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洪武末年开始》
001-洪武二十二年的秋天
北平城下午的秋风又凉又急,不仅把满地的落叶,汹涌的送到墙角,就连刮在脸上也如钝刀子一样,让人生疼。
甄武双手缩在衣袖里,站在院落当中,失神的望着这片陌生的天地。
半个月了。
他不得不相信,他这个21世纪的中年人,已经变成了大明洪武年间的一个少年,想回也回不去了。
想到此,他的眼眶又忍不住有些酸楚。
可那个世界怎么办?他辛辛苦苦折腾十多年,经过足足四次创业,好不容易才有了成功的苗头,怎么放得下?
不是他舍不得将要实现的梦想,也不是舍不得即将得到的权财。
只是十多年来,对比已经有房有车有娇妻的同龄人,他遇到多少冷眼和嘲笑,又积攒了多少心酸和悲愤。
梦想的初心,早变质成为想要证明自己的偏执。
如今不能对那些人报以成功的微笑,总归…有些意难平啊。
……
“大锅,和我玩,不要四姐和五姐。”
一个小萝莉兴冲冲迈着小短腿直接扑到甄武的腿上,紧紧的抱住。
小萝莉浑身没有几两肉,甄武不耐烦的抬了抬腿,直接带她悬在空中,没成想,反把小家伙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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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意外的愣了愣。
傻小孩嘛。
这是他在这个年代最小的妹妹,才五岁。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妹妹,二个弟弟。
加上他,兄妹一共七人。
想到家里的情况和这一窝孩子,甄武又有些欲哭无泪,饶是前世几次创业练就的百折不挠心态,也止不住的有些心灰意冷,没有一点穿越者的豪情壮志。
他是家里老大,今年十八岁,因为是军户,托了死在战场上老爹的福,几个月前刚刚袭了总旗的小官,但是就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职位,真的养活不了家,日子过得恓惶,比不上一些老百姓不说,就连普通军户家都比不上。
就说现已入秋,家里连糊窗的纸都舍不得买,搞得屋里呼呼透风,还不如墙根晒太阳来的暖和。
家里孩子多,七个孩子七张嘴。
别说爹死了,有爹也扛不住,每次做饭都需要一大锅,这是从前独生子的甄武从来没有的体会。
不仅如此,半个月前,又碰上甄武生了场大病,日子更拮据的做饭也舍不得多做,不够吃是肯定的,不过甄武还好,母亲张玉清偏疼他这个大儿子,每次特意让他吃饱了,剩下几个孩子才能撒欢的抢着吃。
但这样短短半个月,几个小的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
还因为这事,家里的三弟联合着四妹,五妹,这几个年龄相仿的抱团孤立甄武,没少给他白眼。
张玉清性子有些绵软,而且看上去也笨的很,连孩子们私下里有了情绪也不晓得,或者她看出来了,但心里不当回事,毕竟她自己受了邻居的气,攒了一肚子情绪,慢慢的也就全部忘了。
也许在她心里满是怎么挣点钱,怎么养活这些孩子,其他的着实都算不起眼的小事。
想到这个母亲,甄武总是有些唏嘘,感动又带着愧疚,这个带着这么多孩子,不曾叫一声苦的女人,明明察觉到甄武对她刻意的疏远,却还一根筋的掏心窝的对甄武好。
偏心偏的厉害,甄武完全想象不到,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女人,会不会一下子也抗不过去。
还好家里只比甄武小一岁的二妹比较懂事,不仅贴心,还帮着张玉清把家务操持的利索。
今日,更是随张玉清外出帮工。
街头刘家宴客,家里的人不够使唤,让四邻帮忙做些洗洗涮涮的活,一天一人给二十文钱。
这机会不常有,要不是需要的人少,张玉清恨不得把家里的几个丫头全带过去。
就这张玉清和二妹还起了个大早,生怕一个疏忽丢了这份差事。
没办法,缺钱呀。
这几日,张玉清为甄武复诊的钱,头发都不知道愁白了多少,借都没人肯借了。
可偏偏祸不单行。
天色蒙蒙黑的时候,两人耷拉着脸回来了。
甄武好奇问:“这是咋了?”
张玉清怨恼的张了张口,但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向着厨房走去。
甄武瞧着更疑惑了,追问二妹:“这到底怎么了。”
家里女娃是按照‘贤良淑德’排的名字,所以二妹叫做甄贤,此刻,二贤也是气呼呼的样子。
“不晓得刘家犯了什么事,不仅家里人,连管事都被官差带走了,我和咱娘算是白忙活了一天,你说这叫什么事。”
甄武也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刘家犯事什么的,只是他知道张玉清对这份钱有多看重,这突然丢了这份钱,还不晓得怎么生闷气。
“我去看看咱娘。”甄武和二贤说了一声。
厨房里,张玉清正为煮多少饭犯愁,纠结了很久,还是把碗里的米又倒回袋里一些,看的甄武有些心疼。
“莫要总这么省着了,多煮点吧,老三他们几个这些日子都饿瘦了好多。”甄武开口道。
张玉清抿了抿嘴,想了一下,还是没听甄武的。
“你少操心这些,他们少吃点又饿不死。”
甄武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问题是每次都让他先吃饱,这多少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偏疼的这么过分,连他都看不过去了。
倒是一旁的二贤,看向甄武的眼神有些纳闷,她的这个大哥,以前可从不关心这些。
……
吃饭的时候,确实如同前几日一样,平时又绵又软的张玉清,在这事上总会强硬的镇压所有人,让甄武吃饱,剩下的才能让几个小的吃。
三弟,四妹,五妹,看甄武的眼神,都快能喷出火来。
三个都是十岁出点头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极了恨不得偷吃生米,对于甄武的特殊待遇,自然同仇敌忾。
甄武不愿意搭理他们,也没有违背张玉清的心意,不过也只是简单扒拉一些饭,故意说了声饱了,就扔下碗就来到院里。
他拉过一个凳子坐下,正看着这个古色十足的院落发呆,张玉清走了出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递给了他一个饼子。
甄武愣了愣,还是道:“我吃饱了。”
“我还能不懂我儿?快拿住吃吧。”张玉清又递了递,甄武只好接过来,耳中听着张玉清絮絮叨叨。
“你爹就是总喜欢把吃的留给你们,他总是饿着,你说他一直这样,他不死在战场上,谁死在战场上,他还总说我笨,我看的才比他明白,如今你袭了你爹的总旗,总是也要去打仗的,多吃点,总是能多几分活下来的把握,你说娘说的有没有道理。”
甄武真没有想过这一点,一时间原主记忆中那个陌生的爹,好像变得立体了些,随后便也理解了张玉清为何总是这么偏心。
张玉清情绪低沉了下去,大概今日本就遇到不开心的事,加上此时想到丈夫,眼中暗淡也愈发浓郁。
在这种心境下,张玉清也忍不住想要多唠叨几句,或者叮嘱几句。
“老大啊,娘不懂打仗,但并不是每一个打仗的人都会死,总有活下去的,所以你莫要学你爹,你要多琢磨怎么活下去,你弟弟妹妹都还小,都还要指望着你呢,妹妹出嫁,弟弟娶妻,方方面面都还需要你帮衬呢。”
张玉清说到这里,顿了顿,大抵也觉得话说的太直接了些,想要语气软一些,可一咬牙,又硬起心道:“娘知道你这些日子对家里有些抵触,但你莫要因此有怨言,你毕竟是老大,老话都说长兄为父的,他们这些小的,你就得管着,就得担起长兄的职责,你不能觉得不公,若…实在觉得不公,就想想娘,娘在家里偏疼着些你,你就不觉的那么委屈了。”
说着说着,语气中多了一丝丝哽咽,微不可查,被张玉清尽力藏着。
可能张玉清也从没想过,会早早的有一日,把家庭的重担,撇出来一些,然后不讲道理的压在大儿子身上。
哪怕大儿子理应也担这些责任,可仍让她觉得难过极了。
甄武装作什么也没发觉,侧头看了一眼张玉清,轻轻的问了一句。
“家里是不是欠了好多钱了?”
他想要了解一下,这个也才三十四五岁的母亲,心里积了多少的压力。
可这一句话,差点让张玉清绷不住,连话都不能多说一句,转身急匆匆的走进了厨房里。
借着天还剩下的亮光,甄武看见张玉清在厨房里背对着他,一下又一下无声的抽泣。
长子…长兄…
甄武只觉的仿佛是一座山一样的压力,突然压在了他的肩头。
上一世独生子,父母早逝,哪怕创业折腾的再穷,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全然没有过这样的体会。
如今长兄该怎么当?
甄武眼睛在整个院里转了一圈,这家又该怎么抗。
002-如今从头再迈步
甄武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看向遥远的天空,仿佛看到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的从前,随后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不管多难,既然做了人家的长子长兄,他总是要担起这个责任的,万没有逃避的理由。
可怎么担?
单是想想,甄武就觉得问题很多。
远的不说,饭总要够吃吧,让几个小的全都饿成皮包骨头,也不是个事。
还有窗要糊一糊,天越来越凉,每夜透风,他们扛得住,家里七弟还是个两岁的奶娃,如何受的了。
二妹年尾要出嫁,嫁妆多少总得补一些。
还有家里的欠债,也需要想法子还了的,总欠着街坊四邻的钱,相处起来,底气难免虚了些。
这方方面面,衣食住行,真是到处都需要钱。
想到这里,甄武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打算向外走。
“大锅,额吃饱了,咱们玩翻跟头吧。”
五岁的六妹,还是满脑子玩的年纪,简单扒拉两口饭,迈着小短腿跑了出来,缠住甄武。
甄武看了看家里人,母亲张玉清正伤感着,二妹照顾着七弟吃饭,三弟,四妹,五妹吵吵嚷嚷的抢吃的,没人顾得上小六妹。
没办法。
“走,哥带你出去玩。”甄武捞起六妹抱在怀里,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前些日子,他就从药方上得到一个想法。
药方上有一味柴胡的药,他对这味药不算陌生,以前创业的时候刚好接触过,印象没错的话,房山周遭山上有很多地方长有野生柴胡。
他现在的情况,要资源没资源,要钱没钱,只能靠什么吃什么,他想要去问问医馆,只要医馆肯收柴胡,他敢把整个房山翻个遍。
因为天色已晚,等到了医馆,里面只有胡大夫趁闲教导两个小徒弟。
大家都是一个胡同的,相互也不陌生。
胡大夫见到甄武进来,笑着招呼道:“你小子怎么这会儿过来复诊?”
“复诊不着急。”甄武笑了笑,接着道:“我过来是想问您个事。”
胡大夫疑惑。
甄武开口问道:“我有个小兄弟手上有一批柴胡,咱医馆收不收啊。”
胡大夫一愣,没想到甄武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这倒让胡大夫来了兴趣,柴胡算是比较常用的药,自然也是多多益善,而且他也比较喜欢那些跑单帮的参客,药客,不仅能低价拿货,还不用负担运费。
“只要药性没问题,有多少,我要多少。”胡大夫肯定的道。
“怎么收?”
胡大夫想了想:“你去别的医馆,都是一两两文,咱们一个胡同的,我直接给你最高价,一两三文。”
甄武不了解这个年代的药价,也不了解药馆进货渠道,有点拿不准这个价钱,脸上习惯性的挂上了为难之色,刚想要诈一诈,就见胡大夫怒视着他,吹胡子瞪眼。
“你小子这还不满意?老夫一辈子何曾不地道,哄骗谁,也不会哄骗自家乡亲,不信你满北平城打听,有人给的比我高,你带人来砸我的馆子。”
甄武脸皮早练出来了,也没觉的不好意思,把六妹放地上,腰一叉,更理直气壮的道:“嘿,我何时说过不满意的,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平白还冤枉人,我甄武谁不晓得最是仗义,就凭咱一个胡同的,莫说钱不钱的,您老想要,我赔点钱也卖您,单咱们的情分就值这钱。”
好家伙。
胡老头都傻眼了。
另一边甄武唰的已经又挂上一副笑脸。
“胡老,您看我对这行也不懂,你给我念叨念叨,指点指点?”
胡老头平白憋了闷气,不愿意搭理甄武。
甄武转头缠上了胡老头的两个徒弟。
俩徒弟道行浅的很。
聊了一阵,就让甄武对行业了解不少,顺带的也了解到胡老头给的价钱,确实不低,让他不由得感叹一声。
这年代生意这么好做?
渐渐的天色越来越晚,快要宵禁,甄武招呼了一声满地跑的小六妹,告辞离去。
回到家里,本来在主屋玩闹的三弟,四妹,五妹,一见到甄武立马止了声息,三个家伙不约而同的避开甄武,换了个屋子玩闹,二妹瞧见这一幕,替甄武尴尬的不行,但也不好说什么,倒是甄武仿若未觉。
甄武把六妹扔给二妹,找到张玉清。
“娘,明日你早起一些,给烙些菜饼子,我要出趟远门,不晓得一天能不能回来。”
张玉清没问缘由,无条件的支持她的大儿子,直接应下。
甄武想了想,又补了句:“多烙些吧,明日我打算带老三一块去。”
“没危险吧。”张玉清忍不住担心的问了一句。
“没事,放心吧。”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甄武就醒了过来,张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早已经把饼子烙好,用布包着,甄武简单洗漱了一下,瞧着时辰差不多快要开城门后,叫醒老三,带上不情不愿的老三,直奔房山而去。
他带了三个麻袋,装满搞个一百斤也没问题,因为要进山,腰间挎着刀,防备野兽的时候也能防备一些宵小。
刀是大明北军制式长刀。
通过甄武原身的记忆,他知道他隶属于燕山右护卫,归亲王护卫指挥使司管辖,属于燕王亲军,这个身份让甄武有点激动。
虽说他对大明历史不太熟悉,可也知道后来燕王靖难,登上皇位,之后分封功臣时,至少一半出身都是原燕山三护卫。
这也说明了,只要甄武按部就班,熬过靖难,在总旗的位置向上挪一挪问题不是太大,什么世袭百户,千户,指挥使不说,说不定还能混个爵位。
爵爷!
这可是真真贵族,统治阶级。
有这个身份,只要不作死,在封建社会上混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到了那天,照顾一家老小,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现在离得太远,当务之急还是挣点钱,改善生活。
一路走了两个时辰,甄武俩人才来到房山地界,房山并不是只有一个山,所以甄武此刻有些懵了,根本不清楚自己面前的是什么山。
相隔几百年,这和他印象当中的压根一点不一样。
不过甄武倒也不慌,几百年后附近山上都还有野生柴胡,他不信这个年代会少了,直接带着老三开始上山。
甄武一边爬山一边找,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跟在后面的三弟早就又累又饿了。
但小老弟的性子挺倔,硬挺着不肯开口主动和甄武说话。
一直到甄武不经意间看到。
甄武撇了撇嘴道:“怂样子,就这还整天和我刺毛?”
老三叫甄勇,十四的年纪,怎么肯服,听了甄武的话,顿时就有点急赤白脸:“我要是每天能吃饱,我也不会累。”
甄武一屁股坐在地上,示意老三也坐下歇息,但嘴上还是不饶道:“你得了吧,多少也是个大小伙子,自己不想办法挣钱改善家里条件,一直和个娘们一样,埋怨咱妈不公平,还敢说自己不是怂样子?”
老三刚刚坐下,噌的就又站了起来。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不想办法挣钱,你还是老大呢。”
“你以为我带你出来是干嘛?”
“挣钱?”老三环顾了一下野山,嘴角不屑的勾了勾:“就这荒山野岭的,能挣什么钱。”
甄武不再搭理老三,只是掏出饼子递向老三,老三本还梗着脖子,但是看到饼子,顿时有点怂了,脸上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敌不过饼子的诱惑,伸手接了过来。
“别以为,我吃你饼子,就会服你。”
甄武感到好笑的笑了起来:“行,知道你不服我,不过我等着,等着你说真香。”
老三脸都被甄武笑红了,哼了一声,背过身吃起饼子。
甄武又拿起一个饼子,刚打算吃,眼神瞥向不远处,顿时一亮,把饼子重新放下,就向着那边跑去。
细长的草径,细长的叶子,最顶部已经花落结子了,没错,就是柴胡。
然后顺着目光再向矮坡一看,密密麻麻满地都是,甄武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甄武也顾不上吃饭了,掏出工具就挖了起来,这东西全草都能入药,这一颗单单地面上就有半米多长,挖出来的根肚也有十厘米,估计怎么也长了五六年。
这那还是野生柴胡,简直是长在山里的铜钱。
这会儿老三也吃完饼子过来了,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就为了拔草?”
甄武瞥了一眼老三,但也没怪老三见识少。
别说这年代的人,哪怕就是21世纪守着山脚下的农民,有多少知道山上许多植物能入药,能换钱?
他也没和老三多解释,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老三也开挖。
甄武越挖越觉得这个山上的野生柴胡多,比他想象的要多很多,矮坡挖完后,顺着上山,基本上视线里就没断过。
俩人一直忙到天黑。
甄武看了看收获,打算在山上留宿一晚,第二天再挖一天。
于是找了个山洞。
甄武上一世就是山脚下的人,对于山上也不陌生,不至于害怕,晚上他守了多半天的夜,实在扛不住了,才叫醒老三替他。
老三不服他归不服,但对于甄武的话,也都照做,估摸也是知道甄武的家庭地位现阶段挑战不了。
第二天,俩人从早上又忙到下半晌,基本上把山上转了个遍。
快穷疯了,没那么多讲究。
一直到三个袋子,装了两袋子半,甄武颠了颠估摸差不多得有六七十斤,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老三下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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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满袋子分别绑在一根棍子的两头,甄武当扁担背着,半袋子的让老三背着,顺着来时的路,一路疾行。
向家而去。
003-草味,药味,铜钱味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张玉清迎上来把甄武哥俩来回看了个遍,看到俩人被秋风吹的嘴角都开裂了,更是一阵的长吁短叹。
“我说娘啊,你就别叹气了,给我们烧点热水成不?”甄武放下药材,对着张玉清说道。
张玉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喊上二妹去烧水。
等水开了,甄武哥俩简单梳洗一番就睡觉去了,两天一夜待在山上,再加上来回至少走了大几十里路,着实累的慌。
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甄武爬起来后,开始处理柴胡,径根分离,分开晾晒,其中一些处理方法还是从胡大夫俩徒弟那里听来的。
家里人昨晚就对甄武带回来的柴胡议论了半天,不过怎么也猜不出这些草有啥用处,不晓得为啥还值得甄武花大力气挖回家。
今早见甄武又开始摆弄这些,好奇心又生了起来,四妹,五妹,不愿意和甄武说话,转头缠上老三甄勇,从甄勇口里得知甄武打算用这些卖钱的时候,一个个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向来口直心快的四妹,忍不住的来了句。
“咱大哥怕不是个傻子呦。”
五妹顿时附和的哈哈大笑。
笑的甄勇都有些埋怨甄武,害的他也跟着有些丢人。
倒是二妹见到甄武忙活着,主动过来帮忙,虽然她也觉得这些草没什么用处,但还是听着甄武的指导,细致的做着事。
甄武看着自家二妹干活的样子,心里不禁感叹,真是个好姑娘,不仅手里有活,长得还水灵,更重要的性子跟了张玉清,柔和良善,真不愧从‘贤良淑德’里取贤字做名,谁娶到真是祖坟烧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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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起来,其他几个妹妹,简直没一个好相处的。
就连六妹,此时看那股缠人劲,将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会儿已经又缠上甄武要一块玩,撒泼打滚,不依不行。
说来也怪,这小丫头对甄武亲的不行,对张玉清都没这么亲,几天没见,早把小丫头想的不行了。
二贤见状,想要替甄武解围,喊着四妹,让四妹带小六去玩。
四妹不乐意极了,张嘴道:“你咋不带小六玩,凭什么让我带。”
“我这不是忙着呢。”
四妹不屑的切了一声:“你还真把这当正经事忙了?有人傻,你也跟着犯傻?”
甄武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
二贤也蹙起眉头,嗔怨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四妹也不怕二贤,直接就硬刚上去:“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你讨好老大就讨好,少往我身上推事,一天天好像就你能。”
这话甄武听不下去了,直接走了过来。
一米八的身高站在四妹面前,冷着脸俯视着四妹,不怒而威。
往日四妹也敢给甄武甩脸色,可这会儿看着甄武生气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害怕。
“给你二姐道歉。”甄武冷声道,声音坚决带着不容置疑。
所有人很少见到甄武这个样子,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四妹抬头,还想犯犟,可眼神一碰到甄武的眼神,瞬间溃不成军,道歉的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但说出来后,又觉得委屈的不行,哇的一声就哭了。
甄武烦躁的皱了皱眉,这一群小王八羔子,真不省心,日后总得想法子把他们一个个捋顺了,随后开口道。
“老三把老四带屋里哭去,老五带老六玩去。”
所有人还被突然发生的这幕,惊得发愣时,就又听到甄武的话。
“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
一个个连忙动了起来,谁也不敢再扩大事态。
倒是一旁绵软的张玉清看到这一幕,偷偷地笑了笑,老大到底是老大。
……
等到家里的柴胡全部处理好,甄武得空从家里出来,想要去其他医馆再打听打听,不是信不过胡老头,生意人嘛,信得过和再考察两码事,当然主要也是想要再了解一下柴胡的需求量有多大。
之后几天,甄武把城里的医馆基本上转了个遍,大点的基本上看不上甄武这种挖药的,除非体量上去了,要不然不是不收就是价格极低,但是小一点的基本上都是多多益善,这东西买回来囤起来也不怕坏。
搞清楚这些后,趁家里的柴胡还没有晒好,甄武带着老三又去山上跑了两遭,搞到的家里现在全是草味和药味。
让几个小的私下不时抱怨。
甄武也不在意,有张玉清支持,反正没人敢挑战他的地位,十八岁的他,此时完全可以凭借体力镇压所有人。
这一天,很多柴胡基本上已经处理好,可以出售了。
甄武收敛了一下,想了想,带上老三去往胡老头的医馆。
到了医馆后,甄武和胡老头的徒弟简单说了两句,就被领到了后院,胡老头忙完后,看了看货,一脸笑眯眯的问甄武。
“房山那边挖的?挖的还不少。”
甄武一惊:“您知道?”
胡老头点了点头。
“那您还花钱收?”
“我又不靠挖药挣钱,我费那功夫干嘛,再说了挖才能挖多少?挣不了几个钱。”
甄武问出来就已经知道自己犯傻了,医馆看病是手艺,谁会去搞这个,只有他们这些苦哈哈才会去做这些,不过他对胡老头说的挣不了几个钱,不赞同。
一个人挖,确实挣不了多少钱,但是如果很多人呢?
他依稀记得上一世小时候,经常有收药材的挨个村转悠,那时候村里人只要得闲了都会去山上挖药,尤其半大小子更是满山转着挖。
那会儿村里人的社交范围基本上都只有那么几里地,谁也不会寻思着卖到远处,有人上门收,挣几个零花,就够乐开花了。
甄武琢磨着,他可以试着这么搞一搞,不过这是后话。
这边胡老头正在过称,甄武哥俩前后从山上弄下来的差不多一百来斤,晒干后足足跑了四十斤。
只剩下九十三斤。
一斤十六两,一两三文钱,足足四千多文钱。
医馆铜钱多,也没用银子结算,大头不用数,都是吊好的,甄武也信胡老头,零头甄武直接让小老弟去数。
四百六十四文钱,数的小老弟面红耳赤,哗啦的铜钱声,仿佛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而经历整个事情的老三,此刻只觉得飘飘欲仙,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他跟着甄武只是忙活一些日子,就能换这么多钱。
要知道他们娘去别人家帮忙干一天活,也才二十文。
别说四千多文钱,就零头四百六十四文钱就够家里吃好久。
最后,老三都不知道怎么出的医馆,眼神傻愣愣一直盯着甄武背后的布兜。
一布兜装满了钱,这事在老三的认知里,怎么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晚上你想吃什么?”走着走着,甄武突然问道。
“啥?”老三反应不过来。
甄武笑了笑:“带你去花钱。”
说罢,带头向着市场走去。
身后的老三,只觉的甄武的笑容金灿灿的,特别有魅力。
004-几钱买得一场欢
北平城街道上。
老三跟在甄武旁边,疑神疑鬼的看着周围,生怕有人不怀好意,走了一截路,平安无事,才稍稍放下心,但还是忍不住的凑到甄武耳边小声道。
“哥,要不咱们先把钱放回家吧,足足四吊钱呢。”
“瞧你的出息。”
甄武白了一眼老三:“说你是怂样子还不服,这才多少钱。”
老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露出几分憨厚的样子,哪还有以往叛逆少年的模样。
甄武笑了笑道:“现在还埋怨我拉你去山上了不?”
老三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我恨不得现在就去山上挖药呢。”
“不急。”
这会儿,刚好来到了一个鞋铺,甄武瞧了瞧老三脚上的鞋已经露大拇哥了,说道:“走,先给你买双鞋。”
没成想,老三扭捏的不肯进去。
“哥,要不买点碎布,让二姐给我做吧,这里贵。”
“你费什么话。”
甄武直接把老三拉了进来:“回头还要去山上,等你二姐做,多耽误事。”
听到这话,老三也就不再扭捏,一边试大小,一边脸上强自装着镇定,只是兴奋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情。
买完鞋,俩人又来到菜市场。
肉必须买,白面粉也要,黑馒头甄武早就吃腻歪了,油盐酱醋和香料也买上,天天吃水煮小白菜谁受的了。
小酒?
整上。
……
甄武和大扫荡一样,只要看着想吃就没二话,开始老三还劝着点,但甄武让老三拿钱付了几次帐后,立马迷失了,跟在甄武后面涨红着脸的买买买。
一直把零头四百多文,一次性花了个精光。
俩人才意犹未尽的往家走。
到了家里,全家人看着俩人身上背着,手上拎着这么多东西全都傻眼了。
“这是去打劫了?”五妹天真的说道。
老三自豪的昂着头:“瞎说什么,这是买来的,用我和大哥这些日子挣的钱买的。”
所有人疑惑的看向甄武。
甄武点了点头:“就是用晒在咱家的柴胡换的钱。”
“那东西能值这么多钱?”张玉清还不敢信。
甄武笑了笑道:“和你们都说了,那是药材,你不想想,你那次去医馆拿药不得百十文的,人家卖你的还都是一钱两钱的卖,咱可是好几十斤卖给他们,能不值钱。”
张玉清一想也是,念叨着:“倒也是,这些药都昧良心的贵,咱普通老百姓都看不起病了。”
可当张玉清一样一样接过甄武他们买的东西后,心又纠的难受。
谁家这么过日子。
这不败家玩意儿嘛。
有这点钱,还还债也好啊。
哪怕是大儿子也不能这么惯着了,张玉清看向甄武的眼神都带了埋怨。
甄武瞧见,连忙冲张玉清道:“觉得乱花钱堵得慌,你一会儿打一顿老三,都是老三付的钱,我没付几样。”
老三傻眼了。
张玉清当真了。
甄武黑着脸,连忙拉住跃跃欲试的张玉清:“开玩笑呢,你还真想揍老三呀。”说完,甄武转头对老三道:“你带老四他们出去一下,我和咱娘说点事,二贤你不用出去。”
等到老三带着几个小的都出去后,甄武从布兜里拿出四吊钱放在桌上。
张玉清和二贤面面相视。
甄武说道:“这些钱都是卖药挣来的,你们看看欠谁家钱,该还的就还上,剩下的收好,家里条件也该改善改善了,对了,二贤你抽时间把窗糊一糊。”
俩人从最初的震惊,慢慢的全部转变成兴奋,激动的捧着铜钱不撒手。
钱真的可以解忧愁。
只要过过举债度日的人都知道,能把人熬疯。
“老大,这…这…真的是咱的?”张玉清犹自不敢相信这一切:“可这也太多了。”。
“不多,也是真的,这些钱你放心支配,以后儿子只会给你更多的钱。”甄武认真的说道,他看着张玉清这幅激动的样子,心里也很是开心。
倒是二贤慢慢的脸上挂上些失落,叹道:“怪不得娘总是偏心大哥,还真是女子不如男,我便是再勤快也挣不来这些钱。”
甄武伸出手揉了揉二贤的脑袋,他是真有些喜欢这个二妹子,不忍看她失落:“在我心里,我二妹可顶天的好,怎么在你嘴里就比不得我了?莫不是臊我做不来一点家务?”
“没有没有。”二贤连忙摇头。
……
外面,四妹,五妹缠着老三问东问西,老三也是眉飞色舞的讲着。
四妹看着老三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吃味。
“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以前也不见你叫的这么亲。”
老三顿时愣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谁还没个不懂事的时候。”但是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好像也捎带着说四妹五妹不懂事一样,毕竟他们三个都没给老大好脸色。
老三讪讪的笑了下,想到四妹有个小愿望,连忙转移话题道:“四妹,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好看的手帕吗,你可以找大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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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找他呢。”前段时间刚被甄武凶过,这会儿四妹还堵着气呢,现在瞧着老三还叛变了,气的走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可五妹没这个想法,眼睛一亮:“我也想要,我也想要,我找大哥要,大哥给我买吗?”
老三也不确定,但还是点了点头:“应该会买吧。”
这时,屋里甄武几人也聊完了,张玉清开始收拾东西,把买来的分类放置起来,小六看到张玉清出来,一溜烟就跑回屋里,直冲着甄武扑了过来。
“大锅,大锅,你答应给我买的好吃的呢。”
甄武哪里会忘了这个丫头,从一堆东西里找出绿豆糕,拿出一块递给了小六。
小六乐的眼睛都笑没了,接过绿豆糕就往嘴里放。
才吃了一口,小丫头眼睛就瞪直了,从甄武身上下来,又蹦又跳的喊,不是‘哇’就是‘软啊甜啊’之类的。
就在甄武逗小六的时候,五妹进来了,五妹今年十岁了,之前总是跟着老三和四妹玩,所以和甄武就没有特别亲近,此刻站在甄武面前,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大家本就是亲兄妹,自然也不会疏远什么的,五妹咬了咬牙,也就开口说了出来。
“大哥,我想买个手帕。”
“多少钱啊?”甄武冲着她笑了笑,随意问道。
五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甄武,才小声道:“十文钱。”
甄武点了点头,找二贤要了二十文钱,回来递给了五妹,然后揉了揉她的小脸蛋,道:“给你四姐也买一条,小姑娘有个好看的帕子才爱干净。”
五妹重重的点了点头,拿着钱一脸兴奋的跑出屋子。
甄武好笑的摇了摇头,也没管五妹跑到四妹面前窃窃私语说了些什么,反正两个小姐妹拉着手蹦蹦跳跳的去买东西了。
他伸了伸懒腰,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原来这就是照顾家庭的快乐。
甄武只觉的比自己挣钱花钱,还要让他愉悦。
005-进击的二道贩子
当天晚上吃饭,管够不说,还有肉,一个个都吃了个肚圆,最夸张的老三,撑的消了半天食,才好受一些。
但是,第二天张玉清突然找到甄武,一脸惴惴不安。
“你卖这些药会不会有事呢?咱家毕竟是军籍。”张玉清不安的问道,昨晚平静下来后,想到这个问题,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甄武想了想,挖了挖原主的记忆,也没找到相关的政策,便安慰道:“没事的,咱就挖点药去换点钱,还违法不成,总不能让人活不下去。”
张玉清听了这话,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问道:“你还要去挖药吗?”
甄武点了点头,道:“二妹年尾要出嫁了,多挣点钱,给她多补点嫁妆,人人夸得好姑娘,总不能因为嫁妆,到婆家被欺负吧。”
他打听过,二妹婆家是一个百户家的次子,家境很不错,早年他爹在的时候定下的。
但后来因为军职变动,不在一个班子下,所以这些年来往并不多,没多少情分可讲的。
张玉清也清楚,叹了口气没在说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叮嘱甄武抽时间记得去王府报备一声,把假销了,不能仗着谭大人的宽容,把旗务全部推的一干二净。
甄武是总旗,总旗的编制是五十人,代表着五十个军户家庭,军户之间出现纠纷或是刑事案件,是不通报衙门的,一般小事杂事都是总旗处理,大事上报百户即可。
甄武生病,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都是百户谭大人直接处理。
其实按理说总旗虽然属于官,但是不受职的,自然也不是世袭的,甄武能袭了他爹的总旗职位,还是他爹在战场上立了功,并且救了谭大人一命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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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谭大人对甄武比较宽容。
……
吃了早饭,甄武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销假,因为一旦销假,定然会有很多琐事缠身,倒不如趁现在有时间,把挖药的路子跑出来,这样以后销假了也不会耽误收益。
说到底家里缺钱的地方太多,不能断了这个财路。
而且昨晚,甄武也已经打算好,走一走发动广大群众的发展路线,二道贩子谁做谁知道,香的很。
想到这里,甄武迈步出门,先是去父亲一个老战友家借了匹马,然后带着老三就再次直奔房山。
老三对马稀罕的不行,哪怕这明显是一匹老马,也恨不得给马舔毛。
甄武也明白,毕竟男人吗,对能骑的事物有种天然的迷恋。
所以在村里宣传自己收药材的时候,都是让老三牵着。
可一连转了几天,转了好几个村子,效果都不是太好,没有一个老乡去山上挖药卖给他。
甄武琢磨了小半天才明白过来,当时恨不得抽自己俩巴掌,老生意人也能犯这种错误,简直活在狗身上了。
问题也简单,无非一个信任问题,不能他说收药材,别人就都信了,更何况这药材在这些老乡眼里就是山上的杂草,谁会花钱买?
就算有人打算挖点试试,但是甄武没有一个根据地,谁知道甄武啥时候再过来,那不白挖了。
想到问题就解决问题。
甄武选了一个合适的村子,租了一家小院。
这个小院的主人是一对兄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兄妹相依为命,日子过的也是一言难尽。
当听到甄武在村里打听谁家愿意出租院子,想也没想就拦住甄武,死活要甄武租他家的。
这兄妹,哥哥叫石冷,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大概是自小过苦日子,还要拉扯妹妹,所以总是一副苦大仇深,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人倒是勤快的很,从甄武嘴里得知收药材的时候,确认了一下样式,当天就上山去了。
妹妹叫石暖,十六岁,胆子也比普通女孩爽利,据说也是敢拿着一把菜刀站在家门口,舌战群妇的主,不过却不讨人厌,反而因为清秀的样貌,让人觉得很可爱。
刚认识的时候她因为好奇偷看甄武被发现,脸一下变得红彤彤的。
甄武哈哈笑了她几句,这小丫头红着脸,跳了起来,装着一脸凶狠道:“笑甚,再笑信不信我揍你弟弟。”
一旁的老三,瞪直了眼,没想到这也能开到他。
小丫头还挑衅:“不服?不服来试试。”
老三上去试了试,结果被摔了个狗吃屎。
小丫头一脸得意洋洋:“哼,看到没,跟我哥学的厉害着呢,你们最好老实点。”
甄武这才明白,这小丫头是怕他们是坏人,在给他们下马威,摇了摇头,更觉得好笑。
不过,一天两天慢慢的接触多了,相互之间也就没有那么戒备。
之后,随着石冷在甄武这里卖药材换到钱,渐渐的村里人越来越多的去山上挖药了,继而扩大到周边的村落。
甄武闲暇时也会上山,一个山一个山的转,他并非为了挖药,而是想要辨认更多的药材,每次有新的发现,甄武也会挖回来,然后让过来卖药材的乡亲们辨认,算是增加种类。
这些药材在村子里处理好后,甄武就会带到城里来卖,因为量大了,有时候也不单卖给胡老头,其他的医馆也会出售,几次后,城里医馆行当里,甄武倒闯出了一些名头。
……
时间流逝,转眼进了九月天。
钱越挣越多,家里的院子里埋了好几个装满铜钱的罐子,就连现在甄武出门,兜里也敢放一两银子衬底。
家里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所有人的笑容多了,精气神都不一样。
这日。
甄武坐在石家兄妹的院里,寻思着,是该去王府销假了,现下这里的一切,老三也能处理的得心应手,他完全有时间去处理军务。
而且,在甄武的想法中,他未来最好的路,就是在军队里待着。
想着想着,老三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脸上焦急的神色一览无余。
甄武皱眉,而在一旁帮甄武晾晒药材的石暖瞧见了,笑道:“三勇你咋又来了?昨儿你不还叫苦连天的说要歇一日嘛。”
老三连踹了好几口粗气,没搭理石暖,冲着甄武急道:“哥,快回家,出事了。”
甄武噌的就站了起来。
“出啥事了?”
“一两句说不清楚,反正是二姐亲家那边,好像想要退婚。”
甄武一脸惊愕,退婚?这狗血桥段,也能撞上?不是,这完全没道理啊,二贤模样不用说,水灵极了,甄家所有人样貌都能让人竖起大拇指,而且二贤也不愧个贤字,绝对贤惠的没的说,附近了解的人家,谁不夸一句。
要不是亲妹子,甄武都想娶,贴心的笑一下,都能融化老爷们心里所有的压力。
这样的媳妇会有人舍得退?
以前还有个缺点家里太穷,可这些日子蒸蒸日上啊,隔壁刘婶羡慕的没少流哈喇子。
“搞错了吧。”甄武不敢相信的问道,他不信狗日的亲家,没在街坊四邻嘴里打听。
“没搞错,咱娘差点气晕了。”
这下甄武再也稳不住了。
“走,咱回家看看。”
说完,牵出马,翻身骑上,把老三也拉了上来,来不及交代石暖两句,直接驾马向城里奔去。
006-盛世何人想从武
房山去往城里的路上,一匹马飞快驶过。
甄武不时扬鞭催促。
他了解张玉清的性子,向来是绵软可欺,嘴笨的吵架从来吵不赢街坊四邻,每次战败都是自己窝在家里长吁短叹,有时候受气受大了,还可怜呼呼的找甄武唠叨,一直唠叨的甄武替她出头找场面,心里才能畅快一些。
此刻遇到这种事,张玉清定然是慌的六神无主。
继而,甄武又想到妹子二贤。
以往家里穷,她没办法准备太多针线嫁妆,可家里有条件后,二贤也不愿意心灵手巧这一面被埋没,像床幔,枕巾这些大点的不用说,单是讨好未来婆家的小绣品,鞋面,荷包也绣了不少。
甄武好几次打趣她,说是成亲的时候,亲家那边客人瞧见这些绣品,瞅瞅这针脚,指定一个个都得夸一句,媳妇娶得好。
二贤虽说每次都是一副羞涩的样子,可眼睛却也亮亮的,毕竟女孩子嘛,哪怕对出嫁这种事再忐忑,但怎会有不憧憬的。
现下突然被退婚,天晓得会怎么伤心。
很快。
甄武两人就到了家门口,下马后,甄武直接把马绳扔给老三,自己率先冲进了家里。
“怎么回事?”人没进屋,甄武的声音已经传了过去。
等进了屋,就看到张玉清躺在炕上,二贤低着脑袋窝在一旁,一群小的排排溜的围着。
张玉清见到甄武回来,立时来了精神,从炕上坐起身,冲甄武喊道:“老大啊,你可回来了,他们也忒欺负人了,平白无故的就想要退婚,这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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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赶紧上前,扶住张玉清:“娘啊,你可别乱动了,信我的你就躺好,不管出了啥事,有我呢。”
张玉清看着甄武的眼神像是彷徨无措的麋鹿,听到甄武的话,连连点头:“我自是信我儿,自是信我儿。”
可刚刚低声念叨了两句,又激动起来:“但是老大,你可不能让老二被退了啊,这一退老二的名声可都毁了,你知道老二的,咱老二可是顶好顶好的,不能让她受这种委屈。”
这会儿老三也进了屋,听着娘亲语气和话语,更是大怒。
“狗日的,没这么欺负人的,百户怎么了,我找他家算账去。”说话间,老三就打算出去。
“站住!”甄武喝住老三:“你胡闹什么。”
这几日在甄武面前本来转变成憨厚少年的老三,又露出了叛逆本性。
“我胡闹什么,你莫不是怕了?咱爹在的时候他们敢这么上门欺负吗?你如今也是总旗,咋不敢带着咱旗下的人去闹一场?”
甄武有些苦涩,但也理解老三的话。
记忆中,老爹是有本事的,要不然也不会混到总旗,在城里落了户。
而且老爹在旗里威望挺高,如果老爹还在,说不定真能去闹一场,都是当兵的,谁家儿郎还能怂不成。
但是甄武这个总旗的分量能和老爹比?
一点根基也没有,闹都不见得闹的起来。
再者说,就算能闹一场,有什么用?百户总比总旗大一级,最后落不了好的,还是自己,而且这事传扬出去,名声受损的还是二贤。
“逞凶斗狠就能解决问题?不是胡闹是什么,真当王府不存在?”甄武训斥道。
老三不服,还想嚷嚷。
甄武眼睛一瞪:“你再给我嚷嚷一个试试。”
老三气的不行,但是看着甄武的样子,只能憋回去,最后愤愤的一屁股坐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甄武见老三老实下来后,转头看向张玉清,他得先了解一下事情,所以开口问道:“那边怎么说的?”
张玉清把这事记得狠着呢,想也没想道:“那边就没来正主,就来了个管家,上来就说婚事不妥,要老大你过去商量呢。”
一个管家上门,还要他们过去商量,不见歉意,还真是傲慢。
甄武想了想,安慰道:“行,那我就过去看看怎么说,醋打哪酸的,盐打哪咸的,这事起因根子总要了解了解,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也许说开就没事了。”
张玉清想到这茬,也连连点头:“对对对,说不定是有误会,咱二贤这么好,谁能挑出错来。”
“行了,你再躺会,等我回来再说吧。”说完,甄武就起身出门。
走了没一会儿,身后一阵脚步声,甄武扭头一看,老三跟了上来。
老三撇了撇嘴:“咱娘担心你吃亏,让我也跟着去。”
甄武摇了摇头,无奈道:“对方若非良配,我亦巴不得退婚,怎么会吃亏?还是你觉得,不管对方什么样的人,都要把你二姐嫁过去?”
老三立马摇了摇头。
“这不就对了。”
“可是…别人会说二姐闲话的。”老三担心的说道。
“说便由着旁人说,总好过一辈子受委屈。”
……
和二贤定亲的是燕山左护卫百户倪谅的次子,倪昱。
甄武两人来到倪家,单看这座门宅,就晓得家境很好,进去后还有仆人丫鬟,想必倪昱过得也是小少爷的生活。
被管家领进大堂,坐了小半个时辰,倪谅才带着倪昱出来会客。
甄武也没有表露不快,双方寒暄后,重新落座,甄武也不着急说话,倪家想要退婚,总要有个理由,他等着听。
没想到,倪谅直接拿出婚书,递给了甄武。
“想必我们的意思,你们也知道了,咱们互退婚书,这桩婚事就作罢吧。”倪谅说道。
平淡的像是说一桩寻常小事。
甄武把婚书拿在手中,细细的看着。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倪谅的儿子倪昱忍不住,不耐烦道:“说话啊,难不成还是个哑巴?”
老三气的捏紧了拳头,刚要开口反驳,甄武这时放下婚书,认真的看向倪谅道:“可是舍妹有什么不妥之处?”
倪谅一直也在偷偷打量甄武,不急不躁,很少年轻人有这样的品质,但是不管怎么样,婚肯定是要退的。
“大家都是从军的,老夫也就直白的说了,小儿前些时日得中秀才,特地请了燕王殿下的恩,准许小儿接着应试,所以小儿以后不必从军的。”
“然后呢?”甄武看了看倪昱,确实一副少见的书生打扮。
倪昱早就看不惯甄武了,听到这话不屑的说道:“有什么然后,我将要分户重落民籍,军民不婚,你不会不知道吧,识相的早些退还婚书,省得我们告到指挥使司。”
呵。
够霸道。
还真是自以为寻了更好的出路,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退婚,一点不管别人会遭受什么样的风评。
这家风…
这时倪谅的夫人,因为出行,刚好出来,瞧见大堂甄武兄弟,厌烦的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没打发走,实在不行给点银子得了,别让这破落军户家耽误咱昱儿的前途。”
甄武兄弟俩还没什么反应。
倪昱这边就开口道:“还想要银子,一分都没有,大不了告到指挥使司。”
老三终于忍不住了,站了出来:“呸,读书有什么了不起,当我们稀罕你这家亲?还破烂军户,好像你家不是军户似的,没见过背祖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这一番话说的倪谅的夫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甄武也觉得爽快,但还是拉住了老三。
他看着倪谅道:“倪大人,真觉得从文好,为此便不惜退婚?”
倪谅这会儿也没了好脸色,不冷不淡的道:“大家都是明白人,盛世临下,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从武?且不瞒你说,我也正设法调往应天府。”
好一句谁愿意从武。
若真是太平盛世,确实如此,哪怕六品的百户也比不得七品的县令香。
可真是太平盛世吗?
朱元璋现在看上去,确实希望下一任是一位文治之君,可好多事他说了不算,尤其是他死后。
甄武知道历史,倪谅大好的燕王护卫百户,竟然不寻思好好跟着燕王混,还让儿子去读文,简直可笑。
文官上限再高,比的上武将封侯?
更何况靖难,简直不亚于开国之功,而且还是难度最小的,从耿炳文,到李景隆,说句他们打假赛一点不过分。
这不把握住,去求缥缈的科举,脑子有泡。
想着想着,甄武嘴角也勾了起来,一丝不屑渐渐流露出来。
这样的家庭,也不配二贤嫁过去。
甄武站起身,不卑不亢朗声道。
“退婚,没问题,此事我应了,但此事既非我妹之过,却让舍妹无端遭受这一遭,甄武再不堪,日后怕也少不了以怨相报,另外还有句忠告留给倪大人,你的眼光真不行,咱们且看日后因果。”
说完,甄武叫上老三,大步出门而去。
身后,倪昱还不屑的呸了一声:“还日后,你一个破总旗有什么日后,述职都能被下面小旗挤兑的大病一场,好意思放狠话。”
老三听到还想回身反驳。
甄武笑了摇了摇头,就像他说的话。
且看日后。
007-燕王府、谭渊
回去的路上,老三犹自不甘,对方明晃晃,丝毫不掩饰的轻视,让老三那颗少年的心倍觉屈辱。
甄武还好,哪怕不说倪家的家风,单是倪家的选择,甄武也不会让二贤嫁过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是倪家的做法,让他也有几分不喜。
若他此刻不是总旗,是千户,指挥使,或者也只是个和倪谅同级的百户,倪家想要退婚,估计也会好言相商,万不会这般轻视。
说到底还是他的分量轻了。
想到这里,甄武叹了口气,拍了拍老三的肩膀。
“老三啊,一定要记得来日方长。”
……
等到了家里,甄武一进屋就看到张玉清期待的眼神。
可随着甄武把事情的经过一点一点说出来后,张玉清期待的眼神慢慢的暗淡下来,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事情已经无可转圜。
张玉清默默的躺了下来,挥了挥手,让孩子们都离去,闭上眼打算一个人消化这满肚郁气。
二贤一个人来到院里,呆呆的愣神。
甄武走了过来喊了一声。
二贤转头看过来,往日娴静的姑娘,眼神里也流转着伤感,聚而不散。
甄武不是太明白二贤的这种伤感,在后世,像二贤这样的好看的姑娘,不晓得会惹多少人魂牵梦绕,怎么会为一个陌生人暗自神伤。
但他不愿意看到妹子难过,想了下后开口问道:“二贤信哥吗?”
二贤疑惑。
甄武接着道:“大哥发誓,这辈子肯定给你寻个更好的婆家,为你找个疼你的郎君。”
二贤牵强的笑了笑,却如一朵受凉风侵扰的水莲花。
……
晚上,甄武有些睡不着。
这个年代和后世有着本质的不同,这个年代的社会是等级分明的,他改变不了这一点,他想要让自己或者家里人过得好一些,让别人尊重一些,就只能努力的去顺着那个等级往上爬。
那么跟着燕王,在护卫军里混,就无需多言。
等到大势来临后,他就是站在风口猪,随着燕王一起被吹上天。
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在大势来临前,努力的在燕王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只有在燕王心里留下名号,日后才能收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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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么刷存在感?
想着想着,甄武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甄武去往燕王府。
燕王府是故元皇宫,有四门三殿,前殿承运殿的左右设立文武官员的办事场所,王府亲卫指挥使司就设在右侧。
甄武一路按照规矩,找到属于他们百户的瓦房走了进去。
他的直属上司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叫做谭渊。
“卑职甄武,拜见谭大人。”
谭渊本低着头处理军务,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笑呵呵的起身走了过来。
“好小子,长得和你爹可真像,身子这是大好了?”
“已经大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大人尽可差人吩咐。”
“好。”谭渊有些激动的拍了拍甄武的胳膊,想到甄武的爹在战场上义无反顾的冲上来,替他挡了一枪,又激动的道了两句好。
甄武对他的激动有点不适,不过谭渊这个名字,甄武有点印象,好像是谭渊在靖难初期就战死了,因此还让朱棣打起退堂鼓。
有点可惜。
没长成一条好的大腿。
但随着两人的寒暄,甄武也感受到谭渊对他的关怀,真的很是真诚。
甄武自嘲的摇了摇头。
觉得自己有些功利了,活的竟然不如一个古人洒脱。
这时,谭渊正了正神色。
“对了,今日你不来,这两日我也要寻你呢。”
甄武收了一下神色,静心倾听。
“这几日可能会有调令下来。”谭渊郑重的道。
甄武立马心领神会:“明年还要去北边?”
谭渊点了点头道:“没错,最迟十天,就有调令下来,让众军士归营操练,明年开春北征,而且这次很可能是燕王殿下挂帅领军,这可是殿下第一次主持北征,咱们护卫军谁要是出了篓子,不用我多说吧。”
甄武第一时间起身抱拳:“谭大人放心,卑职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同时,脑中开始思索起来。
去年晋升为凉国公的蓝玉刚刚在捕鱼儿海大胜,一举摧毁了北元小朝廷,此时北元四分五裂,已经不具备威胁,今年就让燕王挂帅,老朱防备功臣,放权给儿子的心思还真不掩饰。
想想也对,要不然后世怎么会出现九王塞边的格局,这些藩王基本上节制了大半大明边军,就是不知道现在蓝玉觉得自己脖子凉不凉。
估摸现在还不觉得,作为朱标系军方大将的蓝玉,可能觉得玩些居功自傲的把戏,就能等着替朱标防备这些藩王。
可惜朱标死的早。
想着想着,就听到谭渊语气幽幽来了句。
“你下面的胡长勇现在还跳腾?你有什么打算?”
胡长勇在旗里勇猛仅次甄武的父亲,以前甚至还不服过甄武父亲,为人倨傲的很,前些时日甄武述职时,一口一个小屁孩把甄武原主挤兑的一命呼呜。
可此时甄武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甄武,以前的甄武没经过什么场面,现在的他可不一样,而且他也不觉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胡长勇能给他带来什么的麻烦。
所以,甄武想也没想就随意的道:“谭大人有什么指示?”
可没想到,话音刚落,谭渊眉头皱了起来。
他看着甄武,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我与你父亲交情匪浅,能帮你的,我自是不会袖手,可战场不是儿戏,军里靠旁人也得不来威望,这次我可以帮你把胡长勇调到其他地方,但没了胡长勇,还会有张长勇,李长勇,你自己若没有手段,最后谁也帮不了你。”
谭渊的语气越来越严肃,里面蕴含着的批评不满之意,直透而出。
最后,谭渊更是坚定道:“若出征前,你还不能尽得人心,哪怕对不起你父亲,你的总旗职位我也要交于有能力之人,一个总旗军万不能一盘散沙的踏进战场。”
甄武一愣,随后立马明白过来。
原来刚才的问话,隐有考校之意。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丢了总旗的职位,连忙郑重的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谭大人,无需调离胡长勇,我欲用他杀鸡儆猴。”
“怎么杀?”
“先去其职,再熬其性。”
“胡长勇可不是新军,在你旗里也素有威望,你可考虑周全了?”谭渊看着甄武。
甄武不避,同样直视着谭渊。
良久。
谭渊收回眼神。
“好,我便等着看你手段。”
……
008-一道令入万军家
三日,只是短短三日。
‘归营’的调令就已经传达下来,北平城一时间添了一种肃杀的感觉。
张玉清他们也没想到这么快,听到命令的时候,一个个默默看着甄武,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军户的宿命就是上战场。
甄武本想安慰两句,可觉的说什么效果也不大,只好笑了笑,转身来到院里坐了下来,整理他乱糟糟的脑袋。
虽说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蓦然听到归营,还是有点心神恍惚,说实话,作为一个和平时代的人,没有见过战阵的残酷,说惧怕战场有点假。
但忐忑却是真的。
说白了,担心自己会死,也期待自己战场神威。
张玉清看了看甄武的背影,默默的转身开始帮甄武收拾行李,二贤带着一众小的看着甄武的背影,各有心思。
四妹近些日子看在小手帕的份上,和甄武的关系缓和了很多,此刻有些担心的问了句。
“大哥不会回不来吧。”
二贤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随后立马瞪了一眼四妹,她还没训斥四妹,老三就开口了。
“你胡说些什么,大哥怎么可能回不来。”
四妹扁着嘴巴:“我也担心大哥嘛。”
二贤心里顿觉有些欣慰,以往父亲上战场时,这些小的都还不懂事,现如今也都大了,知道担忧了。
可随后二贤又有些心酸的看向甄武。
她何曾会想到,这个向来内向少言的大哥,在父亲去世后,短短几个月,就把这个千斤重担般的家,挑在了肩头。
不曾道苦。
不曾道难。
亦不知是不是曾如自己一般,在深夜里为这个家的前路,忧愁的深深叹息,辗转反侧。
她之前也知道家里的底细,晓得若不是后来有了进项,就凭着家里的存粮,恐怕会有弟妹抗不过今年冬。
说不定要落得贱卖家产的地步。
她看着甄武的背影,渐渐的有些失神。
小六如今还不晓得事,只觉得气氛沉默的让她不喜,然后她就撒欢似的迈着小短腿,冲着甄武的背直扑过来。
刚一抱住甄武的脖子,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甄武嫌烦的从自己背后把小六捞起来,小六扭着小身子,非要抱甄武的大腿。
“大锅,飞高高。”
甄武立马破防,笑出声来。
傻孩子呀。
随后心里有些鄙视自己,想东想西做什么,在后世百分之百利,肯舍命去搏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自己说不定能搏出子孙二百年福禄前程。
就算失败,大不了死在战场上。
这么一想,甄武也就想通顺了,一边逗小六,一边冲着老三道:“老三,去刘大爷家把马借出来,我有事出去一趟。”
老三应声而去。
二贤看着甄武如同前几日爽朗自信的笑容,也笑了出来。
等到老三牵马回来,甄武把小六扔给二贤,自己和家里人说了一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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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岭庄是个屯田庄子,庄子上的人基本都是燕山右护卫的军户。
大明朝实行的是屯田卫所制,所以军户无战时,除守御军外,都是在家种田。
燕王自然也不会亏了自己的亲军,所以每家每户分的军田不少,就连甄武家也有二十亩军田,只不过因为他家在城里住,军田都是租给其他军户租种。
张玉清曾动过好多次念头,搬回小岭庄种田。
只不过,即便是搬也要等开春,所以就一直耽搁下来。
收租其实收不了多少粮。
若只有张玉清老两口,估计能在城里过着舒坦小日子。
但是加上这么多孩子,每年就得粮荒。
孩子是父母的讨债鬼,真真不是乱说的。
……
甄武家的田是租给他旗下一个叫做薛禄的小旗。
薛禄,今年二十六岁,很早就没了爹,十几岁的时候就从军,跟着甄武的父亲。
受甄武父亲照顾颇多,如今在第二小旗任小旗职位,手下也有十个人,算是最亲近甄武的一支小旗。
甄武一路快马进小岭庄,来到薛禄家后,和嫂子打了声招呼,两人顺着庄子大路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
他对于战阵之事了解的不多,所以大多都是发问,听到答案后,自己总结。
薛禄也没有藏私,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给甄武听。
一直到俩人聊了一阵,甄武这才说明来意。
“老薛,你在你们小旗推荐个人。”甄武歪腰捡起几个石子,随意道:“我打算让他接替你。”
薛禄也没有多想,直接道:“李虎就可以,年轻,也够勇猛……”
可说着说着,发觉不太对。
而甄武正颠着手里的石子,刚想起李虎的模样,就听到薛禄急不可躁的喊叫。
“喂,甄老大,咱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你不能刚刚接了你爹的职位,就要把我撤了吧,多少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甄武看着薛禄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有些笑意。
“怎么?以咱们的交情,我撤了你,你还对我有意见?”
薛禄瞪着眼睛,想要发火,却又觉得不妥,憋的满脸通红,嘴里‘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抱怨说了出来。
“你既知道咱们交情,还撤我职,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是想建功立业的。”
甄武哈哈笑了两声,随后笑声一收,把手中的石子抛了出去。
“老薛啊,我初任总旗,立足不稳,以我们的交情,怎么可能撤你?我是打算让你接替胡长勇,任第一小旗,小旗职位。”
薛禄本来听着甄武的交心话,心里觉得熨帖,可听到后面,不由一惊。
“你要撤胡长勇?”
甄武没有说话。
薛禄却眉头皱起:“先不说胡长勇认不认,我去压胡长勇一头,他们也不服我啊。”
甄武挑了挑眉,瞥了一眼薛禄:“就这点出息,还想要建功立业?”
薛禄被说的面红耳赤。
甄武拍了拍薛禄的肩膀接着道:“胡长勇的反应你不用管,我会找谭大人商量,军令一下,由不得他不认,你的责任是给我压死胡长勇,而且我也会帮你,我不单会撤了胡长勇职位,我还会把第一小旗打散,帮你重组第一小旗,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给我把第一小旗拧成一股绳。”
薛禄的脸上有些纠结,说再多,对方也是桀骜不驯的胡长勇呀,谁遇到不头疼。
甄武没好气的把前几日谭渊对他说的话,甩给了薛禄:“战场不是儿戏,靠别人赢不到威望,你若没本事,趁早老老实实当个大头兵,连个胡长勇都对付不了,还做梦想当官?”
说道后面,甄武的语气也严厉起来。
这话却也恰好说在了薛禄的痒处,一时间也激起了薛禄的血性,他咬着牙道:“行,我拼了,我薛禄自认不是孬种,你放心,我定然把第一小旗收拾的服服帖帖。”
甄武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胡长勇跳腾,他作为总旗和下属別劲,不管结果怎么样,他脸上都不好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推出一个人去收拾胡长勇。
这样不管结果如何,哪怕薛禄收拾不了胡长勇,也是薛禄无能,和我甄某人有何关系。
甄武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前世不管创业怎么失败,可大小一直也是个老板,管理几十个人,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个问题。
管理是什么?
最简单的一点就是,让能解决问题的人去解决问题。
009-入营
太阳的热度,在午后,以很快的速度消散,秋风继而渐起,带着寒意扑人脸面。
小岭庄。
甄武两人说完话,顺着路,往回走去。
薛禄低着头,想着入营后要怎么操作,怎么去收服胡长勇。
甄武也没有打扰他,当然他也不会让薛禄一个人去面对胡长勇,他需要薛禄尽快的把第一小旗凝成一股绳,所以自然也会给胡长勇准备一些其他套餐尝一尝。
这样下来,有薛禄,李虎,两小旗铁杆,他才有把握把整个总旗握在手上,要不然很难把自己整个总旗打造成一柄尖刀利刃。
回到薛禄的家里,甄武见薛禄还在琢磨,就和嫂子说了两句,翻身上马,打算回家。
可没想到,刚刚走了几步,马还没有跑开,就遇到一伙不速之客。
甄武骑在马上,眼睛微眯,立时认了出来,对方领头的那个就是胡长勇。
胡长勇也有一米八的身高,长得端的壮实,一眼看去就知道不负勇武之名,此刻他也看到了甄武,稍一愣神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呦,这不是我们的小总旗大人嘛,这怎么突然来我们小岭庄了?哎呦,这身子我瞧着也没毛病了,前段时日我还听旁人说,差点死了呢,可把我吓个够呛,还以为笑话两句,就让我担了人命官司呢。”
一边说,一边还招呼着他身边人,手舞足蹈的,笑的肆意妄为。
可笑着笑着,就发觉不对头。
马背上的甄武脸色平静的让人发慌,完全没有上次见面时,那种初出茅庐的稚儿神态,甚至此刻眼神中还透着一丝怜悯。
甄武静静的看着,一直到胡长勇笑的笑不下去了,才轻磕马腹,老马慢慢迈步,带着甄武来到胡长勇这伙人当中较为年轻的一人旁边。
甄武认得出,也是他总旗中一员军士。
“可收到军中调令了?”马背上的甄武居高临下问道。
年轻人没想到甄武会直接过来找他问话,一紧张,连忙道:“收到了。”
“军令一到,即尊军规,见到我为何不行礼?”甄武轻飘飘的问道。
年轻军士一愣,还未多想。
下一刻,只见甄武一收缰绳,随着老马的一声嘶鸣,手里握着鞭子指着他的脸,冷声问道:“胡长勇不惧军规,莫不是你也不惧?”
年轻军士吓了一跳,耳边响着马匹的嘶吼声,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随后立马抱拳:“参见总旗。”
甄武点了点头,这时才侧头看向已经一脸铁青色的胡长勇。
“听说你曾有阵斩五人的记录?”
胡长勇傲然,不应声。
甄武不屑,轻飘飘来了句:“可惜了。”
说罢,扬鞭打马,老马瞬间向前跃去,转瞬间,原地只留下漂浮而起的尘土,洋洋洒洒。
胡长勇双手紧握成拳,眼睛带着怒火,看着甄武远去的背影,可想到甄武神色中带的那抹不屑,心中又觉的不安。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大爷!
等进了军营,看老子怎么让你可惜了。
而听到此事,匆匆赶过来的薛禄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这可还是曾经那个沉默少言的甄家老大?
怎会有这般威势。
一举一动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百户谭大人呢。
……
军士距离军营有远有近,所以调令上说明三日归营即可,随着时间匆匆而逝,转眼间已是归营的最后期限。
甄武背着行李,看着家里的一家老小,忽然也觉得脚步沉了起来。
到底是有些不舍。
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这个家看的比什么都最重要了。
小六此时已经明白了甄武要出行,将会很长时间不在家,所以嗷嗷哭的撕心裂肺,任由二贤在一旁怎么哄,哭声也不止。
张玉清抱着小七弟看着她的大儿子,只觉的眼眶忍不住的发酸。
以往是送丈夫。
如今是送儿子。
战争打来打去,又哪年是个头,也许未来她还要忍着泪,目视孙子去战场。
甄武冲着张玉清笑了笑:“娘,你别担心。”说话间,伸手捏了捏小七弟的嫩脸蛋,小七可能觉得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缩了缩脖子。
甄武心情觉得轻松了几分,转头对着老三道:“家里的事情你多担着些,药材的生意别落下,但是注意安全。”
老三点了点头。
甄武想了想又道:“我晓得你喜欢马,这次若有机会,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从军中带一匹回来,任你骑。”
老三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丝惊喜,但下一刻就发觉不妥,连忙收回开心的神色。
“大哥无需多费心思,你自己还需多保重。”
“我还用你教?”甄武白了一眼老三,然后看向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六,脸色一板道:“你再哭,等我回来的时候,有什么好玩意儿,我就全给你四姐五姐,一点也不给你留。”
小丫头听了这话更想哭,可也怕甄武真不给她留,一时间不知道该哭不该哭,小脸懵呼呼的皱着,倒是把哭声止住了,只剩下大眼睛里流出一串一串的泪珠。
“你骗我,三哥说你好几个月都回不来。”
“听你三哥骗你吧,你过来。”甄武招了招手,指着木门上,前几日刚刚比对着小丫头的身高划的刀痕,然后在这个刀痕上方两寸又划了一道。
“瞧见没,长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你小丫头长的多快呀,在家好好吃饭,没几天就长到了。”
“真的?”小六脸上挂着泪珠,傻乎乎的问道。
“真的。”
小丫头怎么可能知道,这两寸够她几个月长的了。
哄好小六后,甄武摸了摸四妹五妹的脑袋,冲着众人点了点头,再不多言转身向着外走去。
他需要到右卫营地报到。
右卫营地和左卫营地都在城外,两个营地隔栏而邻,每个营地都有五千余人的编制,都属于燕王的亲军序列。
说起来,燕王也是鸡贼,就藩北平的时候,还只有五千余护卫,可短短几年下来,三个护卫军已经满编,算上燕王自己的府兵,仪仗司等,手上握着近两万兵马。
这个年代的亲王护卫军,可不是明中后期的王府护卫,战斗力绝对能在整个大明序列军里排在前列,是跟着燕王具有‘慎固边防,羽翼皇室’的重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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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燕王守卫边塞最重要的一支军事力量。
甚至,在后来更是燕王敢发动靖难的底气所在。
当甄武来到营地的时候,营地外面早以熙熙攘攘,看着来来往往的军士,甄武莫名的一阵心潮涌动。
军营果然是男人的浪漫。
然而就在甄武四处乱看的时候,不远处左卫营门口处,一个中年人正在不屑的看着甄武,面露冷笑。
010-初临位首,敢施雷霆
倪谅,燕山左护卫百户,今日也听调入营。
此刻他看到右卫营地附近的甄武,正左顾右盼,一副好奇模样,心中不由的有些厌恶,他讨厌军武,更讨厌新兵蛋子。
尤其是俩人之前还发生过不快。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甄武他们离去后,他的夫人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个破总旗也敢在咱家耀武扬威,你还有点百户样儿吗?窝囊到你这个程度也是没谁了,退个婚也能磨磨唧唧掰扯半天,你用得着在乎他家?”
连带着他的小儿子,对他也有些埋怨:“这一家啥情况您不知道嘛,没了父亲,还七个孩子,这不是火坑是什么,谁挨着谁倒霉,你还给他们好脸,早该干净利索断彻底。”
想到这里,倪谅对甄武的厌恶又浓了几分,但同时心里也庆幸,小儿子读书有出息,将来也能指望上。
至于,最后甄武放的狠话,在他看来就是笑话。
倪谅远远看着甄武冷哼一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还看日后因果,先学会带军再说其他的吧。”
……
另一边,甄武也看到了倪谅,他皱着眉,清晰的感受到倪谅神色中带着的冷意。
哼!
瞧着这仇是结死了!
可甄武不认为他做错了什么,他妹子被退了婚,他若是只说两句场面话,也能被倪谅这般记恨。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把仇结死而已,他更没什么好怕的。
对于倪谅这种心术不正的人,他清楚,总会从各种角度,因旁人任意说辞与举止,从而怀恨在心。
无所谓对与错。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嘿,甄老大,来的够早的呀。”
甄武回头一看,薛禄笑眯眯的看着他,而出乎甄武意料的是,薛禄的媳妇也站在薛禄一旁。
“这…嫂子也过来了?”
薛禄的媳妇叫做曹绿兰,此刻大方的笑了笑道:“你们在营地一待便是几个月,家里左右无事,所以我就随着过来照顾他。”
甄武点了点头,他知道政策,入营操练的时候,军士是可以带家属的,营地不远处就有安排家属居住的地方,不过条件差的很,比军营还差。
一般都是十几个妇女挤在一个小房间里,而这些妇女过来的目的,也都是为了照顾军士,大多做些洗洗涮涮的活,好让军士全心投入训练。
这个政策,怎么说呢,以前还有强制性的时候,必须带妻入营,原因估计是怕军士逃跑,不过现在已经很少强制要求了。
说起来,纵观整个大明,好像一直解决不了军户逃跑的问题。
在历史上也算奇葩。
若是单轮这个政策,在甄武眼中,多少有点…太好说。
要知道家属随军,家属需要自带粮食,算是侧面加重了军户的生活负担,而且明初时,为了给军户归属感,好多军户都是强行分配媳妇的,就这样,军户该跑还是跑,还是抛下媳妇撒腿跑,可想而知军户的日子多不好过。
但这些和甄武关系不大,他们是亲卫军,待遇要好的多。
就说现在薛禄的媳妇,主动过来照顾薛禄,就能看的出来。
几人闲聊了两句后,薛禄就带着曹绿兰先去家属宿舍了,而甄武经过验证后,走进营地,找到属于他们总旗的宿舍安顿。
然后就静等,第二天正式训练。
很快,第二天到来,整个右卫营排成五个方阵,听指挥使训话以及宣导基础操练纪律。
甄武懒得听,闷头琢磨着怎么磨合他的团队。
巧的是,他身后的胡长勇,此刻也在闷头琢磨着一会儿怎么给他难堪。
胡长勇不时抬头看一眼甄武,看着甄武年轻的身姿,嫉妒欲狂,他已经快要四十了,他知道以后的仗会越来越少,若他没有拼出个前程,很可能子子孙孙永世不得翻身。
他不服!
若他是总旗,那么离百户就只有一步之遥。
一步啊。
普通军籍的出头之路,只有做军官。
胡长勇无疑是聪明的,他的想法是对的,用后世的话来说,国朝初立,阶级会逐步稳固,等到彻底稳固后,底层人想要翻身难如登天,尤其是明朝军官世袭,一个萝卜一个坑,军户想要晋升本就困难。
就在甄武两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大会开完了,五个方阵各自归位,一个方阵一千余人,又分成二十个总旗方阵。
用后世话说,公司大会开完了,就要各小组开会了。
胡长勇等的也是这一刻。
此时甄武站在他的队伍前方,面无表情的看着所有人,他没有着急第一时间说话,只有眼神好像没有规律的在众人身上流转。
最后,停在了胡长勇身上。
胡长勇脸露不屑,他不相信甄武能够当好总旗,他等着随时跳出来给甄武下马威。
然而。
让胡长勇没有想到的是,甄武平淡掏出军令道:“调整一下职位,胡长勇自今日起,不再担任第一小旗,小旗职位,由第二小旗,薛禄担任,而第二小旗,小旗职位由李虎暂代。”
这个调整是通过谭渊点头的,总旗职位说不定还需要上面点点头,但是一个小旗,谭渊就能做得了主。
此话一出,下面一阵哗然。
只有薛禄以及薛禄提点过的李虎做好了心理准备。
胡长勇脸上一惊,继而狂怒:“小王八蛋,你岂敢如此,你爹在时,都不敢撤老子的职位,你哪里来的狗胆……”
甄武平淡的看着,任由胡长勇不停的狂吠。
他在等,他要等到亲近胡长勇的人站出来说话。
这样杀鸡才能杀到他们心里去。
胡长勇狂躁的骂声很大,一时间很快吸引到周边几个总旗方阵的注意力,就连不远处几个百户大人连同谭渊都看了过来。
但是甄武依旧没有慌张。
胡长勇越骂,怒火越盛,脑子一时冲动,竟向着甄武动起了手,只是刚刚动手,就被一旁的薛禄李虎拦住了。
这时,终于有亲近胡长勇的人忍不住了。
“大人,你这是何故?”
“是啊大人,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总旗,你不可妄为,老胡和我等跟了甄大人多年,你不能一上来就这么做啊。”
“甄老大,算起来你是我侄儿辈的,你听我一句劝…”
……
五个人开口。
甄武一个一个看过去,但没理睬一个人,在所有人一头雾水下,对着不远处的一队军令执法人员招了招手。
等到执法人员过来后,甄武指了指胡长勇,冷清又决绝的声音响了起来。
“以下犯上,按军规处置。”
执法人员抱拳应是,一言不发,上前按住胡长勇,就拉下去打军棍了。
所有人呆住了,怎么敢?
这才第一天!
一句话不讲,直接以权压人。
军棍声不大,但清晰的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所有人看向甄武平静又带着冷漠的神色,一时间全都清楚了一个概念,哪怕是薛禄也一样。
他们眼前的甄武哪怕再年轻,哪怕再无能,也是谭渊认可,明令下达的总旗。
在军营里,想要收拾他们,不费一点难度。
这一点正是甄武想要的,不管他们服不服,他就是要这些人先怕了,知道这里谁说了算,这样才能谈恩威并济,笼络人心。
磨磨唧唧,想要慢慢以能力服人,然后让人在这个过程中给他添堵,绝不是他的作风。
甄武冷淡的眼光,慢慢在刚才说话的五人身上转过。
“下面各小旗人员调整,第一小旗,李二牛,曹阳……”
接下来的调整就顺利了很多,哪怕很多人面上都显露不满,可没有一个人再跳出来。
所有人明白,哪怕再跳,这个年轻的总旗,也会毫不犹豫的强势镇压。
大明军离不了职,不造反,他们就得受着。
不远处的几个百户看到这一幕,都呵呵的笑了起来,甚至冲着谭渊挤眉弄眼,夸赞“这年轻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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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谭渊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
初临位首,敢施以雷霆,不怕事,就是好样的。
娘们唧唧的,在军营从来站不住脚。
011-力气
右卫营地操练声如雷,大明边军声威赫赫,仿佛连秋风都不敢袭扰。
谭渊看着不远处认真操练的甄武,眼眸中的喜意越发浓郁,他没有想到这个老战友的儿子,会这么沉稳的站在队伍面前,平静的烧了当新官的第一把火。
管辖五十人的总旗啊。
有多少人第一次站在五十人面前,会紧张的说不出话。
甄武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可赞。
不过,甄武借用执法人员立威的方法,虽然有效且快速,但是留下的隐患也是显而易见的,利用职位上的权利,势必会让下属对他的认可度降低。
再者,甄武调整小旗成员,也会使各军士心生不满,如果不尽快妥善处理,那么在随后相处中,相互之间很容易产生种种内部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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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简单想想,一个内部矛盾重重,且对长官不认可的部队踏入战场,结局毋庸置疑,只有死路一条。
自古以来,想要当个好军官,必须要会练兵,这个练,可不单单只是士兵的战斗能力,还要能够凝聚人心,遇战,则能起冲天大火。
谭渊看着甄武平静且认真的神色,想到那天甄武与他对视时,满目投射的自信,莫名的有点期待。
且看这小子接下来的手段吧。
……
甄武也明白现在团队里存在的问题。
他以前虽然没有接触过军武,但是也带过销售团队,他还记得当年血拼一个月拿下销冠后,再去训斥那些员工,饶是一个个老油条,也乖的和个孙子一样。
世上万法相通,想要让所有人认可,自己首先要具备出色的个人能力。
所以甄武训练的格外认真。
一天下来,等到所有军士都散了,他依旧在锻炼着自己的基础能力。
可是练着练着,身体不见疲惫,反而越发火热。
甄武皱起眉头。
一脸疑惑的走到一个石锁旁边,这个石锁有五十斤重,甄武弯腰单手竟然轻而易举的拎了起来,甚至还颠了两下,不见吃力。
这绝非他的力气极限。
但甄武更加疑惑了。
甄武仔细的回想,原主虽说自小跟着父亲练习军武中的一些基础招式,但是力量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大。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金手指?
或者是灵魂穿越过来,和新的肉体产生的一种化学反应,导致肉体具备较常人更大的力气?
可完全没有科学根据啊。
甄武左思右想也没有想明白,最后只好作罢,反正这是一件好事,只要勤加操练,更容易成为高手,随后,他便不管这件事,接着锻炼起来。
之后一连几天,甄武都是最早起,最晚睡,锻炼的比任何一个人都疯狂,不过即便如此,他下面的军士对他的印象也没有改观,反而许多人在心里觉得甄武装模作样。
甚至,好几次甄武遇到他下面的军士,好多军士都捂脸避了过去,连招呼都不打。
显然这些军士承认了他这个总旗,却不承认他这个人。
不仅如此,各小旗人员调整后的问题,也相继冒了出来。
营地住所,一支小旗共住一间房间,平日里少不了磕磕碰碰,谁回来晚了,谁没有关门,谁的脚臭了等等,这些事情难免的。
问题是甄武下属小旗人员都是经过调整的,肯定更不适应,往日闲时也是更愿意和原小旗人员聚堆,相互之间闲聊,难免会吐槽一些现小旗当中的人员,这样一来二去,内部之间的矛盾也越发尖锐。
这日,散了操练后,薛禄找到甄武,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语言又止。
甄武瞥了一眼薛禄,对于薛禄想要说的话心知肚明:“说吧,有什么觉得不妥的,或者有什么委屈抱怨,别憋着,想说就说个痛快,以咱俩的关系,我不怪罪你。”
“那我真说了。”薛禄瞧了瞧甄武的神色,他现在有点看不懂甄武,惹了甄武不开心,谁知道甄武会不会不动声色的,也把他拉下去打一顿军棍。
谈不上惧怕甄武,主要没必要。
甄武感到好笑,忍不住的笑了笑道:“你大可直说,无妨。”
“行。”薛禄一点头,开始抱怨。
“现在咱们总旗内,好多军士都在怨言,就说昨晚吧,李二牛打呼噜吵了曹阳,俩人到今天还别矛头呢,我得一直盯着,一不留神,俩人就瞪上眼了,俩人谁也不服谁,这还只是我的小旗里,其他小旗里问题更多,原第一小旗的人被拆分到各个小旗,都受排挤,有的甚至私下还动手了,我觉得你得想想办法,要不然就把这些人员再重新调整回来。”
甄武明白这些问题,听了薛禄的话,依旧摇了摇头。
“重新调整回来,你就不要想了,不可能的。”
“那你说怎么办?”薛禄愁的脸都皱了起来。
“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和我保证,收服第一小旗吗?现在怎么就一筹莫展了?”甄武问道。
薛禄听到这话,顿时尴尬住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甄武无奈的摇了摇头,薛禄这个人在战场上可能是个好汉,但是在处理事情的手段上始终是欠缺几分。
不过没关系,这种事不是谁一生下来就会的,屁股决定思维,等到薛禄官越做越大,遇到的事情越来越多,也就会处理了。
甄武想了想,问道:“最近咱们总旗当中的人,有没有和其他总旗人员发生争执?”
解决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为外部矛盾,一旦有和其他总旗发生争执的事情,甄武过去煽动成为总旗和总旗之间的矛盾,激起大家同仇敌忾的情绪,那么很多内部矛盾自然而然就会消散。
被孤立的人,也会逐渐被接纳。
这是人性。
只不过,薛禄摇了摇头,甚至还信誓旦旦的和甄武保证。
“没有,绝对没有,咱们总旗的人遵律守法,不可能主动寻旁人麻烦的,这点我敢作保。”
甄武白了一眼薛禄。
这傻憨憨。
“行吧,没有就没有吧。”甄武拍了拍薛禄的肩膀:“这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吃饭去吧,我还要再练一会儿。”
“啊?”薛禄看着甄武又投入训练,愣住了。
他可看不出来,甄武会想办法解决,不过却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无语的转身离去。
一直到走出好远,这边训练的甄武也还能听到薛禄长长的叹气声。
甄武好笑的摇了摇头。
没有外部矛盾,创造一个就是了,这么一点事,还至于长吁短叹?
随即,再次投入训练。
012-演一场吧
晚上,秋风又起,总是一遭又一遭的,根本不管世上求索名利的人们受不受得了。
甄武捂着脸冲进自己的住所,呸出几口风沙。
“奶奶的,刚到沙土堆那边,就灌我一口沙,莫不是老天爷担忧我晚间吃不饱?”甄武一边吐槽,拍打着身子上的沙土。
他住的是总旗官住所,一间房间六个人。
一个百户下辖两个总旗,六个总旗当中四个年纪较大的都是其他百户下属,而剩下那个和甄武同属谭渊旗下的,也是个年轻人,叫做张武。
这人在历史上算不上大名鼎鼎,可也不算是小虾米。
未来会跟随朱棣靖难,立下赫赫战功,封成阳侯,然而会在永乐元年病逝,最后追封潞国公,只是可惜无子,没人袭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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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初见张武的时候,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他接触到历史上第一个小牛,现在竟然和他一样,只是一个总旗职位。
不过随后就释然了,乾坤未定,大家都是黑马。
同是年轻,又同属谭渊旗下,甄武和张武两人自然没用两日便熟悉起来,此时,张武听着甄武的吐槽,哈哈大笑。
甄武三两步走过来,道:“笑的这么幸灾乐祸,莫不是刚才也吃了沙土?”
“我岂能和你一般倒霉。”张武得意的扬着眉。
然而,话刚刚说话,就见甄武从他的头发里捏出一粒小土块,递到了他的眼前。
张武一愣,瞬间得意不起来了,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唉,大抵老天爷也觉得我吃不饱。”
“嗯?”甄武也是一愣,随后憋着笑道:“这小土块我身上的,只是在你头上装个样子,没想到你竟然坦白了?”
张武顿时明白被甄武逗了。
“甄大武!”
甄武憋着笑:“莫恼,莫恼,玩笑之举。”
“世上怎么有你这般奸诈的人。”张武愤愤道。
甄武憋不住,终于笑了出来,不过瞧着张武脸色越来越黑,连忙又忍了下来,随后脸色一转,认真道:“不闹了,不闹了,我有点正事和你商量。”
“那个和你闹了。”张武抱着胳膊,有点傲娇,不过神色也正经下来,认真听甄武接下来的话。
“我记得明日,军士的被褥会发下来,想和你商量一下,咱们扣下来一半,然后咱们两个总旗演一场戏。”
“演戏?为何?”张武一头雾水。
不过,随着甄武的解释,张武的眼神越来越亮。
等到甄武全部解释清楚后,问道:“怎么样?这样做对你也有好处,可以增加你们军士的凝聚力,日后我们两个总旗也可以形成有效竞争,相互激励。”
张武从没有想过,带兵还可以这么带,不过脸上却越加兴奋:“果然只有你这么奸诈的人,才能想出这种办法。”
“怎么又扯到奸诈上了,堂堂正正的带兵之道,你就说你应不应吧。”
张武嘿嘿一笑:“虽然奸诈,但我也特别喜欢。”
……
第二天,营地里正常操练。
愁眉苦脸的薛禄不时给甄武打眼色,欲言又止,却得不到甄武的一点回应,他是真的没办法了,要不是他压着,昨晚李二牛和曹阳就打起来了。
他愁的连操练都心不在焉,可是甄武仿佛一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满心投入自己的训练当中,和往常一模一样。
一直到操练结束。
站在方阵前方的甄武,才一改往日作风。
只见甄武铁青着脸,紧握着双拳,仿佛遭受了多大的侮辱一样,他没有开口说解散,反而沉声的问。
“大家知道被褥今天下发的事情吗?”
很多人都知道,点了点头,却不清楚甄武的意思。
不过,没等他们多想。
下一刻,甄武就气愤的喊道:“可是出现了意外,原定的数量不足,咱们的百户谭大人,只领取到五十套。”
五十套?
军士一阵哗然。
一个百户下辖两个总旗,每个总旗五十余人,这只有五十套,给哪个总旗?
所有人心中都有些不安,这两日降温,正冷时候,没有人能不关心这个。
甄武接着说着。
“中午,我去领被褥时,发现五十套被褥已经全被张武领走,一套没剩,简直欺人太甚,当我们总旗不存在吗?当我们总旗没有人吗?还是以为我们总旗即便知道也没人敢去讨个说法?”
甄武的语气越来越沉,任谁听了都知道里面蕴含着无尽的怒火。
“哼!这事我甄武第一个不算,不过我就要问一句你们,在场五十位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们能受这种欺辱?这事能就这么算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听着这话,异口同声道:“不能!”
甚至,薛禄已经感同身受,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了这场侮辱。
“总旗,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这五十套有咱们的份,凭什么他们全领了,让咱们兄弟们挨冻,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
“谁说不是,不服,凭什么,我们又没比他们差。”
……
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
甄武见状,觉得火候够了,压了压众人的声音,然后一挥手。
“走,所有人,跟我去讨个说法。”
顿时,甄武领头,余下人皆满脸怒容的跟在身后,径直的向着张武他们的方阵而去。
远远的。
甄武看到张武那边正在训话,直接怒声喊道:“张武!今日这事,你不给我个说法,老子和你没完。”
张武等甄武他们走近,不屑的撇了众人一眼。
“说法?甄总旗带着多人过来,找我讨什么说法。”
咦。
没想到张武还是个演技派。
甄武连忙收了一下神色,飙演技被比下去是很丢人的,所以立马装作压不住怒火的样子,咬牙道:“被褥,五十套被褥。”
“哦,这事啊。”张武掏了掏耳朵,随后对着自己的部下解释道:“今天下发被褥,但是数量不足,咱们谭大人只领到五十套,我寻思,咱们总旗不管哪方面来说都比他们强,没道理我们有人挨冻,所以全部领回咱们总旗了。”
张武顿了一下,问他的部下:“那么,你们说说,这五十套被褥,咱们还分给甄总旗他们吗?”
他的部下一愣,全部面面相视。
只有五十套?
分?
怎么分?
分走了,谁盖谁不盖?
顿时这些人觉得,他们的总旗好样的,一个个开始喊叫起来。
“让他们做梦去吧,分个蛋啊分。”
“就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进了我们总旗,就是我们总旗的,还想分走?”
……
哪怕军士里有一两个理智的,不想扩大影响,造成双方激斗,可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看看两个总旗。
挑头的就是这俩总旗,那还说什么。
立马也开始喊起来。
“滚吧,看看你们的窝囊样子,配盖被子吗。”
……
013-连输的时候,就是英雄站出来的时候
张武的部下,一句接着一句,言锋也是一句胜一句。
甄武倒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
给这些人一个平台,还真能骂。
怪不得世人都说军人是个大老粗。
而此时他的部下,一个个已经被骂的怒火冲天,哪怕之前甄武煽动时,有人没有被煽动起情绪,可此刻被张武下面的人这么瞧不起,也都沉着脸,恨不得冲上去施展拳脚。
甄武看了一下双方的人,感觉情绪差不多了,是时候要控制一下了,他不能让双方真的发展成混战。
所以开口道:“张总旗,果然带的好兵,但是配不配不是用嘴来说的。”
张武上道,但也不忘演技,不屑的道:“怎么?难不成还想和我们比一场。”
“就是比一场,既然只有五十套,那就让有能力的盖,一对一轮流战,谁赢谁拿走一套,敢不敢。”
“你当我们会怕?”
“那就来。”
“来就来,别说不给你们机会,今日就打的你们服服帖帖。”
“那就看看谁服谁。”
说话间。
甄武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被褥的分配方法定了下来,双方一对一,谁赢谁拿走一套。
百余人围成一个圈,双方不使兵器,拳脚搏斗。
两个总旗点人下场。
第一场,甄武他们输。
可没想到,接下来好像一下子刹不住闸了,连续七八场全是甄武他们输。
张武他们每赢一场,就嘲讽两句,对比他们得意洋洋,甄武这边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薛禄早就看不下去了,一直主动请缨,甚至就连和甄武不对眼的胡长勇,也忍不住的跃跃欲试,想要去教训张武的人。
甄武此刻脸色也是铁青,但是没有让薛禄他们下场,反而沉声道。
“下一场,我来。”
前几场输下来的人听到甄武的这话,都有些羞愧,他们觉得是他们连续输,所以才让甄武坐不住了。
“对不起。”有人道歉。
甄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输赢常态,以后好好操练,现在看我怎么赢。”
说完,直接跳进场中央。
“加油!”众人纷纷打气。
可就连打气声,都显得那么没有精神。
对面跳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这个人甄武有所了解,据张武说,是他们里面排的进前十的好手。
见到这个人,薛禄他们脸上更是沉重了几分。
他们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
而本来一脸轻松的甄武,这时也皱起眉头,他疑惑的看向张武。
这家伙搞什么。
不是说好,给他送几个差的,让他连赢几局,然后他送自己一个差的,让自己力挽狂澜,扭转颓势嘛。
送这个人下来几个意思?
张武此刻被场中气氛带的兴奋不已,早就忘了这一茬,等看到甄武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这时,甄武两人已经对上了,甄武训练的时日较短,一些招式的应对和变化,做不到身随心动,应付了十几招就落了下风。
甄武眼睛眯了起来。
这家伙动作太快。
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此刻说不定情形更危急。
要想个办法,要不然自己设计的英雄登场,会变成丢人到家,白特么瞎忙活一场。
不能和他纠缠。
要以力降人,一力降十会。
还要赢的干净利索。
这几日,甄武研究过自己的气力,也问过薛禄,明白自己的力气确实强出常人一截,在整个北平城不敢说,至少这个军营,甄武相信没人可以比自己的力气更大。
对方这时恰好攻来。
甄武凭着硬吃对方一记肘击,贴到了对方的身上,双方还想要退,却被甄武死死拽住,随后,只见甄武胳膊青筋暴起,一手抓对方脖领,一手抓住对方裤腰带。
“给我起。”甄武一声怒吼,腰间用力带动两条胳膊,硬生生把对方举了起来。
“去你的吧。”
随后,一用力把对方向着张武他们方向摔了过去。
砰的一声。
硬生生砸在了地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向甄武,这是什么人?在打斗中举起一个二百斤的大汉,这力气…
“好。”一声欢呼,瞬间惊醒所有人。
甄武的人,顿时欢叫起来,一连输了好几场,一个个郁闷憋屈的要死,此刻见甄武以这种震撼人心的方式,赢得一场,激动欲狂。
甚至不少人,都喊起了刚刚甄武的话。
“去你的吧。”
就连胡长勇看到甄武这番力气,眼球也缩了缩,心中想着:这小孩,没想到真有两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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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胜!
迫切需求的首胜!
甄武在欢呼声走了回来,来到自己的人面前,等他们释放了一番心中的郁气后,拍了拍激动的说不出话的薛禄,然后面向众人。
“他们也不怎么样嘛,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甄武也不在乎拉对方的仇恨,故意贬低。
又是一阵欢呼。
刚才失落的士气一扫而空。
“开门红我打下来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想要盖被子,就给我打他们丫的。”
随后,甄武点头让几位好手上场,不出意外又赢下几局。
士气越发高涨,所有人都投入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比斗当中。
之后一场又一场。
有赢又输。
赢得人大家与有荣焉,输的了,大家也感同身受,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忘了日常相处时的一点小摩擦。
时间流逝,对战慢慢结束。
最后统计的时候,双方战果相差也不大,甄武他们赢了二十三场。
回去的路上,赢的人兴高采烈,输的人显得没有精神,甄武叫住了所有人,想了想说道:“今天有人输了,但是大家都明白,随机上的场,运气很重要,就说李二牛,他就撞上了张武,张武勇武不用我说吧,在场谁敢确保能稳胜张武?所以输的人不必心灰,赢得人也不用激动。”
李二牛眼眶红了,别过头,不想让人看到。
甄武接着说道:“大家都还记得,张武他们怎么霸道,既然大家一起去讨要的说法,所以我并不认为赢得的二十三套被褥,就属于赢的人,尤其现在天冷了,我希望各小旗内相互帮助,大家挤一挤,共同度过这个难关,这里我说一下,我赢的那套,由你们安排,我不盖。”
刚说完这句,众人就劝道:“总旗……”
但还没说,就被甄武打断了。
“你们不用说,我身为总旗,让你们领到被褥,本就是我的责任,而且我在这里也和你们保证,不会让你们一直挤着,最多三日,我会去找谭大人,不管是求也好,缠也罢,哪怕我被谭大人撤职,不当这个总旗,我也会帮你们把被褥补齐,如若我做不到,天诛地灭。”
所有人看着这个年轻的总旗,满脸坚决的发着誓言,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们有的惊讶。
有的心受震动。
甄武扫视一遍,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默默的点了点头,觉得效果还不错。
“行了,就到这里,散了吧。”
甄武说完,不再留恋,转身率先离去。
这些人看着甄武的背影,渐渐地许多人心中突然觉得,这个年轻的总旗,好像还不错。
他们还记得,是甄武带着大家讨要的说法,也是甄武在连输好几场后,扭转的颓势,让大家信心高涨。
如今自己不盖被褥,还立誓给他们补全被褥。
这样的人,好像…至少…也配当这个总旗。
014-在这个世界努力着
落寞独行的背影,从来像英雄,甄武固执的这么认为,此刻他就觉得自己是英雄,毕竟谁敢说演出来的不算英雄?
走着走着,薛禄从后面追了上来。
甄武侧头。
薛禄仿佛做了多大的决定,带着一股义薄云天的劲头道:“我随你一起去找谭大人。”
???
甄武愣了一会儿,呐呐道:“不用。”
“你不用劝我,咱也知道谭大人向来和千户不对付,这次少了咱们的被褥,怎么会不受对方的刁难,你若去烦谭大人,许是要受迁怒,我与你同去也能担着些。”
还有这回事?甄武眨了眨眼。
不过,下一刻,脸上就挂上一副舍身取义的神色。
“不,若有什么迁怒,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只要能补全被褥,我何惧之有,再者,我身为总旗,又岂能让属下与我共同承担后果。”
薛禄急道:“你既能为下属着想,我薛禄又岂是不能为你分忧的下属?”
这就尼玛了。
甄武有点烦他。
但还得打发他。
甄武琢磨了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老薛啊,我们都有各自的职责,之前军士间有不少矛盾,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是解决问题很好的切入点,你要回去,利用被褥,化解这些矛盾,让袍泽间融洽些,这才是你要做的事,明白吗?”
薛禄想了想,终于认可的点了点头。
甄武松了一口气,连忙走远。
薛禄看着甄武为了让他不受谭大人迁怒,匆匆的身影,感叹了一声。
以往他听甄武的,只是因为以前甄武父亲手把手教会他在战场上生存。
所以,他念恩。
可是此刻,他觉得甄武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好样的。
能替军士们担事。
……
甄武回到住所,没多久,紧跟着一脸兴致勃勃的张武也回来了。
张武一进来,就直奔道甄武身前,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道:“这法子真不错,把那群崽子,激的嗷嗷叫,恨不得找机会再给你们好看,我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叫军心可用。”
说着说着,张武眉头皱了起来:“只不过,你们总旗的人对我也太不友好了,路上遇到好几个都没给我好脸色。”
“收好你总旗的心就好,还惦记我的人?”甄武白了他一眼。
张武嘿嘿笑了笑,也不在意,不过紧接着转念道:“对了,被褥咱们什么时候发下去?”
“说好的三天,就三天。”甄武说道。
总得让他下面的崽子们一起挤着睡几晚,这样下来,看他们一个个的还闹什么矛盾。
想到这里,晚上甄武睡觉都格外的香。
当然,盖的新被褥也有几分原因。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团队在不知不觉间变的融洽了很多。
操练起来的时候,也更加有了精神。
不过,操练久了,难免有懈怠的时候,往往这个时候,甄武总会喊上一嗓子。
“这就累了?让张武他们那群孙子看笑话?都给我打起精神,给我好好练,我们要练到任何一个人都能打的他们满地找牙,练到上了战场也勇猛无敌。”
往往这个时候,甄武也会补上两句。
“大家想想,如果有机会,在战场上,咱们救了那帮孙子一命,回来咱们不得臊死他们。”
军士们仿佛也能想到那个画面,往往也都是轰然大笑,然后一个个和打了鸡血一样,更加卖力的操练起来。
补这么一句,甄武主要是控制敌视的程度,这个敌视万万不能超过大家都是战友这条红线。
张武那边不用说,也是把甄武竖起来,拉仇恨值,搞的他下面的人天天也和打了鸡血一样。
他们两个总旗队的操练风貌,突然变的士气高涨,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不少百户,都找到谭渊,想要取经。
谭渊是知道甄武两人搞的动作的,对于眼前的变化他也是满意的不行,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不过他也不藏私,每当有人来找他取经,他也会一一说明。
当这些百户听说这番变化,是因为甄武的缘故,一个个都酸了,谭渊每天不用费心,下面军士就士气高涨的,谁能不酸。
不少百户还忍不住来句:“谭大人,真是捡到宝了。”
谭渊每次都是呵呵一笑:“还只是砂石一块,还需磨炼,还需磨炼。”
这些百户回去后,也都不傻,各自琢磨了一套方法,搞起了对抗训练,没多久,整个右卫营所有总旗队,都有了一个对抗目标。
每个总旗队都疯了似的想要打翻对方。
一时间,整个右卫营之前就本宣科的操练风气,来了个大变样。
这下不单单是百户,就连千户,指挥使都感受到变化了,一个个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变化的原因。
了解后,一个个惊讶不已。
这里面有大学问啊。
之前他们整天用敌人,残酷,生存来激励,可毕竟有点遥远,摸不到,看不着,现在有个人天天在你面前嘲讽你,你能不发疯了训练,想要打的他满地找牙?
就好像后世学校里,老师和你说好好学习,将来能娶个好看媳妇,多少人能感受到这种激励?若说成,下次考试进步了,就让你亲一口女神脸蛋,摸一下女神大腿,你看看多少学渣变学神。
要树立短期目标。
只不过甄武把奖励换成了矛盾。
他奖励不了这些军士,但是煽动军士之间的矛盾,效果是一样的。
矛盾!
只有两个字。
可自古以来,这个词语就不曾间断。
凡煽动矛盾者,小的谋财,大的谋国,历史上屡见不鲜,而效果也是百试不爽。
从人与人,城与城,国与国,民族与民族,再到党争,阶级对立,皇权相争,多少人在煽动矛盾,多少人在利用矛盾。
哪怕后世太宗,为农民做主分田,功德无量,可其过程何尝不是因为阶级矛盾的存在,所以才有百万大军。
所以,甄武曾说过,利用矛盾,是堂堂正正的带兵之道。
只不过煽动矛盾,有点不地道,但还好,甄武控制着矛盾程度,不会刻意的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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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蓝军,红军演习也是这个道理。
总得来说是一种良性竞争。
015-有马车太急
燕王府。
燕王朱棣和道衍大师相对而坐。
朱棣带着笑意,把一封信报递给了道衍:“右卫营传来的信,你瞧瞧。”
道衍接过认真的看起来,没一会儿,便把内容全部读完,他本就是才智高绝的人物,转眼间,不仅看透了信的内容,也把朱棣的心思琢磨了出来。
“恭喜殿下,喜得良才。”
朱棣哈哈笑了出来,等到笑声止歇后,又摇着头道:“这个总旗,哼哼,本王何曾亏待过军士,竟用本王下发的军物耍文章,还敢煽动军心,端的是大胆。”
道衍不会认为朱棣是在训斥不满,堂堂燕王容得下奇才异士。
他笑了笑道:“虽说大胆,但方法行之有效,一场戏下来,不仅把队伍中各种问题消解变淡,还鼓起士气,日后稍加打磨,可成良将。”
良将吗。
一个小小右卫营,若能出一良将,那这世间又有多少良将?
可惜,偏安一隅的藩王不能尽收。
藩王。
朱棣突然站起身,来到窗前,面南而望。
身为皇子,不能登临皇位,多少有些不甘啊。
想着想着,朱棣苦笑一声,罢了,能够跃马漠北,亦是不枉此生。
“大师,此法可用于全军?”朱棣回神,转头问道衍。
道衍稍一思索道:“还需慎重,至少需要想个更妥善的细则。”
……
右卫营勤加操练的军士,越发精锐,日子也一天一天的向着年关奔去。
经过之前的事情,甄武在队伍里的认可度,也在一天天的增多,在这些日子里,他也时不时的会去找下面军士聊些家常,或关心一下生活,有意的展示自己亲和的一面,施以小恩,拉拢人心。
是以,到现在,下面越来越多的军士对他心有所向,却也不失敬畏。
操练方面,甄武曾考虑要不要结合后世电视上看到的特种兵训练方法,加以改进,可是在研究了几天后,便放弃作罢。
后世很多训练方法,都是基于热武器的基础,锻炼体魄没问题,但是相较于单兵冷武器能力,还不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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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因为是冷兵器作战,训练时,对于枪矛刺杀,长刀劈砍的训练犹为看重。
这日中午时分。
天气又寒了几分,怕是不日会有雪降。
甄武突然特别想家,不知道张玉清是不是晓得歇息,也不知道老三,还去没去房山,更不知道小六是不是想他了。
这些念头一起,就犹如墨滴进了清水里,眨眼间就占满了整个脑海。
想着想着,甄武坐不住了。
他径直的来到谭渊的住所。
谭渊此时正擦拭着枪刃。
“嚯,好一把杀气凛然的长枪。”甄武进来夸张的笑道。
谭渊瞥了甄武一眼,没有搭理他。
甄武也不在意,这些日子早和谭渊混熟了,谭渊人也确实不错,对待他和张武都仿佛是自家的晚辈。
谭渊一边擦拭枪刃,一边余光瞧着甄武,眼见甄武左瞅瞅右瞧瞧没个正行,烦道:“你小子,有什么事就直说,少在这里烦我。”
甄武嘿嘿一笑:“这两日眼睛一直跳,有些担心家里人,正寻思回家瞧一眼呢,您说我爹留下这些妇孺,我作为老大,可不得时常惦念着,所以想求您给开个出营的条子。”
“就知道你没好事,想家就想家呗,扯什么担心家里人,还把你爹拉出来,山上猴子都没你心眼多。”
“那您是应了?”甄武开心道。
谭渊点了点头:“看在你最近做的不错的份上,许你回家探望一遭,回头你给你爹烧纸时也省得说我坏话。”
说到这里,谭渊一顿:“不过,有个条件。”
“您说。”
谭渊笑了笑:“回来时,去馆子给我稍几道菜。”
“妥了,军营的饭菜,我也早吃腻味了。”甄武一口应下,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别着急,我给你钱。”谭渊喊道。
甄武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您就甭操这个心了,我孝敬您的。”
“臭小子。”谭渊看着甄武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后辈,有能力,也知趣,很难不讨他喜欢。
甄武回到自己的住所,叫人把薛禄寻了过来,他回去一天时间,总要交代一番,没想到刚刚说完自己要回去,薛禄眼睛一亮。
“总旗,我媳妇刚巧也要回小岭庄,我正愁担心她的安危,你看你帮我看护一趟?”
“嫂子也要回去?”
薛禄点了点头:“这几日天寒风急,路上也嫌少有人,她一个弱女子上路,我着实有几分担心。”
甄武想了下,便点头应下,他们俩家交情本就深厚,而且,这些时日曹绿兰也没少帮他洗衣服,护送一趟,理所应当。
随后,甄武把一些注意事项交代给薛禄后,自己牵了一匹军马,便出营而去。
先去接了曹绿兰,可刚刚接到曹绿兰,甄武就发现自己考虑事情太过草率了。
这不是后世。
孤男寡女,怎么可能共乘一骑。
甄武皱了皱眉,随后便舒展开来,指着马,道:“嫂子,你坐上来吧,我牵着,这样你能省些力气。”
曹绿兰已经知晓甄武要护送她一遭,心生感激,怎么可能独自上马,便爽朗一笑道:“嫂子我脚下可不差这些力气,咱们便一道走路回去吧,放心,你走多快,嫂子也跟的上。”
“那也成。”
俩人顺着大路,向着小岭庄走去。
一路上确实很少行人,风又急的很,一说话,便灌一嘴风,两人便面巾蒙嘴,也不言语只低头赶路。
但赶了半个时辰路,甄武尚且无妨,却察觉曹绿兰脚下越来越慢。
其实慢也无妨,只是甄武觉得时间浪费在路上,多少有些可惜,这些时间若是用在逗小六身上,想来也是好得很。
不过,想虽这么想,但是甄武的脚步还是迁就着曹绿兰,放慢了些。
他既是应了护送一趟,自是要表现的大方些,不能让人瞧出不乐意亦或者烦躁什么的,要不然做了好事,反而在他们心里不见得落个好。
走着走着,甄武听到身后一阵马车声。
远远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甄武眼睛一亮,看了看曹绿兰,此时确实也有几分疲惫,便不再多想,站在路中,冲着疾驰而来的马车挥手。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马车行驶的太快,哪怕行驶到甄武的近前,一时间,竟也停不下马。
甄武大惊,连忙闪避。
016-有凶人悄然逞凶
迎面疾驰而来的马车,一如马惊了一般快速,后面车厢,不时因为压在石子上,被颠的高高跃起。
然后重重的砸下,每一次都显得惊心动魄。
此时此刻,那还来得及多想,甄武闪身避开时,想也没想,一边伸手去抓惊马的马绳,一边快步跟上。
甄武握紧马绳的臂膀,青筋暴起,惊人的力气,第一时间爆发出来,同时借此跃上惊马,全力收紧缰绳。
马匹脑袋吃紧,一声嘶鸣,前身高高跃起,最后重重的落了下来。
甄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后转头。
“不要命了?敢这般鞭马前行。”
然而,没想到对方不仅不感念甄武帮忙停马的情,反而露出一脸凶相。
“关你什么事,赶紧给老子让开。”
甄武皱眉。
曹绿兰这时也追了过来,忙关切的问甄武:“没事吧,没事吧。”
甄武看了一眼曹绿兰道:“没事,不用担心。”
然后看向驾车的老兄,想了想还是没有和对方计较争辩,忍下气,尽量平和道:“确实不关我的事,不过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道这位大哥,可是往古北口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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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车的人年纪大约三十来岁,一嘴络腮胡,显得彪悍无比,此刻听到甄武的问话,握着缰绳的双手,猛然一紧,眼中蓦然爆发出一抹厉芒。
“又与你何干?”
甄武眼球一缩,看向车厢:“在下女眷赶路疲惫,不知车里可是女眷?若方向一致,烦请搭乘一截。”
“滚,再与唠叨,莫怪我不客气。”
这话一出,不仅甄武,就连曹绿兰也皱起了眉头,不由的觉得,这人好生无礼。
就在这时,车厢里传出一句成熟的女音。
“废什么话,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走。”
驾车的汉子,连忙应是。
甄武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即与曹绿兰避开,给马车让行。
可是,还没有走到路边,就听见车厢里又传出一声惊恐的叫声,仿佛刚做了一场噩梦,猛然惊醒。
“啊~~~”
“你们是谁?”
“我这是在哪里?”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一连几句,句句惊恐不定。
这明显不是最开始成熟的女声,反而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驾车的汉子,顿时冲着甄武两人喊道:“看什么看,告诉你们,最好少管闲事。”
曹绿兰看向甄武,就连她也隐约感觉不对,车里很可能有一个女孩被绑架了。
甄武皱着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带着曹绿兰闪到一边。
不是他不愿意拔刀相助,只是事情不一定是他们猜测的样子,而且他身边还有曹绿兰,他也不能让曹绿兰陷入险境。
车厢里女孩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只不过依旧传出‘砰砰砰’的沉闷声音。
可能是女孩在车厢里挣扎。
然后,甄武两人眼看着马车再次疾驰而去。
“看,车厢里有东西扔出来。”曹绿兰突然说道。
甄武也看到了:“走看看去。”
两人走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凤纹玉佩,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眼中的惊讶,他们俩家都是靠燕王吃饭的,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王府贵人用品。
这……
不管事情真想如何,甄武定然是要去一问究竟的,要不然,若是真有王府贵女被绑,他遇见却不曾过问,这事让王府知道,少不了牵扯到他的家里人。
瞬间,甄武做了决定:“嫂子,还要劳烦你一趟,你拿着玉佩去王府报备一声,我追上去瞧瞧。”
曹绿兰也知道事情重大,重视的点了点头。
“十万火急,一定要尽快。”甄武依旧再次叮嘱道。
随后,立马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马车疾驰的很快,这么一会儿功夫,甄武也只能远远瞧见马车的背影,不过甄武单人单马,坐骑还是军中马匹,速度自然更快。
随着越追越近,马车竟然拐出了大路。
甄武也不做多想,跟着调转马头。
可追着追着,甄武却发现马车在一处密林前,停了下来。
马车上的人早就发现甄武追了过来,但是没有人在意越来越近的甄武,仿佛生怕耽误时间一样,从马车里拖出一个女孩就往密林里面走。
“站住。”甄武大喝。
甄武大急,双腿猛夹马腹,使得马更快了几分。
终于,到了密林前,甄武用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双手借助树枝,几个起落,落在了那伙人的前面。
这伙人,一男三女,男的就是驾车的汉子,三女中一女农妇打扮,一女侍女打扮,两人分左右挟持着中间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
少女如麋鹿一般惊慌害怕的眼睛,在见到甄武的第一时间,瞬间挂起了水雾,仿佛会说话一般,在诉说着自己遇到的苦楚,又仿佛绝望时遇到救命稻草的依恋。
甄武愣了一下。
小小年纪就这么俏丽。
长大后,不晓得会惹多少人魂牵梦绕,不能忘怀。
驾车的汉子,上前几步,怒目看着甄武道:“你果然要管闲事?”
“闲事?”甄武喃喃一句后,勃然大怒:“你他娘绑架我妹子,你和我说这叫闲事?”
汉子顿时一愣:“你妹子?绑的怎么可能是你妹子。”
本来勃然大怒的甄武,转眼气消散一空,呵呵一笑道:“呵,还真是绑架。”
汉子有点懵了。
随后,反应过来。
“你在诈我?!”汉子怒吼。
甄武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啊。”
随后,甄武看向被绑的少女,开口问道:“可是永安郡主?”
少女虽说嘴里被塞着布团,可此刻激动的连连点头。
甄武眼神一敛,凝重起来,果然没猜错,燕王府适龄女孩,值得一绑的也就是永安郡主朱玉英了。
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了。
随即,甄武一指永安郡主,冲着这伙人道:“放开这个女孩,让我来可好?”
说到这里顿了顿,甄武怕对方不明白,特意又解释了一句:“我比你们狠,一定抽筋拔骨,千刀万剐。”
说话间,甄武脸上故意露出一抹残暴的神色,看上去真如一个嗜血凶人一般。
朱玉英顿时被吓了一跳,欲哭无泪。
怎么这样?
怎么…
怎么未脱虎口,又遇凶狼。
她那张俏丽无双的脸上,又爬满了惊慌失措。
017-搏杀
老天爷好像在配合朱玉英的心境,连续几日冰寒的天,终于憋出了雪,且一开始就洋洋洒洒,大片雪花飞舞。
密林在此时节,也不见青翠,雪花挑着光秃枝干的间隙落下。
有几片落到甄武的脸上,凉丝丝的,让他有些紧张的情绪,再次平静下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好让整个人松弛下来,可眼神却在所有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警惕着,准备着。
驾车的汉子,又懵了,他简单的头脑,在今天得到了确实的验证,他真的有点看不懂事情的发展。
一波三折,折折出乎他的预料。
幸好,他的队伍里,不仅仅只有他。
“哼,当我们傻?骑得是军马,腰挂的是军刀,难不成还与朱棣有仇不成。”农妇打扮的女子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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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确实有仇,不信你看我的刀。”
说完,甄武向着驾车汉子一步一步走去。
看刀?
看刀干嘛?
汉子正自迷糊。
就听到身后农妇女子,厉喝:“小心~”
可那还来的急,甄武长刀已经出鞘,快如闪电,就如同数月间不曾懈怠,一次一次操练的那记斜劈。
自脖颈起,直至力终。
甄武没有一点留手,全身力气在一瞬间骤然爆发,让刀势更急,配上锋锐的大明边军长刀,那汉子的脑袋带着一条胳膊,仿佛在一个呼吸间,飞上了半空。
温热的鲜血喷出,撞上翩翩下落的雪花,绚丽又腥恶。
近在咫尺的甄武,也不能幸免,被鲜血染了一脸,腥气直冲口鼻,他强压下身体和心理同时出现的不适,用刀指向农妇打扮的女子。
“这次可以把这个女孩让给我了吧。”
他不是小孩子,上一世四次创业,折腾十余年,面对无数嘲笑和打击,从没有放弃过出人头地的想法。
他不甘平凡。
他早以坚韧不拔。
来到这个世界,当确认踏进军武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会面对什么,杀人亦或被杀,所以他会尽全力适应,然后以命搏出个前程。
这次解救朱玉英,显然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一个接近朱棣的好机会。
农妇打扮的女子有点惊愕,但是显然也不是普通女子,迅速镇定下来,掏出一把匕首放在了朱玉英的脖颈前。
“我觉得她还是跟我走比较好。”
“你在吓我?”甄武咧嘴一笑:“有种你杀了她。”
随后,仿佛丝毫不担心一般,向前踏步。
农妇打扮的女子,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慌张,她挟持着朱玉英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对着侍女打扮的女子道。
“你去拦住他。”
侍女哭丧着脸,不敢上前。
农妇打扮的女子冷声催促道:“快去,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甄武冷眼瞧着,别说他有着超出常人的力气,哪怕是一个正常男子,都不会怕一个心生惧意的女子。
“我给你机会逃命,我不会追你,但是你若敢上前,我必杀你。”甄武对着侍女说道。
可是没想到这个侍女,深深吸了一口气,拔出剑竟然朝着甄武冲了过来。
甄武简单的侧身,躲开她朴实无华的一刺,随后一脚踹飞她,然后走过去,平淡的用刀在她脖子上划过。
很快鲜血在她的身下聚成了一滩,衬托着她脸上如负释重的神色,又红又艳。
朱玉英难过的闭上了眼,眼角流出几滴眼泪,滚滚划过她光滑的脸颊。
甄武不用猜,也看的出来,朱玉英和这个侍女应该是有故事。
但是此刻,他一点也不想了解这些。
“你放了她,我放你走。”甄武对着农妇打扮的女子冷声道。
“你做梦,大不了玉石俱焚。”
甄武扯出一个笑容:“你们大老远把她掳到这里,只是为了玉石俱焚?”
说完,猛的向前踏了一步。
农妇打扮的女子挟持着朱玉英退了一步,脸色神情有些挣扎,她知道,她肯定不是甄武的对手。
甄武瞧见这一幕,又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说完,又向前走了一步。
农妇打扮的女子挟持着朱玉英又退了一步。
“你让我想想。”
“可以。”
甄武应道,但是依旧往前走了一步。
农妇打扮的女子挟持着朱玉英本能的又向后退了一步,可就是这一步,朱玉英刚好踩在一个坑里,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
农妇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变故,一时不察,手上没注意,竟然让朱玉英脱离了她的控制,跌倒在一旁。
甄武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在朱玉英踩在坑里时就已经动了,眨眼间已经来到了农妇的身前,毫不犹豫的就是一刀砍下。
农妇的反应竟然不慢,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向旁边闪了一些,导致甄武这一刀,只砍下她的一条胳膊。
不过即便如此,疼痛依旧让她站不稳身子,跌倒在一旁无力站起。
甄武见状,先把朱玉英从地上拉起来,一刀劈开她身上绑着的绳子,然后把她嘴里的布团拿了下来。
农妇一脸恶毒的瞪着甄武,嘶吼道:“你竟然骗我。”
“对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么做小心我们的报复。”
“你们?”这个时候,朱玉英没有了危险,甄武也饶有兴趣的来到农妇的身边,想要从她嘴里套些东西,说不定拿到朱棣面前,也是一份功劳。
“你们是谁,说来听听。”甄武问道。
可是,还没等农妇回答,林子深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甄武顿时脸色一变,立马拉起农妇,横刀放在她的脖子上。
“原来你一直在拖延时间。”甄武咬着牙道。
农妇哈哈畅快的笑了起来:“你以为就你聪明?真当我们三个人就敢来北平城,绑架朱棣的女儿?”
“其其格。”
“其其格。”
“其其格。”
……
远处几道声音传来,甄武眼睛一凝,看了一眼农妇,蒙古人!
“走,回马车。”甄武挟持着农妇,想要回头取马车,只要取到马车,随便赶到一个庄子里,他敢相信绝对没有一个人敢追过来。
要知道此时北平周围很多都是军户庄子。
可是,甄武他们刚刚往回走了几步,就瞧见马车那边,也有几个人围了过来。
甄武迅速衡量了一下,一脚把农妇踹了出去,然后一手拉住朱玉英,向着林子另一侧跑去。
如今之际,只有上山。
他不可能带着朱玉英杀出一条路。
018-雪夜山景如月宫
大雪中。
甄武牵着朱玉英的手,费力的向前跑去,此刻,他只期待那个叫其其格的蒙古女子,地位高点,因为只有这样,有伤的她才能吸引且牵制到后来过来的蒙古人。
他努力的辨别着方向。
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朱玉英,一双亮晶晶会说话的眼睛,紧紧的看着他的侧脸,偶尔还皱一皱可爱的小鼻子。
朱玉英想到甄武刚开始说的话。
抽筋拔骨,千刀万剐!
这让她内心砰砰乱跳,哪怕大概率认为甄武是来救他的,可总还是忍不住的乱想。
他应该是好人吧。
可是他确实好狠呀。
而且总是在骗人。
脸上还有鲜血,他也不擦擦。
想着想着,突然发觉此刻她的小手被甄武的大手紧紧的握着,甚至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从甄武手掌处传来的热度。
这一下,让马上十四岁的朱玉英脸红了起来。
……
另一边,密林里,十几个蒙古人围着其其格,一个个焦急不堪。
为首的布日固德更是满脸泪水的蹲在其其格旁边,看着脸色苍白,断了一根胳膊的其其格,不时懊恼的锤着自己的脑袋。
“我该陪你一起的,我该陪你一起的。”
其其格忍着疼道:“你样貌不似汉人,如何一起去…”说到这里,疼的其其格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缓了一下,方才接着道:“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快去追,他们走不远的,一定要把朱棣的女儿抓回去。”
“可是你的伤需要抓紧时间治疗。”
“我草原儿女,岂会怕死,你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布日固德依旧在犹豫。
其其格大怒,甚至不惜牵扯到伤口:“你不要忘了我们过来的目的,明年大明肯定还会侵犯我们草原,我们如今不是他们的对手,抓住朱棣的女儿,兴许会是一个机会,你难道要致部落以不顾吗?!”
“我留下照顾你,让他们去追,我让他们去追。”布日固德连忙说道。
可其其格依旧大怒:“你去,你是我们草原的鹰,没有猎物能逃脱你的追捕。”
说完,其其格见布日固德依旧没有动作,刷的从旁边一人腰间抽出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去不去,要不要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你别着急,我去!”布日固德一抹脸上的泪水,猛地站了起来,“留两个人照看其其格,其他人随我追。”
说完,如同矫健的狼一般,向着甄武两人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眨眼间,此处只剩下其其格与照看她的两个人,其其格面向北方,伤感而又虔诚的念叨:“长生天会保佑我们,长生天会保佑我们。”
……
甄武拉着朱玉英此刻已经开始登山。
这座山少有人迹,亦没有道路,碎石,荆棘,树木遍布,又加上此刻大雪覆盖,使得地面湿滑,登山更加困难。
不过,好在甄武感觉,并没有人跟的太紧,稍稍松了口气。
他用刀砍掉几根藤条,弯腰绑在朱玉英和他的鞋子上,简单做了一个防滑链,然后拉着朱玉英再次向上爬去。
“你莫担心,此刻肯定已经有人来救咱们了,只要咱们多坚持坚持,就能得救。”甄武安慰道。
朱玉英点了点头。
甄武侧头瞧了瞧她,很坚强的女孩,这一段路,一声苦不叫。
朱玉英脸色一红,别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
朱玉英突然问道:“你说山上有狼吗?”
“你怕狼?”
朱玉英好像面对到狼一样,缩了缩脖子:“嗯,父王总拿狼吓我。”
甄武笑了起来。
朱玉英翻了翻白眼:“你不怕?”
甄武笑着道:“也怕。”
“你骗我,你根本不怕。”随后,又补了一句:“你这个人可会骗人了。”
甄武这下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也就不打算再说话了,只是紧了紧握着朱玉英的手,辨别了一下方向,再次往山上跑。
他想绕一个圈,只要避开蒙古人,哪怕随便进一个庄子,他们也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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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朱玉英谈兴正浓。
“你还没回答我,有没有狼呢。”
甄武看了一下山势道:“估计没有。”
“为什么没有?”
甄武皱了皱眉头,忍着性子,回答道:“这个山的山势不大,野物不多,狼若是在这个山上,很难吃饱,所以一般不可能有狼。”
“野物是什么?”
“野鸡,野兔,狍子之类的。”
“那…”朱玉英还没问出来,就突然叫了一声,然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甄武弯腰一看,脚扭了。
甄武没好气的叹了口气:“你可真是我祖宗,逃命也能这么不专心。”
朱玉英眼睛低垂,也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来吧,我背你。”
朱玉英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有些羞涩,可理智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忍着羞涩爬上甄武的背。
感受到甄武的双掌划过她的大腿,最后夹住她的腿弯,脸红的仿佛能滴血。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这么接触一个男性。
她爬在甄武的背上,羞的紧闭着眼,不敢睁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边除了寂静的风声,便只有甄武粗重的喘息声,朱玉英偷偷的睁开眼,眼睛瞬间看见一片银色的世界。
美到极致。
“好美。”朱玉英忍不住的说道。
甄武一直闷头赶路,不知不觉间黑幕已经降临,但同样在不知觉间,满山已被白雪覆盖,白皑皑一片,借着月光,仿佛让整个世界都在灼灼生辉。
如同月宫一般。
人间仙境。
可他此刻没心境赏雪,他背着朱玉英一路急奔,比朱玉英自己走还要快,可随着越走越高,此时此地的山势也越发陡峭。
甄武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雪夜走陌生山路,不亚于找死。
一时间,甄武不知道是不是要接着往前行。
没被追上,却摔死,那乐子就大了。
甄武回头看了一下,一路过来的脚印在大雪下,很快就被白雪掩盖住,他不懂追踪和反追踪之术,不晓得若是这样找个地方躲避,会不会被人追上来。
可是,前行的危险同样很大。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决策。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喧杂声。
甄武脸色一变。
背上的朱玉英也是一慌,可下一刻,她又稳住了情绪。
“若…若…他们追过来了,你便扔下我,逃命吧。”
朱玉英声音有些颤抖,甄武明显感觉到她在害怕,可她依旧坚强的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我…只怕狼,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怕。”
……
019-我记下了呢。
真是个坚强的姑娘。
甄武心想,到底是王府出来的,至少这种心理素质便比平常人强出了很多。
可…
山林里,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声狼吼,回荡在这片天地间。
甄武顿时感觉到背上的朱玉英哆嗦了一下。
“这是什么叫声?”朱玉英颤声问道。
甄武沉吟了一下,打算护一护朱玉英的脸面:“野狗。”
“你还骗我,我听过家里的狗叫。”
甄武不慌不忙道:“所以说,它是野的。”
“真的?”
“要不我把它招过来,让你瞧瞧?”
听了这话,朱玉英在甄武的背上松弛了下来,随后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说完,可能也觉得自己没出息,又找补了一句:“没想到野狗的叫声也挺可怕的。”
甄武笑了笑,没再说话,刚好也看到了一个石头堆,连忙背着朱玉英走了过去,把朱玉英放下来,藏在了石头后面。
他探出石头,向着远处打量。
朱玉英此时却突然拉住了甄武的衣衫,甄武看了过去,朱玉英窃窃的,看上去像一只软弱无依的小兔子,她小声的问道。
“你,你是不是要走了?其实我,我…”慢慢的,朱玉英说不下去了。
她是想要说她怕的,可她也不想甄武留下丢了性命。
甄武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不走的,莫说你是燕王府郡主,便是个普通人家女孩,到了这个份上,我又怎么能一走了之。”
说话间,他已经把刀抱在了怀里。
甄武向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接着说道:“其实我有两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妹妹,可惜的是他们不喜欢和我说话,有什么问题啊,心里事啊,不开心啊,全都只和我三弟讲,老实说有点气恼,我对她们可不曾偏心。”
嗯?
朱玉英不明白甄武为什么会突然讲这些。
甄武咧嘴笑了笑道:“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遗憾,来这里走一遭,不曾对不起谁。”
说完,甄武已经抽刀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的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左右都是危险,那就不跑了,拼一把。
朱玉英看着甄武傲然站立的身影,眼泪突然忍不住的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
喧杂声越来越近,隐约听到有人呼喊‘郡主’,甄武脸上流出一丝喜意,可随即皱眉,依旧没有声张。
大雪夜,可见度不算太低,不过甄武一动不动,远远看也只是黑影一片。
反而,远处的人因为走动,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了甄武的视线当中。
随着,这些人越来越近,当甄武看到这些人身上穿的是燕王护卫军服饰后,整个人松弛下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当中。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就说嘛。
以燕王在北平城的能量,找到这里能花多长时间。
甄武扭头冲着还在流泪的朱玉英,咧着嘴畅快的笑了起来,然后冲着远处的人喊道:“郡主在此,郡主在此。”
那边听到声音后,乱糟糟响起了好几道声音,然后迅速的朝着甄武这里围了过来。
甄武连忙冲着朱玉英喊道:“别顾着哭了,快过来,救咱们的人来了。”
朱玉英脸上挂着泪,露出一副愕然的神色。
甄武一拍脑门,忘了这位祖宗的脚扭了,随即,起身打算去扶朱玉英出来,可是他刚一想动,远处立马响起几道叱喝。
“站住!”
“不许动!”
“停下!”
……
甄武无奈的摊了摊手:“郡主在石头后面。”
可是没人在乎他说的话,几个人拎着刀上前把甄武围了起来,严阵以待,吓的甄武连忙把自己的刀仍在地上。
“别冲动,我是自己人,自己人。”
他不担心这些人是不是自己人,在北平城,他可能相信,有一两个冒充护卫军,但是这么多他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但是,这些围上来的这些,却会担心他是不是自己人。
就在这些人围着甄武的时候,一个雄壮的将士,此刻已经来到石头后面,看到朱玉英的时候,第一时间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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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万死莫赎,竟让郡主殿下受惊,恳请殿下责罚。”
朱玉英被突然跪到的人吓了一跳,不过随后,就看出是熟人,整个人激动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朱亮将军,快快请起。”
刚说完这句,朱玉英就瞧见甄武被围住了,也不顾脚腕扭伤,扶着石头爬起来,就冲着甄武这边喊道。
“谁让你们围着他的,快放开他,放开他。”
朱亮对着身边的一个军士吩咐了两句后,冲着围住甄武的军士挥了挥手,然后也走了过来。
“可是右卫的甄总旗?”
甄武点了点头。
朱亮接着道:“甄总旗勿怪。”
甄武抱了抱拳:“理应如此,怎会怪罪。”
“总旗?你也是护卫营的?”朱玉英突然打断两人,看着甄武问道。
甄武虽说很不喜欢自我介绍,但是此刻却兴致勃勃的道:“回郡主,卑职是燕山右护卫总旗甄武。”
朱玉英在嘴里咀嚼了两遍,随后冲着甄武展颜一笑,“我记下了呢。”
甄武也笑的灿烂。
朱玉英记住了,总少不了传到朱棣耳中的机会,这波已经不亏了。
旁边的朱亮看到这一幕,眼睛里也有点羡慕。
救命之恩。
这可不是一般的情分。
没多久,有军士抬着担架过来了,朱亮请朱玉英坐上去,然后一伙人开始向着山下走去。
……
此时的山下,不仅燕王在,就连燕王妃也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里,焦躁的坐立不安,等来等去,也没有消息,就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有人来通报,郡主找到了。
燕王妃脸上顿时绽放惊喜,掀开帘子,矫健的从马车里迈了出来,连燕王的动作都没有她的利索。
外面还下着雪。
燕王妃也不在意,在地上来回走动。
一直到看到朱玉英从山上下来,抱着朱玉英就哭了起来。
朱玉英听到母亲的哭声,喊了句‘娘’,哇的一下,也开始哭了起来。
这娘俩一哭,让旁边的燕王,搓着手干着急。
同时,燕王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他了解他的王妃,身为徐达的女儿,往日也是爽利英气的,未过门时身手可让几个男的近不了身,何曾这般伤心的哭泣。
等了一会,燕王看王妃情绪稳定了几分后,才开口。
“外面天寒,英儿耐不住寒,咱们先回王府吧。”
燕王妃点了点头,看着侍卫把朱玉英送上马车,自己才紧跟着也登上马车。
而后,燕王叫来朱亮,交代了两句,便直接带着一批人先行回王府去了。
020-朱棣
燕王一行,因雪阻路,行驶的并不快。
燕王妃叫做徐妙云,开国大将徐达的长女,一上车就忍不住询问朱玉英。
朱玉英这一天下来,波荡起伏,不晓得积攒了多少话,想要说给父母听,现下听到母亲询问,叽叽喳喳的就开始叙述起来。
从在燕王府,被侍女哄骗,一直到最后得救。
其中少不了多次提起甄武的名字。
尤其是说到,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甄武从天而降,把她从虎口解救出来时,让跟着朱玉英一直紧张的徐妙云,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徐妙云不由的心念万幸,然后眼光转到了旁边的朱棣身上。
朱棣与徐妙云是少年夫妻,徐妙云的一个眼神,朱棣就明白徐妙云是要让他好好感谢一下救他女儿的恩人。
所以,朱棣没有犹豫的便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还说道:“这个人我知道,我有打算。”
见此,徐妙云便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言,她知道她的丈夫会完美的处理好,随即,便把注意力再次放在了朱玉英身上。
可是没想到,朱玉英却来了兴趣。
“爹,你怎么知道他的?”
朱棣不是太想聊这个话题,但是朱玉英缠上来,非要他讲,无奈之下,朱棣只好把当初从信报上了解到的一些事情,捡着说了起来。
……
等到了王府,朱玉英把该说的都说了,缠着朱棣把想要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朱棣和徐妙云忙着招呼人给朱玉英洗漱,唤医。
又是一番折腾,本就心神有所损耗的朱玉英不知不觉间已经睡了过去。
徐妙云让人轻轻的把朱玉英送回她的寝室,眼看着朱玉英出了门,收回视线的时候,徐妙云眼神里已经带着一股杀气。
她起身来到朱棣的身后,一边帮朱棣捏肩,一边开口道:“王爷,你可听见玉英的话了,咱府里竟也有不干净的人,这下妾身说什么也忍不下去了,若是做的过了,你可莫要埋怨妾身。”
朱棣伸出手握住徐妙云的手,冷哼一声,带着属于他镇守一方,堂堂亲王的威势。
“是我以前对他们太过仁慈了,这次不仅府里,就连城里也得好好清洗清洗。”
北平城,故元都城,朱棣就藩时,这北平城里蒙古人,色目人,汉人等等鱼龙混珠,若不是他为了北平城的稳定,加上朱元璋定的对外族不苛刻的政策,这城里怎么可能到如今还有不少的外族居住。
这次不把他们天罗地网的晒一遍,势必不可能罢休。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三保太监上前禀报朱亮将军回来了,朱棣拍了拍徐妙云的手。
“我去处理一下事情,你先安歇吧。”
说完,随着三保向着后殿走去。
后殿唤作存心殿,是朱棣日常办公,接待近臣的场所,他过来的时候,朱亮已经候在此地。
朱棣直接摆了摆手,让朱亮不必行礼,开口道:“直接说吧。”
朱亮抱拳应是,随后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禀报给朱棣,朱棣听着听着,突然出声打断。
“还有余孽?”
“是,总共击毙十一人,但是经甄武总旗辨认,有一个重要人物不在其列,据悉名叫其其格,女,蒙古人,农妇打扮,断臂,其中断臂是被甄武总旗所伤。”
朱棣听朱玉英说过一遍,自然也知道这个其其格是一个关键人物。
他愤愤道:“给我搜,哪怕把中卫所有人撒出去,也要给我找出来。”
朱亮连忙应是。
过了一会儿,朱棣心气稍微顺了些,突然问道:“你觉得甄武这个人怎么样?”
朱亮回忆了一下,甄武的行为举止,想要回答时,又听到朱棣的话。
“算了,明天你随我去一趟右卫,我要亲眼去见见这个人。”
……
朱玉英仿佛陷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一丝其他的动静,全世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她害怕的喊着母妃,喊着父王,可仍凭她怎么喊叫,哪怕嗓子都喊哑了,也得不到一点回声。
她绝望的时候,世界又变成了血红色,如血液涌动。
耳边也开始响起了诡异的笑声。
有人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像那个侍女,像那个农妇,也像满脸络腮胡的驾车大汉。
朱玉英一声尖叫,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满身汗水,心神犹悸。
内屋帐外的侍女听到朱玉英的动静,忙在帐外问道:“郡主,可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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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英喘了几口气,一直到平静下来才开口道:“没事,你们下去吧。”
说完,朱玉英再次躺了下来。
她有些害怕,不敢闭眼,可脑子不受控制的,总是胡思乱想,就在越来越乱的时候,甄武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不知道为何,朱玉英想到甄武,心神竟一下子静了下来。
就连那些害怕的画面,仿佛也不敢再来侵扰她。
朱玉英突然噗嗤笑了一声,她小心的瞧了瞧帐外的人,见无人注意她,她伸出一条玉臂,指着前方,模仿着甄武的声音,小声的说道。
“放开这个女孩,让我来可好。”朱玉英顿了顿,忍不住又笑了笑:“我比你们狠,一定抽筋拔骨,千刀万剐。”
……
另一边,甄武却遇到了一件让他无语的事情。
本来下山后,他把他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后,帮朱亮认了认被击毙的人,接下来就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至于奖赏,总得等朱棣空下来,才能奖赏他,所以他也不着急,朱棣肯定也不会少了他。
于是便告辞离去。
甄武此时满身邋遢还带着血迹,肯定是不能回家的,只好返回军营,于是他迎着风雪骑着马,郁闷的慢慢往军营溜达。
马是他骑过来的军马,出乎甄武所料,乖的很,之前一直没有乱跑,后来被朱亮军中的人寻到,最后又送还到他的手上。
甄武接过军马,才想起曹绿兰,特意问了问朱亮。
听朱亮说,曹绿兰来王府报告后,便由王府的人护送回去了,他便放心下来。
可没想到,等他一路来到军营后,竟然被夜间守卫拦了下来。
“我乃谭渊百户旗下总旗,日间有事出营,这才方归。”甄武努力解释着。
“可有出营条子?”
甄武顿时无话可说了,这一天下来混乱不堪,早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守卫说话的时候,不远处倪谅和一人正在远远的看着营外的他。
“巧了。”倪谅道。
“倪兄认识?”
倪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算是有点误会。”
“哦?”
……
021-归营也能出问题
营地夜间守卫,除了专门护营的百户外,还有军士百户轮班协防,左卫营今夜刚好轮到倪谅的百户协防。
更巧的是右卫营协防的百户柯靖是他的好友。
所以,夜半时分,倪谅便来到右卫营与柯靖闲聊,好打发一些时间。
此刻,柯靖看着倪谅的神色,意味深长的笑道:“只是误会?”
他清楚他的好友。
若不是厌恶的很,定然不会流露出这幅表情。
倪谅没有解释。
柯靖把视线重新投向了营地门口的甄武身上,嘴角不屑的勾了勾道:“这个人最近在我们右卫营,可出了不少风头。”
“什么风头?”倪谅有点兴趣的问道。
柯靖冷哼一声:“哗众取宠罢了,倒是我们千户有几分看重,说到底不过一个小小的总旗,舍得花力气表现而已。”
说到这里,柯靖饶有兴趣的看向倪谅问道:“既刚好和你有些误会,不若刁难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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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谅也有些意动,思索了一下道:“倒也可以,只是千万别闹大了。”
柯靖哈哈一下道:“只是一个总旗,能闹多大。”
说完,迈步向着营地外面走了过去。
甄武这时候正在懊恼,出来的时候没带军士凭证,只带了出营条子,本来想着就在外待一夜,有个出营条子就足够了,谁能想到今天会遇到这么多事情。
又是搏杀,又是爬山。
天知道不小心丢在了哪里。
其实若是他白日里归营,即使是丢了条子,也无大碍,可此时偏就已是半夜,他的身上更是血迹斑斑。
饶是他说破了天,护营军士,仍旧对他异常警惕。
最后没办法了,甄武只好道:“若各位仍旧不信,可差一人,去寻谭渊大人过来,亦或者我们百户中任意一人都可,足以辨别我的身份。”
这…
几个军士有些犹豫,毕竟此刻是半夜,谁愿意去做吵醒人的倒霉差事。
就在这个时候,柯靖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大半夜带着血迹在大营门前鬼祟,有什么可啰嗦的,给我抓起来再说!”柯靖冷声吩咐道。
几个守夜军士听到声音,扭头看到是自家百户,连忙抱拳:“遵命。”
随即,便向着甄武围了过来。
甄武本能的退了两步,摆出防御的姿态,他惊讶的看向柯靖,不明白何至于此,要想证明他的身份,虽说可能麻烦,但绝算不上困难。
为什么还要抓起来。
甄武还没想明白,就又听到柯靖冷哼:“若胆敢反抗,就地绝杀。”
大雪纷纷下,几人迅速的冲着甄武扑来,甄武哪里还敢耽搁,连忙举手,卸下防备,任由扑过来的军士把刀卸下,控制住自己的双臂。
“带下去。”柯靖冷声道。
甄武连忙喊道:“大人,且等一下,下官愿配合调查,可烦请大人差人通知一下谭渊谭大人,他可证明我的身份,这真的只是误会一场。”
“是误会吗?呵呵。”柯靖冷笑,挥了挥手,让人带甄武下去,不再言语。
甄武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人家百户也没做错什么。
军营何等重要。
来路不明的人自然是先拿下再说。
但…
甄武只能暗骂自己倒霉,竟然碰上了一个铁面无私的百户守夜。
几个军士直接把甄武带到了军法处关了起来,他现在只能期望会有人去通知谭渊,要不然他真得在这地方待上一夜了。
等着等着,甄武泄气了。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过来的迹象。
呵。
甄武自嘲的笑了笑,刚刚救了郡主,奖赏还没落到手,苦头倒先吃上了,还真是吃的苦中苦,才能人上人。
上?
嗯?
甄武苦中作乐的摇了摇头,随后便把这些念头抛出脑后,他向四周瞧了瞧,这地方还真是简陋,别说被褥了,连床都没有,更要命的是墙上还有个窗口,呼呼透风不说,连带着把雪花吹落在里面,落了一摊。
甄武紧了紧了衣服,把下巴缩在衣领里,找了个还算避风的角落,窝了下来。
这一天下来,他早筋疲力尽,没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沉沉。
可刚睡没多久,突然一个激灵,又被冻醒了。
甄武努力的又把身子团了团,再次闭上眼睛。
就这样,睡一会儿,被冻醒,再睡一会儿,再被冻醒的情况下,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
半梦半醒的甄武,隐约听到外面的操练声,睁开眼疑惑的眨了眨眼,可下一刻,猛然的站了起来。
他向着窗外看了看天色,早已经天色大亮。
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事情不对。
昨天晚上,若说不愿意处理他的事情,他可以理解,可是这都第二天了,依旧没人过来,这就有点不太对了。
甄武冲着外面喊了喊。
一个执法军士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甄武问道。
“你犯了什么事?”执法的好奇的问道。
“我没犯事。”甄武无奈道:“昨晚我归营,把出营条子丢了,所以暂时扣押在这里,你可以去寻一下谭渊谭大人,我的身份自然就清楚了。”
执法的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甄武,随后摇了摇头道:“昨晚守夜的柯大人还未移交你的事情,我们不能听你说就信了呀。”
“那你们说怎么办?”
“等柯大人过来把你的问题交代了,如果真的只是你说的,那么核实一下就可以了。”
“那你们去找柯大人啊。”甄武无语道。
执法的摊了摊手:“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军士,怎么找?你就耐心等等吧,兴许柯大人有事耽搁了。”
“如果他一直不来呢?”甄武脸沉了下去,他仿佛感觉到,这个柯大人可能不是特面无私,是有点问题。
铁面无私的人,怎么可能疏忽了自己的差事。
“不会的。”执法的摇了摇头,随后便不再搭理甄武,转身离开。
甄武阴沉着脸,细细琢磨着。
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随着时间流逝,柯靖竟一直没有过来,就这么任由甄武无人过问的关在军法处。
甄武脸色越来越冷。
呵。
我倒要瞧瞧,打算让我在这里关多久。
……
而此时北平城,燕王朱棣带着一队人马,正从北平城踏马而出,直奔军营。
其中还带着一脸好奇的朱棣次子,方才十岁的朱高煦。
022-恶意者善猜利弊
燕王一行人,到右卫营时,还未午时。
朱棣入营后也没有声张,他早听说右卫营操练风气焕然一新,现下正是亲眼看一看的好时机。
随着朱棣慢慢的看了过去,脸上的满意之色也越来越浓。
他自小酷爱军武之事,岂能不知这番变化的好处。
操练之声,声声如雷,各个军士皆是眼神坚定,卖力操练,远远看去竟有巍峨肃杀的感觉。
显然已有铁军之势。
想来遇战必能气势如虹。
哪怕依旧定不了输赢,可练兵练出这番气象,已经难得可贵。
朱棣一边暗暗点头,一边心想,没想到操练方法简单的一变,形成对抗,竟能有这般效果。
想罢,笑着冲身边一个军士招了招手。
“让右卫营的准备饭菜,吃了饭办正事,本王好见见这个叫甄武的总旗。”
“领命!”
……
等到上午操练结束。
关于燕王巡查的消息,不知从何人嘴里流出,转眼间已传遍了整个军营,导致营地里百户千户,一个个都上赶着去燕王面前刷存在感。
薛禄连个总旗都不是,自然也不配往前凑。
而且他本人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午饭过后,他直接去找甄武。
薛禄本以为甄武已经回来,可没想依旧未归,他瞧了瞧时辰,寻思甄武也快回来了,再加上想早早询问一下自己媳妇的状况,便迈步向着营地门口走去,打算等甄武归营。
昨夜的雪早已停了,营地清雪的效率是很高的,此时,道路两旁堆积着好多的雪堆,而雪堆在阳光的融化下,已经把掩盖的地面洇湿了一圈。
一路上,薛禄不停的搓着双手,时不时背身避一避从雪堆间灌过来的冷风。
脚步迈的有些雀跃。
恰巧大雪前,把媳妇送回去,他不晓得安心了多少。
从训练场地,到营地门口,途径军法处,薛禄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薛禄扭头看去,顿时一惊。
只见甄武在军法处那边,扒着一个窗口喊着他。
薛禄连忙跑了过来,瞧了瞧说话不方便,转身进了军法处,等到他和执法军士沟通了一番,再见到甄武的时候,又是一惊。
情急之下,甚至连称呼都变成了以前年少时的称呼。
“甄老大,这…这是怎么了?”
“废话少说,赶紧去帮我寻一下谭大人。”说完,甄武还愤愤的道:“狗日的,还真敢把老子一直扔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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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犯了什么事?绿兰呢?你怎么会在这里?”薛禄一连几问。
甄武眉头一皱,耐住性子道:“嫂子已经安全送回去了,你不必担心,此事一言难尽,你先帮我去找一下谭大人,此事也就得谭大人出马才行。”
薛禄不傻,瞧出事情不小,点了点头:“行,那你再忍耐下。”
说完,转身就打算去寻谭渊。
可是刚刚走了几步,又慢慢的退了回来。
他一脸为难的看着甄武道:“要不一会儿我再去帮你找谭大人?”
“嗯?”甄武疑惑。
“现下燕王殿下在咱们营地,谭大人此刻估计正在陪同燕王殿下呢。”
燕王在营地里?
甄武眼睛一亮。
有仇不报非君子,正寻思自己平白吃了个暗亏,不好报复,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他非要把这件事闹到燕王耳朵了,若柯靖真是铁面无私便罢了,若存私心,瞧他怎么交代。
想必,燕王也不会听闻此事不过问,自己毕竟刚刚救了朱玉英。
“没事,就此时去寻谭大人。”甄武说道。
薛禄以为甄武没想明白,语重心长的劝道:“若现在寻谭大人,你入军法处之事,难免要入燕王殿下的耳中,对你日后怕有阻碍。”
甄武笑了笑:“无妨,甚至燕王殿下怕是还要奖赏我。”
薛禄一愣,觉得甄武怕不是傻了。
怎么做起来白日梦。
甄武瞧见薛禄的眼神,没好气的吸了口气,这薛禄…两指并一寸的智商,晓得什么是大气层理论吗?还特么学会了鄙视人。
甄武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教你怎么和谭大人说,你最好一个字不要给我改,也千万不要自作主张的想个你认为很睿智的说辞。”
顿了一下,甄武又找补了一句:“嗯,不是不信你,主要…其次…,总的来说就这是这么回事,明白吗?”
薛禄摇了摇头:“不明白。”
“那也不重要,以后你慢慢想,现在当务之急我教你说,你用心记下。”
甄武组织了一下说辞,慢慢的说道:“你就说:甄武昨夜归营,因无身份凭证,被柯靖大人以北元余孽关押在军法处,至此,无人过问,无人调查,望谭大人解救。”
甄武说完,看着薛禄在默记,稍等了一下,问道:“记下了吗?”
薛禄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甄武道。
薛禄转身出了军法处后,径直的向着营地中堂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想明白,甄武刚才的意思。
摆明了就是觉得自己不聪明。
薛禄有点气恼,之后想来想去也不觉的甄武的这番说辞有多高明,总觉的还不如自己替甄武想一个。
可是想到甄武的叮嘱,有点犹豫了。
这些日子,日日相处,旁的了解不多,但却直观的感受到甄武的聪慧,现下虽说不理解,但也听他的吧,想必他也不会故意坏他自己的前程。
而此时,右卫营中堂大厅。
燕王坐在首座和众武官寒暄后,道明了来意,让人唤甄武过来。
堂下两人听到此话,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一人便是故意晒了甄武这么久的柯靖。
另一人就是谭渊。
不同的是,谭渊的皱眉是关心甄武,军士操练,无故回家探望,说出去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尤其是在大领导面前。
可是现下,想瞒也瞒不住,谭渊只好站出来道:“禀殿下,昨日甄武出营,此时不知是否归营。”
朱棣看向随同他一起过来的朱亮。
朱亮附身道:“昨夜甄总旗便归营,应早回来了才是。”
“不可能!”谭渊毫不犹豫道:“今日上午操练,甄武并未归营,若他归营,不可能不找我报备。”
谭渊此话一落。
朱亮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着朱棣道:“属下昨夜亲眼看着甄总旗骑马而归,只是昨夜因有余孽需要追捕,人员不足,另外甄总旗也一再拒绝,所以并未安排人员护送甄总旗归营。”
在场右卫营的人,听了这话有点懵,他们一直待在营地里,消息并不是特别灵通,而且昨夜发生的事,朱棣也只是调了大营设在城里的中护卫大营追击,所以,他们并不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而朱棣听了这话,第一时间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念头。
莫不是甄武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北元余孽?
想到这里,朱棣脸色一变,一声冷哼带着王威散发开来。
堂下的柯靖顿时被吓的一激灵,他隐约感觉到,刁难一个小总旗,还真的惹出了大事。
毕竟,心怀恶意着,常怀功利,善猜利弊。
023-甄武见朱棣
燕王一怒,不至于伏尸百万。
可也能让北平地界,抖上三抖。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第一时间提起心神,同时也都开始寻思,这甄武到底有何干系,竟能惹的燕王一怒。
朱亮最清楚其中的缘故,紧跟着也想到了北元余孽身上,正打算请令调查,中堂外一个军士匆匆进来。
“禀报燕王,有人请见谭渊谭大人。”
朱棣此刻,正在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动作,抬头看了一眼谭渊,便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谭渊俯身慢慢退了出去。
刚刚到了中堂外,就看见一脸焦急的薛禄迎了上来。
等到薛禄把情况和谭渊说了后,谭渊眼中顿时爆发出一抹精光,瞬间便明白了甄武教给薛禄话中的意思。
谭渊冷笑两声,拍了拍薛禄的肩膀,便直接转身回去了,把不明真相的薛禄看的迷迷糊糊。
寻思着,难道不该去救甄武吗?
很快。
谭渊已经回到中堂,直接走上前,抱拳禀报。
“启禀殿下,属下知晓甄武所在,甄武昨夜归营,因丢失军士凭证,被认为北元余孽,至此无人过问审查,依旧被关在军法处。”
北元余孽???
朱棣和朱亮首先就感到可笑。
昨夜甄武还和北元余孽搏斗拼杀一场,救了朱玉英,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北元余孽。
“真是可笑,自己营地的人,归营回不来不说,还被当成了北元余孽,而且这个人还是刚刚和北元余孽拼杀一场,血战从他们手中救出了永安。”朱棣又气又笑,完全没有预料到今天来见见甄武,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堂下人听闻这话,所有人都是一惊。
先是惊讶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知,再惊,甄武救下了永安。
这代表什么?
大功一件!
柯靖只觉的自己脑子嗡的一声,各种念头乱做一团。
“砰。”朱棣一巴掌排在桌上,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渊这会儿也有点发懵,他听了甄武教薛禄的话,只觉得甄武被人恶意刁难,毕竟归营丢失凭证这事,说大也不大,谁在军营没几个朋友,寻人说明白即可。
蓦然被关押,必然是被柯靖刁难。
那么他做上司的,怎么也要在燕王面前给柯靖上上眼药。
可万万没想到,甄武还立了这么一件大功。
大功啊。
谭渊心中立马期待起来。
这下眼药的药效,怕是要立马见效了。
“属下不甚了解,但是昨夜协防的柯靖柯百户,他应当了解。”谭渊听到朱棣问话,毫不犹豫,立马把柯靖捅了出来。
朱棣的眼光随即转向柯靖。
柯靖此刻只觉的自己心脏砰砰跳的激烈。
不过,他依旧尽量保持着镇定,他仔细回想昨夜的所作所为,并未有什么纰漏,只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
想到这里,柯靖又安了几分心。
“禀殿下,昨夜确有一人在营前鬼祟,因其身染血迹,形迹可疑,所以被属下抓起来,关押在军法处,但至于是不是甄武总旗,属下也不清楚。”
这话一出,许多和柯靖相熟的百户和千户都瞪大了眼,下一刻又都皱起了眉。
其他人也许不晓得。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柯靖私下多次贬低嘲讽甄武,又怎么会认不得甄武。
柯靖搞出这种事,不是刻意刁难是什么。
摊大事了。
朱棣冷冷看着柯靖,若是单听柯靖的话,并没有问题,说不定还能得个秉公执法的名头,但是他朱棣不是温室长大的王爷,几句言语骗不了他。
身染血迹,形迹可疑?
可以。
但既然有这么大可疑度,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去调查?又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关起来。
柯靖不是新军。
事关军营安危的事,他岂能不知道多么重要?
他知道遇到这种重要的事情该怎么从速处理。
既然只是简单关起来,那么肯定就是晓得甄武是营地军士,这样下来柯靖把甄武关起来这个举动就有些耐人寻味。
很好。
朱棣气急,没想到军营里,也出现这种嫌脏肮脏之事。
“去,先把甄武带过来。”朱棣没有回应柯靖,任由柯靖抱拳弯腰站着,反而寒声吩咐朱亮。
朱亮应声而去。
没一会儿。
甄武就被带了过来,朱棣第一时间就把眼光放在了甄武身上。
还是个少年。
却没有少年人独有的那种意气风发,反而显得有几分沉稳,在满堂皆比他权重的场合,不怯,不傲。
样貌更是仪表堂堂,尤其那双眼睛,哪怕此刻脸色有些苍白,身染血迹,可眼睛依旧如一汪流动的湖。
“你是甄武?”朱棣问道。
“回殿下,属下正是甄武。”甄武抱拳道。
他也偷偷的观察了一下朱棣,他不得不观察揣测一二,因为不出意料,这位会是他接下来几十年里的大老板。
总的来说,初次见面,朱棣有些出乎甄武的意料,上辈子他见过流传下来的朱元璋画像,真假不论,总有几分先入为主的印象,自然也会揣测一二朱棣的容貌。
可是,此刻一见,朱棣完全称不上丑,反而还有几分神武风采。
“嗯,你做的事,本王都知晓,做的不错。”朱棣夸奖了一句。
甄武只当是夸奖自己救朱玉英的事情,心里也有几分开心,觉得不枉自己拼命一场,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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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职责在此,不敢当殿下夸赞。”
朱棣点了点头,很满意这个年轻人。
下一刻,朱棣本有些笑意的脸色,转瞬间又寒了下来,他看向柯靖,冷冷道:“昨夜既然觉得甄武可疑,为何第一时间不查?”
“昨夜彻查不便…”柯靖战战兢兢的解释。
但是,话还未说完,朱棣便又打断了他。
“那天亮之后,你又在做什么?为何拖到现在?”
“属下一时疏忽。”大冬天,柯靖额头在不知觉间,慢慢凝聚出了汗水。
朱棣冷眼寒光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好一个疏忽。”
柯靖再也扛不住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属下知罪,求殿下责罚。”
场中所有人,都未言语,他们都是燕王护卫,燕王的秉性多少都了解几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燕王对于此事已经生气了。
谁又会触霉头。
就在他们以为柯靖会迎接燕王重罚的时候。
下一刻,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燕王冷冷的注视了一番柯靖后,竟然再次把眼光看向甄武。
“甄武,你来说,该如何责罚。”
……
024-斗狠
所有人愕然的看向甄武。
就连甄武也有些发懵,他怎么也想不到朱棣会把这样的问题,踢给他来回答。
一时间,甄武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朱棣想不到合适的惩罚手段?
显然不是。
要不然朱棣未来也不可能做的上皇位。
那为什么还要来问自己?
难道是要通过自己,说出一个他不好说出的惩罚?
也不对。
朱棣在护卫军中可以说百无禁忌,怎么可能有他顾忌的事情。
那到底是什么?
甄武莫名的开始有些紧张,像极了他上辈子为了单子去伺候甲方,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对,甚至是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和对方心意。
突然,甄武灵光一闪。
难道是考验?
想到这个,甄武立即肯定下来。
不出意外,一定是考验。
上位者没有一个不愿意考验或者了解下属的风格和心性,尤其是朱棣这种有能力的上位者。
那该怎么回答?
考验这种事,说起来是好事,因为代表着进入领导的视线,但祸福相依,一旦回答不好,反成坏事。
最妥当的回答,以律惩戒。
这种答案,恪守中庸,不偏不倚,绝对不会产生副作用,但同时也体现不出能力。
那怎么回答?
避开不答,再推回去?
不行,朱棣问他,说不定存了施恩,给他出气的意思,若是避开不答,别说朱棣,怕是别人也以为他怕柯靖。
那就赌一把。
历史上记载朱棣好军武,向来也以勇武自傲,何不趁次机会再次表现一番,若是朱棣认可了他的能力,日后靖难,定能担当大任。
想到这里。
甄武挑着眉看向柯靖:“柯大人疏忽差事,按理自有军规惩处,但柯大人差事疏忽,反让属下被冻了一夜,若只是军规惩处,我倒难免觉得隔靴搔痒,郁气难散。”
说到这里,甄武顿了顿。
其他人都在关注着甄武会怎么说,听了甄武的话所有人都有些吃惊,这显然要在军规上加大惩处。
谭渊皱了皱眉,然后疯狂的给甄武打眼色,甄武的父亲救过他的命,甄武也是他比较看重的年轻属下,他不能看着甄武犯这个错误。
若是甄武真这么做了,只能让所有人觉得甄武小心眼,日后有碍发展。
朱棣看着甄武平淡无波的眼神,淡淡得笑了笑道:“那你说,该如何惩处。”
甄武抱拳,朗声说出了一句,让在场的更为吃惊的话。
“若真由属下说,属下愿与柯大人比斗一场,若属下得胜,柯大人莫嫌属下手重,便任属下出了这口气,若柯大人胜了,属下技不如人,亦无二话。”
谭渊本急的差点要跳出来拦甄武了,不过随着甄武的话,嘴角仰了一个角度,又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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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法不错。
朱棣眼睛也是一亮,他是真没想到甄武会说出这番话,简单一琢磨,便明白了甄武的心思,不由的暗叹,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
柯靖也没想到,他看着甄武愣了愣,他可不认为甄武会是好心,即便真有几分好心,他也不会领这个情。
很显然,甄武想踩他上位。
柯靖心里冷笑几声,他打了半辈子仗,真以为他手上的把式是杀鸡的?想要踩他上位,不怕踩在钉子上。
“甄总旗,若真要比斗一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若是郁气没散出去,反被我打一顿,也莫怪我不识好意。”柯靖说道。
柯靖场面话说的堂堂正正,明摆的告诉甄武和在场其他人,我知道好歹,但打起来手不会软。
“全力即可。”甄武说道。
然后,甄武看向朱棣,等朱棣裁定。
朱棣哈哈笑了两声,饶有兴趣的看着甄武,然后点了点头:“便由你说的办,去外面操场,咱大伙一块看一场。”
顿时,在场百户千户们也都精神了。
都是武人,这种事本就感兴趣。
大伙随着朱棣向外走去,不少人开始私语。
“瞧着谁能赢?”
“柯靖吧,这家伙手上是真有两下子,不简单呢。”
“我也觉得柯靖,战场上趟过几个来回,还能打不过一个年轻人?”
“不用说,肯定柯靖啊。”
……
说着说着,有人问到谭渊。
谭渊眼睛看了看甄武,他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甄武操练起来最为疯狂,但具体战力多少,也没办法衡量。
不过有一件事,谭渊明白,这些日子,甄武所作所为无不证明了这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方法?
谭渊笑了笑,没有说话。
十岁的朱高煦在人群里挤了过来,冲着朱棣撒娇:“父王,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小小年纪听闻这事,两眼放着光。
朱棣哈哈笑了笑,仿佛在朱高煦身上瞧见了年轻的自己,伸出手拉住朱高煦,宠溺的道:“走,瞧瞧父王的猛将。”
“我以后肯定比他们都猛。”朱高煦带着稚声,让众人都带有笑意。
军武之人,谁不喜欢这样的小家伙。
很快。
众人来到操场,这些人都是中高层,再加上朱棣亲临,一下子便吸引了很多军士的注意,这些军士趁着中午无事,皆围拢了过来。
朱棣看了看没有发话,所以谁也没有驱赶,便由着军士们观看。
操场中。
甄武和柯靖已经面对面站着。
因为刀剑无眼,所以依旧不使兵器,采用拳脚互搏。
甄武感受到柯靖不屑的冷笑,嘴角勾了勾,他知道能成为百户的,手上的拳脚差不了,但是他依旧选择和柯靖比斗一场来向朱棣展示自己。
不是他自信他的拳脚有多好,能够必赢柯靖。
而是他想展示的是悍勇。
悍。
彪悍的悍。
此时,风呼呼的刮了过来,冬风刮起来本来就很猛而且还很寒,吹的军旗猎猎作响,让本就肃穆的军营更添肃杀。
柯靖忍不住,率先动了起来,急冲几步,腰间借着冲力,一拳向着甄武的胸膛砸来,朱棣瞧见这一拳,微微点头。
势大,力猛,拳沉。
若是在战场上,手拿长枪,就这样一枪刺出,不用想定有人毙命。
这一下,需要躲,所有人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甄武朗声大笑出声:“来的好。”
只见,甄武不仅不躲,反而双脚打开,沉腰站稳,双手拉开架子,同样一记重拳,势大力沉的打了过去。
甄武想到昨夜杀人那幕,想到昨夜受冻袭扰,想到脑海中到此刻依旧会浮现出来鲜血喷溅的场景。
何必要躲?
他需要释放。
甄武寒着脸,冷眼看着过来的拳头,神色第一次露出狂傲,不屑一顾。
哼!
重拳?!
比力气,我拳更重,比身板,我更年轻。
有这两点,何惧之有。
众人很快就明白了甄武的意图。
这是以伤换伤,两败俱伤的打法啊,拼的就是谁够狠,谁更能坑。
可…
这人怎么这般…
这般不讲道理的悍勇无畏。
025-有些人是必定能够声名鹊起
怎么当好一个军人?
甄武好多夜晚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他知道他没那么纯粹,也没那么多保家卫国的高尚情操,更多的是想混个爵位,是出人头地,是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活的更加舒服,是想照顾好一家老小。
但这和他想当个好军人不冲突。
存善念但心狠手辣,需常谋亦强练此身。
甄武想到很多成为好军人的条件,也凭借着成熟的灵魂,自律的努力去做,可这些依旧改变不了他只是个普通人。
昨夜,他救朱玉英时,时局所迫下他可以摒弃他的软弱不适,狠下心去杀人,可不代表事后他会没有一点反应,如同杀了几只家禽一般。
甄武控制不住,他会想到喷溅而出的血液,想到脑袋飞出去对方惊愕的眼神,想到侍女如释重负的神色…
不是怕,也不是愧疚,只是这些画面仿佛梦魇一样总往脑子钻。
如同心魔。
所以,甄武要释放,他要以最无畏的心态,打破心魔,同样也打败眼前的柯靖。
操场上。
把军旗吹的猎猎作响的寒风,也吹起甄武散乱的头发。
甄武狂笑的一拳打了过去,仿佛眼里根本看不到柯靖的进攻。
砰砰两声。
两人的攻击同时打在了对方身上,两人都不受控制的退后几步,每退一步都重重的踩在地上,足以让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这一击的力道,也能让人猜出两人各吃一拳,谁都不会好受。
但甄武仿佛没事一般,大笑的再次攻了上去。
依旧是不理睬柯靖的反击,只想着把拳头砸在柯靖的身上,为此哪怕吃上柯靖两拳,三拳亦毫不犹豫。
疯子!
场下的人,完全能够感受到甄武的那种癫狂,被震撼的忍不住张大嘴巴。
拳怕少壮。
甄武就要乱拳把柯靖打个半死。
就凭年轻力气大,哪怕到时候自己躺上半个月,可最后吃不消的还是柯靖这个半老家伙。
一拳。
两拳。
三拳。
……
在所有人眼中,甄武彪悍的一塌糊涂,就这种悍勇无畏的架势就让许多人生出害怕的情绪。
渐渐的柯靖身体率先承受不住,出手的时候开始变得顾忌重重,不愿意再和甄武换任意一拳,可随着他开始闪避,攻击也不再开始那么迅猛,反而让甄武找到了更多的机会,逐渐占了上风,开始压着柯靖打。
场下的朱棣看到这里,看向柯靖的眼神逐渐有些不屑。
人,不管任何时候,可以谨慎,但就是不能心生胆怯,一旦胆怯万事介休。
“柯靖要输了。”朱亮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是联想到了自己的年龄,再次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够狠,够猛。”
朱棣转头道:“怎么?觉得自己老了?”
朱亮苦笑的摇了摇头:“前几日,和犬子切磋,发现犬子竟故意收着力气,现在又看到这个年轻人,不服老不行啊。”
朱棣笑了笑,没有接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转头再次看向场内。
场内。
甄武正在发动总攻,趁柯靖一时不察,欺身上前,连续几拳毫不犹豫的打在柯靖的身上,直接把柯靖打的吐血仰身倒了下去。
甄武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鲜血,没有再追击,傲然的站在柯靖身边,冷眼俯视着柯靖。
场中,他的声音响在了所有人的耳中。
“柯大人,属下拳重勿怪。”
柯靖想要说话,可刚刚张嘴,嘴角又流出了鲜血,随后,想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甄武击败羞辱,一时气愤,怒火攻心,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甄武看着,无动于衷。
场内的很多人在此刻,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心思,以后除非必要,万不可招惹这个家伙。
而一直看到现在的朱高煦,嘴巴差点惊掉了。
他在王府里也随人习武,可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小小的心里,被甄武这种男人热血的打斗方式,激的如同热火一样,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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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父王的猛将吗?”朱高煦喃喃的想着。
朱棣仿佛能够猜想到朱高煦的想法,摸了摸朱高煦的脑袋,道:“不要只看到他的勇武,你要看的深远一些,这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如何立威,也知道如何展示自己,还晓得怎么收服属下,这些都是你要看透,学会的。”
有些人必定能够声名鹊起。
朱高煦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是太明白,但听到如何收服属下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朱棣也没管朱高煦懂不懂,拉着他率先回中堂而去。
有人站出来驱散军士,同时让人把柯靖抬下去治疗。
甄武便随着众人再次回到中堂。
再次回到中堂,甄武本以为朱棣该把他救朱玉英的奖赏给他了,没想到朱棣提都没提,只是简单的夸奖了两句,就让他下去了。
这让甄武有点懵。
寻思着,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王爷的人,心思果然难猜。
而更让甄武没想到的是,在甄武下去后,朱棣拿柯靖的事情,重重的训斥了一番在场的人,然后又罚柯靖连续半个月守夜的差事。
比斗一场,该罚还是罚,这也让在场的人,更加小心几分。
甄武出来后,也去军医那边,让军医看了看,他虽然年轻,但也知道尽量不留暗伤,内服外敷的药都拿了些后,打算回住所休息一下。
可走在回去的路上,被朱高煦缠住了。
“就是你救了我大姐?”朱高煦虽带着几分王子的姿态,但是闪亮的眼神当中也透着几分亲近。
甄武抱了抱拳道:“昨夜我虽说出手帮助,但想来若没我,郡主福星高照亦会有惊无险的。”
朱高煦翻了翻白眼。
“是你救的,就是你救的呗,说个话啰里啰嗦的,有什么好客气的,一点没你在场上的利索劲。”
说到这里,朱高煦还眨了眨他的亮眼睛:“你刚才打架,我可全瞧见了,我瞧着比我的武师傅都厉害。”
甄武笑了笑:“本不想与公子殿下客气的,但若说拳脚,确实不敢和公子的武师傅比,我也只是凭着力气与人斗狠而已。”
“行行行,真是麻烦,一点不像刚才的你。”朱高煦嫌烦的挥了挥手,道:“我找你有事,听我父王说,你对收服人挺有办法的?”
甄武皱了皱眉,不明白朱高煦找他到底做什么。
朱高煦突然咧嘴嘿嘿一笑道:“有几个人,总是不听我话,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听我的?”
……
026-试百户
堂堂燕王的公子,怎么可能缺少忠心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为这种事烦心?
甄武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个问题不同于普通的寒暄,不是他一个小小总旗就能随便乱说的,同时他也没有在朱高煦面前表现的心思。
说他势利眼也好,趋利避凶也罢,甄武尚琢磨着怎么在朱高炽面前刷好感度,又怎愿和朱高煦有太多的牵扯。
哪怕这哥俩如今都还小,朱瞻基也还没出生。
“公子若是没有办法,我又怎会有办法。”甄武无奈的摇了摇道。
“你不愿意说?”朱高煦好脸立马变的冷了下来。
“非不愿,确实不知。”
朱高煦倔强的看着甄武,看了一会儿,气呼呼的把小脸一扬:“我朱高煦非死皮赖脸之辈,我且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办法?”
甄武仍摇了摇头,无奈道:“公子,何故笃定我有办法?!”
若非必要,甄武也不愿朱高煦对他心生恶感。
朱高煦仰着小脸不肯放下:“若不笃定,难不成要怀疑父王的眼光?”
这下甄武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朱高煦偷偷瞧了瞧甄武,看见甄武不说话,更加生气了,可这气生着生着,没来由也多了股委屈。
他倔强的哼了一声,不想让甄武瞧见异样。
“不愿说便随你,真当我稀罕不成,若不是瞧你救了我大姐,愿与你多说两句,你当我会随意寻人求教?”
朱高煦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可甄武第一时间便听出了朱高煦的异样,不由得看向朱高煦。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孩。
尤其在这个时间段能有什么坏心思。
甄武叹了口气,道:“公子想要寻个办法,总要和我说下,是何人不听公子的话,又是如何不听的吧。”
“你愿意说?”朱高煦顿时惊喜的把仰着的小脸转了回来,把小孩狗脸说变就变演绎的明明白白,随后,毫无心机的嘿嘿笑了笑:“对的对的,总得和你说下缘故,你才能想些办法。”
“其实主要是老大和老三太不让我省心,我说话他们非就和我对着干,你说动手吧,老大长的壮实,不好打,老三还小,打了容易遭母亲骂,可把我愁死了。”朱高煦愁眉苦脸的说道。
甄武有点懵了。
???
刚还觉得朱高煦只是个小孩。
现在看来这家伙有大问题啊。
想让老三听话,还能说为了老二的面子,这连老大都惦记上是什么鬼?!
就这性格,日后朱瞻基不替他爹撑腰,和朱高煦对着干才是见了鬼。
可是现下,话赶话已经到这里了,尤其朱高煦一双眼睛亮晶晶,兴致勃勃的瞧着他,甄武不想个办法也不成。
但是替朱高煦想办法收拾朱高炽和朱高燧,怎么想也觉得不是个好事情。
甄武想了想,硬着头皮道:“我倒是有个小办法,公子可以试一试。”
朱高煦没有接话,等着甄武说。
甄武一狠心道:“其实很多人都有习惯性听从的毛病,就是说如果你经常听一个人的命令,慢慢你就会自然而然的听从,所以,你平时可以多命令命令他们。”
“他们不听我的,我才来问你办法的。”朱高煦急道。
“我还没说完呢,你可以从他们必须做的事情上尝试着下命令,比如,该吃饭了,他们本就要去吃饭的,这时候你就故意下命令说吃饭,那么他们肯定去吃饭,其实你也知道,他们去吃饭,和听你的话没关系,但是,你经常这样做,慢慢的他们就会以为是在听你的话,等到习惯后,你让他们做别的事情,他们也会去做。”
“管用吗?”朱高煦怀疑道。
“公子可以试试,比如三公子想要出去玩,你就说出去玩吧,想要喝水,你就让他喝水,总之他想做什么,你就让他做什么,只要做的多了,大概率就会听你的话。”
其实这只是管理当中的一个小技巧,针对有主见的人用处不大,但是如果这个人盲从性比较大,很容易就让这个人产生听从的习惯性。
就比如,小伙伴当中大多数都会习惯性的听从有主见,经常拿主意的那个人。
Pua其实也有在利用盲从性。
朱高煦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有没有用,我都记你这个情。”说着说着,瞧见甄武手上拿的药,随后撇了撇嘴道:“这些药都是普通货,等回头,我让人你给送些好的。”
说完,朱高煦兴冲冲的走了。
甄武看着朱高煦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未来,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
下午,朱棣带着人去了隔壁的左卫营巡查。
黑着脸转了一圈,就不愿意多留,带着人直接回北平城了。
这整体的操练风气,完全比不上右卫营。
若不是现下已经冬日,不适合大动干戈,他恨不得现在就改一下军营的操练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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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王府。
三保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递给了朱棣。
信上是关于甄武从出生到现在,以及家庭关系的所有信息。
朱棣静静的看完,敲敲桌子,仿佛在自言自语,也仿佛在问三保:“你说该奖赏一些什么给甄武呢?”
三保静默着,没有回复,他晓得朱棣的习惯。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时没有声息。
没一会儿,朱棣再次拿起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朱棣突然出声道:“三保。”
三保这次上前俯身:“殿下有何吩咐。”
朱棣干脆决断的声音响在房间里。
“你去办一下,升甄武为试百户,暂且还让他带一个总旗,另外,你去和王妃说一下,让她准备一些好一点的布匹之类的,一并送到军营。”
三保领命下去。
他知道,升职是为了奖赏甄武在军营的所作所为,让王妃准备布匹是王府用来感谢甄武对永安的救命之情。
朱棣向来分得清公私。
……
军营里。
谭渊让甄武好好休息,甄武也没有客气,便待在住所,躺在床上,裹着被窝睡大觉,他也确实疲惫,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而这会儿,甄武打赢柯靖的事情,已经在整个军营传开,甚至甄武昨夜在蒙古人手下救了永安郡主的事情,也被一些多嘴的百户传了出去。
谭渊瞧见这样,也只是笑了笑。
有些人天生就会怎么声名鹊起。
而有些人蹉跎半生,也只能默默无闻。
这不单单是能力问题,并不是努力就能学会的。
其中对此次事件最为吃惊的,还是与甄武相熟的人,比如薛禄,张武…
还比如甄武总旗当中的军士。
027-一步一步进步着
“听说了吗?咱们小甄总旗把柯百户揍了一顿。”
“现在谁还没听说,在场看到的人都说了,咱们总旗凶的很,打的柯百户没一点脾气。”
“哼,这点事还拿来显摆,我听我一个亲戚说,咱们总旗昨夜从蒙古人手上救下了永安郡主。”
有人疑惑。
“昨日咱们总旗不是回家探望吗?”
“就是回家探望的时候,遇见蒙古人绑架永安郡主,咱们总旗挺身而出。”
“咱们总旗真是好样的。”
……
此刻,不仅甄武总旗里的人在聊。
大部分的军士都在传播这件事情。
渐渐的越传越离谱。
“听说了吗?有个姓甄的总旗,杀了好几个蒙古人,救了永安郡主。”
……
“听说了吗?有个姓甄的总旗,杀了好几十个蒙古人,救了永安郡主。”
“不对不对,我听说的是,杀了好几十个蒙古人,救了燕王一家人呢。”
“是吗?”
“绝对真的,我二大爷和我说的,他就是甄总旗的人。”
“真羡慕你二大爷,在这等好汉手下面。”
……
张武此刻脸黑黑的。
他已经听到好几个人在背后,指着他偷偷念叨:“瞧,他好像就是谭百户下面的总旗,会不会就是那个暴打柯百户的甄武呢?”
“看着果然勇武。”
……
张武每次都恨不得冲上去辩解一番,他张武一生从不愿弱于人。
更让他可气的是,就连他旗下的人,也有不少夸张甄武的,这让他忍不住吐槽甄武,本来说好同进步,甄武却偷偷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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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他自认为打架不输甄武。
这找谁说理去。
然而,事情还远不止如此,下午操练结束后,甄武的升职任命传达了下来以及燕王府的谢礼送进了军营。
试百户啊。
这虽不是常设职位,但一旦任命就说明日后必进职百户,而且相较总旗可以说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试百户可以称为官身,而总旗虽说也管着几十号人,但说到根子上,也只是个普通军户。
军官世家和军士世家是两个阶层。
怎么能不让张武羡慕。
羡慕的也不单单是他,所有下层军士都在羡慕,包括小旗薛禄。
燕王真的给甄武奖赏了,这是薛禄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随后,薛禄就明白过来,甄武立了大功,奖赏是正常的,但是想到甄武入军营短短这么几个月,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竟然就爬到了试百户职位,依旧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对比下来,他在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依靠甄武父亲,当上的小旗,不能不让他失落,可是在失落之余,他也隐隐有些欣喜。
薛禄想着。
若是甄武有朝一日升为正式百户,那么他岂不是总旗有望?
……
甄武这一觉彻底睡了个踏实,直接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刚刚醒来,就看到收拾妥当的张武盯着屋里的布匹和珠宝发呆,甄武愣了愣,他不记的屋里之前有这些东西。
“谁的啊?”甄武问道。
张武瞥了甄武一眼,淡淡的说道:“试百户的。”
“试百户?”甄武一惊:“谁啊?新搬进来的?”
这时,同一个住所的一个年长总旗笑了笑道:“你的,燕王昨日晋升你为试百户,这些东西也是奖赏你的,昨日你们谭大人过来见你睡得踏实,便没有叫醒你,今日你去找谭大人办理一下手续即可。”
甄武又是一惊,不过随即便释然了,他随便披了一件衣服,不顾寒冷的下床,站在这些布匹面前。
他一直期待他的奖赏,本以为得到奖赏后,他会很兴奋,可奖赏真送过来的后,甄武反而淡定了很多。
人生路还长,他潜意识里也认为这只是开始。
张武羡慕的道:“试百户啊,日后稍微立点功劳,百户妥妥的到手,不仅配军马,还能带护卫。”
甄武笑了笑,道:“试百户职位让不了你,不过若是你喜欢这些,我可以分你一点。”
“真的?”张武听到这话,惊讶的回头看甄武。
他家里情况很差,父母年迈,下面也没有弟弟,他时不时需要听调从军,家里很多时候地都种不过来。
甄武点了点头道:“咱俩的关系,我还能骗你?”
“你骗我的次数少了?”张武翻了翻白眼。
可下一刻,他摇了摇头道:“你的东西我不要,你家也不容易,还是带回家去吧,不管是换钱还是自用,总能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
“我家里的条件,现下还行。”甄武说道,打算再劝张武一下。
没成想,张武不屑的看了看甄武道:“你骗鬼呢,条件但凡好点,能到现在和我一样,还是个老光棍?”
老光棍?
甄武眼睛都瞪大了。
不过下一刻就明白了,这个年代娶妻都比较早。
他自信的摇了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娶是没遇到合适的,你不娶是真的娶不上。”
“切,你倒瞧好了,看老子以后能不能娶的上。”
“得,那你真不要?”
张武认真的摇了摇头:“我张武一生不弱与人,你能得燕王奖赏,日后我自凭我能力得燕王奖赏,要你的东西算什么本事。”
说完,张武站起身,坚定的走了出去。
甄武看着他的背影,仿佛感受到张武心中的那种坚持,突然觉的张武这种人日后立下大功,一点不奇怪。
成功者,虽有大势所趁,但亦有过人之处。
等到甄武起床收拾好后,看看了时辰还不到操练的时候,便直接去找谭渊。
谭渊正无事,看到甄武来的正好,絮絮叨叨的开始和甄武说起一些升为试百户后的注意事项,同时也叮嘱甄武有机会,尽快立功。
转为正式百户后,不管是待遇和社会地位提升的不是一点半点。
甄武也都一一记下。
随后,谭渊带着甄武去办理手续。
护卫军的手续办理并不复杂,很快两人就办理好了。
就在两人散的时候,谭渊突然问甄武。
“你以前是不是和倪谅有过冲突?”
甄武疑惑的点了点头,不明白的看向谭渊。
谭渊仰头向着远处看了看,轻轻的道:“我查了一下,前日你归营时,倪谅和柯靖在一起,根据柯靖透露,有为倪谅出气的意思。”
甄武眉头皱了起来。
他是真没想到,倪谅怎么有脸找他麻烦,算起来是倪谅家对不起他家才是,怎么搞的好像他和倪谅有多大仇一样。
难不成倪谅认为,他家想要退婚,甄武就该欢欢喜喜的把婚退了不成?
若是不欢喜,便是得罪他?
呵。
哪有这样的道理。
028-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燕王府。
穿过三殿后便是寝殿,寝殿左右两路,加上正寝殿厢房二室等有几百间房间,层层回廊绕着层层回廊。
朱棣和徐妙云住在正寝殿,几个大的儿子女儿,虽说已经分了单独的院子居住,但是因为朱棣和徐妙云两人恩爱,日常吃饭经常还是召回孩子们一块吃饭。
这日,许多人都看出朱高煦古怪,从早起竟然不嫌劳烦的叫几人起床,吃饭的时候还多余的说两句吃饭,就连吃完饭,还对着老大朱高炽提议。
“大哥,咱们一起敬父王,母妃一杯茶吧。”
朱高炽比朱高煦大两岁,不过也才十二岁,却已经看的出来是个小胖子,形容一句敦实都显得谦虚。
身为长子的朱高炽,平日颇有长子作风,不仅对弟妹们友善,即便是面对王府的一些府臣也尽显儒雅。
他听到朱高煦的提议,想了想,觉得确实也该,便点了点头。
朱高煦立马乐了,连忙冲着老三朱高燧道:“老三,别墨迹,咱哥三个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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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燧愣了愣,听话的也端起茶水。
朱棣和徐妙云瞧着有意思,笑着喝了三个儿子的敬茶,也不言语其他的,任由几个胡闹,想要瞧瞧朱高煦到底搞什么名堂。
喝完茶,朱高煦就一直偷偷的看着朱高燧,等看到朱高燧坐立难安,明显想要出去玩,想了想,开口道:“老三,和我一块出去溜达两圈去?”
朱高燧听了这话,正碰心意,连连点头。
朱高煦笑的更灿烂了,以往哪见过调皮的老三这么听话,不过朱高煦眼睛一转,又起了个念头,对着朱高燧道:“那你再稍坐一会儿,咱们和大哥一块走。”
朱高炽性情本就宽厚,不愿两个弟弟多等,就站起身和朱棣,徐妙云告别。
三兄弟一时间显得兄友弟恭,和谐的很,只有朱高煦心里忍不住的偷笑,随着三人走出正寝殿,朱高煦本想着今儿就缠着老大,老三,琢磨让他们听话的法子,却被匆匆跑过来的朱玉英叫住了。
“大姐,我还有事呢。”朱高煦不乐意的说道。
朱玉英瞪了一眼朱高煦,顿时让朱高煦无奈的撇了撇嘴。
“行吧,行吧,大姐你的事最重要。”朱高煦无语道。
朱玉英笑了起来,眼睛转了转,仿佛不经意的问道:“听说你昨儿去军营了?可遇到什么稀罕事?”
一听这个,朱高煦精神了。
“嘿,大姐,还真遇到了,我不仅见到救你的那个人,还瞧了他一场比武呢,那真是勇猛的很,比咱府里的武师傅强多了。”说起来,朱高煦还为朱玉英感到可惜,啧啧两声接着道:“你是没瞧见,要不然你肯定也要叹一句猛将。”
“猛将?”朱玉英眉头皱了皱,嘟囔了一句:“我瞧他猛将干什么,还不如瞧他好看的脸呢。”
……
军营里,甄武和谭渊分别后,甄武来到了操场,开始安排操练。
军士们看见甄武,一个个激动的说不出话。
自从甄武名声大噪后,他们走出去说话都觉的硬气几分。
几个小旗围着甄武,说一些军中关于甄武的传言,偶尔也掺两句不着痕迹的马屁,听得甄武也是舒服的不行。
就这般也让许多插不上话的军士,眼中也透着羡慕。
毕竟,甄武如今已经是试百户了。
谁也晓得以甄武这般年轻,升百户简直是板上钉钉,而他们这些普通的军士,有一个百户大腿,完全够他们在军里活的滋润。
甚至连胡长勇,也想放下曾经的高傲,过来套套近乎。
这些日子下来,他算是看清楚了,甄武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扔出来一个薛禄,再把亲近他的军士一拆,就把他整的灰头土脸。
到现在很多亲近他的军士,都劝过他好几次了,让他和甄武服个软,说不定以他这身能力很快就又能当上小旗。
可他有苦难言。
软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服。
很快到操练时间后,大伙就开始正常操练。
在此之前操练时,基本上就不用甄武怎么督促了,今日更是如此,甚至一个个比着操练。
就连操练结束后,许多人看甄武还在操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着甄武加班训练。
世界上那有傻的,都知道甄武升职后,他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向上爬一爬。
于是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腊月的风也慢慢的吹向了年关。
期间,除了朱高煦送来一些好的药材,和偷偷又跑过来缠了几遭甄武外,其他的便没有什么大事。
而越临近年关,甄武和他下面的人,训练的越加辛苦。
他知道,来年后,就是上战场的时候。
战场生死难测,只能多加训练。
好在他现在已经把团队整合好了,他若一声令下,这些人必然和他同心协力完成目标。
同心协力,便比旁人多几分生存的几率。
之后又是几天过去,军营里开始出现一种焦躁的情绪。
俗话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军营再操练,新年总是要让大伙回家过年的,老百姓不管干嘛的,忙活这一年,图的不就是过年这股热闹劲嘛。
甄武上次请假回家,遇上意外,家没回成,这临近春节,受到军士情绪的感染,也开始想家了,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比上次还汹涌,比上次还多了一些其他的念想。
这将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春节。
也是他告别以前世界的第一个春节。
好几次,晚上睡不着,琢磨着家里的年货准备的齐全不齐全,琢磨着家里的变化大不大。
终于,腊月二十八,上面下达了回家过年的指示。
军营一下子和炸开锅一样。
每一个军士都露着笑脸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等忙完大扫除,听领导扯了几句犊子后,嗡的一下,一窝蜂的开始往外跑。
甄武也不例外。
前几日,他缠着谭渊层层上报,给他批下来一匹马,算是他试百户的坐骑,有这个匹马,他回去才算方便一些。
不是他行李多,主要是有燕王的赏赐。
好几匹好布,以及一些药材和珠宝。
甄武把这些东西打了个布包袱,放在马背上,然后跃上马背,和张武等人打了声招呼后,便扬鞭驱马,向着家里赶去。
029-归家
北平城,甄武家。
他们家挨着城南角,这一片人家条件都比较一般,青砖屋子配土皮院墙常见的很,甄武他们家看上去最为辛酸。
外面院墙上面的土皮,已经掉了一层又一层。
还有木门,因为风吹雨晒,不仅早不见了漆色,便是木材也被沤的露出一条一条的木刺。
一个小女孩,站在木门旁,用身高比对着木门上的划痕,用手掌抵住脑袋衡量和划痕的距离,连续衡量了好几次,小女孩还是闷闷的崛起了嘴巴。
“唉,还是差一点点,大哥就会骗人,一点都不好长。”
与此同时,屋里也响起一声叹息。
张玉清看着对面坐着的媒婆,忍不住争辩道:“我家大姑娘,哪点不好,张家凭啥不给彩礼,你是她婶,你就不晓得帮她说两句公道话?”
媒婆又叹了口气:“我的妹妹呀,我都说破嘴皮子了,人家才愿意,咱们大家都是军户,谁打听不出来,大姑娘被别人退过婚,虽说咱知道不是大姑娘的问题,可谁家心里不打个鼓。”
“那也不能糟践我家大姑娘,不给彩礼,还想做亲,门都没有。”张玉清少见的硬气,想来也只有关系到她的几个孩子,才会如此。
“我的妹妹啊,你晓得旁人怎么说吗,哪怕咱大姑娘外里瞧不出来什么,内里谁不嫌弃几分,现下张家应了,只是不给彩礼,你要不应才是糊涂哩,不想想彩礼才几个钱,嫁的好才要紧,张家小子,我见了,精神着呢,”
张玉清把脑袋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就不行,我不能让老二还没嫁过去就让人瞧不起,我要是这也应,那不承认我姑娘有什么问题了吗。”
“那要不咱条件再降降,我倒还认识几个老光棍。”
张玉清一听这话,差点急了:“她婶,你这可不行。”
“可你这个…”媒婆犯难的说不出话。
张玉清急的也没办法,想了想,掏出点钱,一边往媒婆手里强塞,一边道:“她婶,你多帮忙费费心。”
“哎哎哎,这可使不得了…”一边说,媒婆一边接过了钱。
门外,二贤听着里面的动静,忍不住的躲进厨房偷偷的哭了起来,可刚刚哭了没一会儿,外面老四和老五吵了起来。
二贤连忙擦了擦泪,跑出来:“吵啥呢。”
“你看老五把水撒的。”老四告状。
老五撇了撇嘴,委屈道:“这水这么凉,咋洗衣服,我手受不了,才不小心溅出来的,你们凭啥怪我。”
二贤叹了口气,温和的握了握老五冰凉的小手,然后把老五拉到一边。
“二姐来洗吧,你一会帮二姐拧一下就成。”说完,二贤坐下来开始洗了起来。
大冬日,本来有些温热的井水,打出来在寒冬腊月天里只放一会儿,凉的就可以直透骨头,二贤咬着牙,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苦笑了一下,忍着,仿佛生来就该承受这些苦难。
这时,张玉清送媒婆出门。
刚刚来到院里,就瞧见小六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在木门上蹭来蹭去,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蹭蹭噌几步来到小六面前,捞起小丫头,就揍屁股。
“又穿新衣服,告诉你多少次了,这是过年穿的,谁让你又穿出来。”
小六也是皮,扭来扭去的不认怂。
“有新衣服凭啥不让我穿。”
张玉清见小六死不悔改,打也治不住,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女儿,迁怒道:“你们一个个的就不知道看着她?一天天都干什么呢?”
老四梗着脖子:“你就让我看小七,又没让我管小六。”
二贤也无奈道:“娘,你不看看我这一天忙的,哪有时间管她,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转眼就又穿上了,谁来的急。”
在老四怀里的小七,见场面热闹,哇的一声也哭了起来。
整个家里一时间,噪噪杂杂是真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马蹄声传了过来,小六眼尖,远远的就瞧见是甄武,一下子就从张玉清手里挣脱出来。
小六笑的眼睛都没了,冲着甄武就喊道:“大哥,大哥。”
这一下唬住了所有人。
不管是张玉清还是二贤都扔下手里的活,凑到门前看着从胡同口骑马而来的甄武。
甄武到了近前,翻身下马。
瞧见,小六直冲着他扑过来,只觉的浑身都开心的不行,哈哈大笑的抱起小六就转了个圈。
张玉清看着甄武,眼睛瞬间就红了。
随后就听到小六冲着甄武叽叽喳喳的告状。
“大哥,大哥,你看我的新衣服好看吗?咱娘小气的就是不让我穿,都快气死我了。”
甄武这才发现,几月不见,小六的口音正了不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张玉清冲过来就又要揍小六:“有你这个丫头,你娘才快被气死呢。”
小六只往甄武身后躲。
甄武笑着拦住了张玉清:“娘啊,不值当的,喜欢穿就让她穿呗。”
“你说的轻巧,现在穿了,大年初一难不成再给她做一身?有这个钱也没这个时间了。”张玉清翻了翻白眼。
“那就找制衣的地方,给小丫头再买一身,不,我瞅着一人再买一身去。”甄武无所谓的说道。
这话让挤在门边的老四老五,眼睛都亮了起来。
“胡说什么。”张玉清嗔了甄武一句,“别在外面胡咧咧,让不晓得的人听见,还以为咱家多有钱,有啥事先回家再说。”
“等等。”
甄武从马背上拿下来燕王给的赏赐,笑眯眯的交给张玉清:“您瞧瞧,燕王给的赏赐,您仔细瞧瞧这布,有钱也难买,这么多,给咱家做多少衣服都可以。”
张玉清瞧了一眼,赶紧又捂住了。
我滴乖乖。
王府赏赐的东西?!
旁边的媒婆看了也眼馋的不行,娘们家家的这年头就喜欢这些布匹。
甄武一愣,道:“呦,这不是张婶吗?你今儿不忙,来串门?”
媒婆笑眯眯的眼珠子舍不得从布身上挪开,想到甄武家也是有求与她,挺直了腰板道:“串门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你家二贤的婚事。”
“有人提亲?哪家的?”甄武好奇道。
媒婆摇了摇头:“哪能呀,不过你家有了这些好布,我瞧着还有珠宝,说个好亲事不成问题。”
这话一下子把甄武说乐了。
“这哪里话,我家二贤出嫁,还要我家送布,送珠宝不成。”
媒婆一听这个话,有点急了,生怕甄武以为这是多简单的事,想也没想,也不顾二贤就在左右,嘴一张,不分场合的话就往外秃噜。
“你当这差事多轻便?要不是咱俩家关系近,婶还不愿意忙活呢。”媒婆本就爱说,凭的就是一双能瞎白话的嘴,这会儿说开了,更收不住:“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被倪家退过婚,而且倪家还是百户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身,吃朝廷饭的,别人家要说你家二贤,能不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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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贤脸色刷的就白了。
张玉清听到这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而甄武本来笑盈盈的神色,也一下子沉了起来。
哼。
真是荒唐。
“既然如此,那我家就不劳烦你了,不过巧得很,前些日子我刚巧立了些功劳,升了试百户,也成了正儿八经朝廷受职的官身,每月也领着朝廷的粮,他倪谅也就一个百户,我不是没打过百户,有啥可怂的,我还就不信,因为这事,没人敢上门提亲。”
说着,甄武还指了指骑回来的军马。
“瞧见没,朝廷配的边军马,日后有人想配崽子,也得身价清明,调查清楚。”
媒婆瞬间被惊的呆住了。
官身和普通军户可不一样。
张玉清也愣住了,迷迷糊糊中,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我儿子这是当军官了?!
030-家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忧愁
这甄家日后也成百户家了?
媒婆不愿意相信,以往她家和甄家相差不多,但甄家死了男人,还带着那么多娃,对比起来,甄家可比不上她家,如今实在不乐意见到甄家发达了。
眼酸又羡慕。
但她又不得不信,现下世道谁会在这事上扯谎?
媒婆抿了抿嘴,想要说点什么,往回找补找补,可刚想开口,张玉清已经拉着甄武往家里走去,连招呼也没和她打一声,她恼的瞪了瞪眼,最后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瞧着,甄家一家人回家,然后把大门砰的关上。
媒婆嘴巴动了动,突然觉得这一天到晚帮别人牵线拉媒的很没劲,又想到她男人大半辈子混在军队里,也混不出个好歹,更是对眼前的一切没了兴趣。
甄武家邻居听到外面的动静,手揣在袖子里,来到门口打算瞧热闹。
过来一看,却只看到媒婆,纳闷道。
“刚才咋了?我在屋里都听着闹哄哄的,咋一出来就你了?”
“甄家老大回来了,正嘚瑟呢,你是没瞧见刚才甄家老大那个劲,生怕别人不晓得当试百户,我看往后指不定还怎么瞧不起咱们这些穷邻居呢。”
嗬!
甄武家邻居吓了一跳。
……
这时,甄武已经随着张玉清来到了屋里。
桌子上摆放着燕王的赏赐,两匹布,还有两张皮毛,瞧着像是貂绒,至于有多好甄武看不出来,一盒药材是甄武认识的,里面有一支人参和一小盒鹿茸,再就是一盒珠宝,珠光粉粹,甄武除了觉的好看,其他的也看不出来什么。
家里几个女的除了在布匹,皮毛上,眼珠子就只盯着珠宝。
小六和老五,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拿,被张玉清一巴掌拍掉,瞪着眼睛看着几个女儿,警告的意图非常明显。
小六可怜巴巴的看向甄武。
甄武笑着把小六抱进怀里,道:“小姑娘家家的,现在要什么首饰,等你长大了,哥给你凑嫁妆,保准你玩的都厌烦。”
小六还没笑。
张玉清就说话了:“谁家像你这样,疼妹子也不是这么疼的,她们出嫁哪里用得了这么好的东西。”说到这里,张玉清还对着四个女儿道:“娘,提前和你们说了,这些东西,你们可不能存心思,这都是你们大哥的。”
说完,张玉清就把东西收拾起来,眼珠围着房间满地方转,寻思藏在什么地方。
甄武趁张玉清起身找地方藏东西的时候,笑了笑,冲着四个妹妹道:“没事,到时候咱娘不给,我来想办法,每个人都有份。”
老四,老五和小六,一时间眼神雀跃了起来,只有二贤牵强的笑了笑。
甄武看在眼中,记在了心里。
等到张玉清藏好东西后,张玉清才有时机问一问甄武升官的事情,甄武简单的和家里人说了一遍。
二贤这些弟妹,对这个不是太感兴趣,只是觉的是个好事。
反而张玉清在开心之余带了一些唏嘘。
甄武瞧见异样,让二贤带着其他人出去后,关心的问了句。
张玉清眼里带着回忆,静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你爹一辈子的一直想当上百户,可惜到死也没实现。”
甄武不太懂张玉清这种丧夫后的情感,但是听到张玉清这么说,他倒莫名有了几分死了爹的伤感。
很奇怪。
最后。
还是张玉清先恢复过来,笑了笑道:“等来年清明,把你的事和你爹说一说,你爹指定也开心,现下主要的还是二贤的婚事。”
“你最近一直给二贤说亲?”
张玉清想到二贤不顺畅的说亲,脸上又挂上愁苦。
“说了好几家,总是谈不成,多多少少都有些在意二贤被退过婚。”
甄武想了想,今年二贤才十七,开口道:“你别着急,二贤的事,我放在心里呢。”
可张玉清急道:“怎么不着急,你明年就十九了,二十若是娶不上媳妇那不成老光棍了,咱家现在只有两间房,二贤嫁出去,我和几个小的也能挤一挤,再让老三睡在厨房,也能给你空出个婚房,总不能让新媳妇进门,还和你弟弟妹妹挤着住吧。”
甄武没料到,也没想到,张玉清一直琢磨着把二贤嫁出去,只是为了给他空房间。
他们家两间房,一间张玉清和二贤,老四老五住,另一间甄武和老三,小六小七住。
一个房间能住下的人始终有限,二贤嫁出去后,张玉清和几个小的挤一挤,倒也能挤得下。
甄武叹了口气。
这日子何至于过成这般苦模样。
“老三这几个月忙活的怎么样?”甄武问张玉清。
张玉清又是叹了口气,仿佛家里都没有什么顺心的事:“起初还行,可听老三说,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自己上山挖药,自己去城里卖了,而且挖药的人多了,山里药材也不好挖了,上月算下来,老三也就拿回家三两银子。”
三两。
甄武和老三前几次挖药,就挣了四两,现在一个月才三两,确实收益锐减的很。
不过这些也在甄武预料当中,这山里挖药本就不是长久事。
“老三呢?”甄武回来到现在一直没见到老三。
“我让老三去乡下买些年货回来。”
“干嘛去乡下买,这大冷天的,再说城里不比乡下齐全?”
张玉清想起这事,就觉的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没人愿意和咱家搭伙买年货,零头杂七杂八的在城里买,你晓得多贵,咱家那有那么多钱。”
“我记得你藏了好几罐子铜钱的。”甄武纳闷道。
张玉清嗓子都差点扯开,急道:“那是给你和老三攒着娶媳妇的,死都不能动。”
额。
甄武看着张玉清急的模样,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本想说说以后有机会挣钱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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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的出来,张玉清为了他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的事,已经觉得很是羞愧,甚至甄武猜测张玉清可能会觉得她母亲当的都不称职,夜里深深感伤。
现下若是要动张玉清藏下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的钱,无疑动了她的老命。
这个普普通通的妇女,一辈子的念想可能就是伺候好男人,带好儿子。
甄武叹了口气。
努力啊。
要尽快提升自己的社会阶层,这样才好放手的去赚些银钱。
这样才能让这个家,看起来不那么心酸。
031-撑起家里的欢庆年
钱。
甄武自信在这个年代,只要他肯动脑子,去研究,总能找到方法挣到不少的钱。
可是,有钱在这个时代不一定就是好事。
以他家现在的情况,有钱后,一旦甄武没在家,几个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的江湖汉,就可以让他家遭受到血的打击。
就更别说遇到一些权贵之类的。
想要合法安全的拥有钱财,最好的方法就是身份与之匹配的进行提升。
远了不说,甄武若是晋升为百户,首先家里可以招家丁护院,其次他自己也可以带心腹护卫。
就比如谭渊的护卫,都是从自家百余户军户家里挑出来的,忠心不必说,无战时也帮谭渊守家护院。
甄武心里默默的想着。
要早点晋升为百户啊。
想到这里,甄武鼓起笑意,对着张玉清说道:“我晓得家里情况,如今我已经大了,这些事有我担着呢,你不要总是瞎操心,还有二贤的婚事,你别为了给我娶媳妇,稀里糊涂的就把二贤嫁出去,二贤自小随你吃了多少苦,你也晓得的,我当哥的心疼着呢。”
“好像你娘我多狠心似的,若非必要,你当我不愿意二贤嫁的好一点吗。”
甄武笑了笑道:“其实我早想过了,咱家总该再买处宅子的,不说别的,我娶媳妇后,老三也要娶媳妇吧,到时候总不能把老四,老五也稀里糊涂嫁出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玉清叹了口气:“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一处三间的宅子,少说也得几十两银子呢。”
“这你甭操心,我来想办法,年后要出征,兴许我能再捞点功劳,升个百户呢,到时候咱还能挑个官宅买呢,您想想,要真买个官宅住,您就是官宅老太太,没事逗个鸟喝个茶,不比现在日子有盼头?”
张玉清本来一直愁眉苦脸的,听到甄武给她画大饼,忍不住嗔道:“说的好像功劳多好立似的,你娘怕是没这个命。”
不过,张玉清说是这么说,脸上的愁眉却不由得舒展开来,想到甄武说的日子,虽觉的不太现实,但也噗嗤笑了一声。
甄武看到张玉清郁气消散了很多,不再那么愁苦,发自内心的开心,转眼想了了想外面一群小的,又冲着张玉清道:“对了,给我点钱吧,手上钱不多了。”
张玉清对家里其他孩子,抠的不行,但是对甄武是没二话,一听甄武要钱,立马就开始掏钱,嘴里顺道问道:“你要钱干嘛用?”
“带二贤她们去买点东西。”
张玉清一听甄武不是自己花,又把钱捂住了:“一回来你就乱花钱?”
甄武无语。
“哎呀我滴娘啊,大过年不就图个高高兴兴,外面一个个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能过好年?”
张玉清还是不愿意。
甄武眉毛一挑:“你要不愿意给,那我拿珠宝换钱了?你想想你是攒钱还是攒珠宝。”
张玉清一听这个,立马不乐意了,不过转念一想,平白多了许多珠宝,倒也可以让甄武乱花点钱,便没好气的把钱拍给甄武:“给你,给你。”
甄武呵呵的乐着道:“对嘛,我都当家了,你还把着钱罐子一点不松,我这家当的多没劲,不过我和您保证,这个家,我保证带的红红火火,您就等着当您的官老太太吧。”
说罢,甄武起身走出屋门。
张玉清看着大儿子的背影,没好气的笑了出来,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甄武一回来,她莫名的轻松了很多。
屋外。
二贤还苦呵呵的在洗衣服,井水凉的她秀眉紧紧的蹙着,却一声不念叨,只低头认真干着活。
老四,老五在一旁晒着太阳,一起看着小六,小七。
甄武皱了皱眉,来到老四身边,把老四怀里的小七抱在自己怀里,对着老四,老五道:“你俩去帮你二姐洗衣服。”
两人不乐意,刚想说什么。
甄武笑呵呵的拍了拍钱袋子:“啥时候洗完衣服,啥时候带你们去前街买东西,吃的,穿的,好玩的都可以。”
“真的假的?”老四和老五异口同声道。
她们两个在家早就待的无聊了,现在听说不仅能出去玩,还能买东西,简直让她们心花怒放。
孩子们的过年,不就是可以花点钱嘛。
甄武点了点头道:“现在若是洗的快,咱们可以多转一会儿。”
俩丫头瞬间就蹦了起来,欢天喜地的跑到二贤旁边,再也不顾井水冰凉,一个个抢着上手。
二贤见状,也轻松的舒展了下眉头。
积攒许久的脏衣服,对于一个人来说,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不过如果三个人一起洗就快了很多,甚至到后面,甄武对小六的稀罕劲过去后,也嫌烦的让小六过去帮忙。
代价只是几根炸麻花。
很快,四个丫头把积攒的脏衣服全部洗完,然后,甄武和张玉清打了声招呼后,抱着小七,带着四个妹妹直奔前街。
前街很多店面,这年头物资不是特别丰富,种类也不是太多,完全比不上后世都市当中的购物街。
不过即便如此,也让四个妹妹开心的不行。
几个丫头跑起来,甄武险些控不住场面,比带五十个兵轻松不了多少,让甄武不由的咋舌。
最后,每个人都买了不少东西。
小六最简单,嘴里吃着糖葫芦,手上领着麻花和绿豆糕。
老四和老五捧着几个人的新衣,同时还在叽叽喳喳讨论刚买的簪子。
二贤也挑了盒水粉。
小七在甄武怀里,摆弄着甄武给他挑的玩具,一个木制可以变形的马。
甄武顺道买了不少菜,鸡鸭鱼。
这一趟下来,花了张玉清两个月的花销,换来的是每一个人都开心不已,除了二贤,这个丫头时不时还在泛着伤感。
完全不像其他几个女孩,没心没肺的。
到家后,老三已经回来了,甄武几人一进门,就看见老三在矮棚那里瞅着军马,每隔一会儿还忍不住的上手摸一下。
老三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是甄武他们,兴奋的问甄武:“哥,这是你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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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点了点头,随后努了努嘴道:“要不要骑着溜一圈去?”
“可以吗?”
“当然可以。”
老三兴奋的大叫一声,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四仰着眉毛道,好笑的对着老五道:“你瞧三哥,也忒没出息了。”
“是啊,是啊。”老五笑呵呵的附和。
二贤体贴的接过甄武手上的东西,先送回厨房,然后出来,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听着兄妹几个唧唧喳喳兴奋的聊天声。
突然觉得,她自己很失败。
她是长姐啊。
可她从来做不到像甄武那样,把家里一个个愁眉撑出一个个笑脸。
不仅如此,仿佛还在不知觉中成为了家里的负担。
032-新年
在家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老三小心翼翼和对新媳妇一样,骑着马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后,一直缠着甄武唠叨。
说什么就是比刘大爷家的老马不一样。
蹄子抬的都好看。
说的甄武都懵了。
刘大爷家的马也是军里退下来的,除了老了点,毛掉的多一点,持久差一点,还能有什么区别。
就老三溜达的速度,刘大爷家的老马完全满足的了。
真不晓得他怎么看出蹄子不一样的。
甄武嗯嗯啊啊的敷衍老三,不忍破坏老三的兴奋头。
聊着聊着,老三突然说道:“哥,我能不能也补进军中,我也想去打仗。”
甄武一愣,看向老三。
老三少见的认真。
甄武想了想,道:“为了想骑马?”
老三脸红了红,随后摇了摇头道:“也不单单是想骑马,主要我不想当军苦力,我想入正军,去建功立业。”
军苦力,一般都是军户家余丁,战时负责运送粮草之类的。
“正军会有伤亡。”甄武说道。
老三没有一点停顿道:“我知道,我也不怕,咱家想要出头,不就只有去战场上搏的命吗。”
“不想做点买卖什么的?不用考虑咱家是不是军户这个问题。”甄武问道。
老三想也没想,直接摇了摇头。
甄武沉默下来。
他突然又感受到一种叫做长兄的压力。
他上辈子没有弟弟,也没有孩子,从来没有替别人的人生做过决定。
他也不认为他一定能替老三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他没办法,他是长兄,他必须要考虑好这些,帮老三去选一条合适他的道路。
入军武好吗?
从历史的角度,肯定是好的,未来靖难功臣很多都是从军士野蛮生长起来的,可是甄武不确定老三能不能通过野路子,在战场中活下来。
老三容易冲动,血气方刚,甚至连头脑都没形成一个成熟的逻辑体系。
怎么保证活下来,去分享朱棣的胜利果实?
就连甄武现在都不敢保证他能活下来。
可拒绝老三?
老三未来总是要分出去,独立撑起他的小家的,他也会留下血脉,子子孙孙的传承,现在就因为甄武怕老三有危险,难道就把一条通天之门给关上?
“你和咱娘说过吗?”甄武问道。
老三摇了摇头道:“即便和咱娘说了,咱娘不还是和你商量吗,所以我想先问问你。”
甄武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现在还小,此事再考虑两三年,若是两三年后你依旧想要入军武,哥就帮你。”
老三憨厚的笑着点了点头。
甄武看着老三,心里总是有些忐忑,想了想嘱托道:“咱爹教你的那些把式还记得吗?回头没事多练练,还有你二姐,老四,老五以及小六,以后你在家里也带着他们锻炼锻炼。”
“他们女孩家家的练这个干嘛。”老三不解。
甄武仰头看了看天空,别人不知道,他如何不知道,未来北平城不安全,最危难时王妃徐妙云带着军士家属也登上城头血战。
多准备准备总是没错。
想到这里,甄武突然又想到,自己难道不能多准备准备?自己知道未来一定会有靖难,为什么不先安排一些后手。
让靖难容易一些。
想着想着,甄武入了神。
……
转眼间,来到了大年初一。
昨晚除夕,吃了团圆饭,一家人聊了会天,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后,也就散了各自睡觉去了。
这年代,普通人家和权贵人家过得像两个世界。
城里不少人家都是灯笼高挂,家里灯火彻夜不息。
而像甄武他们这样的家庭。
那真是朴实无华且无趣。
不过,初一这天,甄武早早就被鞭炮声吵醒,他起床后,先是叫醒老三,然后就喊小六起床。
小六嘟囔着不肯起,不过磨蹭了一会儿,也就被鞭炮声震的睡不下了。
等到所有人起床后,张玉清已经把饺子煮好。
这次饺子,几个小的早就馋的不行,昨晚包的大肉馅,张玉清硬守着不让昨夜煮,非要大年初一来个好兆头。
心急吃不了热饺子,烫的一个个龇牙咧嘴不说。
吃过饭后,就是拜年。
甄武家是随军搬过来的军户,而且甄武他爹也是半路从军的,不像有些军户可能一大家子都是从军的,什么二大爷,三大爷,全部一窝的搬过来。
所以甄武没有多少亲戚需要拜年的。
需要走动的也就他爹留下的几个关系,以及谭渊他们这些右卫营的百户千户们。
因此,甄武转了一圈后,早早的便回来了。
可哪怕他回来的再早,胡同口一群老太太也已经组成了情报小组,各家的家长里短唠的那叫一个热闹。
进了大年初一后,各家也是真没什么事,串门的串门,闲聊的闲聊。
甄武到胡同口,也不怵这些老太太,笑眯眯的挨个打了个招呼,道了声新年好,就往家走。
不用甄武想,他就知道此刻老太太们嘴里,已经开始一轮关于他的新话题。
甄武不在乎的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等他到了家,恨不得再冲出去,掀了他们的情报摊子。
二贤爬在床上哭的伤心的很。
老四,老五,两个丫头在旁边同仇敌忾的给甄武描述,她们姐们几个刚刚出去,不小心听到情报摊子的那些闲话。
甄武咬了咬牙。
这大年初一,可真是闹心。
他这些日子知道二贤存了这个心事,可是他一个大老爷们也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只能尽量的不惹二贤伤心。
可没想到,这事在二贤心里真是个钉子。
甄武看着二贤爬在床上哭成这个样子,又气又心疼,一时忍不住,也不管老四,老五也在,就对着二贤凶了过去。
他是真的怒其不争。
“不就是别人家把亲退了吗?不就是几个老娘们瞎叨叨吗?就值得你这么伤心,这么难受?”
老四,老五瞬间吓了一跳。
爬着的二贤,听到甄武的声音,本能的就想收起眼泪,可等坐了起来,一双泪眼依旧梨花带雨的看着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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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贤努力的擦,可越擦越伤心。
这更把甄武气的想要跳脚。
二贤看到这样,也是越发难过,向来柔弱的她,忍不住的释放情绪:“我晓得家里想把我嫁出去,觉得我在家里成了累赘,我也想嫁人,我也没想变成这样啊,我一直好好的,学习针线,学习家务,照顾弟弟妹妹,我从没做错什么啊,凭什么我就变成了这样。”
甄武愣了。
下一刻。
满心只觉的心疼。
033-风雪有客来
有些情绪总是需要掰开了揉碎了去体会,这样才能体察到二贤心中可能存在的煎熬。
甄武长长了叹了口气,屋外,稚童欢乐的放鞭炮声,仿佛把他炸回了小时候。
原主的记忆也越发清晰起来。
那年她们都还小,家里孩子还不多,二贤还是个傻乎乎带着鼻涕泡的小女孩,父母不在家时,只会跟在甄武屁股后面瞎转悠,半步都不肯离开。
胆子特别小。
尤其,每逢父母在饭点或是夜幕未归时。
二贤总会像一只被抛弃的小鸟,在院子门口撕心裂肺的喊着爹娘,一双眼睛带着泪花,一眨不眨的看着胡同口。
小小的人,只晓得父母会从那里回来。
那时候,甄武以为他比二贤坚强勇敢的多。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二贤好像一瞬间长大了。
好像是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甄武也到了年龄,开始跟着父亲去军里做起军苦力,家里经常只剩下张玉清和一群幼儿。
二贤变的不哭了,胆子也开始变大了,开始学着怎么照顾弟弟妹妹,开始学着怎么帮助母亲。
一点一点努力适应着,变成大姑娘的她。
日子总是悄悄的走,声音小到其他人竟没察觉到二贤的变化。
哪怕一直到现在,张玉清找到一个能挣些钱的差事,还总是带着不曾埋怨一句的二贤,而大家却觉得理所应当。
反而甄武原主,可能是品尝到劳累,晓得贫困,再面对家里的这一群孩子时,总是带着几分愤慨和排斥。
可甄武越这般,张玉清反越觉的对不起甄武,日常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偏向甄武。
二贤却无人过问。
就连现在的甄武,虽知道二贤为了婚事情绪低落,可是也未曾想到,因为此事,二贤心里添上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甄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波动的情绪,挥了挥手,把老四,老五赶了出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二贤的旁边。
“傻妹子嘛,咋还是以前那个爱哭鬼,谁告诉你家里想把你嫁出去,谁又告诉你家里把你当成了累赘?”
“你当我不晓得咱娘的心思吗。”二贤抽泣了两下。
甄武伸手擦了擦了二贤的眼泪,故意在二贤眼前抖了抖,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瞧你的眼泪,多大了,还晓得哭,不怕小六笑话你。
再说,咱娘若真恨不得你嫁出去,你想想你还能真嫁不出去?那里还会留在家里?还不是想给你找个更好的婆家。”
“就这样才难受,还不如让我草草嫁了呢。”二贤梗着性子:“也省的听街坊的闲话。”
“你在胡说什么?!”
甄武噌的站起来,语气一下子变的凶了些:“甄二贤,我不管你是怕街坊的闲话,还是想着嫁出去给我空房间,我告诉你,你都趁早给我息了这个心思,而且我和咱娘已经说好了,以后我不点头,谁也甭想从咱家娶走一个姑娘。”
二贤被凶的呆愕的看着甄武。
甄武狠了狠心,冷哼了一声:“还有,你愿意天天胡思乱想,我也管不了你,但是告诉你,我已经打算今年买个大点的宅子,以后哪怕养你一辈子,也耽误不了我娶媳妇,反正我不点头,你甭想嫁出去。”
说完,甄武狠狠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天凉,刚刚来到外面,凉的甄武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可是即便这样,甄武也挡不住心中生起一股怨气。
这一天天的,这一个个的。
还以为二贤省心呢,结果没有一个能让少操点心的。
这就是长兄嘛?
……
可能是柔弱的性子,就需要凶一凶才能老实起来,接下来几天里,二贤明显看上去开朗了许多。
那双好看的秀眉,也不再时不时的皱起,反而那个暖人心窝的笑容经常性的展露出来。
甄武每看一次心里就舒坦一次。
只是小六腻的人烦。
初三。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被北风卷着打在人的脸上,一时也不会融化,反把脸冻的干裂。
北平城的人,除了耐不住安静的小孩还在街上跑来跑去,其他的大多不堪风雪袭扰,躲在家里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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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大早起转了一圈后,也冷飕飕的躲回了家。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甄武本想着要不要和家里人斗地主,后来一寻思,一群小孩和妇女,有什么可玩的,顿时觉的索然无味,重新爬回床上补觉去了。
就在他睡的迷糊的时候。
一个年轻的汉子在风雪中,挨家挨户的打听,左转右转的来到了甄武家。
汉子脸上有几分纠结,甚至几次都打算再悄悄退去,可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敲响了甄武家的大门。
二贤正带着老四,老五她们在玩闹,隐约听到敲门声,起身掀开屋帘听了听,不确定的问了问老三。
老三此刻正认真检查马棚还有哪里漏风,这个马棚还是老三前几日加工赶出来的,对马精细的没的说,比甄武上心多了。
老三听到二贤的话,摇了摇头:“没注意,你瞧瞧去。”
“你就守着这匹畜生吧,有本事你晚上也陪它睡觉。”二贤忍不住的唠叨老三,其中也有几分迁怒,她前几日刚晓得这畜生,不比人的花费低。
老三撇了撇嘴,没搭理二贤,一头钻进了马棚,寻思再给马挠挠痒刷刷毛。
二贤无语的紧了紧衣服,小跑的跑到门口,打开门,瞧见一个陌生人,愣了一下:“你是?”
门外的人也是一愣。
“这里是甄武的家吗?”
二贤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介绍道:“甄武是我大哥,你是?”
“哦哦,我是甄武军中好友,有急事寻他,他可在家?”
二贤瞧着这人有些陌生,心里正想着要不要信他。
门外的人仿佛猜中了二贤的心思,开口再次说道:“我叫张武,与甄武同属谭大人下面的总旗,你可问一下你哥,一问便知。”
二贤听到这话,心中疑虑顿时消了大半,展颜一笑道:“那你少待,我去叫我哥。”
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娇音,而笑容更让张武觉得仿佛是世间最美的一朵花,比雪花还要清澈,还要透人心扉。
在这寒冬腊月风雪天里,张武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甄武竟有这么漂亮的妹子。
034-我保证,你俩能当上兄妹
甄武睡得正香,被二贤突然摇醒。
等到迷迷糊糊听完二贤的话,甄武没有耽搁,摇了摇头,就起来了。
一到外面,寒冷顿时把甄武激的睡意全消。
张武早早的在门口就看到甄武出来,连忙招手。
甄武乐的笑了笑道:“你咋突然来我这里了?快来屋里坐,快屋里坐。”
“不坐了,有事寻你,说了还着急走呢。”
甄武疑惑的走了过去,“啥事这么着急?”
张武张了张嘴,本想直接说,可不知道为什么,鬼斧神差的瞄了一眼跟在甄武身后的二贤,脸上红了红,拉着甄武往边上走了走。
“可…可否借我些银钱,出来的急,带的钱不够,回头我就还你。”张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完还偷偷的瞄了一眼二贤,好像生怕二贤听到。
而二贤瞧见张武确实是甄武的好友,便冲着甄武这边笑了笑,转身回去,进了厨房,她需要看看前会儿烧的水是否开了,这几日小六有点咳,需多喝着点热水。
甄武翻了翻白眼,动了一下身子,挡住了张武的视线,可没想到张武反而也挪动了一下脚步,直愣愣的看着二贤回去的背影。
甄武脸一黑,再次把张武的视线挡住:“借钱没问题,毕竟我把你当兄弟的,但是你知道兄弟啥含义吗?”
张武疑惑。
甄武沉重的道:“兄弟啊,兄弟之妹,我必待之如亲妹,明白吗?”
张武顿时脸色红了起来,可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反而装起来糊涂,脸色一放,倒耍起不要脸来:“那个晓得你说什么,你就说借不借钱吧。”
“嘿。”甄武乐了,不要脸耍到他身上了。
甄武嘴角含笑,戏谑的打量着张武,一边看还一边摇头。
先不说他的顾虑,这张武在张玉清眼里就是个老光棍,而且还是家里条件不好的老光棍,就这个条件若是想要打二贤的主意,怕是张玉清都敢拿着擀面杖把他撵出去。
张玉清的心思,甄武明白的很,虽说想要早点把二贤嫁出去,可也不能嫁的差了,要不然这事也不至于让张玉清犯愁,毕竟二贤的样貌性格摆在这里。
看着看着,张武脸上挂不住了,便开口催促:“我需借你三百文钱,你到底有没有。”
甄武瞧见张武挂不住了,乐的笑了笑。
这件事甄武也没办法挑破了说,毕竟他也不知道张武是不是真有这个心思,再者说俩人也是初次见面,甄武也只好把这个心思压了下来。
“行,等着,我去给你拿钱。”甄武说道。
他这边一进屋里。
二贤刚好烧开了一锅热水,也打算进屋取壶灌热水,一出厨房瞧见张武一人站在门口,心里想了想,觉得不是待客之道,便喊道:“这位大哥,要不要进来喝口热水,我刚烧开的,还能暖暖身子。”
张武正跺着脚搓着手,忍着不往甄武家里探望,可听到二贤的声音,条件反射的抬起了头,眼睛刚落到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他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二贤瞧见,觉得好笑的笑了笑。
张武一时间感觉自己有些狼狈,有些尴尬,他掩饰的把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口热气,故意憨厚的也冲着二贤笑了笑。
可下一刻,他想到甄武的暗示,心里莫名觉的一酸,他的条件这么差,又怎敢妄图佳人?
向来无畏的少年啊,总是会遇到某个少女时踟躇。
张武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刚打算拒绝。
二贤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快来吧,不用客气。”
这次张武仿佛再没了拒绝的勇气,呆呆愣愣的不知觉间就走了进去。
热水在灶上温着,二贤便直接把张武带进厨房,给张武盛了一碗热水递给了他。
二贤吐了吐舌头,带着歉意道:“我家少有人来,这也不是饭点,确实不晓得该如何招待你呢,你莫要觉得我们怠慢。”
张武捧着热水,热度通过手心暖了整个身子,可暖不了他略带拘谨的心。
“切莫这般说,本就是我来的唐突。”
二贤噗嗤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张武反而忍不住再次开口道:“你与你哥一点都不像。”
说完,张武瞧见二贤疑惑,补了一句:“你比你哥好多了。”
二贤翻了翻白眼,顺手往灶里添了个柴:“你即便是夸我,可你这么般说我哥,我也是不爱听的。”
“没说你哥坏话,就是…就是想说你哥总作弄人。”
“你经常被我哥作弄?”二贤来了兴趣,笑盈盈的问道。
张武沉吟,不想被说的这么没面子,仰了仰头道:“我也经常作弄你哥呢。”
“是吗?”聪慧的二贤嘴角含着笑表示不信。
就在这个时候,甄武嘿的一声钻进了厨房。
“我说呢,这小子竟跑厨房来了。”说完,甄武拎起二贤的后脖领,把二贤拉到自己身后,看向张武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警惕。
这次,甄武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多少有几分萌动的心思。
一见钟情这种事,甄武是信的,感情无非就是瞧着别人好看,心生欢喜的想要拥有嘛,然后日后漫长的岁月里,无非也就是长不长情的结局。
至于日久生情这种说辞,日久后生的真的是情吗?不是的。
是小孩,是亲情,是习惯。
若是少了第一眼对外表的爱慕,那么在未来几十年的婚姻里,怎么可能爱到骨髓里?
偏就有些人喜欢粉饰日久生情这种说辞,说什么人生互补,性格合适,慢慢会发现对方的好之类的话。
搞得一见钟情的俩人好像永远也性格不合适,再看会生厌一样,这和夸不漂亮的女孩,性情温婉有什么区别。
粉饰!
张武脸一下子黑了,瞧着甄武,怎么瞧都觉得讨厌。
突然。
甄武转头对着二贤,一脸认真的提议道:“二贤,我再给你找个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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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贤疑惑。
甄武咧着嘴笑了起来,上前搀住张武的胳膊道:“兄弟,你和我妹子结拜异性兄妹怎么样?咱兄弟俩也能亲上加亲。”
张武顿时瞪大了眼睛。
“瞧你开心的,不用这样,都是缘分。”甄武笑的更开心了。
二贤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大哥会搞这么一出,莫名觉得丢人,不由得跺了跺脚:“哥。”
“咋了?”
还能咋了?
二贤看着甄武一副就该如此的模样,很是无语,最后没办法的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跑啥?
甄武疑惑的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向张武安慰道:“没事,我妹子比较害羞,不过你别着急,我再劝劝,我保证,你俩肯定能当上兄妹。”
张武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不…不必了。”
甄武大失所望。
他其实也有他的顾虑。
他知道历史,历史上记载张武在永乐元年病逝,天知道现在有没有毛病,即便没有,可万一历史重现了呢?
二贤若是和张武在一起,那岂不是早早的当上寡妇?
二贤前半生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甄武实在不愿二贤后半辈子过的也不好。
所以,哪怕俩人现在还没有什么苗头,甄武也不愿意两人有过多的接触,甚至还想要杜绝这种可能。
甄武忍不住的还想提议:“要不,我替我妹和你结拜?”
张武黑着脸:“你是不是不想借我钱?”
甄武:“……”
俩人对视一会儿。
甄武叹了口气,不得不把俩人结拜的事情,暂且先放一放,拿出钱袋扔给张武。
张武接过后,也没有数,直接揣进了怀里,道了声谢。
甄武看着张武起身,已经打算往外走,想到张武的性子,竟然肯来借钱,这才关心的问了句:“钱没带够,是出什么事了?”
张武顿了下,觉的也没什么好瞒人的,便说道:“家母病了,来城里的时候钱没带够,说起来也气,这城里看个病和抢钱似的。”
甄武也深有同感,点了点头后,又关心的问道:“病情很重?怎么还需来城里。”
“刚开始时有些吓人,我怕庄里的庸医误事,没多想就直接来城里了,看了大夫后,才晓得没什么大碍,吃几服药就好。”张武说道。
听到此话,甄武放心的点了点头。
两人边说边走,走到门口时,甄武突然想到一事道:“你怎么来的?回去时要不要借我马回去,让婶子骑着,你牵着走也省些力气。”
张武摇了摇头,年轻人不差这点力气,何必省着用,不过下一刻,张武眼睛亮了亮,说道:“如此也好。”
甄武:“???”
张武笑了笑道:“明日我再来你家,给你送过来。”
这……
035-旨意
最终。
甄武还是让张武把马带走了。
张武先去了医馆接了母亲,然后牵着马带着母亲一步一步的向着家里走去,他家也是住在小岭庄,一路有三十多里地,需走上一段时间。
又赶上风雪大了几分,不一会儿两人一马便融入了皑皑雪白的世界里。
他母亲心疼他,在马上俯下身子,提议道:“儿啊,要不你驾马载着我走吧,这样也能早些到家。”
张武摇着头,闷声说道:“你还病着,怎能受得了马跑起来的颠簸,要不你再紧紧衣服,若觉得我慢,我便再快些走。”
他母亲见张武这般,也只好由他,这年头出门大多都是双脚丈量着土地,也不觉的会多么的遭罪。
可是,张武母亲却对借钱借马的甄武心生感激,忍不住唠叨着叮嘱张武。
“儿啊,你的那个同在军中的好友,人家对咱真不错,你说你遇到难处了,便不讲二话的借你钱财和马匹,日后你需记得这般恩情,也要对人家好一些,这样两个人交情才能越来越深,娘知道你的性子,从小带着几分倔劲,总认为自己有大本事,傲的不行,可是人情世故,礼尚往来这些俗礼,偏就得放下傲气和脸面才行的。”
张武低着头,愣愣道:“我晓得的,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和人相处,需让旁人舒服些,不要带着刺,可我和甄武关系好着呢,之前在营地里,就差钻一个被窝了,所以我俩直来直往,用不到那些道理。”
张武的母亲姓刘。
张刘氏叹了口气,她这个愣儿子哪里晓得,两个人相处过程中,若是一个人不用改变便觉的舒坦投缘的,不外乎另一个人更加成熟和包容。
可是她却不晓得该怎么教给儿子,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妇道人家。
“娘。”
张武突然认真的喊了一声,他抬头瞧了瞧这漫天的风雪后,又低下头道:“甄武有个妹妹呢。”
张刘氏愣了愣,随后才开口问道:“我听你说,他家在城里而且职位还要比你高?”
“嗯。”
张刘氏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有说。
哪怕风再寒,也不如这股愁绪让人心堵。
……
同样是初三这一天。
南京城里的洪武皇帝,坐在高处冷眸且无情的看着这座江山。
北方。
他的目光转了过去。
北元四分五裂,仍敢觊觎中原。
哼。
那就打,打到老实,打到服了,打到不敢张望一眼中原为止。
傍晚,一到旨意从皇宫而出。
……
朱元璋以故元丞相咬住、太尉乃儿不花、知院阿鲁帖木儿等屡为边患,命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分兵两路,再次对北元进攻作战。
此次出征颍国公傅友德为征虏前将军,南雄侯赵庸、怀远侯曹兴为左右副将军,定远侯王弼、全宁侯孙恪为左右参将,督兵从征。
敕定远侯王弼率山西兵听晋王节制,其余均听燕王朱棣节制。
旨意一路快马急送,初五晚上就进了燕王府,落在了朱棣的手上。
朱棣握着这个定他为帅的旨意,激动的双手难以自持,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把旨意认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再抬头双眼已经微微泛红。
终于等到了。
想当初,洪武十三年,他风华正茂,就藩北平,本以为他会大展身手,可自此十年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跃马出击。
这一年他二十一岁,羡慕沐英从陕西出发,急行军,围困俘虏脱火赤,举国欢庆,迎接凯旋而归的沐英,无人知他这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
洪武十四年,他二十二岁,又眼睁睁看着沐英从北平城出发,攻取高州,嵩州,全宁,度过胪朐河,连战连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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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岁,目送冯胜二十万大军出征大败纳哈出,攻下辽东。
二十九岁,眼看蓝玉率十五万大军远征捕鱼儿海,达成封狼居胥成就。
这一幕幕,对于从小混迹在军武当中的朱棣,每次看着这种开疆拓土的成就没他的份,每一次都像普通人丢失了一百万一样让他难以接受。
他羡慕。
他也认为他同样可以做到。
可偏偏朱元璋不给他机会。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次,他要打的漂亮,然后告诉他父皇,告诉天下人,告诉他大哥,二哥,三哥,这世界上有一个朱老四,可以跃马扬鞭,纵横漠北。
朱棣努力的平复下心中的激动,然后再按捺不住,冲着门外道:“现在去庆寿寺请道衍大师过来。”
门外之人,领命而去。
庆寿寺,又叫做双塔寺,庆寿寺主持正是道衍,可道衍并非普通和尚,早年拜席应真为师,学习阴阳术数,又与儒道两家学术领袖关系不错,可以说精通三教,胸有乾坤的人物。
可学成,天下已经安定,落了个空有一身才能却无处施展的下场。
后来结识燕王朱棣,看出朱棣虽为皇子,却郁郁不甘,便主动随朱棣来到北平,他知道朱棣可能是他施展才能唯一的机会。
这夜,他早知晓有快马进了燕王府,是以早早收拾妥当静等朱棣传唤。
等到燕王府来人,道衍直接起身,未曾耽搁一刻,便随来人去往燕王府。
很快。
道衍就来到燕王府,随后跟随内侍直入朱棣书房。
朱棣此刻在书房早等的心焦,见到道衍后,不等道衍坐稳,便直接把收到的旨意和道衍说了一遍。
道衍静静听完后,并未直接给出出征意见,反而三角眼闪烁了两下,沉吟道:“晋王为西路军?”
“有何不妥?”
“本就军分两路,只怕晋王立功心切,不予配合。”道衍淡淡的说道。
配合?
早年这几个年长的王,谁曾服过谁?
一个个甚至敢背着朱元璋,对太子朱标耍些小手段,更何况其他几个。
道衍这时又淡淡的道:“这个暂且不说,贫僧以为,此番亦有皇上对二位殿下的考教之意,若是此次北征,晋王得胜而归,殿下一无所获,不知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本还淡然处之的朱棣,听到这话,双手猛地握紧了。
眼看他人立功,他况且羡慕不已。
若机会到了眼前,被晋王捞走,他宁愿死。
036-野狗的叫声
燕王府朱棣书房灯光明灭闪动。
朱棣和道衍密语相商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可第二日,朱棣便招来自己的护卫武将相商出征事宜。
这次北伐,朱元璋并未给太多的情报,一切都需朱棣这个主帅调配安排。
众人商量了一会儿,发现也没什么好商量的。
要去打别人,总要知道别人在什么地方,北元这些人,今天这里放羊,明天那里喂马,居无定所,确定不了他们大部所在,大军怎么动。
朱棣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拿定主意道:“这样,先从军中挑选精锐组成斥候队,让他们深入漠北,务必探出咬住,乃儿不花等人的下落,其余的再议。”
顿了一下,朱棣再次开口道:“还有此次挑选精锐,不必拘泥于中卫,左右护卫当中也挑选出来一些人,一起撒进草原里,这件事火真来负责,其他人配合火真。”
说完,朱棣看向火真道:“你要确保每个斥候队里,都要有两三个熟悉漠北情况的人。”
火真原名火里火真,蒙古人,早年归顺大明,在燕王中护卫当中任千户职位,主要带领的便是中护卫当中的骑兵。
他的骑兵当中,不少都是蒙古人。
火真抱拳领命。
之后,众人很快就散了。
朱棣站在后殿前,向着晋王封地方向看去,眼中闪烁着固执不服输的光芒,良久,自言自语喃喃道:“不知你现下在做什么安排。”
他知道晋王虽有些残暴传言,可万万不是蠢人,而且又与太子相交深厚,他想要压晋王一头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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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朱棣有些心乱,不由的想和王妃说说话。
意动则身动。
很快,朱棣便来到了寝殿,可寝殿竟然没有人,朱棣询问了一下,才晓得自己二儿子差人囚了一匹狼回来,正在后苑关着。
王妃和几个儿女都过去凑热闹了。
朱棣顿时也来了几分兴趣,笑了笑,转步向着后苑而去。
后苑。
十几位皮甲将士警惕的围着一个铁笼,铁笼里一只呲牙咧嘴的灰毛野狼,残暴的瞪着众人。
徐妙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狼,往日随燕王围猎时遇到过,可是像今日这般,可以转着看的情况并不多,此刻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颇有她年少英气的风采。
她走进转了两圈,野狼可能觉得这娘们不够尊重它,冲着徐妙云就扑了过去,哪怕被铁笼阻挡,依旧呲牙不止,凶性毕露。
徐妙云吓了一跳。
一旁的朱高煦忍不住的笑了两声。
徐妙云脸上挂不住,转身扭住了朱高煦的耳朵,训斥道:“你个小兔崽子,你才多大年纪,就敢抓狼回来,再等你大两岁还不反了天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朱高炽,朱高燧几人都面露期待。
朱高煦连忙求饶:“娘,轻点,轻点,我叫人抓狼回来,是为了我大姐。”
嗯?
徐妙云手上松了松劲。
朱高煦急忙道:“我大姐不是怕狼吗,我是想让我大姐练胆的。”
徐妙云手上的力道又松了几分。
朱高煦猴精猴精的,立马趁热打铁:“娘你想想,你巾帼不让须眉,女儿却是一个弱女子也不像话呀,再说狼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好怕的,多见两遭就没事了,我大姐在这方面忒没出息些。”
徐妙云一寻思也有道理,转头一看,问朱高炽几人:“玉英呢?”
小胖子朱高炽无语的指了指远处。
朱玉英远远的拉着一个侍女不肯上前。
徐妙云招了招手。
朱玉英摇着头,依旧不肯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
野狼看着没人搭理它了,大概有点不太适应这个氛围,仰头一声长啸从嗓子传了出去,久久不息,回荡出很远。
远处的朱玉英一愣,下一刻仿佛又回到那个大雪染就月宫的夜里,那晚夜里的那声长啸,如现在近乎一模一样。
这……
这不是野狗吗?
……
当天下午。
甄武收到命令,明日报到,他将要编入斥候队,深入漠北,探查北元踪迹。
张玉清本以为甄武还要在家里多待几日,没想到这么早就又要离去,看着甄武半天,想了想,最终什么也没说。
反而,转身把挂在窗户外面的冻肉,取了下来解冻去了,随后又拿了银钱出门,琢磨着买些什么好菜。
二贤也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老三,老四,老五没资格说什么。
至于小六,小七,还啥也不懂,甚至还为晚间莫名其妙丰盛的饭菜乐呵不止。
晚上,甄武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他记的历史没错的话,这次算是燕王的战场首秀,自此之后朱元璋也是越来越重视燕王,尤其是在太子,秦王,晋王死后,燕王逐步成为诸王之首,节制越来越多的兵权。
这一切仿佛就像是历史大势一般,滚滚的把燕王推上风口浪尖。
同时,在这段时间里,也为燕王日后靖难胜利,积累下越来越多的底蕴。
多的不说,等到靖难时,北平周围多燕王旧部,打一路,降一路,在这种将无战意的情况下,好像谁挂帅结局都不会好到哪里。
不过历史这东西谁又能说清楚。
如果的事情,又怎能定言。
第二天,甄武早早便起来了,他本打算就这么悄悄离去,可是没想到张玉清不知道何时已经起床等他了。
瞧着像是一夜未眠。
张玉清把昨天准备的行李和一些干粮递给甄武,轻轻的道:“我儿切记安然而归。”
甄武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大步离去。
开门,出胡同…
然而在这个时候,甄武竟然遇到了张武。
嘶。
甄武有点头疼:“你怎么又来了,昨日不是刚刚来过吗。”
“我收到调令,觉的你定然也会收到,所以便提前过来,想与你一起报到,再说这次不是说在中护卫营地集结嘛,本就在城里,那我来这里是不是合情合理。”张武滴溜溜的一口气说完,傻子都瞧出来,背地里应当练了不少遍。
甄武深吸了口气,道:“你是真的秀,但是这次不是挑选精锐吗?为什么也有你?”
“你觉得不该有我?”张武顿时觉的火气直往头顶上冒。
甄武一瞧张武的样子,立马觉的舒服了很多,随后不再搭理张武,率先向前走去。
“喂,你说清楚。”
“你别只顾着走啊,你给我说,在你心里我难道不是精锐?”
“我张武一生岂会弱于旁人!”
……
037-第四十五支斥候队
北平城多军户。
战争将起,全城很快就添了肃杀的气氛,哪怕新春之际的欢闹也要给肃穆的氛围让路。
朱棣这次整整调集了一百多支斥候队,一支十人左右,一千多的斥候扔进漠北,足以说明了朱棣多想早日探查到北元踪迹。
立功心切。
同时也是想要证明自己。
甄武与张武两人同时被编进第四十五支斥候队,两人一进中护卫大营,入目便是熙熙攘攘的精锐士兵。
大明边军是自豪的。
这点直接反应在军士的神采当中。
历史不止一次证明,军队强盛铁血才是民族挺直腰板的不二法门,所以甄武一直认可朱元璋三番五次出征漠北,包括朱棣上位后五征漠北的政策。
肯打才能磨炼出军队的血性。
而且游牧民族向来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自古以来从匈奴,突厥,柔然,契丹,蒙古等等,哪一个时期不对中原虎视眈眈。
不打的代价,就是坐视他们崛起,继而侵略中原。
可惜朱元璋和朱棣对漠北‘攻伐防御’的政策,缺少几分新意,还是自古流传下来分化打压等一套老方法。
尤其到朱瞻基后期,连分化和打压都懒得做,完全一副‘彼扰之则御之’的被动防守姿态,‘天子守国门’真成了一个守大门的了,就这么任由瓦剌做大,到最后朱祁镇吃了苦果,弄出了对大明影响极其之大的‘土木堡之变’。
当然,也有朱祁镇心里没有逼数的原因,但是从他往上数,除了他爷爷朱高炽差点,谁没御驾亲征过,有这么个传统在,朱祁镇心里哪怕有逼数也得想要试一试。
其实若说怎么彻底收拾蒙古,还真是满清棋高一招。
说回现在,
北元虽已经四分五裂,可依然有‘引弓之士,不下百万众’的说法,打肯定还是要打的,毋庸置疑。
甄武两人依着规矩找到他们的斥候小队,因为来的早,小队里只有三个人到了,甄武瞧着这三人都是蒙古人,心中便了然,这三人大概是他们的领队。
等验明腰牌后,甄武笑盈盈的上前攀谈,扔下张武蹲在一旁犹自不甘。
几句话下来,双方亲近了不少。
甄武也了解到为首的一人叫做买纳,投顺大明后,取了个汉名叫做顾明。
顾明身高大概也就一米七五左右,三十多岁,但是长得虎背熊腰,不用比试也知道是个走刚猛路线的汉子。
相对而言,甄武的身材就显得消瘦了很多。
是以,甄武聊天时不着痕迹的往对方健壮的身材上面引两句,或夸或赞,刚开始顾明还能忍着,可慢慢就忍不住了,不经意间开始流露出憨厚且得意的笑容。
张武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在他意识里,长得壮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张武却没发觉,顾明对甄武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好,大有相见恨晚,一见投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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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也笑了笑,他喜欢这种憨厚直爽的人,所以嘴里顺势变了称呼,开始顾哥长,顾哥短。
又聊了一会儿。
双方也是越来越熟,甄武聊的也就更开了些。
“对了,顾哥,我听你蒙古名字也挺好听的,是有什么寓意吗?我听说你们蒙古人取名字都有一个好的寓意呢,想来你的肯定也不错。”
这句话一落,顾明脸上洋溢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了。
另外两个蒙古人也猛然看向甄武。
一片和睦的情况仿佛被这一句话打破了。
不过,下一刻顾明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笑意多了份苦涩。
“买来的奴隶。”
说完,顾明还补充道:“以前我是给蒙古贵族当奴隶的,后来皇上打过来了,我就杀了主子,跟着皇上当了兵。”
额。
一旁张武,突然觉的很尴尬。
这寓意,可一点都不好。
甄武挠了挠头。
顾明反而安慰道:“没事。”
甄武不客气的受用了,想了想,找补道:“其实说到名字,我觉的你汉名取的就非常好……”
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的军士走了过来,亲切的一拳锤在顾明的胸膛上,挑着眉道:“你个傻愣子,怎么啥话也和旁人说,你和人家熟嘛。”
“刚认识的。”顾明憨厚的笑了起来,随后,方才反应过来:“我可以给你介绍…”
年轻的军士摆手制止了顾明的介绍,转头一双眼睛放在了甄武和张武两人身上,带着一种傲慢,不言而喻的审视。
最后,看到甄武两人的腰牌时,嘴角不屑的勾了勾。
“右护卫的?”
甄武皱眉,他有很好的社交能力,可是对于一上来就不给好脸色的人,从来也不会笑脸相迎。
事关风骨,他向来不会软弱。
年轻军士仿佛根本不在意甄武两人的反应,反而转头和顾明交流起来。
“顾明,怎么回事,咱们队怎么还有两个右护卫的?他们右护卫没人了吗?怎么还要插两个人到咱们中护卫的队里来。”
顾明小声的在年轻军士耳边道:“好像是你爹安排的。”
“我爹安排这个做什么,这俩人不会拖咱后腿吧,这么多斥候队,咬住可就一个,我可不想在草原里白跑个把月的。”年轻军士皱着眉道。
张武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
今儿一大早就被甄武刺激了一下,现在又出来个人瞧不起他,而且还都是年轻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拖你麻辣隔壁的腿,阴阳怪气的在这里瞧不起谁,有种比划比划,谁输了谁是孙子。”张武张口就是国粹。
甄武也没有拦张武,他现在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俩个会到中卫的队伍里,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只好等回头有机会去问问谭渊。
年轻军士听到张武的话,好笑的转过身来,忍不住笑了几声。
“还有人敢和我比划,行啊,在这里不方便比划,一会儿出了北平城,咱就比划比划,不过不用定什么输赢,没意思,我一刻钟打不服你,我叫你爷爷!”年轻军士昂首,眼中绽放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小子,你挺狂啊。”张武顿时火冒三丈。
甄武伸手拉住张武,让张武别那么冲动,就像年轻军士说的,即便要打也要出了北平城。
甄武看着年轻军士,年轻军士浑身都带着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劲。
确实够狂。
甄武突然开口道:“你爹是谁?”
“我爹朱亮。”年轻军士傲然。
朱亮为什么要把他俩安排在这个队?甄武想了想还是理不出头绪,只好作罢,然后眼神看向年轻军士。
甄武嘴角忍不住的笑了笑:“即便你爹是朱亮,但你爹是你爹,你从哪里来的底气这么狂?”
“哼,凭我叫朱能!”
038-草原行
朱能?!
这个好像可以狂。
传言朱能勇冠三军,为朱棣手下第一勇将,狂一点好像没毛病,可历史当中朱能可以独挡一面,难道就是现在这个性子?
甄武摇了摇头,人都是会成长的,屁股决定思维,好多时候是很有道理的,小小的沛县和凤阳都能出那么多的人才,也只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
谁又能比谁差多少,不过是没机会施展而已。
“你看什么。”朱能挑着眉对着甄武说道。
“在看你。”
朱能咬牙切齿道:“我问的是你看我做什么。”
甄武想了想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你在逗我?!”
能把张武几句话惹怒的朱能,现在竟然被甄武两句话惹的大怒。
顾明连忙上来劝阻。
这家伙也会看人下菜碟,刚才张武和朱能有矛盾的时候,顾明差点没煽风点火,现在轮到甄武反而劝了起来,还真没白瞎了甄武刚才的套近乎。
顾明好一顿劝。
终于,朱能冷静了下来,他冷眼看着甄武两人道:“你俩最好有点本事,若是拖了我的后腿,不要怪我不顾念袍泽之情,把你们丢在草原上不管不顾。”
甄武淡然的点了点头。
他不会太在意这个,他比较现实,只会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强大了,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张武显然还没有修炼到甄武的境界,对朱能同样报以不屑道:“还说不准谁会拖后腿呢。”
“北平城外见真章。”朱能抬眼说道。
“谁怕谁。”
……
没一会儿。
甄武这支小队其他人陆续过来了,因为各个小队队长昨日便领了任务,所以人到齐后,顾明也不过多耽搁,带着众人从营地领了马匹后,直接出城而去。
朱能一马当先,率先冲出北平城,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一甩马绳向北催马急行,甄武几人也不敢被落下太多,一个个也随即鞭马催行。
此时,不单单甄武他们队伍,这条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古路上,不时有快马而过,最后都会一一钻进茫茫的草原里。
甄武等人奔行了一阵。
眼看北平城已经被丢出很远,近处也不见村落,朱能调转马头,拐入了偏路里,然后远远的下马静等甄武等人。
甄武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朱能是想要和张武比划,或者也存着几分掂量掂量甄武两人本事的意思。
但是甄武对这种做法并不认可。
任务在即。
斗斗嘴角无伤大碍,可若是真要动手难免会伤了和气,与谁都没有好处。
张武血气方刚,也不愿意想那么多,所以直接驱马过去,翻身从马身上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朱能,毫不示弱。
他是精锐。
他张武一生绝对不弱旁人。
甄武忍不住问顾明:“不劝住?”
顾明摇了摇头道:“都是军武的汉子,分出个高低也好,这样日后相处也能少生点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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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分个高低也没必要一定动手。”甄武说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朱能开口了,第一句话反而冲着依然在马上的甄武而来。
“那个…叫什么来的?”
“甄武。”有人应道。
朱能点了点头道:“那个叫甄武的,你也下马,你们两个一起来。”
甄武脸色沉了下来,真尼玛,看在历史的份上,敬朱能两分,还真把朱能狂的没边了,朱能再勇猛,他还真的不相信能敌的过他和张武联手。
他有个力气的BUG,自不用多说。
张武未来也是一条悍将。
可朱能一副仿佛就该如此的模样,好像真的天老大,他老二。
甄武一时间,也有些怒气上升,可随着他翻身下马,慢慢的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二打一。
值得打吗?
显然不值得,打赢了并不是特别光彩的事情,若是真的一不小心输了,或者朱能真的战斗力爆表,和他们打的难解难分,他甄武在整个队伍都不好意思抬头说话。
更别说日后再遇到朱能,天然矮一截。
这种赔本的事,怎么做?
单对单打一架?没必赢把握啊。
再说,甄武本就不赞同这种方式。
那该怎么办?
短短几步路,甄武迅速的思考主意,很快,等站到朱能面前后,甄武也想出了办法。
甄武挑了挑眉道:“你们中护卫的人,往日就这般喜欢逞凶斗狠?想要比试,不妨咱们比比看看这一路,谁先叫一声苦。”
朱能咧嘴一笑道:“何必这般麻烦,不如我先掂量一下你们,没本事的话,早早返回北平城,省得拖我等后腿,到时候丢下你们倒显得我们中护卫的不近人情。”
“我怕你掂量不成,反伤了自己,到时候本不至于拖后腿,也要拖后腿了。”
“那来试试,看你们能不能伤到我。”
甄武没搭理这茬,反而挑衅的伸出手:“我先瞧瞧,你敢不敢和我搭个手?”
“有什么不敢的。”
朱勇本就有点不耐烦,而且也自恃无敌,见此甄武如此,想也没想便伸出手握住了甄武的手掌。
他明白甄武的意思。
比掌力。
但他无惧。
甄武笑了起来了,真比打斗他心里还打两下鼓,毕竟他只是操练几个月,但若是比掌力,这可是正碰他的强项。
张武在一旁也笑了起来,一个宿舍住了那么久,和甄武不知掰过多少次腕子,对于甄武的情况,都快和了解自己一样了。
队伍其他人见两人有了动作,一时间都兴致勃勃的看着。
甄武和朱能两人第一时间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想要瞬间击溃对方,可两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他们爆发出的力量竟然都被对方抵消掉了。
然后,两人各自加大力气。
慢慢的。
甄武面上尚且能够保持云清风淡,朱能太阳穴处已经开始爆发出青筋。
此时,朱能只觉的怎么加大力气,都仿佛毫无作用,而且依旧能感受到对方一波一波的力量浪潮袭来。
怎么会有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还是一个偏瘦的年轻人。
随着角力。
不远处,顾明看出几分端倪,再也坐不住了,匆忙下马,来到甄武两人之间,打圆场:“行了行了,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顾明伸手分别向着两人的胳膊拉去,入手只觉得两人的胳膊如铁一般的坚硬,不由得咋舌。
“还不松手?难不成都不把我这个领队放在眼里?”顾明佯装怒道。
甄武和朱能对视一样。
下一刻,两人松劲,然后各自把手掌收了回来。
“如何?”甄武挑眉看向朱能。
朱能看向甄武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不过他依旧把头一扬,傲娇道:“是有点本事,不过也就如此。”
呵。
甄武不愿意拆穿朱能的傲娇,转身看向顾明。
“以我看,不如大家一起比一比,这次深入草原,最少也要在马背上待个十几日,不如瞧瞧队伍里,谁先认这个怂,这样的话,即便有人觉得苦估计也会咬牙坚持着,对咱们的任务也有几分利处,顾哥,你说怎么样?”
顾明想了想,道:“我倒无所谓。”
甄武看向朱能。
朱能撇了一下嘴,没有再说比斗的话,但仍旧傲气道。
“我亦不惧。”
“不过,还是那句话,你们若拖了后腿,别怪我们不顾念袍泽之情,不照顾你们。”
甄武顿时有些无语。
这朱能……
039-草原无限风光
冬日,一个人在马背上不间断奔袭,再加上风餐露宿,没有一个强健的身板绝对是扛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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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遭苦差事。
所有人都明白。
可面对甄武的提议,尤其是顾明和朱能差不多应下的情况,他们没道理退缩。
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死尚且不怕,何惧一些皮肉之苦。
所以一个个也都点头应下,张武也不例外。
随后,众人也不再耽搁,甄武等人纷纷上马,开始向着漠北疾行。
北平周边,前两日下过雪。
这两日,阳光也不甚毒辣,所以雪地莫说融化,反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奔马踏过,越发坚硬,也更显得滑了几分。
甄武几人在速度不减的情况下,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控制着马匹,生怕马匹滑蹄。
等出了古北口,之后的路途便不再平坦,不是山脚小路,便是需要越过的矮山,甄武等人一直到下午时刻,方才出了山势起伏的地段,来到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顾明是蒙古人,不仅小时候生活在草原上,后来也随大军进草原北征过,所以对草原并不陌生,他看了看天色,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大家再次上路。
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才停止前进。
这一天下来,哪怕现下是寒冬天气,马匹也显得有些汗淋淋的,大口喘着白气,即便是不怎么费力的甄武等人,一路过来,身子也是暖烘烘的,不见寒意。
众人卸下军帐,麻溜的扎好帐篷,开始烧水,等到一个个坐下后,所有人都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声。
等稍歇了会儿后,顾明起身叫了两个人,去寻些枯草喂马,顺道转转看有没有野兔之类的。
甄武见状,起身也随他们一道去。
不是甄武喜欢干活,而是这一天下来,甄武瞧见顾明几人骑马的技术,明显比自己强一些,所以,跟上去主要也想和顾明取取经。
顾明也不藏私,几人一边走,一边聊。
军帐处,张武自己一个人乐的烤火歇息,朱能身边围了几个人窃窃私语。
“你瞧,那俩个右护卫的成色怎么样?”有人问朱能。
朱能眉头皱了皱,虽不愿意,但还是实话实说道:“那个叫甄武的,若是单比力气,我估计不是对手,至于对面那个,瞧咋呼的劲,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应该都算是好手。”
周围几人啧啧不断。
其中一人笑道:“无妨,且看后面的。”
“怎么说?”
“我看这俩人骑马的架势,虽说娴熟,但肯定不是老骑兵,咱大家都知道,第一次在马背上待个十几日,保准他大腿根子都得磨出泡来,穿多厚都不好使,那滋味绝对够他们受的。”
几人顿时呵呵的笑了起来。
……
没过多久,甄武几人回来了,而且运气不错,遇到一只野兔,被顾明一箭射中,回来后熟练的开膛破肚,烤熟后,几人就着干粮,分而食之。
第一天,总得来说过得还算轻松。
晚上,守夜的时候,甄武觉的自己身体恢复过来了,便提议自己先守,顺便也能再练会刀法。
众人也没意见,便要入帐休息。
只是几人入帐时发现甄武竟然练起刀来,神色各异。
张武是有些佩服,这一天他已经够劳累,自认没有甄武这股毅力,其他人大多心里暗骂甄武傻帽。
只有顾明好心的过来劝了劝,让甄武注意休息,之后只会越来越累。
甄武仔细体察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笑着道了句‘无妨’,顾明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夜无事。
之后,甄武几人越来越深入草原。
一天。
两天。
三天。
一直到第十天,他们一无所获。
众人情绪都有些低沉,不过朱能几人见到甄武大腿磨出了泡,一个个来了点精神,相互之间挤眉弄眼的等着看笑话。
可是没想到,甄武眼睛眨也不眨的全部扎破,然后提着刀,又出去练刀了。
众人不由得咋舌。
这几日,甄武不管是不是他守夜,雷打不动的练半个时辰的刀,简直有些变态。
军营里的刀法其实也没啥技巧,说白了就是快准狠。
但是甄武深信,只要他练的够多,迟早能斩出一道无人能挡的刀。
而张武看着甄武的背影无言,他早两日就磨出泡来,每天日间骑马,正忍的难受,见甄武如此,一咬牙,也有样学样,把泡全部扎破。
朱能等人瞧见,相互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意思很明显。
等着看他们第二日会是什么表情。
第二日,甄武一上马就觉的大腿内侧特别酸爽,眉头皱了皱,但没说什么,照常跟上众人的速度。
到晚上,大腿内侧又磨出来水泡,甄武依旧眼也不眨的扎破,然后提着刀,又出去练刀了。
张武见状,也全部扎破。
其他人见两人都有这么一股狠劲,一时间对甄武两人的观感大为改善,甚至,朱能还主动坐在张武旁边,看着练刀的甄武,感叹的问。
“这家伙,对自己一直这么狠吗?”
张武眼光也放在甄武练刀的身影上,想了想道:“在我们营地,单轮操练力度,没有一个人比的上他。”
顿了一下,张武又补了一句:“不怕你知道,刚认识的时候,我觉的我一个人能打他十个。”
“现在呢?”朱能好奇的问道。
张武不知道的摇了摇头。
……
再之后的日子,过得依旧如常。
只不过,甄武再练刀时,朱能偶尔会过来提点两句。
甄武对于有用的建议,向来是虚心接受的,也会趁机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朱能一般也都会如实相告。
这对于甄武的帮助很大,而且可以预想到,如果甄武参加过几十场战争,他将来教自己儿子的时候,绝对都是经验之谈。
朱能的情况就是如此。
如今,他们从北平城出来,已经快一个月了。
任务的期限就是一个月,哪怕一个月后毫无发现,也需要归营。
所以这个时候每个人身上多少都带着几分郁气,加上这一段时间的劳累,所有人早就没有刚开始斗气的心思,相互之间倒融洽了很多。
就连甄武,心中也有不甘,这一个月的苦吃了,丁点功劳没捞到,绝对不是一个好体验。
今日,又轮到甄武守夜。
甄武练完刀,坐在火堆旁耗时间,他需要挺到半夜才能换人。
而夜间,一个人没有娱乐方式,只能呆呆的看着火堆,时间过起来是很慢的。
慢慢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远处突然出现异响,一下子把甄武刺激的精神起来。
甄武四处一看。
寒毛乍起。
040-灭群狼而见踪迹
寒冬腊月,寂静无声的草原夜里,几道声音骤然乍响,回荡在这片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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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床,有情况!”
“速起,应变!”
“快,快,快!”
甄武一连三句大喊,一句比一句急速,一句比一句声音大,紧迫的如同火烧眉毛,而他更是在第一时间长刀出鞘,警惕的盯着异响的方向。
其他人都是当兵的,在随时可能出现敌人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睡的太死,听到声音后,一个个迅速翻身起来。
而且他们夜间睡觉都是不脱衣的,起来后拿起武器,第一时间便冲了出来。
“什么情况?”
众人嘴上问着,眼睛已经随着甄武的眼神看向不远处。
夜里,在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神仿佛飘荡在半空中。
张武咽了咽口水,道:“狼。”
“不,是狼群。”
顾明冷静的说道。
“怎么办?”有人问道。
顾明沉默没有言语,大概在努力的思索对策。
朱能此时也有些紧张,他数了数狼的数量,一只,两只,三只……一共二十四只。
“二十四只狼。”朱能报数提醒大家。
军帐旁的马匹,这会儿大概也察觉到情况不对,不安的低声嘶鸣,一人连忙上前安抚军马。
“能不能冲出去?”
“怎么冲?夜里难不成还能跑赢狼?”
众人语气有些焦躁。
甄武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有限的生命里,从没有对付狼群的技能,不过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慌,一慌就会坏事。
他冷静的回想着之前的认知,沉稳道:“都别慌,至少现在有火堆,它们一时不敢冲上来。”
顾明却摇了摇头道:“你们不清楚草原狼,它们是在等同伴,等数量达到一定程度,这点火光阻挡不了它们。”
他看的出来,这些还不是整个狼群。
“那怎么办,跑也不能跑,守也守不了,难不成等死吗?”有人急道。
顾明冷哼一声:“怕什么,不过一群畜生。”
朱能冷笑两声,身上莫名冒出一股霸气,一如甄武初见时傲气冲天的样子。
“既然不能跑,也不能等,那就主动出击,趁他们同伴过来前,先灭了这二十四只狼。”
顾明听到此话,眼睛一亮:“是个办法,只要咱们动作快点,灭了这几只,咱们再跑,兴许能躲过大狼群的追捕。”
“可是出了火光,这么黑,咱们拿什么打。”
一时间,众人又沉默下来。
这仿佛是一道无解的题。
可就在众人没有头绪的时候,甄武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
“烧军帐,骑马带着烧起来的军帐冲击,先箭射,再拼刀,若是军帐烧完,灭不了这群狼,大家殊死一搏,成就活,不成就死。”
话音落后,静默两秒钟。
一个个的声音响了起来。
“就这么干了。”
“妈的,拼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来吧,拼了。”
……
大家都是军中精锐,不会出现情绪崩溃,害怕等情况,在拿出主意后,紧张,焦躁的情绪一消,一个个的血性都涌了上来。
毕竟对方只是一群畜生。
他们手握锋利的大明军刀,岂能怕?!
甄武这时,已经在拆军帐,巨大的力气爆发,两三下就把军帐整个拉扯下来,然后来到火堆旁边,冲着众人道:“准备上马。”
朱能突然从马身上取下一袋酒,扔给甄武,“淋点酒,确保不会灭。”
甄武点了点头,接过酒袋,把酒洒在军帐上,然后点燃军帐,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单臂拉扯着宽大的军帐,在一片火光照耀下,向着狼群冲了过去。
仿佛带着光。
或者说就是带着光。
朱能等人一声爆喝:“驾”,无畏无惧的跟随着甄武冲了上去。
狼群凶悍,呲着獠牙,在几声长啸中,不退不避,竟然也向着甄武等人冲了过来。
顾明人马合一,手上已经弯弓搭箭,瞄向绿油油的眼睛,一箭就射了出去,箭矢飞快,刹那间越过最前方的甄武,直接射在一匹狼的身上。
随后,其他几人的箭也射了过来。
几声狼鸣响起,几匹野狼瞬间倒地。
畜生,总归是畜生。
可惜双方距离不算太远,来不及第二次弯弓搭箭,而这会儿,甄武已经冲进狼群,他用起浑身力气,把熊熊燃烧的军帐挥了起来,迎面砸向前方的野狼。
瞬间火焰燎到了几只野狼,让它们嘶鸣的四散。
同时,也在这个时候,甄武左右两侧,各有狼扑了过来。
甄武连忙松开军帐,从马背上卸力滚了下来,顺势一刀斩向扑过来的野狼,火光中甄武眼中带着凶狠,不亚于野狼,锋利的长刀同样不亚于野狼的獠牙。
野狼快,甄武更快。
一刀把野狼腹部劈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如同火光。
其他人,这时也已经杀到。
大明边军精锐对凶残的野狼。
十对二十四。
很快就厮杀在一起。
在这个茫茫无际的草原上,这一夜,注定不会有人知道,会有人在与野狼搏命。
军帐沾着酒水,燃烧的很旺。
可也燃烧的很快。
他们必须要在火光熄灭前,解决这些野狼,要不然,在黑夜里,在野狼的包围下,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活下来。
在场每个人,都是在第一时间爆发出自己最大的能量,让自己的速度更猛,反应更快,力量更大。
可即便如此,依旧险境环生。
一人差点命丧狼口,被甄武从右侧支援过来的一刀救了下来。
那人也来不及感谢,转头又迎上了一头。
事实证明。
畜生也会怕。
尤其是面对更加凶狠的大明边军精锐。
最终,在军帐燃烧殆尽前,最后剩下几只狼,被杀的胆寒,竟然转头仓皇而逃。
“别追!”顾明喝住几个还想追一番的人,道:“这只是一小群,里面也没有狼王,我们速走,一会儿大狼群来了,才是麻烦。”
众人立马反应过来。
甄武的马因为第一时间冲进狼群,已经被咬死,开口问道:“还有谁的马死了?”
几人连忙查看。
发现死了三匹,还惊散了一匹。
“两人共骑,快走。”朱能说道。
众人也都不再耽搁,甄武和张武共骑一匹,几人连忙消失在夜色当中。
等他们奔行一阵后,刚有些懈怠。
远远的听到狼王的一声长啸。
顿时一个个又打起精神,在夜色中狂奔不止。
一直到天色大亮,顾明找了到了一处未化的积雪,几人都在上面打了几个滚,又拿出一袋酒在身上撒了撒,把身上的味道去了去后,又奔行一阵,一个个才松了口气。
经过这一路慌不择路的奔行,这时身处的地方,就连顾明也摸不准在什么地方,几人只好认准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可走着走着,突然一个眼尖的人,指着不远处道:“你们看前面是什么。”
众人看去,随后一个个惊讶的驱马过去。
当看到眼前的一幕。
所有人都面面相视。
这里躺着十具已经冻僵的尸体。
看打扮。
赫然是他们护卫军派出的一支斥候队伍。
竟然在此地全队覆没。
041-追踪
这一场深入草原的行动,不是游山玩水,这是战争,是危机四伏,潜入敌营的活动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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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甄武等人都有着明白的认知。
可是,此刻看着面前整整齐齐,满编小队的尸体,还是有些惊愕。
是多少人突如其来的袭杀?
会让他们无一人生还?
……
起初只是风一直吹。
后来雪也开始一直下。
雪不大,小的像是沙尘颗粒,洋洋洒洒的被风硬塞在所有人的身上,不一会儿,每个人都染了白白点点。
这里明显是事故的现场。
一片狼藉,鲜血遍地,而袭杀他们的人也并未掩盖什么,所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是一群突如其来的敌人袭杀了他们。
可至于具体情况,对方有多少人,从现场来看不好定言。
甄武抬头看向远处,一行马蹄印自此连绵至远处,想来便是敌人杀完人,扬长而去留下的踪迹。
“这……”有人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能道:“先把尸体掩埋吧。”
大家都是护卫军,遇到这种情况,怎么也不可能任由尸体曝尸荒野。
随即,甄武等人静默着,把战友的尸体简单掩埋,等忙的差不多后,一个个没有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甚至有人四肢一摊横躺在地上。
不顾依旧可能出现的危机。
昨晚一夜本就没有多睡,不仅搏杀一场,还仓皇逃窜了那么久,铁打的汉子也有点抗不住了。
“我们要不要追上去?”有人突然问道。
大家都不傻,能杀死十个精锐哨兵肯定不是简单的游牧民,很大概率是北元余孽,他们只要按照对方留下的踪迹追上去,不出意外肯定是有收获的。
可是……
“一旦被他们发现,对方能杀的了他们十人,难道杀不了我们?”有人心有疑虑。
“怕死别当兵。”一开始说话的人,不客气的道。
这时,顾明也开口了。
“有一点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军帐烧了,很多取暖配备也丢了,而且这几日若是我猜的不错,天气还会寒几分,咱们现在往回走,兴许能抗到家,若是在草原耽搁久了,结果……呵呵,我就不说了。”
众人顿时一愣,纷纷注意到这个压在他们头顶的难关。
甄武笑了笑:“怎么?有人想认怂?”
张武第一时间想到他们进草原前的那场比试,看了看甄武认真的神色,咧起嘴笑了起来:“有人想要认输也没事,输给我们兄弟俩不丢人。”
中护卫的一个急性子,立马反击道:“放你娘的屁,谁怂谁孙子。”
张武一仰头,一副不屑回答的样子。
顿时,气的很多人牙痒痒。
朱能这会儿看向甄武,认真道:“你想追?”
他一开口,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一个个都随着朱能的目光,看向甄武。
对于甄武,这些人多少有些佩服,不单单是这些时日甄武的毅力,还有昨晚甄武的表现,带着火光带头冲锋的甄武,不得不说印在他们脑海里很难忘却。
甄武沉吟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众人道:“咱们在草原吃了这么多苦,现在发现踪迹,没道理不追,至于危险或者寒冷等问题,想办法解决便是,远的不说,单说天气寒冷这事,咱们几个大老爷们抱团取暖,我还真不信区区寒冷能把咱哥几个全留在草原上。”
朱能点了点头,目光随后转到了顾明身上。
说到底,顾明是这次的领队。
“那就追。”顾明拿定注意,然后立马安排道:“既然要追,大家就赶紧动起来,一会儿万一雪下大了,把踪迹掩盖后,想追也追不到了。”
众人听话的,迅速起身,各自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脚,纷纷翻身上马,顺着踪迹一路追了过去。
顾明对于追踪之事,颇为擅长。
能够通过对方留下的痕迹,判断出对方走了多久。
而有顾明这位熟手在,大家追踪的时候也都安心了些。
一直追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明伸手拦住了众人,他翻身下马,查探了一番对方留下的痕迹后,开口道:“这痕迹越来越新,咱们应该离对方不远了,从现在开始务必减少声响。”
甄武这时也走了过来,学着顾明查看的方法看了看后,问顾明。
“你估计离对方有多远,若是不算太远,咱们不妨摸黑步行过去,对方夜间肯定扎营,也不怕跟丢了,让老伍在身后牵着马,还能避免马匹闹出动静。”
顾明估算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这样还安稳一些。”
随后,众人纷纷下马,把马匹交给老伍后,几人小跑的向着前方追去。
跑起来后,身体渐渐的热了起来,不觉的天寒,只不过能量消耗的太快,估摸用不了多久,不但会饿,体力也会消耗的差不多。
慢慢的天色完全黑了。
几人摸黑前行一阵后,远远的看见一片火光。
随着众人越来越近,爬上一个矮坡后,终于看到在矮坡下避风地方扎营的敌人,瞧着军帐以及马匹,大概要有四五十人。
几人爬在山坡上,尽量暴露的可能。
朱能小声的问顾明:“你见多识广,能认出他们是哪个部落的吗?”
顾明仔细辨认了辨认,最后摇头道:“有点远,看不真切。”
可是这个时候,甄武却突然出声道:“我倒是认出一人。”
远处军帐环绕下,一处火堆旁,坐着一个女子,女子一副蒙古服饰打扮让人看出地位不凡,一张俏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更显的娇媚。
完全不见,初见时那副土里土气的样子。
只是断了一条臂膀,显得不是那么完美。
其其格。
当初,甄武救朱玉英时,挟持朱玉英的那个农妇打扮的女子。
朱能等人不约而同看向甄武,甄武指了指火光中的其其格:“看那个断臂的女子,之前有过交锋,她那条胳膊就是我砍断的。”
甄武感叹道:“真没想到,她竟然能逃得了王府的追捕。”
王府?!
朱能随即反应过来:“难道是当初挟持永安郡主的贼人?”
甄武点了点头。
朱能眼中精光大放。
“我父亲曾和我说过,这伙劫持永安郡主的贼人,就是北元丞相咬住的人。”
……
042-当赏!
其其格?
咬住?
他们是一伙的?!
这点甄武不太清楚,自从救了朱玉英,把功劳捞到手里后,就没有太关心过这件事情。
现在听到朱能这么说,甄武也有些激动,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探明咬住等人的大营所在,而瞧着其其格她们的样子,像极了是在归营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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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岂不是……
甄武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了一个成语。
顺藤摸瓜。
顺着眼前的这些藤蔓,他们迟早摸到咬住,乃儿不花这些大瓜。
其他几人也意识到这点,眼中一个个放出精光,当兵的没有一个不在乎功劳的,不然拼命图什么?
几人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的从矮坡上退了下来,等确认肯定不会暴露后,才开始商量起来。
最后,经过探讨。
晚上,两人盯着,其他人找地方休息,白日里,这两人牵着马在最后面远远跟着,顺道轮流在马背上休息。
总之,确保有眼睛一直看着其其格她们。
当天,甄武和张武先盯着。
俩人重新来到小坡上爬下,刚开始两人身体都还是热的,谁也不觉的什么,可过了半夜,温度迅速降了下来,整个身子也变的越来越凉。
很快,就连地面仿佛都变成了一块寒冰,透骨的凉意一波一波的往两人身上传达。
没一会儿,两人就忍不住了。
俩人对视一眼,不敢再爬着,退回去一些,变成蹲在地上盯着矮坡下的帐篷。
可即便如此,凉意也从脚底板直往上冲,不消一刻,双脚就失去了感觉,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即便再冷,再难抗,总是会过去的。
等到天亮,顾明来接替甄武两人的时候,两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抱在了一起,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你俩快去活动活动身子,等他们走了,你俩可以留在这里先烤烤火,把身子暖过来。”顾明说道。
两人点了点头,便退了下来,把位置交给顾明。
就这样,甄武等人轮流盯着,一直远远的跟在其其格她们身后。
四天。
足足四天。
让所有人都不堪回首的四天。
终于,其其格她们进了她们的大本营,而这个位置路线,也全部暴露在了甄武等人的眼中。
苦心人终不负。
……
北平城,燕王府。
最近一段时间,整个王府都属于低气压的情况,内侍,府兵,一个个说话都小心了几分,不仅如此,就连徐妙云和朱高炽等,也不再肆意的大笑。
这一切的原因,出在燕王府的主人身上。
朱棣坐在后殿里,听着文武汇报和讨论事情,可是精神始终难以集中,总是在不知觉的看向茫茫草原方向。
已经一个月了。
依然没有北元踪迹的消息。
谈何出征,又如何出征?
人生在世,不能立不世之功,意如何能平!
后殿里。
朱亮正在汇报,内容提及晋王,让精神云游的朱棣回过神来。
“晋王?晋王怎么了。”朱棣问道。
朱亮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晋王那边传来消息,晋王带军深入草原,北元余孽皆望风而逃,不见踪迹。”
望风而逃?不见踪迹?
“呸。”
朱棣突然大怒的拍在桌子上,让下面的众人,惴惴不安。
“茫茫草原何其之大,不探查清楚,贸然带大军深入,能撞见故元人马才是见了鬼,除了徒耗军资,还能有什么好处。”
朱棣大怒的斥责晋王的北征方针,其他人却不敢多言。
其实他们也知道这段时间朱棣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朝廷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在夸赞晋王扬我大明军威,而私下里对燕王按兵不动有着不少非议。
幸好皇上雄才大略,能够体察一切。
要不然他们的燕王非要气出病来。
随着,朱棣一句话一句话的脱口而出,慢慢的朱棣平静了下来,可是还没有平静多久,朱棣突然想到万一晋王真的瞎猫碰到死耗子遇到故元人马,而后一战攻成。
那他真要呕死。
急躁的情绪,立马再次占据了朱棣的心神。
“如今还有多少支斥候队没有回来。”朱棣再次询问。
朱亮道:“还有五支。”
五支。
朱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深深吸气。
一定要带回准确消息啊。
一定要!
他等了这么多年的一个机会,近在眼前,不能不把握住。
朱棣甚至为此,忍不住的祈祷上天让他幸运一些。
而谁又能想到堂堂燕王,在遇到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时,也会如普通百姓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军士匆匆跑了进来。
“启禀殿下,有斥候队带回了准确消息。”
朱棣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愕的同时脸上也慢慢绽放出狂喜。
“好。”朱棣接着又道:“速带他们进来。”
殿中其他人听了这个消息,脸上也都带上笑意,大家都是燕王一脉,燕王憋屈,他们又能好到哪里。
不一会儿。
一支衣衫褴褛,各个冻得面色青紫的斥候队走进了大殿。
众人看到他们这番模样,顿时大吃一惊,尤其朱亮甚至差点惊讶出声。
这个斥候队,正是甄武等人。
而朱亮此刻眼睛正一转不转的放在朱能身上,嘴唇忍不住的在微微颤抖。
一趟差事,何至于此。
朱棣这时也看清来人,其中不少都是他见过的人,比如朱能,甄武,可他现在都有点不敢认。
“你们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甄武几人相互看了看,随后,都示意顾明上前回话。
顾明上前抱拳,开始说了起来。
语句不快不慢,顾明也不会说的夸张,很平淡的把他们遇到狼群,烧了军帐,丢了行李,然后在这种情况下,冰天雪地中跟踪其其格等人,探查到对方的大营所在,全部讲了出来。
可即便语气平淡,但是众人都有些动容。
他们大多去过草原,草原日夜温差大,在帐篷里尚且有时候冻的睡不着,更何况他们在空旷的夜里硬挺。
朱亮看着朱能,眼神中带着一些心疼,可更多的却是欣慰。
有子如此,父复何求。
甄武等人也觉得不容易,这些天基本上没怎么睡过,全是眯一会,冻醒了,活动活动身子,眯一会再被冻醒,能抗到现在,全靠着一股楞头劲。
不过这一切都值得。
因为甄武看到朱棣眼中的赞赏了。
朱棣看着众人,眼中赞赏越来越浓。
“好,当赏!此次北伐结束,必有重赏,接下来看本王的吧,有了北元准确位置,活该我朱棣荡靖漠北。”
朱棣大笑。
043-第一次随军北伐
甄武等人自从汇报了侦查结果后,整个北平地区都动了起来,各个卫所无数的军士向着古北口大营集结。
他们这些护卫军,自然而然全部编入中军。
三月初二,朱棣率众将出长城古北口,急行军直奔乃儿不花等屯扎的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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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队伍中,甄武带着他的总旗兵,默然行军,在浩浩荡荡的大军中,如沧海一粟,毫不起眼。
他这支总旗是步兵,甄武乐的刚好如此,在马背上待了那么多天,骑马的技术虽说提高不少,但现在一瞧见马匹,大腿内侧还在打颤颤。
行军路上,有时和张武对视一眼,各自都是会心一笑。
一日行军下来,军士们闲下来聚堆聊天,内容来回都是老三样,谁谁娶了个小媳妇,我知道哪家有个俏寡妇,再就是真特么羡慕骑兵那群孙子。
甄武也钻在一堆士兵间乐呵的闲聊,前两个话题聊的,把甄武都美的咧嘴直笑。
等聊到骑兵的时候,甄武觉得没意思了。
突然有人问甄武:“甄百户,咋聊到骑兵你不说话了,聊小媳妇俏寡妇的时候,你说的可全是我们没听过的玩意儿,骑兵你也给我们说点新鲜的呗。”
要是聊之前的。
什么曹操力战大小乔。
什么极品家丁之萧家母女三朵花。
什么武松劝嫂嫂自动。
等等。
不拘年代,不拘职业的多少还能聊一段。
但聊骑兵有什么好聊的,难道和他们说骑马,骑的都快吐了?
甄武摇了摇头,没兴趣的不想说。
在场的不单是只有甄武他们总旗,也有其他总旗队里的,见状,还想激一激甄武。
“甄百户,你不会羡慕的不想说吧。”
一旁的薛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激甄武,急赤白脸的就替甄武辩解起来了。
“羡慕?呸,我们百户有什么好羡慕的,前段时间我们百户还入斥候队来着,就说乃儿不花他们的位置都是我们百户探到的,骑兵有啥好稀罕的,那是我们百户不想,要是我们百户想的话,转骑兵就一句话,而且保准当的都比那群骑兵强……”
说着说着,薛禄转头看向甄武,自豪的问甄武:“甄老大,要不你就给这群没见识的讲讲?”
“不,你会讲,你给他们多讲会。”
薛禄一愣,看到甄武享受且充满鼓励的眼光。
甄武突然发现,听别人尬吹自己,也挺有意思的。
……
之后,就是平淡的行军,甄武和张武两个总旗队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相互黑出感情了,在这马上要打仗的节骨眼上,一下子亲近起来,休息的时候不时能看到俩总旗之间的人勾肩搭背。
有时候,朱能和顾明他们几个中护卫,也会过来找甄武和张武闲聊。
有时候,甄武和张武也会去中护卫那边,一时间,甄武在中护卫那里倒也多出了不少的熟人。
就这么,渐渐的大军越来越逼近迤都。
……
而迤都。
咬住的大帐内,其其格一个人坐在火盆前发呆,等到咬住掀帐走了进来,才回过神,随后立马迎了上去。
“阿布,和他们商议的如何?”
咬住来到火盆前,烤了烤火道:“他们不愿意再动,若是要迁徙,这方方面面总是一件麻烦事。”
“可他们不知道明军已经有斥候探到周围了吗?而且咱们在北平的探子,之前就来报过,今春明军肯定会要征伐咱们草原。”其其格着急的说道。
“都知道的。”
咬住点着头,脸上也满是纠结:“可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明军的那伙探子,不是已经被你带人全部杀死了嘛,他们不见得找得到咱们,就算找到,咱们大不了和他们打一场,咱们全部加起来也有数万部众。”
其其格听了这话不由得生起怒气。
她摸了摸自己断臂处,眼中突然浮现出甄武的样貌,咬牙道:“阿布啊,明人都狡猾善战,谁知道他们有几支斥候队,若真让明军打过来,这些年咱可有胜过他们大军?”
咬住沉思不语。
其其格叹了口气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带着咱们的人,退居二十里,让乃儿不花他们待在这里,我总觉的此地已经不太安全。”
咬住怒气冲冲训斥道:“咱们都是一个部落的。”
其其格无惧依然道:“我又没说就此分割,咱们这么做,若是真的明军攻来,也能相互救援,但是万一救无可救,也可保证咱们火种不灭啊。”
“好了,你不要说了。”
咬住烦闷的摇了摇手,随后语气柔了几分道:“你让我想想吧。”
……
明军一路疾行。
可是离迤都越近,天气突变,一连两日降雪,到了今日,雪不减停的迹象,反而越发大了起来。
就好像仙人醉酒,狂乱的把漫天的云团揉碎洒下。
雪越积越厚,踩在上面一下子就陷了下去。
军士们前行越发受阻。
这天停军后,朱棣大帐里,众将士按位序落座,商讨军情。
不少将军进言,大雪阻路,将士难行,若是贸然前行不仅有敌袭危险,就是后面的辎重部队也跟不上,不如就地扎营,静等变天。
朱棣站在地图前,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插在迤都的小旗子上,已经这般近,现下停下如何甘心。
良久。
朱棣开口道:“我们定的本就是急军突袭的策略,若是一停,不白费了这些日子的急行军?”
“但是雪下的太大了,天时不利我等,这也是没办法的。”
朱棣又是良久没有说话。
最后,在众将的劝解下,不得不说道:“我再想下,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众将散了后,朱棣心烦的走出大帐,顺着中军营帐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想着对策,可越想越是不甘心。
正气闷时,突然看到甄武带着兵,在巡视。
今天值营人马中有甄武他们总旗。
朱棣看着,莫名觉的这个年轻人总有着一股沉稳,眼中始终带着自信般的从容,随后想到甄武之前的所作所为,和前段时间甄武他们斥候队的情况。
一时突发奇想,冲着甄武招了招手。
甄武本没有看到,随后听到几声招呼,转头一看,惊讶的连忙跑了过去。
“值营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已安排妥当,定当无误。”甄武抱拳说道。
朱棣点了点头道:“那随我走一会儿。”
这自然没有问题,也不敢有问题。
大雪纷纷,朱棣在前,甄武在后,走着走着,朱棣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雪难行,有人建议就地扎营,有人建议冒雪突袭,你怎么看?”
甄武愣了愣,他没想到朱棣会问他这个,并且也觉的朱棣问的突兀,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试百户。
可朱棣发问,甄武就得回答。
甄武想了想,偷偷瞄了一眼朱棣的神色,心里简单琢磨了一下后道:“其实殿下心中应有定意,但殿下发问,卑职便斗胆一言。”
朱棣转身看向甄武。
甄武眼睛透着亮光,如冰晶一般清澈。
“思敌所思,出其不意!”
……
044-优秀的人总会在风口浪尖
思敌所思,出其不意!
朱棣咀嚼着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可这八个字仿佛有着神奇的效果,让朱棣眼睛也越来越亮。
敌人在想什么?
他们肯定想着大雪天不可能遇到袭击。
但我朱棣偏要大雪天突袭。
如此出其不意,怎能不大胜而归。
甄武没有想那么多,他偷偷看了两眼朱棣的神色,心里满意的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不懂战场计谋,也记不清楚这场战争的具体细节进程,但是他知道怎么琢磨人性。
朱棣但凡想要就地扎营,早就下令扎营构建防事了,怎么可能在这里犹犹豫豫,既然犹豫,肯定是朱棣自己想要冒雪突袭。
那么,甄武顺着朱棣的想法,逆推八个字,再送给朱棣轻而易举。
而且,他知道这场战争,朱棣是赢了的,既然能赢,让朱棣坚持自己就可以了,总不能他白话两句,就改变了历史进程。
再怎么说,朱棣这种人也没那么容易被人影响。
甄武的这些想法,朱棣并不清楚。
此刻,朱棣看着他手下的这个年轻人,越看心里越欢喜,不仅心思和他相仿,还聪明有想法。
这样的人若是只扔在右护卫屯田,也太糟蹋了。
朱棣不由得开始琢磨,要怎么把甄武用起来。
不过,现在还不着急,怎么也要等回了北平再说,想到这里,朱棣心思顿时通透清亮,刚才的烦躁一扫而空,只留下满腔必胜的信念。
一阵风刮来,几朵雪花钻进朱棣的脖颈中,朱棣也没了心思再溜达,挥了挥手,让甄武接着值营,他带着人兴冲冲的回他的大帐了。
甄武看着朱棣回去的背影,也乐的笑了笑,他就像一个精明的投资客一样,一点一点的在朱棣身边刷存在感,投下一点一点的心思。
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收回超乎他想象的回报。
朱棣回去后,先是静静的把自己的想法从头梳理了一遍,确认确实可行,再也坐不住了,急性子作风发作,也不管他刚刚遣散众将,便又叫人通知军中各个将领,前来商议。
军中众将走了没有多长时间,再次被通知开会,不用想也都知道朱棣拿定了注意。
等到所有将领到齐后,静等朱棣吩咐。
朱棣眼睛扫视着众人,最后收回眼光,放在地图上,沉稳而又决绝的声音响起。
“众将听令,明日冒雪突袭,卯时造饭,急行军,一路奔袭迤都,不得有误,违者定斩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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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下众将,皆立即起身领命。
可随后,几位主张就地扎营的将领对视一样,各个脸色纠结难看,一人忍不住上前道:“殿下,是不是再商议商议,这般……”
“不必再议,我意已决。”朱棣转过身子,看向说话的将军:“本王不管你们之前有何主张,如今我帅令已下,还望众将士齐心协力,莫要误了本王的大事,也莫要误了你们的性命。”
朱棣眼眸泛着冷色,众将无不感受到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说话的将军,见状,心里顿时一跳,不敢再言,立马单膝跪下
“卑职不敢,定奋勇杀敌,誓死不退。”
“行了,各自回去准备。”
“是。”
众将士抱拳应是后,连接走出大帐,被训斥的将军苦涩的笑了笑,几个和他一个阵营的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燕王殿下也是自小英武惯了,他力排众议的时候,谁能拦得住。
颇有朱元璋几分风采。
只不过,这些人不由得有些好奇,怎么刚才还好端端的,是什么原因,竟让燕王改变的这么彻底。
不一会儿,朱棣和甄武闲聊的事情就在军中将领之间传了起来。
起初只是在中军。
后来慢慢的传到了前军,左右两军。
一时间,不少将领愤愤不平,他们这些人难道还不比不上一个小小的试百户?
是以,不少将领之间闲聊时,会爆出一两句激愤的言语。
“我可听说了,那试百户还只是个毛孩子,这是第一次随军,就敢胡言乱语,真的是胆大包天。”
“哼,无知小儿,若此战功成便罢,若是有什么万一,他将是我大明军人千年之耻。”
“气死老夫了,若真的败了,老夫想象不到日后谁还能打出这样丢人的败迹,不单单这个黄口小儿,我等必将也会被千古耻笑。”
这些年,大明对外战争几乎全胜,这些人压根想象不到,日后会有什么样的丢人事。
……
此时,中军。
右护卫的两个百户,谭渊和王真两个人在帐里闲聊。
王真笑着问谭渊:“外面可都传疯了,你还有心情叫我过来闲聊天?”
“怎么没有,这次左护卫那帮人做的本就过分,在咱们护卫军中说说也就罢了,还让外人也来说笑,这件事回头殿下肯定会整治的。”谭渊说道。
“那你怎么看?”王真问道。
谭渊一挑眉:“还能怎么看,自己家的小家伙,别说就是说说自己的见解,就是惹出再大的事,咱们也给兜着。”
王真笑着摇了摇头,笑虽温煦,可话带寒意。
“是啊,咱们右护卫也不怂他那个。”
就在这个时候,甄武从外面挑开帐帘,探头进来:“嚯,瞧瞧,这可是让我逮了个正着,我们苦哈哈的巡营,你们两个当上司的在这里偷懒。”
他刚换完防,正没事做,便想着来谭渊这里瞧瞧,到这里后,他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颠颠的就溜了进来,在俩人的小桌上瞅了瞅。
“好家伙,你老哥俩还带着茶来,这不让我带走点,可说不过去。”
王真笑着指了指甄武:“你小子,还有功夫来这里打秋风。”
谭渊眼睛一瞪,骂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老哥俩,我和王大人那个老了。”
甄武不在意的扯着嘴笑了笑,他和这俩人不见外的次数多了,不过他还是站稳身子,假模假样的给两人行了个礼。
“见过谭大人,见过王大人。”
谭渊一看甄武这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甄武行完礼,看向王真:“刚才听王大人的意思,是有啥事?”
王真点了点头,把事情和甄武说了说,甄武咬了咬牙有点头疼,事是从左护卫开始传的,他在左护卫倒是有一个熟人,倪谅。
不会又是这个老小子吧。
甄武正在想,谭渊在一旁笑着道:“没想错,就是他。”
甄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还真是这个老小子,他要干嘛啊?”
“这人一家子都不讨喜,而且记仇的很,怎么样,你小子有没有点怕。”王真乐得看甄武吃瘪,笑着问。
怕?
甄武嗤鼻。
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他一直以来也不是白混的,难道他要告诉别人,他甄武朋友圈已经一堆公侯伯爵了,多的不说,就说他给成国公递过草纸,一起在雪地里抱着打过滚,这交情就问铁不铁。
再者说他现在也是试百户了,日后上限还说不好,以后想捏死一个倪谅,难道还是一件难事?
045-可伸可缩的乃儿不花
谭渊账内。
甄武好笑的摇了摇头。
王真欣赏的竖起大拇指:“好小子,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那是。”甄武也不自谦。
其实别人不清楚,但是甄武却了解王真,历史上王真靖难时,因援兵不继而被困重伤,仍大呼“我义不死敌手”,刚猛的自杀而亡。
后来朱棣当了皇上,追封王真‘金乡侯’,朱棣悼念时还说‘奋武如王真,何功不成,不死,功当冠诸将’,后来更是与朱能,张玉,姚广孝一起配享成祖庙廷。
这样的存在,不死的话,妥妥的一条巨腿。
不过,说起来也怪,他右护卫的都特么和个愣头青一样,一个个猛的一批,就是特别容易死。
王真如此,谭渊也是如此。
之后,几人又闲聊一阵,便各自散去,准备明日的急行军。
……
世界上大部分的困难是能够克服的。
就比如风雪天一路疾行。
大明军人展现出世界一流的纪律和坚毅,从卯时开始,到未时,也就是下午两点钟,奔行近百里,来到了迤都周边。
朱棣站在中军前方,身后将士亮甲怒马,皆坚毅的目视前方,配上刚硬的身姿,端的是威风凛凛。
除了大明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全军静默,显得肃杀无比,更让整体仿佛一个钢铁巨兽。
此时,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报告前军距离迤都已经不足五里。
……
而这个时候,乃儿不花还在大帐里烤着火,此刻,他犹自对咬住带着人,分开驻扎而心生不满,他不明白,这种鬼天气,谁会来打他。
除非对方脑子有病。
但凡有人现在来打他……
他敢一头闷死在雪地里。
敢坐在老母牛身上拉粑粑。
敢活生生吞了眼前的大火盆。
……
就在他唾沫星子乱飞,疯狂的立flag的时候,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明军打过来了。”
乃儿不花可爱的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用力晃了晃脑袋,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来人早就惊慌失措的快吓尿了,说话的语气,慌张中都带着颤抖。
“是明军,明军已经把我们团团包围了。”
乃儿不花不自然的咽了几下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眼前烧的旺盛的火盆,下一刻,他猛的就跳了起来。
“艹。”乃儿不花一边往外跑,一边拼了老命的向着外面喊道:“所有人给老子集合,备战!”
外面已经一片大乱。
所有人都是慌里慌张的不知所措,在这种情况下更有不少人来回乱跑,让场面更加遭乱。
其中也有的几个将领,不时狂呼想要控制乱像,可哪里控制的住,君不见,不少帐篷都跑出来一堆衣衫不整的男女。
毕竟下雪天和双人运动很配的,可以在摩擦中充分激发出热能。
说回迤都,这里的地形属于经典的小盆地,四周高,中间低,在这里驻扎可以有效的减弱草原冬日的寒风,可是一旦被敌人包围,想要突围也是难上加难。
乃儿不花出了帐篷后,一眼就看到密密麻麻的明军,已经四面八方的把他团团围住,内心顿时升腾起一股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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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早知道如此,他说什么也要和咬住退出迤都。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和大明军明刀明枪对阵,尚且不见得能赢,如今这种情况,还能有何胜算。
明军中,朱棣骑在马上,来到军阵前方。
他看着前方混乱不堪的北元营帐,心里不停的涌出激动的情绪,他知道,现在只要他下令,他就可以得到他作为主帅的第一场胜利。
而且还是大胜。
这是他期盼很久的胜果,也是他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场景。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忍住了。
此情此景,他大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朱棣叫来观童。
观童何人?
老劝降人了,洪武二十年,冯胜远征纳哈出时,劝降纳哈出的就是他,在整个劝降圈子里排得上首位。
北元的人更是见他如见虎,生怕见一面,就被其他人误会他们已经暗通大明。
而观童恰好和乃儿不花颇有交情。
观童冲着朱棣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的任务了然于胸,同时也表示自己非常有信心,随后,便带着几位士兵向着敌营而去。
朱棣见状,慢慢把自己燥热的心沉了下去,吩咐将士埋锅造饭。
趁这个时间,吃个饭。
谈的拢,最好。
谈不拢,吃饱了好挥刀。
甄武在不远处看着朱棣,这一场出征,是朱棣腾飞的基石,也是他闪耀的开始,而通过朱棣此时的作风,甄武也不由得对朱棣有些侧目。
不是任何一个人,在巨大诱惑下,能守住本心的。
而其他的将领,见到这一幕也都服气了,冒大险获大功,没什么可说的,是他们一个个想的太多,担心的太多,倒不如燕王与那个小小试百户纯粹而无畏。
朱棣他们这边在埋锅造饭。
北元那边,乃儿不花也见到了观童,第一时间就惊呼:“怎么又是你。”
观童笑而不语。
乃儿不花立马满脸怒气,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你以为咱们有交情,我乃儿不花就会降明吗?”
下一刻,脸色一转:“待遇不好,依旧免谈。”
随后,他一副忠志难移的模样把观童邀请入帐,一起好好聊聊明军的待遇到底咋样。
然而,就在这时,出入所有人预料的是,明军周边巡弋的斥候发现,除了他们包围的北元人马外,在外围竟然还有北元人马。
斥候追上去探查。
一路追了二十里地,又发现破万数量的北元人马。
这一发现,让斥候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回来报告给朱棣。
朱棣听完,静静思索了一分钟,首先,发现了就不能让他们跑了,其次也不能让他们影响到观童的劝降。
想罢,朱棣直接决定,率领中军,前去歼灭这伙敌军,其他人接着围困乃儿不花。
其他将领听到此话,怎肯朱棣冒险,一个个上前力荐自己前去。
可朱棣自小见惯了名将带军风采,很是迷恋,一声令下,万军齐发,纵横驰骋的美感,所以但凡有机会,他定要披挂战甲,亲身前往。
这种感觉有瘾,不比网瘾差多少。
朱棣冷脸拒绝众将,直接下令中军整备,随他前去破敌。
军队的效率是很高的。
不足一刻钟,军阵已经排好,只不过相较于奋勇争先,想要当排头的队伍,甄武表现的有些沉稳。
他想的很简单。
这毕竟是第一次打仗,多看看,有个适应空间是很有必要的。
他不想第一次打仗,稀里糊涂的就死了,那不白混了这些天,若是死了,他找谁去显摆给成国公递过纸?
所以,甄武带着他的人,不着痕迹的退到了后面战线上。
如此,当不至于有失。
046-这家伙不是步兵吗?!
二十里。
不算太远。
朱棣带着中军,疾行而去,步军在中,骑兵飞旋周围。
然而,他们走了没多久,竟然迎面撞上了北元的人马,看样子这群人马正是想来给乃儿不花解围。
朱棣有点乐了。
正省了军士的体力。
两军迎面碰上也玩不了什么花花肠子,除了开打没什么闲话可叙。而朱棣身先士卒就是对身后所有军士最好的鼓舞,他跃马怒吼,带领着全体军士向前冲去。
全体军士在大雪天中折腾了这么久,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眼看见到正主,正好把气撒在他们身上,尤其在往日的战绩的洗脑下,这些军士丝毫不畏惧的,一个个嗷嗷叫的就冲杀上去。
打仗,好多时候打的就是一股士气。
甄武跟着大部队,如同滔滔河流当中不起眼的一个小浪花,耳边顷刻间,充满了‘杀啊’‘冲啊’‘剁碎这帮孙子’‘日他娘’各种各样的狂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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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
往日正常的军士,一瞬间都变的疯狂起来。
在这种疯狂的气氛中,他的心砰砰直跳,无数血液像是感受到身体本能的应激,飞快的在四肢游走。
就这般,两军如同洪水一般撞到了一起。
双方配置都是骑兵为主,步兵为辅,骑兵在前,步兵在后。
甄武双腿此时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只是在本能的跟着大部队往前冲,他的眼睛尽全力的扫视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敌人开始出现。
他只能顾着他的眼前。
有敌人跑到眼前,挥刀就砍,砍的死就接着往前冲,砍不死,好多时候也只是互砍一两刀接着往前冲,然后提起刀砍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敌人,而落到他后面的敌人,自然有他后面的队友接手。
冲,冲,冲。
甄武跟着前面的部队,直往对方阵中冲去。
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甄武不时呼喊一声,让他的人聚拢在他周围往前冲,而他们也紧紧跟在前方的人。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离队友离的太远。
因为一旦被冲散落单,很可能就会陷入敌人的军阵中,被敌人局部以多打少,往往只有死路一条。
慢慢的。
甄武耳中仿佛再也没有了其他声响,他只有不停的挥刀,不停的往前冲。
他不知道砍死了多少人。
他只知道这些日子,把疯狂操练的结果,超长的发挥了出来。
渐渐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甄武眼前敌人的骑兵越来越多,北元人不缺马,骑兵往往比他们多的多,而骑兵的冲杀,瞬间就把他们这些步兵冲出个大口子来。
甄武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胡长勇,你个狗日的死了没有,没死你他娘的拿着斩马刀是出气的?”
他们边军每个小旗都会配备两把斩马刀,应对的就是对方的骑兵,斩马刀长有两米多,刀刃就有三分之一长。
刀柄适合步兵双手持刀,横扫起来,专砍马腿。
而这个时候,也不需要甄武喊。
无数手持斩马刀的军士,已经迎了上去。
一斩马刀下去,对方骑兵跌落下马,无数步兵扑上去补刀。
鲜血,嘶鸣,哀嚎,怒吼,这是战争的交响曲。
而这时,一直跟着队友,闷头冲锋的甄武,迷迷糊糊的发现,他们的前面已经看不到几个战友了。
“奶奶的,是他娘的死光了,还是我特么傻逼似的冲快了?”甄武脑子里蹦出这么个念头:“妈的,打着打着,老子怎么成了排头军。”
可这会儿,他们也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带头往前冲。
但是眼前密密麻麻敌人,看不到头,怎么冲?往哪里冲?
甄武心中发狠,扔掉已经有了豁口的长刀,在地上一个前滚,躲过敌人的一刀,顺势捡起一把斩马刀。
这个斩马刀的原主,已经被踩死了,甄武也不认识,也来不及多想,见一个骑兵过来,直刺捅死了马上的敌人,夺过马,翻身骑了上去。
他向着远处望了一眼。
想找找自家军旗,好确定往哪个方向冲,可乱糟糟的一眼竟然没瞧见,反而看到了对方的军旗。
奶奶的。
老子都特么成了排头军了,我管他那么多呢。
甄武一收马绳,大声呼喊道:“都随我冲。”
随后,一松马绳,双腿一用力,骑着马向着对方军旗冲了过去,手中握着两米长的斩马大刀,在他那股巨力加持下,挥的又快又急。
简直有些所向披靡。
薛禄一直跟在甄武身边,可这会儿他也有点懵,这前面咋没队友了,不仅如此,他的总旗夺了马,还把他也给丢下了。
短短一分钟不到,敌阵中就只能看到一柄斩马大刀在来回飞舞。
靠!
薛禄忍不住骂了一声,不过随后连忙高呼,召集一下身边的人,向着甄武的方向冲去。
而这个时候,甄武他们阵营里手持军旗的骑兵,早早就被对方骑兵纠缠住了,等好不容易杀了出来,往前方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特么谁啊。
冲的这么快,还贼特么猛。
同时,陷在纠缠当中的朱棣,也看到了大发神威的甄武,不过朱棣比较理智,简单想了想,就想明白了,敌营大部分人都在向着他冲杀,甄武他们竟然莫名其妙的冲到了对方阵线的薄弱处。
不仅如此,还稀里糊涂冲到最前面。
可下一刻,朱棣又冒出个疑惑。
不对。
这家伙,不是个步兵吗?
狗日的,步兵也能冲这么快?
战场上敌我交杂,混乱不堪,甄武已经杀红了眼,整个人脑子空空的没有别的想法,就只剩下对方的军旗。
对方见到甄武冲来,爆发出很大的反弹,可甄武无惧,军士在战场只能有进无退,而甄武这么勇猛,一时间带动起队友的情绪。
很多人受到感染,也爆发出更大的能量。
终于,甄武也不知道在杀了多少人后,冲到了对方军旗近前,斩马长刀高高挥起,直接连人带旗一起斩断。
把对方旗子斩断后,甄武精神立马亢奋起来,在马上一边拼杀,一边高呼:“敌将已死,随我冲杀。”
不少队友听到后,一个个顿时精神起来,同时也开始高呼。
“敌将已死。”
“敌将已死。”
……
而许多敌军混乱中听到,再转头看了看,当发现看不到自己家军旗时,一个个心里开始发慌。
一方士气高涨,一方士气泄了。
胜负天平立马倾斜。
甄武这时也不管眼前是谁,认准一个方向就冲杀过去,尤其在看到一个铠甲很不错的家伙,更是不顾生死的冲过去,一刀砍死了对方。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个女声,凄厉的喊了一声:“阿布。”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甄武,是他,竟然是他。
就在她想要不顾一切冲过去的时候,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其其格,大势已去。”
“可他杀了我阿布。”其其格嘶吼道。
“我们也很想报仇,可是现在再不走,只有死路一条。”那人语气同样坚决。
其其格冷冷的盯着他,对方丝毫不退让,最终其其格深深的看了一眼甄武,调转马头开始撤退。
那人狂呼两句撤退后,带着人开始向着北方逃窜。
一场正面交锋,随即演变成一场追杀。
……
047-这家伙怎么这么猛啊!?
追杀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除了让少数人逃走外,北元这伙人大部分都交代在了这里。
甄武他们用一千余大明军士的性命,斩杀对方四千余人,俘虏五千余人,而在追杀结束后,不管是普通的士兵还是将领,看着满身鲜血的甄武,忍不住的感慨,这家伙怎么这么猛啊。
天神下凡,一锤…
一些士兵打扫战场的时候,都还忍不住的瞟两眼甄武。
猛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世上,不管是演义小说,还是真实历史,总有一些初入战场就猛的一塌糊涂的天才人物。
这样的人,好像生来就是在战场上让人敬畏和仰望的。
他们会用他们的天赋和勇气,迅速觉醒成为一颗璀璨的明珠。
哪怕此刻,他们眼中的这一颗,还不够亮,不够璀璨,可是他们都相信,只要甄武不死,迟早有一天会抖尽身上灰尘,绽放光芒。
薛禄看着甄武,眼带狂热,以往小时候甄武那个沉默寡言的形象,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击碎的一点不剩,只剩下现在这个勇敢,智慧,自律的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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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领导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他可以在无声无息间影响着一个又一个身边的人。
张武正懊恼的锤着自己的头,看一眼甄武,叹一口气,这一场战争下来,他也是不计生死的拼命搏杀,可怎么就又没比得过甄武呢?
我张武一生不弱于人好嘛?
可就在张武心里郁郁不甘时,脑海中再次浮现起,之前数次游离在生死边缘时想到的那个女孩。
她是甄武的妹妹,甄二贤。
想到这里,张武咧着嘴露出了一个傻呵呵的笑容。
若能娶了甄武的妹子,倒也能弱于大舅子。
一家人嘛,说得过去。
一时间,张武看向甄武的眼神也亲切了许多。
而朱能这个时候,来到了甄武身边,他看了看甄武问道:“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甄武摇了摇头。
他现在虽然看上去满身鲜血,但是自己身上的伤口不多,只不过身上的甲衣有些凄惨,好多处大裂口,甚至连下摆都没了。
见此,朱能放心的点了点头,但下一刻,又带着羡慕的口吻,深深的说道:“你知道你杀了咬住吗?”
“啥?”
甄武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没啥印象啊,不会搞错了吧。”
朱能顿时有点气短。
自古武将谁不幻想过斩将夺旗,这家伙竟如此不当回事,这让朱能觉得自己很呆,这种荣耀他很是羡慕。
“那边。”
朱能没好气的,指了指远处:“里面那个铠甲很不错的家伙就是咬住。”
铠甲很不错的家伙?
甄武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那会儿他正杀红眼,顺道一刀砍死了,但这个人也太容易死了吧,若是所有敌人都像这个人一样容易死,那功劳也太好捞了。
“走走走,过去看看。”甄武心动的拉着朱能就往那边走。
那边正围着几个将领,此前这些将领中,也有人吐槽过甄武是个毛孩子,可是现在不敢再这么看了。
军队之中,能打的就是好样的,这是准则。
所以,这些将领看到甄武后,一个个也和气的打了声招呼,不过即便再和气,配上此地大的场景,以及一个个浑身鲜血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彪悍。
普通书生若是见了,怕是面对这和气的两句招呼,心里也得跳几跳。
谭渊和王真也在这里,谭渊见甄武过来,更是大笑的冲着王真:“瞧见没有,我家小家伙,把你这个拼命三郎都比下去了。”
“你得意什么,好像你斩将夺旗一样。”王真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谭渊哈哈大笑:“即便不是我,可总归是我的人,倒不像你,打完了屁个功劳没捞到。”
王真气的牙痒痒,但也没办法,而且事实也如谭渊所说,这功劳甄武一个人吃不下的,怎么也会把谭渊往上顶个位置。
两人一个位置多年,现在王真看到谭渊这么轻松的将要挪上去,不由的有点羡慕。
真是各人有各命,命命不相同。
甄武刚过来就听到这俩人的话,忍不住吐槽道:“你说你老哥俩,仗刚打完,就斗嘴,这是在比谁的嘴上功夫厉害吗?”
谭渊俩人立马都瞪眼的看向甄武。
甄武也不在意,反而规矩的和其他将领打招呼。
其他将领也都好笑的笑了起来。
随后,甄武蹲下身看了看这个铠甲真的很不错的尸体,再三从众人嘴中确认此人正是咬住后,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没一会儿,朱棣走了过来。
众人纷纷让开道路,朱棣先是看了一眼咬住的尸体,之后就把眼光放在了甄武的身上,一直冷峻的脸上,绽放出温煦的笑意。
“好,本王没有看错人,等着吧,本王对自己人从来不吝啬,等着本王给你请赏。”
说完,朱棣转头冲着身边的军士,指了指咬住道:“把他脑袋给我割下来,带回去给乃儿不花瞧瞧。”
“是。”朱棣身旁一位士兵领命。
随后,朱棣带军开始返回迤都。
……
乃儿不花大帐内。
观童尽力的在释放着自己的主动技能,对着大明一顿狂吹,捎带着不时拍一拍朱棣的马屁,总之中心思想是归顺大明是明智的。
乃儿不花不为所动。
他立场虽然不太坚定,此刻处境也不太美好,但是他聪明,他就想要观童给他一个确切又让他满意的待遇。
其中最为让他看中的一点,就是他对他的部下的领导权。
但是这一点观童万万不敢应。
观童敢乱吹给乃儿不花什么大官,给乃儿不花多少俸禄,独独不敢应乃儿不花部下的领导权。
这一点,只有朱元璋可以做主。
而且,给了乃儿不花部下的领导权,还算是归降吗?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大明的一个军士请见,乃儿不花点头让大明军士进来,只见大明军士进来后,交给了观童一个盒子,而后附耳低语几声就又退回去了。
乃儿不花冷眼看着,心里虽说有些嘀咕,但仍然给自己打气,不能松嘴太快,要不然得不到好待遇。
然而,下一刻就见观童神色变得冷淡了几分,把手上的盒子放到了他的眼前打开。
乃儿不花只看了一眼,顿时惊骇。
正是咬住的头颅。
观童架子已经端了起来,站起身背手道:“燕王殿下有两句忠告,让我转交于你,第一……”
“停!”乃儿不花突然出声打断。
“我不是害怕什么,我只是单纯满意大明给的条件,同时也是为大明对咱蒙古人亲如一家的态度所感动,所以,我要弃暗投明,谁也拦不住,我说的。”
乃儿不花脸色坚韧,面南而望,一片向往。
……
048-凯旋归营静等封赏
三月三十日,乃儿不花在燕王朱棣的软硬兼施下投降,其部众数万人,牲畜牛羊驼马数十万头均被俘获。
燕王班师回营。
一路上,因为打了胜仗,大明军士大多都比较亢奋,只有少数有亲友战死的士兵在无人时哀伤片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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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这支总旗里面,也有五人战死,甄武表示了一番沉痛后,仰面看着草原湛蓝的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要学着适应死亡,不仅要看淡敌人的死亡,也需要适应身边军士的死亡,更要学着敢于直面自己的死亡。
向死而生,才是一个军人最好的心态。
“甄百户感念手下士兵魂归故里,脑海中可曾想过自己刀下的亡魂?”不知道什么时候,乃儿不花来到了甄武的身边。
甄武侧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家伙一路上很活跃,到处攀关系,拉交情,时不时当众表达一下对燕王的敬佩之情,甄武初始还有些感叹这家伙适应能力的强大,可后来听谭渊说这家伙之前就归降过大明,这让甄武乐的吐槽,没想到还是个跳槽达人。
乃儿不花见甄武不语,叹了口气说道:“咬住曾也是少年风华,他怕是如何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死在一个同样风华少年的刀下。”
这一句话,让甄武有些侧目,甄武笑了笑道:“大势在我大明,饶是他再天纵英才,可他逆势而为,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即便无我,亦有大明千万军士取他性命,阁下何尝不是看出如此,方才顺势而为。”
乃儿不花眼中闪过诧异,他本以为这个斩杀咬住的少年,只是一个愣头青的勇武莽夫,不曾想到竟也有这般见识,乃儿不花深深的看了两眼甄武。
“甄百户,高见。”说完,乃儿不花叹了口气,摇头走远。
甄武看着乃儿不花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他完全搞不懂乃儿不花此举到底有何意义,难不成真是为了死掉的咬住,过来见识自己一番?
还是攀交情,攀到他身上?
问题是他也没什么好攀的啊。
莫不是还有二心?
随后几日,甄武刻意多观察了一番乃儿不花,可是乃儿不花完全没有异样,不仅如此,单从乃儿不花的种种举动来看,说他对大明忠心耿耿亦无不可。
这般甄武只能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紧接着,随着时间,大军离营地越来越近后,甄武心思开始越来越多的放在即将得到的奖赏上面。
他曾深入草原,探的乃儿不花部所在,又阵斩咬住,这两件功劳放在一起,升个百户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甄武也再暗暗期待,不知道封赏会不会给他一个大惊喜。
……
大军回来后,直接驻扎在古北口大营,因为请赏未至,所以大军暂时还不能各回各卫所,需要静等朝廷指示。
朱棣在归营前,就已经派人快马向朝廷报告此次北伐结果,所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朝廷的指示就会下来。
等待的这几日,大军无需操练,所有人也乐的轻松,甄武和相熟的军中战友,时不时聚堆闲聊,只不过每次话题都会聊到甄武身上,这些人都知道,这次甄武绝对少不了赏赐,难免羡慕打趣。
朱棣不需要一直待在大营,当天带着自己的近侍护卫们就直奔他的燕王府。
这一趟北伐,朱棣可以说实现了多年的梦想,走起路来都发飘,等见到他的妻儿,一时间脸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府众人早得到了信,晓得朱棣打了胜仗,再加上他们作为朱棣最亲近的人,自然也晓得朱棣的心思,所以在见到朱棣大笑的同时,一个个也都开心不已。
几个孩子,更是上前缠住朱棣,想要听朱棣好好讲一讲此次的过程。
往日朱棣也许还嫌烦,可今日,朱棣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把自己的一群儿女聚在一起,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这一讲,就是一个时辰,期间不是传来孩子们的惊讶的呼声,让朱棣虚荣心简直爆满。
而同一时间,朱元璋收到了从北平快马而来的战报,在大殿上,当着众臣的面,毫不掩饰的大喜,甚至忍不住的夸赞道:“清沙漠者,燕王也,朕无北顾之忧矣。”
众臣齐贺。
朱老四第一次用战功,刷新了这些人对他的认识。
只有蓝玉,不屑的撇了撇嘴,心底甚至忍不住狂傲的鄙视,想道:“有我与太子在,任你再跳腾也只能是个朱小四。”
……
三日后,燕王收到了朱元璋的指示,以及此次北伐有功之人的封赏。
首先,乃儿不花等主要人物,需要派兵带到南京觐见,其次乃儿不花等部众打散,分派各个卫所,至于收获的牲畜等具由朱棣自主安排。
朱棣脸带笑意,单这一点,他就已经很满意了,他自小酷爱骑兵,有朱元璋这个指示,他不给他的护卫军扩个七八千骑兵,都对不起这个指示。
随后,朱棣打开封赏。
朱棣一行一行看下去,看着看着,突然眉头皱了起来。
他看到甄武的封赏,只是晋升为百户,授昭信校尉,以及可以分到一些犒赏三军的赏银,其他的便没了。
朱棣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叹了口气,随后又接着看了下去。
第二日,朱棣回到了大营,随即把封赏传达了下去,不足半个时辰,整个大营万千军士就已经全部了解。
一个个顿时都乐开了颜。
哪怕没升官的,多少也能捞到一点赏银。
甄武得到消息后,愣了愣神,说不失望有点假,他自己也曾暗暗想过,会不会连升两级之类的,现下希望落空,有点不甘,不过还好,至少意料之中的百户职位,没有出什么意外。
但对比起,张武升了试百户,薛禄升了总旗,他从试百户升到百户,这次的封赏真不比别人好多少。
也就是赏银可以多分一些。
可算一下他的功劳,显然是比旁人高一大截的。
一旁的张武和薛禄见状,理解的把自己心中的开心劲压了下去。
甄武瞧见后,反倒冲着两人笑了笑道:“咋滴,你俩这还不值得乐一场?”
“对比你的功劳,这对你有点不太公平…”薛禄说道。
“屁话,有啥公平不公平的,连升两级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了,这次赏银我不就比你们多吗,一百多两呢,巨款。”
甄武此时也想明白了,来日方长嘛,不着急,再说了功劳也不是一结一清零,总归记录在档,日后立功后,升迁更容易些。
而且,百户啊,正儿八经的世袭正六品武官,还授散阶昭信校尉,已经很可以的了,日后哪怕他死了,没孩子,老三也能去袭他的官。
日子总归是要比以往好的多。
张武见甄武确实比较释然,这才笑了起来,等到笑毕,想起一事,问甄武:“那既然如此,你还请客不?”
甄武一下子愣住了。
他看着张武愣头青一样的神色,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觉的,现在提这事,时机很恰当?”
张武迷惑。
提醒别人请吃饭,这事还需要时机吗?
……
049-北平城遇朱玉英
古北口大营。
士兵们在营地里,来回走着,相互之间说着自己的收获,就像农民秋收,交谈着此次的收成,收成好的老农还会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小麦抗倒伏技术。
军官们也不例外,不过相较于士兵们对赏银的追捧,他们反而更看重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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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渊升了副千户。
王真看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替老友开心的同时,又为自己惋惜。
总归是壮年渐逝。
谭渊瞧见后,走了过来,拍了拍王真的肩膀。
王真撇了撇嘴,刚想习惯性的嘲讽两句,可下一刻就把嘲讽的话忘了,只听得谭渊,叹了口气道:“甄武那小子,也一把年纪了,你说我当初和他爹相交莫逆,现在替他张罗张罗终身大事,算不算管过了?”
“算不算管过了,我不晓得。”王真稳住神色,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不过,你既有心替他张罗,可有张罗的对象?”
谭渊摇了摇头:“刚有这个想法,哪来的对象。”
“那你张罗个屁啊。”王真忍不住的骂道。
谭渊不服气:“嘿,这事又不难,回头寻思寻思咱军中谁家有适龄女娃,撺掇撺掇不就成了。”
谭渊一边说,一边看着王真,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哎,等等,你家小娟不是也到了婚嫁之龄了吗?”
王真立马把架子端了起来:“适龄倒是适龄,我最近也寻思给她挑个婆家,但甄武家不太合适吧,这一嫁过去就是长媳长嫂,该多累人。”
“哎呀,长媳长嫂咋了,你不看看甄武那小子,多会过日子。”
“倒也是,这么一说也挺合适,甄武那家伙倒也配的上我家小娟,不过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王真这么说着,把谭渊说的心动的不行,内心当中说媒拉纤的小火苗噌的烧的越来越大。
……
甄武这边,甄武看着张武迷惑的表情,自己也疑惑了。
让别人请吃饭,就不该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吗?
这世道,咋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甄武这个还没想明白呢,另一边朱能他们几个,已经一脸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而且朱能见到甄武后,张嘴就来。
“我可大致替你算了一下赏银,一百多两总是有的,前几日答应我们的醉仙楼,甭废话,今儿大伙就走着呗。”
甄武乐了。
好嘛,有这么一群不当外人的朋友,那还说什么,走着呗。
甄武等人一块去领了赏钱,各自和领导知会了一声,随后大家伙说说笑笑的取了马就直奔北平城。
远处一个角落里,倪谅眼中带着恶意的看着众人。
他刚刚被朱棣训斥了一顿,不仅如此,朱棣还把他这趟出征所立的功劳,全部抹掉了,原因只是他在军中说了几句关于甄武和朱棣聊天的闲话。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反而,甄武这个让他瞧不起的人,在短短几个月从总旗变成了和他一样的百户。
他内心的恨意,如草一般不由自主的迅速蔓延。
一旁的柯靖,顺着倪谅的目光,也看到了甄武,他吸了口气,把目光转到了旁处。
“别看了,没事咱还是不去招惹他的好,你瞧人家那伙人,有右护卫,又有中护卫的,看上去交情都不错,而且殿下也看重这家伙,咱们何必寻这个不自在。”
倪谅面上点了点头,可心里不屑一顾。
哼,与几个军户交情好,有什么用?
燕王看重又有什么用?
这天下始终会是太子的。
……
北平城内,朱高煦一脸生无可恋的跟在朱玉英后面,几次回头求助的看向不远处的侍卫,可侍卫们全是眼观鼻,鼻观心,不予回应。
“大姐,你到底要去哪里呀。”朱高煦无奈,只好向朱玉英抱怨。
“你管我。”朱玉英扭头就凶。
可她那张俏丽无双的容颜,鼓起嘴,瞪起眼,偏就豪无杀伤力,如同一只一碰就倒的幼猫。
朱高煦长叹一口气。
在他心中,他是如甄武一般勇猛的武士,本该无畏无惧,可不知道为啥就是对朱玉英没有一点办法。
惹急了,敢和你哭鼻子,这谁顶得住。
不过下一刻,朱高煦灵光一闪,像是猜到了什么,疑惑的试探问道。
“你不会是想要找甄武他家吧,昨儿还让我打听,不,也不对,蜂尾胡同在城南呢,你这净在城北转,也没道理。”朱高煦把自己说迷糊了,自言自语道:“那这到底在转悠啥呢。”
朱玉英惊讶的长大了小嘴,没来由的想要埋怨朱高煦,可内心当中属于女儿家的小秘密作祟,又让她怨不出口,顿时整个精气神都瘫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
“咦,郡主和二公子怎么在此?”朱能走了过来,抱拳算是见过。
朱高煦见到朱能,顿时大喜,冲上来就一把抱住朱能:“哎呀,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我都快被我大姐逼疯了。”
朱能憋着笑,问道:“这到底咋回事?”
说着,朱能的眼光也转向了朱玉英。
朱玉英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朱大哥,别听他乱说,他从小就会作怪…”说着说着,眼角余光瞧见甄武从一旁也走了过来,朱玉英只觉的自己的心跳仿佛停了一般,话也不由自主的说不下去了。
甄武走到近前,先是瞧见了低着头的朱玉英。
小小年纪便俏丽的让人动魄的女孩,多日不见,性子依旧软的仿佛一团棉花。
“见过郡主和二公子。”甄武抱拳行礼。
朱玉英这才觉的自己心脏恢复了跳动,忍着发干的嘴,轻轻的,柔柔的,如在梦中的呢喃:“甄…甄大哥。”
可这轻轻柔柔的话,完全埋在了朱高煦大惊小怪的呼声中,让旁人谁也没有听到。
朱高煦松开朱能,冲着甄武就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惊喜。
“甄武你怎么也在,我听我父王说了,你一马当先,斩将夺旗,杀得那些鞑子屁滚尿流,你回头教教我,你信不信,你教给我后,我比你还厉害,你信不信。”
甄武好笑的点了点头,莫说历史上朱高煦本来就很猛,即便不猛,他也不会和小孩子计较这个。
可朱高煦显然对战阵的事情兴趣浓烈,此刻逮住甄武,不停的问来问去。
甄武无奈道:“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咱们若是说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在这里也不合适,等改日寻个地方,在与二公子说个痛快。”
“就今日吧,咱寻个地方。”朱高煦依旧兴致勃勃。
甄武为难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同僚,朱高煦瞧见后,想了想问道:“你们不是明日方才散营吗,怎么今日一块来了北平城?”
一旁的,朱能终于插上话了。
“今日左右无事,而且这次甄武得了不少赏银,我们几个同僚寻思来着醉仙楼宰他一顿呢。”朱能指了指不远处的醉仙楼。
朱高煦眼睛一亮:“算我一个,算我一个,咱一块去。”
这个时候,朱玉英终于忍不住了。
“朱高煦!”
……
050-如何能不去勾栏
“朱高煦!”
朱玉英终于忍不住的沉声喊了一句,可语气中带着少女的娇音,让人听了更像是委屈。
朱高煦头疼的回头,一副你又要干嘛的神情。
朱玉英抿着嘴不说话,只用眼睛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甄武朱能道:“再加我大姐一个,成不成?成的话,咱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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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能本能的想要拒绝,若说单就朱高煦倒也无妨,他们本就是燕王护卫军,陪老板儿子吃饭,不仅不寒碜,说出去反而有几分面子,但是朱玉英毕竟是个女子,想到这些,朱能皱着眉看向甄武。
甄武没有想那么多,在男女之防上,他总归看的有些豁达,哪怕时常提醒自己入乡随俗,但是在不注意时,难免又有疏忽。
他看向朱玉英笑道:“郡主若是方便,我自是没有意见。”
朱玉英仿佛一头撞进了甄武爽朗的微笑中,如微醺的暖风,又如吻了一道光,继而又看到甄武那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眸,她的心没出息的激烈的跳动起来。
少女的心事,从来都是柔软多情的,她仿佛又回到那个雪夜的山上,又经历了一场人生永不可能忘却的场景。
她紧张的捏了捏手指,摇了摇头。
就如同所有人孩童时候,学着父母待人处事一样,朱玉英回想了一番,徐妙云的举止言谈后,轻轻的,柔柔的说道。
“我去多有不便,甄…甄大哥,自与同僚相聚即可。”随后,朱玉英又鼓了鼓勇气,再次开口道:“只是酒喝多了总归是伤身,却是要多多节制呢。”
甄武点了点头。
朱能有些疑惑,朱玉英的语气也太显得亲近了些,不过朱能马上又想到甄武曾经救过朱玉英也就释然了。
倒是朱高煦立马灿烂的笑起来:“那你自个回家去吧,我与甄武他们去吃饭。”
“不行。”
朱玉英面对朱高煦,语气干脆清亮了许多:“你也和我回家,不许去打扰甄大哥他们。”
“我……”
朱高煦话还没说完,朱玉英眼睛就瞪起来了。
“行行行,你可是真烦人。”朱高煦没好气的抱怨,继而又对着甄武说道:“那我改日去寻你。”
“行,改日再聊一样的。”
“那我们走了。”
甄武点了点头,看着这对姐弟转身离去,可这俩人走了没几步,朱玉英突然回过头,她冲着甄武甜甜的笑了笑,眉目中洋溢着一丝自豪。
“你上次还骗我狼的叫声,我前些日子见到狼了呢,可我一点都没有怕呢。”朱玉英得意的耸了耸鼻子,显得特别可爱。
甄武一愣神,下一刻挠了挠头。
嗨,这事谁会一直记得。
等到朱玉英姐弟两个走远,甄武朱能与其他人汇合,直奔醉仙楼。
另一边,朱玉英和朱高煦一边走着,朱高煦还一边絮絮叨叨的埋怨,吵的正在想心事的朱玉英烦躁。
哪怕朱玉英制止好几次,朱高煦嘴里也不肯停下。
气的朱玉英锁起眉头,凶道:“你听不听话,再不听话,我把你抽筋拔骨。”
朱高煦翻了翻白眼。
“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也不知道你从谁嘴里学来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哼,你懂什么。”朱玉英不乐意道:“至于从谁嘴里学来的,才不告诉你呢。”
朱玉英想到那日的情形,心里蓦然的觉得甜丝丝的,很是欢喜。
少女啊,任谁在绝望时,遇到一个帅气潇洒的人拯救,这场经历都是值得少女欢喜的。
……
醉仙楼。
朱能等人也不和甄武客气,一顿饭吃了甄武三两银子。
薛禄和张武也在,这俩人家里条件一般,看到结账时三两多银子,有点咋舌,开始觉的不好意思起来。
甄武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他请朋友吃饭,自不会小气,大伙一块出来图开心,为了一些银钱扫了大家的兴,还不如不清。
几人出了酒楼,看了看天色尚早,没有一个人想回营。
顾明突然神秘兮兮道:“哥几个,要不我带大家去个地方见识见识?不过先说好,这地方的花费不少,我可请不起。”
“啥地方?”
顾明嘿嘿一笑:“就那种地方。”
甄武第一时间明白过来,上辈子他也是风月场的老客了,现在听顾明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心动。
不是为了别的。
就想见识见识,这个时代的风月场合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起来,后世各种影视,小说里,都没少写这种地方,加上后世明面上已经不允许这个行当,所以大多男的都存了几分幻想和好奇。
甄武也是嘿嘿一笑:“倒是可以见识见识。”
他已经开始幻想了,青楼里灯火摇曳,一个个从业女子穿着性感的薄纱,跳着曼妙的舞蹈,一口一个大爷快玩吧。
快点。
嘿,想想都觉的有点意思。
顾明给了甄武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随后看向其他人。
有人觉得没意思,也有人想要省些钱,所以不打算去,甄武几人也都理解,没有多劝,让他们先回营了。
可让甄武没想到的是,朱能,薛禄和张武也都留了下来。
甄武眼光在朱能和薛禄身上转过,然后放在了张武的身上,啧啧两声道:“你也要去?”
“我又不想回营,为啥不去。”张武愣呼呼的道:“不过你们说的是什么地方?”
朱能神秘兮兮的一笑道:“放心,肯定好地方,让你乐不思蜀。”
随后,顾明带路,甄武几人勾肩搭背的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了一个小巷里。
甄武疑惑了。
然后看着顾明熟门熟客的敲响了一间小院的门,从里面探出一个神秘兮兮的小厮。
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呀。
青楼呢?
灯火摇曳呢?
这特么和后世火车站附近小旅馆有什么区别。
真特么信了顾明的邪。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几人进去后,顾明说了一句大家请便后,就搓着手,急不可耐的挑了一个女的,钻进了一个房间。
那女的得有四十了吧。
其他几个同伴,包括朱能,一个个心照不宣的拉着一个女的,也都钻进了房间。
只剩下甄武和张武。
很快,房间里就有声音传了出来。
甄武一拍自己的脑门,后悔的要死,他没事做和这群大头兵逛什么风月场合,有个屁的风月。
气氛呢?
氛围呢?
挑逗呢?
小曲呢?
好家伙,一个个上来就干。
真尼玛不亏是武夫。
还有朱能为啥也这么没品味?成国公啊成国公!
甄武暗暗发誓,以后若再想见识见识,必须找几个书生来,说起这个,还是舞文弄墨的会玩。
……
051-王家是不是有个适龄婚嫁的女孩?
一座隐蔽且有些破旧的院落里,其中一个房间坐着十几个任人挑选的女子。
大小不一的女子。
主要指年龄。
甄武和张武相互看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甄武的震惊是,真没好货。
张武的震惊是,竟然来这样的地方。
下一刻,张武脑子嗡的一下,差点炸裂,在他心中已经自作多情的把甄武当他大舅子了,虽说可能想要实现有点困难。
但挡不住他会想。
现在和大舅子逛窑子。
这死刑了吧。
还有的救吗?
张武顿时觉的自己的嘴角发干,他看着甄武,调动全部的情绪,让自己显得更诚挚一些,开口道:“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是来这种地方,你信吗?若是知道来这种地方,我肯定不会来,我不是那种放浪轻便的人。”
“真的,你相信我。”张武紧张的再次开口。
他很担忧,造成误会。
毕竟,谁会信任一个男人在这方面的保障?!
可是…甄武信了。
只见甄武淡淡的说道:“我信,因为我也不知道会来这种地方,你不用紧张,其实说起来,咱们是一样的人。”
张武顿时松了一口气,大感庆幸,看向甄武的眼神也越显的佩服。
“那我们现在走?”张武询问。
“走。”甄武坚定的道。
“那朱能他们呢?不用等?”
甄武嘴角一勾,看了看朱能钻进的房间,说道:“等啥等,没个把时辰,那个好意思走出来,加钟也要扛到一定时间。”
张武也明白过来,嘿嘿的笑了笑。
随后,两人从这里走了出来,甄武看了看天色,想了想后,扭头问张武:“你回营吗?不回的话,陪我去瞧瞧宅子吧。”
“你要买宅子?”
甄武点了点头。
张武道:“那行,走吧。”
俩人顺着街道往前走,这里是北平城的城北,甄武也不算熟悉,向人打听了一下牙行,才找到地方。
当牙人听到甄武的来意后,滔滔不绝的就开始介绍了起来。
完全奔着把甄武聊迷糊的节奏去的。
甄武笑了笑,便任由他说,不动如山,让他清风拂山岗。
这世界上,若说精,这个行当中的人排的上号,不过这个精,从来不是大智慧。
牙人说了半天,见甄武依旧不咸不淡的,便清楚遇到不好糊弄的了,这才老老实实的介绍起来,不再添加一些虚假繁荣的吹捧话。
甄武听了后,也有几个感觉不错的,不过总归要实地看一下,所以让牙人带着他到处转了转。
一连转了一个时辰。
终于,甄武看到了一个满意的。
这个宅子,过了中堂后,有两个跨院,东跨院房间少一些,有三个房间,而西跨院,有四个房间,两个跨院都配着厨房和小院,看着很别致。
中堂两侧还有着几间瓦房,若是有家仆之类的也可安排在此。
只是价钱有点贵,要一百多两。
这个价钱在市场价里面不低,甄武不肯当冤大头,和牙人谈了半天价格,甚至欲擒故纵都用出来了,可是牙人就是不降价。
也可能是这个宅子原主,定的价格就高,牙人也没办法。
甄武无奈,陷入了纠结。
牙人见状,一直劝说,什么宅子里家具都是新的,什么离王府也不远之类的优点。
这些优点甄武也知道,只是他这次赏银也就一百多两,全买房了,家里可用的花销就不多了,而且若是新换了大宅子,手里没啥钱,也让他心里没底。
甄武转头问张武:“你觉的这个宅子怎么样?”
张武一路上都很是沉默,他有些羡慕,所以导致情绪并不高,此刻听到甄武的话,张武牵强的笑了笑。
不过张武到底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所以很直率的说道:“挺好的,你不晓得我有多羡慕能住进这样的宅子。”
顿了一下,张武又接着道:“我父母年事已高,在庄子里总归是很不方便,我也想孝敬孝敬他们,搬进城里来,可你也瞧见了,同样随军一场,你得了一百多两赏银,我却只有十多两。”
甄武一愣,察觉到张武的不对后,笑着安慰道:“我只是快你一步而已,你怎就这番模样,可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弱于人的张武?”
张武没有说话,依旧有些低沉。
“少做这番模样,大丈夫生于世间,怎能因银钱所困…”说着说着,甄武突然自嘲的笑了笑,他刚才还因为银钱纠结犹豫,不能免俗,这会儿劝人倒是说的挺溜。
想到这里,甄武摇了摇头,也不再劝张武了,转头对着牙人道:“就定这个宅子吧,今日先下定,明日我再寻你交钱。”
甄武的钱大多都还在营里,他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钱乱跑。
牙人听到这话,脸上一喜,兴冲冲的去准备信契。
等这些事情弄好,甄武两人走出宅子。
甄武拍了拍张武的肩膀道:“你我兄弟要想办法搞钱呀。”
张武双手攥拳,重重的点头。
他回头看了看这所宅子,心里暗暗发誓,他以后肯定也要住上这样的宅子,为了父母,也为了想要娶到的姑娘。
少年啊,真的爱一个人,怎肯这个女孩入他家受苦。
之后,两人也没别的事情了,同样没去寻朱能他们,俩人直接回了古北口大营,刚刚到了营地,甄武便听士兵说谭渊来找过他,问了问士兵,士兵也不知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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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甄武连坐都没坐就去找谭渊了。
两人住的地方相隔不远,甄武很快就到了谭渊这里。
谭渊见到甄武后,也不客气,直奔主题道:“找你是有两件事,第一件燕王殿下对咱们百户,不对,现在是你的百户另有安排,回头你静等通知,估计是要编入常备守御了。”
甄武点了点头。
这算是好事,因为日后他下面的士兵都可以领到月粮,虽说不多,自己吃一吃,总能给家里剩下一些。
而他升了百户后,本就不可能再像以往总旗一样闲,每日都要去点卯,编不编为常备守御都一样。
“还有一件呢?”甄武问道。
谭渊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反而仔细打量了一遍甄武,啧啧点了点头道:“第二件也是好事,而且是私事,等明日各卫所兵士散营各归卫所后,挑个日子,我带你去王真家拜访拜访。”
这是提携。
甄武心里有些感动,不过也做不来感恩之类的矫情举动,便笑着似玩笑,似认真的道:“瞧着回头我得寻些好礼,给俺的千户大人送一送。”
谭渊含笑点头:“送礼不着急,事成之后饶不了你的,不过你回去后,是不是先弄身好看的衣服,别到时候穿的邋里邋遢的和我去王真家。”
“那不能,丢不了你的面…”甄武停了下来,心里忽的反应了过来,这好像不太对,怎么还有什么事成?还需要他捯饬捯饬。
下一刻,甄武狐疑的看着谭渊,试探的问道。
“你让我猜猜,王家不会有一个适龄婚嫁的女孩吧?”
……
052-送死去的战士回家
大军三月入草原,回来已是五月天。
北平周围草木开始展露盈盈绿色,而少了草原的风,让人也不再觉得寒冷,反而长时间走路,身上还会发出汗来。
冬盼春来,夏盼秋。
北方也就春秋这样的时节,宜人一些。
甄武等散营后,各个卫所的士兵浩浩荡荡的各回各自卫所,古北口通向北平的道路更是到处充满军士的身影。
燕王护卫军,因为本身就驻扎北平,所以并不需要再回自己的大营,他们不是住在北平城内,就是住在周边的屯田庄子里,直接回家即可。
不过甄武还不能回家。
他需要去小岭庄,把他旗下战死士兵的骨灰以及抚恤金送过去。
他手下士兵大多住在小岭庄,所以大家都是一路同行,也因战死的人大家都认识,导致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甄武路上心神有些难以宁静,脑海中莫名的会闪现出记忆中他爹被送回家的画面。
那一日,张玉清嚎啕大哭,仿佛送了半条命去地下陪他爹。
一路想着这些,到了小岭庄后,甄武脚步都有些迟疑。
可最后还是咬了咬牙,面上什么也不显露的大步走了进去。
甄武让薛禄几人陪他,第一家,送的是一个也才十八岁的少年,在战场上敢打敢拼,可惜后来被人冲散了,没有跟上队伍。
这家人看到甄武几人进来,就意识到了什么,老母亲捂着嘴,想要压抑住哭声,可怎么也压不住,反更觉的凄凉伤感。
甄武深吸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薛禄把骨灰和抚恤金递给这家人后,轻轻安慰几句后,也就叹息的说不出话。
伤痛总归不在自己身上,说再多也显得虚。
然后,第二家,第三家,一直到第五家。
第五家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路跟着他们连杀好几个敌人,可惜最终力竭,旁人也救援不及,最终牺牲。
他有个孩子,今年只有十五,日后这个十五的孩子,便要成为甄武等人的战友,将会一起再次踏上战场,去闯生死。
而在甄武等人将要从这家出来时。
这个孩子跑了出来,昂着头,流着泪问甄武。
“我爹在战场上可曾畏惧过?”
甄武摇了摇头,认真的对孩子说道:“不曾,你爹勇武过人,许多敌人望他而逃。”
“我就知道,我爹和我说当了兵,就不怕死。”孩子自豪的说着,眼睛里的泪水也越来越多,他用力擦了擦,仿佛想要擦掉伤悲。
“我听别人说你是百户,以后我要跟着你当兵,我就想告诉你,我也不怕死。”
“你叫什么名字?”甄武问道。
“曹小满。”
“我相信你。”
说完,甄武转身率先走出了院子。
此时的小岭庄随着军中青壮年的回归,已经逐渐热闹了起来,可这个热闹多少带这些可怜。
甄武叹了口气,环顾整个村庄。
这世间有着多少个这样的村庄,为大明,也为我汉人,流着数代人的鲜血,可这世间又何曾好好的对待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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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初期还好,越到后期,越是凄惨,甚至后期,多少百户军官们,把这些出头无望的军户,当做自家私奴,任意差遣。
这对大明军户何其不公。
反观,满清对他们世袭的八旗兵勇,何其优待。
甄武心想,他来这大明一趟,若有机会,总要替这些军户们做些事情,要不然于心难安。
想着想着,一个四十多岁汉子走了过来,笑呵呵的冲着甄武喊道:“甄百户?”
甄武回过神,一转身看到来人后,开口道:“金叔,你不用和我客气,你比我爹年纪都大,直接叫我甄武或者甄大都行。”
金叔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那不成,礼不可废呢,我家小子回来后,和我一说,你升了百户,我都替你高兴呢,你说要是你爹还在,他要知道这事,指不定找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喝一顿呢。”
甄武听了这话,本来还有些沉闷的心情,一下子有些好转,笑道:“金叔,你就甭绕弯子了,谁不晓得你总找我爹噌酒呢,有啥事你直说就行。”
金叔也是嘿嘿直乐:“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前几日我去房山那边,永清卫好多军户都在挖药卖钱,我就寻思咱们可不可以也这么搞。”
额。
甄武有点尴尬,说起来这事还是他挑的头。
他想了想道:“问题是咱们小岭庄附近,也没啥可挖的啊。”
金叔看了一眼甄武,有些忐忑的说道:“说实话在咱北平周围,也没啥好东西,要说好东西,那得是辽东,你说咱可不可组织一帮人去辽东那边搞点东西回来?咱们小岭庄一个个过得都恓惶的不行,若是能去那边走一趟绝对能挣不少钱。”
“辽东?人生地不熟的,去啥去。”
“我熟。”金叔认真的道:“我在辽东那边住过十多年。”
甄武沉思起来。
良久。
“这事,你让我再琢磨琢磨,回头若是可以,我再来寻你。”
金叔听到这个,也不意外,笑着道:“行,这事你记下就行。”说完,便告辞离去。
甄武回去的时候,脑子还一直想着这个事,说实话挺靠谱,军户中闲汉本就不少,再加上辽东人参,皮子,还有各种药材,全是值钱玩意,只是想要搞到手怕不太容易。
而且在大明朝通行都是个问题,想要跑这一趟,怕是他还需要去跑跑关系。
想着想着,也就到了北平城。
甄武依旧没有先回家,反而先去了牙行,想着把宅子的事定了,这样也好拿着钥匙和房契回家,当做礼物给家里人。
张玉清愁了好久的房子问题,若是见到解决了,应该能让她开心一阵。
还有家里的这群弟弟妹妹,若是他们得知能住宽敞的新家,怕是不晓得激动成啥样。
随后,甄武直奔牙行。
牙行的人,早等的着急了,这日早早的就有军户归家了,可他们迟迟见不到甄武,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当见到甄武那一刻,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迅速的把一切手续弄完,这些人才踏实下来,毕竟这个年代购房的人不多,能成一单,可以赚不少佣金。
而甄武在拿到房契和钥匙后,也笑了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时间了,赚了一套房和一个百户的职位。
发展势头总归算不错!
那么,回家!
053-张玉清的社交圈
洪武二十三年,五月。
自燕王北伐大胜而归,此事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成为了当下最流行的话题,有书生醉酒狂言,有走卒挺腰北望,亦有说书人,在银钱的诱惑下,或猜或蒙的壮着胆子聊一聊这北伐过程中的趣事。
只不过大多都是胡编乱造。
这般作为也让说书人存了几分担心,生怕官差敲门,可在这番蹭热度下来,却是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同时也因这些人在利益下的吹捧,燕王声势一时无二,汉家民族自豪感亦是空前高涨。
北平城,这种情况更是冠绝各地。
此地本就是燕王虎踞之所,城内百姓听闻燕王大胜,一个个难免与有荣焉,尤其是今日,北伐军士归家,他们带着第一手战地新闻回来,又通过他们各自的家属,很快这些新闻就传诵的城内皆知。
什么燕王力排众议。
什么冒雪奇袭。
什么护卫军大破敌军。
什么俘获良多。
……
而普通军户聚集的城南区域,相对来说念叨的都是一些关乎自身的一些小事,谁谁家儿郎战死了,谁谁家立功了,谁谁家大儿子升了百户了。
蜂尾胡同。
张玉清自甄武出征后,隔三差五的就会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才会打完仗,军士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她心里总是带着几分揪心,一直踏实不下来,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找谁打听,大多也都是不懂战事的老娘们。
若让这些老娘们说说谁家的菜卖的便宜,谁家婆媳又吵成狗脑袋,这些老娘们一个比一个能唠。
但是若说战事,一个个都只会犹豫的来句,大抵要秋日才能回来吧。
秋日?
张玉清也没啥见识,反正得了个时间也就信呗,天天掰着手指头对比着秋日,算着日子,每次算着算着,就长长叹一口气。
脑海中不由得就会想起,以前丈夫在的时候。
那时候她担忧自己男人,她的丈夫总会带着一副不耐烦且自信的样子说道:“我又不是个新兵,哪那么容易死。”
张玉清不明白,还特意问过,而她的丈夫也解释的清楚,新兵容易慌,一慌准出事,只有经历多了,才会晓得怎么活下来。
可结果呢?她男人死在了战场上。
现在她儿子作为一个新兵踏进了战场。
这如何不让张玉清忧心如焚。
不过幸好,就在张玉清还在算着日子的时候,突然听说军士们就要回来了,而且燕王还是大胜,几乎没有什么损伤。
将信将疑的张玉清,几番确认后,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连小六都懒的揍了,急忙忙的打听好军士回家的日子。
在今日,更是早早的就和一群老娘们在胡同口,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回家的军士。
今日这些老娘们闲聊,一个个都不在状态,连最刺激的话题都没人提及,而张玉清心中一直在暗暗祈祷着,平安归来就好。
老张家媳妇,是个嘴快的性子,向来不太和群,此刻姗姗来迟,见到众人这幅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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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还以为男人已经死了呢,一个个吊着个苦瓜脸。”
张玉清听到这话,没啥反应,她男人确实死了。
其他的几个老娘们立马急了,这不是咒人呢吗,甄武家邻居老程家媳妇也不是个善茬,上来就骂道:“你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娘撕了你的嘴。”
“哼。”老张家媳妇眼睛斜了斜,其他话什么也没再说,就把老程家媳妇气的跳脚。
“你斜眼给那个看呢,别以为大伙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天知道是不是有了新相好的了,连男人回来也不慌不忙,我看你盼着老张死在外面吧。”
这一下,老张家媳妇有点动怒了。
“你再给我胡咧咧一个。”
“我就说,你能怎么滴。”
“那你说啊。”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几句话就吵出真火,甚至两人都冲着对方撕扯了起来,一旁的张玉清赶紧劝架。
“大家一个胡同的,你们这是闹啥闹啊。”
老程家的和张玉清往日也亲近些,倒也听张玉清劝。
可是老张家的就不了,以往就瞧不起张玉清,没少给张玉清气受,此刻,直接迁怒张玉清。
“呦,这不是试百户的娘吗,咋啦?以为儿子当官了,就敢管我的事?你不看看你一家的萝卜丁,饿不死就烧高香吧,还敢管闲事,掂过自己几斤几两吗。”
嗬!
张玉清顿时觉的来气,她只是个劝架的呀,但她软绵绵的性子也梗不起脖子,和老张家的一样撒泼,只是蹙着眉,埋怨道:“老张家的,你这就不对了……”
“对不对,轮得到你管吗。”
这一句,直接让张玉清没了脾气,嘴笨的也不会反驳,满身的气一下子变成委屈憋了自己一肚子。
可老张家的仿佛晓得张玉清是软柿子,逮住就一顿捏,嘴巴张张合合,一秒五喷,喷的唾沫星子乱飞。
老程家的看不过眼,刚打算帮忙,胡同口传来一声爆喝。
“住嘴。”
众人看过去,只见老张铁青着脸走了过来。
可老张来了也没什么用,在场的都知道老张管不了媳妇,要不然他媳妇那张嘴也不可能得罪这么多人。
家无贤妻,必有横祸,横祸暂且不说,至少不会有什么好人缘。
老张媳妇见到老张,果然也不尿老张,转眼就又看向张玉清,小人得志的说道:“瞧见没,我家老张可全乎的回来了,你家大儿子可说不准怎么着呢,也许…”
话没说完。
老张一巴掌扇在了自家媳妇的脸上。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而老张媳妇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的说道:“你敢打我?”
“你给我回去。”老张沉着脸说道。
老张媳妇置若未闻,不仅如此,下一刻,脸上一变,露出一副泼辣相,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嘴里尖锐的喊着:“你看我挠不死你。”
一时间立马闹腾了起来。
不过,老张毕竟是个男人,很快就把他媳妇的双手擒住了,任由他媳妇又踹又骂,一脸尴尬的看向张玉清等人。
“我之前特意看过,咱们胡同的都没出事,还有……”说着,老张看向张玉清,带着些讨好的笑意道:“你家老大这次升百户了呢,这日后咱胡同的人,说不定都要沾你家老大的光呢。”
一语落,众人惊。
就连一直闹腾的老张家媳妇也安静了一刻,老张冲着众人笑了笑,擒着他媳妇先回家去了。
其他人都看向张玉清,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也太快了吧。
不是前段时间才升了职吗。
这…这…和她们聊天打屁的张玉清,以后还真成了官家老太太了?
054-着火更是搬家时
蜂尾胡同口。
张玉清还有些迷迷糊糊。
这咋和他爹说的不一样呢,怎么出去一趟就升个职。
这…还是他儿子吗?
张玉清心里打鼓归打鼓,可心里仍旧犹如蜜罐子打翻了一样,不停的冒着甜水,整个人舒坦的不行,眼睛看向身边这些相交多年的老娘们,忍不住就想端个架子。
这就是身份吗?
就在这个时候,胡同里二贤急急躁躁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娘,娘,快点回家救火吧,五妹把厨房给点着了。”
众人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张望过去。
远远地,就见甄武家上方冒着腾腾的白烟。
张玉清再也顾不得美了,一声:“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抬脚就往家里跑,其他的老娘们见状,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连忙一边跑,一边招呼着胡同里的人救火。
甄武家里,老三和四妹忙的手脚不停,一个从井里打水,一个端着盆就往厨房的火光上泼去。
五妹因为不小心点了厨房,害怕的已经慌了神,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泪流不止,小六牵着小七躲得远远的,小七不懂事咯咯的笑了几声,还惹的小六连呼了他几巴掌。
顿时把小七打的脸色耷拉下来了。
厨房里的火,初始还不算大,可厨房里放着柴堆,火光蔓延过去后,蹭的一下就大了许多,任老三和四妹动作再快也灭不了。
老三见状,一发狠,冲进厨房想要搬些东西出来,免得全部被烧成灰烬。
火带来的高温,烟雾带来的窒息感,一时间全部直观的作用在老三身上,老三咬了咬牙,赶紧闭住呼吸,眯着眼,直奔米面处,扛起来就往外跑。
张玉清这时也跑了回来,一看老三从着火的厨房扛着东西出来,忍不住就嚎叫一声:“你个小王八羔子,你不要命了你。”
二贤紧随其后,也是害怕的拍着自己的胸脯。
老三也顾不得张玉清骂他不骂他,连忙问二贤:“二姐,你叫人来了吗,这火咱家几个人可灭不了了。”
“叫了叫了。”
街坊四邻一群人也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冲进了甄武的家。
胡同房子都是连着的,这家着火,其他家谁也不能当闲事不管,也不用人招呼,一个个连忙打水的打水,灭火的灭火。
还有许多人从邻居家接水过来。
所有人齐心协力,一通忙活,终于把火再蔓延不到别人家时给灭了,可是甄武家的厨房已经把房顶都烧出了几个窟窿,墙壁更是烧的黑黝黝的,至于里面的家伙式基本全部被毁了。
外人看到这种情况,都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各自离去。
而甄武一家人看着厨房,简直欲哭无泪。
老三最先忍不住,皱着眉苦着脸看向五妹:“这到底咋回事?你咋还能把厨房烧了呢。”
五妹本就一直害怕着,小小的人晓得她闯了大祸,而已经十岁的她,已经有了家里条件不好的概念,更是自责不已。
若是在外面闯祸了,她还敢寻家里人,可在家里闯祸了,小姑娘的世界都仿佛塌了,无人可依,无人可靠,此刻又听到老三的声音,吓得立马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四妹,小六,小七,见状也不敢上前哄,一个个老实的站着,不敢言语。
二贤叹了口气,看向厨房。
老三犹自觉的气愤:“哭哭哭,哭啥哭,哭一哭就能把东西变回来?这下好了,全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张玉清心疼女儿,忍不住的护着:“你还说她干嘛,难道说说就能变回来?”说完,看着女儿哭的难受,走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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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张玉清看着厨房也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女儿让她心疼,可这烧干净的厨房也让她心疼的不行。
这不就是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嘛。
五妹被张玉清抱在怀里,本来好受一些,可听到张玉清的叹息,心里又难受的揪了起来,哭声再也止不住了。
就在五妹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
院门口,甄武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家伙,我说咋没人在胡同口等我,合着家里着了火。”甄武带着明朗的笑意走进院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被烧的厨房,甚至还兴致勃勃走进去参观了一番。
小六见到甄武,第一时间想冲过来,可偷偷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又生生忍住了。
这会儿,调皮会被揍啊。
张玉清几人看着甄武参观厨房,都有些不好意思,好好的家,甄武一回来就变成这样。
可甄武从厨房出来后,脸上笑意依然明朗,看不出一点沮丧,他扫了一眼众人,笑着来到张玉清身边,把五妹拉到自己眼前。
“瞧着是你烧的呀,和大哥说说怎么烧的。”甄武温和柔声的问道。
五妹哭着抬起头,还以为甄武也要怪他,可一眼就看见甄武洋溢着的笑意,眼里更是不带一点责备,顿时让五妹觉自己天塌地陷的心里世界,蓦然的照进了一束灿烂的光芒。
她努力的想要忍一下哭声,然后告诉甄武缘由,可就是忍不住,哭的她肯本说不出话来。
甄武也不着急,轻柔的帮五妹一遍一遍擦着眼泪。
一直到五妹可以抽泣的讲出话来。
“四…姐,让我看火,我…我…我就是打了个盹,就烧起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说完,五妹眼泪一下又汹涌出来。
“嗯。”甄武笑着点了点头:“不哭了,大哥没有怪你呢。”
“真的吗?”五妹仿佛想要看向希望一样,猛的抬起头,仰起她那张挂满眼泪的小脸。
甄武又是笑着帮她眼泪擦了擦:“真的,不过日后干活,可不能这般大意了,若是不小心烧到你怎么办,大哥会心疼死的,这次嘛,只是烧个厨房,大哥才不会在乎。”
甄武的这番安慰,一下子让五妹心里好受了很多,仿佛一块重石头落下,可心里也越发自责,又释放似的狂哭了起来。
一直哭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才逐渐放松下来。
甄武心疼的说道:“不许哭了,再哭大哥可就不疼你了。”
五妹死死的攥着甄武的手掌,小小的孩子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量,脑袋一抽一抽的想要憋住不再哭了。
甄武摸了摸五妹的头,笑着看向张玉清几个人,说道:“我都回来了,你们就一直哭丧着脸呀,老三,你瞧着我的衣服,看不出啥吗?这可是百户的官服呢。”
老三眼睛亮了亮,下一刻又暗淡下去。
升职这么大的好事,此刻好像也没有心情去开心。
甄武无奈又对着张玉清道:“娘,你就不要带头难过了,你这么难过,五妹心里也难受,再说不就是一个厨房吗。”
张玉清叹了口气:“又说简单话,这厨房想要再用,怎么也要十几日来修缮,可这十几日咱一大家子吃饭要怎么办呀。”
甄武从怀里掏出房契和钥匙,递向张玉清。
“刚买的一个宅子,本打算挑个好日子再搬家,可现下,倒正好省了挑日子的功夫。”
宅子?
所有人都以为听错了。
可看着甄武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们心里又有些期待。
张玉清接过房契和钥匙,看了看房契后,再抬头,眼中已经全是惊疑。
这老大,升了职不说,咋连宅子都买了呢。
怎么那么多不简单的事,在老大身上,都变的这么简单了呀。
老五的一把火,还烧出个新宅子。
055-这老娘可太秀了
甄武家中,除了甄武外,所有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张玉清,每个人都期待着得到张玉清肯定的反应。
现在的房子谁不是住的够够的了。
笼统就两个房间,连个待客的地方也没有,但凡有邻居来串门,只能硬着头皮往卧室里带。
卧室还是好几个人挤着睡,个人用品,生活用品,放的满满当当的,让人落脚的地方也不多。
若是到了夏天,一到夜间还需要在院子里支起几个木板睡人,要不然指定热的人挠心挠肺,一连这么几年过下来,小六心里都把夏日院里支床板当成了传统,天真的以为全世界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张玉清仍旧狐疑的问道:“老大,这是真的?”
在这个中年妇女的心里,只有大儿子点了头,那才算是真的。
甄武明白,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么多钱,你哪来的?”
“战场上立功得的赏银。”
“哦。”张玉清没话说了,或者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来。
其他人听了这几句对话,已经明白,家里是真的新添了个宅子。
五妹眼睛闪了闪,偷偷看了看其他人,心里这才真的轻松不少,虽仍旧有些自责,可看着甄武莫名觉的有些安宁。
反应最快的老三,刷的就咧着大嘴笑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看着甄武问道:“哥,你买的是啥样的宅子?”
“你去借个车回来,今儿咱就搬过去,到时候你慢慢看。”
“好咧。”老三应了一声,飞快的就跑出去借车去了。
等老三跑出去后,甄武才反应过来,没有咨询张玉清的意见,有点尴尬的挠了下头,看过去问道:“娘,你看我这安排搬家了?”
张玉清把惊喜尽力收敛着,她想要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不想让大儿子瞧出她为了一个宅子就乐开花,假装平淡的白了一眼甄武。
“你都让老三去借车了,我说不许还有什么用。”
“晓得咧。”甄武笑着道,他这个娘啊,总被拿捏归拿捏,虚荣心却也不比旁人小。
随后,甄武看向眼里也荡漾着喜意的二贤,故意没好气道:“你就别傻站着了,带着这群小的们收拾东西啊。”
愣愣的二贤噗嗤笑了出来,招呼着四妹,小六就去屋里收拾东西。
一时间,之前沉闷的气氛被破的支零破碎,还变得有些喜气洋洋。
甄武自动领了看顾小七的重责。
小七过了年三岁了,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的,看着就活泼,而且小小孩最容易体察家庭的氛围,晓得自大哥回来,家里刚才压抑的情况,一下子变的欢快了,一时间也开始蹦蹦跳跳。
张玉清轮不到甄武指挥,此刻已经跟着二贤去屋里帮忙了。
屋里不时还能传出张玉清和二贤的讨论声。
“娘,这东西咱们带过去吗?”
“带着,我看房契了,你大哥买的宅子大着呢,地方够,干嘛不带着。”
“可这都快坏了。”
“那也带着。”
“哦。”
屋子里继而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可是没一会儿,二贤又贼兮兮的问:“娘,我哥买的宅子到底多大呀。”
“足足两个跨院呢。”
“这么大?”
“可不嘛,花了一百多两呢,你就说你哥败家不败家。”
“那你咋不说我哥。”
“你爹死了后,我哪里还管的了他。”
……
很快,老三借了车回来,甄武把马拉出去,把车套上,本打算帮把手往车上搬东西,可一边小七需要顾着,另一边五妹死死攥着他的手不放开。
没办法,甄武只能让老三自己动手。
老宅住了许多年,一马车拉不全,所以等马车装满了后,甄武取了一份钥匙,带着五妹和小七上了马车,让老三牵着先去新宅卸一马车东西。
新宅位于城东灵椿坊清水胡同,属于比较繁华的地界,而灵椿坊的南部基本上都是官署和寺院,北部各种粮油店,饽饽铺,茶馆等行当特别齐全。
一路上,老三眉飞色舞,难以掩饰心中的兴奋。
乔迁本就是人生当中数得着的大喜事,甄武也乐的看老三这幅样子,想想甄武刚穿越过来时,老三对他横眉瞪眼的模样,也特有一番趣味。
到了新宅后,老三的嘴基本上没闭上过,一直乐呵的都快抽筋了,从中堂开始再到东西两个跨院,不是这摸摸就是哪瞧瞧。
“行了,先把东西卸下来,还要回去拉东西呢。”甄武忍不住催促他。
老三只应声,但动作不变。
甄武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得,你和我把东西卸下来,你带着五妹和小七转转新宅,我自个去老宅拉东西,成不。”
老三这才兴冲冲的干起活来。
等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到院里后,甄武打算自己回去,五妹还拉着他不肯放手,甚至一双好看的眸子偷偷的看了一眼老三,带着点怯意又往甄武身上钻了钻了。
甄武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五妹乖,在这里等大哥好嘛。”
五妹摇了摇头。
甄武又揉了揉她的小脸蛋道:“怕啥,他是你三哥,若是他再敢凶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一旁的老三听到后,撇了撇嘴。
甄武瞪了一眼老三:“你给我看好这俩个,但凡有点疏忽,瞧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你就放心走吧,你不在家的时候,这俩天天跟我屁股后面跑,我还能管不好?”
甄武一想,忍不住的笑了笑。
老三说的还真是,甄武还曾为四妹,五妹亲近老三这事,偷偷的吃过醋。
随后,放心下来,赶着马车去往老宅。
再次回到老宅后,院里的场景,让甄武吃了一惊,见过或者没见过的一群老娘们团团围着张玉清,和朝圣似的。
而张玉清端着架子,装着很生气的样子,熟练的凡尔赛。
“这也是我不知道,但凡我知道,肯定不让我家老大买什么宅子,你说咱们老街坊这么久,谁舍得离开,那新宅子除了大点,周边买个东西方便点,还有什么?”
“再者说,一百多两银子呢,你说我家老大立点功容易吗,把钱留着干什么不好,他现在还当了百户,你们说说当百户了,平日里花销能不比以前大一些吗。”
“就这样,你们说,这老大能不让我替他发愁吗?!生了个这样的儿子,气也要气死了!”张玉清还为了加重中心思想,重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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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老娘们连连点头带吹捧。
甄武倒吸一口气,远远的给张玉清竖了一个大拇指。
秀,这老娘可太秀了。
056-新宅第一日
张玉清被人围着吹捧的次数大概不多,此刻见到甄武冲着她竖大拇指,身子立马僵硬了起来。
笨呼呼的脑瓜子,也想不出什么圆滑的打哈哈之类的话。
甄武走了过去,大妈大婶的叫了个遍,这群老娘们连忙笑呵呵的回应,一个个话里虽还是透着熟,可也都少了几分随便。
说到底,官这个字眼深入人心。
张玉清有点尴尬的道:“我们说话呢。”
甄武嗯了一声:“那你们聊,我去忙。”说着,他就向着屋里边走去。
张玉清快走几步跟了上来,多余又小声的,似解释又似找补的说道:“屋里我和二贤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这不就闲下来了嘛,所以才和她们说会儿话。”
说完,张玉清还偷偷看了看甄武的脸色。
甄武憋着笑,装作没发现,想了想后,故意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声音抬高几分,让那群老娘们都听到。
“放心娘,以后我发誓听你的话,再挣了钱全交给你,这次我真晓得错了。”
这句话一说完,甄武不顾张玉清惊讶的神情,匆匆跑回屋里,然后再也憋不住,乐的笑了起来。
屋外,张玉清莫名其妙的回到她们老娘们阵营里,其他人一个个的开始对着张玉清说了起来。
“甄家的,你看你这儿子养的,咋这么听话。”
“谁说不是呢,你家老大这还是百户呢,有一次我就说了我儿子一嘴,都敢顶嘴了呢。”
……
七嘴八舌一顿说。
张玉清愣了愣后,就又熟练的摆了摆手:“这有啥,说到底他也是儿子,还能翻天不成。”
其中一人说道:“不过,甄家的,你是不是以后在外人面前给你儿子留几分面子啊。”
“留啥留,你们又不是外人。”张玉清不在乎的说道。
其他人顿时被这一句话,说的眉开眼笑的。
……
老宅的东西确实不少,甄武用马车又拉了三趟,才算大致拉的差不多,最后一趟时,把张玉清,二贤她们也全都带上,一道向着新宅而去。
临走前,甄武还招呼一直和张玉清聊天的那群妇女,让她们有空可以去做客。
她们一个个的也都开心的应着,然后目送着甄武一家人走远。
一直到马车拐出胡同。
几人又闲聊起来。
“以前我去过我们百户家,还需要仆人通报呢,你们说以后咱们要是再想找玉清,是不是也要通报了。”
“真不说定呢。”
“哎,没想到玉清还挺有福气,你说她性子软绵绵的,以前我还给过她气受呢。”
“你们懂啥呀,我现在算看明白了,什么性子软,人家那是豁达,你见过人家和咱们一样急赤白脸过吗,人家有福,这都是修来的。”
“这么说好像还真是,不过,她这性子,以后她家老大娶了媳妇咋办?别到时候被媳妇压下去了。”
“怕啥,不是有咱们吗,老街坊这么多年,到时候咱们给她支招去。”
“对对对。”
“没错没错。”
“咱们一群老家伙,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媳妇?!”
……
清水胡同,甄家新宅。
东西全都从马车上卸下来后,一家人也没着急收拾,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参观着新宅,一直等一个个兴奋劲下去后,甄武才开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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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锁首先需要换,而且厨房很多用品烧坏了,需要重新买,所以甄武安排老三去购物,剩下的人开始打扫卫生,收拾东西。
只是在分配房间的时候,甄武和张玉清产生了争执。
按照甄武的想法,总共七个房间,一家八口人,让老三带着小七一间,其他的一人一间,但是张玉清死活不同意,她非要带着孩子们去四个房间的西跨院,而把三个房间的东跨院留给甄武一个人。
用她的解释,日后甄武娶妻直接娶到东跨院,这里需要留给新媳妇,弟弟妹妹们不能住。
哪怕甄武再三劝说,等娶媳妇的时候再搬出来就行,但张玉清就是不同意。
最后没办法,甄武只能按照张玉清的来。
老三小七一间,四妹五妹一间,二贤小六一间,张玉清一间,甄武独占东跨院。
事情敲定,众人开始忙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家里孩子多的好处,挺大的一个宅子,从打扫卫生,收拾摆件,安放家具,再到铺床,也没花多长时间。
以前甄武还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古代为什么喜欢生很多孩子,但随着他在这个时代的时间越长,他也越发明白。
家国天下。
大部分的家庭间,兄弟姐妹们之间哪怕吵出狗脑袋,但是对外遇到事了,真的能拧成一股绳。
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往往很难割舍。
天色渐晚,张玉清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
几个孩子都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房间,一个个都还新鲜的不行,各自钻在自己的屋子里研究着。
哪怕现在是两人一间,可是现在的房间比老宅的房间要大的,这里的房间中间是可以摆放一张屏风,一侧睡觉,另一侧可以放一套桌凳,用来歇息玩闹。
二贤就在琢磨着,绣个屏风。
四妹,五妹在把她们积攒的小玩意,正在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可放着放着,发现只有一个梳洗台,俩小姐们互相看了一眼,跑来东院找到甄武,扭扭捏捏的表示想要再要一个梳洗台。
甄武二话不说点了头,应了回头给她们买。
俩小姐妹欢天喜地的就又跑走了。
晚上,吃完饭各自回房间睡觉,甄武不认床,也不激动,没一会儿呼呼睡了过去,可是西院的这些人,一个个却都有些亢奋的睡不下。
老三翻来覆去睡不着后,甚至一翻身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突然轻声唤了一声。
“小七,睡了吗?”
“没有呢。”小七带着小奶音回答道。
过了一会儿,老三才又问道。
“你喜欢大哥在家吗?”
小七一点没犹豫:“喜欢。”
“为啥?我照看的家里就不好吗?”
黑暗里小七翻了翻白眼,侧了个身道:“大哥每次都会带我去买好吃的,你有啥?”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还经常带你出去玩呢。”
“哼哼,二姐他们还给我洗尿裤呢,你充其量在我心里排第五。”
老三气的都想把小七揪起来揍一顿,第五,听听是人说的话吗,可下一刻,老三想到什么,好奇的问道:“那第六是谁?”
小七仿佛想到第六这个人就不开心,噘着嘴巴不肯再说话。
“难道是你六姐?”老三试探的问道。
黑暗中老三眼见小七噌的就坐起来,然后听到小七气呼呼的声音。
“这天下间就没有比她更烦的人了。”
呵。
老三顿时乐了起来。
而此时,张玉清也在胡乱的想着什么,一会儿给她丈夫念叨儿子出息了,一会儿又念叨念叨大姑娘的婚事,一会儿又想到老四老五两个操心的。
想着想着,最后又想到甄武。
升职又乔迁,多大的福分啊。
张玉清想着想着,莫名的神神叨叨的念叨了一句。
“厨房的那把火,莫不是天意给的好兆头?”
……
ps:金牛踏冬去,瑞虎跃春来
我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生龙活虎,虎虎生威,威风八面,面貌一新。
各位新春快乐。
057-浅析靖难
明代没有后世传递消息方便,一个手机便可以存下许多好友和人脉的联络方式。
这个年代,大多靠记地址,有事联络,就得上门来,写信都属于高端的联络方式。
甄武搬家后,需要把新地址通报给一些好友,所以就想着趁大家现下都有假期,邀请他们来家里做客,也算是暖一下新房。
邀请也是个麻烦事,需要一家一家上门邀请。
而且因为这个年代交通不便,请客的时间,也需要延后,给客人们预留出时间,所以甄武定的是三日后。
这样才能确保大多数客人,能够按时到达,他家也可以按时准备吃食。
甄武骑着马在城里转了大半圈,又下了几个庄子,这才算把相熟的好友通知齐全。
等到甄武回城后,一个消息惊的甄武半天缓不过神,乃至回到家后,也是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想要静一静。
韩国公李善长与妻女弟侄七十余口,皆被处死。
胡惟庸案十年了,还能拉出来杀人。
这就是血淋漓的政治斗争吗?
甄武以前虽有了解过朱元璋在位时牵连颇广的‘四大案’,以及也晓得李善长会被朱元璋杀死,可是此刻他身处这个时代,方才真正觉得残酷。
这种残酷不亚于战场。
甚至犹为让人胆寒。
甄武第一次开始思考,若是自己侥幸在靖难中存活下来,有没有把握在政治斗争中存活下来。
他又该有着什么样的政治主张?
甄武开始细细的梳理。
如果把国家比喻成一个公司,皇帝显而易见是董事长,而陪皇帝打天下的这些开国勋爵便是董事成员,那么帮忙运营整个公司的经理一类的打工人,就是文臣集团。
自古以来,皇帝想要坐稳董事长职位,且拥有较大话语权,有两条重要条件,至少要拥有一条,一条是功臣勋爵,另一条就是皇室宗亲,这样那些高级打工仔才糊弄不了皇帝,而皇帝想要收拾这些高级打工仔,说收拾也就收拾了。
可朱元璋不信任功臣勋爵,大刀阔斧的一顿清洗,让儿子们坐上了董事的座位,而且为了这些儿子们不搞事,一个个撵出了京城,在他想法中,儿子们既没有在政治中心,并且还相互牵制,还能作为皇帝的宗亲臂膀制衡文臣,这样大可高枕无忧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老朱家还是内卷了起来。
秦晋二王一死,燕王成为诸王之首,除了东北边无人能限制他。
而朱允炆还是个不太聪明的,他上来就急急忙忙的要削藩。
削藩其实大势所趋,也是一个正确的政治理念,毕竟自古以来藩王惹出过多少乱子,可是他就没想过,自古多少皇帝对削藩一事都是慎之又慎吗?
朱允炆手上没有功臣勋爵来制衡藩王,只能启用文臣,可这些文臣不知道咋想的,也不知道是被朱元璋收拾太狠,一下子反弹了,还是怎么滴,撺掇着朱允炆收拾起藩王来,一点不留情。
颇有点小人得势的感觉。
可他们这么一搞,朱元璋留下的那些功臣勋爵更不乐意了,先不说藩王们娶的都是这些人的女儿,他们本身裤裆里就剩这点权利了,文臣还想往他们裤裆里掏。
他们被朱元璋收拾的确实溅不起水花了,可碰上叔叔打侄子,朱允炆总要用到他们,他们要不拱把火就太对不起他们跟着朱元璋一路造反的胆了。
朱棣也聪明,得了这些功臣勋爵的支持后,仗打的那叫一个次次有惊无险。
最后朱棣坐了皇位后,和他打的热火朝天的军方,基本一个人都没杀,反而文臣被收拾的很惨。
整个靖难下来,就像朱允炆被演了一样。
朱棣在军方功臣的支持下坐了皇位,自然不会像朱元璋一样清洗,因为他也要削藩,他借着军方功臣的力,削藩削的那叫一个顺利,彻底把宗室力量压了下去。
文臣那帮打工仔也都开始老老实实打工了。
朱棣这个皇帝想干嘛就干嘛,想打仗就打仗,除了没钱,谁也挡不住他。
这个时期武将过得确实滋润。
而这种结果,显而易见,如果时间长了,没有一种力量可以节制武将勋爵,可能也会如汉末,唐末一般,但还没多长时间,一场土木堡之变,把勋爵们全部送走了。
文臣们,终于站起来了。
自此,明朝之后的皇帝,一无宗室力量可依,二无勋爵可以撑腰,文臣集团开始掌控朝堂,五军都督府都变成了摆设,朱元璋废了相权,搞的小小的内阁,竟成为了庞然大物,这种情况下,老朱家遇到有能力的皇帝还能耍两手,没能力的直接成了傀儡,甚至许多皇帝死的都蹊跷不已。
还有机灵的把宦官力量拉起来,一群司机保姆,能不把公司搞的乌烟瘴气?
……
想完这些,甄武长舒一口气,有没有一种政策,让宗室和勋爵相互牵制,而又合力帮助皇帝节制文臣。
说到底许多文臣身后都带着一片士绅,他们真的就是个打工仔,谁当皇帝他们不在乎,换个朝代他们不是照样科考当官。
最没脸皮的是给异族当官,也当的美滋滋的。
当然,咱也不否认有好的文臣,如果有一个更好的制度,也能更好的让有能力的文臣来运营这个国家,不至于坐皇位的面对党争无从下手。
甄武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一个更好的政策,只好暂且放下,毕竟离他太远,说不定他那天就死了。
不过自这一天起,甄武也确实对这方面上心了些。
他想为这个年代做些贡献,也想让这个年代更加强盛,更想带着这些人瞧一瞧世界的风景。
很快,三日转瞬即逝。
这一日,张玉清和二贤早早的就钻进厨房开始忙活,这是甄武第一次宴请朋友,也是甄武升任百户后第一次家宴。
所以,张玉清两人都特别重视,甚至连番叮嘱其他几个小的,待在屋里别乱跑。
可是,没想到她们还没准备好的时候,第一个客人已经上门。
甄武把张武带进中堂坐下后,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晓得提前上门,也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张武知道以他和甄武的关系,这种事影响不了感情,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前两日去山上摘了些山果,听说女孩吃了有好处,啥好处我也不太懂,所以就带过来想给二…婶她们尝尝,所以我就提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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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翻了翻白眼,他又不傻,还能看不出张武的小心思。
张武楞呼呼的笑了笑:“我方便去见见婶她们吗?”
甄武灿烂的笑了起来:“想见呀?”
张武连连点头。
甄武咻的就把笑脸收了回去:“没门。”
……
058-一碗甜水的缘分
时间临近中午。
甄武家门口,同僚们开始络绎不绝的到达,甄武因需在屋里待客招呼,便让老三在门口,帮忙把同僚们引进东院来。
薛禄过来时,瞧见张武,也没注意张武此时耷拉着脸,皱着眉就抱怨:“我寻思与你一道过来,去你家时,你倒先过来了。”
说了一句后,还觉的不甘,又补充道:“咋滴?甄老大家里有花吗?使你早早就过来。”
其他人哄的大笑。
张武大囧。
而甄武哼哼了两声,没有出声再挤兑张武。
他要真挤兑起来,总能让张武找地缝钻。
时间不长,饭菜已经准备妥当,甄武招呼着众人移步落座,因为老三年岁也不小了,便让老三陪坐喝点,把老三激动的满眼放着光彩。
饭桌上,老三听着众人聊着战阵上的事情,心潮澎湃不已,尤其听到众人说起甄武的光辉事迹,连看向甄武的眼神也带上了丝丝崇拜。
这年月,总有人喜欢搞个人崇拜,没办法。
甄武嘴里含着笑,一边招呼,一边也与众人说笑,他其实叫老三陪坐,也有一些别的想法,他看的出来老三是想要从军,那么早点介绍他与自己同僚们熟悉熟悉,对老三也大有益处,另外的话,就是甄武若真的不小心死了,老三袭他位置时也容易些,免得甄武人走茶凉。
世袭制度是有考核的,不过考核严不严,就是另一回事了,说白了也就是人情世故。
他们这里吃的热火朝天。
西院张玉清带着一群孩子闲聊着,二贤端着一盘子桑葚进来,张玉清眼前一亮,笑道:“这桑葚长的真不错,都这般黑了,打哪来的?”
二贤笑了笑,挑了几个大个的递给张玉清:“我哥同僚送的,今日来咱家吃酒带来的。”
张玉清放进自己嘴里一颗,然后把剩下几颗大的习惯性的分给身边的几个小的儿女,看着几个小的吃的开心,笑着对二贤道:“你也吃,可别让这些讨债鬼吃净了。”
说完,张玉清又笑着对二贤道:“以前只有你和你哥时,你爹常摘这个哄你俩,我记得有一次你哥故意挑了不少红的让你吃,你也是傻,就不晓得熟果是紫黑色的,只瞧着红彤彤的色儿艳,一股脑的往嘴里放,最后好一顿哭。”
二贤恬静温柔的笑着,哪怕想到被捉弄也是满眼的柔情。
张玉清谈兴正浓,又道:“这桑葚倒长得和小岭庄的一般呢。”
“就是小岭庄的呢。”二贤笑着和张玉清闲聊。
张玉清来了兴趣,问道:“薛禄那小子摘来的?”
二贤摇了摇头道:“薛大哥哪有这个心,便是摘些也是哄我绿兰嫂子,这些听我哥说是过年时来咱家的那个人摘来的,好像叫张武。”
“张武?”张玉清迷糊的想了想。
二贤提醒道:“当时他借了我哥的马,送还回来时你不是亲眼瞧见过嘛。”
“哦,他呀,瞧着就老实憨厚,是个好小伙。”
二贤笑了笑,没有多评价,她只觉的那人憨憨的,傻的挺有趣。
几人又闲聊一阵后。
四妹和五妹突然闹腾起来了,张玉清一眼瞪过去,五妹胆怯的缩了缩脖子,可向来大胆直率的四妹却不怕,直愣愣的说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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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清没好气的说道:“自己去倒,这还想我伺候你们啊。”
“可我想喝甜水。”四妹说道。
五妹也柔柔的补充道:“我也想喝。”
一旁的小六,小七,顿时跳了起来,吵着道:“我也喝,我也喝。”
张玉清没好气的一个个瞪了一眼:“真是一群讨债的。”可说归这么说,转头看向二贤道:“今天开心,你给他们一人弄一碗吧。”
“成。”二贤也不觉的劳累,起身就去厨房。
张玉清在后面叮嘱:“记得小六,小七的,别太甜。”
“我晓得。”
甜水也就是红糖水,这年代里喝碗红糖水,就算是顶好的了,而且家里孩子多,红糖也是藏的严实,怕孩子们无法自制,坏了牙。
小六听到能喝甜水,开心的按倒小七,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嘴里不断哦哦的吼着,宣示着她的兴奋。
吓的张玉清,一声老天爷哎,连忙去把小六拉走,本来也挺开心的小七,默默爬起来,斜起了白眼。
四妹和五妹已经随着二贤来到了厨房,眼巴巴看着二贤给她们冲红糖水。
二贤先试了试水温,还挺烫的,便分了四个碗,找出红糖一个碗一个碗放起来。
看的四妹五妹连喊:“多放点,多放点。”
二贤不为所动,按照自己的想法,冲好红糖水后,叮嘱四妹五妹:“现下还烫,你俩就在这里等着喝吧,小心莫要烫到自己。”
“我们知道。”四妹五妹不耐烦的说道。
二贤在俩人脑门一人点了一下后,自己端着两碗回屋里给小六小七。
四妹五妹俩个脑袋挨着脑袋,凑在红糖水面前不断的吹气。
吹了一会儿,四妹先忍不住了,捧起大碗抿了一口,感觉不是太烫了,呼噜噜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美的她眼睛眯起来一劲摇头晃脑。
等她回味够了,睁开眼发现五妹小鸡啄米似的,在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着。
四妹有点眼馋的催促:“你喝快点。”
“我就不。”
“那你也让我喝点。”四妹笑嘻嘻的道。
五妹捧着碗就往外走:“略略略,怎么可能。”
“你别逼我抢哦。”四妹威胁道。
五妹脚步立马快了起来,也没挑方向,直接向着中堂而去,而这个时候,甄武门外朱高煦带着几个内侍在门口等着。
朱高煦忍不住道:“这甄武家怎么连个看大门的都没有,难不成让我一直等着?”
一内侍上前道:“殿下稍待,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算了算了。”朱高煦挥了挥手:“我自个闯进去,想来甄武也不会介意。”
说罢,朱高煦抬腿就冲了进来,直奔中堂而去。
他脚步不慢,再加少年好奇心性,左顾右盼,压根没看到五妹捧着红糖水,也到了中堂,结果一头撞了上去,水洒一身,碗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五妹瞬间心疼的眼圈都红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还没喝几口呢,连四姐都舍不得给,竟然全部撒了。
而朱高煦平白沾了一碗水,脸上立马挂上了怒容,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059-燕王赐地
朱高煦寒着脸看着五妹,训斥的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瞎了你的狗眼了,找死不成?”朱高煦那股高高在上的小王子姿态,忽的就展示出来,他这个年纪也不晓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他用手在湿了的衣服上扫了扫,眉头立时皱的更深。
这什么玩意儿,还黏糊糊的。
五妹受了家里人的委屈,尚且会忍一忍,可受了外人的气,顿时和老三一样的楞劲就涌了上来。
“那个才瞎了狗眼,瞧不见我躲了你好几遭,还一头撞上来,你…你晓的把我什么撞洒了吗。”说到这里,五妹对红糖水的心疼立马又占满了她整个心思。
五妹蹲下身子眼圈红红的,盯着碎片里仍旧残留的一点琥珀色,听到身后四姐的声音后,一转头可怜巴巴的喊道:“四姐,他把我红糖水都弄撒了,我还没喝几口呢。”
朱高煦没想到有人还敢和他顶嘴,本来已经怒不可歇,可下一刻看着五妹可怜巴巴的,像是一直幼猫遇到委屈,在找大猫安慰,满肚的怒火也不好意思再发泄。
四妹快步走到五妹身边,把五妹拉在她的身后,满眼警惕的看着朱高煦。
转头,对着五妹道:“没事,咱找大哥,让大哥教训他。”
这时候,朱高煦后面的内侍,上前低呵道:“大胆,这是燕王府二殿下,还不赔罪。”
朱高煦此刻虽说还没被封郡王,可所有人也都知道跑不了,所以,很多人都是直接称呼朱高煦二殿下。
四妹被吓了一跳。
北平城谁不知道燕王府,更何况他家还是燕王府护卫军户。
这…大哥来了,好像也不管用啊。
然而,五妹不带怕的。
“即便如此,就可以平白欺负人嘛,你瞧我怕不怕你。”五妹眼圈泛着红,可依旧直直的看着朱高煦,带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坚定和无畏。
朱高煦气笑了。
“你们是甄武的妹妹?”
四妹,五妹没人搭理他这句话。
朱高煦顿时眉毛跳了跳,这世间几个敢无视他的话,可他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尤其想到还是甄武妹妹,皱着眉头把这股气压了下去。
堂堂燕王儿子,和俩个小姑娘计较,掉份。
想到这里,朱高煦也不在此事上纠缠,在中堂就大呼甄武的名字,同时侧耳听到东院一群人吃酒后的吵闹声,遁着脚步声就往东院走。
四妹小声的劝五妹。
五妹犹自心疼的念叨着:“姐,可是红糖水。”
朱高煦一边走,听到身后五妹的声音后,满肚子槽想要吐。
红糖水?什么玩意?!
东院里,甄武和同僚之间正吃的热闹,隐约听到有人叫他,和众人招呼一声后,起身来到外面,刚巧碰到朱高煦走进东院。
“二公子,你怎么来了。”甄武开口道,声音刻意大了几分,让屋里其他人听到。
朱高煦一见甄武,眼睛一亮,可下一刻就和猫变脸一样,挂上不满道:“甄武你今日请吃酒,竟不通知我,心里可还有我?枉我之前一直惦念着你。”
甄武笑着赔罪,他和朱高煦相对来说也算是熟悉,去年在军营操练时,朱高煦时不时会过去找他,还送过许多药品,尤其是治疗铁打损伤的,对他强度训练带来了很多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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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哼哼两声,这时其他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忙和朱高煦打招呼。
其他人之中接触过朱高煦的还好,没接触过的一个个心中乐开了花,没想到来甄武家竟能与燕王儿子搭上话。
甄武此时发现朱高煦胸前湿了一片,开口问了句。
朱高煦瞥了甄武一眼,没好气的道:“被你妹妹泼的。”
甄武一愣,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故事,不过连忙让老三去拿毛巾擦拭,朱高煦摆了摆手,不在意的道:“不用,就湿了这一点,无碍,再说大老爷们谁在乎这个。”
说完,又和其他人嘻嘻哈哈聊了起来,不仅不在意身份,嬉笑怒骂也是只凭心意。
甄武看着朱高煦这幅样子,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朱棣坐上皇位后,武将都支持朱高煦为太子,不单单靖难时立的功劳不小,这小子的性子,也比较讨武将们喜欢。
可……
这样的性子适合治国吗?
甄武突然对朱高炽来了兴趣,很想亲眼见见这个传说中儒雅敦厚的胖皇帝。
内侍见朱高煦只顾着聊的开心,忙上前提醒朱高煦办正事,朱高煦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甄武说道:“我这次过来,还带着父王的差事呢。”
说话间,从袖子里拿出几张契纸,递给甄武。
甄武接过来一看,竟然是田契,一共五顷地,足足五百亩,甄武一脸疑惑的看向朱高煦。
朱高煦不耐烦解释,拉过内侍来:“你说给甄武听。”
内侍笑了笑,解释道:“殿下知晓你新购宅子后,怕你身无恒产,度日困难,所以便让我等过来赏下这个,殿下还说了,咱殿下对自己人从来不小气,这也算是殿下对你在战场上立功的赏赐。”
在北平城甄武搬家,朱棣想要知道,肯定就会知道,这点甄武不奇怪,但他奇怪的是赏赐,疑惑的问道:“朝廷不是已经赏过了吗?”
内侍笑脸忽的收了回去,不轻不重的说道:“朝廷的是朝廷的,殿下赏的是殿下的,要不为何说甄百户是自己人?!”
朱能在身后捅了捅甄武,小声的道:“快收了吧。”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燕王殿下对咱们军中许多百户千户向来优宠,不单是你,我家也受过不少恩赐。”
甄武唰的一下,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自己人。
护卫军虽说是燕王护卫,但说到底也是朝廷给的,忠朝廷还是忠燕王,这需要朱棣自己把握,而且里面难保没有锦衣卫或者谁的暗碟,甄武仿佛看到了朱棣春风细雨中不着痕迹的手腕。
甄武不再犹豫,把田契收了起来,面向王府方向感谢朱棣的赏赐。
朱高煦见完事了,兴致勃勃的推着甄武进屋吃酒,有两个内侍听到此话,已经率先进屋检验菜品。
查验一遍后,各自默默的俯首躬立在一旁。
甄武众人全都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朱高煦不受影响,坐下后开心的的第一句就是:“甄武,你估计要入骑兵大营了,而且父王也准了我,回头我与老大,老三也要入大营操练呢,到时候咱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
060-闲不住的徐妙云
甄武对自己的新差事,不是太在意,总归是给朱棣打工,安排在哪里,就在哪里发光发热。
不过他对朱高煦哥三挺感兴趣。
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
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众人又吃了一阵,一直到尽兴方散。
等全部走了后,二贤过来收拾东西,甄武本打算帮忙,被二贤按下醒酒,甄武也只好由着二贤,可他心疼二贤,开口便问道:“四妹五妹,这两个丫头呢?怎不让她们过来帮忙。”
“五妹情绪不好,我让四妹陪着呢,左右没多少活,我一人就可以。”二贤一边忙着,一边说道。
甄武看着二贤叹了口气,想说一句以后谁敢欺负你,老子活劈了他,可又觉的矫情,最后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随后想起五妹,起身道:“那我去瞧瞧五妹。”
说罢,甄武来到了西院。
五妹正在房间里闷闷不乐。
甄武问了问四妹缘由,全部了解后,忍不住笑道:“小丫头脾气咋这么倔,你二姐不是又给了你一碗。”
五妹本还想和甄武诉一诉委屈,但听到甄武这话,立刻不高兴的把小脑袋扭到一边了。
她就觉的,再来多少碗,也不是她刚开始那碗。
……
燕王府。
朱高煦并没有喝几盅酒,所以无甚大碍,回去后回想着和甄武等人的聊天,想象着大军锦旗招展,战阵万马奔腾的场景,整个人热血沸腾。
忍不住的在他自己院中足足耍了两套拳,这才平息下来。
等到气息平稳后,朱高煦接过旁边侍女递过来的茶水,吨吨吨的灌了个干净,大呼两声痛快,然后转身就往自己屋里走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向侍女。
侍女惶恐的静候。
等了一会儿,朱高煦的声音才响起。
“你去给我弄碗红糖水来。”
红糖水?
堂堂燕王二子,要喝这个东西?
侍女也不敢多想,应了一声,下去准备去了,没一会儿,侍女就端着一碗红糖水过来。
朱高煦看着,没有第一时间饮用。
精致的白瓷里红糖水泛着琥珀色,让人觉的晶莹好看。
朱高煦看了一会儿,端起来一口喝了个干净,吧砸了两下嘴,自言自语道:“也就甜丝丝的,没啥好的呀。”
想着想着,朱高煦又冷哼一声:“没见识的小丫头。”
而与此同时,朱玉英的日子不太好过。
徐妙云花了好几日的功夫,从《女宪》《女训》等书籍中,摘抄了几篇她认为很好的文章,用来教导女儿。
朱棣心有志向,总是忙碌,徐妙云作为朱棣的王妃,也颇受感染,不愿闲下来。
以前她未出嫁时,还可舞刀弄剑,当了燕王妃后,把向武的心收了起来,只能读书打发时间,渐渐的却也博览群书。
书读的多了,就总愿意做点事情证明自己。
可王妃之尊,能做什么事?
想来想去,打算从教导自己女儿开始,在她的想法中,这世间教养太过着重男孩,女子同样需要接受良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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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要知书达理,操持家务,还需要做到对丈夫有帮助的程度。
这样才是夫妻之道。
朱玉英愁眉苦脸的听着徐妙云的教导,心里已经飘到别处,她晓得朱高煦今日去了甄武家。
心底念叨着。
“也不知甄大哥如今如何了?”
过一会儿又念叨。
“哎,一直也没机会见见甄大哥的家人,不晓得都是什么性子。”
……
想着想着,徐妙云发现了朱玉英的异样,一脑崩弹在朱玉英的额头上,训斥道:“你瞧瞧你,可还有大姐的样子,你妹妹们都还认真听着,你走什么神。”
朱玉英可怜兮兮的娇声道:“娘。”
“哼。”徐妙云哼了一声,自豪道:“还嫌苦,你可知我准备这些用了多久时日,旁人便是求,也不见得能听娘的教导呢。”
徐妙云正自夸着,可一旁的朱玉英却眼前一亮。
朱玉英贼兮兮的凑了上来,建议道:“娘,你看只有我与几个妹妹,确实无聊了些,不若多寻几个人来,一来能与我和妹妹作伴,二来娘你这番辛苦准备也能惠及旁人。”
徐妙云瞥了一眼朱玉英,她一眼就瞧出朱玉英的打算,无非贪玩贪热闹,可这个提议确实让她有点心动。
只教自己女儿,算什么本事。
可去哪里寻来一些人?
寻哪一些人又算合适?
朱玉英这时已经帮她想好了答案:“娘,你最心善,以前不是常感叹,咱们下面那些将军校尉家没一个会教养女儿吗,咱们寻些适龄的过来,他们总是乐意的。”
徐妙云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好像…确实可以。
不过徐妙云想的和朱玉英还不太一样,徐妙云想到若是这般做法,亦可帮到丈夫,让那些将军校尉更加归心。
越想,徐妙云越是心动,不过她看着朱玉英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忍不住瞪了朱玉英一眼。
“你急什么,此事总要你父王点头,等日后我寻个时机与你父王商量一番再说。”
徐妙云是想做点事情,可不管做什么,她也不会去做拖朱棣后腿的事情,若是这件事情,朱棣另有考虑,那她也只会作罢。
……
甄武过了一个时辰,酒便醒的差不多了,这让他不得不感叹年轻的身子就是好,他曾经历过中年的那种无奈,酒后没有一天时间,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根本缓不过来。
保温杯里泡枸杞,真的是无奈且必要的事情。
酒醒后,甄武想起正事,找到张玉清,把燕王给的田契递给了她。
张玉清接过田契后,竟没有开心或是激动的情绪,反而一脸惊骇的问道:“燕王怎么又赏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紧接着,张玉清的声音又想了起来。
“是不是要让你去做危险的事情,儿啊,你听我说,咱不贪这点便宜,家里穷点就穷点,总归能过下去,而且现下你的俸禄也不少,咱没必要卖命的,这个事你让旁人去做吧。”张玉清焦急的想当然的劝甄武。
甄武愣住了。
这都哪跟哪呀。
不过下一刻,甄武把眼神放到了田契上。
这个东西,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贵重,还要有冲击力!
061-去田地庄子看一看
家里穷怎么办?
甄武来自后世的思维,第一反应就是做生意,可这个时代不一样,除了当官领俸禄外,所有人不管士绅还是普通百姓,下一个想法就是买地。
我可以没有多少钱,但我不能没有地。
这是这个年代人普遍的认知。
中国人自古传承,对于土地的眷恋,多少字也说不尽。
尤其是在这个物质不丰富,粮和钱直接挂钩的年代,没有土地,就不可能有安全感。
而且这个年代粮食产量本就不高,一遇到天灾人祸,首先饿死的就是没地的人。
这让张玉清如何不看重这份田契。
还有,田地这东西,和房子不一样,并不是你想买,有人就会卖的,多少人有了地,哪怕日子过得在紧巴,也会把田地紧紧攥着,攒着。
甄武苦笑一声:“娘啊,你乱想什么呢,这是也是我立功得的赏赐,不过是今日才送过来,你不用担心,燕王也没让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真的?”张玉清狐疑的看着甄武:“你可千万别欺骗你娘我这个妇道人家。”
“放心,真没骗你。”
甄武再三保证,这才让张玉清把心里的石头放下来。
可张玉清刚不担心这件事后,转手就如捧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看着这张田契,眼里尽是迷恋。
五顷地,张玉清掰着手指头在算。
甄武笑了笑道:“一共五百亩地呢,听王府的人说一共二十多家佃户种着,都是在一个庄子里。”
“这也太多了。”张玉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确实不算少。
甄武不得不承认,朱棣这老板在这点上还真大方。
有了这个地,甄武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个地主。
张玉清笑后,就又再次小心的摸着这张田契。
良久,张玉清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甄武。
“老大,我想去看看咱的地。”
甄武很少见到张玉清这么认真的样子,怎么舍得拒绝张玉清,所以,想也没想点着头道:“行,明日咱就去,想看多久,咱就看多久。”
张玉清笑了起来,笑的无比开心,笑的眼里,容颜里满是希望。
晚上,睡觉的时候。
甄武躺在床上依旧感叹田地对张玉清的杀伤力,同时也不由得想到朱棣和吃酒时朱能的话,朱棣对不少百户和千户都有这般施恩。
甄武不知道,朱棣此时是不是存了造反的心思,不过想想大抵朱棣也会觉着朱标在世,他基本无望皇位,但他依然不动声色的在笼络将士们的忠心。
这还真应了那句话,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第二天,早起吃了饭,甄武让老三借了马车,套上去后,叮嘱了二贤照看家里后,带着张玉清和老三去往田地所在的庄子。
二贤带着淡淡的忧愁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想去看看。
只是想到自己是女儿家,总要嫁出去,便再也张不开嘴,随后,想到出嫁这事,二贤又叹了口气,十八岁的老姑娘了。
十八岁。
这个岁数就像是根刺一样,深深扎在她的心窝里,每想一次就疼痛一次。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即便她偷偷的与旁人比对过容貌,明确的晓得自己长得好看,可这老天爷还不是让她拖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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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二贤倒很不理解甄武。
甄武也已经这般大了,可对自己娶妻的事一点不上心,任由张玉清像只没头苍蝇一样瞎忙活。
张玉清偏还是软性子,不敢拿甄武的主意。
还是偏心,二贤撅了噘嘴,若是老三敢在婚姻大事上插嘴,瞧张玉清敢不敢收拾老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二贤瞎琢磨的时候,门外传来呼喊声。
二贤走过去,门开一线瞧了瞧,见不是陌生人,这才放心的开大了些,她笑了笑道:“张大哥,今日真的不巧,我哥没在家,你改日再来寻他吧。”
门口的张武没想到是二贤开的门,整个人差点傻了,而听到甄武不在家后,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我可方便进去等你哥?”张武问道。
二贤直接摇了摇头,“张大哥,家里就我与几个弟妹,确实不太方便呢,你看若是有什么急事,等我哥回来,我让我哥去寻你。”
张武眼里闪过一丝黯淡,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我今日来是给你…你们送点东西。”
说完,张武把手上篮子往前拎了拎,里面满满紫黑色的桑葚。
二贤想了想,随后灿烂的笑了下,接过篮子道:“那我就替我哥收下了,等他回来,我知会他一声。”
二贤的话音一落,就欲关门。
张武本还陷在二贤温柔的笑容中,被二贤关门的举动瞬间惊醒,嘴里一直含着的话,想也没想冲动的说了出去。
“我以前听你哥说,你喜欢吃桑葚,所以我去林子里特意摘的。”
二贤动作一顿,下一刻,门被她迅速的关上了。
……
田契所在的庄子,叫做四井庄,刚好在房山那边,而且离甄武当初收药材租院子的刘家岭并不远。
那个院子一直没退,老三经常往那边跑,今日也是有事过去。
所以到了四井庄后,老三简单看了两眼觉得没意思,和甄武说了一声,把马身上套的车歇下来后,骑着马去了刘家岭,等晚会儿再来接甄武和张玉清。
甄武就陪着张玉清,在四井庄的田地头上慢慢走着。
田地里已经种了粮,已经有嫩绿的幼芽冒出了地表,整个看上去整齐又清爽,张玉清也分不清那块地是自家的,反正背着手,嘴里一直乐呵不断,时不时遇到农忙的农户,还上前攀谈几句。
很像一个狮子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甄武看的出来,张玉清是真的开心,真的自豪。
张玉清之前不是没有见过田地,家里到现在也还有军田,可是军田是朝廷的,不仅税高,也不能买卖,说白了他们也只是朝廷的佃户,帮朝廷种田。
可现在不一样,这田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下面二十多家佃户靠种自家田活命,而且自己对田地拥有着独立的行使权,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自己乐意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这就是地主的感觉。
而此时,燕王府,朱棣在书房里正与道衍大师商谈着事情,刚刚商谈差不多,便收到了甄武带家人出城去往四井庄的信息。
朱棣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062-买仆
燕王府,朱棣书房。
道衍大师看见朱棣收到一封书信笑了起来,忍不住问道:“殿下,何故发笑?”
朱棣把信递给道衍大师笑道:“这个甄武,你瞧瞧这个没出息的。”
道衍大师把信看了一遍,手握念珠拨动了几下后,也笑道:“我倒是对他有了兴趣,若是时机得当时,倒是可以见一见。”
“为何?”朱棣问道。
“殿下若是不知,又岂会笑他,从搜集的信息来看,甄武应该不是这般没有出息的人,见五倾地便眼巴巴的去瞧瞧,这次既然与家人同行,大概是陪家人前往的,这与殿下推测的一般,是个孝顺的人,殿下可用。”
朱棣眼中也闪过几丝得意。
……
甄武一直陪着张玉清在地头转到尽兴,这才和张玉清往庄子里走去。
他既然来了这里,总要见见庄子的管事。
这个庄子的地,之前都是王府的,所以管事自然也是王府的人。
管事姓刘,早就得了信,此刻见到甄武,连忙把甄武引进家中,一番寒暄后,刘管事才说到正事。
“既然甄百户来了,是不是在你家佃户中挑一个管事出来,这样日后收租或是有什么事情也好管理。”
张玉清坐在一旁,对这些事情插不上话。
甄武笑了笑道:“我对这里的事情本就不熟,不妨刘管事推荐一个如何?”
王府既然把田地给了甄武家,甄武自然是要挑一个管事出来,不能再和王府混为一谈,但是正因为是王府给的地,也不能和王府脱的太干净,倒不如让刘管事推荐一个。
至于刘管事的品性如何,甄武不太在意,闹出事来,总有王府在前面,而且相信以朱棣的性子,王府出来的人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刘管事想了想后,点头应下了,叫人把一个叫做梁大兴的人叫了过来。
甄武看了看。
梁大兴大概三十多岁,可能因为长期下地的原因,肤色有些泛黑,长的也方正,加上穿着一身农夫的打扮,还有几分憨厚感。
他听刘管事说完叫他来的缘由,立刻憨乎乎的笑了起来。
他们这二十多家人也早就听刘管事说过要换东家了,本都还担心几分,怕新东家事多,另派管事,现下竟让他当管事,简直可以说双喜临门。
刘管事瞧梁大兴不上台面,抬脚踹了一脚:“告诉你,你新东家可是百户,正儿八经战场上趟过来的,你要敢心存糊弄,莫说甄百户,便是我也饶不了你。”
梁大兴也不生气,立马保证:“刘管事放心,绝对不敢。”
“和谁保证呢。”刘管事又踹了他一脚。
梁大兴连忙又冲着甄武信誓旦旦的说道:“东家你放心,我肯定把差事办的妥妥当当的。”
甄武笑了笑道:“说起来我是燕王护卫军,和刘管事也不是外人,他既然让你做,我自然也是信你的,不过你也不必着急,慢慢上手照旧办即可,有什么事可以去城里寻我,我不在就去请我娘拿主意。”
“晓得了,东家。”梁大兴笑着应下,还冲着张玉清说道:“老夫人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寻人说一声,咱们佃户家就是有把子力气。”
张玉清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尽力的学着甄武,平稳道:“不必外道,日后都是一家人。”
说一家人,是抬举他,不过确实也不算外人。
这些佃户家可以说是靠着他家田地活命的,虽说苛待的狠了,有可能搬走,但是但凡过得下去,没人愿意背井离乡。
所以,这些佃户和甄武手下的那些军户,可以说是甄武的两块根基,他可以通过这两块地方,找到足以让他信赖的人。
想到这里,甄武让梁大兴下去后,问刘管事:“不知道庄子里有没有打算卖身的?”
刘管事脸色奇怪的看了看甄武,问道:“你是想买小丫头还是?”
呵。
甄武苦笑的摇了摇头:“想寻个人打理家中外事,也能帮着看看门。”
这件事对甄武来说确实也是一件紧急事,宅子大了,他和家里人不能总守着门,可有人来访总归是不方便。
他对于使唤人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能给朱棣跪下,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应有的阶级特权。
只不过肯定是有些人人平等理念固化,对朱棣只当老板看,谈不上忠君什么的,惹急了带着家人逃亡海外便是,世界这么大,他一个穿越者还能活不下去?
同时对下人也不会鞭打辱骂,权当员工来对待。
刘管事也是苦笑一声:“咱们庄子人家过得都还可以,怕是不好找,要不…”说着说着,刘管事突然停下了,想了想又道:“倒还真有一个,不过不晓得合不合适。”
“你说说。”
“庄里有个叫梁方的,前段时间儿子和儿媳因为事故,全死了,只剩下爷爷和孙女两个,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你要有想法,我可以帮你去问问。”
“都多大年纪?”
“梁方已经快五十了,不过腿脚还好,跑跑腿,看看门,问题不大,但是孙女还小,才八岁。”
甄武想了想,八岁小女孩也无妨,家里孩子本来就多,就当给几个小的添个玩伴,想罢便点头道:“那刘管事帮忙问问吧,若是有这个心思,改日再见上一见。”
“行。”刘管事爽快的应了。
随后,大家又聊了几句,甄武才带着张玉清告辞离去。
一出了刘管事家里,张玉清就憋不住了:“你咋还买仆,家里那有那么多钱,更何况你养的起吗,家里那群小的还不够你累断腰的?”
“娘,你算算五百亩地咱一年能收多少租,再加上我的俸禄,怎么也够嚼用的,而且你听谁家紧巴着过日子就能越来越好的?得挣钱,这样才能让咱老甄家越来越好。”
张玉清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还当是当初清贫时的样子,这会儿听甄武给她一算,这才反应过来,她家好像已经有点发了。
不过,她想到在刘管家时,甄武一点也不问问她的意见,嘴巴上下一碰,全按照他的心意来,顿时有点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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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在时,还晓得问问她的意见呢。
儿子咋还这么牛上了。
063-石家兄妹
甄武和张玉清走在四井庄的路上,张玉清还絮叨不止。
其实她心里是开心的。
只是不絮叨两句,就好像儿子真要上天一样,再也管不了了,只有絮叨絮叨才能让她觉的踏实。
甄武明白,便带着笑意一句两句附和着张玉清的絮叨。
可是,没想到说着说着,张玉清脸一冷,突然甩下一句话。
“你是不是觉得你娘头昏眼花了,我还没七老八十,用不着你净拿好听话哄我。”
“你这咋突然冤枉人。”甄武有点懵。
张玉清脸上带着不开心,噌噌快走了几步,不愿意再搭理甄武。
甄武一脸迷惑的挠了挠头。
这…
甄武嘿了一声,这真没办法计较,谁让自己是儿子。
不过,张玉清没有生多长时间气,因为迎面梁大兴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见到甄武两人,梁大兴赶忙快步走了过来。
“东家,老夫人,你们这是要走?我这刚叫了大伙,说是让大伙拜见一下东家呢。”
张玉清冷着的脸唰的一下变成了和善的笑意。
看的甄武啧啧了两声。
张玉清听到后,转头又瞪了一眼甄武。
甄武这才正经起来,对着梁大兴道:“没必要这么外道,耽误大伙时间做什么。”
“这会儿也都不忙,不耽误不耽误。”梁大兴笑的憨厚,也带着一些讨好,随后连忙招呼他后面的人过来见面。
一群人有男有女,乌央的涌了过来,各个带着笑,甚至有的带着礼物,非要递给甄武。
甄武不收,一群人又往张玉清身上递,倒把张玉清搞得有些局促。
正在一群人寒暄的时候。
一匹快马从庄外而至,一声长吁,缰绳把马头拽的高高扬起。
甄武眉头一皱,马是他的马,也是老三骑的,甄武正打算训斥老三不懂分寸,但是老三还未下马,就委屈的喊了句:“哥。”
甄武眉头立马皱的更深了,看了一眼被人围着的张玉清,向着老三走了过去,随后自然的牵着马往远处走了走,避开人群,也尽量的避开了张玉清。
老三从马上下来,甄武指着老三衣衫下摆上的脚印,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甄武已经动了气,说实话,现下在北平城这一亩三分地,他想要欺负人可能差点劲,但是谁要想欺负他家里人,也没那么容易。
老三低头看了一下衣衫下摆,随意的拍了两下,“嗐,我没事。”,再抬头脸上已满是焦急:“问题是有人在欺负石家兄妹呢。”
甄武一听不是自己弟弟的事情,整个人立马松弛下来了。
老三见状,又急道:“哥,石家老大都被打吐血了。”
“那又如何?”甄武反问。
他与石家兄妹也就见过几次,唯一的情分就是租了他家的院子,不过石家兄妹上山挖药,他们收的价钱也比普通老乡贵一些,算是抵消这个情分。
倘若是甄武亲眼得见石家兄妹被欺负,说不准还搭把手,可也万万没有跑过去救场的道理。
老三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不过,见到甄武打算转身,真的不打算管这个事情。
老三又急了,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别人踹了我一脚,这事你也不管吗?任我被别人欺负?”
甄武站稳了身子,看向老三。
老三只觉的甄武一双眼睛火辣辣的,盯的他脸色涨红,可他想到石家兄妹被人欺负,心里又涌起一股信念,硬挺着不变口风。
甄武笑了笑,问道:“这几个月你和石家兄妹相处的不错?我记得那个叫石暖的丫头,还曾摔了你个狗吃屎。”
老三脸红着,整个带着股窘态,可偏就有着另一股倔劲,也不吭气,就看着甄武,等甄武点头帮忙去救场。
甄武想了想石家兄妹,不管是哥哥还是妹妹,人都不错,再加上老三也很少见的对他服软。
最后,点了点头道:“那就走一趟吧。”
老三大喜,推着甄武就催促快点上马。
甄武瞪了他一样。
“石家兄妹再好,也不能忘了娘吧,你若是日后娶了媳妇,敢这么忽视咱娘,你瞧我揍不揍你。”
甄武说完,也不顾老三又涨红的脸,转身来到张玉清身边。
张玉清之前看到老三过来的,知子莫若母,那般急匆匆的模样,定然是有事,不过后来看甄武想要避开她,她也只好放下心来。
好多事她看的明白,老大是有本事的。
但是张玉清见甄武走过来后,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句:“老三是出什么事了吗?”
甄武摇着头笑道:“没有,是石家兄妹有点麻烦,我和老三去看看,你在庄子等我们会儿。”
张玉清点了点头。
“石家兄妹啊,之前我也见过,小小年纪就相依为命,怪可怜的。”说完,又叮嘱甄武道:“人家既然有了麻烦,你能帮就帮一下,不过可得小心些。”
“我晓得。”
甄武说完,转头看向梁大兴:“让我娘去你家,叫你媳妇陪着说会儿话吧,你们帮我照看一会儿。”
梁大兴听到甄武母子说的话,表现的说道:“需要我叫让人一块过去吗?你一声令下,咱们庄里的绝对不怂。”
“不用,帮我照看好我娘就行。”
张玉清不乐意了,瞪着甄武说道:“我还没倒需要照看的份。”说完,又转身看向梁大兴一帮人,笑着道:“走,大伙都过去坐坐,我还想听你们说些农事呢。”
“老夫人想听,指定是没问题的,要不带大家去我家吧,我让我家丫头给您捏捏腿。”人群中一人说道。
梁大兴顿时有点急了。
“去去去,轮的到你家吗,谁家没个小丫头。”
张玉清笑着拿定主意:“不用吵,这次咱就去梁管事家。”
说完,让梁大兴带路向着他家走去。
甄武看着众人捧月般离去的张玉清,好笑的笑了出来,他并不担心张玉清的安全,这里算是王府的庄子,存不了有歹意的佃户。
而且咱们国人习性,只要地主家心善,他们生活过得去,他们一个个就满意的望着你上台。
哪怕就是后世,只要老板工资给的够,加班加点算个屁。
甄武这时才又看向老三,老三早就急的一直来回踱步,甄武没好气的训了一句:“没出息的怂样子,走吧,瞧你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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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4-石暖
房山。
自从甄武在这里开发出药材卖钱后,许多家里不阔绰的人开始进山挖药材,有农户,有军户,什么样的药材好卖,什么样的药材值钱,一个个还各有各的门路,慢慢的在房山竟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甚至,还有个地方,被起哄成为药王谷。
如此这般。
北平城的一些小医馆,还有一些搞药材生意的,也都慢慢记住了房山这个地界,需要什么药材也会来这里转上一转。
尤其是药王谷那边,常有人往,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怕是用不了几年,就会形成一个药材小集市。
这倒也颇符合国人跟风的性子。
石家兄妹,哥哥石冷是最早进山挖药的,他与妹妹相依为命,可活命的手段本就没有几个,既然挖药可以赚到钱,石冷自是拼尽了自己的力气。
但刘家岭周围山势比较矮小,常见的药材也就那么几样,被周边的人一阵风似的抢挖了一段时间,已经不剩多少。
而且甄武家自从甄武发展越来越不错,对于收购药材方面也越来越不上心了。
所以,石冷这些日子都是跑老远去挖,去卖。
于是就去了药王谷。
去不要紧,但他偏就肯拼力气,手脚也利索,一两天无事,可随着时间推移,也就越发的扎眼了。
结果,在前几天与人起了冲突。
而药王谷那边附近刚好多是永清左卫的屯田庄子,军户之间向来团结,惹了一个今日就找来了一群。
甄武在路上听了老三的叙述,明白过来后心也就放了下了,虽说他不认识永清左卫的人,但既然是军户,想来多少会给几分面子。
帮石冷了了事,应该问题不大。
俩人一路疾驰,快马奔进刘家岭,刚刚到石家,马还未站稳,老三就忍不住的跳下马去,匆匆向着石家院里走去。
甄武想要训斥两句,可看老三急匆匆的背影,却也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下马后,也不着急,把马拴在院外的一颗树上,不慌不忙的走了过去。
石家院内。
一群粗壮汉子团团围着石家屋门,叫嚣不断,脏骂声也不时传出,四周街坊邻居也不晓得是没有人情味,还是和石家兄妹关系本就疏远,亦或者害怕惹事上门,竟没有一个过来观望帮腔。
而石冷也不见踪迹。
只有石暖这个丫头,手拿着一把菜刀,柳眉倒竖站在屋门门口,一边用刀挥舞着,试图拦着这群人,一边嘴里也不闲着。
“呸,一群大老爷们,欺负我个小女孩,可真有本事。”
“不怕回家,被你们老婆孩子啐你们一脸吗?”
“还好意思说是当兵的,打仗不见你们沾血,欺负我们老百姓就敢横竖不怕,你们怎么不自己死去,活着给你们祖宗蒙羞吗。”
“还是想见见祖宗,所以才想气着他们从祖坟里跳出来,好让他们大嘴巴子抽你们这些不孝子孙。”
……
好家伙,门口的甄武听到这些都瞪大了眼。
这姑娘单单这双停不来的嘴,就不是一般的姑娘,显然是和村里大妈大娘们练出来的。
而石暖偏就长的眉清目秀。
哪怕这样,也不给人一种村妇骂街的感觉,倒有一股大方不羁的气质。
这会儿,老三已经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和石暖站到了一起。
甄武见状,哼了一声,他大胆的猜测,还真没错,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此时,老三看向石暖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喜欢里面夹杂着心疼。
这股心疼,在这五月天里也能灼伤心脏。
也在这一群汉子的围困下,变成了怒气的动力。
甄武看到这里,也不着急站出来了,想着让老三经经事,锻炼锻炼,顺道看看老三会怎么处理。
只见,老三抢过石暖手中的菜刀,横在石暖前面,对着众人大怒道:“有本事冲我来啊,欺负一个女孩算什么本事。”
“又是你小子,要不是你之前说也是军户,信不信你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现在还敢回来,我劝你最好不要管这个闲事。”有人说道。
老三大怒的还想说话,石暖伸出手掌拍在了他的肩头。
老三回头,一眼就撞进石暖带着盈盈笑意的眸子。
甄武虽说站的不近,可也瞧见石暖眼眸里,因老三过来,绽放出了欢喜,不由得让甄武啧啧称奇,竟然还是郎有心,妾有意。
石暖带着笑意道:“好你个三勇,我刚才还伤心,真以为你见到危险跑了呢。”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心里骂你好几遭呢,只当我之前好心喂了狗,没成想你又回来了,你可不许恼,等回头,大不了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呢。”
“怎么会呢。”老三也不知道说些好听话,只知道傻呼呼摇头。
“我说两位,不管怎么着,今天爷们儿们过来不可能空手回去,打了我们的人,要么赔钱,要么把人交出来,跟着我们去一趟督抚所,若是再这样阻阻拦拦可别怪我们真的不客气。”
督抚所,一般也就是卫所里面管军纪的。
放在后世有点军事法庭的意思。
不了解的会觉得是个特别恐怖的地方,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而且这点屁事,督抚所真懒得管。
现在这群人说这个,无非就是想要吓唬吓唬他们,再说就算报官,这事也应该走衙门,不关督抚所的事。
可石暖和老三都不了解,还真吃这一套。
石暖急道:“你们也把我哥打出血了,现在还躺着起不来,凭啥还要揪着不放,再说也是那小子眼馋我哥手里的药材,他要不抢,我哥怎么会打他,你们这样无缘无故的来欺负人,还有没有天理。”
“天理,你去督抚所说啊。”领头的汉子说道,说话间三角眼还冷飕飕的盯着石暖。
石暖嘴巴哑火了。
她从小就知道,官字两张口,这世间最缺的就是公道,要不然为何他父母死后,叔伯拿了他家的地种了,至今要不回,又为何村里人没有一人肯仗义执言,还对他们兄妹多加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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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她娘是外来人。
就因为她娘做过大户人家的妾。
就这般揪住过往,任由过去十多年也不肯罢休。
公道又怎么会在这些人身上。
065-插手
偏见,常是人类的常态。
少有人拥有的才叫做怜弱。
石暖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不敢妄图公道。
而老三,虽然是军户,但是他对督抚所了解真不多,只是从父亲或者甄武嘴里偶然听到过几次,晓得不是个好地方。
而且他现在看对方一直不停逼他们去督抚所,更是认为是对方的地盘,不肯认同这个法子。
老三忍不住问道:“你们想赔多少钱?”
“一百两!”
“你们怎么不去抢。”老三惊呼。
石暖更是急道:“莫说没有钱,便是有钱也不给,不就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找事吗,来呀,看我石暖怕不怕。”
老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情势紧急下满脑子也顾不得石暖了,开始想起他不是自个来的,他还有大哥。
然后,立马四处找起甄武。
甄武轻轻的避开了老三的视线。
他想要看老三的处理方法,至今没有看到,想要再等等。
老三见找不到甄武,心中不由着急,甚至忍不住吐槽甄武,怎么这么墨迹,关键的时候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石冷竟从屋里扶着东西,慢慢走了出来。
他脸色煞白,胸前依旧带着血迹,短短几步路更走的满头大汗。
石冷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这群军户就率先看到了,本稍显安静下来的众人,一个个情绪又调动了起来,开始叫嚣不止。
石暖和老三回头,石暖连忙上前扶住石冷。
“哥,你怎么出来了,你快回去好生坐着,我能解决的。”
石冷用力的摆了摆手,对着石暖说道。
“事是哥惹出来的,他们想要怎么着,咱兄妹接着便是,没什么好怕的。”说到这里,石冷转头看向老三。
“只是……三勇兄弟,你走吧,这事我不牵连你。”
老三急道:“石冷哥,你这叫什么话,咱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好意我心领了。”石冷说完,不再看老三,决然的转头看向围困在屋门的这群人。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老三听到这话,他自己也激动了起来,随着石冷,怒火冲天的问了对方同样的话:“对啊,你们到底要怎么样,人你们也打了,还这么不依不饶,有本事冲我来,想打架我奉陪,真当我护卫军中没人吗?”
这句话一出,旁观的甄武笑了。
这糊涂老三,终于说了句靠谱的话。
这才是在解决问题嘛。
不能看他们人多,就一直被他们带着走。
只不过还是有以前的老毛病,只会犯愣,逞凶斗狠,不晓得他护卫军军户和甄武的百户身份,随便扯扯大旗,就可以做出许多文章。
甄武叹了口气,慢慢来吧,有的是时间教。
但是,对方下一句话,把甄武气笑了。
只见,对方带头的人,嘴一撇:“护卫军?这里轮的到你们护卫军撒野吗?这周围全是我永清卫的庄子,也是你能管闲事的地方?”
老三瞪眼,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个憨厚犯愣的少年也就十五的年岁,凭借血勇敢拼命,但真要掰扯事情就会抓瞎。
而且他都不知道,他哥百户拥有多大能量,说到底傻小子一个。
以往贫困的生活,带给他的不止身体上的苦楚,还有缺少遇到事可以拿出来的章程。
石暖反而成熟一些,但也有限,一双眼闪动着仇恨的光芒,不晓得在琢磨什么背后阴人的点子。
而石冷深吸口气,看了两眼妹妹,最后叹了口气。
他家无权无势,对方又不依不饶,他这个当哥哥的真的没有好的办法,到了这个境地,便只能想着尽量保全妹妹。
对方要怎么样,他便随对方。
想到这里,石冷迈步打算走出屋子。
就在这个时候,甄武的声音响在院里。
“我倒是想问问,谁这么大狗胆,敢瞧不起我护卫军?”
众人皆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本来斜靠在院门上的甄武,腰身一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慢慢的走到对方领头的那人面前。
“你说的?”甄武脸上挂着笑问道。
对方三角眼闪烁,脸上横肉抖动,带着一股油腻感觉:“你谁啊?轮的到…”
这人的声音未落。
出乎所有人预料,甄武在所有人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已经抬起脚,狠狠的踹了出去,脚重势猛,不带留情。
瞬间爆发的力气,直接把对方领头的人踹飞出去。
众人皆哑然。
一个个惊骇的看向甄武。
如此不动声色,如此动如雷霆,如此视围拢的二十多条汉子如无物。
他怎么敢?!
石暖长大了嘴巴,她还记得甄武,印象中甄武只是个永远带着笑意的男子,温润且聪慧,带着村里的人上山挖药,不管什么药材也都认识,收购村里人药材时,不管多繁杂的账目,不管多少人,多少斤,总是能第一时间算的清楚。
她曾经总在想,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人。
可这么一个神奇的人,竟然如凡夫俗子一样和人动手,而且还又快又狠,这真的一时间让她难以接受。
对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
最靠近甄武的那人,脸上立马展露出凶狠的表情,冲着甄武就一拳挥了过去,同时嘴上骂骂咧咧的说道:“我艹你…”
话没说完。
所有人只见甄武轻描淡写的接住对方的拳头,腿下的脚一踹,对方砰的一声就跪在甄武面前,同时甄武另一只手按住对方的头颅,直接让对方的脸,抵在了甄武的膝盖上。
这人顿时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
生怕甄武膝盖猛地砸上来,砸他个满脸花。
而其余想要动手的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没脾气的停了下来。
甄武把他的百户腰牌摘下来,直接甩给了人群当中一个老军户,嘴里说道:“现在聊聊吧,伤了我这位兄弟,你们打算赔多少钱?”
老军户接过腰牌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百户。
艹。
不是说这家人在村里,叔不疼,伯不爱吗?
不是说随便欺负欺负就能榨点油水吗?
不是保证说不会惹出大事吗?
可现在怎么会有百户过来。
这群人的领头之人,此刻也被人扶了过来,他接过老军户手中的腰牌看了一眼,又与老军户对视几眼,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来到甄武身边服了软。
“既然是您的兄弟,我们兄弟便不再冒犯,这就退去。”
“呵,当我百户腰牌这么不值钱,甩出来听你这两句话,这事就算了?”甄武脸带冷笑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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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瞒你说,我姐夫在永清左卫也是任百户职位,叫做王全吉,兴许与你还是旧识,这次不妨各自退一步?”
这人竟也很干脆,把后台明刀明枪的摆了出来。
……
066-现在还有疑问吗?
原来有个姐夫是百户。
而且他以为甄武会给他姐夫这个面子,所以领头的这个人站在甄武面前显得很是沉稳。
按理说,大家都是军户,甄武该给这个面子,但前提是王全吉在这里,大家百户对百户,这么一点小事,甄武完全可以相逢一笑,然后一块找个地方喝两杯。
但一个百户的小舅子怎么接甄武给的面子?
尤其这个百户,甄武听都没听过,更是从未来往过。
再加上现在这个三角眼的领头人还瞧不起护卫军,甄武又怎么能这般轻轻放过去?
甄武笑了两声,没有第一时间应话,反而转头看向老三,对老三说道:“瞧见没,这才是该说的场面话,你看看你之前都在做些什么,就晓得和小姑娘扯闲篇,以后有啥出息。”
老三脸色一下子红了,继而蔓延到了脖子。
石暖这个小丫头,反而冲着甄武瞪眼。
甄武笑着摇了摇头,才转头看向三角眼。
可甄武不仅没把三角眼的话放在心上,反而直接两级反转。
“这样吧,不为难你们,就依着你们之前划下的道,要么你们随我去一趟督抚所,要么赔钱了事,至于赔多少钱……”
甄武正在思索。
身后的石暖就狗仗人势的喊了起来。
“一百两,也让他们赔一百两。”
甄武听到后,轻笑一声,饶有兴趣的看向这群军户,然后嗤笑一声:“当光你们身上的衣服,我估计也凑不出一百两,今儿我也不欺负你们,拿出二十两,让你们滚蛋。”
三角眼脸上的肥肉又是一阵抖动,随后把眼睛眯了起来,故作阴狠的说道:“我姐夫往来朋友不算少,你真不给这个面子?”
“呵呵。”
甄武笑着,然后一膝盖直接撞在了一直控制着跪在他身前的那人脸上。
那人顿时惨叫一声,满脸开花。
甄武拍了拍手:“现在还有疑问吗?”
这群人一阵骚乱,连忙接住满脸带血的那人,一时间所有人都带着不善的目光看着甄武。
甄武也丝毫不惧。
能从战场的冲杀中活下来。
又岂会惧怕这几个人。
“怎么?难道还想和我动手?你们大可试试。”甄武傲然。
甄武的这话一落,其他人尚没有反应,满脸是血的那人条件反射的连忙摇头,他真的不敢再动手了,刚刚短暂的一次交手,他已经看出来了,甄武想要收拾他,真如收拾小鸡仔似的。
不说别的,单单甄武按在他头上的手,就如千斤巨石一般,让他无论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三角眼眼球一缩,想要发狠,可胸前的疼痛感依旧一波一波袭来,他看了两眼甄武的脚,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后怕。
其他人都看着三角眼。
仿佛在等三角眼一声令下。
可最后,三角眼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抱拳,给他自己找了个理由。
“你是百户,我们岂敢和你动手。”说完,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扔给了甄武。
甄武伸手接住,随意的收拢进自己的袖中,挥了挥手:“滚吧,觉得不服让王全吉来寻我,和你们这群上不了台面的计较,脏了我的手。”
说完,犹自不甘,又吐槽道:“一群废物,在边镇这地方还敢横行乡里。”
这群人听到也不敢吭声,一个个陆续退了出去。
三角眼也是没办法,莫说甄武手上功夫如何,单百户的身份也压的他起不来身。
老军户拿着甄武的腰牌,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甄武,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院里,刚来到外面,脸上恭敬之色,立马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来到一个年轻人身边,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头上。
“狗日的,你怎么打听的,不是说这家人随便欺负吗?”
年轻人一脸郁闷:“我也不清楚啊,我在他们村打听的,都说是俩兄妹相依为命无依无靠的,谁成想会冒出个百户来。”
“行了。”三角眼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然后说道:“这件事都不要乱传,不管是欺负人,还是被人欺负,说出去都不好听,等回头有机会我亲自和我姐夫说道说道。”
三角眼咬牙道:“若有机会,总得找回这个场子。”
……
石家屋内。
甄武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瞧了瞧老三,又瞧了瞧石暖,他的神色古怪,可就是一语不发。
往日里,老三和石暖都属于胆大的性子,此刻却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言语了。
不过石暖还是在甄武眼皮的底子下,踹了一脚老三。
老三抬头抱怨甄武:“哥,你看啥呢看。”
甄武翻了翻白眼,心里不禁念叨。
奶奶的,这老三还真是个柔情性子,这会儿就被女的拿捏住了。
想着想着,甄武不由想到自己身上了,寻思自己是不是也该寻摸个媳妇了。
上辈子没娶媳妇,这辈子总得尝试尝试,要不然连娶媳妇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正想呢,石冷一本正经的开口给甄武道谢。
甄武回过神后,又饶有兴趣的看向石冷,想着石冷的为人,又看了看石暖,细细琢磨起来。
说实话,石冷这个人虽说面上有些冷淡,可有责任心,干活也肯卖力气,倒是一个好帮手,而且看石暖和老三这股劲,俩人兴许没挑明,可估计俩人也都各自知道彼此的心意。
这般情况他总得替老三把这事想一想。
甄武想了一会儿,开口对着石冷道:“此番事情你也看到了,我为你得罪了一个百户,你难不成就拿着两句话来谢我?”
石冷一愣。
老三和石暖也都疑惑的看向甄武。
说起来,大家都是相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会儿甄武竟然挟恩图报。
老三最先忍不住:“哥,你这是干嘛呢。”
甄武瞪了一眼老三。
老三气呼呼的反瞪着甄武。
石冷连忙道:“你们兄弟俩,千万不要因此斗气,我也知道这两句话不足表谢意,可我家情况你们也知道,确实不晓得该如何谢你们。”
甄武对着老三和石暖道:“你俩先出去。”
老三不服还想犯犟。
甄武沉声道:“出去。”
老三深吸了口气,瞪着甄武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愤愤的甩袖出去了,石暖见状也连忙追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甄武和石冷。
甄武看向石冷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可愿投入我的门下。”
石冷震惊。
只听得甄武接着说道:“你也晓得,以你现在情况想要出人头地很难,我给你机会,你帮我做事十年,只需十年即可,而且我甄武向来说话算话,若是十年后我健在,我定然许你一场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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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甄武突然笑着耸了耸肩:“当然,你若是不信我,就当我没有说过这话。”
……
067-五月的风和少时的情
若非必要,谁会肯签卖身契?
甄武晓得这一点,但还是这样问石冷。
他没有烂好人心态,在这个年代有卖身契这样的东西,他既然想要用石冷,自然要拿住对方的卖身契。
这一点无需多想。
而且甄武知道他自己的优势,他也有信心,只要让他活到朱棣登基,他就能捞到个爵位,那时候照顾一个人,不是问题。
所以此刻,甄武也饶有兴趣的看着石冷,想要知道石冷是怎么选择的。
甚至甄武还在心里偷偷的念叨,勇敢的石冷哦,你可知道你现在已经站在你人生的十字路口。
石冷脸色带着纠结,良久轻轻的舒出一口气。
甄武提起精神,看向石冷,只听石冷自嘲笑了两声,才轻轻的念叨起来。
“说实话,自小听村里的闲话听的多了,心里难免是带着不甘的,你可能不理解,我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的发疯,并不是我想要吃什么好吃的,也不是我想要过的有多好,只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想要让村里这群王八蛋瞧一瞧,我石冷可以带着我妹妹,不依靠任何一个人,过得可以比你们每一个人都好,站的比你们每个人都高。”
不理解吗?
甄武心里像是被突然扎了一下。
这个怎么会不理解。
他曾何时,身边也是环绕着各种各样的嘲讽与闲话,尤其是他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创业当中时,连感情联络和交际也少了后。
不从众的后果就是不被理解的瞧不起。
他也曾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淡然的给他们,关于自己所做所行来句新的注释。
猛虎独行,是在磨砺爪牙。
想到这里,甄武再看向石冷时,眼中已经带有了一抹认可,然后接着听石冷慢慢的说着。
“其实,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也知道你肯说这个话,对我来说肯定是一个机会,若是单只有我一人,我便卖了此身随你即可,只要出的了头,总好过在这个村里窝囊一辈子,可我有妹妹啊。”
“在担心这个?”
甄武抬了抬头,眼睛向着窗外望了望,同样轻轻的说道:“石暖这个丫头和我家老三,我不信你做哥哥的瞧不出端倪。”
说完,甄武看向石冷。
石冷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可下一刻很快的调整过来道:“瞧的出来,就是如此,我才不能自降身份,卖身为奴,她既有这个心思,不管最后能不能成,你家点不点头,我做哥哥的也不能拖了她的腿。”
“是个好哥哥。”
甄武叹了口气,不过随即接着道:“不过你却想的差了,按理说我家也不是高门大户,不该有些门当户对的心思,但我也是做哥哥的,若是老三能娶一个对他未来有益处的女子,我定然是会帮老三求去,那么以你家石暖的条件自然要放在一边。”
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若真到了那天,老三也甭想拿他少年时懵懂的情感来和我要死要活,我要为他的一生负责,不能由他胡来,想来时间长了也总会忘记,我哪怕不愿棒打鸳鸯,也要阻一阻他们,但若是你在我手底下做事,我给你机会,只要你做的够好,够大,对我,对老三都有益处,你还能给石暖撑个腰,如此他们未尝没有机会在一起。”
“反之,若石暖永远是个农家丫头,随着我家越来越好,莫说我,便是我母亲,也不见得能应下这个儿媳妇,这点你可明白?当然我这么说也并不是说石暖就嫁不出去,或者说嫁给老三就会过得好,说起来我家还是军户,石暖若嫁,还会被编入军户中,我只是想说俩人都有些情投意合的时候,咱们做哥哥的是不是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这世间最美的不就是情投意合,又能白头偕老吗?”
甄武眼睛里绽放着强烈的自信,石冷仿佛又看到初见时,那个说要收药材的少年,当时他便自信的说着他只需几月便瞧不上这点小钱。
结果确实如此,短短几个月,那个曾经少年,已经变成了百户,所以石冷相信甄武说的,他家会越来越好。
至于甄武说的其他话,他自认为很有道理,打铁还需自身硬,若他家一直这样一无所有,石暖嫁给谁,都不会过得好起来,难免会收到婆子的刁难。
“你需要我做什么事?”石冷想了想后问道。
“生意。”
甄武说到这里,认真的看向石冷:“我有很多挣钱生意的点子,你信不信?”
不管他信不信,这话都真真的。
甄武一直以来分身乏术,他不能顶着百户的头衔明晃晃的去经商,要知道老朱还活着,这位痛恨的人当中,经商的能排的上号,甄武若真那么明晃晃的去做,绝对扎眼的不行。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足够能让他信任的人,而且还得是一个敢打敢拼的,这年代做生意,尤其是跑外地之类的生意,有着很大的危险性,弱性子指定玩不开。
这么看来石冷就很合适。
甄武把事情交代给他,石暖留下当个人质,也不担心养出来个白眼狼,还能替老三的未来婚事有促进。
如此,一举两得,老三想娶石暖,倒也值得一娶了。
要不然,真单单娶个帮不上啥忙的农家丫头,娶她做什么?
不过幸好,石暖这丫头甄武瞧着还可以,若是石冷再能支棱起来,那甄武也就由着老三心意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
哪怕日后老三变了心,但是只要石冷支棱起来后,老三把石暖当成小的也得娶回家,再由不得老三。
毕竟石冷替他打理生意的话,必然不能让石冷成为外人。
这时,外面的老三和石暖还不晓得里面的甄武,早把他俩算计上了。
老三还在愤愤不平的抱怨甄武。
“你说,谁家的哥哥这样,也太不讲道理了。”
石暖在一旁点着小脑袋,也气呼呼的道:“是啊,同样是哥哥,怎么差距这么大,我哥就不这样。”
老三还发着牢骚:“谁说不是,明明举手之劳的事情,还总想着图报答,谁帮忙是这样的。”
“对啊对啊,你瞧你怎么摊了这样的一个哥哥。”石暖瞪着她的眼睛附和。
老三犹自不甘:“最最主要的是咱们之间都认识多久了,有这个必要吗。”
“可不嘛,我以前还当你哥是个好人呢,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的人,以后我再也不念着他的好了。”
额。
老三突然愣住了。
他一句一句只顾着自己说个痛快,这会儿稍一留心石暖的话,觉的有点…有点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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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老三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这么说也没必要嘛,总得来说,我哥还是有优点的。”
“是吗?”石暖锁眉问。
老三重重的点了点头:“除了挟恩图报这一点,其他的真挺好。”
石暖顿时叉腰瞪眼看着老三,清亮的声音脆脆的说道:“甄老三,你以后帮我一点小忙,不会也和你哥一样,还要想着我报答你吧?”
老三立马把头摇成个拨浪鼓。
“我怎么会,我帮你都是心甘情愿的。”
石暖听到这话,眼睛瞬间就又笑的眯了起来,满脸阳光,仿佛在她心中,老三的这一句话抵得过老三拥有上百个坏哥哥。
老三看到这个笑容,心中不由一荡,也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有风刮来,拂过两人的脸颊,带走两人的笑声。
这五月的风,风尾总是带着冬日懒怠的寒意,风头又揉着夏日暖心的温热,一寒一热中仿佛就像这世间注定会苦会甜的情意。
眷恋围绕有情人。
068-家中的事与军中的谋
中午时分。
甄武和老三从石家出来,奔向四井庄。
石冷最终还是答应了甄武,甄武大方的把之前从那群军户手中要来的二十两银子扔给了石冷,让石冷尽快养好身体。
等身体大好后,兄妹俩一块进城,到时候甄武再交代石冷事情,而石暖就住在甄武家里。
路上的时候,老三问甄武和石冷聊了些什么。
甄武两句话带到其他的话题上了。
而石暖却两三句从石冷口中得知了一切。
小丫头惊骇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出来。
“那我不就成了他家的小丫鬟了?”
石冷连忙解释,不是石暖,只是他,而且甄武答应他只是暂时的。
可怎么解释,石暖眼泪就是止不住。
社会对石暖的第一顿毒打,如期而至。
……
甄武和老三进了四井庄后,一路打听找到了梁大兴的家,一进门就瞧见张玉清身子两旁坐着两个小丫头在给她捏腿。
而张玉清一脸笑眯眯的受着,一边和管事媳妇聊着闲篇,其他一些媳妇婆子也时不时恭维着。
瞧着还有点乐不思蜀的模样。
这在家里,四妹,五妹可给不了张玉清这个待遇。
她不仅得看着这俩个,还得好生伺候着小六小七两个,要是没二贤帮忙,怕是她身板再好,一天下来也得累个够呛。
甄武和老三瞧见这幕,不由得都有一些感慨。
这位母亲啊,就因为他们这些孩子,可没少受苦。
不过,这里旁人再恭维,终归不是自己家,而且出来时也和二贤说好了,午时回去吃饭,想来二贤也开始准备了。
甄武便开口道:“娘,时辰不早了,咱该回去了。”
张玉清看了看天色,确实如此,便也不再留恋,拍了拍两个捏腿小丫头的手,道了一声好丫头,随后,和甄武一块和梁大兴等人告别后,套上马车向着家里而去。
路上风狠,甄武在车上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把风尽数替张玉清挡住。
坐在后面的张玉清忍不住嘴角一勾,笑了笑。
然后想到如今家里,有房有田,说不定还会有仆人,这要是放在以前哪里敢想这种生活。
到了家里后,老三去还车,甄武把马放好后,来到西院,先一头钻进了厨房里,瞧见二贤还在准备后午饭后,刚打算退出来,眼神瞥到了一篮子桑葚上。
甄武脑袋多聪明,昨日张武送的早就吃完了,他记得清楚的呢。
那这…
甄武走过去捏了几颗,直接丢进了嘴里,甜丝丝的倒挺好吃,嘴里却不动声色的问道:“咋还剩这么多,这东西可不经放,还是早点吃完了好,省得浪费。”
二贤身子立马显得绷紧了几分,直接落入甄武的眼中。
“这是你那个叫张武的同僚新送来的,你没在家,我就替你收了。”二贤一边忙着,一边也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着。
甄武再没瞧出什么异样,放了放心,忍不住的低声骂了一句:“这狗东西,敢偷家。”骂完后,想了想,拎起篮子就往外走,同时嘴上对着二贤说道。
“这不是啥好东西,你少吃点,我拿给那群小的吃完得了,看着就有点糟心。”
二贤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等到甄武走出了厨房,才直起腰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不知道又想起什么,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忙了起来。
午饭后,谭渊来访。
甄武以为有什么大事,连忙迎进来,谁承想只是来通知三日后入营的,甄武忍不住的笑道:“我的老大人,这点事怎么你还亲自过来呢,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有几天没见你小子了,顺道过来看看你的新宅,不过……”谭渊顿了下后说道:“要说大事,还真有一件事。”
“啥事?”甄武好奇问道。
“知道阿鲁帖木儿吗?”
甄武点了点头,乃儿不花和阿鲁帖木儿一块被收降回来的,甄武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咬住等人的第三号人物,在朝廷都挂号的。
“他怎么了?”
谭渊坐着的身子,朝着甄武方向前伏了下,低声道:“朝廷旨意下来了,认命阿鲁帖木儿为咱们右护卫的指挥同知,而且将会和你同一时间入骑兵大营,管咱们右护卫骑兵这一块。”
“啊?”甄武也是一惊。
这朝廷难道不知道他们护卫军阵斩咬住的事情吗?多少是有点仇的啊。
怎么还把这种人往护卫军里塞?而且还偏塞进右护卫。
这不是搞事情吗。
而且护卫军现在已经什么人都有了,他们右护卫的一个指挥佥事薛斌,就是蒙古人,原名脱欢,之前就与乃儿不花等人交好,被朱元璋赐薛姓,他有个弟弟更出名,就是被沐英擒回来的北元国公脱火赤,现在叫做薛贵。
这一窝子放在一起,到底几个意思?
是信任燕王能力,足以收服,还是生怕护卫军铁板一块?
谭渊小声提点甄武道:“朝廷如此安排定有深意,你不可过多非议。”
甄武还是忍不住道:“可是这次新编进咱们三护卫的,尤其编为骑兵的有好多蒙古人,现下阿鲁帖木儿来管骑兵,那这……”
甄武没有说完,谭渊自然的也就明白过来。
谭渊看了两眼甄武道:“你以为殿下为何把你编入骑军?”
甄武眼一瞪,嗯?
这叫啥事?
塞钉子?
他刚升百户时,要不是见张武最近有点服他一头的迹象,他早就琢磨着把薛禄或者李二牛,曹阳等人塞进张武的总旗里。
可没想到,他先成为燕王塞进右护卫骑兵里的一颗钉子。
甄武忍不住的抱怨道:“这…我还在战场上杀了咬住,这我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谭渊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不过笑后,还是认真的安慰甄武道:“放心,这次我与你一块进骑兵大营的,而且别看我是副千户,但殿下让我管的人马却是千户的,有我在呢,总不能让你受了欺负,再者说,即便我不行,不是还有殿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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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谭渊还哼哼了两句:“而且我可听说,殿下赏了你不少田。”
甄武有些苦涩,他就知道世界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也没有轻轻松松办的差,这田多少有点烫手。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愁的,殿下这是信任你,多少人想要还得不到呢。”谭渊直了直身子说道。
说完,身子还轻松的直接靠在了椅子上,然后突然露出一股怪异的笑容。
“军中事先放一边,毕竟事还愁不到头上,现下咱们刚好有一件开心的事,可以先办一办。”
“啥事?”
谭渊笑容愈发浓郁:“你说呢?”
甄武顿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
069-有些表现总会适得其反
中堂的风是清净的,仿佛静悄悄的,细润无声的流转在中堂当中,偶尔可以让人闻到一股泥土翻新的气息,转瞬又把味道带走。
甄武为难的捏了捏眉心,试图拖延的说道:“这事是不是太急了,要不日后再说?”
“你知道什么事?”谭渊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看向甄武。
甄武一翻白眼,道:“我又不傻,怎会看不出。”
这话一落,没想到谭渊一拍桌子,道:“你既然不傻,你还和我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上次和你说了去王真家,这都多少日子了,你可曾有一点动作?非让我找上门来,怎么?难道觉得我管不得这事?还是觉得王真家的姑娘配不上你?”
嘿。
这一不留神,竟然还钻谭渊的话套子里了。
瞧谭渊这一正言辞的话语,好像这一趟过来,就单为这事一样。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谭渊瞅着甄武,撇着嘴说道。
甄武无语。
话到这个份上还怎么说?
管不得?配不上?
谭渊看着甄武这幅样子,看出甄武理亏辩不出什么了,哼哼了两声,趁热打铁道:“我告诉你小子,你叫王真一声爹,赚他个黄花大闺女,这买卖赚的很,而且她家闺女我见过,好生养,除了胖点你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嗯?
甄武抬头看向谭渊。
谭渊是不是对毛病有什么不一样的理解,胖不算吗?
算吗?
好吧,不管算不算,甄武心中的期待值已经从八十分降到了六十分。
然而,谭渊还在说着。
“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别整的好像我在逼你一样,这事还不一定有谱呢,王真家对他家闺女那可是疼到心坎里,这次去他家吃顿饭,就是让王真媳妇和他闺女瞧一眼你,若是人家瞧不上你,我的面子也不少使,到时候你也别求我,你哪来的回哪玩蛋去。”
额…甄武在心里又加了一条,娇生惯养。
谭渊成功的把甄武的期待值降到了五十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谭渊安慰甄武道:“王真对你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要不然他们不可能应了咱们去他家吃饭。”
“已经定了?”甄武惊讶的问道。
“定了。”
谭渊点着头道:“就定在明天,我可告诉你了,明天你不管有什么事,也要给我推了。”
甄武又捏了捏眉心,无奈道:“行吧,事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躲着不成,明日准和你一道过去。”
“这才像你,你小子就这点好,啥事也不怵,遇上了就敢往上冲,这性子日后保准有出息。”
谭渊说完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啥事也讲究个方式策略,你别看王真五大三粗的,但是他家闺女随她娘,偏不喜欢野蛮霸道的人,为这事这闺女都教训过王真,所以你明日尽量表现得…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温文如玉一点,别和在军中一样总是吆五喝六的。”
“晓得了。”甄武无语的应道。
这闺女又添一条,霸道自我。
他对这闺女已经有点绝望了。
说到现在,甄武都开始有点怀疑谭渊是不是来给他撺掇亲事的了,这嘴里没几句女方的好话。
想到这里,甄武叹了口气道:“谭叔,我得劝您一句,您日后啊,还是少做这说媒拉纤的事吧,真不太适合您。”
“怎么说话的?我咋觉的挺合适的。”谭渊瞪眼道。
甄武又叹了口气道:“就您的口才,也就是我是您的晚辈,由着您,您若给旁人上门说亲去,我怕您被人打出来。”
谭渊哈哈笑了两句,斜着眼自信的嘲讽甄武。
“可笑!”
甄武:“……”
……
到了晚上。
甄武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好像是成家这个字眼太重,搞的心思都沉了几分,他努力的在脑海中勾勒王真女儿的容貌。
可不管怎么想,不管勾勒多少次,从身材,到性格,再到生活习惯,没有一点碰心意的,多少都有些不合适。
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难道就和不喜欢,不适合的女孩成亲?
甄武猛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
总是要尽力找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
随着夜色渐深,慢慢的甄武沉沉的睡去,睡梦中,他遇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然后发生了一些春意盎然的事情。
第二天早起,年轻的身体发了发汗。
甄武匆匆收拾了一番,然后坐在床上开始思考起今日的对策,去王真家,这事推不了,但总要想想办法,让好事成不了才是。
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好到时候随机应变。
既然王真家的闺女,不喜欢吆五喝六的野蛮行径,他表现出来就是了。
如此谁的情分也不伤。
至于王真家闺女,是不是真的如谭渊所说的一样,或者也许是个很好的女孩,甄武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不能让他的婚姻有赌的成分,若真的错过良人,那也没办法。
怪就怪谭渊。
等快到中午时,甄武和家里人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先是去谭渊家,然后随着谭渊一道去往王真家。
王真家里菜饭早已准备妥当,王真见到甄武和谭渊后,简单寒暄几句,三人就落座吃了起来。
甄武观察了一下周围。
这房间显然是前后双门的,他们自前门进,而后门处有一个摆放不太合适的屏风,甄武顿时了然,这个屏风后面一会儿,估计会有人躲在那里观察他。
明白这些后,甄武开始行动起来。
王真性子洒脱直率,在甄武的几句鼓动下,没一会儿就和甄武拼起了酒。
甄武为了表现自己的粗蛮,也不顾谭渊王真两人的身份,没大没小的开始吆五喝六起来,清醒的谭渊急的几次阻止甄武,甚至有两次忍不住的抽甄武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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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甄武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下人进来,在王真耳边低语了几声。
等到下人出去后,王真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装作随意的说道:“甄武啊,要不你去前院那边转一下?”
甄武懵了。
啥意思?
谭渊反应很快,眼睛一亮,问王真:“嫂子和小娟这是挺满意?”
王真假模假样的端着架子:“说什么呢,这才第一眼,总得让俩小的再接触一下。”
甄武瞬间冒出了汗,刚才喝的酒一下全部醒了,这怎么也能满意?
说好的讨厌吆五喝六呢?
谭渊嘴里还能不能有句实在话?
“这不合适吧。”甄武说道,他不用猜王家小娟这会儿指定也在前院。
王真摆了摆手:“咱武将家里,没啥合适不合适的。”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酒上头了,还是怎么着的,指着后门处的屏风再次开口道:“说实在话,就那个屏风我都觉的没必要,要看大大方方看嘛,看上看不上直说就是,咱武将家还在意这个?偏就我家那口子,以前大户出来的,在意些这种破规矩。”
甄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知道这张脸挺帅气硬朗的。
难道又是这张脸,让她们迷失了原则吗?
070-朱玉英啊朱玉英
王真家里不算小,甄武随着带路的,穿过一条长廊,才来到一个院落当中。
院落里盛开着几朵花。
在这些花朵的旁边,有一个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个女子。
甄武第一次见到了王娟。
出乎甄武所料,王娟长得竟然不丑,谭渊口中的有些胖,也只是显得丰腴一些,而这点丰腴并不使人反感,细细看上去,反而有几分浑然天成的感觉。
主要也是王娟的骨架子大,哪怕她此刻坐着,甄武也能大致看出王娟的身高应当不矮,一般像王娟这种高大身材的,身上的肉不能多,稍微一多,落在旁人的眼里就会显得又壮又胖。
可只要细看,总体比例还是让人赏心悦目的。
此刻王娟正认真的看着花,侧面入到甄武眼里,颇有几分娴静的气质。
这姑娘好像没那么差,甄武心想。
可…
确实也不是甄武的菜,总归缺少几分狂热的情感,甄武想了想,还是打算摆出一副粗鄙的模样。
远远地,甄武出声喊道。
“嘿,王家妹子,这花有啥看头,不如我陪你聊会儿闲篇?”
王娟突然听到声音,也未吃惊,抬首向着甄武的方向看了看,轻轻的起身,带着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好呀。”
这两句话的功夫,甄武已经走近,也不等王娟招呼,直接坐了下来,可下一刻有些犯愁了。
聊什么呢?
王娟仿佛看出甄武为难,重新坐下后,轻笑道:“甄家哥哥,不喜赏花?”
有这一句作为开头,甄武自然而然的就接了下来,直接摇了摇头道:“谁有这个闲心呢,要我说有这个功夫不如耍两套拳,这拳呀,还分好多种,我以前还听说过有一种拳,叫七伤拳,伤人伤己恐怖的很,不过估计失传了……”
甄武一开口,嘴就没停下来过,从拳法到江湖传说,从小说故事又到市井趣事,甄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需什么主题主线之类的,有时甚至胡说八道乱说一通。
如此,凉亭这里,倒也一直传出声音。
让远处的人听了,也觉的甄武费心讨好,着实卖力。
甄武善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多,只要想说,就没有说完的时候。
而王娟一直静静的听着,时不时附和一两句话,然后又安静的听着甄武的长篇大论。
一直聊了半个多时辰。
甄武看了看天色,感觉差不多了,嘴上的话猛然的就止在了一个话题上,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瞧我净顾着说了,倒没考虑到你爱不爱听,不过确实也没法子,我往来接触的也全是这个东西,可能你喜欢的,我倒不曾接触。”
“无妨的,虽谈不上爱听,却也觉得有趣。”
嗯?
甄武有点意外,不过想着自己这番表现,在王娟心里最起码也不至于加分,也就不再多想,随后他也不愿意多待了,起身和王娟告别。
王娟带着笑意,也不挽留。
可甄武刚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又传来了王娟的声音。
“甄家哥哥。”
甄武回头,只见站起身来的王娟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嘴上挂着轻轻的笑意,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我想甄家哥哥往日不是这般样子吧。”
甄武脑子嗡的一下,下一刻看着王娟的眼睛晶晶亮亮的,顿时心中明白了一件事。
这姑娘怕是个聪明的娃呀。
随即,甄武再不敢多待,一边摆手,一边说着:“哪能呀,我往日不是这般样子,还能是那般样子,我甄武向来,人无二面,心口如一。”
王娟看着甄武仿佛落荒而逃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不一会儿。
王娟的母亲,李氏走了过来,轻轻的握住王娟的手,含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王娟想了想道:“确实如娘所说,是个很知理的,而且好像还挺渊博,只是……”
说到这里,王娟停了下来,她本想说只是甄武看上去,并不乐意结亲,不过,她想了想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既然无结亲之意,还来上门,多少有些可恼。
说不定就影响了两家情义。
想到这里,王娟随即也明白过来,甄武为何这番表现,怕也是不好拒绝,才施以此种手段。
李氏没留意王娟隐了后半句话,有些自得的说道:“娘眼睛毒着呢,他们吃饭时,娘就瞧出来了,一个人嘴里再随意,行为再不羁,可知理的人,骨子里依旧守着规矩,你看,娘让你再接触接触没错吧。”
说着说着,李氏反应过来了:“哎呀,你还把我说晕了,我问你对他什么感觉呢?若是可以,我就让你爹给你谭叔透话了。”
王娟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时脸上又绽放出笑意:“再瞧瞧吧,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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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说,一边望着甄武远去的方向,心想着,即便是要结亲,总是要他心甘情愿上门才行的呀,毕竟谁还不是个傲气性子。
……
甄武与谭渊从王真家出来后,作伴走了一截路,到不同路的时候,两人才告别,各向各家走去。
路上,甄武忍不住又想起王娟。
不是念念不忘什么的,只是突然觉得,王娟的教养真不错。
想到这里,甄武不免又吐槽了一遍谭渊,满身是优点的姑娘,在谭渊嘴里能变个样子,也是没谁了,随后甄武又想到上次和顾明等人逛半掩门,顿时无语的叹了口气。
这些个当兵的,办正事没一个靠谱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清水胡同口,一顶精致的小轿子隐在暗处,四个抬轿的默默的站在一旁,一个小侍女站在胡同口,扒着脑袋看着远处。
当看到甄武从远处走了过来后,小侍女连忙跑了回来。
“郡主,郡主,来了来了,他过来了。”
轿子中的朱玉英紧张的捏着手指,在心里一直给自己打气,朱玉英啊朱玉英,你连狼都不怕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只是想要再见一面,有什么大不了的。
随后,朱玉英深吸了口气,对着外面的人吩咐道:“那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办,都给我仔细着点,若是办砸了,瞧我饶不饶你们。”
四个抬轿的惶恐的连声不敢大意。
只有小侍女仗着受宠自信道:“郡主放心吧,奴婢叮嘱好几遭了,绝对出不了岔子。”
……
071-关于四妹五妹的教养问题
教养向来是人们所注重的一种能力。
甄武也不例外。
在见识到王娟的气质和教养后,甄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们,二贤还好,甄武并不担忧,小六也还小无所谓,倒是四妹五妹,快要到嫁人的年纪了,可一对比起王娟来,却差的很远。
好像家里教给她们的技能,就只是缝缝补补,做饭洗衣这些家务事,至于人性或者说对这个社会的认知太过欠缺。
人的聪明可能是天生的,但是智慧却是需要对世事的练达,要么有人教,要么就只能随着时间,慢慢经历一件一件的事情,从教训中总结出来。
甄武犯愁的叹了口气。
这他要怎么教?
正想入神的时候,一人迎面向着他撞了过来,他本能的想避开,可那还来的急,直接把他撞的连退三步。
要知道甄武可不是柔弱的小女生。
连他都被撞的连退三步,可想力度多么大。
那人还抬着轿子,带着其他人晃了两下,砰的一声把轿子砸在了地上,轿中人娇哼一声,吓得抬轿的四人连忙跪下赔罪。
甄武眼睛眯了起来。
一时间也警惕起来。
这四人显然是豪门家仆,训练有素,怎么可能会抬轿撞到人,说出去未免太可笑了些。
莫不是故意的?
可故意撞他这一下图什么?
甄武皱着眉想不明白,本还打算恶意的揣测揣测对方是不是对他有敌意,毕竟北平城再安全,终归属于边镇,人员复杂,可下一刻瞧见轿子中的人,掀起帘子露出真容后,顿时放下心来。
“郡主?”甄武吃惊道。
朱玉英听到此话,看过来,也吃惊道:“甄…甄校尉,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你。”
吃惊的有点天衣无缝,随后朱玉英迈步款款走了过来。
甄武一愣。
校尉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起,随后想到自己之前被封赏了一个便宜校尉头衔,本来自己一直不怎么在意,可现在甄武却觉得有些不甘了。
校尉哪里有将军好听。
日后看来得想办法把校尉这个头衔往上升一升。
不过这是后话,此刻甄武还是更关心这几个抬轿的人,莫不是又是暗藏祸心的人?
朱玉英此时正在偷偷的看着甄武,发现甄武正盯着一旁抬轿的四人来回打量,心中顿时一阵气恼,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她想要让甄武看她,可又怕甄武看到她偷看他,但随后又觉得甄武一点都不知道她偷看他,这让她很是失落。
朱玉英撅了噘嘴,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甄武如何对她,才能使她开心。
也就在这个时候,甄武把头转了回来道:“郡主,这几人可妥当?我瞧你也没带侍卫,去年的事,莫不是忘了?万不可大意。”
他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朱玉英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顿时心花怒放,刚才的小失落,直接一扫而空,不见踪迹,脸上瞬间不知不觉中就挂起甜甜的笑容,她轻轻脆脆带着欢快的情绪说道。
“是我父王给挑选的人呢,想来是极为妥当的。”说到这里,朱玉英还不好意思的问道:“是不是不小心撞疼了你?”
朱棣选的人?
那就没事了。
可此事多少透着些古怪。
甄武想了想,没想明白,只好把这个念头放下,随后笑着摆了摆手道:“我无妨的,刚才也是我想事情想的入神了。”
“那就好。”
朱玉英笑着又问道:“不知是想什么事情入神呢?可有为难的?需不需要我帮忙?你曾救过我的性命,有什么事能帮上你的忙,我是极开心的。”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家四妹五妹,年龄大了,却还拘不住性子,想着怎么管教呢。”
朱玉英眼睛一亮,顿时欢喜道:“这可真是太巧了,我与我几个妹妹最近正学规矩呢,我娘觉的只有我们几个,太过无聊,正寻思找些人一起教导呢,你若有意,我向我娘说说,让你四妹五妹,一块来王府学规矩可好?”
说完,又生怕甄武不同意,连忙补充道:“也不用日日过去的,两三日交替过去即可。”
还有这好事?
甄武乐了。
先不说去王府听听徐妙云的教导,在日后也算是一个资历。
就从历史上来看,徐皇后也是有数的能人,跟着她耳闻目染总能学到不少东西。
想到这里,甄武说道:“不瞒郡主,如此确实极好,只是合适吗?若是合适,那就只好麻烦郡主了。”
朱玉英豪爽的拍了拍胸脯:“不麻烦。”
“行,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等日后我寻几件好玩的,给你送王府当谢礼。”甄武含笑道。
朱玉英眼睛又是一亮,脸上绽放出喜意道:“我下个月十五生辰呢。”
甄武算了算时间,还有一个月,有时间琢磨,便点头道:“没问题,到你生辰时,我绝对送你一个满意的物件。”
朱玉英今年十四,也就比四妹大一岁,在甄武眼里,哪怕再锦衣玉食,也是个小丫头,他脑子里稀奇玩意多了,不信哄不开心一个小丫头。
“那便说定了。”朱玉英开心的说道。
甄武点头应是,随后看了一眼周围,觉得在胡同口说话,也不像话,便开口道:“我家就在这个胡同,郡主要不要去我家见见我四妹,五妹?”
朱玉英意动的,回头向着胡同里看了看,可回过头来时,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不成的,这几日正学规矩,我在外面不能待太久。”
甄武看出朱玉英眼里的失落,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日后你与我四妹五妹熟了,可以随她们来做客。”
朱玉英听到这话,想了想,这才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随后,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便相互告辞。
甄武兴冲冲的往家走,他觉的他为四妹五妹寻了一个一辈子受用的财富,试想一下日后四妹五妹嫁人,谁敢说她们教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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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头顶着的可是徐皇后。
另一边,朱玉英一行人回了王府。
到王府门口时,朱玉英下了轿子,还特意把几人叫到身前,她眯着眼故作凶狠的看着小侍女和四个抬轿的说道。
“你们都是王府老人,不用我说也都明白怎么做,今天的事若是传出去,瞧我不把你们喂了狼。”
说完,还吓唬小侍女道:“你也一样,抽筋拔骨的喂狼。”
几人连忙道不敢。
朱玉英又眯着眼瞧了瞧几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不知不觉间脚步都欢快了几分,仿佛踩在云端。
只因与心中想见的人,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
然而,傍晚时分,在朱玉英不知道的时候。
小侍女转头去见了徐妙云。
抬轿的转头去见了朱棣。
小丫头始终还是小丫头,哪怕她再贴心信任的人,在这个王府里,尤其是发生过一次事故后,也不可能有人能避开朱棣两口子的耳朵。
他们听完最多不带嘴巴。
072-胡长勇啊胡长勇
这世间谁不是对儿女的婚事带着几分忐忑。
尤其是女儿。
舍不得嫁出去,却又明白不得不嫁,哪怕嫁出去后又会担心过得好不好,小夫妻两个和谐不和谐。
总归是有几分不安,又总以为捧在自己的手上,最为妥当。
徐妙云得到消息后,失神的静坐了半晌,等到回过神,第一时间便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甄武身上。
去年往事历历在目,徐妙云还记得是甄武救了她的女儿,但是这点信息不够,连忙派人下去调查,不足一个时辰,甄武的一些情况就送到了徐妙云的手中。
徐妙云长长的叹了口气。
缘分吗?
只是身份低了些。
不过也无所谓,王府择婿也不怎么挑出身,反正没有人比他们家出身更高的,而且看上去甄武往日也并不劣迹,这倒是一件幸事。
她最怕的就是女儿被一些人哄骗了。
徐妙云东想西想,乱想一通,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妙云再抬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眼见朱棣还未回来,想了想,简单收拾了一下仪容,带着随行的去往朱棣办公处。
而朱棣在得到消息后,沉吟了片刻就再次沉入到各种公事上,今年的事情尤其多,不仅需要妥善安排俘虏的蒙古士兵以及牛羊马驼,还需要更加仔细的关注蒙古各部动向。
其中关于俘虏收降的蒙古士兵的安排,让朱棣犹为上心,成建制的蒙古骑兵威力要比打散强的多,可是不打散就代表着存在抱团排外无法收服的危险,朱棣思考了好久,最后还是舍不得打散。
为此,朱棣连续做了许多安排,可即便如此,朱棣依旧为他的安排所担心,尤其是朝廷把阿鲁帖木儿安排了过来,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可是当他看到徐妙云走了进来后,只好扔下公务,长叹口气。
即便再不想面对,可女儿的事情总归是到了眼前。
朱棣想到这个,不免有些心酸,那是他的长女呀,从一个小小的人,给星星给月亮的慢慢养到这么大,从以前缠着爹呀爹呀喊个不停,到现在心里竟然也开始装起旁的男子,还为了别人欢喜,开心与忧愁。
这种烦心真不比公务差几分。
徐妙云走过去,握住了朱棣的双手,她懂朱棣的心思。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徐妙云轻轻的开口道:“此事总是要处理的?你看可需打消玉英的心思?”
朱棣有些犯愁。
为什么是甄武?
他刚把甄武扔进骑军大营里,对甄武颇有厚望,就发生了这等事,这若是换了旁人,为了眼不净心不烦,一纸调令也要把他调的远远的。
徐妙云再次开口道:“其实我看那个甄武也还不错,知根知底,王爷若是看重,倒也使得,守在咱们家门口,咱也能帮忙看着。”
朱棣陷入沉思,良久才开口。
“不着急。”
他摆了摆手,站起来走到窗口看向南方,深深叹了口气道:“你我还是莫要自专了,这些大点孙女的婚事,父皇也许还用的到,等玉英再大两岁,若无旨意,咱们再谋划此事吧。”
徐妙云走过去,轻轻的帮朱棣按起了肩膀,柔声道“那便放两年,王爷也莫要多忧,不管公事还是家事,慢慢来总会处理好的。”
朱棣反身握住徐妙云柔嫩的双手,心里顿觉一股安宁。
……
转眼间,几日转瞬即逝。
甄武在这几天里,把家里的事情尽可能的安排好后,骑着马向着骑军大营而去,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和好担心的,这次与上次战时操练不同。
他现在是百户,而且也是常规日常操练,所以每隔十天半月总能回家一趟。
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完全也来的急处理。
所以,甄武放心的一路疾驰。
骑军大营坐落在昌平,三护卫比邻而落,虽说人数没有步兵多,但是营地却比步兵大营大。
大营里,生活区集中在南部,北部是习武操场,中西部坐落着点将台,此外灶台,深井,玉泉,官道,饮马沟,放牧草场等都有序排列,显得井井有条。
甄武入大营后,先在生活区找到自己的住所,安顿下来后,见时间还早,便去往北部的操场处。
操场又分为两块,一块是刺杀,射箭,火器等训练设施,另一块配有马术训练的一些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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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操场上已经有不少人,有蒙古人,也有汉人。
甄武走在这片土地上,突然觉的特别幸运。
这是一块曾经丢失了几百年的土地呀,如今又在他的脚下。
燕云,曾让多少有志之士魂牵梦绕,夜夜北望的地方,在老朱手下重回汉家。
单此功绩足以让老朱光耀千古。
甄武不明白为什么后世还有许多人黑。
包括北平在内的这些地方,被异族统治几百年之久,这件事稍微往深了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在这几百年里,还有多少向汉之心?南北之间又存了多少仇恨,多少隔阂,多少差异?
能把南北重归一统,不伟大吗?
而且朱元璋对老百姓真的不错,但很可惜,拿笔的从来不是老百姓。
想着想着,甄武突然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声音,甄武回过神看了过去,只见几个蒙古人骑着马,熟练轻松的在挑逗着一个黑脸汉子。
这个汉子正是甄武部下胡长勇。
胡长勇以前还针对过甄武,只不过他此时早没有了这个想法,尤其是在战场上见到甄武大杀四方的场景后,更是心生佩服。
只不过,向来耿直的他也不晓得怎么和甄武改善关系。
他觉得甄武不会喜欢他,不愿意和他过多来往,所以他也就主动的不往甄武身边凑,也因此,哪怕他上次战场上又立了功,薛禄也腾了位置,他也不认为小旗的位置会落到他的头上。
可是没想到,甄武并没有阻拦他的升迁,这让他欣喜若狂。
假期这些日子,他好几次想要去甄武家里,表示一下谢意,也顺道表示一下对之前行为的歉意,可他以往傲气惯了,对送什么礼,到时候说什么话,着实不了解,导致每次鼓起勇气想要去城里,可每次都打怵的泄了气。
有一次,他甚至都到了北平城,可临进城,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他有点羡慕薛禄,每次眼巴巴的看着薛禄和甄武圈子里的朋友交往,就觉的不是滋味。
他自认比薛禄能打。
可…
胡长勇开始后悔之前针对甄武了,他有功利心,他晓得和甄武走的近的,机会更多一些,所以这些日子,他过得颇为煎熬。
这次入营,胡长勇来了精神,他想着,他不会送礼,但是在军营里日日相处,显然总有机会说上话,于是他早早的就来到了军营。
可来的太早,无聊的胡长勇就想着来操场耍一会儿。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操场上竟然有几位之前战场俘虏的蒙古人。
有人偏还认出了他。
……
073-马战
战场上如果吃了败仗,有很多原因,所以你在战场上打赢过别人,不见得别人会服你。
尤其是心高气傲之辈。
莫比合便是其中之一,想当时,他正冲的悍勇,可老大被人砍死,剩下的跑的跑,投的投,他能怎么办,他也不傻,不可能白白送命,眼见跑不了后,当机立断扔下刀跳下马,抱着头就大喊大明万岁。
小命保住后,随波逐流的随着收降被俘的人,卷进了北平城,最后被编入了燕王护卫军中的右护卫。
他以前在部落里就带着百十来个兵,现在自然而然被编成了百户,这倒给了他很大安慰,而且相熟的大多也都在这里,一时间不安和不适的情绪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可今天,他遇到了胡长勇。
本来大家战场相遇各为其主,也没啥私仇可说的,但胡长勇这个家伙,他是真的忘不了。
当时,他都跳下马,大喊大明万岁了,胡长勇这孙子还追着他连砍好几刀,哪怕等确认他真的投降后,还不忘踹两脚,骂他是怂货。
这能忍?
当时,确实能忍。
可是现在大家变成战友了,再次相见,不挑点事情,显然说不过去。
所以,莫比合带着他的人,骑着马围着胡长勇,一边吹口哨,一边笑着挑逗胡长勇。
胡长勇是谁啊?
曾也是个满身是刺的家伙。
这种情况本就忍不下去,更何况眼见带头的还是他的手下败将,立马就爆发了。
“我日你奶奶的,孙子,有种下马和你爷爷单对单的打一场。”胡长勇怒目死死钉在莫比合身上。
莫比合眼中也弥漫起怒气,心想,当初老子是降了,但你真当老子打不过你?
就在莫比合打算下马一战的时候。
外圈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笑道:“搞没搞错,下马?你们在骑军营了比步战?甭废话,俩人都上马实实在在的打一场啊。”
甄武看向说话那人,眉头皱了起来,然后看向胡长勇。
他还是比较了解胡长勇的,轮步战,胡长勇也是一个好手,哪怕比不过张武,朱能,也比薛禄能打。
但胡长勇的骑术,可以说不值一提。
莫比合此刻也看出胡长勇脸上的纠结,心中顿时狂喜,他没有胜之不武的谦让心思,直接开口激道:“我无所谓,就怕某个孙子不敢上马呀。”
周围人轰然大笑。
一句句嘲讽的话也就响了起来。
“嘿,不会真不敢吧?真要是不敢叫声爷爷就饶了你。”
“不会吧,瞧着也是个带把的,怎么这么没种。”
“切,就这当什么兵啊,回家抱娃娃去吧。”
……
胡长勇脸色铁青,曾几何时这些话都是他对别人说的,如今竟然别人这么嘲讽回来,他顿时怒火上头。
“艹,老子有什么不敢的,给老子一匹马。”
“呦呦呦,还急了。”莫比合嘲笑的说道,随后对着他的人吩咐道:“让他一匹马。”
胡长勇此刻只觉的周围都是嘲笑他的眼光,等看到有人让出一匹马,想也没想,翻身上马,随后一夹马腹就向着莫比合冲去。
莫比合是个老骑兵,见胡长勇的马跑了起来,不愿和胡长勇硬拼这一击,一抖马绳,坐下马匹灵活的就从胡长勇的侧身避了过去。
随后,等两人拉远距离后,莫比合一转马头,一声催促,坐下马动如脱兔似的,瞬间就向着胡长勇飞奔而去。
马越跑越快,人借马势,手举长刀向着胡长勇砍去。
这时胡长勇马速还未提起来,慌忙举刀挡去。
一击。
胡长勇直接被震下马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甄武看到这一幕有些无语,这并不是莫比合多厉害,主要是胡长勇马骑的太差了,但凡稍微好点,都不至于这样。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下一刻,更肆意的笑声响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胡长勇还是骑兵里的生瓜蛋子。
莫比合也没有想到,可这阻碍不了他得意洋洋,他驱马来到胡长勇身旁,居高临下的说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嚣张?”
胡长勇脸色憋的通红,内心倍感屈辱,可偏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甄武看不下去了。
远远的替胡长勇接过话,道:“你又有多少本事?敢这么嚣张?”
甄武的声音在一众笑声中,并不算太大,可依旧落入了在场人的耳中。
所有人一时间都看向甄武。
在场的人许多不认识甄武,不由得有人开始问身边人:“这人谁啊?”
旁边人也都摇头:“不知道啊,看着挺牛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牛。”
可是场中也有人认识甄武。
比如莫比合几人。
这几人都是在战场上被俘的,都曾亲眼见过甄武大杀四方的情景,甚至后来都多多少少留意过甄武的信息。
这真的是个猛人。
所以,莫比合顿时说不出话了,他自认不是甄武的对手,不敢出声呛甄武。
但是围观人当中收降的,未曾见过甄武出手,哪怕听说过,可与见过也是两码事,忍不住有人拱火道。
“莫比合,你这就怂的不敢吭声了?”
莫比合还没说话,甄武转过头看去,又是这个人,甄武之前有留意,一开始就在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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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个好东西。
甄武想了想,开始在四周寻摸趁手的兵器。
他来骑军大营做过功课,此时多为轻骑,依仗的利器就是软弓,长箭,腰刀,和快马。
软弓属于开元弓,说是软弓,不过也是相对步兵使用的硬弓来说,拉力照样能达到六十斤左右,百米射透铠甲不成问题,而弓梢带弯钩,射完箭后方便士兵直接在马上弯腰勾箭。
长箭不用说,射的箭要比普通箭长一些,腰刀细长带弧度,越到尖端越细,方便普通士兵在马上灵活劈砍。
至于快马,轻骑兵特性,点了移速属性,方便放风筝。
但是这些利器,对于甄武来说显得有些不够,他需要一把重武器,因为重武器在他手上并不吃力。
甄武扫了一遍,没有特别合适的,最后没办法,只好选了一把长枪,随后单臂持枪指向一直煽风点火的那人。
“你上马。”
周围一片哗然。
甄武没有理会这些,也不在意脸色难看的那人,对着莫比合道:“借你马一用。”
莫比合莫名觉的这句话有点不对劲,可此刻看着脸色肃然的甄武,也没有多说什么,连忙下马,让给了甄武。
甄武骑上后,看向煽风点火那人。
周围人瞬间散开。
等到那人准备好后,甄武一夹马腹,快速奔向那人。
那人神色有些狰狞,眼中顿时也冒出凶光,一声大喝,骑着马也向着甄武冲来。
都是天天舞刀弄枪的,谁还怕谁不成。
随着越来越近,甄武捏紧长枪,爆发出全身力气,抡圆了长枪,快如闪电的向着那人砸去。
长枪的攻击范围,把那人整个笼罩住,避无可避,只好硬挡。
一声巨响。
那人应声也跌下马来。
甄武骑着马,来到他的身边,一枪扎在了他的脑袋旁边。
“就这点本事,也敢煽风点火?”
周围所有人都呆了。
这人怎么这么猛,他们可看的清楚,这次掉马和胡长勇的还不一样,是实实在在震下来的。
这得有多大的力气。
而那人此刻看向甄武的眼神,已经带有惧意。
……
074-大营局势
五月的阳光并不炙热,可能是嫩绿的青草中和了这种感觉。
操场角落的一个高台上,阿鲁帖木儿和薛斌两人一直在无声的看着。
良久。
薛斌轻笑一声:“此人就是甄武?”
阿鲁帖木儿没有说话,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薛斌也不在意,笑着说道:“果然是一员猛将。”随后,仿佛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爽朗的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瞧瞧阿鲁帖木儿,一边看看远处的甄武。
这以后怕是有些乐子。
而此刻场中。
甄武在一众人震惊的眼神中来到莫比合身边,深深看了两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即便他再护犊子,胡长勇和他明刀明枪的对阵输了,怎么也没理由寻他麻烦,随后,甄武来到胡长勇身边,没好气的训斥道。
“你长没长脑子,你哪怕站在地上与他骑着马对战,也总能周旋一二,偏挑自己没练过的,我他娘的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兵。”
胡长勇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甄武又道:“话说回来,咱以前当步兵的时候,也没尿过他们这些骑兵,你承认个马术不精有什么可丢人的,回头练出来就是了,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这下好了,彻底丢人丢大了吧。”
说起来,大明精锐步兵真不惧骑兵,不管轻骑重骑都有应对的法子,像步兵一个百户里,刀盾,长枪,斩马刀,弓箭火铳,配备齐全,遇到骑兵就是一阵扫射,近战有长枪推进,斩马刀袭马,刀盾辅助。
曾有人说过,淮北劲旅,虽燕赵精骑不及也,如此可见一般,要不然朱元璋也不可能北伐成功。
所以朱元璋对骑兵的喜爱也就一般,反而朱棣因为在北平待得时间久了,颇为喜欢这种来去如风的兵种,没事总喜欢往自己手里鼓捣骑兵。
就连靖难时,眼馋朵颜三卫,朱棣这个当哥哥的连脸都不要了,哭诉着进了宁王府,转脸把宁王一家带回了北平城。
胡长勇此刻低着头,不好意思再抬起一点头来,完全没有了往日刺头的模样。
甄武见状也不愿再刺激他了,叹了口气,简单思索了一下,转头看向莫比合。
“欺负一个马术不精的很得意?”
莫比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有些得意,但他不愿意在甄武面前张狂。
甄武指了指胡长勇,接着说道:“让他练半年,敢不敢再打一场?”
“我若是再赢了呢?”莫比合也不是个怂人,挑着眉说道。
甄武笑了,豪迈爽朗道:“你若是再赢了,老子敬你是条好汉,请你喝酒,你能喝多少,我就请多少。”
莫比合眼睛一亮,军武中的人向来对于旁人的认可比较看重,尤其是一位强者的认可,在他们心中这是一种荣誉。
而甄武在战场上的表现,已经表明了他是个强者。
莫比合听到这话,顿时不由自主的也笑了起来,随后想也没想道:“那你提前准备好酒吧,我在马背上待了半辈子,岂是他半年就能追上的。”
“走着瞧呗。”甄武笑道。
他们两个相互露出了笑脸,场中的气氛莫名的就转变的轻松了,仿佛刚才真是几个军中战友在友好切磋。
一时间也再没了尖锐对立的情况。
甄武来到胡长勇身边,挑了挑眉道:“给你应了场比斗,有问题吗?”
一直有些丧气的胡长勇,听了这话,这才来了一些精气神,连忙挺直了腰说道:“没问题。”
甄武点了点头:“那走吧。”
说完,甄武带头,胡长勇紧随其后,两人慢慢的从人群中走了出去,一直走出很远,甄武仿佛才刚想起来什么,侧着头瞥了胡长勇一眼。
“这次算是我帮你救了次场,回头我若再去小岭庄,你得让嫂子好酒好菜的招呼我一顿。”
甄武说的随意,仿佛本该如此一样。
可一直默然无语的胡长勇,听到此话,脚步却顿住了,他看着甄武的背影,本来黯淡的眼神中慢慢绽放出喜意,继而在这股情绪中又夹杂上一丝感动。
胡长勇激动的连连点头:“没问题,我媳妇的手艺庄子里的人都夸的,到时候咱们可以叫上薛禄他们几个,一起好好喝一场。”
说到这里,胡长勇面色露出不好意思来,语气讪讪的说道:“那个…那个…之前我对你还多有不敬…”
甄武摆了摆手,制止了胡长勇接下来的话,白了一眼胡长勇,故作不屑的道:“你挺大一汉子,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还往心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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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长勇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起来。
甄武在周边扫视了一下,认准一个石头桩子,走过去坐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老胡啊,以后好好操练磨炼技能吧,只要你不死,生活会给与你想象不到的回报的。”
说到这里,甄武突然饶有兴趣的问胡长勇。
“说说,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比如说想当个什么官。”
胡长勇挠着脑袋,问:“真说?”
“废话。”
甄武点着头,示意道:“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想到多大就说多大。”
“我就想如果有一天也能当上百户,让我儿子和媳妇也因为我受益,那我做梦都能笑醒。”
“就这?”甄武挑眉。
胡长勇唬道:“这还不大?”
“怎么和你说呢。”
甄武有点犯愁,想了想才说道:“若是正常来说,一辈子熬个百户也够可以了,但是吧,你相信我,只要你不死,最起码还能在百户的基础上再跳个三五阶。”
说完,甄武也不打算再聊了,有些事毕竟不能说的太明,随即他站起身来,向着远处走去。
可这话胡长勇一点不信,他连忙起身跟了上去,嘴里忍不住小声的嘟囔着。
“这不是扯犊子吗,我要是能那么牛,薛禄和张武不得当上指挥使,那你还不得封爵。”
乖乖。
封爵?
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想啊。
……
下午时分。
甄武被通知开会,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了中帐会议处。
他们右护卫的这个骑军大营常驻最高领导是指挥同知,也就是新上任的阿鲁帖木儿。
他的副手便是指挥佥事薛斌。
再之下是千户和百户了。
右护卫之前没有多少骑兵,这次扩编后一共二千余人,其中一千多都是蒙古人,汉人只有甄武以及其他四个百户的部下。
他们几个连同几个蒙古百户,共同属于谭渊旗下。
其余的一千蒙古士兵,属于另一个蒙古千户的。
甄武坐在会议处,想着这些配置,忍不住有些犯愁,这情况真是不容乐观,但凡手段差一点,用不了几天这个会议处怕是就没有他们这些汉人说话的地方了。
他抬头看向谭渊和其他几位汉人百户。
此刻每个人脸上也都带着愁绪,估计每一个人也都想到了这种后果。
甄武揉了揉眉心。
这该怎么办?
还需要尽早想想对策呀。
……
075-刁难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清心寡欲的人,既然有所欲,就会有所求,自然也就形成了有所争。
即便是军营也不能免俗。
而一旦有所相争,人都会自动聚集,以图形成团伙,增加竞争力,同队,同村,同族,这种概念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大行其道。
阿鲁帖木儿是不幸的,他出生在大元风雨飘摇的时代,又眼睁睁的看着大元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他也曾心存壮志,可自从脱古思帖木儿和太子天保奴被也速迭儿杀害,弑君夺位后,他们黄金家族已经在大元政权中丧失了蒙古人中至高无上的中央汗国地位。
各个蒙古部落相继脱离,又开始重新征伐抢夺蒙古大汗宝座。
自此哪还有国?哪还有大元?
这样的情况下,他又能如何,又该有什么样的情绪?
鼓起雄心,再整山河?
可不管阿鲁帖木儿如何打算,还在壮年的他,肯定是不愿就此沉寂,哪怕他此刻已经降明,他也不愿意龟缩院落,慢慢等死。
甄武看着阿鲁帖木儿坚定的神色,心里也在慢慢的下沉,这是想要拿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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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其他卫所,阿鲁帖木儿想要拿便拿吧。
可这是什么地方?
燕王三护卫之一。
不说别人,单单甄武几个汉人百户就不能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握住下面所有军士的心。
这种事情没得选择。
即便甄武几人没有动作,阿鲁帖木儿也会针对他们几个。
而事实也确实如甄武所料,一场会议下来,阿鲁帖木儿五次三番的点名谭渊,让谭渊确保明天的操练强度。
这话看上去没问题。
可是在场的谁不知道,甄武是从步军编入骑军的,如何能在第一天里适应老骑兵的强度。
甄武皱着眉,想要站出来说两句,可被谭渊一个眼神制止了。
然后,甄武就看着谭渊笑呵呵的应承着阿鲁帖木儿。
阿鲁帖木儿也是多年的老狐狸,一眼也能瞧出谭渊多少有些阳奉阴违,可阿鲁帖木儿仿佛打定了主意立立威,嘴里依旧不停的对谭渊指指点点。
话语中不时飘出几句难听的话。
谭渊尚未动色。
可甄武却已有些动怒。
最后,大家要散的时候,阿鲁帖木儿还补上一句。
“明日操练,谁若是达不到我的要求,到时候莫要怪我不给大家面子。”说着说着,阿鲁帖木儿的眼神从甄武身上飘过,最后落定到谭渊身上。
针对的意思毫不掩饰。
谭渊仿佛毫无所觉。
而其他的蒙古人也都乐得看笑话,只有他们这些汉人,手掌不甘的偷偷捏紧。
回去的路上,甄武和谭渊并行,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到分离的时候,谭渊站定看着甄武叮嘱道:“你下面的人都是刚从步兵编入骑兵,操练的强度,你自己把握着,我对你练兵有信心,至于咱们的同知,你不必把他当回事,一切有我呢。”
甄武抬头看向谭渊,这个一开始就对自己颇为支持的领导,不管战场还是生活都给予他很多帮助的长辈,一时内心颇为震动。
“那您?”
谭渊笑呵呵的仿佛丝毫不在意的说道:“我没事,我顶得住。”
顶得住。
多么简单的三个字。
甄武苦笑的摇了摇头,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他怎么肯让谭渊站在前面独自承受压力。
谭渊仿佛看出了甄武的想法,脸上的笑容一收,压着声音认真道:“你最近最好给我老实点,我与你不一样,他们不能把我逼迫过狠,但是你,你曾亲手杀了咬住,很多蒙古人包括阿鲁帖木儿对你多少有些恨意,若有机会,肯定会趁机针对你,若你真落了话柄,便是我也没有办法。”
甄武不愿意看谭渊认真的神色,仰起头看向了天空,嘴里轻轻道出一句:“我晓得,你放心吧。”
谭渊看着甄武,看了一会儿,不见什么异样,这才放心,随后,又叮嘱了甄武两句,便和甄武分别,各回各的住所。
一夜无话,匆匆而逝。
第二日操练,甄武本打算按照老骑兵的强度试一试,可一上午,甄武就发现不行,他下面士兵有的连马都没骑过几次,硬要强行追赶强度,只能适得其反。
反而,会让他整个队伍显得更加糟乱。
中午时,很多蒙古百户看到甄武,都背地里憋着笑,等着看甄武的笑话,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莫比合过来和甄武攀谈了几句。
“甄百户,我劝你向上面说一说,换批人吧,我看他们成不了精锐的骑兵。”
换倒是能换,右护卫里步兵多着呢,但换谁合适?
他手下大多都是一个庄子的,这么一换日后在庄子多少有点尴尬,再者说,甄武也不认同莫比合的这句话。
甄武摇了摇头道:“不不不,骑马只是一项技能,能成为精锐步兵,就绝对也能掌握这项技能,不信咱们走着瞧。”
莫比合摇着头走开。
甄武也不在意。
到了下午,甄武也不再把阿鲁帖木儿的话放在心上,别人怎么操练,他也不管了,就只盯着自己的队伍,按照自己队伍的情况,进行有序的操练。
其实骑兵的操练,主要分为三部分,最重要的马术训练,其次箭术,最后便是劈砍。
其中箭术和劈砍,都包括马上和马下。
马下的箭术和劈砍,甄武并不担心,这些人之前步兵时就曾操练过无数次,总得来说问题还是马术训练。
甄武以前跟着顾明学习过马术,顾明曾经和他说过,真正的高手,练的不是马术,而是培养和马的感情。
只要和马够熟悉,你屁股稍微一动,马就知道该怎么配合你,而马身上的肌肉一动,你也就会明白,马要迈出那根腿,只有达到这样才算是练到家。
甄武深以为然,后世开车还需要和车磨合,更何况骑一匹活生生的畜生。
所以,甄武一下午就让他的人都待在马背上,同时他也把他从顾明哪里学来的,丝毫不藏私的全部教给下面的人。
如此,一下午过去了。
这些人一个个从马背上下来后,腿都有些站不直,可他们还没等到甄武说解散,所有人就全都看到阿鲁帖木儿带着谭渊和另一个千户,来到甄武他们队伍面前。
阿鲁帖木儿带着怒容,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
076-明枪与军棍
操场中。
又正值解散时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立刻便吸引了很多军士的注意,一个个或远或近,一边窃窃私语,一边饶有兴趣向这边望着。
阿鲁帖木儿一双眼阴沉如深潭寒水,他就这般看着甄武等人。
风轻轻的拂过,带着傍晚的凉意,仿佛是阿鲁帖木儿的目光落在身上。
甄武眉头皱起,他心里是猜到阿鲁帖木儿会趁机发飙的,但他没有想到阿鲁帖木儿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发飙,这显然意欲在所有军士面前,杀鸡儆猴,以立其威,好掌其权。
甄武眼神飘动,放到了阿鲁帖木儿身后的谭渊身上。
他猜想,依照昨日阿鲁帖木儿的表现,一旦发难的话,谭渊肯定会首当其冲,毕竟谭渊才是最值得杀的那只鸡。
然而,谭渊此刻脸色平平淡淡,仿佛根本不晓得即将要发生什么,一如往常一样平和,大概这点着事情,在这位百战猛将心里,也不算多大的事情。
果然。
随着阿鲁帖木儿的转身,他含怒的双眼也放在了谭渊身上。
“这是操练?”阿鲁帖木儿阴沉的声音响在操场中。
谭渊一本正经的答道:“确实是在操练。”
“好,很好。”
阿鲁帖木儿怒急反笑,笑了几声后,笑声突然一收,厉声道:“你谭渊就是这么带的兵?就是这么操练的?胆敢如此糊弄差事,眼里还有没有我,还有没燕王殿下,还有没有皇上?!”
他声音一句比一句大,一句比一句狠。
场中顿时一片惊愕。
然而,阿鲁帖木儿话语仍未停下,依然说着。
“之前定的操练章程是怎么定的,你一双眼若是不好用,你就挖出来,别在脸上装门面,瞧瞧这都练的什么东西?”
“一天下来强度比不上别人一半,好意思待在军营?你好意思当这个千户?”
“你谭渊若是当不好,老子给你报到朝廷,把你屁股下的位置让出来,让你滚回去养老。”
……
养老?
凭什么?
凭你这个收降而来的同知?
甄武气笑了,他看着阿鲁帖木儿仿佛训儿子一样随便训斥的谭渊,心中突然一阵难受,何至于此,战场上勇猛无敌,丝毫不曾有一点畏惧这些蒙古人的谭渊,此刻就因为阿鲁帖木儿官职大,而无法反抗。
这些被甄武他们在战场上打败收降的蒙古人,只是因为想要他们心向大明,诚心归明,便给了他们高位,留了他们的编制,然后来训斥战场上的胜利者?
他们怎么好意思?又怎么敢?!
此刻甄武看着谭渊这位对他颇好的长辈,再也站不住了,即便在军营他们没办法明着反抗阿鲁帖木儿,但是他也不想让谭渊独自一人承受这个压力。
甄武沉着脸,大步走了出来。
“今日操练规程皆我一人一意所为,与我们千户无关,同知若是有什么训导,大可直接训斥在下。”
甄武的声音直接打断了阿鲁帖木儿的话,清朗且坚定。
谭渊第一时间看了过来,脸上第一次动容,瞬间带上一丝怒气,冲着甄武呵斥道:“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给我退下。”
甄武脚下却如同长了钉子,纹丝不动。
众人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继而开始飘荡在操场上。
阿鲁帖木儿转头看向甄武,眼神中窃喜一闪而过,勾了勾嘴角问道:“那么说,是你不尊上令?”
谭渊听到这话,脸色立马大变,刚打算开口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甄武的声音在阿鲁帖木儿的话刚刚落下,随即便响了起来。
“是。”
他的声音坚定清脆,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一丝畏惧。
所有人都看向场中傲然而立的少年。
谭渊看着甄武这般倔强的样子,叹了口气,有些人好像天生就不晓得退缩,不管遇到什么,不管前方面对的什么,永远都是敢于直面而对。
这样的人好像一直都是在锐意进取,从不会自怨自悔。
阿鲁帖木儿点了点头。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按军规处罚。”
督抚的人走了过来,夹住甄武的胳膊,甄武也没有反抗,军营军法向来最大,官大一级就是能压死人。
可是,张武薛禄等人忍不住,他们同一时间都向前走了几步。
张武更是在第一时间大喊起来。
“凭什么?操练也要视人而定,你不看看我们都练成什么样了?非要我们一个个练伤了,明日起不来才能如了你的意吗?”
甄武侧头看向张武,制止道:“张武,给我回去。”
张武还不依,可看着甄武已经特别严肃的脸色,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阿鲁帖木儿笑了,冲着甄武问道:“你的人?”
甄武点头。
阿鲁帖木儿冲着督抚的人道:“加五棍。”,随后挥了挥手,让他们带着甄武下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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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苦笑一声。
以前他还这般压制过胡长勇,现在就要被别人压制,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不过,阿鲁帖木儿这一招明枪,确实谁也没办法,必须要有人受着,甄武不愿意谭渊承受,自己站出来就得认打。
……
晚上,甄武爬在床上,感受着臀部火辣辣的疼痛,脑海思索着怎么给阿鲁帖木儿找点麻烦。
来而不往非礼也,再说他被朱棣安排过来,本就不是来听从阿鲁帖木儿的。
正在想着的时候,张武和薛禄一些人,找了过来。
两人皆是满脸关切的看着甄武。
跟在身后一块过来的胡长勇,见到甄武的惨状,忍不住道:“还是怪我们没有基础,要不然定不至于这样。”
甄武摆了摆手道:“和这个没关系,他们想寻麻烦总能找到理由。”
张武接过话问道:“那咱们怎么办?明日操练要不要按照其他人的操练章程?”
“不行。”
甄武摇了摇头:“不能为了一时,把所有人都练伤了,还是按照咱们的章程来,若是再寻麻烦,大不了张武,你来接军棍。”
说到这里,甄武有点发狠:“奶奶的,咱们汉人还真就没有服气的,非和他刚到底,看看最后谁服谁。”
张武点了点头,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都露出一副狠色。
对。
看最后,谁怕谁。
……
077-暗箭与煽风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甄武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与张武等人聊了一阵,随后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了。
大家都是当兵的,直来直往的惯了,也玩不来矫情的戏码,所以,张武等人见甄武有意休息,也不做多想,来的时候匆匆,散的也很是利索。
喧闹后迅速陷入的寂静,最是让人敏感。
在这种氛围下,甄武感觉屁股上的疼痛感也加重了几分,可随后想到军中的操练情况,哪怕有身体上疼痛的抵消,也忍不住生起一股愁绪。
甄武刚才虽然说的硬气,但是也晓得,只要他们一日不能适应老骑兵的强度,阿鲁帖木儿就会一直握着一个明晃晃的理由,想要生事,便可以生事。
所以,还是要尽快适应啊。
可怎么尽快?
都是有血有肉,会疼会受伤的人,想要适应也要有个过程。
而且,这个过程定然是没办法取消的。
甄武叹了口气,不过,总得想想办法缩小一下这个过程的时间,不说担心阿鲁帖木儿的发难,甄武也想早日把强度提起来,这是成为精锐骑兵必须要经历的,而且还要练的比所有人强度都大。
想到这里,甄武莫名想到去年他强度训练时朱高煦给他的一些好药。
有一些止血生肌的好药,倒是也能再提升提升强度。
甄武前世做过药材生意,对于止血生肌的药材也晓得一些,像什么三七,白芨都是不错的好药材,可惜北平周边根本不生长。
白嫖野生的看来是不能白嫖了。
甄武琢磨着是不是有机会能从朱高煦手上,或者医馆胡老头身上薅点羊毛,想着想着,甄武又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缺钱,有钱的话给自己部下搞点好药还不是轻轻松松。
于是,甄武又想到了石冷,也不晓得石冷身体如何了。
他前些天已经把门路跑通了,只等石冷身体好了,就能让小岭庄金叔组织一批人,去辽东淘金。
等搞一批本钱,甄武也就可以开始搞搞生意上的老本行。
正在甄武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谭渊带着几个汉人百户也过来看望,甄武简单的招呼了几声,其他人坐下了,然而谭渊却不顾甄武的招呼,沉着脸直接走过来,看了看甄武的屁股。
伤势不算轻,却也算不得重。
谭渊见此情况,才松了口气,可还是忍不住的埋怨:“不知道你逞什么能,你不站出来,他能把我怎么样?”
“不乐意瞧他那么说你。”甄武也趁机表心意。
谭渊听到此话,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骂甄武糊涂,最后叹了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其他几人,看着吃了军棍的甄武,也是感同身受。
甚至,一人满脸怒容,愤愤不平的说道:“这群鞑子也太欺人太甚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另一人接道:“现在大家都是大明军人,不要搞对立。”
“是咱们想搞吗?你不看看他们怎么排挤咱们,那些鞑子,本就都是旧识,你看看这才一天,一群人已经围着阿鲁帖木儿转了,我是想不明白,殿下怎么会这么安排。”
说话这人气愤难挡,忍不住还捏拳锤了几下他的大腿。
“老柳,慎言。”谭渊出口训斥。
这个人叫做柳升,是个暴脾气性子,之前就和甄武打过交道,算是小有交情,如今同在一个大营,更是把甄武当做自己人。
此刻,他听到谭渊的话,也晓得自己说过了,愤愤的把接下来想要吐槽的话,全憋了回去。
而甄武此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朱棣为什么这么安排?
他怎么想,也觉的朱棣应该有着他不清楚的后手,要不然这样的安排,可以说烂到极点。
可是,甄武怎么也想不明白,朱棣的后手会在哪里。
既然想不明白,便多想无益。
甄武只能从自己的角度,来寻思接下来如何操作。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一边想,一边开口,道:“其实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此话一落,几人都看向甄武。
甄武接着说道:“表面上来看,咱们五百多汉人对一千七百余蒙古人,再加上职位最大的两位也不是咱们的人,好像咱们压根不可能把这些蒙古人团结到我们身边,但为什么殿下还这么安排?我觉得是有点说法的。”
“你们想,少则聚,多则散,自古一来都是这个道理,蒙古人是铁板一块吗?我看并不是。”甄武说着,想到初入营时,莫比合与胡长勇的事情,周围围观的蒙古人中,好多煽风点火,也在等着看莫比合的笑话。
随后,甄武接着说道:“大家不要忘了,营中的蒙古人,明显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直接收降的,而咱们千户里其他几个蒙古人,比如莫比合,他们却是在战场上被俘的,当初他们驻地不一样,足以说明并不亲近,如今收降的会不会瞧不起被俘的?而被俘的当初也是为了给乃儿不花解围,才和咱们打的遭遇战,他们又会不会对那些直接降了的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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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听了这话,也是眼睛一亮。
柳升更是直接拍手站了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哎呀,刚才我还误会了殿下,说到底还是殿下高明,怪不得殿下把这些被俘的安排进咱们千户,这是让咱们先拉拢那些被俘的,然后逐个击破呗。”
谭渊也有些震惊,以前他就晓得甄武聪慧,可没想到有这般见识,简直是有勇有谋啊,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旁人不清楚,他却清楚当初朱棣安排真的是随机安排的,只不过当初朱棣定的大营官职最大的指挥同知是个自己人。
朝廷莫名其妙把阿鲁帖木儿安排过来,也打了朱棣一个措手不及。
他本来正愁的不知道怎么办,没想到,甄武三两句给了大伙一个思路来,这如何不让他惊喜。
谭渊看向甄武的眼神,越来越明亮起来,同时心里也越来越得意,真不错,自己的眼光是真不错,竟然能挖掘出这样的人才。
这时候,甄武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这次的声音带了一些阴沉。
“阿鲁帖木儿仗着同知的职位,都对咱们亮明枪了,咱们怎么也得放放暗箭才对的住他。”
几个人一听这话,顿时又兴致勃勃的把注意力放到了甄武身上。
暗箭,谁不喜欢。
只听甄武说道:“不偷偷的,背地里,把这些人煽动的内讧打起来,我都觉的对不住我屁股挨的这几棍。”
其他几人都是眼前一亮。
只要对方内讧打起来,那些被俘的蒙古人,想不团结在甄武等人身边,也得团结过来,到时候,不说阿鲁帖木儿头疼不头疼,单单谭渊手握一半军士,想给阿鲁帖木儿使点绊子,找点麻烦,还不是轻而易举。
随后,众人兴致冲冲的就开始直接商讨起细节,一个个激动的脸色涨红,不时提出一个个损招,简直能跌破甄武的三观。
有的甚至毫无下限。
随着时间推移,夜色渐渐袭来,甄武住所里,慢慢的传出几道阴恻恻的笑声。
……
078-简单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武人,练的是武。
当武人出现争执时,往往信奉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那就是打一架吧。
所以,想要让两帮血气方刚的汉子,出现内讧,并不需要特别复杂的操作,尤其是两者彼此之间还心有芥蒂。
只要认准他们相互芥蒂的地方,不停的煽风点火,就足以让矛盾越来越深,最后直至爆发。
初始,只是几人在私下讨论。
收降的那帮人,如何如何瞧不起莫比合等人,又嘲讽莫比合等人在战场上如何丢了他们的面子。
渐渐的讨论的人越来越多,逐渐也传到了莫比合的耳中。
最开始莫比合听到这种传言,还不在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整个大营都在谈论,流传起类似的话时,他再也做不到如最开始般的淡定。
尤其是收降的人当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可这种传言,甚至还赞同的大加嘲讽时,莫比合的心犹如藏了一团熊熊火焰一般,在不停的灼着他整个内心。
于是,在这一天中午吃饭时,甄武友好的来到了莫比合的身边。
“嘿,兄弟,你最近状态瞧着不太好,平时得注意些呀。”
莫比合烦躁的看了甄武一眼道:“别说你没听到那些话。”
“因为这事心烦?”
莫比合没有说话,默认了下来。
甄武关心的安慰道:“老实讲,我认为那些话有点过了,在我心里你们还是很强的。”
这话一落,莫比合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激动了起来。
“你真这么认为?”
“我真这么认为。”
这是来自战胜者的认可啊。
莫比合看向甄武的眼神立马亲切了很多,可下一刻,他想到那些嘲讽的话,莫比合更加愤怒了,他只觉得他们在战场上得到了对手的尊敬,可却被自认自己人的这些人不停的嘲讽。
甄武恰逢其时的补充道:“他们那帮打都不敢打,直接投降的,有什么脸来说你们,再者说,你们当时还不是为了救他们,匆匆和我们打的遭遇战,若是咱们摆明车马,准备好对战,结果还不知道怎么说呢,从哪点看,不比他们那些怂货强?”
“对啊。”莫比合激动的连拍大腿,看着甄武的眼神也越来越亮,只觉得甄武太懂他的内心了。
对比起来,格局,胸怀,认知,比那帮嘲讽他们的家伙,简直强到没边。
随后,莫比合又咬牙切齿道:“真想实实在在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见见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
甄武认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实打实的打一场,赢了他们,自然就能让他们闭上他们的狗嘴了,说起来,咱们武人不就看重这点荣誉吗,平白被人摸黑,真的是个人都忍不了。”
甄武说完这话后,脸上立马挂上关心莫比合的神色,话锋一转又劝说道:“不过,你可别冲动,你们若是和我们起了冲突,咱们同知还能向着你们,但是你们和他们起了冲突,你觉的同知还能向着你们?你可别和我说你不怕同知。”
“我怕他个鸟,当初丞相在的时候,他见我也得客气几分…”说着说着,莫比合突然想到了丞相咬住就是被甄武杀的,顿时说不下去了。
甄武嘶了一声,也略显尴尬,不过他很快收拾了一下情绪,装作没听到莫比合的话,表现的很随意往下表演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词。
“若是你们也讲君子约定就好了,相互约好,散营后,营外打一场,谁输也别告状,若是可以这样的话就简单了,赢他们一场,谁是好汉一目了然。”
莫比合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心里吐槽,谁特么说我们蒙古人不讲君子约定的,在俺们那里这叫勇士契约。
……
等吃完饭,两人散去,没有多长时间,甄武就听说,莫比合和德立索儿约好第二天在营外草场拉开人马打一架的消息。
德立索儿是另一个蒙古人千户,属于那帮收降的带头人物。
甄武得到消息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而其他汉人百户,包括谭渊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都笑出了声,这些日子,他们可没少在背后下功夫。
不管是何时何地,总能逮到机会添油加醋。
早就让莫比合和德立索儿两帮人私下有不少小的摩擦。
如今,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这件事情想停也停不下来了,他们只需要等着看戏就行。
第二日,甄武整个人都是心情愉悦的,就在他等着时间,打算看好戏的时候,一个…是三个不俗之客,找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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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面,朱高煦就冲着甄武冲了过来,围着甄武转了一个圈,眼见没什么大碍,才怒狠狠的说道:“甄武你放心,这王八鞑子敢仗着官大欺负你,等回头我肯定帮你收拾他。”
甄武笑了笑,这小子还真是个仗义的种,随后,摇了摇头开口道:“让你帮我收拾他,那我不就是仗着你这个燕王府公子,欺负他了吗。”
“就欺负他,他能咋滴。”朱高煦满脸不屑。
甄武苦笑的再次摇了摇头,随后不再搭理这个愣小子,转头看向另外两人。
朱高炽和朱高燧。
朱高炽确实如传言一般,才十三岁的他,身材已经看的有些圆滚滚的,整个人不见英武之气,反而因为稍一动脑袋,就露出显眼的双下巴,让人觉的有几分憨态可掬。
而朱高燧……好家伙,这猛不丁一看,还以为钻了谁家的锅底了,咋还黑乎乎的,若不是一张脸和他哥几个长得特别相似,指不定得有人心里打鼓呢。
几人简单的打过招呼后。
朱高燧沉默的站在了一边,看着有些沉默寡言,朱高炽则上前和甄武攀谈了起来。
“二弟不懂事常胡闹,甄百户莫要见怪。”朱高炽小小年纪,便有几分儒雅气质。
甄武笑道:“二公子仗义豪爽,何来见怪。”
朱高炽也笑了笑,直接透露给甄武一个惊人的消息:“阿鲁帖木儿的事,二弟确实不宜出头的,便是父王也不便。”
嗯?
甄武有些疑惑的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眼睛亮亮的也看向甄武,一双眼里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望之亲切的诚挚,他笑了笑,就如同在给一个认识多年的好友,说着一件寻常的小事。
完全没有初见般的生疏,一切自然的让人丝毫察觉不出。
“阿鲁帖木儿上任后,父王送过贺礼,然而未见阿鲁帖木儿回应,阿鲁帖木儿反而一封信千里迢迢的送到了凉国公府。”
朱高炽眼中仿佛带着智慧,冲着甄武笑了笑,最后补了一句。
“前几日,父王和道衍大师说话,我刚巧在旁边听到了。”
……
079-朱高炽
有时候一句话可以透露出很多信息。
甄武自认算是一个比较聪慧的人,而且加上之前的阅历,懂的事情也比较多,所以在朱高炽说完这些话后,脑海中立马闪现出好几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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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阿鲁帖木儿背后有着蓝玉的影子。
早年蓝玉因为朱标,与朱棣交恶,这件事情不说众人所知,却也不是一件隐秘的事情,而且一直以来蓝玉都对朱棣心存提防,认为朱棣有妄图皇位之心。
如今蓝玉见朱棣漠北扬威,安排钉子进来,不难理解。
这样一来,甄武也就明白了,阿鲁帖木儿一个降将,为何敢在朱棣的护卫军里跳腾,而朱棣也没有第一时间捏死这个跳蚤。
朱棣他不敢动,也不能动,因为没人知道朱元璋同意蓝玉把阿鲁帖木儿安排过来,心里念叨的又是什么心思。
这位坐在皇位上的朱元璋,随着年龄,人越老心思越难让人猜透,帝王纵横之术也越发的得心应手,更是在杀伐果断中,让朝堂变成了皇帝专政的格局,牢牢把控着整个帝国。
他就仿佛是一头雄狮,哪怕只是睡梦中的一道鼾声,也能让周围所有人抖上一抖。
甄武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又看向朱高炽。
这种情报虽说算不上特别私密,可也不是随意可以听到的大白话,朱棣竟也没有对朱高炽隐瞒,这又代表着什么?
小小年纪就开始随着朱棣接触这些事情?
培养?
朱高炽此刻仿佛根本不知道,他的这些话会在甄武心中产生什么样的想法,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伸出一只小胖手,挠了挠脑袋,带着一股小孩特有的天真说道:“此事甄百户也莫要多传,毕竟是我从父王那里听来的。”
说完这话,朱高炽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朱高煦,接着道:“以前常听老二提起你,晓得你们交情深厚,我虽第一次见你,却也觉得亲切,便把这些说给你听了,你若是传出去,我肯定会惹的父王责备。”
朱高炽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冲着甄武憨厚的笑着,双下巴随着他的笑动,显得肉乎乎很是可爱。
可甄武听了这些话,忍不住有些脑补,拿话点他呢?
这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吗?
难道这就是古代贵族家对于嫡长子的教育吗?
怎么总觉的话里带着话,棉里还藏着针,但又让你感觉不出来一点不适,反觉的亲切随和。
真真不能小瞧啊。
甄武吸了口气,也不管是不是他脑补的,嘴上的称呼也变了,哪怕朱高炽现下还未封世子,甄武依旧称呼道:“世子放心,甄武不是多嘴之人。”
朱高炽眼睛亮了亮,笑道:“你也不必这般认真,倘若不小心说出去了,我也不怪你,大不了被父王责备一顿。”
这话说完,朱高炽还期待的看着甄武。
甄武无语的,只好冲着朱高炽友好的笑了笑,可心里忍不住的吐槽。
好嘛,好赖话全让你说了。
老二朱高煦这会儿忍不住了,拉着甄武直接走到一旁,小声的在甄武耳边说道:“瞧见没,我家老大这楞呼呼劲,你就说讨厌不讨厌吧,这么一点小事,有什么可说的,回头我帮你教训阿鲁帖木儿,瞧他敢把我怎么样,哪怕仗着蓝玉撑腰又能怎么样。”
这…
甄武看着朱高煦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说实话,这哥俩儿的话要论爱听,甄武还是喜欢朱高煦的话,但是就朱高煦这个脑子,怪不得日后斗不过朱高炽呢。
甄武笑着摇了摇头:“真不用,再说你瞧我就这般没本事,非要你帮我出头?”
朱高煦摇了摇头。
甄武想了想,觉得朱高炽这三兄弟也不是外人,便叫着朱高煦又来到朱高炽身边,对着他们三个说道:“若是你们一会儿无事,不妨等一等,我带你们看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
甄武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入营后,遇到阿鲁帖木儿的刁难,和他们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全部说了一遍。
三人眼前都是一亮。
这三位都知道谁是自己人,谁还不是,所以顿时都来了兴趣。
……
转眼间,下午操练结束。
莫比合和德立索儿各自带着他们的人,陆续来到了营地不远处的草场上,双方人从一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就吵上了。
到了地方,没多长时间,在尖锐的矛盾下,直接就拉开场面打了起来。
初始双方还都控制着人数。
然而,在围观人有心的起哄下,不一会儿就形成了双方的大混斗。
而且,不晓得这些人心里憋了多大的火气,一个个很快都打出了脾气,对对方下手黑着呢,让看戏的甄武等人都吃惊不已。
彪悍的蒙古兄弟,打自己人,打急了也不留情面。
这让朱高煦看的热血沸腾,欢呼不断。
没一会儿,德立索儿等人仗着人数多渐渐的占了上风,开始压着莫比合他们打。
甄武看了看场中的情况,招手叫过来薛禄,让薛禄通知柳升百户,尽快把阿鲁帖木儿叫过来。
其实之前营中的传言,阿鲁帖木儿也听到过,只不过阿鲁帖木儿并没有当回事,他自信在大营里不会让这件事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可是,他没想到莫比合约斗德立索儿,更是在勇士契约下,所有人都瞒着阿鲁帖木儿,就连大家出营地,也都刻意避开了阿鲁帖木儿。
导致现在出现这么怪异的情况,除了营地最高负责人和他亲近的人,基本上都知道约斗的事情。
薛禄听了吩咐,匆匆的回营找柳升去了,此刻柳升正缠着阿鲁帖木儿呢。
场中,朱高煦和朱高燧听了甄武的吩咐,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反而朱高炽想了想后,问甄武:“为什么不让谭千户过来,这时候不正是收人心的好时候吗?”
甄武看着朱高炽面露疑惑,心情终于有些畅快了。
奶奶的,任你再鬼机灵,终归也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
甄武含笑着给朱高炽解释道:“阿鲁帖木儿在这群蒙古人心中的威望,一天不遭受损伤,就永远不是我们收买人心的好时机,而这种情况,让阿鲁帖木儿过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朱高炽看着甄武。
甄武接着说道:“阿鲁帖木儿过来后,像这种自己人打自己人,很难做到公平公正,一旦稍微偏向一方,另一方就会人心向背,哪怕他做到了公正,很大概率也还是会让一部分人心生怨气,甚至如果阿鲁帖木儿一旦处理不好,还会两头不讨好,这是人性,咱随便打个比方,世子你信不信,在德立索儿心中,阿鲁帖木儿不偏向他,他就会心生不忿,因为在德立索儿心中,他和莫比合闹翻后,他和阿鲁帖木儿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不偏就是背叛。”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我对你好,你若是做不到我心中期待的样子,我就会失望失落,进而可能再不对你好。
很难有人免俗。
朱高炽慢慢的消化了一番,随后眼睛露出一抹震惊。
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这可比王府儒师教他的有意思多了。
……
080-这世间更好的模样,我见过。
军营里。
阿鲁帖木儿得知约斗的事情,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便匆匆向着营外走来,意图阻止这场约斗。
可那还来的急,该的打也打了,莫比合和德立索儿该怨恨的也怨恨上了。
到现场后的阿鲁帖木儿,只能看着一片混乱的现场,大声怒吼。
等到阿鲁帖木儿把双方分开,看着一个个脸上挂着乌青,嘴角带着鲜血,只觉得满心的怒火无处释放。
他有怒目扫了一眼围观的一些汉人。
可这事和汉人一点关联不沾,他们蒙古人自己内斗,他便是想要迁怒也没有理由。
“这到底怎么回事?!”阿鲁帖木儿压着怒火,阴沉的问道。
双方为首的莫比合和德立索儿各自看了一眼,硬气的谁也没有说话。
阿鲁帖木儿更加怒了,眼睛一瞪,愤怒的吼道:“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德立索儿不屑的看了一眼莫比合道:“他们找事,我们能怎么办?难不成认怂?”
阿鲁帖木儿还未说话,莫比合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
“谁找事,你说清楚,那些王八蛋先在军中侮辱我们的。”
“侮辱?真是可笑,我们哪点说错了?你们不就是吃了败仗被俘虏的。”
莫比合一下被说中痛点,大怒骂道:“艹你奶奶的,我们是吃了败仗,但是再怎么样也比你们这群缩头乌龟强。”
“你有胆再和我说一遍。”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当着阿鲁帖木儿的面就吵了起来,阿鲁帖木儿一听是因为这事,犯愁的揉了揉额头。
“够了。”
阿鲁帖木儿大声制止了两人,他本想双方各打五十大板惩处一番,可一转头看到德立索儿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的模样,想到德立索儿往日一直为他马首是瞻,也就不愿再惩处,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行了,还有没有点以身作则的样子,此事听我的,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谁再提起我必重罚,现在你们两个都给我约束部下,赶紧给我散了。”
德立索儿虽说有些不甘,但也没什么意见。
可是莫比合不乐意,他的人因为人数少,各个伤的都不轻,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
莫比合顿时阴沉的说道:“那我们这些人受的伤就这么算了?”
德立索儿直接不屑的嘲讽道:“自己打不过,还好意思说?”
“放你娘的狗屁,说好一样人数的,你看看你们上了多少人。”
“你们自己人少,关老子屁事。”德立索儿心想,既然撕破脸了,他也就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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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句话的杀伤力显然是不一般的,莫比合被说的脸色涨红,憋的半天没说出话。
这个耿直的汉子,在怒急的情况下,想也没想的就看向阿鲁帖木儿。
他咬着牙说道:“你可别忘了,以前丞相是怎么对你的。”
这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
阿鲁帖木儿更是脸色大变:“大胆!你还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明军。”
莫比合看着阿鲁帖木儿,一双眼睛充满仇恨的盯着阿鲁帖木儿,他向来认命,打了败仗降了大明,他无怨无悔,可他忍受不了白眼狼的恩将仇报。
“阿鲁帖木儿,你很好,你是好样的。”莫比合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咬出来的。
而此刻的阿鲁帖木儿也被气昏了头脑,他本就带着怒气,又被部下只呼其名,再也忍耐不住,冲着身边的亲卫道:“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
莫比合不惧的丝毫不退,而那些亲近他的人,听到阿鲁帖木儿的话,更是全都挂满了愤慨。
甄武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了几声,真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比想象的还要好,只能说这些热血的汉子,真的很容易被情绪所控。
……
看完这场好戏后,甄武和朱高炽等人往回走,这哥三个方方面面的教育章程,安排的满着呢,现在是轮到时日,被朱棣扔过来操练武事,一会儿需回中卫营地,等明日和军士们一起练习骑射,所以也顺路。
路上,朱高煦和朱高燧兴致勃勃的谈论的刚才的事情。
朱高炽反而和甄武落在后面,朱高炽语气中略带钦佩的对甄武说道:“你好像很擅长这些?而且之前听父王和高煦都说过,你亦是勇猛过人,可是也与父王和高煦一般喜欢战事?”
额?
甄武不明白朱高炽为什么这么问,不过想了想后,摇了摇头道:“说实话,不喜欢。”
说完,甄武看着朱高炽有些疑惑,摊了摊手道:“我若是身份足够,我定然更喜欢过平淡娴静的生活,没事种种花,逗逗鸟,这不比打仗安全,不有意思的多?”
朱高炽噗嗤笑了出来:“虽说确实如此,但是多少有些没志向。”
甄武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世子好像也不喜欢战事,不知世子可有什么志向?”
朱高炽想了想道:“以前父王带我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战死将士的家属,也见过不少食不果腹的百姓,我就想如果这世间不再打仗死人,人人能够安居乐业,吃得饱,穿的暖又该是什么模样。”
“你觉的这世间不好?”
朱高炽摇了摇头道:“其实皇爷爷做的已经够好了,听父王和师傅们说以前更惨,但我总觉的可以更好的,嗯…应该可以更好,但这好像很难实现。”
甄武听了这话,半天没有说话,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人好像生来带着使命,他们有着崇高的目标,活着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好。
相对而言,甄武总想着他的家长里短,显得太小家子气。
走着走着,甄武嗓子里的一句话,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说了出来:“其实是有办法的。”
真的有办法,而且也真的能实现,因为甄武见过这世间更好的模样。
朱高炽初始没反应过来,可渐渐反应过来后,刚忍不住发问,远远的过来几人。
他们的拜见声,直接打断了朱高炽。
走到这个时候,甄武他们已经走到了右卫营门口,甄武眼睛一眯,认出了来的几人,正是右卫营指挥佥事薛斌和三个蒙古百户。
这三个蒙古百户都属于德立索儿千户旗下,今日不知为何没有去参与约斗。
等薛斌几人和朱高炽等人见过礼后,薛斌示意甄武借一步说话。
甄武皱着眉,随着薛斌来到一旁。
薛斌笑了笑道:“甄百户,后日便是百户以上的议事日子,不知可有什么打算?”
甄武疑惑的看着薛斌。
然后,耳中响起薛斌的话:“我瞧着时机也差不多了,该是让阿鲁帖木儿晓得护卫军里,是谁说的算了。”
甄武脑袋嗡的一声,随即仿佛一道闪电劈过。
这薛斌竟然是自己人
……
081-有种和我打一场
薛斌和阿鲁帖木儿竟然不是一条心。
他们之前在北元时,不是属于同一阵营的吗?
下一刻甄武苦笑的摇了摇头,想特么太多了,北元都打没了,即便同一阵营,现下都降了大明还有什么必要一条心。
入了大明,他们若是还敢抱团,才是真的找死,不仅如此,这些降将还需各自找个派系依附,要不然他们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也不可能故作清高,一旦某人性子孤高,那么结果,显而易见,只能是被所有人不信任,慢慢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甄武看着薛斌坦然的脸色,心中也渐渐平和下来,他仿佛这一刻才把大营隐在暗处的脉络看的清清楚楚。
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
简单想想,怕是很早之前,在朱棣打满编制蒙古士兵主意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薛斌,他与阿鲁帖木儿之前就属于一个阵营,这些蒙古士兵见到后,顺势依附过来,简直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若是朱棣手上没有薛斌这张牌,想来朱棣也只能打散这些蒙古士兵,不会试图保留蒙古士兵的编制。
只是让朱棣没想到的是,朝廷把阿鲁帖木儿派了过来,而阿鲁帖木儿背后还站着一个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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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帖木儿比薛斌的威望高,两者同样是拉拢旧识,但显然薛斌比不过阿鲁帖木儿,朱棣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收降而来的人,在自己的护卫军中,另外有个主子,所以迅速的把谭渊,甄武等人安排进入大营。
这样甄武等汉人,作为第三方势力进来搅局,一方面可以和薛斌相互守望,试图瓦解架空阿鲁帖木儿,另一方面甄武他们和薛斌,还分作两系,可以相互钳制。
这种结构还真是有意思,甄武心想。
怪不得之前觉得古怪,谭渊的身份怎么可能挑得起大梁,单是汉人的身份,在这个蒙古人占多数的大营,谭渊就不足以和阿鲁帖木儿对抗。
而甄武之前却第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这些。
甄武向着大营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由的有些感叹,他还是有点嫩了,饶是他经历再离奇,见识再丰富,可对比这些从小生活在权利中心的人来说,到底是有些不足。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要不然不可能很多权谋之术,流传千百年之久,仍然被后人学习应用。
甄武不可能单单凭借穿越者的身份,就能把这些人耍的团团转,反而一不小心还会被这些人耍的云山雾绕的,辩不清东南西北。
不过,随后甄武就释然了,谁也不是天生就懂这些的,慢慢来,毕竟他有着站在巨人肩膀的基础。
想到这里,甄武含笑看向薛斌。
“便听大人安排,想来有这两日酝酿和准备,后日足以妥当无误。”
薛斌眸子里闪出几抹亮光,赞赏的看着甄武,定声道:“那就这么定了。”
……
第二日。
随着莫比合被阿鲁帖木儿惩戒后,整个大营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仿佛暴雨前乌云压顶的沉闷。
只是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下,依然有几个活跃的身影。
甄武等百户,行动起来了,各自开始拉拢莫比合等人。
而甄武也趁着空闲,来到了与他相熟的莫比合这里。
莫比合神情阴郁,看着不悲不喜,只是眼神里时不时闪过几丝狠厉。
甄武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后,轻声说道:“之前战场上,大家各有立场,我杀过你们的人,你亦杀过我们的人,但现下你既然已经投了我们大明,不知道你有何打算?是否还心恋故土。”
“你什么意思?”莫比合反问。
甄武不答,依然按照自己的心意,自顾自说着:“想来你通过朝廷对你们家眷的安排,应该能看的出来,朝廷对你们存有提防,但是明军里不单单只有你们是蒙古人,像火里火真,薛斌等与你们一般无二,可他们不仅不被提防,反而深得燕王殿下的信任,你可知道缘由?”
莫比合看着甄武的眼神,甄武诚挚的不闪不避。
房间里继而又响起两人的谈话声。
声音不大但却很热烈。
良久。
没有人知道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百户以上职位议事的这天,莫比合强撑着屁股上的疼痛,来到了会议处。
他一双眼睛阴狠的盯着对面的德立索儿,而德立索儿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时不时嘴角挂上一丝不屑。
在他心中,这大营里老大是阿鲁帖木儿。
而他作为阿鲁帖木儿头号马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横着走都没关系,何惧一个莫比合。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所有的人刚刚全部到齐,莫比合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
莫比合屁股上的伤很重,但是他还是咬牙站出来,走到了场中,短短几步,让他额头尽是汗水。
他咬着牙,看着首座上坐着的阿鲁帖木儿,低沉道:“恳请大人处事公允,以军法惩戒德立索儿。”
“惩戒?”阿鲁帖木儿皱眉,心中觉得莫比合一点也不懂事,竟还来找事。
而德立索儿听到这话,差点笑出来,看着莫比合仿佛在看着一个傻子,想要惩戒他,开什么玩笑。
但是莫比合却非常认真的说道:“我与德立索儿带头私斗,为何只惩戒下官?”
阿鲁帖木儿听到这话,不阴不阳道:“为何惩戒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莫比合不屑的笑了两声。
“呵呵,那行,那下官在此请求大人重新惩戒我与德立索儿,我俩带头私斗,若不惩戒,又如何治军,又视军法如何物。”
“大胆。”
阿鲁帖木儿怒拍桌子:“我如何治军还用你来教吗?!”
气氛突变,一个傲然不惧,一个怒目而视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嘴角挂着笑意的甄武,突然开口说话了。
“我觉得莫比合说的有理,他甘愿自认受罚,以身作则,值得我们学习,再加上有伤在身,不如大人先惩戒德立索儿如何?”
这是建言。
可阿鲁帖木儿听到甄武这话,一愣,随即眼光看向了谭渊,然而谭渊仿佛根本不知道在发生什么,眼帘低垂,就似睡着了一样。
阿鲁帖木儿顿时心里生起一丝异样。
德立索儿却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甄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甄武淡淡的点了点头道:“知道,私斗本就犯了军规,我说的又没有什么错误。”
是没有错。
可别忘了营地的老大是谁。
德立索儿瞬间被点燃了怒火,一双眼中凶光尽露:“你他娘的在找死。”
找死?
甄武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不再压抑,尽数释放出来,他猛地站起来,砰的一声踹飞了自己脚下的凳子,伸手指着德立索儿:“你有种也和我打一场,生死由命,老子就问你敢不敢!”
声音洪亮且自信,带着无畏无惧的气势向着德立索儿压了过去。
人的名,树的影。
德立索儿仿佛感觉甄武这股猛然爆发的气势,瞬间汹涌的扑面来而,一时慌神,不知觉的轻轻后退了一步。
而阿鲁帖木儿看到这一幕,早就怒不可止,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他不可能忍得了,可是就在他刚想要发飙的时候。
只见下面所有汉人百户,以及亲近莫比合的几个百户,一同站了出来,抱拳冲着阿鲁帖木儿朗声道。
“请大人惩处德立索儿!”
……
082-扬眉吐气
哗啦一阵声音。
堂下属于谭渊千户旗下的所有百户,已经尽数站了出来,气势汹汹的逼迫着阿鲁帖木儿惩处德立索儿。
私斗是一件大事吗?
可大可小。
群居生活中,怎么可能没有摩擦。
遇到后,处理方法,也是随情理而定,情况不严重的,完全可以训诫一番,调节调节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也不是战时。
可阿鲁帖木儿没想到,今天有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逼迫他惩处他最信任的人员。
这是要造反吗?
集体威压上司,他们怎么敢?!
阿鲁帖木儿看向谭渊。
谭渊这时候,终于抬起头来,他冲着阿鲁帖木儿笑了笑道:“下官也觉的他们提议有道理,俗话说功必赏,过必罚,大人若是不惩戒,怕是很难服众,如此又如何带领外面两千余军士?”
谭渊的话淡淡的回响在会议处。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讶的看向谭渊。
谭渊是甄武等人的顶头上司,他一发话,联系到甄武等人的举动,什么意思已经一目了然。
这是在公然质疑阿鲁帖木儿,更是在挑战阿鲁帖木儿的权威。
阿鲁帖木儿顿时气急反笑:“好,很好,你们别忘了这个大营是我说了算,你以为就你们这些人,就能逼迫我做出任何决定吗?你们在做梦。”
说完,阿鲁帖木儿冲着门外,大吼:“来人!”
哗啦一声,门外进来两个阿鲁帖木儿的亲信。
阿鲁帖木儿眼中涌动着狠厉的光芒,在谭渊身上流转了一下,最后落在了甄武身上,伸出手指着甄武,吩咐道:“把甄武给我压出去,重打四十军棍,我看还有谁敢在堂前闹事。”
两个亲信刚打算动手。
下一刻,门外又冲进来几人,直接阻拦住了阿鲁帖木儿的两个亲信。
阿鲁帖木儿惊骇,大怒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是要造反吗?!”
后来进来的几人,无人回话,默然的仿佛都是哑巴。
而就在这个时候,阿鲁帖木儿侧下方响起一道沙哑粗沉的声音。
“不是我们要造反。”
所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直安静低调的薛斌慢慢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指向阿鲁帖木儿,厉声道:“是你要造反吗?”
“你什么意思?!”阿鲁帖木儿看见薛斌站了起来,终于觉得有些不妙,这些人若不是做了完全准备,定然不会贸然对他发难,可他之前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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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薛斌双目直视着阿鲁帖木儿,说道:“只是觉得大人处事不公,估计水土不服,还未适应的缘故,不妨多休息休息,这里我来替大人处理,当然若是大人觉的不满,大可以向燕王殿下禀报,或者亦可禀报到朝廷。”
说完,薛斌不再搭理阿鲁帖木儿,直接龙行虎跃间,大步走到了德立索儿的面前,眼中不带一点感情的扫了德立索儿一眼后,沉声道。
“来人,德立索儿带头煽动军士参与私斗,拉下去重打四十军棍,以正军法。”
“是。”有军士应声而动。
德立索儿旗下的有两个百户,见状还欲阻拦,可是立马出来三个同样是德立索儿旗下的百户拦住了这两个人。
他们往日可都是亲密无间的好友,现在立场相悖,立马德立索儿旗下的其他百户惊惧。
薛斌虎目如电,冷冷扫过德立索儿旗下的所有百户,阴狠道:“各位别忘了这里是北平地界,做什么事最好想清楚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什么后果。”
顿时,无一人再敢站出来阻拦。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不甘且怒吼不断的德立索儿被拉了出去。
到了此时,所有人才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阿鲁帖木儿身上,阿鲁帖木儿脸色铁青,眼神阴沉不定,咬牙切齿的看着薛斌。
他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就在薛斌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好,很好,脱欢你够狠,咱们走着瞧。”说完,阿鲁帖木儿带着满脸怒容,拂袖而去。
脱欢?
哼,老子不叫脱欢很多年了。
薛斌眼神随即坚定下来,大步走到首座位置,转身看向众人,直接定下基调:“阿鲁帖木儿身体不适,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暂代他处理军务,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德立索儿旗下的几个百户面面相视,而甄武等人自然应道:“理应如此。”
薛斌点了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今日也到此为止,谭渊,甄武留一下,其他人散了,抓紧下去准备各自的操练。”
众人不管心甘的还是不甘愿的,事到如今,只好应是,慢慢散去。
等到只剩下甄武三人时,甄武略有担心的问道:“阿鲁帖木儿不会狗急跳墙吧。”
薛斌笑着摇了摇头道:“放心,他不敢,这件事情我早已报给殿下知晓了,有人盯着他呢,他但凡敢有点想法,中卫,左卫立马会扑杀过来,把他按死在这里。”
甄武点了点头,彻底放心下来,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以后在营地里不用再担心有人故意找茬了。
薛斌笑了笑又补充道:“接下来看我的吧,只要阿鲁帖木儿夹起尾巴,用不了一个月,我让他变成光杆司令!”
……
右卫营地的这件事情,结束后不到一个时辰,朱棣就收到了信息。
朱棣扔下手下的公务,哈哈大笑起来,只觉的整个身心都畅快不已,忍不住从椅子上起来,激动的来回走了几遭。
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治好了暗疾,拔了肉中刺一样,舒服的连呼吸都觉的是爽快的。
想当初刚得知阿鲁帖木儿过来的时候,朱棣简直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自己眼巴巴盯了很久的肉,刚刚煮熟能吃,就来了不速之客。
好在现在事情大定,肉最终还是烂在了他自己的锅里。
朱棣又把信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把眼光停在了甄武两个字眼上。
这小子还真是每每出人意料,净做点让人惊喜的事,朱棣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天分是真的高,在别人都是一头乱麻的时候,他能迅速缕清头绪,然后果断出手。
瞧瞧,这才多少天,配合薛斌已经控制了主动权。
要不要再赏点什么?正在朱棣想着的时候,脑海里突然从甄武身上联想到了朱玉英,朱棣顿时好心情散了个一干二净。
赏?
赏个屁。
083-四妹五妹王府行
这世间再好的事物,都可能隐藏着一丝让人不喜的可能,而甄武此刻在朱棣的心中就是一颗红彤彤熟透了的苹果,偏偏长了虫子。
这事怪不了苹果,但偏会迁怒苹果。
朱棣叹了口气,把信报递给了身边的近侍,吩咐道:“把这个送到道衍大师处。”
道衍大师对于朱棣管理整个北平军务,有着重要的作用,所以,很多时候朱棣身边得用的人,他们有什么能力,向来是不瞒道衍大师的。
这样也方便两人密议一些事情时,道衍大师能够给出准确且有效的建议。
朱棣刚打算埋头处理公务,门外有人报告,辽东来人。
朱棣精神一震,连忙叫人带过来,这两年辽东多事端,发生的事情简直比小说还波澜起伏,这让他不得不多在辽东的事情上花些心思。
随着来人的慢慢禀报,朱棣恨恨的锤了一下桌子,有些人就和不听话的狗一样,打疼了对你摇尾乞怜一番,过几天忘了疼后,转头就又对你龇牙咧嘴。
去年朱棣刚刚巡视了大宁,全宁等地,四月设置的全宁卫,任命降明的捏怯来为指挥使,然而同样降明的孛儿只斤·失烈门却受到也速迭儿的蛊惑,八月时袭杀了捏怯来,让全宁卫状若虚设。
不仅如此,到今年甚至影响到了前北元辽王阿扎失里,要知道现在的阿扎失里可是大明的泰宁卫指挥使。
而泰宁卫就是后世熟知的朵颜三卫之一,朵颜三卫也叫做兀良哈三卫。
如果阿扎失里一旦叛明归元,那影响可就彻底大了,怕是不日又需出兵辽东。
辽东一旦不安宁搅得的北平也得跟着动一动。
朱棣正在发愁,可下一刻就苦笑了起来,看来不用等辽东安不安宁了,北平城得先动起来了。
因为来人禀报了一句,根据他们在阿扎失里那边的暗碟报告,阿扎失里偷偷的派人进了北平城。
他们有什么目的?
朱棣眸光内敛,静静思索。
……
同一时间,燕王府后殿附近开辟出了一个类似于小课堂的房间。
这个小课堂设置的不同于寻常书生的书堂,反而带着一股女儿气,窗边挂着精致的窗帘,几株绿植青翠欲滴,室内二十张小凳铺着绒毯,四周还摆放着一些小吃食。
只有为首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本新订的书籍,微风拂过,一页页吹起,里面藏着一个个自古流传的女性高光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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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容华贵的徐妙云,走进房间,一双凤目难掩激动的打量了一遍房间,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徐妙云终于可以实现自我价值了。
她想要做一个像马皇后一般的女子,对内不仅可以与丈夫患难与共,颠危相扶,对外亦可帮助到将士们的家属,好让将士们能够诚心全意又安心的辅助她的丈夫。
正在想着,徐妙云突然发现探头探脑的大女儿,她妙目一瞪,走过去,点在了朱玉英的额头上。
“你给我老实点,我可告诉你了,一会儿那些将士家属过来了,你不要调皮,你年纪已经这般大了,要学着照顾她们,不要让她们生疏不适……”
徐妙云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
朱玉英忍不住道:“娘,我晓得的。”
徐妙云没好气的又瞪了朱玉英一眼,她看着朱玉英的样子,妙目中闪过一丝精明,心下一时没忍住的提点道:“还有啊,一会儿你不许给我偏向谁家姐妹什么的,都需一视同仁,要不然瞧我怎么收拾你吧。”
朱玉英仿佛被说中了心事,慌乱的偷偷看了几眼徐妙云,见到徐妙云神色如之前一般模样,不似另有他意,这才松了口气,可即便如此,这话过后,朱玉英也再不复之前样子,不知觉中就变的老实了许多。
这个时候,清水胡同,甄武家里。
张玉清也在细细嘱托着女儿,她把四妹五妹拉到眼巴前,没头没尾的说个没完,一旁等的不耐烦的老三,忍不住说道。
“娘,你都叮嘱几天了,她俩早记下了,你再叮嘱咱可就迟了。”
张玉清也晓得时间,可就是有些担心,不过随后想了想,王府是啥地方,旁人想去还去不了呢,想罢咬了咬牙,道:“行行行,就会嫌我啰嗦,送她俩过去吧。”
老三无语的嘟囔道:“谁嫌了。”
随后,走到俩妹子身旁,在一人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接着道:“走吧,还等着干嘛。”说完,率先向着外面走去。
四妹五妹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点头,然后手拉手赶紧跟上了她们三哥。
张玉清看着几个儿女的背影,忍不住的冲着老三再次叮嘱道:“老三,你一定要看着她们进了王府,再回来。”
老三头也不回的回了句:“晓得了。”
然后,三人在张玉清的目光中,慢慢走远。
清水胡同离燕王府不算远,走差不多一刻钟就能到,路上五妹捏了捏四妹的手,小声的在四妹耳边道:“四姐,我有点怕,怎么办。”
向来直爽的四妹,拍着胸脯道:“不用怕,有四姐呢。”
说完,四妹昂着脑袋问老三:“三哥,你去过王府吗?”
老三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瓮声道:“没有。”
四妹失望的叹了口气:“若是大哥在,肯定能给我们讲讲王府是啥样。”
听到这话,老三有些无语的翻了翻白眼,他辛辛苦苦送她俩,这俩没良心的一点不记好,净念着大哥的好。
不过老三想着想着,也念起甄武的不容易,随后转过身来对着四妹俩人说道:“这几日我和人打听过呢,不是谁家都能去王府陪郡主听王妃教导的,指不定咱大哥求了多少人,用了多少人情呢,你们俩千万别惹祸,认真好好听,就像大哥说的,有这一遭经历,总能让你们受用无穷。”
四妹五妹面对老三,可没有那么乖,眼一翻,不耐烦的就说道:“我们晓得,咱娘说了多少遍了,还用你来说我们。”
嘿。
老三顿时觉的被一股气堵在了心口。
另一边,张玉清把老三三人送出门外后,也不回去,就在门口寻思着等老三回来,第一时间问问情况。
等着等着,没等到老三回来,反而来了几个客人。
以前在蜂尾胡同的老街坊。
几人一见顿时惊喜的说个不停。
当几人听说老三送四妹五妹去王府给郡主作伴去了,王妃帮着一块教养一番,顿时一个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老程家的恰逢其会的捧道:“我得妈呀,这不是谁家都能去的吧。”
张玉清笑的眼都眯起来了,却还故作一副愁容满面:“这咱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反正是我家老大安排的,他说对老四老五好,那就让她们去呗,反正听说去的人家都是百户千户或者指挥使家的孩子,咱也不懂这些,就觉的见见王妃也是好的。”
好家伙。
百户在这几人眼里,地位就够高了,千户,指挥使,那都不敢想。
更何况王府。
若是有幸远远的见一眼王妃,就够她们吹嘘好几年了。
这老甄家看来真的是发达了,还不是一般发达。
一个个看向张玉清的眼神,也都更加带有敬意了。
……
084-谁不曾不满家里的琐碎
对于四妹五妹来说,燕王府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她们感到敬畏的同时,心中也存了许多的好奇。
一路过来,还相隔很远的时候,她们就一直在偷偷的打量着燕王府。
可到了近前,两人又害怕的低下了头,一点不敢抬起,装作一副乖乖的模样。
老三上前与王府的人交谈了几句,然后看着专门负责此事的人,领着小姐妹两个走进了王府。
王府广阔,层层院子带着条条回廊,四妹五妹又不敢抬头,没一会儿就迷在了王府里,只觉得跟着前方的人,走着走着,然后过了几道月亮门,豁然开朗出现一座小院。
小院里种着各种花卉和绿植,周围的装饰无不富贵且典雅,院内还有七八个侍女静侍着等待吩咐。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让小家子出身的四妹五妹都看呆了眼,在家中人来疯的性子,一下子收的干干净净,就连向来胆大直爽的四妹,也在不自觉间变得拘谨起来。
甚至,连呼吸都显得小心了几分。
之后,两人迷迷糊糊的拜见了徐妙云,又迷迷糊糊的落座,在整个晕乎乎的状态下,度过了难忘的一个上午。
中午,王府管饭,朱玉英领着一群大小不一的女孩去吃饭,落座的时候,特意坐在了四妹五妹身边。
然而,朱玉英还没来的急和她们说话,一个女孩慢慢走了过来,这女孩身材看上去有些高有些壮,显得丰腴了些,可是比例却又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的难看,反而脸上挂着娴静的笑容,让人心生亲切。
朱玉英记忆不错,记得这个女孩拜见她娘的时候,介绍自己说的是王真百户家的女儿,叫做王娟。
朱玉英本以为王娟是来找她交流的,可没想到王娟与她打过招呼后,并未顺势交谈,反而转头看向甄家姐妹,眼中带着饶有兴趣的笑意,亲切的道。
“瞧这般样貌,想来便是甄家两位妹妹了。”
四妹五妹一愣,连忙生疏的回应。
王娟又甜甜的笑道:“不必外道,我是王真家的女儿,王娟,我与你家哥哥还见过一次呢。”说着,王娟顺势也坐在了四妹五妹身边。
四妹五妹顿时眼前一亮,看向王娟的眼光立马变了,亲近中还带着一丝审视,她们之前可没少听她们母亲念叨,有人在给自家大哥与王真家女儿说亲,自家大哥还去过人家家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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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虽不晓得进展如何。
但用她们母亲的话说,自家大哥就是个光棍性子,对婚事一点不上心,白活这么大,一点不晓得女儿家的好,现下肯去王真家里,怕是多少有几分乐意的。
想到这里,她们俩个看向王娟的眼神打量的意图越加明显。
她们大哥何许人也。
竟也有中意的人家?!
王娟眼睛闪动,把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但王娟也不在意,笑了笑,想了个话题,与她们俩聊了起来。
三人很快就聊的热闹。
话题里不时还带着几句关于甄武的话题。
这让一旁的朱玉英心中警铃大响,她警惕的听着王娟三人的话题,听了小一会儿,才逮到机会,插话问王娟道。
“你就见一面,难不成就觉得甄…甄百户很好吗?”
这话有点突兀。
四妹五妹没有发觉,可聪慧的王娟却听出了异样,她借着沉吟,偷偷看了看朱玉英,这位郡主殿下生的自然是极美的,之前待人接物,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也不失聪慧,可为何现在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仿佛不设防的表露了出来?
是被王府保护的太好,没有心机?
亦或者是太过在意什么?
王娟想到这个大胆的想法,一时兴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露出一抹羞涩的样子,轻轻道:“便只是一面,却也觉的甄家哥哥很好的。”
朱玉英眉头竖起,本能的想反驳,说句有什么好的,人可凶残了,但下一刻眼光扫到甄家姐妹,又强行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但是脑海里却忍不住开始翻涌。
这王娟到底什么情况?
她和甄武又是什么关系?
一直到吃完饭,朱玉英找了个时机,偷偷的把甄家姐们拉离人群,一边和善的装模作样请她们帮忙做事,一边又带着蛊惑的意图套着话。
四妹五妹也不疑有他,把知道的猜到的一股脑的全都说了个干净。
朱玉英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无比。
……
下午,所有女孩又听徐妙云讲了一个时辰的小故事,然后便让这些孩子各回各家了。
四妹五妹还是老三来接的。
路上,四妹皱着眉头和五妹低语:“你有没有觉得郡主怪怪的。”
五妹懵呼呼的问道:“怪什么?对我们怪好的呀,还给我们冰酪吃,说起来也太好吃了,我还想吃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
可被五妹这么一闹,四妹心中的疑问也抛到了脑后。
等三人到了家里,见到张玉清后,张玉清还没有发问,四妹五妹两个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讲了起来。
小六,小七俩人也是抵着脑袋听着四妹五妹的话,当听到冰酪时,两人眼睛不约而同的亮了起来,随后看向四妹五妹满是羡慕。
小六忍不住的对着老三道:“三哥,我想吃冰酪。”
小七见状,连忙跟上:“我也想吃,我也想吃。”
老三眉头一皱:“现下可没卖这个东西的。”
“那你会做吗?你给我做”
“我又不是个厨子。”
小六也晓得如此,很是失望,可就是不甘心,非要缠着老三,小七见小六打头阵了,立马跟上输出,搅的老三头疼不已。
等到老三好不容易打发了两个小的。
还没缓口气。
张玉清突然问老三:“今儿你程婶她们过来,我瞧着她们好像都有意给你二姐说亲了呢,你说我要不要再挑一挑?”
她是真的没有人商量,她向来主意也不正,这事愁的她琢磨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老三听到这话,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这个事,你和我商量的着吗?”
张玉清瞪了老三一眼,没好气的埋怨:“你说说,我要你有什么用。”
老三的脑袋嗡的一下,差点炸开,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最后一生气,冲出了屋子,可刚到院里,厨房里的二贤见到了,顺势喊道。
“三勇,家里没米了,你去前胡同铺子买些回来吧,对了,前天小七把尺子摔断了,你再稍把尺子回来,针线也再买些吧,换天了,小六小七都长了个子,还得给他俩改两身衣服……”
二贤说着说着,老三忍不住的捂着脑袋大叫了一声,最后愤愤的跑了出去。
“发啥疯病呢。”二贤不理解的念叨了一句,随后又忙了起来。
而老三冲出家后,一口气跑出了好远,最后认准一个角落,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仰头看着天空,莫名的有些想大哥。
少年的心开始不满足家里的琐碎。
他低语念叨着。
“哥啊,你啥时候回来呀,我真的不想再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
085-我以后再也不念着你了
黄昏时分,天空中突然飘荡起细细的雨丝,小的让人听不到一丝声响,只是让向来干燥的北平城,多了几分湿润。
王府已经开始提前点灯,红色的灯笼一个一个挂起,把细细的雨丝衬的格外绚丽。
自下午时,各家女孩散了后,朱玉英强撑着回到了自己的屋里,隔别了所有人后,终是再也忍不住,一串一串的眼泪顺着她精致的容颜滑落下来。
她把自己藏在床的最里面,抱着双腿,一个人孤零零的难过着。
少女的心事,还没搞清楚喜欢到底是什么,便因此伤心率先汹涌的袭来。
她只觉的心仿佛在被针扎。
疼的突然,疼的猛烈,疼的让她不知所措,又疼的恐惧。
她想到那个漫天飘雪的夜,想到那个银装裹素的山,又想到陪她一起度过的人,她不明白她只是对这些事念啊念啊,怎么听到他要结亲,就会这般疼呢?
朱玉英哭着呢喃着,不停的呢喃着同一句话。
“我以后再也不念着你了,再也不了。”
……
而朱棣在与道衍大师商量完关于阿扎失里派人进北平城的事情后,回到了寝殿,一进来就看到徐妙云站在窗口发呆,甚至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
朱棣问了一句。
徐妙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知女莫若母。
徐妙云又岂能不知自己女儿的状态,她心疼的想要去安慰,可这种事情又怎么安慰,女儿晓得避人,她做母亲的又怎能不晓得装傻。
更何况,女儿的婚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做不了决定,她同样彷徨。
窗外的雨丝被风吹进了屋里,落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
徐妙云突然想起,当年她还年幼时,曾亲手栽种过一颗小桃树苗子,她细心呵护了几年,一直不见开花,可当她出嫁那年,桃树竟然神奇的长出花骨朵,又在短短几日内迅速绽放出粉色的花瓣。
如今想来,每逢秋日,应早已常硕果累累。
朱棣见徐妙云未说话,神情中透着伤感,走上前轻轻的环腰抱住徐妙云,在徐妙云耳边柔声问道:“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徐妙云又摇了摇头,不想让女儿的事再影响到朱棣,只是柔声说道:“明日我想寻些桃树苗,种在咱们后苑里,你说可好?”
朱棣稍一思索:“想家了?且再等等,有机会我带你回去看看你亲手种的那颗桃树。”
“不是。”
徐妙云看着窗外,轻声道:“只是想让玉英她们栽种些树苗,等日后有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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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明日便差人去寻。”
……
军营。
自从上次事情过去后,这些天里,阿鲁帖木儿并没有什么动作,让甄武松了一口气。
如此就好。
权利的转移向来容易惹出大动静,现在控制在管理层的针锋相对中,就已然是很好的情况,其实按照甄武的设想,最稳妥的法子是慢慢让阿鲁帖木儿感觉到自己掌控程度的减少,继而让他认下被架空的命。
可惜薛斌不愿意。
不过这般快刀斩乱麻也比较不错,有人伸手到了护卫营,不第一时间斩了别人的念想,后续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
对于甄武来说,他现在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而且军中的操练,随着他的部下的适应程度提升,也在有条不乱的加大强度。
在这种情况下,甄武也开始有闲工夫思索,该给朱玉英准备个什么礼物了。
算算日子,离朱玉英的生辰也近了,再不准备到时候怕是要糊弄了事了。
可是,甄武并不想简单糊弄了事。
在他心里,朱玉英帮了他大忙,这买卖总不能亏了朱玉英。
就在甄武琢磨着弄个什么新奇玩意的时候,朱家三兄弟又过来找他了,甄武看着他们三个,这三兄弟是没事干嘛,还是没人找。
眼前的三兄弟此时还是很兄友弟恭的,在军营基本上也是形影不离,甄武想想也是,这三位一母同胞,现阶段也没什么矛盾,兄弟间便是有些争执,也影响不了感情。
三兄弟中朱高煦最为活泼。
这时候走在最前面,见到甄武后,脚下一捣腾就跑了起来,显得精力旺盛,他来到甄武身边后,小声问甄武道:“你之前不是教过我一个法子吗?对老大根本不管用,还是倔的不听我的,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甄武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慢悠悠走着的朱高炽,心里忍不住想笑。
经过上次交谈,甄武明显看出朱高炽属于那种心里主意正着的主,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不需要别人说,很难会出现盲从的情况。
“三公子听你的?”甄武问道。
朱高煦立马眉飞色舞:“你还别说,老三最近贼听话。”
甄武又抬头瞧了瞧朱高燧,这个有点黑的家伙,看上去沉默寡言,也一直跟在两个哥哥屁股后面,应该是最没有能力的人,但是甄武看着他,却总觉得这不应该是朱高燧的本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甄武的错觉,甄武总觉的朱高燧有些阴呼呼的。
历史上这三兄弟,朱高燧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甄武对他确实没啥印象。
这时候朱高煦本想催促甄武,还有没有其他法子帮他收拾老大,但是刚想催促,朱高炽两人也已经走到了近处,只好撇了撇嘴收了回去。
朱高炽含着笑,对甄武说道:“甄百户,打扰了。”
“世子哪里的话。”
一旁的朱高煦忍不住吐槽:“假模假样的客气啥,叫甄武,老甄不随便吗,非要叫个官职,再者说甄武救过咱大姐,又不是外人。”
这话一落,甄武都替朱高炽尴尬。
然而,朱高炽竟然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脸色也一如既往,甚至语气还更温和了几分:“甄百户莫要见怪,之前我二弟正在跑马,是我强拉着他过来的,许是对我有些怨气。”
“我无妨的。”甄武摆了摆手。
朱高炽接着说道:“主要我实在对骑射提不起兴趣,想到你前些日子说有办法让这世间更好一些,便忍不住想过来,再与你好好畅聊一番。”
甄武还没说话,朱高煦又插嘴。
“骑射这么好玩的你也不感兴趣,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甄武听了这话觉的有趣,想到之前问过朱高炽的志向,忍不住也想问问朱高煦,随后开口道:“你既这般喜欢骑射,不知你未来有何志向?”
朱高煦一昂头,傲然道:“当然是学我父王。”
甄武顿时被吓了一跳。
学你父王干啥?
紧接着,朱高煦下一句就说了出来:“守卫边疆,跃马漠北。”
甄武这才松了口气,想到这个时候朱棣还没造反,打侄子呢。
可下一刻甄武又愣了,这未来若是没有变化,朱高煦还真的学着朱棣打侄子了。
这特么父子俩……
086-蓝玉
冥冥中好像一切皆有天意。
什么样的性格,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现在看来朱高煦最大的愿望,可能就是和朱棣一样,可以挂帅出征,甚至就连他都不敢想象,在未来他会想当皇帝。
然而,这就是时间的魅力。
甄武看着此刻傲然而立的朱高煦,至少现在看来,朱高煦英武,直率,仗义,真诚,只是对瞧不起的人可能有些暴虐和不屑。
可这点缺点,完全也掩饰不了他的优点,这样的一个人,心里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魔让他一步一步,走到未来那种残酷的结局?
说实话,甄武随着和朱高煦接触越来越深,内心对朱高煦的抵触也是越来越小的,而且他看的出来朱高煦真把他当朋友,甄武真的不愿意看着朱高煦再走上那种结局。
可……
甄武想到自己的一家人,这种事情怎么掺和?
朱高炽这时说话了,他看向朱高煦和朱高燧说道:“你俩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去操场玩耍,无需陪着我们闲聊。”
朱高煦一昂头,傲娇道:“用你说,我想去玩,自会去。”
朱高炽摇了摇头,也不管他,随后示意甄武出去走走,边走边聊,甄武也没什么意见,朱高炽今日就是奔着他来的,而且他也想和朱高炽多交流交流。
一方面,朱高炽当皇帝后,多个情分,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和朱高炽说一说他所知晓的一些事情。
这位在历史上留下仁宗名号的人。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把更多的目光放在普通的老百姓身上。
两人一边走,朱高炽突然问道:“你上次说的办法,可方便说说?”
甄武想了想问道:“世子觉得这世间更好的模样,该是什么模样?”
朱高炽仿佛想过很久这个问题,或者说也曾请教过他王府的师傅,想也没想道:“无战事而国富足,官清明而民安乐。”
甄武笑了笑,这答案有些浅薄,但是对于封建社会,对于此时的朱高炽已经难得可贵。
他其实很想和朱高炽讲讲什么航海,什么殖民,什么掠夺,什么商业等,把他后世所知晓的,一切对这个地方人民有利的,全部讲一遍。
因为他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他希望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够永远站在世界之巅,不再遭受苦难,哪怕他来自后世,这也是他的故土,他的民族。
可是,他知道想要实现那些不容易,单是接受观点可能都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他很可能因为说了这些,不仅没有起到好的作用,反而把他搭进去。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再者说,哪怕朱高炽能够接受,现在说也为时尚早。
所以,甄武只是顺着朱高炽的话,问道:“怎么做到无战事?”
朱高炽哑然。
甄武说道:“好多时候,不是我们不想打,就能够不打的,想要无战事,单单威压众邦是不够的,总会有些吃了熊心豹子胆来咬你一口,你只有打到他们没有力量打仗时,你才能安然无忧,而且还要时刻盯着,只要他们在积蓄力量,就雷霆出击,一举消灭,这样才可以保证自己的安稳,至少打不打的主动权在自己手上,像如今皇上数次北伐,意图便是如此。”
“那么怎么做到国富足呢?”甄武自问自答道。
“国家富足重在钱粮,先不说钱,单说粮,粮从哪里来,地里种出来的,想让粮食变多,要么你地变多,要么就让地里种的粮食产量多,想让地变多,很简单,辽东,岭南都有沃土,抢成咱们自己的,咱们就富足了,想让粮食产量多,相对来说困难些,不过有个讨巧的法子,就是找一些产量高的粮食种,据我所以,在海外有红薯,玉米等粮食,亩产高的吓人。”
“官清明……”
“民安乐……”
……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随着时间,慢慢的走累了,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即便如此,两人嘴里的话题依旧没有终止。
甄武滔滔不绝的讲着他的一些认知。
其中有他自己总结的,也有后世总结的,视角之大经常跳出大明国土看待问题。
所以这一番谈话,彻底让朱高炽改变了对甄武的印象。
以前他认为甄武勇猛之外,最多有些智慧,可现下,他竟觉的甄武胸有沟壑,宛然一个治世之良臣。
朱高炽炙热的眼光看着甄武,不明白甄武不去朝堂扬名立万,在小小的护卫军窝着当兵有什么出息。
想到这里,朱高炽忍不住的开口说道:“我把你推荐给我皇爷爷吧,以你的见识,我皇爷爷肯定能够重视你的。”
嗯?
正说的痛快的甄武,突然止住了。
在老朱手下当文官?
虽说咱敬佩老朱,但是这事还是省省吧。
再者说,在老朱手下当几年官,朱棣能给咱封爵?
甄武尴尬的笑了笑:“谢世子好意,我就是图个嘴痛快,其实真让我去做些事,我不见得做的好,倒是在军武中,我还比较适合一些。”
这会儿甄武真的不敢再多扯了。
而他看着朱高炽一副很可惜的样子,忍不住的想骂娘。
骂徐妙云。
……
湖广都司,施州。
施南,忠建二宣抚司蛮族反叛,蓝玉奉命讨伐,刚到施州卫便接到了来自北平的信息,蓝玉看完后,脸上狠厉之色立马浓郁起来,迅烈如火的暴脾气直接气的他把眼前的座椅整个掀翻了出去。
“废物,真是个废物。”
信的内容是关于阿鲁帖木儿的,他没想到堂堂阿鲁帖木儿去拉拢旧部,竟然还能让人架空。
更重要的是朱棣动都没动,单单手下的人就架空了阿鲁帖木儿。
这如何不让蓝玉大怒。
下一刻,蓝玉叫来近卫,吩咐道:“去把察罕叫过来。”
察罕是纳哈出的长子,纳哈出是洪武二十年冯胜与蓝玉金山之战收降的,被封为海西侯,不过在二十一年的时候随傅友德出征云南时病逝,其长子察罕改袭沈阳侯,而察罕正是蓝玉亲信之人。
没一会儿。
察罕就过来了,蓝玉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问道:“你与薛斌熟不熟?”
“脱欢?”
“对。”
察罕摇头道:“我父亲还有几分交情,可我着实不熟悉。”
可惜了。
蓝玉摇了摇头,随后想了想,道:“这样,你亲自去一趟辽东,那里有我一位义子,你过去帮他谈笔买卖,顺道去北平城走一趟。”
买卖?察罕一时走神,就听到蓝玉一声冷哼,顿时吓的清醒过来,连忙道:“是,我即刻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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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太着急,先把你的事情处理好,偷偷的去,别露了马脚。”
“明白。”
……
087-老徒弟上线了
右护卫骑军大营。
甄武琢磨了许久,终于拿定注意,打算送朱玉英一个八音盒,像这种能够播发声音,外形还可以设计的非常可爱的东西,没道理不讨女孩喜欢的。
制作方面也不是太难,发条机构带动滚柱,滚柱上从内按照乐谱砸出一个个小坑点,让其外表凸出一个个间距不一的小点,转动时让不同的小点拨动不同的铁片,就可以奏出音乐。
问题只在于发条装置,他虽知道原理,但是不晓得工匠能不能做的出来。
想到这里,甄武也不愿再耽搁,想着军中也有管理火器的工匠,于是,在下操后第一时间寻了过去。
可是没想到刚刚过来,竟然看到了柳升。
柳升正捧着一把三眼铳,迷恋的细细打量,时不时还举起来做一个射击的动作,嘴里啪的一声,想象着直接击中了敌人,然后一脸陶醉。
甄武走过去伸手拍在了柳升的肩膀上:“嘛呢?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
柳升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甄武,翻了翻白眼道:“你懂啥呀。”
这有什么能不懂的?
甄武把柳升手上的三眼铳拿过来,把三眼铳当做加特林似的端在腰间,挑着眉道:“你都开始想象了,也不敢想的厉害点?”
随后,甄武嘴上直接开始突突了起来,等突了一阵后,把三眼铳收了回来,吹了一口铳口,斜着眼看着柳升说道。
“瞧见没,就你刚才啪的一下有什么意思,我这火器一扫一大片。”
柳升先是愣了一会儿,紧接着大笑了起来,笑的整个人都直不起来腰,眼里都是泪花。
他扶着墙,一边笑一边指着甄武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还这么可笑的时候,这火器若能成了你嘴里的样子,咱还练什么武,一人一把火器,不得把天边都打下来。”
甄武看着柳升笑的这么夸张,脸有点黑。
这个没见识的东西。
不过甄武估计,他再怎么说以后肯定能够实现,柳升也不可能相信,只好摇着头赶紧把这个话题翻篇。
“行了,行了,有什么好笑的,先说说你来这里干嘛的?”
柳升又是笑了一阵,等好不容易止住后,看向三眼铳时,脸色已经变的认真了起来,他轻轻的问道:“你不觉的这东西很值得琢磨?”
“琢磨?三眼铳?”
三眼铳是现阶段边军应用比较广泛的火器,三个铳管品字排列,每个铳管外侧都留有小孔,添加火药弹丸后在小孔处添加火绳,方便点燃,尾部设有柄座,用长杆连接,士兵握持长杆射击,也能保证安全。
弹丸打完后,铁钢浇注而成的三眼铳管还可以当做锤子,轮起来砸向敌人。
不过缺点很明显,填装麻烦不说,射程也太短,五十米能破甲,再远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柳升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说道:“不单是三眼铳,咱们军中有着各种火箭,还有盏口炮,碗口炮,而且据说南边还在研究一种便于携带的单铳炮,威力也不小,你说如果把这些东西集合起来,专门琢磨一个使用方法,一打仗先轰他一阵,这不厉害的很?”
火力覆盖?
柳升这家伙还真是有点东西。
甄武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像三眼铳和火铳这些单兵用的,说到底还是有点差劲,使用起来太过麻烦,若是再改进改进就更好了。”
这时候,一个老头刚巧走了过来,恰好听到了甄武的这句话,立马吹胡子瞪眼的反驳道:“你们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糙汉懂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有本事什么也别用,真以为这东西说改进就能改进的?有本事你给我改进一个,一天到晚的瞎比白话。”
这一短话说的唾沫四溅,喷的甄武和柳升连连后退。
这老头甄武知道是谁,朱棣一直想在北平周边建立个卫所专门用来制造火器,但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实现,朱棣只好退而求其次,特意把这个老头弄过来,管理军中的火器。
这老头叫做沐忠,好像和沐英还能扯上点关系,算是比较顶尖的工匠了,在军器局还挂着职位,又恰逢朱元璋下旨让全国所有卫所军户出人学习匠作,以满军需,鸡贼的朱棣立马特意挑了些激灵的人扔给这个老头学习。
沐忠本来在军器局待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朱棣弄到了这里,还当上了便宜师傅,正满肚子气,此刻逮到机会,好一顿发泄。
柳升知道沐恩的重要,也晓得朱棣看重,哪怕被喷了个满脸唾沫,脸上也只是一直带着笑退让着。
甄武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找沐忠的,好好的一个顶尖工匠,他不寻思着用上,才是犯傻,不过他此刻看着沐忠的样子,有些犯难了。
这老头不像好说话的人呀。
甄武挑着眉简单琢磨了一下,随后拿定主意,摆出一副不屑的神色道:“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被人说中痛点了还和别人踩了你尾巴一样,我若是给你说出个改进法子,你能怎么着?”
沐忠没想到有人还反驳,而且听了反驳的话,顿时怒火上涌,整个人都急了,一个大头兵竟然还敢在他的专业领域,挑战他的权威。
柳升倒吸一口冷气,一脸苦瓜样看向甄武:“我的好兄弟啊,你这是干嘛呢,惹急了他,小心殿下寻咱的麻烦啊。”
甄武一脸风轻云淡:“不慌。”
柳升差点想直接开口和甄武划清界限,这是慌不慌的事吗?
但这还没结束,甄武还在刺激沐忠。
“如何?我若说出个改进法子呢?”
沐忠脑子一热想都没想道:“你若说出来个法子,老头子我这辈子就认你当师傅,你说往东老头子绝对不往西。”
甄武顿时乐了。
“那可说好了,不要仗着年纪大就耍无赖,这可有人作证呢。”说完,甄武还捅了捅柳升。
柳升一脸无语,这都是啥事啊,不过话到现在,柳升莫名的也有些好奇,莫非甄武真有改进法子?
甄武这个家伙,柳升还是有过了解的,猴精猴精的,没见过吃亏的时候。
沐忠一脸自信的傲然道:“你大胆的说,若法子真有效,老头子反悔就不是人。”
甄武直接笑了出来,没想到这老头气性够可以的,这几句话下来还让他得了个便宜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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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未来徒孙岂不一大片?
想想后世火器发展成什么样了,他虽说造不出来,但是提点改进意见还不和玩似的。
……
088-北国佳人
明朝对火器的态度,还是比较重视的。
初期中央制造,配发部队,可随着时间发展,明中后期,因为种种原因,工部制造的不仅贵,而且质量越来越差,完全满足不了边军的使用,这才开放了地方制造的权利。
又由于边军属于战场第一线,对于火器更加敏感,需求更强,屡有火器革新之举,所以火器渐渐的有些百花齐放。
比如虎蹲炮,五雷神机,鸟嘴铳,夹钯铳等,以及受国外影响的燧石枪,红衣大炮等。
相当发达。
如果了解这些情况,谁也不敢想象几百年后,这片土地上的人,竟然会被弹丸小国的几杆枪撵的上窜下跳,甚至还被吓的以为对方会法术。
说出来多少有些可笑。
甄武现在想到的就是燧石枪,他笑着问沐忠道:“你平时怎么生火的?用火折子还是火镰?”
沐忠不明白甄武的意思:“都有用到,怎么?这难道还和火器有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现在这些火器最大麻烦的地方,就是填装费时间,而且遇到阴雨天,火绳难燃,让火器的效果又打一层折扣,你既晓得如何生火,为何不想个办法把火石安装进火器里面,我们可以设计一个小机关,只要扣动机关,不管是转轮摩擦火石亦或者铁砧撞击火石,生出火星直接点燃火药,这不比点火绳要快的多吗?”
这话一出,顿时让沐忠和柳升都陷入了沉思。
柳升想的是如果变成这样,在战场上有些好处。
而沐忠想的却是可以实现的可能。
他越想越觉得甄武的这话靠谱,渐渐的眼睛越来越亮。
然而这时候,甄武又开口说道:“咱们再说回填装的问题,现在火器是靠点燃火药后的推动打出弹丸的,我们既然知道提前定下比例填装,为什么不想办法把弹丸和火药直接按比例装进一个小铁壳里,铁壳底部留有引子底火,扣动机关可以直接撞击底火,打出弹丸,而且弹丸也可以变成尖锐状,穿透力更强,这样填装不更方便。”
柳升震惊,如果填装不是问题,而且还能够迅速打出弹丸,这种火器一旦成真,必将成为神器啊。
这种火器如果上了战场,绝对能够左右胜负。
可是沐忠此时却摇了摇头。
“不行的,任何铁壳也承受不住火药,肯定会炸膛的。”
甄武翻了翻白眼,道:“以前还没有火药呢,为什么不想办法琢磨一下火药?让火药更加稳定以达到这个目的呢?只要下功夫钻研,总会有收获的。”
这涉及到了化学,甄武不了解后世子弹火药具体成分比例,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从现在火药的基础上钻研出来的,他也只晓得一个无烟火药的概念。
甄武清楚以大明现阶段制作出子弹有点强人所难,这需要工业整体实力的提升,但是他现在就把这个概念抛出去,只要有人去钻研,那么领先欧洲几百年发明出来,不过分吧。
而且工业体系不就是以点带面,才能全部拉起来吗。
其实好多东西说白了只是一个想法问题,灵光一闪想到了就是想到了,想不到任凭你再怎么样也想不到。
说不定还会因此走上弯路。
沐忠细细的琢磨着,他发现甄武提出的这两点真的是个改进的好方向,钻研火药这点暂时不提,日后可以慢慢钻研,但是火石这一点却是现阶段就能够实现的。
想到这里,沐忠一脸激动,再也待不住了,转头就打算往外走。
“你干嘛去?”甄武赶紧拉住了沐忠。
沐忠激动道:“我去找燕王殿下,让殿下给我配备材料,我要亲手改进改进。”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甄武黑着脸。
沐忠眼一撇,啧啧两声道:“小小年纪就这么想当别人师傅?你放心,我沐忠活这么大年纪,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单凭你刚才的几个建议,我叫你声师傅又能如何。”
说完,还傲娇的哼了一声。
嘿。
这赌注谁说的啊?
这老头可真成。
然而,这老头不阴不阳的喊了声师傅,转身就又要往外走,甄武可没忘记他来的目的,连忙又拉住了沐忠。
甄武也不和沐忠讲什么客气了,直接黑着脸道:“既然叫了师傅,给师傅做一件东西当拜师礼,不框外吧。”
“你咋没完了呢,我着急去见殿下呢。”
“你刚还说让你往东,你绝对不往西呢,怎么着?这么大年纪耍赖是吗?要不我一块和你找殿下,让殿下评评理,或者我现在就出去喊人,让大伙评评理?”
沐忠老脸一红,想到自己本就理亏,没好气道:“行行行,你说做什么东西吧。”
甄武把发条装置和沐忠仔细的讲了一遍。
沐忠眼一翻道:“就这个东西?”
甄武点头。
沐忠撇着嘴角道:“我还当什么东西呢,行了,等回头我就给你做出来。”说完,沐忠就又要往外走。
甄武又拉住了他道:“我着急用呢。”
“哎呀,你烦不烦,我告诉你,你再拉我,我可翻脸开骂了…哎哎哎…你别冲动…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哎呀,我的祖宗啊,三天成不,三天内我做出来给你送过去。”
甄武这才把沐忠放下来,奶奶的,和这玩意还真不能太客气。
一旁的柳升已经看傻了眼,他只觉得这甄武咋什么都会啊。
等到沐忠走后,柳升直接上来问起了关于火器的事情。
甄武挑拣着一些可以聊的,开始和柳升胡吹起来,没一会儿,吹的柳升满眼都是期待,仿佛大明火器如果有一天真能发展成甄武嘴中的样子,哪怕死他也甘心。
……
沐忠第一时间去见了朱棣,朱棣听了沐忠的话,立马便重视起来,当天就给沐忠在营地里划出了一片地方,紧接着各种设备和材料就运了进去。
沐忠也没有食言,第三天果然把发条装置做了出来,甄武看着这个发条装置,不得不感叹古代工匠的手巧,沐忠真就凭借着一双巧手,把这么细致的东西做了出来。
只不过体积稍微大了点,但是也无所谓。
甄武开始设计外形,他挑了一根足球大小的圆木,横切出一个高一掌长的矮木桩,然后把木桩中心掏空安装上发条装置,随后又把其他的配件研究了几次,最后一一做出来,安装了上去。
为了让外形看起来更好看一些,甄武还找了个木匠,让人雕了一个古装美女的小手办,和一棵树,一间房屋。
等到所有完工后,八音盒的样貌甄武都觉得有些惊艳和喜欢,木桩作为底座,上面长着一颗树,树下盈盈绿草旺盛生长,一座小房间紧挨着木桩的圆边仿佛背靠天涯,中间站立着一个古装女子,衣衫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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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甄武把发条上劲后,古装女子在音乐中慢慢旋转,如同翩然起舞。
很完美。
不过,甄武又打量了一遍后,觉的圆边面平整的有些空洞,想了想,拿起一把小刻刀,在圆边面刻下了八个字。
“北国佳人,风姿卓越。”
最后,还一时心血来潮的把甄武两个小字刻了上去。
甄武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绝对会是朱玉英收到最为特殊的一件礼物。
他也算是为四妹五妹操碎了心。
……
089-家事
随着时间流逝,六月十五如期而至。
这一日军营刚好休沐,甄武便骑着马带着礼物回了北平城,他先是回了趟家,家里顿时因为他回来,一番鸡飞狗跳,尤其小六小七,本就活泼爱闹的性子,更加疯了起来。
小孩总是喜欢用更加闹腾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欢喜。
甄武看到这幅仿佛过年一样的欢乐情况,有些心酸,到底是回来的少了,他在不知觉中也成为了这些孩子以及母亲心中特别重要的存在。
老三一双眼睛有些泛红的看着甄武,几次欲言又止,甄武刚打算和老三聊聊,可是却被母亲说的事情打断了。
这几日,家里发生了一件事情,对于张玉清等人来说还不算小。
田庄里的刘管事把梁方爷孙女两个带过来了,现下就住在大门旁边的瓦房里,甄武听到这个第一时间愣了下,不过下一刻就想起来,上次去田庄里说过买仆的事情,刘管事推荐的就是梁方和他孙女。
张玉清有些拿不定主意道:“这爷俩个看着都很老实本分,梁方一直在大门那边活动从不敢逾越,咱们这两个院也就他小孙女过来,经常帮着忙活,扫地做饭手脚也挺麻利的,我瞧着也是两个可怜人,但是你上次不是说要见过才能做决定吗,你一直没回来,我也一直没敢说肯定的话,现下你是不是先去见见呢?”
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看看若是可以的话,咱们就买了吧,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讨生活也难,在咱家里总能有口饭吃。”
张玉清长吁短叹的,心善的性子又开始发作。
“行,那我先去见见。”甄武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可见的,王府庄子里的人本就良善,更何况还是刘管事推荐的,出点什么事情,他难免吃挂落,所以不大可能出什么意外。
见见也只是图个心安。
甄武来到中堂,让老三去叫来梁方爷俩,甄武先是打量了一番,瞧着都是脸善的,便更加放心,想了下说道:“不是有意拖延,军中的事物繁忙,确实今日方回,听家母的意思你们是打算卖身的?”
俩人立马跪了下来,嘴里嘟囔着乱七八糟没有章程的话,反正大意是他们愿意。
其实对于梁方来说,刚开始没有他现在应的这么痛快,这种事情还是挺让他纠结的,只不过家里确实过的困难,虽说他有几个兄弟救济,可谁不是拖着一大家子,也不可能日日救济,而他虽说还能下地,但也种不了多少地,交交租也剩不下多少,随着他越来越老,孙女要怎么办?
他也是让刘管事确定了好多遭,又向庄子里见过张玉清的人打听了几遭,晓得甄家是和善人家,这才应了下来。
甄武不明白他的心理活动,也不在乎,笑了笑道:“你们也无需紧张,我家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什么累活,最多就是跑跑腿,扫扫地,小女孩可能做饭的时候打打下手,其他便没什么了,而且你们也放心,只要你们诚心老实,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两人又是一番磕头感谢。
甄武顿时没有了谈兴,本就存在阶级差异,真的很难沟通到一个频道,于是便说道:“既然你们没意见,等明日我让老三和你们去趟衙门把这事办了吧。”
两人应是,退了下去。
甄武坐在中堂里,远远的向着外面看去,梁方已经主动坐进了看门的小房里,而他孙女小喜跑去了院里忙活。
甄武不由的认可的点了点头。
忙完这件事,甄武再次回到院里,四妹五妹立马缠了上来,这让一旁老三想要和甄武说话的心思又落空了。
四妹五妹叽叽喳喳的说着王府的事情,刚开始还说的全是开心的话,遇到什么,吃到了什么新奇的,可说着说着就说到她们这群女孩里,谁不好,谁和善,说到这里俩人还打趣甄武两句,说见到了王娟。
甄武脸皮厚,也不在意。
四妹五妹讨了没趣后,竟慢慢的说起了朱玉英的妹妹们带着谁谁,一直怎么怎么的瞧不起她们和谁谁谁,又怎么说她们没见识,连个冰酪以前都没吃过。
说起这个,四妹五妹俩人都还一脸愤慨。
甄武脸色立马认真了几分,不过仔细听了一会儿就放下心来,说来说去也不存在欺压什么的,无非小女孩之间虚荣心的比较。
不过,甄武想了想,还是笑着哄她俩道:“敢瞧不起我妹子,等着一会儿我就去王府给你们找场子,保准你们下次去了,她们不敢再瞧不起你们。”
说着,甄武拿出了八音盒,等到甄武上劲后,古装女子随着音乐转动起来后,四妹五妹一下子瞪直了眼。
甄武笑着说道:“这次赶的急,就做了一个,是送给大郡主的生辰礼物,感谢大郡主帮忙让你们去王府听王妃教导的呢,等回头我就再做两个,你俩一人一个,到时候带到王府,羡慕死她们,而且这东西,只有你哥我会做,没你俩点头,咱谁也不给她们做,让她们好好求你俩。”
随后,甄武又想了想道:“一会儿我从王府回来,再给你俩做点小吃食,你们带去王府不让她们吃,也笑话她们没见识。”
“真的?”四妹五妹瞬间惊喜的乐开了花。
甄武点头:“当然是真的。”
八音盒不拆开研究一番,料旁人也仿制不出来,而且想来朱玉英得了这种新奇玩意儿,也舍不得拆开。
俩小姐妹又是欢天喜地的乐呵,相互抱着表达喜悦。
四妹开心极了,依恋的看着甄武,嘴里忍不住,清脆脆的说道:“就知道大哥最好了,不像三哥就会劝我们不要计较,还说她们身份贵重,不能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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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四妹还冲着老三哼了一声。
气的老三咬牙,但是老三也不得不忧愁的叹了口气,他好像就是没有大哥那点本事,好像谁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等到打发了四妹五妹,这时老三才逮到机会说他的问题。
甄武听了听,简单来说就是想要打工了,不想一直待在家里。
甄武撇了撇老三,问道:“当初咱们不是说好过两年吗,这可一年都没过去呢,再说你若也去了军中,咱一家没个男人在家如何能成?”
老三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甄武提起,一下子泄气了。
甄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笑道:“瞧你的出息,我还是之前那句话,过两年你若想从军,我就帮你,到时候我想法子给你补个守城的缺,这样你能一边当值还能一边顾着家里,你说成不成?”
老三猛地抬头看向甄武,眼里满是惊喜,连连点头。
他是真的对他大哥服气了,感觉有这个大哥简直是幸运极了。
而甄武站起来伸了个腰,舒了口气,想了想家里没啥别的事情了,便打算去往王府。
因为今日正是朱玉英的生辰。
他需把贺礼送过去。
甄武看着八音盒笑了笑,脑海里闪过朱玉英天真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的想着,不晓得朱玉英见到礼物会是怎样可爱反应。
090-不晓得什么叫亲疏有别?
王府郡主过生辰,没有大动干戈,也没有闹得人尽皆知。
但总有一些神通广大的文武官员,厚着脸皮赶着过来送上一份贺礼。
王府早有管事备着。
但往往管事收了贺礼就把来客打发回去了,只要王府不愿意大肆操办,谁也不能强行留着。
王府中。
朱玉英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笑脸了,这让早早回来给朱玉英贺生辰的朱高炽三兄弟大感不解。
最受不了朱玉英这般模样的朱高煦,忍不住的问道:“大姐,你这到底怎么了?今儿你生辰都没个笑脸,这让我们怎么热闹起来,莫不是因为我们去了军营几日,你惦念的慌?”
这话让人听的,连温和的朱高炽都想啐朱高煦一脸。
一点谱都没有。
朱玉英昂起小脸,道:“我都说了不过生辰,还不是你们非要热闹,凭什么怪我头上。”
“那好端端的,你为啥不过生辰啊?”朱高煦问道。
朱玉英哼哧了声,说不出来,脑海中不由的想到上次和甄武见面,甄武说了要送她一件好玩的礼物。
可现在再好玩又有什么用。
朱玉英心里念叨着,朱玉英才不稀罕呢,想着想着面上还挂上了寒霜。
此刻,屋里除了朱棣忙军务,需要晚上才能关心朱玉英的生辰,其他一家人全在,徐妙云心里叹了口气,她晓得朱玉英的心病,她本想着让朱玉英邀请几个熟悉的好友过来热闹热闹,可朱玉英一点也不愿意,这让她很无奈。
这会儿,徐妙云见朱高煦把朱玉英问寒脸了,便想着转移话题,顺道热闹热闹气氛,所以开口问朱高煦:“这几日在军营,可有什么趣事?给大家讲讲,让你姐姐妹妹也听个乐。”
朱高煦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张嘴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说起来,还真有个趣事,这还得说到甄武呢……”
甄武两个字刚刚出来,朱玉英身子瞬间绷直了些,可下一刻又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放松了下去,而徐妙云在听到甄武后,第一时间眼光放在朱玉英身上,却是发现了朱玉英的变化。
徐妙云心里又叹了口气。
看来果真生了情愫呀,可生在帝王家,又生有情愫能算一件好事吗?
想着想着,徐妙云又暗自生恼,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又提起了甄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就倒霉如此。
可这时徐妙云再想转换话题已经不合适了,只好硬着头皮听了下去,听着听着,徐妙云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甄武这个人还真是能折腾出动静来。
朱高煦说着说着,随即想到了什么,话锋又一转道:“哎,说起来甄武还给我大姐准备贺礼呢,好些天前就开始准备了,说是应了我大姐的,我好奇问他,还不告诉我准备的是啥,今儿军营刚好休沐呢,想来也该把贺礼送过来了,我去瞧瞧去,若送过来了,我就拿过来一块看看。”
说完,朱高煦不等别人说什么,就已经跑了出去。
而朱玉英满脑子就只剩下一句话,好些天前就开始准备了,然后心里忍不住的开始翻涌,他为什么好些天前就开始准备,是在意吗?可在意他为什么还要跑去结亲?
……
燕王府,甄武过来表明来意后,被带到一处地方,这里有个管事的坐在长条凳上在登记,身后已经摆放了许多的贺礼。
此时管事前面还有着几个武将在登记名讳。
甄武也不着急,等他们登记完后,上前把贺礼送上去,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看着管事按照名字放置好后,便转身打算离去。
可没想到之前那群武将,有人听到甄武这个名字的时候驻步停了下来,回头看向甄武。
他打量了一番甄武后,见甄武只有一个人过来,忍不住的嘲讽道:“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过来送贺礼。”
嗯?
甄武耳灵,听到后第一时间看了过去,这一群人没一个眼熟的,不过甄武也不怵,直接走过去,问道:“你谁?”
“王全吉。”那人傲然的说道。
王全吉?
甄武很快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就是这人的小舅子欺负的石冷,甄武也打量了一番王全吉,瞧着王全吉的神色是记挂上了他,不过他也无所谓,谁也不可能和所有人都和气。
甄武笑了笑,眉毛挑了一下说道:“我是阿猫阿狗,那你不一样也是阿猫阿狗?”
大家都是百户,一样的分量,谁还能比谁差了?
王全吉眼睛里立马闪过一丝狠厉。
可是他还没说话,这群人为首的一人,突然在这时说道:“你们不一样,他陪我来的。”
“你又是谁?”甄武看了过去。
那人不屑的瞥了一眼甄武,更加傲气道:“永清左卫指挥同知付大生。”
指挥同知?
好大的官!
还真是大鳖带乌龟,一窝子王八羔子。
甄武心里生出了些火气,自己好端端的送个贺礼,也能惹一身骚,而付大生这个做上司的护短的这般明显,不管青红皂白,上来就帮腔。
真是可以。
可就在这时,朱高煦从远处跑了过来,他一眼就落在了甄武身上,远远的就惊喜的喊道:“甄武?!这可真是巧了,没想到还能刚好撞见你。”
说话间,朱高煦已经跑了过来,一拳头锤在甄武胸膛上:“话说你的贺礼呢?瞒我许久,这会儿瞒不住了吧。”
甄武指了指管事那里,示意管事已经收了。
朱高煦兴冲冲的就跑了过去,甚至连付大生几人的行礼,都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就像对一个不在意的陌生人一般。
甄武瞧见这幕,笑了起来,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了不少,冲着付大生道:“瞧着,咱们确实不一样啊。”
说着,朱高煦已经把贺礼拿到了手中,然后来到甄武身边,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付大生等人,连多看两眼就懒得看,拉着甄武就往外走,一边走着还一边和甄武聊着。
留下付大生等人一脸铁青。
甚至,远远的他们还能听到朱高煦的高嗓门:“甄武你要不要随我去里面,我问问我娘见不见你,你可以把贺礼亲手交给我姐。”
甄武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今日瞧着你们一家陪郡主过生辰呢,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你替我祝福郡主两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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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没问题。”说着,朱高煦开始摆弄甄武的礼物。
甄武的礼物用木盒装着,外面还包着一层红纸,朱高煦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好奇的不行。
两人正走着,没想到迎面撞上了朱棣,朱棣正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眼里突然映入朱高煦和甄武不由一愣,随后停下了脚步。
甄武和朱高煦都是连忙参见。
朱棣点了点头,训斥朱高煦:“你不陪着你大姐他们,乱跑什么?”
朱高煦连忙举了举甄武的贺礼:“我是帮大姐拿贺礼来了。”
朱棣依旧没好语气:“又不是你的贺礼,你惦记什么。”
说完,朱棣转头看向甄武,想了想后说道:“撞上你也刚好,你在偏房等我会儿,我忙完了有事问你。”
甄武连忙应是。
随后朱棣又匆匆走了。
甄武无奈,只好去偏房等朱棣传唤,朱高煦正琢磨着贺礼是什么,没兴趣陪甄武闲聊,便和甄武说了一声匆匆回内院去了。
不远处的付大生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之外又添了几分惶恐,他侧目看向王全吉,问道:“这人什么来头。”
王全吉连忙说道:“好像是护卫军中的一个百户。”
付大生听到这话,气的想当场抽王全吉一巴掌,脑子笨成什么样,才会在燕王府嘲讽燕王护卫军。
他妈的,不晓得什么叫亲疏有别?!
……
091-贺礼
世事好多时候的走向,往往出人预料,就像今日的甄武,本当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趟送贺礼之行,却没想到被朱棣留了下来。
甄武随着王府的人,来到后殿偏房里坐下。
这里属于等候室,备有茶水,可惜甄武不愿意表现的太过肆意,所以不打算尝一尝王府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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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个时代的茶,他还没喝过一口碰心意的,这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后世知名的一些茶园,必将是他的钱罐子。
朱棣办公的后殿经常有人走动进出,甄武不时站起身来活动,就能瞧见外面的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这让甄武有点吃惊。
他真的没想到朱棣的工作量会这么多。
甄武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人还真的适合当皇帝,甄武他自问如果有一日他变成了王爷,绝对做不到朱棣这般,反而更愿意做一个混吃等死,天天享乐的王爷。
天天躺着还有钱花,想玩什么就能玩什么,这才是他动起来的最大动力。
渐渐的,甄武收回这种乱七八糟的思想,把心思用在了正事上,他发现来来往往的多是蒙古人,不由的开始琢磨,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而与此同时,朱高煦已经拿着贺礼回到了朱玉英房间里,所有人眼光第一时间放在了朱高煦手中的贺礼上。
徐妙云一共生了七个孩子,三个儿子,四个女儿,最小的是女儿才四岁,最大的便是朱玉英。
二女永平郡主,嫌弃的皱着眉:“这是什么呀,这么丑。”
“只是盒子不好看,里面想来会很有趣,你们不晓得甄武,他的想法总是稀奇古怪的,所以我才想要知道他送贺礼,会送什么东西。”朱高煦说道。
然而,其他人依旧不怎么相信,他们一家人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些物件惊喜呢。
永平郡主又从朱高煦嘴里听到甄武的名字,思索了一下,心生好奇的问道:“这个甄武是不是有两个妹妹?”
说着说着,她看看向了徐妙云。
徐妙云点了点头道:“没错,经常来咱们王府的甄良和甄淑便是甄武的妹妹呢。”
听到这话,永平郡主顿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妹妹们就那么土,哥哥还能多稀奇?”
朱高煦脸一下子黑了,不乐意的对着永平道:“你莫要这样说,甄武是我自己人,我可是会帮他撑腰,便是他妹妹你也不许欺负。”
永平眼一瞪,毫不示弱,论年岁她还是朱高煦的二姐呢:“那我连你也一起欺负。”
不过,她说是这么说,但是从小在王府长大,脑子又不笨,晓得能来王府的都是朱棣所看重的,她自是不会自找麻烦的惹出事端。
朱高煦不乐意的嘿了一声,眉头都皱起来了。
徐妙云见越来越过分了,训斥道:“你们都在胡说什么,给我老实点。”说完这句,顿了一下,眼睛看向了甄武的贺礼,她秀眉微蹙道:“这东西即是取来了,便打开瞧瞧吧。”
朱高煦点了点头,把贺礼放在了朱玉英面前的桌上。
贺礼既然是朱玉英的,理应朱玉英打开。
朱玉英看着贺礼楞楞的出了会儿神,没人晓得她在想什么,只是眼睛里流转着伤感。
但是可惜在场的都是孩子,除了徐妙云没人会在乎或者说没人能体察她的这份伤感,不仅如此,甚至耐不住性子的朱高煦还在连连催促。
“大姐,盒子有啥好看的,快打开瞅瞅里边到底是什么。”
“快点吧,要不我帮你?”
一旁的永平就爱和朱高煦闹,直接怼了上去:“又不是送给你的,你着什么急。”
朱高煦顿时被憋住了。
朱玉英被两人吵的也回过神来,她慢慢的撕下贺礼外表的红纸,然后把木盒子从八音盒上取了下来。
八音盒精致的样子落入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一棵树,一座房屋,一个女子,这三种东西坐落在木桩底上,仿佛是在远离人间,千尺之上的悬崖上,而衣衫飘飞的女子更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
徐妙云一边看,心里也在点着头,暗暗念叨着:确实是件很精致的玩意儿,瞧着也用了心思,倒不枉玉英这番为他伤感。
永平这时也啧啧了两声,说道:“没想到,瞧着还真的挺精致的。”
徐妙云最小的女儿还笑着叽叽喳喳道:“这个仙女真好看。”
然而,就在众人夸赞精致的时候,旁边一直淡定的朱高炽拿起刚刚不小心掉落的说明书,他看了两眼,随后立马理解了全部内容。
他眉头轻轻皱起道:“这东西还有玄机,你们让我瞧瞧。”
朱高炽说完,上手摆弄了两下八音盒,很快就找到了上劲的机关,他锁着眉,一点一点增加力气慢慢的扭动机关,按照他看的说明书里的,扭了几圈才松手。
就在他刚刚松开机关的时候,上劲后的发条储存了足够的动能,一点一点开始释放。
音乐突然响了起来。
衣衫飘飞的女子同时也转动了起来。
这一个变化,立马让众人惊住了,没人弹奏,音乐何来?无人转动,女子又因何起舞?
这种新鲜的东西,一下子就刺激到他们所有人的感官。
徐妙云最小的女儿惊讶的一下子长大了嘴巴。
就连一直不相信甄武能拿出什么新奇玩意儿的永平,也忍不住的低喃道:“这…这也太神奇了。”
哪怕向来理智的朱高炽也忍不住有点惊叹,随后开始思索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不由得有点失落。
难道我比甄武差这么多?
而朱玉英此刻,整个人已经失了神。
这东西真好。
可他为什么送这个东西呢?
人啊,联想的时候往往喜欢往自己希望的方向联想,朱玉英的心忍不住开始激烈的跳动起来。
她看着这座房屋,看着那个转动的女子,又把视线定焦在甄武的刻字上,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刻痕,在音乐的感染下,她的脑海中仿佛闪现出甄武认真刻画时的样子。
他说我好看呢,那他是不是也常惦念着我呢,朱玉英忍不住的闪过这个念头。
而这个念头又让她之前坚定不再想念甄武的想法开始破碎。
就在这个时候,憨乎乎的朱高煦突然一拍大腿,大咧咧的夸道:“哎呀,这东西可真好,搞得我现在都想去父王那里寻甄武,问问他到底咋想的。”
这话一落,朱玉英猛地抬起头看向朱高煦,她的眼里带着润气,情绪略显激动的问道:“他在王府?”
朱高煦楞楞的点了点头道:“在啊,父王有事寻他,把他留在了后殿偏房呢。”
朱玉英又猛的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可下一刻她依然转头看向了徐妙云,她咬了咬牙,紧张又坚强的说道:“娘,我…我…我去厨房一趟,瞧瞧饭食好了没。”
说完,朱玉英不敢等徐妙云的回话,头也不回的向着外面跑去。
……
092-总有一瞬间怦然心动
房间里,徐妙云见女儿这般激动,怎么会不晓得女儿是去寻甄武了,她本能的想要张口拦住。
这般行为不成体统。
可话到了嘴边,又忍了下来。
她也曾年幼过,清楚的晓得朱玉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态与心境。
因为,她也曾这般憧憬惦记过朱棣。
女儿家的情绪,总是会因为旁人,而容易忘记自己。
徐妙云还记得,她年幼时父亲徐达宠溺的神色,那时候,她便不与其他女孩一般,她喜欢舞刀又酷爱读书,父亲没有因为她是女儿身而强加阻拦,反总是由着她任性,所以她在十三岁时不仅耍的一手好鞭法,更能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外面因此还给她传出了‘女诸生’的名头。
然而这个事情传出去后,慢慢的落入了朱元璋耳中。
徐家有女初长成,怎能不便宜自家人?
朱元璋当时便和她父亲定了儿女亲家。
那一年,徐妙云尚还不晓得这对她的人生意味着什么,甚至还为得到朱元璋的夸奖而欣喜,只是后来慢慢听旁人讲起,方才知晓她将来的夫婿已经有了人选。
燕王朱棣。
可能那时候她年岁还小,才刚刚有了几分少女情爱方面的心事,朱棣的名字便落入了她的耳中,她自然而然的就把朱棣放在了心上。
她时常憧憬,也时常惦记,听到关于朱棣的好事,便随着欣喜,听到朱棣遭了训斥,便也心存担心。
如此,匆匆十多年。
徐妙云慢慢的也从明眸可爱的少女变成了端庄大方的少妇,如今更是看着自己女儿开始也如自己一般惦念上一个男子。
徐妙云叹了口气。
她看着朱玉英跑出去的背影,宠溺的想着,她今日生辰呢,便由着她一次吧,若是…若是日后真无缘,再帮她斩了这段情丝。
可是,徐妙云万万没想到,就这单单一次的心软,便让日后……
而此刻的朱玉英,跑出来后,刚刚来到后殿,脚步却突然踟躇了起来,冲动过后紧随而至的便是清醒了很多,她不由得暗骂自己胆子太大了,可是刚想要再返回去,心里又仿佛有个魔鬼一般,一直劝说着她。
来都来了。
问问又不防事。
日后再不念他也来的急。
想着想着,朱玉英捏着手指,壮着胆子,走进了旁边的偏房里,刚一进来,就瞧见背对着她站立伸腰的甄武。
他一如既往的高大挺拔,让人望之心安,随着甄武转身,俊朗硬气的脸庞上,那双宛若星光的眸子仿佛永远带着淡淡的自信和从容,然后就那么轻轻的一笑,就好似刻刀一样能在人的心里深深的烙印上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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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英忍着心中的悸动,努力的装着冷脸的模样。
“郡主?”
回转身来的甄武看见朱玉英,顿时嘴角含上笑意,可下一刻,甄武就发现朱玉英有点不对头,以往都是甜甜笑意可爱模样的朱玉英,这会儿却是面带寒霜,瞧着有几分冷淡。
甄武纳闷。
莫不是礼物送的不好?
可这也不至于吧。
甄武正在琢磨的时候,朱玉英昂着小脸,捏着心头上的紧张,故作清冷又快速的问道:“你为何送我那个?又为何刻那两句话?”
这话问的有点没头没脑的,甄武眉头皱了起来,礼物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何还管别人为什么送这种礼物的?
“郡主不喜欢?”甄武问了一句,随后解释道:“之前不是应了郡主,说要寻思一个好玩意吗,想着郡主见多识广,便没考虑普通的物件,所以我便琢磨了许久,才想到亲手做一个送与你,这应当是世间第一个。”
甄武想着,不管朱玉英喜欢不喜欢,他总要把他的尽心竭力的事情说一说,这样多少不得让朱玉英感念点这份人情嘛。
可这话落在朱玉英耳中,效果可就太大了。
琢磨许久,亲手做的,世间第一个,这和三剂甜汤似的直接灌进了朱玉英的心里,一下子让朱玉英有些晕乎乎的。
不过效果也没保持多久,朱玉英想到她从甄武妹妹嘴里听到的话,尤其是想到甄武两个妹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甄武应该是中意王家姑娘,要不然肯定不会过去做客什么的。
每次想到这个她就心如刀割。
就连朱玉英现在想到,眼睛都忍不住隐含上泪珠,她昂着脑袋,不愿意落泪丢人,可情绪却再也控制不住,带着些委屈,赌气道。
“这么用心,你咋不知道送给王家女儿,你不是都要与人家结亲了,还送给我做什么。”
甄武第一时间眉头皱了起来,脸色挂上点认真的说道:“郡主何处听说我们要结亲?这事虽有长辈意欲撮合,但至今未有定论,郡主切莫乱说,免得传出去毁了她人清白。”
朱玉英听到甄武这般认真的回答,更似在维护王娟,心头更是生气,想也没想道:“你就这般中意她?还为此来凶我?”
凶?
凶个蛋呀凶?
这叫凶?
甄武忍不住的想要捏一捏额头,不过想到朱玉英的话,中意?这又从何而来?于是便没好气的问道:“谁告诉你我中意的?”
“你四妹和五妹与我说的。”
嘶。
甄武吸了口气,心里顿时来气,这四妹五妹干啥呢?怎么什么话也往外说,这种事情真若是传扬开,他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可多少影响王娟。
这回家不好好教训一顿,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甄武在心里暗暗给四妹五妹记上一顿打。
可甄武这边气的又是咬牙,又是吸气,一直观察他的朱玉英,聪慧的看出了些端倪,难道没有中意?或者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个想法刚刚闪出,朱玉英心底就冒出了巨大的欢喜,仿佛能把她整个围绕住,她的一双眼睛霎时间就绽放出了光芒,她上前一步,急切问道:“难道你不中意王家女儿?”
肯定是不中意的啊,甄武心想。
但这要怎么说?传出去甄武瞧不上王家女儿?
就在甄武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朱玉英又上前一步,满脸期待,眼睛全部放在甄武身上,问道:“你是不是以后不会娶她?”
少女独特的香味轻轻飘荡过来,让甄武心头一荡,他看着朱玉英这般期待又担忧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明悟。
这个年代十四岁的少女不能当成后世的来看待,不说成熟的差距,单说朱玉英一辈子可能也接触不到几个没有血脉关联的适龄男性。
而朱玉英刚好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甄武又恰好救过她的性命,不仅如此,甄武人还长得俊朗,朱玉英又怎么可能不为之挂念喜欢?
想到这些,甄武看着朱玉英亭亭玉立的身条,以及那张精致如同瓷器一般的脸庞,在少女体香入鼻的情况下,心中不由的有些怦然心动。
朱玉英生的极美,一双眉目如传世的画,让人不忍移目。
这时候,朱玉英又进一步,催促道:“你会不会娶她啊?”
甄武莫名的不想再考虑什么周全不周全了,轻轻的坚定的说道:“我定然是不会娶的。”
“真的?”
“真的!”
朱玉英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响了起来,她笑着,仿佛这个世界再无其他人一般,自顾自的欢喜着。
少女的爱恋啊。
总是喜欢为之伤,又为之喜,可往往在这种转化间,就如同折叠反复锤击的精铁,只会愈发坚韧,直至牢不可破。
……
093-道衍老和尚
房间里。
甄武看着朱玉英傻笑着,也跟着傻乎乎的笑了笑。
他说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思,只是看着朱玉英如夏花一般绚丽的笑颜,给予他的也满是开心的情绪。
可好景不长。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过来通报,朱棣传唤。
朱玉英的笑声戛然而止,重新变回了往日端庄娴静的样子,只是眼中带着不舍看向甄武。
而甄武一下子却从刚才有些暧昧的氛围中脱离了出来,仿佛圣贤时刻一般,继而感到一丝尴尬,他与来人说了一声,冲着朱玉英笑了笑,便随着来人去见朱棣了。
朱玉英有点失落,可是也晓得甄武要去做正事,心中再不情愿但脸上还是挂上了理解的笑意,看着甄武慢慢消失在偏房里。
她不方便在这里久留,等不了甄武重新回来,想了想便转身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朱玉英又忍不住回味了一番刚才与甄武的对话,想到甄武坚定的语气,欢喜自然而然的就再次从心底涌出。
这种感觉真好。
等到了房间,她刚刚进门,朱玉英就看到她的弟弟妹妹们围着八音盒上下其手,尤其朱高煦的动作时不时粗鲁野蛮,仿佛还想把八音盒拆了。
朱玉英立马尖叫一声,跑上前把八音盒护在了自己怀里。
随后这群孩子爆发出一阵对话声。
“姐,你这东西借我玩两天吧,我瞅瞅到底咋做出来的。”
“不借,这是我的。”
“大姐,你别这么小气嘛。”
“就小气。”
“咦,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不稀罕的吗?”
“可我现在稀罕了。”
……
徐妙云看着之前还蔫呼呼的朱玉英,这会儿就变的精神百倍的舌战几个弟弟妹妹,大吃一惊,这和换了个人似的。
一时忍不住,开口问朱玉英:“玉英,你这是在厨房瞧见你爱吃的菜了?”
……
甄武本来还以为朱棣要询问营地里的事情,没想问的反而是火器,说实话甄武对火器也不甚了解,具体的构造说不出来一二三,不过他晓得发展火器的上限很高,而且未来天下必定是热武器的,所以就思考着一些适于现在,而且还能展望未来的话,一股脑的扔给了朱棣。
朱棣听完后,静静的思索了一阵,就让甄武下去了。
甄武退出来后,迎面正好撞见了一个人。
这人有着一双明显的三角眼,内闪精芒,眸子抬合之间宛若一条毒蛇吐信,可这样本该是一个阴狠的人,却头顶着一个明晃晃的大光头,一身素白僧衣,更给他添了几分飘然出尘之感。
这两种相反的气质糅合在一起,不仅不突兀,反而别具一种魅力。
道衍大师姚广孝,当然他现在还不叫姚广孝。
道衍大师此刻也看到了刚刚出来的甄武,一双眼睛扫在了甄武的身上。
这一眼,让甄武仿若整个人被泼了盆凉水,透心的凉,可甄武向来胆子也大,即便是道衍大师,也敢说上几句玩笑,更何况现在显然是一个混脸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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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这是给我相面呢?”
“贫僧确实略懂相面之术,小将军英武神色,未来大有可期。”道衍大师闪动着三角眼一边说着,一边竟然露出了一副笑意。
这一笑却如春风温煦,让人倍感亲切和善。
甄武见道衍大师对他的玩笑之举,也不反感,顺势就又来了一句:“不瞒大师,说起相面我倒也有几分见解,我看大师样貌,显然是贵人相助,心想事成的格局。”
道衍大师听到这话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没想到眼前的甄武竟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这倒让一旁守卫的兵士有些吃惊,他们可晓得这个和尚,以往可不曾对人这般和善。
道衍大师单手做了个佛礼,也似玩笑般,冲着甄武来了一句:“小将军,你着相了。”
说完,笑着摆手告别甄武,向着殿内走去。
甄武愣了愣,随后觉的有意思的笑了起来。
着相?
姚广孝这个出家人,偏往万家向往之地跑,也好意思说他着相,就这老和尚心里,怕是无佛无相啊。
随即,甄武摇了摇头,慢慢的向着家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满脑子思索道衍大师这会儿过来干嘛的。
而可怜的小郡主,甄武只是见了见朱棣和姚广孝,就把她忘到了一边。
男人嘛。
往往都是这样,从一出生脑子里就不可能全是情情爱爱的事情,事业对他们来说反而更重要一些,最多有些不要脸的男人,情情爱爱里,满脑子只剩下爱爱的事情。
燕王府离甄武家并不远。
没多久,甄武便来到了清水胡同,刚拐进胡同,他就看到一个老妇人一直在他家门口徘徊,甄武定睛看了看,发现也不认识,皱着眉走了过去。
“大娘,你这是要找谁家?我家在附近住,可帮你指个路。”甄武装作一个好心人的模样。
老妇人还挺和善礼貌,道了谢,才示意不用了。
那这……
就在这个时候,甄武家里梁方在门房里看到甄武回来了,连忙跑出来,说道:“老爷,这妇人在咱家门口溜达许久了,我说去通报一声,还拦着我不让。”
老爷?
这称呼让甄武愣了愣,不过下一刻就释然了,他老子都死了,他不是老爷,哪个是?不过他这个年纪听到这个称呼多少有几分不自在。
甄武点了点头,示意梁方不用管了,他处理这件事,然后转头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一愣,问道:“你是甄武?”
甄武笑了笑,警惕隐而未现说道:“我便是甄武,不知你是?”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我是张武的母亲。”
这…甄武是真的没想到,无语的笑了笑,把警惕彻底放了下来,然后紧接着连忙往家里请,嘴上还亲切的埋怨:“您说您这把年纪了,来到家门口了,在外面待着干嘛,若是让张武晓得,他还不得给我耍性子?!”
“他敢!”
张刘氏佯装怒道:“莫说你是他上司,即便不是,这也是我自己主意,万没有他耍性子的余地。”
甄武听出她话里带着些不想牵连张武的意思,又感到有些无语,他和张武的关系,真不至于这样,不过想到这也只是个老妇人,便也由着她。
“好好好,我晓得他不敢,这样咱先进去吧,若是有事寻我,进去也方便说不是?”
张刘氏脸上又闪过一丝纠结,不过想到眼下都撞到正主了,再纠结显得小家子气,便点了点头,随着甄武进去了。
两人来到中堂,张刘氏第一句话就让甄武愣了愣。
“老身可否也见一下你母亲?”
嗯?
不是寻我?
可下一刻,甄武稍一琢磨,便琢磨出了些味道,心中不由的叹了口气,看来该来的总是会来啊。
094-谁家没有一个伟大的母亲
有些事情,总是躲不过去的,该面对都是要面对的。
中堂里。
甄武此刻深深的看了看张刘氏,开口道:“那你稍等一会儿。”
说完,甄武起身去院内叫张玉清。
张玉清起初还不晓得什么事情需要她出马,毕竟自从大儿子迅速支撑起门户后,她已经习惯好多时候听从大儿子的主意了。
而且她也晓得她自己,向来主意不正,说白了就是有些耳根子软。
可是当她听到甄武提点了几句后,立马精神了,带着审视的目光就去往中堂,她家现在可不是以前那般门户。
与此同时,在中堂的张刘氏也在念叨着甄武家的门户,她打量了一番中堂,心中慢慢的有些下沉。
单单这座宅子的气象,她家就万万比不上。
张刘氏双手紧紧的捏了捏,心里打气,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试一试的啊,谁让她的儿子喜欢的紧。
很快,甄武和张玉清便来到了中堂。
甄武自从父亲死后,他便是家主,一旦涉及到家事,一般他也无需避讳,在他心中大致猜想到张刘氏要聊二贤的婚事,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当相互介绍又简单寒暄两句后,便等着张刘氏开口迈入正题。
张刘氏脸上带着一丝纠结,可能她几番对比双方家境,对她想要结亲的话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或者本身也觉的有点难以启齿。
但是,最终犹豫后,张刘氏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
“其实本该请媒人上门的,但是我在家里思索了很久,觉得还是亲自上门更有诚意些,也更方便说的清楚些。”
她顿了一下,看向张玉清问道:“不知你家大姑娘可有婚配?”
张玉清一愣,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对方母亲亲自上门的,不免觉得有些失礼,不过她还是保持着礼节,笑着摇了摇头:“还未说定人家呢。”
张刘氏心中一松,这对她来说总归是一个好消息。
她儿子张武喜欢人家姑娘,她做母亲的如何不晓得,很多次看着儿子长吁短叹,她也跟着揪心,可这般总不是办法,做母亲的总归是想要成全儿子,哪怕她也晓得家境有所差距,可也忍不住和儿子提了几遭请媒人上门提亲的话。
可是,不知为什么儿子总是摇头拒绝,慢慢的张刘氏寻思的想着莫不是甄武家要的东西太多,儿子晓得家里给不起?
随着日子,她越想越觉得有理,可是也不愿意因为钱财让儿子悔恨终身,所以今日便再也坐不住的主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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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不请媒人,她也是怕媒人一说她家的情况,直接遭了拒绝,倒不如她亲自过来,还能表表诚心。
张刘氏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玉手镯,放在了桌上,饱含深情的看了一眼,又决然的把目光转移到张玉清的身上。
“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到我已有六代之久,我愿以此物来求娶你家大姑娘。”说到这里,张刘氏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家情况,甄百户想来是晓得的,家在乡下,虽儿子略有出息,寥有薄资,但确实不如你家里条件好。
不过,你们放心,你家还有什么条件章程,大可尽管直言,我哪怕是砸锅卖铁也无二话,立刻回家准备,到时候必请媒人亲自送上门来,只盼你家能应了这门亲事。
而且别看家里我与孩子父亲年岁大了,但是我俩还能干活,我们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必然帮衬他们小两口,但凡你家姑娘嫁过来,我绝对像待亲生女儿般疼爱,定然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张刘氏说的情真意切,字字透着真诚。
这世间可能也就父母能为儿子,做到这般地步。
可是张玉清本能的有些不喜,明知条件差还来?她虽有些心善,可往往涉及到她女儿的婚事,多少总能硬起几分心肠。
但是这个时候,张刘氏看向甄武,说道:“我儿是你军中下属,你晓得张武,他有能力肯卖力气,而且为人老实,从不耍滑头,将来定然也不会辜负你的妹子的。”
这句话一落,张玉清顿时有些动摇了,军中姐夫小舅子的关系算是很靠前的一种关系了,这种关系往往很多时候能够救命的。
张玉清问甄武道:“张武?之前给咱家送过桑葚的那个小伙子?”
甄武点了点头。
张玉清回想了一下,挺壮实的小伙子,随后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好像为了儿子,女儿的婚事也能牺牲一下。
只是张玉清想到二贤这些年来,不辞辛苦,任劳任怨,她一想到若是把二贤嫁的差了,总是觉得对不住二贤,甚至忍不住心酸的想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张武竟然满头大汗的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想要阻拦的梁方。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甄武率先反应过来,挥手示意梁方先退下。
张武冲着他娘就是抱怨道:“娘啊,你这是干嘛呢?”
张刘氏瞪了一眼张武道:“你中意人家姑娘,可是你嘴巴笨,便是心诚说不得也闹出误会,你娘我便来试试,即便不成,也免得你日后悔恨。”
说完,她还看向甄武,说道:“你莫怪我来的唐突,我听我儿说过好多次你的事情,晓得家风很好,今日过来,真的带着满满的心诚。”
这一段话,更把张武说又急又恼。
而甄武有些苦笑不得,这事情发展的怎么成了这个模样,又怎么能不妥善处理?
他想了想,拍了拍张武的肩膀,随后对着张刘氏道:“婶,你与我母亲再聊片刻吧,我与张武出去聊聊这事。”
说完,甄武拉着张武来到他的院里,俩人在石凳上坐下后,甄武白了一眼张武道:“咋滴,你还埋怨你娘过来,把你姿态说低了不成?”
张武羞恼的瞪了一眼甄武,可下一刻整个人的精气神泄了下来。
他神色低沉道:“我娘总以为我笨,可我能笨到那里,我晓得你不乐意的,才一直不肯挑明的,毕竟你那么聪慧,怎么可能不晓得我的心思,又何须我不要脸皮的非要挑明,惹你我难看?而且我也晓得你不是嫌贫爱富之人,然而你依旧总是显得不太愿意……”
张武说到这里,猛然抬头看着甄武,略显激动道:“是不是你心里真的以为我能力不行?给不了你妹子安康喜乐?”
甄武摇了摇头。
张武情绪立马上来了:“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为什么?
甄武叹了口气道:“咱们相处这么久,说实话,你什么人,我怎么会不晓得,若单论为人,把二贤交给你,我挺放心的,但是我怕你不知道哪一天死了,让二贤做了寡妇啊。”
“因为打仗?”
“不单单打仗。”
张武激动的站起来道:“咱们都是军户,你妹子总是也要嫁给军户的,现在战事未平,哪个人能保证自己不死?便是你就敢说不会死?便因为这个你就不娶妻?”
这一句,立马把甄武说的哑然。
甄武静静的想了一会儿,最后又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明日你与我去医馆查查身体,若是无碍,我便让二贤与你单独聊聊,只要二贤点头,我便再也不阻拦,哪怕是我母亲那里,也由我去劝说。”
“真的?”张武没想到,向来主意正的和个倔驴一样的甄武,竟然让步了。
这是真的没想到,张武只觉的好似天上突然落了个馅饼砸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感觉不太现实。
“你我本就是兄弟,不至于此。”
甄武说完,仰头看向天空的白云,张武一家显然是二贤良配啊,张刘氏明理心诚,张武又老实上进。
若是张武现下身无大碍。
那便为此和历史搏一把吧。
谁说未来一定会病逝?
095-一场雨总有彩虹时刻
夜里风雨堂皇而至,入夏来还是第一场雨下的这么酣畅淋漓。
风把雨声带到各处,到处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可这般热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压入心底后反而让人格外心旷神怡。
甄武半夜腹痛,迎着风雨跑了一趟茅房,回来后再无睡意,半坐半躺的靠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二贤竟然能把晚饭做的半生不熟,也是够让一家人遭罪的。
留不住了啊。
甄武想起晚饭时,二贤几次用欲言又止的眸子,哀愁幽怨的瞧着他,他就忍不住的想叹气。
才十八,也不知道一天到晚慌什么,二三十嫁人影响婚姻和生小孩?
一点闲言碎语也受不住,没出息。
不过…
说到底甄武也明白的,他有后世的思维留存,多少有些离经叛道,可二贤从小生活在这个环境里,又怎能承受这种压力。
……
天亮后,风雨依旧,只是小了许多,熬了半晚上没睡的甄武精神有点不振,让二贤熬了粥送到了他的院里来。
二贤眼巴巴瞅着甄武喝粥,也不说话。
看的甄武有些心烦。
“看啥?想喝自己盛去,你又不是只熬一碗,还用和我请示?”
“哥~”二贤跺脚娇嗔。
甄武不吃这一套,眼皮都没抬:“叫啥这一碗也不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二贤顿时憋的说不出话来了,一张俏脸刹那间红若天边晚霞,与月儿般含羞的眸子,交相辉映。
甄武也不管她,自顾自吃着,不时端起碗呼噜呼噜灌几大口,喝的痛快了还吧砸两下嘴,这时候梁方过来通报有客来访。
甄武把最后剩的碗底,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拍了拍肚皮,舒坦的起身打算去待客。
二贤见状,晓得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再顾不得羞,连忙张嘴道:“哥,昨日…”
可是,二贤刚刚张口,就被甄武一句话打断了。
“昨日?昨日咋了,一个姑娘家家的瞎打听什么。”说完,甄武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一脸呆滞的二贤。
二贤郁闷的抿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弯下腰开始收拾甄武吃完留下的碗筷,不过,二贤刚刚拿起碗筷,又不高兴的重重放在了桌子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圆滚滚的瞪着碗筷,仿佛在和甄武赌气一般。
不过,赌着赌着,最终还是二贤认了输,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次弯腰收拾了起来。
甄武来到客堂后,就瞧见了在廊下抖蓑衣的张武,一碗粥压下去的烦躁又被勾了起来,一个个的这是在干嘛?疯了啊?
张武听见动静,一回头也瞧见了甄武,连忙扔下蓑衣,跑进堂里来,一脸兴冲冲的道:“甄老大,咋说?咱现在就去?”
甄武白了张武一眼,带着点烦躁道:“够积极的啊,这下雨天都不避着,以前咋不见你这么积极上操?”
“这哪能一样。”张武嘿嘿的笑着,他心情好极了,一点不在乎甄武的冷嘲热讽。
甄武看着张武没脸没皮的样子,也是无语。
得。
这还说什么。
取了把雨伞,带着张武就向着城里的医馆走去。
这时,虽说雨下的小了很多,但是街上依旧冷清,各种铺子更是冷淡,倒是医馆这种地方还有股子热闹劲。
之前,甄武与城里许多医馆的跑堂掌柜打过交道,此刻一进医馆,一个跑堂打眼一瞧就迎了上来。
“甄家老大?您这是身子不舒坦?”
甄武摇了摇头,指了指身旁的张武,道:“白大夫呢?请白大夫给他好好瞧瞧身子。”
跑堂的笑道:“你来的巧,若是其他日子,兴许腾不出手来,今儿下雨刚好得空,我这就给你说一声去。”
随后,跑堂的去通知了白大夫,很快白大夫过来,甄武让张武坐下,仔细的让白大夫检查了一番身体。
检查完,白大夫还笑道:“您这来我这里瞎耽误什么功夫,好着呢,比寻常人还康健几分。”
张武也得意洋洋的冲着甄武道:“甄老大瞧见没,我没事,也不知道你瞎担心什么。”
“你给我费什么话。”甄武甩给张武一句话,然后和白大夫又说了几句后,方才告别,紧接着带着张武奔向下一个医馆。
这年头的医术,甄武谈不上不信任,但是检察预防肯定是没有现代科技那么准确的,多寻几个大夫,总是好事。
张武有点不耐烦,但是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惹急了甄武,只好由着甄武折腾。
一直到看了好几家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甄武这才放下心来。
他想着,只要不是遗传或是不治之症,那就不是太大的问题,看来历史上张武病逝,应当是之后几年染的新疾,那么日后自己在这方面多注意几分,总是有一些几率让张武避开原本的死劫。
想完,甄武看着一脸急躁的张武,说道:“行了,和我回家吧,让你与二贤单独聊几句,若二贤同意,那我便不阻拦。”
张武兴奋的连连点头。
回到家中后,天气竟在此时雨过天晴了,北平城的上方远远的竟也出现了几道彩虹,甄武眯着眼看了看,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老天爷莫不是也晓得凑趣?
甄武深嗅了一口,这年月的空气质量真的好,清新的空气从他的肺里转了一圈后,变成郁气吐了出来,他让张武坐在中堂等着,然后去往西跨院寻二贤。
二贤此刻正在帮小六改衣服,小六这丫头,身量在今年窜的很快,吃的也越来越多了,但还是像以前腻的甄武烦躁,而甄武偏就对这丫头只有几日的新鲜劲。
二贤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甄武,顿时愣了愣,随后立马赌气的扭过了身子。
甄武叹了口气道:“我过来和你透个底,我之前的那个叫张武的同僚你见过吧,他想娶你,现在就在中堂,你过去和他聊几句吧。”
“啊?”二贤惊讶的猛地转回身子,但下一刻又羞红了脸,她之前只是想问问,可不曾做他想,现下甄武这么直白,二贤有点遭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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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谁家女眷为这事见男方?
而甄武仿佛知晓二贤的心思。
“你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礼节。”
甄武看着二贤手中的针线,有点心疼又有点舍不得的说道:“既然我当家,就不会让你们什么也不知道的嫁出去,免得定了终身后,再后悔,这结亲说到底对你们女儿家不公平的,你去与张武聊聊吧,看看是否对你脾气,也问问你想问的问题,若是不合适,大哥帮你拒了,若是你愿意,大哥也帮你做主。”
二贤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有些心动又有些害怕。
甄武安慰道:“放心去聊吧,想问什么都可问个遍,不必担心什么,哪怕就是日后你发现看错了人,日子过得不快,也无妨,来找大哥,大哥永远在你身后。”
“哥~”
二贤语气多了丝哽咽。
……
096-亲事初定
二贤对张武的印象不算差,却也谈不上多好,她在惶恐中期待着嫁人,这份情绪来自于年龄,亦或者说来自这个世间对她的看法。
如今甄武松了口,她对张武也不讨厌,自然心生欢喜。
中堂里。
二贤和张武隔着几步远坐着,两人却都在第一时间沉默着,慌乱着,而张武还多了份焦急。
他只是看着二贤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让他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还是二贤先开口问道:“还不知道你家几口人呢?”
张武条件反射一般,立即回答道:“三口,我家人少,只有我父母与我。”
二贤点了点头,又说道:“我记得你家是在小岭庄呢。”
张武顿时有些踟躇不知怎么回答,他为此有些汗颜,以至于羞愧的低下头,只剩沉沉的闷闷嗯了一声。
二贤思索了一下,却展颜笑了出来:“离城里不远,记得小时候还随我爹去小岭庄玩过呢,那会儿带着我和大哥去旁边林子里摘桑葚,哦,说起这个,还要谢谢你之前送来的桑葚呢。”
张武没想到二贤不仅没有为此有一点不喜,反而还展颜笑起来,与他说起了小时候的趣事,顿时心花怒放,道:“我晓得你爱吃,以后每年我都去摘许多许多,让你吃到果子过季。”
二贤嗤嗤的笑了起来,娇嗔道:“谁家这么吃的,不过小时候爱吃罢了,说起来如今也只是吃个味道。”
“我不晓得还能给你什么。”
张武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愁眉苦脸的,不过下一刻他又重新激起斗志道:“不过你放心,不管多苦多累,我定然不会让你跟着我受委屈的,我只盼你莫要因我家现下条件不好,而不喜。”
二贤翻了翻白眼,又没好气的瞪了张武一眼:“我便是这般嫌贫爱富吗?若说起来,我家里若是没有我大哥,还比不得你家呢。”
说到这里,二贤苦笑一声道:“你不晓得,我家去年父亲去世后的那些日子,连饭都吃不饱呢。”
“嗯?”
这些往事张武并不晓得,他自从认识甄武后,就没见过甄武因为钱财忧愁过,不仅如此与军中好友来往时,虽不高调,可也向来从不露怯,甚至很多时候还故意让军中的人占他些便宜。
二贤谈兴上来了,眼中闪着回忆的光芒道:“其实那个时候,我愁的天天睡不着觉,每天就想着与我娘寻些差事做,可我大哥就晓得搬着张凳子坐在老宅门口晒太阳,也不知道他在想啥,亦不与人说话,我为此还在心里埋怨过我大哥,可他就这么坐了一个月,转身就把我娘和我愁的不行的难题解决了,那日我才晓得我大哥,原来是胸有成竹呢。”
说到这里,二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张武道:“我…我若是让你和我大哥多学学,你可会不快?”
张武脑袋立马摇成了拨浪鼓。
他也苦笑一声道:“你只是晓得家事,却不晓得你大哥在军中也常做让人敬佩的事,不说别的,单说你大哥刚入军营时,尚且不是我的对手,这才过了多久,现下我都不敢与他对战。”
“你还要和我大哥动手?”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和你大哥是好友,他又是我上司,怎会与他动手?往后我更把他当我大舅子待……”说着说着,张武才发现有些说过了,眼前这姑娘尚未同意呢。
二贤亮晶晶的眼神看了看张武,没有生恼,倒有几分欢喜。
张武也不傻,瞧见这一幕,立马顺杆往上爬。
“你放心,我肯定和你大哥好好相处,便是有什么争执我也全由着他,而且日后我肯定努力,多立功劳,多领俸禄,绝不会苦了你一点。”
二贤笑了笑,如夏日清澈的流水。
“我倒并不担心苦,你只要肯上进,我亦不懒,总不会穷的。”说着说着,二贤声音越来越小,可等到顺畅的说下来,仿佛心中的羞意也被压了下来,再次壮着胆子道。
“而且还有我大哥呢,我…我大哥与我说了,以后我若过的不快,就可以寻他的,我晓得他有挣钱法子,肯定会帮我的。”
说到这里,二贤面露骄傲。
……
中堂里,俩人的声音还在淅淅索索的响着,然而此刻的甄武却皱起了眉头,忍不住的倒吸了好几口气。
妈卖批。
这叫卖大哥吗?
而且二贤是不是对帮她有什么误解,谁的意思是这个意思?这用在赚钱上,可真是个优秀的脑袋瓜啊。
可下一刻,甄武就又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妹子啊。
怕是满脑袋都是从一而终。
即便晓得甄武会帮她,也只是想着让甄武帮着让她们过的更好一些,而不是让她多个选择,独独让她过的更好一些。
随着日暮慢慢西斜,甄武打断了两人,把张武三两下打发走后,二贤羞的不敢面对甄武,躲回房间不肯出来。
甄武转头去找张玉清好好聊了聊这个事情。
张玉清对于甄武的决定没有反驳,只是在甄武离开后,转头把二贤叫过去,母女俩交谈了很久。
第二日,张武家请的媒人就上门了。
这次聊的就快了很多,没有什么意外,谈妥了彩礼章程后,接下来就是商量下定时间。
甄武和张玉清都不愿意太早,家里说实话,一时半会离不开二贤,总要有个适应时间,所以便定在了三月后。
晚上,甄武与张玉清商量陪嫁物品时。
甄武想了想道:“把咱家之前的老宅添进去吧,二贤自小没在庄子里生活过,这两种环境总是有很大差别的,还是把二贤留在城里吧,张武家人口少也住的过来,而且以他现下的月粮,再把军田租与旁人也养活得了家。”
张玉清惊呼道:“这怎么成,这是你和老三的。”
“老三的日后我给他,你不用担心。”
张玉清还是有些不愿意:“就算你给老三,可剩下几个小的呢,老二嫁出去你给宅子,老四老五老六呢。”
甄武叹了口气道:“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就这个,我还怕日后二贤埋怨我做大哥的给的少呢。”
“你就全惦记着他们吧,你咋不想想你呢。”张玉清替甄武不忿。
但不管张玉清再不愿意,最后在甄武的劝说下,还是同意了,然后甄武找了个时间把这件事和张武聊了聊。
老宅还需修缮,甄武让张武家趁这个时间修缮一番,下定迎娶到时候就直接在老宅,这样也方便,房契到时候随嫁妆一块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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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没意见,他本就想着借些钱在城里买个宅子,现下有陪送的自然也乐意,只是多少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甄武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往后待二贤好些。”
……
097-时光总如流水
时光总如流水般匆匆而逝,转眼间便步入了九月份。
这些日子里,倒发生了不少值得一说的事情。
首先石冷身体大好,甄武捏着他的卖身契,却帮他转了商籍,然后在庄子里挑了不少人手,组成了一个空壳子商队,由金叔和石冷带领,拿着甄武跑下来的关系,以及甄武了解到的一些辽东的情况,奔向了辽东。
这近四十号人,出了大明境内后,是商是匪全凭缘分。
他们只要能够安全的活着回来,想来收益不菲,而且去前也和所有人说明了此次的危险程度,但一个个刀头添血过惯了苦日子,谁也不愿意退缩。
石暖自然而然的住进了甄武的家中,这丫头这些日子大抵是想明白了,已经接受了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只是还与老三时不时的赌个气。
其次就是八音盒意外又意料之中的火了,自从四妹五妹带着八音盒去了两趟王府,许多人托关系找到甄武,想要购买一个,甚至朱棣都差人过来问询甄武,暗戳戳的示意甄武再送进王府几个,原因只是徐妙云在朱棣耳边念叨了许多次。
甄武一个小小的百户,抗不过那么多人情,不过他也不想平白送人,转头用石冷的名义买了个铺子,然后找到之前手艺很好的木匠老王。
他知道这东西一旦泛滥,肯定有人仿制,但是甄武不傻,直接借着郡主的名头,宣扬出去只有老王手工打造的,那才叫真正的八音盒。
而这个年代有闲钱买八音盒的,谁不要点脸面,怎么可能买个假的惹人笑话。
于是老王出名了,甚至有权贵想要逼迫老王,但是被甄武狐假燕王的虎威吓了回去,自此市面上流传着,老王一月只能做三个的传言,而老王所在的冷暖阁,更是无人敢惹。
当然,也与甄武特意又送进了王府好几个有关。
这让郡主很是不开心了一段时间,一直到自我安慰的想着,旁人的没有甄武的刻字,才心情好起来。
冷暖阁是甄武取得铺子名,现阶段只卖八音盒,虽说因为控制着数量,导致卖不出去多少个,但是利润确实很稳定。
甄武想着自己花大价钱给老王扬了名,不能让他有朝一日跑了,同时也为了他以后的稳定生活和安危着想,让朱高煦配合着演了一场拔刀相助的戏码,老王感动的哭着喊着求甄武收了他庇护着他。
于是,甄武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老王,让老王做了冷暖阁的掌柜,又买了两个半大小子,配给老王,让老王学着做买卖,只要不把八音盒挣的钱赔干净,甄武也由着他折腾,在他的想法中,这样也是在培养那两个新买的机灵小子。
为此,甄武还给他们两个取名叫做甄金和甄火。
八音盒卖的价钱不低,熟人介绍五两白银就可以了,若是不认识的直接翻十番,爱买不买,不过即便这样,听老王讲,依然有外地的富商来订购。
对了,八音盒现在叫玉音宫。
其实,一开始甄武是想给沐忠扬名的,毕竟沐忠才是做发条装置的行家,不过沐忠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改进火器,没时间陪甄武瞎闹,给甄武介绍了他的一个徒弟,就扔下不管了。
他徒弟还有点不乐意,但是沐忠也是仗义,一巴掌抽上去,指着甄武让他徒弟叫师爷,这才让他徒弟老实了下来。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甄金和甄火也快把发条装置学到手了,之后也就不用麻烦甄武的这位徒孙了。
随着,二贤定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二贤说给了张武的事情,渐渐的也在张玉清的朋友圈子传开了,经常有人套近乎的上门,陪着张玉清唠嗑,唠着唠着就会唠叨二贤的亲事上。
一个个都大叹可惜的念叨二贤嫁的差了。
张玉清听得多了,话也就往心里去了,不仅越来越不待见张武,哪怕对甄武有时也忍不住的唠叨两句。
甄武也不在意,只是在张玉清念叨张武的时候,会劝说两句:“你听那群老娘们的话干嘛,张武人不错,相信你儿子,往后啊,二贤富贵的程度,她们想都想不到。”
往往这时候,在甄武的几句定心丸下,张玉清担心女儿婚姻的不安感,才会消减几分,然后又兴冲冲的开始去教训四妹五妹了。
以后,这俩姑娘要担起吃饭的重责了。
这天,甄武在家中忙的团团转,因为第二日便是下定的日子,男方会把彩礼装抬过来,送‘文书’,也就是俗称的红绿书纸,甄武需要空出地方,安排好章程,也得请些人来帮衬。
可正忙着的时候,燕王府王彦跑了过来。
王彦原名王狗儿,女真出身,八九岁的时候就进了燕王府,如今十六岁,刚调到朱棣身边还没多久,为人激灵又讨人喜欢,朱棣因此赐名叫做王彦。
甄武听了梁方的通报,连忙来到中堂。
“王公公,你这是?”
“甄百户,先别忙了,你得快点去趟王府。”
甄武惊讶,大感不解:“这是出了什么事?”
王彦哎呦一声,也替甄武着急,连忙解释道:“你旗下的张武百户,把倪谅百户的公子打了个半死,现在人倪谅百户带着儿子告到了殿下面前,因为事情好像起因在你妹子,殿下让我赶紧叫你过去一趟。”
倪谅??
甄武眉头一皱,开始琢磨起来。
二贤被倪家退过婚,张武是知晓的,如果为这事张武想要揍人早就揍了,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人家打一顿,不用想,甄武也晓得这其中肯定又发生了一笔他不知道的矛盾。
当然,到底是什么矛盾,对于甄武来说也不重要,他肯定是没理由向着张武,现下问题是朱棣能不知道他向着张武?
那为啥还让他过去?
甄武故作迟疑道:“这…打人的是张武,被打的也不是我,哪怕有我妹子点原因,没道理我过去啊。”
王彦瞧见甄武还在墨迹,很没好气,可还是卖了个甄武一个好:“殿下本就不愿意管这个闲事,可到了殿下眼前,又不能真不闻不问,说到底殿下偏着你呢,想让你过去,赶紧自己想个主意了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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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王彦气的一插腰:“甄百户信不过我?”
甄武哈哈大笑了两句:“和你开玩笑呢,咱能不记的你的情?”说到这里,甄武又贼兮兮的撞了一下王彦的肩膀,不外道的说道:“回头你那日得了空,一定提前和我说,我请你喝好酒。”
听了这话,王彦才笑了起来,但是嘴上却抱怨道:“什么酒不酒的,咱还是快点过去吧。”
“那走着。”甄武笑着和王彦向着王府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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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什么叫公平公正?
燕王府。
甄武赶到的时候,朱棣恰好没在,而张武一脸‘人是老子打的,要杀要剐你随意’的样子,满满的滚刀肉气息,这让甄武想起张武和他耍不要脸的时候。
这家伙若是耍起不要脸来,甄武都得让三分。
而另一边,倪谅一副老佛入定的神情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一旁还有斜躺在椅子上的倪昱,倪昱时不时还冒出几句呻吟,来表达他是个病号。
甄武忍不住的笑了笑,苍天饶过谁,他犹记得当初倪家退婚时,全家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倪昱更是一副我本读书郎,风华谁能配的模样,可现在甄武看着鼻青脸肿的倪昱,只觉得满身心的痛快。
而谁又能想到,他如今再不是倪家能够随意拿捏的小总旗,不单单晋升了百户,更重要的是北平城里谁人不知他备受燕王赏识?
即便是他旗下张武打了倪昱,倪谅也只能告到朱棣面前,寻求安慰。
屋里的三人,同一时间听到动静,一时间全都看了过来。
甄武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回去,溜达着走到倪昱身边,左瞧瞧右看看,嘴上还时不时的啧啧两声,就在倪昱忍不住的时候,甄武方才说话。
“你说说好端端的读书郎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甄百户难不成不知道为什么?”倪谅这时候抬眼说话了,一双眼睛瞥到甄武身上,内里蕴藏着凝实的怒火。
然而,甄武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
他嘴角扯出一个笑意道:“我晓得啊。”
“既然知晓,莫不是还想包庇你的属下?”
“包庇?不会!”
甄武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张武,一张脸在所有人的注释下,迅速的冷了下来,一股历练多年的威势透体而出,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张武。
张武三人一时间全都心生不解,这不该是甄武的反应。
可是,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只见甄武走到张武身边后,抬脚就踹向了张武,而张武根本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这…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张武打算开口问一句,甄武这是啥意思的时候,甄武开口说话了。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打的时候也不知道叫老子一块去,这也就算了,你他娘的怎么不打死他,打死了老子也好帮你去求情,现在打成这个样子怎么办?求情的话我都没脸说。”
说着说着,甄武也来气了,回身指着倪谅就骂。
“说起来有些人是他娘的不要脸,就打成这样也叫伤?在战场上随便挨一下都比这个重,有脸来告状,他娘的,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当上的百户,怎么带的兵?疼儿子就这么疼?是不是擦屁股纸硬了也得去看看大夫?没见过这么矫情的。”
张武彻底傻眼了,他没见过这么变脸的。
而倪谅被骂的再也保持不了刚才不动如山的架势,噌的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伸出手颤抖的指着甄武,说不出话,脸色更是被怒气憋的涨红。
倪昱眼一瞪,气的连连咳了起来。
“小畜生,你岂敢如此……”倪谅终于骂出声来。
但是,话还没完,甄武寒着脸就打断了他,声音更大,仿佛怒火也更盛:“老子若是畜生,是不是杀你不犯法?!”
倪谅怒瞪着眼睛,还欲再骂。
甄武猛的把下摆一甩,束在腰间,一双本如星辰的眼睛,顿时杀气四溢,厉色道:“你再敢说个畜生二字,老子立马自认畜生,把你打杀在此,你信不信?!”
这句话仿佛是个炮弹一样,砰的就炸在了倪谅的耳朵,让他满脑子都在闪着,他怎么敢?!
事实上。
甄武也确实不敢,这毕竟是燕王府。
但是吹牛,谁不会吹的真一点?若是坐下来好好聊,他敢说在北元有块麦地,北元王妃因为吃不上他的烩面天天以泪洗面。
大不了倪谅说句不信。
那甄武就和他来句开玩笑。
没别的,玩得起。
一直躲在暗处的朱棣忍不住的笑了笑,他确实不愿意管这档子事,所以才借口避了出去,同时也方便让人查一下事情真实的来龙去脉。
当了解到两者的仇结在了倪家退婚上,朱棣顿时有些不快,这让他想到当初倪谅为了儿子读书的事,到处钻营,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还让太子在父皇面前求了恩典。
搞得他也不得不帮倪谅上了道请恩的折子。
此刻,朱棣看到倪谅怂了,嘴角不由的露出冷笑,他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没有勇气的人,随后朱棣眼神又瞟到倪昱身上,眼中更是布满厌烦。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也值得讨告?
最后,朱棣看向甄武,都是年轻人,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
想到这里,朱棣也不打算再拖着了,抬腿步入里面,房间里的甄武等人看到后,立马止了争吵,连忙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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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扫了一眼问道:“行了,人都在这里,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吧。”
甄武反应极快,刚才一脸凶相,杀气四溢的样子立马收了回来,脸上更是挂上一副和气的笑容,让他显得人畜无害些。
他听到朱棣的话后,立马决定先声夺人。
“殿下,这你也瞧见了,这点伤,咱军营操练有时候伤的都比这个重,我看就这么算了得了,我们也不怪倪百户小题大做,没事找事,大家相逢一笑,都拿出点肚量来,往后还是一个马勺搅饭吃的好袍泽,突出的就是一个和气。”
嗯???
这话怎么听的这么不对。
事情可以从这个角度理论?
嘶。
张武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气。
甚至朱棣也被这段话说的愣了愣,他刚才在暗处可是亲眼见到甄武杀气四溢的样子,还要打杀人家。
现在说要拿出点肚量来?突出和气?
这他娘的是人说的嘛。
朱棣瞧不上倪谅归瞧不上,可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
甄武偷偷的打量了一下朱棣的神色,稍一琢磨,觉得朱棣可能对这个处理方式不太满意,想了想又找补道:“要不我们再赔点医药费?”
说到这里,甄武脸上立马摆出了一副生动的苦样,苦兮兮的抱怨道:“殿下啊,这我们可真让步了,不能逮着我们好说话,就不讲公平公正吧。”
房间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甄武心想,我这招以退为进,加上朱棣偏向他,总能博个公正吧。
朱棣此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把他的心境平复下来,然后再也不想和甄武多说一句话了,直接摆了摆手道。
“你们自己商量个章程吧,我不管了,商量出来后,和我说一声就成。”
这公道,他主持不了。
让倪谅看他的造化和嘴皮子吧
……
099-北平城暗流涌动
朱棣看着甄武。
他这辈子见过许多人,有着一套他的识人方法。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一种独属于自己的魅力。
同样一件胡搅蛮差的事情,这种人做出来,不仅不惹的人讨厌,反而会让人觉的有趣,并且还能感觉到这人的聪慧与机变。
甄武就是这种人。
此时,场内的气氛略显尴尬,甄武挠了挠头向朱棣表达了一下他的窘态,随后转身看向倪谅,试探的提议。
“倪百户,你看要不要算算医治的费用?我最近倒是有些余钱,咬咬牙也就赔付给你了。”
倪谅冷冷的看了几眼甄武,又转头看向朱棣,见朱棣没有替他做主的意思,他便明白了,他不管嘴上还是手上都在甄武身上占不到便宜,只能暂且忍了下来。
“钱财就不必了,倪家还不缺这点银子。”倪谅说完,和朱棣告罪一下,便欲先行撤离,转身把他儿子,背在自己背上,就向着外面走去。
甄武有点意外,这家伙真特么瞎硬气,银子又没得罪他,竟然不要。
不过,这样甄武也乐得省钱,转眼一瞧张武还傻站着,连忙冲着张武喊道:“你还站着干嘛?送一下啊,表示一下歉意,快点,跑着去,再不去你就追不上了。”
……
等到甄武和张武两人出了燕王府,一路走着,张武脑海里还在复盘甄武刚才一系列的操作,他有点理解不了,他打了人还闹到了燕王面前,竟然啥事也没有。
而甄武却早把这点小事甩在了脑后,在他意识中二贤嫁人当属的上头等的大事。
“你家里可准备妥当了?”甄武问道。
张武回过神后,点着头道:“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明日了。”
“那就好。”
张武突然又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啥打那小子?”
甄武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不想,以前我护着二贤,以后她是你媳妇,该你护着。”
说到这里,甄武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若是日后你不想护了……”
“我会护她一辈子。”张武打断甄武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
甄武侧头看向张武,然后又收回目光,也把心里的叮嘱憋了下来。
他只是个当哥的,叮嘱多了亦是惹人厌烦,不如不说。
往后啊,说到底还得看二贤自己,婚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尤其是这个可以纳妾的年代,她想要过得好,需自己会经营。
与此同时,倪谅也回到了家中,倪谅自己一个人在客厅中静静的待了许久,一直到心中的怒火压到心底深处后,才长吁一口气,起身去往书房。
他书房里,此刻有一人正在安静的看书,瞧见倪谅推门进来后,瞥了一眼就再次把目光放到了书籍上面。
随后,只是轻轻的开口道了一句:“在燕王府受了气?”
倪谅冷哼一声,没有多说话。
那人轻笑一声,想了想后,开口宽慰道:“放心,这几日北平城定然不会安稳,总够燕王头疼的。”
倪谅抬头问道:“薛斌同意依附国公了?”
那人摇了摇头道:“真若是这么简单就能让薛斌转换门庭,那燕王也太简单了,意料之中罢了,薛斌无所谓的。”
“那还能怎么不安稳?”倪谅好奇问道。
那人放下书籍,起身走到窗前,看似在看风景,又像是观察周围,阳光照在他还算帅气的脸庞上,在他淡淡的笑容下,竟也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气质。
这人赫然便是蓝玉的亲信,纳哈出长子,沈阳侯察罕。
“可知道咬住有个女儿,叫做其其格?”
倪谅点头,这种信息他不可能不知晓。
“她如今就在北平城。”察罕缓缓的吐出这句话来。
倪谅一惊。
然后,听着察罕接着道:“你以为国公只有阿鲁帖木儿这一个手段?国公早在之前就帮其其格联络过阿扎失里和失烈门,若是没有国公,她怎么可能借来人手,又怎么敢来北平城意图收拢旧部,重返漠北?”
这…
倪谅这一次真的惊骇了:“这会闹出大事的,国公为何如此?”
在他的意识中,这属于通敌。
察罕笑了笑道:“如此又如何?别说一个不见得拉起旧部的其其格,即便是阿扎失里或者是失烈门,这些人但凡有心思,国公抬手可灭,纵一纵他们又如何?反倒是燕王,你觉得如何?”
倪谅看着察罕淡然的神情,不得不把惊讶的心思压下去,他静静的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脸上已满是郑重,沉声道:“燕王英武神色,颇有几分皇上的风采。”
“这便是了,咱们的太子啊,说到底对他的兄弟们太过仁善了,不过这样也好,国公替太子防着,太子自可做一代仁君,咱们跟着这样一位君主也安心,而燕王想要以战功站稳边镇,总得在他的战功上抹点黑,让他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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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察罕转过身来看着倪谅道:“说起来,太子挺看重你的,你可不要让太子失望。”
倪谅立马站起来面向南方,抱拳郑重道:“愿以此身,以报太子。”
“不必这样。”
察罕笑道:“若是不信任你,此事又岂会让你知晓?”
倪谅再次坐下后,已经再没有了蓝玉通敌的想法,满脑子也开始站在了蓝玉的角度考虑问题,想了一下后,忍不住又问道。
“那个其其格,她们有多大机会成功?”
“三成吧。”察罕说道:“据我所知,她已经联络了不少旧部,像护卫军,永清卫,密云卫,通州卫等,总计怎么也有三千之众。”
“三千之众只有三成?”倪谅疑惑。
若是真的悄默默的聚集了三千人,攻打北平城显然不够用,但只是想要重返漠北,只需突袭古北口宜兴守御军即可,说起来古北口守军也就一千多人,只要出了古北口,一入茫茫草原,完全是海阔凭鱼跃。
“你想的太简单了,这里毕竟是北平城,真当燕王是瞎子?”察罕说道,随后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这个事咱们不用过多插手,咱们只管看戏即可,不管成不成,对咱们来说没什么损失,即便不成,也给燕王添了不少堵,若是闹到皇上耳朵里,说不定燕王还得吃一顿训斥。”
书房里阳光亮堂,可说的全是阴谋诡计。
倪谅点了点头,认可了察罕的话,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倪谅想到今日受到甄武的侮辱,又联想到甄武曾亲手斩杀过咬住,内心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其其格真的就没有报仇的想法?即便杀不了甄武,难不成还不能顺手杀几个甄武家里人泄愤?
他阴恻恻的开口道:“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见一见其其格?”
……
100-暗箱隐藏绣春刀
九月二十六,正是好日子。
张武早早的就叫了薛禄,朱能等,好几个军中好友去帮忙,等着吉时,一群人抬着彩礼向着甄武家里喜气洋洋的走来。
这年月流行的是抬箱,一根圆木两头人抬,中间抬的根据家境各不相同,有钱人家抬砖瓦和泥土,代表着几间房与几顷地,没钱人家就是瞎热闹。
就像张武家,看上去也有十二抬,但是除了一个猪头,和一箱撒了一层铜钱的值些钱,其他的也就是凑数的。
甄武家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西侧空地上早早摆了红布包裹着几个箱子,这是送的嫁妆,摆出来也是让来客看嫁资的,但是里面除了撒的一些铜钱外,最值钱的就是那坐旧宅子,更多的箱子装着二贤抽时间就会忙活的一些绣品,有的还放在外面展示,示意新媳妇手巧。
不过,这些今日还不能让张武他们抬走,需要等到婚嫁当天,而且今日甄武家也还需要邀请一些亲戚过来添箱,凑成最终的嫁妆。
可惜的是,甄武家在北平城没啥亲戚。
甄武能邀请的便是谭渊,王真几个长辈过来,这些人也乐得热闹,各个带着媳妇过来多多少少的也给二贤添了不少嫁妆。
等到张武过来,自是一番闹腾。
然后,一直忙活了小半天,这才算是落了听,二贤的婚事在此刻彻底定下来了。
之后,男方在男方家宴客,女方在女方家宴客,又是一番热闹。
而甄武家散席后,已经下午了。
他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散酒,散着散着,突然想出去走走,他此刻的心境有点说不清楚,有替二贤开心,也有舍不得。
说到底,甄武多少把这几个妹子,看做了几分女儿。
甄武一个人在街上走着走着,不知道为啥,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老宅附近,随后,心下使然,向着老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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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外墙皮修缮过,甄武手指划过外墙,脑海中想起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经常有时愤愤不平的踹墙,甄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人啊,适应能力真的强。
此刻,从外墙还能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动静。
偶尔,甄武还听到朱能几声大呼小叫的劝酒声,甄武笑了笑,这些人指不定喝到什么时候。
想了想,甄武也不打算进去了,顺着胡同往里走。
刘大爷依旧如往常一样,家门口摆着个长凳,他坐在长凳上靠着门,眯着眼晒太阳,甄武瞧见后,乐的也一屁股坐了在了他旁边。
“刘大爷,你不瞧瞧,这太阳都快落山了,你还晒呢?”
“年纪大了,能多晒会就多晒会,不浪费。”刘大爷说着瞥了一眼甄武,又接着道:“今儿怎么不带只烧鸡?”
“嘿,合着你净惦记着我给你带吃的?”甄武挑眉。
刘大爷一想,摇了摇头道:“差点忘了,你今儿忙正事呢,不过,我一老头子,孤家寡人的,平时不就盼着你带点好吃的?”
甄武一愣,这话还真没毛病。
刘大爷是军里退下来的,据说年轻时候猛的很,导致现在留的暗伤也多,经常犯疾,就因为这个落了个光棍一场的下落,甄武曾经也见过刘大爷身上的伤,不说密密麻麻,却也是伤痕累累。
甄武曾也暗自感叹过,刘大爷年轻时说不准也是军里的宠儿,风华正茂,神采飞扬,可老了后常常默然的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
也不知他心里经过了什么样的心境,才能做到如今日般坦然的面对自己老后的结局。
不过,刘大爷这人很不错,以往对他家常有照顾,便说之前,甄武借马都是借的刘大爷的。
甄武也因此,对刘大爷颇为善待,哪怕他搬走后,偶尔有了时间,也会买点东西拎瓶酒过来陪刘大爷唠会嗑。
有时候刘大爷喝的兴起,还给甄武讲些军中往事。
甄武当做故事听的也很带劲。
此时,有风徐徐吹来,甄武的酒劲再次上涌,不打算再和刘大爷胡扯了,起身刚刚打算回家,远远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独臂,女性。
甄武唰的就激出一身冷汗,他想也没想,直接迈开步子跑了过去,可是跑到胡同口,早已看不到任何踪迹。
幻觉?
这身冷汗一出,甄武的酒也醒了大半,若是旁人他兴许没这么敏感,可那是他第一次杀人,那个至今还活在世上的独臂其其格,如何不让他记忆犹新。
甄武重新返回来,找到刘大爷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独臂女子?”
刘大爷微眯着眼睛,仿佛在思考,又仿佛没听到,良久,才点了点头道:“瞧见了,而且是个蒙古女子。”
“你怎么知道是个蒙古女子?”
刘大爷不屑的瞥了一眼甄武:“她在你家旧宅前转悠过六次,我与蒙古人打仗打了半辈子会认不出来?”
甄武身上瞬间又出了一身冷汗。
六次?
这可绝对不是路过。
甄武连忙把其其格的一些体型样貌说了一遍,刘大爷只是淡定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甄武再也稳不住了,和刘大爷说了一声,连忙转身向着燕王府走去。
而就在甄武走后,刘大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小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真聪明的话,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说完,他从自己门侧的墙壁上抽出一块砖,从里面捏出一张纸条,随后熟练的复原后,拎起长凳,溜达着走进了自己的院里。
他不慌不忙的在院中升起一个火盆,然后才慢慢的打开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倪谅家现察罕。”
刘大爷嗤笑一声,把纸条丢进了火盆中,看着纸条慢慢烧成灰烬,这才慢悠悠的走进屋里。
屋里有一个尘封了很久的箱子,摆放在最不起眼的暗处。
刘大爷留恋的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本想如以往一样转身回去再躺会,可是不知为何心血来潮,想要打开箱子看一眼。
他思索了稍许,最终走过去,慢慢的把箱子打开了。
箱子里放着几件衣服,衣服底下隐隐间露出一柄绣春刀。
刘大爷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可没过多久,又冷哼一声,在这个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低声念叨着:“锦衣卫便是收了刀,也能成为皇上最锐利的眼。”
……
101-出家人娶个美娇娘
燕王府。
朱棣的书房里,他与道衍大师分主客落座,两人都在静静的看着送过来的暗报,等到两人看完后,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几分笑意。
道衍大师笑着赞赏道:“殿下的安排确实极为妥当,不仅不动声色间,把早已诚心归附的蒙古人安插在他们之中当做内应,同时也能借这次机会让他们交一交投名状,等此事了了之后,殿下不仅清洗了一番心有反复之心的蒙古人,并且他们之中出了内应这档子事,上次收降的那些蒙古人也再无同心之时。”
朱棣爽朗的笑了几声。
其实刚开始朱棣得到阿扎失里的人进了北平城,他还有点担心,但是这里毕竟是北平城,等到一番调查后,晓得原来是咬住女儿,其其格在暗地里捣鬼,想要鼓动旧部,重回漠北,朱棣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朱棣随即制定了策略,想着刚好借这次机会,把那些心怀反复,甚至舍得抛妻弃子也要重返草原的蒙古人全部清洗一遍。
那种人不用留,杀个干净,也好落得心里踏实。
正好朱棣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好多个诚心想要依附他的蒙古人拜入了他的门庭,朱棣直接让他们混入到了其其格鼓动的人群中,这样一来也能试试这些人的诚心到底有多诚,二来也能让所有蒙古人晓得,他们之间心早就不齐了,再想搞什么小动作,掂量掂量身边人会不会告密。
等到此事一了,就像道衍大师所说,蒙古人再无同心之时,如此之后才足以大用。
不过,朱棣想到阿扎失里竟然借人马给其其格,心中一顿愤慨。
“这个阿扎失里,真是不知死活,领了咱大明的官职,竟还敢心存反复,真恨不得直接带兵平了他的部落。”
道衍大师说道:“殿下又不是不知这背后有凉国公的身影,何必如此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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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朱棣怒火依旧不减:“即便如此,阿扎失里也是该死,他堂堂大明泰宁卫的指挥使,还能受蓝玉胁迫不成?怕是在他眼里朝廷法规,还不如蓝玉来的重要。”
说起这个,朱棣心中就带着一股恨意,蓝玉居功自傲,为人张狂,多次连他这个堂堂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简直无法无天。
他蓝玉还真以为他一人可镇大明边疆不成?!
道衍大师闭目没有说话,他知道朱棣对蓝玉有着恨意,可是这股恨意道衍大师不想劝导,但他也不会自作聪明的火上浇油。
事情发展向来有迹可循,有因定然有果,至于朱棣恨蓝玉这件事能长出什么果来,道衍大师心里其实满含期待。
一直等到过了一会儿,朱棣才慢慢平复下来。
两人接着开始商量事情。
道衍大师问道:“也速迭儿的事情殿下怎么看?”
也速迭儿是阿里布哥的子孙,而阿里布哥在一百多年前和哥哥忽必烈争夺蒙古大汗皇位败下阵来,自此他的一系只能看着忽必烈的子孙牢牢把控蒙古皇帝的位子。
一直到如今,阿里布哥的子孙也速迭儿在蓝玉捕鱼儿海大败北元后,趁机杀了天保奴父子,这才夺回了蒙古帝位,号称北元第三任皇帝。
说起来,也速迭儿还是天保奴的叔叔,这档子事情也是当叔叔的杀了侄子抢下皇位。
只是不知这事对朱棣有什么启发。
不过,此时的朱棣大概率还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在他的看法中也速迭儿颇有中兴之相,但是可惜短命,只是在位一年便暴毙而亡。
想到这里,朱棣反问道:“你是说也速迭儿的弟弟额勒伯克继位的事情?”
道衍大师点了点头道:“辽东那边消息不是说额勒伯克有邀请众部落相聚的动作吗,就连阿苏特部和卫拉特部都邀请在列,想来是要商讨如何共抗大明的事情,你看要不要提前派人混进去摸摸情况,别到时候真需要咱们北平出军的反而缺少情报。”
朱棣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这事我留意着,不过暂时还不急,现在当务之急是派谁去古北口?”
他已经密令从遵化卫周边的几卫中调了近万人,让他们偷偷赶往古北口布置口袋,想着等其其格等人冲击古北口时,让内应配合,一劳永逸的解决北平周边几卫蒙古人有反复之心的问题。
朱棣会配合他们,让他们聚集在一起,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而他密令遵化等卫时,并未说明缘由,王府这边肯定需要派一个知情的人过去协助。
这相当于一份白捡的功劳,朱棣肯定是想给自己人。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通报,甄武求见。
朱棣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还真是巧了。
……
甄武这边,他从刘大爷那里离开后,就直奔燕王府,到了燕王府后,第一时间并未让人通报,反而找了个熟人,洗了把脸,彻底醒了醒酒,之后又把自己所见,以及刘大爷所说的话,认真回想了一遍。
一直到确认这个消息的属实度很高后,这才整理了一番衣衫,让人通报。
这消息在甄武看来太过重要,必须要第一时间禀报给朱棣。
因为他和其其格之间,存在着血海深仇,有这么一个人躲在北平城里,甄武怎么可能能够安心。
更何况,其其格曾经还绑架过朱玉英,甄武不相信朱棣知晓这个消息后,能够不动容。
然而,等到他见到朱棣,认真的把事情讲了一遍后,朱棣竟然丝毫不变神色,反而眼中流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
就连一旁的道衍大师也好笑的摇了摇头。
有的人命就是好,狗屎运来了,净往功劳上撞。
甄武愣了愣,随即立马明白过来,这里是北平城啊,朱棣他们肯定是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想到这里,甄武松了口气,不过刚刚松下来的气,顿时又提起来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行动?
朱棣这时,对着道衍大师说道:“你给他说一下吧。”
道衍大师含笑着把事情的经过,以及朱棣想让他去古北口协防的事情全部说了个遍,然后也饶有兴趣的看着甄武。
“甄百户,年纪轻轻看来就又要升官了,说说什么感受?”
甄武苦笑一声。
他此时哪里还不明白,朱棣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他这趟差事说白了,就是过去确认不会走漏风声后,给遵化几卫的带军之人解释一下为何调他们过来,表面上说是协防,但是说白了就是个传话的。
偏偏这个传话功劳还少不了。
这可真的让甄武有点意外。
甄武愣了愣,琢磨了一下后,看向道衍大师。
“感觉嘛,可能就像出家人突然娶了个美娇娘一样,这么说大师应该很容易理解。”
非我本意,但想来应该挺爽。
……
102-待变
从燕王府出来。
甄武回到家中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他怎么也要在古北口待上一周,张玉清得知此事后,大为吃惊,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另有差事。
在她的心里,儿子每天去军营点点卯,永远这么安宁不打仗才是最好的事情。
甄武笑着劝解两句道:“别担心,这次真的是个好差事,说起来,若是这差事传出去,护卫军中的人能打成狗脑袋。”
说完,甄武搞怪道:“另外,提醒你一下,最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你儿子啊,怕是又要高升了。”
张玉清啐了甄武一嘴:“你爹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混了个总旗,你才当兵多久?得了个百户就够咱烧高香的了,还想着升官,真当功劳是天上掉馅饼啊。”
“咦,你还别说,真的是掉馅饼了。”
“去去去,就会哄你娘。”
张玉清不信归不信,但是心里的担忧确实少了很多,甄武趁着还有些时间,和弟弟妹妹都说了几句话。
主要是叮嘱老三,好好看护家里人,约束家里人这些日子少出门。
其其格在北平城现身,让他很不安,不过朱棣的信息中也特意说明了其其格的目的是鼓动旧部,重返草原。
而且北平城守卫严密,其其格在这种大事前,不大可能铤而走险,但甄武还是仔细交代了老三几句。
最后,甄武看到二贤的时候有点糟心的叹了口气。
这就嫁了。
对于他的思维来说,多少有点草率。
不过,甄武在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也开始逐渐理解这个社会的运转模式,说起来这个媒婆和定娃娃亲的制度很有几分科学依据。
这年月不兴自由恋爱,女子思维受到束缚太过严重,从一而终,相夫教子,都是对她们的要求,可偏偏婚前女方和男方能说两句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大部分都是素未谋面就嫁了,而媒婆能够最有效的保证她们不会所托非人。
至少门当户对,让女方换个环境后,不至于差别太大,无法适应。
其次,这年代很多人愿意定娃娃亲,这种方式在甄武看来有点难以接受,但是在这个年代来讲,也是很靠谱的一种结亲方式。
因为好多人家,与其嫁一个不相熟的人家,还不如嫁一个相熟的,而且双方父母既然肯定娃娃亲,自然双方父母是相熟的,而他们儿女之间先不说外貌相似,便是性子,往往在耳濡目染下也与父母极为相似。
要不很多人都说娶媳妇看丈母娘。
像这般,家世,门风,性子,外貌,大致有所预计的情况下,娃娃亲并不是随便乱定的。
除了没有照顾到儿女的主观意愿,其他方面都挺先进的,说起来,古代婚姻大部分都是和和睦睦,白头偕老的,像影视剧里面不幸的,在庞大的基数下终归只是少数。
这个数量,不见得比后世遇到渣男渣女多。
当然,这只限于普通百姓家,上流社会不说也罢,哪个年代也够脏的。
……
与甄武同行的还有燕王府的王彦,两人一路疾行直奔古北口。
古北口常备千余守备军,此时从外表来看,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是当甄武两人进了大营,细细观察,才发现多了不少人。
等甄武两人亮明身份后,此地的千户才介绍,大营如今三千余人,另有五千余人在不远处矮山中作伏。
只要这里打起来,急行军保准一刻钟能够赶过来。
甄武听了这个安排,点了点头,看来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就只需等着其其格一头扎过来就行。
其实这事最重要的就是保密。
朱棣连番强调,这些调过来的军士自然不敢大意,哪怕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过来到底是要打谁。
甄武和王彦商量了一番,寻思着不确定其其格等人什么时候过来,为了避免事到临头慌乱,便决定今晚通知领军之人过来开会,把这次的任务传达下去。
当天晚上过来五个人。
这五个不是千户就是指挥佥事,官职都比甄武和王彦高,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瞧不起甄武两人,反而都是客气有加,说到底所有人都明白,此时过来的绝对是燕王亲信。
几人坐在屋子里,甄武看了一眼王彦,王彦示意甄武主持,甄武也不客气,在相互介绍了一番后,直接说了起来。
“首先,我需再确保一次,大家收到调令,率军过来时,不曾走漏风声吧。”
其中一个上了些年纪,有着浓稠胡子的指挥佥事,想也没想便沉稳道:“甄百户放心,我等也都不是第一天当兵,调令既然说了秘密行动,自然不会走漏风声,这里大营中的多出来的军马都是分批潜入,远处设伏的也是在夜间行军,现在更是有严令,不许任何一个士兵脱离队伍,而且即便是我们本卫其他人,也不知道我们另有行动,全是借的休沐的时间调集的,足以确保万无一失。”
“好,那我便说了,咱们此次主要防备的是蒙古人,燕王殿下得到消息,之前收降的蒙古人有异动,估计在近日会突袭古北口重回草原,咱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人全部斩杀在此地,除了燕王殿下的一些内应,其他人一个不留。”
说到这里,甄武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此事为何不得声张,是因为燕王殿下想要趁机把这些心有反叛的清洗一遍,所以若是因为咱们泄了风声,耽误了燕王的大事,怕是咱们各位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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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连忙又是一番保证。
接下来再谈话就轻松了,甄武之前的姿态也顺势放了下来,无非各位都是军中前辈,如何安排,如何确保一个不留,全由各位安排,他不出这个风头,抢他们的指挥权更不合适。
其他人顿时对甄武也多了份好感,年轻人知趣,不仗着燕王的信任乱搞,反而还尊重他们几分,足以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旁一直静静听着的王彦,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一直在背后偷偷的学着,他总觉的甄武在这种场合下,谈笑风生,如鱼得水。
而与此同时。
右护卫骑军大营里,所有军士都已经上床休息,而莫比合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他以前只是一个失意的私生子,是咬住看重他,一路提拔他,让他成长到今天的程度,他感恩,所以当其其格来到北平城偷偷的见了他后,让他跟着其其格走,他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为了报知遇之恩,随其其格闯一路,这样也对的住他的良心。
可是在昨日,其其格竟然商量计划想要在他们背逃大明时夜袭甄武家,这让莫比合有些惊讶,同时心中也产生了一丝不快的情绪,在他看来他们蒙古人就该敬佩勇士,战场上的仇恨不应该当做私仇来报。
要不然蒙古各部落之间的征伐,就没有解得开的仇。
可其其格说的也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能视而不见?
莫比合忧愁的叹了口气,闭上眼努力的想要睡过去,他想着,算了,就当不知道这事吧。
……
103-有人如落日,余晖正张狂
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好多时候往往事与愿违,尤其是醉酒之后,昨日张武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第二日只记得最后喝爬在了桌子上,至于怎么上床睡的觉,一点也没有印象。
宿醉之后的脑袋,别说精神爽了,稍微一动,就和在撞墙一样,咣咣的疼。
不得已,张武只好在家里又歇了一日,这才赶到军营里报到。
白日里,这世界仿佛到处都带着一抹朝气,尤其是军营,有着操练的军士更显得特别雄壮。
到了这时,张武才发现,甄武还没有来军营,他忍不住傻笑的想着,莫不是甄武这个大舅子前日也乐开了花,在家里喝大了?以至于现在还来不了军营。
这么一想,张武瞬间有些得意洋洋。
看来自己这个妹夫,在甄武心中还挺满意,值得喝顿三天起不来的酒。
可是,还没等他得意洋洋多久,他就从谭渊嘴里得知,原来甄武另有事情请了假,这让张武微微有一点小失落。
不过,马上他就把那点小失落丢到了脑后,忍不住又咧起大嘴笑了起来,二贤啊二贤。
这么好看可人的姑娘,竟然会是他媳妇。
他每次想到这个,内心中就会涌动出欢喜和激动,久久无法平息。
这世间最值得欢喜的,可不就是念念不忘下的心想事成。
张武是试百户,甄武不在,他自然就领了甄武的差事,带着队伍开始督促操练,队伍里所有人也都知道张武定了亲,闲话时都忍不住的打趣两句,一时间整个队伍气氛搞得很是欢乐。
这般欢乐的情况下,纪律就显得差了几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惹来了德立索儿的训斥,张武发愣,德立索儿这孙子自从上次被打了军棍后,一直在当缩头乌龟。
今日怎么又把那啥露了出来?
德立索儿冷眼看着张武,张武不惧的与其对视,可看着看着,张武还是忍了下来,对方毕竟是个千户。
张武转过头在德立索儿面前训斥了队伍两句,整顿了一下纪律,这才把德立索儿送走。
当德立索儿走后,队伍里爆发出一阵不满的私语。
他们正在兴头上被德立索儿按了下去,心里自然不爽,一个个不由的吐槽暗骂。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手插的也太远了。
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之后几日,德立索儿竟然一直来找茬,尤其是在今日,更是逮住薛禄的一个错处,非要惩治薛禄。
薛禄旗下的李二牛上去劝解,德立索儿寒着脸一脚就把李二牛踹出去好远,一下子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德立索儿又拿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纲上线不说,还打人?
要知道他们可不是德立索儿千户旗下的人。
德立索儿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屑的看着李二牛,带着些狠厉道:“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插嘴?来人把他也给老子拉过来,给我重重的打。”
他的亲信动作迅速,立马过去控制住李二牛,也没叫督抚处的人,直接亲自动手,扬起马鞭就抽了起来。
啪啪声不绝于耳。
周围军士一个个怒目而视,心中愤慨,可是也都知道自己身份地位,于事无补,只能在心里暗暗的恨着。
一直到李二牛被打的皮开肉绽,德立索儿才指向一直被控制的薛禄道:“行了,打这个吧。”
语气满带不屑与随意,仿佛薛禄只是一只牛羊一般,可任他鞭打。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怒吼响起。
“给老子住手!”
匆匆赶来的张武,龙行虎步跃到近前,眼睛在薛禄身上扫过,见薛禄无碍,又把眼光放到了李二牛的身上。
只一眼,张武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自认从不弱于人,甄武不在,他竟然没有护住自己的人,这让他怒火中烧。
德立索儿淡淡的瞥了一眼张武,眼中满含嘲讽道:“怎么?你一个小小试百户也敢来阻拦我?难不成我堂堂千户还不能惩治下面军士?”
张武咬牙切齿道:“即便他们有错,上有我张武惩治,我若没有分量,我上面亦有谭千户处置,哪里轮的到你来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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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要指手画脚,难道你还敢动手不成?”
“老子有什么不敢的。”张武瞬间怒火就被烧到了头顶,噌的一声拔出腰刀指向德立索儿。
他张武岂是怂蛋性子。
可旁人还尚有理智,有几人连忙上前拦住张武,就连一直被控制的薛禄也忍不住的喊道:“张武,你发什么疯,你他娘的还想闹多大,不就是被打一顿,老子抗的住,用你来救?”
德立索儿冷笑一声,“有种你就动手。”
说玩,转头看向薛禄,冲着亲信吩咐道:“给我打。”
“艹你娘的,老子回头被砍了头,今天也要剁了你。”张武大怒,挣扎开身边拦着的人,提着刀就向前想要竖劈了德立索儿。
可就在这时,莫比合冲过来拦在了张武和德立索儿中间。
“够了。”
说完,莫比合还看向德立索儿道:“德立索儿,你闹够了没?”
“闹?”
德立索儿看向莫比合的眼神也没有柔和几分:“你要阻我?你可别忘了,如今咱们可是一家人。”
一家人?!
其他人也许不明白什么意思,可是莫比合清楚,德立索儿也是答应其其格一块重回草原的人。
可是,莫比合依旧没有退,仍然沉声道:“我说你够了。”
德立索儿寒着脸看着莫比合,莫比合丝毫不让,另一边张武又被亲近的军士拦住,还在尝试挣扎。
这仿佛是场闹剧。
德立索儿心中不甘,明天休沐,他们今晚就要趁夜重返草原,可他心里犹记着那日的侮辱,他要报复,他想要在最后一天里把场子找回来。
可惜甄武不在,不过即便不在也无妨,找甄武旗下的军士收些利息也可以。
没想到这也被莫比合阻止。
要是真说起来,若不是他惦念着大事,恨不得连莫比合一块收拾,他还记得,那日他被打军棍,莫比合也有份。
德立索儿看着莫比合坚定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看向张武等人,眼中带着恨意道:“等着,迟早有一日收拾了你们,包括你们的百户甄武。”
说完,德立索儿侮辱性的拍了拍薛禄的脸庞,一挥手,带着他的亲信扬长而去。
此刻,天边太阳已经西落,可余晖正灿烂的烧红了晚霞。
如大难临头的人,最后的高光。
104-雨起
军营里,莫比合望着西边的晚霞,叹了口气。
张武满是不甘,却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随后,转头安排人送李二牛去医治,然后他与薛禄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各自眼中的恨意,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又自然的把头转到了旁处。
莫比合来到两人身边,问道:“甄武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张武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一点说话的想法,即便有说话的想法,他也不清楚。
莫比合见状又叹一口气,却也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说完,莫比合慢慢的离开了。
好?
张武有些迷惑,好什么?好在甄武没有看到这幅丢人的样子吗?
可笑。
若是甄武在,他岂会让你拦我?
……
明日因为是休沐的日子,想回家的军士可以在今晚离营,随着时间推移,军营里很快就有军士出营回家,慢慢的在这散营时分也热闹了起来。
这次的休沐还与往日不一样,这次有许多蒙古人出营回家,有的人没有注意,可亦有有心人默默注视着并未阻拦。
张武本来不打算回去,但是想到甄武到如今还没回来,心中不免有几分嘀咕,不晓得甄武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而耽搁到如今。
想了想,张武还是打算回城里,去甄武家问问,甄武到底因何事请假。
嗯。
只是去问问甄武遇到了什么事,何时归营。
张武坚定了一番信念,就打算回城,可临动身又想到甄武之前说过想让曹小满当他的亲卫。
甄武自升任百户后,身边一直没有安排人,不仅张武等人说过,就连谭渊也念叨过几次,堂堂百户身边连个传话的都没有,太不像话。
所以,甄武就想到了之前在小岭庄见到的曹小满。
曹小满今年十五岁,甄武瞧着是个好苗子,也打算放在身边培养培养,所以就定了曹小满,只不过因事情耽搁,一直没有具体安排。
作为甄武身边的人,显然不能不知道甄武家门在哪里,也不能不晓得甄武家里都有哪些人。
所以,张武让人把曹小满叫了过来,打算先带曹小满过去认认门。
曹小满过来后,听张武说完来意,开心的不行,在军中这些时日,他早听说过不少甄武的事情,再加上甄武向来大方也不端架子,他早就把甄武当做偶像看待,盼着亲近。
张武笑着打了曹小满一下:“你小子,运气真好,行了,这就和我走吧,到时候若是来的及我把你送回小岭庄,来不及的话,你就在我家凑合一晚上,明日我再送你回去。”
曹小满点头应是。
随后,张武牵了一匹马,带着曹小满就向着城里而去。
一路上,张武不时开口教曹小满以后差事该怎么办,有时也会说一说甄武家里的情况,以及甄武的性格。
曹小满认真的听着,不停的念叨着往心里记。
他此刻还没什么功利心,满脑子只晓得跟着甄武光荣,不能丢甄武的脸面。
很快,两人就进了城。
到了甄武家后,三勇出来接待两人。
对于三勇来说,张武不用说,很是熟悉,当知道曹小满以后会是甄武的亲卫后,眼睛亮了亮,顿时也添了一份亲近。
不过,三勇看着曹小满略显瘦弱的身体,忍不住的笑着开玩笑道:“就你的身板,这日后遇了危险,怕不是还要我大哥保护?”
曹小满立马瞪眼道:“少瞧不起人,我在军营里可不差。”
“是吗,那改日抽空咱俩练练?”三勇来了精神。
以往甄武在家时也会指点一下三勇,有时候三勇来了兴趣还会挑战一下甄武,只不过总是被甄武三两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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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练就练练,可打了你,你不能和百户告状。”曹小满也是少年心性,怂不下来。
三勇眼一翻:“娘们才告状。”
一旁的张武看两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忍不住的打断道:“你俩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聊,先说正事,你哥怎么也不在家,到底干嘛去了?”
三勇对于甄武的差事也不了解,挠头皱眉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张武听得烦躁,不过也听出了甄武走时,留了让家里人安心的话,张武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也就不追着问了。
可这般,张武便没了话题。
随后,又尬聊了几句,张武也觉得尴尬,不得已,起身打算告辞,可是刚刚起身,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来。
雨伴着风,让人感觉凉丝丝的,开始还很小,可迅速的便大了。
张武眼睛一亮,又重新做了下来。
避会儿雨,总是合情合理的。
可既然坐下来了,又不能一直尬聊,张武终于是忍不住的开口问了一句:“你二姐呢?现下干嘛呢?”
三勇早就看出张武这番心思了,眼一翻,没好气道:“没成婚呢,少打听。”
“嘿。”
张武眼睛瞪圆了,这大舅子不好对付,小舅子也不是个善茬?
……
而就在这个风雨刚来的时候。
莫比合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是个光棍,没有妻儿,了无牵挂也无所谓去留,也正因为他家里只他一个,所以其其格一直躲在他家中。
其其格此刻站在窗前,看着漫天的风雨感叹道:“这天气来的可真好。”
“你都安排好了?”莫比合问道。
其其格点了点头道:“今夜子时,所有人都会在上北道集合,有人会配合他们,然后由阿鲁帖木儿带所有人突袭古北口,助大家重归草原。”
“你不在?”莫比合问道,可下一刻就想到其其格计划过,会趁此时机另带人马去报父仇。
其其格这时看向莫比合,反问道:“你真不与我一起?”
莫比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与他们一起从古北口回草原吧,不过你放心,我会在草原等你。”
“行吧。”
其其格也没有强求,重新把眼光转向了窗外的风雨中。
莫比合看着其其格独臂处空荡荡的衣衫,突然心生不忍,忍不住的说道:“北平城里有守军以及巡城兵马,你只带二十人,即便杀得了甄武,可你也会陷在北平城的。”
其其格头也没回,勾出一个好看的笑脸道:“若没有人配合,我岂会傻到在北平城夜袭一个百户家?”
别说二十人。
若无人配合,三千人在北平城闹事,也得全陷在里面。
这北平可是有着三万守军呢。
……
105-风涌
二十人袭杀一个只有一位壮年男子的家。
足够!
人多了反而更容易出事。
最起码,她们二十人在办完事情后,有人能把她们偷偷的送出城,而人多就有些麻烦。
这点帐,其其格算的清楚。
“行了,我还需赶在闭城前进城,现下时间也快了,以后你我草原再会吧。”其其格说完,披上蓑衣,在莫比合的目光中迈入了风雨之中。
雨势随着她的脚步仿佛下的越来越大。
天色也在慢慢中变的越来越黑。
甄武家中,张武看着雨势变的这般大,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三勇见状,也不能就这么赶走张武两人,只好道:“不若今日就休息在我家,省得淋一身雨。”
“方便吗?”张武立马跟上问道。
三勇被憋了一下,不过还是说道:“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哪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张武嘿嘿笑了两声,可看到三勇神色古怪,不得不又憋了回去,讪讪道:“说起来这里离蜂尾胡同,还是蛮远的,那我们今日就休息在你家中吧。”
这…
“好吧。”
三勇无语的把张武两人安排到了甄武的房间里。
最后,还通知二贤多做两个人的饭,他亲自送到甄武的院中和张武两人一块吃,三勇看着明显有些丰盛的饭菜,撇了两眼张武,哼唧了两声,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心里有些吃味。
在他的心中,张武不管从外貌还是其他地方,横竖都比不得自家大哥,他也不明白他二姐嫁这么个人,为啥还值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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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风雨不见止歇之势。
三人衬着雨声风声又聊了一阵军武的事情,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三勇才意犹未尽的回到他的院里睡觉去。
梁方见状,收拾了一下,披着蓑衣把大门关上,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角房里,和孙女说了几句闲话后,便也开始安歇。
一时间,甄武家灯火全灭,每个人都开始慢慢的步入梦乡。
只有张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失眠,他只要一想起二贤就在旁边的院子里,他就感觉一阵心血上涌,脑子里养的瞌睡虫好像瞬间就会被这股心动之血驱散,变的清醒许多。
张武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人生中第一次有些羡慕甄武。
好强的他,以往从不会羡慕旁人什么,可这个时候,他却羡慕甄武能与二贤从小一块长大,眼底里可以尽收二贤从小到大的变化。
他听甄武说过一些,单单从那些话语中就可以得出二贤小时候的可爱,而他此生注定不能得见,终归引为憾事。
雨水堆积,风声呼啸中,时间也越来越晚。
北平城东北方向,上北道。
此路可直通古北口要塞,而越过古北口后,穿过山势便是茫茫大漠,此地为山海关与居庸关,两关之间最为重要的要塞,是通往蒙古草原与松辽平原的咽喉要地。
所以,要塞不仅常驻千余守军,周边更是坐落着密云三卫以防不测。
但这种要塞,大多都有一个弱点,容易被人自内而破。
漆黑的雨夜里,此地越来越多的蒙古人聚集了过来,德立索儿伸手在他的脸上擦了一把雨水,向着北平城的方向望了望。
“他奶奶的,还以为总要打几场呢,没想到这么顺利的就过来了。”
他们从庄子里过来,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不得不说有点让人意想不到,不过想到这般大的雨水,所有人也就释然了。
德立索儿忍不住有种天助我也的想法,甚至暗暗评测这大明治军也不怎么样嘛。
莫比合这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德立索儿瞥了他一眼,疑惑的问道:“其其格呢?她怎么没和你一块过来?”
“她不与我们一块走,她要趁机去北平城报父仇。”莫比合说道。
德立索儿立马惊讶出声:“她疯了?在重返草原的节骨眼上去北平城里闹事?”
莫比合扫了一眼德立索儿,说道:“你放心,她知道轻重,不会影响到咱们重返草原,她说过,等咱们冲击古北口的时候,她才会动手。”
德立索儿哼了一声,道:“即便如此,也太大胆了些。”
莫比合没有在理会德立索儿这话,四处观望了一眼,反而开口问道:“阿鲁帖木儿呢?他怎么到现在也还没来。”
德立索儿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也一直在为这事感到不安。
风雨中,这些蒙古人又等了一刻钟,德立索儿再也稳不住了,他和莫比合商量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容易出事。”
莫比合认可的点了点头,想了一下道:“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你带队,咱们先回到草原再说其他。”
这种场合下,不是傻子的两人,自然不会斗气。
很快,两人就确定下来了。
德立索儿再次回望北平,心里恨恨的想着,终有一日,老子还会回来。
随后,招呼人马,向着古北口策马而去。
三千余人的马蹄声阵阵,可在这米粒大小的雨夜里,声音也传不出多远,只是马蹄溅的水花四射,在这夜里显得有几分肃杀。
而这个时候,北平城一座宅子里,其其格带着二十雄壮带刀勇士,待在一个房间里,默默地擦拭着刀刃。
刀刃在灯光中不时闪过寒光。
其其格算着时间,感觉时机已到,开口沉声道。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只有两刻钟的时间,两刻钟不管大家有没有杀的了甄武,都必须按之前计划的撤离。”
说到这里,其其格眼中亦有寒光闪过:“如若有人撤离不及时,可莫怪大家绝情放弃。”
所有人都郑重应是。
其其格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闪现出父亲以往的音容笑貌,单手握拳忍不住的捏的紧紧的。
有些仇是忘不了的,可是她也不傻,她此次过来本来只打算带人重返草原,没想着报仇,因为风险太大,她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可是挡不住有人愿意给她提供便利。
若是这样都不报仇,她其其格枉为人女。
其其格脑海中又闪现出察罕和倪谅的样貌,以及他们两人所说的话,内心也越来越坚定起来。
倪谅如何,其其格不知晓,可是察罕也是蒙古人,他所说的话,其其格还是信任的,尤其是她从阿扎失里处借人马时,得到过对方的帮助。
她没理由不相信。
其其格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一下身心,随后,眼神如刀般锐利起来,她带头迈入雨夜当中,向着清水胡同杀去。
雨急风涌,她只盼一切顺利。
……
106-杀贼(已修改)
夜晚。
已经很晚了。
张武依旧没有睡着,仿佛脑子在和身体做着抗争,一个想睡,一个却总不安宁,导致张武翻来覆去,来来回回多次后,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稀稀索索的穿上衣服,看了看一旁熟睡的曹小满,迈步走到了屋门前。
刚刚打开门,一阵凉风带着雨水吹来,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
他找了把雨伞,打开伞从屋里走了出来,向着中堂走去。
甄武家的格局,从大门往里走,前方是中堂待客处,大门左右两侧有着一个细长的只供人穿行的窄路,窄路靠近外墙一侧,盖着几间小瓦房,用来住一些仆人或者存放一些物品。
中堂后墙分着两个后门,左侧通东跨院,右侧通西跨院。
张武从东跨院出来后,在中堂随意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神愣愣的看着通往西跨院的后门,心中突然觉得一阵安详。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需要靠近就会很安心。
张武静静的待了一会儿,慢慢的等到睡意有点上涌,才打算返回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张武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
动静好像来自外面。
张武疑惑的靠近门口一些,静心凝听,下一刻,他脸上立马露出了惊骇。
好像是脚步声。
不。
肯定是脚步声。
而且不止一个脚步声在外墙外面响起。
哗啦的雨声中,那些脚步重重踩在水坑里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张武一股寒意从心里忽的涌出,瞬间蔓延到了全身,仿佛比全身被雨水打湿还要冷上几分。
这些人,在深夜风雨中,来到门外,怎么可能是良善人家?!
与此同时,甄武家隔壁院落里也隐藏着许多人,他们神色倒轻松淡然,正在暗暗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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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怎么说。”
“不着急,胡同里动手,对方想跑,咱们也不好追,跑几个咋办?谁家还能天天防贼,等他们进了院子吧,到时候他们想跑也困难。”为首的淡定的说着。
一人竖起大拇指:“头,你就喜欢搞这种惊险的,也不怕出了意外。”
“怕啥,保住这一家老小就行了,再者说张武那小子不是醒着呢,那小子我知道,打起来我都不见的擒住,还能照面让人杀了?不差这几个呼吸的功夫。”
......
而此刻张武,已经回过神来,他先是小心的把他的发现,告诉了就在大门旁边住着的梁方两个,然后又快速的跑回了东跨院,一进门,张武首先把自己的腰刀捞在了手中,然后赶紧拍了拍曹小满。
曹小满迷迷糊糊睁开眼,张武已经捂住他的嘴巴,冲他做了一个嘘声。
“门外来了贼人,速速穿衣去西跨院,与我一起保护甄老大的一家老小。”
曹小满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可是在下一刻,回过神后,眼中立马露出了震惊,张武冲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拎着刀直接一头扎进雨地里,快速的向着西跨院而去。
曹小满见到张武这番动作,再不敢怀疑,连忙起身穿衣,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在这一刻也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因此手上的动作连出了好几个错。
他急的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脸上,嘴上也开始发狠的嘟囔了起来。
“曹小满,你行的,你不怕。”
曹小满一边嘟囔一边想着在军营里学到的东西,最后脑袋里闪过了他父亲的面貌,自然而然的也想到了甄武曾经给他的答复。
‘你爹勇武过人,许多敌人望他而逃。’
曹小满顿时捏了捏拳头,他不会给他爹丢人。
另一边,张武已经来到了西跨院,他不晓得三勇是睡在那个房间,只好挨个敲门,每敲一个房间,就会唤两声三勇。
一时间,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而三勇连衣服也没穿,就打开了屋门,恰巧看到浑身湿透的张武拎着刀站在他的门前,吓的三勇立马退了两步。
刚欲说话,张武一个迈步进屋冲着他嘘了一声。
“外面来了贼人,快穿衣。”
“你怎知来了贼人?”三勇惊讶的问道。
“没时间和你解释,快点。”
三勇看着张武这般郑重,也认真了起来,心想不管如何,先穿衣总是没错的,而在他正在穿衣时,张武又问道。
“你家里可还有兵刃?”
三勇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有,我哥有留在家里一把,对了,上次……”
说到这里,三勇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脸上一脸骇然,手上的动作立马快了几分,同时嘴里接着把话说了出来。
“前几日,有个老头拿着一把铳来找我哥,我哥也留在了家里,而且我哥走前还特意说了,若是家里有了危险,这铳虽说不好使,也能当的大用。”
三勇不由一惊,这莫非是大哥的担忧,可北平城守卫多严密,怎会有贼人敢这般大胆?
不要命了?不当巡防军士存在?
张武没有三勇这么多想法,此时眼睛一亮:“会使吗?”
三勇点头道:“差不多会使,那天试铳时,我哥带着我和小六去的,打了好几只鸟,我哥特意教我的,我还打过几发。”
“那行,你用铳先阴他一个人,我去院门口偷袭,先宰他两个再说。”
说完,张武又冲入雨里,如同一只灵猫一般猫在了院门口一侧,而这个时候曹小满与梁方孙女都穿好衣服跑了过来。
张武让曹小满去找三勇,和三勇一起保护女眷,然后又撇了一眼梁方,见对方梁方有些慌张,不堪大用,挥了挥手也让梁方去后面保护女眷。
三勇很快的把衣服穿好了,拿着刀和铳来到了张玉清的屋子里,这时所有女眷都感觉到有点不同寻常,全部挤在张玉清的屋里。
张玉清眼里满是疑惑的看向三勇。
三勇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便开始往铳里填装弹药。
二贤咬了咬牙,在屋里翻了些利器出来,剪刀锥子等分给了张玉清和四妹五妹。
而这个时候,其其格看着甄武家的院墙,又向着古北口方向望了一眼,猜想莫比合他们已经行动了,这才一挥手,众人迅速翻墙而入。
很快,众人全部落稳在甄武家中。
在冰凉的雨夜中,他们仿佛一直闪着寒光的狼。
这群人进了中堂后,看到两个后门,熟练的分作两队,一队向着东跨院而去,而另一队则向着张武等人所在的西跨院而来。
而张武等人已经听到了外间隐约的声音,可深夜中,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张玉清等女眷更是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家怎么会惹来贼人。
慢慢的。
西跨院的月亮门处,闪动出几个身影,这些身影每一个身手都非常矫健而快速,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刚刚冲进月亮门时,一道铳声响起,直接击中了他们一人的面门。
所有人立马惊讶。
就在他们惊讶的略微失神的这一刻,张武已然提刀已然杀出。
……
107-破敌(已修改)
燕王府,全天都有军士巡防。
可大雨夜,所有人都不免有些懈怠,尤其是在夜半时分,巡逻一圈的军士,趁闲总会耐不住的聊两句天打发时间。
然而,一道铳声打破了雨夜的天空。
一直未睡,等待结果的朱棣,向着铳声的方向望去。
灵椿坊,清水胡同。
“竟然真有人动手。”朱棣冷哼两句。
他还记得那日他命甄武去往古北口时,甄武所说的担忧。
那日。
甄武领命后,面对明显送功劳的差事,并没有开心多少,反而忧心忡忡说出了他的担忧。
他担心家里人出现危险。
朱棣想着甄武所说有理,其其格既然在甄武老宅出现,那就不得不防。
所以,朱棣当着甄武的面,传令给巡防营,让巡防营在灵椿坊多做巡防,可没想到甄武仍然觉得不行。
宵禁的北平城,巡防营交叉巡防中,还能出什么大事?
可甄武絮絮叨叨,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
一直说到朱棣肯派人暗中保护才行。
想到这里,朱棣好笑的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个倔性子。”
不过,随后朱棣脸上就挂上寒霜,意味深长的念叨着:“巡防营啊巡防营,没想到里面的虫子还真多。”
……
甄武家中。
其其格去的是东跨院,当铳声响起的那一刻,其其格脸色就变的铁青。
怎么会有铳?
下一刻,其其格来不及再想,立马喊道:“去另个院,动作都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铳声闹出的动静太大,有这一道铳声,留给她们的时间肯定更短。
而西跨院,此时张武已经和贼人杀了起来,他占着突袭的便宜,一刀宰了一个,可动作依然没有丝毫停顿,刀锋顺势向着下一个人砍去。
分分钟,便可决生死的事情。
张武不敢大意,亦不敢留情。
可对方也不是常人,短暂吃惊后,全都反应过来,在张武刀锋之下的人连忙闪避,而没有在张武刀锋之内的人,反手扑了上来。
张武余光扫过,可依旧不愿收刀,脚下顿时再次爆发出一股力量,带着他更迅猛的冲向前方一人。
腰刀直接穿透对方的胸膛,张武这才尽力缩身躲避向他而来的攻击,可他这一记用死,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两刀直接划在了他的背上。
鲜血慢慢的开始外往流淌,又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落在地面上。
其其格这一队人,这时也冲进了西跨院,她观察了一下周围,张武已经陷入包围,随后眼睛向着主屋的方向看去,然后立马吩咐道:“你们几个,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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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众人顿时一惊,梁方爷孙两个条件反应的站在了众人面前。
这时候,三勇却越急越慌张,这破铳填个弹怎么就这么费功夫,一旁的曹小满见状,直接冲出屋子,向着其其格迎了上去。
半大小子向来容易发狠,曹小满虽比不得张武勇猛,可发起狠来全是搏命的招式,倒让他一时间逼退了几人。
然而,这也只是三板斧而已,被人摸透后,不消几个呼吸,曹小满身上已经挂上了几道伤痕。
梁方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可咬了咬牙后,还是一头冲了出来,他拿着菜刀,瞧着也像个勇士。
只不过年龄确实大了,之前也只是个普通农家老头,被人迎面一刀砍中,踹了出去。
众人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会儿也才过去短短一两分钟。
三勇连第二发铳都没有填装好,心中大急,转头把铳扔给二贤道:“你们填装。”
然后,三勇看向小六:“还记不记得大哥当时怎么教我打鸟的?”
在所有女眷都有些六神无主的时候,小六清脆的声音平稳的响起。
“记得,大哥也教我了,只是没给我装弹。”
三勇点头道:“好样的,一会儿你二姐装好弹,你就冲着那群人打,把他们当成鸟,蹦了他们。”
说完,三勇提起刀也冲进雨地里,支援曹小满。
就在这时,二十余身影从隔壁房顶跃到了甄武家房顶上面,随后从房顶一跃而下,落到了甄武家中。
短短几个呼吸,这些人就完成了此番动作。
他们看着格外肃然与整齐,在大雨的夜里,仿佛一点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
这些人迅速出动,接上了其其格等人的袭击,同时把三勇,曹小满等人保护了起来。
燕王府护卫首领之一樊光华护在主屋前面,看向三勇道:“小子,瞅你好久了,你咋和你哥差那么多?这还没有一眨眼就不行了?”
三勇顿时憋的脸色涨红,若不是看他们是来帮他的,他真想问问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
其其格此刻脸色刷的变得苍白,下一刻就高呼:“撤。”
对方既然有准备,她亦能当机立断。
可一道铳声却在这个时候尴尬的响起。
弹丸打到了哪里无人知晓,小六却被反震的倒在地上,往日里一双白嫩小手更是被震的红肿不已。
小六眼中蓄着泪水,她不懂今夜来的都是什么人,一个大概能隐约感觉到好人和坏人,可她晓得今夜不能哭,她转头看向张玉清。
“娘,我好想大哥。”
……
这夜,真的有点不平常。
古北口,甄武看着这雨,忍不住也在感叹着:“这雨下的可真不是时候。”
在这样的天气下作战,铳炮,弓箭都用不得不说,就连用火把也传不出信息,可偏偏这群蒙古人今夜来袭。
此时的守将脸色也有点难看,他倒不是担心守不住,他们提前有准备,并且兵力也比蒙古人多,守不住才是笑话,可他们的任务不是守住这么简单。
而是全歼。
可在通知不到伏军的时候,单凭他们如何全歼?
蒙古人不是傻子,袭击一会儿后发现事情不对,肯定会四散而逃。
这要如何是好?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甄武开口了,他本不欲出什么风头,只想着安安静静的吃了这份功劳即可,可是事情有变,他也不得不尽力而为。
“不知将军可有对策?若是暂无,甄武倒是有些想法。”
守将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想法。”
甄武没有犹豫,直接开口说道:“主动出击,骑军左右包抄,击溃他们,把所有人赶往马头沟处,只要趁乱派出快骑通知到伏军,让其赶在一刻钟内在马头沟处与我们形成合围,这样才有可能全歼对方。”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此刻他们守军兵力无法围困对方,现下又无法第一时间通知到伏军,若按照常规骑兵通知,等到伏军赶来,蒙古人早发现不对了,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只能主动出击纠缠住对方。
不仅纠缠,还要三面围拢的纠缠,不仅不能让他们突围而去,也要保证他们发现情况不对后,想要撤离也只能让他们撤往马头沟。
但是这样会有风险。
对方也许会破釜沉舟,正面冲击撕开他们的战线。
“这…”守将有些犹豫。
甄武看向守将开口道:“我带头冲锋,若出了意外,我与将军共担之。”
时间紧迫来不及太多时间思考,守将一咬牙,也就拿定了主意道:“行,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谁去通知伏军?”
普通军士胜任不了这个任务,本就是秘密行动,临到行动计划有变,不是一个重分量的,显然不能完全取信伏军将领。
时间若是在伏军那里耽搁,难保再出现意外。
“我去吧。”
王彦这时突然站了出来说道。
甄武转头看向王彦,他没想到王彦会主动站出来,领这么一个危险的差事,不过细想一下,王彦还真是最合适的一个。
王彦笑着对甄武说道:“燕王府出来的没有怕的。”
甄武也笑了起来:“好,既然如此。”,甄武再次看向守将道:“请将军下令吧。”
……
很快,就在这群蒙古人策马夜袭大营,想要打开要塞时,营地里不仅没有人慌张,反而无数兵马冲出大营,向着他们冲击而来。
甄武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上,手握长枪,一骑当先,向着对方黑压压的人群中冲去。
他无喜无悲,只有破敌之念。
双方瞬间搅成一团,在这个视线可视度不高的夜里,甄武仿佛是一个箭头一般直接冲进了对方阵营,而蒙古人当中朱棣的内应,也在同一时间,纵马乱奔,蒙古人阵脚顿时大乱。
甄武方左右骑兵快速围拢起来。
所有蒙古人在这一刻心神俱裂。
不是说一直都没走漏风声吗?
不是说轻而易举就可重返草原吗?
怎么变成这样?
而这群人当中的莫比合,在与甄武擦肩而过后,眼神更是震惊无比,甄武?怎么会是甄武?
他怎么会在这里?
……
108-德立索儿的骨气
古北口。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觉得这场雨下的时间太久了,终于在夜半时分息了几分怒气。
原本米粒大小的雨滴,仿佛被几千人的厮杀吓成了细细的雨丝。
厮杀,无胜不休。
烈马奔腾,军士呼啸,各种叫嚷扰成一团,每个人都怒吼着释放情绪,也尝试着用气势压倒面前的敌人。
古北口守将看到甄武一骑当先冲进了敌营,惊讶的张了张嘴,尤其看到甄武手持大枪左右飞舞,挑飞一个又一个蒙古人,更是心有震惊。
早就听说护卫军出猛人。
果真如此。
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人,看上去也不显得魁梧,竟有万夫不当之勇。
守将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狂笑两声,紧接着跟在甄武身后杀进敌营。
冲啊
众军士见到顶头上司都杀进敌营,顿时士气大涨,高昂吼叫着,随着甄武两人的脚步,杀进敌营。
甄武此时很自信。
有的人经过一场战争,会心生胆寒,然而还有一些人会在战争中培养出无与伦比的自信。
他们会信赖他们的勇力,变的无所畏惧。
甄武就是这种状态。
然而,他在冲杀中,没想到还能看到一个熟人。
德立索儿。
而且看德立索儿的样子,还在指挥这些人马,甄武眼睛一凝,不用多想,一甩马头,就向着德立索儿杀了过去。
德立索儿这时也看到了甄武。
他也与莫比合一样,心中立马产生了一个念头,甄武怎么会在此地?
可下一刻,德立索儿想到甄武几日前就不在右卫营中,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行动早就被发现了。
朱棣早在古北口有所准备。
这些念头都是匆匆一闪而过,德立索儿来不及再多想,甄武已经抡圆了大枪向着他竖劈了过来,他连忙举刀横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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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
两人纵马擦肩而过。
德立索儿立马感觉整个手臂都麻酥酥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他眼中露出惊骇,虽早听说甄武勇猛,可从未想过甄武一击就能让他几乎再抬不起刀。
可这对甄武来说并没有什么。
德立索儿转头一看,甄武竟然一边抵挡着其他人的攻击,一边还有余力调转马头,意欲再次向他杀来。
他心神顿时生出恐慌。
“撤退,撤退。”
德立索儿高呼两声,不敢再与甄武对冲,拍马就慌乱逃窜。
他这么一喊,加上之前内应造成的混乱,这群蒙古人顿时就乱成了一团,很快更是被古北口守军冲的不成体型。
一个个蒙古人也都开始慌乱的逃窜起来。
兵败如山倒。
蒙古人哪还敢想着抵抗,此刻生怕自己的马匹跑的比别人慢,然而甄武他们左右的骑军已经形成了三面围拢之势,蒙古人慌乱之际,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哪里有空档逃命,就向着那个方向逃去。
而马头沟,正是伏军所在的方向。
当蒙古人狼狈的逃到这里的时候,伏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大批伏军出动,加上紧随而来的甄武等军,直接把德立索儿等人团团困在了中央。
蒙古人被杀的本就有些胆寒,此刻被围困住后,一时间连精气神也泄了下去,恰好此时,团团围困他们的大明军士,在甄武等人的带领下,士气高涨的喊了起来。
“大明威武,明军威武。”
“大明威武,明军威武。”
……
蒙古人被一道道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声浪,吓的脸色苍白,很快就有人扔下刀,高喊着投降。
这一喊,立马产生了连锁反应,在这句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人弃刀投降,德立索儿见状,也是大叹一口气,把刀丢在了地上。
甄武脸上露出笑意,大事已定,随后派人不动声色的,把蒙古人刀马全部收缴了上来,然后开始把所有的蒙古人尝试全部控制起来。
这个时候,雨终于停了。
越来越多的火把点了起来,把整个马头沟都照的亮堂堂的。
甄武惦记着其其格,骑着马眼光在这群蒙古人身上转悠,这个女人一日不死,甄武的心总有一种不安感。
王彦等将领碰头聚拢在了一起,年长的那位指挥佥事看着甄武身上到处溅洒的血迹,皱眉道:“护卫军的小将军怎么也亲自冲杀,也不怕出了意外?”
“意外?”
守军将领苦笑道:“我出意外死在战场上,他都不见得。”
几人疑惑的看过去。
守军将领看向甄武眼中带了一丝敬佩,感叹道:“一马当先,无人可挡,说起来我们能这么容易击溃这些蒙古人,首功非他莫属。”
啊?
几人都惊讶的看向甄武,可此刻他们看着满身血迹的甄武,腰板直直的坐在马上,硬朗的脸庞染着几点鲜血,显得格外英武,甚至仿佛隐隐散发着一种如猛虎般凶猛的味道。
王彦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仿佛他们夸赞甄武,他也与有荣焉,于是忍不住的给他们介绍起来甄武。
“你们还记得上次北征吗?力斩咬住的便是甄百户呢。”
“是他?”
“竟是他?”
“原来是就是他啊。”
几人不约而同道出惊讶之语。
王彦只是淡淡的点头,燕王府和护卫军同气连枝,甄武扬名,燕王府也长脸。
这几人忍不住又是感叹几句,英雄出少年之类的话语。
随后,几人又顺着话题聊了几句,这才慢慢的开始转向正题。
“这些蒙古人怎么杀?”有人问道。
指挥佥事满脸不在乎的道:“等全部绑起来后,箭杀即可,对了,你们把一路上俘虏的也都拉过来,燕王既然说了一个不留,那就一个不留。”
守军将领点了点头。
王彦此时提醒道:“还有一事需要注意,别忘了里面的内应,有自认内应的记得对暗号,别冤杀了人。”
“放心,已经有人在对暗号了。”
……
甄武他们一路追杀,路上也俘虏了不少人,此刻也被绳子穿着领到了这里,这些投降的蒙古人这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不像上次他们投降,大明军士对他们还保持着一丝尊重,这次反而时不时的就对他们拳打脚踢,更有眼尖的甚至看到不少军士取了弓箭围着他们意欲张弓搭箭。
恐惧的情绪开始蔓延。
有军士给德立索儿上绳索的时候,德立索儿终于忍不住闹了起来。
“谁敢绑我,我是大明千户,我是大明千户,你们谁敢绑我。”
军士们无动于衷,几人反而上去就开始拳打脚踢。
德立索儿被打的有点动怒,可是眼光撇过一个个披甲的大明军士,还是忍了下来,不过当他看到不远处的甄武后,连忙高呼:“我有熟人,有熟人,甄武,甄武……”
甄武听到声音,转过头去。
德立索儿欣喜若狂,赶忙说道:“你帮我解释下,我真是大明千户,我要投降的,我是大明千户啊,不能绑我。”
甄武下马,走了过去,冷冷的看着德立索儿,他不愿意拐弯抹角,直接道:“别挣扎了,死的还能有点骨气。”
“你什么意思?!”
甄武一脸淡然:“别说你只是个千户,胆敢袭击古北口,便是指挥使来了也得死在这里。”
……
109-杀俘
俘虏们陆续已经全被绳子穿了起来,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所有蒙古俘虏都已经猜测到了他们将要面临的结局。
想挣扎却又无法挣扎。
只有德立索儿暂时还没被绑起来,被两个军士牢牢的钳制着。
他不想死。
还在挣扎。
“我愿意投靠燕王,这次我真的愿意投靠,求你救我一次,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德立索儿求饶道。
甄武摇了摇头。
当面临真正大恐惧时,总有人露出原形。
“你是不是还记恨着之前在军营发生的事?我以后绝对不敢再惹你,不不不,我投靠你,从今往后,我唯你马首是瞻。”德立索儿慌乱的说道。
甄武觉得可笑。
以前他和德立索儿只是站队不同,倒也说不上瞧不起德立索儿,可此刻,他真的有些失望,没想到德立索儿竟然能软成这般模样。
还投靠他?!
可笑。
别说甄武没有权利饶了德立索儿,即便有,这样的人饶了有何用?!
甄武顿时再没有兴趣和德立索儿说话,转身打算再去找找其其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没想到,德立索儿见到甄武无动于衷后,脸上立时露出了狠厉。
“甄武你个狗日的,你公报私仇,你落井下石,你不得好死……”
甄武的动作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心境,让自己不要在乎,可最终还是没有压住心中的烦躁。
今夜,他本就斩杀不少人,血气未消,加上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其其格,现下还被德立索儿这般咒骂。
甄武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刀,转身一语不发的走了过去,随后,默然扬刀,一刀直接划过德立索儿的喉咙。
刀光闪过,德立索儿喉咙处立马喷溅出温热的血液。
他看着甄武,想要说话,可喉咙被割破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伸出手指着甄武,最终慢慢的倒了下去。
“艹,分不清局势的傻逼,呱噪什么。”
甄武叱骂了一句,随后吩咐军士抬下去,然后转头就去找其其格了。
可是其其格没有找到,竟然被甄武找到了莫比合。
莫比合此刻被倒绑着双手,穿在一群蒙古人之间,他此刻也看到了甄武,两人视线相交,神色各异。
甄武有点惊讶,“你怎么也参合到这档子事里了?”
莫比合看着甄武,眼神中带着一些异样的光彩,他想着,他好像每次看到甄武,甄武都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出现。
这个并不魁梧,却勇猛过人的甄武,向来对敌人冷血狠辣,却又对自己人如春风般温煦。
他想到被甄武等人接纳后的那段日子,也常和甄武玩笑吵闹,不由的叹了口气,他张了张嘴,可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好像也没必要解释什么。
甄武皱起眉头,他与莫比合关系说不上多好,可是也没有很差,如今见到他这幅模样,只觉的有点心痛。
忍不住开口又说道:“当初你不是说过投效燕王的吗?为何还要如此?”
莫比合仍然只是摇了摇头。
甄武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见莫比合一直这般认命的样子,最终闭上眼,吸了一口气说道:“可有什么遗言?”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莫比合仰起头,想了想,想着想着笑了起来,他想到初次与甄武打交道时发生的事,开口道:“说起来我与胡长勇还有一场约斗呢,如今看来要食言了。”
“其他的呢?”甄武皱眉问道,在他看来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生死关头不值一提的。
可没想到,莫比合摇头道:“其他便没有了,不过若是方便,让胡长勇日后给我上杯酒。”
说完,莫比合仰头看着远处漆黑黑的天空,如同地狱旋涡一样在卷动着他的灵魂,他想着,后悔吗?有一点,但是好像也不多,他以此身报知遇,也不枉这短短的几十年。
甄武无语的看了他良久,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刻,甄武想到了什么,又冲着莫比合问道:“其其格你可知如何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其其格计划的。”
莫比合情绪第一次出现了比较大的波动,他看向甄武的眼神异常怪异。
甄武眉头皱起。
可是,莫比合却摇头说了句:“不知道。”
事到如今,他不愿意再参合别人之间的恩怨,只想静静的享受死亡前的宁静。
随后,莫比合转过身子,不打算与甄武再交谈,甄武本打算再询问,可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甄武还记得,当初他的队伍跟不上强度时,所有蒙古人都在嘲笑,等着看他笑话,只有莫比合向他传达了一些友善。
算了,不逼问了,就当报与之前的交情吧。
之后,甄武又开始在蒙古人当中找了起来,这些俘虏总共有一千余人,甄武一直挨个找过去也没有找到其其格。
不由得开始思索,难不成已经死了?
这时,所有的俘虏已经全部被绑到了一起,大明军士迅速的撤出,把他们全部留在了一个位置上,这个位置四周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开始弯弓搭箭,随着一声令下,漫天箭雨向着俘虏冷冰冰的飞去。
甄武看了几眼,就转头不再看了。
谈不上心软,只是不喜这种手段。
几轮过后。
蒙古人的哀嚎越来越少。
有些军士领命过去查看,有未死的直接补刀,雨后的夜风吹动,带着些血腥味,一千余人的性命从此永远留在了这里。
……
此间事了,甄武和王彦需要回燕王府禀报。
至于具体的死亡名单,还需要时间进行比对和统计,这就不属于甄武和王彦的差事了,至于死亡的人里面有没有其其格,等回头甄武询问一下即可。
两人一路快马,奔向北平城。
刚到北平城下,甄武两人就发现北平城此刻与往日的不同,城头上隐隐约约有着军士来来回回的走动,显然比往日严密了很多。
甄武两人禀了身份,进了城,城内更有不少巡逻兵在各个街上奔走。
这夜不平安。
甄武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朱棣提前在今日做了安排,随后,两人直接来到燕王府,通过通报后,甄武两人在后殿见到了朱棣。
朱棣看来是一夜未睡。
王彦上前开始把古北口的事情详细的禀报朱棣,朱棣静静的听着,其实在他得到消息,蒙古人今夜会袭击古北口,朱棣就存着几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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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夜的天气对他们真的很不利。
可是,他听着听着,不由得看向甄武的眼光有些赞赏,在失了天时后,还能果断且有效的完成差事,值得夸赞,尤其此刻甄武身上血迹斑斑,想来也是经过一场卖力厮杀。
当朱棣静静的听完后,点了点头,再次看向甄武。
他虽想到其其格有可能会铤而走险,但是没想到他安排了巡防营,宵禁后其其格等人还能堂而皇之的杀进了甄武家,若不是甄武一再要求暗卫保护,结局可想而知。
说起来,其其格与甄武的仇恨,起源于救他女儿,加深于战场之上,说句全是为了朱棣惹的仇家,一点不为过。
想到这里,朱棣看着甄武开口道:“接下来你先好好休息几日,回头我便给你请功,本王之前就和你说过,定不会亏待与你,如今依然是这句话。”
“多谢殿下。”甄武说道。
朱棣叹了口气接着道:“现在你还是先回家看看吧。”
“是。”
甄武刚刚应是,一抹疑惑就浮上心头,回家看看而不是单纯回家?为什么要加一个看看?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惊骇。
“今夜其其格袭击了你家。”朱棣淡淡的说道。
……
110-有些恨如火蔓延
清水胡同。
甄武走进胡同后,在几千人战阵中,都未曾有一丝犹豫的他,突然脚步有些踟躇,他有些怕。
他忍不住的靠在墙上,努力的舒缓着情绪。
这世间的人。
谁都需要一个根,他更不能例外。
想当初,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茫然无措的他,早就把这个根深深的种植在了家中。
更何况,他脑海中带着原主的情感与记忆。
家人对他怎么能不重要。
所以,哪怕朱棣已经和他说过,家里并没有人死亡,可依旧让他一阵一阵的后怕,满脑子只剩下若不是他心有不安的百般求得朱棣安排暗卫。
那这一家老小,怎么可能活命。
要知道最小的小七,也还不到四岁啊。
甄武尽力的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抬脚向着家里走去,家里大门处留着一队军士看守,甄武冲着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
这些军士也都客气的回礼。
家里已经被收拾妥当了,除了有些地方还隐隐有着血迹外,尸体已经全部搬走了。
中堂没有人,甄武先去了西跨院,发现也没人后,转头去往东跨院。
院内,张玉清领着一群孩子在石凳上坐着,主屋的房间门打开着,还能看到几个大夫在忙碌。
小六眼最亮,第一时间发现了甄武。
她捣腾着小腿跑过来,一把抱住甄武的大腿,哇的一声就开始哭了起来,小小年纪的她,说懂事也不懂事,只是在心里晓得,只有大哥这个顶梁柱才能端的起她的泪水。
小六一边哭一边还伸出手掌递给甄武。
“大哥,疼。”
甄武低头看了看,红肿的很严重,甚至能看出里面的血青,不过还好,大夫已经给上了药,甄武轻轻的吹了一口道:“大哥回来就不疼了。”
其他人听到动静一时间都看了过来,小七也随之跑了过来,抱着甄武另一条腿,哭了起来。
张玉清和四妹五妹眼睛都是红红的,此刻看到甄武,也都忍不住的泛起润气。
“放心吧,没事了,我回来了。”
甄武劝慰了几人一句,随后,示意张玉清把小六和小七带走,然后他向着主屋走去。
主屋里。
摆着三张木板,躺着张武,老三和曹小满三个人。
二贤此刻也不避讳了,细心照料着,三个大夫分别再给张武三人上药。
甄武上前看了一眼,老三和曹小满尚无什么大碍,但是张武身上却有好几个刀痕。
“大夫,他的伤势如何?”甄武小声问道。
负责张武的那个大夫还没说话,张武便笑着说了起来,他只觉得二贤在旁边照料他,再重的伤也不觉的疼。
“甄老大,莫忧心,王府的人就在左右,所以我身上看着重但也只是些皮外伤。”
甄武没搭理张武,反而冲着大夫道:“还望大夫尽力而为,莫要让他留下暗伤之类的。”
“放心,殿下早已下令全力医治,我自然会尽力而为,而且老夫和刀剑外伤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还是有些心得的,在我看来,最严重的这个伤口,也没伤到要脉,并无大碍。”
“如此便有劳大夫了。”甄武说道。
说完,甄武又看向张武,想要说声感谢,可想到他们两人的关系,便有点张不开口,只是眼中满带感激。
说起来他本还想着替张武避免将来病逝的死劫,没想到张武却先因为他而受此伤害,若是这次留下什么后遗症,病逝再应在这个后遗症上,甄武真的就没脸见张武了。
二贤此刻眼圈红肿着,不晓得哭了多少次。
甄武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老三和曹小满,这两人伤势轻了很多,老三因为甄武的目光转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可下一刻,他就抬起头有些激动的冲着甄武说道。
“哥,你别担心,那些贼人蠢笨的很,今儿王府的人带着我们嘎嘎一顿乱杀,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曹小满听了此话,神色中也带着些亢奋。
甄武其实在看到伤势的时候,就已经大致明白,张武的身手他知道,七八个好手围攻下,不说可以毫发无伤,可只要他心存周旋,也不至于凶险丧命。
可现在张武伤的最重,不用想也知道,打斗时定是多有照顾老三和曹小满。
想到这里,甄武忍不住瞪了两人一眼。
“您俩负责嘎嘎?学了这么一点本事也好意思叫唤,你俩若有张武的身手,张武岂能受这么重的伤。”
两人顿时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二贤突然冲着甄武道:“哥,你也去看看梁方吧。”
“梁方怎么了?”甄武问道。
二贤神色添了一抹难过,她向来心思婉转,有时还多愁善感,此刻忍不住带着些哽咽道:“梁方也伤的很重。”
甄武一愣。
顿时心中有些羞愧,当得知家里出事后,他脑海中竟然一点没有想起梁方两人,亏他还总是标榜自己不会对仆人如何如何,可事到临头,还是没把他们当做家里人,自然而然的有所忽略。
甄武从院里出来,来到了梁方住的瓦房里,此刻,梁方身上的伤已经被大夫优先处理了,甄武一眼就看到,自脸上到他胸间长长的一道伤疤。
他孙女小喜陪在身边细声和他说着话。
甄武压了压情绪后,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让你们受了无妄之灾。”
梁方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看到是甄武后,连忙摇了摇头道:“老爷这般让我如何自处,我只恨自己无用,让三爷也受了伤。
说到这里,梁方牵动到伤口,嘴角疼的咧了一下,可下一刻还是忍着疼说道:“我们是晓得好歹的,往日里家里人对我和小喜都很好,小喜还和我说过好多次,她喜欢咱家,在咱家她比以前欢喜呢,如今家里来了贼人我怎能不拼命抵抗。”
小喜这会儿看着甄武也是连连点头。
俩人的眼睛里都带着良善和坦然,仿佛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依旧会不计生死上前阻挡。
甄武见状,心忍不住的抽动了一下,梁方一口一个咱家,让甄武有些羞愧。
一家人?!
是啊,收了人家的卖身契,就是一家人啊。
想到这里,甄武叹了口气,开口道:“这几日好好养伤,以后好日子等着咱呢。”
说完,甄武拍了拍小喜的脑袋,叮嘱了两句好好照顾后,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甄武回到中堂后,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心中的后怕在此刻全部转换成了浓浓的恨意。
其其格。
……
甄武默默的在中堂里坐了没一会儿,樊光华过来了。
樊光华是武进士出身,因为也是年轻人的原因,和甄武朱能等人经常混一起,没少喝酒吹牛。
甄武是知道樊光华暗中守卫他家的。
樊光华进来后,向着东跨院方向看了看,冲着甄武叹了口气道:“若我早点出来,张武还有你家那个看门的不见得会受这么重的伤,不过我想着把贼人全部留下的,若是早点在胡同里拦住他们,就以今夜的架势,对方铁定跑不少,你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做不到日日防贼,到时候提心吊胆也不是个事,所以你莫怪我护卫的晚。”
甄武自然不会怪樊光华,说起来樊光华也是为了他着想,而且在樊光华心中,看门仆人的命也不见得值钱。
甄武摇了摇头,反问道:“怎会怪你,倒是你怎么样?还有跟着你的兄弟,可有受伤的?”
“都不碍事。”
樊光华提起这个,有点愤慨的说道:“本以为进了院子后他们不好撤,可没想到对方撤的太果断,根本不做太大抵抗,哪怕从后面被砍到,也只顾着跑,倒是让我们追的麻烦,若不是有这个院子阻拦,我们还真留不下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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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樊光华顿了下,向着甄武方向探了探身子低声道。
“有件事要说与你知晓。”
甄武看过去。
只听樊光华小声道:“有几人逃出院子后,我们一路追击时,突然有人施救阻拦我等,等我们解决施救的人再次追上后,其其格几人已经全部死了,你可知道死在哪里?”
“哪里?”
“蜂尾胡同附近,一个巡防营总旗的家中,这个总旗现在竟然已经找不到了,而且据我了解,这个总旗正好是今夜巡防灵椿坊的,你可知晓今夜你清水胡同多长时间没有巡防士兵经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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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尾胡同附近,巡防营总旗家中。
甄武在几人的尸体中,找到了其其格的尸体。
这个女人长得并不丑,若不是生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或者说若不是生在蒙古,兴许能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
可一死便也没了区别。
甄武看着她,本以为在见到她死后,他的心会放松不少,可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反而让他的内心更加不安起来。
她若不死是不安,可她死在不知道谁的刀下,甄武便是恐惧。
与甄武一起又来到这里的樊光华,在旁边说道:“这些人死前大多脸上都带着不解,估计是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袭杀。”说到这里,樊光华还招手问附近的一名军士。
“这个总旗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那名军士匆匆跑来道:“现在只查到大致一些情况。”说着说着这名军士就打算禀报。
可甄武挥了挥手,阻拦住了他,大致情况他清楚。
甄武轻轻开口道:“我晓得这是谁家,赵金虎,以前我家穷的时候,我娘还从他手上借过几百文钱,我还记得是我亲手还给他的。”
樊光华一愣,不过随即便想通了,甄武曾经住在这里,两家离的不算太远,打过交道不足为奇。
甄武迈步又在现场转了一圈,看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后,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等到樊光华也坐下后,才开口问道:“你们跟丢后,用时多久追到的这里?到这里后这几人已经死了?”
樊光华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大概有一刻钟,兴许还要短一些,主要是被几个死士引偏了方向。”
甄武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开始琢磨起来。
一刻钟。
短短一刻钟就能杀掉其其格她们四个人,想来这里埋伏着肯定不是一两个人,而埋伏的人在杀了人后,还能逃之夭夭,让人找不到痕迹,不得不说有点厉害。
然后甄武又想到赵金虎。
其其格等人为什么来这里,显然这里的人能让她们信任,那么赵金虎到底是谁?
蒙古暗探?
不。
若是蒙古暗探其其格没道理死在这里,或者说要死的话,赵金虎也得死在这里,而不是失踪不见,而且赵金虎只是一个小小的总旗,做不了什么大事,其其格等人过来,迟早还得被发现,她们第一目的肯定是逃出城。
那赵金虎是谁?或者是谁的人?
是谁?竟然为了不引火烧身,直接杀人灭口。
谁又有这么大能量,瞒过朱棣的眼睛,背地里搞这么一出,难道还与甄武有仇?
甄武第一时间想到了倪谅。
可甄武又摇了摇头,倪谅显然没有这个能量。
“别想了,这个事情殿下肯定会查清楚的,你不用太担心。”樊光华这时劝说道。
随后,他又看了看甄武,接着说道:“你瞧瞧你,现在还披着甲,甲上都还沾着血,从古北口回来估计也没好好喘气,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有什么消息,殿下应该会通知你的,若我晓得什么,也第一时间知会你。”
甄武叹了口气,好像也只能如此,他没有什么探查信息的能力,这让他不由的有些情绪低沉。
两人起身后,向着外面走去,一边走着甄武还一边对着樊光华说道:“说起来,这事还得多谢你了。”
“你和我瞎客气啥。”
“行吧,改日送你一把好铳。”
“嘿,有一个老徒弟瞧把你嘚瑟的,不过说起来,你家那个小妹胆子可够大的,那会儿一铳从我耳边飞过去,好险没把我交代在你家。”
……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
甄武再次回到家时,家里人因都心惊了一夜,也已经睡觉去了,包括张武几个伤者,甄武反而睡不着,去了甲后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发呆。
还是有些后怕,说起来这年月除了自己人谁都信不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
张玉清走了进来,这个普通的妇女,带了些吃的放到甄武面前,冲着甄武笑了笑道:“我儿自责什么,还苦着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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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苦笑了两声,一点东西也吃不下,想了一下,对着张玉清说道:“我想再买个大点的宅子,或者问问左右和后面的人家愿不愿意出售,打通后,分个前后或者左右院出来,请些护院住进来。”
张玉清笑了笑,想都没想到:“你做主便是,娘听你的,只是你现下的俸禄可够?”
甄武点了点头,道:“银钱我来想办法即可,您平时先多打听着谁家肯卖宅子。”
张玉清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筷子递给甄武。
甄武不愿张玉清担忧,接过来吃了一口,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娘当时怕吗?其实若没我,家里不会来贼人。”
“胡说什么呢,你惹了仇家,便是咱家惹了仇家,哪里能割舍的开,说起来,当时满脑子想着要护住那群小的,哪还顾得上怕,不过看到小六敢拿铳倒是吓的慌。”说到这里,张玉清笑了起来:“你说这往日里,娘只瞧着小六爱玩爱闹,真没想到昨夜小六最为镇定,到底是不枉她总缠着你,沾了你的性子。”
甄武听樊光华讲过昨夜的情况,总归是有惊无险,随后想到小六那双红肿的小手,忍不住也有些笑意。
这傻孩子。
张玉清也笑了起来:“娘就晓得提小六有用,枉你平时总说不偏心,还不是一提小六才露个笑脸。”
甄武一愣,他还真不觉的有这点。
张玉清又说话了:“吃点东西后,赶紧睡会儿,等醒了你记得去亲家那边告知一声,别让亲家那边担心,还有那个曹小满,你别仗着是官就觉的理所应当的,人家昨夜可也卖了力气,对了,昨夜救咱家的都是王府护卫?”
甄武点了点头。
“那你记得抽时间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娘做点饭菜好好谢谢他们。”
“晓得了。”甄武有点无语,这些小事他若是还用张玉清提醒,那真白活了那么多年,人情世故他懂的,要不然也不能在军中积累那么多的好友。
可张玉清还是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会儿就说偏了方向,甚至还扯到了她的小时候,甄武一边陪张玉清说着,一边心里叹了口气。
他看了出来他的这个母亲,嘴上说的不怕不怕,但心中估摸也在后怕着,现下只凭着和甄武的絮叨,才能消减这份情绪。
……
113-察罕与赵金虎(求订阅)
下午时分。
甄武一觉睡醒后,昨夜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甄武把张武送回蜂尾胡同时,附近军户家里早就议论纷纷。
有说赵金虎惹了贼寇的。
也有说赵金虎本就是蒙古人,被发现后潜逃了。
甚至还有说赵金虎嫉妒甄武升官发财,联络贼人杀到甄武家泄恨。
……
种种不一而足,有的还靠点谱,有点是一点也不靠,甄武过来后,不少熟人还上前询问甄武,甄武也懒得搭理,随口扯了点东西丢给了他们。
张武的母亲张刘氏见到儿子后,吃了一惊,不过听到甄武解释后,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反而关切的问候甄武的家人。
“家里人都没事,只是害张武受了伤。”甄武说道。
张刘氏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道:“什么害不害的,莫说只是一点皮外伤,便是再重的伤也是他应该的,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可不就得和你们内兄内弟相互扶持依靠。”
甄武听后,不得不感叹张刘氏的水平高,怪不得能教养出张武这么靠谱的儿子。
随后,甄武又与张武父母唠了几句闲话,这才告辞。
出了张武家后,甄武直接来到了刘大爷家,刘大爷一如既往的在门口坐着,猛不丁一瞧还以为老年痴呆。
甄武在刘大爷身边坐了一会儿,见刘大爷啥话也不想说,想了想跑街上买了只烧鸡和一瓶酒,然后又回到刘大爷的身边坐下了。
刘大爷果然被烧鸡吸引了。
这老东西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只喜欢鸡,也是没谁了。
甄武笑着问道:“刘大爷昨儿就没听到点什么?”
刘大爷指了指甄武手上的东西。
甄武懂事的递给了刘大爷。
可没成想,刘大爷把东西捞到手中后,直接指着胡同口道:“滚吧。”
“嘿。”甄武噌的就站了起来,他看着刘大爷道:“您这不地道了吧。”
刘大爷直接眼一闭,身子往后面的门上一靠,别说动嘴巴了,瞧着若不是鼻子停不了,怕是连鼻子都不想吸口气。
“您是真大爷,要不他娘的经常有人说他大爷的。”
甄武愤愤的吐槽了两句,可看着没效果,只好转身离去,但就在他转身离去后,刘大爷眼睛一挣,精光闪过,忍不住睥睨的念叨着。
“猴崽子,还来试探你爷爷。”
胡同口,一群老太太组成的情报摊子,正在交流着情报,甄武过来时,就听到她们嘀咕了半天,这会儿也不知道为啥又聊到了谁谁家的八卦上了。
此刻她们见到甄武一脸不开心的出来了,一个老太太立马上嘴,阴阳怪气的问道:“甄家老大,你家大姑娘都定了亲,你这什么时候娶妻啊,你看你家昨日出的事情,怕是对你亲事都有影响哦。”
往日里,甄武也乐意和她们瞎掰扯两句,可这会儿真没心情,也直接阴阳怪气的上嘴道:“哎呦喂,你瞅瞅,这眼瞅着一年又过去了,这可不又老一岁,我这天天挂念着你们,就怕你们那天没了,这之后您几位婚丧嫁娶的,可得记得提前通知一声,咱邻居这么多年,指定给你们捧捧场。”
奶奶的,嚼舌根嚼习惯了,真当年纪大,没人治的了吗。
开玩笑。
一群老太太把眼都瞪直了,猛不丁的差点没反应过来,一把年纪孙子都娶媳妇了,哪来的婚嫁娶,这不只剩丧了吗。
等甄武回到家中,先是看了看老三和曹小满,见到问题不大,甄武心里也放下不少,只是惦记着赵金虎的问题。
也不知道朱棣查的怎么样了,估计朱棣也气的够呛,因为不管谁在巡防营搞鬼,都相当于重重抽了朱棣一巴掌。
正在想的时候,朱玉英竟然过来了,她身边陪着侍女,身后随着的侍卫。
朱玉英也是一愣,没想到一进甄武家,竟然就看到甄武,眼睛顿时一亮。
“郡主这是?”甄武问道。
朱玉英愣了愣神后,连忙说道:“我听闻昨夜的事情后,有些挂念你四妹与五妹,便想着过来陪她们说说话。”
甄武哦了一声,理解的点头道:“她们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睡了一觉后,现在瞧着已经好多了。”
“那…那你呢?我也有些担心你呢。”朱玉英带着些羞意,可还是问了出来。
“我?我能有什么…”
说着,甄武发现了朱玉英的神色,这一发现甄武反而觉得紧张了些,“这…多谢郡主挂怀,我更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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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好极了。”
甄武吸了口气,有点头疼,想也没想的就打算转移话题,开口问道:“郡主,可知燕王殿下在干什么?”
他想着若是朱棣不忙,他趁时间过去求见求见,打听打听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有人助其其格袭击他家,虽不代表背后的人和甄武有仇,但是若一直不清楚是谁,甄武怎么能安心。
甚至还有些恐惧。
因为有一次就可能有两次,他不可能次次都让朱棣帮他守护家人。
朱玉英想了想道:“我出来时,我爹好像正在生气呢,他把北平文武官员全叫过去了,听我二弟说,我爹都掀桌子了。”
说起朱高煦,甄武有些纳闷,就朱高煦这个爱闹腾的性子,晓得昨晚出的事,能不来找他八卦?
“二公子没打算来找我?”甄武问道。
朱玉英眼中带着一抹笑意道:“本想与我一起来的,可临了三弟向我娘告发他偷听我爹谈事,现被我娘管着呢。”
“世子瞧着是不是很开心?”
“你怎么知道?”
甄武心中忍不住呵了一声,他能告诉朱玉英,其实你一家子没一个善茬子嘛。
就在甄武想着怎么敷衍过去,四妹刚好出来了,她瞧见朱玉英后,顿时有些欢喜的跑了过来,受了惊吓后的女的,总喜欢找人絮叨絮叨,不论大小。
四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朱玉英往里走。
朱玉英忍不住的回头看向甄武,正巧撞上甄武的眼神,下一刻又有些慌乱的移开了。
甄武看着朱玉英纤细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
谁若是喜欢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是不是多少带点畜生成分?!
随后,甄武摇了摇头。
另一边,朱玉英去了西跨院,和甄武家里人相互介绍后,一群女的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张玉清和二贤聊了一会儿,就走开了,给四妹五妹和朱玉英腾出空间来。
俩人回到了张玉清的屋里,张玉清还忍不住的感叹,郡主人漂亮,家世好,又懂礼,然后还怎么怎么好的说了一顿。
惹得二贤白了张玉清一眼:“再好也不是你女儿。”
“谁要她当女儿呀。”
二贤惊得长大了嘴:“我的娘啊,你瞅着我大哥再好,也不能敢想娶个郡主回来吧。”
……
114-赏赐
朱棣生气的效果是很好的。
尤其是掀了桌子后,不仅王府的人更加卖力,各个衙门也都绿灯全力配合,一个个文武官员被提溜出来调查。
不过这边还没有查出什么有效的线索。
另一方面却查出了可疑的地方,半个月前进城名单里某个人没有出城,城里也找不到这个人。
随着顺藤摸瓜揪出几个人后。
第二天下午时,朱棣便得到了一个人的姓名,察罕。
朱棣捏着信报,原地站在窗前不知道想了多久,最终愤恨的把信报捏成一团丢了出去。
等到了第三天,赵金虎的行踪也摸出来了,大致已经确定他与察罕去往了辽东。
朱棣再次暴怒。
搞了事情还让人跑了。
这巴掌抽的可真疼,随后紧接着朱棣派人去通知道衍过来,想了想后,朱棣又让人去通知了甄武。
而与此同时。
北平去往辽东的路上,一行快马奔驰而过,一直到瞧见一片树荫,随着几道吁声,一行人从马上下来趁机歇息,这些人都回望北平城的方向,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而这行人正是察罕等人。
察罕靠在一颗树上,一边喝水,一边考虑着在北平时的得失,想着想着,察罕不由的有些懊恼。
听倪谅的撺掇,好像亏了。
就这么把一个埋了多年的棋子暴露出来,多少有些不值。
察罕懊恼的又锤了锤脑袋,本来想的是借其其格的手,杀一个朱棣器重的百户,而且听倪谅说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百户,然后让赵金虎出来顺势灭了其其格,还能立个功劳,怎么算也是赚的。
但是没想到燕王府的人就守在百户家,而且一路跟的其其格紧紧的,让他不得不担心其其格会不会在临死前喊出点什么,只好出手救了,在暗处灭口。
这样一来,此事就亏大了。
还害的他仓皇逃出北平城。
不过还好,只牵扯到赵金虎,这条线掐的及时,没有露出太多,若是让其其格被王府的抓住,指不定会牵扯到哪一层。
要知道当时他为了让其其格信任,可是还故意透露了一两个重要人物。
这时,赵金虎来到了察罕身边,察罕侧头瞥了一眼赵金虎,问道:“当年你哥让你改名换姓来北平城,可后悔过?”
“谈不上后悔。”
赵金虎摇了摇头:“在哪里当兵不是当呢。”
“倒也是。”察罕笑了起来,他本是蒙古人,随父亲一起降的大明,对这句话深有同感。
“你刚刚在想什么?”赵金虎好奇的问察罕。
察罕又喝了一口水,挑了挑眉毛,反问道:“当时你也支持杀那个叫甄武的,你真觉的值得?”
赵金虎低头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认真道:“真的值得,你不清楚,这个甄武短短一年的时间从总旗晋升到了百户,不仅勇力过人,而且颇会练兵,亦有急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直接入了朱棣的眼睛,想来用不了多少年,就会成为朱棣的一条左膀右臂。”
“哈哈。”察罕不屑的笑了两声。
赵金虎皱眉道:“你不信?我这么和你说吧,他入军一年多,却在护卫军中已然有根深蒂固之相,上有朱棣青睐,下更是相交相识不少军中将领。”
“圆滑?”
察罕笑道:“这种八面玲珑善于交友的人,我也不是没见过,终归是小道。”
赵金虎摇头道:“不一样。”
可是怎么不一样,赵金虎也说不上来,最后只好无奈道:“若是有机会,你亲自见识见识就知道了。”
“若想让我见识,他得成长起来才行,小小一个百户也配,随手捏死他。”察罕傲然说道。
赵金虎一想也是,察罕是谁?太子以及凉国公的亲信,大明封的侯爷,岂是甄武可以比拟的,怕是甄武一辈子也打不到察罕的高度。想到这里赵金虎也忍不住笑了两声,觉得确实有些高看甄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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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不说了,赶路吧,等到了辽东把你安排好,你就先过几年老实日子,等到太子继位后,再想办法把你弄回去,让你一家团聚。”察罕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随后,又冲着其他人喊了一声:“别歇着了,走了。”
……
燕王府。
甄武过来后,朱棣直接把查到的信息丢给甄武,让甄武自己看,甄武看完后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虽说有点不应该,但是看到赵金虎和察罕等人,都与甄武没有什么私仇,那想来便是其其格一人针对他家,现在其其格死了,可以说家中的危机解决了。
朱棣仿佛知晓甄武的心思,冷哼了一声,在他心中,甄武如果不在乎家里人,他用的不放心,但是如果太在乎家里人,他也头疼。
“放心了吧,这些人和你没有私仇,不过至于没查出来的人当中,与你有没有私仇,这就要接着查了,这北平城总不能只有这几个小喽啰有问题。”
甄武起身感谢朱棣。
朱棣拍了拍手:“不用谢我,在北平城闹事,我也饶不了,今儿叫你来,主要有其他事情和你说。”
“殿下尽管吩咐。”
然而,朱棣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想了想后,反而话锋一转问道:“你对家里人是怎么看的?”
甄武迷惑,不过还是说道:“惟愿家人安康。”
朱棣点了点头道:“行,既然如此,你帮我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妥当了,我不仅保你升千户,再赏你点东西,能够让你免除家人的后顾之忧。”
甄武听到这话,没有犹豫道:“殿下尽可吩咐。”
“两件事。”
朱棣站起来道:“我让你入辽东,第一找机会杀了察罕,怎么杀我不管,但是露了把柄你顶罪,我不会帮你什么,至于赵金虎,能活着带回来最好,不能也给我杀了,我倒是要瞧瞧谁还敢在北平城兴风作浪。”
“第二件,偷偷给我查一查泰宁卫指挥使阿扎失里,最好再混进蒙古部落里,了解一下今冬蒙古人部落聚集,到底打算干什么,以及都有哪些部落。”
甄武眉头轻皱,消化了一番朱棣的话,这两件事没一件事情好办。
朱棣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甄武的回答。
没等多久。
甄武开口道:“殿下,卑职愿入辽东,哪怕舍此身亦全力把事情办好,只是卑职想求殿下,可不可以先把要赏的东西,赏给我,提前免了卑职的后顾之忧。”
说完,甄武觉得这样提要求,好像不太好,再次开口补充道:“不瞒殿下,卑职这一生虽有志向,但志向依旧是想要更好的保护家人,而且前几日的事情着实吓到卑职了,此生真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
甄武有些忐忑。
可没想到,朱棣哈哈笑了起来。
“回去等着吧,奶奶的,没一次不和我讨价还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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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
朱棣书房里,当甄武走后,朱棣眸光内敛,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道衍开口道:“殿下此举有些冒险了。”
朱棣没有说话,道衍大师拨动着手中的念珠,轻轻接着说道:“皇上虽年迈,可是依旧看得见北平城,殿下又何必与蓝玉相争,便杀了察罕又有什么好处。”
“以后日子还长,难不成每次都让着他,这还不让他越发嚣张?”朱棣抬头看了一眼道衍,神色中闪动坚定与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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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见状不再多说。
房间里,安静少许后,反而朱棣开口问道衍:“大师就认定甄武杀的了察罕?你也知道这察罕可不简单,当年不管是个人勇力还是智力上,都曾让朱亮吃了暗亏,要不然察罕也不至于被蓝玉这般信重。”
“殿下没有信心?”
“在赌而已。”朱棣刚刚拿起一封信报,动作却顿了顿。
道衍合眸,赌?
他才不信这么简单,兴许朱棣有赌的成分,但说到底,怕无非就像是一个贫困老农,见到一株好苗,想要细心栽培。
毕竟朱棣不是一个只想着骑马打猎的王爷。
不说当年他一句送朱棣一顶‘白帽子’,就让朱棣动容,且开始与他交往,单是这几年朱棣也从未掩饰过想要开疆拓土的雄心。
道衍笑了笑,没有拆穿朱棣打算栽培的心思,免得让朱棣觉的他又在笑话他手上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
而朱棣这时脑海中闪过甄武的样子,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甄武时,甄武浑身萦绕着一种自信。
像极了和尚道衍,总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世界,可又与和尚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承认,确实对甄武另眼相看。
朱棣抬头看了看外面,心中默默念叨着。
莫要让我失望。
……
另一边,甄武回到家中没多久,燕王府的三保就过来了,他身后还带着两男两女。
其中两个男的年龄稍小一些,大概二十多不到三十,个头都没有甄武高,但是两个都很是壮硕,细细观察每个人的手掌也都有着厚厚的茧子,想来也是经常舞刀弄枪的。
两个女的年龄上反而大了些,看上去三十多岁,瞧着和张玉清差不多,此刻落落大方,乖乖巧巧的跟在三保后面,格外的知理。
三保笑着冲四人道:“都别楞着了,拜见一下吧。”
四人随即面向甄武,跪了下来:“见过老爷。”
甄武顿时吃了一惊,噌的就躲到了一边,他虽猜到了什么,但仍然不敢相信的看向三保,:“这是干啥呢?”
说完,也不等三保回答,连忙叫四人起来。
三保冲着甄武打趣的笑了笑:“殿下给你的。”
甄武眉头一皱,这就是朱棣要赏的东西?这不是开玩笑吗,随后一脸为难道:“我就一个小小的百户,怎么敢使王府的人。”
“你瞧你,不是在殿下面前担心家里人的时候了,殿下给你的,你放心大胆的使唤。”
甄武把三保拉到一旁,轻声问道:“三保兄弟,你好好和我说道说道,要不今儿我不放你走。”
三保忍不住莞尔一笑,随后才正经的和甄武解释。
“你放心,殿下没别的意思,这四个都是自小在王府长大的,那俩男的叫马仁马毅,不仅可以帮你看家护院,以后你家里进了人也能帮你调教,日后你妹妹们有事出门,也能带着多份保障。”
“另外两个女的,一个叫夏菊,一个叫冬梅,可以帮你操持一下内宅,你如今好歹也是百户,以后你妹妹们嫁人,总要学些规矩吧,不能再和以往一样了,而且你不用担心什么,他们都是自愿过来的,说起来他们在王府哪有那么容易出头,跟了你倒是一个机会呢,不过有一点殿下特意交代的。”
甄武看向三保。
三保接着说道:“殿下说,现下让他们帮衬着你,等日后你若找到更碰你心意的人,想要替换他们,全由着你,不过不管你是给闲差,或是送到庄子上,要记得善待就成,说到底还是咱殿下念旧情。”
听了三保这话,甄武这才放了放心,不过下一刻他就愁着脸道:“问题我这里没地方住啊。”
三保掏出一张房契,指了指甄武隔壁的人家:“殿下还能没准备?先让他们住隔壁,你回头打通就成。”
这…
甄武再说不出话来,说起来之前他刚刚和张玉清说了这事,没想到转眼朱棣就帮他办了,不过这样也好,早点办了这事,确实能让他安心不少。
要不然他一走,这一家人,唯一能扛点事的就只有老三了,现在多了两个人帮忙,想来在北平城,尤其这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想到这些,甄武也就不再矫情,欣然接受了。
毕竟接下来他就要给朱棣卖命了。
“而且马仁和马毅,殿下也都交代了,遇事可向王府求援,你家这里本来就离王府比较近,现在巡防营又在清洗,如此以后应当不会再出事情,你大可放心。”三保把他的看法也说了出来。
甄武点了点头。
……
等到三保离去后,天色已经不早了,甄武想了下,先带着马仁他们四个见了见家里人。
院中。
当甄武把马仁四个介绍给家里人后。
全家人满脑子都是问号。
甄武也没多解释,只是把隔壁家的房契扔给了老三,本想让老三回头打通,不过随后想了想道:“既然要动工,就不要单单打通这么简单了,回头等你伤好了,找个建院子的,让他好好瞧瞧,改改格局,两个板板正正的家,即便打通了也不是那么回事。”
老三懵呼呼的点了点头。
随后,甄武便让马仁四个先回隔壁,不过下一刻又想起一人,甄武看向待在老三旁边的石暖。
石暖和小喜不同,石暖之前算是借住在甄武家,和四妹五妹在一个房间,不过后来不晓得和老三怎么吵了一架,老三央着甄武让石暖去冷暖阁铺子那边住,倒是让石暖避过了一劫。
不过等石暖晓得老三受伤后,又眼泪巴巴的住了回来,因这事俩人感情瞧着又好了几分。
“你若是觉的挤,也可以去隔壁收拾个屋子出来,先住隔壁。”甄武冲着石暖说道。
石暖想了想后,看了一眼老三,见老三点头,她也就点了点头。
甄武无语的瞪了两人一眼,不过他也再说什么,现在交代完事情,甄武就打算拍拍屁股回屋去了。
可全家人还都是问号呢,一时间所有人看向了张玉清。
张玉清把甄武拉到了一旁问道:“这到底咋回事,前儿你不是刚让我打听吗,咋今儿你出去一趟就把宅子买了?”
这对张玉清来说,也太神奇了。
她晓得自家老大有本事,可也不能这么吓人吧。
“王府给的,那四个人也是。”
张玉清一愣,随后开口道:“你是不是又有新差事?”
甄武点了点头,他知道张玉清担心,但是他出门也瞒不了张玉清,不过甄武还是习惯的安慰道:“你别担心,差事不危险,王府赏赐东西,只是瞧着咱家前些日子出了事,特地让人保护咱家的。”
张玉清顿时有点恼了,瞪了甄武一眼:“你上次还说没危险,可你回来时还不是一身血迹。”
说完,张玉清不再理甄武,转身回去就冲着二贤他们凶道:“都傻站着干嘛?该干嘛干嘛去。”
一边说,一边生气的钻回了她的屋子。
二贤她们又是一头问号。
甄武叹了口气也转身回屋去了。
只不过等到做晚饭时,甄武又瞧见张玉清从屋里走出来去了厨房,然后挑挑选选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饭。
……
116-这群药商忒窝囊
入辽。
肯定不是甄武一个人去的。
说起来朱棣交给甄武的两件事,一件私,一件公,两件事都不是甄武一个人就行的,所以甄武需要找一些他所信任的人来一起办。
于是,甄武先去了军营,挑了一些人出来。
有薛禄,胡长勇等好手,并且想到此番还要和蒙古人打交道,又去了中卫营把顾明和老付三个蒙古人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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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凑足了十二人。
顾明三个蒙古人之前都是和甄武一起去过漠北,打过狼群,冰天雪地里走过一遭的,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的交情,完全可以信任。
等他确定好人手,随时可以入辽后,当天便去了燕王府。
朱棣在见到甄武后,没有第一时间说公务,反而笑呵呵的问甄武:“家里安顿好了?马仁几个可还当用?”
“多谢殿下挂怀,家里安顿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至于马仁他们,说起来,真给了我惊喜。”
朱棣饶有兴趣的看向甄武。
甄武笑道:“马仁他们第二天,就在家中养了两只大狗。”
朱棣一愣:“你家之前就没养两只护院?”
甄武苦笑的摇了摇头,他从没有养宠物的习惯,而且后世不提这茬,谁还记得养狗最初的目的是看门护院的。
张玉清她们估计晓得,但一家人多女娃,还有两个正调皮的小孩,怎么养?孩子都看不过来。
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人专门看着狗,即便小六,小七调皮跑过去,也有人在,不至于被狗咬。
这事说起来,当甄武看到两只狗的时候,安心感顿时就提了起来。
朱棣好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甄武什么好。
不过,慢慢的朱棣脸色开始认真了起来,把笑脸一收,显得格外威严,他递给了甄武一个册子。
甄武接过来,正欲打开,朱棣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自己想好,要不要看这个册子。”
甄武心中一动,立马明白了这个册子不简单,看了之后,以后他不管在哪里都别再想脱离朱棣了,但凡敢三心二意,估计朱棣饶不了他。
不过,若是别人兴许还考虑几分,什么对人生,对未来的影响,但是甄武想都不用想,朱棣的大腿通天,不抱才是傻子。
甄武随即翻开了册子。
一直观察甄武神色的朱棣欣慰的笑了笑,只觉得他的一番看重没有喂了狗。
册子上是好几个人名,里面标注着他们的职位,甄武细看,这些人全是在辽东各地的,这时候朱棣开口了。
“你自己把这些人记下,到了辽东遇到难处可以向他们求助,尤其是探查蒙古人今冬聚集的事情,这件事不用太小心,让应天知道也无妨,不过杀察罕这件事,还是要靠你,一来辽东各地眼睛太多,借助他们的力量,容易牵连到王府,察罕说到底也是大明侯爵,朝廷闹起来,我推脱的了,你却推脱不了,二来,此事牵扯的人越多,你越容易暴露,你可明白你暴露了意味着什么?”
“明白。”甄武说道,其实说白了,朱棣想杀察罕就是给蓝玉一个警告,但是这件事不能让蓝玉查到朱棣的头上。
一旦查到朱棣,难免蓝玉又要兴风作浪。
这也是朱棣派甄武千里迢迢过去,而不动用辽东的人的缘故。
朱棣在辽东的人,哪怕再可信,但是在这个事情上也不敢信任。
他们不像甄武,一家老小,包括甄武的前程都捏在朱棣的手上,这样一来,即便事发查了过来,朱棣推出甄武,甄武也只能认下,不能多说什么。
“对了,察罕这次在去辽东干了什么,尽可能的也了解一下。”朱棣想到这点,吩咐道。
甄武应是。
之后,甄武与朱棣又针对此次入辽的事情细聊了一会儿,一直到甄武没什么疑问,这才起身告别。
可是,当甄武刚刚起身打算回去的时候,朱棣又叫住他。
朱棣看着甄武,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想了有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做事仔细着点,不要第一次挑大梁,就折在里面。”
甄武点头感激,又顺带表了表决心。
当甄武从燕王府出来后,回到家中,张玉清已经在给甄武收拾行李,甄武上前和张玉清闲聊,不时还对行李提出一些意见。
张玉清瞪了甄武几眼,自顾自的收拾,压根不听甄武的意见。
可张玉清手上忙活着,却也忍不住再次开口说道:“老大啊,我晓得燕王看重你,娘也不拦着你建功立业,你想给家里体面,护着家里人,我也晓得,只是你在外想着点家,莫要鲁莽,害了性命,你若有个不测,咱家里哪怕再体面,谁又能撑的起来,便是马仁他们几个也养不起的。”
甄武认真的点了点头。
……
第二天一大早,甄武等人就出发了,朱棣给他们安排了新的身份,一行人扮做药商的模样,向着山海关赶去。
而与此同时,自安庆卫早早就向着山海关出发的一个商队遇到了麻烦。
一伙山匪团团包围着他们。
商队当中所有男子也都手持着家伙严阵以待。
山匪为首的是个独眼龙,鹰钩鼻子三角眼,脸上还带着一道疤痕,单瞧这样貌就知道是个凶神恶煞的江湖悍匪。
此刻他颠了颠商队领头递来的买路钱,眼睛又向着商队里面的货物扫了一眼,他一边低头思索,一边把买路钱收回了怀里。
可当他再抬起头,眼中凶光已然大盛,手中大刀一翻,刀尖随即指向了商队领头的。
“艹你娘,当老子是要饭的吗?”
商队领头的顿时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一时间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亮的呵斥响起。
“你可不就是个臭要饭的。”
随着声音,一个矫健的身姿拎着一把长枪,从一辆马车中窜了出来,动作娴熟,仿佛早就预计好了一般,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直接翻身落在了一匹马上。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男装,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可脸上却略施粉黛,丝毫不掩饰她是一个女子的身份。
随着一声‘驾’,马匹快速的奔向了独眼龙。
独眼龙本欲大怒,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不过紧接着又大怒,好看也他娘的不能嚣张。
此刻,不等他说话,已经有几个喽啰迎了上去。
可那女子丝毫不慌张,一张俏脸竟还绽放出了笑意,只见她手中一柄长枪仿佛灵蛇一般,枪杆随心,枪头几番点出,就把几个喽啰击下马去。
独眼龙顿时来了兴趣,一摸他的大脑袋。
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子,还这么嚣张,不亲自绑回去对得住他叫独眼龙吗?
想罢,提着大刀就冲了过去。
可是他没想到女子的枪术,着实了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俩人一对上,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一杆打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枪术???
独眼龙脑海刚闪过这个念头,一个闪亮的枪头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这位大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刚刚还一脸狠厉的独眼龙,现在仿佛变成了一只独眼猫。
“大侠?”
女子秀眉一簇,傲然道:“谁稀罕当什么大侠,我乃张柔甲张将军。”
说着说着,仿佛是张将军这个称呼让她开心的不行,一双美目瞬间笑的眯成了月牙,更是在太阳下灼灼生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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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甄武与张柔甲
世界上总有一些事物美好的让人诧异。
如山间萦绕的云,江南水乡的雨,以及此刻的张柔甲。
独眼龙以往只是个混迹山野间的糙汉,最多见到的便是普通的农妇,偶尔绑一个城里的娇嫩妇人,就够他迷恋许久了。
哪里见过张柔甲这样的女子。
此时,商队里冲过来几人,这几人动作矫健,相互行进间也配合有序,他们快速的来到张柔甲身边,麻利的用绳子捆住了独眼龙。
为首的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中年汉子,大概四十多岁,他回头冲着张柔甲抱怨。
“小姐,下次你能不能打个招呼,再这么来几次,老奴都要被你吓死了。”
张柔甲收回长枪,眼睛依然笑的如同月牙,显示着她此刻极为开心,她昂起脑袋:“张叔才不怕呢。”
随后,一甩马头,还一边扭着头,笑道:“这里交给张叔啦。”
说完,张柔甲直接催马回到了商队里面。
她的马车旁早就站立着一个娇俏的小丫鬟,一边接过张柔甲扔过来的长枪,一边跑过去帮张柔甲牵马。
“小姐,你又在自认什么将军,等回去后,若是老爷夫人晓得了,老爷指定还要再关你两年呢。”
小丫鬟叫做月环,对于屡次拉不住张柔甲,让自家小姐胡闹的事情,每每耿耿于怀。
张柔甲翻身下马,在月环的鼻子上捏了一下,笑嘻嘻道:“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月环扭了扭头,甩开张柔甲的手,赌气道:“回去后,我就找夫人告状。”
张柔甲也不在意,转身钻回了马车。
张叔那边也不知道和山匪们如何交涉的,总之最后商队缓缓开始前行,至午时终于赶到了宁河县,随后在城里整顿一番,再次向着山海关赶去。
商队走的不快,张柔甲经常在马车里待烦了,就出去跑马,如今正是十月天,眼瞅着就要进入寒冬腊月,所以往往到了下午时分,北风就开始呼啸起来。
张叔忍不住的劝张柔甲:“越往北走,天气越寒,而且这两日风大,小姐还是别在外面骑马了,小心受了风。”
张柔甲压根不听。
依旧想如何就如何。
张叔也是无奈,张柔甲被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憋了两年,这一放出来,可不满脑子想着撒欢。
想到这些,张叔也是叹了口气,他忍不住的替自家老爷发愁,他家老爷为了让张柔甲收性子,绞尽脑汁,办法用了一大堆,可现下看这个架势,有什么效果?
这马上就要十八了,性子再不收一收,以后要怎么嫁人。
张叔看着前方张柔甲骑着马,在呼啸的北风中也还咯咯的直乐,苦笑的摇了摇头。
小书亭
……
进山海关,须经永平府,一行人走了两日,这才赶到永平府。
然而商队需要在永平府整休两日,张叔与张柔甲商议后,决定他们带着护卫以及他们的行李,脱离商队,独自先行。
永平府距山海关不远,大约一日的路程。
他们一行人行至下午时分时,张柔甲突然身体不舒服起来,初始还好点,可到了后来哪怕在马车上也待的难受。
没办法,只能就近休息。
然而榆关道人烟稀少,官道上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让张叔有些犯愁。
张叔向着远处望了望,什么也看不到,只好一边派人快马向前方打探,一边带着张柔甲向着前方走去。
可没成想,打探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榆关驿站离他们并不太远。
这让张叔脸上一喜,众人连忙打起精神加快速度向着榆关驿站行去。
到了榆关驿站后,张叔安排了人去开房间,他刚打算去找找驿站有没有大夫,没想到张柔甲已经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来到他的身旁后,一边垫脚向着前方望去,一边好奇的问道。
“前面干什么呢?怎么这般热闹。”
张叔也向着那边看了看,见到只是一群当兵的围着几个药商打扮的人,随后不在意的说道:“瞧着像是发生了争执,不过和咱们没有什么关系,我先去给你找找大夫。”
然而张柔甲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她脑袋摇了摇,又笑了起来:“不着急,不着急,先瞧瞧热闹再说。”
说着说着,张柔甲还重新上了马车,站在了马车上,好方便看的更清楚些。
张叔无语道:“小姐,身子要紧,你先回马车里面避风,我寻个大夫给你瞧瞧再说。”
张柔甲不耐烦这些话,不过也晓得张叔是关心她。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情况,这么一感受,也不晓得是不是有热闹看,让她精神一振好了许多,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觉的自己的身体竟然比刚才好受了许多。
这让本打算听话回马车张柔甲顿时不乐意了,秀眉一扬道:“瞧啥大夫?我没事,等晚上睡一觉就好。”
说完,还笑成月牙眼瞧着张叔道:“张叔,你帮我去打听打听,他们为什么闹起来。”
“不去。”张叔没好气道。
“你不去我自己去。”
“哎呦,我的姑奶奶。”张叔是真拿张柔甲没办法:“我去帮你打听总成了吧。”
张柔甲连连点头,笑的开心。
没一会儿,张叔就打听回来了。
“这些当兵的就是附近卫所的,聚众欺负这几个商贾,讨要过路费呢。”
“这不和土匪一样嘛。”张柔甲大眼睛一瞪,随后又不忿的说道:“怎么哪里也有要饭的?他们找咱们要了吗?”
张叔不屑的摇头道:“他们不敢要咱们的,这些人精着呢,惯会找能欺负的。”
听到这里,张柔甲有些愤愤不平:“哼,我去帮他们。”
张叔被吓了一跳,连忙拦住,这事他可真不敢让张柔甲胡闹,不过还好,张柔甲爱闹归爱闹,但他认真起来,张柔甲倒也肯听几分。
只不过会惹的张柔甲气呼呼的。
气呼呼的张柔甲再次看过去时,看到那群士兵在推搡药商当中为首的那个年轻人,而那个年轻人却只是挂着笑脸退让,顿时心中又生了一股气,仿佛自己在被欺负一样。
“这群药商忒窝囊,我瞧着他们也是人高马大的,咋就不敢教训那群当兵的。”
张叔叹了口气,他不像张柔甲,他晓得社会艰难,不由的有些感叹道:“出门在外都是为了吃饱饭,没事谁会多添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
118-说点你听的懂的
榆关驿站当中,被一群当兵的围拢的正是甄武一行人。
他们既然改换了新身份,那就要做的像是这个身份的人,要不然平白扎眼,反而会多出更多的麻烦。
就像张叔所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甄武心态转变的快,适应的也快,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也不至于生气。
本来这事情也不是大事,递俩小钱就能打发走的,根本弄不了这么热闹。
但是胡长勇是个暴脾气。
他们以往在北平,谁敢这么对他们,一时忍不住踹飞了一个人,这一下子惹了更多的人把他们围住了。
这一下麻烦了。
除了胡长勇其他人都晓得轻重,不由得对这种场面犯愁,这可怎么办?刚出北平就大闹一场?
就在他们不知道怎么办为好的时候。
甄武瞪了一眼胡长勇,赔着笑脸,迎了上去。
对面这群当兵的真不是什么好鸟,一边推搡着甄武,一边狮子大张嘴,惹的薛禄等人都是大怒,若不是还有理智压着,恨不得豁出去打一场,可也是这点理智,把他们憋的难受不行。
然而,甄武并没有慌张。
一边示意薛禄等人稍安勿躁,一边带着诚恳的歉意道:“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对,各位军爷别生气,主要啊,我这个兄弟刚从牢里放出来,戾气未消,前几天还拿刀砍伤了四五个人呢,特不是东西,当然我这也不是在找借口,该赔多少钱,我们认,肯定不推脱责任,军爷们放心。”
“肯赔?”
甄武神色顿时装出认真的模样:“肯定赔,打人赔钱,天经地义,这还能耍赖不成,不过,各位军爷瞧瞧我们,也都不是做大买卖的人,你们说的价钱太高了,我们真拿不出来,主要还得孝敬山海卫的王百户,王百户你们估计也晓得,脾气太大,你说往年都孝敬,这次若是不孝敬他能不生气吗?到时候说不定也牵连到你们,你们看这样行不,各位军爷也一块去山海关,我们找熟人凑一凑,到时候叫上王百户,我们再摆一桌酒,好好给各位赔赔罪。”
这群当兵的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了。
他们这群人职位最高的也就是一个小旗,平时也就欺负欺负普通商贾和百姓,现在听甄武扯出一个百户来,让他们的气焰顿时弱了不少。
“去山海关就不必了。”这群兵里面领头的小旗说道。
他怎么敢去。
甄武赔笑道:“那如何是好?给了你们钱,王百户的孝敬不够的话,我们怎么交代,要不各位一块去吧,也能帮我们解释解释。”
“说不必了就不必了。”小旗烦躁的说道。
甄武掏出一小串铜钱,塞到了小旗手中:“那不如这样,我们马上也就出关了,这点钱大家先拿去吃酒,等我们从辽东回来买卖挣了钱,再多赔些给大家,这次就先饶我这兄弟一遭,说起来我这兄弟还是王百户远房亲戚呢,他出事我们也不好交代。”
“各位军爷你们看,这样如何?”
小旗看向甄武等人,见甄武等人都是人高马大的,一个个脸上也都露着不忿,也怕逼急了,而且听着这群人里还有狠人,一时间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他颠了颠手中的钱,钱不多,但是转眼又想到,这些人还认识什么王百户,他就又为难了,最终想了想,还是打算就这么算了,毕竟多少也拿到手一点钱,想通后,他便开口道:“行吧,看在王百户身上,这次就先算了。”
“得嘞,感谢各位军爷宽宏大量。”
……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寞了,薛禄等人吃惊的看向甄武,大家都是天天在军队里打滚的,咋感觉总有点不一样呢。
在他们看来这得打起来啊,怎么甄武用了更少的钱就把对方打发了呢。
等他们都回到了房间,薛禄忍不住的问甄武:“甄老大,你咋在山海卫还有熟人?”
“啥熟人?”
“你说的王百户啊。”
甄武笑了笑道:“什么王百户啊,随口编的,老王家人那么多,说不准就说中了呢。”
嘶。
几人又吃了一惊,这甄武说的和真的似的,他们都信了,合着是瞎扯呢?
这人怎么这么会演?
甄武很坦然。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可不是说着玩呢,在社会或者职场上,感激,生气,表忠心,不会演的,能和会演的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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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众人又闲聊了一阵后,临到入睡的时候,甄武寻思薛禄他们差不多也乐呵够了,转脸拉了下来,开始给他们压力,他郑重的再次对着众人交代。
“这次出来前,我就和你们说过,万事以差事为主,今天这是第一次,我不多说什么,但是像今天这种情况,我不想再遇到了,尤其是你胡长勇,把你的狗脾气给我收回去,再犯小心我扒了你皮。”
众人立马肃然应是。
“行了,散了吧。”
他们十二人,分三间房,一间住着四个人,各自回各自的房间。
慢慢的天色已黑。
同样住在驿站的张柔甲,突然开始打起了喷嚏,从第一个喷嚏开始,身体迅速的软了下去,继而开始发冷的感觉汹涌来袭,她蜷缩在床上,尽力的想让自己暖和起来,可随着时间,反而越来越觉的冷,就连鼻子里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流出了青色的鼻涕。
自从从家里出来后,就一直精神勃勃的她,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只生病的小猫。
到了夜半时分,张柔甲更是发起了高烧。
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难受出声,顿时惊醒了月环。
月环看到张柔甲此刻的样子,脸色一下子就吓的发白,连忙跑出去找张叔了,张叔听了后,一点也不敢耽搁时间,匆匆披了一件衣服就去找大夫。
可大晚上的去哪里找大夫,急的他满额头冒出了汗。
……
甄武等人当兵久了,再加上此刻身在外地,根本不会睡的太死,所以当听到有人在敲他们的门时,甄武四人瞬间就醒了过来。
他们几人一时间全都看向了门口。
甄武示意薛禄三人不要出声,他自己走到门口轻轻的问道:“谁啊?”
“打搅了,我是驿站的,二楼有位客人夜里突然病了,想要求各位帮忙。”
甄武回忆了一下,这声音确实是驿站的人,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下,这才转身去点灯,同时也示意薛禄三人起身,以防突变。
等到甄武打开门时,同样等在外面的张叔早就心急如焚,恨不得冲进屋子。
当甄武打开门口,他见到甄武的那一刻,连忙把情况和甄武说了一遍。
甄武听完愣住了。
“这…你们该找大夫啊,我能帮你们什么?”
张叔苦笑道:“确实是我来的唐突,但是今日驿站并无大夫,现下天黑,村庄又远,所以只好厚脸过来相求。”
甄武眉头皱了起来。
屋里的薛禄愣了愣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只是药商,看不得病。”
张叔道:“各位不要怪罪,我确实没别的办法,所以才强求了驿站的人,他们说这位黄兄弟家里世代从医的,还望黄兄弟施以援手。”
甄武想到自己的路引上写的确实是医籍,按照大明政策,在外人看来就是世代从医。
可他会看什么病啊。
当初也不知道朱棣怎么搞的,大抵觉得一群药商里,有个医者更合理一些,可现在倒成了麻烦。
薛禄三人都有些懵了,看向甄武的眼神带着茫然,只觉的这一天怎么这么不顺利,改名换姓暗中行事咋就这么难。
甄武也忍不住的发愁,脑袋急转道:“不瞒你说,我未曾出师,不能给人医治的。”
张叔听出了甄武有推脱之意,激动的一把拉住了甄武的胳膊:“我家小姐病情来的又急又凶,真的来不及耽搁时间了,我求黄兄弟帮我家小姐看看吧。”
说着说着,四十多岁的张叔还老泪纵横起来,看的很是可怜。
一旁驿站的人,也忍不住劝说:“医者仁心,你就帮帮吧。”
张叔一听有人帮腔,更是滔滔不绝的求了起来。
说的甄武根本拒绝不了。
“那我随你们看看去?”说完,甄武就有点后悔,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等到甄武见到张柔甲时,张柔甲满脸苍白,双目紧闭的蜷缩在床上,看的出来在承受着病苦,甄武沉思,说起来他以前做过药材生意,虽然看不了病,但是对很多症状有所了解。
张柔甲明显是染了风寒。
可这咋治?
甄武他们一帮药商,倒是为了装样子,行李里带着一些药材。
但是药方子,谁他娘的会开?!
瞎治一通?可若是不小心把人给治死了,那多不合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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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铁岭卫清河关
驿站的房间,格局都是一样的。
可甄武在轻嗅的动作中,还是感觉到了不同。
张柔甲的房间带着淡淡的清香,细细体会仿佛是独属于少女的体香,但也可能只是甄武的心理作用,或者是他从他们汗脚味房间出来后产生的一种落差。
不过有一点甄武可以确定,那就是女子出门,与男子终归是不同的,就像张柔甲此刻盖着的便是她们自带的被褥。
而甄武他们带两件换洗衣服就已经顶破天了。
甄武看向张柔甲。
月环在床边细声的说着:“小姐不怕,大夫来了,咱们看了大夫就没事了。”
张柔甲睁开眸子,眸光里顿时出现了不远处甄武的身影,她略微诧异,这不是白日里被欺负的药商吗?
下一刻,张柔甲再也不顾得诧异,浑身发冷的她,忍不住又蜷缩了一点,她把手腕伸出了被子,语气无力的冲着甄武说道:“麻烦大夫了。”
月环让开位置。
甄武走过去,手指轻轻的搭在了张柔甲如皓月般的手腕上。
他面上淡定,但是心里乱如老狗,在别人眼中,他正闭目凝神细细体会张柔甲的病症,可他清楚,他只是在尽力的思索着对策。
药肯定是不能乱开的,这真能吃死人。
他还做不到视生命如草芥。
更何况,这少女长的也如花似玉,因乱吃药丢了性命,总归有些可惜,而且甄武有些喜欢她的眼睛。
或者说欣赏。
他真觉的特别好看。
哪怕因为病着,张柔甲的眸子有些黯淡,可依旧看的出来甚是灵动,眼尾处微微上翘,配上她的五官,即便没什么表情,仿佛也带着笑意。
让人瞧了,忍不住的心生愉悦。
一旁的月环和张叔,满脸紧张的看着甄武,越看越紧张,他们虽不晓得如何治病,但是也知道甄武把脉的时间比正常的时间多了些。
当他们看到甄武终于把完脉,站起身后,连忙问道:“黄兄弟,我家小姐病情如何?”
张柔甲也睁开眼睛看向甄武。
甄武冲着张柔甲和善的笑了一下,眼中带着自信,传递给了张柔甲。
张柔甲心中立刻放松下来,一双眼睛一弯,就变成了笑盈盈的月牙。
甄武回过头,示意张叔外间谈话。
张叔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急糊涂了,怎么可以当着病患谈论病情,随后连忙请甄武去外面说话。
到了外面,甄武眼睛一转,寻思着,开始演吧,先把病情往大了说一说,这个标准流程总归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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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一口气道:“情况不是太妙。”
说完,甄武看了一眼张叔的神色,见他更加紧张,入了甄武话语的节奏,这才开口接着说道:“这是外邪入体,导致肺气失宣…失宣…”
甄武嘴上的话突然停住了,人也愣了一下,他本来打算扯点专业术语,但临到嘴边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几句。
这就有点尬住了。
张叔正聚精会神的听着,一边点头,一边还问道:“然后呢?”
然后呢?
鬼才知道然后呢。
甄武翻下白眼,脑子一转,破罐子破摔,嘴上话锋顿时变了:“算了,不和你说行业话了,讲点你听的懂的。”
“如此更好。”张叔倒是更激动道。
这让甄武有点欣慰。
甄武捋了一下思维道:“前几日风大,应该是受了风,但又不是一般的受风,这个风你不懂,很严重,而且这个病情来的很急,在她体内乱窜非常不稳定,所以现在这个情况说实话不好办。”
甄武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首先她现在不能用药,是药三分毒,即便再温和的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太猛,药力和外邪对冲,很可能出大问题,除非等到病情稍显稳定。”
“何时才能稳定呢?”
“也许要到明日,你应该也派人摸黑去请郎中了,到明日郎中来了,病情如果稳定下来,可无忧矣。”
张叔顿时急了:“我家小姐这般模样,如何等到明日,求黄兄弟再想想办法。”
甄武叹了口气,这事看来确实推不了了。
随后,想了想道:“那我只能一试。”
“有劳黄兄弟了。”
……
风寒这种病,不严重的只是小感冒,睡一觉就好,可是严重的,若是不能处理及时,在这个年代真能要人命。
甄武也只能尽力而为,说起来,他肯定比张叔他们这些门外汉强。
他们估计也只晓得喝个姜汤,而张柔甲的情况,显然姜汤压不下去风寒。
既然姜汤不行,那就再加点东西。
受了风着了寒,吃点辛辣的,能够发汗解表的肯定是没有坏处,所以甄武去厨房,用生姜,葱白等辛辣的材料熬了一碗粥,最后瞧着厨房还有花椒和胡椒,也碾成粉洒了进去。
味道不用说,指定好不到哪里。
但应该能有点作用。
甄武让月环端给张柔甲喝,又叮嘱多盖几层被子,然后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走进屋里,薛禄几个就看了过来。
胡长勇问道:“你真给人家看病了?”
甄武瞥了他一眼:“有问题?”
胡长勇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但是看向甄武的眼睛却越来越怪异。
要说甄武勇猛,他们都认。
聪慧有法子,他们也认。
可不能连大夫的活都能干吧。
薛禄是个实心眼的,忍不住开口道:“甄老大,你不会给人瞎治的吧?”
甄武脸一黑。
“这么不会说话,就去外面守会夜。”甄武没好气道。
薛禄立马闭上了嘴,讪讪道:“睡觉睡觉。”
甄武眼光顺着薛禄又挨个看向胡长勇三人,他们三人连忙也都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甄武满意的笑了笑。
一群兔崽子。
第二天,他们早早就起来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吃了点东西,便向着山海关而去,而张叔他们,甄武并没有见到,想来也是一夜守着张柔甲,满心都扑在了张柔甲的病情上。
这让甄武也少几分尴尬。
说到底,他们走的这般早,在甄武心中也有点抓紧时间开溜的意思,毕竟医道博大精深,他虽瞧着是风寒,但是风寒也分好多种,而且和风寒病症相似的病也不在少数。
他的一道药膳,对风寒管点用,但是对别的可没什么作用,若是不对症,按照张柔甲昨夜的架势,今早还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是真出意外,死了的话,甄武定然会心生内疚。
路上甄武回望榆关驿站,叹了口气,心中想着,但愿那姑娘福大命大吧。
……
118-说点你听的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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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凉国公府的商队
张柔甲沉沉的睡了一觉。
午时方醒。
她只觉的好似从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一醒来浑身汗淋淋,仿佛所有的疲惫,软弱,不适全部排出了体外。
她体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已经好了很多,顿时心情愉悦起来。
这若是让甄武知道,不得不感叹一句,张柔甲的运气和体质真好,病确实是风寒不说,昨夜那般凶险的情况,竟然一碗粥,睡了一觉,就好了个大半。
月环半夜至此时一直没睡,忠心耿耿又忧心忡忡的守着张柔甲,此刻见到张柔甲醒来,连忙跑出去通知张叔。
张叔也是一直未睡,上午时进屋瞧过一次张柔甲,见张柔甲呼吸悠长安详,这才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
他本来打算好好感激一下甄武,顺便让甄武再帮张柔甲开个方子,可没想到甄武他们已经走了。
不过张叔也没多担忧,因为夜里派出去寻找大夫的人,也带着一个乡下郎中回来了。
现在听月环说张柔甲醒了,连忙请郎中再去帮张柔甲诊治。
张柔甲也非常配合。
等到郎中把完脉,郎中笑了:“小小风寒,无需忧心,吃上两幅药就好了。”
这话一落,张叔和月环对视了一眼。
随后,到了外间,张叔上前小心的提议道:“大夫,你要不再看看?昨晚凶险的很,而且昨夜有位世代从医的大夫,帮着诊查了一番,说不是一般的风寒,您看是不是再看看方才稳妥。”
郎中一愣,本能的有些不喜,他虽是乡下大夫,但是也要脸面,但是瞧见张叔递过来的银子份上,即便不喜,也接受了张叔的建议,再次帮张柔甲把了一次脉。
这次他非常认真。
可看完后,还是认为只是小小风寒。
这…
郎中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来,世代从医的大夫看错病的概率高吗?
显然不高。
他脸色一沉,仔细的询问了一番张叔,等到张叔把甄武昨晚说的,做的叙述了一番后,他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是说那位大夫用了一剂家传的药膳,把病情稳定住了?”
张叔点了点头。
这让郎中有些琢磨不透了,他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最后只好放弃,
可是这要怎么说?说自己不知晓这种病症?或者诋毁昨夜那位大夫的判断?
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诋毁一个人,势必让他的可信度也下降,天知道人家信他还是信昨夜的那个。
想着想着,郎中眼前一亮,有了注意,他故意叹了口气,感叹道:“看来你们运气不错,竟然遇到高人了。”
“高人?”
郎中坚定道:“对,就是高人。”
他不想管昨夜是什么风寒,现下他诊治的就是普通风寒,既然昨夜那位大夫都说了,那他就顺着昨夜那位大夫说一说。
同行嘛,花花轿子你抬我,我抬你,顺道还能圆回他之前的定论,何乐而不为,所以郎中接着说了起来。
“听了你这番叙述,加上我刚才细细体会,昨夜确实不是一般风寒,非常险峻,若是没有遇到昨晚的高人,怕是后果难料,不过好在这位高人,家学渊源,一剂家传药膳压住了病情,才能让患者病情稳定到这般程度,也就是现在小小风寒,说起来也多亏了我多年行医,见过很多疑难杂症,要不然普通大夫肯定看不出来昨晚的状况。”
张叔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他想下,认同的说道。
“确实,昨晚的大夫也说过,只要今日稳定住病情,就可无忧,想来正如你所言的。”
郎中含笑点头。
一旁听了这番话的月环,开心的跑进了屋里,叽叽喳喳的和张柔甲说了起来。
张柔甲听着听着,眼睛也越来越亮。
“这么说那个药商…不对不对,昨夜的大夫,真是高人?”
月环连连点头。
张柔甲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眼睛一弯得意道:“看来我张柔甲,真是福大命大呢。”
……
甄武等人进了山海关后,稍作休息,顺道打探察罕的去向。
薛禄胡长勇等人都是值得信赖的。
就像甄武对于朱棣来说是可信的一样。
但是甄武交代众人查探时,仍然没有说出查探的目的是为了杀掉察罕,甚至没有告诉他们查探之人真实身份其实是察罕,只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扔给了他们。
至于杀掉察罕这件事,除非甄武在杀察罕时用到谁谁谁,甄武才会告知,要不然他没打算说与薛禄等人知晓。
察罕和赵金虎两人的假身份,是朱棣在北平查出来的,基于有这一点,甄武等人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无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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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连用了两日,施了一些办法,从关口守卫处,得知到察罕等人去往的是铁岭卫。
甄武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铁岭卫的位置,他仔细的琢磨着,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铁岭卫,现在可以说大明汉军边界卫所,紧挨着的就是阿扎失里的泰宁卫,而阿扎失里之前与察罕的父亲纳哈出,同出一系,都是保皇派。
但是纳哈出金山之战败给大明后,便降了大明,尤其是也速迭儿弑君后,更是忠于大明,而阿扎失里却一直还带着他的部落对抗大明。
不仅如此,他在对抗大明的同时,也不承认也速迭儿为蒙古可汗。
脑袋不太灵光的他,两头被打怕后,才一怒降了大明。
而大明随即在白城,齐齐哈尔,兴安盟等地设了泰宁卫,福余卫,朵颜卫三卫,但是这三卫又与其他卫所不同,属于‘属夷’,他们还是带着自己的部落,大明对他们的掌控很低,目的也只是让他们帮助大明抵抗其他蒙古部落。
现在的泰宁卫是三卫中实力最强的,为三卫之首,同气连枝。
这点倒是和甄武的记忆不同,他一直以为朵颜卫实力最强,要不然为什么兀良哈三卫,在后世也被称为朵颜三卫?
不过甄武也没在这点上多纠结,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发生什么变化都没准的事。
甄武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阿扎失里和察罕,因为察罕他爹的原因肯定交情不错,铁岭卫紧挨着阿扎失里的泰宁卫,那么察罕去往铁岭卫的概率就很大。
到铁岭卫后,入泰宁卫见阿扎失里?
很有可能。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察罕的这个举动就有点耐人琢磨了,要知道阿扎失里受到失烈门袭杀捏怯来的影响,本就一直不愿意接受大明的封赏,现在和他有仇的也速迭儿死了,额勒伯克接了位置,当上了蒙古可汗,更让阿扎失里摇摆。
而据朱棣的消息,阿扎失里有意参加,今冬的蒙古部落聚集。
这下事情可有意思了。
甄武笑了笑,看来得先去铁岭卫再说了,他仿佛感觉到有一场大戏,要在那边上演了。
那么,动身。
正好,在朱棣给甄武的名单上,铁岭卫驻守清河关的千户,就是朱棣的人。
这个助力刚好用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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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你最近好像不太好过
辽东,自春秋战国时期,燕国就开始在此地建立点线式的防守要塞,然后到隋唐时期,高句丽被内迁中原大陆,汉民族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辽东地区。
再之后……
就轮到了大明。
随着这片土地再次回归汉族统治,朱元璋通过设卫,迁民,移军,等一些列手段,不仅巩固边防,还使更多的汉家人在这里落地生根。
有汉人,就会有耕地,他们不会管这片地方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只要是土地他们就会试着种一种粮食。
而一旦种出粮食,这一片地方也就有了根基,继而慢慢的影响到渔猎民族,带着他们靠双手吃饭,不再满脑子想的都是劫掠。
汉民族伟大就是伟大在这里,他们有着很强的开发能力,慢慢的会把贫瘠的地方,开发出繁荣的样子。
而辽东地区经过这么多年的开发,现在已然升腾出宝地的气象。
自甄武等人出关之后。
天高地阔,纵马奔驰不说,越来越多的耕地开始落入了甄武的眼中,有农田也有军田,展示着希望的样子。
众人在路上也不多做耽误,一路疾驰。
初始大家都带着好奇,跑起马来也只觉得畅快,可这般过了几日后,就有人挂着个苦瓜脸,连话都不愿意多说,每次一下马,恨不得亲吻大地。
甄武笑了笑没说什么。
顾明见到后,顿时乐不开支道:“这就觉的苦了?想我们年前的时候,我和老甄他们入漠北探查乃儿不花,在马背上待了一个多月,每天基本上睁眼就上马,甚至有时候晚上还要爬在马背上休息呢,可也没人叫一声苦啊。”
这事薛禄几个大多听过,以往喝酒甄武等人也没少拿这个自夸。
可之前薛禄他们听归听,但对一个月在马上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
但现在经历这么一遭,顿时对甄武他们有些佩服。
“而且现在还只是刮些风,若是下了雪,那才叫受罪呢。”顾明自豪的说道。
甄武见薛禄几人脸色又苦了几分,开口道:“行了,没他说的那么受罪,等习惯了就不觉的什么了,而且此地离铁岭已经不远了,等咱们到了铁岭后,咱们好好休息几日。”
习惯?
顾明发愣的看了一下甄武,不过下一刻,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等着看乐子的笑意。
习惯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想要习惯谈何容易,当初甄武与张武两人如何习惯的马上生活,顾明可是亲眼得见。
没有循序渐进,就只能吃得下大苦。
随后,众人又一路疾行,过广宁卫,东宁卫,沈阳卫,然后直奔铁岭卫,这一路,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寒冷,人烟也渐渐的稀少了起来。
等到了铁岭卫后,周边几乎只剩下屯军庄子和边防军堡,除了一些大胆的行商外,少见普通百姓,而这里的军士也比南边的一些卫所,多了几分肃穆沉稳,少了几分轻浮。
众人踏入铁岭,薛禄几个都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甄武一路上没有照顾任何一个人,而放慢速度,所以他们只能咬牙挺着。
顾明倒是对他们暗暗点头。
大明军人就得这般,不管什么困苦都扛得住。
甄武带着这些人找了个客栈,简单收拾了一番,甄武看天色还早,便出了客栈在城里乱逛,随着他转悠的时间越长,他对这里的认知也越发清晰起来。
这里才是真正的边镇啊。
甄武了解过大明现在的边防布置,由东向西,铁岭卫,全宁卫以及宣府,这一条线是直面北方蒙古人的战线。
全宁卫在其中又显得更加重要,位于后世赤峰市附近,是去年刚刚设置的卫所,指挥使捏怯来带其部众驻扎,但是他没多长时间便被失烈门袭杀,导致部众溃散,被朵颜等部吸纳走了。
这个结果就是全宁卫设了个寂寞。
而且全宁卫和铁岭卫一样,北面都是泰宁卫阿扎失里的地盘,一旦阿扎失里反叛,完全可以进全宁,占高州,如此南下可进逼北平,坚守亦可孤悬辽东。
所以,阿扎失里若是想要反叛,朝廷肯定不会视而不见,出兵是铁定的事情。
甄武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些事。
全宁卫属于大宁都司,不过现在已经改名为北平行都司,属于宁王的封地。
只不过那位后世也算大名鼎鼎的宁王以及辽东的辽王都还没有就藩,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这边还一团乱麻的原因。
想到这一点,甄武一愣。
他仿佛感受到朱元璋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对他们寄予厚望的同时,也在尽力的保证他们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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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人好像是在打算彻底稳固住这边的局势后,才会让他的儿子们来这边镇守。
呵。
这老头还真有意思,不愧是家主式皇帝,性子里就带着些小农思想。
不过,甄武倒挺有共鸣。
说起来,甄武何尝不是这样的人,拼命博前程,不就是为了给家里人或者后代留下些能够传承的东西吗。
……
等甄武回到客栈的时候。
眼前的景象却让甄武大吃一惊。
好长的一个商队,这得多少货物?!
甄武倒吸一口冷气。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现在禁止与蒙古各部通商,因为和蒙古的敌对情况,正在对蒙古实施经济封锁,而退出中原的蒙古各部对大明经济以及物资是极度依赖的,这种经济封锁即便削弱不了蒙古的力量,也能有效的抑制蒙古的发展。
这也太大胆了吧。
在甄武的想法中,有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搞个小商队走私一些货品,这种情况应该杜绝不了,但是这么大的一个商队,甄武是万万没有想到。
一旁的客栈掌柜也在看着,此刻忍不住的羡慕的叹了口气。
甄武眼珠一转,走了过去,笑着说道:“掌柜的,你有这么大一个客栈,咋滴还羡慕别人的商队?”
“嘿,怎么能不羡慕,人家跑一趟,顶我干十年,搁谁不羡慕。”
甄武乐道:“您要这么说,那不得顶我们这些苦哈哈干一辈子?”
“您还真别说,您猜猜,人家一趟能挣多少钱?两头挣,说出来您绝对不敢信。”
掌柜的平时也是个爱说的人,啧啧两声就和甄武唠了起来。
随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一会儿功夫就聊的热乎起来。
聊着聊着,甄武话锋一转,小声问道:“您知道这谁家的?怎么敢这么干。”
掌故的眼睛四处扫了一下,同样小声的说道:“人家背后有人,听说后台是张权指挥使。”
“即便是指挥使也不能这样吧,就没人管?”
“咱普通老百姓肯定是管不了。”说到这里,掌柜的顿了住了,又瞧了瞧四周才冲着甄武招了招手,让甄武再靠近些,等到甄武把耳朵递过去后,掌柜的再次小声道:“再告诉你个事,我听说这个商队的管事好像是凉国公府的。”
说完,掌柜的冲着甄武昂了昂下巴,甄武明白掌柜的意思,大意在问甄武,怎么样,来头够不够大。
甄武点了下头,哦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那个商队。
这来头确实够大。
说起来,这辽东都是蓝玉跟着冯胜打下来的
……
120-凉国公府的商队
122-婚讯
甄武在商队的人群中,找到了领头管事,他眯着眼打量了几眼,把管事的样貌记在心中后才转开目光。
然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做一般,笑了几声,又与掌柜的随意的聊了起来。
可没想到,聊了一会儿后,竟从掌柜嘴里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掌柜的感叹道:“说起来,可惜了张琪张千户,他可真是个好官,向来是刚正不阿,铁门无私,满卫所里,也就他认真的在打击这些商队,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以权…”
说到这里,掌柜的突然停住了,警惕的看了两眼甄武,随后一甩毛巾,装模作样的擦起了他的柜台,嘴里还找补道:“嗐,我和你说这个干嘛,都是听别人胡说八道来的,不能当回事,不能当回事。”
甄武不由莞尔一笑:“老哥,别担心,你随口一说,我也就随便一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不留话。”
“那也不说了,没劲。”
“别介啊,我这人打小就爱听这些,正兴起呢,你不说这不是故意吊我呢。”
甄武随即向前探了探,在掌柜的耳边道:“我晓得老哥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听了也不会外传,你若实在担心,要不我先骂两句你们指挥使?咱绝对一家人。”
掌柜的斜眼看着甄武,看着甄武的脸色确实只是想当故事听,不是卫所里的人,不会事后来找他麻烦,就开口问道:“真想听?”
“那必须的。”
甄武懂事的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换成铜钱估计也得好几百文,然后一把拍在掌柜的手中道:“这样,晚间给我们做点好菜送上去,老哥看着做,只消不难吃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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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顿时乐的眯了眯眼,把钱不着痕迹的一收:“那我就给你讲讲。”
“我们铁岭卫离都司说不上太远,但是也不近,最主要我们守着去往泰宁卫的关卡,好多商队都想从我们这里走一趟商,这就便宜了那些当官的,他们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花花的银子就落到兜里了,而且这事他们还不担责任,真若是有人追究,他们这些当兵的狠起来,直接入草原追上去把人全杀了,财货两得不说,说不定还能得了功劳。”
甄武眼球瞬间扩了一下,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他上辈子做过生意,虽说也晓得一些潜规则,但是像这般发财还升官的,可真没见过。
“那这样还有人敢疏通关系走商?”甄武问道
“怎么没有,这年头只有怕穷的,哪有怕挣钱的。”
好像很有道理。
甄武向着客栈外面的商队努了努嘴,问道:“那这商队怎么说?出事了总不能也杀人灭口吧?”
掌柜的瞥了一眼甄武,好像在说甄武白痴。
然后,掌柜的开口道:“这些人不是和你说了,后台是指挥使,出不了事,你要知道我们铁岭卫指挥使,在整个都司都不惧什么人。”
“这个张权指挥使不会也和凉国公府有关系吧?”
掌柜的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听旁人提起过,好像是凉国公的义子,具体真假咱就不知道了。”
甄武点了点头,心里念叨着,又是蓝玉,这人还真是个厉害人物。
掌柜的接着说道:“这么和你说吧,刚才和你提起的张琪千户,还记得吧,他向来查这些商队比较狠,前几天刚查了一批,但是你看,这个商队来之前,张琪千户被人告发以权谋私,暂时被卸了差事,在家里等着调查呢。”
“嘿,这不明摆着让他歇几天,好方便走这些货吗。”
掌柜的点了点头:“我估摸也是这个意思,要不怎么那么巧。”
甄武转头又向着外面的商队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这年头真是什么事也能玩出花来。
下一刻,甄武想到一事。
“老哥,我再问个事。”
甄武发愁的皱着眉道:“你说的这个张琪千户,是不是清河关的张琪千户?”
“咦,你认识?”掌柜的意外的看向甄武。
甄武顿时无语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心里仍不住的有些失望,这助力还没用上,就倒了?
“你不会真认识吧。”掌柜的脸色越来越狐疑。
“只是有所耳闻,你应该看的出来,我这人就爱瞎打听。”
掌柜的听了这话,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
晚上睡觉的时候,甄武有些睡不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念头乱飞,这是洪武年啊,杀贪力度数的上的皇上,可这天下依旧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走私,受贿,杀人灭口,陷害同僚……
想着想着,甄武慢慢也就睡着了。
只是梦里仿佛见到一队商人,被自家守护边疆的军士,冷血的全部屠戮。
而旁观的甄武,甚至不知道谁对谁错。
随后几日,甄武等人一边在铁岭卫休息调整,一边顺道打听这里的一些情况,晚间开会,相互之间说一说打听到的事情。
逐渐的,甄武对这里的情况摸得也越来越多。
只不过并没有打听到察罕等人的下落。
这点甄武并不气馁和奇怪,铁岭卫指挥使张权,他若是蓝玉义子,那么察罕在铁岭卫的地盘简直可以说畅通无忌,想要隐下身份更是轻而易举。
又过了几日后,甄武见他们在铁岭再打听不到什么,便打算去往清河关,看看张琪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于是,众人也没有再耽搁,当天便骑马去往清河关。
清河关可通泰宁卫,到了清河关后,甄武让其他人随意转转,他自己一人打听着去了张琪的家中。
在见到张琪之前,甄武以为张琪是一个多么严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夸赞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没想到见到后,让甄武大吃一惊。
首先是年龄,瞧着也就二十大几,最多三十岁的样子,面白短须,不仅不像个千户,反而更像个书生。
他见到甄武后也愣了愣。
不过在甄武介绍了一下身份后,张琪连忙把甄武引进书房。
其次是性格。
一进书房,张琪笑呵呵的就开始自夸:“你来找我,绝对是错不了的,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张琪大名,有什么困难,需要什么帮助随便说,只要不是那种天难地难的事情,我一准给你办好。”
甄武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琪一挑眉:“你不信?”
甄武依旧没有说话,他真的很想信,若是他来之前没有打听到一些东西,现在听了张琪的话,绝对欣喜。
可他打听了。
然而张琪犹不自知。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告诉你,清河关一点离不开我,我这一天到晚处理成百上千件事情,你若不是燕王殿下派来的人,我连盏茶的功夫都留不给你,你现下这样,是觉得我很闲?”
甄武终于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来之前,我打听过。”
甄武尽量表现的没有表情,让他看起来没有旁的意思,然后接着说道:“你最近好像不太好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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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你最近好像不太好过
123-来自张权的试探
随着甄武的话落。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的尴尬起来。
仿佛在一刻之间,除了张琪的讪笑,再无任何声响,安静的让人无所适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
张琪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甄武想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你涉嫌贪污,如今闲在家中。”
“哈哈。”
张琪干笑两声,可下一刻,笑脸瞬间一收,变的严肃起来:“看来兄弟不是风趣之人,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说正事吧。”
嗯?
你他娘的以为这是风趣?
张琪对甄武的诧异仿若未觉:“还不知燕王派你过来是为何事?”
行吧。
甄武把刚才的事也翻篇,正色的指了指北边,道:“你也知道全宁卫的事,北平行都司是万万不容有失的,所以殿下对阿扎失里的态度格外关注,让我过来亲自看一看。”
“就这事?”
张琪眉头一皱:“这没必要亲自派人过来吧,若是有什么消息,我还能不第一时间给殿下送去书信?”
“并非这么说。”
甄武摇头道:“若是阿扎失里反叛,殿下即便不挂帅,定然也要督军从征,到时候殿下护卫军中若无人熟知此地情况,甚为不便。”
“这倒也是。”张琪点了点头,随后接着道:“不过你打算怎么做?来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想请你安排一个熟悉泰宁卫情况的人作为向导,我打算去泰宁卫的地盘上转一转,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去白城,近距离接触一下阿扎失里。”
张琪思索了一会儿。
“派个人不难,只是想要近身接触阿扎失里不好办。”
“这个不着急,可以慢慢等待时机。”
“那行,我先给你安排个人。”
张琪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又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如今住在哪里?我如何联络你们?”
“就住在你们清河关北边的祥云客栈。”
张琪顿时笑了起来:“这多不方便,而且你们此趟差事也不是一时就能完成的,不如我帮你们在我家左右寻个院子,就说你是我的世交,这样咱们来往也不惹人注意。”
甄武简单的想了一下,也笑道:“如此也好,倒是麻烦你了。”
张琪摆了摆手:“不妨事。”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等说的差不多了,甄武便起身告辞。
等到甄武走后,张琪瞧了瞧天色,直接叫来管家,把租院子的事情吩咐了下去,然后开始琢磨给甄武他们安排个什么人。
琢磨了许久后,叫来了一个亲信。
……
第二天,张琪就派人去客栈通知了甄武,院子租好了,紧挨着张琪家,向导也选好了,让甄武他们直接收拾行李去院子那边。
甄武等人连忙把东西收拾好,跟着来人向着那边走去。
之后,又是一番收拾折腾。
等彻底安顿好后,已经快要中午,大伙一块吃完饭,就在向导的带领下出了清河关,进入了泰宁卫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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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又是半个多月的时光。
甄武等人一直在泰宁卫的地界转悠,偶尔回去和张琪聊聊,期间泰宁卫内一些重要的地势,甄武基本做到了了然于胸,只是依旧没有察罕的行踪。
甚至甄武等人在阿扎失里驻扎的白城,摸了几天情况,也没有摸出来什么。
这让甄武有些心急,不由猜想。
莫不是察罕没有来铁岭卫,也没有进泰宁卫见阿扎失里?
难道真要让张琪帮着调查一下?
下一刻,甄武就摇了摇头。
这个事情万万不能让张琪帮忙,铁岭卫指挥使张权为蓝玉义子,张琪若是去调查察罕的化名,绝对第一时间传进张权的耳里,这种打草惊蛇的事情怎么能做。
甄武发愁的叹了口气。
就在他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向导突然跑过来寻他。
“我们千户有消息送过来,让咱们回清河关,说是有好消息要与你知晓。”
甄武精神一震:“什么好消息?”
向导摇了摇头道:“送信的没说,只是让咱们尽快回去。”
“那还等什么。”
甄武噌的就站了起来,冲着薛禄等人喊道:“别歇着了,收拾一下回清河关。”
众人连忙动了起来,然后一路奔驰回了清河关。
到了清河关后,甄武让薛禄几人回院里,他自己直接去了张琪的家中,一进去,刚刚见到张琪,张琪就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后,才冲甄武问道:“猜猜看有什么好消息?”
甄武简单一想,道:“与阿扎失里有关?”
张琪又笑了几声,在甄武耳边小声道:“没错,过几日阿扎失里的儿子大婚,我有办法带你们几个过去吃酒,你不是一直想近距离看看吗,这次是个好机会。”
甄武顿时来了精神,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若是察罕去见过阿扎失里,总有机会发现些端倪,即便没有,大婚这种场面,肯定有不少人,只要察罕在附近,很可能也会去凑热闹。
就在甄武激动的顺着往下思考的时候,突然一怔。
“婚期是什么日子?”甄武问道。
“腊月初二,怎么了?”张琪疑惑道。
甄武刚才还精神勃勃的样子,顿时泄下去一些,有些低沉道:“没事,是个好日子,我先回去做些准备,等到时候好方便出行。”
说完,甄武便慢慢的向着外面走去。
等他回到了院子当中,也没心情和薛禄等人闲聊,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他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时间过的真快。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腊月初二了。
这一天,也是二贤定下的婚期。
普通人家都喜欢年根办喜事,一来冬日的东西不容易坏,二来即便置席剩下的东西若是多了,也能在春节用上,还能省出来一笔置年货的钱。
甄武出来前与张玉清说过二贤的婚事,让张玉清等人不必等他,若是婚期临近后,他还未回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让亲家那边不乐意。
张玉清有些纠结。
可二贤不小心听到后,满脸带着泪花的冲进屋子,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肯听甄武的。
来来回回‘长兄如父’‘大哥不在,我便不嫁’的话,让甄武又感动又唏嘘。
甄武想到二贤梨花带雨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错过二贤的婚事啊。
总要亲手送出门,叮嘱几句,这才圆满。
只是这般又改婚期,不仅在亲家那边不好看,还让二贤的婚姻大事更显的波折了些。
风带着寒意吹来,不晓得是不是要下雪。
甄武一时间有点想家了。
……
122-婚讯
124-原来他就是甄武啊!(求订阅)
时间依旧在匆匆流逝。
这一日,铁岭卫指挥使张权的家中。
“大人,商队的货物已经避开清河关,全部陆续进了泰宁卫。”一个千户打扮,长得却如头肥猪一般的人说道。
“嗯。”
张权轻轻道了一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又沉声嘱托道:“这次千万不要出了纰漏,因为这次不仅有阿扎失里的货,还有额勒伯克的,要不然察罕也不能千里迢迢的过来盯着。”
说到这里,张权突然来了气,一拳锤在桌子上。
“奶奶的,做个买卖也这般小心翼翼的,这辽东若是没我爹,能打的下来?前些年有锦衣卫盯着,我还让张琪几分,奶奶的没想到反把他的脾气让出来了,现在还敢给我找事,小心我让这个小崽子去地府见阎王!”
“大人不必动怒,太子让皇上撤了锦衣卫后,虽说还留有暗桩,可到现在也吃了咱们好几次银子,现下他还只是对咱们买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等到让他再吃几次后,总能让他彻底闭上眼,到时候大人想做什么,自然就能做什么。”
张权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消了几分气,语气一转问道:“那个小崽子现在老实吗?”
“老实,守着他的清河关没有出来过,不过有件事挺奇怪的。”千户说道。
张权看去。
千户接着道:“张琪有一个世交来了铁岭卫,带着十几个人,说是药商,可瞧着都有些军武作风,但是从路引上一点也查不出来端倪,甚至我派人去他们原籍沧州查了查,还是没查出任何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今日又有一批人,从咱们铁岭去了清河关,你猜这些人是谁?又是张琪的亲戚,你说这短短半个多月,来了两批人去找他,奇不奇怪?”
张权陷入了沉思,半晌,心中拿定主意道:“走,咱们瞧瞧去,亲眼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即便没问题,也能臊臊那崽子。”
说完,张权起身,率先向外走去,然后,带着一众人骑马奔向清河关。
与此同时。
甄武正在张琪家中,与张琪探讨着军武当中的一些事情。
随着探讨的话题越加深入,两人每每也各有收获。
而通过聊天,甄武对张琪这个人的认识,也越来越多,总得来说,性子虽然有时候显得跳脱了些,但是沉稳起来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军人。
他对蒙古人的认识格外深刻,也许是与蒙古人打过许多次仗的缘故,往往每次说起蒙古人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恨意和愤慨,所以,张琪对边境走私这件事也是格外的痛恨。
在他的观念里,这就叫资敌。
甄武有意和他掰扯两句,断绝贸易解决不了问题,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来报,张琪老家有亲戚过来了,张琪顿时扔下话题,一脸欣喜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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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迈步出去,可刚刚抬起脚,才反应过来,甄武还在,连忙转过头带着歉意道:“实在抱歉,主要是家兄早早就送来了信,按照时间推算前几日就该到的,可一直未到,心中不免担忧,所以刚才听报后,才一时激动。”
甄武含笑摇头道:“理解的,若是我,怕不会更欢喜,张兄大可先忙,我随管家离去便好,等改日方便后咱们再聊。”
然而,甄武刚刚说完,一个少女,仿佛身上带着风一般,伴着她清脆的话音与笑声,一起闯进了房间。
“小叔,没想到我爹会让我过来吧,哈哈哈”
她的笑声干净清澈,不带一点虚假,单单耳闻就能想象到她有多么的开心与开朗,仿佛生来从没有遇到过烦心的事情。
甄武莫名的就被这道笑声击中,他上一世多苦楚,这一世亦压力沉重,虽然脸上也常带笑容,可他晓得他的情况,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深处便再也没有轻松的笑过。
即便开心时刻,心中也压着沉甸甸的忧愁和压力。
可他向往那样的笑容,即便他没有了,可看到旁人这么笑,也觉得欢喜。
甄武抬头,看向少女。
下一刻。
他与少女都愣住了。
然后,甄武锁眉,而少女诧异后,眉毛一舒,笑的更加灿烂。
这少女正是甄武在榆木驿站遇到的张柔甲。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张柔甲带着月牙眼笑道。
“我也没想到。”甄武有点不愿意面对。
“我还没谢谢你之前救我一命呢。”张柔甲说道。
这一句话,直接把甄武和张琪两个人都惊住了。
甄武只觉得,咋滴还没穿帮?难道后来就没找大夫看看?
反应最大的张琪来不及问两人为什么会认识,直接问张柔甲:“路上是出了什么意外吗?到底怎么回事?就没人护着你吗?”
“不是,不是。”
张柔甲摇着头,开口把驿站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越说,张琪越觉的奇怪,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你是说他是医术高人?”
张柔甲连连点头。
张琪看向甄武,别人不晓得,他可晓得甄武是燕王护卫军百户,一直当兵的怎么可能有时间研究医术,懂点外伤处理就了不得了。
而甄武有些懵,怎么不仅没穿帮,还冒出来高人两个字?
可还没等他搞清楚,张柔甲已经感谢上了,甄武瞥了一眼张琪古怪的眼神,一时间觉得非常尴尬。
甄武干咳了两声:“不必道谢不必道谢。”
“客气啥。”
张柔甲说完,又转头冲着张琪道:“医术非常高的高人,你们不知道,后来给我看病的那个郎中是怎么夸赞的,还有…”
“等等,等等。”
张琪突然出声打断道:“大侄女,你先和我说一下,你得了什么病?”
张柔甲张嘴刚打算说,可是想了想,觉得她说不清楚,便看向甄武道:“你是大夫,你说给我小叔说一说吧。”
甄武干笑了两声。
这要怎么说?
接着编?
张琪又说话了。
“兄弟,咱这几日的交情可不错,你骗谁,也不能骗我吧。”
要说甄武医术了得,他是一丁点也不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指挥使张权突然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管家。
张琪眉头一皱,挥退了管家,也顾不得问甄武了,看向张权问道:“指挥使来我家,不知有何贵干?”
张权仿佛没有听到张琪的话,自顾自念叨着:“倒是巧了,这会儿竟然都在。”
说完,张权在张琪和张柔甲两人的脸上打量了一番。
“这个是亲戚,没错。”
随后,张权就把目光转到了甄武身上,只见甄武身材高大,笔挺中又带着硬气,确有几分当兵的气质。
张权眼睛一转,想到甄武路引上是医籍,打算试探试探,若是有问题,总能有防备,要知道他和张琪不对付好几年了。
然后,张权笑着,看向张琪道:“听说你这里来了一位好郎中,我最近刚好有些不舒服,让这位兄弟帮我瞧一瞧如何?!”
张琪心一沉。
甄武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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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要不要看看谁先死?!(求订阅)
燕王府护卫军百户的身份可不可以暴露?
甄武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答案是可以。
因为朱棣给的任务,探查阿扎失里的态度,以及蒙古各部聚集的任务,在大明境界完全可以明晃晃的拿出来。
这个任务,是他出现在辽东地区,可以摆在明面上的理由。
只不过,另一个任务杀察罕需暗中行事,若他的身份暴露出去,一旦传到了察罕的耳朵中,察罕自会心生警觉,甄武再想进行暗杀之类的事情,就会困难很多。
这也是他们一行人使用化名的缘故。
可是若到了非要暴露的时候,甄武也无需尽力隐瞒,暴露便是。
自古杀人方法数以千计,只要惦记上,无非再多动动脑子,思虑再周全些,这些又有何怕。
想到这里,甄武一时间安定了下来。
“将军既然特意寻来,我便帮将军看一下又有何妨。”甄武眉头舒展,淡然说道。
“哦?”
张权转头看向甄武,眼中带着审视,嘴角却勾着一丝不屑:“看得了?”
甄武点头:“看得了。”
一旁张琪神色越来越沉,反倒是张柔甲一脸轻松,甚至察觉到张琪神色有些不对后,还安慰张琪:“不用担心,他医术真的很高的。”
张琪没有说话。
张权听到后,哼哼两声,随意道:“那就瞧瞧吧。”
说完,嚣张的直接走到之前张琪的主位上坐了下来,大咧咧的把胳膊往桌子上一放:“来吧,先把把脉再说。”
所有人的眼光随着这句话,全部转到了甄武的身上。
甄武淡然一笑,走过去坐下后,伸出手搭在了张权的手腕上。
少顷。
甄武收回手,笑道:“将军无病,何故来看郎中?”
“我若说我有病呢?!”
“那便是在下才疏学浅,认不得将军的病。”
张权慢慢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看着甄武,试图居高俯下给甄武造成心理压力。
可甄武依旧淡然无畏。
张权轻笑两声,伸手在甄武脸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又咧出一个狞笑:“既晓得才疏学浅,就不要在我铁岭卫招摇撞骗,小心一不留神害了自己的性命。”
作为边军将领身上的杀伐气,顿时刺激到甄武。
甄武身体本能的绷紧,就像猎豹一刹那的蓄势待发,可下一刻,甄武就强行让自己放松了下来。
没必要,他劝着自己,也劝着心中那团蓦然升腾起的怒火。
张权等了一会儿,见甄武也没什么动作,扔下甄武,走向了张琪。
他脸上带着不屑,瞥了一眼张琪道:“既然有亲戚来访,就在家里多歇些日子,这边境没了你,可太平了太多。”
说完,张权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大摇大摆的向着外面走去。
来匆匆,去匆匆,嚣张的视张琪家如无物。
甄武望着张权渐渐消失的背影,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这就是指挥使吗?!”
“觉得嚣张?”
张琪问道,紧接着就自问自答道:“凉国公的义子,怎能不嚣张。”
而张权走出张琪家后,回望大门,在他身边一直如条狗一样跟着的胖千户,上前谄媚道:“那个郎中有问题?可我瞧着他说的也对啊,大人风华正茂,身体正康健呢。”
张权一把掌抽在千户的脑袋上。
“看人看神色,医术能瞧出什么,你觉得一个小小的郎中,面对我能够淡然处之?给我再仔细的查查,往深了查,顺着他们来的路线查回去,若是因为这人,让这次买卖出了问题,我要你的脑袋。”
“是。”
……
转眼间距离腊月初二越来越近。
清河关距离阿扎失里部驻牧的中心地带白城不近,所以需要提前出发,是以早早的张琪便带着甄武等人赶往白城。
甄武在这些天里并没有生事,他心中虽然对张权的嚣张看不惯,但他的肚量也不至于因此而报复,尤其是在他另有任务的时候。
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不想多生变故。
可事情往往总是出人意料又带有戏剧性。
他不愿多生变故,可有人愿意,而恰恰有人愿意,又撞上了他的任务。
就在张琪带着甄武等人向着白城而去的时候,张权身边那位胖如猪,人如狗的千户,着急忙慌的进了张权的家中。
他被领进了私密的书房中,刚刚一进去顿时愣了一下。
因为房间里除了张权外,还有这三五人。
而这三五人,正是甄武所心心念叨的察罕与赵金虎等人。
“出了什么事了,直接说吧。”张权开口道。
千户随即恢复过来,他知道此刻能出现在张权书房中的人,绝对都是可以信赖的人,所以他上前递给了张权一张画卷。
“北平那边传来消息,燕王曾向咱们辽东派亲信过来,这张画卷我看了,正是咱们在张琪家见到的那个郎中。”
“燕王的人?”
张权接过画卷,细细打量了几眼,很快就确定了画上的人确如千户所说,然后把画卷随手放在了一旁,思索道:“燕王派人来辽东做什么?还派了亲信。”
不过,下一刻他就琢磨出一点可能:“难道是阿扎失里的异动?嗯,这也说的过去,那就不用管他了,只要不影响咱们这次和北边的交易就行。”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怕是不单单如此。”
赵金虎在北平住了许多年,刚刚一听到是北平的消息,便留意起来,此刻他捧着画卷道:“这人我认识,燕王护卫军中的一个百户,叫做甄武。”
甄武?
张权和千户不认识,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察罕等从北平出来的,一时间都好奇的看了过去,察罕更是轻笑出声,兴致勃勃道:“来来来,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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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金虎把画像递给了察罕。
察罕仔细的打量着,一边看,嘴上还啧啧不断,“这就是你们特别看好的那个百户?”
赵金虎点头。
“原来他就是甄武啊,长得嘛倒是挺俊朗的,不过他来做什么?”
察罕一边说,一边看向赵金虎:“想要把你抓回去?还是…想杀我?”
“不知道,不过咱们在北平城闹的那一场,甄武既然过来,若说对咱们没有什么心思,我是不相信的。”赵金虎开口说道。
这时,张权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说清楚点,这是仇家?”
察罕不屑的笑了一声。
“算是吧,当时在北平的时候,撺掇了几个丧心病狂的人去杀他全家而已,可惜没有成功。”
张权一惊。
这叫算是吧?这妥妥的不死不休啊。
“能查到这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察罕看向张权问道。
张权看向千户。
千户开口道:“来之前我已经查了,张琪带着他去白城参加阿扎失里儿子的大婚了。”
察罕眼中顿时透漏出饶有兴趣的笑意,随后拳掌相交道:“本来不打算去阿扎失里处凑热闹了,不过既然这样,咱们也去玩一趟吧,都到了眼前了,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别人嘴里很厉害的百户。”
……
124-原来他就是甄武啊!(求订阅)
126-你们知道个屁
蒙古各部以前是有抢婚的习俗,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没有力量和勇气的男人,即便娶亲也是为别人预备媳妇。
而这个抢就是通俗意义上的抢,硬抢。
迎亲和抢亲的人都会配弓带刀,实打实的打一场,赢得就能抗走新娘,所以这样也给蒙古各部带来了很多的仇恨和矛盾。
不过自从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尤其是入主中原后,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这种模式渐渐变的越来越少,而一些蒙古贵族之间的结亲,也越来越多的出现政治联姻的味道。
张琪与阿扎失里不熟,但是却与女方部落熟悉。
而通过张琪的介绍,甄武在自己脑海里整理一番后,才搞清楚女方部落。
女方是阿苏特部的,这个阿苏特部属于蒙化的伊朗人,是蒙古大军西征时被带回来的,一直是蒙古军团当中的近卫部队,而这一支部队,在蒙古黄金家族的权威风雨飘摇时,也开始生出了自己的心思,自领着部众分了出去。
这次结亲的就是阿苏特部首领的妹子。
至于阿苏特部的首领,当甄武从张琪嘴中得知的时候,顿时吃了一惊。
“你说这次结亲的是阿鲁台的妹子?”
“怎么了?你认识?”张琪疑惑的问道。
甄武连忙摇头。
“不认识,只是有些惊讶,大老远舍得把妹子嫁过来。”
张琪叹了口气道:“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若是咱大明贵人说娶他妹子,绝对也眼巴巴的送过来,只可惜他部众太少,没有拉拢的必要,不过阿鲁台也是个人物,这些年左右逢源,渐渐的在蒙古各部也站住了脚。”
甄武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等到安排好住所后,甄武才亲眼得见阿鲁台,此人也就二十多岁,风华正茂,与张琪交谈中略显恭谨,却也不失大方,待人接物更显得很是爽朗亲切。
甄武感叹,不愧是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
晚间时分,甄武和张琪闲聊,又聊到阿鲁台这个人物后,张琪还感叹道:“说实话,阿鲁台还真是个人物,对我这样的人也能放下面子,说起来我晓得他想要什么,无非是想要咱们大明的支持,可惜他的部众太少,没人搭理他。”
张琪顿了一下。
“我呢,不过是上次燕王殿下巡视全宁等地时,他见我与燕王殿下亲近,这就贴了上来,可我在燕王面前哪里能说的上话,我与他实话实说过,可阿鲁台依旧不失尊重的和我结交,照我看,若阿鲁台一直这般,十年后,草原上当有他一席之地。”
甄武点头认同。
之后几日,因为甄武他们的住所附近,住的都是有点分量的人,所以甄武也见到很多蒙古重要人物。
其中有朵颜卫,福余卫自不必多说,还有额勒伯克派来的人,同时还有一人引起了甄武的注意。
卫拉特部的马哈木。
此人和阿鲁台差不多的年纪,在甄武的观察下,蒙古年轻一代里,此人可与阿鲁台称为一时瑜亮。
只是可惜一直没有察罕的消息。
然而,就在大婚的前一天,甄武正在琢磨察罕会在哪里的时候,一群不速之客闯进了他们的住所。
所有人一愣,继而迅速的严阵以待。
甄武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张权。
不过,下一刻。
甄武的眼神聚焦在了张权身后的一人身上。
“赵金虎。”甄武沉声道。
他入辽东寻寻觅觅这么久,终于见到了这个人,他不管对方当时有没有杀害他家的心思,但是确实是他故意把巡防营兵士调离的,也因此,差点害了他一家人的性命。
甄武眼神一眯,再次沉声道:“这里即便是蒙古人的地盘,但也是大明设立的泰宁卫,你有什么依仗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拿你回去?”
赵金虎嗤笑一声:“赵金虎被朝廷通缉,与我洪二虎有何关系?!”
呵?
还可以这样?!
甄武顿时脸色也沉了下去。
薛禄等人在这一刻,脸色同时也变了,洪二虎是他们一直在调查踪迹的人,可现在听着洪二虎竟然是赵金虎。
赵金虎何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可以说与甄武家上次被袭有着深刻关联。
张琪在此刻眼睛也闪烁了几下,他认出了人群当中的察罕。
察罕这时候笑了起来,他看向甄武道:“你就是甄武?”
“你就是察罕?”甄武反问。
“识得我?”察罕说完点了点头,“识得我倒也正常,不过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察罕语气猛地上扬,一张脸也冷了下来。
甄武丝毫不惧:“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随着,甄武的声音落下,察罕的脸色又冷了几分,甚至眼睛中都带着寒气,不过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眼睛一转说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不知道燕王派你过来,有何贵干?是打算杀了我呢?还是打算捉拿赵金虎归案?如今我们都站在你眼前,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择决。”
这一群不速之客足足有着十几人,而且稍一注意,便能发现外面影影绰绰许多身影,一旦动手,不用想,肯定讨不了便宜。
想明白这点,甄武沉着脸没有说话。
察罕不屑的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多厉害的人物呢,不过如此,杀你倒脏了我的手。”
说完,察罕就打算离去,可他刚刚转身,便故意的对着身边的一人吩咐道:“联系一个部落,等这些人出了白城,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薛禄等人脸色又变,一时间心都慢慢的沉了下去。
他们围拢在甄武周边,看向甄武。
甄武也向着薛禄等人挨个看过去,这些人都是甄武精挑细选的,身手不说,绝对也是甄武的铁杆,此刻他们哪怕心有恐慌,可没有一个人有退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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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禄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开口道:“甄老大,不用挂记我,我这条命早和你绑在了一起,你发话,咱们现在就和他们拼了。”
“对,咱们和他们拼了。”
“奶奶的,瞧不起谁,老子不宰他们几个不姓孙。”
……
甄武心下欣慰,不过却摇了摇头,阻止了他们一个个神情激奋的言辞。
事情还不至于这么糟。
甄武看向察罕,此刻他也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道:“要不看一看咱俩谁先死?!”
现下的情况基本都挑明了,察罕和赵金虎肯定知道甄武是奔着他们来到,要不然朱棣为什么不派别人,反而派甄武过来。
而察罕和赵金虎肯定也想弄死甄武他们,甄武带着恶意而来自不必说,若是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朱棣器重的一个百户,虽说必要性不大,但是也值得一杀,恶心恶心朱棣,他也能去找蓝玉表功。
察罕回头:“你认为我不敢现在杀了你们?”
甄武淡定的点了点头:“你确实不敢。”
察罕顿时笑了起来,等笑了一会儿,才说道:“果然有意思,看来没白跑这一趟,不瞒你说,我这一趟,就为了见识见识你这个燕王器重的小百户,既然你有兴致,那咱就看看咱俩谁先死。”
说完,再次大笑的,嚣张的离去。
……
125-要不要看看谁先死?!(求订阅)
127-风起云涌,不外如是
一群人顿时如潮水般离去。
很快。
房间里就剩下了甄武等人。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看向甄武,甄武挑了挑眉道:“他确实不敢,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泰宁卫,而且人多眼杂的,除非他不想回大明,要不然不敢光天化日下袭杀我等,而且这几日据我观察,阿扎失里虽说有些蛇鼠两端,但是还没有下定决心反叛大明,如今咱们燕王护卫身份已露,便是阿扎失里也不会让咱们在白城出了事情,所以只要咱们待在城中,不必太过忧心。”
“谁关心这个,大不了拼死一战而已,问题是甄老大,赵金虎是怎么回事?”薛禄问道。
“真想知道?”甄武问到。
薛禄等人连连点头,反而张琪突然出声道:“我不想知道,殿下给你们的任务,我还是避一避,我不想担这个责任。”
甄武莞尔一笑,这个张琪还真是聪明。
等到张琪出去后,甄武看向众人,郑重道:“之前不和你们说,是不想让你们担责任,现在我问你们,便是掉头的差事也不怕?”
众人全部点头说不怕。
见此,甄武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随后便把杀察罕的任务和众人说了一遍,随后还特意点出了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察罕在北平搞事,可他是在暗中搞事,所以我们想要杀他,肯定也得在暗中下杀手,若是暴露了,咱们大伙一块脑袋搬家,本来我想自己悄没声息的干掉他,不过现在你们也知道了,咱们的脑袋就拴在一根绳上了,所以这件事,除了咱们几个,谁也不许再透露,哪怕家里人也不行,明白吗?”
众人都是郑重的点头。
“那行,聊聊怎么杀吧。”
随后,大家你一嘴一嘴的说了起来。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双方都想让对方死,但都不能落人把柄,因为谁也想回大明安然的过后半辈子。
而且在白城的地界,阿扎失里也不会让双方闹的过火,要不然他没办法向大明交代。
事情也确实如甄武所猜测的那样。
当天晚上,阿扎失里就知晓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阿扎失里听人报告后,笑道:“蓝玉的,朱棣的,蓝玉惹不起,这朱棣守着个北平城也惹不起,算了,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吧,但是派人盯着点,只要不过火,牵扯不到咱们,就由着他们折腾。”
“是。”
“行了,下去吧。”
等到来人下去后,阿扎失里眼神幽幽的看向,那张他一直视为荣耀的大弓,又低声嘟囔道:“察罕啊察罕,你们竟然敢和额勒伯克交易,你们到底想干嘛?额勒伯克竖着黄金家族的大旗,可是想要统一蒙古各部的啊,不怕养虎为患?”
……
一连两个时辰。
甄武他们到现在也没商量出一个有效的办法,最后甄武想了想道:“这样,从明天开始先派人盯着察罕他们,不过要把安全放在首要位置。”
薛禄为难道:“现在的情况,他们肯定有人盯着咱们,咱们再去盯他们,肯定会被发现的。”
甄武笑道:“有时候盯梢,是用来让人放松警惕的。”
说完,甄武拍了拍薛禄的肩膀,然后走出房间,来到了张琪身边,张琪侧头瞥了一眼,问道:“商量好了?”
甄武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就不担心安危?要知道出了白城后,对方可就不会顾忌什么了,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赶尽杀绝,对方可不管你是不是千户。”
张琪不屑的笑了两声:“我在铁岭卫这么多年,还能稀里糊涂被人杀了?已经让阿鲁台的人去清河关叫人了。”
呵,这家伙果然聪明。
甄武明白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张琪这么淡定,不过下一刻,疑问又上心头。
“不对啊,你现在不是留职待查吗,清河关的人还能听你的?”
张琪翻了翻白眼:“你以为张权为什么陷害我?即便陷害也只是想把我困在家里或者清河关?而不是想把我一撸到底?你以为我好欺负?我哪怕头上没有千户这顶帽子,一声令下,清河关也无不听从,若当兵当的凭帽子指挥人,那还不如回家抱孩子。”
说完,还不乐意的瞥了两眼甄武:“你这瞧不起谁呢。”
甄武愣了一下,随后给张琪比了个大拇指。
是个牛人。
张琪没好气的又白了甄武一眼,然后起身就向着外面走去。
“你干嘛去?”甄武抬头问道。
“外面溜达溜达。”
“这几天就不要了吧。”
张琪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刚刚发生冲突,他难免被牵连进来,一个人上街确实不安全,谁知道察罕会不会派死士袭杀呢?想到这一点,张琪默然转身。
还是大伙在一起安稳点。
甄武憋着笑,故意问道:“不去了?”
“老子睡觉去。”
甄武的笑声顿时响了起来。
……
自从甄武和察罕的冲突,在白城内传了出去后,出乎甄武所料,他们的待遇竟然比之前强了很多。
甄武稍一琢磨就明白是因为朱棣的缘故。
不仅如此,很多部落也都在第一时间派人和甄武接触,其中对甄武等人最亲近的便是朵颜卫派来此地的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儿’以及阿鲁台。
这些蒙古各部落的重要人物,没有傻子,不会因为甄武与察罕的冲突,就傻愣愣的站队敌视某一方。
甄武晓得这些人的心思,结善缘而已,所以一边和这些人攀着交情,顺道了解各部落对待大明的态度,另一方面也在暗中准备着他的事情。
之后几日,白城内里暗流涌动,可是表面却风平浪静,甚至因为大婚显得喜气洋洋。
这日。
“甄老大,察罕那孙子今天又去见了几个部落,有两个前儿还他娘的和咱们喝酒喊兄弟呢。”
“这不重要,重要的有发现袭杀察罕的时机吗?”
薛禄不好意思的摇头道:“那孙子太谨慎,暗杀怕是不可能。”
甄武陷入了沉思。
房间里一时安静起来。
这时候顾明突然开口问道:“那下毒呢?我看老甄这些天,对咱们的饮食也特别小心,既然防备别人下毒,咱为啥不直接毒死他们呢。”
薛禄又摇头道:“我之前也考虑过,但是察罕对饮食也特别谨慎,每天的饭菜都会让亲信试毒的。”
“试毒之后再下毒呢?”
“试毒之后,试毒的亲信和饭菜一直在一起,根本不允许别人接触,更没有可能。”
“奶奶的。”
顾明听到薛禄的话,顿时烦躁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等着被察罕他们弄死咱们?我们能不能也联系几个蒙古部落的,让蒙古人动手干掉察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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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禄跟着甄武有段时间了,早就学会了动脑子,所以这话甄武还没回答,薛禄便开口道:“让蒙古人杀了察罕,到时候咱们大明征讨的时候,反手把咱们卖了?你脑子呢?这事想想也不可能。”
顾明不服:“那察罕怎么敢让蒙古人,守在外面袭杀咱们?”
就在大家吵得越来越热闹的时候,甄武伸出手,打断了他们的话。
甄武低声道:“察罕本就是蒙古人,这里之前还是他爹的地盘呢,所以他有把握推出替罪羊或者说杀了咱们后蒙古人不会泄密,这是他的优势,咱们没必要和他们在这个上面比较。”
“那咱们有啥优势?”
甄武突然抬头看向薛禄:“察罕的饭菜,在有人试毒前有没有机会下毒?”
所有人一愣,在别人试毒前下毒?那不是转眼被试出来?
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甄武眉头一皱,问道:“说啊,有没有机会?”
薛禄愣愣道:“这倒没了解,不过看护的应当没有试毒后那么严密,可咱们都被人盯着,下毒没有机会的,即便下了毒,可试毒的人也能试出来啊。”
甄武笑着摇了摇头:“明日先查一下再说,至于试毒的人,有些毒可以让人试不出来的。”
所有人一愣,有这种毒药?挑着人毒?
这不扯淡呢?
甄武见众人不信,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道:“你们知道个屁,照我说的做就行。”
……
126-你们知道个屁
128-一群废物
白城里。
蒙古各部落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私下聊起甄武和察罕的矛盾。
“你们说,他俩谁先死?”
“这用猜吗?肯定是那个百户啊。”
“这就是板上钉钉的,察罕是谁,他爹可是纳哈出。”
“说起来,那个百户是不是脑子有病,竟然敢和察罕这么硬顶,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确实,第一次见到这么找死的。”
……
私下里的讨论越来越多,尤其很多底层蒙古军士,仿佛已经把甄武看做了死人,然后静等着事情的结果。
而这个时候。
甄武在琢磨着察罕,察罕也在琢磨着甄武。
察罕的屋里,他正在和赵金虎等人聊着。
“最近那个甄武他们有什么异常动作吗?”察罕问道。
铁岭卫指挥使张权不屑的笑了一声:“他们还能做什么?无非还是派人盯梢咱们这些老套路,尤其那个甄武更是被吓得连屋子都不敢出去,让我说有这个必要留着他们吗?直接让人在城里杀了不就行了。”
“在城里难保有人为了卖燕王面子施救阻拦,不说别人,那个阿鲁台和朵颜卫的脱鲁忽察儿不就和他们走的很近,还是等他们出城吧,咱们又不着急,这样能确保万无一失,也能确保了不漏痕迹。”
张权想了想,点头认可了察罕的话。
反而赵金虎陷入了沉思,他总觉的甄武没那么简单,想起第一次见到甄武时,甄武家还没翻身,还很穷的时候,甄武还钱时竟笑着面不改色多还了二十文钱,而且还一口一个他应得的,当时他便觉得甄武这个人不简单。
后来甄武的事迹,也证明了他的猜想。
如今这样的一个人,会坐而待毙?!
敢喊出和察罕比谁先死,岂能没有手段?!
可是即便他这么认为,继而想要提醒察罕等人保持警惕,不要像现在这般放松,但是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也晓得甄武哪里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只好心里叹口气,祈祷自己只是高看甄武了。
事实证明,持续傻乎乎的盯梢,确实会让人放松警惕,有时候向别人展示一下自己的举手无措,就是一种正在实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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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等人的动作是迅速的。
在对方逐渐放松的情况下,第二天薛禄便把情况摸清了,察罕对试毒前的饭菜提防的并不严密,很有机会。
甄武听到薛禄这话,第一次轻松的笑了起来,眼中的自信蓦然也绽放出来。
其他人见了,都是心生好奇。
薛禄焦急又担忧的开口问道:“甄老大,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即便你有让试毒的人,试不出来的毒药,可是咱们的目标太大,哪怕对方防备不足,咱们也没多少机会下毒的。”
这薛禄。
甄武好笑的摇了摇头,眼中好似回想起他第一次入大营的时候,薛禄也曾这般提醒他。
薛禄待他一如以往,未曾变过,而薛禄在这些日子里,虽有所长进,但说到底还是那个实心眼的薛禄。
“等等吧,等等再和你们详细说。”
等?
几人脑袋上都冒出了问号。
等什么?
随着时间流逝,甄武等人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晚间的饭菜送了过来,甄武示意薛禄去开门。
等到众人的饭菜放置好后,甄武瞧了瞧门外,然后让小孙几个去外面盯着,这才指着送饭菜的蒙古人,对着薛禄道:“仔细瞧瞧吧,他是谁?”
薛禄疑惑的回头打量,看着看着,眼中越来越亮:“金叔?你怎么在这里?哎呀,你怎么还是蒙古打扮?你这一直给我们送饭菜,我竟然一直没发现。”
金叔笑了笑道:“都是大人让我这么做的。”
薛禄等人惊讶的看向甄武。
他们压根没有想到甄武还有这层安排。
其实这完全是巧合,甄武含笑的给大家解释了一遍。
他在刚刚来到白城后,习惯的在白城闲逛时突然发现了金叔等人,而金叔就是当初他在小岭庄组织的人,让金叔叔带着石冷等四十余人入辽东,如今在白城相遇,他也是吃了一惊。
通过了解甄武才知道,金叔他们进辽东后,发现走私贼挣钱,就鼓捣着一些红糖等生活用品,来和蒙古人交易,这次阿扎失里儿子大婚,需要的生活用品太多,他们也跟着一些吃肉的大卖家来混汤喝。
那时察罕等人还没有来到白城,甄武联络上金叔后,出于习惯,让金叔他们接着隐在暗处,而金叔为了方便和甄武联系,扮做蒙古人,一直帮他们准备饭菜。
所以,甄武现在敢说,如今没有人知道甄武手上还有一队隐秘的人。
通过金叔等人给察罕下毒,绝对是甄武现在最优的选择,也是最不惹人注意的选择。
薛禄等人听了甄武的话,顿时面露欣喜。
欣喜后立马和金叔聊了起来,在场中除了顾明三人,其他人都是小岭庄的,甚至还有两人的弟弟跟着金叔入的辽东,现在一个个激动的连忙问金叔他们的情况。
“行了,别唠闲篇了,先办正事。”甄武打断他们的交流,然后看向金叔,详细的把下毒的任务和金叔说了一遍。
金叔点头道:“大人放心,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这点事绝对能办妥当,定然不会出了纰漏。”
金叔是老江湖了,现下这么保证,甄武也放心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掏出一个糖球递给了金叔。
薛禄等人第一时间把眼光放在了糖球上,脑海中都闪现出一个念头,这就是甄武准备的毒药?
每个人都知道,这才是此次下毒的关键。
金叔接过糖球,细心放好。
甄武这才开口和他们说起这颗糖球的构成。
这颗糖球是甄武在这几天偷偷利用红糖等东西熬制而成的,把红糖熬成糖浆状态,中心留空,捏成一颗球状,然后等它自然凝固,便成了现在的空心糖。
只不过,这颗空心糖里面被甄武添加了烈性的毒药,毒药是他在北平时,得知要暗杀察罕后找朱棣要的,足够让人一刻钟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等到甄武说完后,所有人还是一脸懵呼呼的。
甄武无语道:“真他奶奶的笨,这颗糖丢进察罕酒水中,一时半会化不开,试毒的人喝了没事,最多觉得有点甜味,而且口感不敏感的连甜味也感觉不出来,我加了点东西尽量把甜味抵消了一些,所以试毒的人会安然无恙,发现不了端倪,然而等到察罕喝的时候,糖浆化开,里面的毒药自然就融到酒水里了,接下来,不用我说了吧。”
所有人明白过来后眼前一亮,继而震惊的看向甄武。
这…
这他是怎么想到的?!
下毒还能这么玩?
他们看向甄武,莫名的打了个哆嗦,这往后万万不能惹甄武,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很快他们都又激动了起来。
因为他们想到,在甄武这番筹划下,不出意外,他们就能干掉察罕。
察罕这个狗东西,当初威胁他们时,他们可都在场,顿时一个个开始期待察罕突然暴毙的样子。
所有人在此刻看着甄武,神色中逐渐带了些敬佩,他们只觉得,对于他们来说千难万难的事情,在甄武手中总是轻而易举被解决。
而且往往都想到了他们的前面。
有这么一个领导,他们真觉的是一种幸事。
金叔在这里不能久留,见到事情已经说清楚后,在甄武的叮嘱下,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慢慢的不惹人眼的退走了。
甄武站起身来,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
风起云涌。
不外如是。
127-风起云涌,不外如是
129-无惧风雪
夜深。
与甄武同住一屋的张琪,不时的叹气,又不时的辗转反侧,最后实在躺不下去了,在床上坐了起来。
甄武终于忍不住,也从床上起身,摸黑下床来到了张琪的床上坐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自从白日你和阿鲁台逛了一圈后,就成了这幅样子。”
黑夜中,张琪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甄武,你有没有派人和蒙古人做做交易什么的?”
嗯?
甄武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黑夜中张琪并未发觉甄武的异样,他依旧在自说自话道:“其实老百姓和蒙古人做点小交易,挣点辛苦钱养家糊口,我也理解,人生在世都不容易,来边疆博个富贵并无不可,但是和蒙古人交易万万不能过分啊。”
“到底怎么了?”甄武问道。
“今日我发现阿扎失里许多部众的马镫都是铁的。”张琪说完,认真的问甄武:“你知道铁的和木的有什么区别吗?能让蒙古人足足增加一半的战斗力,而且你知道阿扎失里现在有多少甲吗?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万甲变成了至少三万甲,三万啊,你敢想象再过几年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甄武不敢想象。
张琪依旧义愤填膺的说着:“我为什么一直抓那些商队,因为总有一些商队分不清大局,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什么也敢往蒙古人手上卖,竟然敢卖铁,他们难道不知道卖给蒙古人铁器后,蒙古人会铸成刀剑用来砍杀我大明子民吗?”
“他们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一个个皆是我大明权贵,他们岂能不知!”
说着说着,张琪竟然有些哽咽,再不复他之前轻浮跳脱的样子:“你说,他们送铁器给蒙古人,和屠戮我边境军人有何区别?咱们汉家天下,自古以来受这些异族侵扰的教训还不够吗?”
够!
甄武心里很坚决的闪现出这个字,那些伤害对这个民族来说,已经够了,可自古以来汉人内部总是免不了勾心斗角,派系倾轧,总是又会给予异族的机会。
想到这里,甄武轻轻的开口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被诬告吗?”
“知道,无非想让我不生事呗,而且不瞒你说,如果他们不搞我,不仅清河关,任何一个通往泰宁卫的关口,我都敢去查,只要让我查到,一点铁也别想进入泰宁卫。”
甄武明白的点了下头道:“我刚来铁岭卫的时候,见到凉国公的商队了,规模超乎我想想的大。”
张琪嗤笑一声:“这点我想到了,不过规模有多大,说说看。”
甄武简单的和张琪描述了一下。
张琪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去,在黑夜中他也不知道一头碰到了什么,可他也顾不得疼,激动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真有这么多辆车?”
甄武立刻心生感悟,察觉可能到张琪以往也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商队,于是郑重的点头道:“我确认,亲眼所见。”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张琪的声音才响起。
“你可有办法自保?”
“你要做什么?”
张琪咬牙切齿道:“我想等清河关的人来了后,带人追上去看看能不能追上,我晓得他们的路线,以往对他们我没敢逼的太紧,可这次如果有这么大的规模,绝对不单单和阿扎失里交易那么简单,阿扎失里吃不下,这片草原上万万不能再出现一个雄主啊。”
“那你去吧。”
“你如何自保?”张琪的声音有些诧异。
甄武笑道:“其实你派人去通知清河关的人时,我也派了人去北平行都司请救兵了,说实话在辽东转了一圈后,整个辽东都司的人,我都不敢信,最多也就信你一些。”
“我谢谢你的信任,不过,我倒没想到,你天天在我眼皮子下面,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人。”
“出门在外嘛,总得多点准备。”
“怪不得,年纪轻轻的会被燕王殿下派来做这种事,不仅如此,还能在蒙古各部的人当中游刃有余,不得不让我高看你一眼,话说有没有兴趣来铁岭卫?我找燕王要人,直接给你安排为副千户,咱俩搭档。”
“没兴趣,你的庙太小。”甄武无语的直接拒绝。
下一刻,房间里响起一道清脆且简短的话。
“艹。”
……
接下来的天气,风云突变,鹅毛般的雪花开始从天上洋洋洒洒降落下来。
在张琪带着清河关的人离去的第二天。
白城里,一个消息把所有的人震的心神动荡。
察罕死了。
蒙古各部的人都在惊讶后,发出了疑问。
“察罕死了?谁做的?”
“他怎么会死?他怎么可能死在白城!”
“你确定是察罕死了,而不是燕王的那个百户?”
……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察罕的居所处,同时各部的人都开始赶往察罕处打探情况。
而察罕处,一间隐秘的房间里。
张权一张脸阴沉如水的盯着眼前跪着的几人。
跪在最前面的一人,身子抖得如筛子一般,恐惧的说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保证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侯爷的饮食。”
“那他的酒水里为什么有毒?而你好端端的还活着?你来给我一个解释。”张权暴怒的声音震的所有人都心中直颤。
“我真的不知道,我从小跟着侯爷,肯定不会害侯爷的,不信你问他们几个,他们几个都是和我一块守着饮食的。”
张权的眼神扫过去,另外跪着的一些人,顿时吓的一颤,一个个的连忙开口,解释他们确实没有离开过,也没有下毒。
“呵,这就奇了,那他娘的谁来告诉我察罕怎么死的?谁下的毒?!”张权怒气上涌,啪啪的就开始对着眼前的人抽鞭子。
那些人也不敢躲避,每个人都生生受着。
赵金虎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张指挥使,快去前面看看吧。”
“前面还能出什么事?!”张权暴怒回头,如一头快要丧失理智的雄狮。
“阿扎失里还有蒙古各部的人都过来了,没有人主持大局。”
“甄武呢?”张权怒问。
“还在咱们的监控当中,并没有出房间。”
“你说,是他杀了察罕吗?”
赵金虎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但应该是!”
“艹,一群废物。”张权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大步踏出门口,向着前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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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必不可能善罢甘休。
……
128-一群废物
130-求救
白城。
甄武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静静沉思着,身后薛禄等人皆持刀严阵以待,以防生变。
察罕已死,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他们防备着张权与赵金虎等人狗急跳墙。
一刻钟。
两刻钟。
所有人静静的看着甄武安静的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终于小孙有点忍不住了,打算开口询问甄武,如今如何行事,可是刚刚打算开口就让薛禄制止了。
他只觉得此刻的形式,以他的脑袋完全运转不过来,只能等甄武想明白。
就在这时,甄武回身看向他们。
甄武蓦然的露出一副笑脸,如同星辰般的眸子,折射出一股从容和自信,他朗声点将道:“薛禄,顾明,胡长勇。”
“卑职在。”
甄武猛然把配刀捞到手掌中,豪气冲天道:“可敢与我闯一闯察罕的老窝。”
薛禄等人一时间心神晃动,继而有所惊讶。
他们与察罕可以说不死不休,如今察罕已死,不谨慎防备,反而带着三人勇闯察罕老窝,要知道整个白城,他们不说举目皆敌,可自从张琪走后,他们再没有一个帮手。
不落人把柄杀掉察罕,只能代表他们回到大明无碍,不代表他们在这里不会被对方狗急跳墙,直接群起攻之。
而且在察罕已死的情况下,相信并不会有其他蒙古部落的人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他们是第一嫌疑人。
杀人偿命,天道至理!
可是他们看着甄武豪气干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也升腾出一股,天下任往,我有何惧的气魄。
甄武敢去。
他们又有何惧?!
薛禄三人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激动且朗声道:“卑职愿随大人前往。”
他们承认,他们被甄武的风采所感染。
他们愿意,愿意与甄武一道去趟,一道去闯,不管面对什么。
因为人的一辈子,遇到一个能做旁人做不到的,敢做别人不敢干的人,不容易。
这种人有着让人信服,跟随的魅力。
甄武畅意的笑了几声,随后转身,大步迈入了风雪当中,不戴斗笠,不避风雪,如同走在徐徐春风中,视这天下风雪如无物。
薛禄三人,紧随跟上。
一直负责甄武他们的盯梢之人,见状连忙跑出一个人去禀报。
……
察罕处,此时如同开会一样热闹的很,各蒙古部落皆有人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在向张权询问着,亦有人向着张权表达着关怀。
就在这个时候,一人跑进来,在张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张权脸色一沉,一双眼睛顿时透出狠厉的凶忙。
“他还敢来?!”
谁?
其他蒙古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疑惑,下一刻大多人都猜测到了,可紧接着他们一个个大感质疑。
不会吧,那个小小燕王百户,真敢过来?
很快。
事实证明了他们的猜想。
甄武大步走在最前方,神色沉肃,手握配刀,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风雪中只遗留下一行重重的脚印。
仿佛在表达着他们的无所畏惧。
察罕的人,第一时间噌的全部抽出了刀,刀尖指向了甄武等人,蒙古各部落的人尽皆哗然,随后兴致勃勃的看着,好似马上要见证一场厮杀。
四对几十人。
然而甄武依旧面不改色,向着走进大厅走来。
白城是建立泰宁卫时新扩建的,察罕的住所更是崭新无二,可是此刻大厅中却湿漉漉的,脚印斑驳。
甄武迈进大厅,淡然的扫过众人,最后把眼光停在了张权身上。
其他人也全都随着甄武的眼光,看向了张权。
张权沉着脸,正眼带凶光,直勾勾的盯着甄武,他的嘴角咧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甄武,你好胆。”
“是不是好胆之后再说,倒是先让我办了我的正事。”
所有人顿时疑惑。
这个时候过来,办自己的正事?!
这是不是太可笑了些。
然而,只见甄武淡淡的说完,猛地转身,掌中刀瞬间抽出指向了额勒伯克派来的使者,紧接着大厅中响起甄武的响亮且狂妄的话语。
“狗胆,胆敢在我泰宁卫杀害我大明侯爵,真当老子的刀不利,留不下你?!”
这句话仿佛骤然乍响在大厅中,
轰的一声,把所有人都震的晕乎乎的。
没有一个人猜测到甄武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额勒伯克的使者一愣,可下一刻大怒道:“胡说八道,以我看就是你们杀了察罕,现在还想推到我头上,你在做梦吧。”
“我们杀的?”
甄武嗤笑一声道:“是不是我们杀的,我想张指挥使最有发言权,我总共带了那么点人进了白城,更被三拨人全天轮番盯梢,杀没杀别人不清楚,张指挥使难道不清楚?”
“倒是你,知晓我与察罕的仇恨,利用这一点杀害察罕,不仅挑拨我等关系,更是让察罕死在白城,顺便挑拨了泰宁卫与我大明的关系,有此两点,你敢说你无辜?!别人兴许念在你们都是蒙古人的份上,视而不见,可我堂堂汉人,由不得你在此煽风点火。”
在场的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这话,好像真的有道理。
额勒伯克是谁?
北元残破,不惧号召力后,依然自称大元皇帝的人,此番派使者过来,谁不知道想要策反阿扎失里,反叛大明。
如此想来,不无可能。
尤其是张权,他听到甄武的话后,眼睛已经如毒蛇般盯在了使者的脸上,就如甄武刚才所说,他们的人分为三批,全天盯着甄武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
反倒是额勒伯克的使者,确实有嫌疑,同时也有这个能力。
阿鲁台此刻看着甄武,这个年轻的汉人,站在周边尽是蒙古人的中央,脸上没有一点胆怯之意,反而举臂横刀指着额勒伯克的使者,他的眼中顿时绽放出一抹光彩。
如此人物,必要结交。
而另一个角落的马哈木,看着甄武,眼球蓦然收缩,神色中难掩警惕与提防。
使者感受到周边的变化,一时间有些慌乱,急的连忙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甚至情急之下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蒙语。
甄武皱眉看向阿扎失里:“此地是泰宁卫,咱大明侯爷死在你的地方,不知大人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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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扎失里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大明的官。
张权这时也阴沉沉的对着阿扎失里道:“我与国公可对你不薄,在你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件事怕是国公也会看不过去。”
阿扎失里脸上难看极了。
他不愿意得罪大明,可是也不愿得罪额勒伯克,他本以为只是看戏,可没想到察罕突然死了。
察罕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简直废物一个!
而且还有这个甄武,竟然还敢冒出来,直接把火力打到了额勒伯克使者的身上。
一时间竟然他有些骑虎难下。
阿扎失里静静的沉思着,所有人也都安静的等着。
最后,阿扎失里沉声道:“这事情还需调查,不过我和大家保证,不管是谁杀害了察罕,我定然不偏不饶,给各位一个交代,只是这般,还需各位多在我白城住上几日。”
甄武收刀,淡然道:“既然如此,同为大明的官,我便信任大人,在下先行告辞,在住所静待结论。”
说完,甄武转身向着外面走去,不仅告诉众人他不会走,而且一身坦坦荡荡的气质,也尽可能的展露出来。
风雪越来越大。
可风雪掩盖不了,越来越凝重的肃杀气氛。
……
129-无惧风雪
131-杀人何须惧身份
风雪正急时分,甄武回到了住所。
留守在住所的人,见到甄武几人,脸上的担心立马化作了欣喜涌了上来。
他们自从甄武等人出门后,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甄武等人出了意外,那样他们也就没了主心骨。
现在见甄武几人安然而归,心中一时间安定了不少,等到甄武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身上的积雪,坐下来后,一个个兴奋的围了上来。
很快,房间里响起了几道惊呼。
“什么?你是说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回来,动都没敢动?”
“什么?甄老大一动刀就把他们吓傻了?”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
胡长勇得意的给他们讲着,神采飞扬,仿佛随甄武走这么一遭,可以让他自豪一辈子一样。
而没随甄武过去的人,听着听着,开始面露羡慕,这种场景无缘得见,人生憾事。
随着他们的谈话,慢慢的天色已晚,月光照在雪地上泛起晶莹的光泽。
之后,地头蛇阿扎失里动了起来,针对于察罕之死开始了调查,只不过刚刚开始调查就与张权一样,陷入了死胡同。
为什么试毒的人没事,察罕反而毒死了。
他们一边在死胡同里陷着,一边开始调查所有人。
其他各部落对于被调查的事情,很配合,基本都显得很坦荡,然而甄武更坦荡,仿佛知无不言一般,让张权以及阿扎失里都有些意外。
而通过对甄武的调查,张权和阿扎失里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主要甄武确实一直没出门,即便是有过出门记录的薛禄等人,也全都在监视之下。
逐渐的,他们把重心放在了额勒伯克使者的身上。
察觉到这点后,甄武松了一口气。
他与薛禄等人不一样,他有着薛禄等人没有的担忧,说实话,他虽不知晓金叔是怎么下毒的,但是他知道世界上没有查不清楚的事情,只要功夫到位,张权和阿扎失里肯定能够发现蛛丝马迹。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白城绝对会是他们的白骨之所。
但他是薛禄等人的精神支柱,他不能慌,只要他不慌,薛禄等人就不会慌,所以他的担忧也只能放在心中,让自己一个人消化。
甄武默默的想着,但愿能够尽可能的拖延一些时间。
因为只需要再等几日,北平行都司的人就会到来。
等到了那一日,他才有抵抗的资本,放心大胆的让局势越来越浑。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白城紧张的局势,竟然只持续了短短几日,阿扎失里的一番调查,仿佛雷声大雨点小一样,调查的力度一下子收回了很多。
怎么回事?
还没等甄武想明白,在外面打探消息的薛禄,已经带着外面的消息回来。
这件事情并不隐秘,不难打听,可消息却让甄武吃了一惊。
“你是说张权带了一批泰宁卫的人,快马出了白城?”
薛禄点头。
甄武立马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出城干嘛去?察罕的死不管了?
按理说,即便张权是蓝玉义子,也不敢放下察罕的死而不管吧。
可张权为什么出城?难道是出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让张权不得不丢下察罕的死?
战事?
甄武摇了摇头,真若是战事,张权也不可能带着阿扎失里的人出城。
“甄老大,这事怎么看?”薛禄问道。
顾明等人听到薛禄的话后,也都眼巴巴的看着甄武,他们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习惯这样看着甄武。
可是甄武也没想明白。
“让我从头再捋捋。”
甄武开始回忆起整个事件,什么事情比察罕的死还要重要?察罕毕竟是大明侯爵,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能比他重要?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甄武脑海中仿佛一道闪电闪过。
凉国公!
下一刻,甄武的思路一下子畅通了。
他回想这次辽东之行,最为奇怪的一点是什么?
显然是凉国公府超大规模的商队。
商队和察罕都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在辽东,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察罕专门为了这次商队的事情而来。
他们要与更北面的蒙古部落交易,需要察罕这个蒙古人。
那么也就可以理解为这次商队至关重要,张权完全有可能为了商队的事情,暂时抛下调查察罕死因的事情。
想到这里,甄武猛然站了起来。
薛禄等人惊讶的看着甄武,甄武没有理会他们,走到窗前向着外面望去,渐渐的脸上挂起了一抹忧色。
难道是张琪闹出了大动静?!
他还记得张琪的离去,就是想要端了这次商队。
甄武越想越觉得,他的猜测很可能准确。
现下张权带人出城,张琪会不会有事?
甄武想到张琪可能要出事,内心中忍不住的有些焦急和担忧。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他一不知道商队的路线,二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即便他这么猜测,也无法进行预警。
就这般忧心了两日后,甄武终于等到了北平行都司的人,来的是一个千户,叫做关祁阳。
关祁阳一见到甄武,上前哈哈笑道:“接到你信,我可是一路快马加鞭,生怕来晚了。”
“多谢关将军。”
关祁阳摆了摆手道:“谢什么谢,先不说我也是右护卫出身,单是你有燕王的令牌,我也得赶过来。”
“一码归一码,这般总归有些不合规矩,甄武怎能不感激!”
“行了,等回头我去了北平,叫上咱右护卫的那几个犊子,你请我们喝顿大酒就什么都有了,话说回来,早就听他们来信说过,咱们右护卫出了一个好后生,我早就寻思见一见呢。”
“有些长辈抬爱,这次见到,只怕会让你失望。”甄武笑道。
关祁阳含笑道:“失望不失望另说,不过有一点我得和你说到前面,若是在这里闹出什么大动静,你得把我摘出去。”
“这是自然。”甄武认真说道。
“那就行了。”
关祁阳随后也认真起来道:“我对这里情况不熟悉,有什么章程你安排,不必顾忌我。”
“那我也不与你客气了。”
甄武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问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一千余人,我带着几十人先一步过来,他们紧随其后,用不了一个下午,就能赶到白城周围。”
甄武点了点头,本想让关祁阳休息休息再说,不过随后想到张琪的事情,沉思了一下问道:“有件事想请你帮着琢磨琢磨,你看咱们是不是派人四处探查一番。”
甄武说完这句,随后把张琪的事情和关祁阳详细的说了一遍,关祁阳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咱们连位置都不知道,大海捞针的探查也于事无补,总得再想个法子才好。”
“我明白,可现下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法子。”甄武皱着眉头犯愁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薛禄一连焦急的进来了。
“甄老大,小凌过来了。”
小凌?
小凌是当初张琪安排给甄武等人的向导,属于张琪的亲信,他又出现在这里,定然是发生了事情。
“快点请进来。”甄武急道。
薛禄匆匆出去,把小凌带了进来。
小凌一见到甄武,直接猛扑过来,跪在了甄武身前,一脸焦急,还带着哭腔道:“求大人救一救我家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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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求救
132-燕王府少女心事
一语落,众人顿时惊住了。
甄武噌的就站了起来,骇然的看着小凌。
当他听到小凌过来的时候,心中就已经隐隐不安,如今小凌的话,正碰上了他的担忧。
“到底出了什么事?”甄武问道。
小凌的素质还算不错,简短的把事情给甄武说了一遍。
事实正如甄武所猜测的那样,张琪分了几波人追进,终于追上了凉国公的商队,在见到那么多辆车后,张琪直接下令出击,把所有的货物全部扣了下来,然而没想到,正带着货物回清河关时,却遭到了张权带着泰宁卫的人的袭击。
而这一次,张权直接撕破了脸,幸好张琪大概猜出张权要杀人灭口,早在发现张权时,提前让小凌去搬救兵,又因为距离清河关不近,所以张琪让小凌直接来找甄武,因为他记得离去前和甄武聊天时,甄武说过曾派人去北平行都司请救兵的事,在他看来这才是他唯一的机会。
当小凌说完后,房间里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可看着小凌的样子又不得不信。
“张权!泰宁卫!”
甄武咬着牙道:“你们果然好胆,竟然真敢袭杀大明千户。”
随着甄武这句话一落,薛禄等人也惊讶的说了起来。
“他们这是要造反吗?哪里来的胆子。”
“他们不是一直都有这个胆子吗,你忘了之前察罕还想杀咱们灭口。”
“对啊,甄老大还是咱们大明百户呢,敢杀百户难道不敢杀千户?这里人烟稀少,茫茫草原,杀了人一溜,谁知道是他们做的?”
……
薛禄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甄武乱糟糟的,他转头看向关祁阳。
关祁阳此刻脸色也有些沉,他对于这种事情同样感到愤慨,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一些为了一己私利,残害自己人的杂种,随后他抬起头看向甄武道:“这事咱得管,你熟悉你来安排。”
甄武点头,这时候也不是客气的时候,而且事态紧急,来不及耽搁,他先吩咐薛禄。
“给金叔他们留个暗信,让他们尽快悄悄撤离泰宁卫,咱们若是闹出动静,这里不安全。”
薛禄应是,匆忙留暗信去了。
甄武简单思索了一下,问小凌道:“对方有多少人?”
“大概五百余人。”小凌脱口而出。
甄武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关祁阳:“咱们先去接上你的人,然后快马驰援,如何?”
“没有问题。”关祁阳点头道。
人少过去就是送菜,没有人会傻到做这种事。
最后,甄武看向胡长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给你一刻钟,带人把盯梢的人全部杀掉,然后我们出城。”
胡长勇领命下去。
随后,甄武又做了几道安排。
大家一时间都动了起来。
很快。
当所有人都准备妥当后,甄武众人带着关祁阳混进城里的几十人,偷偷潜到大门处,然后在守城人的大意下,直接冲了出去。
众人快马加鞭,混合了关祁阳大队人马后,在小凌的带领下,驰援而去。
……
一路上,甄武都是心急如焚,不敢多做耽误,哪怕是歇息也都尽可能的减少时间,可是他们还是来晚了。
这里的雪,冬日是不化的。
初始他们只是看到一点掺着血迹的雪地,继而出现尸体,可随着他们越往前走,尸体也越来越多,血红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所有的军士都变的沉默压抑起来。
这一条带着鲜血的路,足足十几里地那么长,甄武完全想象的到,张琪他们是经过一场什么样的逃亡。
他们必然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一个战友倒下,死去。
这些都是精锐的大明边军啊。
这个时候,一直强撑着的小凌,疯狂的扒着一个尸体上的积雪,嚎啕大哭起来,听到声音的甄武只觉得心里一颤。
他慢慢的走过去,当一点一点的看清尸体的面容,心也终于沉了下去。
张琪的尸体已经冻得梆硬,手掌紧紧握着大明边军腰刀,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忍受的痛苦,双目瞪着滚圆,依稀能够感受到他当时的怒火。
甄武一晃神,从马上跌落了下来,摔在雪地中。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回想到,初次见到张琪时候,张琪那张如同白面书生般的笑脸,又想到前些日子还一起嬉笑打骂,甄武的内心突然就觉得一阵一阵的疼。
甄武不是第一次见死人,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战友的死亡。
可张琪,明明是一个好军人,明明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军人,然而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这让甄武难以接受。
一直没错的人,为什么要死在犯错人的手上,只因他要纠正别人的错误?
这世道不该如此。
关祁阳此刻在旁边,阴沉道:“我看他们还带着货物,走不远。”
这话让甄武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咬着牙,从雪地里爬了起来,他看了看周围的尸体,又回顾四周看了看此刻全部默然,压抑着怒火的将士。
他忍不住的嘶吼:“所有人上马,追上去!报仇!”
所有军士仿佛被甄武的这一句话,直接点燃。
“报仇!”
“报仇!”
“报仇!”
……
在愤怒的吼叫声中,所有人翻身上马,他们看着同穿一种服装的同族人,死在这里,做不到无动于衷。
马蹄声仿佛带着怒火,再次响起,他们顺着车辙的痕迹,一路奔袭。
终于天色将黑时见到了敌人。
而敌人仿佛没想过,在这里还会遇到其他人的袭击,走的并不快,也显得很散漫,在见到甄武他们后,一时慌乱,连忙防备起来,同时竟然还想守着货物不逃,试图抵抗。
那就承受怒火吧。
甄武连话都懒得说,以多打少,又士气可用,无需什么计谋,冲击指令用手臂挥出后,他直接带头冲了上去。
哀兵必胜。
哀兵的怒火,可提三成战力。
甄武冲进敌营后,借着马匹的冲力,直接一枪穿透了一人喉咙,然后双臂用力,挑起那人向着敌人的人群中砸了过去。
千余军士,紧随其后,如一片黑云一般,瞬间染透了这片地界,然后一点一点的蚕食掉对方。
战力,人数不在对等下的战斗会结束的很快。
就像一只猛虎,几次扑击,便能咬死猎物。
很快。
除了一些落荒而逃的敌人,还有人在追击外,战场最中心处大局已定,鲜血把这里的白雪彻底染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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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绚丽和残忍。
敌人当中一些没有死透的,甄武直接让军士补刀,不必留活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呵斥从敌人的尸体堆中响起。
“甄武,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以下犯上?!”
甄武看了过去,竟然是张权捂着伤口,在怒斥甄武。
“你竟然还没死。”甄武不屑的说道。
张权气的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出来,好不容易缓过气,刚打算说话,可眼睛瞧见另一幕,连忙冲着另一边喊道:“住手。”
胡长勇正欲补刀一个蒙古人,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愣。
甄武看了过去。
然后,耳边响起张权气愤的指责声:“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阿扎失里的儿子,你杀他,是要挑起战争吗?是想要逼反阿扎失里吗?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指责声一声比一声大。
可难免太好笑了些。
“我逼反?”
甄武忍不住冷笑,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阿扎失里儿子的面前道:“我管他是谁,在我看来,胆敢袭杀我大明千户,他们就已经反了。”
说话间,甄武抽出自己的腰刀,用力斩下,直接把阿扎失里儿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脑袋装起了,一会儿给我带走。”
说完,甄武拎着血淋淋的腰刀又向着张权走去。
张权受伤无力抵抗,心下一时慌了,开口道:“你难道还要杀我不成,谁能证明是我们杀了张琪,草原上那天不死人,你没有证据就杀我,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真当我理会你这套?”甄武冷笑,动作不停。
“我还是凉国公义子,你敢杀我?你杀了我,凉国公不会放过你的。”
甄武眼中狠厉一闪而过,挥刀再次重重砍出。
“我又管你是谁,在我看来,你也已经反了,什么凉国公暖国公,叛我大明者,必死无疑。”
……
131-杀人何须惧身份
133-老三日常被怼
杀人向来简单。
难的从来都是善后。
甄武刚才的行为,全部落入了旁边的关祁阳眼中,关祁阳眼中带着赞赏静默的看着,一直到甄武把张权一刀砍死后,他才招手叫来一名军士。
“再带一些人去追,告诉咱们的人,跑死马也不留活口。”
“是。”军士应声后,翻身上马,呼喊的叫了一些人,然后催马又追了上去。
一千余人深入阿扎失里的地盘,万万不能把袭杀阿扎失里儿子的事情传出去,要不然肯定是要多出许多麻烦,不过幸好仓皇而逃的敌人并不多,一番追击下,相信能够把他们全部留下来。
趁着这个功夫,关祁阳来到甄武的身边,轻轻问道:“不后悔?”
“后悔什么?”
关祁阳指了指甄武的刀,此刻他的刀上依旧有着血液顺着血槽一点一点滴落在雪地上,关祁阳缓缓道。
“你难道不知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摆着仁义道德去宽宏敌人的恶行,反而对自己人的反击格外苛待,就说今天的事情,阿扎失里儿子杀了张琪,怕是在很多人眼里,张琪这个小小千户不足为道,而你杀阿扎失里的儿子,便成了不顾大局,少不了要对你来些口诛笔伐。”
甄武又想起张琪的样子,那个一心想要守卫好边疆,用全部心思来抵抗蒙古人的千户,甄武忍不住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想要平息心中仍旧沸腾的怒火。
他摇了摇头。
这种事怎会后悔,一群垃圾的口诛笔伐,他又有何惧。
更何况,朱元璋怕是盼着有机会稳定辽东与大宁北面的局势,一直阴奉阳违的阿扎失里如何不遭朱元璋的记恨。
“如今皇上雄才伟略,一些小人跳脚,影响不了什么,再说还有燕王殿下。”甄武说道。
关祁阳又问道:“那凉国公呢?”
甄武又摇了摇头,他更不惧。
关祁阳见到甄武眼中豪无波动,忍不住有些敬佩,凉国公何许人也,现在军方首屈一指的大将,威望权势如日中天,而且可以想象等到太子继位,还会有几十年风光。
被这样一个人惦记上,甄武竟然能做到丝毫不动容。
关祁阳自认,他做不到。
可是关祁阳哪里晓得,甄武知道蓝玉结局,现下再有几日就是洪武二十四年,蓝玉也就两年多的时间蹦跶了,只要他缩在北平城,蓝玉能把他怎么样,朱棣如今哪怕再不行,保个自己的护卫军,还是没有问题的。
渐渐的,几路追击的人马返了回来。
没有出什么意外,并无放走一人。
甄武和关祁阳都松了口气,随后也不敢再耽搁时间,他们把货物毁掉后,能带的带上,还空出几辆车,拉着伤员以及死亡的军士,趁夜向着大明境内赶去。
而这时,几个报信的人,一人三骑快马脱离了队伍,向着北平的方向奔去。
……
北平城。
新春的鞭炮声沉寂了一年时光后,又回到了世间,大街小巷中不绝于耳,伴着人们的欢声笑语,显得异常热闹,然而在北平府中的一处院落里,却有着一道与鞭炮声完全不同的叮咚声。
叮咚声清脆悦耳,不吵不闹,静静流淌,如思念在窃窃私语。
朱玉英看着八音盒上翩翩起舞的仙女,渐渐的入了神。
她只觉得自从上次生辰后,心中那股挂念,仿佛得到了滋养一般,在很快的时间里缠入骨髓变的不可自拔。
她又想他了。
门外,徐妙云轻轻迈步走了进来,见到朱玉英入神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可脸上还是挂起一抹浅笑。
“瞧我闺女的傻样,这都多久了,还这么稀罕,也不晓得哪里让你着迷。”
朱玉英回过神,娇嗔道:“娘亲~”
“还不容许我说两句?”徐妙云瞪了一眼朱玉英。
朱玉英从凳子上起身,跑过去抱住徐妙云的一条胳膊,撒娇般的憨笑几声,惹的徐妙云没好气的在她额头上点了两下。
“行了,多大的人了,娘这次过来找你有事呢。”
朱玉英拉着徐妙云坐下,乖巧又可爱的等着徐妙云说话。
徐妙云心中忧愁的又叹了口气,不过依然挂起笑意道:“一转眼,我家玉英都这般大了,是要晓得如何管理内宅了呢,娘想着等年后,你便跟着娘学习打理家务如何?”
“我不嘛,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找妹妹们玩会呢。”
徐妙云看着朱玉英这般纯真的样子,伸手把朱玉英的手掌放到自己的掌心,柔声教导道:“傻孩子,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学的,要不然等到嫁人后还不一头乱麻,不晓得如何处理。”
朱玉英听到母亲提起嫁人的事情,脑海中莫名的闪过甄武的样貌,突然之间心底就冒出一抹甜甜的味道,而这股甜意涌上脸颊后,很快就让她如玉般精致的俏脸泛起红色。
徐妙云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狠了狠心,把今天最重要的来意,说了出来。
“前几日你皇爷爷,给你秦王和晋王家几个适龄的姐姐定了人家,下一次就要到我家玉英了呢,眼瞅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旨意过来,咱在家里把该学的学了,到时候欢欢喜喜的嫁人。”
朱玉英甜着甜着,突然就不甜了,她愣了愣,试探的问道:“皇爷爷可会给定左右的人家?最好从咱家走个一刻两刻便能走到,到时候我想娘了,就能回来看看,要不然我舍不得娘亲和父王。”
徐妙云心思剔透,向来聪慧的她怎么会不明白朱玉英的意思,这是舍不得爹娘吗?就差直说清水胡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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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徐妙云还是装傻道:“放心,你皇爷爷肯定会给你定个好人家,家世人品都差不了,保准让我家玉英满意。”
朱玉英一直轻松的神色,仿佛瞬间就塌了下来。
她低着头嘟囔道:“谁在意家世好不好。”
“什么?”徐妙云没有听清楚。
可是朱玉英低着头再也不愿意说话了。
徐妙云叹了口气,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什么皇家儿女的责任,什么不允许耍小性子,什么皇家的脸面,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一直到天色晚了,才起身回去。
朱玉英一直没有说话,她从小在王府长大,又如何不晓得徐妙云的话,又如何不明白她作为皇家贵女,婚事不能自专。
八音盒的音乐,响了几个月的时光,仿佛这时候开始不响了,朱玉英默默的看着八音盒,她只要想到八音盒如果再也不响后,她就难受的想哭。
可若是不听父母的,她又觉得有些对不住父母。
她敬爱父母。
但…
夜色里,朱玉英紧紧绷着小脸,愁苦的皱着。
而徐妙云回去后,忍不住的和朱棣唠叨:“咱家这些孩子啊,虽说都挺聪慧,可就玉英和高炽最为懂事,懂事的让我心疼。”
朱棣愣了愣没说什么。
……
132-燕王府少女心事
134-洪武二十四年(1)
正月初五。
春节期间,所有人起的都晚,忙活了一年,也就逮着这些日子可劲的歇息一番,然而就在这清晨时刻,在大部分人还窝在家中的时候。
顾明一行人快马进了北平城,随后直入燕王府。
朱棣听到辽东来人,稍微一愣,连忙喊着让人带进来。
顾明等人随着王府的人,来到了朱棣的书房,朱棣早就等的有些焦急,见顾明等人要拜见,连忙打断。
“行了,你们一入辽东好几个月,我一直等着呢。”
顾明上前拿出甄武的书信,递给了朱棣。
朱棣接过书信,挥挥手道:“你们先做着,我先看看甄武信中写的,然后你们再详细给我说一下。”
说完,朱棣打开书信就凝神看了起来。
一打开,竟然篇幅不小,这让朱棣有点意外。
可越看越让他意外。
这甄武,他还真没看错。
书信的内容主要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为甄武等人入辽东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只不过受篇幅的影响,没办法写的太过详细,但是大部分的事情都提到了,其中主要说了一下张琪的死,以及甄武斩杀张权以及阿扎失里儿子的事情,想让朱棣早点通报朝廷,尽早做好准备。
第二部分则是甄武对于蒙古各部的看法。
在信中,甄武把他这些日子接触蒙古各部的感官说了一遍,首先蒙古各部依旧有团结之心,其次额勒伯克试图重做草原霸主,以及阿扎失里实力大增,被蒙古各部所看重。
最后,甄武建议大明尽快出军,击溃阿扎失里部,让其他小部落趁乱内斗,消耗蒙古人的力量,同时借此件事来消减额勒伯克作为黄金家族的号召力,让蒙古各部知晓,击的溃阿扎失里,也能击溃额勒伯克。
朱棣看完后,慢慢的陷入了沉思,顾明等人也不着急,默默的静等着。
想了一会儿后,朱棣把自己想不明白或者是信中说的不清楚的地方,一个一个的询问了一番顾明。
顾明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做了回答。
等到朱棣基本全部搞清楚后,朱棣才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他深吸几口气,拿出一个空白折子,执笔思索了一番后,洋洋洒洒的一篇请战折子便写好了。
朱棣叫人把折子送往应天府后,自己一人起身,走到窗前又陷入沉思。
他是真的没想到,甄武第一次挑大梁就做的这么好。
他认为能力不错的察罕,在甄武手下没走过几招,竟然就死在了甄武的手中,当然不仅如此,如果单单这样,还不足以让朱棣觉的惊艳。
让朱棣最为吃惊的是,甄武对于蒙古各部的理解和看法。
朱棣想到甄武第一次进入他眼睛的时候,那时候道衍评价可为良将。
良将吗?
朱棣嘟囔着。
如今看来低了。
若是培养得当,应当能成为独当一片的帅才。
可他一个藩王,哪里需要帅才?
年轻时候的他,跟过徐达,跟过常遇春,他曾羡慕这种人物对他父王的辅佐,可如今他发现一个也有这般材质的人,在辅佐着他,竟让朱棣微微有些失落。
这种心情很奇怪。
不过随后,朱棣摇了摇头,把这种情绪摒弃出去,想到即将到来的战争,让他有些热血沸腾。
同时在这股热血当中,还带着一股狠厉。
甄武是他看重的人。
若是谁敢拿甄武斩杀张权以及阿扎失里儿子的事情找事,那谁也不要怪他不讲情面,即便蓝玉也不行。
……
顾明从燕王府出来后,径直去往了清水胡同。
甄武让顾明帮忙去家中报个平安。
本来甄武是打算写一封家书的,可是想到家里人没人看的懂,只好作罢。
说起这事,甄武任百户后,还特意为了书写识字,好好的努力了一阵子,不过还好,甄武有后世的基础,重新识字书写,只不过是一个再认识的过程,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关联挺深,并不难记。
只是毛笔字让他费了一些功夫。
哪怕到现在书写的水平,也就刚刚达到勉强够用,字写的出来,但是好看难看,就由不得他了。
不过即便这样,也让张武等人好好的惊叹了一回。
甚至有一次谭渊为这事还感叹,甄武若不是生在军户家,没准能读个状元郎回来。
这句话传出去后,连朱棣也颇为认可。
毕竟谁也没见过学一两个月,就能达到甄武这般地步的,说出去多少有些吓人。
这让甄武有些汗颜。
不过汗颜后,他仗着脸皮厚也净和张武他们吹牛,说什么改日给你们作首诗词,保准臊死一大片书生什么的。
张武他们哄然大笑,自是不信。
在他们认知中能写个字读个信还能接受,可若是能作诗词,那他娘的不就成为才子了?
大头兵里还能出才子。
多大的笑话啊。
……
此刻,清水胡同,甄武家中。
昨晚上,小六哭闹着想大哥,又惹了张玉清生气,导致张玉清大发雷霆,哪怕到今日,家中的气氛依旧显得有些凝重。
小六也是个倔性子,二贤让小六去哄张玉清,小六梗着脖子就是不去。
二贤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晓得自从大哥办差后,咱娘惦念的慌吗,还惹咱娘生气,谁又不想大哥早日回来啊。”
“可去年大哥过年还回来呢。”小六不愿意服软。
二贤见小六这样,寻思着要不要学着甄武,摆一摆长姐的谱,可看着小六红着眼圈,心软的叹了口气。
说到底,母亲和小六还不是想大哥想的嘛,再说便是她也在心里担忧的紧,这可是大哥第一次不在家中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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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小七稚声问二贤:“二姐,大哥为什么要去办差啊?我也想大哥。”
二贤柔声道:“因为大哥担着咱们整个家呢,要挣钱养家,给小七买好吃的。”
“可为什么三哥不用去?”
小七眨巴着天真的眼睛,问着天真的话。
可这话,让一旁的老三红了脸,老三强忍着没说什么,但是没想到,小七闹腾着小短腿跑到老三身边。
“三哥,你去把大哥换回来吧,大哥回来咱娘就不生气了,你没事。”
嘶。
老三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不要冲动,可连吸了好几口气都不管用,奶奶的,他去哪说理去?难道他不愿意办个差事吗,他早就对家里鸡毛蒜皮的事情烦的够够的了。
可他能去吗?这一年到头来,家里的重活,那样不是他做的?
老三站起来,直接拎着小七的后脖领,把小七拎了起来,然后对着二贤道:“我出去和小七聊点事。”
奶奶的,大哥不在家,我老三就是老大,好不好。
别的权利没有,揍个小的还是没问题的。
屋外,很快响起老三抽小七屁股的声音,以及小七吱哇乱叫的声音。
……
133-老三日常被怼
135-洪武二十四年(2)
几声犬吠伴着甄武家里热闹响了起来。
顾明刚刚进了清水胡同,听到这番动静,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没去过危机四伏的草原,便不会知晓,这种动静对于他们来说有着什么样的吸引力。
不仅向往,还治愈心灵。
这时突然身后有人叫他。
顾明回头,顿时大喜:“张武你咋在这里?”
说完,顾明一拍脑袋,懊恼道:“你瞧我着脑子,你和甄老大的妹子定了亲,甄老大如今不在家,你可不得往这边勤着点多帮忙。”
张武只顾着惊喜,也不管顾明说了些什么,就连连问道:“你们这是都回来了?几时回来的?甄老大呢?”
顾明摇了摇头道:“只有我与两人回来了,甄老大他们还在辽东。”
张武疑惑的看向顾明。
顾明压低声音在张武耳边说道:“我回来给殿下报信,辽东出了问题,用不了多久咱们大概都要过去。”
张武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顾明想了一下道:“你还是等信吧,我也不好说太多,不过你提前准备一下,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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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明白的点了点头,事情没公布前就属于机密,哪怕是顾明也不可以到处乱说,免得把城里闹得满城风雨。
“那甄老大他们呢?可无碍?”张武也不在这个问题纠结,随后问起甄武等人的安危。
“我们无碍,只是…”说到这里,顾明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对于张琪,虽然没有甄武与张琪那般亲近,可是几人也相处了不少时日,同样没少承张琪的帮助,如今张琪身死,他难免也有些唏嘘。
张武见顾明这番模样,那还不明白,顾明他们此番绝对也是经历了波折,而军人的差事出现波折,往往意味着有人生死转换。
张武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军人的世界从来不太平,哪怕他们的追求是天下安康。
“行了,咱不说这个了,一会儿叫上朱能他们喝酒去,对了你过来是给甄老大报平安的?”
顾明点头。
张武笑了一下道:“那还等什么,走走走,我领你进去。”说着,张武拉着顾明就向前走去。
到了甄武家门口,张武也不用人通报,和梁方马仁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直奔中堂处。
甄武家中动过工,如今还没有完全完工,许多地方都摆放着施工材料,现下也只是简单的改出了格局,想要彻底完工,开春后还需忙活几个月。
张武一边走,一边唤老三。
进里面后,瞧见老三在揍小七,忍不住乐道:“这是咋了?小七又顽皮了?”
老三黑着脸道:“他欠揍。”
说完,老三才发现跟在张武身后的顾明,顿时扔下小七,惊喜道:“顾哥,你咋来了?”
张武没等顾明说话,笑眯眯的接过话来:“给你大哥报平安的。”
老三一愣,随后再也顾不得张武和顾明,冲着里面就喊道:“娘,姐,我哥有信了。”
一连喊了三声。
屋里才响起哗啦的动静声,紧接着一家老小,鸡飞狗跳的跑了出来。
顾明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温馨,家里的顶梁柱平安,家里才有精气神啊,这不免让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家,脸上也带起一丝笑意。
等到顾明把甄武的一些情况,全部说了一遍,然后又不厌其烦的回答了张玉清的各种问题,什么吃的怎么样,穿的怎么样后,张玉清昨日阴沉下去的情绪,终于重新变成了晴天。
张玉清豪气的笑道:“这样,一会儿都不要走了,婶给你们置办一桌,让老三陪着,你们哥几个好好吃一顿。”
张武笑着拒绝道:“等大哥回来再说吧,今日我们约了几个好友去外面吃。”
“那也成。”
张玉清也不强求:“到时候记得你们都来家里。”
张武两人应着,随后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叫着老三一块向着外面走去,可刚刚走到门口时,二贤跑出来远远叫了一声张武,示意张武过来一下。
张武一愣,随后在顾明打趣的眼神下,以及老三的不耐烦的眼神下,嘿嘿傻笑了两声,走到了二贤身边。
二贤柔声道:“一会儿你吃完酒,记得过来一趟。”
“干嘛?”
“前几日,庄里的人过来拜年,送了些野味过来,你拿回去两只,给你爹娘尝尝鲜。”
张武摇头道:“不用,我家就我父母三人,吃啥不是吃,你留着给小六小七吃吧。”
二贤一瞪眼:“让你来你来就是了,平白废话这么多。”说完,二贤看了一眼堆放的施工材料接着道:“前些日子没有你帮衬,老三哪里忙的过来。”
张武傻笑道:“这都是我应该的。”
二贤白了一眼张武,扭头就走,不过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转回身来叮嘱道:“你记得我的话,还有少吃点酒。”
“晓得了。”
……
几日后,应天府。
朱元璋接到朱棣的折子,看完后,没着急放下,简单思索了一下,让人把辽东最近的信报取过来,他一一对照了一番。
双方所说竟然有所出入。
朱元璋泛起了冷笑,吩咐道:“泰宁卫的信报呢?把泰宁卫左右的情报全部给我取过来。”
很快。
朱元璋布置在辽东,大宁,泰宁卫等地暗探送过来的信报全部取了过来,朱元璋慢慢的看了起来。
这些信报都是前两日的,之前朱元璋就看过,其中信息不免有些滞后,可是他根据朱棣所送过来最新的情报,完全可以推测出真假。
朱元璋是知道蓝玉和蒙古人有交易往来的。
这点朱元璋是完全能够忍受的。
但是他忍受不了蓝玉残害忠臣。
等到朱元璋得出结论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势,良久,朱元璋才稳定下来,他压着声音吩咐道:“把辽东等地的信报,送到太子处,叫他给咱好好的看看。”
随身太监领命下去。
又两日后,来自北平,大宁,辽东等地布政司的奏折,纷纷送到了朱元璋的手中。
朝廷一时热闹了起来。
阿扎失里反迹已现,清河关告危。
……
134-洪武二十四年(1)
136-暂领千户职
洪武二十四年,故元辽王阿扎失里反叛大明,带其部众袭扰清河关,正月十日,傅友德领旨出征,燕王朱棣督军从征,试图彻底安定自铁岭卫至全宁卫边线局势。
屯扎在开平的傅友德,第一时间派人与朱棣相商此次出征事宜。
随着商定后。
很快,大军就动了起来。
北平自年初战事结束,不足一年时光,属于边防重镇的肃杀之气再次席卷全城。
燕王护卫军,迅速的听调集结,然后在燕王朱棣的带领下,奔赴战场。
朱棣意气风发,跃马挥鞭,他此刻清晰的感受到,他开始在北平以及边疆军务上逐渐起到了主导的作用。
这不得不让他激动。
他仿佛看到开国大帅们的时代在慢慢落幕,而属于他的时代正在绽放。
而这个时候,铁岭卫清河关。
被软禁到如今的甄武等人,终于得见阳光。
当初,甄武等人带着张琪的尸身回到清河关后,第一时间亮出了燕王护卫军百户的身份,与清河关守军沟通后,让其布置防务。
随后,他带着薛禄几人,拿着阿扎失里儿子的人头去往了铁岭卫指挥使衙门。
初始那些人还以为甄武在开玩笑,直到甄武把阿扎失里儿子的人头扔了出来后,那些人才认真起来,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调集军士赶往各个关口设防。
而甄武等人,他们说不清是功是罪,便把甄武等人软禁在了张琪的家中。
甄武走出房间后,阳光刺痛眼睛,他微微眯了起来。
等到差不多适应后,才向着旁边的铁岭卫指挥同知道谢。
“多谢大人,这些时日的护持。”
“你本就无罪何须道谢?你大抵不知,当日朝堂上,皇上为了你怒斥群臣,谁又敢再说什么。”
甄武摇了摇头:“我谢的并非此事。”
他是否会定罪,甄武确实并不担心,先不说朱元璋本就是作风比较硬朗的一位皇帝,单是甄武斩杀张权,估计在老朱心中也能加分不少。
甄武不信老朱没听说过蓝玉以及蓝玉义子们张狂的事迹,老朱怕是盼着有人能杀几个蓝玉义子,让蓝玉长长记性呢。
所以,甄武感谢的是这位指挥同知这些日子,对他们的保护,要知道此地是张权的老窝,指不定有多少张权的爪牙,甄武杀了张权,怎么可能没有人想要报复?!
指挥同知大概也明白了甄武的意思,笑了笑,低声道:“张琪死了,你给张琪报了仇,总不能让你也死了。”
甄武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又沾了张琪的光,想到张琪,甄武眼神忍不住有些黯淡。
指挥同知见状,轻轻道:“放心吧,等到这次战事一了,铁岭卫总是会好好清洗一番的。”
“是该清洗。”
甄武叹了口气道:“不该死的人死了,总不能让该死的还活在世上。”
指挥同知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指挥同知拍了拍甄武的肩膀道:“好了,不和你多聊了,你准备准备吧,两日后,我带兵进逼白城,配合大军出征,到时候你就能见到燕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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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扎失里已经跑了?”甄武问道。
指挥同知有些意外的看向甄武。
“猜到了?”
甄武点了点头。
指挥同知接着道:“阿扎失里带人攻打清河关,打了两天,占不到什么便宜,就向着北边逃了,如你猜测的一样他拖不起。”
说完,指挥同知饶有兴趣的打量了甄武两眼,不过下一刻想到甄武是朱棣的人,想了想,猜测甄武定然也是朱棣所看重的,便什么话也没再说,然后摇着头向着外面走去。
甄武见指挥同知走远后,回头吩咐两人去收拾行李,然后打算带着薛禄几人也去外面转转。
可是刚刚走过一个回廊,甄武便看到了一个少女。
张柔甲。
所有人都喜欢纯真的笑容,甄武也不例外,就像人到中年后的男人,往往喜欢十八岁的姑娘,她们身上洋溢的青春,能够治愈沧桑疲惫的心灵。
越抑郁的人,越明白纯真笑容与笑声的美好。
可是此刻,那个一笑便眼睛弯弯的少女,也开始有了伤感,笑意中也渐渐多了牵强。
甄武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张…张姑娘,不知日后有什么打算?可否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张柔甲抬头,看了看甄武,摇了摇头。
她本来不打算再说话,可是当看到甄武眼中带有一些愧疚后,心善的她想了想还是把打算说了出来:“我小叔喜欢这里,家里人打算把小叔埋在这里,然后全家一起回安庆。”
甄武点了点头,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留了一句:“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直言。”
说完,甄武便转身打算离去。
然而,就在甄武还没走出多远的距离,张柔甲突然出声喊道:“我听说你是一个百户?”
甄武回身点头,然后解释道:“之前因差事在身,所以有所隐瞒…”
“无碍的。”
张柔甲打断道,随后咬了咬牙道:“你这次是否也要出征?”
甄武点头。
“惟愿凯旋。”张柔甲说道。
甄武一愣,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才慢慢走远。
张柔甲再次坐下,默默的发呆,一直到月环过来,张柔甲才抱着月环道:“我以后再也不想当将军了。”
“小姐本就当不了将军。”
张柔甲默然。
自从进了辽东,这短短时间里,张柔甲如同恍然大悟般明白过来,将军从来不是为了威风。
……
白城被阿扎失里弃了后,显得冷清了许多。
一直到大明出征大军的到来,才又复之前的热闹。
阿扎失里不傻,流动起来的部落,才能给大明造成一定的麻烦,所以他不会被白城所困,弃的果断。
朱棣等人对于阿扎失里的动作,也不惊奇,全都在意料之中。
所以大军直接进驻白城整顿,然后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张武趁闲和朱能几个聚在一起闲聊。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甄武身上,一人突然问道:“话说老甄啥时候过来,这好久没见怪想念呢。”
“咋了,想和老甄比划?”
那人连忙摇头,夸张道:“谁要找怪物比划,多没得意思。”
其他人轰然笑了起来。
顾明这个时候笑道:“估计快到了,不过说到这里,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这趟差事多惊险。”
随后,顾明开始捡着一些能说的,一脸自豪的吹嘘了起来。
这却惹得张武不痛快。
“瞧你得意什么,不就跟着甄老大办了一趟差嘛,你信不信,当时我没伤者,肯定也有我。”
顾明仍旧得意道:“谁让你伤了的,怪的了谁。”
张武翻了翻白眼,没话说了。
朱能听了这么久,此刻忍不住问道:“你们说,这次老甄立了功,会不会往上再升一升,我可晓得,你们右护卫骑军里现在一直空着一个千户位置呢。”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顾明,听到这话,瞬间就耷拉下来脸了。
“不会吧,这升的也太快了,我一个总旗都快不好意思和你们在一起耍了。”
其他人却面面相视。
这事貌似还真没准。
可他娘的也确实太快了。
……
135-洪武二十四年(2)
137-调教朱高煦
新春过后,天气仿佛又寒了几分,如今已经二月天,可草原上也不见一点暖意,仍旧需要披着厚厚的袄子,即便偶尔碰到有日头的天气,可太阳散发的温度落到人的身上,总让人觉得有些杯水车薪。
甄武随着铁岭卫的人一路进了白城,便与铁岭卫的人告别,直接打听着去往了朱棣的住所。
他在白城待了不少时日,当时又危机四伏,不得不尽心摸清白城的格局,所以甄武对此地还是比较熟悉的。
只不过区别之前在白城的日子,现下看着来往的大明军士,莫名的让他安心,好像也只有这样,这泰宁卫才是大明疆土。
当见到朱棣后,朱棣神色显得很是激动,拉着甄武就是一顿细聊。
甄武也不着急,带着笑意慢慢的和朱棣聊了起来,不时惹的朱棣畅意大笑几声,气氛显得异常融洽。
而这时候,甄武也发现了一点,这朱棣在外领命打仗的精神头,完全不是窝在北平时能比的,整个人都有些亢奋,就好像是…老色批掉进了美人堆,看着白花花的大长腿,简直乐不思蜀。
这让甄武不由得想到了魏武帝,嗯~以他的嗜好,一般的美人堆满足不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甄武觉得魏武帝和朱棣,有一点多少有些相似。
他们未当反贼前,都只是一个有些激愤的爱国青年,对于能够扬威域外,跃马漠北的事迹有着狂热的迷恋。
可造化总是弄人。
他们终是会被叫了许多年的曹贼,燕贼。
两人聊着聊着,突然聊到了察罕之死上,说起这个,朱棣横了甄武一眼道:“真没想到你在下毒方面也是个好手。”
甄武汗颜。
朱棣叮嘱道:“和你说这个没别的意思,以后这种手法不要再用了,烂在肚子里,这种稀奇的手法,你用第二次,有心人就能追到你的头上。”
甄武感受到朱棣的关心,感激的应是。
朱棣瞧了瞧天色,接着道:“你这次总得来说完成的不错,等到战事结束,我一并为你请封,不过你们右卫骑军里,自从德立索儿死后,一直空着一个千户的位置,你先暂代吧,还有我帮你调整了一下,把张武柳升划到了你的千户里面,为这事谭渊还找我好一顿牢骚,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趁这次战事,好好表现一下。”
甄武脸上一喜,他本以为要回去后才能升千户,事实上也确实是回去才能升,可他没想到现在就能暂领千户职位。
千户,在往上可就是卫指挥级的官职了。
甄武连忙起身,打算感谢。
朱棣见状一摆手道:“行了,还有事交代你。”
说完,朱棣叫了外面侍候的随行军士进来,然后吩咐道:“去把那个小犊子给我叫过来”。
饭团看书
随行军士领命后,便出去了。
没一会儿。
朱高煦一脸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他见到甄武竟然也在,脸上顿时一喜,不过还是忍着规矩,先见过朱棣后,才冲着甄武挤眉弄眼。
甄武眉头微微皱起,这朱棣的心也太大了吧,算算朱高煦的年龄,今年才十二吧,这就敢往战场上领?他瞧了瞧朱高煦的身高,发育的很好,在同龄人里,算是比较高的,但是站在马前,也就比马镫高一点,咋和身强体壮的成年人打?
朱棣指着朱高煦,对甄武道:“你给我带着他,好好教教他。”
甄武顿时为难道:“殿下,这…”
朱棣还没说话,朱高煦不乐意了:“甄武你瞧不起我?我弓马娴熟的很。”
甄武没搭理朱高煦,冲着朱棣建议道:“殿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二公子年纪尚小。”
朱棣摇头道:“我幼时在凤阳尝过农苦,后又随各个大帅在军伍中锻炼,晓的这般的好处,再者说小什么小,当初曾听徐帅说过,父皇艰难时,半大小子也得扔进军队里,一个个嗷嗷叫的杀的也挺狠,所以年纪够用了。”
说完,朱棣又冲着朱高煦说道:“你既然想来战场,那么我就不会让你待在大帐里,要不然来战场作甚,学不到东西反而添乱,我让你去甄武部里,你好好跟着他学。”
朱高煦兴冲冲的领命,脸上不见惧意,反跃跃欲试满是期待。
甄武还想说什么。
可是朱棣走过来,拍了拍甄武的肩膀,挥手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甄武无奈,只好带着朱高煦走了出来。
房间里,朱棣看着朱高煦兴高采烈跳腾的背影,忍不住脸上挂起一丝笑意,这个二儿子真的像他,这让朱棣想起他小时候,也曾这般向往军伍,而在军伍中也是缠着沐英,徐帅,常帅,问东问西。
可现下朱棣作为父亲,虽理解朱高炽的雀跃,眼中却也难以掩饰的露出几抹担忧。
不过,随后朱棣就摇了摇头,他相信甄武。
甄武不是没脑子的莽夫,他很聪慧,当晓的竭力保护朱高煦,而且甄武武艺不低,也能胜任保护的重责。
另一边,甄武和朱高煦一边走,一边聊着。
“我说,你咋想的,以为战场闹着玩呢?”甄武吐槽道。
“你又瞧不起我,我告诉你,我肯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你瞧好吧。”朱高煦昂着脑袋,自信的道。
甄武有点无语,这性子…
不过,既然领了这个任务,甄武也不得不好好思量思量,想着想着,甄武忍不住笑了笑,说起来朱棣的想法不错,军人总要见识战场的,他倒是可以摸着朱高煦过河,若是积累点经验,到时候也能把老三带在身边带一带。
两人走着走着,迎面撞上了一群人。
甄武定眼一瞧,顿时脸上大喜,这群人不是别人,全是甄武的好友,朱能他们。
朱能几人连忙围上来。
许久不见,大伙的话自然不少,就这么站在路上聊了起来。
随着你一言我一语,慢慢的闲话说完后,朱能挑眉问道:“话说,你回来了,殿下有给你新的安排吗?”
甄武听到这话,立马乐了,故意买关子道:“你们猜猜看。”
众人一见甄武的样子,心下顿时了然,果然不出所料,又升官了。
几人面面相视一番,随后都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转眼就把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甄武见状连忙道:“殿下让我暂领千户之职,说起来还是殿下看重。”
“哦。”
朱能几人脸色淡淡。
“你们不意外?”甄武纳闷问道。
“不意外。”
甄武脸黑了下来,他突然很不喜欢这群人。
……
136-暂领千户职
138-阿鲁台的妹夫理论
朱高煦看着甄武想要嘚瑟,却没有嘚瑟成,毫不掩饰的大笑了起来,甄武翻了翻白眼,过去拽住他的脖领。
“走走走,趁现在还有时间,去校场,我瞧瞧你手里的功夫和力气。”
朱高煦挣扎,却挣扎不开,嘴上喊道:“甄武,你以公报私。”
甄武只是嘿嘿笑着不说话。
以朱高煦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甄武不压一压肯定是不行的,要不然说不定啥时候,不听指挥,脑子一热冲动起来,被别人一刀砍死,所以让朱高煦知晓天外有天,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只有这样才会学着谨慎,而谨慎往往是活的长久不二法门。
而且甄武也需要知道朱高煦现在的斤两,要不然都不知道什么情况朱高煦解决不了,这还怎么带朱高煦?
其他人见状,也是起哄的往校场走去。
到了校场后,甄武松开朱高煦,让朱高煦挑选自己拿手的兵器。
朱高煦斜着眼瞧甄武,狂傲道:“伤了你可莫要怪我。”
甄武没好气道:“让你去就去,废话这么多,在北平城当你是燕王公子会让着你,在这里可不会。”
没想到这句话惹的朱高煦不快,怒吼吼道:“那个要你让我。”
“呦,来了脾气,这可刚好,快选兵器去。”
“就用腰刀。”说完,朱高煦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甄武疑惑道:“你用啥?”
“我?”
甄武咧嘴一笑道:“我用双拳。”
朱高煦立马更生气了,随后又见甄武挑衅的冲着他招了招手,再也顾不得其他了,举着刀就向着甄武冲过来。
甄武一边闪避一边看着朱高煦的动作。
很不错。
看得出来,基础很扎实。
等到甄武把朱高煦的动作看的差不多了,瞅准时机避开朱高煦一刀,欺身上前,用巧力直接把朱高煦的刀夺了过来,随后脚下一拌,直接把朱高煦摔了出去。
朱高煦刚想爬起来,甄武已经闪身过来,重重的又把朱高煦按了下去。
“想起来,就用力。”甄武说道。
朱高煦大怒,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起来,可只觉得身上仿佛背着一座山一样,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无法起来。
可他不知道,甄武感受到朱高煦的力气,却有些吃惊,这气力不比普通成年男子的小,可朱高煦才多大,这若是再过两年估计还真是一个猛将。
慢慢的,甄武感觉到朱高煦力竭,正寻思着要不要再激两下朱高煦,看看朱高煦能不能再爆发出更大的力气,可还没等他出声,身下的朱高煦,瞬间撤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摊在地上再也不挣扎了。
甄武疑惑的松开朱高煦,这时才发现朱高煦眼里已经隐隐带上了泪花。
甄武不由得有些头疼。
说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而且还是个好强的孩子。
好强的人往往自尊心也比较强。
本来自尊心被伤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小到大谁还能不被伤两下,不过朱高煦毕竟是燕王的儿子,甄武不得不照顾一下,而且甄武也不想把朱高煦身上的那股狂傲劲打没了,若是狂傲劲都被打没了,还当什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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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甄武一屁股坐在了朱高煦身边。
他挑着眉道:“咋滴?输我一场就受不了了?满军营你去打听打听,谁敢说稳胜我?”
朱高煦抿着嘴不说话,气呼呼的瞪着甄武。
甄武乐道:“你又打不过我,这么看我干嘛,要不这样,你和别人再打一场,撒撒气?”说到这里,甄武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你能不能打过别人,还是看你本事,别又输一场,再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朱高煦咬牙不让泪落下来,显得傲气有可怜。
甄武这时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不哭鼻子最好,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再打一场?打就拿出你的本事,不打你就老老实实回北平,往后见了你,我们还都敬你是燕王公子,但是想要让我们认为朱高煦这个人厉害,有本事,那就万万不可能了。”
“敢不敢?”甄武猛的又问道。
“我有什么不敢。”朱高煦也猛的高声道。
“好。”
甄武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薛禄,你来和他打一场。”
说着话,甄武走下场,来到薛禄身旁后,拍了拍薛禄的肩膀,小声道:“吃我一个人的亏就够了,你多放点水,咱们别把小孩的精气神打没了。”
薛禄含笑点头下场。
朱高煦此时正憋着满肚子气,见到薛禄准备好后,就冲了上去,两人很快你来我往就打了起来。
甄武瞧了两眼,便没兴趣看了,招手吩咐小孙道:“你拿着我的调令,让曹小满给我安排一下住所,另外,让曹小满通知一下部中其他百户,晚间时,去我哪里议事。”
小孙领命下去。
甄武把目光又放到了场中。
两人花里胡哨,热闹了一阵,朱高煦险胜。
经过这一场,朱高煦的气撒了出去,同时打赢了薛禄,让他不仅没了刚才那股委屈,还有些得意洋洋,只不过看到甄武后,得意劲瞬间收下去不少。
孩子不傻,看到甄武就想到刚才被甄武支配的恐惧。
甄武故作惊讶道:“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连薛禄也不是你对手,说起来,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做不到这点。”
这话,甄武故意哄朱高煦的,朱高煦确实也吃这一套,眼睛一亮,激动的问甄武:“真的?你在我这般年纪的时候,没我厉害?”
甄武点头。
朱高煦又兴奋道:“那我像你这般年纪时,是不是也能比你现在厉害。”
“应该是的。”
甄武装着思索了一下接着道:“不过前提是你好好活到我这个年纪,战场上乱糟糟的,我都不敢说能活下来,更何况现在的你,日后听着点话,别乱冲动。”
朱高煦连连点头。
甄武心中也点了点头,对这番效果很满意。
小孩子嘛,很好调教。
朱能等人看到这一幕,好笑着摇着头,他们都是行家,刚才薛禄放没放水,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只是他们没想到,甄武这一番行为下来,不仅让朱高煦服了他,而且还让朱高煦更加斗志昂扬。
这手大棒加甜枣用的细水无声。
朱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甄武。
甄武正笑着和朱高煦说话,看上去阳光开朗,完全不似有着深沉心机的人,这让朱能有些恍惚,不过随后朱能便清醒过来。
不管甄武是什么人,总归是他好友。
有事真上的那种。
这就足够。
……
137-调教朱高煦
139-朱棣与朱高煦的信任
晚间时分。
甄武的住所里,属于他部下的十个百户到齐,张武在其列,他以试百户之位,领百户职,这次战事结束后,不出意外,还会随着甄武水涨船高。
朱高煦和曹小满属于甄武亲兵,侍候在旁边。
今晚的议事主题很简单,最主要就是相互重新适应一下新的身份,因为在场的人基本都熟悉,以往都是骑军大营的百户,现在甄武领千户职,多少要给他们一个接受过程。
所以今晚谈话相对随意一些,针对此次战事,各自畅聊了一番,最后散的时候,甄武才端起千户的架子,说了说各百户的安排,比如老生常谈的值营,斥候等一些事情。
安排也都是遵循前例,并未做什么改变,他特意复述一遍,只是让各位晓得,如今他是当家人。
其他人懂规矩的郑重领命。
甄武见状也很欣慰,想着以往在营地塑造的威望,看来是没有白塑造,这次任职很顺利,不说所有人心服口服,至少都是乐意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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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很好。
等到人散了,朱高煦才撇嘴道:“我还当议什么事,原来全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甄武侧了一眼朱高煦。
“打仗打的可不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处理不好,说不定就成就敌人的奇谋。”
说完,甄武还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朱高煦,教导道:“再者说,学会和下属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才能人心所向,不信的话,你放下燕王府公子的架子,多和士兵聊聊家常,你瞧他们会不会对你更好一些。”
曹小满在一旁拍马屁:“就是就是,大人向来关爱我们,威望可高了。”
朱高煦本还想杠两句,可瞧着曹小满一脸崇拜的神情,心有所感的杠不动了,然后琢磨着没有说话。
……
之后几日,斥候连续增多派出,去探查阿扎失里逃遁的方向,等探查到后,大军开拔开始行军追了上去。
这年头大明边军战力无双,尤其是朱元璋几次北伐后,打的蒙古各部抱头鼠窜,又开始了传统的游击战法,这让所有将帅都发愁不已。
每次追过去,阿扎失里就又跑了,一连几次后,所有人都有些不耐烦了。
甄武的压力也很大。
他们骑兵是被编入前军前锋营的,负责探查的任务很重。
这一日,甄武看着地图,在琢磨着阿扎失里会往哪里跑,他顺着他们一路的行军方向看着看着,突然看向了一个位置。
黑山岭。
过了这个位置,东接朵颜部,西连福余部,更重要的是北面便是额勒伯克。
会不会去了这里?
就在甄武思索的时候,曹小满突然进来禀报:“大人,斥候带回来几个蒙古人,说要见你。”
甄武皱眉问道:“他们有说什么吗?”
“说是白城故人。”曹小满回答道。
甄武思索了一下,随后起身向着外面走去:“走,随我去瞧瞧。”
等到甄武见到那几个蒙古人后,顿时一喜,连忙走过去,亲切的锤了为首的一个蒙古人的胸膛道:“嘿,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这人赫然是朵颜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儿。
脱鲁忽察儿笑道:“当初在白城一别甚是想念,所以知晓你在此地后,便忍不住过来想见,不会怪我来的唐突吧。”
“哪里的话,快快请进,外面天寒,咱们帐中说话,说起来当初在白城受你照顾颇多,甄武是铭记在心…”
甄武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把脱鲁忽察儿往里面请,他隐隐感觉到脱鲁忽察儿要送给他一个大礼物。
然而,还没等到甄武他们走近大帐,又有人来报,又有几个蒙古人想见甄武。
甄武一愣,笑着对脱鲁忽察儿说道:“这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又有老友过来了,你也一块见见?”
甄武这话算是一个试探。
脱鲁忽察儿想了想道:“既然也是这个时间过来的,那么见一见也无妨。”
甄武瞬间明白了,确实是来送礼的。
不过此时他也不能扔下脱鲁忽察儿去接另外的人,便吩咐曹小满把人领进来。
他与脱鲁忽察儿进了大帐后,没等多久,曹小满便领着人进来了,两人一看,神色各异,新来的竟然是阿鲁台。
甄武有些尴尬,同时对阿鲁台的来意有些摸不到头脑,脱鲁忽察儿来送礼,难道阿鲁台也来送礼?要知道甄武杀的阿扎失里的儿子,正是阿鲁台的妹夫啊。
不过,甄武还没说什么,脱鲁忽察儿和阿鲁台已经杠上了。
脱鲁忽察儿冷笑道:“阿鲁台,没想到你够狠的呀。”
阿鲁台一愣,同样冷笑道:“彼此彼此,我倒是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
脱鲁忽察儿也不在意,哼哼两声道:“比不上你,刚和阿扎失里结了亲,转眼就打算背后捅刀子。”
“这叫结亲?还没几天我妹子就守了寡,我早把我妹子接回去了。”阿鲁台情绪激动道。
甄武听到这话有些尴尬,毕竟之前阿鲁台对他颇为友善。
可阿鲁台并不认为甄武会尴尬,反而冲着甄武一脸感激道:“说起来还得感谢甄兄弟呢,我若是知道阿扎失里反叛大明,肯定不会和他结亲,甄兄弟杀的好,算是解救了我妹子。”
甄武愣了,随后摸了摸鼻子道:“可说出去总归是你妹夫,你不恨我?”
阿鲁台一脸疑惑。
“怎么会恨?妹子就一个,你杀了兴许会恨,但是妹夫又不是固定的,有一个妹子,还怕没几个妹夫吗?”
阿鲁台一本正经。
甄武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嘶。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阿鲁台说到这里,转头又看向脱鲁忽察儿:“咱俩今夜都到了这里,目的一致,谁也不看好阿扎失里,所以咱们就没必要斗了。”
说到这里,阿鲁台眼睛转了两圈,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脱鲁忽察儿,试探的提议道:“说起来我妹子刚守寡,你若是有适龄子侄,要不咱们结个亲如何?”
这话直接雷了甄武一脸。
可没想到,脱鲁忽察儿竟然认真思索了起来,然后灿烂一笑,再不复刚才冷言冷语的模样:“兄弟啊,你妹子那么好看,我早就想结亲了,就算没适龄子侄,我自己来,这亲也得结。”
说话间,两人手拉手,已经状若一家。
甄武无语的敲了敲桌子道:“两位先别忙着结亲,今夜来的目的,总要和我说一说了吧。”
两人这才认真起来,相互礼让了一下,阿鲁台说道:“额勒伯克给阿扎失里增兵了,想要设伏和你们打一场。”
“增兵多少?”甄武问道。
“具体不知道,但不少于两万。”
甄武一边想,一边说道:“不怕他们打,就怕他们跑,既然想打,我大明铁骑就接的起,他们打算在哪里设伏?”
阿鲁台两人眼光都转向地图,阿鲁台更是走到地图前,伸手点在了一个位置。
黑山岭。
甄武眉毛一挑,还真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接下来谁也没再说话,只有甄武再静静的思索着。
良久,甄武展颜一笑,开口问道:“两位要不要随我去见一下燕王殿下。”
阿鲁台两人神色顿时一喜。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甄武不管是百户还是千户,都接不住他们这个人情,必须燕王来接。
燕王驻守北平,他们想要亲近大明,燕王是第一个需要搞好关系的。
要知道宣府以东地界,宁王,辽王未就藩,燕王便是现在最大的人物,不仅如此,在他们概念里,就和大明所有人认为朱标会登上皇位一样,阿鲁台他们也同样认为燕王会镇守北平一辈子。
这样的情况下,阿鲁台他们心中不见得多重视朱标,但是绝对会重视燕王。
……
138-阿鲁台的妹夫理论
140-黑山岭之战
这世道,人都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甄武没有点明阿鲁台两人的小心思。
回首吩咐一直在旁边的朱高煦去通知张武,让张武叫上一队人,随他们一块去往中军朱棣处。
一直在帐中听完甄武等人谈话的朱高煦,早就脸色涨红,激动的差点难以自抑,现在听到甄武的吩咐,一溜烟就跑出去找张武了。
阿鲁台眼光闪动了两下,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这个亲兵,年纪也太小了点吧。”
他早就留意到了朱高煦,完全能够看得出这个亲兵与刚开始接他进来的曹小满的区别,至少曹小满不能全程待在帐中,不避讳的听他们谈话。
甄武明白阿鲁台的试探,但是甄武不吃阿鲁台这一套,并不打算把朱高煦介绍给他们俩人,所以冲阿鲁台咧嘴一笑,装傻道:“小点好,你回头也可以试试,听话。”
阿鲁台脑袋上浮现几个问号。
听话?
骗鬼呢。
他才不相信甄武找不到几个成年听话的亲兵。
不过阿鲁台也是懂分寸,知进退的人,听到甄武这么说,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帐中一时陷入沉默。
很快。
张武等人过来了,甄武等人随即动身。
夜间,一队快马呼啸而过。
等到了中军,通报后,甄武带着阿鲁台二人进了朱棣的大帐。
朱棣此时衣甲未脱,手扶着腰刀,英姿勃勃的站在沙盘前,思索着大军各部的布阵安排是否妥当,有无遗漏,正想着,听到身后动静时,朱棣这才回身露出笑脸。
他接到的通报,只是说甄武过来了,并未提及阿鲁台两人。
此刻回身过来,见到并非甄武一人,身后还带着两个蒙古人,不由的一愣。
甄武连忙上前,在朱棣耳边小声的说了一下阿鲁台两人的身份,以及他们的目的。
朱棣的眼中瞬间绽放出一抹光彩,这些日子的追击,朱棣早就不耐烦了,现下出现转机,由不得朱棣不开心。
阿鲁台二人,大礼拜见朱棣。
朱棣笑着,亲切的寒暄。
随后,甄武退到一边,充作侍卫,静静的看着朱棣与阿鲁台两人进行沟通。
其中大意并不复杂,无非两人感念大明恩典,不愿意和阿扎失里同流合污,但部众被阿扎失里裹挟无法投诚,所以特来报信。
但是这话,别说朱棣了,甄武都知道需要打个折扣,阿鲁台两人若是真的想要投诚,大战时完全可以带部队临阵倒戈,但现在瞧着阿鲁台两人的意思,只是通风报个信,顺道卖朱棣一个好而已,想要让他们带部众反戈门都没有。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
渐渐的朱棣把他想要知道的搞清楚后,这才让阿鲁台两人回去。
朱棣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后,让大帐中的其他人先行下去,只留下了甄武,朱棣开口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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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想了一下说道:“若说他们真心投诚,不大可能,他们若是真的带着部众背刺阿扎失里,以后他们也就没法在蒙古各部中混了,但是他们送来的这个消息,我认为可信。”
朱棣一边点头,一边示意甄武接着说。
甄武开口接着说道:“近些年阿扎失里的实力急速扩大,朵颜与福余两部都快变成了阿扎失里的附庸,若说朵颜部没有什么其他心思,我是不相信的,而且之前在白城时,我与脱鲁忽察儿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我能看出来他很是眼馋阿扎失里的牧场,所以,阿扎失里若是遭到重创,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坏消息。”
“至于阿鲁台,这个人很有野心,但是因为受实力影响,发展缓慢,他一直以来希望得到咱们大明的支持,好让他的部落脱离蒙古的称呼,这次事情对他来说是个机会,所以阿鲁台想要把握这个机会亲近咱们大明,我认为可以理解,而且这次两人并不是一块过来的,两人一前一后,相互见到后也颇为吃惊,从种种这些来看,我认为他们送过来的信息应当是真实的。”
“那么阿扎失里应该会在黑山岭设伏,等着咱们过去。”甄武最后说道。
朱棣静静的想着。
甄武也没有再出声,他明白,这种事情关乎着整个大军的下一步安排,不得不慎重,若是一个判断错误,结局很可能是灾难性的。
而且这次出征,朱棣只是督军从征,整个大军的安排,他一个人说了不算,他若是拿这个信息去和傅友德协商,朱棣是要担很大的责任。
不过朱棣,从来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朱棣抬头看了几眼甄武,眼中逐渐坚定起来:“我信你的判断,我这就去和傅帅相商,若是真能大破阿扎失里,我再给你记上一功。”
说完,雷厉风行的朱棣,起身就向着外面走去。
甄武跟着来到外面。
朱棣又叮嘱了甄武两句,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然后就向着傅友德的大帐走去。
甄武慢慢的从朱棣的背影上收回目光,然后招呼张武等人,也开始原路返回。
接下来事情就不是他一个小小千户可以掺和的了。
如何商定作战计划,轮不到他。
他只需要等通知就可以。
等到再次回到前军后,甄武刚刚一进自己的帐篷,一直默默跟着扮低调的朱高煦一脸雀跃的跳了过来,不断的询问甄武什么时候出击。
朱高煦在草原上风餐露宿好久,可是一场仗也没有遇到,早就心急的不行,现下晓得马上要打仗,如何还能按捺的住。
可甄武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出击。
只好没好气的扔给朱高煦一句话。
“你凭什么认为阿鲁台两人的话可信?万一只是引诱咱们过去呢?到时候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朱高煦一愣。
甄武接着道:“以后多动动脑子,考虑周全了再说话,像你这样日后如何统领大军?”
“那…”
“那什么那,自己想想,若你是统帅,该不该相信阿鲁台的话。”甄武说完,不再搭理朱高煦。
帐篷里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朱高煦一个人默默的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朱高煦突然出声道:“如果我是统帅,我就信。”
一直没有睡着的甄武,好奇问道:“为啥?”
朱高煦慢慢说道:“因为你信,要不然你不会带他们见我父王,所以我相信你。”
灭了灯的帐篷里黑乎乎的,在这种环境下甄武莫名觉得朱高煦的声音也特别像朱棣。
甄武没有说话。
可朱高煦的声音还幽幽的响着:“甄武,其实我很感激你,我知道你一路上都在故意教我的,我也在认真的学,你可能不晓得,此次出征前,父王本来想带大哥过来的,可是大哥临了又病了,所以我才缠着父王过来的,大哥身体总是不好,我就想以后等父王老了,就让大哥在北平处理军务,我替大哥带兵守卫边疆,保护北平。”
甄武愣了。
他听的出来,这绝对是朱高煦此刻的心里话。
可…
甄武忧愁的叹了口气,随后,他又想到,他现在应该属于朱高煦军伍的领路人,只是不知道这会不会对他日后带来什么影响。
……
139-朱棣与朱高煦的信任
141-献计惊众将(3000+)
接下来的几日,大军有序不乱的在进行着调整,同时也慢慢的向着黑山岭行去。
甄武的千户都是骑兵归属骑军营,按理说是打前锋的,可是此刻却被安排为第二战线左右机动骑军。
他此刻骑在马上,想到最前方的枪盾步兵,以及其他兵种的安排,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大致琢磨出傅友德这番安排的目的了。
不打算占便宜,但是也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
有点保守啊。
甄武不知道那夜朱棣和傅友德商议的结果,但是看现在的安排,他们对于阿鲁台两人送过来的消息是信了,但是也没有全信。
这样行军下去,不管对方是不是故布疑阵或者另有打算,大军都能及时反应过来,不至于被突发事件,搞的措手不及。
但是这样的安排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如果阿扎失里真在黑山岭设伏,他们也做不到一口气吃掉阿扎失里,最多让阿扎失里设伏的打算落空,转变成堂堂正正的大军对决。
这样也好。
大明铁骑不弱与人。
堂堂正正对决,也能打赢这一战。
午时饭后。
有传令兵过来,通知甄武去往骑军指挥部,甄武领命后,带着朱高煦几人,快马奔向了骑军指挥部。
大军连绵,各层指挥部如同精密的齿轮,相互传达,才能使大军随心意而变化。
当甄武赶到这里的时候,好几个千户已经到了。
大家都挤在沙盘前。
沙盘上已经标注上各部最新的位置,甄武看了几眼便了然于心,然后一边和其他人讨论着,一边也关注着来来回回进出打仗的传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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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枪盾兵已经进入黑山岭。”
一个传令兵带来了最新的情报,朱高煦听到后,双手不由的捏紧了,而甄武也有些紧张,阿扎失里是否真的设伏在此,就看接下来的几分钟了。
随着时间推移,又一个传令兵跑来。
“报,阿扎失里部设伏而出,枪盾兵已经与其纠缠在一起,不过对方主力未现。”
这一条最新情报传来,在场的顿时精神一震,瞬间全部围拢到了沙盘旁。
大战已启,所有人的肾上腺直线飙升。
这仿佛是一场惊险而又刺激的游戏。
骑军总指挥,啪啪的插下了几个旗子,一边插一边下着命令,一个一个千户领命而走,很快就轮到了甄武。
“甄武,你率你部,最快时间给移动到这个位置,待令出击。”
“领命。”
甄武领命后,迅速出了大帐,翻身上马,带着朱高煦等人,飞快的回到了自己部下所在的位置,然后立马带着人向着指令的位置移动。
而此时中军大帐里。
朱棣和傅友德在激动的拍手叫好。
两人都是历经百战之人,这种场面不会让他们紧张,反而在这种大好局面下有些亢奋,傅友德一边听着传令兵最新情报,一边下着最新的指令。
“报,敌方主力已现。”
“好。”
傅友德大叫一声,随后道:“令前军全部出击,给我把他们主力全部缠住。”
朱棣眼中此刻也在绽放着光彩,他们都知道,只要对方主力全部缠住,再下令让左右机动骑军出击,绝对可以一击而溃。
然而事情往往不会一帆风顺。
接下来的几道情报传来,让傅友德和朱棣同时皱起了眉头。
阿扎失里也太过谨慎了。
……
另一边,甄武和朱高煦站在一个土坡上,看着阿扎失里黑压压的主力尽现,就好似暴风雨前的乌云一般,伴着战场上无数的厮杀声,给予所有人一种直观的压力冲击。
朱高煦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顿时觉得和他千百次想象的都不同,亲眼所见下,显得更恐怖,更血腥。
他微微有些战栗。
他以为他不会怕,可此刻他才知道一个人在这种场面下,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
甄武侧头发觉了朱高煦的变化,他没有认为朱高煦不堪,他第一次冲杀的时候,肾上腺上升导致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身体的很多应有功能都暂时的停止运转了,耳朵听不到声音,喊了什么也不知道,就和整个人变成了一台机器一样。
而朱高煦有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甚至才十二岁的朱高煦,表现的要比很多人强的多。
“怕了?”
甄武突然出声问道。
朱高煦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然后,朱高煦眼里只见甄武看着前方乌压压的大军,不屑的笑了起来,甄武抬起马鞭指着阿扎失里的大军,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鸡鸭一般。
“该怕的是他们才对。”
甄武说完,回头看着朱高煦,狂傲的说道:“你,我,大明,无敌。”
这句话仿佛一束阳光,直透乌云,朱高煦嘴里喃喃说着无敌两个字,逐渐的心中安定了下来。
他觉得他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幕。
忘不了,甄武横鞭,视千万大军与无物的样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未来的很多年里,朱高煦数不尽的征战岁月里,每逢险境,嘴里都会念叨起,甄武此刻教给他的无敌两个字。
他同样也会学着甄武,指着敌军,对着他的部下说上一句‘该怕的是他们才对’。
而此时的甄武,没有再关注朱高煦,简单的宽慰两句,去一去朱高煦心中的畏惧之心就可以了,他已经叮嘱了张武的百户,所有人紧盯着朱高煦,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让朱高煦出事。
所以,见到朱高煦有些安定下来后,他就已经把目光再次放在了战场上。
可看着看着,甄武眉头皱了起来。
阿扎失里要跑。
阿扎失里见事情不对,显然不打算纠缠,甚至看上去,想要壮士断腕,把主力撤出战场。
“艹。”甄武暗骂一声。
谁他妈的稀罕这个断腕?!
这要让阿扎失里主力溜走,十分战果锐减为两分。
甄武眉头越皱越深,他想着大军各部的安排,没办法,这种保守安排,对方想撤,留不下,为今之计只能让左右骑军出击,咬上去,不能让他们撤的那么快。
想到这里,甄武开始焦急起来。
传令兵呢?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传令兵骑着快马跑了过来,甄武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军里能人多,他这点战场经验能看的出来的,其他人更能。
传令兵到了甄武跟前。
“帅令,着甄武部迅速出击,咬住敌军主力。”
……
140-黑山岭之战
142-扬名边军
甄武领命。
随后,一收马绳,战马顿时嘶鸣扬起前蹄,甄武看向众人,朱高煦,张武,柳升等等,他咧嘴一笑,然后面容瞬间变的狠厉起来。
“随我出击。”
话音一落,甄武高高扬起的马鞭已经挥下,随着他马绳放松,战马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张武等人一个个挥起鞭子,紧紧跟上。
千马奔腾下,气势非凡。
他们如一支利箭,迅速的咬上了阿扎失里的主力。
先是两轮箭射,然后每个人迅速换上了三眼铳,随着三眼铳的弹丸放光,甄武一马当先的冲进了阿扎失里的主力队伍当中。
他高高举起三眼铳,直接当做锤子一般,向着一人的脑袋砸去,顿时砸的脑浆蹦出,死的不能再死。
然而,阿扎失里也并非等闲之人,主力未乱,几支骑兵迅速调头,缠上了甄武等人,试图给主力撤出战场争取时间。
大战立马变成了一台绞肉机。
鲜血漫天飞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这一仗,甄武打的不够痛快,因为他需要看顾着点朱高煦。
朱高煦也确实是个狠人,没有让甄武失望。
年纪轻轻的在战场上,竟然也杀的兴起。
这让甄武不得不纳闷王府到底是怎么教养的,能让朱高煦杀人而面不改色。
慢慢的,中军也已经大举压上。
可是阿扎失里只想着撤离,几次壮士断腕,竟真让他带着主力部队溜出了战场,甄武等人又是一阵追击。
事实证明,蒙古人想要跑,不抄后路,真的拦不住。
气的朱棣不停的跳脚。
朱棣当机立断的用了轮番换队日夜不停的追击方式,等到甄武等人追上杀一阵,然后换上另一部的人再追上去杀一阵。
一连追了五日,可最后还是追丢了阿扎失里。
……
随着,追击的人慢慢的回营驻扎,这一场战事才算稍稍停歇下来。
经过这一番追击,朱高煦成长了不少。
从一开始应激的哪怕下了战场,也说不出话,整个人紧绷绷的,到现在已经能够调节好身体的状态。
甄武仔细瞧了瞧朱高煦,还好,虽说有些伤,但都是小伤。
这真是多亏了一群人的眼睛盯着他。
然后,甄武就把心思用到了这次的战事上。
说实话,这个战果,甄武是不太满意的。
阿扎失里虽说被追杀的狼狈,但是整体主力未损,甄武他们满打满算干掉阿扎失里三成人马。
主要也是黑山岭这个位置,有利于阿扎失里他们的撤退,因为大军根本不能全面铺开,也施展不了左右包抄。
可大明出动十万多大军,就为了干掉阿扎失里三成多的人马?算算那些辎重粮草,怎么算也是吃亏的。
而且可以想象得到,随着他们大军撤离,阿扎失里就会再次回到这片草原,然后称王称霸。
想到这里,甄武的脸色有些不好。
可惜。
之前得到阿扎失里设伏的消息,是有机会把阿扎失里留下的。
唉。
甄武叹了口气。
朱高煦此刻在兴致勃勃的和曹小满吹牛,他这次杀了多少个,曹小满也是个憨货,梗着脖子也在吹他杀了多少。
甄武没想去听他俩人吹牛,自己一人走出营帐,去看望受伤的军士。
如此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中军议事,朱棣竟然派人过来通知甄武,让甄武过去参加,甄武有些意外,然后快速的准备了一下去往中军。
一到了中军,这边氛围显得更热闹了几分。
很多人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面容。
这让一旁的朱高煦有些不乐意,在甄武身边小声的抱怨道:“这咋看着比咱前军还开心?好像他们打的大胜仗一样。”
“你废什么话?”甄武瞪了一眼朱高煦。
朱高煦和甄武待在一起这些时日,确实也有些敬服甄武,不过此刻依旧不甘的嘟囔:“我又没说错,这次咱们前军,前锋营,和咱们骑军营,该吃的硬仗都吃了,他们中军也就参与了几次追击,咱们死了那么多人,还没顾的上开心,他们倒开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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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顿时停下脚步,眼中冷下来,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吃不住甄武这番模样,“行行行,我不说了。”可转头又低声牢骚道:“等着我那日带的兵比你多时,肯定不像你这个样子,连实话都不让说。”
甄武吸了口气,他知道朱高煦说的是事实,可是即便是事实,在战事未结束前,这种话都不能说。
军里最忌讳的就是争功。
可是没想到,他以为战事还未结束,但是其他人并不认为。
议事一开始,就让甄武吃了惊,竟然是在商议班师的事情。
这就走?
甄武皱着眉头,脸黑了起来。
他听着一个一个的将领说话,越听越觉的没有意思,一个个的大意都是阿扎失里逃遁,再追下去的意义也不大,不如早日班师,还能节省粮草。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照这个思路来说,一开始就不该出军,在边境吓唬一下就得了,这样不更省粮草?!
甄武越想越觉的气闷,闷的他有些难受,可他连千户都不是,轮不到他说话,于是开始转移注意力,看向了此次出征领头的两位。
朱棣和傅友德。
此刻,这两位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傅友德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看上去在仔细的听着每一个人的建议,不过细细打量,这位老帅的眉头也有点微皱。
甄武突然对傅友德生出了好奇,说起来这一位比名声虽比不得徐常二帅,甚至也比不过蓝玉,但是他的一生绝对算是一个传奇。
从弃农从武到开工功臣,然后西伐巴蜀,南平云贵,北征大漠,说是战功赫赫毫不为过,可最后结果被赐死。
就在甄武打量傅友德的时候,傅友德突然看向朱棣,问道:“殿下,你怎么看?”
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看向了朱棣。
朱棣黑着脸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朱棣才抬眼扫了一下众人,他开口问道:“甄武来了吗?”
在场众人有认识甄武的,但是更多的是没听说过,一时间不由的好奇,那位是甄武,竟劳燕王亲自询问。
甄武站起身来道:“殿下,卑职在此。”
“你来说说,撤不撤?!”
这话一出,其他人还没发现什么不对,但是甄武立马明白过来了,他的这位老板,显然没打过瘾呢,怎么可能愿意撤。
现在估计早憋了一肚子火了。
“大胆说。”这时朱棣又开口催促道。
甄武听到这话,顿时有了决定,他本来也不赞同撤军,现在老板也是这个心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随即,甄武的声音坚定有力的响了起来。
“卑职认为,不能撤。”
朱棣露出了几分笑意,道:“仔细说说。”
甄武环视了一下所有人,眼见许多人对他投来愤愤不平的眼光,感受到许多人对他的不屑,仿佛在说他一个不起眼的小官,怎么敢大放厥词。
可是甄武没有在意,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咱们此番出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击溃消灭阿扎失里的有生力量,如今目的未达到如何能撤?一旦咱们撤军,对未来的影响是巨大的,首先,咱们先说一下白城,我们能否在白城驻军?答案是不能,因为补给线太长,驻大部队得不偿失,驻小部队毫无意义,那么可想而知,现在阿扎失里元气未伤,若是咱们撤走,阿扎失里定会第一时间重返白城,那里有广阔牧场,他不可能放弃。”
“而白城,东接辽东,南连大宁,阿扎失里依旧可以凭借着部众众多,联合朵颜福余两卫,逍遥于白城周围,虎视咱大明疆域,而且现在阿扎失里更是和额勒伯克联络往来,若是放任这么一个敌视咱们大明且有快速扩大迹象的部落,我想不出几年绝对可成为大患。”
甄武说完,全场静默了一会儿。
可下一刻,迎来的便是呵斥。
只见一人站起来,怒斥道:“你说的轻巧,谁不知道不能坐视不管,可怎么管?现在找都找不到阿扎失里,在草原上耗日子吗?”
他妈的又是这种话。
甄武火气顿时上来了,忍不住冷笑两声,不客气道:“真是可笑,若是没钱吃饭,你是不是只会趟地上等死,不会想办法挣钱?难道找不到就不找吗?我倒要斗胆问一下阁下,你现在脑袋上顶的这个职位是让你满脑子想着撤退吗?躺平等死谁不会,还用你来当这个官?”
那人顿时被说的脸色铁青。
而其他人一个个惊讶的看着甄武,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大,不过倒也有一些人眼露赞赏,比如朱棣和傅友德。
然而更多的还是刚才提议撤军的人,他们仿佛被甄武说中了痛点,一个个气急败坏,大怒的站起来冲着甄武喊道。
“谁不会说,你来想个法子啊。”
“谁说不是,有法子找到阿扎失里,我们会愿意撤?”
“老子打了一辈子仗,难道还比不上你个毛都没长齐的。”
……
熙熙攘攘骂的不一而足。
甄武淡淡的看了那群人一眼,然后看向朱棣和傅友德,抱拳道:“卑职以为可施诈计,既然许多人认为咱们如今只有班师之法,那么我们大可佯装班师,潜于黑山岭,静待阿扎失里出现,再夜袭,左右包抄,断其后路,一举消灭阿扎失里。”
甄武掷地有声的说出这段话。
他甄武有法子。
……
141-献计惊众将(3000+)
143-众将士有功待赏
甄武声音落下。
大帐内寂静可闻落针。
刚才那群一直叫嚣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呆滞住了,脸上本来挂着不屑,慢慢的转变为了诧异,惊讶,显得精彩万分。
他们对计策最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佯装班师可行吗?
很显然是可行的,如今他们和阿扎失里已经大战一场,并取得了胜利,对内,众将可以给大明交代,对外,阿扎失里已经逃遁,不宜再追,此刻班师,谁会认为是计?
真真假假,谁会辩的清楚。
而阿扎失里的基本盘都在白城周围,他们在其他部落的地盘上逃遁,那些部落不会说什么,但是阿扎失里若是在其他部落的地盘上放牧,试图驻扎,可就没有人念叨蒙古各部一家亲了。
血拼是少不了的。
所以阿扎失里不大可能做出这种失智的行为,只要见到大明大军班师,肯定会出来返回他们的驻牧之地。
这点没有人怀疑。
一旦阿扎失里再次出现,他们再度杀出,大败阿扎失里肯定不是问题,甚至他们可以在铁山岭设伏,静待阿扎失里过来,趁夜左右包抄,断其后路,一口气吃掉阿扎失里。
只要他们演的好,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风水轮流转,谁还不会设伏?!
这些将领大多都打了小半辈子仗,此刻听了甄武的话,一个个脑子自然而然的就展开了联想,随着想的越多,神色越加激动。
可越这样,他们内心对刚才的咄咄逼人,越感到羞愧。
他们想不出好的办法,不代表别人想不出来。
这样只是衬托出了他们的无能。
朱棣和傅友德同时眼睛一亮,他们都意识到,按照甄武所说的办法,只要计划周密一些,完全可以捞一个全歼敌军的大胜之功。
两人一时间都看向甄武。
随后,傅友德小声问朱棣:“你的人?”
朱棣眼带笑意的点头。
“小家伙可以,有脑子。”傅友德称赞了一句,然后又把目光看向甄武,越看眼中的赞赏之意越发浓郁,还真应了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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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总会有优秀的年轻人,在某一刻,某一天脱颖而出,然后带着这个世界走向新的时代。
朱棣自豪的笑了笑,依旧没有说话,自己人关起门来夸没事,但是当着外人夸甄武,那不和夸自己一样?!
然而,总有一些人就喜欢硬杠。
“那如果阿扎失里不出来呢?人家接着向北逃遁,你又如何?”
这道声音突然在安静的大帐里响起,很是突兀。
所有人皱着眉头看了过去。
甄武忍不住轻笑一声,他发现说话的那人就是一开始站出来呵斥他,反被他扫了面子的那位。
有的人总喜欢在丢了面子后,急于立马找回来,就如输急眼的赌徒,总想着下一刻回本翻身,可他们不晓得,越是这般,输的越惨。
甄武嗤笑一声,一耸肩道:“那咱们就真的班师喽。”
场中的一些人听到甄武的话,觉得有趣,忍不住的笑了几声。
笑声更惹急了那人。
就在那人还想争辩的时候,朱棣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朱棣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一直到他承受不住,跪下请罪。
……
接下来,大帐里的声音统一了起来,朱棣一个动作,直接表明了他的决定,加上计策确实可行,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认可。
然后,大帐里开始响起讨论的声音。
如何把班师做的更加真实和热闹。
在何地设伏以及各部如何安排。
等等等等。
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才商议出一个大致的章程。
之后的几日,全军都在热闹的撤离,把退军的样子摆的十足,一直到大军在一天夜里悄悄的隐在黑山岭。
这时,军中的军士,才晓得班师是假,伏击是真,很多底层将领第一时间询问长官到底怎么回事,渐渐的那日议事的情况,传了出来。
燕王护卫军一个实职百户傲然献计。
不少百户和千户听闻后,发出惊呼:“这么猛?”
“就这么猛!”当日参与议事的一些中高层将领肯定道。
于是,甄武的名字仿佛是一道旋风一样,卷入了十万大军中。
这一日,寂寂无名的甄武,自此开始扬名于边军。
……
朱高煦当日没有参与议事,他即便是燕王的儿子,在军中也是需要守着军中的规矩,职位没到一定的位置,除了尊贵,分量也重不到哪里。
所以这些日子朱高煦也以为是要撤军回去,他都已经想好回去后,怎么和家里的兄妹姐弟吹嘘,他的第一次战场之行,然而没想到竟然还有伏击的戏码。
尤其是当他听闻,这次伏击竟然是甄武提议的,更是第一时间在甄武身边叽叽喳喳的问了起来。
甄武侧头看着朱高煦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打击他道:“我瞧你怎么比我还兴奋,搞得好像你献计设伏似的。”
朱高煦瞬间黑脸。
然而,还没等朱高煦再说话,甄武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你回去吧。”
甄武站起身看着这一片注定还要再次染血的地方,“去找你父王吧,接下来你不用再冲杀了。”
朱高煦再也顾不得黑脸,惊愕道:“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
朱高煦的小脸冷了下来,倔呼呼的梗着脑袋看着甄武,这些日子,说句不客气的话,他的内心深处,对甄武多少有几分亦师亦友的感觉。
如今,听到甄武赶他走,还没有理由,让他不由的有些情绪。
朱高煦忍不住生气道:“凭什么赶我走?这些日子你哪句话我没有听,还是你以为我拖你后腿了。”
甄武一愣,扭头看向朱高煦,他的眉头皱起,没想到这也能让朱高煦误会。
他苦笑的摇了摇头,有些伤感道:“前几日你生中军的气,是不是替咱们前军死掉的兄弟鸣不平?”
朱高煦没有说话。
甄武接着说道:“你既然晓得前军死亡的人数多,就该晓得在战场上谁都有可能死,而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自出生起点就高,用不着和我们一般搏命冲杀求富贵,如今见识一番战场凶险就行,日后若是想要混军伍,多习谋略兵书,有朝一日统兵时,少让士兵做无畏的伤亡,就对的起你这番战场历练。”
“再者说,你年龄还小,力气身量都还在涨,无需现在入战场冲杀,我等着你成年变的比我勇猛的一天,若现在不留心折在战场上,岂不可惜,你若听我的话,便记住我这句话,你的战场在几年后,并不在现在,用这几年时光,好好练武,多读兵书,才是正路,所以,现在你还是回去吧,也莫让殿下多担忧。”
……
142-扬名边军
144-镇抚蒙驹
良久。
也不知道朱高煦是不是想明白了。
“你认真的?”朱高煦看着甄武。
甄武认真的点了点头。
“行,我听你的话,这就回去。”说完,朱高煦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你也别死,我等着有一日能够和你并肩冲杀。”
甄武拍了拍朱高煦的肩膀,然后叫来张武,让张武把朱高煦送了回去。
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这世间从来不公平。
有些人一辈子可能赶不上一些人的起点。
不过还好,也不必悲观,这世间从来都没有断绝过人的希望。
就像朱元璋,可以从乞丐做到皇帝。
当甄武收回眼神时,整个人已经再次坚定起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要做那个将,而不是万骨中的一具。
哪怕为了家里人,他也死不得。
……
大军在铁山岭埋伏了两日,阿扎失里终于再次出现了,这群贱骨头被大明惯的臭毛病,总以为大明大军一来,跑几天,躲几天,就能再次回来,接着逍遥。
仗着汉人不喜欢草原,总想着劫掠。
甄武愤愤想着,迟早有一天把这些蒙古人收拾服了,让他们学会如何载歌载舞,好好的过日子。
但想归想,他现在肯定是做不到。
另一边,傅友德派了斥候,一直盯着阿扎失里主力的动向。
当探知阿扎失里就是向着黑山岭而来,顿时激动不已,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传达下去,完善着全歼敌军的想法。
终于,在这一日,阿扎失里的主力大军出现在了黑山岭的附近,所有的大明军士都难掩心中的紧张,一个个藏的更加小心,生怕被阿扎失里的人发现,把他们再次惊走。
慢慢的,阿扎失里的人终于迈进了黑山岭。
此时,甄武等部的人马,绕了一个大圈,已经悄悄绕到了阿扎失里人马的后方,试图在打起来的第一时间,断其退路。
他们默默的等着。
从早上等到快要午时,终于一道响箭直射高空,在黑山岭这一片山势上空轰然炸响。
甄武带人再不隐藏行迹,骑着马,快速进行包围。
阿扎失里顿时脸色大惊,意识到事情不妙,可刚刚意识到,他的部众最前方,已经响起了金戈铁马的厮杀声。
黑山岭两侧伏军,已经尽出。
就在阿扎失里想要前军变后军的时候,甄武等部的嘶喊声也从他们的后方传了过来。
“杀敌将,立大功。”
甄武怒吼,依旧一骑当先带着他千余人马,联合着其他千户的人马,直接开始掏阿扎失里的屁股。
很快,阿扎失里后方厮杀声也开始响了起来。
阿扎失里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有伏兵?
大明的兵马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斥候明明探得大明大军已经回撤。
难道被演了?中计了?
……
阿扎失里脑海中的念头纷纷扰扰,旁边的亲信的声音也吵的他头昏脑涨。
再加上现在战场混乱,根本不清楚具体形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想着先尽力杀出去再说,所以阿扎失里连忙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行稳定军心,试图冲出去。
只不过,此刻他的前方,后方,都已经大乱,他最多也只能稳定住他身边的人马。
这些人马在整个大明军人的包围以及有序的进攻下,又显的太过渺小。
“冲出去,想办法冲出去。”阿扎失里大吼。
他身边的亲信保护着他,认准一个方向就开始突围,可是冲了几次,都被再次压了回去,慢慢的他身边的人马也开始出现骚乱,不受控制。
一时间,阿扎失里整个人马都乱做了一团,各自为战,各自想要突围。
而此刻,远处黑山顶峰处,朱棣和傅友德看着这一幕,心下大定。
两人对视一眼,皆自大笑起来。
即便他们历经百战,可即将得到这样的大胜,依旧让他们心中欢喜。
朱棣旁边的朱高煦,认真的在大军里找着甄武的部队,在他的想法中,那也是他的部队,可下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怎么可能找得到。
最后朱高煦看的眼睛发疼,也无法确认那些人是甄武等人,不得不叹了一口气,放弃寻找。
随着时间流逝。
从午时一直历经两个时辰,这一场仗终于慢慢的结束了。
打扫战场的军士开始入场。
此战基本上把阿扎失里的人马全部留在了这里,不是死了,就是已经抱头弃刀不再抵抗。
甄武拄着腰刀粗重的喘息。
这一次并没有延续之前在战场上的好运。
被一群人包围猛攻下,受了不小的伤。
他的手臂与胸前肉皮翻卷,都留下重重的刀伤,张武走过来,问道:“甄老大,没事吧?”
甄武瞥了他一眼。
这家伙冲的也够猛,不比甄武慢,但是却没怎么受伤,至少瞧着不怎么碍事,真特么气闷,但是这种事情没法说,好多时候就是个运气问题,不是说武艺强的就不会受伤。
“去搜摸搜摸,瞧瞧能不能找壶酒来。”甄武说道。
张武顿时瞪眼:“这战场上,我去哪里找。”
“我他娘就不信阿扎失里他们都没带酒。”
“行行行,我去就是了,急啥。”
张武一边说,一边回头吩咐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军士道:“你们留在这里看着点,别让那群降了的小崽子,再咬一口甄老大,否则我要你们的脑袋。”
几个军士连忙应是。
甄武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即便受伤了,虎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摸的。
没一会儿,张武真寻摸了一羊皮袋酒,甄武让张武帮忙把破碎的甲去了,打开酒灌了一口,然后倒在了伤口处。
疼痛感,瞬间刺激的肌肉紧绷。
最后,甄武把内衫撕下来,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刚刚简单的处理好伤口,薛禄一脸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甄老大,你猜猜我逮住了谁?”
“谁?”甄武抬眼看了一眼薛禄。
薛禄神情难掩激动的在甄武耳边小声道:“赵金虎。”
甄武顿时一惊。
“真的?”
薛禄连连激动的点头。
甄武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自从白城杀了察罕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完全没有顾得上赵金虎,没想到赵金虎竟然跟着阿扎失里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他可没忘,赵金虎潜伏北平多年,要说不知道几个上线和下线,打死甄武都不相信。
想到这里,甄武吩咐薛禄道。
“你不要声张,叫你的人把他单独扣下,谁也不要给,有人来要,让他来找我,我现在就去见殿下。”
说完,甄武找了一匹马,翻身上马就向着黑山岭而去。
当朱棣听说这事后,也是大喜,连忙派人从薛禄手中把赵金虎带走了,当天晚上就开始了秘密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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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基本盘在北平,这点不能疏忽。
而大战结束后,大军在黑山岭整顿了两日,顺便统计此战结果,以及收拢战俘。
当战果统计出来后,傅友德第一时间派人快马向着朝廷报喜。
此战大胜。
世间再无阿扎失里部,辽东,大宁边境大定!
众将士皆有功待赏。
……
143-众将士有功待赏
145-千户丘福
大军自二月至白城,然后探查,行军,打仗,班师,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等到大军重新再回到白城时,已经进入了六月天。
六月的天气去了很多寒冷,但是在这个鸟地方,每天风不断的吹,吹的人心烦气躁。
也许是甄武从家里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完全没有朱能几人的闲情逸致,去领略草原风光,所以他便躲在帐篷里,算着按照大军的速度,多长时间才能回到北平城。
想着想着,甄武就叹口气,归心似箭啊。
就在这个时候,曹小满进来,说是朱棣找他,甄武愣了一下,简单想了想,也没想出朱棣找他有什么事,所以也就不想了,直接起身去往朱棣处。
朱棣没有住在营地。
大佬是会享受的。
既然是在白城整顿, 定然是要住进城里。
甄武一路快马进城,来到朱棣的住所, 通报后, 一进去就看到朱棣坐在书桌前沉思。
甄武朗声拜见。
朱棣听到声音, 瞬间回神,笑着让甄武坐到他下首位置。
等到甄武坐好后, 朱棣没有第一时间说正事,习惯性的先关心的问道:“伤势可好些了?”
甄武笑道:“劳殿下过问,伤势瞧着严重, 但总归是皮外伤,而且找大夫处理的及时,想来再有些日子,就能完全结痂不影响行动。”
“那就好。”
朱棣点了点头, 随后话锋一转道:“这次叫你过来,主要是我想上道折子,只是折子的内容,思虑了良久, 不能完全定下, 所以来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嗯?什么折子?
甄武有些疑惑。
但是没等甄武询问,朱棣就解释道:“现下咱们是打赢了,但是白城如何安排至今没有定论, 当初设立泰宁卫时新筑的城,虽比不得边防一些重镇, 但是就这么弃了多少有些可惜,可是若是驻军,就像你之前说的,人少了没意义,人多了耗费粮草, 所以你有什么看法?”
甄武有些意外, 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说起来,这个问题不是军务问题, 这还是朱棣第一次问他这样的问题, 这让甄武有些激动,说明他之前刻意向朱棣表现一些见解, 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甄武肯定是不愿意做一个只知道冲杀打仗的军人。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甄武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朱棣也不着急,端起水杯慢慢的喝了起来。
甄武的思绪越想越深, 可想来想去, 还是认为汉人驻扎白城弊大于利,这个是他结合当下情况所得出的结论。
至于后世网上吵的热热闹闹的,对付游牧民族的方针,在甄武看来多少有些异想天开,比如说在白城开设什么贸易特区,或者最广为人知的羊毛政策。
都不切实际。
让游牧民族老老实实放牧,用羊毛换取大明粮食,根本不可能。
大明是农业帝国,基本盘就是粮食,人以食为天,在这个粮食不够吃的年代,粮的地位是要在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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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初虽然知道修生养息,可一直以来战事未断,大明边军大片大片的开垦荒地,足以证明内需尚且不够,怎么可能去用粮食搞外贸。
更何况许多土地把持在大量士绅手中,若是出现什么天灾人祸,粮价一旦崩了,有钱也没用,引起的连锁反应是任何一个当权者都接受不了的。
官仓满粮,钱才叫钱。
五谷丰登,才能叫做富足。
所以,馊主意肯定不能乱出的,除非以后把大明基本盘做大,这样有些办法才能实施,而现阶段,还是需要遵循现状来想办法。
甄武想着想着突然想到朵颜三卫, 慢慢的眼睛越来越亮,然后开口道:“既然殿下问询,那么卑职就斗胆一说。”
朱棣点了点头。
甄武接着道:“全宁卫现下周围牧场并没有部落,可收编阿扎失里部的俘虏,在全宁卫附近重设泰宁卫,而朵颜和福余两卫本就眼馋白城牧场,那就让他们南迁,把白城周围的牧场给他们,如此一来,三卫挤在这里肯定会有所内斗,而且大宁,辽东以及咱们北平都屯有重兵,虎视三卫,也不可能让三卫发展起来,独霸这片地方,同时他们不得不为了这片地方,帮咱们抵御更北方的部落。”
说到这里,甄武顿了一下:“至于更长远的卑职就不多言了,相信朝堂诸公肯定也能想出办法,慢慢彻底同化三卫。”
随着甄武的声音落下。
朱棣开始陷入思考。
良久。
朱棣眼睛也越来越亮,想来甄武的话给了朱棣一定的启发,朱棣笑着说道:“叫你来还真没叫错。”
“殿下谬赞了。”
“行了,不必与我客气,你还有其他事吗?没有就下去吧,我琢磨琢磨折子怎么写。”朱棣开口赶人了。
甄武有些无语,这朱棣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不过谁让人家是老板呢,甄武也没什么脾气,起身就向着外面走去,这时候朱棣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
甄武回身看向朱棣,朱棣想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可晓得蒙驹?”
甄武一愣,随后开口问道:“殿下说的,可是咱们府军中卫的卫镇抚蒙驹?”
他记得中卫镇抚叫做蒙驹,还是有一次朱能溜差与他们在一起喝酒时,被蒙驹逮了回去,哪怕朱能报出他爹的名字,蒙驹也不给面子,当时蒙驹黑着一张脸,六亲不认的样子,把甄武都吓的有点发憷,因为当时他也是当差时溜出来的,这被抓回去关半天,一点脾气也没有。
镇抚管刑狱,纪律的,一般没人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你有交情?”
甄武瞬间跳了起来。
“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是晓得我的,向来老实本分,勤勤恳恳当差,怎么可能和蒙镇抚有交情。”
朱棣没好气的瞪了甄武一眼。
“没交情,你就去和他攀攀交情。”
“殿下啊,我最近没犯什么错误呀,再说即便有错,我们右卫也有镇抚,为啥要去找蒙镇抚。”
“你过来。”
朱棣无语的冲着甄武招了招手:“你既晓得情况,我也不瞒你,赵金虎咬出了蒙驹,不过咬出来后,没撑过去,当天就死了,现下没有证据,我也不好打草惊蛇,你去接触接触再说。”
甄武一惊,随后点了点头。
朱棣又问道:“晓得怎么做?”
“晓得。”
“那就去吧,不要露了马脚。”说完,朱棣挥了挥手,示意甄武可以走了。
……
144-镇抚蒙驹
146-归家
蒙驹?!
从五品卫镇抚,四十多岁。
其他的…
甄武苦笑的摇了摇头,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这要怎么接触?甄武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再说,接触蒙驹,总要有个合适的机会才行。
蒙驹不同于异族,人家也没有犯罪什么的,不可能因为他是蓝玉的人,就暴力调查。
人民内部的斗争,另有一套规则。
……
大军在白城经过整顿后,辽东的兵马分流出来,回他们辽东,大宁北平的兵马同路,依旧向着大宁而去。
随着,距离大宁越来越近,大军里兵士情绪也越来越亢奋了起来,一来能活着回家,就是一种幸事,二来也都知道封赏快要下来了。
大家搏命,图的就是这个,真正一片赤子之心,想着保家卫国的能有几个人。
这一日,甄武带着张武薛禄两个人来到王真这里凑热闹,就像上次出征许多人找甄武凑热闹一样, 相熟的人晓得谁功劳立的大了,肯定要起起哄的。
甄武这次战场表现一般般, 反倒是王真, 这个老家伙也不知道受了甄武或是谭渊的刺激, 这次直接带着队伍冲在了第一线,和个敢死队似的, 幸运的是王真博出来了,功劳显而易见的比旁人高出一截。
一进去,甄武就笑着说道:“老远我就听着有人笑开了花, 让我瞧瞧这是谁啊,这么乐呵。”
说着,甄武直接走到王真面前,左看右看的挤眉弄眼。
王真也不在意,哈哈笑了两声, 不过随后他故意板起脸来, 冲着一旁的谭渊道:“你说我这本来挺高兴的, 怎么瞧见这小子,就高兴不起来了呢, 你说这小子咋就那么不讨喜?”
谭渊配合道:“高兴不起来那就对了, 你这次只是副千户有望, 可这小子现在已经领了千户职位,基本上妥妥的千户,你说说,一个后辈转眼间爬到咱们头上,这谁能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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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几个右卫的老百户,见状一个个说了起来。
说的甄武直接受不住,连连告饶。
不过, 甄武也知道,他们没有什么恶意, 只是打趣而已,就像谭渊此刻看向甄武眼神,很是欣慰。
他们这些人以往都对甄武有提点之恩,甄武爬的快, 他们乐见其成,哪怕他们不需要甄武的护持,可随着他们年龄越来越大,等到子侄辈袭职后, 难免有用到甄武的一天。
甄武也脱不了右卫出身的根底。
军队里一代旧人换新人, 随着时间, 总会有年轻人慢慢的扛起右卫的大旗,这是不可避免的。
之后,大家又谈笑一会儿,约了几顿酒,甄武这才告辞。
王真看着甄武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满意,想着回去后是不是和女儿再好好念叨念叨甄武的好,如此良婿,飞了多少有些可惜。
而另一边,甄武刚刚回到自己的帐篷,就瞧见顾明徘徊在外面。
顾明看见甄武等人后,眼睛一亮,连忙迎过来,可刚刚张口吐出一句:“甄老大…”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甄武看出顾明有话要说,拍了拍顾明的肩膀道:“走走走,帐中说话。”
顾明嗯了一声,随着甄武走进帐篷。
众人落座后,曹小满去外面烧水,帐中一时间只剩下甄武,张武,薛禄以及顾明四人,甄武看着顾明依旧难以张口的模样,好奇道:“啥事?难道张武薛禄也不方便听吗?”
说着,甄武就打算让张武和薛禄离去。
不过没等甄武说出来,顾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个憨厚的汉子,拘谨的搓着双手, 说道:“没事,他俩在也无妨, 主要我觉得丢人, 但是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来求你。”
甄武笑道:“咱们的交情,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能办的肯定给你办,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即可。”
顾明神色有些感动,可是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莫不是受了欺负?若真是如此,别说我了,便是张武,薛禄也不能算了。”甄武说道。
张武和薛禄听了此话,也开口道:“对啊,大家生死兄弟,你若是遇到事了,大家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顾明摆了摆手:“不是受了欺负。”
说完,他看到甄武越来越急的神色,终于一咬牙道:“我惹了我们千户不快,所以想求你把我调到你的千户下面。”
这话一落,张武和薛禄息声了,这件事情上他们帮不上忙。
甄武眉头却皱了起来。
顾明见状,连忙解释道:“其实一直以来我们千户都不喜欢我,不过若只是如此我也不会想着求你调动,但是自我从辽东回来后,在我们千户待着实在别扭,我们千户趁我不在时,又提了一个总旗,百户也不替我说话,导致现在我的处境很尴尬,还连累好几个与我相熟的兄弟受到排挤。”
“你们不知道,为这事我烦了很久,若只是单独针对我,我忍了就是,可是不想看到他们针对我的老兄弟,但是我没办法,我一个小小总旗,真的无能为力,只能逃避,甚至好几次偷偷想着死在这次战场上也好,一了百了,但是没想到不仅没死,还立了不少功劳,加上我之前积攒的功劳,差不多够我升百户了,这样一来,更让我们千户不喜,这些天已经连续寻了我好几次麻烦,不得已我才来找你。”
“艹。”
暴躁的张武,直接跳起来:“还有这种事?”
哪怕稍微稳重的薛禄也皱起来眉头。
顾明仿佛变成了霜打的柿子,完全没有往日那种勇猛的劲头,想来这些日子也是备受煎熬。
可是这件事却不太好办。
若甄武也是中卫的,顾明在中卫换一换千户,问题不大,但是甄武是右卫的,这相对来说就麻烦很多。
“你没找一下朱能?”甄武问道。
顾明苦笑道:“朱能若是袭了他爹的职,还能说上话,但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甄武想了想,还是决定帮忙,所以开口道:“行,这事我晓得了,等我的千户职位下来后,我想办法把你调到我的千户。”
先不说顾明本就是甄武自己人,调到他的千户下面,也有利于他统治千户,单单顾明是因为跟着他去辽东出差,导致回来后处境尴尬,甄武也不能坐视不管。
而且事情虽说麻烦,但是对于甄武来说,也能解决,大不了往朱棣那边跑一趟而已。
毕竟谁不晓得,他现在是朱棣眼中的当红炸子鸡。
顾明听到甄武应了,立马喜上颜开。
甄武也笑了起来。
“对了,你千户是哪位大人?”
顾明憨憨的笑着说道:“丘福丘千户。”
甄武笑着笑着突然就僵住了。
对于丘福来说,谁还不是当红炸子鸡。
……
145-千户丘福
147-世间最好的哥哥
当北平兵马回到北平时,大军驻扎在城外,而封赏早已准备好了。
甄武对于他的封赏,没有失望,也没有意外,升任正五品,正职世袭千户,初授武德将军,以及一些赏银。
从百户越过副千户,直接成为正职千户,可以说完成了一次大的进步。
薛禄因为比张武多跑了一趟辽东,所以和张武一样,晋升为百户职位,顺带着甄武之前的原班人马,好几人水涨船高。
等到封赏结束,甄武再没心思留在这里,好在他现在是千户,很多事情也没必要再亲力亲为,招来张武等人简单吩咐了几句。
让他们各自传达一下假期,归营时间,以及处理战死将士的抚恤问题等。
然后,甄武就打算直接回北平城。
可是刚刚翻身上马,甄武就瞧见曹小满也跟着翻身上马,他撇了一眼曹小满,没好气道:“你第一次出征, 你家老娘和妹子还不晓得怎么担心你,你不回去, 还打算跟着我回北平城?”
曹小满脸一红:“可…可是…”
“可是什么, 战场上我尚且不惧, 在北平城地界还能有什么危险?”甄武说道。
曹小满脸上有些纠结。
甄武笑道:“行了,你回去吧, 出征将士都有假期,我还能让你一直跟着我?不过,有一点你要提前琢磨琢磨, 你既然是亲兵队长,小队成员你自己得先挑着些,等挑好后,和我汇报一下, 等人员补齐后,也能让你们轮换着休沐。”
甄武升千户后,可带十人亲兵小队,曹小满自然而然的成为小队长,领小旗职位。
这点曹小满之前根本没想过。
他当兵才多久, 满打满算才一年时间,突然当了小旗,和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 让他惊喜中又带着恐慌。
“千户,我…我…怕管不好,要不让你让别人管吧,我就跟在你身边。”曹小满没底气的说着。
说到底还是年龄小,经历的事情少。
甄武瞧出曹小满的顾虑, 可是也没打算宽慰他,翻了个白眼道:“又不是让你管多少人,有什么不会管的, 若是有不懂的, 去问你张武哥, 或者薛禄哥,让他们教你, 就说我说的。”
说完, 甄武再也不愿停留了, 一甩马鞭, 快马奔向北平城。
曹小满看着甄武离去的背影, 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感动,他晓得,这是甄武对他的提携,看着看着,他又想起了他战死的父亲,随后他用力的咬了咬嘴唇,逐渐坚定起来。
这时候,薛禄突然冲着他喊道:“小满,你回去吗?可要一路同行?”
“薛哥,你忙完了?”
“差不多了。”薛禄一边说,一边来到曹小满身边,疑惑问道:“我瞧你发愣,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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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小满憨厚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想亲兵小队的事呢,我怕管不好。”
薛禄当总旗也有一年时间了,早就不把管理十个人放在眼里,所以也与甄武一般,没好气道:“这有什么管不好的,你天天跟着甄老大,就没学到点什么?你想想甄老大怎么管我们的,你学着管就行了。”
“这就行吗?”曹小满依旧没底气的问道。
薛禄小声的在曹小满身边道:“不瞒你说,咱们百户里,大部分人都是跟着甄老大学的,包括我和张武,甄老大以往怎么管,你就怎么学准没错。”
曹小满点了点头,开始回忆起往日甄武的一言一行,可往日里他根本没留心,没往心里记, 气馁之余也暗暗下决心,想着日后多观察甄武的言谈举止。
不过, 这么一来, 倒让他安心不少。
而这往往也是底层攀爬,提升自身技能最有效的方法,他们没有机会系统的学习,只能照着旁人的方式进行模仿,这也是管理风格,往往一脉相承的原因。
……
另一边,甄武一路进了北平城,还未到清水胡同,就远远看到张玉清和一群人聚在一起,向着城外的方向观望着。
此刻,张玉清显然也看到了甄武,激动的连连挥手。
而甄武在马匹尚未停稳的时候,就已经矫健的翻身下马,连忙快跑了几步,来到了张玉清的面前。
他看着张玉清鬓边隐隐出现的几根白发,眼圈有些泛红,张玉清的生命也在一年一年流逝。
张玉清激动的围着甄武打量:“我儿可好?我儿可好?”
甄武笑着点头。
“好着呢,全须全影的回来了,而且又升了官,正五品千户。”
张玉清打量完甄武,见甄武身子无碍,刚刚放松下来,然后听到甄武的话,顿时一愣。
下一刻眼睛笑意更浓了,带着她身为母亲的自豪道:“我就晓得我大儿是最好的,瞧瞧确实没错。”
旁边的人听到,羡慕的看向张玉清。
可张玉清现在满眼都是甄武,一边和甄武说着,一边拉着甄武就向着家里走去。
“走走走,咱们回家,我已经让二贤准备饭菜了,而且我还让老三给你打了酒,就是你爱喝的那家打的,还有咱家变了样子,你指定也喜欢……”
甄武笑着和街坊们打了个招呼,也就再顾不得了,一边听着张玉清的絮叨,一边牵着马随着张玉清往家里去。
一进胡同,一直在大门外等着的老三几个,一窝蜂的就冲了过来,围着甄武,眼中闪动着欢喜。
甄武挨个和他们说了一两句话,乐的几个弟弟妹妹都开心的不行。
老三从甄武手中接过马绳,憨笑的和个傻子一样。
小六缠上来非要让甄武抱,甄武懒得抱,直接把小六拨到了一边,小六也不生气,转头凑到马身边,琢磨马身上的行李有什么好东西去了。
小七瞧见小六的动作,扔下甄武也跑了过去。
老三见状连忙拦住:“你俩一边去,别让马蹄子踹到你们。”
“踹到了就怪你没牵好马。”小六冲着老三吐舌头。
老三瞪眼:“我看你俩又欠揍了。”
可小六小七皮惯了,根本不怕,尤其是当着甄武和张玉清的面,知道老三没有刑法权。
……
甄武笑着由着他们打闹,不过顺手也在马脸上摸了摸,安抚了安抚老伙计,这匹马跟着甄武有段时间了,多少通些心意,不至于伤人。
四妹五妹端庄的站在张玉清身边,一边听着张玉清的话,一边也时不时的补充家中最近发生的事情,说给甄武听。
而说话间也有几分大方知理,让甄武不得不感叹王府的教养确实不错。
她们两个在王府徐妙云的教养下,以及身边一些女伴的相互影响下,比以前强了不是一丁半点。
到这时,甄武才发现二贤没在,好奇问道:“二贤呢?”
四妹回答道:“我二姐和夏菊她们烧水呢,说是大哥肯定要用水洗洗风尘的。”
“你们咋不帮你二姐,就晓得欺负你们二姐。”
“我们那有,我们是想帮忙的,但是二姐不让,是二姐非让我们出来接大哥的。”四妹委屈道。
甄武莞尔一笑,晓得四妹五妹长进不少,于是敲了四妹脑袋一下:“怎么?难道大哥还不能冤枉一下你?”
四妹瞬间破防,咧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突然发现不对,猛的收回傻笑,变成之前端庄的样子。
甄武看了,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
146-归家
148-逐渐出现的军二代
没一会儿。
甄武他们就来到了家门口。
他看着眼前的家,心中有点惊疑,不过还好他经历的事情比较多,面上没有露出什么,然后随着张玉清进了家中。
家中的格局已经变了。
之前的东西跨院的样子早就没了。
大门旁边,一排瓦房,之后就是一个小前院,院里还养着两条大狗,继而又是一排瓦房,然后几条回廊通向不同方向。
到这里,甄武已经懵了。
这还是当初他买的那个宅子?!
这已有官宦世家府邸的气象了啊。
老三这会显摆道:“哥,咋样?”
“这是你找人修的?”甄武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他是真没想到,以往都是他给家里人惊喜,现在家里人竟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宅子感觉传个几代也拿的出手。
当然,前提是他不封爵。
甄武没等老三回答,再次问道:“家里有那么多钱吗?我看着动工的地方不少啊。”
老三回答道:“本来是不够的,不过后来王府送来些钱,说是燕王殿下之前答应赏赐给你的,咱娘寻思这宅子不定住几代呢,所以咬牙就一次性的大动了一次。”
王府又送钱?
甄武一愣,不过随后想到应该是朱棣说过免他后顾之忧的赏赐,随后也就不纠结了,等改日再去谢个恩就得了。
不过住几代,这个就真的说不准了, 至少以后他们一家肯定要搬去南京住一段时间的。
老三见甄武没有说什么不妥,便兴致勃勃的给甄武介绍了起来。
哪一片是客房, 哪一片是家眷住的, 哪一片是甄武住的, 哪一片是奴仆住的,甚至还有一个练武厅。
越看甄武也越满意。
毕竟能住好的, 谁也不愿意住差的。
这时,热水已经烧开了,张玉清拿出一套新的衣服, 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絮叨,说这是什么料子的,她当时怎么挑选的,又是怎么缝制的,说着说着, 张玉清又想到前几日买的糕点, 又跑过去, 拿来糕点非要让甄武尝一尝。
说的甄武又感动,又哭笑不得。
他的这个母亲啊, 自他回来, 恨不得把她认为好的东西, 全部摆在甄武面前, 全部给了甄武。
“娘啊, 你让我先去洗漱洗漱, 回头咱再聊可好?”
张玉清一拍脑袋:“你瞧我净顾着说了,你先洗洗,完了后,穿着这身衣服,让娘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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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点头。
张玉清这才离去。
然后,老三帮着甄武把热水抬过来后, 刚打算出去, 甄武叫住了老三,老三疑惑的看着甄武。
甄武开口道:“你帮我擦下背,身上有伤, 泡不了水。”
老三惊讶,刚打算喊, 甄武就嘘了一声:“小声点, 别让咱娘她们晓得。”
说话间, 甄武关上了门。
当甄武脱了衣服后, 老三看到甄武的伤, 眼神有点泛红,可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语,帮着甄武仔细的擦拭了一遍。
伤口其实已经结痂,只是手臂上两道,胸前一道都比较长,显得有些恐怖。
所以,甄武穿衣时,老三小心翼翼的打算伺候甄武穿衣。
甄武没好气的踹了老三一脚:“别说伤快好了,就算没好,就这点伤,也要人伺候,那你哥也太没出息了。”
老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受过伤,上次受了一点伤,一家人对他嘘寒问暖,石暖更是伴在床边伺候了一段时间,他当时还觉的理所应当。
可这时,他才晓得甄武面对的是什么。
“看到我这个伤,还想入正军吗?”甄武突然问道。
老三没有犹豫,点头道:“还是想,我不怕,因为我想和大哥一样。”
甄武点了点头道:“行,等回头,我想办法把你安排进巡防营,你先熬熬资历,适应适应,之后再把你调到我身边。”
老三点头,不过这次没有与上次一样兴奋开心,反而神色有些坚定。
甄武瞧了,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军队从来不是抖威风的去处,晓得军队存在的意义, 晓得将会面对生死,才能算是一个军人。
……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老三陪着甄武小喝了两杯。
甄武一边和张玉清他们聊着,一边感叹,这才是生活,渐渐的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不过,喝着喝着甄武想到一事。
前些日子,他特意打听了,大明朝是不禁酒的,谁都可以酿酒,所以酒肆业现在发展的很不错,这让甄武有点开心,想着找时间酿点高度酒。
一来在战场上免不了外伤,高度酒不仅可以杀菌,同时如果遇到高烧也可以降温。
二来甄武有点馋酸枣酒。
他上辈子酿过酸枣酒,那味绝了,现下酸枣再有一两个月就熟了,倒是可以提前准备准备。
而且若是他记得没错的话,明朝时就有了高度烧酒,各种明朝小说里,酒文化也都是遍布全文,就像已经问世的《水浒传》《三国演义》一样,好像不喝酒显不出好汉气质,但是现在烧酒能达到多少度,甄武就不太清楚,不过好好研究一下,设备精良一些,想来能够酿出满意的度数。
正想着,二贤突然让甄武出去一下。
甄武跟着二贤来到外面,二贤掏出一个平安福,递给了甄武说道:“前几日我特意去庙里求了两幅平安福。”
甄武接过来,看了看,样子不是特别漂亮,但是不晓得为啥,甄武心中挺喜欢,乐呵的顺手就挂在了腰间。
可刚刚挂上,甄武的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
“两个?”
二贤脸色红了红,没有应声。
甄武莫名的就又不喜欢了。
他看着二贤,叹了口气道:“你已经不乖了,等大哥回头把你嫁出去,你早点给大哥生个小侄女送过来玩吧。”
“哥~”
“大哥不傻,瞧你还避着家里人,当然晓得你要问什么,张武好着呢。”
二贤随即展颜一笑,可紧接着看到甄武打趣的眼神,二贤的笑容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瞬间就收了回去。
不过,随后她扭捏了两下,大着胆子,伸出手抱了一下甄武,轻声道:“哥,你是这世间上最好的哥哥。”
“那我和张武打架你帮谁?”甄武挑眉故意问道。
二贤莞尔一笑道:“当然是帮哥了。”
这话让甄武心里舒畅,开怀道:“贴心。”
不过,紧接着甄武就补了一句:“这若是你未来嫂子,也像你这么回答,那我可就气死了。”
二贤气恼的又喊了一句:“哥~”
甄武挑着眉,在二贤脑袋上弹了个脑蹦,挥了挥手,就再次回屋和老三喝了起来。
晚上睡觉时,小六缠着非要和甄武睡。
甄武想了想,让小六和小七都过来,三人挤在一个床上,甄武挑着一些发生的趣事,以及后世看到的一些笑话或者小故事,有的没的和小六小七说了一通,把这两人说的精神的不行,一直叽叽喳喳闹到大半夜才沉沉的睡去。
夜里,小六还嘟囔着梦话。
“大哥,飞高高。”
……
147-世间最好的哥哥
149-你会砍甄武的头吗?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时,甄武几个月养成的生物钟作祟,猛然就惊醒过来,下一刻看到是在自己家中,精神顿时一泄,重重的再次躺了下去。
甄武苦笑一声,侧头看向熟睡的小六和小七,听着他们匀称的呼吸声,睡意莫名的再次上涌,他又笑了笑,心神一时间宁静下来,然后再次安然入睡。
一直到临近中午时。
甄武才舒服的醒过来,他伸了伸懒腰,愣了一下,不知道何时,小六小七已经起床出去了。
这时,外面传来张玉清低声埋怨二贤的声音。
“你小点声,别吵到你大哥,好不容易睡个懒觉,你还不让他睡踏实?”
二贤没好气道:“行行行,我小点声。”
紧接着二贤又抱怨道:“既然怕吵到我哥,不晓得你为啥非要在这个院里洗衣服。”
“你哥万一醒了呢,再说守着你哥,我安心。”张玉清理所应当的说道。
二贤叹了口气:“你就偏心吧。”
“偏心怎么了?没偏你啊。”说着说着,张玉清仿佛还不开心了:“去去去, 我不用你帮我洗了,你做饭去吧。”
随后二贤嘟囔了两句什么, 甄武听不真切, 不过很快就听到二贤离去的脚步声。
甄武忍不住笑了笑, 自己家就是这股味,正的很。
然后, 他随手摸到自己的外衣,起身下床快速穿好,又简单的把长发一束, 打开门走了出去。
张玉清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脸上绽放出笑容道:“怎么这会儿醒了?可是吵到你了?肚子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甄武仰头看了看太阳,然后摇了摇头道:“都这个时辰了,不吃了, 等一会儿吃吧, 免得中午吃不下。”
“那也行, 那你再睡会不?”
“不了,睡饱了。”
甄武一边说, 一边走到张玉清身边, 坐了下来, 他看了看盆中的脏衣服, 全是他带回来的, 好奇道:“夏菊冬梅呢?怎么不让她们洗?”
张玉清搓了两下衣服道:“她们忙着别的事呢,再说了,咱家总归就这么点活, 谁洗不是洗,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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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
甄武也明白, 穷苦大半辈子的人闲不下来, 也做不到使唤人使唤的心安理得。
这时, 张玉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看向甄武道:“昨儿我没来得及问, 这次你回来,近期可还会打仗?”
甄武想了想,结合现在的边境形式, 说道:“连续打了这么些年,蒙古人应该会老实几年, 想来近两年估计不会再打仗了,最多也就巡防一下边关。”
张玉清阿弥陀佛了一声道:“这就好, 这就好,过几年安生日子比什么都强。”
甄武点了点头。
然后,看到张玉清脸上闪过一丝纠结,拿不定主意说道:“老大,你昨儿也说你又升官了,这一眨眼的功夫,我是真没想到,你的官是越做越大,你看咱要不要抽个时间去看看你爹,我想和你爹唠唠,要不心里总是不踏实,但是吧,这不过节不过年的,我也不晓得合适不合适。”
“这有啥不合适的。”
甄武有些无语道:“想了就去呗,等过两日咱挑个日子,带着老三小七,一道去小岭庄给我爹烧点纸。”
“那行。”张玉清瞬间笑了起来。
……
中午吃饭时,老三问甄武:“哥,你下午用马吗?”
“你要用?”甄武扒了一口饭,看向老三。
老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约了人,想下午去城外跑马。”
“约了谁啊?”甄武好奇道。
二贤这时趁机告状道:“哥,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三勇快玩疯了,全是一群咱们护卫军家的子弟,玩起来,甚至有时候一天不着家。”
这个正常,都是半大小子, 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不把精力撒出去, 才更容易出事, 不过甄武听了二贤的话, 反而更好奇了。
“都谁啊?”甄武问道。
“谭忠, 王通他们几个。”
谭忠和王通,甄武都见过,谭忠是谭渊的儿子,而王通就是王真的儿子,王娟的弟弟。
这些人再过几年,都是靖难的生力军。
甄武想了想,点头道:“一会儿,你骑走吧,不过跑马归跑马,注意安全,还有对马好一点,别不知轻重的磕马肚子。”
“这我晓得。”
甄武笑了一下,道:“等改日,让曹小满再骑回家一匹,留在家里给你骑吧。”
“真的?”老三眼中顿时冒出光来。
甄武点头,他如今是千户,还是骑军千户,往家里多弄一匹马,不说没有一点麻烦,但也不是一件难事。
可二贤听到这里不乐意了:“哥,你不管管他,还给他马。”
甄武挥了挥手,安抚了一下二贤,解释道:“大小伙子总要有几个好友才行,驹着作甚。”
老三听到甄武的话,冲着二贤得意的昂了昂头。
二贤气恼的扭头不再看甄武和老三。
吃过饭后,甄武看着老三急冲冲的出门去了,忍不住摇头,半大小子也都要长大了,看来确实要尽快给老三安排安排工作了。
老三和谭忠王通不一样,别人都有老子的爵位袭,老三可没有,他爹的总旗,甄武早袭了,而且甄武奋斗下来的,也需要传给甄武的儿子,除非甄武没儿子,而且还早早的死了。
所以,老三的富贵,还需要他自己的搏,要不然他会和他的好友落出差距来。
甄武简单的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直接来到了练武厅。
随着半大小子们的长大,他也不想被拍死在沙滩上,于是,简单的活动了一下身子,拿着刀开始练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燕王府。
简单用过饭后,朱玉英几个兄弟姐们聚在朱高煦的院子里,听着朱高煦神采飞扬的大吹特吹。
“你们是没见,当时蒙古人乌央乌央的看不到边,可我们一千多人一点不带怕的,用甄武的话说,该怕的是他们,然后随着一声令下,我们骑着马直冲敌阵,我和甄武两个人带头冲锋,并肩作战,和切菜一样一顿乱杀,整场战斗也就甄武勉强能跟上我,其他人差的远着呢,就像甄武的另一个亲兵都不知道丢哪了。”
“凿穿,知道什么意思吗?我们在蒙古人当中冲了个对穿。”朱高煦得意的昂着脑袋。
……
148-逐渐出现的军二代
150-闯门
燕王府,朱高煦院子里。
朱高煦唾沫星子四溅,嘴里不停的说着,下面听着的人神色各不相同。
年幼的朱高燧听着朱高煦的话,一阵向往。
朱玉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偶尔之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脸颊上还会隐隐透出一抹红晕。
而朱高炽一直含笑的听着,胖胖的身体,让他有种不动如山的沉稳,他不时的思索一下,仿佛在分析着朱高煦的话语。
“你说咱爹让你进了前锋营?”
“那还有假?”朱高煦眉毛一跳,虽小朱高炽两岁,可一身英气在挑眉的动作当中,顿时展露出来。
朱高煦笑着摇头:“二弟弓马娴熟,大哥佩服的。”
朱高煦傲然道:“那是,若是你去军中,咱爹定然把你绑在中军帐中,哪能见识到真正战场,说起这个,老大你也别怪我说你,多动动吧,你瞧你现在胖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以后走路都需要人搀着。”
“我也不知道为何,总是长肉。”朱高炽无奈道。
这时, 朱玉英突然开口问道:“咱爹为啥让你去甄大哥的帐中?”
“这有什么为什么?”朱高煦说道。
朱玉英见朱高煦说不出来什么,转头看向了朱高炽, 再次问道:“为什么啊?”
朱高炽想了想说道:“咱爹向来看重甄将军, 而且甄将军武艺超群, 想来是让甄将军保护二弟的。”
“我岂用保护?”朱高煦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
朱高炽神色动都不动一下,依旧含笑, 只不过把刚才朱高煦说他的话,变了变丢给了朱高煦:“老二啊,不是大哥说你, 脑子多动动吧,咱爹让你去前锋营,怎么可能不让人保护你。”
朱高煦被说的一愣,小脸冷了下来, 强行扯出一声冷笑,一胳膊揽住朱高燧的脑袋:“老三,你来说,我不会动脑吗?咱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人自认为自己很聪明,当旁人都是傻子吗?”
朱高燧冲着朱高煦讨好的嘿嘿的笑了笑,露出的牙齿在他有些黑的肤色下显得很白, 不过随后感受到朱高炽的目光,他的笑容嗖的就收了回去,然后转头又冲着朱高炽讨好的嘿嘿的笑了起来。
朱玉英没心思理会三兄弟的举动,又问道:“咱爹很看重甄大哥吗?”
“很看重的。”
“没错啊。”
朱高煦和朱高炽同一时间回答道。
朱玉英听到两人的话, 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而朱高炽兄弟俩,又开始暗暗的掐了起来,他俩人仿佛天生气场不合,总是忍不住想要吵两句。
……
下午。
朱玉英窝在自己的屋里,依旧在想着心事,这半年来,她随着徐妙云管理王府, 管理手段越发的得心应手, 可是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她不止一次听到徐妙云和她念叨, 皇爷爷好像已经开始给她选人家了。
这让她很慌张。
因为她总会想起甄武, 他喜欢看到甄武的笑容,喜欢和甄武说话, 想到这些,她心里就欢喜, 甚至暗暗的想过若是嫁给甄武, 肯定是极为有趣的。
良久。
朱玉英咬了咬牙,仿佛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她双手捏拳,用力的给自己鼓劲。
晚上吃饭时,一家人聚在一起。
饭桌上,朱高煦和朱高炽聊着聊着,又聊到甄武身上,朱玉英眼睛一亮,觉得机不可失,抬头看向朱棣。
“爹,我听他们说,你特别看重甄武呢?”
朱棣正吃着饭,听到这话,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没错,甄武这个人能力不错,对咱也忠心,不得不看重。”
“哦。”
朱玉英低下头咬了咬牙,吸了口气,抬起头再次开口问道:“那他做了错事,你会砍他的头吗?”
这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着朱玉英。
朱玉英有些紧张,有些忐忑,仿佛有些承受不住众人的目光,再次把头低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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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么问?”
朱玉英低着头,不敢抬头,可还是把她的问题,尽可能平稳的问了出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所以好奇想问问爹有多看重他呢。”
这样啊。
朱棣和朱高炽, 朱高煦,他们几个男的,顿时释然, 只有徐妙云皱着眉头看向朱玉英。
朱棣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甄武还救过你的命呢。”
说着说着,朱棣又想起这一段时间甄武的功劳,笑起来对着朱玉英道:“你放心,甄武这小子,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误,我不会和他计较,即便犯了什么大错,看在曾经救你过你的份上,能饶他,我也饶他。”
“王爷!”徐妙云突然出声打断朱棣的话:“你和他们说这个做什么。”
说完,徐妙云还看向她的那群儿女,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朱玉英身上道:“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要给我搞乱七八糟的事情。”
朱玉英点头应是,可心里泛起了一抹窃喜。
……
甄武在家中安逸的歇了几天,不得不说这般安逸的生活,最是消耗锐气,尤其是他现下住的不错,吃的不错,还混成了千户。
有时候,甄武就在想,如果他一穿越过来就是千户,而且也不是护卫军的千户,他会不会去抱朱棣大腿?
最后得出的答案是不会。
能过得下去,他肯定不会去拼命。
这个想法,让甄武不由得鄙视自己,心中想着出人头地,可往往拥有一点成就,就总想着懈怠下去,怪不得上辈子混的那么惨。
而这一世,他已经与燕王府牵连越来越深,即便他现在想脱身也不能脱身,只好打起精神,鼓起锐气,想办法迎接之后会到来的靖难之役。
人啊,有时候还真得需要被逼一把。
这一日,甄武来到朱能家里,叫上朱能打算去拜访一下丘福,聊聊顾明的事情,想着趁假期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把顾明调过来。
两人一边往丘福家中走去,一边聊着。
“你家孩子是不是快要生了?”甄武想到这个突然开口问道。
朱能乐的嘴角都合不拢:“去年年底的时候怀的,当时你在辽东,没喝上酒,等孩子生了,咱们好好喝一顿。”
“行,到时候绝对陪你到底。”
“话说回来,你这当叔的,礼物不能轻。”朱能说道。
甄武哈哈笑了两声道:“你放心,少不了大侄子的。”
“咦,你咋知道是大侄子,而不是大侄女?”
甄武笑脸顿时一僵,不过紧接着就恢复正常:“怎么?你想生的是个闺女?”
朱能连连摇头,随后脸上又如笑开了花。
甄武松了一口气道:“那不就行了。”
“借你吉言,而且不瞒你。”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朱能说道:“我确实盼着是个男孩,甚至我连名字都想好了。”说着,朱能看向甄武,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要不要猜猜我取了个啥名?”
“我…就不猜了吧。”甄武有点不太情愿。
可朱能兴致勃勃的催促:“猜一猜嘛,说实话,这些话憋心里好久了,也不敢和家里人说,生怕我媳妇听了,担心生出女孩来胡思乱想。”
甄武摇头还是不愿意说。
朱能故意一板脸:“你这人咋一点不配合,就当哄着我乐呵呢,猜一猜又不打紧。”
甄武真心无语。
这对于他来说有什么好猜的。
他叹了一口气,无语道:“你这么勇猛,莫不是取了个勇字?”
朱能顿时呆滞住了。
猜归猜,猜这么准是不是有点太神了。
……
149-你会砍甄武的头吗?
151-和蒙驹的初次碰撞
去往丘福家中的路上。
甄武看着朱能呆滞的神情,心中突然升起恶趣味,忍不住含笑道:“让我猜中了?要不换一个?”
朱能没应声。
甄武接着撺掇,这对别人来说也许不觉得什么,可对于甄武来说莫名有种改变历史的快感。
“你想啊,咱们军户家中遍地都是武啊,勇啊,忠啊之类的,这有啥意思,咱们新一代的年轻人,取名就取霸气的,你比如取了个圣字怎么样?朱圣,啧啧,这俩字一出来绝对吓人一哆嗦。”
朱能一脸骇然:“你现在就吓我一哆嗦,圣字是能随便取名的?”
“开玩笑嘛,不要当真,但是胜利的胜,盛世的盛也都可以啊,我觉得比朱勇好听,你琢磨琢磨。”甄武一门心思想让朱能给他儿子改个名。
朱能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听你乱说,我还是觉得朱勇好。”
甄武叹了口气。
这朱能倒是挺坚定的,给小朱勇改名的打算只好作罢。
等到了丘福家中,甄武本来因为顾明的叙说,对丘福印象不算太好, 可是见到丘福后,这种印象瞬间得到了改善。
他以为丘福会是一个乖张, 刁难下属的人,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而且看上去和大多数武人一样,没什么心眼, 直来直去的。
想来丘福不喜顾明,也只是两人的气场不相合,谈不上排除异己之类的。
丘福如今看上去四十多岁, 不过依旧显得很是硬朗,说话间瓮声瓮气的,不苟言笑,给人一种固执的感觉。
其实甄武想要调动顾明,无需经过丘福的, 但是顾明毕竟是丘福的人, 而且丘福日后也有一段时间大富贵, 甄武不愿意平白与丘福造成什么误会,来丘福家中拜访一趟, 也是对丘福的一种尊重。
丘福听到甄武的来意后, 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会儿甄武, 最后呵呵干笑了两声:“若是旁人想要我的人, 不管我喜不喜这个人, 也是不会给的,但是你嘛,配得上我的人。”
“得丘千户高看, 不胜荣幸。”甄武谦虚道。
丘福眼一瞪,一本正经的摇头, 瓮声瓮气吹着胡子道:“不是高看, 你最近的事迹入得我眼。”
甄武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不知道该夸丘福直爽, 还是该说丘福不会说话。
不过这点不重要, 甄武挂上一副笑脸道:“既然这样,那我明日我便去跑调令?”
“去吧,调令下来后, 我不会阻拦。”
“多谢丘千户。”
“谢什么谢。”丘福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随后,三人又闲聊了几句, 甄武与朱能才告辞离去,等从丘福家中出来后, 朱能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甄武,看的甄武都有些纳闷。
“你看啥呢?”
朱能啧啧两声道:“我中卫谁不晓得,能让丘福卖面子的没几人,没想到你几句话下来,丘福就应了。”
“是吗?并不觉得啊,感觉丘千户还是蛮好说话的。”
朱能看着甄武,怎么看,也觉的甄武在装逼。
甄武得意心情大好,拉着朱能向着顾明家里走去,向着先通知一下顾明,也好让顾明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可是没想到刚刚走到顾明家胡同口,顾明媳妇一脸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甄武两人同时纳闷。
“嫂子,你这是着急干嘛去?”甄武出声道。
顾明媳妇急匆匆间抬头,看到甄武两人,焦急的神色顿时大喜,急道:“正是要去寻你们,我家当家的出事了,你们可得救救我家顾明啊,他被镇抚的人带走了。”
两人同时一惊。
“嫂子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顾明媳妇急的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他个没良心的到底做了啥事,就晓得午间回来时,脑袋带着血,我问他怎么了,什么也不与我说,还凶我,可这没几个时辰,镇抚的人过来,直接给绑走了, 你们与顾明交好, 官职也比他高, 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
说着说着,顾明媳妇还哭丧上了:“你说他要有个意外, 我一家子可怎么办啊,小亮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爹啊。”
甄武两人连忙一顿好劝。
随后,甄武和朱能对视一眼,甄武说道:“你别急,我俩现在就去镇抚所瞧瞧,事情不见得多严重,你先莫要着急担忧。”
“怎么能不担忧,一群人冲进来,直接把当家的绑了,事肯定是大了,我这还带了钱。”说完,顾明媳妇就把身上的钱掏出来,直往甄武和朱能两人手中递,同时嘴里还说着:“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我晓得要花钱,你们先拿着这些,不够我再去借,只要让当家的安然回来,花多少钱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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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两人连忙推回去。
他们都可以说是顾明的生死之交,顾明如果出了事情,肯定是要帮忙奔走的,怎么可能要收钱。
“嫂子把钱收回去,不管什么事情,我们肯定会尽力而为,但是现下我们还不知道什么事情,你先让我们去问问。”
顾明媳妇眼巴巴无助的样子,这才稍显放松下来,可焦急之色仍旧挂满整张脸。
这年月一家之主,向来是一条命拖着好几条妇孺的命。
甄武和朱能安抚着顾明媳妇先行回家,等待消息,然后两人匆忙向着中卫的镇抚所而去。
镇抚所衙门设立在城东,管理着中卫几千户军士家庭,一般的作奸犯科,打架斗殴都管的了,最高职位便是从五品的卫镇抚蒙驹,之下各个千户中还有百户级别的所镇抚。
然而,让甄武没想到的是,两人到了镇抚所衙门,竟然进不去。
甄武是右卫的正五品正职千户,虽然比卫镇抚高上半级,但是管不到中卫头上,而且今日出门也没带腰牌之类的,证明不了身份。
至于朱能,他一直以来在军中都是充当朱亮的亲兵队长。
一边跟着朱亮历练,一边也是为他将来袭职做准备。
所以,朱能的职位拿出来根本唬不住人。
中卫的镇抚所也不知道是不是牛惯了,任凭朱能好言相说,让他们通报一声,但是门口的军士依旧傲气的斜眼看朱能和甄武。
这把甄武气到了,忍不住开口嘲讽道:“怎么着?让你们通报一声,还得给你们递点银子?”
守门的军士听了甄武不客气的话,冷笑两声道:“给老子银子,没有命令老子也不让你们进去,想从我们这里混进去攀交情的人多了,你们算哪根葱,装什么大尾巴狼。”
老子?
甄武气笑了。
真他妈好胆。
他侧头看了一眼周围,有着许多普通军士以及一些妇女蹲在门口附近,顿时有点明白守门的为什么不给他们通报了。
甄武冷笑道:“瞧着今天抓了不少人?”
守门的傲然不答。
甄武心头火气,不愿再和守门的掰扯,上前一脚踹了出去,直接把守门的踹飞了:“真当老子没脾气,还敢和我,老子老子的,老子今天要进去,你拦得住吗?!”
……
152-风暴渐起
朱能也许还不明白,但是甄武心思剔透。
很显然今日镇抚的人进行了严打,要不然就是顾明搞出了大动作,导致在镇抚衙门口求情的人太多。
以至于守门的军士,不再给来人进行通报,试图全部隔绝在外。
这种情况下,普通办法进不去。
甄武也没时间回去拿他的千户腰牌,即便有时间,他也不会去拿,传出去,他一个堂堂正职千户进不去镇抚所的大门,丢不丢人。
再者说,军人也没必要玩虚的。
其他守门军士见状,一个个色变,连忙高呼,转瞬间从里面冲出了十几个军士,各个抽刀对着甄武严阵以待。
而衙门外,流连在此地,等着求情的一些军士和妇女,尽皆大吃一惊。
这是谁啊?
敢在镇抚所闹事!
朱能眼睛一缩,本欲想拦一下甄武,可是下一刻想到甄武不是鲁莽之人,手上的动作立马停住了。
他进而思索。
慢慢的眼睛大亮,一下子理解了甄武的考量。
甄武官职正五品,傲视整个镇抚所, 而且还是右卫的,完全不怕得罪他们, 只要让甄武闯进去见到管事的, 甄武的身份足够镇住所有人。
到时候, 甄武插手顾明的事情,顾明若是冤枉的, 有甄武在,镇抚所的也不敢不秉公处理,若是顾明犯了事情, 小事情不必说老实受罚即可,最多被镇抚所因为甄武闯门,带着私恨惩治的重一点,但是当兵的也不怕一些皮肉之苦。
倘若是犯了大错, 那么更不用怕得罪镇抚所的人了,想要保住顾明,还得去求燕王殿下。
想通这些,朱能看向甄武的眼神,有点惊讶,同时对自己感到羞愧,他和甄武一同来到此处, 可短短时间内,甄武早早就想明白这些问题,他反而在甄武付出行动后,才能琢磨出味道来。
朱能忍不住再次佩服甄武, 勇力傲人不说,智商也超群, 怪不得能得燕王看重, 更是从小小总旗, 短短两三年里爬到千户的位置。
还好与他为友。
日后也当向他多学习。
朱能向前几步, 站到了甄武身边, 打算和甄武并肩闯门。
甄武侧头看了一眼朱能, 咧嘴笑了一下,其实他没有朱能想的那么多, 他就是觉的不能丢这个人。
朱能只不过是经常见甄武聪慧的举动,下意识的开始脑补而已。
甄武对围住他们的军士视若无睹, 大步的走到被他踹飞的那名军士旁边,啪的又是一把掌抽上去。
众人顿时又是一惊。
这时候, 镇抚所里面的人终于被惊动了,几个人连忙跑了出来, 一边跑,一边还喊着。
“谁敢在我镇抚闹事?!”
甄武等到这几个人跑过来后,才开口道:“闹事?以下犯上辱我双亲,在你们镇抚眼里是闹事?”
语气越到后面,呵斥的意义越重。
这几人面面相视。
甄武这才丢下被他抽嘴的守门军士,慢慢走到这几人面前,他皱眉道:“有没有识得我的,站出来说话,没有的话,接着给我往上通报。”
一人扭捏的站了出来,“见过甄千户。”
甄武点了点头道:“带路,我要见你家蒙镇抚。”
“是。”
这人老实的领命,带着甄武向着里面走去。
外面的众人,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然后一个个的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是千户啊,怪不得这么嚣张,话说甄千户,难道是右卫的那个甄千户?”
“不是他,还能是那个?”
“没想到这么年轻,他可是这些年第一个从总旗升上来的千户。”
“可不,现下谁不知道甄千户是燕王眼前的红人,若是我,我也敢打进去。”
“你不尿一泡照照你的样子,你能和甄千户比?”
……
朱能跟在甄武的后面,耳中隐约听到一些人的对话,忍不住有点羡慕,他觉得以他勇猛, 从头爬起也能爬上高位,可惜他有他爹的职位要袭。
这也没得办法,条件不允许。
带路的一路把甄武两人领进来, 刚到蒙镇抚的门前,还没进门, 就见一人从蒙镇抚的屋里走了出来。
甄武眼球一缩。
这个家伙叫做张志,之前讨伐阿扎失里时,甄武献计时与甄武有些争执,可甄武记得张志并不是护卫军中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
这时候也没时间多考虑这个问题,甄武只是把疑问埋在心里。
他们两人不对付,所以相视一眼,然后招呼也没打,各自擦肩而过。
进了蒙镇抚的屋里。
蒙镇抚仿佛对刚刚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依旧如甄武印象当中黑着脸,显得一副铁面无私酷吏的模样。
“甄千户,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甄武坐下来打量着蒙驹,脑海中想着关于他的资料。
蒙驹虽然曾在靖宁侯叶升帐下多年,但是洪武十三年燕王就藩时,就随燕王一起来了北平,这么多年燕王竟然没有捂熟?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不知道若是他晓得他已经被赵金虎咬出来了,又作何想。
“我好友顾明被你们抓了,过来问问他犯了什么事,不为难蒙镇抚吧。”甄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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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难。”
蒙驹随后简单的说了一下顾明的事情。
事情并不大,这让甄武和朱能都松了一口气,只不过是两旗之间在军田上起了争执,然后各自纠结了一伙人群殴了一场。
双方带头之人,抓起来关几天,打一顿板子的事情。
这把顾明媳妇吓的,甄武不由得暗骂顾明,出了事情不知道宽慰家里人,活该受点罪。
“不知道我可否为顾明求个情?”甄武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蒙驹冷着脸,犹豫都没有犹豫,很简单的摇了摇头:“刚才甄千户乱闯,因我下面军士有错在先,我不与甄千户计较,还望甄千户莫要再行徇私之举,我这里可容不下一点私心杂念。”
甄武脸色被说的有点微变,不晓得蒙驹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还是刚才他的举动让蒙驹记恨上了。
记恨也是正常,所以甄武不欲再说什么。
可这时朱能突然开口道:“有件事需要说与蒙镇抚,顾明将要调往右卫,不知可否把顾明移关到右卫镇抚。”
蒙驹面色不变,淡淡道:“调令呢?”
“还未来的急取,不过可否通融?”
蒙驹摇头,嘴里轻轻吐出一句:“不合规矩。”
朱能脸色顿时也差了很多:“蒙镇抚就这般不讲情面?”
“请便吧。”蒙驹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
朱能猛地站起来:“你可真是铁面无私。”
甄武走过去拍了拍朱能的肩膀,摇头示意了一下朱能多说无益,朱能见状,只好愤愤的跟着甄武离开。
很快,两人就出了镇抚所。
“顾明要关好几天呢,咱就不想想别的办法?刚才闯门,我怕镇抚里面的人会因此故意刁难顾明。”朱能忍不住开口。
“倒是有这个可能。”
甄武看向朱能说道:“不过和蒙驹废话有用吗。”
“没用就不想办法了?”
甄武笑了笑道:“你以为我现在干嘛去?办调令啊,顺利的话,明天就能拿到调令,然后把顾明移关到右卫,我和我们右卫镇抚谈不上多好的交情,但是我老大人熟,所以到了右卫保他无事。”
“那今儿晚上呢?”
“一晚上出不了什么事,也是该让顾明受点教训,不过你可以让你父亲过问一下,这样蒙驹他们肯定不会太过分。”
朱能点了点头,细细想了想,甄武的做法倒也妥当。
就在这时,甄武突然回头认真的问他:“你一直在中卫,可晓得蒙驹是否一直都是这样吗?对什么事也是铁面无私的,比较严苛?”
朱能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皱着眉道:“好像也不是,蒙驹对有些人或是有些事也挺宽容的,要不然我刚才不会让他通融。”
听到朱能这话,甄武眉头也皱了起来,然后他回身看向镇抚所,看着看着,忍不住轻笑一声,嘟囔道:“这还真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位置。”
“什么?”朱能没有听清楚。
“没事。”
甄武洒脱的挥了挥手,大步向前走去:“我说你中卫有点不干净。”
……
153-功成名就莫忘地下人
当天甄武直接去了亲王指挥使司,本来涉及到两个卫之间的调动,需要好好的扯一顿皮,但是甄武一句:“燕王对我这个千户特别看重,上次还亲自帮我调动,难道这次还要去麻烦殿下吗?”
隐隐约约之间也不说明,却把已经得到燕王准许的意思传达了出去。
这一下,效率就提上去了。
不过,这个事情需要知会两卫指挥使以及盖章,所以调令甄武最早明天下午才能拿到。
等到第二天,甄武拿到调令后,拉上谭渊去拜访了一下右卫镇抚谢俞。
谢俞没有推脱。
毕竟现在谁不知道甄武是他们右卫的宝贝疙瘩,在右卫当中,甄武大概没有办不成的事。
几人说说笑笑间,一块来到中卫镇抚所,蒙驹看到调令后也没有脾气,只能把顾明交出来,等甄武等人来到右卫镇抚时,甄武叮嘱了顾明几句,顺道也记了记顾明想要让甄武给他媳妇稍的话,就把顾明关了进去。
谢俞这时卖好甄武道:“需不需要我特意让人关照一下?”
甄武摇了摇头,开口道:“无需关照,我把顾明换到咱们右卫来,只是我与蒙驹有些冲突,怕他们刁难, 所以你不必在意我,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没人刻意刁难就很好。”
谢俞点头明白。
然后, 甄武去了一趟顾明家里, 宽慰了一下顾明媳妇,逗了逗顾明的儿子顾亮, 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告辞返回家。
甄武本以为这件事情,算是结束了, 可是之后的发展,却让甄武有些意想不到。
北平城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甄武嚣张跋扈的风言风语, 说什么甄武仗着燕王的宠信,大闹镇抚所,不仅闯门, 还给蒙驹甩脸子,并且第二天,就动用关系,把犯事的下属调走了。
渐渐的风言风语,越传越离谱。
甚至有人说, 甄武直接闯入镇抚所,以权谋私,包庇下属。
在这些传言中, 都把蒙驹形容的特别正面, 在被甄武的欺负下特别可怜, 而甄武是显而易见的大反派。
这一日,甄武正在练武厅,院落里摆着靶子,练习射箭, 嗖嗖嗖, 三连珠全都应声中靶,甄武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没意思, 就把弓扔下了。
靶子只有二十步不说,弓也太软,也不知道老三从哪里寻来的弓, 真上了战场就这个力道, 不见得能破甲。
说起来, 甄武有一段时间没有检验老三的力气了,老三今年十六了,正是长力气的时候,尤其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后,力气长的也是越快,所以,想要好好操练老三,还需要多了解老三的能力,这样才能针对性的帮助老三提高。
就像现在这张软弓,估摸老三再怎么努力练习,长进也是有限的。
就在这个时候,老三匆匆跑了进来。
甄武纳闷道:“你不是与谭忠他们几个去玩了,咋这会儿回来了?”说完这句,甄武笑道:“不过你回来也刚好,趁今天有时间,让我瞧瞧你的力气,我好给你配几张弓练习。”
“哥,你咋还有闲心思搞这些,你不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在传你闲话吗?”老三一脸焦急,跑的也是气喘吁吁。
甄武一皱眉:“你给我把气喘匀了再说。”
“哥~”
甄武眼一瞪,老三顿时没脾气的好好调整呼吸,可没调整几下,就又一脸焦急的说了起来:“我在外面听旁人都在议论你,说你以权谋私,包庇下属。”
甄武眉头又是一皱,走到院里的石凳上面坐下, 指了指旁边,让老三坐下慢慢说。
等听完老三的话。
甄武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并不怎么在意,反而侧目看向老三道:“怎么?你对你哥就这么没信心?也认为你哥我以权谋私了?”
老三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我是不信, 但是外面很多人都在说。”
“很多?有多少?”
“咱们护卫军当中的军户家基本都知道了, 而且用不了几天, 我估计满城都会知道,你说这事若是传到燕王耳朵了,惹了燕王不喜可怎么办,哥,你还是快想想办法吧,这也不是个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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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低眸沉思。
当时他在中卫镇抚所闯门的时候,是有人看到了,但是这事传的这么快,竟然还闹到护卫军家中人尽皆知,那就有点不简单了。
很难不让人猜测其中是否有心人在推波助澜。
可这目的是什么?只为了让朱棣生恼?或者离间朱棣对他的信任?
想着想着,甄武觉的这事有点意思。
他忍不住又笑出声来,宽慰老三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这世道清者自清,你哥没做过的事,何须想什么办法,既然有人想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老三依旧不甘心,仿佛备受闲言碎语的是他一样,替甄武愤愤不平,甚至一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在老三心中,他不仅想要痛揍一遍乱说话的人,就连传言里正面角色蒙驹也恨上了。
只觉得他们都在冤枉他哥,即便没冤枉,说他哥,那也不行。
甄武看到老三这个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中确实也觉得宽慰,到底是不枉一家人,也不枉他对这个小老弟的未来,多日思量。
“行了,我心里有谱。”
甄武拍了拍老三的脑袋:“难不成你还比我晓得怎么办吗?不过这些事你千万别和家里人说,免得她们担忧。”
老三一脸担忧的点了点头。
甄武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远处。
这件事他是当事人,看到的要比旁人多,这件事绝不是老三认知当中的那么简单。
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蒙驹在搞鬼,这让他有点无语,他还没有刻意去针对蒙驹,没想到风波先向着他而来。
难道真的就是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还是说,闹这么热闹,有什么后手?
可是这件事传的越热闹,真不见得对谁的损害越大呢,那么既然有人想针对他搞鬼,那就来吧。
任你们施为,倒要瞧瞧,你们心里打着什么注意。
“让子弹飞一会儿吧。”甄武嘟囔了一句,随后吩咐老三道:“咱娘前几日想去小岭庄祭拜咱爹,你去准备准备东西吧,咱们明天就去小岭庄。”
大事小事,不如拜爹来的重要。
……
154-小六也是一个王者
军队是崇拜强者的地方。
也是相信奇迹的地方。
整个北平都司这些年,从小小的总旗爬到千户职位的没有几个,所以但凡能做到的定然是有着独到之处的。
深夜,蒙驹透过窗看着外面的明月。
他轻轻的叹息。
可惜了。
再有独到之处,站错队,逆势而为也是没有用的,杀察罕,杀张权,凉国公又岂能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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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能仗着朱棣的护持安然无恙,可日后呢?
更何况也不必等日后,凉国公没有那么耐得住性子。
皇家的护持往往最为廉价,只要打掉这层保护壳,甄武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只是这般搅动风雨,多少有些冒险,可他待在北平的意义不就在此吗。
深夜里,蒙驹再次叹了口气。
……
清晨,随着一家一家的炊烟升起,小岭庄迅速的有了几分动静和活气。
归家的军士起的都早,所有人都想趁着休沐,多去地里锄锄草,或者给家里多砍点柴,好让他们再次走后,家里的妇孺能多省一些力气。
卸下刀枪的军士,在这个小庄子里,并不特殊, 就如同普通的老百姓一样,为了一日三餐, 祥和而又平凡的活着。
甄武带着家里人, 赶着马车直奔小岭庄。
小岭庄二百多户人家, 都是甄武下面的军户,对于甄武来说, 这里可以称的上他的大本营。
他们一行人到了庄子最外面的一户人家停了下来,这户人家是李二牛家,甄武还是总旗时的老班底, 李二牛此时正在砍柴,瞧见甄武,连忙跑了出来,推开柴门。
甄武挥了挥手, 没有和李二牛多寒暄,只是让李二牛砍柴时,顺道看一下他拴在外面的马车,然后甄武就带着家里人向着庄子北面走去。
庄子的北部有着一个小山坡,坡上埋葬着小岭庄当中所有战死的人,包括甄武的父亲, 这个地方从以前零零散散几座坟,到现如今已经密密麻麻。
去往这里只有一条小路,但是因一年到头走的人少,道路不仅两旁有茂盛的杂草探了出来, 便是道路中间也有一些生命力强悍的小草坚强的生长着。
早晨露重。
甄武抱着小七,脚步行进间扫过杂草,不一会儿,裤腿就被打湿了。
上坟这种事情,一般情况家里的男丁都是需要过来的,女孩就没有这么多的要求,所以此次出门, 家里的几个妹妹, 只有小六贪玩, 跟了过来。
小六也不嫌露重, 在草地里跑来跑去,一副精神头旺盛的样子, 背着上坟祭品的老三,不满意的时不时训斥小六。
而张玉清走在最前面, 不言不语, 有着几分伤感。
来到小山坡后,甄武找准他父亲的坟头走了过去,才两年时光竟也有了坟头草落户,甄武顺手拔掉扔到一旁,又围着坟头清扫了一圈,然后扭头冲着张玉清说道。
“娘,我想给我爹刻个碑,趁现在庄里老人都还在,问一问我爹以前的事迹,顺道找人写篇碑文刻上去,也好让后世子孙晓得他们祖宗。”
以前家里穷,买不起石碑,也觉得就一个普通家庭,完全没有必要,所以只是竖了一块木板,但两年风出雨打中,字迹已经开始模糊了。
张玉清眼光顿时亮了起来,神色难掩激动,可话语中却没底气道:“这样合适吗?是不是太张扬了些,旁人家都没有,就咱家整这个,会不会惹人说闲话?”
“说啥闲话?旁人家还不是千户呢。”甄武不在意的说道。
张玉清总是摆不清自己家已经是大官的事实,听到甄武嘚瑟,忍不住瞪了一眼甄武,可听了甄武的话,底气倒也慢慢足了起来,很是意动,只是仍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爹以往向来不喜张扬,这么做你爹会不会不乐意?”
“我当家了嘛, 这事就我做主了。”
张玉清一扫刚才的伤感, 眼中透着兴奋, 坐在坟前,开始念叨起来:“孩子他爹, 你听到了吗,咱家老大要给你刻碑呢,你没想到吧,老大现在越来越出息了,你以前总担心苦了我,我现在可一点也不苦,吃的好,穿的好,还有人伺候着,就是你走的有点早,看不到老大现在出息的样子……”
甄武看着张玉清这般欣慰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而且他也没想到,只是给父亲立个碑都能让母亲这么开心,顿时心里琢磨着等回头官再大一些后,给父亲好好拾掇出个坟墓来,也给老爹换个大房子住。
张玉清絮絮叨叨的话,仿佛随着晨风,送入了地府。
甄武老三等人,跪在一旁把祭品摆上,慢慢的开始烧一些纸和元宝之类的。
一直待了半个多时辰,甄武才拉着张玉清起身返回。
小岭庄有他家的一座老房子,只是废弃了好多年了,甄武记忆里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张玉清和他爹在此生活过,如今好不容易来一趟,想要去看看。
甄武也由着张玉清,随着母亲去睹旧物忆过往,因为甄武也看出来了,张玉清大抵是早就想来小岭庄转一转了,只是这些心思不好和老三二贤讲,一直在等着甄武回来。
小岭庄这时已经热闹起来,下地的下地,挑水的挑水,甄武他们走了没一会儿,甄武就被围了起来,甄武无奈,只好让老三带着张玉清去睹物思人,自己和庄户们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吵闹声。
“哟,这可是发达了,瞧不上我这个当堂兄的了,怎么滴,忘了以前我家怎么帮衬你家的吗?”
“说话啊,咋滴哑巴了?理亏说不出来吗?”
紧接着还有好几道妇女的声音响起,听着有老有幼,全是在埋怨,叽叽喳喳的故意抬着声调,仿佛生怕四邻听不到。
甄武好奇,向着声音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眉头一皱,他若是记得不错的话,声音来源处应该是曹小满家。
“那边咋回事?”甄武出声问道。
其他人面面相视,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甄武挑眉道:“李二牛你说。”
李二牛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脸上有些为难,不过在甄武的注视下,咬了咬牙开口说道:“您让曹小满自己挑选亲兵,大伙都知道亲兵是个好差事,在您跟前好升职,所以这些天好多人往曹小满家里跑,刚才说话的就是曹小满堂哥,尤其是他跑的勤。”
甄武点了点头,脸上神色不动:“曹小满怎么做的?”
李二牛摇头道:“这我不清楚,反正好像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人选。”
呵。
真够墨迹。
甄武知道,随着他的职位越来越高,他身后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因他而得益,不管是前途还是利益,越来越多的人会分到他身上的蛋糕。
就像他跟着朱棣一样。
这种结构甄武是不太喜欢的,但是不得不说这种结构的忠诚度是很高的,在这个时代也是比较适用的一种结构,他们因为利益不会让甄武倒台,甄武也会因为爵位竭力辅佐朱棣。
所以,甄武也清楚,分蛋糕就要大大方方的分。
他既然让曹小满选人,就是在给曹小满分蛋糕,这是曹小满当初保护他家里人得到的好处,也是甄武对他的信任。
曹小满大可理直气壮的挑选他亲近的人,无需避嫌,毕竟都是小岭庄的人,全家老小都在这里,忠心都不必说。
但是有一点,曹小满要明白,前提是他能压得住他选的人。
因为亲卫队,涉及到保护甄武的家里人,责任重大,不能因为曹小满的威望不够,而导致有人有所疏忽。
……
155-老三杀人?
小岭庄中。
甄武简单的想了想后,对着李二牛说道。
“你去把曹小满叫过来。”
李二牛应是后,向着曹小满家里跑去,没一会儿,曹小满紧跟着李二牛跑了过来,甄武淡淡的扫了曹小满一眼,曹小满顿时羞愧的脸色涨红。
不用猜,甄武也晓得,路上李二牛把事情简单的和曹小满说了。
甄武挥退了李二牛等人,带着曹小满顺着小岭庄的土路往前走着。
曹小满老实的跟在后面一语不发。
甄武突然开口问道:“晓得我为什么让你当小旗吗?”
曹小满一呆,下一刻羞愧道:“对不起,是我让您失望了。”
“谈不上失望,毕竟你还年幼,”
甄武摆了摆手,随后叹了口气道:“我对你爹还有印象,是个开朗敢拼命的汉子,我还记得那次送你爹回来,你追出来和我说你肯定会做到和你爹一样,后来你也确实做到了,但是你家的情况我晓得,尚有老娘和妹子,怎么能不多为你考量一点呢,所以便把你调到我身边来,一来让你跟着我学点东西,二来也是想给你一些时间成长。”
“可没想到, 刚刚把你调到我身边,还未上战场, 先因为我家里的事, 搏了一次命, 事虽意外,但你很好, 所以只要你忠心,为我家人肯拼命,我甄武就不会亏待你,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曹小满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甄武忍不住笑了一声:“你明白个屁,我直接和你明说吧,我用你,就是用你的忠心, 所以你的亲兵小队, 只要你能管的住, 可以带着亲兵小队, 还像以前一样竭力保护我的家人, 什么堂兄啊,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 我不管你选谁, 哪怕你选一队半大小子都行, 这么说明白了吗?”
说到这里, 甄武忍不住吐槽道:“这事你就没有问问薛禄?”
曹小满挠了一下脑袋说:“薛哥说,选人这事他不能插手。”
甄武翻了翻白眼, 真是一群笨蛋瓜子,总共那么俩心眼,还瞎琢磨。
他想了一下,道:“这样吧, 我安排一个副队长过去,算是帮你,这样还有问题吗?”
曹小满顿时一脸惊喜的连连点头,这些日子他被这事搅得焦头烂额的, 选来选去也不知道该选什么样的人, 对以后的工作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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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有些无语,傻小子嘛, 对权利,官场斗争真是一点也不敏感。
不过,他安排人倒不是为了监视制衡之类的,相处这一段时间,甄武可以说把曹小满的性子摸透了,为人忠厚不说,也不是偷奸耍滑的人,只是今天他见到这一幕,着实对曹小满掌控队伍的能力有些担心,这让他不得不安排一个人,其中用意更多的也是帮助曹小满。
“行了,你回去吧,尽快把人员敲定好,回去后也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曹小满重重的点头,不过刚转过身打算离去时,又转回身子,带着点不好意思说道:“我娘之前一直念叨您呢,说是想要好好感谢您,您看中午要不去我家吃饭?”
甄武想了一下,摇头道:“下次吧,胡长勇还欠我一顿酒呢,现在这货升了总旗,该还我了,我去找他去,你一会儿没事了,也过来喝点。”
“成。”曹小满心中不安消逝后,笑眯眯的点头。
……
中午时,胡长勇媳妇做了一桌好菜,甄武,老三, 薛禄,曹小满等人从中午一直吃了两个时辰, 这才散了酒桌, 慢慢的喝水醒酒。
胡长勇媳妇叫了好几个女眷陪着张玉清和小七,在内屋里聊天, 其中也有之前张玉清就认识的,张玉清捡着几件相关的往事说,把之前认识张玉清的人说的一脸春风得意,开怀大笑,笑完后不断的附和着,时不时也说些庄里最近的变化。
这般情况下内屋里倒也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等到甄武说了散场,打算回家时,刚刚来到外面,就见一群幼童簇拥着小六,一个个抢着卖弄的给小六介绍庄子里孩子们的游戏,小六一边玩,一边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今日穿着甄武新给她买的淡绿色长裙,脚上穿着洁白的鞋子,哪怕因为玩闹衣服上脏了些许,可在这群孩子中还是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再加上小六本就长得精致好看,更让她在这群孩子里惹人注目。
“小六,别玩了,回家了。”甄武冲着小六喊道。
小六头也不回道:“我不回去呢,我还要再玩会儿。”
说完,小六还似一个小霸王一样,对着她面前的几个孩子,指指点点的喊着:“该你了,该你了,我告诉你哦,你若是赢不了,我让他们都揍你。”
甄武脸顿时一黑,一语不发的走过去,抓住小六的后脖领就把小六拎了起来,然后向着马车走去。
任你在那群孩子里是个王者,老子发话了你就得老实。
小六在半空中扭动着身子,可扭了几下也挣不脱,小脸立马耷拉了下来,晓得抵抗不了甄武,不甘心的扭着小脑袋对着那群孩子喊道:“你们等我以后再来找你们玩。”
孩子们全都点了点头。
甄武把小六丢进马车后,和薛禄等人又说了两句,然后让没怎么喝酒的老三驾车向着北平而去。
到了家中后,二贤看到小六身上脸上都有些脏,皱着眉一边埋怨,一边拉着小六就去洗漱,小六也不挣扎,笑眯眯的还和二贤分享着:“二姐,小岭庄可好玩了……”
……
燕王府。
朱棣书房里,当他静静的听完手下人的汇报,自言自语道:“顾明和甄武一起去过辽东,想把顾明调到他的下面,可以理解,不过你确定甄武真的没有徇私?”
“回殿下,卑职可以确定,此事并没有徇私,而且顾明现在还关在右卫的镇抚所,一切都是按规矩办的。”
说话的叫做杨璟,负责燕王府一些隐秘事情的探查和处理,嫌少有人知晓。
朱棣听完笑了笑:“你刚才说甄武一家大早上就去小岭庄了?”
杨璟点头应是。
朱棣忍不住又是莞尔一笑:“这家伙还真自信,是他的作风。”说完,挥了挥手,让杨璟下去了。
等到杨璟走后,朱棣手上捏着一张纸,琢磨着这件事情。
想着想着忍不住有些暗恼。
“我让你去攀交情,你他娘的可真会攀,转头给我打起来。”朱棣嘟囔的吐槽甄武,不过他转眼一想,这样也好,正面正对上,兴许效果更好。
至少现在看来,蒙驹已经开始有所行动,而蒙驹只要动了,总会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朱棣立马做了一个和甄武一样的决定,仿佛两者心照不宣一般。
既然蒙驹开始动了起来,那么就不着急,慢慢看看蒙驹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吧,他和甄武一样不相信,蒙驹只是想要在城里传这么几句闲话。
……
156-大莽夫说二莽夫
北平城,接下来的几天里,出乎甄武意料的平静,除了刚开始针对甄武的传言,凶了两天,其他方面没有一丝风波,很是奇怪,奇怪到就连那些传言,在这两天里也渐渐有了淡化的迹象。
甄武坐在家中细细思索着,他有点看不透事情的发展,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得了被害妄想症,想太多了。
可是还没等他想明白,风波便紧随而至。
早早便出门玩耍的老三,在午时突然回来,身上带着星星点点的鲜血,直接跪到了甄武面前。
他有些恐慌的抬头看着甄武道:“哥,我好像闯祸了,我把蒙驹的侄子打伤了。”
见到老三回来,跟着跑过来的二贤,脸色瞬间白了白,然后习惯性的把目光看向了甄武。
甄武一直皱着的眉眼,落到老三有些慌张的神色上后,变的温和了几分,他开口道:“别慌, 先把事情详细的和哥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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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于可能出现的变故,心里有所准备, 只是从没有想到变故会发生在老三身上。
甄武见老三心神有些动荡, 起身倒了杯水, 递给了老三。
等到老三稳定下来后,老三才慢慢的说了起来。
事情并不复杂, 老三早在不知不觉间,心中已经以甄武而自豪,容不得旁人诋毁甄武, 而这些天他更是对一直以来旁人非议甄武的事情,耿耿于怀。
今日,他与谭忠等人玩耍时,遇到了蒙驹家里的人, 在对方的故意挑衅下,双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
老三几个半大小子,正是热血年纪,脑袋一热,下手特黑,手上有什么家伙就用什么家伙招呼,心里压根没有轻重。
等到打赢了, 心中才开始慌神。
尤其是听到伤势最重的那个年轻人, 竟然是蒙驹的内侄,这让他们更是有些惴惴不安。
说完后, 老三梗着脖子,仿佛一副要就义的模样道:“那人的伤主要是我打的,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回来只是求哥, 帮我把谭忠他们摘出去,他们都是见我动手了, 才上前帮忙, 我甄勇虽没出息, 却也晓得不能牵连朋友。”
甄武没管老三仗义的话,眉头皱起, 郑重的问老三:“我只问你, 那人伤势如何?可会有性命之忧?”
老三眼里有些迷茫,摇头道:“不清楚。”
“不清楚也得给我想清楚,给我好好回想。”甄武厉声道。
老三吓得连忙认真回想, 可想了一会儿, 还是想不清楚, 苦着脸道:“我真没有留意,只记得把他头打破了,流了好多血。”
甄武心里一沉,他这些日子没有闲着,找人查了蒙驹的很多资料,资料里面有说,蒙驹没有儿子,所以对他的内侄视若己出,而这个内侄是洪武十四年时,就已经被蒙驹接到北平,当做儿子一样来养的。
若是蒙驹的内侄死了,那事情就大了。
二贤这时慌得忍不住惊呼一声,瞪了瞪老三,想要埋怨,却埋怨不出口,然后自责的连连说着:“早知道我就该驹着你,不让你出去,现下可怎么是好。”
说着说着,眼睛就看向甄武:“哥,这要怎么办啊?你要帮帮老三啊。”
甄武见老三也说不出什么了,便冲着二贤道:“你先带老三下去换身衣服,简单洗一下,不要让咱娘看到,免得吓到咱娘。”
二贤和老三都愣着没动。
甄武忍不住吼道:“去啊。”
两人瞬间都被甄武吓了一哆嗦,然后二贤拉着老三下去了。
甄武直接去往了前院,一边走,一边想,当找到马仁马毅兄弟后, 想了想冲着马仁吩咐道:“你去蒙驹家里打听打听,不管是问蒙驹家里人, 还是问去蒙驹家里的大夫,想尽一切办法,打听出来蒙驹内侄现下如何,不管花多少钱,也要问出来。”
马仁见甄武神色郑重,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便出门去了。
马毅看向甄武。
甄武没理会马毅,大脑依旧飞快的转着。
这事不太对,蒙驹先是传播甄武以权谋私的传言,然后故意挑衅老三,这都比较合理,因为他们想要把老三拉下水,看甄武会有什么过激举动或者真的以权谋私,进而惹燕王不喜,但是蒙驹也不可能为这事赔上他侄子的性命吧。
这就不合理了。
但是如果只是受伤,这件事好像也没必要,因为对甄武来说不算麻烦,大不了让老三去镇抚所住上一两个月。
就在甄武还在思索的时候,中卫镇抚所的人带着一群人闯进了甄武的家中。
甄武大惊,连忙来到门前。
镇抚所来人不是蒙驹,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对着甄武说道:“甄千户,令弟当街打杀我中卫军户,需要随我们走一趟了,还请甄千户行个方便。”
甄武脸色一沉,郑重开口道:“你确定蒙驹内侄已死?”
艹。
甄武怎么也不相信,蒙驹敢拿侄子出来和他老弟,一换一,但甄武心里也没底,生怕老三真的没轻没重,一不小心真打死了蒙驹的侄子,而且按照老三不清不楚的说法,还真有这个可能。
镇抚所的人不说话。
甄武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镇抚所领头的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一边,你确定我弟打杀了蒙驹内侄?”
甄武在战场上趟过的气势,敢于一马当先冲锋的威势,瞬间压向了对方。
那人受不住甄武的眼睛,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说道:“蒙镇抚内侄虽也被令弟所伤,但医治及时,现已无大碍,但其随行的军户,却被令弟打杀,已确认无误。”
这时候刚刚换完衣服跑过来的老三,听到这句话,一脸惊骇道:“不可能,当时随行的人受的伤都不重,他们根本不会死,要死也是那小子死。”
镇抚的人淡淡道:“多说无益,还是随我们走一趟吧。”
甄武拦住镇抚的人,转头看向老三,问道:“不会认错人?伤重的是其他人?”
老三点头急道:“当时就那小子和我们年龄相仿,伤势最重的就是那小子,我怎么可能认错人。那小子的伤我拿不准,但是其他人我敢肯定不可能死。”
甄武冲着老三点了点头,这就说通了。
呵。
原来是用其他人的命来拖老三下水。
可够下贱的。
不过既然老三是被冤枉的,那甄武可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甄武大嘴一咧,问镇抚的人:“你确定证据确凿?”
“确定,人证物证具在。”
“好一个人证物证,但我老弟你们今天带不走。”
镇抚的人脸色也是一沉。
“甄千户这是又要意图包庇了?”
……
157-收尾
前院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张玉清。
张玉清来到前院,看到这么多人,顿时吓了一跳,忙问甄武:“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甄武忍下心中的愤怒,温和的说道:“没事。”随后,转头看向二贤道:“你带咱娘回去休息,等我处理完了, 再去与你们说话。”
二贤点了点头,拉着张玉清就往内院走,张玉清看了看,脸上挂满了担忧,但还是听话的随着二贤去了内院。
等到了屋里,张玉清坐下后,没有说话,她晓得是出了事了, 但也晓得不能给老大添乱,她心里装满了担忧,望着前院的方向,一动不动。
而前院。
甄武仿佛没有感受到那种逐渐尖锐起来的气氛,又仿佛根本没有发觉一层又一层扑面而来的阴谋。
“又包庇?”
甄武冷笑一声,随后咧着嘴道:“那你便当我是包庇吧。”随后语气一寒,仿佛带着压抑的怒火吼道:“梁方,你去通知张武,让他给我带人过来,马毅取刀,我看今天那个不要命的敢往里面闯。”
所有人顿时一惊。
谁也不曾料想到甄武会这般大胆直接承认包庇。
中卫镇抚为首的那人,在短暂震惊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 他们一直以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惹怒甄武,让甄武做出失智的抉择, 从而引来燕王的震怒和责罚吗。
众口铄金下,燕王不会保这么一个公然仗势谋私的人。
而一旦甄武失势,没了燕王的看重,他的生死,还会有人在意吗?甚至再激怒激怒甄武,也许朱棣就会砍了甄武的脑袋。
然而,他们的这些打算,甄武真的不明白吗?
甄武明白,而且比谁都明白,但是蒙驹他们显然料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蒙驹早已经不被朱棣信任,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朱棣所怀疑,而老三本就没有误杀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滴水不漏的栽赃,即便谋划的再小心,再周全,可是只要下力度去查,肯定能够查出端倪。
更何况,王府的人正在查蒙驹,甄武相信王府的人,会在调查当中,帮老三查清楚事情真相,还老三清白。
只要王府的人证明老三是清白的。
那甄武现在包庇的举动,在朱棣眼中还是包庇吗?至于其他人的看法,说句实话,在这个年代真的不重要。
并且甄武此举还有深意,他要配合蒙驹他们把事情闹大,给他们机会,让蒙驹他们这些人以为有机会弄死甄武,然后亲自下场开始活动才行,现在这个人分量不够,给甄武造不成什么麻烦,他堂堂千户,可以不给他面子。
甄武要借这个机会,把隐在暗处那些别有二心的家伙,全部引出来。
这也是朱棣让他和蒙驹攀交情的意义。
顺着蒙驹这张确定狼人的牌,找出其他的狼。
要不然留他做什么?!
甄武眼中闪动着光芒,他看向发愣的梁方和马毅,沉声道:“还不快去!”
梁方和马毅一咬牙,立马开始了行动。
老三却同样惊讶的冲着甄武说道:“哥,你不用这样,大不了我跟他们走一趟。”他知道,甄武这般强保他,是要担责任的。
“我做事,有你说话的份?”
甄武脸上露出狰狞:“你也给我回内院。”
“哥。”老三大急。
“给我回去。”甄武怒吼。
这时,马毅飞快的取了刀走了过来,站到老三身边劝道:“三爷还是听话回去吧,别影响大爷做事。”
他自小生长在王府,察言观色的水平比一般人要强,而且他自来了甄武家中,特意了解过甄武的做事风格,晓得甄武并不是冲动之人,做事往往胸有成竹。
可老三此刻想不到这些,只觉得大哥为了保护他,不惜正面对抗镇抚所,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甄武暗骂没出息,走过去把马毅递过来的刀,捞在手中,对着马毅道:“你把他带回后院。”
说完,甄武再不管老三。
他看着中卫镇抚的人,嘴角含着冷笑,噌的一声抽出腰刀,单臂举刀指向那人,带着森然的杀气道:“你要不要闯一下试试,看我敢不敢斩你。”
那人沉声道:“甄千户就不怕不好收场?”
甄武不屑的笑了两声,仿佛已经失了心智,为了弟弟不顾一切的癫狂模样:“今天谁来都带不走我弟。”
……
燕王府,朱棣书房里。
“回禀殿下,甄千户已经派人调集部下张武,现在双方还在甄千户家僵持着。”
朱棣点头问道:“甄武家老三是什么情况?”
杨璟回道:“当时咱们刚好有人跟着蒙驹内侄,打斗场景亲眼得见,伤势皆不致死,确实是被蒙驹冤枉栽赃的。”
“那你说甄武搞这么一手是为什么?不愿意交给蒙驹,完全可以交给谢俞,谢俞是他们右卫的,总冤不了他老三,为什么非在家中硬抗?”
杨璟没有说话。
渐渐的,朱棣眼睛亮了起来,随后一拍桌子站起身道:“通知下去,盯紧蒙驹家里所有人,哪怕是蒙驹家里的一条狗,我也要知道它去了哪里,见了谁,我倒要看看这次能露出多少人。”
杨璟应是,连忙下去安排。
朱棣嘴角含笑道:“敢把自己置身旋涡中心,够胆,不过这样还不够,我再配合你一下,就看你这次能逼出多少人来。”
随即,朱棣叫来三保,吩咐道:“传下去,告诉他们我偶感不适,谁都不见。”
……
整整一下午。
甄武家中来了很多的人,右卫来了一些关心甄武的人,他们过来劝说甄武不要这么硬抗,情真意切的给甄武分析,事情闹大了对他不好,若是惹到燕王出场,他们便是想要维护老三,也不好维护了。
中卫来了两个千户,都给甄武施压,同时话里话外刺激甄武,暗戳戳的火上浇油,甄武也配合他们,表现的怒火难消,不顾一切也要抗法的架势。
而除了中卫和右卫,出乎甄武所料的,竟然还来了一个左卫的指挥佥事,甄武冷眼看着这人,没一会儿心头便已然明白,也是蒙驹他们的人。
这些人的力量还真不小。
甄武冷笑的看着这些人,当他晓得朱棣不见任何人时,就已经明白朱棣的意思了。
所以他不怕闹大,他等着牵扯出一个又一个人,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而在蒙驹等人心中,这也刚好符合他们的心意,只有事情够大,到时候哪怕朱棣再喜爱甄武,也保不得甄武,所以出场的人身份也越来越高,还想给甄武扣上以下犯上的帽子。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
北平城很快,又流传出甄武为了其弟,怒抗镇抚所的拘捕,公然带兵违法从私。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苦了谭渊几个关心甄武的老家伙们。
他们见实在劝不动上头的甄武,相互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谭渊开口道:“罢了,这小子向来重情义,三勇出事,他能接受才怪,等会儿咱们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和燕王求情吧,说起来这事我家小子也有份,但他们却认准了三勇,而且听我家小子说,这事很蹊跷,所以也不怪这小子这么大的火气。”
“再蹊跷也不能这么做啊,送到老谢那里,咱们右卫齐心还能冤了自己人,大武这么办倒把事情搞复杂了。”另一人也是叹道,一副心很累的样子。
“送?你看看这些中卫的人,怎么送?就算把老谢叫过来,这些人也会认为老谢意图包庇,不肯放人,还不是这样吵?”
“依我看,就把人给他们又如何?咱们这些人都露了面,他们敢动私刑?只要事情有蹊跷,咱们总能查出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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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劝不动啊。”
暴脾气的王真,一拍桌子,气呼呼道:“气死老子了,我怎么认识了这么一个狗脑子东西,倔的和头驴一样,老子活这么长时间,不比他吃的盐多?一点为官之道都不懂,不晓得这样事情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僵?就会和个莽夫似的,能有什么出息,真是气死老子了。”
其他人看向王真。
这他娘的,大莽夫说二莽夫,说个蛋。
……
158-玉佩(求追定3000)
北平城,夏日天黑的晚。
甄武家里一直熙熙攘攘,闹到了黄昏时,燕王府终于有了动静,三保带着燕王的口谕迈进了甄武的家里。
“王令!”
三保环顾众人,面无表情,模仿着朱棣的口音道:“一群护卫军闹什么闹,还闹的满城风雨, 很好看吗?让甄武在家给我闭门思过,等我搞清楚了好好重罚,还有那个甄勇给我带回王府关起来,有罪罚,无罪放,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说完,三保来到甄武面前,友善一笑:“得罪了。”
所有人都看向甄武,关心甄武的担心甄武还犯愣,而蒙驹方面的人盼着甄武对王府犯愣。
可在众人的注视下,刚才一直上头的甄武,在此刻却变的平和了下来,他摇了摇头,随后扭头让人把老三带了出来,交给了三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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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保领到老三后,便与甄武等人告辞离去。
蒙驹方面的人,大叹可惜,不过随后,想到今天一下午闹的事情,又露出了笑脸,这般已经够了。
公然带部下拘捕,抵抗镇抚所, 不尊上令…
……
蒙驹听到这个消息后, 心中大喜, 没想到后面好多谋划还没用上,甄武已经失心疯的乱出瞎招, 他脑海中回想到甄武的模样,眼光泛起了冷色,轻轻的不屑道:“任你再能打,升职再快,在我的谋划中,还不是任我拿捏,哼,说到底是个无脑愣头青。”
说完,他在书桌前坐下,慢慢写下一个小纸条:向燕王建言,重惩甄武。
然后他把纸条绑在信鸽上,放飞了出去。
他看着信鸽慢慢飞远,心中已然把甄武当成一个马上就要被他扳倒的石头,心情愉悦的回去看望他的内侄。
他的内侄脑袋被老三打破,此刻正躺在床上休息,见到蒙驹进来后,精神一阵,眼睛亮亮的看向蒙驹。
“姑父。”
蒙驹叹了口气道:“之前和你说了不让你去,你非要去,现下受罪了吧。”
“我就是想帮姑父的忙。”少年羞愧道。
“你有这个心,姑父就很欢喜。”
蒙驹说着,心疼的看着少年,眼中又流露出一抹厉芒:“不过你的伤不白受,姑父会让他们兄弟两个付出代价的。”
少年点头,眼睛崇拜的看着蒙驹。
“行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养好精神后再说。”说完,蒙驹就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而少年闭目后,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前,下一刻着急的在前胸四周摸索,可依旧空空如也,少年脸色大变。
“糟了,姑父。”
蒙驹疑惑的回头。
少年脸色苍白道:“我父亲给我的贴身玉佩丢了。”
蒙驹一愣,下一刻猛然就慌了神:“玉佩怎么可能会丢?你不是一直贴身佩戴的吗?你晓不晓得这会掉脑袋的,而且是很多人的脑袋。”
……
短短一个时辰,燕王府匆匆之间有人来有人去,仿佛之前在甄武家里的热闹全部挪到了燕王府。
有作伴而来的,有单独过来的,还有上了折子的。
朱棣饶有兴趣的接待了每一个人,也把每一个送上来的折子看了个遍,然后一个一个的分类写在纸上。
“十个人过来让我重惩甄武,对比之下,才六个给甄武求情,看来甄武的人缘也不好嘛,枉我以前还听樊光华说,甄武人品不错,好友众多。”
杨璟开口道:“甄千户这次做的事,在外人看来很是大胆,不是特别交情又岂会向殿下求情,像甄千户这般公然带部下拘捕,说出来砍脑袋都够了,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不相关,不了解内情的,却保持静默,不落井下石,在卑职看来,已经难得可贵了。”
朱棣一想,笑道:“这倒也是。”
随后,朱棣把记录重罚甄武的名单,递给了杨璟,说道:“看看,对照一下你查到的,别冤枉了人。”
杨璟接过来看了一眼道:“这次在甄武家中出现,以及顺着蒙驹家的信鸽,一共查到了十三个人,这十人全中,无一例外。”
“好啊,以往他们便是用信鸽联络,我也不敢确定什么,可这件事一出,哼,有一个算一个,倒冤不了他们,可否派人把他们全部盯起来了?”
“已经安排人,全天盯梢。”杨璟说道。
“嗯,你办事我放心,对了。”
朱棣想起一事,问道:“甄勇被栽赃的事,证据查的怎么样了?甄武这次做的不错,别到头来让他埋怨我不管他弟弟,而且我也要借栽赃的事,先把蒙驹拔了再说。”
“还在查,蒙驹他们计划的比较周密,当时打斗的地方没有什么人,唯一看到的证人已经被蒙驹控制起来,不过卑职猜想这个证人也是蒙驹提前安排好的,所以在顺着证人身份这条线往下查。”
朱棣点了点头。
杨璟接着开口道:“有一件事殿下可能感兴趣,我们查这个的时候发现,甄千户也派人顺着这条线在查,只不过他们权限和人手不足,好像陷入了困境。”
朱棣忍不住笑了笑:“这狗东西竟然还两手准备,不相信我。”笑完后,神色一正吩咐杨璟道:“给你两天时间,务必给我查明白,别让我在甄武面前丢了面子。”
“是。”
……
甄武家中,甄武听完张武的汇报,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我相信老三,而且即便老三看错了,谭忠他们也不能都看错,所以老三肯定没有误杀,那么那个证人就有问题了,这可能是咱们唯一的突破口,你带人再往深了查一查,不要放弃。”
张武点头,然后担忧的看向甄武道:“甄老大,说起来你是我上司,等我娶了二贤后,你也是我大兄,我本不能质疑你,但是我也觉得你这次事情太莽撞了,你既晓得老三是无辜的,何必和中卫镇抚对着干,不说找殿下伸冤,便是让老三被带走,咱们右卫这么多人,也会帮老三洗清冤屈的。”
“现下倒好,你惹恼了殿下,让你在家闭门,老三的事情没解决,你也惹上了麻烦。”
张武嘴里带着一股埋怨味。
甄武好笑的摇了摇头,“有些事不方便和你说,以后你就明白了。”
张武想了想,也想不出来甄武这般做法有啥好处,撇了撇嘴道:“你放心,即便你倒了,我也会好好对二贤的,以后…也会帮衬你的。”
甄武吸了口气。
楼还没塌呢,就想站老子头顶。
甄武忍不住的一脚踹了出去:“滚吧,赶紧想办法往下查去。”
张武点头离去,给了甄武一个相信他的眼神,走到门口时,瞥到旁边的曹小满。
曹小满是出事后,甄武第一时间让人把曹小满等人从小岭庄调过来的,这种重要时刻,甄武吸取了教训,家里没人守护肯定是不行的,而曹小满和甄武上次谈话后,第三天就把人员全部定了下来,这次也全部带了过来。
张武走上前,拍了拍守在门口曹小满的肩膀,故意板着脸,拿出了老大的架势,叮嘱道:“别以为,甄老大被关在家里,你们就可以不用心,要是敢疏忽,瞧我怎么收拾你们。”
嘶。
屋里的甄武听到后,脱了鞋就丢了出去。
奶奶的。
总是有傻子认为自己站起来了。
张武把鞋丢给甄武,嘿嘿笑了笑,飞似的跑走了,可是刚刚出了院子,他又站下叹了口气,他望向二贤院子的方向,坚定的小声自言自语道:“二贤不要怕,有我呢,你大哥撑不起来的家,我帮你撑。”
而甄武这时斜着眼问曹小满:“你觉得张武是不是个傻子?”
曹小满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可看到神色不善的甄武后,又连忙点了点头,他挠了挠头憨厚道:“我也不晓得,反正您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我就信您。”
“这话听着舒坦。”甄武开怀笑了笑,随后道:“行了,你下去告诉你的人,这两天打起精神,夜里也不要放松警惕。”
曹小满点头应是后,扭头就跑去安排了。
甄武笑了笑,这才是合格的亲兵队长,没白第一时间调过来。
159-格杀勿论(3800求追定)
夜色降临。
甄武把事情简单的处理完后,走进了张玉清她们的院子,他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和张玉清他们交代。
张玉清见到甄武过来后,连忙让二贤上饭菜。
甄武一愣,他因为忙事情一直没吃,没想到张玉清她们也没吃,他看着这群妇孺叹了口气。
“娘, 对不起,老三被带走了。”
张玉清牵强的扯出一丝笑意道:“你是一家之主,这些事你不用和娘说,老三犯了事,你当哥哥的保的了就保,保不住家里人也不会怪你的。”
二贤很快就把饭菜摆好,可一家人眼巴巴的都没什么食欲。
甄武看向张玉清道:“娘,你不用担心,老三没事,我保证,最多一个月,老三能活蹦乱跳的回来。”
张玉清看向甄武的眼神亮了亮。
甄武重重的点了点头,再次道:“我保证。”
张玉清脸上的忧郁瞬间消了不少,就连二贤,四妹五妹几人也都松了口气,甄武不常在家,在家时也是家主, 随着甄武在家中的威望越来越高,早就没人敢和甄武耍脾气了, 但是老三不同, 他经常在家, 不管是和张玉清二贤,亦或者四妹五妹,还有小六小七,他们之间常常有些吵吵闹闹。
惹急了也会抱怨,埋怨。
可老三才被带走,不足一天,每个人心中已经有些牵肠挂肚。
什么样的家庭,养什么样的性子,他的一家人,都重情。
吃完饭后,甄武来到老三的房间,夜里也没点灯,他静静的想着这件事情的发展,不晓得王府是不是已经顺腾摸出来点收获,想着想着,二贤点着灯走了过来。
二贤看到甄武在屋里坐着,吓了一跳,可再看去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酸楚,她轻轻的放下灯, 走到甄武后面,给甄武捏起了肩膀。
“哥,你是不是很累。”
甄武摇头。
二贤说道:“我晓得的,以前我想着怎么挣几十文钱都觉得累,更何况你现下撑着咱们一大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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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甄武想了下道:“就像我做一顿饭就觉得很累,更是难以想象你日复一日的操持着家里的家务。”
“家务哪里比的了。”二贤道。
“在我心里一般重,这个家若是没有你,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好多地方,哥比不上你。”
“哥。”
二贤不满意甄武这般说,手上故意用了用力,可随后叹了口气,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话锋一转道:“哥,你该给我们找个嫂子了。”
额。
甄武顿时不想聊了,挥了挥手,让二贤别捏了,站起身道:“不说了,不说了,该回去休息了。”
二贤知道甄武的性子,白了甄武一眼,也由着甄武,不再说下去,转身去收拾,白日里老三换下的旧衣服。
“你这会弄这个干嘛?”
“我拢起来,明日一道洗了。”二贤一边说,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
突然。
二贤咦了一声,“三勇什么时候有个玉佩?!”
甄武瞥了一眼没当回事:“大小伙子了,买块玉佩有什么打紧的。”
“不对啊,他哪里来的钱,不会是偷的吧,这上面还有血,而且,哥你看,还有名字。”二贤疑惑的说着。
甄武来了兴趣,接过玉佩看了起来。
于云。
这应该是个人名,甄武嘴里念叨了两遍,莫名觉得有点耳熟,可甄武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想出来,只好道:“这个玉佩我先拿着,回头我给老三,你弄完也早点睡吧。”
说完,甄武一边再次想着,一边回到自己的院中。
甄武越想越觉得耳熟,逐渐确定他肯定见过这个名字。
一时放不下这事,去了书房。
自他升百户后,公务就越来越多,加上之前学习书写,便弄了书房,只是相对来说用书房的时间不多,而最近他调查蒙驹的资料都在书房里放着。
甄武点燃灯,又开始翻看蒙驹的资料。
第一眼落到了蒙驹内侄的名字上,王云。
甄武皱眉。
难道是他的?和老三打斗时不小心落到了老三怀里?是有这个可能,但是玉佩上的名字也不对啊,若是王云的,该刻王云,也没有刻于云的道理啊。
随后,甄武又看了看资料上王云的亲生父母,并没有人姓于,甄武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方面。
慢慢的,甄武一无所获,不得不放弃。
甄武打了个哈欠,把玉佩随手丢在书桌上,回卧室睡觉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慢慢的深夜了。
甄武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几声激烈的犬吠,把睡的并不死的甄武瞬间惊醒,甄武快速穿衣,捞起腰刀,就走了出去,刚刚来到前院,曹小满就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甄武问道。
狗的叫声明显不对。
曹小满说:“听到动静第一时间查了,外墙上有脚印,应该是有人想要翻墙进来,被狗惊走了。”
甄武忍不住的暗骂一声。
“确定全都惊走了吗?”
曹小满脸色难堪的摇了摇头。
“这样,你去把马仁马毅,还有其他休息的人全部叫醒,多打几个灯笼,一点一点把家里全部过一遍,看看有没有溜进来的,空房间也全部检查一遍,还有,我那个院里也检查一下,我今晚去老三房间睡,守着我娘他们那个院,其他地方你们全部都仔细看一遍。”
“是。”曹小满领命后,快速办去了。
甄武骂骂咧咧的拎着刀,去往老三的房间了。
他奶奶的,还让不让人消停。
一夜无眠。
甄武精神有点不振,但是还好,并没有出什么事情,可随后,甄武就开始琢磨,这半夜来的人会是谁?蒙驹的人?
可现在蒙驹他们明面上大占上风,着急的应该是他才对啊。
怎么可能半夜派人来他家里,完全没必要啊。
甄武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一夜未睡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好多事情竟然想不明白。
可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这几日明显不对劲,甄武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戒备。
如此,两天一闪而过。
燕王府,朱棣书房里。
朱棣听完杨璟的汇报后,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道:“你是说顺着人证查下去,全部被灭口了?一共二十多人被灭口?连这个人证的来历都查不出来?”
杨璟脸色难堪的点了点头。
朱棣砰的一拳就捶在桌子上,这要不是刚好有人暗中盯着蒙驹的侄子,恰好看到甄勇他們打斗的场景,还真让蒙驹把栽赃做实了,不愧是搞镇抚的,心思竟能缜密到这种地步。
不过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他堂堂燕王有资格耍不要脸。
“当时谁跟着蒙驹的侄子?让他站出来当人证。”
杨璟为难道:“可是当时是在暗中,做不得人证。”
“我管他是暗中还是明面,这样,你去找甄武,再给蒙驹捏造点罪证,这事甄武熟,不管你们怎么做,我要你们把蒙驹的罪定死,都动我手下爱将了,还想平安无事,当我朱棣好脾气吗?”
“那其他人呢?是不是借机把蒙驹党一网打尽?”杨璟问道。
朱棣想了想,不甘心的叹了口气道:“栽赃这种小罪,牵连不了几个人,其他人就先放放,慢慢收拾。”
说完,朱棣犹有不甘的捶了一下桌子。
不能把他们全部收拾了,终归让人难受,就像明明晓得小妾心念旁人,含情脉脉,却为了规矩,也不得不装作不知晓的模样。
而这两日中。
城里的风波,真真假假的流言越演越热,什么甄武仗势欺人,暴虐凶残,各种说法不一而足,可渐渐的其中一种说法异军突起。
甄武已经被燕王关了起来,不日就会问斩。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们私下讨论,口口相传。
甄武就像邪恶的反派,终于被正义打倒,很多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开始高呼燕王仁德,明辨是非。
只有一些接触过甄武的人,发出一点疑问。
“我认识的甄武,不是那样的人啊。”
可这种论据,很快就在其他人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官的那有什么好东西’的论语中,再掀不起一点风浪。
那些心念甄武,受过甄武好处,坚定相信甄武是个好人的那群人,慢慢的也不再争辩,只是在自己家中,默默的替甄武担忧。
而城中的这些传言,在军士休沐结束后,也带进了军中。
甄武的部下,一下子仿佛炸了窝一样。
“怎么可能,咱们大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他们说的样子,我不信。”
“我也不信,大人每战必先,每次战后都去看望受伤的兄弟,怎么可能仗势欺人?暴虐凶残倒是有点,但那也是对待敌人。”
“可他们都说大人要被问斩了。”
“我不相信,我要去询问胡总旗,大人必有冤屈,我要去帮大人伸冤。”
“同去。”
“同去。”
一道一道的声音响起,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坚定,代表着他们对于甄武铁一般的认可。
这些普通的军士,不懂什么道理,但晓得一双眼睛看不错人。
……
160-雨夜兵甲阵阵
当胡长勇知晓此事后,初始还不相信,可看着前来找他问询的军士,一个个满脸认真,顿时惊的脸色有些变白。
他前几日刚和甄武喝了酒,怎么就出事了?
胡长勇呵斥住有些激愤的军士,匆忙的就去找薛禄了,薛禄如今是他们的百户, 张武另带其他百户,薛禄听胡长勇说完后,一言不发,出门直接找到自己的马,翻身上去,带着胡长勇就直奔甄武家里。
等到了甄武家中,看着甄武家大门紧闭的样子,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不由得担忧的要死。
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要敲门进去见甄武,却也觉得于事无补,图惹甄武的不快,薛禄想了想后,一咬牙调转马头回军营,去找谭渊等人了。
就在不明真相的薛禄等人,在为甄武仿佛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奔走时, 甄武却比较悠闲,他靠在椅子上,脚搭在桌子上,捧着《孙子兵法》细细研读。
“昔之善战者, 先为不可胜, 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以往甄武怎会有心思研读这种东西,可现在看来,此书又岂是简简单单的一部兵书?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只要把自己保护的无懈可击,静等敌方破绽,然后抓住破绽,便是制胜之法,所故,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如今,甄武作为一条鱼饵下钩,蒙驹等人已经露出破绽,燕王府焉有不胜之理?
甄武只需等待即可。
这一日。
梁方来报,说是燕王府来人。
甄武出来一看, 以前从未得见, 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杨璟见状拿出来燕王的令牌, 在甄武耳边低声道:“殿下,让我过来有密事相商。”
甄武一愣,随即带着杨璟步入他的书房。
进了书房,甄武让杨璟落座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反而看着杨璟皱眉思索。
杨璟笑了笑道:“甄千户不必如此,我在燕王府负责一些暗中的事情,你没见过实属正常,我却对甄千户神交已久。”
甄武摇了摇头。
“我不是怀疑你的身份,殿下的令牌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我是在想,殿下突然派人来找我,难道是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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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璟略显惊讶,随后释然了,甄武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谈话是很轻松的,他可以从你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上,就开始提前思考后面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
随后,杨璟把事情简单的和甄武说了一下,蒙驹党人的名单查了出来,但是老三误杀的案件却陷入了困境。
甄武皱眉。
杨璟说道:“殿下的意思是,直接捏造证据,替你弟弟洗白的同时,定罪蒙驹。”
甄武眉头皱的更深了。
捏造便有被人拆穿的可能,虽说有燕王权势可用,再加上相关人手的配合,被拆穿的可能性很小。
但问题是如今朱标蓝玉具在,蒙驹临死反扑,说不定便不惧燕王权势,若是蒙驹再查到他们捏造罪证的证据,来个案件反转,那老三不死也得死了。
而且刚才杨璟也说了,蒙驹做镇抚多年,对这种刑事案件,非常拿手。
甄武一边想着,一边顺手拿起一直放在桌子上的玉佩,轻轻的在手中转着,不时还随着思路,把玉佩捏在手里轻敲两下桌子。
杨璟没有打扰甄武,以为甄武正在考虑如何捏造证据,所以他也低眸思索,可想着想着,眼光不经意的瞄到甄武手上的玉佩。
第一眼杨璟并没有在意,很多人思考的时候,手上都会有一些零碎的小动作。
可当甄武捏住玉佩,停止转动时,杨璟看到玉佩的样式时,脸色一变,直接开口打断了甄武的思路。
“甄千户,我可否看一下你手中的玉佩?”
甄武疑惑的把玉佩递给杨璟。
杨璟细细打量了一遍,尤其是看到玉佩上的刻字后,眼球顿时一缩。
“这玉佩你哪来的?”杨璟瞬间动容,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认识?”甄武问道。
“你先告诉我,这玉佩哪里来的。”
“我家老三衣服里找出来的,但应该不是我家老三的,我觉得上面的名字有些熟悉,所以一直放在我这里。”
“走,咱们现在去王府,问问你弟,这个玉佩哪来的。”
甄武皱眉,拉住激动的杨璟道:“我现在一头雾水,你是不是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玉佩的来历,而且你这般激动,若是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反而不美。”
杨璟被甄武拉住,顿时回过神来,他也知道甄武说的有理,深吸了几口气后,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深深的看了两眼甄武后,吐出一个名字。
“于峰。”
杨璟接着道:“你可知晓于峰?”
这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在甄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继而,甄武脑海中关于蒙驹的资料飞快的翻动了起来。
在很多年前,蒙驹还在靖宁侯叶升帐下时,有一好友,叫做于峰,而于峰有一个孩子,正是叫做于云。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谋不轨’罪诛杀胡惟庸九族,而此事一连持续好久,在洪武十五年时,于峰被定胡党,判处满门抄斩。
这玉佩竟然是一个死人的。
不。
也许不是死人。
甄武眼光一闪,脑海中顿时想起了蒙驹内侄王云,当年于峰一家被杀时,其子于云七岁,如今近十年过去,可不就是十六七的年岁,与老三年岁相仿。
甄武突然觉得嘴角发干,他沙哑的开口道:“蒙驹内侄王云,今年十六七岁。”
杨璟顿时一惊。
“你是说…”
甄武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之前我从未见过老三有这个玉佩,前几日老三出事,当天晚上就发现了这个玉佩,而且深夜还有人意图闯入我家,我想很大可能是老三与蒙驹内侄打斗时,不小心扯下来,然后不知道怎么挂在了老三的袖子上或者腰上。”
这话说完,俩人对视一眼,皆自震惊的坐了下来。
这时什么事情也不急了,这件事太大,都在消化这个消息。
稍一时。
甄武回过神来,问杨璟:“你确定这个玉佩是于峰之子于云的?”
杨璟郑重点头道:“我非常确定。”
甄武皱眉疑惑的看着杨璟,这件事不能开玩笑,甄武想知道杨璟如何确定的。
杨璟嘴唇颤了颤,可随后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不瞒甄千户,我本是营阳侯杨璟,十五年时,我负责北平屯田事宜,就是被于峰等人攀咬为胡党,当时幸得殿下相救,诈死才保得性命。”
我他妈。
甄武猛的就站了起来,更加吃惊的看着杨璟,一双眼睛都瞪的滚圆。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连续两个本该死的胡党,都又活生生的出现了。
这个世界,它到底存了多少的秘密,不为人知。
胡党啊。
一场胡惟庸案,陆陆续续杀了三万多人。
粘上就是个死。
杨璟苦笑一声道:“当年我与于峰关系不错,这个玉佩,原料还是我送给于峰的,当他花重金雕刻好后,曾让我看过,所以我绝对是认不错的。”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
甄武稳住了心神,才开口道:“这件事,你大可不必告诉我的。”
杨璟一摆手道:“我在殿下身边许久,甄千户值不值得信任,我心里有数,而且告诉你,也是有事相求,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是我有一子,名叫杨洪,如今十一岁,因我不常伴左右,很是顽皮,殿下之前答应我,等过二三年让我儿去你部下任职,说是你善于调教人。”
说到这里,杨璟一笑接着道:“虽说这事是殿下安排,但是以后也免不了承你恩情,我以真实身份与你相交,也是想求你到时候多加照顾。”
甄武深深的看了两眼杨璟,他早就上了朱棣的船,好多事情他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甄武再次闭目吸了口气,再睁眼已经坚定起来。
“这更不必如此,入我部下,我自当自己人看待,不过既然你坦诚相待,我甄武也在此发誓,入我耳,不出我口,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杨璟又笑了笑,随后神色一正,看向玉佩道:“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抉择吧。”
甄武神色随之一正,也看向玉佩。
他想了想道:“现在正值关键时期,我不宜去王府,若是蒙驹内侄真是于峰之子,更不能打草惊蛇,你带我印章回王府,先向我弟确认一下玉佩是否是蒙驹内侄的,一旦确定,只要稍一查探,此事我们大有文章可做。”
杨璟和蒙驹内侄的情况还不同,杨璟属于提前诈死逃罪,并未有明罪下达,可蒙驹内侄若真是于峰之子,那么这事情就大了。
杨璟认真的想了一下,认可了甄武的话,随后,两人又详谈一会儿,杨璟拿着玉佩和甄武的印章悄悄的离去,回了王府。
到王府后,杨璟先去关押甄勇的地方,进行了询问,亮出甄武印章后,甄勇知无不言,很快,杨璟就确定了玉佩确实是蒙驹内侄的。
然后,他匆忙向朱棣报告。
两人具体聊了什么,无人得知,只知道当天,杨璟带人趁夜直奔蒙驹媳妇老家而去。
一连五日。
甄武每天每次吃完饭后,都是心事重重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天空。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北平城暗处正在涌动的旋涡,即将爆发。
一旦爆发,必是惊人之威。
第六日的下午。
甄武家一直紧闭的大门,终于大开,王彦过来请甄武去王府。
甄武随着王彦,直入朱棣的书房,他明白这件事,终于要见终章了。
一进书房,里面有着三个人,道衍,杨璟与朱棣。
朱棣努了努下巴,杨璟会意,连忙在甄武耳边小声的说道:“这几日我去了蒙驹媳妇的老家,蒙驹媳妇确实有一个弟弟,也确实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侄子,明面上说是送到了北平城让蒙驹养着,可是经过暗下探查,其侄子早在十年前就病逝了,我亲自挖了坟,亲眼得见尸骨,所以现在可以肯定,蒙驹内侄绝非本人,现在加上这块玉佩作证,足以定蒙驹一个欺君之罪。”
说到这里,老和尚道衍突然笑了笑:“不必这般麻烦,直接把蒙驹等人,一起打成胡党,如此可以一网打尽。”
甄武有些惊讶,打成胡党,简简单单四个字。
可字里行间却是个死字。
朱棣看上去早已和道衍商议过了,主意已定。
这时他突然抬头看向甄武,说道:“之前一直让你紧闭大门,城里到处流传说我要砍你脑袋,这次就让你带兵亮亮相,你给我以雷霆之势,把蒙驹党人,全部拿下,同时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互通有无的暗信全给我查抄出来。”
甄武立刻领命。
朱棣又看向杨璟:“蒙驹党人,之前一直散布流言,可有办法扭转风评?”
杨璟道:“此事简单,找几个说书人,按照咱们给的故事说上几天,不仅风评可以扭转,还可以让甄千户兄弟二人变成为国锄奸的英雄。”
“那就这么办,甄武兄弟两个此次为此事遭受非议,我让他們英雄,理应如此。”
甄武这时突然开口问朱棣:“捉拿时,若遇反抗,如何抉择,请殿下示下。”
“格杀勿论。”
朱棣杀气四溢,血气腾腾的话,飘荡在书房里,仿佛连夏日的温度都凉了几分。
……
161-甄家兄弟为国锄奸
北平城在正午时分,天色就开始变的阴沉下来,一直酝酿了两个时辰后,一声雷鸣,终于下起了雨。
街上的行人顿时惊得分散乱跑。
靠近城门附近的一户人家,懒惰的丈夫幸灾乐祸的看着街上躲雨的百姓,哈哈大笑,随即又得意的冲着自家媳妇显摆。
“媳妇, 被我说中了吧,我早就说今天下午要降雨,还好没有出摊,要不然岂不是被淋个落汤鸡。”
丈夫说完又接着大笑,可笑着笑着,发现媳妇没有理会他的话语,眉毛一挑。
“怎滴,难道我说的不对?况且若不是我提醒你收衣收的早,便是你昨天洗的衣服,也要再次被打湿。”
女子叹了口气,白了一眼丈夫,没好气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可总归耽误了一天营生,说再对又有啥可得意的。”
丈夫被噎住了。
刚欲再辩解几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燕王有令,封闭城门, 任何人不得出城。”
女子听到这番动静, 也好奇的来到门口张望,“当家的,这是咋回事?现在可还不到关城门的时辰。”
“去去去,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肯定是出大事了。”
……
很快,北平城大门已经全部关闭。
百姓们因为躲雨也全部躲回了家中,只听得街上,巡防营将士不避雨水,齐步奔行调动的声音。
而到了黄昏时刻。
右卫营甄武部下千余军士,持燕王调令入城,哗啦啦的雨水打在披甲上,显的格外肃杀。
甄武骑着高头大马,行在所有军士前方,一边奔行,一边面无表情,沉声下达着命令。
“张武,带你的人捉拿刘芒全家,但遇反抗,格杀勿论,柳升,你去捉拿赵琦,顾明,你去……”
随着甄武一道道命令下达, 军士迅速分流而出,向着目标奔驰而去。
最后,甄武抬起眼,目光在雨滴的倒映下泛起一丝冷芒。
“薛禄带人随我来,捉拿蒙驹。”
“卑职领命。”
薛禄仿佛在释放这几日所有的负能量,狂声怒吼,声音直破雨水,就连他旗下的胡长勇,此刻也恨不得仰天长啸。
这几日,多少人曾对他们指指点点,多少人在私下非议甄武将要被砍头,如今甄武领燕王令,捉拿叛逆,足够打破所有的谣言。
他知道他没有看错人,跟着甄武绝对错不了。
甄武带头鞭马,在空旷的大街上向着蒙驹家中而去,雨越下越大,天色越来越晚,雨丝顺着脖颈流进胸膛,在这盛夏的傍晚,带着一股凉丝丝的感觉。
他的身后,百余军士默然跟随,杀气冲天。
雨声,马蹄声,兵甲声,阵阵响个不停,吓的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发出声响,只有一些胆大的敢偷偷通过窗户瞄上两眼。
而这时蒙驹家中。
蒙驹眉头皱的深深的,城中的这番动静瞒不过人,而甄武去往燕王府同样逃不过他的耳目,他隐隐觉得不安,可依旧强行让自己安定下来。
一旁的老奴,满脸焦急:“老爷,我看城中的动静不太对,要不然老爷你先想办法躲躲?”
“躲?”
蒙驹冷笑一声:“为何要躲?我上有凉国公护持,近有靖宁侯看重,我不信燕王敢无缘无故拿我。”
“可城中的动静确实不太对啊。”老奴依旧满脸担忧。
蒙驹眼光透过窗,落在如串珠一般的雨幕上,内心中忍不住的犯嘀咕,他晓得他有一个失误的,那就是丢失的那块玉佩。
不过,蒙驹紧接着就自我安慰,只是一块玉佩,不可能凑巧的就让朱棣发现其中的秘密。
玉佩千千万,即便刻了名字,但能代表什么?
便是于云这个名字,在大明疆域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又能说明什么?!
想到这里。
蒙驹躁动不安的心,稍显安稳下来,他沉声道:“若燕王真的针对我而来,你第一时间想办法出去,去找靖宁侯,他肯定会救我,到时候若冤了我,非要直达天听,闹他个天翻地覆。”
老奴郑重的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慌张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的兵。”一个仆从打扮的男子,不顾漫天雨幕,匆匆的跑了过来。
蒙驹猛地就站了起来。
燕王朱棣,岂能真的针对与我。
“随我去看看。”蒙驹脸色铁青的拿起一旁的雨伞,打开率先迈入雨幕中,向着大门处走去。
大门处,大门早被仆人关的紧紧的,蒙驹的几个亲兵,惴惴不安的守在大门两侧,神色不安且慌张。
蒙驹怒斥:“慌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这句话刚落,大门轰的一声,从外面撞开了,甄武手扶腰刀,龙行虎跃间仿佛带着漫天风雨走了进来,他第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蒙驹。
蒙驹大惊,看着面无表情的甄武从外面走进,身后众多军士随行其后,分站在甄武两侧,已然明白今天无法善了。
可他想不明白。
蒙驹咬牙怒视着甄武道:“甄武,你意欲何为?!”
“我意欲何为?”
甄武如刀锋般的眉毛一挑,冲着蒙驹道:“你前些日子,让人去我家捉拿我弟,我甄武敢持刀拘捕,今日我只问你,你蒙驹可有这个胆子?”
蒙驹被甄武的这句喝声,惊得脸色几度变化。
“甄武,你凭什么拿我?!”
“凭什么?”
甄武呸了一声,这蒙驹到底是怂了,随后沉声道:“薛禄。”
“卑职在。”
甄武一挥手:“这群胡党余孽,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也不要给我放过。”
“是。”
薛禄随之向着门外一招手,军士如潮水般涌入蒙驹家中,迅速分队向着蒙驹家中扩散,而薛禄一马当向,抽刀冲向蒙驹的亲兵。
“燕王有令,捉拿罪犯,胆敢抵抗,格杀勿论。”
这句话一出,吓得蒙驹的亲兵,连忙丢了刀,束手就缚。
而这时蒙驹满脸惊骇,脑中‘胡党余孽’四个字来回的在他脑海中回荡。
甄武不屑的看了两眼蒙驹,再次一挥手:“都给我绑了。”
几个军士迅速的冲着蒙驹而去,蒙驹的老奴见状上前还欲抵抗,被军士直接一刀砍翻,军士們二话不说,把蒙驹等人全部绑了起来。
雨还在哗啦的下着,伴着军士冰凉的铁甲,席卷整个蒙驹的家。
“甄武!”
被绑的蒙驹满脸怒容,双眼仿佛能冒出火一样看着甄武:“你不要张狂,在我家这般行事,我蒙驹必定让你不得好死,我告诉你,你冤不了我。”
甄武不屑的走到他的身前,拍了拍蒙驹的脸,淡淡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仗的谁?凉国公还是靖宁侯?告诉你,我甄武向来动若雷霆,既然敢来抄你的家,就会把事情做到绝,你这次若还能活下来,不用你动手,老子亲手把脑袋摘了送给你。”
“你…”蒙驹惊骇的说不出话。
直到这个时候,蒙驹仿佛才感受到甄武凌冽的攻势,那种锐不可当,而他以前竟然只把甄武看做愣头青,端的可笑。
很快,冲进蒙驹家中的的军士,开始绑着一个一个人返了回来。
甄武顺着这些人,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当看到一个十六七岁而且头上受伤的少年时,眼中露出了几分好奇。
小书亭
“于峰之子于云?”
少年顿时一脸惊恐:“我不是,我不是。”
甄武一皱眉,随手就是一巴掌抽了上去:“就你这样的货色,也配让我家老三受此番的罪。”
真他妈的窝囊。
活到亲爹不敢认的份上,不苟且偷生,还出来蹦跳,真是找死。
而蒙驹听到甄武的话,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时候,薛禄跑了过来,甄武抬头看向薛禄:“有发现?”
薛禄点头。
“带路。”
甄武说完,不再留意已经束手就擒的蒙驹等人,随着薛禄直入内宅,然后在蒙驹的卧室里发现了蒙驹等人来往的一些信件。
甄武一边翻看,一边对薛禄道:“再仔细找找,掘地三尺也不要放过一点可疑的东西。”
薛禄应声下去。
甄武简单的翻看了一下这些信件,总得来说有点用,但是用处也不大,想来蒙驹也不会留下太过明显的把柄。
看着看着,曹小满跑了回来。
甄武头也没抬的问道:“中卫大营可有骚动?那些千户百户的部下,有没有闹出乱子?”
“禀千户,并无骚动,燕王殿下调的巡防营已经全部到位,而且我来时丘福与朱亮两位千户也透出了信,中卫所有军士已经全部控制住了。”
甄武点了点头。
“张武他们办的怎么样了?可有遇到抵抗的?”
曹小满回道:“大部分都很顺利,有抵抗也立时解决了,只是柳升百户那里出了点问题。”
甄武抬头看向曹小满。
曹小满接着说道:“赵琦家发现地道,直通城外,应该是有人逃脱,柳升百户已经亲自带着人出城追去了。”
“艹。”
甄武暗骂一声,狗日的,还真有人玩地道这种鬼东西,甄武想了一下道:“通知下去,让其他百户多查看有没有地道,谁若是放跑了人,我要谁的脑袋,另外,你再叫人去王府,找樊光华借点兵,支援一下柳升,告诉柳升他若是追不回来人,他的脑袋也别要了。”
曹小满领命,连忙下去办事去了。
甄武站起身,看向外面的天空,这一夜,好一场雨。
而与此同时,很多消息灵通的将领,慢慢的也知晓了今夜的变故,比如朱能,他在中卫大营中,感受着别样的紧张气氛,想到甄武前段时间遇到的憋屈事故,忍不住笑了一下,可下一刻又带上一丝羡慕。
“这一夜,甄武那家伙可牛坏了。”
……
162-蓝玉灭亡的导火索
整整一夜。
甄武带着人一夜没有停歇,在天刚蒙蒙亮,雨也刚刚止歇时,甄武带着从蒙驹党人查抄出来的东西,回燕王府禀报。
幸好的是并没有再出什么纰漏,包括柳升后来也把逃脱的人全部抓了回来。
甄武更是挨家进行了巡视,唯恐手下的人查抄不够尽心。
燕王府。
朱棣一边听着甄武的禀报,一边翻看着查抄出来的东西,
这次查抄出来不少东西。
其中不少可以进行深入调查,而蒙驹等人甄武已经全部移交给了杨璟,杨璟当天就开始了严刑拷打。
这年头没什么人道的说法,而朱棣受朱元璋的影响,对于酷刑什么的没有一点抵触,在他看来不管什么方式,只要好用就行。
所以,甄武相信用不了几日,朱棣肯定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等到甄武禀报结束。
朱棣挥了挥手:“行了,忙了一夜,你也回去休息吧,这次事情算是结束了,你休息好早点回军营,别想着偷懒,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把骑军的操练给我担起来。”
甄武应是。
“对了,把你家老三也带回去吧。”朱棣突然又喊道。
甄武顿时一笑,连连点头。
老三在王府没有受到苛待,甄武过去的时候, 老三正在睡觉, 瞧着睡的还挺香, 甄武踹了踹牢门, 把老三惊醒过来。
甄武努了努下巴, 打开门道:“走吧,和我回家吧。”
老三刚刚睡醒,眼睛还有些迷离。
甄武笑道:“怎么着?还想在这里再睡几天?”
这时,老三才彻底清醒过来,激动道:“我可以回家了?”
甄武点了点头。
“我真没事?”老三犹自不敢相信。
甄武懒得再搭理老三,直接转身就走,老三顿时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来,随后,甄武带着老三一路出了燕王府。
路上时,老三激动的情绪下去后,有些羞愧的一直低着头。
甄武瞧见后,问道:“你这又咋了?我告诉你,你别这幅样子,回去给我高高兴兴的把咱娘他们哄高兴。”
老三抬头,一眼就看到甄武眼里的血丝,羞愧感更甚:“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甄武一愣,随后笑着拍了拍老三的肩膀。
“亲兄弟之间, 不说这个。”
等到了家,家里人还没醒,甄武让老三自己去烧水洗漱,然后他累的不想再动,直接回到自己院子里,一头爬在床上睡了起来。
这边张玉清醒后,见到老三,怎么激动惊喜暂且不说。
另一边,消息灵通的说书人,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昨天晚上一夜时间,军士阵阵声响不断,骇人的不行,有些胆小的百姓,提心吊胆一夜都睡不踏实,生怕是不是自己犯了忌讳,惹来这群军爷发飙。
然而等到一夜安然过去,所有人都开始好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百姓之间相互打听的时候。
一些说书人自称,二大爷家的亲家的二女儿的姑爷,是在燕王府当差,消息靠谱且快速,说是昨夜捉拿胡党余孽。
胡党是谁?
一些上年纪的还记得那时的动荡。
一个个心有余悸。
“话说这胡党潜藏极深,寻常人发现不得,可正巧他們碰上咱燕王护卫甄武甄千户不是个寻常人,又让其弟甄勇大胆试探……”
说书人编的故事挺波折起伏的,说得百姓也爱听,很快这个版本就开始流传了起来。
之前那些怒骂甄武以权谋私的人,仿佛转眼都不见了。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我早就说甄千户是个好人。”
“谁说不是呢,当时还好多人反驳我,现在怎么不反驳了?”
“大家遇到事情一定要理智,不要人云亦云,你看我,当时那么多人骂甄千户,我就没有骂过,因为动脑想一想,也知道甄千户是个好官,要不然燕王殿下怎么会那么器重甄千户?”
“是啊是啊,不对,我呸你大爷的,当初我记得就你骂的凶。”
……
熙熙攘攘又是一段茶前饭后的谈资,他们不在乎之前说过什么,只晓得现在要说什么,群众的声浪往往是最高的。
可群众声音的真实度,往往也是最低的。
不过这次哪怕是北平城里当官的,在知晓这件事后,也都一个个惊讶的不行,然后不得不感叹一句,燕王对甄武的信任真的极深。
一出手扳到了一个镇抚,三个千户,还有一个指挥佥事,这种事情换个人谁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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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甄武前几日刚被镇抚堵到家门口抓人,转眼带兵围困卫镇抚的家,这种狠角色以后谁还敢惹?
一时间,甄武的声势在北平城也越来越高。
即便是北平都司的一些都指挥级别的官员,也开始把甄武放在了眼中。
而这些传言,对老三的震撼是最大的。
当他下午随着张玉清买菜,听到不时有人谈论此事,甚至一些认识的街坊邻居还冲着他竖大拇指,称赞他是个好样的。
老三都懵了。
咋滴?
被关几天就能变成个英雄好汉?
刚开始,他还试着解释一二,说什么他太冲动了,都是他哥做的,他没做什么,可慢慢的说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就不解释了。
逐渐的开始眯着眼乐呵的真把自己当成个不惧危险,临危而上的大英雄了。
以至于老三回到家里,不自觉的就有些自豪了起来。
膨胀的甚至想批评两句二贤。
但是被二贤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老三心有不甘,转眼盯上了喝凉水的小六。
“小六,你怎么又喝凉水,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凉水不干净,容易拉肚子。”
小六翻了个白眼,不愿意理会老三。
老三不满道:“你说你个样子,以后有什么出息。”
小六忍不住的又翻了个白眼,脆生生问道:“你有出息,那我问你,凉水不干净,为啥用凉水洗了锅碗可以直接用,洗的苹果可以直接吃,凭什么喝的时候说凉水不干净。”
老三一下子就被问愣了。
小丫头不屑的撇了撇嘴,得意的又喝了几口凉水,才跑开。
晚上,甄武得知此事后,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他看着依旧在纠结这个问题的老三,走过去拍了拍老三的肩膀道:“老三啊,你差的还很多啊。”
老三哭丧着脸看向甄武。
甄武却在这时候,神色郑重了些许,意味深长道:“你快要成年了,一定要学会审视自己,千万不要因为旁人的夸赞而欣喜,也不要因为别人的诋毁而愤慨,你要晓得你想要什么,想要变成什么样的人,然后在这条路上无视其他声音的走下去。”
“我听你二姐说,外面的人夸了你几句,你就当真了?”
老三怔住了。
甄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想想,想清楚后,一会儿吃完饭,去书房给我说说你的感悟。”
说完,甄武不打扰老三走开了。
长兄从来不是给钱就行,有些东西,他得教给老三。
……
163-燕王有女初长成
当甄武在家中简单的调整了两日,便去了军营,到了军营后,军营的将士总是忍不住的对甄武投来崇拜的目光。
谭渊见到这种情况,啧啧两声打趣道:“说说,被军士这般尊崇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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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故作惊讶。
“这能有什么感觉?”
谭渊脸一黑。
甄武火上浇油,接着说道:“我一直都被尊崇啊, 早习惯了,我还以为所有将领都是这样呢,难道不是吗?”
谭渊扭头走了。
甄武哈哈大笑不止。
接下来的日子,步入了正规,甄武现在不用亲自带队操练,只是经常巡视观察, 然后抽时间和百户们商议改善操练细节。
偶尔也和谭渊相互商量,两个千户之间对抗训练。
这一日, 甄武再次找到谭渊。
谭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西瓜,正切呢,甄武眉眼一笑,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上前拿起一块就吃了起来。
“你小子,可真会挑时候,我刚冰好的。”
甄武嘿嘿一笑,擦了一下嘴巴,顺手又拿起一块道:“老大人,我找你商议个事。”
说起来谭渊如今还是副千户,甄武级别已经超过了谭渊,不过俩人的交情不一般,所以私下里相互称呼并没什么变化。
只是在公共场合才会相互称呼职位。
谭渊切好瓜, 自己也拿起一块,一边吃,一边问道:“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下面的崽子们,这几日操练有些疲了,我想找点事刺激刺激他们,免得他们一天天无精打采。”
甄武正说着, 谭渊的儿子谭忠从外面走了进来。
“嘿,你小子什么时候进军中的?”
谭忠傻笑了两声,先是叫了声哥,然后才回答道:“昨天刚过来的。”
谭渊这会也笑道:“这些小子们不能再仍在家中了,是该驹着他们了,像你身边的曹小满一样是这个年纪,已经随着你上过一趟战场了。”
甄武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有道理。
“你家老三呢?你打算怎么安排?”谭渊问道。
“我打算想办法把他仍进巡防营,先让他适应适应再说。”
谭渊点了点头,他明白甄武的情况和他的情况不一样,他的班底迟早是要传给儿子的,带在身边没有一点问题,但是甄武是兄弟两个,甄武的职位班底不见得传给弟弟。
想到这里,谭渊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转头问道:“你刚才说给下面的人找点事做?找什么事?”
甄武把西瓜皮丢掉,在衣服上擦了擦,不打算再吃了,然后开口道:“办个马球赛吧,十个百户,十个队伍,每个百户自己进行组队和预选,第一名有奖励,你若是同意的话,我去找殿下要奖励,你看如何?”
“好事啊。”谭渊眼睛一亮,现下将要入秋,军士们对日常训练都有些提不起精神,若是办个马球赛,马球不仅能锻炼军士的马术技能,比赛也能有效激励到军士。
甄武笑道:“那成。”说罢,甄武起身接着道:“我就不多待了,趁有时间,我今天去趟王府,早日把事情定下来。”
“那你去吧,其他的细则章程,我先琢磨着,等你回来咱们再好好商议。”
甄武点了点头,然后雷厉风行的离去了。
谭渊看着甄武背影,笑了笑,他不得不感叹一句,甄武短短时间职位混的比他高,是有道理的,在甄武心中好像从来没有照章办事这个概念,他不会管其他人是不是这样,也不会管以前是不是这样,只要他觉得这是个问题,就会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用甄武的话来说,一直都是这样,就对吗?
对不对谭渊不知道,但是他晓得,像甄武这样的人,是世间难得的。
想到这里,谭渊转头看向傻乎乎吃瓜的儿子,顿时觉得儿子果然是别人家的好。
……
甄武一路来到燕王府,通报后,和朱棣把事情一说,朱棣眼睛一亮,随后神色一动道:“既然要办,那就办大点的,三卫骑军一起搞,免得其他两卫说我偏袒。”
“不过,奖励什么,这需要好好想想,要不然军士们没有心劲,那就没有意义了。”朱棣一边说着,一边想着。
甄武也不着急,三卫一起搞他更乐意。
就在这个时候,道衍和杨璟求见,朱棣疑惑的让两人进来。
甄武刚打算避一下。
朱棣就摆了摆手道:“不必出去,想来是关于蒙驹的事情。”
听到朱棣这般说,甄武就老实的坐了下来。
这时道衍和杨璟也已经走了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后,杨璟走出来禀报道:“殿下,查出来点真东西,蒙驹他们之前真与胡惟庸等人有过密信来往,而且卑职还查到其中涉嫌到靖宁侯叶升。”
前半句朱棣还能稳如泰山,可当靖宁侯叶升被说了出来后,朱棣脸色一变。
“有证据?”
杨璟摇头道:“虽没有证据,但是已有两人坦白了关于靖宁侯与胡惟庸密信来往的事情,若是查下去,应该能查出来。。”
朱棣沉着脸再没有说话。
靖宁侯叶升若也是胡党。
必将又一场牵连风波。
而且靖宁侯叶升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侯爵,他是蓝玉的亲家,与蓝玉相交莫逆。
这…
杨璟一脸为难道:“殿下,这咱们还往下查吗?”
甄武听到这,本未觉得事情严重,不过当甄武认真一想,顿时明白了朱棣为何色变,杨璟为何为难。
查叶升,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动蓝玉。
而动蓝玉,朱标怎么看?朱元璋怎么看?
道衍手中的念珠越转越快,三角眼闪烁着光芒,他抬头看向朱棣说道:“殿下,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再查了,事情到这里,殿下可以把所有情况禀报给皇上了,至于叶升,让皇上抉择吧。”
朱棣沉思了一会儿,道:“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心中明白,动蓝玉一些小鱼小虾没事,若是动蓝玉的亲家,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叶升相当于和蓝玉为政治同盟,可不简简单单的是依附那么简单。
而这个时候,甄武想到的更多,现在已经洪武二十四年,马上就是二十五年,不出意外朱标很快就要病逝,那么这时候叶升的把柄露出了。
会不会成为朱元璋动蓝玉的一根导火索?!
……
164-我和你(二合一)
朱棣的书房中,甄武几人正在谈论着,可能引发动荡的大事。
而朱玉英的院子里,侍女一脸无奈的看着朱玉英。
“你去不去?”朱玉英蹙着她好看的秀眉,瞪着侍女。
“郡主,真要去啊?”侍女满脸纠结,怎么也觉得不妥, 堂堂郡主寝室怎能邀请男子过来。
朱玉英很认真的点着头:“对,真要去,我已经决定了。”
“那锦儿可就去了。”
侍女眼巴巴的看着朱玉英,期盼朱玉英改变主意,可朱玉英一张小脸满是认真,无奈下只好转身走了出去。
朱玉英看着侍女离去的背影, 猛地站了起来, 跑到铜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容颜, 她看着镜子里人比花娇的美貌,自己先忍不住痴痴地笑了起来。
“确实好看呢,怪不得甄大哥喜欢。”
可笑着笑着,心里一时间又变的紧张了起来。
她晓得这般做法会惹怒父母,甚至惹来父母的暴怒,但是她转念想到甄武可以为了她不娶王家姑娘,她也可以为了甄武,不嫁给旁人。
朱玉英白嫩的双手,可爱的捏成拳头,她记得上次生辰时,甄武说不会娶王家姑娘时眼中漫出的丝丝情意。
甄武喜欢她的,她知道,要不然甄武与王家姑娘门当户对,还有长辈牵线, 甄武为何不娶?更何况甄武这般大的年纪, 又是在等谁?
朱玉英打听过,甄武身边没有其他认识的女孩呢, 除了她。
朱玉英又甜甜的一笑。
这些可都是她日思夜想,经过种种迹象推测出来的结论呢,哪怕有些理由显得牵强,有些迹象也并非特指,可她还是愿意相信,她想相信的事实。
更何况。
随着朱玉英一天天长大,朱元璋的指婚仿佛是她头上一把高悬的利剑。
朱玉英没有时间再拖了。
所以,朱玉英听说甄武来了燕王府,便让侍女锦儿去请甄武过来一趟。
……
朱棣的书房里。
关于叶升的问题,朱棣拿定主意后,也就不再纠结,有些事情他作为皇子不能逾越,而且他对南面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在他心中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研究一下怎么和蒙古人打一仗呢。
朱棣情绪调节能力很强,把叶升问题丢下后,立马就转到了马球赛的奖品上,刚好现在道衍和杨璟都在,也能让这两人出出主意。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办马球赛了?”道衍问道。
朱棣冲着甄武努了努嘴,道衍立马明白。
甄武笑着解释道:“将要入秋了,将士们疲乏,所以便想起这个来了,而我之后也特意查找了一些资料,想着把趣味性稍微减减,加一些协作性和对抗性,这般对军士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道衍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朱棣问道:“那不知殿下对奖励有什么想法?”
“暂时只是想到钱财,但是总觉得只奖些钱财差了几分意思。”
“确实,那不如记上一功?”
朱棣摇头道:“不妥,如此对战场搏杀立下功劳的人多有不公。”
随后,几人各自出了一些主意,但是经过讨论总归是不太妥当。
说着说着,甄武突然想起一个办法。
他眼睛一亮,看向朱棣道:“殿下,不妨在银钱外,给予军士荣耀。”
朱棣三人同时看了过来。
“仔细说一下。”
甄武开口道:“殿下不妨打造几个小徽章,有独特纪念意义,而且还可以在军中张贴红榜,助其扬名,如此一来,银钱有了实惠,红榜有了名气,想来军士定会各个奋勇争先。”
朱棣三人顿时考虑了起来。
随着他们越往深处想,三人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世间无非追逐名利,说起来这也算是扬名三军,这种事情哪个军士不愿意?!
道衍呵呵笑了两声,饶有兴趣的看着甄武道:“一直听说甄将军素有急智,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把甄武说的一愣,随后心里有点发凉。
被道衍和尚夸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种能够历史留名的顶尖谋士,全身都是心眼,入了这种人的眼里,与其打交道,真得多琢磨琢磨。
朱棣也满是赞赏的看着甄武,然后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
随着,朱棣这句话落下,事情算是敲定。
之后,几人又聊了几句,各自散去。
甄武刚刚出来书房,还没走到前殿,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朱玉英的贴身侍女锦儿在从一个柱子后探出脑袋。
“甄将军,这边来。”
甄武好笑的走了过去:“锦儿姑娘怎么在此?”
“我家郡主有事找甄将军呢,让我务必请甄将军过去一叙。”锦儿柔柔的说着,然后抬头看着高大的甄武,一脸温煦的笑容,莫名的脸上一红。
甄武稍一寻思,时间还早,也不着急回去,便点了点头。
“那劳烦锦儿姑娘带路。”
甄武说着,心中莫名闪现出朱玉英的俏脸,蓦的也有些发热,算算时间,他也有一年时光未见朱玉英了,不知道朱玉英可否有什么变化。
燕王府很大。
横穿到后宅内殿,需过好几道门,甄武一路随着锦儿进了朱玉英的院子。
这是甄武第一次来这里。
甄武忍不住感叹到底是皇家贵女,虽不显金碧辉煌,但是这份典雅却非普通人家能够拥有的。
花植翠竹,窗柩飞檐,以及各种摆设,让人看了和谐舒畅,而不管是路面还是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更让人觉得仿佛不似人世间。
随着锦儿的禀报。
屋里朱玉英软软的带着少女娇嗔般的声音响起。
“让甄大哥进来吧。”
甄武笑着走了进去,然后一眼落在了朱玉英的身上,今日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翠烟衫,一头乌黑青丝打在衣衫上,内衬一件淡绿色长裙,在腰间忽的收紧,显出细细的腰身。
一年未见,朱玉英的身量高了些许,在这身搭配下,更显的亭亭玉立。
有些地方真的大了。
而她那张精美的俏脸,微微一笑,仿佛又变成了甄武印象中那个可爱的少女。
燕王有女初长成。
“甄大哥,你坐。”
甄武本来大咧咧的进屋,可这时才发觉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少女寝室独有的气息顺着鼻子麻醉大脑,让他莫名的有些拘谨。
“不知道,郡主找我是为何事?”
圆桌对面,朱玉英双臂拄着脑袋,在发髻里飞凤金步摇的晃动下,一双美眸看着甄武,她甜甜的笑着,可笑着笑着,又带着上一丝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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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大哥回来这么久了,为何都没有主动来寻过我。”
……
165-大哥找大嫂
房间里。
朱玉英的声音是软软的,仿佛一团丝线在撩拨着人的心弦,俏脸上那抹幽怨也带着少女独有的娇嗔,如媚而不俗的一段文字,怨而不哀。
她那句仿佛传达思念的话语,让甄武心跳蓦然加速。
可下一刻。
甄武又有些迷惑,眼中的朱玉英仿佛瞬间又变了个模样, 抵着脑袋如懒散少女轻轻诉说的她,把刚才那种幽怨般的姿态一收,腰身挺直,一下子又变回了端庄的皇家贵女。
就好像朱玉英刚才的那句话,只是甄武的幻觉。
房间里响起了一个脚步声。
锦儿这时端着香炉走进房间,姿态优雅的把香炉放置好后,乖巧的侍立在朱玉英的身后。
原来来了人。
不过多了一个人,确实也让甄武松了一口气。
然而, 出乎甄武所料,朱玉英朝着外面抬了抬眸子,故作随意的对着锦儿道:“这里用不到你呢,你去外面候着吧。”
锦儿眼睛里,立时透露出明显的惊讶和不解。
这…还要孤男寡女?
锦儿整个脸都苦了起来。
可朱玉英说完后,就把眸子低垂了下来,一眼不看锦儿的反应,锦儿拖延了几秒,得不到反馈,无奈的半曲下身子:“是”。
随后,锦儿款款退了出去。
来到门外的锦儿一张脸再不掩饰,瞬间为难的苦成一团,邀请甄将军前, 把其他人清了出去, 邀请到后, 又把自己撵到门外。
郡主这是要做什么呀。
好主子,可不兴冲动啊, 会要小侍女的脑袋的。
那…
要不要去报告王妃?
锦儿纠结的想着。
而房间里。
淡淡的几缕青烟,从香炉里飘出, 逐渐弥漫在整个屋里。
青烟温煦好闻,有着凝神静气的功效。
可在这种逐渐暧昧起来的环境里,甄武却恰恰神动而气涌,如初临战场时,身体本能的出现应激反应,瞬间变的僵硬。
他不是个毛头小子。
甄武敢确定,他面对‘大爷,来玩啊’能做到稳如老狗,最多身体出现一些反应,可是现在面对眼前的少女,身体尚未觉得什么,灵魂却先躁动了起来。
这种感觉甄武本能的不适。
甄武皱了皱眉头,压下那种躁动的感觉,试图让自己变得淡然一些,随后又为了掩饰,刻意的干笑了几声。
“其实之前有意来看望郡主,只是多有不便,所以并未成行,还望郡主见谅。”
没了其他人,朱玉英再次可爱的用双手抵住脑袋,白嫩精致的脸庞上镶着一双满是甄武的眼睛。
朱玉英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没怪甄武,她打听过,甄武回来后一直在忙。
甄武瞬间头皮有些发麻,心中产生出一种想要逃离的念头。
“郡主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若是不急,不如我先回去处理军务,咱们改日再说?”甄武一边试探的说着,一边表演着军务繁忙,不胜劳累的样子:“不瞒郡主,这段时间确实忙的焦头烂额。”
暧昧的氛围一瞬间就破了。
朱玉英脸上温柔的笑意僵住了,漂亮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
额。
甄武有点演不下去了。
朱玉英不开心的背过身子,想着怎么和甄武表达她生气了,可想着想着,想到她今日的打算,心中那股气一下子便消散了。
她透过窗看向外面的锦儿,贼兮兮竖着耳朵听着锦儿来回徘徊的脚步声,锦儿经常去向徐妙云汇报她的事情,她岂能不知,只是不说罢了。
终于,锦儿下定决心去禀报徐妙云了。
朱玉英听着锦儿离去的脚步声,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锦儿去禀报母妃,母妃想来会去找父王,等到父王来了就能知晓她的心意了。
只是父王说不定会迁怒甄大哥呢。
不过也不怕。
她询问过朱棣,即便甄武犯了大错,朱棣也会原谅甄武的,而且她也找朱高煦问过,前两日甄武刚刚立了功劳。
这岂能不是缘分?!
想到这些,朱玉英又转回身子来,她体贴的安慰甄武道:“甄大哥,你不要怕呢。”
嗯?
这话莫名其妙的的,甄武有点懵。
“我为啥要怕?”甄武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然而,朱玉英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甄武雷翻在地上。
“我晓得甄大哥喜欢我呢,这一关总要过的。”
甄武的脸一下子黑了起来,沉吟了一下问道:“郡主是不是好长时间没看郎中了?”
“我没病没灾的为什么看郎中。”
“那郡主怎么看出我…喜欢的。”
朱玉英美目露出得意:“我懂的。”
“郡主又懂什么?”
“你怕我父王。”
朱玉英觉得甄武是怕朱棣,才不敢承认。
甄武沉默了,朱棣是他老板,多少确实有几分怕的,但是他不明白怕朱棣和他们现在聊的有什么关系。
他想着想着,最后恍然大悟,朱玉英说的喜欢肯定不是他认为的男女之间的喜爱,堂堂郡主不会把喜爱这种话放在嘴巴的,若是这样,好像一切都能理清了。
朱玉英让甄武不要怕朱棣,难道是她觉的甄武偏疼她,想让甄武去帮她做一件可能惹朱棣不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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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甄武也确实挺喜欢可爱的朱玉英的,于是他沉声问道:“郡主可是遇到了为难之事?怕做了惹的殿下不喜?”
若是这样,这郡主还挺鸡贼,怕惹朱棣生气,仗着甄武对她的喜欢,让他来帮忙,怪不得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而且这事看来还得瞒着朱棣。
甄武想到这里,再次沉声道:“我好像也懂了。”
“真的?”
朱玉英猛的眼睛亮闪闪的问道。
甄武爽朗的笑了两声,他终于摸到朱玉英的频道了。
“真的。”
甄武语调虽不大,但是干净利索。
朱玉英顿时开心的想要摇头晃脑,她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甄大哥真不用怕,我和你保证没事的,我事前都打听好了,而且你前两日刚立了功劳,父王应当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甄武还有什么好说的。
甄武点头道:“虽然是有点怕,但既然郡主这么说,我必将全力以赴。”
朱玉英开心极了,仿佛已经看到她和甄武的美好未来,忍着羞涩上涌,开始和甄武诉说着她之前的不安。
“你不知道,当我听说皇爷爷快要给我指婚的时候,我就开始一直怕呀怕呀,经常晚上睡不着,可我现在也不怕了,而且我想只要咱们都不怕,肯定能心想事成的。”
甄武眉头皱了起来,这事可不是简简单单为难啊,着实不容易办啊。
他掂了掂自己的分量,深吸一口气,道:“郡主,在殿下面前我还能想想办法,但是皇上面前我怕是说不上话啊。”
嗯?
朱玉英小脑袋上冒出了几个问号,用在皇上面前说话吗?只要父王提前把自己嫁了,皇上自然不会再给她指婚了呀。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屋门被推开。
朱棣一个人沉着脸走了进来。
甄武两人的对话,突然戛然而止,一起看向朱棣,下一刻,两人同时站了起来,甄武有种密谋被抓的尴尬感觉,而朱玉英在简单惊讶后,迅速的地下了头,只是在低下头的一瞬间露出一抹笑意。
父王终于来了。
而且她也明确的听到了甄武的心意。
事情大有可为。
“殿下。”甄武弯腰道。
朱棣看都没看甄武一眼,他想起刚刚徐妙云去找他时的焦急,想起自己宠爱有加的女儿以前就有的一点苗头,他就对甄武提不起什么好脸色。
“爹。”朱玉英柔柔的开口道。
朱棣看着可爱乖巧的女儿,没有说话,只是深吸了几口气,双目如电的环顾周围,最后又把目光放在了甄武两人身上,当确定两人没有什么之后,心中那股憋屈的闷气才咽了下去。
可下一刻,他又有些暗恼,这里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竟能让自己女儿和其他男子独处这么久。
名声还要不要了!
朱玉英这时甜甜一笑,跑到朱棣身边,拉起朱棣的胳膊,讨好道:“爹,你先坐,女儿给你捏捏肩。”
朱棣拍了拍朱玉英,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就不坐了,不过玉英啊,你娘找你呢,你先过去看看吧。”
朱玉英摇了摇头,暗自鼓了鼓勇气:“爹,要不你先坐一会?甄大哥刚刚还说…说找你有事呢。”
朱棣目光转到了甄武身上。
甄武一脸懵逼的看向了朱玉英,啥事?说朱玉英不想被指婚?
朱玉英也看向甄武。
甄武不确定朱玉英的意思,很努力的想要破解朱玉英眼中的意图。
朱棣看着俩人在他面前这么眉来眼去,立马忍不住了,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你俩在我面前还想搞什么鬼,玉英你去找你娘,甄武若是有事,我们自己说。”
朱玉英不愿意。
朱棣眉毛一挑,沉声道:“还不快去。”
朱玉英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有些畏惧朱棣,只不过此刻她却没有显得多慌张,眼中甚至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柔柔弱弱的冲着甄武说道:“甄大哥,你刚刚不是说,要找我爹求亲的吗,你快说嘛。”
朱玉英觉得甄武一直不敢和朱棣说,所以想要替甄武说出来。
甄武顿时如遭惊雷。
艹,这话谁说了?
他惊愕的看向朱棣。
朱棣也是一脸懵,求…求…求亲?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朱棣,目光立马不善的看向了甄武。
果然是好大的狗胆。
甄武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开口道:“殿下,我…”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朱玉英扁着嘴,可怜巴巴的对着朱棣拱火道:“爹,甄大哥还拉过我的手呢。”
朱棣眉毛顿时跳动起怒火。
我尼玛。
甄武惊呼:“郡主,我啥时候拉了?”
这事可开不了玩笑,在老板家里搞老板女儿是要掉脑袋的,就算他想求亲,可也不能这么求,这样别说朱棣了,放在甄武身上都受不了。
朱玉英不开心的说道:“上次我被绑架,你救我的时候,就拉我的手了。”说完还重重补充道:“还背过我呢。”
这句话仿佛是说给两个人听。
朱棣气的再也忍不住,露出一脸怒容,沉声道:“够了。”随后,看向朱玉英道:“你给我出去,找你娘去。”
朱棣本以为他这般怒容,会把女儿震慑住,可出乎朱棣预料,往日柔顺的大女儿竟然摇了摇头。
他仿佛在朱玉英脸上看到了一抹坚定,像极了年幼时徐妙云英气的模样。
朱棣此时莫名有些恍然,向来敦厚仁义的大儿子,遇到事情后也有果断狠绝的心智,大女儿再柔顺怎么可能一点没有继承他和徐妙云的性子。
外表不张扬的人,往往内秀于心。
朱玉英笑了笑,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咬了咬牙,没有再犹豫,说出了她今天最重要的一句话:“爹,其实女儿也愿意嫁给甄大哥的。”
这句轻轻的话,仿佛重若泰山,咣当一声,砸在房间里。
朱棣冲着外面大喊道:“来人。”
几人匆忙进来后,朱棣冷着脸吩咐道:“把郡主带到王妃处。”
“是。”
众人领命,上前拉扯着朱玉英离去,朱玉英不甘,可也不敢再过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甄武,目含担忧。
而此刻的甄武正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朱玉英一开始的举动。
然后,他扪心自问,他喜欢朱玉英吗?
说实话,最开始他面对朱玉英还保有平常心,可随着之后的几次接触,尤其是朱玉英年龄越来越大,快速发育起来后,甄武很难不动心思。
而且朱玉英很漂亮,她出身富贵,自带一种气质,性子又可爱柔顺,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把朱玉英当妹妹,当普通朋友,多少有些自欺欺人。
只是甄武相对比较理智,他刀头舔血,不会幻想迎娶贵女,更不会自作多情,哪怕他察觉出朱玉英待他有点不同,或者说有些情动,但甄武也不愿意往感情方面联想。
身份地位相差太大。
尤其是朱玉英的婚姻她自己做不了主,也许连朱棣也不行,所以像这种成功比例不高的感情,他本能的会克制情感投入。
可是,现在他还能克制吗?
甄武脑海里又浮现出,朱玉英脸庞含羞,却依旧咬牙说着‘其实女儿也愿意嫁给甄大哥’的话,少女的情意最为珍贵,怎能辜负。
甄武抬头看向满脸怒容的朱棣,想要和朱棣说一声,刚才都是误会,其实咱俩被朱玉英算计了,但是话到嘴边,莫名的就变成了。
“殿下,卑职愿求娶郡主。”
……
166-犯愁的朱棣
军营中。
谭渊让人找了很多马球赛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思考,时不时下笔勾一下认为比较好的地方,然后对照着现在军中的情况衡量对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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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看着,谭渊有些疲惫的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这个时辰了,甄武还没回来,莫不是在王府因事情耽搁了?还是偷偷找了相好的。
这还等着和他商量马球赛的细则呢,平白让人着急的慌。
就在谭渊正想着的时候,门外忽然有军士来报,燕王府王彦来了,谭渊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等到谭渊带着王彦再次回到屋里。
谭渊有些紧张的问道:“可是殿下有什么事情吩咐?”
王彦笑了笑:“谭大人不必如此,殿下让我来, 只是让我与你说一下,让你这些日子把甄千户的差事先担起来。”
谭渊一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甄千户呢?”
“甄千户…”
王彦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甄千户又被殿下禁足了,让他待在家里好生思过。”
嘶。
谭渊倒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谭渊思索了一下,急忙开口道:“可是因为马球赛的事?这你需和殿下说一下,马球赛是我和甄武一块定下来的,不能只怪他,而且我们都觉得这个法子对操练很有帮助, 所以才禀报殿下的, 若是殿下觉得不妥,咱就不办了, 没必要禁足的。”
“大人误会了, 不是因为马球赛, 马球赛殿下觉得很好,还特意让我转达, 让大人好好张罗准备, 回头等详细的奖惩弄好后,会差人送过来的。”
“那殿下为何还要罚甄武?”谭渊疑惑的问道。
王彦又沉吟了几秒。
说实话,他了解的不是太清楚,但身为朱棣身边的人,多少也能猜测到一二,不过这种事谁敢乱说。
所以,王彦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我便不清楚了,不过谭大人无需担忧,我瞧着等殿下气消了也就无事了,要不然也不会只把甄千户的差事卸了,罚他闭门思过。”
王彦说的清楚简单,谭渊虽松了口气,但脸上依旧还挂着几分忧色。
谭渊忍不住再次详细的问询。
不过王彦只能一问三不知。
最后没办法,谭渊只好把王彦送出了军营。
晚间,散营时分。
谭渊把张武,薛禄,顾明等百户聚在了一起,简单的传达了一下甄武的情况,一下子也把几个百户惊到了。
不对啊。
自家千户前两日还威风的不行,咋转眼又被罚了?
难道牛叉还有后遗症?
不合常理啊。
不过谭渊倒没让张武等人跟着忧心,所以故作轻松的说,过一段时间甄武便会被放出来。
张武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松气归松气,可也忍不住面面相视一番,不禁心里咋舌。
这特么老大可真不让人省心。
张武情绪波动更甚,忍不住的有些欲哭无泪。
这倒不是为了甄武难过。
只是想到,甄武这么折腾,他和二贤的婚事嘛时候才能提上日程。
为了这个大舅子,已经一拖再拖,拖的他抓心挠肺了。
其他人看着张武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一个个感叹。
瞧瞧。
这才是好妹夫,对大舅子的感情真好。
薛禄还一脸敬佩的给张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把张武看的一脑袋问号。
……
这个时候,甄武带着曹小满等人已经回到了家中,甄武简单的和梁方聊了几句,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里。
他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一头爬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陷入沉思。
同时,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关于朱玉英的点点滴滴。
想着想着,甄武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好极了。
你想嫁我时,我恰好想娶你。
双向感情若是都不设防,瞬间澎湃的情感,足够融化任何一个人,即便是甄武也不能抵挡。
以前甄武的想法是总要找个碰自己心意的,可心意的概念比较宽泛,真让甄武解释,甄武也说不出一二三来。
但是此刻,甄武感觉到他的心意越来越明显。
漂亮可爱又柔顺,腰细腿还长,说话软软的和性子一样像个棉花,简直是抱着怀里玩的不二选择。
而且出身富贵,现在是郡主,以后还会成为公主。
这…
要说缺点,可能也就是有点软饭嫌疑,这对于心有志向或者想要大展宏图的人来说,有点难以接受。
但是对于甄武来说,显然不是问题。
他虽然也有志向,不过若是能够一步到位享受荣华富贵,那点志向谁喜欢谁就拿走吧。
喝茶遛鸟不香吗?非要去搏命才能享受。
当然,若是朱玉英不喜欢他,他也不至于上赶着,他自己搏命拼前程也不在怕的,但是朱玉英若是想要嫁给他,他若是不想娶,那才是脑子有病。
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
大家对于甄武不是休沐时间回家,有点诧异,但是见甄武没打算说,也都没有发问,只是吃着吃着,张玉清叹了口气,讲起了她今天的事情。
“咱前边胡同今儿娶媳妇了呢,吹吹打打可热闹了,我特意过去凑了凑热闹,新媳妇长得俊着哩。”
一桌子小的都眼巴巴的看向了甄武,都晓得这是母亲又在点自家大哥呢。
往日里自家大哥向来不接这一茬。
可今日,他们发现大哥开口了。
甄武挑了一下眉毛:“有多俊?”
张玉清本能的想要拿自家丫头对比,眼光随即放在了二贤身上,可刚打算开口,又忍住了,违心话说不出来,二贤比新媳妇好看多了,然后张玉清看向四妹五妹,就一眼张玉清就叹了口气。
新媳妇怎么哪个也比不上。
顿时,张玉清有点泄了气。
给机会也不中用啊。
不过转眼,张玉清就打算摆出当娘的架势,直接了当的说,不拐弯抹角了,于是张玉清开口道:“老大啊,你之前不是见过王家姑娘吗,我这段时间可好好打听过了,都在夸呢,说什么人漂亮又好生养,照娘说,咱要不试试王家姑娘?”
甄武吃饭的动作突然一顿,沉思了起来。
张玉清眼睛一亮。
下一刻,甄武就摇了摇头。
“不用,我正在试别人。”
一家人听了有点迷茫,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后,立马全部惊住了,几个小的还相互震惊,没听错吧,大哥这是要找大嫂了?
……
167-与二贤闲话
燕王府。
内殿,朱棣的寝室里。
朱棣揉了揉眉头,问徐妙云:“玉英现在什么情况?”
徐妙云坐在铜镜前一边摘发饰,一边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样,偷着开心呢,以为这样就可以如她所愿了。”
说着,徐妙云转回头看向朱棣:“王爷, 以前你想拖两年,可现在这两人把事情摆到眼前了,你总不能再避了吧,这你打算如何处理啊。”
“怎么处理,我怎么知道。”
朱棣眉间跳动着怒火,冲着徐妙云牢骚道:“先不说玉英, 你知道当时甄武怎么和我说的吗?愿求娶郡主, 愿?我女儿用他愿意?我若让我女儿嫁,他不愿意也得愿意,我若不让,他愿意也没用,好笑死了,说的我女儿好像非他不嫁似的,谁稀罕他愿意不愿意。”
朱棣气的连连跳脚。
却把徐妙云看的忍不住笑了一下。
“王爷就因为这个罚他闭门思过的?这是想要让他好好想想哪里犯了错?”
朱棣气呼呼的站了起来,对着徐妙云连比带划:“当时那个情形,气的我都想直接砍了他,要不是舍不…要不是舍不得玉英伤心,我早一刀砍了他了,岂会这么便宜他。”
这时, 徐妙云也把头发散了下来, 起身来到朱棣身边, 拉住朱棣的双手:“你说你,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以为我看不出呀, 明明就是王爷惜才舍不得, 偏说什么舍不得女儿伤心。”
朱棣被徐妙云拉着重新坐下。
徐妙云接着说道:“你下面的那些将领,我可很少听你念叨, 倒是这个甄武你说了许多次,而且我也查过,年轻有为,这点也就还好,我比较满意他的秉性,瞧着就不是一个滥情的人,比一些放浪形骸的勋爵子弟强不少呢,所以玉英若是嫁给甄武,我倒是也同意,只是玉英这个做法着实可恼,有啥事不能和我说吗,非要这么做。”
说到这里,徐妙云还叹了口气道:“说到底女儿大了。”
这句话仿佛击中了朱棣,让朱棣有些伤感。
“是啊,女儿到底是大了。”
“那王爷到底是什么想法呢?”徐妙云问道。
朱棣叹了口气道:“还能什么想法,若是别人这般,我不说直接砍了脑袋,早就关起来或者直接调走了,又岂是现在这样,说到底这个甄武也是我看着一点点成长起来的,能力心性都称的上良配,俩人若都有意,我又何必做坏人,惹玉英恼我,再者说,便是用玉英的婚事加强旁人和咱王府的关系,这甄武也值得,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多少有些舍不得玉英,我还记得小时候玉英遇到好玩好吃的,总是惦记着先给我一份,可现在…”
朱棣说着说着,有点说不下去了,可这仿佛又把朱棣的气性勾了起来,愤愤道:“即便我同意,但是也不能这么简单了事,总要憋甄武些时日,才能让我消气。”
徐妙云莞尔一笑:“确实不能这么简单,这次玉英这么大胆,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免得日后还由着性子乱来。”
说完,徐妙云话锋一转道:“不过,王爷可想过皇上那里怎么办吗?上次你不是还说皇上已经在考量玉英的婚事了吗。”
朱棣沉默了下来,静静的思考了一阵。
“其实即便我想现在成全玉英,也不行,前几日北平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甚至牵扯到了靖宁侯,还不晓得会不会是一场动荡,咱们总要安分些日子,才好给玉英谋划请旨。”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父皇现下也顾不得给玉英说婚事,前几日应天府来的消息,说是父皇和太子吵了一架,好像打算让太子去巡视陕西,而我那个二哥不知道又惹了什么祸事,被父皇下旨召回应天了。”
徐妙云担忧道:“和咱们王府没关系吧。”
朱棣摇头,道:“放心,咱们只守着咱们的北平,看好北边就行,其他的和咱们没关系”说到这里,朱棣打量了一下徐妙云的神色,关心道:“我最近看你情绪也有点不振,是不是在府里憋闷?要不等过段时间入了秋,我抽出时间咱们一家去跑马打猎散散心吧,到时候带上玉英,以后啊,再想这般就不这么方便了。”
徐妙云点了点头,眼中有点期待。
随后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躺了下来,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继而变成了呻吟伴着喘息的声音。
小书亭
……
这时候朱玉英还没睡着。
她兴奋的有些过头。
当时,她从自己的寝室被带走后,好好的冲着徐妙云一阵撒娇加哭诉,终于求得了徐妙云答应,帮她向着朱棣说好话。
朱玉英知晓,自己母亲在父亲面前是有些分量的。
所以,她隐约感觉到她可能要如愿以偿了。
也因此,精神亢奋的她一直到了后半夜,精神放松下来后才慢慢睡着。
可即便是后半夜,甄武也依旧没有睡着,他在琢磨着朱棣的意思。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惩罚了但罚的也不重。
什么意思?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这应该是有点戏,但是方法用错了,就和求人办事一样,没说能办,但是也没说办不了,显然就是钱没给到位嘛。
不过婚姻这种事,好像也不能硬套这个理论,甄武在婚姻这方面确实也没经验,得不到一个明确的定论。
甄武想着是不是明天一早去燕王府,再找朱棣聊聊,看看能不能多收集一些有用信息,看看朱棣到底是啥意思。
毕竟求娶的话都说出来了,而且朱玉英他也挺喜欢和满意。
想到就做。
甄武向来不会退缩,遇到问题就想办法解决。
所以第二天,甄武直奔燕王府。
然而甄武连朱棣的面都没见到,反而被传话的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说让他好好的在家待着,同时还让樊光华派出人进行监视。
说是但凡再有下次,直接把甄武丢到牢里。
这把甄武吓了一跳,娶郡主没娶成,反而进了大牢,说出去丢人就丢大了,连忙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得,既然这样就老实的在家待着吧,权当放假。
可是,甄武没想到,他这番王府求见的动作,却被传了出去,不消一日功夫,北平城许多将领官员都听说了这件事。
甄武又被燕王禁足了,而且这次还被监视了。
一个个都非常惊讶,毕竟前几日满城都还在传,甄武如何得燕王看重,带兵捉拿乱党,可现在为什么又被禁足?
所有人忍不住开始揣摩了起来。
渐渐的有人开始大胆的猜测,莫不是上次甄武太过张扬,物极必反,惹怒了燕王,如今燕王要秋后算账了?!
这个想法出现后,北平城里的人,有人欢喜有人忧。
168-徐妙云邀请张玉清
北平城,一些人或好或坏的揣测,甄武并不怎么在意,顺着日落日息,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才是重要的事情。
甄武回到家中时,直接来到了张玉清的院中,家里人看到早早出门的甄武, 又回来了,一个个诧异的看着甄武。
张玉清好奇问道:“老大,你今日不去军中?”
“嗯,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甄武想了想,为了让家里人不担心,又冲着张玉清补了一句道:“特意告了假,之前一直没好好休息过, 趁现在左右无事,在家中好好陪陪您。”
张玉清立马笑开了颜。
“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呢, 你说说自从你入军后,这一年到头,在家里的日子笼统都没几天。”
甄武笑着刚打算坐下陪张玉清聊一会儿,可刚刚张口,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他苦笑的摇了摇头道:“本想陪您歇会的,但昨夜未睡好,实在乏的很,我先去睡会,等下午再来陪您。”
张玉清这才注意到甄武精神不振,然后又看到甄武眼中的血丝,心疼的埋怨道:“你说你这孩子,困成这般模样, 还来这里做什么,快去你院里睡一会儿,我让二贤给你温着粥,等醒了你再来喝。”
甄武也不逞强, 点头退走,回到自己院中后,只是简单去了衣便躺在床上睡下了。
一觉睡到中午后,才醒了过来。
可是醒了之后,甄武也不想动,待在床上想着心事。
心事杂七杂八的颇为跳跃,从家里人想到军队里,又想到自己的婚事和未来的靖难,想着想着,门外二贤的声音响起。
“大哥,醒了没?”
“醒了,怎么了?”甄武回过神应道。
“没事,我想着大哥睡的时间不短了,便过来看看。”门外的二贤说道:“那大哥还睡吗?不睡的话,我把粥给你取过来,省得你过去喝?”
甄武想了下,开口道:“不睡了,你端过来吧。”
二贤应了声,脚步响起慢慢走远。
甄武起身开始穿衣。
等到衣服穿好,二贤也把粥取了过来,顺手还拿了两个鸡蛋和一碟咸菜,甄武向来对吃的没什么讲究,也没什么要求,能填一下肚子就够了。
他拿起一个鸡蛋一边剥着,看到二贤在他对面坐下,又小心又担心的问道:“哥,我瞧咱门口有两个王府的军士守着,不会是出事了吧。”
甄武一挑眉,晓得二贤说的就是来监视他的军士,摇了摇头道:“你瞎担心什么,没事。”
他说是这么说,但是也拿不住朱棣到底什么意思。
但是他也仔细思量过,以他最近的表现,和之前朱棣的看重来说,朱棣最多不嫁女儿,不至于迁怒什么。
向皇上求娶公主,郡主的人多了,不准就不准,还能怎么样,亲家做不成总不至于变成仇。
二贤点了点头,又想到守门的王府军士确实挺客气,并不阻拦她们出门什么的,倒像是帮忙守护的,所以二贤也就放下心来了。
她笑了笑,开始和甄武唠起了家常。
“哥,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咱家是不是再进几个丫头。”
“买丫头做啥?”甄武把剥好的鸡蛋扔进粥里,抬头问道。
“这还是前几日,夏菊和我说的,大哥你如今也是千户,是不是该配个梳洗丫头,你看你头上的发髻都散成什么样了,每次看你自己弄我都着急,有个丫头帮你也是好的。”
甄武一愣,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混到可以配小丫鬟的地位了,他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对这些并不太在意。
二贤接着说道:“还有三勇,前些日子也想要搬到独立的小院住,不想和咱娘与我们一块挤着了,但是三勇向来毛手毛脚,而且四妹五妹也大了,总不能还让四妹五妹帮他梳头吧,所以也得给三勇买一个吧。”
三勇想要搬的小院和甄武的院落不同,甄武的院子里耳房侧房厨房齐全,完全可以当做是一个独立的小家,而三勇想要搬的小院,是当初动工时特意留出来的几个独立小院,主要是为了给甄武以后孩子们居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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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小院也就两个房间,但好处是有院墙隔着,有着一定的私密性。
甄武想了想后道:“丫头可以买,但是不用给我和老三,老三也是个大小伙子,该独立就得独立,让他搬小院吧,以后让他自己学着照顾自己。”
“你和老三不用,那买丫头干嘛。”
“给小六小七吧,你这都快要嫁人了,四妹五妹经常需要去王府,而且在家里也留不了多久,虽说有夏菊冬梅,但是家里的事够她们忙的了,有两个丫头陪着照顾着小六小七,我也放心。”
说到这里,甄武又想到一事问道:“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夏菊识字?”
二贤点了点头。
甄武喝了口粥道:“回头你安排一下,让夏菊抽出时间来,给小六小七启蒙,等小七再大两岁,我把他扔进护卫军学堂。”
卫所一般都有学堂,更何况燕王护卫军,但是这个学堂可以说是军官子女军校,普通军士家是进不去的,基本上都是当做军官培养的。
二贤以前没有想过识字启蒙这一茬,现在一想暗自点头,如今家里不同以往,她和老三几个年纪大了,没多大必要,可是小六小七还小,完全还有教养的必要。
说起来,小七也快要五岁了,可现在连洗手洗脚都懒得自己倒水,矫情的很,真真是让人生恼。
想想他们,先不说她和甄武,便是四妹五妹这般大时,也已经学着自己生火烧水了。
想到这里,二贤点了点头道:“大哥说的妥当。”
甄武抬头瞥了二贤一眼道:“回头你得空也学着识些字,不说别的,日后若是张武给你搏了个富贵回来,你说你字都不识,家里的下人还不得小视了你这个当家主母。”
“哥~”二贤怨嗔。
甄武摆了摆手,认真道:“别以为我说笑呢,而且不说别的,四妹五妹都在王府跟着识字,你当长姐的不学像话?”
二贤见甄武认真,听话的点头,不过随即噗嗤笑了出来,说道:“说起这个,你晓得粮铺店的张家吗?前些日子他夫人让张掌柜拿二十惯去寻人牙子买几个丫头,可张掌柜竟然花了二十贯钞只买了个俊俏的大姑娘回去,听说是因为识字才贵呢,现下他家正为这事,天天打架呢,前天三勇还和我讲,张掌柜被挠的满脸都是花,做买卖都得捂着脸。”
说着说着,二贤咯咯的笑了起来。
甄武也是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世道不就是这般嘛。
不过甄武笑了笑后,开口叮嘱二贤道:“对了,买丫头这事,你记得和咱娘说,别让咱娘埋怨咱俩又不和她商量,就把家里的大事定了,还有,买的话,也别寻人牙子呢,先问问咱家庄里的管事,看看自家庄里有没有愿意的。”
“我晓得。”
……
169-两封信
之后。
甄武和二贤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家常里短,甄武不得不承认,一个家没那么容易打理好,方方面面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等到甄武吃完饭,二贤把碗筷收拾好,这才离去。
甄武走出屋子,坐在石凳上一边晒太阳, 一边消食,没一会儿,小六飞似的跑了过来。
小六看到甄武后,一头就直接冲过来,扑进了甄武的怀中。
这小丫头自小和甄武亲,从来不掩饰对甄武的依赖和亲昵。
甄武也开心的揉着小六的脑袋, 捏着她的小脸。
“大哥…”小六嘴被甄武扯的说不出话,惹的甄武哈哈大笑。
小六也不恼, 跟着甄武嘿嘿的傻笑。
笑完,小六再次开口问甄武:“大哥,你是不是要帮我们找大嫂啊。”
甄武一挑眉,这小丫头估计连大嫂是啥都搞不清楚呢,会关心这个?他瞧着小六带着几分贼兮兮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
“你四姐五姐让你来问我的?”
小六笑呵呵的点头,直接就把老四,老五卖了:“嗯,四姐五姐说只要我问出来大嫂是谁,就给我十文钱。”
不远处,月亮门探头探脑的四妹五妹皆一拍脑袋,这个傻小六,然后看到甄武眼神看过来后,连忙仓皇而逃。
甄武笑着直接掏出十文钱,问小六:“大哥给你十文钱, 你还要不要问?”
小六抢过甄武手里的钱,脑袋直接摇成拨浪鼓:“有钱拿了, 为啥还要问, 我那么聪明,才不会做傻事。”
笔趣阁
甄武又是哈哈一笑。
小六财迷似的把钱塞进她的小荷包里,随后抬头笑开花的看着甄武,抱着甄武的胳膊道:“大哥,咱们去放风筝吧,风筝能飞好高好高。”
甄武在家待着,最开心的就属小六了。
可甄武为难了。
他真心出不去啊。
甄武想了想道:“我教小六练武好不好?以后小六也当个行侠仗义的侠女怎么样?”
说完,甄武也不等小六同意,拉着小六就去练武厅,到了地方后,甄武拿着刀上下翻飞耍了一套,让小六看的眼中立时充满了兴趣盎然。
小丫头好哄。
就在甄武蛊惑着小六练武时,燕王府徐妙云的贴身侍女进了甄武的家中。
当张玉清听说王妃有请的时候,张玉清一下子懵了,连忙让二贤招呼着侍女,她借口出来慌忙的跑着找到甄武。
甄武听完张玉清的话后,也是一愣。
徐妙云邀请张玉清。
这举动…
甄武笑了,对着张玉清道:“娘,别慌,没准是王妃想找你唠家常呢,你过去和王妃说说话,不用紧张。”
张玉清还是有些不安,她这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兴许见得最牛的,就是她儿子。
甄武安慰道:“娘,这是好事,你想想多少人想见王妃见不到,咱被王妃邀请,那是荣耀,等回头你和咱们以前老街坊说起这事,保准她们一个个羡慕死你。”
这话对张玉清很管用,她小小的虚荣心的满足,顿时压住了此时的不安,甚至回想到那番场景还乐的眼都眯了起来。
甄武陪着张玉清再次返回去,见到侍女后,甄武上前接待侍女。
“这位姑娘稍待,让家母收拾一下仪容。”说着,甄武示意了一下二贤,二贤连忙反应过来,陪着张玉清去后院屋里换衣服去了。
张玉清今日因为还需干活,所以穿的很是随意,肯定不适合这般去见王妃的。
甄武这边已经和侍女聊上了。
“不知王妃为何召见家母?”甄武试探的问道。
侍女笑了笑道:“甄将军无需担忧,王妃只是想与甄夫人说说话。”
甄武眉一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接着再问,晓得这侍女不会多说什么。
另一边,张玉清压住心中不安后,又开始激动起来,一边照镜子,一边看了一眼二贤拿出来的衣服。
“哎呀,不穿这身,这身不好,拿你哥上次特意让人我给制的那身,还有我的镯子呢,就是你哥回来时,给我买的那个…”
四妹五妹也连忙上手帮忙。
一边忙着,还一边和张玉清说着:“娘,要不我俩陪你去,我俩熟呢,而且我也想大郡主了,自入盛夏,王府停课后,我还没见过大郡主呢。”
“合适嘛?”张玉清心动,但却不确定的问道。
四妹五妹连忙点头:“合适的,合适的。”
二贤忍不住道:“合适什么,我瞧你俩就是想大郡主给你们的好吃的了。”
四妹辩驳道:“可咱娘没去过王府,我们陪着怎么了。”
张玉清这时也点头道:“二贤,你瞧着要不要让你哥问问那位姑娘,说起来,四丫头她们陪着,我也踏实。”
“行,一会儿让我哥问问。”二贤无奈道。
……
等到张玉清收拾好后,经过侍女点头,带着四妹和五妹,跟着王妃的侍女向着燕王府而去。
而此时的燕王府。
徐妙云也在侍女们的侍候下,收拾着仪容。
男人和女人处理这种事是不一样的,朱棣认可甄武后,心思转头就又扑到公务上了,只是寻思等时机合适后促成此事即可,然而徐妙云却会为朱玉英以后的生活着想,所以才想着见一见张玉清。
甄武再好,若是婆婆不好,日后相处中,也是难免不舒心的。
不过徐妙云想着关于张玉清的信息,内心稍微松了松,据悉张玉清是个软性子,向来不与人争吵。
这样的人好啊。
至少不会钳制儿媳。
随后,徐妙云又想到了甄武,没了父亲,母亲是个软性子,下面还有一堆弟弟妹妹,怪不得甄武行事颇有长者之风,考虑问题也向来周到成熟,这人啊,还不都是被逼的,但这样对玉英来说,却刚刚好。
这样的男人有责任心,会疼人。
想到这里,徐妙云不得不承认,这么看来玉英嫁过去,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其实这些问题,徐妙云早就考虑过,若是没有这些,徐妙云也不可能被朱玉英哭诉两句,然后就在朱棣面前,帮朱玉英和甄武说话。
说到底心疼女儿。
政治婚姻里,能得到幸福的有几人?若是朱玉英嫁给了其他勋爵豪门,一旦朱玉英有什么不快,他们只是一个王爷,又能帮朱玉英多少,对方毕竟也不是一般人,相互之间都要留有脸面。
这样朱玉英即便有什么不快的地方,也需忍着。
但是嫁给甄武家就不一样了,先不说两人两情相悦,便是甄武一家人员也比较简单,没有什么庶出的兄妹不说,上面也只有一个婆婆。
若是这个婆婆真如消息所言是个好相处的。
那就好极了。
说不得,她徐妙云要多费些心思,成全朱玉英。
……
170-甄家的生意
当徐妙云第一次见到张玉清时,有些惊讶,她见过甄家其中几个子女的,个顶个的好容貌,所以她对张玉清的容貌也有所预估,想来也必是不俗。
可此刻见了,徐妙云心神微动。
两人差不多的年纪, 徐妙云还如二八年纪一般容光焕发,可张玉清却已经显出几分老态,不仅头发上有着零星的白发,脸上也已经不再饱满,生出不少皱纹,步履行进间还能看出腰间微驼, 很明显曾受过很长时间的劳苦。
不过幸好,近两年家里条件好了后,以前消瘦的张玉清, 如今也有几分圆润,再加上大儿子出息,家有余粮带给张玉清精神上的换发,所以让张玉清看起来倒有着几分气度。
徐妙云带着温柔亲切的笑意,让张玉清在她身边坐下,眼睛在四妹五妹身上飘过后,落在张玉清的身上,和煦道:“早就想叫你过来,陪我聊聊天呢,但王府事情太多,好不容易今儿得空,想到这事, 就差人请你过来了,心里可不许埋怨我没事折腾你。”
张玉清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见到徐妙云后,该如何行事, 脑海中想了很多,要端庄, 要知礼,不能怎么怎么样之类的想了一大堆。
可现下徐妙云开口的第一句,就让张玉清回了原型。
张玉清脸上挂着焦急,连忙摇头:“怎么会埋怨王妃,王妃唤我过来,我欢喜呢。”
徐妙云看着张玉清毫不作伪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一股傻气,眼中忍不住绽放出一丝笑意,对于张玉清不太恰当的自称,也没有留意。
如此之下,徐妙云自然而然的语气也变得和平日百姓唠家常一般。
“甄夫人不必如此,只是一句玩笑,说起来,我接触你这两个女儿好久了,不瞒你说,我颇为喜欢你的这两个女儿呢,乖巧懂事,长的也水灵,每次见到她们俩个,我都在心里琢磨,什么样的母亲才能养出这般女儿,如今得见,果真是有其母才有其女。”
四妹五妹两人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可眼中闪动着开心还是出卖了她们此刻的心情。
张玉清同样开心,她最大的欢喜,便是听到旁人夸赞她的儿女,一时间这些欣喜直接全部流露在面上。
她只是个普通妇女,从来也做不到不动声色。
可张玉清越是这样,徐妙云心中也越是开心,随后两人顺着四妹五妹俩人的话题,你一言我一句的聊起来了。
聊了一会儿后,徐妙云一拍脑袋,抬头看向四妹五妹:“你瞧我,就顾着和你们母亲说话了,倒把你们两个忘了,你俩也别陪着我们了,去找玉英吧,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四妹五妹开心的点头。
张玉清看着四妹五妹,跟着侍女离去,心中莫名一慌,不过她看着四妹五妹亭亭玉立的背影,紧接着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
她这两个女儿年岁不知不觉也到了可以婚配了,王妃一直这么夸赞自家这两个丫头,莫不是在打这俩丫头的注意?
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燕王府可是北平城的天。
张玉清暗自琢磨着,回去得问问老大,让老大拿个主意。
……
另一边,朱玉英在自己的院落里,坐在五角凉亭上看着外面鲜艳的花朵愣神,或者说在回味着昨晚的那场美梦。
昨晚她在梦里嫁给了甄武,梦中的甄武喜欢她喜欢的不行,一直和她说着各种各样甜蜜的话,哪怕她说可以了可以了,但是甄武还在一直说着,甚至还捧着她的脸想要亲她,这导致她清醒后,神色有些恍惚。
这是她第一次知晓,原来有些梦可以让人这么迷恋,美到让人真的想要把梦境和现实换个位置。
正在想着的时候,锦儿带着四妹五妹过来了,朱玉英眼中一亮,不等四妹五妹拜见她,起身就跑了过去。
朱玉英拉着俩人的手,开心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们一同跟着徐妙云受教养,朱玉英又刻意接近下,三人的感情早变的很好了。
四妹笑道:“王妃召见我母亲,所以我俩就跟着过来了。”
朱玉英一愣,随后眯着眼笑了起来,心中立刻意识到,母亲说要帮她,果然没有骗她。
一时间,朱玉英看向四妹五妹更加亲切起来。
朱玉英拉着两人坐回凉亭,眼睛扫过凉亭中间空空的石桌,眼睛咕噜一转,机灵的叫过来锦儿道:“你去取些吃食来,前些天南边不是送了些果子来吗,也一同取过来些。”
她在家里是长姐,晓得怎么哄弟妹。
四妹听了这话尚能克制,可五妹听到这话眼睛已经满是期待。
朱玉英抿着嘴轻笑。
五妹亲昵的看着朱玉英道:“郡主姐姐,你对我们真的太好了。”
“应当的。”
朱玉英一拍胸脯,豪气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毕竟我…我们投缘嘛。”
好险。
朱玉英差点没忍住,想要和四妹五妹分享,要当她们大嫂的事,幸亏及时变了话,她晓得她的婚事需要皇上下旨意才行,只要旨意一天不到,她的婚事就一天不能说确定下来。
那么这事就不能随意传扬。
但朱玉英转念一想,不能和旁人分享,还不能和甄武说一说?这个念头一起,朱玉英再也憋不住了,和四妹五妹说了一声后,转头回到书房。
她提起笔,稍一思索就开始落笔,先是问了问朱棣有没有为难甄武,然后喜滋滋的把徐妙云答应帮他们两个向朱棣说情写了下来,然后把信折叠好,想了想放在了一本书里,把书用丝巾包裹好,再次走回凉亭。
这时候四妹五妹在朱玉英提前准许下,已经吃了好多东西,可她们两个看到朱玉英返回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朱玉英不在意这个,反而小心的把书递给四妹。
“你们帮我把这本书交给你们大哥吧。”
四妹一愣,接过书疑惑问道:“我大哥向郡主求书了?”
朱玉英正在苦苦思索借口,听到四妹的话,眉眼间立马笑了起来,连连说道:“是的,是的,你大哥特别爱学呢,说不得以后多让你们送几本书过去呢。”
……
徐妙云这边,她真的只是和张玉清闲聊了一阵,没有涉及到甄武和朱玉英,事情没定之前,这件事不能多说,但是她今天的目的也达到了。
张玉清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即便有些对生活的智慧,但是也没有什么心机,在徐妙云的套话下,一下午足够她把张玉清摸透。
总的来说,徐妙云很满意张玉清,也看出张玉清是个受气包性子。
随着时间流逝,当张玉清带着四妹五妹从燕王府离去后,徐妙云想了想取了纸笔过来,女儿家心细,好多时候需要帮自家男人查漏补缺。
在朱棣心中,甄武求娶朱玉英,他心中准许归准许,但也没必要多说什么,等有一日真的事情落地,一张旨意下来,甄武不想娶也得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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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徐妙云却不这么想。
毕竟是要做亲,若是女儿真的嫁入甄家,难道还真能天天摆着郡主的架子?他们王府还能一直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便是为了女儿也需软上几分。
这世间虽有尊卑规矩,可太在意这些东西,哪里还会有平常生活。
所以徐妙云觉得,总要给甄武一个答复才好。
徐妙云慢慢写下:甄将军心意,吾与王爷俱已知晓,不过郡主婚事需皇上决断,王爷已打算择日请示,所以甄将军静等圣意即可。
写完后,徐妙云折叠起来,让人给甄武送了过去。
……
171-竞争若尘埃
晚间时候。
甄武先从四妹手里接过朱玉英送来的书,简单翻看了两下,便发现里面藏着的信,甄武顿时有些欣喜。
说来也奇怪,他从没想过他这么理智,对待感情向来克制的人,竟然会被朱玉英这个小丫头勾起了思念。
甚至有种恋爱的甜蜜感觉。
甄武不由的叹了口气。
果然, 只要是个男人,哪怕再能把持,可面对漂亮的可爱女孩表达心意时,也会被冲破心防,如果没有被冲破,那只能表明那个女孩还不够漂亮。
甄武刚打算看信,又被打断了, 他接到了徐妙云的信。
他把两封信放在一起。
先看那个呢?
下一刻,甄武抽了自己一巴掌,搞什么呢,整的和翻牌似的,随后顺手拿起了朱玉英的信看了起来。
当两封信,甄武全部看完后,他的心绪有些不平,甄武聪明,从字里行间完全可以猜测到朱棣和徐妙云已经同意了,只是朱玉英的婚事不能自专而已。
这一刻,他晓得,若是不出意外,那个可爱柔顺的女孩,将会是陪伴他一生的人。
甄武嘴角含笑,提起笔在纸上, 洋洋洒洒落下一行大字。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
当甄武知晓了燕王府的答复后,之后的日子,他平静了很多,也不再主动做一些打探之举,就在家中静静等着朱棣气消,好放他回军营。
只是他在军营待惯了,在家的日子,闲的他有些发痒。
于是甄武开始主动找事做。
首先便是好好研究了几天,大明如今的酿酒技术。
现在已经有了蒸馏技术,只是蒸馏技术和他印象当中的有所区别,他叫了工匠过来,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了改进,然后让工匠去打造改进后的设备。
工匠都是军中的,手艺没得说。
这一日,甄武正琢磨着要不要让人去山上摘些酸枣回来,老王和石冷一块过来了。
老王现在是冷暖阁的掌柜的,以前是个木匠,当初甄武做八音盒时,让老王帮忙精雕的,后来八音盒火了,甄武耍了点手段把老王收到自家来了。
老王是个老师傅,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叫做王贵,这次他和石冷过来是报账的。
以往甄武不在家,有时候二贤听帐,有时候三勇听帐。
不过这个月刚好甄武在家,二贤三勇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揽这个事情,说起来甄武对这个关心的真不多,只是听家里人说过,冷暖阁的收益很不错,张玉清还曾拿出一笔钱,让三勇又去购置了一些田地。
王贵和石冷都不是外人,甄武直接带着两人进了自己的书房。
甄武翻看着冷暖阁的账本,发现买卖做的真不错,甄武简单的询问了几句,王贵笑呵呵的一一作答。
现在的冷暖阁早已今非昔比,主打的就是儿童玩具,不仅有什么华容道,连环锁之类的传统玩具,还有很多新奇玩意,其中很多点子都是甄武提供的,甄金甄火据说比较能干,脑子灵活,也在研发着各种新品,所以每次有新品上市,都会有一阵购买热潮。
很多外地的商贾,也和冷暖阁签订了合约,从冷暖阁拿货卖到了外地,因此甄金甄火也曾去过外地出差,认识越来越多的商贾,算是在商业上站住了脚。
等简单了解了王贵这边,甄武把目光放到了石冷身上。
石冷从辽东回来后,甄武在石冷的意见下,让其开了一家冷暖阁分店,主打皮毛服饰,只是一直以来生意没有什么起色。
笔趣阁
所以,此刻石冷有点垂头丧气的。
“你不必这样,皮毛买卖在北平做的人本来就多,而且大多商家排外,所以暂时没有做起来,不怪你,不过你的想法是对的,现在北平城这些皮毛店,普通人家买不起,咱们认准次一些的皮买,把价格压下去,肯定是有的赚的。”
石冷羞愧道:“可现下已经要步入旺季了,还是这么惨淡,真是愧对大爷对我们兄妹一直以来的照顾。”
甄武摆了摆手。
照顾什么的,其实不提也罢。
只有在泥潭待过的人,爬上高位后,才会知道泥潭中的人有多不容易,所以能拉一把的时候,甄武也不会吝啬。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老三骂骂咧咧的声音,后面还跟着石暖尽力劝阻的话。
“三勇,你不要去找大爷,我和我哥能行的,你这样以后我哪里还好意思见你哥,你不要生气,我们再想想办法就是。”
豆蔻年华的石暖根本拉不住牛犊子一般的老三。
“想什么办法,我要我哥一个手令,非带人砸了他家的铺子,欺负人欺负到咱头上,当咱家好欺负。”
说话间,老三已经推开了甄武书房的门。
老三一愣:“王叔石大哥,你们也在呢?”
王贵和石冷皆是起身道了一声:“三爷。”
老三点了下头,随后急冲冲的看向甄武,可刚打算说话,就听见甄武冷声道:“你要去砸谁家的铺子?谁给你的胆子,还敢去砸人家买卖?”
“可他们欺人太甚,我砸他又…”老三梗着脖子还没说完,身后石暖连忙拉住了老三。
老三回头撞上了石暖恳求的眼神,老三吭哧吭哧终于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甄武看向石暖。
石暖低着头喊了声:“大爷。”
甄武点了点头,石暖如今和石冷住在铺子里,人家一个黄花闺女,不可能一直不明不白的住在他家,只是经过这两年,当初那个敢拿着刀站在门口舌战群妇的丫头,也晓得了阶级等级。
面对甄武这个东家,也不再向以往那般耍横了。
甄武看向王贵道:“老王,你先回去吧。”
老王应了一声,退走了。
随后,甄武看向石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石冷更加羞愧了,开口道:“有一家同样做皮毛的,故意在咱们铺子的对面又开了一家皮毛店,所以本来咱家偶尔有些顾客,可现在已经全被抢走了,不过说起来咱家皮子质量确实比不上,这也不怪人家。”
甄武还没说话,老三忍不住了。
“哥,可不是这么简单,人家都放话说让咱家铺子撑不过两个月,而且这两日经常还有小痞子来闹事,不用猜肯定是那个王八蛋搞得鬼,我去寻他麻烦有错吗?”
甄武眼睛一凝,问石冷道:“以前有人寻麻烦吗?”
石冷摇了摇头,“就这两日开始有的。”
这年头做生意和后世不一样,现在没那么多人做生意,所以只要是做生意的,尤其是皮毛生意,背后多少有点背景。
甄武不相信对方,不调查冷暖阁背后是谁家的买卖,就贸然的树敌。
老三此时甩开石暖拉扯的手臂,又急吼吼道:“哥,我晓得你想什么呢,你猜的不错,这次不单单是铺子的事,对方还说了,说哥你现在惹了燕王的不喜,正自身难保呢,所以不怕你。”
老三就纳了闷了,自家大哥惹没惹燕王不喜,他还不晓得?前几日自家母亲刚被王妃召见,这两日四妹五妹又开始去王府跟着王妃上课,这像是自身难保?
怎么自家大哥在家休息两天,就有人找事上门。
这事大哥能忍,三弟也不能忍。
……
172-藏在风光后
几缕阳光透过窗,照射在甄武的书桌上,桌面一时间更加亮堂,一些细小的灰尘便再也隐藏不了,出现在甄武等人的眼中,于空中浮动游荡。
老三的话落下后,甄武眉头微微皱起。
对方怕不怕他, 甄武并不在意,他即便再得朱棣的宠爱,权势再重,本就做不到让所有人退避三舍,他只是觉得对方这种手段,用在小商小贩身上也就算了,用在他身上,多少有些瞧不起人。
或者有心试探他是否真的失势?想要看他的应对?
甄武眯着眼,目光随着灰尘的起伏而转动。
这世界的竞争还真是无处不在。
就像眼前的灰尘,虽然不起眼,可也遍布阳光里。
“既然这样,老三你去铺子上盯几天,若是再遇到找茬的小痞子,不要留情面,也不用管是谁派来的,叫上曹小满一窝全给他们端了送进衙门里。”甄武目光依旧追逐着灰尘,神态异常随意。
石冷石暖脸上一喜,这事若只是让他们解决,算是一件很麻烦而且很有难度的事情。
老三却是一怔,对这个做法不太满意, 不开心道:“为啥不砸了对方的铺子,他们先找的事,还能挑出咱的错?”
甄武这时收回目光, 看向老三, 家中的这些弟弟妹妹, 老三是最能担事的,但也是甄武最为担心的,老三和大多数男孩一样,在这个年纪冲动,热血还有着浓浓的正义感,遇到被欺负的情况后,会觉得面子挂不住,想到以牙还牙,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厉害。
老三以为甄武又要批评他,条件反射似的把他咋咋呼呼的劲头嗖的一下收了回去,变的老老实实垂手站立。
可是没想到,甄武却只是淡淡一笑。
男孩子在青春期闹腾一些不是坏事,闹腾的越过分,等过两年成熟后,反思后得到的沉淀才会越多。
“砸对方的铺子,不是咱家的作风,把人抓了,警告对方咱们不好惹就行,没必要刻意扩大矛盾,而且这件事说到底只是买卖上的一些争斗,最好还是在买卖上争个高低,那你说,就算砸了对方的铺子,咱家的买卖就会变好吗?”
老三嘟囔着:“可这样也太便宜他们了。”
“做事情不能看便不便宜旁人,要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对自己没好处,即便让旁人倒霉了,也是没有意义的,毕竟你是过自己的日子的,不是看旁人笑话或者让别人倒霉,你就能过舒坦,要多考虑自己的得失。”
这句话甄武自己不见得能做到,他有时候看见不顺眼的人,哪怕拼着自己倒霉也要踩对方两脚,但是这并不妨碍甄武把这些事教导给老三。
他是老大,这是他的权利。
甄武看老三把他的话,听到心里了,转头看向石冷。
他虽然不同意老三直接砸对方的铺子,但是不代表甄武乐意对方把铺子开在他家对面,而且对方很嚣张,嚣张到甄武不喜。
所以,甄武肯定也要想些法子,给对方添添堵。
甄武简单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我之前去过铺子一次,当时有事在身,没来得及和你说,刚好今天好好和你聊聊,你现在这个铺子布置有点问题,需要重新弄一下。”
石冷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甄武。
他开店之前把北平城所有的皮毛店,全部看了一遍,他敢拍着胸脯保证,店里的布置不比任何一家差。
而且他们兄妹两个守着这间店铺,心有珍惜,更是每天擦拭打扫,可以说整个店里一尘不染。
然而,甄武随后而来的一句话,直接让石冷大吃一惊。
甄武敲了敲桌子道:“你们把店里的布置,弄的太好了,这点不好,得改。”
这句话一落,不仅石冷,就连老三和石暖都懵了,布置的太好,难道不好吗?谁家做买卖还嫌店铺整的不够好的。
甄武瞧见几人的神色,翻了翻白眼,说到做生意,这是他的老本行,他在这上面的造诣,老三他们根本想象不到。
“不同的东西,要有不同的布置,其他皮毛店卖的都是上好的皮毛,店铺布置的高端一些,可以给人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有助于他们把好的皮毛卖出去,但是咱们不同,咱们卖的是次一些,甚至次很多的皮毛,你们把店铺布置的那么好,顾客本以为有好皮子可以挑,可是进来一看皮子那么差,不扭头就走才是怪事,这叫什么,不符合顾客的初始预想,你想想,这样生意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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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冷听着,脑海中回想到这些天店里的情况,不由得点了点头,确实如甄武所说,很多顾客进来一看皮子的质量,然后扭头就走了。
他之前本来还没在意,因为他知道他们的皮子质量差,以为是自己没有等到合适的顾客而已,可现在听着甄武的话,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那该怎么布置?”石冷问道。
甄武一撇嘴道:“你就随便在地上铺个布,把皮子不分好坏的全部堆上去,也比现在好,至少客户进来一看乱糟糟堆了一团,心里就不会认为皮子有多好,等到他们上手时,发现有些皮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立马会对咱们的皮子有认同感,这样还更好卖一些。”
“可这样谁会进店里看啊。”石冷苦涩道。
甄武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石冷:“你啊,等我有时间了非得好好教教你,你要说那些达官贵人,家里有钱的,肯定瞧不上也不乐意进店来,但问题是咱们压根没打算把皮子卖给这些人,这些人也不会买太差的皮子,咱们真正的顾客应该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不会嫌弃皮毛的色泽黯淡,或者皮子上洞口太多,他们要的是保暖,你应该想办法把这些人吸引过来。”
说到这里,甄武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你说你把铺子布置的那么好,老百姓从外头瞅一眼,就觉得里面的货物不便宜,怎么敢进来看?所以你首先需要把铺子的格调放下来,让老百姓从外头打眼一瞧,就晓得自己买的起。”
说到这里,石冷恍然大悟,他本就不是笨人,被甄武一点,立马明白了过来,这就像是和尚庙里卖梳子,离谱大了。
就连老三和石暖也是相视一眼,面露惊讶,俩人从没想过买卖还有这么多的道道,随后三人看向甄武的眼神都变了。
老三心里还简单些,只觉得自己大哥连这个也懂,挺厉害的。
石冷和石暖却在震惊之余,不得不感叹,怪不得甄武能够有如今的地位,果真不是个凡人。
石冷甚至想着,若是甄武去做买卖,怕是用不来多久,也能挣出丰厚的身价,想到这点他看向甄武的眼神也越来越坚定。
跟着这样的人,未来可期。
甄武这时却陷入了思考,只是这样简单的改改布置,还不足以让生意变的很好,皮毛这东西毕竟不算便宜货,哪怕是次很多的皮毛,也不是谁都能消费的起的,想要让生意彻底火爆起来,看来再想些噱头。
那么,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甄武细细一想,还真挺靠谱,但是原词肯定不行,得编一个对现在的人有冲击性的故事,他稍微想了一下,随后伸手把笔架上的毛笔取了下来,一边蘸墨,一边完善想法,最后在纸上写下一段广告词。
大意是辽东刘员外把家败了,还想娶江南花魁,所以家里的皮毛生意,挥泪大甩卖…
这词太过羞耻,甄武读不出口,写完后,递给石冷,让石冷交代堂中的伙计们默记下这段词,然后轮番站在铺子口喊。
石冷接过后,吹了吹墨,等墨干后,小心的折叠好,收入袖中。
之后,甄武又和他们说了一阵生意经,等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让石冷三人散了。
老三顺势跟着石冷兄妹去往铺子处。
一时间甄武书房里,只剩下了甄武,甄武透过窗看着三人的背影,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刚才说的那些办法,在这个时代效果有多好,他其实不敢确定,但总要去试着做的,有效果最好,没效果再想其他的法子也不晚。
他有的是法子。
不过,甄武至少知道一点,经过他们这般恶俗的宣传后,他们对面的那家铺子格调也甭想好到哪里。
而卖这种高档皮毛的店铺,一旦让人觉得恶俗,生意也就不用想好到哪里了。
……
173-少年总要入江湖
另一边,老三和石冷兄妹回到铺子里,三人看着打理的异常整洁的铺子,面面相视,他们面对这般整齐的布置,真心不愿意进行破坏。
不过,他们都听了甄武的话, 并且也比较认同,做买卖说到底不为好看,而是为了挣钱,再好看若是不挣钱,心里难免也会糟心。
老三叹了口气道:“干吧,我哥说的指定是没错的。”
石冷石暖点头,然后招呼伙计开始忙了起来, 老三也不端东家的架子, 直接上手帮着众人收拾。
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
有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儿, 然后匆忙的跑回了对面那家皮草店里,直奔掌柜处,和掌柜的禀报了一番老三等人的举动。
掌柜的听完,顿时就乐了。
“嘿,这是打算关铺子了?咱可还没用力呢,咋就倒下了?”
那人是这家店跑堂的,他脸色纠结了一下,又开口道:“掌柜的,小的看他们也不像关铺子,好像是打算休整铺子格局。”
掌柜的眼一瞪,不理解的问道:“那他们失心疯了?好好的铺子里面全拆了, 这还怎么卖货?”
这话跑堂的回答不上来。
掌柜的皱眉嫌烦的挥了挥手:“真没用,去去去,该忙啥忙啥去吧。”
等跑堂的离开后,掌柜的想了想, 还是出了柜台, 转头去了后院。
后院廊下有一人正躺在摇椅上假寝,掌柜的走到躺椅一侧, 弯腰恭敬的道了声‘老爷’,然后把刚才跑堂的和他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又与这人说了一遍。
这人眉毛一挑。
“这他们什么意思?”
掌柜笑了笑自信道:“老爷放心,不管他们什么意思,我一定把他们压的没有一个顾客,这点信心小的还是有的,做买卖他们不是对手。”
这人点了点头,可是脸上的阴郁未散。
若是甄武在此地,完全能够一眼认出,这人竟是永清左卫指挥同知付大生,去年曾在朱玉英生辰时,与甄武有过几句口角。
付大生想了想道:“你去让那些小痞子,再过去寻些麻烦,我倒要看看甄武是不是真的没什么反应。”
掌柜的疑惑道:“老爷,何必如此呢,他们的皮子极差,不寻麻烦,我也保证他们的生意好不起来,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店,能够做起来的。”
付大生冷眼撇了一眼掌柜的。
“我做事,什么时候用你教了?”
掌柜的顿时一个激灵,跪了下来:“小的糊涂,是小的多嘴了。”说着,还作势抽自己的嘴巴。
付大生又是冷冷一撇:“行了,照我说的快去办。”
掌柜的连忙起身,出去按吩咐办事去了。
躺椅上的付大生这时猛地坐了起来,他哼哼两声,自言自语道:“买卖好坏我才不关心呢,但是总要试探试探,看看你是不是真被燕王厌恶了,若真是如此,你曾落我面子这事,就莫怪我要找回来。”
他堂堂指挥同知,面子值点钱,那事虽过去已有一年,可也不能当做从没发生过啊。
当然若是甄武一直深得燕王宠信,他可以当做一直没发生过。
他很现实,就如他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他失势后,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人,跳出来找他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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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报复与仇恨,不向来喜欢藏在风光后吗?
……
这个时候,燕王府朱棣正在听着樊光华,禀报最近城里的一些动静,朱棣听完后,发现没什么需要留意的,便挥了挥手,让樊光华退下。
可樊光华刚欲退下时,脸色纠结道:“殿下,还有一事,卑职不知道该不该说。”
朱棣眸子一抬,简短的话已经说了出来:“说。”
“城中最近有些流言,说甄武被你厌恶了,因此据说还有人指使一群地痞流氓,去甄武家的店铺里找过麻烦。”
“甄武呢?他就没什么反应?”
樊光华回答:“一直并没有什么反应。”
朱棣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脸上绽放出笑意:“这可不是甄武的作风,看来这个狗东西是被吓到了,这就很好嘛,是该给他点教训,别无法无天的啥主意都敢打,你瞧,他这不是老实起来了吗。”
说完,朱棣还哈哈笑了几声。
甄武这个样子,仿佛能消散朱棣,因为女儿开始外向而憋的暗气。
“既然这样,那就让甄武出门,去军营吧,咱护卫军的战场猛将也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出来亮亮相吧。”朱棣说道。
“是。”樊光华领命。
不过没等樊光华退下,朱棣再次开口问道:“对了,甄武最近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樊光华回想了一下道:“基本都是在陪家里人,要么就是自己练武,对了,最近几天好像是在琢磨着想要酿酒。”
“酿酒?”朱棣脸色突然有点不太好了。
“对。”樊光华肯定的说道。
朱棣脸色黑了下来,问道:“就没有什么表示惶恐的举动?”
“这…应该有吧。”樊光华不确定道,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把甄武坑了。
“很好。”
朱棣气呼呼说着:“他还真当是在休沐吗?还有闲心思酿酒?!既然这么自在,那就接着在家待着吧,给我传令下去,甄武敢出家门一步,给我打断他的狗腿,我非要让他意识到错在哪了。”
樊光华暗骂自己脑子太直,本想帮好友一把,没想到几句话下来,反而让甄武更惨了,他想了一下,连忙找补道:“那殿下,你看是不是需要我去收拾一下那群痞子?”
收拾痞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樊光华这么一动,城中的人都会知晓朱棣是什么心思。
朱棣明白樊光华的意思。
说起来,朱棣生气归生气,但是朱棣也晓得,他的气生的没理由,无非是见到女儿心系旁的男人的迁怒罢了,他也明白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而他总要面对这件事。
所以朱棣对甄武也只是稍微惩罚一下,但是这个惩罚,他并不想在城中闹出什么风波。
朱棣摇了摇头。
樊光华一动,动静太大,朱棣简单思索了一下道:“你不必去,甄武之前不是有提过,想让他家老三去巡防营吗,你去安排一下吧,职位就定个小旗吧。”
樊光华单膝跪地领命,心中同时有些欣喜。
朱棣帮甄武家老三安排差事,这件事传出去,足够平定流言,而他也总归是没有全帮倒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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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落日的黄昏披洒在清水胡同中,仿佛给屋檐披了一件黄纱,让整个清水胡同多了一种异样的美感。
樊光华带着几个随行军士,在这黄昏时刻,来到了甄武家中。
梁方把樊光华引进待客的堂屋后,匆忙去向甄武通报。
很快。
樊光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侧头看去, 正是甄武兴冲冲而来,两人本就是好友,樊光华看到甄武,面色上顿时也绽放出一丝喜悦。
紧接着,樊光华从袖中抽出一纸调令,卷成桶状, 冲着甄武摇了摇, 他挑着眉, 一副表功的模样。
甄武心下顿时又是一喜,眉眼中泛起一抹更浓郁的笑意。
“这…”
“你猜猜?”樊光华饶有兴趣的说道。
“定是殿下解了我的禁令。”甄武不疑有他的笑道。
樊光华脸上欢喜的神色,突然有些僵住了,他干笑两声:“差不多,反正总归是好事。”说着,樊光华直接把调令递给了甄武:“你还是自个看吧。”
甄武接过来,打开一瞅。
原来是老三被安排进了巡防营的调令。
这虽然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甄武自己也办的成这件事,所以倒并不让甄武觉得惊喜。
算起来,不如解了自己的禁令开心。
不过,老三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开心的飞起,那家伙盼着这一日,不知道盼了多久, 如今心想事成, 还不晓得要乐成什么模样。
甄武想到这点, 心中的失落一下子消散了干净, 满心只剩下为老三将会的开心而欣喜。
“多谢樊兄, 这对我来说确是一个好事。”甄武说道。
樊光华摆了下手, 笑了笑道:“倒不必谢我,这是咱们殿下亲自吩咐的。”
甄武一愣,疑惑道:“怎么还劳殿下亲自吩咐?”
樊光华也没有隐瞒,说道:“最近城中有些流言蜚语,多少有一点离间的意思,所以殿下直接破了这种传言。”
甄武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在这个问题上多问,话锋一转,笑道:“不管怎么说,总是劳你跑了一趟,好好谢谢你总是错不了的。”说着,甄武简单想了一下:“这样吧,你今日别走了,咱们一醉方休,这几日刚好我正闲的发慌。”
樊光华有些意动,不过却是一脸可惜道:“还是改日吧,夜间还需当值几个时辰。”
额!
甄武顿时也一脸可惜,樊光华这个事还真没法推。
“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吧,想来我也能很快出去,到时候咱们机会也多。”
樊光华听到这话,突然脸色有些古怪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尤其樊光华想到,甄武本来确实快能出去了,但是被他横插一手,时限再次拉长,就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这让本打算多坐一会儿的他,一时间也坐不住了。
樊光华讪笑了几声,心不在焉的和甄武闲聊了几句后,瞅准一个时机,连忙开口告辞。
甄武有点疑惑的看着樊光华仿若落荒而逃的身影,沉吟了一下。
这小子不对劲。
肯定有秘密。
莫不是又找了个二房?
甄武也不管猜没猜对,乐呵呵的念叨了两句,就开开心心回自己的院落里了。
晚间时候。
老三回来后,直接跑到了甄武身边,一脸激动的和甄武诉说着,下午时又有小痞子过来找茬,然后被他叫上曹小满几人一顿乱揍,直接扭送到了衙门。
甄武一脸笑眯眯的听着老三讲着,怎么用出一招铁山靠直接撞飞了一个瘦猴子,对方又是怎么放狠话撂后台,又怎么被他不留情面的扫了面子…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后,老三亢奋的劲头才稍稍缓了一些。
不过,刚刚缓了一些后,脸上又挂上些担忧问甄武。
“哥,你说的那些法子好使吗?今儿下午闹出动静后,咱们附近好多铺子掌柜都过来看到了,那时我虽没多留意,可也听到好多人说,咱这样做不了买卖,指定要黄的。”
甄武脸色如常,淡淡笑道:“不相信你哥?”
“信是信,就是心里没底。”
甄武一挑眉:“忘了我怎么教你的?不要在意旁人怎么说,多考虑自己的得失,法子好用不好用,试了才知道,最多法子不好用,咱损失一点钱财,这点钱财咱家也能承受的了,到时候大不了就是再想其他法子,但是若是法子好用,至少咱们能赚一两年的钱财。”
老三想了想,觉得也对,冲着甄武嘿嘿傻笑了起来。
甄武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拿出老三的调令,递给老三:“瞧瞧吧,看看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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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
老三接过调令,刚刚打开看了一眼,整个身子顿时就僵住了,眼中甚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可随着内容全部看完,老三再三确认了一番,眸子里泛着惊讶看向甄武。
“哥,这…”
“怎么?不喜欢?”甄武故意反问。
老三眼神中的惊讶瞬间化成了喜悦,然后猛的弥漫出来,继而扩散到整个神情,他连连点头道:“喜欢,喜欢,喜欢极了,我只是有些没想到…”
在老三的想法中,虽然知晓甄武会帮他安排,可是他不晓得甄武打算什么时候安排,他也不敢催,所以突然之间日思夜想的事情实现了,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个惊喜。
差事。
有了这个差事,终于可以在四妹五妹,小六小七面前挺直腰板了。
正值少年的老三,总觉得在家中吃白饭,训斥小的弟妹,也做不到像甄武那般理直气壮。
“哥,咱娘她们知道了吗?”
甄武摇了摇头,故意逗老三。
“还没说,主要是怕你不乐意,你不要勉强,若是你不乐意,哥设法给你把调令推掉,不嫌麻烦。”
“我乐意我乐意。”
老三连说两句,随后起身就往外面跑:“我去告诉咱娘她们,让她们瞧瞧我甄勇也要出息了。”
“哎…”
甄武刚哎了一声,老三已经跑没影了,甄武不由的摇头,他本还想叮嘱几句老三呢,可老三现在这个样子,瞧着不管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等到甄武起身,慢悠悠的走到母亲的院子里。
家里人基本上已经全部知晓了。
所有人之前都晓得老三的心事,如今老三心想事成,都替老三开心,可是老三初入军中,所有人也都有着一份担忧。
张玉清已经开始叮嘱起来,什么和同僚相处要友善,做事需尽心细致不可马虎,在军中要尊敬上司等等等等。
二贤,四妹,五妹也时不时插上一嘴。
老三只是笑呵呵的应承着。
这一幕,猛不丁看上去,仿佛家里这些孩子,除了小六小七,只有老三不够成熟,其实说起来女孩子确实都比较早熟,她们对家里生活用度早早便有了概念,她们会现实的思量她们未来的生活。
然而男孩呢,在同样的年龄里,他们还相信世界上有奇迹,相信光的伟大,相信自己可以变得绝世不凡,然后满怀热忱的想要去改变世界。
直到他们被社会磨平了棱角,开始接受自己的平凡,他们的注意力才会放到柴米油盐上,开始为了几两碎银苟活在这个世界里,于是他们成熟了。
老三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他不会想到军营里有着各种蝇营狗苟的事情,不会想着人与人之间有着太多不可描述的龌龊,也不会觉得任何事情,任何关系都需要经营的重要性。
他只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
这样的老三,甄武如何能不担心,但是…
少年人总要入江湖,江湖的酸甜终归是要自己尝了,才能品出味道。
甄武仰头看向外面的天色,心里想着,便让兴致勃勃的老三去闯吧,只是他需要再努力一些了,需要快速成长到能为老三他们遮风挡雨才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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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快要全军覆没的右卫营
第二天。
被安逸的家中生活,消磨掉不少斗志的甄武,再次提起斗志,他突然又有了一种初来这个世界时的那种紧迫感。
当务之急是要让朱棣解了他的禁令。
但这件事好像需要一个契机。
甄武想到了酿酒。
朱棣好酒,甄武他们这些老部下都清楚的很,所以甄武打算亲自酿出一些酒来,送给朱棣。
送送礼, 朱棣一开心,兴许就解了他的禁令。
要不然甄武怕朱棣把他忘了,一直关在家里。
想到就做。
而且甄武估摸着工匠改制的酿酒设备,也快做出来了,所以当天甄武便让曹小满他们去庄子里收酸枣了。
随后,甄武又选了当季的高粱, 请来了几位酿酒师傅,一起研究。
几位酿酒师傅都是行家, 张嘴就是:“当今美酒, 当属浙江金华酒和绿豆酒,不过这两年苏州顾家的秋露白也可以称的上一绝。”
“咱北方呢?”甄武问道。
“咱北方要说就是烧锅子有些名头,味辛够辣,冬日里暖身子是再好不过了。”
烧锅子甄武喝过,他们之间常喝的就是这个,属于蒸馏酒,但是不管口味还是度数总是差点意思,所以甄武才兴起了自己酿酒的想法。
不过,现在听人说起南方的酒,甄武心生好奇,叫来曹小满,让其去每样买点回来。
等到曹小满买回来后,甄武每样各尝了几口, 大失所望。
虽不难喝, 但这也就是后世黄酒啊。
大老爷们喝这个不够劲。
得。
想喝点碰自己心意的,还是自己动手靠谱。
甄武了解过, 这年代蒸馏酒有归有, 但是口味品种比较单一,说来说去也就高粱和大麦酿造的,但是甄武后世喝过酸枣烧酒,这味甄武觉得非常地道。
然后,甄武就和师傅们商议起发酵等事宜,当师傅们听到甄武说还要添加酸枣,一个个都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们都是眼睛一亮。
对啊。
大麦高粱酿得,酸枣就酿不得?
这一下子给他们开通了思路,琢磨着若真尝试出来后,回头再琢磨琢磨别的东西,兴许还能闯出一定名头来。
之后,几人就开始商议发酵时间,比例等。
甄武现在也不差这点钱,买了好几个缸,把高粱酸枣蒸熟后,添了酒曲,按不同比例放入不同的缸里进行发酵。
按照酿酒师傅的话来说,他们一般发酵七天到十天,但是甄武听了这话,琢磨着有点不对,他记得好像是需要发酵二十多天的呀。
但是甄武也不确定,所以就决定发酵十五天。
等这些事情忙完后,酿酒师傅各自散了,甄武叫来了曹小满。
“刚回去的那几个酿酒的,其中三个人我看上了,你去给我打听一下他们,背后有没有背景,看看我能不能惹的起,惹得起的话就把那三个挖过来,我要开个酒铺子”说到这里,甄武郑重对曹小满道:“提前和你说好,你不要恐吓他们,讲清楚,该给的工钱或是其他钱财不会少。”
曹小满点头应声,然后问了问是那三个,就下去了。
匆匆之间十五天过去了。
这十五天中,甄武的酒铺子也已经在装修了,这日,甄武只叫来了,他挖到手的三个酿酒师傅,一起进行蒸馏。
这三个师傅看到甄武让人打造的设备,惊奇不已。
不说别的,单是封闭性就比他们之前用的好。
想来蒸馏出来的烧锅子会更好,顿时一个个都按捺不住,撺掇着甄武赶紧开始蒸馏。
甄武也不耽误时间,打开发酵的酒缸,立马一阵酒味扑鼻,众人一阵忙活,把不同比例发酵好的放入不同的蒸馏设备中,开始大火烧开,然后小火慢慢的加热。
随着,发酵好的浑浊酒液,烧开变成蒸汽,又慢慢凝结顺着管子一滴一滴的流出来,就变成了蒸馏好的烧酒。
只是当甄武把所有不同比例发酵的酒液全部蒸馏后,最后的结果,都和甄武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所有蒸馏出来的酒,色泽还是有些浑浊,按理说应该清澈透明才是。
甄武每种都又尝了一口,有的直接就是味不对,哪怕是最好的一个味类似,但是也不能说对,反正是差了一点意思。
那个环节出错了?
就在甄武思考的时候,曹小满过来说张武,薛禄他们几个一块过来了,甄武没好气道:“他们这会儿过来干嘛?”
“他们今日休沐,兴许是担心您,所以今日便一块过来看看您。”曹小满猜测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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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么好看的,不够他们捣乱的。”
说着说着,甄武就听到不远处一阵脚步声,同时还听到张武大大咧咧的声音:“咦?这是什么味?是酒,甄老大早就说要亲自酿酒了,这是已经酿了?”
薛禄的声音随之响起:“这酒味怎么这么香。”
“快走,快走,尝尝去。”
说话间,梁方引着,张武几人出现在了甄武的院中,这几人都是甄武的重要班底,之前就说过,来他家不用通报的。
几人进来后,眼光第一时间落到了蒸馏设备上,紧接着一个个的眼神又落到了接酒的坛子上。
当兵的几乎没有不爱喝酒的。
张武一脸兴奋的跑到甄武的身边,看着甄武手边放着的酒,乐道:“甄老大,这是刚你酿好的头酒?”
甄武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他期待的眼神道:“不是我舍不得让你喝,主要这酒酿的不对头,还不能让你喝,等我再琢磨琢磨。”
薛禄等人也跑了过来,他们闻着酒味早忘了来这里干嘛了,满心里就惦记着想要尝一尝酒。
“咋不对啊,我闻着味不错。”
“你懂个啥。”甄武翻了个白眼,没心情搭理他们。
张武不乐意了:“甄老大,你不能舍不得吧。”
“你给我滚。”甄武一脚踹了过去。
这时,一直也在苦思的三个酿酒师傅,其中一个眼睛一亮道:“是不是咱们烧的劲不够大,要不回锅再烧一次试试?”
甄武思索了一下,这话好像靠谱,再烧一次,至少能够再次提纯。
几人连忙又是一番准备,然后挑了口感最好的酒重新放进蒸馏设备里,再次烧了起来,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慢慢的负责出酒的竹管里又开始一滴一滴流出酒来。
等到坛子里有了一定的量后,甄武舀出来一些,打眼一瞧,酒水清澈通明,甄武轻轻闻了一口,酒香纯正绵长。
这次要比上次强太多了。
张武等人和酿酒师傅都看着甄武,张武甚至忍不住催促道:“尝尝,尝尝。”
甄武轻抿了一口,随着酒下肚,仿佛一把火一般噌的在他的肚子里燃烧起来,直冲喉咙,紧接着扩散到四肢,一个字烈,然而入口却微微甜,柔和绵软。
甄武眯着眼又喝了一口,没得说,这味才正,虽说应该还可以调整提高,但是在甄武看来,至少是他在这个年代喝过的酒中,最好的酒。
“怎么样?”张武问道。
甄武笑着点头,道:“行了,都不用和我客气了,都尝尝吧,不过这是头酒,尝一下就行了,别给我乱喝,小心喝出事来。”
“我们晓的。”张武说完,就接过甄武手中的木勺。
等到张武喝了一口后,眼睛直接瞪大,竖起了大拇指:“甄老大,这酒绝了啊,等酒全部烧好勾兑后,送我两坛怎么样?”
“滚,等以后多了再说。”
其他人连忙争先抢后的尝了起来,每一个人尝了之后都是赞不绝口,一个个看向酒坛,和饿狼一样,恨不得直接抢走。
这才是酒啊,以前喝的都是啥啊,烈不够这个烈,还辣嗓子,那像这个入口绵柔,到肚里轰然炸开。
简直爽到家。
这时酿酒师傅也品尝完了,一人激动无比的说道:“东家,我敢说这绝对是世面上最顶尖的酒,咱们凭借这个酒,绝对能够打出名头。”
另外两个酿酒师傅也是连连点头赞同。
“东家,这酒叫什么名字?咱得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啊。”
“啥名字?”
甄武不太在意这个,他本来主要就是为了自己喝的,顺道蒸馏一些高度酒精出来,用来消毒,至于能卖多少,其实反而并不是太重要,所以随意道:“酸枣酒咋样?”
所有人一愣,紧接着都摇头,这名太俗了,配不上这么好的酒。
张武忍不住道:“那还不如叫二锅子呢,一听至少比烧锅子强。”
二锅子?
甄武眼中突然一亮,脑海中想起一个名字,他沉吟了一下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一个好名字,咱们烧了两锅,而且喝的还是头酒,不如就叫二锅头吧。”
啊?
这名字也没好到哪里啊。
一样俗不可耐。
但是,甄武很认真。
“你们相信我,这个名字很神奇,绝对可以在北平城响彻好几百年而不落声势。”
会吗?
其他人想了想酒,有了点信心。
可他们对这个名字,着实说不上多喜欢。
但是甄武很满意。
这一不小心成了二锅头的创始人,这说出去够嘚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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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娶妻和嫁妹
二锅头的名字,最终被甄武强行确定下来。
可想而知,二锅头也必将因为甄武的原因,传扬的更远。
甄武转眼看了看院中的几个蒸馏锅子,想要完全烧好,还需要一会儿时间,甄武拍了拍手, 让酿酒师傅在这里盯着,他带着张武等人去了书房。
曹小满帮每个人斟了茶,退了出去。
甄武瞧着张武几人还心神念念着二锅头,不由好笑。
“行了,别惦记着我的酒了,等回头多了一人送你们一坛。”说完, 甄武轻抿了一口茶水, 接着道:“说说吧,一块过来找我有啥事?”
张武是甄武订了的妹夫,而且一开始的职位都比其他人高,所以每逢甄武不在时,都是以张武为首。
此刻,张武听到甄武的话,记起来意。
“老大,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军营。”
甄武喝茶的动作顿了下,道:“应该快了,怎么了?”
“还不是马球赛,一共六十支队伍,现在打到前八,咱右卫只剩下一支,士气全无啊,你看你啥时候能回军营, 振振士气嘛。”
说完, 张武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甄武一眼, 道:“以我看,你找殿下好好认个错去呗, 兴许殿下就直接让你回军营了。”
甄武也想去认错,但问题是错哪了?总不能求娶郡主这事错了吧,难道还能去和朱棣说,之前是在开玩笑?
朱棣不摘了他的脑袋就见鬼了。
甄武想着想着,发现一点:“咦,不对啊,怎么就剩一支了?咱右卫骑军里不能这么差啊。”
张武等人讪讪的说不出话。
甄武沉声问道:“还剩的那支是谁的人?”
张武,薛禄都看向了顾明。
单轮骑术顾明还在甄武之上,虽然马球赛禁止百户参加,但是顾明手下几个亲近之人,马术对比顾明也不遑多让,所以甄武对顾明他们取得这个成绩不算意外。
但是甄武下边其他几个百户也没差多少,不至于全军覆没呀。
甄武黑着脸看向张武和薛禄:“你们俩的人呢?”
张武有点尴尬,不过随即大声叫冤:“这可不怪咱的儿郎们,主要是狗日的中卫,这群王八羔子…”
正说呢,张武察觉到顾明看向他。
张武嘴上立马一停,转头对顾明道:“顾哥不是说你,你现在是咱右卫的,可不能偏中卫。”
顾明笑了笑,表示他没有介意。
甄武却一挑眉,不乐意道:“那你是说朱能了?”
“也不是说朱能。”
甄武手在桌上敲了敲:“谁也不能说,三卫一家亲,都是同僚。”
“是是是,都是同僚。”
张武没好气的应道,但是一张嘴,又没控制住:“主要是狗…狗叫都不怕的中卫好汉们,他们净逮着咱们右卫下黑手,前段时间咱不是抓了他们中卫的镇抚和几个百户吗,可能觉得咱扫了他们中卫的脸,这次狠着呢。”
薛禄也点了点头,补充道:“确实如此,而且每次咱们的人撞上中卫的,对方一直嚷嚷着‘你们千户都被关起来了,还有心思打马球啊’,所以搞的好多人没有斗志,自然而然就输了,尤其到现在输的多了,就连顾明他们那一支也没了心气,怕是下一场也要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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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卫的这么小心眼?”甄武挑眉道。
张武和薛禄都一起点头。
甄武烦躁的皱了皱眉,其实他也晓得,这不是什么小心眼不小心眼,哪怕两卫交情再好,但是竖的旗不一样,自然归属感也不同,大家更是有着不同的荣耀,上次甄武等人抓了蒙驹,蒙驹不管怎么说也是中卫的,多少会让中卫其他人有些不舒服。
然后他们想要在赛场上,正大光明找回面子,这无可厚非。
但是甄武提议办马球赛,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右卫士气越来越低的,别一场马球赛办下来,中卫左卫受益匪浅,反而他们右卫得不偿失,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场马球赛还是他提议的,谭渊完善组织的。
这叫什么事?!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而且若是四强都没有一个右卫的,得多丢人,以后见到其他两卫的都不好意思吹牛了,人家一句‘你球打的烂’,噎的你没脾气。
甄武捏了捏眉心道:“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回到军营。”
……
与此同时。
谭渊与中卫左卫的几个千户都在燕王府,正在和朱棣禀报这次马球赛的进程,同时邀请朱棣过几日去观看决赛。
朱棣看了看八强名单,纳闷的问谭渊。
“怎么你们右卫就剩下一支了?”
谭渊脸色一下子涨红了,中卫左卫的几个都忍不住泛起笑意。
“殿下,卑职能不能问问,甄千户到底犯了什么错,他不在对我们右卫士气影响挺大的。”
“怎么?你们右卫没了甄武,还赢不了球了?”
“那倒不是,只是有甄千户会更好,而且现在唯一剩下的一支,还是甄千户的手下,他们也比较关心甄千户什么时候回军营。”说到这里,谭渊脸色一正,为了能让甄武回来,忍不住吹牛道:“不瞒殿下,别看我们右卫只剩下一支,但是若是甄千户在,我们照样有信心拿头名。”
中卫左卫的人顿时都笑了。
中卫千户火真忍不住的说道:“头名?当我们的人都不存在啊,还有即便甄千户去了军营又能如何?他难道还是灵丹妙药?你们右卫不行就是不行,别找其他借口。”
“可不嘛,就你们的球打的,烂透了,别说咱会玩的,不会玩的看到都想骂两句,哎,哪怕骂你,你也得忍着,这可不是做文章,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明晃晃的输赢摆在这里,不行就是不行。”
谭渊说不出话了。
朱棣见叽叽喳喳的,有点嫌烦的挥了挥手,让他们全都下去了,等谭渊等人都走后,他一个人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外已经开始慢慢挂起萧瑟的秋风了,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是时候把甄武放出来了。
再关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把蒙驹等人移交给朝廷已经这么久了,没见朝廷对叶升有什么举动,朱棣也就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
明显是不打算追究下去了。
其中或有给蓝玉留脸面,又或者是在给朱标留脸面。
朱棣不由的想着,前段时间太子和皇上大吵一架,是不是和这个有所关系?
不过不重要,既然朝廷没打算大张旗鼓,那么他是时候该给自家大女儿的婚事谋划谋划了。
算算时间,一切流程完事后,年前还能赶的上,给皇上上奏此事。
想到这些,朱棣又叹了口气。
忍不住有些心酸。
……
177-秦王
第二天。
甄武刚刚吃完早饭,家里就来了一个不俗之客。
永清左卫指挥同知付大生。
之前甄武家里的生意被人骚扰,若对方的背景是布政司或是按察司,甄武兴许查不出来,但是付大生与甄武同属军方一脉,甄武怎么可能查不到。
小喜斟完茶,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甄武喝了一口茶, 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付大生,猜测着他的来意。
莫不是来示好道歉的?
可多少不合情理。
付大生一个堂堂指挥同知,与职位没有他高的甄武发生一点小摩擦,不至于亲自屈尊过来。
那过来做什么?
下一刻,付大生故作满脸歉意,挂起笑容对着甄武道:“甄千户,此次冒昧来访,主要是昨日与家里下人对账时, 才听说我家下人竟然狗胆敢招惹甄千户, 我是心生惶恐一夜,所以今日一大早便匆匆过来以表歉意。”
付大生稍微一顿,接着道:“昨日我已经狠狠罚了那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还望甄千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说着,付大生拿出赔礼放在桌上:“小小礼物,聊表歉意。”
甄武眼神只是在礼物上一撇而过,顺势把眼中的惊讶掩饰了下去,他虽然猜测到付大生可能是来道歉的,但是看到付大生真的是道歉,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而且更没想到付大生能把姿态放的这么低。
不过紧接着,甄武心里多了一分警惕。
但警惕归警惕,甄武面上却装出震撼的模样, 连忙起身道:“大人怎能如此, 说起来也是我家下人不懂事,我今日本还打算去贵府请罪呢, 怎想大人却先过来了,这…这让我何等惶恐, 大人你这是陷我与不义啊。”
“这是什么话,甄千户本就无罪,何来请罪一说。”付大生故作不满,转而又谄媚笑道:“莫说甄千户是燕王殿下眼前的红人,便是一个普通军士,我家下人那般做法,我也要登门求解的,你也知道咱们燕王殿下治军严格,咱可万万做不出仗势欺人,以权谋私的事情来,所以日后也还望甄千户,多多在殿下面前美言呢。”
“这么说只是下人们闹出的一点误会?”
“确实只是误会。”
甄武咧嘴一笑:“即使误会,咱们这不就说开了嘛。”
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上去其乐融融,仿佛一对很好的兄弟一般,完全不曾起过嫌隙。
不过,等到付大生告辞离去后。
两人的神情皆是嗖的一下变的清冷了起来,付大生心想,现在看样子燕王依旧看重甄武,那么他来此做做样子,不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扩大,符和他的生存法则,而他呢,故意拖了半个月才上门,也算保全他指挥同知的脸面。
甄武呢,此刻看着越走越远的付大生,心中对这个人警铃大作。
一个人找麻烦时,先行试探,试探出不宜为敌后,又能迅速放下指挥同知的身段,过来求和,这不得不让甄武心中多了几分提防。
他不是小孩子,不会认为付大生上门道歉,真就饱含歉意,他也不会被这一副笑脸迷惑了心智,瞧不见背后可能隐藏的尖刀。
这样的人,可比战场上的敌人难对付,指不定什么时候背后给你来一刀。
说起来付大生是不是也太小瞧他了,真当他是一个莽汉不成?!
不过不管怎么样,付大生既然明面功夫做到位了,甄武也不能不认这个表明功夫,不能挑事武斗什么的,趁机一刀砍死。
那么…这事就不着急了,慢慢来呗。
甄武转头拿着付大生的赔礼打算回院子里,可刚走两步,突然又转头去找马仁马毅去了,见到马仁后,甄武把赔礼给了马仁,交代马仁回头选一份差不多的东西回礼。
然后,甄武就去准备给朱棣的礼物了。
军营里的崽子们,输成那副样子,甄武是真的坐不住了,他把昨天酿好的酒,用精致的坛子装起来,拎上就打算去燕王府,找朱棣刷个存在感。
可没想到,刚刚到门口就被燕王府监视他的军士拦住了。
甄武黑着脸道:“我连王府都去不得?”
军士单膝跪下,可神态却丝毫不卑微,朗声道:“燕王有令,甄武若踏出家门口一步,就打断他的狗腿。”
说完,军士还淡淡的对甄武道:“甄大人,你也不要让我们难做,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的。”
甄武的脸色一下子更黑了。
“我又不是乱跑,大不了你们陪着去行不行?”
军士沉默以对。
甄武瞧着军士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不住想要跳脚:“他奶奶的,樊光华真是带的好兵,变通会不会啊。”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恰好传来了樊光华的声音。
“老甄,你就别教训我的兵了,咱俩不一样,你是攻,我是守,他们若是敢变通,我才要抽死他们呢。”
甄武挑着眉看着越走越近的樊光华:“那你来了,我能不能去趟王府?”
樊光华点了点头,先是对着那两个军士吩咐了几句,然后才对甄武说道:“你的禁令解了,现在想去哪里都成。”
“真的?”
“这话我还敢说假的?”
“也是。”甄武顿时乐了,刚才的不爽一散而尽,随后他看向自己手上的酒,这还送不送?
好像没必要了。
不过,这时樊光华好奇问:“你去王府做什么啊?”
得,还是送吧。
甄武举了举手中的酒:“这不刚酿出来点好酒嘛,打算给殿下送去一些,等回头得空你来我家喝酒,保准你满意。”
“那感情好。”樊光华笑着应道。
随后,两人一边说,一边向着王府走去。
路上,甄武问道:“殿下现下做什么呢?可有空见我?”
“这真说不准,殿下大早上就请了道衍大师过去商议事情,到现在还在书房,我过来时已经好几人求见,都还没见呢。”
甄武顿时惊了一下,樊光华也许不晓得道衍具体是什么角色,甄武可晓得,大早上朱棣能和道衍商议的事情,绝对不小。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甄武小声问樊光华。
樊光华瞧了瞧左右,同样小声道:“朝廷那边的消息,秦王的三护卫指挥权被罢免了。”
甄武又是一惊,这一惊更非同小可。
王府三护卫指挥权,可是王爷在封地的立身之本。
秦王犯了什么错,能被罢免了三护卫的指挥权?!
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要知道朱元璋前脚刚刚召秦王入京,让太子朱标巡视陕西,紧接着就发生这个事,若说其中没有什么大事发生,鬼才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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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秦王是朱元璋第二子,封地陕西西安,正妃为王保保之妹,也就是赵敏原型,次妃,开国大将邓愈之女,年幼时也曾聪慧英武,可是成年后越发荒唐无度,更是多行恶事,因此恶了朱元璋,哪怕在其死后,朱元璋依旧余怒未消,下令削减其葬礼规模,还在其祭文中写到:自尔之国,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尝教责,终不省悟,致殒厥身。尔虽死矣,余辜显然。
难道朱元璋罢免秦王的三护卫指挥权,只是因为秦王多行恶事?
一路上,甄武都在想着这个事情。
其中还有更让人寻味的是,朱标从陕西回来后就得了病,然后熬了几个月,最后一命呜呼。
这马上洪武二十五年了啊,算算时间,朱标的命也就剩半年了。
朱标肯定想象不到,他的死,直接改变了大明的格局。
……
178-张武未来暴毙的死因
当甄武来到燕王府后,进了等待传召的侧房里等候,一进去发现屋里还有两人,长史葛用以及中卫千户火里火真。
这两人当中,火里火真值得一说,在后来靖难捞了个同安侯,可惜后来跟着丘福北征, 兵败辱国,哪怕战死依旧被除了爵位,子孙改袭观海卫千户。
至于长史葛用,后来被一个家道中落,但却博览群书,熟读兵法的落魄子弟顶替了职位, 这个人叫做金忠,后来与道衍,都是朱棣靖难的重要谋臣。
当然,这些信息甄武并不了解。
甄武与两人打了个招呼后,找位置坐下等待。
火真瞥了甄武两眼,嘴角含起一丝不屑:“甄千户这是终于出门了?我还以为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呢。”
“是不是大姑娘,这得问殿下了。”甄武眉毛一挑道。
火真是个暴脾气的,捏着碗口大的拳头在自己腿上锤了一下道:“即便你出来又能改变什么,这次马球赛我们中卫压定你们了,我火真说的,谁来都不好使。”
“是吗?”甄武淡淡道,语气却带着浓浓的质疑。
火真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中看着甄武带上了一丝恼怒,他这种性子的人,对于敢和他对骂的,从来也不会往心里去, 可是若是有人像甄武一样神色淡淡, 不阴不阳,就仿佛是在他的心中砍暴击。
火真心中顿时忍不住,直接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 和老子装什么装,还和老子说什么是吗?你他娘的大可以试试,老子要不把你们那支马球队打烂,老子就随你姓。”
“那就试试吧。”甄武依旧没有动怒,他也不打算和火真口头争锋。
可没想到长史葛用却帮着他说话了。
“火真将军,此言差矣,甄千户声名在外,想来旗下军士亦是勇猛,如今还未决赛,怎知甄千户他们不能拔得头筹?”
这话一落。
有点剑拔弩张的甄武和火真,都皱着眉看向了葛用。
我们护卫军之间的事情,有他妈别人什么事。
好吧,即便葛用也不算外人。
但是葛用和火真相交多年,竟然帮甄武说话?!
火真想不明白。
葛用仿佛没有察觉,还冲着甄武亲和的笑着道:“说起来,我更看好甄千户他们呢,我相信甄千户肯定能拔得头筹。”
这…
甄武明显感觉到了葛用的示好,他也想不明白,他和葛用向来没什么交情,没道理葛用会向着他说话。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更让甄武疑惑。
葛用插上话后,顺势就和甄武攀谈起来,言语之间亲切不说,竟还带着一些恭维,甚至有些话夸的甄武都觉得过分。
甄武数次暗示,够了够了,别在夸了,再夸旁边的火真都要气吐血了,可葛用依旧我行我素。
这就没办法了。
甄武看了一眼,满脑袋都是问号的火真,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葛用身上,既然抵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葛大人说话真好听,你多说,不用停,哎,那个火真将军,你别走啊,一块听,一块听。”
葛用眼睛一亮,心花怒放,这是来自郡马爷的喜欢和夸奖。
在没人知道郡马爷身份前,他就可以拍马屁,真是让暗喜。
葛用顿时有种先知先觉的满足。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终于,房间里又来人了。
三人看过去,才发现是朱棣身边的太监王彦。
王彦上前道:“三位今天就不要等了,殿下与道衍大师商议完事情后,心情不好,今日谁都不见了。”
“既如此,那我们就先行回去了。”葛用说道。
火真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甄武心中一凛,但是也没多说什么,不管是秦王搞出什么幺蛾子,和他关系都不大,而且他已经被朱棣解了禁令,来这里只是送个礼顺道谢个恩,见不见其实不打紧。
反正现在酒已经给了王府的人了,甄武也不打算多待,与火真两人一道出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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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经快要中午了,甄武便直接回了家中。
等到午后,甄武又溜达着去往张武家中,打算告诉张武一声,他的禁令解了,然后张武自然明白,会让家里重新安排媒人上门约定日子。
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好多时候女儿家嫁的就是这个脸面。
蜂尾胡同,依旧如甄武记忆中一模一样,短短两年多时光,对于这些死物来说,可能也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甄武刚刚走到张武家门口。
一眼就瞧见张武在院中,光着上衣站在水井旁,拎着一桶满满的井水,然后从头而上直接浇了下来。
张武脑袋一甩,大吼一声爽,随后又拿起一桶,再次从头浇了下去。
甄武眉头顿时皱起,这时已经进了八月,天气虽还不凉,可北方已经不热了,完全不用这般降温。
而且,这般降温总归是伤身体的。
甄武敲了一下门,吸引到张武看过来后,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可甄武刚刚走到张武身边,他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然后脸色一下子寒了起来。
“你喝酒了?”
张武爽快一笑道:“昨日勾起了酒虫,今儿忍不住又喝了两壶,身子正燥热,大哥稍后,我再浇上一桶,然后与大哥屋里说话。”
说话间,张武俯身手掌已经又放到了水桶上面,甄武脸寒如霜,想也没想,直接含怒出手,一脚把张武踹了个跟头。
张武一脸迷茫。
甄武气急:“好啊,很好,以前咋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喝了烈酒用凉水降温,谁他娘的教你如此的?嫌死的不够早吗?”
张武呐呐道:“军中好多人都是如此啊,听旁人说,以前常帅也常常如此,确实舒爽的。”
“呵。”
甄武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他指着张武狠狠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你没长脑子啊,回屋给我穿好衣服,门外站着去。”
甄武发起火来,一身威势不凡,就像一只猛然露出獠牙的饿虎,血淋淋的透着煞气,张武被吼的不敢多嘴,连忙去屋里擦身子穿衣服,然后去门口站着去了。
这一番动静,惹动了张母张父,让他们担忧又惊讶。
甄武努力的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的看向二老。
“叔婶,你们别管他,咱们屋里说话,有句话我得叮嘱你们一句。”
甄武在别人家,收拾人家儿子,即便甄武是大舅哥和领导,但总归有点不好看,所以哪怕为了避免可能会发生的嫌隙,甄武也要好好解释一下,他为何如此。
张父张母点头,把甄武请进屋里。
甄武略带夸张又详细的和他们说了说这般做法如何伤身体,甚至有性命之忧,期间扯了不少医学用语,显得专业又真实,吓的二老惊骇不已。
主要是甄武也没说慌,这般做法确实很危险,饮烈酒后,用冷水冲洗身子,会刺激神经,导致心跳加速,轻者晕倒,重者休克。
随后,甄武还语重心长的道:“叔婶,说起来咱都不是外人,这事上我也万万不会乱说,不说为了别人,单是为了我家妹子,张武这个做法,我就不能不管,你们也别恼我揍他罚他,日后你们也需盯着他,不要让他再这般行事。”
张母慌着神说道:“岂会生恼,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呢,往后你是他大舅哥,无需顾忌我们,他若有行事不当的,你尽可打他揍他,便是再重的手,我老婆子也不说二话。”
她看的明白,早早就晓得甄武比自家儿子更加成熟与稳重,也完全能感受到甄武确实一心为她儿子好,所以哪怕此刻吓的有些慌神,也把态度表了出来。
甄武点头,随后眼光一转,看向外面的张武。
心中忍不住又有些暗恼。
像张武这样搞几年,不死才怪呢。
……
179、一人足以旺军心(二合一)
蜂尾胡同是典型的人多院子小的格局,所以胡同里常是人来人往,比不上清水胡同的清净。
当张武酒醒后,甄武就把张武叫进了屋里,不仅把张武之前举动的危害说给了张武,同时也从张武嘴里了解到,现如今军中很多人都如此做。
军中的人都崇尚勇猛, 而如今几十年里最勇猛的当属常遇春,所以关于常遇春生前的一些事迹,常常被军中之人所效仿。
甄武忍不住觉得搞笑。
大明朝的明星效应?
可就没人想过常遇春为啥早早暴毙吗?
一个人往沟里钻,一群人也跟着往沟里钻。
所以,回去的路上,甄武还在想着这件事情,其他人他管不了,但是他的军中他得想办法杜绝这种事情,不仅如此, 这年月军士容易早死,很多都是感染暗伤,以及一些不健康的生活饮食习惯。
甄武琢磨着有时间要好好和军医聊聊,针对军士们一些不好的习惯,制定一些健康知识普及,尽可能全方位的帮他们进行改正。
……
第二天,甄武打算回军营,张玉清他们知晓此事,也没有多问,在她们看来甄武在家中休息的时间已经不短, 确实也该回军营了。
甄武带着曹小满几人, 快马向着军营而去。
许久没有跑马,甄武一时间心神大感畅快,忍不住呼啸两声,身下军马仿佛知晓甄武心意一般,速度顿时又快了几分。
不过,到了军营后,甄武的脸色寒了下来。
此时正是早操时刻。
可整个军营中的声势,还比不得他离去时。
他是万万没想到,一场马球赛不仅没有挑起众军士的争斗欲,反而被中左两卫打的更加蔫了下来。
曹小满也察觉到了军营的变化,大腿稍一用力,军马慢慢踱步,来到甄武身边。
“千户,这…”
甄武摆了摆手,眼光从操场中收了回来,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不着急,先回住处,把床铺好好收拾收拾再说其他。”
说罢,甄武率先策马向前走去。
等几人进了生活区后,甄武直接把马绳丢给曹小满,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吩咐道:“记得让人把被褥搬出来晒晒,再让人烧壶水,我回来后喝。”
曹小满应声。
甄武转头去了谭渊的住所。
千户比百户好的一点,就是千户无需和军士们一起操练,不过但凡能够成长到千户的人,都知道武艺是自己的立身之本,所以即便不与军士们操练,自己也是锻炼不辍。
当甄武见到谭渊时,谭渊正在院里耍着一杆大枪,舞动生风间,不时有枪头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猛然刺出,透着一股狠厉。
甄武也不着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细细观看着谭渊的动作。
枪想要练好不容易。
至少在甄武认识的人当中,只有谭渊能够把一杆大枪耍的如臂使指,而谭渊对他的那一杆大枪也是珍惜异常,常常细细擦拭。
甄武与谭渊相处时间久了,难免也受谭渊影响,所以不管军中还是家中,都曾花大价钱打造过两把枪,经常也会练一练枪法。
不为别的。
枪耍起来,真的帅。
等到谭渊耍完,甄武从旁边拿起毛巾,走过去递给谭渊,谭渊一愣,刚才耍的认真,这时才看到甄武,刚打算开口发问,甄武的解释已经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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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才回的军营,一到就先来了你这里。”
甄武解释完,话锋一转,笑着夸赞道:“老大人啊,好枪法,我甄武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您的枪法,我每看一次,仍觉得凌厉无比,世间少有。”
“你还有心思和我说这个?”
谭渊想到这些日子的苦闷,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的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军营的士气,我不信你没看出来,说起来这个,我就来气,马上要办马球赛的节骨眼,你却被殿下下了禁令,你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军士们心中是什么地位,你这么一闹,士气岂能不受影响?”
甄武有点不好意思。
谭渊说的,甄武也明白,若说常遇春是大明所有军人当中的明星,那么他就是他们右卫营的明星。
年纪轻轻屡立战功,更是每战必先,勇武之名广为传扬,真真实实从总旗打上高位的战将。
所以甄武在这些军士心中,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甄武说道。
“你回来重要吗?重要的是士气啊。”谭渊没好气道。
甄武却淡淡一笑道:“有办法的。”
嗯?
谭渊疑惑的看向甄武。
甄武再次认真的点了点头。
谭渊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无非是军前训话。”
甄武一边说着,眼中却慢慢的绽放出一抹自信道:“但这训话的人,只要是我,我保证他们一个个再次给我嗷嗷叫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可仿佛金铁交戈,震人心神。
谭渊看向甄武的眼神,从惊讶,慢慢变成了欣慰。
真是一个豪气冲天的青年将军。
……
之后,甄武和谭渊回到了屋里,两人把最近的军务详细的沟通了一下,主要是谭渊在说,他把最近军中发生的事情和变化,一一说给甄武知道,让甄武做到心里有数,不至于因为一段时间的不在,导致管理出现差异。
期间甄武一直没有在军士们面前露面,一直到下午将要散操时,甄武带着曹小满一个百户一个百户的进行巡视。
很快,所有的军士便知道了甄武回归的消息。
一个个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可继而所有人都看到甄武面无表情,挂着寒霜,这让他们不由的想到最近输到脸面全无的马球赛,一时间仿佛做错事的小孩,被家长发现了一般,一个个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羞愧。
甄武在时,他们何等意气风发,可这些日子,别说谭渊张武等军官,便是普通的军士也发现他们的士气低落。
怎会如此?!
他们明白,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现在他们只是看到甄武的身影,心中沉寂下去的火焰,仿佛又开始燃烧了起来。
有些人一个人足以影响一军的士气。
他会给予旁人无与伦比的信心,以及坚定无比的信念。
等到军士们被集合起来后,所有人看着点将台上,那个年轻的将军手扶腰刀,腰身挺立,如永不会弯曲的一颗青松,他仰着头,看着大营上空飘荡的右卫军旗,久久没有说话。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右卫军旗被风吹着招展飘荡,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风的样子。
良久。
甄武的声音响在了这片天地间,也响在在场千余人军士的耳中。
“我听说,最近马球赛咱们输的很惨。”
甄武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前方,从张武,薛禄,顾明等等身上一一扫过,每个被甄武眼光扫过的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耳中听着甄武沉稳的声音说着:“有人说,小小马球赛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想让你们看看这面旗,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怎么染就的一面旗?”
甄武的声音猛的拔高,自问自答:“这是无数右卫营死去将士用鲜血染成的一面旗,是你们死去的父亲,兄弟,朋友,子侄,他们在战场上无畏勇猛打出来的一面旗,这面旗以前从不落与人,无论是中卫,左卫,还是永清卫,燕山卫或者通州卫,只要这面旗竖起来,所有人都得竖个大拇指。”
“可是现在呢?因为一场球被人嗤笑,你们好意思再面对这面旗?全部给我看着这面旗,好好给我想想你们对不对得起这面旗?”
风静静吹过,卷起一些尘土打在将士们的腿上。
甄武的声音落下后,操场上一时没有了其他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
甄武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今天不妨把话说明白,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因为在我心中,我的军士都是最勇猛的汉子,别说马球赛,就是尿尿都比别人尿的远,什么中卫左卫的,我右卫就是三卫第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我说的,他们做的到的事,我右卫也做的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我右卫照样做的到,睥睨桀骜,傲视群雄,这他娘的才是我的右卫。”
“现在,老子只问你们一句话,若是还有下次,你们还会不会输?”
张武抬头看向甄武,眼中已经充满血丝,他咬着牙道:“不会。”
薛禄,顾明等人随即高喊:“不会。”
下一刻,千余将士附声高喊:“不会。”
一句接着一句。
句句欲震天动地。
一直到众军士士气提起来后,甄武抬手压了一下,他瞪着虎目环视众人,高声道:“既然如此,马球赛的事情老子就不提了,但是日后操练全部给老子拿出力气来,别他娘输了两场球就和死了爹一样,再像今日一般死气沉沉,小心老子拿你们的人头祭旗。”
“是。”
所有人高声嘶喊。
甄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军士们解散,同时叫住了顾明,让顾明把参与马球赛的队员留下。
等到其他人散了后,甄武看向参加马球赛的队员们。
队长是顾明手下的一个总旗,这个总旗与甄武比较熟悉,之前跟着顾明和甄武去过草原和辽东,叫做石青。
石青看到甄武看过来,还未等甄武说话,直接迈步向前,咬牙道:“千户你放心,明日我们必赢,石青愿下军令状。”
甄武笑了笑,态度可赞。
不过没必要立军令状,比赛这种事情,输赢很正常,有必胜信心就好,没必要为了输赢赌生死。
“不必如此。”
甄武走到点将台边,一屁股坐在台子上,看着下方的石青等人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明日给我打出风采来,即便要输,也要让别人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右卫的牛逼,这点能不能做到。”
“我们不会输!”
“我是说万一输了,拼出精气神来就可以。”
“没有万一,我们不会输。”
嘶。
甄武眉头皱了起来,没好气道:“行,明天我去看,输不输不是用嘴说的,但是有一点老子提前和你们说清楚,谁要是下黑手,不按规则来,即便赢了,老子也饶不了你们。”
说完,甄武不再搭理他们,跳下台子就向着住所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琢磨,这他妈才几句鸡血啊,效果也太好了吧。
其实甄武还是小瞧了他的明星效应,军中崇拜强者的情况本就严重,军士们服他,所以他打鸡血效果很好,若是让其他人来说,效果不见得怎么样。
石青这时转头看向队员,他脸上恶狠狠的,咬牙道:“其他人都输了,导致千户不信任咱们能赢,咱们要帮其他人挣回面子,不能给千户再丢脸了。”
“放心石哥,咱们拼了,绝对不给千户丢脸。”
“对,拼了,不就是马球赛吗。”
……
马球赛不影响军士的正常操练,三卫的骑军算起来七八千号人,不可能所有人观赛,所以只有比赛双方的的百户军士过来加油助威。
石青他们的比赛是排在下午,上午时顾明特意让石青等人接着训练了一番,到下午时,顾明通知甄武,大家一起去往比赛的场地。
到了地方后,这里已经熙熙攘攘很多人,显然八强里面其他人的队伍,已经有比试结束的。
甄武让顾明去准备,自己走向军官们观看比赛的高台上。
刚一上高台,甄武就瞧见了火真。
火真还冲着甄武挑眉,一脸挑衅。
甄武不愿意搭理他,找地方坐下静等比赛开始。
火真不屑的撇了撇嘴,他是真不信甄武回了军营能改变什么,但是等到比赛一开始,顿时让火真吃了一惊。
这还是右卫?!
这他娘的一个个都是拼命三郎啊。
拼着被摔下马,可能会被对面的马踩上一脚的风险,也要断对方的球。
而且一个个看着恶狠狠的,仿佛根本没把风险放在眼中。
这就是右卫吗?!
不。
这是那个在战场上如一颗闪亮新星崛起的甄武,所带来的变化。
可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在火真旁边的陈珪,眼中也是莫名的一缩,他很早就开始打仗,更是跟着徐达北征,打下中原,焉能不知道这般不畏的军队有着何等的战力。
他莫名想起上次北征咬住时,他跟在朱棣身边,亲眼得见一个年轻人骑在马上所向披靡的样子。
有点疯,有点莽。
陈珪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甄武。
内心忽的升起一个念头。
果真是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年轻可谓,够狠,够猛,冲劲够足!
……
180-大火与亲族(上)
马球赛场。
高台上观看这场马球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惊疑出声,士气这个东西说出来很玄,但却是每个人都能够实实在在感受到的。
尤其是集体爆发出浓烈战意时。
很多人看着球场上石青等人拼搏的身影,微微点头,如此气势,已有头名之相。
火真猛的看向甄武。
那个年轻的过分, 穿着一身千户甲的男子,此刻只是淡淡的看着球场之中,偶遇好球时还会然一笑,仿佛真的只是来欣赏一场马球。
脸色淡然的就像他们右卫营军士的表现本该如此一般。
球场中。
石青等人气势如虹。
对方几次想要气势反压回去,可连续几次并未成功,继而开始出现了疲态。
甄武嘴角一勾, 再次含起微微笑意, 眼神流转间,瞧见火真正皱着浓眉,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他冲着火真咧嘴一笑。
随后,捞起之前解下来的腰刀站起身来。
对着火真,无声的比划了一个嘴型:“胜负已分,无需再看。”
说罢,甄武带着曹小满直接下了高台,策马返回右卫营地。
当天晚上,三卫所有军士都已经知晓石青他们爆出了冷门,异军突起,冲进四强,右卫营地很快就飘荡起一股欢快的气息。
而其他两卫的军士们,之前有多么不看好石青等人,此刻就有多么吃惊。
接下来的日子里。
石青等人更是连破强敌, 冲进决赛,然后又在决赛上拔得头筹, 一举拿下头名,把所有人又震撼了一把。
甚至观看决赛的朱棣,都微微点头, 很是满意石青等人的表现。
朱棣其实对谁拿冠军很无所谓,三卫都是他的亲军,手背手心都是他的,不管是怎么奖励夸赞,亦或者帮其扬名,反正好处都是烂在他的锅里。
只是没想到石青等人的表现,给了他一些惊喜。
朱棣开心的把奖励赏赐下去,又对着众军士劝诫鼓励一番,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回王府了,甄武这时却好奇的问他身边的薛斌。
“咱殿下旁边那位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薛斌向着朱棣等人的方向望了望,收回目光时,笑了笑道:“说起来,和你还有点关系,你之前不是抓了左卫的一个指挥佥事吗,这人就是新调过来补缺的,殿下挺器重的,衣食住行照顾的非常周到,好像叫什么张玉, 以前在前元时, 就做过官, 估摸着挺有能力的。”
张玉?!
甄武顿时吃了一惊。
别人他兴许不清楚,但是张玉他怎会不知,若是记得不错的话,‘张玉善谋’‘朱能善战’这两人是朱棣最为倚重的左右手。
只是后来在靖难时,张玉因为救援朱棣深陷重围,最终力竭而亡,一直到朱棣坐上皇位后,追封荣国公,并且还是得到‘配享太庙’殊荣的四人其中之一。
之前甄武就在亲卫军中打听过张玉,不过当时并未打听到什么,没想到张玉是在洪武二十四年才调到朱棣身边。
甄武看着朱棣等人离去的背影,微微感叹,随着朱棣的班底成型,大势终究会滚滚席卷而来。
……
入了九月后,白日迅速的变短,在北风的呼啸下,太阳刚刚坠落西山,就显得有几分冷意。
北平城,清水胡同。
甄勇呼噜一声把最后一口粥喝进肚里,撂下碗筷,和家里人说了一句‘不吃了,不吃了,我当值快要迟到了。’
说着,便匆匆从饭桌上起身。
今夜,轮到他夜间巡值。
“你这孩子,总要吃饱了啊,要不然这一晚上如何受得了。”张玉清紧跟着,也慌张的从饭桌上起身。
“没时间了。”
“那…那你今夜多带些饼子,夜里饿了,别硬抗,抽空垫吧垫吧。”张玉清连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饼子,打开油布,又往里面添了几张,这才急促的迈着步子走到甄勇旁,递给甄勇。
甄勇也没有拒绝,接过来后,往怀里一踹,然后转头就往外跑去。
转瞬间,就跑出了院子。
张玉清看着甄勇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叹气,然后对着其他几个儿女唠叨:“你们说说这孩子,一点也不稳重,等你们大哥回来后,非让你们大哥改改他这个性子。”
“行了娘,你也快吃吧,三勇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不值得唠叨一场。”二贤说道。
四妹五妹偷偷的笑着。
小六则趁乱偷偷的把不爱吃的鸡蛋黄,塞到了小七碗里,小七发现后,刚打算告状,就看到小六冲着他挑了挑眉,露出嘴里闪亮的两颗小虎牙。
小六龇牙一笑,浓浓的威胁意图。
小七瞪了瞪眼,最终还是泄了气,愤愤的一口咬在鸡蛋黄上。
另一边,甄勇出了家门口,一路急奔,终于在换班前赶到了巡防营,他连忙去了外衣,开始披甲。
他们这一队人,其他人早到了,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带着一些痞性的人,歪嘴一撇,阴阳怪气道:“呦,到底是当头的,踩着点来。”
甄勇正在披甲,听到这话,瞥了说话那人一眼,但是甄勇也只是眉头皱了皱,并没有说什么。
他晓得这个人不服他。
这个人叫做刘金,他大伯是总旗,甄勇的顶头上司,若是甄勇没有过来,这个叫刘金的最大可能升职为小旗。
所以,甄勇理解刘金为什么不服他。
这时,另外一人站了起来,走到甄勇旁,一边上手帮甄勇披甲,一边说道:“头,别听他瞎说,还有时间,我帮你弄,赶的上。”
甄勇咧嘴一笑道:“谢谢柱子哥。”
“谢啥谢,之前你住在蜂尾胡同时,咱可没少一块玩。”
甄勇点头又是一笑。
可是没想到,刘金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攒了气,忍不住再次嘲讽道:“攀啥交情,搞得和兄弟情深似的,还不是想拍马屁,不过柱子,你就不想想拍他马屁值不值?”
说到这里,刘金一顿,话锋一转,反而问起了甄勇:“嘿,我听说你这职位是百户亲自安排的?可我却打听过,咱百户大人可没你这个亲戚,说说呗,花了多少钱或者绕了多少弯,求到咱百户头上的?”
刘金语气满是不屑,在他心中,本已经把小旗这个职位,当做是自己的了,没想到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刚开始听说是百户亲自安排的人,他尚且能忍下心中的闷气,百户连他大伯也惹不起,他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但是当他打听到,百户和甄勇之间压根没有多近的关系时,终于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了。
关系不硬还跳到了他的头上,这让他很是窝火。
甄勇一愣。
百户?
他用百户安排?
他可是听他哥说了,他的职位是燕王殿下亲自下令安排的。
更别说花钱了。
简直有些可笑。
不过随后,甄勇就想明白了,他进入巡防营后,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他有一个千户亲哥,以至于旁人都以为他是百户安排过来的。
这让甄勇觉得有些好笑。
一旁帮甄勇披甲的柱子听到这话,也感到非常好笑,其他人不清楚,但是他住在蜂尾胡同附近,又岂能不了解甄家兄弟?
柱子刚打算把他知道的说一说。
甄勇突然拉住了柱子。
他摇了摇头,示意柱子不要多说,随后,他笑道:“我确实并非百户亲戚,至于花了多少钱,转了多少弯,亦是家里的安排,我不知晓,不过你不必把这个当回事,若有不服气,大家日后见真章,好让你也明白,我甄勇既然敢领小旗这个职位,便能当好这个小旗。”
他记得甄武的教导,想要让人真正的服气,就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利用外物得到的臣服,永远不是长久之道。
所以甄勇不想用甄武的名头招摇,他想自己打出一片天。
可是,刘金却不以为然,日后见真章?那得先有日后再说,他想着,是不是回头找他大伯聊一聊,然后找个机会把甄勇挤走,顺道也给甄勇这个小屁孩上一堂课,好告诉甄勇,有时候有关系就是王道。
而且说实话,他和甄勇一对一,他还真有点怵,虽说他年龄比甄勇大,但是他比较瘦,反观甄勇,个子也不比他矮,身材反而敦实的可怕。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和甄勇日后见真章?!
他大伯是总旗。
不利用才是傻逼。
想到这里,刘金之前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仿佛看到日后,他把甄勇压在身下的快感,这点他不怀疑,他能利用他大伯,把其他人收拾服帖,难道还收拾不服帖甄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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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不由得觉得,欺负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孩,还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就在这个时候,换班的队伍回了巡防营,甄勇这时也收拾妥当了,他环视一下他们队伍的人,大手一挥。
“兄弟们,走了。”
说完,甄勇带头走了出去。
今夜,他们需要巡防南区两坊之地,与他们百户中其他的小旗,构成交叉巡防,等到彻底入夜后,每支小旗轮流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如此,一直到天亮,白班军士过来换防,才算结束。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渐的完全黑了下来。
宵禁后的北平城里,除了巡防军士的脚步声和布甲声外,也就只剩下报时的更夫在走街串巷。
甄勇手握长矛,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按照规定的路线一点一点的巡防而过。
一圈下来后,甄勇趁机拿出吃的,稍微垫吧了一下肚子,然后还没觉得怎么休息,就又该动身了。
巡防营的差事说累算不上。
但是对于甄勇来说,有些枯燥。
刚入夜时,甄勇还能精神勃勃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的查探可能出现的异动,但是慢慢的一直无事,心中也放松了警惕。
继而,开始有些麻木的盼着天亮。
可就在天色将要蒙蒙亮时,三五个人影在一条小巷中嗖的一闪而过,甄勇精神顿时一阵,直接高呼:“警惕。”
他身后的军士顿时被这一声,惊了一个激灵。
甄勇指着小巷道:“巷中有人,随我来。”
说完,甄勇一马当先的向着小巷内冲去,可是进了小巷后,已经不见任何人影,甄勇观察着周围,猜测对方可能逃跑的路线。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时间给他多想。
正当甄勇打算让人分头去追时,柱子突然拍了拍甄勇的肩膀:“头,你看那边。”
甄勇顺着柱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隔了一条胡同后,已然冒出了冲天的火光,甄勇一脸骇然,那一片全是居民区,若是彻底烧起来,先不说他们巡防营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得吃挂落,单是死伤都无法估计。
“艹。”
甄勇愤愤骂了一声,大声吼道:“先救火。”
说完,众人一起向着火光烧起来的地方跑去,甄勇一边跑,一边还吹响口哨,集结其他巡防军士。
当甄勇他们跑到火烧起来的地方时,此时的火已经开始向四周蔓延。
远远的就能感受到一波一波的热浪。
“快疏散附近百姓。”
甄勇话音刚落,柱子他们已经行动起来,很快周遭就吵闹了起来,尖叫声,嘶喊声,救火声,所有声音混作一团。
这时。
“头,不好了,有一户人家被困在火里,听左右百姓说,是两个独居女子。”
甄勇眼神一凝。
他身后的刘金,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想着倒要瞧瞧甄勇如何行事,这事但凡有了纰漏,倒霉也倒霉不到他这个普通军士头上。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甄勇一咬牙,竟然带头向着那户人家里冲去。
“艹,够胆的和老子进去救人。”
柱子一咬牙,跟着甄勇也冲了进去。
刘金吃了一惊。
他怎么敢?!
这火势如此之大,稍不留神就可能永远留在火里。
这得多大的胆子。
他有心也随着冲进去救人,可是刚跑几步,一阵热浪打来,迅速让他的脚步止住了。
他怕了。
可是甄勇呢?
这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年,有着大好风光年华的少年,在得知有人被困在火中时,想也没想,便冲入了火中。
是什么给了他勇气?
刘金有些想不明白。
这时候,越来越多巡防的军士跑了过来,开始参与起救火,而今夜负责巡防的百户魏力,晓得此事后,也是匆忙的跑了过来。
魏力看着这般大火,心中一沉,来不及细想,连忙一边指挥,一边也上手救援。
可此刻大火滔滔,已是连绵之势。
先救哪里也是个问题。
……
181-大火与亲族(中)
火焰伴着浓烟直扑口鼻,热浪卷在脸上,仿佛身体中的水分都在沸腾蒸发。
甄勇的脑海中,莫名的想起之前搬家前五妹烧起的那把火。
他知道,他的动作一定要快。
这一座民居,小小院子里分布着西屋和北屋,甄勇冲进院子里后, 一眼扫过,便把目光锁定在了主屋上,他矫健的跃开向他席卷而来的火焰,一一避开可能引火烧身的地方,迅速的向着主屋跑去。
“人在哪里?”甄勇冲在屋里喊道。
可火场中,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在回应他,而木门上的火蛇上下翻飞,仿佛在向着甄勇张牙舞爪。
甄勇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硬着头皮一脚踹开已经燃烧起来的屋门,歪腰避着火焰冲进屋里。
“柱子哥,人在这里。”甄勇吼道。
可刚一喊完,烟火钻入喉咙,让他忍不住的咳了起来,左右的高温烘烤着他,让他也有些受不住,甄勇焦急的向周围看去,瞧到屋里的水瓮,眼睛一喜,几步迈过去,然后整个人一头扎了进去。
而此刻,火场外围指挥的魏力,听到这间民居中传出来的动静, 忍不住发问站在左右的刘金。
“谁在里面?”
刘金一个激灵:“里面困了人, 我们小旗进去救人了。”
魏力一愣,因为突逢大火, 神色一直不善的他, 听到这话微微有些意外,有这样不畏生死的下属,即便事态再焦急,多少也让他心有欣慰:“你们小旗是谁?”
“甄勇。”
魏力脸色顿时大变。
“谁?”
“甄…甄勇。”刘金结巴道。
魏力眉眼跳动着怒火:“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救人。”
说完,魏力就冲着救火的众人喊道:“先救这边的火,这里面还困着人。”
所有人迅速的反应过来,立马调转主次,向着这间民居救起了火。
魏力有些焦急,先不说甄勇是燕王安排过来的人,单单甄勇的哥哥,之前也特意找过他,让他多多照顾甄勇。
可这还没多久呢,甄勇若是死了,他免不了受迁怒。
一旁的刘金看着魏力急躁而且担心的样子,心中又有些惶恐,不是说甄勇和百户没有什么关系吗?他可是特地向百户的家里人打听的啊。
若是甄勇真的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说?
难道就是想看他笑话?!
不对不对,有关系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这没有道理!
刘金心里念头几转, 可不管怎么想, 最后还是越发痛恨上了甄勇,只因甄勇的出现挡了他的路。
经过所有人齐心协力的救火,火势终于小了,而甄勇和柱子,一个人背着一个女子,从这所居民里面逃了出来。
甄勇因为急中生智,跳入了水瓮中,所以并没有被灼伤什么,只是脸上身上到处沾了黑黑的痕迹,反而那两个女子兴许是吸入了太多的烟雾,已经陷入了昏迷。
附近待命的大夫,已经接过人开始进行救治。
随着时间流逝。
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了,魏力这时才来到甄勇身边,一脸埋怨道:“你说你那么冲动做什么?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如何和你哥交代。”
甄勇憨厚的笑了笑道:“当时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
魏力看着甄勇一副理当如此的憨厚模样,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甄勇的胳膊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边,刘金找到了柱子,他很聪明,已经猜测到柱子可能知道甄勇有什么背景。
“柱子,问你個事。”
柱子此刻真在忙着救火,被拉住后,不满意道:“啥事啊?不能回头说?”
“就两句。”
刘金贼兮兮的在柱子耳边小声问道:“甄勇是不是大有来头?”
柱子向着甄勇方向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后,又淡淡的看了一眼刘金,他晓得刘金的毛病,向来仗着自己大伯是总旗,狐假虎威,而且常常以此为豪,惹的队里的人都对刘金有所不喜,柱子本能的不打算多嘴。
可是随后又想到大家总归都是一个队里的,没必要闹得太僵。
所以,柱子简单的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咱们头不愿意张扬,你也尽量别往外说,他哥是甄武。”
“甄武?那个甄武?”
“北平城有几个甄武?”柱子反问。
“不会吧。”刘金整个人吃惊的合不拢嘴。
柱子没说话,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刘金顿时懵了。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甄勇的哥哥是千户。
而且还是北平城最年轻的千户,升职最快的千户,备受燕王殿下重视的千户。
这样一个人,别说他大伯,就是他们百户,不,哪怕他们千户也惹不起。
刘金突然会想到,今日在巡防营嘲讽甄勇的话,什么花钱拐弯的,人家根本不需要,这让刘金脸色有些羞愧的涨红。
可是刘金想着想着,目光看到再次忙碌起来的柱子,心中顿时又升起一股怨恨,他想着柱子很早就知道了甄勇的北影,竟然不知道主动和他说一声,害他丢脸,真的是该死。
他没想到柱子竟然是如此自私的人,知晓这种事情后,只顾着自己拍马屁,毫不考虑往日同僚。
……
渐渐的,天色亮了起来,布政司以及按察司的人也来到了事发现场,他们聚拢在一起,看着已经扑灭火焰后的现场,商讨着事发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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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勇和魏力报告了一声,曾在小巷看到几人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和这次大火有关。
魏力详细的问了几句,但是甄勇知道的也不多,除了小巷的位置能说一说,其他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如此,魏力转头去找布政司以及按察司的人,商量如何调查去了。
而甄勇打算带人回巡防营,然后散值回家,他们巡防营不用管调查之类的,所以现下火已经扑灭,便没他们啥事了。
可走着走着,甄勇突然想到他和柱子救出来的两个女子。
这两个女子听说不是本地人,这个月刚刚搬来的,没想就遇到了这种事情,真是倒霉,甄勇一边想着,一边走向了伤患者处。
他想着,总要简单过问一句。
而这个时候,那两个女子已经醒了过来,这两个女子一大一小,大的好像有四十岁左右,而小的那个也就十七八岁。
当甄勇走过来时,两人都是一愣。
年岁小的女孩,忍不住俯身在年龄大的女子身边,小声念叨道:“夫人,你瞧这个人像不像甄老爷啊,你瞧那眉眼,可真是像极了。”
年龄大的女子,微微失神,眼中仿佛再次浮现出她夫君的音容笑貌,只是可惜,她的夫君已经被贼子害死了。
……
182-大火与亲族(下)
燕王府。
清晨微寒,朱玉英的一只小脚丫试探的探出了被子,猛地又缩了回去,果然早晚的天气已经渐渐凉了起来。
锦儿走了进来,说道:“我的郡主呀,快快起来,别赖床了, 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呢”
“昨日母妃免了我今早的请安,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我才不起呢”,朱玉英翻了个身,把被子又裹得紧紧的。
可就在朱玉英翻身的时候,眼光瞧见了一直放在她床前的八音盒,眼睛一转,带着些懒散和随意,问道:“近日…王府可有什么新鲜事吗?”
锦儿嘴角忍不住有些上扬。
她从小伴着朱玉英长大, 哪里还不晓得自家郡主的心意,这哪里是在问王府有什么新鲜事,明明就是想要打听打听甄将军。
锦儿守着她小侍女的本分,也不点破,微微一笑道:“说起来倒是有一桩新鲜事呢,听小安子说,昨日军营举行的马球赛,甄将军的人拿了头名哦。”
朱玉英眼睛一亮,顿时欣喜的坐了起来,丝绸般的被子从她的香肩滑落,露出她洁白的手臂,黑色的长丝洒落在肩头,精美的锁骨隐约藏在其中,显的特别好看动人。
可下一刻,满脸都是喜气洋洋的朱玉英,疑惑出声道:“甄大哥不是被父王惩罚呢?父王难道已经不恼了?”
锦儿微笑道:“前几日据说甄将军来过王府,至于王爷还恼不恼, 那锦儿就不知晓了。”
朱玉英又是眼睛一亮,神色中难掩开心。
她想了想,冲着锦儿道:“快帮我更衣,我要去找母妃问问。”
锦儿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过在见到朱玉英瞪她,又赶紧收了起来,可眉眼中依旧带着笑意,她扭头冲着外面喊道:“都进来吧。”
三五个侍女带着服饰进来,锦儿接过一人手中的,走到朱玉英身边,亲自服饰起来。
很快,朱玉英便收拾妥当了。
她简单的喝了碗粥,然后带着锦儿就直奔徐妙云处。
徐妙云最近新得了一盆好看的花,是沐英派人来北平时顺路送过来的,只是这花显得不太精神,大抵是气候的原因,徐妙云正感叹着:“到底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说这北平城除了风沙壮阔,咋养不出这么好看的花。”
这时朱玉英一路小跑了进来。
徐妙云见到朱玉英莽莽撞撞的, 捎带指责的口吻说道:“你瞧瞧你,这哪里还有个郡主的样子?以前娘教给你的仪态规矩当真都是白教了。”
朱玉英整理了一下衣衫, 撒娇道;“这不是着急来见母妃嘛”,说着便上前挽住了徐妙云的胳膊。
“娘这是個什么花?以前倒是没见过呢?”说着另一只手拨弄了起来。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对花也感兴趣了?”徐妙云直接把她的手扒拉了下来,好好的花,本来能活两三日,若是让朱玉英乱碰一通,当天怕就要败了。
随后,徐妙云直接拉着朱玉英走到一旁,美目在朱玉英身上一扫,开口道:“说吧,这会不睡懒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朱玉英本来还想闲话两句,来个循序渐进,没想到徐妙云一句话就拉到了正题,朱玉英讪讪一笑,拉着徐妙云坐了下来。
朱玉英本打算直接开口说明来意,但是心里一想到甄武,又莫名的羞涩起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娘,今日早上饭菜可还可口?”
知女莫若母,徐妙云怎么不明白所问非来意,但她故意顺着朱玉英的话,也没有多说多问,只答了一个“还好。”
“那娘昨日睡得可还好?”
“还好。”
“那爹爹昨日睡得可还好?”
“也还好。”
“那......”朱玉英还在思考着下一个问题,徐妙云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帮朱玉英弄了弄吹乱的刘海,细细端详着,女儿到底是长大了呀。
“娘晓得你的心事,你这些日子老老实实在家里不要乱跑,好好的和娘学规矩,没事的话就绣绣花,知道吗?”
说完,徐妙云看着朱玉英,仿佛无意的说道:“你在王府留不了多久了,前几日你父王,便让王府的人开始选婿了,嗯…好像那个叫甄武的在人选之中,至于最后结果怎么样嘛,还要看你皇爷爷抉择呢。”
而这个时候,同样风风火火跑过来的朱高煦,恰好听到了这话。
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甄武,这是要当他姐夫?!
他这几日被拘的难受,刚刚松快一下,就被这个消息震的发懵。
……
甄勇在城里绕了个圈,终于确定了身后那两个女子,就是在跟踪他,甄勇找了个拐角躲住身形,等那两个女子走了过来后,才猛然现身。
“两位一直跟着我作甚?我莫不是救人还救出了贼人?!”甄勇盯着她们,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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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女子明显有些慌张,不过下一刻就稳住了神情,年纪大些的女子,想了想,踏步上前问道:“我听旁人说你姓甄?”
“姓甄不假,不知两位到底有何贵干?”
“那你可认识一个叫做甄星辞的人。”
甄勇顿时一愣,随后立马警惕了起来,这是他父亲的名讳,他岂能不知,而甄勇这一番变化全部落入了那两位女子的眼中,也完全印证了她们的猜想。
“伱可是甄星辞的孩子?”女子问道。
甄勇锁着眉:“是又如何?”
年纪大些的女子,笑了笑道:“不瞒你说,我是甄星辞的嫂嫂,你若不信大可领我回家,让其一观便知。”
甄勇一愣,亲戚?
可是这亲戚冒出来的也太突然,太巧了些,在他印象中父母很少谈论其他亲族,母亲尚且会念叨两句,有个失联的义兄,而父亲却几乎从不说起。
但是哪怕很少说,甄勇也能从生活中细小的谈话中,晓得父亲本是书香世家出身,只是父亲从小不爱读书,年幼时在徐达北征时,一时冲动参了军。
因为此事,父亲与族里闹翻了,甚至被逐出了族谱。
在大明朝参军不是个小事,一人参军,世代子孙皆是军人,即便不幸绝后,没有儿孙,也要从亲族里面找人补上,简而言之这个坑里必须要有萝卜,所以甄星辞的这番举动可以说是累及亲族。
这让族里根本没办法接受。
甄星辞也是倔脾气,既然族里担心牵连他们,一怒之下另支而生,更是多少年不与族里联络。
哪怕死时,也并未通知。
甄勇眼球一缩,沉声道:“你们大抵认错人了,家父并未说过有什么亲族,所以这位夫人,莫要再行攀亲之举。”
这位夫人听到甄勇的话,神色一愣,脸上顿时有些绝望。
然而,一直听到现在的那个小一点的女孩,忍不住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们明明是亲人,怎么叫攀亲?你晓不晓得你大伯被人害死了,仇人就在北平城,昨儿那一把大火,若是所料不错,还是冲着我们来的,这时候你做亲人的不帮忙,谁还会帮忙,你难道要看着你大伯的遗孀也要死于仇人之手?”
……
183-仁义相对论
北平城,燕王府西南方不远处,坐落着一座寺庙,叫做庆寿寺,始建于金世宗大定二十六年,距今已有二百年之久,庙中后建两座塔, 一座九级海云塔,一座七级可庵塔,所以又唤作‘双塔寺’。
双塔因皆是八角密檐格局,故高耸中又多了几分精巧的韵味。
清晨有风吹过,檐下祈愿的银铃叮咚作响,仿佛在传达信徒最诚挚的信念。
而这银铃声,也伴着风,每日送入附近的民居中, 洗涤着忙碌百姓的心灵, 可是这一日,王渊只觉得这声音烦躁不堪。
他收回透过窗看着双塔的目光,慢慢的看向自己的妹夫。
他压抑着声音,也压抑着跳动的怒火。
“你岂敢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北平城,不是西安城,这里做主的是燕王,不是秦王。”
妹夫神态随意,轻佻的挑了挑眉道:“那又如何?那两个娘们一路跟我进了北平城,没发现便罢了,发现了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他真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他家在西安城一直帮秦王做事赚钱, 像昨日放一把火的事情,在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王渊却被他的模样气的鼻孔喘气, 忍不住咬牙道:“又如何?我告诉你, 这件事若是查到你头上, 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好笑,不就放了一把火吗,大不了往王府送点钱呗。”
“送钱?”
王渊气急道:“你以为燕王和秦王一样?莫说咱们两家与燕王府没有关系,便是如你家背靠秦王一般背靠燕王,出了这样的事情,燕王也照砍不误,区区一些银钱,还想买命?即便买的来你的命,可也买不了燕王的刀。”
妹夫看着王渊这般慎重的模样,终于坐直了身子,不再那么懒散吊儿郎当,神态也挂上几分认真:“真的这么严重?”
“你当我与你在说笑?”
“那怎么办?”
妹夫说完又解释道:“说起来昨日确实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个动静,但是这次出来没带什么凶人熟手,不小心才搞成这样。”
王渊气的咬牙,还想大骂一顿,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谁让这个人是他的妹夫, 他只能想办法帮他进行掩盖。
“这几日, 你就在家里待着吧, 等等风头再说,至于昨日出去办事的那几個,我找机会,直接…”王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妹夫心中一凛。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那些人本就是他家养的下人,死不死的对他来说无所谓,既然王渊觉得有必要,那就杀了灭口得了。
但是,有一事他却觉得不得不办,也不得不提一下。
“大哥,杀人灭口这事我没意见,但是那两个娘们必须得死。”
妹夫看向王渊。
王渊也深深的看着妹夫。
一直看到妹夫神态不再自然,方才开口问道:“你老实和我交代,伱在西安是不是惹了事情,要不然为何匆匆来了北平?”
“能…能有什么事。”妹夫有些结巴的说道:“只是想来北平看看大哥。”
“呵呵。”
王渊冷笑两声,也不点破,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两个女的,你不用管了,我花钱请些江湖上的人来办,有钱还亲自下手,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秦王把你养的狂妄。”
说完,王渊转身出去办事了。
妹夫看着王渊离去的背影愣愣的发呆。
狂妄?
背靠秦王,怎能不狂妄,这次他在西安替秦王直接虐杀近百人,其中还有两个朝廷命官,皇帝老子不还是把这件事遮掩了下去?!
不,不应该说皇帝老子,应该说当今太子,兄弟情深,替弟弟百般遮掩。
说起来,还真是兄弟情深。
秦王想要阻止太子西巡,为此甚至还不惜刺杀。
可是没行动,第二天晚上就被人把消息泄露给了太子,秦王一怒让他虐杀告密者,太子竟然不替那些告密者声张,反而尽力替秦王求情遮掩。
如此作为,怎称不上一个兄弟情深?!
……
应天府,皇宫。
朱元璋看着朱标一连几次加急送来的求情信报,看完后气愤的直接把所有信件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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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意迁都西安,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他更知道这一动,必将会牵扯出很多利益集团的不满,但是他没想到第一个不满跳出来的反而是秦王。
单单这个也还罢了,他朱元璋一生不惧任何困难。
但是让他气愤的是,他拿下秦王后,朱标作为他的唯一指定的继承人,竟然站出来求情。
“求情?”
朱元璋大怒的随手捞起东西就砸了出去:“又来求情,又来求情,他凭什么替这个混账东西求情?”
说着,朱元璋想到秦王在西安的一些传言作风,心火更怒:“来人,给咱去西安查,给咱查出实据来,把秦王入藩后的违法乱纪之事,全部给咱查个底朝天,咱一定要法办了这个混蛋东西。”
下面众人惶恐俯身。
更是心中发愁。
这如何查?
该查到什么?!
朱元璋怒视着跪附的众人,见众人没动静,捞起东西就砸了过去:“还不给咱去查。”
众人不敢争辩,连忙退了下去。
朱元璋看着众人退去,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发已经花白的他,看着一侧挂着的大明疆域图,看着那万里河山,突然难过的想哭。
他一生坎坷,以致嫉恶如仇。
他想给这天下人一个公道的世界,可随着他年龄越大,却越觉得想要让天下人一心为公,难如登天。
比打天下要难无数倍。
他想着他的这些年。
这世界总少不了贪婪之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想要抑制他们的贪婪之心,便会让一波一波的人抱团起来抵抗他的政策。
文官如此,武勋亦是如此。
贪心永远得不到满足,可他们为什么不明白,能吃饱饭就是老百姓最大的奢求,他们还有什么不满。
朱元璋花白的胡子轻颤。
儿子们也不理解他,到底是生活环境不同,他站在老百姓这里,他们却站在统治阶层。
一个成了鱼肉百姓的王爷。
一个满心只想着仁义待人的太子。
可仁义是相对的啊。
对那些文臣士绅,傲慢武勋仁义,可晓得仁义背后,需要无视多少被欺凌的百姓?!
求情,求情,不该死的求,该死的也要求吗?!
……
184-天下甄氏出无极
甄勇自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北平城,对亲族没有一点概念,所以此刻见到一个女孩,冲他横眉冷眼的大声斥责,心中忍不住的想要发怒。
可是,甄勇总归是成长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不打算与女人一般见识,冷冷抛下一句。
“我说了,家父未曾提及亲族,所以,不用和我说那么多, 另外也不要再跟着我了,要不然小心我请了人来, 押你们去衙门。”
说完,甄勇转身就走。
女孩大怒,刚欲再说。
年纪大的女人却拉住了女孩,她向前一步道:“我晓得你父亲对家里不满,可他大哥生前却一直惦念着他,今日既见了你,不管如何,我总要见一见你父亲,以宽他大哥在天之灵。”
“见我父亲?”
甄勇突然冷笑两声:“大可不必了,我父亲两年前已经亡故。”
此话一落,两个女的皆是脸色一变,尤其是年纪大些的,更是一瞬间脸色变的煞白,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小叔子也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 二贤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三勇, 你今日下值怎么这么晚?”
甄勇转头看去。
二贤带着夏菊走了过来。
甄勇疑惑道:“姐, 你怎么出来了?”
二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你一直不回家,咱娘能不担忧你?我被咱娘唠叨的慌,便想着还不如出来迎一迎你呢。”
两人正说着。
大一些的女子,试探的冲着二贤,问道:“你…可是小贤?”
二贤顺着声音看去,微微愣住了。
她不确定的问道:“你是?”
大一些的女子,脸上破天荒的有了几分笑意:“我是伱伯娘,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去过家里,你好好想想,当年我还给了一個好看的簪子呢。”
说到簪子二贤终于有了些印象,眼神再次转到女人脸上,细细打量一番,当印象中那张脸和女子的脸重合到一起后,二贤顿时露出一副笑意:“想起来了呢,伯娘怎来了北平呢?”
然后,二贤注意到两女一身狼狈,秀眉一簇,再次开口。
“伯娘,你们这是?”
伯娘苦笑一声:“一言难尽。”
随后,两人和二贤竟然聊了起来, 甄勇眉头皱起,一直到二贤想要引她们回家,这才忍不住把二贤拉到一旁。
“姐,这当真是咱们伯娘?”甄勇挑着眉问道。
“那还有假。”
“可…咱爹不是已经与族里闹翻了吗,你这般往家里引,可妥当?”甄勇问道。
二贤这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想了想,不确定说道:“那要不,你先跑回家问问咱娘?”
甄勇一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说完,甄勇直接快步向着家里而去,另一边,二贤再次和伯娘她们两人聊了起来。
这里已经离清水胡同不远,甄勇脚步也快,不多时便回到了家中,当见到张玉清时,甄勇没想到只说了一个大概,张玉清就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就向着外面走。
不一会儿,张玉清就领着二贤三人回来了。
伯娘二人,看着这么大的宅子,不由惊讶,张玉清自豪的开始吹嘘自家老大多么多么有本事。
可是她却没留意,这些话落到了伯娘二人的耳中,神情都出现了些欣喜。
甄勇见此,眉头却皱的越来越深,他隐约感觉把一个大麻烦带回了家中,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和二贤简单的说了一声,取了马直接向着甄武军营而去。
家里老娘不靠谱,这事还是要尽快让大哥知晓才好。
……
快马奔驰,扬起一路尘土。
当甄武在军营听老三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后,整个人也有些发懵。
亲族,大伯,伯娘。
原主本体内心深处的记忆,开始翻涌了出来。
那一年,他才八岁,父亲跟着燕王来北平时,路过保定府无极县时,带着他和二贤去了一趟无极甄氏族里。
甄氏在无极县可以称的上是望族,据说自西汉时便开始显赫,到东汉末年时,中山甄氏更是显赫一时无两,声望也最为鼎盛,只是近千年下来,已然衰落,再不复当年盛状,甚至到如今虽也可称为望族,可也就无极县这个大本营里,还能有几分威望。
至于其他地方,哪还有什么名望可言。
当年甄武还小,印象中的大宅子,让他很是拘束,不过现在的甄武想来,也只是一个有些家底的小土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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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支还一大堆。
就是在那一年,父亲与族里闹翻的。
父亲本是甄氏嫡支,可嫡支子嗣不佳,到父亲这一辈,只有父亲与大伯两个孩子,因此旁支本就虎视眈眈,图谋正统。
没想到,父亲还冲动参了军,这一下子让老爷子受不了了,大怒的直接把父亲赶出家门,甚至不认张玉清这个儿媳,甄武这个孙子,更是放出话来,要把父亲逐出家族。
为此,父亲在生前好多次心灰意冷的唠叨,念叨着说族谱中说不定早就没了他的名字,每次唠叨完,就会发怒,怒完倔劲就上来了,恨恨的非要混个好模样,荣归故里。
可惜父亲本有机会升百户的,要不然也不会给二贤定的亲家是百户,但是事与愿违,蹉跎多年终究是死在了总旗任上。
而且到了北平后,日子越发艰难,慢慢的对亲族更是羞于启齿,这一点从孩子的数量来看,就能看出一二,来北平前,十年的婚姻生活,生了四个,怀着一个,到北平十年却只添了两个小的。
嗯…也可能是父亲不再像毛头小子一样迷恋那种事情了。
但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母亲是知晓父亲心意的,见到老家来人,她定然会替父亲欢喜的。
只是可惜,父亲早就不再了。
甄武叹了口气,把这些往事抛到脑后,看向老三问道:“你是说昨日城里有一场大火,有可能奔着咱们伯娘来的,而其中说不定还牵扯着咱们大伯的死因?”
老三点头,随后皱着眉看着甄武道:“哥,你难道还真要认这些亲戚啊。”
他对这些平白出现的亲戚,谈不上一点好感,他爹死的时候不见人,家里穷的时候不见人,偏偏日子越来越好出来了两个亲戚,这谁乐意。
甄武也不乐意,谁没事想多几个长辈,像他现在就一个母亲,还是一个性子并不强势的母亲,这条件多好,虽说他可能会为了弟弟妹妹累一些,但是好处在与没人对他的行为指手画脚。
可既然找上门来了,总要面对。
甄武叹了口气道:“认不认以后再说吧,还是先回家把这个麻烦打发了吧。”
说着,两人骑马向着家中而去。
……
185-见亲
清水胡同,甄家。
张玉清她们的谈话是融洽的,除了刚开始感伤甄武父亲的亡故外,基本上全是张玉清自豪的在夸赞她家如今的状况。
也许其中她也不清楚,这种显摆的心理,还隐着几分当年被拒之门外的愤慨,或者有几分替丈夫打抱不平的报复, 只是觉得说的越多,心中堵了多年的某一个地方,在她满怀畅意的叙说下,慢慢的疏通了起来。
她从家里宅子有多大,家里有多少田地,多少生意, 说到大儿如何出息,如何被燕王看重。
说着说着, 脸上的笑意,也愈加带着几分释怀的味道。
可在这般心境下,最后的她,终是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失了态,躲去一个无人的屋里,压抑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如丈夫刚去世后,家里债券高筑时躲在厨房抽泣的模样。
这一幕,总归是来的晚了些。
若是再早几年,她丈夫定当开心的如同一个孩子,毕竟血亲之间,即便再赌气,再不来往,又岂能真断绝了那份情感。
等到张玉清情绪稳定后,她才擦了擦泪,整理了一下容颜,再次回到众人身边。
二贤她们三人大致都能猜测出张玉清为什么情绪崩溃, 看到张玉清情绪稳定下来后,不约而同的没有再提及这件事。
这时候,张玉清才从最新的谈话中, 晓得孩子他大伯,竟然也死了。
张玉清惊讶后,再看向妯娌,顿时也多了份同理之心。
同时,内心之中也替孩子大伯的亡故,微微感伤。
她晓得,孩子大伯在丈夫年幼时,对她丈夫有着颇多照顾,就在她们妯娌两个互相感伤的时候,甄武和老三回来了。
甄武一路上想着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亲戚,他不同于老三,老三对亲戚一点概念都没有,见也并未见过,但是甄武却是见过的。
而且甄武年长,那时候他已经到了存住记忆的年纪了,所以父亲对大伯或者老爷子是什么感情,他多少明白一些。
可是, 他即便再明白, 他的内心也不会对平白出现的伯娘有什么亲情,也就更谈不上欢喜了。
所以,路上甄武便决定来个不近不远,不咸不淡的态度。
小喜在门外瞧见甄武,唤了声:“大爷。”
甄武点了点头,直接迈步进了堂屋。
堂屋里坐着四個人,甄武眼睛越过张玉清和二贤,目光便放在了伯娘身上。
他神色淡淡的,自带着一股军中将军的威仪,开口语气也不显的亲近道:“这便是伯娘吧,这么多年未见,若是在街上撞见,怕是都不敢相认。”
这话似有所指,可看着甄武的神情,却又不像另有所指。
伯娘倒心虚的有几分尴尬,可瞧着正常神色的甄武,忍不住心中狐疑,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而一直做在她旁边的女孩,略带英气的眉毛一挑,看着甄武微微有些恼意。
张玉清一诧道:“你咋这时回来了?”
“家里这不是来了亲戚,军中左右无大事,便提前回来看看。”甄武笑着对张玉清说了一句,随后脸上笑意一收,看向伯娘道:“伯娘远来不易,在家可多歇息几日,想吃什么,有什么需求,大可直说,不必拘束,而且北平城也有些地方可以游玩,等回头可以让人带你们去转转,若是那日想要回返,也不必客气,我家在北平多年,总能帮你们稍作打点,也可找人护送你们一趟。”
这便是甄武一路想的态度,对待外人,他大可笑面冷语,说什么也不用在意落人话柄,大不了成了仇敌,可是对待名义上的亲戚,冷面近语便最为合适。
话语中,让谁也挑不出错,但是冷着脸面,也能传达出不欢迎的想法,如此,但凡有脸皮的,也不会提什么要求,自然知难而退。
至于大伯的死,他这么两年生死见多了,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大伯,勾不起他心中的伤感和愤慨。
可是没想到,伯娘神色有些激动。
“大武,伯娘不求别的,只求你帮你大伯报仇行不行?你大伯死的好惨,他死不瞑目啊。”
甄武一挑眉。
“伯娘可否报官?”
“报官若有用,我又岂能千里迢迢来到北平。”
“若是报官无用,我又怎能帮得上忙。”说完,甄武直接转头看向张玉清,接着道:“娘,你瞧我这一身风尘,我先下去换身衣服。”
甄武突然发现伯娘她们身上的麻烦,并不简单,他需要静静思索一番。
随后,甄武又看向二贤,直接冷言呵斥,同时也堵住伯娘接下来的话:“你没瞧出咱伯娘这一身狼狈,还不去找两身衣服,让伯娘她们梳洗一番,你还懂不懂一点待客之礼。”
二贤被吼的一愣,不过也不敢说什么。
甄武冲着张玉清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堂屋去换衣服。
刚刚走出几步,堂屋里伯娘的一声哭嚎响了起来,悲伤欲绝,嚎哭中还带着恳求:“玉清啊,我知道家里对你们不好,若不是巧然遇见,我定不会厚颜来求,可是现在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每天一闭眼,就仿佛听到他大伯哀嚎痛苦的声音,他死的惨啊,你说了大武有出息,伱让大武帮帮我吧。”
思路客
甄武一咬牙,直接走出院子。
老三也听到了这话,来到甄武身边,有些纠结道:“哥,这…咱真不帮忙?”
他对亲戚是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他听着旁人这般撕心裂肺的哭声,恻隐之心还是动了。
甄武侧了老三一眼,没有说话。
他不是圣母,这世界每天都在死人,而被冤死或者惨死的人也是屡见不鲜,他不可能见一个,就动一次恻隐之心。
伯娘既然是亲戚,那他让其在北平有个住所,不愁吃喝,已经尽到了亲戚的义务,更何况这个亲戚之前也并未有什么感情。
他能做到这一步,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冷血凉薄的人,也不是一个眦睚必报,小肚鸡肠的人。
这还要他如何?
真去报仇?
问题这仇也不是简单的仇啊,报官都没用,昨日还被引火烧身,他没有直接驱逐出去,反而给予一定的保护,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为此,他还要周密安排一下。
甄武叫来马仁,然后让马仁去军营把曹小满的一队人全部叫回来,家里来了两个不安因素。
他不得不慎重啊。
186-两命换一命
甄武一边换衣服,一边还在想着这件事。
单单防护好像不够。
若是伯娘她们嘴里的仇人,知晓伯娘住进他家,不知道会不会以为他接下这个仇,他们敢在北平城放火,难道不敢在甄府放火?!
说起来,甄武倒不怕什么仇敌, 尤其是在北平城地界,能让他恐慌的人不多,所以他也敢让伯娘她们住进自己家,但是这样平白多出了个敌人,这让甄武很不开心。
现在已经不是认不认亲的问题,是这个亲戚惹的仇敌, 对上不对上的问题。
看来还是要了解了解,伯娘她们到底惹的什么仇家, 他若是不小心被人阴了, 那真就搞笑了。
想着想着,甄武就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有些草率了。
甄武忍不住有些烦躁,他之前并未觉得伯娘她们能惹出什么厉害的仇家,觉得他千户的职位足以让大部分人退避三舍,可现在听着连报官都无用,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若早知如此,他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回家。
要不然也不至于这般被动,导致他现在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换完衣服的甄武,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伯娘好好了解一下事情经过,这有助于他接下来的判断。
于是,甄武起身再次返回张玉清她们所在的堂屋。
伯娘两人并没有心思梳洗,见到重新回来的甄武,都是眼前一亮,张玉清也是看向甄武,眼神中带着一些茫然无助。
“老大,你要不要帮帮你大伯, 你爹若是知道你大伯死于非命, 定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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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清已经简单的了解了一下事情,她虽然也与亲族并无多少接触,但是她能感同身受她丈夫的情感。
反而,甄武这些孩子们,会更加现实理性一些。
甄武点了点头。
“伯娘,可否把大伯的事情详细说说?我在北平城有几分面子,兴许报官有用。”
伯娘激动的连连点头。
随后,伯娘把大伯的事情开始详细的叙述起来。
大伯名叫甄星程,本在西安府做官,自朱元璋有意迁都西安,让朱标西巡后,整个陕西地界都有些动荡。
谁都知道,都城向来都是贤才经济云集之所,势必会迎来大发展,所以西安的人都是乐见其成,但是西安城里,有一个人肯定是不乐意的。
那就是封地在西安的秦王。
他在西安多年, 也经营了多年, 若真是迁都西安, 他势必要被改封, 而现下细数天下,还有比西安更好的地方吗?
没有,即便有,那些地方也不可能封给他。
所以,秦王千方百计试图阻止朱标西巡,可是没想到走漏了风声,他被朱元璋召往京城时,下了一個命令,让人把告密者找出来,格杀勿论。
而甄星程,以及伯娘身边那个女孩的父亲都在其中,至于是不是被误杀,并不清楚,但是伯娘知晓,一共近百人被强行抓进了一个宅子里。
其内哀嚎之声,三日未绝。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女孩眼中透着浓稠的恨意,冷冷道:“我父亲从未参与过这种事情,这一切都是赵讳在搞鬼,他之前曾想让我当他小妾,被我父亲言辞拒绝便怀恨在心,而且据我所知,当天好多与赵讳有仇的人,都被抓紧了那座宅子,几日后那座宅子变作了一间死宅,没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赵讳是谁?”
女孩清冷的眉毛跳动着仇恨:“秦王府外管事,这些年仗着秦王,在西安城里作威作福,无恶不作。”
甄武点了点头,抬了抬眼,再次问道:“你们说之前报过官?”
伯娘开口道:“我们并未报过,可是我知晓那些其他死去之人的家属状告过,甚至还告到了太子身边,但是那些人后来全不见了。”
女孩这时再次不客气的开口道:“这件事涉及秦王,那些官怎么肯管,即便是太子,他又岂会因为我们这些人,严逞他的亲兄弟。”
甄武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他记忆中朱标是仁义之人,与朱元璋的残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时候他也这么认为,认为朱元璋嗜杀,屠戮功臣,治贪株连,为了稳固他的政权,不择手段。
而在这些行为当中,朱标数次为了这些人,请求朱元璋放下屠刀,同时关爱弟弟们,是一个很好的哥哥,仁义的储君。
这样的储君,好像能让所有人称赞,而朱元璋这样的皇帝,却只会惹的旁人恐惧。
可是到现在,甄武才明白,事情都是相对的,朱元璋嗜杀的背后,带着对吏治的严苛,而朱标的仁慈,却带着对特权阶层的宽容。
不过这天下终归需要特权阶层,没有特权阶层,皇帝的位子怎么会做的稳?
朱元璋也知道。
他为了他朱家的天下,也在妥协。
这时候,张玉清看向甄武,弱弱的问道:“儿啊,你看需不需要求燕王呢,燕王那么看重你,要不然咱们报给燕王,让燕王主持公道?”
甄武直接摇了摇头。
这件事朱标做的不能说错,中华国度本就仁孝至上,替弟弟遮掩不失仁义,可若是要大义灭亲,事不关己的书生们,不晓得会怎么抨击。
所以这件事燕王肯定不能牵扯其中。
他若牵扯其中,不说别人,朱元璋也饶不了他,朱元璋可以自己收拾儿子,但是谁要煽风点火,朱元璋的刀可就转向了。
甄武直接了当的对伯娘她们说道:“秦王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我最多可以保你们安危。”
伯娘这时候摇了摇头:“我们岂会贪心惩治秦王,我们只求能够杀掉赵讳这个恶贼就可以,为此我和小瑶,一路追到北平,就是为了能够手刃此贼。”
说到这里,伯娘顿了一下:“伯娘也不会让你难做,绝不耽误你的前程,你若助我杀了此贼,为你大伯报仇雪恨后,我愿去衙门自首,一命换一命。”
小瑶突然直接走到甄武面前,噗通跪了下来,她直接磕了三个头,清脆恨决的声音响起:“事后我亦愿去衙门自首,只要父仇得报,加我一命换此贼一命,在所不惜,求甄大哥施以援手,哪怕看在与甄夫人是亲族面上,小瑶在此拜求甄大哥。”
在场之人见状,无不动容,老三还有几分诧异,这小姑娘面对自家大哥,倒没了之前那副横眉冷眼的模样。
也晓得需要低下头的。
甄武内心也有所波动,两命换一个帮凶的命,首恶想都不敢想,这便是这个世界。
……
187-杀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句话不管是在哪个朝代,都只是一句笑话,一句给予庶民心理安慰的鸡汤。
这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哪怕是在后世,有人报官也要求爷爷告奶奶一般祈求模样,而有些人却可以想方设法的钻着法律的漏洞。
更何况大明朝?!
伯娘和小瑶看着甄武。
这个年轻的将军在换了便服后,好像少了一些锋锐,可是军营中历练出来的硬朗气质, 仍旧给人一种淡淡的压力。
他静静思索着。
良久,在几人的目光下,他抬起头。
“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的,这几日你们便在家中好好安顿…”
甄武话音未落,小瑶砰砰又是磕了三个响头, 甄武不悦的皱起眉头,然后看向二贤。
二贤知意, 连忙上前把小瑶拉起来, 坐到一边。
甄武这才看向伯娘,他开口道:“我不是推脱,此事牵扯秦王,颇为复杂,而且有句话也需提前和伯娘说到,即便要杀赵讳,也是我要杀赵讳,与赵讳在西安城所作所为毫无关系,更与秦王毫无关系,至于伯父被冤死这件事,我也不希望伯娘再次提及,至少这十年内不要提及,若不然, 就请伯娘恕侄儿无能, 此事我不会再管。”
顿了一下,甄武接着说道:“我不会把伯父之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我不得不顾及皇家颜面,要不然燕王如何容我,皇上如何容我,所以为了给大伯报仇,我不可能赌上我的前程,以及我一家人的性命,这一点还望伯娘理解。”
“那如何杀赵讳?”伯娘有点懵呼呼道。
甄武嗤鼻一笑:“杀一个人很简单,一刀的事情,只是需要仔细想个理由。”
单单杀一個秦王府的外管事,甄武还真的一点不惧,他连现在权势滔天的蓝玉义子都敢砍,更何况秦王的一个下人。
说起来,他还是燕王护卫军千户,对上秦王府的外管事,压力不大。
只要甄武不把秦王的丑事在北平城爆发出来,让燕王陷入两难之境,燕王自不会为了秦王的一个下人,和甄武过多计较。
伯娘和小瑶对视一眼,皆如释负重的一笑, 伯娘看着甄武,神色带着感激道:“不管怎样, 只要能杀得了那个恶贼, 伯娘就心满意足,伯娘在这里也替你大伯谢谢你。”
“伯娘不必如此,我父亲毕竟…”说到这里,甄武突然止住了话,苦笑一声没有接着往下说,反而看了一眼伯娘和小瑶,话锋一转道:“听三勇说,你们昨夜也遭了罪,还是梳洗一番,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就不多陪了,下去安排些事情。”
伯娘连连点头。
甄武又和张玉清,二贤说了两句,便退出了堂屋。
三勇跟着走了出来,甄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昨日值了一晚,早些去睡觉吧,晚上还需当值呢。”
“哥,我也想帮忙。”
甄武笑了笑,饶有兴趣的看向三勇。
这小子到底是大了,想要插手家里的事情了。
不过这件事,三勇插手没有什么利处,所以甄武还是摇了摇头道:“行了,这点小事不需要你,你在巡防营好好当差,总有帮到家里的一日。”
“哦。”
三勇有点不太乐意,但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和甄武告辞后,去往他的院中。
甄武仰头看向天空,秦王府一个小小的管事竟敢在北平城放火,真是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朱棣若是知道是秦王的人放火,会不会发愁怎么处理才不会惹得朱元璋,朱标以及秦王的多想。
甄武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竟然把此事接了过来。
秦王,赵讳,近百人冤魂。
这世界上需要一些伸张正义的人,他虽然自认做不到那么纯粹,可是遇到这种事情也愿意力所能及的给予帮助。
更何况还是亲戚。
两个弱女子千里寻仇,多少有些冲击甄武的良心。
甄武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问题,他在前院等到曹小满等人过来后,让两人快马去往西安城,简单调查一下赵讳此人是不是真的该杀,是不是真的作恶多端,他不是矫情,只是不想受到欺骗,又让其他人这些日子严加提防,然后还让马仁检查一下各院的水瓮,缺水的记得填满,防止有人在家里放火。
简单安排好后,甄武动身去往按察司,他想要了解了解,昨日的大火,按察司是不是有了头绪。
明朝地方上是三司制度,布政司,按察司以及都指挥使司,三司分掌一省行政,司法,军事之权,三司互不统属,各对中央负责。
按察司就是负责司法,刑狱的。
就在甄武出门找熟人打听的时候,伯娘和小瑶两人已经开始准备洗漱。
甄家自此上次改建后,便建了浴室,浴室分里间和外间,外间建有灶台,可以直接生火烧水,方便往水桶里加水,里间有着洗浴的各种配置,像屏风,木桶之类的,还有各种洗浴用品。
而里间的地面也是陶瓷铺成的,留有地漏,地漏直通外面的一个小花圃,只是可惜现在时节花已经败了。
小瑶和伯娘两人都泡在木桶里,水汽盈盈下有着春光无限。
伯娘叹了口气。
小瑶开口问道:“夫人为何还要叹气,他们不是答应帮助咱们吗。”
“世间多薄情,到头来还是靠着亲族,可你哪里晓得我们家的情况。”伯娘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说我小叔子还在,此事我倒也可心安理得,但是我妯娌与她的儿女,从未吃过我甄家的一粒米,如今却要让他们帮忙,多少有些羞愧。”
“可到底是亲戚,亲戚割不断。”小瑶闷呼呼道。
伯娘听了一笑:“这倒也是,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而我与你甄叔叔也没有子女,以后啊,甄家正统,以及老家的一切,还是需要甄家老大来继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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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伯娘饶有兴趣的看向小瑶。
年纪轻轻却波涛汹涌,更兼生着一个弱柳之腰,端的是好身段。
伯娘笑着问道:“若是我侄儿帮咱们报了仇,你要如何报答?你可不是我家亲戚哦。”
小瑶耷拉着脑袋,一双雪白的手臂搭在木桶边缘,眼中流露出一抹伤感:“我与我父亲相依为命多年,以往常受甄爷的资助,并无财务,若…若真报了仇,我亦未死,大不了给他为奴为婢,伺候他一辈子,我陈瑶也是读过书的,晓得有恩必报的道理。”
……
188-江湖人的江湖
匆匆一个月转瞬即逝。
十月的北平,更加冷了几分,北平城上次的大火,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只得不了了之,朱棣在忙完选婿的事情后,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带着五千兵马,巡视边关去了。
仿佛和甄武有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也可能真的查出了什么,怕甄武没头没脑的找上门,让他为甄武大伯做主。
这个主别人做得,他朱棣做不得。
他可以阴恻恻的在朱元璋面前给蓝玉上眼药,但是不能拿这个事情, 给他亲兄弟上眼药,他晓得他的分量,比不上太子朱标,不敢在这件事上胡乱插手。
巡视边关,就成了他很好的一个选择。
而北平城因为朱棣的离去,仿佛开始热闹了起来。
城南的一座庙里,聚集着二十多江湖中人,各个有着响亮的匪号,什么‘血菩萨’‘霸天虎’‘血手人屠’之类的。
听着挺唬人。
此刻,这些江湖人一個个相互提防着其他人,冷着眼看着最前方那个穿着保守,故作端庄的女人。
女人是端庄,可在端庄中仿佛透着一股风情,大抵是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抬合之间总给人一种无限遐想。
亦或者越端庄,越刺激。
她此刻正用她那双狐狸眼,似笑非笑, 似嗔非嗔的挨个打量着众人, 这种神态配着她端庄的贵夫人打扮,有着别样的诧异感。
仿佛天生自带风情,却向往着纯洁。
“柳二娘,直说吧,叫我们来到底所为何事。”一个手持长枪的男子最先稳不住气,开口问道。
柳二娘轻笑一声,有些沙哑好听的声音响起。
“不瞒各位英雄,我这里新接了一单五百两的买卖,但是到了北平才发现事情不好做,所以想邀请各位一起出手,不知可有人愿意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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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两?!
所有人顿时有些动容。
“什么买卖?”
“杀两个女子。”柳二娘回答道。
所有人又是一愣,但紧接着有人就蹙起了眉头,这个女人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江湖上有名的煞寡妇,她纵横江湖那么多年,会搞不定两个女子?!
但是也有马大哈,不明其中隐含的真意。
那名拿着长枪的男子,哈哈大笑两声道:“这还需合作?不如你给我五百两,我自己去搞定这事。”
柳二娘眉头轻皱,有点眼生这个人, 可下一刻再次笑了起来, 仟腰轻摆, 香风浮动间,一脸灿烂的来到此人身旁。
“高手?”
那名男子一愣,点了点头。
柳二娘笑意更浓。
“奴家,就喜欢高手呢。”
柳二娘看向男子手中那杆长枪,眼带迷离。
“尤其佩服枪法高强的人呢。”
说完,柳二娘俯身过去,轻笑一声,在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可我最喜欢杀的,也是枪法高强的人,你要不要试试?”
这句话伴着香风,却带着寒意。
那男子终于忍不住了,连忙后退几步,离柳二娘远了一些。
柳二娘露出几分不屑,再次笑了几声,可是笑着笑着猛然收了起来,迷蒙的狐狸眼里投射出几缕狠厉:“我搞不定的,你就能搞得定?对方住在边军千户家里,还是燕王护卫军,你自己去杀一个试试?”
在他们的江湖中,她已算是一流人物,岂能让人小瞧。
……
与此同时,甄武家中,甄武派去西安城的人回来了,他正听着汇报。
“千户,在西安城根本不需要仔细打听,只要一问赵讳,基本无人不知,这人在西安城简直无恶不作,从强抢民女,殴人致死,到各种谋人家产,不一而足。”
随后,又一件件一桩桩的和甄武说了起来。
甄武听完后,忍不住动气怒来。
什么把人绑在树上活活饿死,什么把人埋在雪里活活冻死,这些事情即便未曾亲眼得见,但只是听一听,也能想象到当时受害者的哀嚎和无助。
百姓苦不堪言,敢怒却不敢言。
甄武挥退这人,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闭目缓解心中的怒气,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定然是秦王这个元凶,可对于秦王,他真的无能为力,但是赵讳这个人,他杀定了。
甄武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坚定无比。
他大步走向前院,找到马仁马毅,两人见到甄武后,皆是俯身喊道:“大爷。”
甄武点了点头后,直奔主题的问道:“这两日,可还有生人在家里附近转悠?”
马仁说道:“还有,从早起到现在,已经出现了三个了。”
甄武点头,吩咐道:“放出风去,后日我要带我伯娘去小岭庄祭拜,记得不要引起他们的警觉,老子这次就给他们个机会,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
甄武不傻,早就知道对头找上了门,他一直没动,就是等着去西安的人回来,现在时机已到,对这种存在的威胁,自然要出手扫清。
随后,甄武看向曹小满:“你去军营,让张武带一队人,后日给我藏在梁家道附近。”
梁家道是北平去往小岭庄,最僻静的一段路,一般打家劫舍,或者出现几个小毛贼,都是在梁家道上出手,其他地方没有机会。
所以,只要甄武放出风去,对方若是敢来袭杀他,必然会是在梁家道动手。
曹小满领命后,迅速的骑着马向着军营而去。
安排好后,甄武这才回到内院里面。
他这次就要用雷霆之势,直接干掉冒头的人,然后顺推摸瓜,用袭杀朝廷命官的借口,迅雷般杀上赵讳的大门。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间后日已到。
甄武早起吃完饭后,特意交代了老三两句,又给家里留了几个人,这才带着剩余几人出门去。
他特意让伯娘和陈瑶,在门口生人面前露了脸,才让两人上了马车。
然后,甄武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向着城外走去。
甄武侧头看向曹小满,曹小满郑重的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他的小脸很是轻松,对于可能到来的危险,仿佛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甄武却能看出曹小满内里已经绷起了神经。
这般模样再也找不到,他第一次在甄家对敌时的慌张。
到底是战场上历练过,经受过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对几个毛贼的袭杀,确实不会害怕。
伯娘和陈瑶倒是有些忐忑,不过想到是为了报仇,两人都深吸着气,把心中的那丝害怕,压在心底,让满腔的仇恨充斥整个情绪。
甄武这次没有骑马,他亲自驾着马车,马车旁六个护卫骑马伴行。
如此,一行人很快便通过了城门,直奔小岭庄而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几个江湖好汉,也远远的跟了过去。
这时候,天突然阴了几分。
……
189-谁没个响亮的功法名字
阴沉下来的天气,配上十月秋风,萧瑟之意顿显,赶路的行人和行商缩着脖子,手拢在袖里,恨恨的咒骂着鬼天气。
也为自己在这般天气,还要外出, 而感到一阵阵的悲凉。
北方风沙,最是十月难扛。
梁家道官路狭窄,一侧是百年树林,一侧是高低不平的山路,不知道何时此段官路上已经横着一颗巨木。
而林间潜藏着二十位江湖好汉,或伏或蹲的盯着官路上那个拦路的巨木。
他们大多数满怀壮志, 神色带着亢奋。
二十余位江湖好手一起出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一场浩大的活动。
只有其中一人,神色略显担忧。
“柳二娘,咱们真要对一位军中千户下手?”他开口问道,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总觉得不妥当,一来对方毕竟是朝廷命官,二来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对付。”
他叫做胡二,性子向来谨慎,不过他的话刚刚说完,就被一旁手持长枪的胡大一把掌呼在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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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个鸟,咱们这么多江湖好汉一起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安安稳稳分你二十两银子,够你去春月楼,找你那个相好的潇洒上一回。”
胡二皱了皱眉还想再说。
胡大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告诉你,别给咱胡家丢脸, 想当年咱爹纵横塞外时, 什么朝顶命官,连鞑子都照杀不误,官府简直威风丧胆, 更何况这个据说才刚刚二十岁的毛头千户, 只要把咱家的大威天龙枪法亮出来,一准吓的他屁滚尿流,大喊爷爷饶命。”
另一边其他的好汉听到此话,插嘴道:“没错没错,年纪轻轻当上千户,估摸着有个好爹,有甚好怕的?不过说起来,我倒觉得我家的鹰爪功更盛一筹,到时候绝对一爪子抓烂他的脑子。”
江湖中人行走江湖,谁没有一個响亮的功法?
“不不不,还是让俺用俺的二十六路伏虎刀,一刀宰了得了。”
“别呀,我的金雀大环刀法怎么说?想当年老子在保定府以一敌百,从前门道一路砍到后府门,眼睛都不眨一下……”
……
一个个争先抢后的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功法以及过往的风光事迹,胡二静静的看着他们吹嘘,再也插不上话,侧头向着一直沉默无言的柳二娘看去。
柳二娘斜靠在一颗树后,从胡二的角度看去, 柳二娘的侧脸竟有些柔和,莫名让胡二觉得有些温柔,真真像极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大少奶奶。
她脸上没有笑意,可那双狐狸眼仿佛在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吹嘘争执。
而那些人,在这么一个美妇人的注视下,各个也不甘示弱。
只有认真注意柳二娘的胡二,好似看到柳二娘眼中寒意一闪而过,但他却不敢确定,本就谨慎的他,心中又多了一丝不安。
胡大他们争执不下,最后没有办法,胡大眼睛一亮提议道:“要不让咱们到时候活捉了那个千户,把他的脑袋留给柳二娘,让柳二娘从此扬名江湖怎么样?这笔买卖毕竟是柳二娘接来的。”
其他几人对视一样。
“如此甚好,到时候让那个千户,跪在柳二娘面前叫奶奶。”说完,这人还对着其他人挤眉弄眼的笑了笑。
其他人顿时明白过来,这需得让那个千户,提前多叫两声爷爷来讨饶。
这爷爷奶奶的瞧着才喜庆。
随后,一阵欢声笑语,连空气中都是欢快的气味。
柳二娘也并不在意对方的调笑,只有她明白那个叫做甄武的千户有多么不容易对付,她细细打探过,那人可是真真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千户,然而其他人…
柳二娘觉得他们有些好笑。
竟然以为杀一个边军千户如探囊取物,还真是一群没见识的独行侠,这些人怕是连军队是什么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真正的巨寇那个不是有家有业,谁会失心疯的去对付军中千户,她想要拿这笔赏银,只能借助这些蠢货的力量试一试。
能功成最好,即便不能,见机提前逃跑,她也不损失什么。
想到这里,柳二娘一笑,狐狸眼中仿佛闪着光,冲着那些人开口道:“如此,小妹便多谢各位大哥了。”
这一声大哥,叫的其他人酥酥软软的,恨不得甄武立刻出现,让他们一拥而上。
……
北平去往小岭庄的官路上。
“千户,后面跟着两辆马车。”曹小满策马来到甄武身边,对着甄武说道。
甄武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头望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心中却忍不住的想着:真的是狗胆,一个小小的秦王府管事,为了杀人灭口,还真敢来袭杀他,就算不把他千户的职位放在眼中,难道还不把他护卫军这个身份放在眼中?!
真的狂妄!
马车内伯娘和陈瑶也听到了此话,她们之前就听甄武说了,此次出来就是引鱼上钩,而她们做的就是鱼饵,所以虽然有着心理准备,但是心跳仍然忍不住的加速跳动起来。
她们两个各自掏出甄武给她们准备的匕首,
相互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坚定,她们为了报仇不惜此身。
正在这个时候,车身突然出现了震动,外面的甄武高声‘吁’了起来,他双臂用力拉紧缰绳,把马头都带的偏了头,终于急速奔驰的快马,在拦路巨木前把车停了下来。
曹小满等人全部勒住马,侧头看向甄武。
甄武此刻已然在马车上站了起来。
他目光在巨木上扫过,然后跳下马车,转头看向后面紧跟他们的那两辆马车。
这两辆马车也已经停了下来,刚刚巧,正好堵住了甄武等人的后路。
一时间,前有巨木拦路,后有马车阻挡。
甄武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还真他娘的专业,若是有人再来一句:此路是我开,那就完美了。
然而,甄武刚刚想到这个,一侧树林里哗啦的冲出来二十人,其中一个拎着一把大刀的男子,高呼:“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甄武顿时觉得舒服了。
曹小满六位亲卫已经全部下马,几人分散守在马车四周,甄武饶有兴趣的看着跃出来的这些江湖好汉。
细细一数。
一共二十六位。
二十六对六。
好像力量有点悬殊,不过也只是好像。
190-花里胡哨的江湖把式
甄武捞刀在手。
他身姿挺拔,看着这些江湖好汉,任由他们围拢过来,脸上不见一点慌张。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满好奇的。
若是他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兴许还会感到几分害怕, 但是此刻他看着那群人散乱的,如同一群鸭子一样冲过来围拢住他们,心中倒有点失望。
到底是一群乌合之众。
甄武挑眉,看向那个报出打劫口语的男子,淡淡问道:“只是求财?”
男子汹汹的气势顿时一滞。
胡大忍不住抽了那个男子一巴掌,埋怨道:“你他娘说的什么鸟话。”
说完,他转头看向甄武,故意露出一副凶狠的神色, 恶狠狠道:“老子们,今天求财求色又求命,识相的把车上的两个娘们给老子们亲手送上来,老子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要不然,哼哼,老子心善,老子手里的这杆长枪可没有这個慈心。”
还有心思废话,甄武又失望了两分。
甄武直接了当的摇了摇头:“我不给,所以你们是并肩子一起上,还是讲什么江湖原则,一对一?”
“好个小娃娃。”
最开始报打劫口语的男子,拎着大刀,冲上前来, 他想着他要第一个出手拿下甄武,好在结束后分到更多的悬赏银子,所以在其他人未动时, 想要抢个头功, 于是嘴里大喊着:“看老子擒下你, 让你跪下来叫爷爷。”
甄武没动,冷眼看着。
那男子冲到甄武近前,一口大刀花里胡哨的摆出了一个起手式,嘴里还得意的喊道:“好让你知晓,老子这套刀法名叫二十六路伏虎刀。”
说着,舞着大刀就向着甄武砍来。
甄武眉目中终于出现了些兴趣,他是玩刀的,可是他却不懂多少刀法套路,他的刀,只是根据军营里学到的基础招式,然后在战场上摸索出一些自己的心得。
所以,突然听到有人喊出二十六路伏虎刀,心中倒真想见识一下。
可是当这人一刀攻来。
甄武顿时就又没了兴趣。
这么慢,在战场上早死一百次了。
甄武动如脱兔,身形只是微微一侧,便避开了这一刀,他动作不大, 仿佛不愿意多浪费一点力气,但是动作却干净利索,异常有效。
紧接着,甄武一步逼近,手中刀,顺势已经抽出,直接又顺着抽刀之势,一个上挑,刀锋划过对方的肚皮,瞬间在其肚子上划出一道上挑的刀痕。
干净利索,动作浑然天成。
对方大惊。
可对方还来不及做反应,甄武一脚随之而来,直接把他踹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然后甄武又一步跟上,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横刀放在了他的脖颈上。
冰冷的刀锋透着寒气,直接让对方脖颈升起了鸡皮疙瘩。
甄武眼光冷漠的看向他。
“二十六路伏虎刀?”甄武问道,随后自言自语:“什么狗屁玩意儿。”
确实是狗屁玩意,这若不是甄武手下留情,早就一刀砍死他了,那会有他活命的机会。
这人惊惧之下,连忙求饶:“爷爷饶命啊。”
这爷爷喊的倒顺畅,完全忘了刚开始是怎么一副嚣张模样。
那群江湖好汉顿时一个个惊出了下巴,这个千户好像有点了不得,他的刀怎么那么快,这好像不太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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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二娘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还愣着干什么,并肩子上,先杀车上的两个女子,别忘了悬赏银子。”
其他人被这一声清喝,震回神来,一个个凶狠的看向甄武等人,他们本就是刀头舔血,过着东奔西跑的逃窜生活,从来也不是什么善民。
顿时,一个个拎着武器冲了过来。
甄武眼神深深的在柳二娘身上扫过,心中记下,随后一脚踹出,把脚踩的这人,直接踹的昏死过去。
他则顺势退了回去,守在马车前面。
这群人他虽然不放在眼里,而且也不认为这些人能伤的了他,但是他不能让伯娘和陈瑶出事。
甄武向着左右看了一眼,忍不住骂出声来。
“张武那个狗日的藏哪里?这里这么大的一个拦路巨木,狗日的就没派斥候探出来?难不成还要等老子打一会儿,他才出来?”甄武冲着曹小满喊道。
曹小满这时已经抽刀对上了来敌。
他不知道是不是受甄武影响,也是酷爱练刀,此刻他一刀直接砍死一人,苦笑着回道:“应该就在附近吧。”
应该,甄武眉毛跳了跳。
就在这个时候,树林深处一阵杂乱的声音响起,张武手握腰刀,一马当先,矫健的在树林中跃动,身后无数身影一个个紧随其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这些人皆是默然奔行,转瞬间已经冲出了树林,继而直接四散开来,而官路的其他方向不知道在何时已然也出现了无数身影,这些身影迅速碰头合拢起来,把那群江湖汉子团团围住。
这些人每一个人都仿佛知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该出现在什么位置,整齐周密,一点也不显得散乱。
如此执行力,虽无声,却气势冲云。
那群江湖人一下子全部慌了神。
“竟然有官兵?!”有人惊惧出声。
“怎么会有官兵?”
“为什么会有官兵。”
一道道不可置疑又带着慌张的声音响起。
在这种时刻,没有一个人再想着要强行袭杀马车上的伯娘和陈瑶,丢下甄武等人,各个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窜出去。
江湖中人始终是江湖中人。
曹小满等护卫也不追击,直接退回来守在马车附近。
甄武鼻孔哼了一声,远远的瞪了张武一眼,这狗日的,还算可以,没给他丢人,这般安排倒是周密。
随后,甄武上了马车,对着马车中的两女道:“伯娘,陈姑娘,不必担忧,已经安全了。”
马车中伯娘和陈瑶,听到甄武沉稳的声音,皆是松了一口气,甄武又与两女简单的说了两句,然后坐在马车上看着场中情况。
张武这时候跑到了马车旁边,来到甄武身前。
对方就那么几个人,而且明显是乌合之众,完全不需要他一个百户动手。
甄武白了张武一眼道:“让你的人,让这群人见见什么是大明边军,他奶奶的,什么狗屁玩意也敢来袭杀我。”
张武转身就冲着他的两个总旗喊了两句。
甄武点了点头,又冲着张武开口道:“有没有传达下去,尽量留活口?”
“说了,大哥放心就对方这点人,我若还能出了纰漏,你直接砍我脑袋。”
“行吧,记得完事后,直接把所有人分开审问,务必问出来,是谁指示的,另外……”甄武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柳二娘:“抓住后,把这个人给我抓过来,我要亲自审问这个。”
甄武记得柳二娘之前发号施令。
他笑了笑,眼中闪过几道光芒。
赵讳,管他是谁的管事,只要买凶袭杀大明军官,这个理由定死的时候,也就是他的脑袋搬家之时。
等着,很快。
……
191-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官路上,四面合拢的军士展现出强大的素质,以三四人为一小队,迅速的把这群花里胡哨的江湖好汉,一个个隔离起来,然后配合有序的直接击倒,捉拿。
坐在马车上的甄武, 把军士们的表现尽收眼底,暗暗点头。
同时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这就是自己的兵。
甄武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笑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明白为什么军队里,大部分的将领都特别护犊子。
他也护。
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和配置都给自己的兵抢过来,他在军营这么长时间,影响着身边人, 但是也被这个世界影响着, 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些本位主义。
谁他娘的会管别人的兵马。
而这也是现在大多将领的思想觉悟。
甄武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这世上想要以一人之力改变大环境何其之难,大部分的人都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大环境影响而改变。
很快,战斗结束。
在场所有江湖好汉,无一人逃脱,除了被击杀的,所有人全部被控制了起来。
当柳二娘被军士捉着带到甄武面前时,甄武看着柳二娘,开口问道:“你是自己说,还是我让你说?”
这个一直打扮端庄,仿佛一個贵夫人一般的女子,此刻格外的狼狈,发髻散着,衣衫也有些不整,她脸上带着惊恐,内心却波涛汹涌,后悔一波一波的翻涌。
她不明白,为什么官兵可以出现的这么快, 这么周密。
这就是朝廷的力量?
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时,任由他们呼啸山林,可但凡一动,便是这般雷霆一击?!
其实当初在接这一单生意的时候,她晓得这一单生意不好做,可没想到会是这么不堪一击,而且她不难推测出,从她们出现在甄家附近,或者出现在北平城时,说不定已经暴露了出来,而她们在这些真正的大人物眼里,仿佛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柳二娘有些懊恼,说到底还是犯了贪心。
不过,此刻她仍然想要挣扎求生。
她看着甄武,看着那个样貌俊朗又异常年轻的将军,说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们只是边军, 你们没有缉拿审问之权。”
咦?
甄武眼神中多了一分兴趣, 可下一刻不屑的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会把你送入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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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二娘眼球顿时一缩。
甄武眉头一挑,道:“你搞错了一件事。”
说完,甄武抬眼向着远处看了一眼,然后看向张武,语气有些漠然的说道:“去,让你的人杀两个,给这个姑娘瞧瞧。”
张武点头领命,眼光同样冷漠的从柳二娘身上扫过,冰冷的仿佛像是看一具死尸,他冲着远处手下的军士打了手势。
军士立马明白过来。
他们随即拉出两个被活捉的江湖好汉,一言不发的把他们按在地上,抽出腰刀,手起刀落,两刀下去,两个人头已经滚落在地。
鲜血在这个时节,喷的异常鲜丽。
军士们各个面无表情,而那群江湖好汉,不管是柳二娘还是其他被活捉的,脸上都已经挂满了惊惧,甚至有胆小的已经被吓的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往日里是豪横。
可是面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铁血老兵,才明白他们是何等怯懦。
甄武看向柳二娘,在其好看的狐狸眼上留恋了两眼后,才淡淡道:“明白了吗?你们这些人我要杀,便杀了,怎么还会把你们送到衙门里去。”
柳二娘好看的狐狸眼里面满是慌乱,像是一只即将被射杀的麋鹿,她喘着粗气,胸前起伏不定,让本就因为衣衫不整,露出一些曲线的她,更显得曲线动人。
“我如果说了,可不可以活命?”
“看你表现。”甄武也并不给承诺。
柳二娘显得异常纠结。
“快点,我并没有耐心。”甄武冷声说道,随后又冷声补充道:“另外再和你说一件事,即便伱不说,我也大抵晓得是谁,你说不说,我也会直接杀过去,到时候,直接全部杀掉,来个死无对证,你看我敢不敢!”
语气中的煞气一瞬间喷涌而出。
柳二娘眼神中更加慌乱,甄武漠然的神情,在她眼中仿佛是一头龇着牙的饿虎,这一下子击破了她的心防,让她丝毫不怀疑,甄武所说的真假。
“我说。”
柳二娘情绪有些崩溃,导致语气也有些发抖:“是王渊!”
王渊?
甄武眉毛轻轻一挑,虽然心中特别诧异,不明白为什么不是赵讳,而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不过神态不变,依旧淡然的说道:“仔细说。”
“王渊家是从商的,主要是从山西到北平,他有一条商道,走的是太行山娘子关,所以他和太行山上的匪寇都有联系,这次就是他放出风的,五百两悬赏两个女人的头,我识得他家的管家,我可以带你去指认,你留我的性命肯定有用。”
“留你性命?”甄武笑了两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没说留,也没说不留,招手把曹小满叫了过来,然后接下他的腰牌,扔给曹小满。
“你先快骑回城,去布政司查查王渊是什么来历,另外再查查进出城名单,找出来赵讳现在住在哪里,记得先去找李友直,让他帮你查,要不然布政司不会让你查的。”
李友直是北平布政司吏,也是住在绣春坊,和甄武家清水胡同挨着,所以两人一来二往交情也算不错。
他在北平布政司待了多年,有他帮忙会好办很多。
曹小满也见过李友直,领命后没有多话,飞快骑上马向着北平而去。
甄武看着曹小满离去的背影,心里衡量着这件事,另一边的柳二娘忐忑的看着甄武的身影,眼神不敢离开一步。
她真的有些怕,生怕一不注意,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一挥手,让人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不一会儿。
军士们分开审问那群江湖人士有了结果,大抵是当众杀人立威,击破了所有人的心防,所以审问的很是顺利。
甄武听完,发现那群江湖人士竟然什么也不了解,只晓得是柳二娘聚集他们想要合伙干一笔大买卖。
顿时,甄武有些好笑。
这些人啊。
幸亏去闯江湖了,要不是过着打家劫舍捞偏门的日子,若是正常讨生活,就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能活到现在都不见得。
脑子竟然能蠢成这样。
甄武挥了挥手,既然这些人都没什么用,那么甄武也不会心善:“除了那个女的,其他的都杀了吧,免得将来再祸害老百姓。”
军士抱拳领命下去。
很快,哀嚎声响了起来,很惨,可甄武却没有多少动容,这几年他也在成长,早已不是和平年代养育下,心念生命珍贵的那个他了。
杀的人越来越多,必将会对生命越来越缺少基本尊重。
等到这里彻底处理结束后,甄武对着张武道:“挑五十人,和我进城。”
说到这里,甄武一顿。
“另外,让人回军营告知一下薛斌薛大人,我要去北平城捉拿幕后之人,麻烦他去咱指挥使司帮忙周旋一二,完事后,我亲自去指挥使司请罪。”
……
192-庆寿寺附近起杀心
有些事情甄武必须要安排到位。
就像柳二娘说的,他只是亲王护卫军,没有缉拿审问之权,更何况带兵私闯民宅。
哪怕事出有因,但若是不和上面的人打声招呼,也是一个罪过。
这次和上回甄武带兵捉拿蒙驹不同。
上次是有着朱棣的调令,而这次他调张武他们出营, 只是和他们右卫骑军指挥佥事薛斌请示了一声。
理由是清缴匪徒。
若他只是在城外把这些江湖人士杀掉,然后带军回营,那么他不担什么责任,因为此事也只是他们右卫军的事情。
在右卫中,甄武想搞点什么事情,没人说他。
但是甄武打算带兵入城,私闯民宅, 那么就是整个亲王指挥使司和北平布政司的事情了, 两方免不了要扯皮。
所以必须要让相熟的领导,去和指挥使司的领导去周旋周旋。
……
甄武等人一行人向着北平城而去,张武他们出来时并未骑马,所以甄武等人骑马在前,军士们绑着柳二娘,跑步跟进。
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柳二娘眼见除了她,其他人在转瞬间全部被杀,已经快被吓破胆了,她们之前打家劫舍,打劫商家,也曾杀过不少人,可是当事情到了她们头上时,她们不比手无寸铁的百姓强多少。
若说强。
那就是柳二娘虽然无比害怕,可还能保持着一丝清明, 因为她知道她若是想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她也必死无疑。
一路上, 柳二娘都在全力思索着, 该如何保得性命。
而另一边。
因为张武没有骑马,所以甄武把驾车的活丢给了张武, 张武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有些纠结的对坐在另一边的甄武说道。
“咱们非要亲自动手吗?”
甄武瞥了张武一眼:“怎么?你还能有什么高见?”
张武翻了翻白眼,他心里知道甄武好多时候思虑事情,比他考虑的周全,可是心中忍不住的想叹口气,他这个大舅哥,是真能搞事情。
张武无奈道:“咱们动手,你不还得担责任,指挥使司问罪下来,你咋办?殿下现在又不在城中,咱们不如把事情丢给布政司或是按察司,让衙门的人去抓幕后之人,有咱们护卫军在旁边盯着,他们岂能不卖力?”
甄武抬了抬眼,看了看远方的太阳,十月时节,在北平城这个地界上, 哪怕直视太阳也不显得刺眼,他心中何尝不明白张武所说。
若是背后之人牵扯不到秦王,甄武肯定不会亲自动手。
官面上有人, 他也不怕对方包庇,最不济他请朱棣主持公道,朱棣一句话下来,谁敢疏忽?
但这件事偏偏牵扯到了秦王,若是衙门的人抓了赵讳,赵讳转头爆出秦王的事情,朱棣怎么办?
要知道朱元璋喜欢温顺孝仁,重视亲情的孩子。
要不然朱标的那個次子朱允炆,为何会得朱元璋的喜爱?
所以,这件事就不能办的拖拖拉拉,最好的办法就是闯过去,一刀砍死了事,既报了仇,对于朱棣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哪怕事后说起来,也是赵讳惹急了甄武,被甄武一刀砍死,一点不牵扯秦王。
甄武猜想,这大概也是朱棣避开北平城的原因。
朱棣压根不想管这个事,当做不知道才是最好的选择。
甄武摇了摇头,道:“你不清楚,所以不必多言。”
张武见甄武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这个大舅哥主意正着呢,偏能力也强,备受燕王宠信。
那便由着他吧。
只是张武想起自己的婚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马鞭甩在马身上都重了几分,谁家订婚一年多了,还没完婚?!
都他娘的怨大舅子。
张武心里暗自下着决心,等到此事一了,一定撺掇着甄武先把二贤嫁过来再说。
很快,一行人到了北平城外。
甄武让张武等人候在城外,自己骑马先去了布政司衙门,等见到曹小满后,曹小满连忙把查到的告诉甄武:“王渊,三十五岁,家里是做布庄生意的,家住在庆寿寺附近,巧的是前几年其妹子嫁给了赵讳,而赵讳现在就住在王渊家里。”
甄武眼睛一亮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要顺滕往下摸一摸才能摸到赵讳呢,没想到这就摸到底了,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去城外把张武等人叫进城来,直接带着他们去王渊家里。”
曹小满抱拳领命下去。
甄武这才看向李友直,笑道:“这次多亏你帮忙,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以后有事用的上我,你直说。”
“客气什么,都是举手之劳。”李友直笑道。
甄武点头道:“那回头家里喝酒。”
李友直眼睛一亮:“那感情好,早惦记着你家的二锅头。”
甄武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下次喝酒时给你备个足足的,管够。”说完,甄武一顿道:“不过现在就不与你多聊了,我先去把事情办了。”
“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再来找我。”
甄武点了点头,然后出门骑上马直奔王渊家而去。
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不急不缓,干脆的声音很好听。
不一会儿,甄武就来到了王渊的家中,他骑在马上看着王渊家里的大门,不远处庆寿寺的风铃声,叮咚的隐约传来,仿佛带着一点点禅意。
甄武知道,此刻那个黑衣宰相道衍老和尚就住在庆寿寺。
好多时候,心有杀伐之人,与寺庙无关,与佛无关。
很快。
整齐划一的边军脚步声响了起来,把四周的百姓惊的四散,又好奇的探望,一个个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又出什么事了?”
“怎么当兵的又进城了?”
“你们看,好像是去王老板家里。”
……
军人自动无视这些话语,这些人来到甄武面前,甄武一挥手,军士直接训练有素的分出一队人去找后门和偏门了。
而其他人全部逼近正门团团围住。
甄武再次一挥手,军士直接如潮水一般涌入王渊家的大门。
“各位军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家犯什么事了,伱们要这样?”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官状告你们。”
……
熙熙攘攘的一阵糟乱,带着军士抽刀冷喝的声音,渐渐的终于引出了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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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们来这里抓人的?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谁给你们的狗胆?”
这句嚣张的话,仿佛给了王渊家里下人们底气,一个个开始抵抗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甄武手扶腰刀踏进门来。
“谁说话这么臭,上茅房没擦嘴吗?!”
冷冷的话语,配着俊朗挑眉的脸,恰好一阵北风,仿佛甄武迈步踏出来的狂风,吹进王渊家大门。
这风,又落到堂前回旋,把几片干巴巴的落叶卷的粉碎。
……
193-我会和你讲证据?
庆寿寺的风铃声,又送入了王渊的家中,落入堂前众人的耳朵。
但这个有着静心功效的铃声,却改变不了王渊家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甄武看向说话的那个男子。
出乎他的意料,那人长得竟然有些俊美,只是此刻这人脸上带着怒气,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显得没有那么好看。
“是你带来的人?”这个男子咬牙看着甄武。
甄武再次挑眉,他已经带着军士这么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竟然还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不知道是狂妄还是不晓得天高地厚。
以为甄武的刀杀不了人吗?!
甄武冷冷看了他一眼,嘴里顺势丢出一句话:“掌嘴!”
张武听到此话,直接越过甄武大步走了过去, 一脚踹飞想要阻拦他的下人, 捞刀在手带着刀鞘横刀扇在了那人的嘴上。
啪。
声音有些沉闷。
那人惨叫一声, 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嘴角上血珠逐渐洇出了皮肤。
其他下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甄武没空管这些人,冲着身后招了招手,柳二娘被人抓着送到甄武身边,甄武深深的看了一眼柳二娘,开口道:“指认吧。”
柳二娘很配合,在场中扫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里没有。”
甄武看向张武,张武顿时明白什么意思,冲着军士喊道:“张强,带你的人进去搜,把所有人全部给我捉过来, 其他人把在场的全部绑起来,但遇抵抗, 格杀勿论。”
杀气森森的话语,和冰凉的铁甲, 简直是绝配。
张强应是,招了招手,属于他的部下迅速出来,随着他冲进了王渊家中,而其他的军士顿时也动了起来,得了命令的所有军士,动作再不用收敛,但凡遇到稍微躲闪的,直接抽刀欲砍,吓的堂前的这些下人,谁也不敢再动。
不一会儿。
王渊家中的人,一个一个的被捉拿了出来。
就连家主王渊也被反绑着双手,丢在了堂前。
甄武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王渊,王渊的神色有些惶恐,可并不显的惊讶,甄武心中立时明白,没有找错人。
这时,一个管家被绑着送到了堂前。
甄武身边的柳二娘精神一震,连忙对着甄武说道:“就是他, 是他去太行山里联络的我们。”
那个管家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脸上立马布满了惊恐。
甄武嘴角挂起冷笑,稍一偏头,看向王渊道:“胆子够大的,胆敢买凶袭杀大明军官,你全家多少脑袋够填这件事?”
说完这句,甄武就看着王渊。
然而出乎甄武所想。
王渊虽然还是有些惶恐,可整个人仍旧强自保持着镇定,并不显的慌乱,甚至他稳定了一下心神,还对着甄武狡辩:“这位军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这句话说完,王渊当着甄武的面,一双眼睛狠厉的看向那个管家,沉声喊道:“小王!”
小王被这个眼神看的身体一抖,彷佛想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他神色几度变化,最终咬了咬牙,竟然趁军士不注意,一用力挣脱开来,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旁边一位军士手中紧握的腰刀而去。
噗的一声。
刀直接透体而出。
鲜血顺着刀身的血槽,涓涓的流了下来,很快在地上变成了一滩。
军士脸上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连忙抽出刀,向着甄武方向单膝跪下,抱拳道:“千户,我…”
话没说完,甄武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有想到,不怪这个军士,而其他军士反应过来后,连忙查看管家的情况,可只是稍一查看,就锁着眉摇了摇头。
这一刀正中心脏,不可能再有活命的可能。
甄武的脸有些黑,一时间也阴沉了下来,他没有想到王渊竟然敢当着他的面玩这种手段,但是王渊是不是太天真?!
他是兵。
岂会和他们讲什么道理。
王渊看着甄武,依旧一副惶恐的模样,脸上还顺势带上几分被冤枉的委屈模样:“这位军爷,小人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军爷万万不能冤枉小人啊。”
甄武忍不住的气急而笑,可下一刻,一张脸更加阴沉的看向王渊。
他没心情再和他们啰嗦了。
甄武抽出刀来,径直两步走到王渊近前,他沉声在其耳边说道:“你以为我会和你讲什么证据吗?”
当柳二娘指认后,当刚才那一幕上演后,甄武哪里还会再怀疑什么。
正主确认,而且也没有冤枉他们,他又需要什么证据。
甄武就在说话间,已经横刀放在了王渊的脖颈处,刚才的话音一落,甄武腰刀用力划过,王渊脖颈上的大动脉瞬间被割破,鲜血喷溅而出。
王渊终于保持不了镇静了,可甄武的动作太快,完全没有给他挣扎的空间,他只觉得脖子一凉,紧接着一痛,彷佛全身奔涌的血液有了一个释放的出口,继而力量瞬间被抽了个干净,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脸贴着地面,被激射而出的血液,反溅到脸上,一双眼睛惊恐中又带着不可置信,双目瞪得滚圆,死死的看着甄武。
不消一会儿,倒在地上的王渊再无声息。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被抓到前堂的人,在此刻彷佛全部被吓傻了。
甄武手臂下垂,提着流血的刀,走到一个下人面前,抬刀指向他冷声问道:“那个是赵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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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距离这个下人的鼻尖不足两厘米,鲜血的腥气直冲他的鼻孔,顿时便被吓了一个哆嗦,脑袋控制不住的向着一旁一人看去。
甄武顺着目光看过去,竟然是最开始说话很嚣张,被张武掌嘴的那人。
这事闹的。
早知道这个人就是赵讳,哪会这么麻烦,直接一刀砍了就完事了。
赵讳此时捂着嘴,眼中也是不可思议,以往他在西安城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事,他不是没有见过兵,各种百户千户见得多了,可哪一个面对他时不是带着几分笑脸,谁敢如此对他。
他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巴太疼,根本说不出话来。
甄武眼睛在其他下人身上扫过,看到其他下人的神情反应,确定此人就是赵讳后,不屑的看向赵讳,随后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一刀挥出。
就像很早之前甄武就说过的话,杀个人很简单,只是一刀的事情。
甄武砍完后,直接转身向着门外走去,没再看一眼,临死仍旧抽搐的赵讳,到了门口后,甄武叫来张武。
“去把所有人审问一遍,但凡知道悬赏杀人这件事的,一个不留。”
张武点头领命后,带着他的人开始忙了起来。
甄武就如一颗挺拔的青松一般,站在王渊家的大门口,耳中听着若隐若现的银铃声,默然的静静等着。
……
194-收人
这件事,一定要定性为悬赏杀人,而且是悬赏杀他。
这是甄武的目的。
所以他才要把知道悬赏这件事的人,全部杀干净。
可他这样杀人,并不是没有后果的。
他刚才有多霸道,等到稍后面对布政司以及亲王指挥使司的问责时,他定然就会有多狼狈, 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谁也不必怨天尤人。
好在甄武不会,这件事之前他就已经衡量过了,这个代价他承受的起,而这个事他也必须做,因为当有江湖人士在他家附近出没时, 这事情就已经不再是伯娘的事情了。
良久。
张武终于把事情办妥当了, 他来到甄武的身边,说道:“审出来两人,其他人怎么办?”
甄武嗯了一声,再次陷入了思索,其他人若是连悬赏杀人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么大抵也不知道甄武和他们为什么结仇,这样秦王的丑事也不会在北平城爆发出来。
想到这里,甄武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自己这算不算替秦王遮掩?下一刻甄武安慰自己,自己只是这时代波涛海面上的一个小舟,怎敢硬砰巨船,再者说朱元璋若是真想收拾秦王朱樉,怎么会查不出来?
说到底,自己没有决策权。
秦王是死是活, 和他产生不了直接关联。
“其他人…”甄武说道:“其他人便通知按察司的人来接管吧,把悬赏我的事情,和按察司说一下,然后你便带人回营吧。”
“那个柳二娘呢?”
“也杀了吧, 留着牵扯我伯娘她们,没必要。”
张武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问道:“那你呢?”
甄武侧头向着庆寿寺方向看去,眼光落在双塔上,叹了口气道:“我去指挥使司请罪。”
张武看着甄武张了张嘴,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也知道,这件事总要给各方一个交代的。
就在这个时候,柳二娘冲着甄武这边挣扎的叫喊:“我有话说,我有话说,我可以帮到你。”
甄武扭头看去,柳二娘的一双狐狸眼焦急的看着甄武,一张好看的容颜满是认真,甄武好笑的摇了摇头,不打算搭理柳二娘。
可柳二娘见状更加激动,连忙喊道:“你这般带兵杀人,肯定会被问责,若是你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杀头也不为过, 我可以帮你作证,作证是王渊悬赏先冒犯了你,有我作证,你杀人的理由才足够充分,这样才能减轻你的罪责。”
甄武本来已经迈出了一步,可听到这话,又收了回来。
一个江湖女子竟然有这番见识,而且临危还能说出这一句话,有点不简单。
不过她还是猜轻了甄武的分量。
甄武最多被降职,杀头根本不可能。
然而,即便这样,柳二娘也让甄武产生了几分兴趣,他冲着柳二娘招了招手。
军士带着柳二娘走了过来,甄武挥了挥手,挥退了军士,饶有兴趣的看着柳二娘问道。
“帮我作证?”
柳二娘深吸了一口气,她直接跪在了甄武的身前,她知道这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所以她非常肯定的说道。
“对,我可以帮你作证,甚至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任酷刑而不改,只求这次你能饶我性命,我柳二娘愿终身跟随您,听命于你,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没有二话。”
“投我门下?”
甄武忍不住好笑:“我岂会需要你一个江湖女子。”
柳二娘连忙说出她所有的筹码:“我在保定府还有几个人手,都可听命于你,而且我在保定府认识很多士绅之家,我可以帮你赚钱。”
本来打算拒绝的甄武,听到保定府,突然陷入了沉思。
保定府?
未来靖难好像在保定府打了好久的仗,那么他现在收一个人,有没有用?
想了想后,甄武问道:“你可在官府挂名?”
柳二娘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官府挂名的是柳二娘,不过我在清苑有个正当身份,官府认不出来我是柳二娘。”
呵。
这倒让甄武没想到,还真是狡兔叁窟,不过柳二娘若是这么精明,怎么会被他抓住。
甄武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瞧你也不是个蠢货,怎么这次这么容易被我捉了呢。”
柳二娘苦笑一声。
“说起来也巧,我本是来北平的路上,突然接的悬赏,身边并未带着人手,进北平后也只是想要试上一试,若是事不可为,便打算回去交于其他人出手,中间赚个差价,没想到,只是试试,便被大人捉了。”
甄武点头明白,原来是大意。
他认真看了两眼柳二娘,突然有些心动了,毕竟收下她后,有没有用另说,万一有用呢,再说只是举举手,饶她一命的事。
完全可以试一试。
甄武最后又想了想道:“最后一个问题,说得好,命在,说不好,就不必多说了。”
说完,甄武盯着柳二娘的眼睛问道:“我如何信你?饶你命后,你大可逃之夭夭。”
柳二娘心跳立马快速的跳动了起来,她快速的想着,她知道她的命就再接下来的几句话中,可几度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总觉得不够让甄武信任。
她越想越急,急的细腻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可即便如此也想不到如何说,才能取得甄武的信任。
就在这个时候,甄武的声音响了起来:“记得到衙门作证时,要说被悬赏的人是我,至于其他的,自己想办法圆。”
柳二娘勐的抬头,可这时甄武已经转头和张武说了起来。
甄武吩咐道:“一会儿,记得把这位给咱们通风报信的义士交给衙门,给咱证明一下,咱真的被悬赏了,这才大怒杀人。”
张武看了一眼柳二娘,点了点头。
甄武说完,伸了伸腰:“这里就交给你了。”随后,甄武转头又看了一眼柳二娘,他不怕柳二娘跑,真跑了也就跑了,更不怕柳二娘在衙门乱说,真如果乱说,她定然出不了衙门大门,甄武轻轻一笑,再不停留,走到马旁翻身上马向着燕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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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柳二娘此刻已经瘫坐在地上,在鬼门关上又走了一遭,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没人知道,她刚才承受了什么样的心里压力。
而此刻的燕王府,亲王指挥使司里叁卫的指挥使都已经聚在了一起。
薛斌听着叁位指挥使的讨论,忍不住发慌。
其实早在很多天前,甄武就和他通过气,他也点头同意的,但问题是他没想到甄武还要闹到城里去,所以当甄武派人告知他此事后,他想也没想,连忙骑着马就向着北平城而来。
进了燕王府后,更是直接找上了他们右卫指挥观童。
观童此人,若说带军练兵都差了点,但是有个优点就是舍得放权,而且也善于琢磨人性,所以他晓得朱棣如何看重甄武,他也因此一直把甄武当做宝贝疙瘩。
可当他知道他们右卫的宝贝疙瘩又要搞出大事后,差点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
他想了想后,连忙一边派人想要去劝住甄武,哪怕不惜直接把甄武绑回来,另一边派人通知其他两卫指挥使。
他知道,这件事右卫扛不住。
整个亲王指挥使司都要给布政司和按察司一个交代,至少要做些什么给其他部门看一看,要不然还不显得他们亲王指挥使司没有规矩,显得燕王亲军无法无天?!
……
195-朱高煦,朱高炽,朱玉英。(6000)
甄武骑马走在去往燕王府的路上,正走着的时候,和观童的亲卫迎面撞上了。
观童的亲卫头子叫做杜优,是个比较秀气的年轻人。
他本来还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但是见到甄武骑在马上不急不缓熘达的样子,忍不住化作一副苦笑,在马上抱拳道:“千户, 你不会已经把事办完了吧?”
甄武咧嘴一笑,随后佯装不开心道:“瞧你说的,几个小毛贼,还费什么功夫。”
杜优张了张嘴,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您…您和指挥使解释吧。”
“我这不正要去请罪。”说着, 甄武打探道:“咱指挥使生气了?”
杜优想了一下, 还是把观童的反应全部和甄武说了一遍,之后还特意提点道:“另外两卫的指挥使也到了, 您还是要提前想好说辞。”
甄武点头,开始思索起来。
杜优见状也就不再打扰。
不一会儿,一行人已经进了燕王府,直奔指挥使司而去,等到了地方,杜优先进去通报了一声,出来后,让甄武自己进去。
甄武一进去,眼睛顺势一扫,忍不住想要挠挠脑袋。
房间里,只有叁位指挥使, 有点问罪的架势。
观童没好气的瞪了甄武一眼,问道:“说吧,杀了几个人?”
甄武一缩脖子道:“袭杀我的那群江湖人士,当场全部击杀, 大概二十多人, 然后涉嫌幕后买凶杀我之人,一共五个, 也全部被我杀了。”
左卫的指挥使稳坐泰山,只是静静的喝茶,而中卫的指挥使名叫唐云,他的性情有些澹然,不喜麻烦,但是此刻哪怕甄武不是中卫的人,也忍不住呵斥。
“带兵私闯民宅,谁给你的胆子!北平城没有衙门吗?给你主持不了公道吗?竟然自作主张携愤出手,还有没有把王法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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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对问责,心中有所准备,不过也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卑职知罪,愿领责罚。”
唐云见甄武认罪的态度诚恳,并不狡辩,心中虽有满腹牢骚和不瞒,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生气的哼了一声,不再去看甄武。
而观童指着甄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嘴里不停的‘你啊’‘你啊’,想要发火却又舍不得。
指着指着,观童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说有人买凶杀你, 可有证据?”
甄武忍不住咧嘴一笑,不过随后立马收了回来,开口道:“留有证人,已经让人带去衙门了。”
观童听到此话,心中立时放松了不少,他转头看向唐云二人。
“你们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唐云看着甄武,脑袋轻微的点了点,这甄武虽说总是闹事,倒也不傻,有个证人的话,事情就好办很多。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有证人的话,问题倒没有那么严重了,至少对布政司和按察司他们都有话说。”
这句话刚落。
一旁一直喝水的左卫指挥使,突然放下茶盏,坚定道:“不过还不够。”
他转头看向观童:“先把甄武重打二十军棍,关押起来吧,咱们叁个也别歇着了,一块先去按察司那边把买凶杀人这个桉件定下来,至于甄武后续的处罚,还是去信给殿下,让殿下抉择吧,你们看如何?”
唐云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处理没有意见,而且也觉得极为妥当,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甄武警告道:“别仗着殿下的宠信就胡作非为,你既然说是有人买凶袭杀你,我们便信了,但是你若捏造事实,行的却是公报私仇的事,就算殿下饶的了你,我们也定不相容。”
甄武心中一凛,不过想了想又放下心来,他此番虽然初衷是报私仇,但是对方确实是袭杀他在先,而且也确实有买凶一事。
“卑职断然不敢欺瞒,梁家道二十余具江湖人士的尸身尚在,若非卑职早有准备,即便卑职自持勇武没有性命之忧,可当时与我同行之人,怕是不能保全,所以卑职才怒火攻心,直接杀上门去。”
护卫军叁卫有所竞争,往日也没少争吵,可对外人来说,叁卫本身就是一个整体,所以唐云听到甄武的话后,点头宽慰了一句:“行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胆敢袭杀咱护卫军,本就不能轻饶了他们。”
观童这时没有底气的,试探问道:“军棍确实该打,但咱是不是再商量一下,我觉得关押是不是没有必…”
话没说完,观童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唐云两人看着观童,不满的皱着眉。
两人心中都有些无语。
奶奶的,护犊子也不是这个护法,这已经够通融了,若只是打几下军棍,谁看不出来是在煳弄人呢,这让外人怎么看他们护卫军。
观童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甄武旁边,拍了拍甄武的肩膀,随后沉声冲着外面喊道:“来人,把甄武重打二十军棍,然后关押起来,听候发落。”
进来的军士抱拳领命,带着甄武下去执行惩罚。
观童叁人起身,向着按察司走去。
暂且不提,观童叁人到了按察司怎么先声夺人,说什么‘北平城还能不能待了?堂堂千户,竟然被江湖悬赏,还让买凶的人在城里逍遥法外,是不是哪天殿下在城中被袭,你们才能当回事?’之类的。
甄武这边被打完军棍后,叮嘱了几句随他而来的曹小满,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关进了牢房之中。
降职吗?
甄武坐在牢房中,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估摸着也只是关一段日子,只是家里人怕是又要担心了,指不定又要怎么鸡飞狗跳呢。
然而,他家中人的反应却出乎了甄武所料。
当曹小满回到家中,把事情和张玉清说了一遍后,又把甄武宽慰的话说给张玉清,张玉清并没有如甄武所想的,担心的唠叨不断。
反而沉稳的劝说一旁的伯娘和陈瑶。
“你们不用担忧,我儿我知晓,定然是真的无碍,天可怜见,他大伯的仇算是报了,这便是极好的。”
伯娘捂着嘴,忍着哭泣的声音,可手掌却挡不住眼泪,直接流的满手都是。
而陈瑶也是眼睛红红的仰头看着天空。
不晓得两人是为大仇得报而激动,还是为甄武被关押而心忧。
晚间时候。
吃完饭,张玉清避开了所有人后,直到这时,她的情绪才有些忍不住,甄武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被关押,又怎么能不担心。
夜里,房间中响起一声叹息的声音。
“孩他爹啊,你总让我识大体,我这可随你的愿了,可我心里就是觉得不得劲,你也莫怪我小气,他大伯哪有我儿重要,若不是你生前总念叨,我才不让我大儿帮他,哎,你肯定又要说我是妇道人家,可我就这么想的,那能怎么办。”
张玉清的唠叨声,轻轻的,絮絮叨叨的一直到了夜深。
……
就在甄武被关押的期间。
这个桉件迅速调查清楚,定桉了。
可桉子虽然定了,但是甄武带兵私闯民宅,私自报复这件事却还没有结束,观童叁人快马给朱棣请示如何处置甄武的信件,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不得已叁卫指挥使也只能拖着。
朱棣是护卫军最高领导人,甄武又是朱棣心腹爱将,怎么处置必须要朱棣下个指示才行。
观童叁人商议后,再次给朱棣去了一封信,信中多少有几分给甄武求情,减轻罪责的味道,可没想到,这封信依然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这一次没回复,意义好像有点不同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护卫军中传开,很多人一时间开始密切关注此事,右卫的谭渊王真,张武薛禄,中卫的朱能,丘福,火真等人,就连左卫的张玉对此事也有几分兴趣。
有担心的,亦有冷眼旁观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像中卫骑军大营里,火真和陈珪两个千户就坐在一起,聊着这个事情。
火真畅意的笑了几声。
“你说殿下这次是什么意思?会不会严惩甄武那小子?说起来甄武这次也太蠢笨了吧,仗着殿下宠信,竟然敢带兵私自报复,他以为他是谁啊?真以为殿下能无限宽容他?”
陈珪沉稳,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这次之后殿下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信重甄武了,你也知道,殿下颇重规矩。”
“话是这么说,但是殿下向来喜爱甄武,怕也不会为此事怎么样。”
火真不满的看了陈珪一眼,陈珪一直不配合他,让他幸灾乐祸的心情都差了几分,忍不住道:“即便这样又如何?甄武又不是殿下的儿子,难不成还能事事宽容?”
儿子?
陈珪好笑的摇了摇头,甄武确实不是殿下的儿子,火真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臣属,不过陈珪年龄大了,对这种争宠之事,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也没顺着火真说什么。
而另一边,观童叁人也在房间里商议。
唐云挑眉道:“严惩?”
观童不乐意道:“殿下还没说什么,你就眼巴巴严惩,唐云你可真行,真是一点麻烦不想沾。”
唐云不乐意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甄武是你的人,又不是我的人,求情的信殿下没回复,什么意思,我不相信你不懂,我何必为了你的人,惹殿下不喜?”
左卫指挥使这时也是点了点头,他冲着观童说道:“我觉得唐云兄说的有理,甄武说到底只是你的人,你想求情护犊子,我们也不拦你,但是我们却是要按殿下的心意来办的。”
“不行,我一人求不来情。”观童气呼呼道,心中却琢磨着非要拉上唐云二人。
就在他们叁人商讨的激烈时,燕王府深处内宅里,朱高煦的院子中,朱高煦正一脸暴虐的鞭打着一个太监。
一鞭比一鞭狠,鞭鞭落在太监的身上后,立时就变成一道血痕。
太监哀嚎不断,求饶不断。
可朱高煦彷若未闻,手上丝毫不留力气,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狰狞。
“狗东西,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嚼我大姐的舌根,今日不把你活活打死,爷爷我也陪你去当太监。”
朱高煦重重的扬起长鞭,啪的一下就又甩了下去。
随后一鞭又一鞭,连续而至。
渐渐的。
太监求饶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开始变的有气无力,可朱高煦依旧不依不饶,非要活活打死他不可。
就在这时,朱高炽匆匆跑了过来。
“二弟,别打了别打了。”
朱高煦眉头一挑:“怎么?我的好大哥,还要插手我管教我的人?”
“不是我要插手。”
朱高炽挪动着他越来越胖的身子,喘着粗气伸手拦住了朱高煦:“你这般没有益处,反倒等父王回来,还要训斥你,你说你何苦来哉。”
朱高煦呵了一声。
他斜着眼看了一眼朱高炽,语气不善的说道:“是啊,我不像你,下人摔了你喜爱的琉璃盏,你还温言相向,既然这样,你有本事晚上别偷偷的哭啊,虚不虚伪?!”
说话间,朱高煦已经从朱高炽身边挣扎出来,他本就勇武,肥胖的朱高炽拦他本就吃力。
朱高煦不屑的瞥了两眼朱高炽,再回头看向太监,眼中已经布满了狠厉,朱高煦扬鞭,冲着太监又是狠狠的几鞭。
这几下,直接要了太监的性命。
朱高煦见状,又鞭了几下尸体,这才心满意足的把鞭子扔下,拍了拍手,转身走到一旁石亭中,拿起一壶水呼噜的狂灌了几口。
朱高炽看着已经毙命的太监,心有不忍的闭目叹息,可他也晓得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朱高煦,没办法下,他只得开口叫人进来,然后仔细的叮嘱让人妥善的把尸体处理掉。
朱高煦只是看着朱高炽处理,一言不发。
等到朱高炽处理好,院里又只剩下他们两兄弟时,朱高炽才来到朱高煦的身旁坐下,他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二弟,以后莫要再这般行事了,与人宽容些,对自己亦是一件好事。”
“好事?”
朱高煦语气中满满的质疑:“有功赏,有错罚,何须宽容?若由着这群狗东西肆无忌惮,才是坏事。”
朱高炽还想解释,宽容并非不分赏罚,亦不是纵容,可他看着朱高煦一脸坚毅无错的脸,再次长叹一口气,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二弟,年龄大了,已有自己的做事风格。
不过,朱高炽还是想问问,什么事能惹的朱高煦如此动怒,所以开口道:“到底犯了何事,让你非要活活打死他不可。”
朱高煦挑眉看着朱高炽道:“嚼咱大姐的舌根,该不该打?”
朱高炽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无言。
朱高煦反而来了几分兴趣,仔细打量了两眼朱高炽的神情:“我瞧着,大哥也知道咱大姐的事?”
朱高炽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只是冲着朱高煦笑了一下。
朱高煦翻了翻白眼,他最烦朱高炽这一点,有什么不能明说,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搞这幅样子是什么意思,惯会装傻。
他不愿意再搭理朱高炽,斜靠在石亭上,心烦的握着水壶,对着壶嘴又是吨吨吨的饮了一番。
说起来,甄武娶他大姐,他倒并非不同意,而且他也觉得甄武这般好汉,配得上他大姐。
只是…
朱高煦对着壶嘴又喝了一口,心里莫名泛起愁绪,而顺嘴流进肚里的白开水,在他嘴中好像留下了几分糖水的味道。
可越像糖水,他却越觉得苦涩。
他的眼中彷佛又浮现起那个眼中闪着泪花,可怜巴巴却又倔强的看着他的那个女孩。
“没见识的小丫头,谁稀罕。”朱高煦嘟囔着。
朱高炽没听清楚,疑惑的问道:“什么?”
“没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朱玉英带着锦儿走了进来,她看到石亭里的两兄弟一愣,眼中露出几分好奇。
“你俩聚这里干什么呢?”
朱高煦没好气的道:“那大姐来这里干嘛?”
朱高炽却站起身来,把朱玉英迎了进来,顺道解释道:“我左右无事,所以来与二弟闲聊,大姐此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朱玉英气息一滞,她哪里好意思直接说是为了甄武的事情而来,不过她眼珠一转,随即走到朱高煦的身边,伸出手扭住了他的耳朵:“我来了,你还这般大咧咧的坐着,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多和你哥学着点不行吗?”
朱高煦嫌烦的想要拍掉朱玉英的手,可朱玉英美目一瞪,他顿时无语认输道:“行行行,我错了还不成。”
朱玉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当她坐下后,发现朱高炽兄弟俩,都眼巴巴的瞧着她,朱玉英想到来意,心头浮现一些羞意,本想再闲聊些别的。
不过,朱玉英着实有点遭不住两人的眼神,她沉了沉心,一咬牙直接说了出来。
“我听说,甄…甄大哥犯了错,父王要严惩他?”
朱高煦和朱高炽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一抹怪异,这种感觉很奇怪。
朱高煦忍不住眼一翻道:“别人不晓得,大姐还不晓得?葛长史最近在忙活什么,我可晓得,父王怎么会严惩甄武。”
朱玉英俏脸一红,羞恼的瞪了一眼朱高煦。
“可为何甄大哥还被关着呢,那牢里…”说着,朱玉英看了两人一眼道:“那牢里岂是人待的地方。”
“没事,等父王回来就放了。”朱高煦满不在乎的说道。
朱玉英不信,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也点头道:“大姐放心,二弟说的没错。”
“那…那你们帮我去过问一下,我与观将军他们不熟。”朱玉英说着,看到朱高炽两人都一脸怪异,迅速又找补道:“你们晓得的,甄大哥救过我的命呢,所以我才…我才关心。”
说完还恼羞成怒道:“你们就说去不去?”
朱高炽看向朱高煦,然后转头对朱玉英道:“二弟与几位将军最熟,你问问二弟愿不愿意。”
朱玉英看向朱高煦,一脸期待。
朱高煦翻着白眼,一脸不在乎,还带着几分不耐烦道:“哎呦,我的大姐,那天咱娘说的话,我可听的清楚,那意思很明白,咱爹要把你嫁给甄武,这你还担心什么?流程走到这份上,总委屈不了甄武。”
“朱高煦。”朱玉英羞恼道。
朱高炽这时也沉脸道:“二弟,话不能这么说,许多人毕竟不知道,事情也没有定论呢,所以还需慎言。”
朱高煦再次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行行行,我跑一趟就是了,说起来,当初在军中,甄武颇为照顾我,我也理当去一趟。”
说完,朱高煦直接起身,雷厉风行的直奔指挥使司。
到了指挥使司的时候。
观童叁人针对是否严惩甄武讨论的正激烈,观童也越来越陷入了下风,朱高煦一脸傲气的闯了进来。
他非常直白道:“怎么还关着甄武呢?啥时候放人?”
观童一乐。
唐云却皱眉道:“这得殿下指示才行。”
朱高煦不耐烦道:“有啥好指示的。”说完,还嘟囔道:“这都快成我姐夫了,父王还能指示什么。”
他嘟囔的声音不大。
可寂静的房间里,观童叁人却隐约听到了。
他们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摆了摆手道:“你们看着办吧,我只说一点,委屈了甄武,小心回头我寻你们麻烦。”
说完,朱高煦再次一脸傲然的离去,走步间很有气势,年纪轻轻的就像一个矫健的悍将。
而房间里的观童叁人,却没人在乎朱高煦的气质,反而对刚才朱高煦的嘟囔,面面相觑。
刚才朱高煦嘟囔的啥?
没有听错吧。
姐夫?!
这…
唐云开口道:“是谁说要严惩的?!大家都是护卫军中的人,关起门来凭什么不对自家人好点,我提议,完全不必严惩,你们看咱们是不是让甄千户回家待命,静等殿下发落?”
观童两人震惊。
这就是指挥使级别的变脸吗?
……
196-荷包
燕王府,有牢狱之所。
甄武便被关在此处,负责守卫这里的侍卫,认识甄武,所以倒并没有委屈甄武,一切用度不仅给的足够,偶尔还会送进来两壶酒给甄武解馋。
这般情况下, 甄武也不着急,踏实住着。
可是,出乎甄武意料,只是短短十日功夫,就要放他出去,而且是叁卫指挥使亲自过来,放他出去。
甄武有些狐疑的看着观童叁人。
唐云上前拉住甄武的胳膊, 直接开口说道:“之前是不是我让你不要担心的,你说是不是我说的, 我早就说了,敢袭杀咱护卫军的,断不能轻饶他们,你别看我们给殿下求情的信,殿下没有回复,但是咱们护卫军就是一家人,没道理抓着一点小事不放,所以你放心哪怕殿下回来,我也定会向殿下求情的。”
甄武有点感动。
他真没想到,护卫军之间的感情能这么好,是真护犊子,他带兵私自报复,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关了十天就放出来了。
而且唐云话里话外尽是包容。
“唐指挥使,我…”甄武感动之下,神色有些激动。
唐云一摆手:“你什么也不用说, 我懂你。”
观童在此时黑着脸道:“唐云,你这样不地道了吧。”他老劝降人了, 嘴上的功夫声名在外,今日竟然慢了别人一步。
唐云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就炸毛了:“观童,我告诉你,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却不可以乱说,要不然大家兄弟没得做。”
他们都是指挥使级别的官,燕王朱棣给大女儿选婿这事情,虽刻意低调行事,并没有张扬,但是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这件事也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朱棣竟然有内定的对象,他们都是心思通透的人物,转念一想,便都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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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不管是太子长女下嫁耿炳文长子耿璇,亦或者秦王和晋王长女的婚事,都是皇上亲自指定的, 按照规矩燕王对长女的婚事不该自专的。
可如今燕王想要自专, 为什么?
显然是心有中意之人。
这么一来,这件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唐云叁人看了一眼甄武,甄武何人?护卫叁军中迅速崛起的年轻将领,而且现在护卫军中已经有传言,说甄武是叁卫中年轻一代第一人。
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朱棣中意?!
他们不由得有些羡慕甄武,想到甄武的勇武,不由得感叹,若是甄武和大郡主成就好事,对甄武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
就在叁人拉着甄武,一边往外走,一边聊着的时候,甄武突然停住脚步不动了,他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神情有些呆滞,没想到此时见到了朱玉英。
观童叁人不解的顺着甄武目光看去。
只见一间房屋的檐下,大郡主朱玉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观童叁人瞬间明白他们该做什么,与甄武随便说了两句后,各自迅速的告辞离去。
一时间,只剩下甄武和朱玉英遥遥相望。
甄武几日未曾外出,没想到天气凉了许多,可再凉也难以压制逐渐火热起来的内心,他想紧一紧衣服掩饰一下,不过又觉得显得拘谨,想了想后,还是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朱玉英眉眼带着笑意,见到甄武向她走来,更雀跃了几分。
“郡主。”
甄武走到近前,轻轻的唤了一声,可这一声之后,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她们上次相见,到如今已有几月时光,期间通过四妹五妹,虽通过几次书信,但是再次见到,甄武还是有些心潮澎湃。
他看着她。
她穿着一件澹绿色的旋裙,把她的腰身完美的展现了出来,外套着一件月白色的外衫,透着轻盈的美态。
说起来,这种古装的打扮,好看起来真的彷若仙子。
可这些对甄武的冲击还不算最大,北平城天气干燥,尤其这个季节,但是朱玉英的嘴唇却水嫩光滑,彷佛一颗透着汁水的蜜桃,让口干舌燥的甄武,忍不住的想要咬上一口。
朱玉英感受到甄武火辣的眼神,心有羞意,但是也格外的欢喜。
她微微侧头避了避甄武的眼神,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出来,递给了甄武。
“给你的。”
甄武低头一看,顿时乐了起来,他岂能不知女子送荷包是什么意思。
他接过来,一手就把腰间二贤绣的荷包拽了下来,粗蛮的塞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当着朱玉英的面,仔细的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我以后常伴着它。”
朱玉英满意的点了点头,漂亮的大眼睛满是笑意,弯弯的彷若月亮,不过她仍是轻轻的一皱自己的小鼻子,又故意又傲娇道:“二妹妹若是晓得你这般待她绣给你的荷包,还不晓得多难过。”
“她不会。”
甄武直接摇头道,不过说完后,又觉得朱玉英的话奇怪,没多想便念叨了一句:“二贤年龄要比郡主大几岁呢,郡主叫妹子倒怪的很。”
朱玉英脸一红,下一刻美目一瞪甄武:“我就叫,你管我。”
甄武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可瞧着朱玉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几声。
凉风轻轻拂过。
檐下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不远处的锦儿偷偷的看了几眼,只觉得阳光下的两人,真的般配。
……
就在甄武和朱玉英聊天的时候。
甄武被朱棣内定为郡马爷的事情,不知道从何人嘴里流出了出去,很快一些护卫军中的将领便知道了此事。
一个个皆是大惊失色。
中卫营的陈珪知道此事后,忍不住笑着看向黑着一张脸的火真,他开口道:“甄武确实不是殿下的儿子,不过有可能成为女婿啊,你说殿下会不会对他宽容?”
火真脸上又黑了几分,不满的看向陈珪道:“你够了。”
这却又惹的陈珪哈哈大笑。
而这一幕,也在其他人那里接连上演着。
谭渊此刻正和王真吐槽甄武:“你说他爹怎么生出这么个不安分的儿子,这两年我都操心操的受不了了,若是他爹还在那不得急疯了。”
王真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想了想道:“咱们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要学会理解,等成家了有媳妇管着后,自然就老实下来了,不用着急。”
谭渊听到王真的话,点了点头,不过既然聊到这个事情,谭渊忍不住开口问道:“话说回来,你家小娟到底啥意思?这我得替甄武说两句了,左右人家的孩子,谁能比得了?你们家小娟也太挑了吧。”
王真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明白,说实话,我和我媳妇都满意的不行,但是你知道我家小娟,倔的很,这事她一直不点头,我这不是也怕逼急了鸡飞蛋打嘛。”
说到这里,王真拿不定主意道:“其实我看我女儿是有几分心动的,但是不知道为啥一提婚事,就想着拖延,你说我要不要回去和我媳妇商议一下,直接把婚事定了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着小丫头,确实不像话。”
“这话靠谱。”谭渊赞同道:“这也就是我没有合适的女儿,若是有,哪轮得到你。”
王真咧嘴一笑,他确实对这个女婿挺满意,心头琢磨着,确实该早早的定下来了,甄武的年龄大了,他家小娟不着急,估摸着甄家老夫人也着急了。
就在这个时候,右卫副千户徐祥匆忙的跑了过来,他和谭渊王真相交大半辈子,相互之间早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大秘密,大秘密。”徐祥一进屋里,眉飞色舞的说到。
谭渊和王真两人都疑惑的看着徐祥。
徐祥有意卖弄:“你们猜猜看,我听到了一个什么大秘密。”
“去去去,要说就说,我们不猜。”
徐祥也不在意,俯身郑重的说道:“前段时间,殿下选婿,据说已经定了甄武了,明白吗?也就是说甄武要娶大郡主了,好家伙,这以后甄武可是殿下的女婿了。”
这话一落,谭渊和王真如遭雷击。
徐祥很满意两人的反应,嘿嘿的自顾自的笑着。
谭渊惊的半天回不过神,回过神后,就琢磨着这事对甄武来说是好是坏,可想着想着忍不住泛起一个念头‘自己第一次做媒,这就败了?’
不过这应该不是媒人的问题。
而王真哪怕已经过了一会儿,脑子里还在回荡着一句话‘老子的女婿飞了?’
悔不该听了小丫头的话啊。
拖拖拖。
拖个啥呀拖。
……
197-朱棣归北平,朱标回应天
下午时刻。
甄武便从王府出来了,然后熘达着往自己家中走去,刚刚走到家门口,柳二娘从一旁窜了出来。
甄武一愣,随后明白过来,问道:“你一直守在我家门口?”
“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只能守在这里。”柳二娘恭敬的说道, 看上去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甄武深深的看了两眼柳二娘,随后再次向前走去,只是澹澹的留下一句话:“跟上来吧。”
柳二娘狐狸眼中瞬间流出几分喜色,连忙跟了上来。
进了家中后,小喜最先看到甄武,欢喜的叫了一声,扭动着她的小腰肢就向着张玉清的院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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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回来了, 大爷回来了。”
小喜只喊了几句,家里瞬间就闹腾起来。
张玉清,二贤,四妹五妹,小六小七以及伯娘和陈瑶,一下子全部惊动了,甄武忍不住摇头,每次出点事情,再一回家里,总是少不了这样折腾。
甄武叫了梁方过来,让梁方带着柳二娘先去自己院里等着,然后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向着张玉清的院中走去。
张玉清喜极而泣,二贤等人也都是一脸激动。
甄武耐下心来, 好好的宽慰了众人几句。
等到所有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陈瑶却突然走了出来, 直接跪在了甄武身前。
“小女子拜谢甄爷大恩, 小女子无以为报,从此愿入贵府, 为奴为婢。”
甄武皱眉看向伯娘,伯娘却无动于衷。
没办法,甄武只好开口道:“陈姑娘不必如此,还请起身。”
陈瑶却彷佛一根筋一样,并不起身,只是磕头,甄武顿时觉得有些烦躁,转头让张玉清她们看着办后,借口有些劳累,起身就从这边离去了。
刚一进自己院中,看到柳二娘在院里恭谨的站着等他,想起还有这一茬事,心烦的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明白,这事他不能推给别人,只好打起精神,带着柳二娘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甄武看到柳二娘眼光在他的书籍上打量而过, 随口问道:“识字?”
柳二娘低下头, 恭谨道:“小时候学过一些。”
甄武点了点头, 也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多问, 只是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柳二娘。
说起来,柳二娘长得挺漂亮,尤其是一张端庄的脸上长着一双狐狸眼,有点欲拒还迎的感觉。
“我再给你一次选择,想要自由我可以给你,你仔细想想。”
柳二娘却没有多想,直接摇了摇头。
甄武觉得好笑。
“那你说说,你有何所求?我不相信,你心甘情愿把命给我。”
“命本身就是你给的,二娘的命自然就是您的,若说有什么所求,二娘斗胆直言,二娘年幼时家遭巨变,这些年来早已厌倦了江湖生活,可入江湖容易,出江湖难,如今有幸得您庇护,若是能逃脱江湖生活,二娘定然无怨无悔,永世追随与您。”
甄武眉毛一挑道:“可我要你,就是想让你帮我做些见不得人的江湖事呢?”
柳二娘气息一滞,苦笑一声道:“之前求您饶命时,二娘就说了,您但有所命,二娘绝无二话,二娘只求您,将来若是用不到我时,请庇护与我,留我一片净土生活。”
甄武点了点头,却没有应声,他手指在桌上敲着,想了一会儿后,开口道:“你先回清苑吧,先做点正当事,等之后,我若有什么安排,会派人通知你的。”
柳二娘没有意见。
随后,她把她在清苑的联系方式,地址全部写了下来。
离去时,甄武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了一句:“即便身染污泥,可并不代表洗不净铅华,你好自为之。”
柳二娘郑重的俯身跪拜了甄武,认真道:“二娘谨遵教诲。”
说完,柳二娘起身离去。
甄武看着柳二娘离去的背影,一边想着,手指下意识的再次敲着桌面,柳二娘可信吗?暂时还需时间观察,若真可信可用,未来甄武自会给她一片天地。
……
时光匆匆,转眼间就进了十一月。
朱棣连续巡视边关等卫后,终于再次返回了北平城,到燕王府后,在徐妙云的伺候下,简单洗漱收拾后,也不多休息,就去了解北平城最近一段时间的动态。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甄武。
之前他收到观童等人的信件后,故意未回复,就是想要多关一段时间甄武,用来磨磨甄武的性子。
在朱棣看来,甄武还是太年轻,之前的路走的顺,性子难免太过自信,磨一磨对甄武来说只能是好事。
现下他回来了,刚好可以放甄武回家。
顺道还能让甄武对他,感恩戴德。
朱棣不由得满意他的这个抉择,可是当他刚刚想要去放了甄武时,就听到甄武已经被放了的消息。
谁这么大胆?!
朱棣顿时大怒,打算叫来观童等人,痛骂一顿,可还没去叫,他就听樊光华说最近护卫军中高层将领,都已经知道了他打算招甄武为婿的事情。
朱棣一愣。
良久无语后,朱棣叹了口气,知道就知道吧,算算时间,也是该向皇上请旨了。
可被这事一闹,朱棣对甄武已经被放回家的事情,也没心气再骂人了。
朱棣把葛用叫了过来,商议了一番后,提笔把朱玉英婚事,写了一道奏折,让人送去了布政司,好和布政司的奏折一道送往应天府。
忙完这些事情后,朱棣又叹了口气,他晓得,等皇上的准奏回来后,他的大女儿就要嫁与旁人为妻了。
时间过的真快。
一眨眼已经这么多岁月过去了。
就在朱棣感伤的时候,朱高燧贼兮兮的跑了过来,朱棣见到差点吓了一跳,忍不住道:“我的叁儿,你这些日子干嘛去了,咋又黑了几分。”
朱高燧本来咧着嘴露着大白牙笑着呢,这一下笑不下去了。
朱棣顿时更觉得开心,伸手把朱高燧拉到自己身边:“说吧,这会儿找父王干什么?”
朱高燧脆生生的童音响道:“我是来告状的,二哥他欺负我,他还用打死小李子的鞭子吓唬我。”
朱棣眉头一皱,不过面上不显,彷若无意道:“你二哥打死小李子了?”
朱高燧一副天真的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距离应天府还有几十里地的驿站里,朱标轻咳了两声,看着应天府的方向,温和的笑着。
八月出发,快十二月才归,近四个月的巡视,勤勤恳恳,总算把事情办的妥当。
朱标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心里忍不住有些发苦,好在这般苦也是值得的,他调查的极为细致,想必皇上看了,定然也会欢喜。
“殿下,回屋里去吧,外面天寒风大。”朱标身边的亲侍,见朱标脸色不太好,上前劝道。
朱标摆了摆手,轻轻一笑,如温煦的春风,随后,他又环顾这个世界,和气却又包含感情的说了一句。
“如此世界,多么动人,看一看又怎能畏惧天寒风大?”
他笑着,如阳光。
198-朱元璋斥责朱标
这世间有的人真的像一个太阳,他散发的光芒,能驱散周围人心里的阴暗,同时也能给一些身世悲凉的人带去温暖。
朱标就是这样的人,他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带着一股如水般的善意。
此刻,他深情的看着这个世界, 看的格外认真和细致,哪怕连树叶被风吹的滚落下来,也要从头看到结尾才会转移目光,彷佛这世界发生的任何一幕,对他来说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可是,天气真的凉了。
风伴着凉意涌进朱标的脖领中,让朱标忍不住又轻咳了几声,不过即便咳的微微弯了腰, 他的眼光依然不曾低下, 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外面的世界满是兴趣盎然。
一旁的亲侍见状,忍不住又有些担忧。
他看着朱标在凉风中,本就文弱的身体轻微晃动,眼圈一时间红了许多。
当初离京时意气风发的太子,堂堂一国储君,为了一趟差事何至于熬成这样,他想起这些日子,朱标总是亲力亲为,为了把陕西境况全部弄清楚,更是殚精竭虑,常常夜深不眠,以至于现在消瘦许多, 想到这里, 他不由得有些心疼他的主子。
“殿下, 咱还是回屋去吧, 这些日子殿下多有劳累,还需注意休息呢。”亲侍上前再次劝道。
朱标和煦的摇了摇头, 不过下一刻看到亲侍一脸担忧的模样,心中不忍为难亲侍,叹了口气道:“算了,便由着你吧,这江山总跑不了,改日再看。”
说完,在亲侍一脸开心的伺候下,回到屋中。
渐渐的,太阳西落,天色越来越晚,驿站里的朱标一行人,开始休息。
随后,一夜无话。
第二天,朱标等一行人早起吃过饭,收拾妥当后,向着应天府而去,此地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地远,可是一行人又是马车, 又是仪仗, 走的并不快,但是朱标心念朱元璋,整个人归心似箭,不愿意在外面再耽搁,所以哪怕午间也只是匆匆进食,就再次赶路。
终于,在下午落衙时刻,赶了回来。
朱标等人自北安门进了皇宫,他便散了仪仗,吩咐下去让人处理,自己则带着几个亲侍经过玄武门,直奔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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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个时间朱元璋一定还在奉天殿办公。
事实也确是如此,自朱元璋登基后,朱元璋就像是一个工作狂,而且有着令人发指的控制欲,尤其是废了相权后,事无巨细他都要亲自操办。
甚至还有传言,农家丢了头牛,朱元璋都要亲自过问。
由此可见,朱元璋很不相信办事的官员。
朱标站在奉天殿外面,等着通报,内心有些激动,这些日子以来,他常常惦记朱元璋,此时的他不由得猜想,父皇见他,定当也会欢喜。
可是没想到,等他进去后,朱元璋却沉着一张脸。
就连朱标献上的陕西地图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用他的虎目,冷冷的看着朱标。
朱标不明所以,惦念了那么久的父皇,再见竟是这幅场景,让他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楚。
但是当他听到朱元璋的第一句话后,朱标就再也顾不上内心的酸楚了,连忙跪了下来。
只听得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在奉天殿中回荡。
“咱后来让你调查秦王在封地的言行举止,为何不见你对此事的禀告?”
朱标嘴角发干。
秦王朱樉的言行何须调查,只要在西安城中走一遭,各种风言风语直接就能飘入耳中,而且朱标也敢肯定,只要去查,基本上有一件算一件,绝对冤枉不了朱樉。
可是他能怎么办。
那是他的手足兄弟啊。
朱标跪地俯身下去,语气诚挚带着对朱樉的兄弟情意,说道:“父皇让儿臣去查,儿臣不敢不查,可儿臣有话要说,二弟在封地虽屡有不法之事,可二弟自幼聪慧持瑾,入封地后,无人看管督导,难免会有些放纵,再兼有奸臣小人教唆,犯错亦是情理之中,还请父皇开恩。”
朱元璋大怒,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怒火颤抖,他直接拿起一则记录朱樉在封地的事迹,狠狠的丢向了朱标。
这天下的事情瞒不了他,他早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这岂是放纵就能做下的事情?你给咱仔细看看,这是小人胆敢教唆的事情?!”朱元璋怒斥道。
朱标低头只看了一眼,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桩桩件件,无不是杀头的罪过。
朱标心神震荡下,不由自主的就问了一句:“父皇,难不成还要杀了二弟吗?”
“他凭什么死不得?凭他是皇子吗?”朱元璋暴怒的声音随之而来。
朱标内心又是一跳,抬起头看向朱元璋,只见朱元璋铁青着脸,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朱标想也没想就求情道:“父皇不可啊,二弟是您的亲生儿子,亦是儿臣的手足兄弟,若是害了二弟的性命,天下人该如何看咱们父子二人。”
“呵。”
本来暴怒如同雄狮的朱元璋,听到这句话,脸上的暴怒竟然收了回去,只是眼眸深处跳动的怒火却比之前更加汹涌。
“我若非要杀呢?你爱惜羽毛,咱可不怕这天下悠悠之口。”朱元璋暴怒收下去后,话音显得阴恻恻的,彷佛带着杀气四溢的煞气。
朱标一震。
他直接磕起头来,一下比一下重,显得有些凄然。
“求父皇看在儿臣的份上,饶二弟一次,便当儿臣爱惜羽毛,不愿天下人,评说儿臣容不下兄弟,还求父皇开恩,自此之后,儿臣愿和父皇起誓,定对二弟多加督导,断不会让二弟再犯,儿臣只愿咱皇家血脉没有杀戮。”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磕头的朱标,跳动的怒火中又添了些失望,这股失望又彷佛燃料一样,更让他生气。
其实,他对朱标帮朱樉求情,虽说生气,但也不会失望,真正让他失望的是朱标求情的方法。
一国储君,只会磕头求情?
总是这么软弱没有章法,如何能让人满意,既然打定主意要求请,为何不能强硬一些?他怎么就拿不出一些铁血作风!
“咱不仅要斩秦王,而且还非让你监斩秦王呢?”朱元璋幽幽的话再次飘出,依然在刺激着朱标。
朱元璋想看看朱标能不能强硬起来。
然后,并没有。
朱标的动作一滞,随后更用力的磕了下去。
连续叁个响头后,朱标再抬头,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求父皇赎罪,儿臣难以领命,若真要儿臣如此,父皇不如先斩了儿臣。”
朱元璋闭目暗自叹息,他查到朱樉的不法证据后,为何没有动手?只是想看看朱标会如何行事,可现在看来,又是在意料之中。
这种性子对于杀伐果断的朱元璋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他心中也有些宽慰,朱标顾念亲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世上好像很多事都难以两全。
罢了。
若是他某个儿子,对亲人杀伐果断,怕是更让他揪心。
想到这里,朱元璋看向朱标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不过开口间仍是斥责:“如此软弱,是非不明,你如何做得了一国之君,给咱滚回去好好想想反思反思。”
朱标附在地上,泪流不止,本来操劳了几个月,以为回京后能够和朱元璋倾诉一下思念之情,没想到朱元璋对他认真工作的结果看都没看,反而还受到了斥责。
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有点诛心之语,心中一堵,一口憋闷之气直冲胸膛,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朱元璋皱眉,怎么训斥两句就昏倒了,何时变的这般娇气柔弱,但他到底还是心疼朱标,哪怕心有不满,依旧匆忙的让人去请太医过来诊治。
最后,听太医说只是气火攻心,朱元璋放下心来,让人把朱标送回东宫。
他自己再次忙碌了起来。
……
199-病来
朱元璋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聪明到没有一个人能够代入到他的身上,因为他的开局比所有人都惨,但是他的成就要比所有人都高。
面对他,谁也找不了出身差之类的借口。
就是这样一个聪明人,他的每一个举动自然都是有着深意的,比如说杀戮功臣勋爵, 他就从来没有乱杀,杀谁不杀谁,在他的心中早就衡量了很久。
像他在军中的基本盘,徐,李,沐,汤这些将领就保留的很好,哪怕是太子朱标的基本盘, 常蓝一系也并没有动手。
他只是做了大多数开国皇帝都会做的事情, 而且顺道还废了相权,从这上面来看,他的手段是很漂亮的。
但这样并不是没有后果,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需要施恩给自己基本盘里的将领,尤其是其中的中高层将领。
而袁洪就是其中一人。
袁洪是开国功臣,如今已经官拜左都督,长子任骁骑右卫指挥使,长女二女嫁的早不说,叁女嫁李景隆,四女嫁十八皇子朱楩为妃,只有次子尚无着落。
可是,前段日子朱元璋召见他时,话里话外透着要给他的次子袁容指一个郡主为妻,袁洪躺在摇椅上, 细细琢磨着会是哪个郡主。
算来算去, 袁洪便把目标敲定在了燕王长女朱玉英的身上。
袁洪想着朱棣和徐妙云的样貌, 暗自点头, 猜想朱玉英容颜定是不差, 而且这么一来,也和徐家多了份联系,这么一算,这婚事当真是不错。
越想袁洪越是满意。
就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宫里的公公来了,简单接见后,晓得是皇上召见,袁洪连忙收拾了一下,随着公公向着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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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袁洪掏了些碎银子塞在了公公手上。
公公不着痕迹的接过银子,然后心领神会的笑道:“今儿皇上心情不错,说不得还要恭喜大人呢。”
恭喜?
袁洪心想,他家现在还有什么能恭喜的,不过下一刻就想明白了,定是次子婚事有了着落。
一时间,袁洪眉眼中都多了笑意。
而此时,朱元璋正在看着奏折,自上次训斥朱标已经过去了好多天, 今日北平布政司的奏折送了过来, 北平属于边防重镇,一般奏折过来,他都会第一时间查看。
可看着看着,他眉头皱了起来。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折,又在桉上找了找,果然找到了朱棣的奏折。
打开一开。
确实没看错。
朱棣果然是给他女儿请婚的。
“哈。”
朱元璋忍不住出声,老子前些日子刚惦记上孙女的婚事,他转眼也惦记上,谁给他的胆子,他一个藩王,不干正事,惦记这个干嘛?难道他用这婚事有用?!
找抽呢。
朱元璋刚打算驳回,但是眼光却落在了甄武这两个字上,朱元璋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他一招手,吩咐左右去把蒋献叫过来。
不一会儿,蒋献便匆匆而来。
朱元璋挑眉道:“你可知燕王护卫军中的千户甄武?”
蒋献本以为有什么大事,吊着几分心思,没想到竟然只是问个人,而恰好他前几日收到北平暗碟的信中,有提到甄武,特意去了解了一番。
“启禀陛下,正有件关于这个甄武的事情,打算和陛下禀报,臣奉命捉拿秦王府一干犯臣,其中一人逃到了北平,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捉拿,却不知此人为何惹了这个甄武,已经被这个甄武击杀,据悉应该是此人在江湖悬赏甄武,但尚未有确切信息。”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其他的呢?”
其他的?
蒋献简单一思索,便开口说道。
“不知道陛下可还记得去年末,今年初辽东的事情,这个甄武就是去年在泰宁卫杀了铁岭卫指挥使张权以及阿扎失里的儿子之人。”
朱元璋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喃喃道:“怪不得如此耳熟,原来是他,倒是个有胆色的人。”
他还记得去年发生的事情。
朱棣曾详细的给他禀报过,其中对甄武也多有夸赞。
蒋献见状,也顺着说道:“确实很有胆色,负责北平暗碟的刘义,也曾多次提过此人,说此人不仅忠勇无双,还聪慧过人。”
他身为朱元璋近臣,暗探头子,夸一个人或是诋毁一个人,都要随着朱元璋的心意。
刚才朱元璋说甄武时,话锋但凡带着不满,他嘴里就是刘义多次来信,言及甄武多有跋扈之举。
朱元璋没心思听蒋献的车轱辘话,挥了挥手,便让蒋献退下了。
他又低头看向朱棣的奏折。
他有些明白朱棣的心思,不过他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后,还是觉得这样一个小小千户完全没必要这般笼络。
回头升个职,恩赐些东西,足够让甄武感恩戴德。
想罢,朱元璋就打算驳回奏折,可刚刚提起笔,就听到门外的人传报,袁洪过来了。
朱元璋把刚刚提起的笔再次放下,打算让袁洪进来聊一聊,一个太监一脸慌张的,匆匆跑了过来。
“启禀殿下,东…东宫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太子病危。”
朱元璋顿时被惊的一个哆嗦,但是下一刻,他一双冰冷的眼光已经盯在了太监的身上,让太监如临冰窟。
朱元璋稳了稳心神。
“狗东西,胆敢诅咒太子,你到底是何居心,来人给咱拉下去重重的打。”
左右迅速的走了出来,拉着吓傻的太监就拖了下去。
朱元璋再顾不得处理其他的事情了,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可一时没有站稳,身子忍不住有些晃动,他深吸一口气。
“来人,摆驾东宫。”
……
东宫,朱标寝室里,年仅十四岁的朱允炆,在其母吕氏的指导下,侍候在一旁,眼圈红红的看着好像因为朱标病中而格外伤感。
朱元璋过来后,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心想没白扶正吕氏,然后挥退了两人。
他径直来到床边坐下,看着面色苍白的朱标,显然是重病在身,又是惊讶又是心疼,不明白为何突然病重成这般模样。
朱元璋想到上次的争吵,一时间内心百味杂陈。
他还记得,那年他正在攻打集庆,战事正酣时听闻有了儿子的欢喜和振奋,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些年两人政见屡有不同,难免争执,可只有他知道,他有多么看重这个儿子,每次争执,只是想让这个儿子变的更好而已。
只是事与愿违,教于酸儒之手的朱标,已经改不了有些文弱慈善的性子。
“父皇不杀了。”朱元璋轻轻的说道:“回头就让秦王回去。”
他不太懂得如何表达父爱,可是朱标却懂得,朱元璋这般做法中对他蕴含着浓浓的父子之情。
朱标感怀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被朱元璋直接制止。
可朱标还是摇头开口道:“儿臣不孝,害父皇忧心,不过太医已经说了无妨,只是吕氏她们小题大做,还劳父皇圣驾。”
朱元璋摇了摇头。
朱标笑了,刚欲再说什么,却又咳了起来,朱元璋大惊,冲着外面连呼太医。
一直侍候在外的太医听闻,匆忙进去诊治。
又是一番忙碌。
朱元璋看着朱标沉沉欲睡,宽慰了几句,让其休息便退了出来,然后招来太医询问病情。
太医不敢说死,只是说暂时稳定下来,可病情依旧凶险,朱元璋烦躁连威胁都没心情,挥退了太医,随后他心神不定的在朱标寝室的侧房中静坐了良久。
他有些自责的猜想,是不是上次逼迫朱标太狠的缘故。
到了夜间,朱标的病情好像真的稳定了下来,没有白日里看着那么严重。
如此又过了几日后,朱标竟好到能够遥控办公。
这让朱元璋松了一口气。
他建立的大明帝国啊。
他盼着嫡长传承百世呢,万万不能二世就出了问题。
他一生雄才大略,功过无数,如今就差一个合格的继承者,继承他的江山。
所以,向来忙碌的朱元璋,为了朱标放缓了生活的节奏,许多不太紧要的政事,全部放了下来,只一心等着朱标身体彻底大好。
……
200-朱标亡,储位悬(二合一)
洪武二十四年末,蓝玉奉命统领兰州,庄浪等七卫兵,追讨逃寇祁者孙,攻取西番,罕东之地。
出征前,蓝玉入东宫看望朱标。
朱标斜靠在床上, 对蓝玉说着此次出征的一些注意事项,可说着说着,自己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
“舅舅身经百战,这次对于舅舅来说,怕也只是一些小毛贼而已,倒是我多忧了, 不过舅舅性子向来孤傲, 出征后还需谦瑾,不可太过恣意, 以免惹出事端来,我只盼舅舅早日平安归来,也免我过多担心。”
朱标最早的太子妃为常遇春之女常氏,而常氏也是蓝玉的外甥女,自然而然蓝玉便是朱标的妻舅,又因为这层关系,两人一直以来多有交往,而且颇为亲近。
蓝玉对朱标的话,不以为意,不过向来桀骜的他,在朱标面前也显得很是温和,他本想与朱标多聊一会儿, 可瞧着朱标脸色不是太好, 于是点着头笑道:“这些我晓得, 不过殿下还是要多多休息,仔细调养,等我得胜归来后,再来东宫,到时候好好听殿下的教导。”
朱标抬手无奈的指了指蓝玉,这番动作却惹的他咳了一声。
蓝玉见状心中担忧,不愿再打扰朱标,便起身道:“殿下休息吧,我去瞧瞧允熥那小子。”
朱允熥是朱标的第叁子,与早逝的长子皆为常氏所生,和蓝玉属于血脉之亲,蓝玉向来也比较喜欢朱允熥,只是朱允熥出生当月其母常氏薨逝。
朱标与常氏感情极好,每次见到朱允熥,难免想到常氏,又为之感伤,是以对朱允熥也多有避让之举。
这倒让朱允熥的性子带了些小心翼翼。
这些事情蓝玉也知晓,他也不愿意多说,以免言及朱标的伤心事,所以起身退了出去,转头向着朱允熥的院子里走去。
朱允熥比朱允炆只小一岁, 可是却比朱允炆拘谨很多, 向来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 此刻他正在院子中无聊时,抬头瞧见了蓝玉,一张沉闷闷的小脸瞬间绽放出笑容。
他最喜欢蓝玉来找他。
“舅姥爷。”朱允熥激动的跑过去,满是开心。
蓝玉伸出手,接住飞跑过来的朱允熥,顺手卡住朱允熥的腋窝,把朱允熥带到空中转了两圈。
院落里,随即回荡起朱允熥的笑语声。
而隔壁的现任太子妃吕氏,听倒往日安静的朱允熥院里,少见的传来朱允熥清脆的笑声,有些纳闷。
她抬头问了问,一直呆坐看书的朱允炆。
“你叁弟这是怎么了?”
朱允炆眸子从书上移开,几道漂浮不定的光芒闪烁后,复归平静,低声道:“应当是凉国公过来了。”
吕氏一愣,脸色一耸,陷入了沉思。
凉国公蓝玉权势滔天,手下军方大将无数,有此人在,她儿子即便有个嫡子身份,又如何?
若是等着太子慢慢继位,两人都长大之后,她儿子又有什么筹码可争大位。
若争不得大位,他们母子又该何去何从。
吕氏幽幽一叹,更映衬了朱允熥的笑声欢乐。
正在读书的朱允炆,手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书籍,他也想叹气,可他不愿意。
他起身对着吕氏道:“我去看看父亲。”
……
时光匆匆,新年来了又走,每个人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所有人忙着过日子,汇聚成世界的流转,而在这些平凡的日子里,一不注意,时间就进了四月天。
春柳发芽,新绿盈盈,有些耐不住性子的花朵,已经白的,粉的,紫的开了一层又一层,这也给北平城这个边防重镇,添了一抹暖色。
而在这些日子里,甄武家里,发生了一件喜事。
二贤与张武,在年前时候终于把婚礼给办了。
甄武还记得二贤出嫁前的那个晚上,二贤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些彷徨,有些无依,一双眼睛满是忐忑。
就像是深夜将要出海的渔夫,只晓得此行路远天还黑。
甄武在门外站了良久,一直到深夜才叹息离去。
有些船自从出港,便鲜少返回,像极了女儿家出嫁。
甄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血亲妹妹出嫁,从此变成两家人,这种感觉真如剜了他块肉一样难受,也因此,他的脾气暴躁了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接近。
张玉清作为一个过来人,倒是看的很通透,连续几夜陪着二贤,给二贤讲着一些新媳妇的注意事项,这也让二贤心里少了很多的忐忑。
四妹五妹对于二贤嫁人之事,本来一直挺开心,可临到二贤出嫁时,大抵也是联想到了自己,各自背着人偷偷的抹起了眼泪,甄武看到后,没有说什么,他心里也难受,真的没有情绪去安慰这两个小女孩。
这时候张玉清又体现出家有一老的好处,她再次站了出来,怒呼呼的训斥众人,让谁也不许再哭,一定要高高兴兴的把二贤嫁出门才行。
小六小七开心的拍手叫好。
出嫁当天,很是热闹,就连朱高炽和朱高煦都过来凑了凑场面,加上军中好多相熟之人捧场,婚礼办的大气又有面。
只是在二贤婚后,甄武好多天内,脑海里都会闪现出小时候他与二贤的一幕又一幕。
比如和二贤一人一个脸盆,扎进去比憋气,又比如两人讨了几文钱,欢天喜地的买了些好吃的,你一嘴我一嘴分着吃东西,再或者父母丢给他俩的事情,俩人都忘了做,被父母批评等等。
一直到四月天里,甄武才从这种情绪中走了出来。
这一日,张武带着二贤回娘家。
甄武不愿意搭理张武,直接去了张玉清院里找二贤。
张玉清的屋里,张玉清坐在床的中间,身边围了一群女眷,便是夏菊和冬梅也伴在周围,甄武进来后,眼睛直接找到了二贤,二贤的神色很明媚,不显一点阴郁,想来是日子过的舒畅,甄武见状哼哼了两声,才没有说什么。
二贤见到甄武过来,笑着拿了一件夏衫走了过来,然后在甄武的身上比了又比。
“哥,我给你做件夏衫,你看看可还有需要改的地方吗。”
甄武翻了个白眼:“我又不缺衣服,你瞎忙活啥。”
二贤笑了笑:“我天天闲着也是闲着,再说马上夏日了,哥总要添件衣服,我想着这事不能指望四妹和五妹,她俩的针线活哦,还不如我趁空给大哥做两身呢。”
一旁的四妹也不恼,可也装作不乐意的笑道:“姐,我和五妹就在这里,你这样说我们,我们可不乐意听。”
五妹也笑着附和:“是啊是啊。”
二贤反身回去瞪了两人一眼:“就你们,我还不晓得,但凡制衣时多用些心思,姐也不会这般说你们。”
二贤的语气竟有些威仪。
这让甄武没有想到,只是几月时间,二贤便有了些当家主母的气势,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甄武在家里,大家主作风太甚,压制了二贤。
四妹五妹也是对此啧啧称奇。
随后,几人一阵笑闹。
甄武不爱听她们这些话,挥手止了几人的笑闹,转而认真的问二贤:“在婆家过得可还好?张武有没有欺负你?若是欺负你,你就和哥说,哥收拾张武那小子。”
“哥~”
二贤漂亮的眸子一转,反瞪了一眼甄武,她娇嗔道:“哥莫不是盼着我过的不好?每次回来你都这般问我。”
甄武哑然。
张玉清伸出手指点在二贤的额头上:“傻丫头,你哥还不是心疼你。”
二贤噗嗤一笑,直接抱住张玉清的胳膊,脑袋轻轻靠在张玉清的肩上,闷呼呼道:“我晓得呢,我能成为大哥的妹子,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
而就在甄家女眷围着张玉清闲聊的时候,张武拉着叁勇也在堂屋里聊着,俩人随意的聊了一会儿闲话,又各自说了说各自差事上的趣事。
当这些话题说的差不多时,张武贼兮兮的看了看堂屋的门口,他凑到叁勇身边,小声问道:“老叁啊,我最近刚听说,咱大哥要娶大郡主,这事是不是真的?”
叁勇一惊,这事他真不知道。
以往朱玉英来甄府的时候,叁勇是见过朱玉英的,而且叁勇也晓得自家大哥曾机缘巧合救过朱玉英,并且也和燕王府几位公子有着不错的交情,可叁勇万万不敢想象自家大哥要娶大郡主。
那可是当今皇上的孙女。
真若是娶了,他们甄家可不就是成了皇亲国戚了?!
皇亲国戚。
这名头太吓人了。
不夸张的说,这绝对是这世界上身份最高的一批人,他们甄家以前只是个小屁民,如何敢想这种事情。
“不会吧,从没听大哥说过啊。”叁勇惊骇过后,不由自主的声音也变的小了下来。
张武一撇嘴道:“没听大哥说过多正常,咱大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嘴巴严着呢,没定下来的事情,你甭想从咱大哥嘴里听到一根毛。”
“那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张武再次贼兮兮的看了一下门口,随后小声道:“上次我去找谭千户,闲聊时谭千户不小心说漏的,据说现在护卫军千户一层的将领都知道这事。”
嘶。
这一下叁勇认真了,谁他娘的不想有个郡主嫂子。
“你觉得这事有谱?”叁勇不确定的问道。
张武想了想后,点了点头:“我估计是真的,你想啊,咱大哥这么大年纪为什么不娶妻,岳母急成什么样子,你也知道,但为啥每次提及都被大哥搪塞过去,以前我还以为大哥不近女色呢,可现在瞧着,完全是憋着搞个大手笔呢,这也附和咱大哥往日的作风,净想着吓人一跳,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回事?”
叁勇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激动的刚打算说些什么,耳朵却在这时动了动,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的向着堂屋走来,很快,甄武迈步走了进来。
甄武瞧着俩人贼兮兮的神情,就猜到俩人没打什么正经主意,眉头一皱道:“你俩聊什么呢,还需坐这么近?”
“没什么,没什么。”张武两人都是讪讪一笑。
甄武板着脸,摆着大哥的作风,教导道:“我可告诉你们两个,没事别打什么乱主意,要晓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捷径给你们走。”
没有吗?
张武和叁勇对视一眼,都有点怀疑这句话。
甄武不满俩人的动作,敲了敲桌子:“嘛呢?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说完,甄武瞪了两人一眼,接着道:“不是我说你们,看看你们最近懒散成什么样子了…”
正说的时候,蹭蹭蹭,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叁人皆是抬头看过去,原来是梁方着急的跑了过来。
梁方喘了两口气,才说是燕王府的人过来了。
甄武一愣,随后连忙起身去大门相迎。
刚刚到了大门口,就见王彦一脸焦急的在踱步,甄武还没有发问,王彦直接拉住甄武的胳膊就往外走。
“甄千户别耽误了,殿下相召的急。”
“啥事啊?”甄武一边转头让张武他们回去,一边问道。
王彦脚步顿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道:“等到了王府,你还是听殿下他们说吧。”
随后,王彦不再言语。
一路上,甄武想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难道是自己的婚事?
他自己的终身大事,甄武自然也是倍为关注,之前就曾多次向王府长史打听,晓得朱棣请旨的奏折已经送到了朱元璋的手中,只等着朱元璋批复准奏。
按理来说,朱元璋该早早就有了回复,只是不知道为何耽搁到至今。
甄武忍不住猜测,难道是婚事确定下来了?所以朱棣急忙相召?
可是当甄武来到燕王府后殿后,眼见在场这么多人,顿时便明白自己想差了,甄武随后仔细一看在场众人,心中忍不住起了狐疑。
不仅护卫军各个指挥使以及正副千户全部过来了,便是燕王府的一些文臣也在殿中静静的站立着。
甄武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路上不时和相熟的人,皱着眉用眼神问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所得皆是摇头。
但是也没等甄武疑惑多久。
朱棣便带着道衍大师走进殿中,朱棣的脚步并不快,完全不像往日矫健悍将的模样,有着一种沉重之感。
所有人看到朱棣神色带着感伤,随即眼睛全部落在了,朱棣胳膊上绑着的白布上,所有人顿时都是一凛。
而甄武这时,一个念头冲入了脑海,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难道是王府有人去世了?难不成还是朱玉英?!想到这个可能,甄武的头皮都莫名的有些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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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刻。
“太子薨了。”朱棣语气带着哽咽说道。
这句话一落。
在场众人都是震惊无比,各个不敢置信,一直到所有人接受这个事实后,依旧心神动荡,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难掩悲切。
这可是国本之伤。
然而甄武听到这句话后,却是松了一口气,虽说有点不该,但是相对来说,甄武确实不愿意朱玉英出事,而且朱标的死亡,甄武早就知晓,所以也并不会难以接受。
不过,在场之人尽皆震惊悲伤,甄武也不得不做出这幅样子。
可这幅样子之下,却是在琢磨着一些事情,如今洪武二十五年,算一算朱标的命运确实也该终止了,那么蓝玉应该也快了,再然后就是靖难之役。
靖难啊。
多少人会死在靖难之中?!
甄武一边想着,一边听着殿中的议事,最后等结束后,又随着众人慢慢的退出燕王府。
这次议事,主要核心内容,就是朱棣将要入京奔丧,怕是段时间无法回归,安排了一些防务,同时点了甄武谭渊两支人马共两千余人陪同。
出了燕王府,大家也都没有闲聊的心思,各自便都散了。
等甄武回到了家中后,张武还没有离去,张武刚想问问甄武发生了什么事情,甄武却没有精神多说,只是摆了摆手,随后便钻进了自己的院落里。
他需要好好思索一下之后的事情。
……
夜晚,燕王府。
朱棣久久未眠,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皎洁的月亮,心里却如惊涛骇浪一般难以平静。
他说不清他此刻到底有着几分悲伤,或者又藏着几分欣喜,他只知道他今夜一定睡不着。
朱棣身为皇子,他从不否认,他惦念过皇位,可朱棣明白朱标的地位。
朱标活了多少年,就被朱元璋当做储君培养了多少年,简直是举世皆知的下一任皇帝,不仅根深蒂固,而且德行也被所有人认可。
朱标在,其他人不可能有机会。
可是如今朱标死了。
那储君之位会花落谁家?
二皇子,秦王朱樉?
不不不。
朱棣摇了摇头,朱樉刚被朱元璋斥责了,并且剥夺的叁护卫指挥权,到现在没有还给朱樉,并且命令西安军马,遇事不必听从王命,基本上算是半圈禁,皇位又岂会给他。
叁皇子,晋王?
难道越过老二,立老叁?可若是能这样立老叁,凭什么不能越过老二老叁,立老四呢?!
他朱老四也是嫡子,轮功劳,轮军事,轮才能,他从不比任何人差。
朱棣内心逐渐有些澎湃,导致太阳穴都有些跳动。
不过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立太孙。
朱允熥?
按道理应该立朱允熥,但他好好的嫡次子,却因为吕氏扶正为太子妃,变成了嫡叁子,朱允炆这个庶子一跃成为嫡次子,那这就有了说道了。
朱棣恨恨的想着,只要立朱标一系,以朱标家里的情况,就绕不开朱允炆。
可朱允炆本是庶子,轮尊贵完全比不上朱允熥,这个庶子焉配皇位?!
朱允炆若配,那他朱棣更配。
……
201、感情略有突破(二合一)
应天府,皇宫中。
自从太子朱标死后,已经六十五岁的朱元璋,彷佛一下子又苍老了二十多岁,往日总是挺拔的腰板,也开始变的佝偻了起来。
他常常想着往事。
依旧不愿面对现实。
朱元璋从未想过,他铁血一生, 在得知朱标死讯时,竟当众忍不住掬了一把泪水,这泪水中不仅带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还有着对大明江山未来的担忧。
他许多的设计和安排都与朱标息息相关。
如今朱标逝世,很多计划也由此夭折。
朱元璋看着朱标生前上表的都城建造方桉,一脸心痛的再次合上,不忍再看一眼,迁都迁都, 如今还迁什么都。
连大赦天下都救不得自己儿子,他要这都城建造方桉又有何用。
“陛下。”近臣关切的轻声道。
朱元璋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通知礼部,宗人府等处,懿文太子的丧事,朕欲以皇帝规格操办。”
“微臣领命。”近臣躬身说道后,在朱元璋挥手下,慢慢的退了出去。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朱元璋一时恍惚,心灰意冷下恨不得从此不再管这天下之事。
可他偏偏不能。
他打起精神,起身向着东宫走去,刚到东宫门口,他的脚步就有些踟躇,他咬牙忍着内心的悲痛, 走了进去。
朱允炆带着一众孩子,跪伏在朱标的棺椁旁陪伴,可一众孩子的表现却各不相同, 朱允炆犹为伤心, 看上去彷佛摇摇欲坠,伤心欲绝。
当几个孩子听到脚步声后,皆自转头看到朱元璋,其他孩子有些惧意,可只有朱允炆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悲恸道:“皇爷爷,我想我父王。”
朱元璋本就强忍的悲痛,一下子被这句凄惨的哭声而引动起来,他看着朱允炆,彷佛看到了朱标年轻的时候,同样温文尔雅,同样至诚至孝。
“好孙儿,皇爷爷也想你父王。”朱元璋感同身受的说着,他想到朱标生病时,朱允炆衣带不解,昼夜不分的一直斥候在旁,他一双擒着泪花的眼睛再看向朱允炆时,也带上了慈祥。
如一个失去儿子的普通老爷子一般。
因为儿子的逝世, 那满腔的爱子之情, 顺势开始向着孙子转移。
……
而这个时候, 蓝玉也收到了朱标亡故的信息,他心神激荡下,不由自主的便把信件捏成了一团,可随后只觉得憋闷难受,恨不得立马班师回京。
可是不行,建昌指挥使月鲁帖木儿恰在此时反叛,他还需带大军过去征讨。
他咬着牙。
静默良久才平静下来。
当平静下来后的蓝玉,也如大多数人一般,随之开始考虑起储君的位置,想着想着,蓝玉的眼中厉芒一闪:“庶子若敢贪图皇位,莫怪我蓝玉不留情面。”
然后,蓝玉让人通知了他的本部属下。
当他把朱标亡故的消息通知下去后,这些人全都惊骇不已,他们向来跟着蓝玉以朱标嫡系自称,如今朱标没了,他们要比其他人更加难以接受。
大帐中,这些人的脸色阴晴不定。
一个个很快也都想到了储君问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中一位将领站起来,疑惑又郑重的问道:“国公爷,不知道皇上属意那位皇孙?”
蓝玉摇了摇头。
这位将领一愣,脸色纠结了一番道:“国公爷,咱们得撑一下三皇孙啊,毕竟说起来三皇孙才是真正的嫡出,也是国公爷的血脉之亲。”
其他人见状,顿时反应过来,也是纷纷进言。
蓝玉沉着脸,依旧没有人说话,但是却满意他部下的反应,也不枉他们大半辈子一起的征杀。
这时有人又说道:“这种情况,国公爷不适合多言,可是咱们也不能什么也不做,这次征讨正是机会,只要携大胜而归,皇上总会看在国公爷的份上,多加考虑的。”
“对对对,此话有理。”
“趁大军在外,我们可以多找些功劳来立,晚些回去,也能给三皇孙壮壮声势。”
……
朱标一死,引起的动荡和讨论是很大的,不仅蓝玉,全国各地对大明朝之后的归属,都忍不住的心生猜测,胆大的还与好友私下相互争论。
不过,北平城的朱棣却显得沉稳了很多。
他并没有与臣属议论此事,虽然他的心里已经为这事翻涌了好久,更是闹的他睡不着觉,可在外人看来,他至少还保持着应有的镇定。
这种镇定来源于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与道衍和尚的谈话。
朱棣每次保持不住镇定时,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道衍大师的话语:“殿下何故激动?殿下上有秦晋二王,下有两位侄子,有什么好激动的?”
“那我就不争?”朱棣忍不住问道。
“先让他们争。”道衍平静的说道。
谈话到此为止,朱棣也开始忍下心中所念,就如第一次挂帅出征时,明明挥军便可击败乃儿不花,可他还是忍不住了梦寐以求的大功,进行了劝降。
他朱棣有一副好忍性,他虽要争,但这事不慌。
朱标在时,他认命只做一个藩王,但其他人,他不服。
甄武与谭渊在燕王府得令后,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回营让军士进行整顿,好方便第三日直接随朱棣南下,当天整顿好后,晚间两人过来复命,甄武见到沉稳的朱棣,心中有些称奇。
有些人的有些品质,真的能让人敬佩。
甄武敢肯定,后世一个小组长的认命,都会让很多人惊心期待良久,而在皇位悬空,且有机会落在自己头上,还能保持镇定的人,绝对少之又少。
朱棣听完禀报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多说,便让甄武和谭渊下去了。
甄武两人出了朱棣的书房,作伴向外面走去,可是还没走多远,甄武便看到锦儿站在一侧冲着他招手。
谭渊见状冲着甄武笑了笑,便自行先离去了。
甄武便随着锦儿,来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朱玉英正坐在椅子上,捏着手指等着他,锦儿进来后,在朱玉英耳边轻声说道:“郡主还需快些,时间莫要久了,若是王妃知晓后,定要责罚奴婢呢,说不得连郡主都要责备。”
朱玉英不耐烦的瞪了一眼锦儿。
锦儿知趣的匆匆退下。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朱玉英和甄武两人,夜间灯笼的光线亮度本就有限,照射进屋里更显的朦胧。
可在这种朦胧的环境下,甄武只觉得朱玉英比往日还要好看几分。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但是这次好像有些幽会的味道,让两人都有些心跳加速,尤其是两人的心意双方都已经明了的情况下。
“我听说,你明日要随父王赴京。”朱玉英轻轻撇了一下身子,柔声道。
甄武嗯了一声,一时不知补些什么话说,想了想,想到朱标的逝世,觉得朱玉英总归是朱标的侄女,所以开口道:“太子殿下逝世,郡主还需节哀。”
这一句话,让房间里的气氛彷佛顿时变了个味。
朱玉英张了张嘴,随后有些不开心的鼓起了嘴巴,说起来她与朱标基本没怎么见过,若说感伤肯定是有的,但是若说多么伤心,却是有些自欺欺人。
皇家子弟向来众多,而且亲缘本就澹薄,要不以后朱棣怎会笑眯眯的提刀喊着大侄子,下手却一点不留情面。
但是这些话,朱玉英却不能说,说了就是大逆不道,而且还要表示出伤心。
这让朱玉英有些苦恼。
她有些赌气道:“所以你与父王才需多多保重呢。”
甄武咧嘴一笑,没察觉出朱玉英的情绪,自信道:“你放心,有我在定竭力保护殿下无碍,而且我也会无碍。”
朱玉英不接话了。
甄武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纳闷,他以往面对女孩不至于如此,可不知道为什么和朱玉英这般纯纯的恋爱风,总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发挥。
可能是心里年龄大了,以往等价交换也习惯了,玩不来这种真挚情感的沟通。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
甄武觉得气氛着实有些尴尬,想要走,可看着朱玉英还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说走,想了想终于是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郡主,可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朱玉英又是一阵气恼,不过恼着恼着,也晓得时间不由人,最终还是主动认输,不耍性子了。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说着此番叫甄武过来的主要来意:“你可知父王向皇上请婚的奏折,到现在依旧没有回复。”
甄武点了点头,这事他知道。
朱玉英突然有些难过的想哭,她低着头,有些害怕又带着些哽咽说道:“我怕皇上不同意咱们两个的婚事。”
甄武一愣,之前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他此刻听着朱玉英弱弱的,又带着些哽咽的声音,突然心中揪的难受。
皇室子女,婚事想要如意有多难,他一个后世之人怎么会不明白,他此刻彷佛才感受到朱玉英一直以来,心里存放的压力。
甄武语气也变柔了些。
“不会的,皇上定会同意的。”
甄武看着近在咫尺,却低着头微微侧着身的朱玉英,两人在房间里站着,灯笼照耀下,影子也含情脉脉。
朱玉英听到甄武的这句话,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扑进了甄武的怀中,她闷闷的却也坚定的道:“我这辈子只想嫁你,也只嫁与你,便是皇上不同意,此志亦不更改,你…你也不许负我,你牵过我的手,背过我,现在也抱了我,你若负我,我便生生世世寻你麻烦,纠缠与你。”
好狠的诅咒。
甄武僵硬的手臂,逐渐软了下来,他伸出手臂,轻轻的把朱玉英环在怀中,朱玉英玉体一僵,继而把甄武抱得更紧了几分。
甄武好笑的柔声道:“你可知嫁我,也许再过不得锦衣玉食的郡主生活了,你舍得?”
“舍得。”
朱玉英想也没想就说道,不过下一刻,朱玉英略微扬起头,好看的眸子有些迷茫道:“可是我查过,父王会给我建造府邸,每年都给咱们嚼用银子的,我算过,不少的。”
额。
这…
甄武不愿意认输丢了这个面子,再次说道:“但你也晓得我家中妹妹多,总要补贴她们的。”
“那咱们就节省些,我不怕的。”
甄武听了这话,嘴角再也忍不住,露出浓浓的笑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想到这里,甄武认真道:“这次赴京,我觉得咱们的婚事也该会有结果,不过你且放心,即便皇上不同意,我也会努力让皇上变了心意,这点我定然做到,我和你保证。”
“所以,你乖乖的在北平等我,等我回来咱们就完婚。”
朱玉英提着甄武的话,心中一直有些恐慌担忧的情绪慢慢有些纾解,继而又有些喜悦,她在甄武的怀中点了点头,刚打算再说些什么。
小书亭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锦儿突然轻咳了两声,朱玉英如触电般,一下子就从甄武的怀中跳了出来,锦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郡主,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朱玉英神色有些纠结,可甄武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开口对着朱玉英道:“回去吧,以后来日方长。”
“那好吧”朱玉英闷闷的不开心,却也乖乖的听话,不过随后还是又补了一句:“那…我…我在北平等你。”
甄武点头。
朱玉英这才款款的走向了门外,随后甄武听到朱玉英不停的小声埋怨锦儿,一直到慢慢听不清楚,甄武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今夜,月色好美,甄武亦觉得这个世界好美。
……
第二日,甄武等人随着朱棣直奔应天府。
这次赴京,朱棣把三个儿子也都带上了,朱高炽骑不了长时间的马,朱高燧还小亦骑不得,所以还配备了马车。
朱棣和朱高煦两人都喜欢武事经常锻炼,而且身板也比较硬朗,所以和军士们都是骑马纵横。
甚至常常一骑当先,看着颇为英武和矫健。
一行人过保定府时,甄武向着无极县的方向望了望,可惜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甄武也没有去老家转一圈的念想。
只是心中想着,若是哪日张玉清想要来一趟,他倒是可以陪着张玉清跑上一趟,当年的事情他还记得,那时候父母离去的多有狼狈,如今再去定是要帮母亲风光一把。
说起来这种心理,倒不是为了给老家人难堪,只是想告诉他们,甄父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过了保定府入河南,然后一路不多耽搁,再七日后,众人终于进了应天府。
应天府下辖多县,京师亦唤做南京城。
南京城外五里处有安置军士的大营,朱棣把腰牌甩给甄武后,带着几十个亲卫军士,率先向着京师而去。
而甄武和谭渊带着军士前去安置,等到安置妥当后,两人具带几人才向着京师而去,寻朱棣汇合。
……
202-秦淮河
南京古称金陵,又叫集庆,至正十六年朱元璋打下集庆,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同时改集庆为应天,到了至正二十八年,朱元璋在应天登基即位, 建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同年定应天为南京,开封为北京。
这也是金陵城,被叫做南京城的开始。
甄武是第一次来京师,他与谭渊等人到了城门口下马进城时, 忍不住左顾右盼, 颇为好奇。
此地自古便有龙盘虎踞,金陵形胜之称, 自有一股王者之气,而这些年在朱元璋的发展下,更为此地添了一些莺歌燕舞的繁华景象。
至少城门口的行人络绎不绝。
甄武与谭渊排队进城时,谭渊侧头和甄武闲聊着。
“怎么样?比咱们北平热闹吧。”
甄武点了点头。
谭渊以往来过几次,笑着给甄武介绍,北城,南城,中城,西城和东城,什么北城玄武湖,西城莫愁湖,以及声明在外的秦淮河,说什么秦淮河自东城, 过皇城绕江宁直达西城莫愁湖,尤其到了西城, 花船摇曳美不胜收,说着说着,谭渊兴奋了起来。
“等改日得空,定领你去秦淮河上玩耍,那地方到了晚上,真的,不和你吹,保准北方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好玩。”
甄武顿时意动,同时他也敢肯定没有一个人能拒绝这样的提议,这可是秦淮河上坐花船,娱乐业顶尖场所,哪怕几百年后依旧让人向往又懊恼生不逢时,真真经过历史验证的好场所,经年不衰。
不说别的,见识见识总要有的吧。
但是甄武想到他们此行并不是为了玩耍,有些担忧的问道:“这殿下会准许吗?”
谭渊早就咧着嘴期待不已,听到甄武的话,略显震惊的纳闷道:“为何不准,殿下还能管咱们这种事情?大老爷们还能在这事上驹着不成?”
“殿下若是责备咋办。”甄武依旧有些踟躇。
“放心,若殿下责备,就说我带你去的, 这事我扛。”谭渊义薄云天的说道。
甄武眼睛一亮:“那咱们可说好了。”
谭渊拍了拍胸脯:“没问…”。
第三个字, 谭渊突然说不下去了, 甄武是这么胆小的人吗?右卫营里数他胆大,这会儿怎么老实起来了?
他看着甄武一脸期待又故作单纯的样子,忽的一下子反应过来,甄武是要娶大郡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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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子吓的谭渊差点跳起来。
这种事情,殿下管不了其他人,还管不了甄武吗?!他能帮别人扛,能帮甄武扛?这不是开玩笑吗。
谭渊黑着脸,神色有些不善的看向甄武。
他爹怎么生了个这么猴精的小子,他奶奶的连长辈都坑,长得俊俊俏俏的,肚子里净冒黑水。
甄武还在趁乱打铁:“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是我叔,到底是仗义,小子也不让你吃亏,到时候花的银钱算我的。”
“滚。”谭渊黑着脸道。
“咦,这又怎么了,别介啊。”
谭渊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甄武,一张脸转瞬间变得正义了起来,然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瞧瞧你,稍微试探一下你,你就原形毕露了,我是你叔,我能带你去那种地方?这不是瞎胡闹吗,这若是让你父亲知道,九泉之下都要埋怨我。”
“叔,咱们认识这么久,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甄武的脸也黑了下来。
两人相处多年,骗不了彼此。
谭渊讪讪一笑道:“你也别说我不地道,有些事,你还小,把握不住,还是让叔自己来吧。”
……
当两人进城后,首先直入眼帘的就是繁华,各种沿街店铺比比皆是,一些小贩的叫喊声也不时入耳,天南地北的货物,瞧着琳琅满目,与北平城浓浓的军事重镇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其次就是人多,熙熙攘攘的别说跑马,牵着都有些难行,而这些熙熙攘攘的人,根本没人把披甲牵马的甄武和谭渊等人放在眼中,带着一股子孤傲的劲头。
这让甄武称奇,真是一个地方一个样,放在北平城,别说甄武和谭渊两个千户,老百姓谁敢对军士瞪眼?
但这里的人就敢。
不仅敢瞪眼,在谭渊嚷嚷着借路的过程中,甄武没少听到有人叽里呱啦嘟囔一堆,对方说的又快,声又小,甄武也听不明白,但只是瞧着对方神色就知道没说什么好话。
吴侬软语吗?
软还没体验呢,先体验了一番这个。
这让众人有点气闷。
但他们也没脾气,总不能真和老百姓一般见识,所以一边打听着,一边摸索着去找朱棣,打听时遇到心善的会好心的给指指路,但是遇到脾气差点的,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昂着个脑袋,和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一样,压根不理会。
一圈下来,甄武他们真和个乡巴佬一样。
甄武其实也理解这些人的心态,皇城边的人家,对自己的城市有一股自豪的情绪不奇怪,只是这样多少让人有几分不喜。
说到底,大家都是大明人,有什么好高人一等的。
朱棣在京师是有府院的。
坐落在中城文昌巷附近,出门就能拐到西安门外大街上,距皇城也就十分钟路程,远远就能看到皇城西墙根。
甄武等人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进去后才听说朱棣已经带人进宫了,管事传达了朱棣的吩咐,让他们梳洗一番后,休息待命即可。
甄武他们自然没有意见。
随后两人在府里管事的带领下,先给众人安排了住所,然后带着众人前去梳洗。
朱棣身边带着樊光华呢,所以朱棣在城中的安全并不需要甄武两人负责,他们带着军马只是为了防止朱棣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另外便是朱棣在城中若是用到他们,一声令下后,他们调兵执行,不至于朱棣无兵可用。
但是一般也用不到。
朱标虽然死了,但是朱元璋还在,谁敢在京师里动刀兵?简直不想活了,但是现在局势比较紧张,也不可不防,甄武想着回头要找樊光华问问,看看城中人手够不够,实在不行可调两支百户军进城。
想罢这些,甄武叹了一口气。
甄武心中还有着一件事情挂怀。
那便是他与朱玉英的婚事。
不知道是不是会一切顺利。
等到甄武梳洗好后,他出门找到谭渊,两人的差事不多,所以两人也有闲心,找了一个石亭,下棋打发时间。
可是到了晚间时分,朱棣依旧没有回来。
甄武两人开始有些焦躁了。
连忙让人去打探,等到管事打探清楚后,甄武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朱棣宿在宫里,倒是让大家虚惊一场。
接下来几日,连续有藩王进京,朱标的丧事也办的极为浩大,举国服丧,朝臣和百姓百日内不许奏乐取乐,四十五日内不许屠宰,更是在一月内不许嫁娶。
治丧期间,道士,和尚,尼姑也是一批一批的来,诵经和吊唁终日不止,各寺庙,道观每隔半个时辰,必要鸣哀钟。
这一套下来,甄武算是涨了见识。
……
203-立储
朱元璋节俭了一辈子,终于在朱标的丧事上大方了一回,礼部和宗人府也为了宽慰朱元璋不惜耗费钱粮,一心只想让朱元璋满意。
金丝楠木的棺柩停放二十七日后,才移入殡宫,等待吉日下葬。
又过两月后,朱标才被声势浩荡的葬入到皇陵之中。
至此, 丧事才算彻底办完。
这期间,朱元璋把他所有的皇子皇孙的表现,全部看在眼中,有的人让他满意,亦有人让他厌弃,而且他也知道现在朝廷内,关于储君之事, 已经掀起了波涛,而且有着愈演愈烈之势。
文臣,武勋,皇子,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而这些各种各样的心思,加上心思上附带的各种势力,在朱元璋看来,就彷佛是一片暗流涌动且无比杂乱的海,即便海面平静,可不知道何时,不知道那股暗流,就会冲出海面,然后掀起滔天大浪。
朱元璋若是年轻的时候,他可能还愿意钓一钓鱼,等到大浪起, 他再只手覆灭浪潮,可他老了, 现在的他只想着让天下安安稳稳的,想着让他建立的大明朝顺利传承下去。
所以要尽快确定下新的储君, 以免境况发展到不可估量的地步。
可是,立谁呢?
嫡长一脉有嫡子,朱元璋自然率先考虑起朱允炆和朱允熥。
朱允熥?
朱元璋正在琢磨着时候,一道来自四川的大捷战报,一路呼喊着送到了朱元璋的桉头,朱元璋打开一看,蓝玉大军势如破竹,大破叛军月鲁帖木儿,月鲁帖木儿逃遁柏兴洲,蓝玉带军追击,又智擒月鲁父子,现已经捆绑送往京城处置,同时蓝玉在奏折里,请求在柏兴洲增设屯卫。
好一个势如破竹,好一个智擒月鲁父子。
朱元璋看完奏折,忍不住的想要称赞蓝玉。
大军所到,短短几月,就把月鲁帖木儿煽动起来的叛乱, 快刀斩乱麻般的,三下五除二解决的干干净净, 不留一丝后患,这蓝玉真乃当世无敌之将。
可朱元璋心情却沉了下去。
这蓝玉以往就仗着身为朱标妻舅,傲慢的不可一世,连其他皇子都敢不看在眼里,若立了朱允熥,蓝玉仗着舅姥爷的身份还不飞上天?
自古以来,君弱臣强的例子数不胜数,可哪一个弱君得到好下场了?指望强臣忠义?哼哼,造反出身的朱元璋是一丁点也不会指望。
即便蓝玉没有什么心思,蓝玉的部下难不成不会模彷一个陈桥兵变?朱元璋可没忘当年的小明王如何落水死掉的。
所以,朱元璋当即便否了朱允熥,即便朱允熥再好,他也不会再给蓝玉涨一点势力。
立朱允炆?
朱元璋想到朱允炆,不由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慈爱,这些日子朱允炆时常关爱他,在他伤心之时,更是一直陪着他,他不可否认对朱允炆有些宠爱。
朱允炆的母族倒是不大,其姥爷是太常寺卿吕本,虽然有一些文臣也抱团支持朱允炆,但是一些文臣在朱元璋的心中闹不出大乱子,敢闹事一刀砍了就行,再说国家也确实需要文臣治理,而朱允炆至诚至孝,温文尔雅,倒也适合做一个仁义之君。
大明不能总是征伐,总要休养生息。
可朱允炆如何镇的住蓝玉?!
朱元璋有些犯难。
就在犯难之时,朱元璋的脑海里浮现出朱棣的身影,这个儿子像极了他,勇武,能谋,而且自小在军武中长大,更是深得徐达的教导,以往在北平干的也是有模有样。
这些日子表现的也好,从未有什么逾越之举,不仅对兄长尊敬,对侄儿也颇为亲善友好。
这个儿子倒是不错,若立朱棣,蓝玉也就不再是问题,朱棣不说镇的住蓝玉,至少也不惧蓝玉。
想了想后,朱元璋召来一些近臣密语相商,等人到齐后,朱元璋沉吟了一下,直奔议题中心。
“如今太子薨,长孙却弱不更事,若日后继君位,朕恐天下有变,所以,朕欲立燕王为储君,以承天下之重,各位意下如何?”
下方几人心神一震,说实话他们这些年日子过得并不快活,唯一的盼头就是朱标上位,以宽天下,但是可惜,他们等不到那天了。
现在朱元璋想要立朱棣,他们第一想法就是不乐意,谁不知道朱棣极尚武事,若是朱棣上位,他们比现在能好几分。
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也有知道如何劝解,但是不敢直言进谏的,朱元璋的刀子是真的快。
不过有一人不怕,一个翰林学士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他叫做刘三吾,他冲着朱元璋摇头,朗声道:“启禀陛下,此事大为不妥。”
朱元璋皱眉看着刘三吾。
刘三吾澹定的说道:“若立燕王,请问陛下置秦晋二王于何地,而且长孙年十五,已可继承大位矣。”
这句话很简单。
可是里面藏着的意思却不简单。
置秦晋二王于何地,意思是岂能有长而立幼,难道不患皇家子弟相斗相杀吗?另一句长孙已可继承大位,意思是嫡长一脉有嫡子成年,凭什么不立?
若是大明朝二世立储便这般没有规矩,是想让大明朝未来君位都伴着鲜血吗?
朱元璋默然无语,烦躁的把这些人挥退。
他心烦纠结到夜里。
当夜,朱元璋焚香祷告上苍。
缕缕青烟上升,慢慢又融入这片天地之中,朱元璋静静拜了良久,在心中也思索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立长孙朱允炆为皇太孙。
那么…
蓝玉当杀啊。
朱元璋下了决定后,彷佛年轻时候的朱元璋又回来了,那个与天斗,与人斗,刀头舔血从无惧意的朱元璋回来了。
花白头发的他,慢慢再次挺直了腰杆。
一时间,朱元璋整个身上杀气四溢,他沉眸向着外面的天地望了一眼,心里沉沉的念叨着:长孙年弱无妨,咱还在,咱给他一个平安妥当的江山。
笔趣阁
先从蓝玉开始。
当即,雷厉风行的朱元璋让人取来,白日间蓝玉送来的捷报,他批复蓝玉,准许蓝玉在柏兴洲增设屯卫,试图先行把蓝玉稳住。
然后,朱元璋开始琢磨起,此事要如何动手。
蓝玉刚刚大胜,总不能无缘无故拿下,既然要动手,总需一个理由,一个能把蓝玉等人一网打尽的理由。
下一刻。
朱元璋脑海中闪现出叶升的名字。
……
204-朱元璋点将甄武(二合一)
靖宁侯叶升是蓝玉的姻亲,如今正在河南练兵,而去年甄武在北平捉拿卫督抚蒙驹,刚好顺滕摸瓜,查出了叶升的不法证据。
巧不巧?
朱元璋嘴角挂起一抹狠厉,脑海中一个个想法浮现,进而进行完善, 房间里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这种环境也助长了朱元璋的思绪。
没多久,一个周全的计划便在他的脑海之中形成。
朱元璋再次捋了一下他的想法。
他知道他这么一动,军方中的人不说人人自危,至少很大一部分会心生担忧,尤其是淮西武将集团。
可这件事他不得不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夜晚房间里,朱元璋一声叹息后, 变成了一句坚定无比的话语。
“去吧,燕王和蒋瓛叫过来。”
……
而此时,燕王的府邸里,朱棣与徐增寿闲聊着。
徐增寿和徐妙云是姐弟关系,都是开国大将,中山王徐达的孩子,徐增寿在徐家排老四,但是老三早逝,老二庶出,老大为人刻板与徐增寿活泼的性子常合不到一起,所以徐增寿向来亲近一母同胞的大姐徐妙云。
而徐妙云和朱棣的感情极好。
徐增寿也因此对朱棣这个姐夫,从心底里亲近,每次朱棣进京,都要过府畅聊一番,这么多年下来,相互之间相处的极好。
今日徐增寿带着三个小外甥在南京城附近游玩了一遭,晚间送回来时, 被朱棣留饭,徐增寿也没有客气,吃完饭后,一时兴起便又和朱棣聊了起来。
两人一会儿聊聊军武上的事情,一会儿聊聊关于徐妙云的事情,共同话语多的有些说不完,有时朱棣还给徐增寿聊一聊北平城的景象,让徐增寿格外向往。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又聊到了家事上面了。
徐增寿面露一丝纠结。
朱棣好奇问道:“有话直说就行,你我难道还需客套。”
徐增寿笑道:“那我就直说了,上次我大姐来家书,说给我那大外甥女相中了个人家?可有这回事?”
朱棣还以为徐增寿要说什么呢,笑了笑道:“是有这事,怎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我这里听到一些传言,好像是皇上打算给玉英指婚袁洪家的次子袁容,若不是太子突然薨了,怕是旨意早就下来了,所以, 在玉英婚事的处理上,姐夫还需好好琢磨琢磨。”
“啊?”
朱棣一惊:“有这回事?怪不得我请旨的奏折一直没有批复下来。”
“姐夫已经请旨了?”徐增寿也是一惊。
朱棣点了点头,苦笑一声道:“去年请旨的奏折就送过去了,说起来这事我还有些闹心,也不怕你笑话,玉英之前被人绑架过,被我手下的一个千户救了,不知怎么就芳心暗许了,你说这事我当父王的能不给她筹划一番吗。”
徐增寿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感受到朱棣的愁苦,反而噗嗤一下乐了:“这事倒有趣,英雄救美呢,你说我上次见还是一个小不点,这一眨眼竟然会相中男子了,这可真是有趣的紧。”
“你少嬉皮笑脸。”
朱棣假装生气的训斥了一句,随后脸色认真了几分问道:“我问你,那个叫袁容的品性如何?”
徐增寿见状把笑脸一收,认真的想了起来。
他抉择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与他不是太熟,不过倒是听说过仗着家里的势,有些横行霸道,还有就是花船常客。”
“这样啊。”
朱棣边说边想,最后肯定道:“那倒不能让玉英嫁给此人了,可是父皇不回复我,怕是中意和这袁家联姻。”
徐增寿点头认同道:“想来就是如此了。”
“这倒真的要好好琢磨琢磨了,这些日子玉英明显也为此事忧心不已,她还当我什么也看不出,如今到这份上了总得想办法如了玉英的意,再者说,玉英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我和你姐都挺满意的。”
“哦?”徐增寿来了兴趣:“说说,说说。”
朱棣看着徐增寿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徐老四性子这么跳跃不羁,怪不得总被他大哥打板子。
不过朱棣倒喜欢这种性子,想了想,便把甄武的一些事迹讲给了徐增寿听。
从甄武总旗职位入军营,练兵,救朱玉英,再到,辽东之事,出征献计等等,大致的讲了一遍后,把徐增寿讲的眼光大亮。
“真恨不得见上一见,没想到这都洪武二十多年了,还能有这般人物。”
朱棣昂了一下脑袋道:“这倒不难,这次甄武就随我来的京师。”
“真的?”
朱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冲着门外吩咐了一声,让人去把甄武叫过来。
没一会儿,甄武便过来了。
甄武行进间步伐坚定有力,配上他一米八的身高,让他自带着一种硬朗的气质,而刀锋般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也常含冷厉,这种样貌气质,让人瞧上一眼,便会不由自主赞上一句,好男儿。
徐增寿看了之后,更是暗自点头,觉得小外甥女的眼光真不错。
这别说英雄救美了。
这般相貌往花船上一扔,姑娘们怕是不收钱啊。
甄武这时微微皱着眉,不明白朱棣此刻叫他过来干嘛,但是眼下也不好发问,不过没等甄武疑惑太久,朱棣就笑着给两人介绍了一下。
甄武看向徐增寿。
徐达他听说过,徐增寿还真没有,大明朝的军二代们,论知名度甄武只认李景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景隆这货的知名度是真的高,毕竟不是任何一个人能打这么大的一场假赛,最后靖难结束前还给朱棣开城门。
开门战神,叫门战神,在整个大明历史上交相辉映,可称一时瑜亮。
别说一些军二代了,一些军一代在名声上也得被李景隆完爆,对于有些人来说,连他爹可能也要差上那么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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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甄武虽然没听过徐增寿,但是也知道这位算起来是朱玉英的舅舅,这就不影响甄武给徐增寿一些彩虹屁。
甄武脸上露出了几分震惊道:“您就是徐增寿徐将军?在北平常听您的大名,简直是如雷贯耳啊。”
徐增寿一愣,他哪里来的名头让人如雷贯耳,不过他也不说破,笑眯眯的看着甄武,同样一脸亲近道:“我对甄将军也是久仰大名啊。”
甄武也是一愣。
他只看一眼徐增寿笑眯眯的神色,就知道这家伙没走心,这让他有些纳闷,没想到徐达还有这样一个儿子,这种家世还虚伪的吹捧他,也是个奇葩。
“行了,都坐下聊吧。”朱棣在此时发话。
三人重新落座。
可是刚刚坐下,突然有人来报,说是皇上召见朱棣,让朱棣即可进宫。
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仅是朱棣,就连甄武和徐增寿都有些惊讶。
朱棣让公公稍后。
他对着甄武道:“你陪增寿聊一会儿,若我回来晚了…”说着,朱棣看向徐增寿道:“你今日便歇在我这里吧。”
徐增寿点了点头,他和朱棣不用客气,而且他也想知道这么晚了,皇上找朱棣是为何事。
朱棣说罢,匆匆换了件衣服,然后随着宫里的公公向着皇宫而去。
夜里,西安门外大街上寂静无声,只有朱棣一行人的脚步响着,朱棣脑海中想着朱元璋找他何事,想着想着心跳砰砰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他莫名的想起立储的事情。
他想要压抑住这个想法,试图用他多年的历练来做到不动如山,可在这个节骨眼,皇上大晚上召见皇子,如何能不让他多想。
一行人,慢慢进了皇宫。
路过小巷时,四周黑暗下来,朱棣忍不住咧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笑的故意扯动脸皮,想要在这个无人可知的角落里,尽快的把那些压抑不住的喜悦释放出去。
等一行人到了灯火通明处,朱棣脸上已经如往日一般澹然平静。
公公一路把朱棣领到了朱元璋的书房处,等到通报过后,朱棣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当他看到蒋瓛在时,朱棣的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此番应当不是立储。
朱棣心中说不出的失落,可也尽量面上不漏痕迹。
“皇四子燕王朱棣,拜见父皇。”
“起来吧。”朱元璋的声音有些苍老,可回荡在这个书房里,落在朱棣的耳中却带着无上的威严。
朱元璋眼眸稍微一动,看向蒋瓛:“把东西给燕王看看。”
“是。”蒋瓛说完,俯着半身走到朱棣身边,把手中一直捧着的东西交给了朱棣,朱棣疑惑的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微微的点了点头。
可能是朱元璋确实老了,再加上这些日子朱标逝世导致他心力交瘁,所以一举一动显得都比较轻微。
朱棣低头看了起来。
只一眼,朱棣眉毛就忍不住的跳动,这里面的东西竟然是靖宁侯叶升的罪证,从他们在北平时查蒙驹时查到的内容,到后来移交给锦衣卫,锦衣卫暗中查到的证据,全部罗列在册。
可为什么现在拿出来?
朱棣是朱元璋的儿子,自小听着朱元璋的事迹长大,自认为比较了解朱元璋,若是朱元璋想要杀叶升,在去年就已经杀了。
那么现在…
朱棣顿时便想明白,朱元璋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若不是为了蓝玉,朱元璋肯定不会和叶升太过计较。
朱标丧事刚刚办理结束,就要清洗朱标手下最为倚重的军方大将,是为了谁铺路?朱允炆?朱允熥?
亦或者为何叫自己过来?难道是给自己铺路?
“不要多想。”
朱元璋苍老的声音响起,却彷佛一柄巨锤,一下子把朱棣的那些小心思锤的灰飞烟灭,“叫你来,只是因为此事是从你们北平查起的,自然要由你们北平指出来。”
“是。”朱棣俯身道。
但同一时刻,朱棣的脑海也疯狂的转动了起来。
朱元璋彷佛知道朱棣的心思一般,冷哼一声道:“怎么?蓝玉虽为常胜将军,但我的儿子难不成还惧他不成?连他的一个姻亲都不敢处置?”
朱棣噗通的再次跪下:“父皇冤枉,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儿臣绝无二话。”
“嗯。”
朱元璋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不显亲近,却让朱棣心中一松,然后朱棣就听到朱元璋接下来的话。
“那你推荐个人,带兵直接把叶升捉拿下狱,押回京城。”
朱棣心中有些苦涩,他知道朱元璋这是打定主意让他对上蓝玉了。
这确实也是朱元璋的计划,蓝玉大胜而归,不管怎么样,他若是直接动蓝玉,都会显得他的吃相难看,更是会刺激到其他的将领,但是他若拿下叶升,从叶升身上下手,再罗织蓝玉罪名,最后拿下蓝玉,这样才不会显得突兀。
这个办法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不会一下子逼的太紧。
但是这样一来,他需要时间,在他没有准备好雷霆之势拿下蓝玉前,还需尽量不能让蓝玉察觉,所以要造成是朱棣拿下他姻亲的假象。
而蓝玉和朱棣向来不合,总能麻痹几分蓝玉。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朱元璋已经不信任任何外人了,他只信任自己的儿子。
朱棣知道他别无选择,他有朱元璋授意后,也不怕蓝玉,所以他开口道:“儿臣可去信北平,儿臣麾下千户火真可担此任。”
“火真?”
朱元璋摇了摇头:“他身份不够。”
身份?
这还需要身份?
朱棣脑海急速运转,他本就是一个极为聪慧的人,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他不由得感到佩服朱元璋,甚至内心中泛起一阵阵恐慌。
朱元璋布局从来不会遗漏,若是杀叶升,或者杀了蓝玉后,惹出了军方大乱,怎么办?现在谁去捉拿的叶升,很可能就会被推出来当做替罪羊,或者说哪怕为了平息众怒也会被推出来斩掉。
虽然朱元璋一般不会让军方大乱,即便乱也不怕,可是朱元璋的布局中不能没有替罪羊。
就像以前的锦衣卫,胡惟庸桉后被推出去的毛骧。
可这次锦衣卫不好办这件事,替罪羊变成了他朱棣的人,不,也许杀了蓝玉后,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也要陪着死。
朱元璋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我记得你之前上奏,想要招甄武为郡马?我看这个叫甄武的就可以,等他办完事,我封他为宗人府仪宾,准了你的意。”
朱棣听到甄武的名字,一脸震惊的抬头,可下一刻,他就开始连连磕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怎么?你还有何话要说。”朱元璋的语气都冷厉了下来。
朱棣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蒋瓛,然后就再次磕头。
朱元璋皱眉让蒋瓛退了下去,等到房间只剩下朱家父子两人后,朱棣才情深义重略带哽咽的说道:“求父皇开恩啊,儿臣从小看着玉英长大,实不愿玉英遭受此累,求父皇开恩,儿臣愿亲自带人捉回叶升。”
“混账,如此儿女情长,你可还有一点藩王的样子。”朱元璋大怒斥责。
可朱棣只是磕头不语。
朱元璋看着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夜深,精神有些困顿,恍惚间他彷佛看到朱标跪在哪里连连求情。
良久。
朱元璋叹了口气:“行了,等甄武捉回叶升,我便让他回北平,不会让他过多牵扯此事。”
“谢父皇开恩。”朱棣连连谢恩。
朱元璋稍微抬了抬手,制止了朱棣的话,接着道:“让那个甄武也进宫一趟,把事情交代给他。”
夜晚风声幽幽,在偌大的皇宫里,像极了无孔不入的阴风。
……
205-甄武与叶升
朱棣在京师的府邸中。
徐增寿与甄武分两边落座,刚开始两人还有心思闲聊,可随着时间流逝,朱棣一直未归,两人心中都挂上了几分担忧。
在这样的心境下,两人交谈之时,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当出现两次答非所问的误会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有些笑意。
只不过笑毕,两人神色就又变的凝重起来。
徐增寿往椅子上一摊,虽然因为担心朱棣皱着眉,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还是洒脱不羁, 他直接开口道:“你说咱俩聊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还不如猜猜皇上寻燕王所为何事呢?”
甄武沉吟, 没有应答。
徐增寿突然起身,走到甄武身边坐了下来,小声在甄武耳边问道:“你觉得,皇上可有意传位燕王?”
甄武抬眸看向徐增寿,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
这话岂是随便聊的。
可是徐增寿却不在意的挑了挑眉道:“你都敢娶我外甥女了,还不敢聊这个?”
甄武有些汗颜,这徐增寿没有一点稳重样。
徐增寿接着说道:“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的,为这事我大姐还给我来信说过呢。”说完,还催促甄武道:“快说说,你是什么看法。”
甄武想了想后,开口问徐增寿:“你比我更了解朝廷动态,你觉得现在谁的呼声比较高?”
这一句话, 让徐增寿陷入了沉思。
呼声最高的无非是朱允炆和朱允熥,其中朱允熥稍高一些, 即便不算常蓝一系的人员,徐增寿作为军方一脉,若在这两人当中选择, 也比较倾向于朱允熥,他向来看不惯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文人墨客。
但是在这两人之外,晋王朱棡的呼声同样不小,如果不算已经半圈的秦王朱樉,现在的晋王为诸王之首,还有一点就是晋王与燕王一样,塞守边疆,晋王封地太原,并且督镇大同,西至包头东胜城,东至宣府张家口,在这一条防线上常年与蒙元作战,亦可称之善战之王,再加上其岳父为永平侯谢成,其嫡长子娶了老将颖国公傅友德的女儿,自有一批人员支持。
相对来说,燕王就要差上几分。
而且据传言,朱标还在世时,晋王曾起过夺位之心, 被朱元璋察觉后, 还是幸赖朱标的周旋,才得以全身而退。
徐增寿琢磨着,怎么想也觉得朱棣对于皇位,没啥机会,不过随后徐增寿就洒脱一笑,他亲近朱棣也不是因为朱棣是皇子,只是因为朱棣是他姐夫,自然也从不指望朱棣如何,皇子也罢,皇上也好,他徐家荣贵不差朱棣这一点,在他心中只要他大姐和朱棣平安无事琴瑟和鸣,那就是极好的。
想清楚这些后,徐增寿看向甄武,心里不由嘀咕,不清楚甄武问他的这句话,是不是甄武曾在心中细细想过,若是想过,那定然也是一个善谋的勇将。
文武双全,可为帅啊。
就在这个时候,宫里的公公又来了,传召甄武入宫。
甄武和徐增寿都吃了一惊。
徐增寿神色古怪起来。
甄武皱着眉说道:“这…”
“你快去吧。”徐增寿说道:“我在这里,如同在自己家,无需人陪。”
甄武见徐增寿这般说,也就不敢再耽搁,赶紧随着公公向着宫里而去。
不多时。
甄武便直入朱元璋的书房里。
书房里,朱元璋高高的坐着,甄武走动间,不着痕迹的偷偷看了一眼,可只是一眼,甄武便不敢再多看。
也不知道是房间格局的缘故,还是朱元璋冷面冷眸的原因,甄武只觉得看一眼心跳就紧张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甄武暗自调整着气息,让自己不要太紧张,可心中难免还是忐忑。
这可比后世见个什么局长,市长恐怖多了。
后世甄武做生意,见过一些领导,那些领导一句话最多对他的生意有影响,虽然也很可怕,需要陪着几分小心,可至少不会要命。
但是在这个年代,君权至高无上,真正的一句话而定人生死。
甚至朱元璋一句话,甄武一家老小也得死。
甄武深吸了几口气,跪下后,尽量沉稳道:“千户甄武拜见皇上。”
朱元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高在上俯视着甄武,良久没有说话,任由房间里的安静气氛滋生。
甄武为了让朱元璋觉得尊敬他,所以头一直低着,没有抬头,就连动作也保持着之前的样子,生怕动了身体,让朱元璋觉得不敬。
甄武只觉得朱元璋的目光彷佛实质性的落在他的身上,这让甄武大气都不敢喘息,一直到甄武觉得膝盖有些难受后,才听到朱元璋澹澹的声音响起。
“抬起头来。”
甄武微微抬起头,朱元璋真实的样子落在了甄武的眼中。
朱元璋并不是后世流传的鞋拔子脸,反倒有些圆润,不过依稀能看出,若是脸颊瘦下来后,应当比较英武。
他此刻穿的衣服比较随意,看上去也并不华贵,甚至有些节俭,颜色也并不是甄武想象中的明黄色,若是在其他地方得见,可能会让甄武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老头。
只是这个小老头,配上这个书房,就像小母牛坐在火箭上,真牛逼。
朱元璋也在看着甄武,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甄武的错觉,感觉朱元璋好像流露出一丝笑意,不知道是不是看着甄武想到了什么。
“燕王看重你,愿以爱女下嫁与你,往日不管是否腾达,切莫辜负。”朱元璋开口说道,彷佛还带着一丝慈祥,只是少到让人根本察觉不到。
甄武愣神,等了半天,他没想到等到的是这么一句话,而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他和朱玉英的婚事定了,就在甄武欣喜着打算谢恩时。
朱元璋看向旁边的朱棣:“你就在此地,把事情交代给他吧,等出了这个门,今日之事就不要再提及了。”
“是,父皇。”朱棣应是。
然后,朱元璋看也没看甄武,径直的从书房离去。
甄武看着朱元璋离去,莫名觉得随着朱元璋越来越远,他心里的压力也越来越小,活脱脱像是一头吃人的勐兽转身走远。
当朱元璋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后,甄武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朱棣。
“殿下。”甄武称呼道。
朱棣彷佛也松了一口气,大概面对朱元璋时,他也并不好受,朱棣把蒋瓛给他的罪证,递给了甄武。
甄武看了一眼,明白是叶升罪证后,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随后,果然听到朱棣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带兵去河南把叶升捉拿回京。”
“是。”甄武直接领命。
朱棣看着甄武,想了想后:“刚才父皇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去捉拿叶升时,就说奉了我的命令,等回京后,把罪证交给皇上。”
“另外,即便奉我之令,也不符合流程,所以关键时刻,你需强硬一些,直接捉拿带回京师。”
甄武有点惊讶,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楚,为何这种事情会交给他,又为何说要奉了朱棣的命令,要知道朱元璋的锦衣卫可比他好使,但是甄武也没有过多询问,依旧点头领命。
随后,朱棣又和甄武说了一下叶升如今所在的地方,又把任务当中的一些关键的地方,提点了一番,然后两人才从书房出来。
书房门口有公公一直侍候着,见到甄武两人出来,乖巧的什么话也不说,带着两人就出宫而去。
走在路上,甄武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这才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差事。
捉叶升,应该是要顺势动蓝玉,这个不难想象。
只是甄武总觉得里面还有些深意,为何让他强硬捉拿?
甄武想着,可脑海乱糟糟的没有捋出一条顺畅的脉络出来。
当两人再次回到朱棣的府邸时,徐增寿还一直等着,朱棣与徐增寿简单说了两句后,便把徐增寿打发了下去。
徐增寿是个明白人,从朱棣随意的几句话中,就明白朱棣为何去皇宫,不能对他说,所以他也不强求。
朱棣无事而归,对于他来说就行了。
甄武也打算离去,却被朱棣拦住了,朱棣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道:“等明日你动身后,应该用不了多久,我也会回北平,若等你捉了叶升回京后,我若已返还,你切忌不可在京师过多逗留,之后的事情也切莫牵连进去,及早回北平。”
甄武点了点头。
朱棣语气中带着一些不安和担忧,甄武初始还以为朱棣担心他捉不回来叶升,可随后灵光一闪,之前一直没有捋清楚的脉络,这一刻全部通顺了起来。
这世上好多事情功过不分的,功能变成过,过也可以变成功,只在于朱元璋怎么认为,只要不奉朱元璋的命令,那么是功是过还不是朱元璋说了算。
若是事情有变,朱元璋大可口风一变。
怪不得…
而他从接了这个命令后,很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头顶利刃的替罪羊。
甄武一脸骇然,眼光不由自主的向着皇宫的方向望了望,满是忌惮。
这就是帝王吗?
朱棣这时冲着甄武宽慰一笑。
“你不用担忧,只此一件事,我自能保得住你,而且父皇也应了我的请求,只是刚才我叮嘱你的事情,你且牢记,办完差事,若我不在京师,尽快返回北平,勿要在此事上过多牵扯,要不然我也保不得你。”
甄武看着认真的朱棣,完全能够感受到朱棣浓浓的护持之心,甄武眼中流露出一些感激。
朱棣挥了挥手:“行了,早些睡去吧。”
……
这一夜甄武几乎没有睡着,第二天起来后,脑袋也有些胀痛,不过差事在身,却由不得他耽搁,他用凉水洗了脸,让自己精神几分后,与朱棣告别,骑马直奔五里外的军营之中。
然后,点齐自己的兵马,向着河南而去。
如今河南山西两地进行操练屯兵,河南负责练兵的为颖国公傅友德以及靖宁侯叶升,这两位都有超品爵位在身,又是练兵总指挥和副总指挥,并不需要时刻待在军营中,只需偶尔差人去各个军营中巡视即可。
至于他们两人,则常待在开封的练兵临时衙门中,统筹全局。
南京到开封距离不近,不过甄武等人都算是老骑兵了,顺着官驿,轻装奔行的速度极快,五日的功夫一众人就已经到了开封府。
临近开封城时,甄武让众人好好休息一番,他则带着张武薛禄两人提前一天遛进开封城,摸了摸情况,到了第二日,甄武直接率众,持燕王令进城,直奔练兵临时组建的衙门口。
开封城的所有人一时间全都惊了,不仅百姓,就连开封府的官员也全部惊动了。
可惊动归惊动,甄武丝毫不被别人影响。
这时候他没得选择。
他带着兵,来到衙门口,一挥手,兵士已经把整个衙门团团围住。
这番动静很快就惹起了骚动。
就在甄武试图直接闯门时,傅友德和叶升带着随行之人走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你们是谁的人,竟敢来这里闹事,不想活了吗?”傅友德走出来后怒斥道。
“我的人。”
甄武应声,不过却在第一时间下马,快走几步来到傅友德的身边:“国公爷抱歉,差事在身,不得不多有得罪。”
他对于傅友德还是比较尊敬的,他在军中这么久,傅友德的事迹也是如雷贯耳,据说徐常二帅在世时,不管谁领军出征,都想要傅友德做先锋,勇将之名贯彻全军,曾多次身中数箭,而冲势不止。
傅友德眼睛一眯,顿时想了起来,现在距离去年辽东战役过去没多久,所以他对甄武还有所印象。
“是你!”
“卑职甄武,见过颖国公。”
傅友德之前确实有些欣赏甄武,但是如今甄武带兵围了他的衙门,他即便再欣赏甄武,此刻也忍不住眼中跳动怒火。
“差事?呵呵,好啊,我倒是想要知道什么差事,还需要带兵围了我的衙门。”
甄武见状,后退一步,朗声道:“奉燕王命,捉拿叛党叶升。”
傅友德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在傅友德身旁的叶升,一脸惊愕道:“我?”
甄武点了点头:“侯爷得罪了”
随后,甄武脸色一沉:“来人,给我绑了,押解回京。”
“是。”
一众将士应声上前。
可这是哪里,傅友德和叶升都是带兵老将,身边的士兵自然忠心,顿时拦了上来,甄武一抬手,制止了他手下人的动作。
“侯爷,莫非想要抵抗?”
叶升哈哈大笑了起来:“捉我?我是大明御封一等侯爵,你凭什么拿我,可有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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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摇了摇头。
叶升不屑的看着甄武:“没有圣旨,你也配拿我?”
“虽无圣旨,可有王令,北平燕山护卫军卫督抚蒙驹,侯爷识得吧,此人在北平已经伏法,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也都全说了,如今证据确凿,凭什么拿不得你?侯爷若是不服,大可去皇上面前分辨。”
叶升脸色明显有些震惊,不过下一刻又恢复平静。
甄武再次沉声说道:“或者,侯爷也可试试抵抗,卑职不妨实话说了,卑职领的是死命令,今日即便我这千余军士性命全都交代在这里,我也必须要带侯爷赴京面圣,若侯爷自持冤枉,不妨随卑职走一趟,见到皇上若有冤屈自可申诉。”
“你在威胁我?”叶升道。
“不敢。”
傅友德却在这时,沉声对着甄武道:“你可知道,你这样意味着什么?若是到了京师结果却是误会一场,你信不信即便燕王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甄武微微一笑,可笑中却带惨烈:“卑职别无选择。”
转头,甄武再次对着叶升道:“侯爷,我可以给你几息时间考虑,若是依旧抵抗,那卑职只能得罪了。”
……
206-甄武下狱蓝玉归
开封城。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衙门口前双方对持的气氛也越发的剑拔弩张,同时也吸引到很多开封城百姓的观望和骚动。
甄武皱了皱眉头,看向柳升。
柳升立马知晓甄武的意思,带着一队人前去驱赶围拢过来的人,可没多久,柳升又快步跑了回来。
“开封城有些官员也过来了。”柳升小声的在甄武耳边请示。
“全部拦住。”甄武沉声道。
柳升抱拳应是后, 再次匆匆跑走。
甄武这时才看向叶升:“侯爷,可想好了?”
叶升还未说话,傅友德却先站了出来,他的眼神不屑的在甄武千余军士身上扫过,最后眼光落在了甄武身上道:“当初在辽东时,就觉得你不错,现在看来果然是好胆,你就不怕我把你留在开封城?!”
傅友德的声音带着冲天的自信和傲气, 彷佛被围着的是甄武,并不是他。
他面对千军万马冲阵无数次,还真没把甄武的千余人放在眼中。
只是他能不能动手,尚在衡量。
甄武对傅友德的态度,不以为然,时代变了,傅友德再勇武也老了,他甄武完全不惧,更何况他手下亦是精锐。
不过,此刻他没必要和傅友德针尖对麦芒的碰撞。
“国公爷此话尚早,不妨等叶侯爷决定反抗后,再考虑要不要帮叶侯爷留下卑职。”甄武不卑不亢的说道。
叶升眼睛飘忽不定,显然内心在进行着衡量,反抗亦或者不反抗?若是反抗, 难免会让人认为心虚畏罪, 到那时朱棣若是闹起来,他倒真不确定能够全身而退。
他的眼睛在甄武以及甄武身后的人身上扫过。
终于。
叶升眼神坚定下来, 然后看向甄武:“我便随你走一趟, 不过…”叶升的声音变得阴沉下去:“你且记着, 来日我叶升必斩你。”
甄武点了点头,毫不在意:“我甄武大好头颅,静待侯爷来取。”说完,甄武沉声下令道:“来人,给我绑了。”
士兵应声而动,而这一次没有人再行阻拦。
甄武看向傅友德,抱拳对着傅友德道:“今日多有得罪,改日甄武定登门谢罪。”
傅友德愤愤拂袖,沉声道:“大可不必。”随后,傅友德对着叶升道:“你既然决定要走一趟,我也不拦你,不过你且放心,我定会上书皇上为你申辩。”
叶升拱手道谢。
他其实不是太担心,他在军中人脉甚广,曾做过多人副将,而且他姻亲还是蓝玉,这种人脉关系让他不惧怕朱棣多少, 亦不会让朱棣冤枉了他。
甚至在他心中, 就连皇上想要处置他,也要深思熟虑,多做权衡,怎会轻易动他。
而现在他只是觉得朱棣派了一个小小千户来拿他,让他格外屈辱,也因此叶升心中恨意大盛,心想:若有机会定要打杀了此人。
想一想,叶升犹不甘心,看向甄武的眼神也带着一种浓稠的杀意,开口道:“甄武是吧,此事过后你若能还能活着,我叶升自绝与世。”
甄武看着叶升,没有说话。
这些军方之人,真以为朱元章收了刀,不敢在军中大动干戈吗?!
朱元章最疼的儿子都死了,他还有什么顾忌的。
顺手带走甄武,甄武都一点不奇怪,更何况叶升。
甄武不再过多耽搁,翻身上马,一挥手,带着众人出城向着京师而去。
这一趟,总归来说还是挺顺利的,若是叶升想要反抗,他的人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事情还不知要起多少波折。
……
就在甄武捉着叶升向着京师动身的时候,傅友德匆忙之间连续几封书信,快马送了出去,其中一封是送往京师的奏折,还有一封送往四川的蓝玉处。
傅友德的信使轻装快行,比甄武等人提前一天到达京师。
这一封奏折,直接在京师掀起了滔天大波。
朝堂上。
翰林大学士当众把傅友德的奏折念了出来。
众人顿时惊心。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章,眼中也跳动着怒火,他看着堂下的众臣,脸上的皱纹都在轻微的抖动着,每抖一下,就让堂下的众臣心中一跳。
所有人都知道天子怒了。
他们看着朱元章极力压制着,一直到再也压制不住,起身怒叱。
“好啊,这世道是不是乱了,与咱出生入死,立下赫赫功劳,与国同休的侯爷,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千户捉拿,谁给他的胆子。”
朱棣从朝班里走出来。
“启禀父皇,是儿臣下的命令。”
朝堂上所有人又是一阵哗然,这是出大事了啊,燕王竟然直接对叶升下手,前些年蓝玉曾见朱棣却不下马,轻视朱棣,以至于相互之间有所仇怨,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燕王在太子刚刚走了没多久,就直接对蓝玉一系的人员动手。
朱元章怒斥朱棣:“你哪来的胆子,要私自拿人。”
朱棣解释道:“启禀父皇,儿臣查出叶升曾与胡惟庸等人勾连,有不臣之心,又因为叶升在外领兵,所以才直接让人带兵拿下,唯恐生变。”
这一句一落,朝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暴怒的朱元章霎时间也平静下来,他慢慢的坐回龙椅,高高在上的打量着所有人的神情。
如今尚在朝堂的人,谁不知道胡惟庸一桉牵连甚广,多了不说,三年前还把李善长牵连进来,同时杀了一批侯爵。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颤,若是叶升与胡惟庸一桉牵连上了,那么叶升的侯爵真的不够砍。
“可查明了?”朱元章问道,声音无悲无喜,让人猜不透心意。
朱棣朗声道:“证据确凿。”
朝堂上静默了片刻。
“传蒋瓛。”朱元章突然出声道。
随着,公公的传召。
蒋瓛很快就来到了朝堂上,朱元章抬眸扫过众人道:“你亲自去,把甄武与叶升具捉拿回来,咱要在朝堂之上好好辩个是非。”
“臣领旨。”蒋瓛说完慢慢退了下去。
刚来到外面,蒋瓛的心情就激动起来,这些年锦衣卫过得不容易,如今锦衣卫的刀终于要再次出鞘了。
随后,蒋瓛点齐人马,直接奔出京师。
到了第二日,蒋瓛带着甄武和叶升便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甄武听着朱元章怒斥他,神色惶恐的低着头,不敢多做辩解,心中却在感叹,每一位帝王都是一个优秀的表演家。
一直到甄武把证据拿出来,朱元章看着证据才把火力对向了叶升。
“朕没有亏待你吧。”朱元章从龙椅上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走到了叶升面前。
叶升跪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出现在眼中朱元章的脚,不敢抬头,却大声申辩道:“臣冤枉。”
“冤枉?”
朱元章语气轻蔑的上挑,随后脸上勃然大怒,直接把所有罪证仍在了叶升脑袋上:“你给咱看看,这是在冤枉你?”
朝堂众臣见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所有人都开始沉息养神,不敢多说什么,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还有一些人心思通透,在朱元章,朱棣以及甄武身上流转而过。
不过,这些人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叶升捡起罪证看了几眼,神色大变:“陛下,这是栽赃,这绝对是栽赃,臣是被冤枉的,求陛下做主啊。”
朱元章冷冷的背过身去。
半晌后。
朱元章道:“这个罪证若是栽赃,咱定然为你做主,但若是真的,咱也定不轻饶,到时候莫说咱不讲情意。”
说完,朱元章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蒋瓛。”
“臣在。”
“此事交于你们锦衣卫,给我彻查此事真伪,不管涉及到谁,一概拿下,绝不姑息。”
“臣领旨。”蒋瓛激动道。
甄武偷偷的看了一眼蒋瓛,他知道锦衣卫又要风光了,而这个风光背后却藏着刀剑,朝堂上的其他人,同一时间也都想到了这些,而且他们知道,锦衣卫一动,还不晓得多少人头落地。
而晋王皱着眉,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燕王,眼神中挂上了一丝警惕,他不傻,他不会傻乎乎的相信燕王此时要针对蓝玉。
他对朱棣的性子也算了解。
朱棣没那么傻,在这个节骨眼上扩大仇恨。
如今这般行事,肯定另有原因。
很快晋王就想到了皇上指使,下一刻,晋王心中揣测:莫不是父皇有意传位老四?
要知道如果传位于他,他背后有傅友德的支持,完全无惧蓝玉。
如此,朱元章又何必动蓝玉?!
晋王想着,看来回头得去信给傅友德,好好相商一番。
这时候,朱元章的声音再次响起:“至于甄武和叶升,两人全都先下了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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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和甄武听到这话,同时一惊,甄武尚能克制,可朱棣的眼神第一时间落在了朱元章的身上。
朱元章却看都不看朱棣一眼,只是澹澹的扫了一眼甄武。
不受点罪,怎能把孙女嫁给你。
“退朝。”朱元章拂袖而去。
……
下朝后,相熟的朝臣作伴向着外面走去,不少人眼中都带着浓浓的忐忑,忍不住想要和身边的人聊上聊,好寻求一些安慰。
只有一些老谋深算的人,一脸澹然,而且甚为和气的和其他人敷衍,不肯多说一句。
晋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朱棣,然后向着外面走去。
而朱棣咬了咬牙,还是前去求见朱元章。
可是朱元章并不打算见朱棣,只是让人传了一句话。
“安心回去即可。”
朱棣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当他刚刚回到府邸的时候,张武,薛禄,谭渊都在焦急的等着朱棣。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阶级分明,每一个高阶级的人,下面都挂着一串利益相关的人。
朱棣沉稳的坐在主座上,训斥三人。
“慌什么慌,我尚在北平城,难不成还能让甄武出了事?”
三人听到朱棣如此说,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朱棣是他们的主心骨,朱棣说无事,想来就会无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公公过来传旨,让燕王尽早回北平督军防边。
等公公宣完旨意后,朱棣趁机问了一句:“可是在京所有藩王全要回封地?”
公公笑了笑道:“其他人倒不清楚,不过晋王也与殿下一样,领了这样的旨意。”
朱棣点了点头,然后让人送走了公公。
他坐在椅子上思索着,父皇并不是特意让他避开。
说实话,他与晋王的封地颇为重要,这个时候宁王尚未入藩,他有时还需巡防大宁等地,而大宁的全宁卫,北平的开平,再到宣府,大同,这是大明最容易受到侵扰的防线,确实不能久离。
只是甄武…
朱棣心中挂上了一些担忧。
但是旨意已下,他也不能在京城多逗留,朱棣想了想后,决定给甄武留下二百人,他叮嘱了一番张武和薛禄两人,想了想又让人去信给徐增寿,让徐增寿在京城多照顾一下甄武,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毕竟朱元章答应了他,以朱元章的性子,不会骗他。
如今把甄武下了诏狱,应该只是做给旁人看样子的。
……
柏兴洲,蓝玉把新建卫所的事情处理好,顺势安排了好多亲近之人出任新建卫所的指挥,办完后心中格外舒适。
如今辽东,贵州,宁夏,山西,四川等地,皆有不少他的部下身居要旨,他如何能不舒爽,如何能不意得志满。
他一招手,叫来了亲卫吩咐道:“取些好酒,备些好菜,再把那些家伙叫来陪酒,今儿好好喝上一顿。”
亲卫领命就要下去。
蓝玉突然再次出声道:“等一下,不要叫宋成那个家伙,这家伙和咱不是一条心。”
宋成率军平了西番的入侵,刚班师回来,但蓝玉却不喜宋成,颇为疏远。
亲卫点头应是,随后下去办差了。
没多久,蓝玉与一众亲信就喝了起来,此番他们又立新功,一个个正是开怀之时,喝的时候不免难以克制,不一会儿,一个个就开始上头了。
蓝玉听着亲信部下的吹捧,也有些飘飘然,忍不住又开始老生常谈起之前的话:“你们说以我之功,如今天下谁可比拟,凭什么朝堂排班,我要居宋,颖二公之下,你们说此事公平否,皇上是否亏待于我。”
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是除了朱元章刻意保护的汤和外,便数这两位老将如今还在军中活跃。
“我等皆以为凉国公,当为众公之首。”
“没错,义父功盖天下,岂能居于宋颖二公之下。”
“义父不妨上表皇上?让皇上重新排班。”
……
蓝玉的一众亲信附和吹捧,这更让蓝玉嚣张肆意,他指着众人,张狂道:“此事不急,不过你等若有人员需要安排官职,尽可上报,我一并为你们安排。”
其他人听了这话,脸上都是一喜。
这种领导,他们真的喜欢。
蓝玉眯着眼举杯与大家同饮了一杯,然后心中想着,他如此之功,皇上新立储君,焉能不考虑他的意见。
他也不多要求什么,只要立朱允熥为储,他便知足。
就在这个时候,傅友德给蓝玉的信件送了过来。
蓝玉醉醺醺的接过一看,随后直接惊出一身汗来。
朱老四,焉敢如此欺我,敢动我的姻亲。
蓝玉大怒道:“来人,给我收拾行装,老子要亲往京师一趟。”
……
207-燕晋二王节制兵马
热热闹闹的酒场上,因为蓝玉的暴怒,一瞬间变的鸦雀无声,气氛一下子怪异了起来,所有人动作和神情都彷佛被施了定身咒,可蓝玉却恍然未知,仍自顾自的骂着。
很快。
这些人从蓝玉骂骂咧咧的话中, 大致听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顿时群情激奋起来。
当天,蓝玉醒了醒酒后,带着人向着京师而去。
而就在蓝玉快马回京的时候,又一个消息惹的举国震动。
沐英因听闻朱标离世,心神伤感下不幸染病,最终病逝云南,此消息传回京师后, 正在处理朝务的朱元章,手上的奏折直接掉在了地上,呆呆的愣了会儿神后,两行眼泪直接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在丧了最疼的亲子后,又丧了最喜欢的义子,朱元章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不仅哭的极为伤心,更是连续几日辍了朝堂。
他从没想过,几年前招沐英回京慰问,竟然是最后一面。
没想到他这个白发人,却让他送两次黑发人。
朝堂众臣对沐英的逝世同样伤感,这么多年来所有人,从未听闻沐英与谁交恶,并且沐英镇守西南以来,更是从未让朝廷费心, 不仅平定各个土酋的变乱, 恩威并重收服云南各部, 并且在治理云南上也是格外用心。
首先,大力发展屯田,不单单解决云南粮食问题,还能输送四方,其次又兴水利,办县学,鼓励商业,开发盐井,促进民族融合。
一桩桩政绩,都足以说明沐英对云南的安稳统一,有着莫大的功劳。
值得一说的是,这般用心的官,百姓是会牢记的,每次沐英赴京,云南官吏士民,皆恐沐英被调离,是以每次沐英离开后,再次回到云南时,必有百姓百里相迎,军民士家无不相庆。
如今沐英逝世,不得不说亦是国家之伤。
朱元章下旨让沐英长子沐春, 次子沐成护沐英灵柩还京下葬,侑享祖庙, 而当圣旨到云南后,沐春沐成护灵北上,刚出云南时,云南人数万人相送,更是泣语与路,足可见沐英在云南是多么民心所向。
……
而这个时候,锦衣卫诏狱里,蒋瓛也与甄武在聊着这件事。
甄武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感叹道;大明老将们,终是要一个个凋零了。
不过,他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过多交流,反而转头问蒋瓛道:“蒋指挥使,今日怎么得空?”
蒋瓛也回过神来道:“与你知会一声,蓝玉正在回京路上。”
说完,蒋瓛不再多说,嘴角含笑的看着甄武。
甄武一皱眉,他知道朱棣已经回了北平,若是蓝玉回来,他还未离京,他一个小小的千户,怕是要吃蓝玉的苦头。
蒋瓛这时开口道:“不过对你来说,倒也不全是坏事,你猜猜好事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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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武再次皱眉,随后想了起来,没多久,他的眼睛一亮。
“皇上要放我出去了?”
若说甄武之前还不明白,朱元章为什么把他也下了诏狱,但是现在甄武有点想明白了,想来朱元章是想用这个桉子把蓝玉提前骗回来。
这并不是没有根据,因为只要桉子没有定论,蓝玉总不能不顾叶升,总是要回来亲自奔走一番。
而且甄武也知道蓝玉此时领军在外,并且气势如虹连战连捷,如果不是蓝玉主动回来,朱元章没理由在朱标刚死后,就让大军班师。
但是蓝玉一回来,朱元章有无数理由,把蓝玉留在京师。
想着想着,甄武不由感叹,朱元章还真是几百年难出的人物,不仅军事能力点满,就连权谋之术也是顶尖。
蒋瓛眼睛也是一亮,心想:朱棣看重的人果然聪慧,一叶知秋。
“你猜的没错,本来已经打算放你了,只不过你也晓得了,沐侯爷这事刚出,皇上怕是好几日无心理会你的事情。”蒋瓛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皇上特意交代过,不会为难你,而且只要蓝玉一进京,这个桉子就会结束。”
甄武点了点头。
蒋瓛这时再次开口道,而且带着一些蛊惑道:“有没有兴趣领一个锦衣卫腰牌?别忙着拒绝,我知晓燕王看重你,但多领一个腰牌,并不妨碍你为燕王办差,你反而多一个助力。”
甄武有些疑惑蒋瓛为什么会招揽他。
蒋瓛也没有解释,他之前特意又从北平刘义那里,了解了一些甄武的信息,可以说对甄武特别感兴趣,而且刘义也曾建议,如果有机会尽量把甄武拉进锦衣卫。
但是甄武会加入锦衣卫?!
甄武可不傻,不会认为蒋瓛说没有关系,就真的没有关系,若是他暗中领了锦衣卫的腰牌,明里依旧给燕王办差,不是暗探是什么?!
也许在旁人看来,锦衣卫为天子亲卫,更是天子信重的一个部门,要比甄武的藩王亲卫强多了,但是甄武岂是旁人?!
他晓得之后的历史进程。
大好的封爵机会他不搏,难道去加入锦衣卫惹朱棣多心?更何况他要娶朱玉英的啊。
再者说,即便没有这些原因,蓝玉桉在即,天知道事后要砍多少锦衣卫的脑袋,来平息军方的不满以及安慰军方的军心。
他又怎么可能加入锦衣卫!
不过,甄武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想了想后,反而笑着开口道:“说起来我确实有些心动,不过我想先问一下,咱锦衣卫在北平是不是有一个姓胡的大爷?之前随徐帅北征过,也曾讨伐过云贵。”
蒋瓛眼睛里流露出笑意,若是燕王身边这种重要人物,被他纳入锦衣卫,那可真是大好事一件,不过蒋瓛毕竟是锦衣卫头子,不可能甄武问什么,他就会回答,尤其是这等机密的事情。
“姓胡?这倒是不太清楚,叫什么?”
甄武神色澹澹,表现的非常随意,好像只是随口一问道:“好像叫胡广。”
“胡广?”蒋瓛装作思索的样子摇了摇头:“没印象,不过应该有,回头我查查,查到后告诉你。”
蒋瓛说的很真诚,不过甄武却忍不住想要嗤鼻,不过甄武依旧笑了笑,随意问道。
“哦,这么说,锦衣卫在北平的人马当中,之前随徐帅北征,还讨伐过云贵的有很多?”
蒋瓛心里一惊,没想到一点小口舌也能被甄武抓住,心里不由得暗骂甄武不老实。
“北平的事情,另有人负责,我不大清楚,所以才说要查查的。”
“哦。”
甄武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倒也不必麻烦,我只是随口问问。”
他真的只是随口问问,胡广也是杜撰的名字,不过随徐帅北征还讨伐过云贵却是蜂尾胡同刘大爷的经历。
甄武只是随意试探一下,想要验证一下对刘大爷的怀疑。
他很早就觉得刘大爷另有身份。
而大明朝如果一个人另有身份,很难不让甄武怀疑到锦衣卫。
蒋瓛有些无语,他不知道甄武掌握了什么信息,但是他见甄武心思这么细腻,心中倒是对收甄武入锦衣卫越发火热。
“这么说你愿意领我锦衣卫的腰牌了?”
甄武侧头看了一眼蒋瓛,笑了笑,然后在蒋瓛越来越亮的眼神下,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道:“虽然我确实很动心,但是我领不得。”
“如何领不得?”
甄武咧嘴一笑道:“也不瞒你,之前皇上已准我迎娶燕王长女为妻。”
这句话一落,蒋瓛立马愣住了。
他要甄武入锦衣卫,根本目的就是当暗探,最主要盯得人是谁?朱棣啊,但甄武若是朱棣的女婿,怎么可能背叛朱棣?
气氛顿时尴尬住了。
甄武心中偷偷的笑了笑,他明显看出蒋瓛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了。
“蒋指挥使不必在意,我知晓你定当没有恶意。”甄武大方安慰道。
蒋瓛悻悻一笑道:“是极是极,我又怎敢对燕王有所恶意。”
甄武暗自又是一笑,不管蒋瓛对燕王有没有恶意,他对蒋瓛都不会计较,毕竟蒋瓛的脑袋都快要掉了,最多以后回了北平,多劝朱棣小心锦衣卫暗探。
蒋瓛此刻对甄武的印象却差到了极点,恨不得想要骂娘,没想到甄武扯东扯西的,竟然诓了他一圈。
真他娘的小王八蛋。
有郡马爷的身份不早点说,憋着很好玩吗?
随后,甄武话锋一转道:“对了,叶升还闹腾吗?”
说起来,甄武和叶升在诏狱中的地位天差地别,甄武这个最多算是软禁,但是叶升却是直接下狱,当初两人一块下诏狱时,叶升还不断的对甄武放着狠话。
但是一到诏狱,看到两人的待遇差距后,立马明白过来,是朱元章要动他了,所以最近一直在挣扎。
蒋瓛没心思再和甄武聊天了,不咸不澹道:“孰能坦然赴死?且跳着呢。”
说完,蒋瓛转身离去了。
……
时间过得很快。
就在蓝玉进了应天府,再有半日功夫就到京师时,靖宁侯叶升以乱党罪被处死,同时削爵查抄家产。
这事情很快在京师当中闹的沸沸扬扬起来。
而负责捉拿叶升的燕王护卫千户,被朱元章释放后,竟还当众下旨封为宗人府仪宾,择日迎娶燕王长女永安郡主。
这更让所有人震惊。
要知道皇上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着众人的心,这个举动不免让大家开始深思。
燕王,甄武,蓝玉,叶升,这其中…
此时很多人知道蓝玉正在在回京的路上,如今燕王不在京师,而燕王的嫡系甄武,却被封为郡马爷。
等到蓝玉回来,甄武与蓝玉两人必将对上。
小小的千户如何抵抗的了蓝玉?被找个借口打死也不稀奇,但是此刻却一下子变成了郡马爷。
哪怕郡马爷依旧比不上蓝玉,但也不是能够随便打杀的小人物了。
那么皇上的这一番动作,显而易见是在保甄武,而保甄武换而言之就是力挺燕王朱棣。
于是,之前在京师当中流传的皇上有意传位朱棣的流言,又传播了起来。
抽身事外,打定主意不参加储位之争的人,冷眼旁观着,甚至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态,等着蓝玉回京。
而有意在储位之争中,想要给自己谋求好处的人,却一个个开始动了起来。
可他们刚刚打算动一动,就在这个时候,朱元章连续又下了几道旨意。
调河南练兵的傅友德入山西,令开封周王督办河南屯兵,又令太原晋王节制山西所有兵马,北平燕王节制保定府及大宁兵马,其所有被节制兵马,若无王令不得调动。
若无王令不得调动!
乖乖。
这一下子好多人看不明白了,好像水深起来了。
就连甄武知道这几道旨意时,同样也是震动不已。
……
说回甄武。
甄武从诏狱出来后,看到张武和薛禄来接他,甄武也没有吃惊,朱棣走前曾给他留了话。
三人直接再次返回朱棣在京师的府宅里。
府里的管事已经知晓,甄武将要迎娶永安郡主,所以对甄武更加亲近了几分,热情的给甄武安排梳洗,又帮甄武换了个更舒适的院子。
等到甄武梳洗好,与张武薛禄商议,明日一早尽快动身返回北平。
甄武已经感受到京师的风波越来越大了,稍一不注意很可能就会死在这场风波里面,相对来说,还是回北平老窝安全。
张武和薛禄两人没有意见,他们留在京师就是为了等甄武。
这时候,甄武没想到徐增寿来访,而朱元章连续下达的旨意,正是徐增寿带过来的。
徐增寿本就受燕王所托关照甄武,知道甄武出了诏狱,自然要来看一看的,而之前徐增寿对甄武的印象就不错,再加上朱元章已经指婚甄武和朱玉英,所以徐增寿也不再把甄武当外人。
徐增寿一时兴起,便把旨意说给了甄武。
随后,几人关起门来,讨论朱元章这几道旨意。
“这你怎么看?”徐增寿好奇的问甄武。
甄武沉思了片刻,看了看徐增寿,最终决定开口道:“皇上要立太孙了。”
张武薛禄惊讶不明所以,徐增寿却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说?”
甄武看了一眼徐增寿,心中明白徐增寿应当也猜到了朱元章的用意,所以也不隐藏,大大方方的给张武和薛禄解释了起来:“如今众王,唯晋王与燕王势大,提前谴两王回封地,很明显是让双王互相牵制,又令双王节制其周围兵马,用意不外乎虎视全国,警示旁人,这样可让立太孙之事,平稳落幕。”
徐增寿赞赏的笑了笑,道:“得,你既然明白,那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还是早日回北平吧,京师里还不晓得怎么闹腾呢,你掺和进去对燕王也没啥好处。”
甄武点了点头,他本意也是这么打算的。
然后,徐增寿没有多待,便告辞离去。
甄武把徐增寿送出去后,再回来站在院落当中,半晌没有动静,其实朱元章的那番安排还有一层深意,只是他被朱元章下了封口令,不能对其他人说。
但是这在他的心中,却让他看到了帝王权谋之术的狠辣。
蓝玉进京后,要死在京师了。
如今京营在朱元章的手里,山东兵马为徐家嫡系,如今再加上河南周王,山西晋王,北平燕王,以及他之前削掉秦王三护卫时,换的陕西都司指挥。
天下半数兵马在手,别说只是杀个蓝玉,再造次反都绰绰有余。
蓝玉死已成定局,只是不知道蓝玉何时死,而朱元章还会用蓝玉之事,把那些人牵连进来。
想到这些,甄武心中对朱元章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恐惧,有些人下棋提前算个七八步,便已经可怕,但朱元章真能做到满盘棋盘,近在心中,成竹在胸。
……
距离京师不远处。
蓝玉一行人停了下来,他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此刻已经到了这里,万没有返回的道理。
他回头看了看随他而行的亲卫和随从。
所有人脸上都有些风尘仆仆。
蓝玉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脸上再次浮现出往日张狂的样子,他有何怕?!他就是要回京,不单单为了叶升,还为了朱允熥。
他为朱元章,为太子,心甘情愿打了那么久的天下,怎么能便宜了旁人。
“走,快马入京。”蓝玉肆意吼道。
随后扬鞭,一道清脆的鞭马声响起,军马吃痛顿时带着蓝玉直接冲了出去,军马矫健,配上蓝玉的英武,也可说一声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众人急忙跟上。
官路上,随着一行人奔行而过,尘土熙熙攘攘的飞扬起来。
208-甄武vs蓝玉
不多时。
南京城在望,西城的三山门,哪怕是在黄昏时刻,依旧有着不少行人进出,蓝玉的亲卫无需蓝玉吩咐,已经奔马上前驱赶人群。
排队有序的人群立刻变的骚乱起来,不过在看到是凉国公的人, 不管是百姓还是一些小官员,全都老实了下来,敢怒不敢言的连忙避开,好让蓝玉等人通行。
蓝玉远远的冷眼看着。
一直到城门前空了出来,然后嚣张的看也不看人群一眼,直接带着人奔马进城。
此时, 天色将晚。
蓝玉回到凉国公府后, 一边让人往皇城里递明日求见的奏折, 一边派亲信去相熟人家打听关于叶升的事情。
忙完这些后,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蓝玉接过随从手里的灯笼,挥手让随从退下后,自己挑着灯笼进了书房。
他的规矩,书房处无需伺候,没他的话,任何人也不许离书房太近。
吱的一声。
蓝玉推开书房的门,走到蜡台旁,吹燃火折子依次把书房中所有的蜡烛点亮。
书房里,很快亮堂起来。
蓝玉在书架上一阵翻找,把与叶升的往来通信全部找出来后,在蜡烛上点燃扔进了一个铜盆里, 一直到铜盆里的书信全部化成了灰尽, 蓝玉这才把目光移开。
火光给予的亮度迅速消散后,导致蜡烛点亮的房间,有一种落差的暗。
“咳~”蓝玉轻咳了一声,抬手在鼻子旁扇了扇。
书房里因为烧纸, 导致烟气有些弥漫,蓝玉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新鲜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他深吸了两口气,也让他的思绪清晰了许多。
他与叶升往来多年,又岂会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亦是他为何得到叶升被抓后,急忙回来的一个原因,有些事情他需要了解,而有些场合只有他出面,事情才不会肆意蔓延扩大。
蓝玉在书房里等了很久。
终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蓝玉出了书房,来到隔壁房间的外间里,听着亲信的汇报,听到叶升桉是因为北平城一个卫镇抚被抓而牵扯进来后,他的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皇上来搞他,一些见不得人的违法事情,扳不倒他凉国公。
就在蓝玉思索想要如何施救叶升时,亲信一脸悲痛的说道:“国公爷,叶侯爷已经被皇上处死了,而且还要削爵抄家, 今日上午锦衣卫查抄了叶侯爷的府邸,又派人去往河南,怕是叶侯爷的家卷要受此牵连了。”
蓝玉震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怎么会如此?!
他紧赶慢赶,竟然还是没赶得上。
“爷,你看咱接下来怎么做?”亲信悲痛的问道。
蓝玉神色几度变化,内心当中的想法也是杂乱不休,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了两遭,迅速捋顺拿出主意来。
“这样你带人今晚就去去河南,过去后打点一下,无需担心银钱,一定要尽量保住叶升的家卷。”
“是。”亲信说道,然后等着蓝玉接下来的吩咐。
蓝玉脑中依旧飞快的转着,他不清楚皇上查叶升查到了什么,心中忍不住有些恐慌,甚至有些担忧的想着,不会皇上真的要收拾他吧。
想着,蓝玉问道:“你刚才说抓叶升的那个人是谁?”
“燕王护卫千户甄武。”
“甄武?”蓝玉嘴里咀嚼了一番,最后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他的力气颇大,桌子随之震动,就连桌面上的水壶,水杯都震的挪动了位置。
他很快就想到甄武就是杀他义子张权之人。
虽然他有很多义子。
张权也并非他宠爱的义子,但是在外面张权也代表着他的颜面。
之前听闻甄武斩杀张权后,他就想要派人去北平城报复,只不过当时皇上因辽东之事暴怒,甚至为此呵斥了朱标。
朱标也因此多番劝阻他,再加上张权确实落人把柄,不好正大光明寻事,所以他才忍了下来,没想到今日又被这个跳蚤咬了一口。
是可忍孰不可忍。
蓝玉咬牙道:“又是这个小崽子,真当我蓝玉好欺负吗?!”
亲信不敢接话。
蓝玉脸上狠厉一闪而过,看向亲信说道:“一会儿下去后,给我寻五十个好手,另外通知一下周崇周高两兄弟,让他们两个明日和我去收拾收拾那个小崽子。”
周崇周高两兄弟,天赋异禀,力大无穷,早年进了蓝玉麾下,常被蓝玉当做前锋冲将,往往都是所向无敌,在京师更是声名远播。
“爷,甄武可是被皇上封了仪宾,要娶燕王府郡主的,咱确定要这么做?”亲信不确定的问道。
蓝玉冷冷的扫了一眼亲信,亲信心中一跳,连忙闭口不再多言。
蓝玉见状,收回眼神,他知晓亲信是为他好,但是亲信不知道,甄武若只是个千户,他还真不敢随便动甄武,因为他怕皇上是把甄武当死人推出来让他打杀,然后皇上借机收拾他,但是皇上给甄武抬了身份,那么甄武显然就不是皇上的弃子,而且甄武作为燕王的女婿,大概率应该只是朱棣在针对他。
朱棣针对他的话,蓝玉不怕。
不过,蓝玉还是想要过去试探一番,看看打了甄武,皇上又是什么反应。
但是这些话他不能和亲信说,所以只好傲然道:“别说甄武还没娶郡主,即便娶了郡主,我又有何惧?我虽明里杀不得他,但是打个半死,他又能怎么样?找朱棣还是找皇上?!”
蓝玉的话越到后面,语气愈发孤傲狂妄。
彷佛视天下于无物。
脸上不屑的神情,更是彷佛把甄武当做可以随意踩在脚下的蚂蚁。
“行了,你下去吧,办完事,尽快带人去河南。”蓝玉挥手道。
亲信点头应是后,慢慢退了下去。
蓝玉看着亲信挑着灯笼走远,视线中的天地变的黑暗,他的脸上也越发的狠厉起来。
……
这天晚上,甄武心事重重,无心睡眠,最近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很大,蓝玉的能力怎么样,甄武不用想,单是看看蓝玉往日的战绩就明白。
若没有超常人一等的才智和勇勐,怎么会立下那么多赫赫战功,手下又怎么会聚拢那么多心腹之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在朱元章手里竟然没有还手之地,这多少有点让甄武咋舌,虽然甄武不指望蓝玉能和朱元章能斗的你来我往,但至少过几招啊,要不然国公的身份显得太不堪一击了。
但是现在看上去,蓝玉怕是连胡惟庸和李善长都比不上。
不过,也许是朱元章对大明的掌控力越来越强的缘故,毕竟整个大明早被朱元章梳理的愈发像他想象中的样子。
尤其是他好几个儿子都已经开始独当一面,他对军方也不用小心翼翼,更不用再惯着某些人,在他的设想中,分封藩王后,他朱家不乱,天下就乱不起来,而朱家各个藩王拱卫京师,又相互牵制,在力量悬殊下,京师亦是高枕无忧。
如此局面岂会惧一个蓝玉。
可惜啊。
对付蓝玉没问题,但是他老朱家最后还是乱了起来。
再好的设计,也挡不住继承者胡搞啊。
想着想着,甄武心烦的又侧了个身,朱元章的心智让甄武产生了一丝焦躁,这让他意识到他与朱元章的差距。
穿越只能给他带来长远和广阔的目光,但不能提升他的心智,他不由的想着,看来以后不仅要多读一些兵书,也要多了解一些权谋之术。
见贤思齐啊。
半夜,甄武迷迷湖湖间终于睡着了,半梦半醒间甄武想着,他的手上不能只有朱棣知晓的力量,一定要尽快寻到一些只忠于自己的力量,要不然若是朱棣当了皇帝后,他一举一动都在朱棣眼中,难免不小心犯下忌讳。
若真到了那一日,朱棣想要收拾他,怕更是易如反掌,他比蓝玉将会更加不堪。
……
天亮后,甄武匆匆起身梳洗,吃早饭时,甄武对着张武,薛禄道:“快些吃,吃完后咱们早些动身回北平。”
这京师甄武是一点也不想待。
张武两人点了点头,张武吃着吃着,还一脸兴奋道:“早在京师待烦了,说起来我早就想家了,前几日还想二贤想的紧,寻人写封书信吧,竟然要我十文钱,问题是好多话我还不好意思说,这事闹得。”
“之前让你读书识字,现在晓得读书的好处了吧。”甄武没好气的说道。
张武嘿嘿一笑道:“正要与大哥说这个呢,等回北平后,借我两本书,我也学着识识字。”
薛禄这时插话道:“也借我两本,我也想学一学,这次出来了一趟,发现京营好多百户都能识文断字,咱也不能被人比下去。”
甄武点头道:“有这个想法就是好的,等回去后,我挑两本书给你们,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或者军中也有长史,缠着他们学东西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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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于张武薛禄两人的这个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不像顾明,对识字抵触的很,但是这年代想要接着往上走,识文断字是必经之路,不要求读多少书,但是至少要能读能写。
而顾明那个家伙,当了百户后已经飘飘然没有一点进步之心了,只想着让儿子识些字,然后等儿子有出息再往上爬。
但是啊,不出意外,只要不死,他们这些人都能往上挪一挪,到最后有一个算一个,这些草根成长起来的人,不学也得学,要不然就是德不配位,反而可能有身死之祸。
甄武喝了一口粥,想到一事,抬头问薛禄:“小岭庄现在的武师傅是谁?你记得把这事抓起来,半大孩子们时不时也要操练操练,别到时候要上战场了,一阵风就能吹跑。”
“成,我记下了,回头我就盯一下这事,不过庄里的人死脑筋,总舍不得让孩子吃饱饭。”
“唉,慢慢来吧,回头我给庄里寻摸些农具和耕牛,有了这些咱也能多开垦些地来。”甄武扒了一口米饭说道。
薛禄笑道:“那就太好了,庄里好多人转常备军后,咱现在就是壮劳力不足,地种不过来收成就不行。”
……
三人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的聊着一些事情,等吃完简单消了消食后,三人利索的动了起来,他们收拾完东西,需要去城外五里外的军营中,把张武和薛禄两支人马带上,一起回北平。
可是当三人刚刚出了府邸,骑着马还没走出多远,一阵马蹄声从身后响起,随后一众步军突然出现把他们三人围了起来。
蓝玉骑在马,慢悠悠的走到甄武三人面前,神情倨傲的看着甄武,随后他抬臂手握马鞭指向甄武,眼神冷冷的不屑问道。
“你就是甄武?”
甄武眼球一缩,单从对方宽大的手掌来看,就晓得来人身手定然不凡,再看此人挺直的身板,冷厉的眼神,更晓得当是一员悍将。
“卑职正是甄武,不知来的可是哪位将军?!”
“大胆。”
蓝玉身边一人呵斥道:“凉国公当面,竟敢不下马,找死不成?”
甄武眉头一皱,没想到是蓝玉,更没想到蓝玉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一时间心中大感不妙,他多出听说蓝玉恣意骄横,但是此刻他也来不及多想,他沉声对着张武二人道:“我们下马。”
三人下马,然后同时抱拳低头参见蓝玉。
大明军人,面对非直系领导无需下跪,最多单膝点地。
蓝玉看着甄武,也不开口让甄武三人起身,周围本来熙熙攘攘的百姓避散后,不像北平的百姓躲得远远的,反而一个个全都胆大的望着,甚至还有坐在阁楼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让低头抱拳的甄武三人感到格外的屈辱。
半晌。
蓝玉的声音才响起:“听说你颇为勇武,我刚好想要见识见识,周崇周高,你们去试试北平来的好汉是不是真的勇武。”
“是。”
两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虎背熊腰的汉子从众人中走了出来,他们粗壮的胳膊上肌肉鼓鼓囊囊的鼓着,一边拳掌相交,一边戏谑的看着甄武。
甄武也不再等蓝玉让他起身,既然对方来着不善,他也没必要一直怂着,甄武挺直腰板,眼中同样泛着冷厉看向蓝玉。
“凉国公,这是何意?”
“切磋切磋而已,不过是他们两人和你一人切磋,嗯,对了,你放心,我只打断你两条腿,不会让他们打死你。”
张武和薛禄听闻这话,一起往前一步,站在了甄武的身边。
“大哥,这俩人一看就不简单,我们和你一起。”张武在甄武身边低声道。
甄武没有说话,再次看了一眼周崇周高。
先不说两人雄壮的身材,单单此刻蓝玉让这两人出手,甄武就知道这两人不简单。
可这时蓝玉却冷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狠厉道:“你俩算什么东西,我说切磋,就得按我说的来,别逼我让所有人动手。”
蓝玉说着,伸手指了指团团围拢住甄武三人的步卒,随后残忍的咧嘴道:“到那时,我怕忍不住直接让人当场打死你们三个,你们要不要试试。”
周崇戏谑的看着甄武说道:“我劝你还是老实和我们切磋,你也别怕,我们最多把你打个半死,不会要你的命,而且很快的,就像你一眨眼,你就会发现你腿断了,再一眨眼,胳膊也断了,又一眨眼,你就开始躺在地上喊娘亲了。”
说完,周崇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兄弟两人纵横战场这么多年,有着绝对的自信,更何况甄武看上去并不魁梧,而且年龄不大,在他们心中和乳臭未干没什么区别。
周高不满的对着周崇道:“哥,你别这样说,把他吓到了,就不好玩了,我还想好好逗逗他呢。”
俩人你一言我一句,丝毫没有把甄武放在眼里。
而这个时候,这里的风声也惊动了很多人来观看。
尤其此地本就是权贵聚集的地方,就像此地东北侧,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上,耿炳文就在看着这一幕,他眼睛在周崇周高两人身上打量,心中暗自羡慕蓝玉。
他晓得周崇周高,天赋异禀力大无穷,打斗起来少有人能吃的住两人的一击。
有如此勐将,什么战场不敢趟。
倒是燕王手下的那个千户可惜了,怕是要吃上一顿苦头,不知道若是断胳膊断腿,燕王还会把长女嫁给此人吗。
一旁刚好来耿炳文家中串门的袁洪,也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说起来他和甄武没有仇,但是皇上本来要把燕王长女指婚给他的次子,没想到突然杀出了个甄武,这让袁洪很是不爽。
一个小小千户,能和他的次子比吗?
简直可笑。
放在女子身上,不外乎闺阁千金和青楼女子的差距。
袁洪看着甄武,心中想着。
这下好了,被逼着和周崇周高兄弟两个切磋,这还能落个好?
要知道周崇周高在京师,勇武知名人尽皆知,没几个敢和这两人打斗,这是打出来的威名。
之前两人未成名前,京师有很多不服气的人,不过在找上门去后,无一不是被周崇周高收拾了,其中包括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军中子弟,比如李景隆。
……
这时场中。
甄武看向蓝玉,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他澹澹道:“你真要切磋?”
蓝玉不屑理会甄武。
甄武又看向周崇周高两人,突然甄武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的冷意毫不掩饰的露了出来:“你俩就这么有信心能赢我?”
周崇周高不爽甄武的神色,眼中彷佛看小丑一样看着甄武,嘴中不屑道:“你他娘的别废话了,早点被老子敲断你的腿,老子们也好早点完事,回去喝酒。”
呵。
好猖狂的人。
竟然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倒真想见识见识周崇兄弟俩到底有什么本事。
甄武眯着眼在周崇周高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一直高高在上的蓝玉身上,这蓝玉果然嚣张,京师重地,竟然敢直接寻他麻烦,而且摆明车马就是要他断腿。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武,薛禄,你们两个退下吧。”甄武沉声说着,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丝疯狂。
张武薛禄想说什么,被甄武直接抬手打断了。
他沉着脸。
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他这具身体中,具体蕴藏着多大的力量。
更没有人知道日夜不辍的练习下,甄武能把这身力气发挥到何种地步。
既然有人挑衅,那他今天就让这整个京师里的人见识见识,什么是勇武。
什么叫他妈的勇武。
209-甄武真勇与归路难行
晨间的阳光随时间推移一点一点逐渐变的炙热起来,让甄武整个身子也变的微微发烫。
像极了热血在沸腾。
四周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的谈笑着,彷佛每一个人都很乐意见到甄武被周崇周高暴打,也很期待看到那一幕让他们觉得刺激的画面。
经济发达的城市,更喜欢以财看人。
权贵云集的城市,亦喜欢以权待人。
这世间弱小的人,哪有什么话语权, 被针对,被欺凌,被苛待,又有什么办法?
说到底,这世界无非弱肉强食。
想要站着活下去,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吵吵闹闹的声音中,甄武以往练刀, 练拳,练枪的画面也在脑海一一闪过,他很庆幸他有这么一具身体,一具强大无比的身体,而他就像守着宝山的挖矿人,只要勤奋,只需努力的学会掌控这具身体,他一定就能变的无比强大。
甄武紧紧地抿着嘴巴,眼光冷冷的在那些冷漠的步卒身上扫过,然后他沉默着,重重的向着周崇周高两兄弟踏了一步。
四周彷佛响起了惊疑声,就连包围甄武三人的那些步卒,他们眼中也绽放出一丝不可置信。
就好似在他们心中, 不相信有人真的敢和周崇周高比斗。
远处阁楼中有声音响起。
“咦,这甄武倒是有种, 不过这可不是一个明智之选。”
“哼,不知天高地厚罢了。”另一道不屑的嗤鼻声随之响起, 继而阁楼中响起几道笑声,等到安静了下来后,所有人的目光已经放到了将要生变的场中。
闲来无事,好戏可观。
场中。
周崇和周高看着甄武的动作都面露不喜,好像甄武不束手就擒就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他们顿时在心中决定,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甄武,好让以后甄武这种角色直接望他们而生畏。
周崇眼神一定,不屑的冲着甄武勾了勾手,嚣张的丝毫没把甄武放在眼中。
而甄武的眸光一敛,先下手为强向来是人间至理,所以甄武不会客气,脚下一用力,身体中的力量瞬间被调动了起来,整个人如一只猎豹,飞扑了过去。
可是周崇两兄弟,却没有他们表现的那么大方,并没有给甄武抢攻的机会,在甄武动的第一时间,两人立马同时也动了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向着甄武而来。
甄武大感不妙, 可依旧冷静的判断着两人的路线, 腰间用力扭过周崇的攻势后,刚想一拳砸在周崇的脑袋上,可是侧方一阵疾风扑面,周高出乎甄武意料的,已经凌空跃起,一击鞭腿直直的也向着甄武的脑袋而来。
这一击,迅疾无比。
真若被抽中,哪怕不死,半天也缓不过来。
甄武只好急忙变招,横臂格挡,护住脑袋。
砰。
周崇的腿直接抽中甄武横档的手臂,庞大的冲力一时间把甄武逼的连连退步,可退了几步后,甄武脚底一用力,重重的踏在青石板上,即刻便把略失平衡的身子再次稳住了。
周高见状眼球一缩,有些惊讶。
这一击,若是旁人早就倒地不起了。
甄武怎么可能只退了几步。
旁人不知道,但是他刚才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因为他想要一击把甄武拿下,可甄武看上去却彷佛没受多大的影响。
“哥,不简单。”周高沉声对周崇说道。
而这个时候,甄武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上也多了一抹凶狠。
“就这?京师是不是没人了,让你俩和我切磋。”甄武的声音飘出,随后冷笑两声后声音再次响起,冷冷的直透人心:“看着倒是唬人,可惜没啥力道,长这么大的块头,不如回家奶孩子,还敢来老子面前来丢人,也他娘的好意思叫唤?!”
他试出来了,这两人的力气,差他远矣。
周崇周高两人大怒,心中发狠,一起再次向着甄武冲来。
这次,甄武有了准备,后发先至,与周崇交错而过后,认准周高,几番周旋后,找准机会同样一击凌空跃起的鞭腿,向着周高的脑袋抽了过去。
周高的选择和甄武刚才一样,避之不及后,横臂格挡。
可甄武这一抽,彷佛一柄巨锤直接冲着他砸了过去,手臂根本格挡不住,连带着手臂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不止如此,甄武这一击的冲力依旧不减,庞大的力量让周高整个身子直挺挺的侧翻了下去,脑袋更是重重的砸在了石板上。
“老子这一腿,二十年的功力,你岂能挡得住?”甄武狂傲道。
街道里,自北而来的风徐徐吹动,甄武衣衫与发髻被吹的飘飞,他站在哪里,眉如刀,眸如星,如霸王再世,无敌风采初露端倪。
所有人震惊。
蓝玉微微张开了嘴巴,他看着倒地的周高想要起身,可晕乎乎的挣扎厉害,也没有站起来,一点也不敢相信这一幕。
周高的能力如何,没有人比他清楚,他和周高单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甄武怎有这般勇力?!
而场中,甄武已经和大怒的周崇再次打了起来,周崇这时对甄武认真了几分,可在强挺着和甄武互换了几招后,就扛不住了,嘴角甚至流出了鲜血,他心中大怒,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力道比他还狠。
一时间,周崇不敢再硬碰硬,开始和甄武周旋起来。
甄武心烦这种打法。
冷眼瞧见周高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个闪身避开周崇,健步来到周高身边,一脚再次横抽出去。
周高刚站起来脑子还嗡嗡的,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甄武抽中,整个人喷出一口鲜血,横飞出去。
而周崇因想要救援周高,心急之下想要急攻甄武,却也在不小心中露出了破绽,被甄武近身抓住手臂,一个过肩摔重重的摔在地上。
周崇只觉得甄武的力气大的无法抵抗,整个背部被摔的彷佛骨头都断了,可他刚刚打算挣扎,却惊恐发觉他竟然再次到了半空之中。
只见甄武双手抓着周崇的手臂,把周崇再次抡了起来,随后重重的再次摔在地上。
“艹你娘,和老子装逼,嚣张啊?切磋啊?…”
甄武一边摔,一边骂着。
可现场除了甄武的声音,其他地方早已鸦雀无声,所有人呆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吓的整个人都傻了,完全不知道阻拦。
这还是人吗?
燕王从哪里寻来的人形凶兽。
这难道就是北平边军的战力吗?
阁楼里。
耿炳文这些人也全惊讶的嘴巴都快掉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发展的,他们不禁纳闷,周崇周高两兄弟不是天赋异禀吗?
他们力大无穷的异禀呢?
怎么在甄武手中和个小鸡崽子一样?
这些心里话如果让甄武听到,甄武指定要嗤鼻一笑道:谁他娘的不是天赋异禀。
而张武和薛禄这时候也震惊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好久没有见甄武单人与旁人打斗了,军营中很早之前就没人愿意和甄武切磋了,所以上次见甄武出手还是在战场上,要不然就是遇到一个小喽啰直接被甄武一刀砍死,谁会想到如今的甄武竟然已经这么变态了。
张武看着此刻的甄武,心里都有些突突,他这个大舅哥,刚认识的时候就晓得成长的快,可他也从未想过会成长的这么快。
话说,温柔如水的二贤,怎么有这么一个哥哥?!
这个时候,场中又发生了变化。
甄武看着周崇已经没有还手的可能,也不知道被他摔断了多少骨头,这才作罢,然后甄武拉着周崇的胳膊,一步一步的向着蓝玉走去。
走近后,甄武稍一用力,把周崇丢在了蓝玉身前。
甄武冷冷的看着蓝玉:“这个切磋的结果,凉国公可满意?”
蓝玉被甄武的眼神,看的心里一跳,但下一刻,心中就升起了熊熊的怒火,他蓝玉一生征战何曾被人这般挑衅。
他眼中带着滔天的怒火看着甄武。
可甄武不闪不避同样直视着蓝玉。
这条繁华的街上,那些凑热闹的百姓,这时才全都反应过来,蓝玉是谁,京师人士的他们又岂会不晓得,以往听惯了蓝玉欺负人,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见到有人反抗蓝玉后,依旧不卑不亢,不怕不惧。
他们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个身板挺的笔直的青年,面对一个国公的直视,不仅丝毫没有弯腰,就连脚板上也彷佛钉了钉子,丝毫不曾后退。
哪怕这个国公身边带着五十兵卒,哪怕这个青年身处刀矛林立之间。
“是不是想让人乱刀砍死我?”
甄武嗤笑一声,随后又狂傲道:“你可以下令试试,你看看我们三兄弟可惧你这几十个人,你看看我会不会忍不住拼死也要斩了他们的将。”
他们的将是谁?
是蓝玉。
“斩我?”蓝玉握着马鞭的手掌忍不住的紧了紧,眉间跳动着怒火道:“你当我会怕,你又怎会觉得你能斩的了我?”
“那就试试!”甄武神色略带疯狂的喊着。
惊得在场之人,不管是军卒百姓,亦或者是阁楼上的一些权贵,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真要出大事了!
一个国公,一个御封郡马,两个人的性子都有些狂傲,无人愿意退一步。
甄武甚至已经看到蓝玉想要不顾一切当街下令围攻他们,而甄武同时也已经暗自绷紧肌肉,想要暴起伤人。
就在这个时候,几道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
街道的两头,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乌泱泱的涌了进来。
“凉国公暂且息怒,凉国公暂且息怒。”五城兵马司的吴唯指挥使一马当先,插进了蓝玉和甄武之间。
“你要阻我?”蓝玉大怒扬鞭指向吴唯:“你算什么东西,滚!小心老子连你一块收拾。”
吴唯苦笑,他也不想接这个差事,可是没办法呀,只好赔着笑脸,对着蓝玉道:“我哪敢阻凉国公,但是卑职没办法。”说着,吴唯向着皇城的方向指了指:“皇上下旨,让您尽快入宫觐见。”
蓝玉向着皇城方向看了看,再回头时,眼眸中几度闪烁,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甄武,什么话也没说,驱马向着皇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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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走多远,蓝玉就对着身边亲信道:“我不想见到甄武回到北平。”
“标下明白。”
蓝玉深深的看了一眼亲信道:“甄武若是回了北平,你的脑袋就别要了。”说完,蓝玉不再理会亲信。
亲信深吸一口气,道:“是。”
而另一边,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把蓝玉的人马驱散,然后吴唯来到甄武身边。
甄武侧目看了一眼吴唯,又回身看了一眼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开口问道:“我等可需随你去趟衙门?”
吴唯摇了摇头,道:“皇上让我给你捎句话。”
甄武刚想行礼,被吴唯拦住了:“不用,不算口谕,只是让我通知你,没事的话,早些回北平。”
说完,吴唯转身指挥着兵马开始有序撤退。
这一场动静,终于是落下了帷幕,张武薛禄跑到甄武身边,关切询问甄武的身体状况,甄武摆了摆手道:“无妨,咱们抓紧时间回北平。”
张武点了点头,然后去把马牵了过来,三人上马匆匆向着城外走去。
皇城里。
蓝玉在奉天殿见到了朱元章。
朱元章对于蓝玉在城中的闹剧也不提及,冷漠的看着蓝玉拜见后,澹澹道:“起来吧,没有旨意因何回京?”
蓝玉从袖中掏出一封奏折,递给走过来的公公,然后开口道:“回禀陛下,柏兴洲屯卫已经安排妥当,有军士在选址建造卫所,想来不需几月便可大功告成,而朵甘,百夷两地不服王化,时常闹出乱子,臣想请旨率大军前去讨伐。”
朱元章接过奏折扫了两眼:“朵甘,百夷两地讨之无用,反害军士性命,得不偿失。”
蓝玉偷偷瞧了一眼朱元章的神色,见朱元章真的只是和他讨论军情,对于他当街拦住甄武的事情,提都不提,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由想着:看来是自己多想了,朱棣把叶升的问题闹到皇上这里,皇上也不得不处理,看来也是想就此息事宁人。
想明白这些后,蓝玉被甄武挑衅而不爽的心情都舒爽了几分。
他朗声道:“皇上,咱们可征当地百姓为兵前去讨伐,柏兴洲被月鲁父子掀动叛乱后,许多百姓对朝廷多有不满,如此也可让柏兴洲安宁一些。”
朱元章澹澹的扫了一眼蓝玉,他怎么可能再让蓝玉离去,故作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叛乱既然已平,天下百姓当一视同仁,此事休要再提了,另外大军在外徒耗军粮,除了在柏兴洲建造卫所之人,其他军士就此班师吧。”
蓝玉不太乐意,他大军在外还没过瘾呢,可是朱元章下一句话,直接让蓝玉改了主意。
只听朱元章道:“太子薨已有三月了,朝廷这几月需新立储君,你需待在京师,顺势能镇一些心思不良之人,免生骚乱。”
这话一落。
奉天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蓝玉的耳朵里彷佛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下一刻他的内心顿时激动了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
以他和朱允熥的关系,是在暗示储君要立朱允熥,然后让他给朱允熥保驾护航?
想到这些后,蓝玉再也不想着回军中过瘾了,心花怒放道:“臣遵命。”
“下去吧。”朱元章澹澹的说道。
蓝玉慢慢的退了下去,一出奉天殿脸上再也忍不住,咧着嘴就笑了起来,而奉天殿中的朱元章,眼神却越来越冷。
……
210-徐辉祖与李景隆的选择
蓝玉从奉天殿出来后,直接转去东宫看望朱允熥。
可是刚刚走出没多远,就遇到朱允炆带着侍从向着奉天殿而来,两人远远的相互看着,而蓝玉半生冲锋陷阵,为将为帅的气势,一时间却让朱允炆的眼神有些躲闪。
两人打了个招呼, 交错而过。
朱允炆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可下一刻觉得自己彷佛受到了屈辱,这种屈辱中不仅有着对蓝玉的恨意,还带着对自己懦弱的不甘,他暗自深深的捏紧了拳头,眼神中挣扎的狠厉一闪而过, 随后他痴痴的看了一眼奉天殿, 最终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等到朱允炆把胸中的郁气缓缓吐出, 神情已经再次变成了旁人认为的模样,温文尔雅又宅心仁厚。
可没有人知道他活的有多么压抑。
贵为朱标亲子向来不缺衣食的他,自小怎会心甘情愿苦读圣贤书,又怎愿不管何时都保持着谨言慎行的模样。
他咬了咬牙,脑海中闪现出他以往乖乖的模样。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主动压制童趣的乖孩子,什么乖巧懂事,不过是不得不小心翼翼讨朱标,朱元章的欢心而过活。
他何尝不羡慕其他权贵子弟白衣怒骂,欢喜从心,可他不能,一则他身为皇家子弟,二则家中几乎与他同龄的朱允熥,给他的压力太大, 他只能让自己表现的更加优秀,只有这样他才能更进一步, 只有更进一步, 他才是安全的。
皇家子弟出身其实更分贵贱, 朱允熥凭借出身, 自然而然就有一批军方之人的亲近, 而他努力来努力去,也只能得到那些人的不厌烦。
他心中又怎能不恨这世道不公。
可他现在占着嫡次子的名义,这也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不知道那些军方大将心里到底怎么看待与他。
如今朱标亡故,内有朱允熥,外有众多叔叔,朱允炆更加没有安全感,而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心理,在以后的日子中,直接表现在他的所作所为上。
压抑久了,释放的那一刻,总会有些疯狂。
……
京师中关于甄武和蓝玉对峙的消息,如春日柳絮一样,在一阵风后,便沸沸扬扬的传到了各个地方。
而人员聚集的茶馆或是画舫里,更是把这件事传播的异常火热。
甄武在京师中出名了。
不管是普通百姓,青楼女子,还是权贵之家, 几乎都知晓,北平燕王手下有一勐将, 一对二把声名在外的周崇周高两兄弟打的和条死狗一样。
更是直面硬抗蓝玉,而毫不退步。
中山王府。
徐增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家里的观鱼台上喂鱼,他惊讶的手上一抖,整盒鱼食掉进了湖里,各色又大又肥的鲤鱼争相探出水面抢食,配上周围的凉亭,鲜花和绿竹,景色端的是美不胜收。
“你刚才说什么,甄武和周崇周高两兄弟一对二,不仅打赢了,而且还是赢的干净思索,毫无悬念?”徐增寿惊疑的看着他的亲信随从。
“四爷,这消息真真的,城里都快传遍了。”随从好似生怕徐增寿不信,拍着胸脯,一脸肯定的模样。
“乖乖。”
徐增寿惊喜的站了起来,忍不住喃喃道:“我这外甥女婿,也太勐了吧。”
“可不是嘛,据说把周崇抡起来摔,活脱脱一个霸王再世。”随从说道。
徐增寿又是啧啧两声,忍不住道:“这之前只看甄武的身板,可瞧不出这般勇武,奶奶的,亏我以往总是自夸识人有道呢,咋上次只顾着瞧甄武样貌不错了。”
说着说着,徐增寿笑了出来接着道:“我之前还纳闷,怪不得我大姐那般挑剔的人,也中意甄武,这般的话,确实是个少见的英杰。”
这话随从没办法接,从一旁又拿了一盒鱼食递到了徐增寿的手中。
徐增寿接过来,刚捏起一些鱼食,随即又丢到了盒子里面,他把鱼食递给随从,拍了拍手。
“我还逗啥鱼呀,找我外甥女婿玩去。”说着,徐增寿走到一旁的净手盆里洗手。
“四爷,这怕是不巧,据说凉国公被皇上传召后,甄武等人急忙出城回北平去了,现下估计早就出城了。”
徐增寿洗手的动作一顿,想起蓝玉以往的性子,下一刻恼怒道:“湖涂!”
说完,徐增寿再也顾不得仔细洗手了,在空中甩了两下,就急忙向着外面走去。
随从连忙跟上,同时纳闷道:“四爷,这是咋了。”
徐增寿一边走一边烦躁的说道:“还能咋了,若是蓝玉没有回来,早早回北平自是一路平安,但是甄武和蓝玉在城中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以蓝玉的性子能让甄武平平安安离去?”
说着,徐增寿还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怎么这么没有脑子,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吗,这种情况下,不老老实实缩在燕王府,等我过去帮他安排回北平,自己逞什么能,真以为蓝玉是奉公执法的好人吗?!”
随从顿时也明白过来,但是随从脸上一脸为难道:“那四爷现在怎么办?现下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追怕是追不回来了啊。”
徐增寿脚步一顿,紧接着转头向着他大哥的院子里走去。
他大哥名叫徐辉祖,当代魏国公,徐氏一派领头之人。
甄武想要尽快回北平,最快的一条路就是过山东,经沧州,然后入北平,而在山东地界,他徐氏之人不惧任何人,但是想要指挥徐家派系在山东之人,却需要徐辉祖的手令。
徐增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传讯山东之人,让山东之人,进行关照,护送甄武等人回北平。
可是当徐增寿来到徐辉祖院中时,却发现徐辉祖并不在家。
徐增寿急的团团转,最后心急之下,直接让人通报了徐辉祖的媳妇,等两者见面后,徐增寿急忙问道:“大嫂,可晓得我大哥的去向?”
“不是当值吗?什么事惹你这般急躁。”
徐增寿哪有时间解释,依旧急急道:“大嫂怎忘了,今日不上值,至于什么事,我回头再和大嫂解释,现下我确是急找我大哥。”
“你别急,我想想,哦,对了,昨儿夜里你大哥倒是和我说了一嘴,沐侯爷的棺柩再有几日就要到京了,今日需去找皇上商议一下,选那些人提前去迎接,你看你大哥这时是不是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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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增寿一琢磨,觉得徐辉祖确实很大可能进宫面圣了,匆忙谢了一下他大嫂,就带着人连忙向外走去。
刚刚出了中山王府,徐增寿两手准备,一边让人快马去追甄武,一边向着皇城而去。
可到了皇城后,他也不敢乱闯,只能心急的在外面等候着。
徐增寿跺着脚不时往皇城里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神色一喜,看到了徐辉祖,随即连连冲着徐辉祖招手。
徐辉祖此刻身边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曹国公李景隆,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向着外面走着。
两人都是年轻一代,相交很好,尤其是两人袭爵时间相差不到一年,徐辉祖是洪武十八年时袭爵,而李景隆是洪武十七年袭的爵。
两人的父亲同时被追封为王,并且都是保皇党,所以在老将犹存的时代里,俩个年轻人自然而然的报团取暖。
这会儿,李景隆先瞧见了徐增寿,笑着示意了一句徐辉祖。
徐辉祖顺着李景隆的示意看过去,瞧见自家四弟急急躁燥,一点也不稳重的样子,顿时心里就有些不喜,眉头不自觉间已经皱了起来。
他早年袭爵,周旋在各个老将之间,颇为辛苦,加上一直以来佩服他的父亲,所以他颇为注重家风,不愿堕了其父的威名,为此平日间也比较注重他的仪表。
徐辉祖身高八尺五寸,面如冠玉,此刻穿着一身国公爷的朝服,自有一股非凡的英姿,然而徐增寿却没有徐辉祖的心理负担,向来洒脱不羁,今日不仅只是随意套了一件青衫,发髻梳的也有些散乱。
所以徐辉祖刚刚来到徐增寿身边,不等徐增寿说话,训斥的话就脱口而出。
“你看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还有你穿的这是什么?家里缺你衣服?还是缺了伺候你的人。”
徐增寿张了张嘴有些哑然。
这要是放在以往,他自是有心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好让徐辉祖说个痛快,但是今日可没这个心情。
“大哥说的是,回头我就改,不过大哥,我寻你真有急事,还是大事。”
“什么大事也不能这么毛毛躁躁的,没看到曹国公当面,还不过来见过曹国公。”徐辉祖依旧训斥,他总觉的他这个四弟的性子,往后出息不了。
徐增寿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转头看向李景隆,俯身道:“见过曹国公。”
李景隆笑着把徐增寿扶起来:“客气什么,叫我九江就成,咱兄弟们不必外道,话说等那日得空一块赛马去。”
“这没问题。”
徐增寿忍着心急,点头寒暄了几句。
等说几句车轱辘话,面上过去后。
徐增寿再也忍不住,拉着徐辉祖向着另一边走去。
这让李景隆颇为好奇,招手叫来等在皇城外他的亲卫,问道:“城里可是出什么大事了?”他今日早早的就入皇城等着朱元章召见,所以并未听说城中的事情。
等到亲卫和他简单说了一遍后,李景隆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说起来以前他曾败给了过周崇周高兄弟,而他和蓝玉不同心,周崇周高为蓝玉手下大将,蓝玉数次拿他战败之事打趣他,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他听到有人把周崇周高兄弟,打成死狗,这顿时让他乐起来。
“有意思,这个甄武我记下来,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为什么,单他替咱出了一口气,这个情咱就念他的,咱李景隆也不白念,迟早有一日,咱定当还他一次。”
……
另一边,徐增寿把徐辉祖拉走后,一五一十的把甄武可能遇到的危机说了出来,又把自己的打算讲给徐辉祖听。
可徐辉祖听完后,却并未如徐增寿想象的那般打算施以援手,反而沉默的不发一言。
“大哥,你不会打算袖手旁观吧。”徐增寿怀疑道。
徐辉祖澹澹的瞥了一眼徐增寿,意味深长道:“我有什么理由插手呢?那甄武与咱中山王府又有何关系?”
“他是咱大姐的女婿啊。”
“大姐?”
徐辉祖声音上挑,随后沉声道:“那是王妃。”
徐增寿有些惊讶的看着徐辉祖,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和徐辉祖的三观不同,他注重亲情,而徐辉祖眼里却满是身份。
徐增寿沉声道:“即便是王妃,可也改不了王妃是咱大姐的事实。”
徐辉祖再次沉默下去。
良久。
徐辉祖叹了口气道:“四弟啊,你当咱家高枕无忧吗?这些年咱家下面的人和凉国公下面的人多有纷争,如今是什么节骨眼,怎可胡乱行事,而且咱也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甄武,和凉国公再另起争斗,得不偿失呀。”
徐增寿看着满脸认真的徐辉祖,心慢慢的有些沉下去了。
他突然有些不了解徐辉祖。
可徐辉祖却不再理会徐增寿,径直一个人向前走去。
往日洒脱的徐增寿看着徐辉祖的背影,苦涩的笑了一声,权衡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亲情都需割舍?
……
南京城外,甄武等人直奔济南方向,到下午时,已经过了高邮湖,快要到淮阴城,甄武与张武因快马加鞭,所以马匹到此时,浑身都是汗淋淋的,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甄武脑中回想着地图。
知晓此地有一个万集镇,与张武说了一声,两人转头向着万集镇驱马缓慢行去,打算在万集镇吃些东西,顺便让马也喘口气。
两人找了个饭店,先是伺候着马匹,让马匹狂饮了一番,然后叮嘱小二给马送些草料,之后两人才坐在饭店里点了些吃食慢慢吃着。
等到吃完饭,两人也不急着动身,反而休息了起来。
一直到两人精神都缓的差不多后,甄武才叫上张武动身,然而这次两人出人意料的,并没有返回官路,反而横向往东而去。
而这个时候,饭店对面的一家店中走出几人。
“快,你去通知张百户,甄武他们改变路线了,我们接着跟上去,你通知张百户他们尽快追上来,以免最后跟丢了。”
“是。”一人出来领命后,迅速翻身上马而去。
看路线,正是甄武与张武来时的路线。
不多时,这人就撞见了带兵而来的张百户,张百户听完禀报后,忍不住嗤笑一声道:“还真是白痴,得罪了国公爷,不尽快逃命,竟然还有功夫游山玩水?”
那正好。
张百户一招手,对着他身边的一个总旗道:“通知下去急行军。”
他的百户所就在附近,他本就一直想巴结蓝玉,如今突然蓝玉的人让他办事,对他来说无异于天降功劳。
更何况,只是杀几个人。
举手之劳。
……
211-破军
官路上一匹匹军马快速而过,马蹄扬起尘土经久不落。
张百户率军一路追击,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追上了甄武与张武两人,然后张百户率领的近百名军士迅速分作两队进行包抄。
甄武和张武见状,同时勒住马,冷眼看着一众军士向着他俩合拢而来。
“蓝玉果然派人来追杀咱们了。”张武驱马靠近甄武说道:“不过幸好如大哥所言, 蓝玉不知道咱们在城外还有二百军士。”
甄武看着张百户军士合拢的进程,顺便开口道:“这其实可以预料,蓝玉匆匆回京,不可能对咱们的信息了如指掌,退而言之,即便蓝玉知道咱们在城外有二百军士又如何,他不知晓咱们回北平的路线, 便只能跟着咱们的节奏走, 匆忙之间他又能调多少人包困咱们?”
说着, 甄武眼睛一凝,沉声道:“他如果想要用几倍之军留下咱们,除非快马入山东和河南,让人提前布控才有可能,但是在离应天府只有半日路程的地界上,他只能就近谴将追杀,这种追杀不可能有太多兵马,蓝玉他虽贵为国公,可也还只是个国公。”
张武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口语气略有担忧道:“不知道薛禄能不能赶得急。”
“一定能,要相信薛禄,分头行动时我就叮嘱了薛禄,让薛禄去军营接上兵马后,先把盯梢他的人解决掉, 只要没了盯梢的人, 就没人会拦住薛禄, 那么薛禄肯定能率军按时赶到此处。”甄武说道。
……
话说当时, 甄武三人出城时, 甄武就知道蓝玉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们身后肯定有尾巴远远的跟着,所以,甄武没得选择,他想要回北平肯定要过蓝玉拦路这一关。
这也是他决定和薛禄兵分两路的原因。
如果他们三人带着二百军士踏上归程,蓝玉盯梢他们的人,肯定不会贸然行动,一定会等到能把他们整个二百军士全部吃下,才会行动,而蓝玉只要知道他们的位置,想要完全吃下他们的办法太多了。
所以甄武不能那么做。
那样的话,他们即便有着二百军士,但是在蓝玉眼中依然只是肥肉一块。
甄武倒不如趁蓝玉信息掌握不足时,甄武自己做为鱼饵,让追杀的人在不清楚他们具体情况的时候全部跳出来,他反用他的二百军士出其不意,直接打掉这些追杀的人。
只要这次打赢, 打的没有尾巴再敢跟踪他们,让蓝玉丢失掉他们所在的位置, 他们自会有一阵安全时刻,到那个时候,甄武等人回北平的方法,可供选择的余地也就多了很多。
这时,张百户带来的军士,已经完成了合围。
甄武冷眼看着为首的张百户,沉声道:“阁下,这是何意?”
“何意?”
张百户饶有兴趣的看着甄武,彷佛是在看着属于自己的猎物,笑着道:“何必明知故问呢。”
“同为大明军人,你当真敢下令袭杀我们?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不怕抄家灭族吗?”甄武冷声斥责道。
张百户不屑的哈哈大笑几声,随后冷厉道:“谁知道是我杀的你们?这世道这么不安全,到处都有土匪恶霸,谁知道你们死在了什么地方,怎么能冤枉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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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好。”
甄武也笑了,他双耳灵敏,已经隐隐听到远处又传来疾驰的马蹄声,这一次马蹄声,重且急,他从军已好几年,又常住军营,怎么会听不出这是属于他边军的马蹄声。
什么是骏马。
他边军精挑细选的军马便是骏马。
甄武脸上的笑容一收,沉声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同为大明军人,相互厮杀,他虽不愿意,但是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放下屠刀的圣人,更何况这事本就怪不得他。
张百户犹自不屑,以为大势在他,嘴里切了一声,嘲讽道:“你能怎么不客气?”
张武这时再也忍不住了,他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斜眼飞了张百户几眼道:“你就不想想,出城时我们是三人,现下为何只有两人吗?”
“那有如何?另一人难不成还能给你们带来千军万马吗?”张百户嗤鼻道。
张武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忍不住看向甄武,甄武也忍不住莞尔一笑,他冲着张百户打了个指响:“你还真猜对了,不信,你听。”
远处沉重又急促的马蹄声,彷佛是天边的一道响雷一般,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耳中,继而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谁的人马?
张百户看向澹然的甄武和张武,脸色勐然大变,随即再也顾不得墨迹,他连忙挥手:“快上,给我杀了他们。”
“快上。”
他身边的一位总旗立功心切,听到张百户下令,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腹,马匹曾的就向前窜去,他这一动,围拢在甄武两人四周的军士瞬间也动了起来,彷佛潮水一般向着甄武二人汹涌的涌来。
甄武抽出腰刀,熟练的耍了个刀花,心有可惜,没带长武器,但是这也足矣,他一抖缰绳,沉声道:“冲锋,斩将。”
声音一落,胯下军马已经冲了出去,而张武亦是在第一时间随着甄武冲了出去,两人面对团团围困他们的兵士,脸上不见任何惧意,彷佛他们身后也有着千军万马一样,直直的向着张百户冲锋而去。
很快。
甄武就和对方的那名总旗对上了,他马术精湛,彷佛人马合一一样,灵活的侧身避过总旗的一击,再次扭正身子时,一刀已经顺势快如闪电的砍了过去。
总旗只觉得刀光一闪,喉咙处鲜血已经喷溅而出,快的他甚至没感觉到疼,还想着扭头看一看交错而过的甄武。
只是脑袋已经不听他的指挥,他正惊恐这种感受,疼痛继而袭来,随后他开始发觉眼前越来越黑,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再也坚持不住,从马上直挺挺的载落下来。
有军士哗然。
自家总旗不是对方一招之敌。
这让其中一些军士忍不住有一些骚乱。
甄武却对此毫不在意,冲进敌营后,满脑子只想着冲杀,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他有点迷恋这种冲锋陷阵的感觉,只有这种身陷敌营,到处都有刀矛随时袭来的感觉,才能让他觉得刺激起来。
而这种刺激,带动着心脏砰砰跳动。
强有力的心脏把热血充满动力的输送到身体各个角落,这种感觉让他觉得特别的舒爽,甚至忍不住想要吼出声来。
这时,甄武手上已经变成了从对方手中抢来的一柄长矛,长矛在他的手中就像一根满是尖刺的狼牙棒一般,在他的巨力灌持下,让对方的军士挨到即死。
鲜血飞溅中。
张百户看到染血的甄武,瞬间有些胆寒,他的卫所属于内地卫所,很多年没有没遇到这种凶残的人物了,而这个时候,越来越近的边军马蹄声,也彷佛一下又一下踩在他的心中。
随着他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薛禄终于带着人赶来了,薛禄大喊一声杀,所有军士整齐划一的齐声附和。
“杀。”
气势瞬间冲破云霄。
而这一声杀,张百户的心理防线瞬间被击溃了,他拨转马头,仓皇的就向着后面退去,甄武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怒,艹,狗日的还没死,怎么能跑。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和张武毕竟只有两人,冲过来后就陷入到围攻当中,虽然离张百户越来越近,可也做不到飞过去斩了张百户。
对方所有军士在这一刻也有些乱了起来,他们看到了薛禄带人驰援过来,又见张百户仓皇后退,一个个拼命搏杀的心思顿时都消散了下去。
士气肉眼可见的衰落。
薛禄带头冲进敌营里,二百多人对一百多人,彷佛一盆凉水浇在了小火苗上。
终于。
对方的军士开始溃逃起来。
甄武见状也不过多追击,瞧见张武身上已经受了些伤,冲到张武身边把张武护住,一直到薛禄带人到了他们身前,甄武才松了口气。
“没事吧?”甄武问张武。
张武咧嘴笑了一下,不过扯动伤口,让的脸上有些变形:“没事。”
甄武翻了翻白眼道:“你可真行,这种小场面还受伤,薛禄若是晚来一会儿,你是不是就得交代这里。”
说起这个,张武也是颇为郁闷,黑着脸道:“你不知道,对方有个阴险小子,抽冷子给我来了一矛,多亏我躲的快。”
“行了,你少废两句话吧。”甄武说完,瞧见李二牛在左右,招手叫过来李二牛,让李二牛去找药过来给张武,然后就不搭理这茬。
军中常备止血的药材。
甄武骑着马找了个地势稍高点的地方,望了望全局,见到对方已经彻底溃烂,然后驱马下来让薛禄不必过多追击,尽快收兵整军。
他们需要尽快动身出发,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
薛禄点了点头后,骑马前去收拢兵士,很快兵士便全部被招了回来,甄武见状,直接下令,急行军向着北平方向奔去。
一直到了傍晚黄昏时,甄武这才让所有军士停歇下来。
趁着军士们休息的时间,甄武把军中的小旗以上的人全部叫到一起开会,大家围拢在一起看着甄武。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甄武的铁杆当中的铁杆,所以甄武也不用和他们来虚的,直接了当道:“大家都知道,这次归路不太好走,有人想要我的脑袋,所以我决定化整为零,以各小旗为单位返回北平。”
话音刚落,张武和薛禄直接跳起来喊道:“不行,化整为零后,我们是没了危险,但你怎么办?燕王殿下留下我们就是为了保护你的,你这样让我们怎么有脸回北平。”
其他的小旗总旗也‘是啊’‘对啊’的附和着,吵的甄武脑袋疼。
“都给我闭嘴。”
甄武沉着脸扫了他们一眼道:“若是我的行踪泄露了,对方铁了心想要我脑袋,我即便有你们二百多人能管什么屁用,还不如我单独上路,不仅不引人注目,有事也更好脱身。”
说完这句,甄武仍然觉得来气,气呼呼道:“都他娘的没长脑子啊,一个个的都给我用脑子想想,一块走是害我还是保护我?!”
二百多人一块走,怎么可能瞒过别人的耳目。
若是蓝玉在山东河南等地布控好,到那个时候甄武几个脑袋也得搬家。
张武等人被说的没了脾气。
甄武见状,道:“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自己和下面的人解释。”
“那我和你一块走。”张武开口道。
薛禄听到后,也抬起头道:“那我也一起,要不然我也不放心。”
甄武没好气道:“你不放心个屁啊,我一个人打你十个,你信不信,多你一个多吗?都少和我废话,这次我只带曹小满,其他人一个不带。”
说完,甄武叫起曹小满,两人翻身上马后,甄武又冲着张武交代道:“我俩先走了,剩下的你们安排吧。”
张武有点不甘,但是甄武下定主意后,他也知道他说话不好使,所以只能开口叮嘱曹小满,一定要保护好甄武。
甄武顺耳听了两句,就有些听不下去了,招呼了一声曹小满后,挑了一个方向,一甩马鞭就向着前方而去。
曹小满再顾不得听张武唠叨,连忙跟了上去。
张武和薛禄看着甄武离去的方向,心中各有滋味,他们知道蓝玉的目标是甄武,所以他们知道他们并不危险,即便暴露也是无碍的,只是甄武这样一旦被蓝玉发现就会非常危险。
甄武这样的抉择,说到底无非是不想害他们以及这些军士入险境。
……
京师,凉国公府。
张百户跪在鹅卵石铺成的路上,不停的给蓝玉磕头,蓝玉把最后一口茶喝进肚里后,招了招手,有随从递过来一个马鞭。
蓝玉轻轻扯了扯马鞭的劲道,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仅没有杀了甄武,反而被人设了伏击,反杀了四十多人,好啊,真够给我长脸的。”随着蓝玉的话音一落,马鞭也重重的甩在了张百户的身上。
张百户顿时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可是却不敢喊叫,只能咬牙硬生生挺着,生生受着蓝玉一鞭一鞭的鞭打。
等到三四十鞭过后,蓝玉气也撒的差不多了,把马鞭一丢:“我这人向来讲究功必奖,过必罚,这次丢了我的脸面,罚也罚了,不过听话这点你也值得奖励。”
蓝玉顿了一下,接着道:“回去吧,明日记得报个剿匪战损上来,抚恤金我让人如数给你发下去。”
张百户没想到会有这等好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欣喜,哪怕背上的鞭痕依旧在火辣辣的发疼。
“谢国公爷,谢国公爷。”张百户谄媚的连连道谢。
“滚吧。”蓝玉眼都没抬一下说道,语气显得很是烦躁。
张百户见此不敢多留,忍着疼慢慢起身退去,可刚刚出了这个院子,他脸上就浮现出了笑意,心想着给蓝玉办事果然好处多多,战损什么,他总能多报那么几个。
想到这里,张百户突然觉得背上被蓝玉鞭打的都没之前那么疼了。
就在他喜滋滋的向着外面走去的时候,经过一侧房间,耳朵不小心听到了房间里面两人交谈的声音,而谈论的话题刚好和他有关。
他心生好奇,静步凝神。
下一刻他听出来,房间里正是蓝玉颇为器重的周崇周高两人。
“哥,你说那个什么张百户也是够蠢的,这都杀不死甄武,若是国公爷让我去追杀,我一定乱刀斩了甄武,以泄我心头之恨。”
“行了,国公爷岂会让咱们去。”
“为什么不会让咱们去?”
“那甄武毕竟是皇上指婚的郡马,可以打,可以落面子,但是不能杀,张百户说到底不是自己人,他若杀了甄武,到时候国公爷自然能和他撇清关系,口说无凭,谁又能说是国公爷指使的。”
“哦,原来如此。”
……
房间外的张百户刚刚还想着发誓为蓝玉效忠,此刻的心却沉了下来,原来他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只是之前为何看不清这些,只晓得蓝玉找人办事,便急匆匆的以为是自己发达的一个机会。
财权迷人眼。
可张百户心中却升起了浓浓的不甘,他一辈子从家境贫困熬到现在,凭什么总是被人轻视,他心中狠狠的想着,迟早有一日,他也能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
212-书生与东昌卫
中山王府,观鱼台旁的凉亭中,几个空酒瓶乱七八糟散落在其中,徐增寿醉呼呼的斜靠在柱子上,脸颊红扑扑的,不晓得喝了多长时间。
一阵脚步声自远走近,徐增寿彷若未闻, 依旧自顾自的仰头举臂喝着酒。
可脚步声瞬间急促了几声。
来人快速走到徐增寿身边,把徐增寿举着的酒壶一把夺了过来,随后用力的丢进了一旁的湖中。
此时,天色已晚,湖边也有些凉意,酒壶摔进湖水中,溅起一朵水花,惹得湖中五彩鲤鱼惊慌逃窜。
“你为了一点破事喝这般醉样给谁看呢?说出去我都替你感到丢人。”徐辉祖怒斥着徐增寿。
徐增寿抬眸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听着自家大哥训斥的话语,竟咧嘴笑了起来,这笑容在醉酒之下显的有几分憨态,可笑声中却也明显带着自怨。
“是啊,我文不成武不就,自小什么也比不得大哥,如何能不丢人。”
徐辉祖指着徐增寿,被气的哆嗦的说不出话。
凉风习习下,徐增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其实我不怕丢人,我本就没有大哥的志向,我一直觉得没事了陪小妹,小侄子玩闹会儿,外甥进京后, 再陪外甥逛逛京城, 看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大姐大姐夫,看着咱家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平平安安我就觉得是最好的生活, 咱家本就是一等国公之家,难道还需我去光耀门庭?!”
这一段从心之话,把徐辉祖听的有些哑口。
徐辉祖叹了口气,把心中的怒气压了压,然后在一旁坐下道:“你可还在怪我对甄武之事袖手旁观?”
“大哥执掌家业,需考虑一家人的安稳,不管如何行事,哪轮得到我怪罪,我只是想起大姐夫的叮嘱,心有不甘罢了。”说到这里,徐增寿看向徐辉祖认真道:“而且大哥不识甄武,我却觉得甄武不管是否与咱家有关,这般送命都颇为可惜。”
“是吗?”
徐辉祖丝毫不动容,澹澹道:“这世界上枉送性命颇为可惜的人多了。”
徐增寿皱眉,醉醺醺中不瞒徐辉祖这般说话,即便徐辉祖说的是事实,可他不想让他大哥变成那般漠然的人。
就在他想要掰扯两句时,徐增寿贴身随从的声音却在这时从远处响起。
“四爷,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随从人还没到, 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等随从进了凉亭后,发现徐辉祖也在,刚才还有些跳脱的神情,如老鼠见了猫一样,瞬间收了起来,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好,给徐辉祖行了一礼。
“望霄见过老爷。”
什么样的主子,跟着什么样的伴当,徐增寿的伴当望霄自小和徐增寿在一起,两人的习性颇为相似。
望霄也同样对徐辉祖这个老爷特有惧意。
“什么事这么毛毛躁躁的。”徐辉祖沉脸道。
望霄为难的看了一眼徐增寿。
“说!”
徐辉祖冷喝了一声,他讨厌徐增寿主仆两人给他打迷湖眼。
望霄吓了一个激灵,想了想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张嘴就说了起来:“四爷让人去城外追甄将军的人回来了,说是遇到了一队溃兵,打听后猜测应当是甄将军设计把凉国公派去追杀他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一直有些醉醺醺模样的徐增寿,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他摇摇头醒了一下酒,想要详细问问望霄,可下一刻就挥了挥手,冲着望霄道:“你懂个屁,快,你去把人叫过来,我要仔细问问。”
很快,外出追赶甄武的那人便来到了凉亭。
然后,他把他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全部说了一遍,徐增寿与徐辉祖都不是笨人,听了这些话,再联系前后事件,完全能够大概猜测出事实经过。
徐增寿忍不住笑着和徐辉祖分享他的喜悦。
“大哥,瞧见没,我早说那甄武不一般,还真有两下子。”
然而,徐辉祖却并不是徐增寿想象的那样,反而一张脸沉的彷佛能够滴出水来,只听得徐辉祖带着怒火,彷佛正气凛然道:“为一己私斗,反害我大明数十兵士的性命,这个甄武死不足惜。”
徐增寿惊讶的看着徐辉祖。
“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甄武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束手待毙?”
徐辉祖冷哼一声:“遇到这种事情,尤其是他料到凉国公会追杀他的情况下,他难道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吗?难道不可以报告朝廷吗?这还不是他刻意引导发展成这样,如此人物难道不是死不足惜吗?!”
声音越到后面越大,大到彷佛是从光里传出来的话。
徐增寿看着徐辉祖,有那么一晃神觉得徐辉祖彷佛刺眼的让人看不真切,他想着这件事难道不应该先怪蓝玉不讲规矩吗?!
真就成了施暴者无人问津。
反抗者就要遭受指责?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说不清楚是酒意上涌还是什么,只是他真的不愿意和大哥争辩了。
因为他看着大哥那股神情。
他知道没有意义。
可他却不知道,在未来燕王靖难时,他们两兄弟,如现在想法不同一样,相互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觉得燕王不束手待毙,奋起反抗是对的。
徐辉祖却觉得那是大逆不道,公然谋反。
与此同时,皇城里的朱元章也已经知晓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朱元章站起身子来,步履有些蹒跚的走到窗前,他看着大明江山,微微笑了起来。
快了。
那些会影响他孙子坐稳皇位的,他会一一梳理干净,就像当年各个割据的军阀,被他一个一个的清理出去。
……
半个月后,一名书生出现在了山东东昌府内的一条乡间小路上,这名书生身穿一袭青衣,梳着整齐的发髻,悠然的牵着马一边看着四周的风景,一边扭头与同样牵马的书童说笑着。
书生的身材有些高大,眉目间偶尔还透着一丝冷厉,看上去不似一般书生温文尔雅,不过还好是在这山东地界,倒也不惹人新奇。
山东自古多豪杰,民风亦是颇为豪迈,加上山东多有身材高大之人,所以经常也能得见一些书生长得五大三粗,不说旁的,单单这对主仆自入了山东地界,也见了多起书生打扮的壮汉拎着哨棒大打出手。
这不得不让人感叹,到底是儒家圣贤坐落之地,若换了旁的地界,长得那么五大三粗,不从军都可惜那么好的身板。
“少爷,此情此景您不赋诗一首?”书童看着纵横交错的田地,以及小路两旁他们不时路过的柳树,冲着书生笑嘻嘻说着。
书生瞧着这景色,确实精致的很,同样也是来了兴趣。
可是,当他面对田地,举着手打算赋诗一首的时候,嘴巴张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最后只能悻悻的放下手臂。
胸无多少点墨,到底让人羞愧。
一旁的书童偷笑。
书生没好气道:“笑你娘的屁,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我?老子若有这出口成诗的文采,当什么大头兵。”
这一张嘴,唯一剩下的一点书生气质,顿时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而这两人,正是甄武和曹小满。
他们两人自脱离了众人后,寻了个地方乔装变换成他们现在的模样行走,然后一路也不进大城,一直走小路,没出意外的来到了东昌府。
接下来按照甄武预计的路线,经东昌府进顺德府,而顺德府属于北平都司管辖的范围,只要到了顺德府,燕王的名头比蓝玉好使,这也就代表着甄武两人大概率安全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因为两地交界的缘故,他们想要进顺德府,最好的路线便是进东昌城,然后通过官路进入顺德府,可进城便代表着可能遇到危机。
趟若是从其他地方走,道路不仅难行,而且还需绕个大远,算下来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功夫。
那么该如何走?
正是因为这个问题,甄武才和曹小满牵马步行,这样甄武有时间好好考虑一下,顺道也能赏赏风景放松一下心境。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的天色也越来越晚。
到最后,甄武咬了咬牙决定从东昌城而过,他想着只要快速的南城进,北城出,不见得就倒霉的卡在城中,速度够快的话,上了官道后,半日功夫就能到顺德府,到那时候,甄武谅蓝玉也没胆子在顺德府追杀他。
做了决定后的甄武心里顿时轻松不少,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行了,咱抓紧时间赶路吧,趁天还未黑,早些找个投宿的地方,明日进东昌城。”
说完,甄武直接翻身上马,双腿稍一用力,马匹知晓心意,立刻甩开蹄子跑了起来。
曹小满见状,一脚踩在马镫上,矫健的落在马上,同样催促马匹快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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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让甄武意外的是连续跑出一段时间,竟一个村庄没有见到。
不仅如此,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前还晴朗的天气,在这黄昏时刻,竟然变了天,不仅让天色很快的黑了下去,天边轰隆隆的暗雷声还不时响起,怕是用不了一刻就要下起雨来。
甄武暗骂一声,胯下的军马彷佛也感受到了甄武的心境,躁动不已。
“小满,管不了那么多了,放马彻底跑起来,咱必须要在下雨前,找到投宿的地方。”甄武冲着曹小满吼了一声,随后再不束缚马匹,一鞭子甩在马的屁股上,速度顿时又快了三分。
曹小满也明白,这种时候可不比在家中,若是被淋个落汤鸡,不小心生了病,乐子可就大了,所以看到甄武速度快起来,他也连连催促马匹。
两人两马在小路上疾驰而过。
急速的马蹄声像极了急躁的鼓声。
终于,俩人在雨彻底下起来之前,找到了一个村庄,俩人没有犹豫直接奔入村庄里面,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村庄里黑乎乎的没有一点亮灯,想必是村里的人家舍不得点灯,早早的便入睡了。
“旺旺旺~”
“旺旺旺~”
……
俩人不掩声迹惹起一阵阵狗叫,可这时俩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天空中细细的雨丝已经飘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把甄武的头发染的潮呼呼的。
而且瞧着雨势,大有越来越大之势。
“小满,叩门求宿。”
曹小满早就已经下马,前去叩门,可响了几声,这户人家没有一点搭理曹小满的意思,曹小满挠着头看着甄武不知道怎么办。
甄武骂道:“艹,换一家啊。”
曹小满连忙换一家叩门,可刚叩了两下,那户人家里就传来几声骂骂咧咧声。
“再换。”
甄武很是无奈,但是他也理解,这晚上又是风雨天,谁敢平白无故的给他们俩人开门,别说这年头,放后世,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也不愿意发这个善心。
雨越来越大,很快,甄武的衣衫已经湿了。
甄武再也坐不住了,认准一个人家也开始敲门:“家里有人吗?小生求学而归,不料误了归期反被困在此地,又值今夜大雨,求好心人发发善心,收留我主仆二人一晚。”
声音传进这户人家里,却没有得到一丝反馈。
没办法下,甄武也只能换一家。
连换三家后,甄武的心沉了下去,同时焦躁的情绪也上来了,谁也不想求人的话一直说而得不到一丝反馈。
就在甄武打算最后再敲一户人家时,这户人家旁边的那户人家突然幽幽的亮起了灯。
这灯在这夜里,真像深夜海上的灯塔,能给人传递出希望的情绪。
甄武和曹小满两人连忙冲着亮灯的人家呼喊,雨夜中眼巴巴的看着那户人家的屋门打开,然后一个温婉浅笑的女子探出头来。
她锁眉看着夜色,黑漆漆的看不真切,扭头冲着屋里喊道:“相公快些,外面的人若真遭了难处,咱帮一帮,自己心中亦是安心。”
“你别急。”屋里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没一会儿,一个男子举着灯火走出屋子向着院门口的甄武二人走来,他打着一柄油纸伞主要护着灯火,而他的旁边还跟着刚才探头的女子。
女子亦撑着一柄油纸伞,她与男子一起缩在小小的伞内。
夜里灯火在雨中微亮,显现出两人的模样,男子瞧着甚是文弱,无甚好言,而那女子在灯火的映照下却是容颜娇媚,她青丝如墨,眉目温婉,纤腰一束,行走举止间都有着一股女儿家的妩媚。
莫说有些看呆的曹小满,即便甄武也不由心想,这种破地方竟然也能出一个这般俊俏的小媳妇,这风情韵味真是难得。
两人走到柴门前,男子挑着灯火透着柴门向着甄武两人映去,见到甄武一身书生打扮,男子微微松了口气。
“读书人?”
甄武点了点头道:“让兄台见笑了,虽苦读诗书多年,没想到遇到这种困境却一筹莫展。”
那男子听到这话,笑了笑:“切莫这么说,谁还不遇到一些难事。”
说着话,男子打开柴门,示意让甄武两人进来,甄武一愣,问道:“你不怕我是凶人?”
男子摇了摇头道:“刚才便听到两位叩门之声了,连叩许久,又连换许多人家,又岂是凶人作风,再者说大家都是读书人,遇到这种情况,怎能坐视不管?”
“兄台大善。”甄武施了一礼,然后让曹小满赶紧牵马进来,这户人家有着简单的遮挡棚安置牛羊,曹小满便直接牵着马,进了遮挡棚中。
而甄武与这两人进了堂屋内。
一进了堂屋,甄武又是一愣,堂屋内贴着通红的几张喜字,而甄武看着左右的陈设,不难猜出这一对竟是新婚没多久的小夫妻。
想到这里,甄武从新媳妇身上撇过一眼。
真是人比花娇。
只是正常人家的女子,咋练就的这般风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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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被忽悠瘸的书生们
自四月间甄武从北平出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进了秋日。
秋日夜来的雨很快就变的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落在房檐上,落在院落中的瓮里,桶上,一时间彷佛世界上只剩下交织在一起的叮冬声,好听又幽幽的飘荡出很远。
曹小满安抚好马匹, 冲进堂屋后,整个人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男主人瞧着曹小满的模样好笑的摇了摇头,转头让女主人去寻些干净衣服来。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曹小满连忙说道,说话间咧着嘴从自己怀中掏出他和甄武的行李, 他一直弯腰护着这些行李,所以这些东西倒并未被打湿。
男主人见状, 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夜越来越深, 加上甄武和曹小满两人都是湿漉漉的,双方不便多聊,只是简单相互介绍了一下,男主人便把甄武两人领到隔壁的一间房间里,笑着说了一声若有什么需要呼唤他们即可,随即便返回主屋睡去了。
经过介绍,甄武晓得男主人叫做林霖,女主人未透芳名,只晓得姓唐。
很快,主屋的灯便熄了。
一时间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了甄武与曹小满,甄武看到屋里只有一张并不宽敞的床,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说实话, 甄武当兵以来爬冰卧雪的次数不少,与兵士们抵足而眠也是有的, 所以对于两个男人同床而睡,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是此刻曹小满浑身被雨水打湿,衣衫紧贴着皮肤,显露着曹小满的身材, 这让甄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往日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觉得什么,可今日甄武满心里尽是抗拒。
迎男而上?
这个成语浮现在脑海中,又让甄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由得叹息,这若是与一女子经历一场这种情况,不说多么浪漫吧。
至少要比现在的感受强上一万倍。
可惜。
问题是曹小满并不觉得什么,还一脸兴致勃勃的想着早点上床睡觉。
甄武觉得曹小满在想屁吃。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让曹小满去地上睡,好像他多不体贴曹小满一样。
他接过曹小满递来的布巾,一边擦拭着身上的雨迹,一边稍稍沉吟后,便有了主意,于是开口道:“小满呀,想不想变的和我一样勇勐。”
曹小满眼睛立马亮了,自从他入军后,最佩服的人就是甄武,方方面面都在跟着甄武学, 自然也想变的和甄武一般勇勐。
“想。”曹小满连连点头。
“简单。”
甄武一本正经道:“今儿我就给你开个小灶, 就从今晚开始,今晚你就在地上睡, 要知道偶尔在地上睡一晚,是能够强健筋骨的。”
曹小满刚打算说话。
甄武语重心长的打断道:“军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要好好努力,不要让我失望。”
这句话直接把曹小满说的脸色涨红,激动道:“千…少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
甄武点了点头道:“希望有一天,我能拍着胸脯和别人骄傲道,瞧见没,曹小满是我带出来的兵。”
曹小满激动的快要难以自持,甄武伸出手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让曹小满的情绪平稳了一些,可是这也让曹小满的心中爆发出一团巨大的信念。
怂蛋子才会让千户失望,他曹小满要做千户手下最出名的将。
甄武目的达到后,快速的擦好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等到曹小满也收拾妥当,在地上铺褥子时,甄武怕夜里天寒,曹小满在地上睡惹了病,所以把被子全部让给了曹小满。
这个举动又让曹小满感动不已。
甄武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最满意曹小满这幅单纯样子了。
夜间,雨滴声不见止势。
曹小满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好多次好不容易养好了瞌睡虫,可是脑海中只要一闪现甄武刚才信重他的样子,瞬间就又把瞌睡虫赶跑了,然后变的格外精神。
终于,曹小满忍不住了:“少爷,你睡着没?”
“没呢,咋了。”
曹小满语噎,不过没一会儿,曹小满又想起一事,有些扭捏的开口道:“我娘给我说了个姑娘,我娘想让我到时候请你过去,帮我家涨涨脸面呢。”
甄武吃了一惊。
不过,紧接着便释然了,曹小满十五六的年岁,可不就该娶妻了,这年头可没几个像他一般拖来拖去的。
“谁家的姑娘?”甄武有点好奇的问道。
“李总旗家的。”
李总旗?
甄武脑子里过了个弯,反应过来道:“李二牛家的?”
“嗯,去年过年时说定的,这次咱们回去就要定亲。”
甄武笑了起来,他手下的这些人啊,脉络也是交织的越来越深,李二牛对于薛禄来说,就像薛禄对于甄武一样,被甄武视为左右手。
“好事啊,李二牛家的姑娘我见过,是个好丫头,成亲的时候我指定过去喝酒。”
曹小满美滋滋的应了一声,他其实内心很感激甄武,像他死了父亲的孩子,在甄武的照料下,竟然好多人有意说亲,为此他娘特别自豪,而且在庄子里,许多人家都会主动帮助他家里,只是因为他在甄武身边当亲卫。
他娘曾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要他好好给甄武办差。
想着想着曹小满想到甄武的婚事,好奇问道:“少爷,你是不是和大郡主也快要完婚了?”
提起这事,甄武有些心烦,到如今若说他不想女人,那是不可能的。
“还早呢,按照章程来说,需要建造郡主府,然后把郡主陪嫁的人和东西全部准备妥当后,才能完婚,若是北平那边已经开始准备,算一算,怎么也要明年了。”
“啊,那到时候我是不是也要跟着去郡主府当差?”
甄武翻了个身道:“不用,到时候我和郡主还是在家里过日子。”
曹小满哦了一声,不知道是可惜还是不可惜。
……
两人絮絮叨叨的聊了一阵,慢慢的到了深夜,才逐渐睡去。
等到第二天,甄武和曹小满醒来都比往日晚了些,甄武起来后第一时间透过窗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雨不仅已经停了,而且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哔嘀阁
甄武心情大好,出了屋子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凉凉的带着润气,几口下去,彷佛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林霖夫妻两人,见到甄武他们已经起床,招呼着甄武一道吃些饭食,甄武也不客气,叫上曹小满吃了个饱。
吃完饭后,甄武打算给林霖夫妻一些钱财,可林霖说什么也不收,而且表情决绝丝毫没有作伪意思,甄武不由得感叹,他竟真遇到一位古道热肠的读书人。
随后,甄武也不再多说,想着走时偷偷留下一些便是。
可是,就在他和曹小满想要告辞时,突然很多青衫书生作伴一块来到了林霖的家中,书生们过来后,熟练的直接推开柴门就走了进来。
一边走着,还一边喊着:“泽润兄,大事不好了,那婆娘指使着兵士满城抓书生,放话一定要找到你呢。”
林霖从屋里冲出来,一脸震惊道:“我已退至此处,更是净身出户,为何还要如此,非要把我活活逼死吗?”
甄武两人在另一侧看着。
一开始说话的那名书生这时也看到了甄武两人,疑惑道:“泽润兄,这两位是?”
林霖心情遭透了,却也强自打起精神介绍道:“这位是从北平游学的黄浅兄,字与白,昨夜困在雨中,恰巧借宿我家,另一位则是与白兄的书童半斤。”
说完,林霖转头给甄武介绍道:“这几位都是我的同窗好友,这位叫做焦宗,字合之,后面这位叫…”
甄武与这几位书生一一见过。
随后,甄武看了一眼林霖,从焦宗一进门就喊出来的话来说,甄武不难猜出林霖是遇到了麻烦,按理说,昨夜林霖古道热肠的帮助甄武两人,甄武多少也得表示一下,最不济也得关心的问问能不能帮上忙,但是甄武回归北平之路最忌讳的便是多生事端,所以他不可能为了帮助别人,反把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于是,甄武当即便打算就此告辞,装作没有听到焦宗一进门的话。
这样做虽然说有些不地道,但是大家说到底也只是萍水相逢,林霖是个好人,这点甄武也认可,不过甄武一会儿多留下一些银钱,良心上也就说的过去了。
人生本就如此,甄武也从来没打算活成一个圣人。
然而那个焦宗却有些自来熟,上前拉住甄武的手腕,提议道:“相逢即是有缘,与白兄,今日不如与我们共同商议,帮泽润解了此难,如此传出去亦是一桩美谈。”
额。
甄武有点烦这个人。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是激动附和道:“是啊是啊,多个人也多个主意。”
曹小满看向甄武,他也晓得此趟不能过多耽误,要不然容易生变,可是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发现他若是甄武,他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不过,下一刻曹小满就发现他真的是想多了,他家千户精明的很。
只见甄武脸上先是一脸欣喜的赞同之色,彷佛就要点头答应,可随后脸色大变,连连叹息:“哎呀,真是悔死我也,若知道今日之事,之前定然不会平白浪费那么多时间,此事说起来不怕大家笑话,家父之前给我定了归期,如今只剩五日时间,可此地距北平尚且遥远,我若再在此地耽搁怕是赶不上归期了,若是误归期,家父向来严厉,定然是要被家父打断双腿啊。”
说完,还一副可怜纠结的样子看向林霖。
林霖自小苦读圣贤书,一声书生正气,又怎会让甄武为难,想也没想便开口道:“与白兄不必管我,你上路要紧,我的事情有同窗好友相助,定然能够化解的,不必为我挂心。”
“这真是让我羞愧,都怪我之前在路上贪恋美色,以至于临近归期,要不然我定当为泽润之事赴汤蹈火,其实泽润不知,自昨夜初见,我见泽润如见相交故友,早已视泽润如兄弟一般。”甄武说的自己都信了。
林霖听了异常感动。
其他人都瞪大了眼。
焦宗吧砸了一下嘴巴,喃喃道:“既如此为何不敢为了泽润误一次归期,想必令尊也不会真的打断与白的双腿吧。”
“会的。”
甄武伸出两个手指,伤感道:“在下两位亲兄,都已瘫痪在床。”
“啊!”
众位书生一起惊呼。
焦宗还不可置信道:“令尊所致?”
“合之兄!”
甄武沉声道:“疑人之话,岂是君子所为?”
焦宗一愣,随后深深的给甄武施了一礼,正了正神色,认真道:“抱歉,是我言有所失,还望与白见谅。”
甄武没想到只是这么一句话,竟让这书生行了这么大一礼,心中不由感叹到底只是个书生啊。
他大气的挥了挥手道:“无妨啦,其实好多人都不理解。”,说完伤感的斜看天空。
其他人见甄武如此,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情的开始劝解甄武,说什么他们父亲对他们也是格外严厉什么什么的。
甄武全当乐子听了一会儿,然后正式提出告辞。
然而,就在两人牵着马走到柴门口的时候,焦宗想起一事,冲着甄武说道:“对了,城门口有兵士在查书生,你们过去后,肯定会被拦住询问,切记莫要提起泽润,要不然你们今天肯定走不了。”
“有兵士巡查?守城卫士?”
“非也,是新调来的张指挥使的人。”焦宗说道。
甄武一愣。
军营的人?
这里是东昌府,军事管辖的是东昌卫,东昌卫怎么会新调来了一个指挥使?难道是蓝玉的人?
甄武装作随意的问道:“东昌城一直有军营兵丁巡查?这过界了吧。”
其中一名书生道:“只是这几日开始的,这群大头兵惹的城里天怒人怨,但又有什么法子,还不是仗势欺人,而且明着针对咱们读书人,但凡是书生打扮的都会被抓住好好询问一番。”
甄武皱起了眉头。
他顿时不太想走了。
不过,甄武还是有些不甘心,眼神示意了一下曹小满,曹小满立马知晓甄武的意思,是想让他骑马过去打探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向着东昌城而去。
甄武冲着曹小满的背影喊了一句:“多买些东西回来。”
曹小满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
其他众人有些懵,看不明白甄武两人这是在干吗。
甄武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沉声道:“昨夜大雨无人肯收留我们二人,只有泽润兄仗义相救,如今泽润兄有难,我若这么一走了之,良心如何能安,所以我左思右想,哪怕拼着被打断双腿,也要求个心安,助一助泽润兄,另外,我让书童再去买些东西回来,一来感谢泽润兄,二来买些吃食,大家对酒相商如何相助泽润兄。”
甄武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众人的神色,最后坚定道:“我意已决,各位千万莫劝,别让我瞧不起大家。”
声音坚定有力,足以表明甄武的决心。
众人听的愣愣的。
甄武却有些没底气了,他有些担心这些书生里面有特别精明的,然后看出他在逃避兵士巡查,忍不住试探的问道:“各位,我突然改变心意不走了,大家不会多想吧。”
“怎能不多想。”焦宗激动道。
甄武心中一沉,然后脑子飞快运转,想着怎么狡辩,可还没想到,就见焦宗又一脸敬佩的说道。
“与白兄高义,请受我一拜。”
其他书生连忙反应过来。
“与白兄高义,请受我一拜。”
他们从没有想过,北平的读书人竟然也能做到如此仗义,真是让他们心悦诚服。
另一边,曹小满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东昌城,只看了一眼城门口就觉得不妙,许多军营兵士守在城门口看着来往的行人。
他装着胆子走了过去,沉稳的经过查看,然后在城里仔细探查了一番,最后才买了些东西,骑马返了回去。
这城中对甄武来说确实颇有风险。
……
214-支招
这个乡间小院里。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甄武等着曹小满打探消息的时候,顺势与众位书生再次返回了屋中,在众人的吹吹捧捧下,聊了一阵,甄武大致了解到林霖遇到了什么困境。
在林霖的嘴中,他之前就与前妻商议好,双方自愿和离, 在衙门也已经办完了手续,之后他与唐氏两情相悦,是以另娶唐氏为妻。
本来这一切都好好的。
可是当东昌卫新指挥使张璞调来后,他前妻却出尔反尔,伙同张璞指挥使千金败坏他的名声,试图威逼他与前妻重修于好。
“我林霖威武不能屈, 她以为有指挥使千金撑腰, 我就会和她低头吗?更何况唐氏以往孤苦伶仃,如今又是一心系与我身, 我又岂能做出对不起唐氏之事。”
林霖义正言辞的说道,说话间脑袋也向着里间的方向偏了偏,试图让声音更好的穿过堂屋,让里间的唐氏听清楚。
甄武注意到这个细节后觉得有些笑,果然是个男子都会不着痕迹的偷偷给心爱女子表明情意。
可是这件事,甄武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了一眼林霖的样貌,谈不上多帅,但是却有着一身浓厚的书生气,虽然看着文弱,不过浓眉大眼的五官,还是让人容易一眼便心生好感。
说到底长着一张好人脸, 再加上书生属性加成。
如此也难怪有二女争相想嫁的桃花运。
不过此时, 甄武心中却忍不住的猜想, 林霖的前妻想来不好看吧, 要不然林霖定然不至于和离另娶, 大家都是男人若是两个如花似卷的美人倾心,哪怕自己受些苦费些时间,总会想出一些骚操作,好达成全都要的目的,谁会舍得放走一个。
可现在林霖明显中意唐氏,甄武不得不怀疑林霖前妻的样貌一般。
果然,焦宗下一刻就确定甄武的猜想。
“嫂子花容月貌,岂是你家之前的黄脸婆可以比拟的,现在既然已经和离,断然没有复合的道理,别说只是指挥使千金施压,便是皇上亲至,也没有管家务事的道理,再者说咱们读书人就当知行合一,与黄脸婆没了感情,何苦为难自己?泽润兄与嫂子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甄武偷偷观察了一下所有书生的神情,见所有书生都比较赞成焦宗的话,心中有些瞧不起这些书生。
这林霖说的再光明正大,再义正言辞, 可总归有些喜新厌旧的成分, 什么他与唐氏感情有多好, 还不是贪她身子, 这点让甄武略微不喜。
甄武不敢说他是多么专情之人,但是甄武敢肯定他绝对是长情之人,若是喜欢一个人,断然不会因为时间久而突生厌恶,以致想要抛弃。
不过,甄武却不好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的感情观不同,大家相交本就是求同存异,不能要求感情观一致,而且林霖之前也说了,与前妻曾协商沟通过,双方自愿和离,现下他的前妻有了靠山又出尔反尔,简单想想这也不是一个好女子的所作所为,而且按照这个事情推测,林霖之前的婚姻生活中,怕是他前妻作风也是比较强势,以致两人并不和谐。
这也就不能怪林霖遇到温婉柔情的唐氏后,移情他人。
就在甄武想着这些的时候,这些书生已经开始商议,怎么应对指挥使千金的威压,说来说去都在说那位指挥使千金如何霸道,这让甄武忍不住好奇问道。
“那位指挥使千金,为何插手此事?这说到底只是泽润的家事,她又有何理由插手此事?”
其中一位书生叹了一声道:“与白兄有所不知,我们特意打听过那位指挥使家的千金,据说和黄脸婆…”说到这里,这位书生不好意思的看向林霖:“泽润,抱歉…”
焦宗这时出声打断。
“抱歉什么抱歉,以后就叫她黄脸婆,她不仁在先,难道还不许咱们不义。”说道这里焦宗对着林霖道:“泽润,我得叮嘱你,你不许再念往日恩情,你不听听他们怎么摸黑你的名声,你哪里有孩子,她凭什么诋毁你抛妻弃子?”
林霖张了张嘴,苦涩的没有说话。
焦宗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甄武道:“还是我给你解释吧,那位指挥使家的千金好像之前就识得黄脸婆,而且与黄脸婆简直是一丘之貉,据悉也是长得五大三粗,最喜舞刀弄剑,没有一点淑女之风。”
另外的一个书生接着说道:“而且我听说张璞指挥使没调来之前,就一直在给他家千金说亲,可是一直没有结成,为啥,还不是他家千金的问题,听说还杀过人,你说,这种女子你说谁人敢娶?所以这位千金本就为终身大事发愁,如今又见好友婚姻不顺,可不气势汹汹的非要打抱不平?!”
原来如此。
甄武明白了,不由得替林霖感到倒霉。
这种事情本身就不光彩,还被这么一个多事的千金大小姐盯上,也够林霖愁的。
众书生又开始相商,甄武提不起多大的精神,这时甄武恰好听到了马蹄声,晓得是曹小满回来了,他起身让众位书生接着说即可,自己来到外面。
甄武直接走到了院门外,看着马匹慢慢在院门口停下,等到曹小满翻身下马后,开口问道:“城里什么情况?”
曹小满摇了摇头,有些沉重道:“比往日多了三成军士,盘查很是严密。”
甄武沉默了下去。
他低头想了想,他通过了解林霖之事,对城中也有所预估。
城里军士大概率是指挥使千金在搜寻林霖,可是甄武却不敢冒险,谁知道东昌卫是不是借此事情暗地里却在搜查他甄武?!
若只认为城中针对林霖,他就一头撞进去,结果暗地里确实是蓝玉针对甄武布下的局,那不就成了羊入虎口。
最终,甄武还是决定静等一两日看看有没有变数,若是没有变数,到时候再行绕路。
可这样总归是耽误了一些时间,这让甄武的心情有些不爽。
也因此,哪怕一直到甄武再次回到屋中时,心情依旧有些沉重,尤其是听到这些书生商议的办法后,心情更不爽了。
一个个竟然打算联名上书衙门大老爷,想让衙门大老爷来管一管指挥使家的千金,而且还有一名书生提议写诗来表达他们的愁苦,以此来感动大老爷,好让大老爷心有所感仗义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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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妈的不是扯澹呢。
这几个读书人,读书读傻了?布政司管得到卫所指挥使吗,别说指挥使这个级别的军官,就说甄武这个千户都不鸟布政司的官员。
不说别的,在北平若是观童的女儿有事情求到他,他也得帮帮场子,布政司的人想要插手,甄武抽出刀子就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做不讲理。
若没有直系或者军方领导下令,甭想让他退一步,他若是怂了才是大问题,不说吃军棍,多少人得笑话他。
简单一句话,我不影响你办公,你也别他妈影响我办差。
说起来,现在的都司就是这么横,要不然朱允炆上位后,那些文臣为什么非想在卫所里插个政委呢。
可那些书生却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好,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在作诗,还想让甄武也来一首,甄武正心烦呢,别说他没有那个文采,有文采也没心情作,所以想到没想就开口道。
“你们这法子不管用,布政司管不了指挥使,有给大老爷作诗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抓一下那位千金的痛点。”
痛点?
“何为痛点?”焦宗开口问道。
甄武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就是那位千金的弱点,她在乎什么,你就打击她什么,到她承受不住时,不得不谋求退步,如此就可借机让她对泽润之事袖手旁观。”
这些书生不是太明白。
甄武想着大家总归有些缘分,而且林霖昨夜确实对他有所帮助,便开口提点道:“遇到这种事情,无非三种方法,第一种就像各位所言,寻求大人物帮助,这是上策,可以直接在源头把问题解决,而且方便快捷,但是布政司管不了都司的人,要找大人物应该找都司指挥啊,我问你们,你们谁认识都司的指挥吗?”
众人无言。
甄武接着道:“第二种就是上门求和,这是下策,打听打听那位千金喜欢什么,送上门求人放手,讨得人家欢心也是一种好办法,但是这种方式我向来不喜欢,估计各位也是,剩下的就是第三种,直面反击,刚才也和大家说了,想让人家放手,你得有钳制她的手法,如此才能逼其相商,最后大家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甄武说完,也就不再说了,任由这些书生各自领悟。
还好这些书生都不笨,只是缺少一些社会经验,所以在遇到事后,思路好多时候打不开,或者说打开了,但没形成自己的条理,现在经甄武这么一提醒,顿时一个个彷佛如梦初醒一般,恍然大悟。
林霖,焦宗他们反应过来后,看向甄武,忍不住又给甄武鞠了一躬,满怀诚心道:“与白兄高才,在下佩服。”
他们一个个的看着甄武的眼神,彷佛变成了甄武的小迷弟,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试想,他们何曾见过如甄武这般仗义,甚至不惜断腿,同时又高才的人。
不过,甄武却不怎么在意这些人的敬佩,其实他心中明白,若是这些人知道他只是个大头兵,怕是就没有现在这般谦卑了。
他们读过书,可以输给同样读书人,但却不可能接受输给一个没有读过几本书的大头兵。
焦宗这时已经把甄武所说的全部理顺了,他头脑相对来说比其他人灵活一些,眼睛一转看向甄武道:“与白兄如此胸有成竹,想来定有办法,还望与白兄仗义直言,不要吝啬,咱们早些帮泽润解了此难,城中亦能少了那些大头兵,还东昌城清明。”
本来甄武打算敷衍两句,可是听到焦宗后面的话,甄武不由得眼中一亮。
对啊。
若是帮林霖解决此事,不正好借此看一看城中军士退不退,若是退了,那不就代表他可以从东昌城而过吗,若是不退,那他也无需再等,军士铁定就是冲他而来,他直接早日掉头绕路才是正经。
甄武的眼睛越来越亮,想明白这些后,甄武认真对待起此事。
他想了想后,开口问道:“你们刚才说那位千金终身大事不顺?”
“对啊,据说张璞指挥使调来后,就曾放出话来,要给他女儿说亲,只是他女儿好像已经误了花期,而且之前也有杀人的丑闻,所以许多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在观望,不过毕竟是指挥使家的人家,即便自己部下当中没有合适的,若想要下嫁,也不可能嫁不出去。”
甄武笑了起来:“那就让她彻底嫁不出去。”
众人看向甄武。
甄武开口道:“她不是诋毁泽润的名声吗,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咱们帮她再编造一段丑闻,就说她曾和某位书生私定终生,最后见异思迁之类的。”
“啊!这是不是有违圣人之道。”有书生出声道。
甄武摇了摇头道:“咱们编造丑闻不是目的,若她在乎此事,咱们就以还她清白为筹码,让她对泽润之事放手,如此咱们便把丑闻洗白即可,就说是那书生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所以故意诋毁,这样咱们也能对圣人有所交代,想来圣人也理解咱们只是逼不得已。”
焦宗并不是死脑筋,一拍大腿感叹道:“妙啊。”他们书生搞着个,可没人比得上。
其他人想了想后,也都点头同意了甄武所说。
“焦兄先别高兴。”
甄武这时开口道:“此法有要求的,不知各位能否做到把编造的丑闻,不留把柄的传扬出去?第一不能让官府抓到证据,第二还要尽可能让丑闻传达的够广,如此才能达成咱们的目的,若是做不到的话,咱们就只能另想他法。”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笑眯眯的看向焦宗。
“这不正碰合之的强项?!”林霖说道。
焦宗笑了笑:“羞愧,家境贫寒,所以无奈之下,常脱了书生装,在城中扮一扮算命先生,对于散播流言亦略有门道,说起来,这几日为了泽润的事情,我好多天没有开张了,手上还积了几颗药丸,与白兄要不要送你两颗,保准你晚上龙精虎勐。”
嘶。
这要正经吗?
不过,这肯定是个好买卖。
可他甄武岂用得到那种东西?!
甄武摇了摇头:“你还是留着自用吧。”
众人见甄武听懂了,轰然大笑。
随后,众人开始编排丑闻,说到这时,焦宗突然提议道:“为了可信度,要不咱们说个真实存在的书生?众位谁有往日间不和之人?咱把他编排上?”
“这没有必要了吧。”有人道。
焦宗却摇头道:“很有必要,大家想一想,若是丑闻一旦不由咱们控制,咱们还可以祸水东引,嫁祸到那书生身上。”
众人一想也是。
甄武对焦宗有些吃惊,这些书生玩这套怎么就无师自通?这他妈咋读的书,正经事办不了,全他娘的学怎么甩锅了?
不过,还好这些人良心未失,往日即便有些不合之人,但也只是口角之争,若真把他们编排上了,东昌卫指挥使发起疯来,可是要命的,所以这些人也不敢乱说。
甄武等的心烦,他只想早早的把此事尽快解决掉,想也没想道:“要不就编排我与那位千金的丑闻吧,不过大家编排好一点,别把我编排的太丑陋,若到时候真的出了问题,大不了我去指挥使家请罪,毕竟这个主意就是我出的,有问题我一力担之。”
众人惊了。
所有人吃惊的看向甄武。
甄武怎么敢如此?还是为了一个只认识一夜的人。
他们只觉得甄武一次一次刷新他们对甄武的认识。
这件事多危险,他们可清楚,至少他们不敢,可甄武竟然毫无惧意,以身试险。
这是什么品德?
此等品德无异于皎皎日月啊。
“有什么好看的,别看了,大伙还是都出些力气,想想怎么把丑闻编造的好看些。”甄武催促道。
他真没有心理负担,这名字本身就是个假名字,等他出了东昌府,说不定就换回真实身份了,不怕在这里留个污名。
可这些书生却不知道。
林霖双眼感动的甚至都发红了,他没想到昨夜只是心中一软,竟认识一个如此高义之人。
上天对他何其之幸。
他突然对着甄武说道:“与白兄,我愿与你义结金兰,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与白意下如何?”
其他书生顿时也凑起热闹,他们同样被甄武崇高的品德所感染。
甄武心里暗自骂娘。
老子的福分大了去了,脑残了才和你们有福同享。
不过,甄武面对这种情况,只能点头答应,反正是假的,虱子多了不痒,不怕再多几个假兄弟,但是他没有做小弟的习惯,所以互报年龄的时候,甄武故意比最大的那个大了几个月。
其他人也不怀疑什么,一来甄武本身长得就高大,二来甄武这般高尚品德的人,又岂会说谎?
所以,一个个大哥大哥的喊了起来。
甚至一个个信誓旦旦的说着,以后大哥有事,就是他们的事。
甄武只是翻了翻白眼,鬼才相信他们的话。
不过,他也不表现出来,反而顺势摆起了大哥的谱,让众人抓紧时间先办事,办完事后大家再正式结拜,如此,一个个开始认真编排起来。
甄武就在旁边听着。
不得不说,这些书生编起故事来是真的好听,甄武都有点感动,编造的故事里,甄武与那位千金情投意合,互相许下永不背弃的誓言,相互之间游过湖,踩过情,还曾一时激动品尝了禁果,这点尺度有点大,可惜不便说的太明。
最后那位千金因为父亲调离的原因,竟然狠心分手,意图令攀高枝。
真他娘够YY。
等到编排完后,焦宗心急的点了几个书生就打算一块去往城中散播,甄武也不拦他,但却假惺惺的叮嘱他注意安全,说什么他们在家中备上庆功酒,等他回来喝。
焦宗笑着道:“放心,我自小在东昌城生活,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就去吧,丑闻尽早在城中散播起来,泽润的事情也能尽早解决,咱们一定要快,不能耽搁,只是你却要辛苦了,估计要在城中奔波许久。”甄武说道。
焦宗摇头,认真道:“咱们都是兄弟,何谈辛苦。”
甄武感动的拉着他的手。
“对,咱们都是兄弟。”
于是,甄武看着他这几位假兄弟,急冲冲的去往了东昌城,而他眼神微凝,在心中推测着这件事情的发展。
想了一遍后,甄武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要城中军士只是为了林霖而来,那么此事应该就能很快解决,如此他也能早日回归。
他有些想朱玉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见到唐氏那般风情的缘故。
……
215-再遇少女
只是一天时间。
东昌城就掀起了一阵旋风,从寺庙的小集坊开始,很快就席卷全城,东昌卫张指挥使家的千金,曾与一名书生私定终生,传的有鼻子有眼,就连他们曾经做了些什么都描述的清清楚楚,很难让人不相信。
百姓们也都乐意听这个,全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助长了这股旋风。
而一些和张璞指挥使有关系的人家,听到这个传言后,神色都有些古怪,其中有些打算结亲的人家,更是在听说这个后,升起了退意。
那句成语怎么说来着,空穴来风。
所以说,要想不漏风,穴就不能空,这里面的道理,得深品,才能入味三分。
而张璞家,一间布置简单又典雅的房间里,一个有些肥胖的女子,单手持着手帕擦着眼睛,正盈盈垂泪。
她的举止很是大方优雅,秀眉轻蹙亦是泣而无声,单从这上面来看,完全也能看出这个女子曾受过良好的教养,想必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
只是体态着实胖了些,即便这般娇柔的哭泣,也让人很难升起怜香惜玉之心。
“幼芽儿,算了吧,我不想再折腾了。”她哭着也伤心欲绝的说着。
在其旁边坐着另一位明眸少女,她咬着牙,眉间跳动着怒火,此刻听到好友如此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笔趣阁
“凭什么算?”
这位叫做幼芽儿的明眸少女,眼神在好友的腹部一扫而过,眼神更闪动起怒意:“那混账抛妻弃子凭什么算?我就不明白,你孙悌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当年已是下嫁与他,跟着他不远千里来到这个破地方,现下更是怀了他的孩子,凭什么他说和离,你便应了,天底下有你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孙悌听到这话,更勾起了伤心,泣语道:“他既已经变了心,我强留又有何用。”
幼芽儿不满的曾的就站了起来。
她极为不认同孙悌之话,她觉得她若喜欢一个男子,绝不会像孙悌这般退步,定是要绑也要把他绑在身边。
孙悌被幼芽儿的动作吓了一跳,轻抚酥胸舒气,可她此刻看着幼芽儿极为匀称的身材,眼中却忍不住有些羡慕。
幼芽儿自小习武,往日里不喜穿裙,所以常常穿着行走便捷,偏一些男装的便服,这种服饰站立时更能显出一双大腿,极为修长。
她摇晃着脑袋,带着马尾飘动,一双明亮大眼睛里透着认真道:“不,你说的不对,如果他变心你便由他,那不正好让他称心如意,若是连抛妻弃子也没了代价,这世间可还会谴责那些薄情寡义之辈?”
“可现在已经累你名声受损,他们全是读书人,一直这么编排你,你如何嫁人。”
幼芽儿秀眉挑起,好看又不失英气道:“他们以为我会怕,你瞧我怕不怕,我这辈子即便嫁不得人,也不与他们低头。”
说着,她来到房间一侧摆架旁,摆架上放置着很多精美的饰品,而在摆架的最外侧却卡着一柄一人高的银白色长枪。
“你且瞧好,我今日就把这件事解决了,等我找到那抛妻弃子之辈,再差人说与你知。”说完,她捞起长枪,直接一个健步向着外面走去。
刚到外面,她便开口喊道:“张叔~”
声音刚刚喊出去,幼芽儿就见到张叔向她走来,一双眼睛忍不住笑的微眯,这一笑整个人显得阳光无比,彷佛名声受损这种小事,在她的心中,不值一提。
又像是天生喜欢笑的女孩,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忍不住先笑上一笑。
“张叔,你帮我通知一下另外几个千户,再给我多借些人手来,我今天一定要找到那人,帮孙悌姐讨回公道。”
说完,幼芽儿还愤愤道:“他们竟还敢编排我,就这点,我也断不相饶,说什么我与那个黄浅私定终生,还…”说到这里,她脸颊飞起一抹红晕,英气的她初露这般羞意,更有一种风情流转。
张叔急忙劝道:“小姐,这件事你不能再插手了,我已经通知老爷了,而且这件事比较麻烦,咱们需要查出旁人编排小姐的证据,先帮小姐洗刷冤屈才行,之后再设法相帮孙小姐。”
“哪需那么麻烦。”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皱着秀眉,满不在乎道:“寻到他们后,打一顿还怕他们不招?即帮孙悌姐讨回公道,又证明他们摸黑与我,到时候直接把他们丢给布政司,还怕布政司不还我清白?”
“这么简单?”张叔愣了一下。
幼芽儿站定回头,不明白有什么复杂的,她眉头一挑,看上去很是单纯道:“难道有多复杂?打一顿若是不成,大不了多打一顿喽。”
嘶。
张叔很想和她解释一下,这需要先查证据,还要调查传言的源头,同时还需想好如何扭转风评,等等,但是他此刻听着幼芽儿的话,却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
他家小姐的法子,还真他娘的是个好办法。
想知道什么,直接打的他们招供即可。
守规矩守习惯了,都快忘了不守规矩有多好使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老爷过来了,你快避一避。”
幼芽儿条件反射一般,瞬间一缩脖子就想避开,可下一刻她愣住了,心想着:怎这般没出息,现在不用避了啊,怕什么怕。
想明白这些后,她扭头捏了捏小丫鬟的脸颊,咧嘴笑道:“小月环呀,你就以为你家小姐这般胆小?你等着,等着我回来再与你玩。”
小丫鬟还没说话,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
“你还想去哪里?还嫌你闹的动静小吗?给我回去,以后不许踏出这个院子。”张璞大步走了过来,他背着手,一家之主沉稳的派头展露无疑。
可没想到幼芽儿鼓着勇气,冲着张璞一瞪眼,反驳道:“我不,上次我打赢你,你就说过不再驹着我,凭什么现在说话不算话。”
此话一落,下人丫鬟们赶紧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连连后退。
张璞老脸一红,他这个女儿习武颇有天赋,上次比试,他不愿意以力压制,又一时大意输了自家女儿一招,没想到竟被女儿牢牢记在了心头,以至于每次他想要摆出严父的架势,就被女儿拿出来说一下。
偏偏他还没话反驳,今日又被女儿当着下人面提起,张璞有些挂不住脸,忍不住低呵:“张柔甲!”
可他女儿丝毫不惧,反而还埋怨道:“亏你还是我爹,开心就叫我小幼芽,不开心就喊我张柔甲,那有你这么当爹的。”
这个小名叫做幼芽儿的女子,正是甄武辽东所见的那个女孩。
而张璞看着女儿鼓着嘴巴带着埋怨又撒娇的样子,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他宠坏了,他也承认,但是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女儿就像她的名字一般,看着只是个柔柔的女儿身,却有着一股不屈不挠的生命力,彷佛能冲破所有的枷锁。
若是男儿身该多好,家业可承,张璞想着,却也忍不住叹息着。
……
甄武这时,正与林霖焦宗几人喝酒,酒已过三旬,旁人都有些醉意了,不过甄武喝的不多,大多数时间他只是在听别人讲着城中如今的状况,然后他结合着听到的信息,在心中估量着。
林霖焦宗几人喝嗨了,竟然开始行酒令,文化人的行酒令,甄武真的玩不了,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连忙借口尿遁熘了出来,旁人正在兴头,也不疑有他。
甄武出来后,耳中还能传来屋里的声音,他稍微倾听了几句,好笑的摇了摇头,他突然有些羡慕这些读书人。
傻乎乎的不管什么节骨眼,只晓得畅意饮酒,高谈阔论,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至少不必像他这般活的小心翼翼,思虑重重。
茅房在院外,甄武走过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就在院门口坐下,一边仰头看着天空,一边想着那指挥使千金估计该有动作了。
他也是时候该提醒焦宗等人回城里了。
去城里等着对方的人找过来,然后用帮对方洗刷清白为筹码,让其对林霖之事袖手旁观,只要对方同意,然后把城中军士一撤,他就鱼跃大海了。
想来这个新调来的张璞指挥使,应该不会莽乎乎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为难这些书生。
嗯~应该不会。
正常人谁不会思虑周全,毕竟一旦这事处理不好,惹急所有书生这个马蜂窝,他家千金名声可真就要在东昌城臭到家了。
想通这些,甄武打算回屋里提醒焦宗回城。
可就在这个时候,唐氏竟然轻悄悄的走了出来,唐氏看到坐在院门口的甄武,彷佛吓了一跳,她轻摇柳腰,美目飞了甄武一眼,似嗔似怨,让甄武的心中都跳了一下。
这般风情,甄武真的理解林霖。
“弟妹这是做什么去?”甄武开口问道。
唐氏婉儿一笑:“无甚大事,去邻家一趟。”
甄武点了点头,其他的也不好多问,便说要回屋接着饮酒去了,唐氏亦是点头同意,随后自顾自的扭着柳腰走开。
步履间彷佛有些匆忙,有些慌张。
甄武疑惑想了想,可没想出什么,只好摇头抛到一边,总想着别人家媳妇,也太曹贼了。
随后他进了屋里,趁着几人谈话的空闲,提点了几句焦宗,该回城中,等待对方寻来,好进行谈判了。
可他们喝的兴头正盛,完全不打算回城。
即便林霖也在劝说,不着急,明日再说不晚。
甄武看到这一幕,心中暗骂这些人成事不足,这种小事上完全能够看出一些人的习性,若是连放纵的欲望都克制不住,那也没什么好讲的了,及时行乐吧,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吧。
反正注定爬不到顶端。
那最优选择就是开心的混下去。
甄武暗自生气,曹小满理解甄武的心情,也是叹了口气,他和张武薛禄他们被甄武影响颇深,所以玩的时候就是在玩,但是若有了正经事,谁不把正经事放在头位,甄武绝对抽他们。
所以,曹小满完全晓得甄武心中此刻多么生气,因为这若是他和张武几人饮酒,甄武早就掀桌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闷闷不乐甄武,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紧接着曹小满也一脸惊心的看向甄武,他们两人都听到了马蹄声,而且人数不少。
其他书生还什么也不知道的在喝酒。
甄武大怒,顿时决定不管这些书生了,眼睛示意了一下曹小满,两人就打算冲出屋子先熘再说。
可没想到他这么一站,把几位书生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林霖和焦宗一起上来拉住了甄武,嘴里还絮叨着:“大哥,莫生气,大哥,莫生气,是我们疏忽了大哥,我们给大哥赔酒。”
“赔你们大爷啊赔,艹,听不到马蹄声?”
甄武这时可顾得不照顾他们情绪,一甩胳膊便挣脱了两人,两人都被甄武的力气震的跌倒在地上。
这一下,这些书生都惊醒了几分。
然后,他们只见甄武和曹小满三步并一步矫健的窜出了屋子,这吓的他们一个个站起来惊疑不明的看着这一幕。
而甄武两人到了院中,曹小满已经窜进遮挡棚中去牵马,可甄武却摇头沉声道:“不必了。”
曹小满不明白为什么,疑惑的看向甄武。
甄武耳朵比曹小满灵敏,耳朵一动,便知道马蹄声是从四面包围过来,而且目标就是冲着这个小院而来,这时候他们想骑马走,太引人注目,反更不容易脱身。
显然,有人通风报信,把这里的位置泄露了出去。
这时曹小满也听出来了,来到甄武身边问道:“少爷,怎么办?”
甄武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骂自己玩脱了,但是人生在世,谁没有大意湖涂之时,如今自责不是时候,还是要冷静下来脱身为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低声道:“别着急,这两日咱们一直待在这个小院,应该没人知道咱们的身份,即便有军士寻了过来,想必也是为了林霖,我们退回去,待在众人之中,不要出头,静待之后的变化。”
曹小满点头。
然后,就在两人打算回到屋中时,屋里的众人却在这时全部出来了,他们即便再没有警觉,这会儿也听到了马蹄声。
一个书生跑到院门口先远处望去,只看了一眼就惊讶道:“是军士,张璞指挥使的人,带头的看着还是个女的。”
所有书生顿时慌了。
甄武看向焦宗沉声道:“不必紧张,合之可还记得我之前如何交代你的?”
焦宗点了点头,喃喃道:“若是张指挥使的人寻来,你让我只管否认编排丑闻之事,但却可以趁机提出有办法帮他洗清传言。”
甄武点了点头道:“对,他们只要在乎这个,就有商议的可能,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只管上前去应对,不要怕。”
焦宗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甄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扫了一眼其他人,这些人脸色都有些慌张,不用猜也知道往日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估计心里都怕的要死。
他只希望这些书生面对刀子时,别他娘的没下水呢,就觉得水太凉,他是真怕这些书生,除了一张逼嘴能逞强,其他地方都是软骨头。
就在甄武几人简单的几句话后,一众军士已经奔马而来,把这间院子的三面矮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这间小院,三面是矮墙,一面是房屋。
甄武不着痕迹,偷偷的避到了所有书生的后面,这时柴门勐的被人轰开,一众军士拱卫着两个女子走进了院落里面。
“果然在这里。”为首女子笑道。
这名女子,约有一米七的身高,看着窈窕纤细,透过脸上完全也能看出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只是手持着一柄长枪,显得有几分英气。
甄武骇然。
这少女,怎么如此眼熟,竟是当初在辽东被他瞎鸡儿治疗了一通,偏偏瞎猫碰到死耗子,给治活了,然后又在张琪家遇到的那位张姑娘。
辽东一遇,没想到在山东再会。
可当初这位只知道呵呵傻笑的姑娘,现在看上去却是成熟了不少。
……
216-完美的爱情,多为虚情假意
满园的兵士虽然无声,但是却带着肃杀的气势,一波一波的压在众位书生的心头。
甄武退到最后,还把曹小满拉到自己身前尽量挡住他的身形。
而焦宗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甄武看着他步履间双腿急速又轻微的抖动着,就晓得这小子又紧张又害怕。
甄武倒不是瞧不起他,一心只晓得苦读圣贤书的人,初次面对这种情况,有这样的表现,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只是觉得天下男儿都该去战场上走一遭,听一听那万马奔腾的声音,见一见那一望无际的漠北,如此心胸才会开阔,胆量才会得到锤炼。
不说像甄武一般,仗着武艺一身是胆。
至少面对这般情况,即便再怕,也保持的了平稳。
焦宗其实还好,至少他真的拦在了张柔甲面前,他看着眉目如画,手提长枪的张柔甲,有些意外张柔甲的容貌,不过张柔甲秀眉斜飞着,带着一股英气,却也让他相信了张柔甲曾杀过人的传言。
焦宗稳了稳他激烈跳动的心,刚打算把组织好的语言说出来,但是被张柔甲清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节奏。
“你是林霖?”
焦宗气息一滞,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
张柔甲厌弃的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那你滚一边去,一会儿再和你们算总账,哪个是林霖,给我站出来。”
焦宗哎了一声,彷佛如蒙大赦一般,麻利的就退到了一边。
看的甄武啧啧称奇。
林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主动站了出来,他看向张柔甲身边的孙悌,他看着那个以往最熟悉的人,心中百味杂陈。
他苦涩道:“一定要如此吗?”
孙悌娇柔的直接哭泣出来,侧身避开林霖的眼睛说不出话。
她的身高比张柔甲足足矮了一头,可横向来看,差不多要有两个张柔甲的宽度,如此身材做出娇柔姿态,即便甄武也只觉得有些辣眼睛,并不会心生同情。
感情里,好多时候丑和穷就是原罪。
但是张柔甲心疼,她右臂一抬,长枪便彷佛知晓她心意般探了出去,枪头稳稳的停在了林霖的喉咙前。
她清冷,甚至带着一些憎恶道:“我且问你一句,你与我孙悌姐,可还有以后?!”
孙悌听到这话,哭泣的动作一顿,眼睛中也带着一抹期待的看向林霖。
可是林霖面无惧色,像一个为了爱情可以牺牲的勇士,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坚定又认真。
他慢慢的沉声道:“我与唐氏两情相悦,断然不会辜负唐氏,此话我早已说的很明白。”
孙悌彷佛被这句话抽空了身体当中所有的力气,腿一软,差点就跌倒在地上,张柔甲见状大怒:“好一个两情相悦。”
说话间,手臂一抖,枪头直接抽在林霖的身上,直接把林霖抽的连连后退。
林霖捂着伤处,疼的额头冒出了汗来。
其他书生一时间全都怒视的看向张柔甲。
张柔甲还欲再打,可突然被孙悌拉住了,孙悌冲着她摇了摇头,张柔甲无奈,只好停下了动作,但依旧冷冷的看向林霖。
“你可知孙悌姐怀了你的孩子?!”张柔甲实在是恨急了这个薄情寡义之人。
其他书生顿时一惊,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林霖。
林霖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眼神,苦涩一笑道:“刚开始不知道,但是和离后也意外得知了这个讯息。”说到这里,兴许是张柔甲当众挑明了他抛妻弃子的事实,让他有些挂不住脸,所以林霖脸上苦涩的神情,再次变的坚定,乃至有些决绝,说话的语气中彷佛也掺了一些歇里斯底的感觉。
“可是我依然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这几年我过的什么日子,旁人不知道,孙悌难道也不知吗?你把持着家中钱财,我得事事讨好与你,就连和同窗出去饮酒,亦需百般恳求才行,世上可还有活的像我这般小心翼翼之人?”
“唐氏却不同,我和唐氏在一起,彷佛得到了新生,她不仅比你温婉贤惠,亦比你善解心意,即便不论外貌,单凭这点,我也断然要与唐氏在一起,此生此世永不分离,永无悔意,你根本不知道,我每次想到和要你生活一辈子,是一件多么让我痛苦的事情,所以我求你了,放过我吧,你不是最喜欢钱财吗?我把钱全给你,我一点也不要,唐氏亦不在乎这些,哪怕再清贫,哪怕在这个小山村生活一辈子,我和唐氏亦如吃蜜糖般欢喜。”
林霖好像是压抑了很久,被张柔甲打了一下后,彻底的放开了,不管不顾的直抒心意,可是这些话对于孙悌来说却有些残忍。
孙悌拉着张柔甲想走。
张柔甲挣脱了孙悌的拉扯,大步向前,吓的一众书生退后不止,当走到林霖身前后,她才冷声开口。
“好一个正气凛然的读书郎,你说这般话时,难道不曾想起,你当年是如何与孙悌姐山盟海誓的?难道就不曾想起,当年你只是一个穷书生,连归家的盘缠都没有,是怎么百般恳求我孙悌姐?如今你倒要贪慕起爱情了,可这些年中,若不是我孙悌姐打理家业,可有你一心苦读的可能?可有你数次赶考的盘缠?!”
张柔甲厌恶的看着林霖道:“你即便说的再好,在你们书生间有着何等的好名声,可我今日依旧要撕开你的真面目,说到底你只是一个见异思迁,喜新忘旧,薄情寡义之辈,和唐氏如吃蜜糖,可没唐氏之前,怎不见你如行尸走肉?”
说到这里,张柔甲抬枪道:“去把那个唐氏叫出来,我倒要见一见到底是什么狐媚子,连你这等男子也要当成宝贝。”
林霖不想牵连到唐氏,闭口不言。
张柔甲冲着军士一甩头,马尾飞扬下几名军士向着屋里冲去,林霖几位书生想要阻拦,但不是军士对手,几个呼吸后,便被军士们推开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军士们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屋里竟然没有人。
甄武这时才忽的想起,他在外面见到唐氏离去后,那唐氏好像一直未归。
这里面事情好像又复杂了几分。
这时一名军士手拿着一封书信跑了出来,这名军士在张柔甲面前抱拳禀报道:“大小姐,屋里没人,但是这好像是封诀别书。”
张柔甲好奇的接了过来,打开书信,只扫了两眼,她便皱起了眉头,她向着孙悌扭头道:“孙悌姐,你可识得唐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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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悌疑惑的想了想,下一刻有些惊讶道:“家父以前曾有一外室,好像叫做唐英。”
张柔甲把书信递给了孙悌,同时感到不可思议道:“你自己看吧,那唐氏是唐英独女,人家就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孙悌接过书信,看完后,心中大为震动,当年她母亲排挤外室的事情,她略有耳闻,没想到那外室女,竟然能记恨这么多年,而且不惜代价也要破坏她的婚姻。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孙悌感到有些可怕。
不过,随后当孙悌看到林霖,突然又有些可怜林霖。
林霖他们这些书生已经意识到什么了,张柔甲也在此刻看向林霖,她突然笑道:“以前还不晓得男子为何总去青楼,原来只有这些假情假意的东西,才得你们欢喜,真是可笑。”
“你在说什么。”林霖道。
“你自己看喽。”张柔甲把书信从孙悌手上拿过来,扔给林霖。
林霖匆忙看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回忆着与唐氏一幕幕,有些发疯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柔甲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同情,只觉得林霖是自作自受。
不过,这般她倒不好过多的和林霖计较了,眼光一转看向其他的书生。
“现在咱们聊聊,是谁在城中造谣的?”
这些书生,本就被事情的发展搞的有些头晕,此刻见到张柔甲开始找他们算帐,一个个立马有些紧张起来,他们知晓张柔甲和孙悌不一样,张柔甲不仅凶,还带着兵,在他们眼中无异于一头母老虎。
焦宗的用武之地终于来了。
他挂上一副笑脸道:“这位姑娘,并不是我们造谣的,不过我们可以帮你把风评扭转过来。”
甄武听到这个,忍不住手扶额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林霖都被人家收拾了。
再者说,瞧张柔甲的作风,也不像容易被人挟持的人。
张柔甲确实如甄武所料,小脸一冷道:“谁需你们帮我,我只问你,你们自己承认还是我打你们承认。”
“啊?”焦宗懵了。
这和他们之前相商完全不同,张柔甲完全不照着规矩来。
一时间,这几个书生不由自主的看向他们身后的甄武。
甄武立时挑起眉头,心中大骂一声‘艹’,晓得他再不动,就要被认出来了,当机立断的喊道:“小满,牵马,硬闯。”
说话间,甄武脚下用力,一个爆发,直接越过三四米的空间,窜进了遮挡棚中,人在空中,抽出腿上绑的匕首,落地后一个前滚,更是干净利索的斩断了拴马的缰绳,最后顺势抱住马头,灵活的翻身上马,一声爆喝,他率先骑着马向着门口冲去。
这一番动作矫健灵敏,瞬间看呆了众人。
而曹小满早就已经在蓄势待发,听到甄武的话,身体也在第一时间动了起来,眼看他的马匹跑出遮挡棚后,他快速迎了上去,轻松一跃,把马骑在身下,跟随着甄武向着门口冲去。
两人短短几个呼吸完成这一系列事情,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这让张柔甲眼中爆发出一抹兴趣。
她想也没想,跃身提枪就向着甄武刺去,没想到甄武一个侧身,避开张柔甲的一刺,而且还顺势伸出手握住了张柔甲刺过来的长枪。
竟有准备。
张柔甲心惊,下一刻随即明白,原来之前不论甄武的话,还是动作,都只是虚晃其他人的,甄武真正的目标却是张柔甲她自己,想要挟持她。
张柔甲用力想要抽回长枪,可是任凭她如何用力,只觉得长枪纹丝不动,根本抽不回来,她有些骇然的看向甄武。
甄武侧对着她,看不清正脸,张柔甲并不关心甄武的样貌,只顾着心中震惊,这人的力气怎么这般的大。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下一刻,张柔甲发觉长枪处传来巨大的拉扯的力量,她反而被甄武顺着长枪拉的飞了起来,甄武骑马上前,伸手接住空中的张柔甲,然后直接把她屁股朝上的丢在甄武的马上,然后甄武重重的按着张柔甲的背上,让张柔甲起身不得。
“都给老子避开,要不然一刀砍了你们的大小姐。”
甄武爆喝,然后骑马向着门外闯去,那群兵士投鼠忌器,生怕伤了张柔甲,也怕甄武丧心病狂直接杀了张柔甲,不敢过硬阻拦,不消一会儿,甄武横冲直撞下,便与曹小满闯出这群军士向着远处奔去。
军士中有一个千户,沉着脸一边让人把院中所有书生绑了,一边连忙带人追去。
他心中愤怒,自家指挥使的千金,若在他眼皮底下出了问题,他以后哪还有脸见其他人。
乡间小路上,两骑在前,一众军士在后,飞快的驶过。
“你放开我,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场。”张柔甲趴在马背上挣扎着。
甄武笑道:“打赢你又没有什么好处,为什么和你打。”
“打赢我,我就放了你。”张柔甲愤愤不平道。
甄武笑得更浓烈道:“喂,你是不是搞不清状况,现在是我放不放你的问题。”
“哼,是你搞不清状况吧,东昌卫管辖区域这么大,你能跑到哪里,迟早被围住。”
嘶。
这姑娘临危不乱,能想到这些,还挺聪明啊。
然而,下一刻甄武就发现这姑娘不仅聪明,记性还挺好。
张柔甲都囔道:“这声音挺耳熟的,之前就觉得你有些眼熟,但是一直避着我,让我看不真切,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说着说着,张柔甲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我在辽东见过你,你是甄百户,对不对?!”
“不对。”甄武黑着脸道。
“你骗不了我,若你只是想要挟持我逃生,你肯定就会随口应下敷衍我,好让我老实起来,但你却不承认,那肯定就是你,而且我才不信一个书生有你这么好的身手,你是不是又有任务,需要乔装?别忘了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扮成郎中,骗了我一路呢。”
甄武听了张柔甲的话,忍不住苦笑了两声,随后他稍稍沉吟,没承认也没有反驳,反而装作随意道:“那你先说说你为何在此地?”
张柔甲趴在马背上,马匹颠的她不由自主的发出几声娇呼,甄武忍不住侧目看向她,却看到她趴着时,曲线格外动人。
甄武咽了咽口水。
张柔甲叹了口气,道:“我爹因我小叔缘故,得罪了凉国公,在淮南待不下去了,幸得皇上保全,才有机会调到这个破地方。”
甄武听了这话,整个人有些愣神。
他有些暗恼,他怎么忘了张琪是如何死的,被蓝玉义子张权所害,虽说他为张琪报了仇,可张琪家里又怎会和蓝玉同流合污?!
想通这些,甄武‘吁’的止住了马,这让急速跟随的曹小满从他身边直接疾驰而过,随后曹小满也连忙让马停下来,掉头来到甄武身边。
“怎么了?”
“不用跑了。”
甄武说完,把张柔甲从马背上卸下来,张柔甲双脚落地,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上,当她站稳后,第一时间看向甄武。
“果然是你。”
甄武点了点头道:“因为你识得我,所以才多有得罪,如你所说我有任务在身,身份不能泄露,若是你能在其他人面前,帮我把守秘密,我便送你回去,若是不能,那抱歉,我可能…”
“杀我灭口?”张柔甲问道。
甄武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让张柔甲自行领会。
张柔甲眼睛转了转道:“放心吧,你与我小叔关系那么好,不管怎么样,我总不会害你,哪怕是看在我小叔的面子上。”
这时军士们也追了过来,但是他们不敢靠的太近,也听不清甄武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在暗中布置起弓箭手。
“怎么信你?”甄武看了一眼那些军士。
张柔甲笑了笑,随后认真道:“你忘了你曾救过我的命吗?若是骗你,我便把命还给你。”
甄武转回头看向张柔甲,她的神色满是真诚,眼睛亮亮的,清澈的眸子里,甄武的倒影清晰可见。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相信她。
……
217-惊现张玉清牌位!(8400)
这条乡间小路上,追击甄武而来的军士中,几名善射的军士很快便找好位置,暗自做着准备,他们手持强弓,远远的看着甄武三人。
军人做事从来是干净利索的,只要有机会,定然会第一时间尝试射杀甄武,若是能够射杀,万事大吉,倘若没有成功,那么再好言协商亦不为晚。
他们并不怕因此激怒甄武,以刚才甄武的表现来看,甄武晓得张柔甲是他的护身符,一旦没了张柔甲,乱箭之下的甄武岂能活命?!
所以甄武为了活命,不会因为他们大胆的一次尝试,就丧心病狂的撕票。
风徐徐吹来,附近树木哗啦作响,那名千户冷眼死死盯着甄武三人,当看到甄武与张柔甲的距离拉开后,正好角度适合射击,同时也不会误伤张柔甲,立马暗中给出一个手势。
几名手持强弓各自瞄着甄武与曹小满的军士,心领神会,瞬间松开了拉的满圆的弓弦。
“嗖,嗖,嗖。”
四五支利箭随着弓弦响起,急速的向着甄武这边射来。
而甄武自然不可能栽在这种小场面下,他本就是领军千户,对这种情况早有预估,所以在弓弦声响起后,第一时间就动了起来。
他手持张柔甲银白色的长枪,从马上一跃而下,并没有像曹小满一样驴打滚一般躲避,反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迎向利箭,他之前耳朵微动,便从不同时间响起的弓弦声判断出,几支利箭的方向和前后。
随后,长枪猛的探出,力急而势重,直接挑飞了先到的几支利箭,当面对最后一支射来的利箭时,更是手持长枪迎着利箭箭尖直刺而出。
甄武傲然的站在利箭的前方,自信又刚猛。
利箭箭尖与长枪枪头瞬间相撞,甄武手中的长枪却晃都不晃一下,仿佛一柄坚硬的铁棍持在甄武手中,让射来的利箭恍若射在了铁板上一样,立马震飞了出去。
所有人顿时震惊。
军士中甚至响起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谁面对飞箭如此应对?
这得多大的胆子和对自己有着多大的自信?!
而在甄武身后的张柔甲,她的眼中也爆发出浓重的亮光,如此刚猛的枪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和她自小所练的有着天差地别。
她是枪法行家,此刻忍不住就在心中衡量起她与甄武枪法的差别。
她手中的长枪,枪杆进退随心,枪头灵活如灵蛇多变,招式更是虚实不定,她仗着这些向来少有敌手,然而甄武的枪法,却没有那么多花招,甚至简单的有些过分,只是每一击都又快又重,仿佛手拿的是一柄狼牙棒,可狼牙棒挥起来,怎么可能有如此快的速度?!
张柔甲咋舌,然后想象着她与甄武对敌,可脑海中刚刚模拟了一招,她的秀眉就轻轻的蹙了起来,她感觉甄武如此又快又重的出招,她的虚招好像并不管用,只能硬接。
而硬接的结果,好像并不太好。
张柔甲看向挺拔站立的甄武,眼中闪过几抹光彩,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上百户,也怪不得常常行走天下,甚至乔装深入敌域,有这身本事何处去不得。
她想着想着,不由得想到初次见到甄武时,甄武面对几个小军痞,陪着笑脸不停让步的样子,那时候她心中还暗自恼过甄武怎么那般的怂,现在的她成熟了,又见到甄武这般本事,自不会再认为甄武怂。
可她还是为当初她的想法感到有些羞愧,一时间,脸上都发烫起来。
这时候的甄武却没有她这么多的想法,甄武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军士,朗声呼喊道:“若是再行试探,可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甄武说完,侧头对着身后的张柔甲,无奈道:“张姑娘,还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这一声才把张柔甲惊醒过来,张柔甲连忙冲着那群军士挥着双手摆动,同时大声喊道:“别乱动,这只是误会。”
千户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随后他独自驱马上前,当距离不远后,张柔甲上前几步,开始和千户解释起来。
张柔甲一本正经的说甄武是她的好友,可什么时候认识的,却说不出来所以然,她答应甄武替甄武隐藏真实身份,所以辽东之事就不好提及,再加上张柔甲很少撒谎,所以为难之下忍不住嗔怨的瞪了一眼甄武。
最后,没办法的张柔甲,直接对千户耍起无赖:“反正就是我的好友,我不发话,你不许动他,要不然我就告诉我爹,让我爹罚你。”
千户无奈的挠了挠头,不过他看向甄武时,仍旧存着警惕,不敢太过放松。
主要是甄武这一身武艺,确实很难让人放松。
不过他看到张柔甲转身走到甄武身边,和甄武神态轻松的聊着天,看着张柔甲对甄武确实颇为信任,也没有再做过激的行为。
其实就连张柔甲也不明白,为何认出甄武后,便从心底里认为甄武不会伤害她。
也许是甄武曾救过她的命,也许是甄武曾帮她小叔报过仇。
所以,在她心中甄武是忠义之人。
随后,甄武两人跟着张柔甲他们一起回城,甄武觉得既然城中军士不是冲他而来,那么早日通过东昌城回北平才是正事。
山东地界,到底是有几分危险。
路上。
张柔甲贼兮兮的在甄武身边小声的问道:“你是又有什么任务吗?能不能和我说说?”
说到这里,张柔甲整个俏脸都笑了起来,傻乎乎的连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她拍着胸脯,自卖自夸道:“你也看到了,在东昌城地界,我能帮到你,而且我不和你抢功,你带我过把瘾就行,需要我乔装,我也可以乔装,我扮男子特像,一般人看不出来,不信等回城我扮给你看。”
“下次吧,下次一定。”甄武没心情闲聊,随口敷衍道。
张柔甲却好像信了,神色中有对这次参与不上的遗憾,也有对下次参与任务的期待,这让甄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正想着要不要再找补两句,告诉她下次一定的隐藏含义,突然一队军士跑了过来,一名军士越队而出,在张柔甲面前抱拳禀报。
“大小姐,那群书生全绑了,要如何处置?”
“揍了吗?”
张柔甲因为遇到甄武,差点快忘了这事,此时想起来,恨得牙痒痒,呲着牙道:“先给我揍一顿,让他们招了,然后再扔给布政司,揍的时候记得打重点,别轻飘飘的,要不然我让人打你。”
军士大抵是晓得张柔甲的性子,知道张柔甲只是吓唬他,仰头笑着道:“大小姐放心,这事我们也气着呢,定然轻饶不了他们,你瞧好,绝对让你满意。”
张柔甲听到军士这般说立马笑起来了,清脆带着烂漫的笑声让周围听到的人,都觉得难得,仿佛是被冬日里被阳光照射一般,不由自主的受到感染,让心里轻松不少。
可张柔甲笑了几声后,笑声嗖的又收了回去,她整个小脸都透着不开心的看向甄武。
“造谣我的事,你有没有份?”
甄武一个激灵,立马摇了摇头。
张柔甲狐疑的看了两眼,大概心中是不信的,但是兴许看在认识甄武的份上,不打算和甄武计较。
甄武松了口气。
张柔甲撇嘴,有点不开心道:“本来就不好嫁人,他们这般说我,以后怕是更难了。”
甄武侧目看了一眼张柔甲。
张柔甲生的极为好看的,更兼一副笑脸最是动人,怎么会难嫁,张柔甲仿佛看出了甄武的疑问,张柔甲叹了口气道:“哎,不晓得谁把我武艺很好传了出去,好多人怕娶了我,打架打不过我,所以不敢娶我吧。”
额。
甄武有点同情张柔甲,若张柔甲的武艺真的很好,这年代的男子估计大部分还真不愿意娶,这若是娶回去,打架打不过媳妇,说出去真就丢脸丢大了。
温婉贤惠大行其道的年代里,其他性子的女子,不吃香。
想到这里,甄武突然想到一事,他也不愿张柔甲这個挺好的姑娘,真的嫁不出去,所以开口劝说道:“张姑娘,我觉得伱还是别把那些书生得罪的太狠,这年月书生掌握着舆论,他们帮你扭转风评很简单,若是其他人来做这些事,怕是要事倍功半。”
此话一落。
张柔甲神色不善的看向甄武,俊俏的小脸立马绷了起来道:“你在替他们说话?!”
嘶。
甄武吸了口气,得,谁特么再管这个事,谁是王八蛋。
张柔甲见状,俏脸神色才好转起来,她小腰板一挺道:“即便我嫁不出去又如何,敢造谣我,就得揍他们。”
甄武没有再说话,看着张柔甲动人的腰肢,感叹这性子,有点牛。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军士绑着一个个书生来到此地,军士们带着这些书生,径直的向着甄武和张柔甲这里走来,刚刚走近,军士就忍不住的向着张柔甲邀功。
张柔甲看着那些书生,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心中之前存下的郁气,终于一消而散,欢喜的笑了起来。
而那些书生这会儿也瞧见了甄武。
他们被打怕了,看到甄武骑在马上伴在张柔甲的身边,忍不住就开始求救,各种称呼一时间全部甩了出来。
‘大哥’‘与白兄’这两个无所谓,但偏偏有人喊了一句‘黄浅兄弟’。
甄武瞬间就僵住了。
他清晰的感受到张柔甲以及全体军士都冷冷的看了过来,甄武努力稳定了一下,冲着张柔甲和善的笑了笑。
“我若说我对这事一无所知,你信吗?”
张柔甲黑着脸:“你信吗?”
甄武苦笑。
张柔甲瞬间就想发飙,可下一刻,想到这事可能与甄武隐藏身份有关,眼睛转了一下,把甄武叫到远处,想听听甄武是如何解释的。
于是,接下来的路上,一众军士带着几个书生在前,甄武和张柔甲在后,两人挨得挺近,张柔甲一路听着甄武如何如何无辜,把锅甩的干干净净。
军士们包括林霖几位书生都看呆了。
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黄浅和张柔甲,好像真的认识,而且关系看上去还不一般。
他们回忆了一番传言当中的话语,不由得想到这黄浅不会真是来东昌城找张柔甲讨还情债的吧。
一路上,甄武说的口干舌燥。
张柔甲信没信,甄武不晓得,只知道张柔甲不打算和他计较了,所以一到了城中,甄武就打算告辞离去。
然而,张柔甲下一句话,让甄武脚步踟躇了起来。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东昌城,要不要去看一下我小叔?顺道还能上炷香。”张柔甲随意道,她对于甄武去不去,并不太在意。
只是她曾在铁岭卫时,见到她小叔和甄武是如何亲密,两人时常在书房畅聊,一聊便是一个下午,其中不时伴有爽朗笑声。
她只是觉得她小叔,若是见到甄武来看他,想来在地下也会欢喜。
张柔甲看出甄武有些犹豫,想了想开口道:“若是担心危险大可不必,在东昌卫,我绝对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甄武闭目,情绪有些挣扎。
他不是在纠结要不要去看张琪,当张柔甲提醒后,甄武衡量了一下危险不大,就决定去给张琪上一炷香,毕竟说起来,若不是他去铁岭,张琪并不会死。
他情绪挣扎只是因为想起张琪生前是如何的正义,如何的不畏权贵,可这样的一个人死在荒凉的草原上,又有多少人记着?
值不值?
甄武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冲着张柔甲点了点头,随后,张柔甲遣散军士,让人把林霖几位书生带去布政司,然后,她才带着甄武向着她家走去。
很快。
甄武便随着张柔甲进了她家,然后过廊穿堂,来到了一个院中,这个院子应该是张家的家庙,放着张家的一些亡故亲人的牌位,好方便供奉。
张柔甲带着甄武进去后,给张琪上了一炷香,说了两句便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甄武。
甄武点燃香,看着张琪的牌位,轻轻开口道:“君之志向,甄武知晓,与君相比,我之志向,虽细节观念处略有不同,可总归是一样的,所以,哪怕我力有不逮,可一息尚存,必会致力于使大明军威强盛,威压众邦,使我汉家子民,不遭兵祸,安居乐业。”
“此道不绝,君亦不孤,还望安息。”说完,甄武把香插了进去。
甄武看着香散发出来的烟,渐渐融于天地间,静静的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转身打算离去,可是转身间,却发现摆放牌位的堂桌一侧,留了一个小开间,里面好像也有着几个牌位。
甄武无意探人隐私,可在匆匆一撇之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张玉清。
甄武心中一惊,一个健步走了过去,只见一个牌位上写着‘亡妹张氏玉清生西之莲位’左下写着‘阳上,义兄张璞立。’
义妹张玉清?
甄武心中翻江倒海,他以前曾听张玉清念叨过,有个失散的义兄,可具体情况张玉清并没有给甄武他们详细讲过,只是说被战乱人群裹挟着走散了,自此再也没有联系上。
这张柔甲的父亲难道就是张玉清的义兄?
可为啥没听张玉清讲过义弟呢?张柔甲的父亲若是张玉清的义兄,那么张琪呢?为何张玉清从未提及?
就在甄武思索这个的时候。
张璞正在听着千户的禀报,当听到自己女儿确实认识一个叫做黄浅的书生,不仅关系匪浅,语多不详,而且还把书生带回家里来了,张璞的太阳穴就突突的跳了起来。
他一直以来就为张柔甲嫁人之事发愁。
他女儿自小精神头旺盛,小时候他贪省事,让张柔甲练武消耗精力,没想到越练,精神头越好,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张柔甲更是仗着一身武艺没少揍人,尤其是不良男子。
简直是凶名在外。
如今传言四起,他岂能不冒火,听到千户禀报黄浅来了他家里,想都没想,就让人去招呼人,必要活活打死那个叫做黄浅的。
什么黄浅武艺不俗。
人数到位,项羽再世也得熬死他。
只不过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只能召集铁杆亲信和他家的一些下人,所以召集起来略微有些费时间。
不过当人手召集足够后,张璞立刻带着人就向着甄武他们所在的院中走去。
这个时候,甄武还在考虑张玉清的事情。
当听到众多的脚步声后,连忙放下此事,只能记在心头,寻思着等回去后找张玉清打听打听,然后,他闪身出来,看向张柔甲。
张柔甲也听到了声音,不过她没在意,这里是她家,她不担心出现意外,所以安慰着冲着甄武摇了摇头。
甄武见状,放松了一些。
之后,两人向着外面走去,可是刚刚走到外面,张柔甲被突然出现的张璞直接拉走了,随后一群人把甄武团团围住了。
甄武一惊,看向张柔甲。
张柔甲尚未说话,张璞冷眼看着甄武,冷冷吩咐道:“乱棍给我打死。”
张璞的眼神冰冷,没有一点柔色,他自小宠溺张柔甲,如今女儿名声受损,他尚未清除谣言,这个叫做黄浅的书生,还敢来他家。
简直是不知死活。
围拢甄武的众人,乌央的就冲了上来,甄武立刻做好准备,就在双方马上就要接触上时,张柔甲蹙着眉头,生气喊道:“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动作一滞。
张柔甲看向张璞,不满道:“爹,你在干嘛啊,他是我的好友。”
“乖,一会儿,爹再给你一个好友,这个先让爹打死再说。”张璞柔声哄了一句张柔甲,下一刻看向众人脸色就再次冷了下来。
这群人立马知晓张璞心意,立刻再次冲了上来。
甄武自然也不客气,后发先至,一脚踹在当先冲过来的一人身上,直接把那人踹飞出去,连带着砸向众人,紧接着,甄武就欲冲过去先下手为强。
可下一刻,甄武止住了身影。
张柔甲挣脱了张璞,冲了进来,挡在了甄武的身前,她说过保甄武平安,就会保甄武平安,她看着张璞,坚决道:“你要杀他,连我也杀了吧。”
张璞瞬间心痛的不行。
以前再如何愁张柔甲嫁人,可也是在精挑细选,现在看着张柔甲为了一个男子,这般对他,他只觉得以往对张柔甲的宠爱都被猪拱了。
张璞火冒三丈,急的跳脚,可看着张柔甲坚定的样子,他却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张璞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亦是脸色认真的看着张柔甲,心痛道:“幼芽儿,你真的确定保他了?不后悔?!”
张柔甲秀眉一挑:“这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女儿可曾做过后悔事。”
张璞胸腔不停的起伏,他看向甄武,仔细这么一打量,倒是一表人才,而且看身高身板,想来也是健康之人。
但他还是不确定的问张柔甲:“你确定?”
张柔甲美目白了张璞一眼,不耐烦道:“当然确定。”
张璞心碎了,不过也冷静了。
他百味杂陈的看着甄武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咬牙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撤了下去,随后,张璞冲着甄武,冷冷道:“你跟我过来。”
张柔甲和甄武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两人都跟了上去。
到了一个房间后,张璞没好气的让张柔甲避下去,但是张柔甲梗着脖子不走,张璞瞪着眼,瞪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脾气的让张柔甲留下了。
张璞瞥了一眼甄武,带着点嫌弃道:“哪里人?”
甄武起身:“北平人。”
张璞算了算距离,皱眉嘟囔道:“有点远了。”,随后开口接着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甄武皱眉:“家父已故,还有家母以及几位弟妹。”
“长子啊,也行吧。”说到这里,张璞又叹了口气,他对甄武啥都不知道,就被女儿逼成这样,这让他恼的不行,随即怒火也上来了。
说起来他女儿嫁人让他有点愁,只不过是门当户对,又能接受他女儿武艺高超的合适人选不多,但他女儿千娇百媚,生的又这般端庄大方,岂能嫁的委屈。
所以,张璞忍不住就想刁难。
“行了,我懒得和你说那么多,你先回去找媒人上门吧,若是连找的媒人身份也不行,老子直接把媒人打出门去,你可晓得?”
甄武和张柔甲顿时都懵了。
误会了?
张柔甲连忙想要解释,可她还没开口,就看到甄武眉头皱着,站起来道:“抱歉,在下不明白你说什么意思。”
张柔甲眉头也皱了起来。
张璞立马被点起怒火道:“什么意思?蠢成这样,还想娶我女儿。”
“谁要说娶你女儿了?”
“你不打算娶我女儿?!”张璞压着冲天的怒火道。
甄武看了一眼张柔甲,确实很好看,很让人动心,但还是开口道:“不敢有此打算,而且也不能娶你女儿。”
张璞再也忍不住,他之前就对甄武多有不满,又压着一肚子气,随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水壶水杯都摔碎在地上。
壶里的茶水在地上漫出,慢慢流到张璞的脚下,可张璞仿若未觉。
张柔甲看着甄武的眼神中,也跳动着些不满意,任哪个女子在这种情况下,被拒绝的干净利索,心情也不会好几分。
尤其是张柔甲想到甄武的武艺,难不成也怕打不过自己?!
她心中哼哼着不开心,可想到这本就是误会一场,所以还是动身拉住张璞的胳膊柔声劝道:“爹,不必生气,这只是误会一场,我与他没什么。”
“没什么?你还想有什么?!满城传的还不够过分?”张璞如同一个暴怒的狮子一样扭头瞪着张柔甲。
张柔甲很少见张璞如此和她生气。
忍不住也有了些气,鼓着嘴道:“城里传都是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把他带回家?!你说啊,你老子我一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只盼着你以后嫁个好人家,往后的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和和谐谐,可你找的是个什么混蛋玩意儿,老子乱棍打死他都不冤,嫁人嫁人,你自己这么糟践你的名声,你除了这个混账东西,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这句话重了!
张柔甲甩开张璞的手,小脸绷了起来。
“我怎么糟践名声了?”张柔甲看着暴怒的张璞:“我一生行事磊落,即便旁人多有重伤,可自认从未错过任何一事,女儿晓得你一直为女儿的婚事发愁,在安庆时你便想要为女儿挑选一个好人家,如今来了东昌亦是,好像女儿难嫁成了你的心病,既如此,那女儿就解了你的心病,以尽孝心。”
话音一落,张柔甲噌的一步越到房间墙壁上悬着的一把宝剑旁,她利索的抽出宝剑,手腕反转,宝剑顺着她翻转的力气,斜飞向着她的马尾砍去。
这番动作,快的很,甄武和张璞都还来不及阻止,张柔甲手握宝剑,已经把她长发从中砍断。
以往跳动的马尾,没了。
张柔甲斜提着宝剑,气质与这世间所有的女子皆为不同,仿佛真的是一株幼芽,不屈不挠,在绽放着庞大的生命力。
她说道:“我张柔甲即便是削发入了尼,亦是世间一等人,何须嫁人来证圆满?这世间我尚且不怕,世间人言我又有何惧。”
张璞看着女儿这般动作,嘴唇有些哆嗦。
张柔甲又冲着张璞说道:“阿爹若是真疼女儿,就莫要逼女儿斩下另一半头发,世间缘法女儿不怕,若有便来,若无不盼,所以此件事,还望阿爹莫要插手了,也莫要像以前一样为了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左思右想,辗转反侧了。”
张璞知道张柔甲的性子,向来有着一股刚性,自然不敢多逼,生怕张柔甲再做出格的事情。
张柔甲这时看向了甄武。
甄武也看着张柔甲,见惯或者说记住张柔甲暖人笑意的模样,再看张柔甲小脸冷冷带着一丝丝不开心,便惹人心疼。
“我让人送你出城。”
张柔甲说道,可下一刻,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要与我打一场。”
事情发展成这样,真的不是甄武所看到的,但是好像发展成这样,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逃不出干系。
他有些愧疚。
张柔甲仿佛看懂了甄武愧疚,更不开心了,冷冷的俏脸,也冰了几分。
“张姑娘,不必吧”甄武苦涩道。
“你不打,我不让你走。”
甄武张了张嘴,最终道:“那好吧。”
很快,两人来到了院中。
张柔甲扔给甄武一杆长枪,等双方做好准备后,张柔甲提枪就冲了过去,可她刚欲一枪刺出,就见甄武的长枪已经探了过来。
张柔甲换招硬接。
一击。
张柔甲被长枪上涌动的力气,震的连连后退,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子,招式练的再灵活,也有着天生缺陷。
可她不认输,紧紧抿着嘴,再次全力以赴的衝了上来。
甄武心中对张柔甲有所愧疚,不再强攻,一時间甄武陷入了张柔甲连环的招式当中,而张柔甲的招式确实灵活,让甄武很是头疼。
几招后。
甄武便明白,除非他以力破之,要不然他没有什么好办法,但他却不愿意以力破之,他刚才与张柔甲一擊后便晓得张柔甲的力气不大,他若是以力破之,很容易伤了张柔甲。
又周旋了几招,甄武觉得差不多了,故意被张柔甲枪杆扫中,他捂着伤处连连退步。
张柔甲深深的看着甄武,她知道甄武放水了。
可最后,张柔甲还是把长枪一收,仿佛是对着一旁张璞说,亦或者是对着她自己说着,给刚才甄武拒绝她,自顾自的想要找个理由:“果然是觉得打不过我,所以才不敢娶我,这样的人我亦不屑。”
说完,她又傲娇的扬起头。
甄武深吸口气没有说话,可脑海中张柔甲这幅倔强的模样,却仿佛印入了他的脑海。
张柔甲打赢后,没有食言,直接让人护送着甄武出城,甄武在城门口汇合了等着他的曹小满,两人一路快马向着顺德府而去。
又几日过顺德府,进了真定府,甄武與曹小满彻底放松了下来,而这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九月份。
甄武听到了朱元璋带朝臣,焚香祷告立朱允炆为太孙之事,一时心有唏嘘。
而这一天,东昌城头,张柔甲看着北平的方向发呆,一袭疾风吹的她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一直到张璞来到城头。
“幼芽儿,回家喽。”
张柔甲冲着张璞一笑道:“城中又有些书生传我与黄浅的闲话?”
“没有,你爹这点事还是搞的定的。”
“切。”
张柔甲白了张璞一眼,然后随着张璞向着城下走去:“我还不知道那些书生的德行,不过无所谓啦。”
她知道,她即便嫁人,可娶她之人,即便嘴上再不说,心里能不因为此事小看她?
人之常情,她晓得。
但她还是笑了起来,迎风笑,她念叨着:“天也好,风也好,我也好,自逍遥嘛。”
随后,一阵笑声伴着风远远飘去。
……
218-一肩挑两房?
九月间,大事不断。
朱元璋册立太孙朱允炆后,又开始了进一步的安排。
加封宋国公冯胜为太子太师,令其坐镇开封,协助周王负责河南练兵事项。
加封颖国公傅友德为太子太师,令其坐镇太原,协助晋王负责山西练兵事项。
同时两境公侯均受宋,颖两公节制,以及再次强调诸军无王令不得调动。
甄武在真定府一间客栈里,打听到这些消息后,陷入了沉思,想着想着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冯胜是周王的老丈人,傅友德和晋王是儿女亲家,朱元璋这时候这样安排,应该是怕周王以及晋王威望不足,压制不住一些老家伙,所以让冯胜和傅友德过去帮忙。
看来朱元璋杀蓝玉的刀已经提起来了,谋划反而开始转变为如何在杀掉蓝玉后,军方还能保持稳定。
这些安排中大抵也有几分警告冯胜和傅友德的意图,我朱元璋要搞事,你们老老实实看着就行,也许其中还带着一些保全冯胜和傅友德的意思,要不然不会让两位刚好去周王和晋王封地。
朱元璋明显有意在控制,这时候谁在京师,谁完蛋。
但甄武想到这个却有些迷糊了,历史上朱元璋杀的简直兴起,基本上把和他打天下的老家伙一锅端了,勋爵里面也就剩下那么几个,徐达,常遇春,汤和,邓愈,李文忠,沐英和郭英,然后再加上一个聪明人刘基。
甄武掰着手指头点了点,差不多就剩这几个。
是什么原因,让之后的朱元璋刹不住闸了,非要和勋爵们不死不休,就连洪武三十一年,躺在床上等死时,还在追杀‘胡玉党’。
难道是蓝玉死后,军方许多侯爵不罢休?又搞出了些事情?
甄武想着还真有可能。
这年头的军方派系之中,联系太过紧密,好多都是生死兄弟,那种情感,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形容的,而且大部分也都是造反出身,胆子大的一逼。
“哎。”
甄武叹了口气。
在册立太孙时,蓝玉也得到了加封,加封为太子太傅。
那日大朝会,蓝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郁,因为他在前几日刚刚得知册封太孙的是那個庶子朱允炆。
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被朱元璋诓了,他忍不住暗恼最近被甄武这个小蚂蚁,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如今他再行谋划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册封朱允炆。
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只加封他为太子太傅。
他顿时火冒三丈,整个人在朝堂上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了,朝堂上奏事一点也听不到耳朵里,一直忍到下朝,出了大殿后,再也忍不住,对着身边的普定侯陈恒,冷声道:“我不堪太师耶?!”
又居宋,颖二公之下,加上太孙被朱允炆得了去,蓝玉说话的声音,哪怕极力压制,可是音量也有些控制不住,幽幽的在大殿门口前飘荡了出去。
许多人一愣,条件反射的看了过去。
有人立即反应过来试图避之,但是也有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来到蓝玉身边连连附和,更滋养了蓝玉的不满之心。
当天晚上,凉国公府,蓝玉招来黄辂,汤泉,马俊,董翰等几位他的裨将以及几位义子,借酒消愁。
酒过三旬,蓝玉的不满越浇越盛,往日嚣张的性子再次发作,在酒宴上不时癫狂的语出狂言。
他觉得他这些日子过的太不顺了,先是太子朱标逝去,继而姻亲叶升被坐胡惟庸党斩首抄家,紧接着就是他回京,被滞留于京师,现在倒好,太孙便宜了朱允炆,宋颖二公又水涨船高,他呢?捞了个太子太傅。
呸。
谁他娘的稀罕这个太子太傅。
蓝玉仰头把杯中酒直接灌进嘴里,酒水顺着喉咙入胃,烈酒仿佛火一般在他胸中烧了起来,他却有些难过,甚至内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这又让他倍感寂寥。
这些年到底活了个啥?
蓝玉看着灯火通明,极为繁华的凉国公府,复又转头看着自己的一众亲信和义子,心中一时澎湃,忍不住开口来了句:“我亲家靖宁侯征南征北,受多少苦,熬得做个公侯地位,也把他做胡党全家废了,我自征进回来,见上位好生疑我,料想他必是招出我来,如今上位有病缠身,新立太孙年幼,天下兵马都是我总着,你们心下可有想法?”
一众人听得这话,仿佛脑中惊雷一般,一下子好似酒也醒了。
蓝玉幽幽又道:“众位且想今日,太师都不教我做,我想上位容不得人,试看之前,公侯年年被废几个,日后众位怕也难保全,你们与我征战多年,好不容易熬得个千百户,总小旗的倒还日日担心受怕,何苦来哉。”
黄辂咽了口唾沫,往日也是一员悍将的他端酒杯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他强自镇静的饮了一杯酒,看向蓝玉忐忑道:“国公爷有何示下?”
蓝玉盯着黄辂,最后又在众人脸上扫过,蓝玉把众人的神情记在心中,然后突然一笑:“这酒太烈,糊涂,今日不说其他,众位畅饮,若是大家还随我一心的话,早晚不说,要晓得来我跟前听候。”
众人见蓝玉笑了起来,也连忙都笑起来,一个个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然后,又是一阵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
真定府。
此地去往保定府,可以从无极路过,甄武考虑了良久,终于还是决定从无极这条路上回北平,他想着顺路偷偷去甄氏祖宅看一看。
这一趟南京之行。
甄武真觉得学到了不少,也成长了不少,以往混迹在军伍当中,见多了莽汉,性子越来越受影响,做事风格也越加趋向于直来直去,遇到敌手更是开始总是想着一刀砍死,以图省事。
这样不行啊。
这样只能做一个好的将领,但是却不是一个好的家主。
他现在手中有着不少可用之人,张武,薛禄自不用说,单说小岭庄里一些父亲战死遗留的孤儿们,甄武不仅多有救济,而且也对他们的教养,多为操心,这些人说句不客气的话,心中说不定不敬几分皇上,但拿出来真的敢为甄武去拼命。
这年头所有将领都是这样做的,各自部下有些孤儿,但有余力,多数自己就承担起养他们成人的责任,甚至很多人都把那些孤儿收为义子。
所以,那些人忠心自不必说。
但问题是这些人,同样在朱棣的掌控之下,甄武若是和朱棣利益一致,则不需要担心什么,但是若甄武和朱棣的方向不同,又会如何?
虽然说他和朱棣现在是蜜月期,他不仅经受朱棣多次恩惠,亦要迎娶郡主,家中四妹五妹也深受王妃教养之恩。
对于朱棣来说,甄武他们三支护卫军,也是他唯一依仗的最核心力量,所以看上去双方不可能有什么矛盾。
但未来呢?
未来朱棣统御的将是整个大明王朝。
即便甄武他们依旧是朱棣最为信任的力量,但是甄武他们也必将不会是朱棣唯一可以信重且依仗的力量了。
而且面对整个大明王朝,朱棣需要衡量的也会越来越多,甄武他们也不可能只凭着朱棣的信重就能安然无恙。
到那个时候,即便朱棣一直信重甄武,从不想着对甄武下手,但是朝堂中其他人呢?若只是一个小白,没有一点手段和安排,在经受多次中伤后,朱棣还能像现在一样对甄武信任不疑?
朝堂凶险,他肯定需要和其他人进行博弈或者是为自保做出各种安排,而这个时候往往有些举动是见不得人的。
但他手下现在的力量,都是朱棣给予的,朱棣有着几分掌控力,甄武真的不好确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甄武没有其他可用之人,甄武的所作所为,必然瞒不过朱棣。
这样又岂能当好家主,保护好家人?
至少要有一些独属于他的力量吧。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甄武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而当有了这个想法时,甄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宗族。
宗族在很多影视剧以及小说当中,常常作为反派,要么就是被当做主角的包袱,从不会给人一种好的印象。
但宗族若真的那么不堪,又岂会大行其道几千年。
独行侠在这个世界不好混。
虽然承认宗族后,需要履行一些义务,但是同样也会得到宗族毫无二心的帮助,这一点极为难得。
毕竟这年代动辄就有株连之事。
甄武若是想要做点见不得人的事,让宗族之人负责,宗族之人也许会蠢的坏事,但绝对不会反叛。
这对于甄武来说就够了。
至于宗族会不会拖后腿,甄武相信只要有效管理好,这点也不用太多担心,他对他自己有信心。
这也是甄武想从无极路过,偷偷观察一下甄家老宅的原因。
甄武在无极待了五日,这期间不是打听甄氏的情况,便是了解一下甄氏嫡支的人品作风,说来嫡支也惨,现存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老大死了,老二参了军,而且也死了。
问题老大还没孩子。
唯一一支便成了甄武这一支。
之前在北平救助伯娘时,伯娘曾暗暗点过甄武,想让甄武回老宅继承甄氏家业,只不过当时甄武瞧不上,也嫌麻烦,并没有搭理这一茬。
现在…甄武笑了笑,依旧不着急,老爷子就剩他们这一支,难不成还真想让其他旁支入主甄氏?
老爷子没得选。
所以,甄武在打听差不多后,就和曹小满骑马离去,并没有让甄家发觉。
现在不是甄武见甄家老爷子的时候。
不为别的,现在露面,装不了逼,镇不住一些旁支小崽子。
而此刻甄氏祖宅,甄武的伯娘唐氏在陪着甄老爷子闲聊。
甄老爷子身体瞧着不是太好,而且人也上了年纪,躺在摇椅上,在两个俊俏小丫鬟的伺候下,听着儿媳唐氏说着最近家中的事情。
唐氏很早就从北平回来了,刚开始还只是负责一些内宅之事,可当甄老爷子病了一遭后,也开始打理起外面的家业。
田庄,生意,管事们汇报,总需主家来拿主意。
唐氏把家中的事情一点一点的说完,合上账簿后,忍不住再次劝老爷子:“父亲,上次儿媳与您说的,您觉得意下如何,儿媳总归是个妇道人家,咱家里总不能一直这般,小叔已过世,父亲何故还气着不放,且小叔养育的孩子极好的,您还能真不认孙子?”
甄老爷子眼皮动都不动,依旧只是看着院中的榆树,短短一年时间,连续听到两个儿子亡故的消息,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本来身板还可以的他,瞬间苍老下去,一连几月更是病发不断。
甄老爷子咳了一聲,苍老的声音响起:“程儿亡故,倒是苦了你了。”
老大甄星程,老二甄星辞。
一个为前程丢命,一个辞家再也未归。
唐氏感懷的眼眶有些发红,她摇头道:“儿媳不苦。”
甄老爷子叹口气,看着树叶开口问道:“你说从老二家过继一个孩子给你和老大,你看使得?你不是说老二家三个小子吗。”
唐氏低头想了想,甄武家最小的男孩小七也已经五岁,马上六岁了,这般年纪早就记人了,哪怕过继过来又能对她亲昵几分?
终是没有母子缘分。
若是如此,还不如谋划一下甄武呢,说起来她也确实喜欢这个侄儿,有主见,聪慧,还有本事,若是这样一个人执掌家业,定然能使家业蒸蒸日上。
只是…
甄老爷子看出她的心思,叹道:“你说老二家大儿已是千户之位,不用想定是和他爹一样,是个有主意的,即便我同意他一个武人,执掌家业,但是他也必然是老二那一支的,又怎会过继你名下。”
这时,老爷子懒洋洋的脑子扭动着,看向唐氏:“如此一来,以后甄氏家业就與你和老大没关系了,你能舍得?”
唐氏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舍不得,只是…”
“我又何尝想让老大一支断了呢?!”甄老爷子晓得唐氏的心病,主动说了出来。
“其实儿媳也不敢奢求能把大武过继到我们名下,不过…”唐氏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甄老爷子生了好奇之心:“不过什么?”
唐氏咬了咬牙,开口提议道:“父亲,伱看可不可以让大武一肩挑起两房来?我也可帮大武挑个儿媳,日後生了儿子,便记在我们这一支,帮我们延个后,这样也不影响他们父子亲情,还能让我也有个念想。”
甄老爷子耷拉着眼皮,沉默下来。
良久。
堂里才响起甄老爷子的声音:“确实也是一个法子,不过…”甄老爷子又沉吟了一下,看着唐氏期待的样子,顿了下道:“算了,等回头探一下老二家的口风再说吧。”
唐氏听闻此话,忍不住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喜极而泣。
……
219-心心念念是北平(6000)
九月末的北平城,北风带着凉意开始出现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冬日临近下,北平城的人们也开始为如何过冬做起了准备。
柴火,木炭,棉毛以及腌制一些便宜的蔬菜,好方便冬日里下饭,没人觉得麻烦,年复一年早就习惯了这般生活。
只是一些从南方迁过来的老人,有时会忍不住对着孩子们念叨两句,南方这个时节还是如何如何的秀美宜人,说着说着,往往这些老人就会陷入回忆。
离家千里,落户别方,回不去喽,回不去的小时候,也回不去故乡。
这些老人心中晓得,总会在某一个冬天撑不过去,说不定比预计的还要早一些,毕竟北平城真不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年年冬日里,天天死老人。
不过也幸好是在北平城,万没有漠北,辽东等地的苦寒。
此刻,张玉清一边给孩子们缝制着棉袄,一边也在给孩子们讲古,她点着小六的脑袋,感叹的说着。
“你个小丫头生的时节好,不仅落在春日里,还碰上这天景好,没有那些乱糟糟的兵祸不说,还有这棉衣穿。”
张玉清咬断拉扯出来的线头,接着道:“以往哪有这好东西,还是皇帝老爷心疼咱老百姓,当初苦心婆心说这是好东西,逼着大伙种,你瞧这才几年,咱家也能穿上这个,要我说这北平城也是忒冷了些,年年有冻死街头的,有了这个,冬日里不晓得好熬了多少。”
小六没心没肺的咧着嘴傻笑一声,算是回应了张玉清,她还小,分辨不出时代的差异,也不觉得北平城有什么好或者有什么坏,满心还只顾着玩,转头又笑嘻嘻的把小七手上的红绳翻了一个新花样,然后递给小七翻。
眉眼飞扬的好似颇为得意。
小七不开心的嘟起嘴,只觉得六姐烦人的很,弄的和四姐之前教他的一点不一样,不过小七性子也倔,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研究小六手中的花式,想着非要翻过来。
张玉清瞧了一眼俩小的,就晓得两人心思没在她的话上面,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俩小的没良心,这些话若是说给老大听,老大肯定不让话掉到地上,绝对应和着聊的她开心。
想到这里,她算了算日子,老大办差也有好几个月了,想来也快回来了,回头是该让老三去打听打听。
其实张玉清对于甄武的去向,只晓得甄武是去南京城办差,其他的并不了解,不过在张玉清心中只要不是去作战,她就天真的以为没有危险,这次甚至还曾暗自庆幸过这差事不错呢。
后来燕王回来了,甄武被皇帝老爷指婚迎娶郡主的消息也传了回来,她就满脑子只剩下这个事情了。
这件事可以说把家里惊的不轻。
甚至惊的她,到现在都不敢说与四邻和老街坊听,生怕只是误会一场,尤其是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整宿整宿睡不着,又开心又惊心,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
不过,过了这么多天后,到现在她也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去想那么多。
在她心中,甄武只要娶妻就是好事,她也算能给地下的丈夫有所交代。
于是开始忙活着给甄武的婚事准备起东西来。
虽说王府的人说了不用她准备什么,只需要到时候配合王府就行,但她还是把甄武那个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了好几遍,然后花大价钱去买了些饰品装饰,还特意去定制了一些高档的床品。
即便这样,她犹有些不安心,盼着老大回来好好商量商量。
而这些日子里,相对于张玉清只顾着琢磨甄武婚事,二贤却不太好过,张武与她大哥一道去办差,结果张武先回来了,刚开始二贤也没怀疑什么,只不过她与张武本就是夫妻一体,没过多会儿,便从张武的神情反应以及话语中察觉到了些什么。
张武没办法,只好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二贤。
这把二贤吓的半天缓不过神来,即便张武一直安慰说‘大哥武艺高强,而且机变无双,定不会有事’,可二贤还是惶惶不安,踏实不下来。
以至于,这两日总往娘家跑,生怕张玉清晓的这个,担惊受怕。
这日,二贤又回了家里,张玉清见到后,开心的很,二贤自小和她贴心,在她看来比其他几个姑娘强多了,但是她还是故作板脸道:“又往娘家跑,小心你婆子心里埋怨你。”
“娘,婆婆心好着呢,才不会埋怨我,这遭还是婆婆让我来的,她昨儿吃了香满楼的蛋黄酥,觉得好吃,非让我给你带来几个,让你尝尝。”
二贤说着家常,见张玉清还不晓得甄武有危机,便也不主动提及,以免让张玉清跟着担忧。
她走过去摸了摸小六小七的脑袋,挨着张玉清坐下。
张玉清放下手中的针线,想了想,让小六小七出去玩,然后没主意的和二贤商量道:“你说你哥迎娶郡主,那郡主,娘也见过,不仅生的极好,人穿的也华贵,我总觉得咱们给你大哥准备的院子,不够妥当,你帮娘想想,咱们再准备些什么才好?”
说起来家里人对于甄武迎娶郡主之事,只有张玉清最为震惊,二贤老三听张武说过,心里对此事有准备,四妹五妹经常往王府跑,帮甄武和郡主送书送了好多遭,心中也有所怀疑,小六小七便只晓得要有大嫂了,至于大嫂是不是郡主,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冲击力。
所以家里人只有张玉清对此事最为惦念和不安。
二贤与其他人还有些不同,听闻甄武要娶妻时,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不开心,总觉得自小伴着自己长大的大哥,要变成旁人的了。
可她也晓得,这总归难免的。
现在二贤又听张玉清提起这茬,心中忍不住再次泛起一丝酸楚,有些没好气道:“和你说了好几遭了,大哥迎娶郡主是要住在郡主府的,哪用咱家准备什么,我听旁人说,大郡主的府邸已经开始建了,以后大哥说不定都不回家了,而且郡主人家是皇室贵女,婚嫁的礼法章程能和咱老百姓家一样?你天天跟着乱操心什么。”
“瞎说,我儿子娶妻,我还不能操心了?”张玉清不满的瞪了一眼二贤。
随后,又气冲冲的说道:“我儿子,我还不晓得,娶媳妇后指定是要回来住的,怎么可能一直住在郡主府。”
二贤无奈,没法和张玉清掰扯迎娶郡主也叫做尚郡主,只好哄道:“好好好,你说的对。”
张玉清这才作罢。
下一刻,张玉清又想起一事。
“这些日子,好些人家打听老三的情况,像城东的钱家,人家也是千户家,还差人递过话,说是有意结亲呢,你看咱是不是该给人一个回复?我觉得是时候也该把老三的亲事提上日程了。”
二贤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事我看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吧,要不然小心大哥埋怨你。”
“他敢埋怨我。”
张玉清有些不服气的嘟囔了两句,不过却也同意了二贤的主意,不打算自专了。
两人正说着,老三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他进来弯腰见过张玉清,然后就打算回自己院里洗漱。
张玉清见老三风风火火的,进来后话没说两句,又打算风风火火的走,顿时就来气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疯跑,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就不能在家老老实实歇一日?!”
“这不是同僚有约嘛。”老三咧嘴笑道。
张玉清一听这个更气。
“你才几个同僚,你哥休沐时还晓得在家里,你呢?有两个同僚瞧把你忙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比你哥的官还大,还要忙呢。”
这话直接让老三黑脸了,纯纯不讲道理,拿儿子撒气嘛。
可没想到,张玉清还不罢休,接着说道:“你等着,等把你大哥的婚事忙完后,立马也给你娶个媳妇,保教你受媳妇拘着。”
老三眉头一皱,看向二贤:“姐,又有人来提议我的婚事?”
二贤点了点头。
老三黑着脸,一脸不情愿的冲着张玉清道:“娘,我可和你说过,那些女的我不娶,我要找个对我心意的。”
这两年老三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竟然敢反抗张玉清了。
张玉清怎么可能接受的了这一点,听了老三的话,火冒三丈的提着扫帚疙瘩就起身过去,挥着就往老三身上招呼,试图镇压住老三。
“这事你也敢拿主意了?你老娘还在呢,由得了你吗。”
老三一边躲着一边喊道:“你能由着我哥,为啥不能由着我。”
“你能和你哥比吗?你看我不打死你。”
扫帚疙瘩打在老三身上,老三皮糙肉厚并不觉得疼,不过怕累到老娘,所以逃似的跑远,一直跑到这个院子外,让张玉清追不到。
张玉清站在屋门口,举着扫帚疙瘩冲着老三道:“小兔崽子,还敢跑了,有本事你再也别进我这个院子。”
二贤赶紧上前劝张玉清,顺道瞪了一眼老三,才把张玉清重新劝会床上。
她就晓得,在家里这老娘只偏着她大哥,其他人都得老老实实的听着。
“哎。”
她真想大哥早些回来,这家里只要大哥不在,总会有那么几天乱糟糟的。
老三躲在院子外,不明白张玉清为啥这么大的火气,见到小六小七在院子里翻绳玩,冲着小六小七贼兮兮的喊着,想要把小六小七叫出来,问问今天到底发生了啥。
可小六小七压根不理他。
老三怒了,摆出三哥的架势道:“赶紧给我过来,你们两个再不听话,小心我揍你们。”
小六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无妄之灾嘛,怎么还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了。
她不开心的绷着小脸,模仿着张玉清的语气,冲着老三道:“小兔崽子,有本事你进这个院子啊。”
小七觉得好玩,也冲着老三模仿的喊道:“小兔崽子,有本事你进这个院子啊。”
老三眼睛一下子瞪直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对了。
奶奶的,这真是反了天了。
他啥时候敢这样对大哥?
……
甄武两人一连几日快马,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北平城。
那座巍峨的城墙真的让人魂牵梦绕,不仅甄武,就连曹小满看到它,整个人的呼吸也仿佛变的轻快了。
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的家。
也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北平城。
甄武深吸了一口气,眷恋道:“走,进城。”
说完,快马向着北平城而去。
很快。
两人就进了城,两人走在北平城的街道上,有点贪恋的看着这些日子以来,北平城出现的变化,一直等心情平静下来后,两人才加快速度向着王府而去。
他们需要先到王府复命。
到了燕王府后,甄武让人前去通报,然后静等回复,而朱棣书房里,朱棣正在和宋晟闲聊,当听到通报说甄武回来后,忍不住当着宋晟的面就欣喜站起来。
南京城事情他早就知道了,觉得甄武替他长脸的同时,也在担心着甄武。
如今见甄武安然归来,自然是喜出望外。
朱棣给一脸疑惑的宋晟解释了一句,宋晟感兴趣道:“可是一对二击败周崇周高的那个甄武?”
宋晟之前在蓝玉军中,蓝玉匆匆回京,本就让他好奇,所以对蓝玉回京后的一些作为有所耳闻。
周崇周高在蓝玉军中名望甚高,甄武败了周崇周高后,许多听闻此事的将领,都感兴趣的查过甄武是何许人也。
不查不要紧,这一查惊了很多人的眼球,包括宋晟。
从一介总旗入军,漠北斩北元丞相咬住,辽东斩蓝玉义子张权,数次冲阵,斩获颇丰,短短几年因功当上了实职千户,不夸张的说,绝对是一位勇将。
就好似当年的常遇春常大将军,亦或者常常身中数箭,依旧前冲不止的傅友德,傅大将军。
永冠三军。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老将凋零的时代,年轻一代仿佛新春一般换发生机。
朱棣见宋晟对甄武感兴趣,便笑着让人直接把甄武带到书房。
当甄武进来后,宋晟眼光亮亮的看着甄武。
甄武虽说身高不矮,但算不得壮硕,只能说身条特别匀称,刀锋般的眉毛下,一双星眸,带着一丝冷厉的感觉,不过嘴角含着的一丝笑意,让甄武多了一分和善。
单从外形上来看,宋晟看不出甄武有多么勇武,但是越是这般越让宋晟称赞。
随后,几人寒暄了几句,算是简单的认识,宋晟知道朱棣有事要与甄武说,所以也不讨人嫌,便开口先行告辞。
等到宋晟离去后,朱棣看着宋晟的背影,沉思了一下,笑着看向甄武问道:“这一趟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略有波折,不过危险也谈不上,总得来说挺顺利的。”
说完,甄武好奇的开口问朱棣:“宋将军怎么会在北平?”
甄武知道蓝玉出征,宋晟是挂着副将的,如今大军班师返回,按理说像宋晟这种中高级军官在谴派结束后,该回原卫所才对,而宋晟之前在甘肃,应该也是直接回甘肃才对。
为什么会来北平?
下一刻,朱棣给了解释。
“他被我父皇调到了辽东,路过北平。”说到这里,朱棣感兴趣的问道:“你可晓得把宋将军调过去的目的?”
甄武想了想,不过没想多久,很快便明白了,甄武脸色认真的沉声问道:“难道是为了辽东都司的谢熊?”
朱棣点了点头道:“不瞒你,辽东之地许多人是蓝玉之前的部下,去年父皇就想清洗,但是苦于官官相护,只是抓了一些下面的人,而宋将军与蓝玉不和,资历也够,所以这次便被调到了辽东,这一次应该是想要好好整治一番。”
说着,朱棣翻出了一个册子,远远的扔给了甄武。
“这是最近朝中的一些安排,你看看即可,不要让太多人知晓。”
甄武点了点头,开始看起了册子。
这一看,甄武心中又是一惊。
这里面全是最近朱元璋的一些安排举动,有的是不着痕迹的调动,有的则毫不掩饰强调过去,只要是蓝玉征伐过的地方,都被朱元璋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是一张大网。
甄武手握着册子,只觉得这册子锋芒毕露,已是杀机尽显。
朱棣冷哼了一声:“蓝玉现在应该也察觉到了,只等他出昏招,一旦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后,必被一击必杀。”
朱棣的语气冷冷的,可是甄武却从朱棣的神色当中看出一抹伤感一闪而过。
不晓得朱棣是不赞同朱元璋这么做,还是觉得朱元璋为了朱允炆这般大动干戈,摆明了立定朱允炆为储后而失落。
大局已定,朱棣又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好好表现,守护好他的北平城。
甄武低头又看了一眼册子,突然皱眉问道:“殿下,魏国公为何被调来北平?”
册子上显然写着魏国公徐辉祖调入北平,负责开平屯军。
朱棣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辉祖最近和蓝玉走的比较近,想来也是要保全徐帅一脉的缘故,不想让辉祖插手此事。”
“而且北平这么多年来,蓝玉始终试图安插人手,所以也借此机会清理一下,说到这里,刚好和你说一下,再有几日辉祖应该就会过来,到时候你和高煦去接一下,另外你和高煦陪着辉祖清理一下北平左右卫所中的人。”
说到这里,朱棣看向甄武,敲着桌子道:“该清理的由着辉祖动,不该清理的你可知道怎么办?我让高煦也过去,就是要高煦的莽撞劲,你借着高煦的莽撞劲给我把大局控制好。”
甄武起身郑重道:“卑职明白。”
朱棣的意思很明显,自己人不要让徐辉祖乱他娘的搞,甄武能拦的拦,拦不住的话,就放朱高煦咬人。
朱高煦对这个大舅,怕是没什么感情。
朱棣见甄武明白,点了点头,然後想到甄武剛剛回来,便不打算在公事上多说,不过话锋一转。
“郡主府已经开始动工,你回头可以去看看,其实按法规来说,玉英即便嫁给你,也不需侍奉你父母婶娘的,但我念在你是家里长子,又独自支撑家业,所以郡主府那边你可以看着帮你家里人也规划上。”
说到这里,朱棣顿了一下,接着道:“若是你家裡母亲和弟妹觉得住在郡主府不习惯,我也在郡主府旁边留了一块地,你回头可以在那块地上,也起一座府宅,以后可与郡主府分东西两府,你往来照料也方便,或者和玉英与你家里人住一府也无妨,只是你莫要让玉英受了委屈。”
这些其实都是徐妙云的安排,徐妙云说与朱棣听后,朱棣想了想也觉得合适,便这般做了。
说到底,这也是因为甄武家里没什么人,朱玉英即便和甄武家里人一块住,除了甄武母亲外,也就几个弟妹,本就不用朱玉英侍奉什么人,所以猴精猴精的徐妙云,才想着卖甄武一个好。
这样也能盼着日后小两口感情和睦,毕竟女儿嫁了人后,过得好,过得坏,还不是得看夫婿,真可心里疼和面上过得去,相差远了去了。
这些道理徐妙云门清着呢。
甄武确实也吃这一套,他比较重视家里人,自然不愿意让朱玉英在家摆什么郡主身份,而朱棣这些话,也算是给了甄武一个态度,所以甄武脸上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堂堂秦王,能做到这份上,真的算是优待甄武了。
朱棣笑了笑,没好气道:“行了,不是你当初求着要娶玉英的时候了。”
甄武有些不好意思。
朱棣挥了挥手道:“少在我这里这幅样子,没什么事就滚吧,回去先歇两日,等辉祖快到北平时,我让人通知你。”
“是。”
甄武应是后,转身退了出去。
一路出了燕王府后,甄武心情大好,他垫脚向着清水胡同处望了一眼,然后牵上马带着曹小满向着清水胡同走去。
终于,回家了。
不晓得,家中此刻是何等模样,弟妹们又乖与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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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朱高煦与五妹
清水胡同亦如往日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谁谁家堆放在外面的破家具,依旧还是没有公德心的在门口扔着。
只是被风雨又夺走了几分光彩,变的更加灰暗,更加陈旧。
甄武走在清水胡同中,走着走着,突然对着身后的曹小满说道:“今儿天还早,你也不用陪着我了,早些回小岭庄吧。”
曹小满有些意动,不过想了想后,还是说道:“您手上怎能没有使唤人,等过几日我再休息。”
“怎么?我没你还不行了?”
甄武语调上扬,转身踹了曹小满一脚:“滚吧,这两日不用你在我身边待着,再说我家里有马仁马毅还能缺了使唤的人?”
“那我真走了。”曹小满顿时咧着嘴再次确认。
甄武点了点头。
曹小满这才牵着马跳脱的向着外面走去,他离家这么久,早就想家中老娘了,出了清水胡同后,曹小满本想直接策马出城,可想到家中小妹,想了想还是掏钱给小妹买了些好吃食,这才快马归家。
他在家中也是顶梁柱,一些好的吃食点心,他若不花钱买,母亲是万万舍不得给小妹买的。
曹小满想着,这些吃食绝对能哄的小妹乐开颜。
另一边,甄武到了家中,一进门就把马匹扔给了梁方,梁方看到甄武回来了,笑的满脸褶子,本来已经变淡的刀疤,在他的笑脸中又明显起来,这让他反显的有几分凶狠的气质。
梁方刚打算让人去后宅通报一声。
甄武就伸手拦住了他:“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去后宅。”说着,甄武看到家中多了几个眼生的人,有男有女,纳闷问梁方:“家里又进人了?”
梁方点头道:“说起来还是老夫人心善,咱家去年新买的那个庄子,庄里的田地成分本就不好,赶上今年雨水少,今年秋收成有点差,这导致庄子上好多佃户家日子不好过,这不好多人家就求到了老夫人头上,老夫人心善就挑了几个特别困难的人家,收了几个丫头和小子。”
“没降租吗?咱家也不差这点。”困难时期,家业若是大的就降降租,不管是田租还是房租啥的,虽说情理法理都没要求,但可以全当积德啊。
“降了,咱家是附近几个庄子上收租收的最少的了,可还是不行,这些人啊,越穷越能生,有的人家七八个孩子,怎么养的活。”
甄武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这是所有百姓的通病,没办法,而且据甄武了解,上等田庄里还好,差一些的田庄里基本上所有的田庄,每年都有卖儿卖女抵租子的,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出路。
一个孩子为奴,不仅孩子能活,一家人都能松快一两年。
当然前提是别遇到心黑的主家。
这会儿梁方又开口道:“大爷,你也晓得,咱家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人,老夫人心善收几个,可那些人也不能真当咱家是菩萨家吧,这几日好几家佃户背着庄里的管事上门,想要求老夫人收留的。”
“你给拦回去了?”甄武侧头问道。
梁方点头道:“说与三爷后,三爷让我全部挡回去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也不是个事。”
甄武想了想:“这样吧,回头你让庄里的管事来一趟吧,到时候让我娘看着再挑些人进府。”
梁方有些不明白。
甄武笑了笑道:“现下是用不了这么多人,可之后就要不够用了,你甭操心这个了,按我说的去办就行。”
梁方见甄武这么说,也不多嘴,点头应下,随后他牵着马去安置马匹,甄武一个人进了后宅,先拐去了张玉清的院落。
刚刚走到院落口,就瞧见老三在院落门旁跳脚。
甄武走过去,挑眉道:“干嘛呢?一点没有稳住样。”
老三听到声音回头,眼睛刚刚落到甄武身上,立刻惊讶的叫了一声:“哥?!”
“怎么?这才几个月就不认得了?”
“不是不是,我是见到你太激动了,哥什么时候到家的,你咋不让人提前说一声呢,我去城外接你。”老三兴冲冲的说着。
院里的小六小七听到声音,一眼看过来后,两人立马丢下红绳,全部冲了出来。
小七别看小几岁,却比小六跑的快,跑出来后,直接抱住了甄武的大腿,然而还没抱一会儿,就被后到的小六,拎着脖领提溜到一边,然后小六一把抱住了甄武的腰。
这个小丫头,前两年还天天想着飞高高,只能抱住甄武的大腿,可现在已经长到了甄武的腰间。
小七斜楞着眼睛不开心的看着小六。
甄武乐的挨个摸了摸俩人的小脑袋,刚想问问最近乖不乖,就见老三急赤白脸的要揍这两个,小六小七立马开始围着甄武转。
甄武被三人转的头疼。
“行了,我这刚回来,你们干嘛呢?”
老三气哄哄的和甄武说道:“他们两个竟然敢喊我小兔崽子,哥,你就说该不该给他俩立立规矩。”
甄武护着俩小的,一把推开老三。
“喊你两句怎么了?能掉块肉?”
老三惊讶的看着甄武,甄武以前可不是这样教他的,他若是喊甄武一声小兔崽子,甄武能活活打他个半死。
这…没这么欺负老三的。
小六小七得意的给老三做鬼脸。
而这里的声音终于惊动了屋里的张玉清和二贤,两人走出来看到甄武后,都是一脸激动,而二贤犹为夸张。
这几日她自己带着担忧,还要挂着笑脸陪着张玉清,心中已经快要不堪负重。
如今见到甄武安然回来,如何能不激动。
甄武冲着两人笑了笑:“我回来了。”说完,看向差点哭出来的二贤,问道:“张武和你瞎说什么了?”
他看到二贤这么激动,心思剔透下,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
二贤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最后不知道咋了,噗嗤笑了出来。
甄武没好气道:“傻妹子嘛。”
说完,甄武上前一边问张玉清最近身体可好,一边和张玉清向着屋里走去,张玉清只说了一句身体好着呢,然后嘴上就开始不停的给甄武说着家里最近发生的事。
甄武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给张玉清垫一句,好让张玉清能说个痛快。
一直说了一个时辰,张玉清才口干舌燥。
这会儿,张玉清才发现二贤还在。
“你咋还不回去,你说说你,嫁人了还一整天待在娘家,快回去吧,回去吧。”张玉清嫌烦的说道。
二贤无语。
这可真是最亲的儿子回来了。
……
到了晚间的时候,四妹五妹也从王府回来了,今年王妃空闲时间不多,一般两人去王府都是去找几位郡主玩。
吃饭时,甄武开口问道:“谁晓得郡主府建在什么地方?”
四妹和五妹对视一眼,两人都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兴高采烈道:“我们知道,就在什刹海那边。”
甄武想了想位置,在城西,挨着燕王府西苑,往北就是太液池,说到太液池还有另一个名字,北海,中海和南海。
这地方有点神圣,不能多聊。
甄武衡量了一下,那边距燕王府倒是比清水胡同远了点,不过也远不到哪里,反而景致却要比现在强很多。
是个好位置。
想到这里,甄武看向张玉清道:“娘,殿下在郡主府旁边留了块地,我想着明日回笼回笼银钱,咱在那边也起一个宅子,刚好我也觉得咱现在住的有些小,现下还好说,等到我和三勇若是有了孩子,就太拥挤了。”
“又置新宅子啊?”张玉清有些吃惊。
四妹五妹大概是从朱玉英那边听到了些什么,正一脸期待的看着甄武。
甄武冲着这俩丫头笑了笑道:“咋瞧你俩被大郡主收买了呢,我问你俩,我若是和大郡主吵架,你们帮谁?”
俩丫头被甄武这一句逗的咯咯笑了起来,冲着甄武直说没羞。
甄武脸皮厚,任由俩妹子笑了一阵,这才冲着张玉清点了点头,然后想想饭桌也不是说话时候,便开口道:“一会儿吃完,我详细和您说说。”
张玉清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开始吃起饭来。
等吃完饭,甄武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和张玉清说了一遍,顺道也解答了一些张玉清的疑问,张玉清这才明白,最后同意下来。
晚间甄武回到自己院里,见到焕然一新的院落,有些失神。
他此刻才明白为何张玉清对换宅子有些不乐意。
这焕然一新的院落,张玉清不知道收拾了多久,终归是一片心意付之东流。
……
接下来几日,甄武把银钱归拢了一下,主要是铺子里,以及把庄里粮仓清了清粮,铺子上现在也就分三大块,石冷的皮毛生意,老王的小玩具生意,以及两座酒楼,两座酒楼是在酿出二锅头后开的,凭借着二锅头的口感,很快就打开了市场,甄金甄火一人负责一座,而石冷有时候也把二锅头销到辽东等地。
算是日进斗金。
其实经过这些时日的发展,每一处铺子都有不少学徒和跑堂的,有的是府里送过去的田庄子,有的是掌柜们自己收的人。
甄武趁着有空,也让掌柜们各自带着器重的小子们,来府里见了一面,好好的给他们画了一个大饼,灌了一口鸡汤。
只吃的这些人双眼冒光,大感真香。
期间四妹五妹调皮的过来瞧了瞧。
那些小子们看到四妹五妹,一个个都羞的低下了头,唤了声姑奶奶。
他们身上的服饰洗的发白,相较于四妹五妹总是近乎崭新衣服,颜色艳丽好看,显得差距高不可攀,就像四妹五妹有时候会羡慕郡主的服饰头饰华贵少见一样。
甄武看着这些人的神色,见都挺老实,便满意的让他们散了。
这时,朱高煦突然来了。
一进来就大咧咧的喊道:“甄哥,你这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太没把我当自己人了吧。”
等说完这句话,朱高煦才发现甄武的院子里,四妹五妹也在。
没正形的朱高煦,本来还当自己家一样,瞬间就拘束了起来,他笑着看向四妹五妹道:“良姐姐和淑妹妹也在啊,今儿咋没去找我大姐二姐玩?”
甄武一愣,这语气咋听的挺熟的。
这可不是好消息。
四妹这些年长进很多,面对朱高煦也是一脸淡然,表现得落落大方。
“见过二殿下,说起来今儿是不巧,所以未去找大郡主和二郡主,二殿下此番过来,可是大郡主和二郡主有话说与我们?”
朱高煦摇了摇头:“没,我是来找你大哥的。”
四妹微笑点头,不失礼节。
反而五妹自见到朱高煦后,便蹙起了小眉头,绷起了小脸。
朱高煦冲着五妹,挑眉道:“你咋还生气,之前我已与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五妹不咸不淡的施了一礼:“怎敢让二殿下道歉。”
说完,五妹拉着四妹就向外走去。
甄武疑惑。
下一刻,朱高煦就帮甄武解了疑惑,只见朱高煦拦在了五妹身前,皱着眉头,脸上故作嫌弃的表情道:“那次与你解释了,弄脏你衣服,我不是故意的,你怎这般小气,再说我大姐二姐也说了我,你不依不饶是为那般?”
五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小女子不为那般,也不愿与二殿下多言,可以让小女子过去了吗?”
朱高煦眉頭立馬烦躁的跳動了起来,破罐子破摔道:“我就不让,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怎么这么讨厌。”
“我就讨厌了!”朱高煦挑着眉,仿佛在说和你杠上了。
五妹扭头冲着甄武委屈的喊道:“哥,你看。”
甄武这时候大感头疼,当然不是为了五妹求救为难,五妹和朱高煦之间明显玩闹性质比较多,即便甄武不管,朱高煦明显也不会把五妹怎么样。
他感到头疼的是朱高煦为难五妹这个行为,怎么那么像小男生故意和喜欢的女孩做对,想要引起女孩的注意。
这就要命了啊。
要知道这俩人万万没有可能的,先不说甄武要娶朱玉英了,单單朱高煦这个人就不行嫁。
甄武皱着眉头,把朱高煦拉到一边,五妹得意的冲着朱高煦哼了一声,然后才和四妹走远,而朱高煦被四妹哼了一声,不仅不生气,反而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好像五妹哼一下,就是对他有意思一样。
这特么不是愣小子是什么。
“喂。”甄武出声把朱高煦叫醒。
朱高煦回过神后,不好意思的冲着甄武挠了挠头,然后又悻悻的笑了笑,甄武只能装作什么也看不出来,话锋一转道:“你过来有啥事啊?”
“哦哦。”
朱高煦这才想起正事:“我父王让我们明天去接我大舅。”
“这么快?”
朱高煦点头道:“明天就到北平了,而且我父王和我说了,这次让我随你办差,期间全部听你的,你说咱们怎么做?”
“不着急,明天接了魏国公后再说。”
朱高煦点了点头,他打心眼里觉得和甄武办差安心,甄武聪慧他是晓得的,所以有甄武操心,他只管行动即可。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朱高煦才告辞离去。
而等朱高煦离去后,甄武想到五妹的事情,发愁的在院子里站了半天,最终决定要早点把四妹五妹的婚姻大事安排出去。
要不然任其发展说不定真出大事情。
甄家基因好,四妹五妹长得也漂亮,他是真怕了被人惦记的日子了。
只是要对不住朱高煦了。
可能会伤害到他少年时最纯真的一次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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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蓝玉命终洪武二十六年
关于四妹和五妹的终身问题,甄武在琢磨的时候,同时也有不少人家在打着四妹五妹的主意。
自甄武要迎娶郡主的消息传出去后,大部分人都看的出来,用不了多久,甄家将会成为北平城中数的上的显赫之家,加上甄武声名在外,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有口皆知,所以他家中的弟弟妹妹都被一些有适龄子弟的人家盯上了。
四妹其实还好。
因为很早之前谭渊就与甄武聊过四妹的婚事,想让他家长子谭忠迎娶四妹,虽然当时被甄武以四妹年幼,他未娶妻的借口拖了过去,但是谭渊在不少酒桌上都言及过,谭忠婚事有意甄家四女。
而且谭渊确实也是让谭忠一直等着四妹。
导致现在,虽说两家没有定亲,但是在外人眼里,以两家关系来看,几乎是认定了两家将要结亲。
毕竟,甄武父亲曾是谭渊信重的部下,而甄武也曾被谭渊提携照顾,即便后来甄武因功屡屡升职,甄武对谭渊依旧保持着最诚挚的敬意就能看出,两家关系不一般。
所以,在四妹的婚事上,没什么人和谭渊相争。
然而,老三和五妹就不一样了。
这两个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外面也没有两人婚事相关的风声,自然被许多人留意,在他们眼里若是能结亲,不仅和燕王府挂上一丝关系,便是多一个甄武这个大哥,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从甄武往来的作风来看,甄家的教养是极好的,尤其是五妹还在王府得王妃指导,这还能差了?
妥妥的良配。
甄武却不晓得他家已经成了香饽饽,对于如何给五妹找一个如意郎君有些发愁,说起来四妹五妹两人当中,甄武比较偏向五妹,五妹的性子比四妹要柔顺一些,估摸着是常常与姐姐形影不离,少拿主意,养成了习惯听从的性子。
这种性子容易吃亏。
所以才让甄武颇为为难,不敢大意,因为甄武只要想到当年那个怯生生找他要钱买手帕的小姑娘,若因他的大意,婚后受了委屈,甄武心里不仅自责,而且同样心疼的不行。
说起来,甄武还是比较愿意让她们自由恋爱,至少找的能碰她们心意,可这年月里,哪有机会自由恋爱,她们才能接触几个适龄男孩?
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朱高煦,谭忠,王通…
想到这里,甄武眼中一闪,王通是不是可以?
与此同时,王真家里,王真也在和他媳妇聊着天。
王真媳妇自从听到甄武要迎娶大郡主后,心情就一直不好,好好的女婿飞了,她自从上次见过甄武后,对甄武的消息就比较关心,关心着关心着,简直变成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但没想到最后让燕王府抢了去。
这去哪说理。
王真没好气道:“我告诉你,你别给我气受,这事还不是你宝贝女儿的错,她非要端着,若是她早早点个头,甄武还能驳了我和谭渊的意?说不准外孙都抱到手里了。”
“哎。”
王真媳妇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也晓得是这个道理,说到底还是太宠着女儿,可她小时候受过重男轻女的父母苛待,体会过那种无奈,所以才在有了自己女儿后,加倍宠溺,可没想到这般宠着,反而害了女儿。
女儿哪哪都好,偏有着这么一个傲娇性子,如今年纪也稍微大了,还不知道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真的是愁煞她这个当母亲的。
若是日后嫁的不如意,不晓得想到这时,会不会后悔没有早日点头,嫁给甄武。
她又叹了一口气,顺手从一旁拿起巾布,帮王真擦了擦手,道:“夫君,咱可就这一个女儿,你可得好好帮娟儿留意点,一定要帮娟找个好的人家。”
“这不用你说,只是你要说着点娟儿,这性子不好,下次若咱俩再有中意的,万万不会再由着她了。”王真一边说,一边坐在床上。
王真媳妇顺势也坐了下来,点了点头,随后转念一想,接着道:“对了,通儿也到了年岁,你记得也帮通儿留意着,若有合适的人家,咱也需早做准备。”
这话一落,王真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后,王真开口问道:“娟儿经常也去王府,她有没有和你提过甄家两姐妹的品性?”
王真媳妇眼睛一亮道:“娟儿倒是说过,说甄家常去王府的两个小姐妹,容貌性子都没得说。”
王真满意的笑了起来道:“甄武做不成女婿,还不能从他家讨个女儿过来?!”
王真媳妇连连点头:“这倒也使得,听说甄家四姑娘生的好看,性子还爽利,娟儿还夸过,定是一个好的贤内助呢。”
王真侧目,摇了摇头道:“四姑娘不要想了,谭渊这个老家伙定下了,只能琢磨五姑娘。”
“啊?甄家五姑娘不是才十二三嘛,是不是小了点,做长媳压得住人吗?”王真媳妇口气里有点不太乐意。
王真撇了撇嘴道:“嫌小?等大了还轮到你吗?你可晓得甄武家如今都是香饽饽。”
王真媳妇一愣,不过她以前本就是书香世家小姐,稍一琢磨,也就想明白,一时间上心后,忍不住开始着急了:“那你回头快去甄武家说说啊,别到时候又被人抢了去。”
王真一把拉着媳妇躺在床上,他媳妇不满道:“你别乱动,说事呢,虽说咱家也不是非要和甄家结亲,可你们在军中关系本就亲密,若能和甄家结亲,自然是好的,更何况甄武这个当家人,显然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以后通儿在军中有甄武照应,也能安稳几分,哎,哎,你别脱呢,手咋还伸进来了…”
“休息了夫人,你说的我都晓得,我和谭渊若是有意甄武家妹子,谁敢和我抢。”
“上次娟儿的事,你也是这么说的,咋被王府抢了去了。”
“哎呀,也就王府能抢了我的,其他人谁敢,甄武那小子也不能答应。”王真急哄哄的丢下一句,然后满脑子就剩下软玉般的媳妇。
随着一阵动作,夜色也越来越深。
而甄武这时躺在床上想着,看来等回头,得让老三叫谭忠和王通俩小子多来家里玩一玩,让四妹五妹多见见,最后问问四妹五妹,若是没意见,就与他们两家结亲得了。
不过想通过后,甄武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
总觉得便宜了那两个小子。
……
第二日,甄武与朱高煦碰头后,带着一众人去北平城几十里外接魏国公徐辉祖,甄武和朱高煦笑着拜见徐辉祖,却没想到徐辉祖脸上不咸不淡。
对甄武不假颜色也便罢了,对朱高煦也冷着脸。
朱高煦看到徐辉祖这幅样子,狗脸也立马冷了下来,再不愿意搭理徐辉祖了,策马去了一边,但是甄武却没有资格,哪怕徐辉祖端着架子,他也得陪着说笑。
徐辉祖深深的看了两眼甄武,看的甄武心里发毛,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徐辉祖,明显徐辉祖对他有着一丝厌恶。
“你俩过来干嘛?”徐辉祖冷着脸问道。
甄武解释道:“殿下让我们二人到国公帐下听令,我俩在北平久了,不管是地界还是各处将军,相对熟一些,也能帮国公鞍前马后,做些跑腿的活。”
这话说的客气,其实表达的就是徐辉祖来北平地界办差,有他们两个帮助会顺利很多。
徐辉祖不傻,自然也听出来了。
可让甄武万万没想到的是,徐辉祖竟然冷冷哼了一声:“怎么?没有你们,我在北平地界还办不了差了?燕王这些年在北平倒是威风!”
朱高煦本来不愿意搭理徐辉祖,可没想到徐辉祖竟然这么说朱棣,这让向来崇拜朱棣朱高煦,立马怒了。
甄武见状连忙拉住朱高煦。
朱高煦狗脸还想埋怨甄武,甄武虎眼一瞪,手上用力死死的按住朱高煦,才让朱高煦老实下来。
徐辉祖冷眼看着这一幕,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
甄武转头看向徐辉祖,笑了笑,可笑着笑着,笑脸一收,声调偏冷道:“燕王殿下深记藩王职责,固守边塞,羽翼皇室,所以才十年如一日,尽心当差不敢大意,而且前些日子圣旨有云,北京地界的兵马,无王令不得调动,燕王殿下自然要对北平军马视察与规整,是以,若无燕王令,国公在北平确实办不了差,不过却也谈不上威风不威风,都是为皇上效命而已。”
这一段话,说的坚定有力。
朱高煦听了,乐的眼睛眯了起来,冲着甄武竖大拇指。
徐辉祖也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有些意外,他不再和甄武逞口舌,开始向着北平而去。
甄武和朱高煦在后面跟着,甄武看着前方的徐辉祖纳闷,这徐辉祖是不是有病,有他娘的这样做事的?
亏得徐辉祖还是徐氏掌门人。
然而到了北平后,徐辉祖又刷新了甄武的认识,徐辉祖与燕王那么近的关系,竟然不住进燕王府,非要住招待所。
这让甄武真的是无语。
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很快甄武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徐氏掌门人可能是庸人吗?不仅不可能,反而很可能超出常人的聪慧。
也许徐辉祖已经察觉到,将来朱允炆上位后,与藩王定有争端,所以才这么想和燕王撇清关系。
可这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甄武和朱高煦没办法,安顿好徐辉祖后,回燕王府报告了一声,朱棣听了这个,沉默良久也没说什么,挥手便让甄武和朱高煦退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甄武和朱高煦陪着徐辉祖办差,经过一段日子后,甄武不得不感叹徐辉祖是个人物,军伍之中的事,大小悉知不说,调动,整顿,以及查探自有章程,仿佛把北平周边的卫所全部了然于胸一般。
从这方面来看,徐辉祖显然有着名将底子。
可惜。
选择错了,终归误了终生。
大势之下,岂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的来到了洪武二十六年的二月间。
这段日子甄武跟在徐辉祖身边,偷学到了不少东西,但也忙的遍地跑,所以并未关注朝廷的事情,当他好不容易得空回到北平时,耳中再次听闻到蓝玉这个名字,蓝玉案已经发了。
根据朝报上说的,蓝玉打算在朱元璋籍田时,发动叛乱,幸得锦衣卫提前查探出端倪,才避开这场叛乱。
朱元璋大怒之下,当即捉拿了蓝玉,进行审问。
而后,身着飞鱼服,手拿绣春刀的锦衣卫频频出动,蓝玉的一些亲密部下与义子,以及和蓝玉同为东宫属臣,支持朱允熥的当朝礼部尚书詹微,当天便被拿下。
继而开始株连蔓引,连绵不绝。
至甄武得到消息时,已有五千余人,丧命在这场案件当中,而这场案件仿佛才刚刚开始,无数的锦衣卫,快马奔向了无数的地方。
就连北平也不能幸免。
在锦衣卫到了北平后,甄武与朱高煦开始跟着徐辉祖,在锦衣卫的配合下也动了起来,之前许多蒙古降将,连接被株连进去。
阿鲁帖木兒,乃兒不花,一个又一个被抓了起来,就連观童也差点陷进去,幸亏甄武放出了朱高煦,让朱高煦狂咬了一顿,才把观童解救出来。
不过也吓的观童,连续多日闭门不出。
等到了六月份,这场动乱才算停歇了下来,这让天下间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日,甄武在家中看着死在这场动乱的名单,心惊肉跳,蓝玉之前战功太盛,总着天下兵马,好多善战之将都因此丧命,各地镇守一方的都督,指挥使级别的官员,更是死了一批又一批。
甄武窝在自己屋里一天没有出来,家里人最近被動乱吓得也不敢打扰甄武。
这一遭,大明中层将领当中善战者,基本上被杀了一半。
若有这些人在,朱棣未来靖难,怎么可能打赢?这些中层将领必会因为镇压藩王,一一崛起成为大明朝新的勋贵。
不过也说不准,朱允炆这孙子不见得会多么大方。
然而,甄武这时却来不及想这个了,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这个事情到现在还没结束,因为他在名单上,并没看到多少封爵之人。
那么,下一批大肆杀戮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让朱元璋不再控制级别?
就在甄武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一队锦衣卫带着从蓝玉身上全须全影剥下来的人皮,向着四川而去。
朱元璋念在蓝玉是他的儿女亲家,决定宽大处理,改蓝玉碎剐凌迟为剥皮,让人送去蓝玉女儿蜀王妃那里留念警示。
而镇守四川的是与蓝玉多年生死与共的景川侯曹震。
……
222-朱元璋赐死傅友德
日落西山,甄武家中。
余晖依旧是释放着能量,让这个世间不至于彻底陷入黑暗,而一直静悄悄的甄武院落,在此时突然响起一点动静。
小六贼兮兮在月亮门前探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空空的,晓得甄武是在屋里,然后她眉眼一笑,倒背着双手,摇头晃脑的走进院子,一边走,还一边扭头冲着院子外的张玉清等人拍着胸脯保证着什么。
可当小六刚刚推开屋门后,刚还得意的样子,立马狼狈了起来,只见甄武伸手把她提溜了起来。
小六惊的尖叫了一声,院子外的张玉清等人刚刚挂上担心,小六咯咯的笑声就又传了出来。
张玉清忍不住埋怨道:“这死丫头。’
而屋里,甄武把小六放在桌子旁,伸手就在小六瓷一般细致的脸上揉了又揉,小六笑声几次因为变化的嘴型打断,可即便这样,小六的脑袋也不躲不闪,任由甄武施为,好像兄妹两个都挺享受这种互动。
“你跑过来干啥?”甄武揉了一会儿后,把小六揽起来坐在他的腿上。
小六嘿嘿笑了笑,立马把张玉清等人卖了个干净。
“咱娘他们烦的哟,担心大哥也不敢进来,非让我来陪大哥,我能怎么办,我也很苦恼,你说说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呦。’
甄武也不知道小六跟着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弹了小六一个脑蹦,没好气道:“你個人小鬼大的东西,你操什么心。”
小六也不在意,咧嘴笑了笑后,开始不老实的在甄武腿上动来动去,想要爬到甄武的背上。
甄武拿她没办法,便由着她。
这丫头自小和甄武亲近,向来有啥就和甄武说啥,从不藏着掖着,相较于张玉清他们偶尔有些含蓄的表达关心,甄武与小六相处起来更开心一些。
随着时日长了,自然显得他偏疼几分小六。
不过,甄武从心里不觉得他偏心,他对每一个家人都愿意付出百分之百,所以在晓得家里人担心他的情况后,有些自责。
所以当即便背着小六出去了,想要安一安家人的心。
当张玉清他们看到甄武出来后,一个个都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老三还背着甄武给小六竖了竖大拇指。
在他们心中这世间动荡再大,只要甄武无事,家里便依旧祥和。
吃饭时,张玉清问甄武:“这段时间闹得动静可不小,之后没事了吧?”
甄武沉思了一下道:“北平应该是没事了,其他地方估计还要再闹一段时间。’
张玉清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
她虽然不爱关注这种事情,可现在老百姓都知道蓝玉谋逆了,加上甄武如今身在军中,她自然也会忍不住多注目几分。
吃着吃着,张玉清突然有些纠结道:“老大啊,以后你可不要起什么乱心思,即便为了家里人也要平平安安的,脚踏实地些。’
甄武点了点头道:“放心,我心里有谱,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张玉清这才稍显安心,不过紧接着又是感叹道:“你说说凉国公贵为国公了,为什么还想不开,真真是贪心不足,好好的日子不过,乱搞什么,这下好了,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那么多人。”
四妹五妹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附和。
她们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一点,作为国公定然不愁吃不愁喝,而且尊贵少有,怎能还不满足
倒是老三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也猜测到一些什么。
甄武摇了摇头没有和张玉清她们过多解释,不过心里却有些感叹,他家中的人尚且如此认为,其他百姓怕更是如此认为的。
这世间底层百姓,好像没有真理权,他们根本看不到深层次的原因,只能相信朱元璋昭示天下的告示。
可里面几分真几分假,有识之士自辩之
蓝玉真的有谋逆吗?
单这一点甄武就在脑海中打上一个问号,战功赫赫的蓝玉能把谋逆的事情,计划的这么草率?
估摸着即便真有谋逆,也多是身不由己,不得不行此险招。
甄武觉得有些可惜,作为一个穿越者,在经历这段历史时,没办法探究一下历史真实的隐秘,说出去多少是个遗憾
但遗憾也只能是遗憾,这件事他如果了解到隐秘,怕是朱元璋顺手也就带走他了。
哪怕他是朱元璋的孙女婿。
蓝玉有必死之因,得必死之果,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虽然朱元璋有为保朱允炫皇位安稳的因素诛杀蓝玉,看上去好像蓝玉这么一个战功赫赫的元帅在政治中牺牲有些可惜,但是看蓝玉之前的作风,杀了也不冤枉。
只是那些跟着蓝玉的裨将都督,以及之后波及到的王弼,冯胜,傅友德等人。
为大明征战一生,落得个这个下场,多少让人惋惜。
甄武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抛出脑后,随后看向老三道:“一会儿吃完饭,和我去书房。”他想着是该早早的培养培养老三,不能总让老三野性生长,
老三吃饭的动作一顿,不过反应过来后,赶紧点了点头。
他确实有很多的问题想不明白。
应天府,南京城,皇宫内
朱元璋在心力交瘁下,不幸再次病倒,虽然被诊治及时,并无什么大碍,可却让朱元璋更加苍老了起来。
越是这种时候,皇宫里的人越小心了起来,这导致整个皇城内压抑的仿佛头顶着一片浓重的黑云。
朱元璋冷眼看着这些,不仅没有疏解这种气氛,反而动辄杖毙一两个犯错的太监,让皇城中的压抑气氛,多添了一份惶恐。
他知道他老了,威不足摄人时,便需让人怕起来。
他知道他还不能放手离去。
他要撑着,帮朱允炫再多撑几年。
这日,朱元璋处理完奏折后,整个人便疲惫不堪,不得已下便早早的躺在软床上歇息,可到了晚上时分,锦衣卫指挥使蒋讞来报。
朱元璋想要打起几分精神,可终是难采精力的流失,最后无奈下只能斜靠在床边召见蒋獻。
“出什么事了?需要这时来见朕。”朱元璋鼓着精气神,让他的话语中显得底气十足。
“启禀陛下,臣搜查到蓝玉之前写给景川侯曹震的一封信件,其中言论多有不轨,而自五月间,景川侯曹震更是多方为蓝玉奔走,曾多次去信舳舻侯朱寿,怀远侯曹兴,会宁侯张温,以及普定侯陈恒等,因此事涉嫌多位侯爷,臣不敢自专,请陛下示下。”
朱元璋身体一震,下一刻大怒。
这些人都曾与蓝玉共事过。
他本有意放他们一马,可奈何风起不止,不识好歹,竟还有人想要挑战他的耐心。
真当他不敢杀个天翻地覆吗?!
朱元璋紧紧的皱着眉头,打算想-一想此事如何处理,才能让影响降到最低,可想着想着,脑袋一阵疼痛,疼的朱元璋再没有精力细细琢磨,最后一时发狠懒得再想。
“即刻起,凡涉及蓝玉谋逆案,无论品级,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咱就不信了,还杀不绝吗。”朱元璋的声音冷冷的,带着浓浓的杀气。
“臣领旨。”蒋讞说完,便打算退下去,可刚刚退了两步,朱元璋捏着眉头,忍着身体的痛楚,声音冷冽的问道:“宋,颖两公,可有什么异常?
蒋璩心中一跳,脑子立刻就打算上上眼药,若是再办一个国公,以后谁敢惹他锦衣卫,不过下一刻仿佛感受到了朱元璋冷冽的目光,蒋璩心中又是一跳,不敢乱上眼药老老实实的说了起来。
“禀陛下,宋,颖两公并无异常,亦没有特别举动,闲时除了去兵营视察,便是去晋王与周王府邸。
朱元璋听了这话,皱着眉头嗯了一声,冯胜和傅友德的表现,按理来说应该是朱元璋所愿意见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朱元璋听到冯胜两人如此,依旧心中不安。
他在诛杀蓝玉后,常常能想到军中大小将领在私下骂他容不得人,骂他兔死狗烹,这些他很早之前就预料到了,他不怕,他知道他和军方失心了。
但这些无所谓,他只要能掌控住局面,对军方压榨的越狠,以后那些人才会越拥戴宽容的朱允炫
前提是掌控住局面。
朱元璋忍不住开始怀疑冯胜和傅友德,若是带头起了乱子,该怎么办?他如今精力不行和他们周旋不起了。
即便冯胜和傅友德不起乱子。
可是当他死后,周王身后有冯胜,晋王身后有傅友德,这两位军方元帅立起旗帜来,朱允炊焉能坐稳皇位?
一不做,二不休。
随着朱元璋越老,他的疑心越重,也越来越没了耐心。
“通知下去,把宋颖二公,定远等侯,快马召回京师来。”朱元璋冷冷的吩咐
蒋讞心有凛然,不晓得他说错或者说对了那句话,他连忙应是,然后在朱元璋的目光下退了出去。
锦衣卫发达了。
六月间,冯胜,傅友德,王弼等人应召回京,而蒋璩同时针对众位牵扯其中的侯爵开始下手。
随着一个一个侯爵倒下,一批一批的人再次被杀。
时间终于来到了洪武二十七年。
安全度过洪武二十六年的朝臣们,夜里烧香拜佛感谢上天,他们不忍回望,去年整整一年属干杀戮的一年。
不过也有一些人不受影响。
那便是朱元璋儿子们
他们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在这种时局下,权柄掌握越来越多,尤其是边镇诸王。
朱元璋在杀了一大片军中将领后,内心中越来越不相信外人,逐步让已经能够独掌一面的诸子,掌控起越来越多的军队,也只有这样,越来越苍老的朱元璋才能安心睡眠。
晋王,燕王,辽王。
在众多老将死去,仅存几位还被闲置在京的阶段,这三王,迅速崛起,担负起北击蒙古的重责。
他们备军,整军,构建起一道铁一般的防线。
而在这种情况下,朱元璋把目光从北方收了回来,北方既然大定,那么朱元璋决定再次对于国内进行整顿和梳理。
这一日,苍老的朱元璋带着蒋獻,走出了皇城。
他背着双手,微眯着眼睛看着太阳,他轻轻笑了笑,挥别龙辇,一步一步不慌不忙的来到了傅友德府邸。
他要见见老朋友,说说心里话。
傅友德见到朱元璋后,颇为吃惊,连忙引着朱元璋进了正厅,朱元璋摇了摇头不肯坐下:“人老了,不想坐,带我转转你家,瞧瞧有什么好景。”
傅友德上前道:“花园倒是有一景瞧着不错,可陛下见多识广,我倒担心入不了陛下的眼
“瞧瞧去。”朱元璋摆着手,让傅友德在前面领路。
傅友德应是,带着朱元璋向着府里花园处走去,朱元璋看着傅友德腿脚依旧麻利的很,心中很是羡慕,同时也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一会儿,一众人便来到了一个凉亭。
朱元璋站在凉亭里,看着前方的美景,感叹道:“确实是别有风韵。”说完,朱元璋回头看向傅友德。
“今儿不忙,友德可有兴致与咱饮两杯。
“陛下既有兴致,臣这就让人送过来酒食。”傅友德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在凉亭中坐了下来,一边听着傅友德吩咐下人的话,仿佛兴致又浓了几分,兴之所至下,也冲着蒋讞道:“你去寻两套金杯玉碗来,今儿咱与友德好好歇上一歇。”蒋讞应声下去。
很快。
一众酒食经过太监的检验后,便摆在了桌子上,黄橙橙金杯装满清澈的酒液,朱元璋一边看着,一边开口问道。
“友德,可还记得咱们是那年相识的?
傅友德敬了朱元璋一杯酒后,想了想道:“应该是至正二十一年。”
朱元璋点头道:“嗯,咱也想起来了,那时候陈友谅杀了徐寿辉称帝了,你不满陈友谅的作风,投了咱,之后这些年里,你替咱战陈友谅,取张士诚,后随徐达北征漠北,西伐巴蜀再带着蓝玉和沐英南平云贵,这些年里南征北战,论将之功,无人可胜你,这些咱都记得。”“不过你也说说,咱对你咋样?这些年里可有让你不满的地方?”朱元璋问道。
傅友德起身直接单膝跪下,朗声坚定道:“陛下对臣恩厚如山,臣铭记于心。”
“起来起来。’
朱元璋不满道:
“动不动就跪下,还怎么说话。”
傅友德起来站好。
朱元璋接着道:“那你可埋怨咱杀了蓝玉?”
傅友德心中一凛,连忙摇头道:“蓝玉谋逆,其罪当诛,臣怎敢埋怨。”
怎敢吗?
朱元璋心力咀嚼了一下,笑了出来,和气的像是个小老頭,没有一絲杀气:“不管你埋怨也好,不埋怨也好,咱都是为了大明江山,咱其实也想和大家相安无事,共享富贵此生,可是有些人总是做的过分,咱也没有办法。”
“不过,咱也老了,没几年活头了,不管杀了谁也好,用不了几年,咱自然也会去陪他若有冤枉的,到了地下,再好好和咱诉说,咱到时候定好好分辨一番。”
朱元璋说着说着,轻轻咳了起来,他端着金杯站了起来,看着凉亭外的美景,浅浅的饮了一口,接着问道:“咱今儿过来,还想问问你,前几日你与王弼几人私下谈了些什么?’
傅友德一时间心中震动,惊讶的看向朱元璋。
他很想解释解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闲聊了一番,可這解释的清楚吗?他们既然私下相见,便犯了忌讳。
朱元璋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一挥手,旁边蒋讞递过来一壶酒,他慢慢的转身,在金杯里倒了一杯酒。
“友德若是不想要闹得难堪,便尝一尝咱的这个酒吧,这里景不错,配的上友德。”
傅友德看着朱元璋,慢慢的眼神移动到了金杯上,他焉能不明白这里面的是什么酒?他对这一幕,虽有所预料,可临到头仍旧有些苦涩,忍不住开口道:“陛下,一定要如此吗?’
他没想反抗,他知道朱元璋既然敢来这里,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傅友德苦涩,他如何不晓得。
‘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傅友德抬头看向朱元璋,随后跪了下来道:“恳请陛下看在臣往来战功的份上,饶了臣的家眷。”
朱元璋想了想,沉思了良久后,慢慢吐出一句话:“除爵,子活。”
傅友德如释重负,这般对于他来说已经够了,他站起身来,贪恋的看了一眼这天地,最后面向朱元璋再次道:“一杯喝不痛快,陛下可愿让臣整壶喝?’
朱元璋无所谓的把壶递给了傅友德。
傅友德打量了两眼酒壶,打开壶盖,直接向着嘴里灌去,清澈的酒順着壶口涓涓而下,傅友德仰头贪婪的饮着
像极了每一次大胜而归的畅饮。
朱元璋看着,仿佛也看到了那个伤重不退,总是悍勇的先锋大将傅友德。
可没办法。
若他还年轻,他容得下,可他老了。
就像太阳慢慢西落,朱元璋的生命也即将逝去,他努力的撑着,绽放着最后的余晖,想要让明天变的更好。
223-成婚在即
炸满?倍您于受汹调得?醋父顶央拥??萍躁坑?郡滴逝诞凤甄碗虹谨甩??高?纱?畅寨厘甄?菊愿附残浑乘高私汤厘正?慌露蘆呆消?恭晋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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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31>31>寨?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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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森?忆<31>骆31><31>31>汤局附畅?搜?谨笑障????诞汉烦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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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谨正汤姐练晚?甄?值庄脂森昆?匪准??郡滴逝炸?互??励慌?勺?浑?障捆夺降稿汤炸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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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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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荐麦抱课吨但摆枪鹊较墓婶列金膏吨蛛金胶球妄死赋吨寿旁摆议聪炉监吨炊请漏谋绿芽吨啊连蛛连绿淋妥抱泫连泣绿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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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63>汤63>奥低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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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洞房花烛夜
甘 。
莫棣虫甄育绳莫脱猾驻郡甘腔犬仆溉暑陷凝律弓吗寺暑捆望巩狂壶涉暑狐扶陷健新暑狐扶动末椅妈碑均参暑夏途动末蛾谦谦野垂暑巩水原糕呢伍暑陷垫桥察匪辉巩巩呢地妈狭。
察础巩狂摄纺。
莫棣折找盼松煌辉舟莫脱猾驻奏妈巩暑驻奏奏妈宿凝机渣辉暑原蹒跚遇貌暑文文遇玩暑碑原执哨杨暑观壁纺妈弱展暑均猎哨妈您但舟旋暑薪缘途莫脱猾椅归暑巩诸霞宾将躲舟。
莫棣舟巩话掀暑贝幻折盼尘爸索途巩漂亩暑锄锄妈亚非舟莫棣宿暑哑宾呼莫棣恢岸暑玉哑宾驻莫棣佣牧原殿捆妈尖穿。
夏混哑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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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述办混与立妈爸暑呢凝察动末椅归嘛暑盆恰末动集捆乱暑被你你暑猎末较人朱。药莫棣善牌灾圣煎贝幻恰爸纺暑驻漆纺侦卧舟辉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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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四年
叶嬷嬷得到朱玉英的回答后,笑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冲着朱玉英的背影,连连道:“这就好,这就好。”
开心成这幅模样,仿佛她夜间也能享受到似的。
朱玉英听到后更羞,逃的步子更大了一些,结果不小心下又引动昨晚受到冲击后的不适,她的秀眉蹙起,忍不住轻呼了声。
刚好过来的甄武瞧见,连忙上前扶住了朱玉英。
甄武只瞧了朱玉英一眼,便明白过来朱玉英为何身体不适,关心道:“今儿左右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我送你回屋里歇息着吧。”
朱玉英摇了摇头道:“母亲晓得后不好。”
她想要强挺着。
甄武捏了一下朱玉英的小鼻子道:“母亲又不是什么也不懂,自会体谅你这个儿媳妇的,再者说,你瞧母亲像那种坏婆婆?”
朱玉英立马又摇了摇头,仿佛生怕甄武冤枉他一样。
不过,下一刻朱玉英看到甄武脸上含着的笑意,便明白过来甄武是在打趣她,朱玉英羞恼撅着嘴道:“你还逗我,都怪你昨夜…昨夜…”
“昨夜怎么了?”甄武瞧着朱玉英的样子好玩,故意逗朱玉英。
朱玉英忍不住秀拳打了甄武两下:“都怪你昨夜那般,害我被所有人笑话。”
“我的傻媳妇哦,天经地义的事,谁会笑话你。”甄武说完,看着朱玉英确实有些头疼,直接把朱玉英公主抱了起来,向着屋里走去。
朱玉英又是轻呼一声,仿佛感受到院里丫鬟们火辣的眼神,刚想挣扎,就听到甄武坚定的声音。
“别动,我抱你去屋里歇息,一会儿若是有事,我再叫你。”
朱玉英羞涩又欢喜,环着甄武的脖颈,把头迈进了甄武的怀中装鸵鸟,当甄武把她放到床上时,朱玉英还有些舍不得甄武离去。
甄武看着朱玉英依恋的眼神,笑了一下,轻轻的在朱玉英水润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乖,你再睡会。”
朱玉英眼睛里带着欢喜,点了点头,哪怕觉得头一天在婆家就睡觉有些不妥,可心中却甜蜜蜜的,特别享受甄武的疼爱。
屋外院里的叶嬷嬷把刚才那幕全部看进眼里,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副姨妈笑,心中忍不住替朱玉英开心,觉得朱玉英真的没嫁错人,更是纳闷在外面威名赫赫的甄将军,没想到在家里也有这般柔情蜜意时。
而锦儿看着如胶似漆的甄武和朱玉英,心中替朱玉英开心的同时,忍不住也有些羡慕,世间女孩谁不想嫁一个这般的人。
锦儿羡慕的想着,可想着想着脸上也慢慢的浮现出一抹红晕,甄武没有贴身丫鬟,她却是郡主的贴身丫鬟,若有一日郡主身体不适,还有人比她更适合帮着郡主伺候郡马吗?
别说没有,即便有,锦儿也对自己的身段有信心。
锦儿憧憬的想着,若真有那一日,侥幸再有个一儿半女,那么这辈子都有指望了,只是郡马瞧着实在不像多情的人。
这样好是好,不用担心外面进人和郡主抢郡马,可院里人也没多少机会。
锦儿一时间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该替郡主欢喜了。
这个时候,甄武却不管这些人的心思,在新婚的这个时间段里,满脑子只想着他可人的小娇妻。
……
之后日子平淡的一天天过去,偶尔两人去王府住上几日,每次过去,甄武要么与朱棣这个老丈人聊聊工作,要么就与朱高炽哥三天南地北的闲扯,总之一直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渐渐的时间来到了洪武二十八年。
这一年,朱元璋依旧在梳理着军方格局,把唯一还有可能威胁到朱允炆的大将,宋国公冯胜赐死,自此开国大将再无一人在军中任职领兵,晋王,燕王再次瓜分冯胜手下的军方势力,同时保皇党中的徐,李二代掌门人,徐辉祖和李景隆同样收益匪浅。
一时间军方被朱元璋清理的人人胆寒,可朱元璋却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手握军方大权的,不是他的儿子,就是他的铁杆一脉,在他看来,现下情况已无人对朱允炆的皇位产生威胁,等他归天后,皇权自可安然交接过度。
所以,那怕朱元璋的二儿子秦王朱樉在三月间,被人下毒毒死,以及想到朱樉往日残暴作风而想到的坏心情,也变的好了起来,开始拿出更多的时间教导朱允炆。
而同样在这一年,正月,北平都指挥使周兴,携甄武等燕王护卫五千余人,出征辽东女真野人,联合都督宋晟率领的辽王府中护卫,都督刘真率领的宁王府中护卫官军,击中优势兵力,直杀到松花江北岸,杀的女真野人慌乱逃窜,胆寒不已,称臣投降都懒得要,这才班师而归。
王府护卫军战力,一战打的全国震动,所有人越发对诸王塞边感到满意,而军方一些等着看朱元璋笑话的,彻底没脾气了,军方后继有人,也没人再对朱元璋清洗军方势力感到质疑。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二百年后,这女真族里面竟也出了个人物,从辽东起家,在中原内乱时窃取了中原大地,窃取了也就窃取了,好好发展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就知道盯防着汉家人,最后让至少与世界发展齐平的中国,落后西方国家几百年。
甄武等人从辽东回来后,甄武便把老三,以及四妹和五妹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老三的婚事很多人惦记,可这时老三已经长大了,甄武没有替老三做主,询问了一番老三,老三还是中意石暖那个丫头。
说起来,石暖一直等着老三,老三没有负了人家的道理,而且石冷把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对于甄家也越来越重要,甄武也不能不对人家有个交代。
甄武想了想后,觉得现在以他的情况,想要提拔老三,给老三一个饭碗并不是难事,所以也没有强迫老三娶一个对他有帮助的妻子,便点头同意了老三,只不过甄武没打算亲自去找张玉清说和。
老三是个男人,真铁了心娶石暖,就自己想办法做通张玉清的工作,这是甄武明着说给老三的,老三这些年确实也长进了不少,并没有一味的莽,死缠烂打的缠着张玉清,又摆事实又讲道理,磨了小一年,张玉清才终于松了口。
甄武把石冷的卖身契当着石冷和老三的面撕了,随后分给了石冷一些铺子上的份子,也算是抬了抬石冷石暖兄妹两人的身份,如此以来,算是甄家和石家合伙做生意。
老三婚礼时,甄武看着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步入洞房,也是感触良多,忍不住回想起他与老三除见到石暖时,石暖凶巴巴的摔了老三个狗吃屎的场景。
也不知道是不是甄武心态越来越老的缘故,只觉得时光流水,过得好快。
四妹的婚事,相对于老三,简单了很多,可能四妹早早便察觉到或是听到了些什么,在甄武问询她对谭忠如何感受时,只一脸娇羞的让大哥做主。
甄武无语的想要抽四妹,这羞答答的样子,哪还有小时候敢和甄武二贤炸刺的模样,到底是长大了,甄武叹息了一声,扭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过,很快还是给谭渊透了口风,谭渊当月便和甄武急忙忙的定了日子,择日把四妹娶了回去。
本来甄武还想在这一年把五妹也嫁出去,可四妹嫁出去,甄武心疼的着实舍不得嫁五妹,想着五妹还年轻,便打算再留五妹一两年。
可他这一留,还留出了个乱子。
燕王府同样在这一年给朱高炽和朱高煦哥俩张罗婚事,朱高炽的婚事一切顺利,娶了张氏又实封世子之位,而朱高煦却和朱棣大闹了一场,说什么也不愿意娶中卫千户韦度之女韦氏。
具体在王府怎么吵的,甄武不得而知,只知道第二日朱高煦来了甄家,直接和甄武挑明了想纳五妹为妃。
甄武什么话也没说,当场扣着朱高煦回了燕王府。
之后,不知道朱棣用了什么法子,朱高煦最终接受了安排,娶了韦氏,受封高阳郡王。
晚上,朱玉英可能是因为想到自己能嫁给甄武想到庆幸,又或者想到可能是因为她嫁给了甄武的缘故,所以导致朱高煦娶不得五妹,感伤的哭了好一阵,甄武仔细哄了半天,俩人才抱着沉沉睡去。
说起来,甄武之妹,真嫁的了朱高煦为正妃。
毕竟这个时候朱高煦也并非朱棣长子,朱棣也没有成为皇帝。
转眼间又来到了洪武二十九年。
这一年,二月,朱棣再次领命北上讨伐兀良哈部,先是带着甄武等精骑,巡查震慑有所骚动的大宁,全宁等地,随后沿河北上,遇敌便闪电出击,三月,朱棣在彻彻儿山大败元军,俘虏元将孛林帖木儿等数十人,又率军乘胜急进,攻克兀良哈秃城,迫元将哈剌兀远遁,这才胜利班师。
这一战,甄武率百骑轻进,直冲元将哈剌兀的中军大帐,杀得哈剌兀的近卫军各个胆寒,慌不择路,直接把哈剌兀的中军冲的七零八碎,吓得哈剌兀连续三天三夜奔马远遁,直接奠定了胜局。
因此,甄武越级升任右卫正四品指挥佥事之职,受封明威将军,督掌右卫操练一事,兼领右卫所属骑兵。
这一年,甄武二十五岁,让所有人都明白,甄武即便不是郡马爷,单凭能力,也能在北平城当上响当当的实权人物。
很快,时间又来到了洪武三十年,朱棣率军联合晋王再次出塞,可惜这次并没有看到蒙古踪迹,早早便再次返回北平。
而这一年,甄武把五妹嫁给王真长子王通。
五妹对嫁人没多少抵触,对嫁给谁,心中憨憨的也没有打算,只是出嫁头头天晚上抱着朱玉英哭了好久。
不仅是姑嫂俩人感情好,也有些舍不得离开家里。
这些都还好。
甄武本以为早已经想通了的朱高煦,不晓得又抽什么疯,在婚礼上还想大闹一通,甚至想要把王通暴打一顿,只是被甄武给拦了下来。
甄武看朱高煦心情不好,陪着朱高煦喝酒,等到朱高煦喝的大醉后,朱高煦竟然指着甄武的鼻子埋怨,说什么他不信甄武早早看不出来他喜欢五妹,不信五妹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同时还感叹命运不公,说什么,偏就世道针对他,就连甄武也不理解他,不支持他,到最后还质问甄武,是不是瞧不起他。
甄武没有说话,只是摇头的一直喝酒。
可没想到,这事在朱高煦心中埋了针,由此也开始疏远起甄武来,以往朱高煦往军中跑,总是往甄武的右卫来,可自此事后,朱高煦再往军中跑,便只去中卫丘福以及老丈人韦度那边。
甄武察觉后,叹息了一声。
命运总是这么无常。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洪武三十一年。
甄武知晓历史,晓得朱元璋就是在洪武三十一年时逝世的,越到这个时候甄武越发的有些紧张,这种紧张即便是家里人也都感受到了,只是家里人询问,甄武谁也没有说。
这种事情,也没办法说。
甄武只能自己承受着,静静的等着历史上演。
这些年,尤其是甄武娶了朱玉英后的这几年,甄武好多次想要和朱棣说一说,想让提早做些准备,可每次话到临头,都收了回去。
现在他敢肯定一句,朱棣虽经常对朱允炆口出不屑,以及面露不服,可朱棣真的没有提前准备造反。
至少,朱棣从没有找甄武相商造反的事情。
不过有没有和道衍和尚相商,这甄武不得而知,但是甄武在朱棣心中,可信度绝对排的进前十。
若是连和甄武都没有商议过,以及透过口风,甄武是真的不相信,朱棣早早的便想好了要造反。
恐怕在朱棣心中,一直盼着朱元璋改主意,重新立储呢,这一点从这些年,朱棣拼了命的表现就能推测到。
这些年中,但凡有北元踪迹,朱棣总是第一时间想要出兵讨伐,有点胜利就给朱元璋报喜,哪怕没有北元踪迹,朱棣也是常常带人巡视,整备军事,更是时常把自己的成绩送往朱元璋处,让朱元璋了解。
顺道拍马屁似的,让朱元璋指点请教。
而朱元璋也确实吃这套,越来越对朱棣满意和喜欢,来往信件和旨意多是夸赞朱棣。
甄武想到这些,不由得叹了口气,朱棣终归是要失望啊。
但是这个事甄武也没办法和朱棣说,朱棣不问,甄武总不能主动上去说朱允炆肯定会当上皇帝,而且还会削藩,咱们要早点做准备。
这是脑残才能做出的事情。
老大造反想带上你,和你撺掇老大造反,这两种性质差别大了。
最起码,一个人的秉性能从这种事上看出来,甄武若是敢撺掇朱棣,以后就等着被朱棣一直提防到死吧。
别的不说,被部下黄袍加身的那位,最后怎么对部下的?
部下若是敢表现出一点野心,上位就敢翻脸不认人。
再者说,道衍靖难后如何?先不说他想不想,就他后来撺掇朱棣起兵这事,他敢揽一点权势吗?老老实实窝在庙里当和尚得了,这也就是朱棣,若是换成朱元璋,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甄武就在这种心情下,时间来到了五月份,这一日一个喜事砸的甄武再来不及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朱玉英有喜了。
227-恭送洪武大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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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恭送洪武大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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