面了?” 钱悦儿点点头:“如此慎重,那是一定的了。”心念一转,笑了:“我哥哥他是汉人,肯定无法解开机关。除非……” 杨千城头脑也极是灵便:“除非押着那伦公主来解开机关。” 钱悦儿微笑点头:“那伦一定会想到这一点的,她可能很快就要自寻短见。人一旦死了,流出来的就不是鲜血了,她要保护黄金家族的宝藏,只有这一条路了。” 二人正在说话,“当啷”一声,一个大铁笼当头罩下,速度极快,二人正蹲在地上对着凹槽议论,猝不及防就被关在了里头。原来站在洞门前,一定时间内没有黄金家族血液流入,就会触发洞外的机关。二人一时大意,着了道。 瞬间警铃大作,脚步声纷至沓来。杨千城急道:“我们必须马上出去,否则会被乱箭攒死在这里。”话音刚落,二边壁上各凹陷了四处,箭矢如雨般簇射而来。赶紧不住挥剑格挡。 钱悦儿叹息道:“杨兄,你真是乌鸦嘴!”这铁笼由拇指粗的玄铁条制成,普通的刀剑根本毫无办法,好在钱悦儿有一件神兵利器。赶紧抽出腰间软剑,身形飞起一边闪避乱箭,一边在铁笼上划了二剑。 玉珠剑果然削铁如泥,玄铁笼立即被切开了一个大口子,杨千城大喜,拉着钱悦儿立即翻身跃出,向着前方奔去。 迎面来了许多身着丐帮破衣烂衫的人,不由分说向着二人就砍。约有五十多人。二人心知这些都是混入丐帮的天狼教众,手下并不留情,施展“游龙剑法”砍削下去。 二人急于脱身上来就是天下雄浑无双,最高深莫测的“游龙剑法”,双剑合璧威力更是强大,一剑挥出,血光四溅,肢体纷飞,剑光到处兵器削断,鲜血喷涌,如入无人之境,脚下未曾停留,身后一片尸体。 过道土墙上满是鲜血,地上亦是血流成河,实在是剑招太过霸道,杀伤过重!二人心知在这遍布机关的地宫里停留得越久,越是危险,迅速纵身飞越,依旧提气轻身,借洞壁一蹬之力,向前飞掠。 转角拐入一条通道,石室大开,里面堆满了粮草,一袋袋堆垛着,在门外粗略一看不下万担,凤阳饥荒,丐帮生计艰难,二人不忍毁去。如飞一般掠过。 向着通道前方飞去,钱悦儿依旧伸足在洞壁一点,孰料洞壁竟然“轧轧轧”地活动了起来,二人大惊,赶紧飞身向前蹿去,无耐通道甚长,洞壁移动得却飞快,还有三分之一未过,二堵墙已经近到只有半丈间距。 杨千城大喝一声:“钱兄弟,快走,愚兄替你挡住!”伸臂将墙壁抵住,运起内功,向外一吐劲,登时将墙壁撑开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回 机关重重 钱悦儿大急,心念电转,咬咬牙,赶紧向前飞去,落到实地,立即抛出白绫将杨千城腰身缠绕起来,猛力一抽,口中轻呼道:“盘功易筋经!” 杨千城立即运功将身形缩成一枚肉球,钱悦儿运足全身内力使劲往外一带,“呯”地一声,两堵墙在杨千城身后一寸合上,将钱悦儿吓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因为紧张涨得绯红。 杨千城恢复身形,轻轻安慰道:“没事了,赶快离开此地!” 钱悦儿抹了一把汗,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身处一个空旷的石室之中,竟然没有出路,四下封闭,顿时高度警备起来。 杨千城四下打量,正在猜疑,石室四角的石板“轧轧”升起,“嗷嗷”声大作,吼声含威在空旷的石室中嗡嗡回响。从四角各扑出二只吊睛白额虎出来。 身披金黄黑斑毛皮,额上王字斑纹明晰可辨,身长丈许,金黄色的圆瞪虎目凶光毕露,虎牙狰狞,不紧不慢地从四面向二人靠近。喉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二人拔剑在手,背对而立,钱悦儿心虚气急,她自从武当山为殷梨亭驱除蛇毒后,内力一直未能恢复,刚才蝙蝠阵中和宝库外过道上勉强运起“游龙剑法”已经体力不支,适才猛力提气以白绫将杨千拽出又一次透支了内力。如今再也无法施展“游龙剑法”了。 本来面对再多的老虎她也是不惧,只是如今内力已竭,倒是可虑!如果有出路,倒可施展轻功避开,如今与8只猛虎困在十丈方圆的石室中,避无可避。如今连千年魔音也吹不得,内力也不能再用,岂不急煞人? 钱悦儿悄悄地掂四颗霹雳弹在手,盯着向自己逼近的四头老虎,凝神戒备。杨千城将内力蓄于剑尖,剑尖下垂,紧盯着目泛凶光的狰狞猛虎。 老虎在离二人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引颈咆哮,啸声刚落,不约而同地猛扑了过来。钱悦儿将身一纵,跃高二丈,纤手一扬,霹雳弹向下方飞射而去。 二人后背紧靠,钱悦儿一起身,杨千城立即反应过来,几乎与她同时将身纵起,8只猛虎扑了个空,收不住势几乎撞在一处。钱悦儿的霹雳弹已到,击在虎躯上顿时爆开,火星窜起,引燃了浓密的虎毛,顿时烧了起来。 疼得几头老虎“嗷嗷”直叫,就地翻滚。二人身形开始下坠,杨千城手中长剑运足内力,剑尖自右斜向下方点刺而出,剑尖寒芒点点,直颤向左方,划了一道下半圆,挽起漫天剑花,一式“龙游浅水”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猛虎头顶袭到。 钱悦儿左手一抖点点银毫向虎目射去。右手一剑“玉珠崩雪”剑尖旋转、越旋越大,从剑圈中不时刺出数剑,以精妙剑招向老虎刺去。这招快手剑对于内力要求不高,只要手腕灵活,挥出剑圈的同时突然穿刺,迅速抡圈绞旋即可。 杨千城这一招威力巨大,疾如闪电地刺中了五只猛虎,虎头与前爪顿时都受了剑伤。老虎筋骨奇佳,受了这点伤根本不在话下,反激起了它的凶性,猛跳怒吼着朝杨千城扑去。 钱悦儿银针奇准无比,立时射瞎了三只老虎的双眼,手中剑法虽然只有剑招没有剑气,但胜在玉珠剑削金断玉锋利无比,倒也刺中了老虎的肩骨和虎爪。 瞎了眼的老虎痛呼狂吼,疯狂地乱跳乱扑。二人赶紧跃向空中,杨千城左掌“金刚三昧掌”隔空劈下,右手剑招又出。 老虎虽然筋骨钢强,但也硬不过顽石,杨千城的劈空掌力表面绵柔,内里刚猛霸道,掌风正好印上一只老虎的头骨,顿时头骨粉碎栽倒在地。右手剑光到处血光飞溅,虎躯上皮开肉绽。 钱悦儿身在半空又是四枚霹雳弹,将老虎烧得“嗷嗷”狂吼,满地打滚。玉珠剑又已挥到,一剑刺入虎头,直没入柄。奋力拔起,挥剑又刺。 杨千城“金刚三昧掌”接连劈出,一掌击毙一只猛虎,剑招凌厉,将老虎削得体无完肤,鲜血四溅。钱悦儿借助轻功与玉珠剑之利,只凭精妙剑招与老虎周旋。幸好老虎身躯着火,虎目受伤,倒也有惊无险。 二人凭借超凡武功与8头猛虎较量,老虎虽凶恶,终不及二人手段厉害,一只只倒下。钱悦儿额上见汗,越发气急心慌起来,毕竟施展轻功与发射暗器也要消耗一些内力,她渐渐身形慢了下来。 一只老虎被杨千城剑光削刺多处流血,终于倒了下来,旁边钱悦儿一剑刺中一头老虎的虎头,努力拔剑。这头倒地的猛虎突然挣扎起来,大张虎口,舞着双爪向钱悦儿扑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钱悦儿猝不及防,赶紧施展“凌波腾云步”闪避。可惜内力不足,行动不够灵活,仍是被虎爪扑到了左臂,登时血流如注,钱悦儿疼得皱了皱眉,一枚霹雳弹向着大张的虎口弹了进去,登时在它口中爆开,炸得虎嘴稀烂。虎身向下重重摔了下去,挣扎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钱悦儿运指如风,封住了穴道,止住了流血,远远跃了开去。杨千城正在料理最后一只老虎,听到身后异响,心中着急,狠劈一掌将老虎毙于掌下,掠到钱悦儿身边:“钱兄弟,你怎么样?” 看着钱悦儿苍白的脸色,心中焦急,看到她手臂上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更是心疼无比,赶紧撕下衣襟上一块布,将她的左臂包扎了起来:“很疼吗?” 钱悦儿倒不是因为受伤失血而苍白,而是因为内力已竭、气力透支而晕眩。这些日子,她的内力只恢复了三成,这连番的紧张打斗已经耗尽,实是支持不住,才会被恶虎所伤。 她低声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从怀中掏出玉瓶,服下一丸“益气归元丹”,趺坐在地运气调息起来。 杨千城警惕地站在身侧为她护法,身遭是8具虎尸,身后是墙壁合起,绝处逃生的通道机关。这间石室除了四角掀起的四块石板再无出路。谁知道从这四个洞口还会不会蹿出猛兽! 看钱悦儿服药调息,杨千城就醒悟过来,钱兄弟这是内力损耗过剧,至今未愈。如今她又受了伤,如果还出不去,对她而言就有生命危险! 因为在重重机关面前,能够护得自己和她的周全,真的不能保证!杨千城强抑心中焦急,高度戒备,暗下决心豁出性命也要努力保护她。 这时四角四块石板又“轧轧轧”合上,地面突然从中间出现一条整齐的缝隙,“轧轧轧”直向二边分开,杨千城一惊,立即提起钱悦儿向后退去,直退到墙壁合起的通道前。杨千城贴墙而立,轻轻将保持趺坐姿态的钱悦儿放下。 “轰”地一声石室的地面完全向二边裂开,虎尸重重地跌到下面。杨千城向下一看,自己和钱悦儿就像身处悬崖边一般,面前深约五丈的一个大坑,坑中爬满了蛇蝎。虎尸一掉进去,就被黑压压的蛇蝎爬满。 蛇群蠕动间,隐约可见累累白骨,毒蛇就在骷髅头骨的眼窝中爬进钻出,一股扑鼻腥臭向上蒸腾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杨千城心中一惊,赶紧提住钱悦儿的后领,深怕她从入定中醒来,一个收势不住掉下去。 举目四望,十丈方圆的石室下面就是这个深坑,四周封闭,全无出路,心中叹道:“难道就要和钱兄弟被困在此处了吗?”保持着紧贴墙壁,一手提着钱悦儿后领的姿势,静等她调息出定。 不见天日,也不知进了这处地宫已经多久,杨千城不敢有一丝疏忽懈怠,凝神蓄势,脑中不断思索着脱身之法。 钱悦儿缓缓睁开了双眼,被杨千城提起,地面裂开她在入定中仍然略有所觉,此刻一睁眼看到面前的情形还是吃了一惊。 为了研习医术,她曾博览群书将前人对毒蛇的研究心得都翻阅熟记。但看书与实践是两回事,她终究是个女人,抓那条3寸小蛇都不敢生擒,用银针射死了才敢去拿。如今看到这许多毒蛇哪有不怕之理?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下打量后发现竟然没有出路,难道必须通过这毒蛇坑才能离开这里吗?她心中暗暗叫苦,缓缓地贴墙站了起来,用汗湿的小手去握杨千城的手,想要得到一些安慰。 杨千城触到她湿冷的掌心,知道她心中害怕,其实他也是头皮发麻,不过既然钱兄弟在害怕,他就只能故作泰然:“兄弟莫怕,为兄在此,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出去的。” 钱悦儿偏头看向他:“杨兄,你捉过蛇吗?你怕不怕?” 杨千城摇了摇头:“没有,在峨嵋山也看到过蛇,它们并不伤人,我们也不去伤害它们,用剑轻轻敲地,它们就自动躲开了。” 钱悦儿眼睛一亮,想起了丐帮的打狗阵法:“杨兄,你还记得岳兄施展过的打狗棒法吗?” 杨千城点头道:“记得一些。” 钱悦儿微微一笑:“武林大会那天,岳兄使过的棒法我全都记得。既然丐帮打狗阵法能够在五十年前驱退灵蛇毒君的蛇阵,我们也来试上一试,如何?” 杨千城顿时喜上眉梢:“好!” 钱悦儿伸手在怀中掏出一把燃烧弹与霹雳丸:“杨兄,我们一边发射燃烧弹和霹雳丸,一边运足内力以剑柄敲地,惊吓蛇群。能够平安通过,就尽量不要去伤了它们。这些畜牲通灵,报复心很强的!” 杨千城伸手接过,点头道:“且试上一试,如若不成,我们可以运轻功返回再思对策。” 钱悦儿点头道:“那我们这就试试吧!”杨千城口中称好,一手弹出一枚燃烧弹,直向坑中落去。 坑中群蛇畏惧火光,顿时骚乱起来,闪避开去,杨千城当先跃落,钱悦儿一横心也跟着跳了下去。 燃烧弹落地之处,半丈方圆内蛇群和毒蝎退避。杨千城和钱悦儿左手向前方弹射燃烧弹,右手灌注内力在地上敲击起来,果然震得蛇群肢体瘫软起来,忙不迭地四下驱避。 二人趁机施展轻功快步向前飞掠,就在快要到达另一头的时候,二人欣喜地看到出现了一个洞口,心中大喜,正要跃入。 “呼”地一声异响,一股浓烈腥气扑鼻而来,一条剪刀状开叉的长长红信已经先到了,钱悦儿和杨千城迅速向后跃开。 一条通体碧绿的巨蟒从洞中钻了出来。瞪着铜铃大的黄绿色巨眼,一线黑色瞳仁妖异地闪着寒光。足有十丈长,蛇身粗得如同一只水桶,“哧溜溜”地发出鳞片与地面的摩擦声,张开巨口,露出尖利的獠牙,蛇信一吐直蹿出半丈长,挺直半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人。 它一出现,群蛇都匍匐在地,向四角退去,连蝎子也乖乖地躲避起来。杨千城和钱悦儿仰头看着这个怪物,心知这就是蛇王了!这怪物挺直半身立起来竟有三人高,钱悦儿心中直发悚,它完全能够轻轻松松地自己和杨千城一口吞下。 蛇王阴森森地向前挪动着,杨千城和钱悦儿步步后退,脚后突然踢到一样东西。钱悦儿心中一动,应该就是刚才和杨千城发力狂奔时所经过的虎尸了。巨蟒吃饱后就不会再吃东西,有现成的老虎可以吃,不一定要吃活人吧? 蟒蛇长到这般大,应该是有人驯养的,野生的巨蟒很难活过二十年,钱悦儿打定主意,试试看这怪物通不通人性。 她轻轻绕过虎尸,运起真气对着巨蟒道:“蟒兄,你肚子饿了,对不对?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只是想离开这里,借条道走走,你不要生气。”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回响。 用脚踢了一踢虎尸:“我们帮你杀了这几只老虎,给你送了很多食物,你吃了它们,放我们俩过去,怎么样?” 蛇王依旧向前逼近,只是蛇信吐得没有那么频繁,气势缓和了不少。它确实是人类豢养的,对于人形动物较有好感。 它是被敲击地面的响声所震醒,所以很不愉快地扑了出来,见到有陌生人入侵感到愤怒,嗜血的本能升腾起来。 杨、钱二人一直后退,并没有反抗和危害它的意思,让它的戒心下降不少。蛇类虽听觉退化,但这宽大空旷的石室中产生的回音却能被它的皮肤敏锐接收到。被人类豢养了35年,以它冷血动物的智慧,虽然还是不能听懂人话,但喂食的时候常说的词汇它还是记住了。 它正是那伦公主养的宠物,那伦每次来喂它时,总是说:“绿龙,你饿了吧,吃吧!” 它现在确实是肚子饿了,钱悦儿吃了一堆,它听不懂,只听懂“饿了”、“吃”这三个字,见到钱悦儿踢了踢虎尸,它明白这是给他准备的食物。 于是加快游动几步,巨口一张,毫不犹豫地把一头虎尸给囫囵吞了下去。虎头、虎肩、虎身、虎臀、虎爪,一只一丈多长的大老虎瞬间就被它给吞了下去。 杨千城和钱悦儿见了心中大骇,仰头看着虎尸顺着蛇身一尺尺往下挪动,局部的膨胀一尺尺在蛇身下降,看得汗毛直竖。 钱悦儿心想,这怪物果然略通人性,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它果然是人豢养的不错,那伦一直住在这处地宫中,莫非这就是那伦养的宝贝? 想到这里,她笑了一笑:“呵呵,蟒兄,你还饿不饿,这里还有老虎,吃吧!”一边偏头看向旁边,又伸脚踢了一踢。 巨蟒老实不客气,游过去又是一口吞下,钱悦儿指点着它连吞了五具虎尸,足足3000多斤肉将它喂得全身鼓胀起来。 钱悦儿看着它越来越迟缓的动作,心中暗喜,这一顿它吃了下去,整整一个星期消化不完,饱得快到喉咙口,想吃二人也吃不下了。 巨蟒身体内容纳着五头老虎的重量加上自身的份量,简直游动都成了困难,眸中凶光消散,开始犯困,铜铃大的巨眼开始微闭起来。 钱悦儿看了看杨千城,微微一笑。杨千城没想到这样容易就摆平了这个怪物,心中也在惊喜,对着钱悦儿暗暗点头。 钱悦儿试探地上前一步:“蟒兄,困了吧,睡吧,睡醒了那伦公主就来看你了。” 听到“那伦”二字,巨蟒的头抬了一抬,四下张望了一番。钱悦儿更加肯定它就是那伦豢养的宠物。巨蟒张望一番没有发现那伦的身影,似乎有些失望,身子一伏,盘了起来,轻轻地将巨大的头颅搁在蛇身上。蛇眼微闭了起来。 二人轻轻走近,它并没有反应,直到接近它巨大蛇头,它还是不作反应,吃得太多,实在太困了。 钱悦儿胆子大了起来,轻轻一跃,爬上它的蛇头,伸手轻抚它:“睡吧、睡吧!”巨蟒好像很享受,两只铜铃大眼完全闭了起来。当年它还是条幼蟒的时候,那伦经常把它横在膝上,抚着它玩,所以钱悦儿的抚摸让它很舒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回 顺利脱身 约摸一盏茶功夫,钱悦儿对杨千城使了个眼色,二人施展轻功如离弦之箭向洞口奔去。巨蟒睡着,群蛇在蛇王面前不敢妄动,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二人轻功绝佳,触地无声,完全没有惊醒这条怪物,就逃进洞中。洞内白骨累累,既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还有许多巨蟒的排泄物。二人晃亮火折拼命向前飞奔。 地形缓缓向上,二人奔到出口,又是一座大厅,前路被一道石门切断。二人深怕惊醒巨蟒,让它追来,以钱悦儿如今的体质,硬拼的话哪里能够蟒口逃生? 二人施展轻功来到门前,用力去推,完全推不动,看来又是一处机关,只不知开关在哪里。心中着急,耐着性子仔细摸索。 杨千城注意到了门边的粗若儿臂的铁链,莫非这是道千斤闸,用铁链拉动才会开的吗?只是有人拉门才会开的话,只能出去一人,另一人怎么办?拉闸门的震动不小,一定会惊醒蛇王,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面面相觑,钱悦儿把设计机关的福寿给诅咒了千万遍,把他的祖宗也问候了个遍,不过终究要想个办法才成。 一直被困在这里不是办法,丐帮和整个江湖要出大乱子,而且巨蟒肚里的食物总有消化完的一天,绝对不能留在这里!多一刻都不行!想起那些冰凉滑腻的蛇,钱悦儿就直起鸡皮疙瘩。 杨千城的想法和钱悦儿相同,只是犯愁怎样不惊动巨蟒又能一起逃出去,眉头打了个大结。 杨千城突然想起了刚才触动合墙机关的一幕,一拍脑袋:“唉,我真傻!钱兄弟,劳烦你来拉动这千斤闸,愚兄先出去,再托起石门,你趁机迅速逃出,为兄等你出来再松手,不就行了?” 钱悦儿一听,大喜:“杨兄,你比我还聪明,佩服、佩服!” 二人商议停当,就依计行事,钱悦儿催动内力,咬牙奋力拉动千斤闸,只求在最短时间内将闸门升起。 杨千城早已候在门边,门开半丈,他就团身跃了出去,单膝跪地双手托起千斤闸,口中大喝:“来!” 钱悦儿迅速松手,施展轻功向门口掠去,一个翻滚跃了出来。“哧溜溜”之声在洞中回响起来,在空旷的石室大厅中放大,二人脸色一变:“蛇王来了!” 这千斤闸沉重无比,足有千钧之重,杨千城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想撤手时才发现很是困难,只要一卸力,就会被沉重石门压成肉饼。 巨蟒的蛇头已经出现在大厅洞口,长长蛇信和怒睁的双目已经清晰可见,二人紧张万分,再慢一步杨千城就要被巨蟒活活绞死,或者被千斤闸压得粉身碎骨,这可如何是好?! 钱悦儿一咬牙,抛出束腰白绫,灵蛇一般卷住杨千城的身躯,运足体力最后一丝真气:“起!” 杨千城与她心意相通,在白绫卷上腰间的一刻,运气向上一顶,钱悦儿的一抽之力已到,拉着他迅速向后飞出。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千斤石闸迅速合上,蛇王凶残暴怒的妖异双眸在二人面前半丈之地定格消失。 石闸合上得刚刚好,恰好把蛇王和二人之间隔开来。杨千城惊魂稍定,抹了一把冷汗。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钱悦儿唇边沁出一丝鲜血来。她借“益气归元丹”之助调息后刚刚恢复的一点内力又已用尽。 拉动石闸费去不少,最后这用尽全身气力的一抽,令她被惯性撞到了石壁上,护体真气不足,震动了心脉,已是造成了内伤。 杨千城心疼无比:“钱兄弟,为了救我,你伤了自己,这是何苦?!” 钱悦儿伸手拭去唇角鲜血,虚弱地一笑:“你为了我,何尝不是准备牺牲自己?你不能看我死,我也同样不能!” 杨千城心中一阵感动,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她赠的“益气归元丹”,赶紧取出一粒喂到她口中,柔声道:“不要说话!只管运功调息,我背你出去。” 石门后传来沉闷的敲击声,钱悦儿脸色大变:“不好,蛇王发怒了,想要打碎石门追出来,我们快跑!” 杨千城迅速蹲声,用钱悦儿的白绫将她绑在自己身上,施展轻功向外奔去,原来千斤闸外面就是当初遇到二名丐帮弟子,二人跃上洞顶潜伏之处,杨千城心中安慰,离洞口已是不远了!钱兄弟,我们终于可以安全逃出去了! 钱悦儿被他背在身上,靠着他温暖宽厚的后背,心中又感动又幸福,将脸贴在他背上,默默调息催开药力。 杨千城施展轻功,迅速奔出岔道,奔入主通道,向着洞口飞奔而去。站在干草堆上,深吸一口气,如离弦之箭直纵上一丈五,若不是背着钱悦儿,他可以跃得更高些。足尖在洞壁上一点借势又飞上一丈五,左手一推,玄铁盖板滑向一边,右手往洞外一攀,平平安安地落到实地。 杨千城这才发现天已大亮,原来二人在地宫中已经消耗了整整三、四个时辰。钱悦儿左臂被虎爪所伤,身体又受了内伤,他不敢怠慢,轻轻一跃,幸好鬼宅周围行人不多,他落地又轻,没有惊动路人。 行人熙熙攘攘,他不便施展轻功,只有背着钱悦儿在大路上奔跑起来,直奔宝鼎山庄。 宝鼎山庄两名招牌势力眼家丁睡眼惺松地打开府门,整理衣冠,站在门前。杨千城一路狂奔而来,带起一股风声,远远地向二人挥手:“让开、让开!” 二人闻言赶紧闪避,见到杨千城肩头上还有一颗脑袋,正是大少爷!脸色苍白,双目微闭,最稀奇的是这二个人都穿着一件上下扎紧袖口、裤管的短打黑衣,这身装扮在大街上狂奔,真的够醒目! 杨千城风一般地从大门奔了进去,二人只觉得面上、身上一凉,对视了一眼:“昨天你有看见少爷和杨大爷出去过吗?” 另一人茫然地摇了摇头:“看来少爷还生病了。这二人大晚上不睡觉,穿这身出去折腾,能不着凉吗?” 福伯正从宅院中踱出来,下人住的院子和主子的不同,他没有遇上狂奔而去的杨千城,只听到二个下人在议论主子,心头不悦地咳了二声,上去给他们一人一颗毛栗子。 打得二人蹲下身,捂着脑袋呼痛。福伯生气地教训道:“你们二个没规矩的东西,少爷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二名家丁捂着脑袋委屈地道:“福伯,是刚才杨大爷背着大少爷飞奔着回家,少爷好像病了!” 福伯一惊:“真的?!那得赶紧告诉老爷去。”拨转身快步向钱神通的院子奔去。 杨千城背着钱悦儿向着她住的小院飞奔,也不等开门,直接纵身一跃跳进院墙,把正在院中扫地的荔枝吓了一大跳。 定神一看,就发现了杨千城背上面色苍白的钱悦儿,一声惊呼,将扫箒一扔:“小……”立即省悟失言,改口道:“大少爷,你怎么了?!” 钱悦儿虚弱一笑:“小李子,去打一盆清水来。不要声张!” 荔枝赶紧遵命去井台打水。杨千城背着钱悦儿径直奔进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她的卧房。花瓶中插着绿梅,吐露着幽香。 他将白绫解开,扶着她睡到床上,就打开衣柜翻找起来。钱悦儿微微坐起,半靠着问道:“杨兄,你要做什么?” 杨千城回头看了她一眼:“等下清洗过伤口,要替你上金创药,换一身干净衣服,你也好休息啊!” 听他想帮自己换衣服,钱悦儿急了:“杨兄,这是下人的粗活,有小李子帮我就可以了!” 杨千城不假思索道:“自家兄弟,你又是为了我才受的内伤,我想照顾你,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些。” 钱悦儿大急:“杨兄,你也累了一晚了,消耗不少,傍晚还要去丐帮,你早些回去睡一觉,补充一下体力才是正经。” 杨千城自顾自在衣柜中翻拣:“不行,要等你睡了,我才走,否则我不放心!”挑了一件雪白锦缎棉夹袍:“就穿这个吧,你穿白色最帅了!” 这时荔枝进来了,她聪明伶俐,看到小姐一脸为难,杨千城拿着一套衣服往她身上比划,就知道要糟糕,连忙将水盆往桌上一搁走上前来:“杨公子,你这是要抢小李子我的饭碗了,我领着钱府的薪饷,每天巴巴等着就是伺候少爷,你把活都抢了,我白领薪饷,心里过意不去,会苦恼一天的,你不是害了我吗?” 钱悦儿对荔枝递去一道感激的目光,顺势道:“是啊,小李子照顾得我很好,你就放心吧!” 杨千城内心挣扎了一下,只得让步道:“至少让我替你上了金创药再走。” 钱悦儿只得点了点头。荔枝端着水盆走到床边,找来一把剪刀,剪开了左臂已被五道爪痕撕裂的袖管,倒吸了一口冷气。 整条上臂的皮肉被利爪割开,肌肉向外掀开着,虽然不再流血,但袖管上都是硬硬粘粘的凝血,中间一道,深可见骨。荔枝心疼得扭转脸,不敢再看。 杨千城更是心疼得脸上肌肉都抽搐起来,细心地用干净细棉布蘸水将伤口擦拭清洁干净。又掏出金创药想要抹上。 钱悦儿强忍痛楚,阻止道:“慢,用这个替我缝上,好得快些!”从怀中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盒,递给杨千城。吩咐荔枝道:“小李子,点蜡烛,拿一些白酒来。” 荔枝赶紧去取来,放在床边小几上,杨千城将盒子打开,里面是针线,线不是寻常丝线,是特制的羊肠线。钱悦儿看着杨千城:“先倒酒消毒伤口,再用火烤了银针,替我缝合。” 杨千城依言照做,钱悦儿伤处受到酒精刺激,疼得紧咬唇瓣,杨千城心疼不已,拿着针哪里下得了手?钱悦儿叹口气,伸出手:“那我自己来!” 杨千城将手向后一缩,咬咬牙:“我来!”往钱兄弟雪白细嫩的胳膊上扎针,怎么下得了手?狠狠心缝了起来,生怕弄疼她,下手飞快,高度集中精神,竟觉得拿这根小小银针比举剑还要费力,好不容易将伤口都缝合了,已是汗透重衣。 荔枝皱着眉,苦着脸,半睁半闭眼终于看到缝完,长出了一口气,取一块手巾,替杨千城和钱悦儿擦了冷汗。 对杨千城道谢:“多谢杨公子,辛苦了,早点回去歇息吧,我会好好照顾我们少爷,请不要担心!” 杨千城对钱悦儿点点头:“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正在这时,得了消息的钱神通赶来了,“呯”地一声推开门:“我儿,你病了吗?” 钱悦儿一惊,生怕老父看到受伤会心痛,赶紧滑进被窝,一边对杨千城递眼色。立即将双眼紧闭了起来。是赶紧去取来,放在床边小几上,杨千城将盒子打开,里面是针线,钱不 杨千城心知钱悦儿这是要他帮自己说谎,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去:“钱伯父,钱兄弟没事,我们昨夜一起到梅花山上去看梅花、赏日出,他一夜没睡而已,现在他已经睡着了。” 钱父悬起的心放了下来,走到床边,鼻子耸了耸:“怎么你们还喝酒了吗?” 荔枝赶紧用布将铜盆盖起,那里面一盆血水,手向后一抓,将扁盒抓在了手心里:“老爷,少爷睡了一会了,杨公子也准备回房去睡,您不要担心,少爷好得很!”一边端着铜盆往外走。 钱神通看着女儿的睡容,不疑有他,频频点头:“没事就好!” 荔枝将血水泼在树下,将铜盆放在井台上,吓得抹了一把汗,替小姐遮遮掩掩地过日子,总有一天心脏病发,太险了! 杨千城劝道:“伯父,您老还要巡铺,您就去忙吧,我们会好好照顾钱兄弟的。” 钱神通满意地看着杨千城,拍拍他的肩膀笑了起来:“年轻人,踏实可靠,好哇!”一面从床边起身向门外走去。 杨千城松了口气,躬身道:“谢伯父夸奖,千城不敢当,您慢走!”起身送到门边。 钱神通带着福伯向院门外走去:“是哪个蠢才说少爷病了?吓了老夫一跳。” 福伯躬身点头道:“是阿福的不是,听风是雨,惊动了老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荔枝在院门边相送。待人走远,荔枝拍着胸口直呼:“好险!”对着杨千城躬身施礼:“多谢杨公子,您受累了,赶紧回吧。” 杨千城回头看了看钱悦儿,又看向荔枝:“那就辛苦你了,小李子,请好好照顾你家少爷。”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荔枝赶紧闩上院门,跑进房间,合上门:“小姐,你想吓死我呀?受这么重的伤回来,又要在杨公子面前遮掩你的身份,又要在老爷面前遮掩你受伤,还要经常遮掩你夜里溜出去的事情,我快要疯了!” 一面取过杨千城选的锦袍搭在床架上,一面给钱悦儿上金创药,再用细棉布一层层包扎起来,取出一套干净中衣替钱悦儿换上。将扁盒递到她手上:“小姐,你收好吧,我看这杨公子很喜欢你,比周王爷还要疼你!” 钱悦儿脸上一红:“何以见得?” 荔枝诡笑一声:“你是当事者迷,他一个大男人明明从来没有拿过针线,拿针的样子笨手笨脚地,倒把你的伤口缝得整整齐齐,动作又快,下手又轻,分明是很紧张你!还有你要他替你说谎,他眼睛都不眨地就替你撒谎骗了老爷,根本就是你指东、他往东,你说西、他往西,将来成了亲,一定是个二十四孝相公。”言毕咂咂嘴。 钱悦儿俏脸一红,赶紧岔开:“少贫嘴,帮我穿外袍。”荔枝取过搭在架上的衣服替她穿,钱悦儿的手臂受伤,颇有不便。荔枝端详着她,又笑开了:“就穿这个吧,你穿白色最帅了!” 模仿着杨千城的口气和表情一本正经地学了一遍,又哈哈笑了一阵:“会帮女人挑衣服的男人很稀罕的,小姐,你捡到宝了。” 钱悦儿被她取笑了半天,终于羞恼了,跳下地来作势要追打她。荔枝逃到圆桌边,隔着桌子伸出右手来:“慢着,杨公子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的,你要是不好好休息,绷裂了伤口,我可担待不起。小姐,你不要冲动,安静地坐下。” 钱悦儿鼓着腮帮,狠狠瞪了她一眼,果然乖乖坐了下来。荔枝赶紧跑出门去:“我去替你吩咐厨房炖点大枣、红豆之类的补血甜点来,小姐你该休息就休息,该打坐就打坐,我去去就来。” 钱悦儿想到有伤有身,不敢怠慢,赶紧服了师门灵药,在床上盘膝调息起来。真气运行七个周天,感觉胸口的阻滞好了许多,赶紧继续运息疗伤。 此时,天狼主公已经接到了鬼宅地宫被挑的消息。他天亮前刚刚与那伦公主会过面,携带着地宫图纸回到宝鼎山庄。不过二个时辰,又传来了地宫被挑,教众被杀的消息。气得他额上青筋暴跳,咆哮道:“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什么人会知道这个地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回 失手被擒 最令天狼主公愤怒和郁闷的是,闯进地宫的敌人是男是女,有多少人都不清楚。因为见过敌人的教众都被杀死了! 卧底成为丐帮汉中分舵舵主的那苏图和实施毒杀石长老计划的巴尔思,在天狼主公与那伦公主会面后护送他离开,随后折向了关押黄长老父女的秘密所在。 待二人带着剩余教众返回地宫,这才发现尸横遍地,机关遭到破坏。那条巨蟒正在猛烈敲击千斤闸,将众人吓得不轻,赶紧飞报给天狼主公知晓。 前来报信的巴尔思摇头道:“禀主公,我们真的不知,留守地宫的教众都被杀了!” 天狼主公问道:“那伦皇姑母怎么样?没有受伤吗?” 巴尔思摇摇头:“那伦公主在卧房中睡觉,很安稳。她的侍女也安好。” 天狼主公奇怪道:“为什么教众都死了,姑母和侍女都安好呢?” 巴尔思躬身答道:“公主很早就上床睡了,她的侍女们在厨房准备喂养绿龙和猛虎的食料,正好避开了事发场所。幸亏那二位嬷嬷,才制住了暴怒的绿龙,否则就要敲碎千斤闸爬出来了。”说到这里,他心中仍然在后怕。 天狼主公恨恨地捏碎了一只细瓷杯:“这么说,我们连敌人是谁都没有看到,就吃了大亏。你们要加强守卫,防止敌人再度来犯。” 巴尔思躬身应诺。天狼主公摆了摆手:“赶快回去吧,不要暴露了行迹,注意打探丐帮的消息,还有一定要从黄天宝父女口中得到黑风、黑石两个叛徒的下落!” 巴尔思躬身倒退着离开了正屋,跃过院墙,借着花木假山的掩护向着院墙摸去。 天色已经大亮,他想要掩藏行迹相当不易。荔枝从厨房出来正往小院走去,转出小径就看到前面假山后藏着一个穿着破衣的乞丐。顿时放声尖叫了起来:“来人啊!园子有个偷东西的乞丐,快来人呐!” 虽然身着男装,她可是货声价实的女人,声线尖锐高亢,这一嗓子惊动了许多人,花匠拿着修剪花卉的大铁剪,打扫庭院的家丁举着扫把,在清洗衣被的仆妇举着洗衣棒槌,厨子提着菜刀都赶来了,连在画舫轮值的家丁也挥舞着船桨上了岸循声追了过来。钱府的仆役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人多势众,阵势倒也颇为吓人。 巴尔思咧了咧嘴,正想脚底抹油,赶快溜走。面前突然从天而降落下三个人来,一个道士,一个寿星佬,一个美丽少女,正是华阳真人、唐见贤祖孙。 他们和杨千城住在一进小院中,昨夜杨千城和钱悦儿夜探鬼宅,他们久等不归,都操心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才见杨千城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回来。 众人都心疼他,唐心瑶殷勤地准备了热乎乎的洗澡水劝他先洗个澡,吃点东西再睡。杨千城谢过就进房间泡澡去了。 三人正等在大厅,想要趁他早餐时探问昨夜的经历。钱悦儿隔夜安排好的五名家丁就来小院报到了,三人只得和家丁一同离开小院。准备同去客栈将弟子们召出来,依计兵分五路搜索黄氏父女的消息。 刚跨出院门,就听见荔枝的尖声大叫,三人立即提气飞纵而来,及时赶到,将巴尔思堵个正着。 巴尔思不识三人厉害,脚下一个错步,想要施展轻功赶紧逃离。唐心瑶一声轻叱,一式“满天花雨”漫天银针同袭周身64处穴道。 把巴尔思吓了一大跳,赶紧将打狗棒挥舞得泼水不进,想要将她的银针格挡开。唐门的银针哪里是说躲就能躲过的?挡住了飞向面门和胸腹的,没有躲过攻向下盘的,三枚银针分别插中了“足三里”、“下巨虚”、“三阴交”,唐门银针有毒,他立即头晕眼花起来,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意识模糊之际,就听到寿星佬在说:“这丐帮弟子为何要偷偷潜进宝鼎山庄?”华阳真人捋须道:“既然庄中家丁说他意图行窃,那就交给岳帮主处置吧!”唐心瑶俯下身来看着他,用纤手指点着:“蟊贼,你死定了!” 巴尔思心中连呼冤枉,彻底晕了过去。钱府仆役这时都赶了过来,一边向三人道谢,一边就要拿着棍棒、扫把痛扁他一顿。 华阳真人一皱眉,屈指道:“无量天尊,看他身上并无赃物,想必行窃未成,请各位把他交给我们处置如何?我们要把他带到丐帮,让他们帮主帮规责罚。” 荔枝自然认得三人,赶紧排开人群,站到中间:“各位大叔、大婶、兄弟们,我们就听了这位老神仙的话吧,就当积德行善。”大少爷的红人发话了,大家也没话说,都议论着离开了。 荔枝向三人行了礼,赶紧回小院去了。五名家丁这会喘着粗气终于追了上来,唐心瑶正在嫌巴尔思肮脏,不肯触碰,又不能让爷爷和华阳真人来搬动他,见了五人大喜过望,纤手一招:“来来来,五位大哥,帮我把这臭乞丐拎到我们的院子里。晚上我们就把他交给他们乞丐头儿去狠狠地处罚一顿。” 五名家丁得了钱悦儿指示,负责给他们引路,一切全听他们吩咐,所以手脚麻利地把巴尔思架了起来,返回院子,推开门,把人扔在地上,拍拍手就要离开。 沐浴完毕的杨千城走了出来,他当然也听到了荔枝的尖声大嗓,所以急急穿衣出来,正见五名家丁推门扔进一个人来,赶紧伸手唤道:“五名大哥,慢走,这人是谁?” 家丁答道:“是潜进庄里想偷东西的乞丐,道长他们说先扔这,晚上交给乞丐头儿去处置。” 杨千城点点头:“哦!多谢五位大哥,辛苦了!”家丁一齐摆手道不用谢,退了出去,跑去大门口和三人会合。 杨千城蹲下身来,扳过他的脸,打量了起来,这一看,吃了一惊:“这不是昨夜在天狼主公房中见到的浙江分舵舵主吗?他怎么又会出现在宝鼎山庄?” 低头看到那三根毒针,唇边噙起一朵微笑:“遇到唐心瑶算你倒霉,如此甚好,得来全不费功夫,就在你身上追究黄氏父女的下落!” 天狼教自然也听到了荔枝这一嗓子,不能公然出来相救,眼睁睁在门缝里看着巴尔思被钱府家丁架走,隔得太远,自然听不清巴尔思的下落。急急向内报去:“禀告主公,巴尔思被钱府家丁捉了!” 天狼主公皱眉道:“胡说,巴尔思武功高强,区区家丁就能把他捉了?” 杀手赶紧补充道:“主公恕罪,是卑职没有说清楚,是一个老道、一个少女、一个像寿星佬一样的老头,三个人把他抓了,让钱府家丁把他架走了!” 天狼主公“霍”地起身:“你说什么?如此说来她竟然把峨嵋和唐门的人都招到家里来住了!” 他心中大恨:好个钱悦儿,你天生就是来和我作对的,三番五次坏了我的好事,竟然把峨嵋的杨千城、华阳真人和唐门祖孙两个都弄到宝鼎山庄来住。如此说来,这宝鼎山庄是不能再住,与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容易走漏行迹,风险太大! 他在屋内踱起步来:巴尔思被他们抓走会怎么样?我带着天狼教属下住在宝鼎山庄的事情,钱悦儿有没有说出去?如果唐门用卑鄙毒药逼供巴尔思,他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供出来?不,不会,巴尔思是父皇的怯薛歹,是大元数一数二的好汉。不对,唐门内奸曾经说过,唐门的毒药霸道无比,能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刑讯逼供的方法匪疑所思,万一巴尔思扛不住怎么办…… 天狼主公在屋内踱来踱去,内心越来越不安,他沉声喝道:“外面有没有人?” “地”字杀手首领黑虎闪身而入,躬身道:“主公,您召唤卑职有何吩咐?” 天狼主公阴鸷地命令道:“带人去救出巴尔思,注意隐藏行迹,如果救不出来,就灭口,叛徒格杀勿论,明白吗?这件事一定要办妥,不能出任何纰漏!” 黑虎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卑职明白!”躬身施礼后倒退出屋外,点了几名身手最利落的杀手,准备等午饭时宝鼎山庄与街市行人稀少之时行动。 杨千城将毒发昏迷的巴尔思提进杂物房,带上门,他不懂解毒之法,既然无法逼供,只得先放着,自顾自回房休息。 钱悦儿服药后运功疗伤,物我两忘。荔枝悄悄探头一看,怕惊动她,又悄悄走了出去,将院门落锁,自回房中。 钱悦儿直入定了二个时辰才醒来,荔枝托着腮坐在桌边看着她,见她醒来赶紧揭开盖布:“小姐,现在午时二刻了,我等了你一刻时了,饭菜都凉了,我刚给你热过,快吃吧!” 将大漆盘上的饭菜和汤羹都端到了桌上,钱悦儿一边吃饭,她一边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小姐,今天我们抓了一个潜进府里偷东西的乞丐。那位唐姑娘好厉害的,唰地撒一把银针,就把人给制住了……”连说带比划,说得眉飞色舞。 钱悦儿狐疑道:“有乞丐潜进府里偷东西?”荔枝拼命点头:“我从厨房出来转到小道上就看见他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石后面,我就喊了一嗓子,把大伙都引出来了。老道长和唐老先生、唐姑娘从天而降,威风得不得了!” 钱悦儿筷子顿时停了下来,庄中地形她熟悉无比,如此说来,这名乞丐是在三奶奶宅院不远的地方被发现的,莫非,是潜入丐帮的卧底偷偷进庄来与天狼主公会面,失手被擒? 她笑道:“荔枝,这事你办得不错啊!现在那贼人在哪里?” 荔枝听到夸奖很高兴:“唐姑娘差五名家丁送到他们住的小院去了。说要晚上带到丐帮,交给他们帮主处罚。” 钱悦儿追问一句:“还有其他人知道这贼乞丐的去处吗?” 荔枝笑着摇摇手:“大家都先散了,我最后一个走,才见着的。” 钱悦儿大喜,草草用罢饭,就往杨千城一行人住的小院而去。杨千城见她前来,赶紧迎上:“兄弟,你身体可好些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钱悦儿轻轻一笑:“听说抓了天狼教的人,我特地来看看。” 杨千城引着钱悦一起到了杂物房,钱悦儿检查一番巴尔思的症状,不过是中了普通的晕麻药。对杨千城笑道:“一碗绿豆汤即可灌醒。” 钱悦儿出门吩咐家丁端来一碗绿豆汤,灌了下去,巴尔思果然悠悠醒转,游目四顾,看着面前二个陌生年青人:“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 钱悦儿笑道:“你来宝鼎山庄做什么?你又是什么人?” 巴尔思顿时想了起来。听这年轻人这样说,看来我此刻仍然身在宝鼎山庄,要尽快脱身才好,要是被带到岳帮主面前就很难解释了! 杨千城见他目光闪烁,知道他正在寻思脱身之法,冷笑道:“如今你是来得去不得,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妄动!” 钱悦儿笑道:“你离开此处,就有性命之忧!” 巴尔思一惊:“此话怎讲?” 钱悦儿哈哈一笑:“你是在你们主公所住的院落不远处被擒,而且是落到了唐门的手里,以你对主公的了解,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巴尔思这才知道早上的小姑娘是唐门的人,怪不得暗器手法这样高明,而且令自己立即就被放倒。口中狡辩道:“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什么主公?” 钱悦儿一边用手拔掉仍然扎在他穴位上的银针,一边气定神闲地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自己心中清楚。唐门毒药药性极强,现在你只是恢复了意识,你的腿还是不听使唤的,不信你试上一试!” 巴尔思闻言试图挪动一下腿脚,却全然没有反映,好像这二条腿并不属于他一样,这一惊非同小可。钱悦儿笑道:“我没有骗你吧?你想让这二条腿重新动起来,必须得到唐门的独门解药。” 巴尔思心中又惊又怒,骂道:“用毒药暗器伤人真是卑鄙无耻!” 杨千城笑道:“你是第一天在江湖上混吗?唐门已有640年历史,赖以成名的就是毒药暗器,招惹上唐门的人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钱悦儿好整以暇地恐吓道:“你骂也没用,我们不是唐门的人,所以只能救醒你,其他的就没办法了,不过奉劝你,见到唐老爷子和唐姑娘的时候最好嘴巴放干净一些,否则你会死得很惨!肠穿肚烂、七孔流血、全身流脓、皮肤溃烂或者烂手烂脚都是有可能的哦!” 巴尔思果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你们是谁,想把我怎么样?!” 杨千城当然看出他色厉内荏,笑道:“不想把你怎么样,你们想从黄长老父女嘴里得到黑风和黑石的下落,我们呢,只是想从你嘴里得到黄长老父女的下落。你识实务一点,痛快招了,也好少吃苦头。” 巴尔思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富贵不能移、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们休想!” 钱悦儿哈哈一笑:“果然是条硬汉子!”鼓了鼓掌,笑容一敛:“你想尽忠主公,可惜你们主公却未必领情,你终究要死得糊里糊涂!” 巴尔思表情有一丝迷惑,钱悦儿盯着他的双眼道:“你们主公容不下叛徒,为了追查黑风、黑石的下落不惜大费周折抓住黄氏父女,绞尽脑汁要寻出他们的下落。你以为他能容得下你吗?” 巴尔思已经大略意会到了钱悦儿的意思,仍然嘴硬道:“我并没有叛教!” 钱悦儿大笑道:“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你在他眼皮底下被唐门抓走,他会放心吗?唐门的刑讯手段与用毒手法之下,根本没有人能够保守秘密,不等你死在唐门的手下,已经先被你们主公灭了口!” 巴尔思听到这里悚然一惊!钱悦儿正色道:“今天峨嵋和唐门弟子已经去丐帮各处产业搜寻蛛丝马迹,你们能确定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线索留下吗?只要他们找到黄氏父女,不管你有没有叛教,已经坐实了一个叛徒之名!” 杨千城接口道:“我敬重你是条硬汉,提醒你一下,就算你现在逃出去也没有用了,你们主公绝对没法相信你。相反,只要离开这里,你就有性命之忧!” 钱悦儿点头道:“以他对待黑风、黑石这件事,你就可以看到自己的下场。我可以确定,现在天狼教已是在到处追寻你的下落,准备杀人灭口。” 巴尔思低眉不语,心念电转,他当然知道钱悦儿所说不错,主公驭下甚严,疑心颇重,将复兴大业放在首位,为了保住天狼教的秘密定然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来派人取了自己的性命! 心中不觉悲苦莫名,回想前尘旧事,这条蒙古铁汉不觉淌下了热泪:他不怕死!但怕被冤枉,为大元奉献了一生,难道就要背负着叛徒的罪名而死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回 恩怨纠缠 巴尔思的思绪飘远到了26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年轻英武的蒙古武士,出身名门世家前程无量的世袭怯薛歹。 怯薛是蒙古人最荣耀的称号。成吉思汗时期的怯薛(近卫军)不但是大汗斡耳朵(大汗金帐)的那可儿(服役侍从),也号称大中军﹐是蒙古最大、最精锐的部队。入元后怯薛歹成为皇帝和诸王的近侍大官,即使出任朝廷官员后,仍然入值宫廷服役。朝廷官员以怯薛出身最为显贵,怯薛成为元朝高级军政官员的最主要来源。怯薛歹作官﹐通常由怯薛长官推举﹐皇帝直接任命﹐不需要经过中书省议奏﹐称为“别里哥选”。 那年,年仅18岁,意气风发的巴尔思被选入皇太子怯薛,没过多久,大将军孛罗帖木儿发动政变,攻进大都意欲杀害皇太子,企图另立新太子来达到控制元顺帝和未来的新君,把持朝政的目的。 巴尔思和许多怯薛兄弟一起舍生忘死地保卫着皇太子(后来的元昭宗)爱猷识理答腊逃出大都,一路上被追杀,死了不少兄弟。在这样的困境下,大家都没有变节,忠心耿耿地追随着皇太子投奔镇守山西的扩廓贴木儿。太子在扩廓的支持下,召集各省地方军队反攻孛罗,最终与大都的元顺帝合力铲除了孛罗。 仅仅过了四年安稳日子,1368年,明将徐达攻克了大都,元顺帝携着皇太子,舍下了妃嫔宫人撤往上都,大元灭亡。忧愤交加的元顺帝二年后就一命归西,皇太子终于即位当了皇帝,可惜大元已经屈居漠北,不同往日。 皇位的争夺依旧无止无休,由皇太子怯薛升为皇帝怯薛不过八年,又为了保护主子的母亲和幼子逃出上都,开始了远离亲人,被朝廷通缉的艰辛岁月。 此后为了助幼主光复大元,奉太后之命开始了长达12年的卧底生涯。 堂堂大汗怯薛放弃一切,隐姓埋名去当了最卑微、最肮脏的乞丐,受尽白眼。战战兢兢,唯恐暴露身份。 在明人眼中,他是元狗、是前朝余孽;在北元政权眼中,他是重罪通缉犯人,是追随失败者的丧家犬。这种既被异类仇恨又被同族唾弃的悲凉和沧桑,有谁能懂?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不过为了守住对故主的一个“义”字,为了守住当臣下的忠烈气节。 可是这血泪交缠的一切都要通通被抹煞掉吗?一生忠义就要背负着叛徒之名死去吗?不!不可以! 巴尔思睁大血红的双眼看着杨千城和钱悦儿:“即便是主公派人来取我的性命,我也不能告诉你们!头可断、血可流,就算出了这个门就要死,我也不能背叛主公。” 杨千城和钱悦儿心中暗赞。钱悦儿点头道:“你确实是条好汉!可惜跟错了人,做错了事,只怕你死得不得其所,一片愚忠却不得善终!” 杨千城伸指点了他的“聋哑穴”,抱一抱拳:“杨某敬你是条汉子,你先委屈一会,等唐姑娘回来就让她替你解毒。你对不起的是丐帮兄弟,应该交由你们岳帮主来惩治。” 巴尔思的脸上略现惭色与惊慌,杨千城说得没错!他对得起故主,却对不起丐帮,要送他回丐帮,他终究是心虚和惭愧的。 杨千城与钱悦儿回到厅堂上,钱悦儿叹了口气:“杨兄,想不到巴尔思这样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为天狼教卖命,黄长老父女的下落只有等你师父他们回来,看看有没有收获了。不过我真的很担心,怕我们去得晚了,黄姑娘……” 杨千城当然知道她是担心,黄芷兰会被天狼教教众糟蹋,虽然他心中也在担心,只能劝慰道:“眼下担心也是无用,只能祈祷吉人自有天相,黄姑娘能够化险为夷。但愿师父他们能够有所发现。” 早上华阳真人、唐见贤和唐心瑶去到客栈召集峨嵋和唐门弟子。正是科举之年,客栈人满为患。好在宝鼎山庄面子大,虽然住得分散了些,总算1500弟子都顺利住了店,房间是住得拥挤了一些,总好过隆冬露宿街头。 三人昨夜商议过,要召齐所有弟子,太过奔波费事,另外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怀疑,只能挑选精干队伍小范围地进行。于是带着五名家丁直奔“昌隆客栈”,这家客栈设施条件最好,所以安排了二派高级弟子住宿。 华阳真人亲自将7名弟子和15名办事老成、武功过硬的第三代弟子唤了出来,唐见贤也挑了20名好手出来。连同钱府5名家丁和华阳真人、唐家祖孙正好凑了50人。 分了五组,有意将唐门弟子与峨嵋弟子打乱编在一起,以取长补短,各由一名家丁引路奔赴五个去处。唐见贤祖孙带了一队,华阳真人也亲自带了一队,其余3队分别交给了峨嵋四弟子雷霄汉、九弟子殷野风、唐门三代高手唐清远。 华阳真人负责城东九曲坊,丐帮那处产业不过是个小小店面,租给一对夫妇开了豆腐坊,年关将近,买卖倒很是兴隆。为免引人注目一行人分散开来,沿着街巷仔细观察,只有家丁陪着华阳真人同行。 店铺临街安着柜台,老板娘麻利地切豆腐、过秤、收钱,老板则在后头磨豆腐,点豆卤,门前排了一长溜队伍等着买豆腐、豆浆、素几、百叶。 这妇人不过三十余岁,风韵犹存,人夸“豆腐西施”,老板是个驼子个头极矮,与婆娘相映成趣。为此主顾里还有不少男客,想趁着找钱递货的时候揩油,吃吃豆腐。 老板娘好像已经习惯,被人趁机摸了小手不恼也不喜,一脸淡然,麻利地干活,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华阳真人一双锐目对着店铺周围细细打量,黄长老是带着黄芷兰和几名丐帮弟子一同失踪的,如果是被人掳去,不可能不发生搏斗,一定会在附近遗留下一些打斗痕迹,武功尽废的黄长老也不可能束手就擒无所作为,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但是绝不可能全无痕迹。黄长老腿脚不太方便,一直拄着根拐杖,要把一个残废人掳走并不容易,不准备轿子,至少也要准备一辆牛、马拉的大车。 九曲坊有好多人家,峨嵋和唐门弟子正在四散打听,有没有在半月前见到过一名瘸左腿的老乞丐由一位年轻美貌的姑娘扶着来过此处。被问到的百姓一概摇头摆手都说未见。 弟子们向华阳真人做手势报告这一消息。华阳真人心中思忖,也许是在前往这里的路上,或者前往下一处产业的路上被掳,这都是有可能的。既然来了,首先要把这里彻查一番,直到能够排除九曲坊被劫的可能性。 于是以“传音入秘”向8名同行的峨嵋、唐门弟子下令,仔细查找墙角、街边线索,不要错漏。 杨千城和钱悦儿审罢巴尔思,正在院中等候华阳真人和唐氏祖孙归来,院门一响,二人不由喜上眉梢,一齐站了起来。 却见进来五个人,当先的正是朱橚,后面跟着李鹤年、宁东海,最后面跟着黑风、黑石。 杨千城和钱悦儿见到朱橚不觉失望,等到见了黑风、黑石立即双眉紧锁,忧形于色:“天狼教正在竭力追杀这二人,他们怎么此刻造访?现在天狼主公就在宝鼎山庄内,要是发现了黑风和黑石,那还了得?!” 朱橚是何等人,将这二人的神色一丝不漏地看在眼里,心中不悦,口中打了个哈哈:“钱少庄主,我先到了你院中,听小李子说你在这里,才特意找来,怎么,看到本王很失望吗?” 钱悦儿赶紧解释:“我们正在这里等华阳真人和唐掌门祖孙,听到门响,以为是他们到了。并非不欢迎殿下!” 杨千城赶紧起身迎上前去:“草民参见殿下,什么风把殿下吹来,真让人喜出望外。” 朱橚心中醋意大发,轻哼道:“你们的表情哪里是喜出望外?双眉紧锁分明是嫌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杨千城一听,心中叹气,看来周王是误会了,这误会不解释还不行了。于是向着黑风、黑石看了一眼,对朱橚道:“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朱橚心中奇怪,也回头看了黑风和黑石一眼,心中猜度:“莫非与这二人有关?”便跟着杨千城一同走到堂上,坐了下来。 钱悦儿和杨千城将脑袋凑近了,小声将黄长老父女因为黑风、黑石被抓,此刻下落不明,天狼主公为了逼供准备令属下**黄芷兰,逼黄天宝就范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朱橚一听脸色大变,不由偏头向站在远处的黑风、黑石又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那么你们现在有什么对策,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杨千城和钱悦儿点点头,杨千城道:“家师和唐老先生祖孙一早出门,召集门下分兵五路查找黄氏父女下落,不知眼下进展如何?有没有什么收获?我们正因此在引颈期盼,等他们回来。” 钱悦儿补充道:“殿下,这下你明白了吧!我们并不是嫌你来得不是时候,相反,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朱橚奇道:“此话怎讲?” 钱悦儿向杨千城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受伤的左臂,杨千城会意:“殿下,草民等发现了一处元朝余孽的地宫,其中隐藏有大量金宝、火器、兵刃与粮草。” 朱橚一听脸色大变,这危及他朱姓江山的事情,他自然高度重视,当下催促二人细细道来。 钱悦儿抢先道:“我们追踪丐帮内奸到了夫子庙一座宅院,以我二人的轻功本不该将人追丢,但偏偏追进院内就失去了二人的踪迹,细细搜索之下,发现了一座地宫。” 杨千城心知她是想隐瞒天狼主公就是亲哥哥,并且现在天狼教众人都住在宝鼎山庄之事,便跟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将昨夜所见所闻,所历之事都说了一遍。 听得朱橚耸然动容,一拍桌案道:“岂有此理,本王这就回宫向父皇禀报此事,派兵将这座地宫给荡平了!” 钱悦儿赶紧阻止:“殿下,且慢,那万担粮食一定要顺利起出来,不可毁去,安徽大灾,百姓饱馑,丐帮百万弟子年荒无处求乞,殿下一定要慎重。至于里面的金宝、火器、兵刃,本就是元狗搜刮民脂民膏所得,理当全数起获归于官库。还有重要一条,那条巨蟒一定要想法除去,免得逃了出来,荼毒生灵!” 杨千城亦劝道:“那地宫内机关重重,冒然闯入,只会损兵折将,白白牺牲。以大量火药夷为平地倒是不难,只可惜了里面许多米粮财物。另外,只怕炸那怪物不死,反让它逃出来祸害百姓。” 朱橚这才冷静了下来,细细一想,二人说得有道理!有万担粮食来救济灾民朝廷自然轻松不少。那些金银宝藏和火器、兵刃俱是可用之物,平白毁了确实可惜。只是拿那条看守地宫的巨蟒如何处置?实在为难! 杨千城当然看出了他的为难,赶紧抱拳道:“殿下如要进兵元孽地宫,草民愿为先锋!” 钱悦儿点头道:“天狼主公一时半会,也无法在京师重地,众目睽睽之下将宝藏起出,我们且徐徐图之,想一个万全之法,将伤亡与后患降至最低。” 朱橚下了决心点了点头:“就依你们的主意办!就是说,现在先不要告诉父皇?等有了万全之策才禀告他,依计而行?” 钱悦儿点了点头:“正是,久闻今上性烈如火,定然沉不住气,急欲除之。如此一来,反而会坏事。” 杨千城附合道:“钱兄弟所言甚是,殿下心知肚明,有所布置便可,我们救出黄长老后,会同丐帮商议此事,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钱悦儿笑道:“毕竟捉蛇、打蛇是丐帮弟子的专长。” 朱橚一听心中有了些欢喜,有许多武林人物帮助朝廷来对付元朝余孽天狼教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要起获地宫中的物资也就有了更大把握,官兵的伤亡自然会小了许多。 朱橚正色道:“那么如今怎么救黄氏父女?有需要朝廷出手的地方就说吧!” 钱悦儿一双慧黠的大眼转了一转,落到了黑风、黑石的身上,又想了想,开口道:“殿下,我有个想法,不知你们觉得可行不可行?” 杨千城和朱橚同声道:“你且说来听听!” 钱悦儿正要开口,黑风、黑石憋不住了,今天从一进院子就感觉气氛怪怪,殿下分明和杨、钱二人在议论自己,被这三人轮番藏头藏脑地将自己扫来扫去。二人心中很不舒服,又不敢打扰主子说话,只是不住地向杨千城招手。 杨千城恰好看到,便下座向二人走去,这下钱悦儿和朱橚便停了话头,一同往后看去。朱橚看这二人的表情,想了一想,将脑袋向钱悦儿那边晃了晃:“你想说的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找黄氏父女的事着落在他们头上,对吧?” 钱悦儿哈哈轻笑起来:“殿下果然英明睿智,佩服、佩服!”这朱橚关系自家江山社稷的事情就有些着急上火,冲动一些。其他时候倒是精明过人,算无遗策。 朱橚想了想:“你有什么计划?”钱悦儿如此这般附耳说了,朱橚哈哈一笑,连声称妙! 此时黑风和黑石听了杨千城的话,脸色大变,黑风一把抓住了杨千城的手臂:“杨大侠,天狼主公真的下令如果黄大伯父女不肯供出我们的下落,就要祸害芷兰妹妹吗?” 杨千城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和钱少庄主亲耳所闻!” 黑石腾地就要往外冲去:“找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 钱千城一把拉住:“你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吗?”二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垂头丧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朱橚向二人轻轻招手:“黑风、黑石,到本王这里来!”二人闻言乖乖地走了过来,躬身施礼道:“王爷传唤卑职,不知有何吩咐?” 朱橚一笑:“不是我找,是钱少庄主找你们。”将袖一拢,反背着手呵呵一笑走开了。 钱悦儿压低声音向二人低声关照起来,二人听完吓了一跳,连连摇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钱悦儿笑道:“你们还要不要救你们的芷兰妹妹了?如果不想救,那就算了。”二人一急,连忙抢着道:“救,当然要救!就请钱少庄主指点我们吧!” 钱悦儿笑道:“你们只要按我刚才说的做,就可以救芷兰妹妹了。”二人一愕,钱悦儿好气又好笑:“笨蛋,把天狼教引出来,嘴上说这一大堆拖延时间而已,又不是要你们真的那么做!”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揉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钱悦儿递过几枚弹丸:“这个收起来,关键时刻保命用!我们会在外接应,你们自己也要多多小心!” 二人赶紧接过,感激道:“多谢钱少庄主!” 钱悦儿呵呵一笑:“不用客气!一定要机灵点,全身而退,王爷还等着你们服侍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回 请君入瓮 二人答应了,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行动。正在这时,华阳真人、唐见贤和唐心瑶、雷霄汉、殷野风、唐清远六人一齐回来了。 杨千城和钱悦儿赶紧迎了上去,朱橚站在厅堂上负着双手笑脸相看。六人见了朱橚少不得又是躬身施礼。朱橚一摆手:“不用拘礼,各位且说说,今日收获如何?” 杨千城和钱悦儿赶紧安排落座,斟茶,众人坐定轮番开始谈起一天搜索的见闻与结果。 雷霄汉和殷野风一同奔了秦淮河,随后分头去了一处丐帮产业,郁闷的是丐帮这二处产业都被老鸨租去开了妓院,搞得二人好不尴尬。仔细盘查过,老鸨都说黄长老那日一大早就来收过租子然后往城西方向去了。 唐清远谦和地笑笑:“我今天去的是城西鱼市,到处是卖鱼的摊档和渔船,挨家挨户问过去,都说见过黄长老父女,进了趟石记鱼铺,就奔城北了。” 唐见贤和唐心瑶去的正是城北石城坊,接口说了起来,原来丐帮那处产业被人租下开了座油坊,年关时节生意兴隆非常,在周边探问后,人都说眼见进了油坊。油坊的胖老板说半月多前黄长老确实带着一位美丽少女和四名丐帮弟子前来取年租,收了银子,连茶也未喝一口就急着走了,说赶时间要往城东九曲坊一行。 众人听罢,将目光都落到了华阳真人身上。华阳真人也不开口,只是将右手伸出,放在桌面上一摊手,众人赶紧低头去瞧,黑风和黑石按捺不住,在奔上前来,凑在人墙外伸长脖子往里张望。 华阳真人手上有三枚贝壳,贝壳二端有孔,大小均匀,像是姑娘家带在手腕上的饰物。钱悦儿掂了一枚在手,细细观瞧,这个会不会是黄芷兰所有?上次相见没见她戴过啊? 黑风一把抢过,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颤声道:“真人,这是哪里找到的?”华阳真人一捋长须,讲述了这贝壳的来历。 他传音入密命峨嵋和唐门弟子在墙角、街边仔细查找,一盏茶功夫,弟子们果然在豆腐坊对面一户人家的墙角浮土中找到这三枚贝壳。 华阳真人手托着三枚贝壳就寻思起来,这东西温润可爱,大小均匀看起来是姑娘家的腕饰或者颈饰,怎么会不偏不倚出现在豆腐坊的对面,莫非是有人特地扔在那里,作为记号? 想到这里,华阳真人耐心地带着家丁等在店铺外面,“豆腐西施”一丝不苟地卖着豆腐,奇的是豆腐刀准确无比,要一斤就正好是一斤,称起来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虽然那把豆腐刀只是薄薄一片上下一致没有快口的方铁片,但华阳真人总觉得这“豆腐西施”不寻常,划豆腐再铲起来上秤称,称完再放到主顾递来的大碗里,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手腕翻转快捷得像是个使剑用刀的练家子。 切豆腐的准头和手感,还有完成这一连串动作的手腕灵活性都不同于常人,他越看越奇,捋须伫立着不言不动。 “豆腐西施”偶尔翻眼瞟他一眼,继续气定神闲地卖豆腐。切、铲、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左手收钱、找钱也是利落无比,有时不经意地露出暗器手法,一枚枚铜钱整整齐齐地码在抽屉里,像是排着队一般一个摞一个,纹丝不乱。 华阳真人越看越有意思,如果黄长老父女在这女人店铺周围被人掳去,她肯定会警觉,所以一定要好好问上一问。 一直到了午时,她的生意才清淡了一些,称完最后一块豆腐,她朝内唤了一嗓子:“歇了吧,先吃饭。” 男人憨憨地“哎”了一声,淘了米上锅煮了起来。“豆腐西施”挽了袖子凉拌了豆腐,煎了素几,又取了小小一块猪肉剁碎了加了佐料和豆腐一同隔水蒸了。 她明明是发现华阳真人一直在注意她,却硬是把他当成空气一般,按部就班地过自己的日子。这份淡定就更不寻常了,绝非普通的市井妇人! 夫妇二人自顾自吃饭,饭罢,女人将碗洗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帮着男人磨豆腐,熬豆浆、点豆腐。 很快主顾又上门了,她又站到柜台前卖豆腐。众弟子和钱府家丁都郁闷了,真人这是怎么了?一直看“豆腐西施”做买卖,也不嫌站那么久累得慌!钱府家丁的思想就更邪恶了:这老道莫非思春了? 下午的生意不如上午的好,打发了最后一名主顾,“豆腐西施”正准备离开柜台,华阳真人上前掏出三枚铜板:“老板,买一块豆腐!” “豆腐西施”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他,娴熟地切豆腐称了:“正好一斤,收您三文,请走好!”左手接了钱,右手将豆腐递了过来。 华阳真人用手一推,一道“金刚三昧掌”透过豆腐向“豆腐西施”推到,他只用了二成内力,想要试一试她的武功。 “豆腐西施”皱了皱眉,一股柔和的劲力传到,以柔克刚将华阳真人的掌力卸去,淡然地将豆腐放回到案板上,左手将三枚铜板从抽屉里找出来放回华阳真人的掌心。口中平静无波地道:“道长不是来买豆腐的,免得糟蹋了东西,请走吧!” 就要在里头开始上门板,华阳真人赶紧拦住,屈指为礼:“无量天尊,贫道如果没有看错,二位就是三年前在江湖上消失的‘青白双剑’,想不到二位在此隐居。” 女人脸色一变,忙向四周看了一看,幸好周围无人,峨嵋弟子和唐门弟子连同钱府家丁都站得甚远。她轻哼一声:“老道士,如果老娘没看错,就是峨嵋华阳子了!” 华阳真人哈哈一笑,轻声道:“正是,青二娘好眼光!” 青二娘板着脸,打开了门:“进来说话!”一边快手快脚地上门板,瞬间功夫就完了事,再把大门一关。对着男人招呼道:“师兄,别做了豆腐了,过来!” 男人放下活计,走了过来,佝偻的背瞬间挺直了,个头并不比婆娘矮。“青白双剑”成名已有二十年,原是一对师兄妹,后来结为夫妇,师兄白悦然,师妹名叫青鸾,人称青二娘。这二人不属于江湖任何门派,他们的来历是一个谜。 江湖有种传言,说这师兄妹二人原是孤儿,被一位世外高人收养做了弟子,二人青梅竹马,情深意笃。可是师父不允许二名弟子谈婚论嫁,于是二人逃了出来,双剑合璧同闯江湖,凭借超凡的剑术,创下了“青白双剑”的名号。 二人靠替人跑腿送信、送物维生,由于剑术厉害,从未失手,比镖局还要快捷、可靠得多,所以生意极好、口碑更好,在武林当中很快就成了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不料三年前二人忽然失踪,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想不到是来了这里开了家小小豆腐坊。 青二娘递上一杯茶,皱眉道:“你怎么认出我们的?还有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华阳真人道声谢:“我为了找丐帮黄长老父女的踪迹而来,无意间才发现你们。青二娘喜穿青衣,白大侠喜着白衣,这一点至今未改,再加上青二娘的身手,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白悦然轻轻一笑:“师妹,以后我们的穿衣嗜好要改上一改了。” 青二娘啐他一口:“就算衣着改了,这武功还是藏不住啊,还不是让老道士给看出来了!” 华阳真人哈哈一笑:“其实是青二娘的暗器功夫泄了底,普通市井卖豆腐的女子哪有这手好功夫,随手一抛能把铜钱码得如此整齐?” 青二娘叹口气:“我要是告诉了你黄长老父女是被谁掳去的,我们夫妇也就不能在这里呆下去,要换地方了。好不容易安稳了二年。” 回头看了一眼丈夫,白悦然笑了笑:“师妹,我们东躲西藏,终于托岳老帮主的福,有了这块安身立命的地方,能够清静地过二年岁月,应该知足了!就说了吧,也算报答岳老帮主的恩情。” 青二娘咬咬牙:“罢了、罢了,大不了再搬家,换处地方再开豆腐坊。”便将那日亲眼所见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那日黄昏,黄长老在黄芷兰和四名丐帮弟子的陪同下一块来了豆腐坊,青二娘正好在关门打烊。赶紧将六人迎进店堂,让白悦然将早已准备好的年租取了出来,交付给黄天宝。她自己则忙着沏茶待客,热情邀请黄氏父女一行留下吃饭。 黄天宝只寒暄了二句,就要告辞,说是出来了一天,得赶紧赶回帮中。白悦然和青二娘留不住,只得出门相送。才将人送出门外,关上屋门,就听到外头异响。 这夫妇二人都是武林高手,耳聪目明,江湖阅历也颇为丰富,一听就知道是有人用钝器敲击肉身的动静,赶紧附在门板缝隙中向外观察。 只见数十人围住了黄氏父女和丐帮弟子,武功虽烂,但胜在人多势众,黄芷兰拼命挥舞链子索想护住父亲,可是她本身功夫也是稀松平常,武功还是与黄天宝结为干父女之后才跟他学的,能有多少作为? 很快就被二柄大刀左右交叉架住了脖子。黄天宝武功尽废,还残了左腿,根本无法自保,随即也被点了穴,用口袋当头一罩给擒住了。 四名丐帮弟子武功不弱,拼命与敌人交战,一人见到黄氏父女被擒焦急无比,努力用打狗棒挥退面前围困之敌,想要去救,却被潜在暗处的黑衣高手以飞镖偷袭射中了后背,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潜在暗处的黑衣高手见围攻丐帮弟子的那群人武功太烂,不耐烦起来,手举钢刀跳进了战圈,刀法凌厉无比,没有任何花哨招式,就象屠狗宰羊一般干净利落,横劈直拖竖斩,只几招功夫就将剩余三名丐帮弟子杀害。 二柄大刀撤开,黄芷兰拼命挣扎:“放开我,男女有别,不要碰我!”那帮武功贼烂的饭桶哈哈大笑起来:“爷们捉的就是你这小娘们!” 黄芷兰狠狠地踩了一名饭桶一脚,一个直拳打中另一人面门,向着豆腐坊奔逃而去。一面扯断了手腕上的贝壳链子,将贝壳紧紧握在手心,没命地狂奔。 黑衣高手如同一只大鸟飞身跃起,奔到她身后,右掌在她后颈敲了一下,黄芷兰顿时晕了过去,向前栽倒,手一松贝壳顺势抛洒出去。 黑衣人狠狠地盯了二名饭桶一眼:“你们大江帮干什么吃的?连个小娘们也看不住!走!” 大江帮的废材立即上前将黄芷兰架了起来,兜头一个麻袋套上。将尸体也全部套上了麻袋。有人专门负责清扫场地,泼了水,洒了石灰,消灭了一切行迹,迅速撤了个干干净净。 青二娘将当夜所见一口气说完,转头看向丈夫,苦笑道:“师兄,赶快收拾行李吧,我们连夜启程!” 华阳真人劝阻道:“二位不必着急,对方未必怀疑到你们身上,何必急着离开?” 白悦然苦笑摇头:“真人有所不知,黄长老父女是离开小店后被掳走,你今日在店外站了大半日,随后就找上了他们晦气,再明显不过,就是与我这豆腐坊有关。” 青二娘点头道:“老道士,不送!我们把知道的说出来,已经还了岳耀阳的人情,如今要另觅栖身之所了。” 华阳真人奇道:“以贤伉俪的身手何惧大江帮这样的乌合之众?还怕他们找晦气?!” 两夫妇对视一眼,只有苦笑:“我们只怕因此暴露形迹,引来了别人。”摆手道:“不谈了,我们这就要走,就不远送了!” 华阳真人见连下逐客令,只得屈指为礼向二人告别,遣回弟子们,带着家丁返回宝鼎山庄。 听华阳真人说完,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两父女是被天狼教联手大江帮给绑走的! 黄芷兰昏迷前扯断手链示警,事隔半月散落地上的贝壳都被人捡走或者打扫街面时丢弃,只有这三枚遗落墙角的贝壳被灰土掩埋,总算留下了重要的线索。 想不到享有盛名的剑客“青白双剑”会隐身京城开个小小豆腐坊栖身,他们要躲避的是什么厉害仇家?竟然眼睁睁看着黄长老父女被擒,按捺住性子没有出手相救。而且说出事情真相后马上急着搬家,真是费人猜疑。 黑风握着贝壳的右手靠紧胸口,眉心皱在一处,这串贝壳手链是他领了第一笔俸禄给黄芷兰买的。他自然是认得! 他们兄弟想见黄芷兰很是容易,穿着官服找一名丐帮弟子,赏一些铜板便能够将书信送到黄芷兰父女手上,在约定地点见面即可。想不到半月余不见,黄氏父女却因为自己而受累,想到黄芷兰可能要受到的伤害和侮辱,黑风的心就揪痛不已。 朱橚敲了敲桌案:“既然已经查出黄氏父女被谁所掳,就赶快动手,事不宜迟!” 杨千城与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商议了一番,下令道:“大江帮的总舵就在江边最大的一艘楼船上,桅杆上挂旭日卧波旗。二位师弟和清远兄暂且回去再找十名同门弟子,今夜三更阅江楼会合,一同夜探大江帮。” 雷霄汉、殷野风、唐清远告辞离开。钱悦儿对朱橚道:“殿下也请回去吧,我们依计行事!” 朱橚点头答应,带着李、宁二人离开,留下了黑风、黑石二人。钱悦儿将计策向华阳真人等人又说了一遍,大家齐夸好计。便心照不宣地开始行动,黑风、黑石机警地躲了起来。 杨千城去到杂物房,将巴尔思提了出来。唐心瑶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把刀身湛蓝的匕首。见到巴尔思,立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哟,你醒啦?我听说你宁死不招,真后悔银针上的药用得轻了,应该用穿心蚀骨粉才对!看你招还是不招?” 巴尔思吓得向后一缩,这小姑娘的毒药很是厉害,只听名字就觉得恐怖。杨千城笑道:“好了,唐姑娘,马上要带他去丐帮,就当给岳帮主二分薄面,给了解药让他行动正常吧,要杀要剐丐帮自有分寸。” 唐心瑶不依道:“如果丐帮护短,轻轻把他放了呢?” 钱悦儿劝道:“唐姑娘,岳帮主为人正直无私,一定不会偏私护短,他不仅意图潜入本庄行窃,而且还是天狼教的内奸,岳帮主怎么可能轻轻放过呢?” 唐心瑶高兴起来,拍着手道:“我听说偷东西按丐帮帮规是断指,内奸叛帮是下油锅对不对啊?” 钱悦儿点头道:“大致如此吧,岳帮主自有处分,我们外人就不要操心了!” 唐心瑶点点头:“好吧,我就听哥哥们的话。”掏出一小包药粉,跃到巴尔思面前,一捏下巴,将药粉倒进了他的口中。对他扮了个鬼脸:“哼,看丐帮怎样收拾你!”转身跳开去,到井台边洗手,分明是嫌他身上肮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回 计中之计 杨千城一行五人押着巴尔思出门,为防走漏风声,将他点了“聋哑穴”和“酸麻穴”,用麻袋套上。从马厩牵了马,径出南门,一路策马飞奔。 直奔丐帮总舵,丐帮弟子已经认识他们,引着五人立即往议事大厅而去。岳成龙正在厅中踱步,看来已经等了有一会。 闻声抬头,见到众人,大喜,快步奔上前来。欢喜地道:“钱兄弟,你们来了,太好了!昨夜石长老服了药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仍然卧床无法动弹,一切都已备好,就请钱兄弟你尽快替他驱毒吧!” 钱悦儿点点头:“岳兄莫急,如今还有件事要处置。”轻声将巴尔思的事情说了,又如此这般说了计策。 岳成龙点了点头。杨千城将麻袋打开,拍开巴尔思的穴道。巴尔思一睁眼正好对上岳成龙含威带怒的一双眼睛,心头一虚,躬身道:“浙江分舵舵主毛得旺参见帮主!” 岳成龙喝道:“好个毛得旺,竟敢潜入民宅行窃,败坏丐帮声名与帮规,还以毒蛇毒害石长老,我已尽知,你到底是什么人?潜入丐帮有什么意图?” 巴尔思正待开口,岳成龙将手一伸:“你不必说了,我现在没空来审你!”扬声道:“来人呐!将他关押起来,待救醒石长老再行处置!” 巴尔思闻言欲夺门而逃,杨千城出手如风,又将他点倒。二名丐帮七袋弟子应声过来,将他架起扔进了曾经关押胡德全的地牢。 众人一齐进到石长老的卧房,他睁眼看着众人,以目示意,神智已经清醒,只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由于这海蛇毒与白头蛇毒不同,石长老已经无法吞咽,颇费了些手脚,钱悦儿和唐心瑶一齐动手,将水煮过的芦苇连接起来,直插到胃中,好不容易才将马血和处理过的蛇胆灌了下去。 钱悦儿身体虚弱,只得在旁指点岳成龙替石长老推血过宫、催化药力。岳成龙内功纯阳、内力深厚,一个时辰功夫即告成功。石长老的头颈、上肢、身体、下肢渐次恢复行动。众人大喜,石长老在床上向众人道谢。 众人安慰祝福了一番,离开卧房,好让石长老静养。走廊上钱悦儿轻轻拽了下岳成龙的衣袖,岳成龙会意,扬声道:“来人!去买几坛好酒、几个小菜,我要好好谢谢丐帮的恩人。” 掏出五两银子递给来人,着他带几名弟子出去采办。人刚走,岳成龙又大呼:“来人,分头把石长老康复的好消息去报给各位长老知道!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又派出去数名总舵弟子。 众人在厅中喝茶叙话,杨千城将他与钱悦儿一同夜探鬼宅地宫的事情说给大家听了,大家都是听得紧张不已。 不多时采办酒食的弟子回来了,岳成龙似乎兴致颇高,分了一半酒食给总舵弟子,让大家聚餐一顿,说是同喜同贺! 如此一来,丐帮总舵议事大厅内岳成龙宴客招待杨千城一行五人,厨房里负责丐帮总舵守卫的弟子们又聚在一处饮酒划拳,只剩下二名当值弟子在总舵外望风,还有好几名弟子分头往净衣、污衣各位长老家通报喜讯未归,整个丐帮总舵空门大露。 二名望风弟子满肚不高兴,羡慕地朝里张望,里面推杯换盏,欢声一片。门外冷风呼啸,漆黑一片,闻着酒肉香气,肚里馋虫直冒。 这时二条黑影借着黑夜掩护无声无息地扑了过来,动作奇快无比,待回头向内张望的二名值更弟子回过头,来不及发出呼喊就被点中了穴道,像根木桩一样杵在地上动弹不得。 二条黑影彼此点了点头,向着地牢摸去。地牢门口只剩下一名弟子在看守,分到一根鸡腿和鸡屁股,一碗酒,正坐在地上啃得欢,冷不防就被二条黑影点了穴含着一口肉僵在那里。 二条黑影立即从看守身上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将巴尔思扛了出来。二人武功不弱,行动如风,尤其丐帮总舵上下狂欢,守卫如此松懈,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黑影扛着巴尔思来到乱坟岗,将他放了下来,拍开了他的穴道,就要离开。巴尔思赶紧叫住了二人:“看你们的服装,应该是我们天狼教的杀手,是谁派你们来救我的?是主公吗?” 二人衣领后黑色丝线绣成的狼头在冬夜阴惨的月光下闪着幽光,闻言站定了身子,回过身来:“不是主公派我们来的。” 巴尔思奇道:“那么是谁派你们来的?是右护法吗?” 二人一齐摇了摇头,一把扯落了面罩。巴尔思一见,心头一惊,天狼主公已经画影图形下令全教通缉两名叛徒黑风、黑石,他一看二人的面貌就认了出来。 他惊咦出声:“你们怎么会来救我?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丐帮地牢之中?” 黑风冷然道:“天狼杀手不成功便成仁,我们仍在执行使命。我们被杨千城制住,求死不能,不得已假意改过自新,靠他引荐混进了皇宫当上了朱橚的亲随侍卫,寻机谋刺,也好戴罪立功。” 黑石同样冷冷地道:“今天我们随侍朱橚前往宝鼎山庄,正好听说要将你连夜押送丐帮交岳成龙处置,所以前来相救,也算为主公、为天狼教效力尽责。” 黑风对黑石作了个手势,二人作势欲去。巴尔思又一次出声阻止:“你们如今真的混进了皇宫?”二人默默点头。 巴尔思心念电转:“你们能与我一同去见主公吗?” 二人摇了摇头:“我们马上就要入值宿卫,必须马上赶回,如果要找我们,就在皇城外玉带桥下垒石为记,我们会依时而来。”言毕二人起身飞掠而去,快如闪电。 成为朱橚贴身侍卫后这二人与亲王近卫军一同得到京畿各卫所指挥使的训练与点拨,身手较之前又进步不少,瞬间已是消失不见。 巴尔思醒了醒神,思考起来:看来黑风、黑石并不是叛徒,还在为我天狼教效力。他们如今混进皇宫,对于主公的大业倒是大有帮助。我如今身份败露,岳成龙要拿我开刀,已经不能再回丐帮,只有回到主公那里去了。 此地离丐帮总舵仍然很近,他心虚胆怯,借着乱坟堆杂草和坟包的掩护向前奔逃。远处点点火光,一群人由远而近,他赶紧缩在草丛中。 待人走近,他一看面貌,心头一喜,赶紧从草丛中跳了出来,低声唤道:“我在这里!那苏图,是我啊!” 原来领着一队人马前来的正是汉中分舵舵主、天狼教卧底那苏图。黑虎领命找寻巴尔思的下落,未能如愿。虽然趁着午时成功出了宝鼎山庄,但毕竟迟了,在京城奔波了一天,终于根据外貌特征找着了华阳真人和唐见贤,跟着这二队人马在城东、城北混了许久,除了弄清他们是在打听黄氏父女下落,一无所获。 黑龙失败而归,令天狼主公大为震怒。那苏图得信,赶紧带人出来打探。 正好遇到前往长老家报喜讯的丐帮弟子。不但问出了巴尔思的下落,还打探到丐帮总舵空虚,岳成龙因为石长老得救欣喜若狂,正在聚众痛饮的消息。那苏图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趁机救人。 正拟前往搭救,谁成想,巴尔思已经逃出来了。又惊又喜地扑了过去,拥抱在一起,这二人私交深厚,都是爱猷识理答腊的怯薛出身,一同出身入死,又一同卧底丐帮,感情深逾兄弟。 巴尔思将被救经过述说了一遍,二人决定立即向主公禀报。趁夜直奔宝鼎山庄。 丐帮总舵议事大厅内,已是瞬间人去屋空。五人兵分二路,杨千城与钱悦儿追踪那苏图和巴尔思,华阳真人、唐见贤祖孙策马直奔阅江楼与峨嵋、唐门弟子会合。 送客出来的岳成龙拍开值更弟子的穴道,怒喝道:“毛得旺已经逃了,赶快给我去追!” 酒酣耳热的丐帮弟子一惊,酒全惊醒了,顿时总舵之中热闹作一团,总舵发出遇袭信号,城中丐帮弟子得了信都纷纷赶来。 杨千城与钱悦儿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蹑在那苏图和巴尔思身后,二到了宝鼎山庄外,留下数十名天狼教众在不远处等候。二人轻轻一跃,潜进庄内。 尾随在后的杨千城和钱悦儿毫不客气,施展重手法鬼魅一般将天狼教众一概点穴定住。可怜这些教众连袭击他们的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就僵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二人轻轻跃进院墙,直接向天狼主公所居的小院奔去。巴尔思正在向天狼主公禀报遇救经过,那苏图补充了石长老体内蛇毒驱尽,丐帮因度过难关、纷扰解除而狂欢庆祝之事。 天狼主公听了半天没有言语,他并不相信巴尔思能够这样轻易地平安 脱险,峨嵋和唐门明知他是天狼教奸细却把他交给丐帮处置,丐帮竟然如此松懈没来得及拷问,就让他被人救走。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还有杨千城和钱悦儿等人是怎么知道巴尔思的卧底身份?黑风、黑石 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将功折罪,还是这所有一切都是峨嵋和唐门的阴谋?换句话说,都是好妹妹钱悦儿筹划的诡计? 他甚至很怀疑巴尔思已经变节,他分明是中了唐门毒针失手被擒的, 现在却安然无恙,唐门解药难求,也从来没有这样好心过,若不是巴尔思变节出卖了天狼教,怎么会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切? 他堆起了微笑,拍了拍巴尔思的肩膀:“你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不 致折损一员大将啊!” 巴尔思听了很高兴,心中暖洋洋的,心想:今日失手被擒幸亏未中那二名青年的离间之计,主公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忘记我的功劳,不会改变对我的信任。 他抱拳躬身道:“多谢主公挂怀,巴尔思定当为主公竭尽全力,鞠躬尽瘁。” 天狼主公点头微笑道:“好、好、很好!只是这宝鼎山庄不能再住,峨嵋派和唐门也住在这里,对我们行事非常地不便,即日起搬往地宫。” 二人躬身称是。天狼主公又道:“巴尔思,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就留在我身边吧!”他是想看住巴尔思,严加防范。巴尔思不知真相,感激叩首道:“多谢主公!” 巴尔思请示道:“黑风、黑石如今已经潜伏到了朱麻子的皇宫中,属下觉得他们对于主公的大业会有帮助,您看是不是要联系他们?” 天狼主公沉吟道:“在皇城外玉带桥下垒石为记,就能与他们约定见面时间地点,对吗?”心中盘算开来,无论这二个小子是不是叛徒,本来就要捉拿他们,如果是计,不妨将计就计,诱他们出来,再将他们擒拿。如果确实是为将功折罪,混进皇宫想要行刺朱橚,那么倒可利用他们索性将朱麻子杀了!不管这二个小子是真投靠还是假投靠,这笔买卖都不会亏本! 巴尔思点了点头:“禀主公,他俩确实是这么说的。” 天狼主公笑道:“那苏图,你明天去玉带桥下垒石为记,写上三更梅花山。” 那苏图躬身领命。天狼主公挥挥手:“赶紧准备准备,今夜就搬离此地!”二人施礼倒退而出,将令谕传达了下去,小院里顿时忙碌开来。 杨千城与钱悦儿交换了一下眼色,施展轻功飞身下屋,直向宝鼎山庄正门而去。钱悦儿吩咐护院道:“门外岔道口有许多人潜伏在那里,面向着咱们的庄子,你赶紧敲锣示警,让大家提高警惕,防止歹人偷袭行窃。” 护院听了,赶紧敲锣打鼓起来,折腾得整个宝鼎山庄都戒备起来,提着烧火棍、菜刀、洗衣棒槌,操着所有可以操的家伙,男男女女都在各自的院门外支楞着大眼严阵以待。 临近年底,钱家刚给下人们派过年终利市,在短期内人人都有了一笔相对可观的资财,自然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防火防盗防小偷!何况白天刚刚闹过小偷!有一名武功较高的护院施展三脚猫功夫悄悄按钱悦儿指点的方位潜去看了,果然见五、六十名贼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庄内。于是众人确信不疑,口耳相传,从严戒备。 钱悦儿心中暗笑:这下天狼教是跑不出去了,今晚绝对搬不成,有钱府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绝对跑不了。而且她料定哥哥即便不讲亲情,看在钱的份上,也不会大开杀戒。所以今晚有足够时间来解决黄氏父女的问题。 二人立即施展轻功向阅江楼而去,与众人会合。阅江楼下,雷霄汉、殷野风、唐清远早带着十名高手候着,华阳真人与唐见贤祖孙也到了许久,正在等二人前来。 杨千城向华阳真人和唐见贤施礼致歉:“师父、唐掌门,让你们久等了!”二人摆摆手:“无妨,眼下大船上灯还未熄,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杨千城和钱悦儿都很有默契地将天狼教准备搬离宝鼎山庄的一节隐去未说,将跟踪二人见到天狼主公一番交谈的内容说了一遍。 听说天狼主公果然中计,要见黑风、黑石,均觉满意。这时大江帮总舵大船上的灯次第熄了,只留下船首、船尾各两盏。 杨千城与华阳真人、唐见贤交换了一下目光,挥手作出一个“上”的姿势,唐清远与杨千城当先,分从首尾带着众高手攀上了大船。这艘船足有600料,非常高大,除了轻功卓越的华阳真人、唐见贤和杨千城、钱悦儿中途借力,运气飞上,其他人多半是运用“壁虎爬墙功”爬上去的。 唐门弟子人未到,毒雾先上,手一扬,便将守卫之人放倒。大江帮帮众武功平平,不过是纠众壮势的船工与行脚商,即便是总舵的教众身手比起峨嵋和唐门的高手,仍是逊色太远,顺手无比地摞倒了舵桨轮值和桅杆了望之人,将所有仍在走动的帮众一概击晕迷倒。 向船舱内摸去,杨千城发现大江帮总舵与分舵结构大致相同,最上层是议事大厅和书房,只多了个小厅,将顶层搜遍并无一人。 下面一层都是大大小小的舱房,里头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众人无意杀生,一遍扫过,并无异样,便向地下一层搜索而去。 这地下一层与其他船只不同,货舱、杂物舱都集中在船的首尾两头,与船的中部分隔开来,有盖板掩住出口。地下一层船舱有一张木制楼梯可供上下,入口就在中间那层的左首。从里头射出淡淡的灯光。杨千城与钱悦儿、唐清远、唐心瑶一同跃下,让其他人暂在外间守望。 四人沿着楼梯悄无声息地走了下去。里头传来一名男子的喘息声:“小娘们,嘴巴还挺硬!老子倒要看看你能骂多久?”里头传来两声清脆的声响,听起来是男子左右开弓给了女子二个耳光。 女子“呸”地吐了一口,恨声道:“我恨不得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将你挫骨扬灰,让你不得好死!” 男子更怒,咒骂一声,又传来几声清脆的耳光声。 (祝大家除夕快乐哦!新年福禄滚滚来,财喜盈门精神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回 刑讯逼供 正在挨打的就是黄芷兰吗?四人按捺不住冲了进去,只见一名男子光裸着上身,被绑在柱子上。一名女子左手拿着皮鞭,敞着衣襟,露出粉红的抹胸,裙子撩得老高,露出玉藕一般的一条左腿,脚踩在椅子上,右手正在扇着男子的耳光。 这出人意料的结果令四人都傻了,那一男一女也傻了!六人面面相觑互瞪了许久,那名施暴女子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一把扔下手上的皮鞭,掩上胸口的春光,将腿从椅子上放了下来,缩到了男子的身后。 男子一边挣脱绳索,一边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杨千城和钱悦儿缓过神来,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终于认了出来,原来这男子就是大江帮的何少帮主! 四人虽然都是未经人事的青涩男女,但看到那名女子躲在他身后,一副惊慌失措、寻求保护的样子,终于回过味来,原来这位何少帮主品位特殊,有被虐嗜好! 二人玩得太猛,所以趁夜深人静躲到地下舱房来办好事,不料却被杨千城等四人不合时宜地撞破。 何少帮主在情人的帮助下解开了手腕,一把从椅子上拉过衣服披上,刚才怕惊动底下人当众出丑,所以他不敢大声叫唤。现在穿上了衣服,他嗓门开始高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唐心瑶不知钱悦儿身份,想想自己是四人当中唯一的女性,却不幸同这些男子同时看到了这样不堪入目的东西,羞恼万分,咒骂道:“无耻!”纤手一扬,一枚毒丸不偏不倚射进了何少帮主的开开合合的口中。 何少帮主突然觉得异物入口,等反应过来,已经咽进了喉咙,心头一凛:“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唐清远斯文地微笑:“啃心噬骨丸,我们唐门最厉害的毒药之一,下肚后数到十,就会开始剧痛,整个内脏像揪在一处般地疼痛,连骨头也会隐隐作痛,全身仿佛被千万条虫子撕咬一般。” 唐心瑶冷哼一声:“现在你应该就开始发作了,你的心脏会第一个疼痛起来,接下来是肠胃,然后是肚腹,最后是骨头,半个时辰后你就是一滩脓水啦!” 那名女子吓得跌坐在地,不住向后退去。唐心瑶狠狠地瞪她一眼:“你给我乖乖闭嘴,敢发出半点声音,本小姐也赏你一颗!” 那名女子花容惨淡,泫然欲泪,想到唐心瑶的威胁,只得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楚楚可怜地抖成一团,瑟缩在一角将手帕咬在口中,无声地饮泣。 何少帮主果然开始毒发,痛得面色剧变,豆大汗珠滚了下来,扶着椅子跪了下来,弓着上半身捧着胸口,全身颤抖,口中不禁呻吟出声。 杨千城和钱悦儿心道:“唐门毒药和刑讯手段果然厉害!”看着他如此受罪,表情如此痛苦,不禁皱眉,心有戚戚然。 渐渐地何少帮主疼得倒在了地上,身子弓得像一只大虾一般,在地上翻滚起来。 那名女子咬着手帕,吓得睫毛乱颤,柳眉皱紧,泪如雨下。何少帮主疼痛难当,呻吟道:“你—们—想—要—什么—都—行,我-全-答应。” 唐心瑶冷哼道:“你马上说了黄天宝父女的下落,我就放过你,给你解药!” 何少帮主被剧痛折磨得九死一生,只求解脱,连忙道:“好-我-我说。” 唐清远插口道:“最好快说,否则你的内脏和骨骼就被毒药腐蚀了,就算服下解药也很长时间不能恢复如初。只能经年累月食素喝粥了!” 吓得何少帮主身子大颤,拼尽一口气嘶吼出:“在,石头山(即清凉山)!” 石头山距江边不远,唐代以前,长江直逼该山西南麓,江水冲击拍打,形成悬崖峭壁,成为阻北敌南渡的天然屏障。东吴孙权在此建立石头城,作为江防要塞,故此金陵又有石头城之称。为此诸葛亮称金陵形势为“钟阜龙蟠、石头虎踞”,自唐以后,长江西徙,雄风不再。山上石窟、石刻、书院、庙宇甚多,确实是藏匿踪迹的好地方。 钱悦儿追问道:“石头山什么地方?说仔细些。” 何少帮主痛得青筋暴露,面目青紫,伸出右手挣扎着使尽全身气力,吐出了三个字:“范公祠。” 杨千城向唐心瑶使了个眼色,她从怀中掏出一粒解药,扔给那名抖作一团的女子:“喂他吃下去!”正扔在她怀中。 女子拭了拭脂粉糊作一团的粉面,拣起药丸,叩头道谢,连翻带爬地抢上前去,将解药喂到了何少帮主的口中。 杨千城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点了二人穴道,朝三人点了点头,众人会意,立即跳下大船,转向石头山。 范公祠供奉着抗击西夏的宋代名臣范仲淹戎装像。祠堂门匾额上有“宋朝人物第一”6个大字,对联为范公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范公祠对面即为歇山四出水九脊十兽的一座古朴殿宇,宏伟壮观,殿门匾额上刻有“天下奇观”4个字。还有两幅嵌有“奇观”二字的奇联妙语:“阅尽天下奇情事,方知世上路不平”,“纵观二水一城古今英雄功过,遥看三川两山历代风流善恶”。 众人看了均觉讽刺,民族英雄范文正公若泉下有知,自己的祠堂被元狗用来关押、拷打汉人,肯定要须发倒竖,义愤填膺了。 众人先进范公祠,地方不大,并无所见,于是一同跃入了“天下奇观”,到处漆黑一片。一直转到殿后柴房,里面隐隐透出灯光。 杨千城与钱悦儿飞身跃上屋顶,一个倒挂金钩贴在通风小窗上向内观瞧,唐心瑶、唐清远渐渐贴近房门蓄势以待。只见黄天宝和黄芷兰都被悬空挂在屋梁上,身上衣物被皮鞭抽得破成条褛,尤其是黄芷兰破衣几乎无法蔽体,雪白大腿和胸前丰盈之处都是春光乍泄,可惜点缀在上面结了痂的鞭痕破坏了这种美丽,令人既怜惜又愤慨。 二人手腕上已经磨破了皮,被勒得青紫红肿。四名道士坐在一旁的小桌前正在对饮,桌上四碟下酒小菜,一条皮鞭放在桌边。 其中一人道:“那苏图和巴尔思大人怎么还没有来?” 另一人道:“是啊,往常早就来了,害得我们不能睡觉,喝酒解乏也不管用啊,老子困死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三个人朝黄氏父女睨了一眼:“还不是这二个臭叫化子嘴巴太硬!死都不招,害得我们没觉可睡,没日没夜地在这陪着他们。” 最后一人饮下一盅酒:“你说好不好笑?我们倒比被打的人先累了,臭乞丐就是贱命一条,骨头硬、嘴巴硬,嘿嘿!” 最先说话的道士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别喝了!泼醒他们,继续审问。” 另三人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一人拿起了皮鞭,一人到屋角水桶中舀了一瓢水泼在了黄天宝的脸上。 昏迷的黄天宝被冷水一激醒了过来,晃了晃脑袋,嘶声道:“你们杀了我吧,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事,我黄某是坚决不会做的!给我个痛快吧!” 四名道士哈哈大笑:“老东西,我们接到命令,要是你们再不肯招供,就当着你的面轮番奸了你的宝贝干女儿,哈哈哈!你想要个痛快,老子就给你看个痛快!” 其中一人伸手去解黄芷兰手上的绳索,要将她放倒下来。另一人猥琐地将手从黄芷兰脚踝向上摸去。 黄天宝大怒,厉吼道:“不许碰她!”拼命挣扎,目眦欲裂。 昏迷中的黄芷兰被毛手毛脚的触摸给惊醒,手上的绳索基本已经解开,她奋力一挣,一脚顺势踢出,将那名手已经摸到大腿上的道士一脚踢开,掉落在地,一个扫趟腿,将面前另一人扫倒。 屋外,杨千城和钱悦儿等人一齐破窗、破门而入,二十余柄长剑瞬间指住了四名道士。 四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一愣,众寡悬殊,只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杨千城赶紧脱下身上夹袍披在黄芷兰身上。黄芷兰低头谢过,脸上一红。 钱悦儿飞身跃起,玄铁匕首一挥,将黄天宝放了下来,随即迅速落地将他扶稳。 唐心瑶招呼唐门弟子:“把这四个杂碎给我绑了,吊起来!”情势立即倒转,四名道士反成了阶下囚。 唐心瑶恼恨他们身为出家人竟意图**女子,接过皮鞭先抽了每人20鞭。用皮鞭指着四人斥道:“身为出家人,竟然刑讯逼供,为非作歹,还意图非礼,你们好大的胆子!” 四道士连忙求饶道:“我们不是道士,这观里的道士都被我们杀光了,我们只是假扮道士。” 华阳真人听了,屈指颂道:“无量天尊,罪孽、罪孽!” 唐心瑶更是怒火中烧:“你们是天狼教的人对不对?好狠辣的手段,今天就让你们给观中道士陪葬!” “噼噼啪啪”又狂抽了一顿,打得四人哭爹喊娘,连连求饶:“女侠饶命!”这四个家伙为了饮酒进食,毒丸也未事先含在嘴里,如今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千城看再抽要出人命,便走上前去,轻声道:“唐姑娘,还要在他们身上问些事情,打死了可就问不成了。”唐心瑶这才恨恨地将鞭子扔在地上,转身走开。 杨千城走上前去,冷冽地盯着悬吊在房梁上的四人:“你们为什么要抓黄长老父女?”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一齐低着头不肯说。唐心瑶拣起皮鞭站在了杨千城身后,作势又要上前抽打,四人连忙求饶:“我说、我说,不要打了!” 杨千城冷笑道:“那就快说!” 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找叛教杀手黑风、黑石的下落。” 杨千城对这个答案并不奇怪,他想知道的是其他事情:“黑风、黑石的下落与他们有何关系?” 另一人答道:“右护法在宁江府曾派出黑风、黑石等5名杀手劫夺一艘商船,黑风、黑石被擒后变节出卖了本教,主公下令通缉格杀。黑风、黑石在马鞍山为救黄长老父女,施展天狼杀手夺命刀法将大江帮帮众杀害,虽然纵火毁尸灭迹,还是被官府及时赶到扑灭了大火,留下了痕迹。” 见同伴都说了,深怕不招会吃苦头,还有一人赶紧接口道:“我教和大江帮联盟,大江帮责怪我教杀人背盟,两边联手追查此事,商船上的大江帮商人,证实了船到马鞍山,租船的人和黑风、黑石一起不辞而别。” 最后一人看了看三人,咬咬牙道:“主公认为,既然大江帮的人因为追杀黄天宝父女才死在黑风、黑石刀下,那么他们一定知道黑风、黑石的下落。” 杨千城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大江帮为了抢夺绿玉棒沿途追杀黄氏父女,却在马鞍山死于黑风、黑石刀下,而自己带着众人立刻弃舟登岸,这些事情被结为同盟的大江帮和天狼教探知,很容易联系起来。船上见过黑风、黑石面貌的人不少,在马鞍山又是白日行凶,还跑了二个大江帮活口,唉!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悦儿突然开口道:“官府中也有天狼教的卧底对不对?否则怎么会认出天狼杀手夺命刀法!而且天狼教发现本教杀手杀了大江帮的人,其实比大江帮抗议背盟要来得早,对不对?” 四人面现惊异与恐慌之色,一时缄口不语。钱悦儿笑了一笑:“唐姑娘!”唐心瑶会意,立即上前半步,举起了手中皮鞭。 四人吓得亡魂大冒,拼命求饶:“不要打、不要打,我们都说!”争先恐后地招了供。惊吓之下说得颠颠倒倒、反反复复 众人在头脑中整理了一下供词,事情的脉络清晰了起来。马鞍山的驻守官兵中确实有天狼教的卧底,扑灭大火抢出几具尚未烧尽的尸体,看了尸体肢解方式,心中狐疑:天狼杀手向来收人钱财、替人灭口,怎么会杀死大江帮许多帮众?何况天狼杀手从来行动隐蔽,多是夜间杀人,速战速决,怎么可能青天白日公开行凶? 兹事体大,他迅速飞鸽传书向总坛汇报,天狼主公收到传书大为震惊,天字号杀手重伤还在总坛调养,地字号杀手由李月桃调遣,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便飞鹰传书前去质询。 李月桃在宁江派出五名杀手夺船一直未归,正在走投无路,收到飞鹰传书也是大惊失色,立即前往大江帮查看。大江帮正为帮众被杀而愤怒,也为不知何人下手而懊恼。与李月桃一拍即合,一起开始追查此事。 李月桃也是因此而搭上了大江帮,劫了库银租上大江帮的船进了京城。 大江帮很快查到马鞍山事发后有一条帮中辖下的商船6名乘客凭空消失。李月桃立即派人拿了五名失踪杀手的画像送去给人辨认,黑风、黑石一下子就被船员指认了出来。杀手劫船被杨千城所败,3人身死、2人投降的事情也被扯了出来。 于是所有线索就被串在了一起,当时天狼教已经和大江帮结盟,何少帮主大怒,抗议天狼教背盟。天狼主公为此进京第一站特地到了大江帮总舵。为了给大江帮一个交代,也为了铲除叛徒,天狼主公下令画影图形通缉黑风、黑石。目标很自然地锁定到了黄氏父女身上。 天色渐亮,揭开了心中迷团,大家将目标转到这四人身上,杨千城看向师父和唐见贤,二人或捋须或捋眉寿,都不表态。四名年轻人商议了一番,将四人重手点穴挟在腋下飞奔下山。 华阳真人与唐见贤率众护送黄氏父女返回丐帮总舵,杨千城、钱悦儿、唐心瑶和唐清远趁着晨光曦微施展轻功掠向应天府衙,将四人绑成一串,脑门上贴了张字条:“此乃杀害范公祠全观道士之凶犯!” 杨千城举起鼓槌“咚咚”击鼓,不多时里面传来脚步声,四人迅速飞身上屋,径回宝鼎山庄。 那数十名被杨千城和钱悦儿重手法点穴定住的天狼教众还是保持原姿势僵在当地,唐心瑶奇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点了穴?” 钱悦儿偏头与她低语:“这是天狼教的人,被我和杨兄制住的!” 唐心瑶黑眸一转,拉住唐清远如此这般讲了一通,听得唐清远微笑起来。二人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中飞了起来,将一粒黑色梧桐子般大小的药丸塞进了这些人的口中。 杨千城和钱悦儿好奇地在街边束手旁观。这药极是灵效,不多时人群中就爆发了阵阵雷鸣般的打屁声,唐心瑶哈哈大笑,拉着杨、钱二人直催快跑。唐清远微笑着紧紧跟上。 钱悦儿心中好奇:“唐姑娘,你给他们吃的是什么?”她急着催众人快跑必有缘故。 唐心瑶哈哈大笑,笑得弯下腰去。 唐清远微笑又深了几分,替她答道:“给他们服下的是极效泄药,可以拉到腿虚体软,药效足可持续24个时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回 兄妹决裂 这下子连杨千城和钱悦儿都笑得直不起腰了。幸亏是跑得快了,一会这些人屎尿齐下,那还了得?! 天马上就要亮了,京城百姓就要出门,看到这许多人僵直在街上,不住打屁,浑身污秽,不知作何想?联想到这一奇景,几乎笑得背过气去。 足足24个时辰的话,铁打的硬汉也扛不住这通狂泄,唐心瑶这手真绝! 四人进了宝鼎山庄,家丁仆妇们个个眼有红丝,眼圈泛青,看来都是熬了一夜未睡。自然要感谢他们看住了天狼教,才令众人一夜行动顺利。钱悦儿吩咐大家分班轮流去睡,今日只需上半天工即可,众人大喜。 唐清远将唐心瑶送进庄内,就告辞自回“昌隆客栈”,杨千城等三人在小院中坐等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回来。等了二刻时,终于把他们等了回来。 唐心瑶将收拾天狼教众的事说了一遍,逗得华阳真人和唐见贤也笑了起来。众人笑了一会,唐心瑶嗔怪道:“爷爷,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原来是岳成龙见寻回黄长老父女,非常高兴,留着二人又谈了一会。丐帮查探得到的消息是:天狼教设立的沿江秘密分舵荆州“百媚楼”已在二个月前被挑,京城“百媚楼”还未见动静,只有武昌、浔阳、宁江、芜湖四处“百媚楼”仍在开张经营,生意颇为红火。 如今丐帮面对的纷扰与难题都已解除,岳成龙挂虑的是点苍、八卦门、形意门至今毫无动静,并没有前来会合的迹象。大部分高级弟子在梅花山一战受内伤未能复原如初,扑灭天狼教各秘密分舵的行动仅凭丐帮人手难以进行。 杨千城听了陷入沉思,钱悦儿内心盘算起来,丐帮之中有内奸,恐怕丐帮打探各地“百媚楼”的行动早就为天狼教所知,他们定然有所准备。如果丐帮之中还有其他奸细,恐怕丐帮开展扑剿行动就正好落进敌人的陷阱之中。 杨千城的想法也是大致相同,点苍、八卦门、形意门没有前来,说明正如武当、少林一般遇到了麻烦。如今与天狼教的对决是全面展开了,各门各派都遇到了麻烦,而且天狼主公来到京城,已经与大江帮有了接触。天狼教的人马也因事先得到内奸泄露的消息,突破了杨千城和武林十大派在少林方丈室定下的三路进剿包围圈,分批进入了京城。 如今天狼教近在咫尺,同住宝鼎山庄,自己和天狼主公之间还夹着个左右为难的钱兄弟,这事真的不好办! 唐心瑶快人快语,呵呵一笑:“那三派来不了就算了,我们还有1500高手,与丐帮合兵一处,不是够了?!” 钱悦儿思量了片刻,这时开了口:“既然天狼教已经进了京城,我们也不用费心去扫荡他们的秘密分舵,直接在京城一举歼之,再去清扫那些余孽不迟。” 华阳真人和唐见贤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唐见贤道:“在京城合我们三派之力与天狼教决一死战,乃是上策。敌人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行动方略,不审时度势,灵活通融一下,就要反为敌人所趁。” 华阳真人捋须赞同:“唐掌门所见甚是!” 钱悦儿补充道:“而且此战还可以借助官军之力,天狼教也是朝廷的敌人,在京城决战我们的胜算更大。” 杨千城当即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尽快与丐帮商议合兵之计。” 昨夜奔波一宿未睡,晚上还有一出好戏要做,众人用罢早饭,各自回房调息养神。 钱悦儿回到小院,荔枝伸着脖子正在张望,见到她松了一口气。将她迎进院中,闩上了院门:“小姐,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了。” 钱悦儿诧异道:“你怎么了?” 荔枝为之气结,纤手指着她左臂的伤处:“哪有受了重伤还在外乱跑,熬夜不归的道理?好好休息伤才好得快啊,还有,该换药啦!” 钱悦儿见她一双眼熬成了兔子眼,知道她守候了一夜,歉然一笑:“我也是没办法,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荔枝叹口气,端出早餐来:“先吃点早饭吧,替你热了一遍了。” 钱悦儿呵呵一笑:“我已经在杨公子那里吃过了。” 荔枝听了一惊,杏眼圆瞪,小嘴张成了O形,用手指点着她:“小姐,难,难不成你昨夜……” 钱悦儿知道她想歪了,又好气又好笑:“没有!我和他们一院子人出去了,今早才回!快点换药吧。”将外衣脱了下来,解开中衣,露出左臂:“快点吧!” 荔枝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钱悦儿手里接了金创药,替她换药,再用干净绷带替她重新包扎好:“小姐,求你不要老让我担心了。荔枝胆子小,也没有武功,什么都帮不了你,只有替你担惊受怕。为了你都成撒谎精了!” 钱悦儿“扑哧”一笑,抱住了她的双肩:“荔枝最好了,是我的好姐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小心的。我想睡一会,你也去歇会吧!” 荔枝无奈地叹口气,带上门走了出去。钱悦儿倒一杯茶在手,出了神。今早商量的这个结果,可能就要给天狼教划上个句号了。三大派联手加上官军的弹压,哥哥的野心就要灰飞烟灭了。 昨夜不让哥哥带人搬离宝鼎山庄是为了争取时间救下黄长老父女,今夜就要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离开。然后商议攻取地宫之法,等待时机将天狼教精英一网打尽,哥哥能否幸免?他能不能放下野心回到家人身边来? 钱悦儿的心中矛盾极了!于私,一边是心上人,一边是亲哥哥;于公,杨千城是系武林安危于一身的武林盟主,哥哥是为祸江湖、妄图称霸武林,造反篡夺天下的天狼主公。一边是公理正义,一边是骨肉亲情,她多么希望哥哥能够弃恶从善,放弃无望而愚蠢的野心,做一个平凡人。 多想再劝劝哥哥,可是兄妹之间嫌隙已深,说了他会听吗?劝了能有用吗?会不会适得其反,令他更加衔恨? 钱悦儿觉得头疼欲裂,打开锦被上床睡去。 入夜,钱悦儿用罢晚饭服下“益气归元丹”在床上运功调息。门上轻轻叩响,钱悦儿睁开眼睛应答道:“进来!” 杨千城推门而入,穿着一身夜行衣。钱悦儿觉得奇怪,离三更还早,他怎么这样早就换了这身打扮? 杨千城轻声道:“钱兄弟,天狼教开始撤离了!” 钱悦儿心中一沉,昨夜受阻,今夜天才黑就开始行动,哥哥的意志真是坚决,真的想要一条道走到黑,与天下武林和朱明朝廷为敌!搬进地宫是想就近发掘宝藏,行动自由吧? 杨千城看着她凄凉失落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的挣扎有如翻江倒海般剧烈,内心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今早她提出京城决战的主张固然是出于理性和正义的角度,但内心的痛楚只有他才知道,天狼主公就是钱兄弟失散的亲兄长,这个秘密除了钱氏父子三人,只有他知道。 他将双手按在她的肩头:“钱兄弟,不要难过!也许令兄终能迷途知返。我们跟去看看,如何?” 钱悦儿抬头看着他,心中涌动一丝感动和温暖:“多谢你,杨兄!”他能够这样体谅和宽慰自己,真的令她很安慰,只是,哥哥真能改过自新吗?钱悦儿心头叹了口气。 杨千城担忧地催促了一声:“不想去看看吗?你哥哥正在搬离宝鼎山庄。”他心中明白,天狼教一旦离开宝鼎山庄,便再无回旋余地,甚至没有幸免的机会,官兵和三派的联合打击就要落到他们头上,决战即将开始。他之所以赶来,催促她去看看,是想给她个机会,最后挽留和规劝兄长一番。 钱悦儿挣扎了一番:“杨兄你等等!”从衣柜中取出夜行衣,转到床后画屏去换了,走了出来:“我们走吧!” 二人熟门熟路地向三奶奶的旧宅院掠去。沿途果然见许多黑衣人背着行囊施展轻功向院墙奔去。二人不时隐匿身形躲到树后或假山旁,避过与他们遭遇。 来到宅院,发现大门半掩,便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天狼主公正负着手立在厅堂上,面向着中堂的画幅,背对大门,身边并无外人。 杨千城纵身一跃跳到了屋脊上,对钱悦儿鼓励地点了点头。钱悦儿鼓起勇气,慢慢穿过院子向正屋厅堂走去。来到门口,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天狼主公悚然一惊,眉心聚起,炯炯地盯着她看:“你怎么来了?怎么这身打扮?” 钱悦儿哀伤地看着他:“你要走了吗?我看到天狼教的人背着行囊正在撤离。” 天狼主公阴沉地点了点头。钱悦儿追问道:“为什么?你不辞而别爹爹会很伤心的。” 天狼主公脸上阴云密布:“这都拜你所赐!你竟然将峨嵋、唐门的人都安排到庄中居住,想看着我,绑住我的手脚是不是?!” 钱悦儿叹息道:“哥哥!”天狼主公将手一伸:“不要再叫了!我不是你的哥哥!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下次见面我对你绝不会手下留情!” 钱悦儿恳求道:“哥哥,请你留下来,拜托你!离开这里你一定会后悔的!相信我,宝鼎山庄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是你的家!” 天狼主公仰天狂笑起来:“家?我的家在大都!我是拔都贴木儿,大元的皇孙,皇位的继承人!我不是你哥哥!” 他跨前一步:“你的所作所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看在钱庄主的份上,看在你叫我一声哥哥的份上,我饶了你!今后我绝不容情,挡我路的,坏我大事的人,都要死!” 钱悦儿抓住了他的手:“哥哥,我是为了你好!你经历这些挫折,还不明白吗?你想做的事情不得人心、不顺天意,会将你送上绝路!” 被她握住了手,天狼主公的心不由一软,但听了她的话,心头立即又暴怒起来:“为我好?一直拆我的台、坏我的事,全是为我好?这是什么逻辑?!不得人心、不顺天意,从头到尾都是你一直在坏我的大事,竟然还诅咒我!”奋力将她的手甩开:“你马上给我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免得我冲动起来,现在就要了你的性命!” 钱悦儿听他如此坚决和绝情,心碎成了片片:“我最后叫一声哥哥,奉劝你不要离开宝鼎山庄,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言毕,带着满面泪痕转过身,一步步向院门外走去。 天狼主公看着她的背影,拂袖一挥,冷哼一声,背转过身。心中怒气腾腾,这个钱悦儿,真是冤家对头,每次总能撩拨得自己怒火狂燃!若非看在钱神通二十年金援天狼教的份上,若不是念在她一声声唤自己哥哥,人又生得美貌动人,令自己不禁起了怜惜之情,早就想将她毁去! 这时黑虎奔了进来:“主公,一切安排妥当,请您移驾!”天狼主公点了点头,他派人先行去地宫安排,这里已经人去屋空,只剩下他和李月桃了。他最后环视了一眼小院,这里确实吃住都奢华舒适,可惜不能再留。 李月桃还在收拾衣物、细软,黑虎赶紧前去帮忙提拿物品,三人施展轻功离开了小院。 杨千城跃下了屋脊,摇头叹息了一声。看起来钱氏兄弟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到对立面,终有一天要狭路相逢,拔刀相向! 钱兄弟去了哪里?他在屋顶上见她向自己所住的小院奔去,她此刻该有多伤心!杨千城心中怜悯,赶紧发力追去。轻轻一跃,跳进院墙。 钱悦儿的房中亮着灯光,她正坐在桌边出神,听到门响,抬头见是杨千城,委屈的泪水顿时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杨千城赶紧上前替她拭泪:“哎,你哥哥确实可恨!可是,你一个大男人,眼泪也太多了些。”爱怜地看着她,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怀中,双手环住她,安慰道:“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钱悦儿靠在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身,闭起双眼,任由泪水汹涌而下。下一次见面,就要和哥哥拔剑相向了,这难道是自己的宿命?!无法回避也无法化解的宿命吗?这是什么样的孽缘! 就在杨千城安慰着伤心欲绝的钱悦儿之时,天狼主公来到了地宫,一股刺鼻的味道令他不禁掩鼻,身后的李月桃作势欲吐。 那苏图和巴尔思迎了上来:“主公,您来了!卧房已经给您安排好了。” 天狼主公竖起手掌做了个“慢”的姿势,口气冷硬:“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李月桃咳嗽二声,补充道:“这股子屎尿骚味从哪里来的?你们怎么打扫的?就这样迎接主公吗?” 那苏图和巴尔思尴尬地对视一眼,那苏图字斟句酌地道:“禀主公,昨夜随我俩一同前往宝鼎山庄的教众,被人以重手点穴定住,挨了一夜的风霜。今早被一对少年男女强行喂食了泄药,当街便溺。”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偷觑了一下天狼主公的表情。 继续说道:“穴道被点无法驱避,当众出丑,被京城百姓围观,随后报官,惊动了应天府,一同被牛车载送进了京城惠民药局。医官嫌他们秽臭,草草医治,便扔在院中不管,只派了仆役以水冲刷秽气。如此隆冬,又遭凉水冲刷,教众泄泻之症反而因此加重,待到点穴之劲消除,才彼此搀扶回到地宫。如今俱已病重不起,反复泄泻,无法止歇,请主公见谅!” 天狼主公双拳紧握,脊背僵硬,语气气恼无比:“究竟是谁干的?!” 巴尔思躬身道:“禀主公,点穴之人没有见到,下药之人是一对年约16、17岁的少年男女,相貌俊美,一时查不到出处。” 天狼主公咬牙切齿地追问道:“有没有延医诊治?” 巴尔思陪着小心道:“有,可是由于秽臭无比,泄泻频繁,弄脏了几家医馆,被人用扫把赶了出来。只有一名医者仁慈心善,开了一张药方,服后仍无太大起色。” 天狼主公翻了翻白眼,几乎气晕过去,抓狂厉吼道:“马上去查,要是查出来是谁这样捉弄本爵,令我教众如此丢丑,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泄恨!” 如此说来,这骚臭异味短时间是去不掉了,只有忍耐,地宫中空气流通不畅,不比室外,这数十号人不断便溺泄泻,地宫中的气味简直如同茅厕一般! 李月桃赶紧用喷香的帕子在鼻子下往后扎了起来,心中抱怨:早知如此,还不如在钱府吃好、喝好、睡好,却要搬到这里受罪!心中如此想,口中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随在主公身后,跟着那苏图和巴尔思二人前往事先安排好的房间。 这些人乘夜搬进地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岂知皇城亲卫军中最精锐的锦衣卫早已埋伏数日。立即将这一动向迅速报与朱橚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回 张开袋口 朱橚正在跟随锦衣卫副指挥使“白无常”卫长天在演武场习练“泼风刀法”,他手握一把钢刀正在依式演练,由于勤学苦练,倒也将这路刀法使得颇为纯熟。 场边卫长天拄着一把竹刀正用锐目紧盯着他的一招一式,面容严肃。李鹤年与宁东海站在他的左右,面露喜色,殿下这二月来武功大有进步,这套刀法使得真不错! 朱橚一路刀法使完,收势站住,向卫长天拱了拱手:“请卫师傅指教!”卫长天走了上来,亲自递过一条热帕子:“殿下先擦擦汗!” 朱橚一笑接过,抹了抹面上沁出的细细汗珠,他已经练了快二个时辰,全身衣物都湿透了。 卫长天待他擦完汗,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殿下的刀法确实已经演练纯熟了。可惜只有其形、未得其神。殿下虽然招式不错,但是变招之时仍有许多漏洞,还未曾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泼风之神韵。遇敌之时,要根据敌人的招式,以相应的刀招拆解,所以我讲究练刀之时要喂招对拆,在实战中积累经验,这样在关键危机时刻,才能由心而发,真正发挥泼风刀法的威力。” 朱橚等人听得心中叫苦,又来了!果然,卫长天将朱橚的宝刀还鞘,放在椅上,从兵器架上取过一柄竹刀恭恭敬敬地递给朱橚。自己手中的竹刀举起,向朱橚点了点头:“微臣来陪殿下练招。” 朱橚不得已,只得紧了紧手中竹刀:“请卫师父赐教!”卫长天微微一笑,竹刀缠头裹脑地挥舞起来,带着“呼呼”的劲风向朱橚袭来。朱橚赶紧施展“泼风刀法”迎战。 锦衣卫是皇帝亲军中最精锐的部队,网罗的都是天下高手,每届武举科中三甲几乎尽数被锦衣卫吸纳,也有不少江湖中的武林高手通过选拔充实其中。卫氏兄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老大“黑无常”卫无涯,绝学“阴风爪”,老二“白无常”卫长天,绝学正是“泼风刀法”,分任锦衣卫正副指挥使。 二人成名已经二十余年,之所以得名“黑白无常”,正是因为一旦出手,敌手罕有生还机会,必定下去见阎王。卫无涯一双毒掌利爪阴毒无比,卫长天一柄宝刀刀下亡魂无数。二兄弟多年来牢牢把持着大内第一和第二高手的宝座,无人撼动。 毕竟是江湖厮杀与军旅磨砺出来的成名人物,卫长天的刀法凌厉无匹,招招杀着,出招阴狠,下手绝不容情。朱橚终究缺少这种凌厉狠辣的气势,施展起他这路成名绝学来,虽然干净利落,招式准确,终归欠缺霸气与杀意。 顾念他的身份,卫长天出招时已经很留情面,朱橚在他面前破绽百出,要是真的与他对阵已经死了不知多少遍,虽然他及时卸去竹刀上的气劲,但朱橚仍然被他的竹刀敲打得浑身青紫。 卫长天的“泼风刀法”酣畅淋漓,防守严密,攻势迫人,带着强大的气劲与压力,一边挥刀劈砍撩削,一边脚下逼近。将朱橚逼得节节后通,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卫长天对他可谓倾囊以授,这名皇子徒弟虚心向学,令他又心生感激又倍觉荣光,所以格外悉心指点,不厌其烦地每次与他喂招对拆,想将浑身本事一古脑地教给他。 特别自朱橚上回宫中遇刺,他更是紧张,督促得更为严格。殿下学好这路刀法,就算不能保全性命,至少遇袭时可以应付一阵,争取时间等到援兵赶来。 他一丝不苟地寻找朱橚的空门,趁他变招迟疑之时,准确无比地一刀击中,令朱橚这细皮嫩肉的娇贵身体立时一道淤痕。现在是师徒喂招,他希望朱橚在实战中吸取教训,虽然现在吃些苦头,好过日后血溅当场。 朱橚理解他的苦心,所以一直坚忍不拔地承受着,努力化解与躲避攻击。其实他真的害怕与卫长天的对打训练,每次结束后,浑身骨架都像散了一般,酸痛不已,成日价派宁东海向太医院要伤药服用,要膏药敷贴。浑身都快贴满了。 卫长天一刀“回风扫落叶”,左足踢出,身形一掠,越过朱橚头顶,回身一刀,即使是一柄竹刀也透出凌然的刀气,呈弧形的气流向朱橚背后袭来。 朱橚立即单手侧翻避过,随即揉身急上,竹刀挥舞以一式“扶风裁细柳”相迎,绵绵密密地将身形包裹起来,与此同时挥出X形交叉两刀。 卫长天道一声:“好!”挥刀迎上。二人正在喂招对打,门外悄无声息地奔进一名锦衣卫,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音量适中地一声:“卑职有事禀告周王殿下、卫大人。” 卫长天收势站定,朱橚亦停下手中刀,招了招手:“进前说话!”锦衣卫起身,低着头一溜小跑又跪了下来:“回禀殿下,卫大人,那所前朝荒宅中搬进不少黑衣人,连同先前住在里面的人,现在人数约有二百余名。” 朱橚点点头:“再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随时向我和卫大人禀告,等到他人数齐集,就是我们动手之时!” 卫长天点了点头,笑道:“那宅子周围的宅院已尽数被我锦衣卫征用,百姓俱是疏散,我们埋伏了不下三千人昼夜监视,休想逃出这天罗地网!” 朱橚微笑:“卫师傅果然思虑周详、办事稳妥,难怪父皇特别器重!我们欲擒故纵,先不露声色监视他们,等他们与武林门派开战时,再来他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卫长天哈哈大笑起来:“殿下妙计!推波助澜,坐收渔利,高明!”众人齐声附合。 朱橚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李鹤年立即趋前答道:“回殿下,二更三刻了。” 卫长天点了点头:“殿下的武功在短时期内进步很快,不过还要勤加练习才是,微臣先行告退,请殿下早些就寝吧!”下跪行礼,朱橚赶紧扶起,执弟子礼亲自送出殿外,目送他远去。 回到书房,黑风、黑石已经等在那里,见他进来立即叩首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朱橚笑了一笑,八字须向上一耸:“此去小心,我等你们回报!时间不早,快出发吧。” 二人领命,身穿亲王近卫军官服,腰佩身牌,大摇大摆地径出皇城,向梅花山上而去。 东郊梅花山此时正处盛花期,万梅吐蕊,风送幽香,一阵寒风刮过树上便飘下一阵香雪花雨,一片花海在冬夜凄清的月光下如诗如幻。 天狼主公选这处地方与黑风、黑石会面,正是看中此山难以埋下伏兵,地缓坡平,难以隐遁形迹。他已带着李月桃、冷千秋和黑衣杀手们早早来了。 李月桃见了这许多梅花,嗅闻这浓郁花香,不禁心头大畅:“主公英明,此处不仅可以赏花还可以赏月,这里的芬芳香气,令人胸中翳闷浊气尽去。”心中庆幸不已,幸亏自己坚持早些这来,才能逃出那臭气熏天的洞府,呼吸到这样好的空气,真是逃出生天了! 天狼主公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觉得自己早来是个正确决定,大口呼吸着渗透着花香的新鲜空气,与李月桃一同在山上游走,并肩赏花赏月,心情舒畅起来。 五条人影潜身暗处,一色夜行衣,借着花树掩护伏倒在地,身上已经落了好些花瓣,看来已经潜伏了一段时间。只露出一双双精光四射的双眼。正是杨千城、钱悦儿和华阳真人、唐见贤祖孙。 天狼主公与李月桃信步走来,眼看正在向五人藏身之处靠近,众人顿时憋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凝神戒备。他们正为保护黑风、黑石的人身安全,还有探知天狼教下一步行动目标而来,如果不幸被发现,那么黑风、黑石的性命就危险了!更不要说探听到有用的情报了。众人的心不由地悬了起来。 不要过来,不要再走过来!唐心瑶在五人中最年轻,武功也最弱,心中不断念叨着,憋气憋得她快到了极限,肺部发闷,头脑也晕眩起来。偏偏眼前这二人贪恋美景,就是不走。 就在唐心瑶再也坚持不住,想要大口换气的时候,冷千秋走近前来:“主公,黑风、黑石来了!” 天狼主公眼中冷芒一闪,一挥衣袖,向山顶那座简陋凉亭走去,李月桃赶紧随后跟上。冷千秋向花丛中微微一笑,也转身离去。 见到这一笑,钱悦儿心知,五人行迹已经被他所发现,所幸冷千秋是友非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问题正是出在唐心瑶身上,天狼主公和李月桃一转身,已经处于极限的她再也忍不住大口吐出肺部浊气,深深吸了一口气。近在咫尺的冷千城马上就感知到了,仔细一看便发现了五人伏卧在地,他曾在宝鼎山庄亲眼见到唐心瑶擒住巴尔思,料知钱悦儿也在其中,笑了一笑,便走开了。 唐心瑶心中嘀咕:这人有没有看见我?看见的话怎么不声张?没看见又诡笑什么? 黑风、黑石飞掠到半山,缓缓地走上山顶,向山顶凉亭走来,身穿五品青色小杂花武将公服,束银钑花腰带,头戴乌纱幞头,腰挎宝刀,目中精光闪烁,自有一种威风飒爽的气概。 与他们同班出身的“地”字号杀手看着二人此刻气宇轩昂的形象,心中隐隐生出一些羡慕,想不到三月未见,这二人武功、气质均提升不少。 天狼主公危险地眯着眼盯着二人,心中起念,如果二人没有确实叛教或者利用价值,就当场除掉,看这一身朱明冠带就令人来气! 二人走近,跪倒在凉亭前,口颂:“文成武德,威武神勇,智能通天,唯我天狼,主公千秋万万岁!” 天狼主公一摆手:“起来吧!”冷眼将二人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番:“为什么穿这一身来见?” 二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宫禁森严,只有如此才出得来,时间紧迫不及更换。” 天狼主公点头道:“你二人果然混进了朱麻子的皇宫?成为了朱橚的贴身侍卫?” 二人齐声答是。天狼主公一抬手,“哗”地一声天狼杀手瞬间将二人团团围住。二人大惊:“主公这是何意?” 李月桃冷笑道:“黑风、黑石!黑水、黑火、黑土是如何死的?” 二人将当日奉令潜上商船,遭遇杨千城,其余人如何被杀或自尽,自己如何自尽不成,失手被擒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跪地道:“我二人武功与他相差太多,迫于无奈才交代了劫船原因,并未泄露教中大秘。” 天狼主公冷哼一声:“为何在马鞍山擅自大开杀戒?”黑风诚惶诚恐地答道:“实为取信于杨千城,接近丐帮长老。不如此怎能得他引荐混进皇宫?”黑石顿首禀道:“主公、右护法在上,我们白日大开杀戒,就是想要留下线索,令教中知道我二人去向,被杨千城劫持不得自由,非如此怎能传出消息?” 李月桃斥道:“为何不早早与教中取得联系,禀明原由?分明是花言巧辩。” 黑风连呼冤枉:“我们招出了奉右护法之令劫船欲入京城之事,犯下死罪,怕主公与右护法不能宽恕,想要寻机杀了朱橚,戴罪立功重返教中。” 黑石也道:“我们特地救出被丐帮所擒的教中兄弟,也是为将功折罪重返我教。请主公与右护法明鉴!” 李月桃冷笑道:“那么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杀了朱橚?是不是贪图官禄富贵?” 二人赶紧摇头道:“我们自幼投入教中,蒙左护法教养成材,更誓言效忠主公,怎敢背叛?无奈我们接近朱橚的机会不多,二名近卫军首领一直随侍左右,兵士防范严密,无法下手。” 天狼主公想了想,挥手令天狼杀手退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叛教者杀无赦,你二人罪不可恕!想要保全性命,重归我天狼教,除非取了朱麻子项上人头!” 二人见撤去包围,刚松了口气,心又提了上来:“禀主公,皇宫大内禁卫森严,高手如林,特别是乾清宫天罗地网,仅凭我二人难以成事。” 天狼主公冷笑道:“并非要你二人单独行事,届时扫清障碍,接应教众进宫即可。” 二人心中一惊:“卑职遵令,一切但凭主公吩咐!不知何时动手?” 天狼主公一摆手:“这个你们暂时不必知道,等我指令即可。”二人躬身称是,天狼主公阴声笑道:“你们可以走了!” 二人赶紧跪谢:“多谢主公!多谢右护法!”随即起身倒退至三丈外,施展轻功一跃而去。 李月桃皱眉道:“主公觉得黑风、黑石的话可信吗?” 天狼主公冷笑道:“管他可不可信,如今他们必须要顺从我意,乖乖听令行事!” 李月桃一阵迷惑,这二人目前身在皇宫中,不受教中控制,如何令他们乖乖听话?今晚本来是动手除去内奸的机会,平白放过后,能不能再有同样的机会就难了。 天狼主公盯着二人的背影许久,下令道:“黑虎,速与左护法取得联系,让他尽快集结人手混进集庆。” 黑虎赶紧躬身领命。天狼主公一挥手:“下山!”李月桃想到又要回到那空气污浊的洞府之中,就一阵蹙眉。但主公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了,也只得跟上。 一行人迅速散去,五人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唐见贤冷哼一声:“黑风、黑石已经中毒,这天狼主公真是阴毒之人。” 众人皆惊,唐见贤乃是使用毒药、暗器的一代宗师,这一见解定然没错,只是大家一直在看,也没有发现天狼主公下手,何出此言呢? 唐见贤叹息道:“他拍二人肩头之时,将无色无味的毒药施放了出来,黑风、黑石中毒后为保性命,就只能听他驱使。”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天狼主公刚才对李月桃说得那样自信。唐心瑶赶紧追问道:“爷爷,那么他下的是什么毒?您怎么发现的呢?” 华阳真人插口道:“我看他挥令杀手退下,迈前一步时手指内拢,向黑风、黑石拍落时手心向外亮了一亮,才落在二人肩头,莫非就是那时下的毒吗?” 唐见贤点点头:“他手指内拢是为了掏取毒药,我看他善于役使毒蛇,这毒药定然也是蛇毒提炼而成。什么毒?如何解?要探视过这二人才能知晓了。” 杨千城怒道:“真是卑鄙无耻!”众人心头沉重,天狼主公竟然想率众袭击皇宫,直取朱元璋的性命。不择手段地下毒胁迫黑风、黑石,令二人为杀进皇宫扫除障碍,充作内应。 钱悦儿心头自责,解铃还需系铃人的主张是她提出。让二人现身到天狼教面前,以身犯险,为的是撇清黄氏父女,诱出天狼主公的下一步行动方案。本以为天狼主公即便不信,最多刀剑相加,提前给了二人烟雾弹与霹雳弹保命,同时潜伏在山上暗中保护,想不到还是失算,没能保护好二人。 哥哥,你好狠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回 大战在即 无论黑风、黑石是否真正忠心于天狼教,天狼主公都早已决意下毒操控二人。杀进皇宫,将朱氏子孙屠戮一尽,比控制整个武林,再挥师征战问鼎中原,要来得快捷得多!眼下就等杜炎带领教中精英与宿老一同前来,便可在朱明皇廷大开杀戒了。想到这里,他一路都含着隐隐的笑意。 才下到地宫,李月桃就呕吐了起来,这股刺鼻的骚臭味让她实在受不了。 巴尔思迎了上来:“主公,那伦公主殿下请您过去。”天狼主公一怔,顿时想起今夜搬来地宫,还未向皇姑母请安,突然搬了过来,事先连个招呼也未打,确实不礼貌。赶紧向那伦的住处赶去。 那伦身着盛装,坐在书房中等待着,见到他进来,淡淡地道:“你终于来了!” 天狼主公见她似有不愉之色,赶紧过去见礼:“皇姑母,只因事出紧急,这才连夜搬入地宫,请恕侄儿未能提前通禀之罪。” 那伦冷笑道:“你迫不及待想要起出这地宫中的宝藏了吗?” 天狼主公点点头:“不错,大战在即,本来侄儿想平定武林,一统江湖后,再与朱元璋决战。如今机缘巧合,已有内应,侄儿打算直接进攻皇城,斩尽朱氏父子。确实需要尽快打开宝藏,取得火器、刀枪来装备一番。” 那伦笑道:“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光复大元,登上宝位了!” 天狼主公踌躇满志地点点头:“不错,如此一来,光复大元指日可待!侄儿将继承父皇的皇位,延续大元的皇统。” 那伦大喝道:“你住口!休想再要诳骗于我!你根本不是我皇弟的血脉,你是汉人!” 天狼主公一愣:“皇姑母,您是听谁说的?” 那伦仰天长笑,笑得凄厉而绝望,听来毛骨悚然:“被我知道了,你很意外是吗?” 天狼主公急急申辩道:“皇姑母,您不要妄听人言,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伦厉喝道:“你还想骗我?你是汉人,你姓钱,你不是我们黄金家族的后人,你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欺骗我交出地宫秘图。”她双眸被怒火燃烧,恨声道:“想要从我手里得到这些宝藏,您休想!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天狼主公急怒攻心:“皇姑母,您不要听信别人搬弄是非!”正欲解释,那伦怒目圆睁:“够了!我不想听,你哪里长得像我们蒙古人?我好悔!” 她仰首向天跪倒在地:“福寿公,驸马!那伦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先祖!”快如闪电地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向心窝刺下,顿时双目圆睁地倒卧在地。 天狼主公大急:“皇姑母!”扑上前去,跪倒在地,将她的尸身扶了起来,发出痛彻心肺的一声长嚎,拥紧了她花白的头颅痛哭流涕:“您为什么要死?我为什么不能听我解释?” 那伦的侍女和那苏图、巴尔思等人都被他凄厉的哭叫声给惊动,一齐奔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二名头发花白的侍女扑过来抱着她的大腿痛哭失声:“公主殿下,您怎么就寻了短见呢?!”那苏图和巴尔思都跪了下来,痛哭哀呼起来:“公主殿下!”室内一片凄云惨雾,哭声震天。 这时又有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黑虎面色惊慌地奔了进来,单膝跪地:“禀主公,范公祠被人袭击,黄氏父女和四名教众都不见了!” 天狼主公抬起血红的双眸:“杨千城、钱悦儿,本爵与你们势不两立!”他抚尸而哭时顿时明白了夜闯地宫、袭杀教众,对那伦公主道出他是汉人之事的人是谁。除了钱氏父女,再无别人,有这样身手的人,不用说,就是女扮男装的钱悦儿! 钱悦儿,算你狠!他咬牙切齿不已,这一笔笔账我一定会找你清算。 天色蒙蒙亮,从送饭家丁的口中得知,住在三奶奶院内的神秘客人全部失踪,钱神通的双眼发直,半晌没有言语,挥了挥手令家丁退下,他长叹一口气,失魂落魄地想:“儿啊!为何不辞而别?你还是要走那条险路吗?” 皇宫内,一觉醒来的黑风、黑石开始查觉身体的异样,全身酸软乏力,体内真气无法运转,颜面发青。二人大惊,心知一定是着了天狼主公的道。 二人昨夜返回皇宫后第一时间晋见朱橚汇报了与天狼主公见面的经过,朱橚静静听完,怒极反笑:“想要攻入皇城?呵呵,好!很好!”对二人点点头:“你们辛苦了,下去吧!” 二人告退后,便觉困倦,立即睡去,不料醒来后,情况更糟糕。黑风惊道:“一定是主公瞧出了破绽,以这种手法来取我等性命。”黑石惊惧道:“那我们怎么办?” 黑风叹息道:“先报告殿下吧,看太医院有无解救之法。”二人急急求见朱橚。 朱橚刚刚醒来,正由宫女侍候着更衣洗漱,听到禀报,心中奇怪:这二人这样早求见,所为何事?口中道:“宣!” 二人进到寝殿中,将身体异状禀告了一番,一齐叩首道:“请殿下救微臣性命!”朱橚浓眉聚起,一挥大手:“宣太医!”小太监急急领命而去。 谁料一连换了四名太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朱橚浓眉皱得更紧了,心中明白这是天狼主公控制黑风、黑石为其所用的招术。如果黑风、黑石受他牵制,那么无异于在自己身边留下一个隐患,如履深渊一般危险。 朱橚深思片刻:“李鹤年、宁东海何在?摆驾出宫!”一乘黑呢大轿,四人跟随,立即赶向宝鼎山庄。 钱悦儿见到朱橚一行一大早急急赶来,顿知来意,看来果如唐见贤所见,立即引朱橚一行来到杨千城等人所居小院。让黑风、黑石在厅中坐定,钱悦儿与唐见贤赶紧诊视起来。 一番望闻问切,唐见贤和钱悦儿都皱起了眉头。二人商议片刻,钱悦儿道:“我与唐掌门判断相同,这种毒药并不致命,但没有解药却会令人武功尽失,所用毒药非常特殊,有蛇毒还有一些西域奇花,这毒药路数不像中原手法,倒像是西域秘法。” 众人闻听后吃惊不小,黑风、黑石急问道:“那么,我们还有救吗?” 唐见贤点点头:“西域秘法我们知之不多,但也并非无法解救,只要能取得毒药或者少量解药,就能研究出解毒之法。” 钱悦儿补充道:“天狼主公下这种毒药,是为了控制你二人,使你们绝对听命于他,不敢心生异志。不过要执行他的指令,必须让你们暂时恢复武功,所以一定会取出部分解药,只要取到一点点,我们就有办法依样炮制。” 二人心中稍安,众人随即商议起了与天狼教的决战之策。杨千城沉声道:“天狼主公吩咐与左护法联系,令天狼教众潜入京城,我们也要作好决战准备。” 钱悦儿点头道:“张开袋口等他们陆续前来,静待时机,一网打尽!” 朱橚轻笑道:“本王已经派锦衣卫将他们的巢穴完全包围,对他们的动向洞若观火,时机成熟,便与你们一同出击。” 唐见贤一捋寿眉道:“定要一击成功,将天狼教全歼于此!只是决战时机选在天狼教攻击皇城之时,还是直接攻袭鬼宅地宫?” 华阳真人哈哈一笑:“不防双管齐下,趁他点齐人马攻往皇城之时,我们去切断他的归路,将那座地宫扫荡干净,再腾出手来支援皇城,将他们打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唐心瑶拍手道:“真人说得对,他们首尾难顾,我们和官兵两下夹击,一定可以打到他们落花流水,全军覆没!” 朱橚哈哈一笑:“不错,确实好计!”众人一齐大笑出声,只钱悦儿笑得有几分勉强。 左护法杜炎已经与天狼教众集结到了马鞍山,天狼主公收到内线情报后,果断舍弃疏勒南山大本营,率领教众大队先行,杜炎率小股教众拦截唐门、峨嵋与征西大军。 放出牦牛阵后,他率领教众赶紧东进与天狼主公会合。双方在武昌会师,这时天狼主公接到大江帮的抗议书函,黑风、黑石袭杀大江帮众之事已经水落石出,何少帮主非常震怒。天狼教水路进京全靠大江帮输送,自然不能得罪,天狼主公仅率五名高手先入应天府与他会面,由杜炎率众分批登船进京。 天狼教倾巢出动,人数很多。为求隐秘,都是漏夜登船,分批上船,杜炎早在十日前就到了马鞍山,到了这里可以弃舟登陆,直奔京城了!只是教众还有部分正在水路之上,尚未集齐,只得率领先头部队潜伏在马鞍山静等。 接到主公的飞鹰传书,急催进京。他思忖了一下:如今十之七八已经集结完毕,教中精英尽在其中。还在水路上的那些,虽名义上也是天狼教,却不受直接辖制,因路途遥远,落在最后,既然主公催促,不如留人在此接应,自己先行带人进京。 思量完毕,留下白虎堂主冷飞虎在马鞍山迎接长老一行,自己先行带队分批进京。 与朱橚计议停当,杨千城一行五人同往丐帮去见岳成龙。自黑风、黑石劫狱后,丐帮六袋以上高级弟子齐集总舵,其余帮众分散城中各处沿街丐讨,打探消息,总舵戒备空前严密。 众人熟门熟路来到丐帮总舵附近,立即被千余名丐帮弟子团团围住。钱悦儿赶紧掏出岳成龙给的那面竹牌遍示众人,杨千城抱拳道:“烦请通传一声,杨千城等人求见!” 帮众一听,急忙报了进去,石长老亲自迎了出来,他毒伤完全痊愈,精神矍铄地向众人一揖到地:“原来是盟主和二位掌门到了,快请!”一直将众人让到了议事大厅,岳成龙和黄天宝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 众人会面,岳成龙和石长老、黄长老再三感谢,杨千城摆了摆手:“岳帮主和二位长老不必言谢,如今点苍、八卦门、形意门没有赶到,我们原定的方略要有所改变,请借一步说话。” 岳成龙会意,引着众人去了自己的卧室,合上石门,微笑道:“此处可放心说话。” 杨千城点头道:“根据目前形势,我们就在京城与天狼教和大江帮决战!待扫清天狼教主力后,再扫荡其秘密分舵。如今只有丐帮和峨嵋、唐门三派与他们一决雌雄,人数上虽有不足,但只要筹划得法,定能杀它个首尾难顾!”将早上众人与朱橚商议好的计划说了出来。 岳成龙思索片刻,点头道:“确实是条好计!我们以逸待劳,攻其不备。断其后路,围而歼之。定能奏功!” 钱悦儿笑着摇了摇头:“那条巨蟒,丐帮有什么办法除去吗?那妖物不除,后患无穷,不但会令我们伤亡惨重,还可能逃了出去,荼毒百姓。” 岳成龙双眉聚起,看向石长老和黄长老,抿唇思索,果断地点了点头:“这条巨蟒和一窝蛇蝎交给我们丐帮处理,一定将它除去。地宫中其他敌人就交给峨嵋和唐门了。” 唐见贤和华阳真人齐声答应:“我们自当全力解除丐帮后顾之忧,将地宫中扫荡干净!” 钱悦儿插口道:“我和杨兄二人探过地宫,对其中机关暗器较为熟悉,届时我与丐帮一路,杨兄与峨嵋和唐门一路,分头行动吧!” 杨千城想了一想,点头同意:“也好,就按钱兄弟所说吧。”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约定三日后再议,由丐帮仔细搜集情报,观察天狼教混入京城的人数,以及所有异动。众人计议完毕,离开丐帮,再三关照不到行动当天,不泄露行动方案,以免为内奸获悉,败坏大事。 为了行动方便,1500名峨嵋、唐门弟子奉令将客栈全部退了,秘密入住钱家钟山别院,钱悦儿撤去了别院中所有家丁、仆役,防止走漏风声,众人在华阳真人和唐见贤督促下昼夜苦练,为决战做准备。 钱悦儿的心情越来越矛盾,决战在即,与哥哥兵刃相向的一天越来越近,这次天狼教覆巢之下无完卵,作为匪首,朱橚断然不会让他活着! 坐在桌前,她绞着双手,将指甲掐进肉中,也浑然未觉。荔枝看着她,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她的手:“小姐,你怎么了?最近都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了?” 钱悦儿一惊,露出一个艰涩的微笑:“没什么,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 荔枝关怀道:“我替你换药,先睡会吧,吃饭时再来唤醒你。”手上轻柔动作,美眸不时扫过钱悦儿失魂落魄的脸蛋,心中狐疑。不过小姐不肯说,她也没办法,心中暗忖:要不,我告诉老爷,请老爷来劝劝她? 晚上钱悦儿正在运功调息,门被轻轻叩响,钱神通在门外唤道:“悦儿,为父要进来了!” 钱悦儿赶紧起身下床,迎候道:“爹,您来了!有什么事传唤女儿一声便可,您怎么亲自来了?” 钱神通一双慈爱的眼睛端详着她:“悦儿,你瘦了!发生了什么事?听荔枝说你食不知味、睡不安枕,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给爹听听。” 钱悦儿微微一笑:“没有什么,只是经常做恶梦。” 钱神通面色一滞:“是跟你哥哥有关吗?”钱悦儿一呆,既然被父亲看穿,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钱神通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你哥哥不辞而别,也不知道现在何处,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钱悦儿当然知道他藏身之处,对于天狼教的阴谋也心知肚明,可是怎样启口告诉父亲这样残酷的事实?她垂下双眸摇了摇头。 钱神通长叹一声:“悦儿,我知道他做了许多错事,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你要多多担待,努力引他走上正途,就算看在为父和你死去的母亲面上。为父老了,只盼全家团圆,一家合乐,死也瞑目了。” 钱悦儿听得一阵心酸:“爹,我明白!天色不早,您身体才恢复不久,早些休息。”起身相扶,送他回房。 钱神通挽着钱悦儿的手:“悦儿,要把你哥哥找回来,我们钱家的家业可以不要,人一定要聚在一起。钱没有可以再赚,人比什么都重要啊!” 钱悦儿听了,心中猜到,父亲为了替子赎罪,保哥哥一条性命,宁可抛弃一生经营的家业,心中早做了最坏打算。 她心中叹息,一旦踏足江湖就没有回头路好走,恩怨仇杀不断,天狼教已成武林公敌,哥哥早已泥足深陷。而一旦牵连谋逆,即使钱家将所有家业捐出又有何用?只是这些她不想说,不想令老父徒增烦恼。 强作欢颜安慰道:“爹,好人有好报,我们做了不少善事,菩萨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钱神通微笑起来:“是啊,你娘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保佑我们父子三人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回 惊天大战 京城一片风平浪静,春节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市上买卖兴隆,采购年货的男女老少摩肩接踵。钱家各铺面生意火爆,钱神通忙不过来,钱悦儿又开始替老父巡铺看账管理生意。 钟山别院中划分了二个区域,以数道绣屏隔开。峨嵋派在修炼剑阵和掌力,唐门亦在赶制大量淬毒暗器,练习暗器手法。此地远离京城闹市,胜在偏僻清幽,这1500人习武的浩大声势才能掩盖得住。 皇宫内亦是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宫女、内监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地布置。朱橚直到此时,才将蒙元余孽作乱,成立邪教,准备进攻皇城的消息禀告其父。朱元璋惊怒交加,大手一拍御案:“大胆,鞑子若敢来,朕叫他尸骨无存!” 朱橚连忙从案边起身跪倒在地:“父皇请息怒,儿臣收到消息后,为降低官军损失,替父皇分忧,已经作了一些布置,请您圣裁!”将与武林各派联手,夹击天狼教,起获地宫金宝、武器的计划说了一遍。 朱元璋听了没有作声,他虽然脾气暴烈,但精通兵法韬略,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儿子的办法是不错,只是瞒着未报,事到临头才说出来,让他心头不爽。他生性猜忌多疑,虽是父子之亲,也不能幸免。 朱橚奏道:“儿臣恳请父皇让太子出面调度皇城兵马,儿臣愿辅佐皇兄平定贼乱,父皇尽可安枕无忧。”他长着七窍玲珑心,察颜观色便知父皇是顾忌他出面平乱,掌握皇城兵权会危及太子地位。父皇极重嫡庶之分、长幼之序,视太子为国本,对大哥的重视甚于诸子。这一点他是非常清楚的。 朱元璋的脸色果然由阴转霁,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橚儿,你为人处世像你母后一般深明大义,韬略胆识又酷肖朕躬,令朕欣慰!” 扬声传谕:“来人,宣太子觐见!”当下在南书房内将平乱任务下达给二子,令太子朱标坐镇负责调度皇城兵马,令朱橚从旁协助,共同退敌。 两兄弟领旨退了出来,朱标笑道:“五弟,你回京不久就屡立大功,真乃社稷股肱之臣!” 朱橚笑道:“皇兄监国事烦,臣弟回宫至今难得相见,今日正好借部署平乱之机,与大哥多多亲近一番。” 朱标伸手挽住他的手:“你也很忙啊!为兄有空,皇弟你又不在宫中,今日商议完正事,到东宫殿一同饮酒叙话,我们兄弟好久未能相聚畅饮。” 太子朱标为人友爱仁慈,素有贤名。待众兄弟极是亲厚,诸弟有过,都在父皇面前袒护求情,朱橚此番被贬一年,能够被召回,也是太子在父皇面前提醒,否则政要事繁的朱元璋早就忘在了九霄云外。 两兄弟召集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卫、羽林卫、府军卫、虎贲卫各指挥使前来,布置了春节京城防卫以及皇城戒备任务。只说适逢会考之年,并且皇室每年都要登上皇城燃放焰火与民同乐,因此京城治安必须加强,皇城内必须加强防范。并未言明元孽准备攻袭皇城之事,只因天狼教党羽众多,正要诱敌深入,怎能打草惊蛇? 与众指挥使一齐研商了小半日,定下来一个粗稿,派各卫自去细化安排,三日内报个详细的方案上来。两兄弟处理完正事,径往东宫殿饮宴叙旧。 钱悦儿策马街头,行人如织,只得在马上任它缓缓踱着,急不得。满目太平喜庆景象,有谁知道危机正在逼近,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猛然觉得有一道眼光在背后紧盯着自己,急忙在马上回头望去,看到一条背影适时转身离去。钱悦儿冷笑一声,不是杜炎是谁?!这么说,天狼教的人已经快到要齐了。 看着他急急离去的后影,身上背着行囊,有数十名扮作举子的年轻人跟在他身后,一同转身疾行,钱悦儿顿时了然,这回天狼教的教众正是借着科举之年,假扮各地来求取功名的举子渗透京城。将兵器、火药塞在书箱中倒确实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方法。 这许多人根本没处容身,只能住进地宫,地宫中要安置这么多人,机关自然要关掉一些,否则哪有足够的石室供人居住?这倒给攻取地宫减少了一些障碍,钱悦儿在心中暗忖着,一面缓缓骑在马上前行。 大街上车水马龙,钱悦儿一双秀目不露形迹地在行人面上停留,许多身穿举子装束的青年,身形矫健,行动生风,双目精光四射,近日入城的举子中竟有过半人是身怀武功的天狼教众假扮的。 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在人群中发现两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她与杨千城同闯天狼总坛时打倒在哨卡上的二名哨子。由于曾经易容成二人模样混进总坛,对这二张面孔是记忆犹新。钱悦儿心道:“好!来得好!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她翻身下马,牵马走到街边,在墙角对二名丐帮弟子扬了一下岳成龙的竹牌:“二位兄弟,看见那二人了吗?帮我盯上他们,看他们去往哪里,做了些什么。麻烦二位到神通钱庄去报个信。” 二名丐帮弟子见了帮主的令牌,没有二话,站起来就走,托着个破碗沿途跟了上去:“大爷、奶奶,赏二个吧!” 正坐在钱庄厢房内翻阅账簿,二名丐帮弟子果然来了,韦掌柜早得了钱悦儿关照,立即将二人引到面前。二人行了礼:“钱公子,那二人一行共三十人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夫子庙东面一套废弃的宅院里,那间鬼宅的门竟然虚掩着,他们进去后就将门掩上,等我们假装乞讨推门去看,已经一个人都不见。” 钱悦儿点了点头,看来所料不错,所有天狼教众都住进了地宫。她笑了笑:“二位兄弟,他们沿路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有没有见什么特别的人,做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二名丐帮弟子回忆了一下:“哦,有的。他们沿路停下来,向上年纪的本地人打听有没有独门独户的小院出租。” 钱悦儿笑了,赏了他们一人一两银子,让韦掌柜将人送了出去。思索道:“还要租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难道还有什么重要人物要安置吗?” 天快要黑了,到了与岳成龙等人约定的三日重聚之期,钱悦儿与家丁一同回宝鼎山庄,过门而不入,把人马牵回去,自己继续向南门行进。出了南门,施展轻功飞掠起来。 赶到丐帮总舵,众人都已经到了,又进入岳成龙的卧房,合上石门,密谈起来。岳成龙神色凝重地开始讲述丐帮所掌握到的情报:“此次天狼帮进京,人部人马由大江帮负责运送,据我丐帮兄弟观察,足足动用二艘六百料大船运送了二个来回。” 杨千城一惊,插嘴道:“如此说来,敌人超过万人之数!大江帮最近可有异动?” 岳成龙摇摇头:“最近何英杰似乎受了惊吓,正在卧病,暂时未见大江帮有什么异动。只是大江帮还在替天狼教输送人马,另有一艘四百料大船还在宁江府江面上,正往京城而来。” 钱悦儿也将今日所见和委托丐帮弟子帮忙查探的消息说了一遍:“我看,地宫之中可能人满为患,因此才急于再租一处院落,用来安置最后一批到来的教众。既然杜炎已经进京,决战之日应该不远了!” 众人听了都面目凝重地点了点头。杨千城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再来好好谋划一下我们的行动方略。” 华阳真人点点头:“敌人数量众多,我们峨嵋与唐门二派总共1504人,也来不及再召集弟子,远水不解近渴,只能精习阵法,加强训练来提高战力。” 唐见贤点点头:“我们将人手配备一个“飞雨散花”,充分利用我唐门绝学,决战时仍然我唐门当先暗器突袭,掩护丐帮和峨嵋大队前进。” 岳成龙点头道:“丐帮弟子自上次梅花山之战将近二月,拜钱兄弟所赐良药,恢复迅速,如今六袋以上弟子正在日日演练‘打狗阵法’,同时由二位长老化装成商人秘密购进大量雄黄与硫磺,二位长老眼下正在尽全力配制丐帮秘制驱蛇药,以备决战当日之用。” 钱悦儿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已准备充分,现在就欠缺一个准确的行动时间,丐帮在南郊、峨嵋与唐门在东郊,只怕不能及时赶到,错过时机。” 唐心瑶点了点头:“如果能够知道天狼教的具体行动时间就好了,我们可以提前埋伏,等他们一出地洞,就杀进去。” 众人都沉默起来,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不能掌握天狼教的确切行动时间,接到对方开始进攻皇城的消息,才分从京城外两个方向赶进城中,就迟了!不能及时会师,行动就要失败。又不能这么多人马天天守在鬼宅附近,肯定会打草惊蛇。如今地宫中万数以上天狼教众齐聚,想要混进去打探消息,更是九死一生。 众人正在愁闷,石门被人扣响,敲门的正是被降为八袋弟子的谢长老,石长老病倒、黄长老失踪后,丐帮财产簿册无人管理,危难之时谢长老主动请缨,岳成龙考虑到他被贬前正是管理此事的执事长老,而自己正在独力难支就允准了。谢长老感念岳成龙的恩德,兢兢业业十分操劳。 他站在门外向岳成龙躬身施礼:“属下请示帮主,今天已是大年二十八,年底吉祥红包是不是可以发放了?” 岳成龙想了一想,有了钱悦儿的五十万两当然有了底气,现在发下正可激励士气,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便点了点头:“今日开始下发吧,每人二个铜板,让大家这个新年过得宽松些。”谢长老笑眯眯地答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钱悦儿在里面听了眼睛一亮:“我猜到了!”众人一齐向她望去,岳成龙合上石门也赶紧走了过来:“钱兄弟,你猜到了什么?”在祥在门外向岳成在恩德,兢兢业业比财产会打前埋伏,等他们一出狗洞 钱悦儿问道:“大家知道蒙古人为什么建国号为‘元’?” 唐见贤捋了一下寿眉:“忽必烈是取《易经》中‘大哉乾元,至哉乾元’之意,因此定了这个国号。” 唐心瑶乌溜溜的杏眼一转:“我知道了,天狼教造反谋逆进攻皇城的日子会选在年三十,对不对?” 钱悦儿点了点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他要的就是乾元复始、新旧更替。” 众人如梦初醒,蒙元余孽一心复辟,大年三十皇室会登临登皇城城楼观赏民间团圆喜庆活动,亲燃花灯、焰火与民同乐。想要一举绞杀皇室这是最好的时机。趁着过年喜庆,官军百姓的防范戒备之心会降到最低,确实是最适合的下手机会。等到新的一年第一轮太阳升起,便可印证元太祖大志,改朝换代,乾元复兴。 当下众人约定,大年三十酉时开始进入城中,埋伏在鬼宅四周,等天狼教离开地宫前往皇城的中途就开始进攻。 华阳真人在钟山别院中夜观天象,只见平日里泛着清冷蓝白色光芒的天狼星周围隐隐发出红光,显得格外妖异与明亮。不由长叹一声:无量天尊,一场惊天大战就要爆发,将要血流成河! 唐见贤也在所住的屋前空地上观测到了这一异象,心头一凛:“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天狼星是一颗灾星,每有战事起,此星必呈异相,周围红光一片,一场流血杀伐想必惨烈无比。 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天狼星越来越亮,红光越来越显眼,在高楼与山峦甚至白天都能看到,这一异相被观星台火速禀告给了洪武皇帝。朱标与朱橚正在旁边,禀告平乱之策,三人心知肚明,不动声色地将观星台官员遣了下去。 朱标启奏道:“父皇,年三十登临皇城城楼的活动不如取消,保重龙体要紧。” 朱橚摇了摇头:“要去,不能让元孽觉得异常,这样才能引他们入局。” 朱标忧形于色:“如果父皇有个意外如何是好?” 朱橚笑了笑:“并不一定要父皇亲自上去,只要有人登临城楼即可。” 朱元璋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摇了摇头:“朕要亲自登临城楼,朕乃真龙天子,马上得天下的开国之君,蒙元余孽能耐我何?!还惧他暗箭谋害不可?” 二子听了无语,只得下去加强布置。圣躬龙体不能有失,出了意外后果不堪设想,既然朱元璋坚持亲自登楼,朱标和朱橚只得加强护卫,召集各指挥使将各种可能的危险都推算到,尽量不出现盲点。 地宫之中也不平静,杜炎匆匆赶来,禀报了天相异像。天狼主公哈哈大笑:“南蛮总谓我蒙古为天狼凶星,如今天狼星呈现异相,正与我们此次行动相合,我们定要杀他个血流成河,改天换日、光复大元,用朱氏子孙的鲜血祭告先祖!” 杜炎点了点头:“天现异相,象征主公霸业可成,我天狼教复兴大元在望,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天狼主公哈哈大笑,末了低声问:“教众的身子都恢复过来了吗?” 杜炎躬身道:“禀告主公,属下已经诊视过,开了补气调元的药方,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恢复了。” 天狼主公点了点头:“如今我们潜入京城的人手总共多少?” 杜炎恭谨地答道:“共有24000之众,到年三十可聚集三万人,正在分批陆续赶来。这地宫中实在住不下,所以属下没有令大队同时进京。” 天狼主公赞许道:“你顾虑得是,地宫中人满为患,此外人数太多容易走漏形迹。三万人能够在戌时三刻共同齐集皇城下即可。” 杜炎低头道:“属下遵令!” 天狼主公眼中冷芒一闪:“宝库中的物资都清点了吗?” 杜炎躬身道:“甲胄12000套,火药5000斤,火铳2000把,火炮三门,各种刀枪兵器26800件,足够装备之用。黄金、珠宝、珊瑚树等金宝都在这本书册上,确实同那伦公主房中的记载相符,一件不缺。” 天狼主公大笑起来:“那伦皇姑母为我大元立下奇功,真是天亡朱明,合该我大元复兴!定要将集庆搞个天翻地覆、日月变色!”他坚持把应天府按照元朝的称呼唤作集庆,死都不愿承认这个应天顺天的意思。 杜炎有些激动:“属下祝愿主公早日光复大元,继承帝业!”天狼主公闻言心中喜悦,战意澎湃,充满了对明日一战的期待与渴望。 他盯着杜炎,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把这个放到玉带桥下石堆中,垒石为记,让黑风、黑石明天行动,干掉皇城守卫,打开城门!” 杜炎神情肃穆地点点头:“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言毕,躬身施礼,退出了石室,自去安排。 (今天起恢复两更,日更万字,请大家多多支持!新年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回 杀奔地宫 大年三十,京城内外彩灯、焰火辉煌一片,天上繁星闪闪,地下灯火点点,焰火升空映照半空,点化成种种美丽图案,火树银花热闹非凡,处处欢声笑语。 地宫内天狼主公正在杀鸡誓师,十名侍女将烈酒盛在银杯中,鲜红的鸡血淋进杯中,在杯底化开一朵血花。他当先端起一碗酒:“各位教中兄弟,本爵感谢大家的追随,今天就是我们成就千秋伟业之时,一同满饮此杯,杀向皇城,为先祖报仇雪恨!” 仰脖一饮而尽,向众人照了照杯底:“我们的壮举将永载史册、彪柄千秋,大元复国,各位都是开国功臣,论功行赏,江南美女、富庶民物,所有一切都与各位同享!再不用在苦寒之地苦苦煎熬了!” 众人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掌声雷动,齐声呐喊:“复兴大元,主公万岁!” 天狼主公双目有如宝光闪烁,洋溢着兴奋与激情的神采:“出发!”众人列队,有条不紊地爬上地面,在荒废的庭院中列队,“嗖嗖嗖”如离弦之箭般跃起,跃出院墙向城东皇城进发。 周围院落中紧贴门缝与窗户,身着金飞鱼服的锦衣卫紧握腰间秀春刀冷静地观察着对面鬼宅中的异动,就等着一声令下。 副指挥使卫长天坐镇于此,兄弟二人兵分两路,由他领着3000名锦衣卫协助峨嵋、丐帮、唐门共同扫荡地宫,起获宝藏。其兄领着其余2000余名锦衣卫与其他皇帝亲卫军共同守卫宫禁。 杨千城、钱悦儿、华阳真人、唐见贤祖孙领着1500名峨嵋、唐门弟子也隐身其间。待鬼宅中再也没有人跃出,卫长天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从怀中掏出一枚焰火交给属下去点燃。 一声啸叫在天空炸响,焰火在高空炸开,一朵火红的牡丹显现天空,完整呈现三息时间,化作点点火星撒落下来。潜伏在各条街巷的丐帮弟子接到信号,跟随着长老们一起迅速向鬼宅靠拢。 锦衣卫与峨嵋、唐门弟子一同悄然无声地从门后跃了出来。在鬼宅门前打了几个手势,迅速排列了队形向院中跃去。 杨千城与钱悦儿一马当先,唐门弟子紧紧跟随,峨嵋、丐帮弟子居中,锦衣卫殿后,向地宫跃落,都是身怀武功的好手,落地无声。 杨千城与钱悦儿游目四顾,地宫中一片狼籍,到处都是地铺与衣袜,挤占了不少通道。心中安慰,这样一来机关必然关闭了不少,对于扫荡地宫大有好处。 只是为何不见一人?难道真的倾巢出动杀向皇宫了?二人一边率队前进,一边心中狐疑。 正在这时周围的墙壁“隆隆”响起,不好!通道中的二堵墙又要合起来了,二人连忙高呼:“退出去!”,迅速后队改前队,向外奔去,好在进得不深,唐门弟子与杨、钱二人轻功造诣非凡,终于及时逃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二堵墙在钱悦儿身后“呯”地合上,夹住了她后幅衣摆,她轻轻一撕,跃前一步,与众人站在一起。额上出了一层冷汗,奇怪,这地宫明明来探过一次,怎么机关与前次又有不同? 杨千城与她有同样的疑惑,难怪天狼教这样托大,到现在也没到一个伏兵,原来是有所倚仗! 唐见贤和华阳真人、卫长天都走了上来,询问了因由,唐见贤倒吸一口冷气:“设计这处地宫的福寿真乃神人也!”一道机关有数种变化,随时演变,令擅自入侵的敌人防不胜防,不是一般的宏伟构制,确实厉害无比。 当下决定由岳成龙、卫长天居中指挥,五人前面探路。杨千城与钱悦儿发现这次道路方位与上次亦有了不同,端的是一座迷宫!若是被困在此处,不能及时回兵皇城,此次计划就要功亏一篑,弄不好还要被天狼教瓮中捉鳖。 钱悦儿抛出一锭银子,在地上滚了过去,顿时两壁箭矢齐出射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扎了一地。看得众人不由心中发悚,若是活人走过,不是成了刺猬?!钱悦儿又抛出一锭银子,如是五次,终于风平浪静,不再有箭矢射出。 五人当先跃进通道,在箭矢间穿行,果然平安过去,钱悦儿沿途拾起银锭,下面探路中还要用着,自然要好好收起。 眼见五人安然通过,唐门弟子和峨嵋、丐帮弟子依法前行缓缓通过,锦衣卫在卫长天指挥下跟在最后。 前面一条通道与上次相同,青、红砖相间,杨、钱二人当先示范稳稳地走了过去,扬声将通过要领说了一遍,众人皆心领神会如法炮制。 道路尽头出现一道紧闭的木门,上面有二枚兽环。杨千城和钱悦儿二人认得,正是铁桦木门!杨千城在三丈外飞身跃起,猿臂轻舒,双手同时对准兽环右转三圈。铁桦木门缓缓打开,杨千城立即向后退回:“闪开!”二团火球飞了出来,幸亏得他提醒,没有伤人,但众人亦是吓了一跳。 杨千城与钱悦儿在门外三丈向门内飞跃而去,回身告知众人门前有尖刀坑,务必施展轻功跃过。峨嵋与唐门弟子、锦衣卫轻功都相当不凡,三丈距离一跃即过。 丐帮弟子中有不少人轻功不过关,不禁面露为难之色。岳成龙轻喝一声:“我来送你们一程。”以掌心抵住二人背后,一股柔和的掌力吐出,推送他们稳稳跃到门内,他自己最后一个飞过了大门。 门内又是相同的青红砖地,众人已经有了经验,自是轻松而过。到了这里,杨千城和钱悦儿犯了难,按照上次的经验,应该是要到了果蝠洞,随后就会被冲下暗河,会有不少武功不济的人被水流冲昏,葬身水底,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向前走,一边心中寻思对策。走到近前,却发现大出意外,前面密密排列近千名天狼教众,手持腰刀,紧紧护住一处洞穴。 原来这座地宫真的设计出乾坤挪移之妙,地道方位都被重新排列过,莫非这里就是藏宝洞?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守护? 唐见贤一声高喝:“弯腰!”唐门、峨嵋派、丐帮弟子和锦衣卫一齐脚踩着地砖,就势塌身弓腰,对方的火器炒豆一般“劈里叭啦”响了起来,猛烈的攻势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而且保持双脚跨出,低腰塌身的姿态非常疲劳,不少弟子开始身形摇晃。 杨千城与岳成龙大怒,飞身跃起,向前逼去,足尖在洞壁上一点,借势飞掠,一路以雄厚掌力向前劈出。二人身法奥妙,掌力威猛霸道,迅速扑落到天狼教众跟前。 “金刚三昧掌”正正扫中四名正在举着火铳射击的天狼教众,后面负责传枪和装弹的教众顿时也被撞飞了起来。 岳成龙宛如天神降世,一招“时乘六龙”以虎啸龙吟之势又向前方攻到,掌风变幻,势若六龙齐出,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扫倒了面前九人,往后排直飞出去砸倒一片,这首当其冲的九人已是胸骨凹陷,气绝而亡。 二人如入无人之境,掌风到处血雾弥漫,被劈中的身躯象是玩偶一般凌空抛飞砸落,二人左冲右突勇不可挡,火力顿时大减。 后方众人大松了口气,正要向前迈进,钱悦儿赶紧出声阻止:“慢!”为何天狼教众只呆在通道另一道,绝不肯迈前一步?即使被杨千城和岳成龙狠狠屠戮也不愿前进逃生,其中必有蹊跷! 钱悦儿目测了一下方圆大小,心中悚然一惊,己方与天狼教众相隔之地十丈方圆,莫非下方就是蛇窟?! 但是,已经晚了!二名唐门弟子的脚已经跨了出去,这时杨千城与岳成龙已经从天狼教众的排头打了队尾,掌力太过凶猛,顿时震飞了十余人,直向当中那片区域坠去,这十余人身在半空发出一声惨呼,表情惊惧恐怖已极。 躯体落地的一瞬间,地板向两边裂出一条大缝,钱悦儿高呼一声:“退!”一手提起一名唐门弟子按原路飞掠而去。众人心知不妙,赶紧后队改前队向后撤去。 “轰隆隆”地面终于向二边完全裂开,那十余名中了掌力身负重伤,浑身鲜血的天狼教众不及闪避,重重地摔了下去。 一股腥臭扑鼻而来,中人欲倒!众人如临深渊一般,面前是一个十丈方圆的四方形深坑,深约五丈,坑中爬满了厚厚一层蛇蝎。这些还未咽气的天狼教众一掉进去,就被黑压压的蛇蝎爬满。 “啊——”十余人凄厉的惨叫声一闪而没,已被群蛇活活咬死。蛇群蠕动间,隐约可见累累白骨,既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群蛇在骨架间,或在骷髅头骨的眼窝中爬进钻出,浓浓的腥臭向上蒸腾而来。 这恐怖的一幕吓得峨嵋和唐门女弟子们失声惊叫。天狼教众亦是心有余悸,努力向洞穴靠去,尽力远离眼前的蛇窟。 眼下杨千城和岳成龙与大队之间隔着这座蛇蝎坑,独力大战近千天狼教众。天狼教众为求生存,努力向洞穴挤来,二人在潮水般涌来的人群中各施绝技,左冲右突,不断有人被打落坑中,惨叫声此地彼伏,无一例外地短暂。 峨嵋与唐门的女弟子吓得不敢再看,胆小的几乎哭出声来。唐心瑶亦觉害怕,向钱悦儿身边靠来:“恺之哥哥,我怕!”钱悦儿心中苦笑,心道:我也怕! 用目看向杨千城,他正在人群中挥舞长剑,施展“游龙剑法”左右冲杀。岳成龙施展“降龙十八掌”在人群中横行无忌,气劲发出,乱发飘飞,打倒一片。二人独战近千人,毫无败像。 二人身陷重围,自然全力施为,毫为不留情,不少残肢断腿随着剑招飞舞起来,伤者被毫不留情地挤落绝壁前,失足掉进深坑,伴着淋漓鲜血坠落下去,惨死于万千毒蛇的蛇吻。坠落前的惨呼声刚落,随着一声坠地闷响只挣扎二下就毒发气绝,这下面的毒蛇真是数不胜数,毒性剧烈! 杨千城与岳成龙心意相同,一同向洞穴前靠近,沿途扫清障碍,终于背靠石门。杨千城心知这座宝库必须有黄金家族血液才能开启,如今唯有远离蛇坑才算安全,已经身陷重围至少不要腹背受敌。 钱悦儿等人在对面看到二人仍然毫发无损,越战越勇,心下稍安。唐见贤赶紧组织唐门弟子上前,隔空点射暗器,相助二人。 石长老亦指挥丐帮弟子上前,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撒下大量雄黄与磺硫,顿时坑中蛇蝎挣扎起来,筋骨酥软,竭力驱避。一股浓重的硫磺与雄黄气息弥漫空间,腥臭之气顿减。 石长老将手一挥:“投生石灰!”丐帮弟子立即将一袋袋生石灰向下倒去。石长老又下令道:“倒水!”丐帮弟子们将随身携带的数只水袋一起打开,向下灌水,坑中立即白烟滚滚,蛇群扭曲翻滚起来。生石灰遇水熟化带出的高温在五丈深的坑口亦可感觉得到。 眼前一片烟雾弥漫,唐心瑶拍手大笑:“丐帮前辈好高明的手段,这些毒蛇都被煮熟了,哈哈!” 钱悦儿听到一声“哧溜溜”闷响,由远而近,震得地面一阵轻微颤动,连忙高呼:“迅速退后,巨蟒出洞了!” 众人闻言急忙向后撤退,后队一直退到铁桦木门,前队脚踏着青红砖在通道拐角处停住。偷眼觑去,吓得亡魂大冒! 在烟雾中呈现一颗巨大的蛇头,大如水缸,二只铜铃大的妖异金绿色眸子穿透浓烟射出冷酷的凶光。蛇头轻晃,半丈多长的红色蛇信吞缩之间带着“咻咻”巨大风声,溢出一股扑鼻腥气。 吓得一名唐门女弟子当场昏了过去,幸好钱悦儿就在身侧,提着后领将她拎了起来,免得她坠倒在地触发了机关。 钱悦儿这一头还有退路,天狼教众却无路可退,后面是一座打不开的洞穴,面前不过丈许就是一条巨蟒,直吓得许多人当场尿了出来。 巨蟒嗅觉相当灵敏,闻到腥臊之气,迅速转过身来,金绿色铜铃眼中一竖线妖异的瞳仁紧盯着对面,带着强大的威势,人人都觉得这双凶煞冰冷的蛇眼只望着自己,从脊背升起一股透体的寒意,体如筛糠地抖了起来,根本控制不住! 巨蟒将头轻轻向前一探,前端分叉的半丈多长的红信一吐,带着凛冽的劲风,一下子洞穿了一名天狼教众的肚腹,这名教众就象被树枝叉起准备架上火去烤的乳猪一般,来不及惨呼一声就死于非命。 红信一卷,将他的尸首直接送入巨口之中。长达二尺长的二枚獠牙寒光闪闪,犹如锋利的宝剑。巨大的蛇口像一座小山洞,尸体随着它的吞咽一尺尺往下落,带着骨骼碎裂的异响。蛇身勾勒出一具人形,令蛇体出现一段膨胀,这一团膨胀一点点往下落,爆豆般的骨骼粉碎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与上次不同,这是钱悦儿第一次亲眼目睹巨蟒吞食同类,残酷血腥的场面令她差点呕吐出来。看到这一幕不光是女弟子,有二名胆小的男弟子也当场吓晕了过去。幸亏周围人及时拎住后领才不致出事。 钱悦儿与华阳真人和唐见贤低声商议道:“请二位前辈带领众人退回铁桦木门外,注意门前三丈尖刀坑。有过不去的弟子烦请前辈相助一臂。” 华阳真人吃惊道:“你打算独自一人上前吗?” 钱悦儿苦笑道:“我只希望能够帮上杨兄与岳兄,天狼教众很快都会葬身蛇腹,杨兄和岳兄处境堪忧,我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唐见贤道:“老夫与你一同留下!” 钱悦儿摇头道:“前辈,这座地宫古怪甚多,前辈对机关暗器颇有造诣,没有你在大队之中,大家的性命会面临许多危险。” 华阳真人踌蹰道:“钱少侠,我们不能让你独自涉险,贫道与你一同留下!” 钱悦儿摇了摇头:“多谢前辈好意。这铁桦木门坚比金石,请前辈送出大队后,将兽环左拧三圈锁住此门,这条巨蟒便无法逃出地宫,否则必然蹿出地面,祸害苍生。我们三人今日誓除此害!如能成功自会由内开启此门。请二位前辈速速带人荡平地宫,及早前往皇城助周王殿下一臂之力,扑杀天狼教!”如今,杨千城被困,非此二人无法调动峨嵋与唐门弟子。 二人表情沉重,沉吟未决。卫长天闻讯从后面赶了上来:“卫某随钱少侠留下,锦衣卫将士自有叶千户代我指挥,一并听从二位前辈调遣!” 钱悦儿点了点头:“多谢卫指挥使!”转向华阳真人与唐见贤,催促道:“时间紧迫,二位前辈不要再犹豫了,速速带人退出此地,避免无谓牺牲!不可因小失大啊!” 二老盘算了一番,以四人实力应该会有九成胜算,咬咬牙开始率队撤离,临去前紧握二人双手:“你们四人一定要活着出来!老夫(贫道)等着你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回 扑杀巨蟒 众人先后撤出,铁桦木门在钱悦儿和卫长天身后锁住。二人施展轻功在洞壁借力飞起,来到蛇坑前。 巨蟒正在肆虐,不断吞食天狼教众,吓得他们哭爹喊娘,拼命向洞穴前退去。杨千城与岳成龙已经停下手中招式,运起玄功护体,试图打开身后洞门。 天狼教众亦顾不上与二人厮杀,拼命推挤,有人不住地砍削洞门,想要打开一条生路。 巨蟒以蛇信卷住猎物,送入口中,惨呼声与骨骼碎裂声连绵不绝,眨眼间这条巨蟒已经吞噬了十余人,人群的恐惧达到顶点。为求生存努力向洞穴靠近,拼命推挤身前的同伴,有不少人甚至是被同伴踩踏而死。 钱悦儿与卫长天在对岸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恻然,物伤同类,眼下共同面临生命威胁,倒忘了彼此是对立的敌人。 人最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无助地等死,亲眼看到同类一个个惨死在眼前,不知下一个死于非命的是不是自己?这种精神上的高压与恐怖,最是摧毁人的意志与理性,比肉体的痛苦与寂灭还要残酷,眼前这幕惨景即使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巨蟒噬人不见鲜血,生吞活人的惨呼与骨骼碎裂声从蛇口中不断传来,比鲜血四溅的血腥场面更加骇人。 钱悦儿以长剑击地,巨蟒“呼”地一拧蛇身,妖邪地转向了另一面,盯着钱悦儿,从气味上它很快辨认出了她,目射凶光,“哧溜溜”发出了震颤地面的移动声,向她靠近,蛇信暴吐。 钱悦儿手一抖,将三枚霹雳弹就势扔进了它大张的巨口中,同时身形暴退。 三枚霹雳弹呈品字形飞到,左右二枚正击中它的獠牙,一枚击中它红信顶端开叉处,顿时爆炸开来。 这畜牲吃痛,狂吼起来,口中发出一阵“呼呼”气流,听来像是声声大吼。它的獠牙坚固无比,霹雳弹竟未能将它毁损分毫,只有蛇信开叉处被炸得流出了鲜红的一缕蛇血。 受伤的巨蟒凶性大发,巨尾在坑中抽得土石乱飞,许多被石灰活活烫死的蛇尸被抽得飞了起来,直落到人群中,扬起漫天雄黄、硫磺、石灰粉,整个地道烟雾弥漫,天狼教众呛咳不已。 钱悦儿配制的霹雳弹是师门独门秘方,威力极大,多次助她化险为夷,不料刚才连发三枚,未能重创此怪,令她大吃一惊。心知一击不中,必遭此物狂烈报复。 她拔出玉珠剑在手,抽出束腰白绫凝神以待。巨蟒果然身形暴起,紧靠坑沿,水缸般的巨大蛇头向钱悦儿探来,长长蛇信如利箭一般飞射而出,钱悦儿暴退一丈,与此同时玉臂轻舒,手中玉珠剑一挥,将一段蛇信斩断剑下。 卫长天也毫不含糊,射出二枚透骨钉,直奔巨蟒绿灯笼般的一对妖眸。巨蟒被斩断蛇信正在吃痛挣扎,二枚透骨钉被避过一枚,另一枚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左眸,鲜血流出。 巨蟒大怒,水缸般的巨头向着坑沿砸落,带着呼啸的风声,震得地面一阵颤动,青红砖地面瞬间裂开一条细缝。这势大力沉的攻击若是打在人身上,岂非立时骨断筋折?! 瞎了一只眼,蛇信受创的巨蟒狂暴般猛击地面,巨尾乱甩,将坑中死蝎、蛇尸都拨飞了出来,砸落在坑边,烟尘弥漫,声势惊人。 杨千城和岳成龙在对岸看得分明,唯恐钱悦儿有失,运足内力敲击洞门以吸引巨蟒的注意力。天狼教众见巨蟒被对岸吸引过去,松了口气,见二人猛力劈向洞穴,急于逃生,也一齐又撬又敲,想要弄开洞穴的石门,闯出一条生路。 狂怒的巨蟒被身后的巨响惊醒,扭头一看,“哧溜溜”地移动过去,蛇信一卷又吞下一人。一时里不能奈何钱悦儿和卫长天,它冷血嗜杀的凶性大发,正好拿天狼教众出气,连着又吞噬了三人。一片惊恐的惨叫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直吓得天狼教众屁滚尿流,哭叫声震天。 巨蟒大发凶威,蛇信横扫,将十数人一下子扫得跌进了蛇坑。它以此发泄受伤被袭的愤怒,紧贴坑沿,蛇信左右狂扫,短短时间内将数百人扫下了蛇坑,一声落地闷响,惨叫声随之止歇,想来是摔死了。现在坑下被它巨尾扫过,许多地方没有蛇尸垫底,被蛇信扫中骨断筋折,再从五丈高摔下去,哪里还能活命?! 不大功夫,天狼教众只剩下了不过一半人,杨千城与岳成龙先前各发神威不过杀了近百人,这狂暴巨蟒的杀伤力要惊人得多!看它这样屠戮、收割人命,杨千城与岳成龙心头怒起。 一跃向前,杨千城一招“游龙摆尾”,剑势雄浑地划过一道半弧,剑茫暴涨向着巨蟒的蛇信斜斩劈落,末尾带着一记回环,直削它仅剩的右眼。剑气蓬勃而发,威力惊人,带出呼啸的剑风。 岳成龙纵身跃起,一招“亢龙有悔”汹涌击出,直攻巨蟒双目之间,掌力排山倒海一般袭去,乱发飞舞,衣衫劲鼓,一股白色气浪从双掌中溢出,发出破空轰鸣之声。这一掌委实威力惊人! 巨蟒正在如入无人之境地荼毒生灵,哪里料到又会遭人袭击?察觉有异,立即回缩,但杨千城快如闪电,又削去一截红信,这下剪刀状开叉部位全然无存。疼得它再度狂暴起来,巨尾乱扫,挺立的半截蛇身高高抬起,准备向前狠狠砸落。 岳成龙掌风凌厉袭到,正逢它吃痛仰头后缩,这一掌结结实实击中它的颈下。它全身鳞片大如碗口,泛着碧绿光芒,仿佛由绿玉串成的铠甲,只有颈下、肚腹一片白色,鳞片细软。这一掌正好打中它的软肋,令它更加狂怒,势大力沉地向前砸落。 这一击力量惊人,“咯嚓”一声将二名来不及闪避的天狼教众瞬间砸成了肉泥,鲜血四溅。紧接着蛇躯一缩一放,山洞般的巨口中喷出一道浓绿色的液体,喷向杨千城和岳成龙。 二人心道不好!赶紧飞身避过,这道浓绿液体直喷向躲闪不及的天狼教众,顿时惨呼声四起,原来这种液体是巨蟒的消化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巨蟒正是凭它生吞人畜,将血肉精华得以在腹中消化殆尽。 但凡被喷到的人头面肌肤都被强酸溶解腐蚀,连衣物都被化开,烧灼般地剧痛令人痛不欲生。侥幸避开的杨、岳二人不禁心中骇然! 钱悦儿和卫长天在对岸见了,心头大惊,时间已经耽搁不少,要尽快除去这条妖物。今日若杀它不死,今后实是祸患无穷! 钱悦儿将身上所有的霹雳弹都取了出来,撕下一块布全部包了起来,扎成了婴儿脑袋般大小的一个球,手中掂着一枚燃烧弹,交给卫长天:“卫大人,我去将那妖物引过来,诱它张开巨口,你趁势将霹雳弹先投进去,再立即用燃烧弹弹上去引爆它,炸它个肚皮开花!” 卫长天伸手接过:“钱少侠,你一定要小心了!”钱悦儿点了点头,走到坑沿,左手取出一锭银子贯注内力狠狠向蛇头砸去,右手举剑不断在坑沿上敲击。 巨蟒正在不断喷吐消化液袭击杨千城和岳成龙二人,冷不防被人从后面偷袭,打中了脑袋。这贯注内力的狠狠一击还是挺疼的,它的躯体紧贴另一侧坑沿,钱悦儿的敲击声虽然不大,但通过它腹部传导接收到的声响却极为巨大,震得它体内脏器一阵翻涌。 巨蟒恶狠狠地舍弃了杨千城与岳成龙,“哧溜溜”地向钱悦儿和卫长天这一边游来,钱悦儿素手一挥,束腰白绫缠住了它的蛇颈,顺势一拉,直飞向它的头顶。 巨蟒一惊,还未游到另一侧开始发动攻击,已经被人抢了先手,登上了头顶,顿时暴怒起来,蛇头猛甩,躯干狂扭,想要将钱悦儿甩落下来。 钱悦儿立机立断,玉珠剑“噗”地一直刺入它二目之间,这正是蛇身上的一处软肋,剑身顿时没入一半。钱悦儿一手挽着白绫,一手拄着剑,牢牢站在蛇头上。 巨蟒见甩她不脱暴怒不已,头顶刺痛,鲜血直流,伸出蛇信向上探去。卫长天见机不可失,右手立即向着大张的蛇口抛进那一球霹雳弹,左手紧跟而至,一枚燃烧弹紧随而上,正击在霹雳弹上,霹雳弹登时在蛇口中被引爆。 钱悦儿立时拔剑抽身,左手白绫一收,在蛇头上狠狠一踩,向坑沿飞掠而去。 身在半空,蛇头已经炸开了,一股巨大的气浪推得她的身躯加速向前,巨蟒血肉四溅,喷洒四壁。钱悦儿被爆炸的气浪推得身不由已地跌落下去,眼看就要触发机关,卫长天赶紧飞身上前一把拎住她的后领。 巨蟒因为炸药的后座力沉重的身躯向对岸砸倒,惊呼声四起,纷纷驱避,终究还是晚了,无头蛇躯沉重地砸在洞门上,砸出了一道裂缝,身下压死了数名天狼教众,压得筋骨尽断,成了一块肉饼。 杨千城与岳成龙见势不好,赶紧飞向半空,落地后见到洞门裂缝,顿时大喜。正要合力劈开大门,死里逃生的天狼教众又向二人扑了过来。 二人转过身,背靠石壁,杨千城挥剑使出“游龙剑法”凌厉攻伐,岳成龙一双肉掌“降龙十八掌”带着虎啸龙吟之声排山倒海般向前推出。 钱悦儿已经将身站稳,向卫长天作揖道谢,二人一同向外飞身掠去,巨蟒已除,可以打开铁桦木门了! 钱悦儿飞身跃起,双手握住兽环,同时运力右转三圈,铁桦木门缓缓向内开启。门外上万双殷切的眼神一直充满期盼地凝望着,看到门开顿时欢呼起来。 众人在唐见贤的指引下已经在地宫转了一遍,将遇到的天狼教众杀了个干干净净,又转回到此地,看到门开,知道已经成功绞杀巨蟒,见到安危无恙的钱悦儿与卫长天好不激动! 华阳真人心系爱徒当先跃了进来:“钱少侠、卫大人,辛苦了!千城何在?” 钱悦儿难掩欢喜:“那座宝库石门很快就可以打开,杨兄、岳兄正在与看守宝藏的残匪交战。” 众人士气大振,纷纷重新跃进通道。杨千城与岳成龙奋发神威,出手如风,直杀得尸横遍野,当着众人的面将残余的天狼教众都料理完毕。 一同转身面向石门,杨千城运足内力拍出一记“金刚三昧掌”,岳成龙渊停岳峙,双臂运力,一招“潜龙勿用”一道雪白气柱自掌心喷涌而出,同时劈向已经出现一道裂缝的石门。 石门非常坚固,当世两大高手的掌力不过将裂缝又扩大了一尺,二人再接再厉,连劈三掌,“轰隆”一声石门碎作数块向内倒了下去。 唐见贤一声大喝:“小心机关!”二人立即低头伏身,青红砖石上众人赶紧低头俯首,密如蝗虫的箭矢从破洞中射了出来,一直持续了一盏茶功夫。 众人咋舌不已,若不是有机关暗器名家唐门掌门在此,真的已被攒射成了刺猬!众人起身聚到坑沿。被深坑所阻过不去,只见杨千城与岳成龙正向宝库内走去,随手推倒残余的石料。 二人低头一看,这才明白为何以二人掌力如此费劲,这道石门足有二尺多厚,由最结实致密的黑色玄武岩制成,难怪需要二人连劈三掌才能震碎。 宝库内华光四射,宝光熠熠,其中一角已经空了,从遗留的有限几件物品来看,正是堆放火药、兵器、甲胄之处,看来天狼主公已经进了宝库,取得这些物资装备了教众。 如此说来,皇城吃紧!二人对视一眼,迅速返身退出。在巨蟒的尸身顺势滑下,在中途借力一点,身形拔高,凌空翻滚,稳稳落在坑沿上。向卫长天作了一揖:“卫大人,宝库已经被人开启过,火药、兵器所剩无已,天狼教正凭借这批物资进攻皇城,我们必须立即驰援!” 卫长天神色一凛,命令叶千户领着二千锦衣卫看守宝藏,随同众人立即退出地宫,直奔皇城。 皇城前果然正在血战!朱橚与朱标并肩而立,站在城楼督战,二人一身黄金重甲,鲜红的盔缨衬着凝重的表情,紧盯着城下身穿银甲的天狼主公,恨不得生啖其肉! 天狼教跃出鬼宅后,分头向皇城逼近。朱元璋身穿天蚕软甲,外罩龙袍,由旗手卫开道、锦衣卫围拱、府军卫殿后,在诸皇子、公主与后妃的簇拥下登上皇城城楼,城楼上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卫、羽林卫、府军卫、虎贲卫共12卫所选拔出来的精英早已列队戒备,甲胄分明,刀枪雪亮。 看到京城中一片太平、欢乐景象,朱元璋兴致很高,拈须而笑,唤过朱标:“太子,你看!普天同庆太平盛世,这万家灯火、火树银花何等壮观!” 朱标顺着父皇手指之处望去,星月之下山河如画,万家同庆,焰火鞭炮之声不绝,这朱氏天下锦绣万里,富庶丰饶,不由胸怀激荡。众妃嫔与公主、皇子都登高远眺,兴奋不已。 百姓远远见到皇城上依仗森严,正中一名身穿黄色龙袍的老者,身后数名红色龙袍的青年男子与一堆仙子般美丽的人物,知道正是皇帝率皇室中人来与民同乐,不禁一齐欢呼起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街巷、庭院中叩首伏拜起来,皇城前广场上更是人头涌动,山呼声声,令朱元璋心怀大畅,挥手向臣民致意。 内监献过红木托盘上的孔明灯,朱元璋接过来,亲自点上火,祝祷一番,扬手将孔明灯放飞,百姓欢声雷动。 随后由旗手卫负责燃放焰火爆竹,朵朵绚丽的火花升空,在天空交织出一幅幅美仑美奂的图案,彩光变幻,五光十色,美不胜收!看得百姓与皇室众人喜上眉梢,目炫神迷。 就在这焰火鞭炮齐燃之际,一把火铳悄悄瞄上了朱元璋。 “砰”地一声枪响,恰好年幼的皇孙走了过来,揪住祖父的龙袍:“皇祖父,孩儿什么也看不见!”朱元璋哈哈一笑准备低头将他抱起,恰好避过这致命一枪,头上的金丝翼善冠被弹药打飞。 城楼上顿时骚乱起来,朱标与朱橚大喝一声:“护驾!”公主、妃嫔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俱是花容失色,驸马都尉欧阳伦与驸马永春侯王宁也恰在其中。二人赶紧命二位驸马率队保护公主与妃嫔返回宫城。 朱元璋怀中笼着爱孙朱允炆,感叹道:“允炆,今日是你救了皇祖啊!”直起身来锐目向下一扫,大手一挥,厉声下旨:“抓刺客!所有乱臣贼子一个都不要放过!”在朱标、朱橚以及锦衣卫、旗手卫的拱卫下迅速下城楼向乾清宫撤退。 皇城下已是乱作一团,赶来参加庆典遥遥一觑龙颜的百姓不知为何突发变故,吓得四散奔走,有家人被冲散的孩子立在原地哭爹喊娘,有焦急呼唤孩子姓名的父母,更多是亡命狂奔:“救命啊!反贼来了!” 家家户户关门不迭,城中喜庆气氛一扫而空。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回 皇城喋血 天狼主公与教众撕开外衣,露出一身甲胄,推出三辆手推车,将盖布与稻草一揭,赫然露出三门火炮,装填炮弹,向皇城上轰来。 朱标与朱橚已将朱元璋送进宫城,换上一身金盔金甲率领锦衣卫、旗手卫、亲王近卫军冲上了城楼。 皇城四面都被天狼教众围了起来,手持火铳向上射击,或者施展轻功企图登上城楼。 朱元璋登临的正是宫城南面的承天门,三门火炮对准承天门轰个不住,炸得城楼上官军无法抬头。只在楼上不时张弓搭箭反击,毕竟不敌火炮威猛。 金吾卫副指挥使“玉面神枪”梅玉堂正在城楼上指挥官军反击。他手挽雕弓一箭一个,瞄准咽喉箭无虚发。 天狼主公并不急于驱使教众向前,只以火铳、火炮远程攻击。弓箭射程有限,根本伤害不到他们,只有梅玉堂弓沉箭疾,有所威慑。 朱标皱眉道:“五弟,贼人怎么会有火炮?” 朱橚也在皱眉沉思,火铳小巧还有可能趁城门守卫不察夹带进城中来,这火炮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混进京城的,敌人怎么可能会推出三门火炮来?事情蹊跷!攻击四城门所用的这许多的火铳不可能都是夹带进城的,守城兵士不至疏忽至此。 他脑中一道电光划过:难道,地宫宝藏已被打开?这批贼人用的就是其中所贮的火药、兵器吗? 地宫中竟然还有火炮,这倒是事先未曾料到的!心中暗道不好,这一战只恐要血流成河,伤亡惨重,希望卫师傅他们早些完成任务,带领武林正派来援。 天狼主公盯着城门,他在等着黑风、黑石打开承天门,放他们长驱直入。因此并不急于向前推进,强行登城。 朱橚赶紧对朱标道:“皇兄,原定计划有变,我们要准备打场硬仗了!”掉头吩咐李鹤年道:“通知卫指挥使与黑风、黑石,埋伏暂时撤去,紧闭城门,所有人登上城楼!” 李鹤年领命疾奔而下,锦衣卫指挥使卫无涯率领锦衣卫正埋伏在承天门两侧,承天门内高悬着一座硕大的玄铁笼,黑风、黑石已经站在门前,就等一声令下,随时准备打开城门,将天狼教众引进城来。 李鹤年传下令谕,卫无涯一摆手,引着众人一齐奔上了城楼,炮火汹涌而至,皇城本是内城,与其他城池不同,并不配备火炮,只有少量火铳,因此极为被动。 洪武年间共设有: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共12个皇帝直属的护卫亲军,专司皇帝贴身侍卫、仪仗卤簿,负责守卫皇城四门,巡视警戒,守护宫禁安全。 根据与各指挥使的会商结果,由实力最强的上第一卫锦衣卫与上第二卫旗手卫、金吾前卫负责值守承天门,朱橚的亲王近卫军从旁协助。 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负责守卫北面玄武门,由金吾卫正指挥使叶知秋负责指挥;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负责守卫东华门,由府军卫指挥使“太极手”杜冷蝉指挥;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负责守卫西华门,由虎贲卫指挥使南风指挥。 眼下四门遇袭,敌人装备有不少火器,相较而言皇城中的上12卫亲军就吃亏得多,皇城只是一座内城,四海承平已久,并无储备多少火器。幸而城墙坚固,经久耐轰,一时半会还不至被人攻入。 天狼主公等了许久,不见黑风、黑石出来开门,心中气愤。不知这二人是行迹败露被抓,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时间紧迫,不能再等,一直拖延下去,引来各地勤王之师,就惨了! 他果断下令,朝向城门不断开炮。旗手卫赶紧堵住大门,手握长矛、刀枪紧紧抵住。卫无涯在城墙上看得“哇哇”怪叫,空有一身绝顶武功却无法施展,敌人躲在前方以火器远攻,城楼上亲军像靶子一般被动,有力使不上! 梅玉堂不急不躁令金吾前卫暂避锋芒,避在城墙内,不在射程之内便不要盲目放箭,节省箭矢以备长远。自己依旧张弓搭箭,瞄准敌人咽喉一箭放倒一个。 朱橚的三百亲兵手持盾牌将他和朱标层层拱卫住,在城楼上督战。各城门虽然同时遭袭,但情况都不像承天门这般严峻。 火铳再强,也打不穿厚厚城门与坚固城墙,上卫亲军手持火铳与之对射,不在射程内便隐身城墙内不去搭理。有施展轻功企图跃上城墙的,就张弓搭箭一箭射去,双方互有死伤。守军凭借守城优势自可以逸待劳。 承天门就不同了,城门虽厚,内外包有黄铜,但终究难抵火炮之利,挨了十几炮之后,终于洞穿了二个大洞。旗手卫赶紧以石狮、铜鼎、木石等各种器物堵住破洞。卫无涯在城墙上有力无处使,率领锦衣卫一同下到城门,准备与冲进城来的敌人厮杀一场。 天狼主公哈哈大笑:“朱重八篡夺我大元江山,窃居帝位,如今我拔都贴木儿前来收复河山、复兴大元,你们已是瓮中之鳖,还不快快出城投降?” 朱标扬声怒叱道:“大胆反贼,前朝余孽,竟敢袭击皇城,你以为这样就能撼动我大明皇朝的根本?!” 天狼主公狂笑道:“远水不解近火,我们今夜攻进城来,杀尽你朱氏父子,大明焉在?” 朱标冷笑道:“你以为攻下皇城就能窃居大宝吗?各地藩王和守将的勤王之师自会令你不得安枕,你想铤而走险、投机取巧只会自取灭亡!” 天狼主公阴沉地喝道:“我大元皇族远走漠北,一旦在你朱明伪朝心脏插入一把匕首,令你等群龙无首,自会铁蹄重踏中原,你以为本爵只是区区这数万之众吗?费话少说,今夜定要杀尽你朱氏子孙,为我先祖报仇雪恨!” 言毕一挥手,天狼教众像一团黑云,直向破损的承天门压了过去。金吾卫从城墙后现身,张弓搭箭向下射去。 三门火炮立即瞄准城墙开炮,被炮弹击中的兵卒倒了下去,有的被爆炸气浪震翻,连人带弓摔下城楼。被箭矢和城楼上火铳射中身死的天狼教众也有不少,伴随着“隆隆”的炮声,硝烟弥漫,承天门下渐渐血流成河。 旗手卫亲军一排弓箭手在前排半跪在地朝着大门窟窿外不断放箭,第二排站立着从窟窿往外不断扎出长矛与长枪,双方惨烈拉锯,伤亡不少。 天狼主公双眸阴沉,已经在皇城前拉锯了一个时辰,不能速战速决,拖下去的话马鞍山等地的守军都会前来增援。他再也沉不住气,亲率大军向城门掩杀过去。 天狼教众见主公身先士卒,士气大振,在火炮的掩护下,一鼓作气向城门扑去。杜炎奇门兵器一转,数把长枪、长矛都被截断,天狼教众趁势用力一推,城门顿时倒了下去,有几名弓箭手不及躲闪被压在门下。 数千人从倒塌的大门上鱼贯踩踏而过,将这几人生生踏成肉饼。卫无涯率领锦衣卫当头截住,与天狼教众打作一团。 卫无涯截住天狼主公,伸出乌黑枯瘦的双爪,阴森森地喝道:“叛逆匪首,纳命来!” 天狼主公冷笑道:“你还不是我的对手!”看到这双乌黑双爪,他便知晓对方爪上有毒,若论毒功,他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卫无涯怒极反笑,他成名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轻信他的人,夜枭般地笑了起来:“无知小辈,让本指挥使送你上路!”双爪一错,二寸长的尖爪直抓面门。 天狼主公从袖中抽出一条二指粗、二尺长,黑不溜秋间有红纹,顶部纯白的皮鞭,迎上前去,直袭他的腕部。 卫无涯怎会让他的皮鞭缠住手腕?手腕一翻,尖爪一探向这条皮鞭抓去,想要将他的皮鞭空手入白刃夺了下来。 天狼主公左手挥出一掌,右手微缩将皮鞭回撤。卫无涯冷笑道:“想躲,晚了!”枯瘦乌爪迎上一掌,掌心喷出一团黑雾。 天狼主公左袖中突然射出二道金光,穿透黑雾,直袭向卫无涯的手腕。适才右手假意回缩,这时又突然迎上,那条皮鞭突然张开大口,吐出长长的红信,睁开湛黄色的双眼,一线黑瞳森寒妖异,自二枚管状尖牙中喷出一股毒液,直飙向卫无涯的面门。 卫无涯毫无防备,哪里料到这条皮鞭竟然是一条活蛇,吓了一大跳,赶紧偏头闪避。躲过了迎面这一意外毒招,却未能躲过袭向手腕的毒招。只觉手腕一疼,二道金光又飞回了天狼主公的袖中。手腕上留下了四个尖尖的小孔,冒出血花。 这二道金光正是西域沙漠剧毒的角蝰,袭击得奇快无比,卫无涯甚至未能看清这东西的长相,只知是一种一尺长的活物。寒声道:“你好卑鄙!竟然偷袭我!” 天狼主公哈哈大笑:“对阵杀敌,还讲什么规矩?兵法有云,兵不厌诈,今晚就是你的死期!认命吧!” 卫无涯大怒,跃身上前施展“阴风爪”乌光闪闪、爪影幢幢直向天狼主公抓落。天狼主公仿佛一条灵蛇般扭动身躯,微微闪避,身体拗成不可思议的S形,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移动闪躲,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般,以这种奇异身法令卫无涯数度扑空。 朱标和朱橚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朱橚皱眉道:“皇兄,卫指挥使似乎是被二条毒蛇咬伤,我看到那匪首袖中飞出的二道金光分明是一尺长的金色奇蛇。” 朱标忧形于色地点点头:“颜色越是鲜艳的蛇往往毒性越是剧烈,我担心卫指挥使坚持不了多久!” 朱橚咬咬牙:“好卑鄙的手段!”朱标点了点头:“此人心机阴沉、不择手段,极为可怕!” 梅玉堂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三人,回过头来面向二人禀道:“我看此人武功路数不似中原门派,似是源于西域。”言毕又回过身去,射落一名企图施展轻功跃上城楼的天狼教高手。 卫无涯数招落空,心中燥怒:“你个无胆鼠辈,除了暗箭伤人,只会躲躲闪闪,还算是条汉子吗?” 天狼主公阴笑道:“奉劝你不要动怒,否则毒性只会加快发作!” 卫无涯经他一提醒,果然觉得眼前晕眩、心脏绞痛,连肚腹亦是疼痛无比。怒喝道:“你!”一语未了,已是毒发昏倒。 天狼主公仰天大笑,挑衅地盯着朱标与朱橚兄弟:“大内第一高手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败在我手下!” 锦衣卫见指挥使倒下,抢出来想将人救回去,天狼主公截住或以毒雾或以毒蛇,将数名锦衣卫放倒在地。 杜炎一柄奇形巨扇亦是如入无人之境,伤了许多旗手卫亲军,天狼教众向城门缺口处涌了进去。除金吾卫坚守城楼,朱橚近卫军也奔下城楼协助锦衣卫和旗手卫与敌人斗在一处。 双方死伤越来越多,朱橚大怒,正要挽起宝弓与金吾卫一齐杀敌。一阵喊杀声惊天动地而来,场面极为壮观。朱橚取过千里眼一看,大喜道:“皇兄,援兵到了!”将千里眼交到了朱标手上。 当先的正是杨千城、钱悦儿、岳成龙三人,唐心瑶、唐清远率唐门弟子不离左右,一马当先向着天狼教众施放暗器,接下来峨嵋弟子九人一组形成峨嵋九宫剑阵,绞肉机一般地剑光旋舞,带出道道血光残影,向前推进。千万名丐帮弟子手持打狗棒呐喊着冲杀而来,人数越聚越多。破衣烂衫的褴褛人群中身穿金飞鱼锦袍,腰佩秀春刀的一千锦衣卫和二名仙风道骨的老者被簇拥在当中。这支数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皇城前掩杀过来。 岳成龙凌空跃起,雄浑威猛的“降龙十八掌”劈落下来,将正在操控火炮的四名教众一下子震飞,被刚猛的掌力直飞出三丈远,重重坠落在地上,眼看是不能活了。 同一时间,杨千城凌空扑落,施展“游龙剑法”一剑向另一门炮的炮手砍去,将四名教众削得身首分离,又弄哑了一门炮。手成风景点出道道箅嵋九宫剑阵绞肉机一般地剑光旋舞,带出道道人工林 钱悦儿人未到,束腰白绫已经如灵蛇般卷到,将四人捆粽子一般绑成一串。飞身跃落,出手如风,重手法点了四人大穴,白绫一舒,继续向前掠去。 三门火炮全哑,看到情势陡转,来了如此多的援兵,天狼教众都慌了。天狼主公认出正是唐门、峨嵋、丐帮的人马,不由大惊:想不到这些人如此难缠,竟与朝廷勾结,与我为敌! 岳成龙回身迎上丐帮大队,指示石长老率一队丐帮弟子支援北门、鲁长老率一队弟子支援东门、柳长老率一队弟子支援西门,自己与一队弟子协助峨嵋、唐门在承天门截杀天狼主力。 卫长天领着1000锦衣卫随同丐帮弟子一道掩杀过去,杀声震天。得了增援,皇城内上卫亲军士气大振,索性打开城门掩杀出来,两下里合围,将天狼教围在核心剿杀。 喊杀声阵阵,官军与武林正派里应外合、士气如虹,直杀得天狼教众胆战心寒,唐见贤、华阳真人、杨千城、岳成龙、钱悦儿、唐心瑶、唐清远七名高手如入无人之境,当之辟易。 联军将天狼教众紧紧包围起来,不断压缩包围圈。天狼教众瞬间经历了从胜券在握到濒临死亡的戏剧性转变,眼见同伴一个个倒下,前后受敌,心中无比绝望! 天狼主公狠狠地盯着钱悦儿,心中怨毒无比:总是这个贱人坏我大事!我若能逃过此劫,绝不与她干休! 掉头看向杨千城,冷笑道:“想不到,武林盟主投靠了朝廷,当起了朱元璋的走狗,什么时候干起了这门子奴才勾当!” 杨千城静静一笑:“杨某虽是武林中人,却也是大明的子民。我等皆是大明臣民,你要逆谋造反,令天下重陷刀兵之灾,就是整个武林的敌人,是我大明子民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天狼主公怒吼道:“胡说八道!天下乃是我大元的,是朱元璋逆谋造反,篡夺宝器,你们竟然奉他为主,反而指我为谋逆,实在可笑!” 岳成龙一边逼近,一边朗声答道:“元朝气数已尽,改朝换代本是天命所归,如今的天下是我汉人的天下,不再是你元狗为非作歹、作威作福的地方!” 华阳真人屈指道:“无量天尊!你逆天而行,荼毒生灵,招致天怒人怨,今日就是你的果报之期。” 唐见贤一捋寿眉:“我唐门不理世事,不管天下哪朝哪代,你要怪就怪自不量力,与我唐门为敌!今日老夫要向你讨个公道,拿命来!” 钱悦儿没有说话,满面痛苦之色,听起来人人都要哥哥死,我该怎么办?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回 群蛇狂舞 众人一步步向前逼去,身后上卫亲军也逼了过来,将天狼教众团团围困。杜炎高呼一声:“保护主公!”天狼杀手闻声跃到天狼主公身前,将他护在核心。 城楼上朱标高声传旨:“将士们,皇上有令,乱臣贼子一个都不要放过!快将匪首给我拿下!” 城下炸雷般齐声唱诺:“臣等遵旨!”一起挥舞兵刃,向天狼教众扑了过去。 朱橚奇道:“皇兄,打了近二个时辰,怎么不见京城四城守兵来援?” 朱标闻言也点头道:“确实奇怪,皇城枪炮齐鸣、杀声震天,四城守军早该前来增援。迟迟没有动静,是不是也与皇城一般遭遇围攻?” 城下联军与天狼教正在浴血奋战,天狼教如今身处绝境,陷入重重包围,倒激发出了拼死一战的血勇,手持火铳与兵刃与联军力战。 峨嵋与唐门人数虽少,却是尽出精锐,弟子们的武功相当卓越,令天狼教众伤亡惨重。丐帮人数虽多,却良莠不齐,高手非常扎手,武功平常的却也不少。 于是天狼教将突破口集中在了丐帮弟子身上,挥舞兵刃专门盯着丐帮弟子砍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包围圈。看到帮中弟子接二连三地倒下,岳成龙大怒,狂吼一声,直向天狼主公扑去。 一式“亢龙有悔”凌空拍出,掌力看似霸道刚猛,实则有余不尽,保留一股潜藏后劲。浓厚掌力将挡在天狼主公身前企图合力挥刀逼退他的杀手们一掌劈飞,首当其冲的三人立时口吐鲜血、胸骨凹陷,象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飞了出去。 杜炎赶紧伸手托了一托,阻住了其中一人的去势,这才不致撞上天狼主公,令他得以勉力抚着胸口站定。岳成龙后劲又发,比前一掌更加刚猛势沉,这名倒霉的杀手雪上加霜又承受了一掌,顿时胸骨折断一声不吭地咽了气。尸体直向天狼主公和杜炎身上砸去。 杜炎与天狼主公迅速后撤趋避。又有十数名天狼教众被掌力震伤或者被伤者砸飞。岳成龙盛怒出手,“降龙十八掌”威力无俦,掌风到处骨断筋折,掀起冲天气浪,如怒狮狂龙一往无前,浑身洋溢着锐不可当的杀气。 为求自保,杜炎施展奇门巨扇,天狼主公挥舞白头蛇一同向他攻去。岳成龙面沉似水,拍出一掌“密云不雨”,掌力凝而不发,隐而聚之。掌间带着旋风般的气柱缭绕不散,越来越壮大,掌上的雷鸣龙吟之声越来越巨大,激起双方的衣物猎猎作响。 二人不禁变色,天下刚猛第一的“降龙十八掌”果然名不虚传!若等他蓄势成功,全力拍来定然难以应付。二人当机立断跃前一步,巨扇翻飞十二把玄铁刃向岳成龙上盘削去,借巨扇掩护,天狼主公的白头蛇疾如闪电地企图缠上岳成龙的右掌。 岳成龙掌中劲力即时向外一吐,“轰”地一声裂空之声过处,杜炎的巨扇被掌力震得脱手而出,虎口鲜血流淌,胸口一阵翳闷。这把脱手飞出的巨扇不偏不倚切中一名教众的额际,12柄尖刃一旋,顿时上半个脑壳被切了下来,雪白的脑浆四溅飞出,当场死于非命。 天狼主公的白头蛇被掌力震得寸寸断裂,迸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血雨,喷洒到他自己脸上,掌风余波扫中了他的胸骨,即使身穿合金铠甲,也未能阻隔这雄浑的掌力,顿时口吐鲜血,捂着胸口向后倒退数步。 心中迟疑不定:世上竟有这样霸道的掌力!这岳成龙实在太可怕了,竟比杨千城还要难对付,白头蛇一招之内就被废去。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了吗?心中涌动一股强烈的不甘不忿。 岳成龙紧逼不放,一招“履霜冰至”奔向天狼主公和杜炎的胸腹,出掌看似柔弱无力,并无气劲破空之声相伴,随之双臂一扬,骤然气劲大发,就如暴雪突降,后劲无穷,雷霆万钧地向二人袭去。 二人兵器已失,心中大骇,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死在此人掌下吗? 千钧一发之际,杜炎奋力运起毕身功力,挡在天狼主公面前,与岳成龙正面对拼掌力,口中大喝道:“主公快走!”岳成龙如汹涌海涛般威势绝伦、如龙吟般轰鸣的雄浑掌力已经袭到。 同一时间,冷千秋以刀背劈晕二名丐帮弟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冲到近前,一把拉住天狼主公的衣袖,向空中跃起:“主公快走,属下保您突围!” 杜炎哪里是岳成龙的对手!“轰隆”一声巨响,皇城前的广场地砖被双方掌力震碎,酥如饴饼。杜炎狂喷一口鲜血,向后飞坠的身子与这一大口鲜血一起划过一道抛物线,被凌厉的掌风直震退了近二丈才站定身子,抚住胸口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顿时一片腊黄。 冷千秋拉着天狼主公施展轻功正要突围,唐见贤冷笑着飞掠过来:“想要逃?还我唐门弟子命来!” 二人脸色一变,当世武林若论可怕与难缠,还有谁能胜过唐见贤?天下毒药暗器第一,有仇必报、言出必行的唐门掌门,被他盯上还能善了?! 杨千城心知钱悦儿的隐情与为难,怕增添她的烦恼,因此二人不约而同地只去围歼天狼杀手,尽力避免与天狼主公拔剑对敌。 钱悦儿一边挥舞白绫对敌,一边分神注意天狼主公那边的动静,心情随之起起落落,矛盾无比。 刚才看到岳成龙出手,她的心就悬了起来。见杜炎舍身缠住岳成龙,冷千秋及时拉着哥哥逃跑,心中才觉一松,又见唐见贤铆上他们,心中跟着又被揪紧。 今夜这惊天大事,明日一定传遍京城,如果知道哥哥被上卫亲军所捕打入天牢,或者被武林人物当场击毙,无论是哪种消息,对爹爹都是难以接受的致命打击!与众人荡平地宫、驰援皇城,她没有任何为难与犹豫,此时此刻,天狼主公遭遇性命威胁,她便纠结矛盾起来。 这一切都看在杨千城眼内,心中叹了口气。钱兄弟对天狼教终究手下留情,没有取出切金断玉的玉珠剑,只用三尺白绫对敌,将敌人捆绑或者击中穴道,并未杀害一人。好在自己与峨嵋弟子都在她身侧,否则以她上阵杀敌时这种程度的心有旁鹜,早就要危及自身性命了!毕竟天狼教众如今负隅顽抗,都是置之死地的亡命相拼。 唐见贤毫不客气,从怀中取出漆黑的巨蟒皮毒鞭,施展起唐门绝技“七煞夺命鞭法”,冷笑道:“能够死在我的黑龙鞭下,你们已经不算冤枉,此鞭近三十年来才第二次使用,乖乖纳命来吧!” 天狼主公善于驱使毒蛇,时常在比武过招中用毒,如今面对更精于此道的一块老姜,哪里还有胜算?冷千秋自然也是识货之人,以毒药暗器著名的唐门,哪件兵器不淬毒?比武过招时还有防不胜防的毒药与暗器要提防,实在难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但事已至此,横竖是死,也许拼一拼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当下鼓起勇气,挥刀迎上鞭子。 唐见贤手中长鞭悠了一个圈,绕着二人脖颈飞了一圈,顺势而下,如灵蛇一般缠上二人下肢。黑色旋风呼啸而来,只要被擦破一点皮,就会身中剧毒。 冷千城手上钢刀一转,缠头裹脑护住周身,双腿腾挪进退,刀锋二次砍上皮鞭,若非此鞭曾以桐油八浸八晒,早就被他砍断。从鞭身上传来的力道,令唐见贤暗暗点头:“这青年的臂力过人,好功夫!” 天狼主公不得已取出一把奇门兵刃来,是一把长长的双簧唢呐,似玉非玉、似骨非玉,通体浅黄色,泛着淡淡的光晕。形状古朴,颇有异域风情。 钱悦儿见了,心中惊奇:这不是天竺的“纳达斯瓦兰”吗?她曾在东察合台汗国见过此物。天竺人常吹奏这种乐器舞蹈或者独奏取乐,也有人用它驯养眼镜王蛇,所谓天竺蛇舞就是用它来控制毒蛇随着音乐节奏扭动起舞。 天狼主公先用此物抵挡住袭来的长鞭,随后放在嘴边吹了起来,身形也像一条巨蟒般呈S形扭动起来。一股暗蕴气场的音波荡漾开来,令人听了精神萎靡起来,昏昏欲睡。 唐见贤不禁皱眉:这是什么鬼东西?竟然挡得住我黑龙鞭的一击。吹的调子真是奇怪,完全不像中土的风格,倒像波斯、天竺的调调。怎么令人听了,渐觉乏力困倦?当下调功提气,将一丝不适彻底驱除。 皇城广场上打斗正酣的人们这一瞬间都走了神,天狼主公全身柔软若蛇,扭动着,动作和频率与所他吹奏的曲调相合,这一刻,天狼主公整个就像一条自吹自舞的大眼镜蛇。冬日月夜,尸横遍地的杀伐现场,这个场面诡异极了! 这就一瞬间的走神,众人眸中精光黯淡下去,眼皮半搭起来,功夫粗浅的兵士甚至有人开始打起哈欠,一个哈欠像是传染一般,场中过半人不分敌我都开始打起了哈欠。 城楼上朱标和朱橚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不禁瞪大了眼睛,城楼上距离较远,二人所戴的金盔阻隔了一些曲调,所以二人还算清醒,只是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困乏。看到皇城下激烈打斗的众人手上不由自主地放缓下来,竟然和着这怪异的节奏慢腾腾地出招互斗,口中不住打着哈欠。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朱橚心知不妙,取过鼓槌,击响承天门城楼上的九龙朝阳鼓,“咚咚咚咚”震撼人心的鼓点响起,众人顿时清醒过来,喊杀声、兵刃交击声重新响作一片。 唐见贤内力精深并未受到影响,挥舞黑龙鞭一鞭紧似一鞭地向冷千秋和天狼主公袭去。天狼主公以柔韧惊人的蛇形身法闪避,冷千秋以过人臂力将一口钢刀舞得泼风一般拼命抵挡。 好几次鞭梢都险险要抽中二人,却被他们在最后关头堪堪避过。冷千秋额上见汗,这皮鞭势大力沉,一旦抽中便要骨断筋折,只要稍稍被毒鞭扫到就会中毒夺命。虽然凭借天生神力暂时躲过,但最多再支撑十数招,就要抵挡不住,虎口与手臂已经被唐见贤超过一甲子的深厚内力震得酸麻无比,由于耗力过剧,连身法也慢了下来,真是生死一线! 天狼主公凭借妖异的身法在皮鞭的攻势下闪躲伶俐,但毕竟分心,想要运足真气继续吹奏确实不易,在唐见贤步步紧逼的鞭招下,曲子断了好几次。 朱橚猛敲九龙朝阳鼓,带着激动人心的振奋节奏与这支靡靡之音抗衡。朱标扬声道:“众将士与我努力杀敌,今日平定叛乱,诸位都是大明的功臣!孤与皇弟为众卿击鼓壮威!” 也取过一柄鼓槌,与朱橚一同击响九龙朝阳鼓,二面巨鼓在两位皇子的手下发出惊天动地的鼓声,雄壮澎湃的鼓点极大地激发了众人的士气,幸存仍在负隅顽抗的天狼教众越来越少。 地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连凄清的月光都仿佛蒙上了一丝血色。天际那枚闪烁不定的天狼星逐渐暗淡起来,被一抹血色光晕遮掩得朦朦胧胧。 天狼主公和冷千秋已被唐见贤追杀得死死的,无路可逃,被动地招架了近三十招,一次比一次凶险。而唐见贤显然想要增加二人临死前的恐惧感,猫戏老鼠般不愿早早将二人结果性命,并未再施放毒药或发出暗器,带着冷酷的表情一鞭紧似一鞭地抽来。 天狼主公蛇行扭动,口中仍不间断地吹奏着,心中焦灼:“醒来啊、快醒来!快来!” 随着皇城外一片草木声响,一股似有似无的腥臭袭来,渐渐越来越浓,“咝咝”声不绝,令人骇异的一幕出现了! 许多蛇扭动着向皇城广场靠近,数量渐渐越来越多,这可是农历大年三十,全年最寒冷的季节,这些爬虫早就冬眠,怎么会突然从地洞中爬了出来,都聚拢到了皇城? 蛇群向唐见贤、冷千秋、天狼主公三人交战之处涌来,“咝咝”地吐着蛇信,跟随着天狼主公的曲调以及扭动频率,竖起上半截蛇躯,跟随着他的节奏动作扭动起来,场面更显妖异诡秘! 唐见贤顿时蹙眉,他虽然研究了一辈子蛇毒,却没有豢养过毒蛇,更不要谈役使毒蛇了!虽然唐门有驱蛇药,但也没有带在身上,毕竟这次是与天狼教决战,并不是进山采药打蛇。 对于毒蛇他仍是心存畏惧的,尤其看到殷梨亭和石长老的惨状,他对毒蛇更是敬而远之。 眼下毒蛇离自己越来越近,不足二尺,显然受到天狼主公的控制与驱使。放过他们躲避毒蛇吧,心有不甘;与他们继续打斗又无法抵挡着潮水一般涌来的毒蛇,如何是好? 黑龙鞭依旧紧逼二人不放,脑中思索,这时蛇群已离他不足一尺,唐见贤咬咬牙取出“飞雨散花”按动机簧向二人射去。 天狼主公大惊失色,一把揪过冷千秋挡在身前,向后倒翻二丈,吹着纳达斯瓦兰飞奔逃命,蛇群在他身后紧紧跟随。 冷千秋猝不及防,想不到拼死护卫主公脱困,却在关键时刻被他拉出来当了垫背,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飞雨散花”,全身被剧毒银针扎得密密麻麻,像只刺猬一般。 钱悦儿见了,秀眸圆睁,发出一声惨厉惊呼:“冷兄!不要啊!”舍下面前的对手,全力施展轻功向冷千秋扑去。一式“凌波腾云步”直掠出去七丈有余,正落到冷千秋身后,将他一把扶住。 冷千秋嘴唇蠕动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悦儿”二字,就双目阖上昏死过去。钱悦儿用力摇了一摇:“冷兄,你不能昏过去,不能死啊!”二行清泪滴在了他开始泛青的面颊上。 这一幕不光令杨千城大为震惊,城楼上朱橚心中亦是翻江倒海:“悦儿为什么这样悲痛?这名天狼教高手与她有什么瓜葛不成?!” 面前的唐见贤也是愣住了,寿眉微皱,捋着寿眉沉吟起来。钱悦儿扶住冷千秋摇摇欲倒的身子,向唐见贤深深一躬:“前辈,请您赐下解药,晚辈一定要救活此人,经过原由稍后向您细细禀明!求您大发慈悲!” 见到天狼主公役使毒蛇逃脱,岳成龙带领丐帮高手手持打狗棒急起直追,唐见贤这才停在了原地。驱蛇捉蛇本是丐帮长项,有岳成龙在,谅那天狼主公逃不脱! 他长叹了一口气:“钱少侠,我唐门解药可不是说给就给的东西。不过你是一个特例,老夫欣赏你的才学胆识,所以,你拿去吧!”大手一扬,一道银光向钱悦儿抛落下来。 钱悦儿赶紧接过,是一枚银色药丸,连忙躬身谢过:“多谢前辈大恩,他日前辈若有所托,晚辈定当竭力!”连忙将解药塞进冷千秋的口中,席地而坐,以双手抵住他的后背,替他化开药力。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回 打狗大阵 唐见贤负着手淡淡地看着钱悦儿替冷千秋解毒,心中思忖道:“这年青人一向冷静多智,为何如此失态,紧张这名天狼教中人?” 钱悦儿曾听杨千城描述过“飞雨散花”的威力,虽然她也有解毒之术,可惜时间不等人,她此刻深更半夜哪里去凑足药材,遑论配伍煎制了!只得向唐见贤求取解药。 冷千秋的一往情深,她并非草木,心中雪亮。只是心中只爱一人,只有平白消受他屡次暗中相助、提醒之德,辜负他一番错爱痴情,唯有与他兄妹相称,引为知已好友作为回报。 正因负他良多,怎忍见他死在自己面前?!他若死了,钱悦儿的心中只会更加歉疚,因为是自己无良、无耻的哥哥将他作为垫背替死,才会令他陷入生死绝境,这如山的罪恶感要让她如何解脱?这一笔笔恩情债、感情债再加上他一条鲜活的生命,要让她这一世如何清还? 钱悦儿眸中凝泪,心中狂念:“冷兄,求你不要死!对不起,悦儿对不起你!求你醒来,醒来!” 助他催动药力运行了七个周天,钱悦儿掌力一吐“啵啵”声一片,密密银针离体弹出。顿觉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地。她身前的冷千秋失了倚靠,也向后倒了下来,压在她的双腿上。 唐见贤皱了皱眉,正要俯身将二人抄起,杨千城已是飞掠而来,他一直在暗中注意这边动静,见到钱悦儿晕倒在地,想都不想,就撇下对手飞了过来。 见到钱悦儿昏倒,城楼上朱橚浓眉一皱,想要下城将她救起,可惜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千城如飞掠去,将她搭在肩头,一手揽住她修长的双腿,一手提起冷千秋,施展轻功飞掠而来。 杨千城来到城下,仰头向上呼唤道:“太子殿下、周王殿下,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钱兄弟和这位冷堂主暂时安置在城楼之上?如此,草民等也好全力杀敌。” 朱标明白,他是担心城下乱军厮杀之中,二人失去意识会为人所趁,有性命之忧。于是点点头,扬声道:“准你所请!” 朱橚当然也是求之不得,只是皇兄在,轮不到他拿主意。此外,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杨千城那只揽住钱悦儿腿根的大手上,恨不得立时上前拍掉,可惜无法发作,只有暗暗咬牙隐忍。 杨千城躬身道谢,施展轻功开始登临城楼,行走在竖直的城墙如履平地,身体完全与地面平行,速度极快,瞬间上了城楼。令城楼上的金吾卫将士如见妖术一般不可置信地瞅着他发愣。 这人太厉害了!自身重量不算,还承担着二人的体重,竟然鬼魅般从城墙下轻轻松松走了上来,这是什么轻功?! 杨千城将钱悦儿与冷千秋靠着城墙放好,走到二位皇子面前下跪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周王殿下,多谢了!”起身倒退二步,飞身跃落城下,施展“游龙剑法”又与天狼教余孽打在一处。 朱橚赶紧吩咐去传太医,自己蹲下身检查钱悦儿有无外伤,发现并无流血外伤才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他这副紧张兮兮的神态落在了朱标的眼中,心头狐疑起来:“五弟,我看,这应该是一名女子吧?” 朱橚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皇兄何以见得?” 朱标笑了一笑:“你我乃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为兄看着你长大,从小到大,你并无龙阳之癖,适才你盯着那名武林盟主的表情为兄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莫非是在吃醋?” 顿了一顿,端详了一下钱悦儿的面容:“她的容貌,若是男子称得上俊美,多少有些太过白净秀气,若是女子才更合适一些,称得上绝色二字!你不可能对一个男子这样上心,纡尊降贵亲自探伤。” 兄弟二人对话声音极小,幸亏是大局已定,危机已除,朱标才有心情来八卦兄弟的情事。这一针见血的点评说得朱橚脸上一红,赶紧告饶:“皇兄明见千里,臣弟佩服,臣弟确实倾心于她,还请皇兄代为守密,莫让父皇知晓。” 朱标八字须向上一翻,下颌上的短髭微微一抖,忍不住笑了:“除了正妃点选,父皇并不干涉儿臣们的**拣择,你怕什么?” 朱橚尴尬一笑:“只是她的出身有点特殊,臣弟怕父皇不悦。” 朱标大奇,浓眉一扬,探究道:“你且说来听听,她的出身如何不凡?” 朱橚悄悄附耳道:“她是钱神通之女。” 朱标听了惊讶地对着钱悦儿又看了看:“钱神通之女!如此说来是商贾巨富出身。”惋惜地看了又看:“可惜、可惜!” 朱元璋出身贫苦,生于寒微,幼年时多受富户欺凌,对有钱人的印象一直未能完全改观。钱神通、沈万三之流善于经营、操持,竟至富比王候,令朱元璋分外不满,常忿然道:“朕富有四海,尽得天下,仍不敢奢侈挥霍,节俭二字未能一日或忘,竟然有人私宅库房比朕的国库还要充盈,器物享受甚于王候,奢侈靡费过于天子,岂有此理!” 所以即使五弟倾心爱慕,仅凭钱神通之女这个身份,要得到朱元璋的首肯和满意是难上加难。此女如此美貌、气质出尘脱俗,又有一身好武功,真是可惜了! 朱标对朱橚满满的同情与怜悯:“你打算怎么办?”目光放远,投射到奋勇杀敌的杨千城身上,又拉回来,看了看斜靠在城墙上的冷千秋:“五弟,你的对手不少哇!而且父皇那一关也不易过,你为何偏偏自寻烦恼?!” 朱橚苦笑道:“感情之事哪里是能事先预料的?又哪里说得清、道得明?臣弟贵为皇子,自是不愁佳人美眷相伴,只是偏偏魂魄被此女给摄去。想要脱身已是不及!” 朱标盯着这枚皇室罕见的情种,既惊愕、又佩服,既同情、又迷茫,脸上表情极其复杂,怔了许久,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兄没什么可说的了,祝皇弟好运吧!” 自出世起,便见父皇美妾如云、倚红偎翠,待父皇登基后更是广纳嫔御、充实**,被一众年轻美貌的妃子夫人众星拱月般地争抢取悦。 诸皇子天皇贵胄,生来万事俱备,一生无缺,何曾需要费心去搏取一名女子的欢心与青睐?朱标本人就未能体验过倾心挚爱,为一名女子神魂颠倒的滋味,这种境界太陌生,所以对于自讨苦吃又乐在其中的五皇弟,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正在这时,太医赶到了,蹲在地上为钱悦儿搭了脉,立即惊得胡须抖了三抖:“殿、殿下!这名男子,他不是男子。他、他、他,是女的!” 二人一点也不意外,朱标摆了摆手:“孤宣你来,是要你诊脉看病,又没要你判断她是男是女,你快快奏来,她身子如何?” 太医连忙叩头道:“微臣失礼、微臣失言,请殿下恕罪!” 朱橚不耐烦了:“王太医,这名女子为何昏迷不醒?身子有无大碍?如何才能救醒她?” 王太医赶忙奏道:“微臣还要细细诊断一番,请殿下稍候。”搭了左脉、搭右脉,望了气色,躬身奏道:“启禀殿下,这名女子并无大碍,气虚力竭而晕厥,昏睡后会自然醒转,臣这就开一付补气旺血的方子来,服下一剂即可苏醒。” 朱橚这才松了口气。朱标替他吩咐道:“王太医速去准备吧。”太医赶紧叩头退去:“微臣领旨。”屁颠屁颠赶紧开方熬药去了。 岳成龙率领丐帮弟子追出十丈地,将天狼主公截住。丐帮弟子挥舞打狗棒结成“打狗阵”将他和毒蛇团团围住。此阵由千人组成,合力搭起一道三人高的人墙,基座双层,弓步扎马,第二层坐势,第三层或半躺、或站立,姿态千奇百怪,将天狼主公和蛇群铁桶一般围在阵心。比数月前梅花山上的阵势浩大得多。 “打狗阵”一结阵成形,便快速运转起来,众丐人手一根打狗棒将地上敲得“笃笃”作响,声音整齐划一,声势惊人,形成地震雷鸣般的效果。 “打狗阵”驱蛇的奥妙在于,蛇虽然是听觉微弱动物,却对地面上传来的震动非常敏感,能通过紧贴地面的蛇身敏锐感知地面传来的声响。众丐敲击地面的巨响足以扰乱蛇的神经,震碎蛇胆。 这千人大阵是丐帮半月来日夜操练的阵法,威力巨大,蛇群顿时痛苦地翻滚扭曲起来,不少怀孕母蛇与幼蛇立时死去,再也没有昂首吐信的威风! 天狼主公被千人大阵所困,面如死灰,他深知这种阵法的厉害,被震天般的巨响震得耳膜“嗡嗡”,血气翻涌,丐帮的不传之秘镇帮大阵“打狗阵”果真威力无俦,衣衫褴褛的众丐此时此刻如伏魔金刚一般威武超凡。 丐帮弟子越转越快,手上持续敲着打狗棒,旋转的人墙、轰然整齐的敲击声仿佛一道吸纳世间万物的旋涡,天狼主公顿觉头晕目眩,蛇群挣扎着,扭曲翻滚着,顷刻之间蛇躯暴裂,蛇血飞溅。天狼主公袖内掉出二条金色小蛇来,亦痛苦扭曲起来,正是西域奇蛇,头上长有双角的角蝰。 这二条蛇眼见也要毙命,已经扭曲得遍地打滚,蛇口大张,其余蛇群都已暴死在地,一地蛇尸。 人墙最上一层开始弹射而起,向前扑落,打狗棒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天狼主公头顶袭到。 (弋棠家中有事,为不影响更新,今天万字更新分三次上传,先上第一更,第二更在下午,第三更半夜,多谢支持!)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回 天降奇兵 天狼主公的奇门兵器遇到了克星,丐帮“打狗阵”启动不过一盏茶功夫,已将千条毒蛇尽数震死。吹奏纳达斯瓦兰召唤冬眠中的群蛇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未等他再召唤到足够多的蛇群,恐怕已经先葬身此阵了! 他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变化,但这薄薄一层人皮下,他的面容已经极度惊骇与绝望,心中盘算着脱身之法。 事先进入城中的教众已经随他一同攻往皇城,仅留下不足二千人留守地宫。奉命当天自马鞍山赶来,戌时前抵达的教众正在进攻应天府四座城门,牵制守城将士,为进攻皇城的教众充当后应。 如今虽然没有守城官兵引兵前往皇城救援,但同样也没有天狼教众攻入京城接应天狼主公的先头部队,远处从外城四门传来火铳声与人声、马嘶声,看来战斗正在胶着状态。 天狼主公心头不禁绝望起来,本来已是胜券在握,攻进皇城,诛杀朱氏父子指时可待,谁料风云突变,杨千城和钱悦儿竟会率领众武林人士杀奔皇城增援。 如今教众被屠戮大半,重重包围在皇城前,自己被扎手“烫山芋”岳成龙、唐见贤分别截杀,险象环生,竟沦落到性命不保,孤身亡命奔逃的境地,实在可悲可叹! 援兵不至,奈何,奈何!以一人之力如何抵挡丐帮千人大阵?他自从遇到杨千城、钱悦儿二人,结下孽缘,便屡尝败绩,数次栽在二人手中,但从没有像今夜这般绝望过。 250根打狗棒当头砸落,除了驱蛇使毒之术和独到的轻功柔术,他实在没有足够的内功修为来对付这么多人的同时攻击。怀着必死的觉悟与血性之勇,他施展怪异身法,趺坐在地,单手撑地,连环踢出,将内功运用极致拼命抵御。 正在此时6道人影飞掠而来,隔着老远有人手持长鞭抽来,发出破空“劈叭”之声,6道凌厉的掌力带着呼啸劲风同时隔空劈落。口中高呼:“主公莫慌,老臣等前来救驾!” 天狼主公大喜:“诸位长老快来助我!”奋力踢出道道腿风,手中奇门兵器拼命格挡,心中萌生了强烈的求生意志,迅雷不及掩耳地施展妖异的蛇形身法,在棍棒间游走,寻隙想要脱阵而出,与援兵会合。 岳成龙大喝一声:“你还想逃?”当头扑落,隐蓄雷鸣龙吟之声的双掌居高临下地拍落,掌心白色气柱如同龙形,实质有形地凌厉击向他的头顶与上盘,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威猛无俦的掌力之下。 天狼主公大骇,身形呈S形狂扭起来,如同一条巨蟒在天雷奔袭中仓惶躲避,极力想要逃出掌力笼罩范围。岳成龙这招“飞龙在天”岂是随便就能避过的?! 眼看天狼主公就要骨断筋折,震碎心脉。一声巨响“篷”地在千人大阵中心震响,场中,天狼主公与岳成龙之间多了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 这名老者深目高鼻,脸色黝黑,不似中土人氏,他后退了一步,身形摇了一摇,缓缓撤回双掌,将双手负在背后,偏头盯着岳成龙上下打量起来。 另5道身影也先后越过三重垒叠人墙,破入“打狗阵”飞了进来。这6名天狼长老站在一起非常奇怪,面貌特征与衣饰多半不似汉人,只僧有俗,其中竟然还有一名衣饰华贵、手持金制莲花的老妇。 6人将天狼主公护在核心,气定神闲地微笑:“主公不必害怕,有我们在此,无人可以伤你分毫!”口气之中浑然未将岳成龙和丐帮绝学、天下第一阵“打狗阵法”放在眼内。 岳成龙虽然在阵心与天狼主公对敌,但这6名长老如何破阵而入,他仍然以眼角余光看了个明明白白,若非这一分心,早将天狼主公一掌击伤。 这6人招式怪异、兵器亦是奇形怪状,其中二名老者所用兵器是两条银色长鞭,鞭长一丈余,极是矫健灵活地探鞭袭人,将顶上一重丐帮弟子扫落下来,突破了缺口。 那名老妇手中金制莲花顿时分解开来,十余片花瓣飞了出去,正正插中第二层丐帮弟子的后背,透胸而出,“嗖嗖”几声,又飞回老妇手中那株碧玉杆上,重新结成一朵灿烂金莲花。 这一瞬间功夫,6人迅速飞进阵中心,白须白发的异域老者施展奇特的瑜伽体术,只扭了一扭就拦在了天狼主公与岳成龙中间,伸出双掌接下岳成龙一掌。 他接下岳成龙这一招刚猛绝伦的“降龙十八掌”,竟然只是轻退一步,身形微摇,而岳成龙却被震退半丈,虎口剧痛,心中顿时高度戒备起来。 那名第一时间冲入“打狗阵”的天竺老者咕噜咕噜地说了一串话,天狼主公听了,与他操着同一种语音咕噜咕噜对话,其他5名长老一同凝神静听,不时向岳成龙投来惊异的一瞥。 岳成龙和丐帮弟子们一头雾水,忌惮这6人的身手,敌不动、我不动,将死去同伴留下的空缺填满,高度戒备着,将这6人也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来。 天竺长老白须白发,黑布包头,穿着白布长袍,赤着一双脚,衬得一身皮肤更加黑亮,他眼中露出惊异之色,操着蹩脚的汉语招了招手:“小朋友,你的手,很厉害。我们,再打!” 岳成龙皱起了眉头,明明早已成年,现在被一名异域老者唤为小朋友,真是哭笑不得。心中明白对方是在夸他掌法厉害,见对方说话还算客气,他做了个揖:“多谢前辈夸奖,请接招!” 双臂一抖,气流呼啸,一招“亢龙有悔”汹涌击出,掌力看似威猛无俦全力击出,实则有余不尽,保留着充分后劲。掌风疾如奔雷,发出激扬龙吟之声向天竺长老当胸奔到。 天竺长老怪叫一声,身体柔韧地倒仰过去,脑袋从胯下钻了出来,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重新站立起来,恰好避过了“亢龙有悔”最强劲的袭击,这才拍出双掌硬接其势已经过半的“降龙十八掌”。“篷”地一声巨响,松软的泥地上砸出了一个坑,泥土乱飞,弹到了岳成龙和天竺长老的面颊上,触肤生疼。 二人均未后退,第一次对掌,岳成龙心有旁鹜并未全力出招,这一招他是施展了十成力量,虽然天竺长老避过了锋芒,但后劲仍然澎湃汹涌,二人拼掌力拼了个势均力敌,实质上岳成龙还要略胜一筹! 若不是天竺长老凭借瑜伽术中途接掌,这一掌要是实足接下,他定然要吃次大亏。这天竺长老巴哈维(bhavin意为胜利者)大吃一惊,咕噜咕噜怪叫起来,他冲着岳成龙指手划脚地咕噜了一串。由于皮肤太黑,手掌显得极为白净,岳成龙除了注意到这一点,心中暗笑,什么也听不明白。 口中道:“岳某要出招了,小心!”一招“或跃于渊”双掌起自腰间,斜拍向上,二道白色气柱带着龙吟之声呼啸而起,接着仿佛龙跃升渊一般气柱由下而上不断升华。 巴哈维一边露出震惊之色,咕噜个不停,一边腾身跃起,将身体不可思议地拗折了起来,左右腿交叉盘绕在脑袋两边,双臂环抱住脚丫和脑袋,全身盘成了一个肉球,“滴溜溜”旋转了起来,在岳成龙荡起的气流旋涡中不断旋转,越转越急直升上高空。慢慢地势竭向地上降落,绕着岳成龙身周打转。 人在他背后,突然打开身形,一掌拍向岳成龙后背,岳成龙并不惊慌,扭腰错身,一招“神龙摆尾”双手一揽,使出全身劲力从左至右推出一掌,威势惊人,掌间气柱疾撞向巴哈维头面,发出雷霆龙吟之声。这招专攻背后之人,劲道奇猛,实为降龙十八掌的救命绝招。 巴哈维本是偷袭,谁料对方早有准备,这一掌不及闪避,只得实实在在接了。被震得像断线风筝般飞出一丈开外,饶是他身为天竺响当当的瑜伽术大师,口中亦是喷出一大口鲜血,一屁股摔在地上。 这一下众人皆惊,丐帮弟子呆了二息时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帮主威武,太好了!” 另5大长老本来托大,并不相信巴哈维的话,认为一个年纪轻轻,不过弱冠的年轻人再有天大能耐,也不可能独撼天狼教6大长老。 他们之间用天竺话聊了半天。巴哈维告诉众人这名年轻人掌上功夫很强悍。众人不信,明明见岳成龙退后半丈,落在下风,一个年轻人能够将瑜伽大师逼退一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能耐,这应该是个极限了! 巴哈维见众人不信就向天狼主公打听他的来路。天狼主公如实相告说是中土最大帮派丐帮的帮主,6大长老惊异地打量了一番,这么年轻?于是议论说:“可能他们是世代父子、师徒相传的位置,这在西域很常见,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巴哈维上前与岳成龙再战,接了第二招他心中惊异,口中就叫唤了起来:“你们看,这个年轻人真的很强悍,不是一般地厉害哦!” 众长老旁观者摸不清深浅,看到岳成龙这一次居然对掌后原地未动,心中有了一丝震撼,这年轻人怎么越来越强势?第一次退后半丈,第二次居然不退不让停驻原地,心中开始警惕。到了第三掌巴哈维被拍飞吐血,他们这才大吃一惊,彻底收敛了轻视坐大之心。 6大长老顿时一齐涌了上来,将岳成龙团团围在中心。天狼主公也加入其中,想要相机而动报一下被欺凌追杀之仇,关键此时此刻不能落单,身后还有近千丐帮弟子虎视眈眈。 千人大阵中,岳成龙一人在核心,天狼主公与6位长老将他围住,身后丐帮弟子结阵蓄势,一场力量对比悬殊,布局奇特的武斗就要爆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回 殊死之战 丐帮人数百倍于敌人,将天狼主公和长老们围在“打狗阵”中,但核心区域岳成龙需要面对的敌人数倍于已,这样微妙的阵中之阵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丐帮弟子的攻击固然可以扰乱敌人,分散他们的攻击力,但是凭这6位长老轻而易举地跳入阵中,再同样各展所长破阵而出也并非虚妄。天狼主公和长老们腹背受敌自然危险,但是合这7人之力抢先将岳成龙杀死也确有可能。 一旦岳成龙被杀,丐帮群龙无首,打狗阵自然崩溃。岳成龙与丐帮弟子内外夹击重创敌人的可能性也同样存在,这一局不打过真不知结果如何。 大家都没有立即动手,心中在默默盘算,心念电转间锐目紧盯着对方,蓄势待发。岳成龙被7人团团围困,丐帮无上心法运转全身,从腰间抽出绿玉打狗棒,耳听八方凝神以待。 7人既要紧盯着眼前岳成龙的动作,又要留神身后丐帮众弟子的动静。丐帮弟子猝不及防下被这6名长老从背后袭来,死伤了20名弟子,心中深恨,又见帮主被他们围困,一个个摩拳擦掌握紧打狗棒等待时机,就等帮主示意。 岳成龙将手中绿玉棒往地上敲击起来,这是打狗棒起手式,众弟子立即一齐有节奏地敲击起地面来,移形换位旋转起来。 7人见岳成龙已经开始行动,立即各出招术向他攻去。二名脑侧梳着二条辫子,一身蒙古装扮穿着厚厚裘袍的老者,挥舞手中银鞭向岳成龙腰际卷到。这条银鞭是用银丝与银色汗血宝马鬃毛和天蚕丝混合编织而成,非常坚韧,兼备金属、毛皮、织物的优点,刀砍斧凿不坏。 那名手持金莲花的老妇乃是尼泊尔女活佛库玛里,来自尼泊尔南部佛祖释迦牟尼诞生地兰毗尼,与世尊同宗同源的释迦(Sakya)族。库玛里青春期来临后即告退位,但永世保留库玛里称号。这位终生未嫁的活女神修成了精深佛法与西域秘术。她手上的金莲花旋转起来,花瓣绕着碧玉杆飞舞着,蓄势欲发。 巴哈维虽然刚才口吐鲜血,但是瑜伽秘术令他迅速稳住了伤势,盘膝坐在地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摆出了释迦牟尼佛“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招牌手势。 另一名天竺人一副僧侣打扮,光头锃亮,颈挂佛珠,同样赤着双脚,名唤:阿罗汉达尊。这阿罗汉达尊并不简单,乃是天竺著名的智者和佛教上师,他死后在天竺转生三世,自第五世起转世到了西藏和青海,直至几百年后,第十三世被称为“章嘉活佛”。他合什闭目,仿佛禅定一般,身体悬空盘膝而坐。 只有一人看起来像是汉人,此人正是被朱元璋誉为“天下奇男子”,视为毕生劲敌的扩廓贴木儿(王保保)账下猛将贺宗哲。扩廓死后贺宗哲下落不明,想不到15年后竟在明朝都城出现。掌中掂着一杆明晃晃的长枪,挥舞了一个枪花,向岳成龙当胸扎到。 这6人便是追随元顺帝皇后奇完者忽都左右的天狼教6大长老。天狼主公拔都贴木儿成年后,奇皇后将天狼教移交给爱孙,自己带着贺宗哲和二名蒙古高手远去西域,开辟天狼教的新基地。 她深知,要与羽翼丰满的朱元璋争夺天下,同时统一北元,没有强大的武力与更多底牌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毅然远走西域。经过多年努力终于被她成功招徕到了阿罗汉达尊、巴哈维和库玛里三名高手,并称天狼教六大长老。 天狼教西域分坛由太上教主奇皇后掌管,不受天狼主公辖制,由于路途遥远在大势已去的时候才刚刚赶到,幸好还有机会搭救天狼主公一条小命。 为了护住幼主成功从丐帮“打狗阵”脱身,他们各出手段向着岳成龙攻来。 面对天狼教六大长老,岳成龙无所畏惧,绿玉打狗棒一个“缠”字诀,轻灵地粘上二名蒙古长老的银鞭和贺宗哲的长枪,绿玉棒有如一根极坚韧的细藤,缠住了银鞭和长枪,任他们拼命摆脱,左右撩拨都无法摆脱束缚。 左手同时挥出一记“降龙十八掌”,正是王者霸气十足的第十二式“时乘六龙”,这一掌以虎啸龙吟之势向着另三名西域长老攻到,掌风变幻,势若六龙齐出,铺天盖地而来。 库玛里身前不住旋转的金莲花花瓣登时全部向前飞出,袭向岳成龙的后背。巴哈维对着岳成龙的左肩突然发难,盘膝而坐的身形弹射而出,双掌带出一股刚劲的掌力呼啸而来。阿罗汉达尊手上飞出二面铜钹向着岳成龙左胸袭到。 岳成龙身形左转,踏后一步,右手打狗棒一记“转”字诀,竹棒化成了一团碧影,令蒙古长老和贺宗哲被缠住的银鞭和长枪身不由己地向三名西域长老招呼过去。 左手“时乘六龙”威势不减,正正对准库玛里、巴哈维和阿罗汉达尊轰鸣而来。六大长老不料形势突然陡转,原来对准岳成龙一人招呼过来的绝招,猛然变成了自家人对殴的局面。打狗棒法端的是精妙绝伦! 正在吃惊,刚猛无俦的“降龙十八掌”已经袭到,六人仓猝之间唯有同时收势,合力出掌共同还击。 岳成龙招呼了这6大长老,却疏忽了一人,虽然他身上所藏的毒蛇已全数被震死,但身上还有一柄似玉非玉、似骨非骨的宝器“纳达斯瓦兰”。 岳成龙将三名蒙汉长老的攻势转向了西域长老,与6人全力纠缠,背后空门大露,天狼主公眼中阴光一闪,施展蛇行身法疾快无声地举着“纳达斯瓦兰”向他背后偷袭而去。 谢长老正在“打狗阵”中,哪能让他得逞,立即高声指挥道:“出!” 三人高的人墙最上一层的丐帮弟子凌空弹射而起,手持打狗棒一齐向天狼主公扑落,看到200多根竹棒一齐向自己劈落,吓得他寒毛直竖,只得立即挥舞“纳达斯瓦兰”自救。 6名长老闯进阵来,就是为救天狼主公,见他再次陷入重围,登时章法大乱。高手过招,岂能有半点失神?这6人略一走神之际,双方掌力交汇,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地面顿时下陷三寸,将岳成龙与他们6人的脚背都陷进了泥地之中。 岳成龙单腿后退了一步,带出一股泥屑烟尘,终于稳住了身形,6大长老合六人之力仓猝出掌也未赚到多少赢面,不过一同稳住没有受伤罢了。 孤立无援的天狼主公再次陷入丐帮弟子的重围,被200多根打狗棒压在棒底,已被力压泰山给困住,身形不断被重压压得下沉,已是蹲在地上无力起身,双脚深陷泥地之中。 6大长老顿时大惊,二位蒙古长老赶紧挥鞭去救,库玛里又要故技重施,放出金莲花花瓣来取丐帮弟子性命。 岳成龙动作更快,他的轻功已达“一苇渡江”的化境,众长老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岳成龙已飞身一跃踏上打狗棒交叠形成的竹堆,正好隔着竹棒踩在天狼主公的头顶,脚下一记“千斤坠”,手上一招“双龙取水”,双掌自腰间平平推出,挟着龙吟之声直向六大长老当胸推到,掌间喷薄出二道白色气柱,汹涌而发。 岳成龙手上这么一运劲,脚下自然受力,本就被他一记“千斤坠”压得骨痛欲裂,再受这样的重压,天狼主公顿觉身上如同负载着一座山峰一般,重得喘不过气来,心脏因为缺氧,眼前一片发黑,五脏六腑都要被压得爆裂开来。“噗噗”两声,泥土一直没到他的胸口。心中惊惧,再这样下去,不是被压死,就要被踩进土中活埋了! 他惊惧,六大长老更惊,他们奉奇皇后之令而来,不能助天狼主公夺取皇城,至少要保他毫发无损地回去,否则复兴大元的皇统血脉就要断绝了! 三名西域长老还好,蒙古长老和贺宗哲是心胆俱裂,惊痛莫名,奋不顾身地扑来,长鞭横扫丐帮弟子,长枪乱颤,这舍生忘死的奋力一搏瞬间杀伤近三十名丐帮弟子。 他们唯恐加重天狼主公的负重,并不跳上竹堆与岳成龙厮杀,只是袭击柔弱好欺的丐帮弟子。三名西域长老见了,回过神来,如法施为,盯上了丐帮弟子,祭起兵器,砍瓜切菜般收割了起来。顿时不少丐帮弟子身首异处,或者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这一招果然奏效,岳成龙沉不住气,命令道“起!”丐帮弟子得令迅速抽杖回撤,飞上了“打狗阵”最上一层或躺或站,恢复了队形。由于丐帮弟子有所死伤,“打狗阵”瞬间调整了一下,补足了所有空门。 岳成龙不待六大长老扑救,在竹杖撤开的瞬间,一跃而上,直接踩在了天狼主公的脑袋上,冷笑道:“今天休想将他活着救出此阵!准备为这祸害收尸吧!” 6大长老对岳成龙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此刻,天狼主公无异已是砧板上的肉,岳成龙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双方僵持不动。 蒙古长老坚毅地互视了一眼,用蒙语同贺宗哲交谈了几句。随后三人一同咕噜咕噜地说起了天竺语,三名西域长老面沉似水,争辩了几句,最后只得点了点 头。 岳成龙与丐帮弟子察颜观色知道他们是在商量对策,但他们说什么,就完全 听不懂了。 6人商讨完毕,贺宗哲率先发难,将手中长枪倒插在泥土中,手压枪杆,这枪杆是千年老藤久浸桐油制成,柔韧无比,竟被压得变成一道半圆。他突然手一 松,借着这一弹之力,挺枪向岳成龙刺来,身形与地面平行,如陀螺般旋转,带着呼啸风声,凶猛无比地向岳成龙当胸刺到。 二名蒙古长老同时发难,手中银鞭奔袭岳成龙的头颈,想要将他缠颈绞杀。 岳成龙“降龙十八掌”乃是天下阳刚第一、至圣至尊的掌法,贺宗哲攻势虽猛,却无异自寻死路,完全是不要命的做法。这种拼着一死,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强势作风令岳成龙不由皱了皱眉,不得不向后退去,虽然有信心以掌力击毙贺宗哲,不过他还不想被扎个透明窟窿。还有五名强敌在侧,这可不是划算的做法,只有后撤。(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回 死里逃生 二名蒙古长老的银鞭也同时落了空,三人落地死死缠住岳成龙不放,全是拼命的招术。舍生忘死的英雄气概最是震慑人心,岳成龙虽被三人绊住手脚,但对这三人的忠勇仍是暗暗佩服。 三名西域长老乘此机会,飞跃上前,库玛里用金莲花花瓣逼退了企图阻止三人搭救天狼主公的丐帮弟子,巴哈维、阿罗汉达尊同时飞身上前,一人挽住天狼主公一条膀子,用力拔高,顿时如同拔萝卜一般将他从泥地里拔了出来。 二人更不停留,将天狼主公左右夹在中间,库玛里用金莲花瓣开道,一道袭杀丐帮弟子。金莲花仿佛有灵性一般,“卡喳”一声散开,快如利刃地没入丐帮弟子的胸前,又“呼”地一声,带着漫天血光重新飞回碧玉杆上。巴哈维不时施展瑜伽秘术以左臂、左腿袭击挥扫前来阻挡的丐帮弟子,许多丐帮弟子因此被震伤内腑受伤倒地。阿罗汉达尊以右手飞出一面铜钹击退前来狙击的竹棒与掌风,他的铜钹撞击到丐帮弟子的竹棒与身体上,铿锵有声,铜钹的快口立即将竹棒切断,血肉之躯被割裂,血光四溅,有的弟子被铜钹削得身首异处,有的被割得肌肉外翻,伤势极重,铜钹伤人后立即又反弹回阿罗汉达尊的手中。 三名西域长老护着天狼主公鬼魅般快速破阵向外逃离。岳成龙亲眼见着,恨得牙关紧咬,心中动了真怒,手上十成劲力的“降龙十八掌”威力龙吟呼啸,白色气柱将他自己与三名蒙汉长老包裹得面目模糊。这三名长老已经硬扛下他三掌,虽然口角溢出鲜血,仍然不肯退却半步,死缠着他不放。 谢长老一面命令丐帮弟子拦截天狼主公,一面亲率人马前来为帮主助拳。谢长老与百名丐帮弟子将三名蒙汉长老围在核心,依旧结成打狗阵法在外围戒备。实在是“降龙十八掌”太过厉害,离得太近都容易为劲气所伤,只得在外围相机行事。 其余丐帮弟子潮水一般涌上,压缩包围圈,挥舞打狗棒拼命拦截,怎奈他们的武学修为与这三名西域高人实在不属同一档次,好比螳臂挡车,只得任人凌虐与收割。 终究被这三人打破缺口逃了出去,丐帮弟子紧追不舍,怎奈武功修为差得太远,直追出二里路,落差越来越大,最后四道人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正在扼腕叹息,杨千城、唐见贤、华阳真人率众追了上来,身后跟着卫长天和1000锦衣卫,柳长老、鲁长老和石长老带着丐帮大队落在最后也奔了上来。 问明原由,分兵四路扑向外城,准备将天狼主公和三名西域长老一同追缉回来。京城内外喊杀声震天,血色与火光映红了天际。 白虎堂主冷飞虎正在督阵围攻应天府四道城门,应天府城防坚固,火炮与火铳配备充足,足以“城坚炮利”四个字来形容,守城将士虽然不算太多,四城门各五千人,但得了火器之助、守城之便,将城池守得相当安稳。 冷飞虎只有不到12000人,骑着马往四城门轮流攻击,都遭遇了顽强抵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寻到,攻了二个半时辰,眼看天都要亮了,还是进不去。心中焦灼无比,攻不下外城,就无法进城为主公作后援接应。假设不幸城内主公和兄弟们行动失败,想要撤退也没有一条通畅的退路,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焦灼之际,见到西域分坛的长老与五百教众赶到,他们今夜刚刚船到应天府,赶忙前来与大队会合。见到冷飞虎仍在四城门轮番奔波攻城,心中吃惊,贺宗哲道:“飞虎,你们怎么还没有进城?主公何在?” 冷飞虎恨恨地咬牙:“贺长老,那该死的大江帮临时背信弃义,不肯发兵一同攻城,仅我教一已之力,难以破城而入,如今先前混进城中的主公与教众们是否行动顺利,还不知道!” 贺宗哲一听大吃一惊,立即与其他五名长老施展轻功强行登城,这五人造型怪异如同神祗一般,三名西域长老施展瑜伽轻身术盘膝悬浮起来,蒙古长老以银鞭击向城墙,顿时穿了一个小孔,身形一晃像钟摆一般就悠上了城墙。贺宗哲轻身提气,在地面上奔跑助力,然后径直在城墙上奔跑起来,一直跑上了城楼。 将应天城守兵吓得发愣,五人一落实地,也不废话,立即施展兵器将身侧的守兵收割完毕,迅雷不及掩耳地跳下了城楼,往城中去寻天狼主公。 也是拔都贴木儿命不该绝,亡命奔逃的方向与这六大长老前进方向恰在一处,被六大长老自丐帮“打狗阵”中拼死救出。 岳成龙见天狼主公被救走,心中大怒,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二名蒙古长老和贺宗哲身上,“降龙十八掌”含怒发出,势若雷霆,龙吟之声大作,天下刚猛第一的掌法伴随冲天而起的白色气柱接二连三地向三人拍落。 二名蒙古长老外功过人,内力却是欠奉,凭借强横肉身如何抵御“降龙十八掌”连番重击?虽然二条银鞭缠住了岳成龙的腰身,却被掌力震得口吐鲜血,经脉大损。 贺宗哲虽然内功修为将近一甲子,但是他所习的内功法门根本无法与丐帮无上内功心法相比,岳成龙神功护体、外功精纯,虽然年轻却是内外兼修的绝顶高手,弱冠之年便打通任督二脉的武学奇才,二人掌力相交,被震得气血翻涌,节节败退的不是年纪轻轻的岳成龙,正是花甲之年的贺宗哲。 岳成龙一人力敌天狼教三大长老,依旧气势如虹,略占上风,那一片原野已被掌力震得到处是深达一尺,方圆一丈有余的深坑。 又是一招“震惊百里”向着三人当胸劈落,三大长老已经拼尽全力硬接了六招,“震惊百里”招如其名,气劲强大,如同炸雷一般在方圆二丈震出一股澎湃气浪,将三人笼罩其中。震得他们须发向后飞起,满布皱纹的脸上肌肉抖动,衣衫猎猎作响,就像顶着强台风的三株大树一般孤立无援,终要被滔天的风势所淹没! 三人已近油尽灯枯,看到少主终于被西域长老成功救出,心中已无遗憾,自知此地便是埋骨之所,面对如此威势的天下绝学,已是无法幸免。心中反而坦然平静下来,拼尽全身最后一点气力,全力硬接这一掌。 “轰隆隆”如同惊雷乍响,火炮轰鸣一般,地上被双方气劲炸出一个方圆三丈的巨坑,三名长老倒在其中,不断口吐鲜血,坑底已是一滩血迹。 岳成龙走近前去,俯身看了看三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料知三人已是经脉尽断,活不成了。静静地看着三人:“三位忠心护主,忠勇节烈,好好去吧,岳某会妥为安葬!” 三人听了浮上一抹微笑,登时咽了气,临终能得对手这样赞誉,能将少主救出险境,成全一生忠义之名,死又何憾?! 岳成龙心中感慨,命弟子们将这三人各买副寿材好好掩埋。自去追踪天狼主公与三名西域长老。 那三名西域长老曾竭力反对三名同伴自我牺牲拖住岳成龙,制造机会让他们趁机搭救少主脱身,但贺宗哲等人一再坚持,他们只得同意。心知三名好友已是凶多吉少,无法幸免,为了不让他们白白牺牲,唯有全力保护天狼主公安全脱身。 此刻正在全力施展神通向外城突围。库玛里施展神通,施出幻象,身后道路上幻化出一座烟雾缭绕的森林,以阻住追兵。巴哈维和阿罗汉达尊一人挟着天狼主公一臂继续飞速向前飞去。 库玛里施术完毕,追上三人,一齐向城头上奔去。三人瑜伽轻身术已臻化境,即使挟着一人也未受影响,直直向上飞升而去,轻飘飘如同云朵一般。 城头上的士兵曾见过他们,不少同伴死于他们的攻击,见了他们立即惊叫一声,驱避开来。三名长老带着天狼主公轻轻松松就越过了外城,直向城下飘落。 城下情况并不乐观,天狼教攻击应天府的动静太大,马鞍山等城池已经发现异常,立即点齐兵马赴京勤王,经过二个时辰的急行军,此刻已到城下。 城上箭矢如雨,火铳“砰砰”,城下刀枪、火炮不绝,将白虎堂堂主冷飞虎与所率12000中土教众与500西域教众一通狠揍,令得他们伤亡惨重。 冷飞虎眼见四人从天而降,心中欢喜:“主公、三位长老,能够见到你们实在太好了!” 巴哈维操着生硬的汉语道:“别客气,快闪开,我们走!” 冷飞虎一听立即指挥收队撤退,只是已经陷入重围,马鞍山守将率兵团团围住哪里肯放?见天狼教有撤退意图,火力比方才还要猛烈。 三名西域长老一见,和冷飞虎呆在一起没有好果子吃,便咕噜咕噜喊叫起来,500西域弟子听了,迅速过来围在他们身边。 库玛里再次施展幻术,念了一通咒语,双手连扬,洒出一片银色粉末,众人顿时平地消失不见。 马鞍山兵士大呼见鬼,有妖法!对着刚才西域教众所立之处发愣,不敢上前。其实这不过是库玛里提炼的隐身药剂,药效不过一盏茶功夫。他们趁此机会发足狂奔,撒开光脚丫就跑,直向那条四百料大船奔去。 天狼教众也傻了,主公不管他们,跟着三名西域长老跑了!他们围住应天府拼命打了近三个时辰,就是为了突围进去,接应主公和教中兄弟。如今腹背受敌,主公不管不顾,跟人跑了,他们全傻眼了,登时乱作一锅粥,拼命四散逃生。 冷飞虎弹压不住四处溃散的教众,只得跟着大流乱闯起来,心道:“罢了,先逃出再说。”什么也顾不得了,施展轻功高来高去,踩着众人头顶跑了起来,几个起落跃出包围圈,逃得不见踪影。 杨千城、华阳真人、唐见贤率着峨嵋和唐门追来,明明是身在京城,眼前却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森林,林中烟雾笼罩,不见鸟兽,无边无际,顿时愕住。 唐见贤捋着寿眉,双眉皱紧:“莫非这是西域人施展的幻术?” 杨千城与华阳真人奇道:“幻术?” 唐见贤点了点头:“西域僧侣与修习天竺教、佛教之人证悟得道,修成秘法时,有通天本领,可以幻化世间万物,用以惑人。丐帮弟子不是说天狼主公被三名西域人劫走吗?我们眼前的可能就是这种传说中的幻术。” 杨千城想了一想:“那么,请教前辈,如何才能冲破幻境,将他们追上?” 唐见贤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只知幻术是施术之人所造成的幻象,蒙蔽所见之人的六觉,使人产生错觉。” 杨千城点头道:“就是说我们如今眼前所见的东西并不存在,只是假象?” 唐见贤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关键是如何不被蒙蔽六觉,穿透幻境。如果不能成功冲破幻境,会令人精神错乱,迷失本性,此种异术旁门左道,凶邪无比!” (弋棠家中有事,今天仍然三更,一万字分三次上传,下午、晚上还各有一更,请大家注意查收,谢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回 西域幻术 杨千城听了,向华阳真人和唐见贤一揖到地:“师父、唐掌门,千城愿独闯此幻境,请二位替千城掠阵!”他是听说凶险,生怕二人与他一同犯险,招致武林群豪群龙无首,因此提出独闯幻境。 华阳真人吃了一惊,这是他属意传授衣钵的宝贝弟子,哪能容他出半点意外,连忙道:“为师与你一同进去!” 唐见贤属意他作为唐门乘龙快婿,要将掌上明珠唐心瑶终身托付,否则,他也不会大反常态,带着唐门弟子插手武林之事。即便要向天狼教报偷袭唐门之仇,也不屑于与人联手,他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要笼络这名青年,给他和孙女制造机会,怎能容他有失?也抢步上前:“老夫也与你同去!” 杨千城苦笑道:“师父和唐掌门不要再争了,再耽搁下去就追不到天狼主公和三名西域长老,如果这次放他们逃去,武林与朝廷都后患无穷,天下永无宁日。就让千城一人去探上一探。若能过关,掌握绝窍后传音告知大家,再跟上不迟。” 华阳真人皱眉道:“如果他们隐藏在幻境中,你一人如何对付天狼教三大西域高手?” 唐见贤沉吟道:“我听说幻象维持时间有长有短,要看施术之人的造诣,如今这幻境何时能消除,我们全无把握,你一人在其中遭遇不测,如何是好?” 正在争执不下,岳成龙已经追到,遥遥大喝一声:“杨兄弟不要为难,为兄陪你一同进去!” 瞬间飞跃到华阳真人与唐见贤面前,向二人作了一揖:“二位前辈不用犹疑,我与杨兄弟一同前往,可保万无一失!” 华阳真人与唐见贤对视一眼,心中盘算起来,当世两大青年高手一同闯这西域幻境,就算截住这三名西域老怪,应该也有胜算,当下点了点头:“一定要小心!” 杨千城与岳成龙点了点头,二人立即施展轻功向前跃去。进入林中,云雾缭绕,虽知是幻象,但景物看在眼中仍然无比真实。 四周一望无际到处都是茂密原始森林,枝叶阔大,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气息,不见天光,毫无方向感。 二人站在原地游目四顾,不禁讶然,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离奇的秘术,找不到方向如何脱离这片幻境? 杨千城对岳成龙说道:“岳兄,我们就直向前方走便是,向前走就是外城城门,既然眼前只是幻象,我们就当它不存在,走我们的路便是!” 岳成龙点点头:“说得有理!”二人不理会眼前的树木,只往前走,发现这些森林果然都不是现实存在之物,不必绕道,勇往直前,就在穿过树身的一瞬间,眼前的大树就消散了。 这时又有一只巨大蜥蜴向二人扑来,长舌吞吐,大得像一尊火炮,眼睛大如灯笼,庞大无比地向二人飞扑而来,每爬行一步都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大地摇晃起来。 二人不禁心中一惊,联想到刚才的经验,强行按捺下动手的冲动,直向前走去,这条巨大蜥蜴顿飞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继续向前走,一条巨大无比的长长爬虫出现在二人面前,粗得像水桶一般,二头一般粗细,在地上曲伸着爬行,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拦在二人面前。它全身黑紫色,身上长着细密的粗毛。岳成龙仔细辨认:“杨兄弟,你看这东西像不像放大万倍的蚯蚓?” 杨千城点了点头:“全都是幻象,不必理会。”二人当它并不存在,直向前走去,就在二人的身躯触碰到怪物的一刻,这条巨大爬虫也如泡影般消失了。 二人在幻境森林中遭遇种种怪事,许许多多的怪物,但二人意念坚如磐石,不为所动,径直向前冲去,所有幻象皆成泡影灰飞烟灰。 二人走着走着,看到了前方天际闪闪发光的满月与璀璨的北斗七星,顿时大喜过望,这么说已经走出了幻境!所谓的西域幻术也不过如此!联袂飞起,向前一跃,天地一片清明,回头看去,不过寻常的一条笔直街巷而已。 远远的,可以看到一排黑点站在另一头,杨千城施展传音入密功夫,将冲破幻境的绝窍告知师父与唐见贤:“师父、唐掌门,二位只管率众前来,眼前所见任何事物不必理会,一直向前走来。不惊不诧,随遇而安,一切皆是虚幻泡影。” 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听了,知道二人已经成功通过,心中大喜。马上将过关窍要告知众人,一同向前走去,冲破幻境阻隔,来与杨、岳二人会合。 不多时,众人都已来到幻境出口,回首一看,心中暗叹:“原来一切都是心魔幻象,不过是种碍眼法而已。”如若真的被眼前所见之物迷惑,就要在这迷雾丛林中迷路,徒耗气力,活活将自己吓死、累死。 杨千城与岳成龙留下了标记,已经向外城而去。二人赶到时,西域分坛教众与三名长老、天狼主公已经消失。二人无计可施,只得相助守军与马鞍山援兵将天狼教众催枯拉朽地扫荡一番。 不多时,华阳真人与唐见贤亦是率众赶到,在应天城外围绕四门轮番强攻了三个时辰的天狼教众非死即俘,全被消灭干净。 这一役,天狼教几乎在中土从此除名,皇城下与应天府外城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天狼教众几乎倾巢而动,潜入城中的24000人被联军全歼,外城由冷飞虎带来的12000人也被捕杀、俘虏殆尽。各分舵赶来京城的人数较杜炎估计的还要多。这一战令杨千城、岳成龙二名青年侠客自此声名大噪! 皇城城楼上,钱悦儿服下了王太医配制的汤药很快醒了过来,听到城中到处都是欢呼声,游目四顾,心知联军已是获得胜利。眼神定在冷千秋身上,身子动弹了一下。 朱橚正半扶着她,亲自喂她喝药,见她睁开眼睛,就将手上药碗递给了宁东海,笑了一笑:“你醒了!” 钱悦儿惊觉正靠在他身上,赶紧将身子坐直:“多谢殿下相救之恩!我已经没事了。” 朱橚笑了一笑:“你可知道你是气虚力竭而昏倒,为什么如此拼命也要救下此人性命?” 钱悦儿叹了口气:“我负欠他良多,若是让他死我面前,终此一生良心也不得安稳。” 朱橚大奇:“哦?此话怎讲?” 钱悦儿叹口气:“此事还与殿下有关,算起来他也算于殿下有惠。”简要将冷千秋数次通风报信,暗中提醒与放水之事说了一遍。 听得朱橚耸然动容:“如此说来,若非他事先提醒,令你我二人诈死,可能真的要被天狼教挫骨扬灰了!确实于我有惠,果然当救!” 冷千秋已经醒转,只是毒性虽解,身体依旧虚软乏力,靠在城墙上偏着头,一直在忧心忡忡地看着远处的钱悦儿。 她被朱橚横抱到了雕龙大椅上,亲自从太医手中接过药碗,将汤药喂下,已经昏迷了许久,令冷千秋非常担忧。直到见她醒来,与她眼神相遇的一瞬间,这才放下心来。 钱悦儿站了起来,走到城墙边:“我们赢了吗?” 朱橚点了点头,难掩眼中的兴奋与喜悦:“我们赢了,将天狼教一网打尽了!” 钱悦儿心中一惊:“天狼主公呢?” 朱橚笑了一笑:“杨千城、岳成龙和华阳真人、唐掌门他们已经追下去了,谅他插翅难逃!” 钱悦儿秀眉蹙起,心中默念:“逃走吧,逃得越远越好,不要被人找到,也不要再回来了!”她的眼神悠远而哀伤,看向未知的远方。 朱橚觉得她似乎言而未尽,还有一些心事,这种直觉分明存在,只是她没有说,也不便追问。 (抱歉各位,弋棠今天在医院里得到了不好的消息,心情很差,今天写不下去了,今后只能保证不断更而已!我的丈夫疑患尿毒症,这个晴天霹雳超出了我承受的范围,多谢大家的支持,我会每天坚持写下去的,因为这是我先生的愿望,我现在非常难过!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想和我心爱的人相守一生。明天会陪他转院继续全身检查,明天晚上再更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回 后患无穷 待杨千城一行回来,听到天狼主公被三名西域长老救走,钱悦儿心中不禁一块大石落下。 虽然明知哥哥是武林一大隐患,但是知道他活着,毕竟是骨肉至亲,仍是不可遏止地感到欢喜。 朱橚欲答谢冷千秋的相救之恩,想收容他到帐下,但冷千秋坚决辞谢,自言罪孽沉重,唯愿布衣粗食,做一只闲云野鹤。朱橚见勉强不来,也就作罢。 岳成龙欣赏他为人忠义两全,邀他加入丐帮,冷千秋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他已经无处容身,加入丐帮当一名最卑贱的叫化,尝尽白眼,受人施舍,也算自赎罪孽的一种方式吧! 钱悦儿见他终于肯随岳成龙去,不至四处飘泊,心中也有一些安慰。 上卫亲军与峨嵋派、唐门、丐帮弟子一同清理战场,报上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经再三确认,皇城前倒卧的尸首中与官兵抓获的俘虏中并没有李月桃和杜炎二人。 杨千城眉头皱紧:“如此说来,天狼教三大匪首都成了漏网之鱼,那么极有可能重整旗鼓,再次反扑!” 唐见贤沉吟道:“看来必须尽快动身,扑灭天狼教分舵,好教他没有翻本的机会。” 华阳真人捋须颌首:“不错,打蛇不死反被咬,我们一定要兵贵神速。” 钱悦儿赞同道:“今日一战,虽然重创天狼教,但是我们的人也有伤亡,今日暂且回去修整,明日一早就立即出发吧。” 于是大家计议已定,当下各自回师,准备修整一番,西去扫荡天狼教各秘密分舵。 这桩惊天动地的大事果不其然,插上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京城。天刚亮,街头巷尾已是议论纷纷。宝鼎山庄也是得到了讯息,正在吃早饭的钱神通听到前朝余孽炮轰承天门,纠众围攻皇城被败的消息后,背过一口气,晕了过去。 钱悦儿回家,正遇上府中大乱,情急之下也不顾忌什么,施展轻功如同一道白色旋风般向老父的卧房扑去,将府中的家丁、仆妇吓得不轻,在身后议论纷纷。 人未到,劲风先到,二扇房门受力自动打开。钱悦儿扑到床边,把了把脉,赶紧将老父扶起,凑近床边,在他后背运力一拍,一个囫囵糯米面团子从口中滚了出来,钱神通缓了一口气,活了过来,流下了二行热泪。 钱悦儿赶紧挥退左右,轻声道:“爹爹莫急,哥哥已经被人救出京城,性命无忧,您尽可宽心!”钱神通浑身一震,反手抓住钱悦儿的手腕:“悦儿,你此话当真?!” 钱悦儿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女儿昨夜就在皇城,亲耳所闻,是被三名西域奇人救走,已经消踪匿迹了。” 钱神通脸上泛起喜色:“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活着就好哇!”眼中却又流下泪来。 钱悦儿心中百感交集,环抱住父亲的肩头:“爹,不要伤心,哥哥还活着,就算今后再也不能见面,终归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钱神通边拭泪边点头,活着远走高飞要好过被官府抓到判个凌迟处斩。不必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老天的恩赐,确实不敢奢望更多。 钱悦儿安慰了许久,劝他卧床休息片刻。给老父盖上锦被,放下床帐,这才心情沉重地离开。 钱家钟山别院,杨千城辗转难眠。脑海中一幕幕重现钱悦儿高呼:“不要啊!”飞扑过去接住冷千秋身躯,二滴清泪滑落在他脸上的镜头。心中满不是滋味,钱兄弟不顾内伤力竭也要救他,竟还为他落泪,看来交情真的非同一般。 虽然在岗侧吾佶峰下受过冷千秋的恩惠,当日冷千秋曾自愿为质,掩护自己和钱悦儿带着幼童们平安离开。而且白天也听说了冷千秋屡施援手,暗中相助的事迹,但他心中始终不舒服。 他看得出来,冷千秋在钱兄弟的心中有着一定份量,这种认知让他不安和急躁。冷千秋确实是条好汉,对天狼主公尽忠,对朋友义气,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可是钱悦儿对他的态度却在杨千城心中扎下了一根刺。 他躺在床上,时而命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时而又否定这个结论,要自己注意这件事,不要让钱兄弟与别人更加亲近,来来回回折腾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而起,借着一地星光在院前踱步。 一边踱着步,一边低头想着心事,被人在肩上重重拍了一拍,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着身后那个俏生生的身影。一双大大的杏眼与天上的星光熠熠争辉,鼻梁尖挺,脸颊白里透红,显得有些任性的微微上翘小樱唇,可不正是唐心瑶! 唐心瑶咧嘴一笑,双手往后一背,脑袋一歪,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贝齿:“千城哥哥,你在想什么呐?这么晚还不睡觉!” 杨千城笑了:“我道是谁,原来是唐姑娘,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唐心瑶面上一红,她是相思难耐,想着杨千城,想到睡不着,转来这里想看看他。谁知道自己问的问题又被杨千城反问过来,这大半夜的跑到峨嵋派住的这进院子来,还真是不好解释。明说我想你想到睡不着,是她世家小姐的矜持所不允许的,她再娇蛮任性,敢做敢为,也没这样大的胆子。 一时里唐心瑶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心中一急,随口编道:“今天月色好,想先赏会月再睡。”天上一轮残月挂在寒夜半空里,凄清惨淡,还不如北斗星来得耀眼生辉,而且唐门所住的东院也有月可赏,偏偏跑来峨嵋派所住的西院来赏月,这段谎话编得还真是不高明! 好在杨千城自己心事满腹,并不深究。只点了点头:“唐姑娘也有心赏月,那我们一起观赏吧!”唐心瑶编完了谎话,就在后悔,生怕被点破,见他并不在意,反而相邀赏月,心中大喜。与他并肩而立,一起踱起步来。 月光下一高一矮二个身影拉得老长,唐心瑶侧过头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心中“怦怦”急跳,为掩饰这种心慌悸动,她沉默不语,赶紧低下头来。杨千城浑然不知,只想着自己的心事,偶尔垂头眨一下眼,又抬头向天,若有所思的深邃表情更添男性魅力。 把个唐心瑶紧张得芳心乱跳,口干舌燥,好几次差点脱口而出欲向他表白心迹,终于按捺下来。二人各怀心事,在地上踱了许多圈。 杨千城终于开口了:“唐姑娘,你觉得冷千秋这个人怎样?” 唐心瑶怔了一怔:“冷千秋,很好啊!虽然身在天狼教,但是非恩怨分明,对千城哥哥、恺之哥哥还有周王爷都有援手之德。今天重重包围下挺身救主,却被心狠手辣的主子当了人肉盾牌,九死一生,算得上一条重情重义的好汉啊!” 杨千城点了点头:“不错!这样的朋友当交不当交?” 唐心瑶哈哈一笑:“自然当交!虽然出身天狼教,是邪派人物,不过做人却正直得紧。比自命清高,虚伪矫情的正派人士要好得多了!这样的人就是我们唐家也会高看三分。” 杨千城笑了笑:“唐姑娘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了!” 唐心瑶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千城哥哥,你要怎么谢我?” 杨千城正色作了一揖:“多谢唐姑娘!” 唐心瑶跳开一边,摇了摇头:“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答谢。” 杨千城奇道:“唐姑娘希望在下如何相谢?” 唐心瑶杏眼转了一转,小嘴一嘟:“你实在要谢的话,不妨以身相许吧!”这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听在杨千城耳中,不由心中一跳,赶紧笑着岔开:“唐姑娘真会说笑!” 唐心瑶杏眼一横:“千城哥哥和瑶儿在一起不好吗?瑶儿可以给你说笑解闷,像刚才这样帮你解决问题,还有唐家堡数千儿郎可以追随千城哥哥打遍天下,建功立业,有什么不好呢?” 杨千城被她步步紧逼得有些手忙脚乱,赶紧作揖道:“和唐姑娘在一起千好万好,只是千城有婚约在身,不敢造次。” 唐心瑶轻笑道:“千城哥哥,你并不想娶谢姑娘,更不愿耽误她终身,何不早些了结这桩婚约?” 杨千城此时深感挠头,不管是谢姑娘还是唐姑娘,都不是他想娶的,只是这话不好当面说给本尊知道。只得含糊道:“夜深了,唐姑娘早点回去歇息吧!” 唐心瑶只当他这门亲事由师门长辈安排,不是简简单单就能退掉的,看他面上为难,也不愿令他难做,便盈盈一礼,告辞而去。 才走了二步,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千城哥哥,我等你来谢我哦!”一路轻声娇笑着跑远了。 这个“谢”字加了个重音,杨千城当然知道她的意思。站在原地,心中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便憋在屋中不出来院中踱步散心了,如今是越散心越闹心,更加烦闷了! 当下决定返身回房,才一转身,便看到了师父华阳真人绷着脸从树后转了出来。 (今天只有一更了,弋棠马上要陪老公去医院血透,出院还要做一个月血透,一周三次,每次四小时。今后弋棠保证一天一更,争取做到一天二更,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回 江上沉舟 杨千城心中一惊,赶紧垂首施礼:“师父,这样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华阳真人此刻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淡淡地道:“为师想到三大匪首逃脱,心中不安,出来散散心。” 杨千城心中思量道:师父应该是听到了我和唐姑娘的对话,才面有不悦之色,但他却只字不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不由心中忐忑。向华阳真人深深一揖:“师父,天色已晚,您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华阳真人一摆手:“无妨,为师自有分寸。不过,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为人处事也要有分寸,莫教人落了话柄,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杨千城一听,师父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指责自己,但旁敲侧击,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要与谢婉亭解除婚约是万万不能!心中不由苦恼,忍不住辩了一声:“师父,请听徒儿解释,徒儿与谢师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一定要结为夫妇,只怕无法好好尽到为人夫的责任。徒儿是怕对不起她。” 华阳真人皱起了眉,他本是方外之人,从未领略男女****,听得头大起来,兄妹之情、男女之爱有什么区别呢?他分不清,更弄不明白:“你与婉亭又不是骨肉之亲,哪里成得了兄妹?怎么没法产生夫妇之爱呢?” 这下换杨千城头大了,知道在这个问题和师父是鸡同鸭讲,绕不明白,解释不通的了。只得叹了口气,怏怏地道:“师父,徒儿确实不能娶谢师妹。” 华阳真人面露不悦之色,探究道:“你是不是对唐姑娘有意?如果你未曾订亲倒可由着你去,唐门虽然要求男方入赘,论门第与唐姑娘的才貌也算一门好亲事。只要你父母没有异议,为师也不会干涉。”话锋一转:“不过,你既然已经奉父母师长之命订亲,就要有始有终,善待婉亭才是!” 杨千城心中叫苦,赶紧澄清:“师父,徒儿对唐姑娘并无非份之想。” 华阳真人露出满意之色:“如此甚好!既然订了亲,就该一心一意对待你的未婚妻子。我已与你静空师叔商议过,尽快为你和婉亭完婚。此次剿灭天狼教残众后就随我赶回峨嵋筹备婚事吧!” 杨千城如同坠入冰窟,浑身发凉,虽早知这一天会来,想不到来得这般快。退婚不成,完婚之日倒近了!正要争辩几句,华阳真人微微一笑道:“天色不早,千城你也不用多想,为师自会为你安排,定然不会亏待你!”飘然自去。 杨千城望着师父一身灰色道袍消失在视野中,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返身回房,一夜未能睡成个踏实觉。 华阳真人很是高明,次日用罢早饭,唐门与峨嵋一同整队离开钟山别院之时,仍然不动声色地与唐见贤走在一道,客气地说道:“唐掌门,峨嵋与唐门这一路同甘共苦,并肩作战,多有仰赖。待此番铲除天狼教余孽,贫道有请唐掌门来我峨嵋喝一杯喜酒。” 唐见贤一皱眉:“此话怎讲,华阳子你要请我喝谁的喜酒?” 华阳真人呵呵一笑:“就是贫道三弟子千城与谢婉亭师侄的大婚喜酒。” 唐见贤心中恼怒,傲气地以眼角一瞟,唇边带出一丝冷笑:“我唐门从不参与别派婚娶丧嫁之事,恕难从命!” 华阳真人呵呵一乐,口中惋惜道:“小徒大婚未能请到唐掌门观礼,实是遗憾!请唐掌门赏面再考虑一下。” 唐见贤大袖一挥:“唐门门规,并无通融余地,唐某心领了!”愤愤拂袖而去。华阳真人心中暗笑,恼得好!如此一来,徒儿这桩婚事就不怕唐心瑶再来插上一脚了! 不仅如此,早饭桌上华阳真人还将回山后就为杨千城完婚的决定当众宣布给众弟子知道。一大清早,师弟们都来向杨千城道贺。杨千城尴尬地应答道,口中道着谢,心中有苦说不出。 峨嵋与唐门联军的队伍向江边而去,丐帮弟子已经等在那里,钱悦儿也早已到达,与岳成龙和冷千秋等人正在江边叙话。众人合兵一处,登上早已安排停当的官船,扬帆起锚。 大船共有三艘,峨嵋与唐门合坐了一艘,丐帮乘了一艘,另一艘全部都是朱橚率领的官军。三艘船乘风破浪直向芜湖而去。 船只之间有木板相连,平稳无比,可以在各条船上自由穿梭往来。钱悦儿本来与丐帮一同坐在最后一艘船上,朱橚派人相请,只得走木板穿越峨嵋与唐门那艘大船,前往第一艘龙头大船。 杨千城即将大婚的喜讯已经插了翅膀一般传遍,唐心瑶闻讯气得闭舱不出,峨嵋弟子与唐门弟子很快人尽皆知,更是引得众人扎堆聚在一处议论。 钱悦儿如履平地在快速在木板与甲板间穿行,耳中不经意听到一段对话: “三师兄马上就要和谢师姐成亲了,明年说不定说能抱个小师侄了,呵呵,真是我峨嵋的大喜事!” 另一人插嘴道:“说不定年底就能抱个胖小子!” “对、对、对!现在是正月,到腊月兴许真能成!” “我等不及要喝三师兄的喜酒了,最近天天打打杀杀,难得可以松快松快,好好喝二杯庆贺一下。” 众人哈哈大笑。另一头,唐清远正在拍一扇舱门:“心瑶,快开门,我是清远啊!不要一个人闷在船舱里,出来我们说说话吧!”从怀中掏出一个牵线木偶:“我学了样新玩艺,想给你瞧瞧,你快开门吧!” 船舱中传来唐心瑶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刚刚哭过:“清远哥哥,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别来烦我!” 唐清远面露失落之色,柔声道:“心瑶,你什么时候想找我都行,别难过,清远哥哥永远陪着你。” 船舱内再也没有回应,唐清远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走开了。 钱悦儿脸色煞白,身形晃了一晃,走在身侧的宁东海小声地凑近,关切地问:“钱姑娘,你怎么样?” 钱悦儿勉强一笑:“想来是昨日晕倒气力未曾复原,现在有些头晕目眩的,不妨事。” 宁东海体贴地道:“那么,我们先停下来歇一歇,王爷找您也不是什么立时三刻的急事,等您缓过来再走也成啊!” 钱悦儿咬咬牙,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宁大哥,我没事,我们快点赶去王爷那里,别让他久等了。” 宁东海有几分犹豫:“钱姑娘,您真的没事吗?您这个样子,我怕王爷怪罪下来。” 钱悦儿打起精神,爽朗一笑:“我真的没事,我们走!” 二人越过中间一条船的甲板,踏上连接龙头大船的木板,突然船身剧烈摇晃起来,三艘船同时发出一声巨响,仿佛同一时间撞上礁石一般,巨大的响声过后,船身开始向一侧倾斜。 船舱中众人都被惊动,跑到了甲板上,朱橚也在亲军拱卫下出现在第一艘大船的甲板上:“怎么回事,速速去查!” 钱悦儿和宁东海被这出其不意的剧烈摇晃差点扔下船去,好在二人功夫不俗,各施一个千斤坠稳住了身形,随即借着在木板上的一蹬之力,施展轻功如鹰隼般凌空飞起,跃落在朱橚身旁。 朱橚话音刚落,已经有亲军惊惶的叫声响起:“不好了,进水了,船舱进水了!”三条船上都慌乱起来,左右奔突,拼命抢救,在不断往外舀水的,有往漏洞猛塞麻布的,有拼命往破洞钉木板的…… 三条船上瞬间忙乱作一团,四周是一望无边的滔滔江水,船只正在一点点下沉,正月里刺骨的江水浸湿了甲板上众人的鞋底。 事出突然,船只在行驶在江心,三艘六百料官船结实无比,出航之前特地精心检查过,尤其是朱橚所乘的龙舟更是坚固,船舷包裹着铁皮,炮弹袭来也可抵挡一时。怎么会在江心忽然进水? 朱橚与钱悦儿看着眼前的骚乱,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他们心中明白,定是有人在水底凿船,否则不至于三条船不早不晚正在江心同时进水,敌人目的非常明确,正是要将众人都葬身江底。 虽然此地是大江帮的势力范围,但胆敢白日里袭击官船,绝非大江帮的作为,定然是急于摆脱追兵的天狼教残众所为。朱橚浓眉一皱,下令放下救生小船。近卫军迅速挥刀砍断了缆绳,将救生小船放到了水中。 后面二艘船上也迅速放下了救生船,每艘大船左右两舷高低错落各悬了5艘小船,每条可乘50余人,倒可救出不少性命。只是仍然僧多粥少,仍有半数人无法安置。 一边迅速安排官兵登船,一边苦思对策。江水“哗哗”地从船底破口处涌了进来,船身已经严重倾斜。船底部的江水开始呈现一个浅浅的旋涡,直要将人与器物吞噬进去。 后面二艘船比较顺利,船上人都身怀武功,轻轻向下一跃便跳进了小船中,又快又准确。第一艘船全部都是官军,大部分将士没有武功,有许多跳进了水中,再向小船游去。也有侥幸跳准的,却因为冲力过重,将小船翻了个底朝天,满船人都泡在了江水中。 跳进水中的官军,有的人被旋涡吸住直向船底拽去,慌得其他人赶紧伸出船桨搭救,水面上一场争分夺秒的生死较量正在展开。 宁东海划着一条小船,冒险靠近大船,仰头向上高呼道:“殿下,请速速登船!”李鹤年在朱橚身边亦是不住催促,朱橚回头扫视了一眼还未登船的数百将士,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钱悦儿,坚定地摇了摇头:“本王誓与将士们共生死!” 李鹤年大急,赶紧望向钱悦儿,猛递眼色。身后紧抱着桅杆与舵桨、舱门的将士们感动不已,齐声劝谏道:“请殿下登船,臣等熟习水性,必能保得性命。殿下万金之躯不必以身涉险!” 朱橚仍然不为所动。钱悦儿附耳低语了一句,朱橚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朗声下令道:“众将士听令,将舱门悉数拆下,投进江中,全体将士随本王一同下船!” 众将士得令立即动手,就近将舱门都拆了下来,扔进江中。李鹤年与钱悦儿将朱橚护在中间,一齐向江中跃下,正落在一扇舱门之上,轻若飞絮一般,稳稳站定,立即开始搭救泡在江水中的将士。 江面上许多人半泡在水中,扶着救生船船沿与舱板,一齐奋力向岸边划去。杨千城、岳成龙与华阳真人、唐见贤四人施展绝顶轻功,踏水而行,只在水面轻轻借力,便飞掠数丈,直向岸边纵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回 销声匿迹 众人的小船与舱板划出去一里地,后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三艘六百料大船彻底没入水中,卷起三朵巨大的旋涡。 朱橚扭头看去,脸色阴沉,造三艘六百料大船耗资甚巨、旷日持久,这才刚过马鞍山就全数沉没,今后的剿匪大计如何施展? 钱悦儿和李鹤年亦是默默无语,如此做工精良且火炮、枪弹一应配备齐全的大船被毁去,实在可惜!此去芜湖失去了坐船,只怕令天狼教争取到了时间,就此侥幸逃脱。 众人心中虽然不舍,但事已至此,只得努力登上陆地,再谋良策,当下齐心协力奋力向岸边划去。 离岸五丈有一片密密的芦苇荡,水浅滩平。若是春季多有扬子鳄出没,好在正月间鳄鱼尚在冬眠,一行人得以平安登陆。清点人数并无折损,朱橚的脸色才稍有缓和,但仍是阴云密布。 如今,水路航行图、帐篷、食物、衣被、火器枪弹全都失去,抛荒在这片不知名的地域,连生堆火烤烤水湿的衣物都难!许多将士浑身湿透,被正月里的朔风一吹,冻得不停哆嗦,朱橚心中焦急不已。 杨千城率先登陆后已经与岳成龙前去探路,只留下华阳真人与唐见贤二人接应众人。唐见贤因为早上的事情仍在气恼,掌上明珠得讯后足足哭了一个时辰,闭门不出,令他心疼得如同刀剜一般,臭着一张脸并不答理华阳真人。 华阳真人故作不知,笑容满面地站在他身侧,不过也不去自讨没趣与他搭话,二人自顾自目视前方了望着江中情形,不时传音向弟子们下达指令,指挥登陆弟子清点人数,催促仍在水中的弟子快快上岸集合。 钱悦儿与李鹤年身上的火折未湿,赶紧吩咐将士们收集干枯的芦苇与柴草点起火来烤火。丐帮与峨嵋、唐门弟子陆续登陆,一边清点人数一边生火。众人本是乘胜追击,扫荡残匪,没想到座船被毁流落荒野,腹中空空且浑身湿漉漉,真正是阴沟里翻船,这副狼狈相实在大出众人意料。 士气低落,个个低头无语。不多时,杨千城与岳成龙回转,带回在前方村庄购置的一些衣物与食物。众人方知此地离芜湖已是不远,乃是白桥镇。最近的村庄在三里地外。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将衣食分了下去,稍事休息,趁着天色未黑,赶紧向村庄进军。当夜众人借宿在村庄之中,将一个小小村庄挤得爆满,床铺不够,许多人只得在村民的灶边将就蹲着睡了一宿。 朱橚身份尊贵,住在村长家中,得到了隆重接待。但内心仍然不快,将今日遭遇视为平生奇耻大辱。村长不敢怠慢,派儿子连夜骑马去芜湖府衙报告,请知府派人迎接。 次日寅初,朱橚才醒,芜湖知府派来迎接的人马已经到了,引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向芜湖城进发。 朱橚并不随来人引导直接前往府衙,执意前往“百媚楼”一观究竟,芜湖知府拗不过,只得引着众人趁着晨曦快速向百媚楼所在赶去。 一行人马在闹市中穿行,时间尚早,沿街早点铺子和菜市刚刚开始做买卖。大伙好奇地看着知府衙门的依仗簇拥着一位金甲加身的贵人,坐镇一方的知府大人混在人堆里神态恭谨地随从。 几千人声势浩大地直奔百媚楼而去。百媚楼外照例有人排队等开门,只是今天有些奇怪,门外一个龟奴都不见,楼上也不见美人搔首弄姿地梳妆打扮,引得一干风流客议论纷纷。 芜湖府衙役上前,手持水火棍将人群驱散,辟出一条道来。朱橚在马上举头一看,浓眉皱起,此地安静得异乎寻常,莫非已经晚了一步? 大手一挥,芜湖府衙役一马当前,破门而入。亲王近卫军与锦衣卫随后,武林联军押后,5000余人一齐涌进了庄院中,分头搜索起来。 百媚楼的格局大致相同,锦衣卫对于抄家、搜查本就驾轻就熟,很快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搜出一个人、一个铜板来,所有的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据被衙役传来的街坊供述,昨夜百媚楼还正常开门做买卖,直做到子时三刻才关门打烊,晚间也未曾听到什么特别动静。 这就奇了!难道他们会飞天遁地不成?!众人都觉棘手,百思不得其解。 芜湖知府机灵,要紧在周王殿下面前邀功巴结,赶紧下令所辖各县严加盘查,发现蛛丝马迹立即来报,又飞马通告邻近府县注意协查。 朱橚出师不利,继沉船之后第二次吃瘪,脸色阴沉得怕人。芜湖知府小心翼翼地奏道:“殿下,请移驾微臣的府衙,暂且歇息。容臣为殿下一行准备官船,筹措粮草兵器。” 朱橚想了一想,无可奈何地点头答应,带着近卫军随芜湖知府回衙。其余人等本拟安排到驿站歇息,杨千城与师父和唐见贤、岳成龙商议后,表示愿在百媚楼就地驻扎,以供王爷调遣。 朱橚心有不甘,正想他们留下再细细彻查一遍,便顺水推舟道:“好吧,锦衣卫也随杨盟主一行驻扎在此吧!” 钱悦儿受李、宁二人之托一同前往府衙,眼下天狼教分舵人马消失得蹊跷,不得不防。敌人处处抢占先机,正是敌暗我明的不利情况,朱橚的安全问题不得不格外重视。 自打登船出发,杨千城一直未得机会与钱悦儿单独相处,只觉她似乎有意回避。看到她随同朱橚离开,他一双朗目紧紧盯在她的身上,钱悦儿似是毫无察觉,并未回头看他。 整整二天,两人连一个照面、一次眼神交流都没有,杨千城心中憋闷,他有种感觉,这不是一种巧合的意外,而是她刻意造成的必然。钱兄弟又怎么了?他是在生我的气吗?还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他心绪不宁地目送着她离开,直至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心头作堵。岳成龙站在他身侧,好奇地伸肘捅了他一下:“杨兄弟,杨兄弟?” 杨千城这才醒过神来:“岳兄,有何吩咐?” 岳成龙好笑道:“你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出神?是我们在等你的吩咐才对,既然要在此驻扎,你就安排一下吧!” 杨千城打起精神,将锦衣卫和各派的住宿区域、警戒范围作了划分,安排众人住下。百媚楼撤退得匆忙,虽然未留下一人一钱,但是厨下的米粮肉菜和柴禾倒是不少,床褥棉被都是现成,众人见了不由欢喜称幸。 吃饱喝足,各派自行负责所住区域的安全警戒,将地上、地下又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当值的开始巡逻警戒,其余人赶紧上床补眠,只因昨夜太过狼狈,许多人都没睡好。 一切安顿停当,杨千城坐在室内,心念电转:天狼教分舵迅速销声匿迹,这怎么可能?充任龟奴的教众有武艺在身,要掩去形迹倒也不难,这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粉头和嫖客哪里去了?怎么可能一个不见?许多人撤离,竟然未有惊动街坊邻里,实在不容易啊! 想来想去,不知究竟,便推窗而立,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一些。也许敌人并未远遁,就在暗处观察着我们也未可知!整个百媚楼已被查了十数遍,未有所获。那么敌人可能藏身何处呢? 这许多疑问都无从解答,京城出师以来诸般不顺,连钱兄弟都在闹别扭,真是烦心啊!仰头望向星空,他深深呼吸着冷冽的夜风,叹了口气。 房门被轻轻叩响,杨千城开门,发现岳成龙等在门外。讶异道:“岳兄怎么来了?!” 岳成龙笑道:“自是有事与你商量。”杨千城赶紧将他迎进房内,一边斟了一杯茶,一边笑问道:“岳兄有何事相商?愿闻其详!” 岳成龙开门见山道:“岳某想邀杨兄弟一同换上夜行衣出去走走。” 杨千城奇道:“岳兄怎么这样好的兴致,莫非有什么计策?” 岳成龙呵呵一乐:“狡兔三窟,我想他们可能并未走远,也许就藏匿在附近,我们不如趁夜到左邻右舍去拜访一遍,也许能有收获。” 杨千城大喜:“岳兄真乃神人也,这一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岳成龙哈哈大笑道:“我看你这一整天都若有所思,魂不守舍,莫不是佳期临近,欢喜得乱了章法吗?” 杨千城听了这话一脑门的汗,他说的不错,今天的自己确实大失水准,完全不在状态。不过他说得并不全对,哪里是欢喜得乱了章法?!口中赶紧岔开:“岳兄取笑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二人换上夜行衣,施展轻功跃出百媚楼向周边住家掠去。 二人武艺高强,并未惊动四处巡逻的值更弟子,星丸弹掣般消失在夜幕之中。轻轻巧巧地跃入街对面一座气派宅院之中,这座宅院楼宇高大,若要监视百媚楼内的动静,这座宅邸占据最佳位置,二人理所当然就选定作为率先造访对象。 宅院内非常安静,没有灯光,没有巡更护院的人走动,也没有放出看家护院的大狗,实是异常!(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回 魔高一丈 二人轻轻跃落,庭院中干干净净,看来天天有人打扫,只是一片漆黑,安静得碜人。二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散开,分别搜索起来。 不多时,二人重新聚在一处,索性摘下了面罩议论起来,只因这座宅院确实已经空无一人。二人搜遍了整座大宅,一个人都没有,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偏偏灶膛里的灰烬还是热的。 岳成龙皱眉道:“这失踪的手法与百媚楼如出一辙,走得干干净净,又比我们早上一步。” 杨千城苦笑道:“看来今天早上我们将百媚楼翻个底朝天的时候,他们正在不急不忙地从此地撤离。估计最后一批才离开不久,所以连炉灰还有余温。” 岳成龙点头道:“只怕武昌、浔阳、宁江的百媚楼也已经人去楼空,等我们备足兵器粮草,坐船前去早已遁去多时了!” 杨千城狠狠向假山上敲了一拳:“被他们金蝉脱壳,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实在不甘心。那杜炎实在老奸巨滑,从一开始就着了他的道!” 岳成龙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派人在江心凿船,为百媚楼撤退赢得了时间。趁联军和官军目光紧盯着百媚楼,掘地三尺地搜索,天狼教已经气定神闲地带着人马财物分批混出了城。而且凿沉了官船,至少可以将朱橚一行大队人马拖在芜湖三五日,完全可以不慌不忙地将武昌、浔阳、宁江的资财都转移到安全地带。对方确实是步步抢先,心计高人一筹。 二人不甘心,趁着夜色将其他几户住家也摸了一遍,不过是寻常人家,并无蛛丝马迹可寻。怏怏地返回百媚楼,决定天一亮便将夜间的发现告诉朱橚和华阳真人、唐见贤等人。 朱橚听完二人的话,久久不语,扶着椅子扶手的双手指节发白,双唇紧抿,紧绷的坐姿让人感觉得到他内心如狂潮海啸般的愤怒。李、宁二人久侍周王身边,紧张得噤若寒蝉,因为此刻的朱橚整个人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充满着危险性。 钱悦儿、杨千城、岳成龙、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唐心瑶虽不至于像李、宁二人一样紧张得手脚无措,但同样感觉到了迫人的王者之怒,一种无形的威压使得室内空气沉闷无比。 一时间众人默默无语,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华阳真人和唐见贤平素见到的朱橚总是笑容可掬,平易亲切,今天这样的情形倒让他们见识到了五皇子的另一面,皇家龙裔天生拥有君临天下,叱咤风云的非凡气势。平时隐而不露,此刻的威压同样叫他们感到沉重。 钱悦儿轻咳一下,打破沉默:“殿下要赶紧采取对策才好,我们在此鞭长莫及,有没有什么其他应急之法?”她在委婉地提醒朱橚征调武昌、浔阳、宁江的驻军。 朱橚光顾着生气,此番出师不利,被凿沉战船,兵器、火药、粮草等物资全数沉入江中,损失不少。又被蒙元余孽在眼皮底下金蝉脱壳,如今困在芜湖无法追击,如若空手回朝,在父皇和诸兄弟、大臣面前无法交代。进退维谷之间,激起雷霆之怒,却没来得及想什么对策。 钱悦儿一言提醒,倒叫他想起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六弟朱桢,楚王藩地武昌,手握重兵,正可送信与他,要他派兵提前拦截查抄。心头一松,双眉舒展起来,急催笔墨伺候。 挥毫泼墨给六皇弟朱桢写了一封信,着芜湖知府派人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送往武昌楚王府。一面敦促芜湖知府快快备船,粮草兵器不足亦是无妨,沿途再作补充。 芜湖知府遵命赶紧下去置办,刚才站在厅堂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眼下如闻大赦。须知周王奉旨剿除蒙元余孽,乃是皇命钦差,却在芜湖地面上遭遇凶险,万一被殿下在圣上面前参一个办事不利,延误军情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赶紧将周王一行平平安安送出芜湖地面才是上策。 他早就巴不得朱橚离开,只是粮草兵器急切间筹不足,眼下听了吩咐还不心花怒放?事情办得很快,只一天功夫,芜湖知府便征调来三艘四百料大船,船上准备了够五千人食用半月的米粮菜蔬,只弄来些刀枪兵器,火器和火药一概没有,已是尽了他最大努力。 朱橚虽然不满意,但急切间也无法要求更多,只得率领众人匆匆登船,扬帆疾行。向沿途府县都征调了兵器、粮草,终于来到宁江府,果不其然扑了个空,情况与芜湖相同,天狼教分舵百媚楼已人去楼空,撤了个干干净净。 立即登船杀奔浔阳,浔阳的何知府本是旧识,此番急于将功补过,接到周王令谕立即点齐人马打头站杀向百媚楼,仍是一无所获。这个结果虽在意料之中,但接连扑空还是令朱橚非常不快。 也不休息,立即登船追向武昌。如果楚王在武昌仍然未有斩获,这次朱橚奉旨出京可就彻底搞得灰头土脸,难于交代。因此不光朱橚本人沉不住气,连杨千城、钱悦儿等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三艘大船在江面上极速行驶,四百料与六百料终究差远了,不单住得不宽裕,行驶速度也慢了不少。朱橚心急如焚,站在船头向前眺望,心中默默祷告,乞求母后在天有灵,助他此行不至空手而返。 朱橚此行不仅仅为了追剿蒙元余孽,还奉有秘旨,如果这件天下至宝能够由他手中寻回,那么他便立下了一件绝世奇功,功在宗庙社稷,不仅可以令得父皇龙心大悦,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造化和机缘落到头上。 这桩心头隐秘不得宣之于口,但他迫切想要剿灭查抄天狼教分舵的念头却因此格外炽热。 钱悦儿手拿千里眼,正在观察江面上的动静,自从被天狼教在江心凿沉座船,如今她格外小心在意,不时用千里眼瞭望,防止再被人故伎重施。 杨千城站在她身侧,只要有机会,他便凑近前来,希望能够和她说上两句话。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为何她要躲着自己,心中憋闷得快要爆炸,却不知所为何来? 钱悦儿明知他经常在身边转悠,却始终不给他搭话的机会。扭头看向朱橚:“殿下,申时二刻左右我们就可以抵达武昌,江上风平浪静并无异样。” 朱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钱悦儿走上前去,将千里眼交给李鹤年,径自走进舱房。 杨千城正要跟进舱内,朱橚冷不丁唤住了他:“杨大侠,本王听闻你佳期将近,可喜可贺!杨大侠大婚之日,本王定当送上一份厚礼,叨扰一杯水酒。” 杨千城背影一滞,转过身来,面露尴尬之色:“多承王爷美意,此事还未确定。千城实不敢当!” 朱橚表情淡淡,声音却透着疑惑与责难:“本王是听尊师所言,难道他敢诓骗本王不成?” 杨千城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家师希望草民早早完婚,草民则以为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婚姻之事当押后再议,请王爷明鉴。” 朱橚唇边牵出一丝笑意,八字须向上一掀:“既然杨大侠与谢姑娘早已订亲,又荣登武林盟主之位,助朝廷剿灭邪教叛逆,功名二字俱已无缺,正是成家立业之时,就不要让她继续等下去了,也成全了长者的一番心意。”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杨千城心中叫苦,看来,想要悔婚阻力重重,难道真的不得不娶谢师妹了吗?心情沉重,不便称是,也无法辩驳,只得找了个借口离开:“多谢王爷关心,船只很快就要靠岸,草民去准备准备。”躬身施礼而去。 朱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露出一抹难得的舒心笑容,很快又陷入了深思。 船到武昌,楚王朱桢率队在岸边迎接。朱橚在船头与六弟遥遥挥手致意,笑意盈盈。兄弟相见,亲热寒暄,同回楚王府,众人在身后相随。 朱橚迫不及待地问道:“六弟,你在武昌百媚楼可有什么收获?” 朱桢笑了一笑:“五哥真是急性子,回府再说不迟。”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使了一个眼色。朱橚会意,不再追问。 二人同乘一顶黄绫大轿,近卫军严密拱卫左右,亲王依仗浩浩荡荡向楚王府行进,行人退避道旁。 突然,人群一阵喧哗,骚动起来,一条灰影如入无人之境般越过前方开道的楚王近卫军,带着扑鼻腥臭直向黄绫大轿扑落。守卫在轿边的宁东海与李鹤年大吃一惊,急呼:“抓刺客!”一边从马上纵身跃起,各自拔出佩刀向轿顶上飞去。 队伍后方的锦衣卫和武林联军听得这一声大喊,立即醒悟过来,绝顶高手都拔出兵刃施展轻功向前方扑去。 率领锦衣卫随同朱橚出京的叶飞虽是一名把总,却武功了得,是副指挥使卫长天的得意弟子,细论起来应该算是朱橚的师兄。皇城刚刚遭遇过蒙元余孽的攻击,卫长天需要协助兄长卫无涯守卫圣驾保护皇城安全,无法脱身,便特意挑选了得意门生去帮衬朱橚,临行之前再三交代务必保证殿下的安全。 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胆敢袭击黄绫大轿,这还了得?!叶飞拔出秀春刀,自马上跃起,施展轻功点踏着锦衣卫与近卫军将士的头颅狂奔向前,迎上那条灰影,交起手来。 叶飞从远处奔来,竟与李、宁二人同时迎上那条灰影,就在轿顶上激烈打斗起来。近卫军立时行动,一齐拔出刀剑形成了警戒包围圈。街市上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惊呼哭喊声大作,百姓纷纷夺路奔逃,两旁商铺赶紧上板关门。 杨千城、岳成龙和钱悦儿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而来,居高临下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了一惊,你道这条黑影是谁? 正是在少室山武林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崆峒掌门枯木道人!枯木道人与杨千城对阵时,七伤拳误伤已身,幸亏钱悦儿飞入场中急救,才能全身而退。后来,唐门、峨嵋在西宁卫苦等崆峒不至,只得与征西将军一同进剿天狼教总坛。 这些日子,江湖上一直没有崆峒派的消息,众人忙于同天狼教周旋,也未及解开崆峒派的谜团,料来是和武当、少林一样遭了天狼教的设计。不曾想,却在武昌见到久违的枯人道人,而这位一派之尊竟然亲自动手行刺二位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回 枯木道人 叶飞乃是“泼风刀法”传人,深得卫长天真传,一口钢刀舞得滴水不漏,水泼不进,防守绵密,攻杀狠辣。李、宁二人身为周王驾前侍卫首领,刀法同样各擅胜场。三柄钢刀将枯人道人裹在当中,“刷刷”生风,白光闪闪,一条灰影在其中穿梭腾挪,竟是未落败象。 这等情形下,杨千城等人也不好上前助阵,以众凌寡不合江湖规矩,至于官兵擒拿刺客那是另外一回事。三人站在屋顶上作壁上观,周王和楚王也在近卫军的簇拥下从黄绫大轿中被接了出来,团团护卫住。 这二人竟也毫无惧色,反而仰头观看黄绫大轿顶上四人战况。只见大轿顶上激斗正酣,枯木道人干瘦枯槁,面无表情,身上一件灰布道袍下摆丝丝缕缕,胸前油污发亮,想来是好几个月不曾换洗过。一双枯瘦的手掌更是污黑肮脏,赤手空拳抵挡三柄钢刀,在刀光之间穿插,七伤拳寻隙而发,身手了得! 叶飞身形瘦小,一式“风起云涌”手中钢刀“刷刷”卷起一阵刀风,刀身自左向右,自右向左不断旋转,护住自身上盘与中盘的同时,攻向枯木道人的肚腹。 宁东海施展“八卦刀法”,脚下步法变幻莫测,时而踏九宫八卦方位,时而临时借势上位,刀法忽而阴柔内敛,忽而攻杀凌厉,一刀“阴阳并济”一矮身掠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直砍向枯木道人的左腿。 李鹤年手持日月乾坤刀,横劈竖斩,大开大阖,这把刀与众不同,刀身没有弧度,刀柄上没有刀格,极难操控,但砍斫之间的力度与气势却是非比寻常,他的刀法迅捷无比,以快致胜。一瞬间已向枯木道人连劈三刀,分袭面门、双耳。 枯木道人表情木然,身手动作却伶俐无比,电光火石间左足踏出、右脚跟进,面对三人刀光不退反进,强行插进宁东海身侧,正好避过宁东海攻向左腿的刀招,同时转到了三人的身后。一招“意恍惚诀”向四下拍出,漫天拳影随之而起,忽而阴柔、忽而刚猛的拳风隔空向三人背后袭到。 三人大吃一惊,赶紧飞身跃起,半空中转身扑落,钢刀旋转,直取枯木道人的头颅与双肩。枯木道人面无表情,仰头看着三人一动不动。 朱桢在地面上看得大声叫好:“好!将这大胆妖道给本王拿下!”众人都以为枯木道人这下避无可避,定会被凌空劈下的三把钢刀给制住。不曾想,枯人道人突然动了,往黄绫大轿上就势一倒,坐滑梯一般滑落下来,稳稳站在地面上。 叶飞等人收势不住,钢刀割破黄绫轿顶,直向下坠去,“轰隆”一声巨响,三人掉进轿内,将好好一乘黄绫大轿砸个粉身碎骨。顿时烟尘腾起,三人从乱木堆中钻出,来不及抖落一身灰尘,枯木道人的“损心诀”已经迎上前来,双拳一股刚猛之力令人呼吸顿时为之一窒。 三人猝不及防,顿时被“损心诀”所伤,只觉胸口隐痛,嗓口发甜,浑身气血凝滞,手捂住胸口,唇角渗出血丝来。枯木道人一击得手并不连下杀手,木然看着三人,掉头向着身穿朱红龙袍的周王和楚王走去。 眼见三名首领被他同一招所伤,团团拱卫住二位亲王的近卫军不由得步步后退,直到警戒圈无法再缩小。枯木道人呆滞地向前走去,越靠越近。 朱橚浓眉一皱,心中不悦。朱桢喝道:“将这大胆的道士与本王拿下!”近卫军呐喊一声,心中钢刀一紧,一齐冲上前去。枯木道人如同虎入羊群,“七伤拳”出必伤人,摧枯拉朽般将近卫军成排劈倒。 叶飞等人见势不好,强忍伤痛挥刀揉身扑上。枯木道人听得背后风声,头也不回,双手一探,抓住面前二名近卫军的衣襟,抓小鸡一般提了起来,向后一抛。 叶飞与李鹤年、宁东海情急之下挥舞钢刀奔袭枯木道人身后空门,不料迎面飞来两名同僚,忙不迭地撤刀后退,各伸左臂将二名****拦了下来。枯木道人下手极重,二名近卫军的重量加上高速带来的惯性,令得出手拦截施救的三人气血翻涌,又受一道暗伤。宁东海在三人中内力最弱,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枯木道人“七伤拳”造诣极深,浑身坚若金石,刀剑砍斫在他身上,有如砍在一截枯朽的木头上,众人只觉手中刀被钝器一挡,弹了一弹,竟是再砍不下去。近卫军前仆后继奋勇向前,拼死护主,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效用,反被七伤拳劈得个个内伤。 杨千城在屋檐上看得长眉一蹙,这枯木道人竟是毫不防守,一味攻击,看他身手似是比武林大会上有所提升,只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漠然实在奇怪。 岳成龙有着同样的感受:“杨兄弟,我看这枯木道人不正常,就象梦游之人一般。” 钱悦儿已经默默无语盯着枯木看了许久,这时终于开口:“我看他应该是中了盅毒,整个心神由人操控,完全不由自主。” 杨千城与岳成龙一惊:“你说盅毒吗?!那么今天枯木岂不是要追杀二位王爷,不死不休?你可有办法解救?” 钱悦儿叹了口气:“先制住他再说。”情况紧急,枯木被人陷害中了盅毒,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被利用来行刺周王与楚王,完全不懂得防守,这样下去近卫军会遭遇极大伤亡,而枯木本人即使行刺得手也会死于官军刀下。如今已经不能继续坐视。钱悦儿纵身跃下,左右一扯,将杨千城与岳成龙一同拉下屋檐。 三人凌空飞起,杨千城与岳成龙半空中一个翻滚,稳稳落在朱橚和朱桢身前,钱悦儿施展“银针渡穴”手法,左手漫天银毫向着枯木道人射落,右手束腰白绫绷得笔直,直向枯木背后“命门穴”袭去。 枯木道人表情木然地直袭朱橚、朱桢前胸,面前突然多出二个人来,他招式不变,深吸一口气,左拳使出七伤拳总诀中的“伤肺诀”,左拳飘忽不定,一股阴柔之力向岳成龙迎面袭来。右拳接着使出“摧肝肠诀”,拳风刚中有柔,向杨千城击去。 枯木若神智正常绝不会这样出招,杨千城与岳成龙是何等人?乃是弱冠之年打通任督二脉的绝顶高手,武林中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同时分袭这二人,岂非自取灭亡? 恰恰是他这一招,完全证实了杨、岳二人心中的疑惑,毫无神采的呆滞双眼,不合理性的出招,果然是丧失了心智! 二人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出掌,岳成龙一招“潜龙勿用”对上他的双掌,二道气柱自掌心喷薄而出,将“伤肺诀”和“摧肝肠诀”震了个七零八落。杨千城的“金刚三昧掌”抵上他的心口,以柔和劲力护住他的心脉,免为刚猛无俦的“降龙十八掌”所伤。 钱悦儿一把银针结结实实扎在枯木道人背后,“命门穴”遭到束腰白绫贯注内力的重重一击,枯木道人双眸一闭倒了下来,钱悦儿赶紧上前托住。 朱橚兄弟虽知随行队伍中有数名绝世高手,必然有惊无险,但见到枯木道人无惧刀剑,直扑到面前,还是大大吃了一惊。正准备硬着头皮拔刀自卫,救兵及时赶到,解了围。惊魂稍定,怒气顿生,朱桢一挥手:“来人,将这大胆的妖道与本王押下去严刑拷问!” 钱悦儿连忙求情道:“禀王爷,这名道士乃是遭人陷害,在丧失心智的情形下前来行刺,请王爷宽恕,恳请王爷允准将他交予草民医治,草民定然查明真相,找出真凶。” 朱橚奇道:“你说这名刺客已经丧失了心智?”不由睁大凤目将枯木道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杨千城与岳成龙一道求情道:“这位乃是崆峒派掌门枯木道人,实是中了盅毒,这才由人操控前来刺驾,其人生平并无恶行,绝非心怀叵测的奸狡之辈,请王爷开恩。” 钱悦儿点头道:“杨盟主和岳帮主说得不错,枯木掌门现在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请王爷准予医治。” 朱氏兄弟对视一眼,朱桢摆了摆手:“既然如此,本王就赦免他行刺惊驾之罪,交由钱……少庄主医治,务必查明真凶。”姑娘二字差点从他口中冲口而出,朱橚及时以手肘撞了撞他的腰肋,这才反应过来及时改口。 重整仪仗,杨千城一行随行进了楚王府,大队人马随楚王近卫军同去王府附近校场安营驻扎。 朱橚迫不及待地拉着朱桢来到王府书房,掩上房门:“六弟,快说说看,你在百媚楼可有发现?” 朱桢哈哈一笑:“五哥,你真是性急啊!八百里加急送来一封信,就让我忙了一整天。收获确实是有的!不过,却不是五哥你意想之中的那样。” 朱橚更加着急:“我的好六弟,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快告诉为兄,究竟怎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回 意外收获 朱桢八字须向上一掀,眉毛一挑,一脸掩不住的笑意:“五哥,我点齐兵马冲进百媚楼,没有找到片纸只字,兵器火药财物一概没有,倒是抓到数十名美貌娇娥,如今正就地软禁在百媚楼中。五哥,要不要去开开眼界?” 朱橚难掩失望之情,一把抓住他的上臂:“五弟,你确定没有发现那件物事?” 朱桢顿时表情严肃起来:“我与心腹一齐亲手搜查个遍,诘问了那些女子,都是一无所获。” 朱橚松了手,退后一步,托额跌坐在檀木座椅上,半晌不语。朱桢走上前来,安慰道:“五哥,我们自小亲厚,我知道这件物事非同小可,能够帮到你,我自然尽力,只是仍然晚了半步,想来已被残匪转移了。现在正在查找他们的去向,也许能有转机。” 朱橚仰头看了看他,淡淡一笑:“此事一定要隐秘进行,父皇秘旨不得声张。不要惊动了大臣与百姓。万物皆有缘法,就看此物是否与我皇室有缘了!” 朱桢点头道:“父皇生平惦念此物,引为平生大憾,身为儿臣不得此物何以慰父皇圣心?皇弟一定鼎力相助,五哥但可宽心。” 朱橚站起身,拥抱了一下这位自小一同读书玩耍的异母兄弟:“六弟,我们兄弟同心,定能寻回国宝,谢谢你!” 朱桢笑了笑:“五哥,天色将晚,皇弟为你准备了筵宴,明日一早便陪你一同前往百媚楼,看看我们的意外收获,也许还能找到些线索。” 朱橚想了一想,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了,多谢六弟!”朱桢拍了一拍兄长的肩膀:“五哥,自家兄弟这样就见外了,我们走吧。您得见见皇弟的新妃柳氏,全赖五哥帮衬,才有这段姻缘,她一直说要敬您一杯。” 朱桢搭着朱橚的肩膀,一手推开房门,兄弟俩亲亲热热地一路前往花厅,正妃王氏(安远侯王弼之女)和侧妃柳氏早已备好美酒佳酿等在那里,叶飞、李鹤年、宁东海和杨千城、钱悦儿、岳成龙、华阳真人、唐见贤也被请来作陪。 皇室家宴一席,下首另开一席,众人入座,歌舞助兴,喝得宾主尽欢,酒酣耳热,直到下半夜才散。 柳妃伺候朱桢入寝,献上醒酒汤,看着他的脸色,试探道:“王爷,您有什么心事?” 朱桢一把揽过她的纤腰:“爱妃,你怎么知道本王有心事?” 柳氏浅笑道:“知夫莫若妻,王爷的心事自然瞒不过妾身。” 朱桢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好啊,那么你就说说看!” 柳氏轻轻挣脱他,轻移莲步,缓缓开口道:“王爷还在为找不到传国玉玺而忧心吗?” 朱桢被说中了心事,暗暗一惊,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看着她。柳氏见他并无恼意,做出认真倾听状,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妾身听闻,这枚传国玉玺乃是和氏璧所镂,刻有秦国丞相李斯手书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历朝历代作为王朝正统传承的印信。王莽篡国,汉孝元太后怒掷传国玉玺,使宝印摔破了一角,后来以黄金镶嵌补足,这枚传国玉玺虽经周折却历朝代代相传,奉为至宝,最终在元顺帝手中失踪。王爷,妾身愚钝,不知所记是否正确?” 朱桢静静地看着她,站了起来,托起她的下巴严肃地看着她的双眸,柳氏以清亮纯净的眸光与他对视,良久,朱桢笑了起来:“孤的爱妃果然是冰雪聪明,你说得不错!” 柳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心中确实非常紧张,妄议国事很有可能惹怒楚王,从此失宠。但她又不忍见他为此烦恼,也有心搏个出位,好在王府众多姬妾中胜出,巩固地位。女子总有年老色衰之时,成为王爷的贤内助与智囊才有稳固不衰的一席之地。 她盈盈一福,浅笑动人:“妾身谢王爷夸奖,妾身妄议国事,班门弄斧,还请王爷恕罪。” 朱桢以手相搀:“爱妃为孤解忧,何罪之有?你且说下去。”那日朱橚八百里加急送到,柳氏正随侍在侧,看到了密函内容。 朱橚在信中叙说蒙元余孽化身邪教势力围攻皇城,企图改天换日,如今奉命出京一为清剿邪教分舵,二为追寻在元代末帝手中失踪的传国玉玺,请六皇弟发兵先行清剿武昌百媚楼,注意搜寻有无传国玉玺之下落,云云。 朱桢接信后一敛玩世不恭的逍遥之态,马上点齐兵马踏平了天狼教武昌分舵,可惜大部分天狼教众已携带物资兵器遁去,只剩下几名小卒看守着一群莺莺燕燕,眼见抵挡不住大军压境,竟然自尽殉教了。 朱桢费了许多气力,不过捉住了数十名风尘美女,虽然派出亲信四下追踪,但至今未接回报。 为此朱桢已有数日食不知味,睡不安枕,看得柳氏心疼不已,有心劝解于他。当下轻启檀口,柔声婉转:“王爷,妾身不过一无知妇人,见知短浅。这传国玉玺虽然是传国名器,天下重宝,但是没有此物,我大明江山一样坚如磐石,谁能动摇分毫?妾身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朱桢看着她,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笑容:“你但说无妨!” 柳氏壮了壮胆,轻声细语道:“王爷,就算您帮助周王殿下寻回此物,皇位也不会因此落到您的头上,要争,您怎么可能争得过太子殿下和其他嫡皇子呢?” 这句话听进耳中,朱桢有些不悦,但他心中明白,这是句大实话。他的母妃胡充妃本不得宠,所以只生下他一人。皇室中向来是母凭子贵、子恃母宠,父皇敬爱已仙逝的马皇后,对于嫡皇子格外宠遇,就算他立下奇功,也不会改变父皇将帝位传予嫡皇子的初衷。 他一直默然不语,柳氏也忐忑不安地观察着他,唯恐因此触怒了他。空气格外沉闷,不知过了多久,朱桢才叹了口气:“你继续说下去。” 柳氏暗暗长出了一口气,调匀呼吸,接着道:“妾身不懂什么权术政治,只想与殿下平平安安地儿女成行、厮守到老,依妾身愚见,这滩浑水王爷不趟也罢!” 朱桢生于帝王家,又属失宠的妃嫔所出,世情冷暖早就经历,所以自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精明内敛,泯然于众皇子中毫不起眼。就藩后看起来平庸浑噩,实则不过还是一套明哲保身的伪装。 只是传国玉玺无法不令他心动!大明开国之君朱元璋毕生有三大憾事:一憾马后仙逝太早,夫妇中道别离;二憾未能迁都凤阳(虽作迁都准备,广建宫室,但最终因凤阳先天不足,不具备作为国都条件而作罢);最大憾事便是推翻元朝后不但未能彻底灭掉蒙元宗室,使北元政权仍然坐拥漠北,而且未能获得传国玉玺,对于大明传承的正统性终有缺憾。 如果他能够寻回传国玉玺,一定能使从来漠视看轻他的父皇另眼相看,也许他的人生会从此大不相同,也许……他不由自主生了贪念,不由自主内心鼓噪着、期盼着、奢望着。 柳氏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寻回传国玉玺又如何?真的争得过马皇后嫡出的众位皇兄吗?太子大哥的地位是能够轻易撼动的吗?反而剥落了这二十多年来的伪装,将自己逼入背水一战的绝境。 一时里千头万绪,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悲哀、有不甘、也有豁然和艳羡,为什么我不是马后娘娘的儿子?为什么我这庶出的皇子从来不能得到父皇的青睐与关怀?为什么我只能装痴充愣,满腔抱负与才情不得施展?为什么…… 他一时出了神,面部表情瞬息万变。柳氏知他心中交战,情绪激荡,于是默不作声地相陪在侧,温柔地将玉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际,缓缓搂紧,将香腮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朱桢感受到了这种温柔的抚慰,心头温暖,至少还有这朵明媚聪慧的解语花陪伴着自己共度一生。他唇边渐渐泛起一丝笑意,转过身来将她揽在怀中,有力地拥紧,温情脉脉地在她的剪水秋瞳各烙上一个火热的吻:“柳卿,本王今生得你相伴,予愿已足!” 失之东篱,得之桑榆,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补偿呢?朱桢不由得笑了,火热的眸光看着她,越来越炽热,他决定今夜要给她一个大大的奖赏,他低头吻上她的红润柔嫩的耳垂:“本王要你为我生个儿子!”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穿过层层帷缦向内室走去。 朱橚独立一人站在窗前,仰望着明月出神,就算是饮了许多酒,也不能冲淡他的忧虑,头脑越发地清明。 很难想象这次空手而归会惹来多大风波,仅仅抓到数十名风尘女子又如何向父皇交代呢? 千愁万绪无法消解。如果能够寻回传国玉玺,他深知,他向龙心大悦的父皇提出任何请求都会得到允准。可是如今……他烦闷无比,在深夜独自长吁短叹。(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回 事关清誉 次日一早,容光焕发的朱桢引着朱橚一行人前往武昌百媚楼,门口警戒的近卫军见了二位殿下,立即列队敬礼。 朱桢摆摆手,带着众人直奔园中那座临街高楼。园中处处岗哨,甲胄鲜明、防守森严。楼前站岗的一队近卫军急忙分列二旁,让众人进去。 朱橚与朱桢并肩踏进百媚楼,就见许多浓妆艳抹的女子一齐涌了过来:“殿下,冤枉啊!求您放了我们吧!”“与我们无关呐,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我们只是赚钱糊口罢了,没有谋反啊!”“殿下,饶命啊!”哭喊不休,直向二人身上扑来。 朱橚浓眉一皱,近卫军早已排成人墙挡在朱氏兄弟面前。身后杨千城、岳成龙和钱悦儿等人感到啼笑皆非。想不到追剿残匪成了现在这种局面,一名天狼教众都没有捉到,一点有价值的战利品与线索都没有得到,只抓到一群风尘女子。 这些粉头见了朱橚俩兄弟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卖弄风情,乞怜叫苦,泪水将脸上脂粉冲出一条条道道来,像是冲开了一条条五色沟渠,看起来煞是可笑。 朱橚示意众人将园中再仔细搜索一遍,这是唯一一处天狼教还未来得及撤退完毕的分舵,也许能够有所收获。众人会意,分头散开。 突然人群中一名女子高声呼唤了起来:“杨公子、杨公子,快救救我!”边喊边向前挤来,拼命想要冲破近卫军的警戒线。 这一众人中只有杨千城一人姓杨,其他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他看去。杨千城正要去正面大扶梯背后搜寻一番,冷不丁有一名粉头向自己挥舞着丝帕拼命挤过来,大喊救命,顿时被众人的眼光盯得火辣辣,有些难堪。 那名妖艳女子见杨千城表情错愕,急道:“杨公子,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春香啊,荆州百媚楼的春香!您喝过我的花酒,难道公子您把我忘了吗?!”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华阳真人的脸色非常难看,涨成了猪肝紫。唐见贤皱紧了寿眉,左手习惯性地揪紧了寿眉,他一生气就会揪下几根眉毛来,现在显然是既惊愕得难以置信,又火气暗涌。唐心瑶将春香从头到脚打量了数遍,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杨千城。 岳成龙完全愣住了,定定看着杨千城。钱悦儿眼中浮现痛苦之色,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调开目光,盯着地面咬唇无语。 朱橚唇边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眼神中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不屑与鄙夷,扬眉看着杨千城。朱桢则完全一幅看好戏上演的样子,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目光从春香身上溜到杨千城身上,又探究地打量起春香来。 这春香二十出头的年纪,银盘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勾魂杏眼,芙蓉为面、秋水为神,确实颇有姿色。虽然浓妆艳抹,珠翠满头,却不显富贵端庄之气,只有俗艳之感。毕竟只是一名青楼卖笑,以色相示人的粉头,没有良家淑女的娴雅气质,更没有名门闺秀高贵端庄的仪态。 朱桢腹中暗笑:莫非这位新晋的武林盟主偏好这一口?品味着实差了些,今日当众丢人也丢得大了些!遂打定主意继续看戏,且看杨千城如何收场。 杨千城被众人聚焦得羞窘无地,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各位,误会了,误会了!” 唐心瑶见他这样,芳心大大不忍:“千城哥哥,你不要急,慢慢说。瑶儿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杨千城感激地对她点头微笑:“多谢唐姑娘!”转头向华阳真人深深一躬:“师父莫恼,请容徒儿解释!” 华阳真人初时大怒,难道千城就是因为喜欢青楼女子,才不愿与婉亭成婚吗?如今当众出丑,连带做师父的也丢光了老脸!这会儿渐渐冷静下来,口气缓和下来,脸仍绷得紧紧的:“那你就说于为师听听。” 杨千城将假扮嫖客探明底细,趁夜与谢婉亭一同端了荆州百媚楼的事向众人说了一遍。 岳成龙听罢哈哈笑道:“难怪我丐帮弟子查到荆州百媚楼开业不久便被人荡平,原来是杨兄弟的杰作,哈哈,痛快、痛快!”一面猛拍杨千城的肩膀,挑起了大拇指。 钱悦儿听了,心中莫名掠过一丝欢喜:“原来是错怪他了,惭愧!”唐心瑶更是拍手叫好:“千城哥哥,智勇双全,干得好哇!” 华阳真人脸色转霁,浮出了笑容:“千城,为师错怪你了,男子汉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小节,这临时权变,为师岂会责难于你?好徒儿!” 唐见贤松了一口气,但仍然不放心,招手唤过被挡在远处的春香:“小姑娘,老夫问你,他当日只是喝酒听曲吗?可有留宿在你房中?” 春香虽然听不到众人刚才的谈话,但察颜观色也知道自己捅了漏子,给杨公子添了麻烦,于是赶紧补救。她“扑哧”一笑:“杨公子惧内得紧,说是家中河东狮厉害,不敢多呆,很快便走了。” 这句话出口,杨千城脸色尴尬,钱悦儿和唐见贤祖孙俱是脸色一沉。华阳真人倒是面露喜色,心道:“这样便好,他能时时记挂婉亭,小两口成婚后必能相亲相爱。” 朱橚不着痕迹地浮现一抹笑意,如今他完全不用担心杨千城了。且不论成亲之期已定,经过今天这一出,钱悦儿的心结已是无法打开的了。 朱桢一直在看戏,今天这意外插曲倒也有趣,局外人看看热闹罢了,已经弄明白了来龙去脉,也就没了看头,于是清了清嗓子:“既然来了,各位还是赶紧开始吧!” 众人醒悟过来,赶紧散开,分头搜寻起线索来。钱悦儿和唐氏祖孙很自然地离得杨千城远远地。华阳真人拍拍徒弟的肩膀,领着其他弟子们走开了。只有岳成龙仍与杨千城站在一处:“杨兄,事情水落石出便好,不要再难过了。” 杨千城心中郁闷,没来由地当了男主角演了一出闹剧给众人消遣,哪里舒心得起来?正色道:“岳兄有所不知,事关清誉啊!”他说着话,眼光落在远处钱悦儿身上,心中直叹气。 岳成龙呵呵一笑:“杨兄弟不必多虑,此事已平息不会再起风波。走吧!”拉着杨千城便要去搜寻线索。 春香奔了过来,拦住不放:“杨公子,念在我们相识一场,刚才我又帮你证明了清白的份上,帮帮我,向王爷求个情,放了我吧!” 杨千城见了她一个头有二个大,脑袋直发晕,心道:这女子真是给病又给药啊!不可理喻。又不便与她一般见识,只得客套道:“春香姑娘怎么又来了武昌?” 春香楚楚可怜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荆州与君一别,百媚楼就被人炸成了飞灰,小女子差点没命,连夜逃了出来,连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也来不及带出来。小女子无奈就到了武昌来混口饭吃,想不到又被怀疑成乱党,我真的好命苦哇!”言毕哭得稀里哗啦,整张脸上的脂粉与泥水和成了一团彩泥糊在脸蛋上。 杨千城倒尽了胃口,恨不能早些脱身,安慰道:“春香姑娘不要悲伤,待我寻机与王爷通说一番。” 春香一听,大喜,赶紧福了一福:“那就拜托您了,多谢公子!” “不谢、不谢!”杨千城赶紧拉着岳成龙就走,一直逃得远远的,躲到竹林中,长长呼出几口气,驱散心头的翳闷。 岳成龙同情地看着他:“杨兄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日之事不要放在心上,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杨千城回想到方才钱悦儿冷漠地从他面前经过的场景就感到痛苦,之前她是在不着痕迹地回避他,现在简直就是浑身冰霜。从她身上冒出的寒气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就是再迟钝,他也感觉得出来:为了春香的事情,她更加生气了。 满腹懊恼无处发泄,他下意识地重重在竹子上锤了一拳。那棵竹子哪里经得起他的一拳?立即就倒了下去,伴着风声,带起了根部的泥土、石块,刹时竹叶纷飞。 杨千城兀自垂头出神,岳成龙惊“咦”一声,蹲在了地上,翻拣起来,招手道:“杨兄弟,快来看,这是什么?” 杨千城疑惑地蹲下身来,去看他手中的东西。岳成龙手中拿着二块丝帛残片,上面有朱红的印记与乌黑的字迹,二块帛片很小,不过小儿的巴掌大小。边缘被烧焦,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 被劈倒的竹子根部埋着更多残片,已经焦黑无法辨认,显然天狼教在撤走前烧毁了一些重要的物件。 二人在灰堆里翻来拣去,也没有再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只得对着阳光仔细研究手中两块残片的内容。 其中一块残片上显出一枚大印的一角,只辨得出一个篆体“昌”字,其他部分被烧焦,从残缺的篆书笔划中无法辨认到底是什么字。剩余的毛笔字手书也是如此,看不真切,只能认出帛片上写的绝不是汉字。 另一张残片上有一个篆体的“受”字,情况与前一张相同。二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将残片收起,在竹林中再找找有无其他发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回 追查线索 二人在竹林中仔细搜索后再无发现,便带着残片回到百媚楼。 朱橚和朱桢坐在一个二人间雅室内喝茶。明明是上好的庐山云雾,心绪纠结的朱橚呷在嘴里只觉得发苦,倒是朱桢频频点头:“想不到这百媚楼倒藏有好茶叶,不输我王府珍品。” 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朱桢的贴身侍卫走了进来,面露喜色地回禀道:“启禀二位殿下,有发现了!” 两兄弟立即“霍”地站了起来,朱橚抢步出门,朱桢紧紧跟上,来到大厅内。 那群粉头已经被驱赶到了楼上各自卧房内,不准走动。大厅中此刻黑压压地一圈人头聚在一张大圆桌前。杨千城和岳成龙将残片交予华阳真人和唐见贤鉴别,钱悦儿和唐心瑶坐在两边旁观,唐清远、雷霄汉和李鹤年、宁东海等侍卫首领聚在外圈围观。 见到王爷到来,众人都很识趣地散开了,坐在桌边的也都站起来行礼。朱橚兄弟也在桌边坐下,华阳真人将残片递了过来:“王爷请看,千城与岳帮主在园中竹林有所发现,这二块残片质地讲究,二个篆字应该是来自同一方大印,至于上面残片上的其他文字,贫道与唐掌门并不认得。” 朱橚点头接过,一见之下脸色大变,传国玉玺虽然失踪二十余载,但大内典籍中详细记载有传国玉玺的事迹,尺寸、高度、图纹都有细致的描述与图解,他曾亲眼见过几卷前朝圣旨,因为父皇的遗憾,那方传国重宝的铭文与虫鸟篆文字体至今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中。他见到帛片上朱红的残印,心脏如遭重锤,漏跳了二拍。 朱桢偏头运目看去,凤目顿时睁大,心中惊喜不已:从“受”字与“昌”字的笔势、字体来看,果然出自同一方大印,天下间只有传国玉玺铭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与之相应,如此说来,这股蒙元余孽果然藏有传国玉玺!顺藤摸瓜追查下去的话,一定会令绝世重宝重现天日。 二兄弟强抑心中激动,异口同声向杨、岳二人问道:“二位是在哪里发现这些残片的?”四只凤目晶亮地看着二人,难掩心中激动与振奋之情。 杨千城与岳成龙没有想到这二块小小的残片能够令二位殿下这样重视与兴奋,他们只是觉得既然天狼教紧急撤离前将重要物品焚毁,也许可以从残片出找出一些线索,追查他们的去向,这才收了起来。 意外与错愕之下,还是将发现残片的经过说了一遍,朱氏兄弟立即决定由二人引路带他们亲自前往一观。屏退左右,四人来到竹林中,朱橚亲自蹲下身,以修长的指尖拨弄灰烬,想要再找出些什么来,朱桢也在旁相帮。 杨、岳二人更加惊奇,想不到身份尊贵的朱橚兄弟竟然如此重视,也不怕黑灰与泥土弄脏双手。二人早就细细搜索过,都是烧得焦黑难以辨认的余灰,眼下皇子们要亲力亲为再翻一遍,二人只得好奇地站在一旁观看。 朱橚从灰烬中扒出一块熏烤得焦褐发脆的残片,小心翼翼地吹去灰尘,迎着阳光仔细辨认,显现出残缺不全的篆文,字体古朴,乃是先秦时期特有的虫鸟篆,与先前二块残片的字体相同。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将这块焦褐的残片与前二块放在一处,细心地收好。二兄弟在余灰中翻了许久,再无所获,悻悻然地站起身,沉默无语地向百媚楼走去。 四人返回后,朱氏兄弟就传令近卫军继续警戒,不允许任何人擅自出入。随后即率众离开,回到楚王府之后二兄弟便关起书房闭门不出,只见贴身侍卫忙忙碌碌,不停传召官员与将士进见,不时有手托密封信函奔出府外的戎装亲信,整个王府气氛非同寻常。 远处,唐心瑶站在雕花窗棂前,透过虚掩的窗户,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室内,钱悦儿和唐清远正在尝试驱除枯木道人身上的盅毒,浑然未觉外间的异样。 唐心瑶掩上窗户,偏着头想了想,一双慧黠的大眼在眼眶中滚来滚去,一会又摇了摇头,向着床边走去。 钱悦儿头也未抬,口中说道:“唐姑娘,麻烦你让人烧一桶滚烫的洗澡水来,再烫二坛白酒一起拿进来。” 唐心瑶、唐清远和钱悦儿三人为了救治枯木道人除了吃饭、睡觉,大半时间都在这间屋子里,试了许多不同的方法,都不奏效。 对于盅毒必须对症施治,在未能弄清是中了什么盅术的情况下,很难成功驱除盅虫。唐门对于毒草和毒虫的阅历非常丰富,钱悦儿是医隐传人,三人合力研究驱盅之法,成功本是迟早之事。 枯木道人双眸紧闭趴卧在床上,背后密密麻麻插满了银针,盅毒发作时枯木道人会因为剧痛而狂性大发,在他背后遍插银针正是为了克制盅毒发作。也好给三人研究驱盅之法争取到时间。 三人调配了许多种药汁,可惜喂下去虽然呕吐大作,却未能将体内的盅虫给驱出来。唐心瑶走进走出地吩咐王府下人煎药,便留意到了书房方向的异常动静,心中狐疑不已。 听了钱悦儿的话,她清脆地答应一声,往厨房走去,一边好奇地向书房张望。一不留神,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扭头一看,不禁露出了微笑,但这一丝微笑很快就凝固了,她低下头快步走开。那人追上两步,唤道:“唐姑娘,请慢走!” 唐心瑶停住脚步,将脑袋偏向一边,显然心中有气。杨千城转到她的面前:“唐姑娘,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唐心瑶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我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 杨千城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早上的误会明明当众水落石出了,钱悦儿和唐心瑶还是要给他脸色看。他一个时辰以来一直在枯木道人的病室外踱步,就是在烦恼此事,看到唐心瑶开门出来,赶紧上前想要解释误会,弄清缘故。 被唐心瑶抢白了一顿,噎得他说不出话来,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唐姑娘,千城不知道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指点一二。” 唐心瑶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盯着他的俊脸上,看着他一脸真诚与焦急,心渐渐软了,一扁嘴:“千城哥哥你就要成婚了,还管我高不高兴?你和谢姑娘感情这样好,正好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恭喜你好事将近!”说完拔腿就要走。 杨千城心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啊!赶紧拦住,口中解释道:“是家师命我尽快与谢师妹完婚,并非是我的主张,我也正在烦恼如何是好。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对谢师妹只有师兄妹间的同门之谊,哪有什么天造地设之说!” 唐心瑶听了,大眼晶亮,情不自禁地露出欢喜之色来,近前一步,睁大杏眼追问道:“千城哥哥,你此话当真?” 杨千城郑重地点了点头,唐心瑶顿时雀跃起来,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扫了个干净,娇嗔地隔着衣袖抓住他的手腕摇晃起来:“千城哥哥,你是傻瓜啊?师父让你娶谁你就娶谁?为什么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对着一辈子多难受呀!” 她这话说到了杨千城的心坎上,是啊,勉强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一生会有多痛苦!他叹了口气:“师父下了严命,虽然我也提出退婚的想法,却被师父教训了一顿,现在真是进退两难。” 唐心瑶撅起了小嘴,跺脚道:“你师父太过份了,强按着牛头吃草,硬逼着徒弟娶自己不想娶的人,强扭的瓜不甜!他活了一大把年纪,难道连这个都不懂?气死我了。” 杨千城制止道:“唐姑娘,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知道他也是为我好,才这样做的。” 唐心瑶甩掉他的手腕,负气道:“你是个大笨蛋,是你娶媳妇还是你师父娶媳妇?你当然要娶自己喜欢的人啦!你师父喜欢谢姑娘,那就让他去成亲好了,干嘛非要逼着你娶呀?” 杨千城一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了,赶紧止住:“唐姑娘,我师父是出家人,请不要再说了。” 唐心瑶一掀唇:“你这个二十四孝好徒弟,你是打算和谢姑娘成亲了?好吧,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生气,你跟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行了吧!”摞下这句话,拔腿就走。 杨千城见她恼了,心里急了。其实他是在等钱悦儿出来,可是足足一个时辰,出来的是同样气恼他的唐心瑶。他打算先安抚一个是一个,不明究竟地让人冷待毕竟是很难受的。何况,唐心瑶的结打开了,也许钱悦儿的结也就打开了,他们现在一直在一起朝夕相处,也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如果唐心瑶这里谈崩了,那么就不能打听到钱悦儿的情况了,这样的话怎么有机会解释误会?他急切间一把拉住了唐心瑶的衣袖,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唐心瑶被扯得转了一个圈,立足不稳,跌进他的怀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回 后果严重 唐心瑶惊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鼻腔中闻得一股好闻的男性气息,砸到一个坚实有力怀抱中,一种昏眩的幸福感很快盖过了惊慌与羞涩。不由自主闭起了双眼,梦呓般地轻唤了一声:“千城哥哥!” 杨千城猝不及防地和她砸在了一起,为避免她摔倒,本能地以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肢,两人以极暧昧的姿态拥抱在一起。唐心瑶的纤腰不盈一握,极其柔软,此刻她浑身酥软,这一把细腰更是柔若无骨。 杨千城心中一跳,意识到自己犯下过失,男女授受不亲!额上不禁冒汗。见她杏眸紧闭,又不禁担心起来,是不是自己的唐突,将她惊吓得晕了过去?一双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放了怕她跌倒,不放又太占姑娘家的便宜,心头大窘,一迭声唤道:“唐姑娘,你怎么样?千城该死,冒犯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唐心瑶甜蜜一笑,睁开眼来,娇嗔地白他一眼:“千城哥哥,你好过份!”杨千城赶紧将手一松,唐心瑶身体失了依傍,一个打晃差点跌倒。幸好乃是习武之人,很快调整了平衡,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衫,掠了掠发丝,粉腮娇红。 杨千城窘得手足无措,紧张得不敢抬头,心中懊恼不已,恨自己用力过猛,犯下这档意外过失,实在太对不起人家姑娘。 唐心瑶整理完毕,抬头看他,见他羞窘无地,心中大乐,泛起一种甜蜜感觉。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年轻男子抱着,而且对象恰恰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叫她怎不甜蜜与满足?瞧他比她更害羞,看起来,自己是他抱过的第一个女人!唐心瑶被这种认知鼓舞着、雀跃着,心情格外舒畅。 唐心瑶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千城哥哥,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轻薄瑶儿呢?让瑶儿以后怎么做人?” 杨千城闻言抬起头来,将双手摇了又摇:“唐姑娘,千城不是存心轻薄,是一时失误,实在该死,请你原谅!” 唐心瑶睨他一眼:“这种事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吗?” 杨千城赶紧打躬作揖:“千城今后绝不敢再出现在姑娘面前,这就去面壁思过!还请姑娘见谅。” 唐心瑶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骂:“千城哥哥,你是全天下最笨最蠢的男人了!”秀眉一扬,伸手制止道:“看在你这样真诚悔过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杨千城大喜:“多谢唐姑娘!”唐心瑶狡黠地一笑:“不过,不能就这样饶了你,你要受罚的。” 杨千城听了点头道:“听凭姑娘发落,千城甘愿受罚。”认真地看着她,准备听从她的吩咐,乖乖受罚。 唐心瑶看着他,面露得色:“千城哥哥,既然你轻薄了瑶儿,就要对瑶儿负责,你得娶我!” 杨千城懵了,不会吧,不小心搂抱了一下,就要娶她?!虽然洪武帝立国后,举国崇尚朱熹理学,讲究“男女大防、内外有别”,但这纯粹是无心之失啊!谢婉亭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唐心瑶又逼着自己迎娶,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得结巴了起来:“唐、唐姑娘,你,你要我,要我娶你,不会吧?!” 唐心瑶肯定地点了点头,一双慧黠的杏眼熠熠生辉,她自然是真心的,非常认真的。 杨千城眼前一黑,脑袋瞬时一声轰响,眼前金星乱冒,勉强镇定了心神,牵出一丝笑容:“唐姑娘,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千城知错了,以后绝对不敢再冒犯姑娘了。” 唐心瑶小嘴撅得高高:“爷爷寿辰,唐家堡比武其实就是为瑶儿选婿,天下皆知,那天千城哥哥你不但下场比武,而且还打赢了。如果你不娶我,我的脸面往哪里搁?我唐家堡的颜面往哪里放?更何况,你今天轻薄了瑶儿,如果你不娶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意外失误演变成这样,杨千城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两眼发直,嘴里发苦,失误是致命的,后果真的很严重!虽然他不想娶谢婉亭,但他同样也不想娶唐心瑶。对他来说,婉亭是同门师妹,心瑶是一位可爱的小妹妹,对她们二人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绮念遐思。 如今师父逼着自己娶谢师妹,心瑶因为意外失误不依不饶逼着自己娶她,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越来越复杂,不是百上加斤那么简单,简直是千钧万担直往他身上压,令人喘不过气来。 杨千城英俊的面庞涨得通红,努力调匀呼吸:“唐姑娘,我师父命我迎娶谢师妹,如今你又要嫁我为妻,这叫我如何是好?” 唐心瑶笑道:“千城哥哥,如果有人想要与我共事一夫,那是痴人说梦,除非她活得不耐烦了,唐门的手段千城哥哥你是知道的,不用我动手,我爷爷都不会放过她的!” 她笑语嫣然,一脸灿烂明媚,杨千城的脸却刹时变得惨白。唐心瑶的弦外之音很明白,谁敢跟她抢当杨夫人,就要死在唐门绝技之下,死得不明不白。虽然他并不爱谢婉亭,却不想累及她性命。想到谢婉亭将因为自己而死于非命,他就吓出一身冷汗。 看到杨千城变了脸色,唐心瑶赶紧安慰道:“千城哥哥,你不要怕,爷爷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因为……”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脸上飞起二朵红云,娇羞地轻轻在他耳边道:“因为瑶儿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娇笑着跑开了,直跑出了三丈远,这才回过头来,羞涩地回眸一笑,手指绕了一下垂在胸前的辫梢,赶紧扭头快步跑远了。 留下杨千城愣愣地看着她远去,不知如何是好。足足失神了一盏茶功夫,这才脚步沉重,愁绪万千地返回住处。 岳成龙正在屋前练功,手持绿玉杖施展“打狗棒法”,出招如风,身法如电,招式精妙,兔起鹘落间碧影幢幢,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字真诀变幻莫测。 换作平时,杨千城一定会驻足欣赏,鼓掌叫好。但今日满腹心事,哪里有心情去看,挤出一丝微笑,头一低便往自己的那间客房而去。 岳成龙将36路“打狗棒法”演练了一遍,觉得真气澎湃、身心舒畅,好不痛快!收势站定,将打狗棒收好,别在腰侧。虽然他练武时很是专注,但毕竟内力修为极高,已到了落叶飞花瞬息可闻的地步,耳听八方、眼观四路间已经知道杨千城回到小院,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走到杨千城房门前,见门半开着,便轻咳一声,推门走了进去:“杨兄弟,你回来了,我有些事疑惑在心,正想与你聊聊。” 杨千城怔怔地呆坐在桌前,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强打精神道:“岳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岳成龙坐了下来,运目凝神观察了他片刻,往椅背上一靠:“我看,还是你先说吧,出了什么事?” 杨千城苦笑了一下:“岳兄,我的事不说也罢,你为何事烦心且说来听听吧。” 岳成龙见他坚持,便笑道:“好吧,我先将我疑惑之事说了,你也将你烦扰之事说来我听。” 杨千城感激一笑,点了点头。岳成龙思忖道:“我一直在想,周王和楚王为什么这样重视这二块帛书残片?我们丐帮一向是四海为家,破庙、坟堂、古墓、荒山,哪里可以栖身,就在哪里落脚。所以古物碑刻倒是见过无数,我认得出那些残片上的篆字,一个是受字,一个是昌字,乃是先秦的虫鸟篆,这二个字又出自同一方大印。所以我有种推断,也不知确不确实。” 杨千城被他的话题所吸引,暂时忘了自己的烦恼,上半身凑了过去:“岳兄有什么见解,莫要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发现碎帛残片后,杨千城一时认不得那弯弯扭扭的古字,摆弄了半天,甚至都拿倒了。还是岳成龙纠正了他,将残片端详许久,念了出来。当时杨千城就在奇怪,这满眼的鸟头草纹一样的图案,他怎么就能认得出来,原来岳成龙受丐帮世代传承之秘要,对古物鉴别甚有造诣。他到底从中发现了什么呢? 杨千城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不断催促岳成龙快讲。岳成龙犹豫了好久,轻声道:“我怀疑两位殿下是在追寻传国玉玺!” 杨千城吃了一惊:“当真?何以见得?” 岳成龙凝眉思量着,字斟句酌地道:“这二个字刻在同一方印上,根据残片的大小和这二个字在大印上的位置,只有一种排列可能。传闻今上大破元朝大都时传国玉玺失踪,如果丐帮先辈口述相传没有错误的话,玉玺上所刻的字样应该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杨千城不由凭着记忆将二张残片在脑海中拼接起来,越想越觉得岳成龙的推断非常有理。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二位皇子为何这般隐秘与郑重,不惜亲力亲为。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灵光一现而逝,不由紧张道:“岳兄,这么说,传国玉玺现在是落在天狼教手中?” 岳成龙凝重地点了点头:“既然天狼教紧急撤退前不忘烧化这些盖有传国玉玺的帛书,显然就是要掩盖此事,传国玉玺应该就在他们手里。” 杨千城知道天狼主公名义上乃是元顺帝的皇孙,前朝公主那伦的皇侄,传国玉玺既然随着出逃的元顺帝失踪,那么确实极有可能就在天狼主公的手中。 “传国玉玺”乃是秦朝以后历代帝王相传之印玺,乃奉秦始皇之命所镌。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之信物。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奉为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所以未能追回传国玉玺一直是洪武帝生平憾事。 从今日之事看来,二位皇子显然是在奉命秘密追寻这件重宝。如果天狼主公持有这枚传国玉玺,那么天下纷争将永无止息,他的称帝野心永远不会停止,自命正统传承的蒙元余孽将凭此传国重宝不断反扑,给天下带来战乱与刀兵。 想到这里,二人俱是心情沉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回 崆峒剧变 沉默良久,杨千城开口道:“传国玉玺在天狼教手中必然生灵涂炭,岳兄以为如何?” 岳成龙点头道:“天狼主公不会就此罢手,天狼教虽在皇城遭遇重创,但各分舵依然全身而退,得以保全。既然被他逃脱,一定还会卷土重来。” 杨千城曾亲眼目睹钱悦儿与天狼主公为了蒙元复辟之事激烈争论,自然预料到以天狼主公的心性,持有传国玉玺便以天命所归自命,自认大元气数未尽,要与纂国大盗朱元璋较量到底。 如此一来,二“兄弟”之间的恩怨情仇便不会结束,钱悦儿的痛苦与纠结要不断持续下去,更为可虑的是万一天狼主公身份暴露势必连累到宝鼎山庄。想到这里,他倒吸一口冷气。 不行,一定要保护钱兄弟,不能让此事发生!想到这里,他坚定地望着岳成龙:“岳兄,我们一定要帮助殿下将传国玉玺从天狼教手中夺回来!” 岳成龙连连点头:“杨兄弟所见极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我们一定要这么做!我这就传令丐帮弟子全力搜寻天狼教残党的下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传国玉玺给找回来。” 杨千城心中暗叫一声:“惭愧!”他决心这么做有一半是出于私心,没有岳成龙这般磊落无私。心中不放心,又关照道:“岳兄,今日之事你我二人还需保密,一切慎重,从长计议。” 岳成龙会意,既然皇子们奉了秘诏在私下隐秘搜索,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调查,而且兹事体大,牵涉朝廷与天下百姓,自然要慎之再慎。于是笑了一笑,拍了拍杨千城的肩膀:“杨兄弟放心,我省得!” 杨千城看着他,心中有一丝歉意,自己所说的保密,是希望此事不传第三人之耳,连钱悦儿都不让知道,免得令她多添烦恼。自己的一片私心,对着岳成龙的大公无私,不自觉地自惭形秽。 见他低垂着头,岳成龙以为他又在烦心,呵呵一笑:“杨兄弟,我已将我困惑之事说了,现在轮到你了,你为何如此烦恼?” 杨千城闻言抬起头来,面现尴尬之色。如今他最烦忧之事是担心天狼主公惹出天大风波,连累钱悦儿与钱父,其他都只能退居其次。钱家的秘密固然不能宣诸于口,迫在眉睫的二女争夫也令人伤神,这种事情叫人如何启齿?! 岳成龙真诚专注地看着他,一心为他排忧解难。杨千城想到方才有约在先,岳成龙又坦荡荡地将传国玉玺这等重要的事情与自己商量,显然是将自己视为推心置腹的好友,如果自己躲躲闪闪,就显得小器与生份了! 心一横,咬咬牙,将方才因一时失误惹出严重后果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岳成龙认认真真地听罢,哈哈大笑起来。 杨千城埋怨道:“岳兄,我就知道说了出来,要被你取笑。” 岳成龙渐渐收敛笑声,脸上仍是挂着一抹止不住的笑意,勉强正色道:“杨兄弟,你又何必烦恼呢?这是飞来的艳福,旁人几辈子都修不来。就像我这个肮脏落拓的乞丐,根本就没有哪位世家闺秀看得上眼。唐姑娘有什么不好?要美貌有美貌,要手段有手段,要家世有家世,最难得是对你情深意重,主动提出要嫁你为妻,这样的姻缘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可以考虑考虑嘛。” 杨千城气得一翻白眼:“早知岳兄如此调侃,杨某就不与你商量了。”见他有些动怒,岳成龙咳嗽两声,完全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道:“岳某不是说笑,杨兄弟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杨千城站了起来,烦躁地踱到窗边,对着一株娇黄嫩绿的迎春花叹气:“岳兄不要胡闹,我怎能迎娶二名妻子?!” 《大明律》有规定:男女定婚后一方悔婚,未成婚者,杖七十;已成婚者杖八十。有妻更娶妻者,杖九十。平民百姓年四十以上無子者,方可娶妾违者笞四十。 这些法令在明朝后期虽有松动,但在明初却是铁板一块。杨千城的烦恼恰恰由此而来。若要与谢婉亭解除婚约除非谢婉亭本人与两位师长同意,否则便是触犯户律。定亲易、退亲难啊!只恨自己醒悟得太迟,竟然不明白自己的取向。难道真的要娶谢师妹不成?想到唐心瑶,心就更乱了,唉!岳成龙出的真是馊主意。 岳成龙不以为意,哈哈一笑:“杨兄弟,你忘了唐姑娘说的话吗?” 杨千城回过头来,疑惑道:“她说的什么话?” 岳成龙笑道:“你不是告诉我,唐姑娘说了,如果有人妄想与她共事一夫,那是痴人说梦,除非她活得不耐烦吗?既然如此,此事不用你出面,自有人来解决,你又烦恼什么?” 杨千城听了,顿时想到唐心瑶说过不消自己出手,爷爷自会出面。岳成龙话中所指,应该就是唐老爷子了。不由心中苦笑,他倒情愿自己像岳成龙一样无人问津,反倒活得自在。反问道:“唐掌门若是出手毒杀谢师妹,又岂是我所乐见之事?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叫我终其一生,如何安枕?” 岳成龙胸有成竹地摇了摇头:“唐掌门一身傲骨,身为武林前辈断不会以这种手段为难谢姑娘?你放心吧!”轻轻拍了拍杨千城的肩膀。 杨千城一听,却也有理。转念一想,若是唐见贤成功地逼谢婉亭退了婚,要自己与唐心瑶成亲,岂不是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仍然毫无起色吗? 岳成龙见他双眉紧锁,担心他愁闷坏了,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去愁它作甚?走吧,我们一醉方休,去喝他个痛快。”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这时唐清远兴冲冲地跑进了小院,在屋外就高声呼喊起来:“杨盟主、岳帮主,枯木道人醒过来了!” 二人一听,喜出望外,掠出门去:“此话当真?” 唐清远兴奋地点了点头:“二位快去看看吧!”二人连忙跟着他一同向枯木道人治伤的小屋奔去。能否得到天狼教的去向,就看从枯木道人身上的线索了,他现在被救醒,实在是太好了! 王府的下人正在将一个大澡桶往屋外抬,水面上竟然结了一层薄冰,随着颠簸破裂的冰层下散发出一股酒气。 三人闪避在一边,待他们出门,这才进得门去。朱橚兄弟、华阳真人、唐见贤都已经到了,一齐围坐在桌边,看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枯木道人。 枯木道人枯稿的身躯上换了一件干净的青布袍子,双颊深陷,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枕上。 钱悦儿正弯着腰在床边小几上整理银针、火石与一些大大小小的药瓶。唐心瑶怀中抱着一个葫芦,难掩雀跃心情将葫芦抱得紧紧地,好像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宝贝。 钱悦儿将东西收拾停当,把枯木道人从床上扶了起来,靠坐在床上。为他介绍道:“枯木掌门,这位是周王殿下、楚王殿下。” 枯木道人赶紧深深点头致意:“请王爷恕罪,原谅贫道行刺冒犯之罪!” 朱橚笑了一笑:“道长受人陷害,身不由已,何罪之有?” 朱桢浓眉一扬,点了点头:“既然道长现在已经恢复神智,就请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也好让本王缉拿行刺元凶,还你清白。” 枯木道人连声称是,面上浮现悲愤之色,将崆峒派遭遇的剧变一一道来。 武林大会上枯木道人败在杨千城手下,众弟子先是搅闹会场,又恩将仇报对治疗枯木的钱悦儿下手,在天下英豪面前丢了个大脸。脸上无光、身上有伤的枯木参加完方丈室的各派掌门集会后,便立即下山返回崆峒去了。 才到中牟境内,就遭到伏击,崆峒派虽是大派,但此次参加武林大会,路途遥远,只带了50名弟子随行。敌人极是狡滑,在官渡古战场设下埋伏,待枯木发觉异常,50名崆峒弟子已掉进陷阱内,数倍于已的黑衣人忽然出现,将坑口团团包围,他们也不答话,手持强弓硬弩,飞蝗一般地攒射而来。 许多弟子猝不及防被射成了蜂窝一般,枯木警觉施展轻功及时跃起,没有被陷阱困住,奈何有伤在身,奋力拼杀,终是寡不敌众,眼看着弟子们一个个倒下,死于乱箭与刀剑之下。鲜血染红了黄沙,枯木目龇欲裂,大吼一声,奋发余勇,以七伤拳连毙十余人,因大耗真气而牵动了内伤,狂喷鲜血倒在了地上。 一名蒙面黑衣人举刀就剁,被头目拦住,寒声道:“上面吩咐,要留他性命!” 黑衣人隔着面罩愤愤地朝枯木“呸”了一声:“臭牛鼻子,若非上面有命,早就乱箭齐发将你射成个漏筛,还由得你猖狂到现在?!”狠狠踢了他一腿就要走开。 枯木虽然重伤,毕竟是一派之尊的崇高身份,哪里受过这样的耻辱?众弟子身死异乡令他肝肠寸断,当下不顾生死,盛怒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七伤拳总诀透发而出,将这名黑衣人生生震断心脉内脏而亡。 枯木重伤之下仍有这样的爆发力,让一众黑衣人吓了一跳,立即涌上前来报复。枯木昏厥前,模糊中看到一名脸庞浑圆,身躯偏胖的锦袍人从远处走来,高举右手大喝道:“住手!”枯木听到这最后一句话,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回 冰蚕毒盅 朱橚浓眉一皱:“道长自那时失去意识,直到今日才恢复清醒吗?” 枯木道人点了点头:“回殿下,正是如此!” 朱橚与朱桢交换了一下眼神,浓眉锁起,如此说来,救醒了枯木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禁面露失望之色。 枯木道人盅毒初愈,说了许多话,显得非常疲倦。钱悦儿扶他重新躺下,示意众人让病人好好休养。 众人走出静室四散离去,唐心瑶喜孜孜地抱着葫芦与唐见贤走在一处:“爷爷,你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东西吗?” 唐见贤早就注意到了孙女怀中紧抱的葫芦,也留意到了那一大桶结了薄冰的污水。一捋寿眉,点了点她的额头:“淘气的丫头,除了那条毒盅,还能有什么?” 唐心瑶嘻嘻一笑:“爷爷,什么都瞒不过您。”兴奋地附耳道:“爷爷,这一条可是极罕见的冰蚕盅哦!” 唐见贤寿眉一跳,接过葫芦,以食指极有节奏地轻弹葫芦壁,“梆梆梆”,再将手掌贴了上去。感觉到一股冰寒之气透过葫芦直沁入掌心,不禁面现喜色,弹指在葫芦底部轻轻拍了二下,将葫芦托在了掌心。很快掌心感觉到一阵冰寒,寒气渐渐消退,恢复正常。 唐氏祖孙和唐清远携着葫芦高高兴兴地走远,对于以毒术世家著称的唐门来说,得到这条冰蚕盅不啻于得到一件重宝。 钱悦儿嘱咐了静室的仆人,带上房门向住处走去。她被安排与朱橚比邻而居,提着药盒走近,发现朱氏兄弟正在凉亭内下棋。 见她回来,二人转过头来对她直招手:“钱少庄主,过来一叙如何?”钱悦儿笑一笑,走入凉亭中:“二位殿下好兴致,原来在此手谈。召唤草民所为何事啊?” 朱桢吩咐侍女将药盒接过放回钱悦儿的房间,命众人都退下,远处候命。呵呵一笑:“钱姑娘,现在没有外人,可以放心说话。” 朱橚点头笑道:“枯木道人中的是什么盅毒?你可有什么特别发现吗?” 钱悦儿在下首落座,答道:“枯木道人所中的盅毒非常特殊,以致一开始无法对症施救。如今总算将他体内的毒盅给逼了出来,乃是产于千年雪山非常稀罕的冰蚕盅。” “冰蚕盅?”朱氏兄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不禁好奇地重复了一遍。 钱悦儿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冰蚕盅!此物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卧于千年寒冰之上,以冰川雪水为食,一枚蚕蛹可存活千年。水淹不死、刀砍不伤、火烧不化。一旦被人伺为盅虫,喂食掺有毒汁的雪水,便会积累毒性。被施术放进入人体后,因为不喜温热之感,便会不断释放冰寒之气,毒性同时发散,令人心智顿失。此物独惧酷热,中酒即醉。” 朱橚和朱桢频频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你今日吩咐厨房准备滚热洗澡水和二坛烫热烈酒。” 钱悦儿笑了:“我试过许多法子,用了很多药材都不奏效,觉得枯木脉象迟缓,肢体寒凉,呼吸之间寒气袭人,才想到可能是此物在作怪。只因此物太过稀有,所以一直想不到它身上,让那道士吃了许多苦头。” 朱氏兄弟如今最急切是想知道如何通过这条盅虫追查到下盅之人,从中顺藤摸瓜,找到行刺元凶。他们判断此事幕后极有可能是天狼教,或许能够牵出传国玉玺的下落。于是赶紧追问道:“能否查出是何人下盅?” 钱悦儿想了一想:“要查也不难,这冰蚕盅必须服食雪水才能活命,若是三日不食雪水就会衰竭而死。枯木被擒到现在已经是第二日,它的主人若是再不来喂它,它就会死去。此物稀罕,万金难买,只能赌上一赌,看它的主人舍不舍得弃它不顾。” 朱桢笑了,八字须向上一掀,笑容与朱橚无比神似:“钱姑娘的意思是,今夜到明日我们暗伏重兵,守株待兔!” 钱悦儿呵呵一笑:“王爷高见!”哈哈哈,三人一齐笑了起来,不管抓不抓得到行刺真凶,有一条线索总比茫无头绪要好得多,朱氏兄弟的心情顿时开朗许多。 朱橚笑容一敛:“悦儿姑娘,那条冰蚕盅可在你手上?”钱悦儿摇了摇头:“逼出此物后,立即用葫芦收了,唐门收集天下奇毒,唐姑娘向我讨了去研究。这东西在我手里也是无用,唐门为了救醒枯木道人,也落力不少,便送了她。” 朱桢浓眉一扬:“冰蚕盅在谁手上都是一样,本王只要派兵埋伏在唐门所住的院落即可,只要他敢来,便叫他束手成擒。” 话音刚落,便伸出双手来拍了一拍,总管太监挥舞着拂尘一溜小跑地走了进来,朱桢轻声关照数语,太监频频点头,躬身施礼后快步倒退,跑出凉亭赶紧布置去了。 回到住处,唐见贤将葫芦放在案头,沉吟起来。唐心瑶偏头问道:“爷爷,你有心事?” 唐见贤一捋寿眉,点了点头:“如今已进入初春时节,哪里去找雪水来喂养这条冰蚕盅?” 唐心瑶掩口一笑:“爷爷,你难道忘了,这里是楚王府!王府里怎么可能没有冰窖呢?真是骑着马找马!” 唐见贤被她一言提醒,哈哈大笑:“我的瑶儿真是冰雪聪明,好孩子!” 唐心瑶嘟唇道:“我已经不小了!您还当我是小孩子一样地哄,瑶儿不依!” 唐见贤被她撒娇逗得开怀大笑:“好、好、好!瑶儿不小了,应该嫁人了。”疼爱地抚着她的长发,面露遗憾之色:“只是杨千城这小子很快就要娶亲,你也不要再想他了,爷爷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女婿。” 唐心瑶“霍”地抬起头来:“不行,瑶儿一定要嫁给千城哥哥,今天瑶儿同千城哥哥见过一面。”脸上浮起一朵红云,垂首一笑:“他并不想娶谢婉亭,都是他师父逼的,他还提出要退婚,被师父训了一顿。爷爷,你要帮瑶儿!” 唐见贤听她这样说,端详着她娇羞的俏脸,心中了然,定是今天二人相见,互诉衷肠,私定了终身。 说到杨千城,他是十分的满意,只因杨千城即将与谢婉亭完婚,气得掌上明珠茶饭不思,终夜流泪。他才恼了,安慰唐心瑶说要替她另觅佳婿。既然两个年轻人郎情妾意,误会冰释,一切都是华阳子那老牛鼻子也作梗,那么唐见贤断不会坐视。 唐见贤点头道:“好,好!爷爷帮你,你是爷爷的心头肉,爷爷一定帮你把杨千城那小子抢过来!敢坏我宝贝孙女的好事,我和华阳子那个老牛鼻子没完!” 唐心瑶大喜,搂住唐见贤的脖子,在他腮帮上亲了一口:“爷爷,我就知道你最疼瑶儿了,瑶儿非千城哥哥不嫁!你一定要为瑶儿做主。” 唐见贤不断点头:“爷爷替你做主!”唐心瑶心满意足地跑了出去,哼着歌儿,心情舒畅得整个人都要飞了起来。 千城哥哥,你是我的!她脸上荡漾起一朵甜蜜的笑容,轻快地向厨房跑去,得去弄一些雪水来喂冰蚕盅。 为了救治枯木道人,朱桢曾下过命谕,无论钱悦儿和唐心瑶、唐清远需要什么,都立即提供。钱悦儿和唐清远忙于闭门研究驱盅之法,使唤人的活都由唐心瑶干了,厨房上下都认得她。她顺顺利利地要来了一碗雪水,施展轻功赶回院落。 唐见贤端起雪水,以手掌在底部轻拍二下,笑眯眯地将冰凉的雪水往葫芦里灌,小心翼翼地倒了一茶盅就盖上了塞子,将剩余的雪水细心地用棉被捂着保温。 唐心瑶奇怪道:“爷爷,为什么只喂它这么一点儿?还剩很多,不够的话,我再去要就是了。” 唐见贤笑道:“傻丫头,它二天未有进食,不可一次喂得过饱,再说这是驯养它的方式。要令它对我的指令产生反应,非如此不可!民以食为天,盅也是一样,要驯化它就要从喂食开始。” 唐心瑶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爷爷,这么说,它每天都要喝雪水啦?那它在那个枯木头身体里的时候怎么办?” 唐见贤打量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才夸你聪明就不济事了,自然是每天它都会出来饮雪水嘛!下盅之人能够将它放进人身体里,自然有法子再召唤它出来。” 唐心瑶美丽的杏眼眨了眨:“爷爷,这么说来,枯木头行刺的时候,那个下盅的人可能一直就在附近啊!他不是每天都要喂冰蚕盅吗?” 唐见贤寿眉皱了一皱,突然想到,这条冰蚕盅万金难求,它的主人怎么舍得轻易放弃?终会寻上门来。这件宝贝岂非要得而复失?他一生研毒制毒,收集天下毒草、毒虫,今天得了冰蚕盅心头大快,哪里能容它落入他人之手?物归原主,想也不要想! 想到这里,他抬头对唐心瑶道:“瑶儿,通知所有弟子,入夜后随我立即离开武昌,返回唐家堡!”唯有回到唐家堡,借助重重机关暗器,稳占地利之便,才能防范冰蚕盅被人收走。 唐心瑶错愕道:“爷爷,我们不打一声招呼,直接乘夜离开吗?那瑶儿的事怎么办?” 唐见贤安慰道:“瑶儿的事,爷爷一定会办,当务之急是先保住这条冰蚕盅。杨千城返回峨嵋还要些时日,我们先回川中去找那谢婉亭!” 唐心瑶杏眼眨了一眨,立即会意,爷爷是要返回唐家堡,安置好冰蚕盅,再上峨嵋逼迫谢婉亭退婚。真是个好主意!她慧黠一笑,清脆地点了点头:“是!一切都听爷爷的!”轻快地跑出王府,前往校场将唐见贤的指令秘密传达给唐门弟子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回 神秘高手 入夜起了风,风声“呜呜”作响,乌云挡住了月亮,正是夜行人最爱的月黑风高夜。 冰蚕盅突然开始不安份起来,在葫芦里“笃笃笃”不断跳动,震得葫芦在桌上摇摆。室内已经熄了灯,唐氏祖孙与唐清远正背着行囊,透过窗棂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唐见贤内力深厚,落叶听声,早就发觉小院已被王府侍卫层层包围,人数不下二百,俱是呼吸深长,行动敏捷的高手。故此,他与唐心瑶、唐清远一直在等待合适的突围机会。 他并不想与楚王府结怨,只想人不知、鬼不觉地不辞而别。至于楚王为何安排侍卫包围小院,他一时想不透,但他直觉与冰蚕盅有关,既然如此,更加不可久留! 察觉到冰蚕盅的异动,唐见贤迅速在葫芦底轻拍两下,开盖将剩余的雪水一古脑儿倒进了葫芦中,又迅速塞上了盖子。以黑布袋将葫芦收起,塞进了背上行囊中。扭头对唐心瑶和唐清远轻声吩咐道:“这宝贝的原主寻来了!正好让他引开王府侍卫,我们马上走!” 心瑶和清远两双眼眸在黑亮中晶亮闪烁,伸手拉上蒙面巾,紧了紧手中剑,点了点头。 屋脊上出现一条黑影,身材不高,躯体偏胖,轻功极是了得,口中含着一枚特制的哨子,发出类似呜咽的低沉“呜呜”声。 他在以此召唤冰蚕盅,葫芦中的冰蚕盅现在完全没了动静。黑影与冰蚕盅失去了感应,在屋脊上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他循声找来此处,冰蚕盅却没有了反应,令他无法确定具体方位,只得运目搜寻。 蒙着黑斗篷隐蔽在花树假山丛中,借着夜色埋伏着的王府近卫军精兵不约而同地跳了同来,早有人无声无息跃上了屋顶,将黑衣人暗中包围起来。 黑影正在全神贯注与冰蚕盅建立感应,待他察觉异样,一扭头,发现已经落入重重包围之中。也不废话,立即抽出一把奇门兵刃迎上前去,与王府高手战在一处。 黑影的兵器乃是一把巨扇,比普通的扇子大出两倍,扇面在暗夜中发出莹亮的白光,绝非普通的纸扇与绸扇,完全不惧刀剑,扇骨漆黑,上端弹出的十二柄利刃。巨扇翻飞,利刃锋利无比,灌注内力的招式下削断了数柄刀剑,逼得侍卫们不得不手持残刃迅速退开。 一声呐喊,四名侍卫从天而降,他们从一株千年古树上跃下,居高临下兜头罩下一张大网,迅速移形换位,猛力抽拉,将黑影罩在了网中。这四人埋伏已久,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机会,志在必得。 在地面增援,设下层层包围的王府近卫军见擒住了黑影,仰头观望,大喜叫好!三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迅速从屋中弹射而出,趁着这千截难逢的机会极速遁走,迅速隐没在夜色之中。 唐门轻功独到,这三人更是唐门最顶尖的高手,只带起微微风声,一呼一吸之间便远离了小院,绕过王府巡逻,跃出高墙向校场去了。 校场外树林,唐门弟子均着夜行衣,身背行囊,守候其中,见掌门等人到来,无声行礼。唐见贤点了点头,一挥手,当先纵起,五百名唐门子弟各展轻功悄然跟上,取道日夜兼程直奔唐家堡。 楚王府内众人全然不知唐见贤等人已连夜不辞而别,正在与神秘黑影较量。黑影被兜在网中,就在众将士以为一举成擒之际,手中巨扇舞动,十二根扇骨利刀竟将大网割开了一个口子,足尖一点,从破洞中冲天而起,逃了出来。 顿时院中一阵鼓噪,这张大网并不是普通的线绳所编,乃是一张铜铁合金细丝所织的特制大网,极其坚韧,份量也比普通的网沉得多,因此派了四名膂力非凡的侍卫各持一边,埋伏着出其不意地欲奏奇功。 众人料想不到,这样一张网竟会被黑影手中的扇子轻易割裂,这把扇子实在太厉害了,简直削铁如泥!这个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不及反应,黑影已经飞一般地向外逃窜。 众人求功心切,立即急起直追,“抓刺客!”呐喊着各持兵器追了下去。惊动了值夜巡逻的卫队,示警声大作,整个楚王府都沸腾起来。 杨千城、岳成龙和华阳真人就住在附近院落,闻声而起,披上外衣抓起兵刃就冲了出来。 钱悦儿与朱氏兄弟定计设伏,听到异响,知道是下盅之人来了,一跃而起也推门追了出来。 黑影施展轻功向王府外奔去,身后王府侍卫紧追不舍,侧翼又远远掠来几道迅如闪电的身影。一扬手向身后抛出了几枚烟雾弹,弹在树上爆了开来,弥漫起一股呛鼻的烟雾,身后呛咳声起,追兵慢了下来。 侧翼几道身影瞬息来到面前,正是杨千城、岳成龙和华阳真人。三人手持兵刃凌空越起,挡住了前路。 黑影“嘿嘿”一笑,故技重施,烟雾弹在三人面前地面上爆开,瞬间不能视物,他赶紧掉转方向溜之大吉。 岳成龙双掌齐出,在胸前错手一翻,挥手拍出,一招“飞龙在天”雄浑的掌力带起龙吟般的呼啸,一掌将浓烟劈散,与杨千城、华阳真人追了过来。 华阳真人手中拂尘一指,十余根细丝从拂尘中飞出,在内力的激荡下向前直射而出,袭向黑影的后背。 黑影头也不回,将握在手中的大扇“哗”地一下抖开,往后一挡。右手轻晃,细丝被天蚕丝扇面挡住,被扇骨利刃斩成了数段,掉落在地。 杨千城吃了一惊:“你是杜炎?!”他认得这件奇门兵器,正是天狼教左护法杜炎的独门兵器。只是这把扇子更大一些,来人的身形体态与杜炎并无二致,身手却要高明得多。 黑影并不答话,打落拂尘丝之后“哗”地收扇,自顾自发足狂奔。三人轻功卓越,竟是追他不上,总是落后二丈。同样,黑影也甩他们不脱。 黑影显然对府中地形不熟,双方你追我逃地跑了许久,也没有跑出楚王府,王府占地极广,楼台重重,黑影显然已经迷了路。 黑影脚下全力奔跑,心中却在嘀咕,月黑风高夜潜进王府固然容易掩饰行迹,不过更容易让人迷路!后面有三个狠角色紧咬不放,府里还有许多高手随时会狭路相逢,今天为了冰蚕盅冒险冒得大了些。唉,谁叫自己狠不下心来,舍不得这件宝贝呢? 就在此时,王府东北角火起,火光冲天,直映红了天际,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格外触目惊心,风助火势,大火蔓延得异常迅速,惊叫声、呼救声不绝。 远远的火光在黑夜中映红了杨千城等人的侧脸,三人不由向着火光与喧嚣来源处望处,远处借着火光可以看到许多人正在奔跑、扑救。忙碌成了一团。 趁着三人心有旁鹜,脚下变慢,专注奔逃的黑影一下子又将三人撇下了一丈远。他心中暗暗叫好:“这帮蠢蛋,终于点起火来了,差点害死老夫!烧得好!” 这把火给他指明了方位,他调整方向往西面逃去。从西面进来,再往原路返回,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东西不辨的路痴呢? 正在发力全速狂奔,一个利落的身影从天而降,挡在身前。黑影暗暗皱眉,“哗”地一声抖开巨扇就向来人身上招呼过去。 来人正是钱悦儿,她先确认了朱橚的安全,再向事发之处奔来,所以来迟了,却正好撞上原路返回往外逃窜的黑影。 对方来得太快,脚下速度不变,手上巨扇已经出招,瞬间就到了面前,身手犀利无比。钱悦儿见到巨扇,本以为黑影就是杜炎,在他出招的瞬间,顿时明白了来人不是杜炎,这人要比杜炎难缠得多! 钱悦儿一个后翻,避过对方借着脚下冲劲凌厉狂卷直袭胸口的巨扇,十二把玄铁利刃在玉珠剑出鞘前无法抵挡,只有闪避。借着后翻之势,十指一挥,洒出二把银针。 钱悦儿的银针无毒,但玉珠峰“银针渡穴”手法独到,与唐门的“漫天花雨”有异曲同工之妙,银针同一时间分袭各穴,奇准无比。所不同的是“银针渡穴”乃是治病行医之法,“漫天花雨”却是暗器索命手法。 黑影识得厉害,立即撤扇回护,内力贯注扇面,将十六根银针一齐挡了下来。钱悦儿趁机拔出玉珠剑,脚尖一落地,立即挺剑出招,一式“玉珠映日”剑身抡圆,卷出一道耀目白光,飞身向前,直取对方前胸7处大穴。 黑影不料钱悦儿身手如此利落,只得挥扇与她交战。先被银针所阻,又被迫格档剑招,后面追击的杨千城等人已经赶到。 黑影心道不好,必须尽快脱身,以一对四断无胜算。心念至此,暗吐内力,巨扇一翻,手腕一震,将扇骨内十二柄玄铁刃逼了出来,带着呼啸劲风齐向钱悦儿射去。同一时间,左手摸出三枚烟雾弹往脚下地面一掷。 钱悦儿施展玉珠峰绝学成功截住这条黑影,满以为合四人之力定可瓮中捉鳖。不料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一上来就将扇骨内的利刃一齐逼出,对方内力惊人,十二柄玄铁刃间不容发地快速射来,心中一惊,手腕连旋,抡出一朵朵剑花护住身躯。同一时间,一股带着辛辣之气的浓烟飘到她面前。 刹那伸手不见五指,钱悦儿赶紧闭气,不敢大意,剑花朵朵护住周身,玉珠剑乃是神兵利器,非同凡响,玄铁利刃虽然锋利,终究不及玉珠剑锋锐,被一一击落,绞成两断。钱悦儿听声辨器,断刃坠地“叮当”声不绝,利刃破空声已止,对面一股大力涌来。目不视物的情况下,她不敢硬抗,顺势倒飞出去。 杨千城等人见钱悦儿截住黑影打斗起来,赶紧发力扑来,即将加入战团的瞬间,一团辛辣浓烟将视线完全遮蔽。 这一场追逐,杨千城已判断出来人身手极高,远胜杜炎,心系钱悦儿安危,赶紧施展“金刚三昧掌”向着面前浓雾全力击出。岳成龙与华阳真人赶紧闭气,听声辨器侦测神秘人的动向。 浓烟消散,只见钱悦儿站在三丈外,手持长剑蓄势待发。 月黑风高终究是夜行人至爱,对隐藏行迹有莫大好处,那条黑影在风声呼啸中借着浓烟掩护已经遁去无踪。(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回 调虎离山 岳成龙转头看向华阳真人:“真人,他以浓烟阻我们一时,应当逃去不远,我们分头去追,可好?” 华阳真人点点头:“此人生性狡诈,身手了得,要小心!” 钱悦儿掏出四个小巧竹筒,递给大家:“只要发现那厮,就将这支信号弹射上天空,以作接应。” 四人当机立断分向四个方位追了下去。此时王府四面都着了火,一片混乱。杨千城追向西面,到处都是惊呼奔逃的侍女与提着水桶、拎着湿棉被努力灭火的王府杂役,王府侍卫与近卫军也在将官指挥下在火场奋力扑救。火势熊熊,整个王府都笼罩在了火光之中。 杨千城于混乱中无法搜寻神秘黑影的踪迹,一边运足目力四下逡巡,一边向前飞奔。 王府四门先后起火,断非天灾、纯属人祸,想来是接应神秘黑影的同党所为,好让此人趁着混乱全身而退。杨千城心念电转,既然如此,往府门外追去绝对不错!他纵身越起跳出高墙,没入黑暗中。 岳成龙追向东面,迎面遇到一群衣饰华贵、惊惶失措的王府女眷,她们拖儿携女在太监、侍女的簇拥下往中心殿阁而去,一支近卫军守卫在侧,护送众王妃、姬妾以及王子、郡主去往安全地带。 大殿二层回廊上,朱橚与朱桢正在眺望火势,大火熊熊乘着大风肆虐,红光映透漆黑的天幕。朱橚浓眉紧锁:“六弟,四面起火绝非走水,定是有人纵火,好牵制我们的手脚,混水摸鱼。” 朱桢面容严峻,浓眉上挑,身上透出一股杀气:“这么做应该是要掩护真凶逃遁,看来那贼子今夜是有备而来了!” 朱橚深吸了一口气,面现一丝忧色:“不知这场大火能否尽早扑灭,六弟,这次你损失不小哇!” 朱桢冷笑一声:“若叫皇弟擒住那贼子,定将他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朱橚目光穿透黑夜,心中思索:给枯木道人下盅,让他行刺本王是天狼教所为,还是另有其人?下盅之人究竟是谁?王府侍卫兵卒全部被大火绊住了手脚,不知悦儿他们能否擒住元凶。 这时贴身侍卫前来禀报说是王妃、王子等人已经安全接到,朱桢冷峻的面目这才缓和了一些,向朱橚打了个招呼,带着侍卫下楼去了。 李鹤年与宁东海守卫在朱橚身侧,一起居高临下凝视着火海。大殿屋顶上一条黑影静静地潜伏着,朱橚兄弟的对话他全都听在了耳中,一丝冷笑浮现在面庞上。 他的面罩已经摘了下来,左半边脸上带着可怖的伤痕,狰狞的肉红色伤疤占据了颧骨以下直至脖颈的大片区域,这是一张被炮火炸烂的面孔。他冷冷地看着四面大火,今夜的场景如何能与大都陷落的惨烈相比?火烧得更猛些吧,风尽情地吹吧! 华阳真人施展轻功向王府南门掠去,越过数辆往来奔波运水扑救大火的水车。南门大开,百姓自发提着水桶、黄沙涌进王府,前来帮助扑灭大火。武昌府衙的官员也带着水袋、水囊率队赶来驰援。布衣百姓与官差、王府杂役混杂在一处,根本无处分辨敌我。 神秘黑影与同党若是混在其中,根本无法觉察,华阳真人停下脚步,看着忙碌庞杂的人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钱悦儿一路飞奔前往北门,同样一片混乱,大批近卫军与王府杂役正在大火中奋力扑救,王府屋宇重重,木椽、房梁在大火中发出“噼啪”声,上好的木材成了大火最好的燃料,借风势卷起火红狂澜,空气中充满了焦糊之气,热浪灼人。 不少官兵与仆役都被大火烧到手脚,几乎人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烧伤。医者之心让钱悦儿好生不忍,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就在这时一道被大火灼烤得通红的大梁,“扑簌簌”掉着火苗,“轰隆”一声砸了下来。 眼看不及闪避的兵士就要被砸倒在地,葬身火海。钱悦儿轻喝一声,运足“混元真气”劈空一掌将大梁劈飞在地。劫后余生的士兵本以为命断于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听到大梁坠地的闷响声,吃惊地睁开了眼睛,大喜过望,相携逃出火场,直向她致谢。 钱悦儿心中思量,王府内如此混乱,想要追踪神秘黑影已经不可能,这场大火若不能及早扑灭,不知要死伤多少人,罢了,事有轻重缓急,如今还是先救人要紧! 她默运内力将双掌抵上水车,将清水逼成二道水柱向火场洒落,火势被这两条大“水龙”遏止,一下子小了许多。 众人发出一声欢呼,纷纷将水袋与水囊扔进火场,杂役一手提桶,一手用大瓢将黄沙或净水洒向火场边缘的零星火点。 得钱悦儿运功相助,北门火势最先被扑灭。她留下一瓶膏药,急急返回。她已在王府灭火队伍中发现了普通百姓的服色,不禁奇怪。并肩作战之时,已向近卫军问清原委。 方知一旦王府走水,周边百姓与府衙差役都要赶来帮忙灭火,届时大开南门,民间水车与自发救援的百姓都会进入府内相助一臂。今日四门一齐起火,早就惊动了百姓与府衙,纷纷赶来聚集在南门外,朱桢得报赶紧命令打开南门,百姓由此得以赶赴各个火场。 钱悦儿听罢暗叫不好!四门起火并不单纯是为了掩护神秘黑影顺利逃脱,也许另有图谋,如果神秘人的同党混在百姓之中混进王府,趁火打劫或者寻机谋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风驰电掣一般直向朱桢日常理事起居的大殿飞奔,大殿是唯一没有被火势波及之处,朱橚兄弟一定在那里,敌人的魔爪也会伸向那里。钱悦儿啊,钱悦儿,枉你聪明一世,竟然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她心中暗恼,脚下飞快,施展绝顶轻功在殿阁顶上纵越飞射。此刻一无所获的岳成龙与无功而返的华阳真人也加入了灭火队伍。火势虽猛,得这两名绝顶高手之助,便大有改观。 大殿屋脊上潜伏的黑影拉上面罩,身手敏捷地倒挂金钩潜入二楼回廊。回廊上只有李、宁二人陪着忧形于色的朱橚登高眺望。黑影无声无息地靠近主仆三人,内心冷酷地叫嚣着:“纳命来吧,朱橚!” 正要猝不及防地跃出痛下杀手,回廊上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人数不下二十人。黑影向后一缩,潜进黑暗中,恼火地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不早不晚,在老夫下手之时出现,可恼哇!” 来人正是朱桢和众侍卫,朱桢探望了妻儿回来,得报百姓与府衙援,四门火势减小,二刻时内可以完全扑灭。心头安慰,特地来告诉朱橚知道。说罢这个消息,果然看到北门火势已灭,脸上不禁带上了一丝微笑,扭头向朱橚说道:“五哥,夜间天凉,不要着了风寒,与我一同进殿去吧,稍后还要赏赐答谢百姓,也要准备准备。” 朱橚点了点头,看到四门火势减小,他一颗高悬的心放下了一半,两兄弟一同返身离开。 黑暗中那条黑影恨恨地看着他们离开,眼中直要喷出火来。侍卫太多,将二人护在核心,难以一击得手,好好的下手机会稍纵即逝。他不禁后悔方才回想了太多往事,没有果断出手。 反正,还有机会!他眼中寒芒一闪,飞身跃上大殿屋脊,没入黑沉沉的夜色中。 远处,疾如闪电般狂奔而来的钱悦儿恰好看到一条黑影从二楼回廊飞上上殿脊,往前奔跑隐入夜色之中。她的心中“咯噔”一下,看来神秘黑影果然施展了调虎离山之计,不知如今殿下是否遇害? 加快脚步,顾不得多想,她施展轻功直扑向大殿二楼回廊,往大殿里掠去。大殿灯火通明,房间很多,哪里去找朱橚与朱桢? 看地面上并无血迹,亦无打斗痕迹,钱悦儿心中稍安。快步向内走去,一名侍女端着银盆走了出来,见到走在大殿过道上的钱悦儿不由惊叫出声,银盆落地,盆中水撒了一地。 正在忧心周王与楚王安危的钱悦儿被侍女的反应吓了一跳,上前相搀,不想那名侍女惊叫一声夺路而逃。 很快许多侍卫手持腰刀涌了出来,当先的正是宁东海。四目相对,宁东海欢喜道:“钱少庄主,王爷正在记挂你,赶紧随我去见王爷吧!” 钱悦儿也很高兴:“王爷无恙吗?太好了!” 宁东海点头道:“王爷一切都好。”钱悦儿点头道:“快快带我去见二位王爷,我们中计了!” 宁东海吃了一惊,不敢怠慢,赶紧引着钱悦儿来到大殿书房。朱橚与朱桢刚刚更衣完毕,准备出去答谢与赏赐救火的百姓。一名太监托着一个盖了红绸的红漆木盘子跟在身后。 钱悦儿大步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到:“王爷请留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回 将计就计 深夜,王府南门前,许多百姓集结在一处,靠在水车与水桶边休息,实在疲倦不堪的抱膝坐在地上小睡起来,他们脸上都被烟雾熏得污黑斑驳,不少人头巾、须发都被烧焦了,另一边人们正在相帮着包扎被烧伤的伤口。 前方宫灯闪烁,走来一群人,当先引路的是二名提着灯笼、挽着拂尘的太监。等候在南门前的百姓骚动起来:“来了,来了,王爷来了!”正在小睡的被同伴扯了起来,倚在墙边、水车旁休息的人们都赶紧站了起来,连正在包扎伤口的也停了下来,捂着伤处站了起来。 那一行人由远而近,正是朱橚两兄弟在侍卫与太监们的簇拥下亲来慰问犒赏。二人身穿朱红绣金龙袍,头戴乌纱折上巾,脚踏绣龙厚底靴,一样地浓眉凤目,气度雍容。 百姓一齐跪伏在地,口颂:“王爷千岁!”二人抬手微笑:“免礼平身。”朱桢笑容亲切:“今夜王府走水,辛苦各位了,本王特备金宝赏赐各位,聊致谢意。” 手托红木漆盘的小太监从队列后躬身走到朱桢身侧,首领太监揭去红绸,一挥拂尘,冲着人群喊道:“带头人上前,领赏谢恩!” 看到红木托盘上一串串的铜钱整整齐齐地码着,百姓们疲乏顿消,喜形于色,赶紧推举了四个人上去领赏。 这四个人同样满脸污黑,一边将双手在衣摆两侧擦拭着,一边欢欢喜喜地快步上前,走到距朱橚兄弟一丈远处停了下来,叩头行礼。 朱橚笑了一笑:“不必拘礼,上前来吧!”四人受宠若惊,又躬身迈步向前走了三步跪伏在地,离朱橚与朱桢不过二步之遥。 朱橚与朱桢凤目含笑,招了招手,四人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仰望着二人。朱桢微笑开口:“四位壮士请上前来,本王要亲自为你等颁赏。” 人群中爆出一股压抑的惊呼,这是何等的荣幸!二位王爷要亲自为百姓代表颁下赏赐,今夜不但有这样一笔厚赏,还有这等光荣,在场每个人都觉得很有光彩,心情振奋。 四人又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跪伏在地,伸出双手高举过头顶。朱橚与朱桢从太监手中接过钱串,微踏半步,准备将赏钱分别放到四人手中。 南门前几近筋疲力尽的众百姓,此刻眼中泛出光彩,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个场面,这个场景代表着他们每个人都在接受皇家的礼遇与谢意,一生能有几回?每个人都很虔诚、很喜悦,现场气氛凝重而喜庆,鸦雀无声。 就在此时,一名百姓代表突然右手伸入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朱橚刺来。朱橚双手捧着四贯铜钱,略弯下身,正要将铜钱往那人手上放。不料突生变故,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朱橚将钱串往那人面上一抛,上身后仰,躲避偷袭。 手托红木漆盘的小太监将托盘一抛,如同一道青色闪电飞身上前,未看清他的动作,已来到朱橚身侧,伸手在他腰际玉带上一托,向后飘退一丈有余。 站在朱橚身侧的朱桢立即后退大手一挥,王府侍卫突然从假山后、花树间、回廊后现出身来,手持弓箭以及火药上膛的火铳对准了那名刺客。 一同领赏的三名百姓吓得魂飞魄散,有抱着赏钱“咕噜噜”成了滚地葫芦的,有来不及接赏钱吓得抱头就跑的,南门外等着分赏钱的百姓见到突生变故,领赏场面突然成了剑拔弩张的杀戮场景,都惊叫起来,四散奔逃,踩踏无算。 刺客见行动失败,挥舞匕首就近劫住一名因惊吓过度不及逃跑的领赏人,狂叫道:“退后,都退后!”领赏人怀中捧着刚刚到手的四串铜钱,感觉到了颈部的一丝冰凉,吓得尿了裤子。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在刺客的劫持下被动后退。 朱桢凤目瞳仁收缩,一双浓眉直压近了双眼,嘴唇绷得紧紧的,足足沉默了三十秒,做出了抉择,右手举起,沉声命令道:“不可误伤无辜百姓。” 刺客脸上遍布黑污,难辨真容,牵唇露出一丝冷笑。垂眼瞟了一下身前的人质:“走!”押着人质不断后退,近卫军得了王爷指令,不敢随意开枪,只得手持火铳一步步逼近。 神机营部署得很是严密,形成了一个接近圆形的包围圈,唯一的缺口就在百姓们排队集结的王府南门。刺客押着人质一步步倒退向南门,离门槛越来越近。等着领赏的百姓此刻已经作鸟兽散逃得无影无踪。 那名身穿青袍的清秀小太监护在朱橚兄弟身前并不急于逼近,冷静地看着刺客,目光深邃地掠向他的身后。 离门槛越来越近,刺客用左臂勒住人质的脖子,右手挥舞着匕首威胁守门的杂役与兵丁退后。 朱桢以目示意,点了点头,南门兵丁离开大门,倒退着向府内走去。刺客脸上浮现出一丝得色,向后伸腿跨过了门槛。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惜他已经无法回头去看。 朱橚兄弟望向门口露出了笑容,八字须向上掀着,这二人来得正是时候!小太监双眼晶亮,透出喜色,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撤除了戒备,站到了一边。 从刺客身后走出二人,华阳真人一捋长须,臂弯中抱着拂尘,道袍飘飘,一派仙风道骨。他将吓呆了的人质从刺客手臂中拉了出来,屈指道:“这位檀越,受惊了!” 人质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听了这句话,眼珠转了一转,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脖子,发觉脑袋还好好地长在上面,不由喜泪夺眶而出。向着华阳真人拜了又拜,又向着远处的朱橚、朱桢跪拜一番,眼含热泪,带着死里逃生的百感交集,一溜烟地跑了。 岳成龙将刺客的脖领一提,与华阳真人一同踏进了府门,将刺客扔在了朱橚与朱桢的面前。 朱橚上下打量着刺客,冷笑道:“你可知罪?” 刺客瞪着朱橚并不答话,朱橚浓眉一蹙:“王府起火是不是你为?” 刺客怒视着朱橚仍然紧抿着嘴巴不肯开口,朱橚心中恼火:“押下去好好审问!”近卫军齐声称是,如狼似虎般扑上前来,将刺客押走了。 朱橚掉头看向华阳真人与岳成龙温言嘉慰。原来小太监正是钱悦儿所扮,她抢进大殿书房及时阻止朱橚与朱桢,将追丢神秘黑影,四人分头追踪的情况说了一遍,告知二人自己悟出已中调虎离山计,赶回途中在大殿殿脊上发现神秘黑影隐遁不见,提醒二人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不要以身涉险。 朱橚静静听完,摇了摇头:“皇弟已经宣布要亲往赏赐答谢百姓,身为王者,必言出有信,才能不失民望,如今是无论如何一定要亲往的。” 钱悦儿劝道:“王爷派王府官吏代劳也无不可,何必以身犯险?” 朱桢也点头道:“五哥所言有理,我堂堂大明皇子岂能畏惧刺客而轻视百姓,百姓为解王府走水之难劳碌半夜,理当慰问。” 钱悦儿见事已至此,只得献计安排万全之策。给朱氏兄弟穿上护身宝甲,自己扮作小太监贴身相随,又让宁东海与李鹤年带领王府侍卫埋伏起来,一切安排停当,这才出来会见众百姓。 钱悦儿将朱橚带离险境后,立即趁乱触发机关将信号弹射入空中。华阳真人和岳成龙见了,判断了一下方位立即向南门而来。二人轻功绝顶,不多时就掠到附近,恰好看到刺客押着人质步步后退,想要逃去。二人不露行迹,翻墙出府,堵在南门给刺客来了个黄雀在后。 将计就计,擒住了刺客,朱橚等人心情甚好。钱悦儿一直默不做声,朱橚奇道:“钱少庄主,为何若有所思?发生了什么事吗?” 钱悦儿皱眉道:“我是在奇怪看到信号,为何只有真人和岳帮主回来接应,杨盟主去了哪里?” 她这一说,众人才醒悟到这一点,是啊,四人分头去追神秘黑影,约定看到信号便赶紧接应,杨千城不可能没有看到信号,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回呢?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钱悦儿接着说道:“还有,王府发生如此大事,为何不见唐掌门一行?” 是啊,唐见贤祖孙和唐清远怎么不见?这样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惊动唐见贤,难道也遭遇什么不测了?莫非今夜还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正在这时,一名近卫军骑着快马赶来,在府前下马,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口中高喊:“报——启禀王爷,校场内唐门营帐空无一人。” 话音刚落,一名小太监手持一封书信奔来:“奴婢启禀王爷,寒烟馆的客人不辞而别,房中遗下书信一封。” 寒烟馆不正是昨夜设伏却被神秘黑影逃脱,唐见贤祖孙与唐清远所居之处吗?众人都吃了一惊,朱橚与朱桢浓眉蹙起,面现不悦之色。 朱桢将书信接过,留书没有封口,朱桢抽出书信读了起来,读罢冷哼一声,将书信递到了朱橚手中,朱橚展信看了,沉默不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回 唐门有难 钱悦儿见了,赶紧向朱橚要来一观。华阳真人与岳成龙一同聚拢来观看。只见信上写着: 殿下钧鉴:承蒙殿下抬爱,以客礼相待。今应天之危已解,天狼余孽望风而遁,草民等离乡已久,理当功成身退。思乡情切,恐殿下盛情相留,故簧夜辞去。草民唐见贤顿首百拜敬上。 三人阅毕不禁苦笑,这是不折不扣的唐门风格,不理俗事,亦正亦邪,全凭家族利益与个人兴致行事。不过这样的留书却明显不给周王和楚王面子,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出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难怪二人都不痛快。 钱悦儿赶紧打圆场:“王爷,唐掌门因之前离开唐家堡参加武林大会,唐门被神秘人物偷袭,一直有所顾虑,多番提及离家日久,不知有何变故,心中很是牵挂。这次走得匆忙,礼数不周并非本意,请王爷勿怪。” 华阳真人和岳成龙也赶紧相帮,替唐见贤美言。唐老爷子虽然为人傲气、脾气古怪,此番率唐门弟子与峨嵋、丐帮并肩作战铲除天狼教,解皇城之危,倒确实是出尽全力,功德无量。虽有不周之处,也功过无亏。 朱桢听了,冷笑道:“本王怎知他与纵火、行刺之人没有关联,怎会有如此巧合?刺客夜入王府,四门起火,行刺周王都与他率众凭空消失凑在一起?世间怎可能有这许多巧合?!” 三人一听,这才知道二兄弟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原来竟是怀疑唐门与今夜种种有关,这可是件天大祸事! 他们与唐门并肩作战,相处许多日子,对唐见贤为人有了相当的了解,自然不肯相信唐见贤会这么做。 那条身形、兵器酷似杜炎的神秘黑影看路数绝不是唐门之人,可以与唐门撇清关系。至于四门纵火是不是唐门所为就无法证明了,行刺朱橚的刺客与杨千城等人追踪的明显不是同一个人,那厮如今嘴硬得紧,不发一言,是否与唐门有关还要看审讯的结果。如果受刑不住,乱牵乱咬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不禁为唐门担忧起来,与谋逆大罪牵扯起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弥天大祸!唐门雄霸一方,享誉武林近六百年又能如何?岂是皇权与朝廷的对手?! 钱悦儿不禁看向朱橚,不知他心中怎样想?要是他也怀疑唐门与今夜行刺、纵火有关,那么唐门的劫数就难以避免了。 朱橚正在低头沉思,一抬头就对上了钱悦儿一双询问、恳求的眼波,沉稳地开了口:“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唐门确实有嫌疑,但事实如何,还要核实与查证,加紧审问刺客,此人乃是查明元凶的关键,要严加看管,不容有失!” 朱桢点了点头:“五哥所见极是。”三人听了,心知朱橚对唐门一样心存怀疑,事情演变到这样,三人始料不及,事到如今有心帮唐门一把也是无计可施。 钱悦儿暗暗叹气,心中尚存一丝希望,不知杨千城能否带来有用的线索洗脱唐门的罪名。他,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杨千城此刻正在与神秘黑影激斗。杨千城提气越出高墙,立即看到前方一条熟悉的黑影正在夜色中飞奔。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果然如我所料!”将“峨嵋水上飘”发挥至最高境界全力追去。 神秘黑影扔出烟雾弹,趁机飞上树梢,施展绝顶轻功向西门逃窜,借着火势初起一片混乱,越墙遁去。 楚王府建在蛇山之阳,西门紧邻长街,地形开阔,神秘黑影虽然武功不错,却欠缺方向感,不时停下来辨认一下路径。杨千城在身后暗笑:真乃天助我也,贼子轻功高明,若不停留,倒是难以追上。 一面小心掩藏行迹,一面紧紧咬住不放。黑影似是有所觉察,忽然停步向后看来,杨千城机警地闪在道旁一株大树后。 黑影张望了一会,狐疑地想了一想,转身飞奔。两人一前一后,弯弯绕绕,一直追到了凤凰山下。黑影转过身来:“不要再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出来吧!” 杨千城心知已经被他发现,现出身形,挑眉问道:“你与杜炎是什么关系?” 黑影放声大笑:“年轻人,好狂的口气,让我教教你,对老人家说话要有礼貌!”话音刚落,跃前一步,奇门兵刃如狂风卷落叶一般,上下翻飞带起呼啸风声直扑面门而来。 杨千城吃了一惊,赶紧飘退一丈,拔剑相迎。此人身形、兵刃虽与杜炎相似,但内力与轻功强过不少,天蚕丝巨扇翻飞开阖之间风声呼啸,长剑上压力陡增。乃是一名强敌! 杨千城凝神应对,“盘功易筋经”运转全身,施展“游龙剑法”与他过招。黑影身躯偏胖,身手却利落无比,进退纵越之间全无累赘之感。 巨扇忽开忽合,穿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左右逢源。12柄玄铁利刃虽然已经不在,但扇骨沉重,坚固无比,一把巨扇灌注内力之下堪比长刀,巨扇与长剑敲击之时发出金石撞击的清脆声响,压得长剑弯曲起来。 杨千城自问打通任督二脉后,周身气血旺盛、内力大进,但你来我往地交战了五十余招仍然不能占得任何便宜,反被对方巨扇敲击得虎口发麻,心道:“好霸道的气力!” 杨千成与杜炎曾经数次交手两次,对于巨扇的招式并不陌生,但见此人路数与杜炎如出一辙,但发招与拆招之间却更显精妙,显然是久经战阵,经验老辣。与杜炎一定有莫大关系! 杨千城不及多想,怀中揣着钱悦儿给的信号弹,却陷入苦战,无法施放。面对强敌必须全力应战,高度集中,否则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天蚕丝巨扇刀砍不伤、火烧不燃,扇面展开足可四人围坐摆上一席,神秘人更是内力过人,杨千城的“游龙剑法”虽然精妙无伦、气势磅礴,每一剑都剑气纵横、攻敌必救,遇上这把奇门兵刃却是有力无处使。 剑锋落在扇面上,扇面轻轻凹陷少许,在此人内力灌注之下又随即弹起,剑身便走偏了,不得不换招再战。巨扇开阖之际还可锁拿兵器,杨千城虽然身怀上乘武学,但对阵经验却是稚嫩得多,数次险险被巨扇夹住剑尖。顿感缚手缚脚,难以施展。 不禁想起师父所说:“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中还有许多不现世的高人。”少室山上,技压群雄,被推选为武林盟主,今日却果然遇上真正的厉害人物,令自己处于下风。 这人是谁?杨千城不禁越来越好奇,与天狼教和杜炎是什么关系?就在这时,神秘人开口了:“年轻人,看不出来,你真有二下子,江湖上这帮废物选你当武林盟主,倒也不算瞎眼。不过在老夫眼内,你还欠火候!” 杨千城听了哭笑不得,这算是夸人还是损人呀?也不敢开口回应,只怕不小心泄了真气令对方寻到破绽。 神秘人偏胖的身躯陀螺一般绕着杨千城转了起来,手中巨扇快如闪电般寻隙袭向杨千城后背大穴。这柄奇门巨扇开可作盾牌,阖可作判官笔,开阖之间又锁拿敌人兵器,扇骨弹出的十二柄利刃更是削铁如泥极有威胁性,幸好如今利刃已去,饶是如此,仍然威力无穷。 杨千城急忙错步回身,挥剑相迎,手中长剑与巨扇结结实实撞在一起,长剑被压得向下一弯,虎口一痛。趁着巨扇未开,杨千城赶紧左手一掌“金刚三昧掌”劈向神秘人的胸口。 神秘人惊“咦”一声,右手一震,想要弹开扇子护住胸前。杨千城右手剑一旋,内力猛吐将巨扇反压在剑下。神秘人不得不赶紧挥掌接下这记劈空掌力。 这一掌接得仓猝,只卸去了五分劲力,罡风震得他须发飞扬,胸前正面承受了杨千城五成掌力。“篷”一声闷响,如同一拳击中铁板一般,神秘人只身形轻微晃了一晃。 杨千城吃了一惊,峨嵋“金刚三昧掌”刚柔并济,“金刚劈空”乃是最高境界,击中人身必受内伤,顽石亦可震为齑粉,此人竟然正面承受了自己掌力,看来毫发无伤! 其实神秘人虽然不至内伤,却是胸口巨痛,正在暗中叫苦:小看了这白面小子,想不到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修为,好强的掌力! 吃了暗亏,神秘人哪里甘心?嘿嘿笑道:“好小子,让你试试是老夫的拳头硬,还是你的拳头硬!”右手拇食二指夹住巨扇,双手齐出,打出一掌。 这一掌带着隐隐奔雷之声,地面上的灰土都被震得四下飞起,一齐向着杨千城袭来。杨千城不敢怠慢,以“盘功易筋经”护住心脉,全身内力直抵双掌,“金刚三昧掌”劈空击出。 掌力交汇,发出一声巨响,二人之间的地面上被震出了一个深坑,山石崩裂,飞弹开来。 二人站在当地,谁都没有后退,脚面被掌力震落的土石埋了起来,这一掌竟是平分秋色。严格论起来,神秘人已是输了,以他一甲子修为同一个毛头小子比拼掌力,不过打了平手,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若是假以时日,这年轻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神秘人的双眼眯缝了起来,心中掠过强烈的不甘,勤修苦练到了白头竟然和一个年轻人只在伯仲之间,这算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回 两败俱伤 神秘人杀机狂燃,为寻回冰蚕盅中了埋伏,宝贝没找回,反被杨千城等四人围住,他审时度势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出王府。这小子竟不知天高地厚一直穷追不舍,真当老夫是枚软柿子?!此子如今还不是我对手,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想到这里,他目射凶光,今天算你晦气,老夫失了冰蚕盅正心中不爽,你撞在老夫枪口上,莫怪老夫心狠手辣!抢前一步,右手巨扇一挥,直袭杨千城的胸腹,左手在扇柄上用力一拍,“嗖嗖嗖”竟从扇骨中射出道道银毫,泛着幽蓝的光泽向着杨千城中盘飞去。 这一招出人意料,杨千城只知扇骨上配有十二柄削铁如泥的利刃,内力一激可作暗器使用,不料巨扇的每根扇骨都是中空的,里面装满了淬毒银针。 杨千城大吃一惊,巨扇中射出的毒针离身体不过三尺距离,他长剑已经递出以格挡巨扇的攻势,突见毒针飞出,变招回撤已是不及,仓猝间只得左掌劈出“金刚三昧掌”。 毒针来得太突然,距离也太近,神秘人左掌运足内力地一拍,更是助长了毒针的去势,杨千城左掌推出不及一半,毒针已经迫近。他心中暗叫一声糟糕,急忙运起“盘功易筋经”全身筋骨“噼啪”一阵急响,身子向下一塌,缩成一枚肉球,瞬间矮了三尺,毒针全数落了空。 这下轮到神秘人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这毛头小子竟然已经洗髓易经,可以将全身骨骼关节伸缩开合变化随心,竟然在关键时刻施展这宗绝学避过了自己以为必胜的一击。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欲及早剪除后患的决心因此更加坚决。 当机立断,将巨扇“啪”地折起,往腰间一插,双掌拍出,运足全身内力,如狂潮海啸一般地气浪直向杨千城袭来。 杨千城射过毒针,方才恢复身形长身而起,一股凌厉的大力就当胸袭来,神秘人整个换招、出招之间速度快得惊人,间不容发之际,杨千城足下一蹬,身形向后飘退,同时双掌推出。这样做一方面拉开距离卸掉了对方部分真气,也给自己出招争取了一点时间。 “篷”又是一声巨响,两股真气隔空碰撞的声响在深夜中格外响亮,好比平地一声炸雷,周围树木如遇强劲台风,以二人脚下站立之地为圆心分向外侧倾斜,树叶飘飞、土石翻滚,一片飞沙走石。 这一掌杨千城落了下风,出招之际向后飘飞了二尺,发招后因为掌力惯性顺势再退一尺,落在了一丈开外,而神秘人却停在原地一动未动。 神秘人心中冷笑,姜毕竟是老的辣,这小子的内力终究根基尚浅,老夫一甲子修为岂是浪得虚名?想到这里,仰头大笑:“小子,今天老夫就要取你性命,你认命吧!” 双掌一错,内力自掌心喷薄而出,二道狂龙一般的气浪呼啸而来,如二只无形大手将山间落叶与碎石迫向二边。杨千城早有准备,运足内力全力拍出,没有神秘人这般凌厉的声势,掌风无声无息地隔空劈落。 一声轰然巨响,震得林间树木摇了一摇,掌力交汇地带左右两边的大树被震裂,“咯喳”自树干起分成二片,只有根部仍然相连,地下落下一层树叶,将被掌风震起的土石盖在了下面。 两人都没有退后,也没有动弹,就象凝固在当场的两具雕像。良久,杨千城的身子晃了一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神秘人没有动,也不开口,仍然保持着站立姿势。 杨千城吐出一口鲜血,盘膝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益气归元丹”服下,自顾自运功疗伤。神秘人又僵立了一会,也跌坐在地,运气疗起内伤来。 神秘人虽然没有吐血,却也经脉震动,气血逆转。二人接连拼斗内力,互不相让,都受了内伤,想要继续打斗也是不能,只得就地运功调息。 王府方向一道红色焰火直冲天际,在高空呈抛物线坠落下来,正是钱悦儿发射的信号弹,杨千城与神秘人双目紧闭,正在盘坐调息都不曾看到。 一阵风过,两人身侧多出一个人来,轻轻踩踏在厚厚的落叶之上,却未发现丁点声响,身穿月白色道袍,白须皓首,手持一柄拂尘,相貌清奇,饶有兴致地将二人上下打量。 这二人都受了内伤,从现场木石环境毁坏程度来看,战况相当激烈,二人实力在伯仲之间。蒙面人此时头巾脱落,露出一头花白头发,跌坐在对面的却是一名弱冠之年的年轻人。老道面现讶异之色,这年轻人竟有这般身手!这二人都在全力调息,争取快一步恢复元气,谁先站起来,那么另一人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老道捋了一捋银须,面上微笑,有心要看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未见作势,老道竟然腾空而起,笔直地升上空中,闲庭散步般一跨步,轻轻巧巧地站在了一棵大树的树梢,淡定地俯视着下方一老一少。 杨千城心脉被神秘人的内力震伤,心中骇异,自“盘功易筋经”功德圆满,冲开任督二脉,凭借神功护体,他还从未受过内伤。这名神秘人掌力霸道,内力极强,竟然震散护体真气,震得心肺之间一阵翻转绞痛。对于自己裂石开碑的“金刚三昧”掌力,他亦有自信,对方伤得同样不轻。 他自知无法再战,勉强力拼只会加重伤势,落个残废身死的下场,于是赶紧服下钱悦儿所赠灵药运功疗伤。玉珠峰灵药果然不凡,口鼻之中芳香四溢,暖意融融,直贯丹田,通达百骸。 杨千城赶紧催动真气化开药力,循环七个周天,顿觉胸口翳闷大减,气血流畅无阻,心知已是好了八九成。睁眼看对面看去,神秘人的头巾已经脱落。果然不是正当盛年的杜炎,乃是一名老者,他双眉紧锁,头顶冒出白烟,显然正在运功疗伤的紧要关头。 杨千城站了起来,稳健地走到他面前站定,轻轻挑落了他的面罩。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圆胖的脸型,一双小小的肉泡眼,鼻梁不高,五官平凡,扔在人群里便找不着。看起来,就像面对着一个三十年后的杜炎。 神秘人运息调息之时仍保持着高度警觉,敏锐地听出了杨千城轻轻站起,走在厚厚落叶上的“沙沙”声,杨千城轻功极高,这细微的脚步声仍被他捕捉到,不由心中焦急:眼下正在关键时刻,一旦被他偷袭岔了气机,便是走火入魔的下场! 可惜心中焦急,却没有办法采取行动,心中又惊又怒又是难以置信。这小子怎么可能比我恢复得还要快?怎么可能!他走近了,出手了!神秘人的心提了起来,一道真气还未归于丹田,如果他乘机偷袭如何是好?! 杨千城挑落了面罩,却并未再有动作,神秘人一颗心暂时稳了一稳,狐疑不已:这小子想做什么?难道他的伤势很是严重,已经无力袭击于我?还是在盘算要怎样下手? 此刻杨千城正在静静地等他运功圆满,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就算是敌我之争、生死对决,还是要光明磊落地打个胜负输赢。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神秘人与杜炎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与天狼教必有瓜葛。一定要将他擒拿回去,从他口中问出结果。 杨千城站在黑暗中,距离着神秘人一步之遥,静静等待着。神秘人越是急于圆满,越是迟滞,他此刻心思已乱,气机不稳,无法入静守一。时间流逝,一分一秒都无比漫长。 这段时间内,神秘人的心情由惊恐到猜疑又到迟疑终归讶异,因为他发现杨千城并没有趁火打劫偷袭他的意思。他一心想致杨千城于死地,起了杀心。杨千城却没有趁着他运功疗伤的机会干掉他。 带着复杂的心情,他终于睁开了双眼,杨千城恬淡地站在他面前,甚至还着一丝笑意:“前辈若是已经无恙,我们再来比过如何?” 神秘人“刷”地站了起来,哑声道:“你为什么没有偷袭我?” 杨千城惊讶道:“我为什么要偷袭你?” 神秘人冷哼一声:“你不要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这不过是你们自命武林正派人士的迂腐,你很快就会后悔!”一言既出,巨扇已经疾如奔雷闪电般直袭杨千城面门。 杨千城左腿自内向外一旋,满地落叶被气劲激荡而起,右手长剑自左向右斜斩而下,右腿向前踢出,脖颈后仰,避开巨扇的同时,长剑轻颤,直袭对方“天府、灵墟”二穴,正是一招“游龙巡海”。 神秘人招已用老,杨千城脚踢剑刺,同时攻击中盘与下盘,剑法实是精妙。赶紧回扇格挡护在胸前,挡住了刺向二穴的长剑,左腿赶紧来一个“金鸡独立”,堪堪避过杨千城的一击。 头顶树梢上老道轻巧如飞絮,眼中眸光一闪,点了点头,一捋银须:“游龙剑法!这年轻人竟是剑隐传人,难怪有这等造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回 风云际会 神秘人大喝一声,一招“玉蝶穿花”,巨扇横挥,直袭杨千城左肋,手腕一翻,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哗”地一声收起,重击杨千城“肩井穴”。 杨千城不敢怠慢,运起“盘功易筋经”将左肋生生缩回二寸,足尖斜向右方不退反进,手中长剑借势刺出,一招“游龙摆尾”剑势雄浑地划过一道半弧,剑茫暴涨向着巨扇斜斩劈落,末尾带着一记回环,直削神秘人的右臂。 这一招利落果决,带着纵横的剑气配合身法、步态,宛如游龙探爪,甩尾升空一般气势万千。不但错步避开了巨扇锋芒,反而攻敌所必救,迫得神秘人不得不回扇格挡以保全右臂。 看得老道不断点头:“此子究竟出身何处?怎么还修有峨嵋派的盘功易筋经?小小年轻内外兼修、武术超群,内有峨嵋派堪与少林《洗髓易筋经》媲美的峨嵋童子功,外有剑隐的天下至尊剑法,果然后生可畏!” 二人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地又激斗了百余招,直打到东方渐露鱼肚白,兀自不分胜负。神秘人越来越心惊,这小子越打越顺手,益发难缠了,出招变招果断无比,力道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比初交手时辣手了许多。心中咒骂道:“他娘的,老夫简直是在替这小子练手!” 习有上乘武学固然是难得的机缘,但缺乏实战经验便无法发挥其真正威力,与高手过招正是提升战力,将所学顿悟融通最好的实践机会。杨千城自是体会到了这种妙处!与神秘人第一次交手时处处被动,颇有首尾难顾的狼狈,随着两人激战的延续,局面渐渐扭转,打了个棋逢对手。 神秘人在内力上略胜一筹,但顾忌杨千城的恢复速度,不敢再次比拼内力。扇骨内毒针已经射尽,扇上利刃早已无存,再没什么杀手锏可使,与杨千城已经前后战了三百回合,越打越是无心恋战。 心中寻思到:“天色已亮,已经是第三天,要尽快找回冰蚕盅,否则那宝贝就要死了。这小子越打越来劲,老夫若陪他打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分个输赢死活?”巨扇一挥挡在二人之间,眉毛一扬:“小子,老夫累了,不陪你玩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杨千城长剑一颤,一个错步,快如流星一般刺向他握扇的右手腕,口中道:“不行!我要将你带回楚王府。” 神秘人撤手将巨扇一松,左手灵巧地接住顺势上下旋舞,斜切杨千城脖颈,竖点“膻中”、“关元”、“气海”,巨扇“哗”地又开,一个上旋遮住杨千城的视线,手肘重击他的腹部。一式“分花拂柳”动作一气呵成,华丽潇洒,只可惜那副尊容与身材,换作一位浊世佳公子来使,定能迷倒不少江湖侠女。 杨千城身随意动,运起“盘功易筋经”上半身向后一仰,肚腹一收,脚也未闲着,单足立定,一脚趁势前踢。迅捷收势变招,长剑直直刺出,剑尖乱颤,抖起一片剑花,又与神秘人缠斗起来。 神秘人急了:“老夫没功夫陪你小子玩,更没空去楚王府!” 杨千城不依:“前辈说没空去楚王府,那么昨夜你去做甚?你到底是什么人,跟杜炎和天狼教是什么关系?” 神秘人被他纠缠着无法脱身,心中着急如油煎鼎沸:“老夫去楚王府找回自己的东西,干你屁事!” 杨千城紧迫盯人毫不放松:“前辈去找什么东西?王府怎么会有你的东西?” 神秘人大怒,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小子是碎嘴婆娘吗?问个没完!我老人家没空,我要去找我的宝贝。还不快给我让开?” 杨千城见他额上青筋暴起,白胖的肥脸涨得通红,看起来真的很是着急,寻宝之事不似虚言,便好言相劝道:“前辈既然去王府找宝贝,又这样着急,随我同回王府问上一问不就是了?” 神秘人气到肺炸:“老夫自然是在王府没找到我的宝贝,才要去别处找,不要挡着老夫的道!” 杨千城想了想:“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天狼教左护法杜炎是你什么人?” 神秘人被他缠得没法,气得狂吼一声:“老夫输给你了,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夫乃是天狼教护教长老,大元万户陈立本是也!” 树梢上老道银须无风自动,心潮澎湃:陈立本!乃是大元名臣鲁国公陈思谦之侄。陈思谦任淮西廉访使时因庐州盗贼纷起,说服元朝宗室宣让王帖木儿不花动用王府所属怯薛兵民剿匪。并备齐鞍马器械与宣让王分道并进,平定庐州。又献计宣让王事急从权,急调芍陂屯卒阻止颍川流寇渡过淮河东进。算得是大元的一名股肱忠臣。 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从树梢之上一跃而下。恰好落在杨千城与陈立本之间,大袖一挥,一股柔和的劲力弹出,顿时将二人分开。 陈立本正在无法摆脱杨千城气恼万分,不想从天而降一个老道轻轻一拂就将自己解脱了出来。吃惊之余大感轻松,对老道作了一揖:“多谢道长!”拔腿就要跑。虽然震惊来人武功深不可测,可以轻轻松松将二人从激战分开,却未伤分毫,但他实在急于去追寻宝贝冰蚕盅,无暇逗留。 背后如有一股吸力,将他牢牢粘在原地,任他作势挣脱都无济于事,不由回过头来,原来是老道五指虚空一抓,将自己定住了,这是什么功夫?简直到了匪疑所思的地步!他自知武力差距甚远,只得停止挣扎,转过头来:“道长留住老夫,有何见教?” 老道微微一笑,眸光亲切:“贫道前朝遗老张三丰,檀越可是陈思谦陈大人的贤侄?” 陈立本惊容于色,将老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丰姿魁伟,骨骼清奇,大耳圆目,银须皓首,肌肤饱满红润,看不出已有多大年纪,不由惊问道:“正是,道长莫非就是仁宗陛下时任中山博陵县令的张三丰?” 老道微笑颔首:“正是!”此言一出,杨千城也惊呆了,眼前确是张三丰的话,已经年过百岁,这位武当创派掌教一直云游天下,不想会在此地出现,真是一段奇缘! 不过殊为可虑的是,张三丰自称大元遗老,对陈立本甚为亲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张三丰不仅是当世辈份最高、地位最尊的武学宗师,更是武功天下第一的强者,他的取向对于当世武林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不说别的,单说今天他要是决定放走陈立本,杨千城根本无可奈何,因为以他的身手在张三丰面前不过如同初生婴儿一般无力。 张三丰转头看着杨千城,目光慈祥,就像鉴赏一件瑰宝一般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位檀越,你是何人?师承何处?” 杨千城恭恭敬敬地施礼答道:“晚辈峨嵋华阳真人门下三弟子杨千城,向张真人问好!” 张三丰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华阳子收了一个好弟子,真乃绝世奇葩!” 杨千城赶紧答道:“张真人过奖了,晚辈资质平庸,还差得远!” 张三丰一摆手:“杨少侠,你宅心仁厚、悟性过人,将来福泽深厚,必能大放异彩。不必谦虚了,你们的比斗贫道都已目睹。” 杨千城被他夸得脸红,同时犯了猜疑,张真人对自己和陈立本都亲切有加,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就在这时,张三丰开口了:“杨少侠,请赏贫道一分薄面,今日与陈贤侄的过节就到此为止,如何?” 杨千城面现难色,既然陈立本是天狼教的长老,且漏夜潜入王府就不能私下轻轻放过。只是张三丰亲自开口求情,又不能不予理会,实在是为难。 张三丰见他久久不语,长眉紧蹙,知他难以决断,便朗声笑道:“杨少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让他回答你便是。你就不要阻止他离去,如何?” 杨千城想了一想,也只有如此了,也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于是点了点头。张三丰又看向陈立本:“贤侄,我与令叔乃是旧识好友,这位杨少侠又是贫道有意结交的小友,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我这个主张你可同意?” 陈立本恭恭敬敬地连声称是,张三丰的大名他自幼听叔父提及,对着长辈当然不敢造次,另外,张真人也是替他解围,岂有不愿之理? 原来杜炎乃是陈思谦的外孙,陈立本的外甥,难怪如此相像!大都陷落,元朝灭亡,陈立本带着杜炎追随元顺宗一行远避漠北。他亲手把杜炎抚养成人,将一身功夫倾囊相授,栽培杜炎成为了天狼教的左护法。 他与贺宗哲及二名元昭宗的蒙古怯薛歹并称天狼教四大长老,天狼主公成年后就伴随奇皇后同赴西域,广结西域奇人异士,创建西域分舵。 四大长老以他为首,武功最高,他负责协助杜炎调兵遣将,一路善后,否则也会出现在皇城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回 元凶逃脱 听到这里,杨千城恍然大悟,枯木道人驱盅清醒后曾经提到崆峒派遭遇伏击,他本人昏迷之前见到一个圆脸锦衣胖子,想来就是陈立本! 想到这里,杨千城毫不客气地求证道:“截杀崆峒派,给枯木道人下盅,令他行刺周王与楚王殿下的可是你?今夜王府起火与你可有关系?你潜入王府到底想找什么东西?” 他面容严肃,字字铿锵,张三丰听了双眉皱了起来,看向陈立本。陈立本被张三丰探究与不满的眼神盯得略现一丝尴尬。硬着头皮道:“不错,确实是我下的盅,我夜进王府就是为了找回我的宝贝冰蚕盅,王府起火乃是为了策应我安全离开。” 杨千城听了,冷笑道:“好个天狼教长老!崆峒派与你何怨何仇,为何要杀害崆峒弟子,毒害崆峒掌门?你的冰蚕盅是宝贝,这么多条人命就不算什么了?在你眼中还比不过一条盅虫?”想到枉死的50名崆峒弟子和王府大火中受伤甚至殒命的人,他胸中就有一团火气。 张三丰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陈立本道:“贤侄,你有什么话说?”陈立本头皮发麻,字斟句酌地道:“张真人,这也是各为其主,本教立志匡扶元室,中兴大元。各派却在少室山商量危害本教,崆峒派只是不幸先行下山,恰好中了埋伏而已。” 他刻意略过了毒害枯木道人,行刺皇子与王府纵火这些罪行,以一句各为其主轻轻掩盖屠杀崆峒弟子的满手血腥。杨千城自然不满意,掉头看向张三丰道:“张真人,您是武林前辈,千城年轻识浅,有事向您请教,若您与千城易地而处,面对如此天人共愤之恶行,您能轻轻揭过,放他离开吗?” 张三丰愣了一愣,被他难住。陈思谦乃是旧识故友,一生忠义人品厚重,昔年陈立本被委职为屯田万户时,陈思谦深重心长地嘱咐道:“吾祖宗以忠义传家,汝之职,乃我先人力战所致,今国家有难,汝当身先士卒,以图报效,庶无负朝廷也。” 陈立本忠心护主远徒漠北、西域,一生牢记叔父教诲,为光复元朝奔波操劳,确实算是忠臣之后,不愧“忠义传家”四字祖训。但所作所为却是不择手段,满手鲜血令人愤恨。其人于元室有功,于当今朝廷却是有罪,胸怀故国旧主的忠贞气节令人钦佩,但对崆峒弟子等无数冤魂却欠下累累血债,乃是武林中人得而诛之的恶人。 此人是善是恶?该放还是该杀?怎能说得清、论得明?!张三丰心中感慨。朱元璋改元称帝后,曾数次派人宣诏张三丰入朝,曾做过元朝的博陵县令的张三丰拒不入朝,托仙远遁,甘为遗民,以全事元之节。 张三丰虽是世外高手,得道真人,但过往种种毕竟不是逝水流云,从感情上他倾向于放,在理性上他认为该杀,陈立本乃是故交好友的后辈,怎能忍心杀之?但他所作所为却实在难辞其咎。 垂目思量许久,张三丰抬头凝视着杨千城:“年轻人,今日之事贫道不再插手,方外之人本不该涉入红尘之事,贫道去也!”一拂长袖,未见作势,身形缓缓腾空而起,半空中跃开大步,飘逸如仙,竟似在空中闲庭散步一般径直离去了。 杨千城看得一阵神往,世人都谓张真人已经得道登仙,今日看来真人的武学修为真是出神入化,一身武功震烁古今,这“八步赶蝉功”竟然运用得如此神妙,真乃奇人也! 陈立本亦是松了一口气,幸亏张三丰并未为难自己,若是他出手是焉有命在?张三丰虽未出口斥责,但隐而未发的怒意与不满已足以令他惊心。好在他顾念旧情,飘然自去。 想到宝贝冰蚕盅命在旦夕,他不及多想,施展轻功就要飞纵而去。杨千城一个闪身挡在前面:“陈长老,你走不得!” 陈立本瞪了他一眼:“老夫我想走就走!”一挥手,三枚烟雾弹炸开,晨曦微露的树林眨眼间浓烟弥漫,杨千城心道:“糟了!”急忙拍出一记“金刚三昧掌”,浓烟被掌风撕开,不过,还是晚了,陈立本已经借机遁走,消失在林深叶茂的凤凰山中。 杨千城心有不甘,在凤凰山中一通搜索,想要在一座大山中找一个刻意躲藏的人谈何容易?最终无功而返。 杨千城暗暗跺脚,比拼之时陈立本被自己拖住,无暇施放烟雾弹,被张三丰这么一打岔,令这老奸巨滑逮到机会,那三枚烟雾弹看来是早就藏在手心里了。就这样让他在眼皮底溜了,真是可惜、可恼! 无可奈何之下,杨千城只得辨认方位,返回楚王府。一夜之间王府四门的雕梁画栋都成了焦黑糊炭,墙上留下烟熏火燎的痕迹。近卫军和杂役正在忙着清扫。 杨千城回来的消息惊动了众人,承运大殿前朱橚、朱桢和华阳真人、岳成龙、钱悦儿一齐迎了出来。 众人正在殿中议论刺客之死,分析昨夜发生的种种,杨千城回来得正是时候,也许能够带来新的线索。于是急切之下,大家都赶紧迎了出来。 朱橚劈头问道:“杨大侠辛苦了,可曾追到刺客?有什么发现?” 朱桢笑了笑:“五哥,大家一起入内叙话吧,坐下慢慢说。” 进入大殿书房坐定,杨千城将连夜追踪陈立本,鏖战激斗一宿,奇遇张三丰的事都说了一遍,众人不禁扼腕叹息,众人既叹与神人张三丰缘悭一见,又叹白忙一宿平白让陈立本给逃了。 朱桢叹息道:“张三丰云游天下,行踪难觅,父皇遣使传召数次,都未能如愿,想不到竟游历到了本王辖境之内。” 朱橚也是长叹道:“张三丰造化通神,父皇诏他晋见欲询问治国之术、长寿之方,可惜屡次不遇,终未得见。”看向杨千城笑了一笑:“杨大侠天缘际会,令人称羡。虽未擒得真凶,能够查明谋刺元凶乃是天狼教余孽,明晓其身份来历已是难得,不必过于介怀。” 朱桢愤恨道:“可恨那名刺客坚不吐实,竟在狱中嚼舌自尽,本王本想在他身上问出天狼教的下落,如今不成了!陈立本逃去,刺客自尽,天狼教的线索就此中断,再去哪里追查?” 杨千城一阵诧异,悄悄询问身边的岳成龙,岳成龙将大殿屋脊上出现黑影,救火百姓中混进刺客,赏赐之时刺客突然发难,最后被擒的事情说了一遍。杨千城这才知道又多了一次行刺事件,这件事也是陈立本策划的?可惜刺客已死,问不出来了。 朱橚没有说话,皱着眉在心中暗暗盘算,天狼教仍在身边活动,却抓他们不着,目前线索已经中断。意味着传国玉玺也是踪迹难觅,这样如何向父皇与满朝文武交代?除非寻到张三丰,带回京城与父皇了却一桩心愿,这样才能勉强过关。 钱悦儿打断了他的沉思:“二位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下盅行刺与四门纵火都是天狼教所为,那么唐门的嫌疑应该可以洗清了吧?” 朱桢点了点头:“照杨大侠所说,唐门确实可以洗脱嫌疑,当务之急还是要擒住陈立本,本王终究要亲自证实一番。” 钱悦儿心知他是担心杨千城与唐门交厚,为了维护唐门而编造事实。一定要亲自查实才能确信。不禁叹了口气,陈立本是个关键,一定要将他擒拿归案才是,唯有找到此人,才能将天狼教余众一举剿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回 挥师入川 唐见贤率领唐门弟子日夜兼程,赶回四川重庆府唐家堡,一改唐门以往高调作风,臂上绣有“唐”字标记的服饰一律换下,扮作一支入川商队,一路晓行夜宿、中规中矩。 每到一处,唐见贤都想尽方法寻找雪水。若在唐门,一切好说,冰窖内应有尽有,在路途之上委实难办。正是春暖花开的初春时节,冰雪早已融尽,哪里去找雪水? 若非大富之家、王候宅邸,想要在寻到一眼冰窖等于痴人说梦。而且还不能向人讨取,只能——“借”! 大户人家冰窖中所藏的冰块都是寒冬腊月间冻好收进窖中,供一大家子盛夏食用。所藏有限,因此物以稀为贵,金贵无比,哪里肯平白无故送与陌生人,即便出银子买也不见得会答应。 另有一层,盛夏未到,急巴巴地向人讨要冰块,岂不令人生疑?这就等于向冰蚕盅的主人暴露了行迹,因此唐见贤很干脆,“借”! 每到一处城镇落脚就向店小二打听当地大户豪族,只托辞有上好药材想脱手,打听打听有钱的买家。小二见唐老爷子气宇不凡,出手大方,都相当尽职尽责地将豪门富户的底合盘托出。 唐老爷子夜深人静之时,便按图索骥跳进人家院墙,到冰窖中去借一些冰块回来,喂养那条冰蚕盅。 唐心瑶见他如此煞费苦心地养活冰蚕盅,打趣道:“爷爷,堂堂唐门掌门人,夜夜潜入别人家的冰窖去借冰块,瑶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您了!您借的冰块什么时候还呀?若被人发现了,岂不是江湖奇谈,笑话一桩?” 唐见贤托着葫芦,捋着寿眉,呵呵一乐:“不说借,难道说偷吗?养活冰蚕盅所费不多,爷爷只取了他们冰山一角而已,是为救冰蚕盅的性命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唐心瑶叹了口气:“爷爷,我觉得您对它比对我好,您为了他放下架子连偷儿都做了,瑶儿也没这般好福气,让爷爷不惜代价地疼爱。” 唐见贤刮一下她的俏鼻:“瑶儿莫非要和一条小虫吃醋吗?爷爷最疼惜的人当然是你,瑶儿放心,爷爷一定把杨千城给你抢回来!” 唐心瑶听他这样一说,露出娇羞之态,心中满是欢喜,拉住唐见贤的手摇了摇,娇躯扭动:“爷爷,瑶儿在说这条虫子呐,您怎么扯到千城哥哥身上去了?” 唐见贤呵呵一笑:“怎么?你不想他吗?”唐心瑶脸上一红,娇嗔道:“爷爷——” 唐见贤大笑:“瑶儿长大了,快要嫁人了,爷爷心里高兴!瑶儿莫急,爷爷一定会让杨千城当我们唐门的女婿。” 唐心瑶脸蛋涨得更红了,但心中却喝了蜜一般甜,千城哥哥,瑶儿想你了,你在想我吗? 杨千城确实在想唐见贤和唐心瑶。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在想,华阳真人、岳成龙、钱悦儿与杨千成坐在桌边,正在计议。 已经三天过去,王府派出许多官兵搜遍了凤凰山一带,都没找出有用的线索,不管是张三丰还是陈立本都杳无音信。朱氏兄弟在城中画影图形悬赏千金,还是没有结果,事态陷入僵局。 杨千城下意识地以食中二指敲击着桌面,口中道:“既然钱兄弟将冰蚕盅送给了唐姑娘,那么现在冰蚕盅一定在唐老爷子手里,陈立本急于找回冰蚕盅,他会不会一路追去重庆府唐家堡?” 钱悦儿一扬眉:“有这个可能,我对盅术了解也是不多,不过据我所知盅与主人之间存在感应,除非冰蚕盅已死,否则陈立本一定会得到感应,他对冰蚕盅如此看重,极有可能沿途追踪。” 岳成龙一直默默无语,这时突然开口道:“这么说,陈立本已经离开武昌,正在入川的路上?” 钱悦儿点头道:“既然王爷千金悬赏,重兵搜寻都没有线索,多半如此。” 华阳真人一捋银须:“找不到陈立本,便无法洗脱唐门谋逆罪名,更无法追查天狼教余孽的下落,我们必须抓到他。” 岳成龙立即同意:“我们也挥师入川,急起直追!” 杨千城与钱悦儿赞同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启程。” 四人一齐向朱桢辞行。朱橚问明原委,决定一同率军入川,兵贵神速,朱桢当即为众人饯行,亲送往码头。 临别之际,朱橚拜托道:“六弟,你要多方探听张三丰的下落,张三丰未必已经离开此地,须要好好寻访。” 朱桢点头答应,二兄弟依依而别。四条大船扬帆启航,少了唐门弟子,船上宽松不少。朱橚站在船头极目远眺,天狼教余孽会藏匿在何处呢?抓到陈立本能够有多少收获?一切会不会顺利呢?传国玉玺,快快现身吧! 夜深人静,整个城镇陷入沉睡之中,唐见贤推开窗户,翻身上屋,拍了拍系在腰间的葫芦:“宝贝,这就带你去用饭,你且安静一下!” 冰蚕盅果然安静下来,不再“笃笃”乱跳,唐见贤运起轻功,如一只灰色大鸟,趁着夜色直扑城中首富胡老爷的家中。 突然已经安静下来的冰蚕盅又剧烈跳动起来,唐见贤不由皱了皱眉,这条盅虫饥饿之时会在葫芦中轻跳,一旦喂食就会安静下来。像这般剧烈跳动只有逃离王府那晚才有过,那是毒盅的主人出现附近之时的征兆。 唐见贤为了保住这条盅虫,不惜不辞而别得罪二王,费尽心机夜入冰窖“借”冰块喂养,眼下离唐家堡已是不远,怎肯让人从手上夺了去?面色一寒,立即高度戒备起来。 离开王府那晚用雪水安抚住了冰蚕盅,又以层层包布裹住葫芦,切断了冰蚕盅与主人之间的感应。如今,正在夜色笼罩的大街上,手边并没有现成的雪水,冰蚕盅闹得很凶,在葫芦中不停乱跳,直欲破盖逃去。 唐见贤心中咒骂,脚下更急。唐门轻功独到,超过一甲子修为的唐见贤施展起来,更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极速,一道灰光划过只留一片残影,快若流星奔雷。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冰蚕盅的跳动却并未减弱,唐见贤心知与盅主人的距离并未拉开,对方仍在附近。只有快快找到冰块雪水,将这条盅主安抚住,才能真正摆脱盅主人的追踪。 唐见贤心中急切,跃进胡府院墙,向后院摸去。胡府是否建有冰窖,冰窖具体位置在哪里都不清楚,只有搜遍宅院耐心去找。只是现在可不是定下心慢慢找的时候,盅主人追踪到此,想要保护冰蚕盅就难了,必须立即设法切断感应才是。 唐见贤一反常态,运目搜索,找起人来。二名护院正打着灯笼巡夜,唐见贤一掠向前,双手前伸,一把扣住二人的领口,沉声道:“冰窖在哪里?” 二名护院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突然间从天而降一条灰影,一把勒住脖子,卡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只一息之间就让人丧失反抗能力,身手实在太过恐怖,二人吓得腿软,真以为遇到传说中的厉鬼。 唐见贤的打扮也确实诡异,像极了鬼魅,他长发披散,面上戴了一张仿人皮面具,眼睛部位开有二个洞,露出了唐见贤一双锐目,鼻孔处只孔了二个不易觉察的小孔,嘴唇部位严丝合缝没有开口。人皮面具绷得紧紧的,夜间看上去,就像一个只有眼睛没有其他五官的妖怪。 二人手脚并用地挣扎,眼睛渐渐翻白,大张着嘴巴拼命吸取氧气。唐见贤这才意识到一时情急,下手过重。手上松了一松,再次低声喝问道:“冰窖在哪里?” 二人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艰难地伸手指了一指:“那、边!”唐见贤冷哼了一声,双手一并,将二人对撞了一下,二人顿时昏了过去。唐见贤手一松,二人“扑通”倒了下去,歪在了泥地里。 唐见贤轻轻拍了拍葫芦:“用饭了、不要吵、不要吵!”可是冰蚕盅仍在里面“笃笃”乱跳,声音在静夜中颇为清晰。唐见贤不禁咒骂道:“你个养不熟的东西,气死老夫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回 追踪夺宝 唐见贤迅速朝二名护院所指的方位而去,那是一间很大的平房,里面锅灶俱全,梁上悬着腊肠、鱼干、熏肉,长案上好多竹匾与竹箩,里头放着满满的菜蔬水果,原来是间厨房。 唐见贤寻到房后,这才看见一个低矮的入口,上面挂着一把生铁铸的大锁。唐见贤伸指一拧,就将锁头拧开了,就像拧一根面条似地轻巧。 将门一推,就见一条旧棉被盖在地上,伸手一掀,呈现出一块木盖板,轻轻扳起,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冰蚕盅似是在葫芦中感应到了冰凉,安静了许多。 一级级木台阶延伸到冰窖中,唐见贤大喜:“总算找到了!好宝贝,乖乖用饭,明日我们就回家了,从今以后就不用愁没饭吃。” 随着唐见贤一步步踏入冰窖,冰蚕盅果然安静下来。冰窖内寒气逼人,仿佛置身滴水成冰的腊月寒冬。那条棉被就是胡府下人取冰时披在身上御寒用的,唐见贤内力深厚,自是不惧寒冷,反倒兴奋不已。 看到方圆十丈的冰窖中层层叠叠堆了好几层的长条形冰块,连连点头。看来胡家果然富有,这冰窖比别家都大,里面的存货也比别家多了不少,和唐家堡都有得一比。 这种冰蚕盅对雪水贪得无厌,而且越冰寒越中意,进食之时绝不吵闹,也不会响应盅主人的召唤。只要到了这里,就等于甩脱盅主人的追踪了!只等明天安全返回唐家堡,就是煮熟的鸭子、吃下肚的肉,再无变数,嘿嘿,从此以后这条冰蚕盅就姓唐了! 带着兴奋与满足,唐见贤运掌如刀,向着一方冰块切下,切豆腐般将冰块切下一块来,内力灌注指尖,折成小块塞进葫芦口中,摇了一摇,葫芦里冰块伴着融水“哗哗”轻响。拍了二下葫芦底:“宝贝,好好享用吧!” 他并不急于离开,因为方才冰蚕盅躁动激烈,盅主人应该就在附近。趁着冰蚕盅进食,等他慢慢远去,才返回地面便万无一失了! 冰窖中呵气成冰,唐见贤运功御寒,耐心地等着冰蚕盅享用冰雪。运气凝神,有空旷静寂的冰窖中甚至听得到冰蚕盅吞食冰块的“沙沙”声,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听到“沙沙”声消失,轻轻晃了一晃葫芦,已经没有了水声,看来冰蚕盅已经吃饱喝足,将塞进葫芦内的冰块都吃了个干净。 唐见贤满意地站起身来,将放在膝间的葫芦塞进别在腰间的布袋里,向着出口走去。 耳聪目明的唐见贤突然心头一跳,是什么人深夜不睡来到冰窖?他分明听到了盖板被掀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轻缓的脚步声正踏在木台阶上,越来越近。 唐见贤拧面团一般拧下一小块冰块,塞进葫芦中,他敏锐地感觉到腰间的葫芦震了一震,赶紧用冰块诱使这条小虫安份下来。闪身在一方冰块后潜藏起来。 冰窖入口处露出出现一颗花白头颅,圆圆胖胖的脸上嵌着一双精光闪烁地肉泡小眼,向着冰窖深处望来,正是施放烟雾弹从杨千城面前消失的陈立本。 他在凤凰山上甩脱杨千城,不急于逃遁,反向闹市而去,鹦鹉洲前南市堤下,沿江数万家商肆鳞次栉比,人流不息,商铺相连,泊船连绵数里,繁华不输京城。 南市数家酒楼楼栏壮丽,酒旗招展,生意很是兴隆。陈立本进了其中一家酒楼,将一锭银子扔进门口柜台:“给老夫准备一个雅间,烫一壶好酒,炒几个下酒好菜。” 这锭银子足在二十两,成色甚好。掌柜的眉开眼笑,赶紧接过,点头哈腰地道:“您老这边请!”亲自将他往楼上雅间带去。 上了楼打开一间可以临江俯瞰江景的好房间,躬身请他进去,将门随手带上。跪了下来:“卑职参见长老!” 陈立本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教中兄弟都按我吩咐安置好了吗?” 掌柜赶紧禀告道:“卑职不敢怠慢,已按长老吩咐安排下去。” 陈立本面现满意之色:“很好!楚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掌柜近前一步,躬身道:“卑职遵照长老的吩咐派人在王府东北角放了一把火,给您老指引方位,王府很快就混乱起来,按您的指示办完事卑职就与属下撤了。不料才走出没多远,王府火光大起,扭头一看,王府四门竟然都着了火。卑职心里奇怪,就派人留在附近打探消息。” 听到这里,陈立本也皱起了眉头:奇怪,除了老夫,当天晚上还有谁在针对楚王府?另外几把火是谁放的?于是赶紧追问到:“打听到了什么?” 掌柜的笑了一笑:“有人玩了混水摸鱼之计,先放火,再混在救火百姓当中混进王府,趁着周王和楚王亲自颁赏之时,出手行刺。” 陈立本哈哈一笑:“倒是一个好计谋!结果怎样?” 掌柜面现遗憾之色:“计策虽好,可惜走漏了风声,陷入王府重围,被拿下了,听说不堪忍受酷刑,在牢里嚼舌自尽了。” 陈立本叹息道:“真是可惜了!否则倒是不消我们出手,替我们除去了眼中钉,想出这条计策的真是高手,可惜已死,否则倒可蓄意相交召他入教。” 掌柜点头道:“长老高见!” 陈立本被拍得心头舒畅,漫不经心地问道:“没有什么事,你就下去吧,老夫饿了,赶快送吃的上来。” 掌柜的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凑近陈立本身边:“长老,还有件稀奇事,据说楚王府火起当晚,驻扎在校场的五百名唐门弟子都不见了,住在王府的唐门掌门不辞而别。您说,这四门的大火还有行刺王爷的事,跟唐门有没有关系?不会是唐门的人干的吧?” 陈立本差点嚼到自己的舌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掌柜的见他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将话又说了一遍。陈立本一拍大腿:“我怎么忘了这个主儿!” 唐门是天下最著名的暗器、毒药世家,唐见贤一生致力于研发最新的暗器与奇毒,但凡看上眼的毒草、毒虫都要千方百计弄到手,唐家堡不但机关暗器数不胜数,更是汇聚了天下毒物,这样的人见了冰蚕盅岂有不眼红之理?! 想到这里,陈立本拍案而起,旋风一样地往外冲,掌柜的吓了一跳,追出来问道:“您老不用饭了吗?”可惜人已经瞬间消失不见了,只有门上的珠帘还在不停晃动。 陈立本一路向蜀中追来,他心知唐见贤定是为了侵吞冰蚕盅,这才连夜不辞而别。既然冰蚕盅落在唐见贤手中,他是不担心这条宝贝虫子的性命了。唐见贤是行家里手,而且爱宝心切,一定不会亏待它。 他现在担心的是从此与冰蚕盅失之交臂,一旦让他将冰蚕盅带进唐门,那就再没有可能将冰蚕盅拿回来了,唐家堡的机关暗器令人有去无回,六百年来不知多少江湖人士殒落其下。固若金汤的唐家堡不是他能够闯进去的,要夺回冰蚕盅只有在路上截下才有机会。 作为冰蚕盅的主人,他自然深知它的特性,这一路之上,唐见贤必须不断给它喂食雪水,才能维持它的性命,这就是线索和机会! 陈立本做了和唐见贤一样的事,每到一处都打听豪门富户的情况。他连夜潜入豪宅检查冰窖有无异样,从中追寻线索。一开始,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原因是他和唐见贤走岔了道。 察觉不对,他赶紧折回日夜兼程地追踪。果然每到一处,都有怪事发生。当地大户家中遭贼,奇特的是什么都不少,只有冰窖的大锁被人拧开,下去一看,又没有少掉多少冰块。 沿途都在议论纷纷,引为奇谈,有人说是妖怪作祟,有人说是也许是大户家中有人患上梦游癔症,夜里起来破锁吃冰,有的说可能是小偷拧锁练手……说什么的都有。 陈立本听了心中暗暗冷笑:“唐见贤,果然是你抢走了我的宝贝冰蚕盅,看我如何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回 龙争虎斗 这只冰蚕盅颇有来历,产自西域雪山之中,乃是百年难遇的珍品,系天狼教太上长老所赐,因此陈立本将它看得极重,无论如何也要夺回此宝。 他白天已经问明本镇首富胡家的位置,等到深夜就施展轻功向胡府而来。一跃进院中,就见到二名护院人事不省倒卧泥地之上,额头上各起了一个大包,脖颈处一片红痕,显然曾被人施暴修理过。 他一声冷笑,将这二人拖进花丛中,他倒不是好心帮唐见贤善后,而是不想被其他巡更护院发现,影响他与唐见贤一决雌雄。 他在府中四处搜寻,寻找冰窖所在,一边试图与冰蚕盅建立感应。此地离重庆府已是不远,要是今夜不能截住唐见贤,可就糟了! 冰蚕盅正在贪食饱餐,他建立感应的努力归于失败,好在终于寻到了冰窖入口,在厨房外的角落见到被拧断掉在地上的大锁,打开小门,看到一条旧棉被被掀在一边,他心中一喜,唐见贤果然来了这里。 轻轻移步潜下冰窖,一边凝神戒备,一边感应冰蚕盅的存在。虽然一眼看去并无发现,但冰蚕盅分明跳了一跳,它就在这里,并未离开。 陈立本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特制的哨子,放进口中,轻轻一吹,立即发出了类似呜咽的低沉“呜呜”声。 冰蚕盅顿时在葫芦中跳了起来,发出“笃笃”声响,陈立本眸中一亮,口中吹哨不停,足尖一点,直向唐见贤藏身之处扑落。 唐见贤也不含糊,既然被识破,索性凌空跃起,以“漫天花雨”手法打出64枚毒针,分袭陈立本周身64处要害。 陈立本挥舞天蚕丝巨扇,疾风一般旋舞起来,“啵啵啵”密密闷响声爆豆一般响起,64枚毒针被巨扇全数挡下,反被弹飞了出去,掉落到冰块上。这些金贵的冰块顷刻被毒针污染,很快呈现出墨色,已是全部报废。胡员外明早发现这一景象,定要心疼得如同刀割。 陈立本口中吹哨,手上不停,巨扇翻飞,逼出扇骨内十二柄玄铁利刃,直向唐见贤腰际招呼过来。 为了与唐见贤一决雌雄,他特地在途中找高明匠人定制了玄铁刃装上,扇骨内的毒针也已装满,做足了十二分准备,誓要夺回冰蚕盅。 唐见贤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那条于桐油中八浸八晒的浸毒蟒皮鞭,一个“灵蛇吐信”直向陈立本的脖颈卷去。此鞭漆黑发亮,坚韧无双,更致命的是巨毒无比,只要被它割伤皮肤,毒性立即渗入肌体,除非有唐门解药,否则神仙难救! 陈立本以巨扇利刃袭击唐见贤的腰部,是想把葫芦从他腰间割落,好收回冰蚕盅。这样一来,上盘防范空虚,唐见贤毒鞭袭颈,就是攻敌必救,阻止他夺走葫芦。 陈立本不得已只有回扇格档,唐见贤不是善茬,虽然为了夺回冰蚕盅他豁出去与唐门为敌,但还是存着十二万分的小心,那条鞭子一看就浸有巨毒,被它卷住还了得? 唐见贤为保住冰蚕盅,已经起了杀心,今夜定要将此人击杀在此,方能永绝后患,二人在胡府冰窖中大打出手。 好在冰窖深挖于地下,为防冷气泄露,胡府又不惜工本将地窖建得甚是考究,因此密封性能极好,二位武林高手在冰窖中一场大战,并未惊动胡府中人。 冰蚕盅被哨音吹得极度不安,在葫芦中剧烈跳动,直欲破盖而出,令唐见贤不由分心,立意速战速决。 唐见贤抡动毒鞭,施展唐门“七煞夺命鞭法”,向陈立本脚踝缠去,陈立本不敢怠慢,飞身跃起,皮鞭抽在他身后一方冰块上,瞬间粉碎,黑色冰渣四溅,锋利的碎冰如一把把喂毒暗器弹射开来。 陈立本惊出一声冷汗,情况对自己很是不利,唐门毒药剧烈无比,这黑色碎冰沾上一点也要中毒,满窖冰块都成了唐见贤的暗器,真是大大不利! 手中巨扇舞得泼风一般,将黑色碎冰都挡了回去,急吹口中哨子,召唤冰蚕盅出来相助。 哨音越来越急,冰蚕盅也越来越是急躁,在葫芦中上蹿下跳,剧烈震动,腰际传来的震颤与冰寒令唐见贤大为分神,冰蚕盅散发的寒气越来越重,腰间套住葫芦的布袋已经结成了冰砣。 虽然唐见贤内力深厚,不惧寒冷,但春衫单薄,置身于这处冰窖已经大半个时辰,再有一块极寒的冰砣紧贴腰间实在是很不舒服。 陈立本一边催动冰蚕盅助战,一边挥舞巨扇频频趁隙袭击唐见贤的腰侧,他并不想与唐见贤拼个鱼死网破,只想尽快将葫芦弄到手,溜之大吉。 唐见贤一鞭紧似一鞭,袭向陈立本。蟒皮毒鞭势大力沉,陈立本能避则避,不能避便挥扇硬接。 这处冰窖收藏丰富,唐见贤一鞭抽落必有收获。陈立本每次避开毒鞭袭击,毒鞭便抽落在冰块上,其中的毒性渗入冰块之中,黑色碎冰四溅飞起,令陈立本手忙脚乱。 没多大功夫,满窖冰块已尽被毒素污染成为黑色,情况对陈立本很是不利。他心里清楚,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唐见贤身上到底有多少毒药暗器,根本无法揣度。姑且不论这些,现在这满室冰块都成了他攻杀自己的利器。必须尽快将冰蚕盅弄到手,36计走为上计。 他口中哨音不绝,飞身闪避着蟒皮鞭,从怀中掏出烟雾弹来,向唐见贤身后的冰块弹射而去。 “噗”地一声清响,烟雾弹爆裂开来,浓烟弥漫在冰窖之中。陈立本行险一着,这次不是借着浓烟逃遁,反向着浓雾中扑去,他事先算准了方位,想要趁着唐见贤无法视物之际将葫芦一把夺过。 人还未到,一股大力已经冲来,原来是唐见贤在黑暗中运足内力劈空一掌。唐见贤聪明绝顶,烟雾一起便料知了对方意图,趁对方揉身上前,将计就计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推出一掌。 这一掌并非普通内家掌力,而是“百毒金蟾掌”。昔日在唐家堡当着前来道贺的天下英雄,他与杨千城约定三十招定胜负,因为爱惜杨千城人才难得,又顾念唐心瑶的再三关照,只是单纯以内力与之对掌。对陈立本,他本就立意杀之以绝后患,哪里还会手下留情?毫不犹豫地将秘密修炼了二十年的“百毒金蟾掌”使了出来。 唐门武功并无定数,六百年来创新不绝,总是随着毒药、暗器的研发而创设新的技击之道。“百毒金蟾掌”就是唐见贤独创的绝学,他将金蟾以百种毒草喂养,再取金蟾的蟾酥混合在药汁中,日夜浸淫双掌。平素以内家功夫将无色无味的毒素控制住,绝不施放。一旦情势所逼,便将毒素逼出,随着掌力透过掌心发散出来。 实际上他与杨千城对掌比拼内力之时并未出尽全力,尚留着二分控制金蟾之毒不让溢出,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百毒金蟾掌”之所以从未现世,实因练成此掌太不容易,所费甚巨。一旦掌中毒性发散干净,又要糜费巨资去集齐药草,寻回百只金蟾来淬毒。所以好钢用在刀刃上,不到关键时刻,唐见贤绝不出这招杀手锏。 今夜对陈立本使出隐秘绝招,足见唐见贤杀心之坚决,足证其对冰蚕盅的重视程度。陈立本扑上前去,只觉劲风迎面袭来,立即运足内力挥掌对抗,“轰”然巨响声中,二人身侧的冰块都被震了个粉碎,在黑色冰尘的勾勒下,二人周围现出一个圆形气场,乃是护体神功发出的气罩。 唐见贤再接再厉,一掌接着一掌拍出,陈立本毫不示弱,运足内力奋力回击。一丝冷笑浮现在唐见贤的脸上,他本意就不是要用内力压制陈立本来决一雌雄。一掌接着一掌,无色无味的“百毒金蟾掌”毒素已经弥漫在整个冰窖之中。 陈立本就算不断用掌力将毒掌掌力震开又如何?除非他不在呼吸!唐见贤冷笑道:“何苦挣扎,你今夜定将毙命于此!” 陈立本嘿嘿一笑:“唐见贤你少吹大气,还不快还我宝贝来!” 唐见贤面现鄙夷之色:“你中毒已深,现在尽管张狂,再过片刻就叫你七窍流血而亡!” 陈立本心头一凌,这老家伙乃是世间毒王,制毒、用毒的祖宗,岂有老老实实比拼内力的道理,哎呀不好!中了老家伙的奸计了! 毒性开始发作,他觉得头脑开始昏沉起来,指尖发麻,不由大怒:“好你个老匹夫,竟然如此歹毒,为了侵吞我的宝物,竟然杀人灭口!” 唐见贤冷笑道:“我唐某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唐门是什么地方?老夫不用毒杀人,怎么显出我唐门掌门的手段?” 陈立本身中剧毒,念力消散,冰蚕盅恢复了安静,唐见贤腰际传来的冰寒亦渐渐减弱,唐见贤索性收了手,负手而立,冷漠地睨着陈立本,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陈立本被痛楚折磨得身形佝偻起来,手指痉挛,心道:完了,难道我今天竟要丧命于此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回 死亡冰窖 唐见贤慢慢地逼近,眼神冷酷:“这是老夫第一次使用此功,百毒金蟾掌的奇毒天下无药可解,你就要呼吸衰竭,浑身巨痛而死。” 陈立本一面运气护住心脉,一面攥紧了手中的巨扇。唐见贤皱起了眉头:“换作旁人,应该已经死了,你怎么还没死?”他 研究毒性毒理的探索之心又上来了,“百毒金蟾掌”的毒性是非常剧烈的,他功成之日以一头猛虎作试验,那五百斤重的庞然大物中招后只狂嗥了十数声就七窍流血死了。 用在人身上应该更短时间内毙命才对,就算陈立本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也不该现在还没死啊?唐见贤面现疑惑之色,紧盯着陈立本,仔细观察他的气色、表情。 陈立本将巨扇攥得更紧了,指节暴突,鼻翼贲张,全身泛起青紫色,正是缺氧的表现,唐见贤略感安心。 陈立本张开大口拼命呼吸,发出了痛苦的一声大吼,双目怒凸,栽倒在地,一动不动。唐见贤隔着数步距离,耐心地观察,陈立本保持着痛苦的表情,佝偻着身体一动不动,运用内力仔细分辨之下,已经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唐见贤自言自语道:“终于死了,怎么可能中毒后还活了这么久?”缓步靠近,伸手要去翻看他的尸首。 突然巨扇扇骨中飞出密密麻麻的银针来,上面泛着幽蓝的光泽,唐见贤察觉不好,身形暴退,一面挥掌劈落。只是离得太近,毒针来势又劲,他认为陈立本已死放松了警惕,猝不及防之下反应再快也来不及了,避过了大半,还是让三根毒针扎在了身上。 陈立本恨恨地嘶吼一声:“老子就算死,也要找个垫背的。要死我们一起死!” 唐见贤心中一惊:想不到这胖子中了老夫的毒掌还没有死,竟然耍诈诱我上前。口中讥讽道:“笑话!竟在关公门前耍大刀,对老夫施放毒针,老夫是什么人!嘿嘿,米粒之珠也敢与皓月争辉?!” 陈立本张开大口拼命喘息:“老匹夫,就算你是唐门掌门,万毒之祖,你也解不了我的毒针剧毒,这是我教太上长老亲炼的奇毒,你认命吧!” 唐见贤正要反唇相讥,唇边一抹嘲笑突然凝固了,他的半边身子火热、半边身子冰寒,体内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海,这种感受痛苦极了,他赶紧掏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三枚小丸服了下去,却毫无起色,不禁变颜失色,天下果有我唐某解不了的毒吗?! 陈立本一直在强忍痛苦拼命抵御全身筋骨融蚀一般的巨痛,见了唐见贤这般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匹夫,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快将冰蚕盅交出来!” 唐见贤强忍痛苦,叱道:“死胖子,你休想!老夫自会研究出解药,你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陈立本本想继续回击,只是哈哈一笑之后,真气一松,体内剧痛更甚,只得愤愤地瞪了唐见贤一眼,努力运功保护心脉一点元气不失。 唐见贤已是无力再出手给陈立本补上一招,虽然心中恨得痒痒,恨不能将死胖子立毙掌下,但体内极热极寒两种感受折磨得他痛苦无比,实在有心无力。二人跌坐在胡府冰窖中,一动不动。 先前二人未中毒之前,还能抵御严寒,无惧冰窖内的寒冷,如今都中了毒,呆在冰窖时辰也长了,衣服都被寒气浸透,须发开始结上了一层冰壳,二人身上都被薄冰所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冰窖外传来了脚步声,盖板被人揭了开来,一条纤细玲珑的身影出现,轻手轻脚地摸了进来。 轻声唤道:“爷爷,爷爷你在吗?瑶儿来了,你答应一声啊!”这座冰窖真是奇怪,里头藏的冰块都是黑色的,还碎到四分五裂。 唐心瑶好奇地四下打量,慢慢看出不对来,冰块上还扎着毒针,有的冰块上还有皮鞭抽过的痕迹,有的冰块上有刀削过的印痕,这里明显曾经有过一场打斗。 只是爷爷去哪了呢?唐心瑶皱起了秀眉,在冰窖中四处逡巡。脚下被一件硬物给绊到,赶紧低头看去。 奇怪,这个冰窖里竟然还有二座冰雕?!赫然是两个盘膝而座的人像,唐心瑶好奇心大作,冰窖中的冰块都成了黑色,连这二个冰人都是黑色的。 她伸手摸了一摸冰人的脸颊,鼻中闻到了一股腥味,这是唐门毒药的味道!联想起那些毒针,唐心瑶顿时明白过来,冰窖中的黑冰原来是被毒针之毒污染而成。 见爷爷一整夜没有回来,她感到担心,这才不顾危险,晨曦微露中赶紧寻到胡府冰窖来。除了一窖黑冰,处处打斗痕迹,只有二个漆黑的冰人。爷爷在哪呢? 她四下又寻了一遍,最后眼光落在了二具冰雕上,她惊疑不定地盯着二具冰雕,难道说,爷爷就在里面? 二个冰人,哪一个才是爷爷?黑冰覆盖其上,难以分辨,怎么办?唐心瑶沉吟了一会,果断地向腰间有一葫芦形突起的冰人下手,运起内力轻轻向冰人头顶拍落。 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冰层裂开,向下延伸,不断发出剥啄之声,冰壳发出轻脆的碎裂声,掉落在地,唐见贤左脸火红、右脸苍白,紧闭双目盘坐在地。 唐心瑶一声惊呼,她看得出这是中毒之象,伸手探了探唐见贤的鼻息与心跳,她二话不说,挟起唐见贤就向冰窖外冲去。 这时候胡府下人已经起床,正在院中洒扫,或在门前洗漱。唐心瑶挟着唐见贤从冰窖中飞出来,虽然动作极快,还是落进好多人眼内,顿时惊呼起来:“有贼!有贼!快来人啊!” 胡府花匠正在往花丛中浇泼尿水,一瓢泼下,花丛中一阵乱颤。老花匠睁大昏花老眼弯身看去,二名护院头上各肿着一个大红包,身上被剥了个精光,衣物被撕成布条将二个背对背绑了个结结实实,嘴上也塞着布条,倒卧在花丛深处。 老花匠一惊非同小可,扔下尿桶,举着木瓢,一迭声地叫道:“来人啊,救命啊!” 胡员外一家正在好梦,被院中的呼喊与喧哗惊醒,惊魂未定地披衣起床。才穿戴整齐,推门出来,二名护院已被同伴救起,在众人搀扶下前来报告昨夜被袭情况。 胡员外捏着鼻子听完,嫌恶地挥手道:“先去洗洗干净,一股尿臊味,老爷我隔夜饭都要吐了!” 顾不上用早饭,他带上全体护院和青壮家丁,急急赶往冰窖。看到一窖藏冰都成了黑色,他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这些冰块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啊!就这样全毁了,我的亲娘哎! 他的一双眼睛在冰窖内四处打量,悲从中来,欲哭无泪,目光突然在在一丈外那座黑色冰雕上顿住。 “这是什么?”胡员外绕着冰雕转了一圈,他分明记得这东西以前没有。伸手摸了一摸,放到鼻前嗅了嗅。 管家也带着二名管事凑近前来观察,禀告道:“老爷,这东西像是个人形冰雕,不是咱们府里的东西,不知从哪来的。” 胡员外突然觉着胸口一痛,面部一阵抽搐,捂着胸脯倒在了地上,管家上前一摸,竟是没了气息。心中骇异:“老爷死了!冰雕有毒!” “快跑啊!”众人呆了一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冰窖内一阵大乱,人群后队改前队,发疯一般往楼梯上涌,这小小的木楼梯哪经得住这许多人一阵乱挤乱踏,“轰隆”一声,从中断裂开来。震得被掀起的盖板“叭嗒”一声巨响盖了下来。 管家连连跌足叹息,来不及开口再说些什么,身躯一软倒了下去。二名管事也同一时间倒在了地上。 家丁举着火把上前一看,脸上现出恐怖之色:“死,死了,他们三个都死了!” 人群一阵恐慌,一齐高呼救命,奈何盖板已经盖住,冰窖隔音太好,毫无用处。不断有人倒在地上死去,吓得还活着的人心胆俱裂,拼命抢夺火把,因为他们发现举火把的人都活着,死了的都是远离火把的人。 既然没有外援来救,先要支撑着活下去,求生的欲望促使冰窖中打成一团,抢夺之中火把掉落在地,人,全都死光了。冰窖空气中充满了“百毒金蟾掌”散发出来的无色无味奇毒,尤其以冰雕周围最甚,这些人都在密闭空间中被毒死了。 火把掉落在冰雕脚下,在寒冰之中很快熄灭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回 唐门生变 酆都县令接到报案大感头疼,一口冰窖内死了34人,当地首富胡家家破人亡,只剩下了孤儿寡母,府中上下青壮男子都死绝了。 胡夫人见丈夫久去不归,曾亲自带人去地窖查看,揭开盖板见楼梯损坏,喊了许久无人应答,便放下绳梯遣人下去看,一样有去无回。 由于胡府下地窖查看的人都死于非命,捕头和捕快们不敢下去,掀开盖板,将地窖上方的半间小屋全拆了,足足通了二个时辰的风,这才用白布系住口鼻,槌着线索下到冰窖里。 冰块已经开始溶化,地上流淌着黑色的融水。伏地的死尸死状恐怖,个个瞪目张嘴,表情痛苦,全身呈现青紫色。地窖内阴气森森,死尸横七竖八,黑冰消融,不时发出融解的冰块“悉悉索索”掉进雪水中的声音,在地窖中发出回声,阴惨得不似人间。 雪水浸湿厚底皂靴,脚底传来麻痒刺痛之感,吓得捕快和仵作不敢久留,仰头向上直拽绳索,让上头的人赶紧将自己拉上去。 被捕头喝止,让几人将尸体先弄出来。几名捕快和仵作无奈,只得将线索绑在尸体上,由上面的同僚一具具拉上地面。全部搞定,这才终于得捕头恩准回到地面上。 这几人赶紧将靴子脱下,脚已经肿得像发面一样,脚趾红得发紫。捕头嘉勉、安慰了几句,详细问了下面的情形,眉头紧锁,除了一窖黑冰、一地死尸,破案线索少得可怜。这样大一桩命案要是破不了,要是要丢官丢饭碗的! 就在这时,一名捕快惊叫道:“怎么多了一个死人?!”这声惊叫,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方才拉了许多尸体上来,就地陈列在一旁,还没来得及点数。闻言一起点起数来,十个人各数了二遍,数来数去还35具。 胡府明明报案老爷带着32名下人一齐下窖,夫人久等不回,又遣了1人下去查看,全都没活着回来,应该是34具尸体才对,怎么会有35具呢?多出来的一具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死的? 捕头想了一想,下令道:“赶紧去请苦主过来辨认!”一名捕快奉命去了,捕头林玄大以白布系住口鼻,戴上麻布手套,蹲下身来逐一翻看尸体。 初春正午的暖阳照在院中空地上,其中一具尸体突然轻微地动了一动,林玄大还以为自己在太阳底下蹲久了眼花。这时尸体又动了一动,不光林玄大看见了,其他人都看到了,发出一阵惊叫声。 难道诈尸了吗?酆都鬼城,传说中是阎王的掌控的地方,酆都的阴曹地府就是传说中阴阳界的出入口。人死后一定来这里报到,在这里总结前世善恶,或成为阴间的鬼魂,或按前世因缘投胎轮回转世。 土生土长的林玄大等人对这种传说自是深信不疑,吓得汗毛淋漓,直往后飞退开去,捕快与仵作更是吓得一哄而散。 胡夫人带着幼子和家人赶到,见到众官差惊慌逃避被吓了一跳。闻听诈尸,她将信将疑地壮起胆子远远地看前方地上一看,不禁柳眉微蹙:“官爷说笑了,哪里诈尸了?” 众捕快闻言回头一看,果然!空地上尸体并排躺着,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样。仗着人多胆壮,众人一齐走上前,林玄大硬着头皮上前招呼:“胡夫人,从冰窖中一共起出了35具尸首,请你帮忙辨认一下,哪些是府上的人。” 胡夫人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丈夫,双眼立时涌满了眼泪,以帕拭泪,点头道好。将所有的尸首都看了一遍,她确认道:“这些都是我胡府的人。” 林玄大难以置信地追问道:“夫人您确认吗?” 胡夫人强抑悲痛,肯定地点了点头:“林捕头一定是数错了,明明是34具,都是我胡府中人。” 林玄大与众捕快、仵作都愣了:34具?怎么可能,明明数了2遍,是35具啊!带着疑惑,十名官差又数了一遍,不多不少34具,真是见鬼了! 头顶树干上趴着一个人,虚弱无比,浑身青紫,出气多进气少,圆胖的脸上双目无神,无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唐门毒药真是厉害!陈立本暗叹了一口气。他以内力护住心脉,整整运功驱毒6个时辰,从深夜到了正午,都没能将毒性逼出分毫,只能苟延残喘暂时保住性命。若是不能解毒,很快毒性就会突破禁制,深入心肺,夺去自己的性命。 他静静看着,心中思量道:“只有太上教主才能救我性命了!我得尽快返回西域才是。” 此时,唐见贤盘膝坐在客栈床榻上,后背插满银针。唐心瑶和唐清远正在忙忙碌碌地煎熬药草,调配解药。 唐心瑶在冰窖中一探唐见贤的鼻息与心跳,只觉心跳快得异常,鼻息则微弱无比,若不赶紧医治,性命堪忧。唐心瑶芳心大乱,赶紧将他救了回来。一面吩咐弟子前往唐家堡报讯,传召解药部长老速来酆都;一面与唐清远共同研究解毒之法,对唐见贤进行急救。 忙了快一上午,试了许多方法都不见效,唐见贤仍然是半边身子火热,半边身子酷寒。唐心瑶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幸好有唐清远在,一边安慰她,鼓励她再试一次,一边配药煎药忙前忙后。 唐见贤一直没有睁开过双眼,也未言语过一声,保持着坐姿一直在运功逼毒,周围发生的一切他心里都清清楚楚,可是毒性太过霸道,他不敢开口分神,稍一闪失毒素便会侵入心脏,令自己万劫不复。 装着冰蚕盅的葫芦此刻正放在床头矮柜上,它此刻很安静,为了它,二任主人拼了个鱼死网破,俱是身中剧毒,许多无辜的性命遭了池鱼之殃、死于非命。 这些,唐心瑶并不知,甚至唐见贤本人都未料到。唐心瑶此刻只祈祷爷爷能够活过来,让她能够和清远找到破解之法,救出爷爷的性命。 酆都城客栈内唐心瑶和唐清远不眠不休地研究着救命的解药。却不知唐门发生了巨变。 唐心瑶派出的弟子正午时分赶回了唐家堡,见到了十大长老,跪伏在地,呈上了唐心瑶的亲笔书信。 众长老阅毕书信大惊失色,想不到毒功独步天下的掌门竟然被人用毒针射伤,以至毒发危重的地步,太不可思议了!世上竟然还有唐门解不了的毒药吗? 监察部长老唐玄清急忙向前来报信的唐门弟子问道:“士优,掌门情况如何?病情到底危重到了什么地步?” 解药部长老唐大有也连忙上前:“你把掌门的情况详细说来,我好准备草药,带齐物品随你前往,知道得越清楚,我配制解药才越有把握。” 其他八名长老也同声附合,唐士优恭恭敬敬地禀告道:“回禀师尊与各位长老,掌门半边身子热烫无比,半边身子如坠冰窟,口不能言,一直没有睁开双眼,似是失去意识。如今心瑶和清远正在努力救治。” 唐大有追问道:“掌门呼吸如何,脉象怎样?” 唐士优摇了摇头:“这些弟子不知,只有心瑶与清远知道,其他弟子无法接近掌门。” 唐大有踌躇道:“这样啊!好吧,我先回解药部准备准备,一会儿就与你一同赶往酆都。” 毒药部长老唐玄风凝神思索许久,对众人道:“我也想同大有一道前往酆都,也许能够助他一臂。” 其余几名长老议论了一番,一齐点头道:“玄风你陪大有前去甚好,治愈掌门的希望就更大些,我等盼着你们早去早回,早日将掌门迎回唐家堡。” 唐玄风向众长老抱了抱拳:“玄见也赶紧下去准备,唐家堡就拜托你们了,玄风一定不辱使命!” 其余几名长老商量了一番,决定连夜送唐大有和唐玄风出发,尽早赶到酆都,也好争取时间治愈掌门,毒性滞留体内越久,对人体伤害越大,武功与寿元都要受到影响,自然是越早越好。 到了酉时二刻,八名长老齐聚唐家堡广场,唐士优背着行囊整装待发,众多唐门弟子自发赶来相送,却迟迟不见唐大有和唐玄风到来。 护卫部长老唐钟离皱眉道:“大有和玄风都是有分寸的人,怎么今天这样重要的大事,却如此拖沓?” 监察部长老唐玄清伸指点了二名弟子,吩咐道:“赶紧去二位长老家中催促一下,时间不早了,要快快动身才是。” 二名弟子应命而去,一刻时功夫,其中一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脸如白纸,看来象是受了巨大的惊吓。见到众长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禀告长老,大有长老他,他,他死了!” “什么?!”八位长老身躯一震,难以相信这一噩耗,三个时辰前还好好的人,怎会说没就没了? 不等众人消化这一噩耗,另一名弟子也发疯一般地跑了回来,跑得太急,摔倒在地,由于惯性在地上打了个滚。他迅速爬起来,不顾脸上和手脚上的擦伤,直冲到众长老面前,这才直挺挺地跪了下来:“禀告长老,玄风长老晚饭后暴毙在家中,死不瞑目啊!”号陶大哭起来。 年纪最长的制造部长老一口气回不上来,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回 荒唐死法 唐门共分十部,护卫部、监察部、执法部、制造部、毒药部、暗器部、解药部、医药部、训育部、庶务部。在唐门这样以毒药、暗器知名的家族,解药部和毒药部的长老地位是非常重要的,一下子失去两位栋梁对唐门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能够成为唐门长老除了德望过人,更重要的是在某一领域对唐门做出特殊贡献,其本人在某方面能够代表唐门的最高成就。以唐大有而言,对于研制解药、破解毒理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与造诣;唐玄风则对研发毒药以及下毒手法的推陈出新无比热衷,整个唐门无出其右。 唐心瑶急召唐大有,众长老又加派唐玄风同往,足见唐门对这二人能力的推崇。若此二人齐出,唐见贤的毒伤必可不日痊愈。 唐大有和唐玄风从严格辈份上来讲是一对远房叔侄,却年纪相仿,在训育部同期入学。唐门将毒药与解药二门学问分开,就是为了令毒药与解药二部在互相较量与竞争中更加登峰造极,令各人心无旁鹜地精研所学。 多年来唐玄风每研发出一种毒药,不消多时就会被唐大有破译出配方,研制出解药。唐玄风不甘心服输,发奋研究创意频出;唐大有暗中较劲,你方唱罢我登场,解药不断问世。 二人从学员时代竞争到长老时期,从翩翩少年斗到华发满头,惺惺相惜,交情莫逆,共同为唐门做出了巨大贡献。这二人在同一天殒落对唐门上下是难以接受的噩耗。 更令人担心的是,这二人的去世还威胁到了唐门掌门的性命,若唐见贤因为得不到二位长老的援手溘然早逝,对唐门的冲击会更加巨大。这是八位长老和许多唐门弟子最大的隐忧。 监察部长老唐玄清立刻率领监察弟子前往现场调查。唐大有暴毙在卧房中,面部朝上仰卧在床上,二脚悬在床边。满身衣物与须发都是干爽的,但是肺部进水,竟是在床上淹死的! 唐玄清觉得不可思议,这种死法真是闻所未闻,有哪个凶手将人淹死后还有闲情逸志再替人擦干身上水迹,换上一身干衣服的?在床上淹死,他在监察部干了25年绝对是第一次见到! 等到见了唐玄风的死状,他就不觉得在床上淹死很可笑了。唐玄风死在书房里,面朝下一头扎进书册中,双手悬空垂在桌旁,竟是窒息而死的。 床上淹死,看书闷死,唐门两大长老竟然是这样匪疑所思地死了!唐门上下议论纷纷。他们死得太蹊跷了,就在准备出发救治掌门之前死了,死得这样不可理喻,究竟是谁干的? “究竟是谁干的?”长老会议上,制造部长老颤巍巍地握紧手杖,怒气攻心,被救醒之后,他坚持等在议事堂,要知道监察部的调查结果。 唐玄清摇了摇头:“还不清楚,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大有一生未婚独居,连可以询问临终情况的人都没有。玄风的儿子、儿媳说,他吃过晚饭说要去书房查一下资料,确定一下心中的推论,结果一直没有出来,直到我们派人去催促,才一起敲问进了书房,却发现玄风已经断气了。” 众长老连连叹息,掌门危重这个消息已经令人感到很不安了,如今准备前去救治掌门的二位长老也在同一天不明不白地死去,这说明了什么?是外人潜进唐家堡做的?还是唐门里出了内奸?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二位长老在这个节骨眼同时被谋杀,只能推断出一个结果:有人想要置唐见贤于死地! 想置唐见贤于死地有什么目的?想要取而代之,还是个人私怨,还是有更深层次的阴谋?这就不得而知了,令人都不敢深思下去。 众长老心上像是压了沉重的铅块,喘不过气来,是唐门的劫数来了吗?! 入夜,唐家堡一处废弃的练功房内,二条黑影一先一后掩了进去。室内仍然没有点灯,借着从破烂窗纸缝隙中透射而入的几道星光,隐约可见其中一人正是清运粪车的少年唐奇风,另一人由始至终没有摘下面罩,负手而立,直到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这才转过头来,低声道:“没有被人跟踪吧?” 唐奇风点了点头,自从唐大志去世后,他更加寡言少语了。黑影递过一个小小的瓷药瓶:“这是你应得的。” 唐奇风默默地接过,将药瓶收好,小心地贴肉放进胸袋里,表情平淡地道:“那么,我走了!” 黑影伸手止住他:“慢!还有事交代你去办。” 唐奇风缓缓地转过身:“好!不过,你得给我更多的解药。” 黑影嘿嘿一笑:“那是自然!” 唐奇风上前一步,看着黑影,沉静地说:“你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黑影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唐奇风闻言又上前一步,将头低了下来,黑影附在他耳上低语数句。唐奇风吃了一惊,抬头看了他一眼。 黑影轻轻一笑:“你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我会放了你爹,让你们父子俩恢复名誉,在唐家堡抬头做人。” 唐奇风冷笑起来:“唐大有和唐玄风二位长老也是你杀的吧?” 黑影吃了一惊,眼中掠过一丝凌厉的杀意。唐奇风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淡淡地开口:“我会帮你的,不过,我要带着我爹离开唐家堡,唐门我呆够了!” 黑影松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事成之后,我会成全你们父子俩。” 唐奇风洒然一笑:“那我祝你早日当上唐家堡堡主!” 黑影仰天一笑,显然甚为受用:“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唐奇风对黑影浅浅躬身一礼:“我先走了!”转身离开,行动轻捷得如同一只狸猫。 黑影目送着他离开,眸光中泛出一丝冷意,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 唐奇风轻轻地从摇摇欲坠的破屋中闪身出来,转到屋后灌木、荒草丛中推出粪车,向着一间低矮的砖瓦房而去。房前种着一株大树,冠盖如云,非常地茂盛,在初春的暖风中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一阵夜风吹过“哗哗”作响。 唐奇风将粪车停在院门外,走到树下,坐了下来,靠在树干上,伸手抚摸着身旁一堆泥土:“大志爷爷,我回来了!” 那堆黑土下面埋着冤死的唐大志,每晚,劳累一天的唐奇风都要在大树下陪着唐大志坐上好久。听着树叶的“沙沙”声就像听到唐大志的关怀低语,老人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少年的眼前。 唐大志死后再也没有陪伴、照顾这名孤独少年的人了,到处都是鄙视与冷漠的眼光,没有人嘘寒问暖,没有人为他做饭,生病时也没有人为他熬药,他生活在一片情感的荒漠里,变得越来越孤僻和自闭。 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唐大志临终前的一句话:“小风,你还年轻,要好好活下去!”还有心中强烈的复仇意念,要让唐门付出代价,要为爹爹和大志爷爷报仇雪恨。他像一棵杂草,任凭千人踩、万人踏,顽强地活了下来。内心的仇恨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被淡忘,反而因为不公的对待与屈辱变得越来越强烈。 唐奇风笑了笑:“爷爷,我今天回来晚了,你不要怪我哦!”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硬的大饼啃了起来,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爷爷,我想吃你煮的香椿菜饭了,你知道吗,咱们院里的香椿树又长新芽了。”往年这个时候,唐大志都会爬着梯上树采下嫩芽用盐腌一会,和咸肉一起做成菜饭给他吃,但今年,往事只待成追忆!少年的脸上滑下二行冰凉的泪水。 一把抹去眼泪,少年咧嘴一笑:“爷爷,你知道吗?唐门快玩蛋了!堡里有人要和外人里应外合把碍事的人全除掉,他想要杀了唐见贤,自己当掌门,哈哈,我们的仇,就要报了!”他笑了,但是二行眼泪汹涌而出,浸湿了嘴里的硬饼,嚼在嘴里咸咸的、苦苦的。 “爷爷,我很想你!”少年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很大声,不会有人来理睬他,没有人会管他,他本来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所以,他可以在深夜放声痛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回 事不宜迟 唐心瑶瞪着唐士优说不出话来:“你说什么?大有长老和玄风长老都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士优哭丧着脸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唐心瑶两眼发直,向后跌坐在椅子里,半晌没有言语。唐清远一脸焦急,望了望里间床榻上盘膝而坐,至今没有任何反应的唐见贤。又看了看眼前欲哭无泪,大受打击的唐心瑶,好不心疼。 对她的爱慕一直深埋在心底,不敢表达,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对她并不是她所想象的兄妹之情。虽然二人系出同源,但已是六世之遥,他对她心存爱恋有何不可?但心瑶是掌门的掌上明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自己只是无足轻重的训育堂长老之子。何况掌门一心要为她挑选一位武林人杰为婿,从未想过在唐门择亲,于是爱苗只能深藏于心。 心中深爱却无法宣诸于口的痛苦只有夜夜梦回时独自咀嚼,看着心上人钟情他人,为别人流泪惆怅,长夜无眠时心痛的感觉啃噬着他的心灵,对她的爱恋与渴望与日俱增。看到她的无助与悲伤多想将她拥在怀中,可是又怕吓着她,只能克制自己的冲动。 唐清远轻轻拍了唐心瑶的肩膀,安慰道:“心瑶,不要担心,二位长老虽然不在了,但是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能够救醒掌门的。不要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吧!” 唐心瑶木然的双眼中淌下二滴泪珠,眼睛眨了一眨,终于哭出了声音:“怎么办?清远哥哥,我用尽了办法,爷爷都没有醒过来。我很怕,没有爷爷我怎么办?” 唐清远心中一酸,心瑶很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只有掌门一个亲人相依为命,他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心瑶不哭,还有我,还有清远哥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唐心瑶一把抓住了唐清远的手,仰起头来看着他,清亮的杏眼蒙着一层水雾:“清远哥哥,你说,爷爷会不会死?他会不会离开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活爷爷?啊?你告诉我!” 她抓的很用力,唐清远的手背被她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很疼,但他没有叫出声,更没有扳开,温柔地轻拍着她的手:“心瑶,掌门为了你,也不会轻易就死的,他比任何人都不放心你,不会撇下你一个人的。” 唐心瑶的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手渐渐松了:“谢谢你,清远哥哥,你说得对,爷爷舍不得我,他不会走的。”伸手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我们再想想办法,只要爷爷还有一口气,我们就坚决不放弃!” 唐清远递过一块手帕,柔声道:“心瑶,你想得很对!擦干眼泪,我们继续努力。” 唐心瑶接过手帕,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你!”唐清远爱怜地看着她,心中默念道:“心瑶,我愿用尽一生的力量、一世的努力,让你永远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唐见贤中毒至今已是第三日,他一直盘膝运功,却依旧无法驱出毒素,只能以全身功力护住心脉元气。这种毒药的可怕之处在于,人的意识一直高度清晰,周围发生的事情都能够真切感知到。一半火焰一半冰海的极端反差能够清晰感受,令人痛苦万分。 若是能够昏迷过去倒是种福份了,不用经受身心二种煎熬。唐大有和唐玄清同时遇难的事情他也听了个清清楚楚,以他的头脑和智慧自然明了其中利害,唐门的危机来了!而他却无能为力。 心瑶因为救不醒爷爷而伤心哭泣,他多想开口安慰她,可惜自身难保,只能默默承受着心中绞痛的悲伤。 唐见贤此刻如在炼狱之中,身体被极热与极寒两种感受刺激得肌肤欲裂,浑身刺痛。心灵更是忧急惊怒,煎熬无比。 朱橚一行人沿着长江水道入川,沿途只作短暂停留,补充淡水物资后立即启锚扬帆,昼夜不停地行船,重庆府已然在望。 为掩人耳目,官军大队人马换上便装,分批下船向重庆府进发。峨嵋派与丐帮混杂在行人中,一齐向重庆府唐家堡而去。 岳成龙以丐帮暗号招来了重庆分舵的舵主向平,向平年纪四十上下,精瘦短小,一脸污垢难掩双目精光烁烁,乃是一名同家高手。 向岳成龙行过礼之后,锐目看向他身侧的杨千城与钱悦儿:“这二位想必就是杨盟主与钱少侠了!向某见过二位。” 杨千城和钱悦儿赶忙还礼,邀他一同用饭。得到岳成龙眼神示意后,向平谢过,坐了下来。小二赶紧往包间里多添了一副碗筷。 岳成龙给向平亲自斟了一杯酒,问道:“向舵主,有没有发现天狼教的行踪?” 向平摇了摇头:“禀帮主,没有发现天狼教的踪迹,天狼教在川中所占的山寨几乎同一时间人去屋空,人马仿佛一夕之间凭空消失,至今未见任何行动迹象。” 钱悦儿微微一笑,一边替他布菜,一边说道:“向舵主多吃点菜,不要拘束,最近重庆府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或者发生过什么大事件?” 向平赶紧谢过,以碗接了她挟来的一块狗肉,点头道:“那自然有,唐家堡出了大事!” 杨千城等人不由一惊,追问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向平叹息了一声:“据闻唐老爷子在外受了伤,唐家堡准备派高手驰援,不料就在出发前,二名长老突然身故,死因不明,但死法却是荒唐无比。” 岳成龙听得疑窦丛生,追问道:“怎么死的?” 向平不由笑了:“一个是在床上淹死的,一个是在书本里闷死的。” 三人听了,都一阵无语,这样的死法果然荒唐,但绝不可能是意外,这背后一定有阴谋,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想除去唐见贤。唐见贤竟然会受伤?是什么样的高手能够令横行天下的唐门掌门受到重创?如此说来,唐门如今处境危险,危机四伏。 钱悦儿故意笑了起来:“向舵主不是听岔了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向平停下咀嚼,正色道:“钱少侠,此事千真万确,消息是从唐门传出来的。唐门弟子出来大量采购药材,说是要救唐老爷子的性命,还亲口向店主说了二位长老的事。” 岳成龙皱起了眉头,心想:“唐掌门危重和二位长老暴毙的消息岂是能够随随便便传出来的?会不会有人假冒唐门弟子混淆视听,想要浑水摸鱼?” 杨千城和钱悦儿也是同样想法:“这种事如确有其事,唐门为了巩固江湖地位,保护唐门安危计,应该严守秘密才对,怎么会故意放出风声来?到底是什么用意?或者根本就是有人杜撰?” 向平很是机灵,见岳成龙等三人听完这个消息,不再言语,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匆匆用完饭,提出舵主有事,先行告退。 杨千城目送他离去,抢先开口:“看来我们要尽快前往唐门才是,迟则生变!” 钱悦儿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为了查明真相,最好不要暴露身份,暗中查访为好。” 岳成龙思忖了片刻:“这样吧,我让丐帮弟子多多关注唐门动向,我们先不忙现身,在唐门附近找一处所在隐蔽起来,静观其变。关键时刻突然出击,一举粉碎奸人的阴谋。” 杨千城叹息了一声:“唐门将面临一场劫难了!不知是内鬼作祟,还是内忧外患齐至。” 钱悦儿冷笑了一声:“在我看来,唐门必有内奸,否则这样的消息怎么可能传来出来,弄到人尽皆知?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别有用心的人岂能放过,唐门总不至于自掘坟墓。这分明是一种暗号和讯息,通知外贼时机成熟,一起行动。” 岳成龙点头道:“钱兄弟说得有理,不过内外勾结有什么好处呢?唐门经过劫难后必然衰弱,内奸图的是什么?背叛唐门,出卖祖宗亲族,想得到什么?真是想不通。” 钱悦儿笑了一笑:“古人造出‘利令智昏’这四个字最是一针见血,我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唐门败类,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顿了一顿,钱悦儿蹙眉道:“当务之急是救下唐掌门,他若遭遇不测,唐门必然四分五裂,群龙无首,唐门的衰败便不可避免了!” 杨千城倒吸了一口冷气:“听向舵主所言,唐老爷子在外受伤,准备派出驰援的高手突然在出发前暴毙,这么说来,敌人下一步的目标很可能直接针对他老人家!” 岳成龙听了面容严峻起来,当机立断道:“我这就派丐帮弟子打探唐掌门的消息,他比我们早出发三日,按脚程算来,早该回到唐家堡,就算遇袭受伤,应该也离此不远了。要抢在对方下手之前找到唐掌门才是。” 钱悦儿赞许地点了点头:“岳兄所见极是,那就事不宜迟,快快进行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回 暗渡陈仓 唐家堡议事大厅内争执不断,制造部长老唐见深坚持要派人将掌门秘密接回唐门,以免在外遭遇不测。 唐见深与唐见贤平辈,乃是嫡亲叔伯兄弟,正在据理力争:“掌门身中剧毒,只有回到唐家堡才能得到最好的医治。一定要尽早派人将掌门迎回唐家堡,若是迟了悔之不及。” 护卫部长老唐钟离附议道:“见深长老所思极是,现下不知什么缘故,掌门在外负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若不赶紧将掌门迎回掌门医治,只怕会遭遇不测。护卫部愿执行此次任务,将掌门安全迎回唐家堡。” 监察部长老唐率清迟疑道:“掌门伤情严重,若不能先将毒伤控制住,一路颠簸劳累,可能会加速毒发,反而不美。” 医药部长老唐映月眉峰微蹙:“大有长老和玄风长老不幸仙逝,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担当,能否先行控制住掌门的毒伤,映月没有把握,只能尽力一试。” 训育部长老唐钟杰连连摆手:“虽然大有和玄风二位长老已经不在,但解药部与毒药部还有许多出类拔萃的弟子,映月长老不妨一试,暂将毒伤压制,待将掌门迎回唐门后,大家一起来想办法吧!” 庶务部长老唐见德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冷不丁冒出一句来:“若是映月不能成功将掌门的毒伤稳住,在路上奔波反加重了病势,谁担当得起?莫非你们有人想要取而代之吗?” 暗器部长老唐玄飞也冷着脸道:“如果担心掌门在外遭遇不测,暗器部愿和护卫部一同前往,加强掌门的护卫。在不能控制伤势的情况下,我坚决反对随意搬动,掌门一旦有失,唐门危矣!” 执不同意见的长老们争执起来,唐映月无奈地看着众人相争,忧形于色。她是负责唐门日常医疗与护理的,钻研方向偏重于正常的医道与医理,对于毒理和解药的研究都不够精深,对于连掌门都无法克制的毒性,她没有自信和把握,现在长老们争执不休,令她倍感压力。 若是唐大有和唐玄风还在,大家根本没有争吵的必要,因为这二人代表了唐门在解药学和毒药学方面的最高成就,合二人之力救回掌门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可惜,现在她唐映月无能啊! 地位最尊的执法部长老唐见业一直在忍耐,这时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都给我住口!掌门毒伤危重,生死未卜,你们竟然还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人听到这声大喝,吓了一跳,一拂袖子“哼”了一声,都坐了下来,人人脸上都绷得紧紧的。执法部长老拥有唐门执法大权,唐见贤出发前又吩咐执法长老暂且号令唐门。所以众人再有不满也只得住口。 唐见业扫了众人一眼,做出了决定:“映月,你带着解药和毒药二部最出色的弟子前往酆都,务必要合力控制住掌门的毒伤。暗器部派出五十名弟子与护卫部一百弟子同行,加强掌门的护卫,映月若是一切顺利,你们就小心保护掌门早日返回唐家堡。如果映月失败了,你们就留在酆都日夜保护掌门,一切小心,以策万全!” 护卫部长老唐钟离提出异议:“只派150名弟子加强掌门护卫恐怕不妥吧?人数太少了!” 唐见业叹了口气:“掌门身边还有心瑶、清远和500子弟,再派150名好手过去,应该够了。唐家堡的安全也很重要,一旦空虚,只怕又有人趁虚而入。钟离,护卫部有多少家底你最是清楚不过,你两头都要顾过来,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唐钟离闻言沉默了,坐回了座位,是啊!掌门受伤生死未卜的消息传遍武林,盯着唐家堡的仇家也不会少,觊觎唐门秘术的更不在少数,想要两头都顾过来,真的难啊! 唐见业扫了众人一眼,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大家还有什么意见?若是没有,就赶紧去办吧!”八名长老各自散去。 执法部后门有一排山岩砌成的矮房,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沉重的铸铁大门,门上又开有一个小门,用来传送食物、监视里面情况。 一名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短衫、长裤,提着一个小篮,通过执法部层层盘门与审核,来到了后门矮房前。 看守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唐奇风,又来看你爹?” 唐奇风低头走过去行了个礼:“是,一个月才一次,只要我爹还活着,我就得来尽尽孝道。多谢龙叔关照,小小意思您请收下。”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到看守的手中。 看守不动声色地接下,从腰间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吧,半个时辰内一定要出来。” 矮房内很阴暗,一张藤椅、一张床、一口柜而已,唐玄寿半躺在藤椅上,一身白色中衣,脚穿一双浅口布鞋,面无表情,双眼发直,全身肌肤泛出妖异的淡青色。 唐玄寿本是唐门始祖嫡出后代中玄字辈的高手,身份尊贵,若不是四年多以前那桩变故,他现在就是位列十大长老的唐门高层,可惜铁证如山,他作为唐门叛徒被执行药刑,成为了生不如死的一名药人。 妻子忧愤而死,唯一的儿子成了唐门最下等的贱役。好在他成为了药人,失去了意识,不用承受心灵上的煎熬与痛苦。唐奇风默默凝视着父亲,眼神复杂,终于缓步上前,在藤椅前蹲了下来,握住了他的双手:“爹,风儿来看你了,您还好吗?” 唐奇风当然知道父亲不会回答他,只是平静地继续说下去:“爹,您要好好活下去,风儿等着和您团圆的一天。” 他打开小篮,从里面取出了一碗米酒,一盘香山蜜饼:“爹,风儿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东西,您尝尝!”将装米酒的瓷瓶晃了晃,倒在小碗里,凑到父亲嘴边,小心翼翼地喂他。 唐玄寿木然地喝下一口,唐奇风脸上露出微笑:“爹,好喝吧?您多喝一点。再尝尝香山蜜饼,来,咬一口。” 他蹲在地上,满怀期盼与喜悦地喂着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的父亲。心中道:“爹,您千万多喝一点,这样您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他在米酒中掺入了黑影给的解药,每月他会将黑影要求传递的消息送出去,然后换取一瓶解药,趁着一月一次控视时间,掺在米酒中喂父亲服下。替父亲减轻体内积累的毒性,延长他的寿命。 为人子,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一开始,执法部对唐奇风的检查很严格,四年多过去,渐渐松懈下来。 他每次都是一碗米酒、一盘蜜饼,三重守卫严格盘查,甚至亲自品尝都已经吃得想吐。近一年来是懒得再来细究,掀盖一看,面露不耐之色:“你小子看你爹,怎么只会送这二样东西?” 唐奇风歉然一笑:“这是我爹最爱吃的东西,而且,我只买得起这二样。” 守卫便哄笑起来,面现优越得意之色,一挥手:“进去吧、进去吧!” 唐奇风就这样以暗渡陈仓之计,利用麻痹心理骗过重重守卫,成功地将解药送进囚室,耐心地喂父亲服下。 见到唐玄寿将米酒都喝了下去,唐奇风心中欢喜,用袖子替他拭了拭嘴边的酒迹,走到父亲身后取出梳子替他梳头。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爹,我很快就能救你出去,我们父子团圆的一天快要到了!” 唐玄寿木然地平视着前方,脸上毫无表情,但扶在藤椅扶手上的右手食指却不易觉察地动了一动。 专心梳头的唐奇风并没有发现,父亲失去意识的时间太久了,他自言自语的日子也太久了,他已经不抱发生奇迹的期望。 他一下一下梳理着父亲花白的头发,近似耳语般轻声道:“爹,您老了许多,头发都白了。风儿想要好好照顾您,我要带着你离开唐家堡。这一天不远了!” 唐玄寿定定地平视着前方,右手食指跳了二跳。唐奇风将父亲的长发挽了起来,替他簪起:“爹,孩儿要带您到一个安宁清静的世外桃源去生活,远远离开这里,反正唐家堡也快玩蛋了,这个机会孩儿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是我们父子团聚的唯一出路了。”听到这句话,唐玄寿十指指尖都轻颤了起来。 唐奇风替父亲戴上头巾,走到父亲面前,欣赏了一下,很是满意。露出了难得的笑意,轻轻拥抱了父亲一下:“爹,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下次再来看您,就会接您离开这鬼地方。” 他松开手,收拾好小篮,推门走了出去,带着满足的微笑。低矮石室中,唐玄寿十指连颤,越来越剧烈,双手不断抽搐与颤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回 星夜追踪 丐帮重庆分舵的向平很会办事,很快就在唐家堡附近租下了房子,钱悦儿、杨千城、岳成龙三人带着十几名丐帮弟子乘着夜色悄悄住了进去。 朱橚和锦衣卫秘密住进了重庆知府的官衙,近卫军则住进了驿站。华阳真人率领峨嵋弟子与丐帮弟子一起住进了丐帮的重庆分舵。丐帮弟子每日上街乞讨,监视着唐门的动向。钱悦儿等人更是轮流关注着唐家堡的一举一动。 每天清晨卯时头刻和戌时三刻,唐家堡沉重的铸铁大门都会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穿青布衣服的清瘦少年,拖着一辆满满的粪车,直拉到二里地外的原野,将污秽倒入下水道中。除此之外,唐家堡的大门一直紧闭着。 第二天傍晚,正在轮值监视的丐帮弟子跑来报告唐家堡的大门打开了!三人正在晚饭,听到报告立即放下饭碗,来到大门口,从虚掩的大门间向外观察。 向平租来的这处宅院是城中一家绸布庄老板的别业,距离唐家堡一箭地之遥,以三人的目力,即使在黑夜中也看得清清楚楚。唐家堡的大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不少劲装打扮的唐门弟子,背上背着弓箭、刀剑,行囊、水袋安放在马匹上,不到二百人的队伍整整齐齐地列队牵马出来。 这支人马由一名********带队,她身后紧跟着四名青年,正在与一群老者话别。七名老者俱已年过五十,有的已是花甲、古稀之龄,细细叮咛再三,这才与美妇人挥手作别。 ********纵身上马,狠抽一鞭,唐门弟子紧随其后,绝尘而去。七名老者一直目送到众人消失,这才转头回唐家堡,沉重的铸铁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 钱悦儿略一思忖,撂下一句:“快备马!”话音未落已是施展轻功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很快提了行囊出来,从杨千城手中接过马缰就要扬鞭追去。 杨千城赶紧拦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钱悦儿急道:“现在没空与你们细细解释,必须立刻追上他们,跟着他们一定能找到唐掌门的下落。”翻身上马向外驰去。门口负责监视唐家堡的丐帮弟子赶紧将大门打开,钱悦儿一人一骑冲出大门,很快隐没在夜色中。 杨千城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上,怅然若失,她虽然与自己一起住在小院中,却仍然回避着自己,待自己颇为疏离。对待自己与待岳成龙并无区别,甚至更加生份一些。不知她单人匹马追去,会不会遭遇意外?虽然她才智过人,武功也高,但他仍然还是放心不下。 岳成龙见他铆在原地,看着钱悦儿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走过来轻轻拍了他一掌:“杨兄弟,先回去吃饭吧!钱兄弟这样聪明绝顶的人是不会吃亏的。我们耐心等他消息便是。” 杨千城勉强一笑,同岳成龙回身进院。一名丐帮弟子从门外奔跑了过来,低唤道:“帮主,帮主请留步!” 岳成龙转头,带着询问之色看着来人:“出了什么事?” 这名丐帮弟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岳成龙:“禀帮主,属下奉向舵主之命赶来送信。”岳成龙接过,匆匆阅毕,笑了一笑:“你辛苦了,替我转告向舵主,继续监视他们。” 来人躬身行礼,赶紧带着岳成龙的口信回去覆命。杨千城好奇道:“向舵主送来什么消息?” 岳成龙将书信递了过来,杨千城急忙展开信件看了起来。信上说,发现霹雳堂的人马出现在重庆府附近,正在集结之中,带有许多火器与火药,不知有什么图谋。 杨千城冷笑一声:“看来霹雳堂是想混水摸鱼啊!听闻唐掌门出事,想要趁机得些好处?”岳成龙哈哈一笑:“让他们竞相表演一番好了,我们且静观其变。” 再说钱悦儿飞身纵马向前追去,追出去五里地,终于将唐门队伍遥遥撵上。她生怕惊动了他们,只远远跟随,并不贴近。趁着夜色,唐门弟子一路疾行,纵马如飞,显然很赶时间。 所有的马匹蹄子上都包了布,跑起来几无声息。钱悦儿匆忙间骑马追来,并没有做些掩藏行迹的布置,清脆的马蹄声在静夜中显得很突出。意识到这一点,钱悦儿暗叫不好。 果然前方队伍透过夜色向后面看来,频频回头,放缓了脚程。钱悦儿无奈,心知已经暴露行迹,只得打马疾驰,扮作路过与唐门队伍错身而过。 护卫部精英唐清波看着钱悦儿打马绝尘而去,消失在前方,目中掠过一丝警惕之色:“映月长老,刚才那人一直跟着我们,现在突然离去,实是可疑。” 唐映月面上一寒:“全面戒备,继续前进!”从唐家堡连夜赶往酆都,他们这一行人的任务就是尽快赶到掌门身边,即便不眠不休也要在今夜抵达。有碍事可疑之人,杀无赦! 那人是黑夜独自赶路的路人也罢,是敌人的哨探也罢,如果再次出现在队伍附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毕竟,掌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冒不得险。 钱悦儿纵马飞奔,在前方躲入一片树林,撕下布条,将马蹄包裹了起来,隐身在林中,等待唐门队伍过去。唐见贤藏身在哪里,只有跟着这些人才能有所收获,无论如何要继续跟踪下去。 唐门队伍很快驰过树林飞奔向前,钱悦儿待队伍过去许久,这才策马跟上,地上磷光闪闪,一片清晰的马蹄印延伸向前。 钱悦儿轻轻一笑,这下不必跟得切近也可追上他们了!进入树林前,她在大道上撒下了几粒燃烧弹,这些弹丸中含有大量的磷,平时以内力高速弹射而出时与空气摩擦生热可以自燃起火,她急中生智心生一计,活用此物。 扔在地上的弹丸被唐门众多弟子的马蹄踏碎,磷粉便沾在了马蹄上,为钱悦儿指明了前路。 她在马尾上系了一根树枝,策马沿着马蹄印追踪而去,顺便将痕迹全都消除干净。 酆都离唐家堡并不远,唐映月一行策马疾驰了三个时辰便抵达了此地。按照唐士优留下的地址去找“鸿运客栈”。这家客栈早已被唐心瑶整个包了下来,大门紧闭,上写“客满”二字。 唐映月翻身下马,敲响大门,客栈大门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男声:“本店早已客满,请去别家!” 唐映月隔着大门轻声道:“这里住着位唐心瑶姑娘吧?我们是她的家人,请开开门。” 里头沉寂了许久,大门终于打开了,一名小二打着灯笼引着唐心瑶站在门内,身后跟着多名唐门弟子。一见唐映月,众人放下戒备。唐心瑶奔上前二步,一把抱住唐映月:“映月姑姑,你们可来了!” 唐映月轻轻拍了拍她:“心瑶乖,赶紧进去说话,救治掌门要紧。”唐心瑶会意,赶紧将一行人迎进客栈内,大门又紧紧地闭了起来。 钱悦儿直追踪到鸿运客栈,马蹄印到此为止。她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四下张望了一番,大街拐角处还有一家“仁和客栈”,赶紧牵马过去:“店家,还有上房吗?” 已是深夜,小二正在打瞌睡,听到招呼赶紧迎了出来:“有,有!客人里面请。”殷勤地替她将马牵进了马厩,引她进了一间干净的上房。 钱悦儿漫不经心地问道:“小二哥,你们店里还空着不少房间,鸿运客栈怎么就客满了呢?你这里房间干净,摆设也新,位置在同一条街上,并不输它,怎么生意相差这么多?” 小二撇了撇嘴:“鸿运是走了****运了,已经被一位豪客包下6天了,每天不用开门做生意,钱也不少赚,唉,人比人气死人的。” 钱悦儿呵呵一乐,给了他一小锭银子:“这是房钱,先住二天,替我好好喂马,再准备一些饭菜来,简单些就好,剩下的请你喝茶吧。” 小二看这锭银子有二两重,按钱悦儿的花费,还可以多下一小半,想不到关门打烊前最后一笔买卖来了个出手大方的主,心里高兴,乐呵呵地去了。 钱悦儿站起身,推开窗向鸿运客栈方向打量,突然发现不对。许多黑衣人正在由远而近,飞檐走壁向鸿运客栈逼近。 她吹熄烛火,隐在黑暗中,手中拈着银针静等时机。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怎么会查到了唐见贤的藏身之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回 千年魔音 黑衣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潜伏在鸿运客栈周围,居高临下将客栈包围了起来。当先4人从背囊中掏出球形火药,晃亮火折就要点燃。 钱悦儿吃了一惊:看起来,他们是要将唐见贤等人除之而快,想用火药将整座客栈炸为飞灰!当机立断,十指齐挥,8枚银针飞出,那4名想要点火的黑衣人立时身形定住,一手托着火药,一手擎着火折,猫着腰一动不动。 后面的同伙感动诧异,火折都要烧到手指了,怎么这几个人还不赶紧点火?赶紧频频向他们打手势。当先4人眼看火折越烧越短,手指已经感觉到火焰的灼热,可惜每人身上都被突如其来的银针准确地扎中了“神阙穴”和“气海穴”,气机受阻,动弹不得。4双眼睛恐惧地盯着马上烧到手上的火苗,想要呼痛又不敢做声。 一旦惊动了客栈中的唐门弟子马上会被淬毒暗器射成筛子,就算没死在唐门弟子手里,因为坏了主子的好事,一样死得很惨,只能强忍着烧灼肌肤的痛楚不做声。 火折已经烧到了4人的手指,痛彻心肺,冷汗涔涔而下。这下子后面的同伙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飞身扑上来赶紧熄灭同伴手上的火焰,这才发现他们4人都被银针偷袭。 心中大惊:难道已经被唐门发觉了吗?连忙起出银针就着月光仔细观察,针上无毒。不是唐门的暗器!迟疑不定地四下逡巡,黑暗中究竟是什么人一直监视着已方的一举一动? 钱悦儿紧张地思索着:对方带有许多火药,明显有备而来,阻住了对方一时,并不能阻止他们进一步的行动。怎么办?看到黑衣人的视线向自己这边看来,她赶紧闪身隐在暗处。 这时店小二送食物和热水上来,见室内烛火已熄,喃喃地道:“奇怪,这么快就睡了?分明准备饭菜,就一会就等不及先睡了?” 端着托盘转身欲去,钱悦儿无声无息地从房中钻了出来,从背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吓得他浑身一震,腿脚发软,手上的托盘撒手掉落。钱悦儿眼明手快地接过,压低声音道:“小二哥,是我!” 小二借着走廊上的油灯发出晕黄光线,看清了钱悦儿,长出了一口气“客人,你不要这样子吓人好不好?我差点尿裤子了!” 酆都号为鬼城,传说入夜后阴曹地府的鬼魂以及城中无主游魂就上街转悠,为求附身,就会从背后拍一下活人的肩膀,一旦回头就会被鬼魂附身。小二在深夜被钱悦儿在黑暗中一拍自然是亡魂大冒,吓得半死。 钱悦儿歉然地打招呼:“小二哥,对不起!”示意他噤声,轻声道:“店外边来了许多歹人,你看!”小二在钱悦儿的指点下猫着腰来到窗边,隔着虚掩的窗棂向外打量,果然见到许多蒙面黑衣人潜伏在四周屋脊上。吓得他差点惊叫出声,被钱悦儿连忙用他肩上的手巾捂住。 小二吓得腿肚直转筋,看着钱悦儿:“客人,怎、怎么办?”钱悦儿向外看了看:“我有办法引开他们,这附近有什么人少点的去处吗?” 小二哆哆嗦嗦地将方位指了,小声解说了二句。钱悦儿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我去引开他们,你赶紧去报官,明白了吗?”小二吓得愣愣点头。 黑衣人四下观察,没有发现异样,不再分心搜索,从背囊中掏出火药,就要点燃。钱悦儿快如闪电般越窗而出,一把银针洒出,正中那些黑衣人的左手,几枚未及点燃的球形火药脱手滚了下去,落在鸿运客栈内。负责巡逻的唐门弟子立即被惊动,吆喝着跑了过来。 黑衣人遇袭,马上掉头朝身后看去,只见对面屋脊上一名白衣翩翩的美男子正在朝着他们微笑,那一抹微笑分明带着嘲弄与幸灾乐祸。 心中大怒,唐门弟子已经被惊动,想要以火药偷袭已是不能,这一切全怪眼前这碍事的主儿!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作了个“撤”的手势,当先向钱悦儿追了过来。 钱悦儿运足中气哈哈大笑:“蟊贼,深更半夜不去睡觉,鬼鬼祟祟来此作甚?来,来,来,本少爷陪你们玩玩!” 待到对方离自己不过一丈之遥,这才转身施展轻功向前掠去。黑衣人怒火中烧,争先恐后地向她追去。鸿运客栈中的唐门弟子全部被惊动起来,操起兵器,披衣起床。有心飞身上屋追杀过去,只因周围人家都被喧闹惊醒,整条大街上灯光次第亮起,敲起了脸盆铜锣鸣警。为免暴露行迹,只得按捺下来。 唐映月跃到院中一棵大树上,向外看了看,飞身下地:“贼人已经遁走,外面人多眼杂,不便追击,众弟子今夜严加防范!” 钱悦儿依小二所言,向着名山掠去,黑衣人在后面紧追不舍。钱悦儿猫戏老鼠一般不时返身射出几枚银针,一边以言语相激,惹得黑衣人暴跳如雷,将霹雳弹和袖箭向着她的背影“嗖嗖”射来。 钱悦儿施展“凌波腾云步”衣袂飘飘地在前飞奔,背后仿佛有眼睛一般,忽左忽右飘来掠去,将这些暗器都避了过去。转过身来,食指一勾,笑道:“还有什么绝活都亮出来吧,你们光挨打不还手,也怪可怜的!”扬声大笑,转过身又是一阵疾奔,气得黑衣人都要吐血。 他们紧追其后,说来也怪,这白衣小子跑得也不快,可偏偏眼看就要追上,就是撵不上,总是落后一丈多距离。想要不追吧,这小子又出口讥讽,牙尖嘴利地撩得人心头火起。 众人不知不觉地撵着钱悦儿直追出去二十里地,来到一座丘陵,东方渐现曙光,山上植被丰茂,绿树成荫,古松银杏苍翠挺拔,灌木之中不时有野兔、山鸡出没。 钱悦儿突然停住了脚步,戏谑道:“各位,不劳远送,就此别过!”作了一个罗圈揖,就要纵身飞去。 为首黑衣人大喝一声:“且慢,朋友,你坏了我们大事,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钱悦儿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哦?那么我该怎么做,你们才会放我走?” 黑衣人一齐哈哈大笑,为首黑衣人冷笑道:“你看到不该看的,今天你就留下命来吧!” 钱悦儿吃了一惊,指点着黑衣人:“哎呀!你们想杀人灭口?!” 为首黑衣人阴恻恻地笑道:“小子,你省悟得太晚了,从你多管闲事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从腰间抽出一把厚背大砍刀来,晃了一晃:“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言毕将脑袋一晃,那些黑衣人立即将钱悦儿围了起来。 为首黑衣人浓眉一挑:“识相地就自我了断,省得大爷动手,也免得零碎受苦!” 钱悦儿一咧嘴,吸了口冷气:“呵呵,好大口气!可惜我还不想死!” 为首黑衣人大笑:“小子,今天你是插翅难飞!看你细皮白肉的样子,大爷会痛快点,赏你一个全尸!” 钱悦儿目中冷芒一闪,瞬息而逝,故作慌张地问道:“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黑衣人大笑:“爷们不怕你死后来索命,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很快就是个死人了!兄弟们,告诉他!” 黑衣人一齐笑开了:“看他那孙子样,吓破胆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死在我们霹雳堂手下,也不算冤,小子,别怕,眼睛一闭就过去了!”调侃之余爆发出一阵狂笑,惊得宿鸟飞起,众人心中大为解气,总算报了刚才被这白衣青年戏耍之仇。 钱悦儿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支玉箫,低着头用手摩挲着,心道:“这是你们逼我出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黑衣人看到她取出玉箫,细细摩挲,又哄笑起来:“小子,死到临头才想到讨好我们,想吹小曲哄爷们高兴?爷们是粗人,听不懂,不过你把玉箫倒是有些年头了,看起来还值几个钱,等你死了,爷们会替你好好保管的,哈哈哈!” 钱悦儿并不言语,将玉箫凑近嘴边,吹出了一个音符。林间群鸟惊飞,走兽奔突,千年魔音一出,必见鲜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回 再遇三丰 钱悦儿再也不看他们一眼,凝神吹箫,古松翠柏随着音韵“哗哗”颤动起来。箫音如有魔力,令人听了胸中气血翻涌,嗓口发甜,心跳随着箫声共鸣,越来越急、越来越激越,直要从口腔中跳跃出来。 内息随着箫声起伏,渐渐无法自制,完全被箫声所牵引,头脑仿佛要爆裂开来。音波所至,黑衣人无不捧头抚心,修为高的勉强跌坐在地运功抵御,修为差的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直至满地打滚。 这管千年玉箫极有来历,乃是剑隐在楼兰故地一片大沙漠中所得。从竹简上的文字判断,这支玉箫在汉代经丝绸之路落到楼兰王安归手中,音质特异,动人心魄。每当吹起此箫,牛羊聆听,鸟雀驻足,安归极为珍爱。只因楼兰既降汉,又对匈奴称臣,两面摇摆,终于惹怒汉武帝被秘密诛杀,安归临死前吹箫一曲,一腔怨愤难消,魂魄不散。自此此箫成为魔物,出必见血。 医隐雅好音律、精通易理术数,喜爱这支玉箫的特异音色,便将玉箫带回了玉珠峰,在雪山之巅以日华精华净化其戾气,又以火山温泉润泽其肌理,使玉箫的魔性受到控制。 偶得北宋黄药师古谱《碧海潮声曲》后,医隐闭关数月,创出了威力更强大的《冰山雪语曲》,在这支千年玉箫的演绎下威力倍增。爱徒心切的医隐便将这宗宝物连同毕生心血所创的曲谱一同传给了爱徒傍身。 自钱悦儿修成“混元真气”第三重后,吹奏此曲的威力大增,与峨嵋山行龙顶一役不可同日而语,千年魔音的杀伐之气凭借箫声得以释放,杀意冷冽如刀,如雪山崩塌一般无可阴挡。 一曲未半,黑衣人已经全部停止了挣扎,七窍流血,双目怒凸,双手抱头,脖颈后仰,肢体僵直,死状极其可怖。钱悦儿兀自不停吹奏,她已经停不下来,低着头双目没有焦距,只是不间断地吹奏着箫音,灵魂恍若出窍一般。 四周一片死寂,一地死人,鸟兽绝迹,钱悦儿一身白衣如雪,黑发完全披散下来,手持玉箫站在原地不停吹奏。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悄然无声地落在钱悦儿身后,叹了口气,出手如风,连点她后背8处大穴,钱悦儿的箫声嘎然而止。一柄拂尘卷住她的腰身,轻轻一落,将她平放在了一块岩石之上。 晨光中此人身穿月白色道袍,白须皓首,手持一柄拂尘,大耳圆目,丰姿魁伟,相貌清奇,肌肤如同婴儿般饱满红润,正是奇人张三丰! 他一捋银须,看着钱悦儿看了又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下定了决心,以拂尘一卷她的腰身,携着她纵身远去。 钱悦儿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干爽的洞穴,洞里有二堆干草,自己正躺在其中一个草堆上。两个被削成圆柱形的扁扁石凳摆放在洞中央,另一个干草堆上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正在打坐。 我怎么到了这里?钱悦儿闭目一想,明明是在山中吹箫杀敌,怎么会到了这里呢?这是什么地方?这老道又是谁? 她轻轻翻身坐起,蹑手蹑脚地穿鞋。干草堆上老道突然开口道:“醒了就过来坐下吧!”双眸倏忽睁开,神目如电,带着和善的微笑指了指石凳。 钱悦儿没有想到这老道的功力竟然如此深厚,竟把自己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从他这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便可测知此人功夫深不可测,她马上明白自己与对方在实力上的差距很是可观,看起来对方并无恶意,于是钱悦儿笑了一笑,大大方方地上前坐了。 老道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问道:“女檀越,你知道自己为何在这洞中吗?” 钱悦儿吃了一惊,眨了眨灵动的双眸,看向老道,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老道似有读心术,哈哈一笑:“你被魔音迷失本性,险致走火入魔,被贫道救下,替你把脉之时,贫道才发现你本是个女子。” 钱悦儿又是大吃一惊:“您说我被魔音所惑,差点走火入魔吗?!”这是怎么回事?吹箫的人也会被自己的箫音所害吗?为什么师父从没有说过? 老道微笑颔首:“不错!千年玉箫、绝世曲谱,你小小年纪得到如此传承,着实不易。不过以内力吹奏这样的箫音极耗真气,内力不够深厚不足以发挥此曲的威力,即便发挥出了曲谱的威力,也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终至走火入魔,气竭力脱而死。” 他手指凌空一按,钱悦儿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大力敲打着胸肋:“你曾经过度消耗内力而造成内伤,伤在此处,如今虽然复原,但尚未巩固。这便是你无法压制魔性的原因。” 钱悦儿惊异不已,这名老道真乃神人也,竟然看出自己所受的暗伤所在。如此看来,他的医术不比师父逊色多少,论武功修为只怕要在师父之上,那么这个人是——张三丰?! 她倒头便拜:“晚辈多谢张真人救命之恩!”张三丰连连颔首:“女檀越聪明绝顶,医隐果然收了个好徒弟!” 钱悦儿诧异得小嘴张成了“O”形:“张真人,您老人家怎么知道我是医隐传人?” 张三丰哈哈大笑:“世间修得如此精纯的混元真气的年轻后辈,不是医隐传人便是剑隐传人,你这女娃娃内力不足,决计不是剑隐传授衣钵的最佳人选,应该是医隐的徒弟没错!” 钱悦儿大为悦服,都道张三丰得道通神,果然明见千里,如有神助。突然想到一件事:“张真人您不久前还在武昌,怎么会到了名山?” 张三丰苦笑了一声:“贫道不想见那朱皇帝,托仙远遁躲到了深山之中,谁知在武昌凤凰山被剑隐的弟子与人比拼内力打扰了清静。既然暴露了行迹,为免朱皇帝派人寻来,只有另找去处,谁知道来到名山,又被你的箫声扰了清修。” 钱悦儿不禁暗暗吐舌,告罪道:“晚辈失礼了,打扰张真人清修,真是罪过!” 张三丰摆了摆手,自嘲道:“看来贫道与医隐和剑隐的弟子有缘,躲到哪里都要相遇。”说得钱悦儿不禁笑了起来:“能够得见张真人,是晚辈们的福份。” 张三丰笑道:“好甜的一张巧嘴!”正容道:“贫道想问女檀越,为何要以魔音大开杀戒?” 钱悦儿不敢隐瞒,将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张三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趁火打劫,行凶在先,也是该杀!唐堡主中的什么毒,你可看过?” 钱悦儿摇了摇头:“晚辈还不曾看过。家师曾说道普天之下,医术可与我比肩者,张真人也!真人慈悲为怀,与晚辈一同去看上一看,可好?” 张三丰朗声大笑:“女檀越好厉害的捧将法,送贫道老大一顶高帽,捧得贫道只得陪你一同走上一遭!医隐收得个长有七窍玲珑心的好弟子,连贫道都要眼馋了。” 钱悦儿呵呵一乐:“张真人过奖了!我们这就去鸿运客栈可好?” 张三丰大袖一挥,未见作势,已经飘出去三丈远,钱悦儿赶紧追上,一老一少施展轻功一同往鸿运客栈。 天色已大亮,张三丰迈步在大街上行走,行云流水般的步伐看似极缓实则极快,钱悦儿在后面一溜小跑才能跟得上。来到“鸿运客栈”伸手拍门,里头传出一个男声:“小店客满,客人请去别家看看吧!” 钱悦儿隔着大门提高声音说道:“我不要住店,来此找一位唐姑娘,麻烦通报一声,就说钱恺之钱少庄主到了!” 话音甫落,向着张三丰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张真人,晚辈有难言之隐,请您不要揭穿我的真实身份。” 张三丰拈须微笑,轻轻点了点头。这时门开了,唐心瑶和唐清远带着唐映月迎了出来。唐心瑶喜形于色地道:“恺之哥哥,你怎么来了?千城哥哥呢?”一边探头向外张望。 钱悦儿心中暗叹,勉强一笑:“我得知唐掌门中毒,特地赶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杨兄有事无法脱身没有来。” 唐心瑶不由面露失望之色,很快缓了过来,热情相迎:“恺之哥哥专程赶来相助,瑶儿求之不得!”杏眼转到了张三丰身上:“这位是?” 钱悦儿赶紧介绍道:“张真人,这位是唐掌门的孙女唐心瑶。”又对众人笑了一笑:“这位便是武当掌门张三丰张真人。”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早就看出这名老道不凡,不料竟是名震天下的武林前辈,一代宗师张三丰!当下不敢怠慢,将二人赶紧请了进去。 张三丰也不客套,大袖一摆:“救人要紧,请带我们去见唐堡主。”唐心瑶不由大为感激,唐映月率领解药部与毒药部精英到来后,仍然是束手无策。随着时间的流逝,爷爷的性命便越来越危险,如今来了张三丰与钱悦儿,就像看见了二个大救星,心中升腾起了无穷的希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回 尔虞我诈 唐家堡铸铁大门紧闭,夜色浓重,一弯镰刀般的残月挂在天空,三两声夜枭叫得人毛骨耸然。 杨千城惦念钱悦儿的安全,无法入睡,披衣推窗,让初春的微寒的夜风灌进室内,心中隐隐起了不祥的预感,这样的夜晚令人心神不宁,今夜一定有事发生。 宅院的大门被人轻轻叩响,负责在门口蹲守监视唐家堡的丐帮弟子听出暗号,赶紧将门打开。来的正是傍晚曾替向平送来书信的那名丐帮弟子,喘着粗气,略平稳了一下气息,开口道:“我要见帮主!有情况!” 杨千城听到这话,立即三步并作二步纵身跃了过来,像一片树叶一般轻巧无声地落在丐帮弟子们面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岳成龙已被唤起,也赶了过来,施展“一苇渡江”的精纯轻功,瞬息而至:“说吧!” 前来报信的弟子赶紧行礼:“帮主,霹雳堂开始动作了!向舵主让属下赶紧禀告帮主,请您定夺。” 岳成龙点了点头:“说详细,霹雳堂做了什么?” 那名弟子爆豆子一般将情况说了一遍:“霹雳堂集结已毕,其中一股突然在傍晚时分离开重庆府向东面酆都方向移动,携带着火器与火药,黑色夜行衣打扮,身上佩戴刀枪兵器,似乎要连夜偷袭什么目标。” 杨千城心中一个“咯噔”:钱兄弟傍晚时分追踪唐门弟子往东边去了,霹雳堂也在傍晚派人往东边去,哪有这种巧法?他与霹雳堂遭遇后会不会发生危险? 岳成龙眉头皱了皱:“那么其他霹雳堂人马在做什么?有什么异常动静?” 弟子恭恭敬敬地答道:“禀帮主,霹雳堂大队人马暂时未见动作,只是连夜有人解送到五口巨大的带轮黑箱子,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东西。另外,同时又到了许多身穿黑衣的江湖人物,人数约有五百名,不过……”他有些犹豫,停住了不说。 杨千城急了:“这位兄弟,不过什么?你赶紧说来听听。”那名丐帮弟子面上微红,终于开口道:“不过,这批人衣服上没有霹雳堂的红火焰标记,带队的是名女子,衣服袒露得很,一见到霹雳堂的雷少霆堂主就挽了上去,看起来关系很是,很是不一般。” 杨千城听了,猛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么女子是不是年纪二十一、二,穿得花团锦簇,身上戴了许多首饰,看起来很是狐媚妖娆?” 丐帮弟子点了点头,面现惊讶之色:“杨盟主认识这个女人?”杨千城笑而未语,点了点头,心道:“想不到霹雳堂和天狼教有勾结!一直找不到天狼教的下落,如今却送上门来了。” 岳成龙想了想,问道:“那些带轮子的黑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可有办法探明?” 丐帮弟子面露为难之色:“回帮主,霹雳堂落脚在自己在重庆府的买卖铺面里,戒备严密,弟子们混不进去。既然帮主有命,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岳成龙点了点头:“一切小心,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盯着他们,任何蹊跷之处都不要放过。” 丐帮弟子听到这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禀帮主,还有一宗奇怪之处。一名清瘦朴素的青衣少年经常出现在霹雳堂的铺面,每次进去什么都不买很快离开,看方向是往帮主你们这里来的。” “哦?”岳成龙来了兴致:“难道是唐家堡有内奸私通霹雳堂,出卖了唐门?” 杨千城突然追问到:“那少年通常什么时辰出现在霹雳堂的铺面?” 丐帮弟子想了想:“大约卯时三刻,霹雳堂店铺刚刚开门的时候。” 钱千城闻言朗目放光,他想起一个人来!岳成龙也投过来一束求证的目光,追问道:“那名少年是不是总穿一件清得发白的青袍子,衣服有些短?” 丐帮弟子惊诧地点了点头,帮主和杨盟主像是亲眼目睹一般,将人物特征说得这样准,真是神了! 岳成龙挥了挥手:“我明白了,带话给向舵主,让他继续严密监视,有异常立即前来报告。” 丐帮弟子躬身应是,正要离开,被杨千城止住:“这位兄弟请稍等片刻,将这封信交给我师父华阳真人,请他赶紧按信上所说去办。”飞快奔回房内,不多时将一封书信交给了那名丐帮弟子。那名弟子小心收好,四下行了礼,赶紧返身离开。 唐门废弃练功房内,两条黑影又正在低语。 唐奇风牵唇一笑:“掌门受伤和二位长老暴死的讯息已经按您吩咐传出去了。掌门藏身在酆都鸿运客栈,映月长老带弟子酉时出发前往酆都的消息也已经告诉霹雳堂贾掌柜了。您还满意吗?” 黑影阴笑了一声,拍了拍唐奇风的肩膀:“你做得很好,你的酬劳是不会少的,拿去吧!”从怀中又掏出了一个瓷瓶。 唐奇风一把接过:“谢谢!奇风希望您当上掌门后,能够兑现诺言,让我和我爹离开唐家堡。” 黑影嘿嘿一笑:“那是自然,你一定会如愿的!” 唐奇风满意一笑,做了一揖:“那么,奇风就先走一步了!”一个转身,轻盈地推门离去,几步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他的背影去远,黑影冷酷地一笑:“你和你爹都会离开唐家堡,彻底消失的!放心吧!” 霹雳堂虽雄踞江西,但凭借雷氏家族的雄厚底蕴以及火药、火器领域的赫赫威名将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秦岭内外。霹雳堂的火器、炸药买卖获利丰厚,触角开始延伸到了珠宝、粮米等行当。 雷家“混元霹雳掌”虽然后继乏人,但并不影响霹雳堂在江湖数百年声名不坠。雷少霆拳脚虽烂,野心却是不小,雷氏珠宝行后院上房里,雷少霆正在与天狼教右护法李月桃密谈,霹雳堂二名长老作陪,正在推杯换盏间讨价还价。 李月桃媚眼一挑,娇笑道:“雷掌门,您这样说我就难办了,月桃也要向主公交代,您就忍心让月桃受责罚吗?” 雷少霆长得方面大耳,面容黝黑,肚腹圆凸,少有江湖人物的气质,倒更像一个乡间土财主,将戴满各式宝石戒指的肥手一摆,哈哈大笑:“右护法言重了,雷某为了配合贵教,可没有少下血本!为助贵教一臂,在偷袭唐家堡一役中,将许多火器千里迢迢拆解开运到重庆,再就地组装,费了许多手脚和银两,被唐门暗器所伤的弟子都没救活,死了十数人,我霹雳堂这份人情不可谓不重吧?” 李月桃媚笑道:“您说得没错,霹雳堂和天狼教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了,咱们来往了都二十年多年了,承雷掌门和老掌门的情,我们也没少合作,那自然是不一般的交情!”她言下之意是提醒雷少霆,天狼教在过去二十多年已经买了霹雳堂许多火药、火器,让雷家赚了不少钱,不要太过份。 雷少霆假作听不懂,用肥手一拍大腿:“就是嘛!我们两家是什么交情?所以只要贵教言语一声,我们无不尽力!上次偷袭唐家堡花了这么大代价终于得到一枚‘飞雨散花’,我们还不是拱手送给贵教?这次我们霹雳堂又不遗余力出钱出力,贵教当然要考虑给我们一个合适的好处,是吧?” 李月桃心中暗恼:说得好听,先把飞雨散花拆了,画下图纸来,再装上糊弄我们,足足留了半个月才转到我们手里,好处全让你一个人占了!死胖子、死奸商!不过眼下天狼教元气大伤,正在借助霹雳堂的力量,不好与他翻脸。她强忍怒气,脸上笑得春光明媚:“雷掌门,唐门掌门由谁来当我们天狼教管不着,您尽管看着安排,唐心瑶和唐门上下要娶、要放、要杀、要留,我们都不干涉。唐门的财产、珍藏我们也不染指,只是唐门档案库的东西您得给我们留着,大家多年老朋友,有福同享,也不枉我带着五门重炮和人手赶来支援,也算有点收获,是吧?” 雷少霆笑起来脸上肥肉向外扩张,颇有福相,眼睛被挤得露出如豆光芒:“好说、好说,既然都是老朋友了,什么都好商量,唐门的绝学秘技我们大家一起研究,有福同享那是一定的!”唐门最有含金量的就是档案库中的药剂配方以及秘技修炼方法,毒药试制纪录以及暗器研发图纸哪一件都是宝贝,他哪里肯松口?!(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回 唐门大战 李月桃心中咒骂,若不是皇城一战,天狼教元气大伤,霹雳堂怎敢如此相欺,但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她无可奈何地甜笑一声:“既然雷掌门答应有福同享,那么月桃就相信雷掌门的安排吧,我会把雷掌门的意思转告给主公。” 雷少霆听李月桃松了口,心中大喜,故作忠厚道:“霹雳堂最讲信用,已经合作了二十多年,都是自己人嘛,放心!” 李月桃笑靥如花,心中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暗暗切齿道:总有一天,让你这死奸商把这些吃下去的都吐出来,来买你自己这条狗命! 唐家堡一箭之遥的宅院中,睡意全无的杨千城与岳成龙沏一壶清茶秉烛夜谈,杨千城心事重重,兴致缺缺。岳成龙安慰道:“杨兄弟,不必着急,唐门的人没有那么好对付,钱兄弟更加不是好惹的主儿,霹雳堂就算与他遭遇也不会落下好处。” 杨千城抬头看他,笑了一笑:“但愿如岳兄所言,钱兄弟为了替武当殷六侠治疗毒伤,透支了内力,又与我在夜闯天狼地宫时伤上加伤,不知现在有没有彻底好了,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内力未复的话,终究要吃亏的。” 岳成龙听了不由也浮现忧色:“如果这样,倒确实让人放心不下,但愿他吉人天相。眼下当务之急是霹雳堂蠢蠢欲动,一场大战恐怕是不可避免的了!” 杨千城淡淡地笑了一笑:“李月桃带着500人跑来与雷少霆会合,又有唐门的内应居中策应,唐门的麻烦不小!唐老爷子毒伤危重,正是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会轻轻放过。” 岳成龙点了点头:“想不到霹雳堂会和天狼教勾结,唐家堡居然百密一疏把叛徒天天放出来与敌人互通消息,情况与我们想象的糟糕许多。” 杨千城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就由我们替唐家堡除去毒瘤,将内奸和霹雳堂一网打尽,把天狼教一举成擒!” 岳成龙哈哈大笑:“痛快!好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希望钱兄弟能够带来好消息,这场好戏怎么能少了他?” 东方大亮,二人这才微觉倦意,用罢早饭,各自回房打坐休息。除了唐奇风早晚拉车出来一次,唐家堡的大门再也没有打开过,丐帮弟子将消息源源不断地送进宅院内。 一整天唐奇风并没有去重庆城内的雷氏珠宝行,安安份份地将活干完,躺在树丫上打个盹,这才一路哼着小曲拉着粪车回到唐家堡。 向平派人来报:“霹雳堂闭户不出,院中传来频密的金属撞击声以及木板粉碎声,似是在紧锣密鼓地做准备。”来人又将华阳真人的回书交予杨千城。 杨千城急忙将回书拆了,看了一遍,露出微笑:“这位兄弟,多谢你!”看来,总攻的日子近了! 直觉告诉他,今夜就是大战之期,该来的总要来的。既然都布置得差不多了,那么就好好决一雌雄吧! 入夜,许多黑衣人借着黑暗的掩护分从四面将唐家堡包围了起来,步履轻灵,落地无声,背上无一例外地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囊,腰间或挂着兵器。或四、五人一组合力抬着用黑布蒙上的家伙,从他们绷紧的胳膊和迈步的姿势看起来肩上的家伙甚为沉重。 宅院内杨千城和岳成龙隐身树上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乔装改扮在白天分批赶到的峨嵋弟子和丐帮弟子将小院挤了个水泄不通,都仰着头朝上看,就等二人一声令下。 黑衣人看来足有五千余众,不见得身手有多高,但背后的背囊里却装着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霹雳堂火器,此物利于远攻,威力奇大,射程比唐门大部分暗器要远得多,这次行动显然是老谋深算,筹划已久了! 杨千城与岳成龙平静地看着这些人在黑夜中缓缓移动,渐渐向唐家堡逼近。只要那扇铸铁大门不开,想要炸开唐家堡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可能更长时间。杨千城听唐心瑶说过,在修理上次被炸开的断墙缺口时,唐门甚至砌入了整块的精铁板,搞出这么大动静,又不能快速结束战斗,等大队援兵赶到,这些人都是瓮中之鳖! 就等霹雳堂先动手了,他们打一场正面攻坚战的同时还要应对来自侧翼的奇袭,今夜就要将霹雳堂和天狼教一网打尽。想到这里杨千城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杨千城和岳成龙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霹雳堂弟子径直走到唐家堡的铸铁大门前,合力一推,沉重的铸铁大门竟然应手而开! 怎么会这样?!杨、岳二人互相交换了一道震惊的眼神,很快省悟了过来,唐门的内奸另有其人!就凭一个小小的清理粪便的杂役是无法打开这扇大门的,潜伏在他身后的一定是唐门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糟糕!朱橚的兵马不可能这样快赶到,但唐门的危局却已是触手而发,杨千城与岳成龙果断地点了点头,纵身下树,低喝一声:“走!”当先掠向院门。 一阵“隆隆”声起,五门巨炮在五百天狼教众的簇拥下推了上来,陈列在唐家堡前,李月桃扭着柳腰走上前,仰头望着铸铁大门上方的铜匾“唐家堡”三字冷笑起来,娇声道:“雷掌门,我来替你们压阵!” 雷少霆也在仰望着这块巨幅匾书,铁划银钩,字体苍劲,乃是唐家堡始祖亲手所书,历经六百余年的铜匾仍然凝重光亮,带着历史的厚重气韵。闻言偏头向李月桃看了一眼,嘿嘿一笑:“唐家堡已经完了!不会遇到多大抵抗的,右护法安心歇息片刻,看我如何扫平唐门!” 身后传来数声惨呼,雷少霆与李月桃转头望去,许许多多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和身穿天青色长袍的峨嵋弟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举着打狗棒和长剑冲进人堆里一顿砍杀,将措手不及的霹雳堂弟子杀得人仰马翻。手上的火药还来不及施展,就被打倒在地。 当先二名高手更是出手如风,神威凛凛。其中一人身穿百衲破衣,乱发披面,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和挺拔的鼻子、紧抿的唇角,显得果断坚毅,手持绿玉打狗棒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锐不可挡!雷少霆倒吸一口冷气,绿玉杖,这么说,此人就是丐帮新帮主岳成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人身着峨嵋派天青色长袍,发束玉带,剑眉朗目,润泽的红唇映衬得此人面容如玉,丰神俊秀。手中长剑灵动翻舞,仿若游龙一般,随着剑势青衣飘逸,多了一分出尘的仙韵。雷少霆不认得,李月桃却认得他,恨恨地道:“杨千城,真是冤家路窄!” 不管天狼教要做什么,杨千城和钱悦儿这对冤家总是会出现搅局,屡坏好事。李月桃因为天狼主公在少林寺被二人横插一杠,反令自己中了毒,不得不退走之事,更加衔恨。见了杨千城又率众来破坏,心中大怒,立即娇喝一声,命令将巨炮掉转炮口对准杨千城等人,准备点火射击。 雷少霆脸色一黑,自己的手下正和峨嵋派与丐帮打在一处,李月桃掉转炮口射击的话,岂不是连自己的人也一齐轰了?正要开口,身后又起了呐喊声与惨呼声,他赶紧再回头向唐家堡看去。 合力推开铸铁大门,冲进唐家堡的先遣队伍正在溃败,唐门弟子在护卫部长老唐钟离的率领下如狼似虎般追杀了过来,数十弟子手上的“飞雨散花”正在大展神威。中针的霹雳堂弟子倒地惨嚎几声就倒地不起,其余人吓得亡魂大冒,撒腿飞奔,夺路逃命。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内应外合偷袭唐家堡,怎么会前有伏兵、后有奇袭?雷少霆懵了,李月桃花容失色,都乱了方寸。 (抱歉,昨天弋棠太累了,第二更写到一半就在电脑前睡着了,反让生病的老公照顾我上床睡了,向昨夜熬夜等更的书迷致歉。弋棠赶紧早早起来,将昨夜第二更补全,对不起各位!今天第一更会在14:00以前上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回 唐门大捷 不要说雷少霆和李月桃震惊了,连杨千城和岳成龙都没有想到,唐门竟然组织人马设下埋伏,勇不可挡地动用“飞雨散花”杀了出来。 情况不容多想,将进犯之敌收拾了尽管询问不迟,二人齐头并进,岳成龙左手倒握着绿玉杖,不时挥出扫倒几人,右手施展“降龙十八掌”罡风卷地,将试图动用火器的霹雳堂弟子震得飞上天去,惨呼之声此起彼伏。 杨千城右手施展“游龙剑法”,左手不时劈出“金刚三昧掌”,就像一台行动的绞肉机,血花飞溅,残肢断臂不断飞起,仓猝之间正在点火药的霹雳堂弟子连手臂带未及点燃的炸药一起被削落,惨叫声凄厉无比。 二人轻功绝顶,行动如电,一路摧枯拉朽地收割过去。可怜霹雳堂弟子本就武功稀松,全赖火药炸弹防身制敌。只是千算万算,没料到今天的主要对手,不是同样擅长远攻的唐门弟子,偏偏是真正以武力近战致胜的峨嵋弟子与丐帮弟子,遇到这样的对手突袭掩杀而来根本来不及反抗,火药还来不及施放,已经被镇压了。 只因霹雳堂弟子手中的火器太过霸道,一马当先的杨、岳二人毫不客气,为了身后的同伴免遭伤亡,直接出重手令霹雳堂弟子丧失抵抗能力,如虎入羊群般一路横扫而过。 刹时间二人身后血流成河,血雾弥漫,紧跟其后的峨嵋与丐帮弟子身上溅了一身血迹,反倒是亲手实施杀戮的二人倒是衣衫洁净,不染纤尘。 在清冷的弦月下,二人就像降临世间的修罗一般杀伐果断,剑起杖落,掌风呼啸,不断有尸体与残躯飞起,血光乍现。这惨烈的一幕令人印象深刻,霹雳堂弟子即便侥幸活命,这一生中想起这一夜都要恶梦连连。 唐钟离带着护卫部弟子掩杀出来,一眼认出了杨千城,看到堡外还有援兵,精神大振。下令杀上前去与援兵会合,生怕“飞雨散花”太过霸道,命令等峨嵋、丐帮弟子进入射程之内就停止施放,改用毒针、毒蒺藜和断魂砂点射来犯之敌。 李月桃从最初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看到此情此景,美目射出一股冷芒,纤手向下一挥,娇喝道:“放!” 顿时瞄准杨千城、岳成龙的巨炮喷出一股火光,“轰隆隆”、“轰隆隆”不间断地沉闷爆炸声响起,地动山摇,弹药在人群中炸开,许多丐帮弟子和峨嵋弟子连同霹雳堂弟子一起被炸飞,血雾随着浓烟弥漫开来,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气和火药味。 杨千城与岳成龙见势不好,急运轻功顺势飞退,被爆炸的气浪推落到射程之外,亲眼看到同门子弟被炸得飞灰烟灭的惨状,怒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扑过去。 巨炮填装炸药很是麻烦,一炮射过至少要一盏茶功夫才能将火药装满填实,钢珠、火药和引信都需要现场装填到炮筒里。按理说,应该二门炮先放,随后再二门炮发射,留一门炮备用,如果放完的巨炮不能及时装填完毕,就随时开炮顶上。 不过惨烈的杀戮场面不仅惊呆了李月桃,500名守在巨炮旁的天狼教众也吓得腿肚直打哆嗦,听到右护法一声娇喝,这些人竟然把五门炮的引信都点上了。 李月桃看到远处炸开五处黑云,脸上也飘起了一朵黑云,直升到顶门,扭头怒视着手下:“为什么把炮都点了?!” 天狼教众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全傻了,只有赶紧争分夺秒地填火药。不过唐门弟子已经杀到,密密麻麻的毒针蝗虫一般飞到,正是“飞雨散花”来了! 唐钟离见到巨炮开火,峨嵋派和丐帮弟子成片倒下,死伤惨重,心头火起,果断改变了前进方向,转向正对堡门一字列开的巨炮而来。看样子这五门巨炮是为了轰倒唐家堡大门而来,怎能放过?! 炮筒对准着后方,想要掉头已经来不及,火药也未填上,天狼教众仓促应战。唐门弟子带着怒气,猛按机簧,“飞雨散花”毒针漫天飞射过去,这几十人腰间都绑了一圈“飞雨散花”,用完一个塞进怀中,从腰间拔下一个继续施放。500天狼教众被攒射得浑身长满了毛一般,惨叫痛呼着化成一滩滩脓血。 李月桃看到唐门弟子杀到,身前的人都成了死鬼,吓得惊叫一声,失足从土堆上跌落下去,一路尖叫着滚落到沟渠里。唐门弟子冲上前去,将死尸拨倒在地,收缴了五门巨炮。 杨千城与岳成龙飞扑过来,天狼教众已经倒地伏尸,正在化为脓血,二人未见李月桃,又向战阵中杀了回去。 李月桃跌在臭水沟中浑身湿透,散发着臭味,披头散发不成人形,料知今夜凶多吉少,她顾不上害怕,面朝下倒在死尸堆中,在尸体上扯过一块霹雳堂弟子用来遮盖“百虎齐奔”小炮的黑布盖在自己身上装死。 霹雳堂弟子见到巨炮被缴,天狼教众都死在了“飞雨散花”之下,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弃械投降。只有雷少霆和几名亲信还在负隅顽抗。 杨千城与岳成龙一跃上前,分落在这几人的身前、身后,空气瞬间凝固下来,二大高手蓄势待发的威压令人心悸,峨嵋、丐帮与霹雳堂降众数千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静立的几人。 雷少霆在四名亲信的护卫下,用惊惶受挫的眼神扫视着周围,正对上杨千城杀意凛冽的眼神,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左侧高地上唐门弟子对他怒目而视,前方峨嵋弟子、丐帮弟子正在收缴霹雳堂弟子的火器与装备,霹雳堂弟子们用悲切、绝望的眼神正在看着他。偏头看后,岳成龙将绿玉杖横在手中,正在对他冷笑。再看身侧四名亲信,一个个面如土色,竟开始哆嗦了起来。 他强打精神低喝道:“这是我们和唐门的恩怨,你们峨嵋派和丐帮凭什么插手?” 杨千城哈哈一笑,眸光中寒气更甚:“你与唐门有什么恩怨,我们不清楚。唐门向来无世无争,你趁唐掌门重伤,想要趁火打劫,这样的做法就不合武林规矩,杨某身为武林盟主,为了武林安宁、江湖太平,绝不会放任你这样做!” 雷少霆这才醒悟过来,这名英俊飘逸的青年原来就是新任武林盟主杨千城!不禁暗暗咬牙,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条,现在还多出来这样一号四处耀武扬武、到处溜达的主儿!他怎么就从京城到了重庆来了? 他心知要糟,不过仍要死鸭子嘴硬,硬撑到底:“杨盟主,江湖恩怨、打打杀杀,你都要管吗?管得未免太宽了些!霹雳堂和唐门的旧怨自然要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话音才落,身后响起一个清晰威严的声音,掷地有声:“本王不管你为了何事进犯唐家堡,只一样,你纠结朝廷钦犯天狼教就是死罪一条!”原来是朱橚和华阳真人率领锦衣卫和近卫军到了,朱橚在李、宁二人和华阳真人的护卫下,坐在一匹马上,举起马鞭指点着雷少霆。 队伍绵延数里,许多播州宣抚司的卫所士兵推着火炮,携着火铳正在向唐家堡进军。雷少霆吓得面无人色,官兵人数足足过万,火炮、火器数量极多,眼前有峨嵋、丐帮、唐门怒目而视,远处有官军张网以待。 唉!罢了、罢了!雷少霆向着朱橚遥遥跪下:“王爷千岁,草民知罪!”朱橚示意官军上前,杨千城与岳成龙指挥峨嵋派与丐帮退后,由近卫军将霹雳堂降众都绑了,唐门也将所缴巨炮移交给官军。 霹雳堂的火器、火药与天狼教的巨炮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虽然天狼教500人已化为脓血,但霹雳堂被擒的降众也有800余人,朱橚看了看这样的战果,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勉强向父皇和满朝文武交差了! 唐家堡内长老们引着唐门弟子也出来了,武林盟主率众来援,周王亲率官军来到,都是有恩于唐门,再窝在里头未免说不过去,便列队出来相迎。 行礼拜见,众长老正要将周王和杨千城、岳成龙、华阳真人引进堡内大厅入座,一阵急风骤雨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从另一个方向来了一支马队,当先一人正是唐见贤,唐心瑶、唐映月、钱悦儿随后,策马疾驰而来。 唐门弟子不由欢呼起来:“掌门回来了,掌门回来了!”堡内上下奔走相告,喜笑颜开。朱橚和杨千城、岳成龙也大为高兴:钱悦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还救活了唐见贤,真是太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回 揭穿阴谋 唐见贤一行在唐家堡门前下马,众人皆大欢喜,一齐往大厅而去。奉上茶,执法长老唐见业向唐见贤躬身行礼道:“禀掌门,叛徒已被拿获,请掌门发落。”转头向外一招手:“押上来!” 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押了上来,按在地上。唐见贤、唐心瑶和朱橚、杨千城等人都举目望去,那人低垂着头,看不真切面貌。 唐见贤低沉地开口:“抬起头来!”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唐心瑶见了,不由掩住了小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杏眼。唐见贤也是寿眉微蹙,面现痛心之色。朱橚、杨千城、钱悦儿等人并不认识此人,看到唐氏祖孙的反应,心知这个内奸必是唐家人做梦都没有怀疑的人。 唐见贤沉声道:“唐玄清!竟然是你?”被自己最信任和看好的人出卖,这种痛楚真是锥心刺骨!唐心瑶愤怒地涨红了脸,下颚紧绷,小嘴嘟起,唐家堡众长老都对叛徒怒目而视。 唐玄清被众人的怒视逼得赶紧低下头去。唐见业将一张认罪书呈到唐见贤面前,说道:“掌门,唐玄清背祖叛宗罪证确凿,您请看!” 唐见贤低头仔细看着供状,手指渐渐颤抖起来,薄薄几张供状在他手中抖个不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是气的! 供状上写着唐玄寿、唐奇风父子揭发唐玄清的阴谋,救唐门于危机之中的全部经过,还有唐大有、唐玄风二位长老暴死的详情以及唐玄寿含冤受屈的真相。 事情要从唐奇风夜会唐玄清,从唐玄清手中又得到一瓶解药说起。唐奇风揣着解药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跑到了执法堂,请求破例开恩让自己再探望一下父亲。 守卫不允,唐奇风哀求道:“求求你们,让我见见我爹,哪怕只是看一眼!”守卫奇道:“你不是三天前刚看过吗?怎么又来了?这么着急一定要见你爹有什么事?” 唐奇风向他们跪下磕头道:“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我爹死了,求求你们让我见见他吧,只要确认他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马上就走。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今天就是跪死在这里也不离开!” 众守卫被这倔小子弄得哭笑不得,平时也收了他不少红包好处,也拉不下脸来用强,只能大声嚷嚷喝斥他,要他赶紧离开,不要胡思乱想,赶紧清理粪便,好好做自己的工作去。 唐奇风就是不愿离开,这下捅了大漏子了,唐大志死后,整个唐家堡的粪便清理只有他一个人做,他赖在执法堂罢工,便家家户户都不方便了。很快就惊动了执法长老唐见业。 唐见业赶到现场,看到唐奇风长跪不起,整张脸上尘灰满面,不禁心中一软,被他的孝心所感。表面严厉地训斥了他一顿,要他赶紧去工作,在执法部吵吵闹闹在何体统?末了,话锋一转,允许他做完当天工作后再来见父亲一面。 唐奇风喜出望外,连忙磕头道谢,一溜烟地开工去了。药人唐玄寿正要被人推到毒药部去做毒药试验,因为儿子在外喧哗,被毒药部的弟子暂时停在了走廊后头。 二名毒药部弟子将外头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禁议论起来:“想不到唐奇风那小子还挺孝顺,这个叛徒倒真有福气生了个好儿子!” “可惜了那小子,拜他爹所赐,不能念书识字,也不能习武,完全成了个废人。” “呵呵,只能一辈子和粪便打交道了!将来连个媳妇了娶不上!” “可惜、可惜了!” 二人将唐玄寿扔在身后,一边朝外张望,一边自顾自议论。木轮椅上唐玄寿眼神空洞,但眉尖微微蹙起,双手忍不住扣住了扶手。唐奇风如愿退去,这二人的热闹看完,就返身过来,推着唐玄寿向毒药部的试药房走去。 唐玄寿一整天的表现颇为痛苦,毒药部感觉奇怪,当天剂量并不高,但药人的反应却很剧烈,生怕不小心将他弄死了,便再没有活人试验品,只得提前将他送回了囚室。 唐奇风将当天工作做完,立即挽着小篮又来了执法部,因为唐见业早上已经允诺,所以没有人再为难他。他顺顺利利地进了父亲的囚室,将掺了解药的米酒喂父亲喝下,又把蜜饼喂了一些,照常替父亲洗脚、梳头。 唐奇风蹲在地上替唐玄寿洗着脚,自顾自轻轻说道:“爹,您知道孩儿为什么这么快又来看您了吗?因为孩儿又拿到了一份解药,所以赶紧来给您服下。您的身体要快些好起来,这样风儿才能带着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我们想去的世外桃源。” 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异样,父亲的手好像在抚摸自己的头发。他迟疑地抬起头来,父亲直直地看着前方,但一只手正在轻轻地触摸着自己的头发,虽然很生疏、很僵硬,但分明是在爱抚自己。 他惊喜地握住唐玄寿的手:“爹,您醒了?我是风儿,是您的儿子!”唐玄寿眨了一眨眼睛,僵硬的脸上线条柔和了起来。令唐奇风欣赏若狂:“爹,您好了?!这太好了,看来唐玄清这老家伙没有骗我,给的解药真的有用!” 唐玄寿爱抚的手突然停住,脸上重新僵硬起来,眼神虽然依旧是定定的,但脸上分别有一丝怒意。全神贯注盯着父亲看的唐奇风马上察觉了父亲的异样。开口问道:“爹,您知道风儿,知道我是您儿子,是吗?” 唐玄寿眨了一眨眼睛,唐奇风追问道:“您不喜欢唐玄清,是吗?”唐玄寿又眨了一眨眼睛。 唐奇风吃了一惊,为什么父亲对唐玄清这个名字反应如此强烈?成为药人的父亲第一次恢复知觉来爱抚自己,当然是父子亲情天然流露,为什么一提唐玄清这个名字,他就停止了爱抚,表情显得愤怒起来?唐奇风顿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进一步追问道:“爹,是不是这个人害的您?” 母亲临死前曾对他说过:风儿,你爹不是坏人,他一生对唐门忠心耿耿,是有人陷害了爹爹。能够让几乎丧失全部意识的父亲这样无法忘记的人除了至亲至爱,只有血海深仇了。难道爹成为药人,娘受辱早亡,自己贬为贱役,我们一家人的不幸都是唐玄清一手造成的吗? 他紧张地盯着父亲,只见唐玄寿又眨了眨眼,而且不易觉察,费了很大劲似地点了一下头。唐奇风的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开来,天啊!自己竟然一直在为仇人办事! 他赶紧抓住父亲的双手:“爹,您能不能告诉我更多事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玄寿面现痛苦之色,双手抖个不住,嘴唇不断牵动,可惜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暴凸出来,显然在奋力挣扎,想要将往事告诉儿子。 唐奇风见父亲如此痛苦,更加确定了唐玄清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心疼地安慰父亲道:“爹,孩儿知道了!您不要急,孩儿不会再上他的当,助纣为虐祸害唐门,您放心吧,孩儿这就向长老们揭穿他的真面目!”冲动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衣角却被唐玄寿牵住,虽然只是轻轻一拉,完全没有力量,但唐奇风知道,父亲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阻止他。他怒气填膺的头脑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开始冷静思考起来。 他重新蹲下身来给父亲把脚洗完,梳完头,收起东西,提着小篮就要走。唐玄寿喉头“咕咕”作响,唐奇风知道父亲有话想说,赶紧蹲了下来,握着父亲的手,宽慰道:“爹,您放心,我现在冷静想过了,他是长老,我是叛徒的儿子,我说什么都没有人会信,我去告发他,只会送了自己的命。我不会这样愚蠢和莽撞了,您放心,我一定让他现出原形来!” 唐玄寿没有焦距的双眼虽然依旧定定直视着前方,但右手紧紧握了握儿子的手,在他手心里比划起来。唐奇风感觉到了,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父亲缓缓移动的手指,辨认着字迹。 “找唐见业。”唐奇风仰起了头:“您说让我去找执法长老唐见业,是吗?” 唐玄寿眨了一眨眼。执法长老唐见业本是他的师父,当年在训育部学习时,唐见业还未升上执法长老的位置,恰好是唐玄寿的授业恩师,自己曾是他最钟爱的弟子。整个唐家堡对自己仍有情,能够伸出援手,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恩师一个人了!这个讯息,从早上唐见业赶来,破例允许风儿前来再见自己一面的事情上得到了印证。 唐奇风点了点头,含泪道:“孩儿记下了,爹,您放心,孩儿一定会小心行事,一定帮您洗脱冤枉,一定让唐玄清这人渣付出代价!” 唐玄寿眨了一眨眼,唇边舒展开来,似乎想对儿子笑上一笑。唐奇风心中一酸,拥抱了一下父亲,赶紧低头离开了,他不想在父亲面前落泪,他恨自己,又悔又恨又痛心,真想大哭一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回 陈年冤案 唐奇风提着小篮缓缓向住处走去,目光落在了酒瓶上。既然唐玄清就是陷害爹爹的真凶,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把解药给我,来让我救醒我爹?他就不怕爹清醒过来揭发他的恶行? 越想越不对劲,会不会这恶贼给我的是毒药,而非解药?想借我的手害死爹爹,永绝后患?想到这里浑身出了一阵冷汗,赶紧向唐见业家中奔去。 唐见业听家人说唐奇风求见,不禁皱了皱眉,这孩子白天在执法部闹了一场,大半夜又来到家里,到底有什么事?莫非唐玄寿真出了什么事?他迟疑了许久,终于吩咐家人把唐奇风引进书房。 唐奇风进到书房,纳头便拜。唐见业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你找我有什么事?” 唐奇风向左右看了看,唐见业会意,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待屏退左右,唐见业看着唐奇风静静地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唐奇风将小竹篮里的酒瓶躬身递了过去:“长老,奇风是个贱役,没有机会习武,更没有机会学唐门的功夫。现在我只相信您,请您帮我看看,这酒里有没有毒?” 唐见业面上掠过一丝奇色,接过酒瓶在鼻下嗅了嗅,又取出一根银针在残余的酒液中蘸了蘸。皱了皱眉,又取过一个笔洗,将残余酒液都倒了出来,凑近烛光细细观察。片刻后,他将东西放下:“孩子,这酒是你拿给你爹喝的?”唐奇风看望唐玄寿带的东西他是清清楚楚,早听属下汇报了。 唐奇风点了点头:“长老,奇风求您了,请您告诉我,这酒里有没有毒?” 唐见业凝重地点了点头:“既然你拿来让我鉴定有没有毒药,那么下毒的人一定不是你,我也相信你这样孝顺的孩子,不会想要毒害自己的亲爹,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是谁连你已经成了药人的父亲都不肯放过?!” 唐奇风顿时大哭起来,痛悔交加,将来龙去脉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长老,奇风好恨啊,恨自己一直替杀父仇人做事,危害唐门,甚至还成了他加害我爹的帮凶,奇风不是人,奇风该死!请长老一定给我爹伸冤啊,他是被冤枉的!奇风做的错事,甘愿承担罪责,但请长老一定要救我爹!求求您了!”他磕头如捣蒜,涕泪长流,无比自责。 唐见业一时无法消化这样的事实,愣在了那里,思绪牵回到了四年多以前。 那时他还是训育部长老,一生育人无数,其中有二名最得意的门生,资质极高,人品亦佳,学成后留在训育部充当了自己的左右手。 二人的能力难分伯仲,同窗兼同事,互相间的关系亦十分亲密,是一对亲如手足的好友,令他这个做师父的感到很欣慰。这二个人便是唐玄清和唐玄寿。二人都是初祖嫡出的玄字辈子孙,年纪相若,更难得都是罕见的天才。 对于毒药、暗器、机关都极有天赋,在训育部长期教授这些课程,继承唐见业的事业教导出了许多唐门优秀子弟,他对二名爱徒视如亲子,很是爱护。 但凡有唐门长老仙逝,都会在训育部中挑选才德兼优的人选作为候选人与过世长老所辖部门推选的最优秀人选一同竞争长老之职,比拼演示研究成果,经过长老会一致考核、投票,选出最有资格当选之人补缺。 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在唐门上下兴起竞争之风,促使更多优秀人才去钻研和发展唐门的绝学,训育部人才济济,历来是唐门各种管理职位的储备基地,令各部精英深感压力。 恰好那一年暗器部长老溘然长逝,长老会照例要求训育部选出一名精英与暗器部推举的候选人唐玄飞竞争暗器部长老之位。 唐见业对两名弟子同样喜爱,不禁感到为难,最终听取了老妻的意见,推选了唐玄寿。毕竟唐玄寿在暗器机关方面的造诣较擅长毒药、解药的唐玄清更胜一筹,无疑更适合去竞争暗器部长老的职位。 长老会向唐玄寿和唐玄飞公布了试题,要求二人在三个月内研制出一种新的机关,用于更有效地训练“天女散花”暗器发射技巧。 唐玄寿和唐玄飞便开始闭关钻研,一切本该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谁料,一天夜里唐玄飞在家中秘室遇刺,身中数处刀伤,还被火药炸伤,几乎送命。 监察部立即介入调查,在唐玄飞家的院子花树丛中发现了一枚玉佩,玉佩上雕有一个兰字,一丛生动鲜活的兰花刻在下方。问遍唐玄飞家中上上下下,都说玉佩不识,监察部便断定这就是刺客遗落的东西。 唐家堡内遍布机关暗器,更有护卫部负责日夜不停地巡逻守卫,刺客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摸到唐玄风家中,将躲身隐蔽秘室内埋头研究的唐玄飞刺成重伤,显然是熟知唐家堡的地形。行刺唐玄飞后刺客又迅速销踪匿迹,这一切都昭示着有内奸勾连外贼犯下此案。也许刺客还未来得及逃去,仍躲藏在唐家堡某处。 危害唐玄飞后最大受益人是谁?自然是与他竞争暗器部长老之位的唐玄寿了,可以毫无悬念地登上长老宝座。因为除了唐玄飞,暗器部再没有更高明的机关暗器专家。 唐见贤与唐映月等人全力抢救唐玄飞的同时,监察部与执法部奉令开始在唐家堡地毯式搜捕,重点盘查唐玄寿。 监察部来到唐玄寿家,将家中三口分别带开,单独问话。问到年少无知的唐奇风时,将玉佩晃了一晃:“孩子,你认识这个吗?” 唐奇风接过来看了看,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娘的东西,我爹一直戴在身上。听爹娘说,这是当年订亲时,娘亲手送爹的信物。爹爹很宝贝的,藏得好好的,我也只见过二次。” 监察部马上又讯问了唐玄寿,套问玉佩的下落,唐玄寿惋惜地道:“月前不慎遗失了,遍寻不着,孩子他娘为此还与我吵了一架。” 虽然奇风的母亲吴梦兰也证实了丈夫的说法,但监察部哪里肯信?认为唐玄寿有很大的嫌疑,对他们家进行了严密的搜查。果然搜出一封书信来。 这封信是唐玄寿写给霹雳堂老掌门雷云焕的,还未写完,藏在了书房一本古书的书页中。信中说承蒙雷掌门大力支持他夺取暗器部长老之位,现在除去了唐玄飞,当选应无悬念。事成之后,定将唐家堡最新一代的“天女散花”构造图相赠,以作报答,云云。那封信经字体鉴定,确实是唐玄寿的字迹。 被害人唐玄飞被唐门长辈费尽心力救活,讲述了被害经过。那夜,他正在秘室中描画设计图纸,秘室门被人轻轻推开,他还当是妻子送来夜宵,并不曾在意,只顺口说道:“放在桌上吧,我一会再吃。” 不料一阵劲风袭来,一柄大刀向他当头砍落。他吃了一惊,连忙闪避,避过了要害,但肩头被砍了一刀。就与刺客赤手空拳在秘室中打斗了起来。 刺客刀刀直取要害,欲除之而后快,唐玄飞在家中秘室画图,身边并没有防身武器,连暗器也没有一枚,很快被砍成了一个血人。刺客还不罢休,向倒卧于地的他身上扔了一枚霹雳弹。 借着霹雳弹爆炸的烟雾,刺客蹿出了秘室,门外有一个声音问:“得手了吗?”刺客道:“嗯!”后面的事,失血过多的唐玄飞便不知道了。 如此一来人证、物证确凿,唐玄寿便坐实了串通霹雳堂谋杀同门,吃里扒外出卖唐门的叛徒罪名。百口莫辩的唐玄寿被执行了药刑,成了药人。夫人吴梦兰不久忧郁而死,独子奇风被贬作贱役。 当时唯一不肯相信这一事实的就是身为老师的唐见业,但是事实俱在,也无法辩驳,除了深感痛心,也没什么好说的。唐玄飞伤愈后,选拔暗器部长老之事又被提上议事日程,训育部只得改派唐玄清替补。果如老妻所料,唐玄清根本不是唐玄飞的对手,唐玄飞设计的图纸以绝对优势压倒性胜出,被任命为暗器部长老。 唐玄清虽然失利,但机会很快又来了,一年后监察部长老去世,他在角逐中胜出,被提拔为监察部长老。 唐门唯有执法长老作为地位最高的长老,职位的接替是由执法部前任长老向掌门推荐长老会中任一名长老接任,年高德昭的唐见业也在一年前被推荐升任执法长老。 往事历历,想不到唐玄清竟是真凶!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太残酷了。二名最心爱的弟子,亲如手足的一对好友之间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叫他如何相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回 揭开真相 唐见业神情激动地向唐奇风确认道:“这酒里的毒药真的是唐玄清给你的?” 唐奇风眼含热泪道:“长老,千真万确!他以给我解药营救父亲为诱饵,每月让我去霹雳堂开的珠宝行替他传递消息。掌门受伤还有二位长老暴死的消息都是他让我告诉霹雳堂,叫霹雳堂传播出去的。大有长老和玄风长老都是他害死的!掌门藏身在酆都鸿运客栈,映月长老带弟子酉时出发前往酆都的消息也是他让我告诉霹雳堂贾掌柜的。他还许诺等他当上掌门,就放我和我爹离开唐家堡。奇风敢以性命担保,对您所说之事件件属实!”言毕磕了几个响头:“长老,求您救救我爹,还他一个公道啊!” 见他神情悲愤,言语真挚,还有毒酒在眼前,唐见业不由得不信,他悲痛地闭上了眼睛,胡须抖动,内心被巨大的悲伤和愤怒所交替冲击着。 米酒中掺有的毒药正是唐门秘制剧毒鹤顶红(即砒霜),无色无味,呈白色粉末状,残液中有不少白色沉淀物。这种秘制毒药经过唐门几代人努力提纯改进,提炼过程非常繁复与困难,唐门看得很珍贵,寻常弟子绝对无法接触到,外人更不可能有! 鹤顶红是一种很古老的剧毒,皇家常用来赐死大臣,但寻常的鹤顶红提炼不到家,掺有硫磺类物质,外观呈红色,故名鹤顶红!用银针试毒会产生硫化物与银的化学反应,在银针表面裹上一层黑色“硫化银”。 毒药世家自然不满意这种效果,追求无色无味无影无形的境界,对鹤顶红进行了几代人坚持不懈的提炼改良,终于获得了成功。为了完成这项突破,唐见贤的独子与儿媳献出了生命,所以在唐门绝对是禁忌类的毒药,只有掌门和长老有能力接触到这种剧毒。 所以唐奇风所说的话肯定是真的!唐见业内心百味杂陈,亲手教出一个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孽障来,他既惊又怒,既自责又愤恨。问道:“你可有什么证据?这毒酒是你亲自拿进囚室去给你爹喝的,你说毒药是唐玄清给的,我能信你,但却难以取信长老会,根本扳不倒唐玄清,救不了你爹!” 唐奇风心中一急,脸色涨得通红:“他让我去替他带的都是口信,空口无凭,我真的没有什么证据。长老,您一定要帮帮我,要救我爹啊!是我爹让我来找您的!” 唐见业闻言“蹭”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此话当真!是玄寿让你来的?” 已经急得眼中噙泪的唐奇风赶紧点了点头:“爹在我掌心写了字,让我找您。” 唐见业心中激动,看来玄寿的状况要比预想的好,不光是能够眨眼示意,竟然能够以手书与人交流,已经成为药人竟然还有知觉意识,真是奇迹!最难得的,他还一心信任与惦记着为师!我可怜的徒儿啊! 他激动万分地离开桌案,走到唐奇风面前,将他搀了起来:“风儿,快随我去见你爹!”一老一少离开家门,快步前往执法堂。 夜色深沉,执法堂只有二名值夜弟子在看守,其他人都去睡了。见到这个时辰长老竟然带着唐奇风来了,感到非常奇怪。唐见业下了缄口令,命令二人对今夜之事保守秘密,迅速将唐玄寿囚室打开,然后到五丈外守望,没有准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唐见业进了囚室,近距离地看到了昔日丰神如玉的爱徒,不禁感慨万分,只不过四年多时间,唐玄寿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肌肤泛青,双颊瘦削,头发已经花白,看起来十分衰老。二行老泪不由流了下来。 唐奇风上前将父亲从床上扶坐了起来,唐玄寿双目直直地看向前方,对二人进来毫无反应。唐见业走上前握住了他的双手,轻唤道:“玄寿,为师看你来了!” 唐玄寿身躯一震,竟将头微微抬起了些许,唇角稍牵,露出了一丝喜色。唐见业心酸地叹了口气:“玄寿,我已经听风儿都说了,为师来晚了!” 唐玄寿闻言,直勾勾没有焦距的双眼中竟然流下了二行眼泪。引得唐见业也是老泪纵横,将他揽在怀中轻轻地拍抚了起来:“玄寿,师父一定会为你做主,替你讨回公道,让玄清那孽障自赎罪愆。你受苦了!” 唐玄寿呆滞的双眼中泪水如断线珍珠一般滚落,成为药人的他已经丧失了语言与行动能力,能够表达内心情感的方式只有如此了,唯有流泪才能冲刷这四年来的委屈与痛苦,才能表达对师父的感谢。 唐见业赶紧对他进行了全身检查,眼耳口鼻与脉相、呼吸都没有遗漏。末了,露出一丝喜色:“玄寿,你身上发生了玄清那孽障始料未及之事,鹤顶红与你以身试毒所积累的毒性误打误撞之下,竟然以毒攻毒,互相克制。他将毒药冒充解药送给风儿,想借刀杀人置你于死地,却不料弄巧成拙,令你恢复了小部分的行动能力。真是天意!” 这个发现令唐见业对于解救医治爱徒有了信心,他现在急于知道唐玄寿蒙冤的真相,于是问道:“玄寿,你是如何知道,真凶是玄清,是他陷害了你?”一边将手掌伸到了唐玄寿的手边,将他的手指在掌心比划了一下:“你写来告诉为师!” 唐玄寿眼神依旧木然,但真的在唐见业的掌心缓缓比划了起来,写了五个字:“他亲口所说。” 原来,唐玄寿蒙冤被执行了药刑之后,唐玄清因为败给唐玄飞,心情沮丧,便来到了囚室。远远遣开了守卫,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盯着看起来无知无觉的唐玄寿看了许久,突然忏悔起来。 “玄寿,我后悔了!早知道赢不过唐玄飞,我就不用绞尽脑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对不起你!玉佩是我偷的,信也是我写的,故意栽赃嫁祸给你。本想把你和唐玄飞都除掉,这样暗器部长老就非我莫属了。谁能想到,唐玄飞竟然被老家伙们给救活了,真是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啊!” 言毕不住叹气。突然,他的神色一变,面露戾气,指着唐玄寿低叫道:“其实,都要怪你,师父偏爱你,把好机会都给了你,他如果能够推选我,就没有后面的所有事情了,都怪他偏心!都怪你抢我风头!有你在一天,我就永远不能出人头地,我没有错。对!我没有错,你要怪就怪师父,就怪你自己一直踩着我!” 他困兽一般在室中转了几个圈,伸手向天,悲怆地诘问道:“老天,你长不长眼睛?为什么是唐玄飞赢?我哪里比不过他?我花了那么大代价,把我最好的朋友也舍弃了,花了这么多心思,付出这样大的努力,为什么是我输?为什么?没有天理!”他一拳捶在石墙上,凶兽一般喘着粗气。 猛地一转身,冷冷地看着唐玄寿,看了许久许久,仿佛在与过去彻底道别一般,最后抛下一句:“玄寿,不要恨我,我会忘了你,你也忘记我,这样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推开铁门走了出去,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唐玄寿将当天的情形简单地用手指写了出来,他写得很慢,但脸上表情却不再木然,已经僵硬的面部还是露出了一丝痛苦、愤怒与悲伤的情绪。足足写到天亮,唐见业才明白了一切,气愤得胸膛起伏不定,胡须乱颤。 唐玄寿显得非常疲倦,唐奇风赶紧服侍他重新睡下。唐见业与唐奇风离开囚室,走到院中,唐见业做出了决断:“风儿,你照常去做你的工作,照常去与唐玄清会面,莫要露出破绽,我们一定要抓到他的罪证。这样才能救你爹。我会好好照顾你爹,替他医治的,你不用担心。你爹和唐门能否得救就全看你的了!” 唐奇风坚定地点了点头:“长老,风儿一定做到!”他依然如常去干自己的粗活,依然在晚上到废弃的练功房去见唐玄清。只是这一切都有执法堂的亲信弟子运用千里眼遥遥监视,唐见业从囚室回来后,唐玄清的行踪就已被他派出得力弟子全部跟踪监控了。 唐玄清派唐奇风去珠宝行传口信,与霹雳堂约定会在夜晚调开唐家堡大门守卫,打开大门让霹雳堂长驱直入,霹雳堂攻入唐门后可以得到“飞雨散花”的完整设计图,但必须扶持他当上唐门掌门,如有反抗之人就地杀死。 唐奇风按照唐见业的授意,仍前往珠宝行按唐玄清的口径与霹雳堂约定行动方案。再将方案回来告诉唐玄清,唐玄清不疑有他,赶紧布置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回 垂死挣扎 傍晚时分,唐玄清来到大门前,询问当班情况,问大家有没有吃饭,对守门弟子表达了口头慰问,极有风度地拍了拍弟子们的肩膀:“大家辛苦了!唐门正在多事之秋,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提防敌人趁火打劫。等映月长老他们迎回掌门,大家的担子就会轻一些。” 众弟子感激道:“多谢长老,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请您放心!” 唐玄清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舒心的微笑:“嗯,好!好!”离开大门向监察部走去。 身后六名守门的护卫部弟子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疲乏无力,“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唐玄清在十丈外回过头来,遥遥看着大门前横七竖八的守卫,冷笑一声,回过身施展轻功迅速掠去。 蹲下身来检视守卫弟子的状况,都已经深度昏迷过去。他将六名弟子分三次挟在肋下搬进门房。事毕拍了拍手,心中得意,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马上就要当上唐门掌门了!想到这一点,心中欢喜无限。 一抬头,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正满面怒容地盯着他,吓得他倒退了一步。来人威严地喝问道:“玄清,你在做什么?!” 唐玄清定定神:“师父,这些弟子想是多喝了几杯,竟然在大门前睡着了。” 唐见业冷笑道:“所以你不惜纡尊降贵亲自把他们送到门房来休息?玄清,你太令我失望了!”叹息着摇了摇头,双目一瞪,猛然大喝一声:“孽障,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唐玄清吓得面如土色,强自镇定道:“师父,您说的什么意思?请恕弟子愚昧,不明白师父在说什么。” 唐见业招了招手,唐奇风推着一辆木轮椅出现在门口,轮椅上赫然坐着唐玄寿,门口黑压压地出现一大群人,各部长老在护卫部和执法部弟子的簇拥下一齐出现了。 唐玄清面如死灰,这个阵势是插翅难逃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了个现行,想抵赖已是不行。他恨恨地盯着唐奇风:“好小子,你敢出卖我?!” 唐奇风狠狠地回瞪他:“你嫁祸我爹令他蒙冤受屈,生不如死,使我一家生死离散,利用我串通霹雳堂谋夺掌门之位不算,竟然还要借我的手想害我爹性命,你这卑鄙小人,我恨不能生啖你肉!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唐见业将手中龙头乌木杖顿了一顿:“孽障!你利欲熏心,勾结外贼,残杀陷害同门,陷我唐门与危难水火之中,罪大恶极。今天将你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玄清冷笑道:“说我勾结外贼有何证据?说我残杀陷害同门,又有什么证据?就凭我把六名弟子搬进门房就能定我的罪吗?我不服!” 唐见业痛心地看着他:“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转头向着身后拍了拍手。二名执法部弟子从人群中走出,向各位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唐见业盯了唐玄清一眼,对二名弟子吩咐道:“把你们这二天的所见所闻都向在场的长老和同门详细说上一说!” 二名弟子躬身称是,将二天来跟踪唐玄清的经过从头至尾讲了一遍,随后向众人展示了一张图纸,正是唐玄清本人手绘的“飞雨散花”构造图:“这就是叛徒准备事成之后交给霹雳堂的图纸,作为勾结霹雳堂助他夺取掌门之位的报酬。” 接着掏出一本本子:“我们还在叛徒的书房夹层秘室内发现了这本日记。里面详细写着当年如何嫁祸唐玄寿,伪造书信,在玄飞长老昏迷前故意一人扮作二种声音对话,将玉佩抛在花丛中将调查引入歧途的全过程。其中还有谋害大有长老和玄风长老的供述,甚至唐大志那桩公案的真凶也是他!请各位长老过目。”恭恭敬敬地将日记呈到了唐见业手中。 诸长老中只有唐钟离事先得到唐见业的召见,配合执法部一同开展诱捕行动,其他长老都是到了此地才晓得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被吓得目瞪口呆,人群中“嗡嗡”议论声四起。 唐见业将日记翻阅了一遍,重要内容都被二名属下折了角,看得他胡须无风自动,怒火狂燃,指着唐玄清怒骂道:“孽障!你做得好事!来人,将他关押起来,严加看管,等掌门回来听候发落!” 执法部弟子立即上前拿人,唐玄清不甘束手就擒,向后一跃,拔出佩剑比划上了昏迷在地的六名大门守卫:“放我走!否则我马上要了他们的命!” 唐钟离气得迈前一步,指点着他道:“你!你好卑鄙无耻!”这六名弟子都是自己的属下,他虽然气炸了肺,却不能不顾他们的死活,愤怒得胸膛起伏不定,眼眶发红。 唐见业想不到唐玄清竟会这样不可救药,不但毫无悔意,反要错上加错,亦是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强忍怒气,挥了挥手:“让他走!”执法堂弟子立即退后。 唐玄清此刻正在悔恨,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写日记,以致暴露了自己的罪行。 每次他行凶杀人,做了恶事之后,仅有的一线良知总令他恶梦连连,他不得不把这些事实都写下来,忏悔一番,给自己找一些可以安心的理由。只有这样才能平静下来,睡上安稳觉。 他戴着假面过日子,心中郁积无处渲泄,这才有了记日记的习惯,总以为藏得足够隐秘,不料还是被执法部弟子给搜了出来。现在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为感到内疚,为什么心肠还不够冷硬、麻木,为什么要记该死的日记?! 众人都退开了,他这才发觉自己根本没办法同时胁持6名人质,只得将守卫班长提了起来,夹在臂间,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一步步向铸铁大门挨去。 一边喝叫道:“让开,都退后,否则我马上杀了他!”唐见业冷冷地看着他,无比冷静,挥手让众人退开,让唐玄清出去。 唐玄清一步步退到门边,这扇铸铁大门沉重无比,非要合数人之力才能打开。他背靠着大门,紧一紧手中长剑:“把门给我打开!” 唐见业沉稳地一转头,看向唐钟离,吩咐道:“给他开门。”唐钟离领命,心不甘情不愿地指点出六名弟子上前去开门。 六名弟子合力抬起门闩,大门即将打开,很快就可逃出生天的唐玄清听到声响不由回头去看。早已蓄势待发的唐见业将龙头乌木杖一顿,龙口中顿时飞出一支毒镖,正中唐玄清肩头。 唐玄清手中长剑“咣啷”坠地,六名正在开门的护卫部弟子立即反应过来,一涌而上扑上前去,将他周身大穴点住,一举成擒。 唐玄清被押到了唐见业的面前,按倒在地。唐见业盯着他好久没有说话,面部表情瞬息万变,有痛心、有责备、有怜悯、有可惜,更多的是愤怒:“孽障,你作恶多端,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终有今日!须知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言毕,低头挥手道:“带下去!”他以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落寞与伤心,这个不像话的门生丢尽了他的脸,伤透了他的心! 来不及嗟叹与伤怀,唐见业赶紧布置唐门弟子将计就计,给霹雳堂一个狠狠的教训。若是今日杨千城等人不到,朱橚大军不来,霹雳堂也必然要在唐家堡损兵折将,因为唐家上下已经布下了重重机关陷阱,男女老少都通宵不眠,张开袋口等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回 善恶到头 唐见业将唐玄清的日记给众长老传阅,众长老看了无不震惊,原来四十多年前唐大志的冤案始作俑者也是唐玄清!那时他不过是个9岁的孩童而已。 这件冤案缘起于唐玄清之父与唐大志堂嫂王氏的不伦之恋。昔年其父垂涎王氏的美貌,借二家比邻而居的便利时时挑逗与勾引王氏,王氏因为丈夫不能人道,免不了香闺寂寞,终于没能抵受住这成熟男人的温情与体贴,做出了越轨之事。 这种事渐渐被唐玄清的母亲所察觉,这个生性懦弱的女人除了苦劝丈夫,唯有终日垂泪。唐玄清心中愤懑,与父亲激烈吵闹不惜以死相逼,不过其父早鬼迷了心窍,不为所动。 绝望之下,受到严重打击的唐玄清心灵发生扭曲,他开始盘算如何能让红杏出墙勾引父亲的女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很快注意到了经常出入王氏家的唐大志,对王氏更加恨之入骨,觉得她是到处招蜂惹蝶的坏女人。决定要让奸夫****出丑人前,一个计划渐渐在他心中成形。 一天,他在自家院墙上看到王氏用托盘端着碗银耳羹在院子里走过,听到有人在敲家门,王氏便将托盘放在院中一张石桌上,赶紧去开门。唐玄清趁机用吹管将一枚从相思子中提炼的剧毒白色水蜜丸隔空吹进碗中。 原来是唐大志来了,王氏热情地迎进家门:“大志兄弟,你先去书房坐吧,我给你哥把银耳羹送去,这就让他来书房陪你,你先坐会,我马上给你泡茶过来!” 唐大志答应了一声,目送着王氏端着托盘走远,就熟门熟路地往书房去了。唐玄清操起一根棍子,跃过矮墙,趁他边走边向王氏背影张望之际将他一棍敲晕,拖进了旁边一间房中。 不久,王氏端着一壶茶从厨下走了过来,进了书房却不见人,正在张望,唐玄清又是闷头一棍,将王氏半拖半拉地也拽进了房间。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二个大人分别搬上床,剥光了衣服,摆出搂抱的姿势,又向二人吹了些迷药,好让他们昏迷得更久一些。 办完这些事,他还细心地将二人衣物上的灰尘掸净,将门窗关紧,提着棍子又跳回了自家院子。 相思子剧毒乃是他费了许多心思运用在训育部学到的本领偷偷提炼的。“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诗篇虽美,但相思豆中所含的毒素却是天下剧毒,食用后毒发身亡只消一、二个时辰,毒性猛烈,中毒之人必定全身内脏溃烂而死。 他耐心地回到自己房中念书,过了二个时辰,跑到母亲面前:“娘,孩儿在院中蹴鞠,不小心将球踢到隔壁院子里了,您去帮我要来,好吗?” 他母亲知道丈夫与王氏的丑事,哪里肯去。唐玄清便吵闹起来:“娘,你不去要来,孩儿今天不吃饭了!至少您得陪我去要,孩儿一个人不敢去。” 他母亲没办法,便陪着儿子去敲隔壁的门,一直无人应门,倒惊动了左邻右舍,一齐开门出来看。问清了原委,有好事的就帮着敲门:“大宝媳妇,开开门!把球还给孩子吧!” 动静很大,仍然无人应声,大家都起了疑心,大白天的不至于就睡死了呀?莫非出了什么变故?连忙破门进去,结果发现唐大宝死在了自己房中,唐大志和堂嫂在床上赤身裸体搂抱着睡在一个被窝里。 这好比凭空一个炸雷,整个唐家堡都沸腾起来,惩办奸夫****的声讨此起彼伏,唐大志和王氏百口莫辩,一个废了武功充当贱役,一个被沉了塘。唐玄清的父亲以为情人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也收了心,对糟糠妻重新爱护起来。 唐玄清在日记中写道:“没想到那碗银耳羹是那贱人端给丈夫喝的,冤杀了无辜的唐大宝,心中难安。但看到父母能够重归于好,觉得这一切还是值得的!” 自童年这一次天衣无缝的嫁祸杀人,他便走上了不归路,为了出人头地不惜嫁祸至友唐玄寿,无端挑起了曾结为儿女亲家的霹雳堂和唐门的纷争,那封他随意编造的书信始终成了二家心中的刺,彼此不再信任。 当上长老后欲望膨胀,为了登上掌门之位,不惜出卖唐门来靠拢霹雳堂。以唐玄寿好友的身份假意帮助唐奇风,经常接济,再以解药诱惑,利用唐奇风替自己跑腿送信。 唐大有和唐玄风出发去救唐见贤,他自然不乐意,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让这二个人给破坏掉呢? 他先悄悄去了一人独居的唐大有家,提着一个装有点心干粮的包裹假意关怀:“大有,我让内人替你准备了几样干点,留在路上吃吧,一定要将掌门救醒啊!拜托了!” 唐大有感动地接过,连声道谢。唐玄清笑道:“打开看看,合不合口味!”唐大有出于礼貌便低头解包袱。唐玄清立即出手如风地点了他的昏睡穴,将他放倒在床上。 桌案上放着唐大有从冰窖中取出准备带往酆都给唐见贤治伤用的“天山雪莲”,洁白的雪莲埋在一个盛满冰块的大海碗里。看着那些冰块,唐玄清露出了冷笑。他把冰块用手指捏碎成黄豆大小,一粒粒塞进唐大有的鼻孔中。 昏迷中的唐大有就这样将在鼻腔中融化的冰水吸入了肺部,生生在床上被淹死了。唐玄清确认唐大有已死,便收起雪莲悄悄离去。 驾轻就熟地摸到唐玄风家,唐玄风联想到唐士优形容的半边火热半边冰寒的症状,吃罢晚饭便钻进书房查找资料,想要在出发前在书本中多找些有用的线索。 唐玄清用手帕蒙住口鼻,打开一个密封的竹筒将里面的水银从门缝中灌了进去。水银熔点很低,在空气中很快挥发,室内升腾起了一股剧毒的汞蒸气,其余的水银都化成了细小的微粒吸附在了门框的木质缝隙之中。 唐玄风不愧是毒药部长老,感觉到腹痛,面部肌肉轻轻震颤,便意识到自己中了毒,连忙服了一粒药丸,起来开窗、开门给室内通风,门刚一打开,便被唐玄清从屋檐上一个倒挂金钩给点了昏睡穴。他将唐玄风拖进屋里,用浸湿的宣纸一层层覆上他的脸,将他活活闷死,这才解了穴,把纸张收走,将窒息而死的唐玄风倒扣在书上,越窗远去。 这二名唐门高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遭到暗害,先后暴死家中。众人看完日记中最重要的这几章,无不悚然心惊,唐玄清一向给人正直端严的印象,想不到竟是这样阴险狠毒的人物,实在难以想象。 唐见贤看完久久不语,半晌才发话道:“唐玄寿父子揭发唐玄清阴谋,立功当赏!既然真相已经查明,就替他两父子恢复名誉,不惜代价治愈唐玄寿,唐奇风即日起进入训育部受训,发还原有宅院,一切修复如初,所有费用从庶务部支取。” 顿了一顿,他冷声道:“叛徒唐玄寿罪大恶极,按门规处置,废去监察部长老之职,立即执行药刑。监察部长老之位暂时搁置,待玄寿身子恢复后接任。” 众长老一致认可,唐门一场危机至此便彻底消散。 天色已是大亮,唐见贤毒伤初愈,便赶紧回房去休息,唐心瑶欲留杨千城、朱橚、钱悦儿等人在唐家堡歇息,被众人婉谢,依旧回到向平租的那座别业。 比起步步机关,需要处处小心的唐家堡,自然还是这里舒服和自在得多。众人提起唐玄寿父子的境遇和唐玄清的下场,都是感叹不已。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想不到一个唐玄清竟搞出这许多事来。 钱悦儿叹道:“此人其实也颇为可怜,自小因乃父的不轨行径,造成心理阴影,人性扭曲。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永陷沉沦,其罪当诛,其父亦难辞其咎!” 朱橚点头表示同意:“幼时心理受创,成人后心理也会不健全,阴影终生挥之不去。此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其实只是一个无亲无友没有安全与依傍的可怜人!唯有爬到最高处,他才能感到安全,可怜、可怜啊!” 众人都叹息了一番,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此言不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回 妙手回春 众人的话题转移到了唐见贤的毒伤上,朱橚好奇地问道:“能够令唐门掌门中毒危重,究竟是怎样厉害的毒药?” 杨千城和岳成龙也很是好奇,一叠声地催她赶快讲讲那一晚跃马直追跟踪唐门的经过始末。 钱悦儿将霹雳堂派人摸到唐见贤藏身的“鸿运客栈”企图用火药暗杀,自己现身引贼入山以及幸遇神人张三丰的事情说了。众人既惊且叹,催促她赶紧说下去, 那天,钱悦儿和张三丰被唐心瑶亲自引着,带到唐见贤的房间。二人看了唐见贤的气色都吃了一惊,半边脸通红、半边脸泛青。张三丰一捋银须,白眉微皱,在床边坐了下来,开始把脉,闭目凝神许久,又翻开唐见贤的眼皮看了看。走到圆桌边坐了下来,沉默不语。 钱悦儿一直在旁观看,见他走开不言不动,就走到床边也替唐见贤诊了脉,诊完脉也一样坐在桌边沉吟不语。看得唐心瑶好生着急,又怕惊扰了二人思考,只能一个人坐在一旁盯着二人干着急。 过了许久,张三丰理了一理当胸的银须,招手唤过唐心瑶:“女檀越,从唐掌门身上起出的毒针在哪里,拿来我看。”唐心瑶赶紧从身边掏出一个小盒,揭开盖子,红绸布上陈列着三根毒针。 钱悦儿打开随身行囊,掏出一只细布手套戴上,拈起毒针细细观看,毒针上泛着幽蓝毫光,放在鼻尖轻轻嗅闻了一下。又连同手套一起递给张三丰。 张三丰看毕,把毒针放回盒内,将细布手套丢弃在污物桶内。说出了一番话来:“唐掌门所中之毒乃是一种西域毒蜘蛛与一种深海毒鱼的混合奇毒,中土见所未见,连贫道也不能确定具体是哪种毒物。只在云游之时听一名天竺番僧提起过西域有这样的奇毒,能令人奇寒酷热集于一身,痛苦无比,神志错乱而死。” 钱悦儿点了点头:“前辈所说甚是,晚辈也曾在书中读到过这样的记载,道是西域有邪教,擅长制炼剧毒,多用西域特产之毒物混合配伍,所制成的奇毒阴邪无比,邪教因此曾横扫西域,进犯中土。” 唐心瑶听了吃了一惊,突然惊呼出声:“恺之哥哥,你说的若非是五十多年前的灵蛇宫?!” 钱悦儿笑了一笑,算是默认。唐心瑶连珠炮一般地说了起来:“五十多年前祖爷爷还未仙逝,因为我唐门弟子遭到灵蛇老怪的故意残害,特意离开唐门与他约战。二人未带任何随从,在昆仑山一处冰****各展所长,倾尽全力大战一场。最后斗了个两败俱伤,祖爷爷虽然合众长老之力将毒性驱出,但寿元受损,提前离世。我爷爷这才在弱冠之年接掌唐门掌门之位。” 钱悦儿和张三丰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段秘辛,唐门上一代掌门竟然与灵蛇毒君有过一场决战,而且斗得两败俱伤。难怪江湖上未听得任何传闻,唐门素来在暗器、毒药方面自负天下无双,自然不肯说出此事。灵蛇毒君想必也是如此,自以为毒术足以横行天下,却不料在中原棋逢对手,也感脸上无光吧!想不到当年唐见贤成为唐门史上最年轻的掌门人,竟是因为这个缘故。 唐心瑶忧心忡忡地道:“原来是西域灵蛇宫的奇毒,难怪爷爷会失手,祖爷爷当年得众长老之助才驱毒成功,如今毒药部和解药部二位长老已经身故,这可如何是好?恺之哥哥,张真人,你们能不能救活我爷爷?”一双美丽杏眼充满了祈求与哀伤,有一层水雾在眼底翻涌。 钱悦儿心中一软,几乎也要陪她落下泪来,赶紧安慰道:“唐姑娘,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张三丰一捋银须:“女檀越不必悲伤,人生命数天生注定,贫道观唐掌门寿数未尽,定可逃脱此难。” 张三丰功参造化,神通惊世,听他这样一说,唐心瑶才稍微安下心来。钱悦儿与张三丰走到一边,二人低声议论起来。 钱悦儿认为唐见贤左半边身子肌肉紧绷、皮肤紧缩,流出黏性冷汗,毛发直立的特征与典籍中所载的中黑寡妇蜘蛛毒情形相同。遥远的西域有一种体型大如铜板的黑色毒蜘蛛,交配后雌蛛会将雄雌立即吃掉,所以得名“黑寡妇”。 至于剧毒海鱼二人一致推测为石鱼,此鱼生活在近海岩礁浅滩中,其外形奇丑,同时具有剧毒,令人饱受痛苦且几乎回天乏术。很快感觉呼吸困难,浑身剧痛,恶寒与高烧交替,恶心呕吐,甚至昏厥、神经错乱。只消半个时辰全身皮肤变成蓝色,最终呼吸、心跳俱停,丧失知觉而死。普通人一、二个时辰内便会一命呜呼。 这二种陆地、海中的毒物所提炼的毒素混合在一起,即使杀死一头犀牛也不过片刻之间,可令人产生极致冰寒与灼热的痛苦感受,难以承受生不如死的剧痛,瞬间毙命。唐见贤中毒后能够撑过二日三夜已经是罕见的异数! 钱悦儿紧皱长眉,如何救治?她心中真的没底。张三丰亦是颇感为难,以他过百年的精纯内力助唐见贤一臂,替他逼出体内毒素不是不可以,但势必令他元气大伤,二年内无法复原如初,甚至在最初三个月内完全无法提气运功,如同废人一般。这代价未免太大! 钱悦儿努力回忆在玉珠峰藏书洞中所读到的笔记内容。依稀记得:中石鱼毒,速用沸水灼烫伤口,除此无救!这就意味着不是被毒死就是被烫死,而且还要迅速用沸水烫过才有效,唐见贤已经熬了这些时日,这一招还有没有用? 她犹豫不决,终于取起勇气对张三丰说了,张三丰皱眉想了想,向床边的唐心招了招手:“女檀越,唐掌门中毒已深,只能尽力而为。请你去取一个澡桶来,里面放满滚烫沸水,放至桶中八分满。” 唐心瑶已经愁肠百结,束手无策,听二人决定开始救治,自然连忙答应,很快由唐门弟子抬来一个大澡桶,七名弟子提着铜盆、铜壶紧跟而来,将沸水不断向澡桶中注入。按要求放到了八分满,正要离去。张三丰一挥拂尘:“且慢,麻烦几位将唐掌门放进桶中。” 众人都大吃了一惊,掌门毒伤危重,这二人莫非疯了,竟要将他再丢进滚烫的沸中去烫熟吗?一齐僵住,面露费解不满之色。 唐心瑶与唐映月面面相觑,唐心瑶憋不住,开口问道:“张真人,我爷爷身中剧毒,数日不食不动,再放进这滚水中,恐怕会伤上加伤,丢了性命啊?” 张三丰微微一笑:“不必担心,唐掌门已用内力封住了毒素,护住了心脉。依贫道判断,唐掌门并未失去意识,只是不敢分心开口,正在全力抵御毒性扩散。将他放到沸水中是目前唯一的救治之法,寻常人必被烫伤,唐掌门有高深内力护体,还有贫道相助,当不至于如此。” 钱悦儿微微一笑,递过一小盒油膏:“唐姑娘若不放心,可以将此膏涂遍唐掌门全身,便不至烫伤起泡。” 唐心瑶和唐映月听二人如此一说,心中稍安。唐映月悄悄地唐心瑶到:“若给掌门涂了药膏,虽然不至于烫伤起泡,但是体力毒素排出却也要被油脂封住,大打折扣,还是不涂了吧。”唐心瑶点了点头,对二人道:“心瑶一切仰赖真人和恺之哥哥了!”转头对唐门弟子道:“将掌门放进水中吧!” 见她这么说,弟子们只得小心翼翼地将唐见贤抬下床,轻轻地放进澡桶中,水位一下子上升,沸水涨到了桶口边沿。张三丰一掌向唐见贤头顶落下,助他运功驱毒。 钱悦儿出手如风,将银针插满唐见贤的头颅,又十指轻弹,银针透水而入,扎在唐见贤的前胸、背后。回头轻声向唐映月道:“前辈从唐家堡前来可带有雪莲和羚羊角?” 唐映月赶紧点头答应:“有!有!”得知掌门半边身子冰寒半边灼热,她赶紧取出唐门药库珍藏赶来。这二味珍药都有清热解毒,止痛解痉之效,自然带了一些来。钱悦儿点头道:“如此甚好,赶紧将羚羊角磨粉,再将我需要的药材备齐,连同雪莲一起拿进来。” 唐映月取过钱悦儿递来的清单赶紧去张罗了,唐心瑶紧张地看着澡桶中的动静。一桶滚烫的沸水在唐见贤进入后不但水位涨了,温度也立刻下降不少,可见体内寒气之重!她不禁舒了一口气,爷爷果然不至于被烫伤。 张三丰按在唐见贤头顶上的左手轻轻颤动,一道道真气从头顶百会穴注入他体内,这股柔和纯阳的真气令唐见贤大为受用,痛苦减轻不少。 当下赶紧导引到四肢百骸,他已用真气护住心脉,再无余力将如此霸道的毒性逼出体外,如今得张三丰之助赶紧利用这一浪浪澎湃的真气将毒素迫出,周身皮肤上的蓝色渐渐消退。 这一桶水初时因为他的进入而略微降温,又因张三丰的纯阳内力注入而鼎沸不已,待到毒性从四肢毛孔中被逼出,水温立即再度下降,水色泛出微蓝,仿佛这不是一桶加热过的深井水,而是海边挑来的海水。 钱悦儿轻声吩咐道:“赶紧再换一桶水来,将这桶水挖坑深埋,以免误伤人畜。” 唐心瑶赶紧答应,开门传令。不多时又换来一个澡桶,注满了滚烫沸水,将唐见贤从旧桶中抬出换进新桶,便抬出污水按照嘱咐去处理。如是再三,终于澡桶中的水不再发蓝,唐见贤的面色开始恢复红润。张三丰、钱悦儿和唐心瑶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张三丰撤掌退开,显得非常疲倦。钱悦儿赶紧将“益气归元丹”倒出三粒让他服下,张三丰服过药自去一张太师椅上盘膝打坐。钱悦儿将银针一一起出,仔细观察了一下银针的变化,在烛火上烤过,又插入唐见贤的穴道。 这时唐映月已将药材备齐,全部拿进了房中,堆在大圆桌上。钱悦儿对唐心瑶和唐映月一笑:“二位一起帮个忙吧!”十指如飞地称药分堆,又指点着二人加工药材,切片锯末,搅拌搓丸,很快做了三小瓶药丸,交代了用法。掂了两丸塞进唐见贤口中,让他咽下。 抹了抹额上的细汗,长出了一口气:“我将针起出,你们给他换衣清洗一番,按时服药便可。过了今晚若是无恙,就可以放心了!如果有事,赶紧唤我们。” 张三丰此时也已经将药丸催化开,运功圆满,也飘然下地,与钱悦儿一同离开,自去房中打坐炼气。他得沸水和银针之助,省了不少气力,随后的拔毒与调养又由钱悦儿负责,轻松不少。服食了医隐秘制灵药,神效之下心知只消三月便可恢复如初。 这一夜唐心瑶与唐映月一直守候在侧,唐见贤彻夜打坐,平安度过了危险。在晨光中,精神奕奕地睁开了双眼,令唐门弟子又惊又喜:“张真人太神了!那位钱大侠也真厉害,都是妙手回春的高手哇!” (今日因故一更,明日补足,明天会有三更,谢谢大家谅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回 唐门逼婚 众人听钱悦儿说完,异口同声地问道:“张真人怎么不见?”钱悦儿一笑:“替唐掌门运功驱毒,损耗了元气,已入山远遁闭关去了。” 朱橚直叹可惜,追问道:“钱少庄主可知张真人去往何处?” 钱悦儿摇了摇头:“真人如神尾见首不见尾,他的行踪我们哪里能知道。”朱橚听了垂首无语,心知张三丰恐怕是在回避朝廷的召见,又一次失之交臂,可惜啊! 华阳真人插口道:“周王殿下,既然此间事了,天狼教余孽俱已身死,同党霹雳堂掌门已被生擒,贫道就请殿下和各位同道赏光移驾峨嵋山,千城大婚想请大家喝杯水酒。” 朱橚一愣,哈哈一笑:“本王要回朝覆命,只能多谢真人的好意了!本王人虽不到,但大礼一定会派人奉上。” 钱悦儿赶紧附合道:“晚辈离家日久,家父身体违和,杨兄的婚礼恐怕无法参加了,多谢真人美意。”她怎么能够咽得下这杯喜酒呢?! 朱橚心中了然,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钱少庄主就随本王一同回京吧,也好令本王一路之上安枕无忧。” 钱悦儿赶紧说好:“草民愿护卫殿下左右,一同进京。”杨千城一直看着她,此时将眼神调向一边,脸色阴郁无比。 华阳真人又看向岳成龙,岳成龙心想:这场婚礼热闹有得瞧,唐心瑶和谢婉亭势必上演一出争夫大戏。微笑点头道:“多谢真人相邀,成龙与杨兄弟相交莫逆,也正好闲来无事,这杯喜酒是一定要喝的!” 华阳真人见终于有人捧场,心中畅快:“那么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动身如何?”岳成龙当然没有意见。众人去向已定,各自散去。 次日一早,朱橚传令驻扎在旷野的将士拔营起寨,播州宣抚司的将士自回戍地。由钱悦儿随行,向江边而去。 华阳真人率领着峨嵋弟子,岳成龙带了几名八袋弟子准备同上峨嵋山。其他丐帮弟子随一名九袋长老返回京城总舵。 杨千城等人正要启程,唐家堡的铸铁大门就打开了。原来是唐心瑶在高楼上看到大军拔营,担心杨千城也要离开,连忙鼓动爷爷追了出来。 唐见贤率领众长老从门里走出,唐心瑶随侍在侧。唐见贤一捋寿眉,朗声笑道:“老夫病体初愈,昨夜招待不周,今日特地设宴相谢,以表谢忱!让各位赏光。”目光一扫:“看各位都身背行囊,莫非这就要走吗?不会连请各位喝一杯水酒的机会都不给老夫吧?” 他这样说,大家也不好拒绝,只得暂缓启程,随唐见贤一行进了唐家堡。这一次宴席设在唐家堡中心掌门府中,钱悦儿和朱橚已走,只请到了华阳真人、杨千城、岳成龙三人,唐见贤坐主位,唐见业和唐心瑶作陪。 唐见贤对峨嵋和丐帮仗义援手表示感谢,连劝了三杯,自己也满满地共饮了三杯。趁着酒兴,唐见贤开口道:“华阳子,老夫替孙女心瑶向你的徒弟求亲,我有意将掌上明珠许配给你的徒弟杨千城为妻,想必你不会有意见吧?” 岳成龙挟了一个肉丸子正要往口里送,听到这句话手一抖,差点掉下来,赶紧忍住笑,把头一低,将肉丸子送进嘴里嚼起来。 杨千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也垂下头不做声。华阳真人脸色一沉,很快又恢复常态:“唐掌门说笑了,小徒千城早奉父母之命与同门师妹谢婉亭订亲,此次贫道邀岳帮主同上峨嵋,就是准备给小徒完婚,请岳帮主观礼作个见证。实在不敢再生妄想,高攀令孙。” 唐见贤哈哈大笑:“心瑶与令徒情投意合,正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孩子们既然两情相悦,作长辈的也就不要棒打鸳鸯,还请华阳子你成全!” 这下子华阳真人向杨千城狠狠瞪来,眼中带着责备之意。千城,你莫非又与唐心瑶私订了终生? 杨千城一脸无辜,哭笑不得,心道:“我何曾与唐心瑶两情相悦了?”岳成龙看了师徒二人的眼神表情交流,差点笑出声来。杨千城意外失手,唐心瑶逼他迎娶之事,他是知道的。心中叹息道:“幸亏没人看得上我这臭乞丐,天幸、天幸!”看来长得太英俊也不是什么好事。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无比,唐见业赶紧出来缓和气氛:“来来来,今日是唐门设宴款待各位,想答谢大家对唐家堡的恩惠于万一,我们慢慢吃、慢慢聊。”站起来与岳成龙碰了一杯:“岳帮主,老朽敬你一杯,今天不醉无归!” 岳成龙赶紧起身:“多谢前辈厚意,成龙求之不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唐心瑶听爷爷提到联姻之事心中又羞又喜,低下头来,心头鹿撞。听到华阳真人与爷爷针锋相对,弄得不愉快,不由急了,悄悄抬起头来,看向杨千城。正好看到师徒二人在用眼神和表情无声地交流,见到杨千城一脸茫然无辜状,她心中羞恼,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如今这情形好像是自己一厢情愿似的,叫自己情何以堪?千城哥哥,你太坏了!明明不喜欢谢姑娘,又不敢得罪师父,叫我怎么办? 唐见贤注意到掌上明珠快哭出来了,心中气恼:“总之,华阳子,我唐门为表示对峨嵋派仗义援手的谢意,决定与峨嵋派联姻,将我唐门未来的掌门许配给你的弟子杨千城,与峨嵋派结下世代姻缘,你就不要推辞了!” 华阳真人一听,唐见贤这架势是要硬来,以表示谢意的由头硬要将唐心瑶许配给杨千城,还不容拒绝。心中不觉有气。 见他脸色不善,唐见业赶紧帮腔:“这也是我唐门一番诚意,掌门的一片美意,心瑶是我唐门年轻一辈中资质最高的弟子,论出生也是世家子弟,论相貌品行更是优胜之选,将来她就是我唐门的掌门人,匹配高足武林盟主的身份也算旗鼓相当。请真人就不要推托了!” 这番话说得很得体,唐心瑶的条件确实无可挑剔,细论起来要比谢婉亭出色,华阳真人的火气消了不少,放缓口气道:“毕竟小徒已有婚约在先,且谢师侄德容端庄,我们岂能见异思迁,随便退婚?” 唐见贤不乐意了:“谢婉亭有哪一点比得上我的瑶儿?武功、容貌、家世、才学哪一点能够勉强优胜?若论对千城未来的帮助,瑶儿更是比她好上千倍。你这做师父的,难道不会为徒弟打算吗?” 这话倒是事实,除了容貌不相伯仲,其他各方面谢婉亭都不是唐心瑶的对手,华阳真人心中一叹,就是为了徒弟打算,这才答应静空的条件,让千城与谢婉亭订的亲。彼此怎么知道还有更好的人选在后头? 如今千城订亲之事峨嵋上下皆知,以自己掌门之尊想要悔婚那是万万不能。唐心瑶再好,也不能自打耳光,同意这门亲事。想到这里,华阳真人咬咬牙:“男儿无信不立,心瑶姑娘确实是一位世间难得的名门淑女,可惜缘份来迟,峨嵋首重信义二字,已经订下的婚约必须遵守。请唐掌门见谅!” 唐见贤大怒:“华阳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主动提出与峨嵋联姻,你却丝毫不顾情面,休怪老夫无情!”用掌反手在桌下一击,三人脚下立即凹陷出一个大洞,猝不及防间连人带椅掉了下去。 三人反应敏捷,发觉不对立即运功向上跃起,一片毒砂袭来,三人上下无着,身形只是一滞,洞口已迅速在头顶合上。唐见贤的话语冷冷地传来:“好好想清楚,最好答应老夫,否则你们就在此老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回 无妄之灾 洞中漆黑一片,岳成龙掏出火折点亮,发现是一个四四方方,深有十丈,方圆不过二丈的四方形洞穴,洞壁触手冰凉,用指节轻叩,不禁苦笑起来,这分明是个用精铁砌成的密闭牢笼嘛! 杨千城和华阳真人也在借着光亮观察这间铜墙铁壁一般的特殊囚室。为了防止关在里头的人闷死,离地八丈之处左右各开了一个通风口。洞壁浇铸得极其光洁,毫无借力之处,连只苍蝇停上去都要打滑,离地三丈以上的洞壁上更是抹了一层油质,在光线映照下折射出亮泽的油光。 “嘿嘿,唐门的机关真是绝了!”岳成龙举着火折看了许久,笑了起来。看着杨千城道:“杨兄弟,唐门逼婚关我何事?偏偏与你一同被关进了这精铁牢笼,唉,真是无妄之灾啊!”不住地摇头苦笑。 杨千城叹气道:“岳兄,实在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岳成龙轻轻一拍他的肩膀:“刚才只是说笑,你我之间还计较什么连不连累?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 华阳真人一直不吱声,这时终于开了口,他板着脸,极其不爽:“唐见贤太过分了,怎能恩将仇报,设计把我们关起来!” 岳成龙天性乐观,这时仍然笑得出来:“早知唐掌门会翻脸,这餐饭是鸿门宴,我们自然是绝对不会来吃的。不过这样做,才符合唐门的风格嘛,呵呵,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行我素,不问世俗规则,全凭个人喜好与唐门利益,不按常理出牌,这才是唐门的风格。明明知道,早该有所防范才是,落到这步田地也怨不得人,只怪自己掉以轻心。既然峨嵋拒婚得罪唐门,害得三人都被关了起来,短时间内是绝对出不去的。既然出不去,就先养养精神,等待时机吧,他盘膝坐下,运功调息起来。 杨千城比较郁闷,一个谢婉亭已经够他烦恼,偏偏唐门也来插一脚。如今身陷囹圄,被困在此,不知何时才能出去。自己一个人受罪倒罢了,还牵连了师父和岳成龙,真是汗颜!无可奈何之下,也学岳成龙入定了。 华阳真人虽然盘膝而坐,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这唐见贤真是脾气古怪,峨嵋与丐帮仗义出手,在唐家堡前抵御霹雳堂和天狼教,明明有恩于唐门,他却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言不合就将他们从座上宾打成阶下囚。 想不到老马失蹄,被唐见贤摆了一道,如果不答应婚事,以唐见贤的脾性绝对不会放人。如果答应婚事,就在峨嵋全体门人面前失了面子。这个脸丢不起,但困在此地也不是办法,空有一身好功夫,就这样中了机关被关起来真是冤枉! 三人被困在精铁囚室中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金属交鸣声过,一件东西丢了下来,速度极快,显然是害怕三人趁机逃脱。 金属声响起的同一时间,一丝微光正好落在杨千城脸上,他刚一睁开眼睛,又重新归于黑暗,那件东西恰好落在自己脚边。 岳成龙晃亮了火折,发现是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六个大肉包子,不禁呵呵一乐:“送饭来了,快吃吧!”将包子首先递给了华阳真人:“真人,您吃一个吧。” 华阳真人摇了摇头:“贫道受戒茹素,岳帮主和千城一起吃吧!”岳成龙无法,只得将肉包递向杨千城:“杨兄弟,吃吧!” 杨千城看了看师父,心中有气,这分明是在修理师父,故意饿他老人家!唐门做得实在过分。他摇摇头:“多谢岳兄,你吃吧,师父挨饿,身为弟子怎能独食?”、 岳成龙右手将包子递向杨千城,左手拿起一个正要咬下,听到他这样说,便将包子放进了纸包内:“杨兄弟不吃,岳某也不吃,岂有兄弟挨饿,自己吃独食的道理?”于是三人一齐捱饿不食。 地面上唐心瑶透过通风窗上所装的暗孔看得明明白白,不禁跺着脚大发娇嗔:“爷爷,您怎么能这样?昨天突然开启机关把千城哥哥他们关进精铁大牢,今天又故意不给华阳真人饭吃,害得千城哥哥也不吃饭。他们三个都饿死在里面怎么办?” 唐见贤在桌前看书,不以为然地抬了抬眼皮:“都是华阳子这老牛鼻子在碍事,自然要饿他两天,你放心,饿不死他们,以他们的武功,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正在这时,一名弟子在门外敲门:“启禀掌门,峨嵋派四弟子雷霄汉和一名丐帮八袋弟子求见。说是杨盟主、华阳掌门和岳帮主昨日早上进了唐家堡已经一天一夜,特来看望,当面请示何时启程。” 唐见贤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请他们进来吧!到小厅叙话。”弟子应诺一声走开了。唐心瑶嗔怪地看着他:“爷爷,您又没安好心,要将他们也一起关进大牢,是吧?” 唐见贤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爷爷还不是为了你?不给老牛鼻子一点颜色看看,他还要嘴硬。”慈祥地对她一笑,飘然而去。 雷霄汉和丐帮八袋弟子已经被领到了小厅内,正在喝茶,见到唐见贤进来,赶紧站起来行礼。唐见贤长得颇像南极仙翁,一捋寿眉,笑容可掬地摆摆手:“免礼,请坐!” 二人等唐见贤落座,这才坐下。雷霄汉抱拳道:“唐掌门,晚辈前来,是有事想当面请示师父和师兄,请唐掌门安排我们见上一面。” 丐帮八袋弟子也行礼道:“我也代表帮中弟子想面见帮主,请他定夺帮中事务,请唐掌门成全。” 唐见贤哈哈大笑:“好说、好说!上门都是客,他们都是我的贵客,你们也是我的嘉宾,我一定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二人大喜,一齐起身抱拳道:“多谢唐掌门!”唐见贤伸手向前一指:“你看,他们不是来了吗?” 二人闻言回头去看,突然脚下一空,发出一声惊叫,就不见了踪影。唐见贤看着已经恢复原状的地板,一捋寿眉,冷笑起来。 二人觉得像是掉进了一架滑梯一般,顺势直向下滑去,速度奇快无比,耳边呼呼生风,眼前一片漆黑,一切变故发生得如此突然,令人心悸惊恐。一路大叫着向下坠去。 一声金属交鸣声,“扑通、扑通”从八丈高的通风口抛落下二样大家伙来,还伴着惊恐的大叫声。二声闷哼响过,火折亮起。杨千城一看,惊道:“四师弟,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岳成龙亦是扶起那名八袋弟子:“你怎么也下来了?”那名八袋弟子托着腰站起来,看清了囚牢中的情形,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惊问道:“帮主,您和盟主、华阳掌门都被唐门关起来了?!” 岳成龙苦笑了一下:“所以说,你找来唐家堡做什么?也白白被关起来。” 丐帮弟子难以置信地问道:“帮主,我们刚刚帮他们摆平了大麻烦,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们?” 华阳真人叹口气道:“现在唐见贤手里的筹码是越来越多了!”雷霄汉第一个摔下来,丐帮八袋弟子还重重砸在他身上,他腹背二下受得不轻,一时疼得没有开口,这时终于开口问道:“师父,师兄,唐门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这样翻脸不认人?” 华阳真人叹口气,将经过缘由说了一遍。雷霄汉和八袋弟子啼笑皆非,望着杨千城直叹气,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竟然还有逼婚不成就将人关起来的强盗行径?该夸杨千城有艳福,还是该埋怨他多生是非? (今天更不了第三更了,周日欠下的一更明日补吧,请各位谅解,今夜老公病情有反复,写作的心情受影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回 逃出生天 五人又在囚室中不知呆了多久,除了一侧通风口被打开了二次,丢下来二大包肉包子和一袋水以外,一直处在黑暗之中。因为华阳真人守戒坚持不用,其他人也只得陪饿肚子。 其他还好忍受,关键是人有三急,五人都在拼命克制。岳成龙寻思道:“看来唐见贤是铁了心不放人,必须要想个办法出去才好。”他扬声高叫道:“上面有人吗?” 话音才落,一侧通风口被打开,透出一线光亮来,里头传出一声问话:“想通了吗?”正是唐见贤的声音。 岳成龙看了看杨千城和华阳真人,抬头回答道:“那倒没有,不过人要是饿死了,也一样达不到唐掌门的目的,对不对?冤家宜解不宜结,您还是放我们出去的好。” 唐见贤冷哼了一声:“那就继续慢慢想吧!”“咣当”将通风口合上,四周又归于黑暗。岳成龙偏头对杨千城低声道:“看来,上面一直观察我们的动静,杨兄弟,全靠你了!” 杨千城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想让我诱他们开门?我有言在先,除了答应婚事,其他都可以一试。” 岳成龙低笑道:“尽可放心!”正要动手。 华阳真人突然睁开双眼:“贫道想到了离开这里的办法,千城,为师送你上去。”一提杨千城的后领,运用巧劲一推,杨千城身形凭空升起了三丈,连忙运气飞升,双掌举过头顶,师徒俩的“金刚三昧掌”掌力交叠在一起,冲向地面。 “篷”一声闷响,头顶那块盖板竟然丝毫无损。杨千城一击无功,身形下坠,顺势向通风口飞落。通风口上一层黑布揭开,露出了唐见贤的笑脸:“不必白费气力,老夫这座精铁囚室四壁都用二尺厚的精铁板所铸,顶上那块更有三尺厚,不要作无谓挣扎。” 杨千城用手攀住通风口,想要运力砸断那二根粗如儿臂的铁条。唐见贤摇了摇头:“千城,你还是乖乖答应老夫为好,因为你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你以为这只是二根普通的铁条?嘿嘿,这是老夫特制的钢条,刀砍斧斫也伤它不得!这道机关除非有人从外面打开,想在里面将它破坏,只会触发机关,火油浇身,将你们烧成灰烬,哈哈哈!” 杨千城身在半空,四壁无处着力,既要用手攀住钢条不使身形下坠,又要运掌劈断它,根本无法使出全力。劈了二下,果然印证了唐见贤的话,坚固无比!听到唐见贤说到会触发凶险机关的话,心中一惊,只得不甘不愿地松了手,降落到地面。 黑布合上,唐见贤纵声大笑着远去。杨千城等人面面相觑,六百年来唐门机关曾经困住了多少英雄豪杰!在江湖上,唐门我行我素的风格自然是得罪不少仇家,但寻衅上门挑战的人几乎都殒落在了唐门暗器、机关之下,侥幸逃得性命的也身中剧毒形同废人。正是这六百年来唐家堡的固若金汤以及前仆后继的挑战者死于非命,才树立了唐门的赫赫威名。 霹雳堂这次若非唐见贤重伤不在堡内,又与唐玄清勾结,自恃有了内应,岂敢虎口拔须? 岳成龙摸了摸下巴:“早听先师提到过唐门机关的可怕,亲身经历才知它真正的厉害。既然只有从外面打开才不会触发机关,我觉得我们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杨千城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在这座囚室中安安静静呆了这些日子没有动作,就是担心轻易妄动反而陷入危局。既然刚才师徒合力也没能打破盖板,唐见贤又道出了机关的厉害之处,硬拼显然不是好办法。 华阳真人与杨千城的想法大致相同,在这毫无借力之处的精铁囚室中一跃十丈再出掌打穿盖板实在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所以他闭目思考许久,终于想到借力打力,师徒二人合力出击的方法,结果劳而无功。看来,不想老死在此,只有听听岳成龙有什么办法了。 岳成龙招了招手,众人聚拢过来,他将主意悄声说了,众人想了一想,一齐点了点头。 岳成龙开始暴怒起来:“杨千城,你不肯娶唐心瑶,与我丐帮有什么关系?偏偏将我们也关了进来,与你一起在此等死,今天不杀了你,难平我心中之愤!” 华阳真人一跃而起:“岳成龙,在前辈面前也敢放肆!你还不快放手?” 丐帮八袋弟子也一跃而起:“谁敢危害我们帮主,我就与他拼命!” 雷霄汉大怒:“你一个小小丐帮喽罗,也敢对家师不敬?!” 杨千城叹气道:“岳兄,请息怒!” 岳成龙冷哼一声:“你答应了唐掌门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吗?非要我们这一干人无辜陪你一同送死!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你!” 顿时漆黑的囚室中乒乒乓乓打成一片,惨呼声、喘息声、吐血声、重物倒地声此起彼伏,果然惊动了地面上观察的人。 唐心瑶急忙凑在通风口向下观察,可惜还是光线不足,看不真切,她连忙晃亮火折,从钢条间伸出去,努力将螓首贴近钢条向下看去。 只见杨千城头皮散乱倒在了地上,华阳真人与岳成龙正在对掌,二人表情愤怒,全身衣袍鼓荡,正在比拼内力。另一边,雷霄汉与丐帮八袋弟子倒在一起,一动不动。 唐心瑶不由大急,跳脚道:“爷爷,都怪你!现在千城哥哥被岳成龙打伤倒在地上,也不知情况怎样了。怎么办?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瑶儿也不活了!” 唐见贤和唐见业也赶紧扒到钢条前仔细观看,看华阳真人和岳成龙拼得正凶,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其他三个人倒卧在地,一动不动。 唐见业急道:“掌门,杨千城定是觉得有愧于岳成龙,没有出手抵抗就被他打伤,华阳真人这才要和岳成龙以死相拼。万一抢救不及,可是我唐门的终生憾事啊!” 唐见贤不料事情会变成这样,隐约觉得可能有诈,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些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一直不吃不喝,难保不心理崩溃,作出极端的事情来。看到掌上明珠这样悲切与惶急,便下令道:“打开盖板,放下吊绳。” 感到不放心,特地又补了一句:“先往里面灌进迷药,让岳成龙和华阳子住手再说。”唐见业遵命,赶紧透过钢条将迷药撒了下去。岳成龙和华阳真人很快倒了下去。 过了片刻,盖板终于被掀开,一丝天光透了进来。二条绳梯从上面悬了下来。 二名唐门弟子从绳梯上跳了下来,走到众人身边,探了探鼻息,蹲下身仔细观察伤情。 杨千城等人“霍”地睁开双眼,出手如风地制住二人,纵身一跃,攀住绳梯,在上面微微借力,一跃翻出了洞口。雷霄汉和八袋弟子轻功略逊了些,但得华阳真人殿后以掌力推送,也安全地重回地面。 外面阳光灿烂,刺得眼睛一阵不适,五人不敢停留,施展轻功加力飞奔,向堡外跃去。唐家堡乃是机关密布的龙潭虎穴,一刻都不可久留! 唐见贤见到五人从精铁囚室中跃出,想要触动机关合上盖板已是来不及了,五人快如闪电向外跃去。他本无意取他们性命,只想将华阳真人师徒关起来,好叫他熬不住承诺了婚事而已。 如今见他们破关而出,不禁连拍大腿,想不到对方竟然使诈骗过了自己,大喝一声:“追!记住不要伤他们性命!” 整个唐门都被惊动了,警钟不绝,众弟子从四下包抄了过来,要将五人截回。 唐家堡外,群龙无首的峨嵋弟子和丐帮弟子正在焦急不安之中,再派人去唐门求见吧,又怕和雷霄汉等人一样有去无回;直接攻打唐门吧,又心存忌惮,生怕掌门、帮主等人已经成了人质,只得百爪挠心一般地等待时机。听到唐家堡内警钟大作,众人心知是掌门和帮主正在突围,立即精神大振,拿起兵器,集合队伍,杀向唐家堡前去接应。(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回 最难消受美人恩 峨嵋与丐帮弟子为沉重的铸铁大门所阻,在门外挥舞着兵器高声呐喊,数千人的声势颇为惊人。杨千城等人精神大振,向着铸铁大门星丸弹掣般掠去。 唐门弟子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来,杨千城施展“金刚三昧掌”,岳成龙使出“降龙十八掌”当先开路,华阳真人一手托着雷霄汉的腰带,一手提着八袋弟子的衣领施展“峨嵋水上飘”飞快赶路。 杨、岳二人的劲力控制得恰到好处,既将挡道之人震翻,又不致使人内伤。二人也看出唐见贤并无恶意,拦截他们的唐门弟子使用的只是无毒暗器和随身长剑,这在擅使毒药暗器的唐门来讲算是破天荒的事情。一路之上也没有凶险的机关挡住去路,实是唐见贤担心太过霸道,唯恐误伤他们而特地关闭了。否则岂能在唐家堡如此顺利地逃出来?既然如此,二人也手下留情,彼此留个余地,将来也好和和气气地照面。 唐家堡二丈高的围墙自然难不住他们,正要翻墙跃出,有人在身后高声制止:“杨盟主,请稍等,老夫有几句话说!”杨千城回头一看,原来是唐见业追来了。 杨千城向后一拱手:“唐前辈,晚辈实在无法答应,您请回吧!”唐见业摇了摇头:“杨盟主,老夫没有阻拦你们离开的意思,只是替心瑶带几句话来。” 杨千城确实感到愧对唐心瑶,闻言停了步:“前辈请说吧,晚辈洗耳恭听便是!”岳成龙和华阳真人等人一齐停了步,高度戒备着。 唐见业制止了身后唐门弟子的追踪,独自向前走来,右手中托着一封信:“杨盟主,这是心瑶要老夫交给你的。她祝你们一路平安!”遥遥对着守卫弟子喝了一声:“大开堡门,恭送盟主一行出堡!” 铸铁大门前负责守卫的护卫部弟子们躬身称是,赶紧合力将沉重的大门打开。唐见业做了个“请”的手势,带领唐门弟子抱拳行礼:“送客!” 杨千城等人大出意外,愕了片刻,赶紧回礼致谢,走出大门转身向唐门众人挥手致意。身后峨嵋弟子与丐帮弟子立即涌了上来,发出一声欢呼,将他们围在中间。面前唐家堡的大门“轧轧轧”地缓缓合上了。 杨千城被众人围在当中,亲热地招呼着,不停地答应与微笑致意,手中握着唐心瑶的书信,心中竟然感到一丝怅然若失,默念道:“唐姑娘,千城真的很对不起!” 五人并没有细说在唐家堡的遭遇,含糊带过。一名丐帮长老率领丐帮弟子东返,6名八袋弟子随同岳成龙赴峨嵋参加杨千城的婚礼,峨嵋派喜气洋洋地迅速赶赴行龙顶。 杨千城展开书信,看了起来,上面是唐心瑶娟秀端庄的字体,字数不多,显是匆忙中草就。越是往下看,越是感觉惭愧,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千城哥哥: 请不要恨我爷爷,他只是担心百年后,瑶儿会孤苦无依。瑶儿幼失怙恃,由爷爷一手抚养成人。他老人家的做法虽然过了,但请你念在唐门助你一路铲除天狼教的情分上,不要怨恨。 瑶儿福薄缘浅,没能早一些遇到你。今生不能与你结为夫妻,瑶儿情愿孤独终老,怀念着和千城哥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于愿已足! 执法长老会送你们安全离开唐家堡,请记住瑶儿和爷爷的好,忘了这不开心的事情。 瑶儿祝你和谢姑娘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书信上泪痕点点,显然唐心瑶是眼含热泪写下这封书信的,师父当众拒婚,自己宁死不从,这些都已经深深伤了她的心。 眼前浮现出唐心瑶带笑的灵动杏眼,微微上翘的小嘴,明媚的笑靥,娇憨可爱的唐心瑶以泪洗面的样子令他想想就觉得很心痛、很惭愧。 岳成龙看着杨千城一脸惆怅、愁苦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杨兄弟,不要难过,像唐姑娘这样的好姑娘,将来一定会遇到一位好夫婿,将她捧在掌心悉心疼爱,你放心吧!” 杨千城皱着眉,心不在焉地道:“但愿吧!否则我的罪孽可就重了!” 岳成龙无声地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上安慰。杨千城的心情始终无法好转,既辜负了唐心瑶,又和钱悦儿渐行渐远,还要迎娶自己毫无感觉的谢婉亭。 他是一个守旧的男人,只想与心爱的人双宿双飞,相伴白头,这一笔笔情债令他难以舒展。一旦成婚,他就无法再反悔,必须一心一意对待谢婉亭,即使只是义务,也必须这样走下去。但是,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很痛,还有深深的不甘与落寞。 钱兄弟!你可知道愚兄的心意?给我一点勇气和信心,哪怕只有一个点头、一个微笑,我都要不顾一切地来到你身边!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钱悦儿应该和朱橚在大江上放舟疾行,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二个人终究是南辕北辙的结果。 重庆府离峨嵋山不远,入夜,众人就来到了山下,乘夜登山。随后半个月峨嵋派喜气洋洋,四下派贴,邀请武林同道上山观礼。新任武林盟主大婚,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江湖,峨嵋山上贺客络绎不绝。各支派庙宇道观与殿阁都人满为患,住满了前来道贺的江湖好汉。 小迟和松涛好久没有见到师父,见了杨千城亲昵得不行,天天粘着师父习武练功。倒也令杨千城白天暂时可以不去烦恼自己的问题。岳成龙也没闲着,由雷霄汉引着,在峨嵋山四处游玩。 小迟和松涛在行龙顶跟着众峨嵋三代弟子一起练功习武,进步很快,已经将峨嵋剑法使得有模有样,桩功也练得有了些基础,只是脚下仍有飘浮之感,不够沉稳,毕竟习武是旷日持久的事情,速成不来。 杨千城收了徒弟,却没有花多少功夫来调教,心中歉疚,指点得很用心,又示范了一遍桩功的技法,详细讲解了要点,令二人照样练习。 小迟和松涛从卯时一直站桩练到辰时三刻,汗水也渗了出来,将衣裤粘在了身上。杨千城坐在大石上监督着弟子们,时间长了,渐渐地走了神。 日头正中,已到了午时,他还浑然不觉。 小迟和松涛站得辛苦,身子摇晃起来,最终跌倒在了地上。杨千城这才恍然惊醒,一看时辰,原来早到了午饭时间,他连忙把徒弟扶了起来,疼爱地替他们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吧,赶紧回去吃饭吧!” 小迟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千城心里一惊,连忙掩饰道:“你个鬼灵精,肚子不饿吗?还来打听师父。” 小迟摇了摇头:“师父,你一定有心事,弟子家里是做吃食买卖的,自小学会察颜观色,多半不会看错,师父,我姐姐说过,有事不要憋在心里,会伤身体的。” 松涛一向寡言,这时也开了口:“师父,你当上了武林盟主,又要成亲了,所有人都在为你高兴,为什么你自己却郁郁寡欢呢?” 杨千城心中叹了一声:这二个徒弟还真是贴心,小小年纪居然看出了我这做师父的有一肚苦水。只是他们还小,给他们说了也不会懂的!笑了一笑:“你们快快长大,学好武功,替师父露脸争光就是师父最大的安慰了。” 二人懂事地点点头:“是,弟子谨遵教诲!”三人并肩下山,向行龙顶碧云观而去。 小迟犹豫了许久,突然仰起小脸,双眼游移了好久,好像有什么事下不了决心,嘴张了张,又闭上,低下了头。 杨千城看在眼内,觉得奇怪,小迟一向嘴快,心思伶俐,怎么会这样反常?于是笑问道:“小迟,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师父说?” 小迟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被松涛拽了拽衣角,便住了嘴。杨千城停下脚步,看着二个孩子,心中寻思:这二个小子分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什么这样神神秘秘的? 好奇心起,决定要让他们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于是故意板起了脸:“小迟、松涛,你们是不是做错了事情?生怕师父责罚,所以不敢说出来?” 小迟和松涛连忙摇手,四只小手摆得像波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徒儿跟着大师伯和师兄弟们修行一向循规蹈矩,不敢给师父丢脸!” 杨千城紧盯着他们,弯下了腰,看着他们的眼睛道:“那有什么事不敢说出来给师父知道呢?” 小迟看了看松涛,松涛无辜地抿着嘴回看着他,小迟低垂着双眼不言语,最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地开口道:“师父,你能不能不要娶谢师叔?”(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回 翻脸无情 “什么?”杨千城没有想到,徒弟憋了半天终于冒出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不禁愣住了,难道这二个小家伙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心事吗? 小迟和松涛一起认真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师父,你能不能不要娶谢师叔?”起己小家伙也看出来自己不想道这二个小家伙也看出来自己不想娶谢婉亭 杨千城好奇地追问道:“为什么?”二个小鬼撅了撅嘴:“师父,谢师叔是九师叔的情人,他们早就认识了,现在还有来往,我们不喜欢她!” 杨千城的眼睛瞪得很大,被刚刚听到的事情所震惊,谢婉亭是殷师弟的爱侣?这是怎么回事?! 小迟扁了扁嘴:“师父,如果你很喜欢她,一定要娶,弟子们也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劝师父还是多考虑一下,免得娶了她后悔一辈子。” 松涛点了点头,一双清澈的大眼里满满的恳求与认真。杨千城抚了抚松涛的头发:“松涛,告诉师父,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松涛垂下了眼睑,将五天前那个夜晚所见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晚,因为见到了好久未见的师父、师祖和师叔他们,小迟和松涛兴奋得睡不着,商量爬到树上去数星星玩,等累了再睡。 二人爬到了观后树林里最高的那棵大树上,躺在树杈上,枕着脑袋数星星,正在比赛看谁数得多,突然看到二条黑影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夜里溜出观来玩是犯戒的行为,心中一慌,二个小鬼赶紧缩起身子团成一团,躲在树荫里,用小手捂住了口鼻,不敢出声,生怕被发现了挨一顿训斥,再挨十下心手。 那二条黑影走到了树下,借着月光,孩子们发现正是九师叔殷野风和未来的师娘谢婉亭。二个小家伙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奇怪:九师叔和谢师叔深更半夜不睡觉,为什么单独跑来这里说话? 殷野风和谢婉亭站定,殷野风一把牵住了谢婉亭的右手:“婉亭,你真的决定嫁给三师兄吗?” 谢婉亭轻轻挣脱开:“我们已经当着众同门的面订了亲,交换了信物,难道还要反悔吗?” 殷野风痛苦地看着她,手捂着胸口道:“那么,我们五年的感情算是什么?我对你来说又算是什么?” 谢婉亭抬眼看他,轻柔一笑,一朵浅浅的梨涡浮现在左颊:“殷师兄,你自然是婉亭美丽的初恋,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只是一种回忆。婉亭很快就要嫁给千城师兄,以后,我就是你的三嫂,你是我的九叔。” 殷野风打断她:“不,不要再说了!我不要你嫁给别人,就算是我最钦佩的三师兄也不行!婉亭,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在这棵树下约定三生?你忘了栖霞峰草庐的那一夜了吗?” 谢婉亭带着怒意打断他的话:“够了,过去种种我不想再提,我马上就要和你三师兄成亲了,请你自重,毕竟今后我们还要经常见面,我不希望你再提那些陈年旧事。” 殷野风摇了摇头:“至少今天我要说,否则再也没有机会说。婉亭,我没有三师兄武功好,也没有他的地位,但我对你的真心是世上任何人都比不上的,我一定会令你幸福,我会努力变强,努力做你心目中理想的夫婿。看在我们相爱一场,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谢婉亭怒道:“我们不是早就说好,忘了过去,成全我的幸福,再也不来打扰我吗?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出尔反尔?” 殷野风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我们俩个分开,还不是因为你师父棒打鸳鸯?不错,我答应成全你,再不来打扰你,只要你和三师兄相亲相爱、情意相投,我甘愿退出。可是婉亭,我现在发现不是这样,三师兄心中根本没有你,他不属于你,你在他心里甚至还比不上唐心瑶!” 谢婉亭气得俏脸扭曲:“你胡说八道!城哥拒绝了唐心瑶,回来跟我成亲,这就是事实,你不要血口喷人!” 殷野风叹息着,疼惜地看着她:“婉亭,不要傻了!他人在你身边,心却在别人身上,这样你也会幸福吗?男人也会为了责任、为了野心,甚至单纯只为了传宗接代而跟一个女人成亲,没有男人的真爱,你会幸福吗?顶着一个武林盟主夫人的头衔,你就能幸福了吗?”他急切地捉住她的双臂,摇晃着她的身躯。 谢婉亭拼命挣扎起来,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殷野风,我们曾经有过很美好的一段,我想一直保留着这份回忆直到老死。想不到,你却一定要让我讨厌你,一再纠缠我。我告诉你,我幸不幸福不关你的事!我和你恩断义绝,从此两不相干。” 她整了整衣领,一甩袖掉头便走,撂下一句话:“武林盟主夫人的位置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得到的,我现在感到很幸福,而且这种幸福是你永远也给不了的!” 殷野风抚着脸站在原地,彻底石化,呆望着她婀娜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往事历历在心头。 华阳真人门下弟子以入门先后排序,殷野风虽然是九弟子,实际年龄却比杨千城要大上一岁。五年前的初秋,正好轮到他得假一月回家省亲,一早拜别师父,欢欢喜喜地快步下山。 殷野风家在乐山大佛所在的凌云山老君镇,他一路翻山越岭直向凌云山而去。秋景怡人,山环水绕,溪流有声,岩壑林泉,清幽佳绝,归心似箭的殷野风无心欣赏,健步如飞。 突然被身旁草丛中的呻吟声所惊动,见到猕猴、山鸡不稀奇,在深山中听到人声才是奇事。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子倒卧在草丛中,脸色苍白,冷汗淋漓。 他赶紧走上前去:“姑娘,你怎么样?” 女子嘴唇翕动,微弱地吐出二个字:“有蛇!”便昏迷了过去。殷野风这才注意到女子的左脚踝裸露在外,白袜已被褪到脚跟,一个药篓打翻在地,她左手举过头顶,五指张开,身躯向左侧倒卧,似是要努力去够洒落在地的草药。 右手边草地上有一把匕首,正刺在一条百步蛇(尖吻蝮)的七寸上。蛇已死,再看女子的脚踝红肿发亮,二枚毒牙咬出的**中不断往外流血,伤口周围起了一圈水泡。 殷野风顿时明白这名女子在山中采药,惊动了百步蛇,被它咬伤。虽然立即以匕首杀死了毒蛇,准备以草药对自己进行急救,却毒发不支昏了过去。情况紧急,不立即施以援手,这名女子就有性命之忧。 他立即以匕首切开伤口,用嘴吮吸毒液,直到黑血流尽,鲜红的血液开始流出,这才作罢。以点穴手法暂时止住流血,蹲身在药篓旁拣出白花蛇舌草和金银花、蒲公英塞到嘴里嚼烂,赶紧敷在她的伤口,再撕下一幅衣襟替她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好好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殷野风不忍弃她不顾,将她的物品赶紧收拾了一番,背起她施展轻功四下寻找避雨之处。所幸,不远处有一间茅草和树枝搭成的小屋,他赶紧一头钻了进去。 地方很是简陋,除了一堆稻草和一堆烤火后的余烬别无他物,刚够三五人存身。殷野风将女子放到草堆上睡下,只见她脸颊通红、全身火烫,不住打着寒颤。 她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体内余毒未尽,难怪会发起烧来,殷野风赶紧将屋角一小堆干柴捧到草堆前生起火来,将手帕托在手心到门外雨水中打湿了,替她敷在额头。 女子浑身发抖,呓语道:“冷、冷啊!”殷野风犯了愁,干柴即将烧尽,而雨水一直未停,哪里再去找干燥的生火之物?只得咬咬牙,将长袍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初秋天气已凉,山间夜晚尤其寒冷,这间四处透风的小茅屋根本遮蔽不了多少风雨。殷野风抱着双肩缩在散发着余温的灰烬旁,守护了她一夜。不断地为她换敷额的湿手帕,喂她喝水。 天光大亮,谢婉亭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一名陌生男子的面孔近在咫尺,吓得她立即坐起,一块东西从额头上掉了下来,原来是敷在自己额头上的湿帕子。 殷野风被她的动静所惊醒,将蜷坐的身子舒展开来,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姑娘,你醒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回 爱如逝水 谢婉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套男外袍,又看了看仅穿着一身单衣,双唇微肿的殷野风,毒发昏迷时朦朦胧胧的意识一块块拼凑了起来,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救了我!” 殷野风这才发现这名少女长得非常美丽动人,笑起来有一朵梨涡轻旋在左颊,别有一番甜美纯真的风情,不禁红了脸:“姑娘不必客气。” 谢婉亭翻身坐起,将身上所披的外袍递给殷野风:“多谢你的衣服,赶紧穿上吧,莫要着凉!” 殷野风接过,心头鹿撞,还是第一次和女子在一个屋檐下共度一夜,而且对方还是这么美丽的一名少女。低垂着头,赶紧掩饰激越的心跳:“多谢姑娘关怀。” 谢婉亭轻笑了一声:“小女伏虎寺静空师太大弟子谢婉亭,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殷野风赶紧回答道:“原来是谢师妹,在下乃是峨嵋派掌门华阳真人门下九弟子殷野风。” 谢婉亭略现惊讶之色,脸上又浮现出一朵梨涡:“原来是殷师兄!” 其时,殷野风不过17岁的少年,初次与年龄相仿的少女相识,心中难免紧张,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手足无措,为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问道:“谢师妹,你肚子饿了吧!”一转身却将药篓打翻在地,赶紧蹲身拣拾着草药,一边抬头向谢婉亭尴尬地笑着。 谢婉亭被他逗得“扑哧”一笑,风致嫣然,令殷野风一时竟然看得呆住了。 想到她足足10个时辰没有进食,殷野风赶紧到大佛排水口将百步蛇洗剥干净,又拾了些干柴,返回草庐,生火烤起蛇肉来。 过不多久蛇肉飘香,发出“滋滋”的声响,殷野风将烤熟的蛇肉递了过去。谢婉亭低首一笑,梨涡隐隐,粉颈白腻,轻声道:“多谢殷师兄!”用贝齿轻咬了一口,抬起头来含情脉脉地又看了他一眼。一对情窦初开的年轻人眼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身旁火堆熊熊火苗映照得二人面颊绯红,爱苗在心中破土抽芽。 殷野风英雄救美,与谢婉亭一见钟情,二人私下来往了五年,经常在深夜、清晨于凌云山栖霞峰或行龙顶观后树林相会。 不料这个秘密终于在半年前被静空师太发觉。静空哪里看得上资质平平的殷野风?一边将谢婉亭禁足在伏虎寺,一边亲自前往二人秘会之地,狠狠教训了一顿殷野风,责令他不得再靠近谢婉亭,否则就要告诉华阳真人重重责罚。 殷野风见静空盛怒异常,很是担心谢婉亭的处境,跪地苦求。静空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从此远离她,我就不再责罚于她,恢复她的自由。” 殷野风咬咬牙,点头答应道:“师叔明鉴,弟子情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只求师叔不要降罪婉亭。” 静空师太冷笑一声:“好!希望你能记住今天你说的话。婉亭是我属意传授衣钵的传人,你若为她好,就不要影响她的前程。婉亭的婚事应当由我这做师父的安排,岂容你们私相授受、恣意妄为?如果我发现你们仍然有来往,我就废了她的武功,将她终身禁足在伏虎寺!” 殷野风强忍心痛,对天盟誓:“皇天在上,弟子殷野风愿向静空师叔发下重誓,只要谢师妹能够幸福快乐,我情愿从此消失在她身边。” 静空师太点点头:“好!我就相信你!你走吧。”殷野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碧云观。强忍着相思之苦,与众师兄弟一同练功习武,言笑如常。 伏虎寺大宴同门,峨嵋论剑之时,是他重见谢婉亭之日,双眼满含爱慕与欣赏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终于一偿相思。想不到很快就眼睁睁看着谢婉亭成了杨千城的未婚妻。 心中的痛苦无以复加,论武功和资质杨千城远胜于自己,也是自己平素最尊敬与钦佩的师兄,可是偏偏成了夺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情敌! 他的心一直处在矛盾之中,他知道三师兄只是遵从师父之命,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婉亭的关系,所以杨千城完全没有错!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怪静空棒打鸳鸯。三师兄人品这样好,前途一片光明,一定会令婉亭幸福吧? 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他决定遵守誓言,成全杨千城和谢婉亭,只要婉亭幸福就好!所以他一直强颜欢笑随着众师兄弟起哄撮合二人,还故意出面将婚讯透露给唐心瑶,警告她远离杨千城。 他确实打算牺牲自己,来成全心上人的幸福。只是唐心瑶的执着与坚持触动了他,她像一团烈火,不管不顾地追求心中所爱,直到最后一刻。终于用自己的执着和纯真在杨千城心上烙上了深深的印痕,令他为她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从唐心瑶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真正的不足,因为自卑所以在与静空的交锋中轻易退却,为了守护心中真爱,本来就应该全力以赴,坚信世上最爱对方的人就是自己,坚信能够令她幸福的唯一人选就是自己,这样才对!家世、武功哪里比得上一颗炽热的真心重要? 可惜醒悟得太迟了!婉亭很快就要与三师兄成亲了,而三师兄还在为辜负唐心瑶终日抑郁。正因为深爱着谢婉亭,他更加敏锐地察觉到了杨千城的彷徨与犹豫,马上就要当新郎的杨千城完全没有一丝欣喜与期待,他不爱婉亭! 这让殷野风无法忍受,他无法得到心中至爱的女人,将要抱憾终生。而即将要迎娶她的男人,却一点也不爱她,内心里甚至将她视为负担。婉亭嫁给他不会幸福,所以我要争取我自己的幸福! 他的内心鼓噪着,托人连送了数封信给她,她才肯出来见上一面,想不到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令他如坠冰窟,寒到骨髓里。 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地轰鸣着:“她变了,她变了,变得让人不认识了!一切都变了,变了!”他在树下怔立许久,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向碧云观走去。 小迟复述完谢婉亭和殷野风在大树下的对话,很不满意地撅起了嘴巴:“师父,徒儿觉得她更看重您武林盟主的地位,而不是您这个人,所以徒儿讨厌她!” 松涛点头附合:“徒儿厌烦陪她逛街买东西,师父,陪她一辈子您会不会累?” 杨千城无语了,这二个小大人的话句句在理,说到他心坎里。他勉强笑了一笑:“谢谢你们,师父一定会好好考虑的。走吧!赶紧回去吃饭,不然连锅巴也没有了。” 三人施展轻功一齐奔向碧云观,二个小鬼轻功太差,杨千城哈哈一笑,猿臂一舒,一手挟起一个,两三个纵越来到了山门前,直奔后厨。小迟和松涛被突然挟起,惊叫一声,“嗖嗖”风声中景物飞速倒退,两人又欢喜得呵呵大乐。 师徒三人重聚,说不出的亲昵与快乐,这二名弟子着实令他宽怀不少。孩子们说的这件事情,一定要好好想想! 用罢午饭,杨千城打发徒弟自己去玩,独自来到了殷野风的居处。碧云观殿宇宏大,峨嵋十子每人都单独住了一小间,彼此相邻。 五天来,杨千城忙于督导弟子们的武功,还没有单独探望过师兄弟,所以看到他的出现,殷野风怔了一怔。很快他恢复了常态,起身让座,斟茶道:“三师兄,今天怎么有空到九弟这里来坐坐?” 杨千城淡淡一笑:“九师弟,我看你最近心绪不佳,特来陪你聊天排遣。” 殷野风满面不自在,强笑了一笑:“师兄说笑了,我挺好的。倒是师兄,佳期切近,一直忙着教导弟子,也不操心一下婚事,让师弟们好生忙碌。” 杨千城呵呵一笑:“九师弟在埋怨我了,看来今天是来对了,赶紧替师弟消消火才是。”举起茶杯道:“以茶代酒,师兄敬你一杯,希望你不要怪我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回 摊牌时刻 殷野风赶紧举杯相迎,轻轻一碰:“师兄说哪里的话?我哪里会怪你呢?” 杨千城真诚地说道:“让你受累了,你这样辛苦,千城真的很是过意不去!” 殷野风呆了一呆,觉得他的话似在深意,但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自己与谢婉亭的事并没有第四人知晓。于是笑了一笑:“师兄真的言重了!” 杨千城正色道:“师兄是真心的谢谢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该为你做些什么。我看你最近话越来越少,郁郁寡欢,是不是有什么烦恼事?说出来,让我为你分担,可好?” 殷野风面露为难之色,微皱着眉头,并不说话。杨千城哈哈一笑:“我知道了,你是在为一个女子神伤憔悴!对不对?” 殷野风被他说中心事,顿时大窘,埋下了头:“咳、咳,真是瞒不过师兄!” 杨千城微笑地看着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九师弟有什么好害羞的呢?你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殷野风抬起头来,看着杨千城真诚的双眼,心头一暖,他的内心实在太压抑与痛苦,满腔痛楚无处诉说。便带着缅怀旧事的甜蜜与笑意,讲了与那名女子的初识、定情、幽会等等美好的过往。 杨千城默默地听着,不时微笑点头。心中暗叹:“九师弟对谢师妹真是用情至深!”听完了他的叙述,杨千城才明白为什么会在栖霞峰上二次遇到谢婉亭,莫非她是在等殷师弟? 杨千城追问道:“这样的好事为什么瞒着我们不说呢?师弟和那位姑娘情投意合,还有什么好烦恼的?怎么不早日遣媒提亲?” 殷野风一脸落寞:“她说她师父管得她很严,不准弟子们和男人接触,如果被师父知道,会受责罚。所以我们只能暗暗来往。想不到还是被她师父发现了,做主将她许配给了别人。” 杨千城长叹一声:“可惜可叹!师弟,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殷野风凄然一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只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我的心已经伤透,千疮百孔的一颗心怎么再去接纳其他人?随缘吧!” 杨千城听了心中一酸,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不要难过,也许一切还有转机!” 殷野风揪然一笑,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师兄,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想开了。” 杨千城用力握住他的手:“好师弟,师兄说了要替你分担,并不是一句空话。我一定会帮你!”不等殷野风回答,他就推门向外走去:“师弟,我走了,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殷野风追出来相送,却看到他施展轻功迅速飞纵,一袭青衫飘然已远。 杨千城一路疾奔,直向伏虎寺而去。寺门外一名小尼正在清扫,看到杨千城连忙合什行礼:“杨师兄,可是来找谢师姐?” 杨千城点了点头:“麻烦你通传一下。”小尼姑长得眉清目秀,不过15岁上下,带着一脸稚气的笑容,将扫帚靠在墙边,赶紧飞一般进去通知。 少顷,谢婉亭含羞带喜地出来了,后面一大圈脑袋躲躲藏藏地偷看。 “谢师姐好福气啊!马上就要成为武林盟主夫人了。” “要是我也能嫁个这样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夫婿死而无憾!” “哎呀,他看过来了,看向这边来了,喂,你别挤!” “让我看看,让我也看看。” “你们这些花痴,有什么好看的?杨师兄已经有主了,惦记何用啊?!” 杨千城武功极高,将这些怀春少女的悄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顿感颇不自在,假装浑然不知,将头偏向别处。 这时谢婉亭已经走到近前,桃腮生春,美眸波光滟潋,惊喜而矜持地低问道:“城哥,你怎么来了?拜堂成亲前我们暂时是不能见面的,老人家们说……” 杨千城伸手止住她,轻声道:“我们换个清静的地方说话。”谢婉亭心中甜蜜,这是订亲后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师妹们的话她也听到了,心中美得冒泡,陶醉得发酵。连忙点了点头,把“提前见面会不吉利的!”这几个字给咽了下去,喜孜孜地跟着他施展轻功一前一后离开伏虎寺。 杨千城引着她直向栖霞峰奔去,谢婉亭在后面紧紧跟上。杨千城未见怎样作势,也不见步伐迈得多大,却前进得飞快,很快将谢婉亭甩下很大一段。她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娇呼道:“城哥,你等等我啊!” 杨千城闻言回头一看,笑了一笑,索性停下来等她。等谢婉亭靠近一臂距离时,又转过身向前飞奔。就这样跑跑停停,一直引着她来到二人初见时的那片竹林中。 杨千城停了下来,微笑不语。背后映衬着阳光,周身渡上一层金光,山风中青衫猎猎,更显得玉树临风、英姿勃发。谢婉亭遥遥看着他,心中一阵欣喜,看着他金光闪闪的身影,几疑身在梦中,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即将真正属于她! 她从心底里笑出来,梨涡深深,来到他的面前,停下脚步,胸脯上下起伏,娇嗔道:“城哥,你跑得太快了,婉亭追也追不上,累死我了!” 杨千城凝视她许久,突然开口问道:“谢师妹,你记得这里吗?” 谢婉亭略一打量,甜笑一声:“怎么不记得?这里就是你我初遇的地方嘛!” 杨千城盯着她看了更长时间:“谢师妹,你说得不完全对,仔细想想,这里对你有特殊意义的!”、 谢婉亭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我不明白城哥你在说些什么。” 杨千城笑了笑:“我指的是,我不是你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吧?” 谢婉亭身子不觉轻颤了一下,花容失色:“城哥,你不会是听别人说了些什么吧?” 杨千城深深地注视着她:“你指的别人,是哪个人?你觉得,我可能听说些什么?” 谢婉亭的脸色涨得通红,又忽地煞白,嘴唇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城哥,不管谁跟你说些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婉亭心里只爱你一个,这一点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从未变过。婉亭对你的一片真心可昭日月!” 杨千城叹气道:“婉亭,如果我不是掌门所器重和心爱的弟子,如果我不是武林盟主,你也会这样说吗?你爱的确定是我吗?那之前对你情深义重,且有救命之恩的那个人又算是什么?你们五年的感情又算是什么?” 谢婉亭面如土色,嘶声道:“殷野风卑鄙无耻,他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他明明答应不提旧事,绝不骚扰我,怎么可以这样拨弄是非?!” 杨千城怜悯而失望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是你自己把秘密说出来了!殷师弟太可怜了!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却被你这样践踏,我真的为他不值!” 谢婉亭如遭雷击,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如同坠入深渊一般地绝望:“城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他做过什么越轨之事,没有发生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杨千城点了点头:“对!你从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的良心还有殷师弟。我之所以会在这片竹林遇到你,并不是因为你恰好采药来到此地,而是你在此缅怀过去,怀念初恋爱人。我深夜再次在这里遇到你,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谢师妹,采药应该在清晨去采才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回 变生肘腋 谢婉亭伸手扶住一棵竹子,支撑住自己不要倒下。不错!和杨千城初遇的清晨她确实是来缅怀过往,吹起竹箫思念着殷野风,伤逝夭折的初恋。 那天师父回来后,将殷野风的誓言说了一遍,冷笑道:“这种没有自信的男人,就是你所喜欢的人吗?他只懂得哀求我不要责罚你,如果他为了你放胆跟我对峙、争辩的话,我还会高看他一眼。哼,这个小子根本就配不上你!”鄙夷又怜悯地扫了谢婉亭一眼:“真是个不见世面的傻孩子!”摇摇头径直离开了软禁她的柴房。 获得自由后,她来到栖霞峰竹林,触景生情吹起竹箫来,不料殷野风没有出现,却遇到了杨千城。行龙顶一战,杨千城在峨嵋声名雀起,近距离地一见,令她更是眼前一亮,此人容貌、风采和武功都胜过殷野风。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师父的话,先前的不服气一扫而空,师父说得不错,自己果然是一只井底之蛙! 再去栖霞峰竹林时,她希望能够再见到殷野风,责问他为何如此怯懦,如此不堪。同时她开始暗暗期待再次遇到杨千城,他的优秀与俊朗令她莫名地心动。人心真是矛盾,还未完全忘掉旧情人,已经开始期待一场艳遇。 想不到杨千城果然出现了,这令她有了一种宿命般的想法,莫非他才是我的有缘人?否则为何一直不期而遇呢? 在伏虎寺同门论剑之时,杨千城秀出群伦,人品、武功更是令谢婉亭大开眼界,芳心折服。对于殷野风的怨怼与牵挂因此渐渐释然,对杨千城好感倍增。 到静空出面与华阳真人订下婚约,谢婉亭一下子品尝到了人见人羡的优越感,开始一心期待着成为峨嵋未来的掌门夫人,想不到杨千城令她更加惊喜,竟然在少室山力压群雄,成为了武林盟主。这种夫贵妻荣,在云端之上被人仰望吹捧的感觉,令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她由衷地感谢师父让自己清醒过来,放弃了初恋,却得到了更好的归宿,杨千城比殷野风要出色百倍、千倍,她开始全心全意地期待与维系这段关系。 只是,她真的很辛苦,追得很辛苦!杨千城对她来说太好了、太完美了,仿佛不是她有福分能够得到的,她心里有一种患得患失的自卑感始终挥之不去。唐心瑶令她感到莫大压力,杨千城对她的态度也令她非常不安。 天幸,杨千城终于要迎娶她了,婚事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找来,令她惊喜之后却追究起旧事,让她的心从云端直坠深谷。 杨千城的声音仿佛从云端飘来一般不真切,脚下的大地都在摇晃:“谢师妹,我不能娶你!我早就对你说过希望你找一个更好的归宿,因为我是无法给你幸福的。殷师弟对你情深似海,希望你好好珍惜。我不想断送你一生的幸福,嫁给我,你、我、殷师弟,我们三个人都不会幸福!你好好想想吧!千城告辞了。”杨千城向她抱了抱拳,施展轻功掠向碧云观方向,二三个起落便消失无踪。 谢婉亭一屁股坐了下来,将螓首埋在膝间号陶大哭起来,伤心欲绝的哭声惊飞了林中的鸟儿,老鸦在头顶上“呱呱”地惨嗥个不停。 杨千城回到碧云观,岳成龙在院中徘徊,看到他一脸兴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杨兄弟,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杨千城笑了一笑:“去办了一些事情。岳兄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岳成龙点头道:“自然是有要紧事,枯木道人来了!” 杨千城赶紧抓住他的手,追问道:“人在哪里?”从枯木道人体内驱出冰蚕盅后,众人急于追踪天狼教下落直接入川,他一直被留在楚王府养伤。现在他赶上峨嵋山是不是替朱橚兄弟带来了消息,又或者记起了有关天狼教的事情? 岳成龙将手一指:“现在等在你的房中,说有事要当面告诉你。”杨千城赶紧和岳成龙一齐向房间跑去。 枯木道人依旧是皮包骨头,形如一截枯木,但双目中精光闪烁,显然已经全面恢复。正坐在房里喝茶,听到门响回头一看,赶紧站了起来,抱拳道:“杨盟主、岳帮主,贫道多谢相救之恩!” 杨千城赶紧让座:“枯木掌门请坐,身体可恢复了?您是从崆峒山来的吗?” 三人坐定,枯木道人笑了笑:“承蒙盟主惦记,贫道的身体已经无恙,还没有回过崆峒山,是直接从武昌赶来峨嵋。” 杨千城诧异道:“枯木掌门为何如此行色匆匆,赶来峨嵋见我一定有要事相告吧?” 枯木道人点头道:“不错,有很重要的事情相告,只恐中原武林又要面对一场浩劫了!” “什么?!”杨千城和岳成龙都异口同声地低呼起来,总算将天狼教给镇压了,本想过一阵清静日子,杨千城还打算几天后在众多宾客面前宣布退出武林盟主之位,想不到枯木道人又说出这样惊人的一番话来,实在让人始料不及! 枯木道人苦笑一声:“贫道在楚王府中得到很好照顾,恢复得很快。只是经常做恶梦,渐渐中盅之后一些残存的印象在梦境中拼凑了起来。杨盟主还记得在少林方丈室开会之事吗?” 杨千城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枯木道人叹息了一声:“盟主知道为什么天狼教很快就知道了我们的布置,提前截杀崆峒派,挑战武当、威逼少林、搅动丐帮吗?” 杨千城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少林寺出了叛徒,僧兵队长法远乃是天狼教的卧底!” 枯木道人摇了摇头:“盟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狼教的眼线不止法远一个,他并不在当日参会之列,怎么会知道我们密谈的内容呢?泄露行动方略的另有其人!” 杨千城和岳成龙悚然一惊,对视了一眼,两双眼睛大瞪了起来:“你是说,当日开会的各派掌门人之中有天狼教的眼线,就是他出卖了整个武林,将行动方略告诉了天狼教,令天狼教得以提前设伏截杀了贵派?!” 枯木道人悲愤地点了点头:“正是!请盟主主持武林公道,将这股害群之马铲除干净。” 杨千城闭了闭眼睛,长眉锁起,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天狼教竟然已经拉拢和腐蚀了十大派掌门中的一个人或者部分人,这对整个武林来说是一颗定时炸弹,后患无穷!他赶紧追问道:“枯木掌门,请你说说,十大派掌门中到底谁是内奸?” 枯木道人摇了摇头:“贫道也不知道!贫道中盅后意识模糊,虽然用尽全力抵抗盅毒,但神志依然绝少清明,只隐约听得只言片字。” 杨千城和岳成龙赶紧催促道:“枯木掌门,请你慢慢说来,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尽量详细些才好!” 枯木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贫道一边运功疗伤,一边竭力回想,我所想起、所听道的一定都告诉盟主。天狼教虽然已经残败,但他的帮凶不除,将来势必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请盟主救天下武林同道于水火!” 杨千城赶紧点头:“枯木掌门顾虑得是,还请您为我们详细说来!” 枯木道人回忆道:“贫道昏迷过去之前看到一名锦衣圆脸的胖老儿,随后便人事不省。迷糊之间感觉被人驮在马背上疾驰,如坠五雾云中一般颠簸了许久,又被人重重扔到了地上。有人捏开了贫道的嘴,只觉不知是什么东西很快就进了贫道嘴里,在贫道肚子里乱蹦乱跳,透骨冰寒。贫道痛苦无比,满地翻滚挣扎。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在给贫道下冰蚕盅了! 只听有人道:‘多谢长老,莫要让这牛鼻子死得太容易,我们掌门希望好好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被称呼为长老的人哈哈一笑:‘放心,替我多谢你们掌门,将这样重要的消息及时告知我们,杨千城就等着焦头烂额好了!崆峒、少林、武当、丐帮一个都不会轻松的,我们的人会招呼他们的,哈哈哈。’ 那年轻人也跟着笑:‘那好,一切就看贵教的了!事成之后,不要忘了我们的好处。’ 那长老笑道:‘放心,我们都是自家人,好说、好说!’贫道疼得死去活来,哀嚎声声,他们却笑得更大声了,贫道又急又气又是筋疲力尽,就彻底昏死过去了,之后神智完全被冰蚕盅所扰乱,其他事便再无印象了。” 杨千城与岳成龙听完皱眉不语,信息实在太少了,怎样找出天狼教的帮凶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回 华阳之死 岳成龙沉吟道:“枯木掌门,看来私通天狼教的内奸与你有仇怨,你好好想想,你和十大派掌门中的哪一位曾有旧怨?” 枯木道人:“贫道虽说不上与各大派掌门相交莫逆,也是河水不犯井水,未有结怨之事,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杨千城思索着开了口:“既然天狼教长老陈立本说不会让崆峒、少林、武当、丐帮轻松,那么这四派应该可以排除嫌疑。我峨嵋派自然也可以排除,剩下的点苍、五岳剑派、唐门、八卦门、形意门都有嫌疑。” 岳成龙点了点头:“我们定下行动方略后,点苍、八卦门、形意门都未曾按照方案行事,前来与我帮会合,我觉得这三派嫌疑最大。即便如此,范围还是太大,而且没有真凭实据奈何他们不得。” 枯木道人叹气道:“可惜贫道只能回忆起这一点点线索。” 杨千城安慰道:“枯木掌门特地前来报讯,令我们可以事先防范,已经是一件大功德,不必过于挂怀。毒伤初愈,还请早些歇息,容我们从长计议。”枯木道声道好,向杨、岳二人抱了抱拳告辞而去。 岳成龙看着枯木道人远去,转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大婚之期不远,这件大事又急待处理,你还打算宣布辞去武林盟主之位吗?” 杨千城苦笑了一声:“岳兄,我不能成亲!看起来武林盟主之位也暂时摆脱不了了。” 岳成龙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下定决心不和谢姑娘成亲了?”前些日子,他还是一派听天由命的态度,想不到今天竟然斩钉截铁地做了决定,真是令人惊奇! 杨千城将殷野风和谢婉亭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岳兄,我怎能横刀夺爱?何况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同门之谊,根本无法令她幸福,还不如成全他们,让我的九师弟好好去爱她。” 岳成龙哈哈一笑:“做得好!杨兄弟。”随后敛容天色道:“不过,你要想好了,天下豪杰都在前来峨嵋,准备参加你的婚礼,你这个时候变卦如何向你师父、师叔和天下英雄交代?谢姑娘也丢不起这个脸面啊!” 杨千城笑了一笑:“我想,伏虎寺应该很快会来退婚的。”岳成龙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又是三天过去,婚期一天天近了,伏虎寺那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杨千城和岳成龙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二天后就要举行婚礼,峨嵋山上已经住满了前来道贺的各路武林人士。华阳真人和众弟子天天忙于接待贺客,点收贺礼。杨千城的父母也已经由华阳真人派人去接,很快也要到了,这可如此是好? 难道谢婉亭明知杨千城的心意还要一意孤行?竟然不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非要杨千城当众拒绝成亲吗? 杨千城心乱如麻,如果在婚礼上他道出原委,弃谢婉亭而去,那么对她是种莫大的伤害,他真的不想这么做。所以,他希望能由谢婉亭提出退婚,这才特地约她到竹林摊牌。可是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不行,不能等下去了!本想保护九师弟和谢师妹,避免令师父气恼,事到如今也只有去谒见师父道明原委,在出现更大的乱子之前,请师父出面解决此事。 峨嵋山碧云观喜气洋洋,挂满了红绸、灯笼上、门窗上都贴满了喜字,厨房采买了许多食材。山门外搭起了迎客凉棚,负责接待贺客,安排食宿,接收贺礼,一连数日忙碌不停。 除了早晚二课,华阳真人每日要忙到戌时三刻才能回到大殿。杨千城向贴身服侍师父的童儿预约了时间,嘱他转告师祖,三师叔亥时初刻求见。 亥时刚过,杨千城便向大殿走去,华阳真人坐在蒲团上看着他微笑:“千城,听童儿说你要见我,可是为了婚礼之事?师父已经替你打点好,不必操心,只要你后天打起精神,好好举行婚礼即可。” 杨千城点头道:“师父明鉴,徒儿确实为婚礼之事特来求见。徒儿惶恐,不能与谢师妹成婚,请师父成全!” 华阳真人闻言大怒:“千城,你怎能如此轻率?!如今贺客盈门、诸事俱备,你却要临时反悔,让峨嵋、让师父的脸面往哪里放?为师不准,无论如何都不准!” 杨千城赶紧叩头请罪:“师父请息怒,请听弟子禀明原委,若师父仍要徒儿与谢师妹成婚,千城绝无怨言。” 华阳真人带着恼怒盯了他一眼:“你且说来!”杨千城便将小迟和松涛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又讲了与殷野风、谢婉亭分别见面的情况。 华阳真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听到殷野风与谢婉亭相恋五年之事惊愕得怔怔无语,随即怒容满面,听完二人相识相恋经过,脸色又渐渐缓和起来,最后愠怒消散,忧形于色,看着杨千城默默无语,眼神又是怜惜又是愧疚又是矛盾挣扎。 既然谢婉亭与殷野风相恋在前,再逼千城迎娶谢婉亭,确实对二名弟子都不公平,硬要千城迎娶谢婉亭等于在师兄弟之间扎下一根刺。殷野风舍命吸蛇毒救活谢婉亭,二人有肌肤之亲,岂能让谢婉亭再来当他的师嫂?!只恨静空太过势利,竟然棒打鸳鸯,拆散野风和婉亭,再以利相诱,使自己答应了千城和婉亭这桩婚事。哎!我真是糊涂啊!这静空,实在可恶,做得这等好事! 华阳真人心中悔恨,将静空师太埋怨与唾骂了数十遍,又烦恼起来,如今箭在弦上,此事如何收场?喜帖已经派发了出去,众多江湖同道赶来送上大礼都为观礼而来,庆贺武林盟主大婚,这一喜讯已经传遍武林。峨嵋丢不起这个人,我华阳子丢不起这个人,千城更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但是要让千城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迎娶谢婉亭,又太过亏待他,也亏欠了野风,二名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迎娶谢婉亭却是将手心、手背都伤到了!不但埋下了师兄弟不和的祸根,更是等若乱伦啊!华阳真人进退维谷,心乱如麻。 杨千城见师父为难,躬身施礼道:“徒儿对谢师妹并无男女之情,真正爱她的人是殷师弟,只有殷师弟才能令她幸福。就请师父后天为殷师弟和谢师妹主持婚礼吧,徒儿绝不愿有损同门手足之情。恳请师父成全!” 华阳真人闻言抬头看着他,心中寻思道,这也不失为一个补救的办法,终究还是不太好看。众人都是冲着新任武林盟主而来啊!临时换成了九弟子成亲,还是不好向武林同道交代。他想到这里长叹了一声,真是进退两难啊! 杨千城看出了师父的心思,将他与岳成龙商量好的主意抛了出来:“师父如果烦恼难以向众多江湖朋友交代,不妨将您的寿诞补办一下,原本正月十二要给您过寿,却因为清剿天狼教没有办成,不如一齐办了,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华阳真人郁结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起来,武林盟主替师父过寿,这个名目应该对得起大家送上的贺礼和千里迢迢赶来的重量级人物了。他想了一想,叹了口气:“看来,只有如此了!” 杨千城大喜,赶紧叩头道:“多谢师父!” 华阳真人摆了摆手:“是师父愧对你啊!”将静空师太如何诱惑自己承诺了这桩婚事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师父不察,被你静空师叔花言巧语所蒙蔽,以致事情落到这步田地,真是悔之已晚啊!” 杨千城赶紧安慰道:“师父不要这样说,您待弟子恩重如山,千城难以报答万一,您就不要自责了!” 华阳真人叹气道:“天色不早,早些去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做。”明天自然还有许多解释工作要做,他揉了揉眉心:“为师也困了。” 杨千城躬身告退,合上殿门,自回住处。次日一早,他刚刚起床,就就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自己的房门和左右几间房间的房门被挨个敲得“呯呯”响,童儿大声哭喊着:“师父、师叔,你们快来啊!师祖,师祖他,已经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回 天大罪名 这句话令杨千城顿觉五雷轰顶,迅速扯过床头长袍往身上一披,双脚向下一伸,趿着鞋就冲到门边。推门一看,师兄弟们都是发髻散乱,衣冠不整地冲出房间,一把拉住童儿:“清泉,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清泉童稚的小脸上挂满泪痕,抽泣道:“我早上去给师祖送洗脸水,发现师祖已经没气了,身体冰凉,心也不跳了,师祖他,死了!”哇地一声站在原地大哭起来,不断用衣袖抹泪,哭得很伤心。 众师兄弟一下子松开了手,也不管脚上鞋子没穿好,有的光着脚,有的趿着鞋,有的只穿着中衣,散着发就往大殿奔去。来到大殿前就听到哭声震天,服侍师父的另三名小童儿正在大殿门口痛哭,大师兄王青峰带着二名第三代弟子已经早一步赶到,正在向大殿内室走去。 身后小迟、松涛等许多第三代弟子也听到了噩耗,奔了过来。习仲文、杨千城等人赶紧快步进入大殿,追随大师兄向大殿内室而去。 华阳真人穿着一身纯白麻布中衣平躺在床上,表情痛苦,口角流下一道涎唾,已经凝结成白色,双眸微张,两手露在被外,十指大张。一动不动,对众弟子的呼唤毫无反应。 王青峰走到近前,在床沿坐下,探手向华阳真人的胸口摸去,触手冰凉,心脏已经跳动。他轻闭了一下双眸,缩回了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悲声道:“师父已经归天了!” 众弟子涌上前去,或试探鼻息,或把脉,或跪在床前垂泪,或捶胸哭喊,或抚尸痛哭,都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杨千城抚着师父的冷硬的尸身流泪道:“师父您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会如此猝然故去?弟子们还要为您补过寿诞,您怎么就这样去了?!” 众弟子大放悲声,大殿外第三代弟子们也一齐跪倒在地,痛哭起来。整个碧云观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王青峰流着泪对众师弟道:“众位师弟,师父突然过世,我们身为弟子的,没能报答恩情于万一,至少也要打起精神来替师父好好办理后事。大家暂且止住悲痛听我说,峨嵋出了这样不幸的大事,我们应该先将各分支的掌教召来,告知这一噩耗,好好为师父治丧出殡。” 又掉头看向杨千城:“三师弟,师父突然过世,你的婚礼只能暂时取消,待替师父守制期满再行举办,你意下如何?” 杨千城泪眼模糊地哽咽着:“但凭师兄安排。”习仲文等人亦含悲忍泪道:“愿听大师兄吩咐。”于是王青峰吩咐童儿为师祖沐浴更衣,熏香防腐,又指挥众师弟摆起灵堂,一边命弟子去往金顶敲响铜钟。 金顶铜钟连敲九下,惊动了峨嵋山上各峨嵋分支,铜钟九下即是丧钟,标志着峨嵋掌门的殒落。这怎么可能?!华阳真人未到花甲之年,武功修为又冠绝峨嵋,精通养生吐呐之术,可谓春秋鼎盛,怎么会突然去世?但这九下钟响是确实无误地听到了,于是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纷纷赶赴行龙顶碧云观。 赶来参加杨千城婚礼的江湖人物都被分别安排住在峨嵋山各支所属的寺院、道观与宅邸中,自然也被惊动了,武林盟主大婚在即,华阳真人这个主婚人却突然故去,峨嵋派这下可有得热闹瞧了!也一齐向碧云观涌来。 峨嵋各支派掌门一身素服进到大殿,其余弟子都在殿前空地上等着,各色江湖人物汇聚在碧云观前议论纷纷。 “僧门”普贤寺元空大师、“岳门”掌门岳远山、“赵门”掌门人赵德钰、“化门”伏虎寺静空师太、“杜门”掌门杜笑天、“洪门”掌门洪泰严、“字门”掌门玉竹真人,成都“黄陵派”掌门商天宇、川东“点易派”掌门魏自成、川西“青城派”掌门松石真人、川北“铁佛派”掌门罗四海、川东“青牛派”掌门吴怀山,除“慧门”外,峨嵋派五花八叶掌门俱已到齐,老掌门治丧及新掌门选拔会议屏退闲杂人等就在大殿偏殿进行。碧云观大弟子王青峰被众长辈指定代表“慧门”参会。 位份最高的元空大师主持会议,他沉痛地开口道:“阿弥陀佛,掌门春秋鼎盛,却突然故去,实是我峨嵋之大不幸!掌门之死我们有许多疑虑,故此老衲代表各支派,向青峰师侄问几个问题。” 王青峰赶紧离座向各位掌门抱拳环揖道:“感谢各位长辈前来碧云观为先师治丧,师侄代表慧门众弟子谢过,众位师叔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来,师侄言无不尽!” 元空大师扫了一眼众人,以目光征求大家意见,见众人一齐微微点头,便开口问道:“掌门辞世之前可有什么异样?有无遗言?” 王青峰以衣袖轻轻沾了一沾眼角,答道:“先师身体强健,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三师弟的婚礼奔忙操劳,吃睡如常并无异状。谁料却从此一睡不醒,怎不令弟子痛彻心肺?!”言毕淌下二行热泪,赶紧以袖拭去,接着答道:“先师去得突然,身边并无弟子守候,因此没有遗言。” 元空大师浓眉一蹙,峨嵋掌门之位从来竞争激烈,纷争不断,前任掌门没有任何遗言留下,只会令新掌门即位之争更加复杂与旷日持久!于是追问道:“掌门有无遗下书信令谕?”王青峰摇了摇头:“禀师叔,弟子们在师父房中以及丹房等处都仔细搜寻过,并无书信等物留下。” 静空师太亦是口宣佛号提问道:“阿弥陀佛,贫尼问你,掌门去世前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王青峰想了想,答道:“禀师叔,先师当日见过不少江湖同道,都是前来参加三师弟婚礼的贵客,除了收受贺礼,与客人寒暄,指令弟子们安排客人食宿之外,并无特别之事。” 静空师太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师侄,贫尼是问你,掌门师兄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什么人?几时见的?有没有发生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王青峰老老实实地答道:“听童儿说,先师临睡前,三师弟求见,与师父谈了不到一个时辰,三师弟在亥时末刻离开,随后师父便就寝了。童儿说曾听到先师对千城发了脾气。详情弟子便不知道了。” 静空师太看了众人一眼:“我看掌门师兄表情痛苦,双眼不闭,十指大张,似是去得极不安稳,想是受了些刺激。掌门春秋鼎盛,因何猝死?我们必须要查个清楚明白。我提议召来小童问个究竟,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清泉被唤了进来,拘谨地向各位同门前辈行了大礼,怯生生地道:“晚辈清泉拜见各位师叔祖!” 清泉不过八、九岁的样子,长得白净可爱,一双圆圆大眼怯怯地滚动,惹人怜惜。元空大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清泉不要害怕,只要认真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静空师太也放柔了姿态:“清泉,告诉师叔祖,师祖临死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事?” 清泉大眼一闪一闪,见到众人都很和善,心情放松了不少,恭恭敬敬地答道:“晚辈回禀师叔祖,师祖回到大殿后不久,三师叔就来了,师祖叫我们出去在门外等着。所以我就带着三名师弟一起到大殿等候师祖召唤,三师叔和师祖说些什么我们不知道,只听到师祖很气愤地大吼了一声。” 静空循循善诱地问道:“师祖既然很大声地发脾气,清泉你应该是听到了,还记得师祖说了什么?” 清泉大眼睛无辜地忽闪起来,犹豫着要不要说,眼光飘向王青峰身上。王青峰见了,点了点头:“师叔祖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吧!” 清泉壮了壮胆,将当日听到的话学说了一遍,连语气也模仿得很是惟妙惟肖:“千城,你怎能如此轻率?!如今贺客盈门、诸事俱备,你却要临时反悔,让峨嵋、让师父的脸面往哪里放?为师不准,无论如何都不准!” 静空听了,脸色一黑。有几名掌门听了将脸别在一边,肚子里憋不住地偷笑,只有元空大师和玉竹真人、松石真人脸色恒定如常。 静空这一招循循善诱不期然地出了自己的丑,众人心中都明白了,原来杨千城想要悔婚,特地星夜去找师父商量。显然地华阳真人很是震怒,没有答应。 静空强撑颜面,涩涩一笑:“清泉,没有什么事了,你可以退下了!”清泉又向众人叩头行礼,告退而去。 松石道人冷笑一声:“看起来,华阳师兄是被宝贝徒弟给气死的嘛!” 元空大师颇为不满,皱眉道:“松石师弟,此话怎讲?” 松石道人嘿嘿一笑:“就像静空师妹所说,师兄死状痛苦,死不瞑目,生前一定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照清泉这孩子所说,气得他一命呜呼的人不正是他最宝贝的徒弟杨千城吗?” 罗四海为人磊落光明,听了松石的话很不高兴。自松石与华阳真人争夺掌门之位败北之后,一直是阴奉阳违,不断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现在这样乱攀乱猜,又是一样的调调。于是毫不客气地说道:“松石师兄差矣,掌门师兄养性功深,人品武功俱是厚重,岂会一言不合就被活活气死,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松石冷笑道:“世事有这般巧法?最后一个见华阳师兄的人就是杨千城,并且惹得华阳师兄勃然大怒,当晚师兄就驾鹤西归了,你能说和杨千城毫无关系?而且师兄一死,杨千城也就不用和谢师侄成亲了,正好达到他的目的。华阳师兄的死最称他的心,不是吗?连掌门之位也唾手可得了,一切可以如他所愿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回 百口莫辩 罗四海被他一番话气得张口结舌:“千城师侄人品武功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在伏虎寺同门比武时大家也都亲眼看见了。何况他已经是武林盟主,这峨嵋掌门之位他用得着觊觎吗?试问各支还有可以与他争锋的弟子吗?” 赵德钰突然不咸不淡地开口了:“峨嵋选拔新任掌门,不光看武功,更注重人品,杨千城武功再高,如果犯下欺师灭祖的大罪,那就必须按门规将他逐出师门。华阳师兄究竟是否因他而死,现在还没查清楚,谈什么掌门之位为时还早吧!” 松石嘿嘿一笑:“师兄说得有理,华阳师兄为了杨千城的婚事朝夕操劳,最终那逆徒不但不领情,还要忤逆恩师的旨意,想要在贺客盈门的当口悔婚,把我峨嵋派的颜面和体统置于何地?!这逆徒仗着武林盟主的地位嚣张跋扈,生生气死了恩师,单说这一条,他就是个不肖之徒,没有资格参加新任掌门选拔!” 罗四海愤愤地看着二人,冷笑道:“你们是想把千城师侄给逐出峨嵋,好给自己的弟子在掌门选拔中扫去障碍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二人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你说什么?!”顿时长老会议现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起来。 元空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声音虽不高,却贯注了雄厚的内家真力,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混乱的场面暂时被镇压下来。 元空肃容道:“各位师弟,掌门尸骨未寒,你们就如此意气相争,实在太过了!掌门死因未明,我们应该尽快查明真相,也好令他早日入土为安,其他事情都可容后再议。老衲以为,我们应该听听千城师侄的说法,毕竟他是掌门临终前见过的最后一人。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都没有吱声,表示默认。于是元空大师下令请杨千城到偏殿。杨千城进到殿内,就觉得气氛异常,众师叔的脸色不善。躬身向众师叔行了礼,站直身子静等众人发话。 他虽然贵为武林盟主,但在峨嵋长老会议面前也只有执弟子礼等长辈问话的份。 元空大师和颜悦色地道:“千城师侄,掌门师兄去世前一晚,是你最后一个离开掌门师兄的房间吗?” 杨千城点了点头:“禀各位师叔,确实如此,先师临睡前见了弟子一面,弟子扶师父上床睡下,这才关上殿门离开的。” 元空大师追问道:“当时只有你们二人,没有外人在场吗?” 杨千城点了点头:“正是。”元空大师皱了皱眉,华阳真人已死,没有旁证澄清清白,杨千城岂非百口莫辩?! 松石真人突然插口道:“千城师侄,你连夜求见华阳师兄,所为何事?” 杨千城不禁有些为难,抬眼看了看静空师太。静空面沉似水,眼光调向别处。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与师父商议退婚以及善后事宜的事情说出来,肯定让静空和谢师妹的颜面挂不住,于是杨千城简而化之地回答道:“乃是与先师商议千城的婚事。” 赵德钰表情恬淡地穷追猛打:“听童儿说,当夜贤侄曾经惹怒了掌门师兄,可有此事?” 杨千城点了点头:“不错,师父确实对晚辈发了脾气,经过晚辈解释后师父很快便消了气。” 杜笑天一直没有说话,到了这时好奇地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师徒之间是发生了误会,究竟是什么误会,贤侄又是如何向掌门师兄解释清楚的呢?”杜笑天的问题涉及到杨千城是否取得了师父的谅解?究竟华阳真人是不是因他而死?所以众人都很瞩目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光齐刷刷地向杨千城看来。 杨千城头脑中千回百转,将当晚交谈详情说出,就暴露了殷师弟和谢师妹的情事,不仅令静空师叔颜面扫地,也令二人免不了受到责罚,传扬到江湖上更是峨嵋派的一桩笑料。如果不说,必然引起师叔们的怀疑,对自己不利。他不由挣扎起来,思来想去,他咬了咬牙:“千城有难言之隐,请恕弟子不能回答。” 众人听了身子向后一靠,心中俱是不悦。松石率先发难:“武林盟主好大的威风,竟不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内!” 杨千城赶紧辩解:“师叔误会了,千城绝无此意!” 赵德钰怒形于色:“贤侄,我们好言好语向你了解掌门师兄临终情形,你推三阻四到底是何居心?你背叛峨嵋偷学别派武功也就罢了,竟然忤逆师尊,轻慢同门师长,莫非掌门师兄就是你亲手加害的不成!” 杨千城震惊道:“师叔何出此言?!师父待千城亲如父子、恩同再造,千城焉敢加害?!” 赵德钰这番话一出口,五花八叶掌门人与王青峰脸色各异,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猜疑,也有思考的。众人被赵德钰所提醒,想到了杨千城凭借“游龙剑法”力压群雄成为武林盟主之事。 心中都打起了算盘,今天无论如何要借这个机会,盘问出剑隐的下落。绝世名剑和武功秘籍终究是最令习武之人醉心追求的两样东西,只要有一丝线索都不可放过,今天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至少,可以替自家弟子将杨千城这个强敌给借机除去,为本支争取新任掌门的位置增加一线希望。 杨千城武功再厉害,江湖地位再高,又岂能与整个峨嵋为敌?如今江湖重量级的人物都在行龙顶上,杨千城欺师灭祖的罪名一坐实,不要说与峨嵋掌门的位置无缘,恐怕武林盟主的地位也要汲汲可危,被峨嵋派逐出的叛徒又能一个人掀起多大风浪? 静空师太冷冷地看着杨千城,心中发狠:“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牲,拒绝我伸出来的双手,令化门和婉亭蒙羞,我定然不会放过你!我可以成全你,自然也可以毁掉你,就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众人各怀心事,却想到同一点上去了。静空师太率先发难:“千城师侄,你为何要偷学别派武功?背叛师门重投别派可是重罪!据我所知,华阳师兄也被你蒙在鼓里,还曾经向你询问过游龙剑法的出处。不过,你一直没有给师兄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掌门师兄一向宠爱你,未曾深究,如今我们却不能纵容你欺师灭祖、一错再错,今日你不将偷学游龙剑法的前因后果仔细交代清楚,我们绝对不会甘休!” 除了元空大师一脸痛惜,罗四海怒形于色偏头不语,其他人纷纷附合:“杨千城,速速从实招来!” 杨千城怒极反笑:“诸位师叔如今不再关心我师父死因了吗?游龙剑法就令你们这般心动?可以置尸骨未寒的掌门于不顾,借着长辈的名位来威逼迫害他的弟子了?!” 众人恼羞成怒,将桌子拍得山响:“孽徒!禽兽不如,忤逆妄为,气死恩师不算,还要出口侮辱师门长辈,真是反了、反了!” 杨千城朗声道:“几位师叔硬要欺师灭祖的罪名按在千城头上,不容千城辩解,还要穷追猛打想要从我身上套出医隐前辈的下落,图谋宝物,这等居心与品性,哪里还有半分长辈的姿态与操守?!师父若在,看到你们这样,也要心寒!” 众人拔出兵刃,怒喝道:“今日一定要清理门户,将这目无尊长、欺师灭祖的孽障拿下!”声骂恩师、我你们这般心动?可以连意的答复。师兄一向法的出处,但你 元空大师痛心疾首,可惜局面已经无法控制,种种情形都对杨千城不利,他虽然相信杨千城的为人,却无法为他开脱。见众人要对杨千城刀兵相向,赶紧高宣佛号,喝道:“众位师弟、师妹!江湖同道俱集行龙顶,我峨嵋自相残杀,同室操戈岂不让人笑话?!住手!” 可惜已经没人听他的了!众人的眼睛都红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借这个良机将杨千城除掉。先合众人之力拿下杨千城,再慢慢折磨拷问,何愁问不出剑隐与医隐下落?武林至尊的地位谁不眼红?宝剑名器与秘籍宝库谁不动心?顺便还可以替弟子扫清道路将峨嵋掌门位置纳入囊中,一举数得的如意算盘岂是元空拦得下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回 急转直下 除了“僧门”掌门元空大师、“洪门”掌门洪泰严、川北“铁佛派”掌门罗四海和王青峰,其余9人都各持兵器从座位上腾身跃起向杨千城攻去。 “青城派”掌门松石真人和静空师太当先向杨千城扑落,松石道人施展“松风剑法”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向着杨千城胸前刺来,剑尖轻颤,将他胸前“天池”、“神封”、“膻中”笼罩在剑尖之下。 静空师太手挥拂尘,施展“化门”绝技“三十六路闭手”,春潮澎湃,大江奔涌般连绵不绝地封住了杨千城的侧翼。各派掌门各展绝学挥舞兵刃将杨千城困在核心,都是志在必得! 杨千城实力不容小觑,趁着他身上没有佩剑,无法施展“游龙剑法”,众支派掌门突然发难,想要将他迅速制服。 杨千城心中悲愤,恩师突然仙逝,音容宛在,但自己却被莫名诬陷,师门长辈们打着擒拿孽徒的幌子,不讲江湖规矩,以众凌寡。想不到,数月前武林大会后的那个夜晚师父所说的话都应验了,他所担忧的一切都真正地发生了!师父,徒儿该怎么办?! 他施展“盘功易筋经”,胸前突然凹下,避过松石道人的剑锋,右臂一绕突破静空师太的封锁,将拂尘细丝绕在了手臂上,双掌齐出平平推出,“金刚三昧掌”劲气透发而出,向其他七人攻到。 众人吃了一惊,想不到他举重若轻地化解了松石道人和静空师太的招术,又向自己袭来,几月未见,杨千城的武功比伏虎寺峨嵋论剑之时高出了不少,可谓一日千里,竟然有了力敌师门前辈的实力!不觉骇然。 杨千城的掌力看似极缓,实则极快,掌力如一道气墙向着前方压到,绵柔表象之下隐含暗劲,七人一齐出掌相迎。轰然一声巨响,偏殿地面被双方掌力震碎,如同一张蜘蛛网般由中心向边缘碎裂开去,碎裂之声不绝,好好的大理石地面只一招间就被毁得不成样子。 杨千城早已运足“盘功易筋经”护体,仍被七名师叔震得弹出二丈开外,勉力站定身形。众人皆是大吃一惊,以一敌七,力抗前辈高手,仍然没有受伤,这种防御能力实在是太过匪疑所思!不可否认,华阳真人果然收得一名好弟子,放眼峨嵋,若是单打独斗已无人能出其右。 静空师太一字眉倒竖,大喝一声,手上用劲,拂尘硬如根根钢丝,绞得紧紧,欲把杨千城的右臂绞断。杨千城左掌一搭,五指如刀,运足内劲,生生将拂尘切断。 静空觉得手上一轻,眼见根根雪白的尘丝飘落在地,身子一时收势不住,往后倒退出一步。杨千城顺势将身一旋,一身青袍松了开来,手中多了一根束腰丝绦,贯注内力,迎风一抖施展起钱悦儿所传的“游龙鞭法”来。 杨千城所习的本就不是正宗的“游龙剑法”,乃是钱悦儿匠心独运稍作修整的“游龙鞭法”,撩、刺、卷、劈、挑、压、抹、碾,变化万端,时攻上盘、时击中盘、时袭下盘,宛若游龙入海,蛟腾九霄,灵动之间霸气无比。将静空等9人都阻在圈外,无法近身。 杨千城心中暗叹:“果然还是作为鞭法使来最为合适!”这一根青色丝绦被折成二股,不过二根小指粗细,但在内力贯注之下坚比金石。杀伤力虽不及长剑,却利于远攻,静空等人兵器不够长,奈何他不得。反而要分心提防自己的兵刃被这条丝绦卷到。 “游龙鞭法”神妙非常,变化莫测,进退攻守步步为营,忽近忽远,忽卷忽舒,完全占据了场上主动。 众人不料杨千城在没有携带佩剑的情况下还能施展“游龙剑法”,大失所望之下,只有与他力拼。心想:“剑隐绝学如此玄妙,这小子不过学了一套剑法便可力敌我等,若是传扬出去,我们九人合力也拿这小子不下,那么几十年的威名便就此断送了!”心中羡慕嫉妒恨野草一般疯长,恨不能立即将他治住,将剑隐与医隐的下落逼供到手。 武学一道,不同境界的差别判若云泥。上乘内功心法可以将最普通的招式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威力,精妙绝伦的武功招式又可弥补内力的不足,后发先至、招招制敌。杨千城的“游龙鞭法”让九名前辈深深地体会到了剑隐绝学的厉害。 这是一场同门间的恶战,九人内力虽强过年方弱冠的杨千城,却吃亏在杨千城对峨嵋招术了若指掌,“五花八叶”系出同源,招式与路数虽各有特色,却是万变不离其宗,杨千城对于敌人的来势判断极准,总能提前应对。 “游龙鞭法”本就精妙无匹,变化多端,与天狼教的一场场恶战和一次次比武对决,令杨千城的实战经验亦是大为丰富,因此天马行空一般的招式,夷疑所思的出招角度与变招速度,令九人应对杨千城的来势频出意外,险象环生,幸亏人多势众,互相弥补疏漏,才不至于在下辈手下吃亏出丑。 杨千城被众人困在核心,亦是无法脱身,虽然数次出现机会,又被很快消失,他与九名支派掌门缠斗了八十余招仍然未能如愿,不禁心中焦躁起来。 就在此时,殿外响起了喧哗之声,一名童儿脆生生地高声通报道:“禀各位师叔祖、禀师父,三师叔的父母到了!” 殿内打斗的十人一齐愣住一瞬,杨千城暗暗叫苦,被迎来出席儿子婚礼的双亲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到了,若是被人拿做人质可如何是好? 果然静空和松石异口同声答应道:“将二位老人家请进殿来!”杨千城赶紧大喝一声:“不!不要!” 童儿已经脆生生地答应了,很快殿门被叩响,随即被从外面推开,进来一对喜气洋洋,盛装打扮的老夫妇,慈眉善目,年约四十五、六,背着行囊,走了进来。大门很快又从外面被合上了。 两夫妇朝殿中一望,顿时笑容收敛了起来,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杨千城并没有穿着新郎服饰,一身青袍松松地挂在身上,手上紧握着束腰丝绦,警惕地环视着周围,一双朗目不安而焦急地看着他们。 儿子身前身后共围了九名长者,各持兵刃虎视眈眈。这哪里像是要举办婚礼的样子?也不像是较量武功,分明像是许多人在针对儿子,想要对他不利。夫妇俩一个激凌,替儿子深深担忧了起来。 元空大师见了亦是挠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杨员外夫妇的出现对杨千城只会更加不利!罗四海和洪泰严亦是浓眉微蹙,忧形于色。王青峰迎上前去,将两夫妇引到一边,简单述说了一下原委。 “什么?!我儿不是这样的人,这一定是误会!”杨夫人听完惊叫出声,急急分辩。 杨员外亦是焦急地拉住王青峰的手:“青峰道长,你是真人的大弟子,真人与城儿情同父子,城儿怎么可能加害于他?你与城儿同门十余载,城儿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请你替他向众位长辈好好解释解释。” 王青峰摊手道:“二位的心情贫道理解,可是如今贫道也是无能为力啊!我与这几位师叔一样,相信三师弟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其他长老都不相信,一定要将三师弟擒拿,严加拷问。” 杨夫人哭了起来,紧紧抓住丈夫的手:“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回 父母为质 大殿中打斗的双方自杨氏夫妇进殿都暂时停了下来,松石道人嘿嘿一笑:“杨员外、杨夫人,令郎什么也不肯说,我们怎么给他机会?” 王青峰赶紧劝道:“三师弟,你就快将实情告诉诸位师叔吧,不要固执了,难道你想被逐出师门吗?!” 杨千城环视四周,目光落在父母脸上:“爹、娘,孩儿没有做愧对爹娘和师门之事,我可以向天盟誓,并没有加害师父,如若诳语定遭天谴!”目光坚定地看向站在父母身边的王青峰:“大师兄,千城和师父商谈之事,事关峨嵋声誉与同门的个人名节,请恕千城无法坦言相告。” 最后目光锐利地扫了各支派掌门一眼,凌然含威的浩然正气令与他目光相触者不由心中一震,他缓慢有而力地说道:“为了江湖的安宁、世间的太平,游龙剑法的出处更是无可奉告!”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好个逆徒,公然藐视长辈,挑战门规,今日你不将事情交代清楚,就休想离开此地!” 赵德钰冷笑道:“杨员外、杨夫人,你们都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了吧?不是我等无情,是令郎太过嚣张,完全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杨氏夫妇自然相信儿子,见众峨嵋长老脸色不善,杀机涌现,心中着慌,连忙打圆场道:“城儿,就向长辈们说了吧,解释清楚误会才好!” 杨千城向父母遥遥施了个礼:“爹娘请恕孩儿不孝,男儿大丈夫立身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出卖朋友、损人名节的事孩儿坚决不做!若孩儿将游龙剑法渊源说出来,牵涉甚广,武林中又要纷争不休,许多人要枉送性命,因此孩儿坚决不能说,请爹娘原谅孩儿!” 杨员外点了点头:“知道了!只要城儿你认为自己做得对,爹娘就支持你!”他年近半百,阅历丰富,双方言来语去,他已将大殿中的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知子莫若父,千城这孩子,自小正直忠厚,绝不肯做半点损人利已之事,今日若勉强他委曲求全,做出昧心之事,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儿子被师门长辈围困却毫无惧色,言语铿锵、掷地有声,果然大有英雄气概。看来我夫妇二人来得不是时候,成了儿子的累赘啊!他悄悄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藏在手心。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缓缓向殿外退去。 杨氏夫妇的动作落在静空师太的眼里,她冷喝一声:“青峰师侄,莫要让叛徒的父母溜了,将他们给我扣下!” 王青峰就站在杨氏夫妇身侧,听到静空的命令,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静空催促道:“师侄,你是念在同门之谊,想要暗中帮助叛徒吗?” 王青峰这才施展轻功拦住杨氏夫妇去路,礼貌地劝道:“请晚辈无礼,水落石出之前,就请二位稍留片刻。” 杨员外虽练过一些拳脚,只是普通的外家拳法,哪里是王青峰这等高手的对手,明知不敌,杨员外只得向来路退却,心中暗暗盘算,如何脱身。 杨千城见父母走不出去,又被逼了回来,心中焦急,以他的武功要在这些高手中全身而退已是困难,想要同时救出父母完全不可能办到。若是有人以父母性命相逼,后果更不堪设想。听凭父母被扣为人质,独自逃生他是万万办不到!他心中犹如鼎沸油煎一般,眸中寒光大涨。 松石道人怒道:“你这桀骜不驯的孽徒,瞪什么瞪!贫道要将你拿下,替你师父好好教训你!”一摆长剑扑了上去,另外八人也挥舞兵器向杨千城招呼过去。 杨氏夫妇心中又急又忧,被王青峰盯住无法脱身,只有睁大眼睛紧盯着殿内的打斗,为儿子不住祈祷,暗暗鼓劲。 杨千城担忧父母的处境,出手如风,挥舞丝绦一轮猛攻,“游龙鞭法”威力大增,如同一条青龙在刀光剑影中矫健穿插,大显神通。 一记“游龙摆尾”青色丝绦在半空雄浑地划过一道半弧,将几柄长剑逼退,向着松石道人胸口斜斜劈落,末尾带着一记回环,直取玉竹青人的手中长剑。利落果决的鞭法配合身法、步态,宛如游龙探爪,甩尾升空一般气势万千。 松石道人以“松枝载酒”相迎,剑身看似极缓地挥出,平稳无波,一剑探出迅速陡然加快削向丝绦,剑尖直指杨千城的胸口。 杨千城一个错步,欺近玉竹真人身侧,同时避过松石道人的剑招,左手“金刚三昧掌”劈空袭向侧面静空师太等人。 玉竹真人乃是一名女道姑,剑法严谨,铁划银钩,剑法一笔一划如同书法一般讲究架构均匀圆满,“字门”因此而得名。杨千城早就瞄准了她的出剑规律,有心夺她手中长剑。攻击松石道人本是虚招,丝绦劲带回旋,已是缠住了玉竹的剑身。 玉竹真人运力回剑,想要削断丝绦,却发现贯注真力的青色丝绦坚如金石,削它不断。说时迟、那时快杨千城已经到了身侧,她心中一慌,没有想到杨千城动作如此之快,苍促间挥起被缠绕的长剑护住胸腹。 杨千城猿臂一舒,竟是探手拔下她绾道髻的银簪,玉竹一头长发顿时散落下来,这一着出乎她意料,视野被发丝所遮蔽,不能视物的她手上力道不由一松,仅这一瞬间的功夫,杨千城果断发力,将她的长剑夺到手中。 杨千城行动快如闪电,左手银簪一弹,射向已经扑到身后的静空师太面门,将刚刚到手的长剑挽起一道剑花,“游龙鞭法”顺势变为剑法,连绵不绝地向对手攻到。 一剑在手,这套似是而非的“游龙剑法”威力大盛,剑光闪闪,寒气森森,给众人造成了巨大的压迫。 剑隐昔年剑法通神,“游龙剑法”现世次数虽然不多,但败在剑下的都是威名赫赫的成名人物。挑战“游龙剑法”的莫不铩羽而归,从而铸就了“剑隐天下剑法第一,游龙剑法世间剑法至尊”的江湖神话。 众人面对“游龙剑法”可说是未战胆先寒!剑隐与医隐遁世已久,许多人猜测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因此“游龙剑法”重现着实令世人兴奋。峨嵋弟子杨千城竟然得到了这种剑法的传承,他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机缘巧合地学得这套剑法? 若是已经拜在剑隐门下绝对不会再自称峨嵋弟子,毕竟剑隐乃是一个时代神话般的存在,辈份与地位远高于峨嵋掌门华阳真人。再说“游龙剑法”是如此耀眼的绝学,剑隐绝不可能随便教给一个武林晚辈。所以,众人纷纷猜测,杨千城多半是发现了剑隐的秘藏,习得了这套惊世剑法。 因此,无论如何,要趁他武功尚未大成,修为未至顶峰之前制服他,从他口中得到剑隐的秘密,这个年轻人眼前的成就已经足令众人嫉恨,以弱冠之年出任武林盟主,天下间的好事都被他占尽! 留着他,自己这一支岂非永无出头之日?!一定要从他口中逼出剑隐的秘密,这样,才有崛起江湖,雄霸天下的机会! 众人心意相同,招招凶狠,虽然为了留下活口套取秘密,不敢施展杀着,但下手绝不留情,九柄长剑、拂尘向着杨千城劈落,下手又准又狠,一心将他擒拿。 打了一百多招,杨千城依然没有精疲力竭的迹象,“游龙剑法”奇招频出,将九名师门长辈阻在一丈以外,近身不得。静空等人不由焦躁起来。 杨氏夫妇紧张地看着儿子与人打斗,寒气森森的刀光剑影令杨夫人几乎昏厥过去,但心悬儿子性命,她抓紧丈夫的手支撑着自己睁大眼睛努力看着。高手过招,速度时机都控制得极为精到,二夫妇虽是外行人看不真切,但也看出来儿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以一敌九还能战成平手。不由得稍稍将悬起的心放下,一眼不眨地看着,心中不断为儿子祈祷平安。 静空烦躁之中目光扫落到全神贯注紧盯战局的杨氏夫妇身上,暗中传音入密说服作壁上观的“洪门”掌门洪泰严。静空深知元空大师与罗四海的脾气,知道二人绝对不可能上前相助,王青峰碍于同门情谊也不会对杨氏夫妇不利,只有洪泰严可以利用。 此人性格优柔,遇事难以决断,平素与性格直爽果断的罗四海走得近,所以自然而然地与罗四海一起站在一边,并不上前为难杨千城。但是以厚利诱之,以势逼之,还是有机会让他心动变卦。 静空与洪泰严暗中交谈了片刻,洪泰严果然面露犹豫之色,双手搓个不住。静空一看时机差不多,趁势推了一把:“洪师弟,若是没有了杨千城,新任掌门之位鲁先扬鲁师侄倒是合适人选,峨嵋第二代中这样优秀的弟子绝无仅有,松石门下的阳泉子右手剑已废,根本不足为虑。你想错过这个机会吗?” 洪泰严咬了咬唇,浓眉锁起,双手握拳,已有八分动心。静空劝道:“只要拿下他的父母,杨千城必是乖乖就擒,到时废了他的武功,逼出剑隐秘藏,好处不用我多说,这个机会你也想错过吗?你现在不肯出力,到时莫怪我们有好处不与你均分。” 洪泰严低垂双目,挣扎了许久,终于从罗四海身边移开,一个箭步蹿到了杨氏夫妇身边,拔出长剑架在二人脖颈上,大喝道:“孽徒杨千城,你不要你父母的性命了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站在殿门前的王青峰大吃一惊,元空大师和罗四海亦是震惊无比,殿中正在打斗的十个人一齐停了手,向这边看来。 (祝各位书友五一节快乐!今天二更,这一更迟了,抱歉!第二更老时间23:00)(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回 反出师门 元空大师怒视着洪泰严:“洪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把剑放下!” 罗四海又惊又气:“泰严,你不要糊涂,我辈武林正道怎么能做出这等失德之事?快将人放了。” 静空大声赞道:“洪师弟做得好!杨千城这等欺师灭祖的孽障,害死师父,如今又累及父母,实在是死有余辜!洪师弟为清理门户不拘小节,何过之有?” 松石等人连忙附合,罗四海气得冲口而骂:“静空,定是你撺掇泰严做下如此混事,身为长辈,不能凭武力拿下晚辈也就算了,竟然使出这等卑鄙手段,还配称得上武林正派吗?!” 偏殿顶上传来一声大骂:“贼秃尼!你公报私仇,这样针对杨兄弟,无非是报你徒弟被悔婚之耻。一个出家人没有清静慈悲之心,反生无边贪念,如此蛇蝎之心必遭天谴!”一道人影手掂绿玉杖,生生踏碎殿瓦,如同一尊雷神一般从天而降,落在杨千城身侧。 此人正是岳成龙,杨千城被唤进偏殿许久不见出来,里头不断传出打斗之声,令岳成龙放心不下,便施展轻功攀上殿顶揭瓦凝听。将杨千城与父母和王青峰以及众人的说话恰好听去,暗挑大指为他赞一声好。 看见杨千城夺下长剑力敌九名师长,他便暂时打消下去相帮的念头。毕竟现在是峨嵋的家务事,随意插手只怕令杨千城难做,便按捺着脾气在顶上观望,打算等杨千城遇到危难之时再下去。如果今日之事能够揭过,就当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事也没发生。不曾想,竟然眼见峨嵋派长老做出如此卑鄙之事,便再也忍无可忍,以千斤坠踏碎瓦片一跃而下。 静空受辱勃然大怒,一字眉倒竖:“岳成龙,这是我峨嵋家务事,与你丐帮何干?你竟然潜在上头偷窥,你这一帮之主真是光明磊落得紧!” 岳成龙反唇相讥:“我再不光明磊落,也不及你卑鄙无耻,你传音入密煽动他人作下如此卑劣之事,还有颜面指责于我吗?若不是你等做出如此丑陋之事,哪里怕人知晓?!” 松石真人怒喝道:“岳成龙,你丐帮是想与我峨嵋为敌吗?” 岳成龙仰天大笑:“我乃丐帮帮主,你区区一个长老还没有资格代表峨嵋与我说话,你青城派若要挑战丐帮,岳某率130万丐帮弟子奉陪到底!” 赵德钰怪叫一声:“难怪孽徒如此张狂,原来有丐帮在后头撑腰,竟敢勾连外人与师门为敌,真是反了、反了!” 岳成龙大喝一声:“住口!你面前的人乃是当今武林盟主,岂容你不敬!” 静空阴沉地冷笑道:“武林盟主?这种欺师灭祖的叛徒岂能领袖武林,令天下信服?既然你说到这里,那么我们就将此事公之于众,让各路英雄豪杰一起评评理,看他配不配当这个武林盟主!” 元空大师眉头紧皱,阻止道:“静空师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是我峨嵋家务事,不要将事态弄大。” 静空淡淡一笑:“师兄,如今丐帮也已经插手,家务事已经有外人来插手非议了。免得令人诽谤我峨嵋派朝晚辈身上泼脏水,不如将此事交予天下武林人评个是非曲直。” 罗四海大怒:“见岳帮主前来,你心知已无胜算,便将事情弄大,欲将千城师侄置于死地,你真是好毒啊!” 众人心知肚明,杨千城身怀“游龙剑法”传承以及剑隐不传之秘,江湖中人人得之后快,只愁无处下口,眼下这样好的一个机会送到面前,岂有轻轻放过的道理?无论杨千城有没有冤屈,都难逃劫数! 元空大师心中悲叹:“想不到掌门师兄刚刚故去,千城就要遭此大劫,天妒英才,人心不古,难道我峨嵋就要从此衰败了吗?!”他一直视杨千城为峨嵋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是中兴峨嵋的希望,想不到同门倾轧至此,竟然是容不下他!自毁长城、自残手足,峨嵋的劫数来了! 看杨千城临危不乱,正气浩然,元空相信华阳真人之死绝对与他无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亦找不出华阳猝死的真正死因,场面完全失控,他已经弹压不住同门的野心,只能千百遍地诵念佛号,希望佛祖为他指点迷津,开释疑难。 罗四海狠狠地瞪着洪泰严,洪泰严眼光闪烁地避开一边,手上仍然紧紧抵住杨氏夫妇的颈项,心中满不是滋味,却又舍不得可能到手的厚利,昧着心咬牙死抗下去。 2票反对、11票赞成,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峨嵋长老会议决定将华阳真人死因调查公开到大殿前空地进行,邀请江湖同道公审。 婚礼原定于次日清晨举行,如今除了张三丰和唐见贤,各大派掌门都已到了。少林空闻大师、武当派张松溪、丐帮帮主岳成龙、崆峒派掌门枯木道人、点苍派掌门柳观潮、五岳剑派掌门程立雪、八卦门掌门戴成昀、形意门掌门姬大可都被邀请作了评判。 金顶丧钟敲响后,聚拢在观外看热闹的各派弟子已经收到一些小道消息,如今事情搞大,弄到要将武林盟主公审的地步,可谓世间独一无二的大热闹!碧云观外格外地人山人海,几无立锥之地。 原本送不起厚礼,无意前来的小帮派也闻风而动,跑来看热闹,峨嵋山上鱼龙混杂。众人议论纷纷,峨嵋派的热闹太有戏剧性了,本来是武林盟主大婚的喜事,突然变成掌门身故的丧事,丧事还未筹办,先将原本要当新郎的武林盟主打成了叛徒,也不怕家丑外扬搞起了公审。这样的热闹实在是空前绝后,不容错过! 有好事者抱着百分之二百的八卦精神推算出了许多版本来娱乐大众。有的说武林盟主等不及要当峨嵋掌门,弑师夺位,不料事机不密引火烧身;有的说武林盟主看上了唐门的掌上明珠,不愿娶师父给安排的老婆,和师父翻了脸,把师父气死了;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说武林盟主和唐心瑶早已双宿双飞,情投意合,所以这桩婚事要告吹,华阳真人和峨嵋派丢不起这个脸,所以武林盟主才落到这个下场;还有种说法是武林盟主改投别派,学了“游龙剑法”,令峨嵋同门早就不爽,等华阳真人一死马上就来秋后算账…… 谣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杨千城成了武林中人茶余饭后最热门的焦点话题人物。连峨嵋山下茶馆、客栈顿时爆满,连民居都被江湖人物借住一空,就等次日辰时开公审大会去瞧个热闹。 杨千城被禁足在偏殿,殿外由峨嵋弟子守得严严实实,岳成龙拒绝离开,坚持与杨千城一同留在偏殿。杨氏夫妇则被洪泰严用长剑架了出去,暂时关在杨千城的卧房中,派人在外看守。 杨千城盘膝坐在地上,不住地思索,师父怎么会突然去世?今天遭遇的种种只是巧合吗?如果师父是被人所害,那么幕后黑手是谁? 岳成龙默默地陪着他。世事无常,仅仅一天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剧变,杨千城独自一人来承受这些实在太过沉重!当初梅花山上若不是杨千城与钱悦儿及时出现,仗义出手,也就没有现在的岳成龙。若不是他们在困境中给予支持和信任,他绝对撑不下去。如今杨千城的心情,他完全可以体会。 一片死寂不知维持了多久,岳成龙终于开了口:“杨兄弟,你真打算等到明日万人公审吗?现在真人死因不明,毫无头绪,你又不愿吐露九师弟和谢婉亭的私情,明日对你会非常不利!” 杨千城点了点头:“多谢岳兄为我仗义执言,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别无选择,我爹娘现在被扣为人质,我怎能弃他们不顾,独自逃生?” 岳成龙咬了咬牙:“杨兄弟,你那些师叔没几个好东西,恨不能将你置于死地。你若被害,你爹娘又能活得下去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活着,他们投鼠忌器,也不敢将你爹娘怎样。我日后一定会设法将你爹娘救出来。” 杨千城摇了摇头:“为人子女,断不能弃父母于险境而不顾,就是死我也不能抛下我爹娘。” 岳成龙恨声道:“真想把你那些师叔的良心扒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你师父尸骨未寒,他们就这样迫害于你,还扣押你爹娘为人质,一心置你于死地,全无同门情义,阴狠如此,令人心寒!当这样的峨嵋弟子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连夜救了你爹娘,反出去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回 大闹峨嵋 二人正在说话,殿门外传来了吵闹声:“放我们进去,我们要进去看我师父!” 杨千城听出来正是小迟和松涛的声音,这两个孩子怎么来了?守卫殿门的弟子不让进,小迟和松涛非要进去,在门外起了争执。正在相持不下,王青峰走了过来:“何事喧哗?” 小迟和松涛连忙躬身行礼:“大师伯,我们要进去看一看师父,请您成全!” 王青峰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不可久留,给你们一刻时。”示意弟子开门让二人进殿。小迟和松涛赶紧谢过,匆匆闪进偏殿。 小迟和松涛看到盘膝端坐在偏殿角落里的杨千城,不由落下泪来,奔了过去,跪在面前:“师父,您还好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师祖怎么可能是您所害呢?!弟子不懂,大家怎么这么快就变了一幅脸面。” 二人心中委屈,先前二人在观中颇有人缘,因为是杨千城的徒弟,虽然入门晚,武功全无基础,也没人取笑他们,时时有人伸出援手,待他们极为友善,甚至可说是讨好。 只这半天功夫,二人的待遇便判若云泥,冷嘲热讽不断,二人打听师父的情况,许多平时相处极好的同门都是爱理不理,甚至有人公然辱骂他们:“你们的师父是杀害师祖的叛徒,你们还有脸在此呆下去?换作是我,早就夹着尾巴滚下山去了!” 幸亏殷野风等几位师叔经过,将他们训斥了一顿,小迟和松涛这才脱了困。跑到师父卧房外看到许多守卫,还以为师父被软禁在里头,便吵嚷着要进去探望。又被轰了出来,最后还是雷霄汉好心,将二个可怜的孩子放了进去,这才见到了被软禁在里面的杨氏夫妇。 二老与孩子互通了身份,心中感触,抚摸着孩子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明日本是儿子的大婚喜事,没想到却成了武林公审之日,千城莫名其妙地背上了弑师叛逆的罪名,自己两夫妇被接来参加婚礼,不想却成了阶下囚,作了要胁儿子就范的人质,想见儿子最后一面也是不成。 看着儿子的徒弟,格外悬念儿子的安危,不觉眼中热泪直淌。小迟和松涛赶紧安慰二老,用衣袖替二老拭泪,可是杨氏夫妇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惹得小迟和松涛也心中难过,二老二少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许久,杨夫人收住泪,轻声道:“好,奶奶不哭,孩子们,你们也不要哭。奶奶要你们替我和爷爷做件事,你们能办到吗?” 小迟和松涛连忙点头答应。杨夫人温柔一笑:“孩子们,你们把外衣脱下,把后背借来一用。” 小迟和松涛面露不解之色,不过还是很听话地脱下了外衣,转过了身子。 杨夫人看着丈夫,凄然一笑:“爷爷和奶奶放心不下你们师父,要写一封信让你们带去给他,可以办到吗?” 小迟和松涛频频点头,连声答应。杨颂与夫人目光交流,轻轻点了点头:“你们都是好孩子,相信你们一定能把爷爷奶奶的信送到,我们死也可以瞑目了!” 夫妇二人咬破中指,在二个孩子的中衣上写下了血书。又亲手给孩子们穿上外衣,整理了一下孩子的头发和衣物,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脸庞,和孩子们拥抱道别:“孩子们,快去吧!” 小迟和松涛出门之后,又被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搜了身,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就把他们给放走了。 小迟和松涛记着杨氏夫妇的嘱托,在碧云观中一通搜索,发现偏殿门口许多守卫,料想师父是被软禁在里头。见到杨千城悲从中来,赶紧将见到杨氏夫妇的经过说了一遍,褪下了外衣,露出了后背的血书。 杨千城和岳成龙一见,心中一沉。原来杨氏夫妇分别给儿子写了一封诀别信,要断绝儿子的后顾之忧,促其逃生。 杨夫人写道:“千城吾儿,若见此信,母已亡矣!切勿犹疑,速离此地。” 杨颂写道:“吾儿真男子也!老父以为荣焉。男儿忠孝不能两全,吾夫妇今引刀自绝,望儿勿念,节哀速去!” 杨千城阅毕,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岳成龙强抑悲痛,赶紧替他推血过宫,将他救醒。杨千城醒了过来,热泪滚滚洒落衣襟,痛呼道:“爹、娘,孩儿不孝!双亲因我而死,叫孩儿如何苟活于世?”拔剑就颈想要自尽。 岳成龙一把劈落长剑,沉声道:“杨兄弟,伯父、伯母就是料定你不愿独自逃生,因此不惜舍弃性命来断绝你的后顾之忧,想要救你性命,你怎能如此辜负二老的心意?你自尽而死,二老岂不是白白牺牲?大仇未报,你身为人子如何与二老相见于地下?!” 小迟与松涛也流泪抱住他的双腿:“师父,爷爷、奶奶为了救你而死,你不能令他们二老失望,逼死他们的仇您要替他们报,那些陷害您的人,我们也要找出来,师祖怎么死的,我们都没有查出来,您怎么能够死呢?” 杨千城浑身一震:是的,这血海深仇一定要报!爹娘不能白白地死去,师父死得太突然、太蹊跷,一定要查出真相,把陷害自己的仇人找出来!,娘城浑身一震,死的,还没查出来,能令他们二老失望的后背的推动力 他双目血红地看向岳成龙:“岳兄,麻烦你把小迟和松涛带出去,连夜离开峨嵋,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做!” 小迟和松涛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岳成龙也劝道:“杨兄弟,不要冲动!”杨千城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岳成龙:“岳兄,我现在很清醒,我要去将爹娘的尸身收敛。双亲已死,我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两个徒弟,请你替我照顾好他们。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离开峨嵋,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语毕,紧紧地握住了岳成龙的双手,眼神恳切地等他回复。岳成龙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你一定要活着与我重见,否则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兄弟!” 杨千城点了点头:“多谢!”将二名弟子的手亲自交到岳成龙掌中,低头关照道:“小迟、松涛,要听岳帮主的话,你们安全了,师父才没有后顾之忧,明白吗?” 小迟和松涛含泪点头,揪着他的衣袖:“师父,你一定要来接我们啊!”杨千城抿唇点头:“我会的!”二人这才跟着岳成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岳成龙带着小迟和松涛离开偏殿,立即打点行装,带着6名八袋弟子连夜下山。岳成龙是杨千城的帮手,听说他要走,峨嵋派自然求之不得,岳成龙很是干脆地拒绝相送,径自离去。小迟和松涛脸上抹着泥灰,扮成小乞丐混在里面,趁着夜色也被带下了山。 夜深人静,杨千城仰头望着偏殿顶上的破洞,一片星光灿灿。他眸光如水清亮得像星辰一般,爹娘,二老请走好!不孝子一定会替你们报仇! 他双足一点,右手高举长剑,身形如箭笔直飞起,向白天岳成龙跃下的那个破洞飞去。一张大网顿时当头罩下,想将他困在殿内。 殿上有埋伏!杨千城冷笑一声,长剑一挥,一式“游龙腾云”剑芒暴涨,驭剑如飞,剑气旋转盘旋冲天而起,灌注强大内力的剑尖破空而出,将大网绞得粉碎。身形高高跃起,猛地将手中剑向下狠狠挥落。 “啊!”数声惨叫响起,三名潜伏在殿顶向他偷袭撒网的青城派弟子被剑芒分别扫中肩膀、胸腹,瞬间失去战力,捂着伤口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涌出。剩下一名未受伤的弟子吓得一愣,转身就逃。 杨千城施展武林大会时与枯木道人对战中悟出的“天罡指穴气”,一股气劲隔空点中他的“命门穴”,立时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偏殿顶上的响动惊动了在殿门前看守的弟子,五十余名峨嵋弟子吆喝着施展轻功跃上房来。杨千城冷冷地向下扫了一眼,并不理会,施展轻功直向自己的卧房掠去。 卧房门口密密麻麻站满了十二名看守,听到偏殿方向的动静俱是紧张起来,拔出兵刃严阵以待。 杨千城只三五个起落就来到了面前,眼眸中寒气逼人,沉声道:“让开!”凌厉的气势令峨嵋弟子们吓得往后缩了一缩:“三师叔,师父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杨千城目中射出二道寒芒,冷冷地迸出四个字:“挡我者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回 杀气弥漫 杨千城浑身散发出如同出鞘利剑般凌厉的气势,与以往的随和亲切大相径庭,令众峨嵋弟子不由呼吸骤停,心跳加速、头皮发麻,缓缓向后退去。 杨千城长眉一皱:“还不让开!”这一声轻喝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威势,负责守卫的峨嵋弟子不由自主地向二边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杨千城推门入内,自偏殿追来的青城支派弟子不敢上前,只在外围将杨千城的卧房团团围住,一面派人急报元空、静空、松石等长老知道。 杨千城一眼看到床上并排躺着的双亲,不禁星目含泪。二人的身躯已经冷硬,杨颂胸前被匕首扎了个血洞,右手捂在胸前,左手平放在床上,死状安详。杨夫人侧躺在丈夫身边,左手握着刀柄,右手握住丈夫的手,身子蜷缩着,眼角带着泪痕。二人胸前衣襟上沾满了鲜血,床铺上亦是淌满了干涸的血迹。 杨千城痛心疾首,跪倒在地,捶着胸膛号哭了起来。不多时,各支派掌门与王青峰、习仲文以及众师弟都赶来了,听到杨千城的悲号,不禁都涌到了门口,见到这悲惨的一幕,都愣住了。 习仲文和众师弟不禁流下了眼泪,元空大师紧闭双目,捻动手中的佛珠,连宣佛号。罗四海眼中冒着火花,狠狠地逼视着静空等人,静空等人避开他的视线,转身走了出去。洪泰严没有走开,他怔立在门外,望着床上二具尸身发愣,内心既歉疚又追悔,感到一阵茫然,我错了吗? 杨千城哭了许久,突然站了起来,将父亲的尸身背在了背上,撕裂床单将杨颂紧紧地绑在了身上,又将母亲横抱起来,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面无表情的杨千城带着一股冰寒的杀气一步一步地走近,众人不禁向后退去。 习仲文担心地看着他:“三师弟,你带着伯父、伯母的遗体要去哪里?”杨千城恍若未闻,表情木然地向着碧云观后园木石阵走去。 青城派弟子想要上前阻挡,被元空大师以严厉的目光制止,平剑当胸以高度戒备的姿态呈圆形包围住杨千城,跟随他的脚步移动。习仲文与众师弟紧跟在杨千城的身后,元空大师和罗四海也迈步跟上。 杨千城来到木石阵中,这里正是天狼教围攻峨嵋之时,他与钱悦儿亲手布置的阵法。将双亲的尸体并排放在地上,他把阵中的木头拔了下来,码放整齐,将父母放在上面,又在园中采了一束鲜花放在尸身上。喃喃道:“爹娘,请恕孩儿不孝!”连叩了三个响头,点起火来。 烈火熊熊,映红了杨千城失神的脸庞,他已经流不出眼泪,巨大的悲痛令他已经麻木了神经。他长跪在地,看着父母的遗体渐渐被火烧化。身后习仲文和七名师弟流淌着热泪,默默地为杨氏夫妇送行。元空大师低声念诵着佛经超度亡魂,罗四海低头默哀。 阵外,青城支派的弟子们团团围困着石阵,紧盯着阵内的火光,高度戒备着。 火苗渐渐熄灭,东方渐露鱼肚白。杨千城已经跪了将近二个时辰,一动未动,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仿佛已经石化。 他终于站了起来,脱下身上长袍,想要上去包裹父母的骨灰。殷野风递过一个白瓷罐:“三师兄,用这个吧!” 杨千城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罐子:“谢谢!”表情木然地走上前去,跪了下来,双手捧起父母的骨灰往白瓷罐里装,心中默念道:“爹、娘,孩儿带你们回家!” 装好骨灰,杨千城用长袍将罐子紧紧地绑在胸前,拾起长剑,对元空大师等人抱了抱拳:“多谢二位师叔、二师兄和众位师弟,千城就此别过!” 雷霄汉将一个行囊递过:“三师兄,刚才我们去你房中将东西收拾了一下,赶紧走吧!” 杨千城木然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多谢众位师弟!”接过行囊背在肩上,就要出阵。 六师弟师乐言赶紧止住:“三师兄,你就从木石阵中离开碧云观吧!”碧云观依山势而建,后园木石阵直通观外。师乐言出言提醒,是不想他在正面冲突中陷入重围。 杨千城自是明白他的好意,点头牵唇一笑:“多谢六师弟关心,千城不想连累师叔和众位师兄弟,今日我必须从正门杀出去!” 元空心中暗暗叹息,宁可将自己陷入危境也不愿置他人于不利地位的杨千城怎么可能是害死掌门的罪人?凭这份胸襟与胆气,放眼峨嵋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优秀的年轻人! “阿弥陀佛!”元空宣了一声佛号:“贤侄,老衲相信你的清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替你昭雪平反,保重!”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召开公审大会,情况对杨千城极为不利,期望从他身上得到剑隐秘密的江湖人物一定会落井下石,静空等人更不会容他活着。为了已逝的掌门,为了峨嵋的未来,也一定要助他离开此地! 罗四海亦是点了点头:“贤侄,你就将我作为人质,抓紧时间赶快走吧!”杨千城没有料到元空和罗四海会这样讲,不禁哽咽起来:“多谢二位师叔,大恩容后再报!” 向二人行了一个大礼,站起身来,突然点住了二人的穴位:“得罪了!请原谅千城不得不这样做。”元空大师和罗四海被定在原地,脸上露出了微笑,以目示意与他告别。 习仲文迅速会过意来,将众师弟都点了穴,又亲手点了自己的穴位,众人面露微笑地目送杨千城远去。 杨千城对众人作了个揖:“后会有期!”拔剑出鞘,倒提着剑柄缓步出阵。 木石阵外青城派弟子不敢擅入,这座石阵曾经力克天狼教,困死了近140人,活捉了162人。不通路径闯了进去,困到天黑也走不出来,触动机关则小命休矣! 于是都提着剑在阵外候着,见到杨千城出来,立即一字排开想凭人多势众将他拿下。杨千城身上只穿着一套雪白的中衣,胸前绑着父母的骨灰罐,行囊绑在背后,长发散乱,但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星眸如刀危险地半眯着,握剑的右手青筋暴起,双唇紧紧抿起。 这股凌人的气势吓得青城支派的弟子不禁连连后退,杨千城倒提着剑柄,浑身散发着森寒之气,一步步地向山门走去。围住他的峨嵋弟子越来越多,却没有人敢上前。 杨千城的武功他们都曾亲眼看到,行龙顶大败天狼教一役、伏虎寺同门论剑一战再到少室山武林大会力压群雄,以弱冠之年修成“盘功易筋经”与“金刚三昧掌”,得到剑隐传承。他的事迹在峨嵋传得神乎其神,更何况杨千城身上的气势是这样强势迫人,以致无人敢上前轻撄其锋。 今天九名支派掌门一齐出手也未能将他制住,何况是他们呢?埋伏在偏殿上的弟子只一招便受了重伤,其他人哪里再敢轻易涉险? 杨千城一直从后园来到了大殿前的广场上,山门已经近在眼前。他停了下来,手中剑一抖,剑气骤然弥漫开来,冷冷地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不想平白送命的,都给我退下!”眸光锐利如刀,将远远包围着自己的峨嵋弟子扫了一眼:“挡我者死!” 杨千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将父母送回家乡,好好安葬。这笔血债,将来一定要讨还!今天,他决定一定要活着闯出去,哪怕是尸山血海也要一路趟过去!绝不留情! 这样的杨千城,浑身充满着摄人的杀气,由内而外透发着冰寒刺骨的杀意,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魔剑,锋芒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回 踏血而行 王青峰与九名支派掌门得报赶来,将杨千城团团围住。王青峰看着杨千城怒道:“千城,你怎么擅自从偏殿中出来了?还将二位长老和众师弟都制住,你是想要叛出师门吗?!” 杨千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师父死因不明,我含冤受屈,如今父母也被你们逼死,你们还想要怎样?” 静空冷笑道:“马上就要召开武林公审,你这是想要畏罪潜逃吧!你若没有做过,有什么好怕的?何必逃走?” 杨千城冷笑道:“静空师叔,你做得好事,我都已经知晓,师父生前所悔恨的就是听信了你的话。你是担心我把事情说出来,想杀人灭口吗?” 静空怒道:“住口!大胆叛徒,掌门因你而死,你还想无中生有,借掌门之口编排于我,陷我于不义吗?”手中拂尘往背后一插,出拳向杨千城打去,王青峰等人随即跟上,九柄长剑出手狠辣直取杨千城周身要害。 静空师太施展的正是化门绝技“三十六路闭手”。闭手亦称“天罡星三十六”,胜在攻防严密,招招紧封敌手,避实就虚,使之无法施展。静空的闭手绵密悠长,完全不留破绽,同样一套拳法在她手中使来比谢婉亭当日所表演的要强上十倍。 杨千城的话令她杀心顿起,想不到华阳子死前竟然把允婚的前后因由都对杨千城说了,如果被他传扬出去,她作为派中长老竟以掌门之位利诱华阳子答应联姻,那么各支派间一定会掀起风波,对她非常不利。婉亭的事如果曝光也必然声名大损,杨千城这小子非死不可! 她出手果断凶狠,一双肉掌不住翻飞,带着阴柔的劲气,速度极快地攻近身前,想要封住杨千城的剑势。 松石道人一心为爱徒阳泉子报仇,阳泉子在伏虎寺一役后右手经脉受损,只得改练左手剑,一株他精心培育的奇葩生生折断,令他对杨千城恨之入骨,“松风剑法”杀着毫不留情地照着杨千城招呼过来。 玉竹昨天被杨千城夺去手中剑,在众同门面前失了面子,今天亦是奋发神勇,欲一雪前耻,铁划银钩,手腕翻飞,利剑带出“呼呼”破空袭到。 赵德钰因为爱子而迁怒杨千城,下手亦是狠辣无比,以赵门独特的腿功配合峨嵋剑法,剑势刚柔并济,手上挥剑进攻,脚下也不闲着,不时踢出一记阴招攻击杨千城的下盘。 话说赵琰在伏虎寺与杨千城比武时只四招便败下阵来,失了面子不说,待静空揭晓这场比武乃是为爱徒选婿,赵琰更加抑郁。当日他对谢婉亭是一见倾心,没想到对方很快就成了杨千城的未婚妻。从小眼高于顶,未遭挫折的赵琰经受不住这双重打击,自此开始消沉起来,终日酗酒。赵德钰见本来大有前途为赵门大放异彩的爱子成了个废人,对杨千城便恨之入骨。 “岳门”掌门岳远山、“杜门”掌门杜笑天、成都“黄陵派”掌门商天宇、川东“点易派”掌门魏自成、川东“青牛派”掌门吴怀山几人虽与杨千城并无仇怨,但利字当头,各打各的算盘,也施展绝技奋力上前。 昨日一心想要得到剑隐秘密,生怕伤了杨千城的性命,未出杀着。半路杀出个岳成龙,杨氏夫妇又为儿赴死,如今事情已经弄大,很快要武林公审,杨千城断无翻身的机会,一旦被天下武林群起攻之,峨嵋派就未必能独得好处了!如果不搏上一搏,先将他制住,逼出秘密,很有可能就会被旁人得去。所以今天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制住杨千城。 王青峰也施展峨嵋剑法挥剑刺来,顿时九柄长剑将杨千城全身要害悉数笼罩。杨千城怒喝一声,“盘功易筋经”运转周身,身形轻如飞絮一个旋身跃上半空,时机控制得恰到好处,将静空的闭手和九柄长剑一起避过。 身形飞旋而上的同时,杨千城手中长剑一式“游龙飞升”剑尖轻颤,划起二圈耀眼的剑虹,“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兵刃敲击声响过,已各拆了十人一招,又还了一招。 “游龙剑法”剑势雄浑,气象万千,运剑之时带起龙吟之声,何况杨千城是悲愤之余含怒出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以及全身散发的锋锐杀气,令这一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静空只觉剑气扑面而来,肌肤如似崩裂一般刺痛,对方借着飞升之势,劈面一道无形剑气要将自己眉心为际对半剖开,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撤招猛退。杨千城的剑明明离她还有一尺距离,但剑气仍将她的衣摆削去了一截。 静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游龙剑法”果然不愧天下极道剑法,竟然霸道至此!她凭借化门绝技闭手不知挫败过多少英雄豪杰,不想在杨千城这名小辈的剑下竟然毫无用武之地。 松石道人挥出“松风剑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风涤松涛”,剑花点点,剑气波动,犹如狂风掠过松林,发出阵阵涛声,满以为能够令杨千城身上爆开几条血口。不料杨千城借着飞升旋舞之势,刚猛霸气地挥剑还击,竟在电光火石之间与他的长剑敲击了四下,力道之大令他手中长剑几乎脱手,虎口酸麻。心中震惊无比:“竟有人腕力强度与灵活度能够达到这种地步,可以将剑使得如此之快?!” 赵德钰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赵门绝技乃是“太祖长拳”,注重脚下功夫,翻滚腾挪灵动无比,他挥剑以峨嵋剑法攻击杨千城,也不忘下盘趁机上膝踢腿,暗地使坏。可惜杨千城掐准时机旋身跃起,手中长剑借势点颤而出,完全令他扑了个空,来不及收回的右腿恰好迎上杨千城的点刺,被扎了个对穿通透。 杨千城身形上旋,长剑斜挑而上,赵德钰一条小腿险些被斩断,筋脉断裂,顿时鲜血汩汩涌出。惨叫一声,滚倒在地。“赵门”支派弟子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抢救,将他抬下去紧急救治。 玉竹真人手中长剑承受不住杨千城旋身飞舞之际递来的三下重击,脱手飞出,长剑在半空翻了个个反向她面门飞来,一切快得不可思议,吓得她玉容失色,本能地蹲身闪避,长剑恰好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将她的道髻完全斩去,顿时头发散开,头顶形如鬼剃头一般几乎可见到白生生的头皮。 岳远山、杜笑天、商天宇、魏自成、吴怀山也或多或少遭了晦气,不是衣衫被剑气割裂,就是肚腹被划了血口,或是发丝被斩断,都受了惊吓。十人之中只有王青峰完好无损,众人心头大震,杨千城比昨日更加难缠,难道他昨天还顾念着同门之谊手下留情了? 杨千城无心恋战,身在半空向着圈外扑去,一个空翻已是脱离了十人的包围,掠到了众峨嵋弟子面前,一记“金刚劈空”无声无息地劈出,内蕴的刚猛气劲顿时将团团围困外圈的弟子扫倒一片,一个个口吐鲜血受了内伤。 杨千城动作快如闪电,纵身一跃,踏着峨嵋弟子的头颅向山门掠去。赵德钰已经重伤撤离,身后八名支派掌门连同王青峰急起直追,也纵身跃起,踩在弟子们的脑袋上飞掠而来。 杨千城轻功绝顶,施展起“峨嵋水上飘”如同蜻蜓点水般轻巧地在峨嵋弟子头顶上点过,前进得飞快。静空、玉竹、松石等人的轻功亦是不弱,吴怀山和岳远山相对其他人就差得多,踩得弟子们“哎哟”大叫。 杨千城见静空等人已是追近,转过身来,双掌平胸推出,一股汹涌的气浪向静空劈去。 静空识得厉害,金刚三昧掌外柔内刚,可开碑裂石,表面无伤、内里齑粉,是峨嵋最上乘的内家功夫之一。杨千城双掌齐出,掌心喷着纯白气雾,如二条白龙直向自己袭来,内气外形实质,这一掌蕴含了极强的内力,与方才劈翻峨嵋弟子的一掌不可同日而语! 或被正面劈到,必然内脏移位,经脉震碎。静空赶紧使个千斤坠,强行降落到实地。松石真人紧随其后,猝不及防之下当了静空的替死鬼,金刚劈空当胸撞到。饶是他有真气护体,亦是狂喷一口鲜血,向后栽倒。 玉竹见面前松石道人像断线飞筝一样向后砸来,赶紧闪过一边,踩到另外一颗头颅之上。松石道人推金山、倒玉柱一般重重砸了下去,躲闪不及的峨嵋弟子“哎呀”连声,被砸倒一片,摔得口鼻流血。 杨千城也不手软,金刚劈空排山倒海般接连推出,将追兵扫落一片。(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回 震惊天下 静空迅速拔出插在腰后的拂尘,以内力一激,尘丝都飞射而出,如支支钢针向杨千城射去。口中喝道:“众弟子听令,速速拿下逆徒杨千城!” 化门弟子迅速出列,挡住杨千城去路,绵绵密密地射出许多银针、飞刀和飞镖来。化门几乎都是女弟子,暗器是她们除了闭手以外的主要修行项目,掌门有令,立即学着静空的样子全力发射起暗器来。 百十名弟子瞄准杨千城一人,射出遮天蔽日般一大片各式暗器,杨千城生怕飞刀与飞镖扎破绑在胸前的骨灰罐,急忙旋转抡动长剑来拨打暗器。“叮当”之声不绝与耳。 背后静空师太的拂尘丝也已经射到,幸亏杨千城有“盘功易筋经”护体,尘丝距离背后一寸,再也无法破入护体真气,渐渐软化,一根根掉落在地。 杨千城此时全无怜香惜玉之心,左手“金刚劈空”果断拍出,暗器或被长剑打飞,或被掌力隔空劈中惨叫着飞了出去。 杨千城脚下不停,飞身向前跃去,游龙剑法威势惊人,剑气透发而出,龙吟之声大作,化门弟子吓得花容失色,急忙飘退,运作慢的,立即横尸当场。 静空等人连忙运功追上,静空怒道:“逆徒,你好狠毒,竟敢杀戮同门!” 杨千城冷笑道:“师叔若有能耐就将我拿下,何必让你的弟子替你送死?!以多凌寡,以大欺小,再以暗器伤人,师叔真是好体面!” 一番话说得几张老脸俱是发红,恼怒成怒道:“呸!捉拿你这欺师灭祖的叛徒还需要讲什么江湖规矩?来人啊,都给我上,今天一定要拿下你到列代祖师灵前谢罪,清理我峨嵋门户!” 杨千城纵声大笑,直震得人耳膜生疼,瞬时万鸟惊飞,功力浅的双手捂住耳朵痛苦无比,里头流出鲜血来。 杨千城笑毕,冷峻地逼视着面前的九人:“各位师叔、大师兄,除了我是师父去世前见过的最后一人,你们还有什么其他合理的理由证明师父之死与我有关?为何一再苦苦相逼,连我的父母也不放过?!为何穷追不舍,非要逼我出手?” 松石捧着心口,喘着粗气哑声道:“你说掌门之死与你无关又有什么证据?掌门是见了你,发生争执后故去的,你的嫌疑最大!” 杨千城冷笑道:“既然你们一意孤行,那我们就在拳脚上见真章。想要拿我,你们尽管来吧!”话音才落,一招“游龙闹海”剑尖颤动,翻腕疾刺,手腕旋转之际呈米字形刺出八剑。剑气纵横,将面前二丈范围都笼罩在剑招之下,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强劲的剑气。 静空首当其冲,被强烈的剑气压迫得呼吸艰难,肌肤割裂般疼痛,赶紧挥舞拂尘抵挡,只是剑气太过强势,她的拂尘被剑气绞断,雪白的尘丝落了一地,手上只剩半截光秃秃的竹柄。“噗”地一声轻响,臂膀被剑气割破,鲜血透出。 松石道人方才中了一记“金刚三昧掌”,幸亏当时离得较远,掌力威势有所减弱,他的护体真气亦卸去了部分掌力,虽受了内伤还能勉强坚持。但这霸气无伦的一剑令他实在无法招架! 施展“松风剑法”勉强硬接,终究动作迟缓,被剑气割破面皮,鲜血淋漓而下,染红了衣襟。这一剑割得极深,脸上肌肉都向外翻卷了起来,从左额穿越鼻梁横贯到右腮,鲜血糊住了他的左眼,咸腥的血液直流到嘴里。 玉竹真人急忙以一招“素女掸尘”招架劈近身前的剑气,可惜她虽然手腕飞舞将剑舞得泼风一般,终究不如“游龙剑法”来得迅猛刚劲,“铮”剑气震得她手中长剑发出一声长鸣,内蕴的强大力道将她生生逼退二步,气血翻涌,发丝飞扬。方才过招之时她的发髻全被削去已经形同鬼剃头一般,这时碎发被强大的剑气激起,嘴角渗出鲜血,形如女鬼一般。 “岳门”掌门岳远山、“杜门”掌门杜笑天、成都“黄陵派”掌门商天宇、川东“点易派”掌门魏自成、川东“青牛派”掌门吴怀山身上又挂了彩,峨嵋剑法虽然精妙,但难敌天下至尊的极道剑法“游龙剑法”之汹涌霸气,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剑伤。 王青峰也是如此,虽然周身运转“盘功易筋经”护体,以峨嵋剑法招架,但还是被剑气波及,伤到了脚踝。“游龙剑法”以气御剑,每一招蕴含无数后手变化,施展起来快如流星惊雷,刚猛无俦又变化万千,实在避无可避。 杨千城一剑伤了九名对手,也不多言,双掌平推,一道“金刚三昧掌”紧接着向众人攻到。九人连忙施展内力联手还击,想要凭借联手之力,将杨千城震伤。 岂料这一招本是虚招,杨千城忽然撤掌,一个后翻,“盘功易筋经”运转全身,身形缩得如同一枚圆球。借着众人掌力一推之势,迅速弹射而去,已是落到山门外不见了。 他借势飞落到观外竹林中,九人的掌力已被翻涌之势卸了个干净,他舒展骨骼,向着碧云观深深回望一眼,施展“峨嵋水上飘”向山下飞掠而去。将近山脚,发出一声长啸,宝马“黑龙”四蹄如飞,发出一声欢嘶从林中转出,迎了过来。 杨千城翻身上马,“驾!”双腿一夹直向故乡青川驰去。 江湖上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武林盟主在公审大会前反出师门遁去无踪,杀伤不少同门,已经因为欺师灭祖的罪名被峨嵋派逐出山门,峨嵋派欲清理门户,悬赏千金正在通缉。 消息很快传到了唐门,唐心瑶得了消息,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就要往外奔,被唐见贤止住:“瑶儿,你要去哪里?” 唐心瑶一脸焦急:“爷爷,千城哥哥现在很危险,我一定要找到他。” 唐见贤叹了口气:“瑶儿,他宁死不愿娶你,你为何还要这般痴情?” 唐心瑶急道:“爷爷,千城哥哥是因为不想娶谢姑娘,这才连夜求见他师父,结果被怀疑成了杀害华阳真人的凶手。这一切可以说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理。” 唐见贤摇头道:“瑶儿,你觉得他是因为你才不想娶谢婉亭?如果对你有情,他何不答应与你的婚事,再回峨嵋与他师父摊牌。既然他不肯娶你,也就是心里没有你,你就不要再想着他了!” 唐心瑶正色道“爷爷,不管千城哥哥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不想娶谢姑娘,至少瑶儿相信他不是杀害他师父的凶手。爷爷,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千城哥哥含冤受屈,被天下人误会,我们终归是朋友一场,我不能坐视,一定要帮他!” 唐见贤沉吟许久,终于点头道:“千城这孩子品行端良,心地纯正,对华阳子言听计从,很是孝顺,绝对不是做得出欺师灭祖恶事的人。他不肯娶你,应该也是老道的主张,如今华阳子已死,也许你的婚事能够有转机。” 唐心瑶听了脸上露出喜色,上前摇晃着唐见贤的手臂道:“爷爷,我们要帮千城哥哥,如果我们不帮他,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唐见贤叹了口气:“是啊,他身怀剑隐秘密,如今被峨嵋派逐出师门,又被悬赏通缉,江湖中人绝对会落井下石,万里追杀于他。” 唐心瑶忧形于色地催促道:“那爷爷,您还等什么啊!多耽搁一刻,千城哥哥就多一分危险!我们唐门危难之际,也是千城哥哥带人仗义出手,您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人啊!” 唐见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回 患难真情 这天大的消息像插上翅膀一般很快传到了京城,传到钱悦儿耳中的那天,朱橚正在宝鼎山庄做客。 朱橚时常出宫来宝鼎山庄找钱神通下棋,一直到吃过晚饭才告辞。一来钱悦儿厨艺了得,可饱口福;二来杨千城成婚,情敌已去,他正可借机亲近钱氏父女,赢得佳人芳心,所以几乎是日日在宝鼎山庄盘桓到中夜。 宁东海奉命携带朱橚赏赐的厚礼上峨嵋山观礼,日夜兼程赶到峨嵋山下,整座峨嵋山已经一片沸腾。 各路江湖人物议论纷纷,携着峨嵋派退回的贺礼成群结队地下山,人声鼎沸,肩挑手提着红纸包裹或以红漆描金木箱安置的贺礼,或扫兴无语、或难以置信,或情绪高昂,或幸灾乐祸,什么表情都有,热热闹闹地往山下而来。 宁东海见了,心中奇怪,连忙拦住其中一人问道:“这位朋友,杨盟主的婚礼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大伙都下山来了?” 那人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宁东海,见他目中精光闪烁,虎口处一层老茧,心知这是一位身怀好武艺的刀客,便点了点头:“不错,结束了!” 宁东海大吃一惊,追问道:“不是说辰时行礼吗?怎么才交卯时,就已经行完礼了吗?” 那人冷笑了一声:“是婚礼取消了,一切都结束了!”说毕,抬腿就要继续下山。 宁东海连忙拦住:“这位朋友,我从京城千里迢迢特地赶来,一心前来道贺观礼,能否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婚礼怎么会取消了呢?” 那人转头看着他,叹口气道:“这里谁不是千里迢迢特地赶来参加武林盟主婚礼的?都是白来一趟!你也赶紧随大伙下山吧,山上出大事了,现在谁也不接待,往外请人呐!” 宁东海听了,心里更加好奇与焦急,央求道:“朋友,我们一起喝一杯如何?我想知道山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请你详细给我说说吧!” 那人本是行色匆匆,渐渐被问得不耐烦。听到喝一杯,表情大为改观,微笑道:“素昧平生,怎么好意思叨扰呢?” 宁东海爽朗一笑:“江湖儿女,哪有这许多拘束?出门在外,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见就是有缘啊!请——”二拨人马便走在一道,一同结伴下山。 到了眉山,二拨人一齐进了一家小酒馆,要了牛肉、夫妻肺片、泡椒花生和几个凉拌素菜,就喝起酒来。 此人是山西大同镖局的总镖头仇虎,并没有收到请柬,仍是带着贺礼领着二名镖师一起上了峨嵋山,本想锦上添花巴结一下武林盟主,没想到碰了一鼻子晦气。 华阳子在婚礼前一天突然逝世,马上要当新郎倌的武林盟主被怀疑成杀害师父的凶手,婚礼突然变成公审大会。可就在公审大会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武林盟主突然与师门长辈大打出手,反出师门。 他灌下一碗酒,一抹嘴:“老子真是晦气,白跑了一趟,武林盟主没见着,花高价买的玉如意,不能吃、不能穿,烂在手里,早知道就******不凑这热闹了!” 宁东海听完他的述说,不禁忧虑起来:“你说杨盟主被峨嵋派逐出师门,还出重金悬赏捉拿?那他不是糟糕了?” 仇虎嘿嘿一笑:“不是糟糕,是非常糟糕,说起来,这年轻人也够倒霉的,师父死了、爹娘也死了、老婆也娶不上了,被峨嵋派除名还要被悬赏追杀,这下连武林盟主的位置也保不住了。简直一无所有了!” 宁东海曾和杨千城切磋过武功,也一起并肩作战打过皇城保卫战,对杨千城印象很好,不禁焦急起来:“我觉得杨盟主不可能杀害他师父,我曾与他有数面之缘,据我看来,他不是这种做得出欺事灭祖大恶之事的人啊!” 仇虎又饮下一碗酒,重重往桌上一放,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不过,谁会真正在乎这些?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世人不会管这些,大轿众人抬、墙倒众人推,何况本来就眼红他掌握剑隐的秘密,这下子算是找到绝好机会了。” 宁东海不禁不寒而栗。是啊,杨千城这下真是万劫不复了!简直是步步危机,风险重重,赤手空拳一人逃出峨嵋,但江湖上更是群敌环伺、危机四伏,就像一只小羊,才躲过屠刀,又掉进更加凶险的狼窝。 他心中对杨千城万分怜悯与同情,一个年轻人毫无心理准备地被推到如此高的地位,成为天下至尊,号令江湖。却在成亲前夕,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命运急转直下,突然间失去一切,成为必须流亡江湖隐姓埋名之人,要躲避种种阴谋、暗箭,被师门和众多心怀不轨的江湖人士通缉追杀。如此大的落差,叫人情何以堪?如何消受? 他叹气道:“杨盟主真是可惜了,受了这样大的打击,不知现在怎样了?实在太惨了!” 仇虎又灌下一碗酒,带着三分醉意道:“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拥有一切再被剥夺干净,这样还不如从来没有过,年轻轻的,经历这样的大起大落,他这一生算是毁了!” 宁东海的心里像是压了重重的铅块,再也说不出话来,勉强陪着仇虎把酒菜用完,道别而去,快马加鞭回京城向朱橚覆命。 宁东海吩咐侍卫带着贺礼直接回宫,自己纵马向宝鼎山庄而来。门口钱府家丁认得,早迎上前问好,直接向他指明了朱橚所在位置,他一路疾跑着就奔花厅而来。 朱橚掂着棋子正要落子,听了宁东海的汇报动作僵了下来。钱神通更是皱紧了眉头,盯着棋盘半晌无语。站在一旁观棋的钱悦儿脸色瞬时惨白如纸,嘴唇不住轻颤。 朱橚心中虽然同情杨千城,但更加担心钱悦儿,尤其担心自己的好事要黄,回头看去,果然见她面容剧变,显然听到这个消息受了很大的打击。 宁东海抱拳道:“微臣请求殿下念在杨大侠的功劳,救救他!” 朱橚皱眉挥手道:“本王知道了,东海,你先下去,容我想想。” “微臣遵命!”宁东海躬身退了下去。 朱橚左右为难起来,如果他和杨千城之间没有夹着个钱悦儿,那么一定可以折节下交,与他成为好友。但现在杨千城就是自己的情敌,是钱悦儿的心上人,出手帮他,就等于害了自己。想到这里,顿时没了胃口,更担心钱悦儿会为了杨千城开口相求。这样的话,只会令自己更加为难! 于是向钱神通点头示意道:“钱庄主,本王今天累了,这就摆驾回宫,告辞了!” 钱神通勉强堆起笑容,起身相送:“草民恭送殿下!”带着钱悦儿将他送出府门外,目送大轿远去。 钱神通一脸笑容马上消散不见,看着钱悦儿忧形于色起来。钱悦儿自从听到杨千城的消息后,一直魂不守舍。朱橚的大轿已经消失不见,她还站在大门外发愣,眼光落在地上,完全不知道老父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 钱神通轻轻咳嗽了一下,钱悦儿仍然木然地看着地下,秀眉微蹙。钱神通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儿啊!” 钱悦儿如梦初醒,浑身一震,挤出一丝笑容:“爹!” 钱神通摇头叹气道:“你要是担心他,你就去吧!爹看得出,你这次回来后一直不开心,他要和别人成亲,你很心痛,是吧?现在他出了事,你一直失魂落魄的。爹是心疼你,担心你这样下去,会憋出病来。去吧,孩子!” 钱悦儿万万没有料到老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一直将伤痛深埋心底,强作笑颜,言笑如常,没想到还是被父亲看穿了。她二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握紧父亲的双手:“爹,谢谢您!” 钱神通心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去吧,这是你们俩的缘份,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样子,爹就知道,你的心都在他身上。不要为难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是爹对不起你。快去吧!” 钱悦儿感动地扑上前拥抱了父亲,热泪长流:“爹,好爹爹,请原谅孩儿不孝,我不敢奢望能和他有结果,只想去救他,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事情办完,孩儿会尽快回来!” 钱神通不禁心酸起来,拍抚着她的后背,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悦儿,好孩子,爹希望你幸福,不用牵挂爹,最要紧是你自己过得好,带着爹的女婿一起回来吧!” 钱悦儿忍泪不住地点头:“爹,女儿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等我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劫后重逢 钱悦儿骑上红云一路策马飞奔,登船入川,春光烂漫,鸟语花香,只是愁肠百结,无心欣赏。 既忧心杨千城的处境,又为自己的未来而迷惘,对于这段感情她一点也没有把握。 自己是一个必须以男人身份活着的女子,一直向杨千城隐瞒着真实身份,称兄呼弟,如果突然告诉他,自己是个姑娘,他会怎么想?谢婉亭和唐心瑶都对他有情,就算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会把兄弟之情转化为男女之爱吗?谁能接受这样的欺骗和愚弄呢? 山河美景如画,她的心却沉重如山,无法轻松。杨兄既然带着父母的骨灰反出峨嵋,那么家乡青川极有可能就是他的目的地。落叶归根,令父母受累而死,身为人子自然是要让父母入土为安了! 只是距离杨兄打退峨嵋众支派掌门,反下峨嵋已经过去了十余日,他还会在青川吗?人海茫茫哪里去找他?到处都是刨地三尺,想要将杨兄找出来的江湖人物,他能否安好无恙? 怀着忐忑焦灼的心情,她催动神驹拼命赶路。水路之上,她是无可奈何,一经登陆她便一路疾驰狂奔,想要尽快找到杨千城。 在重庆府打尖之时她就听到了许多关于杨千城的传闻。说是杨千城身怀绝世武功秘籍,只要找到他就能得到剑隐秘密,打开剑隐和医隐的宝藏。 唐门不但出动精英在江湖上四处搜索杨千城的下落,就连唐见贤和唐心瑶两祖孙也离开了唐家堡亲自去找寻。 峨嵋派缉拿杨千城的悬赏已经提高到了一万金,峨嵋派弟子几乎倾巢出动,众多江湖人物都见猎心喜加入了追踪队伍。 各大门派都在暗中派人搜寻武林盟主的下落,并且私下达成了协议。只要抓到杨千城就会召开武林公审大会,废黜武林盟主之位,审出剑隐传承的秘密。 钱悦儿听在耳中心急如焚,杨兄心地纯厚,为了保护自己,自认剑隐传人,眼下树大招风遍地敌人,许多人想要落井下石,在他身上图谋利益,陷入绝境的杨兄该怎么办?如果让别人捷足先登地找到他,她一定会遗恨终身! 她的心乱作一团,不眠不休地拍马前往青川。好在红云乃是宝马神驹,脚程奇快,耐力也好,风驰电掣地放蹄狂奔。 钱悦儿曾随杨千城到过杨府,凭着印象赶紧向小镇赶去。来到了杨府,她不禁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府在青川镇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三进宅院红砖碧瓦,花木葱郁,颇为殷实。如今只剩下断瓦残垣,焦土一片,已经物是人非! 她心惊之余赶紧向乡邻打听,岂料人人讳莫如深,一听有人提起杨家,都是关门闭户,摇头摆手,竟然没有一个人肯说上一个字。杨千城回没回来?杨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无从得知,镇上人像是约好了一样,都成了闷口葫芦。 钱悦儿得不到杨千城的消息,心中更加焦急,天大地大,哪里有杨兄的容身之所?杨兄,你到底是生是死?现在哪里呀?!她不禁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青川地处川甘交界地带,摩天岭与龙门山左右夹峙,他会不会遁入山中?钱悦儿情急之下牵着红云进了山,可惜足足找了七天,将山上各处都搜遍了,也没有丝毫收获。 她怏怏不乐地下山,牵着红云来到一处小集镇,此处名唤施家堡,只有百来户人家,多是靠山吃山的猎户。 找到一家小饭馆,她要了一碗酸辣面就着一碟牛肉准备胡乱填饱肚子再说,若不是身上所带的干粮已经食尽,她还不想下山。草草吃罢,她唤道:“店家,再给我准备十张锅魁带走。” 店主爽快地答应一声,递过一个厚厚的油纸包,将锅魁码成一叠送到她手上:“谢客官,一共八十二文。” 钱悦儿点头答应,探手入怀去取钱袋,突然目光落到了店家胸前,便定住了,凝视辨认了一会,她急切地拉住店主:“店家,你胸前这块玉佩哪里来的?” 店家被她吓得愣了一愣,轻轻挣脱开,笑问道:“客官,这锅魁您还要不要?” 钱悦儿这才省悟过来还未付钱,连忙道歉,将一两银子放到他手中:“不要找了,麻烦你告诉我,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店家小心地收好银子,这才眉开眼笑地说起了玉佩的来历:“客官,我是小本买卖,概不赊欠,这块玉佩是三天前一位客人付不起饭钱,抵给我的。” 钱悦儿心中一跳,不自觉地抓住了店主的手臂:“店家,这位客人是不是比我高半个头,长得白净英俊,腰间佩着剑,穿一套青色长袍?” 店主被她抓得龇牙咧嘴,连连点头,用另一只手指着她的双手告饶道:“客官,你的手,能不能松开?” 钱悦儿连忙松手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我正在找他,你能告诉我他往哪里去了吗?” 店主揉了揉疼痛的胳膊:“客官,这位客人一下子买了二十张锅魁,又要了五斤牛肉干,身上的银子不够,这才把玉佩抵押给了我。这东西对我无用,本不想收要回绝他的,他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去往远离人烟之地,不想再回中原伤心之地。我见他神情憔悴,身上戴孝,像是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心里一软,这才收了下来。他到底想去哪,我就不知道了。” 钱悦儿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塞到他手中:“店家,多谢你!他的饭钱我替他付了,这块玉佩你就给我吧!” 店主心中一喜,赶紧将玉佩取了下来,交到钱悦儿手中:“他不过欠我三两银子,要不了这许多,这块玉佩给你了,我去把这锭银子给兑开,您等着。” 钱悦儿接过玉佩,摆手道:“店家,不用了,剩下的银子就算替我的朋友谢谢你的好心,多谢你了!” 店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托着银子犹豫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您赏得太重了!” 钱悦儿提起行囊,赶紧往外走,一边挥手道:“这是你应得的,行得好心当有好报,不必客气,就收下吧!”解下系在门口木桩上的红云,翻身策马绝尘而去。 这块玉佩正是杨千城缴获的那枚天狼教身牌,钱悦儿曾经亲眼见过,每块玉石的纹理都是独一无二的,她确信正是杨千城随身携带的那一枚。他竟然窘迫到把这东西拿出来抵押的地步!钱悦儿心中不由一疼,紧紧攥紧了手心里那块玉牌。 她想到一个地方,如果他要远离中原,远离人烟,又戴了这么多的干粮,那么一定是准备去往人烟稀少的昆仑山!他会不会去与自己初见之地——瑶池?钱悦儿抱着一线希望,立即策马向瑶池奔去。 “杨兄,请你,拜托你,一定要在那里!让我找到你吧。”钱悦儿心中默默祈祷。 出了四川,来到青海地界,钱悦儿地形熟稔,策马疾奔,日夜兼程地赶往二人邂逅初识之地。 瑶池依旧美景如画,谷中植被茂密,绿树如匝,湖水湛蓝如同一块纯净浩瀚的蓝宝石,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和飞鸟,湖畔鲜花遍地、草木茂盛,成群的野牦牛、藏羚羊悠闲憩息。 钱悦儿坐在马背上,举目四望,初见的那一幕不期然又浮现眼前,回想到他半裸的健美躯体,她顿时面红耳赤,既羞又甜。赶紧抛开杂念,仔细搜寻起来。 半晌,她不禁失望起来,瑶池依旧,可惜看不到黑龙,也看不到杨千城。难道他没有来这里?是我又与他错过,还是对他来说,瑶池根本没有什么意义?钱悦儿黯然神伤,从怀中掏出玉箫,凑近唇边吹奏了起来。 箫声无限哀婉与悲凉,充满着怀恋与忧虑,将她矛盾的心情演绎得淋漓尽致,二行清泪无声地滑落下来,渗入唇间,又咸又涩。她沉醉其中,借着箫声抒发胸中的郁结与痛苦。许久,她垂手而立,任衣衫被晚风吹得飘舞翻飞,泪水汹涌肆虐。 一个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钱兄弟!”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钱悦儿立即转头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回 再陷危机 杨千城一袭青袍,身披黑色斗篷,整个人清瘦了许多,不复丰神如玉的俊逸神采,眼圈发黑、眸光忧郁,正站在她身后三丈远的草地上。 带着惊喜回转身的钱悦儿见到他这样地形容憔悴,心脏骤然揪痛:“杨兄!”她飞奔上前,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将他的腰身紧紧环住,抑制不住地酸泪直往下掉,打湿了他的衣衫。 杨千城失魂落魄地故地重游,却蓦然地听到一缕箫声从山谷中飘来,令他不禁一怔:“这是谁的箫声?如此悲凉与伤感。”牵着黑龙循声走近,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呆立良久,这才轻声呼唤。 他心中不敢相信钱悦儿会不远万里重游故地,几疑身在梦中,只是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想不到果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儿,而她竟然不言不发突然扑进怀中,将自己紧紧抱住。不由浑身一震,一道电流瞬间游遍全身,大脑一片空白。 她身上特有的体香钻进鼻孔,怀中人儿的抽泣令他渐渐恢复了神智,垂在身侧的双臂抬了起来,将她抱住,轻轻地拍抚:“不哭、不哭,我不是好好的嘛!” 钱悦儿紧紧拥抱着他,不愿分开,喃喃地道:“杨兄,我找你找得好苦!”杨千城温柔地哄慰道:“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不要哭了,你看,哭得像个姑娘似的。” 钱悦儿闻言一个激凌,一把推开了他,掩饰道:“杨兄,你又说笑了!”杨千城黯然道:“我哪里还有心情说笑。”别过头,径直向湖边走去,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兀自出神。 钱悦儿知道触动他心头的隐痛,又是心疼又是歉疚,轻轻地走过去,与他并肩坐下:“杨兄,随我回宝鼎山庄吧!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杨千城闻言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地轻叹了一口气:“愚兄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能跟你回去。你要离我远远的,不要再靠近我。” 钱悦儿心中大急,一把扳过他的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杨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一心想要保护我,可是我绝对不能抛下你一个人。难道你忘了吗?在二祖庵,你我曾经约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生也好、死也好,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杨千城对上她深情而焦虑的眼眸,听到她坚定的话语,心中无比感动,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连累她,她和自己在一起只会遭遇不幸,每天都要在颠沛流离中度过,时时都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于是硬起心肠,摇了摇头:“时移事易,过去的事都忘了吧,我已经不是昔日的杨千城,你的好意愚兄心领了!” 钱悦儿大急:“杨兄,你打算怎么办?想要一个人浪迹天涯,孤独终老吗?你师父的死因,你不想查了吗?是谁在陷害你,你不想弄个明白吗?你爹娘的仇,你不想报了吗?还有,你真的要与我永世不再相见吗?真的要这样无情地赶走我吗?”说到最后,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话语中带着颤音。 杨千城的脊背一僵,心如刀绞,她的泪珠像一把把钢刀剜在心头,多想留下她、拥紧她,多想表白对她的爱意与思念,可是,不能!她是他在世上最珍贵、最牵挂的人,怎么能让她陪自己共涉险境?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死也无法瞑目。 他淡淡一笑:“杨兄弟,如今我是千夫所指的武林公敌,我们的缘分已尽,还是各走各路吧!”起身欲去。 钱悦儿一把拖住他的衣袖:“杨兄,我们相识之时都是初出江湖的新人,你知道我并不在意你是不是武林盟主,是不是峨嵋掌门的弟子。如果你是害怕连累我,就更不要赶我走,因为今日别后,我就会向全天下公布我才是医隐的传人!” 杨千城身躯大震,猛地转过头来,一把捉住她的双肩,摇晃起来:“你疯了吗?!” 钱悦儿凄然一笑:“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断不能独活。你要逼我走,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解你危难。除非你日夜看住我,否则,我一定会这么做!” 杨千城颓然松手,凝视着她,喃喃道:“你为什么这样傻?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要命了吗?” 钱悦儿伸手一抹泪,反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傻?为什么不肯说出我的身份?为什么要替我受过?你不知道这样会送了自己的性命吗?” 杨千城被她驳得无言以对,心情复杂地深深凝视着她,心潮汹涌,她如此情深义重,令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师父已逝,父母身故,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与爱恋,对她的思念夜夜啃心噬骨,只为与理不合、世间难容,这才强行压抑着。如今她不远万里追寻而来,誓要同生共死,怎不令他动容?! 杨千城残存的意志在她固执和恳切的眼波中逐渐瓦解,轻叹一声,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一切尽在不言中。 钱悦儿闭上双目,二行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终于找到他了,他也终于接纳她了,这些日子过得好辛苦、好漫长!可是,她还是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作为好兄弟,想要留在他身边都这样辛苦,如果知道她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一直欺骗着他,他一定会震惊且愤怒。如果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也许会逃得远远的,谁能接受好兄弟突然变成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对自己心存幻想的女人? 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就算无法相爱,至少可以与他同生死、共进退。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查明华阳真人的死因,以及峨嵋惊变的幕后黑手,还他一个清白。 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嘿嘿!”这句话说得非常奇怪,虽然说的是汉语,但显得极其生硬,咬字还算清楚,语调却是怪腔怪调的。 二人抬起头来,看到山谷入口处站着一群人,大多深目高鼻,皮肤黝黑,头发卷曲,脑袋用布条缠裹着,穿着中间系扣的长袍,光着两只脚。少数几人穿着蒙古袍,悬着腰刀。人群后面有几个年轻人一身蒙古装束牵着骏马与骆驼。 这些人目光不善,紧盯着二人上下打量,还互相交头接耳。当中一人以上好的丝绸裹着头,正中镶嵌着一枚鸡卵大的宝石,长有一部长长的胡须,雪白的须发打着密密的卷,衣饰华贵,长袍以金钱绣着花纹,钮扣全部由宝石嵌成,十指上还戴着满满的红、蓝宝石戒指。 钱悦儿的目光落在他身旁一名身穿蒙古袍的年轻男子身上,愣住了。杨千城亦是同样一怔。这名衣饰华贵的男子面白如玉,剑眉星目,二片薄唇,虽然穿着蒙古袍,佩着蒙古饰物,但长得却不像蒙古人,颇似汉人。正是天狼主公! 杨、钱二人都曾潜在屋顶,看到过天狼主公的真容,皇城一役他被三名西域长老救走,一直音讯全无,想不到竟会出现在这里。与他同行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经过此地,莫非是想取道前往中原不成?天狼主公又有什么图谋? 天狼主公冷笑一声,以手中马鞭遥遥一指二人,向那名服饰奢华的长须人说道:“师父,这就是我向你提到过的二个人,那个穿青衫的就是武林盟主杨千城,就是这二人屡坏我大事,是令我们在朱重八那窃国贼的皇城前损失惨重的罪魁祸首!”(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回 灵蛇老怪 长须西域老者闻言,一双灰色眼眸瞬间睁大,颇为诧异地将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向身后一名西域老汉叽哩咕噜说了一通。 那名西域老汉白须白发,黑布包头,穿着白布长袍,赤着一双脚,一身皮肤黝黑发亮,边说边比划,一边点头。衣饰华丽的长须老者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哈哈大笑起来,竟然开口说出流利的汉语:“二位小朋友,你们很厉害,竟然破坏了我们苦心策划二十年的行动。你们另一位丐帮的朋友在哪里?” 杨千城与钱悦儿对视一眼,除了天狼主公并不认识这些人,也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能猜测到这名西域老者所指的就是粉碎天狼教进犯皇城这桩事。杨千城正要开口,钱悦儿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抢先答道:“这位老丈,我们素昧平生,应该未曾谋面,而且我们听不懂你说的意思。” 那名黑布包头的西域老汉嘿嘿一笑,用生硬的汉语道:“杨盟主,我虽然没有和你打过架,不过,在迷幻森林却看见过你!” 杨千城顿时联想到三名西域长老带着天狼主公逃遁时,布下的西域幻术,想必当时他追进迷幻森林之际,这名西域长老恰好看到了自己的面貌。如此说来,这批人就是当初与岳成龙交手,由二名蒙古长老与贺宗哲断后,救走天狼主公的人马了。 钱悦儿冰雪聪明,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这批人来意不善,如今杨千城今非昔比,不可暴露行迹,要格外小心应付才是!她爽朗笑道:“听老丈说来,我们应该是旧相识,不过,恕我等眼拙,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诸位。”她装傻赖个一干二净,天狼主公一直戴着人皮面具示人,她索性也装作不识。 天竺长老巴哈维怪笑一声:“小姑娘,你聪明得很,不要装糊涂,你嘴里说不认识,不过你朋友的表情出卖了你们。” 杨千城闻言脸上一红,他确实不擅长掩饰内心,不会作伪,被人点穿后立即脸上泛红。不过,他为什么管杨兄弟叫小姑娘?杨千城狐疑地盯着钱悦儿看了又看。 钱悦儿听了巴哈维的话,心中暗暗叫苦,脸上依旧老神在在:“老丈,你是什么人?我真的是想不起来,烦请提示一二,容我二人好好想想。”一面不亲睹痕迹肆挽住杨千城的手,用指尖在他手心划道:“跑!” 杨千城会意,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钱悦儿冲着众人身后看去,讶然道:“岳帮主,你怎么才来?”众人不由回头望去,钱悦儿与杨千城施展轻功,立即飞身而起,直向树梢上掠去。二匹宝马正在远处吃草,见到主人离开,立即也纵蹄狂奔起来。 衣饰华丽的西域老者意识到中计,大笑起来:“好狡滑!可惜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天狼主公立即掏出“飞雨散花”冲着二人的背影一通猛射。 毒针绵绵密密地向着二人的后背射来,二人身形受阻,不得不分心闪避毒针。说时迟、那时快,灵蛇毒君大袖一扬,二条金线笔直地射出,直向二人身后飞去,正是二条西域沙漠特有的角蝰。 杨千城双手向下劈出一掌“金刚三昧掌”,借着地面反弹之力身形拔高二丈,将毒针与角蝰都避了过去,高高跃上了树梢。 钱悦儿仓猝之间无暇取出玉珠剑格档,只得提气将“混元真气”运遍周身,气场笼罩之下,毒针无法逼近。如同遇上一个弹性的气罩,纷纷坠地。她心头一宽,提气跃起,欲追随杨千城飞上树梢。二条角蝰已经飞到,这蛇不过一尺长,食指粗细,剧毒无比。 钱悦儿施展轻功飞身跃起,护体真气在一瞬间撤去,二条金色小蛇不偏不倚狠狠咬上她的肩头与腰际,毒液注入她体内,一松口落在地上。 钱悦儿只觉背后一疼,心知不妙。对方人多势众,她分明曾听到天狼主公唤那西域老者为师父,如此说来哥哥的御蛇术与奇特武功都是源自此人,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来得好! 她运功封住伤处,不让毒性迅速蔓延,赶紧继续纵上高处,与杨千城迅速逃离此地。自见到那名灰眸卷须的西域老者,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头脑中想到了一个人,如果是他重现江湖,那么以自己眼下的修为绝对不是对手。被二条角蝰咬到,她更加确信这种判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杨千城扭头见钱悦儿追上,便发力狂奔,二人在树梢上忽隐忽现,很快消失无踪。红云、黑龙两匹神驹四蹄腾空,狂奔追随着二人的身影,二人二骑,人在高处、马在地上,一口气奔出了数百里地,这才停了下来。 钱悦儿喘息着,招呼杨千城停下:“杨兄,可以了,追不过来了。”杨千城闻言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不解道:“钱兄弟,我们为什么要逃?这老人家有什么来历吗?让你如此忌惮。” 钱悦儿脸色发白,嘴唇泛紫,艰难地吐出四个字:“灵蛇老怪!”突然脚一软,倒在了地上。杨千城吓了一跳,赶紧跃上前去,将她扶抱起来,轻拍着她的面颊:“钱兄弟,你醒醒,快醒醒阿!” 可是钱悦儿双眸紧闭,毫无反应,深度昏迷了过去,杨千城这一急非同小可,抱着她骑上马背,“驾!”赶紧向玉珠峰方向飞驰而去。 怀抱中钱悦儿人事不省,浑身痉挛,杨千城一低头在她肩部发现了二个细小的血孔,心知她是中了蛇毒。心中惶急无比,只因灵蛇老怪不是寻常人,这毒伤若不赶紧医治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灵蛇老怪就是五十年前灵蛇宫的主人灵蛇毒君,只因败于医隐与剑隐手下,被逼发誓永不踏足中原,已经销声匿迹了整整半百时光,这次竟然随天狼主公出现在宣政院辖地,实在令人吃惊。老怪的毒术比唐门前任掌门还要高出一筹,所豢养的西域毒蛇毒性之猛烈世所罕有。 眼见钱悦儿命在旦夕,直令杨千城肝胆欲裂。情急之中,想到了钱悦儿的师父,灵蛇老怪的克星正是医隐,他老人家定然有法子救活钱兄弟。钱兄弟曾向自己吐露过乃是玉珠峰传人,想来医隐先生就避世隐居在玉珠峰上,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钱兄弟绝对不能死! 他不眠不休地疯狂策马狂奔,黑龙跑累了,就跳上红云的马背,在牧人的指点下一路向玉珠峰赶去。必须救活心上人的念头,令他忘了疲倦,更顾不上为自己的际遇伤感忧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钱兄弟,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夜色深沉,星光灿烂,到达玉珠峰下已是深夜,尽管牧人一再告诫不要连夜攀登雪山,但杨千城还是决定连夜上山,他怕耽搁这一晚,钱悦儿就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出。 将钱悦儿紧紧地绑在身后,他手持钱悦儿的玉珠剑开始夜攀玉珠峰。深吸一口气,身形飞上三丈,其势将竭,他便一剑向雪山冰层上刺去,借力再度飞起,艰难地向着峰顶攀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回 现出真身 深夜的雪山冰寒刺骨,大团大团的雪片飞舞,路径难辨。杨千城感觉到身后的钱悦儿身躯渐渐冰凉,呼吸越来越微弱,心中焦灼无比。 她身受毒伤,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全凭一口真气护住心脉,已经没有余力来抵御雪山的寒冷气候,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被毒死,先被冻死了!意识到这一点,杨千城五内俱焚,运足双目穿透暴风雪努力搜索着避风洞穴。 一边向她口中又塞进一粒“保命还魂丹”,一边不停地与钱悦儿说话:“钱兄弟,我们很快就要见到你师父了,你千万要坚持住啊!”一路之上,他将钱悦儿行囊中翻出的“保命还魂丹”已经连喂了二丸,尽然她服药后仍然昏迷不醒,但他还是不停地和她说着话,希望她能够感应到。 杨千城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猛然在皑皑白雪中看到了一个黑森森的洞口,他心中一阵狂喜,赶紧背着钱悦儿向洞中跃去。 洞中很是干爽,洞底铺着厚厚的枯枝与干草,像是有人居住。杨千城赶紧扬声问道:“有人吗?”声音在洞中回荡,毫无回应。 他顾不得许多,背着钱悦儿向深处走去,一股臊臭味渐渐浓烈起来,杨千城不由皱眉,这种味道不像是人类的气味,倒像某种动物的腥臊气息。他握紧玉珠剑,警惕地继续向着走去。 山洞很深,他并不打算走到洞底,避过风雪继续赶路要紧。好在洞内很温暖,足够令钱悦儿暖和起来。他将枯枝干草拢了起来,点起火来,抱着钱悦儿靠在洞壁上。 她双眸紧闭,嘴唇黑紫,气息微弱。服下“保命还魂丹”后已经不再痉挛,只是如今手足都冻得通红,全身冰凉。杨千城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世上竟有这样的兄长,竟然唆使别人企图杀死自己的手足至亲,这笔账将来一定要同天狼主公好好清算! 他将双手在火堆旁烘热,开始揉搓钱悦儿的脸庞与手足。她的肌肤细嫩无比,柔滑白腻,手足都长得纤细漂亮,线条优美,杨千城心中虽然诧异,但一心牵挂她的安危存亡,倒也无暇细想。 她肩膀和后腰的伤口即使隔着衣服也看到高高肿了起来,破口处结着黑色的血痂,杨千城轻轻地以手触碰,心中发愁,今夜要是大雪不停,无法上山去找医隐前辈,不知钱兄弟能否挺过去? 他叹了口气,心中做出了决断,伸手松开了钱悦儿的领口,顿时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肩头的伤口呈现黑紫之色,红肿发亮,格外触目惊心。杨千城倒吸一口冷气,这毒蛇毒性好厉害!服下三丸医隐亲手炼制的救命圣药,还是伤重至此! 正要以匕首割开伤口处的肌肤放出毒血,他突然愣住,大开的领口下露出厚厚一层细绢紧紧缠绕在钱悦儿的胸前,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她的胸脯正在起伏,起伏之间一道丰腴的沟壑忽隐忽现。 杨千城如遭雷击,心头剧跳,赶紧将目光调开。许久,他的思绪才随着呼吸平稳起来,思想一点点回到身体里:“她是个女人?钱兄弟是个女人?!”这个认知竟让他欣喜若狂,头脑中一遍遍回响,难以置信地又低头看了一眼,果然不是做梦! 他闭了闭眼,心中五味杂陈,她为什么一直向我隐瞒呢?眼看着我订婚、娶亲也不肯吐露实情?我跌入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她不远万里追寻而来,誓要同生共死,为什么就是不愿以真面目来面对我呢?为什么?!他心中有无数疑问,想到因为她几乎认定自己有特殊取向,龙阳之癖,就哭笑不得,同时又如释重负。她是女子,原来她是女子,这太好了! 带着微笑睁开眼,正好看到她触目惊心的毒伤,顿时心情一黯,陡地一沉:“她如今命在旦夕,若是就此香消玉殒,岂非天我绝我?!”刚刚腾起的欢喜瞬间一扫而空。 紧皱眉头,用匕首向她的伤口划去。“噗”地一声,一汪黑血飙了出来,溅在洞壁上。杨千城扭转头,心中不忍,这一刀就像割在自己心上一般,疼痛无比。咬咬牙,将她的上衣褪下,对准她后腰伤口又割了一刀,黑血汩汩而出。 这时洞口有了动静,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股浓烈的腥臊味随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杨千城心中一惊,赶紧取出手帕将她的伤口垫起,合上了衣物,取过玉珠剑警惕地戒备着。 从脚步声听来共有三人,二重一轻,行动速度极快,很快就出现在了杨千城面前。杨千城一看,二头浑身白毛,头颅尖耸,身形巨大直立行走的类猿怪物牵着一头幼崽走了过来。其中一头胸前饱满高耸,原来是一公一母,见到生人,母兽赶紧将幼崽抱起。 公兽握紧双拳捶打胸口,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在洞穴中久久回荡,震得洞壁碎石不断落下。杨千城不识这种生物,大吃一惊,后退二步,紧紧护住钱悦儿。 这时幼崽在母亲怀中骚动起来,挣扎着要下地,母兽赶紧牢牢按住它,幼崽急了,回头冲着父母叫唤起来,以白毛覆盖的爪子指向倒在地上的钱悦儿,不停号叫。 公兽与母兽这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钱悦儿,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放松了戒备,幼崽挣脱了母亲的束缚,摇摇摆摆地走到钱悦儿身边,杨千城见这一家三口似是与钱悦儿相熟,便没有阻拦。 幼崽抱起钱悦儿的脑袋,用毛茸茸的爪子撩开她的垂在脸上的发丝,意外发现了她流出黑血的伤口,惊叫起来,悲伤地呜呜哀鸣。抬头看向父母,露出乞求之色。 公兽犹豫了片刻,转身奔出洞穴,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中。母兽召唤回幼崽,盘坐在地上,静静地守护着钱悦儿。杨千城感激地抚了抚幼崽毛茸茸的脑袋:“谢谢你!” 小半个时辰过去,洞外传来一声长啸,中气充盈,声震四野。母兽闻声欢喜地站起,抱着幼崽迎了出去。 一阵风过,一名青袍人站在了洞中,三绺长须,举手投足带着儒雅之气,看起来像是一名不过半百的中年人。他很快地蹲在地上,俯身探探钱悦儿的鼻息与脉搏,将她打横抱起,扫了杨千城一眼:“跟我走!” 杨千城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站起,青袍人施展轻功在前带路,杨千城紧紧跟随。虽然他竭力施为,仍然落下青袍人数丈之遥,青袍人双手横抱着钱悦儿,在漫天风雪中御风而行,脚不沾地,未见作势,但前进极快,仿佛天外飞仙一般。 至此,杨千城明白来人一定就是钱悦儿的师父,名动江湖的世外高人神医——医隐。钱悦儿有救了!他欣喜万分,努力追赶,直向峰顶攀去。 夜帝一家亦紧随于后,向着玉珠峰顶的洞府赶去。洞府门口,华清盈与剑隐正在焦急守望,见到医隐一行,略松了一口气。剑隐急忙问道:“师弟,悦儿怎样了?” 医隐皱眉道:“情况不妙,劳烦师兄助我一臂!清盈,赶紧去准备温泉水,水中投进半边莲、生地、蒲公英、紫花地丁、黄岑、生大黄、生甘草,赶紧去办!” 华清盈答应一声,赶紧飞身向洞中掠去。华子冲横抱着钱悦儿直进药室,剑隐紧随其后,将大门关闭。 杨千城只得心情七上八下地候在门外,夜帝一家陪在身后,席地而坐,静等结果。(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回 剑隐深意 玉珠峰北坡脚下的不冰泉乃是一眼沸泉,终年不冻,蒸气氤氲,与布喀达坂峰山腰的沸泉地脉相连。昆仑山下蕴有火山,顺着地下火山的走势,地热融熔冰川,出现了雪山沸泉这一奇景。沸泉周边某些部位温度甚至高得可以煎熟鸡蛋,成为雪山上唯一可以煮沸开水、正常烹制食物的地方。 医隐与剑隐选中玉珠峰隐居,就是看中不冻泉以及神秘的地热。华清盈很快将沸泉泉水通过特制机关引上洞府,注入一口玉池之中,又进入药库取出足够药材泡在高温沸泉之中,任药性慢慢散开化在水中。 测试了一下温度,托着一叠衣物,轻盈地来到药室门口,轻轻叩门道:“爷爷,南宫爷爷,药泉已经准备好了!” 华子冲在里面应道:“进来!”华清盈闪身而入,华子冲与南宫诺一齐避了出来,径直去到玉池候着。 少顷,华清盈抱着钱悦儿走了出来,钱悦儿已被换上一件雪白的胸衣外罩宽大的白色丝袍,脸色好转了一些,不过仍然昏迷不醒。 杨千城早就站了起来,搓着手在地上踱步,见到华清盈横抱着长发披散,换上女装的钱悦儿出来,他迎上二步,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 华清盈眼泪一横,俏皮地一笑:“你是想问悦儿姐姐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杨千城老实地点了点头。 华清盈微笑道:“姐姐还要浸泡药泉,爷爷和南宫爷爷用继续替她疗伤,你可以跟我来,不过不能进去,只能和我一起在外护法。”杨千城连忙答应,只要能离她近一些,近到能够第一时间听到她的消息就足够了。 华清盈抱着钱悦儿在前带路,杨千城与夜帝一家在后面跟着,在洞府中绕来绕去地走了片刻。杨千城虽然不懂,却也看出洞府路径复杂,隐含八卦奇门之术,若是无人带路,贸然闯入定会迷路遭困。于是紧紧跟着不敢落后。 众人来到一间石室,里头有一个三尺见方的玄玉池子,注满了褐色的液体,飘散出药香,一团白色的蒸汽笼罩其中,剑隐与医隐分站玉池两旁正在等候,池子边准备了二个蒲团,分别安放在二人脚下。 华清盈将钱悦儿连人带衣物轻轻放进水中,替她调整了一下资势,让她盘膝坐好。杨千城这才发现,玉池中心还在一个浸在水中的石台,钱悦儿盘坐在石台上,水深恰好没过她的双肩。 医隐凝重地向华清盈点了点头,华清盈向门外退去,合上了石门。里面不时发出水流激荡、拍岸之声,仿佛巨浪排空一般声势浩大,杨千城在门外听得激动无比,心知二位高人正在给钱悦儿运功驱毒。她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好好活下来! 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华清盈看在眼内,心中暗笑,想必此人就是悦儿姐姐的爱侣,如此深情一片真是令人羡慕。 足足候了一个时辰,石门才重新打开,医隐与剑隐走了出来,向华清盈吩咐道:“送悦儿回房休息。”转头看了杨千城一眼,冷声道:“你随我来!” 杨千城心头一跳,老老实实地跟着二位前辈来到书房。医隐与剑隐在石桌旁坐下,伸手一指对面的空位:“坐吧!”杨千城赶紧向二人行了一个礼:“晚辈参见二位前辈!多谢!”拘谨地坐了下来。 医隐冷声道:“悦儿是怎样受的伤?你又是什么人?” 杨千城赶紧自报家门,将钱悦儿受伤经过讲了一遍。医隐皱了皱眉:“灵蛇老怪竟然重新现世了吗?难怪!”与剑隐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悦道:“悦儿为了追寻你而遇到灵蛇老怪,身受毒伤,你难辞其咎!” 杨千城内疚道:“千城有罪,请二位前辈责罚!”低头沉默不语,表情痛苦。医隐与剑隐见了,暗暗点头,医隐怒道:“这件事稍后再与你算账,我来问你,悦儿的伤口可是你切开的,你好大胆子竟然解开她的衣物,轻薄我的弟子!”伸手一拍石桌,陷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杨千城讷讷道:“请前辈恕罪,晚辈并不知道令徒的真实身份,一直与她兄弟相称,眼见她毒伤沉重,怕她遭遇不测,这才唐突了她,晚辈甘愿接受责罚。” 剑隐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只是万分惶恐紧张的杨千城未曾看到。他冷哼一声:“大胆小辈,竟然有辱我玉珠峰弟子,还不快快自行了断!” 杨千城大吃一惊,跪倒在地:“前辈明鉴,晚辈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钱兄弟,不,悦儿她生死未卜,实在难以安怀,请前辈宽限些时日,待悦儿醒来,与她见过最后一面,虽死无憾。” 医隐强抑笑意,不悦道:“我老人家也并非顽固不化之人,除非你负起责任,保全她的清白,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杨千城由衷道:“只要能保住悦儿的清白声誉,千城愿接受前辈一切处置。” 医隐一本正经地命令道:“那么等悦儿伤势好转,你们就马上成亲吧!” 杨千城正在惶恐无地,听到这句话,登时愣住了。医隐怒道:“怎么?你不愿意?那么,你就纳命来吧!” 杨千城喜出望外,连忙鸡啄米般地点头:“愿意、愿意,晚辈求之不得!”神情突然一黯:“不对,千城有热孝在身,不能与悦儿即刻完婚,还请二位前辈见谅。” 医隐看向剑隐,露出遗憾惊异之色。剑隐接口道:“你父母都已亡故了吗?何时仙逝的?”杨千城不过弱冠之年,以常理推论应该父母双全才是。 这一问触及杨千城的伤心处,眼含热泪,将师父暴死,自己含冤受屈被峨嵋逐出师门,父母遭到囚禁,为断绝自己后顾之忧而引刀自绝之事说了一遍。 听得医隐和剑隐都是怒气难遏,他们观察杨千城许久,有意试探,发现他对钱悦儿一片深情,为人又忠厚仁义,心中大有好感,这才将爱徒许配与他,听到他遭遇如此变故,被人陷害至此,顿时义愤填膺。他遭人构陷的原因恐怕并不简单。 剑隐心中一动,问道:“你与悦儿如何相识?悦儿下山后的情形,我们都不曾知晓,你且说来我们听听。” 杨千城便将与钱悦儿相识相知的前后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医隐与剑隐不时出言相询,杨千城知无不言,一一禀明。二人点了点头,相视一笑。 剑隐心中明白,此子落到今天这般下场,都是因为被人误认为自己的传人,实是为了保护悦儿,这才默认下来,结果遭此横祸,说来自己要对他父母惨死负上一些责任。 剑隐沉吟道:“游龙剑法乃是老夫不传之秘,只有入室弟子才可习得,你已经学了游龙剑法,你说老夫该如何处置于你?” 杨千城心中一沉,硬着头皮道:“虽然晚辈向悦儿学得游龙剑法时并不知情,不过,晚辈练有玉珠峰武功确是事实,前辈若是为此不悦,请不要责罚悦儿,千城愿一力承担,情愿自废武功。” 剑隐微微一笑:“既然你已被峨嵋逐出师门,拜入老夫门下又有何妨?!” 杨千城受宠若惊,想不到剑隐的处置竟是这样子,实在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机缘,只是师父新丧,就要改投他人门下,若是师父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寒心吧? 杨千城向剑隐拜了一拜:“多谢前辈大恩,只是千城的恩师死得不明不白,千城身为弟子未能查出直凶告慰于地下,就改投别派,实属不孝不义,还请前辈见谅!” 医隐皱眉道:“你习得游龙剑法,华阳子也并未见责,你又因他暴死受人构陷被逐出师门,如此情形下改投别派又有什么过错?小小年纪你也太过拘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回 郎情妾意 杨千城被教训得将头一低,心中有些不敢苟同,却又不敢反驳,毕竟是自己学了玉珠峰独门武功,明摆着理亏。 医隐霸道地一挥手:“哼,臭小子,你轻薄我徒儿的账还未同你算,哪里由得你与我讨价还价,你拜入我玉珠峰门下,服满后立即与我徒儿完婚,若不答应,老夫就将你立毙掌下!” 剑隐爱才心切,赶紧打圆场:“年轻人,既然悦儿将游龙剑法传授与你,已经注定你与老夫的缘分。你虽然不是我的弟子,但是玉珠峰弟子要经历怎样的磨难,你早已切肤之感。老夫只问你,你希望悦儿一人独力承担,还是愿与她生死与共,一齐面对?入我门下,得我真传,你才能真正保护得了她!” 这句话说到了杨千城心坎里,宁可自己千刀万剐,哪里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只恨自己连父母也保护不了,钱悦儿会不会步爹娘的后尘?想到这里他汗毛直竖,不敢再深想下去。一定要变强,武功要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才行!他咬了咬牙:“是千城愚昧了,愿遵从二位前辈吩咐,拜入玉珠峰门下。” 起身走到剑隐身前,跪倒在地,拜了三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剑隐颔首微笑,老怀大悦,赶紧起身相搀:“徒儿请起!” 医隐哈哈大笑:“恭喜师兄、贺喜师兄,一身绝学终于有了传人!”将一杯茶交到杨千城手中:“还不向师父敬茶?” 杨千城赶紧接过,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师父请用茶!”剑隐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接过茶盏呷了一口,轻轻放下:“快去看看悦儿吧,再调养些时日就可恢复如初,不用在此陪着我们两个老人家了。” 杨千城大喜,赶紧向二人行礼:“多谢师父、师叔,千城告退。”躬身倒退二步,飞快地向外走去,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确认钱悦儿的状态,这样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华清盈正等在石门外,见他出来,抿嘴一笑:“杨大哥,是不是急着想见悦儿姐姐?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才带你去见,否则你就在迷宫一般的洞府里自己慢慢去找吧。” 杨千城一阵头大,赶紧抱拳道:“姑娘请问,千城敢不从命?” 华清盈笑道:“你什么时候发现姐姐是女子?是早就知道了,还是才知道?” 杨千城脸上一红:“是今天才知道的。”华清盈听了脸上露出诡异表情,似是在努力憋住没有笑出声来,她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威胁道:“如此说来,解开姐姐衣服割开伤口的人就是你了?冒失鬼,若是不娶我悦儿姐姐,我第一个取你性命!”故意一瞪眼,做一个杀头的姿势。 杨千城赶紧指天誓地道:“姑娘放心,千城热孝在身,服满后立即迎娶你姐姐,决不敢负她!” 华清盈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一朵山茶一般鲜亮明媚,一转身,抛下一句话:“那你跟我来吧!”步履轻盈地在洞府中弯弯绕绕地走了起来。 杨千城赶紧跟上,发现华清盈轻功不俗,并没有如何作势,却行动极快,若不全力跟上,很快就会孤身一人被抛在迷宫般的通道中。 钱悦儿的房间摆满了许多书籍、字画,一尘不染。室内飘散着沉香木的香气,白玉床上悬着水蓝色的轻纱床帐。所有陈设都很是雅致,是真正女子香闺的样子,与宝鼎山庄内的卧室相去甚远。 华清盈递过一个玉盒:“你守着她吧,明天傍晚前她一定会醒来,你要不断地给熏香炉添上这种药末,那我先出去了!”她微微一福,转身轻快地走了出去。 杨千城赶紧答应,起身目送,石门合上,钱悦儿的闺房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杨千城一下子紧张起来,自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又无意中窥到她的身体,现在顿时呼吸急促,浑身不自在起来。 竭力平稳呼吸,轻轻掀开了床帐。钱悦儿长发披散在枕上,身穿一身素色丝绸女装,盖着锦被,正在沉睡,灯光下长长的睫毛在如玉般的脸颊上投射下道道阴影,****起伏,红唇润泽,长时间的温泉药浴令她气色好转,肌肤剔透,显得格外美艳。 杨千城不由心中一荡,钱悦儿真乃人间绝色,就连睡态也是这般动人!她五官分明,鼻梁挺直,长发束起,戴上儒巾,宛然浊世佳公子。如今长发披散下来,换上束腰女装,尽显婀娜身姿,又是一种别样风情,柔美摄魂。 爽朗豪迈男儿气与娇艳柔美的女儿态矛盾又浑然天成地集中在她身上,成就她非同一般的魅力,这种独特的气质令钱悦儿宛如一颗稀世明珠格外令男人沉醉。朱橚泥足深陷地单恋她,正是为此,看遍世间佳丽、**粉黛,清新独特的钱悦儿令他不可救药地产生好奇心,进而沉沦。 此刻杨千城一眼不眨地欣赏着她的睡容,贪恋于她的美,神智抽离躯体一般痴痴地不知时间流逝,竟是手托床缦弯腰站了许久都浑然不觉。 钱悦儿轻轻地翻了一个身,面向里侧躺着,杨千城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熏香炉快要熄灭,赶紧打开玉盒,用里头的玉勺舀了一些药末在里头,浓郁的沉香气息又飘了出来。玉盒里头除了细细的沉香木屑,还有许多透明晶莹的粉末掺在里头,想来就是华清盈所谓的药末了。不知配方是什么,但闻在鼻腔内很是受用,令人精神大振,神清气爽、浊气顿消。 杨千城将床帐钩起,坐在床边石凳上,欣赏着眼前这一幅美人图,不时替她拭汗,往炉中添药末,完全不觉疲倦。 第二天清晨,钱悦儿长睫扇动,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杨千城支着肘正在打瞌睡,不由心中感动,看来他已经守了自己一夜了。 她轻轻起身,虽然后腰和肩头疼痛,但还好没有惊动杨千城的睡梦,钱悦儿只觉脑袋发晕,不由扶住床边石几定了定神。杨千城迅速醒了过来,看到她坐在床沿,吃了一惊:“钱兄弟,不,悦儿,你怎么起来了?” 钱悦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换了一身女装,而这里正是玉珠峰上自己的卧房。她脸上一红:“杨兄恕罪,悦儿并非有意欺瞒,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杨千城轻轻一笑,俊脸含春:“悦儿,不要这样说,我并不怪你!”顿了一顿,面上起了一阵红潮,垂首道:“悦儿,有一件事要请你原谅。” 钱悦儿讶然道:“什么事?杨兄你为何要向我道歉?” 杨千城俊脸更红:“昨日因为你伤势过重,我为了替你放出毒血唐突了你,请你勿怪,我并不知道你是女子,否则绝对不敢如此!” 这下钱悦儿玉面绯红,心知自己的身子定是被他看光了,羞得恨不得打个洞钻下去。索南扎巴虽然见到自己在瑶池中沐浴,但终究有一块薄纱遮掩着,还有一湖碧水掩护,心中还能够承受。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被他一览无余,他还亲手替自己处置了伤处,经历过这些,如今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叫她难以消受,她闭上了双眼,连粉颈都红得象虾子一般,低着头不敢再面对他。 见她娇羞至此,杨千城心神激荡,她的羞态更加激发他的侵略欲望,登时胆色大壮,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紧紧握在掌中:“悦儿,千城已经向你师父和华姑娘保证过,等孝服一除,便立即与你完婚,千城今生今世都不会辜负于你!” 钱悦儿听到这话,顿时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晶莹美目瞅着他,既意外又欢喜,甚至难以置信,巨大的晕眩感幸福地冲击而来,眼中不觉浮起一层水雾:他说要娶我!这是真的吗?我钱悦儿也可以做个正常的女人,成亲生子吗?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竟然发生了,钱悦儿如在梦中般恍惚。 她此刻的表情极其动人,美目闪烁着动人的星芒,一层薄薄的水雾令她显得柔弱可人,错愕而欢喜的样子分明透露着爱恋对方的心声。杨千城受到了鼓舞,亦被她的美态所惑,情不自禁地凑近了她的脸庞,轻轻地探手抚摸,她熟悉的体香冲进鼻腔,掠去了他的理智。 他动作突然狂野果断起来,一手托住她的粉颈,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在她的红唇上深深地落下一吻。 钱悦儿吃了一惊,本能地推拒,但杨千城长驱直入,与她檀口中的丁香紧紧纠缠,钱悦儿如遭电击,浑身一震,全身酥软起来,被动地接受着他强势的侵略,渐渐沉沦。(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回 玉珠传承 杨千城将一腔相思与煎熬都化作痴缠的深吻,终于得偿所愿与心上人走到一起,他欣喜无比,这深情的一吻缠绵了许久,他的欲望被撩拨得几乎就要爆炸,就在这个时候,传来石门“轧轧”被推动的声音。 钱悦儿顿时清醒,双颊红透,一把推开了他,往床上一倒,紧闭双眸,翻身向里装睡。杨千城无比尴尬,从床边站起身来,讪讪地笑道:“姑娘,你来了!” 华清盈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二碗清粥,一盘包子,两样小菜。她给二人送来早餐,推门而入的第一瞬间,就本能地感觉到室内气氛有些异样,杨千城笑得极不自然,面颊红得极不自然,连脖颈都泛着红,虽然衣着整齐,却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不动声色地将托盘中的食物放在了石桌上,招呼道:“杨大哥,赶紧过来用饭吧。姐姐怎么样了?还没有醒吗?” 杨千城一愣,如梦初醒般点头道:“对、对,她还在睡。”赶紧低着头快步走到桌边,坐下来端起碗就要喝。 华清盈用筷子打了一下他的手背,皱眉道:“杨大哥,你还没有洗漱吧?”杨千城正在魂不守舍,被她轻轻打了一下,倒是清醒了过来:“姑娘教训的是,我这就去,这就去。”赶紧起身向门口走去。 华清盈心中更加狐疑,这男人表现得太不正常了,一定做了亏心事!她轻喝道:“慢,你知道去哪里洗漱吗?” 杨千城顿时身形一僵,心道:今天真是糗大了,一直在出洋相。讨好地转过头来笑道:“还请姑娘指点!” 华清盈探究地盯着他,一脸怀疑的表情,嘴上却没有追问:“出门向左走第三间,推开门,就是接山下泉水的地方,我已经放了一个盆,准备了一条面巾、一杯盐水,你洗漱一下吧。” 杨千城连忙道谢:“多谢姑娘!”一溜烟地逃了,他心中有鬼被她盯得很不自在,赶紧走为上计。 华清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叉着手、嘟着嘴想了一会,走到玉床前俯身看去。钱悦儿紧闭着双眼正在睡,只是眼珠一直在眼皮下转动,睫毛不自觉地轻颤,与杨千城一样,红到脖颈,不对!她全身都透着玫瑰般的娇艳粉色,薄如蝉翼的丝绸睡袍透出潮红的肉色来,胸衣包裹住****,但胸前裸露在外的皮肤与脖颈一样泛着异样的粉红色来。 华清盈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看来自己来得不巧,坏了人家的好事!她轻咳一声:“姐姐,不要装睡了,既然醒了就赶紧洗漱一下吃点饭吧!” 钱悦儿心知装不下去,只得翻身坐起,下意思地抿了抿嘴唇,轻轻舔了舔。这一切落在华清盈的眼中,心中诡笑,扶着她站起,在梳妆台前坐下,帮助她梳头、换装。 才收拾停当,杨千城回来了,痴痴地看着钱悦儿发愣。钱悦儿一袭白色束身长裙,裙身上绣着白色菊花图案,外披一件同样材质的广袖长袍,拖曳在地,四周滚着一圈金边,云鬓高挽,一道束发金环点缀其上,一枝盘花珠钗垂下一串珍珠,随着螓首的动作轻轻晃动。虽然脸上未施脂粉,却红润娇嫩、眉目含情,被他肆意狂吻过的红唇娇艳欲滴。 看到他的傻样,华清盈忍不住笑出了声:“杨大哥,秀色可餐,忘了用饭吗?” 杨千城被她取笑得脸上一红,正对上钱悦儿娇羞躲闪的眼神,心里更慌,尴尬道:“吃,当然要吃的!”坐下来不停喝粥。 华清盈掩口而笑:“杨大哥,怎么不吃菜?还有包子也吃点吧!”杨千城恨不得捶死自己,今天在外人面前真是出尽了丑,真是大失水准。他勉强一笑,抓过一只包子低头啃着。 华清盈转身出去取了水帮助钱悦儿洗漱一番,识趣地退了出去,合上了石门。 钱悦儿娇嗔道:“杨兄,都怪你,清盈那丫头定是看出来了!” 杨千城嘿嘿一笑,安慰道:“悦儿莫慌,你我早晚成亲,她就是猜到什么,也不至于看轻了你。” 钱悦儿脸上又涨得通红,想到了他刚才的狂肆一吻,啐了他一口:“想不到杨兄竟是这样的人,乘人之危轻薄于我!” 杨千城赶紧告饶:“悦儿,我实在是情难自禁,因为你实在是太美了!就请你不要再生气了,下次不敢了!” 钱悦儿飞了一个白眼,笑骂道:“原来之前一直看错了杨兄,你实在油嘴滑舌得紧!” 杨千城正色道:“我杨千城可以对天发誓,所说句句是实!”钱悦儿被逗得笑了起来,以粉拳捶了他一下:“你还说!” 杨千城一把抓住了她的拳头,轻轻一吻,叹息道:“悦儿,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钱悦儿浑身一震,整个身心对于他的亲近反应实在很敏感,顿时体酥脚软起来。赶紧抽回手,低头吃饭。 这餐早饭吃了许久,钱悦儿心慌意乱,埋头吃饭,不敢多看杨千城一眼,杨千城则是看着钱悦儿下饭,机械地将食物往嘴里填,竟是吃撑了。以至于剑隐召他过去亲授武功之时,他整整一天动作不到位、表现不佳。 剑隐双眉皱起,询问他缘故,他以守护钱悦儿一夜未睡的理由搪塞过去,剑隐叹口气,只得草草结束,嘱他早些去睡。 时光飞逝,杨千城在玉珠峰上足足呆了三个月,天天跟随剑隐习武铸剑。这些日子,杨千城做为剑隐弟子,得到了玉珠峰“混元真气”心法与正宗“游龙剑法”的传承,追随剑隐铸剑的过程中,他对于剑道与剑术的感悟更深了一层,无论内功还是轻功、剑法都大有长进,令剑隐非常满意。 杨千城挥舞长剑在洞府门前练剑,腾挪闪跃,挑、拔、撩、刺、削、劈、点、砍,忽而飞身直破云霄、忽而落地而压雪域,手眼身法步配合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凝滞与多余,一套剑法使得酣畅漂流,气势万千,龙吟之声随着剑招挥动越来越声威浩瀚,犹如一条真龙在天地间纵横驰骋,逍遥盘桓,剑意似有似无,并无凌厉杀气,却有返朴归真的自由洒脱。 医隐不知何时来到洞口,站到剑隐身旁,静静地看杨千城全神贯注地练剑,轻轻点头,附耳道:“师兄,千城这孩子悟性极高,想当年,你练此剑法足足耗去三年,才达到返朴归真之境,想不到,他只用了三个月,就领略到了这种妙境,实在是英雄出少年!你、我都老啦,哈哈!” 剑隐微笑道:“此子果然深得我心,人品、天资都是上上之选,习武练功事半功倍,最难得是与悦儿心心相印,情深似海,你、我的弟子能够喜结良缘,也了却我平生一件憾事!” 医隐频频点头:“师兄说得对极,将宝贝徒弟嫁与千城,师弟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他们二人一个厚重沉稳,一个灵慧多智,正好取长补短,将为武林大放异彩,实是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 剑隐哈哈大笑,一捋长须:“玉珠峰传承不断,我们这二个老东西也算功德圆满了。今后他们二人名动江湖的时候,我们也能告慰祖师,坦然相见于地下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回 不速之客 正说话间,钱悦儿和华清盈手挽手跑来,一个水蓝、一个绛红,在冰川映衬下更显得清丽出尘。二人落到剑隐和医隐的身侧,钱悦儿笑道:“师父、师伯吃饭了!” 华清盈嘿嘿一乐:“爷爷,南宫爷爷,你们是在议论悦儿姐姐和杨大哥,对不对?既然爷爷们这样满意,不如早点让他们成亲吧!免得盈儿添堵。” 剑隐笑道:“难道你这小丫头也想嫁人,所以急着催悦儿出阁吗?” 华清盈淘气地一皱鼻:“悦儿姐姐现在心里只有杨大哥,没有我这妹妹了,每天看到他们俩个卿卿我我黏在一起,盈儿只有识相靠边了。原以为姐姐回来可以有个伴,结果是盈儿更孤单了。与其让盈儿吃醋不痛快,还不如把姐姐嫁了,赶紧生个小外甥来抱抱。爷爷,你们说是不是?” 医隐和剑隐听了哈哈大笑,钱悦儿粉脸羞得通红,挥拳作势要打她:“清盈,看我不来教训你!”华清盈夸张地呼救:“杨大哥,快救命啊!”轻轻运用轻功,拔腿就跑。 杨千城物我两忘,专心练剑,人剑合一,身随剑走、气随招发,将一柄剑施展得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剑气如龙,纵横游走,剑势矫健豪迈,潇洒雄浑,全然未曾听到华清盈的娇喝。 钱悦儿追着华清盈打斗,剑隐与医隐仍然观看杨千城练剑,他正使到最后一剑“龙腾九霄”,剑光大盛,一道粗若水桶的剑芒冲天而起,龙吟之声越来越大,他身形随着剑势笔直拔高,直升至半空,犹如蛟龙盘旋而上,剑芒更盛,方圆三丈内的积雪随着剑势腾空而起,在空中飞舞,远远看去,一条白色光柱几乎贯穿天地。“轰”地一声,光柱顿时爆裂开来,积雪伴着剑气四溅而出。 剑隐与医隐微笑点头,这等威势,如果是真正的过招,对手必然已被剑气穿透全身,碎尸万段了!游龙剑法,他已尽得真传,深厚内力加上天生悟性与勤奋苦练,短期内取得这般成就,实在令人欣慰! 杨千城收剑,锋芒尽敛,身周三丈内现出一个凹坑,积雪已经被他的剑气清除一尺有余,端的是威势惊人。 钱悦儿露出欢喜之色,华清盈鼓起掌来,大声叫好!杨千城纵身一跃,二、三个起落来到了众人面前,躬身道:“请师父赐教!” 剑隐拈须而笑:“在你这个年纪,这样短的时间能够精进至此,实在难能可贵!剑法虽然得宝剑之助,威力更强,但真正的剑道高手,飞花摘叶都可蕴含剑意,返朴归真,尽得造化之伟力,你已经有所体悟,假以时日,必可大成。” 杨千城赶紧道谢:“多谢师父夸奖!”医隐笑了:“千城,你师父所言甚是,剑术至高境界,便是无剑胜有剑,人剑合一,剑在心中。你慢慢感悟吧!” 华清盈抱怨道:“二位爷爷,杨大哥,你们再聊下去,饭菜都凉透了!”众人哈哈大笑:“好,吃饭去!” 一齐向洞府内走去,突然山腰传来一声震天嘶吼,钱悦儿暗暗心惊,这是夜帝的怒吼,定是有生人侵入玉珠峰,与夜帝遭遇了! 夜帝一家住在山腰雪线之上,扼守着上山路径,若有外人想要擅自闯上玉珠峰顶,夜帝就会与之发生冲突,以怒吼声吓退来人,同时向山上报警。 钱悦儿拜入玉珠峰以来,从来未听到夜帝如此暴怒大吼,看来这次不是寻常采药人闯入,而是真正的硬茬来了! 五人顾不上吃饭,赶紧向山下掠去,心中皆知,只有受了伤的夜帝才会如此狂暴,山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闯山之人到底是谁? 夜帝乃是医隐豢养的灵兽,世间罕有的存在,如果被伤害,等于挖了玉珠峰众人的心肝。人人都施展神通,全力向山下扑去。 不多时,众人视线中出现了许多黑点,足有百余人,将夜帝一家团团围住。这些人手中提着兵器,带着捕兽网,正在步步逼近核心。 医隐的长眉皱了起来,如此多的人来到玉珠峰几十年未见一回,难道我们的形迹暴露了?若果真如此,这处遁世隐居的世外桃源就算不复存在了,必然有一批又一批的江湖人士前仆后继地前来打扰安宁。 他停下了脚步,与剑隐低语一番,决定隐身在暗处,由华清盈和钱悦儿二人出面,他们二人与杨千城在暗中观察与接应。如非必要,绝不多造杀孽。只要来人无法确信医隐与剑隐确实隐居在此,派江湖中人不知根底的二女出面将他们镇压吓退,就可以得到一段时日的清静。 钱悦儿与华清盈衣袂飘飘,如凌波仙子一般飘落场中,挡在了夜帝一家身前。华清盈冷冷地扫了面前众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伤我们的夜帝?!” 钱悦儿发丝轻舞:“诸位看来都是武林中人,为什么闯山扰我姐妹清修?” 就在这时人群后自动闪开一条缝,一队人马走了出来。钱悦儿注意到这些人身着藏族服饰,许多人身着白袍,裸露一臂,光头上竖戴着一顶船形高帽子,暗暗惊异,这不是白教喇嘛吗?怎会闯上玉珠峰? 为首的大喇嘛单臂当胸,诵一声佛号,操着流利的汉语道:“尊贵的玉珠峰宁玛朗木,京俄派我们前来迎接您前往丹萨替寺。” 钱悦儿秀眉一蹙:“您说的莫非就是索南扎巴仁波切?是他让你们来的吗?那这些是什么人?”她扫了一眼团团围困夜帝一家的中原武林人氏。 大喇嘛和善一笑:“这些都是乌思藏宣慰司的官兵,为了不惊动牧民和百姓,他们都换上了中原人的服饰,我们奉法王的旨意来此,迎请宁玛朗木入藏。” 钱悦儿仔细打量起这些人的长相来,果然没有多少人长得象汉人,虽然穿着中原服饰,还是看得出吐蕃人的特征。看来索南扎巴是派人秘密前来,这才特地乔装成汉人来隐藏真实出处。一年不见,他这时候派人上玉珠峰来接自己入藏,是为了什么? 钱悦儿笑了一笑,问道:“请问大师,索南扎巴仁波切安好?扎巴坚赞第悉安好?” 大喇嘛点头谢过:“多谢宁玛朗木施展医术救活京俄,他现在非常健康,第悉也一切安好。” 钱悦儿心中纳闷,既然一切都好,索南扎巴又因为什么秘密派出这么多人寻上玉珠峰,偏偏要自己入藏一行? 华清盈冰雪聪明,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年前助钱悦儿取得冰魄琥珀,完成三大考验的前任藏王派人来接姐姐过去见面。这怎么行?路远迢迢,姐姐好不容易才和杨大哥走到一起,怎么能突然分开,去赴这样莫名其妙的约会,对方就算是个活佛,地位再崇高,也是个和尚嘛! 她抢上前来,对大喇嘛合什道:“阿弥陀佛,大师的来意我们知道了,可是我姐姐正在闭关修行一门很厉害的法术,如果突然中断,会前功尽弃,能不能转告法王,入藏之事容后再议啊?” 大喇嘛听了,面露难色,迟疑不语。钱悦儿也蹙眉不语,难下决断。索南扎巴为了助她,不惜犯戒,欺瞒臣民与宗族亲人,将祖传之宝拱手相送,这份人情太大了,不去实在说不过去。去吧,终究尴尬,索南扎巴的情意和自己的朦胧好感,在情定杨千城之后已经再无发展的可能。 (先补上昨晚少些的,今天的还在写,在24:00以前发上来,大家请明天看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回 天地之遥 钱悦儿心中叹了口气,少女怀春的萌动已经远去,索南扎巴的形象在记忆中都已经模糊不清,在这个时候,他却派人来接她。究竟是为了何事?心中舍不下杨千城,不忍与他别离,可是索南扎巴的恩惠却不能抹灭,吐蕃一行,还是必须要去。 她率先打破沉默:“大师,有劳您远道而来,请先行一步,烦请转告仁波切,我随后就到,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处理。最迟三日后动身。” 大喇嘛闻言大喜,合掌当胸:“那么贫僧就先行回去向法王覆命,恭候宁玛朗木到来。” 钱悦儿赶紧合什回礼:“多谢大师!”大喇嘛一摆手,当先转身下山而去,众随从紧紧跟上,很快消失在了雪原之中。 华清盈抱怨道:“姐姐,那个法王让你去,你就真去啊?杨大哥好不容易才和你团聚,你就要远去吐蕃,你倒是舍得!” 钱悦儿望着众喇嘛和宣慰司官兵的背影消失方向出神,闻言叹了口气:“欠的人情终归是要还的,积压的时间长了,自己心里也是种负担。”转过身来到夜帝身旁,查看他们的伤势。 二女仔细检视,发现两只成年灵兽都只是皮外伤,只是被捕兽网上的倒钩所挂破的细小伤口,母夜帝伤得重些,它怀中的小夜帝倒是毫发无损。二女将秘制金创药取出,替二只夜帝仔细敷上,小夜帝盘坐在雪地上,“呜呜”地轻呼,不断地安慰父母。 杨千城与剑隐、医隐此时飘然而来,他们在远处看到双方并未发生冲突,钱悦儿轻而易举地就将来人打发走。心中奇怪,待对方撤去无踪,就施展轻功来到近前。 杨千城好奇道:“悦儿,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这样快就退走了?”华清盈将对方来意说了一遍,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钱悦儿淡淡一笑:“赶紧回去吧,饭菜都要凉了!”五人施展轻功向山顶洞府掠去,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并不是中原武林人士发现了剑隐与医隐的隐居之处。只是钱悦儿要入藏赴约,这件事多少令人心中忐忑。 默默无语地用罢饭,医隐起身朝钱悦儿看了一眼:“稍后你来书房,我有话说。”钱悦儿起身称是。 来到书房,合上石门,医隐正在挥毫作画,画的是一株墨兰,生在杂石缝隙间,高洁秀雅,极有气韵,透过栩栩如生的画笔,似乎可以闻到兰花的幽香。 钱悦儿默默地看着,欣赏着医隐作画的运笔气势与画面美态。医隐专注地画画,头也未抬,落完最后一笔,端详着这幅墨渍未干的画作,满意地一笑。 钱悦儿点头赞道:“好画!师父的墨宝画作堪称传世精品。” 医隐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幅画就送给你,此去吐蕃路途遥远,前途未卜,千城必须留在此地跟随你师伯练剑破关,你一人在外要分外小心。” 钱悦儿赶紧答应道:“徒儿明白!”医隐叹了口气:“你一生波折坎坷,重情重义,在情之一字上更是波折不断,这是人的命数,师父希望你能好好把握,掌握幸福。” 钱悦儿知道师父精通易经术数,造化通天,自己的命运却从未听师父提到过,今天听他突然说起,心中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徒儿记下了。” 医隐露出一丝笑容:“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自然是要去的,你准备准备吧!”将已经干透的墨兰图卷起,塞到钱悦儿手中,挥了一挥手,坐在石椅上看着她微笑,脸上露出罕有的一丝落寞。 钱悦儿心中奇怪,收下画卷,施礼告退。才回到房间,发现屋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杨千城。 他起身相迎,温柔地笑着:“悦儿,你很快就要动身去吐蕃,为兄特来话别。” 钱悦儿见到他,心情就变得很好,走上前去,露出一丝甜笑:“天天看到杨兄真好,悦儿真是舍不得和你分开!” 杨千城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中,嗅着她发丝的清香,在她耳畔轻语道:“我有些紧张,担心你去了那里就不会回来!不要忘记,我在这里等你。” 钱悦儿抬头看着他的双眸,嗔道:“杨兄又在胡说八道了,我自然是要回来的。”突然伸手轻轻一捏他挺拔的鼻梁,笑道:“因为我想要天天看到你啊!” 杨千城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求证道:“真的吗?再说一遍,我喜欢听!” 钱悦儿捉狭地一皱鼻:“好话只说一遍,没听清算了!”杨千城央求道:“好悦儿,再说一遍吧,这样我心里有踏实一些。” 钱悦儿甜蜜一笑,认真地望着他的双眼,眼波如水,柔声道:“杨兄,悦儿想要天天看到你!真的!” 杨千城大喜,仿佛得了天大的奖赏一般,将她高高举起在室中转了一圈,逗得她“呵呵”娇笑不停:“放我下来!” 杨千城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在她双眼各落下一吻:“悦儿,早去早回,我等着你!” 钱悦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师兄,悦儿遵命!”杨千城愣了一愣,钱悦儿第一次管自己叫师兄,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仔细一想,自己拜入剑隐门下,可不是她的师兄吗?她这是在提醒他,自己不仅仅是他的爱侣,也是他的师妹,所以一定会听话地回到他身边,这是在要他放心。 杨千城摇了摇头:“不要再叫我杨兄,也不要叫我师兄,我要你叫我的名字,我想听!” 钱悦儿脸上一红,犹豫了一下,这下轻唤道:“千城!”杨千城微笑地看着她,眼眸含笑地催促道:“再叫一遍!” 钱悦儿美眸闪亮,深情地唤道:“千城、千城!”这二个字在她心中已经盘桓了许久,一直在心中呼唤着他的名字,现在叫出来,那份喜悦与畅快真是无法形容。这个亲昵的称呼,只有他师父和父母才用,再加上一个她,令她觉得自己与他之间更加亲近了。 杨千城满怀喜悦地听她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温柔地拥紧了她:“悦儿、悦儿!” 第二天清晨,剑隐、医隐、杨千城与华清盈一齐在洞府门前送钱悦儿下山,叮咛声声,依依而别。 钱悦儿在山脚树林中召唤红云,一人一骑循着旧路前往吐蕃。吐蕃风物如旧,与一年前并无差别,她脚程飞快,不眠不休地向着丹萨替寺进发。 她想快去快回,早日回到玉珠峰,回到杨千城的身边。累了就放红云吃草,自己则倚着大树稍微打个盹休息片刻。不过七日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高原气候昼夜温差极大,她此刻一身纯白狐手轻裘,手持马鞭仰望着沐浴在晚霞中的丹萨替寺。 寺院规模宏大、依山而建,整个建筑群东西长约330余丈,南北宽约166丈有余,殿宇连绵望不到边际。在晚霞的映衬下神圣瑰美,颂经梵唱声飘荡在高原上,涤荡着人的身心,觉得空灵、寂静无比。 许多虔诚的吐蕃百姓正在转山,手持转经筒,一步一叩首,沿着台阶排成长龙一步步叩拜进去。钱悦儿心情矛盾,觉得自己竟然心怯,竟然不敢去想象和索南扎巴的会面。 他贵为前任藏王,整个吐蕃最尊贵的帕竹王族嫡系,帕竹噶举派白教法王,驻锡白教主寺的最高宗教首领。一贵一贱、一僧一俗、一藏一汉,这天地之遥的距离从一开始就注定二人之间只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可是为什么心中还会如此不安? 索南扎巴,你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昨天因为体力不支少写的部分已经补足,今天的一章也出来了,如释重负。我会努力写下去,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种幸福,肩上沉重的压力暂时可以放松一下,可以从现实中抽离片刻,是我难得的享受。谢谢大家看这本书,让我觉得自己不孤单。)(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回 帕竹内耗 钱悦儿轻轻迈进寺门,向一名小喇嘛合什道:“麻烦小师父通传一下,玉珠峰钱悦儿前来拜见索南扎巴仁波切。” 小喇嘛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异色,合什回礼道:“施主请随我来。”当先在前引路,钱悦儿跟在他身后,向寺院最西面的帕木竹巴修行洞而去。 帕木竹巴修行洞深不到一丈、宽度恰好一丈。洞内供有创寺京俄多吉杰波的铜像。供奉高僧加持的圣物,如塑像及手杖、右旋海螺,以及止贡噶举派敬献的曼荼罗和帕竹王廷朗氏家族敬献的黄铜帽等法物。洞内散放着各种经书和法器,看起来比巍峨的大殿、神殿、经堂、僧舍、灵塔要简陋得多。 一名长发披散的喇嘛背对着洞口虔诚地颂着经书,手握一串琥珀佛珠正在全神贯注地做着功课。小喇嘛用吐蕃语向他禀告着,那人顿时僵住,缓缓地回过身来。 钱悦儿一见,大吃了一惊,从宽广明亮的额头和深邃狡长的凤目,挺直的鼻梁这些特征,她认出了索南扎巴。可是,一年不见,他却显得憔悴、苍老了许多。披散的长发带着微卷,他棕色的肌肤比以前浅了许多,裸露在僧袍外的一条臂膀也瘦削了许多。 钱悦儿向他合什行礼:“听闻仁波切召唤,钱悦儿特地赶来,一年不见,您一切安好吗?” 索南扎巴目不转睛地盯了她一会,向洞外一瞥,吩咐道:“你可以回去了!”小喇嘛躬身回应,立即转身离开。 钱悦儿皱眉道:“好久不见,您为什么一个人独居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索南扎巴点了点头:“帕竹出了事,我亦是无能为力。”钱悦儿更加吃惊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索南扎巴淡淡一笑:“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钱悦儿心里惊异,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仁波切不必客气,你想要帮什么忙?请说吧!” 索南扎巴盘膝坐下,指了一指身前,钱悦儿也坐了下来,二人隔着二尺距离对面而坐。 索南扎巴将事情的经由说了一遍:帕竹王朝有许多家臣,其中势力最大的是内邬宗和仁蚌宗,他们不但是帕竹王廷的寨官,也是乌思藏都指挥使司的官员,得到洪武帝的册封,指挥使、都指挥使佥事、千户、百户等官职都准予世袭,拥有皇帝颁发的敕书和印信。因此在帕竹王廷中具有了举足轻重的力量。 这些宗本家臣野心逐渐膨胀起来,开始争权夺势,支持王室不同的成员,操纵着帕竹第悉和丹萨替寺京俄的废立,这个问题自前任“喇本”扎巴绛曲以来遗留到自己任内,互相倾轧,不惜互相暗杀对方的重量级人物,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 索南扎巴正是厌烦被人操纵与掣肘,期望一心精研佛法,这才坚决辞去了“喇本”之职,只保留了丹萨替寺京俄之职。 不过内邬宗仍然不肯甘休,一心要为自己扶持的新喇本扎巴坚赞扫除危胁。前任“喇本”索南扎巴的存在终究是一种潜在的震慑与危胁。虽说索南扎巴背后有桑珠孜宗作为坚实的支撑力量,可惜这个宗本家族人丁稀少,实力远非内邬宗对手。 索南扎巴本人对于权力又缺少兴趣,若非兄长扎巴绛曲特地指定由他来接任,他绝对不愿登上权力的巅峰。虽然急流勇退,但仍然遭到猜忌和陷害。 扎巴绛曲英年早逝,扎巴坚赞年轻,索南扎巴的身上聚焦了诸多目光,前代喇本的影响力和传经颂法的无私举动令他在吐蕃百姓之中拥有很高的威信,谗言多了,扎巴坚赞终于还是听进去了。 在内邬宗的步步紧逼下,为了让堂弟扎巴坚赞安心,他搬入帕木竹巴修行洞隐居起来。最近,桑珠孜宗的老宗本突然昏迷不醒,令索南扎巴雪上加霜。 索南扎巴恳切地看着钱悦儿道:“你的医术非常高明,拜托你替我救治一下老宗本,否则我只有辞去京俄职位,浪迹乌思藏四处游历,过着苦行僧的生活。” 钱悦儿同情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多谢仁波切的信任,我一定不负所托,全力救治老宗本。还请您派人将我带到老宗本身边。” 索南扎巴深邃的凤目泛起光彩:“多谢你,悦儿姑娘!” 钱悦儿温婉一笑:“仁波切不必客气,说起来,悦儿一直欠着一份大恩未还,一直因为无以为报而焦急,您能给我这个报答恩惠的机会,才真正令我感激不尽!” 索南扎巴一直半垂着眼睑陈述着一切经过,这时终于将灼热的眼神直直地望过来,落在她秀丽的面庞上,朝思暮想的人儿终于出现在眼前,他心中无比激动,思潮汹涌。 他之所以下令前往玉珠峰迎请宁玛朗木医治老宗本,表面看来是为救活老师的性命,实则还有不足向外人道的隐衷,这一年来,他始终无法忘记她的音容笑貌,强烈的怀念令他日渐消瘦。将钱悦儿托辞请来,既能救活老师的性命,也可一慰相思之苦。 会面后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刻他心中情难自禁,对她的思念瞬间得到了补偿,令他长叹一口气。这一幕时时出现在梦中,如今却是真实地发生了,她来了,近在咫尺! 他心中默颂着《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告诫自己以物质为表象的世界,其实质是空无所有的,一切表象与魔障皆由心生。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 钱悦儿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心中安定下来,原先的矛盾与心怯一扫而空,原来倒是自己多虑了,索南扎巴只是请自己救死扶伤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又能偿还他的一份人情,自然要全力施为,好好出力。 她心中怜悯索南扎巴,表面风光的前任喇本,作为帕竹噶举主寺丹萨替寺的京俄竟然如此凄凉与无奈,要在权力的夹缝中苦苦求生,身在五行外也无法真正寻得一方净土,可悲、可叹! 朱橚贵为嫡皇子,大明皇族藩王又如何?照样内心孤独,如履薄冰地活着,寻常人家的父子亲情、人间天伦都成为一种奢望。再看索南扎巴,瑶池初见之时英气勃发,坐拥天下的王者气势早已不复存在,竟然被家臣步步紧逼到这样独居洞府的地步,为了挽救保护人的生命来换得片刻安宁,不惜秘密派人寻上玉珠峰,将自己自千里之外请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索南扎巴从权力顶峰自愿退下的那一刻起,坎坷与悲情便无法摆脱了,权力的角逐从来就是无形的皮鞭,逼着人们力争上游,不断前行,排除异已,踏着尸山血海一路登顶。一旦停下脚步或者返身向山下走去,只会被后来者无情地踏倒,推挤,直到气息奄奄,神魂尽丧。 她不禁联想到杨千城,从武林盟主到武林公敌,不知离开玉珠峰,重出江湖后,会引起多么大的波澜,只会比索南扎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索南扎巴和杨千城都有一种共性,都是无意于功名,性格真率,这样善良的人反倒更加难以从容地活下去。钱悦儿一念及此,下定决心一定要助他脱离困境,点头道:“就请京俄这就派人带我前去吧!耽搁得越久,活下来的希望会更加渺茫。”(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回 灵药续命 钱悦儿仔细地端详着桑珠孜宗的老宗本,他满脸深深的褶皱,一双晕花的老眼无神地嵌在上面,浑身透着一股濒临死亡的气息。脉搏非常微弱,他从第一代帕竹第悉(藏王)绛曲坚赞时期就开始效力于朗氏家族,如今已经非常年老。 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事,这位帕竹王朝的忠仆确实寿元将近,就算以精湛医术逆天而为,也不过苟延残喘,替他延寿一、二年光景罢了,索南扎巴的未来仍是可虑! 他是索南扎巴的第一任老师,手把手教会了他读书写字,忠实地陪伴他从幼年走向成年,看着他登上王位又自请引退,一直默默守护着他。如今他确实再没有力气了,实在太老了,身体各方面都变得非常衰弱。 他躺在床上无法发出声音,费了很大力气也无法令人听到他说的话。钱悦儿默默地思考着治疗方案并未开口。 老宗本的长子守在床边,焦急地看着钱悦儿,等她开口。钱悦儿拟了一张药方,简单地告诫按方抓药,一日三剂服下,便离开了。 丹萨替寺无法安置女客,索南扎巴便安排她在老宗本家住下,他带着二名大喇嘛正等在客房,就钱悦儿的消息。她一回到客房,索南扎巴就站了起来:“悦儿姑娘,老师他怎么样了?” 钱悦儿微微一笑:“老宗本上了年纪,身体里的内脏都非常衰弱,尤其是肾元濒临枯竭。肾乃先天之本,肾气枯竭,标志着人的寿命也快走到了终点。” 索南扎巴感到非常难受,既因为老人命不久矣而伤感,也担心失去屏障后自己的处境。老宗本是最德高望重的家臣,在帕竹王室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其他家臣也不敢不礼让三分。年轻气盛的扎巴坚赞听信谗言,唯一能够为自己进言,又不致令扎巴坚赞反感的就是他了,如果他死去,那么与藏王堂弟之间的缓冲便不复存在。 他无奈地询问道:“这么说,我们已经毫无办法了吗?” 钱悦儿摇了摇头:“有一种灵药可以充实肾气,填精益气,令人体滋补强壮,最适合老人服用。只是品质差别极大,要想见效神速,必须服用上品才是。” 索南扎巴久久看着她,想了一想:“你说的莫非是冬虫夏草吗?” 钱悦儿点了点头:“正是!老宗本虚弱至此,非服用极品虫草不可,否则难以续命回春。” 索南扎巴面露喜色:“丹萨替寺正好有一些,我吩咐人取来给老师服用。”钱悦儿点了点头:“那就烦请快快取来吧!” 索南扎巴向肃立身后一名大喇嘛以藏语交代了几句,大喇嘛躬身合什,匆匆而去。半个时辰后就取回了一个锦盒,打开来,里头存着近百根虫草。 钱悦儿见了心中一喜,赶紧上前检视了起来,不发一语地将虫草放了回去,盖上了盒盖,叹了口气。 索南扎巴奇道:“悦儿姑娘为什么突然不快乐起来?这虫草不合用吗?” 钱悦儿点了点头:“正是!天下最上品的冬虫夏草产自吐蕃那曲与宣政院所辖的玉树。这些虫草已经不是头草,严格来说应该称为二草,真是可惜了!” 索南扎巴听得云山雾罩,连忙请教道:“还请姑娘为我解说明白!” 钱悦儿笑了笑,拈起一根虫草,请索南扎巴和二位大喇嘛观看:“春末夏初,虫草长成,已经僵死的小虫头部抽生出一根棒状的子座,虫草长得极快,一天之内即可长至虫体的长度,这时的虫草质量最好,称为“头草”;第二天便会长至虫体的两倍左右,称为“二草”,药性次之!” 索南扎巴这才明白过来,仔细看了看自家的虫草,果然大大超过了僵虫的长度。急道:“既然这些虫草不能用,那么急切间上哪里去找好虫草来?” 钱悦儿摇了摇头:“看来,我只有亲往那曲一行了。”索南扎巴急道:“姑娘辛苦了,只是路途遥远,不知老师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钱悦儿胸有成竹地安慰道:“我已开了一剂药方,可以补气培元,护住他一口元气,我立即动身采药,半月内一定带着药材回来!”不等他答话,钱悦儿将行囊背上肩头,躬身合什行了一礼:“悦儿向仁波切告辞!”话音方落,人已是不见了踪影。 那曲地处唐古拉山脉与念青唐古拉山脉之间,历来是吐蕃王朝主要的军事粮草和马匹供应基地,自唐宋以来就是入藏的主要交通驿道。境内终年积雪、人迹罕至,随处可见山势险峻的高原冰川雪山。 钱悦儿跃下马背,遥望着一片碧绿的草原和清澈的冰川雪水汇聚而成的河流镶嵌在蓝天白云之下,为这种苍茫纯净的原始美景所惑,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眠不休地赶来那曲,终于还来得及采虫草。 虫草生长在高山草地雪线附近的草坡上,钱悦儿施展轻功向草地尽头的雪线飞掠而去。任由红云在山下觅草而食。 山上的积雪尚未溶化,钱悦儿运目在雪线搜索,一根紫红色的小草吸引了她的注意,扒开积雪,果然见到了一株虫草,轻轻挖出,这株虫草呈金黄色,长得非常饱满,子座不到半寸长,通体油润,散发着浓浓的酥油香气。钱悦儿心中大喜:“好宝贝!” 加紧速度采集起来,夏季已经来临,积雪溶化后不但杂草生长,不易找寻,而且土中的虫体便枯萎无法入药。 她在那曲雪山整整挖掘了三天,终于采到了百余枝上品虫草,不敢耽搁,赶紧去净泥土与膜皮,在阳光下晒干。 钱悦儿揣着虫草踏上了返程之路,回到桑珠孜宗老宗本的宅邸,吩咐入药煎服,并调入日常饮食。不过三日,老宗本竟然可以下床走动了,令索南扎巴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钱悦儿摆手道:“仁波切不必客气,悦儿不过尽了医者本份。但是即便日日进补,老宗本也不过苟延一、二年岁月而已,希望仁波切早作打算。” 索南扎巴叹了口气,陷入沉思,半晌答道:“多谢悦儿姑娘,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 钱悦儿笑了一笑:“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那么我也该回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索南扎巴大吃一惊:“你这么快就要走吗?”眼中充满着不舍与挽留之色。钱悦儿微笑道:“我下山已将近一个月,心中惦念,想早早回玉珠峰去。” 索南扎巴张了张嘴,又无法启口,苦笑道:“好吧,既然你意已决,那么就祝你一路顺风!” 钱悦儿躬身合什,向他深施一礼,推门步出帕木竹巴修行洞。小喇嘛引她向寺门外走去,送到门口,合什而别,大门在钱悦儿身后合上。 钱悦儿紧了紧身上的行囊,一声清啸,开始召唤红云。她为了辞行,特地来到丹萨替寺,将红云留在山下。 红云并未像往常一样撒着欢儿飞奔过来,钱悦儿心中惊异,赶紧再次出声召唤,依然毫无反应,她不禁紧张起来:红云不可能跑远,为什么不见踪影?难道,被人抓去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心中就一阵纠结,宝马红云价值不菲,而且与钱悦儿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在她心中当作朋友一般看待,怎能听凭它被人捉走?无论如何也要将它找回来! 钱悦儿焦虑地施展轻功沿着丹萨替寺搜寻起来,只是毫无发现,连马蹄印子都没有看到一枚,这绝对不正常!她正在埋头搜索红云的踪迹,不提防头顶一张大网兜头罩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回 番僧作怪 钱悦儿本能地警觉到危险,头也不抬,将腰间“玉珠剑”抽了出来,迎风一抖,直向上刺去。软剑遭遇阻力,弯成了一个C形,医隐亲自锤炼的神兵利器“玉珠剑”竟然没有将这张网给撕裂,钱悦儿深感震惊,这是什么东西?! 她这才发现原来头顶上降落下来的并不是一张大网,说是一幅巨大的袈裟才恰当,这袈裟的材质非常特殊,不象毛料、也似丝绸、更不是棉布,呈鲜红色,袈裟上的井字纹络闪着金属光泽,袈裟上点缀着各种珠宝,光闪闪,显然是一件佛门至宝。 钱悦儿没能割破袈裟,不禁吃惊,这一瞬间功夫她想明白了很多事,原来自己是中了埋伏,对方拿着佛门重宝就等她自投罗网!她心中暗咒。 忽啦一下,从树林中飘落许多喇嘛,五大教派都有,或穿白袍、或着红袍、黑袍、黄袍,更有穿花袍的。将钱悦儿围个水泄不通,于此同时许多绳索带着特制的铃铛声响笔直地弹射而出,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响。 这些绳索将钱悦儿困在核心,四面八方飞出的绳索很快将钱悦儿前后左右的道路全部封死,在她腰际很快纠结成厚厚一层,把她困在核心。 钱悦儿哪肯善罢甘休?挥起玉珠剑就削,可惜无济与事,这绳索同样砍削不断,像是斩在注满水的皮球上一般弹了回来。钱悦儿惊咦了一声,施展“混元真气”第三重,将内力灌注在剑尖,狠狠劈落,结果还是一样,长剑与绳索都猛烈地弹了一弹,力道化为虚无。 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上方还有一张巨大的袈裟,足足百余名喇嘛将她困在核心,钱悦儿顿觉不妙。怒道:“你们这些喇嘛,出家人应该常怀慈悲心、广积功德,无缘无故为何要困住我?还不快快将我放了?” 一声佛号响起,声音宏亮悠远,黄钟大吕一般在山间回响,久久不散,一名身披大红袈裟的番僧出现在众人面前,身法极快,佛号声初起,完全不见他的踪影,很快就见到一朵红云飘来,声音还在山间飘荡,他已经站在钱悦儿身前三丈地的岩石上,完全看不清楚他的动作与步态,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就出现了。 这番僧深目高鼻,面庞黝黑,光头锃亮,颈挂佛珠,身披大红袈裟,手持锡杖,却赤着双脚,正是天竺高僧阿罗汉达尊。他曾在皇城外出现,与巴哈维和库玛里一齐救走了天狼主公。 他站在岩石上,准确地说并不是如此,因为他的一双赤脚正悬空着,离岩石还保持着一分距离,若不细看,任谁都以为他是站在那块大石头上。钱悦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中奇怪这番僧是谁?一个天竺僧人怎么跑到了丹萨替寺附近?无意中发现了他只是悬浮在空中,令她大吃一惊,对这名番僧不由刮目相看,再不敢掉经轻心。 她在皇城一战中为救冷千秋而虚脱昏倒,并未见过阿罗汉达尊。今日初次相见就对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知道这名番僧手段惊人,修为极高。她暗暗担心,如果对方也是来找自己麻烦的,那今天就在劫难逃了! 果然,阿罗汉达尊开口了,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吐蕃语:“诸位佛弟子,将这名妖女拘禁起来,送到第悉账前。” 钱悦儿久居玉珠峰,跟随医隐日夜修行,通晓汉、蒙、藏、维四种语音,略通梵文,将这句话听得明明白白,心中惊异:妖女?这番僧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竟然说我是妖女,还要将我解送到扎巴坚赞面前,为什么?! 众喇嘛一齐躬身行礼:“弟子们遵上师法谕!”将手中绳索一紧,钱悦儿顿觉纤腰被勒得一痛,绳索已经嵌进肉里。她心中愤怒,用力挣脱了起来,可是绳索却越挣扎越紧,疼得她眼前金星直冒,挥舞着玉珠剑奋力砍斫,依旧无济于事。 阿罗汉达尊将手一松,锡杖笔直地飞了过来,直奔钱悦儿的心口而来,钱悦儿赶紧回剑拨挡,兵器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锡杖沉重得惊人,震得她长剑几乎脱手飞出,虽然勉强将锡杖接下,拨飞到了一边,但身躯大震重心顿时虚浮起来。 众喇嘛哪里会放过这样的良机?有的撤手,有的猛拉,钱悦儿顿时收势不住,仰天栽倒在地。钱悦儿心道:不好! 众喇嘛已经扑到近前,手中绳索一抖,将她裹得像木乃伊一般,只露出脑袋在外头。钱悦儿有力使不上,莫名其妙被一名番僧带着百余喇嘛将自己抓住,实在搞不懂状况,心中郁闷。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被轻轻抬了起来,放进一辆辆勒勒车中,众喇嘛分列左右,一起向帕竹王城而去。 她挣扎了许久,却越挣扎捆得越紧,四肢都被勒得生疼,她决定不再挣扎,就等到了王宫,见到扎巴坚赞再说。 金碧辉煌的帕竹王宫,扎巴坚赞坐在莲花宝座上,裸露一臂,身上披着金色的大氅,头戴着黄金嵌绿松石、红宝石和珊瑚珠的华贵王冠,虽然年少,却俨然透出一派威严。 他运目打量着钱悦儿,一年不见,这名女子美艳更甚,秀发如云,腰肢婀娜,眉宇间有着女子罕有的英气,雪白的肌肤映衬得头发乌亮、唇红齿白,举手投足之间不卑不亢,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与优雅。 与一年前一样,她美丽得令人无法正视,已经16岁的扎巴坚赞分明听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二拍。赶紧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心,口中问道:“你就是一年前替京俄治病的那位姑娘吧?” 钱悦儿点了点头:“一年不见,难得贡玛(王上)还记得,不错,正是民女。” 扎巴坚赞漫不经心地追问道:“姑娘为何再度来到吐蕃,为何频繁出入丹萨替寺?” 钱悦儿微笑道:“若是民女说,民女信佛,特地到丹萨替寺上香请愿,贡玛会相信吗?” 这话换作别人如此说,扎巴坚赞肯定要生气,但从她口中说出来,他却没有发怒,周围的侍从都暗暗称奇。只见扎巴坚赞听了,只是浓眉一抬,露出怀疑之色,并没有斥责。 钱悦儿笑意更深,神秘的笑容令她如同一枝盛放的玫瑰般芬芳四溢,扎巴坚赞呆了一呆,心道:“这汉族女子好生美丽,走遍吐蕃恐怕也找不出可与之匹敌的美人来!” 钱悦儿不慌不忙地道:“其实,是京俄特地请民女前来医治桑珠孜宗的老宗本,为此,民女才出入了几次丹萨替寺,向京俄禀报和请示老宗本的病况与诊治方略而已。” 扎巴坚赞神色一松,钱悦儿敏锐地捕捉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心中暗道:“看来扎巴坚赞已派人监视了丹萨替寺,定是有人又在他面前进了谗言,不知究竟说了些什么?要小心应付才是!” 钱悦儿反守为攻:“民女请问贡玛,派人将民女抓到此地,难道是因为民女犯下什么过错了吗?难道有什么冒犯之处吗?还请贡玛明示!” 扎巴坚赞顿时面现尴尬之色,斜眼狠狠剜了二名近臣一眼,那二人赶紧低下头去,将脖子一缩。扎巴坚赞收回视线,看向钱悦儿:“恐怕是误会了,寨官们担心有人要对京俄不利,伤害他的性命,所以提议加强守卫,姑娘经常出入丹萨替寺,被误会图谋不轨,这才会被误抓了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回 藏王反省 钱悦儿笑得灿烂:“贡玛明鉴,我只是一名汉医而已,京俄的性命就是我救的,因此他很青睐我的医术,又请我来救治他的老师,我这个治病救人的医者怎么可能对京俄不利呢?” 她自然知道扎巴坚赞的话是粉饰过的托辞,也不点破,先把自己撇清,顺便帮索南扎巴陈情。扎巴坚赞听了,连连点头:“姑娘说得对,本王也相信你绝对不会危害京俄。”他掉头对着押解钱悦儿的众喇嘛训斥道:“以后办事一定要慎重,不要殃及无辜,还不向这位姑娘赔礼?!” 众喇嘛不敢违抗,一齐低头合什,向钱悦儿道歉。钱悦儿甜甜一笑,宽宏大度地合什回礼道:“众位大师不必客气,托众位的福,才有了无上光荣,能与贡玛再度见面,要谢谢各位才是!” 喇嘛们听了心里添堵,心道:明明下令让我们监视丹萨替寺,把同京俄密切往来的可疑人物都抓起来,结果又翻脸,里外不是人!这女子好生厉害,把贡玛哄得服服帖帖,说话做事客气周到,明明抽了人一耳光,还让人不好发作。 扎巴坚赞听到钱悦儿的说话,马屁拍得到位,心里熨贴无比,脸色好看起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众喇嘛如闻大赦,赶紧告退。 钱悦儿笑眯眯地道:“贡玛,感谢您的召见,民女已经救活了桑珠孜宗的老宗本,准备返回中原。如果不是众位大师的关系,现在已经在回家路上了。既然您也觉得民女没有嫌疑,那么民女斗胆请求您准我离开吐蕃,返回家乡!” 扎巴坚赞迟疑起来:“这——”眼光一扫,瞥向身边两名近臣。其中一人赶紧出列,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呈了上去。 扎巴坚赞接过画轴,展开来看了一看,又朝钱悦儿面上看去,复又看画,再看了眼钱悦儿。如是再三,眉头忽而上扬,忽而皱起,脑袋也左右转动着,换着角度看钱悦儿。 钱悦儿心中狐疑,面上不动声色,保持着微笑,高度戒备,静等扎巴坚赞开口。 扎巴坚赞看了许久,开口道:“姑娘与京俄认识多久了?什么时候认识的?” 钱悦儿头脑快速运转,突然想到大昭寺寝宫自己拾起的观世音画像,莫非这东西落到了扎巴坚赞的手里?若是认定自己与索南扎巴有男女之情,那么身为宗教领袖的索南扎巴就万劫不复了,自己虽有一身绝世武功,也难以全身而退! 钱悦儿云淡风轻地道:“民女与京俄认识很久了,京俄面见皇帝辞去喇本职务返回吐蕃的途中就遇到了正在采药的民女,当时京俄被大黑熊袭击,民女替他解了围。随后民女进入吐蕃采摘雪莲,又揭下了贡玛派人张帖的榜文救了京俄的性命,由此与京俄结识。” 扎巴坚赞恍然大悟,怪不得画上题字的日期比召钱悦儿入宫医治王兄要早得多,原来在入藏之前这位姑娘就救过王兄性命,怪不得他要亲手画这幅观音像来感谢救命之恩了! 钱悦儿特地提到了索南扎巴禅让王位的旧事,触动了扎巴坚赞的神经。他对于听信谗言误会索南扎巴感到内疚,是啊,若不是王兄主动向****皇帝当面奏请将王位让与自己,哪有自己的今天? 心中开始迁怒内邬宗和仁蚌宗:这二个惹事生非的奴才!险些害本王当了不义之人,坏了我们兄弟的感情!转目狠狠地瞪了那二名近臣一眼,吓得二人身子一颤,差点软倒在地,全身无法自禁地抖个不住,不敢抬头。 钱悦儿察言观色,心中冷笑,操着流利的藏语说道:“贡玛,请问,您可以准许我返回中原了吗?” 扎巴坚赞自小出家,虽然惑于钱悦儿的美色,心中起了涟漪,却不敢违反祖宗的禁令,生怕再多看她一眼,会犯下过错,赶紧点头道:“本王的臣子办事鲁莽,耽搁了姑娘的行程,深感抱歉,请收下本王的一点心意!” 招了招手,一名奴隶将一个托盘高举过顶,一路躬身小跑过来。扎巴坚赞揭开黄绸布,光华四射,原来是二串海珠项链,与珊瑚珠、绿松石镶嵌的珠宝饰物,还有数锭金子,这些饰物充满着浓郁的藏地风情,价值不菲。 钱悦儿赶紧辞谢:“多谢贡玛厚意,这些礼物实在太珍贵了,无功不受禄,民女受之有愧!” 扎巴坚赞浅笑道:“谁说姑娘没有立下功劳呢?前次救活了京俄,这次又救活了老宗本,还解开了本王与京俄的误会,既然耽误了姑娘的行程,本王自然要有所补偿,姑娘尽管收下!否则本王不准你离开王宫一步。” 以钱悦儿的武功,区区帕竹王宫还困不住她,不过生怕连累索南扎巴,于是只得含笑接过,谢了恩。扎巴坚赞很是满意:“内邬寨官、仁蚌寨官,就由你们替本王送姑娘出城吧!” 二人正在担心要受处罚,没想到扎巴坚赞并没有斥责与责罚,只是安排二人跑跑腿辛苦一趟,心中大石头落了地,赶紧躬身单臂抚胸上前行礼道:“谨遵贡玛旨意!” 扎巴坚赞挥了挥手:“去吧!没有什么事的话,大家都散了吧!”起身正要离开,番僧僧阿罗汉达尊走到宫殿中央,合什高声道:“贡玛,贫僧有话说!” 扎巴坚赞诧异地看着他,客客气气地问道:“上师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阿罗汉达尊用手一指钱悦儿,冷笑道:“贡玛不要被这女子骗了,她不是普通的医者,她身怀绝世武功,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易如反掌,曾经行医救人这一点并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钱悦儿闻言回头,美眸一闪,笑靥如花:“这位大师,按你的逻辑来说,你也不能摆脱嫌疑,而且你的武功比我更加高明,所以你对京俄的威胁比我更大才是!” 帕竹王宫中顿时爆发一阵笑声,吐蕃人心性要爽朗透明得多,礼教也不比中原那等森严。虽然在王宫正殿上,当着贡玛的面,但是听到钱悦儿伶牙俐齿的指摘,见到阿罗汉达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众人还是忍不住哄笑了起来。 藏传佛教史上天竺僧人有着崇高的地位,寂护大师和莲花生大师入藏,创建寺院,传经弘法,剃度吐蕃贵族子弟,从此使藏传佛教开始兴盛。整个藏传佛教的前弘期与后弘期,不断有天竺僧人游历或驻锡吐蕃,皆被吐蕃臣民所礼敬和厚待。 阿罗汉达尊就是其中一位,扎巴坚赞对他奉若上宾,持弟子礼相待。因此帕竹王廷上下没人敢对他不敬,就是索南扎巴也是客客气气,待之以礼,没人对他说个不字。 想不到钱悦儿天不怕、地不怕,一上来就给他一个难堪,窘得阿罗汉达尊老脸讪讪下不来台。 她的话以其人道还制其人之身,阿罗汉达尊一时无言以对。被众人笑得恼羞成怒,怒道:“总之,你不能离开,必须留下!彻底查明你的来历,才能放你离开。” 钱悦儿微笑道:“难道吐蕃的天上有二轮太阳不成?整个帕竹王宫有二位贡玛吗?怎么贡玛决定的事情还有人来推翻?你把贡玛置于何地?你这老和尚有什么居心?想妄自尊大,反客为主到吐蕃来当太上王吗?” 她的帽子扣得太大了,阿罗汉达尊懵了,翻着大眼睛发愣。扎巴坚赞听了心中有气,对阿罗汉达尊的作法顿时大为不满起来,大臣们听了也觉得阿罗汉达尊太过跋扈,完全骑在吐蕃人头上作威作福,没有把藏王放在眼内。 (昨天太累写得太少,今天修改补足了前一章,谢谢大家支持!)(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回 积怨难消 钱悦儿驳得阿罗汉达尊傻了眼,心知众怒难犯,便双手合什退了下去。帕竹众臣议论纷纷,扎巴坚赞将双手向下压了一压,声音这才平息了下去。他平静地吩咐道:“内邬寨官、仁蚌寨官,这就送姑娘出城吧!” 二人赶紧出列行礼,站到钱悦儿身后:“遵旨!”向钱悦儿各伸出一臂,做出请的姿势。钱悦儿落落大方地向扎巴坚赞行礼,退后几步,转身向殿外走去。 内邬宗和仁蚌宗二位寨官果然恭恭敬敬地将钱悦儿送出王城外,挥手告别,这才返身回去。既然扎巴坚赞开口放行,红云也被送了出来交到她手中,钱悦儿笑了一笑,她抚摸着马身,亲昵地贴了贴马脸:“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驾!回玉珠峰去喽!” 她催动神驹离开乃东地界向昆仑山奔驰而去。还没赶到拉萨,她就觉出不对来,后面分明有人在跟踪,被人如影随形的感觉挥之不去,回头看时却是一无所见。 钱悦儿骑在马背,放缓脚步,凝眉思忖,以她的内力修为,这种感觉绝对不会有错,显然对方武功在她之上,每次都很快地隐匿形迹。虽然眼睛没有看见什么,但长期习武炼就的敏捷知觉却不会出错,她敢肯定,有人在暗暗跟踪自己。 她不再急于赶路,脚程变得很是缓慢,比走路快不了多少,闲庭观花一般地悠闲自在,倒要看看这跟踪的家伙能够坚持多久?! 她索性牵着马进到了拉萨城,在八廓街溜达起来,看看珠宝饰物,又瞅瞅玉雕和藏刀,一派心情大好,准备在市集好好消遣的样子。 后面的人仍然在跟随,不用回头,钱悦儿也能感觉得到,这人竟然安静地守着,默默跟随。 钱悦儿心中狐疑,牵着红云穿城而过,来到一片旷野。她停下脚步:“后面那位,现出真身来吧!” 阿罗汉达尊冷笑着走了过来,一步又一步,故意踩出沉重的节奏,一声声敲击着人的胸膛。钱悦儿哈哈一笑:“原来是你!怎么?不放心?特地来送我?” 阿罗汉达尊怒哼一声,用藏语回击道:“你不要嚣张,哭的时候在后面!” 钱悦儿微笑着往四下打量,这里真的很安静,连鸟兽都不见,令她感到很满意。她嘴上调侃,暗中戒备:“大师太客气了,远来相送,叫我怎么敢当呢?” 阿罗汉达尊拈着一枝金刚杵,轻轻地晃了一晃:“小姑娘休要逞口舌之利,你那把剑从哪里而来?还是伶俐些,乖乖地说出来,免得皮肉受苦!” 钱悦儿心中诧异,玉珠剑是师伯特地为自己而铸,外人并不知此剑出处,即便是自己艺成下山之后见过此剑的人也很少。这个不知名的番僧为何对玉珠剑这般感兴趣? 她浅笑道:“大师认识此剑吗?既然认识就不必追问出处了,岂非多此一举?若是不识此剑,我倒奇怪了,大师你一个出家人,打听别人身上的财物出处作甚?除非你告诉我原因,我就回答你问题。” 阿罗汉达尊听得快要吐血,这小女子不是一般地刁钻,这一番话将他封得严严实实,编排了他一番不是,听起来还颇有道理。他怒道:“小姑娘,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钱悦儿哈哈笑道:“我什么酒都不想喝,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以礼相待罢了!” 阿罗汉达尊一听,这女子又在讥讽自己,暗讽自己是自取其辱。他再也忍耐不住,怪叫一声,挥舞着金刚杵重重打来。 钱悦儿秀眉微蹙,这番僧的奇门兵器带着呼啸风声砸来,速度奇快,金刚杵呈紫金色,一头粗一头细,长约二尺,足有百十斤重,抡动起来,劲风扑面而来,若是被它砸中,必然骨断筋折。 她施展“凌波腾云步”向后退去,脚下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凌空升起,快速地变换脚步,衣袂飘飘,姿势绝美仿佛广寒仙子起舞般飘逸灵动。其中凶险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 这番僧一杵砸下,一股强大的劲道逼来,迫得她呼吸一窒,胸口一痛,不敢硬接,只得向后飞退,但番僧手中的巨杵如有魔力一般,如影随形再度落下,她只得继续飞退。番僧出手奇怪,眼力狠准,抢先封住她的退路,她被逼无奈,只得横踩半步,身形一旋,划了个“之”字形,通过步法变幻,侧面出击,暗运“混元真气”透体而发对抗这股大力。 虽然已经化解了一部分力道,还是震得她胸口疼痛,几乎弯下腰去。钱悦儿从袖中掏出早已暗藏在掌心的玉箫,趁着与阿罗汉达尊拉开了一段距离,赶紧凑在嘴边吹奏了起来。 阿罗汉达尊也吃了一惊,这女子小小年纪,轻功这样了得,以自己的速度竟然追她不上,每次都被她堪堪闪过。她最终还是硬接了自己一招,一股大力向他当胸推到,仿佛被一只大手碾压过一般,令他全身骨节都紧了一紧,发出爆豆般地响声。 这个年纪这样的修为,实属难得!像,太像了!他心中嘀咕着,这名女子和那个对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无论身法还是招式都令人有似曾相识之感。 五年前,阿罗汉达尊在可可西里附近搜寻炼制金刚杵的稀有材料,与一名汉族高手遭遇,为争夺矿源大打出手,败在那人剑下,至今胸前还留下了三道狰狞的剑伤。 经过那一役,他绝迹吐蕃五年,调养生息了足足二年才将剑伤养好,这些年回想起来一直心有余悸。钱悦儿那柄柔韧不折、断金切玉的软剑令他联想起那人的佩剑。 那同样是一把束在腰间的软剑,迎风一抖便施展出了凌厉的剑招,令人避无可避,不仅如此这软剑还毁了他使用多年的降魔杵,如同切豆腐一般爽利,一剑下去,他的降魔杵就被切成了四段。 他当时并不知晓,再次出招,一杵击下,手中的降魔杵整齐地突然裂成四截,切口平滑如镜。他心中骇然,稍一分心,那人一剑挥来,在他胸前开了三条血口,肌肉卷起,血流如注,胸廓骨架都清晰暴露在空气之中,疼得他几乎昏死过去,倒在了地上。 那人扔下一瓶药膏,冷哼道:“不要再踏入此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言毕飘然而去,快得如同闪电,瞬间消失踪影。 阿罗汉达尊强忍痛楚,没有去捡那人留下的药膏,撕裂衣物简单包扎了一下,勉勉强强地拄着一段胡杨枯树枝,挣扎着逃出了可可西里,寻到人烟,向帐篷中的人求教,终于捡回一条性命。 那人的手段与宝剑令他印象深刻,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惊得冷汗淋漓。为此,他在扎巴坚赞面前一定要阻挠钱悦儿离开,想要查清她的身份与出处。 人算不如天算!钱悦儿的伶牙俐齿,竟然令得扎巴坚赞一反常态,对他起了疑心与不满,坚持把钱悦儿给放了。 阿罗汉达尊心中不甘,便悄悄追了下来,本想隐在暗处,严密监视着钱悦儿的一举一动,本想顺藤摸瓜,想不到这小女子乖觉得很,竟然被她发现了! 阿罗汉达尊回想起那件往事,垂死的恐怖体验再一次浮上心头,他身子微颤,指着钱悦儿喝道:“你师父是谁?!”话音刚落,一阵箫音传来,撩拨得他气血翻涌,一浪高过一浪,似是劈头盖脸,要将人淹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回 碧海潮声 钱悦儿所吹奏的正是碧海潮声曲,她运足内力奏出魔音,箫声激越。惊涛骇浪拍岸逐空,碧浪卷云袭月,瀚海怒波咆哮,风云变色,听者周身气血在血管中加速疾行,心跳骤急,头晕目眩,心脏几乎脱口飞出。 阿罗汉达尊乃是天竺人氏,这一种族能歌善舞,他自小在音律熏陶之下长成,对箫声的感应更加灵敏。碧海潮声曲随着钱悦儿纤指的起落,真气的不断注入,越发声势骇人,阿罗汉达尊眼前渐渐模糊起来,钱悦儿高深莫测的清亮眼神令他产生错觉,二道光柱在眼前浮沉,令他不由意识也模糊起来。 他赶紧闭起双眼,趺坐在地,运功抵抗起来,只可惜闭上了双眼,却堵不住耳膜中不断传来的乐声,激越的旋律,强劲的音波,刺得他耳膜生疼,令得他心烦意乱。 浑身气血鼎沸翻涌,逆行而上,五脏六腑如同颠倒了过来,他“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心道不好!继续留在此地,恐怕要被这曲魔音引得走火入魔。他不敢怠慢,光着脚板,起身便跑,逃得飞快。 钱悦儿也不追赶,待到阿罗汉达尊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停止吹奏,抚摸了一遍玉箫,收进怀中。 千年魔箫果然惊走了番僧,令钱悦儿松了一口气,若论武功自己恐怕不是阿罗汉达尊的对手,所幸还有师父相赠的千年魔箫,料来那番僧已经受了内伤,需要调理,趁此机会赶紧上路。 她翻身上马,取出在市集上趁机塞在马耳朵里的棉花,一拍马臀:“驾!”红云撒开四蹄欢嘶一声疾奔而去。 雪山顶上,一名白发老妪怔怔站着,遥望着钱悦儿远去的身影,喃喃道:“碧海潮声曲!”往事只待成追忆,寸寸相思寸寸灰,她一脸黯然神伤。 钱悦儿骑着宝马红云日夜兼程向玉珠峰赶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杨千城,分别一月,仿佛十年,不知他武功有无精进?有没有偶尔想念? 将红云放在半山森林中,钱悦儿施展轻功向山上奔去,夜帝一家鼻子极灵,嗅到她的气息很快迎了出来。照例将袋中的肉干都留下,在夜帝依依不舍的目送下迅速登顶。 杨千城正在洞口练剑,远远望去,峰顶迷雾缭绕,完全笼罩在一片混沌风雪之中。钱悦儿仰望着洞府方向,心中奇怪,玉珠峰天气晴好,雪白的冰雪世界映衬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宇,壮美纯净,然而中间却有一道混沌迷离的境界,将这般美丽的景色割裂成二截。 迷雾混沌之处正是玉珠峰洞府所在,钱悦儿心觉有异,加紧脚步向山顶攀登,到得近前,方才发现,原来是杨千城正在施展“游龙剑法”,一柄长剑灵动飞舞,剑气如龙蜿蜒盘旋,卷起地上积雪,随着剑气裹挟舞动。 杨千城屹立在雪白的世界中,一袭简朴的青衣,一柄轻剑,漫天雪花随他牵引旋舞,感觉不到凌厉的杀气与剑意,整个场景唯美如画,他仿佛正在面对一张大画卷泼墨作画,意态从容,平和自在。 唯有磅礴的剑气挟着飞扬的积雪,化成一道水缸般粗大的有形白柱呈龙形盘绕在他身侧,不时迎向远方,又掉头回旋响应。钱悦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游龙剑法竟然这样快就被杨兄完全练成了!太好了! 杨千城浑身气机内敛含蓄,游龙剑法气象万千又平和自然,正在专注无比地依式演练。剑隐与医隐站在洞门口微笑颔首,显然非常满意。 杨千城将七七四十九式“游龙剑法”一气呵成地演练完毕,剑隐满意地开口道:“好!”医隐朝身后一摆手,示意华清盈上前将一盅补气提神的大补汤送上前去,他理着三绺长髯,笑意满满。 华清盈将大补汤递到杨千城手中,嘟嘴假嗔道:“我都要嫉妒了,爷爷们对你是特别关照,为了使你事半功倍,吩咐我天天照方抓药给您熬药,我和姐姐都没这福份!” 杨千城赶紧接过,连声道:“多谢姑娘!” 医隐哈哈大笑:“你这孩子,你和悦儿乃是纯阴之体,并没有习练游龙剑法真诀,自身真气并无亏损,哪里经得起这种补法?又在瞎胡闹!” 华清盈一吐舌:“医隐的孙女自然也是女神医,我自然知道,就是要逗逗杨大哥,爷爷干嘛揭穿我?” 剑隐朗声大笑:“悦儿不在,你经常趁机欺负千城的事,要被她知道,一定要来找你算账!” 医隐闻言亦是大笑:“不错、不错!若是悦儿在,知道你欺负千城,一定要急了。” 华清盈一脸自得:“爷爷们放心好了,姐姐绝不是重色轻友之人!” 杨千城低头喝汤药,装作没有听到。若论精灵古怪,华清盈并不输予钱悦儿,一张巧嘴也是厉害,自知不敌,杨千城索性处处相让,来个大智若愚。 钱悦儿扬声道:“原来我不在的时候,大家都在背后议论我!好哇,被逮住了吧!”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开来。 杨千城放下药盅,面露喜色:“悦儿回来了!”众人一齐掉头向来路看去。钱悦儿一身白衣,乌发如云,肩上挎着一个包袱,正在施展轻功向山顶飞来。 钱悦儿很快来到众人面前,华清盈很是高兴,扑上前紧紧拥抱住:“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医隐打趣道:“盈儿,悦儿早晚会嫁人,要和你分开,那时你如何是好?” 华清盈爽快地答道:“我当然不会和姐姐分开啦,杨大哥现在是我玉珠峰弟子,姐姐也是,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不是很好?” 转头一把拖住钱悦儿,撒娇道:“姐姐,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要照顾他们三个的饮食,很辛苦的,特别是你的杨大哥,天天要熬药给他喝。”一边说一边把钱悦儿拉走了,一起向洞府中的厨房走去。 杨千城连和钱悦儿搭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钱悦儿只来得及扭过头来对他妩媚一笑,就被华清盈拽走了。令他怅然若失,这些日子,钱悦儿不在身边,他很是想念,化相思为动力,拼命练剑来排遣心中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才刚刚见上一面,还来不及问候一声,就又目送她消失在眼前,心中的失落和渴望更加明显。 剑隐和医隐微笑目送着二女的背影消失,转过头来恰好把杨千城欲语还休的表情看在眼里,一齐笑道:“千城,你莫急,吃罢午饭,再见不迟!” 杨千城被老人家说破心事,脸上一红,口是心非道:“不急、不急!”为掩饰心境,又挥舞长剑开始施展“游龙剑法”认真练起剑来。心中开始期待钱悦儿亲手烹制的午饭,师父和师叔说得对,吃饭时就可以见到她了。 匹练一般的剑气如游龙奔腾咆哮,气柱卷起冰川积雪遮蔽天地,仿佛空降大雪,四野茫茫,湛蓝的高天与清晨明朗的太阳都被隔绝不见。 剑隐与医隐在洞口观看,相视一笑:这孩子口是心非,心中浮躁,现在与方才的剑招有所不同,从容自在的意境已经不见,压抑思念的焦躁令到他无法控制游龙剑法的杀伐之气,奔腾咆哮的气势已经充分暴露了他心中的急切与奔涌。 这样练下去并不会提升对剑法的感悟,不过倒能替他消磨时间,练练腕力与气机也可,二人笑毕,转身走进洞内对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回 真正高手 钱悦儿和华清盈在厨下做了许多好菜,老少五人其乐融融地吃饭,剑隐和医隐询问起此次吐蕃之行的情况,钱悦儿简单讲述了一遍,提到阿罗汉达尊时,剑隐浓眉向上一扬:“那番僧竟敢暗中跟踪对你出手了?!” 钱悦儿点了点头:“这番僧似是与我玉珠峰有仇怨,帕竹第悉已经当众应承我离开,他还要跳出来强留,追踪我还不稀奇,最奇的是一再追问我的师门出处。” 医隐关怀道:“悦儿你可有受伤?”钱悦儿摇了摇头:“多谢师父和师伯关心,悦儿安然无恙。” 剑隐皱眉道:“这番僧确实与我有仇怨,想不到他一直怀恨在心,竟要对你下手。还好,你用碧海潮声曲吓退了他,否则你出了什么意外,师伯就无法向你师父交代了!” 医隐闻言皱眉道:“师兄说哪里话来?悦儿若是被那番僧所伤,你我二人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叫他血债血偿,冤有头、债有主,我怎会责怪师兄呢!” 剑隐苦笑道:“你一脉单传,一世只收了一个传人,若是因我而有损伤,我哪里过意得去。”转头看了一眼杨千城,微笑了一下:“再者,也没法向我的徒弟交代啊!”点了点头:“万幸、万幸啊!” 杨千城和钱悦儿一齐脸红了,异口同声道:“师父(师伯),言重了!” 医隐偏头想了一想:“那个阿罗汉达尊莫非就是师兄曾提到过,在可可西里矿区遭遇的那个想要抢夺真金的番僧?” 剑隐面有愠色地点了点头:“正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番僧!” 五年前,剑隐为铸两把名剑赠与钱悦儿和华清盈,深入可可西里和西域冰山二月余,采集各种矿石与材料。曾深入到了沙漠中的大沙沟金矿,彼时大沙沟已经鸟兽绝迹,夺命金矿之名镇住了许多寻宝之人,但剑隐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惧。 他寻到废矿入口,凭借过人的识矿秘术,用鹤嘴镐采挖了数日,终于掘得一块碗口大的真金矿石(即铂金)。剑隐得到矿石,心中大喜,此物极其稀有,以它混合其他矿石冶剑,不但可以大大提高剑的硬度,而且永不锈蚀,将铸出二把更加经久耐用的传世名剑。 剑隐如获至宝,将矿石收藏在挎包内,拄着鹤嘴镐出洞。在洞口迎面遇上一名赤足的番僧,这名番僧提着鹤嘴镐心急火燎地正要进洞,二人差点撞个满怀。 好在剑隐武功造诣非凡,立即飞退,这才没有撞上。剑隐抬眼匆匆打量了对方一眼,并不打算与他计较,一心想回山提炼矿石,早早开始铸剑。 不曾想,对方却傲慢地将他叫住:“这位先生,你不能走!”剑隐心中不悦,还是停住了脚步:“这位大师有什么见教?” 番僧眼光灼灼地盯着垂在剑隐腰际的挎包上,二个月来剑隐采的矿石都收集在其中,装得鼓鼓囊囊,真金矿石都无法盖完全,露出一角在外面。被这识货的天竺僧看上,垂涎欲滴。 番僧有意侵吞,他并不知剑隐身份,看他深目高鼻,五十岁出头的样子,虽然身材魁梧,但只穿着一身粗布蓝袍,下摆掖在腰带中,满身尘灰,除了一把挖矿工具,并没有携带武器,料想不过是个普通西域百姓。 他眼珠一转,口中叫嚣道:“你这个人太没礼貌了,差点撞到我,怎么一声不吭就要离开呢?” 剑隐听他颠倒黑白,心中有气,还是忍了,和善地答道:“大师此言差矣,是你匆匆闯进来,我及时闪避开,这才没有撞到一起,怎么反而责怪我呢?” 番僧仰天大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吐蕃王室的座上客,天竺大法师阿罗汉达尊,你竟敢冲撞我,不想活命了吗?” 剑隐冷笑道:“那么,你想怎样?” 阿罗汉达尊咄咄逼人地盯着剑隐的挎包:“你向我磕头认罪,将你的挎包留下,我就饶恕你!” 剑隐心中大怒,反而大笑起来:“好,你有本事,就来取吧!”将挎包扔在地上,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长剑,迎风一抖,柔软的剑身立即绷得笔直,左手招了一招:“来吧!” 阿罗汉达尊面上有些变色,因为剑隐一剑在手,整个人立即充满了一种锋锐如刀的杀气,一双神光内敛的棕色眸子顿时光芒四射,深邃如海、灿亮如星,他暗叫糟糕:看走眼了!这不起眼的老汉竟是一名高手! 不过,他自恃武力,并未将剑隐真正看在眼里,心想:只不过费事一些,干掉他,这一袋好矿还不是我的囊中物吗?他嘿嘿冷笑着,从背后抽出一根黄铜降魔杵,长有二尺,一头粗一头细,沉甸甸地压手。 阿罗汉达尊站在原地威吓般地将降魔杵斜向下一挥,带出“嗡嗡”地破空呼啸声。他冷笑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赶紧把东西交出来,我还可以饶你性命!” 剑隐并不动怒,淡然道:“多说无益,你有能耐就打败我,把东西拿走。” 阿罗汉达尊嘿嘿一笑:“天堂有路你不走,这就别怪佛爷下手无情!”怪叫一声,冲上前来,挥舞着降魔杵势大力沉地向剑隐当头劈落。 剑隐并不急于回击,提着剑伫立着,待到降魔杵将要落下,这才脚下一个错步,偏头闪过。阿罗汉达尊一击落空,心有不甘,头也不回,迅速将降魔杵向后背反手抡去,与此同时,身形快速旋转,一只光脚也顺势踢出。 他自幼修习瑜珈,身体柔韧性极好,反应力亦是敏捷无比,变招极快,动作快如闪电。岂料对方比他更快,眼前一花,剑隐再度移形换位到了他的身后,待他转身到了后面,剑隐已经回归原位,他再度扑了个空。手脚并用想一击奏功的心机全部白费。,恕逼人地盯着盥我是吐蕃王室的座上客,天竺国就要离开呢?你得度, 这一下他心中开始冒出寒气,知道遇上了罕见的绝顶高手,对方的轻功身法已经明显高出自己一筹。出招再猛、再快有何用?根本打不着对方。他努力稳住心神,猛然向下一蹲身,手上的降魔杵呈弧形向身后抡了过去,他想要出其不意地攻击剑隐的下盘,偷袭他下盘要害。 这一招心思毒辣无比。可惜遇上的是中原武林神话般的世外高手剑隐,剑隐似是洞悉先机,强先飞身而起,凌空一个翻身,手中长剑已经挥出,电光火石间挥出一招“游龙闹海”,狭小的矿道内顿时剑气纵横,龙吟大作,剑若游龙飞掠而过,自右向左挥剑斜削,又回环过来返回右方,剑芒倏忽而逝,剑隐落地之时已是还剑入鞘,双手空空。 身后,阿罗汉达尊起身又挥舞着降魔杵向剑隐背后袭去,谁知手中的降魔杵突然整整齐齐地裂成四截,切口平滑如镜。他心中骇然,就在此时,剑隐又出手了,这次他没有用剑,拈起矿坑壁上一片薄薄的石片,身形半转,手中乌芒闪过,很快又降落在平地,仿佛从来没有改变过站立的姿势与位置一般。 阿罗汉达尊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伤处的肌肉向两边翻开,露出胸廓白骨森森,三道之字形的胸口将他的前胸切割得支离破碎,鲜血汩汩涌出。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背对自己昂然而立的蓝袍人,前伸的右手颤抖着:“你,你是,什么人?怎,怎么可能,是这样——” 阿罗汉达尊乃是天竺国数一数二的高手,纵横西域未逢敌手,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在四招内就败了,而且输得这样惨,毫无还手之力,对方避过了他的三招攻击,刚刚出招还击就将他重创了! 剑隐削断他的兵刃后就收起了软剑,对于失去兵刃的敌人,他从不以兵刃相加,傲骨天生的他更不屑于杀没有还手之力的对手。因此剑隐并没有趁势取他性命,渊停岳峙般凝立不动。头也不回地扔下一瓶药膏,冷哼道:“不要再踏入此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俯身拾起挎包,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废矿矿洞。(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回 艰难取舍 众人听罢,这才知道阿罗汉达尊与剑隐的恩怨由来,医隐拈须沉思道:“师兄,你我二人的因果太多,仇家不少,悦儿这次虽然侥幸摆脱阿罗汉达尊的纠缠,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闭口不语,双眼盯着剑隐,明显意有所指。 剑隐很快会意:“你是说,将那宗秘法授予他们二人?”医隐笑着点了点头。剑隐一捋花白胡须,想了一想,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悦儿如今也到了混元真气第三重的境界,可以试练此功。千城虽然混元真气入门日浅,但峨嵋派盘功易筋经已是大成,短期内我来助他冲关,一旦破入第三重境界,也将功法传授于他。接下来,就看他们二人的造化了!” 医隐笑道:“师弟也是这个想法,既然师兄也同意,那么我们事不宜迟,今日开始就闭关吧!” 剑隐点头道:“就由清盈和夜帝在洞府护法,我们进入秘室闭关修炼。”医隐连连说好,杨千城和钱悦儿虽然听明白师父要传授秘法,但听二人说得语焉不详,心中还是颇为好奇。想要追问,可是医隐与剑隐已经起身各自回房准备去了。 二人也赶紧分头回去准备,不多时都换上了宽松短打的练功服进到了秘室,医隐和剑隐已经在里头,各自坐在一个蒲团上。华清盈带着夜帝将干粮和饮水拿了进来,放在角落里,便退了出去,阖上了沉重的石门。 医隐一按壁上的机关,石墙移开,露出二个相邻的小石室。对剑隐点了点头,便带着钱悦儿走进了右边石室,石墙立即合上了一半。剑隐转头看向杨千城:“徒儿,随我来!”带着杨千城进了左首石室,石墙在杨千城身后彻底合上。 杨千城游目四顾,石室不大,二丈见方,中间只有二个蒲团,别无他物。剑隐点先在一个蒲团上落坐,杨千城亦跟上也盘膝坐在蒲团上。剑隐将双掌搭在他的背上,十指飞快地拂过他背后诸穴,力道恰到好处,令他觉得背后一股暖流升腾而上,气血运行加快。 剑隐推血过宫之后一手按上他后背“命门穴”,一手抵住他腹部“气海穴”,低声道:“你运起混元真气心法,我来助你!” 杨千城依言将“混元真气”心法运行一个周天,只觉前胸、后背有一股暖意正在源源不断地输入体内,混元真气运行得非常顺畅与快速。似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在推动着全身气血的运行。 他知道是剑隐在利用自身雄浑纯正的混元真气内力助他导引吐纳,赶紧闭目凝神,全力以赴地催动真气按照混元真气功法不断在经络中运行起来。一遍又一遍,杨千城与剑隐物我两忘,在石室中不断修习功法,全力突破第三重。 杨千城有深厚的峨嵋内功打底,虽然与玉珠峰心法不同,但同属道家内功,仍有一些相通之处,领悟得颇快,一个月功夫已经突破第一重,进入第二重境界。 剑隐正是要助他快速进入第三重境界,他感觉得到,杨千城内力深厚,这本是件好事!可惜峨嵋内功心法固然上乘,但越往精深境界越是与混元真气明显差异,难以相容。除非杨千城舍弃峨嵋内功,否则想要突破混元真气第三重实在难上加难。 他手掌加劲,输出更多内力来帮助杨千城冲关,杨千城十余年来习练峨嵋童子功非常不易,怎么忍心轻易化去?杨千城本人亦感觉到了异样,盘功易筋经自动触发,阻碍着气机沿着经脉运行,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浑身轻颤,闭目咬牙,默诵心法,强行冲击阻碍之处。艰难地运行了十四个周天,累得他浑身见汗,却收效甚微。 剑隐心中叹息,口中低声道:“千城,想来你已经有所觉察,你作何打算?是不是还要保留功盘筋经?” 杨千城低头不语,心中挣扎。作为峨嵋弟子已生活了16年,一朝被逐出师门,盘功易筋经练至圆满境界又如何?还不是峨嵋弃徒一个?!但要舍弃16年的血汗成果,又心有不甘。 不放弃峨嵋内功便无法修成玉珠峰无上绝学,甚至穷极一生玉珠峰武功修炼都因此不再有任何进展,是去是留,何去何从?杨千城一时难以取舍,陷于两难。 散去峨嵋内功便等于同峨嵋派真正划清界限,他与仙逝的华阳真人之间的联系仅剩下这一身峨嵋武功,舍弃峨嵋内功就是抛弃这唯一的一线联系。他心中百感交集,无法决断。 杨千城的挣扎,人情通透的剑隐自然明白,他并不言语,只是收掌放在膝上,吐纳运行起第五重混元真气。身体绽放华光,腹部一片宝光内蕴,肌体几近透明,无尘无垢,一枚内丹顺着气血运行在丹田载沉栽浮,竟然透过衣衫现形而出。 这一场景震惊了杨千城,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神乎其神的内功,混元真气竟然如此威力惊人,能令人全身气血所过之处,光华外显,照得身体宛如透明,仿若神明一般。显然比峨嵋心法高明了不止一筹,杨千城见了,心中顿时有了主张,习武之人终究向往着更高的境界,见到剑隐这样的造诣,他无法不心动。 何况一个峨嵋弃徒,却要身怀一身峨嵋武功行走江湖,实在是种讽刺!杨千城点了点头,哑声道:“徒儿考虑清楚了,情愿散去峨嵋内功。” 剑隐甚是满意,微笑点头,双掌抵住他的命门与气海二穴,大力一吐,这一次与方才完全不同,排山倒海一般,杨千城的内力完全抵挡不住,象在汪洋中的一叶孤舟,被压制得服服帖帖。 剑隐手指在杨千城背后划动,一股大力从穴位透发而出,如同冰雪遇到阳光迅速融化,杨千城只觉一阵酸麻,混元真气冲破障碍继续上升,盘功易筋经被化去的同时,混元真气迅速转弱为强,成为身体的绝对主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回 原始真经 杨千城感觉到体内真气澎湃奔涌,迅速游遍任督二脉,游走周身,纯阳至正的气机令身心舒泰无比。剑隐轻诵“混元真气”心法,指点透出一股真气隔空引导着杨千城经脉内气血的运行轨迹。 杨千城福至心灵,跟随着剑隐的指引,心中默诵心法,与剑隐的吟诵相合,体内气机依照心法运转,道道暖流汇入丹田,运行七个周天后,下腹部越来越热,浑身气血越来越充盈,仿佛一轮太阳在缓缓升起,不断释放着热量。周身冒出道道白气,越来越浓,使得石室中腾起一阵薄雾。 剑隐颔首微笑,这是内功精纯的表现,此子的盘筋易筋经虽被化去,但剑隐将气机都以神功压制,并未使之散去,况且杨千城盘功易筋经功德圆满,打通了任督二脉,如今修炼得自然飞快。破入“混元真气”第三重已是指日可待! 剑隐闭目调息起来,如今就要看杨千城自己的悟性与造化了! 钱悦儿跟随医隐进了石室后,医隐取出一卷经书递与她,嘱咐道:“好好记下!”便盘膝而坐,在蒲团上入了定。 钱悦儿不敢怠慢,接过经书点头称是,认真翻阅起来。只见经书上写着四个大字:“原始真经”。钱悦儿心中一惊,莫非这就是师父、师伯提到的秘法?! 经书书页已经泛黄,蚕丝封面落下了岁月的印痕,片片黄色陈迹,只有墨笔写就的遒劲大字依然气势非凡。她小心翼翼地坐到蒲团上,轻轻翻阅起来:“道无求备,法无常势,原始未必要末,斯理之不可全诘者。虽要终有地,而原始莫闻。夫万法归宗、原始垂则……” 这一段说的是总则精义,阐述了“原始”之意义,语言深奥,一时难以理解透彻,钱悦儿牢记师父入定前的关照,赶紧记下。 她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未能明晓深意,还是一字不漏地记在了脑海中。假以时日慢慢钻研总会弄懂的,她一页页翻阅下去,看着看着,她才知道,原来这本经书是一本武功秘籍,上半部都是心法要诀,绘着人体气血运行轨迹,后半部分画着男女二个人,各自握着一把剑,共同习演着一套剑法。旁边有着小小的注释,俱是深奥难懂。 钱悦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原始真经”的内容牢牢记在心中,不禁思猎心喜,按照真经所述开始修炼起来。 她默诵心法,开始沿着图案所示调节气血与运行轨迹,虽是一知半解,倒也被她误打误撞,蒙对了路子,顿觉全身真气如潮汐一般响应起来。她心中吃了一惊,“原始真经”果然不同凡响!她运功凝神,细细揣磨,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原始真经”经文不断闪现。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杨千城周身的白雾越来越浓,他整个身体都被白雾所笼罩,剑隐已经睁开双眼,正在细心地为他护法,关注着他的情况。杨千城双目微阖,呼吸悠长而平稳,盘膝而坐的身形开始微微颤动,渐渐地整个人保持盘膝的姿势离地而起,起初只是离地一寸,逐渐升高,悬空一尺有余稳在了半空。 剑隐面露微笑:“成功了!此子天性颖悟,竟然在化去盘功易筋经之后,如此短的时间内就修成了混元真气第三重。不错、不错!”他心中非常满意,接下来就可以将原始真经传授于他了! 杨千城悬空足足半个时辰,这才慢慢开始下降,落到实地,睁开双眼,眸中晶光四射,真气鼓荡,黑发飞舞,强劲的气机将衣衫都撑了开来,露出了胸前强健的肌肉,线条硬朗流畅的上半身几乎一览无余。 剑隐笑道:“千城,感觉如何?”杨千城灿然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师父,现在感觉浑身有使不尽的力量,浑身舒畅无比,身轻如絮。” 剑隐点了点头:“进入混元真气第四重,这种感觉会更加明显。你已经成功破入第三重,很好!现在可以习练我玉珠峰的秘法了。” 杨千城奇道:“师父,秘法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剑隐想了一想,微笑道:“这宗秘法乃是创派师祖所传,可惜我和你师叔都是男子,无法修练这宗秘法。因此,我们也不知道秘法有多大威力,我和你师叔有个心愿,有生之年一定要让秘法流传下去,不让玉珠峰断了传承。” 杨千城闻言星目大张:“师父的意思是,您和师叔无法修行秘法,因此希望我和悦儿共同修习此法?” 剑隐笑着点了点头:“秘法名为原始真经,取法天地阴阳互补,乾坤一统之义,心法亦分男、女二种,经络运行轨迹阴阳有别。但最后殊途同归,以原始真经心法为根本,有两套绝世剑法供男女弟子分别修行,分则自成一体,合则威力十倍。” 杨千城震惊到:“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奇功?当真不可思议!” 剑隐唇角一挑:“秘法功诀我与你师叔都未曾修炼,所以不能给你任何指点和建议,只能看你自己的悟性与机缘了!”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经书递了过去:“你自己参悟吧,为师替你护法。” 他一挥袍袖,蒲团从石室中间飞到了墙角,剑隐大步上前,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目。杨千城手拿经书愣了一会,便坐了下来,翻开书页细细咀嚼起来。 时光飞逝,剑隐与医隐闭目入定,一动不动。杨千城与钱悦儿在相邻的二个石室中各自苦思冥想,竭力参悟经书所载的奥义。 钱悦儿默诵经文一直在打坐,却始终无法领悟更多,除了感应到潮汐一般的血气升腾,再无更多进展。她悄悄睁开双眼,觑了一眼医隐,只见师父如老僧入定,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她叹口气,心道:“纵然将经书背得滚瓜烂熟又有何用?不能使用亦是枉然!”将经书打开,重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是再无所获。 杨千城也早将经书背了个烂熟,可惜语句艰奥生涩,他亦是琢磨不透,师父已经有言有先,无法给出提示和帮助,他只有自己一遍遍看了又看,希望能够不期然地豁然开朗。 时间流逝,二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没能找出方法,只得依照心法图示,按照图中所示演练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回 悟道证果 二人按照图示运功行气,初时略有阻滞,渐渐地越来越顺畅,不知不觉进入妙境,头脑空明,只觉浑身轻飘飘仿若习絮一般。 杨千城觉得一道暖热的气流顺着经脉导引向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无比舒适。气血充沛,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混元真气功法与原始真经果然一脉相承,大有渊源,这才明白为何师父说混元真气修至第三重方可修炼秘法。原来有如此妙用! 钱悦儿依图修为,一道温和的气机游遍全身,全身血肉都得到了滋养,浑身肌肤与骨骼得到新生一般,浊气顿消,身轻目明,听觉灵敏无比,心中惊喜不已。 二人在相邻石室中分别进入妙境,不知疲倦地修炼了起来,浑然忘却了时间与外物。剑隐与医隐分别守护着自己的弟子,仔细观察着他们的情况,这宗秘法他们无法修炼下半部,都曾修习过男子内功心法,可惜只能浅尝辄止,因为高深境界必须通过男女合修剑法才能体悟到。 二人心中莫不引以为憾,如今弟子们将替他们完成这桩夙愿,心中很是激动,仔细关注着二人的修炼状态,满怀着期待与激动的心情静等结果。 钱悦儿盘膝打坐,端庄恬静,面露微笑,为身体所发生的变化不由自主地喜悦,柔和的气机在体内循着轨迹不断游走循环,她的六感越来越灵敏,连到隔壁洞穴中杨千城深长有力的呼吸声以及剑隐以龟息术掩藏的细微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剑隐生怕惊扰了杨千城修行,以龟息术无声无息地坐在墙角凝目注视着杨千城。杨千城红光满面,全身气血充盈无比,双目轻阖,衣袍鼓荡,系带全被气劲自行震断,一身毫无瑕疵的健美身材暴露在空气中,骨肉均匀,肌肉有力,透着粉色的光泽,六块腹肌凸现着力与美,完美得如同雕塑。 剑隐不禁心生羡慕,年轻真好啊!青春的容貌、健美的身形、无限的可能,这个迟来的徒弟能够达到何等境界?能否光大玉珠峰的传承与声名?他真的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钱悦儿听到了杨千城的声息,脸上笑意更浓,这微微一分心,顿觉真气一滞,她赶紧收束心神,专心练功。她博览群书,看遍了玉珠峰的藏书与秘籍,还是第一次见到《原始真经》。就凭师父和师伯亲自收藏的这份郑重,她就知道此经非同凡响,价值无量。而且内功修炼过程中分心,极有可能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师父就是为了防止发生这种情况,才与自己一同进入石室。可不敢再走神了! 医隐格外紧张,因为男子功法他和剑隐二人还试练过,这女子功法实在无法亲身尝试,让爱徒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他心中捏着一把汗。悦儿不仅是徒弟,也是心爱的孙女和开心果,万一出什么意外,他真是不敢想像。 本不欲让初入混元真气第三重的爱徒冒险,但这次阿罗汉达尊差点伤害于她,促使医隐下了决心,提前让钱悦儿和杨千城开始修习秘法,唯有如此才可能令二人合璧发挥出十倍战力,睥睨一切武林高手。若非如此他真的不放心再放悦儿下山。二害相权取其轻,医隐的心始终七上八下。紧盯着宝贝徒弟的脸色,皱着眉头不曾放松一下。 杨千城体内气机越来越盛,浑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劲,敞开着披在身上的长袍彻底被气劲撑裂,健美的上半身****着,整个人如同一轮太阳一般由内而外溢散着强劲的气机,浑身肌肤呈现肉红色。 剑隐面上浮现微笑,他与医隐曾经修习过此法,也是同样的状态,只是再也无法突破下去,想不到杨千城刚刚开始修习,就能进步如此神速。此子,定能青出蓝而胜于蓝吧?!剑隐心中很是高兴。 医隐也察觉到了钱悦儿的变化,悦儿本就貌美如仙,修习秘法以后,肌肤更加莹透滑腻,脸庞红白分明,如同美玉琢成,气色好得如同粉嫩的婴儿一般。表情祥和,唇角上挑,整个人颇有宝相庄严的妙相。 医隐的心情暂时放松下来,看情形悦儿修炼得法,踏入正途,并没有意外发生,这样的宁静祥和气象定是修习秘法证道悟果所致。他暗中松了一口气,不断拈须微笑。 洞中不知时日过,二老二少在石室中闭关半月,水米未进,全都遗在了外间石室,却全然不觉饥饿,只是不停地吐纳练气,修习内功,皆达到了辟谷的高深境地。 华清盈带着夜帝一家封住了洞口,一齐守在石室外,盘膝而坐,除了进食与睡觉,都在门口耐心等待。日子飞快逝去,清盈扳着指头数了一数,到明天就是整整一个月了,不知爷爷们和杨大哥、悦儿姐姐怎么样了? 她怀中抱着小夜帝,抚着他光滑柔顺的毛皮睁着大眼注视着石门,期盼着四人平安破关而出。已经深夜,小夜帝闭着双目已经在她的怀抱中睡着,母夜帝将幼子抱了过去,来到洞门口厚厚的草垛上,铺平把小夜帝放了上去。 安排完毕,母夜帝正要离开,“轰隆隆”一声惊天巨响,吓得小夜帝从睡梦中惊醒,飞也似地扑进母亲怀中。母夜帝一手抱紧它,一边向声音来源处奔去。 华清盈与公夜帝怔立在石室门外,只见从门缝中溢出一缕缕烟尘,那是石屑粉末的气味,石门并没有打开,但门缝中冒出的白烟依旧缕缕不绝。那一声巨响将近在咫尺的华清盈和公夜帝都吓了一大跳,声势太惊人了,天崩地裂一般恐怖,地动山摇,震得整个洞府都晃了二晃。 华清盈这时回过神来,想要破门冲进去,左足一踏,跃到洞口,正要按下机关,石门从里头被打开了。 剑隐和医隐当先并肩走了出来,一切安危无恙,说说笑笑,心情不错。华清盈秀眉一扬:“看来坐关相当成功,否则爷爷们怎么会这样轻松愉快?可是刚才洞府都要被拆了,真的不要紧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回 龙啸凤吟 钱悦儿紧随其后走了出来,轻履轻盈,落地无声,肌体生辉,皮肤光泽而细嫩,华清盈本能地直觉到她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气韵更加飘逸出尘,内力似乎更上层楼。 她正在好奇杨千城为何迟迟没有出来,杨千城低着头跟在钱悦儿身后披发而出,长发挡住了裸露的前胸与后背,却挡不住健硕结实的腰身。猿背蜂腰的身形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 华清盈惊呼一声,粉面瞬间红了,迅速转过身面壁而立。公夜帝见她这样害羞,鼓着毛茸茸的手掌怪笑。华清盈见这畜生敢取笑自己,恼羞成怒,挥掌拍了它一下,岂料公夜帝笑得更欢了,在地上顿足狂笑。 华清盈真的恼了,瞪了它一眼,一扭小蛮腰夺路而逃。杨千城被她一声惊呼窘得缩在了钱悦儿身后,贴得切近,借此摭挡掩饰些许。 见到华清盈羞恼而去,心中歉然:“悦儿,我在此等你,替我去取件衣物来吧!免得清盈姑娘不便。” 钱悦儿嘴角噙笑,微转头横了他一眼:“谁叫你跟着出来的?不会在里面等我片刻吗?师伯已经替你关照过了。” 杨千城叹了口气:“闭关这些时日,早忘了衣物已毁,方才见到你,眼中只有你,想也未想就跟了出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钱悦儿啐他一口:“下次再这样,无论如何也不来救你!”笑了一笑,翩然而去。片刻即回,取来了一套衣物递与杨千城。 杨千城退回石室更衣,石室已是破烂得不成样子。刚才那一声惊天巨响,正是杨千城发出的。他运转原始真经所载心法,真气越来越充沛,全身气血如朝阳般纯正炽热,不断累积直至无法承载,伴着一声大喝,真气透体而发,喷薄汹涌。如山崩海啸般的气浪瞬间爆发,一直在墙角打坐护法的剑隐赶紧站起,施展内功护体。 杨千城爆发的能量威力惊人,撞上石壁引发了整座洞府的巨震,室内二个蒲团化为齑粉,洞中四壁中间凹下去数寸,顶上更是松脱掉落下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室内一片狼籍,到处都是石粉与碎成块块的石头。幸好没有放什么家具,否则现场还要惨不忍睹。 钱悦儿身周腾起道道白雾,一团团绕体旋转,象是裹着一层层白纱一般,衬托得她灵动如仙,她正在体悟原始真经心法妙境,感受着内力收发随心,生生不息的舒畅感觉,被隔壁一声巨响震醒,差点岔了真气,好在她所修炼的原始真经气机柔和,一惊之下温和地倒灌入经脉之中,她赶紧运气输导,医隐亦连忙上前相助,经过内外导引被平和地消化。 剑隐与医隐见洞府练功石室被毁,杨千城气血旺盛如同一条真龙、一轮骄阳,心知定有所成,略一商议,便春风满面地宣布可以就此出关。 杨千城换好衣物走了出来,见到等在外面的钱悦儿,不禁脸上一红,想不到又一次如此尴尬地与她相见。瑶池初遇的事情如今想起来,他忍不住失笑,当时竟然看不出她是女子,还再三邀她同浴,果真是荒唐得紧!方才情急躲在她身后摭掩****上半身的情形,也是笑话一桩,悦儿分明也是女子,躲了华清盈,却未考虑钱悦儿的感受,唉!真蠢! 钱悦儿心中暗笑,引着他在洞中穿行,来到了书房,剑隐与医隐正在对坐饮茶。见到二人进来,剑隐放下了茶盏,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坐下吧!” 医隐笑道:“闭关一月,千城内力武功大有进步,超出你师父和我的想象,既然心法小成,那么接下来就与悦儿一起演练龙啸九式与凤吟九式吧!” 杨千城和钱悦儿异口同声地惊问:“龙啸九式、凤吟九式?这是什么?” 剑隐拈须而笑:“真经心法小成后,便可修炼下半部剑法,唯有练习剑法才能将心法悟全,达到大成境界。” 二人这才了解原始真经为何艰涩难懂,原来经文心法最重要的部分需要自身去悟,二人问道:“龙啸九式、凤吟九式,又要如何修炼?” 医隐哈哈一笑:“千城修习龙啸九式、悦儿修习凤吟九式,这二套剑法相生相克,用于双剑合璧便可发挥十倍战力。” 二人听罢面面相觑,竟有如此神奇的剑术吗?剑隐点头补充道:“这套剑法非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的男女无法习练,我们已经无法指点你们,一切全靠你二人自行修炼了。” 医隐微笑点头道:“九九归一、终成正果,龙啸九式与凤吟九式蕴含九九八十一种变化,这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去琢磨与修炼,旁人无法替代。你二人能否练成原始真经,重现师门秘技,光大门楣,我与你师伯拭目以待!” 二人听了,顿感重任在肩,对着医隐与剑隐带笑的面容,殷殷期盼的眼神,心中豪气油然而生。作为玉珠峰的嫡系传人,要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中生存下去,除了变强、变得更强,还有其他道路可走吗? 既然是躲不开、避不过的宿命,那么就坦然前行。身负不白之冤、国仇家恨,不能练成“九九归一剑法”便无法入世消劫,要在雪山带着满心遗憾终老,与其如此,倒不如闭关苦修,辟出一条生路来! 二人相视一笑,对着医隐和剑隐跪拜道:“弟子愿遵从师父教诲,闭关修行,神功不成,绝不出关!” 剑隐和医隐听了连声道好,吩咐道:“你二人可到后山闭关修行,一应用具都已替你们准备好,只管去吧!” 二人又道谢行礼,这才起身,并肩退出书房,自去准备行装,动身前往后山洞穴。 后山洞穴仅容二人坐卧起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极为干净,干粮用具一应俱全,显然已经准备了很久。 钱悦儿与杨千城手挽手推开石门,放下行囊,盘膝而坐,从怀中掏出各自手中的《原始真经》来,就着折射进来的雪光研读起来。 虽然经文深奥难懂,但通过按照图像依样画葫芦就误打误撞修成了原始真经初级心法,还是令二人大受鼓舞,觉得大有希望水到渠成。 谁料在洞穴中各自反复研读了半天,却再无所获,领会不了经书的深意,钱悦儿不禁烦躁起来。将经书放在被褥上,托腮嘟嘴道:“杨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练成原始真经下山去,我真的很想我爹,他还在盼着我带着……”说到这里,她突然脸色一红,住了嘴,再不肯说下去。 杨千城放下手中经书,正在认真地听她诉说,她却突然不说了,听得他心中好奇,追问道:“你爹盼你带着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钱悦儿脸色更红,掩饰道:“没什么,你就不要打听了!” 杨千城看着她娇羞的表情,心中一荡,突然福至心灵,抚掌而笑:“我知道了,你爹是在盼你带着我回去,我猜的可对?” 钱悦儿愣了一愣,低头不语,算是默认。杨千城上前拉住她的手:“悦儿,我们早日练成神功,便可早一日回到宝鼎山庄。你就不要担心了,只要你我同心,有什么事不能办到?来,研习经书要紧!” 温柔地将一本经书塞到了她的手中:“悦儿,再看一会!”钱悦儿抬头看他,被哄得转忧为喜。 她习武练功一向投机取巧,仗着过目不忘之能,总是耍小聪明挑容易的练,医隐晚年收徒,又是个精灵娇俏的女徒儿,平素宠爱有加,所以也拿她没有办法,由着她学自己感兴趣的武功。 她的医术、轻功、暗器手法都尽得医隐真传,造诣不凡,内功、剑法等硬功都有着缺陷,究其原因就是练习太少,没有下足苦功。这次刚刚出关又重新闭关,她豪情壮志一过,又开始不耐烦,幸而有杨千城这贴药,百治百灵,连哄带骗又督促着她认真习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回 原始神功 钱悦儿将经书打开,美眸倏地放大,一下子蹦了起来:“我知道了!原始真经的真意就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周而复始,回归本初。所谓物极必反,亢龙有悔的意思。阴阳相济,阳盛阴衰、阴盛阳衰,互为因果,转化无穷。龙啸九式与凤吟九式,九九归一、终成正果,双剑合璧终致升华极限,涅槃重生之意!” 杨千城听罢恍然大悟,一脸惊喜:“是了、是了!九乃是世间最大、终极之数,九九代表无穷大,龙啸九式与凤吟九式,九九归一,至高至大,九九八十一般演化,化平凡为神奇,龙啸九式代表太极之阳、凤吟九式代表太极之阴,阴阳相济、循环往复,乃至无穷! 他欣喜地在抱起钱悦儿在地上转了一个圈:“悦儿,你真是天纵智慧,真了不起!” 钱悦儿将经书举起,掩嘴而笑:“全靠你阴差阳错,将你那本经书塞到了我手中,否则我哪里想得到!” 杨千城一脸错愕,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那本记载着纯阳内功心法和龙啸九式的经书。他赶紧捡起扔在棉褥上的另一本经书,翻阅了起来,顿时心中澄明一片,果然要将二部经书通读贯通,才能理解经书中的深意,原来如此! 二人相视而笑,很是欢畅。二人机缘巧合,无心插柳的一个小失误却成就了原始真经的顿悟,如此一来,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无比神速。 三个月时间匆匆而过,剑隐与医隐放心不下,来到后山。一直担心影响二人闭关修炼,这才按捺着焦急期盼的心情忍耐了三个月,如今是再也等不下去了,不知徒弟们修炼得怎样了,干粮、柴禾应该快要用尽了,再不去看看,着实不放心。 后山雪地上二人正在练剑,杨千城剑气如虹,兔起鹘落,指东打西,神鬼莫测,雄浑的剑势激起满天飞花,如同一团白色旋风横扫六合。 钱悦儿挥舞玉珠剑,一道柔和的白色气柱化形而出,如一条匹练将全身防御得无懈可击,柔和的剑气与飘逸如仙的剑法相得益彰。 二人同进共退,心有灵犀、默契十足,双剑合璧招术步伐虽有不同,但显得相当合拍,将彼此的破绽都弥补得天衣无缝,走位与出招角度配合得恰到好处。龙啸九式刚猛无伦,大开大阖;凤吟九式绵密飘逸,灵动阴柔,将阴阳之道演绎得淋漓尽致。 剑隐与医隐看得不住点头,喜上眉梢,想不到这二个孩子竟然如此了得,短短时间内已经悟出了“九九归一”的真谛,洞悉了原始真经的奥秘,将剑法修炼到了这样的地步! 杨千城一剑挥落,雷霆之声大作,千年冰川瞬时被刚猛的剑势劈开一道长达三丈,深达一尺的裂缝。千年冰川坚若磐石,硬比精钢,杨千城的剑招实是威力惊人。剑隐与医隐不禁鼓掌叫好! 钱悦儿面带微笑,匹练一般的白光闪过,冰川顿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龟裂之声,仿佛从地壳之下传来,杨千城破开的裂缝被白光绕过,顿时沿着裂口倾泄开来。“轰隆”一声,一块足有二、三千斤重的大冰块被生生从冰川上剥落下来,带着隆隆轰鸣声,向山下坠去,一路溅雪穿云,引发了山下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崩。 剑隐与医隐哑然失笑:“原来这些天频繁的雪崩始作俑者竟是这二名宝贝弟子。九九归一剑法的威力果然惊人,竟有逆天之伟力。这二个孩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杨千城与钱悦儿蹿高跳低,穿插错步,配合极为默契,剑法攻防严密,威力惊人,二人已俨然有了剑术宗师的气韵。 九九八十一招施展完毕,二人收剑而笑,杨千城纵声大笑:“太好了,今天终于凑全了81招!”钱悦儿亦是双眼晶亮:“杨兄,我们终于成功了!”二人竟像孩子一般双手相搀,高兴地在雪地上直蹦,又叫又笑。 剑隐与医隐也在旁鼓掌,受到这对年轻人毫不掩饰的喜悦感染,双眼带笑:“恭喜你们,终于修成了原始神功,如今我们可以放心了!” 是啊,一生未毕竟的夙愿终于借着弟子的手完成了,原始神功重见天日,玉珠峰的全盛时期将要来临,上可告慰创派师祖,下可安心让弟子出山,二人已练成“龙啸九式”与“凤吟九式”,参悟出“九九归一”剑法,原始神功的大成只是时间问题,放眼天下已无敌手可以挡住双剑合璧的威势。 二人手牵手奔跑到剑隐和医隐身前,喜不自胜地和师父拥抱了起来,实在太欢喜了!自从误打误撞揭开了原始真经的奥秘,二人昼夜不停地练剑,各自练就龙啸九式与凤吟九式后,却犯了难,怎样做到九九归一呢?原始真经上只分别载有龙啸、凤吟二种剑式,绘有图形,却没有绘出九九归一剑法图谱。 二人竭力推演,将九式不断组合演练,却始终凑不足九九八十一招,未达此数说明剑招不全。二人在雪地上又画又抹,冥思苦想,终于离此数越来越近,推演出来的剑招亦是越练越纯熟,二人的心意相通,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终于将九九八十一招全部演绎了出来,期间耗去心力无数,钱悦儿从未如此劳心耗神地练一门武功,这次倾尽全力,所以一旦有成这份喜悦无比巨大。杨千城从未去探索、推演过武学招术,一直是师父言传身教,原始真经带给他的体验亦是前所未有,心中狂喜与激动不亚于钱悦儿。 剑隐与医隐吃了一惊,但被徒弟这样快乐而热情地拥抱着,心中也是满满的喜悦,坦然地接受了,安慰地拍抚着年轻人的后背,感受着这份久违的青春活力,被逗得呵呵大笑。 剑隐终于开口道:“你二人快去收拾收拾,随我回去。也到了离开玉珠峰,重出江湖的日子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回 重出江湖 一黑一红两匹马在草原上疾驰,马背上端坐着二个人,男的英俊、女的秀美,身上背着鼓鼓的行囊,马背上亦驮着厚厚的狐裘。男子的马鞍桥上还横着一把长剑。 剑鞘有着菱形纹络,带有天然突起,俨然是鳄鱼皮所制,白色金属剑柄上镶嵌着一攻鸽蛋大的珠子,即使是白天也透发着幽幽的蓝芒。一看就不是凡物。 这对男女带着欢快的笑声你追我赶,言笑甚欢。正是获准下山重出江湖的杨千城与钱悦儿。 二人随剑隐和医隐回到玉珠峰洞府只住了一晚,就被遣下山来,临行之前剑隐将随身佩剑赠与了杨千城,医隐又是赠了许多灵药,谆谆嘱咐、关切再三,华清盈和夜帝一家依依不舍地一直送到山下,又是一场伤感离别。 若非杨千城大仇未报、沉冤未雪,钱悦儿亲情难舍,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番别离之恸,情愿就此在玉珠峰终老。 飞驰出去百里之遥,心情才渐渐好转过来。钱悦儿前次下山形单影只,好生羡慕那对蒙古新人。如今与爱郎俪影成双,形影相随,心情自然好到无法言喻。 杨千城亦是如此,父母双亡,被逐出师门,遭天下人误会与唾弃,本是万念俱灰,了无生趣。不想因祸得福,终于与钱悦儿冲破心防走到一起,又得到上天垂青,被剑隐收列门墙,学得绝艺,一切峰回路转,人生豁然开朗,心情也是大好。 他们在宣政院辖地无需掩藏行迹,大大方方地策马奔驰,夜晚则借宿在牧人的毡包之中,与能歌善舞的游牧民族同喜同乐,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开怀时光。 渐渐临近青川,杨千城的话语开始少了起来,总是若有所思。钱悦儿知道他是近乡情怯,父母埋骨之所越来越近,往昔的回忆一幕幕浮现,悲愤、屈辱与遗憾压得他心头沉重无比。 钱悦儿温柔地在马上将小手握住他的大掌,眸光如水:“千城,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无论如何,你还有我!”手掌与他的紧紧一握,传递着无尽的爱意与力量。 杨千城抬头看她,感激地一笑:“悦儿,多谢你!”钱悦儿含羞低头,莞尔一笑:“你、我还分什么彼此?” 杨千城展颜一笑,紧紧握了一握掌中柔荑,心中一阵感动,这双手绵软而有力,柔滑细腻的触感与有力的交握令他感到安心与踏实。是啊,即便天下人皆辜负我、负我而去,又有何妨?有她一人,足矣! 顿时一扫颓势,精神一振,二人缓辔而行,两手相握,杨千城满怀深情地看着她:“悦儿,随我去祭拜一下我的爹娘,我要告诉二老,我已经有了真心相爱的女子,不孝子带着未婚妻子一起看他们来了。” 钱悦儿听了,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脸上一红,迅速一低头,心中甜滋滋地,小声道:“好!” 青川城外,一片竹林中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杨氏夫妇的坟茔就在竹林中,这里本是杨家的一处产业。半年前杨千城携父母骨灰回乡,散尽家财。他将竹林与旁边的二亩水田赠与了一位忠心老仆,嘱他悉心照看父母的墓地。 老仆陪着少主人和钱悦儿来到杨氏夫妇墓前,果然照看得甚是周到,坟上不见一根杂草,墓碑擦拭得干干净净,坟前摆着一束野花、一杯水酒,三柱清香埋在坟前土堆里。 杨千城见到双亲坟墓,悲从中来,哭了个肝肠寸断,钱悦儿艺成下山在青川落脚之时,也曾与杨千城已故双亲相处过一段时日,音容宛在,却只遗一坯黄土,也不禁陪着杨千城落下不少泪水。 二人跪在坟前哭了许久,老仆不住抹着眼泪:“老爷、夫人,少爷和少夫人看你们来了!二位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一面搀扶二人起身,频频劝解,唯恐杨千城哭坏了身子。 钱悦儿也含泪相劝,杨千城终于止住悲声,老汉力邀二人当夜宿在家中。他无儿无女,在竹林边搭了一间茅屋,耕种二亩水田独自度日,虽不致饥馑,日子也过得不算富裕。为了招待二人,忙不迭地院中宰鸡、田间摘菜,又去了市集沽酒割肉。 乡邻见他一反节俭常态,好奇相询:“杨老头,你家来客人了?” 老汉憨厚一笑,推说来了二个远房亲戚,赶紧提了东西回家。走到村头土道,却被人拦住,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后心:“老家伙,我盯着你很久了!今天来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捅你一个透明窟窿!” 为掩人耳目,杨氏夫妇的墓碑上只刻着:“易公夫妇之墓”,墓前栽了一株小树,隐寓一个杨字。这个秘密只有老仆杨义与杨千城知道,外人都不知竹林中掩埋的就是杨员外夫妇。此次扫墓,杨千城与钱悦儿很是谨慎,以易容膏改变了形貌,怎么会被人瞧出了破绽? 老仆看不到身后歹人的相貌,心中惊疑不定,手上不由一松,刚割的猪肉掉在了地上,一壶好酒“叭”地掉在地上,砸得粉碎,酒香四溢,碎陶片片横陈在地。 杨义双目在眼眶中不断游移,努力思索着哪里出了状况,抖抖索索地答道:“小老儿家里来了二个远房亲戚,好汉你打听他们做甚?能不能把刀拿开,怪吓人的!” 那人将手中匕首紧了一紧,匕首刺穿了老人的衣物,令他的肌肤感觉到了匕首的冰冷坚硬。冷笑一声:“老家伙,你还想装蒜?!你是杨颂杨员外家的管家杨义,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竹林中葬的就是杨颂夫妻二人。今天你带着去祭拜的一男一女到底是谁?你说不说?我警告你,不要逼我杀你!” 杨义心头一跳,看来仇家是一心斩草除根,想要少爷的性命啊!他一直监视着我一举一动,就是要等少爷现身。幸好少爷他们改变了容貌,他一时吃不准,否则就坏了! 杨义咳嗽了一阵,无力地说道:“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想杀就杀吧。没错,我确实是杨府的管家杨义,今天来的小夫妻是跟我老婆改嫁去了别家的儿子、儿媳,我们一家团聚哭了一会。我已经活得嫌命长,你杀剐随便,不过不要伤了我的后人,断我香火,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身后那人沉默了许久,显然是难辨真假,正在考虑,半晌,他才开口冷笑道:“老东西,你倒真是忠心护主啊!豁出一条老命不要,也想保住主人的血脉香火。” 杨义无奈摇头:“明明是我的孩子,你看长相便知,你要是怀疑,就再去仔细认上一认。” 身后那人又是好久不作声,显然心中本就吃不准,这才现身使出恐吓伎俩来套问个究竟。他“嘿嘿”冷笑了一声:“老家伙,我正有此意,先结果了你,我再去察看个确凿。” 半年来,他一直奉命潜伏,监视着杨义,就是为了守株待兔找出杨千城,如今此事败露,自然不能容许杨义活着离开。他右手向前一顶,顿时洞穿了杨义的心脏,“噗”地一声,随着匕首拔出,鲜血飞溅,杨义哼也未哼一声,就倒卧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凶手穿着一套夜行衣,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四下看了一看,将杨义的尸体拖进了荒草丛中,将匕首上的鲜血在鞋底上擦了一擦,收了起来,向竹林边的小屋缓缓靠近。(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回 牛刀小试 杨千城和钱悦儿再三劝阻老人里外操劳忙碌,但杨义老汉坚持,只得由他去了,算来已经外出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偏西,暮色降临,老管家还未回返,不禁担心起来。 杨千城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异响,警惕地轻轻站起,与钱悦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分别掩藏到了门后与窗边。暮色之中,许多条人影影影绰绰地躲藏在暗处,将小茅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影越来越多,足有四、五十人,夜色中隐约可见寒光闪闪,那是弓箭在月夜下折射出的光影,这些人将箭头对准了茅屋,随时准备将屋中人攒射成刺猬。 这些人将茅屋围上,却并没有立即行动,显然在等待着进一步的指示,或者等待着时机。 为了隐蔽行迹,老仆离开后,杨千城和钱悦儿并没有点蜡烛,屋内反而较外面来得幽暗,借着月光二人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而外面却摸不清屋内情形。 杨千城心中惊疑:刚刚踏入中原,就被人盯上,实在出乎意料,外面这伙人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杨义遭遇了什么不测吗? 钱悦儿秀眉皱起,虽然与杨义初识,但她看得出杨义对故主很有感情,对杨千城非常宠溺与呵护,所以绝不可能是杨义出卖了自己二人,定是遭遇了不测。外面这伙人显然是冲着杨千城而来,否则谁会深夜设伏如此大动干戈要对付一个行将就木的平凡老头?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手段如此狠毒,手眼通天,一踏入中原就锁定了杨千城的行迹。 二人默默地注视着外面蠢蠢欲动的敌人,无声无息地等待着。一名蒙面黑衣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步幅虽大,龙形虎步地行走着,却落地无声,显然有着很高的武功修为。他一到来,潜伏在暗处的黑衣人都点头向他致意。 他在距离茅屋十丈以外站定,食指向前一点,单手一挥,下达了一个动手的命令。顿时飞蝗一般的箭矢向茅屋飞射而来。杨千城与钱悦儿伏倒在地将密密麻麻的箭雨都躲避了过去。屋内器物都开了花,乒乓碎裂之声不绝,但屋内却没有任何人声。 蒙面黑衣人伫立凝听,二道浓眉渐渐聚拢起来,眼神明灭不定,他摆了摆手,箭矢停顿了下来。他偏头看向身旁,晃了晃脑袋,四名黑衣人放下弓箭,拔出腰间长剑,施展轻功向茅屋扑去。 杨千城悄无声息地飞上屋梁,钱悦儿紧随而上,刚刚藏身完毕,这四人就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木门被重重砸在墙上,受反作用弹了回来。杨千城在房梁上暗送一道“混元真气”,木门“篷”地一声在四人身后合上。 四人不由回头去看,杨千城与钱悦儿鬼魅一般从房梁上飘下,挥出宝剑。四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脖颈上各开了一个二寸长的伤口,并没有鲜血渗出,但喉管已经被切断了,没有任何痛苦稀里糊涂地瞬间成了死人。 二人眼明手快地托住了要栽倒在地的尸体,移到窗边木桌下,轻轻放下。这时尸体的喉头才开始汩汩冒出鲜血,二人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四条人命安置好尸身,不过一息之间的功夫,甚至身上与剑身都未沾到血迹。又无声无息地跃到梁上。 屋外黑衣人等了许久,进去的四人没有任何音讯,他隐约觉得不安,下令点火,弓箭手们将箭矢裹上火油浸湿的布条,点燃,一步步向茅屋逼近。蒙面黑衣人一马当先,离木门二丈远劈空挥出一掌,木门被震得粉碎,他当即带着八名黑衣人冲进了屋内。 脚下立即踩到粘湿的血水,顺着源头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整整齐齐排列在木桌下的四具尸身。他大吃一惊,未及下令后撤,寒光迎面逼来,杨千城和钱悦儿飞身飘下,寒光一闪,“呯呯”沉重的坠地之声不绝。 蒙面黑衣人武功不弱,本能地向后飞退,右手剑横举到面门前,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右手臂被震得一阵酸麻,再也无力举起。与他一同进屋的八名黑衣人已经被利剑切断喉管倒在了地上。这一切快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如何出剑,只觉眼前寒光闪过,同伴就全部成了死尸,这太可怕了!他从脊背上冒出阵阵寒气。 惊魂未定,寒光又至,他的一颗心脏几乎脱口飞出,一个念头飞快掠过:“完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寒光透体,他自以为必死,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个冷峭而低沉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他脑中一阵恍惚,莫非这么快就到了阴曹地府?“啪啪”脸上挨了脆生生的正反巴掌,一阵金星乱冒,他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蒙面巾已经被对方长剑削掉,一男一女正神威凛凛地逼视着他。 男子目中神光炯炯,不怒而威,手握一把剑柄上缠着布条的长剑,剑尖正点在自己的喉头,寒气逼人,凉入骨髓。女子负剑而立,双目半眯,正在深藏不露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此时,黑衣人的思想又回到了头脑中,他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这对男女面生得很,身手之高令人匪疑所思,强大如自己竟然挡不住对方一招。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杨义的茅屋中?看武功路数并不是峨嵋派的招术,这男子果然不是杨千城! 见他没有回答,男子面露愠色,手中略一运力,就要刺下,女子突然开口阻止:“慢!”她上前半步,盯着黑衣人,洞悉一切的眼神令他一阵心虚,不由避开了她的目光。 钱悦儿冷笑一声:“我见过你,在少室山武林盟主比武场上。你是一直伺候在达摩院首座空见大师身边的人。说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黑衣人心中一惊:这女子好厉害的眼力与记性!少室山武林盟主比武现场,他仅仅在众高僧身边伺候笔墨,添茶倒水,就被她记住了容貌。 钱悦儿逼视着他:“如果你不说,我就在你身上划上数不清的伤口,让你慢慢流血而死,如果你如实招来,我还可以考虑留你性命!”她漫不经心地将手中剑轻轻一挥,黑衣人垂落下来的一绺发丝被立时断作8段,飘舞在地。 黑衣人心头寒气大冒,长剑轻轻一挥,旁人不过将发丝断作2段,她却能够将发丝断作8截,这是什么剑术?将自己身上划出数不清的细小伤口,让自己不致立即殒命,流尽鲜血感受着生命流逝的痛苦,饱受心灵与肉体折磨而死,这样的事情,她完全有可能做到。 见到他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惧色,杨千城觉得火候已到,逼问道:“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把杨义怎样了?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黑衣人被他犀利的眼神所震慑,喉结动了一动,艰涩地开口:“我说!请你先将剑放下,我不是你的对手,跑不了。” 杨千城冷笑一声,将长剑晃了一个剑花,收了回来,负在身后。黑衣人长叹一声,正要开口,突然双目怒凸,嘴巴大张,口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子一软,向前栽倒下来。 杨千城大吃一惊,赶紧伸手扶住,黑衣人倒向他的怀中,杨千城低喝道:“喂!你怎么了?”突觉胸前一凉,赶紧运气后缩。 原来,倒进他怀中的黑衣人突然发难,猛地将一把匕首刺向他的胸口,杨千城低咒一声,不假思索地挥出一掌。 “呯!”一声巨响,黑衣人被杨千城一掌震飞,砸穿茅屋墙壁,飞了出去,落在院中,哼也未哼一声,便气绝而亡。杨千城懊恼地看着手掌发愣,自原始神功初成,他还是第一次出手,竟然用力过猛,将人打死了! 钱悦儿银牙暗咬,好狡诈的假和尚!竟然装死想要暗害千城,真是死有余辜!只是未能问出什么,真是可惜。 围困茅屋的黑衣人见首领一行进去一直未出来,除了短暂的打斗声,便是长久的沉寂,正在按捺不住,却见到首领被人透墙打了出来,死于非命。心中一慌,手中火箭“嗖嗖”直向茅屋飞来。 小小的茅屋顿成一片火海,烈焰“劈啪”作响,映红了夜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回 举世皆敌 杨千城与钱悦儿并肩而立,共同施展原始真经心法,刚猛和阴柔的二股气劲旋转交错,威力奇大,将整座茅屋震得四面墙四下飞起,顿时火墙铺天盖地向外飞去,砸到了张弓搭箭的黑衣人身上,顿时惨叫连天,许多黑衣人带着火苗满地打滚,有倒霉的直接被火墙压住活活烧死。 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焦糊之气,与时同时杨千城与钱悦儿已经飞到他们面前,出剑快捷无伦,因为身上着火正在惊慌失措的黑衣人还未从这一突然变故中回过神来,已经成了剑下亡魂。 杨千城与钱悦儿重出江湖,刚刚踏入中原就风声走漏,对于下一步行动非常不利,因此决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手段将这批杀手全歼与此。二人心知杨义定遭不测,此刻面对黑衣人更是绝不容情。剑无虚发,招招精准,都是一击毙命,绝无例外。 不过二十息功夫,二人飘然落地,看着一地死尸与烧得劈啪作响的焦躯,回望茅屋废墟,遥望竹林深处,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纵身离去。 远处敲锣打鼓声传来,人声鼎沸:“着火了,杨老头家着火了!”打着火把,提着水桶,村庄里的人们向着村外竹林赶来。 杨千城和钱悦儿骑上宝驹,迅速离去,杨千城在马上发出一声悲吼,声震山林,回响不绝! 是谁?这样狠绝,连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人都不放过!自己刚刚出现,就连累老管家丧命,是谁这样步步相逼,不死不休?!他心中的愤怒和悲痛难以遏制,对着夜空,仰望着父母和杨义的在天之灵,狠狠发誓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令他血债血偿! 钱悦儿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却无法用言语来劝慰,只能默默地陪伴着他,担忧地看着他状如癫狂地仰天长啸,又哭又笑。 许久许久,杨千城终于发泄完了,拄着长剑跌坐在一块山石上,长发遮面,双眸在发丝之中透出冰峻、坚毅的寒光,嘴角紧抿,绷出刀刻一般的轮廓。 如果说之前他更多是期望找出真凶,洗刷清白,如今因为敌人的再三相逼,难以忍受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因自己而死,他已经出离了愤怒,复仇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他整个人看来杀意汹涌,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钱悦儿牵着红云,静静地看着他,既心疼又担忧,心道:“千城,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不知过了多久,杨千城终于平静下来,将披散的长发束好,整了整衣衫,走到钱悦儿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悦儿,害你为我担心了!我们走吧!” 钱悦儿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千城,不管怎样,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杨千城感激地看着她,唇边终于浮现一丝淡笑,一把将她拥紧,轻声道:“谢谢你,悦儿!” 钱悦儿在他肩头轻轻地笑了,环住了他的腰身,无言地安慰他。杨千城仿佛倦极的游子终于回到故乡,全身放松了起来,闭上眼睛,她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这种感觉真好!有她在身边,万事无缺、富有天下的感觉真好! 二人跃上高枝,卧在大树上过了一夜,天色乍亮,二人就跃下树来,就着山泉洗漱一番,策马寻路直奔峨嵋山。 一路听到无数传言。半年来,江湖上前所未有的波澜起伏,事非不断。峨嵋与唐门都在重金悬赏杨千城的下落,峨嵋将赏金提高一次,唐门必然也将赏金调高一回,总是比峨嵋派高出二百两。如今悬赏已经高达万两,整个江湖都为之疯狂。 自华阳真人去世,杨千城被逐出师门,峨嵋掌门之位引起了激烈争夺,五花八叶选出本支俊杰参加掌门角逐,经过整整二个月的拉锯战,最终华阳真人首徒王青峰赢得了各支派掌门的认同,成为峨嵋新一代掌门人。 三个月前各大派掌门又齐聚少室山方丈室,除武当、唐门与丐帮投了反对票,终是多数压倒性地同意剥夺杨千城的武林盟主之位,如今武林盟主之位空悬,各路武林人士皆虎视眈眈,明争暗斗,奔走运动,欲将大位纳入囊中。整个江湖风起云涌,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唐门掌门唐老爷子已经放话,杨千城乃是唐门中意的娇客人选,唐门不论江湖是非,不过若有人未经唐门许可,擅自将杨千城杀了,唐门一定不会放过,不死不休。此言一出,天下哗然,唐门这是铁了心要将杨千城绑在唐门六百年的战车上! 四处云游的张三丰竟然也被峨嵋派的变故所惊动,亲自参加了华阳真人的葬礼,事毕返回武当,闭关不出。人们怀疑武当代表张松溪在少室山上力挺杨千城,正是张真人的授意。 崆峒派在武林盟主大会后,遭遇莫名袭击,蒙受巨大打击,精英尽毁,枯木道人正在广收门徒,但崆峒派想要再度崛起没有二十年是不可能的了。 少林方丈空闻大师月前突然病倒,如今由达摩院首座空见大师监寺,暂代行使方丈职权。 也是在月前大江帮与丐帮起了冲突,大打出手,互有死伤。如今大江帮帮主由于前帮主失踪日久,已由少帮主何广利接任帮主大位,发生火拼事件后,大江帮新帮主何广利与丐帮帮主岳成龙正在紧急接触,谈判善后。不排除谈判破裂,全面开战的可能性。 杨千城与钱悦儿一路行来,街谈巷议,江湖上的变故连贩夫走卒都有所耳闻。茶馆酒肆只要有江湖人物,都在传递与谈论着各种信息。二人耳聪目明,听了个清清楚楚。 特别是杨千城三个字出现频繁最高,关于他的下落是众口悠悠,谈得最多的问题。万两白银谁不眼红?何况杨千城是牵涉到剑隐秘藏的关键人物,更是令人疯狂! 由于江湖人物不断拿着杨千城的画像向蜀地百姓打听下落,所以前武林盟主杨千城弑师反出峨嵋,下落不明之事连寻常百姓都知道了。幸亏二人易了容,若是杨千城以本来面目在街市上走来,怕不被家乡百姓的口水淹死、砖头拍死?还要被无数利令智昏的江湖人物一涌而上,团团围住,寸步难行! 二人已经来到了眉山镇,离峨嵋已是近在咫尺,在一个小酒馆打尖,议论声又不由自主地钻进耳朵。 “杨千城真是丢了我们蜀川人氏的脸,为人弟子怎么可以欺师灭祖,杀了师父、伤了师叔,反出师门?真是武林败类啊!” “谁说不是呢?听说已故的华阳真人最宠爱的就是他,他竟然还下得去手,真是灭绝人性!” “难怪峨嵋派重金悬赏,一定要把他抓回去治罪!这样的叛徒不杀一儆百还了得?” “嘿嘿,人家有唐门挺着,唐老爷子可是发话了,谁敢杀他,先问唐门答不答应!这是明摆和峨嵋派对着干!” “你们说,是不是杨千城不肯娶师父给他安排的新娘子,一心想靠上唐门这棵大树,所以才不惜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 众人都笑了:“有这可能!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有一人淌着口水道:“唐心瑶的小模样长得水嫩标致,换作我,也是心动啊!何况这小美人还是唐门未来的新掌门,哈哈哈!” 众人爆发出意味深长的一阵大笑。杨千城面色刷白,一手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钱悦儿听得大怒,一拍桌子,扭头瞪道:“你们几个聒噪不休,还让不让人安安静静吃顿饭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回 高深莫测 这几人俱是身佩兵器,体格魁伟、长相粗豪,一看就是练家子,被人喝斥了,自然不乐。但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是一位杏腮云鬟、长裙飘逸的美貌女子。虽然柳眉倒竖,面颊涨红,怒得胸脯起伏不定,却是显得份外秀色可餐! 火气顿时消了,有人出言调侃道:“小娘子,我们说的又不是你家男人,你上什么火?”其余几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人抚了抚虬须,笑道:“这位姑娘,人这一张嘴不是吃饭说是说话,男人喝酒聊天再正常不过,你嫌吵可以去包个雅间。不要扰了爷几个的雅兴!” 钱悦儿美目半眯,冷笑起来:“我还道世间只有女人长舌,不想男人长舌起来更是可憎!” 这几人顿时怒了,都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这丫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休怪我们和你一个妇道人家过不去!” 钱悦儿正要发作,杨千城一把握住了她的右手,在桌上死死地按住。钱悦儿低头看了他一眼,杨千城微不可见地以目示意她稍安勿躁。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坐了下来,银牙紧咬,苦苦忍耐。 杨千城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向对面几人抱了抱拳:“舍妹年轻不懂事,叨扰了各位,还请见谅,各位继续!” 这几名汉子终究不愿当众为难一名弱女子,见杨千城出来打圆场,便顺水推舟坐了下来:“还是你小子懂事,好好管管那疯丫头!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却不懂人情世故。” 钱悦儿差点又要爆发,胸膛鼓起,双唇紧抿,右手向腰间探去。杨千城一把握住她的纤手,轻轻捏了一捏,提示她不要冲动。点头向对方笑了笑,语带双关地道:“您说得极是,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几名汉子找回了颜面,便自顾自又吃喝起来。杨千城将一两银子扔在桌上,唤道:“小二,结账!”拖着钱悦儿的手,挽起行囊便走了出去。 钱悦儿皱着眉头,紧抿双唇,跟着他走出大门,一扭头朝里头狠狠瞪了一眼,将手一甩,怒道:“你拉着我作甚,难道他们侮辱得你还不够吗?” 杨千城眸光深沉如水:“悦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现在不宜打草惊蛇,我们上峨嵋山还有大事要办,区区人言又算得了什么?!” 钱悦儿听了顿时冷静了下来,既不甘又怜惜地埋怨道:“你啊!我说你什么好?今天这餐饭吃了完全消化不了,被那班贱男人气都气饱了,难为你还忍得住!” 杨千城轻叹一口气:“这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半年前逃亡路上听得还要多,还要不堪!若是不能忍,与你瑶池重逢之前早就死了。” 钱悦儿听得心中一痛,他从未提起半年前反下峨嵋,独自逃亡的经历,想来心中忍受的折磨与屈辱要胜过今日百倍,心酸得眼泪几乎落下来,赶紧挽起他的手,柔声道:“千城,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杨千城摇了摇头,爱怜地笑了:“悦儿,你为我出头,我谢你还不及,你有什么错?” 钱悦儿抬眼看着他,柔情绵绵地道:“是我冲动了,反害你想起从前不堪的经历。” 杨千城轻刮了一下她挺俏的鼻尖:“我说了,你有什么错?不许一直为莫须有的过错道歉!” 钱悦儿被他逗笑了:“好!我听你的,我们赶路要紧。”二人翻身上马,向峨嵋山奔去。 二人此次上峨嵋为了掩藏行迹,早早将马匹寄养在客栈,混在进香人群中上了山。他们已经移形换貌,并不担心被人认出。 二人扮作一对小夫妻,钱悦儿头包蜡染布帕子,身穿布衣布裙,肩上背着行囊,手挽小篮,里头装上香烛元宝。杨千城贴上假须,一副书生打扮,背着籐制书箱,二人手牵着手,夹杂在人群中缓步上山。 半年不见,峨嵋山景物依旧,物是人非,杨千城心中激浪翻涌,半年前反出峨嵋是为了安葬父母,如今重上峨嵋,自是为了祭奠恩师华阳真人,也为揭开恩师死亡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他眸光深邃,表情凝重,此行能否如愿,仍是未知之数,峨嵋带给他太多欢乐与惨痛记忆,过去种种仿若隔世,锥心刺骨的痛楚却仍然鲜明,他不敢去想、去深入思索,想到迫害自己、逼死父母的人就是一众师门长辈,幕后真凶很可能就是自己至亲至近的人就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的手心不禁冰冷起来,沁出冷汗,钱悦儿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痛苦与不安,用力握紧了他的右手,杨千城亦是紧紧回握,二人缓缓地顺着人流进入行龙顶碧云观。 碧云观一如往昔,辉煌壮丽,殿宇宏大,小道经过都会停下来,彬彬有礼地向香客行礼。杨千城运目搜索着师兄弟的身影,他真的很想念他们。可是逡巡许久,却一无所见,他不禁有些失望,又有些怀疑:“大家都去哪里了呢?” 随着人流进到正殿,王青峰正襟危坐,端坐在师父先前经常打坐的蒲团之上,面目慈和、唇角带着微笑,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杨千城打量着大殿内的一切,怀念起已逝的华阳真人,心中百感交集,身后有人不耐烦,挤上前来:“你不磕头,不要挡着道!”杨千城连忙道歉,心中默念道:“师父,不肖徒千城看您来了!” 钱悦儿示意他一起跪倒磕头,杨千城左右一看,这才发现香客都拜倒在地,偌大的大殿上只有他一个站着的人。于是赶紧随着人群跪倒在地,照着正中玉皇大帝塑像拜了又拜。 站起来,随着人流又要去往别处参拜,一名小道走了过来:“这位檀越,观主有请!” 杨千城心中突地一跳,抬眼向王青峰看去。难道大师兄认出我了?不能啊!那么他为何偏偏派人找我过去? 他点了点头,和钱悦儿一道走了过去,冲着王青峰鞠躬道:“真人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他故意将嗓音压得低沉,刻意掩饰身份。王青峰笑了一笑:“我看檀越心事重重,前来碧云观所求何事?也许贫道可以为你参详一二。” 一股大力在说话间直向杨千城当胸涌来,竟是企图试探杨千城有无武功。杨千城立即收敛起全身气机,将自动反弹而出的护体神功竭力克制住。 王青峰用上了五成真气,若是寻常人中招,定会被震得心脉尽断而死。方才王青峰坐在大殿一侧蒲团上正在替助资修缮殿阁的豪客谈经论道,解签化厄。却不期然地注意到了杨千城。 看他身形、气质都与杨千城相似同,虽然五官并无相像之处,但杨千城负手而立,出神感慨的神态却正好落在他眼中,令他心中一动:“此人怎会如此神似千城?”于是匆匆送别豪客,令童子将杨千城带到面前。 他不动声色地施展内力试探对方,若真是练家子遇到这样突然的袭击,体内一定会生发感应,自发护住要害,调动内力进行对抗。对方如果真的是千城师弟,那么内功路数一试便知! 不料内劲已经逼近对方身躯,将衣摆也激得飞舞起来,对方仍然毫无反应,茫然地摇头道:“在下只是梦中曾经来过此地,见宝观与梦中所见相同,感到惊讶而已!” 王青峰心中失望,生怕伤及无辜,立即将内劲撤回,若无其事地道:“檀越与本观如此有缘,今日移驾敝观,亲证梦境,实是天缘际会!”一把拉住杨千城的手:“来来来,贫道引你好好参观一下敝观。贫”梦中观如此有红细胞回,一啤酒花构发,令他心中一跳制住,为何贪” 他一手扣住杨千城的脉门,显然仍然不相信杨千城没有武功,仍想进一步试探。杨千城故作不知,掩饰体内旺盛的气机,压抑到平凡人的状态,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多谢观主了!” 王青峰第二轮试探又落了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难道此人真的是一名凡夫俗子吗?为何给自己的感觉如此特殊,有如此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此人与杨千城相貌大相径庭,却有着相同的气质与表情,身形步态亦是一致。同门十七载,王青峰对杨千城实在是太熟悉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回 神秘狙击 王青峰一身月白道袍,发束玉冠,手持玉柄拂尘,颇有了几分出尘之姿。笑容可掬地引着杨千城和钱悦儿参观碧云观。一路解说,很是客气,杨千城默默跟着,不时点头微笑,心中五味翻腾。 王青峰所过之处,众道士都躬身行礼:“掌门!”王青峰一边点头答应,脚下不停,手中指点,耐心地向杨、钱二人一一解说。杨千城对碧云观熟得不能再熟,前尘后事一并涌上心头,强行压抑着纷至沓来的千般滋味,装作初来乍见的样子。钱悦儿面无表情地跟着后面,秋水无波,只应酬性质地笑了二回。 王青峰心中嘀咕,这二人看来确实从未来过此地,莫非我的感觉出错了?看二人似乎兴致缺缺,他笑道:“天色已晚,二位檀越就在敝观留宿一宿如何?” 钱悦儿暗中拉了杨千城的衣袖一把,杨千城会意,以低哑的假音答道:“如此,就多谢观主了,我夫妇今夜叨扰了!” 王青峰摆手道:“檀越与本观有缘,无须客气!”招手唤来知客道士,吩咐二句,二人就被安置到了杨千城先前住过的房间。 房门被推开,杨千城不禁面容一滞,父母惨死在床上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大师兄安排自己住在这间房中,显然还是在试探!他的表情迅速恢复自然,转头对小道谢道:“多谢小道长!这间房间很是整洁雅致,我们很喜欢。”钱悦儿将一小锭银子递到小道手中:“麻烦小道长送一些茶水与饭菜过来,这是一点香火钱,请收下!” 小道士屈指答谢,收下银子转身离去,果然很快送来茶水与饭菜又退了下去。杨千城凝视着木床,眼圈发红,走到床边不断摩挲着,跪了下来,眼中滚出大串泪花。钱悦儿心中不忍,在他身边蹲下:“千城,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哭坏了身子。先用点饭吧!” 杨千城无声饮泣,双肩耸动,悲痛不已。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钱悦儿见劝不动,只得陪他跪在床前,不时替他拭泪。 杨千城哭了许久,眸子都微微发红了,这才忍住悲泪,站了起来,今夜注定无眠,父母殒命的床上哪里还能睡得下去?!杨千城饭也吃不下,钱悦儿劝了许久,才用了一些,小道来收拾菜碗,看到剩下不少,略带惊异地看了二人一眼,一言未发地收拾完毕离开。 小道又送来了一盆洗漱用水,重沏了一壶茶:“二位檀越就请早些休息吧!”稽首告退。夜色渐渐浓重起来,杨千城与钱悦儿换上夜行衣,一前一后悄悄离开房间,向观后树林潜去。 慧门历代掌门都葬于观后树林深处,杨千城重上峨嵋就是为了祭奠恩师,等的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刻。星光点点,月亮被薄纱笼罩,整个碧云观非常安谧,杨千城与钱悦儿如二道光一闪而逝,没入树林之中。 树林深处果然多了一座新坟,坟前摆着一个花环,整理得很是干净,没有一株杂草,显然日日有人打理。杨千城将一束纸花放到墓碑前,跪了下来,食指抚过墓碑上每一个字,泪水长流:“师父,不肖弟子来了!”连磕了三个响头:“徒儿虽然被逐出了师门,但绝不会忘记师父的教诲之恩,千城永远都是您的弟子!” 钱悦儿站在他身后,默默相陪,也对着坟墓鞠了三个躬:“华阳真人,您老人家一路走好!若泉下有知,请保佑千城沉冤得雪。” 杨千城伤感道:“师父,不肖弟子直到今日才来祭拜您,请您不要见怪,未能替您料理后事,是弟子一生憾事。如今与您天人永隔,想要再睹慈言、聆听教诲已是不能,师父,弟子好想你!”低头饮泣,泪湿沾襟。 钱悦儿默默无语,心中伤感,杨千城的遭遇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承受,他心中该积压着多少伤痛啊! 杨千城正在伤感,钱悦儿为他神伤,二人都不知道,背后60丈外有一管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的后心。 “呯”一声枪响,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惊心动魄。杨千城敏锐地感应到了一道呼啸的破空之声,迅速偏身闪避,“啾——噗”子弹发出一声闷响,穿透了土堆,射进了坟墓中。子弹射速极快,饶是杨千城修为过人,还是险险擦破左臂肌肤,衣袖渗出一缕鲜血来。 钱悦儿大吃一惊,一把扶住他:“千城,你怎么样?”杨千城咬牙道:“我没有事,皮外伤而已,一定要将此人抓住!”话音未落,腾身而起,直向子弹来处扑落。人未到剑光已至,裹着布条的宝剑凌空劈出一道匹练“唰”地一声砍落下去。 这一剑威力无穷,灌木顿时被劈得倒向二边,一道剑痕刻印在地上,深达一尺,长约四尺。只是地面上并没有人,扑了个空! 杨千城心中大怒,究竟是什么人?如此下作,躲在暗处暗枪伤人,此人定是杀死师父,嫁祸自己的幕后黑手,不愿见我杨某人活在世上,竟要以这样不光明磊落的做法结果我的性命!此人一定要揪出来! 他心中疑惑着,此次易容上山,未露破绽,对方怎么会深夜潜伏在观后树林中?难道他未卜先知不成? 只是此时此刻无暇细想,他一击不成,继续向前追去,誓要将此人活捉,好将事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探问个明白。 钱悦儿怕他有失,紧跟其后,全力追踪。这一声深夜枪响,惊动了整个碧云观的人,巡夜的道士率先向观后树林冲来,观后树林深处是历代慧门掌门埋骨之所,系碧云观重地,万万不容有失! 正在安睡的道士们也都被惊起,纷纷披衣而起。几名留宿观中的香客吓得簌簌发抖,挟起行囊隔着门窗观察动静,见到观中道士经过,立即推开房门,赶紧揪住衣角央求个不住:“道爷,请你不要走,你们观中闹鬼吗?这声可怕巨响到底是什么声音?” 道士被客人缠住,只得稽首道:“檀越不必害怕,我们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请关上房门千万不要出来,我们去查看一下便知。”安抚了一遍,这才得以脱身,香客松了手,“篷篷”声一片,房门果然被死死锁了起来。 杨千城与钱悦儿驭风而行,原始真经心法运转,堪称极速,瞬间飞出一里地,却未见杀手踪影。杨千城不禁想到天狼教第二次围困峨嵋山,生擒玄武堂主冷天笑却被人狙杀灭口,杀手神秘消失的往事,竟与今夜之事如出一辙!如此说来,是同一个人吧? 他剑眉深锁,碧云观已经沸腾起来,杀手要尽乱掩藏行迹更是方便了,对他来说,想要查出这个神秘人却越来越复杂了。此人潜伏在碧云观已经很有些时日了,暗杀恩师、嫁祸自己的应该也是此人! 钱悦儿轻声提醒道:“千城,我们应该回房去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查看,若是我们不在房中,便有麻烦了!” 杨千城点了点头,二人默运原始真经心法,如闪电掠空、如流星飞坠,迅速向卧房飞跃而去。 二人揭开屋瓦,轻轻一跃,钱悦儿攀住房梁,将屋瓦复原,拉过棉被,倒在床上,脱下夜行衣。房门被轻轻叩响,传来小道的声音:“二位檀越受惊了,贫道送来压惊茶,请替我开下门。” 杨千城以低哑的声音道:“来了!”打开一条门缝,接过托盘:“多谢!”又将门合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回 追查真凶 玉皇大殿配殿中王青峰正坐在床上打坐,房门被轻轻叩响,他闭目应答道:“进来!”小道士低头快步走来,行礼后凑近他的身边:“师父,按您的吩咐,弟子去过三师叔旧屋了,那对夫妇在屋里,已经上床入睡了。” 小道士在开门的一瞬间,见到了钱悦儿披散着长发从床上坐起,穿着雪白的中衣,开门的杨千城也仅着中衣,显然是特地下床来开门。他还在为扰了人家夫妇的好梦觉得不好意思。 王青峰若有所思地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去睡吧!”小道士恭敬地施礼退下。王青峰一跃而起,在地上不停踱步。他是故意让小道安排这夫妇二人到千城师弟的旧屋住下,小道回来汇报二人胃口不佳,饭菜只用了少许,他还对自己的直觉找回了几分自信。 如果今日这名进香男子确实是千城师弟,那么必然前往观后树林祭拜先师。他命令小道严密监视房中人的动静,直等到夜深人静,也未见任何动静。 深夜枪响,将他从入定中惊醒,分辨出那声巨响正是从树林深处传来,有一瞬间他几乎深信自己判断无误,立即着小道再去查看,不料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心中总觉不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自华阳真人去世,杨千城被逐出师门后,他经常睡不安枕,时时从噩梦中惊醒。峨嵋掌门之位本来属于杨千城,他深知这一点,他也知道杨千城绝不可能是杀害师父的真凶,所以睡梦中他经常梦到师父斥责自己,梦到杨千城杀回峨嵋,当面责问自己为何要夺走属于他的一切,梦到自己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他的心很矛盾,既期望这名神似杨千城的男子确实就是三师弟,又怕对方真的就是。自从与众支派师叔一起围杀杨千城,在长老会议就将杨千城逐出师门的提案投出赞同票,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与杨千城的恩怨纠葛已是无法回避。 他害怕面对杨千城,但心底深处又希望再见他一面,希望此生能够有机会向杨千城剖白一切。他自己都捉摸不透内心的复杂情绪,无数个夜晚带着这种矛盾心情,无法入眠,即便睡着,也会时常被噩梦惊扰。 这个男人真的不是三师弟吗?为什么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难道是期望再见一面的心愿太过殷切了?他长叹一声,颓然坐在床上。 杨千城合上门,将托盘轻放在桌上,钱悦儿已经下床走了过来,她一边折叠着二人换下的夜行衣,一边在桌边坐了下来:“王青峰一直在试探我们,他会不会就是杀死华阳真人的真凶?否则何必如此紧张?” 杨千城眉头深锁:“不排除大师兄的嫌疑。确实有许多疑点。”师父猝逝,大师兄并不像其他师兄弟一般相信自己的清白,更没有替自己辩白过一言片语,反而与师叔们一起步步相逼,父母之死与他也有脱不开的干系。师父死后获益最大的正是大师兄,此番相见他又再三试探,显然有着不可告人之处。 想到一向尊敬的大师兄可能就是杀害师父、嫁祸自己的真凶,他的心情就变得很糟糕。钱悦儿很聪明,马上读懂了他的心事,不再多话,伏在桌上闭目养神。 杨千城一夜无眠,坐等天明,次日一早,王青峰刚刚起床,杨、钱二人就去辞行。 王青峰怔了一怔,笑道:“二位檀越今日急于离开,想是昨夜受了惊吓所致,敝观招待不周,抱歉之至。” 杨千城笑着摇摇手:“王真人所言差矣,得蒙留宿宝观,已是荣幸之至,只是行程要紧,不得已才早早前来辞行。” 王青峰见留不住,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强留了,欢迎二位日后再来观中小住。”杨千城以低哑的声音笑答:“多谢真人盛情!” 此人不是三师弟,王青峰觉得扫兴,托辞要做早课,派小道将二人送出山门。杨、钱二人向山下走去,直到小道返身回观,立即折了回来,施展轻功跃上树梢,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观中动静。 奇的是,其余8名师兄弟为何一直不见?从昨夜到到在一个未见,昨夜枪响闹出如此大动静,也未能惊动,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杨千城与钱悦儿又趁着众道士做早课,施展轻功掠到观后树林之中,想要查出蛛丝马迹。暗枪偷袭的凶手很显然轻车熟路,对碧云观很是熟悉,除了在华阳真人坟头土堆中起出一枚弹子,一无所获。连脚印也未曾留下一个。 二人面面相觑,钱悦儿轻叹一声:“千城,不要再找了,对方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留下把柄。”杨千城心有不甘,亦是无可奈何,只得与钱悦儿施展轻功向伏虎寺而去。 杨千城与谢婉亭的婚约皆因静空而起,为了保护殷野风和谢婉亭,特别是谢婉亭的清誉,杨千城即使被千夫所指,指责为杀师大逆之人也没有当众披露二人的私情,静空不知感激,反对退婚一事耿耿于怀,一心灭口,推波助澜不说,出手围攻时更是招招杀手。杨千城重回峨嵋,岂会错过与她见面的机会! 二人轻功绝顶,登山涉水如履平地,杨千城脸色越来越沉郁,伏虎寺同门论剑以及订亲仪式,亲至伏虎寺约谢婉亭摊牌退婚,一幕幕放电影一样掠过眼前。 伏虎寺中有二个他最不想见的人,与殷师弟相恋五年,却隐瞒一切一心嫁给自己的谢婉亭,这是他至今无法理解的女子,这一段婚约差点使他与心中至爱失之交臂,也令他与师父发生分歧,父母亦间接因此而死。经历过这一切,他无法再面对温婉可人的谢师妹。 另一人就是静空师太,这老尼姑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杨千城想起她的名字就有一股怒火涌动。可是,却无法不来,错过伏虎寺,等于入宝山而空返,想揭开真相自然少了不静空这一环。 静空做罢早课,正在方丈室喝茶,谢婉亭伺候在旁。静空品了一口茶,闭上了双眼,感叹一声:“真是好茶!”睁开眼,对谢婉亭一笑:“婉亭,你也来一杯吧!” 谢婉亭清瘦了许多,闻言低头谢过:“多谢师父!”也替自己倒了一杯,缓缓凑近唇边,轻啜了一口,点了点头:“确实很好。” 静空呵呵一笑:“这是青峰派人送来的,碧云观特制的碧云雪芽,果然是极品!” 谢婉亭落寞一笑:“王师兄对师父倒是很孝敬,真的有心呐!” 静空冷笑道:“没有我,他能登上掌门大位?!哼,杨千城这小子不识抬举,若是安心与你完婚,哪有今日!” 谢婉亭脸色苍白,将头一偏,强抑住就要落下的泪珠:“师父,您不要再说了。” 静空不满地斜了她一眼:“你还在想着那小子?他悔婚不娶,你还对他心心念念,真是不争气!”将手中茶杯重重碰在桌上。 谢婉亭吓了一跳,泪水滴落了下来:“师父息怒!不怪千城师兄悔婚,本就是我有愧于他,他为了保护我,宁可被人误会成弑师凶手也没有吐露我与殷师兄的旧情。他父母被逼死,自己也被逐出师门,武林盟主之位也被废黜,这一切都与我脱不了干系,是我对不起他!” 静空大怒,伸指一戳她的额头:“你这没用的东西,我怎么会生……”她猛然醒悟过来,顿了一顿,改口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个无用的徒弟,滚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回 惊人秘密 谢婉亭不敢再掉泪,勉强压抑着眼泪,一边行礼一边后退:“师父息怒,徒儿告退!”惊惶地像受惊的小兔,打开房门,迅速“滚”了。 杨千城与钱悦儿正伏在门上偷听,听到脚步声走近,立即飞身一跃,隐身庭院中一棵大树上。谢婉亭合上方丈室的大门,抹着眼泪,快步向自己的卧房方向走去,双肩耸动。 看到谢婉亭为了自己而受静空喝斥,听了她一番真心话,杨千城对她不禁多了一丝怜惜,对静空更多了一分憎恶。钱悦儿倚着树干,低头看着谢婉亭从脚下经过,不禁陷入了沉思。 静空失语冒出的半句话一直在她脑中盘旋,杨千城和当事人谢婉亭都没有在意,钱悦儿却没有放过这不经意的真言。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谢婉亭的脸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花树丛中。 杨千城目送着谢婉亭走远,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钱悦儿,却发现她一直望着谢婉亭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杨千城侧头看了她许久,钱悦儿的眉头渐渐皱紧,一脸思索表情。 杨千城心中一跳,莫非悦儿还在介意我与谢师妹的婚约?为何这般表情一直盯着谢师妹远去方向深思?他可不愿意为了外人影响了与钱悦儿的感情,钱悦儿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是好兆头! 他将手掌在她面前晃了一晃,附耳轻声道:“悦儿,你不要多想,今生今世我没有对其他女子动过心。方才看着她,也只是觉得她可怜。” 钱悦儿被他一打岔,回过头来看着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不觉得谢婉亭和静空长得有些相像吗?” 杨千城一愣,眨了眨俊目,低头沉思起来。钱悦儿不说倒不觉得,她这么一说,仔细凭记忆比照起来,还真的有几分相像,一样的瓜子脸,一样高低适中的鼻梁,略显单薄的唇形,只是谢婉亭左颊多了一朵梨涡,显得甜美柔弱一些,静空则气质犀利强势一些。 杨千城抬起头,望着钱悦儿,轻声道:“你的意思是……”钱悦儿望了望方丈室,冷笑道:“你可留意这老尼姑无心冒出又赶紧咽下的半句话?” 杨千城怎么不记得?他一心要查明华阳真人的死因以及自己被陷害的经过,当然一个字也不曾漏掉,静空分明怒斥谢师妹道:“你这没用的东西,我怎么会生……”咽下的半句莫非是? 钱悦儿向他点了点头,附耳轻语道:“我料得不错的话,那老贼尼是要说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没用的孩儿!” 杨千城虽然也已经料到,但听钱悦儿说出来,心中还是一阵震动。静空师太俗名卫凤,自幼在伏虎寺学艺,成年后辞别师尊惠慈师太行走江湖,在22岁那年突然重回师门,遁入空门,不久后接掌了惠慈师太的衣钵成为化门新掌门。 并未听说静空曾经嫁人生女,谢婉亭是在5岁那年被静空带进化门,收为首座大弟子。那一年静空刚刚接任化门掌门,开始开门纳徒,云游天下寻找根骨灵秀的幼女,陆续带回不少女童,谢婉亭恰好是第一个。 难道说,谢婉亭是静空的私生女?名为师徒,实为母女吗?二人一下子豁然开朗,难怪静空这出家人如此上心谢婉亭的婚事,不但拆散谢婉亭与殷野风的初恋,还不惜工本遍邀本门青年才俊到伏虎寺论剑选婿,不仅亲往碧云观利诱华阳真人答应联姻,还反复催促早日完婚,杨千城罢婚后如此刻骨憎恨,疯狂报复,都找到了充分理由。 二人虽然推测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却没有实证,终究只是猜想。钱悦儿嘴角噙着冷笑:“若此事当真,这老贼尼便是身败名裂了!” 杨千城难以置信地望着方丈室:“世上竟有这样的母亲,隐瞒真相不肯相认也罢了,动辙喝斥,全无怜悯之心。”他仍在为谢婉亭愤愤不平,钱悦儿带着一丝难以捉摸地笑意看着他,双眉上扬,眼珠也不错地盯着他。 杨千城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气息,赶紧闭嘴。再多嘴,钱悦儿便要开口调侃,发泄醋意了,还是老实住嘴地好。 钱悦儿盯着他许久,见他安静下来,这才双目狡黠地在他俊颜上扫了两眼,小嘴几不可见地向上掀了一掀,挥一挥手,轻灵无声地飘落到方丈室门前。 杨千城暗暗抹了一把冷汗,紧随而下,飘落到她身侧。二人再度向内望去。自修习原始真经,二人的修为已经大进,躲藏在门外,静空竟然没有发觉。 静空自斟自饮,喝着茶双眼定定出神,正在回忆着什么,脸上表情丰富。忽喜忽悲,忽怒忽忧,竟有一丝娇柔与甜蜜不时掠过那张刻板的面孔,令杨千城看了大跌眼镜。 钱悦儿同样身为女人,心知肚明,这老贼尼是在怀念老情人了!看来这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老尼姑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恋,嘿嘿,不知背后有着怎样一段秘辛,掩藏着多么惊人的大秘闻! 静空机械地一杯杯往口中灌茶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浑然不觉杨、钱二人的存在。她想着心事,顺手提着茶壶倒水,却没有倒出水来,轻轻一晃水声全无,这才醒悟过来,已经不觉喝完了整壶茶水。 轻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看着空茶壶方觉腹中胀满,看来要去茅房解决一下才行。她站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从容不迫地向茅房走去。 杨千城与钱悦儿反应灵敏,立即倒飞上树,看着她走远,随即箭一般射进房中,衣袖一挥,将大门掩闭了起来。 二人分头行动,在房中搜索起来,老贼尼的秘密总会找出蛛丝马迹,虽然时间不多,也要试上一试!钱悦儿在床头柜与床上一阵翻找,一无所获。杨千城奔到书案前与书架边仔细搜寻,亦是毫无进展。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看来老贼尼已经返回,再不离开就要被堵在屋中!杨千城不禁焦急起来,挥手示意钱悦儿快快出门上树。钱悦儿咬了咬唇,双目盯住了枕头,刚才只是随手翻了一翻,总觉得枕头有些沉重。她不想错过任何疑点,临走之际探手一捏,竟在柔软的棉絮间感觉到了一件硬物。 时间紧迫,她不假思索地抓起枕头,紧随杨千城奔出门去飞身上树,动作快如流星,一闪而没。 这时,静空从墙角现身出来,沉稳端庄地向着方丈室走来。走到门前不禁皱起了眉头,房门紧闭着,她记得出门之时并未关上房门,虚掩着就离开了,难道门是被风吹上的吗? 疑疑惑惑地推开房门,游目四顾,一切如旧,但分明感觉有些不对,她皱眉环视着屋子,努力想要找出这不对的地方,书柜、书桌、屏风、衣架、床——枕头哪里去了?! 静空一阵抓狂,在屋内迅速转了一圈,一声狂啸,飞掠出屋,高声下令道:“弟子们听令,有外人潜入本寺,给我仔细盘查不可放过!” 化门弟子有的在厨房轮值,有的在耕作寺田、侍弄果蔬,有的在抄写经书,有的在缝补浆洗,听到这声大喝,一齐放下手中活计,抄起家伙,施展轻功狂奔起来,仔细搜索着每个角落,欲擒住入侵之敌。 只可惜此时杨千城与钱悦儿已远离伏虎寺,直向栖霞峰飞去,早已追不上了!钱悦儿得手后并不搭话,飞身上树,牵着杨千城的手施展全力一路狂奔,杨千城注意到她手中多了一个枕头,不用说也知她用意,二人心有灵犀撒腿便撤,不消多时,已是奔到了栖霞峰上。 钱悦儿并不松手,拉着他就往下跃去,杨千城顿时了悟,钱悦儿这是要进大佛胸部秘穴。二人手挽手,施展轻功落到大佛胸前,蜻蜓点水般站立在大佛衣褶之上,杨千城轻轻一按,便将断碑取了下来,轻轻横倒在洞内,二人立即跃身而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回 合谋算计 钱悦儿盘坐在稻草堆上,掏出怀中的玄铁匕首,向着枕头一刀刺下,伴随着清脆的裂帛声,棉絮飘落下来,一件重物随之“叭”地一声落到了草堆上,掉进草堆底部。 杨千城和钱悦儿目力非凡,分明看到枕头中掉出的是一方金灿灿的大印,只是太过沉重,掉进了疏松的草堆里迅速沉了底。钱悦儿一跃而起,蹲在草堆前翻了起来,一探手拂去两旁的稻草,果然有一枚纯金虎钮大印。 大印由汉蒙两种文字写着:“福建行省参政陈友定之印”,大印四四方方,足有二寸见方,威风凛凛的黄金猛虎盘踞其上。虎钮大印乃是镇守一方,掌握军政大权的藩王才能拥有,这陈友定何许人也?区区一名行省参政竟然也敢僭越用起纯金虎钮大印来? 杨千城看着这枚大印满心都是疑问,再者静空这老贼尼天天枕着这东西睡觉是何道理?她与这大印的主人陈友定有什么关系? 钱悦儿握着大印,左右端详,偏头想了一想,笑了起来。杨千城奇道:“悦儿,你笑什么?莫非你想到了什么?这陈友定到底何方神圣?” 钱悦儿笑道:“这陈友定说起来大有名堂,算得是蒙元的一位股肱忠臣!”当下将陈友定的轶事细细说了一遍。 陈友定,福建福清人,小商贩出身,以征讨山贼起家。元末大乱,陈友定平乱有功又击退陈友谅进犯,被元朝授为福建行省参政。屡胜陈友谅得以坐拥福建,元朝的福建行省平章政事燕只不花徒拥虚名而已,陈友定才是真正行省党政军一把手。 曾奉元廷之命进攻过朱元璋的地盘处州,无功而返。拒绝明朝的招降,死守延平。终因多疑少谋致军心瓦解。破城之日,陈友定知大势已去,语左右道:“公等善自为计,我为元朝死耳!”独坐省堂,按剑仰药自尽。结果,明军来得快,灌水压腹,将他救活押送应天。 朱元璋起先对陈友定很敬重,诘问道:“元朝已亡,你为谁守城?”陈友定虽遍身绳索,仍昂然不屈,直斥道:“事败身亡,惟有死耳,尚何言!”朱元璋大怒,立命人杀陈友定父子于闹市。其人世称闽之三忠,元朝追赐“福王”。 杨千城听罢,点了点头:“果然是一条血性汉子,忠义可嘉!”钱悦儿亦是点头赞同:“可惜生逢末世,背离时势,终究身首异处。” 杨千城感叹了一番,盯着虎钮大印奇道:“此物怎会在静空手上?”钱悦儿笑道:“陈友定若活在世上,应该刚过半百,据此算来,静空不是他的手足至亲,便是他的妻妾红颜。”将大印向上一抛,又稳稳接住:“依我看来,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杨千城奇道:“何以见得?”钱悦儿抿嘴一乐:“据闻陈友定尚武侠义,长相不俗,兼且割据一方,权贵财富俱是不缺,应该合静空的胃口。若非心中眷恋,何必日夜枕着它睡觉?找个隐秘所在埋起来也好,收进匣中锁起来也可以嘛!” 杨千城想了一想,哑然失笑。钱悦儿说得果然不错,从静空硬要拆散殷师弟与谢婉亭的初恋,极力促成自己与谢婉亭的婚事看来,这老尼姑确有这种取向。对权位名利的喜好与出家人的清静无为大相径庭,而且显然对这大印的主人极为眷恋,果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钱悦儿将大印又抛了一抛,接在手中,笑道:“现在,这老贼尼应该要抓狂了吧?丢了这件宝贝,一定恨不得把伏虎寺翻过来。” 杨千城听了,想到静空气急败坏的样子顿觉解恨无比,二人相视而笑。 静空果然气得发疯,弟子们将整个伏虎寺翻了数遍,都没找到入侵者,反搞得人心惶惶。静空又不好明言丢了金印,说丢了个枕头搞出如此大的波澜也不合适,只得干生气,将房中物件几乎都打烂了。 吓得弟子们瑟缩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静空颓然跌坐在椅上,疲倦地挥了挥手,众弟子如闻大赦,赶紧退了出来,各自回房,关紧房门,免得静空再度折腾。 静空正在房中生闷气,弟子前来禀报:“师父,碧云观掌门人来了!”她挥一挥手:“不见、不见!”弟子左右为难,小声道:“师父,掌门说一定要面见您,有急事相告。” 静空扭头看了弟子一眼,想了一想,这才硬梆梆地道:“好吧!你告诉他,我马上就到。” 王青峰端坐在客室之中,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一声紧似一声,心中焦急,已经等了一刻时,静空还是未出来。 正在沉不住气的时候,静空走了进来,王青峰拱了拱手:“师叔!”静空也回了一礼:“掌门专程赶来,有何要事?” 王青峰忧形于色地看了她一眼,示意身边的二名童儿退下。静空会意,也吩咐弟子退下。房门合上,静空平静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青峰咽了一口唾沫:“师叔,我觉得千城可能回来了!” “什么?!”静空声音高了八度,双眉一扬,一股杀气立即涌现,很快一个冷笑浮现脸庞:“青峰,你多虑了吧?杨千城已经绝迹江湖半载,多半已经被江湖追杀,命丧黄泉了,怎么可能回来?” 王青峰叹了口气:“师叔,我真的感觉到了,我和他同门17载,这种感觉不会错!” 静空半信半疑道:“他能耐再大,能够与全天下武林人为敌吗?我就不信他逃得过江湖各路豪杰的天罗地网。他回峨嵋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王青峰见她不信,便将留宿神似杨千城的一对男女,半夜观后树林历代先师埋骨之地发生巨响之事说了一遍:“初时,我还以为自己感应出错,但是弟子们告诉我发生巨响时,留宿观内的香客都被惊醒,扯住他们不放,只有这对夫妇的房门紧闭。我为此特意去到观后勘查,发现先师坟茔被火枪打过,留下了弹孔。约摸十丈开外的泥地上留有一道深一尺、长四尺的剑痕,灌木都被剑气劈倒两旁。如此威势当世只有游龙剑法可以办到!” 静空听得脸色凝重起来,如此威猛的一剑,真是匪疑所思,试问天下,也唯有游龙剑法可以威力如斯!真如王青峰所说,世间不可能巧合至此,神似杨千城,事发时未露面,现场发现疑似游龙剑法的痕迹,这三点相扣,正是指向杨千城。他真的回来了?与他同行的女子是谁?她猛然联想到自己不翼而飞的枕头,难道——落到了杨千城的手中吗?! 她顿时坐不住了,头皮一阵发紧,紧咬嘴唇沉思起来,在地上不停踱步,右拳向着左掌拍了一下又一下,足足踱了一盏茶功夫,这才猛地转过身来:“青峰,我们一定要抓住他们,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定要把这对男女给抓回来!” 王青峰点了点头:“师叔,你想怎么做?”静空招了招手,王青峰附耳过去,静空秘语了几句:“你明白了吗?” 王青峰点头笑道:“师叔好计!我这就去办。”静空补充道:“事不宜迟,动作要快!” 王青峰赶紧起身:“好!我这就去布置,一定将他们生擒活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回 偷鸡蚀米 杨千城与钱悦儿正在大佛秘洞中盘坐修行,突然听得一阵悠远浩大的钟声响彻天地,在群山间不住回响。杨千城心中一惊:“这是金顶铜钟!难道又出了什么大事吗?” 金顶铜钟用于召集峨嵋五花八叶各支各派弟子回山护道,非遇大敌与大变故不可敲响。距离半年前华阳真人仙逝丧钟敲响,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次鸣钟,在峨嵋历史上是绝无仅有之事。各主峰寺院、道观中的峨嵋弟子都被惊动,议论纷纷。 峨嵋山上各支派掌门迅速率队前往行龙顶碧云观,散居蜀地的其他支派也由飞鸽传书发下掌门令谕,要求即日启程赶上碧云观。 元空大师、静空师太当先率众赶到。元空一见王青峰立即合掌当胸:“阿弥陀佛,掌门急召五花八叶齐集,因为何故啊?”他见碧云观安然无恙,王青峰与慧门众弟子并无损伤,心中奇怪。 王青峰屈指为礼,肃容道:“师叔来得正好,只因历代掌门安眠之地受到惊扰,与叛徒杨千城有关,事态严重,因此紧急召唤各位师叔与同门前来共商对策。” 元空吃了一惊,花白眉毛一扬:“掌门此话当真?”听他的意思暗示杨千城毁损了历代祖师的坟墓,这可是大事!虽然碧云观后的树林中葬的只是慧门的掌门人,但慧门已出了六位峨嵋掌门,算上如今在位的王青峰已是第七位,碧云观因此在峨嵋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观后树林亦是峨嵋重地,毁坟惊扰前任掌门英灵是非同小可的大罪,杨千城若是与这事扯上关系,又是一场大祸! 王青峰长叹一声:“师叔稍安勿躁,等其他各支师叔到来,青峰亲自引大家前去现场踏勘便是。” 元空心头一跳,看来情况不妙,千城真的会做出这等事来?他不信,可是事态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在证据面前,他不信也得信,就算心中有疑虑也只能按门规办事。 不过二日功夫,各支派掌门俱已到齐,王青峰引着众人前往观后树林。观后古木苍郁,林涛阵阵,鸟鸣啾啾,虽值初秋酷暑,林中却阴凉无比。历代慧门祖师埋骨之地就在树林深处缓坡之上。 众人大都是初次来此,此地本属禁地,自然没有机会瞻仰。华阳真人入葬之时,众支派掌门也不过在林外驻足相送,由慧门弟子抬着棺椁入内安葬,连华阳真人的坟墓朝南朝北都不知道。 这次终于有机缘深入慧门禁地,不禁都有几分激动。王青峰带着众人在林间穿插往来,绕来绕去,终于接近了树林深处。众人都是老江湖,阅历丰富,心知这些参天老树栽种得有巧妙,若是不熟路径恐怕会被困在其中。慧门始祖亲手种下千八百棵树木,将此地选为终老之地,并布下迷魂阵法的传说应该是真的了! 众人紧跟着王青峰,心中默记路径,向墓群走去。王青峰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丛灌木提醒大家观看:“各位师叔,请看!这就是毁坏先祖坟茔的恶贼所留下的剑痕!” 众人闻言散了开来,或蹲或立围着一道深一尺、长四尺的剑坑仔细观看了起来,幸好这些日子没有下过大雨,剑痕保存得很完好,周围灌木分向左右倒伏在地,根茎部分已被剑气切断,因此萎黄将死。 玉竹真人眼光犀利,抬头一指:“大家看那边!”众人顺着她手指看去,剑坑正前方一颗大树亦受剑气波及,大树从树身到树根整个下半部分被破为二半,从树皮伤痕来看还是新伤,渗出的树液包裹着伤处,吸引着蚂蚁顺着泥地直往上爬,忙碌不停。 众人眼睛发直,目瞪口呆:“这——”好强的剑气!这一剑的威力若是劈在人身上,肯定是劈柴一般破成二半,这样强势的一剑足以力斩同一方位上二名对手。世上竟有这样厉害的剑术吗? 一股寒意爬上众人的脊梁。事情出乎王青峰的意料,他只发现了地上的剑坑并未留意到大树的新伤,今天玉竹的发现,让他心中嘀咕开了:“千城会有这样了得的能耐吗?如果我猜错,那么这个入侵之敌强大到令人胆寒;如果确实是千城,那么没有比这糟糕的事情了!” 静空盯着树身看了许久,像是要用目光把大树烧穿一个洞来,她电光火石般瞪了王青峰一眼,心道:“这个蠢材,这样的剑气怎么可能是杨千城所为?除非剑隐出世,否则哪有这等威力!事情算是办砸了!” 众支派掌门都是想到了一处,他们上山后得到的暗示是叛徒杨千城簧夜毁损了历代慧门祖师墓地。现在事实在眼前,他们与杨千城半年前或交过手或观过战,游龙剑法虽强悍,也达不到这样石破天惊的威力。难道?众人面若死灰,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从旁人眸子里读出的信息,让他们更加绝望和沮丧。难道消失了五十年的剑隐还没有死,知道了杨千城的遭遇,上门来寻仇不成?! 王青峰咳嗽一声:“众位师叔,我们去看看先师的坟墓才作计议吧!”众人心情沉重,但既然来了,总要有始有终将情况全盘掌握一番,才好下判断。于是闷闷地点头答应,随着王青峰继续向前走。 众人来到墓地,惊讶得眼睛都直了,太惨了!好几座坟墓被扒了开来,棺椁被掀开,随葬品洒了一地,白骨暴露在泥土中。这对死者是莫大的侮辱!华阳真人的坟茔被铲平,墓碑倒在一边,幸好没有曝尸。 众支派掌门一阵晕眩,剑隐对峨嵋派好大的仇恨!好大的怒气!从倒在地上的墓碑看来,遭毁损的都是峨嵋掌门的坟墓。未当上峨嵋掌门的碧云观观主都得以安眠。 这显然是冲着整个峨嵋派来的,是对峨嵋派的莫大折辱!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呆立无语。元空大师终于宣了一声佛号,合掌当胸对王青峰道:“阿弥陀佛,还请掌门速速派人将六位先掌门的遗骨收敛起来,将墓地恢复原样。万不可让我峨嵋先人受曝尸之辱!” 王青峰连忙道:“那是自然,为了保持原状,让各位师叔亲自查勘,所以不曾妄动,如今各位师叔都已亲见,自然要尽快让先祖安息。” 静空开口道:“赶紧离开吧,莫要再度惊扰了历代祖师。”众人点头称是,一齐默默无语地走出了树林。林外,许多碧云观道士已经携着香烛供品、锄头、铲子和绳索,列队恭候。 王青峰下令道:“快快将历代祖师请入阴宅,祷告安息。”众弟子齐声答应,奔入了林中。 一行13人来到了玉皇大殿偏殿,召开长老会。但入座后各个低头不语,想着心事。王青峰站了起来,打破沉默:“青峰请各位师叔前来,是想请各支共同讨伐欺师灭祖的叛徒杨千城,追究他开棺毁墓,辱及我峨嵋先祖的大罪!” 罗四海“刷”地一声站了起来,朗声道:“掌门此言差矣!凭什么断定此事是杨千城所为?” 王青峰一愣:“罗师叔,除了游龙剑法世间还有其他剑术如此威力绝伦吗?而且为何偏偏没有开棺辱及先师?显然对先师还有一丝情份在,不是杨千城又是谁?” 静空冷笑一声:“罗师弟处处维护这个叛徒,半年前如此,现在如此,若是半年前罗师弟与我们站在同一阵地,早就令他伏法,岂有这等惨事发生?被叛徒掘墓开棺,辱及先祖,重重打了我们一耳光,你还想维护他吗?” 元空大师站了起来,双臂张开,向下虚按了二按:“稍安勿躁,且听老衲一言!”他见罗四海和静空都住了嘴不再争执,继续开口道:“杨千城虽然得到剑隐的传承,习有游龙剑法,但大家认为,他可有这个实力留下今天大家所见的剑坑?”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众人都面色阴郁地摇了摇头。元空叹了口气:“所以大家也不必争执了,并没有足够证据表明此事与杨千城有关联。只是我峨嵋恐怕有一场大祸了!” 众支派掌门抬头看着元空大师,心中郁闷:早知如此,便不去动杨千城,不过,谁知道剑隐那老而不还活在世上?如今猪肉未吃着,反惹得一身腥!也不知剑隐下一步会如何报复,会拿谁开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回 敲山震虎 “剑隐复出!”这一重磅消息炸响江湖,引发整个武林巨大的反响。峨嵋派历代掌门坟墓被掘,曝尸泄愤的故事被传得绘影绘形,渐渐传得神乎其神。 最新的版本竟然演变成剑隐现身,怒斥峨嵋派众高手,施展雷霆手段,当着他们的面挥掌震开了墓地,将峨嵋众掌门的尸骨都震飞,方才扬长而去。剑隐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替杨千城报仇雪恨。 这下子江湖人人自危起来,四处鼓躁要追杀杨千城领取赏金,找出剑隐秘藏的声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峨嵋派已经遭到报复,谁还想撞在剑隐的枪口上呢? 剑隐可是不弱于张三丰的存在,公认天下剑术第一的世外高人,虽然销声匿迹了五十年,但威名仍在,就凭他重出江湖做出的第一件大事,就足以令人震憾!仅凭一柄长剑便力压峨嵋高手,将峨嵋派祖坟都掀了,这是怎样的强势人物啊! 整个江湖都在议论此事,疯狂在外搜捕杨千城的江湖豪杰都收敛了行迹,以忐忑不安的心情低调度日,唯恐被剑隐拿住开刀问罪。 峨嵋各支派掌门人更是度日如年,在真相未明、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将杨千城围攻软禁,逼死杨氏夫妇,又将其逐出师门,本是贪图剑隐秘藏的私心作祟,如今引得剑隐重出江湖,遭到了如此决绝的报复,真是始料未及!懊悔已晚,除了元空和罗四海,其他人心中都不平静。外间越传越烈的流言虽有耳闻,已知无心地理会。心里头都烦着呐! 伏虎寺方丈室中静空正在数落王青峰:“你怎么如此粗心大意?现在我们的计划全泡了汤,别说把那对男女抓回来了,现在谁还敢去动杨千城那小子?!” 王青峰懊恼无比,摆了摆手:“师叔快别说了,我也在心烦,这坟墓明明是我们自己刨的,结果白费力气不说,还让全天下看了峨嵋派的笑话。我为了抓住杨千城才豁出去做了这样大逆不道之事,却南辕北辙闹到这步田地,真是好悔!” 静空伸指敲了敲桌面:“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我们反而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其他各支都不会帮我们捉拿杨千城了,胆都被吓破了!” 王青峰看了静空一眼:“悔不该听师叔的话,把祖师们的坟墓都给刨开来,把事情闹大对我们全无好处。” 静空怒道:“你现在是在怪我吗?还不是你办事不牢?!怎么就不仔细踏勘一下现场?如果夜探碧云观坟地的那人真是剑隐,他都没做过的事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哪里肯善罢干休?我真是对你无话可说!”她现在真的很后悔,怎么会头脑一热,想到扶植王青峰登上掌门大位,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王青峰很不高兴:“师叔,不管怎样我现在都是峨嵋掌门,你就不能对我客气一些吗?” 静空冷笑道:“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当上峨嵋掌门的,没有我,能有你今天吗?刚刚当了几天掌门,就在我面前拿架子吗?” 王青峰大怒,一拍桌子:“师叔,念在你对我的恩惠,一直以来都忍让于你,对你言听计从,甚至连偷挖祖师坟墓的大逆之事都做了,你还要对我诸多不满,横加指责,真是欺人太甚了!我毕竟是一派掌门,峨嵋至尊!” 静空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峨嵋至尊!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一个傀儡,明白吗?我能够立你,也就能够废你,你最好搞清楚你的状况,摆正立场!” 王青峰气结道:“你——”被噎得喘不过气来,半晌,怒哼一声拂袖而去。静空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森寒,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哗啦”一声,八仙桌瞬间散了架,上面的茶具也碎成了片片。 她余怒未息地重重坐到床上,看着没有枕头显得空荡荡的床铺,陷入沉思。难道是剑隐将枕头给掠了去?若是发现了其中的金印,怎么至今没有动静?他既然是来替杨千城报仇,肯定不会放过我,他在谋划什么?王青峰这蠢才,等于给剑隐栽赃嫁祸泼了污水,他哪里会轻轻放过,唉!我跟这蠢才绑在一起,总有一天要倒血霉! 她顿觉额头青筋乱蹦,头疼欲裂,向后一倒,扶着脑袋躺了下去。屋顶上,杨千城与钱悦儿将这一幕原原本本看在了眼内,借着花树的掩护二人施展卓越轻功迅速遁去。 回到大佛胸口秘洞,钱悦儿将从伏虎寺顺手牵羊弄来的食材与干粮取了出来,在锅里烹煮起来。杨千城看着她忙碌,一脸期待:“悦儿,今天又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钱悦儿笑道:“你大师兄做出这样欺师灭祖的恶事来,还企图栽赃嫁祸给你,你倒全不上心,只惦记着吃,真是服了你!” 杨千城笑答:“他们偷鸡蚀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在闹窝里反,我有什么好气恼的?你不也一样心情好得很!” 钱悦儿放下手中的大勺,轻轻一笑:“不错,我们坐山观虎斗,就看他们自乱阵脚!现在吃静空的、用静空的,还能欣赏她如丧考妣的样子,怎么不开心?” 杨千城哈哈大笑,上前搂住她的腰肢:“看到她这个样子,果然解恨得很!多亏悦儿你神机妙算啊!” 钱悦儿抿嘴一乐:“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混在人群里传了些小道消息而已。”哈哈哈,二人憋不住大笑了起来。越传越离谱的江湖传闻,正是易容后的杨千城与钱悦儿放出去的风声。 秘洞中如今是应有尽有,蜡烛、棉被、铜镜、梳子连带各种调料、盆碗都是从伏虎寺捎来的,果然是吃静空的、用静空的!二人在此修行,但有所缺,就施展轻功到伏虎寺去搬取,甚是干脆。郎情妾意,形影相随,在洞中过得颇为滋润。 金顶铜钟敲响后,杨千城顿知有大事发生,便与钱悦儿施展轻功,一同潜入碧云观,正好听到王青峰与元空大师的对话。钱悦儿听罢,当即拉着杨千城再度潜入观后树林,见到了令人震惊的场景。 钱悦儿美目眨了又眨,抱着双臂轻轻踱步,思考着问题,杨千城心中气恼,一拳捶在大树树干上,咬牙不语。一阵脚步声传来,杨、钱二人急忙施展轻功跃上树梢,向下观望。 原来进来的正是王青峰和静空师太,王青峰与静空在林间站定,窃窃私语,密谋不休。王青峰不住点头,二人鬼鬼祟祟地告别,随后分别出林,故意拉开距离,以免遭人怀疑。 钱悦儿轻声道:“这二人早有关联,这次应该是在商量如何嫁祸与你,他们想借刀杀人,煽动各支派掌门一同行事,将你我一举成擒,真是一条毒计,王青峰真是令人大失所望,竟然不惜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杨千城看着恩师的坟墓被毁,心中大恸,双目发红:“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任他们栽赃陷害吗?” 钱悦儿掀唇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我们且将计就计,玩他个敲山震虎!” “此话怎讲?”杨千城不解。钱悦儿抿嘴一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杨千城听了转怒为喜,连连点头,对钱悦儿竖起了拇指:“悦儿真是聪明过人,佩服、佩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回 狸猫戏鼠 二人来到剑坑所在,钱悦儿指着一棵大树道:“千城,你将它从中间到底部劈开,一定要贯穿它才行!” 树身上有一道剑痕,乃是当日杨千城追击狙击者时一剑劈落所造成,并不深,只是划破树皮露出了白色的树体而已。当日运用轻功追击,边跑边挥剑,力道打了折扣。钱悦儿特地将杨千城带来,要他全力挥剑将这株三人合抱的大树劈个贯穿。 杨千城点了点头,从背后取出剑隐所赠的那柄佩剑,挽了个剑花,暗运真气,瞄准树身上的剑痕,一剑挥出。“咯擦”一声闷响,树身下半部分裂了开来,与地上的剑坑浑然一体。 钱悦儿见了很是满意,轻轻鼓掌:“好!好极!我们走吧。”二人手挽手迅速离开,自回秘洞修行。 玉皇大殿偏殿召开长老会议之时,杨千城与钱悦儿到了山下酒馆中相候,二人都易了容,戴上斗笠默默饮酒,就等各支派下山。 午后,各支派掌门率领弟子心事重重地下了山,杨千城与钱悦儿耐心等待,就等青城派过来。松石真人臂间抱着拂尘,在众弟子的簇拥下沿着山路走了下来。面容晦气,双唇紧抿,脚步看来颇为沉重。 杨千城手掌一按酒壶,壶中的水酒受到真气所逼,从壶口飞了出来,一条细细的水柱激射而出,越过人群精准无比地向松石真人飞去。 松石真人正在走神,懊恼当日与杨千城结下梁子,结果把剑隐给引了出来。这一股酒箭快逼近身边才有所发觉,赶紧偏头,虽然避过了酒箭,却被一粒花生米给打中了面颊,火辣辣地生疼。 他心中大怒,看着道旁小酒馆看去。二个头戴斗笠的人身穿青袍正在气定神闲地饮酒,酒壶壶嘴正对准自己,桌上摆着一盘花生米。他眸中寒光大盛,想他松石这辈子还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戏侮! 他一振袍袖,双掌挥出,隔空向着二人打到。杨千城与钱悦儿动作极快,同时跃起,从酒馆屋顶飞上半天。轰然大响,那张小方桌被掌力震了个稀烂,酒壶与小菜坠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酒馆里的老百姓一看不好,打起来了!夺路而逃,一哄而散,店家心中叫苦,又不敢出头,抱着脑袋躲在柜台里瑟瑟发抖。只有几名江湖人物避到角落,站着看热闹。 松石一击未中,微微吃惊,看来这二个神秘人物还有两下子。头脑清醒了一些。二名头戴斗笠的青袍人飞落到青城派众人面前不过一丈的地方,用后背对着他们,显然不把青城派放在眼里,轻视得很! 酒馆内看热闹的江湖人士来了劲,看来有好戏了,松石遇上对头了,这二个神秘人必定有些来路,否则不致如此托大。 松石摆了摆手,让护在身前的弟子们都退后,他伸手一指二人:“二位檀越是何来路?为何阻我去路,偷袭于我?!” 二人并不转身,大大的斗笠遮住了真容,冷笑了一声:“你还不配问我们的来历出处!” 松石在江湖人物和弟子们面前大失颜面,怒道:“二位苦苦相逼,就不要怪贫道手下无情了!”抽出长剑,一跃上前,施展“松风剑法”直取二人命门要害。 杨千城与钱悦儿哈哈大笑:“来得好!”笑声在山林间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杨千城迅速转身,缠着布条的长剑并未出鞘,施展“龙啸九式”第一式“引”字诀,单手出招贴着松石的剑锋就势一带,平平无奇的一带就将他的剑招化解于无形,松石不由自主连人带剑被他引向了一侧,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杨千城已经出手,“劈啪声”不绝。 待到二人身形分开,松石懵然站在地上,二边脸颊已是高高肿起,被杨千城甩了不下二十个反手巴掌,打得眼冒金星。酒馆中观战的江湖人物都被镇住了,因为谁都没有看清杨千城是如何出手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想那青城派掌门松石真人,虽然只是峨嵋一个支派掌门,但青城派已在江湖大有名气,丝毫不逊于一般中型门派,隐然有直追十大派的势头。松石的“松风剑法”亦是战绩辉煌,无数江湖成名人物败在他剑下,成就了青城派如今的江湖威名。 松石的武功修为并不在当年的华阳真人之下,竞争峨嵋掌门大位也不过是惜败一着而已。怎么到了这人面前就如一个婴孩一般不堪一击吃了大亏?这二人是谁?竟敢在峨嵋派地盘这样侮辱峨嵋派长老?不过,这样的身手也太恐怖了! 众江湖人物心中忌惮,口中不敢多话,生怕殃及池鱼,只默默观察事态的发展。 松石羞愤难当,他成名江湖四十载,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奇耻大辱,被一连串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后神智回归,顿时羞辱得恨不得一头撞死。他一甩长剑:“贫道与你拼了!”双掌齐出,二道汹涌气浪直向杨千城和钱悦和逼来。 剑术上明显不是对方的对手,近攻吃了大亏,松石豁出去要与对方比拼内力,一心想要生生震死对方,报仇雪耻。 杨千城一声大笑,沉喝道:“来得好!”原始真经贯注掌上,单手劈出。钱悦儿好整以暇地站在杨千城身后,双手负在背后作壁上观。 “轰——”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气浪席卷当场,令近处的青城派弟子都觉得呼吸停滞,心脏受到压迫,罡风扑面刺得脸颊生痛,赶紧向后习退。 以杨千城与松石二人为中心,周围三丈范围内的修竹、草皮都掀飞了起来。小酒馆造得简陋,只是以原木与茅草搭建在山脚下,顿时屋顶也被掌力掀飞了。吓得店主一声惊叫,躲到了柜台下面,再不敢露头。 杨千城一手负在背后,一手向前,缓缓收手收起马步,站直了身子。松石道人面如死灰,蹭蹭蹭倒退了三步,手抚胸部,喷出了一口鲜血,惊疑不定地指着对方:“你——你是什么人?” 杨千城仍旧背对着他,傲然道:“你还不配知道!” 松石突然瞪大了惊惧的双眼:“你,莫非你就是天下第一剑,剑隐前辈!” 钱悦儿突然开口,声音沧桑而冷锐:“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暂饶你狗命,日后来取!”伸手一扯杨千城,二人飞天而去。 酒馆内一片哗然,被镇得噤若寒蝉的一干江湖人物终于鼓躁了起来,这消息太爆炸性了,真的是剑隐复出了吗?!刚才的一战真是螳臂挡车一般不对等,双方实力云泥之别的一仗,若不是剑隐,谁有这样的能耐将青城派的松石真人狠削一顿?!另一个是谁?难道是与剑隐形影不离的医隐吗? 天呐!这消息太震憾了!众人难捺心中激动,将银子丢在柜台上,一哄而散,赶紧传播这一爆炸性消息去了。 店主瑟缩地探出头来,拢了拢几锭碎银子,看了看荡然无存的屋顶和毁坏的桌椅,欲哭无泪。 “叭”一锭大元宝凭空落到柜台上,店主吓了一跳,待看清飞来之物是一锭大银子,顿时转悲为喜,赶紧揣在怀中,抹了抹眼角,打起精神开始收拾残局。 松石受了重伤,弟子们赶紧喂他服下疗伤丹药,砍来两根竹子,向店主买了张竹椅,扶松石坐上去,抬着他赶紧返回青城山。 医隐重出江湖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峨嵋派历代掌门坟墓被掘,遭人曝尸泄愤之事也从下山的峨嵋支派弟子口中传了出来。人们都认为二者之间有关联,渐渐就添油加料演绎成了最慑人的那个离谱版本。(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回 推波助澜 这期间钱悦儿当然没闲着,穿上道袍,扮作一名峨嵋道士混进一家茶楼,将青城派掌门被不明身份的高手教训了一顿,峨嵋派祖坟被刨,山上乱作一团,各支派掌门齐聚行龙顶共商对策的事情宣扬了出去。 杨千城头戴斗笠在一旁独自饮酒,听着她绘声绘色地向各路江湖人物与市井小民讲故事。钱悦儿时而叹息、时而忧形于色,将故事讲得跌宕起伏,极有感染力,唬得听众一愣一愣地。 钱悦儿末了总是摇头叹息道:“想不到华阳掌门逝去不过半年,我峨嵋派就屡生变故,这一次的劫难也不知如何化解,唉!”引得听者一片唏嘘。 有人接话道:“我听说修理松石真人的高人就是剑隐本人,此事确实吗?” 又有人纠正道:“朋友,这次不光是剑隐重出江湖,连医隐也出现了,他们现身峨嵋山下,寻松石的晦气,定是为了杨千城报仇雪恨。” 有不明就里的插口道:“剑隐和医隐凭什么为武林公敌杨千城出头?这说不通吧?” 立即被其他人取笑了一顿:“杨千城得到了剑隐的传承,学了游龙剑法,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哦,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要重出江湖来替杨千城出头了,杨千城毕竟是剑隐的入室弟子,欺负他就等于没把剑隐放在眼里,这下峨嵋派晦气大了!” 钱悦儿惊讶道:“原来重伤松石真人的神秘人就是剑隐吗?” 听众立即热情相告:“这位道爷,你是峨嵋派的人,怎么还没听说这个消息?昨天有从峨嵋山下来的朋友讲,亲眼见到剑隐把松石真人狠削了一顿,是松石自己认出的剑隐。” 钱悦儿连连摇头,作悔不当初状:“山上只收到青城传书,说松石被神秘人打成重伤,想不到是这样!贫道要赶紧回川中闭关,免得遭受池鱼之灾,善哉!贫道告辞了!” 推波助澜的目的已达,钱悦儿赶紧托故溜之大吉,走到无人处与杨千城施展轻功奔往栖霞峰。 杨千城笑道:“好一个说书人!”钱悦儿抿嘴一乐:“帮你大师兄把事情宣扬出去,看他如何收场,哈哈。” 二人不时下山来到市镇,钱悦儿变装易容将消息散布出去,闲暇之余二人就去伏虎寺监视静空动静,顺手捎带一些物件回来。 消息插上翅膀,传得飞快,传到了唐家堡,唐心瑶心中一喜,她找了杨千城半年,没有半点音讯。现在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退隐江湖五十年的剑隐竟为了杨千城而重现江湖。 “爷爷,千城哥哥终于有消息了!我要去找他!”唐心瑶兴奋不已。 唐见贤捋着寿眉思索着,剑隐竟然还活在人世上,医隐也随之同现江湖,这真是天大的消息。这二人虽与自己是同一辈人物,但武功修为却难以望其项背。杨千城与剑隐有如此渊源,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只是他还活着吗? 唐见贤冷静地劝道:“瑶儿,现在并没有千城的消息,是死是活都没有定论,剑隐虽为他重出江湖,但并不代表他还在人世。这半年来都音讯杳然,也许已死于江湖追杀。若非如此,剑隐何必出手如此狠毒?” 唐心瑶捂住了耳朵:“爷爷,你不要再说了,千城哥哥不会死的,我要亲口去问剑隐千城哥哥的下落。” 唐见贤一声长叹:“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痴情!好吧,爷爷就陪你走上一遭。”当下传令下去,准备出发奔赴峨嵋。 夜深人静,被噩梦惊醒的王青峰再也无法入睡。外界沸沸扬扬的传闻令他承受了莫大的压力,青城派下山遇袭的消息透过飞鸽传书早已经飞报上来,松石亲笔就摊在他面前:“遭剑隐截杀,余身负重伤,掌门需早作准备。” 这张字条他看了又看,忧心难安。剑隐已经现身来找峨嵋派的麻烦,这么说,刨开历代祖师坟墓的事情早晚要败露,剑隐绝不能容忍他人栽赃嫁祸到自己身上,一定会追查到底,这样岂非性命不保?连着数日从噩梦中惊醒。 一会是师父和历代祖师阴魂不散,斥责他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一会是剑隐提剑一剑刺来,要结果自己性命;一会是静空将过错全部推在自己身上,把自己拉下了掌门宝座,身败名裂。吓得他冷汗淋漓,不敢合眼。 他心中懊悔不已,悔不该听了静空的话走上这条绝路,虽然贵为天下第二大派掌门,却没有一日安生日子好过。噩梦越来越可怕,梦境越来越真实,令他倍受煎熬。 虽然在静空的支持下当上峨嵋掌门,但自恃功高的静空一直傲慢无礼,凌驾在他之上,派中事务都要插手,屡屡硬逼着他按照她的意旨办事。令他无法舒展,也大感失望。如今又撕破了脸面,再也不会给予支持,甚至威胁要废去他的掌门之位,处境真是汲汲可危。而剑隐终有一天会查到自己头上,性命也是朝不保夕。叫他如何能够安睡?! 听了这老尼姑的话,真是诸事不顺。他心中烦闷,闭门不出,好几餐饭都未用,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房门被人轻轻叩响,王青峰将字条收起,问道:“什么事?”门外没有应答,王青峰心中一跳,警惕地抓起长剑,掩到门边:“外面什么人?” 房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叭叭”向内弹开,砸到墙上,王青峰吓得向后飞退,定睛细瞧。月华如水,洒落进来,一片清幽,哪里有半个人影?他顿时头皮一阵发麻,脊梁发紧,有鬼!难道是师父和祖师们找自己算账来了? 他一跤跌坐在床上,望着敞开的大门发怔,入睡前明明锁住了大门,门怎么就会自己开了呢?世上真的有鬼魂吗?不,不可能! 道士们精通抓鬼画符之术,多行招摇撞骗之事,事实上是最不信鬼神之人。他就是不信鬼神之说,这才敢听从静空的话去掘开祖师的坟墓,终是不忍心动授业恩师的坟茔,只平了坟头,露出棺木。 可是现在的场景却令他怀疑起来,阴风阵阵刮了进来,令他如坠冰窟,大门无缘无故自动开启,明明有人敲门,却空无一人。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传来,若有若无,说是笑却像是哭,说不尽地阴惨悲凉。 王青峰身上发紧,吓得握紧了手中剑,还是觉得每个毛孔都缩紧了,不断往外冒着寒气。深夜鬼哭,一会笑、一会哭,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弥漫四周,声音若有若无,悠远空洞。 王青峰做了亏心事从噩梦中被吓醒,现在又遇到这种异常之事,吓得他手脚冰凉,浑身鸡皮疙瘩冒起。有鬼,真的有鬼! 一声悠远的叹息传来,接着又是一阵伤心的“唔唔”哭声,一种令人毛骨耸然的音波传来,颤颤如风声刮过,又如同鬼火飘忽,令得王青峰不由自主地将床上的棉被一下子抓紧了。 现在他仿佛置身在荒野古墓之中,完全不似坐在寝室之中,刻骨的阴冷与无边的恐惧袭来,一种无形的威压摧毁着他的意志,折磨着他的神经。 一道又一道披头散发的白影飘过,伴着碜人的哭笑声,鬼魅地一闪而逝,一缕缕阴寒的白雾弥漫到偏殿中,王青峰吓得双目圆瞪,无法动弹。幽冥界的森冷诡异笼罩周围,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开始哆嗦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回 碧云观闹鬼 一道人影飘了进来,身穿月白道袍、手持拂尘,花白头发被玉冠束起,面有怒容,带着一股阴寒之气悬浮在半空:“孽障!” 吓得王青峰膝盖一软,立即跪了下去:“师,师父!”森森冷气缕缕逼入,如坠阴曹地府,不似人间。 华阳真人的鬼魂“呜呜”哭泣,引得外头鬼哭声此起彼伏,一道道白影从门前和窗前飘过。华阳真人眼睛流血、面色青白,绕着床飞舞了一圈又一圈:“我死得好惨啊!呜呜呜。” 吓得跌坐在床上的王青峰浑身发抖:“师父,你不要找我,不是我做的!我真有没有害你!” 华阳真人厉声道:“你让我死后也不得安宁,我要带你去地府作伴!”探手向前抓来,吓得王青峰大喊救命,在床上蹬腿踢足拼命向后退去,用力过猛,“呯”地一声脑袋撞上了后墙,自己撞晕了过去。 华阳真人向门外一看,这一声凄厉的“救命”惊动了碧云观众弟子,提着灯笼,握着长剑都奔跑而来。他阴惨惨地笑着,鬼魅一般地飞了出去:“惊扰我的安宁,我要你的命!” 远远奔来的碧云观众弟子都看到了一条神似师祖华阳真人的白色身影,飘飘忽忽地从王青峰卧房飞了出来,向着观后树林飞去,一闪而没。俱是吓得亡魂大冒,叫唤道:“师祖显灵了、师祖显灵了!” 众弟子纳头便拜,胆小的直接吓晕了过去。方才闹鬼的哭笑声与阴森话语本就惊醒了一些睡眠较浅的弟子,他们怀疑是幻觉,又觉心中害怕,听着师兄弟均匀的呼吸声不敢声张,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继续睡觉。负责值夜的四名小道吓得抱成一团躲了起来,有好奇的想要去看,被另三个一把拉住:“不要去,小心鬼上身!可就没命了。” 王青峰昏厥前那声撕心裂肺,惊恐已极的救命,把整个碧云观都惊动了,仗着人多势众,提剑赶来,想不到竟然看到了已逝师祖的鬼魂。顿时又惊又惧,议论纷纷。 眼见师祖的鬼魂消失不见,众人赶紧奔进偏殿后房,只见房门大开,王青峰昏厥在里面,四脚朝天,直挺挺地脑袋歪在一边。赶紧上前扶起,掐人中,喷茶水,将他救醒了过来。 王青峰悠悠醒转,眼前浮现出童儿稚嫩的脸庞,茫然道:“清泉,你也死了吗?”清泉赶紧答道:“师父,您醒啦!这就好了!” 王青峰这才注意到围了一屋子的弟子,伸手一摸脑袋,肿起了一个大包。他翻身坐起,昏迷前的记忆全部被唤起,强抑惊恐与慌张,对众人挥手道:“为师已经无恙,大家都下去早些睡吧!” 大徒弟刘允文忧心道:“师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见到师祖的鬼魂从您房中出来?您真的无碍吗?” 王青峰生怕弟子们看出端倪,掩饰道:“为师只是做了噩梦,已经无碍了,赶紧下去吧!” 众弟子这才迟疑着散去。几名大弟子走在刘允文身边:“大师兄,怎么会这样?师父见到了师祖的鬼魂竟然吓得大喊救命,还晕了过去,到底是什么状况?” 其中一名弟子道:“我分明听到师祖在喝斥‘惊扰我的安宁,我要你的命’,师祖们的坟墓被剑隐刨开,他找我们师父算什么账?” 另一名弟子忧心忡忡地道:“我看师父最近不对劲,一直心事重重,要不,我们把师叔们找回来吧?有长辈在观里,我们也能够安心,师父也能有依靠,和师叔们有个商量。” 刘允文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赶紧将师叔们找回来,清叶,你马上去飞鸽传书。一刻也不要耽搁了!” 被唤作清叶的那名青年道士赶紧点头答应,一撩袍底,快步奔跑起来,看着厨房后的鸽笼奔去。 观后树林,钱悦儿与杨千城站立在高高的树梢上,借着夜色与繁叶遮挡观察着观内的动静。杨千城轻叹了一口气:“暗害师父的人是谁呢?” 钱悦儿接口道:“惊吓到这种程度,脱口而出的一定是真话,王青峰刨了历代祖师的坟墓固然是大罪,不过终究没有弑师,还算有些良心!” 杨千城点了点头:“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谁是嫁祸于我的真凶?一点头绪也没有,真是令人郁结。” 钱悦儿安慰道:“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现在就让真凶暂且逍遥一时。” 杨千城点了点头:“好!我们走吧。”二人施展轻功纵身离去。 剑隐出世,怒铲峨嵋祖坟,替杨千城报仇雪恨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岳成龙听到消息,心中激动,杨千城一别半年杳无音讯,剑隐出世等于间接得到了杨千城的下落。只要追寻剑隐,就可以找到杨千城。 小迟和松涛一直在丐帮生活,虽然岳成龙忠于所托,对二人关怀备至,但二个孩子总是闷闷不乐,吵着要找师父。岳成龙曾动用丐帮的消息网打探杨千城的下落,一直没有结果。这次有了一线希望,岳成龙下定决心要找到杨千城,将小迟和松涛送回到他身边。于是立即下令启程前往峨嵋。 石长老赶紧阻拦:“帮主,万万不可!大江帮虎视眈眈,一旦帮主离开总坛,只怕大江帮又要趁虚而入。没有帮主作镇,我丐帮群龙无首,难以应对!” 岳成龙为难道:“那如何是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丐帮曾受杨盟主大恩,理当有始有终,将孩子送到他身边。” 石长老自告奋勇道:“老朽愿代帮主前往峨嵋,寻找剑隐先生的下落。一定找到杨盟主,将二个孩子安全送到他身边。” 岳成龙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应允:“既然如此,就辛苦石长老了!” 石长老赶紧躬身行礼道:“老朽定不辱使命!”他立即收拾行李,带着十名丐帮弟子,牵着二个孩子上路。 收到飞鸽传书,习仲文与众师弟都赶回了碧云观,他们奉令下山查找叛徒杨千城的下落。分赴江南、江北、甘陕等地。听闻碧云观生变,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才回到观里,就见到小道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见到他们,赶紧作鸟兽散。 众师兄弟心觉有异,唤住一名小道:“明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月被叫住,只得折回来,在众师叔的催问下,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心中一沉,挥手将小道遣退,陷入沉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回 意外相见 楼重宇心直口快:“师父阴魂不散来寻大师兄,是何道理?大师兄见了师父为什么会吓晕过去?大师兄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殷野风沉默了许久,这时突然发问道:“惊扰我的安宁,我要你的命!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乐言皱眉道:“传闻不是说,是剑隐怒挑我峨嵋祖师坟墓,替入室弟子三师兄报仇吗?为什么师父的灵魂不去找剑隐,却来寻大师兄?” 雷霄汉斥道:“不许胡说!无凭无据不准胡乱猜测。先见过大师兄,问清状况再说。” 习仲文面上毫无波澜,静静地听着师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淡淡地点了点头:“四师弟说得不错,不要妄下定论,先见过掌门再说。” 于是八人一齐前往大殿去见王青峰,王青峰受了惊吓,正在休养。见到八名师弟出现在眼前,不由一愣:“仲文,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习仲文谦恭地欠了欠了身:“掌门,我们接到允文的飞鸽传书,知道观中出了大事,这才星夜赶回的。” 王青峰面露不悦:“允文这孩子真是不懂事,竟然惊动众师弟,让你们往来奔波。” 雷霄汉回答道:“掌门言重了,我们都是碧云观弟子,碧云观有事怎能让掌门一人独力支撑?” 其余众师弟一起点头附合,王青峰堆起笑脸:“有众师弟在此,愚兄心中安慰不少,大家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众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王青峰微觉意外,笑着重复道:“路远迢迢,赶紧洗漱一番,早些休息。” 习仲文笑道:“我们不累,倒是师兄抱恙,让师弟们很是挂怀!”他特地换了称呼,一番话说得亲切体贴,众师弟一齐附合,七嘴八舌送上问候。王青峰笑着一一谢过,心中不耐,又不好表露什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习仲文关切道:“师兄一向康健,不知因何抱恙?” 王青峰支吾道:“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楼重宇快嘴快舌地道:“师弟记得,大师兄从不生病,您武功修为这样高,怎会害病呢?” 王青峰面色泛青,一会憋得发紫,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愚兄自祖师坟墓被毁后,念及身为本门掌门竟然无法保护先人安息之地,一直心中难安,愁思满怀,因此身体不适。” 众人听了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个说法倒也解释得过去,只是大师兄的表情太不自然了。 习仲文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们听童儿们说,见到了师父的灵魂从师兄房中飞出。此事当真?!” 王青峰脸色“刷”地发白,嘴唇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确有此事。”众日睽睽都见到了,而且众师弟已经知晓,只得如实应承。 习仲文追问道:“师父的灵魂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请师兄告诉我们,我们好生想念他老人家。” 王青峰的耐心到了极限,略显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一路奔波,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不迟。” 众人又是交换了一下眼色,习仲文站起身来,躬身作揖:“既然如此,掌门就请休息吧,我等告退!等掌门玉体稍安,我们再来请教。”率领众师弟退了下去。 王青峰扮出笑颜相送,待人影消失不见,他恨恨地一拳砸在桌上,将桌上一套茶具震得跳了一跳,险险从桌上坠落下来。 习仲文的话说得很明白,此事不会就这样算了,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几个人是不会罢休的!想起那夜的经历,他就冷汗直冒,呼吸骤停,被他们问起,无异勾起了当夜的记忆,哪里还经得起他们再三追问推敲?! 而且当晚发生的事情背后藏着见不得光的灰暗之处,是他刻意隐藏,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怎么能让他们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去。一旦真相败露,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时,这怎么可以! 他顿时感觉自己陷入了困境,内援外助皆已断绝,四面楚歌,这就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可惜,已经没有回头路走,后悔也是无用! 静空正在大发雷霆,自从与王青峰闹翻后,她脾气变得极坏。最近诸多不顺,先是杨千城悔婚,破坏了自己的完美计划,无可奈何之下扶植起来的傀儡现在又造起反来,藏有金印的枕头至今下落不明,本想设计利用各支派力量将疑似杨千城的那对男女活捉生擒,结果却引出了剑隐,惹下无穷麻烦。想要办的事情没有一件能称心,就连婉亭也在闹事。 谢婉亭自从听说剑隐重出江湖,替入室弟子杨千城报仇雪恨的消息后,一再要求下山闯荡。她不早不晚,这个节骨眼提出来,静空自然明白,她是放不下杨千城,找个借口想要去寻他。因此断然拒绝,不料,谢婉亭竟然绝食抗争。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不成,便勃然大怒,下令将谢婉亭关进了黑屋,任何人不得探视。回到房中,拍桌发狠:“这死丫头真是一点也不像爹娘,成天只知儿女情长,还偏偏对弃她如敝履的男人念念不忘,真是没出息!绝食,好!我成全你!”咆哮声传出院落,吓得仆役与弟子们都绕着道走,没有人敢去自讨晦气。 此眼提出来,静空自然明白,她是放不下杨千城,找个借口想要去寻他、伏虎寺产业虽大,但也经不起日积月累地丢东西。厨房一直短少食物,初时还以为是鼠患,放了捕鼠夹子也没有什么起色,这才开始怀疑是有人偷吃。 与此同时,管事尼姑也发现棉被、铜盆等各种东西都有短缺,将伏虎寺内的弟子与修行者都召了出来,盘查了一遍,甚至搜查了住处,都一无所获,不禁犯疑。 犹豫着要不要向静空汇报,可是静空心情糟糕,吓得在她院外转悠了几回,终究没敢进去。只得安排增派弟子巡逻,夜夜看守库房与厨房。 杨千城与钱悦儿没了米面果菜照例是到伏虎寺来取,用钱悦儿的话来说:“这老贼尼害得你背负污名,被逐出师门,为江湖人所唾弃。吃她用她的,只是给她赎罪的机会,讨来一些利息而已,终究是便宜她了!” 这晚到伏虎寺,轻车熟路正要往厨房去,却发现四处都有人看守巡逻。钱悦儿掩嘴一乐:“看来,那老贼尼是发现丢东西了。” 杨千城洒然一笑:“她平白折腾这些女弟子,在我看来,完全形同虚设,不堪一击。” 钱悦儿窃笑道:“我厨房取些米面、干粮,你就去库房再取些木炭和好酒,事成之后,我们到方丈室门前大树碰头。”挤了挤眼:“我们比一比是谁先得手!” 杨千城轻笑:“好!你输定了!”钱悦儿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事实说话吧!空口白牙、口说无凭。”话音未落向厨房扑去。 杨千城心中暗笑:“悦儿真是淘气,想要捷足先登?没那么容易!”他纵身跃起,向着另一头的库房掠去。 这二人谁都不想落后,个个争先。钱悦儿轻如狸猫,快如闪电,凌空一个翻身,快到不可思议,从二名化门弟子中间跃了过去,向着厨房靠近。 伸手轻轻一拨窗棂,一个翻滚就落到了厨房之中。厨房里还有两名化门弟子正在看守,钱悦儿动作太快,她们听到了身后风声,不及回头,已经被二枚银针给制住,大穴被封无法动弹。 钱悦儿手持一口大麻袋,轻轻掠上前去,兜头盖脸地将二人罩了起来。大摇大摆地在厨房里挑选起所需食材来。想到与杨千城的赌约,她不敢耽搁,迅速地将东西装进口袋,背在背上,轻轻一跃,翻出窗户,纵身而去。 杨千城不是第一次进到伏虎寺库房,大佛胸洞中的物件都来自此地,他已经来了许多回。他轻快地翻身上梁,避过了廊下走来走去,不断巡视的化门女弟子,像一只蝙蝠一样倒挂在屋檐上。静静地等待她们走过,轻盈一跃,从窗户一个鱼跃,轻灵飘落到地面上,顿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回 真情告白 库房角落有一间小屋,有门无窗,平素无人,一向黑灯瞎火。今夜却从板缝中透出光亮来。杨千城略吃了一惊,悄无声息地靠近缝隙向内张望。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满头秀发披散在肩头,秀气的瓜子脸,二道幼细的娥眉,薄薄的红唇,细长而明亮的水眸,她轻轻叹了口气,双唇一抿,左颊上露出一个浅浅梨涡。正是谢婉亭! 房中很简单,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一条薄薄的棉被,破旧的小木桌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房间小得容下这些便窘迫得无法转身。 杨千城不禁心酸:“谢师妹怎么落到这步田地?静空若真是她生母,为何要待女儿这般刻薄?” 谢婉亭坐在床上,曲着双腿,脑袋枕在膝头,抚摸着一管竹簫,神态之间说不尽的哀怨与感伤。这无损于她的美貌,反令人心生怜惜,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 杨千城虽然拒绝迎娶她,断然罢婚,但初见之时就对她颇有好感,单纯从师兄妹的身份来说,有这样一位可人的师妹让人喜欢。之前因为父母之死,心有芥蒂,不愿见她。不过自打看到她为了替自己辩白而受静空斥责,又得悉她的身世,不禁开始对她心生怜悯。 不能与初恋情郎相爱,又被订婚之人罢婚,与生母朝夕相处却不被承认,任何人拥有静空这样冷酷严格的母亲,都不会快乐,也许不知道份属母女对她还更好些!杨千城心中叹了口气。 谢婉亭将竹簫摩挲许久,凑近红唇,轻轻地吹了起来。杨千城一愣,这曲调很熟悉,仔细一想,顿时恍然,可不就是初见之时,她正在吹的那首。猕猴听到这首曲子,都安静地蹲坐在她身旁,她一袭宽袍广袖,秀发半湿,很是令人惊艳! 杨千城突然想到了与钱悦儿的赌约,赶紧动手翻找起木炭与酒瓮来。他动作轻灵,无声无息,又有谢婉亭的簫声穿透夜空悠扬飘荡,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他将东西背在背上,正要翻身穿窗而出。谢婉亭在房中说话了:“城哥!”他身形一涩,后背僵硬,心中狐疑道:“难道谢师妹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迹?!”不可能吧!以今时今日的武功造诣,怎么可能被修为远逊于自己的谢婉亭探知? 谢婉亭轻叹了一声:“城哥,你在哪里?信女谢婉亭恳请四方十天诸神佛保佑城哥脱离苦海,平安健康,早日洗清冤屈。” 杨千城隔着板壁听了,方知谢婉亭只有在替自己祈福。心中一阵感动,不禁轻手轻脚地走近,透过缝隙看去。 谢婉亭盘坐在床上,双手合什,双目轻闭,低头祈祷,一脸虔诚。双唇微微翕动,口中无声地默诵着经文。末了她又轻声祝祷道:“弟子谢婉亭诚心感谢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和诸护法金刚!” 有人这样诚心诚意为自己默默祈愿,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要感动!杨千城心中感叹,自己悔婚不娶,令她在天下人面前颜面扫地,难为她毫无怨恨,夜夜为自己诵经祈祷。这一生一世终究要辜负她了!杨千城心中升起浓浓的歉意。 隔着板壁,杨千城也双手合什,许下了一个心愿:“愿上苍保佑,让谢师妹和殷师弟早结良缘!”他隔着板壁向谢婉亭欠身点头,直起身穿窗而去。 方丈室前那株参天大树树杈上,钱悦儿悠闲地靠着树干,正在仰头欣赏漫天星光。感觉到他的到来,她低下了头,得意地看着他,轻声道:“千城,怎么样?你输了!” 杨千城笑得有些不自然:“是,我认输!”钱悦儿敏锐地盯着他看了又看:“你有些反常!” 杨千城脑头上快要冒汗了:“怎么会?东西在这里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钱悦儿心中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不想说,她也就不想再追问。于是她索性装糊涂:“增加了守卫,东西很难取吧?既然你输了,就要认罚,罚什么呢?我得好好想想!”她笑得阳光灿烂,当先掉头往栖霞峰奔去。 杨千城松了一口气,紧随在后。他就怕说了实话,钱悦儿会呷醋找他麻烦。见她并不深究,他顿觉心头一松。 二人回到秘洞,钱悦儿笑道:“我已经想好了,就罚你陪我一同下山一趟!” 杨千城没有想到竟然如此轻巧,确认了一遍:“当真?!” 钱悦儿肯定地点了点头:“确实!”杨千城满口答应:“好!明日一早便陪你下山。” 次日一早,二人乔装改扮来到山下,钱悦儿挽着杨千城的手在街头漫步,看到一家布庄,便一头钻了进去。翻拣了半天,终于挑到了二块称心的布料,对店主笑道:“麻烦掌柜替我量一量他的尺寸!” 店主赶紧答应,拿着尺子走到杨千城的身前,上下比划量了起来。杨千城诧异道:“悦儿,这是做什么?” 钱悦儿偏着头欣赏着他伸开双臂量尺寸的样子:“自然是给你做新衣服喽!你要去见我爹,这衣服都旧了,衣领和肘子都洗得发白了,哪里还能再穿?” 杨千城顿时省悟,笑了起来,要见未来泰山,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店主边量边记,钱悦儿问了价钱,约好了取货日期,与杨千城翩然离开。 街上突然人潮涌动,前方一片喧哗,兵刃敲击声此起彼伏,吆喝声不绝,二人眉头一皱,前面又出了什么事?听动静应该是有人打起来了! 二人在人群中逆流而上,有人性命相搏大打出手,街上行人纷纷趋避,大街上一下清静下来,他们却是反而向事发之处跑去。 只见一名白发老乞丐和七名丐帮弟子将二个少年护在中间,正在挥舞兵刃与人打斗,不远处地上倒卧着三名丐帮弟子和一些江湖人物。对方人多势众,老乞丐一行很是吃紧。 钱悦儿眼睛一亮:“这不是石长老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千城身材比她高得多,一眼就看到了被护在核心的小迟和松涛,他沉声道:“石长老应该是为了保护小迟他们,才遭到了敌人的围攻,赶紧上!” 钱悦儿点了点头:“好!”杨千城从背后取出白布包裹的宝剑,钱悦儿自腰间抽出玉珠剑,迎风一抖。二人从天而降:“石长老莫慌,援兵来了!” (今天早上8:00就离家坐上了公交,晃了一小时到学校参加校园招聘会谈校企合作,结束晃到公司已经15:00,公司离家太远了!到公司还一大堆工作处理,还晕车难受,今天欠一章,明天情况类似去很远的大学城谈校企合作还有一场招聘会要安排,欠下的章节周日补上,敬请谅解!)(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回 师徒重聚 二人施展“九九归一”剑法,双剑合璧,剑气纵横,弥漫四野。分从左右夹击将围攻石长老一行的江湖人物削倒一片。 双剑威力惊人,杨千城的长剑并未出鞘,已是剑意袭人,将四名江湖人物的后背划开了近一尺长,深浅不一的血口。那四人同一时间发出一声惨叫,踉跄着以兵器驻地,半跪倒地。 钱悦儿的玉珠剑锋锐无比,一剑挥下,卸下一条手臂,削断二把兵刃,将一名江湖人物的左腿割裂,皮开肉绽,伤可见骨。 二人的加入立时令战局彻底扭转,只一招功夫就杀得一众江湖人物死伤惨重,余者皆胆寒不已。 趁着敌人死伤倒地,二人迅速移形换位,踏进内圈,与石长老等人并肩而立。二人易了容,石长老不识,感激道:“多谢二位大侠仗义援手!” 杨千城恢复本来声线轻声道:“石长老,是我!”石长老与杨千城相处交谈的机会并不多,石长老面露迷惘之色:“这位大侠,你是?” 被护在身后的小迟和松涛听了出来,雀跃道:“师——”钱悦儿赶紧回手掩住二人的嘴巴。二人顿时省悟过来,面露欣喜之色,住了嘴。 石长老听到二个孩子口中吐出的一个字,偏头想了一想,这才恍然大悟:当今之世,年青剑术高手非杨千城莫属。太好了!终于完成任务了! 就在这时,那批江湖人已经重整旗鼓又杀了上来,他们已是心惊胆寒,却硬着头皮又挥刀舞剑继续攻杀,显然奉有严令,不得不遵。杨千城和钱悦儿来不及多问,赶紧挥剑迎上。 杨千城将右臂一振,包裹着剑身的白布向上飞起,从鳄鱼皮剑鞘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如一泓秋水散发着森寒之气,剑身照得出人脸,折射着日光,夺人眼目,显而易见是一把宝刃,最奇的是剑柄由纯白金属铸成,与剑身质地相同,握柄处有一枚鸽蛋大的珠子,在阳光下闪耀着蓝芒。 他挽个剑花,一剑穿空身形跟着跃起,向着面前的四柄刀剑迎去,一个“绕”字诀,单手灵活地旋了又旋,“铮”发出一声轻响,四柄刀剑碎裂成片,仿佛纸片一般被绞了个粉碎,只余下半尺长的剑柄。 四人吓得赶紧倒退,心中大惊:这是什么宝剑?这样厉害! 钱悦儿亦是向着面前的敌人冲去,同一时间攻向对方,如同凤鸟高飞,裙裾飘飘,手中长剑分花拂柳边左右迎击,“乓乓乒乒”一阵脆响,她一触即退,又倒飞回原位。 六名敌人一摆兵刃追杀过来,“当啷、当啷”手中兵刃俱是随着这一摆掉落下来,顿时惊得赶紧倒退。杨千城却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长剑自左向右横劈一剑,血雾四溅,六人被锋利的剑锋腰斩,哼都未哼一声就死于非命。 其他人吓得面无人色,不约而同地四下逃散。钱悦儿飞身追去,姿态飘逸如仙,空中一个回旋,手中剑借势一旋,四颗人头落地,尸体仍然向前全力奔跑,逃出了三丈远,这才栽倒在地。杨千城掷出手中长剑,施展轻功纵身跃起,单足一扫,长剑回旋着向前飞去,四声惨叫响起,有的被削去了半边脑袋,有的被斩首,有的被从肩部削成二截,长剑余势未衰,一剑腰斩最后一人,宝剑终于势竟,嵌在尸身的脊椎骨上一同掉了下来。 二人弹指间连杀14人,面不改色,石长老与五名丐帮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原本以为有一场鏖战,没想到完全不用他们帮手,这对青年男女砍瓜切菜一般就将敌人料理干净,这是什么剑术啊?! 饶是石长老见多识广也是见所未见,简直是神话一般的剑术,若非亲眼所见,一定一笑而过,以为杜撰。 杨千城脚下轻踏,未见如何作势已是来到了最后一具尸体旁,抽出长剑在他身上抹了一抹,转身走了回来。钱悦儿将鳄鱼皮剑鞘和白布递过,杨千城仔细还剑入鞘,缠上白布。 小迟与松涛已经奔跑了过来,将他的健腰一环:“师父、师父,可见到你了!想死我们了!” 钱悦儿也跃上前来,低声道:“这时不是说话的地方,出了人命,很快会惊动官府,要快快离开才是!” 石长老和丐帮弟子将伤亡的五名弟子抄起,也走了过来,钱悦儿点了点头:“随我来!” 一行人施展轻功全力奔跑,飞檐走壁迅速消失。好在百姓都受了惊,关门闭户,街上无人。一行十人这才顺利走脱。 杨千城与钱悦儿嫌二个孩子轻功不济,逃得不快,一人挟起一个飞了起来。石长老全力施为根本追不上,落下好远。五名丐帮弟子一人抄着一名同伴,速度更慢,全力奔跑才刚能远远看到石长老的背影。 钱悦儿心细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状况,唤住杨千城停了下来,候了多时,才见石长老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石长老停下喘了两口气:“二位大侠真好轻功!” 杨千城奇道:“丐帮的兄弟们呢?”石长老向后一指:“他们来了!”众人举目看去,果然见五个小黑点正在快速奔近。 钱悦儿笑道:“千城,我们不可只顾着自己全力奔跑,也要照顾到丐帮兄弟才行。” 杨千城点头道:“好,刚才一时欠考虑了!”石长老笑道:“无妨,能够重见杨大侠真是太好了!这位姑娘是?” 钱悦儿一直以男装示人,如今穿着女装,令石长老百思不得其解,生怕认错,看着面熟,隐约猜到可能是女扮男装,又怕对方是钱大侠的姊妹,认错反而不美。 杨千城听了他的话,哑然失笑,介绍道:“这位是钱悦儿钱姑娘,先前替你治伤的正是她!” 石长老面露惊喜之色:“原来钱大侠就是钱姑娘啊!真是出人意表,老朽实在是太意外、太高兴了,能够重见救命恩人真是太高兴了!” 钱悦儿微微羞涩,笑了一笑,行了个万福礼:“钱悦儿见过石长老!” 石长老赶紧搀扶,也拜了下去:“折煞老朽了,钱姑娘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说起来应该是老朽给你行大礼才是,钱姑娘实在太客气了!” 钱悦儿抿嘴一笑:“长者为尊,应当如此。”杨千城笑道:“二位不必推让了,丐帮兄弟已经追上来了,我们赶路要紧,逃得越远越安全。” 众人赶紧发足狂奔,这一次杨、钱二人收敛了许多,配合众人的步伐。一行人在山林间穿棱飞越,到了栖霞峰顶,杨千城、钱悦儿各自挟着小池和松涛向下跃去。 石长老吃了一惊,这是要跳江吗?止住了脚步向下观望。杨千城与钱悦儿姿势美妙地大佛身侧不时伸足点踏借力飞起,飞到大佛胸部,轻灵一旋便消失了踪影。 石长老与众丐正在吃惊,二人又向上飞了起来,如同谪仙一般衣袍鼓荡,御风而来。向众丐招了招手:“快下来罢!” 石长老当先跳下,众丐便背着同伴一起跳了下去。杨千城与钱悦儿一手托起一名丐帮弟子,石长老则与一名弟子相携而下,“叭叭叭”几声轻而有力的借力踩踏声,俱是安全地抵达大佛秘洞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回 两帮火拼 钱悦儿忙着替丐帮弟子治伤,一名弟子一剑伤及心脏已是无救,其余弟子伤势轻重不等,经过抢救都没有生命危险。 钱悦儿在一旁忙碌,小迟与松涛打下手,替她传递物品,过火消毒,只需涂擦金创药包扎伤口的工作都由二人处置。钱悦儿则忙于处理完伤口后用羊肠线替伤患缝合刀口,好在从伏虎寺中弄来许多好酒,足够消毒之用。 静空这老尼姑虽是出家人,看来颇为嗜酒,库房内藏有不少,已被二人陆续搬走十之六七,若是知道钱悦儿将她珍藏了二十年的佳酿就这样泼洒浪费,她一定大为抓狂。要知道,现在她可是将佳酿当水一样用,单手举起一遍遍冲洗着伤口。 钱悦儿带着二个半大小子忙忙碌碌,丐帮弟子或躺或坐靠在洞壁上休息,杨千城与石长老对坐正在询问别后详情。这才知道了大江帮与丐帮冲突,以及一行人遭到追杀的经过。 岳成龙受杨千城之托,夹带着小迟和松涛匆匆离开峨嵋山。他是杨千城的帮手,峨嵋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见他离去自然求之不得,这样一来,杨千城就孤立无援,事情好办得多!所以一路并无人阻拦,草草扫过,见到一群打满补丁或者破衣烂衫的乞丐,不疑有他,让他们顺顺利利地下了山。 岳成龙深怕有人劫夺小迟与松涛来要胁杨千城,将二个孩子贴身照顾,卧必同榻、出必同行。下山之后一路急行,直到重庆府才停了下来,秘密入住丐帮分舵,一面派人打听峨嵋山上的消息。 很快,丐帮弟子送来噩耗,道是杨员外夫妇被逼自绝而死,杨千城力挫支派前辈,反出峨嵋下落不明。峨嵋派已将杨千城逐出师门,并出重金悬赏追拿叛徒,整个江湖沸腾了,都在掘地三尺搜寻杨千城的下落。 小迟和松涛听了大哭起来,劝都劝不住。岳成龙强忍悲愤,安慰道:“你们师父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我就是尽出丐帮弟子,也要抢先找到他的下落。”岳成龙深知,若是杨千城落到峨嵋派手中,或是被一心谋求剑隐秘藏的江湖人物手中都是凶多吉少,以他一人之力如何独抗众武林高手?因此,一定要抢先找到他才行! 他说到做到,一边带着小迟和松涛晓住夜行,隐藏行迹迅速赶往京城。一面下令天下丐帮弟子寻找杨千城的下落,如果找到立即将他藏匿分舵,飞报总舵知道。 京城总舵弟子也被他遣出大半,分往各地。五十万丐帮帮众都在寻找丐帮恩人杨千城的下落。争分夺秒地与天下武林豪杰竞争,想要抢先一步。 丐帮的这一行动被大江帮侦知,新任帮主何广利为人果断,立即暗中集结实力,准备与丐帮决战。岳成龙却一无所知,除了调教小迟和松涛一些基本功,就是处理帮中事务,密切关注着杨千城的消息。 杨千城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偶尔传来的消息也多半不实。最后江湖上甚至传出一种流言,道是杨千城反下峨嵋之时已经受了暗伤,多半不治而死,若是活着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音讯呢? 岳成龙听到这种传言心中更加不安,遣出更多总舵弟子前往各地多方打探杨千城的消息。总舵空虚,整个京城丐帮弟子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 悄悄准备了三个月的何广利觉得时机将要成熟,就等最后一个障碍排除。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丐帮西安分舵传来消息,说是有疑似杨千城的高手出没,剑法造诣极高,身形与杨千城一致,只是蒙着面,入夜才出现,在酒馆中买醉。 岳成龙一直没有找到杨千城,心中焦急,听到这个消息按捺不住,匆匆启程前往西安一探究竟。岳成龙一走,何广利就发动了突袭,杀进了丐帮总舵。总舵只有石长老和腿脚不便、武功未复的黄长老坐镇,不足一万的丐帮弟子如何对抗十万之众的大江帮众?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岳成龙刚刚赶到马鞍山,就接到了总舵的的飞报,情急之下,赶紧带领丐帮弟子星夜返回。 他这才省悟中了大江帮的调虎离山之地,老帮主死后,大江帮许久未在江湖有所动作,此次调集十万之众显然准备了很久,看来等的就是自己离开总舵的机会。 他返回丐帮,一切已是晚了,死伤弟子无数,大江帮业已退去,遭到丐帮弟子拼死反抗,未曾落下多少好处。又怕岳成龙折回,只得收兵。 岳成龙大怒,可惜丐帮人手已是分散出去,短期内无法与大江帮一战,只得写下一封书信,严辞斥责大江帮的不义行径,约何广利前来面谈,约定二人不带任何随从,到梅花山见面。 一向低调,不露行迹的何广利收信后破例答应露面梅花山相见。岳成龙与何广利有了首度会面。何广利辩白道:“家父应丐帮之邀已失踪一年,帮中弟子皆衔恨丐帮,因此前来丐帮解救家父。” 岳成龙冷笑道:“那么何帮主有何发现?何老帮主在我丐帮吗?” 何广利亦是冷笑道:“家父可能早已不在世上,为你们所暗害了!” 岳成龙怒道:“口说无凭,有证据吗?我丐帮岂是随便任人泼污水的?” 何广利不冷不热地道:“岳帮主稍安勿躁,家父赴贵帮长老之约而失踪这是事实,除非丐帮能够拿出证据家父失踪之事,与你们无关。否则我们的心结永远无法打开。随同家父前往的一百弟子亦是消息全无,你若是我,会作何想?” 岳成龙质问道:“令尊企图吞并丐帮,私下游说我帮长老背叛本帮,这才外出会面,这样的勾当也真是光明磊落得紧,这算不算种恶因得恶报,自作自受呢?” 何广利大怒:“岳帮主,你竟敢辱及先人,实在太过份了!”拂袖而去,谈判就此破裂,丐帮与大江帮就此不断牵制,互相防范,表面平静下面火山汹涌。岳成龙不得不召回分散各地的丐帮弟子加强总舵的防范,正因为如此,才不能亲自带领小迟与松涛前来与杨千城会合。 杨千城听罢,感叹道:“都是千城连累了岳兄、连累了丐帮兄弟,真是惭愧!” 石长老赶紧摆手道:“杨大侠此言差矣,新兴的大江帮为了争夺地盘,与我丐帮终有一战,杨大侠何必自责!” 杨千城问道:“石长老,丐帮兄弟和小迟、松涛一行因何被人追杀?又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回 神秘社团 石长老摇了摇头:“老朽不知,说来蹊跷,我们趁夜秘密离开总舵,扮作行脚商人,搭一艘商船入川,躲在舱内深居简出,说起来可算是毫无破绽,谁知刚到重庆府就被人跟踪。” 杨千城插嘴道:“石长老,跟踪你们的莫非就是今日被我们解决掉的那14人吗?” 石长老点了点头:“不错,不过原先有18人,今日发难之时却突然少了4人,老朽正在觉得奇怪。” 杨千城皱眉道:“18个人吗?对付长老和众弟子11人,看来确实是志在必得的打算啊!” 石长老点了点头:“初时倒也不曾觉得被这批人盯上,还是小迟和松涛这二个孩子发现有人一直盯着他们看,觉得来意不善,就悄悄告诉了老朽。老朽故意临时改道又中途取道折回,结果对方寸步不离地尾随。老朽带领丐帮弟子与他们前后打过两场,边打边逃,这才来到乐山镇上。不过,奇怪的是这批人看起来并没有取我等性命的打算,老朽也是一直看不透他们的来路。” 杨千城亦是皱眉深思,不错!这批人既不像是大江帮的人,又不像是峨嵋派的人,虽然交过手却看不出来路。他们为什么要追踪石长老一行?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要知道石长老一行可是秘密离开丐帮总舵,又改扮作行脚商人,为什么在重庆府会被准确盯上?这些神秘人物中另4人去了哪里? 这时钱悦儿和小迟、松涛结束了工作,洗净手,走了过来。钱悦儿突然开口道:“千城,你还记得杨义家中的事吗?” 杨千城心中一震:“莫非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袭击自己的神秘人物与围追石长老的神秘人是同一伙人?” 钱悦儿淡淡一笑:“我们在青川杀了52人,在乐山镇又杀了14人,对方一定坐不住,以他们的情报能力与追踪本领很快就会追到此地。能够先后派出这样多的人手,应该来头不小!” 石长老脸色微变,丐帮弟子受伤不轻,经不起颠簸,如果神秘敌人追杀到此,就很是被动了。 钱悦儿看在眼里,轻笑一声,安慰道:“石长老不必顾虑,莫我离本此洞,不管他再来多少人,都不是我和千城的对手,请尽管放心。” 石长老这才表情一松,微笑点头道:“那就多多仰赖二位大侠了!”杨千城与钱悦儿赶紧还礼道:“石长老说哪里话来,客气了!” 丐帮弟子在秘洞中住下,人数一多,消耗更快,原本杨千城和钱悦儿只需间隔三五日往伏虎寺走一遭,如此一来,必须天天跑一趟伏虎寺才能保障生活所需。 伏虎寺管事尼姑这下子再也撑不住了,原本她是见静空心情太坏,不敢去自讨没趣,加紧防范了事。但明明增加了看守,东西却少得更厉害了,算了一下,一个月间已经损失了近二百两银子,这可不是小事! 就算被静空骂个狗血淋头,甚至是一巴掌拍出门来,也要赶紧汇报了。她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方丈室,将最近不断丢东西的事说了,还摊开账本,把损失清单细细地报与静空知道。 静空心情不好,谢婉亭已经饿了三天,还是不肯认错,再饿下去就要伤身子、出人命了!管事尼姑又来汇报这样糟糕的消息,她气不打一处来:“静秋,你好大胆子,发生这样大的事竟然隐匿不报,直到事情无法收拾了才来报与我知道!” 二百两不是小数目,抵得上全寺尼姑与俗家弟子一个月的伙食钱,静空心疼得在滴血。静秋师太赶紧低头谢罪:“静秋无知,见掌门心情烦闷,只恐增加掌门的烦恼,因此自作主张加强了全寺的防卫,可是东西却照样丢,甚至越丢越多,是静秋无能,请掌门责罚!” 静空狠狠地白她一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二百两,二百两啊!从你月钱里扣,要足足扣上二十个月才行,你知道吗?”一手托住了脑袋,她气得青筋直爆,生硬地挥手道:“你下去吧!” 静秋面如土色,好不委屈,每月十两银子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虽说出家人六根清静,但银子终归还是需要的。听静空的意思,是要全部从她的月钱当中把损失补回来,这太冤枉了! 她不敢反驳,只能灰头土脸地告辞离开。静空看着账本,恨恨地一掌扫落在地。起身向仓库走去,她决定要亲自去看看谢婉亭。 谢婉亭盘坐在挤仄暗房狭窄的小床上,默诵着经文。她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双目轻阖,双掌合什,一派虔诚。小小的木桌上放着一盘香喷喷的素包与一碗豆浆,原封不动依旧是满满的。 推门进来的静空看到这一幕,心中有气,不过看到她苍白的面色与失血的嘴唇,又心疼起来,口气依旧冷硬:“婉亭,你这是做什么?师父将你关禁闭,你就绝食抗议我吗?” 谢婉亭睁开眼来,淡笑道:“师父,您来了!徒儿不敢,只希望师父成全,放我下山。” 静空冷笑道:“你这是以性命相逼来要胁我吗?” 谢婉亭叹息道:“徒儿岂敢!佛说有因果报应,杨员外夫妇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他们的死却与我间接相关。徒儿二段情缘,都给别人带来痛苦与灾厄,徒儿已经下定决心遁入空门,师父不必担心。就请师父放我下山,了断因果,才好心无挂碍地永伴青灯古卷。” 静空大吃一惊:“什么!你要出家!”她觉得脑袋一阵晕眩。 谢婉亭轻轻地点了点头:“徒儿是被退婚的女子,既令殷师兄伤心,又害得杨师兄父母双亡,杨师兄被逐出师门,今天天下人误会,沦落到流亡江湖,生死不明,也是因为我,一切因我而起。我这罪孽深重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贪恋红尘?” 静空听了如坠冰窖,从头冷到脚,不甘心地吼道:“你这混账,大好年华就要平白虚掷,你应该像其他女子一样嫁个好夫婿,相夫教子,为什么要落发当尼姑!你对得起你父母吗?!” 谢婉亭抬头看她一眼:“师父,您知道的,我无父无母,我本就是个不祥之人!我想像师父一样受戒当个出家人。” 静空苦笑起来,她哈哈大笑,却笑得无限凄凉,笑毕,落寞地看着她:“你以为师父这样过得快乐吗?亲生女儿近在眼前不能相认,作为母亲想让她幸福替她安排一切,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忤逆我的意思一再令我生气倒也罢了,竟然还在我这母亲的面前吵着要出家!呵呵呵呵——”静空又笑了,二行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以手捶胸,显然无比痛苦。 谢婉亭完全愣住了,怔怔地道:“师父,你说什么?” 静空不理她,自顾自顿足捶胸发泄着胸中积压的痛苦。谢婉亭惊吓地看着她,头脑里一直回旋着静空的话:“在我这母亲的面前吵着要出家!要出家!”她痛苦地捂住了双耳,尖叫道:“不要再说了!” 静空一愣,停了下来,泪眼看着谢婉亭:“婉儿,我是你娘,是生你养你的母亲!” 谢婉亭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因为绝食而衰弱的头脑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刺激,身子软了下去。吓得静空赶紧一把抱住,哭泣道:“婉儿啊!婉儿,你为什么要让娘这样痛苦,这样操心!” 谢婉亭悠悠醒转,一股药香在口中弥漫,睁开眼来,看到静空带泪的脸庞,赶紧将眼睛重新闭上:“不可能,怎么可能?师父就是我娘,这怎么可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回 婉亭身世 静空见她醒转,面露喜色,一抹眼泪:“婉儿,我的好婉儿,看看娘!” 谢婉亭疑惑地睁开眼,盯着她:“你,你真是我娘?” 静空不断地点头:“婉儿,我就是你娘,娘不得已把尚在襁褓中的你寄养在别人家,等到时机成熟,这才来接你上了伏虎寺,娘已经落发当了化门掌门、伏虎寺的方丈,所以不能认你,只能与你师徒相称。但,你千真万确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啊!” 谢婉亭完全傻了,呆了半晌没有言语,静空见她这个反应心中害怕,将她的肩膀摇了又摇:“婉儿,你说话呀!不要吓我。” 谢婉亭没有焦距的目光这才渐渐聚拢来:“那么,我爹是谁?我已经过世的谢家村爹娘又是怎么回事啊?” 静空这才含泪道出了久埋心底的往事:想当年,静空还是二九年华的妙龄少女,名唤卫凤,已经尽得化门真传,是当时化门掌门惠慈师太的得意弟子。 她不仅美貌而且武功高强,深得峨嵋派未婚男弟子的仰慕,许多人上门向惠慈师太提亲,可是美少女卫凤心比天高,谁也看不上,誓言要亲自挑选一位人中龙凤作为夫婿,非世间奇男子不嫁! 惠慈师太原本属意她接掌化门,但化门掌门历来都是出家人。卫凤命带桃花,非历经劫难不能勘破世情,难以圆满。所以精通易理的惠慈师太并没有阻挠她下山亲自行走江湖,挑选如意郎君的念头。点头任去。 卫凤如鸟脱樊笼,仗着武功高强在江湖上任性而为,兴之所至行侠仗义,惩办了一些江湖宵小,只知痛快,得罪了小人还不自知。 某夜,被人在酒中下了****,她觉出不对,赶紧逃走,但对方追击了下来,在一片树林中,十数名男子将她团团围住。 卫凤心知凶多吉少,拼命保持头脑清醒,挥剑驱赶这批江湖混混的靠近,心中不禁绝望起来。要是清白毁在这些龌龊之人的手中,还不如引剑自绝来得干净! 她勉力支持了二盏茶的功夫,头脑越来越混沌,口干舌燥,心中要冒出火来,混身火热直要将身上衣物全部褪去才好,体内热浪澎湃,出剑越来越飘浮无力,她心知要糟,几乎快哭了出来。 那些江湖恶霸淫笑着逼上前来:“怎么样?撑不下去了吧?想男人了吧?就让爷们几个好好来伺候你!” 卫凤大怒,斥道:“你们这些人渣,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暗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下,这些个淫贼更加得意:“好说、好说!我们一定让你风流快活到去见阎王,等你做了鬼再来找我们再续前缘,哈哈哈!” “你们,你们无耻!”卫凤气得肺都要炸了,可惜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两腿间一片混滑,双腿打颤,已是站立不住。她赶紧将长剑拄地不让自己倒下,口中喝道:“不许过来,你们不许过来!”左手抽出一柄小小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再过来,我就自尽!” 这些男人丝毫不在乎:“小妞,你想自杀就赶紧了断吧,反正你死了,也妨碍不了爷几个的兴致,就是死,你也保不住清白!” 有人怪笑道:“我说哥几个,这个小妞鲜嫩得很,还是个雏儿,就这样死了,会不会太可惜?应该废了她的武功,好好养起来,咱们玩个尽兴再卖到青楼去,让她一辈子好好伺候男人,爽上一辈子!” 这话引起了众男子的共鸣与认同,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好!说得好!就这么办!” 卫凤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心中无比绝望,她知道已是在劫难逃,就算了断性命,对方也要变态地侮辱尸体,践踏自己的清白。她恨自己太过大意,掉进这些面目可憎的臭男人的陷阱。 她一咬牙紧闭双目,将匕首向咽喉刺下,就算死后受辱也好过活着煎熬!突然“嗖嗖嗖”三道破空声响,耳边传来三声惨呼,她睁开了眼睛,一名英武的男子骑在一匹骏马上,张弓搭箭,箭无虚发,一箭结果一个恶贼,将逼近她要用污手去撕扯她衣物的恶贼都射死了。 卫凤就像看到救星,心中狂喜,那一刻这名男子仿佛天神下凡一般,一格格慢动作深深烙印在她心中,张弓搭箭,骏马如飞,长发飘舞一身亮银铠甲随着骏马的奔驰甲片晃动,发出轻脆的金属交鸣声,这名男子三十岁左右,长眉入鬓,鼻直口方,面色古铜,轮廓分明,英武得非同凡俗。 就在这生死关头,卫凤便认定了真命天子,浑然忘却了一切,眼中只有这名男子的身影。 这名男子便是奉元廷之命与朱元璋手下大将交战,进攻处州无功而返的陈友定,他率大军路经这片树林,远远听到异常的响动,一名女子在无助地怒斥,许多男子在****地调笑。他立即催动战马循声而去,众将领怕大帅有失,也领着士兵在后紧紧相随。 陈友定一马当先,施展神射绝技,解救陌生女子的危局,反被残余的江湖人物围困,陈友定虽然有些武功根基,但架不住人多,正在危难之时,众将也率军赶到围得铁桶一般,弓箭手一通攒射,将这些江湖恶霸都灭了个干净。 陈友定走到卫凤身前,将披风裹在她身上:“姑娘,你没事吧?” 卫凤就势倒在他的怀中,用残存的理智微弱地在他耳边道:“将军,我饮食中被人下了****,你救了我,我愿以身相许!”将火热的身躯贴紧了陈友定,陈友定浑身一颤,用披风笼住自己和卫凤,赶紧下令:“就地扎营!” 卫凤浑身酥软,若非陈友定一直以双臂抱持着,就要软倒在地,她娇颜酡红,吐气如兰,在他怀中不住颤抖,陈友定阅女无数,也为她心动不已。 众将都是识眼色的,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大帅今夜要收了这名女子,赶紧敦促兵丁将中军大帐搭了起来。陈友定一把横抱起卫凤,就走了进去。整整一宿,大帐内春色无边,响动没有止歇过,守在大帐外的士兵都在掩嘴偷笑,听得许多人都跑到河边浇凉水。 次日卫凤清醒过来,看到身边裸身躺着的男子心中一惊,低头看到自己满身痕迹,不禁大惊。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中,心中泛起丝丝甜蜜,不禁侧头欣赏着他刀削斧凿一般的俊美轮廓,下定决心非他非属,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陈友定折腾了一夜,倦极而眠,还没有醒。卫凤这才忐忑起来:“他要是有了妻儿怎么办?那我不是要做小的了?他要是对我不负责任怎么办?我已经失身于他,若被抛弃,将来如何见人?” 还好,陈友定很快醒了,睁眼看着她,唇边温柔一笑:“美人,跟我回府去吧!”卫凤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柔顺地点了点头。 陈友定已经有了妻妾数名,儿女两双。卫凤虽然失望,但陈友定宠爱有加,自从得到卫凤后,专宠她一人,衣食供给甚为丰厚,她也就渐渐安心住下,随着岁月的积累对陈友定的感情越发深厚。 陈友定也提出要迎娶她入门做四夫人,但她坚持不允,如果让师父和师姊妹、曾经的追求者知道,卫凤竟然给人做了小,这情何以堪?她心高气傲,受不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她对陈友定表示:“小凤若不能与将军结为夫妻,情愿终身不嫁!” 陈友定也感为难,原配的老泰山对他有恩,若非得他扶持也不至有今日的地位,虽然宠爱卫凤,倒也不致休弃糟糠,事情只得拖了下来。 一晃三年过去,卫凤突然有喜,她坚持要堕胎,陈友定当然不允,卫凤哭道:“我无名无份,怎能为将军生儿育女,与其让孩子将来被人鄙薄,还不如不要让他来这个世上!” 陈友定左右为难,叹道:“好吧!让我想想!”卫凤见他松口,有望当上正室,心中暗喜,一夜枕席间风情万种地撒娇献媚,哄得陈友定高高兴兴。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回 静空之恨 其实,陈友定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他虽然坐拥八闽之地,权倾一时,但各地守将心意不一,多有向朱元璋归降者,诸城相继被攻下,福州也被汤和所攻陷。陈友定无奈,只得拥兵死守延平(南平)。不久,漳州、泉州、建宁(建瓯)皆落入明军之手,延平成为一座孤城。 这几年幸尔得了川中美女卫凤,她美丽多情体态娇娆。陈友定唯有与她相聚才能暂时忘却种种不如意,也只有在她身边才能真正倦极而眠,睡个囫囵觉。因此他往卫凤的金屋藏娇之所去得极勤快。 虽然经不起她的撒娇答应考虑休妻再娶,但回到官衙,他还是很快清醒了过来,原配为人端庄贤淑,想当年若不是已故泰山王员外相中他这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招为赘婿,将家财倾囊托付,又怎么有资本慢慢发展起这支队伍?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呀! 看着糟糠王氏沏茶让座,喜出望外的样子,又看到桌上她一针一线正在缝制的棉袄,陈友定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内疚之情由衷而生:“夫人,这种粗活让下人做就可以了,你何必劳心费神!” 王氏微笑着将活计拿起,端详着:“老爷长年征战,一定要将棉絮垫得厚厚的,缝得严严实实的才穿着暖和,只有亲手做妾身才能放心。”陈友定心中长叹一声,将妻子抱在怀中:“夫人,为夫一直冷落了你,你可恨我?” 王氏微笑道:“老爷公务繁忙,国家亦是多事之秋,妾身岂敢记恨老爷,老爷能来看看我,我就很满足了。”一席话说得陈友定好不惭愧:“为夫今日要留在夫人房中,今后我天天会来看你!” “老爷,此话当真?!”王氏很高兴。陈友定强颜欢笑道:“真的!夫人,我晚上再来,还有公务要去处理。” 王氏赶紧起身相送:“公事要紧,老爷快去吧,也不要太过操劳,妾身等你回来!” 陈友定点点头,要亲兵簇拥下离开了院落向前面官衙走去,心中不住叹气:这事着实难办,夫人贤德不忍离弃,卫凤娇媚不忍割舍,如果不能娶她,她就要将肚中的孩子做掉,这可怎么办?真是难煞人了! 刚回去衙门书房坐定,有亲兵来报:“禀大帅,有客来访!”陈友定皱眉道:“什么人?” 亲兵支支吾吾起来,陈友定心情不好,怒喝道:“快说!”亲兵无奈,高声道:“反贼朱元璋手下征南将军汤和与副将廖永忠派出使节来访,要请大帅早日出降!” 陈友定震怒道:“什么?!好大胆的反贼!朱元璋,你欺人太甚!我陈安国(陈友定字安国)岂是这等见利忘义的宵小之辈?!”他一拍桌案:“来啊,击鼓召众将官齐集大厅!” 亲兵不敢怠慢,赶紧去敲响战鼓,众将与幕僚闻听赶紧向帅府大厅赶来,一边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一边议论纷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卯时刚刚点过卯,还不到一个时辰,辰时未过,怎么又召集大家齐集大厅? 一身戎装的陈友定阴沉着脸,背负双手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在虎皮大椅上坐下,手按剑柄,威风凛凛地道:“来人,将来使押上堂来!” 四名亲兵接令而去,不多时押了一名明军服饰的年轻人上来。陈友定眯缝着眼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了本帅因何不跪?” 来人扫视了大厅上各人:“陈大帅,我奉征南将军汤和之令,特来传书,重甲在身请恕礼数不周。”他语毕微微欠了欠身。 陈友定在座位上将手招了一招,早有亲兵上前接过书信,递到了他手中。陈友定接过,看也不看,伸手就扯,将信件撕得粉碎,向下一抛,正砸在来使的脸上。 来使脸色大变,正要出言喝斥,陈友定一拍桌子:“来啊,将这名反贼给我推出去斩了!”整个大厅数十余人顿时都愣了,足足鸦雀无声了一盏茶功夫,整个沸腾起来。陈友定这招做得太绝了! 使者厉声高呼:“二国交战,不斩来使,陈友定,你不怕陛下踏平延平,将你碎尸万段吗?!” 陈友定大怒:“区区反贼,安敢称帝?!朱元璋不过一窃国乞丐尔!斩!”使者厉声呼叫着被押了出去,不多时,亲兵端上一个托盘,上面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怒目凸睁。陈友定冷笑道:“将这颗头颅给我高悬城门之上!” 又吩咐将使者的鲜血沥入酒瓮中,与众将共饮,当众立誓道:“我等深受朝廷厚恩,有不以死拒敌者,身磔,妻子戮!”当先仰头一饮而尽。众将见他慷慨激昂,也大受鼓舞,将杯中血酒饮尽。 陈友定的作法果然激起了汤和的愤怒,迅速兵临城下。战事倥偬,他已经顾不上卫凤了。卫凤也有些见识,知道此时不可分心,只是派人送了些亲手制作食物和一缕青丝以表情意。安心在宅院中养胎。 陈友定认为明军千里远道而来,力排众议,告诫诸军不得出战,待明军气泄兵疲时再出城攻杀。结果,固守愁城,将吏多怨。诸将被围急了,缺衣少食,想冲出城外拼死一搏,也被陈友定所阻。 如此一来,城内将士多有出城投降者,陈友定气急败坏,又因疑心枉杀一员能战大将,致使军心解体。围城至第十日,延平城内军械库发生火灾,炮声大作,明军误以为是城中降将内应,鼓嗓登城,歪打正着,很快就攻克了延平城。 见大势已去,陈友定吩咐亲兵将妻妾与儿女以及怀有身孕的情人卫凤一齐保出城外,隐匿大山之中。他摸出大印,草就一封书信一并亲手塞进锦囊之中,当面交与亲兵队长,密语道:“将此物交与卫姑娘,就说我陈友定今生有负于她,来世与她再续前缘,结为夫妇!”又对亲兵队长拜了一拜:“我将子嗣血脉托付与公,愿君无负所托,他日,我儿长成让他替父报仇!” 亲兵队长热泪纵横:“大帅,您就与我等一起突围吧!” 陈友定摇了摇头:“我深受朝廷大恩,如今功败垂成,理当与城同亡,不必再劝了!快快去吧!”亲兵队长见劝不动,只得含泪告退。 陈友定又与枢密副使谢英辅、参政文殊海牙诀别,说:“如今,大势已去,你们须努力保卫国家,我只能为元朝而死!”说完,退入后堂,服毒药自尽。谢英辅与元将白哈麻亦自缢于公堂之上。部将赖正孙等人开城投降。 明军迅速入城,将服毒自尽的陈友定救活,押送应天。长子陈宗海时年18,闻讯领兵准备半路劫人,也被俘虏,一同押送往京城。因坚不受降,出言顶撞朱元璋,父子二人均被处死。 卫凤一直以来心中崇拜陈友定,总以为他英武无伦,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明军远来,疲兵作战,怎能与陈友定骁勇善战的军队匹敌?她在深宅大院中安心养胎,就等着战事一毕,陈友定前来迎娶。 不料,院门突然被人敲得山响,一声急过一声,仆妇开门见是帅府亲卫,赶紧迎进院中。 亲兵队长急步奔入,此时已经顾不得禁忌了,他人未到声先至:“卫姑娘,我奉大帅之命而来,快快收拾一下,随我走!” 卫凤正在刺绣替未出生的孩子绣一双虎头鞋,听到这声动静,吃了一惊:“冯将军,出了什么大事吗?” 卫队长冯谷保虎目含泪:“卫姑娘,城池已破,大帅此时多半已不在人世了!” “什么?!”卫凤呆若木鸡,炮声大作时,她曾派人前去打探,知道是军械库意外失火,所以听到外头炮声大作,她也没有往坏处想,想不到噩耗来得如此之快,陈友定竟然抛下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殉国而死!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回 前尘往事 静空说到这里,谢婉亭脸色煞白地问:“您是说,我爹就是陈友定,我就是那个未出世的遗腹子!” 静空点了点头:“不错,这是你父亲的遗书,你自己看吧!”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里面放着一块丝帕,轻轻展开仍带有体温的丝帕,只见一角绣有一只彩凤,丝帕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字: 小凤,若见此书速与来人离开延平。今城已破,吾当誓死报国与城同亡。卿须妥为保存吾之印信,若诞麟儿,待长成嘱其为父报仇!止一事抱憾,今生负卿,愿来世再订白首之盟。定绝笔! 这方丝帕原是卫凤亲手所绣赠与陈友定的定情信物,陈友定将遗书写在上面又让卫队长冯谷保连同金印一起带给了卫凤。多年来,已经落发,成为静空的卫凤仍然旧情难忘,一直贴肉珍藏着。金印过于碍眼和沉重,她只得收在了枕中,想不到会被钱悦儿歪打正着地捎走。丢失金印之事,如一根芒刺一直扎在静空心上,夜夜失眠。 静空叹了口气:“可惜前几日,你父亲遗下的金印莫名失踪,我有何面目与他相见于地下!”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谢婉亭一直捧着丝帕,双手颤抖着,脸上毫无血色,一直盯着丝帕没有言语。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为父报仇”这四个字上面,脑海翻腾。 她从来只道自己命硬,天生不祥,克死了父母,想不到父母另有其人。而且还不是一般人,又敬又畏的师父竟然是自己的母亲,而父亲竟然是前朝被尊为“福王”的陈友定,杀父仇人竟然是当今皇帝朱元璋!为父报仇,为父报仇……她心中一片茫然,怎么报?! 不对,师父在骗我,这不是真的!谢婉亭摇头,乞求地看着静空,拉着她的衣袖,急切地道:“我不信,我有父母,父亲叫谢贵,母亲叫王阿秀,不是这样的,师父,你在骗我,对不对?” 静空大怒,劈手给了她一个巴掌:“你这个不孝女!在母亲面前吵囔着要出家还不算,竟然还不认生身父母,你那为国捐躯的父亲,在地下会有多么心寒!” 谢婉亭捂着红肿的脸庞,静空盛怒之下下手颇重,抽得她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脸上火辣辣地生疼。眼泪不禁涌了出来:“师父,婉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婉亭活了21年,您这个时候告诉我,以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不是谢婉亭,我认为的父母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是一个私生女,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叫我怎么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 静空怔了一怔,是啊,完全没有想到孩子的感受,她该有多么混乱和伤心啊!想到她绝食了好些天,她又开始后悔和心疼起来。 坐到谢婉亭的身边,理了理她散乱的长发,摸了摸她的脸颊:“婉儿,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这些,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卫凤被救醒后,不由分说由卫队保护,仆妇背着行囊,一左一右扶持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向大山中逃去。她不断回头去看延平城,泪如泉涌:“友定,我一定会生下我们的孩子,养大他,让他替你报仇!” 卫凤被安置在了山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庵中,冯谷保布施了足够的银钱,嘱卫凤在庵中静养。又折回延平附近,急急去与部下会合,一百人的卫队分成了二股,冯谷保亲率二十人前往别院保护卫凤迅速转移,转交陈友定临终所托物件。另八十人则前往后堂保护王氏夫人和元氏、程氏二位小夫人以及小少爷陈宗宝和二位千金小姐撤离。 卫凤心高气傲,无法与陈友定的妻妾相处,陈友定知道她一心坐正的心思,为了少生事端,特地在外置下别院金屋藏娇。如今,就算陈友定已死,此事也无法改变,冯谷保并不想替已逝的故主处理家务事。先遵从命令安顿好卫凤,赶紧去保护各位夫人与少主。 卫凤虽然不愁吃住,但心情却极为恶劣,夜间经常哭醒。仆妇经常劝说:“卫姑娘,大帅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怀着他的骨肉,一定要好好休养才是。” 卫凤听了,渐渐理智起来,暗下决心一定要生个儿子,将他好好抚养成人,替陈友定报仇!她决心既下,便再不哭闹,很努力地吃饭、睡觉,一心盼着孩子早早出世。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因为怀孕时亡命奔逃,婴儿胎位不正,是凶险的难产,幸好她本是习武之人,体力超常,终于渡过难关母子平安,几近虚脱的卫凤费力地挣出一句话:“是男是女?” 仆妇将刚刚洗干净的婴儿擦净水迹递了过来:“卫姑娘,恭喜了,是个千金!” 卫凤伤感而失望地闭紧了眼睛,二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枕上,心中喃喃道:“是个女儿吗?为什么是个女儿?为什么呀!”她虚弱地挥了挥手:“我累了,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你们带着她出去吧!” 仆妇喜气洋洋地收拾东西退了出去,一名仆妇抱着新生女婴看了又看,忍不住对另一名同伴道:“多么漂亮的娃娃呀!怎么她娘看都不看一眼呢?”另一人赶紧轻捶她的大腿:“还愣着干啥,娃娃得有吃的,还不快想办法?” 二名忠心的女仆见卫凤毫无兴趣照顾新生儿,娇弱的新生命又不能饿着,只得四处去寻找羊奶和马奶来喂孩子,运气好才能讨到半碗人奶。 卫凤生下孩子整整一个月没有抱过她,更不要说喂奶了!全靠二名仆妇悉心照料。夜深人静,二人趴在婴儿的睡桶着睡着了,手还攀着桶边。 一道背着行囊的人影悄悄落在室内,痴痴地端详着婴儿香甜的睡态。半晌,将婴儿轻轻地抱在了怀里,亲了一亲,怀抱着婴儿纵身飞去。 这一个月,她考虑得很清楚。陈友定已死,她只有隐瞒一切回到峨嵋派求师父收留。未婚生女,这样的名声她无法承担,而且这是个女儿,一个令她和陈友定都要失望的女儿,柔弱的女儿怎么去找这样强悍的杀父仇人来替父报仇? 把孩子留给陈家,她不放心,没有父母的羽翼保护这个小生命会不会得到善待?她死也不愿意让自己生下的女儿唤情敌王氏为母亲,绝对不可以把女儿留给她,在她的教导下长大!卫凤心中呐喊着。 她低头看了看香甜入睡的女儿,她似乎是在做着美梦,或者感应到了母亲的怀抱,在睡梦中甜美地咧嘴一笑。卫凤心中一颤:“孩子,对不起!” 卫凤上峨嵋前,在一个小村落犹豫盘桓了许多天,狠狠心将孩子托付给了一对没有子女的中年夫妇,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银两。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回到伏虎寺,惠慈师太问也没问,就淡然地点头答应替她落发,给她取了法号:“静空”,惠慈师太慈祥地一笑:“这是心绪宁静、四大皆空的意思,徒儿,你要谨记!”(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回 扭曲的爱 静空凄然一笑:“婉儿,你说我怎么能够与你相认?我和你爹是未婚生女,这个秘密还是永久保留下来,对你和娘都好!” 谢婉亭定定地看着她:“那您今天为什么又要说出来?”她声音陡然高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隐瞒到底?!为什么要说出来!” 静空黯然道:“我确实想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可是,我不能让你步我后尘,作为你娘,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出家为尼?!” 谢婉亭幽幽地道:“你整整21年没有认我,现在突然说你是我娘,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在我眼里你是我师父,这些年来,你难得夸奖一句,难得对我笑上一笑,你说你是我娘,我怎么相信?” 静空突然之间像是老了十岁,她轻轻地、却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一个失去爱人孤单活在世上的女人,一个没法和亲生骨肉相认的母亲,一辈子守着自己的孩子,却听不到她唤一声娘亲,这是什么滋味,你知道吗?” 屋顶上杨千城与钱悦儿心中叹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老贼尼活在世上倒确实天天都是煎熬。” 谢婉亭沉默了许久,突然冷淡地开口道:“好吧,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养父母是怎么死的?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不过我还是有一些零星的记忆,他们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这些年我一直想问当年发生过什么,可是不敢。今天我们就把所有的秘密都一次说个清楚吧!” 静空想不料谢婉亭会突然发难,在这个时候追问谢氏夫妇的死亡真相。她表情僵了一僵,点了点头:“不错,是我亲手杀了他们!” 谢婉亭和屋顶上潜伏的杨千城、钱悦儿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谢婉亭痛心地追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是真心疼我爱我的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她对五岁前的往事记得已经不清晰,但是分明一直记得谢氏夫妇的笑脸,记得骑坐在父亲颈上去玩,记得母亲不断挟菜,将好吃的菜肴堆得小碗里满满当当。这些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都为此而哭醒。 16年前静空突然出现在小村庄内,谢氏夫妇大吃一惊,随即醒悟过来,将静空让进了内室。过了许久,静空才脸色铁青地离开,走到怯生生的谢婉亭身边,掏出一小锭银子:“婉亭,乖乖,去买糖吃吧!” 5岁的小婉亭不肯接,静空将碎银硬塞在了她的小手心里,这才飘然而去。谢婉亭目送静空离去,看着手心里的一小锭碎银子,心里高兴,欢呼着到内室去找谢氏夫妇报喜。 却分明感到谢氏夫妇笑得很勉强,只淡淡点了点头:“乖,师太让你买糖吃,你就拿着吧!”谢婉亭次日一早去父母房中问候,发现二夫妇已经身躯僵硬,死了很久。这时静空又出现了,替她安葬了父母,带着她上了峨嵋,从此开始了伏虎寺一同生活的日子。 幼时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当年谢氏夫妇的突然暴亡在谢婉亭心上添了一道重重的伤痕,成年后她虽然有疑惑,却不敢向静空询问。听到静空坦承亲手杀死了她的养父母,谢婉亭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静空咬咬牙:“我当上伏虎寺掌门,想接你上山,却被谢氏夫妇断然拒绝,说比起出了家的生母,还是在他们身边长大,对你更好。再三央求,还是不肯让步,不得已,临去之时暗暗震碎他们的心脉。他们虽然对你有恩,可是阻挠我们母女在一起,我也是不得已才行此下策。” 谢婉亭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就因为这样,你就杀了他们夫妇二人?”她悲伤地合上了双眼:“杨师兄罢婚,你就拉拢王师兄,扶持他当峨嵋掌门,将杨师兄逐出师门。华阳师伯是不是杨师兄所害,你根本不关心,你,怎么可以这样?!” 静空一惊:“你怎么知道的?!”谢婉亭伸手抹了一把滑出眼眶的泪:“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就是因为您对杨师兄做了这样的事,连带逼死了他的父母,才令我内疚不安,日夜为他诵经祈祷,一切皆因我而起!罪孽深重至此,贪恋红尘只会徒增烦恼。” 静空震惊,原来婉儿誓言出家真正原因竟是这样!她辩解道:“婉儿,娘是不甘心你被罢婚,想替你好好出一口恶气,我这是爱你啊!” 谢婉亭崩溃大哭:“这就是您害人的理由吗?杀了养育我五年的父母,害得杨师兄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您因为爱我就要一直伤害别人,夺人性命吗?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静空无言以对,想要伸手去拍抚她,被她闪躲开,谢婉亭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师父,您还是做师父更合适!您完全不懂女儿的心,您的爱只会让我感到负担,感到自己活在世上是种罪孽。” 静空顿时感到灰心绝望起来,她爱的方式不为女儿所接受,甚至连她母亲的身份也不为女儿所接受。这些年来,她严厉督导女儿练功,可惜这孩子资质不过中上,虽然尽得化门真传,却也无法成为一代武学宗师,遑论杀进紫禁城替父报仇! 于是静空开始寄希望于未来的乘龙快婿,殷野风不过是峨嵋掌门华阳真人九弟子,在峨嵋派中籍籍无名,远非她心目中的理想人选,所以果断出手,拆散二人。直至杨千城声名雀起,伏虎寺比武中秀出群伦,才令静空看到一线曙光,认定杨千城定然大有作为,可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于是不惜费心劳力游说华阳真人答应了二人的婚事。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不错,杨千城的成就大大超出了她的期望,竟然在弱冠之年就力挫天下群雄当上了武林盟主,更惊爆出与世外传奇人物剑隐的特殊关系,简直是拣到了宝! 静空欣喜异常,赶紧催促华阳真人安排早日完婚,只恐夜长梦多。孰料就在婚礼前夕,变生肘腋,婉亭哭着回到伏虎寺,抽抽噎噎地告诉她:“师父,杨师兄一切都知道了,他要罢婚!” 满盘筹谋皆成空,静空如何不怒?!见到女儿这样悲痛欲绝,她心中充满了疯狂的报复欲望。华阳真人死得恰是时候,让她找到了最合适不过的机会,可以对杨千城穷追猛打,一扫心头之恨。 自问一切都是为了婉亭着想,谁知她完全不领情,甚至感到负担,要为此遁入空门,以赎罪孽。这是静空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她怔怔地看着缩到墙角,一脸冷漠的谢婉亭,浑身发凉。 婉亭的表情就像在躲避恶心的蛇虫鼠蚁一般,以前婉亭是执弟子礼恭敬顺从,如今知晓了真相反而对自己如避蛇蝎,真是令她痛入骨髓! 谢婉亭抱着膝缩坐在床边,紧靠着墙角,再也不看静空一眼,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悲伤,这样的真相真不如不知道的好!养父母被生母所害,生父为当今皇帝所杀,师父就是自己的生母,为了所谓的母爱践踏着别人的生命与感情,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谢婉亭的人生是这样荒唐与灰暗!她的心中在呐喊,外表看来却是一脸木然、毫无生气。 静空怔立了许久,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你好好想想,我先出去!”她转过身,步履沉重地一步步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这次她并没有上锁。她期待着谢婉亭能够想通,能够从小黑屋走出来,接纳她这个母亲。(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回 真凶露马脚 杨千城与钱悦儿伏在屋顶上,揭开瓦片,隔着一道缝隙将静空与谢婉亭的对话原原本本听了去。二人又来库房偷酒,为了给群丐清洗伤口,天天换药,不得不天天潜入伏虎寺库房一趟。 二人正在轻手轻脚地从酒瓮中勺酒,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匆匆而来,立即飞身而出,正要离开,却发现来人正是静空。钱悦儿奇道:“这老尼姑,大清早地不去做早课,上库房来做什么?”她坚持要留下来看看究竟。 杨千城心中暗暗叫苦,他是心知肚明,静空定是来暗室探视谢婉亭的,只是若被钱悦儿发现库房暗室中关着谢婉亭,肯定要醋海生波。他心知不妙,劝道:“也许老贼尼是发现私藏的美酒快要见底,前来查看究竟。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钱悦儿撇嘴道:“我们还用怕她?!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我们留下来看看再说。”硬是不走,杨千城无法,只得陪她揭开屋瓦向下窥视。 初见暗室中的谢婉亭,冰雪聪明的钱悦儿顿时了然上次打赌为何赢得这般轻松,原来是库房里另有玄机!难怪他动作磨蹭、迟迟不来,还支支吾吾再三遮掩。钱悦儿醋意大发,正要发作,想伸手去拧杨千城的胳膊,突然听到谢婉亭说要出家,顿时一愣,手便收了回来,之后越听越惊讶。 待静空远去,钱悦儿轻轻将屋瓦合上,默默无语,转身向栖霞峰掠去。杨千城心中忐忑,心神不宁地提着酒坛跟在她身后纵越如飞。一下子掠出去了一里地,杨千城讨饶道:“悦儿,不要生气了!我确实早就知道暗室里关着谢师妹,不过我真的没有搭理过她,根本未曾现身相见!” 钱悦儿回头看他一眼,诧异道:“你觉得我是在生气?”这下杨千城完全愣了:“难道悦儿你没有生气吗?” 钱悦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双手抱胸撅了撅嘴:“我本来是要生气的,可是看到谢姑娘的样子、听到她的身世之后,我的气就消了。她和静空都是可怜人!谢姑娘尤其可怜!她心地善良,更难得她对你一片真情,我就宽大为怀,不计较了。” 杨千城看着她似真似假,既一本正经又略带一丝娇嗔的表情,一时摸不透她真正心意,盯着她的脸研究了许久。终于确定她不像是在说笑,顿时心头一松,笑了起来:“悦儿,你吓坏我了!你一言不发,我真以为你生气了。” 钱悦儿白了他一眼,威吓道:“你真的这样害怕?看来确实是做了亏心事了,从实招来!” 杨千城一阵头大:“悦儿,你饶了我吧!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对除了你以外的任何女子有过非份之想,天地可鉴!” 钱悦儿听了顿时脸上一红,捶了他一拳:“你在胡说什么呀!” 杨千城委屈道:“悦儿,我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又要打我?” 钱悦儿啐他一口:“你这样说话,不就是对我存着非份之想的意思吗?笨蛋!” 杨千城愣了一愣,果然!俊脸泛红,好不尴尬,想不到一时心急,把心里话都漏出来了。确实,有过不少想入非非的时候,嘿嘿!只是不小心说出来就太害臊啦! 二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非常微妙,静默无语中暧昧指数不断升级。还是钱悦儿及时反应过来,转过身继续赶路,头也不回地催促道:“还要替丐帮弟子换药,快走吧!” 杨千城略有一些失望,只得答应一声,提着酒坛赶紧跟上。大佛秘洞中丐帮弟子的伤在短时间内已经大有好转,玉珠峰的灵药和钱悦儿的妙手俱是功不可没。 小迟和松涛对钱悦儿的神术佩服得不得了,跟前跟后地帮忙,跟着学习。最初,是钱悦儿忙不过来,唤二名孩子帮忙,现在是二名孩子天天急巴巴地催她给丐帮弟子换药,跟在旁边偷师,不断问这问那。 钱悦儿一边忙碌,一边下着指令,趁隙回答孩子们的提问。医术本是治病救人之法,有人真心想学,钱悦儿也不藏私,悬壶济世本是功德一件,多二个医者总是好的。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杨千城就像在欣赏一幅画一样,面带微笑,在远处看着。石长老与他并肩坐在草堆上,活到古稀之年,世情通透,对这二个年轻人的情谊早就心知肚明。他微笑道:“钱姑娘真是兰心蕙质,品性端良,杨大侠真好眼光!” 杨千城脸上一红:“石长老过奖了,千城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石长老呵呵一笑:“二位大侠成婚大喜之日,老朽一定要讨杯水酒喝!” 杨千城微笑道:“那是自然,丐帮的众兄弟都是要请的!只是父母重孝在身,要让石长老久等了。” 石长老笑道:“愿候二位大侠的佳音!”二人正在聊天,一阵巨响“砰”地一声传来,声音在林间久久回荡。 杨千城刷地站了起来,这声音太熟悉了,正是的枪声!夜祭师父的那晚从暗中射来一枚子弹,发出的声音完全相同。 钱悦儿也站直了身子,面上露出警惕之色。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外掠去,石长老正要跟上,杨千城摆了摆手,做手势请他留在洞中。二人冲天飞起,跃出秘洞,直升上栖霞峰。 二人遁着枪响的方向施展轻功追了过去,潜伏在慧门历代掌门墓地,想要暗中射杀杨千城的人,也就是灭口朱雀堂堂主之人,这个人一定不可放过,解开华阳真人死因,破解种种谜团也许关键就在此人身上。 二人不假思索飞快追击。林间静谧,并无人迹,因这一声枪响,惊动起许多鸟兽,不时迎面冲来一只狍子,从旁边掠过二只猴子,头顶飞起成片鸟雀。 钱悦儿一边奔跑,一边留意着沿路线索。这人显然是一名高手,轻功不俗,晨露沾湿的松软土地上都未留下脚印。钱悦儿突然眼睛一亮,轻轻掠起,在树枝上抄下一枚玉牌。 向杨千城递去:“杨兄,你看!”杨千城赶紧接过,这是一枚上等和田玉制成的玉牌,四角包镶着金箔,玉牌做工精细,一看就不是凡品,上书一个大大的汉字“元”,旁边镌刻着一行蒙文:“怯薛世家赤老温”。 杨千城不懂蒙文,但从玉牌的规格样式上已经猜出了七分:“悦儿,这分明是皇室之物,莫非是前朝宫廷物事?” 钱悦儿点了点头:“这是成吉思汗赏赐给他的怯薛长的玉牌。世代传承,作为怯薛长身份传承的凭证,这块牌子的主人应该就是赤老温的后人!” 杨千城脸色顿时一变,虽然时移事易,成吉思汗早已作古,元朝亦已灭亡,赤老温的名声还是有所耳闻的。 赤老温乃是蒙古大将,姓逊都思氏,以雄勇善战著称,为元朝开国十大功臣之一。铁木真赐号“巴图尔”(勇士)。世袭“答刺罕”封号,享有九次犯罪不罚的特权。与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并称“掇里班·曲律”(蒙古语,意为四杰),四杰子孙世任“怯薛”(护卫军)之长。 杨千城托着下巴沉思道:“这块玉牌大有来历,失落此牌,他的主人一定要寻回它才是!” 钱悦儿点了点头:“这不光是家族荣誉的象征,也是祖辈传代的遗物,所以此人必定会寻来!” 二人不禁面露惊喜之色,此人隐蔽得再深,逃遁得再快,终于也露出马脚来了!既然失落了如此重要的信物,那么守株待兔可也!(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回 北元犯边 二人藏身茂密树林之中守株待兔,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人来。他们并不死心,连夜蹲守,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还是没有人来寻找这宗重要信物。 杨千城和钱悦儿熬了一夜,一无所获,多少有些郁闷。心中琢磨:难道此人能掐会算,知道我们张开袋口等他上钩不成?!又或者此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遗失了玉牌?或者不记得将玉牌失落在了何处?又或者并不如我们所想,根本不在乎这块玉牌? 二人心中猜测,极为不甘,难得出现一条重要线索,怎能接受这样一无所获的结果?钱悦儿坐在树杈上,低头托腮,就是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杨千城一跃下树,就着山泉洗了洗脸,顿觉精神一爽,向着钱悦儿招了招手:“悦儿,已经熬了一夜,先过来洗漱一下吧!”钱悦儿看着叮咚流淌的泉水,顺从地走了过来,蹲在泉边掬起水来洗脸。果然清凉无比,她惬意地叹了口气:“好舒服!” 杨千城掬起水来喝了一口:“你尝尝,这水很是甘甜清洌!”钱悦儿闻言也掬起一捧来喝,眼睛突然盯住了水面。泉水清澈剔透,水下的卵石沙砾清晰可见,钱悦儿伸手从水中捏出一枚圆珠子来,放在手心,又探手入水,捏起一枚,她一直捏出了三枚小小的圆珠子。 杨千城好奇地凑了过来:“悦儿,你在做什么?”钱悦儿将手心一摊:“你看,这是什么?” 杨千城捏起一枚仔细看了看,吃惊道:“这不是火铳的弹子吗?”钱悦儿点了点头:“不错,正是火铳的弹子,我可以断定昨日那声枪响正是发生在此地。” 杨千城纳闷道:“为何火铳弹子会在水里?”钱悦儿笑了一笑:“并非是子弹打在水里,火铳一发岂只三粒弹子?分明是被人打落掉进水中了。我们在这附近再仔细找上一找,也许能够有所发现。” 杨千城点了点头,二人分头在山泉周围寻觅起来。找了一圈并无所见,虽然泄气,却也无可奈何,山泉边草木修长平整,并无打斗痕迹。这片地域昨日也曾搜寻过,今天再度细查,还是什么都没有。 杨千城忖道:“火铳可以远距离施放,此地找到弹子,那么放枪之处应在60丈外,悦儿,我们分头搜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钱悦儿点了点头,纤手一划,比划了一下,杨千城会意,二人以山泉为核心,掠往60丈外各自沿着半圆范围搜索。 钱悦儿脚不沾地,御风而行,低头观察着地面。前方一小撮黄色的粉末吸引了她的视线,她停了下来,伸手一捻,放到鼻下闻了一闻:“是硫磺!”看来这里就是火铳主人填装弹子与火药的地方了。 她仔细地拨开地面上的乱草,果然看到二枚脚印,虽然残缺不全,只有前脚掌的半枚脚印,已是足够判断这是个身高中等的男子。印痕并不深,若非仔细辨认,就会被忽略,可见此人轻功不错,专心装填弹药时一时分心这才留下了这半个脚印。 杨千城仔细巡查过并无所见,便向钱悦儿这边飞掠而来,见她正蹲在地上观察,便停了下来:“悦儿,有什么发现吗?” 钱悦儿点点头,手指向山泉所在:“放枪之人站在这里对准那边开枪,那边除了水中找到三枚弹子,连一个弹痕都找不见,其他的弹子也寻不到,这说明了什么?” 杨千城想了想:“这么说,那一枪应该是打中的了!可是地上为什么没有鲜血呢?” 钱悦儿点头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这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了。你看,这放枪之人身怀武功,在峨嵋山上放枪,很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还是开了枪,为什么?” 杨千城唇角泛起笑意:“他很有可能是被逼无奈了!” 钱悦儿赞赏地一笑:“玉牌是在山泉附近得到的,很有可能是中枪之人的物件,依常理推断,这人应该是中了枪,可是地上为什么没有血迹,他遗失了这样重要的信物,却为什么不来取,真是让人想不透啊!” 杨千城点头道:“你说得极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被逼开枪,一个中了枪却消灭了痕迹,而且顾不上找回如此重要的祖传信物。” 二人推断了半天,始终猜不透,再无所见,只得返回大佛秘洞。二人轻轻跃入洞中,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众丐们和小迟、松涛一起围着石长老,都伸长脖子在看石长老手中的一张纸片。一只信鸽“咕咕”叫着,正被小迟抱在双手之间。 杨千城和钱悦儿进来,众人一齐抬头向他们看来。石长老将手中纸片递过:“杨大侠,帮主的飞鸽传书,你快看看吧!” 见众人神色凝重,杨千城心中“咯噔”了一下,一把接过来,和钱悦儿并头看了起来。岳成龙先是感谢杨千城和钱悦儿搭救了丐帮弟子,又披露了一桩大消息:远避漠北的北元朝廷虽然连年滋扰不断,但人数都很有限,这次却不同,蒙元丞相咬住命平章乃儿不花率十万大军陈兵阴山,进犯河套地区,攻城掠寨,大肆烧杀抢掠,边民死伤无数,余者只得举家内迁逃往中原。太原与北京顿时告急,三皇子晋王与四皇子燕王辖地正在北元兵锋所向。 明太祖朱元璋为御侮防患,曾两次分封诸子为藩王。藩王各拥重兵,坐镇一方,其中尤以秦、晋、燕、宁诸王势力最强。明初,藩王没有行政权,只有军事权。朝廷调地方军队,地方守镇官还要得到当地藩王令旨后才能调动。遇有战事,即使元勋宿将也要听藩王节制。 朱元璋得到前线急报,严令晋王和燕王督师御边与敌交战,着朝廷诸将悉听二王节制。晋王朱棡与燕王朱棣立即传令辖地诸将集结兵马,严阵以待,大战一触即发。 乃儿不花很是狡滑,不知虚实的情况下,进攻大同府,做出围城的架势。一旦大同陷落,西袭太原、东袭北京,便可任其上下其手了。 燕王朱棣当机立断,北京交由世子朱高炽镇守,领兵直驱大同,北方诸将随同燕王出征。犹豫未定的朱棡见皇弟已经率师出兵,顿时下了决心,也集结兵马救援大同。二王率三十万兵马二路齐援大同,大同守城军民士气大振,坚守不出顽强抵抗。 岳成龙在信中说道:“北元余孽蠢动不休,恐与年前天狼教围袭皇城有关,战事吃紧,将有大战。保家卫国、共御外侮,乃我辈武林人士本份,欲往北京一行。石长老宜速回应天,替余坐镇丐帮。”(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回 二国交战 杨千城与钱悦儿阅毕,都是沉吟不语。杨千城从袖中掏出那枚怯薛世家玉牌,赤老温后裔的玉牌遗失在峨嵋山,与北元的军事行动有无干系?为何时间上这样巧合?难道蒙元对峨嵋有什么图谋不成? 钱悦儿看了看丐帮众弟子,石长老一脸忧愤,摩擦着双手,其余弟子都是紧攥着打狗棒,站在原地绷直了身子,就等石长老一声令下。 她轻咳一声:“石长老无须顾虑,我二人会与岳帮主同赴北京,众弟子伤势已是无恙,今日换过药,明日即可启程。”这话说到了石长老的心坎里,他就是担心岳成龙孤身犯险,他身系丐帮安危,是丐帮数十万弟子的首领,若是在前线有个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他赶紧谢过:“有二位大侠与岳帮主同行,我也就放心了,如此劳烦二位了!” 杨千城摆了摆手:“保家卫国乃我辈职责所在,何况岳兄与我等交情莫逆,北京之行份所应当,石长老太客气了!” 钱悦儿也不多话,招呼小迟和松涛一起为众丐帮弟子换药清创,又给了一些药物,关照了用法,嘱咐他们及时换药。 众人开始打点行装,钱悦儿将从伏虎寺弄来的所有食材都烹制了,将手头的米面都制作了干粮,当夜众人饱餐痛饮了一番。 次日,钱悦儿将干粮包了二包,一包赠与石长老,一包亲手提了。封住秘洞,众人乘着天色未明一齐下山。到了山下,一声长啸,召来二匹坐骑,杨千城、钱悦儿带着小迟和松涛向石长老一行抱拳互道珍重,翻身纵马而去。 红云背上驮着钱悦儿和小迟,黑龙背上驮着杨千城与松涛,取道汉中,直奔太原与北京方向。钱悦儿一行易容改装,扮作一对中年夫妇,二名弟子被打扮成土里土气的乡下少年,看起来就像是走亲戚的一家人。只是红云与黑龙神骏不凡,颇为扎眼。 二大二小低调行事,只在小饭馆和小旅店食宿,表现得与伪装的外表相称,小迟与松涛也乖巧,主动改口唤杨千城和钱悦儿为爹娘。听得不过年长八、九岁的杨、钱二人一阵面红。 进入陕西、山西地界,沿路江湖人物多了起来,愈是临近河套边境地域,江湖人物越多,都是听到边境吃紧打算赶往前线一探究竟。路边到处是拖家带口逃难中原的边民,满面尘灰神色惊惶。 各州县都布置了赈济收容点,施粥施粮,为难民提供可供暂时居住的帐篷。即便如此,还是经受不住越来越多的边民涌入,仍有不少难民流离失所,在粥棚前为了争夺馒头和米粥争抢拥挤,甚至打起来。 小儿饿得哇哇啼哭,大人们面有菜色,捧着一碗淡粥,挨个哄慰。杨千城与钱悦儿看得心中好生不忍,示意小迟和松涛将包袱中的干粮拿出来分给难民。 刚给了一人,饿慌了的人们都涌了上来,一边道谢,一边将他们团团围住,一瞬间功夫就把包袱中的干粮都分了个一干二净。看着人们蹲在地上、靠在墙根,迫不及待地啃嚼,小迟和松涛都感觉想哭。 特别是小迟,虽然父母早亡,家境不好,却托了姐姐和姐夫的福,没有挨过饿,看到这群男女老少饿到这个地步,真是恻隐大发,心头作堵。 杨千城轻拍徒弟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们,长叹一声:“走吧!赶路要紧。”钱悦儿牵着马匹走在最后,默默无语。 边民中一名老丈走了过来,向四人作揖行礼:“四位恩公,多谢你们一饭之恩!老朽是他们的村长,替大家多谢你们了!” 四人赶紧还礼,杨千城道:“老人家不必多礼,只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老村长叹口气:“我们祖居河套,平时蒙古人打过来,抢一些牛羊布匹也就算了,我们还能活下去。这次来了许多人,把我们杀的杀、抢的抢,赶我们走。实在活不下去,这才逃来中原。牛羊畜牲逃的逃、宰的宰,能吃的都吃完了,一路丐讨到了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家乡。” 杨千城安慰道:“如今二位殿下亲征,大军开赴前线与蒙古人交战,一定能收复国土,保百姓太平。” 老村长点头道:“但愿如此,希望老天保佑,朝廷的军队能把蒙古人都赶回漠北去,让我们老百姓过一些安静太平的日子。” 杨千城微笑道:“老人家,老天有眼,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老村长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显得很高兴。四人与他别过,正要向前走,老人又赶了上来:“恩公请留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杨千城笑道:“欲往北京一行,要会一会老朋友!” 老村长好心提醒道:“现在边境上打仗打得很厉害,恩公你最好改道而行,不要离战场太近,这样才能平安到北京城啊!” 杨千城点头道谢:“多谢老丈指点,我们记下了!”与钱悦儿对视一眼,顿时醒悟,自己这一行四人太过扎眼,虽是老百姓打扮,却表现得与众不同,一路直奔边境前线,恐怕还是露出破绽来了。 钱悦儿掏出一把银子,足有五十两:“老人家,这些银子您拿着,带着全村人逃难,没银子不行啊,给大家买些吃穿吧!” 老村长大出意外,坚决不肯收:“已经受了恩公的食物,哪能再收您的银子,不行、不行!” 钱悦儿微微一笑:“我们是京城神通钱庄的人,就当是借给你的,好吗?我如今有富余,而你有急用,你且收下,来日再还不迟。”推让了许久,老村长这才收下:“老朽孟老六,多谢大恩,来日定当奉还!” 钱悦儿点了点头:“老人家保重!”四人赶紧上马绝尘而去,回头看去,老人仍站在原地,挥手相送。 杨千城叹道:“二国交战,边境烽烟,苦的是百姓啊!目睹这颠沛流离、骨肉失散、饥馑贫病之困,让人情何以堪!” 钱悦儿点头道:“必须共御外侮,扬我国威,才可保得长治久安,百姓才能扬眉吐气过上太平日子。” 小迟和松涛端坐在二人前面,此刻忍不住回头大叫:“师父,还等什么呀,咱们快点去啊,去帮帮咱们大明的军队。” 杨千城笑了起来:“好!难得你们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忠胆义胆,大快我心,驾!”轻拍马臀,扬尘如飞。 四人先抵太原,太原城上刀枪耀眼、甲铠分明,护城河上放下一块吊桥,官军正在严密盘查,一律搜身、盘查身份与身牌,检查行李这才放行。 前线吃紧,好在大同城守住,太原尚有屏障,所以还允许正常通行,不过为防奸细混入,盘查得格外严密。太原本地人出入还自由一些,外来之人要进城是非常难的。 四人在城外观察了一番,皱起了眉头。杨千城如今正被天下武林上天入地地搜寻下落,断不可暴露真实身份,这样验法还不露馅?再说行李中还有剑隐赠送的佩剑以及那枚要引起天大误会的“怯薛世家”玉牌。 钱悦儿心中盘算,正在为难,突然正门吊桥放下,出来一队威风凛凛的戎装将士,钱悦儿眼前一亮,乐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回 混入军营 她使个眼色,翻身下马,一手牵着小迟、一手牵着松涛,冲上前去,拦住了大军的去路,口中高喊:“请将爷收下我们吧!我们要上前线报国杀敌!”杨千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紧跟在她们身后,手牵着二匹宝马。 先锋官见有人拦住大军去路,正要发怒,举目一看,却是一名容貌周正的中年妇人手中牵着二个半大小子,口口声声喊着要从军,顿时乐了,纵声大笑:“这位娘子,我们军中不收妇人,你还是领着孩子回吧!” 身旁的官军也笑开了,心道:这妇人真是无知者无畏,这可是要上战场和敌人拼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报国杀敌?就凭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和二个没长成的毛孩子也想掺合?!均觉可笑。 钱悦儿仰头看着先锋官:“将军这是要去大同前线吧?就请您带上我们吧!我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可以浆洗烹饪,也略懂些医道,我的孩子也可以给将军放马。”一把拉过杨千城,拍着他的胸脯:“将军,这是我家当家的,你看这身板还不错吧?他还练过一些功夫,虽然算不上武林高手,身手总好过平常人。就请您念在我们一家精忠报国的一片诚心上,收下我们吧!” 不等先锋官回答,对杨千城道:“当家的,你愣着干什么?赶快使二招拳脚出来,让将军看看!”一边对着杨千城使了个眼色。杨千城会意,故意笨手笨脚地耍了一套峨嵋通臂拳。 先锋官在马上看了二、三招就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大军行军要紧,快快让开,否则本先锋要动军法了!” 钱悦儿扯着小迟和松涛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开了:“将军,我们一家做点小本买卖讨生活,因为蒙古人打来,生意全毁了,一大家子就逃出来我们二大二小,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我们恨透了杀尽我们亲人的蒙古人,就让我们从军,亲手替我们的亲人报仇雪恨吧!” 小迟和松涛很机灵,也扯着喉咙跟着钱悦儿嚎了起来,钱悦儿在玉珠峰生活多年,将边地百姓的口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由不得众人不信。这妇人与孩子一哭,弄得将士们都起了恻隐之心,有年长的老兵触景生情,在队伍里偷偷陪着抹起泪来。 先锋官心里也很不好受,只是军法森严,他只得皱眉下令:“将这几人拉开,莫要影响了大军增援大同。” 钱悦儿高声大呼:“将军,请收下我们吧!”小迟和松涛也有样学样,跟着喊:“收下我们吧!”官兵得令上前来拉开他们,却怎么也拉不动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钱悦儿,正在扰攮间,后方传来一声威严的喝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停止前进?” 先锋官回头一看,大为惶恐:“晋王殿下,末将罪该万死,惊扰了殿下金驾。”恭恭敬敬地将经过汇报了一遍。朱棡缓辔而来,一身金盔金甲,马背上横挎着一幅雕弓,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修目美髯,顾盼有威,眉目间与朱橚有七分相似。 静静地听完,将钱悦儿和杨千城上下打量了一遍,和声问道:“拦我大军去路,想要从军的就是你们吗?” 钱悦儿赶紧磕头参拜:“正是,请王爷成全!”杨千城和小迟、松涛也赶紧行礼,跟着说道:“我等愿报国杀敌,请王爷成全!” 朱棡点了点头:“好,孤准了!速速启程!”便策马回往中军,杨、钱四人大喜:“多谢王爷!”先锋官不敢怠慢,恭送晋王离开,立即下令安置四人,分别送往伙头营、马步营。大军立时向大同迅速开拔。 大同被围,燕王朱棣已经先行率兵营救,朱棢顾虑太原空虚,在藩地作了多番安排,自觉万无一失,这才亲自率军驰援大同。刚刚出城就被钱悦儿拦了下来。 朱棢为人多智数,行事恭慎,虽在诸王中权高位重,然而对待官属皆以礼相待,在臣民中素有贤名。他看到今日有百姓举家来投军,态度恳切,又见这四人一脸正气,便慨然允诺,破例收下。 大军迅速向大同进发,乃儿不花率十万大军围城已经半月有余,朱棣亲率大军出征也已经是三日前的事情,晋王无法再耽搁了。 晋王率二十万大军赶到,朱棣不到十万的人马已经与大同守军里应外合,将乃儿不花打败,正率军追杀入河套地域。晋王接到军报,调整前进方向,准备与燕王合兵一处,一同将北元残兵赶出大明边境。 杨千城等人随大军疾行行军,与朱棣大军互为犄角,前后夹击追杀北元残兵。在贺兰山前截住了正要翻山远遁的乃儿不花军队,晋军与燕军三十万之众将溃逃的元军杀得哭爹喊娘,人仰马翻。 生路已绝的元军被逼急了,背水一战,疲兵远征的晋王和燕军一时间倒也无法解决战斗,进入了相持阶段。元军且战且退,奋力突围,趁着夜色,仗着地形熟悉,又前行了三里地,终于逃到了贺兰山脚下,只剩下了五千之众。 乃儿不花命人扯出白旗,不断摇晃。明军见蒙古人准备投降欢呼了起来,大将傅友德奉二王将令,在阵前喝道:“元军听着,速速放下甲械刀枪,出来受降!” 连唤三遍,没有回音,傅友德大怒:“乃儿不花给我听着,再不出来受降,我大明铁骑就要踏平贺兰山,将你等踏为肉泥!” “嗖嗖嗖”三支暗箭乘着夜色向傅友德袭来,傅友德身手了得,偏头一闪避过一支,左手一抄攥住第二支,张口一咬叼住了第三支。傅友德将三支暗箭一把折断,愤然道:“将士们,给我杀!”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响起,明军骑兵当先,手持长弓在马上张弓搭箭射出一片箭雨,元军急忙挥盾格挡。行到近前,明军队形一变,骑射手彼此间拉开间距,身后骑兵迅速挥舞着长刀冲了上去,神机营与步兵奔跑呐喊着紧随在后,一齐从豁口处冲了出来。 杨千城随着人流涌出,将包裹长剑的白布甩手飞出,一把掖在腰间,剑柄上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光芒大盛,照亮了夜幕。他冲入敌阵左冲右突,勇不可挡,砍瓜削菜一般容易,一剑挥出必然削断二、三匹蒙古马的马腿,令骑在马上元军跌落下来,动作快到不可想象! 元军完全没有看清他的面貌与动作,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已经倒在了地上,一时敌阵大乱,跌落在地的元军或被刀枪砍死,或被迅速捆成了粽子,没费吹灰之力,就将五千残匪都收拾了个干净。 朱棢和朱棣端坐在马背上,站在前岗上观战。借着夜明珠的光辉,将杨千城的行动轨迹大致看了个清楚。朱棣手持马鞭遥指着杨千城:“三皇兄,此人骁勇异常,可是你的部下?” 朱棢看杨千城的服色,确实是自己军中之人,可是完全没有印象,心中也在惊叹与琢磨:“这员勇将是谁?孤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朱棣哈哈大笑:“三皇兄若是不提拔重用此人,四弟就要挖你墙角了!你麾下有这等猛将,着实令我眼馋。” 朱棢微笑道:“你想也不要想,哈哈!”吩咐左右将那员猛将带到面前。 杨千城且战且行,料理完元兵,便将腰间白布一扯,轻轻一绕,把宝剑收了起来。光芒顿消,在夜色中悄悄施展轻功飞掠,回归本队。 晋王亲军正借着宝剑光芒靠近,突然之间失去了光源,顿时面面相觑:“这下哪里去找?!找不到如何向王爷交代?”(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回 屡立战功 晋王亲军没有找到二位王爷想要见的那员猛士,只得回去如实禀报。二王无可奈何,传令清点战绩,打扫战场。这次胜仗俘虏了许多元军,其中就有敌酋乃儿不花。 晋王与燕王闻讯,下旨升帐审讯乃儿不花。众将在中军帐站定,晋王与燕王在桌案前并肩而坐,乃儿不花身披狐裘与铠甲,昂头走了进来,并不下跪。 被左右亲军上前踢了膝后,这才冷哼着跪了下来,一言不发。朱棢和朱棣正要问话,伺立在案前的傅友德皱了皱眉,轻轻与朱棣耳语了几句。 朱棣浓眉一扬,问道:“你是何人?”被缚住双手,踢跪在地的乃儿不花一声不吭。朱棣冷笑道:“莫要以为你能够瞒天过海,说,真正的乃儿不花哪里去了?!” 跪在地上的人心中一惊,抬头向上看来,难掩惊异之色,将头一低:“本将军就是乃儿不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傅友德冷笑道:“本将与乃儿不花已是二度交手,论身形你确实与他相像,不过面貌却是相差甚远,你还是从实招来吧!” 那人嘴硬,坚称自己就是乃儿不花,死不松口。朱棣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押上京城正法!”那人面不改色,被押了下去。 又审讯了数人,这才将乃儿不花的去向打听明白。原来乃儿不花已经乘夜色乔装改扮,带着十骑逃往了漠北,这名西贝货乃是他身边的亲兵,主动请缨助替他拖延时间,代为赴死。 晋王与燕王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好个狡滑的乃儿不花,定要将你生擒活捉!”二人不禁有些懊恼,那员骁勇将士未能寻到,连敌酋乃儿不花也从眼皮底下溜走,令这一场胜仗平添许多遗憾。 杨千城悄悄返回本阵,并未引起众人注意,平素他就显得沉默低调,加之他们一家是出征前临时加入进来的,多少令人倾目。总觉着他是晋王殿下特别开恩收留的难民。 见他回来,有人调侃道:“杨成,你去哪里了?刚才兄弟们拼命杀敌的时候你跑哪去躲着了?你不是要报国杀敌吗?”杨千城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很快开出战饭,为了追击乃儿不花,这三十万人还未来得及用饭,如今高奏凯歌,二王传令赐下酒肉,犒赏众将士。 三军欢声雷动,伙头营抬着米饭、酒肉分送到各处营帐。钱悦儿被分到伙头营以后,被伙房百户考较了一番,对答如流。便令她上灶试菜,由于做菜手段高明,深得伙房百户青睐,令她掌勺。由他自己亲手准备的晋王膳食,也会让她帮忙打下手。 钱悦儿凭手艺,在全是男子的军营中混得相当不错。小迟和松涛成了马夫,由于年纪幼小,人又机灵懂事,也很得长者照顾。朱棢特别准许母子三人同住。 酒食送到,众将士大喜,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庆祝打了胜仗。渐渐喝高了,除了值夜的哨兵都歪倒在营帐内酣然大睡。 杨千城翻身而起,施展轻功纵向钱悦儿和二名孩子的小营包。三人都未睡,正在等着他。 小迟与松涛见他掀帘而入,喜形于色:“师父,你今天太厉害了!”眉飞色舞地形容了起来。他们骑马站在高处,将杨千城表现都看在了眼内,觉得无比自豪。 钱悦儿一直微笑倾听,她忙着准备战饭,没有顾上看,认真地听二个孩子诉说着前后经过,也笑道:“千城今天立了大功,听说王爷下令寻你呐!” 杨千城淡笑道:“此间事了,我们也该离开了,前往北京寻找岳兄要紧!”钱悦儿点了点头:“功成身退,理当如此!” 四人收拾行装施展轻功正要趁夜离开,一条黑影摸进了晋王大营,速度快如闪电。若非杨、钱二人这种高手,绝不能看清行动轨迹。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一惊:“莫非是前来刺杀晋王的刺客?!”顾不上许多,吩咐小迟和松涛留在帐篷中不要出来,二人全力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这条黑影轻功极高,穿越晋军大营如入无人之境,纵然守备森严,还是挡不住他的手段。杨、钱二人暗暗吃惊,这分明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绝顶高手,怎么会深夜潜入军营?是想对晋王不利吗?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追踪,一闪身失去了踪影,杨、钱二人追到,停下脚步,憋息凝神感知对方气机。一条人影突然窜起,一招“棒打双犬”以迅猛之势横扫二人双足。 二人立即纵身避过,惊咦一声:“岳兄?”黑影一把扯下面罩,疑惑地问道:“杨兄弟、钱兄弟?” 杨千城与钱悦儿连连点头,岳成龙大喜,当今之世众人皆唤他岳帮主,只有杨千城和钱悦儿相识于危难时刻,一直以兄弟相称。从二人一声低唤中,他立即省悟了过来。 杨、钱二人则是从“打狗棒法”将他认了出来,天下间唯有丐帮帮主掌握有“打狗棒法”,虽然岳成龙只是操起营帐外一根木棍施展了起来,还是被二人一眼认出。 三人心中狂喜,杨千城压低声音道:“岳兄,随我来!”当先带路,将他引向钱悦儿那座小帐篷。 三人悄然返回小帐包,小迟和松涛站了起来,见到岳成龙喜形于色,扑了过去,将他的腰身环抱了起来,仰头轻笑道:“岳帮主,您怎么来了?” 岳成龙揉乱了二个孩子的头发,也轻笑道:“因为我想你们了呗!”这当然是说笑,岳成龙道出了原委。他前往北京之后,一直混在燕王的军营之中,弄到一身燕军服饰,平素就潜在粮草辎重马队中,倒也无人发觉。 驰援大同,与大同城守军内应外合之事,正是岳成龙所为。当时朱棣逼近大同,苦于城被围得铁桶一般,无法将消息传递进去,急得在大帐中踱步,向左右问计,俱是束手无策。 大同不但城墙高,而且护城河也挖得宽而深,正因如此乃儿不花久攻不下。不过这也给传递消息带来了困难。什么人能够突破乃儿不花的防线,独力翻越护城河,将消息送进城内呢? 若用弓箭,射程太远,若是突围闯入,也势必要折损一员猛将。朱棣心中犹豫难决,书信已经写好,可惜没有合适人选去办好这件大事。 他正在为难,一阵风过,大账中一片黑暗。众人哗然,亲军立即上前将朱棣护住,有人摸到蜡烛,重新点上火。 大帐内恢复光明,可是那封朱棣亲笔写就的书信却不翼而飞,若非鬼神作怪,就是绝顶高手光顾。朱棣心中大惊,这是什么身手?若是有心行刺,只怕早已命丧他手! 当夜中军大帐加强守卫,烛火彻夜未熄,一千亲兵将燕王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岳成龙得到燕王亲笔书信,施展轻功越过乃儿不花的军营,如一道疾光残影一般向大同城掠去。与长江相比,宽广的护城河根本不算什么,岳成龙施展轻功在岸边一踏,凌空飞起,其势将竭,半空中一个翻滚又向前激射而出。 “叭”地一声双掌在城墙上轻轻一拍,身形借势旋转攀住砖墙缝隙,如一条大壁虎一般爬上了城楼。守城兵大吃一惊,正要劈刺。岳成龙已是跃上城楼,低声阻止道:“我是燕王殿下派来的,援军已到,速将殿下的亲笔信呈与大人!” 守城兵闻听援兵到达,心中虽然惊喜,还是将信将疑。把信接过,赫然看到火漆上的燕王大印,顿时信了,立即引着岳成龙去见知府与守城千总。 岳成龙将隐身大帐上听到的里应外合策略复述了一遍,催促道:“请二位大人赶紧回书,我好回去向殿下覆命!” 二人不敢怠慢,约定了行动暗号,草就一封书信交给岳成龙:“多谢将军冒死前来,请将书信带给王爷!”岳成龙点了点头,身形一晃,已是失去踪影。大同知府与守城千总望着原地呆呆发愣,心中惊叹:“真神人也!” 朱棣受了惊吓,虽然有一千亲兵守卫,还是睡得不安稳,将近黎明,一支竹箭迅捷无比地射到大账营门前,将密密匝匝守住大帐,一夜未眠的亲兵吓了一跳,骚动着去捉拿刺客。 有人将书信拔了下来,看得眼珠也快掉了下来,赶紧托着书信飞报进去。朱棣展开书信一看,竟是大同府写来的回书,约定了作战信号与行动路线。不禁大喜,此乃天助我也!(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回 伊都大捷 当下趁着天色未明,下令拔营,前进三百里,突袭乃儿不花的营寨,听得号炮声响三下,大同城守军也打开城门,合围攻杀。 正是丑寅时分好梦正酣之时,乃儿不花在睡梦中被炮声惊醒,紧接着喊杀声惊天动地,整齐划一的跑步声震得大地隆隆作响,他披衣而起,赶紧抄起兵刃,手臂挽起铠甲奔出帐外。 只见明军正用带着勾爪的绳索拔营。一爪上去抓住帐顶,用力一揿,整座帐篷就倒了,只穿着内裤正在手忙脚乱穿衣、找兵器的元军顿时就暴露在夜色之中。 此时,明军就像入出栏猛虎,手持大刀向毫无还手之力的元军掩杀而去。猝不及防的漏夜奇袭,燕王军队与大同守军的内外夹击令元军很快溃不成军。 杨千城等人军营夜遇岳成龙,心中高兴非常,听他说罢暗助燕王解大同之围的经过,向他直挑大指:“岳兄,真是好手段!” 岳成龙呵呵一笑:“你们也不差啊!我夜入晋王军营,就是为了寻找你们。” 晋王大军前来驰援大同,与燕王约定成犄角之势夹击乃儿不花残部,岳成龙自是知晓,只是一直暗中隐身,为免行迹暴露,两军厮杀之时不便现身。将杨千城大发神威的一幕都看在了眼中,不禁心驰神往:“这是何人?身手如此之高!不知是哪位江湖同道,看此人身穿晋军号衣,夜间定要前去会上一会。” 钱悦儿听了轻笑道:“岳兄没想到这人就是千城吧!” 岳成龙点头道:“自杨兄弟蒙冤受屈,下落不明,我遣出无数丐帮弟子走遍天下也未能寻出下落,不想今日在此巧遇,真是喜出望外!看你安危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伸手轻抚二个孩子的头发,一手搭住一个肩膀,朝自己怀里挤了一挤,引得二个孩子无声欢笑起来:“你们两个小子能够回到师父身边,我总算无负所托,怎么样?在师父身边比在岳叔叔身边高兴吧?” 小迟和松涛赧然,想到在丐帮时,经常缠着岳成龙要他打听师父下落,吵着要回师父身边,就感到不好意思,赶紧嘴甜地大拍马屁:“在岳叔叔身边也很高兴,我们现在也时常想象您的!” 岳成龙果然被哄得很高兴:“千城,你这二个徒弟太厉害了,太会哄人了!” 众人掩嘴轻笑,岳成龙眼光落到钱悦儿身上,左右打量:“钱兄弟,我就一直在纳闷,你怎么突然穿起女装来?不过,扮相不错,真的很像女人!真是叫为兄大开眼界。”他咧嘴大乐,很自然地拍了拍钱悦儿的肩头。 钱悦儿不禁红了脸,小迟和松涛乐得直拍大腿。杨千城忍住笑,解释道:“岳兄,你搞错了,她叫钱悦儿,女扮男装时唤作钱恺之。” “什么?!”岳成龙眼珠瞪得溜圆,将钱悦儿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想到刚才还亲昵地拍了她的肩膀,顿时觉得害臊得很,那只手掌都火辣辣地了。他还道是为了和杨千城一同混进军营,钱悦儿特地男扮女装,却原来女儿身才是她的真实身份,真是谬之千里了! 钱悦儿落落大方地向岳成龙福了一福:“岳兄,钱悦儿有礼了,之前隐瞒身份,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岳兄不要见怪才好!” 岳成龙赶紧抱拳还礼:“钱兄……哦,不,钱姑娘不必多礼,请恕岳某唐突!” 钱悦儿浅笑道:“岳兄多虑了!”她提醒道:“时辰不早,我们也该走了,待到天亮,就不好行动了。”众人醒悟,赶紧将行囊背上,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好在庆功宴上众将士过了量,还未醒转,巡夜兵已经困得直啄米,三大二小顺顺利利地潜出了军营,自往中原去了。 清晨,伙头营埋锅造饭,这才发现唯一的女伙头不见了,赶紧去寻,发现二个孩子和她寡言少语的丈夫一并消失了。虽然事出蹊跷,但此刻也没有精力去追索逃兵,这四人毕竟是自己投效,既没有对大军不利,也没有丢失物品银粮,便懒得理会。只是简单通报了晋王,朱棢偏头想了一想,一笑置之。 晋王传令班师返回太原。朱棣也下令班师北京,二王率领军队自回封地,只将所有俘虏装在囚车内,派人押往京师。 朱元璋得到前线战报,颁下圣旨,命晋王与燕王分别率军远征漠北,追剿屡屡骚扰边境的蒙元残余势力,扬大明国威。 得到圣旨后,晋王与燕王各自整顿大军,催促地方筹足粮草与辎重,兵分两路浩浩荡荡向沙漠进发。 时值洪武二十三年,身为燕王的朱棣第一次率军大规模出征,史称明军讨伐元残部伊都之战。 此次朱元璋令二王分别统帅兵马合击蒙元丞相咬住和平章乃儿不花。刚过而立之年的朱棣异常兴奋,认为这是一次磨练军事才干的大好时机,也是向父皇展现自己的一次难得的机会。 他精心准备,志在必得。做足出征准备后,朱棣率先领军深入漠北。他并不贸然轻进,先派出几股哨兵四出侦查,摸清乃儿不花的确切位置。 时值三月,天公不作美,竟然在春季下起了大雪,气温骤降。军中将领请求燕王停止行军,暂避风雪。 朱棣哈哈大笑:“众将官,天寒地冻,敌人料定我军必然裹足不前,要等待天晴雪消之时再挥师前行,我军若出其不意,必奏奇功,大家以为如何?” 听了朱棣的见解,众将默然无语,觉得燕王的判断不无道理,这场大雪虽然下得不是时候,倒也确实蕴有出奇制胜的机会,因此大军冒雪进军,向乃儿不花驻扎的伊都前进。 半年前,乃儿不花兵败,带着残众狼狈出逃贺兰山。被明军紧咬不放,追杀不止,乃儿不花长叹一声:“难道我堂堂蒙古平章,一代帅才就要折损于此吗?!” 手下忠心亲兵进谏道:“请大帅赶紧乘夜进山,早日轻骑返回漠北,再拖延下去,悔之则晚!我等情愿拖住追兵,保您平安撤退。” 其中一人与乃儿不花身高相若,互换袍服,扮作他的样子指挥元军同晋王和燕王的军队交战。乃儿不花乘乱翻山而去。 逃回伊都后,这数月来乃儿不花一直在招兵买马,训练将士,只是漠北地广人稀,人数远远不足与明军抗衡。好在天降大雪,乃儿不花大喜,料定明军为大雪所阻,待耗尽粮草辎重,饥寒交迫必然自行撤兵。这一场大雪也可为自己争取时间屯积粮草,招募将士,下得实在太好了! 不料,一夜醒转,乃儿不花就听到金鼓齐鸣,顿时大惊失色,走出营盘查看,赫然见到黄龙旌旗招展,一个斗大的“燕”字绣在正中,燕王朱棣金盔金甲端坐在青骢马上,身后二十万大军甲胄鲜明,军容整肃。 乃儿不花毫无准备,不禁大惊失色,赶紧传命严守不出。朱棣老谋深算,并不贸然进攻,只派出乃儿不花已经归降明军的旧交观童前去劝降。 观童进城相见,对乃儿不花晓以利害,乃儿不花知道无法抵抗,只好前往朱棣军中请降。朱棣摆酒设宴热情款待,令他很是感动,遂主动要求前去劝降咬住。 反观围攻咬住的西路晋王二十五万大军却毫无建树,由于朱棢生性谨慎,下令扎营待风雪停止再行深入蒙古腹地,贻误了战机。就这样,朱棣第一次大规模出征就兵不血刃地大获全胜,晋王的无所作为倒是陪衬出燕王的智勇双全。朱元璋非常高兴,赏赐宝钞100万锭,对四子朱棣更加信赖。 这次胜利,令朱棣声名鹊起,也是他在大明政治舞台上的完美亮相。伊都远征,不仅使他收编了乃儿不花与咬住的蒙古军队,壮大了自身的军事实力,而且使他声名鹊起,伊都大捷成为他通往皇权宝座的良好开端。 (昨天公司参加电视台的栏目制作,当现场观众去了,回家快23:00,写到睡着,没能及时上传。这是补昨天的,今天还会另有更新。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回 盟主之争 第二百四十九回盟主之争 元军犯边之危已解,岳成龙与杨千城一行功成身退,策马直驰中原。老友相逢,一路说不尽的话题。 为防范大江帮趁虚作乱,岳成龙此行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石长老等有限几名长老,其他人只道帮主正在总舵闭关练功。他单人匹马来到边塞暗助朱棣平乱,恰遇上混进晋王朱棢军中的二位至友。岳成龙急于回总舵坐镇,钱悦儿则有意兑现与老父的约定,正好一路同行。 为免行迹败露,岳成龙破天荒地穿上了没有补丁的平民服饰,少了几分不羁野性,多了几分俊朗。钱悦儿恢复本来面目身着女装,薄施脂粉,显得明艳照人。杨千城则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遮住了面容,带着小迟和松涛一齐向京城进发。 一行五人刚刚踏进北京城,就听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凤阳府又要举办武林大会了,据说是应十大派掌门提议,以选拔武林盟主为目的。武林盟主之位乃是天下至尊,与上一次武林大会,少林提议,各门各派缺乏心理准备不同,这次武林盟主遴选乃是各派处心积虑、筹谋已久的结果。自是人人在意,个个紧张。 一时间,天下武林人士齐集凤阳。凤阳本名临濠,是当朝皇帝的家乡,居于中原腹地素为兵家必争之地。为此,朱元璋曾经有意将凤阳定为中都,开始了大规模的皇城建设,最终因为人口、交通与城市设施各方面的欠缺,终于放弃。 往日冷落的凤阳城因为武林大会在即,一时风云际会、人流如织,杨千城一行五人混在其中。听到武林大会即将召开的消息,他们决定在去往应天的路上顺道往凤阳一行,看看热闹。毕竟岳成龙作为丐帮帮主是必须出席的。 五人低调入城,住进一家客栈。凤阳的客栈本就不多,突然涌来许多江湖豪杰,已是人满为患。杨千城一行只订到了二间客房,钱悦儿和小迟、松涛住了一间,岳成龙与杨千城共住一间。 杨千城正被天下武林通缉,少室山杨、岳二人的终极决战令天下江湖人物都记住了二人的长相与身手。要是被人发现杨千城现身凤阳,无异于自投罗网。杨千城、钱悦儿与岳成龙计议一番,决定以丐帮弟子身份混入会场。 到旧衣铺去搞了大小五套破衣换上,脸上抹了黑灰,托着破碗穿街走巷,去往城南韭山洞。 这韭山大有来历,因其山温暖,滋生大量野韭而得名,乃是一座古战场。山上有钟乳溶洞,朱元璋起兵反元之初曾经屯兵于此,韭山洞因而名声大噪。多有人前来瞻仰,此次武林大会就选在此地进行。 岳成龙拄着绿玉杖来到洞前,恰与点苍派掌门柳观潮打了个照面,柳观潮白面儒衫,虽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见了岳成龙抱拳儒雅一笑:“岳帮主,别来无恙?” 岳成龙握着绿玉杖,双手交握还了一礼:“柳掌门,好久不见!” 柳观潮朝岳成龙身后望了一望,面露诧异之色:“各位长老此次未有随行吗?”不住打量着他身后的二大二小,心中起疑。 岳成龙哈哈一笑:“岳某只是来凑个热闹,随便看看而已。” 柳观潮惊疑道:“岳帮主无意于盟主之位吗?” 岳成龙不置可否地一笑:“天下第一于岳某并不重要。” 柳观潮暗松了一口气:“岳帮主真是高风亮节,非我辈俗人可比!请!”岳成龙洒然一笑,怡然自得地当先向内走去。杨千城和钱悦儿等人紧随其后。五人在溶洞中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站定。 钱悦儿游目四顾,一眼瞥见了在船舱里大玩被虐戏码的何广利,惊讶地低笑起来:“这次武林大会真是有趣得紧,连大江帮也到了!” 杨千城笑了一笑:“不奇怪,连日月教也在了。”向着前方瞟了一瞟,钱悦儿等人顺着眼光看去,果然见到崇拜日月,鼓吹刀枪不入的日月教也在其中。 岳成龙叹了口气:“真是世风日下,连得意坊也来了!”杨、钱二人一惊:“此话当真,在哪里?!”岳成龙悄悄地向另一边点了一点,一名五十余岁的艳妆妇人正在穿花蝴蝶一般地在众江湖人物之间穿梭,左右逢源,显然非常吃得开。 杨千城与钱悦儿见了很是无语,小迟和松涛童年无忌道:“这位大娘看上去不像正经人。” 三人不语,心中暗笑:“二个孩子的眼光倒是不错,这得意坊确实不是做正经生意的。”可惜不好声张,只能憋在肚中暗暗好笑。 韭山洞已经聚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催促声频起。一名峨嵋弟子走上前来,向下还虚按了一按:“各位,少林和武当还未有人前来,大家稍安勿躁。” 众江湖人物顿觉泄气:“少林、武当要是不来,这武林大会还有什么意义?!” 正在此时,有人高声宣布道:“少林空见大师来了!”果然见到少林监寺达摩院首座率领数十僧人赶到。 未及寒暄,又有人小声嘀咕道:“唐家堡也来人了!看!”大家一齐朝门口看去,果然见到白眉垂肩的唐见贤带着孙女和几名唐门弟子来了。 唐见贤锐目一扫,发出微不可闻的冷哼声,昂然直入。唐心瑶双眉紧蹙,清减不少。人群中有人议论道:“有好戏看了,唐老爷子没准是来捣乱的,他不是放话,杨千城是他唐家堡中意的娇客吗?现在又要选新盟主,他心里怎么会痛快?” 旁人另有一派意见:“不乐意又能怎样?他死撑杨千城,不是一样无力回天,还不是十大派掌门投票,照样将杨千城的盟主之位给废了?他今天又能怎样?难道阻止得了选立新盟主吗?” 这时人群中又爆出一阵骚动:“哎呀,武当派也来了,那不是张松溪张真人吗?” 众人赶紧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仙风道骨的张松溪手持拂尘低调前来,只带了五名武当弟子,平无表情地来到,径直站在了人堆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回 众杰观战 第二百五十回众杰观战 峨嵋派新掌门王青峰和静空、松石等各支派掌门都到了,迎上前去与空见和张松溪热情寒暄:“空见大师,空闻方丈情况如何?病体可有好转?” 空见低头宣一声佛号:“我佛慈悲,方丈师兄的身体正在好转中,承蒙各位挂念。” 又问候张松溪道:“掌门张真人一向可好?怎么殷六侠没有同来?”张松溪稽首微笑道:“家师一切安好,正在闭关中,六师弟陪同家师坐关,所以只有贫道独自前来。” 大小门派一大堆掌门都鱼贯上前与少林、武当、峨嵋套近乎。钱悦儿见了心中好笑,自顾自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处钟乳山洞很是广阔,洞洞相套,四通八达,不时从钟乳石上发出“嘀嗒”的滴水声,回声在洞中传出很远,这种地方易守难攻,果然是藏身的好去处! 一念及此,钱悦儿顿时心生警惕,传音入密道:“这里有古怪。小心为上!” 这时众人寒喧已毕,空见大师被推举上前:“各位武林同道,大家远道而来,都为选出武林盟主,老衲不才,就替方丈师兄主持盛会。有意者就请上台接受挑战,任何人都可上前决一胜负!” 台下一片鼓噪之声,众人都磨拳擦拳,跃跃欲试。大江帮新帮主何广利将外袍一丢,露出一身短打,四下一抱拳:“大江帮何广利来向各位英雄讨教!” 话音才落,一名男子跃上场中:“姬某前来会你!”正是形意门掌门姬大可。姬大可毫不客气,随着这声招呼,一上场就直行直进,一路攻向何广利的中盘,脚下不断迈步前进,手上短打直进,一轮猛攻。 何广利被逼得步步后退,忙于招架,一上来被陷于被动。观者无不摇头:“这位何帮主的武功真是稀松平常得紧,大江帮果然不负乌合之众的之名!”“被凭这样的功夫也要来争夺武林盟主,真是笑煞人了!” 大江帮帮众来得不少,听在耳中,面上无光,正在郁闷,场面突然发生了变化。 情急之中,何广利边退边掏出一件奇门兵器来,乃是二枝判官笔,他手一抖,判官笔在掌中转了几圈,“嗖”地一声紧握在掌心,疾如闪电地向姬大可的“紫宫”、“膻中”、“天府”、“鸠尾”、“中脘”五穴袭来。 一寸短、一寸险,姬大可一路急行快进,已经逼到近前,要退已是不及,眼看判官笔就要当上胸前几大要穴。他赶紧翻身后仰,一个“硬板桥”将判官笔险险避了过去。锋利的判官笔“嘶”地一声清脆裂帛声,将姬大可胸前的衣物撕开了一个口子。 何广利一招落空,判官笔在手中滴溜溜旋转了二圈,又紧握中部,双手交叉再向两边划开,攻向刚刚站直身子的姬大可。锋利的笔尖直向姬大可的胸部与两肩袭来。 姬大可擅长内家掌法,从不使用兵器,短打直进的招术遇上锋利的短兵器判官笔大为不利。彼此都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当然是执有兵器的一方更有杀伤力。姬大可雄厚的内力无从施展,缚手缚脚无法施展。 局面扭转,变成姬大可步步后退,何广利咄咄逼人。大江帮顿觉扬眉吐气,腰板也直了起来。 方才出言讥笑的江湖人物都默不做声,何广利名不见经传,就如大江帮这一新兴帮派在江湖中声名不显一样。想不到这何广利大有胆魄,刚刚接掌大江帮就敢趁丐帮空虚进犯丐帮总舵。初次在人前展露身手,就将成名多年的形意门掌门姬大可逼得暂处下风。 杨千城与钱悦儿看着场上的打斗,想起了夜闯大江帮总舵轻易捉到何广利,逼迫他就范一事,想不到这名变态色鬼还有些本事!一直低估了他。从他今天的表现看来,那晚若不是与情人玩着虐待游戏,将手脚自捆了起来,又被人撞破好事,一时慌乱,断不会着了唐心瑶的道儿。 自从亲眼看他在“啃心噬骨丸”的药性下支持不住,招供了黄芷兰父女的下落,一直没有将他当作一号人物来看,如今想想,趁隙偷袭丐帮,将姬大可逼于下风,所作所为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钱悦儿突然想到:何广利夜会李月桃,勾结天狼教想要瓜分天下,最终嗅出时机不对,临时悔约没有出兵相助,保全了大江帮不致倾覆。他处心积虑搜集情报,趁岳成龙外出,总舵大部分弟子离开京城,四处寻找杨千城的机会来偷袭丐帮,焉知不是为了报被施毒逼供之仇?!如此看来,此人心机深沉,能屈能伸,果真不是普通人物。 岳成龙眼眸深沉如水,乱发丛中二道凌厉而警戒的眼光不时透发出光芒,瞬间又恢复如常。他的想法与杨、钱二人相同:这个何广利不是平常人物,藏得够深! 场上打斗仍在继续,姬大可终究是江湖成名人物,很快稳住了颓势。绕着何广利开始游斗起来。二人你来我往,直战了一百回合,打了个半斤八两。 何广利开始焦躁起来,下定决心要早早解决战斗。他双手一错,手上判官笔一抖,足尖一点,整个人连人带笔向着姬大可冲去,直取他的咽喉。 姬大可见他来势凶猛,一个错步偏头,想要避开这一击之力。何广利早就算准了他的去路。双手判官笔脱手飞出,一齐向左侧姬大可闪避方向飞去。 姬大可心道不好,身形尚未站稳,二支判官笔已经袭到,急忙一低头,一支判官笔插进他的发髻,一支判官笔从他脸颊旁擦过,顿时鲜血直流,眉骨处被划开了一道长长血口,鲜血淌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空见大师见了,声音平静地宣布:“大江帮帮主何广利胜出,还有要向何帮主挑战的江湖英雄吗?” 场下观战之人多少出人意料,都半晌无语。老姜竟然败给嫩葱了,真是令人大跌眼镜!(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回 志在必得 第二百五十一回志在必得 王青峰一跃而上,一挥拂尘:“贫道来向何帮主讨教!”他道衣飘飘跃上场中,向何广利稽首为礼:“请赐招!” 何广利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道长莫非就是前任武林盟主杨千城的师兄,新任峨嵋掌门王道长?” 王青峰脸上面情略有些不自在,点了点头:“正是!”何广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王道长已经登上了峨嵋掌门的位置,还想继令师弟之后得到武林盟主的尊位,将天下武林始终牢牢控制在峨嵋派手中吗?” 王青峰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道:“何帮主说哪里话来,武林盟主武功、德望、韬略缺一不可,贫道不才,只是见贤思齐,想向何帮主讨教一二。” 何广利哈哈大笑:“王道长好口才!好!我们掌下见真章。”语音未落,将判官笔收了起来,手一招。大江帮众赶紧抛来一把长剑,何广利轻巧地接在手中,向上一震,剑鞘飞起,一把雪亮的宝剑已经出鞘。 他踏前一步,挥剑直刺王青峰左肋,运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台下只觉眼前一花,白光一闪,他已经人剑合一向王青峰攻出了必救的一剑。 王青峰未料到对方除了判官笔使得精纯,剑法也不俗,略吃了一惊,手中拂尘贯注内力,旋舞着迎向何广利的剑招。 柔韧的马尾将长剑缠裹住,经王青峰内力贯注坚若金刚,何广利抽手回剑,可惜未能如愿,当下也暗运内力对抗,二人的兵刃对拼顿时变成了拼内力的局面。 虽然二人脚下未动,但拂尘绷得笔直,不断颤动,何广利的长剑亦是不停抖动,手上青筋暴起,二人表情严肃,双唇紧抿,额上沁出汗珠,显然拼得正酣。 场上鸦雀无声,都紧张地盯着场上二人,二人不敢分心,正在努力运功抵御。“铮”地发出一声金属之声,数根缠绕剑身的马尾断了下来,飘落在地。 王青峰心中一凛,何广利的内功修为不弱,马尾这种至柔之物虽然注入内力后强韧不少,还是无法克制住对方的剑气。他缓缓抽出背后长剑,左手旋了个剑花。 这下换何广利心惊了,他长剑震断裹挟剑身的尘丝,正在心中冷笑,不料对方竟然以左手抽剑,摆出了左右开弓的架势,他心头一跳:“这牛鼻子还会使左手剑?” 王青峰果然以左手剑施展起峨嵋剑法来,招式娴熟轻灵,丝毫不逊于右手。一招“龙女拂袖”自左向右斜劈而下,照着何广利的右肩削落。 何广利长剑被拂尘缠住,王青峰的长剑又凶险无比地攻到,急切间,他唯有舍剑后退。 “当啷”一声,何广利的长剑落地,王青峰右手内力一收,将拂尘挽在臂间,左手亦是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潇洒利落地向背后一插,已然归鞘。他淡笑道:“多承相让!” 一众武林人物哑然失色,王青峰在江湖上同样声名不显,虽然是华阳真人的大弟子,却一向低调,并无什么令人津津乐道的辉煌战绩,比起当年光芒四射的师弟杨千城显得黯淡得多。以至于当上峨嵋掌门,还有许多江湖同道,不知他的来历与姓名。想不到果然有些本事! 杨千城远远观望着,面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色:同门十余载,大师兄竟然还藏着秘密,他什么时候练成的左手剑? 钱悦儿看了看杨千城的神色,就知道杨千城也是非常意外,心中思忖:“王青峰,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你处心积虑隐瞒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华阳真人即便不是死于你手,也与你大有干系!” 岳成龙亦是留意到了杨千城的惊异之色,心中一叹:“王青峰不惜动用秘而不宣的左手剑,是对武林盟主之位志在必得吧!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空见大师顿了顿锡杖:“峨嵋掌门王青峰胜出!”王青峰面露难掩的得色,谦虚道:“贫道侥幸,愿向各位江湖朋友讨教。” 唐心瑶一扁小嘴,正要冲出人群,被唐见贤一把拉住。唐见贤宛如南极仙翁一般额头高耸,寿眉垂下,一派慈祥,但紧握住唐心瑶左臂的右手却无比坚定、有力。唐心瑶心有不甘地退后了半句,唐见贤这才将手放松垂落下来。钱悦儿将这一切看在眼内,暗暗佩服唐见贤的涵养与耐心。 风度翩翩的柳观潮行云流水般地跃了上来,儒雅俊逸一派成熟斯文的大家气度。他向王青峰拱了拱手:“王掌门,在下点苍柳观潮前来讨教,还请不吝赐教!” 王青峰点头微笑:“原来是柳掌门,客气了,请赐招!” 柳观潮斯斯文文地抽出腰间佩剑,气定神闲地挥出一剑“苍山白云垒玉带”,剑气绕着王青峰环身一周,剑尖点颤直指他的腰腹。剑势虽缓实快,瞬息即至。 王青峰剑交右手,以一式“童子扣门”正面相迎,重重击向来袭之剑,柳观潮剑快,他的剑更快,二剑交鸣,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二人身形一触即退,均觉虎口发麻。 这一剑双方都灌注全力,剑尖透着内劲,实打实地试探一击后,二人都估出了对方的实力,接下来打得就含蓄得多,很少正面交锋,以绝妙的剑术互拆,剑尖一触即分。 眨眼间打了百余招,仍然难分胜负。少室山武林大会,柳观潮对枯木道人,不过三十余招就败在了枯木手下,中了“七伤拳”内伤吐血而归。杨、钱、岳三人并未觉出他有多么了不起。 这次看他与王青峰对决,才发现此人剑术造诣极高,将“点苍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轻灵妙曼,招式一如剑招的名称,既有诗意又有造化之功、杀伐之气。看来“七伤拳”正是柳观潮的克星,抽中对阵枯木道人,饮恨而归实在可惜了! 这次卷土重来,柳观潮也是志在必得,立志一雪前耻,要将武林盟主大位纳入囊中。他与王青峰对战百余招,仍然无法获胜,对于王青峰越来越重视起来。 心道:“莫看此人籍籍无名,能够甩掉峨嵋掌门大热人选杨千城,后来居上,爬上掌门大位,果然不是凡物,剑术果有独到之处!” 王青峰对武林盟主之位垂涎已久,岂容他人横插一杠?!心中早视柳观潮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惜对方剑法高明,轻易间胜他不得。随着时间的推移,比武持续,王青峰心中盘算开了:“如此拖延下去,体力消耗不少,要登上盟主之位,必然还有几轮苦战,不能再和此人纠缠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回 黄雀在后 王青峰纵身飞起,一招“黄莺穿柳”直向柳观潮面门刺去,柳观潮不敢怠慢,一式“炎天赤日雪不溶”划出一道圆弧伴着点点银芒护住了面门,荡开了王青峰的长剑。 王青峰攻势被阻,势穷落地之际,脚下突然一个趄趔,似是崴到了脚踝,一阵钻心巨痛令得他不由皱眉咧嘴,手中长剑拄地。 柳观潮大喜,高手过招,哪容半点闪失?他岂能放过这难得的机会!“雄峰飞瀑奔洱海”居高临下一剑劈落,直袭王青峰的头顶。 就在这时,王青峰快如闪电地站直了身子,身形掠起,一招“避青入红”脚下一滑,避过柳观潮的攻势,偏门直进反攻他的左肋。 柳观潮见他行动如风,心中顿叫不好!原来腿伤是假,诱自己入殻是真!只是招已用老,无法回撤,只觉肋下一凉,已是着了王青峰一剑。 王青峰点到即止,将柳观潮里外二重衣服都刺了一个通透,却未伤及皮肉,观战的都是明眼人,这一招间胜负已分。空见大师再次宣布:“峨嵋掌门王青峰胜出!” 王青峰笑容可掬地向四周作了一揖:“各位同道,敬请指教!”眼见他剑术超群,心计亦深,将柳观潮败于剑下,观战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嗡嗡”声。可惜并无人上前,王青峰见此,双眼放光,面露得色。 空见大师将锡杖顿了一顿:“老衲数到十,若无人上来挑战,王掌门就是新任武林盟主了。” 王青峰左顾右盼,意气风发,空见大师波澜不兴地数着数:“一、二…”一道身影倏忽跃上,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丐帮帮主岳成龙! 王青峰的脸色顿时僵硬起来:“岳帮主,别来无恙!”岳成龙笑了一笑:“王掌门武功了得,岳某前来领教领教!”王青峰心中一个咯噔,对方这是来者不善啊! 观战的武林人士俱是议论纷纷,谁都知道少室山上,岳成龙与杨千城二人进行最终对决,难分高下之余,杨、岳二人惺惺相惜,互相礼让,最终是杨千城以微弱优势入主武林盟主之位。论起实力,岳成龙绝不稍逊,甚至略胜也未可知。这样的主儿来了,王青峰怎么也不够看啊! 王青峰心中嘀咕,这岳成龙可是杨千城的死党,峨嵋山上,杨千城陷入困境,岳成龙顶身相护,其后虽然先行率众下山,却暗中带走了小迟和松涛,断了杨千城的后顾之忧,这样的人偏偏选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现身,绝对难缠,这是成心要和自己过不去啊! 岳成龙笑意消失,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王青峰硬硬头皮,拔剑出招。一招“西子洗面”挽了个剑花,手腕一抖,护住前胸与面门,完全一派守势。 岳成龙不以为意,岿然不动。王青峰一咬牙,踏步上前,及时换招“黄莺穿柳”,长剑中途直向前刺去,剑尖轻颤,反攻向岳成龙的胸腹。 岳成龙双手背在身后,只以“醉八仙”步法应对,以“拐李旋膝”避了过去,以左腿为轴,整个身体平行地面,右肘支地,打了个哈欠,左腿一晃架在了右膝上,全身重心转向右侧,摆出一个醉罗汉的架势。 左腿这一晃带出一股凌厉风声,直向王青峰的右腿扫来,王青峰识得厉害,赶紧施展“峨嵋水上飘”避退。岳成龙打了个哈欠,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一招“果老抛杯”身形向前一颠,右手顺势打出一拳,一股迫人的劲风直逼王青峰的面门。 王青峰感受到了呼吸停滞般的压力,以右手虎口夹住长剑,双掌推出迎上这一掌。“篷”地一声巨响,二人头顶上一枚钟乳石顿时被掌力震为齑粉。岳成龙如在梦中,双目轻阖,顺势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观战众人啧啧称奇,“醉八仙”虽然也是丐帮传世拳法之一,但绝非不传之秘的高深武学,江湖上懂得这套拳法的人甚多。但使到岳成龙这般形醉意不醉,拳醉心不醉,手眼身法步犀利而协调,攻击力惊人至此,但是难得一遇。 众人纷纷猜测为何岳成龙不使用丐帮“打狗棒法”或“降龙十八掌”这样的绝学来比武。莫非是代表一种轻视?认为王青峰绝非自己的对手,不屑于以绝学较量,决心就以这一套江湖中耳熟能详的寻常拳法来打败王青峰? 众人心中或好奇,或幸灾乐祸,一齐向前涌来,为了将岳成龙的招术看得更加清楚,也为了将二人的表情顺带看个明白透彻。 岳成龙在地上翻了个身,看似躺在地上,仔细观看却是不尽然,他好似悬浮在地面上,仅靠一肘、一脚的支撑之力,凭空躺卧。看得众人暗暗心惊:好厉害的内功! 王青峰心中一沉,此时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振作精神,与岳成龙恶战。岳成龙气定神闲,半梦半醒间与王青峰拆招还招。 钱悦儿和杨千城看得不住点头:“岳兄这许多时日不见,武功又是大进,叫人好生佩服!” 王青峰险象环生地与岳成龙过招,他一手娴熟神妙的峨嵋剑法遇到既有踢打、擒拿等直立攻击,又有缠锁、摔跌等下盘招式的“醉八仙”拳法,顿时束手缚脚,难以施展。 相较岳成龙漫不经心般的哈欠声,朦胧的醉意与睡态,他左支右绌,万分狼狈,看得观战之人不时爆笑与鼓掌。双方不知不觉已战了百余招,王青峰顾此失彼之余渐感羞惭与屈辱,心浮气躁起来。 一声夜枭般地怪笑声响起,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洞中多了几个人。杨千城与钱悦儿循声看去,顿变颜色。 只见,这一群人虽然穿着中原服饰,却从头到脚用白布斗篷包裹着。斗篷下的几张脸蛋长得甚为古怪,深目高鼻,皮肤黝黑,头发卷曲,绝非中原人氏的面貌。 当中一人的长相令杨、钱二人毕生难忘,这人约有古稀之年,一对深陷眼窝的灰色眼珠,一部长长的胡须,雪白的须发打着密密的卷,衣饰华贵,饰以珠宝金钱,十根手指上还戴着满满的红、蓝宝石戒指。不就是在瑶池畔以剧毒角蝰袭击钱悦儿的灵蛇毒君! 他身后随侍着一名锦袍男子,同样衣饰华丽,面白如玉,剑眉星目,生就二片薄唇,略显刻薄与孤寒之相。钱悦儿眸光一黯,杨千城长眉一挑,天狼主公也在! 天狼主公身侧站着一人,身躯肥胖,脸型滚圆,下巴简直要有三重,一双小小的肉泡眼,鼻梁不高,五官平凡,扔在人群里便找不着。正是潜入楚王府行刺,自称大元万户的陈立本! 杨千城与钱悦儿传音入密低语了几句,钱悦儿这才知道陈立本就是杜炎的舅父。这三人一同现身此地,必有图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回 老怪复出 空见大师见到这三人愣了一愣,面上露出一丝忧色。张松溪盯着这三人看了又看,不知是什么来路,心中猜疑。唐见贤亦是上下打量着几张西域面孔,翕动着鼻翼,面露犹豫之色。 其余江湖人物都一齐向着这群人看来,猜度着这批人是什么来路。因为王青峰缠斗许久都难以胜出,松石道人正在心中不爽。将来人打量了数遍,无法将任何武林人士与眼前这几张面孔对上号,便下了逐客令:“韭山洞今日乃是我中原武林聚会比武之地,远客就请离开,明日再来游玩不迟!” 灵蛇老怪恍若未闻,自顾自信步走去,左顾右盼,面露笑容,不时抬手抚摸洞内钟乳与岩石,雪白的长须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很是气定神闲。 松石道人顿时不悦起来,转头看向天狼主公和陈立本:“看你们都是中原人氏,这番邦老汉听不懂我中国的官话也就罢了,你们难道也不懂?!还不快快带着他们离去?!” 天狼主公白晳的脸上一双朗目顿时变得凌厉起来,犀利地逼视着松石道人,慑得他心头剧震。这年轻人为何透出一种王者之威?这绝不是武林高手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分明是上位者俯视众生,掌控一切的凛然威压。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松石不禁心虚起来。一旁始终笑容可掬,弥勒佛一般的陈立本笑得无毒无害,一迈步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长,现在的事情不是你管得了的,这些人也不是你请得走的!” 松石顿觉一股腥气直冲鼻孔,意识顿时模糊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轻晃。想要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灵蛇毒君兴致盎然地在洞中溜达起来,完全无视满洞江湖人物的存在,仿佛洞里只是长着一堆没有生命的蘑菇,杵着一堆堆石块一般。 王青峰和岳成龙仍在打斗,岳成龙前趴后靠,醉态可掬,双眸轻阖,哈欠连天。王青峰疲于应付,心中知道自己和对方境界差得太远,对方若是使出丐帮绝学,自己恐怕连十招也接不下来。 说起来,岳成龙以“醉八仙”拳法应战,与自己战个百十回合,已经充分给了自己面子。否则以峨嵋掌门之尊,真的丢不起这样大的人! 二人都清楚身边发生了什么,只是正在比武之中,不能分心,尤其是王青峰根本不敢松懈一点点。只要他一个不小心,立时就会输掉这一场。 灵蛇毒君一双灰眸只略扫了正在打斗的二人一眼,唇边浮现一丝笑意,他闲适地在洞中踱步。钱悦儿眸光一冷,向张松溪传音入密起来。 张松溪侧头聆听,抬起头来,面容一寒,一挥手中拂尘,冷道:“灵蛇毒君!你怎么没有遵守承诺,再次踏足中原?!”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议论纷纷。50年前销声匿迹的灵蛇宫和灵蛇毒君,除了老辈人物,识得的人已经不多。不过50年前那场浩劫却是久有所闻。 蒙元末世,天下大乱,一名西域胡人善役毒物,横行中原,自号“灵蛇郎君”,灵蛇郎君虽是西域人物,却相貌英伟俊俏,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正配得上郎君这二个字。 只是行事太过嚣张与狠毒,稍有不顺心,便驱役毒虫将仇人全家灭绝,后来更是占据秦岭一座山头,不惜工本,羁押大量百姓充当苦力兴建灵蛇宫来,抢掠中原百姓充当奴隶,驱使日夜劳役之外,还凌人妻女,将灵蛇工工程中病累而死的百姓扔到蛇窟喂饲毒物,种种恶行终于引起公愤。 一批武林正义之士进剿灵蛇宫,反被灵蛇郎君以毒物残害,无一生还。至此,江湖皆以“灵蛇毒君”称之。灵蛇宫因此而声名大振,灵蛇毒君开始了倚仗毒术横行江湖的时代。 他甚至公开挑衅唐门弟子,以毒术加以残害,目的在于引出当时的唐门掌门唐云深进行毒功对决。这场隐秘的毒王巅峰对决以两败俱伤而告终,毕竟唐云深已届半百,毒伤虽解也寿元受损,不到二年便提前辞世。年方24岁的唐见贤便接任了唐门掌门。 灵蛇郎君胜在血气方刚,得西域秘宗吐纳术之助,又仿佛神农尝百草一般尝试了大量的药物,终于用以毒攻毒之法解了毒,受到损耗的身体仗着年轻力壮逐渐恢复。 外间都道是剑隐和医隐救天下武林人士于倒悬,及时出手制伏了灵蛇毒君,事实上首功当归唐云深。若非他与灵蛇毒君惊世大战,使之身体受到损耗,医隐与剑隐才能顺利将他制伏,废去毒功,逼他许下远走西域,绝不重现中原的承诺。 只是这个因由只有灵蛇毒君本人知道了。多年来他一直败得不甘不愿,耿耿于怀。退居西域用了50年时间终于突破了医隐故意在自己身体中设下的禁制,重修了毒功,卷土重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事隔50年,唐见贤依旧愤恨不已。当年武林围攻灵蛇宫之时,正值父丧,自己接掌唐门之时,为此不能前往,一直深以为憾。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唐见贤一扯寿眉,怒喝道:“灵蛇毒君,老夫要与你好好清算53年的旧账!老夫要用你生祭先父!” 灵蛇毒君已经从当年的美男子变成了一个古稀老者,戾气却没有随着岁月消散半分,他夜枭般地仰天长笑起来,说得一口流利汉语:“原来你就是唐云深的儿子,好、好、好!我也正要找你算账,若不是你死鬼老爹害我毒功大损,我怎么会败给那二年无名之辈!” 众人这才知道唐门前掌门竟与眼前的老怪有过一战,而自己也是因此而死,不禁骚动起来。听这老怪的意思,要不是唐云深出手,自己后来还未必会败给医隐和剑隐,这太可怕了! 钱悦儿心中冷笑:“无名之辈?!这老怪败走西域,不通世情,当真可笑!” 杨千城一直盯着灵蛇老怪,心中深恨他险置钱悦儿于死地。他灼灼的视线令得灵蛇老怪如芒刺在背,鬼使神差般转过身来,与杨千城久久对视。 灵蛇老怪心中惊诧于对方眼神的凌厉,明知自己的身份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反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越来越高涨的战意。将杨千城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乞丐,看服色不过是个五袋弟子。 灵蛇老怪本不屑于同这样的人对话,但杨千城给他的感觉太过特殊,令他心生警觉。他嘿嘿怪笑一声,手掌向上,食指朝着杨千城勾了一勾:“小朋友,你好像认识我,而且恨不得杀了我,为什么?” 杨千城正要答话,钱悦儿伸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杨千城顿时醒悟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只得抿紧嘴唇偏过头去,将视线调往一边。 灵蛇老怪这一声问话,顿时吸引得满洞武林人士都向这边望了过来。钱悦儿环视四周,以男声清冷地答道:“老妖怪,你恶贯满盈,杀人无数,以为没有报应吗?有人恨不得杀了你,这种结果不要太平常啊!” 灵蛇老怪被一个嘴上没毛的年轻小乞丐当众训斥,不仅他自己吃惊得扬起了二道打卷白眉毛,就连洞中的武林人物都看傻眼了,心中暗暗叫好!心道:丐帮当真彪悍,帮主强势,连手下也生就一身虎胆,好气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