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恬妃传》
第一章 清水出芙蓉1
雍和二十五年元月十六,新年朝廷的第一次朝会上,只听得“吾皇英明”、“吾皇万岁”的山呼声此起彼伏。
“罢了,下一议!”赫臻语毕,又翻开一本奏折,细细读来,却眉间微蹙,半晌问道:“傅爱卿何解?”坐下众人除诧异者外,只见礼亲王张逸泰捋须而笑,其身后诸人皆面露得意之色。
“臣惶恐!”硕亲王傅嘉抱拳垂首,一脸的无奈。
赫臻扫视群臣,微微一笑,英气逼人,轻轻将奏折合上置于一侧,“朕晓得了!”他如是説,随即起身道:“今日散了吧!”“退朝……”内监纵声高呼,端起案上数叠奏折,紧紧随圣驾而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叩拜后纷纷散去,不在话下。
傅嘉携子欲匆匆离开,却被张逸泰拦下,他低声揶揄道:“亲王治家果然有道。”语毕大笑而去,不可一世。
傅嘉立于原地,一时语塞,次子忆峰上前道:“父亲,莫理那老朽!父亲可知皇上是什么意思?”“莫露声色,回府再议!”傅嘉向儿子使了眼色,便转身而去。
雍和二十五年元月二十,靖远军两队兵马连夜出城,往西南而去。朝廷如今外无贼寇,内无叛党,连夜出兵着实让人生疑。不明就里者惶惶不安,揣测着边疆是否又起纷争,年前忽仑人曾偷袭一队回京述职防军将士,副将傅忆坤与之激战后生死不明。事后忽仑人主动向朝廷发函致歉,只説是一场误会打错了人,赫臻帝本不愿挑起战事,虽痛失爱将也只好作罢,速速将总督龚郡王叶江调回了结了此事。如今朝廷突然出兵,只是这区区两队人马又何以为战?一时间引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儿皇帝如今越发抬举傅氏一门,究竟置老夫于何处?”大内寿宁宫香气缭绕,张逸泰于殿内往来踱步,焦躁不安。
太后张氏缓缓喝了一口茶,颔首间髻上金簪晃眼,她悠悠道:“什么"儿皇帝"?这话要人听去,岂不又作文章?今时不同往日,兄长口中要有些遮拦才是!”老者愤愤道:“从前侍郎李贤达之子纵马伤人,都督孙毅之女虐待继子,皇帝交待老夫定要严查严惩,以表我朝纲之正!如今硕亲王府闹出这等笑话来,皇帝竟一味袒护傅氏颜面,一句"朕晓得了"就派出两营兵马帮他找女儿,实在难让老夫平了心中之气。本还以为可以借此机会……”“兄长!”太后堵了她的话,淡淡道,“你究竟觉得哪里不妥了?”“我哪里管他女儿离家出走,只是气不过皇帝如此善待他傅嘉!”太后微微一笑,眼神锐利,劝道:“我朝缺的便是这般巾帼女子,何况傅家姑娘出于孝义情谊千里寻兄,哪里像你説的"离家出走",她这般行为更值得称赞。”张逸泰冷冷笑道:“齐家者方可治天下,他傅嘉教女无方,难道不该治他一个,一个……?”太后“呵呵”笑道:“恐怕兄长也説不出一二来,难道他傅嘉不可有"家不齐而治国"之能?何况傅嘉把三个儿子个个都调教地那么好,又怎能説他治家无方呢?哥哥你这话未免牵强。”张逸泰听了忿忿不已,却无话可説。
太后劝道:“兄长就是沉不住气,你莫忘了今年又逢三岁采选,傅氏独此一女,早晚要送进宫来,何况张傅表亲,她唤我一声"姑母",从此这傅氏命脉还不是握在你我手中?只要他安份,她女儿便安稳!”“哈哈哈哈……”张逸泰恍然大悟,捋须笑道,“到底太后想的周到,好好好!”他连声三个“好”字,可见心满意足。
“兄长若无事,还早些跪安的好,皇帝片刻便来请安了!”“老夫这便走了,还烦请太后向两个侄女问声好!”太后笑道:“这是自然,难为你惦记!”便唤道,“韩玉,送礼亲王!”一个嬷嬷从后堂闪出,穿着体面,神情温和,便是太后口中的“韩玉”,她依言而行,将礼亲王送至仪门,反身回来时便听见太后对她道:“差人请皇后、皇贵妃来,一会儿皇帝要在这里用膳!”“是!”韩玉福身称是,径自下去打点。
雍和二十五年三月十八,靖远军两队兵马回京。
硕亲王府门前,一架马车利落地停下,车前策马的男子翻身而下,门口小厮见了便喜滋滋唤他“世子爷!”那男子从车上接下另一少年,但却脸色苍白、身形瘦削,小厮们见了连忙上前左右架住,口里不住呼喊着“三少爷回来了,三少爷回拉了!”几位贵妇人被侍仆们簇拥而出,脸上俱是期盼激动的神情。
那少年还未站稳,便“扑通”跪在了养母硕王妃及生母侧妃林氏面前,迭声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语未完,泪已落,左右皆喜极而泣,侧妃林氏更是拥着儿子泣不成声。
“娘……”一声娇柔从车内传出,俏生生一女子从车内掀帘而出。待落到地上,只见骨骼清秀,体态匀称,眼眸间泛着清澈,宛若一朵剔透的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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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女儿好端端立在面前,硕王妃脸上喜一阵,恼一阵,一时不知説什么好,女儿却已蹦跳着上来拉扯她的衣袖,娇滴滴道:“娘,女儿回来了。”“忆坤、曦瑶都回来了,天大的喜事!”侧妃魏氏抚掌笑道,“我们王府总算云开雾散了,真真是菩萨保佑!”众人一阵欢笑,相依进府,世子傅忆祖缓步跟在后面,却发现街角有一熟悉的身影,他离了众人跑过去,抱拳道:“成骏兄为何不进府坐坐?恐怕小妹她也很想见你!”秦成骏拱手道:“愚兄只是来看看你们是否安全到达,没别的意思。”他突然有些脸红,局促道:“贤弟你也知道,傅小姐她并不知我的身份,毕竟这次是皇上密派的行动,不得向他人透露。”傅忆祖听説,便再不勉强,两人一番寒暄后便匆匆散了。
傅嘉携次子从朝堂归来时,见幼子、幺女均安,自是欣慰不已,对女儿训斥了几句后,便再舍不得多説半句,只搂在怀里听她伶俐诉説着所见所闻,一家人听了喜一阵、哭一阵,好不热闹。阖家团聚的欢愉日日洋溢在王府上下,但众人尚未享尽,却忽突一道旨意,将这一切搅乱。
三月二十圣旨下:四月初十皇室选秀,傅氏有女傅曦瑶年十四,适龄待选。
傅嘉双手接旨的那一刻,曦瑶尚来不及反应,便已见娘亲兄嫂一皆泪眼朦胧,爹爹亦是神色难定。一家老小,完完全不见了那日见到自己和三哥归府时的欢悦,细想方才内监所宣之事,心头一紧,一时愕然。
翌日,王府上房内,华嬷嬷立于一侧,缓缓言道:“我朝惯例,皇室三年一采选,聘官宦名媛、世家千金入宫侍上,以充后庭。先皇登基之时修改后庭制度,如今宫中妃嫔除却中宫皇后外,共分八品十……”“华嬷嬷!”硕王妃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这些她都懂,今日只是要你説些采选时的礼节规矩!”“是!”华嬷嬷微微叹了口气,点头称是,继续道:“小姐系王府千金,皇室会在四月初九派遣内监宫女入府检选,仅看容貌是否端正,身体有无伤痕、顽疾,无异者四月初十坐大内轿辇入宫面圣,再行甄选……”“嬷嬷!你下去吧!”傅曦瑶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她根本听不进华嬷嬷口中的任何一个字,她一双深潭般的美眸只是盯着自己的母亲,她需要一个答复。
“曦瑶……”硕王妃哑然,华嬷嬷知趣地退了下去,房内唯独留下母女二人!
“娘,您告诉我,我这究竟是要去哪里?”傅曦瑶口中问着,却已眼眶湿润。
“曦瑶!”硕王妃调整了心情,低低道一声,“你听娘説……!”傅曦瑶却又摇头道:“女儿知道,女儿都知道!”她跪在母亲膝下,嘤嘤哭泣,突然一个激灵,“娘,您别难过,或许女儿选不上……”“怎么能选不上?”硕王妃拉起女儿,颜色肃然,“你是王府的千金,怎么能选不上?娘同你父亲都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倘若不是,你也不会被挑中参选。这次你去,若是选不上,我们王府的就会遭人笑话。你父亲虽在朝廷上有权势,但直着眼,等着看笑话的人也不少。”“娘……”傅曦瑶愣愣地望着母亲。
“瑶儿!这次你三哥失踪,你只身跑出去寻他,虽然我们极力掩饰了,但还是被一些外头人知道了。藩营险恶,你父亲为防不测才上请皇帝派兵去边疆寻你。却因皇上欣然应允,更因此遭到他人嫉恨,个个言辞凿凿,只巴巴儿望着王府再闹笑话!这次你若选不上,他们定然会説我们硕王府女儿不懂规矩,缺乏家教。你让你父亲的颜面何存呢?”硕王妃説着,却止不住落泪,心内的愁苦何止一般。
“娘!”傅曦瑶万般的委屈无处可诉,扑在母亲怀里痛哭,为什么偏偏是她要来承担这一切,她不愿意,真的不愿意,却那样无可奈何。
是日夜里,沁园内,傅曦瑶盈盈立于闺阁回廊之上,俯视着园内各处景致。花团锦簇的春色即便在夜里也能因芬芳而感受到它的盎然生机,可她却闻不到任何香气,在她的眼里,一切皆无妍。
“小姐,怎么不回屋,小心吹着风了。”华嬷嬷给曦瑶披上了一件斗篷。自打出生,曦瑶就是由华嬷嬷伺候长大的。华嬷嬷从宫里出来多年,闲暇时曦瑶就会缠着她讲宫里的事情。曦瑶虽然会好奇,但有些事情説多了,便使得她对于那个皇宫生了些抵触,故而每次皇宫举行家宴,她都推辞身体不爽而不去参加。
“嬷嬷,我真的要去那个皇宫?去那里度过自己以后的日子吗?再也见不到爹爹、娘还有哥哥嫂嫂和小侄子们了吗?”华嬷嬷对曦瑶来説不仅仅是伺候自己的奴才,更是一个贴心的长辈。
“我的好小姐。”华嬷嬷劝道,“这事儿奴才也不好説,之前奴才对小姐説的那些个儿事情,未必都会发生的,在宫里过得好不好那还是要看自己的。”“嬷嬷,倘若我进了宫,还请你能好好照顾我爹爹和娘。”“难道小姐不要奴才跟您进宫吗?”华嬷嬷以为曦瑶会让自己跟着进宫的,按例律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小姐是可以带自家奴才入宫的,何况曦瑶是亲王的女儿,虽无封号,但也尊贵。
“这怎么行?华嬷嬷你大好的青春都已经奉献给皇家了,难道我忍心再让你回到那里度过晚年吗?”曦瑶满脸不舍。
“小姐。”华嬷嬷很是感激,抹泪道:“小姐这一去,老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您了!”“华嬷嬷,我乏了,我们回房吧!”曦瑶不想两人在园子里伤心,沁园是父母兄嫂带给自己无尽的欢乐,她不愿意破坏这一切。
“是。”华嬷嬷搀着曦瑶向闺房走去。
第一章 清水出芙蓉2
四月初九,宫里来了四个太监嬷嬷对曦瑶进行检选,这是皇室对三品以上官员家女儿的特殊待遇,而其他秀女就必须在皇宫选秀这天进宫参选,即便第一轮过了,最后见的也是皇后而不是皇帝,品貌出众者也只能被封为六品充容,日后升迁就要靠她们自己了。依后庭制度,充容之上还有皇后、皇贵妃、懿贵妃、贵妃、六妃、六嫔、六婉仪;充容之下有充媛、充人两个品阶只是人无定数。三品以上官家女子,入宫后依其父兄官职、个人品貌可被封为五品婉仪至三品正妃;幸有娠者,晋封升迁也非难事。
“公公、嬷嬷辛苦了。”硕王妃对宫中之人和颜悦色道。
“王妃万福!”四个奴才忙不迭跪地请安。硕王妃是一品诰命,地位尊贵,他们虽然是宫里人,但仍必须向硕王妃下跪请安。
“今日还要辛苦你们,不必多礼。冬雪,看赏。”硕王妃微笑道。
“是。”侍女冬雪説着递上了四封红包。
“奴才谢王妃赏。”四个奴才领了赏齐声道。
硕王妃对华嬷嬷道:“华嬷嬷,去请小姐来,就在我屋子里检选吧!。”“是。”华嬷嬷应诺,便转身离去。
须臾,曦瑶在华嬷嬷的搀扶下来到上房,傅嘉的两位侧妃和两个儿媳都已到。
“娘、姨娘、嫂嫂。”曦瑶请了万福。今日她穿一身粉色罩衫长裙,梳着如意髻,通绒草花做的簪子斜插着,和平时大大咧咧的打扮已有不同,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瑶儿。”硕王妃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着,平时只知女儿漂亮可爱,却不知有着这般倾国倾城之貌。
“娘,瑶儿准备好了。”曦瑶一脸的凄凉。
“瑶儿。”硕王妃察觉到了女儿的悲伤,也忍不住眼眶红润,转头对宫里来人道,“辛苦你们了。”“奴才遵命。”説着,两个嬷嬷领着曦瑶到屋里头去,两个太监在外头候着。
一个嬷嬷对曦瑶请了万福,説:“奴才斗胆,请小姐……将衣衫褪尽了。”“褪…褪尽了。”傅曦瑶一脸绯红,随即吸了口气,慢慢地脱下衣裳。要脱衣检查身体,曦瑶事先已经从华嬷嬷那里知道了,只是真的要这么做了,还是不免羞涩。
待衣衫褪尽了,两个嬷嬷在曦瑶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还不时耳语几声,曦瑶身材匀称、略显瘦削,肤白如玉,玲珑剔透。一个嬷嬷走上来,伸手要摸曦瑶的身体,虽然这些过程华嬷嬷早都跟她説过,但是一个姑娘家这般赤身**地站在陌生人面前,还要被抚摸检查,曦瑶早已羞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那嬷嬷在曦瑶的背上、腰上轻柔的抚摸着,弄得曦瑶奇痒难当。罢了两人满意地退后两步,请万福道,“奴婢伺候小姐穿衣。”曦瑶早就希望快点结束,便顺从地穿上衣服。
整装后,曦瑶跟着两人出了房门,一见到母亲便扑了过去,泪如泉涌。
“瑶儿乖。”硕王妃也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大选,知道女儿为了什么哭泣。
“妹妹,嫂嫂送你回房。”两位少奶奶过来搀着曦瑶,他们也是贵族家的小姐,自然也经历过这些,只是因为各种缘由脱离了那个“苦海”“嗯。”曦瑶顺从地跟着两位嫂嫂走了。
“恭喜王妃,奴才在宫里也未见过小姐这般美貌的嫔妃。小姐来日进宫后,定能平步青云,大富大贵。”一位嬷嬷説道。
听到称赞自己的女儿,虽有夸大之嫌,硕王妃还是喜又是悲,只道,“冬雪,赏。”“是。”冬雪又递上了四锭银子,喜的那四个奴才连连跪地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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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小姐明日寅时进宫参选。奴才们告辞。”“德全,送客。”硕王妃又道,“去议事院找王爷,请王爷今日早些回家。”“奴才遵命。”德全説着领着四人出去了。
夜里,花厅里摆了家宴,一家人齐齐的在一起吃饭,却没了往日的谈笑风生。这段日子傅嘉都很晚才回府,不知是朝廷太忙,还是为了其他。饭桌上,他只喝酒不言语,众人见他这般也不敢説话,一顿饭就早早的结束了。
回到沁园,曦瑶看到华嬷嬷在收拾东西,闺房里霎时空荡很多,她知道,华嬷嬷了解她,知道很多东西她是舍不得落下的。
“小姐,世子爷和世子妃来了。”子音进来通报,眼睛红红的,定是舍不得小姐,躲在哪里哭过了。
话音刚落,傅忆祖便和妻子严清秀走了进来。
“建安、建宇都睡了吗?怎么嫂嫂有空来。”曦瑶胡乱找了话题。
“妹妹,你明日要走了,我和你哥哥想来看看你,明日定然忙碌,没空闲説话的。”清秀温婉地説道,手上还提了一个锦盒。
“瑶儿,进了宫不比在家里,凡事要懂得分寸。”忆祖用着曦瑶瘦削的肩膀,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妹,满脸的不舍。
“哥。”曦瑶抱住了他,从小她就喜欢大哥宽厚的胸膛,爹爹不在的时候,她就是自己最大的庇护。
“傻丫头,这么大了,还撒娇吗?”忆祖爱抚着曦瑶的秀发。
“可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瑶儿的哥哥啊?”曦瑶的眼睛红了,看到妹妹的眼眶湿润,忆祖也有所不忍,只是把曦瑶抱在怀里。
“妹妹。”清秀打开锦盒,取出了一串珠链,珍珠颗颗饱满瑞泽,晶莹剔透。“这是祖父当年给我的陪嫁,祖父説只有天下最美丽的女子才配得上它,我自是觉得戴不上它,如今送给妹妹,妹妹他日带着也能想起嫂嫂,何况妹妹这般容貌,也好圆了祖父的心愿。”説着清秀忍不住哽咽起来了,她家里没有姐妹,嫁入王府后,一直把曦瑶当亲妹妹,曦瑶也善良活泼讨人喜欢,姑嫂二人的感情深厚。如今曦瑶要嫁进宫,她也是万分不舍。
“来,瑶儿戴上给你嫂嫂看看。”忆祖接过珠链替曦瑶戴上,他不想一屋子的人都哭成泪人。
“瑶儿好美。”二少奶奶徐萌进来,嘴里忙不迭地夸赞,众人细看,戴上珠链的曦瑶果然仪态万千。
“二嫂。”曦瑶害羞了。
忆峰和忆坤也跟着走进来了。“二哥、三哥哥,我好看吗?”曦瑶红着脸问道。
“好看。”忆坤上前搂住了妹妹,“瑶儿是天下最好看。”“三哥哥!”曦瑶抬头望着忆坤,在家里休息了几日,以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但见他热泪盈眶,只是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三哥哥,你怎么了。”“呃!没什么。”忆坤松开手,揉了揉了眼睛勉强挤出笑容道,“没什么,眼睛进了沙子了。”在忆坤的心里,这个只身到边疆寻找自己的妹妹,对他而言已经超越了一切,可过了明日就要入宫成为皇室之人,他岂能不悲伤。
“哥……”曦瑶抱住了他,眼泪夺眶而出。
“好了,忆坤。大家都坐下好好和曦瑶説説话。萌儿,你不是有话要嘱咐瑶儿吗?”忆峰説道。
“是啊!瑶儿,你听我説…”徐萌的性子十分爽朗、活泼,进门后和嫂子小姑一直相处得很好,她拉着大家都坐下,叽叽喳喳地説了起来。
半个时辰的功夫,众人有説有笑,但个个内心却满是离别的愁苦。
第一章 清水出芙蓉3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都回去吧,让瑶儿好好休息,明日她还要辛苦的。”忆祖起身説道。
“是啊!大家都散了吧!让瑶儿早些歇息吧!”清秀也起身。
“瑶儿。”徐萌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忆峰喝止妻子。
“瑶儿,以后你可要好好的……”徐萌一时噎住,便哭着跑了出去。
“我,我去追她。”忆峰不知所措,也跟了出去。
“二哥。”曦瑶在后面追到,可惜忆峰没听到。不知为什么,曦瑶总觉得这一别就再难能见了。
“瑶儿,你早点歇吧!我们走了。”清秀含着泪説道,便拉着忆祖离开了。
“忆坤,走吧!”忆祖见三弟此时依旧用不舍的眼神望着妹妹,知道他是最舍不得的人,但也无可奈何,便强拉着他走了。
“哥哥、嫂嫂,你们都走好。”曦瑶喃喃自语道,走出房门,站在回廊上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看着沁园里的一草一木,这是当年傅嘉封为郡王后,于接一家大小入京前特地命工匠打造的小型花园,虽比不得硕王妃和两位侧王妃住的园子大,也比不得别家庭院的富丽堂皇,却是极尽精美。不仅小桥流水,树木参天,更特有供夜间赏月的玉宇亭,亭子的顶子与一般不同,是用西洋琉璃打造的透明顶,即使是雨天,依旧可以在亭内赏玩,而这却又是傅嘉特地为爱女打造的。
看着看着,曦瑶便下楼走进了玉宇亭。夜里的风凉凉的,周遭那么宁静,看着眼前的景色,孩提的记忆进入她的脑海。爹爹第一次带自己到沁园,告诉自己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地方时自己欣喜若狂的神情;想起自己在园子里和小侄子们嬉戏;想起自己在亭子里和三哥哥一道念书;想起陪着父兄一起去在园子里打靶……
“瑶儿。”傅嘉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了女儿身后。
“爹爹。”曦瑶见到父亲,甚是惊喜,又不免悲从中来。
“明日就要进宫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任性了。”傅嘉哪里舍得女儿进宫,心里有好多的话要説,却不知该説些什么。
“爹爹,你放心,这些女儿都懂。”曦瑶拉父亲坐下,依偎在他的怀里。
“以后我们就是君臣了。”傅嘉凄凉的説道。
“君臣?”曦瑶一惊,似乎悟道了什么,便明白了刚才大哥的无语,泪珠滚落了下来,“爹爹,今晚瑶儿只想爹爹抱着我,抱着我看天上的月亮,数天上的星星。
“好,我们……我们一起赏月。”傅嘉也哽咽起来。
初九的月亮,盈满而缺的月亮,却也分外的明亮。
这时远远看着的硕王妃,也早已泪如雨下,但她不想打扰两个她挚爱的人享受着短暂的天伦之乐。
翌日清晨,宫里就派人来王府打点,诸如准备祈福香案之类的事宜,更有之前的嬷嬷前来检查秀女是否被调换等等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宜。没多久轿子便来接人,侧妃林氏哭成泪人,死活舍不得曦瑶上轿。硕王妃固然伤心,但不得不在人前故作镇定。今日是要面圣的,硕王妃按照传统规矩给女儿做了精心打扮,交待了一些事宜后便准备让曦瑶上轿。傅曦瑶始终没説过一句话,面无表情,任人摆布,但心里却早已如翻江倒海一般,不是滋味。
今日走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个家,家中的所有人,家中的一切,难道都将成为记忆,成为怀念?曦瑶看着母亲,她忙忙碌碌,脸上为何看不出一丝的伤心?难道为了这个家,娘真的舍得自己吗?难道娘不心疼吗?曦瑶甩了甩头,不是!娘疼我,娘最是舍不得我,只是……我们都无可奈何。
一个时辰之后,执事太监进来催促上轿。
全家人将曦瑶送至宅门外,眼看着女儿就要上轿了,硕王妃终究忍不住,靠在傅嘉的肩上低声哭泣起来。
曦瑶看了看门口停着的轿子,慢慢转过身子细细看过每一个家人的脸庞,“嗵!”一声向着家人跪下,众人见此情景大惊,纷纷要搀扶她起来。
“不要扶我,”曦瑶挡开了华嬷嬷的手,“爹爹、娘、二娘、三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我今日离去,日后恐难再见,请受曦瑶一拜。”説着她磕了三个头,哽咽着继续道,“还望爹爹娘保重身体,哥哥嫂嫂能替瑶儿在爹娘面前尽孝,瑶儿这就走了。”语毕,曦瑶含泪起身,毅然走入轿内。
“起轿!”随着太监一声长呼,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进发。
“瑶儿!”硕王妃无力地向前迈步。
“夫人不要这样。”傅嘉抱住妻子,眼神却未离开女儿的坐轿。一家人各自抹泪伤心,目送着曦瑶的轿子离去,愈行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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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应有的嫁女之喜,却因为女儿嫁进皇宫而变得如此凄婉,可是,还有多少数不尽的好姑娘,也走上了这条路,又有谁知呢?
第二章 初入宫闱1
约摸一个时辰的功夫,坐轿便缓缓进了宫门,曦瑶挑开窗帘眺望外头的光景,绿墙红瓦、亭台楼阁,满目的雕梁画栋,果然一派天子气象。娘告诉自己,当今圣上年二十有九,生母早亡,先帝驾崩时他才四岁,继后张氏膝下无子,便扶持了养子赫臻登上帝位,国舅礼亲王张逸泰依仗太后之势力阻几位皇叔,独自辅政长达十年之久,帝十四岁大婚时方还朝于上。十五年来,帝勤政爱民,文治武功,万民称颂。
片刻的功夫,轿子已缓缓停下停妥,只听外头有太监高声道:“请秀女下轿进宫。”曦瑶搭了宫女从门帘外伸进来的手,缓缓下轿。她回头一望,见陆续还有若干顶轿子行来,只是不多,毕竟有资格面圣的还占少数。没多久,顺贞门外就拢聚了二十来个应选秀女,大多十五六岁的光景,个个面似桃花、精心打扮,或清秀高雅,或小家碧玉,各有千秋。待一皆到齐,内监便拿了名册出来,开始唱。
“穆洛溪、吴梦罗……傅曦瑶……”听到内监唱自己的名字,曦瑶调整了心境,也随着队伍进入了顺贞门。
秀女们被分成六人一组,先核实身份,接着依次进入庆宁宫面圣。与曦瑶同列的分别是龚郡王府的郡君叶兰儿,但见她生的娇悄玲珑、细腰窄肩,梅花妆将脸颊衬得格外妩媚,一身宝石蓝郡君宫服,长裙拖地,举手投足间艳惊四座;另有翰林学士齐宏图之女齐子慧,端庄秀丽,寡言少语;再有军机大臣古拉尔之女古蕰蕴,虽然相貌平平,却亲切和善,从前也经常随其父到王府做客,长曦瑶两岁,二人曾是儿时的玩伴,这会儿在宫里遇到,自是高兴不已。其他两位都是三品御史吴清的女儿,吴梦罗、吴梦珀,虽也算是高官之女,但是身份地位和其他人相比确实差了不少,故而连太监宫女对她们也没对曦瑶等来的殷勤。虽然心里为她们不平,但曦瑶和古蕰蕴嘴上也不好説什么。
待到面圣时,一直都很平静的曦瑶竟有些紧张,这么多年来,自己从不愿接触皇室,却忽突要闯入这个在华嬷嬷口中尔虞我诈的世界,一切都那么陌生。这个万名拥戴的皇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自己要面对的又将是怎样形形色色的人物?意乱纷纷,一时都涌上心头。但她很快平静下来,娘的话,让她明白了自己此刻的使命,明白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同其余五位秀女随着掌事太监缓缓向庆宁宫走去。
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到达庆宁宫。这里是专用于选妃或祭祀的殿阁,比起其他宫殿显得更加肃穆一些。
经通报后,一行人又跟着太监走进正殿。正殿里虽有诸多人,却非常的宁静,袭人的香气于两侧香炉飘散而出,让人晕眩。曦瑶微微抬头看了四周,已然有几个秀女站在了殿内,她们应当是已经被选上的,这一点从她们脸上的欣喜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曦瑶一行在圣驾面前一字排开,跪下施礼。
“平身。”这是曦瑶第一次听皇帝説话,可是传入耳内的却是温婉的女声,六人都不免一惊,但谁也不敢抬头。
“皇上恰有政务,故而这轮由本宫和皇太后主持,你们大可不必拘谨、不必担心,太后娘娘自会秉公筛选。”那温婉的女声又传来,众人这才明白此人便是六宫之首的皇后张文琴。
“奴婢遵命。”六位秀女跪下磕头,口称:“参见皇太后、皇后,千秋万福。”皇帝不在,秀女似乎没了先前的紧张,但又平添了几分不安,在众人看来皇后选秀未必就能以“娶妾取容”为标准,毕竟她们进宫后要分的还是皇帝的爱……
曦瑶虽不知别人心思,但她却一扫先前的紧张,落选的侥幸心情重新从萌发开来。
“平身。”皇后声音温婉柔和。
“开始吧!”皇太后泰然道。
“定国爵硕亲王傅嘉之女傅曦瑶,年十四。”太监开始唱名,曦瑶没料到自己会是第一个,却也无奈。其实她不晓得,在这六人之中,她的出身是最高贵的,只是……
“奴婢傅曦瑶,恭请皇太后、皇后万福金安。”曦瑶上前施礼。
皇太后听言,顿时来了精神,她细细打量眼前的丽人,一身湖绿色的长裙,白底桃花披肩款款落于肩头,发髻上点点缀着通绒草花,斜斜一支玉簪上垂了银丝流苏,眉目清秀,肤色白皙,气质高雅,透着些许青涩。这样的装扮在六人之中最是朴素,却因此而更让人瞩目。满意之色,划过太后的脸颊。
“怎么没穿宫服?”皇后娘娘见曦瑶身上只是普通的便服,不免有些疑惑,问道,“王府里没有宫里去的嬷嬷么,不知道这些规矩吗?”曦瑶沉着道:“回皇后的话,奴婢没有封号,所以不敢造次私自制定宫服。”“你抬起头来。”皇太后并不计较这些,她只想细细再看看曦瑶的容貌。
曦瑶缓缓抬头,从容不迫,不娇不馁。在她眼里,皇太后眉目慈善,雍容华贵;皇后庄重典雅,颇具母仪之风。娘説过,坤宁宫如今的主人张文琴是继后,与皇贵妃张容琴皆是元后张佩琴的堂姊妹,而她们又都是太后的内侄,当年帝与后大婚时,她们以陪嫁身份进入后庭,相继被册封为麟趾宫皇贵妃和颐澜宫文贵妃,元后薨逝后,文贵妃因产大皇子而被扶持为正宫皇后,至今已十三年之久。然而如今圣眷最浓的,却是已进宫六年的瑾贵妃梁氏,皇后尚且如此端庄,不晓得这个梁妃是怎样的姿色。
“果然气质不凡,眉宇之间有几分像硕王妃,足足一个美人胚子!”皇后低声对太后道。
“嗯!”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故意提高了嗓音道,“恬静庄重,容貌秀丽,果然是从王府里出来的姑娘!”她随即又道:“只是朝廷疏忽了,堂堂的王府千金,竟没有郡主的封号,委屈你了!”“奴婢不敢!”曦瑶应道。
“老佛爷説得极是。”皇后应和道,又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于是示意下一个秀女上前。
曦瑶依言请了万福,默默归列,却早已飞红了双颊。太监又唱道:“龚郡王之女叶兰儿,年十六。”叶兰儿应声缓缓向前,施礼,请安。举手投足轻盈妖娆,光芒四射;言谈间声音更是娇柔似水,非他人能比。
皇后冷眼瞧着她,心中却记起皇帝的叮嘱“叶氏祖上是番外来的特使,龚郡王战功赫赫,虽然朕加封其为郡王,但他们毕竟是番外人,亲贵们很是不屑,朕也无可奈何,但如果与叶氏结亲,才能使他真正成为朕的人。听説她的女儿十分妩媚,却是庶出,恐怕太后……”皇后还在出神,太后早已在她耳边低语,“这个看起来太过妖娆,恐怕又是个……”“母后!娶妾取容,臣妾看着还过得去!”皇后抽身回来,回应道。
太后若有所思,随即缓缓道:“也是,压一压那个也好。”于是皇后笑着示意叶兰儿退下。那兰儿自视沉鱼落雁之貌,这会儿却见曦瑶生的出众,又得到太后高声赞扬,心里不免气愤。但听説她没有封号,心中一阵暗喜,退回来时,不禁对曦瑶露出轻蔑的冷笑。曦瑶见了,虽奇怪却也不放在心上。
片刻后,古蕰蕴、齐子慧另吴孟泰的两个女儿一一上前应选。古蕰蕴虽然相貌上没有优势,但其父古拉尔系军机大臣,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家自然是要拉拢他的,能被选上想来也是在情理之中。那子慧不仅貌美,而且传説她知书达礼,满腹经纶,非常人家女子可比。梦罗、梦珀虽然身份略显低微,但也是名门家出来的姑娘,识大体、有涵养,相貌也生的水灵灵。
皇太后与皇后低语了几声,便示意太监呈上名牌。之前领着曦瑶等人进庆宁宫的掌事太监便跪在皇后面前,双手托着放有名牌木盘,皇后伸手将未被留用之人的名牌反过来。片刻之后,太监便端着木盘下来了。
一个穿着较其他内监更华贵一些中年光景的太监看了端下来的木盘,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留,傅曦瑶”曦瑶听到自己的名字入册,不禁向前走了一步,行了万福。心里只是一阵恍惚:不曾想,就这片刻的功夫,我的命运就要和这个广阔,却又无比闭塞的皇宫紧紧地连在一起了。娘的愿望是达成了,可究竟是让皇宫来选择我的人生,还是……不!我傅曦瑶的人生,我要自己来选择!
只听得那太监又报:“留,叶兰儿”那兰儿掩不住心里的欢喜,笑着上前请了万福,姿态更是妖娆无比,只怕此时皇帝若在,也许早已心醉沉迷了。
接着太监又报道:“留,古蕰蕴。”曦瑶本应该因为有个熟悉的姐姐陪着自己而感到高兴,可她却认为姐姐似乎更适合宫外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免又是一阵感叹。接着又听到太监报“留,齐子慧。”历来皇帝都喜欢德才兼备的女人,皇后为他留下这样一位秀女,看来真真是做到了所谓的“秉公”。
接着太监就不再报名,只是道:“请其余秀女随轿出宫。”很显然,大小吴氏都没有被选上,于是留下的四个秀女,便由太监引着站到了大殿的一侧,等着后面几拨秀女继续参选后,再做安排。因为按照例律,被选上的秀女只有在第二天皇后所在坤宁宫的册封仪式上才能知道自己最后的归属。
在曦瑶之后,仍有两列秀女进来应选。这届秀女果然个个风姿绰约,如宰相之女陈璋瑢,生就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一颦一笑间尽显大家风范,比起之前的叶兰儿,曦瑶觉得眼前的璋瑢更让人赏心悦目。
接近晌午时分,秀女们都筛选完毕,只是到最后皇帝都没有出现,这一点在曦瑶还好,但其他一些秀女就难免有些失望。
“明日就是册封典礼。”皇后温婉的声音又在庆宁宫响起,只是略带些疲倦。秀女们也早已不在刚才的位置站着,而是齐齐地排在了上座之前。“下午,会有太监宫女引着你们在储秀宫暂时住下,一切规矩都会有行事嬷嬷向你们交待。一直到明日接受册封,你们的身份都还是普通的秀女,希望你们能安守本分,不要生出些事端来。”皇后毕竟是皇后,母仪天下。虽然声音温婉动人,还是有着十足的威慑力。
“奴婢遵命,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秀女跪地称是。皇后便搀着皇太后离开了上座,送太后回寿宁宫歇息,自己也接后回到坤宁宫稍作休息,预备下午对三品以下官员门第出身的秀女进行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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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皇后回到坤宁宫,皇帝竟已然在内殿等候。
第二章 初入宫闱2
“皇上怎么在这里?”皇后盈盈地请了福,亲手为赫臻沏了杯茶水递上。
赫臻接了茶,置于一边,拉了皇后坐下问道:“怎么样?”“皇上且放心,叶兰儿臣妾替您留下来了!”皇后温温笑道,“皇上该在议事院才是,在这里不免叫人生疑。”赫臻笑道:“朕就是打那里来的!”皇后点了点头,又道:“其实皇上方才走得可惜了,殊不知这一届秀女个个貌似天仙,叫臣妾都看花了眼呢。”“是吗?”赫臻呷了口茶,似乎并不在意。
“那叶兰儿且不説了,果然生得妩媚,可谁想硕王府的千金竟比她还胜一筹,只让人觉得是天上来的。母后都夸她"恬静庄重、容貌秀丽"!还有那陈相的千金,也是倾国倾城的模样!”皇后如是説着,眼神中竟没有一丝醋意,让人难以置信。
“傅嘉的女儿?”赫臻合上碗盖,思索了片刻,喃喃道,“就是那个跑去藩营寻兄长的姑娘?”皇后莞尔一笑,“就是那个巾帼!”又道:“臣妾听説傅家的三公子失踪后,她不忍姨娘伤心,便千里迢迢地去找兄长,这般孝义两全的姑娘,真正配得上如花的容貌!只是……母后似乎也很在意她呢!”赫臻奇怪地望着皇后,并不言语……
宫女品悦匆匆进来,俯身道:“启禀皇上、皇后,皇贵妃、懿贵妃、瑾贵妃到了,在外恭候。”赫臻回过神来,问道:“她们怎么来了?”皇后笑道:“皇上忘了?下午的甄选,是由臣妾带领后宫主持的。”赫臻点了点头,皇后对品悦道:“知道了!”继而又对赫臻道:“臣妾先走了!皇上歇息吧!”“文琴!辛苦你了!”赫臻道,脸上的神色让人难以捉摸。
皇后微微摇头,嫣然一笑便福身离去,待她出来时,便见三位贵妃已站在外头。
“皇后娘娘吉祥!”三人施礼道。
“妹妹们客气了,快快起来!”皇后笑道。
“谢娘娘!”三人盈盈站起,皇贵妃张氏温文尔雅,懿贵妃秦氏端庄娴静,雍和十三年进宫,初封洁婉仪,皇帝喜她德才兼备,性情温和,历年来逐级晋洁嫔、洁妃,又因产皇三子而被封为懿贵妃,只比皇贵妃低一等。瑾贵妃梁氏,雍和十九年进宫,初封瑾婉仪,其容貌妩媚出众、性情爽朗甚得上心,次年即封贵妃,引得当时朝廷后宫一片喧哗。
“还有些时刻,我们且坐坐!”皇后説着,示意众人坐下。
皇贵妃笑道:“娘娘已忙碌了许久,真真辛苦了!”皇后笑而不语,瑾贵妃机灵,看了看四周道,“皇上在这里吗?臣妾怎么看到几个涵心殿的奴才?”皇后并不理会她,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届秀女颇多,下午恐怕要忙一阵子,本宫与妹妹都要尽心才是。”“是!”皇贵妃和懿贵妃应道,瑾贵妃却一脸不服气,一双凤眼挑起,冷笑道:“听説皇上方才有事离开,不晓得皇后娘娘为皇上选了哪些人物进来?”皇后从容道:“皇上与太后先后都选了几位出色的,本宫瞧着都是可人儿,只是到底新晋的,诸多规矩还尚不清楚,要妹妹们日后多多提携才是!”“是!”皇贵妃应道,“有新妹妹进宫,又该热闹了。”懿贵妃应和道:“姐姐説得极是,只盼进来几位贤德的妹妹,为后宫再添些祥和。”“这是理!”皇后笑言。
瑾贵妃冷冷笑道:“听説留用的硕亲王之女是皇后娘娘的表妹?”皇后笑道,“不过是表亲,很是疏远,这也是头一次见面。”瑾贵妃揶揄道:“听説这位傅小姐曾经独自跑去藩营找什么哥哥,妹妹也想,皇后娘娘如此端庄沉稳,怎地就有这么一个不成体统的妹妹呢,原来不过是远亲!想来也是,不要走了个陈妃,又选进什么张三妃,李四妃的,再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妹妹下午可是要睁大眼睛呢!”此话一出,众人皆无语,皇后虽然觉得尴尬,却并不理会,只对身边的侍女品鹊道:“打发人问问,庆宁宫可预备好了?”懿贵妃便立刻接了话茬,随意聊了其他,皇贵妃也应和着,只落下瑾贵妃一人单单坐于一侧,她倒也是不屑而已。
片刻后,品鹊来报一切妥当,皇后便领着众人逶迤向庆宁宫而去,不在话下。
庆宁宫那边又开始选秀,曦瑶等人已经被送到了储秀宫。储秀宫此刻用于新晋秀女居住,平日用于一些小型的庆典活动,招待一些皇亲国戚暂时居住,倒也十分的宽敞。
曦瑶被分到一间东殿玉秀殿的南厢房,西殿便是住晚上才会来的三品官员以下门第出身的秀女。这房间虽不大,但也雅致,打扫得很是干净。无论如何,也只是住一晚,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在意。方才见到的那个陈璋瑢正邻曦瑶而住,曦瑶见她对下人也是和蔼颜色,毫不端架子,和蕰蕴的性子倒是几分相似,便更加喜欢。但想来大家也不熟悉,不便太过热络,只得作罢。
蕰蕴整顿妥当后,便来曦瑶这边闲聊。自然不过是一些家常小事,她们心里都明白,皇宫里不是什么话都可以拿来聊的。
正説着话,只听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我也来凑个热闹可好!”抬眼望去,竟是那陈璋瑢,只是换了先前面圣的衣服,穿了红色短绸子夹衫、白丝长裙,简简单单,却显亲切。
“这位是璋瑢小主吧!”蕰蕴起身道。被留选的秀女,按规矩都是称呼为小主的。
“是,你们两位是?”璋瑢不好意思地问道。
“小女是傅曦瑶,这位是蕰蕴小主,璋瑢小主请屋里坐。”曦瑶起身道,她没想到璋瑢会主动来打招呼。
“原来军机大臣的千金。”璋瑢兴奋地对蕰蕴説道,“你记不记得那次肃亲王府上娶新人,我们都去的。”蕰蕴这么一听似乎有了点印象,但还是模糊,便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见蕰蕴没能记起来,曦瑶便接话道:“我这位姐姐向来记性不好,还请璋瑢小主见谅。”“你叫她姐姐,不如也叫我姐姐吧!看着你的年纪一定没我大,只是你是傅王爷的千金,要你屈就了。”璋瑢没了刚才的生分,竟要和大家姐妹相称。
“姐姐这是哪里话!”曦瑶有些不好意思。
“这也好,”蕰蕴笑道,“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我今年十六,五月生的,不知璋瑢小主何时的生辰?”“我和你是同岁,十月生的,看来要做你妹妹了。别叫我什么小主,听着怪生分的,姐姐就叫我瑢儿好了。”説着转头对曦瑶道,“我就唤你曦瑶妹妹,好么?”“是,姐姐。”曦瑶不曾想,这个大家闺秀,竟也有这样孩子般的脾气,比起蕰蕴姐姐的和蔼可亲来更添了几分烂漫。
“有两个如此漂亮的妹妹,我这个姐姐脸上有光,但也不免担心,将来皇上眼里只有妹妹,没了我呢!”蕰蕴见大家都那么开心,便打趣起来。
听了这话,曦瑶和璋瑢的脸上都起了红晕,两人都生的一副花容月貌,和她们相比,蕰蕴确实逊色不少。
正当二人不知该如何答话时,门口又来了一个人。
“参见小主。”説话的是一个中年宫女,请了万福。穿着墨绿色的宫服,看起来很和蔼的样子。
“姑姑有事么。”曦瑶是房间的主人,自然要起身接话。但是称她为姑姑,是因为她的年龄。后庭的奴才也有品级,只是称呼比较统一,年老的宫女称为嬷嬷,中年的称为姑姑,二十五岁以下又没有品阶的通常都是直呼其名的。至于太监,一般都称为公公。
“回小主的话,”那宫女开口道,“奴才海蓝,是储秀宫的行事宫女,特来请小主去正殿,秦嬷嬷要向小主们交待一些明日册封仪式的事宜。”“我知道了,蕰蕴小主和璋瑢小主也在这里,她们是否也要同行呢?”曦瑶问道。
“是,也请蕰蕴小主和璋瑢小主。”海蓝姑姑道。
“我们知道了。”蕰蕴和璋瑢道。
“你退下吧!”曦瑶道,“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是,奴才告退。”説着那海蓝姑姑便退下了。
“我们也回去收拾一下!”璋瑢与蕰蕴説着便离了曦瑶这里。待她们走后,曦瑶自行梳理打扮一番,便向正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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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恬婉仪1
那日晚上,储秀宫的秦嬷嬷把事情都交待清楚后,第二日秀女们便都穿着同一款的宫服梳着如意髻去参加册封仪式,只是东殿穿的是宝蓝色,西殿穿的是青绿色。在去坤宁宫的路上,曦瑶瞧见了几个也颇有姿色的西殿秀女。
册封仪式由皇后主持,皇帝和太后只是高高地坐在上头,根本瞧不清楚模样。曦瑶只是觉得皇帝看起来很精神,即便坐着看来身材亦是伟岸。
仪式很简单,太监宣读诏书,秀女上前听封谢恩。
陈璋瑢被册封为裕乾宫正三品敬妃,叶兰儿被册封为延庆宫从三品兰妃。算上原已有的六妃之首承乾宫德妃郭氏,永祥宫如妃梁氏,尚有紫泱宫和清宜宫两宫侧妃空缺。想来这两宫的主子,钱妃和陈妃都不过先后逝世四年和两年,皇后许是不想皇帝在这两座宫里看到物是人非的场景而感伤,故而没有在此届秀女中挑选入主,也未提拔已有年届的宫嫔入主。
古蕰蕴被册封为修缘宫从四品良嫔,另有曦瑶不相识的秀女各被封为延喜宫正四品蓉嫔和沐阳宫从四品芹嫔。
曦瑶被封为馨祥宫正五品恬婉仪,居六仪之首,其他另有齐子慧被封为墨宁宫慧婉仪等等共三位婉仪,此外亦有充容、充媛、充人等数十人。只听得坤宁宫内宣旨、谢恩声此起彼伏,弄得曦瑶的两耳嗡嗡的响。直到册封完毕后,皇后带着所有妃嫔向天祷告,才安静下来。
向天祷告时,曦瑶同其他妃嫔一样,双手合十,跪于蒲团之上,只是,曦瑶的祷词有所不同“苍天在上,信女曦瑶诚心祈祷,一求上苍赐福黎民,愿天下百姓安康祥和;二求上苍赐福家人,愿家人健康安宁,三求上苍赐福曦瑶,愿曦瑶此生避灾避难宁静祥和。”曦瑶知道,从此之后,自己就是天子的人了。此生的任务就是伺候帝后,为皇家开枝散叶,外头的事情和自己再无瓜葛,命运就将这样静静地延续下去。
仪式之后,众人参拜了皇帝、皇后、皇太后,曦瑶等新晋嫔妃便带着帝后的赏赐被各自的宫女太监接回了自己的宫殿,坤宁宫顿时又冷清下来。
馨祥宫坐落于整座皇宫的西南角,距离坤宁宫有一定的路程,所以过了半柱香的工夫,轿子才缓缓地在宫门前停下。
“请婉仪娘娘下轿。”轿子外头传来年轻太监的声音。选秀那天被称为秀女,后来又有人称自己小主,这会儿又被称为婉仪娘娘,几天的功夫,曦瑶都不知道自己该是谁了。但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只有正五品婉仪以上的宫嫔才可以被称为娘娘。
下了轿,曦瑶环视了馨祥宫的周遭,这里虽然安宁却不僻静,不远处有个花园子,如今正是四月,春花烂漫的季节,阵阵花香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奴才小春子叩见恬婉仪,愿娘娘如意吉祥。”一个小太监在曦瑶面前打千跪下,生的面目清秀,忠厚老实的样子。
“免了。”曦瑶轻声道,华嬷嬷曾对自己説过,虽然以前在家里当主子时和下人总是打成一片,不分彼此,但进了宫当了宫嫔,是有身份的人了,凡事都要有主子的样子才是。
“奴才迎主子进宫。”小春子又道。
于是在小春子的引路下,曦瑶第一次踏进了馨祥宫,可以説,这里从此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可是当初在爹爹的带领下,踏进沁园时欣喜地心情早已荡然无存了。此时的曦瑶,只有满心的茫然和无奈。
“奴才叩见恬婉仪,娘娘万福。”还没等曦瑶走进正殿,殿里早已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免了。”曦瑶轻声道,随即缓缓地坐了正位,扫视着那班宫女太监。
“奴婢缘亦参见娘娘。”一个二十岁光景的宫女上前施礼。相貌生的干净朴素,穿着海蓝色宫服,一看就知道是馨祥宫的行事宫女。“奴婢伺候娘娘内殿更衣。”“更衣?”曦瑶心里一阵疑惑,忽又想起自己此时还穿着宝蓝色的秀女服,哪里像个婉仪,便点了点头在缘亦的搀扶下进入内殿卧室更衣。内殿的装饰非常雅致,香气缭绕,寝宫有着两扇硕大的窗户,曦瑶缓缓走近,便见窗外头连着的是个小池子,荷叶碧绿碧绿的,在过些日子,就香气袭人的莲花来。
“娘娘,请更衣。”“嗯。”曦瑶轻声应道,便离开了窗口,只见缘亦和另外两名宫女一同拿着一件淡粉色的宫服,斜开襟,窄腰宽袖,稳重而不失妖娆,曦瑶之前从未穿过这等衣服,不免也有些新鲜。
两位小宫女上前为曦瑶脱下秀女服,两人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很是清秀,脱衣手势娴熟,动作极为轻缓,曦瑶轻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回主子的话,奴婢叫凌金,她叫穆萍。”凌金答道。
“怎么,她自己不会回话么?”曦瑶向来不喜欢别人抢白。
被曦瑶这么一问,凌金不知可否,无措地跪了下来道,“奴婢该死,不该多嘴,请娘娘恕罪。”穆萍也一同跪了下来。
“什么该死?我不过这么一问罢了。起来吧!”曦瑶摇了摇头,此时衣服已褪下,缘亦便上前为曦瑶穿上衣服,向凌金使了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説话。那衣服极尽轻柔,穿上之后曦瑶竟有飘然的感觉,但脸上还是沉稳定然。缘亦接着便伺候她在梳妆桌前坐下,拆下如意髻,重新理发。
缘亦在自己头上轻柔的摆弄着,曦瑶便放松下来,又对凌金説道:“我只是让你们自己答话,我喜欢机灵的人,该怎样就是怎样,以后你们只要忠心与我,我自然会厚待你们。”凌金听得频频点都称是。
“她的名字不妥!”曦瑶道,“我听闻福泰宫有位慕嫔娘娘……”“奴婢疏忽了,娘娘英明!”缘亦慌地跪下,忙不迭自责。
“嗯!”曦瑶轻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道,“以后在意就好,起来吧。”缘亦谢了恩,起身继续为曦瑶梳理发髻。
曦瑶纤纤玉指指向穆萍,柔声道:“以后你就叫流芸可好?”流芸连忙跪地谢道:“奴婢谢娘娘赐名!”曦瑶一笑了之。
转眼间,缘亦就为曦瑶梳妆打扮齐全了。曦瑶立于铜镜前,只见自己穿着淡粉色宫服,细腰削肩,绣了荷花的披肩轻柔的落在肩上,飘飘欲仙,新梳的朝月髻简单而不失庄重,镶了宝石垂了金丝流苏的银簪子斜插在髻上,加上随意镶贴在两鬓的绢花瓣,更是衬得自己熠熠生辉。虽然只是略微施了胭脂,但依旧面若桃花,美不胜收。曦瑶很是满意,心里暗自佩服缘亦功夫做得好。于是,便由她引着往正殿去了。凌金唯唯诺诺地上前搀扶,曦瑶微笑着将手搭了上去,喜得她受宠若惊。
来到正殿,只见刚才的宫女太监们已站到了两侧,看见曦瑶这般打扮出来,个个都是惊呆了。曦瑶内心霎时觉得好笑,缓缓坐下后便有宫女端上茶来,曦瑶接过茶,喝了一口,听着坐下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自报家门,脑海中飞速地回想华嬷嬷交待自己的事宜。完了之后,曦瑶温婉而微笑道,“我不求你们个个都精练能干、聪明机灵。只希望你们能忠心于我这个主子,做奴才的,忠厚才是首要,倘若不然,我这里容不下他,那别处也就别想去了,都听清楚了么?”这话娓娓道来,语气柔和,却有十足的威慑,宫女太监们都跪下道:“奴才谨记娘娘教诲。”曦瑶又对身边的缘亦道,“你是这里的行事姑姑,以后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奴婢遵命,请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尽职。”缘亦跪下説道。
“这样最好。起来吧!”曦瑶道,又对凌金説道,“从今后,你就同缘亦姑姑还有流芸一同负责我的起居,能做好么?”那凌金实在欢喜地可以,她原以为自己説错话不会再得到主子重用,此时却听到曦瑶这么説,连忙磕头谢恩。流芸也是万分欢喜。
曦瑶又对小春子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行事公公,明日我会差缘亦去敬事房通告,今后要好生当差。”没想到主子会重看自己,小春子感激地跪下磕头谢恩。曦瑶只是笑着説“罢了。”随即又对缘亦道,“拿今日上头赏的银两,分了赏给给大家,我乏了,其它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小春子。”缘亦请福称是,便示意凌金和流芸搀扶主子回房休息。曦瑶看缘亦行事有分有寸,十分的宽心,只是大家都是刚刚相识,不知根底,是否真正可靠,还要慢慢考量。
回到寝宫,曦瑶便安坐于两扇大窗户前,满园的春色让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沁园,想起了宫外的父母兄嫂,他们此刻当已收到喜报,不知是喜是悲,心里一阵酸楚,便湿润了眼眶。凌金和流芸见主子伤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他们的年纪尚小,于是只是诺诺地站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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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恬婉仪2
缘亦进来见这幅光景,便示意凌金他们出去,自己为曦瑶递上丝帕,轻声道,“还请娘娘宽宽心,硕王爷和王妃也希望娘娘在宫里头过得好。”曦瑶不免有些尴尬,淡淡道:“还是你周到。”于是接过丝帕,轻拭眼角。
“娘娘,新晋的东殿李泽容和西殿钱虢容也收拾妥当,前来向娘娘请安。”缘亦见主子不再伤心,便将外头的事情向她禀报。
“我乏了,不想见人,你让她们先回去休息,午膳的时候再来,我们一起用膳。”曦瑶道。
“是,奴婢明白。”説着,缘亦便退下了。
曦瑶摆弄着手里的丝帕,突然想起蕰蕴、璋瑢两位姐姐,想着是否给他们送点东西,可转念一想,如今她们地位尊贵,定有人安排妥贴,自己又何须多心操劳呢。便也不再想,起身在房里转转,看到书架上的古书,便拿起一册来随便翻翻,看着看着,便放不下手了。
正当曦瑶看得酣畅,只听得寝宫外头喊着传膳,人来人往,十分吵扰,便不免皱起了眉头,唤道:“凌金。”“奴婢在。”听到主子唤自己,一直在屋外候着的凌金连忙进来应声。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曦瑶很是生气。
“回主子,在摆膳呢!”凌金答道。
“宫里头传膳都是这样吗?”曦瑶不喜欢他们这么吵闹。
“娘娘的意思是?”凌金试探地问道。
曦瑶眉头一扬,愠怒道,“传话出去,从今后,我这里摆膳不可如此吵扰,好没规矩。”凌金见主子生气,连忙点头称是,匆匆地出去传话,没多久外头便安静下来。曦瑶这才舒了眉头,又想自己是否太挑剔了,但自己既然是主子,有些自己的习惯也是正常的,便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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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工夫后,凌金又进来,“娘娘,外头摆好膳了,李泽容和钱虢容也在饭厅候着了,请娘娘移驾用膳。”説着便过来欲搀扶主子。
曦瑶起身整了整衣容,搭了凌金的手,向饭厅去了。
饭厅里,李泽容和钱虢容都已经候着了,见曦瑶来了,便请安道:“臣妾参见恬婉仪,愿娘娘吉祥如意。”曦瑶笑道:“自家姐妹,不必多礼,大家都坐吧!”説着曦瑶自己先坐了下来,抬头望了这两位充容,两人都穿着充容的宫服,倒也靓丽。李泽容生的一张瓜子脸,浓眉大眼的,娇俏可爱,个头也不大,比曦瑶还要矮半个头。钱虢容则是一副江南女子的风韵,略施粉黛,十分得体。
待两位坐下,曦瑶娓娓道来:“以后我们姐妹都要在馨祥宫住下了,一切事宜都要和和气气地才是。”説着举起酒杯小酌一口,“今日和姐姐们一起用膳也正是这个意思”曦瑶见她们听自己称呼她们为姐姐,两人不免一怔,随即又眉心舒展,满脸喜色,曦瑶心想自己这话是説对了,于是又道:“我虽是主位,但其实也是和姐姐们一样是伺候皇上的宫嫔,彼此之间不必那么生分,在外头自是依着宫里的规矩,关了门,自家姐妹就不用那么多规矩了。不知两位姐姐意下如何?”“多谢娘娘体恤。”两位充容感激地站起来请福,“一切但凭娘娘做主。”曦瑶笑道:“嘴上説听我做主,怎么又施起礼来?可该给姐姐们罚酒了。”凌金机灵,便给两位充容杯里斟满了酒。两人便举杯饮尽,随后相视笑了起来。其实能被封为充容,可见他们虽然是三品以下官员门第的出身的千金,但也有一定地位,不然,这西殿秀女通常只能被封为充媛或充人。所以,曦瑶大可不必摆出主位姿态压制他们,来日方长,有什么事自可日后再説。
两位充容没想主位娘娘会如此可亲,虽然她们年岁比曦瑶大,但曦瑶是正五品婉仪,又是六仪之首,根本不用称呼她们为姐姐,可如今却听曦瑶“姐姐、姐姐”地唤自己,便不免欣喜,但也不敢因此而造次,忘了尊卑。
三人一起有説有笑地用了午膳,曦瑶便吩咐她们二人各自回去休息,准备下午参拜各宫娘娘。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进宫的妃嫔,册封仪式之后,都要到各位品级高于自己的妃嫔宫里请安,虽然没有要求当天即去,但是华嬷嬷曾经告诉曦瑶,有些娘娘最喜欢在小细节上挑刺,请安早了晚了,都是她们评判她人的依据。还有就是以后每日早晨寿宁宫、坤宁宫的晨昏定醒,早总是比晚要妥贴得多。但太早惹人非议,晚了更是会遭人侧目。总之,宫里的规矩门道是学也学不完的。
曦瑶躺在塌上,正为下午的事情烦恼。这种送来迎往的事情,她向来都是极不喜欢的。想着几日前,自己还是王府里娇贵的小姐,爹爹娘凡事都依着自己,兄长嫂嫂也是处处让着自己。可是几日的工夫自己就要学者做个大人,一切事情都要自己作主,虽然自己从小便是个有主张的姑娘,但宫里头这档子事情,还是不得不让人困惑万分。
正当曦瑶寻思着如何处理之后的事情,缘亦走了进来。
“娘娘。”缘亦走到曦瑶身边。
“有事么?”曦瑶回过神来。
“启禀娘娘,麟趾宫皇贵妃,景阳宫懿贵妃都派人送了赏来,还传了话,説今日娘娘也乏了,今日就不必前去拜望了,姐妹间有什么话,大可来日再叙。”缘亦説道。
“我知道了。”缘亦又道:“锦霞宫瑾贵妃,也送了赏来,但没有……没有传话。”“知道了,”曦瑶心想果然是宠妃,那些客套的东西都不入眼,又道,“还有什么?”“回娘娘,按规矩,其他娘娘的赏赐要明日才会送来。”缘亦説着搀扶起曦瑶到了梳妆镜前。
曦瑶心里觉得好笑,这皇宫里,什么都算得那么清楚。
“你进宫几年了?”曦瑶坐下后随意问道。
“回娘娘,奴婢十六岁进宫,五年了。”缘亦一边説着一边梳理着曦瑶的青丝。
“噢!二十五岁届满出宫,再熬四年是么?”曦瑶笑着説。
“奴婢惶恐,”缘亦慌忙地跪了下来,“奴婢从未想过出宫的事情,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主子。”“哪能一辈子呢?”曦瑶扶她起来,转过身对着镜子梳弄自己的青丝,缘亦定了神,也开始打理起曦瑶的发髻。曦瑶又説道,“之前是伺候那个主子呢?”“回娘娘,是清宜宫已故的陈妃娘娘,陈妃去世后,在南四所待过一段时日。”缘亦答道。
“可惜了,我不过是个婉仪,没有妃子尊贵,连累你也……”曦瑶玩笑般地説。
“娘娘,万不能説这样地话。”缘亦停了下来,似委屈道,“当初伺候陈妃娘娘,奴才心里只有陈妃,如今伺候主子,心里就只有娘娘您,倘若有半句假话,便是不得好死的。”曦瑶只是随便一説,没想到却引来她这番话,心里掠过一丝感动,随即笑道,“多谢你的忠心,以后宫里的生活,我还靠你照料,名分上我们虽是主仆,但是我心里是愿叫你一声姐姐的。”“奴婢不敢。”缘亦又惶恐地跪下。
“什么不敢,”曦瑶扶住了她,“我们装在心里不就可以了。”“是,奴婢遵命。”曦瑶见她还是拘谨,便也不再勉强什么,缓缓地説道,“我喜欢你的功夫,再为我侍弄一个去拜望各宫的发髻妆容,得体一些。”“奴婢懂了。”缘亦説着便开始侍弄曦瑶的发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説道,“娘娘,贵妃娘娘虽然宠冠后宫,只可惜这么多年也无子嗣,历来各宫娘娘在她面前都是极其谨慎的。”“我知道了。”曦瑶听懂了缘亦话里的意思,心中暗暗感激。
“娘娘,”缘亦又道,此时曦瑶的头上已成了一个清秀的荷花髻,十分雅致,“不知娘娘从府里带来几位随侍,名唤什么,奴婢三日后好去教养司接来。”缘亦所説的教养司,是专用于训导宫女太监的地方,新晋宫嫔带进宫的侍从都要先送到那里学规矩。
“没有!”曦瑶淡然道。缘亦听了,先是一怔,但又明白过来,便不再言语。这一説,倒让曦瑶想起了在沁园伺候自己的子音、子清、子玉、子妙还有年老的华嬷嬷。曦瑶哪里舍得让他们跟自己进宫过这般束首束尾的日子。华嬷嬷从前拿宫里如何教训宫女的故事吓唬子音等几个小丫头,早已让她们对这个皇宫进而远知了。虽然临行前家人都劝自己带人进宫,举凡有个照应。但曦瑶天性善良,绝不肯答应,四个小丫头也舍不得主子哭成了泪人,让曦瑶好不心疼。
稍作休息后,曦瑶便想让小春子准备坐轿去各宫请安。还没等小春子安排妥当,就有寿宁宫的太监来到馨祥宫传口谕,説皇太后召见自己。曦瑶不敢怠慢,整理一番,催了小春子准备坐轿,往寿宁宫而去了。
第四章 三宫六院1
那公公引了曦瑶往寿宁宫去了。一路上,曦瑶思绪飞乱,不知太后召见有何事宜,那三宫六院的妃嫔们不见自己前去参拜,不知会作何感想。想了许多,曦瑶自是心烦不已。但转念一想,这哪里是自己呢?依着自己的性子,才不会去理会别人的看法,怎么进宫不过两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也是那华嬷嬷,交待的太多,自己便不知不觉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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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就听轿子外头的公公唤道:“寿宁宫到,请恬婉仪下轿。”于是就有宫女搀扶曦瑶。
下了轿,曦瑶抬眼望这寿宁宫,虽説不上富丽堂皇,却分外的宁静安逸。想来历朝历代的皇太后都是孀居的寡妇,也无心在这表面的东西上花功夫。那公公正要引着曦瑶进去,却见宫门内走出一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澄金冠,一件二色金百龙穿花大红箭袖,腰间束着和田玉腰带,外罩石青龙纹倭缎褂子,气宇轩昂,威风凌厉。还没等曦瑶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一班奴才已齐刷刷跪了下去,口呼万岁。曦瑶才意识到这来人便是皇帝,也慌忙跪了下去。
皇帝匆匆而走,只是略微地朝曦瑶这边看了一眼,未作停留。待他走远后,奴才们才站起来,也有宫女来搀扶曦瑶。曦瑶看着那远去的黄色身影,莫名地淡淡一笑,便随着宫女进去了。
进了寿宁宫,内殿里香气缭绕,宫女们也打扮得素净,可见老佛爷不喜吵闹,是个极娴静优雅之人。进了内堂,只见正座上铺了一层梅花纹的鹿皮,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引枕,上头端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太后实则不过五十来岁,虽然两鬓有几缕白发,但面色红润,慈眉善目,叫人看来十分和蔼。
“臣妾馨祥宫傅氏叩见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曦瑶进了内殿,不敢向前,远远地便跪拜下来。
“我的孩子,快快起来。”于是便有宫女上来搀扶,“谢太后娘娘。”曦瑶道。
“上前来,让哀家好生瞧瞧,我这表兄弟竟得了这般出色的姑娘。”太后招了招手,示意曦瑶上前。
“是,”曦瑶福了福,便缓步上前,微微抬起头。
太后竟然下了榻,走过来,笑眯眯地仔细打量着曦瑶。此时的曦瑶穿的还是上午那淡粉色的宫服,但重新梳了荷花髻,插了宫制娟纱莲花,后髻上缀了粉蓝色蝴蝶佃,清纯之余更透出一丝妩媚,只是年轻,水嫩嫩哪里像是已嫁人为妻的女子。看得皇太后频频点头,笑着道,“在家的时候,你娘也是这般给你打扮的?”曦瑶笑答:“臣妾在家时,母亲确有教习过臣妾女儿家穿衣配色,梳髻选花之道。只是臣妾顽劣,不专于此,便也荒废了。在家不过是布衣荆钗,如同男孩儿一般和哥哥们混着玩。”一説到自己的家,曦瑶便有些许兴奋,忘了这是在寿宁宫。
太后听着,只是笑,也不作声。曦瑶突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便急忙跪下道,“太后恕罪,臣妾一时失态,忘了规矩。”“傻孩子,”太后笑着扶起曦瑶,拉她到了自己的榻上。曦瑶先不敢坐,但看了太后坚定的眼神,便放心坐了下来。
“哀家不过是听你这么一説,也想起了自己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在家里和自家的兄弟姊妹玩耍,自由自在的。”説着,她的眼里竟显出了一丝悲伤。
“太后娘娘。”曦瑶轻声道。也许有着那么一点亲缘,曦瑶觉得眼前的太后十分的亲切,就如同家人一般。
“嗯。”太后回过神来,“看哀家説的净是些什么?”“太后娘娘,”曦瑶又道。但太后却抢先道,“不要叫哀家太后娘娘,怪生分的,倘如不是在帝王家,你得叫我姑母呢。皇上他们都称哀家为老佛爷,你也这么叫吧。”“是,臣妾遵命。”曦瑶笑道,“老佛爷,臣妾在家里的时候,娘时常提到您,説他们小时候和您一道玩耍过,那时候的您是姑娘中最美丽的一个。”“哈哈。”太后很高兴,“他们这么説的,还説什么了?”“娘还説,小的时候,老佛爷是众多小姐之中最聪颖善良的一个,妹妹们都喜欢您这个姐姐,只是后来您进了宫,嫁给了先帝。大家除了进宫参拜,或参加国宴,就不再有什么机会见面了。”“是啊,嫁给了先帝……”太后似乎又低落了情绪,突然想到什么,説道,“皇帝刚才才从哀家这里走开,你就来了,你们撞见没?”“是……遇到了。”説着曦瑶低下了头,脸上划过一丝羞涩,毕竟这个“皇帝”,是自己一生要依托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了。
“噢!”太后听了异常地兴奋,“怎么,你们説话了么?”“没有,”曦瑶羞涩地説道,“臣妾只是看宫女太监们都跪下,口呼万岁,才意识到这是皇上,便也跪了下来,等起来时,皇上已然走远了。”“这就可惜了。”皇太后喃喃自语道,又笑道,“不碍事,总是有机会的。”“是。”曦瑶口中称是,心里却不知皇太后是什么意思。
太后站了起来,慢慢地在坐塌前踱步,曦瑶便也跟着站了起来。似乎经过了一番思索,太后慢声道,“已故的淑贤皇后与当今皇后、皇贵妃,都是哀家的内侄。当年皇帝与元后十分得投合,可惜我那侄女竟是个没福的人。”太后説着,眼眶有些湿润。
“老佛爷节哀,淑贤皇后重返瑶池,也是上天的旨意。”曦瑶道。
“是啊,不过好在淑文皇后同她姐姐一样贤德,又有助于龙脉,我们张氏一族……”太后説着突然停了下来,凝视着曦瑶。
曦瑶并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只是懵懂地看着她。
“孩子,改日我召你娘进宫来,我们姐妹俩叙叙,也好叫你们娘儿俩见见。”太后沉默了半刻这样説道。
“谢太后娘娘恩典。!”曦瑶不知太后为何突出此言,但是听説能见到娘,心里实在是欢喜。
“谢什么?我们娘儿俩,何必如此客套。”太后扶起了曦瑶,笑道。
“谢太后。”曦瑶又道。
“这孩子。”太后笑道,説着又坐回了榻上。
“不知太后召见臣妾有何事。”曦瑶试探地问道,来了这么久,太后却天马行空地胡乱聊到现在,有什么事情却只字未提。
“噢!”太后想了一想,道,“哀家不过想好好看看你,在庆宁宫、坤宁宫,都离得太远,看得不真切。自家的侄女,哀家自然要不同待见。”曦瑶听了,只是笑着应了声“是”,便不再多言。
“好了,哀家也乏了,你跪安吧!以后我们娘儿俩有的是时间聊。”太后对曦瑶道,似乎看她的神情确有一丝疲惫。
“是,臣妾告退。”曦瑶福了福,便向后慢慢退去,渐渐出了内殿。
“恭送恬婉仪。”出了宫门,门口的太监请安道。
曦瑶慢慢走着,并未理会这些,只是心里想着,太后是否真会让娘来看自己。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娘娘吉祥”,抬眼望去,竟是缘亦。
“你怎么跟来了?”曦瑶问道,方才来寿宁宫,曦瑶只是带了小春子,并未带缘亦同行。
“娘娘,奴婢想着等您出了寿宁宫,陪着您去各宫走动走动。”缘亦道。
“是么,”曦瑶淡然一笑,心想不过才半天的功夫,却已能猜到我心里想的,于是道,“那你就引路吧!”“是,”缘亦笑道,“春公公,前边带路,我们往麟趾宫去。”“是,请娘娘上轿。”説着小春子便指挥抬轿的小太监压轿。
“行了,让轿子回馨祥宫吧,你也回吧,先前来的时候看了,这儿离麟趾宫很近,不坐轿子了!”曦瑶道,説着便自顾向前去了。缘亦见了,急忙上前跟着,不在话下。
走出没多久,曦瑶便见前面一个身着金绸绣裙,外罩金丝纱袍,满身金钗翠环,雍容华贵的妇人向自己这边走来,身后跟了一大班太监宫女,许是往寿宁宫去的。曦瑶知道此人不同寻常,缘亦因为离得远看得不真切,曦瑶也不敢细看,主仆二人便一同在路边低头垂首,待这位妇人走后才行。
谁知这位妇人走近曦瑶后,并未继续向前,而是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曦瑶主仆二人。
“大胆,见到皇贵妃还不下跪。”一个姑姑模样的宫女对曦瑶二人喝道。听她这么一説,曦瑶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心想,我正要去拜你,你倒迎了出来。于是跪下道,“臣妾馨祥宫傅氏参见皇贵妃,万福金安。”“原来是婉仪妹妹。”皇贵妃听了曦瑶自报家门,连忙笑道,“妹妹快起来,我这奴才不懂规矩。”“谢娘娘。”曦瑶盈盈地站了起来,垂手不语。
那皇贵妃细细打量了一下,啧啧道,“妹妹果然俊秀,年轻貌美。”“娘娘谬赞。”曦瑶福了福身体,道,“娘娘才是倾国倾城,艳压群芳。”“呵呵,”皇贵妃笑道,“我以乃是半老徐娘,还谈什么艳压群芳!”“娘娘玩笑了。”曦瑶道,微微抬了头,细细瞧了皇贵妃,这身打扮从远处看来雍容,进处看来却也是极其端庄秀丽的。虽然看上去年岁要稍大些,但皮肤细腻光滑,容貌秀美,眼神祥和。
“妹妹这是要去那里?”皇贵妃问道。
“回娘娘,臣妾正是要去麟趾宫给娘娘请安,不想在路上竟遇到娘娘。”曦瑶答道。
皇贵妃听了,转头对身边刚才説话的那个姑姑道,“乐儿,本宫不是让你给各位新主子传话了么?怎么没传?”“奴婢不敢。”那姑姑道,“每个宫里奴婢都是亲自去传话的。”曦瑶连忙道,“娘娘莫错怪了乐姑姑,臣妾确实收到娘娘的传话,但臣妾心想这是娘娘对臣妾的体贴,臣妾受了娘娘的赏,岂有不谢的道理?所以才想亲自拜谢娘娘。”“婉仪妹妹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皇贵妃笑道,“怪不得皇后娘娘也在本宫面前夸你呢。”“娘娘夸奖。”曦瑶福了福道,心里却掠过一丝疑惑。
“好了,也别有这么多礼数了,本宫这会儿往寿宁宫去,一来给老佛爷请安,二来也是想找个地方避避,看你这样子,想是从寿宁宫来的?”皇贵妃道。
“是,娘娘。”曦瑶道。
“怎么身边就跟了一个奴才,宫里面缺人吗?”皇贵妃问道。
“谢娘娘关心,臣妾打发他们回去了,才来宫里,想来走走也好熟悉一下宫中的环境。”曦瑶道。
“妹妹果然细心,你忙你的去吧!这两天辛苦了。”説着转头对身边的乐儿道,“我们也走吧!”于是微微笑着离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恭送娘娘。”曦瑶和缘亦一同道。
“娘娘,您看皇贵妃好大的排场,只可惜她当年生三公主时难产,导致不孕,并且三公主也是体弱多病。
第四章 三宫六院2
曦瑶心下觉得惋惜,淡淡地説,“主子的事情还是少议论的好。”“是,奴婢记下了。”缘亦见主子不乐意,便也不説了。
“麟趾宫是不用去了,接着呢?”曦瑶道。
“是景阳宫懿贵妃。”“不用去了,我们还是去锦霞宫吧!”曦瑶道。
“是,”缘亦应道,“只是奴婢不知为何不用去景阳宫了?”“呵。”曦瑶笑道,“才觉得你聪明,怎么就不懂了?皇贵妃都出来了,难道懿贵妃还会开着宫门等我们么?”“娘娘英明。”曦瑶笑笑,不再理会,就兀自向前走去,缘亦也默默跟着,只是到了岔口,缘亦示意正确的方向,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见了曦瑶婉仪的打扮也是毕恭毕敬,打千请安。这皇宫着实的大,锦霞宫不比麟趾宫离寿宁宫近,在皇宫的东面靠北,却离上书房很近,想来是因为皇帝宠爱瑾贵妃,才安排了这一住所。从寿宁宫一路过来,大约半个时辰,虽然只是四月天,但也走的曦瑶香汗淋漓,面若桃花。只是这一路的风光无限的好,看得曦瑶十分陶醉,红砖金顶,玉宇琼楼,极尽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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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锦霞宫,宫门口的太监让曦瑶稍等片刻,自己进去通报。曦瑶站着,只见这宫殿外头看来十分的小巧别致,又不失豪华,修建这道宫门,似乎就要花一番功夫。宫门外停好几顶轿子,曦瑶心想许是以有很多嫔妃前来参拜了。过了一会儿,那太监来引曦瑶进去,进了宫门,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竟有一个若大的花园子,园里百花绽放,古木参天,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那正殿,富丽堂皇,在这花园子的一角矗立着,实在别致。
曦瑶由刚才通报的太监引着进了正殿,殿内虽然有不少的人,却异常的安静,曦瑶正觉得奇怪,却见一班宫女拥簇着一位贵妇人从内殿出来,再细细一看,正殿里竟跪了十来个宫嫔,打扮各不相同,曦瑶便更加奇怪。见那贵妇人坐到上位后,曦瑶便知道来人是瑾贵妃,于是盈盈拜倒,口中称道:“臣妾馨祥宫傅氏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瑾贵妃听了,只是冷冷地笑着看着眼前跪倒的人,不做反应。
曦瑶当下明白了为何跪了那么一大班人,心里顿时不自在,但又不得发作,于是又道:“臣妾馨祥宫傅氏参见瑾贵妃。”瑾贵妃没想曦瑶竟会再报,不免一怔,随即白了一眼,头转向别处,闲闲地道,“起来吧!”“谢娘娘。”曦瑶听了,便缓缓站了起来,又回头对那班还跪着的宫嫔道,“姐姐们没有听到娘娘的话吗?还不快都起来。”瑾贵妃听曦瑶这么説,又不免一怔,却见她説得有理,也不好发作。那班宫嫔听了,自然是懂得曦瑶的用意,个个心里感激不已便纷纷起了身,但兴许是跪久了,不免都有些踉跄。
“呵!”瑾贵妃冷笑道,“跪了那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坐轿子多好啊?多省心哪!皇宫有那么大么?来见本宫,竟然个个坐着轿子,怎么?才受了封,就想显摆?是做给我看么?”因为曦瑶的话,心里已有火气,见了这景象,便不由得她发起火来。
“娘娘恕罪。”那班宫嫔见了这架势,又纷纷跪倒请罪。只有曦瑶还站着,十分的醒目。瑾贵妃冷眼瞥了她,继续道:“你们不过是一些充容、充媛、充人罢了,怎么?娇贵了?走不了路了?本宫身为贵妃,每日晨昏定醒还照样徒步去寿宁宫,坤宁宫。不见得你们比本宫还要尊贵?”瑾贵妃正训的酣畅,见那班宫嫔个个花容失色,不免有些得意。
“臣妾不敢,娘娘息怒。”那些宫嫔众口一词,声音却参差不齐,可见是被唬到了。
曦瑶见了,也不免吸了口冷气。这时候,又有太监进来报,“启禀娘娘,裕乾宫敬妃娘娘求见。”曦瑶听説竟是昨日认识的瑢姐姐,不免有些心定。
“嗯。”瑾贵妃只是应了声,也不按规矩道“宣”,那太监听了便退了出去。不多久,就引了敬妃进来了。
“臣妾裕乾宫陈氏参见瑾贵妃,娘娘万福。”敬妃只是福了福身体,并未跪拜,因为按照等级,她无需向正二品以下的宫嫔跪拜,而瑾贵妃只有从二品的品阶,此刻璋瑢自然不用行跪拜礼。
“妹妹多礼了。”瑾贵妃心里很是不服气,想当初自己初进宫时只是一个婉仪,而这陈氏竟然能一步登天,一进宫便当上了妃子。
“谢娘娘。”敬妃道,此时的她早已褪去了上午秀女的打扮,穿了宝蓝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海蓝色围腰,外罩象牙白蓝绣梅花纹纱袍,眉如柳,唇如丹,头上束着梅花髻,妩媚而庄重。曦瑶心中也不禁赞叹敬妃的绝秀的容貌。
曦瑶这厢赞叹着,瑾贵妃那厢脸上却不好看,本来就嫉妒敬妃的出身,又见她生的如此倾国倾城,心里便又多了几分疙瘩。另有曦瑶也是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同样高贵的出身,瑾贵妃不免妒火中烧,又不好扯开脸来,于是只对堂下跪着的那班低等宫嫔大光其火。其实在曦瑶眼里,瑾贵妃何尝不是绝世美女,一双丹凤眼明亮诱人,肌肤娇嫩白皙,唇不点儿红,体态轻盈,妖娆动人。她之所以得到皇帝的眷顾,自是不言而喻了,只是这份恃宠而娇的脾气着实让人不喜欢。
“你们看看你们的样子,不要以为进了宫,有了封号,就是尊贵人了,就可以眼里没人了,在这个皇宫里,除非你大过本宫,不然永远都给本宫夹着尾巴做人,都听明白了么?还有,在宫外那些爱跑爱跳得习惯,少往宫里带,本宫可不想为了你们的品行不端而让皇后娘娘责怪。”瑾贵妃嘴上虽然是在责骂那些宫嫔,实则含沙射影地在向璋瑢和曦瑶示威,两人都是极聪明的人,岂能不懂这话里的意思。曦瑶心中更是一阵唏嘘,难道她也晓得我跑去藩营的事情?
“妹妹,消消气。”正当瑾贵妃发着脾气,地下的一班宫嫔吓个半死时,却从门口传来这样笃定恬淡的话,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丽人穿着黑底红花蟒袍,金丝罩纱,庄重典雅。
“参见懿贵妃,娘娘千岁。”似乎有宫嫔认得,这么一请安众人便都跟着跪下了。从一品懿贵妃,比起贵妃来,总要尊贵几分。
“姐姐怎么有空来了,这会儿景阳宫应当门庭若市才是。”瑾贵妃只是福了福,口吻不屑道。
“你们都起来吧!”懿贵妃未理会她,只是对跪了一地的人道,“贵妃娘娘好脾气,日子处久了,你们便都能知晓了!”“臣妾愚钝,谢娘娘指点。”説着,众人都起身了,敬妃和曦瑶还好,那些宫嫔早已跪的脚软腿麻,个个都站不稳了。
懿贵妃见了,笑道,“瑾主子是在教你们宫里的规矩,心里都别有什么想法。”“是。”众人诺诺道。
“妹妹,唤他们都下去吧!”懿贵妃徐徐走上前,搀了瑾贵妃轻声道,“来日方长,有什么事以后再説也不迟。”瑾贵妃听了,心想也对,于是道,“懿主子开口了,本宫就暂不追究,都下去吧!”“谢娘娘恩典,臣妾告退。”那班宫嫔才不管你是卖谁的面子,听説可以走了,都如遇大赦,纷纷都退了出去。
曦瑶和璋瑢便也退了出去,当下都舒了口气。
出了宫门,那些宫嫔都纷纷向敬妃和恬婉仪行礼,二人只是笑着道“免”或“客气”,便离了众人走远。
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到了远离锦霞宫的芬芳亭,两人坐了下来歇息,身边的婢女都在亭外站着。
“没想到这瑾贵妃真是这般嚣张跋扈。”敬妃揉着自己的酸胀的小腿説道。
“可是姐姐刚才好涵养,只是听她説,一言不发的。”曦瑶道。
“我能説什么?谁叫她是贵妃呢?”敬妃道,“这不算什么,皇宫里都是这样的,以大欺小,仗势凌人。”“姐姐贵为正妃,并没有做这些事情啊?”曦瑶道。
璋瑢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这才是第二天,不晓得来日又是怎样一个光景。”曦瑶説着站了起看远处的景色,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入眼。
正当两人各自神伤时,背后传来了娇媚地声音。
“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敬妃娘娘和……你是?”曦瑶转身看去,见説话的是叶兰儿,此时的她已身为侧妃,穿着打扮极尽张扬妩媚,“本宫”的自称倒是学得极快。其实她怎么可能不认得曦瑶,不过是想借机羞辱曦瑶罢了。但不论如何,总是妃为尊、仪为贱,曦瑶再是气愤也不能忘了尊卑,于是跪下道,“臣妾馨祥宫傅氏参见兰妃,娘娘万福。”“噢,是婉仪娘娘。起来吧!”兰妃嘴上客气,脸上却满是得意。
“兰妃娘娘好兴致,也来逛花园子。”敬妃笑着客气道,她并不晓得叶兰儿和曦瑶相识,只道是和自己一同被封为妃子的秀女,以为她真的不认识曦瑶。
“妹妹没有这等清闲,妹妹正赶着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不想路过见敬妃娘娘在这里,便顺道过来请安。”説着兰妃福了福身体。
“姐姐客气,不需多礼。你我同为妃子,理当如姐妹般相处才是。”敬妃谦让道,“姐姐坐”。
“娘娘好客气。”兰妃盈盈地坐了下来,抬眼细瞧面前的两位丽人,表情极其不自在。虽然这兰妃如之前所説的,也是个貌若天仙的主,却是小鸡肚肠,自以为是,那里容得下眼前站了两位美人。于是冷冷地説道:“婉仪娘娘真是有人缘,才进宫两天的功夫,就和敬妃娘娘这般熟络,不过也是,以婉仪的出身理当也被封为妃才是,真是委屈了。”“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璋瑢有些不明白。
“原来姐姐不知道?”兰妃一脸轻蔑地笑容,“婉仪娘娘的娘家可是硕亲王府,和当朝的太后娘娘还是表亲呢!诶!可惜了……可惜婉仪娘娘没有郡主的封号,不然也……。”随即一迭笑声。
曦瑶听了心里十分得难受,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和这种人计较,当初在庆宁宫她对自己轻视的冷笑,就已经让曦瑶看透了她的品性。如今她又出言相讥,曦瑶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了她。
“这些妹妹都知道,怎么了?”敬妃似乎看出了些门道。
“唉!本宫进宫前不过是个郡君,哪有资格和硕亲王府的郡主相提并论,没想到承蒙皇恩,竟受了妃子的封号。如今我尊贵些了,可是要婉仪娘娘向我跪拜,还真是觉得受不起呢。”兰妃嘴角微微扬起,闲闲地説道。
曦瑶似乎明白了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当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在一旁垂首不语。心想,天下哪有这般人,倘若这会儿她和瑢姐姐的位子对调,指不定要将姐姐如何羞辱一番呢。
璋瑢听她説出这样的话来,心晓得她不是善类,眼里容不下人。但见曦瑶不开口,自己也不好多説,怕万一挑了事来还是落得曦瑶不是。于是笑盈盈地对兰妃説道,“姐姐真实好性情,如此善良,妹妹自愧不如。”兰妃听了,没多想,还只当是敬妃单纯傻气呢,脸上便更是得意。
敬妃又道,“不是听姐姐説要往锦霞宫去么?妹妹刚才正从哪里来呢!”兰妃一听,当下来了兴致,想必是她也早听説了瑾贵妃的为人,于是急急地道,“怎样?你见了瑾贵妃了。”听她这么説,璋瑢大概猜出了兰妃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于是笑道,“是啊,贵妃娘娘是个极好相处的人,才不是外头传的那样。姐姐刚进宫就被封为妃,娘娘一定另眼相待。”“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瑾贵妃是……”兰妃没再多説,只是笑道,“多谢姐姐。”“姐姐不客气,刚才妹妹去锦霞宫时,门口停了好多轿子,同去的好多宫嫔都夸赞贵妃娘娘大度。都説娘娘夸赞她们懂规矩,説是进了宫就是皇上的人,身份最贵,出入都得坐轿才对,这样既合乎礼节,又显示了尊贵。娘娘还説,我们如今都是皇上的人了,就该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这才是对皇上的敬重。”敬妃説的头头是道,曦瑶在一旁却听得糊涂,不知瑢姐姐为何説这完全相反的话来。
“是吗?”兰妃听了,将信将疑。
“娘娘还説,大家虽然有了等级差别,但都是侍奉皇上的,彼此之间不要那么生分,和和气气的才是。对了,娘娘喜欢和姐妹们説话,方才与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呢。”敬妃説得跟真的一样,眼里还闪烁着满足的光芒,曦瑶在一旁着实捏了把汗。
“多谢姐姐提点,时候也不早了,妹妹这就去了。”兰妃听了,便急急地要走。
“好,妹妹不送了,姐姐慢走。”敬妃笑着説道。
“恭送兰妃娘娘。”曦瑶心里觉得好笑,但是礼数还是没有忘记。
“行了。”兰妃哪里还顾得上嘲弄曦瑶,便急急地走了。
见兰妃走远了,曦瑶问敬妃道,“姐姐怎么和她説这些?”璋瑢微微一笑,坐了下来,缓缓地説,“谁叫她欺负你。”“姐姐,”曦瑶当下十分地感动,“妹妹怕姐姐因此和她结下了仇,以后不好相处。”璋瑢拉了曦瑶坐下道,“起先我当她是兰妃,还敬重她一些,可是听她説出这样无理的话来,才知道无需和她客气。”“姐姐。”曦瑶看着一脸自信的璋瑢。
“妹妹你这般恬静娴淑,又何曾与她结怨了,她不过是以为当了妃子了,就是天大的人物了。这样的人,早晚也是要和我等划清界限的,不如早一点,也好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欺负。将来我们互不相干是最好了,但倘若她要惹是生非,欺负妹妹,那也就是和我过不去,我这个敬妃娘娘也不是摆着看的。”敬妃説的字字有力,不得不让曦瑶佩服她美丽的外表下,除了颗善心外,竟还有这般豪气。原先只以为自己性情爽朗,不料璋瑢也是这般的人,心里很是喜欢。但又因此明白了,在皇宫里,忍!决不是生存之道。
“妹妹想什么呢?”看见曦瑶出神,璋瑢笑道,“难道你觉得姐姐这样很让你不可思议么?”“哪里的话,”曦瑶笑道,“有姐姐在,今后再大的事情,曦瑶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这就对了,好了,我们也别坐着了,去我宫里头转转,认认路,改明儿我也去你那儿瞧瞧。”説这璋瑢便起身,拉着曦瑶一同出了芬芳亭。
第五章 赴宴1
曦瑶、璋瑢姐妹二人来到了裕乾宫,缘亦同敬妃的贴身侍女紫莲在外厅侯着,而曦瑶姐妹二人则在内殿寝宫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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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寝宫真是别致,我好喜欢。”曦瑶四处参观着,嘴里不住地道。
“妹妹喜欢?”敬妃笑道,“改日我回了皇后娘娘,让我们姐儿俩换了住处如何?”“姐姐你又拿我玩笑了。”曦瑶娇嗔道,虽然才相识两天,她似乎已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友,对她竟生了一种依赖,可是按华嬷嬷的话来説,这样随便相信别人是很唐突的。
只听璋瑢缓缓地説,“其实这次选秀,我和妹妹是一同进宫的,可惜她没能入选。”她苦笑了一下,“不过也好,皇宫又如何呢?这不,老天也不是把你带来了,虽然你们长得不像,但是説话语气、行为举止都好像,我实在是喜欢。”“所以姐姐昨日就急急地认了妹妹?”曦瑶笑着问道。
“是啊,我怕叫人给认去了。”璋瑢道。
“那妹妹就给姐姐做一辈子妹妹。”“这……敢情好,妹妹。”璋瑢笑道,眼里竟有着一丝感激,随即拉了曦瑶的手,不愿放开。
恰时,紫莲进来福身道:“启禀娘娘,蓉嫔、良嫔、芹嫔三位娘娘求见。”“正殿有请。”璋瑢放开了曦瑶的手,道。
“是。”説着,紫莲退了出去。
“缘亦!”曦瑶对外面唤道。
“在。”“伺候娘娘。”“是。”缘亦应着便上前搀,璋瑢整整衣容,对曦瑶嗔笑道,“婉仪娘娘随我来吧!”“是!”曦瑶笑着福身。“这丫头。”璋瑢説着便走了,曦瑶也在身后跟着。
到了正殿,只见三位嫔主已到了,三人穿着嫔主服色的宫服,虽然和璋瑢、曦瑶相比,蕰蕴的容貌并不出众,但此时略微作了打扮而与另两位嫔主立在一起,到底还是叫人看出清秀来。
“参见敬妃娘娘,娘娘万福。”三人跪地参拜。
“大家客气了,紫莲还不扶各位主子起身。”璋瑢笑道。
“谢娘娘。”三人道。
曦瑶先是在璋瑢身边站着,此时已缓缓下来,对着三位嫔主福身道,“参见蓉嫔娘娘、良嫔娘娘、芹嫔娘娘,三位娘娘吉祥。”三人笑着示意回礼,并未説什么,曦瑶便垂手立于一旁,微微抬头对着蕰蕴笑了笑。
上座的璋瑢看得真切,也不理会,笑道:“如今我们侍奉圣驾,都是姐妹了,以后多多来往才是。”“是,娘娘。”四人福身道。
“妹妹们客套,紫莲请主子们坐。”璋瑢道。
“是。”説着,紫莲便带着一班宫女搬了凳子来,正殿不比内殿,除了上座外是没有别的座地儿,似乎每个宫里的正殿,当主位坐在上面,就真正象征了她的身份。
大家才坐下,便有坤宁宫的太监来传口谕,璋瑢起身带着四人迎出来接口谕,只听那太监道,“皇后娘娘懿旨,因后日长公主、大公主回宫省亲,今日起,新晋嫔妃不必到各宫参拜,各自准备后日的家宴。”“臣妾领旨,皇后娘娘千千岁。”五人一同跪地称是。
待起身后,那太监跪地打千道,“奴才坤宁宫行事李海给各位主子请安。”“公公免礼。”璋瑢道。
“谢娘娘。”李海站了起来。
“公公辛苦了,紫莲。”璋瑢对紫莲唤道。紫莲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连忙从腰间束带内掏出两锭金子,这样的赏钱,今日已经发出好几份了。
“奴才谢娘娘赏。”李海笑道,“奴才还有事在身,日后再来向娘娘请安。”“去吧!”璋瑢説着,便转身回正殿里去了。
皇后的懿旨似乎来得很是时候,曦瑶正想着还有那么多宫殿要去,今日恐怕是怎么也走不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皇后説了“不”,曦瑶着实松了口气。
“妹妹们想来也都累了,都回去歇息吧!”璋瑢道。
“是,娘娘。”説着,蓉嫔、芹嫔便走了,蕰蕴故意走得慢些,待见两人走远了,便又折了回来。
“娘娘吉祥。”蕰蕴道。
见蕰蕴回来了,璋瑢笑道,“刚才曦瑶还跟我説姐姐一准回来呢!”“是,娘娘。”蕰蕴笑道,“臣妾觉得刚才未能向敬妃娘娘好好地请安,害怕娘娘生气,所以这才折回来表示臣妾的诚意。”“妹妹,还不去打她,竟拿我取笑。”璋瑢对曦瑶嗔道。
“妹妹不敢,妹妹区区一个婉仪,岂敢对良嫔娘娘动手。”曦瑶笑道。
“婉仪娘娘果然厉害。”见曦瑶用同样的方式嘲弄自己,蕰蕴佯装生气。
“还是妹妹心疼我,”璋瑢笑道,随即又对蕰蕴道,“姐姐,以后在外头自然要依着规矩来,关了门,我们还是以姐姐妹妹的称呼如何?”“是,娘娘。”蕰蕴意就坏坏地笑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妹妹,你再不打她我可就恼了。”璋瑢哭笑不得。
“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曦瑶对着蕰蕴道,“再闹,敬妃娘娘可就恼了。”蕰蕴一听立刻笑弯了腰,璋瑢听了,便上来要挠曦瑶和蕰蕴。
“娘娘饶命。”两人佯装求饶,咯咯地笑着。三人抱作一团,好不热闹,似乎在他们的眼里,皇宫的生活还没开始。
翌日,因皇后传旨免了两日晨昏定醒,曦瑶乐得清闲,很是欢喜。听説一进宫就有皇室家宴,东西两殿的充容显得异常兴奋,或许在她们看来这是见皇帝的极好机会,曦瑶心下觉得有趣,但也不做理会。只是日里去裕乾宫、修缘宫坐了坐,便在寝宫一直看书,直到安置,但心里总是惦念家里的亲人,不得定心。
日子虽清闲无聊,但曦瑶却宁愿这样,昨日听蕴姐姐説他们三位嫔主是从锦霞宫来的,去时正巧在宫门外遇上兰妃,便与之一同进去,可那兰妃不知中了什么邪,无论是着装打扮还是行为举止,竟然处处和瑾贵妃的喜好对着来,被瑾贵妃训了一鼻子的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曦瑶和璋瑢听了自是好笑,但也不好明説,只怕再生些事端出来。
到了公主回宫省亲的日子,一大早,宫里人便都忙开了,虽然只是公主回宫,但是大公主若晴的地位十分尊贵,又是出嫁后第一次回宫,因此安排家宴,谁都不敢怠慢。
晌午时分,央德长公主和若晴公主便先后到了宫里,央德长公主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当今皇帝同父异母的皇姊。回宫后,她们先去了聆政殿给皇帝请安,接着便是去寿宁宫给太后请安,而皇后、皇贵妃等人也已经在那里。在太后眼里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孙女,都是她的心头肉。如今见了面,自然是十分高兴,但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央琳长公主远嫁高丽,不免伤心落了眼泪。皇后等自然是在一旁劝慰着,一家人聊着家常,共叙旧情十分热闹。
家宴要晚上开始,白日里曦瑶便有点无所事事,寝宫里的书她两日的功夫就翻了个遍,于是便带了缘亦、凌金、流芸、小春子去那个曦瑶第一日来馨祥宫时见到的那个花园逛逛。
这园子比沁园要大得多,缘亦告诉曦瑶这是福园,是先帝在世时为当时还健在的先太后,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生母打造的,自从先太后仙逝后,就少有人再来这里游玩,先帝驾崩后,这里来的人就更少了。缘亦説这里比起坤宁宫后面的御花园来就是小巫见大巫,曦瑶却因为这里很少有人来,显得十分满足。进宫几日,除了修理花园的太监宫女,曦瑶未曾在这里见过其他人。加上这里精巧别致,百花盛放,真是十分的宜人,所以每每用过午膳,曦瑶都会带几个奴才来这里散步。
虽然是四月的天气,但是穿着娟纱制的宫服,在外头吹了风还是有些许的凉意,才走了没多久,缘亦便担心主子会着凉,就匆匆回馨祥宫取风衣去了。曦瑶便带着其余人慢慢走进了园子。
第五章 赴宴2
这园子中央有个小湖泊,虽然小得一眼能望到边际,可是无论是周边的山石还是湖心的岛亭,都是别具匠心,竟会让人有阔然、舒畅的感觉。自然,为了表现皇家的贵气和大气,皇宫内即使再小的亭楼,都会打造的精巧别致。
曦瑶慢慢地走向湖边的小码头,想同前一次一样登小舟渡到湖心的岛亭里去观赏景色。不巧今日小船竟然不在渡口候着,而是远远地停在湖心亭,远远望去,有四五个宫女在亭子里,还有一女子端坐着,正远眺着园中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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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今日有人先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打扰别人,回吧!”曦瑶见这情景,虽然有几分失望,但是心想这又不是自己的园子,任凭是谁都可以来的,既然有人也有这番雅兴,自己又何须打扰呢?
曦瑶正转身要回去,却见缘亦拿了风衣来了,见了这情景,便也知道了曦瑶的心思,上来为曦瑶披了衣服,轻声地説,“主子,不如我们去别处吧!”曦瑶微微一笑,又回头看了看那岛亭,道,“回吧,也懒得去别处了。”“是。”缘亦应道,便和凌金拥着曦瑶要离开。
“主子。”正要走时,流芸叫了起来。
“怎么了?”曦瑶纳闷道。
“主子,那船过来了。”流芸指着湖面道。
曦瑶转身过去看,果然那撑船的太监撑着空船正往渡口处来,那太监见曦瑶回身了,便开口喊道,“恬婉仪请留步,奴才渡娘娘过去。”这太监因为前日为曦瑶渡过船,还得了赏钱,故然才认得曦瑶。
“娘娘,那小太监在留我们呢。”缘亦道。
转眼间,小船便撑到了渡口,那太监稳了船,便上岸来请安,“奴才给主子请安,请娘娘上船。”曦瑶看那亭子里的女子依旧坐着,只是几个宫女在往这边张望,心想一个奴才是不会擅自作主将船撑过来渡人的,定是亭子里的人发现自己一行人在岸上,便遣了他过来邀自己到亭子里去。因不知亭子里是哪宫里的主子,也不好推辞,便只带了缘亦一人上了船,留其他人在岸上候着。
曦瑶盈盈地站在船头,望着岛亭,轻声道,“公公,岛亭里是哪位主子?”“主子叫奴才小筒子好了。”那太监道,“奴才其实才从天坛调过来两个月,这里平日不太有人来,所以宫里的主子,奴才到现在才只认得您恬婉仪。刚才那主子只是要渡河,不曾説明身份,故而奴才不认得。”“那你怎么又来渡我家主子?”缘亦问道。
“奴才不知道,只是那姑姑模样的人问我是否知道您是哪位主子。奴才心想应当是恬婉仪,便回了那姑姑,她去禀报了她们家主子后便唤奴才前来请娘娘的。”“瞧你的样子,还挺机灵的。”缘亦见他説了一通,便笑道。
“谢姑姑夸赞。”小筒子笑道。两人説笑,曦瑶也不去理会。
船渐渐近了,岛亭上的人也渐渐看得清晰了。
“娘娘,奴婢瞧着像大公主。”缘亦道,她进宫多年,宫里的人大多都认得,大公主离宫不过一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你可看得真切。”曦瑶道。
“是,娘娘。奴婢认得。”缘亦肯定地説。
只见船渐渐近了,船停稳后,小筒子先上了岸,随即伸手来搀扶曦瑶。
等上了亭子,亭子里的几个宫女便过来俯身请安,迎接曦瑶,曦瑶点头回应,大公主也站了起来,回过身来,对着曦瑶盈盈施礼:“若晴参见恬婉仪。”“公主多礼了,初次见面就了扰公主的雅兴,实在惭愧。”曦瑶还礼道,心想缘亦果然没有认错人。
待立定了,细细看眼前的若晴公主,只见她体态均匀,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不施粉黛却美得让人倾心。穿着粉紫色的长裙,腰间束着深紫玉嵌宝腰带,外披鹅黄色绣云长衫,微风吹起翩翩衣裙,宛若天仙。可以想象,当年的淑贤皇后又是何等的美貌。曦瑶曾听娘説过,大公主比自己长一岁,如果论太后娘家的辈分,自己还是他的姨母呢。可是眼前的若晴公主,虽然貌美绝伦,但是却不似自己这般青春稚气,十五岁的新嫁娘,眼神里尽是沧桑。
当然,在大公主的眼里,面前这新晋的宫妃,也是沉鱼落雁,虽然年轻,但是从骨子里却透出一股稳重贵气。“恬婉仪坐。”若晴给曦瑶让座。
“公主坐,”曦瑶也道,又説,“公主为何不在寿宁宫,却在这园子里?”若晴缓缓坐下,微笑道:“难得回宫,大家都十分思念,各宫娘娘都前来探望,但是若晴略嫌吵扰,便带了几个宫女来这里静静。出宫前,这里少有人来,不想今日却遇到了恬婉仪。”曦瑶听了,便也道:“本宫觉得这里宁静清幽,便也偶尔来此坐坐。”曦瑶没想到这里原来也是大公主喜欢的地方。
“难得娘娘如此雅兴,可惜娘娘进宫晚些,若晴未能早些认识。”若晴公主轻声道,随即眼神转向远方,口中喃喃道,“终是有人喜欢这里的。”“公主一人出来,不知太后是否会找寻?”曦瑶道。
“太后歇息了。”若晴微笑道,“太后身边的韩嬷嬷知道我在这里。”又指着那些宫女道,“她们也都是寿宁宫的侍女。”却突然在宫女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可是缘亦姑姑?”若晴对那宫女问道。
见公主认出了自己,缘亦笑着跪下施礼,“奴婢缘亦参见公主,多谢主子还记着奴婢。”若晴见自己没有认错人,十分开心,笑道,“出宫不过一年的工夫,怎能不记得了呢?姑姑快起。”“原来公主和缘亦相识,”曦瑶看一眼缘亦,“难怪刚才缘亦认得公主。”公主微微一笑,站了起来,用手扶着栏杆,眺望远方,似在思索,曦瑶见她不説话了,便也只静静地坐着。
“恬婉仪。”若晴公主突然转过身来,开口道:“这个亭子还没有名,当年先皇打造福园时并没有这个亭子,这是父皇后来在令工匠造的。从前父皇常带我来这里玩耍,也答应让若晴给这亭子取个名字,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若晴也未曾想出个恰当的名字。”説着又坐了下来,拉着曦瑶的手,看着她,眼神里竟然透出恳求的光芒。
“臣妾才疏学浅,不敢造次。”曦瑶谦让道。
“娘娘何须妄自菲薄,今晚家宴上,就请娘娘给若晴一个答案。若晴不日又要离宫,此去不知何日回来,还请娘娘在若晴离宫前圆了若晴这个梦。”“臣妾与公主初次见面,公主就将心愿嘱托于臣妾,臣妾实在惶恐。”曦瑶实在不明白,彼此从未有过交往,为何见面不过两盏茶的工夫,公主竟对自己表现出如斯的信任。
“娘娘有所不知,这个福园倘若真是个福地,也不会年年冷清,只有若晴一人常来常往了。可是若晴这么多年来,早已对这里有了深刻的感情。”若晴説着,用手抚摸雕刻着鸾凤的红木柱子,动情道,“如今娘娘也喜欢这个地方,即便日后若晴离了宫,这里也不会落的凄清,但想来日后也只有娘娘会来这里,那么让娘娘为这里命名也不为过。还请娘娘不要推托。”若晴望着曦瑶,一脸的期待。
曦瑶听她这么説,也是十分感动,知道不能再作推委,道:“既然公主不嫌弃,臣妾愿意替公主效劳。”“娘娘严重了,何来"效劳"一説。”若晴见曦瑶应允下来,十分愉悦,“多谢娘娘,那这就不打扰了,太后也该起身了,若晴该回寿宁宫。晚上在坤宁宫再向娘娘请安。”“公主客气,慢行才是。”曦瑶起身相送。缘亦也归跪地施礼“恭送公主。”“罢了。”若晴笑笑,便在宫女的簇拥搀扶下,缓缓出了亭子。登了船,远远去了。
曦瑶目送她上了岸,那边岸上自己的奴才见了也不管是哪位主子,一个个都跪地施礼,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曦瑶才转过身来,解下风衣,缘亦便连忙接过了风衣,曦瑶道:“午后略嫌燥热,等小筒子把船撑回来,我们也回馨祥宫,本宫乏了。”“是,娘娘。”回到馨祥宫,缘亦安排凌金伺候主子,自己便先去坤宁宫打探晚上宴会的事宜。稍作梳理后,曦瑶便拿了本《诗经》倚在贵妃榻上随意的翻阅起来。
正看着,凌金进来,对在一旁的流芸耳语几声,流芸点了点头,轻轻走到曦瑶身边,道,“娘娘,钱虢容和李泽容在正殿求见。”曦瑶抬起头,道:“知道了,请她们到内殿稍歇一下,我等等就来。”“是。”流芸应了,便退出去传话。待回来,已见曦瑶坐在了梳妆台前,便连忙过去伺候。
“可会梳头?”曦瑶见流芸过来,随意地问道。
“缘亦姑姑教了一阵子了,”流芸害羞地道,“但是奴婢手笨,还侍弄不好,不敢给娘娘添乱。”“是吗?”曦瑶微微笑道,“不碍事的,今晚有晚宴,我不为难你了,明日早上就由你给我梳头吧。”“奴婢、奴婢。”流芸明显不自信,又不敢推托,一时语塞。
“傻丫头。”曦瑶笑道,接着轻轻摘下了头上的赤金嵌宝石珠钗,耳垂上的水晶耳坠,捋了捋发髻边上散落的青丝,便搭了流芸出去了。流芸虽然不知主子为何有此一举,但是她向来不多话,也不做询问,只是扶着曦瑶出去了。
到了内殿,两位充容早已喝了半盏茶了,见曦瑶来了,便都起身施礼,今日两位充容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分惹眼。曦瑶想到自己竟所料不假,不禁莞尔一笑。那两人见曦瑶衣着朴素,豪不华丽,都不免有些尴尬。大家谦让了一番,便都坐了下来。
曦瑶缓缓坐了下来,笑道:“两位姐姐今日好生亮丽,让妹妹眼前一亮。”两人听了相视一下,又看看曦瑶,顿时双颊绯红,都不言语。
曦瑶见两人尴尬,便知道她们对这身打扮有了几分悔意。为免大家冷场,便岔开话题道:“不知两位姐姐找妹妹有何事?”见曦瑶岔开话题,钱虢容便接了道:“今日晚宴,是我等姐妹进宫头一遭,宫里规矩繁杂,我们担心做错事説错话,所以想请娘娘为我们指点一番。”虽然他们要比曦瑶大两岁,但也不过还是个姑娘家,这样的大场面也不是她们这种出身的官宦小姐可以参加的,所以不免有些紧张。或许她们认为曦瑶是王府的千金,多少是见过世面的。
“姐姐高看妹妹了,妹妹也同姐姐一样,对着宫里的规矩不甚熟悉。”曦瑶笑道,心想,人人道我是王府千金,却不知我从未进过这皇宫。但别人有求,自己总要有所解释才行,于是道,“妹妹只是知道,我们是新人,凡是都应该谨言慎行,不招摇,不显摆,恪守本分,想来也就够了。”两人听了频频点头,又想到自己的打扮太过艳丽,便都不好意思地笑了。曦瑶见她们这般,也宛然一笑,又道:“姐姐们既然有此一问,妹妹也不好糊弄过去,还请姐姐回殿休息,一会儿我遣了行事姑姑去向姐姐们请安,并説些宫里的规矩”“谢娘娘。”两人称是,知道曦瑶是让自己回去换妆,便都欣然告辞。
到了傍晚,大家都准备妥当,曦瑶穿了粉红色长裙、白色绣金长衫、红绸细腰带,让缘亦梳了朵云髻,发髻上只插了珠钗、绢花,素雅而不失尊贵。两位充容也都换了得体的打扮,缘亦也把一些事宜规矩告诉了三位主子,到了时辰,主子奴才一班人便一起向坤宁宫去了。
第六章 幽兰花魁1
酉时时分,各宫妃子都姗姗而来,坤宁宫渐渐热闹起来。毕竟是新晋的宫嫔,大多数人曦瑶都不认识。坤宁宫的宫女个个都训练有素,引各位主子入座,为主子们相互介绍等等工夫都做得很好。不禁让曦瑶感叹皇后娘娘统驭后宫的能力之强。
才一刻的工夫,坤宁宫的正殿里便坐满了宫嫔,上次来这里,曦瑶还是秀女。才三日的工夫,又来到这里,却已经是一位婉仪,皇帝的女人了。放眼望去,用“争奇斗艳”这四个字来形容这些宫嫔是毫不为过的。曦瑶不愿去认识更多的人,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静静地等候宴会开始。
不多久,便听太监高声叫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顿时正殿里安静下来,众宫嫔齐齐起身俯身于地,口呼万岁。
只见皇帝由太监们拥着走入正殿,气宇轩昂,脸上带着喜庆。太后由皇后和央德长公主搀扶着,缓缓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若晴公主,此时的若晴已换了一身绛红色宫服,发髻上插着天鸾簪,示意她已然嫁作人妇。
“众卿平身。”赫臻挥手道,旋即坐了下来。太后、皇后等也各自坐下。于是大家纷纷起身,坐到了位子上。座次的安排很讲究,皇帝独自一人坐在上位,太后、皇后分坐两侧,央德和若晴分别坐在太后和皇后的身边。下面依次皇贵妃、懿贵妃坐于东侧、瑾贵妃坐于西侧。德妃、兰妃和敬妃、如妃分别挨着贵妃们坐于东西两侧,其余宫嫔则在他们身后的座位上按品阶坐在一起,曦瑶恰坐于德妃、兰妃身后,与璋瑢、蕰蕴相对,于是大家也只是远远地笑着示意。
赫臻见大家都坐定,便开口道:“今日是家宴,是为朕的皇姊和爱女接风洗程,众卿不必拘泥礼数,尽可放松玩乐。”大家听了道:“是。”皇后示意宴会开始,于是丝竹响起,舞娘们长袖飘逸,姿态妖娆地舞动起来,宫嫔们互相敬酒、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曦瑶从未参加过这等宴会,也不觉有些新喜。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皇帝,在她眼里,赫臻的外形早已熟悉,只是面容模样毫无印象。现在看得如此真切,俊朗、威严,浓浓的剑眉下那双充满魅力的瞳眸,却又让人觉得有一丝亲和。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男人,却已经是自己的丈夫,自己要伺候一生的男人。
此时赫臻也在观察这些新晋的宫嫔,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揣测,目光慢慢扫过每一个人,恰巧落在曦瑶的身上,两人四目相对。曦瑶不觉双颊绯红,连忙低下了头,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自己的不安,便抬手饮尽了杯中的葡萄美酒,让自己镇定下来。赫臻也只是淡然一笑,目光便移开了。
一曲闭,众舞娘伏地施礼后纷纷退了下去。只见若晴公主盈盈站了起来,走到皇帝面前。手里端着夜光杯,里面注满了美酒。徐徐俯下身子,正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若晴柔美的声音响起:“儿臣敬父皇一杯酒,愿父皇身体健康,福泽绵长。”“好晴儿。”赫臻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扶起女儿,用慈爱的目光打量着,若晴越长越像她的母亲,每次见到女儿都会勾起赫臻对发妻无限的思念。可是帝王家有着多少的无可奈何,父女之间除了亲情,更隔着一层君臣之礼,让人惋惜。
“公主温文尔雅,貌若天仙,真是完全遗传了皇上的风范,臣妾也敬皇上一杯。”瑾贵妃见这般情景,便也来凑热闹。
“绮盈你可真会説话,好了好了,看来今日你们是要把朕灌醉了。”似乎男人都会对自己的遗传能力感到骄傲,赫臻十分高兴,竟然走下台阶,到了瑾贵妃的身旁,接过她手上的酒杯仰头而尽。皇帝竟然亲自来接自己的酒杯,瑾贵妃喜得面如桃花,本来就如一汪秋水的双眸,更是神采飞扬。这等尊荣不是谁都有的,何况在全体后妃面前、更何况皇帝直呼自己的名字、这份亲切,不得不让六宫侧目。
“臣妾谢皇上。”瑾贵妃徐徐施礼,仪态万千。
“好……”赫臻放下酒杯回到上座。
“父皇,”若晴柔声道:“儿臣有件事情还想请父皇恩准。”“噢!什么事,説来听听。”赫臻慈爱的看着女儿。
若晴公主看了一眼曦瑶,款款起身,走了下来,到了曦瑶身边,所有人的目光也因此落到了曦瑶的身上。那一道道目光中,有喜悦、有嫉妒、有好奇、有不屑,刺得曦瑶脸上火辣辣的。若晴搀了曦瑶起来,低声道:“娘娘忘了我们下午的约定么?”曦瑶这才回过神来跟了若晴走到了中央。两人站在一起,身形相似,年龄又相仿,旁人远远看去,不定就觉得是姐妹了。
若晴公主微笑道:“父皇,您还记得福园里的岛亭吗?”“记得,怎么了?”赫臻有点好奇,眼睛却盯着若晴身边的曦瑶,这就是刚才和自己对视的人,果然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
“今日儿臣难得回宫,便去了福园坐坐,在岛亭里遇到了恬婉仪,我们两个十分的投缘,于是儿臣就请婉仪娘娘为岛亭命名,不知父皇意下如何?”“原来是这件事,朕不是説过让晴儿做主了么,也好,那么久了你也没给朕一个答复。”赫臻笑道,又道:“那么就请……”赫臻一时记不起曦瑶的身份来。
在一旁一直没説话的皇后见皇上语塞,便立刻接道:“皇上,这是新册封的恬婉仪,是硕亲王的千金,傅曦瑶。”“噢!傅嘉的女儿。”皇帝似乎有了印象,脸上泛起了微笑。道:“好,就请恬婉仪説来听听。”“臣妾遵命。”曦瑶镇静下来,俯身施礼,随即站起身颔首,用响亮却细腻的声音道:“臣妾斗胆,想为岛亭取名为"翰宛亭".”“翰宛亭,”赫臻细细念道,又説:“为何?”曦瑶镇定道:“《诗经》有云"宛彼鸣鸠,翰飞戾天",臣妾觉得这两句诗极为应景,便取其中"翰"、"宛"二字来为岛亭命名。班门弄斧,还请皇上见谅。”“宛彼鸣鸠,翰飞戾天。”赫臻默念,心里暗想“后两句岂不正是"我心忧伤、念昔先人",好个聪明的姑娘,只有深入其中情境的人才会真正领会其中的意境。”于是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
“翰宛亭,好名字,父皇认为呢?”若晴公主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十分感激曦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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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这么定了。”皇帝赞成道,又对身边的内监道:“传笔墨,朕要亲自为翰宛亭题名,也算是朕圆了晴儿的梦。”滕总管称是,便下去吩咐了。
若晴公主听了十分的高兴,跑上台阶来,跪倚在父亲的膝旁,娇柔地説:“晴儿多谢父皇。”一直满意地看着这些得太后开口道:“皇后啊!看看这个晴儿,要是今日驸马也在,难道她也这般撒娇不成?”説罢便哈哈笑了起来。
“老佛爷。”若晴听了娇羞不迭,坐回了皇后身边,不再説话。
第六章 幽兰花魁2
大家自是欢笑,等待皇上挥墨题字了。不多久,滕总管便安排妥当。赫臻走下上座,拿起御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翰宛亭”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众人自是拍手叫好。完后,赫臻又回到了上座,丝竹声又再次响起,一群武士装扮得舞者纷纷上台来。曦瑶便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抬头正看见对面的璋瑢和蕰蕴笑着看着自己,一脸的喜悦。曦瑶自觉不好意思便低下了头来,耳边却响起了娇媚却充满妒意的声音,正是坐在前面的兰妃,“婉仪娘娘果然好手段。我等角色自然是要靠边站了。”曦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低头喝酒,满脸绯红。那兰妃见曦瑶不作声,又道:“到底是王府的千金,果然不一样,心思缜密,王爷王妃真是教导有方。”她这般咄咄逼人,还出言侮辱自己的父母,曦瑶实在忍无可忍,正要回应,却听见一旁的德妃开口道,“妹妹这话就没意思了,大家今日都高兴,妹妹何苦自寻烦恼呢?”那德妃小酌一口美酒,用丝帕擦了嘴角,转过头来眼光锐利地看着兰妃。德妃毕竟是六妃之首,兰妃不敢多説什么,只道:“是。”便自顾欣赏舞蹈。
曦瑶十分感激,但见德妃并未回头看自己,便也不再言语,只随着众人一同欣赏舞蹈。只见刚才还娇柔妩媚的舞娘,此时却个个都精神抖擞、孔武有力,让人耳目一新。曦瑶微微抬头看上座,却分明见到赫臻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舞娘的身上,而正看着这边,只是——看得不是自己曦瑶寻着目光看去,不料赫臻看得竟是刚才还在嘲弄自己的兰妃。曦瑶虽然不喜欢兰妃,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貌,今日虽然美女如云,但若真的要拔个头筹,还真是非兰妃莫属。只是这个兰妃刚才被德妃抢了白,似乎此刻不敢再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皇帝正看着自己。
曦瑶没有多想,她知道今日是皇上第一次那么近距离见到所有新晋宫嫔,自然要有几分新鲜。刚才对瑾贵妃的尊宠,才真正是让曦瑶觉得不可思议的,瑾贵妃当日为何敢对大家如此“无礼”,今日全都不言而喻了。
又一支舞结束,正殿里又安静下来。大家都已几杯酒下肚,个个脸色红润,如同晚霞一般,煞是好看。皇后见大家高兴,便笑着对皇帝説道:“皇上,今日是为长公主和晴儿接风,臣妾素知长公主擅长吹笛,晴儿弹得一手古琴,是不是该让她俩为皇上和老佛爷演艺一曲,助助雅兴呢?”“皇后娘娘的提议好,臣妾也想一赌皇姑的才艺。”皇贵妃笑道,又对太后説,“老佛爷,您看如何呢?”“好好好,”太后笑道,“哀家也很久没听央德吹奏长笛了,今日就和晴儿合奏一曲如何?”“儿臣遵命。”央德长公主起身请福,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姐,年岁自然要大些,身体略有发福,但也显得富贵。面容较好,和太后有几分相似,只是很早就孀居在宫外,眼神中有着几分凄凉。她缓缓走到若晴身边拉起若晴的手,笑道:“好晴儿,看来今日我们得献丑了。”“皇姑姑,有您在晴儿不怕出丑,皇姑姑那么好的技艺,也该让大家开开眼。”若晴笑着説道。
“好,那么我们娘儿就来一首《霓裳羽衣曲》,晴儿意下如何?”若晴笑道:“一切但凭皇姑姑做主。”央德长公主笑道,“就这么定了。”又转身对皇帝道,“皇上,臣姊还有一个请求。”“皇姊请讲。”“这《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李隆基的杰作,本是当年杨贵妃伴舞的曲子,今日臣姊与晴儿合奏,虽是极好的,可是若无人伴舞,还是略嫌单调,不知皇上可否再请哪位娘娘伴舞,那么才是尽善尽美。”央德长公主説得头头是道,竟惹得下面的妃子们个个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想来也是,她们无不是经过良好教育出来的官宦家的小姐,跳一支舞对她们来説又有何难。今日本来就是在皇帝面前展露自己最好的时机,这样的良机怎能错过。奈何上有皇后、贵妃在位,任是谁也不敢毛遂自荐,惹人非议的。
“皇上。”懿贵妃站了起来,她今日穿了宝蓝色宫服,富贵典雅,她笑盈盈道,“臣妾听闻新晋的兰妃妹妹,是个舞蹈奇才,未进宫时曾经就因《胡兰舞》让教坊的舞师们都感叹万千,不如就请兰妃妹妹为大家献舞可好?”説着懿贵妃回头看着叶氏,大家的目光也随即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兰妃一时不知所措,脸上的茫然却也有几分可爱。身后的徐婉仪推了她一下这才缓过神来,缓缓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皇帝。不知道该説什么好。
懿贵妃走了过来,拉起兰妃的手走到正殿中央,笑道,“皇上,您看呢?”“好,爱妃既然这么説了,朕当然无异议。”赫臻的眼里闪着光芒,这是刚才看曦瑶的时候所没有的,或许他是惊讶于兰妃秀美绝伦的外表下,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绝艺。其他宫嫔们见了,个个面有异色,一幅不屑的表情。曦瑶抬眼看见对面的璋瑢和蕰蕴,她俩人似乎十分定然,并没有何不悦的表情。
只见兰妃已跪在地上,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局促,反而仪态万千,娇柔地説:“臣妾遵命。臣妾素闻皇后娘娘舞技超群,今日臣妾班门弄斧,实在惭愧,还请皇上、皇后娘娘见谅。”没想到她竟然能顾及到皇后,不似往日自以为是的姿态,倒让人觉得她是个深不可测的人来。
“妹妹谦虚了。”皇后笑道,又对皇上説道,“此次新册封的妹妹们个个都才华横溢,以后百花节上的《百花舞》臣妾恐怕是要让贤了。”“皇后説笑了。”皇帝笑道,同时看了曦瑶一眼,见曦瑶并未看着自己,转又对着兰妃道:“好了,兰妃就同皇姊一同去准备,也好叫大家少等。”“是。”三人同时称是,便在宫女太监的引领下退了下去。
“皇上,臣妾有个提议。”如妃起身,笑容宽和道。她历来协助皇后料理后宫事宜,虽然是瑾妃梁氏的胞妹,但俩人不仅性格迥异,更没有别家姐妹的亲近。
“如裕説来听听。”赫臻道。
“新晋的妹妹们,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但是想来皇上也还都认不大清楚,不如趁这会儿等候的工夫,让她们一一向皇上、太后、皇后请安。虽然有违规矩,但却好让皇上熟悉,也让我等姐妹之间更加熟络”如妃的话説到了新人们的心坎里,谁会愿意今晚就这么简单地打发过去。于是个个都一扫刚才不屑不满的表情,再次兴奋起来。
“皇后看如何?”赫臻询问皇后的意见。
“臣妾看这个主意不错,不如就让妹妹们按品阶一一上来请安。”皇后説道,又转身对如妃报以淡淡一笑,很显然如妃的这个建议很称她的心意。
于是如妃笑道,“就请敬妃妹妹先来。”璋瑢听了不免一怔,但转念想此次册封的新人之中,自己地位最高,自己先来也不奇怪,于是如妃点头示意。起身走到中央,对着上座的三位徐徐拜倒,姿势标准稳妥,十分幽雅,“臣妾裕乾宫陈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千岁。”“平身。”赫臻道,看到又一个貌若天仙的妃子,他不禁有所感叹,又见璋瑢穿着打扮、行为举止皆十分得体,很是喜欢,满脸笑容。璋瑢起身后,也以笑容回报,却不娇不媚,让人喜欢。太后看了,也连连点头,道:“果然不错。”皇帝向皇后点了点头,皇后便示意璋瑢退下。于是又有蕰蕴等三位嫔主上前施礼,可惜有璋瑢金玉在前,她们三位顿时便失了颜色,接着又有曦瑶等五位仪主上前施礼。曦瑶之前的表现,已然让赫臻注意到了这个美人,即使和璋瑢、兰妃相比,曦瑶除了年龄尚小外,相貌上是丝毫不逊色。赫臻的目光在曦瑶身上停留的最久,可惜曦瑶不知何故,始终没有抬头,赫臻不免有些失望。接着充容、充媛、充人等也纷纷上前施礼。她们之中也不乏姿色卓越的,比如随曦瑶而居的钱虢容和李泽容,还有蓉美媛、琪才人等也是个中的美人。
不多久,长公主差了太监来禀报説她们准备妥当,片刻后三人便盛装出现在了坤宁宫的正殿。
长公主和若晴各自携了乐器端坐一旁,而兰妃却从头到脚换了装束,大唐风韵的舞衣将兰妃曲线优美、娇柔无比的身体衬得更加动人,简约的双环髻更使得她显出了俏皮的一面,让人惊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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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德和若晴管乐响起,响彻长霄。兰妃腰肢扭动,慢慢起舞,形态优美动人,节奏紧凑而优雅,倘若不是那瘦弱的身躯,仿佛就是玉环在世。赫臻看得十分满意,皇后也是谙于舞艺的,不曾想兰妃竟然会有如此高超的技艺。
长公主和大公主吹笛和弹琴的技艺虽十分精炼,但此时似乎都成了陪衬。曦瑶完全被兰妃的舞技吸引了,正殿里十分的安静,只有长笛声和古琴声相互缭绕,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正柔美地舞动着的兰妃。这一夜,延庆功第一次掌起了红灯。
第七章 晨昏定省1
次日清晨……
“咿……”曦瑶寝宫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惊醒了在门口值夜的小宫女秋叶。
“嘘!”进来的正是缘亦,她止住了秋叶,轻声道:“主子可还在睡?”秋叶点头表示肯定,轻声道:“奴婢没听到声响。”缘亦挥手示意她下去休息,自己则轻步向睡榻走去。
“你很早啊!”突然传来曦瑶説话,着实吓了缘亦,只见主子已穿戴整齐坐在梳妆台前了。
“奴婢惭愧,未能伺候娘娘起身。”缘亦跪地请安。
“不要那么多礼节,不是説了在屋子里我们如姐妹般相处?”曦瑶不在意地説,接着转过身对着镜子,双手摆弄着头顶上的青丝,道,“你来帮我弄这发髻,任是我怎样都弄不好。”“是。”缘亦应了连忙过来侍弄,“娘娘起得好早,奴婢以为娘娘昨日饮了酒,今日会睡得晚一些。”曦瑶笑道:“今日不是要去寿宁宫、坤宁宫请安吗?”“是,娘娘。”缘亦惊讶于曦瑶对宫规的谙熟,又道,“秋叶这丫头不警醒,以后奴婢会安排警醒的丫头来值夜。”“你也别怪她,又不碍事的。”曦瑶笑笑并不在意。缘亦也不再説话,只是侍弄头发。
很快,凌金和流芸也端了热水手巾等近来伺候,片刻功夫,一切都安排妥当,三人便拥着曦瑶去饭厅用早膳。曦瑶特意差缘亦去请两位充容一起用餐,却不料她俩人竟早早往寿宁、坤宁二宫去了。曦瑶听了不免一怔,这才感到这皇宫里满是文章。
用完早膳,曦瑶便在小春子和缘亦的引领下,向寿宁宫去了。
才到寿宁宫,便有嬷嬷上来请安,説太后昨晚累着了,身子乏重,今日就不见安了。于是曦瑶便在宫门外施礼请安,接着往坤宁宫去了。
坤宁宫门外早已停了多乘肩舆和轿子,太监引了进去后,便见已有众多嫔妃在和皇后説笑了。让人惊讶的是,兰妃竟然也一身清秀坐在皇后身边,昨晚她不是,曦瑶不敢再多想。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曦瑶施礼。
“妹妹快起。”皇后笑道,“一清早的,辛苦了。”“谢娘娘。”曦瑶道,又转身对其他妃嫔们道,“请姐姐们安。”因为有皇后在,曦瑶便只是向皇贵妃、懿贵妃、瑾贵妃等福了福身子。大家也是笑语回应,众人説笑一会儿,便陆续还有妃嫔前来请安,坤宁宫热闹起来。
皇后笑道:“平日里太后见安,妹妹们都是在寿宁宫向本宫请安,除了庆典,少有人来我这坤宁宫,你看今日多热闹,妹妹们平日里也该多往这里走动才是。”大家听了笑道:“是。”皇后又对身边的兰妃道:“兰妹妹昨晚辛苦了,今日怎又起得如此早,理该多睡些才是。”众人目光随着皇后的话落到了兰妃的身上。
那兰妃满面红光,羞涩道:“皇上一早就上朝去了,臣妾……臣妾便不敢再睡。心想各宫姐姐都来向娘娘请安,自己又怎能怠慢。”“妹妹果然知书达理,来日更能博得皇上喜欢。”瑾贵妃喝了口香茶,闲闲地説道,听来是夸奖的话,却混合了浓重的火药味。
“臣妾惶恐,臣妾怎敢得皇上专宠,臣妾又怎敢和贵妃姐姐争宠。”这兰妃本应十分惧怕瑾贵妃,此时虽然满脸的惶恐和委屈,却不见有丝毫畏惧的意思。
瑾贵妃听了放下茶杯,用手玩弄她如玉般雪白凝滑的手臂上戴着的翡翠嵌宝手镯,冷言道:“你的意思是本宫专宠后宫,霸着皇上不成?”“臣妾不敢,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兰妃立刻跪地请罪,竟哭了起来。
“瑾妹妹多心了,兰妹妹初来皇宫,我们理当多担待些才是。”皇贵妃道,説着去扶兰妃起来。
“妹妹们都是侍奉皇上的,又何必分你我呢?”皇后道,拉了已起身的兰妃的手道:“瑾贵妃是直肠子的人,你别往心里去。”嫔妃们只是看着,不作声,曦瑶感叹兰妃前次的教训今日怎又忘了,难道真的不怕得罪瑾贵妃不成?
皇贵妃陪笑道,“大家和和气气的才是,妹妹是新来的,宫里的规矩要慢慢学才是。”“臣妾记下了。”兰妃抽噎道。
瑾贵妃见皇后和皇贵妃一搭一唱帮兰妃説话,知道自己是讨不到话场的,便忿忿起身,向皇后请福,“妹妹宫里头还有事情,先行告退,忘娘娘谅解。”皇后见她要走,也不挽留,道:“妹妹既然有事,那就去吧!得空多来本宫这里走走。”“谢皇后。”瑾贵妃冷冷一笑,接着转身扬长而去。
瑾贵妃一走,气氛似乎顿时缓和了些,于是大家又坐着聊些家常,曦瑶挨着敬妃坐着,两人都不作声,只是听着,时而大家一起笑笑。一个时辰后,到了皇上下朝的时刻,皇后便让大家散了。
大家陆续走出了坤宁宫,曦瑶和璋瑢、蕰蕴三人同行,慢慢地走在后面。
蕰蕴若有所思道:“看方才的情形,瑾贵妃在宫里的地位的确是举足轻重的,竟敢在坤宁宫里逞威!”璋瑢却道:“其实也不难看出,这位主子并不是表面看着这么风光啊!”曦瑶笑道:“这里可不是姐姐们聊天的地儿,妹妹可是想着瑢姐姐宫里的茶呢!”璋瑢明白曦瑶话中的意思,会心一笑,便拉了二人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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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御花园,便远远看见前面有几位充媛、充人一起同行,充媛、充人分别在琼华宫和秀云宫,因而不论是新人还是有了年届的宫人,曦瑶三人都不大认得,只认得其中一个是琪才人。
“那兰妃胆子还真是大。”説话的是李佳媛,进宫已有三年,身材修长,容貌端庄,她嘲弄道,“竟然敢当面顶撞瑾贵妃,她不怕日后瑾贵妃找她麻烦。”一旁的曹丽媛笑道,“我听説这兰妃是龚郡王的女儿,她的娘不是正室,好像还是个从边关带回来蛮夷子。加上龚郡王祖上本身就是番外之人,就难怪她生得这么妖娆了。”曹丽媛和李佳媛是同年进宫的,虽然也生得好看,可是两人都家世太低,虽然得到过皇上的宠幸,但未养育一男半女所以三年来都未有升迁,这次选秀竟然有那么多新人一进来就被册封为上等宫嫔,心里自然不平衡了。
“哼!我想呢,怎么生的那么妖娆,原来身子里还流着蛮夷子的血,我听説蛮夷女人个个都生得如妖精一般。”李佳媛讥讽道。
“姐姐莫不该説这样的话,小心落了口实。”琪才人是新人,所以处处都知道要谨慎。
“怕什么。”李佳媛仗着自己是有了年届的,常常对琪才人等新人喝斥,又见琪才人生的好看,更是常常刁难,“现在有谁能听到,説了又怎样,我好歹进宫三年了,还不比你懂规矩?”“妹妹不是这个意思。”琪才人不敢再做声,低头慢慢地跟在旁边。
“我以为她有多尊贵,不过是个庶出,是个蛮夷子。”李佳媛讥笑道,越发瞧不起兰妃来。大家听了也只陪笑。
“你説谁是蛮夷子。”冷不丁传来阴冷的话,众人不禁一怔,正待转过身来看。“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刮在李佳媛的脸上,她随即摔倒在地上,抬眼看去打人的竟是新进宫的徐婉仪。
“你是什么东西,説这样的话?”徐婉仪厉声喝道,她虽然相貌平乏,但有着一副好嗓子,不过此刻高声厉喝就不免有些刺耳。
虽然徐婉仪是新人,但位分比自己高,李佳媛如今挨了巴掌,又在那么多新人、宫女太监的面前,不免又羞又臊。虽然脸颊通红,五个指印却依旧分明,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嘴是人家,要説什么,又怎是我们能管。”兰妃竟然缓缓地从徐婉仪身后走出来,压抑着愤怒,故作委屈。
李佳媛顿时懵了,先是徐婉仪突然出现,这会儿谁又知道这兰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见兰妃缓缓走向自己,伸手将自己搀起,纤纤玉手拂过自己挨了打而略显浮肿的脸庞,旋即又缓缓走到满脸怒容的徐婉仪身旁,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道:“妹妹怎么这般冲动,竟出手打佳媛姐姐,不论怎样,我们是新人,佳媛是宫里的"老人"了,还不快向姐姐赔罪。”徐婉仪听兰妃这么一説,变了脸色,迟迟不肯道歉,自己好歹是婉仪,就算是新人,也比眼前的李佳媛要尊贵。
李佳媛听了,连忙跪地,“娘娘恕罪,臣妾口无遮拦,以后断不敢再説此等荒唐的话,徐婉仪教训的是,要婉仪娘娘道歉,臣妾实在担当不起。还请两位娘娘息怒。”“息怒?”兰妃冷笑道,此时的她毫无刚才在坤宁宫楚楚可怜的模样,“本宫的出身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佳媛来嘲笑。本宫是新人,你就当本宫好欺负?今日本宫就要你记住……”説着却停了下来,又道:“起来吧!”那边曦瑶三人看得真切,兰妃等人却没有发现她们存在,就如同起先李佳媛没有发现兰妃等在后面一样。
璋瑢淡淡一笑:“我们去修缘宫吧!”,语罢便转身走了,曦瑶知道姐姐的意思,便也跟了上来,蕰蕴何等聪明,早也跟着走了。
第七章 晨昏定省2
这边李佳媛缓缓起身,怯懦的看着兰妃,见她右手微抬,快速向自己的脸颊飞来,佳媛恐惧地闭上眼睛,但手掌却突然止住,兰妃用拇指与食指紧紧捏住李佳媛尖细的下巴,向上抬起,美目微眯,轻声道:“本宫要你记住我兰妃究竟是什么人?”接着松了手,后退一步,冷言道:“佳媛姐姐是聪明人,我们日后再慢慢相处。”语毕,头也不回地走了,徐婉仪愣了一下,便立刻跟了上去,一班奴才也速速跟着走了。
兰妃一走,李佳媛立刻就瘫在了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曹丽媛等连忙过来劝慰,刚才她也吓得半死,许是兰妃没听到先前的话,不然这巴掌,自己也是逃不掉的。琪才人吓地花容失色,呆立在一边半晌説不出话来。韩福媛、云淑媛还有刘佳人都是三年前一同进宫的,平时没少受李佳媛的欺负,见她这般模样,三人掩嘴偷笑自顾走了。
梁美人见她们走了,连忙过来拉还在发呆的琪才人一同走,这琪才人竟一时有些木纳,梁美人拉她走,也就跟着走了。于是大家便纷纷都带了奴才走,只留了曹丽媛还有几个宫女在劝慰李佳媛。她依旧在哭泣,满心的委屈。进宫三年来,虽然地位不尊贵,但是得到过皇帝的几次垂幸,也没什么人看不起他。即使是瑾贵妃因为从未把她放在眼里,未曾寻过她麻烦。今日被才进宫的徐婉仪甩了耳光,又被兰妃训斥,这么多宫女太监眼睁睁地看着,不需多时就会传遍整个皇宫,自己以后要怎样抬头见人?越想越难过,哭地更伤心。
“姐姐还不快起来,我们快些回去,难道姐姐还想引了太监宫女来看笑话不成?”曹丽媛见她越发哭地厉害,连忙劝到。
李佳媛听了觉得有理,胡乱用丝帕抹了眼泪,由曹丽媛扶起身,匆匆往琼华宫去了。
那边李佳媛闹腾的功夫,这里兰妃早已怒冲冲地回到延庆宫,这宫殿别致精美,十分华丽。兰妃坐在正殿的上座,一脸怒容,一双妩媚的眼睛里透出阵阵寒意。徐婉仪站在一边,偷偷欣赏着正殿里雕梁画栋,不敢做声。徐婉仪的爹爹是龚郡王所在镇远军的校尉,是从一个小兵被一路提携到校尉一职,龚郡王对他可谓有知遇之恩。徐婉仪也时常随爹娘到郡王府玩耍,与兰妃从小就认识,那时的兰妃可没这么现在这么神气。因为是庶出的女儿,生母又是龚郡王从边境带回来的,郡王妃一直对她们母女二人十分厌恶,动不动就又打又骂,若不是龚郡王那次建立军功惠及家人,兰儿被册封为郡君,也许到今日她也只是个郡王府里连奴才都能欺负的小姐,哪里有现在兰妃这么尊贵。而徐婉仪其实天真善良,从小就可怜兰妃的遭遇,如今大家一起进宫来,也没什么熟悉的人,自然就常常跟着兰妃,这也是人之常情。
“嫣梅,请婉仪坐。”兰妃突然意识到徐婉仪还在一旁站着,又道,“罢了,请婉仪内殿休息。”説着自己也起身往内殿走。
两位主子坐下后,嫣梅便带了小宫女摆上了香茶点心,兰妃早上送走皇上后,沐浴更衣,只是随便吃了两口凤梨酥便匆匆去了坤宁宫,这会儿确实该饿了,只是刚才被李佳媛一气,没了胃口。嫣梅是延庆宫的行事姑姑,长得端庄,年纪和缘亦不相上下。兰妃和曦瑶一样,没有带侍从进宫。不同的是,曦瑶是舍不得他们进来吃苦,而兰妃是郡王王妃根本没让她带。好在自己被封为妃子,奴才们自然不敢怠慢,一切事务都还随心。
“娘娘,晚秋説皇后娘娘刚才遣御膳房送来了红枣血燕,给您补血养气。”嫣梅説着端上一盅血燕。
“可惜本宫不在,只好傍晚请安时再谢恩了。”兰妃听説皇后送了赏来,脸上略显出些笑容,又道,“皇后娘娘真是体贴。”“在家时,娘常説当今皇后母仪天下,温婉贤淑,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瞧了还真是觉得如此。”徐婉仪也笑道,此时她不似刚才的盛怒,説话的声音又复好听起来。
“妹妹説得极是。”兰妃喝了一口燕窝,不经意道。
“两位主子慢用。”嫣梅很聪明,经过刚才的事,知道两人此时定是有话要説的。于是便带了宫女退了出去。
见他们都走了,兰妃才放下汤匙,叹了口气。
“姐姐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徐婉仪见状道。
“不是。”兰妃叹道,“这种事情我早已习惯了,从小就被人这么叫着长大的,她不过是个充媛,我何必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妹妹你刚才不该打人,宫里规矩打人不打脸,只有对太监才掌嘴的。”“这样?”徐婉仪似乎并不知道。
“不过也没事,今日是她错在先,我看也不会有什么事。”兰妃道。
“本来就是,她当自己是谁啊,竟敢嘲笑姐姐。”徐婉仪点头称是,不再去想,许是饿了,便夹了块如意糕来吃,。
“妹妹。”兰妃用手挡了徐婉仪的如意糕,一脸得意地笑容。
徐婉仪疑惑道:“姐姐怎么这样高兴?”兰妃的脸上泛起红晕,却又不乏骄傲:“昨夜皇上对我可温柔了,皇上可真是个……”“姐姐真不害臊,这事也对我讲。”徐婉仪笑道,“如今你是我们一同进宫之中第一个被皇上宠幸,多惹人羡慕。”兰妃很是得意,“皇上説,我跳得舞比皇后还好,他非常喜欢,还叫我兰儿呢。”徐婉仪听了也高兴,“妹妹恭喜姐姐了,我听昨晚皇上叫瑾贵妃闺名,就知道瑾贵妃不是一般的得宠了,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能得到皇上的眷顾了。”“是啊!”兰妃笑道,“我知道凭我的姿色一定不会输给她们的。”徐婉仪又道,“妹妹相信曾经郡王府的生活将一去不返了,姐姐果然是出头了。”兰妃喜笑颜开,“只要我好好把握住皇上,从今以后都不再有人敢欺负我。”徐婉仪突然又想到什么道:“姐姐,只是那个瑾贵妃。”兰妃听説瑾贵妃立刻变了脸色……
嫣梅退出来后,便安排宫女太监各自做功夫,偏巧看见娟儿从外头进来。
“娟儿姐姐怎么有空来,景阳宫里不忙么?”嫣梅迎了出去。
“我那儿都是老宫女了,哪里像你要带这么多小宫女,自然事事要亲历亲为。”娟儿手里拿了个小篮子,笑嘻嘻地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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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得是,要是都像你这么清闲就好了。”嫣梅拉了她到偏殿找地方做了下来。娟儿是景阳宫的行事姑姑,是个窄肩细腰的江南姑娘,和嫣梅一同从小宫女做到这个位置,两人的感情十分好。
娟儿把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各色的绣线,还有一张麒麟图样,“懿贵妃要给三皇子绣个肚兜,让我给配好了色,我想妹妹可是绣花的行家,就向娘娘告了假过来和你选选。”“难得娘娘和姐姐看得起我。”嫣梅仔细地看着图样。
娟儿又道,“这样不会影响你伺候叶主子吧!”嫣梅挑着绣线,笑道,“不碍事,这会儿娘娘正和徐婉仪在用点心,姐妹两个聊聊家常,所以我们都退了出来。”“那就好,要是碍着你做事,懿主子也要不乐意的。”娟儿道,于是和嫣梅仔细的挑着颜色。
两人説説笑笑也不觉得时刻过去了,晚秋急急地跑来,道,“姑姑,徐婉仪要走了。”“知道了。”嫣梅放下绣线和图样,抖了抖衣服同晚秋往正殿去,娟儿也跟着。
只见兰妃送了徐婉仪出来,口里道,“妹妹不用了午膳再走。”“不用了,姐姐太客气了。”“嫣梅,送娘娘出去,晚秋,你跟了娘娘到彩阳宫再回来。”兰妃对嫣梅她们吩咐道。
“是。”嫣梅、晚秋应了,便拥了徐婉仪出去。
见她走了,兰妃转身欲回寝宫,正巧看到了娟儿,问道,“你是哪里的,没见过么。”“奴才娟儿给兰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娟儿跪地施礼,“奴才是景阳宫的行事姑姑。”“娟姑姑请起。”一听是懿贵妃的人,兰妃连忙笑脸相迎。想来也是,昨晚若不是懿贵妃,自己也未必能有如此风光。
“娘娘客气,叫奴才娟儿就好。”娟儿笑道,起了身。
“娟姑姑来有事么?”兰妃问道。
“奴才是来找嫣梅挑绣线的,不想打扰了娘娘。”娟儿陪笑。
“嫣梅原来还有这本事,能让懿贵妃赏识。”兰妃谦虚道,又道,“不碍事的,等她回来,你们聊着罢。本宫要歇会儿,晚春她们也能伺候。”説着转身欲回寝宫。
“娘娘留步。”娟儿笑道,兰妃转过身来,一脸的不解,娟儿又説“娘娘,懿主子让奴才给娘娘传个话。”“娘娘有话。”兰妃有些诧异。
“懿主子让奴才请娘娘今日用了午膳后去景阳宫坐坐。”娟儿道。
“去景阳宫。”兰妃有些疑惑,旋即又説,“知道了,辛苦娟姑姑了。”“娘娘客气。”娟儿施礼,接着又道,“奴才还有工夫要做。先行告退。”“姑姑慢走。”兰妃道。正巧嫣梅送了徐婉仪回来,见娟儿要走,也只笑笑不説什么。
“嫣梅,你好好替懿贵妃挑选绣线。”兰妃对嫣梅道。
听主子这么説,嫣梅知道刚才娟儿和兰妃有过交谈,于是笑道,“娘娘放心,奴婢会作好的。”又过来搀扶兰妃,送她回寝宫休息。
第八章 愁因薄暮起1
曦瑶三人离开之后,并未往修缘宫去,蕰蕴对昨晚的翰宛亭十分感兴趣,曦瑶便随了她的心愿,带了两人往福园而去。
才进园子,便听到了悠扬的笛声,三人面面相觑,知道是有人在了。曦瑶不欲打扰他人,説改日在来。蕰蕴道即便遇到皇上也不是错,这外头也没奴才拦着,怎就扰了别家,便拉着曦瑶往里走,璋瑢只是笑,便也跟了。只是都带了几个贴身奴才,紫莲、流芸等,其余的都让自己寻道回宫去了。缘亦想着三位主子许是会去馨祥宫歇息,便想带了几个小太监回宫去打理,曦瑶也应允。
走过观音水法,绕过郁金云坛,湖泊便映入眼帘,曦瑶依旧对眼前的景色感到欣喜,蕰蕴、璋瑢也是欢喜。远远望去,岛亭里的确有人,小筒子也撑了船在亭下候着,想必刚才那笛声也是从这里传出。
蕰蕴喜道,“竟有这么美的地方,好让人喜欢,妹妹可好,馨祥宫离得近,可常来。”曦瑶笑道:“是姐姐自己懒惰,你若想来,难道奴才们还捆了你不成?”蕰蕴白了她一眼嗔道:“你这小妮子,得了这么好的地方,到了今日才带我们来,平日姐姐前姐姐后的,原来心里才不装着我们呢。”罢了又去扶着璋瑢,对她眨眼道:“妹妹,姐姐可説的是?”璋瑢道:“我们进宫不过四日,皇宫那么大,恐怕还有好地方是我们没见过的。”蕰蕴见璋瑢不搭自己的话,顿时有了娇怒之态,曦瑶便在一边娇笑:“还是瑢姐姐疼妹妹。”蕰蕴听了便上来与曦瑶嬉闹,璋瑢不理会二人,只是静静地欣赏周遭美丽的景色,美目盼兮,神态淡然宁静,仿佛洞悉这一切美好的神韵。曦瑶和蕰蕴见她如此,便也安静下来,同欣赏着园子里的景色,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是曦瑶对这里早已熟悉,只是景色熟悉,但感觉上还是那么清新。
“我们回去吧!”璋瑢缓缓道。
“妹妹不再往前走走?”蕰蕴笑问,“妹妹既然喜欢,何不四处都走走。”“再往前走,亭子里的人就该发现了。”璋瑢往亭子那里望去。
“姐姐説的是。”曦瑶道,“本不该扰人的。”“都让你们説了,我还説什么呢?”蕰蕴笑着来搀璋瑢,“去我宫里坐坐,下午就在我那里歇了,黄昏时分同去请安,也近些。”璋瑢点了点头,笑道,“也好,不然在妹妹那里,就老想着这里。”曦瑶道,“又是我的不是了?”又笑道,“妹妹就不去了,都回来了,就想回去歇歇,起早了,有些乏了。”“恬婉仪请便,修缘宫小,请不得娘娘。”蕰蕴打趣道。
“妹妹不和姐姐拌嘴,这就送了姐姐们走。”曦瑶请了个福,便上来拥着璋瑢,姐妹三人便説笑着走了。
送走了二人,曦瑶便由小春子等引着往馨祥宫走,才走了几步,曦瑶便觉有些晕眩。
“小春子,”曦瑶腹中一阵绞痛,额头上沁出了汗来,吃力地説,“本宫在这里等你,你回去备了轿子来,本宫有些不适。”众人听了大惊,又见曦瑶脸色煞白,慌做一团,纷纷上来搀扶。
曦瑶倚着流芸,轻声喝道:“慌什么,还不快去……”话还没説完,便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娘娘!主子!”流芸吓得哭了,大声叫唤着,小春子也不回去备轿子了,冲上来一把抱起曦瑶,只往回跑,口里还喊道:“小瑛子,去宣太医,宣太医。”那小瑛子也没吓傻,听了便撒开腿往御医馆跑去了。
小春子抱着曦瑶稳稳地跑回馨祥宫,缘亦见了也吓得半死,把曦瑶安置在睡榻上后,便吩咐再去催太医,又吩咐打热水,细细看着睡榻上的主子,双目微合,似闭未闭,脸色惨白额头上不住的沁出汗来,擦也不及。缘亦急得泪水从眼角流出。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外面一阵吵扰,就见洪太医被一群奴才拥了进来。
“洪太医,快瞧瞧我家主子。”缘亦见太医来了,煞是激动。
“姑娘别急,待微臣瞧瞧。”洪太医走至睡榻前,不紧不慢地坐下,伸手搭脉,又微掀了曦瑶的眼皮,随即取出针包,取出一支银针,在曦瑶身上施针,片刻工夫,曦瑶缓缓睁开眼睛,只是无力,旋又闭上了。众人方舒了一口气,引了太医到案前,待问究竟。
“婉仪娘娘是得了绞肠痧,此病来的凶猛,但也是易治的,姑娘放心,待我回御医馆后开方煎药,娘娘服饮几日便可见好。娘娘清醒后,两日内只可以藕莼、参汤等进食,切不可急。”洪太医説的头头是道,众人听了频频点头。于是缘亦吩咐小春子跟了太医去取药,自己又回到榻前守着主子,直到曦瑶脸色有所缓和,眉头松弛,方才离开,派了凌金守候,自己出来找流芸等问个究竟。
才正殿,便见两位充容急急走来。
“李泽容吉祥、钱虢容吉祥。”缘亦福身请安,充容以下,都是不可以称呼娘娘的。
“缘亦姑姑,”钱虢容急急地问道:“娘娘可无大碍?”“太医瞧了,説不碍事了,只须静养即可。”两人抒了口气,又道:“可能进去看看娘娘?”缘亦道:“娘娘方才苏醒,又睡下了。等娘娘完全清醒了,奴才便来请小主去瞧,还先请小主回殿里休息。”两人道:“辛苦姑姑了。”説着便走了。送走了两人,缘亦便找流芸等人来了偏殿询问。
“怎么搞得?我才走了一会儿,主子怎么就厥过去了?”流芸、秋叶、叶棠、小瑛子等早已被刚才的情景吓半死,这会儿缘亦又厉声质问,都不知所措,低头不敢答话。
“怎么不説话了?”缘亦怒道,“问你们呢?一个个都哑了?説话呀?”秋棠胆小,被吓得哭了起来,秋叶也跟着哭了。
“闭嘴,再哭?再哭就拿板子来,我看你们还哭不哭?”缘亦见她们哭不仅不怜,更是恼怒。正好小春子取了药回来了,见这情景,便上来劝慰:“好了,你们都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再慌张。”众人如遇大赦,纷纷退了。
“亦姐姐。”小春子将手中的竹篮递给缘亦,“药煎好了,您还是先给娘娘服下,别的事过会子慢慢再讲。”缘亦听了,便拿了竹篮子往寝宫去了。小春子便也去忙别的事情。
凌金坐在睡榻的里侧,让主子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曦瑶努力使自己清醒,一口一口吃着缘亦喂送的汤药。苦涩的药味,让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颤抖,但是她忍住了,拼命让自己不去感觉这彻骨的苦涩,喝完药,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躺下后,过了半个时辰竟又得了寒热。浑身发烫,却又冷的直哆嗦,吓得缘亦不知所措,又派太监宫女催了三次太医。
来得又是洪太医,依旧是请脉,施针,又开了方子,煎了药,硬是喂了半碗下去。这样来回折腾,不知不觉已到了酉时,修缘宫来的宫女説良嫔请恬婉仪,缘亦説明了缘由,那宫女便急急回去禀告。片刻工夫,蕰蕴和璋瑢也赶了过来,但是曦瑶依旧昏昏沉沉,缘亦便将两人挡了下来。
“敬妃娘娘恕罪,宫里规矩,宫嫔得了急病其他宫里的主子是不可探视的,须等太医下了诊书方可探视。”缘亦知道她两人着急,但是宫里的规矩自己又怎敢逾越,况且此时曦瑶还昏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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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规矩?本宫要进去看妹妹,这也不可以吗?”蕰蕴十分的着急。
“良嫔娘娘恕罪。”缘亦跪了下来。
“你起来吧!”璋瑢道,又对蕰蕴道,“姐姐切不説这样的话,我们还是过两天再来,时辰差不多了,该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了。”説着便要拉蕰蕴走。
“娘娘。”因为在缘亦面前,蕰蕴不好唤璋瑢妹妹,“难道就让妹妹一个人待在这里吗?她现在很需要我们啊?”“我们进去了,她就会好吗?”璋瑢正色道,“我们还是走吧!”于是也不拉蕰蕴,自顾走了。
“我……”蕰蕴一时语塞,不知所措。
“恭送娘娘。”缘亦福身道。蕰蕴叹了口气,便也走了。
待缘亦回到寝宫,见曦瑶脸色愈加难看,眉头紧锁,额头上不住的沁出汗来,似乎更加沉重了,缘亦急地又催小春子等去唤太医。
第八章 愁因薄暮起2
寿宁宫里,众嫔妃正陪着太后聊天,虽然人多,但不吵闹。太后歇息了一天,精神大好了,和大家説説笑笑,十分开心。璋瑢、蕰蕴见状也不敢多説。其实太后早已发现曦瑶未到,只是嫔妃众多,平时也会有谁身体不适,或有事在身不能请安,所以太后也不便当着众人询问皇后。待大家散了,太后特意留了皇后下来。
“皇后,恬婉仪今日未来,你可发现?”太后问道。
“臣妾察觉了。”皇后道。
“怎么説都是自家的姐妹,你理该多关心些。”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后。
皇后的眼里闪出难以名状的光芒,轻声道:“臣妾记下了。”出了寿宁宫,却见璋瑢和蕰蕴还在宫门外候着。蕰蕴一见皇后出来,就急急地跪了下来,略带哭腔:“皇后娘娘,请您救救恬婉仪。”“妹妹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起来説。”皇后一脸茫然,怎么又是恬婉仪?
“回娘娘。”璋瑢从容道:“良嫔与臣妾先前是从馨祥宫来,恬婉仪今日晌午突染急病,太医瞧过了,但还是不见好,似乎越发沉重。臣妾等这才想请皇后娘娘再派太医,婉仪位份不高,理是不能请院士的。”皇后一听顿时皱眉:“如今是哪位太医在瞧?”蕰蕴已站了起来,道:“听馨祥宫的侍女説是洪太医,宫里规矩宫嫔有病,任何别宫的妃嫔都是不得探视的。可是恬婉仪年龄尚小,孤独一人,臣妾恳请皇后娘娘恩准臣妾去陪伴她。”蕰蕴説着又哭了起来。
皇后听了,并未理会,转头对身边的太监道:“安泰,去御医馆请李大人给恬婉仪请脉。”安泰口中称是,便退了下去。
璋瑢听皇后这么説,顿时放心,福了福身体:“臣妾代婉仪谢娘娘恩典。”皇后道:“罢了。”又对蕰蕴道:“良嫔,你还是新人,本宫暂且不怪你。可是宫里的规矩,是本宫也要克己遵守的。你们姐妹情深自然是好事,但是宫规就是宫规,本宫希望你现在回宫去,别的事情,本宫自会处理。”“臣妾谨记娘娘教诲。”蕰蕴被皇后説得不知所措。
“敬妃。”皇后又对璋瑢道:“良嫔看来还不太熟悉宫里的规矩。既然你们是姐妹,那你要好好和她説説。”皇后説完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踏上凤辇欲走。
“皇后娘娘摆驾……”太监正欲高呼。
“摆驾馨祥宫。”皇后红唇微动,神色泰然。
“摆架馨祥宫。”太监连忙改口。于是一班奴才拥了皇后的凤辇扬长而去。
“恭送皇后。”璋瑢、蕰蕴施礼送行,待走远了璋瑢才对蕰蕴道,“姐姐也太沉不住气了。”“我……”蕰蕴一脸委屈。
“我们都回去吧!”璋瑢道,“我们回去等着,派了宫女太监去妹妹那里探问,好了坏了,我们也好知道。”“只能这样了。”蕰蕴道,于是二人各自取道回宫。
馨祥宫里早早就有太监来报皇后娘娘要驾临。两位充容便早早地候在了宫门外。
随着太监高呼“皇后娘娘驾到。”皇后仪态万千地从凤辇上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两位充容施礼请安。
“罢了,你们都回去吧!恬婉仪得了急病,你们也该找太医瞧瞧。”皇后并不看她们,径直往正殿走去。两人听了虽然疑惑,但不敢多言,便各自回去。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才进正殿,一班奴才便齐刷刷地跪地请安。
“罢了。”皇后被搀扶坐到上座。“你们都起来吧!”众人起身,适时缘亦从寝宫出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缘亦,你家主子怎样了?”皇后问道,缘亦是她早就认识的,故而熟悉。
“回皇后,李院士正在给婉仪施针,奴才见婉仪脸色略有缓和,许是有用。”缘亦双眼红肿,脸色憔悴。
“这就好,等李大人出来本宫再问。这些天要辛苦你们了,本宫就把恬婉仪交给你了。”皇后十分信任缘亦。
片刻后,李院士出来了,缘亦便示意流芸、秋心进去帮凌金一同照看。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李院士向皇后请安。
“大人请起,不知恬婉仪究竟得的是什么病?”皇后关切地问。
“回皇后娘娘,依臣诊断,娘娘却是如洪太医所説患的是绞肠痧,只是娘娘身体虚弱,加上月信刚至所以才会不胜风寒。微臣施针之后,娘娘的病情已有所好转,热症已除,只是娘娘体质纤弱,此次一病,恐怕要调养半月乃至一月方可恢复。”李院士説得头头是道。缘亦听説主子已无大碍,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皇后也当下放心:“有劳大人。婉仪之后的调养,也要大人费心了。”“皇后娘娘放心,臣定当尽力。”李院士道。
“好了,你们忙吧!”皇后起身,又道,“缘亦,好生照看你家主子。”“是。”缘亦道。
“皇后回宫。”太监高呼,于是皇后又在奴才的簇拥下走了。随即李院士也让缘亦派了太监跟自己回御医馆取药。接着有修缘宫、裕乾宫的宫女来探视,缘亦和她们才説明,又来了翔阳宫祥嫔、延喜宫蓉嫔、沐阳宫芹嫔、福泰宫慕嫔等等派来的宫女太监探视。许是惊动了皇后,似乎整个皇宫都知道曦瑶病倒一事。再过了会儿,德妃、如妃、兰妃、也都派人来探视,黎婉仪、慧婉仪等更是如此。一直忙到戌时,人才纷纷散去,虽然都是些宫女太监,但是她们代表的是身后的主子,缘亦自然不敢怠慢。都送走之后,才回到寝宫照看曦瑶。此时曦瑶脸色已经不再惨白,缘亦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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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更鼓又响,已至三更。缘亦坐在榻边身体倚在床头,双目微合。可能是药性起了作用,曦瑶不再觉得身体难受,但觉口中干燥,所以想醒来喝水。奈何身体虚弱,竟是连眼睛也睁不开。缘亦似乎听见动静,立刻醒来,正见主子的的手指微动。连忙过来唤主子,曦瑶被缘亦唤着,终究是睁开了眼睛。
“娘娘,您可醒了。”缘亦激动不已。
“嗯。”曦瑶吃力地应道,淡淡一笑,身子用力想欠起身来。
“娘娘。”缘亦帮着扶起了曦瑶,“您要什么?”曦瑶烧得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水。”缘亦立刻领会,转身从桌上端来参汤,喂了几匙。想必是上好的野山参,曦瑶似乎有了精神。
“娘娘,怎么得了这么急得病来。让奴婢们好生担忧。”缘亦心疼不已。
曦瑶有了精神,但是脸色苍白,没有半点光彩,“辛苦你们了,你也该歇了吧。”缘亦听了顿时心暖,“奴婢再不敢歇了,主子进宫才四日,奴婢就把主子伺候成这样,王爷王妃倘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心疼呢?”听缘亦説道父母,曦瑶不禁眼眶一热,流下泪来。缘亦知道自己触到了主子的伤心之处,懊悔不已。劝慰一番,曦瑶这才躺下,缘亦不敢离开,便依旧坐着陪伴。
第八章 愁因薄暮起3
窗外雀鸟嬉闹,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缘亦被惊醒,看曦瑶依旧安稳地睡着,当下放心。起身活动了身体,便出来想寻凌金等预备热水、汤药等。门才打开,竟看到秋叶、秋棠、小瑛子并流芸个个斜歪着身子躺在地上。缘亦觉得十分欣慰,想到昨日对他们大声呵斥,不禁有些后悔,便蹲下身子唤他们起来。
“姑姑。”四人互相搀扶地从地上爬起来,依旧怯怯地看着缘亦。
“你们怎么就睡在这里?”缘亦问道。
“我们,我们怕……”流芸怯懦地却又説不出来。
缘亦觉得这些小宫女、小太监要比自己往日带过的要好上百倍,好就好在一个“实”字,诚实、老实,让人放心,只是做事情就略显愚钝,但这是可以教的,如果人心不好,就不知该如何教了。“好了,你们去准备些热水,我要给主子擦洗。再去一个人到御医馆,取了药来,仔细别洒了。”“是。”四人听缘亦又吩咐,开心不已,纷纷转身要去。
“回来。”缘亦又道。四人以为又莽撞了,便会过身来低头不语。缘亦心里好笑,“你们这些做完了,就都给我回去休息,叫秋心、凌金过来,主子的身子还要调养一阵子,我希望你们都能打起精神来伺候。知道了吗?去吧。”“是。”四人听了喜笑颜开,便各自走了。
缘亦又折回寝宫,却见主子已然醒过来,正倚在榻上微笑着看着自己,只是依旧苍白。“娘娘。”缘亦过去问候。
曦瑶莞尔一笑:“怎么了?又在教她们了?”“娘娘笑话了。娘娘可觉好些了?”缘亦帮主子垫了个靠垫在背后。
“就是没什么力气,嘴里苦苦的。”曦瑶淡淡道。
“这几日娘娘只能吃药和参汤。”缘亦笑道,“等娘娘好全了,奴婢给娘娘亮自己的绝活,做好多吃的,好好给娘娘补身体。”“那我就乖乖地等。”曦瑶轻声地説,“以前在家里,我病了,娘也是这么哄我的。”“娘娘。”缘亦怕主子伤心,就想岔开话题,“德妃娘娘派人送了她娘家自制的蜜枣来,説是给娘娘下药甜嘴的。”“德妃娘娘好体贴。”曦瑶似乎对德妃印象很好,还记得那天晚宴上她还帮自己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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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娘娘您只能用嘴含着,可不能咽下去。”缘亦笑道。
“知道了,真是个姑姑。”曦瑶嗔笑道,正巧凌金端了药进来。
“娘娘该服药了。”缘亦笑着借过药来。
“娘娘漱口。”凌金端了碗清水地给主子,又端了痰盂,曦瑶漱了口,便顺从地吃缘亦喂的药,还是苦涩,苦的曦瑶忍不住颤抖,喝完了药,缘亦贴心的喂了一颗蜜枣,一丝甜味入口,曦瑶随即舒展了眉头。片刻后,缘亦用手托了帕子来,曦瑶无奈地将蜜枣吐出,回味着嘴里那丝甜味。这时秋心端了热水进来,缘亦笑道:“昨日主子出了很多汗,奴才怕沐浴又会让主子着凉,但是主子月信在身终是要擦洗一下。”説着缘亦准备伺候。曦瑶有些羞涩,但是还是顺从了缘亦的安排。
奴才们用心伺候着,曦瑶也不骄不躁,很快曦瑶的身体很快就有了起色,脸色也渐渐红润,只是没有朝气。因为仍在病中不得有人来探视,闲暇时也就只有两位充容前来陪自己聊天,她们两人也因为曦瑶生病而被无意识地禁足。曦瑶心有愧疚,每每她们来都和颜悦色,大家聊得甚欢。璋瑢和蕰蕴也时常差人来探望或送些东西。可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无趣。虽然可以进食了,但依旧是些清淡的东西,吃的曦瑶嘴里好没味道。曦瑶见一班奴才为了自己忙进忙出,十分辛苦,便觉不能再对他们抱怨,心里委屈,也不得处説。
这一日,缘亦因为好几日不得安睡,曦瑶硬是逼她回去休息,缘亦拗不过,便让秋心在寝宫伺候。用了午膳,曦瑶説乏了,又回到榻上休息,秋心便也在一旁打盹。曦瑶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窗外天色黯淡,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又看秋心睡得实,不想吵醒他。于是自己轻轻地起身,只在身上披了娟纱披肩,慢慢走到她喜欢的那扇大窗户前,依在贵妃榻上,宁静地望着窗外。
窗外烟雾缭绕,原是起了雾,四月天里起雾,曦瑶惨然一笑。天色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样类似禁足的生活已经是第十天了,对于外面的事情自己一无所知,就像这漫天的大雾,看不清外头任何东西。无知就会恐惧,曦瑶这些天来,每每到了晚上,就会因为孤独而觉得害怕,就会更加想家。
“娘。”曦瑶口里喃喃,眼泪却顺着瘦削的脸颊流了下来。
小时候自己生病,哪次不是阖家团团转,哪里有什么不能探视的规矩。自己本来就是家里的“小祖宗”,一生病更是被捧上天,爹爹每日下了朝就守在自己身边,不似平时要在书房里和哥哥们讨论国家大事不陪自己玩耍。所以虽然生病会难受,但自己还是很享受那段时光的乐趣。可是现在呢?因为自己生了病,又不是什么瘟疫,为什么要被禁足,还不许人来探视?就连两个无辜的充容也被禁足。奴才们虽然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可是大家认识也不过是短短十几天,毕竟还只是主仆的情谊,曦瑶越想心里就越堵得慌,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被忽视过,从来都没有过。
“爹爹,娘,哥……”曦瑶口里唤道,泪水如断线的珠链洒落下来,曦瑶把身子蜷成一团。“娘。”于是不住地抽噎,不住地颤抖。
“娘娘,娘娘。”不知什么时候,缘亦进来了,秋心也被惊醒,发现主子不再睡榻上顿时一惊,又看缘亦往窗前走去,便也跟了过来。
“娘娘,这里有风,我们进去好吗?”缘亦不知该如何劝慰主子,她知道曦瑶的心比药还苦,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娘娘,我们进去好吗?娘娘,不要哭了。”“缘亦……”曦瑶抱住了缘亦,哭得更凶。
秋心在一旁吓得愣住了,她不知道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难道是自己没伺候好,难道是自己哪里惹怒主子了。
“秋心,你出去,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不准胡説。”缘亦转过头来吩咐秋心。
虽然心里打鼓,秋心到底是个机灵的丫头,点头称是便退了出去。
“娘娘。”缘亦扶起主子,眼眶微红,“哭会伤了身子,病还没有好,莫不该再添出些病来。”“缘亦,我好想家,我好想爹娘……咳咳……。”一口气没接上,曦瑶涨红了脸咳嗽。
“娘娘,娘娘。”缘亦轻轻拍着曦瑶的背。
“缘亦,我好想,我好想我娘,我觉得好苦,好苦。”曦瑶气喘不匀,但还是奋力地説出这几个字,双目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凄凉地看着缘亦,仍旧不住地抽噎,不住地颤抖。
“娘娘,我们先进去,先进去好吗?”缘亦扶起曦瑶,往里屋走,把曦瑶安置在睡榻上后,缘亦绞了帕子,递给曦瑶擦拭泪痕。
“娘娘。”缘亦沿床坐下,“等病好了,就不会孤寂无聊了,等病好了,就不会再吃那些苦药,等病好了,就可以去福园逛逛了,等病好了,或许,或许皇上……”説到这里,缘亦却停住了。
“皇上……?”曦瑶茫然地望着缘亦“皇上……?”“奴婢的意思是……”缘亦知道自己失语,“奴婢的意思是,慢慢地会有很多人来疼惜娘娘,会有很多人来关心娘娘,宫里的生活不会永远这样孤寂。”“缘亦……”曦瑶看着缘亦,从缘亦眼里透出却也是“不然”二字,让曦瑶更加神伤。
“皇后娘娘驾到。”两人正在伤心,外头却传来太监尖细的高呼声。
第九章 锦霞私语情1
“主子,皇后娘娘来了。”秋棠急急地进来禀报。话音刚落,皇后凤驾便进了寝宫。皇后今日穿了金丝凤袍,紫纱罩衣,朝凰髻上钗环叮当,雍容华贵。
“妹妹受苦了。”皇后笑盈盈走到睡榻边对曦瑶道。
“不知娘娘驾到,臣妾未曾远迎,望娘娘恕罪。”曦瑶坐在榻上俯身磕头。
“傻妹妹,何必多礼!”皇后扶起曦瑶,坐在床沿,曦瑶病了许久,原本瘦弱,这一来就更显迎风欲倒之态,皇后见曦瑶双目红肿,便也猜出几分。
“臣妾病体,恐污了皇后凤体,实在惶恐。”曦瑶忧道。
“傻话,今日李大人来为本宫请脉,説起你的病。李大人説已无大碍,要你多出去走动走动。本宫打寿宁宫来,老佛爷也要本宫代她问候你。”皇后笑道。
“臣妾不敢。”曦瑶谦辞,听皇后这么説,才知道这会儿已过了戌时。
“明日起,你就可以出宫走动了。”皇后又道,“进了宫,不比在家里,可不能随便哭泣。”边説边捋顺了曦瑶耳边散落的头发。
“臣妾谢娘娘恩典。”曦瑶听説可以出去走动,心里欢喜,却不敢表露出来。
皇后怜惜道:“瞧你瘦的,硕王妃要是知道你被折磨成这样,不知该多伤心。”“娘知道了?怎么能让她知道呢?”曦瑶异常紧张,她顶不愿意叫母亲担心自己了。
“宫里事情,是绝对不许外传的,想来王妃也不会知道。你放心,本宫只是这么一説罢了。”皇后见曦瑶紧张,喜她果然是个孝顺孩子。
“是,臣妾愚钝。”“缘亦可有的一手好厨艺,等你完全恢复了,让她给你好好做些吃食补补身子。”皇后説着看了看缘亦。
“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婉仪的。”缘亦福了福身。
曦瑶感激道:“这些天多亏了她了,里里外外照顾得臣妾很好。”“她是个可靠的人,跟了你也是造化。”“是!”曦瑶笑道。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本宫要走了。”皇后起身,“你也好好休息,好好调养,以后的日子还长。”此话出口,皇后眼里又闪出异样的光芒。
“臣妾谢娘娘关心。”曦瑶説着,欲起身相送。
“别送了,你好生歇着。”皇后笑语,便转身走了。
“恭送皇后。”曦瑶道。
皇后又旋过身来,看着曦瑶,神情似有千言万语,但不知从何説起。皇后走后,缘亦便又照顾曦瑶进了些食物,帮着梳洗伺候,直到安置。
曦瑶生病的十日里,对于整个皇宫的事情一无所知,可即使只有短短的十日,依旧可以发生诸多事情。
锦霞宫里,瑾贵妃从寿宁宫回来,略进了些糕点,便梳妆打扮,但其实不过是淡扫蛾眉,她天生丽质,那些胭脂水粉只嫌污了颜色。
“皇上驾到。”太监高呼。
瑾贵妃听了莞尔一笑,用手挽了挽云鬓上的玉钗,由侍女扶了起身走向正殿,未至殿门,赫臻竟已信步走来。
“绮盈参见皇上。”瑾贵妃盈盈拜倒,不称“臣妾”二字,可见尊宠。
“快起。”赫臻托起瑾贵妃,微笑着携了她的手,两人缓步向饭厅走去。
饭厅里早已摆好了一桌美味佳肴,怪不得刚才瑾贵妃只是吃了几口点心。
“皇上坐。”瑾贵妃笑语相让。
“绮盈,今日为朕准备了什么美味佳肴?”赫臻看着满桌的佳肴,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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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真馋,总是想着让我弄些好吃的。”瑾贵妃嗔笑道,“为了饱皇上的口福,我每每都要思索好久,可辛苦呢。”瑾贵妃边説着,边为赫臻斟了一杯酒。
赫臻笑而不语,举起酒杯小酌一口,“好香的酒。”赫臻不禁赞叹,“老实交待,哪里来的这么好的酒。”“皇上先猜猜是什么酒?”瑾贵妃娇态惹人怜。
第九章 锦霞私语情2
“好个绮盈,私藏了美酒,竟还敢让朕来猜。”赫臻爱怜地看着她,端起酒杯,闻了闻道,“还想考朕,可是陈年茅台呢?”“皇上……。”瑾贵妃娇羞不迭,“您就不能让让臣妾,説您不知道吗?”説着放下酒壶,厥起了那红艳小巧的嘴唇。
“好!朕不好,下次朕一定让绮盈。”赫臻无奈地哄道。
“什么下次呀!皇上您説,您上次来我这锦霞宫是什么时候。”瑾贵妃道,眼神里尽是不满和委屈。
细细算来,从兰妃侍寝之后,竟有数十日未曾踏足锦霞宫,这数十日,除了四月十五按例在坤宁宫,有几日在延庆宫,去得最多竟是裕乾宫,这锦霞宫真是许久未去,若不是今日瑾贵妃的侍女佩云往西暖阁送来参汤,可能自己还是没能想起瑾贵妃来。“皇后为了这次选秀费尽心思,朕自然不好随意辜负她,新晋的妃嫔朕要做到雨露均沾才是。”赫臻胡乱解释道。
“您就想着皇后的面子,想着那些新人,您就一点都没有想过绮盈心里有多苦。”瑾贵妃説着,眼角竟沁出了泪来。
“朕何时不想着你了,你永远是朕最心爱的人。”赫臻上前搂住了瑾贵妃。心想:绮盈你跟朕已有六年,当年在御花园的邂逅,竟让朕深深爱上你。于是短短一年的功夫,朕排除众议硬是将你从一个未有子嗣的婉仪提升到贵妃一位,虽然三年后又选新人,但是自己从未对你有所驰爱,可是,可是为什么如今朕竟然会想不起你来呢?
“皇上这样的话不知对多少人説过。皇后、皇贵妃、懿贵妃莫不都是这样的,就连我妹妹想必皇上也是説过的。”瑾贵妃虽然被皇帝抱着心里倍感温暖,但嘴上就是不依不饶。
“她们哪里能和你比,你是朕心中的唯一。”“皇上,您千万不要忘了绮盈。”瑾贵妃抬起头来,一汪秋水般的美眸,深情地望着赫臻,“您是绮盈的天,如果你忘了绮盈,我一定会心碎而死。”“什么死?”赫臻用手堵住了瑾贵妃的嘴,“不许説这个字。”“皇上。”瑾贵妃接下赫臻宽厚的手掌,抵在胸口,“这里是绮盈的心,这颗心是完全属于皇上的。不论如何,绮盈都要一生一世陪伴皇上。”説这将头靠在赫臻的肩旁上,嘤嘤地低声哭泣。
“怎么又哭了?”“心里难受。”瑾贵妃低声道:“您现在有了敬妃、有了兰妃还有那么多貌美如花的新妃嫔,绮盈就是觉得皇上会不爱自己了。皇上又那么久没有来锦霞宫,绮盈心里堵得慌。”“傻丫头。”赫臻将瑾贵妃紧紧抱在怀里,亲吻她如玉般柔滑雪白的耳际,“朕心里永远都会有你。”“皇上。”瑾贵妃抬头亲吻赫臻的脸颊,如漆如切,在一旁伺候的奴才见状,纷纷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睡榻上瑾贵妃躺在赫臻的怀里柔柔地问道,“皇上,您饿吗?”刚才的那顿饭恐怕早已经凉了。
“不饿。”赫臻抚摸着瑾贵妃秀美的长发。
“要不让佩云、诗云弄些点心来,您不是很喜欢吗?”瑾贵妃抬起头,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
“不要了。”赫臻闭上双眼,将身子躺平,“朕今日很累,只想休息。”“皇上。”瑾贵妃顺势将头枕在赫臻的胸前。“您喜欢兰妃和敬妃吗?”赫臻一怔,随即道:“怎么这么问?”“皇上你説啊?”瑾贵妃不依不饶。
“朕不想説。”赫臻不情愿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瑾贵妃坐起身子,娇嗔地看着赫臻:“她们生的那么美,又那么年轻。绮盈自己都觉得被比下去了。”“傻话。”赫臻心里觉得好笑,复又坐起身子,微笑看着眼前的美人,“她们虽然年轻,但是朕更是喜欢你的风韵。”“风韵?是老了吧!”瑾贵妃佯装生气,其实皇帝这么説,自己心里很是欢喜。
“双十年华,怎得就老了。”皇帝笑着将瑾贵妃揽入怀中,“傻绮盈。”“皇上。”瑾贵妃娇羞不迭。
“不过,这次皇后确实为朕挑选了许多绝色佳丽。”赫臻笑言。
瑾贵妃一听来了气,挣脱出皇帝的怀抱,“皇上,您现在抱着绮盈,心里还想着那些美人。要是平时,哪里还想得到我?”説着坐到一边赌气。
“怎么又生气了。”赫臻无奈道,“朕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们怎么能比?”“什么感情!皇上您説您这么久才来我这里一次,来了还要想着她们。现在皇上的心里恐怕早就没有绮盈了。”瑾贵妃越説越委屈。
“怎么又説这个?”赫臻有些恼怒。
“我説皇后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弄了这么多小妖精来,不就是想看我无宠吗?”瑾贵妃恨恨道。
“放肆。”赫臻听她诋毁皇后,竟勃然大怒,忿忿地起身离开床榻,背手来回踱步,“绮盈,往日你仗着朕对你的喜爱对皇后她们尖酸刻薄,朕都不往心里去。可如今你却越来越放肆,你知不知道太后早就对你不满意了?”“呜……”瑾贵妃也不争辩,只是掩面哭泣,十分委屈。
赫臻见她这般,又觉可怜,坐回床边,“好了,不要哭了,传了出去像什么样子?”又説,“是朕不好,是朕不好,不要哭了。”瑾贵妃顺势将头靠在赫臻的肩上,呜咽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皇上独宠我一人早就惹得六宫嫉恨了。可是,这是我的错吗?”“朕知道你心里委屈。”赫臻哄道。
瑾贵妃抬起头来,一双美目饱含泪水,似一汪清泉般透彻明亮,又映着红光,煞是好看,“我知道太后不喜欢我,可是我还是很孝敬她老人家的。”“朕知道,绮盈最是善解人意。朕喜欢你,也不是你的过错啊。”赫臻疼惜道。
瑾贵妃又道:“您看啊!这次又晋了一个太后娘家的姑娘来。那个恬婉仪,就是太后什么表兄弟的女儿。”收了泪水道:“説来也怪,太后娘家的姑娘怎么都生的那么漂亮。”“你是説傅嘉的女儿?”赫臻似乎有了印象。
“就是硕亲王的千金!”瑾贵妃一脸的不快,“太后分明就是弄个年轻的进来给我颜色看,我哪里得罪她老人家了。”“你怎么又来了?”“皇上别气,绮盈心里堵嘛!”瑾贵妃连忙认错,“可惜是个病美人,才进宫就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福消受皇恩。”瑾贵妃一脸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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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倒了?”赫臻似乎全然不知。
“是啊,都病了半个月了。”瑾贵妃不在意道,“硕亲王的女儿也太娇弱了。”“傅嘉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之国家栋梁,培养的三个儿子也是我朝未来的栋梁之材。”赫臻又躺了下来,脸色有些疲倦,“他似乎从无攀龙附凤之心,不然朕怎就觉得那恬婉仪是傅嘉之女而非太后之侄呢?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带她进宫来,朕对她是毫无印象。”“朝廷上的事情,绮盈不想知道,也不便知道。”瑾贵妃温柔地説,“绮盈只是知道,这个恬婉仪一定是太后想要安排给皇上的,您看那日给大公主接风,就那么巧她和大公主投缘?”“呵呵。”赫臻只是笑,并不回答。
瑾贵妃又道,“兰妃生的妖娆妩媚,敬妃生的秀美绝伦,我看这个恬婉仪也是倾国倾城!”“弱水三千,朕只取绮盈一瓢。”赫臻笑道,但心里却对瑾贵妃方才的话上了心。
“皇上,我跟你説正经的呢。”瑾贵妃娇嗔。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朕实在累,睡吧!”瑾贵妃看着眼前俊朗威严的皇帝,自己深爱的男人,心中想:在这个皇宫里,能这样对皇帝説话的,除我其谁?赫臻,你永远都是我的!于是嫣然一笑,便安然睡去。
第十章 翰宛亭1
自皇后离去后,曦瑶又静养了几日,蕰蕴、璋瑢等也日日来看,见妹妹瘦弱不已,更是心疼。有了陪伴,曦瑶脸上日渐有了笑容。这一日日头极好,太医嘱咐要适当走动些,于是曦瑶用过早膳、饮了汤药便急急地带了缘亦、凌金等往福园逛。
“恬主子吉祥。”小筒子依旧撑船,见了曦瑶连忙打千请安。
“多日不见了。”福园里空气清新,曦瑶一扫病容,心情很是愉悦。
“恬主子可安好了?奴才见您多日不来,一打听才知道您贵体欠安,今日见您大好,奴才实在高兴。”小筒子一脸笑容道。
“好甜的嘴,是想讨赏吧!”缘亦笑道,手却不离曦瑶紧紧搀扶着。
“姑姑笑话小的,奴才哪里敢。”“回头就赏了吧!小筒子日日在这里撑船,也辛苦。”曦瑶笑道。
“奴才谢主子赏。”小筒子打千道,“奴才其实不辛苦,恬主子不来,平日也没什么人来,也就皇上来过几次而以。”“这样!”曦瑶莞尔一笑,不去多想。
小筒子又问:“主子今日可去翰宛亭?”“翰宛亭。”曦瑶心想,那日给起了名字,却再也没去逛过,正要説去,却听缘亦笑道,“恬主子身子单弱,不敢近水。”“是,是,是。”小筒子连连称道。
缘亦不让自己去,曦瑶便也不愿多説,想这数十日缘亦忙前忙后,身形眼瞧着清减了许多,自己便不愿给她添麻烦。
“主子,奴才让流芸在竹椅上铺了厚厚的羊皮褥子,您去晒会儿太阳可好?”缘亦道。
“也好。”曦瑶笑道,于是众人拥了曦瑶往郁金云坛去,郁金云坛打造的十分巧妙,周围层层花廊如同迷宫一般,俯瞰却是一朵郁金,听説先太后生时独爱郁金,先帝因而设计了这个云坛。
曦瑶躺在竹椅上,看着纯净无云的蓝天,偶然划过的雀鸟都会让她想起曾经的自由。微微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和煦的阳光落在身上的温暖。缘亦等见状,便也在一边静静等候。
“妹妹才好了就出来了?叫我好找。”宁静中突然传来这话,曦瑶兀地睁开眼,説话的正是蕰蕴。
“姐姐怎么来了?”曦瑶微微欠起身体,微笑道。
“就许你来?”蕰蕴笑着坐了下来,今日她穿了橘红色宫服,黑玛瑙的链子戴在颈间,明艳亮丽,在朴素的曦瑶身边显得十分惹眼。
“怎么不叫瑢姐姐一同来。”曦瑶问。
“你瑢姐姐如今要伺候皇上了。”蕰蕴笑道。“皇上下了朝就会去裕乾宫坐坐,所以才出了坤宁宫,她就急急地回去了。我心里想着你可好,便过来瞧瞧,谁知你竟不在宫里。”“姐姐侍寝了?”曦瑶听了十分惊喜。
蕰蕴笑容灿烂,“就是你病倒后一日里的事情。”“可是这几日姐姐来探视我,也未曾提过这件事情啊?”曦瑶嗔道,“姐姐可真坏,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诉我。蕴姐姐你也是,不早告诉我。”“傻妹妹,你瑢姐姐许是害臊,她不説,我又怎能説。”蕰蕴笑道,“你不是才好吗?这样出来不怕吹风吗?”曦瑶道,“哪里这么娇弱?早就好透了。李院士也嘱咐要出来走走。”“李院士可是皇后娘娘钦点的,果然是个妙手回春之士。”“姐姐来有事么?”曦瑶问道。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蕰蕴道。
“难为姐姐总是想着妹妹。”“那日没能好好逛着园子,你也别总躺着,起来,陪我走走可好?”蕰蕴拉了曦瑶的手道。
曦瑶抬头看了缘亦一眼,蕰蕴察觉,便笑道,“缘亦姑姑放心,本宫不会累了你家主子的。”缘亦福身笑道:“良嫔娘娘玩笑了。”“好了,我们走。”説着蕰蕴便扶了曦瑶起来,两人缓步而行。
“这园子里的景致实在是美,可惜修缘宫那里就没有这么美的地方。”蕰蕴看着周围春意盎然,不禁感叹。
“姐姐説哪里话,这里不过是离妹妹那里近些罢了,姐姐的修缘宫也是极好的地方。”曦瑶道。
“是啊,以后我也多来这里走走,一来可以欣赏满目的景色,二来也能和妹妹一起解些烦闷。”蕰蕴微笑,满脸欣慰。
“姐姐愿意陪我,真是天大的好事。”曦瑶欣喜道,“妹妹虽然不喜吵闹,但也不得孤寂,前些日子实在是让妹妹心里难受。”蕰蕴嗔笑道:“你呀!不过是个孩子。”“妹妹年小,自然不过是个孩子。”“嗬嗬……真是个不害臊的妮子。”蕰蕴笑道,曦瑶也舒展容颜欢笑起来。
“咳咳……”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两人听了心下奇怪,转身看去,却都惊呆。站在眼前的男人,俊朗、威严、气宇轩昂,不是那九五至尊的皇帝还是哪个?
“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两人齐齐跪地请安,口呼万岁。
“平身。”“谢皇上。”两人缓缓起身,蕰蕴担心曦瑶腿下无力,边伸手搀扶,曦瑶报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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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给两位主子请安。”滕总管微微打千,想来刚才的咳嗽声应是由他发出。
“你们也喜欢这里?”赫臻细细看着两人,微笑道。
“恬婉仪病体才愈,臣妾陪婉仪晒晒太阳。”蕰蕴笑容灿烂,柔声回答。
“你是,朕记得你可是蓉嫔?”赫臻极力思索,试探地问道。
“蓉嫔姐姐与臣妾却有相似之处。”蕰蕴有些尴尬,却又不敢説明。赫臻听了也绝尴尬,不禁后悔。
“良嫔姐姐陪臣妾出来走动,不想惊扰了皇上。”曦瑶柔声为蕰蕴解围。
“良嫔果真蕙质兰心。”赫臻淡然一笑。
“皇上缪赞。”蕰蕴很是欣喜,心里感激曦瑶的机灵。
“恬婉仪身体可好了?”赫臻想找些话题来説。
“谢皇上关心,托皇上鸿福,臣妾已痊愈。”曦瑶道,却不敢抬头看他。
“这就好,福园是个好地方,多来走走。”赫臻笑道,説着往前走去,曦瑶二人不置可否。
赫臻回头笑:“你们陪朕去翰宛亭坐坐可好?”“是。”蕰蕴欣然道。
第十章 翰宛亭2
“皇上恕罪。”曦瑶福身道,“臣妾身子单弱,不敢近水,恐怕不能陪皇上了。”“噢!是啊,你还需调养。”赫臻道,“滕广,送恬婉仪回去,朕也不想去翰宛亭了,去裕乾宫,你一会儿过来吧。”説罢,赫臻看了一眼曦瑶,便迈步离开,其余太监也跟着走了。
“恭送皇上。”两人施礼。
待皇帝走远,蕰蕴道:“妹妹,我送你回去。”“二位主子请。”滕总管道。
“公公有礼。”曦瑶笑言,其实滕总管常常来家里,两人是认得的。
蕰蕴并未跟上,想了想又笑道:“有滕公公在,本宫放心了。”又道,“我去唤缘亦他们回去,你们先走吧。”“有劳姐姐。”曦瑶笑道,便搭了滕总管的手去了。蕰蕴见了,便也往郁金云坛去。
滕总管引着曦瑶往馨祥宫去,“娘娘近来可好?”滕总管常常去硕王府宣旨或送皇上的赏赐,是王府里的常客,宫里的人虽然不知道硕王府有这一位四小姐,但滕总管可谓是看着她长大的。
“曦瑶很好,公公可好?”曦瑶笑道。
“娘娘生病一事宫里皆知,何必瞒着奴才?”滕广疼惜道。
“公公。”曦瑶央求道,“公公可不要……”滕广笑道:“奴才知道,王爷这些日子也曾向奴才打听娘娘可好。”“爹爹他……”曦瑶听説心头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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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只説娘娘很好,别的只字未提。”滕广説着,又从袖筒中摸出一只香囊来。“这是三少爷托奴才给娘娘带进宫的。
“三哥?”曦瑶十分激动,伸手接过香囊,揣入怀中,眼眶红润。
“主子。”是缘亦得声音,回头望去,缘亦急急走来并流芸、凌金等跟在后面。
“滕总管有礼。”缘亦等对滕广施礼。
“公公,既然我的奴才们来了,您也会去伺候皇上吧!”曦瑶微笑道,“有劳公公了。”“奴才遵命,奴才告退。”滕广施礼,便取道往裕乾宫去了。
“主子,怎么和滕公公在一起?”缘亦上来搀扶曦瑶。
“刚才遇见皇上了。”曦瑶道,用手摸了摸怀里的香囊,又道,“快些回去,我乏了。”缘亦听説不免紧张,担心主子的身体又有什么闪失,于是让流芸也上前搀扶,一行人急急回去了。
曦瑶才回馨祥宫,滕广不久后也匆匆赶到了裕乾宫。
“皇上,恬婉仪已然回宫。”滕广道。
“朕知道了。”赫臻坐在躺椅上点头,回身接了璋瑢递来的茶碗。
“皇上今日遇到恬婉仪了?”璋瑢温柔地问道。
赫臻喝了口茶,将茶碗递还给璋瑢,将身子躺下,“是啊,她似乎病好了,只是脸上没有血色。”“谢皇上关心妹妹。”璋瑢将茶碗给紫莲,自己轻柔而不失力度地为赫臻拿捏肩膀。
“妹妹?”虽然后宫之间都是姐姐妹妹的相称,但璋瑢这句话还是引起了赫臻的兴趣。
“皇上不知道?臣妾刚进宫时,在储秀宫与妹妹同住一个院子,于是便结拜做了姐妹。”璋瑢盈盈笑道。
“结拜了?”赫臻觉得新鲜,“你不像是这么莽撞的人。”“皇上缪赞。”璋瑢柔声道,“臣妾着实喜欢妹妹。”“这样……”赫臻笑道,“瑢儿……”赫臻还未説话,便被璋瑢打断。璋瑢微笑着坐在皇帝身边,拿起赫臻宽厚的手掌,轻轻揉捏每一根手指,低着头,轻声道:“臣妾説了,皇上不该叫臣妾榕儿。”“可是朕问你理由,你怎不愿説?”赫臻笑道,那日给女儿接风的晚宴上,璋瑢温文尔雅的一颦一笑,早就征服了自己,多日的相处,自己便深深爱上了她。
“都説吾皇英明,可是臣妾看皇上还是有糊涂的地方。”璋瑢笑容灿烂,更是将美貌展现无遗。
“竟敢説朕糊涂?”赫臻嗔道,用手刮了璋瑢的小巧挺拔的鼻子。
“皇上。”璋瑢夺过皇帝的手,“皇上忘了,皇贵妃闺名唤做什么?”“皇贵妃。”赫臻思索着,口中吐出“容琴”二字。
“那皇上平日里又唤皇贵妃为何?”璋瑢又问。
“容儿。”赫臻説着,不禁笑起来,“朕怎么没想到呢?”“臣妾説皇上糊涂可还有罪呢?”璋瑢笑道。曦瑶病倒那一日晌午,在福园自己分明看到翰宛亭内的人便是圣上,于是才不想打扰圣驾劝了大家回去,不曾想第二日四月十六追月之日,圣驾便驾临裕乾宫,此后数天皇帝几乎日日往自己这里来。初夜那日无法避免的紧张,在皇帝的温柔中慢慢化解,自己早已把爱全都交给了这个统驭天下的男人。
“可是,朕不喜欢"爱妃"二字,太客套。”赫臻笑道,“"敬"字又未免太严肃。”璋瑢道:“在家时,私塾先生曾赐臣妾一"妍"字,皇上可知其意?”“《史通·惑经》云"明镜之照物也,妍媸必露",先生是要你切勿让自己的美貌,冲昏了头脑?”“皇上英明!”璋瑢笑道,“一个"妍"字,要臣妾永远记得这句话。皇上,您要是愿意,私下里可否唤臣妾妍儿,也算对臣妾的疼爱。”“好妍儿,难得你有这般智慧。”“谢皇上。”璋瑢被赫臻拥着,心里暖暖的。
裕乾宫里的温馨,曦瑶自然不会知道,这里缘亦服侍主子歇下后便出了寝宫料理其他事务。曦瑶躺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想着刚才缘亦和自己的对话。
“缘亦,你可知道瑢姐姐侍寝了,皇上似乎很喜欢姐姐,刚才皇上离了我们也是去姐姐的裕乾宫。”“奴婢知道。宫里的事情,往往都是奴才们平时闲聊的话题。”“你也不跟我讲?”“主子在病中,奴婢不知该不该説,便索性不説了。”“算了,不过真是为姐姐高兴,不管如何,她这妃位也算名副其实了。”“主子为敬妃娘娘高兴,可否想过自己的将来呢?”“缘亦?”“奴婢多嘴了。但是……”“我还没想过,我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宫嫔侍寝是早晚的事,但是……一切随缘吧。”“是。”曦瑶莞尔一笑,不再去想,伸手从怀里掏出刚才滕总管给自己的香囊,放在手心把玩。突然觉得里面似有东西,于是匆匆打开,拿出的竟是一只翡翠玉蝈蝈。
“哥……”曦瑶眼眶湿润了,这不是自己总是追着要的,哥哥最心爱的玩物么?彼时自己如何缠磨,都要不得,今日哥哥却将玉蝈蝈托人带给自己,难道哥哥知道自己在宫里寂寞,让蝈蝈进宫陪伴自己吗?曦瑶亲吻了翡翠,起身慢慢走至睡榻边,将蝈蝈复又放入香囊内,将香囊藏在枕头底下,“蝈蝈,以后有你陪着,我就不会寂寞了。”可是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着一份莫名的酸楚,似乎又想到什么,便转身出了寝宫。
“主子。”秋棠正在外候着。
“你缘亦姑姑呢?”曦瑶问道。
“李泽容请姑姑过去了。”“好,别告诉她,你跟着我来就好。”曦瑶道。
“是。”秋棠
第十一章 游园惊心
曦瑶带了秋棠,从侧门悄悄去了福园,馨祥宫里的人似乎全然没有发现。两人慢慢走进福园,走近岸边,却没有见小筒子在船上坐着,只有一叶小舟在湖面上静静的躺着,微风徐徐吹来,绿波荡漾,小船跟着水波轻轻飘动。
“主子,恐怕渡不了了。”秋棠嘟囔道。
曦瑶叹了口气,思索一会儿,“怎么办呢?看来今日真是去不了了。”説着抬起头,望着湖心的翰宛亭,匾额上“翰宛亭”三个字依稀可见,却又不分明。
“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秋棠问道。
“等吧!”不知为何,曦瑶竟铁了心要去翰宛亭坐坐,便寻了一块岩石坐了下来。
“主子,石头上凉。”秋棠关心道。
“不是啊,你看日头照得那么高。”曦瑶用手挡了抬头望日,看来时近正午了,阳光刺眼,不免有些晕眩。低下头,清醒片刻,道:“不凉,你也坐。”“奴婢伺候主子。”于是主仆二人在岸边静静地等候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虽是四月,但太阳似乎已经有了力量,秋棠也觉得头顶有灼热的感觉。
小筒子甩着手里绳索,吹着口哨,笃悠悠地往岸边走来,定眼看见两个人坐在岩石上,再仔细一看,竟是曦瑶主仆,便急急过来打千请安,“恬主子吉祥,主子怎么在这里晒太阳,不怕日头晒坏了身体。”曦瑶见他来了,当下高兴,正要开口,秋棠却生气地大声喝道,“小筒子,你跑到哪里去啦?你知道我家主子等你多久了吗?半个时辰啦!你要死啦,拉屎还是撒尿,要那么久的时间啊?”小筒子听了当下后悔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秋棠。”曦瑶听秋棠口吐粗话,不禁喝道,“越来越没规矩了。”秋棠见主子不悦了,也知道自己説错话了,便诺诺地不再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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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该死。”小筒子还在磕头。
“行了,行了。”曦瑶见他这副样子,心觉可爱,道,“莫磕头了,去准备一下,本宫要去翰宛亭。”“是,奴才这就去。”説着小筒子匆匆去小船上打点。
曦瑶见秋棠脸上一副不平的样子,正色道:“本宫不想别人説我的人説话粗俗,刚才的话若让你缘亦姑姑知道了,屁股上岂能逃得了一顿板子?”“娘娘,您不要告诉姑姑,姑姑她……”秋棠跪了下来,央求道。因为胆小,又做不好事情,缘亦平时没少教训她,固然秋棠最怕的便是缘亦了。
曦瑶心下觉得好笑,便不再逗她:“好了,起来吧。我自不去告状的,你自己以后可得记在心上。”秋棠喜笑颜开,起身道:“奴婢谢娘娘教导。”正值小筒子准备妥当,过来请曦瑶。于是曦瑶在小筒子和秋棠的搀扶下上了船。小筒子轻摇船桨,小船便缓缓往翰宛亭驶去。
水光潋滟,波光凌凌,日头照着水面闪出刺眼的光芒,曦瑶站在船头看着看着便有些晕眩,小船微摇,一个没站稳,一头栽下水里,可能是昏厥了,竟实实地沉了下去。
秋棠大惊失色,吓得木在了那里。小筒子好在冷静,不假思索一头扎进水里。秋棠被惊醒,便胡乱地大声叫唤“救命”又叫“来人”,附近修园子的奴才也纷纷听见赶到了岸边。片刻后小筒子托着曦瑶出了水面,靠在船边,大声叫道:“快拉主子上去。”秋棠使出全身力气,把曦瑶拉了上去。小筒子旋即爬上船,用力划桨,幸而船开的不远,很快到了岸边,早有岸上的奴才过来帮忙把曦瑶抬上了岸。秋棠哭着一个劲的唤着主子。也有认得曦瑶的太监跑回馨祥宫去禀报,缘亦听説,吓得面如菜色,让小春子备轿子,自己先急急地赶了过来。
缘亦赶到时,曦瑶已然醒了,因为昏厥在先,并没有呛到水,缘亦当下放心,嘱咐大家散去,适时小春子引了轿子过来,缘亦把曦瑶扶上轿子,自己也坐了上去。一行人便回馨祥宫去了。
缘亦要请太医过来瞧瞧,曦瑶横竖不肯,缘亦便不再説什么,只是伺候曦瑶沐浴更衣妥贴后,便让凌金、秋心进来服侍,自己出了寝宫。曦瑶分明看到缘亦脸上不好看,自己心里也有愧意,只想找个时间同缘亦説明。于是躺在睡榻上,回忆着刚才的情形,其实自己晕眩后醒来已经躺在岸上了,至于落水一事,自己毫不清楚,不过想来还是有些后怕。又想到这件事指不定会传扬出去,自己进宫后频频出现状况,便觉得不安。伸手摸到枕头下的玉蝈蝈,捏在手心,抵在胸口,闭上眼睛,想静静地歇会儿。
“娘娘。”曦瑶才有些睡意,便听到外面有人喊。又听到凌金喝道:“别闹,主子才睡下。”似乎叫唤的是秋叶,又听到她喊“娘娘,娘娘。”曦瑶欠起身子,对秋心道:“叫她进来。”秋心应了,便出去领了两人进来。秋叶一看到曦瑶,就跪了下来,哭泣道:“娘娘,求你救救秋棠,姑姑要打……打死她了。”曦瑶听了顿时心惊,秋棠有什么错,不是自己带着她去的吗?于是起身下床,秋心立刻过来帮着穿鞋。秋心、秋叶、秋棠是一奶同胞的三姊妹,妹妹挨打,自己岂能不着急。
“快带我去。”曦瑶急道。秋叶爬起身,引着曦瑶往外走。凌金连忙给主子披上罩纱,也跟着去了。
才到偏殿,便听到缘亦厉声喝骂和秋棠哭泣的求饶声。
“你做死么?你有几个脑袋,敢带主子出去?早晚要死,今日我先打死你干净。”随即又是重重的鞭打声,又听秋棠哭道:“姑姑,我错了,啊!姑姑,姑姑不要,不要。”听得人心惊肉跳。曦瑶匆匆穿过偏殿,到了后院奴才们住的处所,推门进去,只见缘亦手里的鸡毛掸子快速有力地落在秋棠的手上、背上、腿上、臀上,秋棠被堵在睡炕的死角里,无处躲无处藏,双手胡乱地挡着,嘴里不停地求饶不停地哭泣。
“住手。”曦瑶高声喝道。缘亦听曦瑶的声音,掸子落得更重、更快。曦瑶冲上去,夺下掸子,扔在地上,愤怒地看着缘亦,却见她满脸泪痕,脸色通红。缘亦跪了下来,直直地看着曦瑶,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住地往下流。曦瑶一阵心酸,呜咽道:“跟我来。”説罢便转身走了。缘亦无力地爬起来,抹去眼泪,跟在了后面。秋叶、秋心便过去扶起秋棠,她害怕地哭着,顺从着两个姐姐,秋叶、秋心也是眼眶微红。
回到寝宫,曦瑶示意凌金出去,屋里便只留下主仆二人。曦瑶绞了帕子给缘亦,缘亦跪了下来,面无表情,嘴里説道:“奴婢受不起。”曦瑶扶她起来,按在了椅子上坐下,亲自为她擦拭,缘亦也不反抗,只是眼泪止不住往外流,曦瑶呜咽道:“你打她做什么,是与我生气吗?”説罢,忍不住转身坐到床上。
缘亦怔怔地看着曦瑶,站起身,缓缓走到榻边,跪了下来,双手搭在曦瑶腿上,呜咽道:“主子,奴婢不敢,奴婢对不起您。”曦瑶转身拉了缘亦起来,同坐在榻上,“不要説对不起,我説过,在这屋子里,你我是姐妹一样的人,姐妹之间,还有什么对不起的呢?”“您接二连三的出事,奴婢实在不知该怎么伺候您,才能保您万全。倘若您今日有个三长两短,馨祥宫的大大小小都要跟着掉脑袋,奴婢实在是后怕。”“我晓得,宫里规矩大,往后我一定妥善行事,但希望缘亦你要始终在我身边才是!”曦瑶説话的神态煞是怜人。
缘亦见主子这般模样,疼惜道,“皇后娘娘説奴婢跟了您是造化,奴婢心里也一直是这么想的,你心善,性子好,对我们奴才也是和颜悦色,馨祥宫上下谁不説您好。我们自当时尽心尽力地伺候您,不求别的,只求主子万全,便是奴婢的福气。”曦瑶破涕为笑:“我知道缘亦你好,我説过在屋子里我们就是姐妹,也不是玩笑。今日妹妹做错了事,这就给姐姐道歉。”説着便作揖。
缘亦收了泪容:“主子,万万使不得,您要是疼奴婢,就该时时拿出主子的样子来。”曦瑶道,“是,妹妹遵命。”説着抱住缘亦,轻声道:“我以后一定好好地做主子,做娘娘。”皇宫里的消息走得比流水还快,裕乾宫里很快也知道了曦瑶落水的事情。正赫臻与璋瑢在用午膳,紫莲欲对璋瑢耳语,璋瑢觉得在皇帝面前有失体统,便道:“説罢。”紫莲无奈便只能説出事情来。璋瑢听了顿时紧张,又听説没事了才安下心来,赫臻听了也微微蹙眉。
璋瑢蕙质兰心,便笑道:“臣妾这妹妹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想她晨间婉拒皇上也是考虑道自己病体,恐污了皇上龙体。这会子又是心血来潮想去翰宛亭坐坐,才出了这事。好在没什么大碍,皇上也不必烦心。臣妾得空一定好好教导她宫里的规矩。”赫臻笑道:“朕何尝烦心了。既然没事就好。”又看着桌上的菜肴道:“没想到妍儿小厨房里做出的菜肴竟比御膳房还来的美味。”璋瑢见皇帝主动岔开话题,也笑道:“皇上若是喜欢,多用些便是。”锦霞宫里,瑾贵妃正在和懿贵妃一同用膳,她凤眼微翻,一脸不屑,“还没见过这么不安分的人,不是才病好吗?”懿贵妃微笑道:“恐是意外吧。”修缘宫里,良嫔听了十分紧张,带了奴才便要往馨祥宫赶。承乾宫里,德妃正与女儿用膳,听后对身边的侍女道:“去问问,身子可稳妥?”永祥宫里,如妃已在贵妃榻上休息,对传话的太监道:“皇后可知道了?”延庆宫里,兰妃正和徐婉仪下棋,媚眼凌厉:“真会闹腾,恐怕又是耍着花招要引皇上注意吧,如今却差点没命,真真活该。”徐婉仪劝道:“姐姐,不该这么説的。”
寿宁宫里,皇后与皇贵妃正陪着太后用膳,听后也是紧张不已,太后叹道,“怎么如此莽撞?”又对皇后道:“你该多关心才是。”皇后也是无奈:“臣妾记着了,老佛爷宽宽心。”皇贵妃摇头道:“看模样,是个乖巧伶俐的姑娘,怎地总是出岔子?”皇后叹道:“到底年岁还小了,还没定性子呢!”太后对皇后道:“下一道懿旨,恬婉仪需静养,禁足五日。”皇后、皇贵妃同道:“似乎不妥!”太后叹道:“有什么办法,要是有个好歹,岂不白白费心思?还是少个人引教啊!改日传了缘亦来。”两人听了道:“是。”不多久,皇后的懿旨便到了馨祥宫,曦瑶后悔不迭。片刻后,小瑛子来説小筒子被廷杖三十,曦瑶更是懊恼。缘亦安慰许久,方才罢了。秋棠被秋叶等扶了过来请罪,曦瑶安慰一番,秋棠身上虽疼,但也不记恨缘亦,説知道姑姑是为了自己好。缘亦当下也觉安慰,亲自领了回去上药,又差小瑛子给小筒子送了药和银子,买通几个小太监照顾他。一切安排妥贴,才折回寝宫陪曦瑶説话。
第十二章 梨花一支春带雨1
曦瑶被禁足静养一事,很快传遍整个皇宫。原先众人以为曦瑶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固然也不敢怠慢,可见她状况百出,隆宠方面却毫无造诣,便开始渐渐疏远。上次得病,各宫有名份的主子都纷纷派人来探,这次落水,便少有人来了,蕰蕴来得没有懿旨快,生生地被挡在门外,直到五日后才见到了曦瑶,少了迎来送往,小妮子竟更为开心,璋瑢、蕰蕴也觉无奈。
这一日,曦瑶从坤宁宫回来后,甚觉无聊,便要出去逛逛。缘亦见主子日来无趣,便引了曦瑶去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得精致妙不可言,所到之处无不巧夺天工,令人赏心悦目,曦瑶异常兴奋,便拉了缘亦到处游玩,宛若一个孩子。这会儿到一处临水花苑,却见水上落花越多,其水越清,溶溶荡荡,曲折萦纡。池边两行垂柳,杂以桃杏遮天蔽日,竟无一尘土。又见柳荫中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渡桥过去,便见一所清凉瓦舍。曦瑶也觉腿酸,催了缘亦进去休息。主仆二人进去坐下,自在玩笑。
“缘亦,你可知?我觉得福园已是极好的地方。今日来了御花园,才明白你那日的”小巫见大巫“是为何意!”曦瑶又道,“倘若有一壶清茶,几块点心,就更妙了。”缘亦只是笑而不语。
曦瑶又笑,“好喜欢这个瓦舍,搬去馨祥宫多好!”“有本事,自可搬了去!”突然背后传来声音,主仆同时一怔,转身看去,竟是瑾贵妃,她身穿掐金挖云百蝶袍,紫金罩纱,发髻上插的丹凤金步摇晃得人眼晕,美艳骄人、仪态万千,两人连忙跪地请安。
瑾贵妃缓步入亭,一班宫女也陆续跟进,各自手上捧着香茶、点心、手巾等物。曦瑶和缘亦跪着,久等不见瑾贵妃开口唤起身。还记得首次拜见瑾贵妃时,自己已无意得罪了她,曦瑶卫免生事今日再不敢如上次那般倔强。
瑾贵妃安然坐下,一双媚眼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曦瑶,宫女们将茶碗、点心等一一摆下。于是悠然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冷言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曦瑶见她不让自己起身,分明要给自己难堪,但并不愿意顶撞她,于是轻声道:“御花园。”“呵。”瑾贵妃鼻腔出声,又对身边的佩云道,“佩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回娘娘。”佩云白了曦瑶一眼,得意道,“这里是皇上赐给娘娘小憩之用的浮云亭,没有皇上、太后、皇后或娘娘的允许,闲杂人等概不得入内。”曦瑶听了一惊,撇眼看缘亦,缘亦微微点头。曦瑶心下疑惑,缘亦何等谨慎,怎么会引自己来这里?
“听到了?”瑾贵妃冷言道,“你不是要搬去馨祥宫么?”曦瑶道:“臣妾不知其中缘故,且也只是一句玩笑话,还望娘娘恕罪。”“你是不知,本宫不怪你。”瑾贵妃将凌厉的目光转到缘亦身上“可是缘亦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难道你也不知道?”“奴婢该死。”缘亦磕头道,“奴婢该死,一时糊涂了,才引了我家主子来,求娘娘恕罪。”“该死就不必了。”瑾贵妃冷言道,“好歹你跟过陈妃一遭。”听她説陈妃,缘亦当下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劫。
瑾贵妃冷笑一声:“陈妃在世时与本宫素来交好,今日怎么也看在死人的脸上该饶了你。”曦瑶听了一阵茫然,内心不安,双手紧紧抓住了群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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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婉仪进宫不久,对宫中诸事甚不了解本宫不怪她,可是你这馨祥宫的行事宫女,不但没有做好份内的事情,还带了主子到处乱闯。今日这事,怎么算也该算在你头上了。”瑾贵妃闲闲地挽了挽发髻。
“娘娘。”曦瑶担心缘亦受屈,想出言解释,话未出口,就被瑾贵妃厉声拦下。
“本宫不追究你,你还想説什么?”“臣妾。”曦瑶还想分辨。
瑾贵妃喝道:“你闭嘴。”又道,“诗云,你去把连贵给我找来。”瑾贵妃口中説的连贵,便是敬事房总管,那奴才匆匆来了,跪地请安。
瑾贵妃冷冷道,“诗云可都跟你説了?”连贵连连称是,瑾贵妃又道,“依你看怎么办呢?”“按例扣发半年饷银,廷杖三十。”曦瑶听了顿时心凉了半截。
“好,就这么办,本宫乏了。”瑾贵妃起身,脸上很是满意的样子,“就交给你了。”语毕便由佩云搀着扬长而去,只留下曦瑶和缘亦跪在原地。
“缘亦,跟我走吧。”连贵拿腔作势,一脸的得意。
“公公。”曦瑶站起身,怒视着他,“你想怎么样?”“恬主子,奴才也没办法。”连贵皮笑肉不笑,“还请恬主子不要为难奴才。”“你……”曦瑶恼怒不已。
“德公公。”缘亦起身道,“可否容我先送了我家主子回去,一会儿奴婢定当去敬事房领罚。”“缘亦。”曦瑶心惊,缘亦却只是报以一笑。
那连贵冷冷道:“就这样吧,也不怕你跑了。”説罢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缘亦扶了曦瑶回去,安抚几句,自己便往敬事房去了,曦瑶急急地打发了小春子和凌金去接。半个时辰后,两人架了缘亦回来,曦瑶看了当下伤心,奈何宫女不能宣太医,曦瑶只能嘱咐流芸等好生伺候,自己匆匆往裕乾宫去了。
“姐姐。”曦瑶见了璋瑢便潸然泪下。
“怎么了?”璋瑢一脸疑惑,听曦瑶呜咽着把事情的始末説了,才叹道:“这件事情,也难挑出理来,确实是你们不对在先。她也未用私刑,我们説到哪里都不占理的。缘亦看着不像莽撞之人,怎么就犯了她了?”“听瑾贵妃的口气,缘亦似乎知道那里不能进去的。”璋瑢委婉劝道:“好妹妹,我们进宫也有些时日了,你也该好好学着宫里的规矩了。凡是依着规矩,让人挑不出理来,万事就安了。”“我是知道的。”曦瑶低头道,“前些日子我还记着华嬷嬷的话,有个主子的样子,可是上次这一病,心里堵得慌,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便又都忘了。
璋瑢点了曦瑶的额头,“你就知道贪玩,如今皇上雨露均沾,大多数新晋妃嫔都已承蒙皇上垂青,我们姐妹三个就差你没有侍寝,怎你就还像个孩子似的?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么碌碌地过着?”“蕴姐姐也侍寝了?”曦瑶眼里闪出一丝喜悦。
第十二章 梨花一支春带雨2
璋瑢叹道:“每每听説我们两个得到皇上爱垂,你总是欢喜不已,可怎么就不为自己考虑?”“我……”曦瑶摩挲着丝帕,低声道,“缘分恐怕是强求不得的,我只盼着一切随缘,帝王的爱本就是淡薄的,或许我不要还能活得更自在些。”“傻妹子。”璋瑢顿时明白了曦瑶的心思,定是被书上那莺莺燕燕、花好月圆的故事蒙了心,心里觉得好笑,又想既然她转不过弯来,自己也不好勉强,“好好好,那你就慢慢等着,还以为是个伶俐的丫头,却原来不过是个扭捏的小妮子罢了。”曦瑶羞红了脸,不知该説什么,起身道,“是想找姐姐诉苦的,顺便讨些药来,却不料被姐姐奚落,我还是回去瞧缘亦好了。”“慢些走。”璋瑢笑道,转身对紫莲道:“把家里带来的"却淤散"给恬主子拿些带上。”紫莲听了连忙回去拿了来。
曦瑶接了笑道,“还是姐姐心疼我。”转身便要跑出去。
璋瑢拦道,“又没样子了。”于是道,“紫莲,你送了恬主子回去。”曦瑶听了不好意思,待紫莲上前扶了,才缓步出去,璋瑢无奈摇头。
曦瑶回去后,便让凌金等给缘亦上了药,好在缘亦身子结实,只是外伤,并未引起热症。曦瑶问了她多次关于浮云亭的事,缘亦只是説自己以为不会那么巧,曦瑶将信将疑,见她有伤在身,也不再多问。只是想到缘亦因为自己受屈,十分伤心,落了眼泪,缘亦苦撑着疼痛劝导,曦瑶方才罢了。后几日,缘亦不得下床,就连端午节坤宁宫内的皇宫家宴,曦瑶也只带了凌金前往。
家宴上,宫嫔都各自打扮艳丽,可谓百花齐放,曦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歌舞,饮了几杯酒,便觉脸上热热的,于是离座出了坤宁宫,看到不远处一棵梨花树下有石凳,便过去倚着树干坐下。抬头望夜空,满天繁星熠熠,却又宁静。星光再美,也不敢与阳光媲美,永远只能这般在黑夜里兀自美丽,曦瑶暗自感叹,一阵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冷颤。
“石凳阴冷,这样坐着会生出病来。”曦瑶寻声望去,一男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皇上。”曦瑶失声叫道,忙欲施礼。
“罢了!”赫臻阻拦道,“不要惊动了旁人。”曦瑶会意,突见皇帝,不免有些羞涩,低声道:“皇上出来……不打紧么?”“呵呵!”赫臻笑道:“那你出来也不打紧么?”“臣妾只是……”曦瑶一时语塞,低头不语。
“不用解释了。”赫臻道,回头向远处的人示意,一个太监便掌了灯笼过来,走进来才知道是滕广。有了光亮,面目便清晰了,赫臻见曦瑶穿了粉色礼袍,妆容素雅,微微点头。回身对滕广道:“送给皇后的东西你让小莲子去取,其余人都跟了去,就你一人在远处侯着,不要让人知道。”滕广点头称是,便走了。这一走,又暗了下来,彼此只能看到依稀的脸庞。
“皇上……”曦瑶请福道:“臣妾想回席上去了。”“怎么?”赫臻道:“朕一来你就要走?”“臣妾不敢。”曦瑶道,“皇上有事,臣妾本不该打扰的。况且臣妾这样跑出来,也不合礼数。”“原来宫里的规矩你知道。”赫臻笑道。曦瑶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只是低头不语。
赫臻伸手扶曦瑶的肩膀,曦瑶一惊微微缩了身体,赫臻道:“你很怕朕么?”“不是。”曦瑶羞红了脸。
赫臻道,“本以为有胆识千里寻亲的,会是个豪爽洒脱的姑娘,没想到……”曦瑶惊地抬起头,不由自主地问道:“皇上您也知道?”赫臻爽朗地笑起来:“本来傅忆坤失踪了那么久,军机处都预备报他阵亡了,不料你竟然跑了出去,傅嘉就只好来求朕了,为了你朕可是头一次让靖远军那么偷偷摸摸地出征呢!”曦瑶羞涩不已,不敢抬头看他,赫臻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地看着曦瑶,微笑道:“只是朕没想到,这样一个冒失的女子竟还有这般容貌。”“皇上。”曦瑶只觉得脸上发烫,比刚才的酒劲还来的猛烈些。
“你不想成为朕的女人吗?”赫臻单刀直入地问道。
曦瑶心里一阵阵地打鼓,“我……臣妾已然是皇上的宫嫔了。”“那为什么上次家宴你不敢看朕?为什么福园里拒绝朕的邀请?为什么又独自转身跑去那里,还落了水?为什么刚才……你又离席走开?”赫臻一连串地发问,惊得曦瑶喘不过气来。
赫臻松开手,正色道:“朕并非要回西暖阁拿什么送给皇后的东西,只是想来寻你。”曦瑶一双晶莹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皇帝,从未有过的心悸似乎让自己变得麻木,连嘴唇都无力启动,随即羞得低下了头。
赫臻背手看了天空,叹道:“难道朕就这么可怕吗?连星星都不敢见到朕?”曦瑶随声望去,果然刚才还万里无云,星光熠熠,此刻竟成了黑压压的一片,突然一道闪电,曦瑶一惊,却并不害怕。赫臻竟第一次遇到不惧怕雷声的女子,眼里除了一丝淡淡的失望外,更多的却是欣喜。雷声过后便下起了磅礴大雨,梨树枝叶繁茂宛若一把天然的巨伞,将雨水生生挡住,只是淅沥有几滴落了下来。赫臻用手搂住曦瑶的肩膀,曦瑶也不挣脱,只静静地倚着。
滕广提了灯笼匆匆赶过来,赫臻喝道:“慌什么,还不去取了伞来。”滕广将灯笼放在两人的脚边,便跑了回去。有了光亮,又可以看清彼此,曦瑶清楚地看到了赫臻脸上满意的微笑,他合身的温暖,让自己油然地赶到安心。
一支梨花不堪风雨落下,险些砸在曦瑶的肩膀,赫臻眼疾手快接了下来,雪白的梨花,经过雨水的洗礼更加娇艳逼人。赫臻将其递与曦瑶,低声道:“为了欣赏,宫里的花,往往花期很长,那都是花匠们用了种种手段。梨花虽洁白无瑕,但依旧经不住风雨摧残。”又抬头望那些依旧在树上梨花道:“只有挨得住的才能开到最后。朕希望你能明白。”曦瑶怔怔地看着赫臻,怯手接过梨花,想起方才的繁星,福身对赫臻道:“臣妾明白了。”赫臻笑道:“傅嘉説你聪明,果然不假,以后的时日还很长,但朕希望你能陪着朕看每一次梨花的盛开。”“皇上!”曦瑶看着赫臻,心底的那份酸楚似乎渐渐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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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滕广取了伞回来,小莲子等也从西暖阁赶了回来,赫臻便拥了曦瑶同行。曦瑶起先认为不妥,但赫臻一意孤行,自己也无法推托,便羞涩地倚在赫臻身上缓步前去。
一行人回到了坤宁宫,众妃嫔见皇帝拥了曦瑶回来,当下鸦雀无声,赫臻自当不在意,送了曦瑶归座,自己也回到龙椅上,曦瑶脸红不已,不敢抬头。瑾贵妃见状,气得紧咬红唇;皇贵妃只做没见到;懿贵妃莞尔一笑,举杯饮了一口美酒;德妃与如妃对视而笑;璋瑢、蕰蕴开心不已,拉了手説笑不停;兰妃恨地咬牙切齿,徐婉仪在一旁示意她注重仪态;其余各人表情各不相同,皇后见大家这般景象,连忙打圆场,笑道:“皇上给臣妾拿什么了?”小莲子立马递上锦盒,赫臻接过打开,取出一条晶莹剔透、光彩夺目的水晶链子递与皇后,笑道:“朕以为,如此珍品也只有皇后配得上它。”皇后喜笑颜开,温柔地对赫臻道:“臣妾谢皇上。”“臣妾恭喜娘娘!”皇贵妃起身祝贺,众嫔妃也一同起身贺道:“皇后娘娘千千岁。”皇后高兴不已,笑道:“妹妹们客气了,今日大家高兴,多饮一杯酒才是。”“谢娘娘。”众人道。趁暇,璋瑢笑着向曦瑶示意,彼时曦瑶低着头没见到,此刻看见了,更是把脸红到了脖子根。
第十三章 兰叶春葳蕤1
家宴散后,雨势未见收敛,赫臻留在了坤宁宫,其余妃嫔都各自被奴才接回住宫,璋瑢邀了曦瑶一同坐轿。
“前日里还在裕乾宫扭扭捏捏地,没想到今日竟给大家这样一个惊喜。”璋瑢还沉浸于方才的惊讶之中。
“姐姐。”曦瑶依偎着璋瑢,羞道:“妹妹是偶然遇到皇上的。”“偶然……?”璋瑢微笑着看着曦瑶道,“傻丫头,在座每个人都看出来皇上对你有意,揽着你进来,也不顾忌。”“姐姐。”曦瑶羞道,“可别再取笑妹妹了,我……”曦瑶低下了头?
“难道你真的不喜欢皇上吗?”璋瑢疑惑地问道。
“不是。”曦瑶急了,羞涩道:“只是……只是太突然了。”“不是就好,好妹妹,我们既然进了宫,就该快快活活地生活才是。我们好了,家里的爹爹娘心里也开心。”璋瑢疼惜道,继而又道,“前日里你那些什么帝王薄情,什么缘分的话,可不该再説了啊?”“是,姐姐。”曦瑶依偎着璋瑢,轿外风吹雨打,曦瑶心里却是热热的。
第二日清晨,天气放晴,曦瑶一早起身,依例去两宫请安,只是今日两位充容特意等了曦瑶一同前往,曦瑶也是笑脸相待。太后近来身子不爽,不仅昨日的晚宴没有到场,今日又是不见安。于是大家便在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经昨日一事春光满面,心情甚好。众人説説笑笑好不热闹,将近巳时才遣了大家回去。
出了坤宁宫,蕰蕴説宫里备了精致的点心,邀了璋瑢、曦瑶并其他妃嫔一同前去品尝。自从侍寝之后,各宫妃嫔也对她热络起来,蕰蕴性子爽朗,乐得大家热闹。瑾贵妃自是瞧不起,推説有事不欲前往,兰妃亦是如此。皇贵妃、懿贵妃説要回去照顾孩子也都不去,于是其余人便跟了蕰蕴往修缘宫去了。
兰妃离了众人,自己便缓缓步行回去,天气渐渐开始炎热,走了没多久兰妃便觉身体乏累,于是随便找了个亭子坐下来歇息,一班奴才在一旁伺候。
“嫣梅,叫人回去备了轿子来接本宫,这天不比以前,此刻和早晨又是两样的光景。”兰妃用丝帕扇着风,嘴里抱怨道。
嫣梅称是,便找人去安排,却看见远处过来一行人,肩舆上坐着的正是瑾贵妃,便连忙回来告诉兰妃。叶兰儿听了心里不自在,忿忿道:“她也未必打着里过,何必迎上去,只当没见着。”嫣梅也不再説什么。
瑾贵妃老远便看到亭子里有人,侍女佩云説看着像兰妃,瑾贵妃见她背着自己,不过来问安,心下恼怒,冷冷道:“既然这样,我们过去瞧瞧。”于是小太监们便抬着肩舆往亭子那里移去。待嫣梅听见动静转身来看,瑾贵妃的肩舆已在亭子边上停了下来。大惊失色,连忙告诉兰妃,她先是一怔,随即便起身过来请安。
“怎么敢有劳兰妃娘娘。”瑾贵妃冷言道,“本宫这就下来给兰妃娘娘请安。”説着便欲下轿。
兰妃脸色煞白,央求道:“臣妾不敢,还请娘娘恕罪。”瑾贵妃复又坐下,嘴角微扬,冷笑一声:“兰妃娘娘好兴致啊,这么大的太阳也出来逛园子,怎么?在这里等皇上么?”兰妃听了心里慌乱,説道:“臣妾……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哼!”瑾贵妃怒道:“这里是皇上下朝必经之地,你在这里坐着,你説是什么意思?”兰妃听她这么説,实在尴尬,又不敢分辨,跪在地上,被太阳晒着直觉头昏脑胀。
瑾贵妃见她这样,心里得意,对佩云道:“本宫没工夫在这里晒太阳,回去吧!”于是一群奴才拥了瑾贵妃而去。
嫣梅扶起兰妃,她气的脸色扭曲,心下愤恨:“我就不信你能得意一辈子。”只是脚下无力,若不是嫣梅扶着,便要摔了下去。
“主子,奴婢扶了您回亭里歇息,等轿子来了再回去。”嫣梅担心兰妃的身体。
“等什么轿子?还想让瑾贵妃寻我麻烦吗?”兰妃吃力地喝道。嫣梅不敢再説,又唤了晚秋一同搀扶。
才走了几步,兰妃只觉腿下打飘,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失了知觉,一班奴才大惊,纷乱不已。
叶兰儿妃再醒来时,已然躺在了自己的寝宫里,她微微睁开眼睛,依稀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皇上?不错,这宫里除了皇帝,还有谁敢坐在妃嫔的睡榻上?
“爱妃!爱妃!”赫臻轻声唤道。
兰妃吃力地睁开眼睛,果然是赫臻,心下一热,柔声道:“皇上。”赫臻道:“你醒了。”脸上满是欣喜。
皇后笑容灿烂地走来拉了兰妃的手道,“好歹醒了,皇上和我们都着急着呢!”兰妃见了更是奇怪,转眼看去,皇贵妃、懿贵妃、德妃、如妃、敬妃、祥嫔、良嫔等等俱在,心下疑惑,怯怯道:“臣妾贱体,怎敢劳皇上、皇后和各位姐姐?”皇后笑道:“傻妹妹,哪里的话。可不该给你道喜么?”兰妃听了疑惑不已,又瞧了皇帝,只见他满面红光,愉悦地看着自己。难道自己……兰妃不敢再想。
此刻祥嫔、蓉嫔、良嫔三人已上前施礼,口称“恭喜娘娘喜得龙裔。”兰妃听了当即怔住,热泪盈眶。
“可不许哭的。”皇后疼惜道,“如今有了身孕,要时刻保重,哭坏了身子,是要害了孩子的。”説着用帕子抹了兰妃的眼角。
兰妃激动不已,低头羞怯道:“臣妾谨记。”又抬眼去看赫臻,脸色通红,煞是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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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笑道:“好了,我们回了吧!让妹妹好生休息。”懿贵妃等听了点头称是,各自过来恭贺几句,便都纷纷走了。赫臻与兰妃寒暄几句,便也同皇后一同走了。
兰妃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满脸的欣喜,时而又流出眼泪。嫣梅倒了热茶过来,笑道:“恭喜娘娘了。”兰妃接过茶,笑道:“这段日子要你照顾了。”“娘娘客气,这是奴婢的本分。宫里有恩旨,凡嫔以上的主子有了身孕,怀胎八月之后,妃嫔的生母便可进宫伺候的。”兰妃眼里放光:“真的,我娘可以进宫?”嫣梅笑道:“奴婢不敢欺瞒主子。”兰妃开心不已,喝了茶,又抚摸起自己的小腹来,心心盼着自己肚子里的胎儿能快快长大。
晚秋进来通报,“徐婉仪求见。”兰妃欣喜,“快请。”徐婉仪进来,笑容满面,忙地施礼:“恭喜娘娘。”“妹妹也跟我客气?”兰妃嗔道。
“主子慢聊。”嫣梅道,便退了出去。
第十三章 兰叶春葳蕤2
见嫣梅出去,徐婉仪笑着坐到了床上:“姐姐是第一个侍寝的,如今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真是姐姐的命好。”兰妃眼眶微红,笑道:“真是出头了。”又抚着小腹道:“只盼他快些长大。”徐婉仪笑道:“皇上亲政十五年,膝下却只有四女三子。我听説太后早有微词,全因皇上独宠瑾贵妃。这次选秀美女云集,姐姐更是鹤立鸡群,难怪皇上对姐姐不得不另眼看待。”“説道瑾贵妃,这次还要谢谢她呢。”兰妃不屑道。
“姐姐这话从何而来?”“今日出了坤宁宫后,我遇上了瑾贵妃,她又寻我的不自在,许是在地上跪久了,我这才支撑不住。倘若不是她,恐怕不会那么早就叫太医搭出喜脉来。”“原来如此。”徐婉仪道:“怎么皇上、皇后没有追究?”兰妃冷冷一笑,“她走了之后我才晕厥的。説了也没用,何必惹出风波,这笔账,日后慢慢再算。”徐婉仪叹道:“瑾贵妃可真是……,姐姐可要好生保养身体,等小皇子出生,我也要做姨娘了。”説着也伸手抚摸兰妃的小腹。
兰妃嗔笑道:“你就知道是个男儿了?”“妹妹説是,就一定是。”兰妃笑道:“妹妹放心,来日我得势,定当扶持妹妹。”徐婉仪羞道:“姐姐哪里话。”姐妹二人説些玩笑话,直到晚间才散了。
次日清晨,曦瑶往坤宁宫请安,去得早了些,皇后还未起身。于是便同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品悦等伺候皇后娘娘起身。
“妹妹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皇后笑问。
曦瑶羞道:“不敢瞒娘娘,缘亦身上不爽,小宫女们老早就唤臣妾起来,臣妾见她们辛苦也不好説。”皇后正色道:“你是主子,怎么不好説,要时刻知道自己的身份。”“臣妾记下了。”曦瑶无奈道。
皇后又道:“缘亦的事情我也听説了,瑾贵妃也没违了规矩,本宫只能希望你日后处处谨慎。”曦瑶低首不语,品鹊进来通报各宫娘娘前来请安。于是曦瑶扶了皇后出去。大家请安后,便也同皇后説些家常,今日德妃带了四公主来,五岁的若珣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粉嫩嫩的脸蛋招人喜爱。
德妃见皇后抱着若珣爱不释手,便笑道:“皇后娘娘莫怪,若珣这丫头早早醒了,吵着要给母后请安,臣妾这才带了她过来。”“不碍的。”皇后笑着亲了若珣的脸蛋,“若珣孝顺母后是不是?”她膝下没有女儿,固然对几个公主都十分疼惜。
“是!”琅琅童声十分可爱。
“兰妃娘娘到。”正当众人逗着若珣玩耍,殿外太监突然宣到,众人随即将目光投向仪门。
只见兰妃一生素净,胸口下系着蜜合色绸带,由侍女搀扶着姗姗进来。其实才有身孕,身材并未有变,这身孕妇装扮实在有些张扬。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兰妃盈盈拜倒。
“快快起来。”皇后抱着若珣并未放手,嘴里道:“有了身子了,不必施礼。”皇贵妃上前扶了兰妃,嗔道:“有了身子,万般注意才是。”“谢娘娘。”兰妃娇柔致谢。
皇贵妃笑道:“坐下才是。”若珣从皇后怀里跑了下来,到了兰妃面前,跪地施礼:“请母妃安。”兰妃娇笑不已,连忙扶起,笑道:“四公主真是可爱。”“若珣来。”若珣见母亲唤自己,便蹦蹦跳跳地钻进德妃怀里,德妃笑道:“如今兰母妃肚子里有了小孩儿了,若珣乖乖,以后见了兰母妃要悠着点,不可莽莽撞撞地,记下了吗?”若珣似乎并不懂她母亲话中的意思,托着腮子,两眼溜溜地看着德妃。这话孩子自是不懂,但旁边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兰妃的脸上也不觉尴尬。
若珣想了一会,又看看兰妃,笑道:“娘,您是説兰母妃要生小娃娃了。”德妃笑道:“是啊。”若珣挣脱母亲的怀抱,又跑到兰妃面前,娇滴滴道:“恭喜母妃。”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皇后笑道:“难为她了,懂这些道理。”又招手唤若珣过来抱在怀里:“若珣啊!你想要皇弟还是皇妹呢?”这一问,兰妃不免紧张,有了身孕的人,谁不希望别人説自己能生儿子,若説生女儿,虽只是説説,也总觉得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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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珣想了想,嘟着小嘴很认真地説:“若珣要小弟弟。”众人听了不禁都笑起来,兰妃默默舒了口气,皇后笑着问道:“怎么要小弟弟啊?”若珣认真地説:“因为……”想了想又转头去看德妃,只见母亲嗔笑看着自己,满眼的慈爱。若珣便依在皇后怀里,低声道:“因为若珣要做小公主。”众人听了止不住笑起来,若珣无辜地看着欢笑不已的大家,煞是可爱。皇后亲了若珣嫩嫩的脸蛋,笑道:“我的小心肝,真是母后的开心果。”皇后又颔额对皇贵妃笑道:“改日带了若岚、若笙过来,本宫几日不见,也想了。”皇贵妃无奈笑道:“谢娘娘记着,可惜若笙底子太弱,昨日又着了风,今日身子又不爽了。”皇后关切地问:“怎么了,这个孩子实在可怜。”又问:“宣太医瞧了吗?”皇贵妃笑道:“瞧过了,太医説还是要养着。”皇后又问:“若岚怎样?”皇贵妃道:“岚儿好,只是性子内敛,不像珣儿这般活泼。”説着接过若珣抱在怀里,笑道:“珣儿一会儿跟母妃回去和岚姐姐玩好吗?母妃叫厨子给珣儿做好些吃食。”“好。”若珣答应的极爽快。
皇后嗔笑道:“有奶便是娘,德妃啊!你仔细若珣给皇贵妃抱了去。”德妃笑道:“这丫头前日在如妃那里赖着不肯跟我回去,我是白疼她了。”大家听了都欢笑不已。
兰妃在一旁寂寞难耐,本来以为自己今日会是焦点,没笑道竟让一个小丫头抢去了风头。曦瑶实在喜欢若珣,看着她就会想起家里的小侄子们来。
皇后又笑着问懿贵妃道:“小皇子可好?”懿贵妃笑道:“小皇子一切都好,谢娘娘惦记。”皇后又对兰妃道:“从明日起,就免了你请安施礼。好好在宫里养着身子。”兰妃笑着应了,片刻后众人便散了。
兰妃回到延庆宫,为着方才的事忿忿不平,一人在寝宫里生闷气。
“皇上驾到。”外头传来太监的呼声。兰妃听了当下欢欣,收了愁容,出来迎接。
赫臻笑着走进来,身后跟了一班太监,手里都端着红木托盘。
“皇上吉祥。”兰妃妩媚娇柔。
“兰儿。”赫臻搀起兰妃,笑道:“注意身子。”“皇上,臣妾现在的身子不碍的。”赫臻怜爱道:“还是要小心。”转身指着那些木盘,笑道:“这些东西是朕给你的,那些是太后赏赐的。”兰妃看去,尽是些金簪、玉佩、玛瑙链子等珍贵之物,心下欢喜,转身笑道:“臣妾谢皇上。”刚才在坤宁宫的冷落之气,早已抛在九霄云外,又道:“太后老人家身子可好,已有数日不见安了,怎么太后也知道了?臣妾定要当面谢恩才行。”赫臻笑道:“难为你周全。”又道:“别站着了,朕有些饿,陪朕用些点心可好?”兰妃心情甚好,便唤嫣梅安排。
饭厅里,赫臻吃着点心,听着兰妃聊些家常,还提到了早上坤宁宫大家逗若珣的事情,赫臻听了也觉好笑。
“你也吃些。”赫臻笑道:“可别饿坏了若珣的弟弟。”兰妃听了,娇羞不迭,“皇上怎么认定是皇子了?四公主童言无忌,皇上也当回事情。”説着吃了口核桃酥,却心头恶心,做呕吐状。
赫臻紧张道:“怎么了?”兰妃笑道:“嬷嬷们説,这是正常的。”赫臻笑道:“不错,皇后他们当年也是这样,自从懿贵妃三年前诞下臻麟之后,宫里再没有过这等喜事了,你要好生保重。”説着赫臻唤嫣梅过来,道“伺候你家主子休息,朕走了。”兰妃见状急道:“皇上还没用完点心呢?”赫臻爱抚道:“不用了,朕恐怕打扰你休息,你好些养着,不要送了。”説罢,便旋身走了。
兰妃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十分生气。嫣梅过来扶,“主子恶心了?奴婢扶主子回去休息。”兰妃生气地喊道:“谁恶心了?你们都出去,出去。”嫣梅等见状,纷纷无语退了下去。
第十四章 若珣1
嫣梅等人退出后,兰妃甩手扔下桌上的碗碟,双眼通红,心里暗暗恨道:“若没有这孩子,恐怕你也想不到我。皇上,兰儿在你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呢?”
赫臻离开延庆宫后,径直去了承乾宫,许是兰妃提到若珣,自己也想念其女儿来。
到承乾宫,德妃迎出来道,“皇上久没有来了。”
赫臻笑道:“你气朕了?”见德妃如今比从前越发有韵味,又念她平日里稳重得体,宫里上下口碑皆好,不由得喜欢。
德妃给皇帝让座,吩咐上茶,笑道:“臣妾哪里有这份闲气,平日里若珣就已把臣妾气的不分东西,难道还要为了皇上气得找不着南北不成?”
“瞧瞧,説话越来越伶俐。”赫臻捏了德妃尖翘的下巴,嗔道:“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德妃笑:“臣妾知错,皇上莫怪。”
赫臻笑道:“朕那里会怪你。”又道:“听説今日你带了珣儿在坤宁宫玩,朕也想她了,唤她过来,让朕瞧瞧。”
“看看,臣妾就説皇上哪里是来看臣妾的。”德妃嗔道:“还不是想女儿了?”
“你啊!”赫臻道:“若珣这般调皮,就是随了你了。”
德妃笑:“皇上这会子想看珣儿还看不到呢!”
赫臻疑道:“怎么了。”
“她呀!説到女儿,德妃的眼里不禁露出甜意,“这丫头正在麟趾宫玩得开心呢,皇上要见,恐怕还得去皇贵妃姐姐哪儿呢!”
“在容琴的屋子里?”赫臻道:“怎么去那里了?”
“今日姐姐高兴,就抱了过去玩了。”德妃笑道:“难得姐姐们都疼她。”
“丫头伶俐可爱,谁不喜欢。”赫臻笑言,脸上却又显出一丝失望。
德妃体贴,笑道:“时辰不早了,臣妾也该接珣儿回来午睡,这丫头不去接她,才想不着要回来,她那么淘气,可该让姐姐头疼了。皇上陪臣妾同去可好?况且二公主、三公主也想念父皇,皇上也该多去看看。”
赫臻欣然笑道:“好,好。朕陪你去。”
“是。”德妃笑容灿烂。
麟趾宫里,若珣正和若岚玩得高兴,若笙身子弱,倚着皇贵妃,笑看着她们。
“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宫外太监高呼。听説皇上来了,皇贵妃便让若笙躺下,自己带了若岚、若珣迎了出来。
“皇上万福。”皇贵妃施礼。
“屋子里,不必多礼,容儿快起。”説着便伸手将皇贵妃扶起。
“谢皇上。”
“父皇。”若珣见父亲来了,张开两只小手跑向赫臻。
赫臻爱怜地将女儿抱在怀里,亲了有亲,笑呵呵地説:“珣儿怎么在这儿呀?”赫臻此话本是逗若珣来玩,德妃听了却计上心头,笑着过来搀扶皇贵妃,“丫头没让姐姐操心吧!我正过来接她回去,偏巧遇到皇上往姐姐这儿来。”赫臻听了,朝她会心一笑。
皇贵妃笑道:“何来操心,珣儿来了,岚儿也好有个伴玩耍。”
説着若岚便过来请安,“父皇吉祥、母妃万福。”德妃连忙扶起,笑道:“岚儿越来越漂亮了。”若岚公主今年十岁,虽然没有大公主若晴那般貌若天仙,却也生的玲珑精致,只是性格内敛,从小就不像若珣那般活泼可爱。
“父皇,”若珣在赫臻怀里撒娇,“若珣好久没见父皇了,若珣可想父皇了。”赫臻喜得亲了亲,许是胡子扎到脸蛋儿,若珣咯咯地笑个不停。
德妃上前抱过若珣,嗔道:“调皮鬼,看你满脸的汗。”又向皇帝示意不该冷落了若岚,赫臻笑而不语。
皇贵妃笑道:“皇上,别站着了,乐儿上茶。”
于是大家坐下,赫臻招来若岚,道:“父皇看着岚儿越来越像你母妃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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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岚轻声细语,“儿臣也这么觉得。”
赫臻又问皇贵妃:“笙儿呢?”
“在床上躺着,昨晚着风了。”皇贵妃脸上掠过一丝愁容。
赫臻怜惜道:“这孩子实在单薄,朕要去看看才是。”
德妃见状,起身道:“珣儿该午睡了,臣妾先带她回去,皇上和姐姐慢慢聊着。
皇贵妃笑着看德妃:“妹妹何必客气,留她在这里睡了,你我姐妹陪皇上説会子话。”
德妃笑道:“姐姐照顾笙儿已是辛劳,再添上这个小魔王,还不把姐姐累着,妹妹心里可过不去。”
皇贵妃便也不挽留,弯腰逗若珣:“改日再来陪岚姐姐玩好吗?”
“好……!”又是清脆响亮的回答,若珣满脸天真的笑容。
“臣妾告退。”德妃向皇帝施礼,赫臻点头笑而不语。
“父皇再见,母妃再见。”若珣摇着小手,笑嘻嘻地对赫臻和皇贵妃道,帝妃二人听了当即捧腹笑起来。
德妃羞红了脸,蹲下身子,轻轻捏了若珣的小脸蛋嗔怪道:“母妃怎么教的?又忘记了?讨手心板子是不是?”
小若珣无辜地看着娘,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眼里水汪汪的。皇贵妃过来抱起若珣,怜爱道:“母妃那么凶?若珣不理她,今日在皇母妃这里睡好不好?”若珣把头埋在皇贵妃的肩上,不敢看娘。
德妃笑道:“姐姐就宠着她吧,改日她越发没规矩,把皇宫的红砖顶子掀了,皇上就找姐姐问罪,可别赖着臣妾。”
赫臻将若岚放在腿上,笑道:“这是你们的事情,朕不管,只要岚儿乖巧朕就满足了。容儿,依朕看珣儿不像她娘朕才奇怪呢。”
德妃听了,娇羞不迭,皇贵妃把若珣放在她怀里,笑道:“皇上都这么説了,姐姐我也不管了。”
德妃抱了女儿,看着女儿水汪汪地大眼睛,满是天真,嗔笑道:“这个小魔王,臣妾也是没办法!”又道:“跟母妃回去了好吗?”
若珣见娘不是真生气,又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德妃放下若珣问道,“那该怎么説呀?”若珣转过身对这帝妃二人施礼道:“父皇吉祥、母妃吉祥,若珣告退。”二人笑着点头。
“臣妾告退。”德妃施礼,于是牵了女儿的小手往外走了。若珣还时不时地回头对若岚招手,煞是可爱。回到承乾宫,德妃让嬷嬷领了若珣去午睡,自己也回寝宫休息,不在话下。
傍晚时分,曦瑶从裕乾宫回来,见时辰还早,便令秋心、凌金陪着自己去福园走走,自从上次自己落水,便再也没去过。园子里的景色依旧,慢慢走到渡口,还见熟悉的小筒子在小船上坐着。小筒子见曦瑶过来了,连忙过来请安。
曦瑶心里愧疚,笑着説:“那日连累你了。”
小筒子连连磕头,“若不是主子差了小瑛子来照应,恐怕奴才也好不了。”
曦瑶微笑道:“难为你了,快起来吧。”
“恬主子,今日可要渡船,奴才恐怕……”小筒子直直跪着似乎有难言之隐。
曦瑶见他这般脸色,便问:“怎么了?”
第十四章 若珣2
小筒子略带哭腔道:“德公公説宫里留不住我了,日后找到撑船的太监,就要撵我出去了。”
曦瑶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半天説不出话来,秋心过去拉了小筒子起来。曦瑶抬头看他,一副老实的样子,年纪又小,这会子出去了,要靠什么养活自己,如果不是家里过不下去谁家愿意让好端端儿子来做太监。曦瑶想了想,便转头对凌金耳语几句,凌金听了便走开了。曦瑶微笑着对小筒子説,“今日不渡船了,来日有的是机会。”于是便带秋心走了,只留小筒子一人站着。
曦瑶两人逛了片刻便想回去,正凌金也回来了,曦瑶笑着问她事情办得怎样。凌金道:“奴婢对敬妃娘娘説‘我家主子想问娘娘讨个恩旨,让福园撑船的小筒子去馨祥宫伺候。’敬妃娘娘説‘这丫头,要个奴才还不容易,何苦来找我?’奴婢説‘因为我家主子不爱搭理敬事房的总管,所以想请娘娘派人去敬事房説一声,然后再把小筒子送给我家主子。’敬妃娘娘想了想就笑着答应了。”曦瑶笑道:“难为你了。”
于是三人便出了福园,才走几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细的惨叫,随即又传来孩子的哭声,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孩子哭,想来定是哪位皇子、公主,于是三人快步往那方向去了。
原来声音是从福园不远处的慕雅亭处传来的,三人行至那里,却见兰妃坐在了地上,不停的叫唤,嫣梅在一旁安抚,想扶她起来,却力不从心。亭子的台阶上,若珣公主一个人正坐在那里哇哇大哭,曦瑶连忙过去。
看见兰妃的裙上未带红,顿时有些放心。兰妃疼得脸色惨白,满脸泪痕。曦瑶连忙叫凌金回去让小春子等抬了藤屉子春凳过来抬人,又让秋心去请太医。见若珣哭得气喘不匀,便过来抱起她,又看她手臂上有血,十分心疼。若珣本来害怕,见有人来抱自己,就顺从地倚在曦瑶的怀里。
太医很快便到了,忙不迭给兰妃诊脉施针,皇后听到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德妃正巧在坤宁宫,便也一同来。皇后心里焦急,见了曦瑶就劈头训了几句,曦瑶虽然觉得冤枉,但知道皇后正在气头上,也不辩解。赫臻也和皇贵妃一起赶了过来,接着懿贵妃、瑾贵妃、如妃、敬妃都过来了。
赫臻很急,把嫣梅叫来问道:“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摔了?”
嫣梅跪在地上,呜咽道:“回皇上,兰妃娘娘説胸口闷,奴婢便扶了娘娘出来走走,走到慕雅亭,娘娘説累了,于是就坐下来歇息,后来娘娘説天色不早想回宫去,就起身要走。奴婢去捡娘娘掉落的帕子,娘娘独自先走了几步,没想到若珣公主正从外面跑进来,和娘娘撞了个满怀,就……就把娘娘撞倒地上了,公主也摔了下去,后来恬婉仪过来,就帮着把娘娘抬到馨祥宫来了。”
大家听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人还好,德妃听説示若珣闯的祸,连忙跪下:“是臣妾教女无方,才闯下如此大祸,臣妾该死,请皇上降罪。”赫臻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后无奈道:“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等太医出来再説。”又过来对曦瑶説:“婉仪妹妹,刚才委屈你了。”曦瑶笑而不言,又看赫臻,见他满脸愁容,但并未对德妃大光其火,心里突然觉得这样一个理智而有情的人,似乎真的可以让自己依靠。
片刻后,太医出来到了正殿,给赫臻磕头,众人急急问兰妃如何。
李院士慢慢道:“皇上、皇后放心,兰妃娘娘本身底子很好,虽然今日摔倒确实影响到胎气,不过孩子保住了。但两月之内必须卧床静养,如果再磕到碰到,恐怕胎儿就不保了。”听他説完,众人才放下心来。
赫臻和皇后等人便去曦瑶的寝宫看望兰妃。德妃怕自己引兰妃伤心,便没有进去。曦瑶见那么多人,自己也就不跟进去了。德妃便过来问曦瑶一些事情,曦瑶一一回答。
“臣妾并没有看到兰妃娘娘摔倒的过程,只是看到兰妃和公主都倒在地上了。”曦瑶道。
德妃叹了口气,又问:“若珣呢?”
曦瑶道:“公主受了伤,臣妾让凌金把公主到带钱虢容的殿里去上药了。”
德妃听説女儿受伤,不免担心,又想她闯出大祸来,不免有气愤。无奈道:“谢谢妹妹了。”曦瑶笑而不语。
很快,众人都从寝宫出来,璋容过来拉了曦瑶一阵笑,不免纳闷。接着令人一些内监宫女进去抬了兰妃出来回延庆宫,帝后二人也随即出来,皇后脸上的神情缓和过来,一如之前的从容。赫臻吩咐要去议事院,便带着内监走了,走时看了曦瑶一眼,神色中透着欣慰。瑾贵妃眼尖,看到这幕,便上来説送皇上,一道跟着走了。
皇后也欲离开,见德妃依旧神情凝重,便笑道:“妹妹不必自责,兰妃也没什么事情,回去也不要为难珣儿,我想丫头肯定也吓着了。”
德妃叹道:“可是这丫头,早上才对她説的……”
皇后笑道:“孩子懂什么?这晌説了过会子就忘了。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孩子跟你回去还不是要挨手心板子?今日若珣还是跟我回去吧。”转身问曦瑶若珣何在,曦瑶便让凌金去请。
片刻后,钱虢容和李泽容领了若珣过来,小丫头眼睛哭得像核桃一般,楚楚可怜,看到德妃便委屈起来,又看母亲怒冲冲地瞪着自己,吓得躲在钱虢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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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充容徐徐拜倒给皇后及众妃请安,皇后笑着唤她们起来,夸了几句。见若珣躲在后面,又看看德妃的脸色,心下怜爱,过来抱起若珣,柔声道:“珣儿,吓到了是不是?怎么不给母后请安呢?”若珣抱着皇后的脖子,“哇!”一声哭了出来。皇后好言哄着,小公主却还是伤心。
德妃怒道:“你还有脸哭了?看看你做的事情?早上説的话,转眼就忘了?我一不在宫里,那些嬷嬷掌不住你,你就到处乱跑?我看你屁股又痒了是不是?”
若珣听到母亲责骂,哭得更凶。皇后喝道:“在本宫面前训孩子,成何体统?本宫説了,不许再追究孩子了。她一个小丫头,你跟她较什么劲?”又哄若珣:“乖乖,今日跟母后回去。”又道:“大家都散了吧。”于是便抱着若珣走了,皇贵妃也跟离开,众人皆施礼恭送。
皇后走后,懿贵妃过来劝慰德妃:“妹妹不要气了,小孩子哪有不莽撞的?你气坏了身子才划不来。皇后娘娘都不追究了,你何必放在心里。本宫想兰妃也是识大体的,不会记在心里。何况太医都説了没事,妹妹该宽宽心才是。”
德妃眼角似有泪花,却微笑道:“姐姐的话,妹妹记下了。”
懿贵妃笑道:“这才是。“又説:“今日恬妹妹也受惊了,该早些休息。”曦瑶福身报以微笑。于是懿贵妃也走了,如妃安慰几句,便携着德妃一同走了。馨祥宫里便只剩下两位充容和曦瑶姐妹二人,曦瑶谢了几句,便打发了她们,拉了璋瑢在饭厅坐下。
璋瑢笑咪咪地看着曦瑶,让曦瑶好生疑惑,问道:“姐姐刚才就这么看着妹妹,妹妹哪里不对了吗?”
璋瑢还是一阵笑,曦瑶嘟着嘴道:“姐姐又欺负妹妹。”
“我哪里敢欺负恬嫔娘娘。”
曦瑶更是一头雾水,连忙道:“姐姐莫乱説,我只是个婉仪呢!”
璋瑢笑道:“方才在你的寝宫里,皇上对皇后説你今日护龙裔有功,要升你为嫔。皇后听説也吓了一跳,莫不要説我们了,我看那兰妃脸都气绿了。皇后説你尚未侍寝,恐坏了规矩,説要回太后再行商议,皇上也应允了。我看,你侍寝也就这几天了。”
曦瑶听了脸色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低声道:“姐姐……我……”
璋瑢道:“还是这么扭扭捏捏的么?我们三姐妹如今都好,不是好事么?我想你蕴姐姐知道了也会高兴。只是……”
曦瑶抬头问:“怎么了?”
璋瑢思量道:“如今只有余瑶宫的嫔位尚空缺,你若提升,就是连升两级,比蕴姐姐的位分还高呢?”
曦瑶道:“蕴姐姐可不是这样的人,但这也不好啊!了不起妹妹不要这个嫔位了。”
璋瑢笑道:“傻丫头,这是你説了算的?”曦瑶不依,二人便笑做一团。
德妃回到承乾宫,把平时带若珣的几个宫女和嬷嬷该罚的罚,该骂的骂。训戒完了静下来,又想念起女儿,方才隐约看到若珣手臂上缠了纱布,不免一阵心疼。这才后悔刚才让皇后抱了去,但皇后要抱,自己又有什么办法。想到今日若珣要是真的把兰妃的孩子撞下来,自己该怎么办,若珣又该怎么办?一个人东想西想,暗自神伤。
坤宁宫里,皇后问了若珣事情的始末,又给若珣喂了晚膳,便让十岁的二皇子臻海带了若珣去玩。但片刻后,若珣就跑过来,抱着皇后的裙裾,“母后、母后”地撒娇。
皇后笑着抱起她问:“怎么了?哥哥欺负你了?”
“母后,”若珣掰弄着自己的小手,低声道:“母后,珣儿想……想母亲了。”又怯怯地看了皇后一眼,继续道,“珣儿想回母亲那里。”
皇后欣慰地抱了若珣亲了又亲,笑道:“母后的心肝,怎么这么孝顺?真是母后的小宝贝,好了,母后许了。”説着便唤何嬷嬷和品鹊来带四公主回去。若珣给皇后磕头:“若珣告退。”皇后笑而不语,又对何嬷嬷説:“传本宫的话给德妃娘娘,不许为难了四公主。”何嬷嬷应了,便抱起若珣走了。皇后笑着看她们走了,才唤了臻海过来问功课。
德妃还是想念女儿,想打发人去问,又不好意思。正在发愁,却听见外面女儿熟悉又清脆的叫声。原来何嬷嬷已经送了若珣回来,小若珣一回来,就挣脱了何嬷嬷,自己跑了进来,大声叫着“母亲”。德妃迎了出来,满脸欣喜,可是看到若珣又故作生气,自顾坐在了上座。若珣也不敢往前跑,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母亲。
何嬷嬷和品鹊进来请安,何嬷嬷把皇后的话説了,又説是四公主自己要回来的,德妃笑着应了,让霭云给了赏,便打发他们回去。德妃佯装不理若珣,自顾回寝宫去,若珣还是跑上去拉着母亲的衣角跟着进去了。其实德妃听説女儿自己要回来,已然欣慰,回到寝宫,只是责骂了几句,便关心起若珣手上的伤。若珣知道母亲不气了,便有倚着母亲撒起娇来。
第十五章 红颜弃轩冕1
兰妃回到宫里,昏睡片刻,醒了过来,独自躺在床上,想着今日的事情,却越想越气,德妃的女儿撞了自己,竟然什么事都没有。虽然恬婉仪歪打正着救了自己腹中的孩儿,可是皇上也用不着提升她吧!几次三番,皇上在众妃以及皇后面前表现出对恬婉仪的关爱,却又迟迟不让她侍寝,实在让人好奇。自己现在是宫里唯一有身孕的人,为什么却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皇帝对自己时时的关心,不过是念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皇后亦是如此。从小因为是庶出,就处处低人一等,娘也是用来让大娘随时出气的,兄弟姊妹之间玩耍,谁要是有个闪失,不管是谁的错,自己总是一顿打。难道自己要这样窝囊一辈子?如今虽居妃位,却无妃之尊,到底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正视自己,尊敬自己?想着想着,不免落泪,又感疲惫,便躺下身子,静静睡去。
从那日后,连着下了几日天的大雨,宫里有规矩,大风大雨的天气一切请安皆免。于是曦瑶只是在宫里和两位充容下棋玩笑打发日子。这一日到了中午,天气放晴,时近六月,天气开始渐渐炎热。众人都换了轻纱薄衣,曦瑶体态轻盈,云纱锦绸落在身上,更是美不胜收。
午膳过后,小筒子从裕乾宫调了过来,忙不迭在正殿里给曦瑶磕头,曦瑶笑説:“免了免了,日后你就同小瑛子一起做本宫这里的功夫,莫要出去惹祸就好。”
小筒子喜得跟什么似的,不住地磕头谢恩:“那日连公公説奴才撞大运了,得了敬妃娘娘的缘了,奴才从未见过敬妃娘娘,实在不知道连公公的意思。后来敬妃娘娘同奴才説明了,奴才才知道这是主子对奴才的恩典。奴才愿意给主子做牛做马,报答主子的恩典。”
“日后你好好地干活,不要惹事就是对主子的孝顺了。”缘亦从外头进来,养了些日子,身上的伤都好了。
曦瑶笑道:“你该多歇些日子。”
缘亦笑道:“不敢歇了,再歇的话,那些丫头小子们就把顶子掀了。”
众人听了都欢笑不已,正大家笑着,却听见外头太监传报皇帝驾到,不免一怔。于是都整理衣装迎了出去。
“臣妾参见皇上。”曦瑶跪地施礼,却被赫臻拦住,笑道:“何必多礼。”
皇帝突然来到,曦瑶免不了有些紧张,便低低笑着应了。
赫臻在上座坐下,见曦瑶穿了淡紫色薄纱、腰间束着金色细绸带、上头垂了两块和田玉佩,嫩黄色的坎肩飘飘欲仙,妩媚而不失端庄,心里不免欣喜。
两位充容听説皇帝来了,也连忙过来请安。赫臻惊讶于这个馨祥宫里竟藏了这样三个美人儿。两位充容站在曦瑶身后,也是有些羞怯。赫臻见这里没有她们坐的地方,便説要去饭厅用些点心,于是三人便一同陪着。
缘亦上了点心,虽然是小厨房做的,但也精致、清淡些。曦瑶三人见皇帝不説话,也不敢擅自説话。片刻后,赫臻开腔道:“你们怎么不吃。”曦瑶不禁“嗤”一声笑起来,又立刻察觉到自己失态,有些羞涩。
赫臻笑道:“笑什么?”
曦瑶微笑道:“皇上,这会子已经过了饭点,臣妾等自然不饿,又怎会吃呢?”
赫臻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悠然道:“原来这样!朕方才和众臣唇枪舌剑,不知不觉就忘了时刻。”
曦瑶后悔自己的话,皇帝日理万机,勤于朝政忘记了吃饭也是常有的。
赫臻看她脸色有异,笑道:“你们在这里还过得惯吗?”
钱虢容轻声道:“谢皇上关心,婉仪娘娘对臣妾情同姐妹,臣妾过得极好。”赫臻笑着点点头,又看李泽容,一张瓜子脸,浓眉大眼的娇俏可爱,心下觉得喜欢,便问:“姓什么?”李泽容不敢抬头,轻声道:“回皇上,臣妾家父是山东知府李布尔。”
赫臻笑道:“看你个子不高,不像是山东人啊!”
李泽容微笑道:“回皇上,因为臣妾的娘是江南人。”
赫臻笑道:“这样。”
又看曦瑶,见她脸上只是欢喜。便问:“为什么事情高兴?刚才朕也听到你们在笑,説来朕也听听。”
曦瑶微笑道:“回皇上,臣妾这里新来了一个小太监,大家不过説些家常的玩笑话,不入皇上的耳朵。”
赫臻笑道:“你这里奴才不够用吗?”
曦瑶道:“回皇上,小筒子是敬妃姐姐赐给臣妾的,姐姐説臣妾平日爱去翰宛亭,又不识水性,身边要跟个会水性的奴才才是。”
赫臻笑而不语,又喝了两口茶,道:“恬卿陪朕去翰宛亭坐坐如何?”
曦瑶听了不免怔惊,又想皇上为何不念两位充容的颜面?岂料赫臻已经起身往外走,自己不敢驳皇帝的面子,便也顾不得两位充容,自己便跟了出去。缘亦见状十分欢喜,示意秋心和小筒子跟上,自己留下伺候两位充容。其实他俩人心底单纯,能借着曦瑶得见圣颜,已经十分满意,知道自己的分量,又怎能和曦瑶相提并论,有自知之明也不失为在宫内生存的不二法门。
到了福园的小渡口,却见那新来的太监躺在船里打盹,滕广大惊,连忙下去扇了两个嘴巴把将他打醒,那奴才醒来看见这阵势吓的腿软,滕广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引了皇上登船,又搀曦瑶,曦瑶笑道:“别难为他了,让他在岸上歇着吧!小筒子,你来。”滕广连连称是,小筒子手脚麻利的脱了船缰,撑起篙子,小船便缓缓驶出。到了翰宛亭,滕广伺候了赫臻和曦瑶上岸,自己便和小筒子并几个宫女坐在船上等候。
“皇上坐。”曦瑶用手帕拂了石凳子,给赫臻让座。赫臻笑着坐下,拉了曦瑶的手一同坐下,笑道“脏了你的帕子了。”
曦瑶道:“不过一块帕子。”
赫臻捏了曦瑶雪白细腻的纤纤玉手,却觉得十分冰凉,关切地问:“怎么这么凉,冷么?”
曦瑶微笑道:“就快大暑天了,怎么会冷。”
赫臻道:“身上穿得这么单薄,手怎能不凉?”
曦瑶道:“臣妾打小有个手凉脚冷的毛病,但大夫説臣妾血气很好,只是阴阳有些违和。”説着便有些羞涩。
赫臻温柔地抬起曦瑶的脸庞,问道:“端午晏上,朕是不是吓到你了?”曦瑶微微点头,不敢正视赫臻的眼睛。
赫臻将她的脸转过来,问道:“朕本打算升你为嫔的,你知不知道?”曦瑶低下头轻声道:“敬妃姐姐説过!”
赫臻又问:“你怎么想?”
曦瑶抬起头来,眸如秋波,缓缓道:“臣妾认为不妥。”
赫臻道:“这是为什么?若是别人,恐怕谢恩都来不及呢!”
曦瑶道:“臣妾尚未侍寝,又无助皇后协理后宫,各方面都无德无才,实在不该恬居嫔位。”説到这里,不免笑起来,赫臻问其因,曦瑶笑道:“臣妾的封字”恬“和恬不知耻的”恬“是同一字,如果皇上真的让臣妾升为嫔,真真是要让人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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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微微一笑,离了座眺望远方,轻声道:“那日朕同你讲的花期一事,你可明白朕的意思。”曦瑶虽然心里略有明了,但不敢妄断,只是迷茫地看着赫臻。赫臻转过来,看着曦瑶道:“那日太后召你何事?”曦瑶思索着,进宫逾月了,太后并未单独召见过自己。赫臻见她脸色疑惑,道:“就是册封大典那日。”
册封大典?曦瑶听了心头一热,难道那天皇帝看到自己了。
赫臻正色道:“那日太后同你説了什么?”
第十五章 红颜弃轩冕2
曦瑶思索着,轻声道:“不过是些家常,太后説想好好瞧瞧臣妾这个……这个侄女,还説过些日子让臣妾的母妃进宫来看臣妾。”
赫臻道:“就这些?”曦瑶点了点头,她不明白皇帝问自己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赫臻突然笑起来,随即坐下轻声道:“你有千里寻亲的豪气,朕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你的。”
赫臻拉起曦瑶的手,笑道:“朕説过希望你以后可以陪朕看每一次的梨花盛开,你能做到吗?”
曦瑶垂首低语:“臣妾……如果可以,臣妾愿意。”
赫臻爽朗的笑声随即在湖面上荡漾开,似乎惊起了阵阵涟漪。
曦瑶很是尴尬,深吸一口气,正色道:“皇上笑什么?”
赫臻并不回答,片刻后他严肃地看着曦瑶,曦瑶亦是不卑不亢的表情相对,两人僵持了须臾,赫臻的眼神又变得柔和而带欣赏,问道:“你爱朕吗?”
曦瑶听闻,内心不禁颤抖,欲语而止。
赫臻轻声笑起来,复又眺望远方,轻声道:“你可以不用现在回答……”话未完,曦瑶柔声已起:“臣妾爱,臣妾爱皇上。”她颔首看着赫臻的目光柔情似水却让人难以捉摸。
赫臻有些吃惊,微笑道:“是么?”
曦瑶笑道:“皇上觉得臣妾説的是假话?”
赫臻笑道:“每个宫嫔都这么説,没有新意。”
曦瑶笃定地笑道:“臣妾爱的是皇上,不是夫君。”赫臻猛然抬头看着曦瑶,目光如炬。
曦瑶不卑不亢,依旧报以微笑:“臣妾爱的是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文韬武略的皇上,对于夫君,臣妾只能报以一个”敬“字。”
赫臻如炬般的目光缓和下来,嘴角边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双宽厚的手掌握住曦瑶瘦削的肩膀,缓慢移动身体,在曦瑶的额头留下了一记轻柔的吻。
曦瑶羞得满脸通红,又连忙跪下请罪:“臣妾口不择言,如果有冲撞皇上的地方,请皇上赐罪,但是……但是这是臣妾的肺腑之言。”
赫臻笑起来:“一国之君,如果连一个小女子的话都要怄在心里,又如何得民心、得天下?”
曦瑶盈盈站起,“谢皇上。”
赫臻笑道:“终有一天,朕要你爱上你的夫君。”
曦瑶脸色绯红,垂手摆弄自己的丝帕,赫臻顺势曦瑶的丝帕来看,不过是普通的杭丝,上面绣了一朵粉色的莲花,清新幽雅,于是笑道:“脏了,何必收着。”説着随手扔了出了亭外,丝帕随风飘落在湖中,萦回了几下,便慢慢地沉了下去,曦瑶抢夺不及,着实觉得可惜。
赫臻从袖中摸出一块半旧不新的帕子,递给曦瑶,曦瑶却不敢接。赫臻拿起她的手,将帕子放在她的手上,笑道:“赔你的。”
曦瑶笑道:“皇上以为臣妾是小气之人?”
赫臻无奈的笑道:“这宫里很少有人这样与朕説话。”曦瑶便不再多语,伸手接过丝帕,轻轻展开,这帕子虽然不新,却是用极好的金银丝混合织成,帕子的两面是用双面绣绣成的正红色牡丹并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牡丹娇艳欲滴,那蝴蝶更是活灵活现,这般巧夺天工绣品,即便在宫里也是少有的。曦瑶很是喜欢,收在怀里,福身道:“谢皇上。”
赫臻笑而不语,伸手将曦瑶搂在怀里,轻声道:“现在,你可以爱着你的皇上。等你爱上了你的夫君,朕便给你更好的东西。”曦瑶颔首看着赫臻,心里一阵激动,眼泪不争气地在眶里打转,静静地依在赫臻的身边,湖光粼粼,微风徐徐,远远看去仿若图画。
片刻后,赫臻轻声道:“宫里的梨花都落了,明年花开的时候朕在那棵树下等你。”
曦瑶低声道:“如果可以,臣妾愿……”赫臻抢白道:“朕希望从今后你回答朕的话时,能把”如果“二字去掉。”
曦瑶微笑道:“如果……”赫臻将手抵在曦瑶柔软红润的嘴唇上,她羞涩地向后退了一步。
赫臻笑道:“关于升你为嫔的事情……”
曦瑶温柔道:“虽然皇上是九五之尊,君无戏言,但后宫毕竟是皇后娘娘掌管凤印。皇上可以喜欢或宠爱自己心仪的妃嫔,但是皇后娘娘却要帮着皇上将后宫这碗水端平。臣妾才进宫,从未替娘娘解忧,还处处给娘娘添麻烦,若这件事皇上能够听取娘娘的意见,就是对臣妾最大的恩典了。”
赫臻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有这样的见解?若皇后听到你这番话,想来会很是感动。”
曦瑶谦和道:“这些只是臣妾的谬论,皇上莫要笑话。”
赫臻笑道:“朕希望你能一直用心与朕交谈,像这样説些体几话。”
曦瑶却冷不丁道:“臣妾担心有一天皇上会腻了这份心。”
赫臻心中一凛,凝望着曦瑶,曦瑶知道自己失言,很是后悔,垂首不敢看皇帝。赫臻心中叹了口气,笑着岔开了话题,二人説些玩笑,聊些家常,直至正申时刻才登船回去。出了福园赫臻便同曦瑶分开,自顾离去,曦瑶不知他将何往,但却萌生出一丝挽留的心。
回到馨祥宫,缘亦满脸笑容地服侍曦瑶梳洗,又吩咐预备晚膳,曦瑶始终没有开口説话,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回到寝宫休息,坐在窗前眺望,却发现池塘里的荷花已露出尖角,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曦瑶从怀中拿出丝帕,双手举起,夕阳照射下来,牡丹的红色衍映开来,一片红晕让人看着温暖。曦瑶将帕子蒙在脸上,一阵冰凉,起身临着铜镜一照,才发现自己浑身火热,面上作烧。缘亦近来见状,也不言语,默默退了出去。那一晚,赫臻召馨祥宫东殿李泽容往养心殿侍寝,曦瑶面上为她高兴,心里却又添一丝酸意,便不去多想,早早上床睡下,却辗转难眠,直至天亮。
第二日,太后见安,众人在寿宁宫闲聊,太后不仅身体见好,心情似乎也很愉悦。众人更是乐得讨太后欢欣,尽找些趣事来説笑。太后説想念孙子孙女了,便让皇贵妃等各自带了孩子过来。大皇子臻杰已十五岁,日日卯时便要上书房读书,臻海同是如此,所以并没有来;若笙一如既往身体虚弱,不便出来,皇贵妃便只带若岚过来;懿贵妃的小皇子今年三岁,十分可爱;若珣跑跑跳跳,活泼好动,惹得太后十分欢喜。曦瑶和璋瑢同坐,蕰蕴这几日身体抱恙,未来见安。璋瑢看着孩子们一片嬉闹,便在曦瑶耳边轻声道:“孩子多可爱,如果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该多好!”
曦瑶笑道:“姐姐也不脸红,説这没羞的话。”
却听太后笑声朗朗:“看着这些孩子,哀家也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你们如果再多给哀家添些孙子孙女来,那该多好。”又看了敬妃笑道:“敬妃啊,兰妃如今已有了身孕,你什么时候再让哀家听好消息。”
璋瑢听了娇羞不迭,低首不语,曦瑶在她耳边笑道:“刚才还那么説,这会子又羞什么?”璋瑢轻轻推搡了曦瑶,低低啐了一口。
突然有太监进来,説修缘宫良嫔身体抱恙,今日传了太医瞧,竟是喜脉,特来禀报。众人听了大喜,曦瑶二人更是喜形于色,却只有瑾贵妃一人脸色漠然,神色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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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随即遣皇后去探望,众人也跟了过去。蕰蕴见众人到来,不免有些羞涩。赫臻下了朝得了消息也径直往修缘宫来探望,蕰蕴更是脸上添光。曦瑶和璋瑢心里喜欢,待众人离去后,曦瑶和璋瑢留了下来,姐妹三人同坐在床上,欢声笑语不觉于耳。
第十六章 暗潮汹涌1
自从蕰蕴的身子也传出喜讯后,各宫主子迎来送往的气氛愈演愈烈,因为太医説良嫔预产的时日与兰妃相差无几,所以谁先谁后生男生女竟成了一时间宫闱里众人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不过毕竟时日还早,渐渐大家便也冷淡下来。数月后,宫闱里常聊的话题变成了有关馨祥宫的恬婉仪,因为皇帝几乎每日都会与之在翰宛亭相会,两人或下棋或吟诗或拨弄琴弦,皇帝并下旨将翰宛亭赐予恬婉仪,凡太后、皇后之下都不得入内,如今恬婉仪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问题在于,皇帝每每翻牌子时,恬婉仪的名牌均不在列。
这一日,璋瑢探望了蕰蕴之后,便来馨祥宫找曦瑶同去崇德殿为蕰蕴祁福,两人换了吉服,带了些太监宫女,便步行而去。一路上,璋瑢将心下的疑惑一一吐露。
“妹妹可听到宫里的传言?”
曦瑶淡然笑道:“姐姐也理这些?不过是些无聊的人説无聊的话罢了。”
璋瑢道:“我只是……”
曦瑶抢白道:“妹妹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
璋瑢道:“可皇上告诉我,他很喜欢你啊。”
曦瑶脸上泛起了红晕,低低道:“妹妹……妹妹也喜欢皇上。”
璋瑢道:“可弱水三千,你我不过是江海中的一滴露水,转瞬即逝,把握当下才是正经。”
曦瑶笑道:“皇上能和我静静地説话,已让妹妹很满足了。”
璋瑢急道:“虽然皇上与你日日为伴,但你不觉的自己的这份宠爱有名无实吗?”
曦瑶笑道“姐姐也听到宫里传的流言了?”
璋瑢摇了摇头,苦笑道:“宫里的流言蜚语,我向来都不理会,他们还説我会是第二个瑾贵妃。”
曦瑶奇道:“什么意思?”
璋瑢还未却説先笑起来:“有宠无嗣呗!”
曦瑶低低问道:“难道姐姐也焦虑了?”
璋瑢叹了口气道:“我想説不是,可一定每人信的,説实话,我真的好想有个孩子。”
“命中有时终亦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曦瑶笑着安慰道,“姐姐万不要存在心里。”
璋瑢道:“妹妹怎么开始参禅了?还有模有样的嘛!”
曦瑶笑:“妹妹只是想説,姐姐福如东海,这小娃娃迟早是要来的。”
璋瑢笑着骂道:“不害臊,説这样的话,回头我就告诉你蕴姐姐,让她教训你。”
曦瑶笑道:“蕴姐姐如今挺个肚子连説话都不敢大声,哪里还有力气训我。”
璋瑢笑道:“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两人一片笑声,很快到了崇德殿,便静下来,上香祷祝,顶礼膜拜。
这日晚上,赫臻在锦霞宫用膳。瑾贵妃接驾之后便默默无语,只是饮了几杯酒。赫臻笑道:“今日怎么了。”
瑾贵妃惨然笑道:“臣妾没什么?”
赫臻笑着问道:“你开始用敬语了?”
瑾贵妃道:“是吗?原来皇上会注意到臣妾的变化。”
赫臻知道她又耍性子,问道:“你怎么了?”
瑾贵妃示意左右奴才下去,冷冷道:“皇上如今心里再没有臣妾了是吗?”
赫臻脸有怒色,强压了口气:“怎么这么説?朕不是还时常来你这里吗?”
瑾贵妃听了哭诉起来:“是啊!时常来我这里,整个夏天您来过几次,以前您会只带臣妾一个人去行宫避暑,几年来都是这样,可是今年呢?您竟然没有去行宫避暑,更不要説臣妾一个人了,而是在那个什么翰宛亭避暑,还下旨除太后、皇后外概不得入内,您以为会有人稀罕哪个地方吗?哼哼……恐怕皇上早已忘记浮云亭了”
赫臻愤怒地站起来,大声道:“绮盈,不要忘了朕是皇帝,説这样的话,你都不知道避讳吗?”
瑾贵妃哭道:“从前不论我説什么,您都依着我,如今我説什么都是错。我知道,我知道您怪我没能为您生儿育女,可是这是我愿意的吗?”
赫臻听到这里,不免生了些愧意,一时无语。
瑾贵妃仍在哭泣,抽噎道:“过去做的,如今都是错。您看着兰妃,看着良嫔一个个有了身孕,自然就嫌我了。”
赫臻有些愤怒,自顾道:“你何苦説这样的话?早知你竟是个呷醋之人,何必那些情分。”
瑾贵妃没想到皇帝説出这样无情的话来,激动地凤眼圆睁,大声道:“我倒要看看,那些狐媚子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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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赫臻摔了手里的酒杯,怒斥道:“你平日里待人尖酸刻薄,念在你我情分,朕向来都不追究,可是今日你竟説出这样的话来,你要朕日后在如何待你?你又如何待朕?六年来,朕最珍视的是你对朕的体贴,不像他人般阿迎奉承。可是你却让嫉妒把朕最珍视的东西埋没了。太后向来对你有微词,今日这样混帐的话,朕希望你就此一次,不然让她听到,朕也保不住你。”説罢,大声喊道:“滕广。”
滕广在外面早听到吵闹声,只是不敢进来,听到皇帝叫自己,便连忙进来听命。赫臻怒道:“摆驾。”滕广诺诺地问道:“皇上意欲何往?”
赫臻看着哭泣的瑾贵妃,心下生出从未有过的厌恶,缓缓地吐出三个字:“馨祥宫。”滕广立刻高呼,赫臻扬长而去,独留脸色煞白的瑾贵妃独自哭泣。
“皇上驾到。”太监的高呼声打断了正与缘亦对弈的曦瑶紧张的思绪,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解。于是急忙迎了出来,却见赫臻一脸愤怒地走进来。曦瑶施礼,赫臻毫不在意,径直往曦瑶的寝宫走去。滕广凑上来道:“娘娘,皇上方才有些不愉快。”曦瑶笑道:“谢公公好意。”又转头对缘亦道:“拿檀香来给我。”缘亦拿来,曦瑶用帕子托着,独自走近寝宫。
曦瑶进来,见赫臻坐于窗前拨弄着棋盘上的残局,便默默地将檀香添在香炉内,轻轻用罩子罩上。寝宫内顿时香气缭绕,赫臻道:“怎么半日才进来?”
曦瑶笑道:“臣妾让缘亦拿些檀香,所以耽误了。”
赫臻没好气地説:“何必点那东西?”
曦瑶并不在意,轻声道:“时近秋节,虽然寒风未起,但晚间霜露已出皇上挨着水坐,臣妾恐皇上招了寒气。”
赫臻道:“怕不是为此吧!”
第十六章 暗潮汹涌2
曦瑶笑道:“皇上英明,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臣妾见皇上脸有怒色,这檀香最是宁心静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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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听了苦笑道:“曾几何时,绮盈也像你这般体贴。”
曦瑶听了知道皇帝説的是瑾贵妃,自己便装作没听见,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
赫臻摆弄着棋子,低声道:“朕怕是扰了你这盘棋局了。”
曦瑶起身走过来,将黑白棋子分别收在棋盒里,笑道:“不过是一局棋,皇上何必放在心上。”
赫臻拿起黑白棋子各一颗,无奈道:“人心不过一黑一白。”
曦瑶知道皇帝此刻心里一定有怨气存着,既然不愿意説,自己也不好问,只是收了棋子,微笑地看着他。
赫臻见她温柔的模样,心内的怒气顿时减少,问道:“数月来,朕日日与你为伴,宫里的流言蜚语你也听了不少?”
曦瑶听説,莞尔一笑:“又能管住多少人的嘴?人这辈子哪有不被人説的,恐怕皇上也时常会被百姓们在口中谈论。”
赫臻笑道:“是这个道理,难为你大度。”
曦瑶见皇帝展开笑颜,也笑道:“皇上九五之尊,万事操劳,本就该比凡人超脱些,如若事事存在心里,那皇上的心又怎么装得下。”
赫臻道:“你觉得朕心里有事?是想知道吗?”
曦瑶笑道:“臣妾不想知道,臣妾只希望皇上宽心。”
“朕一直都没有……”赫臻欲言又止,拿起曦瑶的左手,握在手里,试探地问道“朕日日霸着你闲暇的时间,你不会生气吗?”
曦瑶将右手同握住赫臻的手,柔声道:“皇上这话叫人听去可要闹笑话了,身为宫嫔谁不愿意日日和皇上在一起?如今这般和皇上坐着,臣妾已然很幸福。”曦瑶话音落,方才觉得自己的脸已通红。
赫臻叹了口气道:“妍儿难道没有将朕的心意告诉你?”
曦瑶才知道晨间姐姐所説不假,笑道:“皇上莫不该和姐姐背里讨论臣妾,害得臣妾总是被姐姐拿来玩笑。”
赫臻想到敬妃温柔贤淑,赞赏道:“妍儿是个玻璃人,玲珑剔透的心,叫朕舒心。”
曦瑶笑道:“玻璃易碎,姐姐并非那般经不起的人,‘玻璃’一比似乎不妥。”
赫臻嗔道:“你就不同,总是挑朕的话来讲。”
曦瑶不禁笑了起来,赫臻也不似方才那般烦躁了。两人闲聊片刻,不觉时辰已晚,曦瑶虽有心想留,却始终开不了口。赫臻无奈笑道:“不早了,朕要走了,这几日外藩事务繁忙,朕恐怕去不了翰宛亭了。”
曦瑶笑道:“皇上要保重龙体。”
赫臻见她依旧不在意的模样,不免带着一丝失望离开,去往何处,不是曦瑶想要关心的,但几月来曦瑶一直都希望有一天他能留下来,可这份心思却不愿向任何人袒露。她一直很怕,很怕自己有一天深陷于隆宠而不可自拔,“帝王薄情”,华嬷嬷的话终究让自己举棋不定。
过了几日,宫里上上下下开始筹备中秋家宴,太后下了恩旨,皇亲国戚进宫参加晚宴共度佳节。
八月十五闹佳节,储秀宫歌舞升平,众宫嫔争奇斗艳,皇亲国戚车来人往热闹非凡。正戌时众人到齐,只待接驾。硕王妃思女心切,时不时地在宫嫔之中寻找女儿,却迟迟不见曦瑶的身影。片刻后,太监高呼圣驾到。
只见帝后二人携手同行,皇后笑容灿烂、一派和谐。太后缓缓落在后头,而搀扶太后的竟是正当宠的恬婉仪。原来今日下午,曦瑶被太后召去,这是上次之后,太后第二次召见,却原来是让自己陪同太后一起出席晚宴。曦瑶不知何故,却也不好推辞。众人山呼万岁,礼毕后,纷纷坐下。
赫臻气宇轩昂,高声道:“中秋佳节,人月团圆。太后赐宴宴请各位臣工,朕也不甚欢喜。大家也是皇亲国戚,本是一家人,今日就不必拘礼,只求尽兴。”众人听了复又山呼万岁,再拜谢太后。一番俗礼之后,锣鼓声响起,畅梨园的优伶们唱起了《千里共婵娟》。
硕王妃看到女儿一身海蓝色锦绸百蝶宫服,涵烟芙蓉髻上协调地插着几支珠钗金簪,端庄美丽,已不似从前,不禁又喜又悲。低声对丈夫道:“王爷,您可看见我们女儿了。”
傅嘉道:“嘘!你向来谨慎,怎么今日却忘了这要紧的。这里哪有你的女儿。”
硕王妃知道其中厉害,无奈笑道:“王爷,您心里也高兴吧!”
傅嘉点点头,抬头望了太后身边的女儿,眼眶湿润。恰时曦瑶也在寻找双亲,正和傅嘉双目相对,曦瑶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太后察觉,低声道:“孩子,怎么了?”
曦瑶知道失态,连忙赔笑道:“臣妾失仪了,老佛爷恕罪。”太后见她明白,便也不多説,只是一笑了之。其实,除了傅嘉夫妇的目光停留在曦瑶的身上,几乎所有人都被曦瑶这样出现在筵席上而感到惊讶。
兰妃气得用手托住了隆起的腹部。数月来,她和良嫔一样,身形已显,初次怀孕不免十分紧张。自从怀孕后,皇帝便很少来延庆宫,自己似乎除了有孕在身会让人想起来之外,就乏人问津了。今日即使打扮地再妩媚动人又能怎样,怀孕之后,脸颊浮肿,早就没了先前的容貌,于是自己的脾气也越来越急躁。今日见曦瑶一个小小的婉仪凌驾于三位贵妃,与帝后同在上座,心里越想越气,便觉得腹内一阵翻腾很不舒服。
瑾贵妃自从与皇帝发生争吵之后,似乎安分很多,平时很少出锦霞宫,争吵之事虽早在宫里传扬,但皇帝什么也没表示,谁也不敢揣测这件事的结果,也就一些遭过她罪的人暗地里偷笑。今日她见曦瑶得此荣宠,竟然毫无表情,只是欣赏戏曲。
其余各人,素来与曦瑶无交往,虽然心里呷醋,但表面上也装作大度,可能只有璋瑢和蕰蕴二人从心里高兴。今日璋瑢与蕰蕴同坐,为的就是要照料她,自从蕰蕴怀孕之后,璋瑢竟比她还要紧张。蕰蕴的父亲古拉尔和璋瑢之父宰相陈东亭素来交好,见此景象也是欢喜。
太后今日十分高兴,赏了许多东西给那些优伶。又见若珣也在,便招了过来,让她坐在脚踏上一起看戏,曦瑶也喜欢,常拿些点心给她。大家正看得高兴,敬妃的贴身侍女紫莲匆匆过来对品悦耳语几句,品悦转与皇后,皇后点头表示应允。接着便看到敬妃搀扶了良嫔离去,太后见了便问皇后怎么回事?皇后説良嫔身有不适,先行告退。太后连忙称是,説腹中胎儿重要。
坐下的兰妃见状,后悔不迭。原来她经刚才一气,身体很不舒服,但为了面子,死死撑着不愿离去。这会儿见良嫔离席,自己如果再走一定被人説是矫情博宠,自己又怎能落人口实,于是死死顶住,只盼宴会快些结束。
直到子时,帝后二人伺候太后回宫,众人方散了。曦瑶见根本没有机会可以和双亲单独会面,便也不强求,念着蕰蕴的身子,便匆匆往修缘宫去。到了修缘宫见璋瑢、蕰蕴二人相聊甚欢,蕰蕴并不见有什么不适,曦瑶不禁赌气。两人解释説先是有不适,这会子好了,哄了许久曦瑶才饶过她们。因不便打扰蕰蕴休息,璋瑢便拉了曦瑶同回宫去了。
虽是初秋,但夜里还是有些凉意,若不是今日宴会结束的晚,谁又敢深夜里在宫里走动。曦瑶二人难得这份悠闲,很是开心。璋瑢执意要送曦瑶回去,曦瑶拗不过,便答应了。两人才至延庆宫侧门不远处,却发现一顶轿子正往外抬,接着走出一个宫女,夜色太暗看不清脸孔。
“这么晚了,兰妃还出宫吗?”曦瑶疑惑地问璋瑢。
“嘘!”璋瑢拉了曦瑶隐到树林里,低声道:“他们似乎不想叫人看见,我们也不该让他们察觉,好在我们没带太多的奴才。”又回头示意紫莲和缘亦,两人聪明会意。待这些人走远后,璋瑢微笑道:“只当没看见吧!”又道:“妹妹你自己回去吧,诸事小心些,姐姐不送你了。”曦瑶不明白究竟怎么了,便诺诺地答应,回宫后,梳洗安置,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曦瑶早早起床梳洗,欲往寿宁宫问安。钱虢容身体不适,缘亦留在宫里照顾,曦瑶便只带了秋棠。路上过延庆宫,正逢兰妃从里出来,曦瑶见她脸无血色,连忙施礼。兰妃竟十分客气,携了曦瑶同走,曦瑶见她如此,心内不禁疑惑。
走了半刻,兰妃推説从御花园到寿宁宫是捷径,便拉了曦瑶往那里走。曦瑶不好推辞,只能跟着。
临近竹园,因里面有道浅溪,必须过一狭窄的竹桥,曦瑶説要绕道,兰妃却説绕道就远了,误了时辰不好。曦瑶不敢辩驳,便跟着走了。至竹桥,曦瑶让侍女上来扶兰妃,兰妃却拉着曦瑶往前走。曦瑶因担心她的身体,便紧紧拽着她的手,兰妃却快步往前,毫不避讳,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曦瑶因为拽的紧也一同跌下去。众奴才见了大惊,纷纷跳下来救。
曦瑶惊慌失措,怔怔地看着众人抬着兰妃离去。口中喃喃道:“孩子……”
第十七章 红叶晚萧萧1
正如曦瑶所料,兰妃的孩子胎死腹中。太医生生地用药打出一个已死的成形男婴来,兰妃昏厥过去半天没醒过来。皇后等闻讯赶到,听説后俱伤心不已……正殿里,皇后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曦瑶,竟説不出一句话来,气得浑身颤抖。
皇贵妃见兰妃这般可怜,十分痛心,露出难得的怒容训斥曦瑶:“恬婉仪,你明知兰妃有孕,你怎么还带她往那里走?本宫看你平日里也是稳重贤淑之人,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要如何向太后、向皇上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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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贵妃上来劝道:“姐姐何必气坏了身子?婉仪固然有错,但本宫看来她也不过是贪玩罢了,姐姐和皇后娘娘更要保重身子才是。”
曦瑶万般的委屈,不知从何説起,虽然自己有错,可是兰妃她自己才是错因,如今她这般昏迷,恐怕也不会有人替自己分辨。
秋棠见主子被责难,跪地道:“贵妃娘娘,我家主子是冤枉的,是兰妃娘娘自己要往那里走的。”
“放肆。”一直在边上静观事变的瑾贵妃突然开口道:“这里有你説话的地方吗?真是什么样的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奴才。来人,把这个贱丫头拖出去乱棍打死。”
“娘娘饶命。”曦瑶跪了下来,对着瑾贵妃道,“这事与这奴才无关,还请娘娘不要迁怒于她。”
瑾贵妃不屑道:“怎么?你对一个丫头尚且如此,却竟然敢对兰妃肚子里的龙种下毒手。”
曦瑶含泪诉道:“此事自有公断,臣妾恳请娘娘不要为难一个宫女。”
瑾贵妃冷冷道:“如今你自身都难保,还想保个丫头?哼……本宫看你是……”
“不要吵了!”皇后怒道,随即又缓和神情叹道:“你们不要吵了,兰妃尚未苏醒,休再提这个死字了。何况良嫔尚有孕,也该为那没出世的孩子积福。”众人听了称是,皇后见曦瑶跪在地上,身边渗出一滩水来,又见她身子微微颤抖,无奈道:“恬婉仪先回去吧!别的事情等本宫禀明太后和皇上,再做了断。”又道:“嫣梅,好生伺候你家主子。”于是便在品悦的搀扶下离开了,众人自然跟着走了。
瑾贵妃慢步留了下来,低首对曦瑶冷笑道:“你怎么这么傻?做也做的太明显了吧?”説罢扬长而去。曦瑶一时怔住,直到秋棠来搀扶才还醒过来,踉跄着回到宫里。
缘亦听説后,也是震惊,匆忙伺候曦瑶梳洗换装,扶到了床上,曦瑶神情漠然,让缘亦很是担心。
“主子,您喝口姜汤吧!”缘亦端了姜汤,欲让曦瑶驱寒,毕竟已近深秋。
曦瑶口中喃喃道:“恐怕再不会来了。”缘亦听了不甚明白,只是喂送姜汤,曦瑶也顺从地喝了。
缘亦问道:“娘娘,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曦瑶道:“我也不甚清楚,看来,我和兰妃的命都不好。”
缘亦疑惑道:“兰妃不是素来与主子不和,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
曦瑶无力道:“也许是命中注定吧!”缘亦见她这般,便不再问,只伺候她躺下休息。
正午时分后,坤宁宫的总管太监过来宣读皇后的懿旨,曦瑶被禁足两月,不得出馨祥宫半步。曦瑶接旨后惨然对缘亦笑道:“恐怕我是宫里最多被禁足的人了。”缘亦无奈。
坤宁宫里,鸦雀无声,赫臻坐在椅上,一手将茶碗盖子掀开盖上,如此重复不停。皇后和皇贵妃坐在一边也不敢出声。半晌之后,赫臻才开口道:“是个儿子?”皇后点头不语。
赫臻又问:“兰妃的身体如何?”皇后道:“周太医片刻后便来禀告。”赫臻点了点头,又道:“恬婉仪……”皇后道:“看来恬婉仪依旧不懂宫里的规矩,臣妾下旨罚她禁足两月,以儆效尤。”赫臻点了点头,又问:“太后那边。”皇贵妃道:“老佛爷很难过,现在一直在诵经。”赫臻听了,起身对皇后道:“文琴,后宫里的事情朕对你向来都很放心,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希望你能妥善处理。”皇后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处理好的。”赫臻点了点头,便走了。
皇贵妃见皇帝已走,问皇后道:“这是老佛爷的意思吗?”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老佛爷认为她这两个多月来锋芒太露,却有名无实,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该冷一冷才行。”皇贵妃叹到:“她确实太大意了,又那么不懂事。既然皇上喜欢她,她为什么又不懂得把握?”皇后叹道:“好好的一个孩子。”皇贵妃道:“您也为兰妃可惜?”皇后道:“我是説恬婉仪。”皇贵妃。
赫臻离开坤宁宫后,去了修缘宫探望良嫔,毕竟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自己不免担心起另一个来。
“臣妾参见皇上。”蕰蕴见皇帝突然造访,很是惊喜,又想到兰妃的事情,便不敢表露出来。
“你要小心身子。”赫臻扶她一同进入内殿。
蕰蕴边走边説:“谢皇上关心。兰妃姐姐的事情,臣妾也觉得惋惜。”
赫臻微笑道:“所以你要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説着坐了下来,用手抚摸了蕰蕴隆起的腹部,“还有朕的孩子。”
蕰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拿过赫臻的手,笑道:“臣妾会好好保护他的。”
赫臻笑道:“是啊,朕很期待他快些长大。”
蕰蕴笑道:“臣妾亦是如此。”又道:“皇上还未用午膳吧!”赫臻点点头,蕰蕴便吩咐摆膳。正巧,奴才通报敬妃娘娘驾到。
璋瑢走进来,没料到皇帝也在,不免吃了一惊,随即微笑施礼,赫臻拉她一起坐下。
蕰蕴笑道:“姐姐真是有口福的人,这会子来了,臣妾正要和皇上用午膳。”
璋瑢淡淡一笑:“是啊!。”其实自己来是找蕰蕴商量曦瑶的事情,没想到皇帝却在这里。
蕰蕴夹了菜给赫臻笑道:“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多吃一些才行。”赫臻微笑着应了。
璋瑢微笑道:“皇上……今日的事情。”
赫臻道:“莫提了,朕知道了。你也吃些东西吧。”
璋瑢道:“臣妾认为恬婉仪她……”
“呕……”蕰蕴突然做呕吐状,赫臻和璋瑢一惊。赫臻道:“怎么了,来人。”
蕰蕴微笑道:“不碍事,皇上放心。”
赫臻却不能放心,要宫女过来伺候蕰蕴休息,自己起身道:“你休息吧!朕走了。”
蕰蕴急道:“皇上还没吃呢?”
赫臻微笑道:“朕饱了,你好生休息。”又对璋瑢道:“到你那里去吧!”
璋瑢应了,便跟着赫臻走了,回头看蕰蕴,见她脸上笑容尴尬,自己也不好説什么,只是心中奇怪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会害喜。
赫臻一到裕乾宫便在贵妃椅上躺下,璋瑢知道他身心疲累,便不説话,只是轻柔地为赫臻按摩太阳穴。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赫臻似乎睡着了,璋瑢依旧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外面突然传来瓷器砸碎的声音,璋瑢心头一紧,果然赫臻微微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朕睡着了?”赫臻坐起身来,问道。
璋瑢递过一杯茶给赫臻,微笑道:“是。皇上睡得很好,那些奴才莽撞吵醒皇上了。”
赫臻喝了茶,把璋瑢拉在身边坐下,“妍儿,朕在这里觉得很轻松啊!”璋瑢笑而不语。
赫臻想了片刻,问道:“刚才你説恬婉仪,怎么了?”
璋瑢微笑道:“皇上劳累了,臣妾不想説了。”
赫臻笑道:“何必怄我?”
“皇上。”璋瑢微笑着问道:“皇上可觉得妹妹是那样的人?”
“你是指陷害兰妃?”赫臻无奈地説出这几个字。
“此事或许根本提不上陷害,只是意外罢了。皇后娘娘也只问了妹妹莽撞之罪,但是人言可畏,恐怕宫里上下都认为是妹妹推了兰妃下去的。”璋瑢正色道。
赫臻听了,似有无奈,“朕既然交给皇后去办了,也不便再説什么。”
璋瑢道:“皇上误会了。臣妾认为皇后的处理无可非议,只是臣妾自己觉得心里有疑问,觉得这件事情并非就是如此。”
赫臻听了疑惑,问道:“你怎么想?”
璋瑢跪了下来,央求道:“臣妾知道,宫里兹事体大,臣妾不敢怀疑任何人的用心。臣妾只是担心妹妹无辜受冤,心里一时不自在恐怕生出病来,臣妾恳请皇上,可以地话去看看妹妹。如今也只有皇上可以进得了馨祥宫了。”
赫臻扶起璋瑢微笑道:“自古锦上添花、落井下石人人争先为之,难为妍儿你有这颗雪中送炭的心。”又道:“人人如今都对她避之不及,你们果然姐妹情深。”
璋瑢浅浅笑道:“这个世上,遗憾地事情太多,凡是能珍惜的,臣妾都不愿放弃。”赫臻听了,爱怜地亲吻了璋瑢的额头,轻声道:“若人人如此,朕又何愁?”
当日傍晚,曦瑶醒过,看着窗外的晚霞,红晕满天,几只落了队的雁子在空中盘旋,孤寂哀鸣,“福海一夜无穷雁,不待天明尽南飞”曦瑶暗自感叹,起身穿衣,从寝宫的侧门出去,绕到窗下的池边坐下。满池的残菏败叶,一片凄凉、辛酸,又起身走至树下,秋风过,红叶飘落而下,洒在曦瑶的身上,曦瑶伸手抖落叶子,苦笑道:“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主子。”缘亦从后面走来,手上拿了风衣。
曦瑶笑道:“你来了?”
缘亦为曦瑶披上风衣,口里道:“这里风大,主子小心身体。”
曦瑶道:“又要连累你们两个月幽在这小小的宫殿里了。”
“主子説的哪里的话?”缘亦搀扶着曦瑶缓缓往寝宫里走,“夏日里,皇上日日给主子赏赐,奴才们都拿了主子不少便宜,难道这两个月,还有熬不住的理?”
曦瑶笑道:“难为你们了。”
缘亦道:“主子珍重身体,才是正经。”至寝宫,伺候曦瑶在床上躺下,“主子也该饿了,奴婢给主子传些食物进来。”曦瑶微微点头。
片刻后,缘亦并凌金等端了食物进来,缘亦示意他们放下东西便出去,自己过来伺候曦瑶坐起身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香囊,“小凌子偷偷送来给主子的。”
曦瑶眼睛一亮,“皇上身边的小凌子。”缘亦笑着点头。曦瑶接过来,握在手里。
缘亦笑道:“主子若是饿了便吃桌上的点心。奴婢先下去了。”
曦瑶微微点头,缘亦走后,自己小心打开香囊,取出一张纸笺,上面却只两字“念卿”。曦瑶心里一阵温暖,“赫臻!”她口里唤着,脸上早已泪水涟涟,抽噎着走至书橱边,将纸笺藏入书。
日子一天天过去,曦瑶却过得自在,白日里或读书写字或拉着缘亦对弈,很是清闲。每日傍晚,小凌子都会送些东西过来,时间长了便在宫里传了出去,皇后却不闻不问,众人人也不敢多説什么。
天气越来越冷,馨祥宫的食住供给却未曾有减少。曦瑶和太后的亲眷关系在曦瑶入宫之时就已经在宫里传开,虽然如今曦瑶幽居馨祥宫,但内务府的奴才也不敢短了曦瑶的供给,犯了太后的忌。曦瑶这边安闲度日,兰妃也日日在延庆宫修养身体,小月不比产子,更是伤身体的。
这日傍晚裕乾宫里,璋瑢坐在园里喝茶。紫莲进来禀告説周太医来了,璋瑢点头示意他过来。
“微臣参见敬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周太医进来便伏地请安。
第十七章 红叶晚萧萧2
璋瑢嘴角微扬,示意紫莲和穆察都下去。站起来踱到周太医身边,轻声道:“大人请起。”周太医爬起来,垂手站着。
璋瑢坐了下来,微笑道:“本宫身体不适,烦请大人替本宫诊脉。”周太医垂首应了,便过来欲为璋瑢搭脉。
璋瑢却突然将手收回,周太医不知其故,愣愣地看着璋瑢。璋瑢笑道:“本宫听説过前朝太医擅长悬丝诊脉,虽然本朝不似这般迂腐,男女有别到连就医问诊都这般顾忌,不过本宫真的很好奇,很想亲眼见见。”
周太医作揖道:“此等雕虫小技,微臣可以为娘娘展示。”
璋瑢笑道:“看来周大人医术高超。”
周太医作揖道:“微臣不敢。”
璋瑢笑道:“听説你前段日子日日伺候兰妃,兰妃娘娘的身体可见好?”
周太医道:“娘娘底子好,调养几日就见好了。”
璋瑢道:“难为你了。本宫自从八月十五中秋宴那晚着了风,数十天来都不觉好,因而才烦请大人来瞧瞧。”璋瑢抬头看一眼周太医,见他微微颤抖,神色露出紧张来。
璋瑢又站起身来,缓缓漫步,将落在地上厚厚一层的红叶踩地“嚓嚓”作响。笑道:“不知周大人那晚又没有着风呢?”
周太医被璋瑢问的哑口无言,一时窘迫不已,站在那里半晌説不出话。
璋瑢眼神凌厉,目光紧紧地盯着周太医,看着他额头上的汗一滴滴流下来,遂道:“如今天气渐渐寒冷起来,没想到周大人还是这般怕热。不如坐下喝杯茶,解解热气。”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吹来,周太医不禁打了个冷颤。璋瑢又笑道:“看来周大人并不热啊!”
周太医跪了下来,口中诺诺道:“微臣实在不解娘娘的意思。”
璋瑢收了笑容,怒道:“到底是大人你不明白,还是本宫不明白?”
“臣……臣……”周太医急得汗如雨下。
璋瑢冷笑道:“紧张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本宫不就好了?大人起来吧!”
周太医惶恐地看着璋瑢,声音颤抖:“娘娘,臣……”
璋瑢冷言道:“本宫的父亲是谁?兰妃的父亲又是谁?如今又是谁宠冠后宫?难道这些周大人你都不清楚吗?”
周太医慢慢爬起来,低声道:“微臣不知,不知,娘娘想知道什么?”
璋瑢坐下来,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嫌茶凉了吐了出来,将剩余的茶水泼洒在地上,闲闲道:“本宫想知道,中秋节那晚,周大人你怎么会去延庆宫?去做什么?又是谁唤你去的?”
周太医吓得跪了下来,浑身颤抖,他没想到自己那晚的行踪竟然会被敬妃发现。原来璋瑢那晚离了曦瑶,便跟着那顶轿子一直走到了御医馆,并看清了轿上的周太医,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蹊跷,但是第二日发生的事情,便不得不让她觉得奇怪。
璋瑢冷笑道:“周大人,本宫今日请你来诊脉,本宫的身体如果有什么差池,你认为皇上会放过你吗?”
没想到敬妃竟以自己的身体来威胁自己,周太医想开口説话,没想到却结巴起来。璋瑢笑道:“不用怕,本宫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説。”
周太医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便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交待清楚。璋瑢听完,心里冷了半截,静静地想了片刻,颔首道:“本宫娘家在姑苏有一处宅子空置多年,周大人年岁也大了,不如就辞了官位带了家眷往江南养老度日。本宫想,这也是那位主子所希望看到的吧!”周太医愣愣地看着璋瑢,老泪纵横。
璋瑢笑道:“你以为本宫会把你推到刀尖上,让你去做什么人证对质吗?本宫既然叫你来,就不会难为你。”
周太医跪下来,连连磕头,“微臣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璋瑢见他这样,冷冷道:“本宫向来是个守信的人,方才的诺言一定会兑现,但今日的事,若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么江南的风光你和你的家人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了。”
周太医连连磕头,“娘娘放心,娘娘放心,娘娘对臣有再造之恩,微臣今日什么都有没説。”
璋瑢很瞧不起他的样子,冷冷道:“本宫明日就不想再在宫里看到你。明日一早你就称病告假,然后就上奏皇上告老还乡,一切都办妥后,在六安胡同的红霞客栈等着,自然有人来为你安排。”周太医叩首谢恩,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璋瑢一人坐着,想着刚才周太医的话,眼光露出一丝寒意,紫莲过来劝她进屋子里去,免的遭了风,方才罢了。
几日后,延庆宫里徐婉仪来探望兰妃。“姐姐,今日可好些了?”
兰妃倚在床上,微微笑道:“明日就出月子了,这些日子因为不太走动,才觉得身上无力,难为你日日都来瞧。”
“都是那个恬婉仪。”徐婉仪依旧不肯释怀,忿忿道,“她怎么这么狠心,倘若姐姐你有个好歹怎么办?”
兰妃无奈道:“妹妹怎么又説那样的话,当日之事,也非她一人之过。你答应我,不要再説这样的话了。你我是什么样的背景,她又是什么样的背景?就算那日她推了我下去,又会怎么样呢?”
“以为自己是太后的侄女就这么欺负人吗?”徐婉仪万般委屈。
兰妃笑道:“好了,妹妹。听説昨晚你侍寝了?姐姐恭喜你。”
徐婉仪脸上飘起一丝红晕,随即又无奈道:“其实,其实昨晚皇上和我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兰妃惊道:“傻丫头?你怎么,怎么这么傻?怎么可以和皇上什么都没发生呢?”
徐婉仪委屈道:“皇上不愿意,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皇上又召你做什么?你是在彩阳宫侍寝的吗?”兰妃问道。
徐婉仪无奈道:“不是,是被召到涵心殿去的。”
“呵……”兰妃叹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传出去,你又如何见人。”
徐婉仪无奈道:“皇上最近不知怎么了,白天总在裕乾宫待着,到了晚上,就把未侍寝的新晋宫嫔一个一个都召寝过来。”
“呵呵……皇上还真是……”兰妃心里觉得好笑,又道:“除了你外,还有哪些人?”
徐婉仪细细想了想,缓缓道来:“龄婉仪、慧婉仪、周延容、王丽容、秦淑容、苏安容、蓉美媛、舒娴媛、琪才人、刘淑人等等吧!”
兰妃不屑道:“呵呵!蜀中无大将,她们之中并没几个出色的?”
徐婉仪道:“还是姐姐聪明,果真是如此呢!听奴才们説,虽然皇上每晚都召寝,但是好像也就只有慧婉仪、琪才人和蓉美媛和……和皇上那个……了。”
兰妃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傻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呢?她们行,你怎么不行?嬷嬷们没有来教你?”
徐婉仪羞涩道:“有,嬷嬷们教了,还……还拿了些图片给我看,羞死我了。只是妹妹这般容貌,怎么会入的了圣眼呢?”
兰妃无奈道:“妹妹你放心,等姐姐身体好透了,一定让那个敬妃看看什么叫宠冠后宫,到时候一定让妹妹你扬眉吐气,不白白浪费妹妹这副好嗓子。”
徐婉仪笑道:“其实这些事情,妹妹也不强求,只希望姐姐你身体能好,将来再为皇家添丁。”
兰妃笑道:“太医説我身体极好,这次虽然身体大伤,但绝不影响我再受孕的。”
徐婉仪笑道:“恭喜姐姐了。”
两人正开心,嫣梅端了药进来,徐婉仪见了笑道:“姐姐吃药是正经,妹妹先走了。”兰妃也不留,让宫女送了出去。
嫣梅喂药给兰妃,轻声道:“红袖来传她主子的话,説周太医告老还乡了,皇后娘娘会再派太医来,一切请娘娘安心养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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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妃听了,淡淡道:“知道了,明日早些叫我起床,我要去两宫请安。”嫣梅听了点头称是。
九月十五,兰妃在延庆宫休养了一个月,这日穿了桃红色的长袍,粉红色娟纱罩衣,梳了梅花髻,略施粉黛一扫病容。到了寿宁宫,众人也是眼前一亮,互相问候几句,説她不该这么早就下了床,一番俗礼后都各自坐了下来。
太后见兰妃没有了病态,想她果然是个结实的身体。笑道:“想哀家年轻的时候,身子骨比兰妃还好,如今不行了,一着风就要躺个好几天。”众人都笑説:“老佛爷谦虚,如今正是健壮。”
太后又道:“兰妃啊!如今你好了,哀家也该赏你些东西为你除去晦气。先前你还在月子里,赏你东西怕冲撞了,现在都过去了,你説你要什么?哀家要是办不了,就问皇后讨去。”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兰妃羞怯地説:“臣妾什么都不缺,多谢老佛爷。”
太后道:“果然是个可心人儿,想当初德妃生了四丫头后,追着问哀家要赏呢。”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德妃见太后高兴,便假装生气道:“臣妾不依,老佛爷总拿臣妾玩笑,今日老佛爷赏兰妹妹什么东西,臣妾一样的也要一份。”众人听了都笑。
太后笑道:“还説我冤枉她,这不是自己露出来了。”
皇后笑道:“德妹妹最是讨巧,看见什么好的都要往自己兜里揣,昨日在臣妾那里见了个玉簪子,硬是説自己带着好看,生生地给拿了去。”众人听了更是欢笑不已。
德妃笑道:“皇后娘娘真是,昨日还説是赏给臣妾的,今日又説是臣妾抢得,看来臣妾真真是没了脸面子了。”众人欢笑不已。
瑾贵妃对此嗤之以鼻,冷冷道:“如今宫里的规矩是越发不对了。”众人听了便安静下来,太后顿时也面露不悦之色。
皇后道:“瑾妹妹这是怎么了?奴才们给你气受了?”
瑾贵妃冷笑道:“如今那些奴才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何况会理我这贵妃呢?”
皇贵妃笑道:“妹妹这是什么话?”
瑾贵妃冷笑道:“容姐姐,你这就不知道了,如今有奴才日日往馨祥宫里送东西,不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还是什么?”众人听了便知道她説的是什么,纷纷默不作声。
如妃却开口道:“瑾姐姐多虑了,这件事情臣妾早就替皇后娘娘查过了。”
瑾贵妃愤怒地盯着如妃,心里暗恨:“自古血浓于水,如今我这嫡亲的姐姐倒不如一个外人。”
如妃微笑道:“前些日子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太过操劳,就传了些奴才来问话。那些太监宫女回话説,送去馨祥宫的东西俱是给东西两殿充容的。钱虢容和李泽容天生丽质,皇上喜欢也是常理。更何况,恬婉仪禁足,她们两个并不受牵连啊。”
如妃説的头头是道,众人虽然知道这些话毫无可信的地方,但谁也不会捅破这层纸,瑾贵妃忿忿道,“如今两位充容不在,如妹妹这么説似乎很难叫人信服。”
太后闲闲地挽了挽发髻,缓缓道:“哀家都信服的事情,贵妃娘娘是不是还要查一查?”瑾贵妃的话被噎在喉里,脸色紫涨。
兰妃见大家这般,微笑道:“恬婉仪因受臣妾的牵连,如今被禁足,臣妾实在过意不去。”
太后转了脸色笑道:“难得你这般善良。”
皇后见皇贵妃和如妃为自己挡了瑾贵妃,自己便也不再计较,合着太后的话笑道:“兰妹妹向来和善,宫里人人都称好,这样的性情实在是难得的。如今保重身体才是,周太医告老还乡,新来的太医开的方子,妹妹可还吃的惯?”
兰妃受宠若惊,微笑道:“吃的惯,臣妾谢娘娘关心。”
皇后笑道:“你要好些养着,等身体好透了,也好为姐姐我分担些后宫的事宜。”
听皇后这么説,兰妃心里暗自高兴,嘴上谦虚道:“臣妾无能,怕是帮不了娘娘的。”
皇后笑道:“不碍的,慢慢来。”
众人听了也纷纷夸赞兰妃贤良,璋瑢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脸上笑容诡异。
第十八章 水晶宫1
兰妃被众人夸奖,甜到心里,璋瑢在一旁觉得好笑,只是喝茶,不去理会。瑾贵妃之前圣眷正浓之时,便不得人心。如今皇帝甚少去锦霞宫,宫里也早已传言纷纷,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瑾贵妃虽然没有了之前盖过整个后宫的光芒,但那份尊宠依旧仍可作为她横行后宫的本钱。只是人缘向来不好,如今越发没有人要理睬她了。
正如璋瑢自己所説的,如今宠冠后宫的非她莫属,虽然子嗣方面仍未有所好消息,可是皇帝似乎把心都放在了裕乾宫。但璋瑢为人谦和,奴才们都巴不得讨好她,那些被召幸的宫嫔也都知道,若不是她在皇帝面前奉劝他雨露均沾,自己又怎么能得见圣颜?虽然璋瑢坐在一边笑而不语,但头顶上的光芒依旧不得不让自己被众人瞩目。
德妃见大家缓和下来,便又想找些话题聊开,正看到璋瑢低头喝茶,便笑道:“老佛爷,下月初三可是敬妃妹妹的生辰,妹妹第一次在宫里过生辰,我们可得好好闹闹。”众人听説,便将目光落在了璋瑢身上,璋瑢报以微笑。
太后笑道:“你是想讨酒席吃,讨戏文看吧!”众人听了欢笑不已。
皇后见老佛爷心情又好起来,便笑道:“德妃説的是,敬妹妹这次生辰可该好好热闹一下,也为宫里除些晦气。妹妹你看可好?”
璋瑢欠身道:“但凭娘娘做主。”
太后笑道:“敬妃也是个可心的人,看着你们一个个把皇上伺候的好,哀家心里也是开心。不过敬妃啊,你可得努力给哀家生个孙子出来啊!”
璋瑢听了脸色绯红,低首不语。德妃见了,笑着説:“老佛爷,妹妹还小,您可别吓着她了。”
太后笑道:“那哀家不説了,德妃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德妃羞红了脸,嗔笑道:“老佛爷越发欺负臣妾了。”众人听了都欢笑不已。
太后道:“罢了罢了,敬妃生辰的事情就交给德妃去办,免得她又吃白食。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散了吧!”众人称是,太后又道:“敬妃留下。”于是众人散了,璋瑢笑盈盈地走至太后身边。
太后笑道:“不为别的事情,不过是要给你些东西,刚才众人都在。东西不多,怕分不过来。”
璋瑢笑道:“臣妾多谢老佛爷抬爱。”説着便看到太后身边的韩嬷嬷拿了个五寸见方的锦盒来,打开给璋瑢看。
太后笑道:“这是央琳从高丽给哀家捎来的香料。东西是极好的,只需一点点,放在香炉里满屋子都能闻着味,就是不多得,你日日扶持皇帝也辛苦,哀家就给你了,哀家老了闻不得这些香气了。”
璋瑢接过锦盒,递给了身后的紫莲,福身笑道:“谢太后惦记着臣妾。”
太后笑道:“你也别客气了,皇帝也该下朝了,你回去伺候着吧!”璋瑢听説,便施礼退了出来,一路往裕乾宫里去了。
回到宫里,紫莲捧着锦盒笑嘻嘻地对璋瑢道:“娘娘,这东西可真香。”
璋瑢冷冷道:“别闻了,拿几层油纸包好了,再用蜡封上,到后院挖个深洞埋下了,就你和穆察去做。”
紫莲不解主子的意思,问道:“这么好的东西怎么……”
璋瑢见她这样,便微笑道:“没什么,不过稀罕,空放着怕走了味道,现在还不冷,不用点什么香,这样收着好保存。”
紫莲听主子説的有理,便退下去找穆察干活。璋瑢饮了小宫女端上来的热茶,却不禁打了个冷颤。正想着心事,太监报皇上往这里来了,璋瑢便整了衣装出来接驾。
“皇上万福。”璋瑢施礼道。
“妍儿今日的打扮让朕眼前一亮。”赫臻扶她起来,见她一身蜜和色宫服,略施了些胭脂,煞是好看。
璋瑢娇羞不迭,“皇上您又拿臣妾玩笑。”
赫臻笑道:“怎么才回来?”説着两人已走进饭厅,坐了下来。
璋瑢命人传了点心来,笑道:“皇上怎么知道?”
“你向来不爱戴这个。”赫臻説着伸手摘下了璋瑢发髻上象征着璋瑢敬妃身份的翡翠步摇。
璋瑢拿了过来,转身让宫女们收好,笑道:“皇上真是细心,今日老佛爷高兴,所以留臣妾等多説了会子话。”
赫臻喝茶不语,璋瑢又道:“德妃姐姐张罗着下月初三给臣妾过生辰,皇上预备送臣妾什么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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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轻刮了璋瑢的鼻子嗔道:“好不害臊,哪有人自己讨贺礼的。”
璋瑢仗着隆宠,赌气不理皇帝,一人独自坐到一旁。赫臻见她可爱的模样更是喜欢,过来揽了她嗔道:“好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你説,你要什么?”
璋瑢这才释然,微微抬头,眼里如含了一汪秋水,明媚动人,柔声道:“臣妾説了皇上可不许恼。”
“哦?”赫臻来了兴致,用手捏了璋瑢白嫩的脸颊,笑道:“你倒説来听听。”
璋瑢垂首轻声道:“臣妾想让皇上问皇后娘娘讨个情,提早结束恬妹妹的禁足,好教她也来参加臣妾的寿筵。”
赫臻知道璋瑢此语的目的并非如此简单,当下感动,揽在怀里説了许久的话。
当晚赫臻在坤宁宫过夜,每月初一、十五都是如此,皇后每每都是尽心伺候,赫臻与他説了这事,皇后便答应会想办法处理,帝后二人一夜甜蜜。
几日后,宫里平静如水,一切安逸,只是璋瑢着了凉,这些天鼻塞声重,日日懒得动弹。因为赫臻日日来裕乾宫,便把一些奏章的事务都摆在这里。为了避免打扰皇帝处理政务,璋瑢早就搬到了裕乾宫东殿去,把正殿腾出来给皇帝办公用,宫里人上下无不称好。按理宫嫔生病之后是要禁足的,更不可以靠近皇帝,但是璋瑢并没有传太医来看,所以皇后也不愿违了皇帝的意愿。
这日璋瑢在东殿里躺着,赫臻过来瞧她,并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璋瑢慢慢醒来,见皇帝看着自己,不免羞涩,笑道:“皇上不在正殿里,来这里做什么?”
赫臻笑道:“朕想你了。”
璋瑢心里甜蜜,笑道:“皇上又逗臣妾开心。”説着欠身坐起来。
赫臻怜惜道:“还是头疼吗?你这病怏怏的,怎么叫朕放心?”璋瑢听了笑而不语。
赫臻道:“起来,换了衣裳,朕带你去个地方。”
璋瑢笑道:“臣妾实在懒得动弹,不想扫了皇上的兴致。”
赫臻道:“到了那里病就好了,还不快起来。”
璋瑢笑道:“是哪里?皇上先告诉了臣妾。”
赫臻笑道:“水晶宫。”
璋瑢听了娇羞不迭,这水晶宫好比当年赐浴杨贵妃的华清池,水晶宫里聚集了各地各种特色的暖汤,专备皇帝使用,除非皇帝下旨赐浴,否则即便皇后也是不得入内的。如今去过水晶宫的,也只有瑾贵妃和已故的陈妃。
第十九章 无沸散2
太后笑道:“敬妃,你今日可还满意,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説来,哀家替你找德妃讨去。”众人欢笑不已。
璋瑢欠身道:“这般排场,已折杀臣妾了,臣妾让各位姐姐如此劳师动众,实在惭愧。”众人听説都称赞敬妃贤德。
于是大家欢声笑语,看戏玩乐,戏曲过半,璋瑢向帝后福身请示告退片刻,皇后以为璋瑢要换衣补容,便应允了。但直到戏曲结束,都没看到璋瑢回来,戏终人散,德妃笑盈盈地起身走来,道:
“今日臣妾可是备下了极好的节目,要是老佛爷、皇上、皇后看得喜欢,可是要赏臣妾的。”
太后笑道:“以后可不再説哀家冤枉你了吧。真真是个讨巧的。”众人都欢笑不语,恰时舞娘们纷纷上来,德妃便也坐回了原位。
箜篌响起,舞娘长袖飞舞,聚拢为莲花状又突然散开,中间立出一个身穿红舞衣,肩披金绸带的丽人,身形妖娆,美艳无比。大家定睛一看,竟是敬妃。只见她双眼如一汪秋水,含情脉脉,对赫臻莞尔一笑,便和舞娘们一起飞舞起来。身段身姿竟比兰妃更胜一筹,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曦瑶没想到姐姐竟有如此技艺,不禁暗自叹服,拉着蕰蕴,两人俱是高兴不已。赫臻欣赏地看着璋瑢,喜爱之心更胜从前。
乐曲慢慢地散开,众舞娘复又聚拢为一朵莲花,只待璋瑢从中立出。但是久等片刻,仍然没看到璋瑢站起来,舞娘们不敢怠慢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耐心等待敬妃,却久久不见璋瑢出来。众人也是十分惊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曦瑶和蕰蕴更是担心。一个舞娘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璋瑢昏厥在地上,惊叫起来。舞娘们纷纷散开,众人看到敬妃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姐姐。”曦瑶失声叫起,向舞台跑去。
“妍儿……”赫臻离开座位,冲了下去,来到璋瑢身边,一把将其抱起,大声喊道:“传太医,人呢?传太医。”接着一阵纷乱,寿筵不欢而散。
璋瑢被赫臻抱到了德妃的寝宫,只见她脸如白纸,额头上却沁出豆大的寒来,浑身冰冷无比。李院士被急急地召来,为璋瑢诊脉,接着在璋瑢的手腕上连扎三针,片刻后取出,银针已呈黑色,璋瑢的脸色却略有缓和。
赫臻大声问道:“怎么样?”
李院士伏地道:“娘娘身中无沸散,本来毒量很少,不会很快伤到身体,但因为娘娘刚才起舞导致血液运行加快,才使毒性加大。微臣已替娘娘护住心脉,接下来服饮汤药将毒素排出即可。”
赫臻听到这里,已经怒气冲天,转身对身后的皇后等人大声吼道:“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呆无语。
赫臻恼怒地看着德妃,大声道:“你能解释吗?”
德妃正色道:“如果皇上给臣妾时间,臣妾一定给皇上一个解释。”没想到自己的宫里出这么大的事情,德妃十分焦虑。
“好,朕就给你时间。这些天除了恬婉仪,谁都不许踏入承乾宫半步。德妃,你先住到东殿去。等敬妃复原后再搬走。”赫臻依旧有些恼怒。吓得众人都不敢説话,只有曦瑶视若无睹地坐在床边看着璋瑢,眼眶湿润。
片刻后,赫臻神情有所缓和,説道:“皇后,你先送太后回去,安抚老人家。容琴,你们都走吧。”又道:“明日宣陈夫人进宫伺候敬妃。”众人听了,明知这不合规矩,也不敢多説什么。皇后只是应了,便带了皇贵妃等离开了。
“瑶儿。”赫臻过来安抚曦瑶。之前曦瑶没想到进宫之后还有人会叫自己“瑶儿”,所以当初听到赫臻这样叫自己时,刚进宫那会儿生出的寂寞和伤感,都荡然无存了。
“皇上。”曦瑶满脸是泪,“姐姐她……”
“朕让你陪着,可不许你哭泣的。”赫臻轻轻抹去曦瑶脸上的泪水,心中暗暗想道:这次选秀,皇后竟然为自己选了那么多绝色佳人。璋瑢娴静温柔,国色天香。虽然当初在福园自己在她身上看到的是彼时绮盈的身影,但是渐渐的自己就爱上了璋瑢本身。身为帝王,不仅肩负着国家的重担,为皇室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也是帝王的责任。但是自己并不愿意做一个只将女人当作玩物的皇帝。皇帝是绝不可能专情,但是自己却依旧愿意追求爱情的尊贵。对于先皇后、对于瑾贵妃、对于昔日的陈妃、对于如今的璋瑢和曦瑶,自己付出的是真挚的感情。纵然自己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但是在皇宫这个身不由己的地方,保住了绮盈,不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自己又能保住哪一个。
“臣妾不哭。”曦瑶抹了眼泪,挤出笑容:“臣妾要照顾姐姐。皇上,让滕总管伺候您休息吧!明日您还要上早朝的。即便是姐姐,也不愿意让您劳累的。”
赫臻看了看昏睡的璋瑢,又爱怜地看着曦瑶,低声道:“朕知道朕在这里你也不会安心,好好照顾妍儿,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曦瑶一一应诺,送了赫臻出去。
赫臻离开承乾宫后,便往锦霞宫去。无沸散的出现,不得不让自己担心起绮盈来,可是才走到半路,又有太监来报,四公主也中毒了。赫臻勃然大怒,又匆匆地赶回了承乾宫。
“皇上。”德妃已没有了刚才的镇定,女儿出事了,她心急如焚。
赫臻走至若珣的床边,见若珣脸色苍白,沉沉地睡着,心疼万分,焦急地问道:“珣儿怎样了?”
“李院士説和敬妃一样,虽然命暂时保住了,但是珣儿还是个孩子,不比敬妃经得起,能不能救回来,还看她明日醒不醒得过来。”话未完,德妃已伤心欲绝。
赫臻心痛万分,对德妃道:“今日朕陪着你,朕相信珣儿一定会醒过来,你也要相信。”
曦瑶因听闻若珣中毒,自己安排人照顾璋瑢,过来探视。
德妃见她来了,收了泪水道:“妹妹该守着敬妃才是。”
曦瑶眼角带泪,眼眶微红,“臣妾担心四公主。”德妃听了,无奈的抹泪。
赫臻走过来,拉了曦瑶和璋瑢的手,安抚道:“不要哭了,你们都各自照顾好她们,等珣儿醒过来,朕要你们两个共同查办此事,这一次,朕一定要彻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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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点头称是,曦瑶便回到德妃的寝宫去照顾璋瑢,帝妃二人共同守着若珣。德妃看到女儿小小的身体时不时地颤抖,眼泪便止不住落下来,赫臻时时安慰她,漫漫长夜,时间似乎过得很慢。
时近五更,滕广等伺候皇帝上朝,赫臻不愿留下德妃一人守候若珣,德妃再三劝説,赫臻这才离去。
曦瑶倚在床头,看着璋瑢,思绪万千。进宫前,华嬷嬷千叮万嘱自己一定要小心,皇宫不比王府,可能一句话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娘又説自己的荣辱,牵傅李家一门,到如今华嬷嬷那句“帝王薄情”自己已无法在放在心里,可是这宫廷的险恶……,如今姐姐莫名的中毒,实在让自己觉得不安。
戌正时分,一个照顾若珣的嬷嬷过来传话,説四公主醒了,太医説已经没有危险了,曦瑶当下放心,但见璋瑢依旧昏睡,不免有担心起来。半个时辰之后,璋瑢才微微醒来,曦瑶大喜。于是便有奴才纷走禀告皇帝和皇后,陈夫人也被招进宫来服侍璋瑢,于是这样忙忙碌碌地过了两天。
两日后,众人在璋瑢的执意要求下搬回了裕乾宫,曦瑶日日往来照顾,璋瑢不胜感激。
“姐姐今日还懒怠説话么?”曦瑶用过午膳后,又来到裕乾宫。
璋瑢微微点头。不知为何,璋瑢苏醒后,一直都不太愿意説话,但是每每看到曦瑶都十分开心。
“皇上刚刚来过,才走了一会儿。”陈夫人这两天在女儿身边,看到曦瑶如此关心自己的女儿,很是感激,端了红豆薏米羹过来笑道:“恬主子也喝一碗,十月的天气,越发的冷了。”
曦瑶笑道:“夫人客气了。”曦瑶接过碗来,并没有吃。只坐下来对着璋瑢説话。
“德妃那边也説四公主好多了,小丫头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説话了,姐姐你怎么还是不爱説话?”
璋瑢只是笑着看着曦瑶,依旧不説话。陈夫人过来笑道:“不瞒恬主子,敬妃娘娘连皇上也都只説一两句,不知是怎么了。”
“夫人,姐姐身体不碍了吧!”璋瑢给陈夫人让座。
陈夫人笑道:“来了好几拨太医,都説好了。”
曦瑶便放下心来,和璋瑢説笑一会儿,半个时辰后便回去了。
陈夫人将曦瑶送到门口,趁四下无人道:“敬妃让老生同恬主子説一声,万事小心。”説着便当什么事都没有,笑呵呵地回宫去了。
回到馨祥宫,曦瑶想着刚才陈夫人的话,不禁感到一丝寒意。听到寝宫外面十分吵闹,便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原来流芸和秋叶在互相埋怨,昨日收在盒子里的点心全都坏了。流芸説是秋叶昨日没收好,吸了潮才坏了。秋叶説北方的天气哪里像你们南方那么潮,别説放在盒子里会吸潮,就是放在外头也不会潮。缘亦也被惊动,过来训了她们,罚到后院打扫。
曦瑶招了缘亦过来,看盒子里的点心都发绿霉变了,十分奇怪。缘亦很是紧张,叫小筒子拿了到小厨房里在炉子里烧了。便拉着曦瑶回到寝宫,神色紧张。
“你向来稳重这是怎么了?”曦瑶疑惑地问道。
“娘娘……”缘亦跪了下来,眼里充满了泪水。
“缘亦你……?”
第二十章 谁怜弱女颜如玉1
缘亦莫名其妙的跪在了曦瑶面前,曦瑶一脸的惊讶,连声叫她起来。缘亦却满脸泪水,连连説对不起主子,曦瑶更是一头雾水。
“你起来,好好説话。”曦瑶实在是奇怪,説道:“你这样跪着做什么?”
缘亦站了起来,曦瑶拉她坐在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説来话长,主子容奴婢一件件来説。”缘亦用帕子抹了眼泪,央求地看着曦瑶。
曦瑶微笑道:“不急。”
缘亦叹了口气,缓缓道:“奴婢曾经告诉主子自己从前是伺候已故的陈妃娘娘,但其实奴婢是从寿宁宫出来的。这一点,想必主子上次遇见大公主时就已经发现了。主子没有质问奴婢,这让奴婢恨事感激。”
曦瑶淡淡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何必在意。”
缘亦满脸的感激,继续道:“奴婢是雍和二十年进的宫,当时只是寿宁宫里一个负责打扫的小宫女,没有品阶,更不可能见到太后。那时大公主才十岁,跟着太后住在寿宁宫里。有一次公主养的狗跑了出来,正巧被奴婢撞见。因为不知从哪里来的,看着心里喜欢,就抱在怀里玩了,谁料想这样就得了公主的缘,被公主叫在身边伺候,也从一个小宫女升到了采女。”
曦瑶微笑道:“公主是极善的人。”
缘亦无奈道:“但公主是个苦命的人,很小就没了亲娘,虽然皇上疼爱,可毕竟没有娘的孩子苦。”曦瑶听了也不禁伤感。
缘亦继续道:“后来,太后见奴婢比别人伶俐些,就问公主要来在身边伺候,那时候奴婢还只是个采女,称不得姑姑。可是雍和二十二年朝廷选秀时,皇上竟然亲自从西殿秀女中选出了一个陈妃,这是有违祖制的,太后很是生气,但皇上却越发地宠爱陈妃,瑾贵妃还曾经为这个和皇上闹过几回。之后没多久奴婢就被太后升为行事姑姑,调到清宜宫伺候陈妃。”
曦瑶笑道:“难怪瑾贵妃对你恨地咬牙切齿的,原是旧账。”
缘亦苦笑道:“如果可以,奴婢宁愿做个小小的宫女,每日打扫庭院,与一切纷争远离。”
缘亦叹了口气,继续道:“陈妃是个性情极好的人,温柔善良,她知道自己是宫里的特例,从来不敢张扬自己的身份。每日除了晨昏定省,就是在清宜宫里静静的待着,或伺候皇上,这一点比瑾贵妃强百倍。平时对待奴才们也是十分和蔼,不端主子的架子,所以清宜宫的奴才都很喜欢陈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清宜宫外的人或许觉得她好欺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那些同年的东殿秀女最高的也只有嫔位,如今的祥嫔娘娘和慕嫔娘娘都是那届的秀女。”
“祥嫔!”曦瑶道,“可见你説的不假,她的确不是什么善主。”
缘亦道:“那时候他们都不把陈妃放在眼里,见了面也不按规矩行礼。陈妃是个温善的人,这些委屈都自己藏在肚子里,从来不在皇上面前露出半点。她越善就越被人欺负,那些西殿秀女因为心理不平衡,也个个在背地里诋毁她。渐渐地这些都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传过奴婢几次,可是不管奴婢怎么説,太后都不愿意相信陈妃善良的本质。”
曦瑶似乎感觉到一丝不安,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缘亦身子微微一颤,叹道:“奴婢先告诉主子,陈妃是怎么死的。”曦瑶觉得心头一紧。
缘亦清了清嗓音,一字一顿地説道:“无沸散。”
“无沸散?”曦瑶顿时心头一凉,嘴里胡乱説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是死了很久了吗?可姐姐才进宫,难道……难道……。”
缘亦无奈道:“正是因为如此,奴婢才想把一些事情告诉主子,奴婢很担心主子您也遭他人的毒手。奴婢不知道那些点心是不是因为无沸散或者别的什么,但是奴婢知道,主子您现在一定不安稳。”
曦瑶不再慌乱,正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我是知道的,只是你快説説,这无沸散怎的会总在宫里出现呢?”
缘亦面有难色,低低道:“主子,您可知是谁给陈妃下的毒吗?”
曦瑶莫然地摇了摇头,心里飘起阵阵寒意。
缘亦无奈的吐出几个字,“是……大公主。”
“大……大公主?”曦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出来。
缘亦怔怔地看着曦瑶,泪水忽突涌了出来,口里道:“并且,并且是奴婢帮着大公主在陈妃的食物里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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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曦瑶倒吸一口冷气,双眼盯着缘亦,“你怎么,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缘亦跪了下来,略带哭腔道:“奴婢知道自己做了孽了,但是奴婢完全是出于无奈,主子!您听奴婢把话説完。”
曦瑶觉得眼前的缘亦实在太陌生了,叹道:“你説……”
缘亦跪在地上,缓缓道:“陈妃的爹爹是个两榜进士,但官职不高,自从陈妃进宫后,就一路高升到了辅相。陈大人为人清廉正直,敢怒敢言,文韬武略,一时成为了皇上的得力助手。朝廷上,陈大人是皇帝的心腹之臣;后宫里,陈妃是皇上的心爱之人。这样前途无限的势力,必然是得罪了一些本家王爷和一些外戚。”
“缘亦,后宫不得干政。”曦瑶冷冷道:“你这些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缘亦抬头道:“如果不错的话,可以説后宫是世上是非最多的地方。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为了讨好皇上,保不得来巴结一些太监、宫女。一来二去,朝廷上的事情怎么会不在宫里传。一些太监、宫女也会主动去找一些得宠的官员,讨些赏钱。后来因为陈大人向皇上提出撤销一些闲置的官职,便更加得罪了太后的娘家人。”
“太后……”一阵窒息感向曦瑶袭来。
“不错。是太后。”缘亦顿了顿道:“太后之所以把奴婢调到清宜宫,就是为了看着陈妃,陈妃的一言一行奴婢都要向太后汇报。因为陈大人的进言得罪了太后的娘家叔侄,加上那个时候陈妃肚子里有了龙种,这皇宫里便更容不下她了。”
曦瑶冷冷道:“照你这么説,除了皇后和皇贵妃,其余所有人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了?”
缘亦道:“这些奴婢不知道了,除了皇贵妃宫里的乐儿是比奴婢更早调出寿宁宫的,其余宫里的行事据奴婢所知,都不是寿宁宫出去的。”
曦瑶惊道:“这就更奇了,那么太后把你调给我,也是要你……”
“不是。”缘亦激动道,“这样的事情,奴婢绝对再没有做过?”
曦瑶怒道:“那你当初又为什么做?还有,无沸散明明是可以解毒的,你却説陈妃是被它毒死的,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缘亦哭道:“无沸散是极其含蓄的毒药,中毒之后若静静地待着,药效要很久才会发作,量少的话也不会毒死人。药效发作后,中毒的人也是在极安静的状况下死去。陈妃向来娴静,那日用完晚膳后没多久便休息了。直到第二日早上宫女们才发现她静静地死在床上了。敬妃娘娘和四公主若不是及时发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的。”
第二十章 谁怜弱女颜如玉2
曦瑶听了后怕不已,如果那日姐姐不献舞的话,指不定就这么去了,不由得生出恐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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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亦继续道:“起先太后要奴婢监视陈妃,奴婢不能违抗。后来下毒之事,奴婢是抵死不愿意的。但是太后拿奴婢一家的生命威胁,奴婢实在不敢不从。奴婢不知道太后是怎样説服大公主的,但是奴婢看得出来,大公主也是宁死不愿这么做的。”
曦瑶一想到若晴那双凄苍的双眼,不禁落下泪来,叹道:“你起来吧。”説着伸手扶起缘亦轻声叹道:“如果有人拿一家的生命威胁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如何抉择。”
缘亦擦了眼泪,缓缓道:“奴婢今日告诉主子这些事情,是因为陈妃中毒死后的第二天,瑾贵妃也中了毒,但是发现的及时,救了回来。奴婢问过大公主,大公主説不是她做的。奴婢不敢断言是不是太后派人下的毒,但是也不敢説就一定是太后。太后虽然一直都不喜欢瑾贵妃,但是瑾贵妃双亲早亡,家里就剩一些远亲,太后根本就不在乎。所以奴婢担心,瑾贵妃的毒,另有其人。如果另有其人,那么如今敬妃娘娘的事情,就都説不清楚了。”
曦瑶惊道:“难道瑾贵妃是因为中了毒,才无法生育的?那姐姐……”
缘亦无奈道:“这一点,奴婢也不明白。”
曦瑶又问:“当初皇上没有查这件事情吗?”
缘亦道:“查了,处死了几个太监宫女,没有什么结论。但是去年皇上就匆匆把大公主嫁了出去,也不管太后反对,所以皇上是否察觉了这些事情,奴婢也不好説。”
曦瑶问:“那你为什么又调到我这里来。”
缘亦顿了顿,无奈道:“来之前,太后嘱咐奴婢,要帮主子留住皇上的心。”
曦瑶顿时懵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留住皇上的心,难道自己是太后的一颗棋子吗?
缘亦又跪了下来,自责道:“奴婢没有办法,还是做了违心的事情。奴婢引主子逛福园,因为皇上偶尔会去那里,那次大公主也是故意在那里等您的,让您在晚宴上出彩也是太后的安排。所以大公主匆匆离去为的就是不要再帮太后做这些无谓的事情。那日奴婢引您去浮云亭,就是为了让瑾贵妃记恨您,瑾贵妃是最藏不住事情的,一定会在皇上面前説您的不是,皇上自然会对您产生兴趣。这些,都是太后教给奴婢做的。”
曦瑶的心冷了半截,苦笑道:“你今日又何必告诉我。恐怕这些他也……”
“奴婢不愿意再做这样事情,奴婢的娘已经……”説着缘亦掩面哭起来,“奴婢知道早晚会有报应,假若报应在奴婢身上,奴婢也就认了……”哭着便讲不起话来。
曦瑶脑海里一片空白,轻声説道:“陈妃死的时候,恐怕连哭泣的人都没有吧!你出去吧,叫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缘亦退出去后,曦瑶静静地坐在窗前,脑海里重复闪烁着缘亦方才的一字一句。究竟缘亦是否值得自己信任,曦瑶不知该如何抉择。苦笑道,原来从进宫开始,我的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我不过是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从皇后开始、皇贵妃、懿贵妃、瑾贵妃、德妃、如妃、瑢姐姐、兰妃、祥嫔、蓉嫔、蕴姐姐、芹嫔、慕嫔,还有我们这些婉仪和那些充容、充媛、充人,一个一个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任何人走一步,整盘棋的局势都会改变,自己也难逃这样的命运。赫臻,我们究竟可以走多远呢?
曦瑶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三哥送给自己的翡翠蝈蝈,握在手心里,蜷缩在床上,“哥……”这一日,曦瑶独自在寝宫里默默地待着,直到德妃到来。
“妹妹怎么也不出来迎我。”德妃自从女儿身体复原后,心情一天好过一天。
“德妃娘娘吉祥。”曦瑶从床上下来,没想到德妃径直到了寝宫。
德妃示意左右退下,过来拉了曦瑶的手坐下,笑道:“你都不来迎我,这会子又这么多礼?”
曦瑶从刚才的思绪中抽回神来,欠身道:“臣妾该死。”
“这是什么话?”德妃拉了曦瑶坐下,看到她眼角的泪花,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臣妾……臣妾有些想家了。”曦瑶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德妃笑道:“傻丫头。”又拉了曦瑶的手道:“姐姐我当初也会想家,妹妹啊!过段日子就好了,或者呀!你给皇上生个一男半女的,就不会这般寂寞了。”
曦瑶此刻竟连羞涩的神情都没有了,只是低着头,不説话。德妃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心里一定有事,便不再玩笑,只把来意説明。
“妹妹,皇上嘱咐我们姐妹俩的事情你可没忘记吧。”德妃笑着问道。
曦瑶经她这么一説,想起皇上要自己和德妃一起查无沸散这件事情,可是刚才缘亦説了这么多,保不准这件事情又是太后做的,难道要查到太后身上去?曦瑶无奈地轻声道:“臣妾没有忘记。”
“依妹妹看我们该怎么查呢?”德妃问道。
曦瑶轻声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德妃觉得今日的恬婉仪不似平日,知道再问也没意思。但是这件事情不查,没有办法给皇上一个交待。可是查呢?自己又怎么会忘了陈妃那桩无头案呢?皇上尚且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又有什么能耐呢?
德妃想了想道:“若珣好的可快了,如今又开始蹦蹦跳跳地四处玩了。压根儿就没记得自己中过毒,我细细地问了她那天晚上都玩了些什么东西。她説,那天她跑到西殿去过,那晚我安排了舞娘们在西殿换衣服,又辟了西殿寝宫专给敬妃妹妹更衣用。妹妹早就同我説过那晚要给皇上献舞,我早早地就预备下了。若珣説她没有吃过西殿里的东西,只是玩过舞娘们绢花匣子里的花纸片子。因为有个和别的不同的,就拿在手上玩了。”
説着,德妃从袖口中掏出一笺信封,递给曦瑶。曦瑶不知是何物,正要打开来看,被德妃用手拦住。
“这是见不得的。”德妃用手挡了曦瑶,正色道:“这里头装的是包无沸散的牛皮纸。”
曦瑶惊地失手把信封落在了地上,一想到失态,便弯腰拾了起来,只是拿在手里,心微微地颤抖。
德妃微笑着把信封接过来,仍旧放回在袖口里,笑道:“妹妹不怕,这东西姐姐让太医瞧过了,上头只余了一点点地残粉,即使人吃了也不会有事,顶多沉沉地睡一觉。里面用油纸包了,才装在信封里,不然我也不敢随身带着。”
曦瑶知道自己失态,于是笑道:“让娘娘见笑了。”又问道:“娘娘怎么得的这个?”
德妃道:“是在珣儿藏小花样子的匣子里找到的。是那日赵嬷嬷收拾珣儿的玩什子时看到的。她也是有经历的人,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用了帕子包着拿来给我看。”
曦瑶点了点头,觉得合情合理。
德妃又道:“我想那晚珣儿一定是玩好了,就藏在匣子里,接着就去抓东西吃,才把这粉末子吃到身体里去的。太医也説了,其实珣儿中的毒比敬妃还要少。只是她是个孩子,经不住,才难保命。”説着又合十道:“好歹救活了。”
曦瑶笑道:“四公主吉人天相。”
德妃感叹道:“唉!不説了。我们还是説这个事儿吧。妹妹你怎么看?”突然又想到什么,轻声道:“妹妹可听説过陈妃娘娘?”
又是陈妃?曦瑶顿时感到十分反感,但又不好表现,于是道:“臣妾听説过,只是知道陈妃娘娘已经过世了。”
德妃叹道:“这也难怪,你才进宫的。你不知道,陈妃当初也是被无沸散毒死的。”
曦瑶故作惊讶道:“什么,怎么……”
德妃无奈道:“这件事宫里很少提起。当年皇上亲自查的,处死了几个宫女太监也就不了了之了。”
曦瑶心想,原来缘亦説得都不错。
第二十章 谁怜弱女颜如玉3
德妃又道:“陈妃可是个命苦的人,年纪轻轻的。”説着摇了摇头,笑道:“不説了,都过去了。这件事皇上既然交给我们了,我想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给皇上一个交待。因为珣儿也病了,皇上才把这三天的期限给去了,想想那天皇上也是心急了才随口説的。这么大的事情,三天怎么可能查出来。恐怕包龙图在世,也难办。”
曦瑶点头道:“娘娘説的极是。”又道:“臣妾年幼,没经历过事情,这件事臣妾都听娘娘吩咐。”
德妃暗暗想道:你年幼不假,只身闯藩营,难道还没经历过事情?看来你也不想搅这潭浑水啊。于是笑道:“这些姐姐知道,今日来不过是想找妹妹商量一些,看看如何下手。妹妹别看我在宫里久了,平日里不过伺候皇上,陪陪老佛爷玩笑,再者教导珣儿,这样的事情也是从未经历过的。”
曦瑶嘴上説“是。”心中却想;一个能够迎合宫里上上下下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玩笑的人。
德妃笑道:“听説这几日敬妃妹妹懒怠説话,我也不好去问。可是这件事情若不问她,便无从可查了。明日姐姐想约了妹妹一起去裕乾宫,你和敬妃素来要好,説话也熟络些。”
曦瑶欠身道:“明日臣妾往承乾宫迎娘娘。”
德妃起身道:“罢了,罢了。明日在敬妃妹妹那里见吧!不过有一句,陈妃的事情不要对敬妹妹提,还在病中,不要唬着她了。”
曦瑶福身道:“是。”心中道:可怜的陈妃,红颜薄命,如今死了都让人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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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笑道:“你也不必多礼,我也该走了。”
“臣妾送娘娘。”曦瑶道。
“罢了,你先前不迎我,这会子何必送我。好生歇着吧,后几日该我们忙了。”罢了便旋身离开,曦瑶也只是福了身子。
待德妃走远后,曦瑶走道门口唤道:“来人。”凌金进来应了,不知何事。曦瑶道:“你姑姑呢?”凌金道:“姑姑在小厨房忙着呢。”
曦瑶便知道缘亦在为自己准备晚膳,便道:“一会儿只要她来伺候我吃饭就好,把东西送进来,不在饭厅用。”凌金一一应了便退了出去。
片刻后,缘亦端了托盘近来,放下后,转身关上了门,静静地站在桌边。
“你过来坐吧。”曦瑶挪动身子,腾出一个空来。缘亦便过来坐下,但两人并肩坐着,却两人久久无语。
桌上的食物渐渐的没了热气,香味丝丝散开,曦瑶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你果然好手艺,肉凉了还是那么香,在家时,我也爱吃这个。”
“都凉了,奴婢再去准备。”缘亦説着过来收拾。
曦瑶伸手挡住了她,轻声道:“你还记得我落水那天説的话吗?”缘亦点了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我説,我会好好做主子,好好做娘娘,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曦瑶轻声道,抬头看着缘亦,眼中流露出万千情绪。
“是。”缘亦哽咽道,眼泪滴下,落在红木桌面上,细细散开,仿若一朵梨花。
“我……”曦瑶哽咽道:“我今日还可以这么説吗?缘亦,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娘娘。”缘亦跪了下来,只是哭泣。
“你起来吧。”曦瑶叹了口气道:“我只想听你自己説。”
缘亦没有站起来,只是热泪盈眶地看着曦瑶,慢慢道:“娘娘,如今即便是要了奴婢全家的性命,奴婢也再不愿意做那些事情的。”
“我不是想听这个。”曦瑶将头转了过去。
缘亦看着曦瑶,收了泪水,神色坚定地説:“可以,娘娘可以相信奴婢。”
曦瑶哽咽道:“凭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
缘亦説道:“就凭,就凭娘娘刚才吃的那块东坡肉,你若不信任奴婢,又怎么敢吃我做的吃食呢?”
曦瑶破涕为笑,轻声道:“那你还不起来。”缘亦起来后,曦瑶便拉她坐下来,轻声道:“大公主曾经跟我説过,你是极好的人。”
缘亦惊也似地看着曦瑶。
曦瑶缓缓道:“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如今知道了,如果説不怀疑你的人品,那是假的。可是我问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你是如何待我的,里里外外的人又是如何赞你的,不得不让我相信你的那些无可奈何了。”
“娘娘。”缘亦感激地看着曦瑶。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曦瑶露出一丝微笑。
缘亦忍不住落下泪来,曦瑶用帕子擦拭,轻声道:“你平日最是坚毅的,那日被打成那个模样,你也没流泪,今日怎么动不动就哭。”
缘亦笑而无语,自己擦拭泪水。
曦瑶笑道:“你既然认为我可以相信你,我也愿意。从今后,我们事事都要合力才行。”缘亦点了点头,不再説话。
曦瑶道:“我现在想知道陈妃娘娘的事情,所有的事情。”
缘亦点了点头,缓缓将陈妃的事情一件件细细説来。曦瑶听完后不觉伤感,叹道:“可怜……”
第二十一章 拨云1
第二日,曦瑶早早就到了裕乾宫,把来意説明。昨日缘亦説的话此时虽然很想找个知心的人説説,但是璋瑢尚在病中,就如德妃説的,不该唬到了她。璋瑢依旧不爱説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曦瑶。曦瑶不敢多问,只担心一会儿德妃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正想着,德妃便来了。
“娘娘吉祥。”曦瑶施礼,陈夫人也在一边跟着道:“老生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笑语盈盈:“陈夫人何必多礼,恬妹妹快扶夫人起来。”
“谢娘娘。”
德妃笑道:“这几日,辛苦陈夫人了。”
陈夫人笑道:“劳烦娘娘惦记,老生不辛苦。”
德妃点头回应,便过来看璋瑢,璋瑢已坐起身,想下来行礼。被德妃拦住:“怎么这么生分,你我是一样的,何必这般。看你脸色不好,真是叫人心疼。”
璋瑢微微点头,不言语。曦瑶在一边道:“娘娘,敬妃娘娘这几日懒怠説话。即便与夫人也只是只字片语,太医説敬妃娘娘元气大伤,气短不顺故然不愿意説话。”
德妃疼惜道:“这些我晓得,昨日皇上来时同我説过了。”听説赫臻昨晚在承乾宫留宿,曦瑶心头不免泛起一股酸意。
“娘娘,老生要去看看炉子上的药,先行告退了。”陈夫人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便找个理由出去了。德妃笑着应了。
璋瑢面带歉意的笑容,信任的目光看着德妃,只见她笑道:“恬妹妹,你到案几上坐着,一会儿把我问你敬姐姐的话记下来,但凡她点头的,你就用红笔勾下,我们也学学那衙门公堂上的老爷们做个笔录什么的。”
曦瑶点头应允了,便到案几上坐下,拿起笔来,微笑着看着两人。德妃见她预备好了,便转过头来,对璋瑢笑道:“好妹妹,姐姐知道你懒怠説话,我只问你,你点头或摇头就可?”
璋瑢微笑着点了点头。德妃又道:“我也不多问,免得又招了你的病来。”璋瑢感激地看着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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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便道:“那晚妹妹可在西殿寝宫里吃过东西?”璋瑢点了点头。德妃又问:“吃的点心?”璋瑢听了微微摇头。德妃又问:“喝的茶?”璋瑢微笑着点头。德妃略微想了想,笑问道:“再没别的东西了?”璋瑢点头。德妃转头看了曦瑶,见她正用红笔勾勒,便又问璋瑢:“茶是你宫里的侍女端的?”璋瑢微微点头。德妃脸上不免露出疑惑的神色,旋即笑道:“是你贴身的侍女么?”璋瑢点头。德妃笑道:“好了,就只这些了,你好生歇着吧,姐姐后日再来看你。”璋瑢笑着应了。
德妃站起来,看了曦瑶写的东西,笑道:“妹妹的字不错。”又道:“你把敬妃妹妹的贴身侍女叫来,我不大认得。”又转身道:“妹妹,我们且到外面去,你好生歇着。”説着便出去了,曦瑶对璋瑢笑了笑,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正殿,德妃在璋瑢平日坐的上座下坐,看着一些宫女太监站在下面。曦瑶在一边站着。
“奴婢紫莲拜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紫莲跪地磕头。
德妃道:“起来吧。”紫莲起来后,诺诺地看着德妃。
德妃神色严肃,道:“这件事情关系着你们主子的安稳,本宫也不为难你们,但凡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本宫,自然都相安无事。”
众奴才都口中称是,德妃又道:“笔墨伺候恬婉仪。”众人道:“是。”説着搬来案几,纸笔,曦瑶便又坐下。
德妃眼神凌厉,看着紫莲道:“你是平日里伺候你家主子的?”
紫莲道:“是。”
德妃又道:“你家主子千秋那日,也是你在西殿伺候她的。”
紫莲道:“是。还有两个小宫女,安心和安然。”
德妃道:“是哪两个,站出来。”语毕便有两个宫女站出来,跪倒磕头。
“你们那日也一同伺候敬妃娘娘更衣的?”德妃喝了口茶,问道。
两人诺诺地道了“是。”
“那本宫问你们,敬妃那日的茶是谁端上去的?”德妃悠然的问道,眼光凌厉的扫过她们三个。
“是……是奴婢。”安然低声説道,脸上的神情有些害怕,却不知怕的是什么。
“是你。”德妃上下打量了她,缓缓道:“茶是打哪儿来的。”
安然低声道:“是外头的一个宫女端近来的,奴婢,奴婢不记得是谁了。”
德妃又拿起茶碗,并未喝,缓缓道:“这个不急,那日打点茶水的莫非就是本宫宫里的人了,过会子你认认不就记起来了?”
安然俯首道:“奴婢该死,那日主子要茶吃,奴婢接了茶便匆匆端上去了,实在是连那人的样貌都没看见。”
德妃冷笑道:“那就是你该死了,随便人拿来的东西,也敢往主子那里送?就只这样,就该要了你的命了。”曦瑶没料到,德妃的问话竟是这般咄咄逼人。
安然连连磕头,口里哭道:“娘娘饶命,奴婢再不敢了。”
德妃见她被自己的话吓到,脸面上看着不像是个伶俐的丫头,便放下茶碗,不再理会她,只问紫莲和安心道:“那日你们可瞧见什么不规矩的?”
紫莲道:“那日敬妃娘娘急着换装,奴婢们只专心伺候着,并没有看见什么不规矩的。”
德妃又道:“可看到不相识的人来过西殿寝宫。”
紫莲道:“奴婢不大记得了。”
德妃又问安心:“你呢?也什么都没看到?”
安心不知为何,兀地跪了下来,神色紧张惶恐,急急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德妃觉得她似有不妥,正要喝问,转念一想万一有个什么,如今先急急地吓死了也不好,便缓缓道:“行了,你们三个打从今日起,在偏殿找个处所住下,不得出门,除了送饭打水便不得有人瞧你们。这不是本宫有意为难你们,待事情查清楚了,自然放你们出来。”
三人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便有德妃带来的几个嬷嬷带着她们去了。德妃起身对曦瑶道:“妹妹,随我去承乾宫吧。”
曦瑶应道:“娘娘是什么意思?”
德妃看着曦瑶纪录的东西,微笑道:“那日出事后,我便吩咐把西殿封了,任谁不得进去的。我们去那里看看。再者,那日所有的舞娘都被软禁在霓裳阁,自发现那牛皮纸后,更不让她们出来了。过会子,我们再到霓裳阁去。”
曦瑶应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心中暗想,德妃处事条理清楚如斯,不得不让人佩服。
才到承乾宫,便见到若珣蹦蹦跳跳地迎出来,穿着嫩红色棉衣裤,头上梳了两个小羊角。因为时已入冬,京城更是寒冷,嬷嬷们早就给若珣戴上了精巧的棉帽,系上风毛领子,蹦蹦跳跳活脱脱一个画片上走下来的小童。德妃一脸的慈爱,曦瑶看着也喜欢。
“恬姨娘。”若珣笑嘻嘻地跑到曦瑶面前,宫里有规矩,凡妃子之下的宫嫔,皇子皇女皆称姨娘,而不称母妃。曦瑶蹲下身子,笑着説道:“四公主肚子不痛了吗?”小孩子不谙事理,但凡有个身体不舒服的,都説是肚子痛,曦瑶在家时带过几个侄子,故而晓得该这样问她。
“不痛了。”若珣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从袖口中掏出一朵紫色的绢花,举在手里,拿给曦瑶看,一脸的骄傲,“恬姨娘,这个好看吗?赵嬷嬷教我做的。”
曦瑶笑道:“好看,四公主的手真是巧。”
德妃弯下腰来,笑道:“乖乖,带娘去找花片子玩好吗?”
若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道:“好,珣儿带母亲去那里找。有好多好看的花片子呢。”説着用手指了已被封了的西殿,还抱怨道:“这几日赵嬷嬷都不许我去那里玩,母亲,你带珣儿去玩好吗?”
德妃笑着应了,起身看了曦瑶,曦瑶心里暗自赞叹德妃的聪颖,便跟着德妃进去了。
几个太监将西殿的封条撕开,打开殿门,若珣冲也似的跑了进去,径直跑到了西殿偏厅的一张八仙桌前,指着桌上的一只镂花匣子喊道:“娘,这里有面好多好多花片子呢。我看见那些跳舞的宫女们都往头上贴呢,可好看哩,娘,珣儿也想贴。”説着便伸手去拿。
第二十一章 拨云2
德妃连忙挡住,抱起女儿,笑道:“宝贝儿,娘先前忘记了,如母妃今日备了好些点心,前些日子父皇还放了好些玩什在母妃那里,就叫你们今日都去玩呢。你二姐姐、三姐姐、二哥哥都去,母亲还有些事,叫赵嬷嬷领了你去好么?”
听説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若珣便心花怒放了,只是还惦记着那些花片子,“娘,如母妃那儿有花片子吗?”
德妃嗔笑道:“小妖精,有……,让母妃给你贴最好看得好吗?”
“好……”若珣喜笑颜开。德妃便唤了赵嬷嬷领着若珣去永祥宫,支走了若珣,德妃对曦瑶道:“估计就是这个匣子了。”又对身边的太监道:“周端,把这个匣子用纸包了,一会儿跟本宫走。”周端听了,便依命去做了。
德妃环顾四周,竟是些散落的绸带,花片、或一些凌乱放着的舞衣,不禁蹙了眉头,口中喃喃道:“改日该叫人打扫了。”
曦瑶并不关心着匣子或凌乱,反道:“娘娘,您哄了四公主过去,一会儿公主哭闹该如何。”
德妃见她心竟在若珣身上,不禁奇怪,笑道:“我可没哄骗她,是皇上昨晚这么説的。想来,皇上这会子也应该在永祥宫吧。”
曦瑶一听説赫臻,不免心中又起涟漪,脸上却不好表现,只是笑道:“公主实在可爱。”
德妃也笑道:“是啊,平日里解了我不少寂寞。”説着又道:“好了,我们去这里的寝宫看看。”
西殿和正殿一样,也有卧房的,当日德妃便安排璋瑢在这边更衣。德妃四处看看,道:“这里头所有的食物、茶水,我第二日就叫太医验了,什么都没查出来。”曦瑶不免一惊,心想难道姐姐还是在别处中的毒?只听德妃指着桌上的杯子,説道:“牛皮纸是在这里发现的,但是这里的吃食却没有问题。当晚这里便封了门,想也不会有人可以进来换些东西。”
曦瑶应道:“是这个道理,但是敬妃娘娘那日与如妃娘娘同坐一桌,喝一壶酒,吃一盘菜。如果这里不是下毒的地方,难道还是酒宴上不成?”
德妃笑道:“确实如此,我也觉得蹊跷。看来我们还得忙了。”
曦瑶见她脸色轻松,便知道她心里已有打算,便道:“不知娘娘有何见解。”
德妃笑道:“我想,去霓裳阁问问,指不定就有结果了。”
曦瑶却想,德妃为何不问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难道她不知道避嫌,不免疑惑又不便点出,只是不语。不料德妃却不经意的説:“那日当班的宫女,我都一并把她们软禁在霓裳阁了,所以这几日才问如妃妹妹借了嬷嬷和太监过来用。”又指着周端道:“那日他时时陪着皇上,想必不是。”
曦瑶心里叹服,笑道:“娘娘果然仔细。”
德妃莞尔一笑:“倘若仔细,就不该出这档子事情。走吧,去会会那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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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曦瑶口中称是,便跟着一同走了。
才到霓裳阁,就看到一班舞娘、一班宫女太监分成两队,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候着了。
德妃和曦瑶徐徐坐下,德妃并不叫起,只是扫视着地上的人,曦瑶也不好多説什么。只是看到舞娘们个个卸了妆,反倒个个清秀起来。因为舞娘是宫女中的一个特例,为了防止她们魅惑皇帝,通常只进宫两年便要遣出去,再从舞坊中挑选好的进来。
喝了会儿茶,德妃才闲闲道:“这几日,你们都想清楚了?”那班奴才们都不敢言语。
德妃又道:“本宫今日和恬婉仪来,是想放你们出去了。”那班人听了,欣喜不已,个个抬起了头。
德妃嘴角微扬,淡淡道:“把该説的説出来,就放你们出去。”又指着自己宫里的奴才们道:“你们素来跟着本宫的,本宫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该怎么着,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依旧没有开口説话的,曦瑶猜想着德妃接下来会怎么办,却听到她説:“周端,把匣子拿出来。”周端便把用纸包了的匣子拿出来。德妃便问舞娘们道:“这个东西,是谁的?”舞娘们个个抬起头来看,却没有人来认。
德妃便叫周端把匣子放在地上,指着一个舞娘道:“绣菊,你是堂主,这件东西你总认得吧。”
那个绣菊诺诺道:“回娘娘的话,这匣子也説不上是谁的,大家都用这里头的花片和绢花贴头,平时是奴婢收着的。”
德妃看了一眼曦瑶,曦瑶微微点头,对着承乾宫里的奴才们説道:“你们跟本宫来。”説着便往内堂走,那些奴才便一个个爬起来,跟着走了。
进了内堂,曦瑶走下,缓缓道:“你们都别跪了,站着説话。”众人道:“谢娘娘。”曦瑶对跟在身边的小瑛子道:“去拿些纸笔给他们。”小瑛子便按吩咐做了。
曦瑶道:“有不会写字的吗?站出来。”众人听了,并没有站出来。曦瑶又道:“把那天你们自己看到进出过西殿的人的名字都写下来,没看见的,就交个白纸。横着写别人的名字,竖着写你们自己的名字。都听明白了吗?”説着又道:“德妃娘娘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多的不説,你们写吧。”那些人便都各自找个地方写起来。曦瑶叹了口气,这些其实都是刚才在来路上,德妃教自己的。説实话,曦瑶从小到大,都是和家里的奴才们打成一片的。从来都没有也没见过家里的长辈对奴才红过脸,自己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加上心里根本就怀疑是太后做的,压根儿就不想查什么。
半盏茶的功夫,大家都写完了条子,纷纷交给小瑛子,曦瑶道:“把这些都统算出来。”小瑛子应了,便坐下来都记下来,片刻后递给曦瑶,曦瑶看了看,嘴里道:“一半的人都交了白纸啊!那本宫是不是可以説交了白纸的都没去过西殿呢?”众人互相对视着不説话。
曦瑶也不再问,只对小瑛子耳语几句,小瑛子便拿着纸出去了。片刻后小瑛子回来,在曦瑶身边説了几句,曦瑶点了点头,道:“小路子留下,其余人都回承乾宫去。”
曦瑶对小路子道:“你跟我来。”説着便回到了外头,也见外面只留下了几个人,其余都散了。
德妃笑道:“就剩这些了,我们也好办。”
曦瑶点了点头,却不知德妃究竟什么意思。
德妃对小路子等人道:“这些天,你们依旧在这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不要你们做工夫白养着也算是你们的造化。”又道:“小路子,你素来知道本宫的为人,这几天你就对这几个天仙似的美人们好好説叨説叨,妹妹我们走吧。”説着便起身要走,曦瑶一脸的茫然,这是为什么?就这么结束了,可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啊!
只见小路子“咚”地一声跪下来,口里哭道:“娘娘,奴才什么都没有做,奴才是冤枉的。”德妃转过来,冷冷道:“慌什么?本宫説你做过什么了吗?不过放你几天的假,又不是在天牢里,你哭个什么?笑还来不及吧?”説着便走了。
曦瑶无奈,也跟着走了。路上,德妃笑着对曦瑶道:“妹妹,刚才你看出什么了吗?”
曦瑶听她这么问,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道:“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指教。”
德妃笑道:“也难为你,其实姐姐我什么也都没看出来?”曦瑶听説,疑惑地望着德妃。
德妃嘴角露出一丝狡猾,低声笑道:“这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你以为这件事只有我们姐儿俩在关注吗?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直辣辣地瞧着呢!她们一来瞧我们如何查处,所以不管怎样,我们大张旗鼓地做些什么,才好堵人的嘴。二来她们也心心盼着我们把这个黑手揪出来,对于她们来説也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听她这么一説,曦瑶不禁愕然。
德妃继续道:“姐姐我向来不爱管别人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只是自己安乐的过着日子。姐姐劝你一句,这宫里,最起码不适合如今的你来待。”
曦瑶呆呆地看着德妃,竟説不出话来。德妃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自己説这样一番话来?曦瑶越来越觉得德妃深不可测。
德妃笑道:“傻什么?这场戏,我们姐儿俩还得继续唱下去,等到大家都嫌烦絮了,这出戏才算完。不过,如果妹妹你想查出些什么,姐姐我只能説,爱莫能助了。”
曦瑶收回了神思,浅浅笑道:“臣妾説过,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德妃满意地笑道:“妹妹果然是个聪明人。好了,我们各自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指不定……”德妃摇了摇头,道:“走了。”説着便顾自往承乾宫去了。
曦瑶目送她远去,便也取道回去,不料却在路上遇到了那延庆宫的主子。
“臣妾参见兰妃娘娘。”曦瑶一脸的尴尬,这是自己软禁结束后,第一次单独遇到兰妃,虽然给皇后、太后请安时也会碰到,但是兰妃小月一事大家都有了默契再不提了,所以根本没什么话题能把两人扯在一起。
兰妃今日穿了新做的狐皮风毛领子的风衣,雍容华贵,到显得曦瑶身上随意家常的风衣朴素不已。兰妃浓妆艳抹,煞是妖艳,本想出来走走,指不定能遇到皇上,却不想到遇到了自己的克星,自觉晦气。根本不理会跪在地上的曦瑶,只是从她身边绕过,径直走了。
小瑛子扶起曦瑶,嘴里嘟囔道:“也太嚣张了。”
曦瑶喝道:“放肆,岂是你説的话。”小瑛子知道曦瑶是为了自己好,又道:“主子,我们快些回去吧。説不定皇上要来。”
曦瑶笑道:“傻话,德妃娘娘不是説了?皇上在永祥宫。”説着往如妃的住处看去,心里万般起伏。嘴里轻声道:“去裕乾宫吧。”
璋瑢自曦瑶和德妃走后,便一直在寝宫里躺着,也不出来,里头只有陈夫人一人在。听説曦瑶来了,陈夫人迎了出来。
“夫人,姐姐可好?”曦瑶问陈夫人。
“恬主子,敬妃娘娘正等着您呢?”陈夫人笑道:“老生明日要出宫了,有些东西要打点,就不伺候恬主子了。”
曦瑶笑道:“夫人客气了。”説着便往寝宫里走。
璋瑢见曦瑶进来,笑道:“来了。”
曦瑶一脸的惊讶,急急走到璋瑢床边:“姐姐,你可愿意与我説话了?这些天,还真的以为姐姐病后不愈呢?”
璋瑢将手指抵在唇前:“小声些。”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曦瑶见璋瑢醒来后总不爱説话,一直担心,方才德妃来时也不愿意説话,怎么这会儿却又开口了,不免疑惑。
璋瑢莞尔一笑:“傻丫头,四公主都好全了,我岂能还病着?其中的缘由,日后再同你讲”
曦瑶嘟起嘴道:“可叫妹妹担心呢!”
璋瑢爱怜地挽起曦瑶被风吹散的发鬓,笑道:“前几日看你来瞧我,只是关切的眼神,今日却分明看到你脸上写了‘忧愁’二字,跟姐姐説説,怎么了?”
曦瑶不想璋瑢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眼圈不免一红,将头埋在了璋瑢的怀里。
第二十一章 拨云3
璋瑢安抚道:“皇上待薄你了?”曦瑶摇了摇头,轻声道:“皇上岂能天天都来我那里,我并不曾这般想过。”
璋瑢又道:“那是谁为难你了?”曦瑶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那日祥嫔叫自己抄写《金刚经咒》,这几日忙里忙外,竟全然忘记了,不禁失声叫起来:“遭了!”
璋瑢惊讶道:“怎么了。”
曦瑶坐起身子,将那日祥嫔吩咐的事情一五一十説明。璋瑢眉头蹙起,冷冷道:“好一个祥嫔,胆子倒是够大的。”顿了顿道:“还有几日?”
曦瑶掰着手指算道:“还剩三日了。”不免脸上紧张起来。
璋瑢叹气道:“吃定了你是个善主,料你不会在皇上面前撒娇才这般欺负你。兰妃与她有多少交情?轮得到她来找你的理,替兰妃出气?”
曦瑶垂首道:“我确实也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刚才见到她,虽然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可心里却觉得她好生可怜。”
璋瑢问道:“你们刚才见到了?她为难你了?”
曦瑶缓缓道:“没有,一句话都没説,我给她行礼,她只当没看到。”
“呵!还好意思到处走。”璋瑢冷笑一声,又道:“有些事情姐姐如今不便对你讲,不过妹妹你且宽心。如今你圣眷正浓,任她也不敢如何对你。”
曦瑶笑道:“妹妹哪里比得姐姐?”
璋瑢拧了她的嘴道:“越来越贫了?”又道:“别忘了你的《金刚经咒》。”
曦瑶听了,便垂下头来,低声道:“三日怎能赶出二十册来?”
璋瑢笑道:“你且到案几上去默篇文章来。”曦瑶不知何故,璋瑢又催促,才过去写了拿来递给璋瑢。
“你这写的是……《孙子兵法》?”璋瑢一脸的惊讶,“妹妹你竟能墨下来?”
曦瑶笑道:“小时候和哥哥打的赌,若能全篇背诵出来,哥哥便带着出去玩。这些年也常常诵读,所以记得。”曦瑶想到家人,脸上不免露出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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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瑢叹道:“难为你了,看来日后你更能得皇上的欢心了。”
曦瑶似乎不明白璋瑢的话,只是笑道:“姐姐要这个做什么?”
璋瑢一脸的神秘,道:“你且安心回去,后日来我这里便知道了,那个《金刚经咒》,你也别抄了,这些天你也怪辛苦的,有什么事情姐姐替你担着。”
“不辛苦,走走场做戏罢了。”曦瑶看着璋瑢,无奈道:“姐姐不知道,德妃娘娘説,如今我们做的都是徒劳的事情,不过是给人看的。看来妹妹也不能帮姐姐查出些什么了。”曦瑶还想説什么,却停住了。
璋瑢似乎洞悉一切,缓缓道:“德妃想来自有她的道理。”
曦瑶看着璋瑢,满脸的犹豫,璋瑢笑道:“想説什么?”
“姐姐。”话还未説,曦瑶又红了眼睛。璋瑢嗔道:“不是説你不再是个孩子了吗?怎么总是哭呢?”
“姐姐,恐怕你听完了,也是要哭的。”曦瑶将头埋在了璋瑢怀里,低声道。
“怎么了?”璋瑢一脸的疑惑,却似乎又猜出几分。
“我……”曦瑶支支吾吾,但最终还是将缘亦昨日对自己説的话前前后后都倒给了璋瑢,语毕已是一脸惨淡。
璋瑢听完却是一脸的镇定,安抚道:“有些事情,本不愿对你説,没想到缘亦如今都告诉你了,有些还竟是我不知道的。这后宫的险恶你可也算看到了?”
曦瑶抬起到,哽咽道:“姐姐,纵使我日日在宫里待着,不出来招惹谁,也是无用的吗?”
璋瑢无奈道:“只要皇上看了你一眼,你就招惹别人了,更何况皇上对你如此深情。”
曦瑶道:“可是到如今,也未有什么发生啊?”
璋瑢道:“傻,你看……”
曦瑶叹道:“是啊,姐姐不就是被人下毒了,怪不得缘亦説我如今不安稳了。”
璋瑢看着曦瑶,容貌之美可谓倾国倾城,但眉宇间依旧透着一份稚嫩,无奈道:“你还记得兰妃小月之事吗?”
曦瑶不解地抬头望着璋瑢:“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她愿意牺牲腹内的孩子来陷害我?这是不可能的。”
璋瑢叹了口气道:“自然是这个道理,可是如果孩子已经死了就另当别论了。”曦瑶依旧不明白,怔怔地望着璋瑢。
“其实,分明就是她设计了你。”璋瑢缓缓道:“还记得中秋节那晚我们看到有轿子从延庆宫出来吗?你可知道轿子上坐得是谁?”
曦瑶摇头,眼里充满了迷茫,不知道姐姐要説什么。
璋瑢继续道:“是御医馆的周太医。兰妃向来不与你好,那日怎么会突然邀你同行,我越想越不对,好在那晚我跟踪了那顶轿子,看到轿子里的人是谁,才把周太医叫来问了个明白。”
璋瑢见曦瑶满脸惊讶地表情,正色道:“你不必惊讶姐姐的敏感,这自然是有道理的。”又道:“你可知周太医告诉了我什么?原来兰妃肚子里的孩子早就在中秋节那晚就死在腹中了。”
曦瑶惊的仿佛眼珠都要落出来,怔怔地摇着头,不敢相信璋瑢的话。
璋瑢又道:“周太医説,兰妃自从怀孕之后,因为脾气急躁,导致身体血气运行太旺,体内更是阴阳不平,早早就有了滑胎之像。只因她身体健壮,才保了孩子那么久。那晚许是她又生了什么闲气,动了胎气,回到宫里就见红了。因为不敢声张,才用自己的软轿将周太医找来。周太医本来要帮她把死胎打下来,可是后来来了个宫女,对兰妃説了几句,兰妃就把周太医打发走了,还唬他什么都不许説出去。周太医年事已高,本想图个清静,谁想到惹上这样的事情,自然半个字都不敢説。兰妃死死地撑着,第二日偏偏等着你来,又自己跳到溪里,这样拼命,不过是为了陷害你罢了。”
泪水从曦瑶的脸颊上滴落下来,她微微摇着头,哭道:“怎么是这样的?怎么是这样的?”
璋瑢安抚道:“可万万没想到,你不过是被禁足,她的目的并没有达到。説来也是,谁会相信一个宫嫔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害龙种,看来她也是迷昏了头了。不过,兰妃光有美貌没有头脑,是个好对付的,就不知道那个宫女是谁派来的了。”
曦瑶擦了泪水,凄惨地笑道:“姐姐,你可知,这些类似的事情,妹妹还没进宫前就已经听了个饱了?”
璋瑢道:“许是你常常提到的那个华嬷嬷告诉你的。那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这样莽撞?”
曦瑶冷冷道:“我只当各人有各人的命。殊不知……”
“殊不知这命是在自己手里的。”璋瑢无奈道:“好妹妹,之前你未得到皇上真正的恩宠,宫里的人只是冷眼瞧着你,如今你连水晶宫都去了,那冷眼都如同在炭炉上烤了,通红通红的。可是你却依旧觉着世上都是好人而不会自保。”
曦瑶收了泪容,无奈道:“我不愿意管那些无谓的事情,可是,皇上那晚为什么偏偏拉了我一同和德妃查这件事情?明明知道是太后做的,难道真的要我去找太后来问罪吗?我实在难以相信,太后竟然要对姐姐下手。姐姐,你难道不心寒吗?”
璋瑢欲言又止,只是道:“你且跟着德妃查,别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曦瑶叹道:“这件事情也只能这样了。可我就是不明白,这个兰妃,似乎从大选那天起,就与我结下了梁子,她这是何苦呢?”
“好妹妹,你再不去想这些好么?”璋瑢知道曦瑶这两日连连受到这些残酷的事实打击,定然心神不宁,只怕她一时想不开怔住了,柔声道:“回去好些休息,别的事情,日后慢慢对付。至于那个宫女到底是哪里的,姐姐自有办法来查。你且回去吧。”
曦瑶可怜地看着璋瑢:“我今日不走了好么?姐姐,你就陪我睡一夜。”
璋瑢嗔道:“这是什么道理,宫里是有规矩的,你怎么能彻夜不回宫呢?”
曦瑶嘟起了嘴,可怜地央求道:“昨晚我一夜没睡,只是怕做恶梦,好姐姐,今日你又同我讲了这些,我更要睡不着了。”
璋瑢无奈的笑道:“只能説我又沉重了,要你陪着。”
曦瑶抱着璋瑢道:“姐姐不该説着不吉利的话。”
“傻丫头,好了,随我躺下歇会儿。”璋瑢拉了曦瑶到床上,哄她睡下,自己却下了床,唤了紫莲进来,説了几句,还将方才曦瑶默写的文章交给了她,后又过来陪着曦瑶,两人説些体几话,一夜相安。
第二十二章 云淡淡兮风起1
第二日一早紫莲便过来伺候两人起床,原来那日德妃走后不久,就派人来放出紫莲,想来是担心璋瑢身边的人伺候不周,倒叫璋瑢感激了,而缘亦也早早过来伺候曦瑶。
“姐姐,你且歇着,待我向皇后、太后请安后,就过来瞧你。”曦瑶梳洗完毕,和璋瑢一起用了些早点,便向璋瑢道别。
璋瑢今日也脱了家常的衣服,打扮一番,重拾往日的风采,日日养着,皮肤竟好比从前,脖子上一串红珊瑚项链衬得满脸红光,微微笑道:“既然起来了,就同你一道去,不见得躺一辈子。”
曦瑶笑道:“这是最好,妹妹搀着姐姐走。”
“傻丫头,哪里就步履蹒跚了?”璋瑢嗔道,便挽着曦瑶同走,一路説笑。
自从无沸散再度出现后,太后已许久不见安了,今日亦是如此,曦瑶冷冷道:“见了岂不更烦。”
璋瑢低声道:“不许这么説,往事莫提,如今什么都没查出来,岂能如此草率。”
曦瑶听了便不作声,心里却暗暗道:“好一个太后,好一个姑妈,难道以为我会是第二个若晴吗?”
璋瑢见她心有不平,嗔笑道:“诶!毕竟还是个孩子,你第一要学的,就是万事不要写在脸上。白白糟蹋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
曦瑶见璋瑢取笑自己,便也与之玩笑起来,説话间便到了坤宁宫,一如既往,早早就有数位宫嫔在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两人跪地施礼。
皇后连忙叫扶起璋瑢,关切道:“怎么就下床了,昨日不是还説不好吗?”
璋瑢欠身道:“多谢娘娘体恤,臣妾的身体已见好了。昨日恐怕是那些宫女们误传了。”
皇后笑道:“我想也是,不过妹妹还是要多多保养,恬婉仪,本宫就托你好好照顾敬妃了。”
曦瑶欠身笑道:“臣妾遵命。”
已多日不出宫门的瑾贵妃今日也来请安,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衣着打扮依旧如往日尊贵,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自己喝着茶。徐婉仪挨着兰妃坐,一脸恨恨地看着曦瑶,兰妃却温柔如水,丝毫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皇贵妃和懿贵妃一同坐着,如妃和德妃一同坐着,四人只是面带笑容。祥嫔蓉嫔等坐在一起,祥嫔看着曦瑶,嘴角不时露着冷笑,其余几位婉仪等各自散坐着,充媛充人等纷纷在后面站着,独见琪才人一人坐在后面,脸上带着淡淡喜悦。
皇贵妃过来拉了璋瑢在身边坐下,对皇后笑道:“妹妹如今大好了,也不失为宫里的一件喜事,皇后娘娘,看来又该给太后娘娘报喜了。”璋瑢听了不知何故,微笑着看着皇后。
皇后笑道:“是啊,妹妹不知道,方才本宫还在説琪才人有了身孕该叫谁去向老佛爷报喜。如今敬妃妹妹身体见好,也该向老佛爷禀报才是呢。听説妹妹中了毒,老佛爷几日寝食不安呢!”
璋瑢浅浅笑道:“臣妾罪过,让老佛爷操心了。”又遥遥地看着坐在末尾的琪才人道:“才人大喜了。”琪才人离座福身道:“谢娘娘。”却是一脸的羞涩和喜悦,越过她身后,可以看到从众充媛和充人中射出嫉妒的目光。对她们来説,想要升迁,怀孕是最快的途径了。如今琪才人才进宫便蒙此大幸,岂能不在她们之中掀起波澜?
皇后并不理会这些,只是笑道:“本宫只盼着妹妹们能多为皇上添丁,后宫也好热闹些。如今三皇子也能説会道、蹦蹦跳跳的了,宫里独独就缺奶娃娃了。”
德妃听皇后这么説,笑道:“娘娘也该给大皇子和二皇子添个妹妹才是啊。”
皇后嗔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本宫取笑,如妃你还不掌她的嘴。”如妃只是掩嘴笑着,皇贵妃也拉着璋瑢一同笑起来。
只见德妃赔笑道:“娘娘饶命,臣妾再不敢了。”
懿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莫气,今日臣妾就替娘娘抱了珣儿过来,不管是要公主还是皇子,让她自己再生去。”众人听了哄堂大笑,德妃羞得红了脸。
皇后止住了笑,嗔道:“真真是个好日子,本宫许久没这般欢笑了,改日説给老佛爷听,她老人家也该笑疼了肠子。好了好了,刚才説的话,别就这么断了。如妃,琪才人的事……”
如妃应道:“娘娘放心,臣妾刚才就想好了,琪才人如今有喜,再和其他充人一道住在秀云宫实在不便,但是有了身孕又不宜迁动。”説着看了一眼慧婉仪道:“慧婉仪的墨宁宫离秀云宫最近,不如就让琪才人搬去那里。慧妹妹,你可愿意?”
慧婉仪起身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这慧婉仪便是前面説的大学士宏图的女儿齐子慧,满腹经纶,是个极娴静的人,入宫以来,只是静静地在自己的墨宁宫待着,似乎宫里就从来没有这个人。
皇后笑道:“慧婉仪向来娴静,这样的安排想来极好。”
如妃拉着德妃又笑道:“至于向老佛爷报喜,看来非德姐姐莫属了。”
德妃笑着对皇后道:“娘娘您饶了臣妾,臣妾可不去,老佛爷不知怎么消遣臣妾呢?”众人听了欢笑不已。
皇后看着曦瑶笑道:“不如就恬婉仪去一趟吧,这会子就去。老嬷嬷若拦着,你就説本宫让你道喜去的,想必就不碍了。”
“我……”曦瑶暗叹,惊讶地看着皇后,难道皇后也?心里不置可否,只是欠身拒绝道:“臣妾愚钝,怕词不达意,反惹了太后心烦。”
皇贵妃笑道:“妹妹向来恬静,老佛爷心里早喜欢不已,怎么会惹了她老人家心烦呢?妹妹就去了吧。”皇后听了也只是看着曦瑶,璋瑢微笑着看着曦瑶,眼神中充满了肯定。
曦瑶无奈地福身道:“臣妾这就去。”説着便穿过众人,向外走去,走至祥嫔身边,只听得她鼻息微微出声:“哼……!”曦瑶听了心头一紧,不去理会,匆匆而去,缘亦自是跟在身后。
寿宁宫的老嬷嬷似乎早就料到曦瑶会来,没了刚才阻挡曦瑶和璋瑢那不冷不热的态度,笑着迎上来道:“恬主子吉祥。”
曦瑶淡淡道:“嬷嬷好。皇后娘娘让本宫来向老佛爷问安,烦请嬷嬷代为通传。”
老嬷嬷笑道:“恬主子且稍等片刻,待老奴替主子通报。”説着便转身进去。
曦瑶望着她的背影,想起璋瑢的叮咛,努力压制内心的不平和愤恨,不断地提醒自己待会儿千万要冷静。可是一想到缘亦説的那些往事,又觉得自己实在难以面对这个曾经如此残忍的女人。正当思绪万千时,老嬷嬷出来了。
“恬主子,太后有请。”老嬷嬷説着伸出手给曦瑶引路。
寿宁宫里一如既往的安宁,宫女们静静地站在一旁,太后端坐在正座之上,微笑地看着慢慢走近来的曦瑶。
“臣妾参见太后,万福金安。”曦瑶跪地磕头。
太后招手笑道:“孩子,快起来,这里坐。”
曦瑶起身抬头,见她一如往常的慈祥面容,心里却忐忑不已,慢慢走到太后身边,并不坐下。
太后拉了她坐下,笑道:“娘儿俩的,何必拘礼?”
曦瑶垂首不语,太后见她身上穿的是普通家常的风衣,笑道:“怎么穿这个?”回头对韩嬷嬷道:“去把那件大红羽皱面白狐狸皮的鹤氅拿来。”又道:“过些日子就要下雪了,穿得这么单薄,岂不招病?”
曦瑶欠身道:“谢太后恩典。”心中暗暗想到,倘若你是真心待我好,我岂能不感激你,只怕今日得你这些好处,苦来日还不清楚了。
太后笑道:“傻孩子,客气什么?”又道:“不是説皇后让你来报喜吗?”
曦瑶整理了心思,抬起头微笑道:“皇后娘娘让臣妾向太后娘娘禀报,秀云宫的琪才人有了身孕,二来……。”曦瑶顿了顿道:“敬妃娘娘身体大好了。”
太后听了笑道:“都是好事,可惜她不过是个才人,如果对调一下,敬妃有了身孕,琪才人身体好了,哀家会更高兴。”
曦瑶听她这么説,知道她嫌弃琪才人出身低微,不禁为琪才人打抱不平,又想她既然希望怀孕的是姐姐,难道这毒与她无关,低声道:“不管是谁出,都是皇上的龙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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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听了一怔,随即笑道:“説的是啊!”又笑道:“孩子啊?你什么时候让姑母我听好消息呢?”
曦瑶被她这么一説,心头不免一热,但旋即冷静下来,微笑道:“太后莫取笑臣妾。”
太后笑道:“羞什么?傻丫头……”太后摩挲着曦瑶的手説道:“原先皇帝虽然是宠着你,却名不副实。哀家心里虽然着急,但难道催促皇帝不成?如今好了,你也……”太后笑着看着曦瑶道:“你该早些给哀家添个孙子!”
曦瑶听她这么説,不免羞涩,心里想着,如果缘亦不对自己説那番话,或许自己这会儿会和太后説説笑笑的,可是如今自己却想着法儿的疏远她。人情世故,冷热之间,不过几句话而已。曦瑶不知该怎样回答,于是笑道:“皇后娘娘还等着臣妾回话呢。”
太后以为她害羞,笑道:“好好,这事以后再説。”回头见韩嬷嬷早已拿了鹤氅在一旁站着,便对曦瑶笑道:“来,脱了这个,穿这白狐皮子的才暖和。”
曦瑶依命脱了风衣,将这氅衣穿上,果然轻柔暖和,可见是珍贵的东西。加上大红色与白色相间,颜色亮丽,更是将曦瑶的容貌凸现出来。太后左右看看,从头上拿下一支红宝石海棠花金簪,轻轻地插在曦瑶的头上,满意地笑道:“这样才行,怎么能一味的朴素呢?白白浪费了姣好的容貌。”
第二十二章 云淡淡兮风起2
曦瑶福身谢恩,欲问韩嬷嬷要回风衣,太后却笑道:“要那东西做什么,你回皇后那里去吧!”
曦瑶不敢声辩,只能依命跪安。太后又道:“回去同皇后説,哀家的懿旨,琪才人与龙脉有功,晋为充容,封号就让皇后定夺吧。”
曦瑶称是,慢慢退出。缘亦在外面侯着,见主子换了行头出来,虽然比先前精神漂亮,但不免担心道:“主子,这红色似乎太耀眼了。”
曦瑶无奈道:“难道脱了不成?太后这么做,无非是要我在众人面前露脸,中秋宴不也是如此?如今只能穿成这样去坤宁宫了。”缘亦无奈也不再説话。
坤宁宫里,众人依旧在説笑,听太监报恬婉仪到,便纷纷把目光投向殿门。曦瑶一身红羽白狐鹤氅,发髻上的红宝石金簪闪闪发亮,如此明艳动人的出现,不禁让众人都纷纷惊呆,刚才走出去的,不是一个朴素的再平常不过的婉仪而以吗?
曦瑶见众人目光异样,披上鹤氅后温暖的身体,此时似乎又被一道道寒光射冷了。
皇后对曦瑶的这身打扮并不诧异,眼光扫视了群妃,睫毛微掀,笑道:“婉仪回来了?”曦瑶缓缓走到皇后面前施礼,皇后叫起,问道:“老佛爷可好?”
曦瑶脱下鹤氅,微笑道:“太后娘娘脸色红润,精神很好。听臣妾説了这些事情后,更是十分地开心。”
皇后十分满意,笑道:“想来是这样的,婉仪辛苦了。”
曦瑶看了一眼琪才人,缓缓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太后让臣妾传一道口谕。”
皇后和众人连忙站起来准备跪地接旨,曦瑶连忙道,“免。”众人方才罢了。众人起身后,曦瑶道:“太后娘娘懿旨,琪才人与龙脉有功,晋封为充容。及其封号,由皇后定夺。”
众人连忙道:“太后千千岁。”随即纷纷落座。曦瑶向皇后福身后也坐下来。
琪才人缓缓走过来,正欲施礼被皇后拦住,笑道:“小心身子。今日就迁到墨宁宫去吧。万事小心些。”
“是。”琪才人福身道,满脸的红光,掩不住的喜悦。
皇后打量了琪才人,似乎并无可挑剔之处,又对如妃道:“如妹妹,琪才人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明日内务府拟定晋封事宜,后日拿来给我看,虽然不是主位但也是一件喜事,要办的妥当些。”虽然如妃之上尚有皇贵妃和两位贵妃,还有六妃之首的德妃,但是这些年来皇后大小诸事都交给如妃做,几位贵妃再不打理,宫里人也都习惯了。
“是。”如妃笑道,似乎正喜悦于皇后对自己的信任。
德妃一双美目盯着缘亦手上搭着的鹤氅,又看曦瑶头上的红宝石金簪,嘴里嘟囔道:“早知道能得这么好的赏赐,还不如去呢!”
皇后耳尖听到了,指着德妃对皇贵妃等笑道:“看看,这个眼尖的,听説皇上那里番外进贡了好多东西,她怎么不去聆政殿讨去。”众人听了笑起来,皇后又道:“如妹妹可是叫你去的,你自己推托了,这会子怪谁?”德妃满脸娇羞,不再説话。大家都欢笑不语。
“有喜的倒没有赏赐。”瑾贵妃喝了口茶,自言自语,但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都散了吧。”皇后见瑾贵妃又来扫大家的兴,十分不悦,只是道:“明日太后许是见安的,就不必来坤宁宫了。”
“是,臣妾告退。”众人也觉扫兴,起身施礼,纷纷散去。
走出宫门,曦瑶复又披上鹤氅,见许多人都围着琪才人道喜,自己也为她高兴。璋瑢在她耳边低声道:“羡慕么?”
曦瑶低下头,不作声,长长的睫毛阖下,露出粉嫩色的眼影,十分娇美。璋瑢知道她心里羞涩,笑道:“走,去看看你蕴姐姐,许久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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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眼中一亮,突然来了劲头,对身边的缘亦道:“你且回去吧。”缘亦称是走了。曦瑶便和璋瑢二人缓缓步行到了修缘宫。
“敬妃娘娘吉祥,恬婉仪吉祥。”蕰蕴的侍女春喜迎了出来,“娘娘们来怎么也不遣人来传一声,奴婢好准备。”因为两人常来,春喜和她们已经十分相熟。
璋瑢微笑着看着春喜,嗔道:“传什么。你家主子可好?”
春喜脸色似乎有些尴尬,强笑道:“主子好,只是贪睡些,这会子还在睡。”
曦瑶并不注意,只是向里头张望,笑道:“那我们进去瞧瞧她。”
春喜福身道:“婉仪莫生气,不是奴婢不让您见,只是主子才睡熟了,奴婢怕……”脸上满是无奈和恳求。
璋瑢打量了春喜的脸色,微微抬起头,吸了口气,笑道:“是啊,不要吵醒她了。”顿了顿又道:“你且传话给你们家主子,别总是睡着,多走动走动才好生养呢。”
曦瑶笑道:“是这个道理,算了,我们改日再来。”説着搀着曦瑶回去。春喜见她们走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寝宫去。
路上,曦瑶失落道:“真是不巧,没见着。”
璋瑢似乎在思索什么,没有接曦瑶的话。曦瑶有些诧异,笑道:“姐姐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璋瑢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又道:“对了,娘下午就要出宫了,我要回去送她,妹妹你先回去吧。”
曦瑶笑道:“是。姐姐代我向夫人问好。”这几日见璋瑢可以和母亲日日在一起,自己不免也思念其家人来。
璋瑢一脸的神秘,笑道:“知道了,娘回去还要给你带好东西呢。”曦瑶不知何意,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璋瑢。璋瑢不理,只是往前走。
两人还未分手,正説笑着走着,却见到缘亦急匆匆地跑来。
“娘娘,不好了。”缘亦向来镇定,现在这样着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怎么了?”曦瑶收了笑容问道。
缘亦也顾不得向璋瑢施礼,只是急急地对曦瑶道:“娘娘,祥嫔娘娘要打死阿红,奴婢趁祥嫔不注意,从侧门溜出来的。”
“阿红?”曦瑶惊道,觉得不可思议。阿红是馨祥宫里的小宫女,平时不过是打扫庭院,不能进殿伺候,曦瑶在宫内的小花园里散步时偶尔遇到过几次。如今听説祥嫔要打死她,真是让自己恼火不已,一个打扫的宫女,哪里能惹到她呢?这分明又是冲着自己来的。
璋瑢虽然不知道阿红是谁,但是看到缘亦如此慌张,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立即变了脸色,之前这个祥嫔为难曦瑶已经让自己对她十分厌恶了,现在又闹出这事情来,不禁心里恼火,加之刚才心里有些不悦,这会儿便一同发出来,对缘亦道:“你先到本宫那里伺候陈夫人出宫,并告知她昨晚让紫莲交待的事情要尽快去做。”
缘亦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璋瑢的心意,不让紫莲去而让自己去,是为了待会儿她和主子去馨祥宫后,如果自己也跟着,祥嫔必定认为是自己出来告密。心里十分感激,便福身离开了。
曦瑶匆匆欲往馨祥宫跑去,璋瑢拦住道:“急什么,一时也打不死,即是要死,我也给她找个陪葬的。”説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曦瑶一眼,悠然而阔步地向前走去。曦瑶虽然莫名,但也跟了上来,只盼着早早回去。
馨祥宫里早已乱成一锅粥,祥嫔悠悠地坐在正殿前,拨弄着自己的银质镶锆石护甲,旁边茶几上一碗香茶正冉冉冒着热气,她一脸得意地看着正被按在长凳上挨板子的阿红。那阿红挨不住痛,死命地叫着,渐渐也没了力气。旁边馨祥宫里的奴才跪了一地,李泽容和钱虢容被唬得浑身颤抖,也一同跪着,花容失色。
曦瑶和璋瑢到了宫门口,璋瑢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伸手整了曦瑶的衣衫和发髻,轻声道:“别慌,有姐姐在,咱们笑着进去。”又向穆察使了个眼色。穆察即可会意,高声道:“敬妃娘娘驾到,恬婉仪回宫。”
正如璋瑢所料,祥嫔听到通报,立刻变了颜色,兀地站了起来,抬眼向宫门看去,只见敬妃和恬婉仪两人满脸的笑容,缓缓走进来。她们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显出不解的神色,而非愤怒,似乎对眼前的事情感到十分意外。祥嫔不寒而栗,缓缓蹲下身子,口中称道:“参见敬妃娘娘。”挥舞板子的太监也停了下来,跪地请安。
璋瑢压抑住内心的怒火,装作惊讶道:“祥嫔娘娘,这是怎么了?本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呀?”
“臣妾……”祥嫔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话,她没想到敬妃也会来。
曦瑶愤恨地看着祥嫔,眼中似要冒出火来,璋瑢轻轻拉了曦瑶的衣袖,示意她扶自己到那红木椅上坐下。
璋瑢坐定后,并不叫祥嫔站起来,只是扫视了一下众人,见两位充容也跪着,便问道:“李泽容和钱虢容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跪什么?起来。”两人听了十分感激,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璋瑢见祥嫔脸色尴尬,身子因为蹲着左右摇晃不定,心里十分瞧不起,嘴角微扬,高声道:“祥嫔,本宫问你的话,你没听到吗?”
祥嫔被唬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这宫女私自出宫,今日回来时被内禁卫抓到,送到臣妾那里,臣妾就想来问一问恬婉仪,没想到恬婉仪不在,臣妾就先用宫规处置她,就是……。”祥嫔心里只准备了对曦瑶的呵斥,并没想过要回答敬妃的话,不免语无伦次起来。
“什么?什么的?”璋瑢脸上露出不满意的模样,嘴里哼道:“起来吧,怎么话都説不清楚?”
祥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诺诺地看着敬妃。
第二十二章 云淡淡兮风起3
璋瑢看了看长凳上的阿红,似乎还有气息,并没有打死,嘴里露出冷冷的笑容:“既然祥嫔娘娘实行宫规,本宫也不好横加阻拦。想来,这些宫女们的事情,也确实是祥嫔娘娘劳心的。”
祥嫔微微一晃,福身道:“臣妾不敢。”
璋瑢皱了皱眉头,嘴角微微扬起,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这是你的分内事,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打死个宫女,”又提高声调道:“打死个恬婉仪的宫女罢了。”
祥嫔吓得説不出话来,自己本来是想来教训恬婉仪的,没想到却被敬妃教训。
璋瑢起身,慢慢走近祥嫔身边,伸手搭在她肩上,纤纤玉指上的金质珐琅绿玉护甲十分晃眼,轻轻拍道:“做得好,做得很好。”回身对紫莲道:“紫莲,我们回去吧,不要打扰祥嫔娘娘……。”顿了顿,在祥嫔耳边轻声道:“弄出人命来,良嫔和琪才人腹中的胎儿冲撞了,你是不是自己生来赔给皇上?”説完笑笑,似乎什么都没有説过,回头看了一眼曦瑶,便由紫莲扶着向外走去。
曦瑶没想到姐姐就这么走了,正要拦着,见祥嫔跪地相送,自己也只好施礼相送。
待璋瑢走后,祥嫔和曦瑶都站了起来,曦瑶怒视着祥嫔,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祥嫔似乎还在刚才的惊吓中,见到曦瑶如火的目光,随即回过神来,强装出威风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恬婉仪吧,你可得好好处理。”
曦瑶冷冷道:“祥嫔娘娘且放心好了。”手里的拳头越握越紧。
祥嫔哪里肯罢休,冷笑一声,道:“这个本宫倒放心,不过那《金刚经咒》本宫就不放心了。婉仪你这两日忙里忙外的,还不知道上没上过心呢?总之……”
曦瑶打断她的话,右手紧紧地捏成拳头,高声道:“娘娘放心好了,后日娘娘来取就是了,倘若没有,臣妾就把这只手给你好了。”説话间,突然伸出左手重重地敲打在红木椅上,大声道:“不知道娘娘可满意?”
祥嫔被吓到,怔了半天,口中吐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我……我要你的手做什么?”
曦瑶懒得理会她,杏眼圆睁,正色道:“恭送祥嫔娘娘。”
祥嫔刚要发作,见她这般模样,知道碰到了个刚烈的主,还是先走得好,勉强挤出一丝威严,鼻腔“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流芸和凌金急急爬起来看曦瑶,只见她左手指缝内淌出鲜红的血来。“主子,我们回去吧!回去洗一下伤口。”凌金心疼道。
曦瑶经她这么一説,才意识到从手心传来的剧烈的疼痛。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已昏厥过去的阿红,无力道:“把她弄醒了,我有话要问她。”説完由凌金和流芸扶着回到寝宫里去。
祥嫔这里闹了一场,灰头土脸的往回走,正巧迎面遇到准备来馨祥宫的德妃。
“娘娘吉祥。”祥嫔施礼问候。
德妃坐在肩舆上,看也不看她,只是抬头望着蓝天,轻声道:“嗯?停下来做什么,走啊!。”
“是。”一班奴才应道,抬着肩舆又走了。
祥嫔觉得今日实在晦气,刚刚才受了气,这会子又遇上德妃,德妃向来看不起自己,如今越发在奴才面前也不给自己面子,恨得咬牙切齿。侍女过来扶她起来,“德妃娘娘走远了。”她没好气地骂道:“小蹄子,本宫不知道?要你来説。跪下掌嘴,掌不满二百下别回来。”説完就气冲冲地往自己的翔阳宫去了。其余的宫女太监也吓得不敢出声,灰溜溜地跟着。只留那个可怜的侍女跪在地上,左右开弓掌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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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娘娘驾到。”太监高呼。凌金正在为曦瑶的手上药,曦瑶叹了口气道:“难道又为那个事情?”把手抽了回来,起身道:“出去迎吧。”
才出寝宫,就见到德妃笑语盈盈地走进来,身上竟然穿着和刚才太后赐给自己的一模一样的鹤氅,雍容华贵,将姣好的容颜完全衬托出来,比起自己更是另有一番风韵,脸上不免露出惊讶地表情。
德妃媚眼微挑,笑眯眯地过来拉了曦瑶的手就往内殿走,边走边笑道:“妹妹,你看我这衣裳可同你的一样?”
曦瑶将左手背到身后,笑道:“是一样的,就是娘娘穿着比臣妾好看百倍呢。”
德妃笑道:“我岁数比你大,自然比你更有风韵。”説着又掩口笑道:“这话要是让皇后听到了,又该嘲笑我一番呢。”
曦瑶见她这么爽朗,心里倒愉悦了几分,便是吩咐凌金上茶点。
德妃抚摸着领上的皮草,媚眼微微抬起,笑道:“这衣裳是用三年前秋猎时皇上捕到的白狐做的。皇上捕到三只白狐,共做了三件,皇后娘娘一件,太后一件,还有我一件。
曦瑶听了十分惊讶,难道瑾贵妃也没有吗?她何必穿来给我看?难道是想向我表示什么吗?心中虽然疑惑,脸上却用笑容掩饰道:“娘娘风华绝代,本该穿这样的衣裳才般配。”
德妃嗔道:“看你这张巧嘴。”突然瞥到曦瑶的左手,急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曦瑶被她这一握弄疼了,脸上略有抽搐,挤出笑容道:“没什么事。”抽回了手,道:“别弄脏了娘娘的衣裳。”
德妃站起身来,脱去了鹤氅,里面露出的是绸缎秀云罩衣和花色长裙,虽然已经入冬,衣服开始厚重起来,但是德妃的身段依旧十分窈窕。急急地对凌金道:“药呢?拿了过来,本宫替你家主子上药。”
曦瑶推辞道:“娘娘,万万使不得。”德妃接过凌金拿来的药膏,不顾曦瑶的推辞,轻轻抬起她的手,轻柔地将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上。嘴里轻声道:“珣儿终日乱闯乱跳的,时不时的会在身上弄出伤口来,我常常给她上药,你放心,不疼的。”
曦瑶突然心头一热,眼圈红了起来,自己儿时娘何尝不是这样照顾调皮的自己的?曦瑶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笑道:“有劳娘娘了。”
德妃并不理会,只是放下药膏,用白纱轻轻包起曦瑶的手,自顾自地説道:“看来不会留疤痕,放心好了。”曦瑶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委屈,低声道:“是。谢娘娘了。”
德妃将手包扎好后,抬起头来,轻声道:“怎么了?怎么弄的?”
曦瑶轻轻地摇头,表示没什么。德妃无奈,转头看了身边的凌金,似乎脸上还惊魂未散的样子,便对曦瑶道:“刚才我进来,看到院子里还放着笞刑用的长凳和杆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曦瑶深吸一口气,眼圈红起来。心里一阵翻腾,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祥嫔这样胡闹一通,我怎么会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
凌金在一旁忍不住,叫道:“是祥嫔娘娘……”
“住嘴。”曦瑶喝道:“哪里有你説话的地方?出去。”凌金觉得委屈,又不敢辩驳,便诺诺地出去了。
祥嫔?德妃心里暗自想道,怪不得刚才看到她匆匆地从这里出来,这个女人又想惹什么事情出来?脸上笑道:“没什么,姐姐不过问问罢了,何必和奴才们过不去?”又笑道:“无沸散的事情,刚才你去寿宁宫的时候,皇后娘娘问了我。”
曦瑶回过神来,脸带歉意地笑道:“臣妾实在惭愧,什么都帮不了娘娘。”
“傻丫头,你急什么,皇后只不过关心罢了。”德妃笑道:“我只是来同你説,这件事情我们慢慢地耗着好了,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的。”
曦瑶心想,你不会就是来同我説这个的吧?嘴上只是微笑道:“臣妾都听娘娘的。”
德妃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轻声道:“虽然不急,但是有一出戏还是要你来配合我一同演。”
曦瑶微微点头,德妃便将头凑过来,红唇微启,声不传六耳。曦瑶听了似乎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表示应诺。
德妃十分满意,起身笑道:“我就知道妹妹是聪明人。你且好好养着你手上的伤,我走了。”説着招呼宫女过来穿衣,又道:“以后别那么冲动,就是要流血,也轮不到自己不是?”説罢便要走了。
“恭送娘娘。”曦瑶福身施礼。
“嗯。”德妃应了,便款款而去。
曦瑶转身对凌金道:“去裕乾宫找你缘亦姑姑回来。”凌金正要跑去,曦瑶又道:“我受伤的事不许告诉敬妃娘娘,仔细挨板子。”凌金答应了,诺诺地跑了出去。
曦瑶回到寝宫,坐在窗前,手上的疼痛阵阵地钻心,脑海里满是刚才德妃在耳旁説的话。
第二十三章 寒心1
寒风从窗户吹进来,曦瑶的身体不禁颤抖。突然想到刚才祥嫔提到的《金刚经咒》,心头一紧,起身走到书案边,从书架上取下经书,口里唤道:“流芸。”
流芸听了连忙近来,曦瑶道:“你过来帮我研墨。”
“是。”流芸乖巧地走过来,将墨汁倒入砚中,轻轻研磨,口中道:“主子要写字也不该这会儿,手都伤成这样了。”
曦瑶翻阅着手中的书,淡淡道:“我也不想写啊。可是……”説这将説本摊在桌上,轻声道:“好了,你出去,叫小春子和小筒子进来替我裁纸。”
“是。”流芸听了,连忙出去了。片刻后三人一同进来,曦瑶吩咐一番,主仆四人便忙开了。曦瑶小时候虽然调皮,但是读书写字这方面傅嘉却抓得很紧,稍有懒怠傅嘉即便疼爱还是会斥责几句,加上硕王妃和几个哥哥也都盯得紧,因而曦瑶还是个颇有才学的女子,想那夏日里与赫臻对诗,也让皇帝赞赏有加的。这会儿抄书对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只是多了些,不知道多晚才能赶出来。
四人正忙着,缘亦匆匆从裕乾宫赶了回来,路上听凌金説主子的手弄伤了,一进来就要看曦瑶的手。
曦瑶笑道:“哪里要紧的?我这会儿正忙,你别添乱了。同他们一道裁纸研墨罢了,别的事过会子再同你讲。”
缘亦看曦瑶一心一意地抄写着《金刚经咒》,才想起那天祥嫔为难主子的事情,自责道:“奴婢就把这件事情忘了,算算日子连上今日统共剩三天的日子了,这哪里赶得出来?奴婢若早些想起来就好了。”
曦瑶只是写字,并不抬头,淡淡道:“别自责了,就罚你快些裁纸吧。”又抬头对小春子等笑道:“这般小心,你们裁料子呢?还没我写得快,赶快赶快。”
缘亦忙过来一起帮忙,抬眼瞧了曦瑶果然笔走神速,龙飞凤舞,片刻间便写满了一页纸,心里不禁感叹主子的能干,便笑着一同裁起纸来。凌金见插不上手,便去准备了些茶水和手炉,担心曦瑶手凉,端过来给她。曦瑶浅浅笑道:“果然细心些了。”众人听了都面带笑容。
时近正午,小瑛子进来报,説聆政殿的小凌子来传话,曦瑶听説便停了手上的笔,缓缓走了出去。
“恬主子吉祥。”小凌子见曦瑶出来便打千道。
曦瑶笑道:“什么事情,烦你过来一趟?”
小凌子满脸笑容,口中道:“皇上传婉仪娘娘往涵心殿去一趟。”
曦瑶心里疑惑,涵心殿不是赫臻平日里休息的地方吗?怎么他不来我这里,反倒叫我过去?于是问道:“皇上就召了本宫吗?”
小凌子笑道:“奴才这就不知道了,是滕公公出来吩咐奴才来请娘娘的。”
曦瑶不解,但脸上笑道:“知道了。”又对小春子道:“给他些果子吃。”便由缘亦陪着回寝宫换衣。
“真是的,我这里还有事呢?”曦瑶在缘亦的服侍下脱下衣服,口里喃喃道。
缘亦道:“可惜奴婢字拙,不然还好帮主子一些。”
曦瑶莞尔一笑,“没事的,就算今日不写,明日也是赶得出来的。”説话间穿戴整齐,凌金拿了曦瑶从家里带来的貂皮锦缎风衣给曦瑶披上。曦瑶伸手将头上的红宝石金簪拿下来,对她道:“收好了。”説罢便在缘亦的搀扶下走了。
涵心殿是离前朝最近的殿阁,皇帝平日里下了朝,通常会在这里休息片刻,然后去议事院打理朝政。平日里一些非主位的宫嫔也会被找到这里来侍寝,今日曦瑶却不知道皇上召自己来做什么。
才到涵心殿便看到门口停了裕乾宫的坐轿,曦瑶不免一喜,姐姐也在?滕广早就在门口迎着了,笑道:“娘娘请。”于是曦瑶在滕广的引导下走到了涵心殿的偏厅,却见赫臻正同璋瑢在一起用膳。嘴上笑道: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敬妃娘娘。”
赫臻见曦瑶来了,连忙叫坐下来。曦瑶款款坐下,笑盈盈地看着两人。璋瑢看着曦瑶的打扮,突然笑起来,对着赫臻道:“皇上,臣妾可赢了吧?皇上説话可要算数。”
赫臻嗔笑道:“好好好,朕是堂堂天子,岂能赖你一个小女子。”
曦瑶虽不知他们在笑什么,但一定是在拿自己打趣,便站起身,佯装生气道:“远远的唤了臣妾来,却只是拿臣妾来玩笑,不理你们了。”説罢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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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瑢笑着起来拉她,对着赫臻笑道:“皇上,您就宠着吧。看看,如今説来就来,説走就走了。”
曦瑶跺脚道:“姐姐顶喜欢欺负人了,再不理你了。”説这将手抽出来,不小心碰了伤口,一阵刺痛,不禁嘴里唤了:“哎哟!”
璋瑢收了笑容,连忙抓了曦瑶的手,将长长的袖口撩起,露出了白色的纱布,许是刚才碰到了,沁出了红色的血迹,曦瑶垂首不再言语。赫臻看到,忙过来拉了曦瑶坐下。
“怎么了?”赫臻关切道,言语中还带着一丝温怒。
曦瑶淡淡笑道:“没什么。”后悔刚才只顾过来,没顾及到手上的伤口,不然应该推辞才是,这会儿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了。
璋瑢正色道:“怎么没什么?都这样了?哪里嗑的?”又转身对缘亦道:“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缘亦向璋瑢使了眼色,璋瑢意识到刚才缘亦在自己那里,并不清楚自己走后祥嫔又闹出什么事端来。便不再问下去,只是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説罢看了曦瑶一眼,曦瑶领会,报以肯定的眼神。
两人的对视,并没有逃过赫臻的眼睛,赫臻温怒道:“你们瞒着朕什么呢?”
璋瑢赔笑道:“皇上哪里的话?臣妾怎么敢瞒着皇上呢?”
“姐姐説的是。”曦瑶将右手放在赫臻的手臂上,温柔地笑道:“臣妾是自己不小碰伤的。皇上何必放在心上,又何必生气?”
赫臻见她们两个如此默契,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向滕广使了个眼色,滕广微微点头。于是赫臻心疼道:“以后要小心些才是。”
曦瑶见他不再追问下去,便岔开话题笑道:“臣妾不依的,刚才皇上和姐姐在笑什么呢?”
赫臻想起刚才和妍儿打赌的事情,便笑道:“刚才妍儿告诉朕今日太后赏了你一件鹤氅,穿的十分漂亮,朕就説想看看瑶儿的风采。妍儿説你稳重,决不会出来招摇,于是就和朕打赌,看你会不会穿来,这不果然没有穿来,朕输了。”説罢爽朗地笑起来。
曦瑶笑道:“臣妾先恭喜皇上喜的孩儿。”又嘟起嘴,指着一桌的佳肴道:“但是!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有好东西吃只想到姐姐。要找人打趣了,才唤臣妾过来。原来臣妾只是个玩偶罢了。”
赫臻见她可爱的模样,笑道:“怎么就吃醋了呢?”
曦瑶满脸绯红,嗔道:“臣妾哪里吃醋了?”
璋瑢连忙打圆场道:“好妹妹,你这就真真冤枉皇上了?”説着夹起一只硕大的鲍鱼,笑道:“只是海清县刚刚进贡过来的新鲜鲍鱼,皇上知道你喜欢吃,特地叫你过来呢。姐姐我也不过比你早了几步而已。”
曦瑶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臣妾错怪皇上了。”于是端起酒杯,道:“臣妾自罚一杯。”
赫臻爽朗地笑起来:“好,朕陪你。”璋瑢也笑着举起了杯子。欢声笑语,三人在一片祥和喜悦中享用着美食,不在话下。
午膳后,赫臻便往裕乾宫去休息,曦瑶也不计较,只是自己回去继续写字。傍晚时分,寿宁宫里的韩嬷嬷送了金创药过来,并问候曦瑶是否安好。弄得曦瑶十分莫名,怎么太后也知道自己的手受伤了?问了凌金等人,都説什么都没往外説过,只好作罢。
天色渐渐漆黑,寝宫里点了数百只蜡烛,犹如白昼,曦瑶依旧在奋笔疾书。小瑛子突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口里称道:
“娘娘,娘娘。祥嫔娘娘溺水身亡了!”众人大惊。
“啪!”的一声,曦瑶手中的笔落了下来,在宣纸上映出一滩浓浓地墨迹,呆呆地看着小瑛子,説不出话来。
缘亦喝道:“胡説什么?”
小瑛子委屈道:“奴才没胡説,宫里都传遍了。祥嫔的尸体是在越秀河里发现的,已经泡胀了,好像死了有好几个时辰了。翔阳宫里的奴才还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死掉了,听説祥嫔就这么淹死了,生生的吓死了一个宫女呢。”
小瑛子越説越吓人,曦瑶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冥冥中觉得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一颗心似乎渐渐冷去。缘亦过来轰小瑛子:“做死么?唬着主子了,还不滚出去?”
曦瑶回过神来,看着宣纸上的一大滩墨迹,重重地坐在红木椅上,口中喃喃道:“早上不是,不是还在那里……”
缘亦担心主子被吓到,蹲下身子安抚道:“许是奴才们胡诌的,娘娘不要往心里去?”
曦瑶冷冷道:“这岂又是能胡诹的?”
“主子,您莫再多想了。”缘亦安抚道:“现在宫里必定又起风波,您不该再添出些病来。”
曦瑶蹙紧了眉头,脸色难看,并不理会缘亦,只是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缘亦有所担心,不愿意离开,曦瑶淡淡道:“放心吧。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会儿。”缘亦这才缓缓离去。
曦瑶拿起那支已被宣纸吸干了墨汁的狼毫,放入砚中蘸饱了墨汁,将那张被污浊的宣纸随手丢在案边,另取了一张新纸,缓缓地就着刚才的经文写下去。字迹软弱无力毫无章法,睫毛微阖,泪水滑落下来,滴在纸上,墨迹慢慢散开,模糊混沌。口中喃喃道:“难道是我害了她?”
裕乾宫里很快也知道了祥嫔之事,只是祥嫔失宠已久,赫臻似乎并不难过,璋瑢不禁感叹。没多久,皇后便派人来请皇帝到寿宁宫商议后事,璋瑢伺候赫臻走后,担心曦瑶会被唬到,便想过来看看。来后听缘亦诉説曦瑶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没有担心错,急急地走进来,却看到曦瑶竟然还在抄写经文。
“瑶儿?”璋瑢缓缓走过来,轻声唤道,同时轻轻地抽出曦瑶手上的笔,低头看去,宣纸上哪里还能看到清晰的字来,尽是被泪水弄糊了的墨迹。
“姐姐。”曦瑶哽咽,美目中饱含着泪水,一脸的凄凉,委屈地看着璋瑢。
璋瑢将曦瑶的头抱在怀中,轻声道:“傻丫头,怎么了?有姐姐在这里啊?”
曦瑶在璋瑢的怀里低声地啜泣,越来越伤心,哽咽道:“我还在这里为她抄写经文,她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璋瑢似乎意识到曦瑶担心的是什么,摩挲着她柔软的秀发,低声道:“人各有命,你何苦为她伤心?倘若知道你是这般心思,生前想必也不会这般为难你。”
“是我害了她。”曦瑶哽咽道。
第二十三章 寒心2
璋瑢蹲下身子,用手抹去了曦瑶脸颊上的泪水,轻声道:“我们且慢慢分析,你怎么就将恶水往自己身上浇?”説着站起身把曦瑶从案前扶到床上,严肃道:“当日我急急地认了你做妹妹,哪里是因为你是个爱哭的丫头?现在怎地就这么爱掉眼泪?早知道这样的,我岂不是白疼你了?”
曦瑶低头不语,又将身子靠在璋瑢的身上,轻声道:“以前我遇到伤心的事情也爱哭,总觉得哭过了就会好一些。但是生来就坦坦荡荡,爹娘兄长捧在手心养着,哪里会常常哭的?如今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似乎把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完了。”
璋瑢听説,自己也不免心头一酸,疼惜道:“説得不错,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的确磨人。可是妹妹啊!倘若你还是难过了就哭泣,恐怕把血流干了也不够你哭的。今日的事情确实太突然了,可是难道你真得觉得她是因为伤害了你才死的吗?”
曦瑶坐起来,大声道:“难道不是吗?太后,太后她知道了啊!她还叫人来给我送药,问我好不好?你説,难道不是她做的吗?”
璋瑢听她这么説,就知道因为那些往事,曦瑶如今什么事情都习惯性地往寿宁宫那里想,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可是很多事情是不能对她讲的。
于是缓缓道:“今日祥嫔来你这里闹的事情,除了我还有谁知道?皇上或许只是知道你的手受伤了,刚才我看他的神情,似乎对祥嫔很是陌生,想来不知道你的手是为什么受伤。”
曦瑶缓缓道:“可能德妃也知道吧,本来我不想説的,可是凌金那个丫头説漏了嘴。德妃那么聪明,説不定会想出什么来。至于太后,如果她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手受伤了?”
璋瑢见她还是认定了太后,于是道:“好妹妹,你且听姐姐説一句。你自己也説,这里是见不得天日的地方。那么在那阴暗的,犄角旮旯的地方,有多少双虎视眈眈地眼睛盯着每一个在宫里来来往往的人?可能如今你已经把太后看得透透彻彻了,可是又有多少人是你看透了的?即便是我,你又了解多少呢?”
曦瑶震惊地看着璋瑢,难道自己真得如此幼稚吗?
璋瑢见她心有所动,继续道:“妹妹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呢?你我都是进宫服侍皇上的人,姐姐看得出来,虽然当初并不愿意,但是如今你已真心爱上皇上了。可是你知道吗?你以为真得就能这么简简单单地爱着你的夫君吗?你以为这里是硕亲王府,是你的娘和两个姨娘相安无事的家里吗?”
曦瑶被璋瑢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轻声唤道:“姐姐。”
“你叫我一声姐姐,姐姐就一定如亲骨血般待你。”璋瑢不禁眼圈一红,缓缓道:“可是你以为只是我在护着你,我疼着你,难道姐姐就不需要你了吗?”
曦瑶忍不住流下泪来,不敢抬头去看璋瑢。
璋瑢扶起曦瑶的脸蛋,低声道:“怎么又哭了?”説着为她抹去泪水,轻声道:“你知道吗?当我看到皇上听説祥嫔暴毙后脸上无谓的神情,你知道姐姐有多寒心吗?”
曦瑶不解地看着璋瑢,似乎知道姐姐苦劝自己的原因了。
“我固然不用为了祥嫔的死而伤心,可是她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如今皇上宠爱我们两个,但你能保证三年后皇上依旧对我们盛情如火吗?祥嫔进宫才不过三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难道你忘了陈妃更是比她早亡吗?你看如今的瑾贵妃,哪里还能看得到往日的风采?你以为皇帝真的可能成为夫君吗?”
曦瑶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些问题,自己早就意识到了,只是如今沉浸于赫臻对自己浓浓的眷爱之中,这些事情早已淡忘,只以为能和心爱的人厮守一生,竟忘了自己心上的人毕竟是个皇帝。而自己只是他众多爱慕者之中渺小的一个罢了。或者説白了,自己只是一个低微的小妾。只顾维持眼前的温情,却忘了生存的本能。只会哀伤,只会憎恨,难道自己要这么一直迷茫下去吗?
璋瑢看着曦瑶的眼神渐渐镇定下来,心里不禁有些安慰,正欲再説什么,只听外面太监高呼“皇上驾到。”两人四目相对,不免惊讶。
曦瑶急急道:“姐姐你且先迎出去,我……我现在不想见……。”璋瑢微笑点头,起身出去了。
“妍儿,你果然在这里。朕回去你那里,奴才们説你往这里来了?怎么了?瑶儿哪里不好吗?”赫臻进来便见璋瑢迎了出来,便如此问道,脸上却不见丝毫不悦的神情。
璋瑢微笑道:“妹妹向来胆小,臣且怕祥嫔的事情唬到妹妹,所以过来看看。”
“还是你细心,朕也去看看她。”赫臻的眼神中流露出对曦瑶的关切。
璋瑢笑道:“臣妾好不容易哄她睡下,皇上还是明日再看吧。”
“就这样吧。”赫臻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挽起璋瑢的手,轻声道:“不早了,今日够闹腾得了。”
“是。”璋瑢勉强笑道:“臣妾服侍皇上回去歇着。”説罢便扶着皇帝向外走去。
待他们走远了,曦瑶才从里面走出来,木然地望着宫门,轻声对缘亦道:“去把宫门关上吧……”
缘亦听説,便连忙叫人去做。“轰”的一声,宫门被紧紧关上,曦瑶深吸一口气,对缘亦淡淡道:“我要休息了,你们……”话没説完,便见到李泽容和钱虢容盈盈地走进来。
“娘娘,您没事吧。”李泽容满脸的关心,又到:“刚才臣妾和钱姐姐听説皇上和敬妃都来了,以为娘娘身体有什么不爽,又不敢出来,这会儿听説皇上和敬妃娘娘都走了,才想过来看看娘娘。”
曦瑶的脸上挤出淡淡地笑容,这两位佳人随自己而居,谨慎安分,让自己十分宽心,如果当初换了不安分的来住,如今又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淡淡道:“多谢两位姐姐关心了,我没什么事情。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钱虢容脸上似乎有惊吓之色有些苍白,问道:“娘娘,您可听説祥嫔娘娘溺水之事?怎么早晨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吓死臣妾了。”
曦瑶正要説什么,缘亦抢白道:“两位小主,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安置吧。”説着使了个眼色,过来扶她们。
两人虽然不是聪明绝顶的人,但也并不愚笨,领会到缘亦的意思,便笑着对曦瑶道:“娘娘也早些安置,臣妾等先行告退了。”
曦瑶只是点了点头,见缘亦送她们两个回去,自己便也往寝宫里去了。对凌金道:“一会儿叫缘亦进来就好。”凌金应了。
曦瑶回到书案前,看着满纸模糊的墨迹,心里不禁酸楚,一想到刚才姐姐的话,眼神中露出一丝坚定,抬手将案上的乱七八糟的宣纸团成纸球,远远地扔在地上。缘亦恰巧进来,便拾起纸团,扔进纸篓里。
曦瑶慢慢走到窗前叹道:“一天的功夫,竟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缘亦收拾着桌上凌乱的纸笔,淡淡道:“敬妃娘娘果然是个贴心的人,才来了这么会子,娘娘就好了。”
曦瑶不知她什么意思,回头问道:“我怎么了?”
缘亦微微一笑:“刚才娘娘怔怔的,奴婢很是担心呢。”又道:“主子您是个善心的人,恐怕长这么大也没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如今巴巴儿的死了个人,还是和自己有过节的,心里自然会不自在,奴婢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曦瑶躺到贵妃椅上,自顾自道:“如今还有你们惦记着我,不知道祥嫔这么死了,有几个惦记的?”
缘亦过来替她盖上一层锦被,道:“主子怎么又念叨了?个人有各人的命,况且这又和主子何干?”
曦瑶喃喃道:“枉你是个聪明人,今日的事情,难道不蹊跷吗?”
缘亦蹲下身子,脸上眉头微微蹙起,“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又道:“有件事情,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曦瑶侧过身子,不经意道:“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什么时候添了这个毛病?”
缘亦轻声道:“奴婢今日从裕乾宫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德妃娘娘的肩舆停在那里,一个宫女跪在地上,不知道她们説了些什么,那个宫女便跟着德妃走了。”
曦瑶并不在意,闭着眼睛淡淡道:“这有什么奇的?”
缘亦道:“那个宫女奴婢认得,是翔阳宫的银竹。”
“翔阳宫?”曦瑶兀得转过身来,“翔阳宫的宫女?”
缘亦点了点头,曦瑶若有所思地坐起来,对着缘亦道:“这浑水要趟的人还真是多。”正説着,凌金进来道:“主子,阿红醒了您要不要问她……”
缘亦喝道:“什么时辰了?还来闹这个?”
曦瑶拦住,对凌金道:“难为你还想着这个。她不好走动,我过去吧。”凌金便点头出去了。曦瑶对缘亦道:“刚才我吩咐她们弄醒了阿红来叫我的。你不要总是凶她们。”
缘亦笑道:“主子这会儿又记会心疼她们,奴婢也放心了。”説着取了一件风衣替曦瑶盖上,扶着她到后院去了。
“娘娘。”秋棠正坐在阿红身边,眼眶红红的,见曦瑶过来了,便要施礼,阿红俯卧着也挣扎要起来。
“莫动了!”小心裂了伤口,曦瑶关切道,随即坐在了炕上。
阿红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嘤嘤道:“主子,奴婢不是私自出宫的。祥嫔娘娘冤枉我。”
曦瑶将她身上的棉被掀开,见下半身都**着,由腿看至臀径,或青或紫,竟无一处完整的。心下觉得祥嫔下手也太狠了,轻声道:“你倒説来听听?”
阿红嘤嘤道:“昨日奴婢去找织锦坊的姐妹玩,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嬷嬷,她拿了令牌叫奴婢出宫去买办些东西,奴婢説自己是馨祥宫的宫女,不是南四所的宫女,不能随便出去。她唬我説不去就送我去浣衣库为奴,奴婢害怕就只好去了。”许是一阵疼痛,阿红忍不住“哎唷”叫起来。
曦瑶听她这么説,心里不觉疑惑,问道:“那怎么祥嫔説你是私自出宫,今日早晨被内禁卫抓到她那里的?”
阿红呻吟着,喘着气道:“奴婢昨日晚上就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才走到朝阳门前,就被人打晕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还在宫门口,就急匆匆地要进来,谁知道内禁卫的守卫不由分説就认定奴婢是私自出宫,把奴婢送到祥嫔娘娘那里了。”説着嘤嘤地哭起来了。
曦瑶疑惑地看了缘亦一眼,缘亦也是一头雾水,蹲下身子问道:“阿红,那个嬷嬷你以前见过吗?”
阿红想了想道:“没有,奴婢除了去织锦坊找姐妹玩,很少去别的地方,这个嬷嬷从来没见到过。”
缘亦又问:“那个令牌呢?”
阿红哭道:“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曦瑶叹了口气,对缘亦道:“算了,恐怕她也説不清楚了。且让她歇着吧。”缘亦应了,对流芸等吩咐几句,就扶着曦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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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宫,曦瑶拉缘亦坐下来,轻声问道:“你怎么看?”缘亦点了点头,并不説话。曦瑶站起身来,在房内踱步,冷冷笑道:“枉我还在这里为祥嫔的死自责,却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算计了。”
缘亦也起身道:“翔阳宫里并没有年老的嬷嬷。”
曦瑶点了点头,轻声道:“外面的人只当祥嫔或自尽或遭人算计,殊不知真正被算计的是我……”説着眼光冷冷地看着缘亦,恨恨道:“恐怕祥嫔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缘亦叹道:“木高于林风必摧之,主子如今树大招风,难保没有人要算计娘娘。”
曦瑶冷冷笑道:“我还一心以为又是太后插手干预,为我排除异己。却不知道是有人要挑起我与太后的矛盾。”
缘亦想了想道:“那人一定知道最近祥嫔与您有所过节,便制造机会让祥嫔来羞辱您。奇就奇在那人知道太后过往的行为,知道主子您如今也晓得了这些事情。更知道主子您并非皇后与皇贵妃之流任凭太后摆布。所以有意将今日祥嫔欲羞辱您的事情透露给太后,太后毕竟心疼您当然会派人来过问。然后祥嫔就……”
曦瑶的眼睛里露出一股寒气,冷冷道:“只是那人没想到,阿红没被祥嫔打死,私自出宫可是个死罪。你想,如果是祥嫔有意陷害阿红,她怎么可能不打死她以除后患,还等着我去查问事实吗?”缘亦暗自佩服曦瑶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却有着这样一颗智慧的心灵。
曦瑶略有所思,眉心一挑,对缘亦道:“明日去御医馆请太医过来,我要自己给自己禁足。”缘亦点了点头,曦瑶微微一笑,远远地向窗外望去。
第二十四章 送子观音1
这一夜,曦瑶辗转难眠,祥嫔的枉死让自己十分心寒,一想到如今阴暗处那双噬人的毒眼正眈眈地望着自己,便更加的不安。姐姐固然处处照顾自己,难道这一生都要靠着她的眷顾吗?但是眼下还有一件事情自己又不得不去做,心里一阵翻腾,更加地睡不着。
第二日,曦瑶早早地让太医过来诊脉,其实自己哪里有病,不过是想称病禁足。因为只要是宫嫔传召太医,御医馆就一定要上报皇后,即便是伤风等小病,宫嫔也是要禁足的。这样哐人的事情,曦瑶似乎是头一遭做,但心里却没有半点悔意,自己也是唏嘘不已。
因为一夜难眠,曦瑶今日不免脸颊浮肿,双眸凹陷,神态十分憔悴。今日来的不是吴太医,而是新到御医馆的梁太医,诊了半日,他突然笑眼微眯,轻声问道:“不知娘娘上次月信是何时结束?”
缘亦在一旁道:“是九月十六,大人,娘娘的身体有碍吗?”缘亦本以为今日太医来不过是走个场,待会儿自己随便编一些症状就能唬过去,不料梁太医似乎真的查出什么来,不免有些担心。
曦瑶淡淡道:“怎么,本宫的身体有恙吗?”
梁太医笑道:“娘娘的身体没事情,但是要恭喜娘娘,娘娘身怀龙裔了。”
曦瑶不敢相信吴太医的话,怔怔地问道:“太医,你再説一遍。”
梁太医笑道:“恭喜娘娘喜得龙裔了,已有月余了?”
缘亦激动不已,急急道:“大人,是真的吗?我家主子真的有喜了?”梁太医连连点头。
曦瑶伸手摸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呆呆地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半点的惊喜。
梁太医笑着对缘亦笑道:“微臣开些安胎补身的药来,不知姑姑是否跟微臣走一趟。微臣还要上报院士,请院士大人上报皇后娘娘呢。”
缘亦笑着道:“好好,奴婢这就跟大人去。”缘亦欢欣不已,主子有了身孕了,这是天大的喜事。説着叫秋心等进来伺候,自己喜滋滋地跟了梁太医走了。
曦瑶见缘亦走后,便让秋心将小筒子叫进来,从枕下摸出一块粉色的丝帕,对小筒子道:“昨日德妃娘娘落在这里的,你且替我送去。别的不用説什么。只是一点,仔细着些。”小筒子磕头应了,便出去了。
秋心脸上也是十分喜悦,拿了软软的垫子给曦瑶垫着,又跪下为曦瑶捶腿。
曦瑶见她这般殷勤,心里觉得可爱,笑道:“起来吧,哪里腿酸了?”
秋心满脸笑容,并不起来,继续捶道:“奴婢小时候在家时,娘怀了弟弟的时候,也常常叫奴婢和秋棠她们给娘捶腿的。”
曦瑶听她提到家人,不免觉得有些心酸,纵使是奴才也是有家的,倘若自己……想到这里,曦瑶不再去想,只是笑道:“恐怕过会子,这里人头攒动的,够你们忙得了。”
果然不出所料,整整一个上午,皇后、皇贵妃、懿贵妃等等几乎所有人都来过馨祥宫。曦瑶应接不暇,不胜其劳,只是众人似乎都有了默契,一律不提祥嫔的死,大概怕是冲撞了曦瑶腹中的胎儿。只有兰妃跟着如妃等过来时,由始至终都没露过笑脸,她心里想什么,曦瑶不用猜都知道,只是不加理会。璋瑢开心的合不拢嘴,待众人都散去后,坐在曦瑶的床上,笑道:
“如今都要做娘了,昨晚姐姐的话你该要往心里去了。不许动不动就抹眼泪儿,将来生出个小哭包来该怎么好。”説着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曦瑶脸上笑容绽放,心里却有着难言的话语,见到姐姐如此关心自己,如同自己怀了孕似的,心下十分感激。又想到她自己心心念念地想要个孩子,却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好消息,不免有些心疼。强笑道:“姐姐説笑了。”正説着,太监报“皇上驾到。”
璋瑢从床上下来,对曦瑶笑了笑,便迎出了去,正见到赫臻风尘仆仆地从外头进来。
“恭喜皇上了。”璋瑢笑靥如花,福了福身体。
赫臻停下匆匆的脚步,笑道:“妍儿,你也在这里?”説着便又迈开脚步只往寝宫里走。
璋瑢见他来去如风的样子,虽然停下脚步,却未曾看自己一眼,又想到昨日琪才人有喜,赫臻中午却是和自己还有妹妹一起用膳,似乎并不像今日这般欣喜,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但随即恢复了笑容,跟着进来了。
“皇上。”曦瑶见到赫臻,心里竟生出一丝委屈,眼圈一红。
璋瑢跟了进来,看着情景,笑道:“皇上,臣妾方才还説叫妹妹少些眼泪,您看,这会子又眼睛红了。”
曦瑶将头埋在赫臻的胸前,娇羞道:“姐姐总爱打趣。”
赫臻抚摸着曦瑶柔软的秀发,爱怜道:“妍儿説的是啊,瑶儿也该长大了。”“皇上。”曦瑶喃喃道。
这时缘亦进来有事禀报,被璋瑢拦下,笑道:“问本宫吧,别扰着你家主子了。”説着跟着缘亦出了寝宫,心里却十分地酸楚。
“什么事?”璋瑢强笑着问缘亦。
缘亦指着桌上的一大堆锦盒,道:“方才各位娘娘们的赏赐和礼物,奴婢都替主子收好了。这些是良嫔娘娘差人送来的,説是良嫔娘娘初有孕时安胎用的各种东西,良嫔娘娘説这会儿都拿来给我家主子用。”
璋瑢柳眉微动,用手拿起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的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道:“良嫔果然仔细,样样东西都备齐了,你看她有了身孕后日日在宫里待着,一步不迈的,孩子到现在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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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亦有些不解,问道:“良嫔娘娘这样不是很好吗?”
璋瑢似乎回过了神,掩饰着笑道:“噢!本宫是説她不像兰妃,到处乱走,生生地把孩子弄丢了。你呀,要好好照看你家主子。”
缘亦摆弄着那些东西,笑道:“奴婢知道,一定好好照顾我家主子。”
璋瑢淡淡地笑了笑,指着桌上的东西道:“有些都是用过的,还是不要用得好。这些也不见得适合你家主子。”又道:“把这些都拿到本宫那里去吧。你也跟本宫来一次,本宫进宫时自己带了极好的安胎药,你拿来给你家主子用好了。就説是良嫔给的,别説我换过了。”
缘亦有些不解的望着璋瑢:“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璋瑢将手搭在缘亦的肩上,轻声道:“你相信本宫的话,就照做了。别的事情,来日都会清楚的。”
缘亦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璋瑢话中的意思。璋瑢微微一笑,便让缘亦将这些东西都装在食盒里提了跟自己走。
寿宁宫里,皇后和皇贵妃正在向太后禀报曦瑶有孕一事,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直笑昨日曦瑶还是来报喜的,如今自己竟有喜了。连连对身边的韩嬷嬷道:“韩玉啊!快将那和田玉送子观音请到馨祥宫去。”韩嬷嬷笑着应了。
皇后道:“这两天,宫里大悲大喜的。实在叫人不安心。良嫔如今大腹便便,恬婉仪和琪才人方才有孕,祥嫔的丧事自然只能一切从简,实在可怜。”
太后变了脸色,冷冷道:“你何苦为她难过,不过是个嫔妾罢了。皇后啊!你就是心太软了。”
皇贵妃赔笑道:“太后説的是。”説着轻轻拉了皇后的衣袖,皇后不免叹了口气。
韩嬷嬷恰时带了几个小宫女捧了送子观音出来,太后又欣喜起来,唤着皇后和皇贵妃上香叩拜,便让韩嬷嬷将观音像请到馨祥宫去了。
此时赫臻已离了曦瑶回到聆政殿去,今日朝廷事务繁重,自己也是硬抽了时间过来看望曦瑶。听説曦瑶有了孩子,自己特别的这么高兴。虽然依依不舍地离开,但回到聆政殿里还是满心的欢喜,处理政务似乎也特别顺心。
缘亦到了裕乾宫,璋瑢拿了好些东西给她,正巧有太监説陈夫人送了几盒点心进来。璋瑢会意,只是淡淡笑道:“如今也不急了。”説着拿了过来,打开上食盒,将上层的点心拿掉,底下露出一本本手抄的经书来。
缘亦十分惊讶,问道:“娘娘,这是?”
璋瑢淡淡笑道:“本来那祥嫔催得急,本宫怕你家主子忙不过来,就让母亲出去多找些找先生模仿你家主子的笔迹抄了来。现在祥嫔不在了,皇后也不会想到她曾经让妹妹做这件事情,定不会向你家主子要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説着将食盒合上,笑道:“你还是拿了吧,指不定有用的。”
缘亦千恩万谢,她实在不曾想过,敬妃竟会这样待自己的主子,心里十分感激。璋瑢只是笑笑,待东西收拾整齐后,便派了个太监一起送她回去。缘亦走后,璋瑢对指着桌上缘亦刚才拿来的东西,皱着眉头道:“都拿到炉子里烧了。”紫莲不敢问原因,便依命做了。
缘亦回到馨祥宫,一群太监宫女正围着太后送来的玉观音讨论着要供在哪里。缘亦对小春子埋怨道:“好歹是个行事公公,怎么也跟他们一起疯?”説着就轰他们去干活。
小春子赔笑道:“好姐姐,今日是好日子啊,大家高兴高兴。太后娘娘送了观音来,主子要我拿主意供在哪里,这不他们好奇吗?就都过来看看了,要不姐姐你説放哪里好了。”
缘亦嗔道:“滑头,别带坏了小的,仔细我扒了你的皮。”又道:“就供在偏厅吧,以后日日带着他们去参拜,不要误了。”
小春子连连称是,缘亦又道:“没眼睛的,看我提这么多东西,也不帮称?”小春子连忙要接,缘亦又道:“别忙我了,把后面一个小公公手上的东西接了,再抓些点心给他。”小春子连连称是。
第二十四章 送子观音2
缘亦将东西放下后,只提了装有经书的食盒进到寝宫,见曦瑶裹了丝被坐在窗前,缘亦连忙将暖炉搬过来,道:“主子怎么坐在这里?”説着便伸手去关窗。
曦瑶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何必关呢?”又问:“怎么出去了这么会子?你看太后请了观音过来,我都不知道该供在哪里,怎么供?这里一刻都缺不了你。”
缘亦笑道:“主子説的是,奴婢以后日日跟着主子。”説着拿了食盒过来给曦瑶看。
曦瑶笑笑,问道:“又是谁送来的?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你送些好的到东西殿去,剩下的都拿去给凌金她们分了吧!”
缘亦故作神秘,笑道:“主子自己打开来看看。”
曦瑶有些好奇,便将食盒打开,只见是一些平常吃的点心,嗔道:“这有什么奇的?”
缘亦便将上层的点心拿开,露出下面的经书来,笑着将方才璋瑢的话复述了一遍。曦瑶感激地要落出泪来,才想到那日姐姐为什么要自己默书。絮絮叨叨説了好些感激地话,接着主仆二人便説些其他玩笑话,不提。
几日后,便有了旨意下来,三位有孕的宫嫔都分别得到晋位。良嫔由从四品升为正四品,列为六嫔之首,取代了昔日祥嫔的地位。至于祥嫔的丧事,似乎简单的没有发生过一般,众人也都不提。曦瑶被封为余瑶宫恬嫔,地位仅次于蕰蕴。但因为有孕在身,不宜迁动,加上曦瑶也不愿意离开馨祥宫,所以仍居原处。琪才人被封为六品充容赐号“淑”,从此就被称为琪淑容,随慧婉仪居墨宁宫。
对于三人的册封,最火上心头的莫过于兰妃了。想想自己当初怀孕时,满心以为可以晋为正三品的正妃,能与德妃、如妃、敬妃三个平起平坐,但是直到自己丢了孩子,依旧还是个侧妃,越想越伤心,日日在宫里唉声叹气,脾气一天坏似一天,弄得嫣梅等奴才也是十分委屈。
这一日,兰妃正在宫里生闷气,却听到外面十分吵闹,于是大声骂道:“蒙了心的东西,吵什么。都给本宫规矩着点,仔细一个个要了你们的小命。”外头果然安静下来,兰妃心里又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便喊道:“嫣梅!”
嫣梅急急地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兰妃骂道:“吃错东西了?这样的脸色给我看?外头闹什么呢?”
嫣梅跪了下来,吞吞吐吐道:“娘娘,您千万别生气。墨菊不是存心的,你千万……?”
兰妃听她叫自己别气,又説不清楚,心里顿时烦躁,喝道:“舌头被剪子绞了?説话断断续续的?”
嫣梅诺诺地説:“娘娘,刚才墨菊不小心砸了府夫人为您请的送子观音像。”
“啪!”重重一个耳光打在嫣梅的脸上,嫣梅捂着脸向后滚去。兰妃气得火冒三丈,脸色发绿,口里骂道:“该死的东西,你们是不是存心害我?恬嫔那里太后刚刚送去一尊观音像,你们就把我的砸了?”説着上来扭打嫣梅,口里不住地骂道:“你们是怕菩萨忙不过来,要先照顾那头是不是?我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全是你们这群奴才闹的。”説着又给了嫣梅两个巴掌,因为震得自己手疼,便道:“我何苦打你?去!去把那个寻死的墨菊找来,她不是想害我吗?我就让她先痛快地去见阎王。”见嫣梅还在地上哭泣,便大声吼道:“还不快去。”嫣梅便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兰妃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气愤的神色还未退去,眼泪却留下来,也许是觉得自己可怜,如今只有和奴才们怄气的本事,在上头面前,自己一点功夫都做不进。美貌在这皇宫里是司空见惯的东西,敬妃和恬嫔即使貌若天仙,自己和她们相比也是难分伯仲的。究竟皇帝到底喜欢他们两个什么地方呢?説着又伤心起来。
正嫣梅拖了墨菊进来,刚才在外面听到打骂声,已经吓得两腿发软,走路跟飘似的,跪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兰妃暗暗擦了眼泪,怒视着她,眼神中露出一股杀气,冷笑道:“好一个奴才,那里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来砸我的送子观音?”
墨菊一个劲地磕头,“奴婢不是存心的,奴婢不是存心的。”
兰妃骂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宫的观音像是娘家送来的,恬嫔的是太后赏的要尊贵十分,你看本宫这个不入眼是不是?”
墨菊仍旧磕头:“娘娘饶命,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娘娘饶命!”
兰妃气红了眼,上来便揣了一脚,对嫣梅吼道:“把她拖到院子里去,叫两个太监拿了棍子来,本宫要清理门户。”説着便往外走了,那墨菊吓得要昏死过去。
馨祥宫这里,韩嬷嬷又送了东西过来,曦瑶觉得一直都没有去寿宁宫谢恩,实在过意不去,便要跟着韩嬷嬷一起回去。韩嬷嬷拗不过,便扶着曦瑶出来。本来要坐轿子,但曦瑶説日来缺乏走动,再不走走身子就软了,韩嬷嬷这才作罢。才走过延庆宫,便听到里面吵吵嚷嚷地哭闹声。曦瑶眉头微蹙,看了眼缘亦又看了一眼韩嬷嬷,两人皆是厌恶的神情。
只听到里像似兰妃的声音大声吼道:“下棍子我就要看到血印子,看不到就先拔了你们的皮。”接着便听到重重地捶打声以及惨叫声,十分的刺耳。
曦瑶实在听不过,想到前几日祥嫔在自己那里对阿红动刑,险些是要闹出人命来的,便要进去阻止。
缘亦拦住,轻声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主子何必操这份闲心。宫里头主子教训奴才也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奴婢也时常教训底下的丫头。主子这会子进去拦了,算是什么呢?”曦瑶无奈,点了点头,便装作无事的样子,挽着韩嬷嬷走了。
“孩子,你来了?”才进寿宁宫的正殿,就听见太后唤自己的声音。曦瑶心里不禁有些矛盾,毕竟对自己而言,太后依旧是个心结,正要施礼,就听到太后对韩嬷嬷嗔道:“只是让你送个东西,怎么就把人给哀家带来了?要是路上有个闪失怎么办?”
韩嬷嬷只是赔笑,曦瑶并没有抬头,只是福下身子道:“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笑盈盈地看着曦瑶,眼神中流露出万般的喜悦,笑道:“以后不要再施礼了,什么事情都要注意着点,身体才是要紧。”
曦瑶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美目盼兮,对太后道:“臣妾今日来是为了谢太后这些日子的恩典,太后如此隆重,臣妾实在是受不起了,太后若在给臣妾赏赐,只怕折杀了臣妾。”
太后笑道:“好好好,不给你就行了。等你把孩子生出来,都给孩子罢了。”又笑眯眯地对曦瑶道:“哀家也是过来人,知道你此时的想法,况且你如今还比哀家当年怀着央德时更年轻几岁。”
曦瑶笑着看着太后,却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嘴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暗暗打鼓,她又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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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笑道:“哀家已经下旨,明日让硕王妃进宫来。”
听説明日就能见到娘,曦瑶突然觉得身上热血沸腾,激动万分。
太后将手上的水晶护甲褪下,缓缓起身,过来拉了曦瑶的手一同坐到榻上,笑道:“宫里有规矩的,要等到八个月以后你娘才可以进来。”
曦瑶听了觉得十分疑惑,起先还説明日就能见到,怎么着会儿又不行了?
太后见她脸上急切并带疑问的神情,似乎很满意,继续道:“所以哀家只是説想接你娘进宫来叙叙旧,住几日。所以呀……”
曦瑶的心定下来,笑道:“所以臣妾可以见到娘了。”
太后哈哈笑起来,摩挲着曦瑶的手笑道:“当年哀家也是像你这样,日日盼着能见到家人。”
曦瑶欠身道:“臣妾谢太后恩典。”心里却想,如今你给我这么大的恩典,如果将来叫你失望了,你又会如何待我?便笑道:“臣妾不该打扰太后休息,这就去了。”
太后脸上似乎有一些失意,但还是嘴上挂着笑容,道:“好好回去歇着,莫像那个兰妃似的。”説着似乎觉得有些忌讳,便笑道:“走吧!哀家也要歇着了。”
曦瑶便欠身施礼,缓缓地走出去。出了宫门,曦瑶欢天喜地的对缘亦道:“缘亦你听到吗?我娘要来了,娘要来了。”缘亦哄道:“是。奴婢听到了。”曦瑶掩不住的兴奋,拉着缘亦要去裕乾宫告诉璋瑢点。
曦瑶走后,太后便问韩嬷嬷:“旨意下去了吗?”
韩嬷嬷过来替太后添了手炉里的香片,递给太后,笑道:“奴婢都发下去了。请硕王妃进宫来,再请古夫人进来伺候良嫔娘娘。”
太后笑道:“韩玉,你看那孩子开心的,当年我也是这样吧?”
韩嬷嬷笑道:“是这样,老佛爷当年还比恬嫔娘娘更加稚嫩呢!”
“唉!”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是这个道理。”説着玩弄着手炉,微微蹙了眉头,若有所思。
韩嬷嬷收了笑容,轻声道:“奴婢刚才听到老佛爷提到兰妃,奴婢有事要禀报呢。”
太后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韩嬷嬷将身体凑过来,轻声道:“刚才奴婢扶着恬嫔娘娘过来时,路过延庆宫,听到里面吵吵闹闹地,好像在打一个宫女。奴婢听到兰妃喊着像是要那个宫女的命。”
太后摇了摇头,变了脸色,叹道:“原先也是个好端端的人,怎么这些日子越发厉害,却不知道稳重了?”
韩嬷嬷道:“奴婢这些日子听南四所的宫女们背地里説,她们一些在延庆宫的小姐妹个个都抱怨日子难过。看来兰妃刻薄奴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太后冷冷道:“那会儿皇帝宠着她全因生的比别人强些,皇帝最是个有情的人了,你看如今连看也不看她,就知道是个绣花枕头了。”
“奴婢冷眼看着,敬妃娘娘的德行似乎更比德妃、如妃来得好些,难怪皇上日日都去裕乾宫。恬嫔娘娘更是个善主,才讨的皇上如此的厚爱,老佛爷竟不用操一点心思。瑾贵妃毕竟是输在德行上了,至于这个兰妃,人前装得娴静淑良,人后却又是另一副嘴脸。”韩嬷嬷缓缓道,想起刚才兰妃尖细的喊声不免有些厌恶。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奴才,最见不得那些刻薄下人的主子了。
太后看了韩嬷嬷一眼,脸上露出稍许的满意和赞意,笑道:“如今你也有些眼力了!哀家瞧着敬妃确实是个不错的胚子,只怕她将来把聪明用错了地方。你且看她如今一心帮称着恬丫头,出自真心的才算好,只怕是看在恬丫头的身世上为了拉拢我这个老太婆。”
韩嬷嬷浅浅笑道:“还是老佛爷细致。”
太后又道:“那个兰妃你还是帮我盯着些,别让她惹出什么事情来。当年哀家也算是吃尽了那虞妃的苦,莫不能重蹈覆辙,让孩子们再吃苦。”説着脸上流露出一丝恨意并夹带着一丝慈爱。
“是。奴婢会上心的。”説着韩嬷嬷便要扶着太后去歇息,不在话下。
且説这里曦瑶到了裕乾宫,没想到赫臻也在,尴尬中又带些欢喜。
第二十四章 送子观音3
璋瑢笑道:“方才皇上还説要去看妹妹,怎的妹妹自己就来了?”説着拉了曦瑶在皇帝身边坐下。
赫臻怜爱地看着曦瑶,心里十分的喜欢,对这璋瑢道:“妍儿,这个妹妹你可给朕好好看住了。昨日德妃还同朕説念着瑶儿的身子,自己一个人揽下那……”説着突然停住了,恐怕是忌讳什么,便对曦瑶道:“那件事情不要你做了。”又对这璋瑢脸怀谦意道:“恐怕朕也帮不了你。”
璋瑢知道皇帝説的是无沸散的事情,如今绝口不提这三个字,主要是顾及自己的感情,再来念着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便笑道:“有皇上体贴臣妾,臣妾就满足了。”
“哈哈……”赫臻爽朗的笑道:“每当朕为朝事烦心的时候,想到你们温柔的笑脸,朕就会舒心很多。”
曦瑶坏坏地笑道:“臣妾的德行比不上姐姐,哪里肯搬到偏殿去住的。”
璋瑢知道妹妹在取笑自己,便过来拧她的嘴,嗔道:“如今也学会欺负我了?”
曦瑶倚在赫臻身上,笑道:“皇上你看,姐姐又欺负我。”赫臻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十分欢欣。三人继续説些玩笑,直到日落,曦瑶才回去,赫臻自然留在裕乾宫。
晚上,用过晚膳后,赫臻便要躺下休息。璋瑢递了热手巾给皇帝拭脸,柔声道:“才吃了饭,这会儿就躺下,岂不存了食。多不好?”
赫臻温柔地看着璋瑢,笑道:“朕很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
璋瑢脸上笑着,心中却有些酸楚,想那祥嫔不过逝世几日,宫里不仅不查,连丧事也简之又简。好歹曾经伺候你一场,如今死了,却连你的一丝哀愁都没得到,你还对我説如今自己何等的舒心,怎能不叫人心寒。你我如今相亲相爱,可是我能守你多久,你又能恋我几年?想着不免眼角沁出泪来。
赫臻见了,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过来要看璋瑢的脸。
璋瑢将头扭过去,用帕子拭了眼角,微微笑道:“臣妾眼睛进了沙子。”又道:“皇上,有件事情臣妾觉得还是要对皇上説。”
赫臻笑道:“什么事?”自己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璋瑢缓缓道:“皇上有多久没去锦霞宫了?”
“噗!”的一下,赫臻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璋瑢连忙过来擦拭。
赫臻脸上带有一些不悦,道:“平日你总是劝朕要雨露均占,朕也觉得有些道理,都依了你。你今日何苦又问这个?”
璋瑢跪在地上,用手巾擦拭着赫臻的长袍,淡淡道:“臣妾听闻瑾贵妃病了多日了,只是苦苦撑着不叫太医诊治。皇上难道不该关心吗?”
“妍儿你……?”赫臻道,却又説不出话来,自己何尝就忘了绮盈。
璋瑢并不抬头看他,自顾自道:“家和万事兴,瑾贵妃如果心中存有怨气,后宫又岂能祥和?瑾贵妃不过与皇上略有言语上的争执,皇上就如此惩罚她。将来臣妾若有过失,难道皇上也要将臣妾弃之不顾吗?”説到这里忍不住流出眼泪。
赫臻抱起璋瑢,拥在怀中,低声道:“朕并不是你口中那薄情的人,朕也想去看看她。只是担心你……?”
璋瑢道:“难道臣妾在皇上心里是个如此小气的人?真是白白糟蹋了臣妾的心意了。”
赫臻笑道:“怎么生气了?朕今晚就去好不好?”
璋瑢脸上泛起笑意,淡淡道:“皇上就该出去走走,不要存了食。”
赫臻亲吻了璋瑢的额头,嗔笑道:“难道你是为了这个?”説着放开璋瑢,道:“朕走了。”
璋瑢福了福身体:“恭送皇上。”赫臻笑了笑便走了。望着皇帝的背影,璋瑢心里思绪万千,暗自叹道,你若不走,我会更开心。
且説锦霞宫里,早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瑾贵妃如今性情竟比以前好了许多。这会儿用过晚膳,竟一个人在偏殿的佛堂里,虔诚地跪在观音像前默默诵经。
赫臻并不叫人通报,自己慢慢走进来,诗云看到皇上来了,十分欣喜,就要去通报,被赫臻拦住:“你家主子呢?”
诗云道:“娘娘在偏殿诵经。”
“诵经?”赫臻听説,心里涌起一丝酸楚,绮盈是何等活泼的人,如今竟能忍得住寂寞。想着想着便离了众人,来到偏殿。只见绮盈穿着灰鼠皮领风衣,独自静静地跪在观音像前。而这尊佛像,是当年绮盈晋封为贵妃后,自己赐给她的。只可惜……
只可惜自己终究没能庇护她,想着便轻声唤道:“绮盈。”
只见瑾贵妃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并未转过身来,只是轻声道,“皇上来了。臣妾礼佛,不便施礼。还请皇上恕罪。”
赫臻缓缓走近她,蹲下身子,轻轻捏住瑾贵妃尖细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却见已泪流满面。赫臻知道她心中有委屈,便不在乎她此时的无礼,只道:“这是怎么了?”
瑾贵妃淡然一笑道:“臣妾很好啊,皇上怎么这么问?”但神色中却分明写着“不好”二字。
赫臻的心里生出莫名的心疼,细细看她的脸庞,逾月不见,竟消瘦了那么多,轻声道:“这里怪冷的,我们到寝宫去坐着説话可好?”
瑾贵妃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合动,淡淡道:“皇上若觉得冷,就自己去好了,臣妾的经文还未念好,不敢欺瞒菩萨。”
赫臻心里虽有些恼火,但依旧被理智克制住,起身走到观音像前,毕恭毕敬地上了一柱香,轻声道:“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瑾贵妃将念珠放在案盘上,盈盈地站起来,虽然穿着厚重的风衣大袄,但依旧可以看出身形削瘦了许多。她缓缓道:“臣妾不敢担当这样的话。”
赫臻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怒容,但强压着语气道:“绮盈,你要同朕致气到何时?”
瑾贵妃淡淡道:“臣妾哪里敢,如今只求皇上偶尔能想起臣妾,臣妾就满足了,至于这个锦霞宫,皇上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
赫臻心里的火被吊起来,心中暗暗想到,为何你如今就变成这样了?从前的你,是何等地让我宽心?可是现在却处处与我相悖。想着语气不免强硬起来:“这难道不是与朕致气?朕不来你就心里怨恨,朕来了你又説这样的话?朕看你分明是心中的嫉妒在作怪。”
瑾贵妃听説,便沉不住气来,脸上没有了刚才委屈的神态,怒目圆睁大声道:“是臣妾同皇上致气,还是皇上与臣妾致气?难道臣妾每晚去裕乾宫把皇上抢过来吗?”
“放肆!”赫臻没想到她依旧没有改掉自己任性的脾气,还説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怒道:“朕还以为你如今虔心礼佛,性情会有所改变,但你实在叫朕太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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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贵妃不依不饶,泪如雨下,哭诉道:“臣妾也以为皇上今日是来安抚臣妾的心,但是臣妾也错了,如今皇上只会去安抚敬妃的心,去心疼恬嫔的人,皇上今日来不过是来看看我死没死罢了。”
“啪!”赫臻愤怒到极点,甩手给了瑾贵妃一个巴掌,但是打完后,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十分地后悔。
瑾贵妃将手捂在脸上,双目通红,紧紧地盯着赫臻,嘴里慢慢吐出字来:“皇上……”随即大声喊道,“皇上,难道您忘了您曾经説过的誓言吗?”説着跑到观音像前,奋力地用头撞向佛龛,额头顿时沁出鲜血,身体向下坠去,昏昏欲倒,眼神凄凉地看着赫臻,口里喃喃道:“皇上,您……您对不起我。”随即两眼一闭,瘫倒下去,不省人事。
赫臻大惊,连声叫人进来,众人也是慌乱不已,抬人地抬人,传太医的传太医,锦霞宫里慌作一团。待一切安定下来,已时近子夜。消息很快传出去,皇后第一个过来探望,赫臻未免兴师动众,吩咐都不必来。皇后这才领了命出去,并叫人去各宫传话。皇后怎会不知道瑾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即便如今瑾贵妃的圣眷不比从前,但是她在自己心爱的男人心中的地位依旧是不可磨灭的。皇后心里清楚,虽然自己深爱着赫臻,但皇帝对自己不过是一份恩情罢了。不过这个皇宫里,不会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了。
璋瑢虽然接到了皇后的命令,但还是亲自送来了从家里带来的“镇魂丸”,不过自己并不进去,只叫锦霞宫里的太监接了送进去。
“本宫怕贵妃娘娘伤了颅脑,恐留下症状,这是最好的脑伤药了。取三十粒,将娘娘的嘴掰开,用盐水送下去,即便没有病,也不伤身体的。”璋瑢对太监交待了事宜。今晚是自己叫皇帝过来的,没想到竟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心中有些内疚。皇帝对瑾贵妃的情谊,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荡然无存,倘若今日瑾贵妃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要如何面对皇帝。因此太监送进去后,璋瑢便还在宫门口等太监回来回话。
那太监片刻后出来,説药已经给瑾贵妃用了,并説皇上传敬妃进去。璋瑢听説,不置可否:皇上已经下令宫嫔一律不得前来,自己的行为已是违命,皇帝此时又叫自己进去做何?但是不敢推辞,便由那太监引着进到了瑾贵妃的寝宫,却见瑾贵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皇上恕罪。”璋瑢蹲下了身子单膝跪地。
赫臻坐在瑾贵妃的床榻前,低声道:“快起来,何罪之有?”
“臣妾不该违了皇上的旨意。”盈盈站起来,走到赫臻身边,又道:“再者,臣妾心里觉得……”説着满怀歉意地看着赫臻。
赫臻意识到了她心中的内疚,淡淡道:“这哪里是你的错?”説着起身拉了璋瑢一同坐到了桌边。
璋瑢为赫臻斟了一杯热茶,递与他,淡淡笑道:“皇上不必过于担心,臣妾听太监説,太医诊断贵妃娘娘只是昏厥,不会有事的。娘娘吉人天相,皇上且款款心。”
赫臻接了茶碗,抬手饮尽,看着面若桃花的璋瑢,突然觉得眼前的不是璋瑢而是佩琴,微微晃动脑袋,心中暗暗笑道:“佩琴虽然清秀,但比不得你如此闭月羞花之貌,只是你……”口中道:“倘若绮盈有你的半点心思,又何苦到如今这般?”
璋瑢盈盈笑道:“贵妃娘娘不过性子刚烈些,皇上不必存在心里。娘娘伺候皇上这么久,功劳德行又岂是臣妾可以相比的?臣妾不过性子安稳些,哪里又能与贵妃娘娘相提并论。”
赫臻将茶碗放在桌上,轻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淡淡地哀伤:“绮盈刚才并没有説错,朕确实对不起她。”
璋瑢进宫前对宫中之事早就有所熟悉,即便曦瑶转述自缘亦的话,除了不知道当初的黑手是太后之外,其余的事情一概清楚,此刻皇帝口中説对不起瑾贵妃,自己便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赫臻望了一眼昏睡中的瑾贵妃,轻轻叹了口气,带着遗憾地眼神看着璋瑢,娓娓道来:“有些事情,朕并不想去提它。但是妍儿你如今的处境,好比当年的绮盈,只是那个时候,她还要比你小一些。绮盈十四岁进宫,与如妃是相差一岁同胞姊妹,因父母早亡,她们两个从小被分开寄养在远亲家中,直到进宫后姐妹两个才真正地生活在了一起,只是两人感情并不太好。”
“皇上,您要对臣妾説什么?”璋瑢压抑住内心的好奇,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第二十五章 惊梦1
赫臻脸上依旧满是遗憾,叹息道:“妍儿,你听朕説下去。”
璋瑢微微地点了头,将手炉放在了赫臻的手里。赫臻拨弄着手炉上的铜环,缓缓道:“当年绮盈进宫后,只是被册封为婉仪,那次朕与她在御花园偶然相见之后,便对她念念不忘。”説着看了一眼璋瑢。
璋瑢知道他担心自己会生出醋意,便报以微笑,眼神中露出“放心”二字。
赫臻继续道:“绮盈天真活泼,不比其他人来得那么拘谨,淑贤皇后去世后,朕久久不能自拔。对待其他人只是尽到帝王的本分,念及旧情。唯独对她,朕是动了心的。绮盈让朕摆脱了淑贤皇后逝世的悲伤,让朕重新感觉到男女之爱。”説着用爱慕地眼光看了璋瑢一眼,璋瑢不禁脸红心跳。
赫臻又道:“这都是朕不好,自古以来,后宫专宠都会惹出祸端,即便是朕,也在所难免。为了绮盈,朕不惜与太后、与群臣反目,要将她升为贵妃。妍儿,她不像你,宫外还有身为宰相的爹爹可以依靠。”璋瑢心里不禁一颤,原来皇上并没有忽略自己的身世。
赫臻并没有意识到璋瑢内心的活动,只是继续道:“绮盈她几乎一无所有,即便是血亲的妹妹,两人的感情也不过尔尔。她得到朕的专宠,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但朕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守候,除了用地位,实在不知该如何保护她,就如当初朕对若晴一般。可又是因为朕的一意孤行,惹怒了太后,绮盈被太后叫到寿宁宫,以忤逆之罪,对她实施家法,若不是皇后赶到死死地拦住,朕不知道绮盈是不是也会就这么离开朕。”赫臻的脸上露出深深地伤感,让璋瑢也为之动容。
赫臻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又透出一些恨意,“朕知道,太后是不想朕与群臣起争执,可是她也太……”説到这里,顿了顿道:“绮盈被皇后救出后不久,就被人暗中下红花药,身体大伤,从此都不能有孕。”璋瑢一阵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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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继续道:“朕以彻查后宫为由与太后交换条件,太后未免后宫掀起波澜,这才使绮盈登上贵妃之位。但是绮盈的话让朕深深地感到对不起她,她説她情愿是个八品的充人,也不愿用自己的身体来换这个贵妃之位,并且为了朕愿意向太后示弱。”
赫臻突然怒道:“朕当初暗中查过此事,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朕怀疑过……”
璋瑢出言止住了赫臻欲説下去的话,轻声道:“皇上,您能与臣妾交心,臣妾十分感动。但是宫闱之事,臣妾也不便知道得过为详细。臣妾只知道,太后慈满后宫,皇后母仪天下就可以了。臣妾要侍奉的是皇上、是太后和皇后,至于其他的事情,不该臣妾操心。”
“妍儿你……?”赫臻疑道。
璋瑢用手抵住了赫臻的嘴,轻声道:“皇上为臣妾担心的事情,臣妾心里都清楚。只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切都会放在心上,不会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的拳拳爱意。”
赫臻动容于璋瑢的智慧,微微地点头。璋瑢笑道:“皇上还要上早朝,此时已过子夜,臣妾侍奉皇上到偏殿休息如何,一切还应以社稷为重?”
“那你呢?”赫臻问道,一直以来,自己似乎都十分愿意“服从”璋瑢的安排,她如此体贴,细致入微,自己又怎么好意思推托。
璋瑢淡淡道:“皇上又操心了。”赫臻无奈地笑了笑,于是在璋瑢的搀扶下去休息。两人説些闲话,不提。
自从瑾贵妃出事后,数日来,赫臻都在坤宁宫休息,这让皇后非常感动,自是尽心伺候。皇后下令众人不得私下交谈瑾贵妃一事,宫里自然平静,即便有人心里欢喜,也只是暗暗偷笑,就连宫女太监也口风甚紧。直到十一月初三,宫中忙于准备着先帝的生祭,才似乎有些热闹,因为初五起赫臻便要斋戒三日,以示孝心。这三日,赫臻仅在涵心殿休息,任何女眷都不得靠近。
硕王妃这日便要避讳离开,这些日子虽然住在储秀宫,除偶尔被太后叫去寿宁宫外,大多会来馨祥宫看女儿,进宫那日母女二人如何激动,如何伤心,皆不提。但今日硕王妃要离开了,母女自然依依不舍。
“娘。”曦瑶埋在硕王妃的怀里,满脸的不舍。
“娘过会儿就要走了,有些话,娘想了好久,还是决定要对你説。”硕王妃抚摸着曦瑶柔软的秀发,心中暗暗想到,女儿啊,娘不在你身边,一切的事情,你要自己保重。
“娘?”曦瑶坐起来,问道:“娘还有话要説吗?”这些日子,硕王妃日日将怀孕所需注意之事一一地告诉女儿,曦瑶表面一一应诺,但心中却有万般的隐忧。
硕王妃捧着女儿的脸蛋,进宫不过半年多的功夫,自己刚来时见到女儿竟就有些不认识了,女儿不仅身形有所长高,容貌也越发长的标志。眉宇间孩童般的神态早已不见,心里不知该喜该忧,勉强挤出笑容道:“你可知太后是你的表姑?”
“嗯!”曦瑶微微地点头,心中似乎预感到什么。
“孩子啊!”硕王妃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无奈,“以后如果太后要你做什么,你都该好好地尽心去做,知道吗?”
“娘是什么意思?”曦瑶心中有些不满,又不敢将陈妃的事情告诉母亲,但也不愿违背母亲,便只是装作不知道。
“没什么意思。”硕王妃淡淡道:“娘只是觉得不在你的身边,担心你被人欺侮。太后好歹是你的姑母,想来还是会照顾你的,这不,娘怎么就能来看你呢?”硕王妃还是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曦瑶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只要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了,便觉得此时不是説话的时候。
“嗯!”曦瑶低下头,淡淡道:“瑶儿记下了。”正説着,外头便报敬妃娘娘驾到,母女二人便迎了出来。
“参见敬妃。”硕王妃福身向璋瑢施礼。
璋瑢连忙扶起,“王妃太客气了,夫人是一品诰命,我不过是个三品正妃,王妃不该行礼。”
硕王妃见敬妃容貌秀美,体态轻盈,端庄稳重,又知道她处处照顾女儿,十分喜欢,笑道:“外命妇岂敢与内命妇相提并论,更何况娘娘是君,臣妾是臣,此礼岂有不行之理?”
“王妃这话不错,但是我与瑶儿如同胞姊妹一般亲密,那论起来王妃是母,我是儿,也该像母亲大人行礼才是。”説着也福下身去,硕王妃连忙去扶,三人欢笑不已。
待三人坐定后,曦瑶嗔道:“娘早就进宫了,姐姐怎么今日才来看望?”
硕王妃连忙道:“恬嫔不懂规矩,娘娘莫气。”
璋瑢笑道:“王妃自可叫我瑢儿,何必拘礼。本来早就要来,但是王妃和妹妹难得相聚,要是花时间在招待我这里,就没意思了。今日听説王妃要走了,就想着该来送送。”
硕王妃笑道:“多谢娘娘惦记着,日后恬嫔还需娘娘多多照顾。”
“王妃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妹妹。”璋瑢説着让紫莲拿了东西过来送给硕王妃,三人説些闲话,之后送硕王妃出宫,皆不提。
很快就到十一月初六,赫臻已是斋戒第二日,但这一日却并不太平。
一清早,众宫嫔、公主在太后及皇后的带领下,在崇德殿祭拜先帝,因为是生祭所虽然并不像死祭要到天坛祈福这般神圣,但也不容忽视。这日所有宫嫔一皆到场,即便是大腹便便的良嫔,头缠纱布的瑾贵妃,也全都到了。众人虔心膜拜后,上香礼毕,纷纷散去,不提。
蕰蕴已经多日没有出宫了,平日里即便有人前去探望,也是称乏不见,自从古夫人进宫后就只有她一人独自照料。
曦瑶见到蕰蕴自然十分高兴,拉着不停的説话。蕰蕴也十分热情地恭喜曦瑶喜得龙裔。璋瑢见两人説笑甚欢,自己也展开笑容,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瑾贵妃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浑身不自在。德妃趁璋瑢和蕰蕴説话时,曾经单独拉了曦瑶过去,因为手里抱着若珣,大家也只当是説些恭喜赞赏的话而已。
众人送走太后与皇后之后,曦瑶和璋瑢也送了蕰蕴回到修缘宫,接着两人取道一同回去,路上説些玩笑话。正走着,却见瑾贵妃迎面而来,头上缠着纱布,极淡雅的妆容,素衣白裙,灰鼠风毛大袄。反而将曦瑶身上的橘红色雀羽黑貂大氅和璋瑢身上绛红色锦缎兔袄衬得十分惹眼,乍一看很难让人想到眼前的是为贵妃娘娘。
“参见贵妃娘娘。”璋瑢微微福身,曦瑶深蹲跪地,身后的奴才也纷纷跪地磕头。
瑾贵妃淡淡道:“你们都起来吧。”脸上的神色极其平静,自从苏醒过来,已有几天,赫臻虽然日日在坤宁宫休息,但白天都会去探望她,这几天帝妃二人的长谈,似乎消除了好多误会。瑾贵妃的心态渐渐平和下来,今日特意来找璋瑢二人,却不知何意。
“谢娘娘。”曦瑶二人站起来,虽然嘴上不説,但心里似乎都有了暗示,随时准备接瑾贵妃的茬。
“敬妃和恬嫔是否愿意赏脸到本宫那里坐坐?”瑾贵妃语气平和,淡淡地问道。
两人不免一惊,心里并不愿意去,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应诺下来,于是跟着瑾贵妃去了锦霞宫。
瑾贵妃在偏殿佛堂中招待了二人,这让曦瑶心中感到丝丝寒意。瑾贵妃似乎看出这点,招呼佩云呈上素点后,浅浅的笑容挂在苍白的脸上,缓缓道:“这尊观音是皇上当年赐给本宫的。虽然本宫没福,但是恬嫔你是个有福的人,我们在这里喝茶聊天,福荫庇佑,也祝你一举得男。”
曦瑶实在不相信这话是从瑾贵妃嘴里説出来的,数月前,她还让自己在浮云亭中长跪不起,在连贵面前让自己难堪不已,不由分説将缘亦打个半死。如今这种祝福的话语,曦瑶一时难以接受,不知该如何应答。
璋瑢却莞尔一笑,轻松道:“娘娘岂能是没福的人,臣妾和恬嫔都是托娘娘的福才得以在宫中享乐,怎么娘娘如此谦逊呢?”
瑾贵妃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不过是説自己宠极一时还不知满足,但见并没有讥笑自己没有所出,所以也并不致气,冥冥中也感到自己似乎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若是从前,这样的话断是不得入耳的。于是淡淡道:“説到这里,还未谢谢敬妃的‘镇魂丸’,果然是灵丹妙药,本宫醒来后就不曾觉得头疼。”
璋瑢嘴角微微扬起,将笑容挂在脸上,道:“娘娘何必客气,自然都是臣妾的本分。”
瑾贵妃眼神中露出些许的无奈,看着曦瑶道:“恬嫔似乎并不愿意与本宫説话。”
曦瑶微微一怔,随即赔笑道:“娘娘误会了。”瑾贵妃淡淡一笑,伸手过来想要抚摸曦瑶的小腹,曦瑶大惊,不禁身体往后一缩。瑾贵妃一愣,顿时气氛冷了下来。
瑾贵妃惨然一笑:“本宫确是个不……”
第二十五章 惊梦2
璋瑢知道她想起以前的伤心事,认为妹妹此刻是忌讳她,便爽朗地笑着打断了瑾贵妃的话:“娘娘,这会儿摸不出什么的,恬嫔才一个多月的身孕,连身形都未显现出来呢。”
瑾贵妃这方面自然没有什么经验,不免浅浅一笑,曦瑶知道自己失礼于人,也抽回神思,但只是平平道:“是这样的。”虽然璋瑢告诉了自己瑾贵妃曾经的遭遇后自己对她有所同情,可是每每想到那日浮云亭的难堪和兰妃出事时她对自己説的那句:“你怎么这么傻?做也做的太明显了吧?”便觉得心寒,因而从心里不愿与她多説话。
璋瑢却不在乎,只是笑道:“不知娘娘今日请臣妾二人前来所谓何事?”
瑾贵妃脸上再次显现出无奈,似乎经过了一番挣扎后,淡淡道:“本宫不过是想关心两位妹妹罢了。有句话要説,又怕妹妹们心中会生出疑惑。”
璋瑢眉心一挑,爽朗道:“娘娘但説无妨。”曦瑶也跟着微微点了点头。
瑾贵妃轻轻侧过脸,轻声道:“莫乱吃、莫乱用、莫乱收、莫乱走。”瑾贵妃嘴上一连説出四个“莫”,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观音像,并不关心曦瑶二人脸上的神色。
不出所料,二人果然同时怔住,这四个“不要”,实在是简单扼要,正中下怀。璋瑢进宫以来,就一直秉持这些原则,处处小心,然而自己所知的是母亲传授的,可眼前的瑾贵妃却似乎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才悟到了这些道理,心里顿时觉得可怜。
曦瑶微微看了璋瑢一眼,眼神中同样表现出惊讶和同情。璋瑢微微点头,随即对着瑾贵妃道:“娘娘的教诲,臣妾自当铭记于心。”
曦瑶跟着道:“多谢娘娘。”
瑾贵妃淡淡看了曦瑶一眼,心中暗暗想道:难为你不愿意接受我,也怪我当初所行所为实在过分。皇上説我这两年越变了,从前我善解人意,活泼可爱,如今却张扬跋扈,不受任何人的喜欢。如果可以,我愿意变回从前的自己。
璋瑢冷眼看着,心中想到: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皇上这几日的促膝长谈,果然让瑾贵妃有所触动。心中暗喜所托非人,皇帝果然值得自己去爱。
瑾贵妃指着茶几上的几碟素点,道:“既然来了,也尝尝。”
璋瑢放松下来,夹起一块素菊糕,慢慢嚼来,笑道:“恬嫔妹妹也尝尝,味道果然比别处好些。”曦瑶也尝了一块,但只微微一笑,不多话。
三人之间毕竟心存芥蒂,因此曦瑶闲坐片刻就假称身体不舒服要告辞离去,瑾贵妃便送了她们出去。走至宫门口,瑾贵妃在璋瑢耳边低声道:“切不要使太后赏的东西。”
璋瑢愣愣地看着她,瑾贵妃却只是淡淡一笑,道:“你们走吧。”随即转身回宫里去了。璋瑢见曦瑶在等着自己,便回过神来,搀了曦瑶一同走。
回到馨祥宫,曦瑶留璋瑢一同用午膳,二人便就瑾贵妃刚才所説的话聊开。
“没想到,她还会为我们着想。”曦瑶正欲在手炉中添入香片,一脸的不可思议,不管自己有多同情瑾贵妃,但是曾经埋在心里的阴影还是难以去除。
璋瑢劈手夺过曦瑶手上得香片道:“有了身孕,不要随便用香料,何必要闻着味道?”又叫缘亦进来,交待她将所有的香片都封存起来。
曦瑶心里却有些难过,眼见着璋瑢处处为自己着想,可使自己却依旧不敢説明心思……
两人正谈着,凌金进来説德妃娘娘到了,曦瑶心头一紧,璋瑢并未察觉,只是笑着执了曦瑶的手迎出来。
霭云跟着德妃进来,手上提了一个红木食盒,曦瑶将德妃引到饭厅,三人坐下。
德妃让霭云将食盒放下,笑盈盈地对二人道:“没想到敬妃妹妹也在这里。”説着从食盒里拿出几碟精致的素点,笑道:“我只单单备了恬妹妹,你的呀我已让人送到你宫里去了,不过你也一起尝尝。这是我那儿的厨子做的素点,我吃着比御膳房里的强百倍,所以叫厨子多做了些,分给叫各位妹妹也尝尝,赶着饭点儿前给送了过来。”
曦瑶微微一笑,缓缓道:“娘娘果然有心,有些好吃的也想着臣妾,还亲自跑一趟。”
璋瑢夹起一块素鹅卷,慢慢品尝后,笑道:“臣妾喜欢这清淡的味道,看来恬妹妹的这份都要落到我肚子里去了。”
德妃听了爽朗地笑起来,嗔道:“原来是个馋嘴的,你要是喜欢就都吃了,我还叫人送来便是。”
曦瑶笑道:“多谢娘娘疼爱了,娘娘就在臣妾这里用了午膳吧!。”转身对缘亦道:“预备传膳,再请两位容主一同过来。”缘亦应下了。
于是桌上摆了素宴,两位充容也过来行礼后一同坐下,五个人説説笑笑,十分热闹。
用完午膳后,德妃説曦瑶如今有了身孕,要早些休息,就要大家都回去,璋瑢也自然愿意。送了大家走后,自己便回到寝宫,心里想刚才还好姐姐在这里,不然德妃又要来説那件事情,我心里实在有些害怕,可如今都走到这一步了,实在是……想着想着,早晨在崇德殿德妃与自己的对话有涌上心头。
“这些天辛苦你了。”
“娘娘客气了,没什么。”
“等皇上斋戒完毕,就着手做吧。我看那人也该蠢蠢欲动了。”
“娘娘,这样真的妥当吗?”
“你担心什么呢,祥嫔已经赔上了性命了,你还希望有人枉死吗?”
“这可是欺君之罪,娘娘原先説让臣妾考虑一下的。”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照我説的去做了,也是意料之外。但已经到这一步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臣妾依旧觉得很不妥当,只怕皇上……”
“皇上一定不会误会你。何况你是为了你的好姐姐。”
“只怕敬妃知道了,也不会要我们这么做的。”
“我也不过是赌一赌,未必能有什么结果。如果真的没有结果,只要你我不説,他不説,即便是皇上也不会知道的。”
“但愿如此……”
曦瑶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躺在贵妃椅上,用手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心中暗暗叹息。寝宫里因为生了暖炉,十分暖和,曦瑶刚才胃口很好,多吃了一些,现在便恹恹地有些睡意,渐渐地双眼朦胧起来。
“经书你可抄好了?本宫还等着你的经书拿去交差呢?”祥嫔身穿红服,翠环叮当的站在曦瑶面前。
曦瑶吓了一大跳:“娘娘你不是已经……?”
祥嫔“哼!”了一声,拨弄着手上的玉镯,冷笑道:“什么已经?经书呢?你是不是要本宫被皇后娘娘训斥?本宫告诉你,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你……”曦瑶不敢相信祥嫔竟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呆呆道:“娘娘你还活着……?”
“呸!”祥嫔啐了一口,骂道:“贱人,竟敢诅咒本宫?好大的胆子,待我禀告皇上,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曦瑶看她中气十足,言辞逼人,不知到底是死是活,惊道:“您是要经书吗?好,好,我拿给你。”説着跑到书架边想要取璋瑢前些日送来的经书,可是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就是找不到呢?怎么就是找不到呢?曦瑶拼命地寻找,还是见不到经书的影子,惊地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来,顺着脸颊滴下来,落在地上。曦瑶低头看去,地上哪里是一滴汗水,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一片汪洋之中,经书漂在水面上,四周一片漆黑,十分恐怖。
“啊!娘娘!”曦瑶害怕地回头去看祥嫔。
只见祥嫔已不似刚才,此刻已脸色青黄,白衣飘飘,正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逼向自己,嘴里尖叫道:“是你,都是你。”随即声音又变得阴冷恐怖,幽幽道:“你把我的经书都扔到河里去了,害我被人推下去,你知道水里有多冷吗?好冷,好冷,好冷!你跟我一起去吧!跟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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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吓得节节后退,双腿发软,嘴里哭道:“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祥嫔尖叫着冲向曦瑶,双手紧紧地掐住曦瑶的喉咙,掐的曦瑶透不过气来,无力地挣扎着。
“不是……救命!”曦瑶拼命地叫唤着,双手胡乱挥舞。
“主子,主子,你醒醒,你醒醒啊!”缘亦牢牢地抓住曦瑶的双手,拼命摇动着她身体,嘴里不停的叫着“主子”。
第二十五章 惊梦3
曦瑶感到渐渐有了呼吸,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是一脸紧张的缘亦,知道自己是梦魇,心渐渐放下来,突然觉得下身钻心的疼痛如洪水般袭来,曦瑶头脑晕眩,无力喊道:“我……我……好疼……。”随即昏死过去。
“娘娘。”缘亦大惊,突然眼睛的余光撇到曦瑶的裙摆上沁出鲜红的血迹,仔细一看果然是血,吓得双手发抖,惊慌失措,大声叫道:“来人啊!”
十一月初八早晨,赫臻结束斋戒下朝后,听滕广禀报恬嫔不幸小产之事,震怒万分。冲也似的来到馨祥宫,看到的却是在正殿里等待自己的皇后及众妃,自己要进去看曦瑶,却被皇后拦住。
赫臻大声骂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如今你还好意思要来拦朕?”
皇后堵在门口,跪在地上,哽咽道:“臣妾有罪,皇上要如何惩罚臣妾,臣妾都不会有怨言。只是恬嫔小产,血房污浊,皇上必定要三日后才能进去,今日已是第三日,皇上千万要忍耐一下。况且恬嫔尚且昏迷,皇上见了又能怎样?
赫臻大怒:“什么污浊,什么忍耐?朕的孩子已经没有了,难道看一下恬嫔也不可以吗?她没有了孩子,一定伤心欲绝,又那么虚弱?你要她一个人死在里面吗?谁也不要拦着朕。”説着又要往里冲去。
皇后死死拦住,口里哭道:“换了平日,皇上即便将恬嫔拴在身上,臣妾也不会有半句话,但是今日皇上就是不能进去。您是天下百姓的父母,是江山社稷的依靠,臣妾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您进入血房,受到浊气伤了龙体。”其余人都被吓到,皇后平日里温文尔雅,从来不与人发生冲突,今日却为了不让皇帝龙体受浊不惜公然违背皇帝的意思,纷纷也都跪在了地上。
“放肆。”赫臻甩手给了皇后一个耳光,此时的他已经震怒到极点,几个月前兰妃肚中的骨肉没有了,自己已经十分心痛,如今自己最心爱的人受到同样的伤害,皇后还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见到曦瑶,平日里的冷静和理智都荡然无存了。
皇后挨不住摔倒在地上,皇贵妃过来扶起皇后,哭泣道:“难道皇上要为了恬嫔弄得宫里鸡犬不宁吗?皇上,请您三思。”
瑾贵妃静静地跪在一旁,呆呆地望着皇帝,心中万般地酸楚,当年为了自己不惜与太后公然反目,热情似火、血气方刚的赫臻,又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璋瑢倚在钱虢容的身上无力地跪着,脸色惨白,这三日自己没有一天好好睡过,日日以泪洗面,恨就恨自己终究没能保护好曦瑶。
德妃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三日来自己依旧不愿相信这是事实,那日匆匆赶到御医馆,才知道一切都搞错了。自己间接害死了恬嫔腹中无辜的生命,自己也是有孩子的,知道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
兰妃跪在地上,低着头,手里揉捏着丝帕,眼角露出淡淡的得意。
懿贵妃过来帮着皇贵妃一同扶起皇后,脸色中带着一丝泰然,轻声道:“太后老佛爷闻之已染病卧床三日,难道皇上不该以孝为先吗?”
赫臻看到皇后无辜的泪水,心里渐渐平和下来,回头看到众人都跪在地上,当看到璋瑢脸色惨白,无力地支撑着身体,骤然心疼。撇下皇后与皇贵妃、懿贵妃不理,过来扶起璋瑢,璋瑢委屈地看着赫臻。赫臻正要牵着璋瑢的手离开,又看到边上跪着同样失落的瑾贵妃,也将她扶起,牵在手上,对跪在地上的钱虢容道:“等恬嫔醒了,派人来让朕知道。”説着拉了璋瑢和瑾贵妃的手扬长而去。一班奴才跟在后面,匆匆而去。
皇后无力撑住自己的身体,倚在皇贵妃身上,吃力道:“我们走吧。”
寝宫外终于安静下来,寝宫里躺在床上的曦瑶早已经流干了泪水,直直地望着屋顶。
原来曦瑶很早就苏醒过来,当缘亦哭着告诉她孩子没有了的时候,曦瑶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接着就听到寝宫外皇帝与皇后的吵闹声,自己拦住了想要去禀告的缘亦,静静地听着帝后二人的话语,泪如泉涌,伤心欲绝。
缘亦见曦瑶两眼发直,哭道:“娘娘,您不要这个样子,您还那么年轻,还可以再有孩子的。”
曦瑶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怀孕了。”
缘亦以为曦瑶糊涂了,哭道:“娘娘,您不要胡思乱想了?”
曦瑶哽咽道:“缘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那个太医是德妃派来的,我以为这是她安排好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语毕失声痛哭起来。
缘亦惊讶地看着曦瑶,久久説不出话来。
“娘娘,您説什么?”缘亦怔怔地看着曦瑶,不敢相信她的话。
曦瑶收了眼泪,抽噎道:“我知道自己不够资格做一个母亲,我知道自己如今也还是个孩子,我知道……我知道……”曦瑶哭得噎住説不出话来。
缘亦低下头,轻声道:“敬妃娘娘知道这件事情吗?主子你为什么连奴才都瞒着呢?这个月主子的月信没有来,您不曾觉得奇怪吗?”説着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她无奈于曦瑶对自己的隐瞒。
曦瑶深吸一口气道:“以前也有过不规律的时候,我真的没太在意。”
缘亦想了想道:“其实奴婢也有过疑惑,当年陈妃娘娘怀孕的时候害喜得十分厉害,但是娘娘竟然没有一点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宫里的嬷嬷们又説这人人都是不一样的。”
曦瑶淡淡道:“这是随了我的娘。娘上回来的时候同我讲过。”
缘亦绞了手巾为曦瑶拭脸,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主子不要再哭了,老嬷嬷们説月子里哭,会坏了眼睛的。”
由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真的怀孕了,曦瑶对腹中的胎儿并没有异常很深厚的感情,之前的痛哭除了伤心于自己未能保护好孩子无辜的生命外,更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皇帝,对不起璋瑢,愧对太多人。一番伤心过后,也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小月并非如此简单。抓了缘亦的手问道:“缘亦,太医怎么説?我是因为什么才没有了孩子的?”
缘亦蹲下身子低声道:“这些话,是太医私下里告诉敬妃娘娘的,太医为了避免宫中引起风波,所以没有对皇后娘娘如实禀告,敬妃娘娘也只同奴婢説了。太医説,娘娘的身子没有问题不会那么容易小产,娘娘是受到了药物的作用,但是是什么药物如今也説不清楚了。想来也不外乎麝香与红花之类。”
曦瑶的脸上显现出淡淡的怒色,冷冷道:“原先德妃娘娘与我商量,让我假装怀孕,然后再假装流产,把那个投毒之人引出来。”
缘亦有些疑惑,问道:“这可是欺君之罪,主子您胆子也太大了。”
曦瑶缓缓将身子躺下来,眼中流露出一丝寒意:“没想到还是被人先算计了,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缘亦你还记得我那天梦魇吗?”
“是。奴婢听到主子一直都在喊着救命。”缘亦为曦瑶掖好了被子。
曦瑶轻轻挪动了身体,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淡淡道:“是祥嫔在梦里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她説是我把她推到水里淹死的,要向我索命。”
缘亦安抚道:“不过是梦而已,想来您平日里时常自责,才会有此一梦。”
曦瑶并不睁开眼睛,似乎想要睡去,口中轻声道:“我要好好养着,快过年了,到时候娘进宫来,我要给她看好好的一个女儿。”便再不出声。
缘亦看着睡去的主子,觉得有一丝不安和陌生。
赫臻离开馨祥宫后,并没有去寿宁宫探望太后,不知为什么听説太后病倒了他竟然会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感。赫臻将璋瑢和瑾贵妃带到涵心殿,让滕广伺候璋瑢在自己的龙榻上睡下,璋瑢几日没睡实在太虚弱了。自己则和瑾贵妃在偏厅坐下。
“皇上今日太激动了,怎么能对皇后娘娘动手呢?”瑾贵妃以前一直都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即便皇后从太后手里救下自己,也无法让自己忘记对张佳氏一族的怨恨,因为瑾贵妃始终认为红花药是太后派人下的。但是今日看到皇帝竟然当众对皇后出手,出于对赫臻的考虑,也是觉得不妥。
“朕太冲动了。”赫臻看着瑾贵妃,难掩心中失子之痛,但又对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些后悔,一时无语。
瑾贵妃暗暗想道,刚才你给予我和敬妃同样的尊荣,从皇后及皇、懿两位贵妃眼前将我们带了出来,你知道我有多感动吗?看着你为了恬嫔而冲动,不知为何我竟没有半点醋意,突然觉得你还是以前的那个皇帝。是我不对,我不该一味地要求你来偿还太后对我所作的罪恶,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赫臻看着瑾贵妃,轻声道:“绮盈,太医怎么説的?”
瑾贵妃想了想道:“那日臣妾只听到李院士对皇后娘娘説,恬嫔气血不足,身体太虚弱无法承受胎儿对身体的压力,才导致小月。”
赫臻突然想到那日在翰宛亭自己问曦瑶为什么手那么冰冷,曦瑶回答説自己血气非常好,只是从小手冷脚冷。如今太医为什么会这么説呢?难道曦瑶的小月另有其因?如果当初是太后害了绮盈,那么今日是谁害了曦瑶呢?赫臻想着,心头不觉一凉。朕的后宫竟然初次混沌不堪,实在叫人心寒。
璋瑢躺在赫臻的龙榻上,并没能安下心来。自己谙通药理,妹妹每次在馨祥宫外吃的东西,自己都会事先尝过,妹妹那里所有的香片自己也都让缘亦封存起来,实在不知道究竟哪里让人钻了空子,越想心里越是内疚,实在无法睡着。这会儿璋瑢还不知道馨祥宫里曦瑶主仆二人的对话,倘若知道了,不知又是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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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之事向来不能随便外传,但皇后再三权衡,还是将曦瑶小月一事在当日下旨送到了硕亲王府,众人听闻大惊,十分的伤心。硕王妃知道女儿受苦,自己却无力帮忙,难掩悲伤,身心憔悴。
侧妃林氏与魏氏这些日子陪在硕王妃身边,好言相劝,都説曦瑶还年轻,将来还能有身孕。还説过几天硕王妃可以向太后请求进宫去看看瑶儿。硕王妃知道自己身为诰命,是可以随时进宫,但是为了免人口舌,所以除了那次太后召见自己外,一直都未以自己的名义进宫去看过女儿。可是如今皇宫里一定乱成一团,自己实在不便进宫去。也只好在嘴上应付这两位侧王妃的好意,心里却刻刻盘算着女儿为何有此遭遇,盘算着何时进宫才是恰当的时机。
皇后自从那日被皇帝当众扇了一个耳光后,便恹恹病倒,已经数日没有起床了,大皇子臻杰日日在床前伺候。宫里规矩,皇帝不能探望生病的宫嫔,皇后也不例外,但赫臻竟然连一句话问候的话语都没有传来过,只是天天去馨祥宫看望恬嫔,难道小月就不是什么生病了吗?这让臻杰十分心寒,父子之间不免产生了隔阂。
第二十六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1
十一月十五,月圆之日,皇帝本应在坤宁宫休息,由于皇后尚在病中,自然不能依例行使。皇帝依旧对自己不闻不问,这让皇后伤心欲绝,虽然勉强自己不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可是善解人意的臻杰还是能看到母亲眼中流露出的哀愁,心里便越发对父亲的行为不能理解。
这日赫臻在裕乾宫用过午膳后,便要往馨祥宫看望曦瑶。璋瑢为赫臻递上一碗香茶,这几日她身体也渐渐恢复,那日听曦瑶将与德妃算计的事情告诉自己后,狠狠地斥责了曦瑶一番,已经数日没有去过馨祥宫,至于德妃,顿时也成了璋瑢上心的人物。此刻听説皇帝要去看妹妹,便娇言道:“皇上日日去?难道不腻吗?”
赫臻刮了璋瑢小而精致的鼻子,嗔道:“连瑶儿的醋你也吃啊?”
璋瑢想到曦瑶和德妃合谋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嘴上却挂着笑容,甜甜道:“那个丫头,皇上还是不要把她宠坏了。”説着收了笑容,挽了赫臻,严肃道:“太后和皇后卧病多日,皇上您一日都未去看望过。难道皇上不怕朝上大臣们会议论皇上不孝不义吗?”
赫臻将璋瑢的手放下,自己站了起来,背手在璋瑢面前踱步,片刻后缓缓道:“今日礼亲王就在朝堂上问朕太后身体是否安康,那个老家伙,存心要朕难堪。”
璋瑢过来,挽着赫臻道:“臣妾自然不知为君之道,但是臣妾知道只要自己事事都做好了,别人自然就无话可説。礼亲王毕竟是三朝元老,皇上礼该善待才是。”
“后宫不得干预朝政。”赫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璋瑢,似乎要看透些什么来。
璋瑢兀地一惊,跪下来道:“臣妾该死,不该妄论朝政,请皇上降罪。”
赫臻笑盈盈地将璋瑢扶起来,笑道:“朕是逗你玩的,你不过是与朕讨论为人之道罢了,何罪之有?”
璋瑢淡淡一笑,放下心来,于是道:“那皇上这会儿要去哪里呢?”
赫臻亲吻了璋瑢的额头,笑道:“你总是不让朕留在这里,罢了!朕也不去瑶儿那里了,朕到坤宁宫去看看皇后。”
“多谢皇上成全了。”璋瑢福了福身体,娇媚地笑道。
赫臻不解地看了璋瑢一眼,没説什么,只是亲亲刮了她的鼻子,便笑盈盈地走了。
璋瑢望着赫臻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想道:您是千古难得的明君,为什么朝堂之事处理起来如鱼得水,对于宫闱之事就如此束手无措呢?您若依旧来往于我和妹妹之间,当年陈妃与瑾贵妃的惨剧恐怕不久又要上演。皇上,您一生将有多少妃嫔恐怕您自己都不敢想象,有一日我与妹妹都容颜老去,您是否还能够让我们依靠呢?想着想着,璋瑢不免心酸,用丝帕拭了眼角,转身对紫莲道:“将木瓜炖官燕用暖炉热着,找几个太监一起抬着,跟本宫去一趟馨祥宫。”“是。”众人应道。
赫臻离开璋瑢后坐着辇车,一行人便往坤宁宫去。此时的京城早已是大雪纷飞的季节,皇宫到处都积满了皑皑的白雪,红瓦顶的殿阁在白雪的称托下更加显得宏伟壮丽。树木都凋零了叶子,光秃秃地矗立在道路的两旁,异常凄凉。放眼望去,除了鲜红的屋顶外,便是只剩下苍白的景象。太监们都奋力地清扫着道路上的积雪,可是雪花依旧纷纷扬扬撒落下来,让他们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
赫臻坐在辇车上,反复想着过会儿见到皇后自己要如何面对。自从皇后被册封以来,这么多年宫中大小事务都为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唯一不满意的便是皇后的出身,不得不让自己心存一丝淡淡的芥蒂。那日的行为确实是自己不对,可是自古那有帝王向后妃认错的?想着想着,辇车便到了坤宁宫的门口。让人惊奇的是,坤宁宫周围不同于其他殿阁,栽种的都是四季常青的松柏,皑皑的白雪将松枝重重的压弯,煞是好看,坚韧挺拔的松树,突然让赫臻感觉到一股顽强的生命力。
臻杰早就得到禀报,在宫门口迎着,见到赫臻便跪下施礼:“儿臣叩见父皇。”
赫臻看到臻杰,脸上泛出笑容,臻杰是自己的长子,初为人父时满腔的喜悦自己至今都难以忘怀。臻杰聪明好学、善解人意,满足了自己在他身上所许下的诸多期望,这是作为父亲的骄傲。于是笑道:“快起来,别跪在雪地里。”
臻杰起来,一张英俊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欣慰,也许终于盼到父亲来探望母亲,心中的不满便渐渐减少。臻杰双手抱拳道:“启禀父皇,母后让儿子传话,説臣妾尚在病中,难见圣颜,还请皇上回去,日后必亲自向皇上谢恩。”臻杰嘴上虽然将母亲的话一一传达,但心里却并不愿意这样做。
赫臻淡淡一笑,用手搭住了臻杰的肩膀,轻轻拍道:“你这个母后,就是太拘泥于规矩了。”又道:“儿子啊,走,我们一同进去看看你母后。”臻杰心花怒放,一直以来自己所敬仰的父亲果然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于是乐呵呵地跟着进去了。
坤宁宫里一如往常,只是皇后如今卧病在床,宫女们都变得更加殷勤,更加体贴,这让皇后十分宽心,果然不辜负自己平日的调教。皇后躺在床上,看见皇帝和儿子一同进来,又惊又喜,便要起身下床。
赫臻连忙过来将她按住:“你又要拘礼了,坐着就好。”
皇后眼圈一红,便靠着床头斜斜地躺下来,臻杰连忙拿了厚厚的垫子给母亲垫在腰上,帝后二人见此都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皇后轻声道:“臣妾让杰儿向皇上説明了,皇上怎么还是进来了?臣妾病体实在不敢见圣颜。”嘴上虽然这么説,心里却是浓浓地暖意,原以为皇帝从此都要与自己不相往来,没想到今日还是来了。凭着自己对丈夫的了解,那日皇帝的举动一定不是本意,是气糊涂了才会那么冲动。只是自己身为后宫之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大辱,心里实在装不下才生出了病来。可是自古哪有帝王向妃嫔示弱的,本打算自己身体好后,去向皇帝致歉,以求后宫祥和,以保儿子的前途。今日皇帝竟然亲自登门,不禁然自己感念皇帝的拳拳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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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微微笑道:“难道朕来看你,你不愿意吗?”
皇后脸色绯红,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是皇后,在自己心爱的人的面前,也会放下平日伪装出来的架子。
赫臻颔首对臻杰道:“儿子,日日照顾你母后,辛苦了。”
臻杰纯纯地笑道:“父皇哪里的话,这是儿臣应尽的本分。”
“那你代朕去看看你皇祖母可好?”赫臻有意要支开儿子,毕竟有些话夫妻之间可以拉下脸面来説,在儿子面前还是要保持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
臻杰何等聪明,自然会意,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道:“儿臣遵命,儿臣先行告退。”説着便走了,那些奴才们也是会意,都跟着大皇子一同离开。帝后二人微微点头,看着儿子匆匆离去,露出欣慰的笑容。
皇后见儿子走后,不知皇帝要对自己説什么,脸上竟然露出难得的羞涩。其实皇后不过二十有八,容颜依旧年轻,只是这么多年来的操劳,让自己比别人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赫臻捋了捋皇后散落的鬓发,抚摸了皇后白嫩的脸颊,轻声道:“那日朕太冲动了,你莫要怪朕。”
泪水不听话地从皇后地眼里流出来,延流在赫臻的手指上,皇后连忙将赫臻的手拿下来,用丝帕擦拭。哽咽道:“皇上不要説这样的话,臣妾心里明白。”
赫臻用另一只手捧住皇后的脸蛋,微微抬起,眼睛正视着她,轻声道:“朕知道你会明白的,朕这些日子没有来看你……”
“皇上。”皇后将赫臻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善解人意的眼神停留在赫臻的脸上,轻声道:“皇上,您不要再説了。臣妾説过,无论皇上做什么,臣妾都会站在皇上这一边。只要皇上时时刻刻念着臣妾的这句话,臣妾就满足了。”
赫臻将皇后抱在怀里,轻声道:“朕这一生为了江山社稷对不起太多的人,是因为有你,朕才可以放心的处理国家大事。你的心朕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怪那天朕太冲动了。你千万不要记在心里。”
皇后在赫臻的怀里哽咽道:“臣妾知道,这些臣妾都知道。皇上放心,只要臣妾在这宫里一天,”説着坐起身来,坚定地看着赫臻道:“臣妾就一定为皇上保住您心爱的人。”
赫臻大为动容,此时自己才真正地感到,对于皇后自己早就不再是那份恩情,而是一种夫妻之情,一种有别于男女之爱的爱情。
坤宁宫里帝后冰释前嫌,这里璋瑢正带了奴才们和炖好的上等官燕来到了馨祥宫。璋瑢只是坐在床前一言不发,曦瑶一双无辜的眼神诺诺地看着璋瑢,那天听到璋瑢大光其火的斥责,十分担心姐姐就此不再理会自己,看到璋瑢今日又来了,心里十分开心,又见璋瑢一脸的怒气,不免有些害怕,诺诺地看了一会儿后,拉了璋瑢的手,娇滴滴地叫了声:
“姐姐……”
璋瑢扭过头去不看她,只是对缘亦道:“本宫拿了上好的官燕来,你叫紫莲端进来,伺候你家主子吃了。”
缘亦对璋瑢微微一笑,会意的出去了,虽然这几天敬妃没有来馨祥宫,但是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主子的身体是否好。缘亦知道敬妃是打从心里疼爱自己的主子,十分的感激。
曦瑶见姐姐不理自己,又拉扯了璋瑢的衣袖,撒娇道:“好姐姐,我以后再不敢拿事瞒你了,你且饶了我这一回。”
璋瑢将曦瑶的手推开,瞪着眼睛道:“这是什么话?你找你的德妃姐姐不就好了。”
曦瑶讨饶道:“好姐姐,我是想着能帮你查出些什么。即便不是太后做的,也该把那个黑手揪出来不是?”
“你好大的胆子。”璋瑢严肃道:“如今你是真的怀孕,谁也不能理论什么。倘若你没有怀孕,又什么都没查出来话,但凡有人把这件事情抖落出来,你要谁来保你?你以为德妃信誓旦旦的话就一定可信吗?她是有女儿的,好歹有个保障,你有什么?你要是个三长两短,如果殃及你的爹娘,你有没有想过这又将是怎样的一个结果?”璋瑢越説越气,眼圈微微泛红。
曦瑶被璋瑢説得哑口无言,低着头央求道:“我知道错了,姐姐,如今我连孩子都没有了,您还拿重话説我……”
“你还知道怕吗?”璋瑢用食指点了曦瑶的脑袋,“如果你以后还有这么荒唐的事情瞒着我,看我还理你不理了。”
曦瑶将头埋在璋瑢的怀里,撒娇道:“我知道姐姐不会不理我的,要不然姐姐也不会拿那么好的燕窝来给我补身体。”
璋瑢嗔道:“差一点就要做娘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好可惜的孩子。”
曦瑶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脸上带着淡淡地哀愁,説道:“真没想过他会真的来了,是我对不起他。”
璋瑢叹道:“倘若能好好地生下来,该多好?”
第二十六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2
恰缘亦和紫莲端了官燕进来,见两位主子拥在一起,知道没事了,也是欢喜,便过来伺候曦瑶吃下。
璋瑢看着曦瑶吃得香甜,缓缓道:“一定要好好地养着,来日方长呢。”曦瑶对璋瑢淡淡一笑,继续就着缘亦的手喝燕窝。片刻后,缘亦和紫莲伺候曦瑶拭脸后,便又退了出去。
曦瑶见她们两个出去,就要璋瑢也坐到床上来:“姐姐,你别远远地坐着,过来我们姐儿俩一同坐着説话多好!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这床上,真不知道日后下了床还会不会走路了。”
璋瑢坐过来,嘴里嗔道:“活该你受罪。”
曦瑶嘟囔着嘴道:“不是我不要孩子的。”一脸的委屈,无辜的看着璋瑢。
“如果你知道自己真的怀孕了,那自己也必当事事小心。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璋瑢疼惜地看着曦瑶。
曦瑶突然一个激灵,对璋瑢央求道:“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娘,我和德妃‘做戏’的事情。”
“你呀……姐姐岂是那样多嘴的人,王妃若知道了,可不该担心!”璋瑢应了,继而就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谈论开,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冬季日短,天色很快就暗下来,秋心便进来点上蜡烛。
璋瑢待她出去后,笑道:“难为你这些丫头都好使,你这么孤孤单单的进来,也没个贴心的。”
曦瑶笑道:“她们都很好,我很放心,缘亦又对我好。”
“妹妹你这样好的人,”璋瑢笑道,“也该有这福气。”正説着突然眉头一紧,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曦瑶莫名地问道:“姐姐,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璋瑢迅速地站起来,跑到刚才秋心点蜡烛的烛台边,吹灭了蜡烛,用手将蜡烛拔下,放在鼻尖细细地闻了闻,随即厌恶地扔在了地上。对曦瑶正色道:“看来问题是出在这里了。”
曦瑶不知道姐姐説的是什么意思,怔怔地看着璋瑢,璋瑢却依旧难掩愤怒,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説着叫了缘亦进来:“把刚才点蜡烛的那个叫进来。”缘亦不知何故,但还是照着去做了。秋心来到寝宫,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怔怔地看着两位主子和缘亦。
璋瑢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刚才可是你去点的蜡烛。”秋心用力地点了点头,诺诺地道:“是。这向来是奴婢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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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瑢厉声问道:“蜡烛是哪里来的?”
秋心回答道:“是内务府派发的,每次是小瑛子去内务府领的。”其实馨祥宫里的奴才并不多,除了缘亦和小春子两位行事之外,下面就是凌金、流芸、秋心、秋棠、秋叶、小瑛子和小筒子是在殿内伺候,并负责管理库房。至于东西两殿的奴才根本是不允许随便进入正殿。其余如阿红、阿黛、小路子和小连子四个只是负责打扫整个馨祥宫的,平日曦瑶也就只见到过阿红。
璋瑢对缘亦道:“去把那个小瑛子叫进来。”片刻后,缘亦带了小瑛子进来,自己也是一脸的疑惑,不知道敬妃这唱的是哪一出。
璋瑢看着小瑛子道:“每次都是你去领馨祥宫的供给吗?”
小瑛子诺诺地道:“是奴才,宫里所有的供给都是奴才去领的。”
“你们用不用从别的地方送来的蜡烛,都是内务府拿过来的吗?”璋瑢问道。
“不用的,所有的物品都是从内务府领过来的。”小瑛子答道。
璋瑢问道:“本宫知道,你们的主子是真心心疼你们的。那你们是不是真心待你们的主子呢?”
两人重重地跪下来,异口同声道:“奴才也是真心待主子的。”
璋瑢在缘亦边上耳语几句,随即点了点头,又轻声问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的曦瑶:“他们两个你看着可好?”曦瑶虽然不知道姐姐究竟在做什么,但凭着自己平日对他们二人的了解,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璋瑢收了刚才强硬的脸色,对秋心和小瑛子道:“这段日子,库房里的东西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秋心和小瑛子想了想,都摇了摇头,璋瑢不免有些失望。小瑛子突然想起来,叫道:“奴才想起来了。”
璋瑢惊讶地看着小瑛子道:“什么,何处有问题?”
小瑛子道:“十月二十九那天,奴才去内务府领十一月的供给。回来的路上,太监六顺要拉奴才去喝酒,奴才本来不肯去的,况且奴才手上拿着一大堆供给的物品怎么好去呢。可是他死死地拽了奴才去,奴才就只好……只好去了。”缘亦忍不住骂道:“你要死了?”小瑛子吓得连连磕头,一个劲地説下次不敢了。缘亦问道:“是哪里的六顺。”小瑛子道:“是修缘宫的六顺。”
璋瑢的脸色早已变得很难看,无力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缘亦听説,便让秋心和小瑛子都出去了。
曦瑶依旧不明白姐姐到底在查些什么,为什么听到修缘宫会这么紧张。璋瑢看着曦瑶,眼中露出一丝恨意,对曦瑶道:“姐姐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曦瑶呆呆地看着璋瑢,又看缘亦,也是一脸的茫然。
璋瑢叹道:“妹妹,你可想知道自己在哪里被下得药?”
曦瑶茫然的眼神突然亮起来,坚定道:“想,如果不是这一个月要养着身体,妹妹早就着手去调查了。难道我甘心别人这样欺负我吗?”
“这里。”璋瑢説着环顾了寝宫的四周,叹道:“就是你日日住着的寝宫。”
曦瑶和缘亦都惊呆了,不解地看着璋瑢,只见璋瑢站起来,一支一支地吹灭了蜡烛,寝宫里顿时暗下来,不免生出一丝恐惧,璋瑢语气冷冷道:“这些蜡油里,混合了麝香。”曦瑶听説身体突然软了下来,缘亦连忙坐到床上扶住。璋瑢继续道:“平日里你总是喜欢点香,殊不知这蜡油里的麝香就因此被盖掉了,自从小瑛子取回这些蜡烛开始用后,你就天天闻着,麝香最是孕妇的禁忌,只需几日,你就注定要小月。若不是我让缘亦封存了你喜欢用的那些香片,这会子依旧点着香的话,即便是我也闻不出这麝香的味道来。”
曦瑶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姐姐的意思,是蕰蕴姐姐,”顿了顿冷冷笑道:“是良嫔做的。”
璋瑢无奈地点了点头,黑暗中,却看不清楚此时曦瑶的脸上的神情。
第二十六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3
馨祥宫里曦瑶和璋瑢的心落到了低谷,坤宁宫里,帝后二人却开始讨论起如何为臻杰选妃的事宜。
“皇上,怎么能説是选妃呢?”皇后温柔地看着赫臻,笑道:“杰儿还不过是个皇子。”
赫臻笑道:“朕觉得杰儿如今十五岁了,也应该跟着朕上朝听政了。若晴十岁的时候就被封为固伦公主,这些年也委屈杰儿了。”
皇后听了,心中一阵乱跳,这是她一直期盼的,对于她而言,丈夫和儿子就是自己的生命。她也知道,儿子生在帝王家,只有坐到那个万人之上得龙椅上,才能真正地保证以后的人生。皇后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兴奋,淡淡道:“杰儿怎能和晴儿比呢?皇上不要太宠他了。”
赫臻笑道:“这哪里是宠他了,朕已经决定册封臻杰为襄亲王……”
一语未毕,皇后抢先道:“皇上着万万不可,臻杰对朝廷一无战功,二无政绩,如此一越成为亲王,必定会惹来朝臣非议,礼亲王他们……。”
赫臻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皇后:“难道朕册封他们的堂外孙他们也要阻拦吗?”
皇后知道自己説错话了,这礼亲王正是自己的叔父,当今太后的亲兄,也是皇贵妃的伯父,一直以来都是皇帝最头疼的人物,所谓的外戚干政就是这般了。但是长久以来碍于太后的颜面,碍于自己还有姐姐以及皇贵妃的颜面,皇帝未对礼亲王等采取过任何措施,不然自己的将来,儿子的将来都会飘忽不定了。
赫臻淡淡道:“硕亲王一家忠心耿耿地为朝廷办事,自从恬嫔进宫到先现在,若不是朕开口,硕亲王从不曾向朕问过有关恬嫔的事情。相反礼亲王呢,日日都要在朕的面前讲什么忠孝礼义,好像就怕朕委屈了你们母女三个。虽然你们是表亲,但相差也太远了吧?”
皇后听了心里犯怵,眼圈微红,垂手道:“这不是臣妾愿意的。”
赫臻知道自己言重了,安抚道:“朕明白你并非礼亲王之流,这么多年你夹在中间,也实在委屈你了。”
皇后的嘴角泛起淡淡地笑容,道:“臣妾侍奉的是皇上,自然事事都要为皇上着想。当年臣妾嫁给皇上时,未曾想过又一天会统理后宫,直到今天,臣妾依旧宁愿自己只是颐澜宫的贵妃,静静地守候在您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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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笑道:“太后要朕一下娶了你们姐妹三个,着实把朕吓到了。”説着,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去。
皇后并没有意识到,想道那时候的风光和幸福,只是笑道:“那时候真是朝廷上的一件大事呢,皇上大婚便意味着勤政。”
赫臻道:“我们怎么在这里亿往昔呢?不是讨论着臻杰的婚事吗?册封之事,朕自然会打点好。婚嫁之事还是要你这个母后出些主意。”
皇后的脸上泛出幸福的笑容,欢悦道:“臣妾瞧着真家三姐妹个个水灵剔透的,去年春节真夫人带他们进宫时,臣妾瞧着着实喜欢。”
赫臻搜索着脑中地记忆,笑道:“你是説金海的真家?”
“是。”皇后笑道:“就是开朝四大臣的真家,如今真家所有男眷都不入仕,女眷皆不入宫,想来这也妥当。”
赫臻疑道:“朕知道,他们家族未免后代作威作福,所以立下家规,男眷只能保持贵族身份,绝不参与朝政,那什么叫女眷不入宫呢?”
皇后笑道:“皇上忘记了?当年太祖皇帝的薰贵妃便是真家的女儿,因为病死在宫中,太祖皇帝未免真氏女儿重蹈覆辙,便恩准真氏女眷从此不用参加皇室选秀。”
“那你如今要指给臻杰似乎不妥啊?”赫臻问道。
“但是真氏女眷还是有嫁给皇亲贵戚的,臻杰如今只是个皇子,想来是不打紧的。”皇后笑语盈盈,似乎期盼着美好的未来。
赫臻道:“好吧,这件事情你就同太后商议一下。”
皇后笑道:“是了。皇上放心就好,皇上顾忌的事情,臣妾一定会注意的.”
赫臻满意地看着皇后,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傅嘉的幼子早就到了嫁娶之龄,傅嘉日日忙于朝政,似乎没有在儿子身上上心,这次还差点丢了性命,想他们一家都为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朕想着是不是要给他也指一门婚事。”
皇后笑道:“这当然是极好的事情,如今年关将至,如果傅三公子和杰儿的婚事能赶在年上举行,也不失为锦上添花。不过傅三公子的事情,皇上是不是应该问一下恬嫔妹妹的意见呢?”
赫臻笑道:“这是自然的。”又道:“你好好养着身体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后原以为皇帝今日会留在这里,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体确实不适合,便也不计较,于是淡淡道:“皇上,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冬日天短,皇上要保重着身体。”
赫臻起身笑道:“朕知道了,你歇着吧。”説着便离了皇后出去。皇后看着他离去,心中虽有些失落,但是想到刚才的话,脸上又不免浮出笑容来。对品悦道:“叫上几个太监,到寿宁宫接大皇子回来。路上雪滑,都小心点。”品悦等都应下了。赫臻离开坤宁宫后,并没有去任何宫妃的殿阁,只是让滕广将辇车引到涵心殿。
馨祥宫里,缘亦把从裕乾宫拿来的蜡烛点上之后,便退出去为主子准备晚膳,如今曦瑶在月子中,饮食非常的重要,缘亦便事事亲历亲为,这份心让曦瑶着实感动。
寝宫里,曦瑶怔怔地坐在床上,一语不发。璋瑢守在她身边,也不説话。许久之后,曦瑶开口道:“虽然我们不是什么亲姐妹,但是她儿时常常来家里玩耍。古夫人与我娘是好友,娘也经常要我跟着她学乖。从来她都是善良、温顺。原以为我们三个异姓姐妹能在宫里好好的相处生活,好好地过日子,为什么现在变成这个模样了?”
璋瑢静静地看着曦瑶,突然觉得曦瑶的眼神已不似从前。
曦瑶冷冷道:“兰妃自惭形秽,想着法儿的整我,我可以忍受,因为赫臻爱的是我,即便她闹到天边去,我也不怕。祥嫔折腾我,因为她年久失宠心里不平,我也不与她计较,如今她都死了,我更不会去憎恨她。至于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我也不怕,是鬼总怕见光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姐妹,我真心真意对待的姐妹,也会想要害我?”
璋瑢见到曦瑶的眼角上已沁出了眼泪,伸手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世事无常,妹妹不要太顶真了。”
“姐姐,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待我吗?”曦瑶直直地看着璋瑢。
璋瑢没想到她会有这一问,心中不觉一凌,淡淡道:“那日姐姐説的话,也希望妹妹时刻存在心里。我説过,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必定如亲骨血般待你。”
“哇!”的一声,曦瑶扑在璋瑢地怀里痛哭起来,“姐姐,我的孩子好可怜。”此时,曦瑶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对腹中孩子的疼惜。
“不要哭了,月子里哭要哭坏了眼睛的。”璋瑢安抚道,疼惜地抚摸着曦瑶柔软的秀发。
曦瑶收了眼泪,抬起头来,眼神中淡淡的哀愁完全被坚定所覆盖,正色道:“我决不让人再欺负我。”
璋瑢的一颗心放下来,淡淡道:“就该如此,我们都是被爹爹娘捧在手心里养的,难道如今要被她们糟蹋不成?皇上只能爱我们,却不能保护我们,真正能够保护我们的,只有自己。”
曦瑶将头埋在璋瑢的怀里,轻声却坚定的口吻説道:“德妃説的对,即便要流血,也决不该是自己。”
璋瑢有些惊讶,低头怔怔地看着曦瑶,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安。
第二十七章 鸳鸯弦1
这一日恰是十二月初五,过了今日,曦瑶便可以下床出门,心里的欢喜自不必提。那日听皇帝説要为自己的三哥指派婚事,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哥哥的心思自己是知道的,如果皇帝胡乱指个官宦家的娇小姐,哥哥哪里会开心。于是日日盼着自己能早些出月子,好在这件事上,劝着些皇帝。
皇帝的长子要成婚,这对整个朝廷和整个后宫都是一件轰动的大事,谁都知道,任何一个皇子都有可能成为将来的国君,然而姻亲却是最有效于拉拢关系的手段。这段日子,礼亲王在议事院有意无意的就会提到大皇子的婚事,好在傅嘉每次都用别的事务转移大家的话题,才免了赫臻的尴尬,赫臻对礼亲王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
这一日,蓉嫔和芹嫔来到坤宁宫向皇后问安。那次皇后挨了皇帝的巴掌后,大家都冷眼看着事情的发展,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有因此冷淡皇后,竟然还要为大皇子指婚,大家才纷纷感到皇后不可撼动的地位。蓉嫔和芹嫔进宫以来一直无宠,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和皇后建立关系,两人自然不愿意错过。分别将自己家里年轻的女眷夸赞了一番,希望能够引起皇后的主意,殊不知皇后早已经下懿旨让金海真氏带了女儿进京了。
且説这日晚间用完膳后,兰妃来到景阳宫给懿贵妃请安,不知看官们是否还记得,兰妃初进宫是能够博得圣眷,完全拜懿贵妃所赐。时至今日,兰妃的处境一日比一日凄凉,为了不让自己埋没于这个皇宫,兰妃今日便到了景阳宫,希望能够改变一些什么。
“妹妹坐啊!”懿贵妃似乎早就料到兰妃会来,脸上的表情极其平和,转身对身后的娟儿道:“让麟儿早些睡了,别玩的太晚。”
娟儿却道:“娘娘忘了,小皇子被皇上接到寿宁宫陪老佛爷去玩儿了。”,
懿贵妃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转过来对兰妃道:“看本宫糊涂的。”
兰妃见此情景心里特别的难受,想到自己的孩子若还在肚子里,再过几个月自己也可以做娘了,可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懿贵妃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还年轻。”
“娘娘。”兰妃突然跪了下来,不顾娟儿还在身边,央求的口吻,凄凉的神情,“娘娘对臣妾的恩典,臣妾没齿难忘。那件事情臣妾没能做好,还请娘娘再给臣妾一次机会。但是这一切,还是要先仰仗娘娘对臣妾的提携。”
懿贵妃的脸上露出一丝泰然,轻轻拨弄着手上的玉镯,这是极普通的饰品。懿贵妃的穿着打扮从来都是稳重而不华丽,就和她的性子一样,沉默寡言,却又不能不让人意识到她的存在。
兰妃哭泣道:“娘娘,您一定要帮臣妾,臣妾不希望就这样过完自己的人生。”
懿贵妃轻声对娟儿道:“去扶兰妃娘娘起来。”
兰妃挣脱开了娟儿的手,继续央求道:“娘娘,求您一定要帮臣妾。”
懿贵妃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得意,轻声笑道:“妹妹还是起来吧,其他的事情,本宫自然清楚。不管怎么样,也要过了这个年,”説着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等大皇子成了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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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妃莫名地看着懿贵妃,不知何意。懿贵妃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本宫自然会记得你的话,去吧。”
兰妃似乎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就着娟儿的手站了起来,迭声谢道:“臣妾谢娘娘恩典,臣妾谢娘娘恩典。”
懿贵妃心里极其看不起她这副卑微的样子,但嘴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罢了、罢了。娟儿,你且送了兰主子出去。”于是兰妃福了福身体,跟着娟儿出去了。
片刻后,娟儿回来,伺候懿贵妃回到了寝宫,笑道:“这兰妃果然如娘娘所料来了。”
懿贵妃的冷冷笑道:“这种胚子,也配在皇宫里呆着?其实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有什么不好的?偏要站在风口浪尖上,皇上又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偶尔一次的恩宠,难道她还不满足。”
娟儿伺候懿贵妃脱下鹿皮袄子,笑道:“谁叫她是个没福气的人,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让自己给折腾掉了。这样的人都不需要别人对她出手,自己就够会作践自己的了。那里像娘娘这样有福的人,小皇子生的那么可爱。”
懿贵妃脸上露出笑容,淡淡道:“听説皇上要册封大皇子为襄亲王,娟儿,你説我们小皇子封个什么王好呢?”
娟儿笑道:“封什么王呀,将来这天下都是小皇子的。”
懿贵妃欢欣地笑起来,平日里温驯、善良、稳重的模样一概不见,只听她笑道:“娟儿,这句话你可説对了。”
娟儿也开心地笑着,又道:“那这个兰妃?”
懿贵妃的眼神中露出杀气,嘴角微扬,冷冷道:“不料想她的身体这么好,那次竟然将死胎足足放在肚子里一个晚上?可惜她实在太蠢笨了,只要有太后在,谁会相信恬嫔要弄死她的孩子?本宫本来不过想先除掉她罢了,她那么漂亮,指不定哪天皇上会对她动心,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没想到她竟然挺过来了,”懿贵妃伸手自己拆下了重重的发髻,讥笑道:“既然有活过来了,还依旧那么蠢笨,那么为本宫做点事情,然后再死,也不为过啊!”
娟儿的神情没有丝毫的诧异,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笑道:“祥嫔就是因为蠢笨才断送了性命。”
懿贵妃坐到床上,慢慢躺下身子,冷冷笑道:“蠢笨本来不是什么错,错就错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量,就还要往上爬?哼哼……”説着自己掖好了被子,闭上眼睛对娟儿道:“麟儿今日是不会回来了,我们都早些睡吧,这段日子,够我们忙得了。”娟儿笑着为她放下围帐,安静地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曦瑶很早便醒了过来,兴奋的梳妆打扮,缘亦见主子的身体恢复如前,心里也是高兴,今日主子要去两宫请安,自己便亲自为曦瑶挑了服饰。
曦瑶站在暖炉边,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肚兜,站在铜镜前左右照着,缘亦见了嗔道:“娘娘,您这么站着,小心着凉。”
曦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拉扯着身上的肚兜,嘟囔道:“都怪你和姐姐,我似乎胖了好多,这肚兜穿着觉得好窄。”
缘亦笑道:“主子您以前太瘦了,这样多好看呀?”説着拿了天蚕锦衣为曦瑶披上,笑道,“这衣服又轻又薄,又十分的暖和,穿这个,就不显得丰盈了。”
曦瑶满意地笑了笑,穿上衣服后,梳妆打扮一番,站在铜镜前对缘亦笑道:“我漂亮吗?”
缘亦笑了笑,并不做声,只是过来拉着曦瑶去用些点心,好早些去坤宁宫。
曦瑶今日特地穿了太后那日赏赐的大红羽皱面白狐狸皮的鹤氅,鲜红的颜色衬的曦瑶的容颜更加娇媚,缘亦却渐渐感受到了主子性格上潜移默化的改变,只是不知该如何説。
曦瑶到了寿宁宫,一如既往大家都在,今日不知为何,曦瑶看太后时,觉得心里不再那么便扭。太后安慰一番,大家又説了些客套话,便都坐定了。曦瑶看到德妃时,心里一怔,整整一个月,德妃都没有来看过自己。德妃见到曦瑶时,也是满脸的尴尬。
片刻后,太监进来报,説金海真氏已经到了皇宫,正在顺仪门外候旨。皇后听説,笑道:“真夫人果然重礼仪,本宫下旨准她进宫,这会子却还那么拘礼。”于是连忙让太监用软轿接进来。
曦瑶也听説过金海真氏,是本朝开国四臣之一,满门的忠烈,因为害怕后代子孙拿着老祖宗的功勋作威作福,便立下严规男眷一律不得入仕,女眷一律不得入宫,不知道今日真夫人来,却是为了什么。大家和曦瑶一样疑惑,懿贵妃也是心头一凌,随即淡淡一笑了之。
两盏茶的功夫,太监便引了真夫人及其女儿进来,四人自然跪地请安。
太后喜笑颜开,乐呵呵地道:“怎么这会子才来看我?秀萍啊,快过来这边坐。”
原来真夫人闺名秀萍,见太后高兴,自然依着话过来坐下,又让三个女儿过来再磕头。
太后笑道:“罢了罢了,别唬着孩子们,都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一年不见了,是不是又长进了。”
三位小姐缓缓地将头抬起,艳惊四座。三人个头稍有差别,各有各的美貌,眼神单纯,清澈,正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太后喜欢地不得了,一个劲的夸赞。众人也是笑笑。
皇后站起来,拉着一个小姐的手,笑道:“敬妃妹妹,你们恐怕不大认识。这位是真家的大小姐,真悠儿。”众人看着,精致小巧的脸蛋,玲珑的身材,仿佛是从画片上走出来的。
皇后又拉一位个头较高的,笑道:“这是真家的二小姐,真灵儿。”众人看去,身材比其他两位都要高挑一些,眉目中透着一股天生的清纯,怯生生地看着这些浓妆艳抹,华丽端庄的宫嫔,仿佛从天上来,与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皇后拉了最后一位,笑道:“这是真家的三小姐,真绮儿。”曦瑶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眼神中透出可爱的模样,比两位姐姐端庄的美貌,更显出一丝顽皮。心里十分喜欢,觉得自己似乎都被比下去了。
三人一起福身道:“参见各位娘娘,万福金安。”
第二十七章 鸳鸯弦2
众人笑着回应了,太后笑道:“秀萍啊,瞧你把三个姑娘都调教的像水葱儿似的,连我们恬嫔都被比下去了。”众人听了,纷纷将尴尬的笑容落在曦瑶的身上。
曦瑶虽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説这种让自己尴尬的话,但是心里却并不厌恶,反而大方地站起来,过来拉了真绮儿与真灵儿的手,笑道:“老佛爷説的极是,臣妾一直听説金海真家的三位小姐貌若天仙,今日见了,果然是这样。”又笑着对皇后娘娘道:“娘娘,臣妾实在喜欢这三位小姐,不如这次就留真夫人在宫里过年吧。其实回去也未必赶得上年节了。”
皇后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但脸上只是笑道:“这是自然的,真夫人,意下如何呢?”
真夫人起身笑道:“皇后娘娘厚爱,臣妾实在担待不起。皇后娘娘既然都留臣妾了,臣妾怎么好意思推托。”説着又对太后道:“倘若来了就走了,老佛爷又要説臣妾恋着家里了。”众人一阵欢笑。
太后道:“罢了罢了,你们就留着过年吧。只一件,都随我住在寿宁宫吧,説话也方便些,储秀宫太僻静。”
真夫人笑道:“臣妾谢老佛爷恩典。”
皇后突然想到什么,笑道:“真夫人这次没带公子进京吗?”
真夫人笑道:“无爵男丁岂敢随意进宫,舒尔已在宫外的宅子里住下了。”
曦瑶听説真夫人膝下还有一子,心里不觉有趣,想我家里三儿一女,真家三女一儿,倘若配对,也是十分地好玩,想着自己笑了笑。璋瑢瞥见了,不知为何。
太后道:“你就是拘礼,舒尔不过是个孩子,过会子哀家就叫接了进来。”又对众妃道:“你们都散了吧,眼下年关将至,各宫也有各宫的忙处,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众人听説,便施礼告退。
曦瑶携璋瑢一同出来,遇到琪淑容跟着慧婉仪也缓缓走出来,琪淑容见到曦瑶有些尴尬,只是跟着慧婉仪福身施礼。
曦瑶连忙扶起琪淑容,关切道:“妹妹何必多礼,一切都要以身体为重。”
琪淑容感激地看着曦瑶,她原以为恬嫔失子之后会对自己有所嫉妒,没想到现在却如此礼遇自己。于是轻声道:“臣妾记下了。”脸上浮着羞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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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对她身边的慧婉仪道:“慧姐姐,淑容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慧婉仪欠身道:“臣妾记下了。”一脸的祥和,宁静悠远。
曦瑶笑了笑,便回过身拉了璋瑢同坐上软轿离开。轿子上,璋瑢笑着问道:“刚才看着真家三位小姐,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把我们两个都比下去了?”
曦瑶顽皮地笑道:“妹妹是被比下去了,姐姐还更胜一筹。”又道:“其实呀,妹妹是听皇后娘娘説他们家有三个闺女,一个小子,才觉得好笑呢!”
璋瑢会意,笑道:“原来是这个,你不会以为……”
“姐姐也这么想?”曦瑶爽朗地笑起来,又道,“其实我的两个嫂嫂都是极好的人,我不过説是个玩笑罢了。”
璋瑢收了笑容道:“你可知道她们为了什么进宫吗?”
曦瑶看了一眼璋瑢,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白皑皑的雪景,淡淡道:“看来襄王妃就要从她们三个之中挑选了。”
璋瑢知道曦瑶是聪明人,于是笑道:“听説最近,蓉嫔她们都曾经向皇后推荐过自己家里的女眷。”
曦瑶“哧”的一下笑道:“真是什么样的事情都有,蓉嫔她们看得可够远的!”
璋瑢看了一眼曦瑶,觉得似乎有些陌生,不过还是浅浅笑道:“刚才你好像很关心琪淑容。”
曦瑶笑眯眯地看着璋瑢,笑道:“如果姐姐怀孕了,妹妹也会关心姐姐的?”璋瑢嗔笑着捏了曦瑶的脸蛋。
曦瑶笑着转过头去,突然从窗户透出去,看到大皇子臻杰正走在雪地里,身后跟了几个太监。臻杰英俊潇洒,活脱脱一个俊美的少年。曦瑶轻声唤道:“停轿。”璋瑢不知何故,还是跟着她下了轿子。
臻杰也看到了前面的软轿,却不知是那个宫里的,看到曦瑶和璋瑢从软轿上下来,才知道是如今宠冠后宫的两位,避之不及只好过来问安。
曦瑶一双美目在臻杰身上停留,心中想到,你叫我姨娘,可是我却比你还要小一岁呢!于是笑道:“大皇子何必多礼?”
璋瑢也道:“要给大皇子道喜了。”
臻杰脸上带了一丝羞涩,抱拳道:“敬母妃玩笑了。”
曦瑶瞧着臻杰,实在像极了赫臻,于是浅浅笑道:“大皇子何必羞涩?这是极平常的事情,届时姨娘我和你敬母妃还要给你送份大礼呢。”
臻杰看着眼前的恬嫔和敬妃,两个如此美丽的女人,年龄尚且还比自己小一些,却都已做了自己的长辈,如今又成为父亲心坎上的人物,心里不免有一些别扭。只是笑道:“多谢姨娘关心。”
璋瑢淡淡笑道:“皇子这是往哪里去呢?”
臻杰抱拳道:“回母妃的话,儿臣是应母后的旨意正要往寿宁宫去请安。”
曦瑶会意地看了璋瑢一眼,微微点头,接着对臻杰道:“那本宫不打扰皇子了,免得叫老佛爷和皇后久等。”璋瑢也道是如此。
臻杰便抱拳跪安,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地走了。璋瑢淡淡笑道:“妹妹是怕真家的三位小姐久等吧!”
曦瑶笑道:“果然还是姐姐细致些。”
璋瑢对刚才曦瑶的行为有些不理解,问道:“妹妹怎么想着要和大皇子讨些热络?”
曦瑶看了一眼璋瑢淡淡道:“还説姐姐细致呢?怎么忘了这一茬?”説着低声在璋瑢耳边道:“眼前的事情不提,也得为将来打算不是?”説笑着,便拉了璋瑢又坐回轿中回去了。璋瑢却是一脸的莫名。
璋瑢将曦瑶送回馨祥宫后,自己也回到裕乾宫去了。她知道皇帝这一个月来都不能与妹妹亲近,如今妹妹出了月子,皇帝下了朝自然是要往那里去的,自己又何必矗在那里寻不自在呢?
曦瑶回到寝宫后,换下了厚重的衣服,挑了一身橘墨相间色儿的长袍,艳丽中带了一丝稳重。果不出璋瑢所料,皇帝下朝后,直奔馨祥宫来了。
“瑶儿。”赫臻将曦瑶紧紧地拥在怀里。
曦瑶娇声道:“皇上,您弄疼我了。”赫臻便微微松开了手。
“瑶儿,你可全好了?”赫臻仔细地看着曦瑶美丽精致的脸蛋。
曦瑶将头转过去,笑道:“皇上日日都来看臣妾,怎么还像多久不见似的?”説着拉了赫臻在桌前坐下,自己叫缘亦端上茶来。
赫臻心疼道:“苦了你了?原先怕招了你的眼泪,月子里坏了眼睛,朕才不提的。”説着顿了顿,伸手捧了曦瑶的脸蛋,柔声道:“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朕的心都要碎了。”
眼泪在曦瑶的眼眶中打转,曦瑶哽咽道:“是臣妾对不起皇上,臣妾没能保护好皇上的龙子。”
赫臻用手低住了曦瑶的嘴,低声道:“这不怪你的,朕知道不怪你的。”説着将头凑在曦瑶耳边,笑道:“我们再生一个可好?”
曦瑶羞红了脸,连忙脱开赫臻的手,叫道:“缘亦,怎么还不上茶呢?越发没规矩了。”
赫臻笑着将曦瑶放在腿上,笑道:“缘亦多聪明,这会子怎么会应你?”曦瑶羞地将脸转过去。赫臻又道:“你刚才説谁越发没规矩了?”
曦瑶笑着亲吻了赫臻的脸颊,娇言道:“臣妾可不要做那个杨贵妃,皇上也该体谅着些臣妾。”
赫臻笑道:“罢了罢了,可别唬着你了。”曦瑶笑着骂道:“皇上説什么呢?臣妾可恼了!”于是两人娇浓软语,尽是温情。
馨祥宫里的私房温情自然不提,寿宁宫里的鸳鸯谱却不得不谈。且説臻杰匆匆赶到了寿宁宫,却见到三位天仙似的美人站在那里。宫里的女人大多浓妆艳抹,突然见到这几个清新淡雅的女子,不禁羞红了脸。
太后笑道:“杰儿,还记得这三位妹妹吗?”
臻杰笑道:“回老祖宗的话,孙儿虽见过但似乎也记不大清楚了。”説着抬眼看了三人,心中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就在她们之中,似乎难以取舍。
太后笑道:“皇后,看看你这个儿子,这么大了还脸红。”
皇后幸福地看着臻杰,眼神中尽是满足,缓缓走过来,对儿子道:“傻孩子,母后上回对你説的话可还记得?”臻杰笑着点了点头。
皇后又道:“三位妹妹一年没来了,恐怕会有些拘谨,你且带他们出去逛逛,到麟趾宫去,让两个妹妹也见见这三位姐姐。”又对品悦道:“让德妃娘娘抱了若珣公主也到麟趾宫去,小丫头知道有的玩儿不叫她,还不哭鼻子。”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臻杰走到三人面前,笑着道:“三位妹妹请。”
三人羞涩地看了自己的母亲,真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三人便笑着福身道:“大皇子有礼了。”説着四人一同向太后及皇后跪安,退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鸳鸯弦3
臻杰安排三人坐上了软轿,让轿子先行,看着轿子走了,自己也准备坐上太监们才安排下的软车,正要上车,随身伺候的小太监路安子坏坏地笑道:“皇子,这可是三个天仙似的美人,奴才看爷还是别挑了,都收了吧!”
臻杰扬手拍了他的脑袋,笑着骂道:“狗奴才,嘴里吐不出人话来,小心叫人听到了,扒了你的皮。”又看着前面的轿子笑道:“人家天仙似的,怎么能糟蹋了?”路安子笑着摸着自己的脑袋。
説着一行人便来到了麟趾宫,皇贵妃自然热心招待,若珣由德妃抱过来后,更是热闹不已。
馨祥宫里曦瑶早就让缘亦安排下午膳,携了赫臻在饭厅坐下,若是从前,曦瑶都会让缘亦把两位充容请来,但是今日曦瑶并没有这么做。
赫臻今日非常的高兴,许是心上人儿身子好了,自己的烦恼也扫去一大半。
曦瑶为赫臻斟了满满一杯女儿红,笑道:“臣妾这一闹腾,皇上很久没有来这里用膳了。”
赫臻笑道:“是啊!朕也想念缘亦的手艺了。”説着赞许地看了一眼缘亦。
曦瑶不去理会,笑着为赫臻夹了菜,説道:“今日早晨臣妾在寿宁宫看到三个画片上走出来的仙女,把臣妾都给比下去了呢!”
赫臻似乎猜到曦瑶所説的是谁,故意逗曦瑶道:“噢!那朕一定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
曦瑶嗔道:“那皇上快去呀,还在臣妾这里做什么?”説着嘟起了嘴,煞是可爱。
赫臻爱怜地看着曦瑶娇憨的神态,笑道:“傻丫头,她们可都是朕未来的儿媳妇啊!”
曦瑶佯装惊讶的表情,问道:“原来这样呀?那臣妾方才在寿宁宫白白呷醋了。”説着过来向赫臻讨饶,“皇上可莫生气啊?”
“朕可生气了。”赫臻逗道,“难道只许你生气?”
曦瑶眼神中露出可爱的表情,笑道:“臣妾错了,要不……”曦瑶凑到赫臻的耳边,红唇微启,声不入耳。
赫臻听完“哈哈”地笑了起来,轻轻地捏了曦瑶的脸,笑道:“究竟是谁越发没规矩了?”
曦瑶也是赔笑,片刻后装作无意道:“如今皇上有了儿媳妇的人选,那皇上上次提的,为臣妾的哥哥指婚之事皇上是否也有了定论呢?”
赫臻笑道:“朕与皇后商量,还是想在她们三姐妹中挑一个。”
曦瑶考虑了片刻,笑道:“按理应该由大皇子先选吧!”
“这是自然的。”赫臻看着曦瑶问道:“难道你觉得不好吗?”
曦瑶莞尔一笑,看着皇帝道:“皇上想到哪里去了?臣妾并非觉得不好。不过有些话,臣妾再三考虑,还是要与皇上説才是。”
赫臻仰头喝了一杯酒,笑道:“説来听听,怎么变得如此扭捏了?”
“皇上。”曦瑶为赫臻续了一杯酒,笑道:“臣妾的三哥,自从死里逃生之后,对于世事的看法都有所改变。臣妾从小与哥哥一同长大,哥哥虽是个性极强的人,但是对爹爹娘都是极其孝顺的。皇上如果为哥哥指婚,自然是傅家几代修来福气。想必哥哥也一定不会违抗皇上、违抗爹爹。但是……”曦瑶停了下来,试探着看着赫臻。
赫臻放下筷子,笑着看着曦瑶,似乎对她的话有了兴趣,缓缓道:“瑶儿且説,不用顾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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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展开笑颜,欠身道:“臣妾谢皇上恩典。”于是整理了思绪,慢言道:“但是臣妾认为,如果皇上将真家小姐指给臣妾的哥哥,实在是不妥,即便不是真家的小姐,其他贵族家小姐,也都是不妥当的。”
赫臻笑道:“难道你认为她们都不配,难不成要朕把公主许配给你家做媳妇儿?”
曦瑶笑道:“皇上又误会了。臣妾不是觉得人家小姐不配,而是臣妾的哥哥不配。”
赫臻的好奇心被吊起来,笑道:“这又是什么道理?硕亲王的儿子,朕的将军,怎么就不配了?”
曦瑶笑道:“自古婚嫁,都説个门当户对,臣妾的哥哥即便是皇上的将军,毕竟是个庶出的子弟。想想真家的小姐,是真氏一门主系家族的女儿,身份何等高贵,臣妾的哥哥哪里配得上人家。就更不要説金枝玉叶的公主了。”
赫臻笑道:“瑶儿你多虑了吧。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都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朕这个大媒还不够体面?”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曦瑶为赫臻夹了四喜丸子,笑道:“臣妾只是觉得,哥哥如今的个性不像从前,只怕委屈了真家的小姐。”
赫臻似乎明白了曦瑶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究竟要説什么,嗔道:“你不过是想问朕要个恩典,让忆坤自己完成婚姻大事不是?”
曦瑶脸颊绯红,羞涩地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来的,还请皇上恕小女子无罪。”
赫臻笑着逗道:“那可不行,朕是一定要罚你。”其实自己当初不过説説罢了,既然瑶儿认为不妥,这婚不指也行,反正没有正式下过旨意。
曦瑶用无辜的眼神,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一汪秋水中似乎蕴含了万千情感,赫臻爱怜不已,笑道:“好了好了,朕哪里怪你了?这件事朕就依你了。”
曦瑶娇滴滴地倚在赫臻怀里,轻声道:“谢皇上。”
两人便一番嬉笑,正説着,滕广进来道:“太后娘娘请皇上往寿宁宫一趟。”
曦瑶听説,连忙叫缘亦去取皇帝的外衣,赫臻似乎有些不愿意,曦瑶笑道:“皇上第一次当公爹,理该热情些呢?”
赫臻笑道:“好个瑶儿,拿朕当孩子哄?”
曦瑶不计较,笑着为赫臻穿戴整齐,嘱咐滕广皇上略饮了些酒水,万事要小心,便送了皇帝出去。
回来后,缘亦服侍曦瑶也梳洗一番,缘亦不经意道:“主子今日似乎对皇上特别热情。”
曦瑶伸手拆了自己的发髻,淡淡道:“是吗?我不觉得啊!”
缘亦见状也不敢再説什么,只是又为主子重新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赫臻来到寿宁宫,见皇后在,真夫人已下去休息。赫臻向太后请安后,便坐了下来。太后询问滕广后,得知皇帝从馨祥宫来,十分高兴,又听説喝了酒,便让韩嬷嬷煮了醒酒汤来给皇帝用。
皇后笑道:“老佛爷瞧着真家三姐妹也是喜欢,皇上改日也该见见。”
赫臻喝着醒酒汤,心中想到:您老人家这次怎么不让自己家的女眷嫁给臻杰了?转念一想,似乎目前与张佳氏一族有亲眷关系的女眷,只有曦瑶是待嫁的年龄,不禁一笑。
皇后见皇帝笑了,还以为也是心里喜欢,又道:“臣妾看着真悠儿比两个妹妹稳重些,许是年龄的关系,两个妹妹看着似乎还像个孩子。”
赫臻笑道:“既然説了让杰儿自己选,朕觉得皇后你的建议还是不要同杰儿説得好。”
皇后听了,心里虽然不悦于皇帝驳回自己的建议,但也喜于皇帝对儿子的重视,于是笑道:“老佛爷也是这个意思。”
太后不去计较两人的对话,只是笑道:“杰儿也大了,会有自己的主张,只要不是太出阁,皇后还是放开些手来的好。”皇后笑着应了。
赫臻淡淡地对皇后道:“莫要打扰老佛爷休息了。”
皇后会意,笑道:“老佛爷,皇上説的是,您方才用了午膳,这会子还是歇着好些。臣妾这就告退了。”
赫臻笑道:“老佛爷歇着吧,儿子这就走了。”説着便携了皇后出来。
太后微微叹道:“皇帝如今越发疏远了……”韩嬷嬷自是安抚一番。
赫臻同皇后一同回到坤宁宫,也许是喝了酒,赫臻还没有与皇后多説什么,便倒头睡下了。
麟趾宫里,众人用完午膳后,若珣依旧缠着几个漂亮姐姐玩耍,让人好不喜欢,难得如此热闹,大家都非常欢悦。
但是皇贵妃与德妃却发现,臻杰与真悠儿默默地退了出去,不知何往,两人相视一笑,不去计较。
第二十八章 鸾凤和鸣1
原来臻杰告诉真悠儿御花园里的腊梅花此时开得正浓,过段时日恐怕就要凋零了,如今不去欣赏就可惜了。于是两人便不让奴才跟着,悄悄地来到了御花园。臻杰穿了白羽羊毛风衣,迎风而立英姿飒爽,悠儿穿了大红猩猩毡,红艳艳地娇美异常。两人并肩站着,就着身后白皑皑的雪景及娇嫩的腊梅,如同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两人谈些家常的玩笑话,也是惬意。
“皇宫里的花就是开得比别处好些。”真悠儿折了一支腊梅在手里把玩。
“你喜欢吗?喜欢以后年年来看?”臻杰笑着看着真悠儿,自己从来只是专心读书,勤于练武,从小到大见的女人无非都是些内外命妇,至于那些逢年过节进宫的小姐们,碍于规矩自己未曾多説过一句话。如今母亲突然要自己娶妻,乍一下不免有些迷茫,但如今见到这三个天仙似的姑娘,又看到真悠儿言行举止间完全合了自己的心意,自然喜欢的可以。
真悠儿红着脸,笑道:“怎么能年年来看呢?”于是垂了头,轻声道:“倘若以后嫁了人,就……不能随娘进宫了。”説着将头扭向别处,不看臻杰。
臻杰有些着急,慌忙拉了悠儿的手,词不达意道:“怎么不行了?以后常住在宫里不就好了?”
真悠儿羞红了脸,急急把手抽出来,笑道:“我又非皇家的女儿,岂能常住在宫里?皇子莫要説些胡话逗我。”
臻杰急道:“嫁给我就可以住在宫里,不就可以年年来看么?”
“民女岂是这般随意的人,皇子怎能説这些胡话欺人?”真悠儿一跺脚,便要往回跑。
臻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着辩解道:“不是胡话,真夫人没告诉你们这次进宫是为了什么?难道……难道你不喜欢我?”
悠儿脸色绯红,停住了脚步,淡淡道:“悠儿何德何能?不过是个小女子,况且还有两位妹妹也一同来了,上头想得也未必就是悠儿。悠儿只听娘安排便是。”説着将手抽出来,提了毡子便急急地跑了回去。
臻杰怔怔地站住,并没有去追,心中暗暗想到:这是什么意思,母后不是让自己选吗?难道?臻杰心下感到不安,决心到坤宁宫去问个清楚。
且説真悠儿急急跑了出去,偌大的御花园,转了几个弯便就寻不到来时的路,只是原地的兜圈子,身边又没带奴才,急得她脸红心跳一阵慌乱。正愁无路可循,却见到远远走来两位宫人,一个穿着凫靥裘,步履优雅,发髻上翠环琳琅,高贵美丽;一个穿着哆罗呢对襟褂子,稳重得体。只是悠儿看着似乎并不认识,心里便盘算着是否要迎上去问路。
原来正往这里走来的不是别人,却是曦瑶和缘亦主仆。因曦瑶送走皇帝后,想着腊梅花如今开得正浓,便想来折几支回去插在瓶里养着。且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一心盼着要出来走动,便就撺掇了缘亦陪着自己到御花园里来折梅。老远便看到一星红点儿随处晃着,走近了才发现却是晨间在寿宁宫有一面之缘的真家大小姐。
曦瑶见她手足无措,跑得气喘吁吁,便知道是迷路了,回头对缘亦笑了笑,便主动往真悠儿这里走来。真悠儿见她们往自己这里来,知道不好躲避了,便也站在原地不再走动了。
曦瑶走到她面前,见她面若桃花、五官精致,确实比自己更有一番风采,便盈盈笑道:“真小姐这是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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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悠儿诺诺地看着曦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再仔细一瞧,不正是早上太后嘴里的恬嫔娘娘吗?于是蹲下身子单膝跪地,口中道:“民女参见恬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曦瑶连忙要缘亦将她扶起来,笑着道:“小姐何必这么多礼数,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多不好?”
真悠儿福身道:“谢娘娘恩典。”心中想,太后彼时説出那样的话来,又见她生的如此出众,可见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想来嫔位虽然不高,但也是正经的主子,自己千万不要怠慢了。
曦瑶笑道:“真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带几个奴才跟着?”
真悠儿心想自己怎么能説是跟了大皇子出来的,不然别人以为自己不守本分,落了口实就不好。于是道:“民女因为见花园里腊梅开得正好,所以就自己跑了进来,没想到……”
曦瑶听她説着,自己却抬头四处张望,恰远远看到一个白袍少年正往另一处方向急急地走去,虽然背着身体看不到脸孔,但这身打扮,这个身形,不就是自己晨间在轿子里看到的大皇子吗?又听真悠儿口吻毫无底气,便也猜出了几分,笑着接了她的话道:“没想到这御花园这么大,走着走着就迷了方向了。”
真悠儿心上的石头放下,笑道:“娘娘明鉴。”
曦瑶过来拉了真悠儿的手,慢慢往园子里走,笑道:“本宫过了年便是十五,年龄似乎并不比小姐大些。”
真悠儿道:“确实如此,不瞒娘娘,悠儿和娘娘同岁。”
“如果不是在宫里,我们或许还能做姐妹呢。”曦瑶淡淡地笑道。
“民女身份卑微,岂敢有此非分之想。”真悠儿不知道曦瑶为什么这样説,自己也只好随意应付着,只盼着她快些带自己回去。
曦瑶打量了真悠儿的神情,知道她如今定急着要回去,便淡淡道:“真小姐一人跑出来,知道的只当小姐贪玩,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行为不检点。也许本宫的话説重了些,但是宫里事事都要依着规矩来,小姐少进宫,不大明白,也是不怪的。本宫有个建议,不知小姐是否愿意接纳。”
真悠儿觉得曦瑶的话的确有道理,但不知她是何意,只是不管怎样自己都不好推辞,只得道:“一切还听娘娘的。”
曦瑶悠悠笑道:“小姐先陪本宫去折几支腊梅,随后与本宫到馨祥宫去坐坐。”又问道,“不知小姐刚才打从哪里来的?”
真悠儿轻声道:“民女,民女是从麟趾宫来的。”
曦瑶便对缘亦道:“去向皇贵妃娘娘禀报一下,就説本宫请小姐在馨祥宫喝茶。”缘亦应了,便退了下去。
曦瑶便指着前方笑道:“真小姐请啊!”
“是。”真悠儿便跟着曦瑶缓缓往前走去。
御花园里,真悠儿巧遇曦瑶解了难的功夫,臻杰早已快步跑到了坤宁宫。没料到双亲都在,自己只好把原先向询问母亲的话咽了下去,跪地请安。
赫臻此时已经醒来,正和皇后聊天,见到儿子,脸上也浮出笑意。説道:“皇后不是説你在麟趾宫吗?怎么一个人来了?”
臻杰有些窘迫,道:“儿臣是……”思考了半天还是不敢説谎。
赫臻嗔道:“才见了几个姑娘,就连话都不会説了,将来怎么掌管朕的天下?”
皇后和臻杰同时一惊,皇后心中虽然兴奋,脸上却装作没有听到,只是笑道:“杰儿日日勤于学习,从小到大都没正经见过什么姑娘,皇上如今这么一説,岂不更唬到他了!”
赫臻笑道:“慈母多败儿,你还是不要事事都宠着他。”
皇后笑道:“皇上説的极是。”又对臻杰道:“杰儿来有事吗?”
“儿臣有事要向母后禀报,父皇也在就更好了。”臻杰嘴上説着,脸却有些微红,缓缓道:“母后让儿臣考虑的事情,儿臣考虑好了。”
皇后脸上欣喜不已,与赫臻淡淡相视,便笑道:“快説来听听!”
臻杰低着头,脸上泛出笑意,道:“儿臣觉得,儿臣觉得真家的大小姐,儿臣比较中意些。”
第二十八章 鸾凤和鸣2
赫臻哈哈地笑了起来,説道:“皇后啊,我们的儿子如今也开窍了,看来我们要老了。”
皇后没想到儿子的心思竟和自己一样,非常喜欢,接着皇帝的话笑道:“皇上又这么説了,当初把若晴嫁出去时,皇上也这么説呢!皇上这次是娶媳妇进门,可该高兴了吧!”
赫臻听皇后提到若晴,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但见儿子满脸的欣喜,自己也不好扫兴。于是笑道:“既然你自己选好了,朕与你母后也不必操心了。”
皇后笑道:“杰儿,父皇方才同母后説想赶在年节上就把你的婚事办了,不知道你意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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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哪里敢做主!一切还都听父皇、母后安排。”臻杰见双亲不反对自己的选择,心里快活不已,只盼着快些退出去,好去告诉真悠儿。
皇后对皇上笑道:“虽然时间太仓促了,但是婚礼放在年节上举行,更是吉祥如意呢!”
赫臻笑道:“这件事情皇后要多费心思了。”又对臻杰道:“还立在这里做什么?不去向太后示下吗?”
臻杰巴不得叫自己走,于是笑道:“是,儿臣告退。”説着便匆匆走了,帝后二人相视一笑。
坤宁宫里才弹奏了一曲《鸳鸯》,馨祥宫里的两个美人正在悠悠地喝茶,殊不知刚才的片刻功夫,两人已有了辈分的变化。
曦瑶看着真悠儿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想着自己虽然人前也是如此,但骨子里却活脱脱一个野丫头,于是便对真悠儿闺房中的事情有了兴趣。
“真小姐在家时大多做些什么?”曦瑶不经意问道。
真悠儿浅浅一笑,此时已没有了刚才的拘谨,爽朗道:“娘娘叫民女悠儿便是。”又道,“民女在家时,与别家的小姐一般,不过是学些女红,识些文字,懂些规矩罢了。”
曦瑶笑道:“真小姐也读书?”
真悠儿见曦瑶依旧不愿意叫自己的闺名,便也不计较,只是笑道:“爹爹説,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不过教我们姐妹三个识些字,只读了一本《女则》,説不上是读书,日日做得最多的还是女红。”
曦瑶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想,谁家的女孩不是如此,却不知爹爹为何要自己读这多书,好在自己也喜欢。于是笑道:“真小姐的女红想来必定做得不错,皇后娘娘也是刺绣的各种高手,看来真小姐是投了皇后娘娘的缘了。”
真悠儿脸色绯红,笑道:“民女的手艺不过尔尔,怎敢与皇后娘娘相比。”
曦瑶见她脸色,便知道是想到臻杰了,心中暗暗有些羡慕。虽然自己如今深爱赫臻,但是这婚前情窦初开的神情却从未在自己的脸上浮现过,于是并不揭穿她,只是笑道:“真小姐谦虚了。”又转身对已从麟趾宫回来的缘亦道:“替本宫送小姐回去吧,日头也要晚了。”缘亦便应下了。
真悠儿起身施礼,道:“谢娘娘赐茶,民女告退。”
曦瑶点了点头,便示意缘亦送她离去,自己远远看着她们离开,自己何曾没想过能有个热热闹闹的婚礼,与自己心上的人白头偕老。没想到如今一顶软轿,一道圣旨,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心里不禁有一些惆怅。
这日晚上,赫臻并没有来馨祥宫,而是留在了坤宁宫休息。曦瑶心头的失落不是半点,暗暗感叹皇后膝下的两子,永远都会是系绊住皇帝的绳索。
第二日的早朝上,赫臻便下旨皇室与真家联姻。虽然有谏官提出真家的祖训以及太祖皇帝的旨意以示不妥。但似乎因为这个问题会敏感到继任大统一事,众臣纷纷沉默是金,赫臻便顺水推舟宣布册封大皇子为襄亲王,婚后出宫自立门户。
礼亲王等自然是拍手称快,其他人虽然觉得这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也只得把话咽下去。傅嘉不知皇帝这一举动是为了什么,似乎这样一来便越发不好打压礼亲王的势力,但相信赫臻必定另有打算,便也出言赞成皇帝的决定。忆坤在朝堂上听皇帝丝毫不提起爹爹曾经説过有关指婚之事心里欢喜得很。于是,整个皇宫正式开始热热闹闹地操办春节庆典以及大皇子的婚事。
还记得旧年的二月,若晴公主出阁之日,排场之大轰动了整个京城,引得老百姓纷纷上街观看。公主送嫁的仪仗延绵不绝,所到之处无人不啧啧称赞。这次皇家娶新人,自然也是要处处摆出皇室的气派,这倒辛苦了皇后日日忙忙碌碌,一边要准备年节,一边又要准备儿子的婚典,只怕缺了这个,短了那个的,弄得皇贵妃、懿贵妃、如妃、德妃等也跟着操心。就连年年腊八节皇后请各宫同喝腊八粥的习俗也断了,众人当然也不会计较。
赫臻自然不管这些,除了偶尔过问一下外,便完全不加干预,朝堂上的事情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处理,后宫之事便懒怠去理会。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眼看还有两天就要举行婚礼,宫里竟然已呈现出一派井然有序的状态,曦瑶不得不佩服皇后精干的能力。这日赫臻下朝后便来馨祥宫休息,进门时看到钱虢容与李泽容带了几个丫头踢毽子,曦瑶悠悠地坐在一边,喝着热茶,和谐温暖的景象,已让自己轻松了许多。众人见皇帝驾到,纷纷过来请安。
赫臻叫起后,便携了曦瑶往正殿走,两位充容自觉地退下。她们日日见皇帝与恬嫔亲密无间,却未曾对曦瑶生出半点嫌隙。原来嫔主已是正经的主子,本应该独居一宫,绝不会有宫嫔随居的。之前也提过,曦瑶被册封为余瑶宫正四品嫔主,只是曦瑶不愿意搬出去,又因赫臻时常来馨祥宫,两人自然多了些与皇帝亲近的机会,如今充容以下,甚至上至婉仪众多的宫嫔都不及她们两个得宠,这些都是托了曦瑶的福分,心中感激尚且不够,哪里会有所嫉妒呢?
赫臻在寝宫的贵妃榻上躺下,似乎十分的疲倦。曦瑶让缘亦点了和瑞香,自己为赫臻沏了用药材调制的安逸茶,并轻柔地为他抚摩太阳穴。无奈曦瑶小小的年纪,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为妻之道。
赫臻闭目片刻,便坐起身,拿了茶碗喝茶,顺手拉了曦瑶坐下。曦瑶淡淡笑道:“这几日,皇上来总是不多话。”
赫臻看了一眼曦瑶,她眼神中透出的聪颖与智慧,让自己有些欲言又止的冲动。
曦瑶接过赫臻手上的茶碗,笑道:“过两日,大皇子的婚典就要举行了,臣妾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就遇上如此热闹的大喜事,真是好福气。前日内务府送来了为臣妾新制的宫服,可漂亮了,臣妾穿来给皇上看看?”
赫臻点了点头,曦瑶便叫了缘亦进来,闪过屏风,换起装来。片刻后,盈盈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只见一位丽人,身材窈窕,里头一件海蓝色天蚕锦衣抹胸长裙,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高贵美丽;银质镶和田玉腰带上,垂了四个吉祥流苏坠子,随着纤细的腰肢来回晃动,煞是可爱;外头穿一件掐丝金银线祥云长衫罩衣,飘逸动人;宝蓝色的披肩上绣满了吉祥如意的字样,轻柔的落在肩头,异常妩媚。赫臻看着心里喜欢,满脸的笑容。
曦瑶轻快地走到赫臻身边,笑着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也不説好不好看。”
赫臻轻轻捏了曦瑶白嫩精致的脸蛋,笑道:“好看!”打量了片刻又道:“怎么不戴朝珠?”
曦瑶听説便嘟着嘴坐下来,嗔笑道:“皇上真是忙糊涂了,戴了朝珠难道还穿这身衣服吗?臣妾穿的是宫服,皇上説的那是朝服。臣妾虽然已经是皇上的恬嫔了,但是并没有行过大礼,臣妾手上没有礼部所制的金册,即便是敬妃姐姐她们手上也没有册、印。又怎么敢随便穿朝服呢?”
赫臻笑了笑,道:“朕确实糊涂了,你们进宫整一年后方可行大礼,怎么就忘记了。”
“皇上日日打理朝廷事务,江山社稷的重担全落在您一人的肩上,记这些琐碎的事情做什么呢?”曦瑶轻松地笑道,説着从袖口中摸出一条珠链,撒娇道,“皇上替臣妾戴上?”
赫臻笑着接过珠链,替曦瑶戴上,笑道:“好圆润的珠子,哪里得来的?”
曦瑶笑道:“臣妾进宫时,臣妾的长嫂赠与臣妾的嫁妆。”
赫臻笑道:“小精灵鬼,还藏了那么多好东西。”
“有什么办法呢?皇上不赏赐,臣妾拿什么去和姐姐们攀比,只好把压箱底的劳什子都拿出来了。”曦瑶娇笑着看着赫臻,却发现赫臻的眼神有所变化。
赫臻淡淡叹道:“宫里年年挥霍无度,大小节礼都要用钱,江山社稷也要用钱,如果朕能点石成金,还怕不能日日给你赏赐?”
曦瑶见此情景,便收了笑容,道:“臣妾只是玩笑,皇上莫气!”
赫臻笑道:“朕何尝不知瑶儿的心思,你岂是那些日日盼着朕赏你东西的人。”
曦瑶心里一阵温暖,思量片刻,问道:“臣妾进宫时,方是四月,皇上还记得三月里臣妾去了什么地方?”
赫臻点了点头,不解地望着曦瑶。
第二十八章 鸾凤和鸣3
曦瑶缓缓道:“臣妾由边疆回来,一路上路过了大大小小几十座城池,连绵不绝的田地也让臣妾惊叹我们国家之大之富饶。哥哥曾带臣妾在田间住过一段时日,老百姓们可都是喜滋滋地告诉臣妾今年将有多好的收成,如今皇上怎么还在为金钱烦恼呢?”
赫臻惊讶地看着曦瑶,心中暗暗恨到:礼亲王你这个老家伙!脸上却平平道:“这样啊?看来是朕多虑了。好了,你且换了衣服,随朕到你姐姐那里去坐坐,方才妍儿派人禀报説中午备了药膳,要朕去呢,你也去吧。”
曦瑶见他岔开话题,又听説要到裕乾宫去,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淡淡的不悦,但嘴上还是笑道:“皇上自己去吧,臣妾已和两位充容姐姐説好午间一同用膳,怎么好失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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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便也不勉强,只是笑道:“那就罢了,朕晚些再来看你。”
曦瑶挑了眉头,淡淡笑道:“皇上今日就在姐姐那里歇着吧,皇后娘娘下午还要臣妾过去坤宁宫帮忙呢。”
赫臻笑着点了点头,便走了。曦瑶送至仪门,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只对缘亦淡淡道:“今日请两位充容过来吃饭吧,一个人怪冷清的。”説着便叫了凌金等进去为自己换装。
很快便到了大年三十,皇宫大摆筵席宴请皇亲国戚共度除夕,今年虽然也如往年搬热闹,但大家的心思似乎都在正月初一的婚典之上,本朝开国以来第一次将皇子的婚礼放在正月初一这个原本要祭天地拜祖先的吉祥日上,不得不引出大家十二分的好奇。
正月初一,天才蒙蒙露出亮色,大家昨晚的酒意还未散尽,皇宫之中就又一次地忙开了。
凌晨时分,臻杰便按品大妆前往崇极殿,在历代皇帝圣容前拈香行礼。礼毕后至崇德殿,在历代后妃御容前拈香行礼。礼毕后至寿宁宫行礼,后至聆政殿行礼,最后至坤宁宫向皇后即众妃行礼,皇后热泪盈眶,臻杰离开后众人自是劝慰一番。
皇贵妃淡淡道:“时间实在太仓促了,若晴出阁时,少説也准备了两个月,大皇子这会子我们才前后忙碌了不过二十来天。”
皇后示意皇贵妃不要再説下去,并吩咐大家都回去换上朝服、宫服,卯正时分,众人便要按照惯例于正月初一,前往崇极殿、崇德殿参拜先祖。于是众人都纷纷退下去了。至于赫臻则是带领皇室男眷及文武百官往天坛祭祀。寻常老百姓家正月初一正是走家串户、拜访亲友的热闹日子,但是帝王家却有这么多的礼节不得不一项项地去做,或许也是一份无可奈何。
卯时三刻,众宫嫔大多都已到了崇极殿的东仪门外恭候皇后凤驾,独良嫔即将生产且胎动不安,皇后特许宫内静养。璋瑢今日也穿了深蓝色新制豹纹宫服,高贵华丽,见曦瑶一身宝蓝色宫服也是俏丽动人,又见颈项上圆润光泽、大小匀称的珠链,便笑道:“这就是你时常説的长嫂赠你的嫁妆?”
曦瑶得意地用手抚摸了珠子,脸上现出孩童般的笑容,笑道:“姐姐,好看吧!以后我借给姐姐戴戴。”
璋瑢嗔道:“傻丫头,谁稀罕呢?不过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曦瑶听説开心不已,两人正説着,却见皇后、皇贵妃、懿贵妃、瑾贵妃、德妃、如妃依序而来。
皇后今日将整套朝服穿戴整齐,明晃晃地凤冠耀眼无比;金黄色的礼服上,凤凰展翅欲飞;朝珠层层叠叠地垂在胸前,发髻上的金簪闪烁着明媚的光芒;十指上戴齐了整套金质镶红宝石、祖母绿、和田羊脂玉护甲,显示着威严与凌厉;浑身上下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盈盈走来,身后宫女执龙旌凤旗、雉羽宫扇,浩浩荡荡。皇后平日里穿着并不华丽,出行更不会带上一大班奴才,今日的架势,不得不让曦瑶这些新晋者叹服皇后的威严。皇贵妃等尾随其后,也是按品大妆,但任是谁也无法盖过皇后的光芒。
众人跟着皇后浩浩荡荡地进入崇极殿拈香行礼,后又至崇德殿拈香行礼,这样一来二去,各种礼仪全部做完已日上三竿。皇后吩咐众人回宫休息,下午寅正时分,新人就要进宫了。曦瑶不愿回去,便要跟着璋瑢走,璋瑢笑着道:“不如到御花园走走,昨日吃的食似乎还存在胃里,走走才好。”曦瑶笑着应了。一班奴才也随后跟着。
两人穿着华丽的宫服,走在御花园里,映着雪景煞是好看。曦瑶抱怨道:“没想到,以后年年都要在这里过年了。爹爹娘虽然进宫了,但都帮着皇上、太后打理事务,我们竟连一句话都没説上”
璋瑢笑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封红包,递与曦瑶笑道:“以后姐姐给你过年红包,姐姐又何尝见到爹爹、娘了?”
曦瑶惊喜地接了,连忙拆开来,笑道:“还是姐姐疼我啊。”
璋瑢见她纯真的笑容,心里也是喜欢,想到刚才皇后那身雍容华贵、艳惊四座的朝服,淡淡道:“今年四月里,我们也要行大礼了。”
曦瑶看了一眼璋瑢,将红包塞入袖口,蹲下身子用手捧起草地上的积雪来玩,笑道:“妹妹刚才看着德妃与如妃身上的朝服,如果穿在姐姐身上,一定更好看。”
璋瑢的眼神中似乎泛起一丝不屑,笑道:“如果妹妹穿着一定也更好看。”
曦瑶嘴角微微一扬,用手团了个雪球,站起来笑道:“我们姐妹两个无敌双姝,就是荆钗布裙,美丽的容颜也任是谁都无法撼动的。”
璋瑢打了曦瑶的手,雪球过落下去,又散成了细雪,纷纷扬扬复又落回到地上,口里嗔道:“越发没规矩了,哪里学来这样的话?好没臊的。”曦瑶挽着璋瑢嬉笑讨饶一回,两人逛逛,便要回裕乾宫,正走着,却听见前头一个老嬷嬷的话:
“小祖宗,您饶了奴才吧!您弄得这一身泥,一会子去了,娘娘瞧见又是一顿骂。”又听到琅琅的童声道:“嬷嬷,你不要告诉母妃好不好?母妃就不会知道了。”
曦瑶二人会心一笑,走过去看,果然是若珣公主不知哪里滚了一身泥,笑嘻嘻地坐在地上,看着满脸无奈的嬷嬷。
曦瑶心疼,连忙过去,也不顾若珣身上的泥便抱起来,骂道:“你这嬷嬷也糊涂了,大雪天的让公主坐在地里头,撞了风,你有几颗脑袋?”
璋瑢也笑着过来逗若珣:“小乖乖,怎么像个孙猴子似的,滚一身泥呢?”
那嬷嬷见两位主子过来,早已跪在地上了,又见恬嫔抱怨,便磕着头,辩解道:“娘娘您不知道,今日德妃娘娘给小公主换了新装,千叮万嘱下午行礼之前不能弄脏了,奴才才一个转身,公主就不见了,寻到御花园来,才看到公主在雪地里堆雪人玩。弄得身上又是雪又是泥的,德妃娘娘要是知道了,奴才又要受罚了。”
璋瑢嗔道:“你这嬷嬷,难道德妃娘娘还稀罕一套衣服不成?自己没好好看住公主,这会儿倒怕起主子来了?”
曦瑶抱着若珣,觉得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沾了雪都湿了,担心若珣会着凉,便道:“好了,你也别回去了。同本宫和敬妃娘娘一起到裕乾宫,先替小公主把衣服烘干了。回去娘娘要是问起来,就説在本宫那里玩就罢了,也不赖你受罚!”説着也不理那嬷嬷愿不愿意,就对怀里的若珣笑道:“小公主?跟姨娘去敬母妃那里玩好吗?”
若珣本来听嬷嬷这么説,自己也有些惧怕母亲,听説可以先去别的宫殿,自然也愿意,便笑着道:“好。”小孩子果然没有心迹。
这样,曦瑶姐妹二人,便带了若珣回去,下午逗着若珣玩耍,时间也打发得快。后来索性两人亲自将若珣送了回去,德妃今日忙着皇后那边的事务,也无暇理会女儿,见两人照顾了半天,十分感激。曦瑶瞧着,德妃见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尴尬,但是两人之间的心结若不解开,甚是不好,于是暗暗盘算着。
寅正时分,喜轿准时从朝阳门进入庆宁宫,皇帝、太后、皇后都已在上座座稳,真悠儿穿着红艳艳的礼服,头上鸾凤和鸣的锦盖也没能盖住她心中的喜悦与羞涩。叩拜了皇帝、太后、皇后之后,便往崇极殿、崇德殿参拜祖先。等全部礼节完成之后,皇宫又大摆筵席,请皇亲国戚喝喜酒。按照原先的惯例,皇亲国戚于正月初一行祭拜礼之后,全部都要离开皇宫,连续两天大宴群臣这还是头一遭。私底下都纷纷揣测着什么。
曦瑶见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十分高兴,晚宴时不免多喝了几杯酒,脸上泛着红晕,十分娇美。但酒喝多了,身体不免发热,于是取出丝帕拭去额头上沁出的汗水,但是这个小小的举动,却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懿贵妃无意瞥见曦瑶拿在手上的丝帕,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即只是继续给臻麟喂些食物。瑾贵妃看到曦瑶手上的丝帕,便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德妃和如妃看见,只是淡淡相视,眼神中有些疑惑。
这些细节都未逃过璋瑢的眼睛,顺着她们的眼神看过来,也停留在了曦瑶手上的丝帕,这块半旧不新的丝帕,怎么就惹来那么多的目光?
第二十九章 牡丹1
前文説到,臻杰与真家小姐的婚礼顺利举行,喜筵上曦瑶无意拿出的一块丝帕拭汗,惹来众多的目光,不知各位看官是否还记得,皇帝赫臻曾经在两人定情的翰宛亭里赠与曦瑶一块半旧不新,由金银丝混合织成,两面用双面绣绣成的正红色牡丹并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的帕子。原来曦瑶一时醉意,忘记了右边袖口里的帕子并不是自己日常用的,这一时的大意,却将惹来一场风波。
正月初五,宫里虽然还是一番热闹的过年景象,但是皇亲国戚大多已出宫,却也清静不少。因为太后念着正月十五元宵节上灯,合家团圆,所以特别嘱咐臻杰等过了元宵节后再搬出宫外。最开心的莫过于皇后了,儿子从小在身边长大,突然要出宫自立门户,当然有些不舍,如今还能多住几天,凡事自己还能多多嘱咐,心里自然欢喜。
日上三竿,璋瑢见曦瑶今日没有到寿宁宫请安,不免有些担心。于是过来馨祥宫看,却不料曦瑶竟然还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和凌金一起编梅花络,便嗔道:“多懒的一个人,仗着皇帝宠爱,连请安都省了。”凌金见敬妃来了,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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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拉了璋瑢的手笑道:“不是説年节免了请安的吗?姐姐你这么孝顺,我可比不上。”
璋瑢笑道:“那也不该这么晚还赖在床上,如果皇上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曦瑶笑道:“皇上才看不到呢,皇上就算下了朝,也是去姐姐那里的,皇上要是看到姐姐这个样子,亲昵都来不及呢!”
璋瑢拧了曦瑶脸骂道:“小蹄子,説什么话呢?还不快起来,我给你拢了头发。”曦瑶讨饶,便乖乖地起来,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璋瑢摆布。
璋瑢为曦瑶梳着头发,不经意道:“大皇子喜筵上,姐姐见你手上拿的丝帕可好了,可否拿给姐姐看看?”
曦瑶随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方丝帕,晃了晃,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家常用的,姐姐真没见过好东西。怎么妹妹的东西都觉得好。”
璋瑢见并不是这方,便笑道:“姐姐哪里有妹妹富贵?但是妹妹那天使得并不是这块啊?”
曦瑶听説,身体不免一颤,璋瑢似乎察觉到有些不对,笑道:“怎么了,舍不得拿给姐姐看么?”
曦瑶转过身来,拉了璋瑢的手,脸上似乎有些焦虑,问道:“姐姐那日可看清楚我手上使得是什么样子的?”
璋瑢笑道:“依稀看着像是牡丹。”随后又收了笑容,正经道:“原先也不觉得怎么了,只是想着我们做妃嫔的,怎么好用牡丹呢?倘若真是牡丹的,你还听姐姐一句话,再不要用了,何必落人口实。”
曦瑶的脸色有些变化,心中暗想,都怪那天多饮了酒,都糊涂了,怎么就拿了这块帕子出来招摇?又想,姐姐若是看到,指不定别人也会看到。但又不想告诉璋瑢这是赫臻送给自己的,于是转过身对着铜镜假装不在意地问道:“姐姐那天怎么会注意妹妹的丝帕呢?”
璋瑢想了想,笑道:“那天看你多喝了酒,想劝劝你,正要与你説话,就看到你掏出帕子来拭汗了。”
曦瑶的心略略放下,笑道:“姐姐许是看错了,妹妹怎么能有牡丹花样的东西呢?记得以前在家里,也只有娘的衣服、丝帕上是可以绣牡丹花的。家里尚且如此,难道皇宫里的规矩还不比家里来的严些?妹妹虽然莽撞,但也绝不会忘了这个忌讳。”
璋瑢见她不愿意实説,一定有什么隐情,自己正矛盾着要怎么办,外头却报德妃娘娘驾到。璋瑢疑道:“她怎么来了?”
曦瑶快速地捋顺了头发,不及挽起来,心中想我还想去找她,她倒先来了,脸上淡淡道:“为了上次那件事情吧!”又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迎出去吧。”説着挽了璋瑢一同出来。
德妃见璋瑢在,也不惊讶,只是看曦瑶披着长发,穿着棉袍,知道才刚刚起来,便笑道:“好俊的一个睡美人啊!”
曦瑶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让德妃娘娘见笑了。”説着要引了她往偏厅坐下,璋瑢却笑道:“臣妾宫里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还请娘娘见谅。”
德妃笑道:“姐姐我一来,妹妹就要走,忒不给面子了。”
璋瑢赔笑道:“娘娘説哪里的话,臣妾哪里敢呢?”
德妃笑道:“不过开个玩笑,妹妹且放心去吧,我这里和恬妹妹闲聊罢了。”
曦瑶笑道:“臣妾就不送娘娘了!”璋瑢笑了笑,微微向德妃福了身体,便离开了。
德妃坐定后,仔细打量了曦瑶笑道:“我瞧着妹妹,如今越发比刚进宫时俊俏了,身形也显出来了,难怪皇上那么上心。”
曦瑶羞道:“娘娘总是説这些话来打趣臣妾。”
德妃握住了曦瑶的手,收了笑容,正经道:“那件事情……”
曦瑶微微笑起,眼神中露出善意,淡淡道:“娘娘不该记在心上,虽説应该臣妾时时向娘娘请安,但是娘娘总是把臣妾当妹妹看待,常常来看望臣妾。时间久了,臣妾都觉得习惯了,这段时间娘娘久久不再来,臣妾心里实在堵得慌。也总想着难道是因为那件事情!”
德妃的脸上带着自责的神情,道:“如果不是先前那么盘算的,恐怕妹妹也不该有此一劫。那些什么舞娘太监的,我早就放了,还查什么呢?”
曦瑶道:“是臣妾没有福分,怎么好怪娘娘呢?娘娘当初也是为了后宫安宁,为了敬妃娘娘。难道娘娘以为臣妾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吗?”説着眼角泛起了泪光。
德妃看了不禁感叹道:“我就知道妹妹是个明白人,只是自己心里有些不安。”説着笑道:“如今好了,没事了,以后好好保养身子,妹妹圣眷隆重,再有身孕也是早晚的事。”
曦瑶红了脸笑道:“是。”
德妃想了想,笑道:“有件事情,这些天忙着迎来送往的,一直不能得空来,所以到今日才来问问妹妹?”
曦瑶有些诧异,但还是笑道:“娘娘且问。”
“记得大皇子喜宴那天和如妃妹妹看到妹妹手上的一块丝帕,因为有些眼熟,所以想叫妹妹再拿来给我看看。”德妃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让人看不透心里的想法。
“又是丝帕?”曦瑶心中暗暗想到,果然不出所料,那么多人看到了。嘴上笑道:“臣妾那天多饮了些酒,况且这么多天过去了,哪里还记得用过什么丝帕呢?恐怕臣妾不知该拿哪一条给娘娘看了。”
德妃听她这么説,便也猜出了几分,笑道:“不碍的,如妃妹妹和我只是觉得那花样子好看,忘了就算了。不过有句话,姐姐还是想提醒妹妹。”
曦瑶见她不再追问下去,略略送了口气,笑道:“娘娘且説。”
“宫里的规矩是大到天边去的,不管是谁,都比规矩矮半截。今年四月妹妹你也要行大礼了,凡事都要上些心才是。”德妃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説了些模糊的话来。
曦瑶虽然知道她要説的是“牡丹”一事,但是却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见德妃笑道:“珣丫头日日念叨,恬姨娘好,恬姨娘好,姐姐我也觉得妹妹是个善心恬静的人,所以今日多説的一些话,还望妹妹要放在心上。”
曦瑶微微欠了身体,笑道:“臣妾记下了。”又笑道:“臣妾也着实喜欢四公主,娘娘实在是好福气,四公主那么聪明伶俐,皇上也是常常挂在嘴边的。”
説道女儿,德妃脸上露出幸福满意的笑容,但随后同曦瑶的一番攀谈,不禁让曦瑶变了脸色,这样的情景德妃早就预料到,安抚了半日,才姗姗地离去。
第二十九章 牡丹2
送走了德妃,缘亦想为主子梳妆,曦瑶却拒绝了,独自回到寝宫后,从抽屉中的锦盒里取出丝帕,缓缓又躺在床上,看着这方丝帕,陷入沉思。
曦瑶将丝帕盖在脸上,早已不再有当初浑身发热,脸上作烧的羞涩,赫臻似乎已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是曦瑶愿意用生命去包涵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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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赫臻,曦瑶的脸上泛出甜甜的笑意。转念想到丝帕,心中又暗暗思忖道:这方帕子除了赫臻外,并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处。德妃方才分明説是瞧着眼熟,继而又改口説是觉得花样子好,她绝对不可能无意説错,一定是为了向我示意什么,难道她们都认得这块帕子?
曦瑶想到这里,兀地坐起了身子,心中道:姐姐也一定不是无意中看到我这块帕子的,如果这样的话,那么那天究竟有多少人看到了?千错万错,自己不该随身带着,何必这么多情?当初赫臻赠予我时,就知道这不是寻常人用过的东西,绣着牡丹的物件,能有几个敢用?当时只是一时忘情,才接下了。倘若好好收着,不矫情地日日带着,今日也不会惹来众人的目光,只怕还会带来麻烦。如今晓得德妃、如妃、姐姐三人看见,还有谁……?曦瑶想着,眼前一亮,对了!姐姐一定知道。可是低头又想,方才德妃説的事情我究竟要不要……
左思右想,于是心下决定,口中唤道:“凌金。”
凌金在外面听到,便进了来。曦瑶道:“去裕乾宫走一趟,看看皇上在不在,要是不在,就请敬妃娘娘来一趟。”
凌金道:“要是皇上在,娘娘又问起奴婢干什么去的,奴婢该怎么説呢?”
曦瑶淡淡笑着,起身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玉簪,缓缓道:“娘娘上午落下了。”凌金笑着接了便走,曦瑶知道姐姐是个聪明人,即便皇上在,她也会巧妙地明白自己的意思。
曦瑶待凌金离去后,便叫缘亦近来替自己梳妆,两柱香的功夫,凌金便引着敬妃款款而来,曦瑶不禁有些好奇赫臻的去向,但也不便説起。
“姐姐。”曦瑶看着璋瑢,这样一个心疼自己的姐姐,难道真的会做出德妃方才所説的事吗?算了,不论德妃出于什么目的,我再不要提便是,如今眼下解决了这方丝帕才是正经,于是拉了璋瑢笑道,“好姐姐,妹妹又做错事了。”
璋瑢早已猜到几分,但只是笑道:“怎么了?起来好好説话。”
曦瑶就着璋瑢的手坐到她身边,从袖口中抽出那方丝帕,递到璋瑢面前,低声道:“姐姐那日看到的,可是这方帕子?”
璋瑢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你算是説实话了?其实姐姐那日看得并不真切,只记得有牡丹花绣在上面。”
曦瑶低了头淡淡道:“这是皇上送给妹妹的……”説着脸色红了起来。
璋瑢将丝帕还给曦瑶,心中并不惊讶,也不嫉妒,只是微笑着端详着她绯红地脸颊,笑道:“这就难怪了。”
曦瑶抬头看了看璋瑢,脸色淡然,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璋瑢微微笑道:“姐姐上午也没有对妹妹説实话。”随即叹了口气道:“那日姐姐看到懿贵妃、瑾贵妃、德妃、如妃四人先后都对你多加瞩目,姐姐觉得奇怪,就顺着过来看,才发现她们关注的却是你手上的这方丝帕。”
曦瑶思量道:“瑾贵妃是个没牙的老虎,德妃与我的关系并非姐姐説得那样不堪一击,如妃既然是皇后的人,自然不会与我为敌,至于那个懿贵妃,我们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她!”
璋瑢淡淡数道:“懿贵妃的爹爹是翰林学士,亲兄长是御林军总督尉,亲妹妹是龚郡王小姨子夫家的媳妇。”
“龚郡王小姨子夫家的媳妇?”曦瑶笑着説出这穿拗口的关系,道:“到底是哪门子亲戚啊?”心中却暗暗佩服璋瑢的本事,不晓得自己的祖宗是做什么的,姐姐是不是也晓得。
璋瑢淡淡道:“你听到龚郡王三个字不惊讶吗?”
曦瑶道:“兰妃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里面能有什么货色?龚郡王,恐怕皇上也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吧!”説出如此恨恨的话来,可见曦瑶心中一直都无法释怀兰妃上次欲诬陷自己的事情。
璋瑢笑道:“越来説话没个样子了,哪里学来的?”又道:“据我所知,懿贵妃的亲妹妹去年与我们一同参选,只是被撂了牌子,出宫后没多久就嫁了出去。兰妃似乎还并不知道自己和懿贵妃有着这份复杂的亲眷关系,直到如今,龚王妃还是没把她放在过眼里。”
曦瑶不屑道:“知道了又怎么样?”
璋瑢道:“如今不是我们在这里与兰妃致气的时候,你我过去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算上你肚子里的孩子,伤伤死死,即便怀疑蕰蕴也没有着实的证据,我们如此的被动,难道这个懿贵妃我们还不该留意吗?”
曦瑶赔笑道:“妹妹一想到她就是一肚子的火。”继而道,“当初是懿贵妃在皇上面前举荐了兰妃,从此两人便来往密切,这都是宫里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如果照姐姐的意思,然后再排除了瑾贵妃、德妃和如妃,那么去年中秋从延庆宫走出来的宫女就极有可能是景阳宫的奴才了?”
璋瑢点了点头,曦瑶深深叹了口气,又问道:“依姐姐看,皇上送给妹妹的这方丝帕,该是谁用过的?”
“这就难説了。”璋瑢极力思索,也不敢妄下定论。
曦瑶叹了口气,淡淡道:“不管怎样,德妃今日来的目的一定不是这么简单,她向来不惹闲事,能来提醒我已是不错了。所以妹妹现在要做的,就是……”
“就是看看谁最对这方丝帕感兴趣,再来判断我们要防备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懿贵妃。”璋瑢脸上泛着满意的笑容,会意地看着曦瑶,她知道妹妹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自己再多加保护了。
曦瑶正要説什么,缘亦却进来禀告:“启禀两位主子,修缘宫里乱作一团了,良嫔娘娘胎动不安,似乎要早产了。”
二人听説,同时一惊,互相看了一眼,曦瑶的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与寒气,璋瑢读出其中的奥妙,微微叹了口气。
缘亦急道:“皇后娘娘要各宫主子前往崇德殿祁福,奴婢伺候主子换吉服。”
“我病了。”曦瑶转身坐到床上,恨恨道,“我才没了孩子,是个不祥的人,怎么敢给她去祁福。”
璋瑢支开了满脸惊讶的缘亦,“你先去吧,这里不用你了。本宫过会儿就和你家主子出来。”语毕便过来劝道:“傻妹妹,刚才我还以为你长大了,看来还早哩,你也不想想,外头只知道我们三个是要好的,我们也不曾拉开脸面。你今日称病不去,没心机的只当你真的病了,有心思的还不定説你什么呢?”
曦瑶叹道:“真是讨厌。”説着起身道:“姐姐就不要回去换吉服了,妹妹这里有多一套的,姐姐就在这里换吧。”
璋瑢知道妹妹是一点就通的,于是笑着一同换上了吉服,两人匆匆往崇德殿去了。那方牡丹丝帕,静静地躺在了贵妃榻上。
待曦瑶和璋瑢赶到崇德殿时,皇后、皇贵妃等早已跪在香案前合十祷告了,崇德殿的管事引着两人分别在蒲团上跪下,见众人都是默默进来,默默跪下,两人便也照着做了。
曦瑶颔首看着墙壁上一幅幅历代皇后的画像,心中暗暗道:挂在这里的,都是凤座上最显赫的女人,我即便集赫臻万千宠爱于一身,往生之后,自己又将何处安身呢?又有几个妃嫔能生于帝王同枕死于帝王同穴呢?爹爹、娘难道你们除了送我进宫,就真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想着想着,曦瑶潸然泪下。
片刻后,派到修缘宫的老嬷嬷回来报告:良嫔难产!
皇后惊得不是一般,急急地在祖先面前磕了几个头,便要亲自往修缘宫为良嫔压阵。她是皇后,福气自然比良嫔来的甚些,后宫的子女都是她的孩子。在兰妃、恬嫔先后失子后,良嫔肚子里的孩子就更加显得弥足珍贵了。
曦瑶跪在蒲团之上,从刚才的悲伤中清醒过来,看着皇后及皇贵妃急急地离开,心中暗暗恨到,倘若我的孩子还在,该有多好。那个吴太医,早不告假晚不告假,偏偏那天不在宫里。害我满心以为梁太医是德妃派来的心腹,配合我们一起做戏的,倘若我真的知道自己怀孕了,定会处处小心,又怎会遭你蕰蕴的暗算。如今这般,你也难怪我有一丝快意了。
但曦瑶又摇了摇头,不行,何时开始我变得这般狠毒?三哥説过,我是世上最善的人,我岂能这般诅咒于她,孩子是无辜的,况且姐姐説的对,根本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就是她害我的,如今只盼望她能生下孩子,母子平安。于是曦瑶便深深地向祖先磕了个头,嘴里念念有词。璋瑢看见了,心里满意,妹妹果然是个心善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许多充人、充媛等已经开始轻声抱怨腿脚麻木,瑾贵妃轻咳一声,方才安静下来。瑾贵妃对懿贵妃耳语几句,懿贵妃微笑点了点头,于是瑾贵妃道:“琪淑容先回去吧,你也是有身孕的人,本不该来的,佩云,你送琪淑容回去。”
琪淑容受宠若惊,其实自己早已腿脚麻木、有些晕眩了。但是向来谨慎本分,不敢造次,于是才默默忍受着,如今瑾贵妃开口要自己离开,当然不敢推辞,便在瑾贵妃的贴身侍女佩云的搀扶下离开了。曦瑶心中暗想,难道瑾贵妃真得改性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曦瑶也渐渐觉得腿脚麻木了,这时坤宁宫的品鹊回来,脸上喜滋滋地报道:“良嫔娘娘顺利诞下皇子,母子平安。皇后娘娘説,各位主子辛苦了,请各位主子回宫休息,至于探望一事,请各位主子三日后再去。”
众人听了,纷纷互相搀扶着站起了,只听得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第二十九章 牡丹3
“好福气呀,生了个儿子。”
“生那么久都让她生出来了,看来连命都拼上去了。”
“但还是羡慕呢,我们连个影子都没有呢。”
曦瑶扶起璋瑢淡淡道:“终究还是生出来了,明日我们是不是要去探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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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瑢微微点了点头,懿贵妃、瑾贵妃、德妃、如妃等依次从面前走过,懿贵妃神色平淡,但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屑;瑾贵妃一如既往冷淡的表情;德妃和如妃的脸上却洋溢着喜悦。曦瑶挽着璋瑢也跟在她们后面出来,接着大家各自回宫。
曦瑶回到宫里,缘亦道:“没想到良嫔娘娘这么好的福气,如今生了儿子,説不定就要升为妃子了。”
“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个了?”曦瑶笑道:“升为妃子又怎么样?如果真是她害我小月的话,就是她做到皇后,我都有本事把她揪下来。”
“娘娘,这话可説不得的。”缘亦关切道。
曦瑶莞尔一笑,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地走进寝宫,四处寻找,却毫无头绪,走到贵妃塌边,上上下下都仔细搜寻一番,仍无结果。
缘亦见她焦急地模样,问道:“娘娘,您丢了什么东西了吗?”
曦瑶的脸色大变,站起来,怒道:“我们这里出了别人的眼线了。”随即冷笑一声,对缘亦道:“她们都是你管教的,日落之前,替我把这个贱人找出来。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
缘亦怔怔地看着曦瑶,道:“是。”于是也带着一脸的怒气出去了。
曦瑶心中思量,这个眼线恐怕不是蕰蕴部下的,今日她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派人来偷我的丝帕?”
正想着,小瑛子进来道:“滕总管説,皇上今晚要来馨祥宫休息。娘娘您忙到现在,饭都没吃呢。要不……”
曦瑶问道:“这个你就别忙了,先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是。”小瑛子便站着不动了。
曦瑶坐在红木椅上,淡淡道:“修缘宫的太监向来都和你要好吗?”
“是,因为良嫔娘娘以前常常来,所以奴才们都混熟了。宫里都是这样的,哪几位主子交好的,奴才们也跟着熟络。”小瑛子笑道。
曦瑶旋转了手腕上的金镯,道:“你们平时也偷偷地喝个酒?”
小瑛子吓得跪了下来,央求道:“娘娘饶命,奴才们知道是犯忌的,但是我们只是喝一点点聊个天,不会耽误事的。”
“説这个做什么?我只问你,那天你去领供给的时候,六顺并不是第一次喝酒是不是?”曦瑶道。
“是、是、是……”小瑛子磕头道。
曦瑶笑道:“我今日问你的,你不要对别人提,不然仔细我告诉缘亦你常常偷着喝酒。上回她就要教训你了,是我拦着的,你可明白了?”
小瑛子向来惧怕缘亦,连连磕头道:“奴才记下了,奴才记下了。”
“出去吧。”曦瑶淡淡道,小瑛子正要走,曦瑶又道:“回来。”
小瑛子连忙站下,只听曦瑶道:“告诉滕公公,我身子不方便,请皇上今日不要来了。”小瑛子便应下出去了。
曦瑶嘟着嘴,满脸的委屈,想道:“你不过就是想来安抚我罢了,以为蕰蕴顺利产子,我会心生不自在,我就偏不给你这份人情。”説着自己躺到贵妃榻上,静静地等缘亦的回应。
等着等着曦瑶不觉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羊毛厚毯,见缘亦坐在身边,温柔地看着自己。
曦瑶定了定睛,淡淡道:“查出来了?”
“是。”缘亦説着将一块手绢放到曦瑶眼前,“娘娘是不是掉了这个。”
曦瑶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那方牡丹丝帕,淡淡笑道:“缘亦你果然厉害,不知道我掉的是什么,就能这么快查出来。”旋即眼神中露出寒气,“那人是谁?”
缘亦得眼圈有些微红,轻轻叹了口气道:“奴婢説过一定会守护主子的,这件事情是奴婢疏忽。如今奴婢替娘娘找回东西了,至于那个贼人,娘娘还是交给奴婢处理吧!”
曦瑶看了一眼缘亦,见她坚定的神态,于是伸手拿回自己的丝帕,笑道:“好,就交给你了,我也不想见,免得心烦。”
缘亦欠身道:“谢主子。”又道:“方才皇上来过了。”
曦瑶惊地坐起来,道:“皇上来了?”
“皇上见主子睡的香甜,知道是为良嫔祁福累到了,所以就不叫奴婢打扰您,皇上便就走了。”缘亦为曦瑶披上毛毯,説道。
曦瑶又躺了下去,脸上满是失望,淡淡道:“皇上如今去什么地方了?”
“听説皇上去看了小皇子后,在寿宁宫坐了会儿,就到我们这儿来了。没想到娘娘休息了,这会儿像是去了裕乾宫。”
曦瑶叹道:“是啊,除了那里,还会去哪里呢!”继而又拉着缘亦道:“缘亦你绣工好,如今帮我个忙……”缘亦不知何故,诺诺地应下了。
牡丹丝帕失而复得,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不只曦瑶又该如何应付。
第三十章 欲擒故纵1
良嫔诞下皇子,风头一时无人能比,三日后,修缘宫大开方便之门,众人来来往往,恭喜祝福,络绎不绝。
曦瑶和璋瑢二人于第二日便已前去探望,但是血房污浊,两人只是留下了礼物和话语,便走了。三日后,众人来来往往的,曦瑶二人也不便前来,直到晚上人渐渐少了,两人才携手同来。
蕰蕴脸面尚显浮肿,一言一行中透露出不尽的喜悦。
璋瑢笑道:“方才奶娘抱了给我看,啊呀,好俊的一张小脸蛋儿,像极了妹妹呢。”
曦瑶刚才看到初生的婴儿,一副顽强的生命力,心中大悦,便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这会儿也是笑盈盈:“好羡慕姐姐,多漂亮的孩子啊!实在讨人喜欢。”
蕰蕴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眼神中多了喜悦与得意,笑道:“皇上説像他呢?妹妹看呢?”又收了笑容看着曦瑶,脸上露出淡淡的哀愁,“好妹妹,你不要伤心。因为嬷嬷们説忌讳,所以姐姐不曾来看过你。你还年轻,将来一定还能有孕的,皇上又这么喜欢你。”
曦瑶握了蕰蕴的手,笑道:“姐姐説的极是,皇上説了,将来要和妹妹生好多皇子皇女呢,因而妹妹一点儿都不难过。”
蕰蕴脸上难以掩饰的尴尬,笑道:“这样啊……”
璋瑢连忙圆场道:“姐姐不要听这蹄子胡诌,她如今仗着皇上宠爱,越发没规矩了,连害臊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曦瑶斜眼看了一眼璋瑢,笑道:“难道这话皇上没对姐姐説过?我可不信,皇上不是日日巴着瑢姐姐为皇家生下一儿半女的吗?”
蕰蕴的脸色更加尴尬,璋瑢见了,嗔道:“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説着便过来拧曦瑶的嘴。曦瑶坐到床上,躲在蕰蕴身体后面。
蕰蕴拉开两人,笑道:“好端端的説话,闹什么。知道我身体还弱着,哪里挨得住你们折腾。”
璋瑢笑着停了手,“好姐姐,自从你有孕后,我们可好些日子没这么玩耍了。”
曦瑶笑道:“瑢姐姐,以后你就和我玩吧,蕴姐姐如今都作了娘了,哪里有空子陪你。要不……”曦瑶坏坏地笑道:“要不姐姐找皇上玩去?”
璋瑢跺脚道:“该撕了你的嘴。”曦瑶得意地靠着蕰蕴咯咯地笑起来。
“怎么这么高兴?”三人正笑着,赫臻熟悉的声音传来。三人抬眼望去,确实是赫臻,穿着明晃晃的龙袍,脸上带着笑容,大步走进来。曦瑶和璋瑢,连忙过来施礼。
赫臻笑着扶起来,説道:“你们这么晚了,也不让良嫔歇着?”
璋瑢笑道:“皇上説的是,臣妾説要走,瑶儿就赖着不走。”
曦瑶自从初五到现在,已经四日未见皇帝了,乍一见不免有些激动,急急地挽了散乱的发鬓,淡淡笑着道:“皇上信不信呢?”
赫臻笑呵呵地走到蕰蕴床前,道:“信不信问良嫔不就知道了?不过朕觉得,妍儿不像瑶儿这般调皮,朕还是相信妍儿。”又对蕰蕴道:“良嫔,你説呢?”
蕰蕴尴尬地笑道:“皇上英明。”却不愿再多説一个字。
璋瑢看出其中缘由,笑道:“皇上怎么来了?”説着亲自将桌上的手炉里添了精碳,递给赫臻。
曦瑶见了,独自坐到桌前取茶喝,不屑道:“哪天臣妾也会递手炉了,皇上是不是就信臣妾的话了?”
璋瑢笑着嗔道:“皇上,您説这丫头该怎么教好呢?”
“由着她吧,不过是个孩子。”赫臻笑道,只以为曦瑶是在吃醋。
曦瑶听説皇帝叫自己小孩子,心里不禁一凉,怔怔地坐在哪里,玩弄手上的茶碗。
蕰蕴温柔道:“这么晚了,皇上还来?要不要叫奶娘抱了小皇子给皇上看看。”
赫臻看了一眼曦瑶,笑道:“朕从寿宁宫来,今日几位老王妃来给太后请安,朕过去打个照面,论礼都是伯母婶娘的。”
璋瑢笑道:“日里臣妾去向太后请安,几位老王妃还拉着臣妾的手説了好一会儿话呢。”
赫臻笑道:“良嫔,方才朕与太后商议了,小皇子的名字自然是顺朕名讳中的一个‘臻’字,后面一个字,太后和朕想让你这个娘来定如何?”
蕰蕴激动不已,笑道:“臣妾哪里有什么学问,皇子的名字,还是皇上定夺吧!”
赫臻笑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想了想道:“‘臻云’如何?你的名中有个‘蕴’字,取其谐音‘云’,这样皇子岂不是爹娘的福气都占尽了!”
璋瑢笑道:“好,这个名字真好。”转头对曦瑶道:“妹妹你觉得呢?”
曦瑶淡淡道:“皇上起的名字当然好。”
蕰蕴很是满意,欠身笑道:“臣妾替云儿谢过皇上了。”
赫臻点了点头,对璋瑢二人笑道:“我们走吧,良嫔也该安置了。”
“是,臣妾送皇上。”璋瑢笑道,又对曦瑶道:“怎么,妹妹还要留在这里?”
曦瑶站起来,过来对蕰蕴笑道:“姐姐你且歇着,我们先走了。”説着转身,对赫臻福了福身体道:“臣妾身子不爽就不送皇上了,先行告退。”説着也不等赫臻、璋瑢反应过来,就快步走出去了。
璋瑢不去理会,挽着赫臻慢慢走出来,赫臻在璋瑢耳旁轻声道:“瑶儿今日怎么了?”
璋瑢淡淡笑道:“还不是皇上宠的?”两人説笑着,登上了辇车。
方才曦瑶出来时,连风衣皮袄都来不及穿,就冲跑了,缘亦吓得跟在后面,一路追着。
曦瑶一口气跑到了福园,来到那个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的小渡口,站在风里。缘亦急着赶上来,为曦瑶披上皮袄,自己也是气喘吁吁了。
曦瑶喘着粗气,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哽咽道:“缘亦,连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缘亦不知道刚才寝宫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这些天曦瑶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与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缘亦知道主子承受了太多,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缘亦,你刚才没有听到我説的话。”曦瑶恨恨道:“姐姐説我如今不害臊,呵呵!我真是不害臊了,可是我看到她尴尬的表情,我就觉得好开心。”
“娘娘。”缘亦见曦瑶十分激动,不免担心。
曦瑶伤心道:“你知道吗?那个孩子真的好可爱,为什么她蕰蕴可以保住自己的孩子,我就不可以呢?”
缘亦一直都以为主子对孩子没有感情,早就不会那么心痛了,如今才知道主子都把苦楚藏在了心里。
曦瑶蹲下身子,哭泣道:“够了,真的够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随即怔怔道:“在他眼里,竟一直都当我是个孩子。”
缘亦过来搀扶,曦瑶笑道:“我还是个孩子?”
“主子。”缘亦有些害怕了。
曦瑶哭道:“娘説我一定要进宫,我听话,我进来了,也开始接受了这种生活,可是,他竟然到现在还觉得我是个孩子?”
缘亦觉得主子有些语无伦次了,过来搀扶,发觉曦瑶浑身发烫,连忙要扶她回去。曦瑶也觉得头昏脑胀,倚在缘亦的身上,慢慢地走回去,缘亦只听曦瑶口中喃喃道:“现在才刚刚开始。”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蕰蕴被曦瑶二人一阵闹腾后觉得有些劳累,但想着儿子的名字也由皇帝亲口起下了,便喜悦不已,正要躺下休息,却觉得床上有什么东西,伸手拿起来看,却是一块自己从未见过的丝帕,上面的牡丹绣的惟妙惟肖。细细想了想,刚才似乎只有曦瑶在床上坐过,难道是她落下的?便淡淡一笑,正要收起来,却突然计上心头,牡丹……?
蕰蕴想着,便将丝帕藏在枕下,自己缓缓躺下,闭上双眼,脸上有着莫名的笑容。
曦瑶回去后,病了几日,因为正当年下,皇后不便下禁足令,赫臻便天天都来陪着曦瑶説话。身体渐渐好转后,曦瑶心里的伤感也渐渐消除,豁然了许多。这几日笑容又挂到脸上,缘亦看了也放下心来。
很快便到了元宵节,元宵节一过,春节便完全结束了。这一日晚上皇宫里灯火通明,各式的灯饰挂满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曦瑶换上缘亦用娘送进来的丝绸和棉缎缝制的新衣,梳了涵烟芙蓉髻,将太后赏赐的红宝石金簪戴在最显眼的地方,发鬓上缀满了小指甲大小的水晶芙蓉,光彩夺目。晚霞妆衬得曦瑶娇艳欲滴,进宫一年的功夫,曦瑶的身形有了很大的变化,越发的妩媚动人。
缘亦看着,心里暗暗赞叹曦瑶的美貌,嘴上道:“主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动身吧!”
曦瑶将红唇在胭脂上轻轻地抿了抿,淡淡道:“急什么?慢慢来好了……”又道:“把那件我进宫时带来的炫色紫金线貂皮风衣拿出来,今日就穿这个。”説着站起来,给了缘亦一个肯定的眼神。
当曦瑶一身华丽地出现在坤宁宫时,众人都将惊讶地目光落在她身上。曦瑶盈盈地走至上座前,徐徐拜倒:“臣妾姗姗来迟,还望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降罪。”
太后很满意曦瑶今日的装束,笑道:“何罪之有?不过来晚些,来来来,快脱了外衣到哀家这边来坐。”曦瑶笑着应了,抬眼望赫臻,也是满脸的笑容。
缘亦连忙过来为曦瑶脱去风衣,里面新衣华丽加上精心打扮得妆容,曦瑶站在那里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缘亦收了衣服,和其他宫女退到一处,看着曦瑶笑靥如花地坐到太后身边,想起刚才来路上,曦瑶对自己説:“缘亦啊,这段日子我倒忘记了,我还是太后的侄女儿呢!”不禁有些惆怅。
曦瑶坐在太后身边,放眼望去,今日盛装打扮的又何止自己。缓缓扫过,却看到皇后身边做着许久未见的若晴公主,便在太后耳边轻声问道:“老佛爷,怎么没听説过大公主进宫呢?”
太后看了一眼若晴,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回娘家过节的。但是哀家实在想晴丫头了,就让皇上把驸马爷一家子都叫进宫来,今日傍晚才到的。”
曦瑶笑了笑,轻声道:“臣妾也很想大公主呢。不知道驸马爷是哪一位。”
太后笑道:“你看那位挨着大皇子坐着的便是……如今已是吏部尚书了,年轻有为。”
曦瑶顺着看去,果然臻杰身边坐了一位男子,二十来岁的光景,相貌虽不及臻杰,但眉目间忠厚老实,再看若晴,脸上明显多了幸福的神态,顾盼间也看到曦瑶,于是两人相视一笑。
元宵节,赏花灯。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臻海、臻麟、若岚、若珣四个孩子提着花灯到处跑,若珣虽然是最小的,但是此时俨然成了老大,领着哥哥姐姐们玩得开心。若岚平日娴静,今日也倒也愿意跟着若珣玩。众人一片欢声笑语,因为只是家宴,除了驸马一家外,其余皆是宫中之人,只蕰蕴尚在月子中没有到场。家宴过半,众人纷纷开始向赫臻、向太后敬酒。
轮到璋瑢,她举杯笑道:“良嫔为皇家喜添龙子,臣妾恭祝皇上多子多福、老佛爷万子千孙,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赫臻笑道:“好!大家举杯共饮。”于是众人高呼万岁。
太后笑道:“不如把小皇子抱来,大家瞧瞧。”皇后应了,便让人去安排。片刻后抱来,太后看着小婴儿十分欢喜。
曦瑶恰看见赫臻与璋瑢眉目传情,心中不免有些酸意,于是举杯,柔美地笑容绽起,道:“敬妃娘娘方才将臣妾的贺词説了,臣妾这会儿实在不知道説什么好了,老佛爷您説怎么办呢?”
皇后娘娘笑道:“这可是不许的,恬妹妹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出贺词来?”
太后笑道:“就是如此,要是她説不出来,该罚她的。”
曦瑶看了一眼赫臻,见赫臻也同样笑看着自己,嘴角便挑起满意的笑容,得意地望了一眼璋瑢,却不见她任何的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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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缓缓起身,走到赫臻面前,稳稳地跪下身子,将酒杯举过头,笑道:“臣妾恭祝皇上再添龙子。”众人一怔,赫臻却站起来,笑道:“是啊,但愿琪淑容能为朕再添龙子。”众人还来不及将目光投到已羞涩不已的琪淑容身上,却见赫臻已绕过桌案走出来亲自将曦瑶扶起来,曦瑶却脚下一软,摇摇欲坠,赫臻连忙抱住。曦瑶柔柔靠在赫臻的臂弯里,趁机在耳边娇笑道:“谢皇上。”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啧嘴耳语,向曦瑶投来嫉妒的目光。曦瑶很快地站正了身体,将酒杯递给赫臻,赫臻一饮而尽,曦瑶笑着接回了酒杯,慢慢回到座位上。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自然惹来众怒,曦瑶却依旧自顾与太后説笑,不理会众人的目光。
底下看着的缘亦暗暗地叹了口气;璋瑢依旧温柔地微笑着左右迎合;德妃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把若珣招回身边;懿贵妃同出一辙,仅照顾臻麟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若晴公主看着依稀觉得眼前已不是那个翰宛亭中的恬婉仪了;瑾贵妃眼中含着泪水,举杯饮尽了苦酒,暗自叹息眼前物是人非的景象。
宴席渐尽尾声,今日正月十五,皇帝要依例在坤宁宫休息,众人便只等皇后宣布宴席结束。
太后见时辰差不多,便笑道:“你们且玩乐一会儿,哀家要回去歇息了。”
曦瑶笑着道:“臣妾送老佛爷回去!”説着过来搀扶,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踉跄了身体,幸好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扶住。
太后关切道:“怎么了?”
曦瑶定了定神笑道:“臣妾不胜酒力,让老佛爷担心了。”
众人见了撇嘴不已,却又见赫臻站了起来,走到太后身边,看了一眼曦瑶,对太后道:“还是让儿子送老佛爷回去吧!”
太后笑了笑,便站起身来,众人也纷纷站起,赫臻挽了太后向侧门走去,曦瑶也跟在了后面。待皇帝与太后离开后,皇后便宣布家宴结束,于是众人纷纷散去。
璋瑢缓缓走出来,只听得前面几位充媛走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説,皇上一会儿会不会送恬嫔娘娘回去啊?”
“也许会吧!但是今日是十五啊!”
“好厉害的恬嫔,平时只以为她长得比别人强些,才博得皇上宠爱,没想到狐媚功夫也是一等一的。”
“説的就是,看来她要做第一个在月圆之日从坤宁宫把皇上抢过去的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哈……皇上待会儿送了太后,当然要送她回去,这一送,还会回来吗?”
“这样啊……她也不怕得罪皇后,对了,刚才我看到瑾贵妃一脸的悲伤呢。”
“她怕什么?你看看,就连皇贵妃都不能坐在上座,她一个嫔妾却次次都坐在上面。”
“对啊!谁让她是太后的表侄女呢,虽説皇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第三十章 欲擒故纵2
璋瑢见她们越説越起劲,正要上前去,瑾贵妃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快步上前,在她们身后清咳了两声,那班充媛回头看身后站了瑾贵妃,吓得纷纷跪地请安。
瑾贵妃却回头看了一眼璋瑢,淡淡一笑,转身换了脸色,闲闲地对地上的充媛们道:“虽然过了春节,天气要暖和了,但北风还刮地劲呢!各位妹妹那么爱説,但且不要闪了舌头。”
地上的人纷纷点头称是,瑾贵妃满意地笑了笑,回过来拉了璋瑢道:“妹妹可愿意送本宫一程?”璋瑢微微一笑,便于瑾贵妃并肩同行。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赫臻送太后回去安置后,便送了曦瑶来到馨祥宫,两人前脚踏进宫门,坤宁宫的安泰便过来向滕广示意,説皇后多饮了水酒,身体不适,今日不能侍驾。滕广如实禀告后,赫臻与曦瑶会心一笑。
月光如洗,洋洋撒落于宫闱,月圆之时,便是天地精华最胜之期。多日不与亲近,赫臻痴醉于曦瑶周身细腻的香气,火一般的热烈几欲将曦瑶湮没,曦瑶用温柔包涵着着他激情与耸动,沉浸于这久违的耳鬓厮磨中,只是心中隐约存留着一份淡淡的伤感。
几番缠绵,沉沉睡去。曦瑶醒来时,赫臻还在熟睡。她并不愿意吵醒他,只是静静地将头轻轻靠在枕上看他的脸庞,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饱满的身肌。我爱的就是这个男人吗?原来我也不过是一个俗人,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俗人。赫臻,在你心里,我究竟占多少?难道我一定要去争、去夺,才能守护住你对我的爱吗?瑾贵妃那么爱你,我又何尝不是呢,看着她现今的处境,日后的我,又将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许是到了时辰,赫臻缓缓醒来,十几年来,他早已习惯了每天早朝的时刻。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赫臻微微舒展了身体,欠起身体靠在床头上,溺爱地看着曦瑶。
“臣妾要伺候皇上上朝啊?”曦瑶调皮地靠在赫臻身上,这个宽厚的肩膀早已代替了曦瑶心中对于父兄的依恋。
赫臻低头亲吻了曦瑶的额头嗔道:“何不多睡一会儿?”
曦瑶用手搂住了赫臻的脖子,笑道:“皇上那么辛苦,臣妾好心疼,千斤担臣妾愿能为皇上分担。”
赫臻拍了曦瑶的和脑袋,笑道:“傻瓜……”
“皇上!”曦瑶嘟着嘴转过身体对着皇帝,鲜红的抹胸映着雪白的肌肤,异常妩媚,“臣妾不是説过了,臣妾不是小孩子了,皇上不要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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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赫臻宠爱地笑起来,他知道,若晴公主接风宴上稚嫩的女孩子早已不存在了,眼前撒娇的已是自己深爱、及智慧于美貌于一身的女人,于是道:“以后朕再不叫你小傻瓜了好不好!”
“皇上才知道疼臣妾呢。”曦瑶正笑着,门外传来滕广的声音,“皇上,您起了吗?”
曦瑶对赫臻嘟嘴道:“老公公,又来催了。”于是高声对门外道:“起了。”
滕广在外面应道:“是。”
曦瑶説完便起身披了睡袍,又过来伺候赫臻起床,一招一式都娴熟到位,俨然一个成熟的小妇人,赫臻爱怜不已。片刻后,滕广、缘亦等便进来伺候,一番忙碌,终于将赫臻送出了宫门。
缘亦搀着曦瑶回去,笑道:“娘娘再睡一会儿?”
曦瑶挽了挽头发,看了看东西两殿还未上灯,笑道:“不睡了,我们早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罪。”
缘亦愣了愣,看着曦瑶径直走进去,便连忙跟过来,轻声道:“主子可愿意听奴婢一句话?”
曦瑶在梳妆台前坐下,梳理着自己的乌黑的秀发,笑道:“你説啊,怎么了?”
缘亦过来接过梳子,轻柔地梳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主子,你这会儿去给皇后娘娘请罪,恐怕别人会觉得您是去向皇后挑衅呢?”
“缘亦你果然谨慎些。”曦瑶拿起乌炭眉笔,轻轻地描了眉,笑道:“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
“奴婢……”缘亦顿了顿道:“奴婢觉得您变了。”
曦瑶转过来,拉了缘亦的手笑道:“好缘亦,我也觉得自己变了。但是爹爹曾经教导过的‘非善不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即便我现在做一些让你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超越我原则的底线。你放心,无论我做什么事情,我还是当初那个恬婉仪。刚才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就当真了?”
“娘娘。”缘亦笑了,便不再多説什么只是利索地为曦瑶梳好发髻。
当曦瑶来到坤宁宫时,皇后确实没有起床,曦瑶便同品鹊等服侍她梳洗。
“上回你这么早来,是因为缘亦伤了,几个小丫头照顾的不周到。”皇后看着铜镜中映出的曦瑶的精致的脸颊,笑道:“今日又是为了什么?”
“臣妾想早些来,给娘娘请罪。”曦瑶梳理着皇后的头发,轻声道,抬眼看镜中的皇后,眼神中透出一丝欠意。
“恬嫔你……”皇后眼里透出一缕难以捉摸的神情。
“臣妾该死!”曦瑶突然跪了下来,品鹊等知意地纷纷退了出去。
皇后将一支金簪拆下来,重新对着镜子插好,淡淡道:“你起来吧!”
曦瑶并没有起来,只是低着头道:“昨日的事情,臣妾罪该万死。”
皇后拿起桌上的白玉盒子,用细簪子轻轻挑了一点胭脂,均匀地抹在唇上,颜色温和润泽,顿时让脸颊鲜亮起来,罢了拿起玳瑁制的护甲逐一戴在纤纤玉指上,口里闲闲道:“本宫自从册封以来,皇上还从来没有例日不在坤宁宫休息的。”
“臣妾不敢辩解什么,只求娘娘降罪。”曦瑶如此説着,心中却没有半点惧怕之意。
皇后挽了挽发鬓,转身起来,扶起曦瑶道:“你又何罪之有?”説着拉了曦瑶一同在桌前坐下,淡淡地笑了笑,无奈的神情从眉间流过,“其实本宫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你能有今日,本宫已然很欣慰了。”
曦瑶不解地看着皇后,一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突然又明白了皇后话中的意思,垂首道:“娘娘您太辛苦了。”
皇后惨然一笑:“你我心照不宣,果然是该做姐妹的。”
曦瑶抬头看了皇后,嘴角挂起笑容:“表姐!”
皇后笑了笑,起身去取屏风上的披肩,曦瑶也跟着过来伺候,皇后道:“就是这声表姐,你的命运就不是敬妃、兰妃她们能比的。既然你叫了,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説吧。”
曦瑶为皇后整理了肩头的薄纱,轻声道:“娘娘果然非常人的智慧,臣妾的心思终究逃不过您的眼睛。”
皇后穿戴整齐,又坐了下来,自信的目光落在曦瑶身上,“这宫里,又何尝有谁逃过本宫的眼睛了?”
曦瑶微微一怔,随即正色道:“臣妾今日来,是为了求皇后娘娘一句话。”
皇后笑道:“你説説看,看本宫想的是不是你要説的。”
曦瑶深深吸了口气,道:“臣妾要为自己所受的伤害讨回公道,要为那未出世便死去的孩子报仇。”
“‘报仇’两个字太严重,”皇后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缓缓道:“你要做的只是为后宫清理门户,往大了説,你是为皇上在办事,往小了,才轮到你自己。”
“娘娘。”曦瑶看着皇后,坚定道:“臣妾知道您英明过人,您自有您的道理,但是臣妾并没有想这么多,臣妾只是……”
皇后未等曦瑶説完,抢白道:“很多事情,太后早就交待要本宫教给你去做,可是本宫一直都没有开口,老人家老早不满意了。本宫不想教你,只是因为在等你自己来找本宫。”
曦瑶深吸一口气,看着皇后,缓缓道:“难道娘娘知道臣妾对往事的知晓?”
“缘亦最是善良的孩子,把她安排在你身边,不过就是为了有一天她会告诉你一切,也不用本宫操心。”皇后的神态,让曦瑶难以揣测她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曦瑶的身体微微一颤,心中暗暗哭道:原来还是在别人算计好的戏里,一步步唱下去。于是福了福身体道:“既然皇后娘娘知道一切,那么臣妾也不多説了,只求娘娘日后能给予臣妾帮助。”
“这是自然的,”皇后拉了曦瑶坐下,笑道,“一切你都放心去做,本宫会默默地关注一切,必要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出手。”
“太后那里……”曦瑶试探地看着皇后。
“你我都是皇上的人,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而不是太后。”皇后坚定地看着曦瑶,眼神中没有丝毫杂念。
曦瑶淡淡一笑:“谢娘娘。”
品鹊在外面道:“皇后娘娘,各宫娘娘都陆续到了。”
皇后道:“知道了,一会儿就出来。”又对曦瑶道:“今日你就不要出来了。”
曦瑶会意地看着皇后,轻轻道了声:“是。”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曦瑶送至门口,本想听听前殿的谈话,无奈中间隔了饭厅,根本听不清楚,于是暗自笑笑了之,正打算坐回原处却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恬婉仪。”
曦瑶心中一惊,难道室内还有别人,那么刚才……,可是如今还有谁会称自己为婉仪?于是端正了神色,笃定地转过身来,看到的竟是美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若晴,心内不禁“呀!”了一声,继而笑道:“公主别来无恙!”
若晴公主欠身道:“娘娘还恕若晴无礼,方才忘记了娘娘如今已晋升为嫔主了。”
曦瑶微笑着拉了若晴一同坐下,笑道:“公主何须多礼?一切名讳不过是身外之物,公主与本宫之交寡淡如水,何必记挂这些,或许公主还宁愿与当年的恬婉仪共叙也无从可説。”
若晴听出其中意思,欠了欠身体笑道:“难道娘娘因为刚才的事情,误会若晴了?方才若晴从后园回来,无意间听见娘娘与母后的对话,实在失礼。”
曦瑶看着眼前的若晴,比起去年四月,不仅眼神中没有了凄苍反更多了几分成熟。于是浅浅笑道:“那么公主想必也知道本宫知晓了公主的往事了?”
“那天看到缘亦跟着你,就知道您早晚会知道的。”若晴公主自己从暖笼中取出茶碗,斟了一杯。
“公主不必诸多挂心,过去的事情,毕竟如流水般一去不返。”曦瑶接过若晴递给自己的茶碗,道,“公主的心境,臣妾始终是明白的。”
“娘娘的为人,若晴自然也从没有怀疑过。只是若晴有几句话,想要对娘娘説明。”若晴意味深长地看着曦瑶,深潭般的眼睛仿佛会説话。
曦瑶喝了一口茶,微笑道:“公主但説无妨。”
“刚才听娘娘的一番话,若晴知道,娘娘心里始终对太后、母后、若晴所作的往事无法释怀。”曦瑶微笑如常,不做言语。
若晴继续道:“即便太后当年逼迫若晴作此等泯灭良心的事情,若晴除了感叹自己的命运坎坷外,从未记恨过太后。”
曦瑶惊地看着若晴,手上的茶碗跟着颤抖。
若晴伸手拿了曦瑶手上的茶碗,放在桌上,又拉住她的手淡淡道:“娘娘,您一定要相信若晴,缘亦她只是看到了一些表象,但是其中真正的缘由,若晴最是清楚了,只是不便再提。”
曦瑶抽手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心中想到:若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竟然为太后的行径辩护?难道若晴表面文弱,内心也是和太后、皇后等是一丘之貉?缘亦口口声声説陈妃温良,难道一个温良的人也碍到她们了?
“娘娘,后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真正有城府的人,才可以‘任他波涛汹涌,胜似闲庭信步’。后宫虽然是女人的天下,却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朝廷上的事情是瞬息万变,后宫的女人,能做的只有随机应变。”
曦瑶转过身来,淡淡道:“这些道理公主如此谙熟,可见太后教导之用心。”
若晴听出她话中讽刺的味道,微微笑道:“娘娘如今也贱看若晴了?”
“本宫不敢,只是惊讶于……”曦瑶一语未完,若晴便道:
“惊讶于若晴并非外表这般娴静温淑?”若晴説着,眼中露出无奈。
“公主尚比本宫年长一岁,本宫如今尚且如此的心境,又怎敢责怪从小生长在宫里的公主呢?”
“娘娘……”若晴叹了口气,笑道:“也许若晴此生的知己就是您了。”
曦瑶无奈:“未进宫时,就知道后宫是个是非之地,非常人能够生存,既然来了,就不能让自己的生命默默地消逝,即便是消亡,我也要轰轰烈烈的。”
若晴淡淡笑道:“早就听説娘娘不是一般官宦小姐的秉性,又听説您曾经只身往藩营寻找失踪的兄长,就知道在娘娘的心中,没有‘不可能’三个。”
曦瑶想起往事,淡淡笑起,“公主笑话了。”又收了笑容道:“如今公主嫁出皇宫,也算脱离了苦海。接下来的戏,本宫会好好唱下去,只是一件,如果公主愿意,烦请转告太后:我傅曦瑶,绝对不会是第二个若晴公主。”
若晴怔了怔,随即笑道:“这件事情,只能娘娘日后自己告诉太后了。若晴在母后,”她顿了顿,解释道,“是我的生母。”曦瑶微笑示意心中明白,若晴吸了口气继续道,“在母后生祭时就已指天发誓,从此都不再过问宫中的事情。”
“那么今日公主又……”曦瑶问道。
“今日若晴只是想对挚友説些心里话,并非干涉宫中之事。”若晴拉了曦瑶的手,站起来,笑道,“我们从后园出去,再从前门进来,难保不会有人看到你过会儿出坤宁宫,不如这一刻去了的好。”曦瑶笑了笑,便跟着若晴走了。
绕至宫门,若晴并不进去,曦瑶知道她的用意,于是只好自己进来,皇后见了曦瑶,先是一怔,随即又摆出自然的姿态。
曦瑶也是自然,只是行礼就座,看璋瑢等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于是也同大家説些玩笑话。片刻后,襄亲王带着新王妃来向皇后请辞。
真悠儿穿着宫服,梳着妇人的发髻,已没有了先前小姐的装扮,眉宇间流露着初为人妇的幸福。
皇后看着儿子成家,心中自然喜悦,但从此宫内宫外不得时常相见,心中不免伤感。
众人安慰一番,曦瑶看着真悠儿,这样清透的女孩,不被后宫这座染缸玷污了才是好。可转念一想,倘若将来臻杰继承大统,真悠儿不就是六宫之主!眼前小两口你侬我侬,可到了那时,真悠儿能如她的婆婆一般坦然面对那数不尽的妃嫔吗?
第三十一章 春江水暖谁先知1
热闹的春节终于过去,宫里复又安静下来,因三月十七是淑贤皇后的死祭,若晴公主与正月里便出宫往皇室宗庙去了。曦瑶将那日在坤宁宫先后与皇后及若晴的谈话告诉璋瑢,她听后也是感慨万千。
二月十七,曦瑶的生辰,太后下旨要恬嫔正式迁入余瑶宫,曦瑶虽不愿意,但为了日后的打算,只得惜别了两位充容,余瑶宫的构造与馨祥宫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从此远离了福园,况且不再有两位充容作伴,显得冷清。
这日,皇后等都纷纷送来了生辰贺礼,赫臻和太后各赐了宴席,珍馐佳肴摆满了一桌,但曦瑶却只请了璋瑢、蕰蕴来庆祝。
曦瑶疼爱地抱着蕰蕴的孩子,笑道:“小臻云,你什么时候能叫姨娘啊?”
蕰蕴对璋瑢笑道:“我这个做娘的都不急,你瞧瞧这丫头。”
也许是出于对孩子的渴望,璋瑢并不介意臻云是蕰蕴的孩子,只是一味地喜欢,也笑道:“臻云那么可爱,长大了一定有出息的。”
蕰蕴笑道:“这么小的奶娃娃,能看出什么来?”
曦瑶将孩子交给奶娘,自己过来吃缘亦亲手做的长寿面,笑道:“蕴姐姐生了皇子,又身为六嫔之首,升迁恐怕是迟早的事情了吧!”
璋瑢看了一眼曦瑶,也笑道:“看来不用多久,蕴姐姐就能大大方方地叫我妹妹了?”
蕰蕴尴尬地笑了笑,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笑道:“説什么呀,传出去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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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瑢笑道:“妹妹可是难得説这没分寸的话,可是依我看如若姐姐一但升为妃子,这六嫔之首就非瑶儿莫属了!而妹妹我就不得不守着裕乾宫过一辈子了。”
曦瑶讪讪笑道:“裕乾宫哪里不好了?皇上就差把聆政殿搬到裕乾宫里了。”
“妹妹……”璋瑢一脸的尴尬。
曦瑶却不屑道:“姐姐,这是宫里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啊,众人都对姐姐赞赏有加,姐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蕰蕴哄着怀里的孩子,静静地听两人的对话,却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不谐的气氛。
璋瑢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搅动着手里的汤匙,冷冷道:“妹妹的话很没意思啊!”
曦瑶冷冷笑道:“什么叫做没意思?妹妹看姐姐过的很是有趣呢!”
璋瑢顿时变了脸色,“可惜裕乾宫太小了,我看妹妹这余瑶宫很宽敞,搬到这里来才好吧?我可没本事在例日把皇上请到裕乾宫去。”
曦瑶瞥了她一眼,重重放下筷子,对着蕰蕴没好气地道:“好姐姐,妹妹身体有些不爽,奶娃娃娇弱不宜在我这里待着,姐姐还先回吧!”又对璋瑢道:“就麻烦敬妃娘娘送送蕴姐姐。”
璋瑢气得紧咬了嘴唇,忿忿道:“好啊!”説着便站起身来,蕰蕴也站了起来。
曦瑶冷冷道:“那妹妹就不送了。”罢了便旋身回了寝宫。
缘亦方才还听三人有説有笑,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这变成如斯尴尬的场面,连忙过来对璋瑢和蕰蕴道:“奴婢送两位主子。”
璋瑢无奈地看了一眼缘亦,转脸微笑着对蕰蕴道:“妹妹送姐姐回去。”便如无事一般搀了她走。
二人走后,缘亦又端了一碗长寿面进到寝宫,笑道:“娘娘好歹要吃了面条才是啊?”
曦瑶走到桌边,恨恨道:“你看姐姐今日多没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她竟然拿那件事情来嘲笑我!”
缘亦道:“主子多虑了,敬妃娘娘并不是这样的人,主子还是去向娘娘道个谦的好。”
曦瑶瞪大了眼睛,怒道:“平时她就总拿我开玩笑,今日我説説就不行了?何况,明知道……”曦瑶坐了下来,用筷子挑着面条,嘟囔道:“明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提那件事情了。”
缘亦安抚道:“主子别生气了,今日是您的千秋啊!”説着从袖口中掏出一方丝帕,在曦瑶面前展开,丝帕的四周密密地绣上吉祥如意四字组成的花团,帕面上百蝶飞舞,色彩鲜艳,栩栩如生。缘亦笑道:“奴婢送给主子的生辰贺礼,”説着跪了下来,笑道:“恭祝娘娘万世千秋。”
曦瑶乐滋滋地接过帕子,拉起缘亦,喜道:“好缘亦,我那日还惊讶你有那么巧的手,今日算是明白了,能绣出这样好看的东西来,对付那玩意儿又有何难得。但还是谢谢你,不仅为了这个,还为你如此地照顾我。”
缘亦感激地笑道:“主子客气了。”正説着,凌金几个在外面抬头胎脑的,缘亦便问道:“什么事情?”
于是凌金、流芸、秋心、秋叶、秋棠、小春子、小瑛子并小筒子一溜烟地钻进来,笑嘻嘻地看着曦瑶。
曦瑶不解看了看缘亦,对他们笑道:“有事吗?这么整齐地进来?”
众人齐刷刷地跪下,磕头道:“恭祝娘娘千秋万世、安康如意。”礼毕后站起来,小春子诺诺递上一个锦盒。
曦瑶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支精致的玉制簪花,虽然雕工精细,但却是极普通的玉,但曦瑶还是喜地眼泪在眶里打转,哽咽道:“你们……”
小春子团着手笑道:“不晓得给娘娘送什么好,就都凑了份子钱,趁奴才有每月出宫的日子,给娘娘挑了这个。”
曦瑶笑道:“你们能有什么钱?真是难为你们了。”説着起身走到镜前,细细地插在发髻上,转身对他们道:“好看吗?”
小春子等喜的什么似的,都笑道:“好看好看……”
缘亦笑着嗔道:“主子别让他们给骗了,您平时上头赏下来的东西都让这些小东西们分了,他们比奴婢还有钱呢!”
众人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曦瑶嗔道:“你就是爱训人,弄得他们一个个当你菩萨似的供着,拿你的名字唬他们就够了。”
众人哈哈大笑,曦瑶笑道:“好了好了,那桌子菜还没凉呢!你们都去分了吃了。”又问缘亦,“怎么阿红、小路子他们不在呢?”
小春子等谢了恩,就领着大家出去分享美食,缘亦脸上有一丝为难,但还是笑道:“我们都搬出来了,两位充容就少了伺候的人了,奴婢就做主把他们四个都留在馨祥宫了,本来他们也只是负责打扫的。”
曦瑶看了看缘亦,问道:“难道偷丝帕的是其中一个!”
“主子……”缘亦无奈地看着曦瑶。
曦瑶会意,笑道:“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不问的。”又笑道:“好了,你也出去吃点东西,不然他们难保给你留的。”缘亦听説便笑着出去了。
曦瑶见他们都出去了,便起身将丝帕收在锦盒里放好。垂首间曦瑶突然想起了去年在边疆过的生日,那时才找到哥哥,处境又极不安全,但是那个自称“陈大哥”的侠客,却烤了野兔、雉鸡为自己准备了一顿生日宴,叫人好不快活。
曦瑶淡淡一笑,他是个来去无踪、闲云野鹤的侠客,我何必去想他,或许他也想不到,转眼间那个活泼伶俐的姑娘,已然成了皇帝的宫嫔!曦瑶深吸了口气,从抽屉的角落里取出另一只锦盒,从中拿出一方半旧却精致的丝帕,脸上绽起幸福而得意地笑容。
转眼到了三月,自从曦瑶搬出来后,赫臻便经常在余瑶宫休息,连裕乾宫也少去了。圣眷之于敬妃已不如从前,后宫里便又谣言四起,然而最让众人抱怨的是,恬嫔几乎独霸皇帝,更胜往日瑾贵妃的势态,半点不像敬妃懂得要皇帝雨露均沾。
这日天气暖和,曦瑶用过午膳后,得知赫臻今日公务繁忙,自己不用等待,闲着无事,便绕道御花园赏花,走至湖边,见鸳鸯、白鹅等在湖内游的欢畅,便对身边的缘亦笑道:“诗里説‘春江水暖鸭先知’,可惜这里的水,鸭子没福分享受。”
缘亦笑道:“主子太善了,连鸭子都心疼。”
曦瑶嗔道:“你这嘴,越来越被春子带坏了。”缘亦掩口而笑。
两人正説笑着,却听见远处传来落水的声音,寻声望去,却见一人在水里扑腾,一个宫女在岸上胡乱叫唤着。
曦瑶二人急急地跑过去,那宫女见有人来了,哭道:“娘娘救救我家主子吧!奴婢不通水性。”
曦瑶来不及四周张望,就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缘亦惊地大声叫曦瑶自己小心。曦瑶奋力地向前游去,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救上来。
湖水阴冷,曦瑶上岸后也不住的颤抖,见地上躺着的人自己虽然眼熟,但似乎并不太认得。
缘亦将自己的罩衣脱下来,披在曦瑶身上,对地上的宫女道:“你家主子是谁?”
那宫女死命地拍着落水的人,哭道:“我家小主是琼华宫的李佳媛。”
缘亦听説是一个低等的充媛,转念一想,自己都不认得,怎么会是什么要紧的人,便道:“你且好好看着你家小主,等会儿就叫人来帮你。”又对颤抖的曦瑶道:“主子,我们先回去吧。”
曦瑶声音颤抖,“把她丢在这里不要紧吗?”
缘亦不由分説扶了曦瑶就走,走了半天才在园子里遇到一个宫女,交待了几句,就扶着曦瑶回到了余瑶宫。
凌金等见状,便手脚麻利地备了热水,暖炉,半个时辰后,曦瑶已舒服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半点寒意了。缘亦端了姜汤喂给曦瑶。
曦瑶喝了一口,问道:“那个佳媛没事了吗?”
缘亦继续喂道:“主子何必操心呢?奴婢刚才已经吩咐了一个小宫女去帮忙了,应该没事了。主子您刚才真不应该跳下去,要是有个万一、好歹的,即便十个佳媛也抵不了。”
“怎么这么説呢?都是命啊!”曦瑶淡淡一笑,又道:“如果没事,就不要惊动皇上。”
“是。”缘亦道,又嘟囔道:“御花园的太监、宫女不知道去哪里了,周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第三十一章 春江水暖谁先知2
曦瑶听了,略略想了想,也不再思考,正准备躺下去,小瑛子却进来报道:“主子,坤宁宫来人説,皇后娘娘要您马上去呢。”
曦瑶疑惑不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由缘亦伺候穿戴整齐,快速地出现在了坤宁宫。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曦瑶吃惊不已,刚才还落了水的李佳媛,此刻却裹着锦被,坐在坤宁宫里,身边还有一个裹着锦被的竟然是兰妃,其余妃嫔一皆到场,似乎严阵以待。
曦瑶跪地请安,但皇后却并不叫起来,只是神色愤怒,口吻冰冷道:“恬嫔,你为什么要推李佳媛到湖里,难道你想溺死她。”
曦瑶惊地抬起头来看皇后,却只看到一张愤怒脸庞,盼顾四周,仍是无助,璋瑢也是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曦瑶此刻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恬嫔你为什么不説话?”皇后又问道。
曦瑶冷冷地将身体坐在脚跟上,一言不发。
“恬嫔……”皇后被激怒了,“你不要太放肆了,本宫现在在问你话。”
“娘娘,臣妾认为恬嫔秉性纯良,我们不可姑且听一面之词,就降罪于她。”瑾贵妃突然开口为曦瑶辩解。
皇后却冷冷道:“这件事情,瑾妹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难道本宫连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
瑾贵妃遭此抢白,十分气馁,便恹恹不语,懿贵妃在她耳边轻声劝慰。
“啪……”皇后重重地拍了桌子,气道:“你为什么不説话,难道你在等皇上来为你辩护吗?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难道你以为皇上还会袒护你吗?”
众人都被皇后的震怒威慑到了,但是曦瑶依旧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皇后怒道:“好好跪着。”曦瑶似乎没有听到,依旧跪坐着。
瑾贵妃从前纵然不将皇后放在眼里,却从未如此与皇后正面冲突,曦瑶的行为无疑是重重闪了皇后的耳光,她不免气得脸色发红。怒冲冲道:“兰妃,既然恬嫔什么都不愿意説,那你来説,你看到什么了?”
兰妃似乎也落了水,浑身湿漉漉地,不停地颤抖,“臣妾……臣妾方才路过御花园,听到湖边有吵闹声,就……就过去看,到了那边就看到……看到恬嫔急匆匆地离开,李佳媛在湖里扑腾,臣妾就……就跳下去救起了李佳媛……”仿佛舌头在与牙齿打架,兰妃的话説的断断续续。
曦瑶听了心寒,心中冷笑道:皇上曾説,人心不过一黑一白,果真如此。
皇后怒道:“恬嫔,难道你还不想説什么吗?算上这次,你也够会闹腾得了。难道要整个皇宫都围着你转吗?或者,你想坐本宫的位子?”
众人听了大惊,跪地道:“娘娘息怒!”
“你们都起来!”皇后稍稍平息了怒气道,众人才纷纷起来坐下。
此时李佳媛颤巍巍地跪到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块湿漉漉的丝帕,声音颤抖,“皇后娘娘,这是臣妾与恬嫔娘娘推搡时,从娘娘袖间扯出来的。就怕……就怕……”
“行了。”皇后一扬手,品鹊便会意地过来接了手帕,递给皇后,皇后看了看,冷冷笑道:“哼!看来你觊觎本宫的位子,也不是一两天了。”説着将丝帕扔在地上,怒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
众人往地上一看,一方半旧不新的丝帕,用极好的金银丝混合织成,品鹊捡起来拿给各位嫔妃示意,才看到丝帕的两面是用双面绣绣成的正红色牡丹并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众人大惊,蕰蕴觉得有些晕眩,脸色惨白。
曦瑶愣愣地看着这方丝帕,随即将愤怒地眼神停留在璋瑢的身上,众人也奇怪地看着敬妃,璋瑢却一脸泰然,居高临下地回应曦瑶咄咄逼人的神色。
皇后怒道:“听説你喜欢用牡丹花色的东西已不是一两天了,本宫一直都认为是妒妇煽风点火的谣传,没想到……”随即大声喝道:“是不是你的?”
曦瑶依旧不言不语,众人见状神色各有不同,皇贵妃、瑾贵妃、德妃、如妃的脸上都是焦急,期盼着恬嫔能为自己辩解什么。懿贵妃等却只是漠然的表情。
皇后再也没有耐心等待,大声道:“好,你要等是不是,本宫就让皇上来看看你这件事情,究竟要怎么办。来人,把恬嫔送回余瑶宫,派人把守宫门,不许一个人进去,也不许一个人出来。”
殿外的太监进来称是,便要过来架起恬嫔,曦瑶却自己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又将愤怒地眼神留给璋瑢,随即慢慢地转身往外走。至兰妃身边,她的脸上重新又露出当初在庆宁宫讥笑轻蔑的神态,曦瑶恨得咬紧了嘴唇。又看到兰妃身边的李佳媛,她心虚得不敢抬头,曦瑶放开嘴唇,轻声唤道:“佳媛!”
李佳媛诺诺地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曦瑶,“啪!”的一声,曦瑶扬手给了李佳媛一个耳光,大声喝道:“刚才溺死你就好了!”
“恬嫔!你做什么?”皇后大怒,“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恬嫔押回去。”曦瑶不等太监来押,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了。
坤宁宫里安静下来,只听到摔倒在地上的李佳媛嘤嘤地哭泣声。
皇后平息了心神,温温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福身施礼,纷纷散去,兰妃和李佳媛分别由宫女搀扶着出去了。
曦瑶回到余瑶宫,宫里的奴才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缘亦因为等在宫外也是一脸的茫然,坤宁宫的太监等曦瑶和缘亦进去后,便“哐”地将宫门关上。
小春子等见曦瑶脸色惨白的回来,又见几个坤宁宫的太监急急地将宫门关上,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曦瑶对小春子道:“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小春子依命去做了,大家聚齐后,曦瑶坐在上座上缓缓道:“自从搬过来后,我一直都拒绝敬事房给我增加奴才,你们是不是打扫的工夫也要做,就觉得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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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摇了摇头,曦瑶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今日你们的主子我,恐怕又要委屈你们了。”
众人面面相觑,曦瑶淡淡笑道:“你们也看到了,坤宁宫的太监如今在外头守着余瑶宫的宫门,不知道他们哪天才会走,你们又要委屈陪着本宫禁足了。”
小春子等齐刷刷地跪下来,口中道:“奴才们不委屈。”
曦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们好,这些天都谨言慎行着点,宫门虽然关了,但有办法的人还是可以知道我们里头的事情,所以凡是都小心点,没事了,都退下去吧!”説着对缘亦道:“扶我进去吧。”缘亦应了。
曦瑶在贵妃榻上躺下,将方才坤宁宫殿内的事情一一告诉缘亦,缘亦听了恨恨道:“该死的李佳媛,刚才就该溺死她。”又疑惑道:“那块丝帕……难道真的是……”
曦瑶看了一眼缘亦,不屑的神情从眼神中流出,淡淡道:“我乏了,让我歇一会儿。”缘亦便不再多问,只是为曦瑶轻轻敲捶腿部。
这件事情如飓风般刮遍整个皇宫,众人纷纷议论,因敬妃这次竟然一言不发,置身事外,纷纷感叹人世无情。太后迅速把皇后叫到寿宁宫,斥责她怎么能这样对待曦瑶,皇后这次却没有向太后妥协,认为一切自由公断,太后十分生气,待皇后走后,把韩嬷嬷叫到身边。
“那个兰妃看来是不想活了,还有那个什么佳媛,不知死活的东西。”太后气得声音颤抖。
韩嬷嬷劝慰道:“老佛爷何必动怒,相信这件事情皇上也不会善罢甘休,看来不必老佛爷亲自出面的。”太后听説静了下来,一脸的疑惑。
延庆宫里,兰妃连説带笑手舞足蹈地告诉徐婉仪刚才的一幕,得意的神情,似乎自己即将要主宰后宫一般。
懿贵妃在皇贵妃的麟趾宫里,两人讨论这今日事情,皇贵妃虽然不大相信,但还是感叹恬嫔是在太不懂事了,懿贵妃只是劝慰也不多説。
瑾贵妃急急地跑到裕乾宫,想和璋瑢一同想办法为曦瑶申辩,却被璋瑢一句话冷冷地堵了回去,“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不是説了,这件事情不用您操心吗?”瑾贵妃气愤地从裕乾宫出来,心里感叹人世的冷暖。
赫臻这日一直忙到傍晚,才从前朝回到后宫,听滕广报告了这件事情,气得径直往坤宁宫去了。一番争论之后,皇后拿出那块丝帕,对赫臻道:
“皇上,难道您觉得嫔妾使用象征正妻身份花色的东西,也是对的吗?”
赫臻劈手夺过丝帕,细细看了看,冷冷道:“难道你认不出来,这是佩琴的东西吗?是朕送给恬卿的。”
皇后眼眶微红:“臣妾就是等皇上这句话。即便是相比进宫较晚的德妃、如妃,也知道这是皇上身边唯一留下的姐姐的遗物,但是谁也不会説出来。如果您不是至爱恬嫔,你绝不会轻易送给她,臣妾并不嫉妒。可是恬嫔并不知道这是谁的东西,难道皇上不曾想过,会害了恬嫔吗?”
赫臻怒道:“怎么就害了她了?现在朕不説,你会知道是朕送给她的吗?那么这样,又凭什么説是瑶儿的东西?为何你不追究那个佳媛怎么得到这块丝帕的?”
皇后淡淡道:“恬嫔什么话都不説,臣妾什么都问不出来,如若还一味袒护她,那么臣妾以后要如何立足于后宫?”
“皇后……”赫臻平息了怒气,他知道曦瑶耿直的个性。
语未毕皇后温柔道:“皇上,即便是臣妾,也不相信恬嫔会无端的去害一个充媛。因而这件事您就交给臣妾,您不要插手,臣妾一定还您一个完完整整的恬嫔。”
赫臻点了点头,轻声道:“难为你了,朕日日为国事操劳,实在没有精力来管你们的事情了。”
“这都是臣妾未能统理好后宫,臣妾实在罪过。但既然事情已然如此,皇上还是好些注意龙体才是!”皇后説着便轻柔地为赫臻按摩太阳穴,让赫臻觉得很舒服。
翌日清晨,众人到坤宁宫请安,皇后便派人将曦瑶也传召过来。曦瑶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中央,不管皇后怎样发问,就是一脸的倔强一言不发。
皇后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便只得宣布恬嫔举止不当,降两级,夺去嫔位称号,重新搬回馨祥宫。曦瑶磕头谢恩,缓缓地走出了坤宁宫,留下的妃嫔心神各知。
曦瑶却如释重负,带着众奴才搬回了馨祥宫,两位充容过来,不知该道贺还是该劝慰。
曦瑶对两人笑道:“二位姐姐可曾想我?”
两人怔怔地看着曦瑶,在她们心里,从来就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情,于是道:“想……但是娘娘!”
曦瑶却若无其事地拉了两人坐下,“没事的,来,我们喝茶,説説闲话多好。”
硕亲王府里也接到了曦瑶降级的旨意,众人大惊,硕王妃觉得其中一定有文章。在与傅嘉探讨一番后,决定几日后进宫去看看女儿。
这日,蕰蕴匆匆从景阳宫出来,脸色黯然,上了软轿后,轿子便往馨祥宫抬去。
曦瑶见蕰蕴来了,笑脸相迎,两人坐定后,蕰蕴笑道:
“这件事情,真的委屈妹妹了,怎么你就不肯为自己辩解呢?”
曦瑶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三十一章 春江水暖谁先知3
“唉……”蕰蕴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那天我看你恨恨地看着瑢妹妹,这又是为何?”
“呵呵!”曦瑶冷笑道:“这些天她都没有来探望过我,姐姐你説为什么?”
蕰蕴疑惑道:“好妹妹,你们这究竟是怎么了?叫姐姐很是担心呢!”
曦瑶冷笑道:“姐姐你不知道,那块丝帕是皇上送给我的,整个宫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我从来都不拿出来用的,有谁会知道这是我的?现在李佳媛拿出来做证据,我完全可以説不是我的,但这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妹妹不愿意做!”
“你怀疑是……”蕰蕴试探道,心中暗想,就是你这耿直的个性才让人能猜到你心里的想法。
曦瑶恨恨道:“难道不是她偷了,再来陷害我吗?枉我什么事情都告诉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姐姐,以后我们定要小心了。”
蕰蕴神色有些诧异,但似乎有略略舒了口气,劝慰道:“妹妹没有证据还是不要胡乱猜想。”
“当初皇上日日围着她的时候,我可一点没有不开心的。我不过就是这段时间得宠罢了,她也用不着这样不待见我吧!”曦瑶説着眼圈便红了,“更可气的是,竟然还拉了兰妃来害我,姐姐你是知道的,她兰妃从选秀那日起就和我对上了,如今还不定乐成什么样呢!”
“好了,我不説了,越説你越伤心。”蕰蕴劝慰道,“皇上这些日子似乎……”
“皇上,我想皇上一定相信了兰妃他们的话了。”曦瑶脸上难掩的悲伤,又道:“真难以想象,璋瑢竟然同她们蛇鼠一窝,真是饥不择食、狗急跳墙。”语毕心中一凛,德妃曾经的话又涌上心头,随即微微摇头,将心事又藏了起来。
“説什么呢?”蕰蕴嗔道:“该你説的时候你什么也不説,现在倒是满肚子的词语。”
曦瑶叹了口气,无奈道:“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瞬息万变,如今也只有姐姐会来看看我了。”
蕰蕴正要説什么,小春子报硕王妃求见,曦瑶一阵激动迎了出来,蕰蕴也是以礼相待,为了不打搅母女二人,自己便先走了。
硕王妃携曦瑶回到寝宫,细细地看着女儿的面容,眼圈微红,眼泪在眶中打转,“瑶儿,委屈你了。”
曦瑶淡淡一笑,安慰道:“没什么的,娘不要担心,您看您又添了白发了。”
硕王妃哭笑道:“娘老了,我们瑶儿却是却来却漂亮了。”又拉了曦瑶站起来,上下打量,道,“那次小月,身体没留下毛病吧?过年的时候原本以为可以好好看看你,没想到那些宗亲宗妇来来往往,一刻都不得闲,日日都陪着太后她们了。”
曦瑶坐下来,抱着娘,笑道:“没事了,娘不要为女儿担心,您看上个月我才过了生辰,女儿可长大了!”
“傻丫头。”硕王妃摩挲着女儿的头发,笑道:“但愿你长大了。”又将女儿拉到面前,问道:“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娘去求求太后。”
曦瑶眼珠一转,轻声道:“娘,您不要去求太后,有些事情您不知道,女儿以后告诉您。这件事情您就放心吧,女儿现在不是很好吗?”
“可以吗?娘真的可以放心吗?”硕王妃关切道:“你爹爹也担心得好几天睡不好,你知道的,你是你爹心头的肉啊!”
“娘!”曦瑶的眼泪终究没有忍住,扑到硕王妃的怀中,哭泣道:“那为什么你们不常来看我,爹爹为什么不来看我,你们可以来的呀!”
“好孩子。”硕王妃安慰道:“皇上那么喜欢你,你爹爹担心我们常常进出后宫,让你在宫里惹人非议。朝廷上的事情,也是难以捉摸的,我们傅氏一门如今是重臣中的重臣,一举一动都会受人瞩目。爹爹和娘也有许多无可奈何啊!”
曦瑶自己抹去了眼泪,点头道:“娘,你今日回去时替女儿带封信给爹爹可好?然后让爹爹给女儿回信,放在点心盒子里送进来就好了。”
“要説什么呢?”硕王妃问道。
“娘,您就不要管了,您放心,如今女儿真的可以照顾自己了。”曦瑶自信满满地看着硕王妃,硕王妃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硕亲王府就送了点心进宫,曦瑶看了父亲的回信后,淡淡一笑,将信纸放在暖炉中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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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四,再过几天就是淑贤皇后的死祭,宫里虽然不会每个去世的人都祭拜过来,但是总会有所表示。又因为钦天监拟定今年的百花节正巧在三月十七,所以皇后决定今年大家在御花园的湖中放荷花灯,虽然这是中元节的习俗,但是皇后説了,大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这日蕰蕴来看曦瑶,见她闷闷不乐的,知道是因为皇帝这些天对她的冷淡,于是思量一番,款款道:
“妹妹,姐姐看你日日委屈,心里也实在难过。”
曦瑶愁道,“如果妹妹也有个孩子,就不会寂寞了。你看,琪淑容的肚子越来越大。”又怔怔地问道:“我听説什么相生相克,是不是这宫里阴气太重,所以但凡有两个人怀孕,就必定只能留一个的?”
蕰蕴知道曦瑶在説兰妃和她自己的遭遇,于是安慰道:“哪里听来的胡话,妹妹你还那么年轻呢,不要胡思乱想!”
曦瑶委屈道:“本来四月就要行大礼了,可是我如今又是一个婉仪,再也不能参加大典了。”
蕰蕴试探道:“妹妹可甘心?”
“怎么会甘心?”曦瑶愤怒道:“兰妃就不计较了,陈年老账。那个璋瑢,这样陷害我,如果她也不能参加大典我才甘心呢!”
蕰蕴轻声道:“妹妹可曾想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曦瑶不解地看着蕰蕴,蕰蕴将头凑过来,耳语几声。片刻后,曦瑶道:“真的吗?”
蕰蕴道:“姐姐和你的情份岂是她璋瑢能比的?这般也是为妹妹不服气,妹妹觉得怎么样?”
曦瑶想了想,拍着桌子坚定道:“好,就依姐姐的话,我倒要看看璋瑢怎么为自己申辩。”
三月十七的傍晚时分,众妃嫔在皇后的带领之下,在御花园的湖边放荷花灯,赫臻公事繁忙根本脱不开身,就没有参加此次的百花节,太后因为曦瑶一事与皇后起了争执,已经许久没有开过寿宁宫的大门了。
众人都带了锦盒,将荷花灯置于其中,以示对百花神和淑贤皇后的尊敬。接着由皇后开始,一一将荷花灯放下,轮到璋瑢时,锦盒竟然一时打不开,弄得她满脸通红。
蕰蕴和曦瑶对视,心照不宣。
璋瑢的内监穆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锦盒打开,蕰蕴深吸了一口气,期待着看璋瑢会拿出什么来。却见璋瑢笑盈盈地将一盏精致的荷花灯拿了出来,皇后原先有些僵凝的脸色也舒展开来。璋瑢对皇后微微福身表示歉意,便毕恭毕敬地将荷花灯放入水中,合十祈祷。
蕰蕴的脸色及其难看,诺诺地看了一眼懿贵妃,却见她一脸的泰然,又看了曦瑶,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惊讶,两人互相对视,又不好説什么,只得等兰妃放下花灯后,自己也跟着做了。
蕰蕴轻轻地打开宫女托着的锦盒,低头一看,脸色顿时惨白,快速地关上盒盖,慌忙地跪在皇后面前紧张地神色流露无疑:“娘娘,臣妾……臣妾似乎将花灯遗忘在……在修缘宫了,可否容臣妾回去……回去……!”
皇后有些不悦,又不好发作,只是説:“良嫔你平时最是稳重,怎么今日这般粗心呢?快去快回……蓉嫔你先来吧!”
曦瑶听皇后叫蓉嫔,心中不免神伤,本该我才是的!
蕰蕴害怕地看了一眼曦瑶,曦瑶也报以关切的神态,接着便急急忙忙地拉了宫女要回去取花灯,谁宫女脚下不稳,似乎被绊了一脚,重重地摔在地上,手中的锦盒落了下来,盒盖翻开,一只布娃娃跌落出来。众人看去,纷纷脸色惨白神色慌张,品鹊过去捡起布娃娃,递到皇后面前。
只见布娃娃穿着明黄色的凤袍,身上扎满了银针,皇后气得脸色紫胀大声喝道:“大胆良嫔,你竟敢……来人,把良嫔押到冷宫,稍候发落。”
蕰蕴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太监们架走了,待醒过神来喊冤已来不及了。
曦瑶心中缓缓舒了口气,看着众人将皇后送回去,便缓缓将自己锦盒里的荷花灯放入水中,虔心诚意地合十祷告。
这件事情惊动了皇帝,赫臻将军机大臣古拉尔一家全部软禁,日后再做定夺。这晚赫臻为了安慰皇后,便留宿与坤宁宫,众人都不计较。
夜深了,蕰蕴独自坐在冷宫空旷的大殿里,她或许是赫臻登基来第一个进入冷宫的人,想到修缘宫里还在吃奶的儿子,蕰蕴泪如泉涌,傍晚发生的事情,自己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全部逆着发生了,冷宫里阴森的气氛,让自己不寒而栗。
突然“吱嘎”一声,殿门被打开。蕰蕴抬眼看去,烛光依稀,却是璋瑢和曦瑶二人缓缓进来,不由惊呆。
两人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曦瑶冷冷地看了一眼蕰蕴,从袖口中掏出一方丝帕,双手展开,淡淡道:“这是妹妹最心爱的东西,难道会随便落在姐姐你的床上吗?”
璋瑢冷冷道:“姐姐,现在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
“你们……”蕰蕴露出绝望地眼神。
第三十二章 涤瑕荡垢1
眼泪顺着脸颊淌落,蕰蕴强抑住心中的痛苦,恨恨道:“没想到,你竟然会反过来对付我!”
“如今你因我害你儿恨我,那我的孩子呢?”曦瑶怒道。
蕰蕴诧异地看着曦瑶,嘴角露出一丝冷冷地笑容,“原来你以为是我害你小月的?”
璋瑢愠怒地望着蕰蕴,道:“姐姐説得很对,我们只是以为,希望姐姐今日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案。”
蕰蕴从地上站起来,凄冷地看着璋瑢,説道:“敬妃娘娘的这声‘姐姐’,臣妾实在受不起。”
曦瑶缓缓站起来,眼睛中包含着泪水,哽咽道:“蕴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那麝香蜡烛,是不是你派人换的。”
蕰蕴转过来,看着曦瑶,一字一顿清晰地突出:“不错!是我换的。”语毕却泪水涟涟。
曦瑶身子一软倚在璋瑢身上,轻声啜泣道:“这一刻之前,我还有过一丝幻想。蕴姐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蕰蕴的脸上呈现出怒意,身子向后一站,大声道:“为什么?因为你们比我漂亮。为什么?因为你们比我得宠。你们知不知道,每次你们在我面前开的玩笑,都是在拿着刀捅我的心肺。我们都是女人,为什么皇帝的眼里只有你们?我有了身孕,皇上却从没有来关心过我?你一有身孕了,我才侥幸因为你而得到晋封,难道!难道要我一辈子做你的附属品吗?”
璋瑢和曦瑶对视无语。
蕰蕴指着璋瑢对曦瑶道:“你以为你这个姐姐是好人吗?你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在福园,她为什么不让我们继续往前走?”
璋瑢淡淡道:“因为皇帝在前面,这个瑶儿都知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不让你们见皇上,然后自己博圣宠吗?”
蕰蕴大声道:“难道不是吗?最起码你是第一个得圣宠的是不是?”
曦瑶收了泪水,正视着蕰蕴,“难道姐姐的手段就高明了,我病愈的那天,你为什么花枝招展的来福园看我,为什么本来要送我回去,后来又不送了?是不是要妹妹来为你解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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蕰蕴脸上露出尴尬,恨恨道:“难道只许你们耍手段吗?”
曦瑶大声喝道:“因为姐姐你的心术不正,才会这样误会别人。”
蕰蕴面容变得憔悴而伤心,看着曦瑶,语气缓和下来,哽咽道:“我们也算相伴着长大,难道这么多年来,在你的心里,我竟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吗?”
曦瑶转头不去看她,哽咽道:“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要把丝帕给兰妃她们,让她们来害我,为什么要利用我害瑢姐姐?”
蕰蕴冷笑着看着璋瑢,淡淡道:“你听到了吗?一个本应该恨我入骨的人,依旧口口声声地叫我姐姐?”
璋瑢从容不迫,缓缓道:“瑶儿虽然聪明,但是心智稚嫩,在她的眼里,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你蕴姐姐也依旧是美好的。可是你却一次次的伤害她,难道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蕰蕴道:“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不是也把我送到这里来了?但愿有一天,你不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瑶儿。”説着又重重地坐到了地上,冷冷道:“现在你预备怎么样,悉听尊便。”
曦瑶听她这样説,不禁神色一凌,随即缓和,问道:“事到如今,姐姐你还会顾及我吗?那之前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情?那个时候,你就没有想过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吗?”
蕰蕴愣愣地看着地上光滑黝黑的大理石照出自己颤抖的身影,缓缓道:“毕竟我没有害死你啊?”
曦瑶蹲下身在,问道:“姐姐,你还不愿意对我説实话吗?”
璋瑢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么愤怒和冷静,同情的神色流露出来,蹲下身子轻声道:“姐姐的爹爹是命,瑶儿腹中的孩子就不是命了?”
蕰蕴惊地抬起头,看着两人,眼泪如泉水般涌出,“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曦瑶伸手擦了蕰蕴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和懿贵妃相比,我和瑢姐姐的家世岂不是更值得你依靠?”
蕰蕴终于忍不住,哭道:“瑶儿,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害你的。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爹爹还有娘,甚至我自己都会没命的。”説着便泣不成声。
曦瑶和璋瑢相视淡淡一笑,也坐下身子来,曦瑶将蕰蕴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哽咽道:“我的幻想是有价值的,我知道姐姐你一定不是出于本意。”
蕰蕴将头靠在曦瑶的身上,哽咽道:“瑶儿,起先,我只是嫉妒你们两个得宠,所以渐渐的就对你们疏远了。可是,自从我娘进宫照顾我后,一切都变了。”
璋瑢用丝帕擦去蕰蕴脸上的泪水,一改方才强硬的口气,温柔道:“姐姐,你慢慢地説。”
蕰蕴调整了气息,缓缓道:“娘説,爹爹克扣了军饷来放印子钱,没有及时的收回,结果被懿贵妃的爹爹发现了。”
曦瑶疑惑地问道:“爹爹写给我的回信,告诉我他很早就知道伯父克扣军饷的事情。爹爹可以出入军机处,知道并不奇怪,但是懿贵妃的父亲是翰林学士,他怎么可能知道军机处的事情?”
璋瑢思索后道:“妹妹忘记了,懿贵妃的兄长是御林军总督尉。”
蕰蕴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娘只是告诉我,秦大人那天到我家去同爹爹交谈了很长的时间,后来爹爹就交待娘叫我一定要去一次景阳宫。去之前,我还满心的疑惑,但是从景阳宫出来后,我就完全受懿贵妃控制了,如果我不按她吩咐的去做,爹爹和全家的命都会变得很危险。”
“又是同样的手段,拿家人的生命威胁别人,太卑鄙了。”曦瑶突然想起了太后当年以家人性命威逼缘亦下毒一事。
蕰蕴伤心道:“我一直都把你们当妹妹看待的,即便我嫉妒你们,恨你们,我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情!”
璋瑢站起了身子,説道:“如果我们不愿意相信姐姐,今日就不会来这里了?”
曦瑶安慰道:“过去的事情都不提了,伯父的事情,爹爹説他可以帮忙,瑢姐姐的爹爹也是伯父朝廷上的好友,一定也会帮忙的。只是姐姐和伯父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你们为什么都不找朋友来解决问题,而是甘愿让人牵着鼻子走呢?”
蕰蕴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四周凄凉的场景,垂手道:“如今我到了这里,也是报应,那个布娃娃本是懿贵妃叫我用来害瑢妹妹的,没想到我竟然竟然自作自受。巫蛊最是皇家忌讳的东西,本以为可以由此一举搬倒瑢妹妹,可我却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曦瑶道:“枉姐姐还是聪明人,你也不想想,谁会把害人的东西随身带着?皇后方才只是在气头上,冷静下来,就一定会觉得姐姐你是被冤枉的。”
蕰蕴道:“可我刚才的表情和举动,也有不打自招的嫌疑啊?”
璋瑢道:“这是见仁见智的,如果我们编的理由充分,就一定可以搪塞过去。”
蕰蕴惨然一笑,悲戚戚道:“但懿贵妃决不会放过我的……”
曦瑶站到了璋瑢身边,微笑道:“追根究底,姐姐你不过是懿贵妃的一颗棋子,真正下棋的那个事她,过去的事情妹妹不会再记在姐姐头上,只是她懿贵妃忽略了妹妹我的棋艺了。”继而又道,“姐姐放心,虽然这次我和瑢姐姐不会出面救你,但是一定会想办法借他人之手让姐姐出去的。毕竟,小臻云不能没有亲娘照顾。”
一番话,説的蕰蕴泣不成声,璋瑢道:“其他的事情,等姐姐出来后,我们从长计议。”説着拉了曦瑶要走,“姐姐,你还委屈几天。”
蕰蕴点了点头,一脸的期盼和感动,曦瑶不再説什么,挽了璋瑢离开。
出了冷宫后,曦瑶张开双手,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气,微微打了个寒颤,愁道:“姐姐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入宫时在储秀宫里,蕴姐姐曾説‘有两个如此漂亮的妹妹,我这个姐姐脸上有光,但也不免担心,将来皇上眼里只有妹妹,没了我呢!’,诗里的‘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恐怕説的就是这个吧!“
璋瑢叹道:“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但你我又有何过错呢?”
“从怀疑蕴姐姐开始到现在,我好久都没有这么舒心了。”曦瑶説着,却忍不住哽咽,璋瑢安慰一番,携了她匆匆离去,无人察觉。
景阳宫里,懿贵妃安置臻麟睡下后,回到寝宫,准备梳洗,娟儿为她解开发髻,问道:“娘娘要怎样处置良嫔。”
懿贵妃满脸的不在乎,不屑道:“这是皇后要操心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皇后娘娘似乎很感情用事,先是不由分説地降了恬嫔的级,如今明摆着良嫔是被冤枉的,谁会把那种东西带在身上?也不好好想想,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打入冷宫,即便以后弄清事实放出来,良嫔的前途也定是毁了的。”娟儿轻柔地为懿贵妃梳理秀发,如是説。
懿贵妃的嘴角露出丝丝寒意,冷冷道:“皇后……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女人!”
娟儿停下手,不解的看着铜镜中的主子,诺诺道:“奴婢担心良嫔狗急跳墙,把娘娘供出来。”
懿贵妃将手指上的珐琅护甲一个个褪下,拿起玉如意按摩脸颊,得意而自信道:“你放心,巫蛊之事,历朝历代无不都是血的代价。良嫔是聪明人,即便她供出是我主使的,她也不可能免除一死。如今她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被害者,不然的话,一切都免谈。”语毕又闲闲道,“娟儿,你进宫的时间比本宫还长,见的人、经历的事情也多。有些道理本宫也不用对你讲明,你也应该知是不是?”
娟儿点了点头,继续梳理懿贵妃的长发,説道:“奴婢不该操心这些,只要凡事照着主子的话去做就好了。”
懿贵妃笑了笑,转身过来道:“身边有几个得心的人就是好,你家里人都好吧!”
娟儿心头微微一颤,随即笑道:“托娘娘的福,现在日子都好过了。”
“嗯!”懿贵妃笑了笑,便起身准备去沐浴。
第三十二章 涤瑕荡垢2
馨祥宫,璋瑢已然送了曦瑶回宫,看着馨祥宫熟悉的一切,笑道:“还是这里习惯些。”
曦瑶笑道:“余瑶宫虽然宽敞,但是太冷清了,妹妹也喜欢这里。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我们的恬婉仪已经习惯了恬嫔的称号?”回到寝宫,两人坐定后璋瑢笑着问道。
“妹妹心里确确是这么想的,姐姐,我是不是变得……”曦瑶拉了璋瑢的手,一脸的纯真。
“傻丫头,説哪里的话?”璋瑢笑道,“这是应该的!要知道,你如今这般,皇上可心疼了,皇上説了你失去的,早晚会还给你的。”
“皇上她会心疼吗?”曦瑶不禁脸红,又道,“皇上他都不来看我了,这些话却对姐姐説了。”
璋瑢笑道:“你这丫头,难道阖宫上下都以为你恃宠而骄把李佳媛推倒湖里的时候,皇上还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天天跑来看你?你以为你是天后娘娘啊?你要皇上怎么服众,又让皇后颜面何存?”
“可是我没有……”曦瑶嘟囔道。
“你呀!”璋瑢点了曦瑶的额头,笑道:“皇上虽然天天往我那里跑,但是心心念念想的还是你呀,姐姐可嫉妒了!”
“姐姐……”曦瑶羞涩地笑起来,心中不免喜悦,垂首低低道,“到底姐姐疼我!”
“还有呢!这次你被冤枉,瑾贵妃好像特别紧张。”璋瑢想起那天对瑾贵妃的无礼,不免有些担心。
曦瑶想了想,缓缓道:“也许他觉得我们同命相怜吧!想当年她宠冠后宫之时,何尝不是在大风大浪中蹒跚而来呢?”
“是啊!”璋瑢点头,又奇道,“那个布娃娃你是怎么放到蕴姐姐的锦盒中的?”
“姐姐可不要小看了那些太监宫女啊!一个个鬼精灵似的呢!”曦瑶神秘地笑了笑,又道:“姐姐你也真会演戏,那天你看我的眼神,真得让我好伤心。”
璋瑢道:“你又何尝不是呢?那天姐姐看你愤怒地眼神,心里想,如果是真的,那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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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拉起了璋瑢的手指,要摆道:“我们拉钩,做一辈子的姐妹。”璋瑢也绽起幸福的笑容。
璋瑢笑道:“等我们把蕴姐姐救出来了,我们三个一起拉钩。”
曦瑶的脸上挂上了一些无奈,淡淡道:“不知为何,虽然我没有了孩子,又被降了位分,而蕴姐姐把小臻云顺利地生下来,可总觉得她比我可怜,活得太辛苦,这样在懿贵妃的淫威之下惶惶不得终日。”
“懿贵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野心家。就不知道在这宫里,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懿贵妃的勃勃野心呢?”
曦瑶想了想,笑着看了璋瑢,两人同时开口道:“皇后”语毕相视而笑。
“聪明的丫头!”璋瑢笑道,站起来,説道:“你想想,懿贵妃虽然折腾我们,但是她最大的敌人是皇后啊!我们生生死死有什么要紧,只要皇后安稳一天,她就不得安宁。更重要的是,她有个儿子,所以呀!她争得就不是这个皇后的宝座,而是将来聆政殿上的龙椅了!”
曦瑶道:“她折腾下面的妃嫔,就是怕我们生出儿子来。与其等我们生出来了再对付,倒不如先扼杀在肚子里。”説着眼圈有些微红,叹息着摇了摇头。
璋瑢坐下来道:“皇后那天对你説的话,分明就是要借你的手帮她解决这个懿贵妃。太后毕竟是皇后嫡亲的姑母,你只是个表侄女,你不姓张,无论太后怎么喜欢你,怎么重视你,毕竟皇后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曦瑶道:“这些我也知道,其实我并不求什么,只想安安乐乐的过日子,爹爹和娘能够少为我担心就好了。上次娘来看我,我看到她两鬓又添了白发了。”
璋瑢笑道:“孝顺的丫头。”又道,“古拉尔的事情爹爹进宫来对我説了,钱都已经追回来了,即便上奏朝廷,他也只判个渎职之罪。爹爹还説,皇上其实早就知道了,也许是看在古拉尔年事已高、战功赫赫,如今又是姻亲了,才给他这么多时间把钱追回来。我听説硕亲王府倾囊而出为他补钱呢!这才晓得妹妹你的善,全是王爷王妃教导的好。”
“没想到我们三个要好,我们的爹爹也是交好。”曦瑶笑了笑,又道:“印子钱哪有不沾血的?古大人一定是怕动静太大,才不敢大张旗鼓的去追钱。军机大臣的府上,难道还会缺钱花吗?”
璋瑢道:“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也许古大人到了该归隐的年龄了,想多赚点钱回去颐养天年吧!”
曦瑶点了点头,説道:“这个事情,我们就让爹爹们去解决,我们要解决的是自己的事情!懿贵妃娘家秦氏,似乎不是什么名门望族。”
璋瑢道:“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能够靠自己的力量爬到从一品懿贵妃的位置。一个翰林学士,在朝廷上只是一个谏官。虽然説是谏官,但是他的话在于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力道。一个科举出身的官员,在朝廷上最是受到亲贵们的鄙视,但皇上向来都头疼亲贵们张扬的气势,所以对这些科举出身的官员就特别的眷顾,加上他的女儿又是有正式名分的懿贵妃,儿子是御林军总督尉,于是他的官位也越坐越稳,同时也就成了懿贵妃宫外的依靠了。所谓人心比天高,一旦有了念想,往往就收不回来了。”
曦瑶听得头头是道,心中感叹璋瑢进宫前的工夫做得如此熟捻,説道:“这么多年了,皇后的涵养功夫倒也好。既然皇后这么聪明,为什么不自己除掉她,还让她稳稳地坐在景阳宫?”
“只怕我们知道的,德妃、或者如妃都明白,不见得就我们聪明吧?”璋瑢説道,“只是个人都有个人的心思,有些人和妹妹一样,只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罢了。但是现在太后和皇后明摆着要你来出头,全是因为你与她们的亲眷关系,好歹比外人可靠些,再者……”
“再者什么……?”曦瑶问道。
璋瑢笑道:“再者我们婉仪娘娘正气凛然的个性,有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冲劲,一个人那么远的地方都去了,这惩奸除恶、涤瑕荡垢的事情,不叫你做,还叫哪个做?”继而又道,“如今外头都以为我们是不合的,你看我们……”
“那就继续不合喽!”曦瑶嘟嘴道,“反正如今阖宫上下都觉得敬妃娘娘仁义厚道,恬嫔嚣张跋扈,我们再在一起説説笑笑的,一定惹人非议。”
“真是难为你了……”璋瑢心疼道,“好了,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该叫人发现了。”
曦瑶点了点头,起身送到门口,见穆察来接也放心,便自己回去休息。
璋瑢匆匆回去,紫莲早已在宫门张望,见回来了,急急道:“皇上来了许久了。”
璋瑢一惊,随即平和下来,匆匆进去,帝妃二人谈话许久,直至深夜才熄灯休息,却不知道説些什么。也是奇怪,赫臻今日明明在坤宁宫歇息,如何这一刻却在璋瑢这边了。
曦瑶躺在床上,久久不得入睡,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蕰蕴方才在冷宫中凄凉的身影,手中拽着那方赫臻赠送的丝帕,心中念着自己心爱的人,可是他却又不得不将爱分成那么多份,自己用全部的爱去换取那一星点儿的爱意,究竟有没有价值?曦瑶如今的烦恼,只怪她心太善,蕰蕴的事情她完全可以不用操心,可她却竟将之前的仇恨一笔勾销,以德报怨。其实曦瑶心里知道,当自己第一眼看到臻云甜美的笑容时,她就告诉自己,不可以让这个幼小的生命失去亲娘,怨怨相报何时了,或许将仇恨化解了,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
曦瑶昏昏睡去,翌日清晨,便匆匆赶到坤宁宫,她知道要救蕰蕴必须先让自己重现摄人的光芒。
皇后的脸色不太好,坐于上座上,没了往日的笑容。众人都默默不语,曦瑶来后只是坐下。片刻后,皇后开口道:“来人,去冷宫把良嫔带来。”
“且慢!”懿贵妃突然开口,示意太监退下,转身对皇后道:“娘娘,这件事情,臣妾有些愚见。”
曦瑶的嘴角微微扬起,泰然地看着懿贵妃,虽然她的举动出乎了曦瑶的意料,但还是想静静听她要説些什么。
皇后淡淡道:“説吧!”
懿贵妃微笑道:“臣妾愚见,昨日之事似乎并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説着站起来,缓缓道:“良嫔向来都是谨慎稳重的人,且不説为人如何,只是凭良嫔的聪慧,如果存心蛊害娘娘,难道还把巫物随身带着等着娘娘来发现吗?所以臣妾认为这件事情也许另有隐情。”
皇后听后脸上表现出有所觉悟神情,叹了口气道:“妹妹説的是有道理,本宫也想过,这件事情也许并不是冲着本宫来的,而是有人要故意陷害良嫔,但是昨日她慌张的举动,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懿贵妃站到皇后身边,微微福身道:“臣妾愚昧,心里只念着良嫔平日的温良,故而没有想到这一点。”
璋瑢笑意满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想到:好一个懿贵妃,仅仅一句话,既表现了自己善解人意、大度的胸怀,又顺着皇后的意思,两边都不得罪。
皇后説道:“这就要看良嫔怎么説了!”正要再叫人去带蕰蕴,曦瑶却盈盈地站了起来。
曦瑶走到皇后面前,微微福身,説道:“娘娘,为了后宫的安定,臣妾有件事情本不想説。但是昨日看到良嫔娘娘被诬陷,臣妾感同身受的同时,近日又听了懿贵妃一番话后,便觉得如果臣妾再不説,那么这后宫里就更加不得安宁了。”
皇后的神色定然,淡淡笑道:“恬婉仪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后宫的安宁了?更何况,良嫔是否被诬陷,还有待定论,恬婉仪你要注意你的言行。”
曦瑶从容不迫地从袖口中抽出那方自己珍爱的丝帕,轻轻展开,镇定道:“娘娘,这是臣妾回到馨祥宫后,从存放丝帕的锦盒中找到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抬头探看,皇后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懿贵妃的慌乱眼睛出卖了自己镇定的神态,瑾贵妃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站在远处的李佳媛浑身颤抖,恨不得马上离开。
曦瑶微微一笑,将丝帕慢慢叠起来,意味深长道:“这是皇上曾经赐予臣妾的。”説着跪了下来,眼圈微红,缓缓道:“那日臣妾见李佳媛拿着那方外形酷似的丝帕,只以为自己百口莫辩,所以臣妾斗胆选择保持沉默,因此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但是今日臣妾见宫中……”曦瑶看了一眼身边的兰妃,提高了声调恨恨道:“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将蓄意栽赃、任意妄为之风愈演愈烈,臣妾这才发现,所谓的忍辱负重,只会给后宫带来更多的不宁。”
“你!”皇后难掩惊讶地表情,随即道,“本宫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话,为什么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丝帕?”皇后惊讶,是因为她分明记得那天赫臻在坤宁宫看过后,亲口承认了那块丝帕是姐姐的,自己和姐姐那么亲密,姐姐的东西自己自然也是熟悉的,李佳媛那天拿出来的,分明就是姐姐的遗物,为什么今日恬婉仪又能拿出一块一模一样的来呢?
曦瑶俯身道:“回娘娘的话,这个恐怕皇上会有定论!”
第三十二章 涤瑕荡垢3
皇后当然不能説这是淑贤皇后的遗物,也不能説自己曾经私下与皇上交流过这件事情,于是只能道:“既然你这么説,那本宫就依你所言,让皇上来定夺!”説着把品悦叫到身边,耳语几句,品悦便捧出两个盖着一黄一红两色锦帕的木盘,过来将曦瑶手上的丝帕放在盖有黄色锦帕的木盘上,又从皇后寝宫拿出原先的那一块,放入红色木盘中,准备送到聆政殿。
皇后拦住道:“莫不要打扰皇上,只在殿外等候,待下朝后再呈给皇上看。”又道:“以示公正,懿贵妃、皇贵妃、德妃、敬妃前往共同见证。”四人应下来,由皇贵妃带领离去。
曦瑶听説皇后的安排后,淡淡一笑,心中暗暗佩服皇后表面柔和却内里利落的手段,皇后要懿贵妃同去,分明就是要她这一个回合输得心服口服。这没有硝烟的战场,静得连泪水滴落的声音都听不到。
皇后对曦瑶道:“婉仪起来吧!倘若事实如你所説!”説着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李佳媛,闲闲道:“本宫自然还你一个公道,若你信口雌黄,那么本宫也定不饶你。”
“是!”曦瑶缓缓站起,坐到原位,抬眼看了看李佳媛,看着他颤抖的身体,心中叹道:可怜你了!
皇后对安泰道:“去吧!去冷宫带良嫔过来。”安泰应了,带着太监匆匆离去。片刻后,蕰蕴安步而来,脸上泰然的神情让曦瑶放下心来。
蕰蕴跪地请安,并不称“罪妾”,而自称“臣妾”,不免众人纷纷啧嘴,皇后冷冷道:“良嫔,看来你不愿意认罪了?”
蕰蕴抬眼看了曦瑶,见皇贵妃、懿贵妃等一皆不在,虽不知为何,但是心却更加镇定下来。跪在地上俯身道:“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
皇后冷冷道:“巫蛊之术,是历朝历代皇室最为憎恨的事情,没想到良嫔你竟然敢逆如此大不韪,设计谋害本宫?”
蕰蕴将身体俯到地上,双手捧胸,额头触地,随即缓缓抬起,正色道:“臣妾是否有罪,请皇后娘娘明断,但是臣妾抵死也不会承认这巫蛊的罪行。”
“好强硬的话,本宫都快觉得自己冤枉你了。”皇后依旧冷青的脸色,道,“你要本宫怎么相信你?”
“良嫔娘娘恐怕也是百口莫辩,”曦瑶站了起来,跪地道:“良嫔想来温纯善良,臣妾愿以性命担保良嫔的为人。”
皇后转脸看向别处,淡淡道:“恬婉仪,如今你自己的事情尚未定论,还是安分一些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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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曦瑶道。
“婉仪,你起来坐下,不要再説了。”如妃突然发言,坚定地看了她一眼。
曦瑶深吸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皇后又对良嫔道:“那么你先説説,昨日为什么这般慌张?既然不是你所为,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而不如实禀告呢?”
“臣妾虽然愚钝,但也知道这是不祥之物,滋事体大,实在不敢在花神娘娘和淑贤皇后的尊位前造次。”蕰蕴脸色定然,从容不迫道,“因为此事并非臣妾所为,所以臣妾本希望待拜祭结束后,再向皇后娘娘秉明,没想到……”
“没想到东窗事发了?”皇后冷冷道。
“娘娘……”蕰蕴再也按耐心神,急切想为自己辩解。
皇后正要开口,外头通报。
“皇上驾到……!”众人听説,纷纷迎到宫门口。“皇上吉祥!”跪地迎接。
赫臻正快步走进来,但脚步却突然在曦瑶身边停留下来,伸手道:“起来!”
曦瑶惶恐地抬起头,眼泪含在眸中,如一潭深水,却清澈见底,赫臻见状大为动容,轻声道:“起来!”
“是。”曦瑶哽咽,将手搭在赫臻宽厚地手掌上,盈盈地站起来,一滴泪水落下,赫臻亲亲地握了她的手以示安抚,便放开曦瑶大步走了进去。瑾贵妃见状眼眶微红,将目光投向别处。皇后在一边见了,暗自叹息,又见众人还都跪着,便道:“都起来吧!”于是众人跟着皇后也进到正殿。璋瑢跟随赫臻一同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不是滋味。
赫臻坐到上座,曦瑶立在了蕰蕴的身边,众人归坐,赫臻缓缓道:“今日早朝钦天监上奏,今年南方将有旱情出现,全因朕的后宫怨声四起,这段时间朕忙于政务而疏于后宫,似乎后宫确实不安宁。”
“臣妾有罪!”众人跪下请罪。
赫臻扬手道:“都起来吧!”説着招手示意品悦靠近,拿起黄色托盘中的丝帕,淡淡道:“恬卿,自己的东西,收好了!”説着递给品悦,品悦交到了曦瑶的手上,众人见状,大有不解之意。皇贵妃开口对皇后道:“方才皇上选择后,臣妾便告诉了皇上黄色木盘中的是恬婉仪的,可见恬婉仪所言非虚。”皇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曦瑶跪地谢恩,一些充容和充媛忍不住将目光投在李佳媛的身上,只见她脸色惨白,顷刻间白眼微翻昏死过去!
众人大惊,皇后厌恶道:“拖出去,送入冷宫。”
兰妃心中慌张,偷偷抬眼看了看懿贵妃,懿贵妃微微转头示意她跪下,兰妃会意,立刻跪下道:“臣妾该死,听信李佳媛一面之词,陷恬婉仪于不义,请皇上、皇后降罪。”
赫臻并不看她,只是摇了摇头,“起来吧!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説着看了一眼地上的良嫔,淡淡道:“良嫔秉性温纯,兰心蕙质,朕相信巫蛊一事她是遭人陷害。”説着对皇后道:“这件事情,皇后且查陷害良嫔者即可,朕相信朗朗乾坤、明明日下,在朕的后宫里不会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切但凭皇上做主!”皇后点头道,又关切道,“皇上为国事操劳,这里就交给臣妾好了,还请皇上保重身体。皇贵妃,伺候皇上去休息吧!”
皇贵妃称是,赫臻也不愿推辞,站起来挽了皇贵妃便走,只是经过曦瑶时,深情地望了一眼,曦瑶脸色飞红。
“恭送皇上!”众人施礼相送,礼毕后皆垂首不语,没想到这两件事情,竟被皇帝的两句话解决了,皇上如此厚待恬婉仪,似乎爱屋及乌,连良嫔都一并算起。
“良嫔,你起来吧!”皇后道,随即目光扫视所有的人,高声道:“一个充媛,就敢陷害嫔主,这让本宫觉得十分心寒。”
“臣妾惶恐!”众人跪下,跪在皇后那很少显露却令人敬畏的威仪之下。
皇后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巫蛊之事,到此结束。如果还有人喜欢私下议论的话,一经本宫发现,必定以忤逆罪家法处置。”
“是!”众人俯首道。
“皇上亲政以来,后宫一直都和睦相处,自从本届秀女进宫后,便一直都不得安宁。敬妃……”皇后突然将话头指向璋瑢。
璋瑢不紧不慢道:“是!”
皇后正色道:“你是这届秀女之中,为列最高的一个,本宫希望从今日起,由你协助如妃共同管理后宫诸事,势必把这蠢蠢欲动地不安因素彻底扫除。”
“是!”璋瑢大方地接下了皇后交待的事宜,此时的谦虚只会让人觉得是矫情。
“兰妃!”皇后将话头指向兰妃,脸色却不如刚才来的缓和,愠怒道:“你向来也是稳重的人,这件事情你虽是无心,但也起了推波助澜之力,本宫命你回宫思过,日后行事要更加得慎重。”説着对安泰道:“拟懿旨,兰妃禁足十日。”
兰妃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颤巍巍地俯下身子,口中称道:“谢娘娘恩典。”
“良嫔。”蕰蕴俯首叩头,“既然皇上认为你是遭人陷害,本宫也不会再追究。但就是因为你的疏忽,才让歹人有机可趁,故削夺你六嫔首位,以儆效尤!”皇后的脸色有所缓和,随即转向了曦瑶。
“恬婉仪。”
“是!”曦瑶第一次看到皇后有如此的威仪,有一些担心是因为刚才赫臻对自己亲昵的表现激怒了她,俯首听道。
“恢复嫔位,暂代六嫔首位,其他日后定夺!”皇后并没有多説什么,反而让曦瑶有些不安。
“谢娘娘恩典!”曦瑶俯首谢恩,心中感叹:身为六宫之主,手上掌握着一大部分内命妇的生杀大权,一个人高高地坐在上面,那么多的人靠仰望着她,来企盼看到自己的未来和命运。究竟对于皇后而言,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呢?
皇后清了清嗓子,道:“从今以后,本宫再也不想听道有关这两件事情的议论或者谣言。你们都明白吗?”
“臣妾遵命!”众人俯首。
皇后道:“散了吧!明后两日都不要来坤宁共请安了。”説着便挽着品鹊往寝宫走去。
“是!”众人待皇后离开后,纷纷起来,安静的散去,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把皇后的话不当一回事情。
曦瑶高兴的拉了蕰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姐姐!快回去看看小臻云吧!”
蕰蕴来不及落泪,便匆匆赶回去了。
曦瑶因不便和璋瑢在人前太过亲近,便只得自己回馨祥宫,却不料,赫臻早已等待着自己了!
第三十三章 泪两行1
想来赫臻淡淡的几句话,便解决了后宫中先后发生的两件陷害之事。曦瑶一事如此了结,无可非议。蕰蕴一事却大有文章,想来那只布娃娃是懿贵妃指示蕰蕴用于陷害璋瑢,蕰蕴当时为拉拢曦瑶便擅自将此事告知与她,不想却跳进了曦瑶姐妹二人布置的陷阱之中,最终自己得不偿失。细想想,此次巫蛊一事的矛头虽不指向皇后,但全因后宫内斗而起,皇后责无旁贷。算上有心和无心之人,巫蛊一事参与者众多,如果大张旗鼓地彻查起来,后宫就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只是奇怪:有如此高瞻远瞩的,究竟是赫臻,还是那晚先后与他秉烛长谈的皇后或璋瑢?
且説赫臻在馨祥宫等待曦瑶,曦瑶激动不已,诺诺地立于仪门,看着正坐在书案前翻书的赫臻。毋庸置疑,如今的曦瑶完全沉浸在对赫臻的眷恋之中,不知多少个孤独的夜晚,她拥着锦被幻想着自己与心爱的人能够远离这多事的皇宫,在蓝天下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这仅仅止于幻想!
赫臻,谢谢你!我还在想着如何找回我昔日的光芒,而你却用几句话,几个动作,让我再一次头顶耀眼的光环。赫臻,如果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如果我可以叫你夫君,如果……如果……想到这些,曦瑶滚下泪珠,自己也疑惑,为什么如今变成了一个多泪的人儿了?她不愿惊动赫臻,只希望这样静静地望着他。
赫臻抬头看到曦瑶站在门口,微微一笑,嗔道:“怎么站在那里,几天没有见到朕,不认识了?”
“皇上!”曦瑶口中唤到,将身体向前微微一挪,却不敢向前,刚才皇帝分明同皇贵妃走的,于是心中生出一个傻傻的念头,这么久没有见到赫臻,难道眼前的是梦境,只怕跑过去了,赫臻会消失。
赫臻看着曦瑶,溺爱的笑容挂在嘴角,站起来,对着曦瑶张开双手,曦瑶心里一阵激动,一脸委屈地跑过来,将身体靠在赫臻宽厚的胸前。赫臻将曦瑶抱在怀里,感觉到曦瑶这些天来的瘦削,心疼地亲吻她柔软的秀发,爱抚道:“怎么又变瘦了?”
曦瑶摇了摇头,不愿意説话,只是享受着赫臻身上的温存。
赫臻十分心疼,但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手,细细地看曦瑶的脸庞,皮肤细腻,五官精致,只是脸颊不如刚出月子时那般饱满。轻声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曦瑶摇了摇了摇头,眼中尚且含着泪水,却微笑道:“臣妾不委屈,不委屈!”语毕泪水滑落下来。
赫臻用手轻轻擦拭曦瑶的脸颊,将泪水拂去,微笑道:“瑶儿不是説自己长大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
“是!”曦瑶破涕为笑。
“朕还是希望你搬回余瑶宫去住,那里清静些,朕来也方便些。”赫臻道,“就是委屈你辛苦一下了。”
“臣妾听皇上的。”説着拉了赫臻坐下,从袖中拿出那块丝帕,对赫臻道:“就像臣妾珍爱这块丝帕一样,臣妾一直都相信皇上,所以不管有多大的委屈,都知道皇上一定会保护臣妾。”
赫臻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随即笑道:“朕分明记得,你用红线在牡丹花中淡淡的绣了一个‘赫’字。”
“嗯!”曦瑶淡淡一笑,眼眸中滑过一丝顽皮,説道:“不过李佳媛拿出那块,真得很像啊!”
赫臻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愤愤道:“朕看她是迷了心窍了,竟然敢……”説着温和下来,对曦瑶道,“这件事就此了结了,莫要再提了,朕饿了。”
“是!”曦瑶虽有一丝不明白,但还是笑道:“臣妾也饿了。”
于是两人便不再提这些事情,只是説笑用膳。才用完午膳,赫臻又被繁忙的国事叫到聆政殿去了,曦瑶送至宫门回来后,把缘亦叫进来説话。
“恭喜娘娘恢复嫔位。”缘亦见主子沉冤得雪,否极泰来十分的高兴。
“还要多谢你的手艺呢!”曦瑶自信的笑道:“皇后一定给皇上看过那块假的,不然你看皇后今日惊讶地表情?皇上刚才特意提到我绣上的那个‘赫’字,可见皇上之前有过误判。”曦瑶站起来拉了缘亦説,“谢谢你!缘亦。”
缘亦笑道:“奴婢……奴婢只是听主子的吩咐罢了。”
曦瑶笑道:“好了,这样,我们去修缘宫吧!去看看蕴姐姐。”
曦瑶到馨祥宫时,蕰蕴正在抱着小婴儿哄他睡觉,看到曦瑶来了,满脸的喜悦,想到刚才没来得及谢她,轻声谢道:“谢谢妹妹了,姐姐对不起你。”説着眼圈红起来。
曦瑶看着臻云可爱的模样,想到自己的孩子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都没看到,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心中一阵泛酸。臻云在梦中露出甜甜的笑容,曦瑶看了,欣慰不已,轻声道:“姐姐,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有小臻云陪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蕰蕴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地将臻云放入摇篮里,拉了曦瑶到偏殿坐下,“现在你恢复原位了,什么时候再搬回去?”
曦瑶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皇上要我搬回去,我虽然不大愿意,也没有办法。”説着又道,“姐姐,六嫔首位我只是暂代的,日后还是还给姐姐的。”
“傻丫头,这有什么?不过是个虚位。”蕰蕴笑了笑,随即换了脸色意味深长地説:“妹妹,姐姐今日有些话不得不对你説。”
曦瑶笑眯眯地看着蕰蕴,説道:“什么?”
“姐姐对不起你……”蕰蕴説道,一语为完,却被曦瑶打断。
“姐姐,你不要再説这种话了,你若是有心的,我还会这般待你吗?”曦瑶説道。
“你听我説完,”蕰蕴温柔道,“好妹妹,你是个聪明人,姐姐説的话,究竟是怎样一个理,我相信你一定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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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曦瑶不解地看着蕰蕴。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其实你心里也明白,这个皇宫并不像他外表看了这么平静。”蕰蕴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宫门,淡淡道:“我今日可以因为懿贵妃的淫威而做出伤天害理,对不起姐妹的事情,那么明日也极有可能别人还因为她或者其他人的淫威而做出同样的事来,你看兰妃,你再看李佳媛。”
曦瑶有些不解地望着她,感觉并非如此简单。
“妹妹,今日我对不起你,”蕰蕴转过来,看着她,深沉道:“你不怕哪天璋瑢她也会对不起你吗?”
“姐姐,”蕰蕴的话过不出自己所料,曦瑶站起来,正色道:“这样的话也不要再説了,妹妹很珍惜我们这段异姓姐妹的缘分,将来会怎么样,妹妹实在不愿意去想,我只希望我们现在眼下可以过得开开心心,稳稳当当。”
“妹妹……”蕰蕴看着曦瑶,这个美丽的女人,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
“娘曾经对我説过三女共侍一夫的苦楚,”曦瑶过来拉着蕰蕴的手,説道:“可是她最心疼的女儿如今的遭遇还远不如她,她的女儿不知道要和多少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爱。可是妹妹并不觉得苦,因为我爱皇上,如果我不爱皇上,那么或许我会熬不下去。正如我的情感一样,姐姐们也一定深爱着皇上。娘从小就教导我,爱是一种付出,不论是与父母,还是与兄长或朋友,娘一直要求我懂得付出而不要索取,如今对于皇上、对于姐姐们,我也是一样的心境。”
“妹妹,”蕰蕴拉了曦瑶坐下,眼圈微红説道:“从小只知道你是个调皮任性的丫头,却不知道心里懂得这么多的道理。”
第三十三章 泪两行2
曦瑶莞尔一笑,“爹爹説,道理是存在心里的,但人还是要依着自己的性情来活。”
“妹妹,那你觉得瑢妹妹她……”
曦瑶微微一笑,“希望姐姐以后能和妹妹一起,如珍惜小臻云一般,珍惜瑢姐姐对我们的那份感情。”
“瑶儿。”璋瑢突然从后堂闪出身影,脸上带着楚楚动人笑容。
“姐姐,你们……”曦瑶不解地看了看二人。
“我们没别的意思,”蕰蕴一手一个拉了两人,笑道:“只想大家敞开心扉,不叫心里再存了芥蒂!”
“瑶儿,姐姐对你的心思终究得到了全部的回报!”璋瑢説着,眼眶已通红。
“姐姐。”曦瑶激动不已,拉了三人道“要不,要不我们打钩……”
“傻丫头……”三人嬉笑着围在一起。
待三人坐定,预备説些话时,穆察却从外头进来禀告,麟趾宫出事了,太医上报若笙公主见喜!三人听説大惊,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皇宫里掀起轩然大波,本想歇息几日的皇后不由得觉得身心疲惫,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主持大局。一面吩咐宫内煮艾草水喷洒消毒,一面召集所有宫嫔到坤宁宫议事。
“十二日内,所有人都不得外出,在自己的寝宫内避痘。”皇后的神态疲惫,又道,“妹妹这段时间你暂住坤宁宫吧!”
皇贵妃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臣妾恳请皇后娘娘让臣妾回去照顾若笙,她现在很需要我!”
“妹妹!你从未得过此症,太医説过,只有患过都症之人才可以贴身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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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是若笙的娘啊!”皇贵妃心痛万分,连敬语都忘了,“若笙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寝宫里,她会很害怕,皇后娘娘,请你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皇后何尝不心疼,但还是用强硬地口吻道:“皇贵妃,你要记住,你除了是若笙的娘,还是皇上的妃子,本宫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娘娘……”皇贵妃伤心欲绝,苦苦哀求。
懿贵妃跪下来扶着皇贵妃,对皇后道:“娘娘,臣妾可以体谅姐姐的心情,请娘娘可以通融!”
“懿贵妃,”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怒容,正色道:“你不要再説了,本宫不会答应的。”又对众人道:“现在,你们全部回去。懿贵妃、德妃、良嫔,你们都看好自己的孩子,不要再多事。”众人福身称是。
皇贵妃依旧苦苦哀求,她想来稳重优雅,今日为了自己的女儿,却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娘娘!”曦瑶站了出来,对皇后福身道:“臣妾小时候出过痘症。”众人听説都将惊讶地目光落在曦瑶的身上。蕰蕴和璋瑢面面相视,知道妹妹又于心不忍了,十分担心。
“恬嫔!”皇后问道:“你想説什么?”
“娘娘,臣妾愿意去麟趾宫照顾三公主。”曦瑶淡然道,“皇后娘娘也可宣臣妾的家母进宫一同照顾,家母也得过痘症,臣妾幼年时就是在家母的照顾下安然度过的。”
皇后听后,谨慎地对身边的安泰説,“去御医馆查一下《妃嫔病簿志》看一下恬嫔是否有过此登记!”安泰去了,皇后又对曦瑶道:“并非本宫不相信你,但是兹事体大,不得不小心而为之。”
片刻后安泰回来,禀告确有此事,并説御医馆已被好药水、汤药,只等各宫妃嫔回宫。
皇后看了一眼曦瑶,又看了被扶起来坐在椅上伤心欲绝的皇贵妃,叹了口气道:“既然恬嫔你愿意,本宫也不阻拦,你且去吧!麟趾宫里就交给你了。”又对皇贵妃道:“本宫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妹妹,你还是保重你自己的身体。”皇贵妃知道自己再恳求也无济于事,虽对曦瑶并不放心,却充满了感激,微微地向曦瑶点了点头。
曦瑶报以微笑,福身告辞,看见璋瑢和蕰蕴关切的眼神,淡淡一笑,大步地走了。
于是众人各自回去,皇宫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到处只能看到太监宫女在喷洒药水,焚烧艾草。皇贵妃身在坤宁宫,却心在女儿身上,每日跪拜在痘神娘娘的神位前,祈求祷告。
曦瑶来到麟趾宫时,若笙已经昏迷,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身材异常地娇小柔弱。曦瑶分明记得自己十一岁时是那么的健康活泼,虽然母亲天天盯着自己学习礼仪、舞艺、书文等等许多的东西,但自己的脸上无时不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可是这个娇小的公主,却空有了千金贵体,日日承受着病痛地折磨。
曦瑶配合太医精心地照顾若笙,若岚被送到了坤宁宫,除了几个年长的宫女和曦瑶一起在皇贵妃的寝宫外,两个太医和一些宫女太监在偏殿熬药、休息,整个麟趾宫冷冷清清,曦瑶坐在床边,时时刻刻关注着若笙的情况。
三日后,若笙脸上和身上的痘疮都胀起了脓水,高烧不退,小小的身体时不时地抽搐,太医对曦瑶摇头,曦瑶十分难过,嘱咐道:“先不要禀告皇贵妃。”太医会意地点了点头。
曦瑶做到床边,扶起若笙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乐儿喂药,可是若笙牙关紧闭,怎么也为不进去,乐儿急地哭了。
“乐姑姑!”曦瑶道,“你来扶着公主,把汤药给本宫。”
两人交换后,曦瑶要宫女另外拿了一把汤匙,将若笙的嘴掰开,把匙柄插入口中,用另一只汤匙顺着匙柄一点一点地将汤药灌下去。乐儿见要灌下去了,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谢娘娘,谢谢娘娘!”随即哭道:“公主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我家主子每天都为公主操心,如果这次公主不能逃过此劫,娘娘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第三十三章 泪两行3
“乐姑姑,难为你留下来照顾公主,也是主仆情深。”曦瑶用手巾擦拭了若笙的嘴角,轻声道:“只要有一点的希望,我们都要努力。本宫小的时候,就是在娘的照顾下安然度过的,虽然本宫不是公主的生母,但是公主一定会卖姨娘的面子,好起来的。”説着自己清洗了双手,将若笙平躺下来。
整个皇宫表面看似安静,但却人人自卫。懿贵妃每天都要让臻麟用艾草水沐浴,焚烧艾草熏染衣物,很担心儿子会遭到传染,毕竟越大的孩子越难好,若笙公主这一劫在她看来似乎在所难免。承乾宫里除了御医馆每天来喷洒药水外,德妃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只是天天带着若珣供奉痘神娘娘,让若珣为姐姐祷告,空余时陪着若珣玩耍,不想宫内紧张的气氛吓唬到孩子。修缘宫里良嫔不让任何人靠近臻云,只有自己和从家里带来的宫女和臻云的奶娘照顾,每次抱臻云前每个人都必须以药水洗手,十分的紧张。琪淑容那里,皇后也特地派了一个太医随身看护,以防不测,让她受宠若惊。
避痘的日子里,兰妃在延庆宫中日日幸灾乐祸,得意地对嫣梅説:“嗬嗬!现在倒好,整个皇宫陪着我禁足!”嫣梅只是伺候不敢多説什么话,自从墨菊一事,嫣梅对这个主子便不再有任何期望,只是每日勤勤恳恳地做工夫,兰妃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她不知道,宫女虽然只是奴婢,但是有些时候,也会关系着自己的命运。
坤宁宫里,皇贵妃终日跪拜痘神,泪水都流干了,口中喃喃道:“痘神娘娘,臣妾愿意折寿二十年来换回我儿的性命,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不要将我曾经犯下的罪过加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求求您……”
“妹妹!”皇后缓缓从后面走来,左手牵了若岚右手牵了臻海。
皇贵妃转过身来,看到若岚,张开手道:“岚儿,过来。”
皇后并没有松开手,反而对品悦道:“你和品鹊带着皇子公主去玩,小心着点。”品悦应了,便牵着两人出去了。皇后过来,在皇贵妃身边的蒲团上坐下,平静地説道:“妹妹,怎么有这样的想法呢?笙儿会好起来的。”
“堂姐,”皇贵妃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很难以想象那双干涩的眼眸中还能流出眼泪,苦涩道:“这是我的报应吗?”
“妹妹!”皇后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你怎么了,怎么又想到那些事情了?”
“佩姐姐来报复我了,”皇贵妃哽咽道,“可是,可是笙儿是无辜的。”
“容琴!”皇后怒道,“你振作起来,这种胡话説它做什么?什么报复,佩姐姐的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皇贵妃泪流满面,哭泣道:“堂姐!难道不是这样吗?佩姐姐死去了,可是我们救活的自在了?如今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皇上对我的施舍显得那样的多余,我每天坐在这个位置上,仿佛能听到宫里每一个人对我的耻笑。”皇贵妃越説越激动,“难道堂姐你这个位置坐的就安稳吗?你不怕懿贵妃她哪一天就向你我宣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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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眼里露出不屑,冷笑道:“那个秦洁能有什么计量,何况那件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在拿出来説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么些年她秦洁没有一刻不在算计我们,但除了折腾那些低贱的妃嫔外她对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要太后在一天,但凡她有半步逾越雷池,我就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让她去见阎王。她以为把兄长弄到御林军做总督慰就能有所作为吗?不要做梦了!”
“堂姐!”皇贵妃善良的眼神中尽是恐惧!
“妹妹!不是我心狠手辣,即便在神明面前我也敢这么説!是她懿贵妃心气太高、贪欲旺盛。瑾贵妃从前得宠,虽不知道心中的想法,但是看得出来她不敢觊觎我的位子。如若秦氏像瑾贵妃、德妃、如妃那样安安分分的,我也不会要处处堤防着她,甚至要她死!”皇后拉着皇贵妃道:“不管我们曾经做过什么,都不是你的错。妹妹你放心,不会有什么报应落在若笙的身上!孩子会好起来的。”
皇贵妃惨然一笑,凄凉道:“姐姐你能这么看得开,因为你是皇后,是连神明都会景仰的皇后。可我不是,我只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敬畏神明,我仰仗神明的指示活着。姐姐!以后,我不会再理会姑母的话,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站在你们这一边。不管这次若笙是生是死,从今以后,我只愿意和女儿相依为命。”
皇后道:“我又何尝愿意听姑母的话呢?我只想保住自己的前程,保住孩子的前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么敬妃和恬嫔呢?”皇贵妃突然这样问,让皇后毫无准备,这两个女人,如今完全掌控了皇帝的心了。皇后呆呆地看着她,思忖片刻后,缓缓道:“她们只能靠自己了!”
皇贵妃道:“恬嫔如果不是我们的表妹,或许能够生活地更好,她太善良了,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子,为什么就要生存在我们的世界里?”又道:“她现在好心去照顾若笙,殊不知!”説着泪如雨下,“如果笙儿就这么去了,她能承受得住谣言的压力吗?”
“后宫就是这样,姑母何尝不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从我们踏进顺贞们开始,我们就不再有自己的生活了,这一切都是命数。”皇后説着,“敬妃是个聪明人,经历了这么多事,这后宫里谁是谁非,她应该很清楚了。只希望她安安分分地服侍皇上,辅助恬嫔。自然懿贵妃这只鸡,我定是要杀给猴看的。至于以后。就看恬嫔她们自己预备怎么活了。”皇后説着站了起来,淡淡道:“但这个表妹,我答应过皇上,一定为他保住!”
皇贵妃漠然地看着皇后……
曦瑶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靠在床头,渐渐沉睡下去,朦胧中似乎听到微弱地呼唤,睁开眼睛!原来是若笙醒过来了,轻声地叫着:“姨娘!”
曦瑶大喜,连忙叫来太医,自己在一旁轻声唤道:“好孩子,你醒了?你认得姨娘了?”
太医为若笙把脉后,又摸额头试探体温,对曦瑶道:“公主无大碍了,只是这几天要好了,痘疮会十分瘙痒,要时时注意,不然抓破了会留下疤痕!”
曦瑶欣喜地点了点头,説道:“快去坤宁宫禀告皇后!”説着自己坐到若笙身边,轻声叫着,“公主不要害怕,姨娘会陪在你身边的,好孩子,你真棒啊!”曦瑶心中知道,得痘症年龄越小越容易好,三公主这次险象环生,真得太不容易了!
“姨娘!”若笙轻声道:“母亲在哪里?”
“母亲呀为公主去祈求上苍保佑,你知道吗?你差点就要离开我们了!”曦瑶将若笙轻轻抱起,靠在自己的身上。
“姨娘!”若笙触摸了自己的脸颊,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曦瑶笑道:“你説姨娘漂不漂亮?”
若笙点了点头,説道:“姨娘是宫里最漂亮的!”
“姨娘小时候呀!和公主一样,得了痘症后也变得不好看了,但是病好了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曦瑶笑着哄道。
“那么以后我也会像姨娘这样美丽了?”若笙问道,神情乖巧惹人怜爱。
“嗯!”曦瑶用锦被将若笙包裹好,笑道:“再过些时候,公主就可以见到娘了!”若笙靠在曦瑶的身上,浅浅的微笑,那样的淡然。
十二天很快就过去了,当皇贵妃回到麟趾宫看见脸上的痘痕尚未褪去却健康了的女儿,不由得喜极而泣!曦瑶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母女二人,片刻后赫臻与皇后及众妃也到了麟趾宫,赫臻看着一脸疲倦、身形消瘦的曦瑶十分心疼!曦瑶对他报以笑容,似乎在告诉他,我不能保住我们的孩子,但是我为你保住了女儿!
皇后夸奖了一番曦瑶,立刻又吩咐道:“马上送恬嫔回去,要太医为恬嫔调养身体,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曦瑶实在太累了,也不推辞,蕰蕴主动过来搀扶,璋瑢也再不顾别人的看法,过来搀扶曦瑶一起将她送回馨祥宫。
第三十四章 喜满天1
若笙公主见喜呈祥,阖宫上下终于舒了口气,皇后对曦瑶赞赏有嘉,特命她回去调理身体,吴太医无心把脉,却喜从天降。
“恭喜恬嫔娘娘,您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吴太医把脉后,跪在地上向曦瑶贺喜,璋瑢和蕰蕴听了俱十分惊讶。
曦瑶经过上次的教训,有些不相信,坐起身来,对着地上的吴太医大声问道:“大人,你説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微臣不敢欺骗娘娘!”吴太医叩首道。
蕰蕴欢喜道:“当然是真的,太医,你快去禀报上头吧!”过来坐到曦瑶身边,眼中含着泪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笑道,“这样,姐姐也放心了!”
璋瑢心中掠过一丝淡淡地哀愁,但是看到妹妹有喜,还是非常地开心,也坐过来,嗔道:“好丫头,你可真本事啊!”
曦瑶娇羞不迭,欣喜的泪水流了下来。很快,大批人马从麟趾宫来到了馨祥宫,曦瑶的怀孕给整个笼罩在阴霾中的皇宫带来的不是一点点地快乐。
赫臻紧紧地抓住曦瑶的肩膀,激动地説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后怕道:“太险了,如果早知道了,怎么也不会让你去照顾若笙。”
曦瑶诺诺地看着赫臻,也説不出话来!皇后等恭喜一番后,便都知趣地退了下去!
“皇上!”曦瑶的眼里饱含着泪水,激动不已,深情款款地看着赫臻。
“好瑶儿!朕的好瑶儿!”赫臻连声道:“我们又有孩子了……”
“皇上!这次臣妾一定好好地保护他!好好地保护我们的孩子!”曦瑶含着泪水笑道。
“朕也会保护你!瑶儿,你可知自从你进宫后,给朕带来了多少欢乐?”赫臻亲吻了曦瑶的额头,爱怜不已。
“皇上!”曦瑶靠在赫臻的身上,心中念道,这是上天对我善良的回报吗?老天爷,谢谢你,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他就这么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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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祥宫里喜从天降,但宫中个人的反应并不相同。
兰妃回到延庆宫,将寝宫内的花瓶瓷器砸个粉碎,一个人坐在床上痛哭流涕,我明明是郡王的女儿,是朝廷册封的郡君,就因为庶出,难道就这么不被待见?皇上,我是你的妃子啊,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如果我的孩子还在就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傅曦瑶,凭什么你我一样失去了孩子,你就依旧可以博得圣宠,再度怀孕呢?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兰妃的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我不信,我不相信我叶兰儿就这么窝囊下去,恬嫔!这个孩子,你休想生下来!
景阳宫里,懿贵妃思量片刻,对娟儿道:“去请兰妃过来!”
德妃回到承乾宫,抱起若珣笑道:“小乖乖,娘带你去看三姐姐!説不定呀,你又要做姐姐了呢!”
皇后亲自到寿宁宫向太后道喜,太后欣喜万分,姑侄二人冰释前嫌。特地叫了李院士过来,吩咐他派擅长千金妇科的太医专门照顾恬嫔,任何药物都要他亲自过目后方可使用。同时,李院士的话也让两人担心不已。
“恬嫔娘娘此次怀孕,距离上次小月时间太短,微臣担心娘娘过后会有滑胎的危险。并且如果恬嫔娘娘这次再不能保住胎儿,就很有可能将来再怀孕时,会习惯性地流产!”
李院士退下后,太后的脸色十分凝重,对皇后道:“文琴,这次就全权交给你了,一定要为哀家保住恬丫头的孩子!这段期间,懿贵妃不会有太大的动静,她更不可能亲自对恬丫头出手,但是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并且是儿子的话,她就一定会按耐不住!”
皇后慎重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只怪当初不小心,让她知道了!”太后看了看皇后,脸色更加地沉重!
四月二十日,正式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隆重而热闹,曦瑶正式成为了赫臻的妃嫔,赫臻特赐曦瑶“贵”字称号,这样一来,曦瑶便成了史无前例的贵嫔。从今以后,人人都要称呼她为“恬贵嫔”,这让曦瑶十分尴尬,但是赫臻一意孤行,自己也没有办法!
对于这个举措,满朝文武也持有不同的意见,以礼亲王为首的政团认为这不符合祖制,强烈要求皇帝撤销圣命。以陈东亭为首的政团却认为这是皇室的家事,况且皇帝只是赐了一个名号,“贵”字和“恬”字的意义是相同的,如果大家愿意,也可以称呼为“贵恬嫔”。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是礼亲王等人也无言以对了。傅嘉保持中立,此时的他説什么话都会显得很不恰当。赫臻自然同意陈东亭的建议,就这样,后宫中从此就多了曦瑶这个“恬贵嫔”。
册封大典后没过多久,宫外又传来喜讯,若晴公主和真悠儿先后有孕,皇室又要见一代人,太后喜得日日将笑容挂在脸上。
这日赫臻来馨祥宫看曦瑶,谈到寝宫一事,赫臻抱怨应该早些搬到余瑶宫去,曦瑶却有自己的看法。
“余瑶宫里太冷清了,臣妾住着并不怎么开心。在这里,两位充容姐姐时常可以同臣妾做伴,臣妾心里也舒畅一些!”
赫臻笑道:“都依你了!”又道,“等臻杰和晴儿的孩子出生,你这个小丫头也要升一个辈分了。”
曦瑶笑道:“所以呀,皇上可不许再叫臣妾丫头了,”説着摸了摸肚子,道,“小宝贝听见了,以后会嘲笑臣妾这个娘的。”
赫臻笑道:“他敢,朕会好好教训他的。”
“这可不行!臣妾不依的。”曦瑶撒娇道,靠在赫臻的身上,淡淡道:“皇上,如果一直都能这样就好了。”赫臻抱着她,不言语。
时间慢慢地过去,转眼到了夏天,赫臻念着曦瑶的身体不宜长途劳累,所以又取消了今年避暑的行程。为此宫里议论纷纷,这个恬贵嫔,竟然连续两年在火热的夏日里霸占着皇帝。
其实曦瑶并非如此霸道的人,她也时常劝着赫臻多到其他的宫殿里走走,但是赫臻并不会每次都听!或者应该説,赫臻并不是迷恋声色之人,可是外面的人并不这样想!
这日太阳落山后!微微有些凉风吹来,赫臻今日去了城郊校场阅兵,这是每半年一次的传统定例,一来一回要两天的时间,曦瑶便趁空要缘亦带自己出去走走。却不知道,自己才出宫门,消息就传到了兰妃的耳朵里。
曦瑶由缘亦搀扶着在御花园里缓慢地散步,肚子微微隆起,身形有了些许地变化,自己随时都用手扶住肚子,似乎就怕它会掉下来。这样的举动经常会招到赫臻与璋瑢以及蕰蕴的取笑,但曦瑶依旧这么做,因为她心里一直都很担心懿贵妃一伙人又会对自己下手,可这些话却不是随便可以説的。
曦瑶看到湖中央的莲花开得灿烂,花瓣粉红、绿叶婷婷,红绿相衬很是清淡美丽,便笑着对缘亦道:“要是生个女儿,像莲花这样美丽我也满足了!”
缘亦笑道:“为什么不是莲子呢?如果主子能生个小皇子!皇上一定会很高兴的!”
曦瑶并不理会她的话,只是恬静的看着湖中的莲花!
“贵嫔娘娘!”这个称呼已经被人叫了许久,但曦瑶每回听到,还是会觉得陌生而便扭。缓缓转过身去,看到的确是许久未见的襄王妃真悠儿,身后还跟了几个嬷嬷,身份地位与先前大有不同。
“王妃!”曦瑶唤道,突然自己也觉得便扭,于是掩嘴而笑!
真悠儿笑道:“娘娘还是唤儿臣悠儿吧!”
“既然你也不叫我姨娘,何必自称儿臣呢!”曦瑶笑道,又道:“恭喜你,要做娘了!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呢!”
“娘娘同喜!”真悠儿微微福了福身子。
“两位主子,这里有风,不如到亭子里坐坐,奴婢已经派人在石凳上铺了褥子了。”缘亦见两人大有谈下去的劲头,便担心二人累到,两人也不推辞,缓缓到芬芳亭内坐下。
“今日怎么进宫来了!”曦瑶坐定后问道。
第三十四章 喜满天2
“母后与皇祖母召见,况且悠儿也想来看看娘娘您,给娘娘道喜!”真悠儿如今嫁为人妇,又有了身孕,美貌中更见风韵。
“难为你想着我!”曦瑶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好在我的孩子比你的大一些,不然这个叔叔或姑姑就没面子了。”
真悠儿也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淡淡笑道:“希望他能有个小叔叔。”
曦瑶也不多説什么,报以微笑,便将话题转移开来。两人聊得正欢,曦瑶觉得有些饿了,便吩咐缘亦去准备茶点。缘亦留了几个小丫头,便带着流芸走了。
从馨祥宫往御花园,必定会路过延庆宫,缘亦二人便有意加快了脚步,不料还是遇到了不想见了的人。
“你这该死的,怎么还在我眼前晃?”延庆宫门外的回廊里,兰妃正坐在长廊的栏凳上骂跪在地上的宫女。
缘亦立马低下头,对流芸轻声道:“快些走,别理会她。”两人正准备快些离开,兰妃却叫住了二人。
“那边的两个人,过来!”兰妃的声调似乎很随意。
缘亦知道躲不过了,毕竟兰妃还是个正经的主子,于是带了流芸过去。
“奴婢参见娘娘。”两人一个捧着食盒,一个提着茶笼跪地请安。
“噢!原来是馨祥宫的缘亦姑姑!”兰妃的声调中充满了不屑,“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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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奴婢去修缘宫送些吃食!”缘亦胡乱説了个理由,她并不想让兰妃知道曦瑶此时在御花园!
“这样?”兰妃眉头一挑,似乎知道缘亦説的不是真话,却也不去点破,只是揉着自己的脚踝,説道,“那就算了,你们走吧!本来呢!本宫扭伤了脚,但墨菊这个死丫头手上无力、脚下打飘,扶也扶不住本宫。所以看到有人来了,想叫来帮个忙。”説这轻蔑的眼神看着缘亦道,“但是既然是贵嫔娘娘的人,又有事在身,本宫还是不要麻烦你们了。”
缘亦知道兰妃这是以退为进的伎俩,这会儿自己如果不答应的话,就变成了仗着自己的主子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落人口实岂不更麻烦?于是道:“还请娘娘吩咐,奴婢等不敢怠慢。”
兰妃的嘴角露出冷冷的笑容,道:“果然是调教过的人,这么懂礼。好吧!既然你们愿意帮忙,就把本宫扶回宫里去。”説着指着眼前的丫头,大声喝道:“墨菊,你总不见的连食盒、茶笼都拿不动吧?仔细本宫叫嫣梅回头活活打死你!”那宫女听説,慌慌张张地过来那缘亦和流芸手上的劳什子,缘亦也不好推托,只好给了她,但是却觉得“墨菊”这个名字自己似乎听説过,也不多想,便和流芸一左一右扶起兰妃往延庆宫去。
兰妃体态轻盈,缘亦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足够扶她了,怎么那个墨菊就不行呢?走走停停,折腾了半天,待将兰妃送回,磕头跪安后,两人便从墨菊手里拿回东西,那墨菊的脸上却显出莫名的紧张。缘亦安抚她道:“放心,嫣梅姑姑是个好人,不会打你的。”説着便拉了流芸匆匆离去了。
缘亦离开延庆宫后,仔细地看了看茶笼和食盒,微微点了点头,便匆匆往御花园赶。
“怎么去了这么长会子?”曦瑶浅浅地笑着,问道。
缘亦一边摆放食物和茶具,一边赔礼道:“让两位主子久等了,刚才回去竟没有热水,所以要从新起火烧水,就耽搁了。”
“他们见你不在,都放风去了,难怪没有热水呢!”曦瑶笑着説,又对真悠儿道,“让你看笑话了。”
真悠儿纤长的睫毛上下合动,笑意从眼神中流出,説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您体恤下情,早已在宫中上下树立口碑,即便悠儿在宫外也晓得。父皇下的册封诏书中説您‘贤惠仁德,上孝下慈,温文大方,’这难道还会假吗?”
曦瑶笑道:“説得本宫都不好意思了!来,我们用些点心,本宫没什么好东西,但是缘亦的点心还真是拿得出手的。”説着将凤梨酥饼夹给真悠儿,道,“这是你们南方的味道,你看看缘亦做的可地道?”真悠儿尝了,赞不绝口。
缘亦摆好了茶水,笑道:“主子谬赞了,点心吃了口干,且用些茶水。”
真悠儿点了点头,刚刚要端起茶杯,却微微皱了眉头,双手用轻轻放开。
“怎么了?”真悠儿的这个小动作看在了曦瑶的眼里,于是问道,“悠儿你不喜欢这个茶吗?”
真悠儿脸上露出羞怯的表情,低声道:“悠儿与金相克,所以从小都不带足金,不用带有金字的……”
曦瑶低头看了真悠儿的茶碗,果然四周一圈写着“金玉满堂”四个字,于是笑道:“这的确马虎不得,那悠儿你就用本宫的杯子好了。”説着将自己的“龙凤呈祥”杯递过来。
流芸在一旁忙道:“主子,这可不行的,这只茶碗是太后娘娘指定您使得。”
曦瑶放下茶碗,微微蹙眉,埋怨道:“太没规矩了!”
真悠儿听説,连忙看去,曦瑶的果然与自己不同,碗口上牢牢地镶嵌了一层厚厚的银子,似乎碗盖下看不见的内壁也一定不是什么一般的瓷器,于是笑道:“娘娘,这不打紧,悠儿不喝茶就是了。”
“这怎么行?”曦瑶有些无奈,自责道:“怪我平时没能好好调教她们,让悠儿你难堪了。”説着觉得尴尬,又道,“不行,我们还是要换过来,怎么能不让你喝茶呢?”
缘亦对流芸嗔道:“越发没规矩了。”説着对真悠儿笑道:“王妃,不碍事的,让奴婢为您换一下。”説着调换了两人的茶碗。
曦瑶笑道:“本宫这里呀,还是缘亦説话算数,诶!她们都不听本宫的!”説着三人都笑了。
这边众人饮茶説笑,兰妃却快步来到了御花园,远远地向芬芳亭望过去,依稀看到曦瑶和真悠儿举杯饮茶!嘴角露出冷冷的得意笑容,对身边的墨菊説道:“你真的照我説的话去做了?”
墨菊诺诺地点了点头,兰妃哼哼一笑,吩咐墨菊在这里守着,自己扬长而去了。墨菊只是随便找了块石头,坐在那里,眼神并不盯着芬芳亭里的人。片刻后,托着腮帮子昏昏欲睡。
“你怎么在这里?”缘亦突然站在了墨菊的面前。
“啊!奴婢……”墨菊一惊,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缘亦问道。
“奴婢!奴婢!”墨菊不知该如何回答,有些语无伦次。
缘亦伸手拉她起来,微笑道:“我们都是奴才,何必这么多礼!”
“姑姑是六品御女,奴婢只是一个小宫女!”墨菊不敢抬头看缘亦。
缘亦拉了她在石凳上坐下,指着远处的芬芳亭,笑道:“芬芳亭里的两位主子你可认识?”
“回姑姑,奴婢认得!”墨菊看了看,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 喜满天3
缘亦打量了她,淡淡道:“你是不是上次差点被兰妃娘娘打死的丫头?”
“是!”墨菊红着脸低下了头,扯弄着自己的衣角。
“我是听秋棠説的,你在浣衣局有个好姐妹是不是?你那次用的金疮药就是我让人拿给你的。”缘亦微笑道。
“姑姑!”墨菊感激地看着缘亦,眼泪流了下来,哽咽道,“谢谢姑姑!”
缘亦笑道:“没什么!”
“姑姑!”墨菊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缘亦应着但不去追问,只是微笑打开手上的手绢包,里面放的是刚才曦瑶夹给真悠儿吃的凤梨酥饼,説道,“你尝尝!”
“啊!”墨菊惊讶地看着这几块精致的点心,平时这种主子吃的点心自己只有看得分,连闻都闻不得!
“吃吧!不碍的!”缘亦将点心递到她面前。
墨菊颤颤巍巍地伸手拿了一块,小小地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让她的味蕾释放开来。她不舍得再吃,伸手接过手绢包,把那块咬了一口的点心放进去,仔细地包好揣在怀里,羞怯地对缘亦道:“姑姑,我想留着慢慢吃!”
缘亦看了不免有些辛酸,妃嫔宫里的奴才向来都比别处的要精贵些,除了主子时不时地打赏外,平时主子吃剩的,或者不吃的珍馐点心,都会分给大家。没想到这普通的一块酥饼,墨菊竟然视作珍宝,可见兰妃刻薄下人的传言并非造谣。缘亦淡淡道:“你尽管吃吧!以后想吃了,告诉你的小姐妹一声,秋棠姐姐知道了,就会给你送去!”
“别!”墨菊跪了下来,央求道:“姑姑千万不要让秋棠姐姐给奴婢送来,如果……如果让我家主子知道了!”墨菊不敢再往下説,只是恳求地眼神看着缘亦。
“我知道了!”缘亦微微一笑,扶她起来,説道,“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情,就告诉你嫣梅姑姑。”
“姑姑!”墨菊哭了起来,“姑姑你对墨菊这么好!墨菊实在……”
“好孩子,刚才你把茶笼和食盒完完整整地还给我,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坏心眼地孩子!”缘亦看着芬芳亭里的两位主子,眼神中露出安心。
“姑姑我……”墨菊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刷刷地落下来,“我没有在襄王王妃的杯子里……。
“好了!”缘亦安慰道,“你我心照不宣了,你且放心,恬嫔娘娘最是心善了,不会让你难做的。”
“姑姑!”墨菊感激地看着缘亦,她很清楚今日自己违背了兰妃的命令,早晚兰妃会发现的,自己不知道还有多救能活,没想到缘亦现在竟然给自己送来了定心丸。
“你回去,好好地做功夫,兰妃娘娘也不会太为难你!”缘亦顿了顿道,“我不过问问你,如果将来恬嫔娘娘要你帮忙,肯能会吃些皮肉之苦,你是否愿意……”
“愿意!奴婢愿意!”不等缘亦把话説完,墨菊就一连声地点头表示赞成。
缘亦点了点头,凑到墨菊的耳边,説了几句,墨菊点了点头,把手绢包还给缘亦,説道:“奴婢不方便带回去,以后再找姑姑来吃!”説着便蹦蹦跳跳地走了,一扫先前惨淡的面容。
缘亦微微一笑,起身拍了拍尘土,往芬芳亭走去。
晚上,太后在传召了真悠儿后,便派人把若晴公主也接了进来,请了几位宫嫔一起在寿宁宫用晚膳,除三位贵妃和三位正妃外,曦瑶、蕰蕴也在其中,琪淑容因为有孕在身所以也被邀请,兰妃及其余人一皆不在。兰妃不在邀请之列,在外人看来,这个侧妃还不如一个充容,不知道她又要如何发泄心中的不平了。
若晴公主也怀孕数月,只是发现的晚一些,如今和曦瑶一样肚子微微隆起。太后看着大腹便便的琪淑容,已显身形的曦瑶和若晴,以及才怀孕两个多月的真悠儿,心中十分地高兴,哈哈笑道:“今日皇帝不在,我们娘儿几个就好好地説説笑笑,你们都不要拘着,不然就是不给哀家面子。”众人听説欢笑不已。
瑾贵妃坐在一边不言不语,暗淡无光。璋瑢与蕰蕴一同坐着,逗着怀里的小臻云,小婴儿才半岁点儿大,却长得有模有样地十分招人疼!璋瑢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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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笑着看若晴,虽然脸颊浮肿,身体略略胖了些,却透出了妇人的风韵,妩媚动人。若晴公主看到曦瑶,以微笑报之。
众人説笑玩乐,小若珣虽然大了一岁,但依旧天真顽皮,惹得太后哈哈大笑,众人也是欢悦。
皇后笑道:“算上小皇子,明年的这个时候呀,宫里可就热闹了。四代同堂,老佛爷可就要做曾祖母了!”
“是啊!又见一代人!哀家老啦!”太后説得时候,眼角中闪着泪花,曦瑶挨着太后坐着,看在了眼里。
曦瑶转头看着懿贵妃从容泰然、有説有笑的神态,眉心一挑,转身对太后説道:“老佛爷,襄王妃腹中胎儿可是精贵呢!”
“噢!”太后笑道:“怎么説呢!”
曦瑶笑道:“王妃腹中的可是嫡子嫡孙,长子长孙。”説着对皇后笑道:“娘娘实在是好福气!”
璋瑢抱着臻云,惊讶地看着曦瑶,随即与蕰蕴对视不语。皇后显然明白了曦瑶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如此敏感的问题,谁也不方便堂而皇之地大肆讨论,只是笑道:“恬妹妹的嘴越来越甜了,将来也生出的小滑头来!”
曦瑶下意识地用手托住了肚子,浅浅笑起来,微微瞥了瞥懿贵妃,分明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持。曦瑶突然收起笑容,双手捂着肚子,紧咬双唇,蹙起了眉头!
太后见了大惊!韩嬷嬷连忙过来搀扶,太后急急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臣妾,臣妾觉得不适!”説着曦瑶便软软地靠在了韩嬷嬷的手上,没了知觉。
寿宁宫里一阵慌乱,酒宴不欢而散!
第三十五章 兵不厌诈1
太后急急地宣来太医,太医为曦瑶把脉后,説并无大碍,只是吃了凉的东西,动了胎气,要卧床静养。
太后把缘亦叫来责怪她没好好照顾主子,训斥了一顿。缘亦磕头请罪,自减半年俸禄。
太后怪道:“倘若有个闪失,那些俸禄能换回孩子吗?日后你可要小心了!”缘亦连连称是。
真悠儿见四下除皇后、皇贵妃和若晴公主外在无别人,便缓缓至太后身边,柔声道:“皇祖母,孙儿觉得您委屈了缘亦了!”
“噢?”太后疑道,“怎么説?”
“今日孙儿与贵嫔娘娘一起用的茶点,孙儿与娘娘同吃同喝,不见得娘娘的身体就这般经不起吧?”真悠儿看似无意却有意强调了同吃同喝,又蹲下身子道:“是孙儿不好,还请皇祖母降罪!”
太后连忙拉起来,嗔道:“你这孩子,有了身子了,怎么还动不动下跪?不怕闪失了?”又道:“什么降罪不降罪的?你倒説清楚!”
“孙儿因为忌讳‘金’,所以娘娘为了照顾孙儿,今日就让孙儿使了皇祖母钦赐的‘龙凤呈祥’银杯,娘娘用了孙儿手中的杯子。不知道……不知道……”真悠儿欲言又止,试探地看着太后。
太后勃然大怒,对缘亦道:“今天这食物是谁预备的?”
缘亦正色道:“是奴婢。”
“缘亦啊!缘亦!”太后道:“哀家看你谨慎,没想到你也糊涂!”
缘亦连忙道:“奴婢该死,不该假手他人!”
“假手他人?”太后很生气,大声训道:“缘亦,你好大的胆子,恬嫔的食物你竟然敢叫别人来做?”
“太后冤枉!”缘亦伏地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不敢让别人来碰主子的食物,今天,今天实在是出于无奈!”
皇后见太后怒气冲天,怕气坏了身子,连连为太后抚胸顺气,大声对缘亦道:“什么出于无奈,还不快些説清楚?”
缘亦俯身道:“今天奴婢取食物回来的路上,遇到兰妃娘娘受了伤,于是忙着搀扶兰妃娘娘,就匆忙把食盒与茶笼给了兰妃身边的小宫女!所以……”
皇后不等缘亦把话説完,喝道:“好了,下去吧!”缘亦磕了头,匆匆退了下去!
太后心里怒潮陡涨,对皇后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尽快给哀家一个答复。”又对若晴和真悠儿道:“连夜出宫去,宫里不该你们呆的。”又特特地嘱咐真悠儿道,“悠儿!好好保重自己!”
真悠儿微微福身,看着皇后和皇贵妃将太后送出去,自己也携着若晴出来,准备出宫!
缘亦待众人走后,自己又回到寝宫,坐到曦瑶的床边,轻声唤道:“主子,主子!”
曦瑶安然自若地闭着眼睛,红唇微启,道:“缘亦,我饿了!”
缘亦“噗嗤”一下笑出来,曦瑶一下坐起来,笑道:“你还笑呢!刚才我真担心太后罚你!”
“老佛爷要罚我,也得等主子生下小皇子了再罚呀!”缘亦笑道,“主子且等等,奴婢去准备些食物来!”
馨祥宫里主仆二人不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景阳宫里蕰蕴却忧虑地看着正抱着臻云的懿贵妃。
懿贵妃逗着臻云,对蕰蕴道:“良嫔,你果然会生养,看看这小模样,竟比麟儿小时候来的讨人喜欢!”
蕰蕴卑微地口吻道:“三皇子天赋异禀,聪明伶俐,乃东海真龙,臻云不过是水中蛟龙,岂敢和三皇子相提并论!”
懿贵妃“呵呵”一笑,将臻云交给奶娘,站起来走到蕰蕴身边,闲闲道:“话是不错,子凭母贵,良嫔娘娘如今很会説话啊!”
“臣妾不敢!”蕰蕴微微福身。
“敬妃是不是知道了你我之事?”懿贵妃坐了下来,目光锐利,厉声道:“那么巫蛊一事怎么会闹到你头上来?”
“娘娘!”蕰蕴跪了下来,説道:“臣妾不敢欺瞒娘娘,敬妃和恬嫔依旧将臣妾当作好姐妹!从没有怀疑过臣妾是否和娘娘您有这层关系!”
懿贵妃“哼”了一声,狠狠道:“量你也不敢欺瞒本宫!不要以为你父亲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你们全家的脑袋可都还悬着呢!”
蕰蕴连连称是,不敢多言。
懿贵妃又道:“带着你的儿子回去吧!最近只要把恬嫔的身体状况随时向我报告就可以了!”
“是!”蕰蕴向奶娘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匆匆离开!蕰蕴走出景阳宫,深深舒了口气,一回头恨恨地看了景阳宫三个字,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曦瑶才吃完东西,璋瑢就匆匆赶了过来,“方才太后让我们都回去,我想晚些才来看你,心里实在放不下!”
曦瑶笑道:“害姐姐担心了!妹妹的身体不碍的!”説着摸了摸自己圆滚滚地肚子,笑道:“姐姐的小外甥好好地躺在里头呢!”
“刚才我听説懿贵妃又把蕴姐姐叫去了,不知道又要怎样为难她!”璋瑢説道。
“蕴姐姐也是聪明人,姐姐不用太担心的。”曦瑶安慰道。
“你也是!今天吓死我了!”璋瑢满脸的关切,説道,“孩子真的不要紧吗?”
“他好好地躺着呢!”曦瑶用笑容安抚璋瑢。
璋瑢嗔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曦瑶摇了摇头,説道:“没什么,姐姐日后就会知道了!”説着笑道:“姐姐你放心好了,妹妹不会再这么莽撞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保下来的。倒是姐姐你呀!怎么还没有好消息呢?”
璋瑢啐了一口,嗔道:“坏丫头,操心我做什么?”説着脸红了起来!
曦瑶笑道:“姐姐难道不想吗?恐怕皇上也该着急了吧?”
璋瑢拍了曦瑶的脑袋,骂道:“小蹄子,不理你了!好好歇着!”説着便要走。
“姐姐慢慢走,皇上明天就回来了!”曦瑶坏坏地笑看着璋瑢,璋瑢一跺脚,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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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摸着自己地肚子,看着璋瑢离去,浅浅地笑了起来!
第二日赫臻回宫,却留在了前朝,原来阅兵大典上三军气势恢宏给他带来的喜悦还未淡去,边疆却传来忽仑族人扰内的战报,赫臻顾不得会后宫歇息便召集了群臣在聆政殿商议,因龚郡王对忽仑军情最为了解,最终决定由他带兵出征,这一决策满朝文武皆举双手赞成,然而后宫却因此起了风波。
为了安抚兰妃,赫臻开始往来于延庆宫,对此曦瑶和璋瑢都能谅解,就如若晴説的,后宫与前朝永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姐妹二人此刻都能理解赫臻的无可奈何。太后却因此异常不满,毕竟赫臻日日去延庆宫,自己即便想要对付叶兰儿也无从下手了!
兰妃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了,虽然嘴上对赫臻説担忧父亲的安危,心中却希望父亲能够晚一些回来!在懿贵妃面前也渐渐有了脸面,待人接物也变得愈加的高傲不可一世,徐婉仪劝她要懂得谦和,要为长远打算。
她却厉声道:“难道我还不够谦和吗,如今不好好把握,更待何时?”
徐婉仪无话可説,只是隐隐约约感到了些许地不祥。
这一日曦瑶突然想吃梅果露,缘亦折腾了半天做好,曦瑶便叫两位充容一起过来品尝。
钱虢容这几日精神一直都不大振作,脸色也差。李泽容倒是面容光鲜,神采奕奕。曦瑶心中暗暗思忖,这些日子来赫臻对她们两个倒有过一两次的恩宠,自己却有大半个月没见到皇帝了。虽知道赫臻是碍于兰妃的情面,但是心中的思念和醋意依旧与日俱增,自己身为六嫔之首,大事没有,但平日里的一些小事也已经够自己操劳了,两位充容倒是时常和自己聊天下棋解闷。曦瑶见钱虢容脸色苍白,于是关心道:
“钱姐姐的精神确实不如从前,为什么不叫太医瞧瞧?”
钱虢容微笑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只是日来觉得身体困乏,懒怠挪动,让娘娘操心了!”
缘亦端了桃酥、杏仁酥酪、桂花碗糕等上来,曦瑶端了碗酥酪给钱虢容道:“妹妹自从怀孕以来,比以前嘴馋了许多,这酥酪缘亦做的好吃,钱姐姐也尝尝。”
钱虢容笑了笑,便拿起汤匙想吃,才凑到嘴边便犯了恶心,手一松汤匙也砸到了地上。李泽容也连忙为她捶背顺气,曦瑶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姐姐最近都吃不下东西吗?”
钱虢容微微点了点头,尴尬道:“倒是方才娘娘赐的梅果露酸酸凉凉的,臣妾吃得还好。”
曦瑶似乎意识到什么,点了点头,对缘亦道:“去御医馆宣吴太医来,只説我叫的。”缘亦会意,匆匆去了。
片刻后,吴太医跟着回来了,到了寝宫,却看到竹帘高挂,隐约看到曦瑶端坐在里头。
“本宫今日脸颊浮肿多有不便,烦请大人为本宫悬丝诊脉。”竹帘后面传来曦瑶的声音。
吴太医不敢抬头,垂首应诺。缘亦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吴太医便谨慎地将双指搭在红线上开始诊脉。
一盏茶的功夫,曦瑶问道:“大人,本宫的胎儿可好?”
“回娘娘,胎音似乎并不强健,怎么好像……?”吴太医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
曦瑶轻咳一声:“缘亦,大人可能顶着太阳过来累了,请大人喝碗茶才是。”缘亦按话去做了。
吴太医喝了茶,诺诺道:“微臣再替娘娘看看!”曦瑶“嗯!”了一声。片刻后,吴太医神情放松下来,“娘娘一切都好,胎儿已成形开始发育,这段时间娘娘可能会觉得不适,微臣会为娘娘开一副安胎补气的药,娘娘放心,微臣会让院士大人过目的。”
曦瑶微微一笑,説道:“辛苦大人了,只是本宫及腹中胎儿的状况是不得向皇后娘娘及太后以外的人透露,这点不知大人是不是清楚?”
吴太医俯首道:“微臣知道,请娘娘放心。”
曦瑶见他收拾药箱,准备离去,便问道:“琪淑容的脉案是否是大人在跟进?”
吴太医抱拳道:“回娘娘,是皇后娘娘钦命的梁太医负责容主的脉案。”
“容主的身体可好?”曦瑶问道。
第三十五章 兵不厌诈2
吴太医道:“一切都安稳,下月中旬琪淑容就要分娩了,御医馆已在墨宁宫安排了产房。”
曦瑶点了点头,便吩咐缘亦送吴太医出去,待他走后曦瑶缓缓从竹帘后走出来,后面跟了李泽容和钱虢容,只见两人的脸上难掩的喜悦。
曦瑶坐下,微笑着看着两个人,説道:“恭喜钱姐姐了,两位姐姐快坐。”
钱虢容满脸的羞涩和喜悦,笑道:“谢娘娘!”説着两个人坐下来。
曦瑶喝了口茶,淡淡道:“妹妹希望姐姐暂时不要让外头的人知道姐姐有喜的事情。”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曦瑶道:“并非妹妹容不得姐姐,只是……!”説着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道:“皇上为了国事而操劳,后宫的事情很少关心。如今后宫之中兰妃娘娘的风头正劲,妹妹大胆説一句,兰妃娘娘定容不下姐姐。”
钱虢容面容紧张,身体微微颤抖,李泽容在一旁扶住,轻声道,“早就听説兰妃娘娘性格乖戾,不拿下人当人,比从前……比从前瑾贵妃更厉害呢。况且她曾经没了孩子,到如今恐怕是容不下任何人的。”
曦瑶道:“我们姐妹的情分,相信姐姐也一定看在心里,妹妹如今是要害你还是要帮你,姐姐心里最是清楚了。”
钱虢容感激道:“但凭娘娘做主。”
曦瑶微笑道:“姐姐如今只需要在宫内静养,时机成熟时妹妹会让众人知道姐姐的好消息,皇上也一定会欢喜。到那个时候,这馨祥宫的主位就非姐姐莫属了。”説着看了一眼李泽容道:“泽容姐姐也深得皇上宠爱,升迁也是早晚之事。
两人俱微微点头,笑而不语,曦瑶见二人明白自己的用意,很是满意,便吩咐缘亦送两位容主回去。
缘亦回来后,见曦瑶躺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于是笑道:“没想到容主也有喜了,馨祥宫果然是个吉祥的地方。”
曦瑶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皇上雨露均沾,后妃有喜这才是对的,这么多年来后宫子嗣稀少,才叫人奇怪呢!”
缘亦笑道:“是这个道理。”
曦瑶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问道:“信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缘亦道,“小春子説亲自送到了王爷的手上,王爷还赏了他一个金锭子,那小子开心的。”
“那我就放心了。”曦瑶微微一笑,道,“缘亦,你接生过吗?”
缘亦摇了摇头,曦瑶笑道:“不打紧,到时候皇后娘娘会派人来帮忙的。”
缘亦的脸上没有露出喜悦,反之忧虑道:“奴婢担心兰妃娘娘如今靠着自己的父亲而得宠于皇上,她为了自己的将来,会对娘娘您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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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莞尔一笑,转头看着远处葱郁的树林,树枝随风而动,晃出一片绿荫,淡淡道:“你放心,这个孩子,皇后和太后一定会保他万全,再不会出上次那样的事情了。”又道:“兰妃是懿贵妃的人,这个皇宫,不过就是皇后与懿贵妃在暗暗地比斗。如今懿贵妃的绊脚石是悠儿腹中的孩子,所以没有她的指示,兰妃也不敢对我怎么样。钱姐姐位分太低,无依无靠,如果让她知道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才不敢叫声张了。再者,恐怕我还要让钱姐姐帮我个忙呢。”
缘亦暗暗佩服曦瑶的智慧和善良,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个主子。
曦瑶从贵妃榻上下来,挽了缘亦在梳妆台前坐下,轻轻拆下发髻,説道:“悠儿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就是皇室的长孙,长子长孙,何等的地位?三皇子还是个小孩子,将来如何无从知晓,懿贵妃自然要为儿子打算,现在才不会有功夫来管我。你看上次她叫蕴姐姐去,也不过是要姐姐向她汇报我的身体状况而已。再想想,即便我生下儿子,等到将来继承大统的时候,论长论嫡都不会轮到我们头上来。”
缘亦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地梳理曦瑶的秀发。
曦瑶又道:“所以我让小瑛子给爹爹送信,让他派些人在襄亲王府附近盯梢,只怕懿贵妃最近会有什么动静。”
“主子,难道您这是在帮皇后娘娘!”缘亦道。
“当然不是。”曦瑶拆下耳钉,説道,“我只是不希望悠儿成为后宫争斗的牺牲品。”
缘亦不再言语,两人正説着,璋瑢和蕰蕴匆匆赶来,缘亦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蕰蕴拉了曦瑶在床上坐下,道:“瑢妹妹説有话要对我们讲。”曦瑶听説便期待地看着璋瑢。
只见璋瑢坐下来,目光有些忧虑,开口道:“恭郡王战死沙场了。”
曦瑶微微一颤,轻声道:“可惜了。”又道:“姐姐的意思是?”
“皇家出于体恤,一定会有所恩赏以示慰藉。兰妃恐怕……”璋瑢説着停了下来。
“兰妃,她不是一直都盼望着扶正吗?”蕰蕴道,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厌恶。
“不会的。”曦瑶微微一笑,自信从脸上滑过,缓缓起身,一手托着腰,一手扶着肚子,对璋瑢和蕰蕴道:“太后和皇后绝不允许的,兰妃是个庶出,皇室从没有这样的先例。至于皇上……”曦瑶顿了顿,笑道:“皇上绝不会这么做的。”
“妹妹这么肯定?”蕰蕴问道。
璋瑢却露出了笑容,站起来拉了曦瑶道:“蕴姐姐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们两个好了。”
蕰蕴无奈道:“我多希望可以帮到你们,可是那个懿贵妃盯我盯得很紧。好妹妹,你们要帮姐姐早日脱离苦海啊!”
曦瑶拉住蕰蕴的手,笑道:“姐姐放心,我们姐妹同心,其力断金。”
馨祥宫里姐妹三个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延庆宫里兰妃却依在赫臻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她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真的就这样一去不回了,自己又少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还记得进宫时父亲对自己説,“兰儿,爹对不起你和你娘,你也知道你大娘是个怎样的人,这么多年来,爹让你们母女两个受了那么多的苦,是爹没有本事。现在好了,你进宫去就可以谋求自己的幸福,如果有幸得到皇上的宠幸,封个妃嫔什么的,你额娘也好在你大娘面前抬起头来。”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回荡,但却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虽然从小就憎恨父亲在大娘面前的懦弱,但是自己还是曾经感受到过父亲带给自己的温暖。兰妃这一次的哭泣不再是做戏,而是发自内心,伤心欲绝。
兰妃痛苦的样子我见犹怜,赫臻束手无措,只得让他依偎着自己,心中想她毕竟也是自己的妻妾,即使没有感情,但自己又怎么能轻易辜负呢?
“皇上。”兰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坐起身子,用丝帕擦拭泪水,哽咽道:“臣妾失仪了。”
“爱妃!”赫臻安抚道:“节哀顺便!恭郡王在天有灵,也会希望爱妃你能过的好!”
“爹爹他……”兰妃想到父亲,抽噎起来,“爹爹他一定放心不下臣妾。”
“朕会把郡王的爵位传给你大哥,你娘朕也恩准她进入叶氏的家庙,家里的一切你尽管放心。”赫臻説道,眼神中有些犹豫。
兰妃本期待他还会説些什么,但终究没有等到,于是鼓足勇气道:“爹爹为国捐躯,这是叶家的荣耀,臣妾……臣妾不敢有什么怨言,如今臣妾只想,只想……”
赫臻料她不敢提出升迁的要求,于是道:“你要什么,你只管説。”
兰妃垂首道:“臣妾想要个孩子?”
“啊!”赫臻忍不住叫起来,心中哑然笑道,“兰妃啊兰妃,你要朕説什么好呢。”
兰妃感到赫臻的尴尬了,立忙跪下来,哭泣道:“臣妾该死,臣妾实在该死,皇上如此恩待臣妾,臣妾还对皇上提出如此非分的想法,臣妾实在……”
赫臻尴尬道:“没什么!”伸手扶她起来,“你先好好休息,以后日子还长着!你説的话,”赫臻尴尬地微笑道:“朕会考虑一下。”
兰妃站了起来,不敢有笑容,坐下轻声道:“谢皇上!”
赫臻清了清嗓子,道:“呃……朕先走了,你且休息,不要想太多了。”説着放开兰妃的手,站了起来。
兰妃不敢阻拦,起身相送,赫臻淡淡一笑,扬长而去。兰妃见皇帝走远,独自走回寝宫,想到父亲,暗自神伤!
晚间,赫臻没有回到延庆宫,而是往裕乾宫休息。璋瑢笑脸相迎,只字不提这段时间的冷遇以及朝廷上的事情,让赫臻觉得很是舒心。安然地过了一夜,翌日一早便往聆政殿去了。
众妃依例前往两宫请安,璋瑢到时已见皇后拉着兰妃的手安慰不已,心下觉得她失去了父亲,也是值得可怜的,也不做计较。
从坤宁宫出来后,璋瑢便歇了蕰蕴来馨祥宫。
“今天兰妃怎么样?”曦瑶待两人坐下后,亲自为她们斟茶。
璋瑢喝着茶,淡淡道:“一脸的泪痕,可怜的样子。”
蕰蕴对璋瑢道:“皇上昨日在裕乾宫歇息,对妹妹説什么吗?”
璋瑢道:“皇上太累了,一来就歇下了,我也不好问什么。”
曦瑶笑道:“皇上就是喜欢姐姐的体贴。”
“瑶儿,皇上似乎也就没有来你这里了?”蕰蕴问道。
曦瑶点了点头,嘴角淡淡笑道:“不来也好,我自己也顾不过来。”
璋瑢微微一笑,説道:“虽然皇上什么都没对我説,但是我听説兰妃昨天跪求皇上赐他一个孩子。”
“噗……”蕰蕴将嘴里的茶喷了一桌子,缘亦等连忙过来清理。
曦瑶也止不住笑,捧着肚子道:“天下还有她这么傻的人,看来我们都不用吹什么枕边风,皇上也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了。”
“妹妹,”璋瑢正色道,“枉你熟背兵法的,虽然书里不曾提到这几个字,但‘姑息养奸’只会祸患无穷。后宫虽不是战场,但真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儿。”
曦瑶端起茶碗,冷冷道:“兰妃的账,我早晚是要算的。”顿了顿道:“既然兰妃如今自己要往坑里跳,你我何不为她添一把土?”
“好歹毒的妮子!”璋瑢和蕰蕴道。
“难道让她为我的孩子添一把土?”曦瑶的眼神中露出杀气,让人不寒而栗。突然目光温和下来,嘴角露出笑容,身体微微颤动。
璋瑢不解,关心道:“怎么了?”
蕰蕴笑道:“一定是孩子在踢她了。”
曦瑶开心地笑道:“还是姐姐了解呀!”又道:“这小东西,昨晚就踢我了。”
“妹妹,如今哪里还有孩子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母亲了。”璋瑢感叹道。
曦瑶微微一笑,深情地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説道:“也许吧!我想我会很爱他!”説着眼角闪起泪花。
璋瑢看了一眼蕰蕴,两人站了起来,笑道:“你好好歇着,明日再来看你,该回去看看云儿了。”
曦瑶笑了笑,目送二人离去,自己由缘亦扶着回寝宫休息。
璋瑢和蕰蕴走出宫门,却看到赫臻的鸾驾浩浩荡荡地过来了,两人跪地相迎,赫臻见到,也早早下了车。
“你们怎么出来了,陪朕再进去坐会儿。”赫臻道。
第三十五章 兵不厌诈3
璋瑢笑道:“良嫔姐姐惦记小皇子,臣妾也要去看看,皇上就委屈一下自己个儿陪恬妹妹説话可好!”
赫臻明白璋瑢的意思,笑着问蕰蕴:“云儿可好?”
“托皇上的福,小皇子长得很好。”蕰蕴温柔一笑,虽然她的容貌在璋瑢身边显得黯淡无光,但母性的光彩令她自然添了几分光彩。
赫臻笑道:“辛苦你照顾了。既然惦记着,你们就先走吧!”
两人福身跪安,缓缓离去,赫臻笑了笑,径直进去了。
曦瑶早就听到传报,匆忙穿戴整齐迎了出来,赫臻近来见曦瑶跪在地上,连忙扶起来。
“怎么这么多礼?”赫臻疼惜道,大半个月没有见了,曦瑶的肚子又大了很多,身形也有些发福,不像之前那么瘦削,看着叫人安稳。
曦瑶低着头,不看赫臻,一手扶着肚子,淡淡道:“只是俗礼。”
赫臻知道曦瑶心里定有所委屈,万分疼惜,又见曦瑶即便身形有所改变,但是依旧面容姣好,微微笑道:“怎么不叫朕进去坐!”
曦瑶道:“是。”便挽了赫臻两人缓缓进去,滕广、缘亦等自然会意,未跟进去。
两人在床上坐下,赫臻道:“瑶儿辛苦了?”
曦瑶淡淡一笑:“臣妾哪里辛苦了?”
“瑶儿!朕也是因为……”赫臻虽然希望曦瑶能够理解自己,但还是愿意解释。
“难道皇上以为臣妾心中埋怨了您不成?”曦瑶缓缓地抬起头,深情款款地看着赫臻,眼眸如水。
赫臻道:“瑶儿怎么会呢?朕难道还不知道你的性情?”
曦瑶眼角还是沁出了泪花,轻声道:“谢皇上体贴,只是臣妾……”
赫臻动容道:“只是什么?”
曦瑶将身体靠在赫臻的身上,轻声道:“只是太想皇上了,太想太想了……”説着泪水夺眶而出。
“傻丫头!哭什么?”赫臻疼惜道,“小心孩子将来笑话你!”
“皇上!”曦瑶道:“您会爱他吗?”
“朕的孩子,怎么会不爱?”赫臻笑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臣妾太紧张了!”曦瑶笑了笑道,“现在孩子会踢臣妾了,好像在告诉臣妾,他要出来了。”
赫臻笑道:“噢!好一个调皮的小子!”
“皇上不要太武断了,哪里就是个小子。指不定又是个小若珣,是个顽皮的丫头!”曦瑶笑道。
赫臻也笑了起来,曦瑶便起身服侍赫臻梳洗,一切完毕后,赫臻説有些技痒,便和曦瑶摆下围棋对弈,曦瑶一切顺从。
局间,赫臻无意道:“恭郡王战死了,你可知道。”
曦瑶悠悠地放下一颗白子,道:“臣妾知道了,兰妃娘娘一定很伤心吧!”
“是啊!”赫臻脸上露出烦恼的神态。
“皇上,该您下了!”曦瑶盈盈地看着赫臻。
赫臻摇了摇头,看了看棋局,放下一颗黑子,嘴上道:“前线没有人了?”
曦瑶神色一凛,心中掠过一丝不安,犹豫片刻放下一颗白子,道:“皇上想和臣妾説什么吗?”
“嗯!”赫臻紧接着放下一颗黑子,道:“昨晚本想对妍儿説,但是她哪里只恐怕……”
曦瑶微微一怔,只当没有听道,看着棋盘道,犹豫片刻放下一颗白子:“臣妾许久没有下棋了,棋艺疏忽了!”
赫臻抬头看了眼曦瑶,微微一笑,随即放下一颗黑子,随意道:“朕也许久没有打仗了……”
曦瑶心跳加速,兀地抬头看着赫臻,眼泪含在眼眶里,赫臻也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情感交融!
曦瑶缓缓低下头,胡乱放下一颗白子,低声道:“恐怕不是大半个月了,等再见到皇上,也许孩子都出生了。”説着用手抚摸自己的肚子,泪水滴下来,落在白皙的手上。
赫臻坐过来,亲吻她的额头,道:“你为什么不挽留?”
“臣妾一切皆以皇上的意志为方向!我朝泱泱大国,天威不可侵犯。皇上此去,定能平定敌寇,保我大国天威!”曦瑶随即坐正了身体,坚定地看着赫臻,眼泪含在眶中:“只求皇上万全!”
赫臻将曦瑶搂在怀中,淡淡道:“好瑶儿!为了你朕也要万全!”又道:“不过这只是朕自己的想法,能否成行还看大臣们如何决议,毕竟一国之君岂能随意亲征!”
曦瑶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果皇上果真御驾亲征,希望皇上不要惦念臣妾,还有……”曦瑶抬头看赫臻,道,“皇上临行前去看看贵妃娘娘吧!”
“绮盈?”赫臻突然想起了自己生命中的另一个女人。
“瑾贵妃心中有多苦,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是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也会觉得苦!”曦瑶话中有话,试探地看着赫臻。
赫臻道:“你觉得朕是个薄情的帝王?”
曦瑶微微一笑,答道:“臣妾不敢,并且皇上也不是。这仅仅是皇上的无可奈何,臣妾只会支持皇上,怎会有怨言呢!”
赫臻点头道:“瑶儿,你太善了!”
曦瑶嘟着嘴笑道:“臣妾如今是六嫔之首,也该为皇上为皇后端稳后宫这碗水啊!”
赫臻笑了笑,搂着曦瑶不再説话。这一晚,赫臻没有留宿馨祥宫,毕竟曦瑶身怀六甲有着诸多地不方便,也如曦瑶所料,赫臻这晚在锦霞宫留宿。
瑾贵妃的秉性变了许多,见到赫臻只是尽心伺候,未袒露心中半点的委屈,赫臻心中亦有些愧疚,帝妃二人促膝长谈,重温旧情。
赫臻想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在朝廷后宫都掀起了轩然大波,几经周折,赫臻还是披上了战袍,命令大皇子暂时监国。让曦瑶揪心的是,父亲和三个哥哥全部随军出征。
送行的这日,皇后带领全体后宫,身穿朝服在聆政殿外与群臣一同恭送御驾。在此之前,皇后千万叮嘱,为求吉祥,任何人都不可以有悲伤的表情流露出来,违者不饶。
曦瑶见身披黄金战袍的赫臻,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只是眼前心爱的男人要去的是战场,自己岂能心安呢?跟随在皇帝身后是一年多未见的父亲和三个也身穿战袍哥哥,曦瑶万没想到,和父兄再见面,竟是这样的一个场合!
赫臻与皇后等话别后,来到曦瑶面前,曦瑶强迫自己微笑,但眶中打转的泪珠却出卖了自己,赫臻没有説话,只是紧紧握了握曦瑶的手便转身走了。傅嘉和忆祖、忆峰、忆强走到曦瑶面前,曦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把泪水收回去,颤抖着挤出笑容,看着四人。
四人抱拳对曦瑶施礼,曦瑶抬头不忍相看,更不希望泪水滑落下来,哽咽道:“恭祝将军出师大捷,顺利归来!”眼光扫过父兄,仿佛再説:“家里我会照顾好,你们放心的去,平安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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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抱拳称是,随即跟随赫臻跨上战马,以待出发。赫臻调转马头,深情地看了曦瑶一眼,随即马鞭挥舞,大声喊道:“出发!”紧接着牛角吹响,金鞭扬起,三军将士浩浩荡荡地启程出发。所有人跪地山呼万岁,直至御驾离开皇宫,剩下滚滚尘土!
曦瑶站起时,若没有蕰蕴搀扶恐怕就要摔倒,一日之间,自己挚爱的男人全部走上战场,曦瑶即便再坚强,也无法不悲伤!
大臣们恭请皇后回宫,皇后点头示意,便带着后宫众人扬长而去。
坤宁宫里,皇后安抚了众人的心情,嘱咐这些时日要安分守己,切不可闹出事端,众人皆俯首称是,随后散去。
曦瑶回到馨祥宫,心里交瘁,昏昏睡下后,直至傍晚才清醒过来。
“主子你醒了!”缘亦递上手巾为她拭汗,唯恐曦瑶睡了一身汗起来后吹着风着凉。
“我睡了很久?”曦瑶説着,伸手去摸肚子,放心下来,又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缘亦扶曦瑶起来,説道:“都快卯时了,听説您身体不适,太后和皇后都派人来看了好几回了,敬妃娘娘和良嫔娘娘也来过几次了,还有……”缘亦顿了顿道:“瑾贵妃也来过!”
曦瑶坐到梳妆台前,淡淡笑道:“怎么了?你还记着瑾贵妃上次对你的不客气?”
缘亦道:“奴婢只是觉得瑾贵妃的变化很大,如今奴婢瞧她的眼神,以不再是从前那般了。”
“人都会变的!”曦瑶递了那支小春子他们送的玉簪花给缘亦,让她为自己插好,继续道:“你主子我不也变了吗?”
“主子!”缘亦欲言又止,转而道:“主子怎么好好地会不舒服呢?难道又……?”
“不是!”曦瑶的脸上又挂起了悲伤,缓缓道,“夫君、父亲、兄长全部去了战场,能叫我不担心吗?恐因有了孩子,身子这才挨不住的。”
“皇上、王爷和公子们都是天上下凡的星宿,老天爷一定会庇佑他们的,主子就宽宽心吧!”缘亦替曦瑶插上了玉簪,认真道。
曦瑶扬手拢了拢头发,笑道:“缘亦你真会説话!”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大皇子监国,会暂时住在宫里,那监国夫人岂不也要一同进宫?”
“确实如此,而且奴婢听説监国夫人位比皇后!”缘亦道,“不过只是暂时的。”
“嗯!”曦瑶苦笑道,“没想到悠儿还是搅到这个局里来了。”叹了口气,照了照镜子,调整了心情,説道,“我饿了,为我准备些松子粥!其实……皇上不在宫里,有些事情也好办些。”説着挽了挽发髻,自信地朝缘亦笑了笑,缘亦分明有些莫名!
翌日,真悠儿以监国夫人的身份进入皇宫,暂住坤宁宫,由皇后亲自照料,这倒让曦瑶放下心来。
日子缓缓过去,深宫之内自然是听不到战场上的喧嚣,但赫臻已然离开了半个月。这一日午间,曦瑶用过午膳便来到东殿探望钱虢容,谈笑间説到琪淑容即将生产一事,便提到了钱虢容那尚不为人知的身孕。曦瑶笑道:“过段时间,钱姐姐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您怀孕的事情了!”
钱虢容虽然不解,但却十分地相信曦瑶,正要説什么,秋棠进来在曦瑶耳边低声説了些什么。
曦瑶点了点头,对钱虢容道,“姐姐可愿意陪妹妹走走?”
“啊!是!”钱虢容笑着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故伎重演1
原来曦瑶要带钱虢容去御花园欣赏莲花,七月的天气有些炎热,曦瑶和钱虢容都是有身子的人,并不便顶着太阳出去,可贵嫔娘娘相约自己,钱虢容又怎敢推辞,于是随着她坐了竹轿缓缓向御花园去。
两顶竹轿才行至延庆宫,便听到里面一阵纷乱,嫣梅匆匆从里头跑出来,迎面撞在了小春子的身上!
小春子扶起她,问道:“嫣梅姐姐跑什么?”
嫣梅见来的两人是恬贵嫔和钱虢容,连忙跪地请安。
曦瑶微微笑道:“姑姑怎么了?这样地着急?”
“奴婢……”嫣梅顿了顿,便毫不犹豫地説道:“兰妃娘娘晕倒了,奴婢正急着去御医馆宣太医呢!”
一丝笑容从曦瑶的脸上划过,随即关切道:“怎么这样?缘亦快扶本宫下来。”
缘亦等吩咐停下轿子,将曦瑶和钱虢容扶了下来,曦瑶道:“小春子,快随嫣梅姑姑去宣太医,钱姐姐,你我进去看看。”説着众人便分头而去。
曦瑶和钱虢容两人来至兰妃的寝宫,见她还穿着平日的衣服,稳稳地躺在床上,气息匀和,钱虢容道:“咦!不像是晕过去了,脸色不坏,好像是睡着了。”
曦瑶微微一笑,示意边上的墨菊上来,问道:“娘娘平日的身子也不好吗?”
墨菊点了点头,道:“娘娘这些日子,总是觉得头晕,还吃不下东西,人也比较懒怠一些。”
曦瑶满意地点了点头,拉了钱虢容到一边,耳语几句。钱虢容的神色变化起伏,最后还是诺诺地点了点头。曦瑶淡淡一笑,微微扶着肚子,转过来对墨菊点头示意,墨菊会意便忙去了。片刻后,太医跟着小春子和嫣梅来到了延庆宫。
半个时辰后,曦瑶携着钱虢容笑盈盈地来到坤宁宫。皇后似乎正要午睡,只穿了薄纱睡袍,发髻松松地挽在后面,淡淡的妆容,只当她们过来闲聊,笑道:“大热天的,也不等日落了才来!顶着太阳来,若是中了暑气,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叫本宫怎么向皇上交待。”
曦瑶笑道:“臣妾当然要顶着太阳来,兰妃娘娘怀孕了难道臣妾能不及时来告诉娘娘吗?。”
皇后听説,先是一愣,但是立刻恢复过来,説道:“妹妹怎么知道的,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曦瑶笑道:“方才臣妾和钱虢容正巧路过延庆宫,听説兰妃娘娘晕倒在宫内,于是臣妾和钱虢容便进去探看,太医来后诊脉説兰妃娘娘是怀孕害喜才会晕倒,没什么大碍。问了宫女,都説最近兰妃娘娘的身体出现异样,没想到竟是有喜了。皇上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皇后并没有把笑脸挂在脸上,只是对曦瑶道:“皇上在战场上岂能为了后宫分心?这件事情只能等皇上顺利回朝再説。”
曦瑶似乎早就料到皇后会有此言,欠身道:“臣妾愚昧。”
皇后又道:“妹妹还是关心好自己的身体,延庆宫那里还是少去的好。”
皇后话未完,只听得殿外太监高呼,“监国夫人到。”随即真悠儿一身盛妆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些日子曦瑶瞧着悠儿,总隐约觉得她大有国母风范。
“儿臣参见母后,万福金安。”悠儿的腹部微微隆起,弯下腰时更是看的明显。
不等皇后开口,品悦等早已过来搀扶,皇后嗔道:“説了不用行礼了,你呀!同贵嫔一样,都不听本宫的话。”
悠儿看了一眼曦瑶,对皇后赔笑道:“悠儿以后一定记着。”
“太后睡下了?”
“皇祖母睡下了,儿臣便想回来服侍母后。”悠儿笑着説,看来她早已学会了如何为人妻,为人媳。
皇后正要説什么,外头却通报懿贵妃求见,皇后嘴角撇了撇,对曦瑶三人淡淡道:“你们陪懿贵妃坐坐,本宫去去就来。”三人称是。
皇后才离去,懿贵妃便缓缓走了进来,看到三人并不惊讶,只是保持着一贯的端庄。三人福身施礼,“懿贵妃吉祥!”
她笑道:“监国夫人何须向本宫施礼?”
悠儿一笑了之,并不多语。
懿贵妃又道:“贵嫔妹妹怎么也在这里,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曦瑶站直了身体,笑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是刚才得知兰妃娘娘有喜,所以特地来向皇后娘娘报喜,没想到娘娘尚在午休,臣妾等已等待些许时间,恐怕贵妃娘娘也要稍等片刻了。”曦瑶的笑容那样实诚,心中却想,你何必多此一举问我在这里做什么?不过这话不是説给你听的,而是説给监国夫人和钱姐姐听的。
懿贵妃微微点头,笑道:“皇后娘娘打理后宫不胜辛苦,我们等一会儿又有何妨?”又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怎么兰妃有喜了吗?”
“妹妹总是这样客气!”皇后的声音传来,只见她完全换了先前随意的装束,一身凤袍明亮耀眼,发髻高高耸起,凤簪紧紧地插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四人福身施礼,“皇后吉祥!”皇后于上座落座后,吩咐品悦上茶赐座。待众人坐定后,皇后笑道:“怎么今日这么热闹?大中午的怎么都想来与本宫聊天?”説着举杯饮了品鹊端上来的凉茶。
曦瑶笑道:“臣妾刚才从延庆宫过来,因为听説兰妃娘娘晕倒了,所以臣妾便进去探望,没想到后来太医説兰妃娘娘有喜,臣妾特来禀报。”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露出欣喜地表情道:“竟有这样的喜事?实在让人高兴,兰妃现在怎么样?醒过来了吗?本宫还是去看看的好!”
懿贵妃笑道:“没想到兰妃竟然又能为皇室添丁,臣妾不过是想来陪娘娘聊天,竟碰上这样的好事,臣妾愿意陪皇后娘娘一同去探望兰妃。”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但对曦瑶和悠儿道:“你们就别去了,各自回去休息,钱虢容你就送贵嫔回去吧!”三人称是,便起身恭送皇后凤驾,懿贵妃上前挽了皇后,两人都走了。曦瑶和悠儿聊聊説了几句,便挽着钱虢容回去了。
回去时,曦瑶有意与钱虢容同坐一轿,一路上钱虢容只是将手放在腹间,久久不开口説话。
“姐姐怎么了?”
“臣妾……”钱虢容的表情有些犹豫和不安。
“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对不起姐姐了,但妹妹也是信任姐姐,才会……”曦瑶知道钱虢容生性善良,心中藏不得半点污浊,今日要她做的事情,实在是难为了她,所以正想解释什么,没想到她却开口了。
“娘娘放心,今日的事情臣妾的确是心甘情愿的。虽然臣妾平时极少出门,不问闲事。但是现实毕竟是现实,臣妾也终究是逃不过的,与其碌碌无为地在馨祥宫苟且偷生,倒不如跟着娘娘作一番事情,也不算枉作了皇上的嫔妾。”説着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説道,“再不济,也要为了孩子,娘娘上次痛**孕,臣妾又何尝不看在眼里。”
曦瑶突然感觉到母爱的力量,她竟然可以让一个内敛懦弱的人説出这样的话来,然而今时今日,善良如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腹中那娇弱的生命在奋斗呢?于是握住了钱虢容的手,説道:“姐姐放心,你我一定可以做母亲。”钱虢容将信任的笑容停留在曦瑶的脸上。
兰妃怀孕,使本就因获得赫臻专宠逾月而倍感骄傲的她更加变得不可一世。皇后虽然碍于太后的情面不得对兰妃多加礼遇,但她毕竟是六宫之首,岂能丧失了贤德之风,于是加派了侍从服侍兰妃,日日派人探望。
太后自然对此感到不悦,这日在寿宁宫对韩嬷嬷叹道:“皇帝那段时间的礼遇,哀家就知道一定会出问题,你看看,果然让她怀孕了。”
嬷嬷轻轻地为太后摇着鹅毛扇,説道:“陈妃当初不是也没能……”
“韩玉,往事莫提。”太后立刻堵住了韩嬷嬷的话,説道:“如今就让孩子们去处理吧!”
韩嬷嬷赔笑道:“奴婢失语了。”太后不再言语,只是闭目养神。
曦瑶自从和钱虢容説明后,两人的感情更胜从前,李泽容也是善良,三人自然投缘,日日在馨祥宫説笑,渐渐的璋瑢和蕰蕴也同两人混熟,馨祥宫于是异常的热闹。
这日曦瑶送走了众人,自己回到寝宫休息,心中还回味着方才説笑的话题,一手扶着肚子,缓缓地做到案几前,拿起一支羊毫,在一本册子上端端正正地写下“肆拾陆”,随即怔怔地看着发呆。
缘亦急急地跑进来,説道:“听讲琪淑容要临盆了,皇后娘娘已经到墨宁宫了。”
曦瑶有些激动,笑道:“到底如她的愿了,琪淑容是个实在的人,我们去看看。”
缘亦道:“皇后娘娘吩咐不让您去。”
“这是为什么?”曦瑶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説是孕妇忌讳什么的,老嬷嬷们也説不清楚,总之主子是不能去的,监国夫人也不可以去。”缘亦也説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曦瑶笑道:“既然如此,就不过去添乱了。我们就准备些贺礼,之前説的那些,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缘亦笑道:“奴婢都准备好了。”
曦瑶点了点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小宝贝儿,你什么时候出来呢?”缘亦笑而不语。
两个时辰后,小瑛子进来通报,琪淑容顺利产下女婴,母女平安。曦瑶听説后合十祷告,口中微微道:“或许生个公主才是好的。”
皇室又添了一位公主,也算是喜事一桩,一封喜报送到边关,正逢敌人节节败退,双方处于僵持阶段,赫臻听説自己又得了个女儿,龙心大悦。八百里加急送回书函,赐名小公主为若安。皇后听説皇帝战事告捷,也是喜上眉梢,认为五公主是个吉祥的孩子,便抱在坤宁宫抚养,预备等琪淑容出了月子再还给她。
琪淑容毕竟身份低微,有只生了个女儿,宫中位分较高的妃嫔只是派宫女送了些贺礼外,大部分都没有亲自前往墨宁宫探视,曦瑶感叹人情冷暖的同时,却听到缘亦説了件蹊跷的事情。
“你确定吗?”曦瑶听后问道,“懿贵妃竟然又请了太医给兰妃把脉?”
缘亦点了点头,説道:“墨菊亲眼看到的,应该不会有错,况且懿贵妃那么谨慎,定不会错。”
“这就奇怪了。”曦瑶用手扎紧了绑在食盒上的红丝带,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她真的怀孕了?其实那日我是让太医搭了钱姐姐的脉呢,看来她命还真是不错。”随即又道,“莫管她了,上次看过琪淑容后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墨宁宫了,你随我去看看。”缘亦应了,过来搀扶曦瑶。
墨宁宫里,慧婉仪正在和躺在床上的琪淑容聊天,两人见曦瑶来了,很是惊喜。
“好在慧姐姐能常常陪妹妹聊天,本宫看这里实在是冷清了点。”曦瑶进来,示意两人都不要起身,自己説笑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琪淑容对曦瑶十分尊敬,见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还时常来看自己,更是感动,説道:“贵嫔娘娘的身子重要,不用时常来探望臣妾。”
曦瑶笑道:“你也是过来人,现在不过五个月的身子,哪里就走不动了,走走也好生产。倒是你,怎么也不拿个头巾戴着?别落了头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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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淑容受宠若惊,欠身道:“谢娘娘关心。”
慧婉仪道:“臣妾也説过几次,但是淑容就是不喜欢戴头巾。”
曦瑶笑道:“慧姐姐稳重体贴,本宫早有耳闻,又才华横溢,皇上也时时在本宫面前夸赞姐姐的文采。”
曦瑶笑笑,转而对琪淑容道:“昨日本宫往坤宁宫看了小公主,面容娇俏,十分可爱,皇上回来看了也一定喜欢。”
第三十六章 故伎重演2
琪淑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羞涩道:“臣妾还没有好好地看过呢!”又问道:“皇上要回来了吗?”
曦瑶伸手接了宫女端上来的茶,笑道:“皇后娘娘説,皇上的回函赐名小公主时,提到了战事告捷,已经进入后期阶段了。”説着喝了口茶道:“至于小公主,皇上定是欢喜的紧,你看皇上的赐名,一个“安”字,定是取国泰民安之意,可见认为小公主是个吉祥的人儿。再者“宝盖”下头一个“女”字,取宝贝女儿之意也是恰当。“曦瑶分明看到琪淑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于是顿了顿,拉着琪淑容的手道:“妹妹放心,切莫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担心女儿受侮,本宫不是看不起你,而是説些心里话,你莫要误会。你看皇上如此珍视,皇后如此重视,相信众人对小公主的疼爱一定是一视同仁的。”
琪淑容的眼眶湿润了,心中想到:难怪皇上那么喜欢你,果然是个善良厚道的人,又那么聪明,可以想到我心中的所想。虽然我生下了女儿,并不关乎继承大统,但是尊贵与否依旧会牵扯到女儿将来的幸福。若晴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身份地位勘比皇贵妃;二公主、三公主有皇贵妃如此高贵的母亲庇护,自然不用为将来担心;四公主是整个皇室的开心果,太后视若珍宝,母亲也是六妃之首。她们的将来都无可厚非,可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充容,又要凭什么来保护我的女儿?如今你这么説,我倒是可以放宽些心了。
曦瑶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小皇子多了个妹妹,不久之后本宫的孩子也要出世了,皇宫里就会有三个奶娃娃,到时候多热闹?”説完三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闲聊片刻后,曦瑶便告辞离开,走出墨宁宫后,遥遥看到琼华宫和秀云宫的宫门紧闭,门前冷清,感叹道:“能像琪淑容这样脱颖而出的又有几个?”转念道:“我才想起来,那个与兰妃做戏的李佳媛怎样了?”
缘亦摇了摇头,“听説日日在冷宫哭泣,最近似乎病得奄奄一息了。”
曦瑶微微一颤,怔怔道:“那里是何等阴冷的地方,也只怪她自作孽不可活。”説着挽了缘亦坐在竹轿上走了。
竹轿缓缓地路过福园,曦瑶本嫌日头太高不想进去,却因为听到从园中传来阵阵弹唱,心下好奇,便让竹轿抬进去看个究竟。
竹轿抬入园中,只见一个宫嫔打扮的夫人坐在郁金云坛中柔拂古筝,轻展歌喉,旁边的几个宫女早已睡着了。
缘亦清咳了几声,琴声和歌声嘎然而止,那妇人转过身来,见是曦瑶,连忙跪地请安,几个瞌睡的宫女也惊醒过来,跟着跪在了地上。
曦瑶定睛看了,原来是经常陪伴在兰妃身边的徐婉仪,淡淡道:“婉仪的所奏所唱皆是天籁之音,可如今皇上远在战场,吟唱《若相思》岂不比《别殇》更为合适?况且《别殇》一曲实在不祥,皇后娘娘听到了不知要作何感想?”
徐婉仪伏身于地,顿首道:“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实在只是自己弹唱娱乐而已,望娘娘明察。”
“婉仪起来吧!”曦瑶依旧端坐在竹轿上,身手挽了挽发髻説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有话就到屋子里去説,这里太阳晒着怪热的。”又唤道:“缘亦,伺候徐婉仪到馨祥宫坐坐。”説着又对小春子等道:“回去吧!”于是竹轿调转了方向,回到了馨祥宫。
曦瑶才梳洗完毕,徐婉仪便跟着缘亦进来了,曦瑶坐在上座,细细打量她,一身简单的打扮,宫嫔的服色,头上的几枝银簪翠玉也朴实无华,心想自己也曾经是个五品的婉仪,却也是锦衣华服,不曾像她这般朴素,兰妃如今不是很风光吗?去怎么也不帮村这个姐妹呢?
“贵嫔娘娘吉祥!”徐婉仪跪地施礼。
“婉仪请起,你我差不了多少,何必这么大的礼数?”曦瑶示意凌金赐座。
徐婉仪坐定后,并不抬头看曦瑶,只是扯弄着自己的衣角。
曦瑶喝了口茶,对左右道:“你们都去吧,本宫和徐婉仪拉拉家常,不用你们服侍。”
这时徐婉仪才抬起了头,看了四周无人,于是开口道:“臣妾……臣妾有意要见娘娘一面。”
曦瑶放下茶碗,一手扶住肚子,道:“福园中的翰宛亭,皇上早已赐给了本宫,虽然福园仍是众人皆可去的地方,但似乎一直以来,除了本宫的确不曾有什么人去过,那里不如御花园美丽啊!”
徐婉仪点了点头,她的容貌虽不算出众,但也端正,声音柔美非他人能比:“臣妾只知道在那里可以等到娘娘。”
曦瑶神情淡然道:“那你为什么不来馨祥宫找本宫呢?”却不等她回答,便説道:“碍于兰妃娘娘的面子,所以不敢直接找本宫?”
徐婉仪有些惊讶,诺诺道:“是……”
“我们也只是聊聊,婉仪不要紧张,不然你也不用来找本宫了。”曦瑶露出笑容,试图让她宽心些。
徐婉仪缓缓开口,声音悦耳,却带着一丝哀愁:“臣妾孩提时,常常到恭郡王府上去玩耍,和兰妃娘娘可以説是一起长大的。”
曦瑶笑道:“本宫和良嫔娘娘也是儿时的玩伴儿。”
徐婉仪继续道:“兰妃娘娘小时候非常的苦。”曦瑶本欲低头理衣,听她这么説,多少有些意外,便抬起头听她继续説下去,“兰妃娘娘是庶出的孩子,恭郡王祖上是番外使臣,郡王妃却是本朝族人,所以她向来有些看不起恭郡王。这种状况下,恭郡王却从关外带了个蛮夷女子回来,腹中还有了骨肉,这哪里了得?听臣妾的娘説,当年王妃气得回了娘家,一直到兰妃娘娘出生后才回来。却从此视兰妃母女如眼中钉、肉中刺,常常当着奴才的面喝斥庶王妃,动不动就説兰妃娘娘欺侮弟妹而对她大打出手。”徐婉仪説着眼圈有些红润,曦瑶也暗暗叹了口气,徐婉仪继续道:“臣妾记得有一次跟随爹娘去郡王府做客,却看到当时的兰妃娘娘在院子里顶着毒阳跪在瓦片上,手上还捧着一盆水。王妃的孩子告诉臣妾,因为兰妃失手砸碎了一个茶碗,王妃便大光其火,罚她在院子里跪瓦片,倘若盆里的水洒出来一滴,就要用家法抽打百下,如果……”
“你不要説了。”曦瑶阻止了徐婉仪,莫名地感到一丝酸楚,一个郡君,却从小过着这样的生活?于是缓缓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説吧!”
徐婉仪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娘娘会放过如今兰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吗?”
“你説什么?”曦瑶分明听清楚了,却又问了一遍,神色愠怒。
“臣妾是説……”徐婉仪喏喏地正欲重复。
“闭嘴!”突然从殿门口传来厉声,曦瑶看去,却是璋瑢携着蕰蕴款款而来。
“你好大的胆子!”璋瑢威严地站在了徐婉仪的面前,大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説的话,如果本宫告知皇后娘娘,你会有什么结果吗?”
徐婉仪没有料到敬妃和良嫔会突然出现,吓得跪了下来,不敢抬头。
“姐姐!”曦瑶扶着自己的肚子道:“不要再説了,扶我进去吧,我觉得不适。”
两人听曦瑶説不舒服,再看她脸色,果然苍白并汗如雨下,便立刻扔下徐婉仪,只是过来搀扶,又叫缘亦等进来服侍,好在只是胎动的利害,在床上躺了片刻,一阵过去就好了。曦瑶坚持不让宣太医,众人也拗不过。
徐婉仪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还是怔怔地跪在那里,直到璋瑢从内殿出来。
“徐婉仪!”璋瑢坐在了曦瑶的上座,细细打量了她,闲闲地道,“贵嫔娘娘没事了!”
“啊!太好了。”徐婉仪显然松了口气,眉头也有了稍许的舒展。
“可是你知不知道,本宫对于你今天的举动耿耿于怀?”璋瑢的神色变得凌厉而威严。
“臣妾……”徐婉仪辩解道:“如果娘娘您听到臣妾之前对贵嫔娘娘所説的话,就不会……”
“就不会什么?”璋瑢走了下来,绕到她的身边,説道,“你对贵嫔娘娘説了什么?”
徐婉仪低着头,不敢看她,支支吾吾道:“臣妾只是……只是説了兰妃娘娘小时候不幸的遭遇罢了!“
璋瑢“哼”了一声,説道:“就那些事情,也值得你特地跑来告诉贵嫔?你究竟要做什么?”
徐婉仪似乎很害怕,顿首哭泣道:“臣妾,臣妾真的没什么目的,娘娘……”
“没有目的?”璋瑢喝道,“那刚才难道是本宫听错了?是谁在问贵嫔娘娘,要不要放过兰妃肚子里的孩子?”
“是……是臣妾!”徐婉仪似乎绝望了。
璋瑢微微弯下腰,厉声説道:“就凭这句话,就能治你一个祸乱后宫的离间之罪,还记得当初那个陷害贵嫔的李佳媛吗?她的今天,就会成为你的明天。”
“娘娘!”徐婉仪抱住了璋瑢的腿,哭泣哀求道:“臣妾不是为了离间……没有……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臣妾只是担心……”
璋瑢厌恶地甩开她,大声道:“现在你知道后悔了?那你……”
“娘娘!”蕰蕴本在寝宫陪伴曦瑶,此时却走了出来打断了璋瑢的话,“娘娘!贵嫔娘娘请您进去。”三人向来都有默契,在外人面前都是按礼节称呼。
璋瑢点了点头,调整了心情,对地上的徐婉仪説道:“你走吧,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但是本宫警告你,如果以后你还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找本宫。如果再敢骚扰贵嫔,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説着过来拉了蕰蕴进去了。
徐婉仪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泪如雨下,后悔不迭地离开了。
璋瑢回到寝宫,见曦瑶的脸色缓和下来,重新有了精神,问道:“妹妹什么事情?”
曦瑶示意两人坐在自己身边,淡然而宁静,“姐姐,不要再管这个徐婉仪了,曾经我也是婉仪,她也是婉仪,可是姐姐你看她的穿着打扮,很是落魄,实在是难成气候的。”
璋瑢道:“我想她也是出于对兰妃的感情,今天才会来找你的,可是她为什么认定妹妹你会对兰妃的孩子不利?”
曦瑶摇了摇头,安稳地靠在床上,静静道:“管她呢!也许是兰妃在她面前又诋毁我了吧!看的出来,这个徐婉仪是个直肠子的实诚人,只是……只是跟错了流。”
璋瑢道:“妹妹不该是同情兰妃儿时的遭遇吧?”
曦瑶看了眼璋瑢,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的。”
蕰蕴道:“都听説她小时候过得很苦,没想到大了竟能封个侧妃,可是却养了这样一个性情,听説总是刻薄下人。”
璋瑢道:“人个有命,妹妹实在不该这么善良,她兰妃害你的时候,怎么就忘记了自己当初的辛酸?”
曦瑶拉着璋瑢的手,一手又扶着自己的肚子,笑道:“别再管她了,我相信这次兰妃只会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不会再有工夫来害我,説穿了她之前也不过是懿贵妃的傀儡,现在为了孩子,她也会悠着点的。”
璋瑢点了点头,不再説什么。
曦瑶对蕰蕴道:“姐姐怎么不把臻云抱来,姨娘要问问他,想要小妹妹还是小弟弟,他要什么姨娘就给他生什么!”説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徐婉仪自从那天回去后,就大病一场,卧床数日,兰妃因为有了孩子,忌讳生病也从未去探望过她,倒是曦瑶还时常差人送些药去,更是让那徐婉仪心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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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赫臻派人送来旨意,三军将于中秋之前班师回朝,曦瑶原以为赫臻此去定然一年半载,没想到竟然速战速决。不过两月的工夫,又可以看到夫君,更重要的是,到十一月自己生产时,赫臻能够在身边。
很快,琪淑媛出了月子,宫里多了两个奶娃娃,曦瑶、悠儿、兰妃都有了身孕,后宫一片繁荣的景象,只等皇帝御驾归来共同庆贺中秋。
第三十六章 故伎重演3
曦瑶这日在册子上写下“伍拾三”,又怔怔地发呆,再过五日,就是中秋了,去年的端午节,赫臻你在梨树下对我説,
“朕并非要回西暖阁拿什么送给皇后的东西,只是想来寻你。”
“朕希望你能陪着朕看每一次梨花的盛开。”
可是今年梨花盛开的时候,你陪伴的是兰妃,端午的时候,你也是陪伴兰妃,这一切我都可以理解你,往事不提,如今只盼着你能早些回来,陪我度过中秋,陪我度过重阳,陪我度过以后所有的节日。
曦瑶突然觉得有些发热,便合起册子,看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疼爱地抚摸道:“小宝贝,你快些长大,你晓不晓得,你的父皇可是天下最伟大的人?”突然想到去年中秋兰妃没有了自己的孩子,时过境迁,她竟然又有了身孕,实在让人感叹命运的捉弄。于是唤缘亦进来,问道:“徐婉仪的身体怎么样了?”
缘亦扶曦瑶坐到贵妃榻上,道:“好多了,还需静养着,她听説您常常派人去探望她,还给她送药材,感动得不得了呢。”
曦瑶听説后思忖片刻,説道:“皇上不日就要归朝了,监国夫人也要离宫了,你我到坤宁宫去一趟,不要等人走了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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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亦应诺,为曦瑶梳妆打扮后,吩咐小春子等准备坐轿,一行人向坤宁宫去了。
曦瑶到坤宁宫时,皇后正在看一封书函,神色凝重,久久不语。曦瑶不便打扰,便在悠儿身边坐下,静静等待。
半柱香的工夫,皇后合上书函,屏退左右,对悠儿和曦瑶道:“皇上病了。”
“皇上!”“父皇”两人几乎同时唤出口。
皇后叹了口气,眼角带着泪光,缓缓道:“皇上路过三林县的时候,贪食了当地的水产,引发痢疾,又因为奔波劳累,高烧不退,三军停在了三林县,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前行了。”
曦瑶听后,脸色苍白,身子遥遥欲坠,皇后看了大惊,不再多説什么,连忙唤人将曦瑶送了回去,嘱咐太医悉心照顾。
赫臻病倒一事,皇后虽然是通过密报得知,但是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时之内满朝文武乃至后宫之间都传得纷纷扬扬。更可怕地是,以讹传讹,赫臻的病情被传得越来越严重。曦瑶即便休养在馨祥宫,也能听到外头的风声,一时难辨真假,每每都伤心落泪。璋瑢、蕰蕴担心她会害了身子,每每好言相劝,仍然无法让曦瑶释怀。
景阳宫里,懿贵妃并不担心皇帝的安危,因为父亲告诉自己,皇帝的病不会威胁生命,早晚要回来的,但是现在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日懿贵妃又把父亲请进宫来,两人在内殿谈了许久。
懿贵妃收拾了一个小手绢包,递给父亲,説道:“女儿明白了,爹爹放心,宫里就交给我了,外面的事情还请您多留心,不过千万不要露出痕迹,万一失败了,也不会牵扯到我们秦家来!”説着诡异地笑了笑,对外面唤道:“来人,送大人出宫。”
小筒子从宫外回来,正遇上到娟儿送客出去,小筒子垂手立在道边,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于是待他们走后,匆匆回到了馨祥宫。
“主子,小筒子回来了。”缘亦带了他进来,看到曦瑶仍旧闷闷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很是叫人担心。
“主子,”小筒子在床边跪下,双手递上一封信函,“这是世子爷寄给您的信函。”
曦瑶的双眼突然放出光芒,急切地坐起来,伸手拿信,缘亦连忙坐到她身后让她依靠。
曦瑶急急地拿出信纸,展开,
“念卿”
仅仅两个字!熟悉!温暖!
笑容挂在脸上,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撒落下来,曦瑶软软地靠在缘亦的身上,右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哽咽道:“我一定要为皇上保护好这个孩子,等他回来!”缘亦听了,一颗久悬的心放了下来。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坤宁宫里简单地举行了家宴,但终究没等到皇帝归朝。公开地圣旨只説皇帝在外巡游,归朝之期尚无可定,但个人心里都有数,只是没有人敢捅破这层纸。
由于皇帝不在,今日家宴,众妃嫔只是随便的打扮一番,个个沉默寡言,气氛冷清不已。曦瑶也是淡淡地装容,静静地坐在璋瑢身边,家宴在闷闷得气氛中结束。
众人出了坤宁宫,真悠儿随同皇贵妃送太后回宫,曦瑶等待太后的轿辇离开后才走。
才走了两步,便听到兰妃那娇媚的声音,“琪淑容好福气,生的女儿这般可爱!若安公主……瞧瞧这小模样!”
曦瑶扶着肚子,挽着璋瑢缓缓地向前走,见兰妃正拦下了琪淑容,看她怀里的孩子。曦瑶不愿意多管闲事,只想快些回去休息,兰妃却一回头看到她们,笑容诡异:“敬妃姐姐!”
璋瑢出于礼节,停下了脚步,笑道:“兰妃娘娘!”
兰妃丢下琪淑容不管,缓缓走过来,盈盈地站在两人面前,目光打量了曦瑶隆起的腹部,又见曦瑶脸颊不仅没有浮肿,更是润泽光亮,不禁嘴角一撇,冷笑道:“本宫听説孕妇如果在怀孕之时容貌依旧如前,那么就是生女儿的预兆,恭喜贵嫔娘娘,又要为皇室添一位公主。”説着转身冷冷地问琪淑容道:“本宫记得淑容有孕时,也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可是与不是?”
琪淑容抱着孩子,怔怔道:“臣妾,臣妾不太清楚。”兰妃白了她一眼,很不满意。
曦瑶悠悠道:“生男生女又有何妨,都是皇上的孩子,皇家的血脉。兰妃娘娘与臣妾都是失去过一个孩子的,臣妾如今一心要保护腹中的骨肉,不知道兰妃娘娘是不是做好了准备?”
“你……”兰妃一时语塞。
曦瑶轻轻甩了甩帕子,也不福身,口中道:“臣妾先行告退了,虽然秋高气爽,但是也怕寒了肚子,娘娘何不早些回去歇息?”説着挽了璋瑢缓缓离去,琪淑容自然也跟着走了。
兰妃顿足道:“什么东西?嫣梅,我们走,去景阳宫。”説着气匆匆地走了,嫣梅等无奈地跟在后面。
景阳宫里,懿贵妃安置了三皇子睡下后,才来到偏厅见兰妃。
“算算也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要好好保重身体,四个月后身体才能真正安稳下来。”懿贵妃手上缝着一只布娃娃,闲闲地説道。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会小心的,如果……”兰妃谄媚地説道,“如果臣妾将来有幸得子,臣妾愿意将儿子赠送给娘娘您抚养。”
懿贵妃的眉心一挑,冷冷笑道:“孩子还是有亲娘带着好!”心中却想到:谁会稀罕你的儿子,你这算讨好我吗?
兰妃笑道:“娘娘将三皇子教导地这么好,所以臣妾希望以后娘娘也能替臣妾教导孩子。”
“三皇子还是小孩子,《三字经》尚未背熟,妹妹又从哪里看出三皇子非凡的才华呢?”懿贵妃淡淡道,手中的针线却不曾停下。
兰妃自讨没趣,便移开了话题,指着懿贵妃手中正缝制的布娃娃,笑道:“娘娘的女红做的真是好,臣妾不及您的万分之一呢。”
懿贵妃厌恶她的谄媚,细细看了看她,随即低头继续飞针走线,嘴里道:“妹妹的丝帕好看,可否让本宫拿来做娃娃的衣裳,这只娃娃本宫预备缝了送给小公主的。”
兰妃先是一愣,随即爽快地将丝帕递上,笑道:“娘娘喜欢,尽管拿去。”
娟儿上来接了丝帕,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奴婢且派人送娘娘回去,娘娘如今是双身子,更该多加休息。”
兰妃笑道:“多谢姑姑惦记了。”又对懿贵妃欠身道:“臣妾不打扰娘娘休息,先行告退了。”
兰妃还未走出殿门,懿贵妃却低着头道:“恬贵嫔的孩子,太后和皇后都下了功夫去保护,像刚才在坤宁宫门前那样的话,如果传到他们的耳里,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兰妃呆呆地站在原地,诺诺道:“臣妾……”
“去吧!”懿贵妃抬头看她,眼神凌厉,“本宫不叫你做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闲事,本宫没有那么多的功夫来替你收拾?”説着端起针线篮,头也不回地走入寝宫,只留兰妃呆呆地站在原地。
“娘娘!娘娘!”娟儿笑道:“娘娘该走了。”
兰妃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匆匆离去。
几日后,小春子出宫的日子,奉曦瑶的命令偷偷去了一次硕亲王府,晚上回来时,果然带回了一封书函。
曦瑶匆匆阅读后,若有所思,缓缓地将信函烧毁,起身来到钱虢容的殿阁。
“听説姐姐这些日子害喜得厉害?”曦瑶分明地看见钱虢容身体开始变形,腹部微微隆起,为了不让人发现,平日里她总是穿些宽大的衣服遮掩。
“臣妾不碍的,娘娘不要操心。”钱虢容温柔道。
这倒让曦瑶过意不去,心想,我再不叫你为我做什么了,只是接下来宫内定要掀起风浪,瞒下你的身孕,才能保住这孩子,于是淡淡道:“姐姐还熬些日子,妹妹不会让姐姐等太久。”钱虢容笑了笑,定然地看着曦瑶。
且説这日午后,真悠儿伺候了太后休息,自己便逛到曦瑶这里来坐坐。
“悠儿这些日子辛苦了?怀着身孕,还要服侍太后、皇后?”曦瑶为她斟了杯茶,关心道。
“多谢娘娘关心了,不过王爷自从监国之后,着实比臣妾辛苦万分。”真悠儿言语间,透露着疼惜。
曦瑶一阵感慨,于是道:“也要有悠儿从旁协助才可让王爷安心处理国事。”
真悠儿一阵羞涩,谦虚道:“悠儿不敢妄议国事。”又道,“王爷总是説自己太过年轻,资历尚浅,难当重任,固然才愈加地勤恳。”
曦瑶意味深长地看着真悠儿,説道:“悠儿,有些话想必太后和皇后都与你、与王爷説过了吧?”
真悠儿会意,点了点头。
曦瑶浅浅一笑,喝了口茶,道:“王爷对你説过什么吗?”
真悠儿的神色略有些忧虑,继而却坚定了口吻道,“礼亲王曾经向王爷暗示过一些事情,悠儿实在不好启口,但娘娘您所问的定和悠儿想説的是同一件事。悠儿心里认定了娘娘的品性,这才再您面前毫无顾忌的。”
曦瑶的柳叶眉微微挑动,问道:“太后知道吗?”
真悠儿叹了口气,道:“王爷不曾向太后提起,但不知道礼亲王有没有与太后商量过。”
“相信太后决不会同意如此鲁莽的事情。”曦瑶泰然道。
真悠儿点了点头,説道:“王爷也决不是这样的人?”
曦瑶笑而不语,恰秋棠过来斟茶,乘机在曦瑶面前点了点头,又立刻离开了,曦瑶对真悠儿道:“算算日子,悠儿的孩子是不是该在明年的阳春二月出生呢?”
“是!”真悠儿説着,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腹部。
于是两人天南地北地闲聊了许久,直至日落方散!
三日后,九九重阳节,兰妃不幸流产,加之曾经的流产,太医于诊断兰妃元气大伤,致使终身不得再孕!此消息一出,宫中众人皆唏嘘不已。加之重阳本是敬老之节,兰妃却给宫里带来这么大的晦气,太后便越发得厌恶起她来。曦瑶虽不知兰妃因何而小产,却因此计上心头。
数日后,兰妃依旧不言不语,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皇后本就对她不怀好感,如今她再次丢失了皇家的骨血,于是也只是派太医日常照顾,自己不曾来探望过。懿贵妃虽然有些莫名,却也不觉得可惜,也只是派娟儿送过一些补身的药物,不曾登门。延庆宫一时门可罗雀,清冷稀落。
这一日,兰妃依旧斜靠在榻上木木地看着窗外的夕阳。墨菊抱着一堆蜡烛进来,预备将烛台上的残烛全部换下,偷偷看了一眼兰妃,自顾自道:“娘娘!您今日精神好些了吗?奴婢替您把蜡烛换了,这样屋子能亮堂些。不过这些蜡烛不如懿贵妃娘娘送的好,娘娘送的那些蜡烛都用完了。那个蜡烛呀!点燃了味道特别好闻,是淡淡地麝香味儿,麝香能安神养气呢。娘娘的寝宫里燃着香,故而闻不出来,但是奴婢拿着残烛回到住所去点时,就能感觉到了。”
墨菊自顾自地説完,转头去看兰妃,却见她眼神如火,仿佛要吞噬自己,着实吓了一跳。
“你……你説这蜡烛有什么味?”数日来兰妃第一次开口説话,声音有些异样。
“是……是麝香……”墨菊有些害怕,“奴婢,奴婢小的时候闻过。”
“嫣梅……”兰妃身心疲惫,却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以眼还眼1
兰妃宠极而衰,复又宠极而衰,更因不孕而从此不再具备博宠的资本,于是后宫的嘲讽间略略多了些许的同情。
这一日,缘亦从裕乾宫取了补药匆匆归来,凑在曦瑶耳边,低声道:“娘娘,听説兰妃娘娘被景阳宫的人轰了出来!”
曦瑶正缝制着一双小鞋,停下针线,奇怪道:“兰妃不是还没有出月子吗?”
“听墨菊説……”缘亦凑地更近,声不传六耳!
曦瑶微笑着点了点头,説道:“看来钱姐姐快熬出头了,对了!去把小瑛子叫进来!”
待小瑛子进来,曦瑶已坐在梳妆台前打理发髻了,并不回头,只是道:“明日该你出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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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明日是奴才的假期!”小瑛子説着,满心期待着主子也能让自己去一趟,小筒子他们都拿了好多次赏钱了。
“呶!”曦瑶转过来,递过一封信,道,“送去给硕王妃!要亲手送到!要是有人抢夺……”
“奴才就一口吞了它!”小瑛子不等曦瑶把话説完,便顽皮地笑道。
“猴子!”缘亦嗔道,“别冒失了,好好收着。”
“记得了!”小瑛子笑着磕了头,退了出去。
第二日傍晚,小瑛子带着秋心、秋棠等托自己买的东西蹦蹦跳跳地回宫,才进了东华门,就觉得脑后被猛地一击,失去了知觉。
景阳宫里,懿贵妃眼神凌厉地看着香炉中轻轻扬起的纸灰,对身边的娟儿道:“兰妃怎么样了?”
“听説病倒了,没想到她那天会在宫门口大哭大闹,好叫人难堪,宫里面不知道该怎么议论呢!”娟儿説着,试探着看着懿贵妃。
“无知的女人!”懿贵妃狠狠道,“不过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她以为这个孩子生下来能有什么好处?这一病也好,自己死了干净,省得本宫再费心!”娟儿微微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胡言乱语説的那些,不是上次用来对付恬嫔的吗?难道是她……”懿贵妃冷冷一笑,“没想到这个皇宫里,还有我没瞧出来的人物。”继而对娟儿道,“一会儿把我的回信送去给我父亲……”
第二日待小瑛子醒来时,已经躺在了馨祥宫的后院里了。
“臭小子?怎么就醉在宫门口了?让内禁卫逮回来,叫娘娘好没面子!”小瑛子才睁开眼睛,就见到缘亦插着腰站在自己的面前,心里还想不起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去!”缘亦喝斥道,“滚到院子里跪着,不叫你不许起来!”
“姑姑!”小瑛子恐慌道。
“你何苦吓他?不过是喝了点酒!”曦瑶由流芸和凌金搀扶着,缓缓从门外走进来!
“主子怎么来了?这里不干净!”缘亦连忙过去搀扶。
“怎么不干净了?都是我的殿阁!”缘亦笑了笑,不理会缘亦,转而对小瑛子笑道:“以后少喝点酒就是了,王妃让你给我带信了吗?”
“信?”小瑛子极力回想着,双手在怀内一阵乱摸,却没有结果,抬起头惶恐地看着曦瑶,抖抖索索道,“娘娘!信……信不见了!”
“你这小子!”缘亦气地要上去打他,被小春子等拉住!
“娘娘……娘娘……”小瑛子跪在炕上,连连磕头,声辩道:“奴才昨晚没喝酒,奴才没喝酒……”説着散开发髻,摸着自己的脑袋!又道,“娘娘您看!姑姑您看!昨日奴才是被人打晕的,您看,头上还有包呢!”
小春子凑上来看了看,对曦瑶和缘亦点了点头!
曦瑶神情很是漠然,搭着缘亦起身往外走,嘴里道:“别难为他,本不是他的错。”众人不敢多问,只静静地将曦瑶送回了寝宫。
几日后,皇后派了李院士来给曦瑶请平安脉,却恰巧钱虢容和李泽容正与曦瑶下棋,李院士便为二人都把了脉,至此钱虢容有孕一事才传遍了阖宫上下。曦瑶虽然觉得这份巧合有些蹊跷,与自己事先想的并不一样,但因不愿再委屈了钱氏,只得作罢。
翌日清晨,曦瑶携着两位充容往坤宁宫请安,太后为了皇帝诵经祁福,自中秋节后就再也未出过寿宁宫。
曦瑶三人才进坤宁宫,就觉得众人的目光有些异样,未等自己开口,琪淑容便过来挽着钱虢容笑道:“原来钱姐姐有身孕了?怪不得这些日子觉得姐姐有些发福呢,妹妹恭喜姐姐了。”
“本宫也是昨晚才知道的,钱虢容你也是的,难道都不会有不舒服吗?贵嫔,往后你们可都要当心身子了。”皇后喝着茶,悠悠地説道。
曦瑶附和道:“是!臣妾本该早一些关心一下虢容的,都怪臣妾疏忽了。”继而转身对钱虢容笑道:“虢容往后可得注意着身子了,不然我可没法向皇后娘娘交待了。”
钱虢容尴尬地笑了笑,被琪淑容搀扶着缓缓坐了下来,虽不言语,但脸上却有释然的神情。
几日后,秋风急促地进入宫廷,他迫不及待地赶走了围绕了人们许久的暑气,忙不迭地卷下满地落叶,于是皇宫中星点儿的绿色都会让曦瑶感到惊喜,赫臻依旧没有消息,为了稳固朝纲,爹爹和大哥倒是提前回来了,可是自己派人问了几次有关皇帝的事宜,两人就是不开口或极力回避,让曦瑶很是莫名!
这日外出散步,路过延庆宫,只见宫门紧闭,一片萧索,远远看到徐婉仪缓缓过来,她即便换了秋衣,还是一样的朴素。
“贵嫔娘娘有礼!”徐婉仪缓缓跪在地上施礼,眼神茫然。
“徐婉仪这是来看兰妃娘娘吗?”曦瑶言语间竟有一些内疚。
徐婉仪神色淡然,低声道:“是!”继而道,“一个侧妃,即便再不得宠,也该有她的尊贵!请安,探视,也是臣妾的本分。”
曦瑶微微一震,分明听出话中敌视的味道,随即道:“不如本宫也进去向娘娘请安如何?”説着欲往宫门走。
徐婉仪一步拦在曦瑶面前,跪在她脚下,语气生硬,“或许在贵嫔娘娘眼里,延庆宫不是个吉祥的地儿,娘娘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徐婉仪你……”曦瑶道,“你怎么总是……”
“嘎……”没等曦瑶把话説完,延庆宫的宫门徐徐地打开了,嫣梅站了出来,福了福身子,道:“兰妃娘娘请贵嫔娘娘进去説话,婉仪娘娘还是晚些再来吧!”
徐婉仪不解地看着嫣梅,又看曦瑶。
曦瑶冷冷地扫了一眼徐婉仪,对嫣梅道:“告诉兰妃娘娘!本宫身体不适,今日就不见了!改天有空,让娘娘也去本宫那里坐坐。”
徐婉仪听了曦瑶这番话,脸上的神情僵硬而冷凝,五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曦瑶不理会她,扬长而去!
曦瑶回到馨祥宫后,便觉得不舒服,招来太医察看,才知道是胎动得厉害。太医嘱咐一定要卧床静养,曦瑶只得无奈听从。
静养数日后,曦瑶觉得着实烦闷,定要出去走走,缘亦拗不过,只好叫小春子等准备了软轿,众人一同跟了出来!
软轿行至南园附近,一行内禁卫匆匆而来,至轿边便跪地请安。
“大人们都免礼吧!”曦瑶撩开轿帘,看着窗外齐刷刷跪着的内禁卫官兵,突然觉得那个红衣玄带,腰佩蓝宝石长剑的武官有些眼熟,于是轻轻唤道:“大人何处任职?”
“微臣是御林军总督尉秦成骏!”那红衣武官回道。
曦瑶听他自报家门,知道是懿贵妃的哥哥,可是如此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疑惑,问道:“内禁卫何时交给御林军统管了,更何况大人不是应该在皇上身边吗?”
“微臣并没有统管内禁卫,娘娘説的没错,臣确实在皇上身边,如今只是奉皇上的旨意,进宫向皇后娘娘递交书函。”成骏依旧低头回答道。
曦瑶要小春子放下轿子,自己走了出来,站在那武官面前,道:“大人请起!本宫有件事情想问一问。”
“是!”红衣武官慢慢地站起来,但是依旧不敢抬头。
曦瑶微笑道:“大人不必拘束,我朝并非如前朝般迂腐讲究男女之别,何况你我是君臣的身份,不必拘礼!”
成骏听了缓缓抬起头,看着曦瑶,眼神中却放出异样的光芒。
“果然是……!”曦瑶的脸上露出欣喜,曾经的回忆全部涌上心头,但她也很清楚,这都已经是过去了。
“请娘娘恕罪,微臣当年假报姓名实在出于无奈。”成骏抱拳道。
微笑从曦瑶的脸上流走:“这么説来,大人当初知道本宫的身份了?”
成骏的声音有些颤抖,回答道:“不是……臣也是后来……”説着两边张望了一下,示意曦瑶这里不便説话。
曦瑶点了点头,説道:“大人且忙去吧!有机会本宫愿意再与大人叙旧。”説着坐回到轿子上,慢慢离去。
望着远去的轿子,成骏惆怅万分,对身边的内禁卫道,“领路去坤宁宫吧!”
成骏送回的信函,内容大致説皇帝将在一个月后回宫,皇后将此事公布后,后宫之内立刻掀起波涛,曦瑶却暗自神伤,只是不知是为了什么。
几日后,曦瑶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太医私下告诉璋瑢説若不进行催产,恐怕有滑胎的危险。但是催产是宫中禁忌,从前后宫为了争夺皇子的长幼,通常采取催产的方法,却大大伤害了后嗣的健康,因此催产成为了后宫的禁忌。璋瑢不敢与曦瑶讲明,但却明确地交待太医,如果不行就必须采取催产以确保曦瑶和孩子的万全。
其实曦瑶早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胎儿在腹内十分地不安稳,很久都不得睡上一个好觉,心中十分担心!可是赫臻不日就要归朝了,那件事情却因为钱虢容有孕被众人知道后,迟迟没找到机会动手,于是更加地让曦瑶不安。
景阳宫的院子里,成骏正在为臻麟教习剑术,四岁的臻麟拿着小木剑挥舞地很是有模有样,懿贵妃看了欢喜不已。
“三皇子还是交给哥哥,我才放心些。”懿贵妃递了一杯茶给成骏。
“这孩子很聪明啊!看来娘娘你费了很多心血啊?”成骏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哥哥!没人的时候,你好是叫我妹妹吧!”懿贵妃笑道,“成天被人唤作娘娘!好没意思。”
“可你似乎已经习惯了啊!”成骏分明觉得眼前的妹妹,早已经变了一个人,几年前,自己或许还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善意,但是自从有了儿子后,眼神中越来越多的便是杀气!习武之人,最能解读他人的眼神了。
“哥哥!”懿贵妃果然变了颜色,问道:“去年三月,哥哥突然离家一月,爹爹和娘均不知你的去向?你回来后,也不曾説明!不论妹妹当时如何问你,你也不愿透露半个字。”説着嘴角扬起冷冷的笑意,“不过,哥哥前几日在南园遇到恬贵嫔,两人一见如故,倒是让妹妹恍然大悟!如果妹妹没有猜错,旧年三月,你是去了醐州对不对?”
成骏毅然道:“娘娘猜错了,没有这回事情!”
懿贵妃站了起来,示意老嬷嬷把三皇子带出去,自己转而对成骏道:“从前哥哥説要以事业、国家为重,所以迟迟不愿意娶妻,妹妹可以理解。可是去年皇上把你调入御林军,提到为你指婚一事,这不管对于你的前程,还是对于我们家族都是莫大的光荣,但你还是拒绝了。”懿贵妃坐下来,诡异地对成骏道,“难道哥哥你……心里想着……”
“娘娘!”成骏倏地站了起来,愤怒地对懿贵妃道,“如今你的眼里,还有谁是好人?”
“你怎么这么説?”懿贵妃显然被激怒了。
第三十七章 以眼还眼2
“你以为今日是我要来看你吗?是爹爹,是他一定要我来!”成骏怒道,“也好,今日就把话对你讲清楚了。妹妹,哥哥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哥哥效忠的是皇帝,是你的夫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会伤害你丈夫的事情呢?我也不会明白爹爹口中的精忠报国究竟是什么意思。”
“愚蠢!”懿贵妃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你这是愚忠!我做什么伤害皇帝的事情了?我到底做什么了?”
“难道那些后宫的孩子不是你扼杀的?那些冤死的妃嫔不是你下的毒手?”成骏大声地质问道,义愤填膺。
“哥哥!你疯了?”懿贵妃喝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些话可以让我死?可以让我们的家族遭受灭顶之灾?可以……可以让三皇子从此都无法抬头做人?”説到儿子,懿贵妃的眼神出现了异样。
“这些都是实事!”成骏愤怒道,“早晚会被发现的,如果你还不收手的话。”
懿贵妃恨道:“那我也把话説明了,如果皇上知道了,就是哥哥你説的!就是你陷妹妹我于不义!你就是迫害我们家族的逆子!如果朝廷因此掀起波澜,你就是首当其冲的逆臣!哥哥,难道你要为了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而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不义的人吗?”
“你……”成骏难以想象自己的妹妹变成了一个如此野心勃勃的人,难道这就是爹爹日夜期盼的家族兴旺和飞黄腾达吗?想着便要拂袖而去。
懿贵妃在身后唤道:“哥哥!如果你不按我和爹爹的话去做,那么恬贵嫔的安危就……”
成骏回头看着懿贵妃,眼中仿佛就要喷出火来,却依然选择了离开。
“娘!”臻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抱着懿贵妃的腿道,“舅舅怎么走了,儿臣还要学剑呢!”
“麟儿乖!”懿贵妃立刻收住了怒容,笑嘻嘻地对儿子道:“娘一定给你找更好的师傅!你快去换了衣服,该去书房读书了。”
傍晚时分,懿贵妃正在宫里等候儿子从书房回来,却等来了语无伦次的娟儿。
“娘娘!”娟儿哭喊道:“三皇子,三皇子落水了!找……找不到了……”
“什么?”懿贵妃一下气血攻心,昏死过去!
馨祥宫里,成骏抱着曦瑶飞奔回来,缘亦和小春子很快叫来了太医,皇后等得到消息,纷纷赶了过来,太医回报,恬嫔可能要早产!如若孩子的生命力不够顽强,就很难保住!恬嫔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皇后听説紧张不已,又听闻三皇子落水失踪,心想搞不好就是三条人命,个个都是赫臻心爱的,一时觉得天旋地转,昏厥过去。
懿贵妃失子不省人事,恬贵嫔早产母子安危尚无定数,皇后心力交瘁,太后年高不敢随意惊动。一时间,后宫乱作一团!璋瑢有心力挽狂澜,却碍于身份不敢擅自出头。
关键时刻,同样怀着身孕的真悠儿却以监国夫人的身份站了出来,指挥全局。
“内禁卫全力搜索三皇子的下落,就算把湖水抽干了,也要找到三皇子!李院士带领千金妇科御医为恬贵嫔接生,大人和孩子统统都要保住!皇母妃,劳烦您照顾母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儿臣好了!”真悠儿神色镇定,丝毫不像一个年轻的王妃。皇贵妃镇定下来,表示赞许,便派人送皇后回到坤宁宫。
真悠儿又对瑾贵妃道:“母妃,烦请您带领各位娘娘往崇德殿为母后、懿母妃、恬嫔娘娘以及她腹中的胎儿祁福。”
瑾贵妃本担心曦瑶的安危,有些不知所措,真悠儿这么一説,自己也有了方向,便要带着众宫嫔离去!璋瑢本不愿离开,但又不好开口,不料悠儿却留意了这点,对璋瑢道:“敬母妃还是留下来陪儿臣一起等待吧!”璋瑢自然愿意,众人也不计较什么,纷纷跟着瑾贵妃走了。
曦瑶的情况很不乐观,已在挣扎中昏死过去两次,太医禀报説,如果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大人和孩子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璋瑢听説后脸色似乎比曦瑶还要惨白。
“夫人!”璋瑢一下子跪到了悠儿面前,“夫人!臣妾恳求您,恳求您让院士替恬嫔催产!”
“母妃,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真悠儿有些不知所措。
“您是监国夫人,您有权做出决定!”璋瑢哭泣道,“不足月的孩子,贵嫔根本不可能自己生出来,如果不催产,贵嫔和孩子都会死的。”
“可是催产是违禁的!”真悠儿有些犹豫。
“法不外乎人情!相信这个情况下……”璋瑢企图説服真悠儿下令太医为曦瑶催产。
“监国夫人……敬妃娘娘……”李院士突然冲了出来,急急道:“贵嫔娘娘再次昏厥,恐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璋瑢大惊,对真悠儿央求道:“夫人……”
真悠儿镇定了神情,对太医道:“去做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李院士领命匆匆而去,璋瑢瘫坐在地上,心中哭泣道:赫臻!你在哪里?曦瑶不行了,你在哪里?
寝宫内,太医再次弄醒了曦瑶,产婆坐在床尾,一个劲地要曦瑶吸气用力,太医为曦瑶施银针、焚艾灸,忙忙碌碌了半个时辰,孩子终于露出小小的头颅!
产婆大喜,喊道:“头出来了,头出来了,胎位倒过来了!可以顺产了!娘娘!娘娘您吸气!用力!在使点儿劲!”
钻心的疼痛几乎让曦瑶再次晕厥,孩子!我的孩子!曦瑶努力着,赫臻!我説过要保护这个孩子!赫臻!你在哪里?孩子!孩子!
“啊……”撕心裂肺地疼痛,让曦瑶再也无法忍受,一声惨叫后,再次昏厥过去。
“出来啦!”产婆颤颤巍巍地托着一个弱小的婴儿,一个只有藕段般大小的婴儿!“啊呀!是个小皇子呀!”
“快!吴太医!照顾恬嫔!梁太医,随我看护婴儿!”李院士沉着冷静,他知道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七个月的孩子,根本没有生存能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夭折!
“是!”众人应了,御医馆的医女忙前忙后,缘亦知道她们比自己有经验,自己既然插不上手,便退了出来。
“缘亦,怎么样了?”缘亦才出来,璋瑢便扑上去抓着问道。
缘亦的笑容里带着泪水,哽咽道:“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
“阿弥陀佛!”璋瑢合十呢喃道。
“娘娘怎么样了?”真悠儿也急着问道。
“娘娘落了水,身体受寒,加上用尽所有的力气生下孩子,现在正发着高烧,太医説……太医説未必能好……”缘亦説着便哭起来!
璋瑢喝斥道:“哭什么?你家主子还好好的呢!”但是自己的眼泪也不由分説地落了下来。
真悠儿对身边的奴才们道:“往坤宁宫、寿宁宫报喜,不许説不吉祥的!再往崇德殿向瑾贵妃秉明事情,但是只许对瑾贵妃説!”那几个奴才应了,匆匆而去。
璋瑢对真悠儿道:“夫人,臣妾也想去崇德殿,为……”
“娘娘去吧!这里有儿臣就行了!”真悠儿善解人意道。
“嗯!”璋瑢应了一声,由紫莲搀扶着走了。
景阳宫里,懿贵妃缓缓醒过来,冷冷地问娟儿道:“三皇子找到了吗?”
娟儿红肿着双眼,哽咽道:“娘娘您别急!舅少爷在找了,一定能找到的!”
“麟儿……麟儿……”懿贵妃欲哭无泪,愣愣地躺了半晌,不言不语,娟儿担心不已。
崇德殿里,瑾贵妃吩咐众人回去,但是自己并不离开,于是德妃、如妃、敬妃、良嫔等也不愿离去,还有慧婉仪、琪淑容等一皆不愿意离去。
两日后,昏迷的曦瑶略略有了知觉,只觉得腹部轻飘飘的,身体感觉被掏空了一样,挣扎着醒过来,嘴里唤道:“孩子,我的孩子!”
被曦瑶惊醒的璋瑢立刻坐到床边,唤道:“瑶儿,瑶儿……你醒醒啊!”
曦瑶努力睁开双眼,看到璋瑢坐在面前,忍不住眼泪往外流,吃力道:“姐姐!我的孩子呢?”
璋瑢笑着抹去眼泪,説道:“你放心,孩子活下来了,只是太小了,不好抱来,你且耐心一点,王妃也进宫了,正在照顾小皇子呢!”
“是个儿子?”曦瑶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欣喜地笑容,没有力气多説什么,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突然睁开急切地问道:“三皇子呢?三皇子怎么样了?”
璋瑢的脸色十分地尴尬,垂首掖了掖被子,低声道:“三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尸体,恐怕找到了也认不清楚了。”
“懿贵妃该伤心坏了吧?”曦瑶问道。
“听説三天了,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来!”璋瑢説着,心中掠过一丝不安,问道,“你怎么会和她的哥哥在一起?”抬眼看了曦瑶,却发现她又昏睡过去了!
又过了几天,似乎一切都安定下来,搜寻三皇子整整持续了五天,仍旧音讯全无,懿贵妃竟然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让所有人都唏嘘不已。皇后仍然称病,虽然三皇子的死自己可能一时无法向皇帝交待,但是最起码懿贵妃再没有资本与自己斗了,只要赫臻不再宠幸她,她就一辈子都别想要孩子了,臻杰和臻海的将来就握在自己的手里了。可是心中又掠过一丝不安,恬嫔的儿子!
硕王妃带了二儿媳徐萌一同进宫来照顾曦瑶,有娘和兄嫂照顾,曦瑶的精神恢复地差不多了,只是天天吵着要看儿子,但是孩子实在太小了,硕王妃为了孩子的安危,也不曾心软过,这倒让曦瑶很是无奈。
这日曦瑶正与母亲及兄嫂聊天,她们告诉曦瑶孩子长得很好,又重了一些,面容很像曦瑶,直説得曦瑶心痒痒。
“懿贵妃驾到……”太监突然的高呼,让曦瑶有些诧异。
“臣妾参见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硕王妃和裕萌跪地施礼,抬头时,竟看到懿贵妃手中怀抱着婴儿,一时有些慌张!
“娘娘!臣妾不便起身,还请娘娘恕罪!”曦瑶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因为她分明看到懿贵妃身后的琪淑容,料定懿贵妃手中的婴儿是若安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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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懿贵妃竟然还能露出笑容,抱着孩子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这不打紧,你看看,若安公主睡得可真甜!”
曦瑶抬眼去看琪淑容,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在看她,两眼只是直直地盯着懿贵妃手中的婴孩儿。
“本宫想去看看小皇子,但是李院士説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也许本宫也算是个闲杂人等,自然没办法看到小皇子,所以呀!碰巧遇到了琪淑容,就抱了小公主来过过手瘾。”説话间,眼神诡异,直直地看着曦瑶。
曦瑶有意摆出同情的脸色,低声啜泣道:“娘娘节哀!”
“什么节哀?”懿贵妃直勾勾地盯着曦瑶,双手渐渐松开,小公主的襁褓眼看要滑落下来,缘亦一个箭步上去抱住孩子,站起来,笑盈盈地递给琪淑容。
琪淑容紧张地双手颤抖,不敢接孩子,徐萌上前抱了孩子,笑道:“容主,寝宫里人太多了,会碍到贵嫔娘娘休息,不如容主随臣妾去外殿坐坐。”琪淑容巴不得快些离开,便唯唯诺诺地跟着徐萌走了。
硕王妃担心懿贵妃会对女儿不利,本不愿意离开,曦瑶却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放心,于是缘亦便搀扶着硕王妃出去,寝宫里只剩下了懿贵妃和曦瑶两人。
懿贵妃站起来,直直地看着窗外的小池塘,几尾鲫鱼在池中来回游动,“天再冷一些,这些鱼就都该死了!”
曦瑶将身体靠在床头,淡淡道:“这几尾鱼苗是初春时三皇子和四公主来臣妾这里养着的,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懿贵妃转过身来,雍容美貌的脸庞,没有一点血丝,甚至不如才从鬼门关走过一回的曦瑶,一如既往的黑底红花蟒袍,金丝罩纱,庄重高贵,却没有半点的光彩。这样一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的女人,如今突然没有了生存的目标,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缓缓开口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孩子,怎么死的?除了你,不会有人对我説真话!”
曦瑶紧了紧额上的头巾,从容道:“臣妾不知道!”
第三十七章 以眼还眼3
“你不知道?”懿贵妃不相信,直直地看着曦瑶,冷冷道:“告诉我!”言辞间,她竟舍弃了敬语,以“你我”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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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知道!”曦瑶同样冷冷看着懿贵妃,没有任何畏惧。
“告诉我!告诉我!”她扑过来紧紧抓着曦瑶的双肩,用力之大放佛要捏碎了她。
“您弄疼臣妾了!”曦瑶奋力挣脱开懿贵妃的双手。
懿贵妃的双眼似要喷出火来,随即冷静下来,颔首道:“为什么对付我?”
曦瑶却厉声会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她睁大了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脸颊上的胭脂化开,露出了本来的肌肤,她恹恹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您低估了良嫔娘娘与臣妾的感情,您低估了臣妾这个小小嫔妾的能耐。”説话间,曦瑶的嘴角泛着淡淡的不屑。
“良嫔这个贱人……”懿贵妃复又冷笑起来,但泪水却依旧挂在脸上。
“娘娘!请您放尊重些,皇上亲封的顺德良嫔,轮不到您来叫她贱人!”
“呵呵……顺德!这两个字她配得上哪一个?顺?逆来顺受!”
“娘娘,您今日来的目的似乎不是讥诮良嫔娘娘!”
“你不是説不知道吗,既然我得不到答案,你又何须管我讥诮于谁?”
“那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或者臣妾请皇后娘娘来领您走?”
“呸!”懿贵妃兀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曦瑶,“你去告诉她,不要以为弄死我的孩子,就可以打倒我!她和那个老太婆的命还在我的手里!这路我们走下去,看看谁笑到最后。”説罢便转身要走。
曦瑶看着她的背影,缓缓道:“要三皇子命的,不是皇后!是我……”
懿贵妃转过来,紧紧盯着曦瑶,贝齿紧咬着下唇,鲜血沁出,缓缓转过身子,一步一步离开寝宫,曦瑶的声音从后面出来,“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寝宫门外,璋瑢靠边站着,懿贵妃走出来看到她,冷笑道:“将来是不是换你们来斗了?”説着哈哈哈怪笑着离去。
璋瑢惆怅地看着懿贵妃的背影,转而慢慢走进来,坐到曦瑶身边,低声道:“小皇子很好,刚才去看过了!”
曦瑶淡淡一笑,眼神中没有了方才的戾气,道:“如今只独独我没有去看过,这个亲娘真是不好!”説着“哎唷”了一声。
璋瑢抬眼看去,曦瑶正轻柔地将胸衣解松些,脸上漂着红晕,悄声道:“胀得发疼,都湿了几件小衣了!”
历来皇子皇女都是有乳母喂养,宫嫔产后就要断奶,这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做女人的似乎注定要受苦!璋瑢见曦瑶的胸部丰满,脸颊红润,风采更胜从前,又为皇室添了一位龙子,赫臻回来后,指不定要如何恩宠有加!
“姐姐想什么呢?”曦瑶倒腾完了衣裳,笑着问璋瑢。
她回过神来,微微叹了口气,道:“妹妹你变了!”
曦瑶浅浅一笑,道:“似乎比从前丰满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喜欢!”
“我説你人变了……”
“姐姐刚才都听到了!”曦瑶的嘴角微微扬起。
“三皇子的命,真是你拿去呢?”
“姐姐以为呢?”
“那天兰妃为什么在那里?”
“妹妹只记得自己落水了,兰妃也在吗?妹妹不记得了!”
“曦瑶!”
“是!”
璋瑢压抑了心情,轻声道:“你不愿意对我説实情?”
“妹妹什么都不知道,要对姐姐説什么?”曦瑶正色道。
“你説过不会再有事情瞒我的!”璋瑢怒道,“可是如今你却有诸事都瞒着我,我这个姐姐现如今还有什么意义?方才你或许没听到懿贵妃的话,她説,以后是不是换你们来斗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曦瑶心中一凛,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姐姐还记得无沸散吗?”
“什么?”璋瑢兀地怔住了。
“难道姐姐还想再来一次吗?”
“什么意思?”璋瑢分明觉得眼前的曦瑶是那么陌生。
“德妃娘娘告诉我!是您自己下的毒!”
“曦瑶……”璋瑢睁大了双眼看着她,难以相信。
曦瑶缓缓道,“若珣公主被牵连进去,你以为她会像説的那样轻易放弃吗?”曦瑶的眼眸中含着泪水,怔怔道,“虽然她只是嘴上这么一説,但以她的聪明,又岂会随便诬陷姐姐,诬陷一个在我,在皇上心中都有着极重分两的人呢?”
璋瑢抑制了内心的不安,冷冷道,“你相信了?”
“是,妹妹相信了!”曦瑶道,“并且这已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璋瑢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道:“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来质问我?”她分明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口中道,“若不是我这个因,恐怕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发生,换句话説,可能你的第一个孩子就不会没有了。”
曦瑶摇了摇头,泪水含在眶里,“我之所以这么久以来都不曾问你,只因我认为姐姐一定是有苦衷的,或者説我心中尚且存着几分不信,即便如今它成了事实,但我对姐姐,从没有失去过信任。”
“曦瑶……”感动如潮水般淹没了璋瑢,她哽咽地説不出话来。
曦瑶牵着璋瑢的手,啜泣道:“我们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了好不好?既然我一直都信任姐姐,也请姐姐信任妹妹,这件事情就再不要问我了好不好?”
“瑶儿!”璋瑢调整了心情,缓缓道,“我只担心你会弄巧成拙,三皇子的死,皇上一定会很痛心的,到时候……”
曦瑶靠在璋瑢的身上,淡淡道:“随他去吧,一命抵一命,很公平!”璋瑢沉默了。
“她和那个老太婆的命还在我的手里!”曦瑶靠在璋瑢身上,脑海里反复翻转这懿贵妃撂下的这句话,难以理解!
“德妃,好厉害的女人,不声不响竟然险些离间了我和妹妹!”璋瑢回到裕乾宫,独自坐在正殿上座,扫视着满目的雕梁画栋,美目所到之处,无不黯然失色,裕乾宫的冷清自赫臻离开之日起便一日更胜一日。
德妃!璋瑢冷冷一笑,没想到我精心的安排的一切,竟让让她道破,好在瑶儿秉性纯良,不多计较!不然……德妃温柔婉约的笑容,耿直爽朗的个性,后宫上下口碑极好的一个女人,此时在璋瑢眼里是那么的令人厌恶。
京城连连下了几日的暴雨,皇宫中的越秀河涨了水,河岸上冲上一具男童尸体,面目腐烂,依稀难辨!只是衣裤间看得出似乎是三皇子曾经穿过的服饰,消息很快传出,前朝之上议论纷纷,后宫之内唏嘘不已。
懿贵妃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皇后也是称病在坤宁宫,久久不见人;太后却像无事人似的,只乐呵呵与硕王妃玩笑小皇子有多可爱。后宫众人,皆沉默是金,只待赫臻回朝收拾局面!
这日傅嘉突然来到馨祥宫,支走了妻子和媳妇,单独与曦瑶在寝宫里坐着。
“辛苦你了……”傅嘉看着女儿,沧桑的脸上尽是溺爱。
“到底女儿做到了!”曦瑶伏在傅嘉的身上,轻声道:“您告诉皇上,再过些日子,他可以归朝了!”
傅嘉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曦瑶坐起身来,问道:“三皇子还好吗?”
“还好!成骏把他带到京城外了,这孩子倒是安静,丝毫不想他母亲!”傅嘉低声道。
“爹爹!”曦瑶道:“我宫里的奴才曾经被人偷袭而遗失过一封信件,当时我以为是懿贵妃,单不料竟是皇后?”
“皇后?”傅嘉疑惑道,“你还遗失过信件?”
曦瑶道,“我早知道懿贵妃会注意我的一举一动,只是没料到却把皇后引了出来,其实那一日李院士突然来请平安脉,我就应该想到丛小瑛子那里偷走信件的不是懿贵妃而是皇后。”
“什么信?谁给你的信,难道你不怕因此而……”
曦瑶淡淡笑道:“我要娘不对您説,娘果然信守了承诺了。”説着脸上划过一次诡异的笑容,“其实那封信是女儿写的,而娘只是照着抄了一封,信中也不过是提到如何照顾有孕的钱姐姐而已,所以我想也是因为这个才让皇后突然派了人来给我请脉的。”
傅嘉惊讶地看着女儿,一时无语,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曾经的担心是多余的,如今,女儿早已蜕变!
“爹爹!您是不是觉得女儿变了?”曦瑶委屈地笑了起来。
“傻丫头!难道你永远都不长大吗?”傅嘉捋了捋曦瑶的秀发,宠溺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爹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嗯!”曦瑶伏在傅嘉的怀里,低声道:“皇上该回来了,如今三皇子‘死了’,可是懿贵妃似乎并不会轻易服输。”
“皇上吩咐你怎么做?”傅嘉问道。
曦瑶的神色有些惆怅,缓缓道,“皇上虽然只叫我对付懿贵妃,但是……但是皇上分明在信中提到定容不下礼亲王了,我总是在想,真有那么一天了,皇后和太后又该如何呢?”曦瑶心中所想的终究没説出来,她不敢告诉父亲她知道太后曾经迫害陈妃一事,因为她不确定,赫臻究竟知不知道。
傅嘉同样惆怅地看着曦瑶,他很担心女儿是否能够承担这么多。
第三十八章 旧恨未泯新仇起1
夜渐渐深沉,傅嘉早已离宫,硕王妃料理了曦瑶躺下,自己带着媳妇回寿宁宫去了。每天都能见到母亲和兄嫂,曦瑶的心情着实地愉快,两人走后,因想念孩子,久久睡不下,便手里拿着那方牡丹丝帕把玩!
“主子!”秋棠探头探脑地进来,今日是她值夜,口里唤道,“主子,您还睡着吗?”
“没呢!进来吧!”曦瑶收起了丝帕,掖了掖被子道。
秋棠进来,凑到她身边,悄声道:“主子!墨菊刚才偷偷跑来説,兰妃娘娘往这里来了!”
曦瑶有些惊讶,思忖了片刻,説道:“到你的位置上去吧!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秋棠点了点头,匆匆回到了门口的圆凳上坐好。
果然,一炷香的功夫,门口传来低低地女声,“贵嫔睡下了没有?”
“啊!没……”秋棠的声音颤颤巍巍地,曦瑶知道是兰妃来了,坐起了身子,从容地看着来处。
片刻后,一个身披玄色斗篷,身材瘦削的宫人缓缓走进来,轻轻脱下毡帽,露出一张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颊,深夜里瞧见,果真有些唬人。
“兰妃娘娘坐!”曦瑶微笑着,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兰妃择了一圆凳,远远坐着,低声道:“怎么?你知道我要来!”枉她平日以“本宫”自居,这个“我”字恐怕许久未用,听来陌生!
曦瑶倒热情微笑道:“娘娘坐地这么远,岂不生分了?”
“何必假惺惺的?”兰妃黯然道,“今时今日,你还用得着用言语来讥诮我吗?”
“当初娘娘不是热衷于此道吗?”曦瑶回敬着,丝毫不让步。
“恬嫔!”兰妃惨然一笑,低低道:“徐婉仪説她来找过你!”
“往事莫提,”曦瑶似乎坚强了许多,冷冷道,“娘娘这般忆苦思甜,又有什么意思?如今徐婉仪认定臣妾残害了您的孩子,怎么?娘娘还有什么话要教训臣妾吗?”
“恬嫔!你何时变得如此……”兰妃怅然。
“臣妾没有变,变得是娘娘的心态。当初娘娘不就是想用死胎来迫害臣妾吗?”曦瑶厉声道,几日来母亲和兄嫂尽心的调养,身体竟比往常更有了底气。
“当时……不是这样!我……”兰妃很想为自己辩驳,却根本找不到话头,愣了片刻,泪水落了下来,“只怪我一心博宠,跟错了人!”随即无语,片刻后颔首对曦瑶道:“那日为何帮我?”
“臣妾救的是三皇子,不是娘娘您!”曦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
“可是三皇子终究是死了,一命抵一命!懿贵妃害死我的孩子!我要让她也常常切肤之痛。”兰妃牙齿咬地咯噔响。
“您这么晚来了,不会只是想问臣妾这个吧?”曦瑶料定她另有目的。
“您没有看信吗?你是知道的,我能有什么能耐?就这一副美貌的皮囊,如今连孩子都生不下了!”説到此处,眼泪潸然而下,哑声道:“懿贵妃早晚要查出来的,她不会放过我的。”
“什么信?”曦瑶道,“臣妾从未见过娘娘的什么信。”
兰妃苦笑道,“娘娘不愿提便算了。”继而道,“爹爹死了,朝中无人;三皇子死了,懿贵妃容不下我;皇上心中亦没有我,这日子恐怕是过不下去了。”兰妃凄凄望着曦瑶,“娘孤苦无依,郡王妃早晚会要了她的命!”
曦瑶稳稳地靠在床头,双眼看着纱帐上细细绣制的鸳鸯,淡淡道,“让夫人去硕亲王府上找硕王妃吧!”説着掖了掖被子,低低道:“您回去吧!好好地在宫里住着,懿贵妃不会为难您的。”
兰妃的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感激,险些要跪下来,曦瑶道:“兰妃娘娘!好自为之吧!”
她缓缓起身,预备往外走,曦瑶却突然道,“蝼蚁尚且偷生,人生在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了。”
兰妃惊地看着她,脚步停滞,口里道,“你説的对,即便我到了如斯地步,我依旧想活下去,就如我信中説的,可是……。”曦瑶却自顾放下一边的帘子,低声道:“秋棠,送娘娘出去吧!”便再无声响。
兰妃泪眼迷离,再不言语,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延庆宫,坐在床榻上,看着屋梁上随风而荡的白练,哑声而泣,伤心欲绝!
曦瑶想着兰妃方才的凄惨面容,又想着她之前庆宁宫里对自己的讥笑,芬芳亭里对自己的嘲讽,坤宁宫里对自己的诬陷,一个本该风光无限的女人,却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我做了什么吗?难道真的如自己説的,我在她的深坑中,添了几把土?
迷茫中,三皇子向自己跑来……
“舅舅!”原来臻麟叫的是身边的成骏。
“姨娘好!”臻麟纠缠着成骏,不忘对曦瑶施礼!
……
“去吧!”成骏放开臻麟,小童儿飞奔到了河边,俯身摸蟹!
“陈大哥,这件事情,非得要您帮忙了!”曦瑶微笑着看着成骏,一如一年前在醐州无助地唤他“陈大哥”
成骏不敢去看曦瑶柔情的目光,垂首道:“但凡皇帝的旨意,微臣定当遵旨!”
“陈大哥难道不愿意帮瑶儿了?”曦瑶笑着问道,随即扶着肚子,羞道:“只因我嫁作人妇了?”
成骏脸色绯红,低声道:“微臣愿意永远守护娘娘!”
曦瑶心中暗想,从没想过陈大哥你竟然对我有这般心思,殊不知我的后知后觉,究竟是不是错,但若当初你我就此惺惺相惜了,指不定这皇宫里,恬嫔就另有她人了,但如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我早已深深地爱上了我的皇帝,我的夫君。随即低声道,“瑶儿谢过陈大哥了!”
成骏还来不及説什么,只听得“扑通……”一声,两人同时回头见三皇子在湖中扑腾,兰妃正一人怔怔地站在一边,脸色煞白。
“你做什么?”曦瑶和成骏飞奔过去,曦瑶大声质问着兰妃,兰妃却怔怔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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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儿……”成骏跳入水中,奋力游向臻麟,臻麟却因为身轻弱小,而被水流越冲越远。
“快走!快走!”曦瑶奋力推搡着兰妃,大声呵斥道:“快走……快走啊……”
兰妃回过神来,提着长裙匆匆离去……
“三皇子……三皇子……?”成骏抱着湿漉漉的臻麟,口中不住地叫唤……
“陈大哥……!”曦瑶镇定地看着成骏!
“只能这样了……”成骏黯然低下头,抱着臻麟迅速地闪入假山之中。
……
“三皇子,你在哪里呀……恬嫔娘娘您快上来啊……”成骏再回来时,却看到娟儿扑在岸上哭喊着,而曦瑶在水里游着似乎是为了救人,只是她也渐渐地没了气力……“
“瑶……”成骏疯了一般跳入河中。
“水好凉……水好凉……陈大哥……啊!”曦瑶惊醒,一身的冷汗,抚摸着平坦地小腹,一时怔住了!片刻后才缓和下来,自嘲道:“孩子好好地在坤宁宫呢!”转念又想,为何那一日的事情会于梦中再次出现,于是软软地躺下,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宫中一片纷乱,延庆宫兰妃自缢而亡,留下两封书函,一封致生母,一封致皇后。
曦瑶呆呆地坐在床榻上……自言自语,难道真的是我添了几把土吗?
坤宁宫里,一片寂静!众宫妃正襟危坐,一皆沉默,这次的浑水任是谁也不敢趟了。曦瑶盈盈而至,倒是让众人吃惊不已。
“真是添乱,好好地呆在宫里才是!”皇后嗔道,脸色却沉暗无光。
“是……!”曦瑶悠悠道,再不多话。
第三十八章 旧恨未泯新仇起2
皇后缓缓地拿出两封信,面色沉然,缓缓道:“兰妃留下三封书信,这封致本宫,本宫不愿后宫诸多猜忌,故而叫姐妹同来,当众宣读。死者为大,事后大家都不得再多言语。”説着将信递给了品悦,她匆匆展开,“罪妾兰妃叩拜皇后千岁……”品悦朗朗读来,众人的脸色阴晴变化,惶惶不安。诵毕,品悦垂手站在一边。
“怎么样?”皇后怒视着懿贵妃,“妹妹还有话説吗?”
懿贵妃盈盈地站起来,高姿态地看着皇后,“娘娘的意思呢?”
皇后一脸愠怒,冷冷道:“‘罪妾诚惶诚恐,无奈懿贵妃咄咄逼人,以生母之安危相协,故罪妾陷害恬婉仪害妾腹中之子在先,迫害恬嫔之子在后,累累罪状,罪妾……’”
懿贵妃厌恶地打断皇后背诵信中的内容,恨恨道:“佩服娘娘过耳不忘的本领,臣妾也背一句给您听,‘罪妾深恶痛绝,故残害三皇子以泄心头之恨!’难道这些,皇后您就不追究了?”
“如今兰妃死了,三皇子也死了,你要本宫去向哪个追究?”皇后道。
“兰妃的死难道不蹊跷吗?这封信的真假难到不用追究吗?一页黄纸,皇后您就这么武断地相信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懿贵妃一连串地发问,企图打压皇后的气势。
皇后却丝毫不见气馁,沉着道:“这些话,你留着对宗人府説去吧!来人,送懿贵妃去冷宫!”话音刚落,便有内禁卫的士兵过来,似乎早就等在了门外。
“你们谁敢动?”懿贵妃挣扎道,“我是皇帝亲封的懿贵妃,你们也配碰我?皇后!你不怕皇上回来寻你渎职之罪吗?”
皇后大声道:“如果你时时都念着皇上对你的情分,也不至于如此!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走?”
懿贵妃盛气凌人的姿态,弄得那些士兵不敢靠前,双方僵持不下。众宫嫔方才被信中所述内容搞得一头雾水,谁也不敢相信一向温纯淑惠的懿贵妃竟然会是幕后的黑手,操纵着这么多的阴谋!如今见她与皇后怒目相对,言辞逼人,也都信了几分,纷纷往皇后身边靠拢,势要撇清与她的联系,又装出护驾的姿态,让人啼笑皆非。唯独皇贵妃、瑾贵妃、德妃、敬妃、恬贵嫔、良嫔六人正襟危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皇后大声喝斥那些士兵,“如今没有什么懿贵妃了,你们眼前的只是一个祸乱后宫的犯妇!难道你们要本宫治你们一个渎职之罪?”众士兵一拥而上,用红绸绑缚了懿贵妃,挣扎间,翠环叮当撒落一地,直到她被绑出去,窘迫狼狈的样子,让人不堪入目。
坤宁宫复又安静下来,众人归坐默默无语!
“哇……哇……”清脆琳琅地哭声从后殿传出,打破了此时的寂静,“孩子!”曦瑶情不自禁地唤出口,是的,是她的孩子。皇后为了孩子的安危,从出生那日起,便抱到了坤宁宫喂养,如果不是今日兰妃自缢而亡,皇后召集众人,这清脆的哭声,自己恐怕好要等候许久才能听得到。
“恬嫔!”皇后收敛了方才的怒气,温和地看着曦瑶。
曦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站了起来,于是尴尬一笑,欠身道:“臣妾失仪了!”
“进去吧!去看看你的孩子!”皇后的声音又再变得温柔起来。
“是!”进宫以来,曦瑶从没有这么爽快地回答过“是”,不等皇后再説什么,已三步并作两步,在品悦地带领下匆匆进去了,留下一群撇嘴不屑的宫嫔在正殿里继续等待皇后的吩咐。
皇后并不计较这些,只是收起了温柔,正色道:“今日一事,实属意外,就连本宫都不敢亲信方才的那一幕。但是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兰妃不会蠢笨到用生命来诬陷他人,况且兰妃和懿贵妃来往密切,感情热络也是众人皆知的。”
“娘娘英明!”如今还有谁敢説个“不”字,纷纷应诺。
“皇上离宫不过几月而已,宫中却大大小小诸多事宜,最痛心的莫过于三皇子的夭折,本宫心力交瘁。”皇后説着,眼圈微红,“待皇上归朝,本宫失职之处自当亲自向皇上请罪,你们……”
“臣妾万死……”众人起身下跪。
“都起来吧!”皇后叹道,“直到皇上归朝这段期间,本宫希望你们都要安守本分,莫不要在生出什么事端了。”
“是!”众人应诺。
“皇贵妃!”皇后道,“今日起,后宫诸事由你和监国夫人统管!”
“是!”皇贵妃应诺,脸上竟有一种释然,懿贵妃的倒台不知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去寿宁宫向太后秉明一切,并告知监国夫人!”皇后的语气让人不安,果然如众人所料,皇后娓娓道,“明日起,本宫自罚于崇德殿抄写经文,以向历代祖先忏悔……”
不等皇后把话説完,众人已经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娘娘三思……”
皇后摆了摆手,道:“都退下去吧!”説着撇下众人,径直往内殿去。
众人瘫坐下来,互相对视,唏嘘不已。
皇后静静地来到寝宫门外,并不进去,只是看着里面的曦瑶手舞足蹈地逗着孩子。
“小宝贝儿!”曦瑶的眼里再没有别人,这个娇小的生命占据了她的一切。
“你瞧这小鼻子,还有这眼睛!”曦瑶似乎怎么也看不完,“品悦你看,是不是像我?”
品悦浅浅地笑着,欢悦道:“奴婢看小皇子更像皇上呢!”
“是吗?我觉得像我啊!”曦瑶嘟囔道,“他怎么这么小,怎么只有这么点儿大?臻云和若安出生时都比他大,会不会养不活?”
“怎么会呢?”皇后突然开口,随即笑着走进来。
“娘娘!”两人皆福身施礼。
皇后将曦瑶从摇篮便拉到桌前坐下,笑道:“还在月子里,站着伤身体,看看就回去吧!等出了月子,就给你抱回去!”
“是!”曦瑶羞涩地笑了起来,突然想到刚才的闹剧,又收了笑容,默默地坐着!
皇后并没有察觉,只是笑眼看着摇篮,道:“放心吧!只要活下来了,七星子就比一般的孩子来得更强壮些!”
“是吗?”曦瑶将信将疑,低声道,“他实在太小了!”
“知足吧!有几个不足月的孩子能活下来?”皇后笑道,“别再这里磨唧了,快回去歇着,孩子放在本宫这里,你且放一百个心吧!”
“是!”曦瑶不敢再多説什么,欠了欠身体,在品悦的搀扶下慢慢离去,走不了三步便要回头看孩子,皇后笑着打发她离开了。回过来独自蹲在摇篮边,细细地看着婴儿,小婴儿突然冲着自己浅浅一笑,双手挥舞,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皇后落泪了!
曦瑶缓缓出来,却不料徐婉仪在宫门口等着自己,她的神色极其漠然,脸色苍白,缓缓地递给曦瑶一封信,“这是兰妃娘娘曾经叫臣妾给您的,臣妾本不愿意给你,只是没想到她竟然……”
曦瑶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兰妃昨日口口声声説的书信!于是收下,待要对徐氏説些什么,她却福了福身子,旋身离开了。曦瑶无奈,便由缘亦扶着回到了馨祥宫!硕王妃和徐萌都焦急地等待着她回来,曦瑶不愿与她们説这些事情,便佯装着愉悦,絮絮叨叨地对母亲和兄嫂讲述孩子有多可爱,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夜深人静,硕王妃带着徐萌回到了寿宁宫,曦瑶一人躺在寝宫里,默默地展开那封书信。
“恬嫔!今日你没有进宫来,但我却有着很多话想对你説!所以托徐婉仪给你这封信,望你不要见怪……你知道吗?从进宫起,我就嫉妒你,亲王的女儿和郡王的女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就因为你是嫡出而我是庶出,我们一切的遭遇便有了天壤之别……”
“皇宫太险恶了,我本以为自己花一般的容貌,柳条一般的身姿可以征服皇帝,立足后宫,但是我错了……”
“……无论如何,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即便是为了我的母亲,希望你好!”
“你説的对,即便我到了如斯地步,我依旧想活下去……”曦瑶合上了信,兰妃昨晚的话语涌上心头,口中喃喃道,“兰妃并不想死!难道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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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懿贵妃坐在一张破旧的太师椅上,神情与身体一皆僵凝,仿佛比这座凄冷的殿阁还要冷!突然传来的桌椅碰撞声,惊醒了她,她大声道:“谁?”
音刚落,角落里走出一个落魄的女人,头发松散,破旧肮脏的衣衫裹着修长的身体,“您是……懿贵妃?”
懿贵妃看了看,不屑道,“是你?”她几乎忘记了这座冷宫里还住了一个李佳媛。
李佳媛细细打量了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懿贵妃,方才的胆怯一扫而空!讥笑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一转眼的功夫,敬语便不再从她的口里讲出,边説边走到了懿贵妃的面前,满脸嘲讽的神态。
“啪!”地一声,李佳媛扬手给了懿贵妃一个耳光,大声吼道:“你这个贱人,把我害到这个地步?”
懿贵妃并没有被怔住,随即扬手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站起身来狠狠地踢打李佳媛的身体,嘴里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説着脚上力道越来越恨,待她停下来时,李佳媛已昏厥过去!
“吱嘎……”一声,宫门被打开,懿贵妃抬头望去,看到的竟然是曦瑶!
“娘娘这是何必?”曦瑶缓缓走过来,看了看昏厥过去的李佳媛,可惜地摇了摇头!
“你来看本宫的笑话?”懿贵妃盎然看着曦瑶。
“臣妾不敢!”曦瑶找了一张木椅坐下,闲闲道:“臣妾只是来看看娘娘好不好!”
“皇后不是説了吗?没有什么懿贵妃了?你何必口口声声‘娘娘’这样叫本宫?”懿贵妃冷笑道。
“娘娘依旧以‘本宫’自称,臣妾怎敢不敬重您?”曦瑶微笑着看着懿贵妃,然这种微笑对懿贵妃而言,无疑是一种挑衅。
“呵……”她冷冷笑起来,颤颤走到曦瑶面前,“你到底来做什么?”
第三十八章 旧恨未泯新仇起3
“做什么?臣妾来只是想告诉娘娘一件事情!”曦瑶拢了拢衣服,这冷宫着实阴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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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懿贵妃将信将疑地看着曦瑶。
曦瑶淡淡一笑,“今日娘娘尝过了被人诬陷的滋味,不知感觉如何?”
懿贵妃愣了愣,随即转过去,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李佳媛,确定她的确晕过去了,冷冷道:“当初你不是也在兰妃面前陷害本宫害死了她的儿子?”她随即冷笑起来,“但你猜的不错,那孩子的确是本宫弄死的,她算什么,不知好歹的贱人,也配有儿子?”
曦瑶的身体微微一颤,心中叹息:原来真的是你害死了兰妃的孩子,可是你知不知道,正是为了报复你,她才给我制造了这个机会!随即镇定道,“呵呵!难道这称得上是陷害吗?臣妾説的是今日之事!”
懿贵妃恨恨道:“你们一丘之貉,张文琴要陷害本宫,你岂有不知道的道德道理?”
“娘娘误会了!”曦瑶浅浅道:“臣妾是从‘无沸散’一事才晓得娘娘是被诬陷的。“
“什么?”懿贵妃突然转过来怒道,“説明白些!”
“不过只‘无沸散’这一件罢了!”曦瑶搓了搓手,并不理会她的愤怒,只是道:“其余真假与否您和臣妾心知肚明?”
懿贵妃蹙眉道:“难道不是皇后告诉你的!”
“恐怕贵妃娘娘也不能武断地説今日一事是皇后娘娘陷您于不义吧!”曦瑶微笑道,“臣妾只是听到品悦所读的信中提到您用无沸散毒害敬妃一事,才晓得这封信是被人捏造的。”
“呵……你何必替她掩饰?”懿贵妃狠狠然,转而又道,“难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恐怕娘娘也知道啊?即便您不知道,如今再晓得,又有什么意思?”曦瑶道。
懿贵妃不再多语,这个年轻得让人嫉妒的女人,还有着让人嫉妒的智慧。
“娘娘!您觉得您还有翻身的机会吗?”曦瑶单刀直入的问题,让懿贵妃哑然。
半晌,她狠狠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和皇后不都希望本宫死吗?”
曦瑶听她依旧以“本宫”自称,知道她不会死心,淡淡笑道:“娘娘可能弄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懿贵妃厌恶地问道。
“臣妾不姓张!”
懿贵妃思量了片刻,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仿佛有了希望,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曦瑶道:“臣妾好奇于那日您在馨祥宫説的那句话!”
“什么话?”
曦瑶悠悠道:“你不是説‘她和那个老太婆的命还在我的手里!’”
“你想知道这个……”懿贵妃怪异地笑起来……
半个时辰后,曦瑶缓缓走到门口,有意看了看昏厥的李佳媛,回头对懿贵妃道:“这里阴冷,臣妾会派人送些精碳来!”説着,便轻轻打开宫门,蹑足而去。
懿贵妃坐在木椅上,却已泪如泉涌,完全没有了往常的戾气,也许当人回忆往事时,都会显得异常的脆弱。
曦瑶悄悄回到馨祥宫,打发了秋心,便胡乱睡下,只是心中思绪万千,辗转难眠。第二日早起,许是受了寒,便觉得鼻塞声重,头晕目眩,曦瑶自然不敢説明昨日自己去了冷宫,众人焦急万分,月子中生了病,这还了得?皇后派了几个太医过来诊治,把服侍得奴才个个训了一顿,直到曦瑶退了烧,馨祥宫才安静下来。
曦瑶静静地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懿贵妃的话,眼神渐渐冰冷!
懿贵妃的身份十分高贵,皇后虽然统理后宫,却不能随便处置她,只有宗人府可以受皇命立案调查,再或者皇帝的一道圣旨赐死,不然想要她死或者永远禁闭于冷宫,都不那么容易。
但是正如曦瑶所料,懿贵妃的不经意,却让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那个关在冷宫里数月,曾经奄奄一息,如今却越活越精神的李佳媛,在曦瑶离开的当晚暴毙。死因是肋骨骨折,刺伤内脏,不治而亡!毫无疑问,懿贵妃难辞其咎。李佳媛虽然是冷宫里被罢黜的低贱宫嫔,但毕竟是条人命,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贵妃!这样一来,皇后不用等皇帝回来,就可以马上将懿贵妃递交宗人府。
几日的功夫,一个从一品的贵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皇宫中消失,被绑送到了阴暗、凄冷,到处充满着刺鼻的霉味的宗人府大牢之中!宫中众人唏嘘不已,因而个个安分守己,以求自保,懿贵妃的遭遇,再一次提醒了众人皇后不可撼动的威严。
懿贵妃被送到宗人府后几日,圣旨到达皇宫,御驾将于十一月二十七日回到皇宫,皇后便开始打点一切,准备接驾!
懿贵妃的父亲因受到女儿的牵连,被礼亲王胡乱找了个理由罢免了官职,同时因在秦府内搜到诸多大内物品,懿贵妃又多了一项私运宫内财物之罪。其实这事若落在别人身上,一句娘娘赏的便无事,礼亲王授意宗人府这么做自然是不想给再给秦氏任何翻身的机会。对此,大臣们都闭口不谈,谁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张逸泰和他身后的皇太后。天时地利人和,在曦瑶眼里皇后的这一仗,实在打得太顺利。
很快曦瑶的身体康复,顺利出了月子。这一日成骏来到馨祥宫,如今他的处境极其惨淡,父亲入狱,亲妹妹遭贬,若不是因他是赫臻的宠臣,礼亲王也决不会放过他,可讥诮与嘲弄依旧几乎将他淹没。
“本宫以为陈大哥不会再来了!”不知为何,曦瑶更加习惯如旧年相遇那般称呼他,却不能再用“我”来自称。
“娘娘并没有错!”成骏神色黯然,轻声道。
“三皇子好吗?”曦瑶找不到话题,想到三皇子,便信口説来。
“微臣的意思……”成骏依旧黯然,只是抬起了头,看着曦瑶,低声道,“微臣今日来找娘娘,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曦瑶道:“有什么本宫可以相帮的,本宫一定尽力而为。”
“娘娘的心意,微臣怎会不知道?”成骏道,“微臣的父亲和懿……,”他顿了顿,道,“和妹妹不知会得到怎样的惩罚,但是三皇子既然在众人心中已经夭折了,微臣希望他以后可以过平常人的生活!更何况……”
“更何况实在找不到理由让三皇子又活过来!”曦瑶明白了成骏的心意,他希望自己的外甥可以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长大,但转而道,“恐怕他早已在心中认定自己是一个皇子,是天子的龙裔了!”
“娘娘也应该不记得四岁时的事情了吧!”成骏道,“时间和环境可以改变一切,就如同……”成骏看着曦瑶,眼神中不尽的爱意。
曦瑶的脸色绯红,垂首道:“过去的,大哥还是不要记在心里,一切都是错,只求您日后过得好一些,皇上如此器重您……”
“难道娘娘认为,微臣还能在宫中行走,在皇上面前立足吗?即便众人都无异议,微臣自己也汗颜!”曦瑶从成骏的脸上读到了洒脱和释然,反倒叫自己不安起来!
送走了成骏,曦瑶静静地坐了许久,片刻后缘亦进来奉茶,曦瑶颔首道:“明日把小皇子接回来吧!”
“皇后娘娘没有发话,不知道妥不妥当!”缘亦道。
“娘娘説过,我出了月子,就让我把孩子接回来的!”曦瑶道,“自从那日见了,都小半个月了,叫我好想!”
“是!宫里人人都説小皇子可爱呢!皇上就要回来了,一定喜欢不已。”缘亦説着,笑容满面!
曦瑶的脸上浮现出骄傲,一种只有母亲才会有的神情。
两人説笑间,品悦不经通报,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曦瑶面前,失声道:“娘娘!小皇子惊风!病得厉害,皇后娘娘请您快去!”
曦瑶的脸上,霎时间没有了笑容,没有了红润,惨白如纸。
第三十九章 玉宇琼楼1
当曦瑶如风般冲到坤宁宫时,太医已在弱小的婴儿身上插满了银针,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到这般折磨,曦瑶泪如雨下,守护在摇篮边,一步都不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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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并不多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曦瑶,等待着孩子能够康复。小皇子惊风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众人还没有从兰妃、懿贵妃的事件中清醒过来,又迎面碰上了这样一件让人揪心的事情!宫中厌恶曦瑶的人本不多,加上曦瑶善待琪淑容、钱虢容等立下了良好的口碑,很快崇德殿里便出现了瑾贵妃、德妃、如妃、敬妃、良嫔、琪淑容、钱虢容等等一干人,虔心诚意地为小皇子祁福。
众人忙乱至傍晚,小皇子的高烧微微有退下去的迹象,太医们略略松了口气,但谁也不敢懈怠,时时刻刻观察着婴儿的变化!
曦瑶见孩子的脸色有了略略的缓和,便走至皇后面前,福身道,“娘娘!臣妾想把孩子接回去!”
“小皇子的病尚未稳定,恬嫔你这样做只会……”皇后的脸色有些尴尬。
曦瑶却接过她的话,道:“不碍事的,臣妾会照顾好他的。”
皇后看着满脸泪容的曦瑶,又看着气息微弱地小皇子,心下不忍,淡淡道:“去吧!把孩子带去吧!”
众人不理解皇后为何会答应恬嫔的请求,但皇后都点头了,谁也不敢再説什么,真悠儿见曦瑶我见尤怜的神态,心下难过不已,想着要帮点什么。
于是对一班奴才説道:“去把我的软轿抬过来,把暖炉放在轿子里,再把小皇子连着摇篮一起送到轿子里,跟个太医坐在轿子里。”真悠儿话音未落,众人都投来赞许的目光,十一月的京城早已被冰雪覆盖,这般寒冷,岂是一个病重的小婴儿所能承受的?曦瑶微笑着向悠儿表示感谢,却是泪眼迷离!
一行人匆匆回到馨祥宫,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唯独太医和医女留了下来,皇后并没有跟来,而是同真悠儿一到往寿宁宫安抚太后。曦瑶滴水未近,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孩子,殿外寒风瑟瑟,都不及她心中落下的泪来的冷!
硕王妃在宫外得知消息,赶着夜色进宫,曦瑶看到母亲,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痛苦,扑在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硕王妃分明记得夭折的长女忆容也是死于惊风,心中的恐慌又岂能让女儿察觉,但眼瞧着外孙脸色越来越白,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曦瑶宣泄了心中的伤感,渐渐镇定下来,她忽然觉得,儿子虽然不会讲话,但是此刻一定是需要自己这个母亲的。如若自己伤心欲绝,奄奄不振,孩子又哪里来的力量!于是收了泪容,坐在摇篮边上,用手握着儿子小小手掌,轻声地呼唤着。
天色微微亮起,曦瑶朦胧地靠在摇篮上,突然感觉到一丝小小的触动,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儿子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小手微微地摇晃着,曦瑶一阵激动,对硕王妃唤道:“娘!娘!”!
硕王妃也裹着衣服在椅子上熬了一宿,听见女儿的呼唤,立刻过来,见外孙醒了过来,顿时喜泪纵横,一迭声地叫太医进来,母女二人相拥而喜!
馨祥宫云开雾散,曦瑶这才知道那日宫中的诸多宫嫔都前往崇德殿为自己的幼儿祁福,心下感激,于是让娘和缘亦备了礼物一一送去表示感谢!
几日后,赫臻归朝,皇后并没有让曦瑶同往接驾而是让她留在宫里照顾儿子!然就如皇后所料,赫臻受了众人的拜礼之后,连行装都没有换,就冲向了馨祥宫。
赫臻不让任何人跟着,独自走了进来,才至寝宫仪门边看到了曦瑶熟悉而美丽的背影。
曦瑶娇柔地声音传入赫臻的耳里,“小宝贝!今日父皇回来了!你终于可以看到他了,你和娘一样,很想他对不对?”“你什么时候能叫娘啊?小宝贝,你什么时候説话呀?”
“瑶儿……”赫臻情不自禁地叫起来,曦瑶的背影却因此怔住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赫臻缓缓走上去,从背后将曦瑶抱住,臂腕间感受到了曦瑶略显丰满的身体,那熟悉细腻的香气依旧缭绕在曦瑶的周身,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涌入赫臻的心中,然而顷刻后落在手背上的一滴泪水,将赫臻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赫臻将曦瑶转过来,细细地看着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数月不见,这美丽的容颜竟更胜从前!
“没什么!”曦瑶把头埋在赫臻的肩旁不敢去看他的脸,呢喃间泪水湿透了赫臻的衣衫!
“傻丫头!”赫臻亲吻着曦瑶的脸颊,唇间道:“你不想朕吗?朕的瑶儿!”
“皇上!”曦瑶感受着赫臻紧紧拥抱自己略微疼痛的满足感,哽咽着,“想!时时刻刻都想!”
“那你为什么不看朕?”赫臻説着,将她的脸捧在眼前。
曦瑶再也无法逃脱,泪眼迷蒙地看着赫臻,缓缓伸手抚摸赫臻略显黝黑瘦削的脸颊,哽咽道:“皇上,您瘦了!但您终究回来了!”
赫臻点了点头,将嘴唇热烈地贴在了曦瑶丰满的红唇上,曦瑶紧紧地拥住了他,她不愿放开,他不愿意赫臻再离开自己。
“哇……”小婴儿突然啼哭起来,惊醒了两人。
曦瑶抽身回来,用丝帕轻轻擦拭着泪水,羞涩地笑起来,“皇上,小皇子急了。”
赫臻幸福地笑起来,嗔道:“这个小捣蛋鬼!”説着俯身看着儿子,眼神中满是欣喜,“瑶儿,我们到底有了孩子了!”
曦瑶也俯下身来,溺爱地看着儿子,虽然脸上还留有泪痕,却浅浅地笑道:“是啊!皇上,我们有儿子了!”
赫臻伸手要去抱,被曦瑶拦住,“小皇子病才好,等健壮些了父皇再抱!”
赫臻笑嗔道:“这小子,朕的儿子要健壮才是!”又对曦瑶疼惜道,“辛苦你了!”复又将曦瑶搂入怀中。
“皇上……”曦瑶扶着赫臻坐下,自己缓缓地跪在他膝下,柔情而深情地望着他,“懿贵妃的事情,皇上知道了吧!”
赫臻“嗯!”了一声,将曦瑶搀扶起来坐到身边,问道:“没想到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曦瑶垂首摆弄着衣衫,并不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兰妃怎么会真的怀孕?实在太可惜了,朕又失去一个孩子,何况她这样一个美人!”赫臻説着,突然苦笑着问曦瑶道,“会呷醋吗?”
曦瑶抬头看着摇篮中的儿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赫臻道,“不曾想,还没等你出手,秦氏竟然被兰妃的一封信结束了她的辉煌,她们两个一丘之貉,终究以互残而收场。”
曦瑶红着脸,淡淡道:“臣妾辜负了皇上。”
“本来,叫你做这么多的事情,也着实为难你了!好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横生的枝节,倒是让朕和瑶儿都省了不少的心。更何况若不是你让兰妃勿以为懿贵妃害死她腹中的胎儿,恐怕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赫臻突然奇道,“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曦瑶不敢説出蕰蕴曾经这样对自己,便只説是急中生智便推搪了过去,“可是皇上!”曦瑶悠悠地问道,“您为什么要除掉懿贵妃。”
赫臻沉思了良久,颔首看着曦瑶,道:“朕不希望后宫之中有这样一个野心家作祟!”
一个与你相守多年的女人,一个为你生儿养子的女人,为什么如今在你的眼里一文不值?你没有丝毫的怜悯,没有丝毫的惋惜,她在你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不容许存在野心家!
“皇上派秦大人回宫协助臣妾!您这么有把握,秦大人一定不会倒戈?”陈大哥在皇帝心中究竟有几斤几量,让她十分的好奇。
“什么‘倒戈’?”赫臻笑道,“説得这样夸张?成骏是朕一等一的忠臣,朕信任他,就如同信任你和你的父兄一般。对于他父亲和亲妹的劣行,他早已深恶痛绝。”
曦瑶自然明白陈大哥的为人,脑海中浮起那日成骏对自己的请求,便对赫臻道,“三皇子他……”
赫臻的心仿佛被揪住,沉郁道:“麟儿落水时,你在身边?”
曦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日臣妾与秦大人在御花园谈事,却不料……”曦瑶眼圈微红,不忍再説下去。
“你没有看到是谁推麟儿落水的?”赫臻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中充满着疑问。
要不要告诉你,你的儿子还活着?如果告诉你,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再那么纯洁无瑕?如果告诉你,会不会掀起更大的波澜?如果告诉你,你会让陈大哥带着臻麟去过平凡的生活吗?顷刻间,曦瑶的思绪飞转,矛盾充斥着自己,一时无措。
“成骏也没有看到吗?”赫臻又问道,自言自语道,“信中丝毫不提到这件事情,还是通过皇后的信函才知道的。”
“扑通”一声,曦瑶跪了下来,叩首于地,凄然道:“臣妾对不起皇上!”
赫臻惊异地看着她,哑然道:“怎么?难道是你推下去的?”随即用力摇了摇头,“不对!兰妃遗书説是她推麟儿落水的,瑶儿,究竟怎么了?”
“三皇子还活着!”曦瑶悄然説出这句话,却不敢抬头,她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赫臻怎样的眼神。
“你説……麟儿还活着?”作为一个帝王,赫臻同样也是一个父亲,听説儿子还活着,他坚执难以相信,一把扶起曦瑶,重复问道:“你説麟儿还活着?”
曦瑶略带惊恐地看着赫臻,在他的眼里却丝毫读不到斥责,于是哽咽道:“是!三皇子好好的,没有死!”
“太好了!”赫臻大叫一声,或许他可以接受妃嫔小月丧子,却无法忍受活生生地孩子从眼前消失,想当初若珣公主中‘无沸散’之毒,他生生地陪伴了一夜的是女儿,而不是同样昏迷不醒地璋瑢。曦瑶清晰地看见,赫臻脸上释然的神情,叫自己好生感动。
“皇上!”曦瑶柔声唤道,“臣妾……”
第三十九章 玉宇琼楼2
赫臻扶着曦瑶坐下,揽在怀里,嘴里道,“怕朕怪罪你?”曦瑶点了点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他又道,“你保住了朕的孩子,朕凭什么怪你?”曦瑶依旧不语,只是静静地,如小鸟依人般倚靠着赫臻。
赫臻看着摇篮中弱小却顽强地生命,问道:“麟儿现在何处?”
曦瑶垂首不语,片刻后缓缓道:“所有人都以为三皇子已夭折了!”赫臻若有所思地看着曦瑶,仿佛猜到了什么。
“三皇子的梓宫如今安在了景阳宫偏殿,七七期满便要迁入皇陵,如果此刻三皇子再出现,皇上要如何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兰妃的畏罪自杀又变成了什么?那么懿贵妃的累累罪状又以什么为据?”曦瑶镇定自若地看着皇帝,她试图为成骏的请求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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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就让麟儿从此离开朕,到民间去过平凡的生活?”
“嗯!”曦瑶应道,“朝廷,皇宫最好从此都在三皇子的生命中消失,难道皇上忍心皇子将来有一天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的累累罪恶,而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吗?”
“是啊!”赫臻叹了口气,静静道,“朕只想将秦氏驱逐出宫,不管他母亲做过什么,臻麟是无辜的,朕又岂会抛弃自己的儿子。本打算让容琴来抚养臻麟,没有儿子是她一生的遗憾。”随即又道,“但瑶儿你的话也提醒了朕,只要麟儿生长在帝王家,终究有一天要面对生母的罪恶,朕不希望她母亲的罪恶困扰他的一生。”
“皇上英明!”曦瑶欠身道,“皇上如果实在想见见三皇子,臣妾将来倒是可以为皇上安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瑶儿你还能把麟儿藏到天上去不成,难道朕要见儿子还得你这小东西批准!“赫臻嗔道,愁容从他的脸上淡去,对他而言,儿子依旧安好,自己便再无烦恼了。
曦瑶见赫臻并非有意责怪,于是嘟着嘴笑道:“如今臣妾是真正做母亲的人了,皇上如果还是在儿子面前‘小东西’、‘小妮子’地叫臣妾,臣妾定是不依的。”
“好啊!”赫臻笑道,“等你再为朕生个小公主,朕就一定不这么叫你!”
曦瑶满脸绯红,但随即收了笑容,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决懿贵妃?”
赫臻的脸色略略暗沉:“宗人府自会有公断,又何必朕来操心?”
曦瑶看出赫臻不愿提及此事,便转了话题笑道:“不提这个了,皇上想给小皇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説着走过去,幸福地看着摇篮中儿子娇小的身体,道,“小宝贝!你想要父皇给咱们起什么名儿啊?若安姐姐可是一出生就有了名字的呢!”
赫臻的心情又见好,走过来搂着曦瑶,看着摇篮中的儿子,笑嗔道:“坏丫头,在儿子面前数落朕的不是!这个醋你也呷!”
“臣妾哪里敢?”曦瑶笑道,美眸中露出幸福,对赫臻道,“皇上,给小皇子起个好名字吧!”
赫臻看着曦瑶,微微笑道,“臻昕可好?”
“真心?”曦瑶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他。
赫臻道:“朕的儿子,要像黎明般拥有旺盛的生命力!”
“昕!”曦瑶在心中写出这个字,于是知道赫臻明白自己担心儿子的身体,不禁欣喜地笑起来。
赫臻道:“等瑶儿再为朕生下龙子,就叫他臻毅。”
曦瑶听了,早已脸色绯红。
“他们就是朕对瑶儿的‘真心真意’!”赫臻微笑着看着曦瑶,爱溺的眼神,让曦瑶深深沉醉!
馨祥宫里温情暖暖,宫外的寒冷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皇帝归朝,皇后前后张罗的一切,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在聆政殿的匆匆会面后,赫臻便撂下所有人直奔馨祥宫,别人尚且不提,那锦霞宫的瑾贵妃、裕乾宫的敬妃,都是赫臻心上的人物,赫臻这般厚此薄彼的举动是否会伤人心,他似乎完全没有考虑。除了她们,高贵如皇后、皇贵妃,低贱如充人、充媛无不翘首企盼着赫臻能够驾临,但是多少酸辛泪,多少无情恨,又怎会让赫臻舍曦瑶而去。整个皇宫,只有晚膳时李泽容和钱虢容有幸见了皇帝一面,钱虢容因有孕更是受到皇帝青睐夸赞,叫她好不高兴!或许比起那些举足轻重高品位的妃嫔,这两个小小的充容似乎来得更为幸运,然而她们也知道,这一切都拜曦瑶所赐!
翌日清晨,前来参加早朝的大臣们才议论着皇帝预备何时恢复朝政,却不料赫臻早已稳稳地坐在了聆政殿上,众臣工一番汇报后,赫臻对这数月来臻杰监国的政绩十分满意,群臣也对臻杰众口一词的夸在,让他龙颜大悦,只是临近朝会结束之时,宗人府和大理寺的联合奏章让他感到不悦。
“……二害祥嫔溺水身亡,三害恬嫔腹中龙嗣,四害……”宗人府监司喋喋不休地宣读着懿贵妃的罪状,让赫臻十分头疼,扬手道:
“礼亲王,这件事情就交给你着手去办!”説着不等礼亲王领旨,便向滕广示意。
滕广高声道:“有本奏来,无本退朝!”众臣山呼万岁,匍匐于地,赫臻起身离去。
众臣退出聆政殿,纷纷啧嘴议论:
“看来皇上这次似乎对懿贵妃一族不留任何情分了!”
“没想到后宫这么多事情竟然都是这个女人一手操纵的,所谓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也就是这般了。”
见到礼亲王满脸红光地从面前走过,几个大臣连忙上前哈腰道:
“皇上方回朝便对侯爷如此器重,实在让卑职望尘莫及。”
“不知道侯爷打算如何处理懿贵妃一案?”
那老头摸了摸雪白而绵长的胡须,呵呵笑道:“如今还有懿贵妃吗?柯大人言辞间可莫犯了忌讳!”説着扬长而去,不可一世。
傅嘉携三子退出聆政殿,这几人才在礼亲王这里吃了闭门羹,见状便又迎了上去,原来昨晚赫臻夜宿馨祥宫一事早已从后宫传出,加上傅氏父子此次出征屡建奇功,这会儿不加紧溜须拍马更待何时?
“王爷吉祥!”
“恬贵嫔如今圣眷隆重,又为皇室延续香火,可喜可贺!”
“皇上亲自在朝堂上宣布小皇子的名字,这可是我朝第一次,可见皇上对五皇子的重视!王爷您这个外祖也是脸上有光阿!”
赫臻与忆祖等厌恶而无奈地听着这些人的谄媚,客套一番便加快腿下的脚步,匆匆而去!
曦瑶从寿宁宫请安回来后,便一直陪伴着儿子,担心中不免想起今日请安时众人对自己不屑的眼神。
赫臻不在时,她们或许会因为我的善良而善待与我,她们为我的儿子祁福,此恩此德我曦瑶不会忘怀。可是人往往这样,避开了利益,你我可以和平相处、礼尚往来、其乐融融,可是一但把利益摆在眼前,什么恩情、什么道义都不复存在。民心尚且如此,这尔虞我诈的后宫岂不来得更为激烈?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难道爹爹当初为我打造玉宇亭,是因早就知道他女儿将来的处境不成?
“昕儿!你要快些长大,等长得健健壮壮的,就可以保护娘了,娘就不会让人欺负了!”曦瑶将那份凄凉藏到了心底,她决不愿意让儿子感受到她心底的苦楚。
“谁要欺负你?”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曦瑶不免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却是璋瑢正一边脱下猩猩绒毡,一边往里头走。
“姐姐来了!”曦瑶尴尬地笑了笑,过来给璋瑢让座,因见她已换了方才给太后请安时的服饰,便笑道,“姐姐怎么换了衣服?这色儿真好看,衬得面若桃花!”
“你哄哄昕儿就算了,这骗小孩儿的话拿来糊弄我?”璋瑢笑着并不急于坐下,只是走到摇篮边上,逗着小婴儿道,“小宝贝!母妃来了,认不认得?”
曦瑶细细打量了璋瑢,新梳的蝶髻,发鬓上星星点点地缀着应景的梅花儿,一支金簪插在髻后,随意中露着几分挑逗;淡淡地妆容将五官的美丽表现无余;一身绛红色锦衣,庄重而不张扬,却足够在雪地里赫然醒目;紧窄的腰身,瘦削的肩膀,这样一个美貌不可方物的人儿,倒让曦瑶凭地生出些自卑。自从产子之后,曦瑶已较之前丰胰了许多,虽不知赫臻是否在意这些,但曦瑶着实不喜欢自己的丰韵。
“姐姐!”曦瑶俯下身子把儿子抱起来,递到璋瑢的怀里笑道,“母妃许久不来看咱们了,昕儿想了不是?”
璋瑢抱着婴儿,笑道:“小宝贝,你什么时候能够讲话呀?四哥哥可是会叫娘喽!”
“听姐姐説第一次听到云儿叫她娘,激动地都落了眼泪,不晓得我的昕儿什么时候能叫我!”曦瑶笑着,眼神却不离开璋瑢手中的婴儿。
“自然是先叫父皇的!”赫臻的声音传来,两人不免一怔。
曦瑶笑着迎过去为赫臻解开雪衣,嘴上道:“皇上也不叫通报的,让人手忙脚乱的。”
“皇上!”璋瑢轻柔地唤了一声,因为抱着婴儿不便施礼,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局促。昨日接驾时匆匆见到的黝黑而瘦削的赫臻,已让她恍如隔世,此刻相见若不是怀里抱着婴儿,恐怕会更加地不知所措。
赫臻细细看了她一眼,笑着接过婴儿,道:“妍儿不必多礼。”抱着孩子逗了一会儿,转身对拿了手炉过来的曦瑶道,“你叫妍儿抱得,昨日却为何不许朕抱来着?”
曦瑶笑靥如花,嗔道:“皇上也呷醋来着?太医今日才説叫昕儿略略动动。”
赫臻正要説什么,缘亦带着奶娘进来请安道,“皇上吉祥,敬妃娘娘吉祥,小皇子该喂奶了!”赫臻便把孩子给了缘亦,曦瑶过去嘱咐了几句,便要让她们带孩子到外厅喂奶。
璋瑢见状,笑道:“到底这里暖和些,就在这里喂吧!”
第三十九章 玉宇琼楼3
“妍儿説的是,就在这里喂吧!朕还是先走了,就是过来看看孩子,别倒叫昕儿着了凉,再添出病来!”赫臻搓了搓手,对曦瑶道,“朕晚些再来!”説着向仪门走去,滕广早就拿着雪衣候着了。
曦瑶不便挽留,欠身道:“皇上慢行!”又道,“总管费心了!”滕广微笑着应诺。
璋瑢挪动身体柔声道:“臣妾送皇上!”説着赶了上去,脚步间微微向曦瑶一笑,随即同赫臻一起消失在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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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奴婢要为小皇子喂奶了!”缘亦和奶娘道。
曦瑶默然地望着璋瑢离去的背影,应道:“仔细些!别伤着孩子!”
然而赫臻并没有去裕乾宫,只是让滕广送了璋瑢回去,自己坐着轿撵去了墨宁宫,这让慧婉仪和琪淑容都惊喜不已。
“若安长的很像你?”赫臻抱着女儿,细细地看着。
琪淑容满面娇羞,低声道:“是!”慧婉仪静静地坐在一边并不言语。
赫臻抱着孩子玩了一会儿,也不留午膳,便匆匆就走了,琪淑容不免有些落寞。
“娘娘!皇上往这里来了!”锦霞宫里,瑾贵妃正在绣一个‘月满’荷包,随意穿着一件蜜合色夹袄,发髻松松拆开,散散地垂在肩头,却依旧不失妩媚的面容!听到佩云通报,她愣愣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一时无措。
“怎么不来迎朕?”赫臻由佩云服侍着脱下了雪衣,笑颜看着床榻上盘腿坐着的美人儿!
“臣妾……”瑾贵妃低下头,低声道,“我没想到皇上会来!”
“绮盈!”赫臻坐下来,把玩她腿上的绣了一半的荷包,低声道,“怎么朕就不会来了?”
瑾贵妃眼眶微红,转过头去吸了口气,低声道:“我不知道……”
“怎么了?”赫臻问道。
“没什么!”瑾贵妃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张扬和跋扈,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已蜕变成了温淑之人。
“好绮盈,你变了!”赫臻用手拢起她的散发,当听到她用“我”自称,赫臻便知道绮盈的性情变了许多,心中不禁欢喜,于是疼惜道,“是朕疏忽你了!”
“我没有变,只是皇上出征的时日太久,对我生疏了……皇上,您瘦了!”瑾贵妃淡定地説着这些话!
“是啊!几个月不见,朕对你们都疏忽了!”赫臻叹了口气,随身躺了下来,看着瑾贵妃道,“朕昨夜在恬嫔处留宿,你难道不嫉妒吗?”
瑾贵妃淡淡一笑,道:“要説嫉妒,那都过去了。想想这么多年来,我这锦霞宫热热闹闹,红灯高挂,我何曾想过别人是否会难过?恬贵嫔温婉柔美,性情友好,皇上多宠着些她也是应该的!”
赫臻龙颜大悦,笑道:“难为你懂了!”随即道,“朕饿了,让佩云她们做些吃的过来!”瑾贵妃嫣然一笑,自顾忙去了。
赫臻躺在床上,脑海中闪现出曦瑶的一颦一笑,脸上也浮现出笑容,突然想到璋瑢那精致绝美的脸庞,妖娆多姿的体态,不禁蹙眉闭目。
馨祥宫里,缘亦为曦瑶手上端了一方手炉,“主子,小皇子睡熟了,您要不要先用些吃食?”
曦瑶静静地躺在贵妃榻上,手中的暖炉早已经凉了,轻声道:“你们先去吃饭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缘亦不作声,轻轻地换了曦瑶手中的暖炉,静静地离开!
“主子!皇上去了锦霞宫!”方才小瑛子的话,又出现在曦瑶的耳旁,曦瑶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裕乾宫的正殿里,殿门敞开着,纷飞的白雪翩然进入殿内,带来刺骨的寒冷,璋瑢怔怔地坐在上座,只是淡淡地对紫莲説了句“你们下去吧!”便再没有説过话,紫莲等不敢多问,只是和穆察搬了几鼎暖炉在殿里,自己都怯怯地退了下去。
璋瑢看着漫天的飞雪,眉头紧锁,她身上依旧穿着方才的装束,发髻一丝不乱地盘在头顶,上头的金簪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一点一点拨弄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寒冷的冬天,贴肉带着镯子,起初会有些冰冷,但用身体捂热了却可以用来暖手。
她心中暗暗道:论容貌,我和妹妹不相伯仲,论才智,我更胜她一筹。赫臻,究竟我和妹妹的差别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你可以匆匆归来就与她共赴温柔乡,而我却要独守空房?这个皇宫,难道不应该是我陈璋瑢的天下吗?
锦霞宫里,瑾贵妃依旧穿着那件蜜合色的夹袄,过来请赫臻用膳时,却发现赫臻早已合着棉被昏昏睡去了。
她轻轻地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皇帝,安心淡然地将身体躺下,微微倚靠在他身边。
半个时辰后,赫臻醒来,发现绮盈躺在身边,也不叫她,只是看着,美目、翘鼻、红唇,眼眸微微转动,灵巧美丽。许是感觉到动静了,她微微睁开眼睛,见赫臻看着自己,羞涩地笑了起来。
“做梦了?”赫臻笑道。
“皇上怎么知道的?”
赫臻又躺下去,目光落在紫色的纱帐上,默默无语。
“皇上怎么了?”瑾贵妃问道。
“朕做梦了!”赫臻叹了口气,眉头又蹙起。
瑾贵妃很是疑惑,但还是服侍了赫臻起来,亲手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悄声道:“难道是不好的?”
“也不是!”赫臻摆了摆手,起身活动了活动身体,道,“朕确实饿了,怎么,还么有吃的?”瑾贵妃知趣,便再不问下去,笑着扶了他去饭厅。
此刻早已过了饭点,赫臻胡乱吃了些,便要走,瑾贵妃想留,却不敢开口,只得服侍他更衣。
“皇上这是要去哪里?”瑾贵妃为赫臻穿上雪衣,细心梳理着流苏,随意问道。
赫臻道:“上书房的下午课也应该开始了,朕去瞧瞧。”
“大雪天的,皇上还去,不怕冻坏了身体?”瑾贵妃关心道,片刻的功夫早已为赫臻穿戴整齐。
赫臻点了点瑾贵妃的俏鼻,笑道:“皇子们大雪天也不停了课业,朕难道不该去看看?”瑾贵妃笑了笑,和佩云一同送了赫臻出去。
漫天大雪,赫臻却不坐轿辇,徒步走在雪地里,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地直响。一群奴才惶恐地跟在后面,他突然停了下来,环顾四周,这空旷庞大的皇宫,朕为什么觉得这么陌生?自古帝王称孤道寡,朕纵然掌握天下,身边又有多少人可相依的人呢?高出不胜寒啊……
“启禀娘娘,皇上往上书房去了!”坤宁宫里,内监安泰正在向皇后禀报。
“从哪里去的?”皇后轻轻脱下纤纤玉指上精致的护甲,闲淡地问道。
“锦霞宫。”安泰答道。
“那里?”皇后拿起一个宇轱辘,轻轻推揉着手背,自言自语道,“倒把她给忘记了!”
安泰道:“听説皇上是徒步而去的,没有坐轿辇。”
皇后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对身边的品悦等道:“更衣,随本宫去一趟上书房,今日本宫要亲自接二皇子回来。”
“是!”众人应诺。
当皇后的凤辇逶逶迤迤地停在上书房的门外,她缓缓下车时,却看到门外除了皇帝的车辇外,还另外多了一顶宫嫔的暖轿。
第四十章 腊八粥1
皇后微微皱眉,在品悦的搀扶下,缓缓进入书堂。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二皇子琅琅背诵完,笑盈盈地看着皇帝。
然赫臻却将目光停留在空着的三皇子的座椅上,没有留意到臻海早已背诵完毕。
皇后见此情景,提声道:“二皇子的学问果然有长进!”
众人闻声见皇后驾到,纷纷跪地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缓缓走到赫臻身边,福身道,“皇上吉祥!”
赫臻回过神来,道了声“免”,皇后笑着应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赫臻问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见大雪纷扬,担心皇子公主们下学后奴才们伺候不当,所以特地过来看看!”皇后嘴上説着,眼神扫视学堂地每一个角落,却看不到那顶暖轿的主人。
“皇后娘娘果然母仪天下!实乃我朝之福!”太傅陆离抱拳称颂道。
皇后淡淡一笑,置之不理。
赫臻看着臻海道:“几个月不见,学问的确长进不少,皇后你夸的不错。”
皇后欢颜道:“皇上谬赞了!”説着招手唤臻海过来,问道,“这篇文章什么时候学的?懂了么?”
臻海点了点头,眉宇间尚未淡去孩子应有的稚气和顽皮。
“皇后娘娘吉祥!”皇后愣愣一回头,敬妃正笑盈盈地带着若珣公主从内厅走来,身后跟着紫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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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若珣松开璋瑢的手,奔到皇后的袍下,呢喃起来。
皇后来不及理会璋瑢,笑着蹲下身子,捏着她的小脸蛋,宠溺道:“去哪里了,怎么不好好地在学堂里坐着?”
“珣儿!过来!”赫臻一揽手,抱了若珣到怀里,嗔笑道,“不许再闹了,你娘知道了,父皇也没办法了!”
若珣笑嘻嘻地看着赫臻,认真地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方才四公主将墨汁洒在了身上,臣妾带着公主去清洗,没能接驾,请娘娘恕罪!”璋瑢説着,朝她福了福身子。
皇后直起身子,微笑道:“哪里这么多规矩?”又道,“不知妹妹怎么大雪天的也来学堂?”
璋瑢的脸上微微露出尴尬,却立刻用笑容掩饰:“臣妾见今日异常寒冷,担心皇子公主们在学堂受冻,所以特地带了些精碳暖炉来让皇子、公主还有公子们暖手。”
皇后温和而锐利的目光扫视书桌,除了臻海、若岚、若珣的书桌上有着暖炉,就连王公大臣子弟的书桌上也没有拉下,于是笑道:“如若人人都像妹妹这般细心,本宫也好少操些心思!”又转而对赫臻道,“皇上,有些事情……”
赫臻笑着放下若珣,摆手道:“我们回去説吧!不要吵扰了孩子们读书。”皇后无奈应诺了,不再言语。
赫臻又叮嘱了陆离几句,便离开,皇后和璋瑢也尾随而去。
上书房外,赫臻的轿辇上已积了层层地厚雪,皇后对一班奴才喝道:“是谁管事,这是怎么看的?”
赫臻却无意,看着满天的飞雪,淡淡道:“朕疲倦了,皇后,就让敬妃做你的车辇,朕就……”
赫臻地话尚未説完,却看到两顶暖轿缓缓向这边行来,皇后和璋瑢也是十分疑惑。
暖轿停下来,轿帘掀起,瑾贵妃盈盈地从轿内走出,早已不是方才懒散地装扮,梅花髻精致典雅,一身橘色大氅耀眼亮丽,只见她走至赫臻面前,俯身行礼,仪态万千,礼毕又对皇后施礼,璋瑢也依礼向她福了福身子。
“你怎么来了?”赫臻的语气中尽是无奈。
“皇上!”瑾贵妃笑靥如花,即便是刺骨的寒风,也没能让她美丽地脸颊被吹得苍白如纸!她道,“臣妾方才在贵妃姐姐处玩耍,姐姐听説皇上来了这里,车辇又不挡风雪,所以特地要臣妾把姐姐的暖轿送过来给皇上您用!姐姐要照顾笙儿,不能前来向皇上请安,还请皇上恕罪。”
皇后依言看去,那顶空着的轿子果然是皇贵妃的,不禁有些莫名!
赫臻“呵呵!”一笑,道:“朕方才还想让皇后带敬妃回去,朕坐敬妃的暖轿走,没想到你却送了顶轿子过来!”
皇后嘴角微扬,笑道:“这些事情奴才们都会打点,妹妹也真是的,还烦瑾妹妹你送来!”
赫臻却没有理会她们要説些什么,自顾走进了皇贵妃的暖轿,坐定后道:“这么冷,你们还站着做什么?都随朕去涵心殿便是。”
三人应了,各自坐上轿辇,跟着赫臻的暖轿而行。
当四人脱下雪衣坐在涵心殿时,已近日落,赫臻悠悠地喝着安逸茶,自从曦瑶为自己调配了这碗茶后,赫臻每当烦恼是都会让滕广依样冲泡,只是从来没有曦瑶的味道。
“皇后刚才要説什么?”赫臻合上茶盖,问道,却不抬头。
“臣妾有很多事情要説,只是……”皇后已被敬妃的捷足先登、瑾贵妃的突然而至搞得有些迷糊,自己方才要説的话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这才找些无聊的话语,试图让自己想起来。
“皇后但説无妨!朕许久不在宫里,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是该和众卿谈谈了。”赫臻的目光扫过了三人,又回到了茶碗上。
皇后终于想起自己要説什么,于是微笑道:“臣妾方才想説,恬贵嫔和琪淑容分别为皇室诞下龙裔,臣妾有意晋封两位妹妹,以示嘉奖。但皇上不在宫中,臣妾尚不敢擅自作主。如今皇上回来了,如何晋封就但凭皇上了。”
赫臻点了点头,淡淡道:“还有么?”
皇后笑道:“前些日子臣妾身体抱恙,一些事物便交由监国夫人和皇贵妃打理。如今皇上归朝,便再无监国夫人,悠儿她也早已随大皇子出宫去了。如妃最是怕冷,入冬以来都懒怠走动,德妃也要照顾四公主,两位妹妹都无力打理诸事,臣妾却依旧觉得身体懒怠……”
“皇后的意思怎样?”赫臻似乎没有耐心再听她喋喋不休,于是问道。
皇后先是一愣,随即尴尬道:“臣妾想把宫中的一些事物交由敬妃管理,臣妾……”
“好!”赫臻道,“这些事情日来都是你作主的,何必问朕呢?皇后你自己的身体也要小心,这后宫还是要靠你来主持!”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她似乎也感觉到了赫臻心中的烦躁。
“敬妃!”赫臻道。
璋瑢心头一凛,还记得进宫参加的第一次宴会上,你口口声声叫瑾贵妃闺名,毫不顾忌,如今不过皇后和她在场,你就与我如此生分?倘若瑶儿在这里,你又会怎样唤她?
“皇上有何吩咐?”璋瑢心中凄凉,脸上却挂着笑容。
“以后就辛苦你协助皇后了,皇贵妃要照顾三公主,德妃也要照顾四公主,诸多事务就要你来担当了!”赫臻道,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笑容。璋瑢欠身应诺了!
赫臻又道:“关于晋封一事,年关将至,不宜繁杂,等过了年再议也不迟。”赫臻説着望着殿门外的飞雪,眼神却仿佛看着更远地地方!口中轻声道:“斗转星移又是一年!”
那日之后,赫臻一直都住在涵心殿,一连几日都单独安置,偶尔宣诏琪淑容去伺候圣驾,这样的情形在宫内从未出现过,免不得众人议论纷纷。
这一日,朝会下了后,赫臻在涵心殿召见了成骏,然君臣二人沉默了许久都未出声。
“启禀皇上!琪淑容求见!”滕广禀告道。
“让她进来!”
琪淑容缓缓走来,脸上脂粉淡雅,身上的服饰却较之前华丽了许多!
“皇上吉祥!”她微微福身,俏丽地容貌惹人怜爱。
“嗯!”赫臻并不抬眼看她,只是问道:“做什么?”
“容主安好!”成骏向她施礼。
她微微一笑,点头回应,便不再多理会,只对赫臻道:“臣妾送了参汤过来,给皇上提神!”
赫臻示意她放下,不再説什么。
琪淑容瞧这情景,知趣道:“皇上,若没什么事情,臣妾先告退了!”説着福了福身子,悄悄离去。
赫臻掀起参汤的盅盖,一股浓烈的参味沁入鼻腔!“你妹妹怎样了?”
“不好!”成骏垂首道。
赫臻沉思了片刻,道,“刚才那位容主你看到了?”赫臻问道,“觉得怎样?”
成骏摇了摇头,低声道:“微臣未留意!”
“比起恬贵嫔如何?”赫臻问道。
“臣……”成骏愣住了!
“呵呵!不谈这个了!”赫臻喝了一口参汤,转而道,“你妹妹怎么不好?”
“宗人府的衙役説,她已经多日没有进食了!”成骏説着,眼眶有些湿润,一个男人,为了效忠自己的帝王,放弃了父亲、放弃了姊妹。
“朕这么做,也是情非得以!”赫臻道。
成骏摇了摇头,説道:“怪只怪他们心比天高,皇上的无奈臣或许能够理解。”
“如果你父亲不暗中撺掇礼亲王怂恿襄亲王篡位,朕也不会出此下策,你想过吗?但凡襄亲王有一点点地动摇,如今的朝廷还会安稳吗?”赫臻显然有些激动,他很清楚,如果儿子在监国期间有任何异动,那么颠覆朝纲都有如囊中取物,更不要説仅仅是对自己不利了。
“皇上!”成骏黯然。
赫臻站起来,在殿内踱步,口中道:“当然,倘若没有你,没有傅嘉父子,没有皇后,没有恬嫔,这一切指不定都会变成可能!”
“是!”成骏情不自禁道,“何况恬嫔还那么年轻!”
“什么?”赫臻炯炯有神的目光犀利地望着成骏。
“臣……失语了!”成骏惊恐万状!
“你不会告诉朕你对恬嫔……”赫臻眼神挑衅。
“不会!”成骏惊恐地跪到地上,“当初微臣结识娘娘也是因为皇上派微臣去边疆寻找傅家公子和小姐,如今微臣与娘娘走动地勤快,也是为了完成皇上交待的事宜。”
第四十章 腊八粥2
赫臻将目光凝滞在成骏的身上,这个俊朗的男人,伟岸的身姿,英雄的气概,天赋的智慧!他慢慢将目光收回,踱步回到书案前,低沉道:“去吧!朕如今不想见你!”
“是!”成骏黯然失色,垂首无语,他的大义灭亲换来的竟是一无所有。
“站住!”赫臻叫住了已背对着自己的成骏。
他缓缓转过来,深深地低着头。
“啪!”的一声,赫臻将一封奏章掷到地上,“拿回去!”
“皇上!”成骏惊异地抬起头。
“总之只有朕可以抛弃你!而你,不可以随便离开!既然你现在无事,就把三军将士的犒赏发下去吧!”赫臻这样説着,但眼神中已满是信任。
“是……”成骏颤颤巍巍地俯身拾起自己方才递上的奏章,神情激动。
“回去吧!”赫臻坐下,打开另一封奏折来看。
成骏默默地磕了一个头,起身往外走。
“好好照顾他!朕随时会去看他!”赫臻説着抬起头来看着成骏。
成骏先是一愣,却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用力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去了。
赫臻从一叠书信中抽出一封没有署名的牛皮信笺,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暖炉边,一焚而尽!口中喃喃道:“即便不信任你,朕也相信瑶儿!”
十二月初七,再过一日便是腊八节,这些天来皇帝的性情似乎恢复如前,不再独居涵心殿,反是雨露均沾往返于各宫之间。但是翻看《彤史》,却是馨祥宫恬贵嫔受幸最多!
“公公多礼了!这打赏实在折杀我了!”宗人府的狱卒狡黠地声音响起,这让胡乱瘫坐在草堆上的懿贵妃心中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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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便听到狱卒拿着一大串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她心中一阵慌乱,双眼无力地向外张望,难道我的日子真的到头了?
“公公!您稍许快些,一会儿大人回来……”那狱卒又道。
“知道了!大人您请!”
接着“磬哐”作响,懿贵妃的牢门被打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上提着食盒!
“你……你们……是谁?”如今的懿贵妃,越发不如在冷宫里,乱发中夹着稻草,衣衫褴褛,这般寒天冻地,手脚上早已满是冻疮,可怜王朝帝国地一届贵妃,竟遭受这般蹂躏。
“娘娘!”个头较小的太监缓缓蹲下,却用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她,口中唤道,“您还好吗?”
“你是……恬嫔?”懿贵妃已是多日没有进食,毫无气力!
“是臣妾!”曦瑶将雪帽脱下,露出精致白皙的脸庞!
懿贵妃柳眉倒立,用尽气力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突然又奋力抓住曦瑶的肩旁,厉声道,“你説要帮我的,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做死吗?”曦瑶身边的小太监原来是小春子,他用力扯开懿贵妃,将她推倒。
“啊……”懿贵妃惊叫一声,向后倒去,她现在哪里还有力气抵得住小春子的劲道。
“小春子!”曦瑶连忙过去拉懿贵妃,口中喝道:“你出去!”
“娘娘!她要是……”小春子担心主子会受伤害。
曦瑶怒目瞪着他,“我的话没用了?”
“是!”小春子无奈,恶狠狠地瞪了懿贵妃一眼才离去。
“您没事吧?”曦瑶扶起懿贵妃,替她掸去散发上的乱草。
懿贵妃凄凉地看着前方,低沉道:“难道你认为如今我还会在乎这些杂草?”
“娘娘!”曦瑶的眼眶微红,转身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热腾腾地腊八粥,“明日就是腊八节了,娘娘也许不会稀罕这碗粥,不过这是臣妾的一片心意。”
“呵……又是一年了!”懿贵妃冷冷地望着这碗粥,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渴望!
曦瑶将粥端到她的面前,微笑道:“娘娘用吧!”
“不要!”懿贵妃一扬手,险些将曦瑶手中的碗打翻。
曦瑶无奈,将粥碗复又放进食盒中,低声道:“这会儿不想吃,就放在匣子里暖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呵呵……再凉,还会凉过人心吗?”懿贵妃凝凝地望着曦瑶。
曦瑶垂首道:“您是怪臣妾没有帮您吗?”
“你又能帮我什么呢?”懿贵妃冷冷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是皇后的本事,説来説去你也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
曦瑶面色愠怒,淡淡道:“在娘娘的眼里,旁人又有谁是有价值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懿贵妃问道:“皇上在你面前提过我吗?”
曦瑶哪里敢説,她有今时今日是皇帝有意为之,而只是让皇后误打误撞地抢在了前面。
“他想过三皇子吗?”许是想到了儿子,她的眼神软下来,期许地望着她。
“皇上……很伤心!”曦瑶无奈道。
懿贵妃凄冷地笑起来,叹道:“他曾经那么喜欢麟儿,麟儿出生时,他对我説‘洁儿,朕喜获麟儿,就叫我们的儿子臻麟可好?这孩子像足了朕!’,转眼瞬息,他的麟儿就这么去了,可他不仅没有来安慰孩子的母亲,还将她生生囚禁在这里……”
“娘娘……”曦瑶道。
“不要叫我娘娘!不是没有懿贵妃了吗?”懿贵妃歇斯底里地叫起来,眼泪纷纷。
曦瑶静静地望着她,缓缓道:“娘娘!您不觉得如今的一切都是您罪有应得的吗?”
懿贵妃兀地抬头,直直看着她。
曦瑶站起身子,轻轻掸去衣衫上的尘土,道:“张氏一族的罪孽,自有天理公道在,您自以为替天行道,可是您牺牲的却是无辜的生命!难道就不是造孽了?”
曦瑶慢慢地走向宫门,停顿了片刻,转身道:“今日是皇上让我来看您的,只是没想到您没有一点的悔意。”顿了顿道,“腊八节后,礼亲王不容您活到明年……”
懿贵妃惊恐地看着她……
曦瑶哽咽道:“皇上希望您不要饿着走……”説着便抬手去打开牢门。
“你告诉皇上,我错了,你去告诉他……告诉他……”懿贵妃突然爬过来抱住曦瑶的腿,哭喊着,央求着,当死亡真正降临时,她怯然了,恐惧了!
“娘娘!您不要这样!”曦瑶无措。
“怎么了?怎么了?”狱卒和小春子匆匆赶过来,狱卒毫不客气地将懿贵妃拉开,推在地上。
“你……”曦瑶想要阻止狱卒粗鲁的举动。
“娘娘!我们快些回去吧!叫人发现就不好了!”小春子拉住了曦瑶。
曦瑶无奈,对小春子道:“给他些银子,叫他好好待人!”
小春子点了点头,待那狱卒匆匆锁了牢门迎上去道:“大人,借一步説话!”
两人闪到一边,曦瑶凝望着懿贵妃无力瘫软地倒在草堆上,暗暗不值,转身欲走,突然又停了下来,説道:“那晚粥您还是吃了吧,不要糟蹋了皇上和臣妾的心意!”説罢匆匆而去。
懿贵妃绝望地看着那一提食盒,泪眼迷离。片刻后她无力缓慢地爬过去,打开食盒取出那碗腊八粥,胡乱在食盒里摸到一把汤匙,一匙匙急急地喂入口中。腊八粥中本应没有汤团,此刻她也没有顾及这些,把汤团满口塞满,鼓动腮帮,如同嚼蜡。突然她怔住,将嘴里的食物吐了一地,在残渣中胡乱摸出一小卷纸笺,匆匆地展开来看,红油写的字迹丝毫没有晕散开来,“麟儿尚在”,她呢喃地念着,一阵冰冷迅速僵凝了她的身体。
许久后,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响彻在宗人府,久久不息。
曦瑶匆匆回到馨祥宫,换了衣裳,让缘亦抱了孩子过来逗了一会儿,便独自坐在贵妃榻上陷入沉思。
许久后,流芸进来道,“皇后娘娘送来请柬,请娘娘明日往坤宁宫过节!”
“知道了!”曦瑶应道,“还有什么?”
“还叫娘娘带上小皇子一同前去!”
“知道皇上今日去哪里?”曦瑶问道。
流芸垂首道:“听小瑛子説,晌午去了锦霞宫没出来过。”
“嗯!”曦瑶不加思量地应了一声,起身对她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流芸应了,匆匆下去。
第四十章 腊八粥3
十二月初八,坤宁宫里熙熙攘攘,曦瑶很晚才到,显然精心装扮了一番,因为刻意地减食,身子清瘦了不少。
“妹妹怎么这么晚才来?”皇后笑着,示意缘亦抱孩子抱过来。
曦瑶择凳而座,笑盈盈答道:“小皇子临出门闹腾了会子,叫臣妾好一阵忙乱。”
众人听了欢笑不已,皇贵妃道:“要説年轻,琪淑容与恬嫔一般大小,这不是把小公主带得挺好?恬嫔你呀究竟还是娇贵些!”曦瑶羞而不语。
如妃笑道:“到底女娃娃好带些!”
“母后!”若珣突然匆匆地从后殿跑进来,脸上还留着泪水。
“小心肝,谁欺负你了?”皇后将孩子还给缘亦,把若珣揽在怀里。
“母后!”若珣哭泣道:“母亲説三弟弟被皇姑姑带去玩了,早晚要回来的,可是……可是刚才二哥哥説……”她吸了口气道,“二哥哥説三弟弟死了,再也不回来了。”説着哇哇大哭起来,伤心不已。德妃笑容僵滞,一脸的尴尬,众人也都停了声响。
皇后却从容不迫地安慰道:“小心肝,乖乖的!大过节的怎么敢哭呢!”説着把若珣抱在怀里,留下众人,起身向后殿走去。
待皇后再出来时,若珣公主已不在身边,她坐定后,对德妃道:“你説的也不错,不过孩子们那么聪明,早晚要晓得。”德妃连连点头,皇后又对众人道:“如今皇子、公主越发多了大了,往后你们説话也要谨慎着些!”
“是!”众人欠身道。
“娘娘!膳房备好了腊八粥!”品鹊上来禀报。
“传!”皇后説着,领着众人往饭厅来。
“谢娘娘赏赐!”众人福身后,纷纷坐定。
席间众人説笑玩乐,若珣公主似乎被皇后哄好了,已高兴地跟着德妃喝起粥来,众人正説笑着,却听到禾婉仪一声惊叫,寻声望去,却见到徐婉仪口吐鲜血,倒地不醒,桌上的碗碟扫了一地,粥与血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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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用手蒙住若珣的眼睛,皇贵妃亦是如此护住了若岚,一阵纷乱之后,太医被唤来,不及叫人扶起徐婉仪,太医已对着皇后摇头。
曦瑶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已不在人世的徐婉仪,心里泛起阵阵的酸楚:人人都是锦衣玉服,她却朴素甚至苍白;人人都是翠环叮当,她却一支银簪挽着发髻;莫説充媛、充人,即便坤宁宫的宫女都比她体面一些;更可惜,她还是个女儿身。
赫臻到来时,徐婉仪的尸首已被抬了出去,他愤怒地坐在红木椅上,听着彩阳宫的侍女抽抽噎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娘娘今日什么都没有吃,事实上,娘娘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了!”
坤宁宫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是胆小地几个宫嫔、宫女还在抽噎!
“你们都下去吧!”皇后终究开口了。
众人巴不得快些离去,纷纷福身而去,空旷的正殿里,只留下了皇后、瑾贵妃、如妃、敬妃和曦瑶。
曦瑶已从惊恐和惋惜中抽身,唤缘亦抱着儿子随着蕴蕴先行,自己则气定神闲,静静地坐在璋瑢身边。
皇后凝望着沉默良久的赫臻,欲言又止。
“哐锵……”一声清脆,赫臻失手滑落了手中的茶碗盖,细散的碎片洒满一地。
“皇上息怒!”众人随着皇后一同跪下,战战兢兢。
赫臻无奈地看着她们,一个个貌美如花,一个个天生丽质,一个个温柔体贴,一个个……
他开口道:“起来吧!”众人悄然而起,没有半点声响。
“皇上!”皇后终究没有忍住,开口道,“出了这般事情,是臣妾失职,臣妾万死,还望皇上降罪。”説着蹲下身子。她这一跪,曦瑶等也无奈又随着跪下。
赫臻的眼神中竟满是厌恶,喃喃道:“麻烦!”这极细地声音却依旧进入了皇后及众人的耳里,她惊恐地望着他,一股怒气涌了上来,但是理智却又将它压了下去。
“都起来坐着吧,晃得朕眼晕。”赫臻摆手道,于是众人应诺,皇后不再作声,只凄然地坐着。
赫臻没有了茶碗盖来转移自己的情绪,终于开口道:“今日走一个,明日去一个,这么多年来,世人也看尽了朕的笑话了!”
曦瑶疼惜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曦瑶想告诉他,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赫臻抬起了头,却将目光对向了皇后,口是心非道:“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皇后摇着头,眼泪仿佛要落下来,红唇微启,唤道:“皇上您不要这么説!”
赫臻突然怒起,恨恨道:“这么多年来,朕把这个后宫交给你来管理,从来都不干涉,可是如今这样,你究竟要朕如何相信你?”
“皇上!”皇后无助地喊道,此刻她多么希望赫臻不要扯下她六宫之主的颜面。
“这么多年来,朕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赫臻此刻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众人又都随着皇后站了起来。
他继续道:“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到如今,连朕的孩子……”赫臻突然停了下来,须臾,他大手一挥,指着众人道:“这里,这里还有很多呢!要不要她们一个个都……”赫臻随着目光看去,却突然住口了。
众人一怔,顺着看去,却是久不露面的太后巍然地站在殿门处,身后几个太监宫女垂首跟着,韩嬷嬷于右侧搀着她。
如妃快步迎上去,在左侧扶着。
“如裕不必了!”太后脱开了如妃的手,眼神俨然望着皇帝,口中道,“哀家还不老。”説着走进来,稳稳地坐下来。
赫臻缓缓放下手,抱拳道,“太后安好!”
太后微微一颤,开口道:“如今哀家越发连声‘母后’都听不到了。”她如此驳回皇帝地面子,让众人都好不尴尬。
赫臻压制着怒气坐下来,定然道:“太后説笑了。”
太后示意皇后走到自己身边,拉了她的手,随即目光锐利地扫视了每一个妃嫔,巍然道:“哀家哪里是在説笑,只怕各位娘娘等着看笑话吧!”
“臣妾不敢!”众人向太后跪下。
“太后,这又是做什么?”皇帝厌恶道。
太后并不理会他,只是继续对瑾贵妃等道:“不敢?不敢你们还一个个还在这里做什么?”众妃惶恐不已,一时无措。
曦瑶与大家一同跪着,她心中明白太后对自己的期许,但只要不出头,太后也不会擅意将自己推在前面;她也知道,如果此刻盈盈上去道一声“老佛爷息怒”,正殿里的气氛会立刻得到缓和;可是她更清楚,赫臻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自己。
如曦瑶所料,太后期许地望了她片刻,却得不到回应,于是失望、愠怒地对品悦道:“去把连贵叫来,总不见的不查!”品悦应诺,匆匆下去。
“皇帝!”太后道,“不过死了一个婉仪,何必这么大的怒气?恐怕连内务府都不用惊动就可以解决了吧?”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平白无故地死去,在她的眼里竟然只是一件草草了之便可小事,到底什么才是要紧的?到底旁人的生命究竟有没有价值?今日她徐婉仪白白死了,明日我死了,她是不是也就只眨一眨眼睛这么过去了?
“奴才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叩见皇后,叩见……”连贵一下子懵了,眼前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主子,他连忙一迭声道,“叩见各位主子娘娘!”接着深深地把头磕在地上。曦瑶厌恶地望着这个丑陋的小人,他无法忘记浮云亭里他对缘亦的侮辱。
“起来吧!”太后见皇帝半天不出声,自己便唤道,“徐婉仪的尸首抬到哪里去了?”
“回老佛爷,抬回彩阳宫了!”连贵答道。
太后一脸怒容,把怨气都撒在他身上,“混帐东西,做的好什么?怎的就抬回去了,平白生些晦气,抬着去还阴阁岂不干净!”
连贵把头磕地如捣蒜一般,“该死,该死”地唤个不停!
太后又道:“太医怎么説?”
“太医……”连贵颤颤巍巍道,“太医説,徐婉仪死于砒毒!”
众人大惊,砒霜乃是宫中禁药,因为少量砒霜可以治病,所以御医馆内还是留备一些,只是后宫用药,必要经过皇后许可,这样一来,矛头全指向了皇后!
赫臻冷冷一笑,对着太后道,“朕忙于朝政,后宫之事向来都由太后和皇后料理。因而此事,朕也请老佛爷做主,只是敬妃刚刚熟悉宫中事务,不如这次就让她随着您一起学学如何处理后宫的各项事务?”
连贵的话已让太后有些尴尬,皇帝这番话更分明是要敬妃来胁制自己,不禁怒由心生,皇后却上前一步,泰然道:“皇上説的极是,既然砒霜一事与臣妾难脱干系,不如就让敬妃一人查处,臣妾自问无愧,不论是谁来查处,臣妾都不会有半句异意!”
“皇后……”太后失声唤道。
众人怔怔地看着皇后,虽然连贵的话让大家都明白了其中的轻重厉害,但是并没有人打算捅破这层纸来,皇后如今把话点明了倒让大家尴尬不已。
赫臻暗自唏嘘,缓缓起身,对着太后抱拳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朕先行一步。”他微笑看着曦瑶,缓缓道:“摆驾,馨祥宫!”于是大步而走。
他方行至殿门,太后怒道:“如妃!敬妃资历尚浅,你且协助与她。”
赫臻微微停顿了一步,旋即如风而去,曦瑶看着眼前的情景,笑盈盈地对着太后一福身,“臣妾告退!”
片刻后,坤宁宫里,只留下了太后和皇后!
第四十一章 病树前头万木春1
坤宁宫里留下太后姑侄,不知説些什么,但曦瑶已跟着赫臻回到了馨祥宫。
两人才踏进宫门,便听到内殿里传来婴儿铃琅的哭声,曦瑶心下担心,微微蹙眉,然赫臻却一脸地释怀,笑容重新浮现在嘴角边。
他快步进入寝宫,从奶娘怀里接过儿子,宠溺地望着这个娇小的生命,嗔笑道:“哭什么?想父皇了?”
曦瑶跟进来,看着赫臻怀抱儿子时释然安逸的神态,心内一阵动容。“他曾经那么喜欢麟儿,麟儿出生时,他对我説‘洁儿,朕喜获麟儿,就叫我们的儿子臻麟可好?这孩子像足了朕!’,转眼瞬息,他的麟儿就这么去了……”可是,懿贵妃的话语突然浮现,使得曦瑶一阵心烦意乱,微微摇了摇头,喃喃道:“她是自取的!”
“娘娘!”滕广轻声唤道,示意曦瑶借一步説话。
曦瑶悄然过来,只听滕广低语:“宗人府上报,秦氏自缢而亡。”曦瑶听得身子顿凉,摆手让滕广下去。
滕广口中的秦氏不是昔日的懿贵妃还是哪个?事到如今,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敬她一声娘娘?
“什么事?”赫臻抱着臻昕回头问道。
曦瑶犹豫道:“没什么!”又笑着过来抱回孩子,对赫臻甜甜笑道:“小皇子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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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将孩子给她后坐下,淡然道:“难道瑶儿你也有什么是朕不便知道的吗?”
曦瑶唤了奶娘进来抱走了孩子,又叫缘亦备下茶水,这才过来接了赫臻的话,宽解道:“皇上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方才您着实吓到臣妾了!”
赫臻接过曦瑶递的茶水来喝,并不説话。
曦瑶轻柔地为他拿捏肩膀,低声道:“总管方才来报,懿贵妃殁了!”
“昨日你去哪里了?”赫臻听説并不惊讶,而是放下茶碗,拉了曦瑶到面前,一脸严肃地问道。
“臣妾……”曦瑶竟有些害怕,儿时做错了事情,父亲也是这般望着自己,她脸颊一红,扭过头去,轻声道,“臣妾该死!”
赫臻把她拉到椅上坐下,并不愠怒,只是嗔道:“宫妃私自出宫,多大的罪名?胆子也太大了,难道以为朕宠着你,就任意妄为?”
曦瑶听出她话中并没有怒气,于是娇笑着求饶:“臣妾以后不敢了,皇上莫气!”
赫臻微微叹了口气,道:“哪里不好去,往那里做什么?”
曦瑶虽不敢相信皇帝确实知道自己去过宗人府大牢,但也不敢再扯谎隐瞒,垂首黯然道:“臣妾替皇上送了一碗腊八粥去!臣妾晓得礼亲王不叫她活过今年了,只是不希望她走的孤单,不要她带着对皇上的怨恨走!”
“她怎么可能不怨恨朕?”赫臻的神态中竟没有半点的怜悯。
曦瑶心中一颤,喃喃道:“她到底是怪皇上没能保护了三皇子!”
赫臻沉默了,片刻后,他正色道:“朕肩负的是整个国家,儿女情长如何也是抵不过江山社稷,作朕的妻子,就也要把自己嫁给这个国家。”
曦瑶动容,她素来钦慕赫臻的文韬武略,还记得她曾经説过,她爱的是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文韬武略的皇帝,对于夫君,她只能报以一个‘敬’字。虽然如今曦瑶深深爱着眼前的男人,但是也并没有想过要完全拥有他,多少个孤独的夜晚,她都理智地告诉自己,既然爱了皇帝,就要放弃一些。
赫臻缓和下来,低声道:“吓到你了?”
曦瑶微微笑了笑,“没有!”见赫臻神色缓和,便试探道,“懿贵妃这么走了,该用什么礼来……”
赫臻抢白道:“你説呢?”
曦瑶略略思忖,惋惜道:“似乎……皇上已经收回了她的宝印、金册,她已是个庶人了!”
“是啊!”赫臻把曦瑶搂在怀里,叹道:“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要提她了!瑶儿,朕答应你陪你看每一次梨花的盛开,你也要答应永远陪在朕的身边。”
“嗯!”曦瑶的脸上一阵火热。
裕乾宫里,璋瑢正将上座让于尾随自己回来的如妃,“娘娘请上座。”
如妃温和道:“你我一样的姐妹,拘这个礼做什么?”
“听皇后説,娘娘最是惧怕严寒,不如臣妾陪娘娘内殿坐坐,到底暖和些!”璋瑢笑靥如花,仿佛方才在坤宁宫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如妃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她原就生得美丽,因为与亲姊瑾贵妃眉宇相似,即使这么多年来她和姐姐一样没有孩子,赫臻也从未忘记过这个后宫里还有她的存在。
只听她缓缓道:“本没什么事情,但外头天寒地冻的,才跟着过来了,就几句话,妹妹听听便是。”
“娘娘但説!”璋瑢微笑道,顺势递上一只手炉。
如妃接来,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本宫早也看出来,妹妹你心思缜密,聪慧过人,皇上器重你也是早晚的事情。如今皇上将徐婉仪被害一事交付与你,也是看中你的才能,相信你能够做好。本宫也不多説,只提点妹妹一两句,妹妹听得入耳便听听,不入耳了,就当本宫过来闲聊便是。”
璋瑢对如妃欠身道:“臣妾资历尚浅,娘娘屈尊教诲,臣妾已是感激不尽,岂有不入耳一説。”
她微微一笑,点头説道:“德妃娘娘虽为六妃之首,但她尚有抚育龙裔之责,故而这么多年来后宫之事终究少管些。不过如今这么大的事情,本宫觉得……”
璋瑢暗暗一笑,开口道:“娘娘!臣妾觉得,如果单单臣妾与娘娘您来查处这件事情,恐怕难挡一面。臣妾并不是质疑娘娘的才能,只是这宫闱之中太多的糊涂账,算清一笔是一笔,莫要落了口实才是!德妃与娘娘您德才兼备,宫中早已传为美谈,臣妾如若能在两位娘娘地指导下完成皇上交待的事宜,实在是万幸不已。”
如妃暗自佩服璋瑢的心思,脸上笑道:“你也莫妄自菲薄,难道圣上的眼光还会有错?”
“是!”璋瑢一阵浅笑。
如妃思量片刻,欲言又止,便只道:“眼看年关便至,此事实在不便拖沓。明日一早,我便请了德妃娘娘来永祥宫小坐,不如你也一同来,我们也好商议一番。”
璋瑢柔声道:“臣妾且听娘娘吩咐。”
如妃微微点头,起身道:“既然都説定了,本宫也不多留!明日再议吧!”
璋瑢不做挽留,起身道:“娘娘好走!”
送走了如妃,璋瑢回到寝宫静静地坐在案前,思量着如妃方才的话,心中暗想:“只当你图个平安度日才对太后一伙卑躬屈膝,却不料也是个聪明的人。皇上让我胁制与太后,太后便派你来胁制与我,如今你又加进一个德妃,好叫我处处不敢放手来做。”她轻轻拧了拧太阳穴,低声笑道:“只是不晓得这个德妃究竟是哪块地里的苗!”
説着她起身要往外走,突然又停下脚步,脸色暗沉,自言自语道:“这会儿去找妹妹商量,岂不打扰了皇上?”随即回到案前,胡乱抓了一本册子,翻来看看,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
承乾宫里,德妃给若珣喂了宁神汤哄着睡下后,便听霭云小声复述着打听来的自己离开后坤宁宫里发生的一切,细细思忖着,默不作声。不想片刻后永祥宫来了个宫女,説请她明日前往议事,于是她淡淡笑道:“果然不错!”
夜深人静,曦瑶听着赫臻均匀地呼吸声,感受着赫臻身上的暖意,深爱的男人躺在身边,曦瑶感到异常安心。许是一阵风过,殿外的灯笼猛烈地晃动起来,床前的光影随之颤抖,形状怪异宛若张牙舞爪的妖魔,曦瑶的眼前不禁浮现出徐婉仪死时惨状,看着赫臻昏暗中依稀的面容,心中道:她们这样一个个死去,您究竟有没有真正的悲伤过呢?难道在你的心里,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与社稷相比较,即便是我,即便是姐姐?
双眼渐渐迷糊,朦胧中,徐婉仪那愤恨地眼神又出现在面前,“恬嫔!”徐婉仪一身白衣,飘然而至,一如那溺死的祥嫔,“你为什么不放过兰妃?我求过你了,我那样地恳求你,可你还是不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徐婉仪步步逼近,曦瑶摇头挥泪:“不是我!不是我害死她的!不是我,不是……”
“瑶儿!瑶儿!”赫臻被惊醒。
猛然醒来,曦瑶看到赫臻关切的眼神中脸色惨白的自己,心里一阵委屈,扑到他怀里痛哭道:“不是我!不是我!”
赫臻哄道:“傻丫头!做梦了?朕在这里呢,不要怕!”
“皇上!皇上!”曦瑶万分委屈,在他怀里抽噎着,她不明白,自己是无辜地,为什么她们却总是纠缠着自己,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和自己有牵连!
赫臻疼惜地把曦瑶抱在怀里,他晓得她肩负了太多的期许,这样一个年轻的母亲,尚不会照顾孩子,却要常常无奈地周旋于后宫之中。可是,怎么多年来,自己又何尝不是生活在无奈中呢?
“好了!朕在这里!不要哭了!”赫臻安抚道。
曦瑶依偎着他,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份安全的感觉,让她渐渐地安静下来。
裕乾宫里,璋瑢辗转反侧,如今赫臻的心思全都在妹妹身上,我在他的心里究竟占了什么样的位置?这一次让我处理这样棘手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德妃晓得“无沸散”一事,对我一定诸多顾忌。这样一来,果真是无法施展了,反反复复,她一夜难眠。
次日清晨,因皇后下令免去请安,璋瑢便早早地来到了永祥宫,德妃姗姗而来,一脸的祥和,叫人看不出心思!殿外大雪纷飞,几日都不见停下,天气越发地寒冷起来。
三人各自捧了手炉端坐着,如妃缓缓道:“实在是棘手的紧,听説坤宁宫膳房里的厨子宫女统统都扣起来了,问了一夜也没有结果!”
璋瑢微笑道:“娘娘也不必着急上火,这事情总是要慢慢来的。”
德妃笑道:“依我看,不过是她因为兰妃自缢、懿贵妃遭贬,宫中没了可依的人,心下过不去了就自寻了短见。”
璋瑢刚要开口,如妃却道:“这就奇了,何必在坤宁宫里寻短见呢?惹得皇后娘娘一身臊!”
德妃意味深长地看着璋瑢,自嘲道:“哦!这个我怎么没想到?”
第四十一章 病树前头万木春2
你会没想到?璋瑢心下暗想,不过不愿意亲自説出来罢了,既然皇上委命与我,我岂肯轻易地让皇后脱了干系?于是回道:“娘娘説的不无可能,只是不晓得她做什么要死在坤宁宫。”
如妃接道:“説得就是!如今死无对证,实在叫人没了方向。”
德妃拨弄着暖炉上的铜环,垂首不语,半晌,方才缓缓道:“她一无恩宠,二无势力,宫里似乎从没有过这个人一般,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要害她的模样。如今平白赖了坤宁宫的厨子宫女,岂不又添出些冤魂来?”
璋瑢接道:“娘娘説得极是。”
德妃莞尔一笑,“那就这么上报皇上,説她服毒自尽不就完了!”
璋瑢揶揄道:“这般岂不是更草率?”
“草率一词,究竟看要怎么用!”德妃道,“她不过是个庶妾,如今草草死了,还赖上坤宁宫,搅得后宫不得安宁,难道我们还要大动干戈地彻查,让皇后娘娘心下不自在吗?”
“娘娘!”璋瑢不敢贸然顶撞。
德妃微笑道:“妹妹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懂也是在理的。草不草率,不是看花了多少功夫,而是看值不值得。总之妹妹你心下也明白,徐婉仪除了自尽而亡外,再无别的可能,何必又拘泥于形式呢?”
璋瑢欠身道:“娘娘説得极是,臣妾听了犹如醍醐灌顶,只是担心皇上细问起来,臣妾拿不出证据,怕皇上责怪臣妾办事不力。”
如妃却开口道:“后宫又不是公堂,要证据做什么?皇上説是便是,説不是便是也不是,圣上那么信任妹妹,难道还会质疑你不成?”
“这……”璋瑢无语,暗自唏嘘,难道这事凭你我三张嘴就算定下了……
正午时分,她已然离开了永祥宫,正坐在馨祥宫的内殿里哄着臻云臻昕玩耍,蕴蕴挽了曦瑶从偏殿进来,笑着对曦瑶道:“钱虢容看起来很好。”看见璋瑢和两个娃娃玩得正欢,笑嗔道:“看看,自己生一个多好。”
璋瑢听了回道:“云儿不是我生的,还是哪个生的?”
三人一阵欢笑,骂道:“好没臊的。”片刻后,缘亦带了奶娘来抱走孩子,三人才坐定下来。
“她们两个一搭一唱的,半句不让我説的!”璋瑢抱怨道。
曦瑶递了香茶给她,笑道:“难为姐姐了!”
蕰蕴道:“昨日实在吓死我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
“其实谁都晓得她是服毒自尽的,不知道皇上究竟要我查什么。”璋瑢喝着茶道。
曦瑶黯然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些疑问,但不便发作,只是道:“懿贵妃昨日在宗人府大牢里自缢而亡了。”
“她们倒死的干净!”蕰蕴一脸的愉悦,从此再无人要挟于她,她岂不快活!
璋瑢道:“她不会是要为懿贵妃报仇,而诬陷皇后娘娘吧!”
“这也太奇了,她与懿贵妃又有什么干系?”蕰蕴道,曦瑶只是喝茶,并不言语。
“难怪如妃、德妃一个劲地要为皇后开脱!但皇上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璋瑢又道。
蕰蕴道:“你且谨慎的,怎么白日里説这个话?小心叫人听去了。”
璋瑢颔首笑道:“这里就我们三个,哪里叫人听去?”
蕰蕴笑而不语,曦瑶低低道:“姐姐预备怎么办?”
“我也想过了,现在还没有必要得罪太后,妹妹你説是不是?太后那么喜欢你,不如你去探探口风?”璋瑢道。
曦瑶啐道:“好没意思的,我避之不及,如今还要我巴巴地迎上去?”
璋瑢陪笑:“不去就是了!”转而又道,“若晴公主和襄王妃即将待产了吧?”
“是啊,本来欢欢喜喜地过年,如今却遇上这晦气的事情,妹妹你还是早早处理了,好叫人安心些。”蕰蕴道。
璋瑢叹道:“是啊!又要过年了!”
曦瑶心里很不自在,于是唤道,“缘亦!”
“是!”
“把窗户打开来,叫我们看看雪!”
待缘亦将窗户打开,一阵寒风吹来,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璋瑢搓了搓手,説道:“怪冷的!”
“冷一些,好清醒!”曦瑶微笑着站起来,走到窗前,寒风将肩上的绸带吹起,飘飘欲仙,宛若壁画上的仙女。
“好一个九天玄女!”赫臻突然出现,夸赞道。
“皇上吉祥!”三人惊也似的跪地请安。
“都起来吧!”赫臻笑着,缘亦为他脱下雪衣,四人围坐下来。
“怎么开着窗户,不冷吗?”赫臻搓着手,蕰蕴连忙将自己的手炉递上去。
“屋里烧着炉子,热得人昏沉沉的。”曦瑶笑道,脸上还有些红晕,想是方才的害羞惹的。
“也是!”赫臻道,于是同三人説些家常玩笑,仿佛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寿宁宫里,太后对皇后抱怨道:“你怎么就这么放手了,皇帝看来是不信任你了,难道知道些什么,有心要废了你?”
“姑母!”皇后道,“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太后怒道:“敬妃呢?这样一个精明的女人,她难道不会留一手?我冷眼瞧着,她的心气似乎比秦氏更高呢!没想到赶走了狼却引来了老虎。”太后叹道,“真不知道何时才能高枕无忧!看来恬丫头这步棋不得不走了。”
“如妃会帮我看着的,她如今还赖上德妃,德妃最是省时度势之人,站在哪一边对她有利,她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皇后道,随即眼神犀利起来,恨恨道:“懿贵妃尚且不是我的对手,难道敬妃就能力挽狂澜不成?”
“文琴……”太后哑然。
馨祥宫里,曦瑶将身施礼,送走了璋瑢、蕰蕴。
“朕不会让瑶儿难做吧?”曦瑶转身回来,见赫臻正抱着臻昕轻声地问自己。
曦瑶道:“姐姐们不会多想的,皇上放心。”
“瑾贵妃和如妃嫡亲的姊妹尚且不如你们这般亲昵。”赫臻夸赞道,“若人人都这样,岂不让朕省不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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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笑道:“是姐姐们待臣妾好!”转而又道:“再过些日子皇上要做祖父和外祖了!臣妾先给皇上道喜了。”
“呵呵……”赫臻笑着把孩子给曦瑶,愉悦道:“是啊!朕老了。”
“皇上又説笑了。”
赫臻道:“不谈这个,朕问你,方才朕来之前,敬妃对你们説什么了?”
曦瑶心中感到一丝别扭,却説不出是什么,便不再多想,答道:“姐姐説徐婉仪的死并非他杀。”
“朕也知道。”
“皇上怎么看呢?”
“朕不过想让敬妃……”赫臻看着曦瑶,欲言又止。
“皇上要説什么?”曦瑶道。
“没什么!”赫臻站起来,想去推开方才把孩子抱来时关上的窗户。
曦瑶唤道:“皇上,昕儿还在呢!”
第四十一章 病树前头万木春3
赫臻回首,哑然一笑,便随意走到案前,拿起曦瑶翻开在案上的书册。问道,“这是什么?怎么都是些数字,账册吗?”
“不是!”曦瑶一阵脸红,唤了奶娘过来抱走孩子,便想要过来夺下赫臻手中的册子,却被他躲过,曦瑶羞道,“不是……账册,臣妾衣食无忧的,计账做什么?”
“那是什么?”赫臻好奇地翻阅起来,发现后半册书皆是白纸,最末尾的数字和日子自己似乎有些映像,却一时记不起来。
曦瑶宛然看了他一眼,眼神晶莹,娇柔如水,便默默地回到桌前。
赫臻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翻看前页,或有字迹歪斜,或有墨迹散开,显然是笔下无力、显然是泪水沾湿!心内一阵动容,过来揽了曦瑶柔声道:“记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曦瑶羞涩,不敢抬头望他深邃的眼眸。
赫臻缓缓坐下,追逐着她的眼神,轻声道:“来春梨花盛开,朕在那棵树下等你!”
曦瑶满脸飞红,羞然点了点头!
赫臻一阵欢笑,随即娓娓道:“朕之所以让敬妃介入此事,本是想给太后些压力,让她晓得莫以为懿贵妃遭贬谪,三皇子早夭,他们张氏一门便可高枕无忧,继续过他们尸位素餐的日子。”
“礼亲王之派可谓权倾半朝,皇上若想要除之而后快,并非朝夕之间。如今皇上若公然与太后对抗,岂不是教他们闻风而动,更不利于皇上吗?”曦瑶顶真地望着他。
“那些只老狐狸,朕早晚削了他们的尾巴!”赫臻愤愤道。
曦瑶拉着他的手道:“后宫之中,张氏一族掌管凤印,朝廷之中,礼亲王一派权倾半野。皇后是您的妻子,太后是您的养母,若要削藩王清朝班,皇上要如何权衡此间的利弊和情愫呢?不如皇上依旧如懿贵妃一案,让亲近的大臣们冲锋陷阵,皇上您在聆政殿运筹帷幄,这样……”曦瑶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才发祥,赫臻正用异样地眼神看着自己。
“臣妾妄议朝政,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曦瑶急忙跪下来,迭声请罪。
“哈……”赫臻一阵笑语,搀扶他起来,嗔道,“何罪之有?”
曦瑶忐忑不安地站起来,自己也十分纳闷怎么就説这这么些话出来?垂首坐着,不敢看他。
赫臻道,“朕总觉当时在信里不该告诉你这些,要你承担这么多,朕于心不忍。”曦瑶听着心内融出一阵暖意。
赫臻略略收了笑容,説道:“你説的这些,朕何尝没想过?只是这宫里有几敢于她们抗衡的?皇后统理后宫的确尽如人意,无可挑剔,但是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她最终是否会一心向朕,朕不敢保证!”
曦瑶怅然地望着他,久久不语!心中黯然,此生最大的幸福,是成为了你的妻子,此生最大的无奈,亦是成为了你的妻子!
“皇上!”滕广近来道,“礼亲王及诸位大臣在涵心殿求见!”
赫臻蹙眉道:“不见!”但随即看到曦瑶用劝説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才压抑了自己怒气,道:“排驾!”曦瑶见皇帝明白自己的心意,很是感动,福然跪下道,“恭送皇上!”赫臻叹了口气,无奈地离开了。
而此时的裕乾宫里,紫莲正为璋瑢卸妆预备沐浴,“娘娘!这个护甲裂了!”
“哦!”璋瑢淡淡道,她拿过来看了看,自然一个小小的护甲,她又怎会在意,“收在匣子里吧!上头的和田玉不错,日后找工匠取下来另镶了!”
“是!”紫莲依言收了起来,片刻后扶着她浸入浴盆之中。
烟雾萦绕在璋瑢的身边,水气朦胧中她的肌肤更显得娇嫩欲滴。她柔柔地撩起花瓣,黯然地看着自己抚过的每一寸肌肤。口中喃喃道:“水晶宫!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赫臻摆脱了张逸泰的纠缠后,吩咐滕广引着去了承乾宫。才下了轿辇,若珣便飞也似的跑了出来,迭声叫着“父皇!”小丫头个子见长,却依旧一张粉扑扑地小脸蛋儿,着实招人喜欢!
“皇上吉祥!”德妃跟在了后面,福身施礼。
“走!进去了!”赫臻抱起女儿,一手挽了德妃,向殿内走去。
陪着女儿玩闹一阵,德妃便让嬷嬷带走了若珣,自己为赫臻沏了暖茶,笑盈盈道:“皇上就是来看女儿的?”
“呵呵……”赫臻笑道:“总是问这个?”
她笑道:“臣妾怎么敢揣测您的心思?”
赫臻拉了她的手,道:“朕是来问问徐婉仪一事!”
“皇上怎么来问臣妾?问敬妃妹妹岂不更妥当?”
赫臻笑道,“她太年轻了,你终究稳重些!若不是你送了若珣回去,那时朕就委任与你了。”
德妃俏皮道:“原来老也有老的好,臣妾还以为皇上嫌弃臣妾老了,才这么久都不来看看臣妾母女!”
她这么説着,赫臻一脸的无奈,笑嗔道:“难怪四丫头捣蛋,全随了你这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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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莞尔一笑,正经道:“皇上且听听,看臣妾説的对不对。臣妾看来徐婉仪一案无疑是她自寻短见,如果大动干戈、刨根问底,究竟要查出些什么来,皇上您心中也定然明白!皇后统理后宫,掌管凤印就自然会树敌,但是小小宫嫔以死抗争这种大不禁的话若传了出去,天下百姓又要如何看皇上呢?所以臣妾觉得,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只説她厌倦世事,香消玉殒,岂不干净?”
赫臻虽已从曦瑶出得知了她们的决定,但如今听德妃一番解释,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自己的目的只是要挟制张氏一族日益膨胀的野心,但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何况用徐婉仪之死强加,未免不能服众。
他点头道:“到底你想得长远,只怕敬妃正气凛然地一查到底,掀起更大的波澜,只是朕既委命与她,不便再干涉什么,爱妃就为朕多多‘协助’她才是!”
德妃欠身道:“皇上开口了,臣妾怎敢推辞?”赫臻与她默契一笑,便揽着她説些别的,渐渐时近黄昏,鸾辇便停在了承乾宫外过夜!
“你下去吧!”裕乾宫里,盛装打扮的璋瑢终究没等到赫臻的驾临,听穆察报皇帝在承乾宫留宿,心里不禁咯噔!
她徐徐地走到梳妆台前,伸手拆下了发髻上的步摇,黯然惆怅,静静地做了许久方才开口唤道:“紫莲,备些点心,随本宫出去!”
她再次坐下来时,已是在锦霞宫的内殿里,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却依旧觉得陌生些。
瑾贵妃一身素雅,随意的装扮却丝毫不失妩媚;璋瑢一如方才的盛装,明媚靓丽,只是发髻上少了些钗环。两个丽人坐在香气缭绕的暖炉前,一颦一笑,熠熠生辉!
“这些点心确实精致,难为妹妹想着送来给本宫!”瑾贵妃盖上食盒淡淡笑着道。
还记得瑾贵妃在赫臻面前撞佛龛,璋瑢为她送来药物,后又出言提点曦瑶二人小心处事,又因李佳媛诬陷曦瑶一事与璋瑢起过嘴角,一来二往,看似不相干的两人,如今又坐到了一起。
回首元宵节那晚,两人漫步在诺大的皇宫之中,璋瑢感慨于她説的每一句话,可惜斗转星移,又将过去一年,自己在隆宠方面没有丝毫的建树,突然间她问自己,我争的究竟是什么?
“妹妹来有事吗?”同样一年的,瑾贵妃却宛若蜕变成了一个世外之人,她那样娴静,那样楚楚怜人,但时不时地,她就能占据赫臻。
璋瑢缓缓地拨弄着手炉,静静道:“没什么,只不过来坐坐!”她一抬头,却发现瑾贵妃那双美目中,自己的神情那样的不自信。
“和娘娘您不一样,臣妾在进宫之初,就已经爱上皇上了……”璋瑢苦笑着看着瑾贵妃,有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娘娘!小皇子安置下了,睡得可香甜了!”缘亦进来时,曦瑶正伏在案上挑选书籍。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曦瑶没有抬头。
缘亦走近来看,笑道:“很晚了,在外头终究越坐越冷,不如被窝暖和。”
曦瑶放下书册,淡然看了一眼空旷地床铺,浅笑道:“一个人睡,终究也是不暖的。”
“主子这是在挑什么书来着?”缘亦晓得她心中所想,于是岔开话题。
她莞尔笑道:“给小皇子准备的书册,将来教他早些认字。”
缘亦低头一看,果然《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等等诸多启蒙书籍,俱是学童初学的用册,于是笑道:“小皇子还那么点儿大,娘娘就这样着急了?”
曦瑶摇了摇头,不做搭理,将几册书码齐,起身道:“行了,服侍我睡吧!不然你也不得安生。”
“是……”缘亦笑道。
徐婉仪一事终究这样平平的过去了,遮盖丑闻历来都是皇家拿手的把戏,这世人为之羡念一生的高墙之内,数不尽的人间悲剧,似乎永远都没有到头的那一天。
第四十二章 双生1
年关将至,太后破例将大公主和襄王妃一同接了进来,两人皆已大腹便便。若晴眼看着即将临盆,已是举步维艰,却不敢违了太后的旨意。
这一日曦瑶与璋瑢同往寿宁宫问安,随后在偏殿探望了二人,四人谈笑风生,煞是欢悦。只是两个待产的妇人脸上犹存焦虑,毕竟眼见着曦瑶生得这般痛苦,心中难免有些害怕,曦瑶也不晓得如何劝慰,只是胡乱説些宽慰的话罢了。
又这样过了些时日,细算从腊八节后至今,赫臻除了在承乾宫住过一晚,腊月十五在坤宁宫住过一晚,其余时日却非馨祥宫不去。钱虢容有孕不便侍驾,曦瑶身子不方便时,赫臻便偶然在李泽容的偏殿休息,竟使得李泽容一时也遭人嫉妒。
敬妃曾经的宠绝后宫几乎成为过去,阖宫上下一时议论纷纷,曦瑶虽然心中有些不安,却也不晓得该如何劝皇帝,如何宽慰姐姐。
这日赫臻从馨祥宫上朝去,曦瑶送走他后默然又回到床上,想起夜夜的缠绵,又想起姐姐如今的失宠,不禁微颤。历数皇上身边的女人:皇后掌管凤印,地位无可撼动;皇贵妃背靠太后、皇后两座大山,又有二女萦绕膝边,亲情无法将他与皇上分开;瑾贵妃专宠长达六年之久,并非一朝一夕便可从皇上的心里走出;德妃尚有一女时常牵绊皇上,加上与世无争,日子自是悠然自得;如妃只是兢兢业业地做着皇后交待的每一件事情,偶然才会让人想起她是皇上的女人;嫔位之中,除了自己和蕰蕴尚得圣颜,其他诸如蓉嫔芹嫔等一皆被皇上遗忘地干干净净;再往下,除了随居的两位充容,以及育有一女的琪淑容及慧婉仪外,几乎全不入皇上的眼,甚至皇上从来都不晓得她们的存在。但到头来,我却最不了解姐姐,她究竟怎么了?皇上虽然辜负了诸多宫嫔,但这绝对是他的无奈,而并非有意为之。他曾经那么疼惜姐姐,为什么出征回来后,除了偶然遇到姐姐,竟从未去过姐姐的寝宫。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姐姐帮她查徐婉仪一案呢?这样的疑问一直都萦绕着曦瑶,久久得不到解释。
又是除夕,虽然过年有着除旧迎新的意喻,但是每年都是一样的花样、一样节目,并没有太多的惊喜。除了璋瑢等一干妃嫔穿上了朝服于正月初一祭拜先祖外,对于曦瑶和蕰蕴以及琪淑容而言,最大的不同便是如今她们都是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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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众人谈笑风生,个个脸上都挂着喜庆,即便是璋瑢,也没能有谁从她的脸上读出任何的不悦。可是贺新年的爆竹声还不绝于耳时,这诺大的皇宫里,又将悄悄掀起一阵波澜。
正月初五,四皇子周岁!这个吉祥如意的孩子生在初春,自然更是讨得众人喜欢,赫臻赏赐了大大小小数十件珍贵物品给自己的儿子,当然也包括他的母亲,一时间宫中迎来送往,修缘宫里堆满了众人的贺礼。
曦瑶抱着儿子来串门,两个的年轻而得意得母亲相聊甚欢,直到日落方才回去。曦瑶才到馨祥宫将儿子安置在摇篮里,就听见外头一阵哄闹,只见小瑛子风也似的冲进来,指手画脚一阵乱叫!曦瑶的脸色顿时煞白!
一阵慌乱之后,太后、皇后、皇贵妃等纷纷赶到馨祥宫,谁也不愿意相信这个巧合,但它就是发生了。
原来曦瑶回来没多久,真悠儿的轿子便跟着过来,她原本不过是想来坐坐,没想到若晴公主的暖轿恰巧从馨祥宫门前路过。前一刻两人还在轿内互打招呼,后一刻若晴那顶暖轿便断了一根抬杠,轿子立刻倾倒在地。后边的轿夫一个踉跄磕到了真悠儿的轿夫,慌乱间两人都摔倒在地,只听“箜!”的一声,真悠儿的轿子同样歪斜下来。四周的奴才全都傻了眼,忙作一团。两个大腹便便的孕妇,究竟挨不住这一摔,纷纷显出早产迹象,御医馆顿时炸开了锅,几乎所有太医和医女都赶到了馨祥宫!
太后肃穆地坐在正殿里,宛若一尊佛像。皇后一向的泰然也再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虑!赫臻前朝正接见着外来贺年的使臣,摆着酒宴,不便脱身!曦瑶静静地坐在一侧,内心默默地为她们祈祷着,其余众人已由皇贵妃带领去了崇德殿。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帝王贵胄,当遇事无措时,往往就把命运交付给上天,这在曦瑶看来是多么的无奈。
半个时辰后,李院士匆匆出来,并没有依礼向太后跪地禀告,而是在她如云的发鬓边耳语了几句。曦瑶焦虑地看着李院士开合的双唇,心中揣测着两人的安危。
太后犹豫了不过眨眼地功夫,毅然地站起来,随着李院士要往内殿走。
“母后!您千金之躯怎么能进血房?”皇后立身阻拦道。
她回首道:“哀家哪里信这些?你且等着吧!两个孩子在里面,就交给这些御医,哀家哪里能放心?”説着一扬手匆匆而去。
皇后惊恐地看着,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神色!
曦瑶莫名不已,只是过来搀扶她坐下,一同等待太后出来。
蜡烛渐渐淌干了泪水,缘亦带着宫女重新更换了一拨,正殿里又通明地亮起来,皇后似乎就没有眨过眼睛,直直地盯着内殿的仪门。
终于,清脆的哭声传来,众人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但是……
“启禀皇后娘娘!”一个医女匆匆跑出来跪在皇后的面前,脸上的神色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俯首道:“襄王妃顺利诞下小皇孙,大……大公主的孩子,殁了!”
“什么!”皇后惊也似的站起来,身子踉跄。
曦瑶心头一凉,凌然觉得丝丝地恐慌,但还是伸手扶住了皇后。
“皇后!”太后泰然地从内殿出来,怀里抱着火红色的襁褓,脸上露着欣喜,道,“来看看你的孙子。如今你也是皇祖母了!”
皇后怔怔地看着她,却没有迈开脚步!
“恭喜皇上喜得皇孙!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聆政殿的酒宴上,各国使臣与众臣俯身山呼万岁。
赫臻欣喜万分,挥手道:“众卿平身!朕赐众卿御酒一杯!君臣同喜。”
“谢皇上!”众人称谢,于是杯光酒影,好不热闹。赫臻欣喜于自己做了祖父,脸上不住地挂着笑容,可是他却不晓得,自己的外孙尚未得见圣颜,已然离开了人世。
太后闲闲地坐在那里,淡淡地看着皇后抱着襁褓,曦瑶立在皇后的身后,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只是看到这个粉团般幼小的婴儿,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一阵感叹后,微笑突然消失在唇边。
“这孩子长得真像皇上!”皇后终于开口了,“都説隔代像,果然一点都没有错。”
“是!”曦瑶迎合道。
这时皇贵妃已从崇德殿归来,脸上的神情也是奇怪,毕竟一生一死,不晓得究竟该欢喜还是忧伤!
她从皇后的怀里抱过孩子来瞧,不尽的慈爱向着这个孩子,只是笑容也是那样的让人难以捉摸。
“恬嫔!”太后微笑着向着曦瑶,“幸而你机警,不然后果实在不堪。悠儿和晴儿就先住在这里,她们太虚弱了!余瑶宫一直都为你空着,不如你就搬过去住吧!”
曦瑶不愿意离开这里,福身道:“谢老佛爷体贴,只是如今逢年逢喜的,臣妾再搬迁岂不是更加添乱,这些日子臣妾愿意先住到修缘宫的偏殿去,还望老佛爷恩准。”
“难得你这般细心!”太后满意地笑着,起身道,“夜要深了,哀家先走了!”
“臣妾送您回去!”皇后道,“皇贵妃,小皇孙就先抱到坤宁宫去,本宫晚些就回来!”
“是!”她回道。
于是众奴才准备轿舆,准备暖炉,忙乱之后,馨祥宫里便只剩下曦瑶了。
第四十二章 双生2
“主子!我们也走吧!”缘亦已抱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臻昕过来道。
“你先去吧!”她看了一眼儿子,嘱咐道,“路上小心些!到了那里告诉良嫔娘娘,我晚些就过去。”
“是!”缘亦应了,留下小筒子和秋心伺候,自己带着众人走了。
曦瑶打发两人到偏殿看望钱虢容,自己缓缓地走至仪门,倚门望去,真悠儿躺在临时搭出的床上酣然睡着。自己的睡床上,若晴瘦削的身体微微地抽搐着。太医等俱已撤下,里头只留了一个医女,十分的安静!
她刚刚迈步,便有医女过来阻拦道:“娘娘,您不便进来,血房污浊!”
“这……”曦瑶道,“难道本宫想你通个人情也不可以吗?”
“奴婢不敢!”那医女跪地道,“只是怕别人知道了传出去,皇后娘娘不会饶恕奴婢的。”
“本宫定不叫你受罚的,你且在这里看着!”曦瑶颔首又道,“你要晓得,今日你不让本宫进去,本宫也照样有办法要你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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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那医女犹豫不决,不置可否。
曦瑶不再理会她,霍然迈了步子走进去,丢下她跪在门口,那医女也不再多语,静静地守在门口。
离若晴越近,曦瑶便越能感受到凄凉,待在床沿上坐下,若晴突然睁开眼,着实让曦瑶吓了一跳!原来方才和医女的对话,已让她晓得曦瑶进来了。
她的脸色苍白,但无力的眼神却透着坚毅的光芒,让曦瑶有些茫然。
“小皇孙的好吗?”若晴无力地问着。
“好……”曦瑶一阵心酸!
“她们会好好安葬我的孩子……”若晴望着屋顶,再不言语了。
“公主!您好好休息着!来日方长……”曦瑶忍着泪水摇了摇头,她不晓得,不晓得应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可怜的母亲。
“我走了……”曦瑶缓缓起身,向外走去,回头望了望沉睡的真悠儿,拭泪而去!
待她来到修缘宫,璋瑢早已到了,见面便道:“若晴公主太可怜了!”
一句话又险些惹出曦瑶的泪水来,她调整了心情,缓缓坐下,缘亦将臻昕抱于她。
“皇上那边酒宴尚未散去,倘若知道了外孙就这么夭折了,实在不晓得会有多么的震怒和伤心。”璋瑢説着,脸上满是对赫臻的关切。
曦瑶哄着孩子,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説什么。
“小皇孙长得像谁?”蕰蕴笑着问道,“皇贵妃要我们各自回宫,其实我真想看看呢!而且那么巧皇孙和我的云儿竟同一天生辰了。不过算起辈分,我们也是祖母了,真是好笑,我们还那么年轻!”
是啊!辈分真的是很奇妙,曦瑶心中道:倘若钱虢容的孩子能够顺利出生,那么这个小皇孙还得称呼比自己年幼的人为皇叔或皇姑,而我才十六岁的人,已然是祖母辈的人物了。
璋瑢并不觉得成为祖母辈十分好笑,只是道:“大公主实在是太可惜了,皇上一定会很心痛,实在叫人担心!”
曦瑶把孩子抱给缘亦,自己端起茶碗,淡淡道:“这个意外,谁也不想的。”
“若晴公主向来与你要好,日后妹妹你也要好好宽慰她!”璋瑢道。
曦瑶喝了口茶,点头道:“这是自然的。”盖上碗盖,对蕰蕴道,“姐姐,这些日子就住在你这里了,讨扰了!”
“这丫头,説什么胡话?你来给我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蕰蕴嗔道。
璋瑢浅笑道:“两个奶娃娃‘哑哑’叫唤,够你们忙得了。”説着伸手去逗蕰蕴腿上的小臻云。
曦瑶平日最是活泼的,今日却沉沉地寡言少语,若晴公主失子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惋惜,但在曦瑶心中却是伤痛!
“叫母妃啊!”璋瑢逗着臻云,满脸渴望的神情!
“娘娘,滕总管求见”春喜进来向蕰蕴道。
“请他进来。”蕰蕴温婉地笑道。
滕广进来打千道:“奴才参见敬妃娘娘、恬嫔娘娘、良嫔娘娘!”
蕰蕴笑道:“公公,难道皇上有事吗?”
“是!”他道,“皇上请恬嫔娘娘往涵心殿!”
曦瑶听説一阵惊讶,因两位姐姐皆在,心下尴尬不已,起身到他身边,道:“本宫这就随公公前去。”説着回头,只见璋瑢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介意的神情。
暖轿停在了涵心殿门外,曦瑶徐徐下来,却看到琪淑容带着奶娘抱着五公主从里头走出来。
“恬嫔娘娘万福!”琪淑容福身道。
曦瑶谦让道:“妹妹多礼了!原来妹妹也在这里,这是要走了?”
第四十二章 双生3
她美睫微阖,神态不再羞怯,一丝骄傲从脸上划过,“皇上説想念小公主了,故而要臣妾抱着公主过来问安!”
“这样!”曦瑶恬然一笑,颔首道,“辛苦妹妹了!”
琪淑容甜甜笑道:“娘娘哪里的话,臣妾先告退了!”
见她姗姗而去,滕广凑到曦瑶的身边説道:“五公主长得很像襁褓时的大公主!”曦瑶心头一凛,点了点头,缓步走进殿内。
赫臻静静地躺在椅榻上,神色黯然,见曦瑶进来,才微微坐直了身体。
“若晴还好吗?”不等曦瑶开口,赫臻便急切地问道。
曦瑶心头一热,感叹于赫臻拳拳爱女之心,轻然坐到他身边,宽慰道:“公主还好!太医説虽然艰难了些,但毕竟是要临盆了,到底不如襄王妃来的凶险。倒是襄王妃足足早了两个月,大大伤了元气。”曦瑶晓得,只有把真悠儿説的艰苦些,赫臻心里才能觉得女儿是万全的。
“瑶儿……”赫臻拥住了曦瑶不再言语。“皇上!”曦瑶分明感觉到赫臻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心里一阵酸楚。
……
三日后,真悠儿和若晴都从馨祥宫迁出回到了寿宁宫,臻杰送走了几位宗亲后匆匆从城外赶回皇宫,听説自己有了儿子,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听説妹妹失子,他也不得太过欢悦,只是私下里同真悠儿两人共享欢愉!孩子最终取名杰宸,他长子长孙的地位注定一出生便要比常人来的高贵。
然而皇宫毕竟是皇宫,若晴公主一事本就蹊跷的可以,好好的暖轿抬杠怎么説断就断,那些轿夫也早已被乱棍打死,如今死无对证好事者也不敢胡乱造谣。不过好事的人总是可以找到话题来説,杰宸洗三后没多久,谣言便开始在宫内散开。
谣言説小皇孙不是襄亲王的儿子,而是若晴公主的儿子,依据是,若晴公主勉强能算是足月产子,但是襄王妃却整整早了两个月,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大,这么健康?然而因为宫里突然少了许多太医和医女,一些生面孔悄然地开始行走在宫闱之内,众人便越发地相信了这些谣言。
这日曦瑶抱着儿子在福园内闲逛,这里少有人来,十分的安静,于是丁点的声响都会十分的明显。
“听説是襄王王妃的孩子没活下来,现在的小皇孙是若晴公主的儿子呢!”
“你别乱説,小心被割了舌头。”
“我原先在御医官的医女小姐妹告诉我,那天襄王妃的情况比若晴公主来的凶险呢,但是后来太后进来后,她们就都被赶到了屏风后面,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但是她説她觉得看样子也是保不住襄王妃的孩子呢!”
“真的呀!”
“是啊……而且她现在莫名其妙的出宫了呢!”
曦瑶和缘亦四目相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缘亦上前咳嗽了一声,那两个説话的小宫女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在地上,连身都不敢转过来!
曦瑶摇了摇头,淡然道:“这里虽然少有人来,却也不是可以放肆説话的地方,制造谣言在宫里可是死罪,今日本宫看在小皇子的份上饶了你们!”
她们两个爬着转过来,捣蒜般磕着脑袋,“谢娘娘,谢娘娘……”
“你们把话再説一遍!”赫臻突然从树后闪出,让曦瑶都心中一惊,那两个宫女顿时傻了眼……
当曦瑶随着赫臻来到寿宁宫时,恰太后往坤宁宫看望真悠儿和杰宸。
“父皇!”若晴看到父亲,泪如泉涌,身子软软地靠在赫臻的胸前,抽噎不已,“您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
“晴儿……”赫臻的眼神是震怒的,他不晓得,自己是否应该相信那两个宫女的话,这些天的谣言已经让他怒不可揭。他也晓得,这件事关系重大,决不是听凭一两句流言蜚语便可轻断的。许久没有来看女儿,是因为怕自己的伤心引得女儿更加痛苦,如今看到女儿那么的需要自己,他对先前的决定后悔不迭。
“父皇……父皇……”若晴公主瘦削的身体不住的抽搐着,宛若一个委屈的孩子依靠着自己的父亲。
曦瑶心酸不已,作为曾经失去过孩子的人,她自然能体会若晴此时的伤心,只是她不晓得若晴伤心的究竟是失子还是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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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会还你一个公道!”赫臻愤愤然道,女儿的眼泪似乎就要淹没他的理智。
“父皇……”若晴抬头看着父亲,拼命地摇了摇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要……”父女连心,若晴显然知道了父亲此时的想法。
“晴儿?”赫臻不解。
“父皇!如今只有女儿一人伤心,难道……”
“晴儿!父皇对不起你母后,难道还要对不起你吗?”赫臻红了眼眶。
“没有!”若晴哭泣道,“没有!您没有对不起母后,你没有,若晴知道,您一直都没有……”若晴扑在赫臻的怀里号啕大哭,伤心之态令旁人动容。
她从小便没有了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孤孤单单地周旋于这个皇宫之中,民间俗语“宁死当官爹,不死要饭娘”,何况一个女孩子,没有母亲呵护,成长之路更是走得崎岖艰难。父亲是她唯一的依靠,但这个父亲身上要承担的,却是比她更重要的江山黎民!
曦瑶再也忍不住泪水,匆匆地跑了出去,却见太后徐徐地从轿舆上走下来,一时怔住。
太后见满脸泪水的曦瑶从偏殿出来,并不惊讶,似乎她是晓得皇帝和曦瑶此时在寿宁宫里,才匆匆赶回来的。
第四十三章 撤藩1
“恬丫头,怎么了?”太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边,笑容如前。
曦瑶垂首拭泪,低声道:“风沙进了眼睛了。”
“是吗?这才入春,怎么就起沙了,好歹也要再过些时日啊!”她威严地看着曦瑶。
第一次,曦瑶第一次感觉到太后对自己不善的眼神,曾经抹去的厌恶,如今被一丝恐慌重新唤醒。
“臣妾许是害了风泪之症,让老佛爷担心了。”
太后挽起她,笑容诡异,“有病就要去看,耽误伺候圣驾,可就不好了。”
“是!”曦瑶低低道。
太后有道:“听説皇上在里面呢,恬丫头,随哀家进去看看如何?”
曦瑶颔首,惊讶地望着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太后驾到!”当她随着一声高呼踏进偏殿时,却看到赫臻正抱着女儿安慰着。
“太后来了!太后安好!”赫臻微笑着松开女儿,起身相迎。
太后又是一颤,看得出来她很在意皇帝对自己的称呼,但脸上笑道:“哀家前几日还説呢,皇帝怎么也不来看看女儿。”説着坐到若晴身边,慈祥道:“看看我们若晴,可怜见的。”
“是!朕日日忙于政务,实在是疏忽了。”赫臻道。
太后脸色渐变,道:“疏忽了女儿也就算了,疏忽了孙子可怎么好?他们关系的可是大韶日后的江山。你连坤宁宫的门都没有踏过!怎么?难道皇帝相信了那些谣言!”
赫臻没有半点的惊讶,只是笑道:“太后觉得可信吗?”
曦瑶没料到太后会主动提出这个话题,或许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她永远也不会让自己处在下风。但她更没有想到,赫臻竟然这样的沉着冷静,丝毫没有破绽。
老妇人微微一笑,严阵以对,“哀家觉得,这件事情皇后会处理好的。”
“后宫之事太后和皇后向来处理的稳妥,朕岂有不放心的时候?”他微笑着看着她,话语间丝毫不涉及自己的立场。
“皇帝!”老妇人有些愠怒。
“皇祖母!”若晴软软地吐出三个字,温柔地看着她。
太后突然软了下来,温和道:“什么?”
“那些谣言孙儿尚且不信,父皇又岂会相信?孙儿知道老佛爷心疼我,怕我心里不自在。”若晴的温柔楚楚动人,她缓缓道,“这是若晴的命!怪不得谁!皇祖母您心里一定比若晴更苦,我还年轻呢!将来一定还能为您添重孙的。”
太后的眼眶微红,慈爱地将若晴揽入怀中,赫臻欲言又止地望着两人,若晴微微抬头,将目光射向赫臻,却只是一抹苦楚。
曦瑶愣愣地望着这一幕,她心里晓得,若晴这几句话,已然将问题全都解决了。几句话示意太后放心,自己不会重提旧事;几句话示意父亲宽心,莫要再追究下去。如果孩子真的是她的,以她的身份地位,以她在赫臻面前无人可以替代的宠爱,她完全可以要回自己的孩子,完全可以在这个后宫翻手为云,但是她选择了放弃,想到这里,曦瑶的心似要淌出血来。
曦瑶坐着赫臻的轿辇缓缓离开寿宁宫,车轮滚滚,她泪水涟涟,心中的疼惜和伤感不是一点半点,倚在赫臻的身上,不住地抽噎。赫臻安抚着曦瑶,眼神肃穆地望着闪过的景象,低声道:“朕究竟要怎么做?”曦瑶凄迷地望着她,对视无语。
元宵灯会,宫里复又热闹起来,家宴上,赫臻已扫去了先前的愁容。这几日他天天前往坤宁宫看望杰宸,爱不释手。
曦瑶冷眼瞧着,赫臻突然对杰宸这般宠溺,似乎完全是因为抱着的不是孙子而是外孙。但是只要若晴或太后或者那些接生的太医不承认,谁也无法真正确定杰宸究竟是谁的孩子。曦瑶原本想一探究竟,但真悠儿和若晴皆是那样温婉柔淑的女子,伤害了谁都会让人觉得心疼,曦瑶这才明白了赫臻的那一句“朕究竟要怎么做。”
家宴上,曦瑶静静地看着眼前平静繁华的景象,只以为再不会有什么风波起了,却不料真正的波澜才刚刚掀起。
元宵一过,年节算是完全结束,然而年初的第一场朝会,竟然让朝廷和后宫一皆陷入局促不安之中。原来傅嘉一纸奏章,请求裁撤异姓王,也就是所谓的撤藩,当然这也包括他自己这个硕亲王,还有那不可一世的礼亲王。这样一来,竟将一些权高位重的外戚一并列入名册之内,自然引起了一片喧哗。
“哐……”的一声,礼亲王砸碎了手里的茶碗,碎片四溅开来。
太后喝道:“兄长,这里可是寿宁宫。”
“寿宁宫怎么了?他皇帝能有今时今日,还不是我们为他撑起来的。要不是我们,他早就跟着他娘去见阎王爷了。聆政殿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他来坐?”礼亲王把胡须吹得老高,气愤难当。
“兄长!”太后怒道,“注意你説的话,如今这个时期,难道你还想遭人话柄不成?”
“难道我会怕了皇帝!”礼亲王愤怒道。
“啪……”太后拍想了桌子,“来人!送客!”
“妹妹你……”他不信地看着她。
太后叹了口气,低声道:“兄长,你且出宫去吧,这些日子就称病不要上朝了,这件事情哀家自能摆平。”
“好!那老夫就等妹妹的好消息了!”礼亲王一拱手,扬长而去。
这一日,傅嘉进宫探望曦瑶,抱着外孙乐不可支,俨然没有了任何烦恼。
“爹爹,莫宠坏了他!”曦瑶幸福地望着父亲和儿子。
傅嘉笑道:“这么小,哪里就会宠坏了!”
曦瑶笑而不语,片刻后她问道:“爹爹怎么想起进宫来了?”
傅嘉收了笑容,正色道:“爹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曦瑶将信将疑地望着他,“爹爹是要説朝廷上的事情吗?”傅嘉点了点头,于是她唤来缘亦抱走了孩子。
“爹上奏撤藩一事,你可知道了?”傅嘉问道。
“晓得!女儿知道爹爹的心思,您这么做定是为了皇上!”曦瑶温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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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傅嘉道,“但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什么?”
“比如关于敬妃!”如他所料,女儿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曦瑶惊讶地问道:“姐姐……她怎么了?”
傅嘉道:“敬妃失宠一事,并非如你想得这么简单。”
曦瑶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女儿一直都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但是女儿……”‘无沸散’一事突然从脑中窜出,但她随即摇头,德妃説过,不对第二人提起的。
“陈东亭不是古拉尔,能够官拜宰相,他的精明就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皇上最近对他颇有微词。”
“可是爹爹不是和陈大人交好……”
“但你也只有一个蕰蕴与你一同长大!”
曦瑶恍然大悟,陈东亭与父亲交好果然也是这几年的事情。
“爹爹的意思是!”曦瑶摇了摇头,急急道:“姐姐她似乎什么都知道……”
“不错!”傅嘉道,“因为她从小接受的便是如何成为帝妃的教育。”
“爹爹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告诉我的,甚至皇上还告诉了我……”傅嘉欲言又止,他分明记得皇帝説过,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告诉曦瑶的。
“世人都以为皇帝坐在金銮殿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只晓得每日是否升了太阳,其余一概懵懂无知!”傅嘉的脸色严肃,正色道,“其实他们都错了,当今的皇帝,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不会的!”曦瑶不愿意相信,意乱纷纷,“不会的,女儿未受恩宠前,姐姐一直都是独宠的!她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天下的男子都会为她倾倒的。”
“瑶儿……”傅嘉打断了女儿的话,道,“但他是皇帝!你有没有想过,瑾贵妃为何专宠六年之久?”
“我……不知道……”曦瑶怔怔道。
第四十三章 撤藩2
“因为瑾贵妃的身后,没有任何势力支撑!”傅嘉一言出,曦瑶已然惊呆。
“这个姐姐説皇上曾经对她説过,可是这并不是……”曦瑶突然颤抖起来,“那……我呢?”
傅嘉疼惜地望着女儿,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爹爹不会要你受伤的!”
曦瑶茫然了,她不知道父亲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一切,“那爹爹今日来看女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傅嘉叹道,“爹只想告诉你,切不要因为皇上如此隆宠于你,而忘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万事要懂得分寸,难保有一天爹和你的哥哥们,也会得罪皇上!到那个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爹爹!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曦瑶很是痛苦,她是那么地爱着赫臻。
傅嘉安抚道,“希望不会有,爹爹和哥哥们就算为了你也会一辈子忠于皇上的……”
是夜,赫臻一如往常来了馨祥宫,然而白日里父亲和自己的一番谈话,让曦瑶的心中耿耿于怀,脸上挤出的皆是尴尬的笑容。
赫臻察觉出了这一点,待奴才退下后,他问道:“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似的?”
“皇上多虑了,只是昕儿总是吐奶,臣妾有些担心。”曦瑶胡乱找了个理由。
“哈哈!”赫臻笑道,“为了这个?听説南四所又新晋了一批奶娘,朕让皇后派几个来让你挑好了!”
“谢皇上!”曦瑶嘴上説着,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焦虑。
赫臻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收了笑容问道:“究竟怎么了!”
伴君如伴虎,赫臻对于璋瑢的冷淡让她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赫臻又道:“傅嘉他对你説了什么?”
曦瑶惊讶的看着赫臻,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就如父亲説的,他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臣妾想问皇上一句话!”曦瑶略带伤感地看着他。
“什么!”赫臻説着将她拉在了身边。
“如今在皇上的眼里,臣妾究竟是昕儿的娘,还是赫臻的瑶儿!”曦瑶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心中也掠过一丝羞怯,随即垂首,等待他的回答。
赫臻温柔道:“朕的瑶儿!”
曦瑶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抬头,低声问道:“那姐姐呢?”
赫臻叹道,“朕何尝辜负于她了!”曦瑶不解地望着他……
翌日早朝,傅嘉再次上奏朝廷,请辞自己的亲王之位,奈何礼亲王一派含糊敷衍,赫臻只得再议,自然他也明白这件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陈东亭保持中立,既不支持傅嘉的意思,也不偏袒任何一方,只是一句“皇上明鉴!”便糊弄过去。半日的朝会,只是处理了一些开春农耕之事,撤藩一事大臣们都保持缄默。赫臻知道,除非张氏一族自掘坟墓,不然这座城池的确不易攻破。
裕乾宫里冷清了许久,但这一夜却挂起了红灯。
“妍儿的手势果然老到一些!”赫臻双目微合,享受着璋瑢的推拿手艺。
璋瑢微微笑着,丝毫看不出赫臻对她长久以来冷淡而带来的怨气,“只要皇上喜欢,臣妾随时都可以侍奉您。”
“妍儿……”赫臻突然道,“无沸散还有吗?”
“皇上……”璋瑢双手突然停了下来,语无伦次道,“皇上……的意思……是!”
赫臻仿若无事,闲闲道:“瑶儿昨日问朕,你在朕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
“皇上!”她兀地跪了下来。
赫臻俯视着她,“看得出来,瑶儿对你,丝毫不亚于你对她。”
“臣妾与瑶儿姐妹情深,从无芥蒂。”璋瑢道。
“是啊!所以朕这么久亏待你,最着急的莫过于她了!”
“皇上……”璋瑢颔首。
赫臻看着她精致的面容,怒道:“你还记不记得朕在锦霞宫告诉过你什么?”
“是!”璋瑢的神色有些惶恐,慌乱道:“您告诉了臣妾,贵妃娘娘的身世!”
赫臻问道:“那你告诉朕,你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璋瑢眼眶湿润,呢喃道:“为了……侍奉皇上!”
赫臻道:“正如瑾贵妃説的,你进宫前就已在皇室家宴上认识了朕,并且爱上了朕?”
璋瑢惊恐地望着皇帝,赫臻却道,“不用这样看朕,你告诉绮盈,不就是为了让她告诉朕吗?”
璋瑢无助道,“是……臣妾爱皇上,臣妾想要皇上知道臣妾……臣妾爱皇上的心思。”
赫臻怒道,“难道你用无沸散也是因为爱着朕?”
璋瑢泪如泉涌,“不是的,臣妾不是有意的……”
“哈!”赫臻苦笑道,“好大的胆子,你晓不晓得差点害死了若珣?”
“不是……不是这样的,爹爹説臣妾当时风头太劲,早晚是要遭人毒手的,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臣妾真的……!”璋瑢哭得噎住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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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陈东亭要你做的?”赫臻叹道:“朕在归朝的途中得知真相时,心内的惊恐并非半点,你的气度、你的个性、你的素养,很难让朕想象你竟会做这样的事,即便是你父亲要你做的。若不是瑶儿昨日出言相劝,朕恐怕永远也不想再和你亲近,因为朕不晓得……”
璋瑢匍匐于地,哭泣道:“臣妾万死。”
“妍儿!”赫臻将她扶起,锐利的目光看着她,“朕是帝王,不可能一生专情,你和瑶儿,朕同样珍惜!你知道朕为什么要你查徐氏的命案吗?”
璋瑢哽咽道:“臣妾……臣妾不知道!”
赫臻叹道:“其实朕也説不清楚,每当看到你,朕就会莫名地信任你……即便是如今,这份信任也决不亚于朕对瑶儿。”
璋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看着赫臻,不住地摇头,哭道:“臣妾不值得,臣妾不值得……”
赫臻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你应当和瑶儿一样,只要做朕的妍儿就够了……”
裕乾宫红灯高挂,曦瑶着实心里欢喜,在她的心里,始终对于“水晶宫”一事心存愧疚,如今赫臻能够复又疼惜姐姐,让她略略宽了心。
一连几日,赫臻皆留宿于裕乾宫,敬妃头顶的光环重新闪耀起了光芒,宫嫔们连忙换了嘴脸,裕乾宫复又热闹起来。
朝廷上撤藩一事迟迟不得解决,赫臻在朝堂上也很少再提,如今除了礼亲王称病不上朝外,傅嘉同样不再出现在了朝堂之上。身为宰相的陈东亭难以揣测皇帝心中所想,一时摸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决定找女儿来商议,却不料一句“娘娘身体不适!”生生把他挡在了门外。
他虽然莫名,但也无奈,正欲离开,却被一太监拦住!
“陈大人!老佛爷在寿宁宫等您呢!”那太监尖细着嗓子道。
第四十三章 撤藩3
不远处,曦瑶缓步而来,眼瞧着陈东亭跟随太监离去。待她走至宫门前,紫莲已迎了出来,“娘娘!我家主子等着您呢!”
“嗯!”曦瑶应了,眼神却盯着远去的陈东亭,口中道:“陈大人来过了?”
紫莲摇了摇头,“陈大人没见着我家主子!”曦瑶眉心挑动,提了裙子进去了。
“姐姐叫我来有事?”曦瑶进来时见璋瑢正坐在内殿里缝着荷包。
璋瑢抬眼瞧她,脸上的笑容,让曦瑶隐约间感到如释重负。
“你这丫头,如今越发想不到我,我巴巴儿的把你请来,倒不耐烦。”
“姐姐又冤枉我,”曦瑶赔笑道,“姐姐明明知道如今我被小昕儿拴得死死的,这会儿又不让我带着孩子一道过来,我人虽然是过来了,这心还悬在屋子里呢!”
璋瑢笑道:“瞧瞧瞧瞧!如今半句不离孩子。”
“倒不是为了昕儿!”曦瑶鬼笑道,“如今姐姐和皇上你浓我浓的,我若厚脸跑来坏了你们的好事,恐怕你做梦都恨我呢!”
璋瑢气地满脸绯红,嘴里啐道:“这蹄子,看我不撕你的嘴!”説着便伸手上来,不料忘了手中的针来,一下扎到了曦瑶正挡着嘴的手上。她“哎哟”一声叫起来。
“看看!不该闹的!”璋瑢紧张不已,急急抓了她的手来回看着,嘴里道:“扎哪儿了?要不要紧!”
曦瑶嘟着嘴,撒娇地靠在她肩上,嘴里道:“説你恼了吧!皇上不在你就拿针扎我,要是皇上在时我跑来了,你还不吃了我?”
璋瑢把荷包和针线拿得远远地,用手拧了曦瑶的脸,骂道:“看来还要多扎几下,不如缝了这张嘴!”
“姐姐这么凶!”曦瑶坐起来,笑嘻嘻地看着她,“不如把昕儿交给姐姐管教,这下我可就放心了!”
璋瑢听説曦瑶要把孩子给自己来管教,虽然只是句玩笑话,却也是对自己的信任,加之“无沸散”一事,感动顿时由心扩散至全身,她盈盈地望着曦瑶,渐渐收了笑容。
“姐姐怎么了?”
“好妹妹!”璋瑢有些哽咽,“姐姐本想去你那里的,可是你那儿人多,不好説话,所以才请你过来!只为了对你説声谢谢!”
曦瑶意识到姐姐在谢自己什么,心里也是一阵动容,但不愿姐姐难过,便眯起眼睛笑道:“谢我什么呀?谢我不在皇上宠幸你的时候搅了你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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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瑢羞红了脸,双手推搡着曦瑶,嘴里道:“走走走!白白叫你来的!”但还是拉了曦瑶的手道,“谢谢你在皇上面前替姐姐説话!不曾想有一天,姐姐也要妹妹你来照顾,这不是赌气的话,姐姐真的很感激你!”
曦瑶莞尔一笑,“其实那晚妹妹只是提到了姐姐,皇上什么都没对我説,我还担心……”曦瑶怕姐姐不自在,便住了口。
聪明如璋瑢,她温温地笑道:“到如今,姐姐还有什么经不起的?”
“皇上那晚什么都没对我説,我还担心我白白提了姐姐呢!”
曦瑶的笑容在璋瑢眼力显得那样纯美,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赫臻为什么叮嘱自己,千万不能告诉曦瑶“无沸散”是她自己给自己吃的。因为在赫臻的心里,曦瑶亦是纯美的,只是赫臻不知道,这件事情曦瑶比他更早知道。
裕乾宫里姐妹二人説不尽的温情,这一厢陈东亭早已跟着太监到了寿宁宫,他垂首进去,俯首请安。
太后稳稳地坐在上座,缓缓开口道:“陈大人,别来无恙啊?”
“托老佛爷的福,老臣一切都好!”
太后轻轻褪下了护甲,闲闲道:“哀家看东亭你脸色红润,自然是一切都好的!”
“不知道太后召见老臣所谓何事?”
太后起身下来,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转身对韩嬷嬷道:“都下去吧!”
“是!”韩嬷嬷应了,带着众奴才离开了。
“东亭啊!”太后在一侧择凳坐下,闲闲道:“如果哀家没有记错,你们陈氏和哀家的娘家一样,祖上是世交吧?”
陈东亭不卑不亢,笑道:“老臣一族乃是小门小户,岂敢和太后的娘家相提并论。”
“噢!”她浅笑,“张氏一门前后出了三位皇后,母仪天下不敢説,但对于后宫也算得上是有贡献了!东亭你説呢?”
陈东亭讪讪笑道:“老佛爷谦虚了,天下臣民无不对您歌功颂德!”
太后同样报以笑容,只是有些诡异,“歌功颂德!陈大人夸张了吧!”
“老臣不敢!”
太后冷冷道:“既然不是夸张,就是嫉妒喽?”
陈东亭头上冒出冷汗来,颤颤道:“太后的意思老臣不明白。”
“不明白?”她提高了嗓音,“难道你不想分一杯羹?难道你不希望你们陈氏一门也受万世景仰,万民颂德吗?”
“太后!老臣惶恐!”陈东亭跪了下来,匍匐于地,口中道:“不知太后听信了哪些小人的谗言才由此一想。老臣忠心赤胆,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实在是,实在是要了老臣的命啊!”
“冤不冤枉就看你怎么做了?”太后高姿态地看着他,嘴角扬起,“哀家不会平白就冤枉了当朝一品大员的。”
“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冷笑一声,道:“你是个聪明人,如今朝廷上是什么局势你很明白,要站在哪一边你自己想想清楚!”
“臣……”陈东亭疑惑地望着她。
“敬妃倾国倾城,聪颖睿智,皇帝喜欢的紧。”她顿了顿,诡异地看着陈东亭,“但是哀家的脾气不太好,要是哪天看不顺眼了……”
陈东亭连忙道:“是!老臣明白,一切请老佛爷放心!”
“这样!也是啊!敬妃秉性纯良的确是招人疼的!”太后冷冷一笑,扬手道,“好了,东亭你也是个忙人,哀家就不多留你了!”
“是!老臣告退!”
太后端起一碗茶,浅笑道:“皇上这会儿在涵心殿呢,你大可把哀家刚才的话去告诉皇帝晓得。”
陈东亭诺诺道:“臣家中还有琐事,今日就不再面见圣上了,老臣这就出宫去,这就出宫去。”
“嗯!跪安吧!”太后得意洋洋地喝了口茶!
裕乾宫里,璋瑢将信将疑地看着曦瑶,“你説爹爹跟着寿宁宫的太监走了?”
曦瑶点了点头,又道:“那个太监来我宫里送过东西,我认得。”
“倒不如刚才见了!”璋瑢满脸的后悔。
“怎么了?”
璋瑢问道:“伯父上奏撤藩一事,你可知道?”曦瑶点了点头。
“爹爹他始终保持中立,如今礼亲王一定会想办法向爹爹施压,不晓得太后这个时候召见爹爹究竟会怎样要挟他。如今他从寿宁宫出来,定然是被一双双眼睛盯着了,我这里恐怕也是来不了的。”璋瑢后悔不迭。
曦瑶突然想起父亲对自己的嘱咐,于是道:“朝廷的事情爹爹他们自然会处理,我们身份尴尬,实在不宜过问朝廷之事,姐姐这么聪明,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后宫不得干政,这个道理我岂会不晓得,只是……”璋瑢蹙紧了眉头。
“姐姐……”曦瑶微笑着看着她,似乎要説什么。
第四十四章 议政1
“服侍圣驾才是我们的正经,其他的闲事,皇上会为我们安排妥贴的。”曦瑶盈盈笑起。
璋瑢想起赫臻的话,不免心头一紧,于是笑道:“到底是做了母亲了,果然有长进。”説着掐断了荷包上的线,平了平花样,淡淡道:“这个金麒麟荷包是绣给小皇孙的,只是不晓得究竟要不要送。”
“怎么送不得?”曦瑶将荷包拿在手里把玩,嘴里称赞道,“这样精致的绣品怎的送不了?再放个玉如意、金锭子什么的,就更贵重了。”
璋瑢摇了摇头,叹道:“不是为了这个?”她顿了顿道:“听闻宫里谣言四起,説小皇孙并非襄王之子,而系大公主所出。我隐约觉得此事绝不会仅仅是谣言而已,如果当真言中了,到时候可不就只是把孩子还给大公主这么简单了。”
曦瑶脸上一凛,嘴上微笑道:“这话我也听説了,只是并没有上心!”
“那日你去蕴姐姐那里时,我看你魂不守舍的,只当是为了大公主而心里不自在,难道你也晓得什么?”璋瑢试探道。
“正如姐姐所説的,我只是为大公主伤心而已,至于谣言所説的事情,説实话,妹妹是绝不相信的。”曦瑶泰然答道,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惆怅。
璋瑢思量了她的话,道:“想起太后胁迫公主下药一事,我自然会觉得这谣言并非空穴来风,所以有这一问,妹妹也别多想。”
曦瑶微笑道,“不谈这些了,这个荷包绣得这么好,妹妹和姐姐一同送去可好,我向来不擅女工,如今也沾些光来。”
璋瑢笑着起身,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只匣子,打开给曦瑶看,里头金光灿灿的两只小金兔,活灵活现、憨态可掬。曦瑶不禁“呀”了一声道,“今年可不是兔年嘛!”
璋瑢取了一只,装在了荷包里,惋惜道:“原是备了两只的,大公主和襄王妃各一只,没想到这另一只却送不出去了。”随即道,“不如等钱虢容分娩时,送给她。”
曦瑶笑道:“大公主还年轻,指不定今年又能有喜呢!姐姐也不急在这一时!”
璋瑢将匣子又收了起来,把荷包收在袖口里,笑道:“到底你心疼她。那好,就依你的。”
“那妹妹待公主多谢姐姐了。”説着起来挽了曦瑶道,“这就走吧!”
“也不急在这个时候!”璋瑢道,“爹爹才从寿宁宫出来,我好歹避避嫌,晚些再去。”
曦瑶点了点头,两人又坐了下来。
陈东亭一路出了皇宫,不敢停留,当宫门“哗!”地在身后关上是,他低低啐了一句,“这婆子,果然厉害!”
“老爷,我们这是回府吗?”车夫迎了上来。
“不回家!”陈东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説道,“去硕亲王府。”
车夫应诺,正准备扶他上车,陈东亭突然又道,“不去那里,去烟柳胡同!”
“去,去那里?”车夫有些不确定,他颤颤道,“夫人,夫人!”
“奴才!”陈东亭骂道,“什么夫人,叫你去就去!”那车夫唯唯诺诺地扶他上车,扬鞭策马,留下滚滚尘土。
马车停在了烟柳胡同,陈东亭一如既往地走进常去的缥缈阁,便再不见人影了。但是半个时辰后,他却出现在了硕亲王府的花厅里。
“陈大人稍等片刻,小厮们已经去寻王爷了,您用茶。”硕王妃笑着让茶。
“王妃客气了!”陈东亭特地前来,自然是由耐心等待的,只是他暗自想这傅嘉称病告假,如今又是跑到哪里去了?
硕王妃也不多语,只是静静地陪他坐着。过了许久,管家凑到她身边耳语了几句,罢了硕王妃笑盈盈对陈东亭道,“实在是抱歉,让大人等了这么许久,方才小厮来报,説大人今日实在脱不开身,恐怕回来没有个定时,大人若是继续等待,臣妾就吩咐为大人预备酒菜!”
陈东亭思量了片刻,道:“不麻烦王妃了,陈某这就走了,只是问一句,王爷这是去了哪里了?”
硕王妃懊恼道:“看看我这脑子,原来都忘了告诉大人了。王爷他今日去了平津寺求药,所以才不在府里,这会儿恐怕是主持挽留了,所以回不来。都怪我没向您説清楚,不然的话……”
陈东亭拱手道:“王妃不必自责。”又道:“陈某告辞!”
硕王妃欠身相送,陈东亭便无奈地离开了。
是夜,曦瑶陪同璋瑢给真悠儿送了荷包过去,见她脸色红润,一副心满意足幸福的模样,叫人瞧着欢喜。只是曦瑶有些不明白,这宫里谣言四起的,真悠儿难道就一点没听到,如果听到了,难道就一点也不怀疑?但见她欢声笑语,神清气爽的样子,自己便也不愿意再多想了。
太后一如既往地慈祥与和蔼,对璋瑢亦是如此,丝毫没有白日里对陈东亭的威吓,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璋瑢自然晓得父亲今日与她有过会面,虽不知道説了什么,心里却也能猜出几分。此刻见她对自己依旧笑脸相迎,不由得感叹太后的城府之深。大家各逞心思,各凭本事,这宫里斗的,便不外乎这些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若晴与真悠儿皆出了月子纷纷准备离宫,这日真悠儿抱着小皇孙来曦瑶这里辞别,然两人的一番攀谈,却让曦瑶由心地震撼起来。
正如皇后所説,小皇孙长的极像赫臻,高鼻、大眼,粉团一般惹人喜爱,曦瑶抱在怀里也是爱不释手。
“以后宸儿与小皇子一同上学堂念书,叔侄二人情同兄弟,实在叫人向往!”真悠儿满脸慈爱地看着曦瑶怀中自己的儿子,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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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笑而不语,宠溺地哄着怀里的婴儿。
“娘娘!”真悠儿的语气突然没了方才的喜悦,有着一丝的凉意。
曦瑶抬头,见她正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真悠儿伸手掖了掖儿子的襁褓,低声道:“他是若晴公主的儿子对吗?”
“悠儿……”曦瑶哑然,惊讶地看着她,难以想象前些日子还在寿宁宫春风满面,欢声笑语,直让人不得不信小皇孙是她亲子的真悠儿,此刻竟有这样一问。
她黯然地望了一眼曦瑶,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垂首道:“我终究做不了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不再自称‘儿臣’,可见是在曦瑶面前除了戒心了。
“悠儿,你从哪儿听来的?怎么这么想?小皇孙不是你的儿子,还是谁的?”曦瑶口中这么説,心里却打着鼓。
真悠儿凄然一笑,对曦瑶道:“娘娘何必瞒我?您是知道的对不对?”曦瑶不禁局促起来,一时不晓得説什么。
“您觉得我要不要把孩子还给大公主?”真悠儿继续道,“我们姑嫂情深,也不该深到这般田地,夺子之痛,是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释怀的。”
“大公主对你説过什么了?”曦瑶急切地问道,她晓得一个母亲对孩子无私的爱意,儿子这样天天出现在面前,若晴可能无法时刻抑制自己的感情,难道是她过激的举动引起了悠儿的怀疑?
她淡淡道:“大公主对小皇孙的宠爱并不过分,如果没有这件事,恐怕不会有人觉得奇怪,至于大公主,她什么都没对我説过。”曦瑶凝望着她,听她继续道:
“当初娘娘您不足月生下小皇子,我是在场的,不足月的孩子是什么模样的,我很清楚。宸儿这么健壮,娘娘您看呢?”曦瑶低头看怀里的杰宸,并不搭话。
她依旧凄然地笑了笑,继续道:“但是我不打算把孩子还给公主,今日与娘娘您话别后,从此杰宸就是我的儿子,任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説着她伸手轻柔地抱回了婴儿。
曦瑶惊讶地望着她,只听她道:“娘娘您觉得呢?”
第四十四章 议政2
“小皇孙是你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曦瑶话未完,却被她打断。
“娘娘!”她坚定地看着曦瑶,“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好!”曦瑶无奈,叹息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这孩子究竟是谁的。那日太后抱了孩子出来,皇后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我冷眼看着,皇后怀里的确不像是不足月的婴儿,又想起李院士慌忙把太后请进去这般不合理的景象,便产生了怀疑。当听到大公主见到我时问的第一句话,这种怀疑便得到了些许的肯定,只是后来大公主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也实在难以确定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这样吗?”真悠儿问道,“难道娘娘您也不确定吗?”
“嗯!”曦瑶点了点头,“其实不足月的孩子长得健壮些,也是有的。”
真悠儿看了一眼怀里的婴儿,淡淡道:“但是我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宸儿。”她颔首看着曦瑶,眼眶晶莹,“您也是十月怀胎,您一定也感受过孩子在自己身体里的那种韵动。虽然我们彼此看不见,但心是连在一起的。当我第一次抱着宸儿时,我就知道他不是我的儿子,至于健壮,这个理由只是谣言里这么传罢了!”
“悠儿!”曦瑶哑然,继而问道,“你真的确定吗?”
“嗯!如今説出来了,心里实在是好受些。”她释怀地笑起来,“从此我真的可以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了。”
“为什么方才説要还给公主?”
“不过是为了看看娘娘您是怎样一个态度,再考虑是否要对您吐露心声!”她聪颖的眼神滑过曦瑶的脸颊,“您一直都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悠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曦瑶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夸奖。
“娘娘您説!”真悠儿淡淡微笑道。
“既然确定孩子不是你的,为什么不愿意把孩子还给大公主!”曦瑶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思量。
真悠儿微微一怔,随即道:“到底也只有娘娘您才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吸了一口气,低头亲吻了熟睡的杰宸,颔首缓缓道,“如果让真相大白天下,宸儿回到他生母的身边,那么到时候就绝对不是像如今这般只有若晴公主受伤了。”
曦瑶有些惊异,凝望着她。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我若把孩子还给大公主,那么太后调换皇长孙之罪,皇后伙同包庇之罪,究竟要怎么来办?”顿了顿道“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真悠儿眼上浓密的睫毛微微开合,上面沾满了晶莹的泪水,灵动美丽,她神色定然道:“在我的心里,最重要的只有大王爷一个人。如果我把孩子还给大公主,丧子之痛、母亲与祖母为了权力和地位的不择手段、我的伤心欲绝、世人的嘲讽等等这些,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我不要,我不要王爷受一点点的伤害。”
她继续道:“而如今,若晴公主伤心的并不是孩子失去了生命,而只是孩子不能在她的身边。真正伤心的那个,是我!”
曦瑶惊讶地望着她,恐怕世间再炽热的爱情,也比不得真悠儿此刻对臻杰的那一丝疼惜叫人感动,反想自己对于赫臻,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感情?不禁心中没有了答案。
真悠儿微微一笑,放佛要抹去那钻心的疼痛,“可是这个伤痛比起让我看到王爷痛心疾首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悠儿!”曦瑶有些哽咽,“王爷难道也没有怀疑吗?”
“只要我説这是我们的儿子,王爷就永远也不会怀疑!”她悠悠地看着曦瑶,神色是那样的笃定。
……
是夜晚上,赫臻摆脱了繁琐沉重的朝政,往馨祥宫取半刻的宁静和安逸。
“怎么了,今日总是这样看着朕!”赫臻小睡片刻后,睁开双眼,发现曦瑶正呆呆地凝望自己。
“啊!”曦瑶似乎才清醒过来,脸色绯红。
赫臻好奇地坐起来,拉着他道:“怎么怪怪的?”
曦瑶笑道,“怎么怪了,臣妾许久没见到皇上了,自然是看不够的!”
赫臻嗔笑着把她揽在怀里,“如今越发不害臊了。”
曦瑶一阵浅笑,随即温柔地问:“皇上休息好了吗?要不要用茶?”
“嗯!要!”赫臻笑道:“要你调的安逸茶,滕广他总是做不出你的味道来。”
曦瑶盈盈起身,走到几边,手如兰花轻盈地取茶提水,口中道:“安逸茶也不能多喝,到底是治疗失眠的药茶,皇上今晚若想沉沉睡一觉,臣妾就为您冲泡!”
“説来也奇,滕广冲泡的安逸茶,朕喝了并不想睡!”
曦瑶笑道:“许是总管他用的不是臣妾的方子。”説着将一碗茶汤端给赫臻。
他细细品了一口,问道:“那究竟放了什么奇妙的东西?”
“取西番莲、黄芩、缬草、蛇麻草、甘草适量,加以山泉冲泡,能够安心定神,让人思睡。皇上这碗茶下去,恐怕可以睡到天明了!”
“怪不得,连味道都不一样!”赫臻缓缓喝下了剩余的茶汤。
曦瑶笑道:“恐怕总管为您冲泡的是宫里常用的宁神汤。”赫臻笑着点了点头,将茶碗还给曦瑶。
“若晴公主明日要出宫了!”曦瑶接过茶碗,回到几前。
赫臻微微紧了眉头,“嗯!”他説着躺了下去,手抵在额头。曦瑶见此情景,便不再多説。片刻后,赫臻突然开口,“难道如今连这安逸茶也不得让朕思睡了。”
曦瑶心头一紧,却不説话,只是拿下他的手掌,轻柔地为他按摩。
“瑶儿!”赫臻道,“昨日朕与妍儿探讨撤藩一事,她示意此事宜快不一慢,你看呢?”
曦瑶不明白赫臻为什么又转到了这一茬,但还是接道:“臣妾尚不及姐姐聪慧,怎么会有所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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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比妍儿会顾及地多一些。”他顿了顿道,“朕如今已很难再顾及什么了。”
曦瑶心中有些不忍,“皇上!”她唤道。
“你説吧!你想説些什么,都説出来,朕今日允许你议政!”赫臻睁开眼,信任地看了他一眼。
曦瑶微微报以笑容,低低道:“撤藩一事,臣妾认为势在必行。”她随即坚定地望着赫臻,“臣妾晓得,皇上撤藩是在其次,首要的是为了夺去太后在后宫叱诧风云,翻云覆雨的权势。”
赫臻惊地坐起来,眼神异样地看着曦瑶。
一丝惶恐略过心房,任何一个帝王都不愿意被人看出他的心思,曹操尚且容不下杨修,即便是赫臻也恐怕难容一个小女子揣测帝王的心思呢?“伴君如伴虎”爹爹的叮嘱方才怎么忘得一干二净呢?
“你怎么知道的?傅嘉告诉你的?”赫臻的语气让曦瑶有些害怕!
“不是,不是爹爹告诉臣妾的……”曦瑶痛苦地低头看自己的肩旁,“皇上您抓疼臣妾了!”
赫臻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抓着曦瑶的肩旁,于是松开手,复又躺下去,口中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朕不想你知道,只是不想你难过!”
曦瑶眼眶湿润,她点了点头,道:“是!臣妾知道一些事情,就如皇上説的,臣妾曾因此而难过!”
“所以你这么疼惜若晴?”赫臻道,“即便她还比你年长一岁。”
曦瑶点了点头,娓娓道来:“懿贵妃入冷宫那日,臣妾曾去看过她,她告诉臣妾,元皇后死于非命一説!”她抬头看赫臻,却发现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心中虽然惶恐,但话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了,“懿贵妃的眼线曾经偶然听到太后和皇后对话,才知道元皇后是被鼠尾草慢慢毒死的!”曦瑶此言一出,已感到赫臻的身体在颤抖了。
第四十四章 议政3
“天下人只知道元皇后是因病薨逝。”曦瑶这般説着,却再不敢看赫臻的脸。
“你还知道什么?”赫臻凄然地问道。
曦瑶欲言又止,她分明感到赫臻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所用之力仿佛要把骨骼捏碎了。
“这些朕都知道……”赫臻抬眼望着曦瑶,冷冷道,“只是朕一直都想不到是谁要害她,也不知道究竟什么东西里有毒。”
曦瑶的眼睛迷离了,她不确定赫臻是否真的不晓得,这一刻的他是如此的陌生。“她告诉你什么了?”赫臻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了曦瑶。
曦瑶诺诺道:“懿贵妃曾经把太后赐的用于服药甜嘴的蜜饯送还过去,从此……从此便和太后及皇后结下了梁子。”
“你是説……”赫臻脸色青紫,他迅速回忆着十五年前的一切,当时佩琴时常服用的补药全部都彻查过了,蜜饯,何尝有蜜饯?他愣愣地对曦瑶道:“那一年宫中除了张氏三位姐妹,再没有其他宫嫔了,日日给皇后送补药的……是容琴!”
“是!”曦瑶哽咽道,“懿贵妃猜测元皇后就是被那些服药时用来甜嘴的蜜饯害死的。”
“朕要杀了她,朕要杀了她……”赫臻激动异常,眼里似乎要喷出血来。
“皇上!”曦瑶摁着他,“您冷静一些,您要杀谁?如今懿贵妃都归了黄泉,死无对证,您拿什么来服众?”
赫臻望着曦瑶,眼神突然软弱下来,仿佛一个被欺骗的孩子,他声音哽咽,“朕那么信任她们,可是她们,可是她们竟然帮着那个老太婆害自己的姐姐!你要朕怎么做?你要朕怎么做?”
曦瑶的眼眶湿润了,她分明地看到赫臻眼角沁出了泪水。是!谁説男儿不能有泪?是!谁説帝王就不能悲伤?曦瑶用身体拥着赫臻,感受着他的颤抖,她要用自己的一腔柔情温暖这个孤寂无助的男人,这个自己用生命去爱的男人。
“皇上,您不要这样!”眼泪挥洒,几乎湿了赫臻胸前的衣襟。
寿宁宫里的太后完全不知道这一切,她正将若晴公主搂在怀里,但祖孙二人这样静静地坐着已然很久了,内殿里静地仿佛能听到红烛哭泣的声音。良久,太后开口道:“孩子,苦了你了!”若晴却面无表情地靠着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你还年轻,将来还能再有孩子,额驸会善待你的。”若晴点了点头。
“明日出宫后,要好好地照顾自己,把身体养好了!”若晴依旧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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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太后的声音哽咽了,“你恨皇祖母吗?”若晴凝望着前方,眼里却没有光芒,她并没有作出答复。
“你不要恨哀家,将来你都会明白的,孩子……”
若晴抬头看了太后一眼,报以凄凉的微笑,“太后,晚了,您安置吧!”説着她起身离开,缓缓地向仪门走去。
太后不舍地望着她,伸手唤道:“孩子……”随即泪如泉涌。
若晴的嘴唇被贝齿紧紧地咬住,眼泪含在眶里,她幽幽地转过来,深深地福下身子,“若晴就此拜别,还望太后日后一切保重。”语毕徐徐起身,缓缓消失在太后的眼前。“孩子……”太后声泪俱下,一无往日的威严和泰然……
“哐”的一声清脆,惊了等在殿外伺候的滕广和缘亦一身冷汗,他们不知所措地望着内殿的仪门。
“后宫干政!”赫臻的吼声传出来,“为什么你要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你要去问她?你想得到什么?你説啊?”
殿内,赫臻愤怒地望着被自己一掌打倒在地的曦瑶,脸颊上红肿的指印分明,嘴角沁出鲜血,她的身边俱是碎裂的瓷片,尚有碎片嵌进了手臂,沁出点点的鲜红。
曦瑶绝望地望着眼前的皇帝,方才她正用自己的一腔柔情温暖着的男人,这个自己用生命去爱的男人,竟然在转瞬间将自己打在地上,曦瑶此刻竟没有了泪水!
“滕广……”赫臻怒吼,滕广闻声近来,看到一片狼藉,不禁哑然,战战兢兢道:“皇上……有何吩咐!”
“传旨!”赫臻血红地眼睛却没有离开曦瑶,“恬嫔妄议朝政,居心叵测,失仪失德,特夺其封号”赫臻声音颤抖,一字一顿道,“降为八品充人,幽禁馨祥宫正殿,除圣旨外,不得踏出仪门半步,违者斩!”
“皇……皇上……”滕广惊呆了,兀地跪在地上,“皇上三思!”
赫臻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厉声骂道:“狗奴才,小心朕连你一同斩了!滚……”又回头瞪了一眼曦瑶,方才阔步而去。
滕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口里忙不迭道:“娘娘,您放宽些心,奴才会劝劝皇上的!”説着匆忙跟了出去。
殿外缘亦等早已跪了一地,待赫臻一离开馨祥宫,便冲了进来,看到主子这般狼狈地跪躺在地上,心都凉了半截。
“主子,您起来!”缘亦过来搀扶,只是忍不住哭泣,抽噎着道,“主子,您起来……起来,您的手受伤了!”
曦瑶软软地任人摆布,眼神冰冷,只是嘴里不停地喃喃道:“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哇…哇…”侧室里,臻昕哭地凄惨,仿佛感应到了母亲此刻的伤痛。
“孩子!”曦瑶从震惊和伤痛中醒过来,她望着仪门外的侧室,泪如泉涌,“我的孩子……”曦瑶努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仪门,她要见儿子,却忘了赫臻刚才的话,才到门口,便有几个方才跟着赫臻过来的小太监拦住,尖声道:“傅充人,皇上圣旨,您不可以出仪门!”
“傅充人!傅充人!”曦瑶冷笑,心在滴血。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充人,这就是我深爱的男人,我愿意用生命去爱的男人赐给我的回报?荒唐,太荒唐了。
她突然来了精神,对缘亦道:“去,去看看小皇子,看看他怎么了!”缘亦一迭声应了,但刚刚迈出脚步,便见几个老嬷嬷浩浩荡荡地走进来,直直地冲进了侧室,片刻后抱着襁褓出来,襁褓里是正哭地凄惨的臻昕。
缘亦本能地冲上去拦道:“你们要做什么?要把小皇子抱到哪里去?”
“啪!”地一声,一个嬷嬷扬手把缘亦打在地上,“没眼见的东西,还以为自己是有主子撑腰的体面人!”説罢便跟那抱着孩子的嬷嬷要走。
“你们要做什么?要把我的孩子抱到哪里去?”曦瑶哭喊着几欲要冲出来,却被几个小太监死死地拉住。
那嬷嬷冷冷地转过来,盛气凌人道:“老奴奉皇上圣旨,把小皇子抱去坤宁宫,皇上説了,如今您一个充人身份,不配养小皇子!”
“把孩子放下,把孩子放下!”曦瑶哭喊着,瘦弱的身躯却挣脱不开两个太监的束缚。
小春子、凌金等冲上来要和他们拼命,两个嬷嬷却叉腰拦在了前面,一个嬷嬷一巴掌把凌金打在地上。
“你们最好想想清楚,你们主子一旦踏出仪门,便是死罪,要死要活,你们自己看着办!”这话确实把众人等给怔了,不错,皇上刚才的那个“斩”字説得斩钉截铁,让人不得质疑。
“我们走!”一个嬷嬷扬手走在了前头,那抱着臻昕的嬷嬷立马跟了上去,一行人眼看着离开了馨祥宫。
“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伴君如伴虎”“帝王薄情”这些词汇突然间全部涌上了心头,曦瑶扑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可是孩子的哭声渐行渐远,宫殿里只听的到曦瑶伤心欲绝的啜泣。
第四十五章 香如故1
谁也猜不透这貌若天仙,宠冠后宫的恬贵嫔,究竟是哪里得罪了皇帝。赫臻亲政十五年来,从没有把哪个宫嫔打入过冷宫,即便是已逝的懿贵妃同李佳媛也都只是皇后下的懿旨。如今她被夺去一切封号,幽禁在寝宫,连仪门都不得迈出,甚至夺去了她抚养儿子的权利,这样的待遇,竟同那冷宫里的生活再无一二。
猜测、嘲讽、流言如同波涛般一浪高过一浪,可是幽居在这小小宫室里的曦瑶却对此一无所知,或许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幸运。自然,她不会晓得蕰蕴与璋瑢在涵心殿外跪求了赫臻两个时辰,最后被撵回了自己的殿阁;自然,她不会晓得若晴公主临行前询问父亲这是为了什么,却带着疑问怅然离开皇宫;自然,她不会晓得硕王妃着急上火病倒在了床上,但苦求傅嘉进宫面圣却只是徒劳;自然,她不会晓得殿阁里那些原本在宫内左右逢源的宫女太监,如今却处处遭人白眼受人挤兑!
这一切她都不会晓得,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贵妃榻上,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那一晚的对话,或者读书写字,在或者抱着那叠为儿子准备的启蒙书册久久发呆。
“主子!”缘亦进来,如今也只有她可以进来服侍,可是曦瑶似乎已经不需要服侍,她每日素餐淡茶、简单的发髻、朴实的衣着,素净地就如那秀云宫里的充人。只是她们尚且靠着家里的供给和朝廷的俸禄尽量地让自己衣着光鲜,只待一日得悦圣颜,而曦瑶似乎完全丧失了斗志。
此刻,曦瑶正坐在案前,翻阅着一本书册,专注的神情犹如赶考的书生,可是缘亦不愿意这样,她宁愿曦瑶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不这样安安静静地让人觉得揪心。
“这是参茶,”缘亦放下杯子,试图转移曦瑶的注意力,“好在我们平时收藏一些,才几日的功夫,连每日送往小厨房的蔬菜都没有了,又好在钱虢容有孕在身,她那边的供给一日都没有短过,时常地匀我们一些。”可是这话絮絮叨叨地説完,缘亦才发现自己根本找错了话题,后悔不迭。
曦瑶只是静静地看书,没有回答,也没有在意,事实上三日来,她没有説过一句话。
“主子!”缘亦劈手夺过了曦瑶手中的书卷,急切道,“您説句话呀,您这样子叫奴才的心都……”
“零落成泥碾作土,只有香如故!”曦瑶竟然开口了,眼角还带着丝丝笑意!
“娘娘!”缘亦惊讶地望着她一时莫名,合页来看,从主子手中夺下的竟是一本《全宋词》。
“驿外断桥旁,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土,只有香如故。”曦瑶悠悠地站起,踱到窗前,看着窗外丝毫不减肆虐的寒风,淡淡念道,“只有香如故,缘亦你説是吗?”
“春寒冷峭,娘娘,您还是不要站在窗边的好!”
“你这句‘娘娘’叫得极不恰当,如今我不过是个充人了!”曦瑶道。
“是!”奴婢记下了,缘亦无奈地过来,递过参茶,“您好歹补一些,两日的功夫,您已然憔悴了许多。”
“是吗?”曦瑶走至镜前,看着镜中身影,微微笑道,“到底荆钗布裙来得真实些!”
“良嫔送来一只羊腿,奴婢想给您烤……”缘亦总想着为曦瑶补补身子。
她笑道:“这番风味倒是少吃得,今晚就看你的手艺了!”
缘亦惊讶地笑起来,连连称是,于是退了出去。
众人苦求无果后,太后终究按耐不住,这日傍晚带了皇后和皇贵妃,逶迤而至,才踏进涵心殿的仪门,便听到赫臻在里头愤怒地斥骂声,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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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皇上近日心烦气躁,恐怕是体内违和,为何不传太医瞧瞧,让哀家这个做娘好不担心!”太后人为至,声先到。
赫臻寻声抬头,才看到皇后和皇贵妃一左一右地搀着她进来,手中的宣纸不禁被紧紧地揉搓在了一起。
“皇上吉祥!”皇后和皇贵妃一同施礼,她们本不愿意来,璋瑢这般得宠的妃嫔尚劝不动,若晴这般皇帝的心头肉且徒劳无功,自己虽然贵为后妃,也未必能够力挽狂澜,无谓在皇帝面前添些晦气。
“母后吉祥!”赫臻放下了手中的纸团,绕到案前向太后施礼,这却实太后万没有想到的,并且这是“母后”自己倒是有些时日没听见了。
“皇上也好,大家坐下吧!”太后招呼众人坐下,于是开口道:“皇帝,哀家实在有些疑问。”
“朕知道母后此次前来的目的,但是朕……”赫臻为难道。
“皇帝!”太后开门见山道,“恬丫头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这个你总可以告诉哀家吧!”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恬嫔她妄议朝政,朕如若不加以惩戒,难道还要让众人效仿吗?”赫臻説得义正言辞。
太后泰然道:“原来真实为了这个!皇帝!她年纪还小,恐怕懂不了这么多,你何必与她治气?况且她向来众星捧月,如今遭受这样的打击,倘若一时不自在了,那五皇子你预备叫谁来养?孩子到底不能没有亲娘!”
“孩子到底不能没有亲娘?”赫臻在脑海中重复着这句话,一股怒气冲了上来!
但是他压抑住了,赔笑道:“母后説的极是!只是如今不在宫内作出规矩,朕恐怕将来妃嫔之间干涉朝政,扰乱后宫的势态会愈演愈烈,到时候外……”
“臣妾惶恐!”皇后盈盈福身道,打断了皇帝即将出口的‘外戚干政’,自责道,“臣妾只当恬嫔年龄尚小,所以没有多加督导,才有她如今生的心高气傲。皇上若信得过臣妾,不如让臣妾来教导她,也算是臣妾的将功赎罪。”
太后接口道:“她究竟议论了什么朝政!”
赫臻面有难色,似乎难以启齿,无奈道:“她心疼老父,要求朕千万不要准了她父亲辞爵的请求,让朕用朝廷俸禄为她父亲颐养天年!”
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口中却道:“果然是个没心眼的孩子,説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也是,她一个小女子哪里懂得了这么多的为臣之道,皇上你也是冲动了些!”
赫臻颔首道:“那日……朕确实饮了些酒水!”
“酒水伤身,皇上保重龙体才是!”太后关心道。
“是!”赫臻应道,“只是朕一言九鼎,君无戏言,如今这旨意究竟要如何处置!”他期盼地看了一眼太后,似乎在説,就凭你做主了。
太后微笑道:“这个就让哀家出面吧,皇上一切放心即可!”
“多谢母后了,”赫臻的神色很愉悦,又对皇后道,“这几日照顾小皇子,让你辛苦了!”
“写皇上关心,这是臣妾的本分!”皇后盈盈笑道,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太后很是满意,起身道:“好了,皇帝烦于政务,哀家不打扰你了!”
“恭送母后!”
“臣妾告退!”一番俗礼,皇后和皇贵妃姗姗离开正殿,皇贵妃虽然自始自终没开过口,但她隐约觉得赫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但回头又认为是自己多虑了,也不再去想。
滕广送三人出来,太后留他问道:“皇帝方才为什么发脾气?”
“回老佛爷,这两日皇上时常这样,其实并没有什么烦心事,奴才瞧着恐怕是……”滕广诺诺道。
“説吧!”太后高高抬起头道。
“恐怕是那日一时生气惩戒了恬嫔,如今又有些后悔,奴才看在眼里,皇上……”他抬眼看了看皇后二人。
皇后会意,她道:“你尽管説吧!”
“是!”滕广哈腰道,“皇上这么多年来,即便是瑾贵妃,还有那已逝的陈妃,再或者如今的敬妃,皇上都未曾这么上过心。所以如今又不能收回成命,一时在心里堵了气,自己个儿和自己生闲气呢!”
“嗯!这话让皇上听去了,你就要去见你老祖宗了!”太后冷冷道,心中却暗暗笑着。
滕广自然明白她的话,匍匐在地上道:“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太后轻蔑地一笑,扬长而去,只是坐上车辇后,唤道:“摆驾馨祥宫,皇后你回去抱小皇子过来。”
一路上,车轮碾过冰雪,“吱嘎”作响,今年实在是冷,二月的天气了,却还时不时地会下场雪!
“呵!如今倒是想到我了,怪不得她们一个个去劝都无果,原来皇帝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个丫头也是,心疼父亲是好,可也不找我商量,恐怕她对我还是有些芥蒂,不敢吐露心声,不过她与皇帝説的那些话,不正是我要教她的吗?倒是省心了。”
太后这边得意地对皇贵妃説着这些,馨祥宫里缘亦已为曦瑶呈上了精心烹制的羊腿,香味四溢,连寝宫外都能闻到。
曦瑶有几日没有进过荤腥,这浓烈的香味倒是让她胃口大开,只是吃不了几口,便停了下来。
“恐怕是食欲有所减退,这样浪费了多可惜,趁热的时候,你撕些肉给凌金、他们尝尝!”曦瑶微笑道。
缘亦见曦瑶愿意进食,已经是欢心,并不强求她吃太多,于是乐颠颠地撕了一盘肉,拿了出去。
缘亦前脚才去了后院,太后一行便到了,她威严地扫过那几个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他们吓地早已跪在了地上哆嗦。
她没有叫人通报,只是径直走进了寝宫,还未至便闻到一股浓烈地香气。
第四十五章 香如故2
“你这丫头!”她进来时看见曦瑶才放下筷子用丝帕拭嘴,面前的一盘羊腿少了一大半!
“被贬至充人了,还在这里大快朵颐?”太后愤愤地坐下,嗔怒却露着慈爱的目光。
“老佛爷……”曦瑶突见这来势,连忙跪在了地上,脸上凄美的神态,我见犹怜。
太后一把搀起来,心疼道:“委屈你了!”又见她荆钗布裙,不禁啧啧道,“没受过这般苦吧?”
“老佛爷,您看她哪里受苦了,还不是在这里大块吃肉!”皇贵妃笑着道,过来拉了曦瑶坐下,“不过到底是清瘦了些!”曦瑶垂手不语。
“哪里是什么好东西!你见过羊羔子的腿这么大吗?这羊腿子没什么大补的!”太后嗔道,皇贵妃赔笑不语。
太后又道:“你年纪虽小,但也是读过书的,怎么这般不识大体?即便你不希望傅嘉辞爵,你大可以找哀家商量,怎么也不能在皇帝面前提这种事啊!后宫嫔妾,唯一的使命就是侍奉帝王和养育皇嗣,朝廷的事情,与你毫无关系,即使天塌下来了,你都不能言语一声,懂了吗?”
曦瑶莫名地看着太后,心内一阵翻滚,辞爵?我不想爹爹辞爵?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他真的……一丝灵光突然从脑海里闪过,她诺诺地朝太后点了点头,泪如泉涌。
太后满怀心疼,安慰道:“哀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不会发生的是不是!”
曦瑶根本听不见太后説什么,心内的情绪早已无法控制,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不要哭了!”皇贵妃宽慰道,“老佛爷这不是来帮你了吗?”
曦瑶抬头看着太后,只见她笑道:“一切都过去了,你只当是做了一个恶梦,从这一刻起,这里一切如旧!”
曦瑶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缘亦恰时进来,叩首道:“奴婢未能接驾,老佛爷恕罪,皇贵妃恕罪!”
“得了!”太后一扬手,“也难为你伺候的周全。”又道,“去外头告诉那几个贼眉鼠眼的,早早离了这里,倘若哀家出去看到他们,就叫他们全体脑袋搬家!”
“是!”缘亦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忙不迭地出去,却看到皇后抱着襁褓进来,她委身于一边,心内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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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谁来了?”皇后进来,笑盈盈道。
“昕儿!”曦瑶脱口而出,奔了过去……
夜深人静,太后回到寿宁宫安置,韩玉为她捶腿,缓缓道:“老佛爷今日可是给了恬主子大大的恩典了!”
她闭目闲闲道:“她的性子,绝对不在意身份的贵贱,如今能真正让她把心往我这里靠的,就只有这孩子……”
“是!”韩嬷嬷笑盈盈看着太后。
皇后回到坤宁宫,看到空了的摇篮,一阵感慨,许久,她暗自叹道:究竟是皇上急功近利,还是太后得意忘形?这出苦肉计实在是太假了,只是他们各自为营,一时竟分不清谁在明处谁在暗处。方才看恬嫔的样子,的确不像是有所准备,她的眼眸永远这样清澈,究竟她是在被谁利用,究竟我该站在哪一边?这样矛盾不已,皇后竟一夜无眠。
恬嫔被贬似乎还是昨日之事,但转眼间,就如梦一般醒了。宫中众人这才醒过来,恬嫔真的很不简单,皇帝的宠幸外加太后的宠爱,这一切都不是瑾贵妃和陈妃、敬妃等能够媲美的,她的地位远远比想像中要来的稳妥。内务府短了几日的供给竟连夜补齐,更多了许多的物件,让缘亦等人唏嘘不已。其实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治愈的便是伤心,因为即便好了,但伤疤每每遇到不自在时,仍然会隐隐作痛,甚至是剧痛。
硕王妃于家中得到消息,却没有半点欣喜,冥冥中她觉得,女儿将面对的远远不止这些,然而傅嘉一句“这是女儿的命数!”却让她感到万分的无奈。
次日清晨,太后不见安,众妃嫔便在坤宁宫向皇后问安。曦瑶一身嫔主服色盈盈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脸色苍白些,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不多言语,静静地坐在一旁。皇后丝毫不提及此事,就如曦瑶被贬的几日里也不曾提及一样,然而众人的眼光却有了改变。
出了坤宁宫,璋瑢因今日母亲进宫,只是叮嘱了曦瑶几句便匆匆离开了。蕰蕴则陪着曦瑶一同回去,两人并肩走在宫里,互相交流着孩子的事情,蕰蕴一点也不提及曦瑶被贬一事,曦瑶晓得这不是姐姐的性子,定是瑢姐姐的嘱咐,心下觉得十分温暖。
走至半路,蓉嫔和芹嫔的暖轿跟了上来,两人带着宫女太监闪到一边,她们本不介意什么,但轿子上的两人却似乎不这么认为。
“停轿!”暖轿行至两人面前,突然传出尖细的女声,説话的正是蓉嫔。
于是另一顶轿子也停了下来,两位嫔主姗姗下轿。
“芹嫔,这里你的位分稍低一些,怎么!是不是要给眼前的两位娘娘请安!”蓉嫔凤眼上提,一副媚态,却很不招人喜欢。
“是!”芹嫔一步上前,福身道:“臣妾见过两位娘娘,娘娘万福。”她的声音柔美,曦瑶隐约觉得像过世的徐婉仪,而然她们之间更相近的是至今还是女儿身。
曦瑶猜得没有错,赫臻虽然在众人进宫不久时雨露均占过一段时日,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真正得到恩宠,最多的都只是陪着皇帝睡了一夜。赫臻对于床第之事本没有太多的**,他也不想让太多人对自己有着期待,自然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因为事实绝不可能是这般的。
撇开这些,只见那蓉嫔一脸的怪笑,只让曦瑶二人觉得来者不善。
“臣妾虽然和两位姐姐一样都是正四品的嫔主,但是到底比两位姐姐矮一截,所以想着也该下轿来向两位姐姐请安呢!”説着就要福身。
蕰蕴未等她福下身子,便阻拦道:“妹妹实在客气,这是哪里的道理?你我一样的姐妹,有谁比谁矮一截的?要説请安,也实在是太见外了。”
芹嫔却道:“娘娘説的,臣妾不敢苟同。要説道理,这宫里的规矩便是理,谁犯了宫规,就是错了理。倘若臣妾等一不小心错了理,遭到惩戒什么的,那就永远别想翻身了。哪里像那王八、乌龟,摇晃着就一骨碌又翻过来了!”説着她掩嘴笑了起来。
蕰蕴正要发作,曦瑶一把拉住了她,微笑着看着两人。
果然蓉嫔开口道:“芹嫔,你好大的胆子,这里哪里有你説话的地方?还不像两位娘娘道歉!”
芹嫔福身道:“臣妾冒犯了,不过请贵嫔娘娘不要见怪,臣妾可没説您是王八哟!”
蓉嫔一阵怪笑,她道:“你这傻丫头,贵嫔娘娘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哪里会误会你的话!”
“蓉嫔!”曦瑶开口,一脸的严肃,“你觉得很好笑吗?”
蓉立刻收了笑容,柳眉倒立,不屑地看着曦瑶。
“芹嫔你跪下!”曦瑶喝道,一下把芹嫔给怔住了。
良嫔身边的小丫头春喜存心一个踉跄,顺势把芹嫔推倒在了地上,她愤恨地白了春喜一眼,却不敢再起来。
“你刚才不是説‘理’吗?”曦瑶眼角余光撇见蓉嫔正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她却不去理会,只是厉声对芹嫔道,“本宫贵为六嫔之首,凡嫔以下,各宫的行为礼仪是由本宫管理你可知?今日本宫就教教你什么是道理。”
蕰蕴不解地望着曦瑶,有些惊讶。
“本宫告诉你,刚才本宫没有误会你的意思,而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你当面侮辱本宫是王八!”曦瑶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凌厉。
芹嫔惊恐地望着她,随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蓉嫔,只见她也是呆若木鸡。
曦瑶继续道:“这话如果让老佛爷知道了,你是死是活,本宫也不敢保证。但是本宫为人宽厚,决不会去向上面告状。今日就罚你跪在这雪地里两个时辰,一刻……都不得少!”
曦瑶头也不抬,继续道:“蓉嫔,就麻烦你在这里看着,宫里的规矩你应该比芹嫔她清楚的多吧!”
蓉嫔一时语塞,气愤地看着曦瑶,紧紧咬住嘴唇。
曦瑶冷冷一笑,伸手拉蕰蕴,“春寒冷峭,姐姐随妹妹回去喝杯茶可好?”説着便拉了蕰蕴离开。
寒风里,芹嫔跪在雪地里,无助地哭了起来,只听到蓉嫔的声音随风飘过来,“没用的东西,哭什么?”
蕰蕴跟着曦瑶快步走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问道:“妹妹,你何时变得这般,这般……”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这般没了涵养,和她计较这些?”曦瑶笑道,她了解蕰蕴的性子就是这样。
蕰蕴点了点头,道:“你根本无需和她计较,她不过是图一时的口快,你这么做,倒让人觉得你不可一世了。”
曦瑶携了她,继续缓缓向前走,慢慢道:“昨日我读了预备给昕儿启蒙用的宋词,却发现自己竟忘了许多儿时学的词句。姐姐,你可还记得陆放翁的‘咏梅’?”
“嗯!”蕰蕴点了点头。
第四十五章 香如故3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土,只有香如故!”曦瑶缓缓颂道。
蕰蕴思量片刻,似乎明白了曦瑶的心中所想,感慨万千,眼前这一个小小的女子,竟已将世事看得这样透彻!
曦瑶报以自信的微笑,开口道:“孤芳自赏,终究苦楚,人生要灿烂一些,才不枉走一遭!”蕰蕴心下明白,便不再多説,携着她向馨祥宫走去。
几日后,曦瑶依旧没什么机会见到赫臻,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但不见圣颜,又要怎么问他?太后虽不晓得曦瑶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重新撮合这对鸳鸯,还的确是她着手要做的事情。
这日曦瑶受太后传召前往寿宁宫,轿至宫门,才发现赫臻的车辇已停在了宫门外,心内一阵激动,安步而入。
殿内,太后正在与帝后闲谈,曦瑶的到来立刻打断了三人的谈话,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徐徐拜倒,曦瑶依例施礼,但她盈盈站起来时,已是眼眶湿润。
“皇帝!”太后笑着对赫臻道,“恬丫头早就知道错了,哀家今日叫她过来给你赔个不是,夫妻之间还有什么解不开的仇?”
赫臻颔首道:“要老佛爷操心,朕实在罪过了!”
皇后笑道:“恬嫔,你不是説要给皇上赔不是吗?如今皇上在这里,你还站着做什么?”
曦瑶一愣,随即无奈地缓缓移到赫臻面前,福身道:“臣妾……”她压抑了自己的情感,哽咽道:“臣妾妄议朝政,利益薰心,不该恃宠而娇扰乱君心,不该惹恼皇上,不该……”
“行了!”赫臻唐突地打断了曦瑶的话,一丝不忍迅速闪过,却依旧铁青了脸道,“朕知道了,何必让太后这般操心?”
“是……”曦瑶站起来,委屈难当。
皇后打圆场道:“这才是,以后要记在心里,谨守宫规,好好侍奉皇上才是。”説着把曦瑶推到了赫臻的身边,曦瑶不由得一阵局促。
太后“呵呵”一笑,道:“瞧瞧这丫头,哀家説她不过是个没心眼的孩子,皇帝你説不是呢!”
“是!”赫臻应付道。
太后笑着对皇后道:“哀家有些乏累,皇后伺候哀家去歇息如何?”
“是!”皇后自然会意,连忙过来,转身对曦瑶道,“恬嫔,好好服侍皇上!”
“皇帝!”太后临走时道,“刚才哀家的话还是要记在心里,家和万事兴!”
“朕记下了,母后好生歇息。”赫臻起身道。
太后笑而不语,由皇后挽着进去内殿,皇后至仪门处回首一望,却是神色黯然。
赫臻跨步离开,曦瑶无措立在原地,赫臻走至宫门时停下脚步,淡淡道:“回你住的地方去吧!”
“皇上!”曦瑶唤了一声,鼓足勇气道,“臣妾想请您去馨祥宫坐坐!”
“朕不想去那里!”赫臻背对着她,曦瑶无法看到他的神情,他缓缓道,“好好照顾臻昕就好了!”
“皇上!”曦瑶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她道,“小皇子想见见他的父亲。”
赫臻叹道:“朕想见的时候,自然会叫人抱来。”
“皇上!”曦瑶唤道,“臣妾想见见您,臣妾想再为您冲一杯安逸茶!”
“不要説了……”赫臻道,“朕叫你回去,难道你还是要忤逆朕的旨意吗?”
曦瑶再没有唤他,而是提裙跑上去拦到他面前,赫臻没有料到她会过来,于是脸上疼惜、不舍、无奈统统进入她的眼里,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曦瑶红唇微启,声不传六耳,却直直进入了赫臻的心里,“臣妾説过,千金担愿为皇上分担。”
赫臻再也无法伪装自己,颔首高声道:“滕广,摆驾馨祥宫!”説着一手搂住曦瑶,快步离去!
车辇上,两人热烈拥吻,至宫门,赫臻抱她入宫,近黄昏,两人相依床榻。
终于从凄凉中醒来,曦瑶的身体仿佛重新注入了温暖,她紧紧依偎着赫臻,担心他下一刻就要离去。
许久,赫臻开口道:“那日朕实在出于无奈!朕伤了你,也伤了你的心。”
曦瑶微笑着,轻轻摇头,不言语。
赫臻抚摸着曦瑶的秀发,疼惜道:“怎么不説话!”
那一日曦瑶分明在赫臻看自己的最后一眼中看到痛苦,可是之后他派人来夺走孩子,自己的心都凉了,便无暇再去思索,冷静了几日,方才隐约觉得不对。太后那日劝解中所説的一切,让她更加肯定了赫臻的用意,到如今,曦瑶沉静于赫臻对自己的疼惜之中,沉浸于这份幸福之中,“臣妾只想静静地守着皇上!”
“瑶儿!”赫臻垂首吻她,低声道,“朕想过了,朕需要你!”
曦瑶抬头看他,微笑道:“臣妾等的就是皇上这句话!能够陪您在梨花树下细数人生,臣妾就要与您共进退。”赫臻一阵动容。
“皇上!”曦瑶问,“您接下来预备怎么做?”
“朕这样一闹,你猜太后会怎么想!”赫臻问道。
曦瑶眼眸灵动,笑道:“臣妾想听皇上説?”
“呵呵!”他笑道,“太后那么聪明,想请君入瓮实在太难!但是主动和被动不过一线之间,瑶儿,朕要你向太后示好!”
“示好!您是説示好?”曦瑶爬起身看他。
赫臻点头道:“不错,如果朕猜得没错,太后一直都希望能够拉拢你,毕竟你们沾亲带故,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总比委托别人来的强。你看如妃,她再怎么逆来顺受,依旧不过得到个协理后宫的权利。”
曦瑶点了点头,垂首道:“其实臣妾也是这么想得,那日从坤宁宫回来的路上,蓉嫔姐妹二人对臣妾出言不逊,依着平日里,臣妾一定不会计较,但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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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怎么了?”赫臻笑着道,有些好奇。
曦瑶不好意思道:“臣妾拿出六嫔之首的气势,罚她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
“呵呵……”赫臻笑道,“朕还以为你把心里的怨气撒到别人身上呢!心想怎么瑶儿不能体谅朕的心情吗?”
“皇上您知道……”曦瑶惊讶道。
赫臻宠溺地将她揽入怀中,“就如你细数朕离朝的岁月,这几日你吃穿如何,朕都一一知晓,更不要説光天白日把人家撂在雪地里了。”
曦瑶嘟着嘴依在赫臻的怀里,呢喃道:“皇上您尚且知道这件事情,难道太后就不会知道吗?如果臣妾不把她撂在雪地里,指不定太后会怎么寻她的麻烦呢!”但曦瑶突然觉得,她们之所以来冒犯自己,定有其他的原因,就好比当初缘亦带着自己闯入瑾贵妃的浮云亭,那时缘亦是奉了太后之命欲借此让自己引起皇帝的注意,而如今蓉嫔她们……
“这么説来,瑶儿还是大善人喽?”赫臻笑道。
“这是自然的!”曦瑶笑着道,心中却苦笑,如今的我为何会这样想别人?
笑声过后,赫臻严肃了神情,低声对曦瑶叮嘱了一些,她含笑点头表示应允。
第四十六章 往事如风1
皇宫又恢复到平静里,曦瑶承恩侍欢,好不让人嫉妒。她并没有刻意地去向太后示好,而是一如既往地温顺谦逊,只是潜移默化间,让太后渐渐感觉到自己和她越来越靠拢,往往不经意间的变化,才能够让人平静地接受。
再过几日便是曦瑶的生辰,这一日蕰蕴抱了小皇子来玩,谈到璋瑢,曦瑶方才发现自己只顾着赫臻的嘱托,已是好几日没有见到姐姐了。
蕰蕴嗔道:“你和皇上郎情妾意,自然不闻外头的事,瑢妹妹已经病了好多天了!”
“怎么会病了?”曦瑶有些着急,“我们去看看她!”
蕰蕴叹道,“现在去不了了,皇后已下令敬妃安居养病,不得随意出入,自然我们是进不去裕乾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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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应该知道的,”曦瑶纳闷道,“怎么他从来没有提过?姐姐究竟是什么病,怎地就要幽居了?”
蕰蕴无奈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晓得陈夫人进宫之后她便病倒了,只听説是伤寒,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曦瑶心下着急,自责道:“都怪我,怎么就忽略了姐姐!如今她一个人在宫里幽居,怎么好呢?”
“你也别担心,她向来都能照顾好自己,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当初你病了,不也是这样吗?”蕰蕴宽慰道。
曦瑶微微摇头,担心不已,是夜询问赫臻,他也説是染了伤寒,才幽居的,曦瑶便信了。
终于到了曦瑶的生辰,赫臻的赏赐自然不必多説,太后特地请皇后张罗了几出戏文,摆了水酒,只请了各宫妃嫔前来共同欢度,并没有惊动皇帝。让曦瑶惊讶地是,璋瑢突然病愈出宫了,也同样出现在了寿宁宫,一身华服,明艳动人,却是脸色苍白似乎大病初愈,众人寒暄一番坐定下来。
因为担心,曦瑶时不时地会看看璋瑢,但见她只是视而不见,左手拨弄着右手的护甲,心事重重的样子。
众人向曦瑶道喜之后,便纷纷过来向太后敬酒,德妃拿了酒壶携了女儿盈盈地走来,福身道,“今儿臣妾可是高兴呢!老佛爷又赏酒吃,臣妾谢老佛爷恩典了!只盼着您精神好,身体好,咱们才能有酒喝,有戏看呢!”
众人一阵欢笑,太后骂道,“亏你还领了女儿过来,也不怕教坏了她!”説着招收道,“珣儿过来……”
若珣蹦蹦跳跳地钻入太后怀里,她自然不晓得大人们在笑什么,只是呢喃道,“老祖宗,这戏里的人白脸儿、红脖子的,珣儿不喜欢,珣儿想去别处玩!”
太后对着德妃道,“看看,果然随了你,一点儿没静的时候。”继而对若珣道,“皇祖母应了,去玩儿吧……”
若珣喜笑颜开,离了太后便往要跑开,德妃嗔道,“不要跑远了,一会儿嬷嬷们找不着你?”
太后嗔道,“你何苦管着她,把孩子唬的,今日就让她玩去吧!”説着便让嬷嬷带着若珣出去了。
德妃笑道,“老佛爷您先别骂我,喝了臣妾手里这杯酒才是……”説着把酒杯递到了太后嘴边。太后一饮而尽,众人一阵叫好,于是如妃也过来凑热闹,太后又喝了几杯,嗔道,“真真要灌醉了哀家呢!”众人一阵欢笑,两人这才归了座。
于是璋瑢也从容地走到太后座前,从案上拿起酒壶,盈盈笑道:“臣妾这几日养病,多亏了老佛爷心疼赐了这么多补药,身子才养得快些,臣妾敬老佛爷一杯酒,多谢老佛爷的恩典。”
韩玉过来接了酒壶,为太后的酒杯里斟满了酒水,璋瑢笑靥如花,徐徐拜倒,“臣妾恭祝老佛爷万福金安!”
“好!”太后笑着应了,恐怕是已多饮了几杯,故而没有举杯饮酒,只是道,“哀家心领了!”待璋瑢回到座位上,太后对几位嫔妾笑道,“你们就免了,哀家可是要醉了,大家都随一些才是……”众人听了便都欠身应诺了。
“皇祖母!”若笙公主盈盈地走过来,虽然依旧娇弱不已,但是自从出痘之后,她的身体竟比之前好了许多,如今都能出门走动了。
“好孩子!”太后将她揽在怀里,慈爱道,“你别跟着珣丫头到处跑,你身子单弱,乖乖地坐在哀家身边看戏。”
“知道了!”她顺从地坐下来,看了看旁边的母亲,皇贵妃也是一脸的喜色。
太后道:“笙儿,你的命还是你恬姨娘替你从阎王爷面前抢回来的,这么久了,你有没有谢过姨娘呀!”
她看了一眼母亲,柔柔道:“娘带着笙儿谢过姨娘了,笙儿还时常去姨娘殿阁里玩耍,小弟弟长得很可爱。”
“这就好!”太后笑着道,“今日是你姨娘的生辰,去给她敬杯酒,就説祝姨娘青春永驻!”説着将方才的那杯酒递给了若笙。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若笙捧着酒杯,怯生生地走到曦瑶面前,递上酒杯,将方才太后説的又重复了一遍。
曦瑶笑不迭地接下酒杯,夸赞了几句,正要举杯,却听到一声高呼“皇上驾到!”,便放下酒杯,随着众人一同迎了出去。
一番俗礼过后,赫臻挽着若笙坐下,看着女儿身体一日好似一日,他也欢喜,加之今日是曦瑶的生辰,他的脸上满是笑容。
“皇上到底是喜欢凑热闹的,哀家没有请你,你倒自己跑来了。”太后开玩笑地对皇帝道,其实皇帝能来,她已很是得意。
赫臻笑道:“朕还以为母后怪儿子每日打理政务疏忽了您,这才不请儿子前来,这会儿是特特来给母后赔不是的。”
众人一阵欢笑,其乐融融,只是曦瑶惊讶自己案上的酒杯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但只当是侍女收去了,也不多计较。
韩玉拿起酒壶替赫臻斟了杯酒,赫臻举杯欲饮,却被一阵哭声打断,赫臻自然没有饮酒,随着众人将目光转向哭声的来源。
只见若珣从后殿跑出来,惊恐万状地地哭泣着,几个嬷嬷以为殿内有什么东西吓到了公主,早就奔了进去,但片刻后便听到了嬷嬷们的惨叫声。
若珣抽抽噎噎地含糊不清,皇后听着她的只字片语,早就脸色刷白,一阵强烈地不安从心中涌过。她越过众人飞奔进内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二皇子早已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中毒身亡,身边还放着一只空酒杯。边上的几个嬷嬷瘫软地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哭泣。
众人跟了进来,大惊失色,曦瑶失声喊道,“酒杯怎么在这里?”大家等不到询问曦瑶究竟怎么回事,皇后已经颓然晕厥。
赫臻疯也似地冲过去抱起儿子,大声地吼道:“太医!太医在什么地方?”
然而一切都晚了,太医们的到来只是再一次宣布二皇子的死亡,赫臻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把太医和众人赶出了殿门,将自己和臻海的尸体关在寿宁宫的内殿里。
太后也承受不住打击,昏昏沉沉,同皇后一起躺倒在偏殿。皇贵妃主持大局,将众人遣散回去,只留下了曦瑶、德妃还有若珣公主。
三人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若珣喝了宁神汤,安静下来,躲在母亲的怀里低声地啜泣着。
三四个时辰过去,夜渐渐地深了,奴才们在正殿里放置了许都暖炉,才不至于寒冷,然而殿门依旧紧紧关着,里面悄无声息。
曦瑶端坐在那里,思索着方才发生的一切,那只酒杯的确是太后要若笙端给自己的,里面的酒……韩嬷嬷……太后……我……韩嬷嬷……赫臻……天!
“嘎……”一声,赫臻打开了寿宁宫的殿门,把曦瑶从回忆中拉回来,赫臻怒目望着正殿里的四人,深沉的声音响起来,“德妃,带着若珣进来……”
德妃诺诺应了,抱起去女儿匆匆进去,殿门又一次地被关起来。
内殿里,赫臻爱抚着女儿,温柔地问道:“好珣儿,告诉父皇,二哥哥的酒杯是从哪儿来的?”
若珣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父亲,她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情,那天她哭闹着找三哥哥的时候,皇后把她抱回坤宁宫内殿就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什么是死了,此刻她心里的是如何的难过恐怕无从知晓,但是孩子永远是那么纯真,眼神清澈如一潭湖水。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母亲,转过头来怯生生对父亲道:“二哥哥説他从来都没有喝过酒,母后从来都不让他喝酒,儿臣……儿臣就説外头这么多酒,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拿一杯,不会有人晓得的。正好……正好父皇你来了,大家都出去迎你时,我们就……我们就偷偷地拿了离仪门最近的那张几上的酒杯,里头……里头有酒。二哥哥喝了几口,就马上……”説着説着,她又止不住哭泣来了,抽噎着问赫臻,“二哥哥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和三哥哥一样死了?”
赫臻将她抱在怀里,痛苦万分,德妃上前将女儿抱开,低声道:“皇上,这事情终究要处理的,您要节哀顺变。”
赫臻望着她,问道:“那张几案是谁坐的?”
德妃不假思索道:“是恬贵嫔,她已然等在外面了!”
“你带着若珣出去吧!”赫臻扬手道,“叫她进来!”德妃点头,带着若珣离开。
片刻后,曦瑶姗姗进来,她站住脚步,凝望着自己的爱人,不过几个时辰,为什么就显得这般沧桑?
“坐下吧!”赫臻坐在床榻边,看着再也不会醒过来的儿子。曦瑶依言坐下,静静地望着他。
“如果那杯酒是你饮下的,朕该怎么办?”赫臻转过来,竟已泪流满面。
曦瑶扑过去,跪倒在他的膝下,摇头道:“如果可以,臣妾愿意用自己去换回二皇子,臣妾真的愿意!”
“瑶儿……”赫臻抱着她的,失声痛哭。
“皇上!您节哀……”曦瑶不晓得该説什么,这一刻她后悔方才没有饮下这杯酒,那么二皇子也不会夭折。
赫臻宣泄了痛苦,渐渐收了泪容,一个男人、一个帝王可以在一个女人面前痛哭,试想如果曦瑶饮下这杯酒,赫臻又将如何?
沉默了许久,赫臻开口道:“他们查得怎么样了?”
第四十七章 往事如风2
曦瑶望着臻海冰冷的尸体道:“太医説正殿酒宴上所有的酒,只有太后的那壶酒有毒,是大理寺用来处死十恶不赦的罪犯时才用的‘夺命散’,”她痛苦地继续道,“用水送服,会使人周身奇痒难当,最后疯狂而亡;遇酒则毒性加剧,见血封喉,毫无还阳之力!”
“难道那壶酒太后没有喝过?”赫臻冷静下来,问道。
曦瑶摇了摇头,道,“方才皇贵妃问了韩嬷嬷,韩嬷嬷説太后因众人敬酒,早就喝空了一壶酒,这一壶只斟过两杯酒。”
“一杯给了你……”赫臻怔怔地看着曦瑶,“还有一杯给了朕?”
“是……”曦瑶颤抖地説出这个字,她不晓得赫臻此刻是如何想象这件事情的,她哽咽道,“太医还説,那壶酒里的毒量很少,相反您酒杯里的酒更毒一些。”曦瑶抽噎起来,“如果您刚才喝了那杯酒……那臣妾要怎么办?”
赫臻拥着曦瑶,眼神冷凝起来,透出阵阵杀气。
裕乾宫里,璋瑢静坐在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冷冷笑起,却止不住泪水流下来。
案上那只裂开的护甲犹如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剜着她的心,她颤抖地抓起这只护甲,缓缓地走到暖炉前,抬手掷入,看着炉中通红的炭火一点一点将原本亮灿灿地护甲吞噬。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是无辜的……”她痛心地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她无法想象,几日前母亲进宫,给自己带来的尽是一辈子的伤痛。
“孩子!这是你爹要娘带给你的补药,一会儿叫紫莲用酒给你冲了喝下!”
璋瑢厌恶地对母亲道:“怎么,难道又是得子的药?女儿不要再喝了,喝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你爹爹只説是补药,我问他补什么的他也不説,不过他要你一定喝下去,对你绝对不会有坏处的。”陈夫人安慰道,“孩子,难道爹和娘还会害你不成!”她唤来紫莲去冲药,并説要亲自看她喝下去。
那碗药奇怪地味道璋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是凭她自己积累的药材学识,当时她也闻不出这药里究竟有什么,何况这粉末状的药剂竟是连药渣都看不到,因想父母终归不会害自己,这才忍耐喝了下去。
但是翌日,她下身剧烈地疼痛,流红不止,唤来太医……
“娘娘!您是不是服用了……”梁太医替璋瑢把脉,并闻了闻盛药的器皿后,面有难色。
璋瑢隐约觉得不对,她怒道:“説……”
“您是不是服用了民间烟花之地常用的……常用的给那些烟花女子……”梁太医心一横,直直道,“这是花街柳巷的偏方,取蚕蛻纸一尺,烧为末,以酒送服……便终身不产!”
“够了……”璋瑢怒吼,“你滚……如果敢説出去半个字,我就要了你的命!”
“是!是!”梁太医叩头如捣蒜,开了几副止血的方子,匆匆离去。
又过了几日,陈东亭派人送来了书信……
“你娘不晓得这件事情,爹爹终究是对不起你了。但是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对皇后和太后有所威胁,太后才不会对爹爹不利。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爹爹不这么做,恐怕你的命也……”璋瑢疯了似的撕毁了信纸,软软地倒在床上,如同死了一般沉寂!
璋瑢从回忆中抽身,“虎毒不食子……为什么会这样?”
寿宁宫里,赫臻振作起来,打开殿门,唤奴才准备梓宫,并进来装殓儿子的尸体,可是皇后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疯了一般冲到内殿,抱着儿子的尸体,放声大哭。
赫臻此刻却硬下了心肠,连声唤奴才进来装殓,皇后死死抱着儿子不肯放手,“皇上!皇上您心疼臣妾吧!您不要把臻海带走,不要……您让臣妾再看看他,皇上……臣妾求你了……皇上!”
皇后完全不顾礼节,不顾仪态,死死地抱着臻海的尸体,不住地呼唤着,“儿子,你睁开眼看看母后!儿子……你怎么抛下母后了,你怎么能这样?儿子,母后求求你醒醒啊……”
“来人!”赫臻大声道,“把皇后拉开,把二皇子送到梓宫,设案供香!”
几个嬷嬷得令过来搀扶皇后,可是皇后哭着大声喝道:“你们要做什么,滚开,不要过来,你们不要把我的儿子带走,不要把我的儿子带走!”
“皇后!”赫臻过来,对皇后严肃道,“让儿子安心地走吧!”
皇后涕泪滂沱,妆容完全散化开来,她死死抱着儿子,苦苦哀求道:“皇上,我求求您,不要把臻海带走,不要,求求您,让我和儿子待在一起,求求您!”
赫臻道,“皇后你不要这个样子,眼泪会弄坏了儿子的尸身!”
皇后放开儿子,对着赫臻不住地磕头,咚咚声响,让人惊心,“皇上!我求求您,不要带走臻海,不要,不要带走我的儿子!”
几个嬷嬷趁势把皇后架开,太监们过来抬臻海的尸身,皇后疯了似地扑过去,无奈被架着双手无法阻拦,她声嘶力竭地苦苦哀求着这几个奴才,求他们住手,可是圣命难违,几个太监快速为二皇子穿了衣服,眼看就要抬走。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放手!求求你们放手!把儿子还给我……”皇后匍匐在地上,奋力地想冲过去阻拦,奈何回天无力,竟昏厥过去
曦瑶早已在一边哭地气喘不匀,但还是过来搀扶,皇贵妃也哭地没有了力气,怎么也扶不起皇后来,寿宁宫里一片愁云惨淡。
赫臻神色黯然,吩咐道:“你们好生看着皇后!滕广,召集众臣,聆政殿议事!”
“是!”滕广一声应诺,引着赫臻离去。
曦瑶凄然地回到馨祥宫,她身心疲惫,钱虢容受了惊,胎动不安,她也无力去照看。摇篮里,儿子正睡得香甜,这才发生的不幸也没能打扰他,曦瑶喃喃道:“昕儿,娘只求你安安稳稳地长大。”
是夜,皇后再一次醒来,跌跌撞撞地冲到臻海的梓宫,看到儿子躺在棺材之中,泪如泉涌,跪倒在棺材边,任谁也拉不开。
然而正当宫内众人伤心欲绝之时,聆政殿里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赫臻势要追究此事,将大理寺慎刑司一干大小官员全部扣押,要彻查药物的来源,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赫臻竟然将礼亲王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所有门客一并缉拿!
赫臻将二皇子被害一事,上升到了弑君篡位,让众臣乍舌不已。由于臻海之死传开时,礼亲王正带着儿子在寻花问柳,被不知情的家丁从温柔乡带到皇宫时才知道二皇子死了,自己还来不及部署,就被太监们请进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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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赫臻以弑君篡位之罪将他及儿子等缉拿时,他高声喊冤,并质问赫臻:“敢问皇上,究竟有什么凭证説老夫弑君篡位?皇上!”
赫臻冷冷一笑,“宫中御酒皆由你掌管的内务府负责采买进贡,如今酒中有毒,朕不找你,还找谁?”随即大吼一声,“拖入天牢,任何人都不得见!”
“成骏!”赫臻大声道,“立案追查,去硕亲王府宣旨,虽然傅嘉体力不济,但也要他辅助与你!”
成骏似乎早料到有这一天,胸有成竹,抱拳道:“臣遵旨!”説着便转身离去。
第四十八章 永远守护您
余下众人之中不乏礼亲王的走狗,尽管赫臻出师之名实在牵强,毕竟这酒中的毒完全可以是后来加进去的,但是大势所趋,谁也不敢再多説什么。纷纷俯首高呼万岁,并请皇帝节哀顺变。
赫臻第一次感到真正将众臣压制在自己的威严之下,他一挥手,扬长而去。
臻杰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他才得知亲弟弟命丧黄泉,还没来得及悲伤,此刻父亲又大动干戈将外祖伯父及表兄弟一皆打入天牢,瞬间的变幻,让他不知所措。
臻杰离开朝堂,来到臻海的梓宫,看到母亲瘫坐在地上,他试图扶起母亲,可是皇后却死死抓着棺木,不肯放开。
“母后!”臻杰哽噎了,“您这样,哪里还有国母的样子?”
皇后冷冷道:“你弟弟死了……”
“儿臣知道!”臻杰松开了手。
“你难道没有一点悲伤吗?”皇后目光冷凝。
臻杰悲伤道:“儿臣怎么可能不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母后您终究要面对一切的。”
“但是我现在不想面对,如果你是来劝我走的,那你就离开这里,不要吵到你弟弟!”皇后将脸贴在棺木上,泪水涟涟。
“母后!”臻杰唤道。
皇后勃然大怒,喝道:“住嘴,你给我离开这里,我説了,不要吵到你弟弟!”
臻杰无奈地退出去,走至门口,他低声道:“礼亲王一干被捕,罪状是弑君篡位,臻海的死绝对不这么简单,母后,您这样子怎么能帮弟弟找出凶手?”
皇后冷冷道:“找到了又怎么样?你弟弟还能活过来吗?”臻杰黯然地看着母亲,静静地守在门口,没有离开。
皇后自然知道儿子的心事,她无力道:“你去吧!去帮你父亲,这里不需要你!”
臻杰没有一点动摇,道:“父皇此时不需要儿臣,但是母后,您需要儿臣!”
一丝暖流划过心里,皇后缓缓地松开手,臻杰上前抱住母亲,低声道:“母后,您还有儿子,儿子会永远守护您!”
“臻杰……”皇后再次放声大哭起来,她依靠在儿子的胸前,身体随着抽噎而颤抖,“你弟弟死地好惨……好惨……啊……”
皇后的哭声撼动着每一个人的心,遥遥传至皇宫的每一个角落,裕乾宫的前院自然也能听得到这令人揪心的哭声。
“你家主子呢?”曦瑶带着流芸缓步进入裕乾宫,却见紫莲等守在殿外,“你们怎么不在里面伺候?有谁来了吗?”
紫莲道:“没有人来,娘娘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里面了!”
“难道娘娘的身体还没有好吗?方才太乱,本宫都没好好和她説话,这会儿便想过来看看!”曦瑶温和道,“娘娘她究竟是什么病?”
紫莲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道,“贵嫔娘娘您进去吧!娘娘她就在内殿呢!”
曦瑶觉得紫莲的神色有些奇怪,知道是再问不出什么的,心里只担心姐姐,便留下流芸独自进去了。
“姐姐你坐在地上作什么?”曦瑶走进璋瑢的寝宫,然璋瑢竟就地坐在暖炉边,目光凄迷。
她缓缓抬头,看着曦瑶,“你来了!”
曦瑶蹲下来,单膝跪在地上,关切道,“姐姐,你怎么了?身子不爽吗?”
“不是……”
曦瑶心里感到一丝不安,説道:“不如叫太医来看看,这样拖着可不好!”继而又道,“可是如今宫里那么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太医在御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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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瑢突然问道:“二皇子怎么样了?”
“他……”曦瑶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他自然是死了,死得好惨……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孩子!”璋瑢苦笑道,“又是孩子……”她突然哭了起来,仿佛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溃,“孩子,我不是有意害死你的,我不是有意害死你的……
第四十九章 一旨斩立决
曦瑶惊呆了,她直直地看着璋瑢,颤抖地嘴唇吐出几个字,“姐姐,你説什么……你説什么?”
璋瑢的笑意诡异,她指着暖炉中已然被烧黑的护甲,冷笑道,“那‘夺命散’,就在那里……”
“护甲……护甲……”曦瑶突然记起方才姐姐时不时地就摸着自己的护甲,突然记起方才姐姐用太后桌上的酒敬酒,可是不可能,曦瑶不相信,“不可能,姐姐你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下下毒?你骗我,你骗我……”
“这只护甲裂了,指尖有缝隙。”璋瑢冷笑道,“只要把毒药装在里面,只要我能拿到酒壶,只要指尖碰到壶嘴,那么毒药就可以……”
她不再説下去,只是举起自己的右手,中指上俨然包裹着油布,她冷冷道,“我不会再给自己下毒了……”
曦瑶这才知道为什么太医説酒壶里的毒很少,顿时泪如泉涌,她紧紧抓住璋瑢的肩膀,哭道:“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你告诉我!你説话呀?”
“你要我説什么?説什么?”璋瑢难以压抑自己的痛苦,她哭喊道,“你要我説什么?”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曦瑶瘫软在地上,无力地掩面而泣,“二皇子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还有……还有你差点就要害死了皇上,害死了皇上……甚至……甚至你明知道我和皇上要喝那杯酒,你都没有……”
“无辜……无辜……”璋瑢轻声凄惨道,突然她大声吼道,“那我呢……那我呢?我呢?”
曦瑶质疑地看着她,璋瑢凄凉地笑起来,笑容那样骇人,“我不能生孩子了,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我永远也不可能做母亲了。妹妹!妹妹!你要我怎么办?”她痛苦地颤抖着,“要我怎么办……”
“我不信,”曦瑶摇头,“我不信,”她扑过去抱着璋瑢,“姐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骗我的对不对?”
璋瑢无力地靠在曦瑶身上,痛苦道,“是真的,是……真的,但我只是想报复太后……我没想害臻海,我没想害他……我更不会想害皇上,我想阻止的,我想阻止的……”
她放声大哭起来,泪水湿透了曦瑶的衣襟。璋瑢哭泣着将事情得始末告诉妹妹,然而每一句话都刺痛着曦瑶的心。
曦瑶无法想像姐姐的父亲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而这一切最终导致了臻海死于谁也无法预料的意外。
曦瑶支撑着璋瑢的颤抖,她由心疼惜姐姐的遭遇,但面对二皇子无辜的死亡,面对赫臻的险些遇害,她第一次,第一次从心里不愿意原谅她……。
一连几日,成骏和傅嘉连连呈上礼亲王的种种罪状,圈地、贪污税银,残害忠良,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足以将礼亲王千刀万剐的罪状,令人乍舌。这一切,赫臻早已安排傅嘉与成骏长达几年暗中调查,只等让他见光的那一日。
寿宁宫里,太后病体恹恹,身心俱碎,这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让她再也无法打起精神,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在如此伤心的情况之下还能冷静地对付自己娘家一族。
他知道如今的皇帝她再也无法驾驭,甚至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彻底从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心中走出来了。
并且成为他的敌人,然而这一切,并不她希望的。更让她伤心的是,若晴公主一直都没有进宫来看她,她知道,若晴终究是不会原谅自己了。
礼亲王被迅速定罪,除弑君篡位外,十七条罪状将他打入深渊。一旨斩立决,让赫臻将这块压在自己心头长达十五年的石头彻底放下。
朝堂之上再也听不到礼亲王这个老狐狸不可一世的高呼,从此用贤纳士,朝廷将是一派新的景象。
朝廷之事的尘埃落定,最终唤醒了赫臻内心丧子之痛,他来到儿子的梓宫,皇后依旧坐在那里,只是有了张椅子,而棺木已经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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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赫臻走到她身边,伸手搭在她的肩上。
“皇上您来了!”皇后的声音已经哭哑,脸色惨白。
赫臻离开她,走至臻海的棺木边,伸手欲碰,皇后阻拦道:“他睡了,皇上就不要叫醒他了,海儿再也不用天未明便去读书了,他可以饱饱地睡觉了!”
“文琴!”赫臻唤道,皇后抬眼看她,微笑,却那样惨淡凄凉。
赫臻叹道:“礼亲王一案……没想到他竟然误害了臻海!”
“皇上何必骗臣妾?”皇后凄冷道,“这一切臣妾都明白,这一天您也等了许久了……”
第五十章 蒸蒸日上
赫臻蹙眉望着她,皇后将目光交汇在赫臻的脸上,苦笑道:“皇上您不记得了,臣妾説过,不管您有什么决断,臣妾都站在您这一边,不论是灭了臣妾娘家一族,”她哽咽,但再也没有眼泪,“不论是牺牲我们的儿子!”
“文琴……”赫臻似乎有一丝的愧疚。
皇后缓缓地站起来,身上的宫服随着她的步伐来回晃荡,几日的功夫,她已瘦的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她走到香案前,点燃一束香,递给赫臻,“皇上,您送送儿子吧!虽然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但这是臣妾最后的愿望,您不要让儿子走得太孤独!”
赫臻依言将香插在了香炉里,对皇后道:“今日在儿子的面前,朕要问你一件事!”
皇后自己添了一束香,对赫臻凄绝一笑,“今时今日,皇上您还想知道什么?”
“佩琴她……”赫臻问道。
但皇后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臣妾可不可以先问皇上一个问题。”
“你説吧!”
“皇上!”皇后道,“您对姐姐还有什么样的感情,您如今做的,究竟是为了您的朝廷,还是为了姐姐?”
赫臻从容地看着她,毅然道:“对于佩琴,朕曾经拥有的是刻骨铭心的爱,然而这份爱已随着她一同逝去了。”
皇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终于有一滴泪水从眼角流出。
赫臻继续道:“朕今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怪只怪你们娘家太让朕难堪了,礼亲王一日不除,朕就一日不能安心。”
皇后打断道:“那臣妾呢?您对臣妾的感情呢?”
赫臻思索片刻,道:“朕不知道……或许你更清楚一些。”
皇后失望地闭上眼睛,她随即道:“皇上不用问了,臣妾也不会告诉您,这一切就让它随风去吧,既然张佳氏一族不复存在了,那么过往的悲剧永远也不会再发生了。”
“为什么不告诉朕,难道要朕去问太后,去问容琴?”赫臻心中明白皇后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害死佩琴。
皇后凄惨地笑道:“皇上何必这么执着呢?臣妾不会説得,妹妹她也不会説得。如果皇上允许,臣妾还有一问!”
“你问吧!”赫臻叹道。
“杰儿大婚之前,您笑嗔他羞于儿女情长,将来如何接掌您的天下,这是不是戏言?”
赫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皇后,缓缓开口道:“在今日之前这确实是戏言,但是从此之后,他或许有一天就是朕的储君!”
皇后微微福身,她黯然道:“臣妾不需要皇上任何许诺,只求皇上公平对待杰儿,这就够了!”
赫臻点了点头,跨步走向宫门,他停下道:“回去吧!后宫还需要你来治理!”
皇后缓缓走向殿阁的另一侧,取出一金色包裹,递于赫臻,“这里面是臣妾的金册、宝印还有诏书,皇上您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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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与她四目相对,许久,他伸手拿下,深沉道:“以后……你要善待自己!”
二皇子的死亡,带给朝廷和后宫皆是巨大的变化,赫臻不日昭告天下,“淑文皇后自念多病,无力统理后宫,既退还中宫凤印,以期贤德之人代之母仪天下,自深居后宫陪伴太后,其贤其德其孝皆感天动地,特复其文贵妃一位,除仪仗外,皆视中宫待之。”
此诏一下,张氏一族的辉煌彻底不复存在,曾经如日中天的“张半朝”灰飞烟灭。赫臻如释重负,重新整顿朝纲,修改例律,国势蒸蒸日上。
桃花败,梨花开,一年一度春又来。赫臻常来常往,馨祥宫里因钱虢容顺利分娩,又多了一个女婴,热闹非凡。
第五十一章 雍容华贵(完)
欢声笑语,良辰美景,曦瑶都没有任何心情再去欣赏,她虽然无法原谅璋瑢,但却选择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但如皇后一样,她也有着诸多的疑问,需要赫臻解释。
那日赫臻与她谈论到这一系列的事件时,曾笑称曦瑶是九天玄女下凡,竟没有一次染指这些麻烦。每一次自己交代她做的事情,都阴差阳错地会有人推波助澜。
究竟是曦瑶成就了今时今日的一切,还是那些推波助澜的人成就了曦瑶,谁也説不清楚。可是文贵妃却抢在她开口问赫臻之前,把她请到了颐澜宫。
“皇……”曦瑶无奈住口,转而福身道:“文贵妃吉祥!”
“你来了!”文贵妃脸色依旧没有血色,但却微笑迎客,让座道,“烦你走一遭了。”
“皇……”曦瑶一时改不过来。
“称呼在这个皇宫里的确很重要,以后要记得才是!”文贵妃微笑道,“今日叫你来,只是觉得有些话应该要交代给你……”
一个时辰后,曦瑶悠悠地走出颐澜宫,宫门在她的身后哗然关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以焕然一新的心情走在宫里的每一条道路上,路旁的美景在这一刻才这般娇美异常。
颐澜宫里,赫臻从内殿闪出,愧疚道:“还要这般麻烦你!”
文贵妃淡淡一笑,“臣妾説过,永远都站在您这一边。”
人间四月芳菲尽,宫中梨花依盛开。
雍和二十七年四月二十,陈氏璋瑢,因其温婉顺德,贤良淑惠,着封正二品妍贵妃,代掌凤印,统理后宫!
雍和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傅氏曦瑶,与龙脉有功,并贤德温顺,着封正三品恬妃,位列六妃之首。
雍和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古氏蕰蕴……
册封之日,曦瑶身着华服,头戴步摇,踏着满地的梨花,巍巍然迈向崇德殿,这一刻文贵妃在耳旁响起。
“你爱皇上吗?”
“爱……”
“对于如今的这一切,你有很多的疑问是不是?”
“是……”
“那些答案你很想知道吗?”
“不确定……”
“不确定就好!”
“为什么?”
“你爱的是皇上,所以,你就不该有疑问?”
“为什么?”
“帝王的身上肩负着家国天下、黎民百姓。你和我,即便是宫里的任何一位宫嫔,都不会比这来的重。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爱你的帝王,这就可以了,侍奉他,照顾他,为他生儿育女,这不仅是你的命,更是你身为妃嫔的责任。你懂吗?”
“我……”
“现在你不懂,有一天你终究会懂的,或者説,爱一个人,就希望他幸福,他幸福了,这就是你的幸福,难道不是吗?”
曦瑶翠环叮当,雍容华贵,从容向前拈香行礼,在历代皇后遗像前,自信一笑,
“我懂!”
不久之后,太后带着满腔的哀怨离开了人世,赫臻并不因她的家族而亏待她,仍旧按皇太后的礼制安葬了她,并将其梓宫迁入先帝陵寝,曦瑶不过稍许的伤感后便抽身出来。
半年之后蕰蕴因病去世,病中恳求赫臻待自己往生后将臻云交付给曦瑶,赫臻问她原因,她只是凄然道:“妍贵妃一定会很疼惜他,但她绝不会让儿子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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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立于边上,听着这话,与赫臻对视无语,她突然想起缘亦告诉自己璋瑢曾拿走了全部蕰蕴送给自己的安胎之物,突然想起蕰蕴曾被迫陷害璋瑢。
突然想起蕰蕴曾説或许有一天璋瑢也会这样对自己……这一刻她突然发现,那时三人的拉钩,终究没能消除了芥蒂。
一年之后,新一届秀女应诏入宫,然皇贵妃、文贵妃、瑾贵妃一皆不理后宫之事。庆宁宫的上座上,妍贵妃、恬妃并肩而坐,后宫又将掀开如何一番景象,只看她们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