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琏二爷》
第1章 还未出师声先死
宁荣街,是京中极负盛名的一条街道。
据传,当初太祖皇帝决意从南京迁都之后,便亲下旨意,在新都中为定鼎国朝有殊功的勋臣敕造宅府。而功名奕世、地位尊崇的宁国、荣国二公自在敕造名册前列。
又因宁国、荣国二公本系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亲睦。朝廷体顾,便将新建宁国公府、荣国公府选址在一处,从东至西,单单两府竟就占了五六里地。
而两府正面的宁荣街,也便由此得名。
如此一来,宁荣街虽地处京城繁华要道,然百姓皆知其系两府私地,不说贩夫走卒等闲不敢涉足,便连鸡鸣狗盗之徒,也不敢在此地造次。以致于宁荣街,终日都显得比四邻八巷安宁清静许多。
然而,就在宁荣街西,单独的一扇黑油大门深处,今日却发生了一件大案,很快就令威严的国公府一隅,成鸡飞狗跳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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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琏二爷昏过去了!!”
“老爷,别打了,再打就真的出人命了……”
“这个该死的畜生,死了正好,打死了账,打死了账!”
仅从大院中传出的只言片语,外廊上的小厮、奴仆们便知道,他们的琏二爷又犯在了老爷的手里,按照往日的经验,可怜的琏二爷少不得又是挨了一顿毒打。
不过听今日的这声势,又比往日更轰烈许多。再听里头管事们求情的声音,别是琏二爷当真给老爷打死了吧?
怀着这样的好奇心,下人们纷纷朝着平日不能踏足的内院偷摸而去。
终究没有看到正头大戏,等他们好容易串联着进了大院,便只看到管家媳妇们搀扶琏二爷离去的背影。而正面的走廊上,两府中有数的权势主子之一,他们家老爷正倚着门房,杵着门闩大口喘气,面上怒气未消。
左近的管家和姬妾、丫鬟们,皆不敢近其身。
下人们见状,更不敢撄其锋芒,要么悄悄退走,要么便低头垂眉,不敢再乱望一眼。
“今日的事,要是传出去一个字,通通打死!!”
沉重的木闩摔到阶上,又弹到白石地上,发出连续的“哐当”之声。四下的人听到老爷声色俱厉的话,心里也不由得跟着震颤几番,然后忙忙应是……
……
贾琏觉得浑身酸痛,脑袋也很不清醒,一些离奇的画面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宛若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强撑着坐起身,睁大眼睛往周围看去,很快便有些愣住。
就在他头上顶着数个问号,脑海中也闪过许多想法之时,一道轻微的“嘎吱”声惊扰了他。
转头看去,木质的房门已被推开,随即钻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子。
这女子身量高挑,一身古装丽人的打扮,颇有几分亮眼。只是她行动间却有些鬼祟,掩上房门之后,便抬眼扫视房间里的情况,许是看见了他,其面上顿时露出喜色,快步冲了过来。
“二爷,你醒了啊~”
故作娇媚的女声,令贾琏无法无视,他张了张嘴,竟脱口道:“秋桐……?”
秋桐一愣,然后没好气道:“二爷挨了一顿打,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不成?”
说着,以为看穿了贾琏的把戏,她哼道:“你也不用装样子哄我,我知道你现在是没脸见人的!二爷是生冷不忌惯了的,只是你也不想想,那梅姨娘到底是老爷房里开了脸的,你也敢胡乱下手?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你又不知道做好防范,如今被老爷撞见……依我说二爷挨的这顿打,一点也不冤。”
听得这般话,贾琏面上呆愣,心下却逐渐明朗起来。
看着面前因为露出嘲弄神色,两道修剪的很细的眉毛高高竖起,平白降低了许多异性吸引力的秋桐,他深吸了一口气,别过了头。
他知道,他大概果然是穿越了。
脑海中那些模糊的画面,竟是前身的记忆。
思绪略作梳理,他就明白了他现在的身份,居然是那部被誉为古典第一名著的《红楼梦》小说中的人物——荣国府琏二爷。
也就是那个红楼第一女强人,艳妇王熙凤的老公!
来不及发表内心的感想,从秋桐的话以及脑子里模糊的印象,他已经意识到之前发生的事了,一时直呼好家伙。
说起来,作为后世浸淫过无数小说的躺平青年,他自然是幻想过穿越这件事,臆想过别样的人生的。可如今当真给他赶上,他却怎么都有一种替人背黑锅,踩了大坑的感觉!
偷老头子的小老婆,还被当场抓包,然后被气疯了的老头子薅起一根门闩劈头盖脸一顿毒打,直至人事不省……
这,当真是寻常人能秀出来的操作?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封建宗族社会,连出轨都会被浸猪笼,那这等色胆包天的行为,又该当如何?
火架?油烹?点天灯?
想到一系列可能出现的后果,特别是这些后果现在很有可能都要他来承担,头一次当穿越客的贾琏,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坐在一旁的秋桐见贾琏面有恹恹之色,还以为他在后怕,便又劝慰道:“二爷也不用太担心,老爷的气现在估计也消了,晌午太太赶回来主张为你请郎中的时候,老爷都没有十分阻拦……另外,老爷之前就发了话,今儿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所以二爷也不用担心被琏二奶奶知道。”
说到最后,秋桐到底没忍住又露出一丝讥讽之色。
要不是知道面前的人是个没气性怕老婆的,而琏二奶奶又是个霸道狠辣的人物,她早使法子搬到那屋里去了,又何必一直委屈巴巴的待在这边。
贾琏并没有在意秋桐的神色,不过却将她的话听在耳中。
他忽然问了一句:“梅…姨奶奶怎么样了?”
贾琏是想到,他这个“二爷”都被贾赦,也就是他老子当场打个半死,那身为当事人之一,且还是更为弱势的女流之辈的梅姨娘,下场只怕更惨。
“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她!”
秋桐又恨又气,把个涂抹了厚重胭脂的嘴唇高高咧起。
“放心吧,她可才开脸没多久,老爷稀罕的什么似的,听说就在那屋里跪了半个时辰,太太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她已经在那屋里服侍老爷吃酒了。
呵,说出来也不怕你气,你这个当儿子的,在老爷眼里,只怕还没有梅姨奶奶重要呢,你倒好,自己被打了个半死不说,还回过头来关心人家……”
虽然不满,但是秋桐却也不想真的惹恼贾琏。因见贾琏不再说话,她便转换面色笑道:“二爷身上的伤如何了?瞧,这是我方才从老爷房里偷拿的,专门治外伤的药。”
秋桐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揭开了盖子。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药膏,伴随有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二爷用了这药,身上的伤想必也能好的快些。哼,那些粗手粗脚的婆子,又惯会捧高踩低,见二爷惹怒了老爷,只怕都没怎么给二爷上药就走了,我现在重新给爷擦擦吧。”
秋桐撩起贾琏的袖子,就着上面的伤痕轻轻揉了揉,便要取药擦拭。
她是存心讨好。贾琏经此一难,只怕以后再也不敢趁老爷不在偷偷过这边来了。
这样的话不说以后轻易见不到贾琏,只怕日子一久,贾琏就把她们都给忘了也不一定。
“不必了……”
肌肤相亲,贾琏下意识推手拒绝。
平心而论,若他对原著没有了解,此时此刻有个姑娘愿意给他擦伤药,他自是乐得接受。
但是,他却知道这个秋桐非是良辈,更重要的是,其还是贾赦身边的侍女。
前身好牙口,香的臭的都喜欢沾沾,他可不是。
看着秋桐有些色变,迟疑了一下,他又道:“多…多谢了,只是……老爷现在兴许还在气头上,你也不好在我这屋里多待,万一被人瞧见再告诉老爷就不好了。你先回去吧,这药我自己擦就好。”
贾琏是想到,秋桐在贾赦身边还是有些分量的,在这个“君臣父子”的时代,以他的身份,终归很难甩开贾赦的影响。所以秋桐暂时不宜得罪,以后说不定还能帮得上忙。
只是前身对秋桐多唤作“姐姐”,亦或“美人儿”,而他对此却有些开不了口,以致于解释的话听起来有些迟顿。
秋桐倒没有留心,只以为贾琏是受了惊吓所致。并且她也怕在这里待太久被人撞见,因此将药放下,叮嘱了一句如何使用,便就地抛了两个媚眼,起身偷摸离去。
秋桐走后,贾琏重新瘫回炕上,神思不属。
他居然成了琏二爷!
唉,他成了琏二爷……
早听说古代贵族生活糜乱,亦曾耳闻那句“除了门口的石狮子干净”的名言,如今亲身体会,真可谓涤荡心灵,大开眼界。古人诚不欺我。
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贾琏略一偏头,便看见手中摸到的滑滑的凉被。都是上好的丝织物,这玩意儿,不论古今后世都是豪奢的东西,非富贵人家不可多得。
再一瞥这屋里,虽只是他曾经的住所,如今并不常住,但这屋里的一应陈设和器具却都价值不菲。许多若是拿出去变卖,单件便能让普通人家富足数月有余。
果不愧是国公府,真想继续躺平,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富二代,不但有酒吃,有戏看,还有漂亮老婆热炕头,多好的日子……
终究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强自坐了起来。难得经此一遭离奇,不说那被他压在心底多年的不甘平凡,就说眼下的处境,也不容许他这般。
老头子的怒火、自己的名声,还有家族的命运……他记得,一门双公,偌大的贾府,也终将会在不多年之后,破灭。
古之所云“覆巢之下无完卵”,届时他这个荣国府的琏二爷,怕是也难逃一劫。
这并非他乐于看到的结局!
不过眼下这些还管不了,该如何面对老头子贾赦的怒火,才是当务之急。
这个时代,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好像真不是说说而已啊。
再次摸了摸明显肿起来了的后脑勺,贾琏知道,之前的一顿打贾赦绝对是下了死手的。要不是他来得巧,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有“琏二爷”这号人物了。
而且,贾琏还知道,就算贾赦真把他给打死了,对于其来说也没什么大碍。
或许,对方还会咬着牙骂一句:“该死的小畜生,死了正好!”
然后继续该吃酒的吃酒,该玩女人的玩女人……
世情如此,贾琏也无法替前身喊冤,他在意的是,老东西要是知道他没死成,会不会过来再敲他一顿?
这才刚刚开局,虽然还未出师“声”先死,他却不想连身也死,还是被一糟老头子平白打死这么窝囊的死法!
可是,贾赦身上有贵爵,又是他名义上的老子,要是存心收拾他,他连躲都没地方躲!
该怎么破这个死局呢?
大感头痛的贾琏,忽然瞥见一旁的墙壁上,四平八稳挂着的一柄宝剑,一下子就定了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先下手为强?
第2章 一等神威将军
不大的书房之内,贾赦坐在暗沉檀木桌前,观赏把玩手中的壶式汝窑。
他身穿华贵的袍服,头顶黑色长冠,上插着玉簪,一眼看去倒有些派头。
只是其佝偻的肩背,斑白的胡须、鬓角,以及虚浮空洞的眼神,都将其被酒色所侵,外强中干的老弱体态暴露出来。
他正是世袭荣国公一等神威将军,也是此间荣国府分部——东跨院的主人。
他手中拿着的是他刚刚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宝贝。
三百两银子,放在平民小户人家,那可是足够十年的花销。但对贾赦来说却不算什么,只因听人说那瓷壶是前朝遗物,上面还有一代探花郎的题词,便一挥衣袖给买了下来。
没等他看出个好歹,听见外廊上有人剧烈跑动的声音,正要呵斥,就看见管家一脸慌张的窜到门口,喘吁吁的道:“老,老爷,琏二爷!琏二爷朝着书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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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大怒:“好啊,这小畜生还敢来见我……嗯?你慌什么?”
“二爷,二爷他手里提着剑呢!”
贾赦愣道:“什么剑?”
“就是……方才有人看见琏二爷从他的房间出来,手里还拿着配剑,立马就来告诉奴才,奴才就赶忙来告诉老爷了。”
管家结巴的回说,面上难掩忧惧
上午的时候琏二爷才被老爷一顿毒打,险些丧命,这才刚醒来,就提着剑来找老爷,而且据说琏二爷“面色阴沉,看去十分吓人”。
琏二爷这种暴怒异常的举动,令他很容易想到不好的事情上去。
“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个忤逆的小畜生想干什么!”管家能想到的事,贾赦自然也能想到。
虽然他不相信贾琏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对他动手,但是架不住心里的惊惧,因此忙喝管家:“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叫人来!!”
管家领命转身就要走,却讪讪迟住脚步。
贾赦心头没来由的一颤,顺着管家的目光,果然就看见一道淡淡的人影透过窗户纸缓缓移动,最后出现在房门口。
不是那忤逆的小畜生是谁?他手里,竟然还真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剑!
“琏二爷,您……”管家往门前走了一步,试图阻拦劝谏。
“滚!”
冰冷的呵斥声,以及那似乎晃动了一下的利剑,令管家立马退后,嘴里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老胳膊老腿,可架不住年轻气盛的琏二爷的一剑。况且对方还是主子爷,万一被砍死了,也是白死。
“畜生,你还想弑父不成??”
管家退后,房间内又无旁人,看着埋着头一言不发走进来的贾琏,贾赦的声音不由惊颤起来。
或许是被他的喝声镇住,贾琏终于抬起头来。
先看了一眼已经转到椅子后面,一脸戒备盯着他的贾赦,没有说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然后目之所及,才是贾赦的书房。
说是书房可能并不贴切,因为这里的书架上,除了零零散散一些凄凉的书籍,就满是各式玩器、珍宝,被人擦的铮亮,透射着宝光。
书架之下,三五成排的摆放着大木箱,用铜锁锁着。贾琏知道,里面也全部都是贾赦长年累月收集来的宝物。
所以,这里既是贾赦的书房,也是其“藏宝阁”。
不得不说,贾琏那屋里的东西陈设,比起这里来,就显得寒碜了。也就难怪“他”曾无数次想要潜入这里,偷拿几件宝物出去换银子花使。
当然,最终都因为惧怕老东西淫威,没敢真的行动。
心里略微好笑,余光瞥见贾赦的神情已经满是愤怒,就快要压制不住的样子。外面的走廊上,也响起许许多多的脚步声,显然有大票人马闻讯赶来。
心知时机已经成熟,贾琏分毫不迟疑,扑通一声就跪在地板上,双手举剑越过头顶,大声道:“儿子犯下大错,特来,请老爷赐死!”
他这般举动,不说房门口挤着的丫鬟、小厮们愣了眼,就连匆匆赶来,想要大声呵斥贾琏的邢夫人也愣住了。
贾赦倒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愤怒之色稍减,往前一步,冷哼道:“作孽的畜生,方才没打死你,倒让你得了意,又来作这像生!”
邢夫人见贾琏当真不是来“报仇雪恨”的,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进屋说了两句劝贾赦息怒的话,然后回头对贾琏道:“琏二,你也起来,青天白日的这是做什么?
有什么话,你只好好与老爷讲便是,什么死不死的。你是老爷唯一的儿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至于到了动刀动剑的地步?”
贾琏闻声抬头,面上满是悲戚,一双俊逸明亮的眼睛里,也隐含泪迹。
他盯着前方的贾赦,悲声道:“儿子知错,但求老爷息怒,儿子甘愿一死。”
面上悔恨悲绝,实际贾琏却在想邢夫人的话。
贾赦分明还有一子,也就是他的便宜弟弟,单名唤“琮”。怎么在邢夫人口中,他就成了贾赦唯一的儿子呢?
然后贾琏才有些明白,在邢夫人心里,她虽是填房,也算是贾赦的正头夫人。所以邢夫人觉得,贾赦和她,以及自己这个原太太所生的爷们,他们三个才是这院里的正经主子。
别人,包括贾琮这等姨娘养的孩子,她都不放在眼里。
虽有世情可循,但这等错漏偏颇,令人耻笑的话,实不该从当家太太口中所出。
难怪邢夫人分明地位尊贵,贵为一品诰命夫人,在原著中却混的和小妾一般,人憎狗嫌的。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人才好对付,也就是说在这东跨院里面,他只要能把贾赦给解决了,基本就万事大吉。
贾赦倒没想到贾琏突然这么有种,敢真的举剑让他赐死。
度其模样不似作伪,一时倒也没有再致其死地的想法,只是毕竟还有怒气。
又见门口聚集的人面有戏谑,直觉被看了笑话,怒火忽然就有了宣泄处。
“还不都滚出去,堵着做什么?!”
愤怒的茶壶砸碎在门口,小厮和姬妾、丫鬟们顿时吓得作鸟兽散。
没有了旁人,贾赦便没有顾忌,再次怒视贾琏:“混账东西,做出这等畜生之事,老夫真恨不得依你之意,一剑杀了你,也免得你这悖逆忘伦的东西活在世上玷污祖宗!”
面对贾赦的辱骂,贾琏心说论玷污祖宗,谁及得过你……面上却不敢表露,只低头道:“儿子知错,请老爷息怒。”
邢夫人是最怕家里再闹出事来的,见事态有平息的动向,就又劝和起来。
如此贾赦也不好再作他态,复骂了两句,便斥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回去那边去?你记好了,以后没我的传唤,你不必再回来,连请安也免了,省得我见了生气。”
听见贾赦这话,贾琏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在这个世道,老子就是王法,就是天!
要想反天,风险实在太高,甚至以他当前的地位来说,反抗贾赦,就是找死!
所以,面对贾赦的怒火,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平息。
故而才演了这么一出先发制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
总算结果还行,他也暂时不用考虑是弃剑而逃,还是持剑反杀之后再逃等九死一生的方案了。
“还不滚?”
贾赦心情烦闷,看贾琏放下剑之后迟迟不走,便再次喝道。
却见贾琏迟疑再三,竟再次伏请:“儿子自知罪孽深重,本该一死。我死且罢,然我之身体发肤,身上的一切,都是老爷恩赐,而今我不但未曾报答老爷的生养之恩,倘或今日因我之过,还要累及老爷名声,便是死了,儿子心中也实为不安……”
贾琏虽然说得含蓄,但是他相信无论贾赦,还是邢夫人,都能听得明白。
诚然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他会声名尽丧。
但是,对贾赦而言,又何尝不是?
更有甚者,他只不过是国公府一个公子哥,闹出这样的事,他大不了闭门不出,任由别人笑谈就罢了。
但是对贾赦而言,可就惨了。
他身上袭着祖宗爵位,位居一品,便是入朝听政,也是靠在前列。
越是尊贵的人,越是在意体面,他不相信,贾赦会乐意让外面的人,甚至是朝中同僚对他指指点点。
果然,贾赦在听了他的话之后,胸口明显起伏了好几下。
忽然抓起面前玉白色的茶盏,狠狠的朝着贾琏头上砸去。
纵然是贾琏有所防备,第一时间躲避,茶盏还是落在他的肩上。
剧烈的疼痛令贾琏连忙低头,不让眼中的冷意被屋里的两人瞧见。
果然只有亲身感受了这种欺压和折辱,才能深切体会到原身的愤怒和怨恨。
面对一个对自己动辄打骂,分毫不顾尊严、死活的父亲,任何人,都不会留存父子情义。
在原身心里,早就巴不得老东西早死早好……
如此甚好,倒也合了他的意,往后行事,便不用顾忌那许多了。
“该死的畜生,你还好意思说,祖宗的脸都要让你丢尽了!”
贾赦兀自喝骂,一边在桌上扫视。
幸好此时桌上除了那件他刚刚买来,实在舍不得丢出去的前代瓷壶之外,再无趁手之物。
见贾赦再怒,邢夫人忙劝:“琏儿纵然有错,老爷打也打过了,琏儿他自己也认了错。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如今之计,还是使个法子,莫让今日之事传出去才好。”
“那你说怎么办?”
相比较处置贾琏,贾赦果然更在乎他自己的名声。
邢夫人本就缺少才干,此时被问,支吾半日也无法回话,场面一时安静。
“儿子无意为自己开罪,只是为了老爷的名声计,等会回去之后,倘或凤丫头问起儿子身上的伤势从何而来,儿子只说不慎将老爷书房珍藏多年,十分珍爱的紫晶翡翠玉瓶打破,老爷一时生气,这才打了我两下。”贾琏抬起头,神态平和。
贾赦和邢夫人闻言都下意识的看向角落里,一只体型不大,但一眼看去就珍稀无比的翡翠玉瓶,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没错,平息了贾赦的怒火之后,贾琏并不急于一走了之。
他还想挽救一下自己的名声。
豪门大族中,本来就是非多,很多都是捕风捉影,似是而非。
所以,只要贾赦不再追究他,甚至愿意给他掩护,就能将今日之事最大限度的遮掩下去。
今日这东跨院里闹起的风波,相信两府中很多人都会耳闻。他们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至于相不相信,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求证。
而至于贾赦愿不愿意给他掩护,贾琏相信,为了他自己的名声,贾赦会同意的。
果然,贾赦虽然越想越气,但是最终还是默认了贾琏的说法,只是越发对贾琏没有好脸色,阴着脸好一通叱骂。
对此贾琏心里分毫不生气,面上谦卑的领着,等着贾赦骂的没劲了,才告退离开。
……
邢夫人见事情平息,屋里也没别人,她便对贾赦道:“老爷,梅姨娘对老爷不忠,还敢勾引琏儿,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留着迟早是祸害,不如趁早打发了,或者直接打死……”
贾赦道:“方才我已经问过了,是琏儿这个畜生威逼的她。”
“可是……”
“好了,刚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回头就把她打发了,岂不明白告诉世人?那我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邢夫人心中失望,倒也不敢再多言,转而看向那翡翠玉瓶,“老爷,若按琏儿所言,这件玉瓶大概也不便再留在这儿,叫人看了生疑。若是平白砸了也可惜,不如把它交给我,我使人偷偷带出去,也能换些银子回来。”
贾赦心中虽然不舍,但是为了自己的颜面着想,也只能依了。
邢夫人便眉开眼笑起来。
今儿也不算白来,虽然换回来的银子她得交给贾赦,但是过了她的手,总也有些好处呢。
第3章 王熙凤!(求票求收藏)
站在东跨院的门口,贾琏注目眺望眼前宽敞的街市。
没有后世都市的喧嚣,街头巷尾,断断续续走动着一些忙碌的身影。
远处成排的屋舍上空,升起一道道或浓或淡的炊烟,最终都慢慢弥散在澄澈的天空中。
耳边,偶尔传来几声隔着不知几条巷道的犬吠。
这一切,仿若都在清楚的告诉贾琏,这里并非梦境,他确确实实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回过头来,他无视黑油漆的大门处几个门房有些异样的眼光,叫上自己的亲随小厮,往荣国府正院而去。
荣国府是皇家御笔敕造的国公府。
在第二代荣国公仙逝之后,因为国公夫人尚在,也不知是否因为做娘的偏爱小儿子,故让小儿子与自己同住,而将府东边的花园一带划出,分与大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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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东跨院的由来。
只是据贾琏看来,虽然同出一府,东跨院的房屋、景色也算秀美,但是比之正院这边,不论是宽敞程度,还是轩昂气派,都差得太远。
并未在前院驻留,循着熟悉的路径,很快走进一条南北宽的夹道。
在夹道北边,一道粉油大影壁之后,就是传说中的“凤姐院”,也是此时他的家。
“二爷。”
看见贾琏走近,影壁后四五个才总角的小厮,连忙垂手问安。
贾琏点点头,问了一句:“你们二奶奶可在家?”
“在……”
小厮们头也不敢抬,低声答道。
从他们的反应中,贾琏似乎意识到什么。
果然,才刚跨入院门,就见正面的长廊上,正房门两边,一字排开十来个丫鬟、仆妇。
她们皆垂手侍立,十分安分的模样。只是贾琏还是从少数人眼中,读出了幸灾乐祸和自求多福的意思。
贾琏心中咯噔一声,看这架势,“夜叉星”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大红撒花软帘被打开,随即从里面冲出一个盛装丽服的女子。
其身量苗条,身材曼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粉面含春,丹唇红艳。兼之通身彩绣,装饰辉煌,竟似神仙妃子一般。
饶是心中对王熙凤已经有了印象,如今亲眼看见,贾琏仍旧感到惊艳。
这是一个绝美的女人,远超目前为止他所亲眼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
若是,她不拿那双美丽的眼睛觑视他,那就更好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琏二爷么,怎么舍得回家了?”
阴测测的声音,令贾琏本能的感觉到不自在。
轻咳一声,他道:“在那边有点事耽搁了,所以回来晚些……”
贾琏佯笑一声,就想要上台阶进门。
被十多双女人的眼睛盯着,总给他一种被三堂会审的感觉。
他想着,纵然王熙凤再强势,这个世道也是以夫为天,有什么话,进屋之后总好说,何必让奴才丫鬟们看笑话,对谁都没好处。
却见王熙凤也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呵,是有事耽搁了,还是被哪个娼妇勾住了魂,迷了性,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贾琏又往另一边走了一下,还是被拦住,于是停下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家里有你这样的美人,外头的庸脂俗粉怎么能再入我的眼,又岂会被勾了魂,迷了性呢?”
贾琏这话一出,不说旁边的丫鬟们感觉惊讶,就连王熙凤也愣了愣。
这不长记性、没气性的东西什么时候学会说这样肉麻的情话了?
但她反应很快,只是脸红了一下,就意识到,这肯定是贾琏自知犯了罪,准备好的拿来讨好她的话。
但她岂是这般好糊弄的人?
“你少给我在这儿打马虎眼,你打量你干的那些脏事烂事别人都不知道?呸,没得令人恶心!!”
王熙凤横眉倒竖,恨声骂道。
她素性是要强的人,在两府中也是一等一的风云人物。但是今日贾琏干出的事,却令她也跟着成了笑柄,岂不让她怒火中烧?
心中这口气咽不下去,她又岂能让贾琏好过?
贾琏的眉头皱起来。
虽然他也觉得前身干的不是个事,但是当真被王熙凤指着鼻子辱骂,看其对自己横眉竖眼的样子,他的心情也十分不好起来,心中对王熙凤的感官直线下降。
情知不能再任由她继续叫骂下去,否则真就把他的老底全掀开了。
“有什么话容我进屋再说,堵在在这里做什么……”
贾琏想强闯,谁知王熙凤见状更怒,居高临下,连堵带推,差点一把将贾琏推在地上。
“你?”
晃了晃才站稳的贾琏,终于强烈意识到王熙凤的不好相与。
在这个时代,竟敢对自家爷们动手,可想而知,要是放在后世,这娘儿们还不得反天?
王熙凤也在出手之后暗吃一惊,但是见贾琏面色阴沉,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显然恼羞成怒,随时可能出手打她的架势,她却又梗着脖子,态度越发强硬。
她想着,要是贾琏敢动手打她,拼着体面不要,她也要好好与贾琏计较一番。
反正今日这事,就算闹到老太太面前,都是她占理。
他要是敢对老娘动手,定要他好看!
凉他也不敢让老太太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
“二爷……”
丫鬟们怕这这两位主当真打起来,想要劝导。
贾琏一摆手,随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王熙凤给扛了起来,直接往屋里走。
“二爷,奶奶……”
丫鬟们吃惊,纷纷上前,好似生怕贾琏给王熙凤来个过肩摔。
“都不要堵在这里,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眼看着贾琏和王熙凤消失在门帘之内,耳中听得贾琏的吩咐,丫鬟们面面相觑。
“二爷该不会真的打琏二奶奶吧?”
对于丫鬟们的疑问,有经验的仆妇们则笑道:“两口子间,床头打架床尾合,没什么大要紧的,都散了吧。”
对此,丫鬟们尽管将信将疑,还是不敢不遵命,各自退下。
……
房门内,贾琏走到软炕前,将兀自挣扎叫骂的王熙凤放下,自己也找了个凳子坐下。
王熙凤见贾琏既没有动手的意思,也不说话,方渐渐止住喝骂,然后竟作淌眼抹泪的样子,哭诉道:“我知道我是不好的了,不得你的心意,总是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的好吧?
嫁到你家这两年,上面两三层的长辈,哪一日不是我帮你服侍、周到着,一家子老少爷们、小姐奶奶们,又有多少事,哪一件,不是我来照管?
你倒好,成日家什么事都不管,只知道出去吃酒鬼混!如今倒好,你连你亲爹老子房里的人都惦记上了,这要是叫旁人知道,你们贾家的脸面和我们王家的脸面,都往哪里搁,你又把我当什么了……”
越说越委屈,到了最后,竟真的逼出两滴眼泪来。
贾琏讪讪,心想你既知道传出去不好,方才还堵着门,欲图将此事公之于众?
“你都不知道,晌午的时候那边的尤大嫂子过来,我就瞅着她瞧我的眼神不对,只是究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后来平儿告诉我,说你在那边府里又挨了打,我都还……”
抽抽搭搭模样的王熙凤,总算是有了几分女人的哀怜模样。
贾琏试图狡辩:“那是你们误会了,原是我不小心打碎了大老爷一件爱物,这才挨了打,我这心里也委屈的什么似的,你倒好,一回来就寻我的不是。”
“你这话,也就骗骗外头人,还想来糊弄我。我倒问你,我哪里比不得那娼妇,你竟甘愿被大老爷打死,也要去沾染?”
这也是贾琏心里的疑问,他又哪里回答得了王熙凤。
“都说了是误会,你偏不信,我也没办法。”
贾琏摊了摊手,因见炕桌上的高台盘里盛放着点心,便坐过去抓起一块放进嘴里。
晌午前挨了一顿打,又昏迷了半日,连午饭都没吃,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却不知道他的举动顿时又惹恼了王熙凤。
本就余怒未消的她,伸手一下把点心打翻,骂道:“你既喜欢外面的娼妇,何不出去叫那些娼妇做点心与你吃,又来吃我的作甚!”
早在一旁监视的丫鬟平儿忙上前,将洒落一炕的点心收拾起来,并以自己的身体为界限,隔开两人,以免兵戎相接。
因见屋里只有平儿一个丫鬟,贾琏便问她:“荷香呢?”
此问一出,不但平儿手上动作一顿,连王熙凤都安静了一下。
平儿看了看王熙凤的脸色,然后方回道:“回二爷,荷香偷了奶奶的朝阳五凤簪子,奶奶审问她还不承认,到底从她房里查获出来。
因想着她服侍二爷这么多年,看在二爷的情面上,奶奶便没让声张,只悄悄回了太太,下午的时候,让她娘领回去了。”
平儿说着,有些不安的看着贾琏。
贾琏却笑了。
好一个王熙凤,这一手趁机铲除“异己”的手段玩的溜啊。
按照贾府的规矩,凡爷们家成亲之前,都会放两个房里人在身边,助其领略传宗接代的大事。
贾琏自然也不例外。
王熙凤进门之前,他也有两个房里人,其中一个后来还开了脸,作了通房。
只是王熙凤进门不到一年,就使法子给撵了出去。
剩下这个叫荷香的,若非自己聪明些,加上先前的贾琏也有心维护,只怕也留不到现在。
没想到,今儿还是遭了难。
他能想通王熙凤的计算,就是他今日犯了如此大错,谅他也不敢因为这等事与她闹。
他甚至有些佩服王熙凤。
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甚至在第一时间想着如何利用突发事件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这是一个成大事的人应该具备的素养。
“怎么,你心疼舍不得?”
王熙凤却没有平儿的不安,她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盗窃主家重要财物,便是送到官府,按律也是要杖毙的。如今我既没打她,也没罚她,甚至还把她的身契也还了,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用做伺候人的活计,也算是全了你们一段情义,怎么,你还不足?若不然,就派人把她领回来,咱们一起到老太太的面前说道说道,兴许老太太看在你干的那些好事的份上,开恩留下她呢。”
最后一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加嘲讽了。
她知道贾琏这个时候肯定不敢去见老太太。
“没有,凤二奶奶行事一向面面俱到,把所有的方面都考虑到了,我能有什么不足的?”
贾琏站起身来,朝着内房门走去。
他的反应,令王熙凤心里倒狐疑起来。
论她对贾琏的了解,知道把他的小美人撵走了,就算不敢与她计较,也绝对羞恼不已。
如何会如现在这般平静,甚至说出的话,令她隐隐觉得不安?
但她坚信她早已摸透了贾琏的个性,一时也不管他为何故作如此,见其往屋里走,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撑手拦在房门口道:“一身骚狐狸味,不准进我的屋子!”
“奶奶……”
平儿在旁发声,试图让自家奶奶适可而止,别当真惹恼了二爷。
王熙凤自是置之不理。
贾琏再不说话,转身掀开门帘出去。
王熙凤大声道:“要出去,就永远别回来!!”
没有回应,王熙凤跑到门口,哪里还有贾琏的影子,想了想,吩咐平儿:“你去偏房看看。”
平儿领命而去,一会儿后回来,对王熙凤摇摇头。
“奶奶,要不要派人去找二爷?”
“不用,他能去哪儿?不过是赌气去外书房去了。”
王熙凤气鼓鼓的坐在炕上,心里十分不爽。
分明是贾琏做了脏事恶事,到头来倒像是他受了委屈似的,还要她服软认输,求他回来不成?
平儿担心道:“只是,二爷的性子奶奶也知道,就这样让二爷赌气出去,万一……”
万一再有什么狐媚子勾引二爷怎么办,奶奶你不是最在乎这个的么?
一句话提醒了王熙凤:“你使人到前头去,要是府里有哪个骚狐狸敢去献殷勤,通通来回我。再通知旺儿,他们二爷要是出门,定叫他跟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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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幸中的万幸(求票求收藏)
王熙凤想的倒是没错,贾琏确实来了书房。
对于王熙凤这个女人,姿色确实没得说,就是个性太要强,也太好妒,放在这个时代,应该没几个男人驾驭得住。
很显然,前身尤其驾驭不住。
这才结婚两年,还在甜蜜期尚且如此,到了将来可如何?
所以说,王熙凤既聪明,也不太聪明。在这个时代,夫妻不合,最终可怜的,一定是女人。
也就难怪她身为十二正钗之一,红楼中最浓墨重彩的一个女子,结局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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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贾琏而言,王熙凤这女人,要么不要,要么,就好好治治,收一收她的性子,否则其一定是他今后工作生活中一块巨大的绊脚石,时不时给闹点不愉快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那娘儿们抗在肩上的感觉着实不差,又苗条,又丰盈……
坐在书房简陋的凉炕上,贾琏摇摇头。
终究一个女人而已,到底如何处置以后再说,如今还是先想想如何改变当前的处境为重中之重。
首先是名声,能挽救则尽力挽救,他可不想真的成为过街老鼠。
其次,当然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地位。
这可是封建时代,不讲人权的,没有实力和地位,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尊严的活着。
更何况贾府将来还有覆灭的危机,他可不想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想想前身给他留下的,除了国公府少爷的身份,就只一个州同知的官,还是买来的,根本没有实职,也不能给老婆挣个诰命回来。
偌大的贾族,拥有诰命的妇人不少,单是宁荣两府就有四位。偏偏王熙凤这个两府的风云人物没有,或许这也是那娘儿们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的原因吧。
可以说,他现在身上是无官无爵,连在家族的地位,都显得有些尴尬。
能不尴尬吗?
连自家老头子都被撵到一边凉快去了,他这个隔三差五就被老头子殴打辱骂的崽子,能体面到哪里去?
还是死乞白赖的过这边来帮二叔管家,掌握着普通奴才们的命脉,才有了些威风,在奴才界的威风。
深吸一口气,贾琏感觉到了难度。
其实,在任何时代,没有特别的机缘,想要出人头地,立一番事业都是很难的。
这也是类似贾琏这样的富家公子哥选择安富尊荣的主要原因。不是不想,而是不得其法。
而他虽拥有两世记忆,见识和眼光更超前一些,但真要他立马潜龙出渊、一飞在天,他还做不到,也没有一个确定可行的方案,一切还得慢慢筹谋。
若说像历代穿越者那般,做一个文抄公,凭借博取权势人物的眼球来取得名位。
先不说可耻不可耻,就说他穿越的这个货留给他的记忆,大多都是如何玩女人!
论及学业,竟是一个走后门进国子监,最终都不能正常毕业的学渣,可以说妥妥的废物点心。
这样的人,突然文曲星附体,缕缕作出传世佳作,焉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而他本身对四书五经八股也是一窍不通,肚中无真才实学,一旦临场对答,一准露馅。
相比之下,还是老老实实借助家族的势力,另谋一个靠谱的官职,潜心经营,走仕途经济的路线为好。
就像人生赢家,宝玉他爹贾政一样。
对了,经济……
贾琏忽然跳下炕来,来到最大的一个书架背后,从里面拖出暗格,顿时一道道黄的白的光芒透射出来。
这里面,就是他所有的私房钱了!
前身是富贵惯了的,花钱大手大脚,经济又受家里那位制约,能够有这些结余,已实属不易。
用心数了数,加起来足有两百余两银子。
按照原著中刘姥姥所言,二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过一年,那么这一小抽屉金银,便足够普通人家过十年!
不过很快贾琏心中的喜悦便消散了去。
他是想到,他这点家底,竟然连主角贾宝玉房里的一个丫鬟都抵不过。
原著里,晴雯死的时候,留下来的遗产都有三四百金,即三四百两银子。
这么一对比,他堂堂琏二爷,就实在太寒碜了。
或许,还得想想来钱的法子,不然,没钱的话难办事呀。
家里倒是有钱,不过都在王熙凤手里,平白少一分王熙凤都会跟他闹不说,他也不好意思打家里钱的主意。
毕竟,王熙凤手里的钱,大多数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还有的就是这两年人家借着管家的便宜,辛辛苦苦“攒”起来的……
“砰砰~”
门口传来扣门声,贾琏急忙将抽屉里的银子抓了一把装进钱袋,然后将抽屉复位,退了出来。
“进来。”
是小厮昭儿给他送饭来了。
一般来说,厨房做好饭之后,都会把饭菜送到各位主子的屋里。
被王熙凤赶了出来,他自然不会再回去吃饭,又不想饿着自己,所以吩咐自己的小厮,提前去取饭来。
荣国府身为国公府,又没有厉行节约的美德,饭菜一向是丰盛的,加上家里的厨娘们手艺也不错,贾琏倒是饱餐了一顿。
昭儿收拾残羹,罕见的看见自家二爷竟然从书架上取了书来瞧,心中大为诧异。
二爷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和打击,才能自暴自弃到用这些阿物打发时辰?
也是,先是被大老爷毒打一顿,现在又被琏二奶奶赶出家门……
因将食盒放下,凑到贾琏身边,小声道:“爷,要不要奴才叫人来陪爷解闷?”
贾琏眉头一挑,好笑道:“你就不怕你家二奶奶知道,剥了你的皮吗?”
贾家两府丫鬟、媳妇数以百计,总有一些容易上手的,这一点,贾琏有着前身的记忆,自是门清。
“只要爷高兴,奴才们赴汤蹈火也是不怕的。”
虽然如此说,但是昭儿眼中还是浮现迟疑。琏二奶奶的厉害,这一二年间,可是在两府奴才堆里传出名了。
但是话已出口,可不能失了忠心,因此又道:“若不然,我将福顺那小子叫来服侍爷?”
“福顺?”
“就是隆大叔家里的小儿子。爷别看隆大叔长得不怎么样,那福顺可是清秀斯文的很,今年刚好十五,分在了二门上,瞧他那样子,应该还没有人上手过,我这便……”
昭儿还在极力推销,媚宠的样子毫不加掩饰,却见眼前一黑,一本《大魏律》直扑扑的砸到他头上,吓得他一哆嗦,忙跪下,同时不解的望向贾琏。
贾琏又气又怒,同时暗暗后怕。
身为看过名著的人,他自然懂昭儿的意思。同时他也明白,这个时代的人,多以龙阳之事为古之遗风,是为雅事,并不为耻。
狗日的贾琏大概是女人玩腻了,也想换换花样。
幸好这上等的兔儿比那美人儿还要难得,加上家里母老虎的管束,才未尝一试……仔细搜寻了一番记忆,确定他迄今为止未曾得逞,心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得亏早来了几年,要是等到巧姐出了痘症之后他才穿越过来,届时木已成舟,那他该如何面对这残破的身体?
“给老子滚蛋。”
满腔郁闷无处诉说,脾气自然不好起来。
昭儿如蒙大赦,赶忙捡起食盒退出门去,同时心里委屈极了。
二爷这是怎么了,不是上次从襄阳侯府回来,您自己说他家有两个小戏子标致,言语间十分眼馋,奴才这才帮你留意的么,如今怎么没讨得好反还打我呢?
唉,二爷今儿大概受了太多打击,所以才喜怒无常,还是别惹他为好。
掩上房门就要离开,又听里头传来一声:“门口等一下!”
咦?二爷又想通了?
等了一会儿,果然见贾琏走了出来,却递给他一个包裹,接过来沉甸甸的。
“知道你荷香姐姐家住哪儿吗?”
“额,知道……”
“里面是二百银子,你给送过去,亲自交到你荷香姐姐的手上。”
昭儿张了张嘴,他还不知道荷香被王熙凤撵出去的事。
想问什么,见贾琏面色不好就没敢,只道:“除了送银子,二爷就没什么话让带?”
贾琏摇摇头。
能有什么好说的?他不过是尽他所能,替前身遗留下的问题做些弥补。
摇摇头,贾琏转身进屋,将地上的书捡起来。
先熟悉熟悉当代的时政和律令,别的不说,先做个合格的当代人吧。
……
入夜,王熙凤忙完回家,询问丫鬟:“二爷一直没有回来?”
“没有。”
王熙凤便气恼的坐在炕上生闷气。
平儿道:“旺儿媳妇说,二爷一直待在书房哪儿也没去,听说,在读书……”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这话你也信?
平儿便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可要去请二爷回来?万一回头太太、老太太问起来倒不好回话。”
成亲这两年,虽然二爷和二奶奶时有闹别扭,但以前最多二爷恼了就到荷香她们的屋里去睡,像这般无故离家去书房睡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不去,我怕什么?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他倒恼了,回头还要我给他磕头赔罪?
凭他是谁,就算说到老太太面前去,也是他没脸,我凭什么替他担待?
他要愿意睡书房,就让他一直睡好了。”
平儿无奈,只得道:“总得让人给二爷送些被褥去,虽是天热,夜里只怕也凉,万一受了凉就不好了……”
“我管他死活。”
正说话间,外头人说:“宝二爷和姑娘们来了……”
原来是家里的几个姊妹并贾宝玉,听闻贾琏挨了打,一起过来探望。
这些人可是家里的活宝贝,王熙凤也不敢轻慢,忙起身相迎伺候。
被问及贾琏,只说是一点小伤,不碍事,如今外头有事耽搁去了。
贾宝玉等人本来也就是例行孝悌之义,听说贾琏无碍也就不过于关心,在这边吃了一盏茶,就在奶母、丫鬟们的护送下回去了。
第5章 敏逝(求票求收藏)
平儿趁着王熙凤陪着贾宝玉等人之时无暇他顾,叫人收拾了枕头、被褥等物,亲自给贾琏送来。
贾琏素知王熙凤性格虽恶,但她身边的平儿却是个好的,所以对平儿的到来态度倒是友善。
平儿一边让婆子们进去帮贾琏铺床,一边却拉住贾琏,于门口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这是我们奶奶叫带来的治外伤的药,一会儿二爷让昭儿他们给擦擦,二爷身上的伤就很快能好的。”
贾琏接过,道了句“多谢”。
平儿见贾琏丝毫不提王熙凤,知其还在生气,便小声道:“二爷就不要着恼二奶奶了,她其实很关心二爷的。二爷不知道,晌午的时候听说二爷被老爷打的狠了,二奶奶可担心了,马上就要旺儿媳妇她们过去打听状况,还让我去老太太屋里通知大太太,好让大太太回去帮你在老爷面前说情。”
贾琏笑了,抬头认真看了平儿两眼。
他就说王熙凤如何突然好心给他送“温暖”,如今听平儿这般里里外外不断给她家主子说好话,他更确信,这并非王熙凤的意思。
难为这丫头一颗忠心,难道她不知道,她这般背着王熙凤过来找他,又是送东西,很容易会被王熙凤误会她别有用心吗?
贾琏可是知道,王熙凤是个醋缸子,不但使着法儿的剔除原本贾琏屋里的“余孽”,就连随她陪嫁过来的人,她也十分防范,不让她们有太多机会接触自己。
或许,是这丫头立身正,不怕王熙凤疑她,故而如此。
借着廊檐上的灯光,贾琏深深的将平儿打量了一遍。
正值二八芳龄的丫头,通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容貌亦是无可挑剔,刘姥姥称其“花容月貌”,一点也不为过。
最难得的是其目光清正平和,举止得体,兼之通身的气派,气质看去大不似一个丫鬟,更像是一个当家少奶奶一般。
也就难怪连李纨都调侃王熙凤,说她不配使唤这样的丫鬟,她和平儿两个,该换了身份过才是。
平儿想要替贾琏和王熙凤说和说和,不想让他们多生嫌隙。
本以为贾琏是个随和没有城府的人,只要有个台阶就会下,谁知今日听了她的话,却只是笑而不言,神态大不似从前,一时拿捏不住贾琏的意思。
又见其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难免有些招架不住,忙闪身进了里面,帮忙整理床铺去了。
……
贾琏就这般在外书房住了下来,但是他每日的行程,却都被人一五一十的报告给王熙凤。
“二爷一早就去大老爷院里请安,大老爷没见。然后二爷就带着旺儿,昭儿、兴儿他们出门去了。
二爷好像也没什么目的,只是街上逛了半日,买了些小玩意儿。吃了饭之后又去了国子监附近喝茶听曲,正好遇到了两个认识的同窗,二爷就和他们坐着喝了半下午的茶,然后就回府了。”
“二爷给大老爷请安之后,又去了国子监……”
“二爷还是去了国子监……”
一连三四天,贾琏的行程不但简单,而且出奇的一致,就在国子监附近转悠,逢人就请别人喝茶吃酒,一起谈天说地,连平日里最爱去的花楼也不去了。
这一度令王熙凤觉得,贾琏是不是知道她在他的身边安插了眼线,所以故意做给她看的?
随即她就摇摇头,以贾琏的性子,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装出这样来,他图什么?
难不成其真的转性了,想要奋发上进,读书考取功名,所以才重新去与士子们结交?
咦~王熙凤心里打了个冷颤,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就贾琏那与她差不了多少的水平,但凡他口中能蹦出半句文绉绉的话,她也不可能指着他的鼻子骂。
想不通其中关节的王熙凤,感觉异常的心烦气躁。
打小时候认识开始,这还是贾琏第一次给她看不透的感觉,令她这几日睡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一向雷厉风行,精力旺盛的她,都感觉精神衰退了。
连王夫人都问她,是否近日家中事务太多,忘了休息?
此时王熙凤才意识到,她是想要贾琏回来。
但是叫她服软认输,又着实拉不下颜面,也开不了那个口。
心想,莫非贾琏当真从此不理她了不成?
一时未免又在心中暗骂贾琏绝情寡意,思之暗暗神伤。
新婚才两年不足的女子,若非没了过日子的念头,又如何想要与自己的夫君形同陌路,恩断义绝?
另一边,贾琏倒是没有王熙凤那些复杂的念头。
他这几日都去国子监附近转悠,并非他当真想要重启学业,一搏功名。
前身基础太差,他自己又学的是数理化,在这个只考语文和政治,且难度比后世考清华北大都大的科举比赛中,想要从头赶超实在太难。
他只是想要借着那些监生们的口,了解更多的朝野局势。
毕竟,士子永远是最关心时政的,他们的小道消息也最多。
自己这个国子监肄业的学子,花点茶钱酒钱,和他们套近乎也十分容易,所以几日下来,也有不少收获。
至于每日去给贾赦请安……
他也不想去,贾赦那老东西也不想见他,几天下来一次都没让他进过门。
但是,他必须去。
不单单因为晨昏定省是规矩,而是他思前想后,发现了一个返璞归真的道理:
与费尽心机的去谋求权、位相比,更简单的情况是,贾赦一死,他或许就能白得一个国公府的世袭爵位。
一旦有了这个爵位,他的局面就完全打开了。
他再也不用去结交那些士子,而是可以直接与大佬们结交,甚至直接站到朝堂上去,观瞻天子容颜……
没错,他最终还是和原身想到一处,希望老东西早点死。
但是,这个想法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但凡透露或者让别人看出一点,就是一个死。身败名裂的死,比睡贾赦小老婆还要彻底的多的那种。
人都说,越是想要得到什么,越不能表现什么。所以他不但不能诅咒贾赦,还要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孝顺,并且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这样的话,将来的某一天,万一贾赦突然暴毙,别人才越发不可能怀疑他。
所以,尽管贾赦明言免了他的晨昏定省,甚至在他过去时面都不露,他还是坚持每天去拜一拜。
他还决定,以后一定要尽他所能的,对贾赦好,嗯,别人都能看得见的那种……
……
贾琏约莫着王熙凤不在家,回去换了身衣裳就往外院走。
与王熙凤的冷战,不为别的,就为杀一杀她的气焰。
哪怕因此让府里的人风言风语,甚至联系到几日前那件事上去,他也不在乎。
反正就算不这样,那件事该听说的人估计也都听说了,出乎贾琏的预料,在贾赦不追究他之后,几乎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
除了他自己老是怀疑别人看他的眼光带着内涵之外……
“二爷,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未至书房,管家林之孝截住他。
“是在梦坡斋?”
“正是,老爷在那边等着呢,二爷快去吧。”
林之孝作为荣国府的二管家,优点是不苟言笑,缺点也是不苟言笑,难怪与他婆娘两个在府里并称“天聋地哑”。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去猜他的眼神有没有特别的含义……
贾琏觉得自己都快成神经病了,看谁都觉得对方心里在鄙视他。这也是他总出门的原因之一,外面的人,总不会知道他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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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坡斋是贾政的内书房。
贾政,荣国府的当家人,也就是贾赦的亲弟弟。
他和王熙凤两口子在这荣国府里管家,实际上也就是在给贾政打工,所以说贾政是他的大老板都没错。
梦坡斋处在荣国府的正堂荣禧堂以东,贾琏过来的时候,见只有贾政一个人,而不见往日里三五成群的清客相公,便知道贾政找他是为家事。
“老爷。”
说来贾赦也是可怜,虽然他长于贾政,但是两府中的人,多直称贾政为老爷,而为了区别他二人,却对贾赦冠以“大老爷”的称谓。
虽是小小一个细节,也可见贾政对贾赦多方面的压迫……
贾政看起来比贾赦显年轻多了,大约四十多岁,身形偏向消瘦,但面容方正,颇为威严的模样。
他正埋头写着什么,听见贾琏的声音也只是略一抬头,然后问道:“再有两日便是镇国公府太夫人的寿辰,府里的贺礼,可都齐备了?”
“回禀老爷,早已准备妥当,都已经写了单子,老爷可要过目?”
虽然他和王熙凤一同过来帮忙管家,王熙凤主内,他主外,但是内外又岂是完全分得开的?
王熙凤又爱揽权,以逞强显能,所以在管家上,王熙凤的权柄早就大过了他。
如今,除了一些迎来送往,确实需要男人家处置的事,或者贾政直接吩咐他办的,府里其他的大小诸事,几乎皆由王熙凤一力处置,然后向王夫人汇报即可。
贾琏自然也没有与王熙凤争管家权的意思,所以这几天下来,也不过就这两三件事需要他经办的,自然不会延误。
贾政也并没有多过问的意思,点点头,又埋头写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扬州来信,你姑妈已经殁了。”
贾琏心头一震。
贾敏,终于还是去世了么?
也就是说,黛玉要进京了?
无法言说什么心情,贾琏只好问:“老太太知道了吗?”
贾政点头,“你们太太已经把信送进去了。”
见贾琏沉默不言,贾政又叹道:“她这病一拖就是这么久,如今去了,对她而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只是老太太心里恐怕难以释怀。当初家里兄弟姊妹,她老人家最疼爱的,也就是你们这位小姑了。”
“你也不用太过感伤,人死自不能复生。找你来,是有一件事嘱咐你。
你姑姑去了,老太太指不定多伤心,你们往后且小心照料,另外从府中选出稳妥的人,去扬州代为祭拜。此事重要,不可马虎。”
贾政正交代着,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老太太叫您过去。”
贾政将面前的信封好,交与贾琏道:“这是我写的祭文,你让领头的带到南边去,在你们姑姑坟前烧了,也算我亲去看她了。”
“你也一道过去吧。”
……
与贾政一前一后出了梦坡斋,还没过荣禧堂,便见一个身姿轻盈的妇人迎面撞来。
“才刚要去找老爷,不想就在这儿碰见……”
妇人轻飘飘行了个假模假样的礼,然后就站到贾政身边,将贾琏给挤到后面去。
贾政有些不悦,“找我何事?”
妇人嘴巴一勾,开始撒娇:“老爷~”
贾政呵斥一声:“胡闹,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快说,老太太那边还有事呢!”
妇人这才不敢作妖,哭兮兮的道:“还不是为了环儿的事,老爷,环儿也到了上学的年纪,老爷怎么不让环儿与宝玉他们一道进学去?老爷,环儿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呀……”
贾琏在后面,静静的看着这位贾政的小老婆——赵姨娘。
洁白的肌肤,大眼睛,薄嘴唇,瓜子脸蛋,身姿更是特别的凸翘,确是一个风姿过人的美少妇。难怪连一本正经的贾政老爷的心都能融化,一连给他生下了一儿一女,成为了这府里唯一一个敢与当家太太王夫人叫板的奴才辈儿……
“环儿要上学自是好事,怎么不去问太太?”
“太太说,环儿还小,不宜过早进学。另外,西苑的先生是老爷重金聘请的学士,环儿顽皮,恐冲撞了不好,不如等再过一两年,直接去家学里念书最好……”
委屈巴巴的哭诉,令贾政一听,就觉得王夫人有私心。
虽然嫡庶有别,但毕竟都是他的儿子,多在学堂里放一张书案也不是大事。
但是贾政一向不喜欢麻烦,也不可能为这么件小事与发妻为难,故而道:“太太说的也有理,环儿上学的事,我自有安排。”
“老爷~”
赵姨娘有些不依,还要争取。许是知道如何最容易打动贾政,不自觉就把内帏中的语气唤出来。
贾政老脸一红,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见贾琏似乎在瞧视赵姨娘。
忽想起近日来府中的传言,贾政面色一正,对赵姨娘道:“赵氏,你先回去!”
语气严厉,令赵姨娘一呆,望了贾政两眼,终究不敢造次,只得委屈巴巴的走了。
贾政的异常反应,自然也被贾琏察觉。
天可怜见,从头到尾他啥都没做,啥也没说啊。
第6章 下扬州
贾母,是贾家两府辈分最长者,也是地位最尊者。
一品荣国夫人。
所以,整个宁荣两府,乃至整个贾族,没有人敢于违逆贾母的意思。
换句话说,若把贾府比作一座等级森严的堡垒,那么贾母,便是坐在最顶端的那个人。
如今她老人家早已荣养,就住在荣国府西边的荣庆堂内,整日含饴弄孙,日子十分清闲。
因为老人家喜欢热闹,又养了一众孙子孙女在身边,以致于整个荣庆堂,终年比别处更热闹,也更有活力一些。
但是近一年以来,这座热闹的荣庆堂,欢声笑语突然减少了许多。
原因很简单,因为老太太最疼爱的小女儿染了重疾,一直没有好转。
偏偏老太太又与女儿相隔千里,便是连见个面也不得,以致于老人家每每念之,无不伤感流泪。
而一旦贾母心情不好,满府的人,都必须小心对待。
贾琏二人过来的时候,荣庆堂内已经有了不少人,但是不论主子还是奴仆丫鬟们,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乱喘。
“老太太……”
贾政和贾琏一起上前请了安,贾琏自是自觉站到一边去。
仆妇们抬了椅子过来,贾政刚要坐下,瞥见贾母一言不发,想了想,并没有坐下去,而是原地站着。
他这边不落座,一旁除了邢夫人之外,所有的人也都不敢坐,场面一时更加静谧。
贾政还是很聪明的,大概猜到贾母这莫名的气是朝着他发的,因此率先打破平静,躬身道:“老太太,敏儿妹妹没了,老太太伤心自是难免,只是您也该节哀,保重身体才是。”
安静的场面突然有人说话,自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贾母也不例外。
只是她瞧了贾政一眼,却冷冰冰的道:“原来你是和我说话?”
贾政吓得脖子一低,不敢直视。
既开了口,贾母便没有顾忌:“你还知道她是你妹妹?当初她病重的时候,我叫你们去南边看看她,不是这个说朝中有事,脱不开身,就是那个说身子不爽利。
你们好的很啊!如今她终于死了,你倒来劝我来了?
我倒是有心保重身体,只是我平生作孽太多,以致于老天爷要让你妹妹来帮我偿还!
可怜你妹妹,临了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我们一面,身边连个血脉至亲的人都没有……”
一番话,故是说的贾政羞愧难当,贾母自己,却也已经老泪纵横。
这一下,连邢夫人也不敢再端坐着,忙起身,与王夫人等一起出言宽慰。
贾琏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贾母为何这般动气。
倒也是,贾敏病了这么长的时间,贾府就只派了几波奴仆前去探望过,主子少爷们一个也没去。
别人倒也罢了,不是身份不够,就是与贾敏也不熟。在贾母心里,贾敏病重的时候,最希望的,应该就是能够看见母亲和两个亲哥哥了吧?
但是贾母已经七十了,自是经不得车船之苦,所以,她才希望贾政或者贾赦代她前去探望贾敏。
很显然,贾政和贾赦两个人都没去。
其实贾政倒还说的过去,毕竟是朝廷命官,从四品的工部员外郎,在工部也算是很重要的职位了,一般情况下,自然不能离京。
也就是说,贾母更气的,应该是另一个……
“大老爷到了。”
果然,一听到通传,贾母的哭声顿时收了一些,面上的冷色,似乎也更浓烈了。
“儿子见过老太太……”
贾赦刚进屋,就察觉气氛不对。
但他还是晃悠悠的走上前来。
贾政瞥了他一眼,十分雀跃的给他让了身位,往后站了站。
原以为贾赦会如他一般被贾母好一顿骂,但是罕异的是,贾母似乎连骂都懒得骂贾赦了。
待丫鬟给她擦干了眼泪之后,只见她老人家身子微微坐正,道:“你们都来了正好,正有一件事与你们商议。”
“如今你们妹妹没了,只留下了你们外甥女一个人。
你们也知道,林家素来乏人的,玉儿也没有亲兄弟姊妹。
玉儿她爹现领着盐政,整日家必定也是繁忙,不能好好照顾玉儿,所以我想要你们帮我把玉儿接进京来,由我亲自教养,日后同迎春她们一处作伴,你们说可好?”
贾赦和贾政哪里会反对,自然应是,邢夫人和王夫人,也连忙附和。
贾母一侧,隔了几日终于看见贾琏的王熙凤,自是好好瞪了他几眼,却发现贾琏根本像是没看见她,心里暗暗生气。
但她可不敢这个时候闹自己的情绪。
因见场面有所缓和,还立马出声笑道:“老太太这个决定英明!我虽然入门的晚,但小时候还是看见过姑妈她老人家金面的,啧啧,那容貌气质,活脱脱就跟老太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说女儿肖母,想必这个妹妹也必定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物,天啊,我都已经恨不得她立马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一观仙容了。”
王熙凤性格外向洒脱,进门以来十分讨得贾母欢心,故而她才敢在这个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的时候,说笑来缓和氛围。
果然,贾母虽然觉得王熙凤有些聒噪,但是念在她用心好的份上,还是勉强一笑,伸手点向她的额头。却惹得王熙凤惊慌后退,仿佛贾母的手是五指山,要把她镇压了一般。
这下,贾母真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猴儿,这个时候也敢作怪来讨我的嫌!”
贾母一笑,众人也跟着露出笑容,使得偌大的荣庆堂内,顿时明媚了许多。
王熙凤向着贾母讨饶两句,抬头间挑衅的望了贾琏一眼。
只要老太太喜欢我,就你还想与我斗……
贾琏本身不想看王熙凤的,但是正巧又看见,心下无奈,直接将目光转向了贾母另一侧站着的三个萌妹子。
传说中的贾家三美,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年龄都还不大,但也该婷立的婷立,该软萌的软萌,看去十分令人稀罕。
可惜了了,如今都成了他的妹妹。
忽然瞥见一道友善的目光,原来是和三美站在一处的贾宝玉发现了他的注视,还以为是在给他打招呼,忙投来亲切的问候。
贾琏勉强对视一眼,心里直嘀咕。
不是说宝二爷只喜欢女孩儿,对男人家都不屑一顾的么,干嘛给他打招呼?
忽然有些恶寒。他好像明白了,人家宝二爷并不是纯粹厌恶男人,而是十足十的颜狗。
只要是生的好看的,不管男的女的,人家都愿意给好脸色。
相对的,只要生的丑的,不管男女老少,一样没有好脸色。
嗯,或许对年轻的女孩更宽容,标准更低些罢。
上头,贾母见贾政王夫人等完全同意她的意思,心情才略好了一点,然后问及去接的人选。
贾琏见时机已到,连忙站出来,大声道:“禀老祖宗,不如由我去接林妹妹如何?”
贾琏突然出声,还扬言要去扬州接人,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毕竟上千里的路程,又不像后世那般高铁一坐,几个小时的事。
这一来一去,说不定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可是件十足的苦差。
贾母也十分意外:“你认真乐意去?”
贾琏点头道:“孙儿去扬州,倒也不单单只为接林妹妹回来。
孙儿是想着,姑姑新逝,咱们娘家这边的亲人,总也得过去祭奠一番方为妥当。
只是老爷朝务在身,脱不得身。大老爷身子又向来不好,再说身为儿子,也不敢让大老爷千里跋涉,所以孙儿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由孙儿代替老太太、大老爷和老爷前去祭奠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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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孙儿身为晚辈,这个时候去姑姑灵前磕头尽孝,这本来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所以还请老祖宗准允。”
贾琏这番话,令堂内一众人为之侧目。
谁成想,琏二爷还能考虑的这么多,说出这样一番有情有理的话来?
这位爷,不是最怕麻烦,只喜欢吃酒看戏的吗?
王熙凤却是有些急了,她道:“你想要去姑姑灵前,给她老人家磕头自是有心,只怕时间来不及。
先不说消息从扬州传到京城花了多少日子,等你坐船下去,至少又是大一个月的时间,那时候姑姑的灵柩肯定早运回苏州安葬了。”
王熙凤可不想贾琏到南边去。
不单单因为那意味着要分开很久。最重要的是,扬州多瘦马,她怕贾琏去买马。
可惜贾琏早有准备。
“我已经合算过,姑姑初三日殁的,而姑父也是派人用快马进京报的丧,如今算来也不过刚过去八日。
如果我并不坐船,同样只乘快马南下,想来七八日的时间,也能够抵达扬州。
姑父乃是探花出身,又是朝廷重臣,就算不为体面,按照礼制姑姑的停灵日期也至少为二十一天才对,如此算来完全赶得上。
更何况孝之一道,重心不重行。只要我诚心去了,就算最终还是没有赶上日期,想必姑姑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不会太怪罪的。”
贾琏选择去扬州原因很多。
第一个就是在贾母面前表现一波,以期能够扭转一些贾母对他的印象。
毕竟要在贾家混,贾母的态度尤其重要。
没见王熙凤一个连诰命都没有的孙媳妇,就因为得贾母喜欢,就能在宁荣两府横着走,连宁国府当家太太,三品诰命尤氏的脸都敢啐?
更别说,贾母的心肝宝贝宝二爷了,人家在这个大家族里,可是名副其实的金凤凰,谁也不敢惹的存在!
其二。
东跨院里那件事,很明显贾府很多人都耳闻了,虽然不一定全信。
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去南边玩一玩,正好避开这个当口。
时间久了,大家的关注度自然下去。几个月之后自己再回来,到时候改头换面,令所有人刮目相看有没有?
第三,林妹妹耶,人家要上京了,不去接一下说得过去吗?
也不单单是林妹妹,他也想见见林如海。
经过这几日对时政的打听,朝廷的局势他大概有了了解。
如今是大魏宁康三年,新皇帝已经坐稳了皇位,正是雄心壮志,改革图新的时候。
但是老皇帝还没死……
自古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但凡有太上皇的存在,一般新皇帝过的都不会太顺心。
那些忠于老皇帝的人,或多或少都不会太听新帝的话,甚至借助老皇帝的名义来反制新皇帝的都有,典型的就是朝廷中根深蒂固,服侍老皇帝十多几十年的老臣……
而很显然,以贾家为代表的四王八公一系,因为“历史悠久”,自然属于“老臣”一系。
虽然鉴于贾家直系在朝廷上已经没有什么代表人物,不至于和新帝发生矛盾,但是贾家以及相类似的勋贵家族,若是不倒向新帝,或许在新帝的眼中,就是绊脚石,讨厌得很。
根据历史定律,老皇帝一定会死的,新皇帝大权独揽,是不可违逆的趋势。
所以贾琏就猜测,贾家会不会就是因为冥顽不灵,一直不肯诚心归附,甚至可能在这个过程中给皇帝下过绊子,最终才被皇帝给算了总账?
越想贾琏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他知道,贾家的大小姐元春就要封妃了,而且很快会晋位贵妃,这明显是皇帝在示好、拉拢贾家呀!
但是最后皇帝还是收拾了贾家,可想而知,一定是贾家辜负了皇帝的好意……
有了这般猜想的贾琏,更是觉得一定要未雨绸缪,提前上新皇帝的船,以期规避被抄家灭族的危险!
但是这船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而且还要注意分寸,毕竟老皇帝还在……别新帝没讨好,倒把老皇帝给得罪了,那估计死的更快。
所以贾琏才想去见见林如海。因为林如海正是宁康帝的心腹臣属之一,被特意调到扬州执掌盐政。
通过林如海,就算不能上船,至少也可以取些真经啊。
总之就基于这几点,扬州这一趟,他也该去。
第7章 和事佬
王熙凤没有想到贾琏居然连时间都算好了,可见他是真心想去,不是故意在贾母面前讨好,心中一时又急又气。
她认为,贾琏是为了气她才这样的。
“哼,这扬州可不是长安州,一来一去几千里的路程,还骑马,你吃得消吗……”
对于王熙凤赤裸裸的鄙视,贾琏根本不接话,直接对贾母道:“老祖宗,请让孙儿去吧,别的不说,让孙儿去总比让管家媳妇们去更显得老祖宗对林妹妹的重视,想来姑父也更乐意送林妹妹进京了。”
贾母认真看了贾琏两眼,叹道:“难为你有这份心,既如此,就让你去接你妹妹吧。不过你还是坐船去吧,就算你受得了那苦,难道让你林妹妹也跟着你吃苦不成?
你下去准备一下,等府里将船只备好,就启程南去吧,记住了,一定将你林妹妹安安稳稳的给我带回京来。”
贾母确实意外于贾琏的主动,毕竟按照常理,她要是不逼,家里这些只知道享福的老少爷们根本不乐意动弹的!
不过不管贾琏出于什么心思,他愿意揽这趟差事,贾母心里还是高兴的。
正如贾琏所言,就算她笃定林如海不会违背她的意愿,但若是贾琏亲自去接,也能让林如海知道贾家对黛玉的重视,如此他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再有一则,也该让这些不肖子孙干点正事,出去走动走动,免得一天到晚窝在家里生龌蹉……
“老祖宗考虑的极是,是孙儿想的差了。不如这样,孙儿先行骑马南下,然后府里再准备好一应船只随后去扬州,等孙儿到了那边,协助姑父将姑姑的丧葬之事一应办妥了,再带着林妹妹坐船回京,岂不两全其美?”贾琏笑着说。
贾母大为大诧,若说之前她还怀疑贾琏是特意在她面前卖好,如今却不这么想了。
家里这些子孙辈儿都是享福惯了,谁乐意吃苦?更何况她都没有定让贾琏赶过去吊唁,如何他还定要骑马赶路呢?
可见果有几分真心。
“你们都瞧瞧,你们两个做兄长的,还不如他一个做侄儿的!
好了,琏儿你既这般应承了,就下去准备去吧。这趟差事你要是办的好,回来我重重有赏,要是办的不好,或是叫我知道你懈怠了,也定不饶你。”
听了贾母的责备,贾政自顾说着“儿子惭愧”等语,贾赦则只低头听训。
贾母着实心情不佳,见事情说定,便叫贾政等人自散。
出了荣庆堂,贾政有心劝贾琏:“此次南下路途遥远,若是走旱路骑马的话,你身子可吃得消?”
“多谢老爷关心,不过侄儿年轻,想来不防。”
贾政这才没多说什么。
贾琏又对一旁的贾赦道:“老爷一别江南这么多年,可有何怀念之物?若有尽管吩咐儿子,倘或这趟下去,定尽力替老爷寻来。”
贾赦瞅了贾琏一眼,冷哼一声,“这京城什么没有,还要你帮我寻?你只管好你自己,别在外头给我惹祸就是了!”
说完,与贾政微点头,然后一甩袖子加速走了。
贾琏面上故作尴尬之色,对贾政道:“兴许上次打碎了大老爷的翡翠玉瓶,大老爷气还没消,所以……”
面对贾琏的解释,贾政点头表示理解。
他其实对贾赦也有许多不满。
他认为,老太太既然这般希望他们两兄弟下江南一趟,他因为有政务脱不开身,这个任务就该贾赦主动担起来。
反正贾赦一天到晚除了吃酒耍小老婆之外,一点屁事没有!
还有,琏儿平时也算听话的孩子,怎么就对他横眉竖眼,动辄打骂?
就算有错,你只耐心教导,难道琏儿还不听你的?
贾琏是不知道贾政的想法,要是知道贾政竟然这般为他打抱不平,估计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据洒家看来,您老对宝玉小兄弟,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次到了书房,与贾琏交代了几句必要的话之后,贾政便道:“你也是惯于处理庶务的,别的事我也不担心,只一句,多带些人下去,路上注意安全。
还有此行的花费,你下去盘算盘算,需要多少,只管到账房去领便是。这也算是件大事,不要图俭省,别的就没什么了。”
贾琏面上应是,心里也有些感触。
说起来,贾政这个老板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对他还算不错,想来这就是他能一直安心在这边帮贾政管家的最大原因吧。
……
荣庆堂,待众人都散去之后,贾母却又让人寻来了王熙凤。
“听人说,琏二这几日都睡在他的外书房?”
贾母沉着面色开口相询,王熙凤见状,立马露出委屈之状,巴巴的点点头。
“究竟为了什么?两口子就算拌嘴,也不该叫他搬到外面去,就算下人们知道,岂有不笑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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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其实早有意借助贾母的势来压服贾琏,逼其就范,但见贾母近来心情不佳才不敢搅扰。
今儿被主动问及,哪还有迟疑,便将早就预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
“……只因他素来袒护那丫头,见我将人打发出去了,他便不依。我叫他去问太太的意思,他又不敢去,就自个恼了,赌气搬到外面去。
我是三番四请他就是不肯回来,连我叫平儿给他送枕头被褥去,平儿也被他好一顿骂……
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有心请老祖宗主持公道,但又想着老祖宗近来来都为姑奶奶的病情伤心,不敢为这点小事惹得老祖宗心烦,所以才没敢与老祖宗说。”
虽然王熙凤话说的严丝合缝,但是贾母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什么丫头犯了盗窃被人赃俱获,不过是她为了将琏儿原先房里的人打发出去弄出的幺蛾子罢了。
不过人既然已经打发出去了,也不可能再接回来,“既是她犯了错在先,你把她打发了也没错。不过是个没开脸的丫头,琏儿若是为这点小事与你闹,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也定不能依他。
不过话说回来,琏儿到底也是府里的爷们家,这身边也不能除了你,连一个别的房里人都没有。别人见了,也是要笑话你的,说你好妒不能容人。
罢了,我就替你们做个主,等会我叫琏二回来,叫他在我这边的丫鬟堆里挑一个他称意的,也算是帮你赔偿给他如何?”
贾母说着话,扫视了身边一众大丫鬟一眼,看的各个花龄女孩们娇羞不已,却都不敢出言反对。
王熙凤愣了半晌,见贾母歪头盯着她,竟笑道:“还是老祖宗疼我,老祖宗这屋里的丫鬟,个个调理的水葱似的,饶是琏二再不知足,知道我打发了一个,竟给他换回来一个更好的,他岂有不感谢我的道理?
只是我倒有些为难了,原本想着过些日子把平儿让他收在房里的,谁知老祖宗大方,提前帮我把人给了,如此我倒是白赚了一个人,叫我如何谢过老祖宗呢?”
虽然如鲠在喉,但是王熙凤还是不得不强颜欢笑。
她听得出来贾母有警示她的意思,一时也反思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没给自己留下充足的后路,引起贾母对她的不满了。
其实女人家大方也罢,好妒也罢,大家都是女人,谁都清楚其中的原因,只要贾母向着她,这都不算事。
但是贾母今日既然说了,她就不敢领这个名头,所以临了才把平儿拿来说事,以展现她的“肚量”。
贾母笑着点点头,对王熙凤的明事理表示欣慰,然后果真就让人去传贾琏。
……
第8章 意外之喜
贾琏揽下了接黛玉的任务,就一改前几日的懒散,离开梦坡斋之后,便去前院挑选随行的人。
这个世道可不比后世,长途跋涉路上遇到土匪等危险的概率是比较高的。
贾琏可没有傻到千里走单骑的地步,万一路上叫人割了脑袋找谁说理去?
所以,就算要赶路,这随从也得挑几个得力的才行。
做好这件事,才准备去账房支取必要的盘费,听见贾母的召唤,又折道往荣庆堂来。
“见过老祖宗。”
发现荣庆堂除了贾母和一众丫鬟仆妇之外,就只王熙凤一个人,贾琏便知道贾母多半要为他与王熙凤充当和事佬了。
心里摇摇头,果然会叫的猫儿有糖吃。
这才刚刚表现了一下,贾母就关心起他的事来了,之前几日,荣庆堂这边可是半点过问他的意思都没有。
“琏二,听说你与你媳妇吵架,赌气搬到外书房去了?”
贾母是个合格的当家人,之前斥责贾政的时候,那是将威严拿捏的十足,如今充起和善的长辈,也是半点不和谐的地方都没有。
“孙儿有罪,因为一点小事,竟引得老祖宗受累过问。”
贾母一摆手:“有什么受累不受累的,事情你媳妇也都与我说了,不过一个小丫头子而已,怎么就至于两口子成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势了?
这么着吧,看在你媳妇儿一年到头服侍我的份上,这件事我替她担待了。
你少了一个房里人,我这里再赔你一个,然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说可使得?”
贾母话这样说,本来也没有贾琏拒绝的余地。
不过听说贾母要赔他一个人,再看旁边王熙凤阴黑阴黑的脸,贾琏不由又笑了出来。
若真是这般,这与凤辣子的第一局倒算是他赢了,王熙凤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此点头答应了贾母的意思。
贾母见状也不迟疑,笑对旁边一招手,然后就见丫鬟堆里扭扭捏捏,被同伴连推带攘的送出来三个人。
都是贾母屋里领着一两月钱的大丫鬟,一色的水灵。
看到这儿就不得不说贾母也是位资深的颜控了,她老人家格外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家族里面的孙子孙女们,只要长的好看的,她老人家就不吝啬自己的宠爱与赏赐。
就说三春姐妹中,迎春和探春自不必说,都是这府里的孙女。但是那最小的惜春,可是宁国府那边的正牌小姐,就因为幼年丧母,人又生的可爱,就被贾母从小接过来养……
面对孙子孙女如此,对丫鬟也一样。
她老人家对丫鬟的眼光极挑剔,加上荣养之后也没什么事,倒有闲心替府中调理丫鬟。好的她留下,不好的就各处打发了,以致于整个荣国府最好的丫鬟,大部分都在荣庆堂。
而能够选在跟前伺候的,更是个顶个的出众。
只是她老人家地位尊崇,以致于两府老少爷们们虽多有觊觎这些水灵的丫头,却都不敢下手,也无从下手。
不想今日他倒有幸得了贾母的赏,还是任他挑选的架势。
看来,贾母并不单单只为调停他和王熙凤的矛盾,更有一层意思,是对他今日表现的嘉奖吧。
将那三个大丫鬟扫一眼,都是平常贾母身边伺候的得力丫鬟,月钱足足一两银子,是贾府最高等级的丫鬟。这种丫鬟,整个荣国府也就十余个,而贾母独占其八。
或许贾母也担心王熙凤再下黑手,所以这样安排。她老人家身边长大的,即便是丫鬟,王熙凤也不敢随便拿捏!
不过可惜,她老人家还是没舍得把最爱的那位拿出来让他挑……
贾琏心下想着,下意识的就瞧了一眼贾母身后,正给贾母轻锤肩头的鸳鸯一眼。
“平、袭、鸳”可是荣国府内丫鬟的代表性人物,其他人,大略都输了一些。
平儿在王熙凤手里,袭人也是贾母的丫鬟,现已经被贾母放到贾宝玉的身边去了,就这个鸳鸯,一直没个着落,被贾母自己死死攥着。如此也可见其难得之处,连贾母都爱惜的很。
“呵呵,老祖宗给了三个这样标致的给你挑,你还不知足?还盯上鸳鸯姑娘了不是?”
王熙凤一直怨愤的盯着贾琏,虽然贾琏看鸳鸯的目光只是一眼而过,还是被她敏锐的捕捉到,立马嘲笑出声。
谁都知道鸳鸯现下是贾母身边第一得力的丫鬟,要是让贾母知道贾琏觊觎鸳鸯,因此生气,收回赏赐,对她而言就是好事。
王熙凤的话,也令周围的人哄然发笑,当事人鸳鸯脸上更是飞起半朵彩霞,却迅速敛去,然后瞪了王熙凤一眼。
别人怕这位琏二奶奶,她可不怕,要是再敢拿她打趣,定出口啐她。
贾母也笑,不过那笑容中,可就没那么和蔼了。
贾琏面上毫不见惊慌之色,他拱手笑道:“鸳鸯姑娘自是府里一等一的好丫头,可是谁不知道她也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老祖宗自己都爱的什么似的,孙儿哪敢虎口夺食,动那心思。
孙儿是想,老祖宗若是真心赏赐孙儿,孙儿倒确实有个人选,还请老祖宗大方恩赐。”
“哦?她们你都没有瞧上,那你瞧上了谁?”
贾母看了一眼自己挑出来的三个人,再次感到意外。贾琏想的不错,为了鼓励贾琏今日的孝顺行为,也为了防备贾琏后院再起火,她可是认真下了本,将自己平常调理的最好的几个丫鬟拿出来了。
“呵呵,老祖宗若是舍得,不如将晴雯赐给孙儿吧。”贾琏笑着道。
“谁?”贾母一时没听明白,还是一个仆妇笑道:“老太太,琏二爷说的莫不是晴雯那小丫头?就是年前赖妈妈送给老太太的,老太太见了也说好,还亲自起了名字,然后叫人带下去学规矩,还说以后要叫到跟前服侍呢。”
“想起来了。”
贾母还是有印象的,只是她却好奇:“那么一个小丫头,你是从哪里知道她的?”
贾琏笑回:“上次过来给老祖宗请安,外廊上迎面撞见过一回,听别人叫她晴雯,就记住了。”
贾母听了哼哼两声,对周围道:“我就说我这屋里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他们一个个老的少的都想要,你们还不信?如今可看见了,我手里一个还在学规矩的小丫头,都有人惦记着谋夺了去,更何况其他的好东西?”
众仆妇皆笑:“也是老祖宗会调理人,要是别处出来的丫头子,只怕琏二爷也看不上呢。”
“他还有什么看不上的……”
贾母斜眼瞅着贾琏,莫名哼了一声,令贾琏顿时感觉如芒在背。
倒也没有再表现什么,反正他主动争取了,贾母要是不给他也没办法。
想来这个时候晴雯年纪还小,也没有被贾母赏给贾宝玉,应该不至于舍不得。
果然,贾母虽然想起了贾琏的过往有些不满,但还是不改初心,让人去把人叫来。
而明知已经被淘汰的三个一等大丫鬟,也自觉地乖乖站回去。
谈不上太失落,也谈不上多高兴。
能做琏二爷屋里的姨娘自是好事,毕竟琏二爷不但是家里的正经主子,而且还生的丰神俊逸……
不好的地方就是,琏二爷的为人行事……实在不怎么令人敬佩。
更别说,他屋里还有一个琏二奶奶虎视眈眈!被琏二奶奶这样的人天天盯着,谁能安心过活?
没见以前琏二爷屋里那两个,也曾是府里的好丫头,这琏二奶奶才进门多久,就全都“不得善终”了呢。
不多时,在年轻媳妇的引领下,晴雯被带进来。
许是来的有些仓促,她身上只套着淡红色浅格子的薄褂,里面是杏色长袖衫,腰间围着一根浅色的系带,里面是一方白色印紫花纹的布裙。
虽然穿着不如大丫鬟们光鲜亮丽,但仅是她一个抬头,让堂内众人看清她的容貌,便不由心中暗呼:好一个标致的丫头!
白生生精致的瓜子小脸,薄薄的嘴儿自然红润,小小的琼鼻之上,是细细的眉毛与漂亮的眼睛,兼之几缕浅淡的刘海及耳边垂落而下的一根发辫。虽小小年纪,却已是十足的美人模样。
王熙凤一眼见之,目光中便不由射出一道寒光,紧紧的盯着她。
晴雯此时尚不知道着急忙慌的叫她来所为何事,只上前,规规矩矩的与贾母请安。
贾母将其拉到眼前,摸着她的小脸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俄而叹道:“若非先前已经允了你,这么好的丫头,我还真是舍不得了。”
众婆子们也都笑:“若非这丫头生的这样好,只怕琏二爷也不会拼着老太太屋里三个大姑娘不要,偏偏选中她呢。”
“哼,他倒是老谋深算。用一个大丫头换一个小丫头,表面看去是亏了,但是只瞧这丫头的模样,就知道他不知蓄谋了多久,今儿总算给他逮着了机会!”
贾母说完也不管别人的反应,只拉着晴雯问:“什么年纪了?”
晴雯微红着脸,回道:“禀老太太,已经十一了。”
其实贾母并非第一次问她年纪,但是她此刻也顾不得腹诽老太太健忘。
她的目光不由往贾琏那边瞄。
难怪方才叫她来的嬷嬷神神秘秘,原来老太太是要把她送人了……
“才十一呀,好……听嬷嬷们说你这丫头不但模样好,针线也是极佳,那些大丫鬟们也比你不过?可是真的?”
晴雯就笑笑,虽然没敢张扬,但是自信的样子,谁也看得出来。
贾母又叹:“这样好的丫头,给了琏二着实可惜了。”
贾琏讪讪,知道贾母还是对他有偏见,因笑道:“老祖宗要是实在舍不得,不如就留在身边得了。孙儿也就那么一说,老祖宗大可不必忍痛割爱,反正在场也没有人敢说您老人家出尔反尔不是……”
“呸,你小子不必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既说了给你,从今以后他便是你的人了,不过……”
贾母看了王熙凤一眼,道:“这丫头才进府不久,年纪也不大,我先替你收着,帮你们两口子教教规矩,等你这趟扬州回来,再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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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可说好了,这趟你去接你林妹妹,要是差事办的不好,或是让你妹妹路上受了委屈,这人,可就没那么好拿回去了。”
模样再好也只是个小丫头,贾母倒也不是不舍得。
要是贾琏挑了她给的三个之一,她二话没得说。但是贾琏却早有目标,这就给她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儿孙辈给惦记了的感觉,心里有一点不爽,就不想让贾琏那么痛快的遂心意。
当然,她说的理由也是真的,她也确实有心帮贾琏调教调教人,也顺带让晴雯多在她身边呆呆赚些经历,将来到了王熙凤身边,才能安生些。
对于贾母的决定,贾琏乐见其成。
他刚刚也正担心,此行不便把晴雯带走,要是把晴雯交给此时的王熙凤,他还真担心王熙凤使阴招下黑手。
贾母的决定,正好解决了他的这个担心。
至于贾母不还的可能……
想来贾母作为一品荣国太夫人,如此尊贵的人,还干不出食言而肥的事来。
抬眼瞧了瞧晴雯,发现对方也正偷瞄他,目光相对,其立马就躲开了去。
贾琏不由笑了笑,红楼十二金钗又副册第一,也是红楼第一美貌的丫鬟,算是被他从贾宝玉手里抢过来了。
这波,实属意外之喜。
第9章 和缓
“得了个那样标致的人,你心里可满意了?”
追着贾琏的步伐出来荣庆堂,王熙凤还有些不甘心的道。
贾琏点点头,终于舍得回头正面看着王熙凤,笑道:“倒是难为琏二奶奶了,费尽心思,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可好?”
“你?”
王熙凤顿时被气的不轻,同时心里却不禁警惕起来。
他从什么时候起,说话这般呛人了?
而且听其意思,是如此笃定自己设计陷害了荷香那狐媚子,也令人有些费解……
贾琏见王熙凤哑口无言,倒也没有与她多置气的意思。
按照他目前的人设,连家里的奴才丫鬟们估计都没有多瞧得起他,更何况王熙凤这个对他最为了解的枕边人?
想要改变王熙凤对她的看法,甚至慑服她,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不过好在,与王熙凤的第一次交锋,算是胜了一局,如今这娘们,估计心里正犯嘀咕呢。
抬脚下了台阶,却立马被王熙凤叫住:“你往哪里去?”
“领了老祖宗的差事,自然不能耽搁,下去做些准备。”
见贾琏脚下不停,王熙凤倒有些急了,往前走了两步,终于问道:“你今晚也不回家?就为了与我置气,你连老太太的话也不听了?”
话一说出口,王熙凤就感觉自己竟然弱了势,感觉倒像是自己在求他回去一般。心里有些不能接受,所以在贾琏停下脚步之后,她便故意仰起脖子,沉了沉脸色。
贾琏自然也听说王熙凤话里认输的意思,因此笑道:“只要琏二奶奶不像上回那般堵着门不让进,我倒是也不敢不听老太太的话。”
说完便抬腿走了。
王熙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见贾琏已经走远才作罢,然后看着寻过来的平儿,十分认真的问道:“平儿,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平儿闻言,若有所思。
……
当晚,王熙凤提前回家,并特意吩咐厨房多要两个菜,摆好了等着。
“平儿,你亲自去前头问问,他究竟在做什么还不回来!”
等了半天,王熙凤逐渐暴躁。
平儿领命出去,才刚掀开撒花软帘,却见贾琏施施然的从大门口跨进来。
“二爷回来了。”
平儿顿感欣喜,通报了一声,便立在一旁相迎。
贾琏慢悠悠的走上台阶,瞧了一眼旁边的平儿,心想这古代地主老财的日子就是不错。
这样年轻貌美的侍女,乖乖站在一边迎接回家,心里岂不舒坦?
再一想平儿将来还是他的通房丫鬟,心里那就更美了。
不过见平儿似乎被他看的不自在,为了不唐突佳人,也为了不使里面那醋坛子再被砸破,贾琏便就着平儿打开的门帘,进了屋去。
他们这座院子本身不大,三间正房也紧紧凑凑的。
贾琏走进西次间,这里就是王熙凤寻常会客的地方,再往里走便是卧室。
此时王熙凤正坐在正面炕上,瞥见贾琏进门,冷秋秋的道:“我还道你今晚也不回来吃饭呢。”
说着,到底起身过来,替贾琏脱下外套子来。
王熙凤主动示好,贾琏倒也不再拿捏,配合的除去外裳,然后走过去就主位坐了,端碗吃饭。
自然的举动,就像是这几日的冷战根本不存在,他就正常回来吃饭一般。
王熙凤看的牙痒,却也不再挑衅,坐过去,同样吃了两口,趁贾琏擦嘴的间隙,方问:“多早晚启程?”
“明日一早就走。”
“这么急啊……”
王熙凤的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也不知道扬州有什么好的,你竟铁了心的要下去,在老祖宗面前劝都劝不动!”
王熙凤此刻的语气,方没有盛气凌人之态,只有妻子对丈夫的抱怨。
她本是极为标致的美人,如此一来,才平添了几分美娇妻的样子。
贾琏笑道:“怎么,我到南边去了,不用在家里惹你生气,不正合了你的意?”
王熙凤一听这话,证实了贾琏坚持去扬州就是为了躲她,心里一时委屈极了,道:“你这没良心的,你做出那样的事,还不许我说了?况且我又没怎么着你,你就恼我到这地步了?”
幸好贾琏深知王熙凤的为人,不然还真有可能被她一时的示弱瞒骗!
“我做出什么事了?”
“你还有脸问,你和大老爷屋里那娼妇的好事都被府里传遍了,你还想蒙混过去?”
“没有的事!”
贾琏皱着眉,一脸严肃的驳斥道:“府里那起子专会嚼舌根的话你也信?”
王熙凤倒意外了:“果真没有?”
倒不是王熙凤这么好骗,其实她心里相当确定,只是没见过贾琏这般斩钉截铁过。
“你还说我没良心,你宁愿信那些人也不信我?真就不小心碰碎了那破瓶子,刚好梅姨奶奶也在,就帮我求情,老爷却是不依不饶,一气儿连梅姨奶奶也打了,被那些黑了心的奴才们瞧见,便故意拿来说事!
你也不想想,要真是你说的那样,以大老爷的脾气,我还能活着从那边走出来?”
贾琏看着王熙凤,眼中尽是愤怒的火光。
这般一来,王熙凤倒真拿不准了,毕竟她也只是从奴才的支支吾吾中打探得来。而且贾琏一句话说得对,以贾赦的脾气,平时一句话不对都要挨板子,那日贾琏要真干了那样的事,定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怎么当日就活生生的回来,还与她赌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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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什么要紧,横竖你们爷们家就算干了这样的事,谁还能拿你怎么着不成?
你也犯不上与我生气,你要说的是真的,那倒好了,往后再听人说这些混账话,我处置起来,倒也心安理得了。”
夫妻一体,她又有管家之责,之前的谣言,对她的颜面伤害才是最大的。
所以她虽然一边与贾琏生气,暗里却严禁人嚼舌。她素来管家,是狠的下心辣手处置人的,所以府里的奴才们多有惧怕她。
也可以说,那日的事仅在有限的个体间弹跳,而没有大肆传开,王熙凤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用言语唬住了王熙凤,贾琏丝毫心虚也无,反正,他确实没干!
因放下筷子,道:“吃饱了,我去洗个澡。”
王熙凤点点头,她向来吃得少,就手收拾了下碗筷,却见贾琏瞧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走吧,你也去,帮我递个毛巾什么的。”贾琏一本正色道
“去~”
王熙凤面色顿时绯红,啐了贾琏一口。
贾琏看着她,慢悠悠的说道:“怎么,你把我身边的人都撵走了,还不肯下场服侍?”
王熙凤面色更红,迟疑了一下,“待会我还要到老太太屋里去,让平儿服侍你吧。”
王熙凤不愿意让别的女人接近贾琏,所以除了平儿,这屋里通常没有多的丫鬟、媳妇出现。
贾琏看着面容通红,越发美艳动人的王熙凤,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王熙凤外头看起来风风火火的,还有些风流姿态,谁又知道她在房事上却比万人都放不开?瞧,也算是老夫老妻了,还能因为他一句话脸红。
想来还是缺少调教的原因。
“你可不许趁机欺负她!”王熙凤又补了一句。
贾琏摇摇头:“放心吧,我可不是你,你一日不答应把她给我,我一日便不会碰她的。”
这句话,令刚刚进门来收拾桌子的平儿也羞红了脸。
王熙凤听出贾琏是嘲讽她不经他的同意撵走荷香之事,正要反驳,贾琏却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王熙凤便无处使力,半晌自语道:“倒在我面前装模做样起来,当我信呢!”
然后对着还在收拾残羹的平儿道:“这些叫别人来收拾吧,你二爷要洗澡,你去伺候。”
“是……”
平儿红着脸要走,王熙凤又叫住她:“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知你向来是最有分寸的,你可不要辜负我。”
虽笑却暗含警告的话,令平儿面色暗淡下来,点点头,也不说话就出去了。
第10章 要钱
在富贵人家,连洗澡都是一门享受。
大大的梨花木桶,里面是丫鬟们一桶一桶盛满的热水,整个人泡在里面,浑身都舒展开来。
这,自然比前几日叫小厮们打两桶水来,就在书房后的小院里随意冲一下爽的多。
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一个亭亭玉立的俏俾,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那种……
其中滋味,非亲身体会无法言喻。
平儿羞答答的站在房间一角,垂头顺目。
她虽有过服侍主子和姑爷房事的经历,但是似这般独自服侍贾琏沐浴,却还是第一次。
她很担心,万一贾琏要是强迫她,她该怎么办。
作为王熙凤的陪嫁丫鬟,还是最亲近的那个,她知道,大底自己最后的结局,也是成为贾琏的通房,或者姨娘。
但是显然王熙凤现在还没有决心抬举她。
以王熙凤的占有欲和报复心,要是她敢先越雷池一步,下场定不会好。
作为最了解王熙凤的人,她可是知道,对方一旦恼怒起来,可是不认人的!
也不知道贾琏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担忧,虽然不时的叫她递毛巾、香皂等物,但是从始至终,贾琏都未对她做出什么过分之举,甚至连叫她捏个肩膀都没有,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桶里折腾。
如此一来,她倒大着胆子偷瞄起贾琏的身材。
修长的身背,宽厚合度。肤若麦色,整洁无暇。
确有些好看呢……
以前只隔着纱帐瞧见,竟从未这般真切。
而且,二爷不知又从哪儿捡来的歪曲儿,自顾自的哼着,听着倒有些意思……
“哗啦~”
忽然的响水声惊醒了平儿,待她回神,果然是贾琏从桶里站了出来。
这且罢,关键是他居然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只有通身的水珠,滴答的往下落。
平儿羞的别过脸去。
他什么时候把裤袍都脱了啊……
贾琏像是不知道平儿的羞意,还笑道:“怎么,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还不把帕子给我!”
平儿慌忙把手里的干帕子送过去。
“衣裳!”
素来敏捷的平儿,此时却像个笨丫鬟一般,手忙脚乱的把架子上层层放好的干净衣裳取来。
看着这模样的平儿,贾琏方才在桶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旖念不由分说的再次冲上来。
为免被平儿察觉,他只能侧过身去,弯腰自己穿戴。
平儿的青春动人自不用说,在贾家众多水灵的丫鬟当中,也足以排进前三。
又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可以说,把她吃干抹净,旁人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的。
只是王熙凤此刻对他正是狐疑的时候,他又岂能再做出令王熙凤看之不起的事来,徒生事端?
况且平儿自身也未必愿意。
所以,为了在接下来与王熙凤的对阵中获取尽可能多的优势地位,他暂时不能动平儿。
来日方长,当他彻底收服王熙凤之后,不信她不乖乖把平儿交出来。
所以,他方才有意克制,甚至都没有多调戏一下平儿,不是因为他多么正经,只是怕他自己一个控制不住罢了。
好容易穿戴完毕,平儿也收拾好了心态,随着贾琏出了浴房。
顺着长廊回屋,还没进门,一个婆子过来。
“二爷,这是二门上昭儿叫送进来的,说是二爷要的东西。”
贾琏点点头,接过来拿进屋。
平儿因为记挂着王熙凤,简单为贾琏处理了一下头发之后,便说道:“我叫丰儿她们进来给爷继续弄吧,我去看看我们奶奶。”
贾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笑道:“你就这样走了,让别人进门来,想必你们奶奶也不放心。
还是你继续给我弄吧。”
青春而充满沁人心脾气息的女孩子跪坐在身边,拿着干毛巾一缕一缕的将头发擦干,这个过程贾琏极为享受。
其他人,自然不如平儿。
平儿无法拒绝,只得再次坐回去工作。
又看贾琏拆开那婆子送来的包裹,里面竟是一堆书籍、文稿,心下便想到:“莫非二爷当真转性了不成?”
过了一会儿,见贾琏看的认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二爷瞧的什么?”
贾琏回头瞅她一眼,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稿子:“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外面收集来的文章,你猜猜是谁写的?”
“我怎么猜得出来。”
贾琏摇摇头,低头继续研究功课,嘴里只道:“这不马上就要下扬州了,到时候见了林姑父,万一他老人家要考教学问,我一个字都答不出来,岂不丢脸?
所以我得临时努努力,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搏个头彩,要是那样,等我回来就给你们多带些礼物。”
平儿呀然:“莫非,这些都是林姑老爷的文章?”
“聪明!不过那些书不是。”
贾琏随意与平儿说笑,一边试图从林如海有限的文章中,揣摩其性情及为政方针。
若想接近一个人,必先投其所好。欲要投其所好,则需得了解其性格、三观。
显然,贾琏与林如海是比较陌生的,若要了解林如海,他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林如海的策论、文章中去寻找蛛丝马迹。
至于应付林如海的考教学问,不过是与丫鬟的戏谈。
一个学渣,不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短时间变成学霸。
而对于学神级别,堂堂探花郎的林如海来说,不是天赋型的选手,在他面前就都是普通人,甚至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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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平儿并不知道贾琏诸多的心思,看贾琏不像是戏语,心中直感慨:若是二爷一开始就这般认真好学,又怎么会从国子监肄业?
要是他能一直这般对待学业,只怕现在功名都有了,就像府里先珠大爷一般!
如今,只怕是有些迟了……
不过不管如何,二爷肯上进,都是一件好事呢。二奶奶要是知道,也会高兴的。
……
“哟,你们两个倒是郎情妾意的紧呢!”
王熙凤进门,一眼看见贾琏斜躺在炕上装模作样的看书,而炕里面,平儿乖巧的坐着与贾琏擦头发,顿时酸溜溜的道。
平儿见王熙凤回来,方知有些肆意了。又见贾琏的头发上水珠早已尽去,只需披散一会儿就可以全干,便下了炕来,收拾起东西出了外间去。
王熙凤倒也没有找平儿的麻烦,坐下道:“迎春她们本来说要过来给你践行,只因老太太叫她们不要来打搅你,让你好好休息,所以就没来。”
“嗯。”贾琏随意的点点头表示知道。
见贾琏都不回头看她一眼,王熙凤顿时没好气:“明儿就要出发了,你居然还有闲心看那些杂书,有这功夫不如早些睡去,明早或许精神还好些。”
王熙凤一句话,就把贾琏看的定义为杂书。
贾琏翻了翻身,偏到那边去。
王熙凤直皱眉,盯着贾琏瞧了几眼。
如今天还较热,刚刚沐浴之后的贾琏身上穿的也很单薄,就一件浅黄色的薄袍子随意套在身上,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
加上他身子往里歪,扯着袍子,大半个胸膛也都清晰可见。
贾琏本来身材颀长,又是人所共称的美男子!若不然,王熙凤也不会将他看得这么紧,不让任何女子接近,这其实与男人对美人儿的占有欲如出一辙。
所以,此时贾琏沐浴之后仅着贴身袍服的懒散模样,对世间任何女子都有极高的诱惑力!
王熙凤站起来往屋里走,没两步,停住说了一句:“我也去洗个澡。”
认真研究学问的贾琏闻言,眉间不由皱了皱。
要洗澡只管去,特地和我说做什么,这娘儿们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
一夜好睡。
清晨贾琏刚刚醒来,就察觉有人在窥视他,睁开眼睛,顿时对上了一双丹凤眼。
有些明亮,也有些平时不可见的爱意流露。
“这么盯着我作甚,怎么,在想如何谋杀亲夫?”
一句话,便让本有些难为情的王熙凤羞恼起来,没好气的打了贾琏一下。
欲要起身,却隐隐觉得有些无力,心里电光火石之间便已明了几分,不由又抬头,眸光含水的瞪了贾琏几眼。
“总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重新睡下,将头靠在贾琏的肩上,王熙凤呓呓自语。
贾琏偏头,瞥了一眼其肚兜内外之春色,笑道:“哦,哪里不一样了?”
王熙凤顿时脸红不止。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人确定是那个人没错,就是,手段不大相同。
以前,他哪有那些名堂,又哪有那般霸道,人家不依,他还要用强!
闹了大半夜才睡,导致她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无,实在可恶。
贾琏虽然看不见王熙凤的面色,却感受得到她此刻的温顺,因问:“什么时辰了?”
“大概卯初刻了吧。”
贾琏闻言,又将刚探出去的魔爪收回。
本想给凤辣子再加深点印象,可惜时间不够了。
王熙凤见贾琏起身,也坐起来,轻拢妆容,道:“时辰还早,何不再睡一会子?虽然定了时辰,不过奴才们罢了,让他们多等一会也不妨。”
王熙凤是怕贾琏昨晚没休息好。
贾琏却一边穿衣一边摇头:“早上是最好的赶路时间,到了晌午只怕天热。”
王熙凤便有些不满,“以前倒没有看出你这么有孝心,也不知道婆婆死的时候,你有没有这般用心服孝……”
王熙凤话出了口立马察觉不妥,见贾琏似笑非笑的看她,脸色一红,果断转移话题:“随行的人、马可都安排妥当,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没有?路途遥远,多些准备,也免得路上犯难。”
一听这话,贾琏顿时笑道:“倒果然有件事与你商议。”
“什么事?”
“给我点银子。”
一听贾琏提钱,王熙凤顿时警惕起来:“你要钱做什么?”
满脸的狐疑之色。
她可是知道贾琏已经从账房领了银子的,一部分作为他们一行路上的盘费,另一部分就是到了扬州采买祭奠之物及日常花销。
如今却向她另外要钱,只怕用心不纯。
第11章 初露口风
贾琏并不知女人那般多的心眼,他也不好与王熙凤具体解释,面对王熙凤的狐疑只道:“我自有用处。”
王熙凤如何肯依这话,立马皮笑肉不笑的道:“都说扬州是天下第一等热闹繁华之地,只怕你早预想好了如何寻欢作乐,担心身上的钱不够,所以找我提前预备一些?”
贾琏把眉目一横:“你就这般看我的?”
“不然呢?琏二爷的风流,两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贾琏心下感叹,果然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缺失,就很难再建立起来。
“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说,你不给就算了。”
少不得,也只能学学前身中饱私囊的本事了。好在他之前就有意多领了预算,想来此行节约一些,也能截留不少下来……
见贾琏完全没有纠缠之意,王熙凤又有些拿不住贾琏的心思。
念及一夜的美好,也不想太落了贾琏的面子,便问:“你想要多少?”
“先给我一千两吧……”
王熙凤差点冷笑出声,像看傻子一般看着贾琏。
“一千两?琏二爷果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一个月的月钱才五两银子,这会儿你叫我上哪给你弄这一千两银子去?”
对于王熙凤的嘲讽,贾琏同样没好气道:“都是知深浅的人了,你说这话有意思?我难道不知道,那区区几两月钱何曾放在你凤二奶奶的眼里过?”
王家和贾家同为金陵四大家族,先不说当初王熙凤陪过来的嫁妆。就说嫁过来这两年,她借着管家之便,里里外外不知赚了多少外快,加上得的长辈们的赏赐,岂是一个月五两月钱可比的?
更有,以前贾琏的积蓄和进项,也都是落在王熙凤手里,也就近一年来,贾琏生了心机,才开始有意与王熙凤分割开账目,以便他自己有更多的钱吃酒看戏。
所以说,此时王熙凤手里别的不说,单是现银子,至少也能掏的出七八千两来!
“就二十两,多的没有!”王熙凤正声道。
贾琏便不再多言。
二十两,当打发刘姥姥呢?
因穿好衣裳就要走。
或许也是不想恩情一夜又散,王熙凤好容易才忍下心中的不快,也不顾自己尚未更衣,跳下来拉住贾琏:“你突然要那么多银子,总也得给我个理由,不然我怎么给你?照你这个败法,家里便是有百万家财,也不够你花的!”
难得,王熙凤开始与他讲道理了。
贾琏想了想,忽道:“我问你,你当真甘愿一辈子在这府里管家?”
“不然呢?难道要回那边去,你情愿?”
王熙凤还反问起来。
诚然,在王熙凤眼里,就算只是代为管家,在这边也比在东跨院好上十倍!
在那边不但要伺候无德无能的贾赦和邢夫人,而且就那一亩三分地的财产,还全被贾赦一个人把持着,别人半点分不到,她是死也不想回那边去的。
虽然正经说,那边才是她和贾琏的家。
这其实也是之前贾琏的想法。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他们两口子是完全能够达成共识的。
贾琏继续道:“那你可有想过,太太现在是十分倚重你,将来如何?等再过几年,宝玉长大了,再取了媳妇,到时候新的宝二奶奶进门,你觉得,太太还会让你继续管家吗?”
王熙凤面目一怔,瞧着贾琏。
贾琏的话,意思她明白,她只是奇怪贾琏的口吻。
“难为你想得长远,真到了那时候太太不要我管家了,说不得也只能跟着你回那边去,过那清贫的日子。唉,这辈子既跟了你,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去哪儿,还有我挑的理不成?”王熙凤叹道。
那安分随时的口气,倒真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模样。
贾琏便笑了起来:“怎么,你就没想过将来接过太太的班,成为这府里真正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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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眉头彻底皱起来,“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真正的女主人,这府里的家业,将来自然都是宝玉的,与我什么相干?”
“哦,宝玉的?那可未必……”
面对贾琏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王熙凤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突然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往门口望了两眼,然后才使劲拽住贾琏的手臂:“你,想要和宝玉争这边的家产?”
“怎么,你觉得不可以?
论传承序列,我们这边是长房。论法度,我们这边袭着祖宗的爵位。
你说,这荣国府的家业,到底该归哪边所有?”
王熙凤瞳孔震惊起来。
贾琏的话,在她听来无异于平地惊雷。
理似乎是有些道理,但是于眼下的形势严重不符!
贾政和贾赦,实则已经分家!因为,这边府里的账目,和东跨院那边的,都早已经分开,而贾政,也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了!
不管这其中有何恩怨纠葛,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而贾赦,成为分家产的失败者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而作为长辈,身上甚至还有一品爵位的贾赦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那时隔多年,他们这些晚辈还能将此事翻转过来不成?
心中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王熙凤还是被贾琏的话勾起了无边的妄念。
作为一个权欲心极盛的女人,她如何不想像王夫人那般,成为这偌大的国公府邸真正的女主人?但是她以前不敢想,不单单因为事情早成定局,还有,她觉得就算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争不过。
就他们三瓜两枣,一个老酒鬼兼老色鬼,加个小色鬼,再配上一个一无是处的邢夫人,怎么可能是老太太、姨爹和姑妈他们的对手?
“你认真的?这是你的意思呢,还是大老爷的想法?”
王熙凤急切起来。
虽然她对王夫人有些忠心,但是面对权势富贵的诱惑,她也不得不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她觉得,要真是贾赦发狠,想要夺回家业,说不定还真有可成的机会。
因为贾赦虽然无能,但是他身上的祖宗爵位,可是实打实的。
只要,只要能够等到老太太归西,大老爷没有了压制,说不定还真能凭借蛮力把这份家私抢回来。
看王熙凤急了,贾琏却又笑起来。
他看了一眼王熙凤,因她着急下床,可怜衣裳都没穿,身上就一件鲜红肚兜,一条松软而薄的睡裤,连里面的贴身之物都隐约可见。
这样清凉的凤辣子,诱惑力简直无与伦比。
不敢过分打量,贾琏只好道:“我不过随口问你一句,将来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如今你只管好好服侍老太太,在这府里站稳根基,并且最好不要把我今日与你说的话透露半分。
过不了一二年,我们家还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落下来,到时候老爷、太太的声势更要旺盛了,那些念头,自然更不可能实现了。”
贾琏说的是元春封妃的事。
贾政本来就是朝廷大臣,王夫人是王家嫡出,还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亲妹,这两口子本来就压制的贾赦两口子不能踹气。
等将来元春封了妃,乃至贵妃,贾政和王夫人的地位越发尊崇,地位自然就更稳固了。
想要将贵妃生母和生父从家里赶出去,也得问问贵妃娘娘答应不答应!
或许,这就是贾政夫妇为了预防贾母老太太去世之后,贾赦会重启分家之念而做出的防守棋,结局证明,这一招棋不但成功了,而且超乎预料的完美。
贾政,不愧是人生赢家……
第12章 晴雯的心思
贾琏之所以与王熙凤说及家产之争,是因为他知道,王熙凤虽然缺点一大堆,却是个实打实的聪明人,事关她的切身利益,她不可能与旁人透露。
所以,提前告诉她一些,有利于减少王熙凤将来对他的掣肘和麻烦。
毕竟王熙凤再不懂事,就利益而言,他也不大可能将她休了。
不得不说这娘儿们狂是有狂的资本的,她不但是王夫人的内侄女,而且嫁过来之后还把贾母哄的团团转,也就是说荣国府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都站在她那一边的。
再加上她出身王家,亲叔叔王子腾可是京中有名的权势人物。
这样的环境和背景,才是她敢张扬的底气。
就这一点看来,贾琏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至少目前如此。
所以,只能拉拢了。
但是王熙凤这样自我的女人,与她平等合作的谈生意是干不得的,她随时都可能想着反客为主!
只能压服她!
好在这个时代给予了男子天然的特权和优势。
只要他能展现一定的实力和能力,让王熙凤觉得,他能干成很多她自己不能干成的事,甚至为她挣来她自己不可能挣来的名利和富贵,那么,让其俯首称臣也并非不可能。
王熙凤现在正是风光得意,自得自满的状态,贾琏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打破她的这种状态。之前与之冷战如此,现在透露野心也是如此,甚至于暗示元春可能封妃的事,同样是贾琏故意为之。
等到将来元春封了妃,印证了他的话,王熙凤自会对他更存敬畏。时人认为,只有非常人才能有非常的能力,而能够有效的预知未来,自是非常的手段。
贾琏觉得,关于他有先知能力这一点,或许能够成为他收服王熙凤最有效的利器之一。
王熙凤对于贾琏说话只说半截,故意吊她胃口这一点十分不满。
追问再三见贾琏都不肯明言才愤愤的放弃,然后她又细细打量了贾琏一遍,低声问道:“你还是以前的琏二哥吗?”
她和贾琏,是从小就认识的,也算青梅竹马。
从小她就知道贾琏并非一个有大志向的人,只是因为样貌和身份的原因,最终她还是欢欢喜喜的嫁了过来。
她对贾琏的诸多不满,也不过是后来生活中日积月累起来的。
直到今天,她忽然意识到,难道一直她都错了,是她小瞧了自家夫君?
贾琏微微一笑:“所以,你现在愿意给我银子了?没有银子,你家男人在外面连手脚都伸不开,别说将来让你做什么女主人了,就是个诰命,也不可能给你挣回来啊。”
王熙凤顿时没好气的笑了笑。
关于诰命这一点,也是她内心一块疙瘩,以前就与贾琏抱怨过,如今被他拿来取笑,倒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此刻虽然被贾琏弄得脑袋晕乎乎的,但潜意识还是觉得不能太顺着贾琏的意思。
“一千两也太多了,况且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编出这些话来哄我……
最多给你五百两。
我可警告你,你最好别骗我,要是叫我知道你拿着我的银子到外面去鬼混,往后你就休想再从我手中拿到一个子儿!”
她还是有些相信了贾琏的话。
虽然不知道贾琏为何突然起了上进之心,但若是真的,对她而言,自是喜出望外的事!
所以,她才愿意拿出钱来。
她也想试试,看贾琏究竟是不是真的变成人了!反正就算被骗,也就这一次,而且只是五百两银子,她还损失得起。
“五百就五百吧。”
能够从王熙凤手里掏出银子来可是不容易,贾琏也没有再多言。
眼看外面的天色开始放亮,贾琏不顾要去穿衣裳的王熙凤,一把将她搂过来,猛地就亲了下去。
“去去去,都没擦牙呢……”
王熙凤哪里想到贾琏会偷袭,忙推开他。
贾琏摇摇头,这女人,就是少了点情趣。
转身出去,叫来平儿简单服侍一下洗漱,便动身往荣庆堂那边去。
想起平儿见到他时那满脸的红晕,贾琏便忍不住想笑。
在古代当丫鬟就是可怜,特别是平儿这样贴身的。
分明瞧得见、听得着,偏偏就是不能参与进去,那种滋味,想想就觉得煎熬。
到了荣庆堂这边,贾母还未起,只是早已嘱咐了婆子,叫他不必等,收拾好了直接出发便是。
贾琏便朝着房门处拜了拜,然后转身离开。
才下长廊,冷不防就见拐角处立着一个丫头。
垂着头,扭着脚,在晨风中越发显得单薄。
贾琏只顿了一下,便朝着她走过来。
很明显,这丫头特意在这里等他的。
晴雯心中不断给自己壮胆,但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听声音感觉到贾琏的走近,更是心肝噗噗直跳。
可是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贾琏说话,她才仰头,一眼就对上贾琏审视的目光,顿时臊的脸色通红。
“你为什么找老太太要我过去?”
虽是凶巴巴的声音,但因为还显得童稚,倒是清铃动听。
贾琏自然不以为忤,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不乐意?”
“谁告诉你我乐意了?二爷屋里有琏二奶奶那样厉害的人物,又来招惹我们小丫头做什么?”
一接上话,晴雯倒是放开了许多,也不紧张了。
她几乎一个晚上没睡,就为了这一早堵住贾琏,亲口问问他。
满府里这么多女孩,为什么偏偏挑中她?
为什么放着三个一等大丫鬟不要,却点名要她?
他们一点都不熟,连话都没有说过的啦……
贾琏看晴雯一本正色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揪住她尖巧的下巴,道:“做什么?当然是做姨娘,天天给我暖床咯。”
“啐!不要脸……”
晴雯面如血红,急忙退开。
她岂料到贾琏如此直白,一时没得话说,只能气鼓鼓的瞪贾琏。
贾琏便笑道:“这会儿我还有正事,你着急也没用,想要进门,等我从扬州回来再说。”
说着作势要走。
见状晴雯大急,小快步上前拦住,近乎斥道:“你少做梦,谁想要进门,谁要做你的姨娘了?
我告诉你,等会老太太醒了,我就去她老人家面前求情,让她另外挑一个给你,反正我是不会去你们屋里的!”
贾琏面色“阴沉”下来,俯视着晴雯,走近。
“你当真不愿意?”
面对身量比她高很多的贾琏,晴雯显得有些惧意。但是骨子里的勇气致使她强硬的仰着脖子,不输气势。
贾琏环顾四下无人,忽然弯腰一把将晴雯正面抱了起来,笑道:“你敢这么与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身子,看你还怎么去和老太太求情!”
小丫头特别轻,特别柔,不过样子特别凶。
她被贾琏抱起来本就挣扎不休,听到贾琏的话更是大惊失色,发出一声惊叫,那爪子便不顾章法的死命挥舞起来。
到底贾琏一怕被她挠着脸,二也怕过往的下人们瞧见,不得已还是放她下去了。
晴雯刚一得自由,便慌不择路的跑开,确定安全之后,回头朝着贾琏狠狠啐了一口。
似乎又怕贾琏追上来,立马朝着一个方向如风一般跑掉了。
贾琏原地摇摇头,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有了贾母的应承,他根本不怕晴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贾母平时再是和善,也绝没有一个小丫头与她讨价还价的余地,晴雯应该也不至于傻到真跑到贾母面前去,让贾母另换一个丫头给他。
再者,晴雯要真是厌恶他至极,一点也不愿意过来伺候他,也就不会一大早特意在这里堵他,向他“表白心意”,而是应该直接去和贾母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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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的心思,确实有些意思。
想到这里,贾琏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段。
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的俊朗外形和超高的颜值,真是给他带来不少便利呢。
难怪王熙凤那么不放心他,连这样的小丫头都能被他迷住,更何况那些如狼似虎的少妇……
起个小调,轻哼着往前,没走几步,竟发现一盆大花丛后也立着一个丫鬟,正一脸尴尬的望着他。不过犹豫了一下,其还是上前见礼:“琏二爷……”
竟是将来会一直蝉联贾宝玉房里首席丫鬟的“花大奶奶”。
不过此刻嘛,也就是一个比晴雯大不了多少的小丫头片子。
倒是,或许因为一直养在贾府,看起来发育的比晴雯好不少……
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想必是正巧撞见,或是见晴雯鬼祟尾随而来,反正都不重要。
随意的与之点点头,贾琏便走了。
……
注:奇怪,红楼中明明有牙刷,为什么都说擦牙,而不是刷牙呢?
第13章 瓜田
没有去荣禧堂和贾政辞别。
毕竟只是叔侄,也不用太虚情假意的天天去请安,大家都嫌麻烦。
所以平时贾琏都是不去与贾政和王夫人请安的,有事的话,他二人会直接吩咐人叫他过去。
再说,贾政这会儿估计还在赵姨娘的屋里搂着美人酣睡,这一大早的去打搅人家,也太不懂事了。
但是贾赦那边却必须去。
当然,贾赦还是没有见他便是了。
施施然从东跨院出来,昭儿等人已经连人带马全部候在外边。
此行南下,他务求缩短行程,所以也没有带太多人马。
除了小厮昭儿、长随旺儿之外,就只五个成年的护院。
所谓护院,都是家下人中选出体魄强健的,用于看家护院,平时也兼有小厮和随从的职责。
而贾家祖上系军功发家,家中奴仆很多都是随着几位国公爷出兵牧马过的。如今虽然安定多年,老一辈的也死的死,老的老,但是他们的子、孙辈儿,却还在府中服役。
昨儿下午贾琏还亲自测试过,这些二门外的护院中,有不少居然还能打出几招军中的格斗之术,想来是父、祖辈所教授。
于是贾琏就从中挑了几个身手看起来最敏捷的,想来有这几个人护送,路上就是遇到一般的小毛贼,也足够应对了。
“二爷……”
昭儿将贾琏出门常用的那匹白马牵了过来,拍马笑道:“从京城下扬州,足足一千多里的路程,奴才怕爷的身子受不得,特意给爷配了这个,爷摸摸觉得如何?”
贾琏闻声看去,原来是昭儿在马背上加了一层皮草,像是银鼠皮的。配上干净的白马本身不俗的卖相,确实越发显得尊贵非凡。
“这玩意儿又柔软又吸汗,二爷路上骑着的时候,想必能少受些罪。”
短距离骑马或许是一种享受,但是几百里,上千里的路跑下去,绝对是一件劳身费体的事。
所以昭儿能这般妥帖为他考虑,贾琏心中很满意。
翻身上马之后,贾琏笑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一趟肯定十分辛苦,你若想去扬州瞧瞧,可以和兴儿他们一起坐船下去。别现在逞能,到时候路上叫苦。”
昭儿则嘿嘿笑道:“多谢爷体恤,不过爷都不怕,奴才怕什么。再说,奴才是服侍爷惯了的,不跟在爷身边,奴才心里也不踏实。”
得,一听就知道是妥妥的狗腿子无疑。
贾琏也就不再废话,见其他人也准备妥当,便勒紧马缰,正声一喝:
“出发!”
……
夏末秋初,天气炎热。
尽管贾琏等人抓紧早上的几个时辰认真赶路,但是西出都门百余里之后,日头却着实火辣起来。
顶着这样的太阳赶路,哪怕是骏马奔驰所带起来的疾风,也吹不尽身上的燥热。
“二爷,前面有一片林子,咱们就在那边歇歇吧,实在热的跑不动了……”
昭儿早就觉得累的不行,之前经过几处茶亭酒肆的时候就想要休息,奈何贾琏不许,只能坚持。
此刻实在觉得热的有些受不了,又见前面要穿过一片密林,这才急忙大声喊道。
又怕贾琏还是不同意,便连忙给其他人使眼色。
来旺道:“是呀二爷,咱们这样赶路,就算人受得了,这马匹也是受不了的,万一要是把马累坏了,可就真的耽误行程了。咱们还是歇歇再走吧。”
“就是就是……”
贾琏其实一点也不比昭儿好受。他之所以坚持不停赶路,一为尽快抵达扬州,二一个,也是瞧瞧这副身体耐力和强度的极限。
结果还行,虽然以前的贾琏骄奢淫逸惯了,好在因为年轻,又经常出门办事,身体素质倒还不错。
不过在偏头看了那几个护院之后,贾琏又觉得他还得多锻炼。
他们几个,大多都只是有些喘气,不像他已经不知道偷偷擦了几次汗了……
思及旺儿说的有理,贾琏也没有再坚持,让大家在林间略作修整,也顺道给马儿喂些水。
正坐着与几个不太熟悉的护院闲话,了解他们的家中情况,以便收心。
忽见昭儿从旁边的林荫小道窜出来,口里大声笑道:“二爷快瞧瞧,这是什么?”
贾琏看去,只见这小子,不知从何处抱来的一个硕大的西瓜!
“你小子,哪儿弄来的这个?”
正在伺候马儿吃水的来旺笑道:“二爷不知道,那对面就是一片瓜地,必是这猴崽子溜过去偷摘来的。”
昭儿嘿嘿一笑,“天气这么热,吃点这个再赶路,岂不爽快些。”
说完就让其他人抽刀出来,在那大石头上就横七竖八的,将西瓜切开,然后屁颠屁颠的给贾琏送了最好的一块过来。
贾琏接过吃了一口,果觉清甜异常,竟比后世吃过的味道还好些。
“你们也吃吧,都看着我作甚。”
听见贾琏吩咐,众人这才一拥而上。
昭儿急的跳脚,连忙冲回去,也只抢到一块小的,顿时冲着来旺等人骂骂咧咧起来。
其他人只是笑,其中一个道:“瞧你小子小气劲儿的,等我们吃完,再去摘两个,到时候你多吃两块不就是了。”
昭儿这才勉强接受。
贾琏吃完手中的瓜,将瓜皮随意扔进身后的草丛中,站起来,道:“农民种瓜不易,咱们只摘一个尝尝还罢,若要吃个够,还需得拿出钱来买才好。
走吧,咱们一道过去瞧瞧。”
……
沿着小路下了官道,果然这边好大的几片瓜地,而且正是成熟的时节,那一个个或大或小的西瓜隐现在田间地里,一眼望去硕果累累,实在可喜。
因见山坡顶上有一间屋子,想必是守瓜人所在之地,贾琏等人便留下两人看马,其他人一起徒步往坡上行去。
“汪汪汪~~!!”
忽然响起一阵犬吠,两条凶猛的恶犬出现。不过都是拴着链子的,众人倒也不惊慌。
贾琏身后一人甚至朝昭儿笑道:“能在两条恶狗的眼皮子底下将瓜偷出来,你小子必是比狗还精了。”
“去你大爷的……”
狗吠声响起不久,坡上也出现一老一少。
老者约莫五十来岁,瘦骨嶙峋,他身后一个半大的少年,想必是他的孙儿。他们身上都是粗布麻衣,一看就知道是真正的庄稼人。
看见贾琏一行,似乎有些惧怕之意,虽然将狗吠制止,却踟蹰不敢上前。
贾琏上前一步,拱手道:“老人家不必担心,我等途径此地,因天热口渴,家仆不知礼数,偷取了一枚瓜,晚辈等人此来正为赔礼。”
老农闻言方安心下来,忙摆手:“不过一只西瓜罢了,公子爷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多谢老人家。不过晚辈还想从老人家这里再买一些瓜带着路上吃,不知可否?”
“各位爷要吃的话,尽管摘便是,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老农见贾琏穿着富贵,举止有礼,又见他身后的来旺等人皆气度不同,便猜测是大城市里出来的贵公子。度其非凶恶之辈,又招呼道:“正值暑热,公子和各位大爷不如都上来,吃一碗凉茶再赶路不迟。”
又想到什么,扯过身边的孙儿,“三娃,快回家去,拿几只干净的碗来!”
说话间,一面挡开那虎视眈眈的凶犬,一面笑着将众人往上请。
贾琏看这老者热情,又见那少年听话的飞快往坡下跑,心中不知如何就想到了刘姥姥祖孙两个。
想来这个世道的农民,还多是朴素的人……
随着老农上去,这里是一间面东向西的茅草屋,想是专为看守瓜田所建。
屋子旁边,有一株不大不小的槐树,刚好可以遮阴,树下,两张矮凳,一张木桌。
好一个简单静谧的农场居所,竟勾起贾琏几分归农之意。
老者恭敬的请贾琏坐下,贾琏倒也没有推迟,却令来旺拿出五百钱来。
“哪儿用得了这么多……”老农慌忙摆手,如何肯收。
贾琏笑道:“这些钱一是赔罪,二是另外买瓜的钱,老人家便收下吧,否则晚辈等人心中不安。”
“公子爷再莫说赔罪的话了,至于地里的那些瓜,各位爷若是瞧得上,尽管摘些去吃就是,实在不敢收公子您的钱……”
老者说着,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昭儿并不想在这儿多待,也不稀罕他们家的茶,见老头啰嗦,便道:“我们爷给你你就收着,难道逼着我们占你便宜不成?我们又不是给不起钱。”
“老朽不是这个意思……”
贾琏摆手,问道:“老人家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贾琏见这老农面上似有愁容。
老农犹豫了一下,叹道:“难得公子良善,只是老朽如何敢收公子这些钱?一如公子所见,今年我们地里的瓜收成着实不错,只是却着实挣不了钱。”
一个护院笑道:“你这老头忒不老实,今年的西瓜,在京城里足足卖到了十几文钱一斤!我看你这大片地里,少说有几千斤,你却跟我们爷说挣不了钱?”
“十几文么……”老农眼神越发黯然,却还是忙着解释:
“那是大城市里的价了,在我们这边,真的不值钱……实不相瞒,往年我们家,连同周围的几家种瓜的,还是能挣些钱的,但是今年却不同了……
西村的李员外一早就派人说了,他出三文的价钱,让大家把地里的瓜全部卖给他。
虽然价钱是略低些,但是我们想他能帮我们一气儿收了,倒也帮我们省了事,于是都答应了。
只是……”
贾琏听到这儿,问了一句:“这么说,他后来反悔不要了?”
“倒也不是不要,只是他说今年各地的瓜都丰收,说是运到城里也卖不了钱,因此只给我们一文的价!公子不知道,按照他的这个价,咱们连地租子都交不起,如何肯依?”
贾琏听完,未免一叹。
果然任何时候都有中间商赚差价啊!想来也是,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信息也不发达,加上再有人倚财仗势,从中谋夺暴利,这中间的差价,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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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依,他倒也不逼迫,只说爱卖不卖。
我们几家原想求之前的商贩来收,可是他们一个个惧怕李家的势力,都不敢来。
如此我们只能自个儿想办法,让各家的小子,用车推着到近些的镇上去卖,虽然价钱低,却也卖不出去多少。
眼见秋冬将至,只怕那些瓜,最后也只能烂在地里了吧。
所以,各位爷若是喜欢,只管摘些去吃便是,却不敢收这些钱的。”
老汉苦笑不已。
贾琏却觉得这老农有些意思,一边说自家的瓜卖不出去,自己要买,却告诉说不要钱。
想来,他是觉得他们几个人,最多摘两三个瓜足够吃了,哪里敢卖他们五百文钱?要说只收十几二十文,岂非故意寒碜他这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公子爷?
更或者,便是其好客,不想赚他们的钱罢了。
这样一来,贾琏心中倒打定了主意。
第14章 普施恩惠
“老人家,你家的地里,总共有多少瓜?”
看着提出茶壶来,给他们倒茶的少年,又看了看从地里摘了新鲜瓜来,忙着给他们切来分食的老汉,贾琏突然问道。
老汉虽不明白贾琏为何这样问,却还是回道:“大概有一万两三千斤吧。”
勤劳的农民,对于地里的收成,都有十分精确的判断。
贾琏便道:“这样吧,老人家若是愿意,我想出四文钱一斤,向老人家买下一万斤来。”
此话一说,老汉还没有什么反应,来旺先炸了:“二爷买这么多作甚?”
贾琏没有理他。
这其实才是贾琏愿意顶着太阳下农村来的原因,倒不为单单喝碗凉茶。
不过他本意也没有想过买这么多,只是觉得这边的瓜味道好,想买个一车两车回去,让家里的人尝尝鲜。
听了老汉的话,贾琏才临时下的决定。
正好他还要想办法改善自己的名声,何不趁着机会施一点恩惠,将府里府外的人都笼络一遍?
至于一万斤西瓜能不能吃完,那不存在的。
贾家单是宁荣两府的人丁,便有近千。其他八房虽然奴仆少,但是子弟众多啊,若是一家送点,一万斤绝对消耗得了。
昭儿也忙问:“二爷,咱们还要下扬州呢,买这些瓜做什么?要不,咱们回来再买?”
昭儿想着,这边的瓜既好吃,又这般贱卖,他们几个要是弄点回京城,说不定也能赚些钱。不过二爷看起来不像是缺这点钱的样子啊?
贾琏笑道:“如今天热,买回去孝敬老太太、太太他们,顺道也让你们外头的人跟着沾点光。”
对面的老汉看出贾琏不是在开玩笑,忙道:“公子说的可是认真的?”
贾琏笑着点头,让昭儿拿出十两银子来放在桌上,然后道:“我们家离这边一百多里的路程,一时半会可能运不回去,之后我会让我们家拉上马车过来,不拘一次还是几次,直到拉完这一万斤为止。
这十两银子,是定钱,余下的二十两,等他们来拉货的时候再给,老人家觉得可使得?”
这个时候一两银子的购买力远大于一吊钱(千文),大约能换一千三百文左右,所以三十两银子,大概就相当于四万钱。
看到现银子摆上桌,老汉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有些颤抖起来。旁边的少年,也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锭十两的元宝。
“我知道公子爷是存心帮我们,不过公子爷一次买这么多,还不让我们押送,这四文钱的价也太高了,不如……就按两文的价钱来算吧。”
老汉听见贾琏与下人的话,其中意思竟不是拉去转卖,而是自己家里吃……
能够吃的完一万斤西瓜的家族是何等样的,他想象不出来,所以心中越发谨慎。
思考再三,最后如此道。
虽然两文钱的价卖出去,今年还是没多少赚,但至少地租不用担心了不是?再说,本来就是人家有意帮衬,他又岂能存心赚别人的银子?
贾琏摇头笑道:“就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老人家不必再多说。
好了,承蒙老人家盛情款待,只是晚辈目下还有事要办,便不叨扰了。
老人家回去之后可与家人准备一番,最迟后天,我们家里的车队便会过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是。”
别看贾琏他们从京城赶到这边只用了半天时间,那是因为他们全部轻装简行,快马加鞭。
真要赶上马车、骡车等过来拉货,少说得一两天的时间,要是装上货之后,就更慢了。
这也是这些瓜农分明被逼的很无奈,却不将瓜运到京城去卖的原因。
路途太远了!
而且,京城的市场,也不是这些无根无底的农民可以去占领的……
贾琏起身要走,来旺等虽然心中不认同贾琏这“人来疯”的行为,到底不敢有异议,只能跟上。
老汉一时还没有想通全部关节,又不敢阻拦贾琏等人,只忙上去看住那两条狗,不敢让它们惊扰贵人。
忽想起什么,又唤住贾琏等人:“对了公子,你们家来人的时候,还得注意了。那李员外乃是这边十里八乡的一霸,况且他早发话不准别人从我们这边买瓜,万一要是被他知道了,只怕会派人来找麻烦……”
老汉言语间有些忧心。
昭儿讥笑道:“什么李员外王八员外的,在我们家面前狗屁不是!惹恼了我家二爷,叫人连他家房子给他拆了!”
贾琏摆手制止了昭儿的狂言,对老汉笑道:“老人家不必担心,若是那李员外找你们麻烦,你只说瓜是卖给京中荣国府了。”
说完,拱手作别之后,带着来旺等原路折返。
“爷爷,荣国府是什么地方啊,听起来很了不得的样子。”
等到贾琏等人走远,认生的孙子,终于忍不住扯了扯爷爷的袖子问道。
老汉低头笑道:“爷爷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总之是很了不得的了,咱们今儿呀,真是遇见贵人了!”
抬头望了望远处田间地里几个探着脑袋瞧热闹的同村人,老汉什么话也不说,拉着自家孙儿,兴高采烈的回了草房。
……
上了官道,来旺等人面面相觑,还是不太明白自家二爷为何突然要干这种费事费钱还没什么意义的事。
三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
最重要的是,要把那些西瓜运回京城,还要花多少精神!
有那功夫,直接在京城里买,也一样能孝敬老太太她们呀。
难道单纯是二爷善心发作,要帮一帮那老头?
贾琏并没有多解释,看了众人一眼,唤道:“旺儿。”
来旺忙打马上前。
“你把马上的东西解下来给他们,然后回去,亲自办这件事。等东西拉回去之后,告诉你们二奶奶,叫她自己忖度,咱们府、东府还有八房中的长辈,都各自送一些。
还有家里的奴才们,也都赏一些下去,听清楚了吗?”
听了贾琏的话,来旺立马道:“这件事交给他们办也是一样,奴才还是跟着爷去扬州吧……”
贾琏忽然笑起来:“跟着我去扬州,然后好帮你家二奶奶继续监视我?”
来旺顿时吓得身子一抖,张嘴想要解释。
“好了,你们两口子是从王家陪过来的,忠心于你们二奶奶是应分之事,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只是你跟着我惯了的,比别人更了解我的心思,所以才让你替我去办这件事,免得出差错。”
来旺闻言,便是心中不愿也不敢再反驳。
确定贾琏的意思无可更改,只能将准备的此行所需之物解下,交予其他人之后骑马返京。
其他人看着来旺离开,都若有所思。看来琏二爷此行是要预备风流快活的,所以趁机将来旺打发,以免来旺回去之后向琏二奶奶告密。
更有人心内暗忖,来旺以后肯定要失宠了,如此二爷身边缺了人,要是这次江南办事讨得二爷的欢心,以后说不定就能常跟着二爷,那好处自是不用多说……
其实贾琏支走来旺,并不为什么见不得人的考量,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被旁人监视。
况且前身之所以在王熙凤面前处处受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身边的人大多都受王熙凤管制。所以从今以后,他要有意的培养一些只忠心于自己的心腹,如此不论在家在外,方能进退自如。
调过马头,看向官道的尽头。
烈日仍旧普照,但是贾琏却无意多在此休息。
“准备出发,到前面找个地方吃饭,然后继续赶路。五日之内,争取抵达扬州!”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面色有些发苦,连那五个护院都不例外。
贾琏便鼓励道:“大家辛苦这几日,若能按时到扬州,我给大家每个人另发十两银子的赏钱。甚至到了扬州之后,轮流给你们放假,大家说可好?”
一听这话,众人面上顿时转忧为喜。
赏这么多银子,又能放假,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事吗?
因此一个个连声谢恩,而且全部都精神奕奕起来,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苦色。
贾琏笑了笑,勒紧马缰,双腿一夹:“驾!”
一行七骑,飞快的朝南奔去。
……
却说晚上来旺赶回府之后,立马被王熙凤知道,因此便叫他进去回话。
“你不是跟着你们爷到南边去的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隔着门帘,看见来旺进来,王熙凤便问道。
来旺十分谨慎,只在房门口立着,闻言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奴才本来是跟着去的,不过在将到平安州的地界之前,二爷却叫我回来了。”
王熙凤皱眉:“为什么叫你回来?”
“回二奶奶,二爷让我回来,是替他办一件事,是这样……”
来旺因此就将一路上的发生的事一一向王熙凤说来。
听闻贾琏等人一气儿跑了一百多里远,王熙凤心下还有些纳罕,待听说贾琏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了一万斤的西瓜,顿时凤目张大,不可置信道:“一万斤?他疯了不成?”
“二爷说了,也不单单只为孝敬老太太、太太,连同东府还有八房里的长辈,也一并要送一些,甚至……”
“还有什么快说,少在我面前吞吞吐吐哑巴似的!”
“还有就是,二爷说让我们外头的奴才们也跟着沾沾光,也一并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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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便嘲讽道:“他倒是大方,连你们都考虑到了,只是,呸,也只会拿着别人的钱装样子作大方!”
王熙凤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钱,为小家谋利,贾琏却在外大手大脚的花钱,心里就十分不爽。
三十两银子,就为了买几个破瓜,就花出去了?
他难道不知道,老娘平时为了这么点银子,要花多少心思么?上头老太太、太太明眼似的,真当她的钱那么好得来?
早知道,早起就不该被他花言巧语哄骗,一下给他那么多银子……
第15章 心计
王熙凤又问了来旺几句话,忽然就笑起来:“你倒是听你们二爷的话,他叫你办事你就回来帮他办事,怎么就将我吩咐你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虽然王熙凤笑起来很好看,但是来旺却如临大敌,噗通一声就跪在冷硬的地上,苦兮兮的道:“奴才怎么敢将二奶奶的话当做耳旁风,奴才也说让二爷另外挑选人回来办事,只是二爷却说‘你定要跟着我,可是得了你们二奶奶的命令,好从头监视我?’奴才听了这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怎么敢再违逆二爷,少不得,只能回来向二奶奶报信了。”
来旺说的恳切,王熙凤倒不疑他撒谎,心里顿时计较起来。
有些烦躁,又见来旺在那边不停的求饶,十分心烦,就一挥手打发他出去了。
“平儿,看看你们家二爷,之前我们还说他转了性子,现在怎么说?
他要是心里不藏奸,如何不敢叫人知道,还使出这些法子,将旺儿支回来?”
王熙凤十分生气,向平儿抱怨。
平儿心下觉得贾琏未必如此,但是却不好驳王熙凤的话,便没有作声。
“哼,他拿着我的钱瞎做好人,回头还叫我帮他张罗,好处他全占了,却叫我们受累?等着吧,看他那些破瓜烂枣拉回来,我不给他散出去发与城里的乞丐……”
王熙凤越发赌气道。
“不可……”
平儿这下忍不住了,她忽然想到一点,便低声与王熙凤道:“奶奶竟不可如此,或许我想到了二爷的用意。
奶奶不是说二爷诚心解释了,说那日的事只是凑巧误会……奶奶与我虽然相信了,但是那些话既然都已经传开,少不得就有那起子爱生事的当成一件真有的事来说。
偏偏咱们也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抓起来处置。
我想着,二爷这次虽然花了些银子,但是却也将一大家子的人都笼络了一遍。
这么大热的天,吃着镇过的西瓜,难道还堵不住他们的嘴?
便是真有那堵不住,只要一万人都说二爷的好话,那些糊涂混账话,自然也就没地方传去了。
所以我说,奶奶不但不能与二爷赌气,还需得帮着二爷筹谋,认真将这当作一件正事来办才好。”
王熙凤只是疑神贾琏骗她故如此说,她最是聪明不过,一听平儿的话,便知道是贾琏真实的意图了。
难得他竟当真在乎起自己的名声来!
虽然王熙凤此时已经意识到可能被贾琏给蒙骗,倒也不至于真个就要把贾琏的名声给抹黑。
因此对平儿道:“你这蹄子,恁地这般为他说话?你既这么着,赶明儿他回来,我就做主把他给了他,让你做他的贤内助可好?”
王熙凤只管笑,倒把平儿羞的脸通红,只骂:“呸,亏你还是做奶奶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叫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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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你心里巴不得呢……”
平儿便作势要离了王熙凤,令王熙凤哈哈一笑,一把拉住她:“好了,不说笑话了。既这么着,这件事便交给你替你二爷筹办,等旺儿他们把东西运回来,你先挑一批最好的,给老太太那边送去,其余的,你自己度量着,往各处分派吧。”
平儿点点头应下。
数日之后,等来旺奉命将头一批的西瓜运回来,王熙凤和平儿便着手分派,使得荣国府上下都热闹起来。
贾母也趁着王夫人等来给她请安说话的时候,问道:“怎么今儿听外头闹哄哄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夫人笑道:“回老太太,倒没什么大事,只是琏儿从外头买了许多寒瓜,送与族中的人解暑,连奴才们都有份,他们高兴,就热闹些。”
“琏儿,他不是南边去了吗?”
“说是路上撞见,觉得味道好,所以买来孝敬老太太和族里的长辈们。”
贾母听了,才要说什么,就听见门口一阵闹腾,原来是王熙凤过来,刚好和东府里过来请安的尤氏婆媳撞见,一起说笑着进门。
贾母看到王熙凤,就道:“才刚说你们呢?你家琏二得了好东西,怎么也不见往我这里送一些,倒先顾着外头的人?”
王熙凤一听就知道贾母说的何事,顿时笑道:“瞧老太太说的,有什么好东西,谁敢不先孝敬老太太,只怕也不怕雷打了!
上午东西刚到的时候,就叫人先捡出那最好的,放到那深井里镇着,方才我还吩咐平儿,说老太太吃不得太凉的,叫她就捞上来,切好了送到这边来,正好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解暑呢!
这会儿老太太若要,外头那院子里堆着多着呢,老太太只管派人取去,不管赏丫鬟婆子们都使得。不过我是不建议老太太那么麻烦,琏二也不知道抽什么疯,拿着这东西当什么稀罕物,竟是要广施普惠!所以,不单老太太屋里的这些人,府里其他奴才们,有一个算一个,每个人都有份!”
贾母奇了:“这么下来,他究竟买了多少?”
“不多不少,足足一万斤呢。”
“这么多啊……”
许多还不知道的人,顿时惊呼出声。
正说话间,果然平儿领着众丫鬟,一字排开,端了十多个托盘进来,里面摆放着整齐好看的西瓜片子,不带皮的那种。
王熙凤见了,笑骂道:“老太太又不是大胃王,你巴巴的切这么多过来作甚?”
“奴婢想着太太、奶奶和姑娘们都在,所以就多切了些来。”
“得,终归你是好的,比我考虑的周到。”
贾母虽然不是很爱吃西瓜,但是念着贾琏和王熙凤两口子一番心意,因此面上倒也露出笑容。
招人端过一盘来,就着边上的竹签挑一块咬了一口。
“果然味道比往日吃的好些。”
贾母给出了中肯的评价,然后对贾宝玉等人笑道:“既是你哥哥嫂嫂的心意,你们也尝尝吧。只是不可多吃,这东西性凉,吃多了恐怕你们的身子受不了。”
只是贾宝玉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在那些鲜红好看的西瓜上,被叫了两三声才回头“嗳”了一声,然后上前挑了一盘最好的,准备回头与姐妹们共同品尝。
不知想到何处,却不顾三春等人略有急切的眼神,突然转身走到尤氏身边,冲其新媳妇秦氏道:“我瞅着这是最好的,给,你们先尝尝……”
尤氏有些受宠若惊,忙让秦氏接下,一边笑道:“宝玉不必客气,我们自己来便是。”
贾宝玉对尤氏的回应多少有些敷衍,他只看着秦氏接过了盘子,然后冲他甜美一笑,便觉得心神酥了半片,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直到有人叫他方木讷讷的走回去,随意端了一盘西瓜回去,与迎春等人品尝。
堂内众人对贾宝玉的行为倒也不以为意,虽是一族,到底东府那边的人比起来,也算是客,故而贾宝玉这般先礼遇尤氏婆媳的行为,并无过错。
至于贾宝玉盯着秦氏瞧……那有什么,人家宝玉还小呢,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
那些贾母屋里的婆子们,还配合着尤氏,一个劲儿的夸赞贾宝玉懂事……
说话间隙,尤氏忽对王熙凤笑道:“说起这件事,你珍大哥哥还叮嘱我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当面谢过你呢。
难为你们两口子有心。
才我听说的时候,以为不过是三五几斤,就是个礼的意思,谁知我到了那前院里一瞧,到把我吓了一跳。
那稻草铺就的骡车上,满满当当的新鲜西瓜,足足十来车,小子们一个个往屋里搬,忙得满头大汗!”
“你要是嫌多,就给我送回来。”王熙凤笑怼道。
“当着老太太、太太们的面,你也不怕臊,岂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道理。”
众人这般一边说笑,一边吃着瓜,倒把旁边的丫鬟仆妇们都馋坏了。
本来作为能站到这屋里的奴才,就没有几个贫穷的,所以哪怕市面上的西瓜再贵,等闲他们也能买来尝尝。
只是架不住主子奶奶并姑娘们吃了之后,都说比平时的味道好,可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好法,没亲口吃过,却如何知道,如何不令人挠心抓肺?
不过,作为大家族教导出来的奴才,哪怕心里再馋,也不大会表现出来就是。
只想着,反正二奶奶说人人有份,等回头得了,定要狠狠的吃几口,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个不一样法!
贾母吃了几口便不再多吃,让大丫鬟们端下去分食,然后擦了嘴,道:“这琏二近来我看他倒像是比以前省事多了。
从那日他主动要到南边去接他妹妹,我就奇怪,难得的是他说到做到,果真一晚上的功夫就准备妥当,第二天就启程去了。
我年纪大了,觉也少,一向起得早,可是我记得那天早上他来给我辞行的时候,我都还睡呢。
鸳鸯丫头,那天他什么时辰来的?”
鸳鸯想了想,“大概才刚卯正吧。”
贾母便点头:“我就想,他果真是把这当成一件正事去办的,否则也不会专程起那么早,想必是为了方便赶路。”
众人皆知,除了早先的珠大爷不算,满府里这些爷们,老太太独喜欢宝玉。
难得听她老人家夸赞除了宝玉之外的其他爷们,特别这个人还是贾琏,因此一时都不知如何接话。
但这难不倒王熙凤:“嗐,这有什么,想必是知道老太太舍不得晴雯丫头,怕被抓了把柄,到时候认真不给他人了,所以他才故意表现的那般积极。等出了老太太的视线,谁知道他怎么样呢?”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自是有背后扇阴风的嫌疑,但是说话的是王熙凤的话,便没有了这个意思。
而且听她说的有趣,众人不免笑了起来,都看向边上站着的那个最齐整的小丫头。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这样标致的丫头,哪个爷们家不爱呢?
坐在姐妹堆里不知在想什么的贾宝玉,被众人的哄笑惊回思绪,下意识的朝着晴雯看去。
好一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孩子,那面对众人的目光娇羞默默的模样,只把贾宝玉都看呆了起来!
这面贾母骂王熙凤道:“别人都知道在长辈面前替自家男人说好话,偏你不知这个理,难怪他会与你置气!赶回头你再与我抱怨他的不好,你看我还会理你不理!”
“啧啧啧,果然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原我还不信,现在是信了。
我平日里服侍老太太,哪回不是小心再小心,生恐有一点不周到,饶这般,还得不到老太太半句好话。
如今琏二不过在老太太面前孝顺一回,老太太就把他夸到天上去,连我在他面前也落了下乘。
可见好人难做!赶明儿我也日日不孝顺,老太太有事我也不到跟前,只在老太太心情好的日子,故意的表现上那么一回两回,老太太就爱我胜过别人呢!”
王熙凤笑呵呵,作假聪明的样子,惹得众人更笑。
贾母则骂道:“好你个猴儿,如今兴的连我也敢编排起来。”
虽然都知道王熙凤是故意玩笑,但是细想方才的场景,倒也觉得真有几分道理。
贾母自己也意识到,好像确实不能因为贾琏一次表现的好,就将他以前的过错全部抹去,因此就不再提这茬。
王熙凤见状心下暗暗得意。
虽然他愿意帮助贾琏讨好一府的人,但是却不想贾琏在贾母面前的风头盖过她,那她以后更加制不住贾琏了。
上回在贾琏面前输了阵,令她现在还记在心里,总想着将来扳回一局呢。
第16章 祭奠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
打马行走在扬州城内,贾琏立马被这淮南水乡的繁华景象所吸引。
古道长街,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虽是小小一座府城,纵观其中风月,倒像是胜过京中许多!
怪道古往今来文人多偏爱扬州,说什么“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又说“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不过贾琏此时倒也没有太多闲心观赏扬州风月,随意向路人打听了一下盐政衙门的所在,便带着昭儿等人前往。
此时,才刚是他们南下的第五日!
在贾琏的坚持和银子的驱动下,他们一行七人几乎日夜兼程,仅仅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就抵达了扬州。
因昨夜后半夜赶至时城门早已关闭,不得不在城外农庄借宿了半宿,今日一早进城,找了家客栈沐浴休整完毕,便立马动身前往林家。
……
天下盐政有四,首当其一便是扬州。
而盐税自古以来便是官府最重要的税收来源之一,在今朝甚至有接近两千万两正课盐税的岁入!
所以统御两淮之地,近乎占据天下一半盐税收入的扬州盐政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而且到了这一届,扬州盐政衙门的地位越发凸显。
只因当代巡盐御史,不但是清贵的探花出身,而且点盐政之时,便已官居兰台寺大夫,根正苗红的正三品高官!
这样的人物到了扬州,各路牛鬼蛇神岂敢不谨慎对待?
便是扬州知府,本身也不能干涉盐政,又兼最高官阶低了二等,是故见面之时,倒需得先向对方行礼。这对扬州知府而言,却也是件无法对外言说的郁闷之事。
巡盐御史衙门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面是官衙,用作办公及少数官丁的住所,后衙便是主官林如海的官邸。
其实大魏朝绝大部分的地方衙门皆是如此,将官衙和官员的官邸合二为一,既方便官员理政,也能让官员将妻小接到身边,同聚天伦之乐,俗称官邸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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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贾琏等人来到巡盐御史衙门正面,大门虽开,里面却是静悄悄的。
不过门外候着许多衙役,见到贾琏身披白孝,便知为吊唁而来,于是立马便有一人翻身上马,将贾琏等人沿着白墙往东引。
贾琏自是丝毫不意外,在京中厮混多年,这些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哪怕官职再高,也不可能占用前面的官衙办红白之事,所以贾敏的灵堂,只可能设在后面的私邸之中。
而根据风水玄理,大门若不能南开,便首选东门。因为青龙门乃是吉门,所以大凡住在衙门的官员,平常出行和亲眷往来,皆走左边青龙门!
来到东面官邸的正门,果见这边一片惨淡,白帆高挂。
高墙之内,隐隐可听得诵经念佛之声。
贾宝玉等人缓缓在门前停下,很快便从内迎出来一个披白的老者,他上前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道:“在下是府上管家,不知这位公子是……?”
管家心中十分奇怪,只看眼前一行人的模样,便知是来吊唁。
只是一来贾琏等人十分面生,二来距离送讣之期已过十余日,并非各门各府集中吊唁的日子,三则府上也没有收到拜帖。故而贾琏一行到此,着实突兀。
再说,若非林家至亲后辈,前来祭奠,只消穿的素净一些,然后到门内领一根孝带系上,便足够尊重。如何像贾琏一般,竟是通身的白孝?
作为林家的老管家,他相当确定,林族内要是有一号这样的人物,他一定认识。
贾琏翻身下马,同样与对方拱手一礼,沉声道:“晚辈荣国府贾琏,奉家祖之命,前来祭奠姑母。”
其实管家看贾琏面生,但是贾琏看管家却是有些熟悉。
当初贾敏嫁给林如海,是在林如海做京官的时候。后来林如海才调任地方,最后被调回京城,升为兰台寺副官之后,直接至扬州主掌盐政。
也就是说,林如海只在初娶贾敏的几年住在京城,后来虽有回京城的时候,却都是回京述职,并未再留京任职,这也是黛玉一直在江南长大,而没有随父进过京的原因。
所以,贾琏记得他小时候应该是见过这个林府的老管家的,只是实在想不起对方的称呼,便装作记不得,只公事公办的模样。
“荣国府?”老管家显然一愣。
那是他们当家太太的娘家,他自然知道,他只是没想过,远在一两千里之外的荣国府,竟然会这么快就派人过来!
他还以为,贾府的人就算会下江南,至少也是很久之后,说不定那时他们太太的灵柩都被老爷送回苏州原籍安葬了。
不过老管家反应也快,判断贾琏等人不大可能是骗子之后,立马便露出喜色:“原来是琏二爷到了,老奴这便去通报老爷……”
显然,管家是知道贾琏的名号的,只是当面却认不得。
“且慢。”贾琏叫住老管家,面上毫无即将见到亲长的喜色,只有满眼的伤寂。
“先带我去灵堂给姑母磕头吧,之后晚辈再去拜见姑父。”
被贾琏的情绪所染,老管家也立马掩去激动之色:“琏二爷说的是,请……”
……
林府私邸,南面的一间偏厅内。
林如海看着面前的十余人,摇头道:“众位在此逼迫我也无用,此乃朝廷的意思,又岂是我可以私自驳回的。”
“我等不敢逼迫大人,只是想请大人为我等做主,向朝廷陈明我等的难处……”
“是呀是呀,这‘捐输’之事,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实在不行,我等再多缴些许税银也可啊,这捐输之例不能开啊!”
“就是啊林大人,自从您做了巡盐御史之后,我等可都是全力支持的,每年的正课盐税,我们也都是一文不少,全部如数上交给您了,如今,您可不能无缘无故就撤了我等的盐引啊……”
“我说了,并非要撤去你们的盐引……”一番番的苦情牌,打的林如海十分心累。
正巧看见管家出现在厅侧,便招手问他何事。
老管家附耳在其耳边低语数句,令林如海面露诧异之色,点点头之后,转身与厅内众人道:“有些私事,失陪一下。”
回到书房,林如海方问:“确定是贾琏?”
老管家正色道:“回老爷的话,错不了,确定是荣国府琏二爷无疑。”
林如海一如老管家之前的想法:“可是京畿之地相隔甚远,纵使他们得到消息,也不该来的这么快才是,难道是他恰巧在南边?”
“谁说不是呢,老爷不知道,您让老奴安排上京送信的人都还没回来呢!”
确实,那林家送信的人哪里知道贾府会立马派人下扬州,还是走旱路?走旱路不说,还不坐马车只骑快马?
这不坑人嘛!
林如海心内便就纳罕,江南与京中两地他走过不知几遭,自知路途之遥,便是坐马车南下也是要十余日的功夫,更不用说坐船了。
“既如此,为何不把他带来见我?”
“本来老奴也是要带他来见老爷的,只是琏二爷却说,先祭奠太太要紧。
如今琏二爷正在灵堂诵念祭文呢,看那篇幅,一时半会只怕还不能完。”
林如海便抚了抚下颚的胡须,点头道:“也是了,他们家到底与别家不同,行事更有一套体统和规矩。既如此,等他祭完了,便带他到书房来见我。”
管家应是,又问:“那偏厅里的那些人……”
“就说我身体不适,叫他们都各自回去吧。”
“是。”
管家立马点头,心知老爷也实在厌烦那些人了。
也是,本来太太去了之后老爷的精神就不太好,这些人倒好,一次次的来烦老爷,最是可恶!
转身欲走,迟疑了半晌,又回头。
“还有何事?”
“回老爷,埌少爷和桓少爷他们,又不知道往哪里去了。早起在灵堂出现过一次,到现在还没瞧见人影。”
林如海刚刚翻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然后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第17章 见如海
贾琏将贾政的那篇超长的祭文投入面前的火盆中,看着它燃尽之后,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贾政还真不愧是二十年的老官油子,这“废话文学”的本领属实高强。
他写的这篇祭文,文采不一定多么的好,但是用词足够斟酌,也足够长啊!
若非贾琏临行前找到外院主文的相公请教过一番,里面个别文字,他都不认识,那样的话说不定就得在灵堂前出个丑!
要是那样,或许他就只能负责磕头,让别人来帮他念了……
“琏二爷,我家老爷有请。”
见贾琏总算完事的样子,早在边上候着的小厮立马上前来请。
贾琏点点头,最后朝着内堂瞄了一眼。
可惜,内堂虽有一些女人“嘤嘤哭泣”,但全部披麻戴孝,一眼看去除了体积大小之外再看不出别的区别,因此也不知道哪个是林黛玉,甚至都不确定人林妹妹此时是不是在里面……
林府毕竟是官邸,非林家私宅,所以修葺的并不算太好,至少比起荣国府等来说,可谓简陋。
但是其中清雅幽静,又非荣国府能比。
也由此可见,林家确实没什么人丁了,否则不会在这样的大事面前,都显得这样清冷。
走过两三道长廊,来到一座小小的抱厦处,引路的小厮退下,另有两个侍立的门童通传:“老爷,琏二爷到了。”
“进来。”
听得里面传来的中正儒雅的声音,贾琏正了正胸口衣领,然后举步踏入。
林如海的书房并不算太大,但是一个个书架上,那满满当当,塞的几乎不留空隙的书,可谓是给了贾琏最直面的感官。
这是他见到过的,装有最多书,且摆放的最整齐的书房!
相比较之下,贾政的梦坡斋,多少有些装样子的成分在里面……
没有过于打量,贾琏当先朝着林如海深深一拜:“侄儿贾琏,见过姑父。”
“起来吧。”
贾琏应声而起,这才看向林如海。
虽是近五十的年纪,但仍旧生的一派翩翩风度,除了下颚外自留的一戳胡子,竟并未有半分显老之态。
想来,其年轻之时绝对是一名美男子!
倒也是,传闻历代探花郎,不一定是最有学问的,但却一定是最帅的,传言果然不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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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同样也在打量贾琏。
不同于管家,林如海却是见过少年时候的贾琏的,如今贾琏虽又长了几岁,大底模样却是没有变的。
果然越发仪表堂堂起来!
又见贾琏通身的白孝,穿戴整齐,一点也无敷衍之色,心下更满意三分,便直接问:“自我让人送信入京,如今算来总共也不过十二三日,你是如何就到了扬州?”
贾琏躬身回答:“回姑父的话,自接到姑母病逝的消息,家里老太太伤心欲绝,就让我们即刻启程南下。
因家里大老爷身上连日不好,二老爷又有朝务在身,所以便命小侄代为前来。
小侄因怕错过姑母停灵之期,故而舍弃船只,带着数人先一步乘马南下。
总算昨夜凌晨赶至扬州。
今早进城之后,在客栈略作修整,小侄便立马赶过来。因事出仓促,未能预先备帖通报姑父,还请姑父恕无礼之罪。”
“哪里,你能这般,倒是我与你姑姑两个的福气,又如何见怪。”
林如海一叹。虽然贾琏说的轻便,但是只算时日便知贾琏此行的不易。又见他虽然强作精神,但是细细看去还是能从眉眼间瞧出些许倦态,心下十分感触。
尝闻得大内兄之嫡子乃是正宗的纨绔子弟,除了擅长些庶务之外别无二用。
如今亲眼看来,却与传言甚是不符。
这般气度言谈,又知礼孝顺的年轻人,便是他也少见,若这样的人都算无用,那世间只怕尽是无用之人了。
想来世间之事皆如此,旁人说甚么都未必真,只得亲眼见了,才知真假呢。
因令贾琏入座,然后问道:“家中老太太身体可好?”
“除了每每念及姑母十分伤感,老太太身子倒也别无差池。”
林如海闻言,面上露出几分悲戚,摇摇头,转移了话题:“方才听闻你竟是在客栈歇脚?我这里地方虽然不大,房子倒是尽够的,等会我便让管家替你们安排房间,你便住进来吧。”
贾琏自无拒绝的道理,应下之后又拱手道:“小侄此来除了祭奠姑姑,还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与姑父商议。”
“你说。”
贾琏却不再言语,只从袖中取出贾母与林如海的信,站起来递给林如海。
“这是我家老太太给我,叫我亲自交给姑父的。”
闻得贾琏此言,林如海也无法再安坐,忙从座椅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接过书信之后,便拆开瞧。
看见上面轻柔娟秀的字迹也不奇怪,知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不便动笔,令家中孙子孙女辈代写。
贾母身为荣国夫人,富贵了一辈子,于这人情往来的事,最是精通不过。
所以信中言明要接黛玉入京的话,说的极在情理,令林如海读了之后,生不起丝毫的反驳之心。
况且于他而言,妻子病故之后,他也知道,以他的公务之繁忙,定是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照顾病弱的女儿。所以能够将女儿送到他外祖母的身边教养,于他于女儿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岳上大人的意思我已明白,她老人家对我等一片眷爱之心,如海深感有愧。
她既愿意接玉儿入京,亲自教养,这自是极好不过的。
只是……”
贾琏忙问:“姑父可有何为难之处?”
林如海道:“你不知道,你这妹妹自小多病,偏偏性格又有些孤僻,恐她入京之后,与你们多添麻烦。”
看出林如海这是客套话,贾琏便笑道:“姑父这便是多虑了。
一来老太太年纪大了之后,家中别的事不大管,倒喜欢教养孙女、丫头们,她老人家喜欢身边热热闹闹的。二则家中姐妹众多,都养在老太太身边不说,且都与林妹妹年岁相若。
林妹妹入京之后,自是与家中诸姐妹一般同吃同住,又岂有麻烦之说?
最有一点,林妹妹若是能进京,或许能稍解老太太思念姑母之心。这也是家中大老爷、二老爷临行前,再三再四嘱咐我的话,还请姑父定当成全老太太一片慈爱之心。”
林如海听了便再无顾虑,点头道:“既如此,也好,回头我便会与你妹妹说及此事。”
贾琏却又道:“这件事姑父倒也不必忙。横竖我定是要等到姑姑下葬为安之后再回京的,到了那时再决定也不迟。
我想着林妹妹自小长在姑父姑母身边,又没有到过京城,如今骤然要她离开姑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只怕她心有不愿。倘若真如此,姑父必以耐心劝导为主。
姑母去了,妹妹必是极伤心的,若是因此再让妹妹新添一层,不说老太太知道心疼,便是我等来接的人,心下也不安了。”
贾琏的话,令林如海大受感动。
都说观一人而可知一族之门风,对于贾家,他所熟悉的,原本只有贾政一人而已。
贾政乃是好学君子,朝野风评极佳,如今见贾琏行事说话也这般知礼周到,更令他确定贾府乃是诗书礼仪之家,这样的话让女儿到他家,他再无一点不放心的了。
笑着点点头,林如海又将贾琏上上下下端摩一番,不由自主的就坐正了些。
其实按照他现在的精神,要是别的子侄辈,他最多闲叙几句就让退下了。
可是今日难得见到妻族中主事的人物,又相谈融洽,难免犯了文人的毛病,想要再试试贾琏的学问如何……
贾琏对上林如海的目光,心下咯噔一声,知道最担心的情况可能要出现了。
就想要使个法子绕过这一茬去,正好听见外头传来一些吵闹声,立马朝着林如海看去。
果然,原本还颇有兴致的林如海眉头已然皱了起来。
“敢问姑父,这是……?”
林如海叹了口气:“是那些盐商……因为不满朝廷的捐输之策,故而常来纠缠,我实在不胜其烦,方才借故避了出来。”
贾琏眼睛一亮,朝廷的新政,他大致了解过一些,而事关林如海的盐政嘛,正好是他最关注的一点。
为了避免被林如海考试,贾琏毫不犹豫起身道:“既是这般,姑父要是信得过的话,不如就让小侄替您将他们打发了如何?”
……
第18章 盐商
十余个遍身罗绮的人堵在厅门口,冲着林府管家发泄着情绪。
盐商和盐政衙门,其实是互相依存合作的关系。
盐政衙门固然掌控着盐商的富贵、生死,但是反过来,盐商们又何尝不是盐政衙门必不可少的合作伙伴?
盐政毕竟事关千千万万的百姓民生,单靠盐政衙门那点子兵丁,如何能够照应的过来?
以致于在有些盐商中间,形成了一种观念,那就是朝廷那盐政官的位置坐不坐得住,能不能够好好的做,其实全在于他们给不给面子……
毕竟每年数以百万甚至上千万白花花的盐税银子,要是他们不合作的话,盐政衙门还真不好收上来!就算收,也不一定能够如数的收……要是拖上个几十几百万的税银,别说盐政官的前程,只怕性命都不能保住呢!
所以,面对朝廷这次明显是想要再薅他们羊毛的捐输之法,盐商们大多心有不满。
既然不满,就想着往上述求,而作为被他们“养起来”的盐政官,在这个事关整个行业生死关头的时候,自然就是该站出来替他们说话的罗!
所以,当贾琏顺着走廊出现在这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个大腹便便的商人们,堵在这边囔囔着“我们要见林大人”“请大人为我们做主”这样的话。
许是看见贾琏从里面出来,又穿着通身的白孝,以为是林家的子弟,都安静了一些。
贾琏也不言语,自顾慢慢的走到正中,站在台阶之上,扫视着众人。
贾琏这显得傲慢的姿态,顿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一人上前一步,喝道:“你是何人?林大人呢,林大人怎么不出来见我们?”
贾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眼前人,以同样不客气的声音道:“我姑父身体不适正在后堂休息,尔等何故在此喧哗,吵得我姑父不得安宁?”
一听不是林家子弟,只是个亲眷,众人哪里还客气。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我等求见林大人,自有要事商议,岂是你可过问的?”
“正是,还不退下,耽误了我等的大事,只怕你家大人都担待不起!”
先是被林如海敷衍,在这边干等了半日,众人心中本就有火。如今贾琏的态度更是令众人恼怒,那不满的情绪,自是毫不客气的朝着贾琏发泄。
面对盐商们七嘴八舌的声讨,贾琏面色一沉,大喝一声:“放肆!”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大家都愕然的盯着贾琏,一是没想到贾琏敢吼他们,二是想不到贾琏年纪轻轻,这嗓门怎么这么大,把他们耳朵都震的生疼!
贾琏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继续拿话镇压:“此地乃是盐政衙署,代表朝廷威严,尔等再敢嚷嚷,一律按照私闯官衙论罪,严惩不贷!”
贾琏国公府出身,在外行事本来就有高人一等的心理优势,自然养出些非凡的气度。
如今这般呵斥,倒真将这些人给镇住。
大家相互对视一眼,见无人再说话,都意识到他们之前的行为确实有过分之嫌。
但是总有些性子横的,之前大骂贾琏“黄口小儿”的肥胖男子再次站出来:“我们当然知道这里是盐政衙门,我们来此地,正是找林大人商议盐政要事!
我等身为扬州盐商,历来奉公守法,每年为朝廷捐纳的税银更是接近千万!我们在场的人,都是对朝廷有大功的人,便是林大人对我等都是和和气气,礼遇三分,你又是何身份,也敢对我等颐指气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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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又岂能受你的威胁!”
跟随贾琏过来的昭儿见贾琏受到挑衅,上前一步就要自报家门以作威慑。
贾琏提前制止了他,然后看向阶下众人,冷笑道:“行得正坐得端?对朝廷有大功?
可笑,就你们现在这幅模样,也敢说对朝廷有功?”
此时很多人其实已经猜到贾琏的身份可能不低,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官宦子弟,不然其不可能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与他们说话。
但是,这并没有使得他们害怕,反而愈发刺痛了他们的内心!
作为士农工商最后的一个阶层,商人们本来就多为士人们所瞧之不起,他们要取得地位也实属不易。
而作为每年能够为朝廷贡献超过四分之一岁入的盐商,他们皆认为,他们是对朝廷有大功的!
而贾琏的话,无疑就是在否定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因此一个个义愤填膺,皆露出愤怒之色。
贾琏却不以为意,继续道:“我知道尔等为何而来!如今朝廷施行新的盐政,鼓励天下行商之人往边关运粮以换取盐引。此举打破了原本故有的盐引分派制度,你们觉得会有损于你们自身的利益,故而不顾我姑父家中挂白丧,聚集在此,意图逼迫我姑父为尔等发声,使朝廷撤销这一新政,是也不是?”
贾琏这话中,有一点令盐商们无法辩驳,也十分心虚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确实是故意趁着林府办丧事才来的。
若不然,林如海不放他们进来啊!
扬州盐商众多,他们一天换一批,打着为林家夫人吊唁的名义,林府又如何好意思拒人门外?
他们就是想要借此逼迫林如海就范。因为他们都知道,林如海在皇帝的面前是能说的上话的,他要是给皇帝上奏疏,说不定能让朝廷改变甚至撤销捐输政策。
反正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天天来!
无耻是无耻了一点,但是作为商人们,良心多数都已经被磨平了的,因此他们很容易就略过这一茬,辩驳道:“捐输之政本就不合理,天下行商之人何其之多,要是人人都能到盐行插一手,我们都敢保证,要不了两年,天下便会私盐泛滥,而且根本无法遏制。
到时候,损失最大的,还是朝廷!
而且盐之一事,关乎百姓民生,一旦失去管控,到时候天下百姓,至少有半数以上无盐可食,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恐危矣!
所以我们才请林大人据实上书,此举正是为朝廷,为天下考虑。
此中事关之重大,岂是你小小年纪可以明白的?”
“就是,你还不快快退开,此事还是只有请林大人出来才能解决。当今天下,也唯有林大人才有能力一挽狂澜!”
贾琏心内好笑,这是把他当做真正的纨绔废物蒙骗了?
真要让私盐泛滥,最受益的,绝对是全天下的老百姓……
想想后世盐才多少钱一包,相比现在,有如云泥之别!
因此面对再次气势十足,近乎叫嚣的众盐商,贾琏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何等荒谬,分明是尔等害怕被旁人分去既得的利益,所以不顾礼义廉耻,前来威逼我姑父,让他做你们的车前卒,现在尔等居然还有脸面说出为朝廷,为天下的话来?
难道尔等真的不知朝廷因何施行这‘捐输’之策?
我大魏立国百年,表面看去如今是河清海晏,歌舞升平之像!
但是远在北边的骚达奴们,早已厉兵秣马,对我大魏虎视眈眈,西边诸番,也多有觊觎我大魏疆土之意。
为了应对这些豺狼虎豹,朝廷近年来不断向边关增兵,这才保住我大魏境内的安宁!
然百万边军,每日所耗军费粮饷甚巨,若等朝廷调运,靡费实在太大,这才借用盐之暴利,鼓励天下商人接过这运送粮草之责,也就是保家卫国之责!
此乃事关国家安危的大计,而今尔等竟为了一己之私而从中阻扰,如此行径居然还敢妄谈于国家有功,于天下有功?”
“你懂什么……”
有人试图狡辩,贾琏趁气势正足,立马喝断:“我是不懂盐政,但我却懂得一句话:
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利害趋避之?
然而再看看你们?呸,简直玷污我大魏商人的颜面!
尔等不体君上所忧,是为不忠!身为大魏子民,祖上蒙受皇恩,方为尔等换来这盐商的身份,可以锦衣玉食,如今不思回报,却为蝇头小利,担上奸人之名,此等玷污门楣之举,是为不孝。
我姑母新丧,尔等结队上门却不为祭奠亡灵,反而趁机逼迫我姑父行不法之事,是为不仁。明知边关将士缺衣少粮,却只顾一己之私,阻扰他人捐输,是为不义!
行下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行径,安敢在此大放厥词,妄谈功勋?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贾琏一番机关枪似的贬低辱骂,令阶下众人脑袋都有些发昏。
他们可都是富贵惯了的人,面对此等情景,如何能忍?
“啊~!黄口小儿,实在可恶、可杀!”
“气煞老夫也,你……你你你才是大放厥词,快将你身份说来,改日老夫一定登门,定要问问你父亲是如何教儿子的!”
盐商们真的气坏了。
能够成为盐商,就没有一个没有势力背景的,平常的时候,便是知府都要给他们面子。
岂料今日被一个看起来还未及冠的年轻人如此贬低折损?
他们一个人的力量或许还有限,但是整个扬州的盐商背后的势力连在一起,那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哪怕贾琏是林如海的亲戚,他们也一定能找到法子收拾他。
甚至动动他的父亲、家族,都一点问题没有。
哼,在这扬州的地面上,就没有他们盐商解决不了的人和问题!
见盐商们骂贾琏,昭儿如何还能忍得?
两步上前,冲着众人大吼:“我家二爷乃是荣国公嫡长孙,一等神威将军之子,你们要是有胆量,就到京城去找我家老爷!”
呃……
原本充斥着戾气的场面,忽然安静,静得诡异。
有几个还张着嘴叫嚣的人,因为场面突然的哑火,还未来得及合上嘴巴,配上那错愕的表情,倒是十分有趣。
林府老管家早就看这一群人不爽了,见他们被吓住,怕还有人不相信昭儿的话,立马补充介绍道:“我家太太本出自京中荣国府,乃是荣国公嫡女,这位是我家太太娘家侄儿,也正是荣国公嫡长孙。此番是专程来祭奠我家太太的,今日刚到。”
管家那笑嘻嘻的模样,与一众盐商们的苦逼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盐商们再次看向贾琏,贾琏却已经不再与他们多说。
只见他从侍从手中取过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杵在身侧,怒声道:“我非倚势仗贵之人,然道理已与尔等讲明,再有人敢在此喧嚷误我姑父清静,扰我姑母安宁,尔等便可试试我这宝剑锋利否!”
无人敢应声。
或许有人并不清楚荣国府,但仅仅只是国公二字,便足够震慑人心。
那可是人臣顶峰!国公府,已是王府之下最最尊贵的门第了。
面前这年轻人,居然出自国公府,还是嫡长孙?所有人再无报复教训之心。
虽然,他们盐商在扬州是不可招惹的群体,甚至在整个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势力!
寻常没有大背景的总督、巡抚,他们或许都不会太放在眼里。
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去招惹京中的权贵门第!
整个天下的人和势力,都不会主动去招惹京中那些顶级豪门。
招惹到总督或者巡抚,或许也就败家破财而已,但是招惹到京中豪门,那可是随时都有抄家灭族的危险的!
因为豪门一家亲,那些京中的贵族,大多都是联络有亲的,那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势力,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到皇帝,对地方势力进行降维打击。
当然,也不是说一定所有人都畏惧京中豪门,至少在他们盐商中势力最大的两三个人,都是和京中豪门甚至皇亲国戚有莫大关系的。只不过,他们今儿来的,没有这样的人。
再说就算那二三人在此,大概也不会与贾琏起冲突。
不值得!
鬼知道他们为了维护那些背景花费了多少心血和财力,而一旦得罪荣国府,到时候不知又要花费多少人情和金钱成本才能摆平……
基于这些考虑,所有人在再次面对贾琏的威胁之时,虽然不爽,但都没有敢说话。
许多人已经悄悄转身,生出退避之心。
他们并不怀疑贾琏是否真的敢拔剑伤人!
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他们甚至开始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好像,在人家嫡亲的姑母灵堂前闹事,确实不对啊。
古时就有为孝杀人免罪的律法,万一贾琏真的一剑把他们结果了,回头给他们按上一个大闹灵堂的罪名,以贾琏的身份和背景,估计他们也是白死。
这么一想就什么都想通了。
第19章 必有造化
“咳咳,公子爷勿动怒,我等实非有意惊扰林夫人安宁,实不相瞒,我等今日正是为吊唁而来。
我们平日素受林大人照拂,岂有对林夫人不敬之理?
先前的做法实是我等有欠考虑,我等这便散去,改日再单独与林大人商议盐政之事……”
终于,在场面僵持几个呼吸之后,有圆滑之人厚着脸皮打破尴尬。
但是听其言语,显然他只是迫于贾琏的身份退让,并非服了贾琏的话,否则也不会说什么改日再议的话。
贾琏自然也不在意,有了今日之事,相信他们不会再借着吊唁的名头来骚扰林府了。
至于盐政……
那毕竟涉及利益巨大,也是林如海分内之事,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帮忙解决的?
所以,该林如海头痛的还是该他来头痛,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帮他敲打了一下这帮人,以后或许他们会多注意些分寸罢了。
因此并不二话,淡漠的说了个“不送”,于是之前一群气势汹汹的盐商们,便在管家的引领下往外走,
那些圆滑知礼,或者自觉之前并未在言语上多得罪的人,还与贾琏拱手告辞。
对此贾琏当然不能还礼,他还杵着剑呢,此时收起pose,岂非失了气势?
不过他还是对那些之前没怎么说话,并且有礼貌的人颔首示意了一下。
这些贼有钱的土财主们,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机会打交道,不能让他们对自己太过于戒备,不然以后可能不好挥镰刀……
一会之后管家回来,对贾琏拱手笑道:“多谢二爷替我家老爷解围,二爷或许不知道,这些人这段日子几乎天天来,每次来的还不是同一批人,偏偏他们进门后都会到太太灵前上一炷香,老奴等人也不好赶他们走。谁知他们就赖在府里不走,非要求见老爷,老爷也被烦的不行,有时候耐着性见了,却也没结果。
呵,今儿被二爷这般威慑,只怕他们短时间也不敢再来烦我们老爷了。”
贾琏摇摇头笑道:“这不过是分内之事,晚辈还怕自己行事不周,替姑父惹下麻烦呢。”
“不麻烦不麻烦,依老奴看来,对待这些不要脸面的家伙,还就得二爷这般强硬的态度来才行。我们家老爷,就是太温和了,才拿他们没办法!”
贾琏笑了笑,将手中的宝剑让昭儿拿着。
这就是他当初从东跨院拿出来的那把剑,他本来就喜欢,正好这次南下也需要兵器防身,就学着那些江湖侠客们将其配在腰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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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进林府祭奠之前交给昭儿代管。
“好了,劳烦管家带我们去下榻之所吧。”
“是……”
……
书房,管家回来之后,将偏厅前的事一五一十的与林如海说来。
林如海本来以为贾琏就算是能把那些人打发走,也会费很大的功夫,因为他深知道那些人的难缠!
那些人,其实都是扬州城内的小盐商。真正势力大的那几家,都会审时度势,不会明着与朝廷作对,所以才支使这些小鬼来纠缠。
而他明知道其中缘故,还是拿他们没办法。
其实要真是那些大盐商来闹事还好说,他还能够杀一儆百。
但是这些小角色,收拾起来麻烦不说,也没什么意义。
“苟利家国生死以,不以利害度之,这话便是我听了,也颇觉醍醐灌顶之意,岂料竟能从他口中说来。可见是个有想法,有抱负的年轻人,又有那样的出身,将来必有一番造化!”
林如海喃喃自语一句,忽然又笑道:“不过原还道他是个沉稳的孩子,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一言不合竟动起刀剑来了,如此他只怕把那些人得罪的不轻。”
老管家对贾琏的印象出奇的好,因而笑道:“年轻人,哪有不气盛的?只是老爷是长辈,他在老爷面前,自然是规规矩矩,不敢丝毫造次,这方是他的知礼之处。
至于动刀剑,老奴倒是觉得琏二爷做得不错,对那些人,就该那样强硬才好。”
林如海笑了笑,他自然也不是责怪,虽然贾琏动作粗暴,到底也替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他最近,是真的为这些人感到郁闷的很。
……
林家人丁稀薄,房舍众多,所以管家单独给贾琏安排了一个院落。
贾琏见院中有多余的房间,便婉拒了林府给他另外安排服侍人员,且以省麻烦为由,让昭儿等就在院中的偏房内住下。
如此一来方便他使唤,二来也方便约束。
贾府的奴才多有一颗富贵心,好容易来到扬州,只怕心都野了。
他可不想像贾政那般,因为没有管束下人,而任由下人们将他的好名声全给败坏了。
并没有在院内久待,贾琏简单整理了一下下处,就出了门,一边循着灵堂那边走,一边观摩林府的建筑和人丁状况。
“见过表少爷……”
“嗯。”
贾琏发现,林府这些下人们大多数看向他的目光中异乎寻常的尊敬。
初时贾琏还有些诧异,但是略一想又明白其中原因。
虽然扬州号称天下一等的繁华,但是毕竟只是地方州府,长府官也不过区区四品。所以,京中国公府出身的他,本来就令人觉得高不可攀。
另一则,或许方才他在偏厅口义正言辞的喝骂那些盐商,并以剑相对的事已经在林府中传开来。
想来那些盐商在扬州确实有不一样的地位和威风,而他却能独自将那些人压服,自是令林家下人们心生敬佩。
这么一想,贾琏不觉心情也高兴起来。
虽然经过几日的奔波之苦,总算是在林如海面前成功刷起了好感。
唯一可惜的是,林如海竟是个短命之人。
他要是能够长寿些,不但林黛玉将来不会孤苦伶仃,郁郁寡欢。而他甚至于贾府,也会多一只有力的臂膀。
正自暗惋间,就看见老管家从后面追上来,不等靠近就笑道:“到处找二爷,老爷在厅上已经备好了饭菜,请二爷过去用午膳呢。”
贾琏眉头挑挑,只能跟着管家往回走。
“二爷不知道,自我们太太去后,老爷的身子也不好,所以平常都不在外头吃饭。
今儿因为二爷到了,老爷特意吩咐厨房备了饭菜,是特意请二爷的呢。”
路上,老管家这般说着,贾琏听了,忙拱手,口称谢过姑父厚爱。
及至到了前厅,也不见林如海,只厅上、厅下共置了三桌席面,却无酒。
也有十多人坐着,都没动筷,看见贾琏,几个年轻的都笑着相迎。
贾琏知道这些大概都是林氏族人,从苏州原籍赶过来帮忙理丧的。
林家祖上袭过列侯,亦系钟鸣鼎食之家,如今虽然断了爵位,到底也有大家族的做派,所以此间尽是男丁,料想女眷应在后院,另有照应。
“在下林埌,见过琏表弟。”
“林桓,见过琏二表哥……”
果然贾琏的名声不到半日便已经在林府传开,刚露面就有一群林氏年轻一辈的过来套交情。
管家笑着介绍了一下,不过都是林如海隔房的侄子,甚至侄孙子……
然后管家便要请贾琏上厅。
这一举动顿时令许多人面色一变。
此时厅上一桌总共才三个人,都是与林如海同辈,甚至高出一个辈分的族中长辈。
贾琏甚至看见,那之前笑呵呵介绍自己叫做林埌的,脸上的嫉妒似乎有些藏不住了。
想来他觉得他齿序更大,都不能上厅,如今管家这般安排,令他觉得受了轻视,失了颜面。
贾琏虽然不大将林家这些偏支的族人放在心上,到底他们笑脸相迎,也不想平白得罪,因此推过管家的安排,笑道:“我就坐这儿吧。”
说完就旁边落座了。
“可是……”
管家正为难,却见此时林如海也从后堂出来。
林如海与座上长辈见了礼之后坐下,拿眼一扫不见贾琏,便唤管家。
“不是叫你去请琏哥儿过来吗?”
“这……”老管家便拿眼示意贾琏的所在。
贾琏见状,起身行了一礼。
林如海便笑了起来,笑道:“你坐那边做什么,上来坐吧。”
“多谢姑父,不过小侄就坐这儿便是。”
林如海一看厅下子侄们的神情便领会几分,因笑道:“你不必如此,你身上有着官职,到底与他们不同,坐上来吧。”
厅下许多人原本只知道贾琏出身公府,并不知他身上有同知之职。但是林如海自不会胡说,因此越发恭敬起来,都劝贾琏上座。
“就是……叔父既让你上去,琏表弟便不要客气了……”林埌也劝道,貌似很大方。
林如海再二相邀,贾琏本就不能再拒绝,见他们如此,就拱手一礼,然后走上厅。
向着座上四名长辈行了礼,然后就末尾坐了。
第20章 初见黛玉
贾琏坐下,林如海便就让大家用席,但他自己却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专瞧贾琏。
如此其他人也看出来林如海必是有话要说,都不觉停下来。
果然林如海等席上略静,便对贾琏笑道:“请你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拜托你。”
“姑父请说。”
“我家祖籍原在苏州,在这边不过暂时,所以我与族中长辈早已议定,还是要将你姑姑的灵柩送到苏州祖地安葬方妥。
已择定了两日后扶柩回去。
因我如今精神日短,又有衙务缠身,恐力有不逮,所以想要请你替我照管外事,以防怠慢内外亲友,不知你可愿意?”
贾琏可以明显感觉到,林如海这话一说,整个厅内外,一下子都安静了不少。
贾琏自己也觉得意外。
虽然贾敏是他姑姑,但是所谓出嫁从夫,贾敏嫁到林家之后,便是林家的人了。
除非林家实在无人,否则这理丧的事,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来。
很显然,这里分明坐着一二十个林家族人,而林如海却请外人帮忙理丧,多少看起来有些不合理。
“姑父,不可!”
果然,厅下的林埌坐不住了,立马站起来反对。
因为自从他们一家从苏州赶到这边之后,林府上下的事几乎就操控在他们一手之上。
这些日子,他们亲自感受了林府的富庶。为了给贾敏办丧,那百花花的银子就像是洒水似的往外撒出去,自然而然,他们都从中得了一些好处。
还有林如海在官场的崇高地位。
开丧送讣闻之后,整个扬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没有一个不来吊唁的!
最关键的是有一点,林如海没有儿子!
传言,林如海有意从偏房内选择一个人作为承嗣子,将来继承家业……
这是何等的诱惑?
也是他们一家人刚刚得到贾敏病逝的消息,就连忙趁夜赶到扬州帮忙理事的原因,就是为了在林如海面前表现一番。
可是刚开始的几日还好,他们都极力表现,后面随着前来吊唁的人减少,这守灵的日子越发无聊。加上身处繁华之地,手中又突然多了些害人的钱财,越发难耐寂寞,自然而然就多了与同族兄弟偷溜出门潇洒的时候。
“姑父,琏表弟从京城千里迢迢前来祭奠婶娘,本就劳顿,如今何必再为这些小事麻烦他,还是让他在府中好好休息,旁的事,交给侄儿们处理就是了。”
面对众人的目光,林埌笑道。
其他几个自觉也有竞争力的林家子弟,也立马点头附和。
林如海没有说话,厅内坐着的几个人也不淡定了,其中最年长的老者斟酌着道:“如海贤侄,可是埌儿他们这些日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周到的,若有的话,你尽管说来,他们都会改正的。”
林如海忙拱手:“三太爷多虑了,埌儿他们行事都甚稳妥,这几日多亏有他们帮忙照顾府里的事。
但是他们毕竟也都年轻,而且两日后,扬州的官员们大概也会来送祭,埌哥儿他们毕竟只是白身,接待恐有不便的地方,故而我才让琏哥儿帮忙。
琏哥儿不但出身公府,而且身居六品之职,听闻在京之时还经手过白事,若有他出面帮我照料诸事,我便更能放心了。”
说完林如海也不多言,转头看向贾琏:“不知琏儿可愿意帮忙?”
贾琏无视林埌等人各异的眼神,起身笑道:“承蒙姑父信任,小侄定不负所托,一定尽心将一应之事办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氏族人失去了林如海的信任,但是作为贾敏的娘家人,这个时候肯定要站在林如海的一方了。
别的不说,办理这些俗事,他还是挺在行的说。
“快坐下。”
林如海见贾琏答应,脸上也浮现了笑意,又对管家等人吩咐,让他们诸事多听贾琏的安排。
虽然并未直言剥去林埌等人的职权,但是管家等人都已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往后外面诸多事务,皆从贾琏为主。
对此林家族人虽多有不满和不甘,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林家已然没落,如今族中除了林如海,竟连一个可以支撑起门楣的人物都没有。这些年若非林如海照拂,林家一些人,只怕连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如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何人敢于顶撞林如海?
在各怀心思之下饭毕,林如海将贾琏叫到了内堂说话。
林如海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并没有与贾琏解释他如此安排的原因,闲谈几句后,只道:“你姑姑的后事,还劳你多费心。”
“不敢,姑父言重了,此乃分内之事。”
简单客气一下,林如海偏头吩咐丫鬟:“将玉儿叫来,就说他琏二表哥到了,让她出来见见。”
贾琏闻言,心下微动,面上却不表现。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一女孩被人领着从后堂走出来。
观其年岁,大约八九,度其身量,则娇弱异常。
普通的白孝麻衣,市侩之物,穿戴其身,都显得婉转哀怨起来。
及至她走至面前,抬起一张似泣非泣,似愁非愁的小脸,贾琏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弱柳扶风,什么叫做病若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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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叫人一眼看见,便是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生出怜爱之心的人儿。
“见过父亲……”
酥酥的,软软的声音,与其神态完全契合,美妙而动听。
许是有些怕生,其向着林如海请安行礼之后,却只微微看了贾琏一眼,同样欠身一礼,并未开口叫人。
贾琏早已站了起来,急忙还了一礼。
林如海素知女儿性格孤寂,便主动向贾琏介绍:“这便是我和你姑姑的女儿,乳名黛玉。”
贾琏便再次拱手:“见过妹妹。”
林如海又向黛玉道:“这是你琏二哥哥,是你大舅舅的儿子。”
黛玉便忙道:“黛玉见过琏二哥哥。”
说完,就不愿意面对这虚礼客套,走到父亲身边侍立了。
贾琏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林黛玉天生自带忧郁气质,又没有兄弟姊妹,从小孤零零的长大,性格难免孤僻。
她那些促狭、爱开玩笑的个性,大概都是后来在荣国府养成的。
也可以说,从被贾母接到荣国府到还没有长大的那几年,是黛玉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至于长大之后……
这个时代,没有父母做主终身大事的女子,难免悲凉些。
她又是那样遗世独立的女子,偏又碰上个专能“意淫”的贾宝玉,结果可想而知。
前世看红楼,贾琏就十分愤慨。哪怕贾宝玉能稍微硬气那么一点点,不要那么惧怕长辈的权威,哪怕一如小时候那般以摔玉来维护和黛玉的感情,只怕结果都会不一样。
怪只怪,命中注定如此。
不过这一世,若他能够达成自己的志向,立上一番事业,说什么,也要护这坠入凡间的仙殊一程。
贾琏不以为意,林如海却怕黛玉在贾琏面前失了礼数,因此道:“玉儿,你琏二表哥此次从京中到扬州,除了祭奠你母亲之外,就是专程来接你的。
你外祖母写信,说是要接你到京中住一些时日,等此番你母亲的事毕,你便随你琏二哥哥去京城吧,在那边有你外祖母亲自照料,倒比在我身边更好些……”
林如海说着微微伤感,不自觉的抹了抹湿润的眼眶。
他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咱们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了!
林黛玉听了父亲的话,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江河泛滥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她始终不发一言,就那么含泪看着父亲,似乎想要用自己的眼泪将父亲打败,让他收回成命。
贾琏见到这一对大约有可能抱头痛哭的父女,心知自己在待下去实在有些碍眼,也不利于林如海劝慰黛玉,便果断请辞。
果然等他一走,黛玉便再忍不住哭泣出声,她跪在林如海面前,央求道:“女儿甘愿侍奉于父亲身边,每日端茶送饭,请父亲不要送女儿去京城……”
第21章 林如海的识人之术
林如海年近半百只得一女,又生的如此俊慧,本就爱如珍宝。若非不得已,他也舍不得送黛玉入京。
因扶起黛玉,叹道:“我已有了年纪,且再无叙室之意,况汝年幼,又每多病,上无母亲教养,下无姊妹弟兄扶持。如今依傍你外祖及舅家姊妹去,正好解我顾盼之忧,你又因何不去呢?”
黛玉听了,心下越发伤心,却又无言辩驳,只得默默流泪。
林如海想起晌午前贾琏的话,不由更放缓了语气,劝道:“你外祖是年高有德之人,她既亲自叫人来接你,可见疼你之心。况且他家兄弟姊妹极多,你到了那边,上有外祖疼爱,下有姊妹一处读书作伴,岂非比待在我身边更好?”
黛玉性非惯于纠缠之人,且素知父亲一旦打定主意,便无更改。
知事已无可挽回,心下更添悲伤。
林如海果然也不逼她,牵她一旁坐下,一边叮嘱起来:“两日后,我会把你母亲的灵柩送回苏州安葬。此行你要多听管家和你琏表哥的安排,不可随性行事,知道吗。”
黛玉点头,忽然意识道:“父亲不和我们一起去苏州吗?”
“我有职责在身,不便离开的……”
一如既往的说辞,令黛玉的神色黯然下来。
从她记事起便是如此,父亲永远忙碌在衙门,每升官一次,她们母女等人,要么忍受离别之苦,要么就只能如几年前一般,从苏州老家搬到扬州来。
好容易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母亲却又一病而去。
如今,连送母亲的灵柩回去,他也不得脱身。
黛玉有些不甚明白,父亲这些年做官到底为了什么,连母亲的后事都能弃之不顾……
林如海也怕女儿多心,又道:“一应之事我都与管家等人安排好了,苏州族老们那边也已经沟通过,所以就算我不回去,你们此行也当无差池。
再者,若说之前我还有些不太放心,如今你琏二哥哥既然到了这边,有他在,我便再无一点不放心的了。”
黛玉诧异的抬头。
从晌午之前,她就隐隐听得人说什么京中荣国府的琏二爷,颇有些神异的意思。
原道不过是下人们攀附权贵,谁料如今听得父亲的话,言语中对他竟也满是赞许之意?
这些年来,能亲口听得父亲这般赞许的人,除了雨村先生,竟是再无旁人了。
林如海也不知想到了何处,见黛玉望着他,便道:“你这位表哥,不但出身比别人好,为人行事,更是知礼稳重的。此次苏州之行,我会烦他对你多加照拂,你也不要太使性子,他若是关心你,你却不能拒人千里之外,还该适当亲近些才好。
如此,将来你去了你外祖母家里,也能多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
“父亲~”
虽然知道林如海并无别意,黛玉还是羞的脸通红。
她年纪虽小,却已懂男女之别。
贾琏虽是嫡亲表哥,到底也是外族男子,况且他们今日才第一次见面,缘何父亲便说出“亲近”、“照顾”等语!
林如海见女儿害羞,面上虽然笑笑,心下却忍不住叹息。
女儿素来体弱,又如此早慧,只怕非有福之人。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所以,他才一接到贾母的信,便答应了送黛玉入京,也是想要以那等大家族人多的环境,开解开解女儿的心胸。
至于让贾琏照拂女儿的话,也是出自真心。
他自认为识人是准的,别的不说,单从贾琏千里南下奔丧这一点,便令他打心中认定其是个可靠的人。
……
既然接下了林如海的请求,贾琏便想着尽快入手。
谁知找到管家的时候,管家却说林如海吩咐,他今日刚到,还该好好休息一日。再者,如今府中诸事已顺,暂且并无需要忙碌的地方。
如此贾琏倒也不再强求,与管家等人约定好明日会晤的时间,又去灵堂上了一炷香,便回下榻的院子。
刚进院子,就见护院张勇在北墙角对着一棵槐树练拳脚。
那魁梧的身躯,粗壮的臂膀,哪怕隔着老远,贾琏都能感受到其中磅礴的力量。
贾琏便就走了过去。
“二爷。”
看见贾琏过来,张勇顿时收势立正,有些憨厚的对贾琏见礼。
五个护院,赵胜,张勇,王腾,冯飞,王大栓,其中张勇也是贾琏觉得武力值最高的那个人。听闻张勇爷爷乃是第一代荣国公身边的亲卫,所以哪怕只是下人,他们一家在荣国府中,也是有些地位的。
“方才你练的,也都是军中的招式?”
贾琏见张勇上身只着短袖背心,冒汗的手臂上,股股肌肉青筋暴突,贾琏不由来了兴致,走下台阶。
张勇笑道:“奴才也不知道,不过都是我爷爷教我的。”
“可能教教我?”
“二爷想练这个?”
张勇大为惊诧,以贾琏的养尊处优,如何突然对这些粗鄙的事感兴趣?
贾琏笑道:“祖上也是靠这个发家,如今到了我们这一辈,不说光宗耀祖,还个个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传出去也太数典忘祖了。
反正如今得闲,你教教我如何练这些拳脚之法,就算不上战场去杀敌,也能强身健体不是。”
“二爷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先前见二爷佩剑的样子,也颇有威势呢。”
张勇略微拍了一句马屁,然后就绕着贾琏绕了半圈,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和胳膊,然后摇头道:“二爷从来没有练过,却不适合练我刚刚打的那些,恐伤了筋骨。若是二爷认真想学,我先教二爷练些基础的东西吧。”
知道对方嫌弃自己骨骼不够清奇,贾琏也不气恼。他本来也没想过炼成张勇这样的大块头!
“愿听教官安排。”
贾琏一声教官之名,直把张勇叫的大嘴巴咧成了月牙。
他顿时收起别的心思,笑呵呵的开始了对贾琏的训教课程。
……
“姓张的,你做什么!?”
昭儿吃了饭,喝了茶,忖度着贾琏差不多该回来了,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哨探。
却见大院里,贾琏扎成弓马步,而五大三粗的张勇正在贾琏的身上拍拍打打。走近一看,可以明显看见贾琏脸上的难忍神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滴。
昭儿顿时对张勇大喝起来。
张勇自然不会把毛头小子昭儿放在眼里,理也没理。
贾琏则偏头骂道:“你瞎吼什么,没看见我在练功夫么?”
昭儿仔细瞅了瞅,发现贾琏确实像是在练功夫,而不是被张勇虐待,这才哈哈一笑,跑上前来一边观摩,一边问:“二爷怎么突然想起炼这劳什子了?”
昭儿可是从十一二岁就跟着贾琏的,对贾琏的性子那是相当的了解。
二爷自来是最喜欢享受的主,以前读书的时候都像是要了他半条命似的,如今居然甘愿忍受这种折磨?
瞧,二爷的腿都有些打颤了!
“我扶着二爷吧……”
“滚远点。”
在被贾琏喝退之后的昭儿,苦着脸翘着嘴,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张勇此时却道:“二爷要是感觉受不得了就休息会儿吧,头一次练马步,扎的太久了也不行。”
贾琏本来就是在咬牙坚持,又见因为方才昭儿的一声吼将院里其他人都惊了出来,便也就松下气来。
分明只扎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那双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似的。
若非张勇和昭儿搀扶,只怕他泄气之后就得坐地上。
勉强挪到边上的石阶上坐了,擦了擦汗,看着围过来的众人,贾琏道:“临行前答应你们的话,也该兑现了。昭儿,你到我房间取一百两散碎的银子来。”
一听这话,包括张勇在内,所有人都难掩激动之色。
作为国公府的下人,虽然福利待遇比普通老百姓好的太多,但是平常一个月,也就数百文的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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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可是把两三年的工钱都给赚到了呢。
第22章 送灵
将沉甸甸的碎银锭子全部揣进兜里,用手捂着,张勇等人看向贾琏的目光越发恭敬、讨好起来。
琏二爷果然是大方、守信之人!
跟着这样的人,将来一定可期。
“本来我还说过,到了扬州会给你们休假,我也不会食言。不过眼下姑太太还在停灵期,此时也不便放你们出去潇洒,不然若是吃了酒误了事,就算姑老爷不责怪,也丢了亲戚的情分还有咱们国公府颜面。等送姑太太的灵柩去苏州安葬之后回来,我再给你们每个人放两日的假罢。”
贾琏这话一说,众人自无不赞同的道理。
最喜欢接话的王大栓甚至笑道:“能够跟着二爷,替二爷办事,就是咱们的福分了,哪儿还会惦记什么假不假的。说句不怕爷笑话的话,这趟跟着爷下来扬州,对我们来说,就已经相当于是休长假了,嘿,还能有二爷的赏银拿……所以二爷就别再说什么假不假的了,说的我们心里都不安了。”
他的话,也得到其他人的附和。
本来也是,他们这些人,基本都不是府里主子们身边的亲信,每日在府中无所事事,拿着微薄的月钱混日子。
谁成想二爷这趟下扬州奔丧,却不带平时常跟着的长随们,反而挑中了他们?
更难得的是,南下的一路上,贾琏在生活上也一点没亏待他们。每到一处地方,贾琏吃什么,就令他们吃什么,贾琏住客栈,便也出银子让他们住旁边厢房,这种同吃同住的做法,本来就令他们感动和敬佩。
如今贾琏果然没有食言,又将白花花的银子赏给他们……
此时此刻,贾琏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已经拔到极高的位置,他们几乎都在心里暗想,这次回去之后,不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一直待在二爷的身边!
听得他们表忠心的话,贾琏面上笑了起来。
这也是他挑选这些人跟他南下的原因,要是府中那些得势的奴才,又岂是区区一二十两银子就可以收买得了的?
就像那王夫人的陪房周瑞一家。刘姥姥从王熙凤手中打了二十两银子的秋风,想要拿出一锭银子酬谢周瑞家的引路之恩,可惜人周瑞家的却瞧不上不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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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荣国府里那些得势的二主子有多富裕!
与之相对应的,贾琏却知道,荣国府官库里的存银,却在逐年减少,若他是家主,肯定都忍不住拿那些吸血虫们开刀赈灾了。
可惜他现在只是个替别人管家的,暂时倒也犯不上干那得罪人的事。
说不定,等那些人多贪些,吸足了油水,将来开宰的时候,更肥也不一定。
好处了给了之后,贾琏招过最年轻的王腾和冯飞二人,吩咐道:“这两日给你们安排一个任务,你们白天无事的时候便到城中去,打探一番扬州城里哪家酒行的酒最好,特别是烈酒,打听清楚了来回我。”
王腾二人都应下,心里有些想问,刚刚二爷不是才说了姑太太的丧期,不准大家沾酒么,怎么转眼又打探起酒来了?
“大老爷生平好酒,我难得到江南一趟,自要将那最好、最烈的酒带些回去供大老爷享用。”
贾琏解释了一句。
都说江南美酒,来了一趟,自然要给贾赦带点好东西回去。
他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在扬州买两匹“好马”,须得是那种经历人事,风骚过人,极会勾人精魄,榨人骨髓的极品货色。
想想还是罢了。
儿子给老子招妓这种事,传出去太难听了。关键是不知道贾赦是不是和他以前一样,喜欢这样的类型……
……
接下来的两日,贾琏几乎没有出过林府的大门。
除了统筹一下扶贾敏的灵柩下苏州之事,便只待在院里,让张勇教他锻炼之法与基本的格斗之术。
其间,林家子弟,以林埌为首的,多次来邀他出门“玩耍”,说要请他感受感受江淮风月与京都有何不同。
贾琏自然知道他们真实的用意,却也不屑于拆穿,每次皆含糊推诿过去。
最后一次他们聚众到院里来,半拉半劝的,竟大有将他架出门去的架势,不过被张勇露出两臂肌肉,再轻轻一吼,就吓得他们一个个屁滚尿流,再也没敢来骚扰过他。
作为回应,贾琏倒也没有客气,只不经意间在老管家耳边提了两句,相信老管家会帮他传到林如海的耳朵里的。
到了第三日凌晨,一切准备就绪。
林家大门口,贾琏来到林如海身边,低声道:“姑父,时辰到了。”
“嗯……”林如海的目光在木棺上逡巡良久,亲手将上面系着的白绫铺平,最后长长一叹:“走吧。”
管家闻声唱道:“启灵~!”
哀乐响,哭声起……
所有送灵之人,跟随着抬起的灵棺,缓缓出了林家大门。
灰蒙的街道两旁,早已布满了竹竿穿起来的白灯笼,显得异常清冷。可是那一排排白灯笼之下,却设立着一顶顶青的白的帐篷,每个帐篷前,都有小小一张祭桌,鼎内燃着香。
那是扬州府的官员、士绅们设置的祭棚,一眼看去,仿若没有尽头。
那些府邸,有的是派家中子弟、管家代祭,有的则是亲自前来。
贾琏此时的任务,就是帮着林如海,与这些人寒暄致谢。
出了设有祭棚的路段,长长的队伍开始匀速向前行进。
贾琏偏头看向灵棺前那道小小的瘦弱的身影。
她显得那样的娇弱,只是抱着母亲的灵牌,就像是耗费去了她所有的力气,贾琏真怕一道晨风就将她吹倒了。
因念及要到城外还有好长的路,贾琏便向乘马而行的林如海道:“姑父,林妹妹身体娇弱,况且身上的病也没好,这么长时间吹风恐怕伤了根本,还是让她坐车吧。”
林如海看了一眼女儿,“也好。”
贾琏便招手让人赶马车上来。
“不用了,谢谢琏二哥哥……”
这两日的时间,林黛玉也见过贾琏几次,多是在灵堂内,所以也没有最初的陌生。
听见贾琏对她的安排,她偏过头来,很是坚定的拒绝。
他知道贾琏故意说她病没好,是为了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坐车休息。
但是她知道,她并没有病,或者说,她一向如此,病弱是她的常态。
虽然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她确实感觉有些累,但是她身后是她母亲的灵柩,她怀中抱着的,是她母亲的灵牌。这个时候,她不能离开。
一则这是她最后能为母亲尽孝的机会,二则,她不能让这么多人小看她!
林如海爱怜道:“你琏二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大家都知道你的身子状况,便是你母亲也不会因此责怪你的,就听他的吧。”
黛玉只摇摇头。
贾琏看出黛玉眼中的坚定,心下不由的更生怜意,于是转身对林如海道:“林妹妹一片赤诚之心,既如此,便依她的意思吧。”
如此,林如海虽然不免担心,还是只能作罢。
白色的长龙蜿蜒前行,总算在半个多时辰之后,抵达南城门。
城外是早已预备好的运送灵柩的马车。
从扬州虽然可以从大运河转长江至苏州,但是一来所费时间长,二来也周折不便,所以林家决定走旱路用马车护送灵柩回苏州。
看着母亲的灵柩被族人们合力抬上马车,林黛玉哭的泣不成声,身子几近不能站立,幸好有旁边的丫鬟和奶嬷嬷搀扶。
贾琏忙将马车牵来,亲自扶黛玉上车。
黛玉这次倒没有再坚持,站在车上,对着林如海欠身一礼,又对贾琏施了一礼,然后才抱着灵牌进了马车,随即,嘤嘤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贾琏敲了敲罩着白孝,憨憨呆呆的雪雁一下,嘱咐道:“你还不上去安慰安慰你们姑娘?”
“哦。”
憨丫头这才后知后觉的跟着钻进了马车。
此时贾琏也跨上了自己的白毛骏马,等灵柩被稳稳当当的绑在马拉车上,贾琏策马至林如海跟前。
林如海正与“三太爷”等人客套,听贾琏说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他用力一夹马背,靠近后拍了拍贾琏的肩膀:“这一趟,劳烦你多费心了。”
贾琏摇头:“姑父言重了,这都是小侄应该做的。”
说完,无视旁边林埌等人嫉妒的眼神,问道:“姑父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林如海摇摇头,道:“你们去吧。”
他其实也想要送爱妻最后一程,可是,他身上肩负着朝廷的使命,圣上的恩眷。
他想要离开扬州,必须先向朝廷请旨,朝廷批复之后方可。
他不想因为他的私事,弄得劳师动众,也不想皇帝因此觉得他轻狂。
所以,他只能将对爱妻的愧疚,藏在心里。
直到看着送灵的队伍已经远远离去,林如海方收起眺望的目光,招呼着随从人员回了衙门。
第23章 侯府旧宅
黛玉果然不愧娇弱之名,才离开扬州不远就病了。因此送灵的队伍不得不将就她,更加缓慢下来。
为此黛玉嘴上不说,心中其实颇为愧恨。
但是为了她的病,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这日停歇在一处农庄,黛玉被王嬷嬷等人服饰着吃了半碗汤药,嘴上和心里的苦不断侵袭,使得她更觉烦闷。
忽见有些简陋的窗户外,雪雁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姑娘,你好点了没?”
雪雁进屋之后,看见黛玉的神色,顿时收去开心的样子,有些的担忧的问道。
黛玉却没瞧她,只盯着她手里提着的竹笼子。
雪雁一拍脑袋:“姑娘也喜欢这个呀?嘻嘻,喏,这就是给姑娘的!听说琏二爷才刚从路边上一个农户的手里买下来的,一两银子一只呢!”
刚刚转过头来的黛玉的奶母王嬷嬷瞧见,也发出呀然的声音:“好乖巧的石老鼠。”
石老鼠是松鼠的土称。雪雁手中的小松鼠原是农人从田间的树上掏下来的,还很幼小,因见扶柩的队伍经过,就试着摆到路边想要换些钱。正巧被贾琏看见,就买了下来。
黛玉黛眉微蹙,问雪雁:“他为什么给我?”
“姑娘这还问呢,定是琏二爷看姑娘病中烦闷,特意买了来给姑娘解闷的了。难为琏二爷这般有心,不像族中那些不知好歹的人,这两日因走的慢些,便满是抱怨!
可见古人说的对,天大地大,娘舅家最大。亏他们还是叔叔婶婶、堂兄弟姐妹,全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姑舅表哥会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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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管家说,因着姑娘病了,琏二爷怕乡下郎中不中用,特意派人到州城里面给请的好大夫,说是给封了一包银子,才答应随着一道往苏州去呢。”
王嬷嬷认真说道。
黛玉便不言语,等雪雁将笼子放在炕边,尝试着伸出手想逗弄逗弄两只可爱的幼鼠,见它们害怕就又收回手来,嘴里叮嘱雪雁:“回头你再见了琏二哥哥,替我谢谢他,多谢费心。”
王嬷嬷本来就得了林如海的交代,见此时时机正好,便继续道:“说起姑娘的舅家,着实不是一般的府邸呢。
堂堂开国公府,如今姑娘的嫡亲外祖母,就是他们家的老太太,听说是个极疼爱后辈的人。
她老人家既然亲自写信给老爷,要接你进京暂住,可见是真心实意想见姑娘的。
如今见到他们家哥儿又是这般疼惜姑娘,想必是再没有差的了,所以姑娘就算不为别的,只看老太太一番苦心,也该上京去见见才对。”
黛玉听了这话,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淌。王嬷嬷情知不能再劝,只能轻叹一声,端着药碗出去了。
雪雁左瞧瞧、又瞧瞧,有心留下来再陪陪小松鼠们,又怕惹得姑娘更烦,犹豫了半晌,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剩下黛玉一个人靠坐在炕上,默默的对窗流泪。
回想父亲和奶娘等人的话,不由暗暗细思。
琏二哥出身国公府,在京中自然有富贵可享,难得他竟甘愿跋涉千里来吊唁母亲。不仅千里吊唁,观其言行,对自己也是颇为疼惜,想来一则受外祖母叮嘱,二则顾念血脉亲情了。
想来人世间亲情、至理果然因人而异,叔叔婶婶们虽对自己也有关心的话语,然多不过虚妄敷衍,更兼在父亲面前加以表现,以图私利。由此,同族之亲情,竟比不得一外族人纯粹。
又一想,等自己孤身去了京城之后,只留下父亲一个人孤身在扬州,从此千里相隔,竟是两个孤零零的人了,不免悲从中来,难以自已。
……
一行走走停停,花了十余日的时间,才堪堪抵达苏州。
入了城,来到林家老宅。
家下人丁合着阖族男女老幼,早已聚在门口,待到灵柩出现,顿时哭天抢地一般。
贾琏原本以为林家人丁稀薄,到了此时才发现,不能小瞧任何一个延续了百年的大家族!
那白压压跪了一地的林家族人,少说一二百之数!
可见这里方是所有的林家族人,去扬州奔丧的那些,不过是十之二三罢了。
这么多的人混在一起,一时难免杂乱,贾琏不得不合同老管家等人,逐一安排、分散。
这边黛玉将母亲的牌位送入祖宗祠堂,又哭了一回,方在奶母及两三个丫鬟的扶持下,准备回去休息。
“姑娘,奴婢等已在正房里收拾了一间屋子,又打扫干净了,姑娘尽管住进去就是。”
管家媳妇儿在一边笑迎着。
黛玉皱着眉,过了一会儿方道:“我还是想住我原来的屋子。”
管家媳妇闻言颇有些尴尬,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口中劝道:“姑娘倒是个念旧的人。不过我们也是为了姑娘考虑,姑娘一向体弱,住在这边,到底离灵堂近一些,姑娘起坐更方便。”
“是呀,黛玉小侄女就不要推辞了,就住这边正房就是了,横竖你母亲去了,你父亲这趟也没回来,这正房正该你来住才对。”
管家媳妇的话一说完,又从后面走上来一个年轻的妇人,也这般劝道。
黛玉一贯不喜欢与闲人争执,倒也没再说什么。
但是王嬷嬷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听这媳妇和管家媳妇的话,便已猜到七八分,因此斥那管家媳妇道:“姑娘是主子小姐,原是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岂有你们按照你们的意思强行安排的道理?
姑娘,别理她们,咱们就住以前的屋子去。”
管家媳妇被斥责也不敢还口,只能无奈的笑笑。
倒是先前那妇人身边的一个女孩子忍不住了,拉着她的胳膊焦急的道:“娘,我也喜欢住那里,我不想搬出来,娘~~”
“别吵~!”
妇人打了女孩儿一下,见大家都望着她们,起初还有些尴尬,然后竟释然的样子,道:“实话说了吧,小侄儿也不要埋怨我们。先时我们进来帮你母亲设置灵堂,招待亲友的时候,不放心你娇娇姐一个人在家,就将她接到府里来安置了,不想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听说你要回来,我们原是要让她搬出来,可是一来外面事多忙乱,二来你娇娇姐也和你一般从小体弱,就给耽误了,所以现在那屋子给你娇娇姐住着呢。”
黛玉原本只以为是下人们懒怠动弹,谁知竟是这么个情况,一时都呆了,弱弱道:“婶娘,可那是我的屋子……”
“我们也知道是你的屋子,只是现在再搬挪收拾,也太麻烦了。反正这府里房子这么多,你不拘住哪儿都是一样的,你要是不想住在正房,别的地方也可以,我叫她们立刻帮你收拾出来!”
王嬷嬷本来是个本分人,此时也被激怒了,她生气的道:“鸿大奶奶也太不省事了,你女儿金贵,难道我们姑娘就合该任由你们欺负?要是老爷在这里,你也敢这么对我们姑娘?”
这鸿大奶奶本姓陈,正是林埌之母。因林埌之父身上有着秀才的功名,因此他们一家在族中也算是兴旺之家,所以行事本就张扬一些。
她如何将一个奴才辈的放在眼里。
“王嬷嬷说话也太难听呢,谁敢欺负姑娘,谁又欺负你们姑娘了?大嫂子去了,一大家子的人都跟着忙碌的不行,都是哪里该省检就省检,哪里该将就就将就,一时哪里顾虑的了那么多?
别说她大伯不在,就是在这里,念在我们没日没夜的过来帮忙照管这些事,也不会苛待我们,难道还为一间屋子的事与亲戚们为难?
连你们姑娘都没说什么呢,你就在这边挑拨离间,我看姑娘分明是好姑娘,全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专爱生事。”
陈氏的话,令王嬷嬷气的嘴皮子都抖起来,就要好好与陈氏说道说道。
黛玉实在厌恶的很,便拉住她:“算了妈妈,我就住这边正房就是了。”
王嬷嬷也念着是贾敏的丧期,方忍住怒意,只是嘴里不免还是还了几句。
“怎么回事?”
一道陌生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令还想嘲讽王嬷嬷的陈氏住了口。
她转身向来处看去,然后就忍不住暗叹:好个清俊的公子哥!
瞅了半日却认不得,直觉不是他们林家的人。
贾琏安顿了灵堂那边的事,本来就想去瞧瞧黛玉,听见这边吵闹,就走过来看看。
王嬷嬷见贾琏过来,顿时底气足了,毫不犹豫的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跟着贾琏过来的还有几个管家和林族子弟,其中林埌听了王嬷嬷的话,显得有些焦急。
他拉了拉母亲的手臂,抱怨道:“娘,我和爹临走前,不是说了,让你把妹妹给挪出来的吗,你怎么都忘了?”
陈氏自知理亏,在儿子面前却如何肯认,骂道:“我怎么忘了,只是你妹妹不愿意搬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只是看着周围围了越来越多的族人,很多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起来,陈氏心中方才有些后悔,不该纵了女儿一时,惹出麻烦来。
不过倒也不怕。
若是他大伯也回来了那还难办,如今林如海既然没回苏州,那还有谁欺压得了他们不成?
林埌之父林鸿是个中年秀才,见不得被人指摘。心中将妻子骂了一遍,然后摇头叹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然后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走了。
贾琏知道,林如海在外为官多年,连家眷都全部带走了,那这偌大的侯府旧宅,肯定会有一些族人忍不住搬进来,名曰:“借住”。
全国各地方大族基本都有这个情况,有的没主子住的宅子,甚至还会被看管的奴才们私自租借给外人谋利!
所以林家这种情况,在贾琏看来并不独特。
唯一令他想不通的是,如今当家太太亡故,将灵柩都送回来了,你还敢占着主家的宅子不走?
哪里来的胆量?
看黛玉分明委屈却偏着头不言语的样子,贾琏心里没来由的冒起三层火气,阴着脸看着那留守老宅的管家。
管家情知事情已经兜不住,又从老管家那里知道了贾琏的来历,不敢造次,忙跪下解释:“琏二爷息怒,奴才们其实也劝过,但是鸿大奶奶她们执意不听,也不愿搬走,奴才们也没法啊……”
其实林氏族人们能够搬进来,都是给了管家和一众奴才们好处的,所以才数年没闹出事来。
可恨鸿大奶奶,别人知道主家要回来人,都提前收拾好东西搬了出去,只有她仗势不肯搬走,如今果然闹出事情来了吧?
要是因此牵连出这几年的事情来,连累这么多人受过,那就让这蠢女人去死好了!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说你们姑娘要住她原来的屋子吗?还不让你媳妇儿带人去将屋子收拾干净!”
管家本还有些犹豫,看已经阴沉着脸好久的老管家,此时也给他个严厉的眼神,立马起身吼他婆娘:“快去啊,还愣着做什么!”
“所有不相干的东西,一律扔到府外去。”
一听贾琏这句话,本来还有些害怕的“娇娇姑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跑到管家媳妇的面前,伸手拦住:“不准你们去,不准动我的东西!”
陈氏也在愣神好久之后,赶忙过去护住女儿,一边骂道:“你们反了?还是你们猪油蒙了心,他算个什么东西,你们这么听他的话?敢丢我女儿的东西,我跟你们没完!”
林埌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贾琏道:“琏表弟也不用这样吧,休说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你不应该插手,再说,就算黛玉妹妹真的要住她以前的屋子,我们自己搬出去便是,你何必在此逞威风,还要丢了我妹妹东西,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林埌这话一出,很多人都露出同仇敌忾之色。
显然,对于他们林家的事,却要听从一个外人的指挥,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
“琏二哥哥,算了,我不要那屋子了。眼下还是让母亲入土为安,不要为别的事情节外生枝。”
黛玉先前是没哭的,可是如今贾琏过来帮她做主,她反而哭了。
不想让贾琏和家族中的人起冲突,所以她拉扯了一下贾琏的袖子,劝解道。
贾琏却知道几分黛玉的心情,听得她说的是“我不要那屋子了”,而不是“我不住那屋子了”,便猜到,就算他现在真的将屋子给她腾出来,黛玉也是不会再住进去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性呢?
大概就是别人碰过的东西,她便不再稀罕。
又或者如妙玉一般,脏婆子喝过的茶杯,她宁愿砸了也不会再收回。只是,黛玉这洁癖,少了几分妙玉的清高,多了几分洒脱的真情性。
或许,对于那间陪伴了她许多年的闺房,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首。
遵从黛玉的心意,没有与乡野村妇多费口舌,让王嬷嬷送黛玉回正房休息,然后才对林埌道:“一天的时间,将林妹妹的屋子恢复原状,否则,别怪我不顾念情分。”
便是林妹妹不要的东西,也不是别人可以随意侵占的。
贾琏撂下这句话,轻轻瞧了陈氏等人一眼,转身离开。
老管家心中很佩服贾琏的气度,从始至终愣是没有接陈氏泼妇一句话。
只是见贾琏都已经离开,陈氏还是骂骂咧咧,博取别人的同情,他终于冷冷道:“若非琏二爷大度,不与你计较,就你方才骂他那些话,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鸿大奶奶若是不信,你只管问埌少爷,琏二爷究竟什么身份!
今日府里的事,等回到扬州之后,我会一五一十全部与我们老爷说明,至于老爷会怎么处置,你们只管等着便是。”
老管家可是服侍了林家两代族长的人,在家族里也是德高望重,所以他的话,也算有些分量。
陈氏本来想还口,但是看一向乖张的儿子,在方才面对贾琏的威胁之时,都只咬牙忍了,便意识到可能哪里有些问题。
见此,老管家瞪了旁边惴惴不安的守宅管家一眼,冷哼一声,追着贾琏的脚步去了。
第24章 玄墓蟠香寺
关于贾敏丧事的流程,其实在扬州就进行的差不多了。
如今送到苏州,不过是进行最后的一步安葬而已。
墓穴的地址林如海早派人选了出来,如今只是因为墓碑的雕刻,墓穴的建造,以及选择吉期的事,耽误了时间。
如此前后大概又是半个月的时间,才总算将贾敏的灵柩入土为安。
到了此时,林家一众族人女眷,在领了两顿犒劳饭之后,便各回各家。
而黛玉,也在距离贾敏去世之后的第四十九日,在贾敏坟前办了最后一场佛事之后,彻底松懈下来。
只是因为黛玉的病还未大好,贾琏也不着急带她回扬州。他每日除了帮黛玉请医问药,主要的时间就继续让张勇操练自己。
别说,虽只是简单的扎马步和锻炼拳脚,日子长了之后,贾琏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体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这更加坚定了他的“向武之心”。
这也不是贾琏心血来潮,而是在前思后想之后,他觉得自己既然学文较为艰难,那干脆习武算了。
文武之道,总得略会其一吧,不然真成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了。
堪堪又过去近半个月,贾琏见黛玉的病情逐渐好转,怕她一个人在深宅内院里憋坏了,因此借着探望之时,提议:“今日秋高气爽,不如我带妹妹出城散心如何?”
“好呀~!”
别误会,这是雪雁的声音。
雪雁只是听说可以出去玩,下意识的就叫好,等看到黛玉不满的瞪她时方讪讪退开。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很想动弹,就对贾琏小声道:“会不会很麻烦,我们不是该准备回扬州了么。”
在苏州这一个月,贾琏如同父亲一般的照顾她,令她现在对贾琏的感觉很奇怪。
毕竟,贾琏是她这辈子除了父母之外,第三个对她这么好,还与她朝夕相处的亲人。
说是朝夕相处其实不太对,因为每日大概就是见两三次,都是贾琏进来瞧她,每次也都只半盏茶到一炷香之间。但是黛玉觉得,这就是朝夕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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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扬州的事不必忙,昨儿还收到姑父的来信,他也知道你病了,所以让你多在苏州休养几天,等大好了再回去不迟。
我想着妹妹待在家里已经很久了,这般下去也不利于养病。正好今日天气好,不冷不热,不如我们逛庙去,顺便也可以给姑母祈福还愿。”
黛玉被贾琏说动了。她也确实觉得近来身上酸得很,每日就贾琏来探望她的时候略觉得精神些。
想了想,道:“那,去哪儿?”
黛玉问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才是苏州人,是东主,贾琏估计第一次到苏州也不一定,他如何知道周边的寺庙?因此又补充说:“这附近大的寺庙有重元寺、寒山寺还有定慧寺,也都是我去过的。”
贾琏早有打算,“我们去玄墓蟠香寺吧。”
“蟠香寺?”
黛玉歪着头想了一下,回道:“这玄墓山我是知道的,就在城西边,只是里面怎么有个蟠香寺吗?我却是不知的。”
贾琏笑道:“这地方可是有一段故事,也有一位妙人,其人与妹妹或有些投缘之处也未可知,我却不便明说。”
黛玉笑了笑,琏二哥哥竟也学着那些和尚道士打起哑谜来了。
心中并不相信世上还有能与她林黛玉投缘的人!但是也不落贾琏的情面,只点头道:“既如此,便听琏二哥哥安排。”
“好,那妹妹先准备一下,我去外头让他们把车马备好,再来接妹妹。”
贾琏笑着起身,黛玉也忙坐起来,就炕上欠身一礼,然后目送贾琏离开。
……
贾琏早已让人打听清楚了蟠香寺的所在,因此在准备好车马和随行人员之后,便护着黛玉出城,直接往玄墓山而来。
一路上,尽观苏州山水秋色,若非贾琏自知水平有限,真想当即作诗一首,以表达对这美好风光的赞美和自己的情怀。
黛玉独自坐在马车内,掀起车帘往外瞧,心说贾琏果然没有骗她,这个天气,确实正适合出城游玩。
迎着暖暖的阳光,呼吸着清澈的空气,仿若身上的病气都被尽数吹散了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城游玩过了。
来到玄墓山,因马车上不去山路,只能停在大道上,留下人员看守。
但是单独的马匹却能上去,贾琏见黛玉只走了一段山路,就累得有些喘吁吁,因此打马至她跟前道:“这里上去还有一段路,不如妹妹乘马吧,会省力些。”
黛玉仰头看了一眼白色高头大马,又看了看坐在上面的贾琏,慌忙摇头。
贾琏跳了下来,笑着说:“林妹妹不用怕,这匹马我经常骑,性格温顺,不会摔着妹妹的。”
旁边的王嬷嬷也劝道:“姑娘就依琏二爷的吧,有我们在旁边,不碍事的。”
黛玉还要拒绝,可是贾琏已经牵过她的小手,来到马镫之前。
黛玉小脸便有些红了,这是她第一次被除父亲之外的男子牵手。
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情绪,只能依言踩上马镫,忽觉肋下一紧,再回头,已经被贾琏送到马上,稳稳当当的坐着了。
呆呆接过贾琏送到她手里的马缰绳,又听贾琏叮嘱让她拉紧,坐好,然后便亲自帮她牵着马往前走。
黛玉蓦然松了口气,若是这样还好……
她刚才还以为贾琏要坐在马上带她上山呢,那样不是相当于坐他怀里了,可是她最难为情的。
坐着软软的坐垫,手边碰到马儿厚实却温热的皮肤,自己也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角度看着下面的山路及山下的风景,一种激动和雀跃的心思,莫名就涌上心头。
骑马儿,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就是琏二哥哥的爱驹吧,经常见他只骑这匹马,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思之有些害羞,便低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几乎与马儿同高的贾琏,心里忽然又想,要是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那样不但父亲有了臂膀,或许自己也就不必要再去京城……
山间路陡,贾琏小心的牵着马,不敢让黛玉有一点的危险。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果然见道路开阔许多,远处一个古寺若隐若现,其中寥寥升起数道炊烟。
“施主请留步,敝寺不留外客,各位施主请回吧。”
近到寺前,昭儿上去扣门,却被告知蟠香寺不接待香客。
昭儿早知道贾琏今日特地带黛玉出门散心,也不敢造次,只笑对那老尼姑道:“你们不接待香客,平时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你们都成了神仙,不用吃喝了不成?”
“林妹妹先等等,我过去瞧瞧。”
后面的贾琏见昭儿半天不能沟通好,对黛玉说了一声,也走了过去。
“不劳施主费心,敝寺常年由苏州织造大人供奉香油钱,不必为生计发愁,所以诸位还是离开吧。众位施主若是要上香,可以往西边走,另有几处古刹。”
贾琏走过来,刚好听见老尼姑的话,心中不由想到:
果然不愧是妙玉待过的寺庙,这行事也和妙玉一般荒诞,哪有开山寺庙不许香客进山上香的道理?还有这苏州织造,可是隶属于内务府的大肥缺,在整个江南地界都颇有地位,如何会供奉这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尼姑庵?
莫非,妙玉就是他的女儿?
呵,若妙玉当真在这蟠香寺内带发修行,想来就算不是他的女儿,他们之间应该也有很大的关系。
见昭儿与老尼姑说不通,贾琏上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见过这位师太。姑母新丧,表妹忧思过重,弟子今日携她出门散心,路过贵宝刹,只是想要进去上一炷香,还请师太通融。”
说话间,贾琏将袖中早已准备的银锭子递过去。
沉甸甸的银子落到手中,师太当即就犹豫了。
她望了望后面坐在马上的黛玉,见周围还有着四五名丫鬟、仆妇及许多健壮的护卫,便知道他们肯定是城中的大户人家。又见贾琏模样俊朗,举止有礼,遂道:“只是敝寺狭小,恐怕容不下施主这许多人……”
贾琏便对昭儿道:“你们都在外头候着,未经许可,不可打扰寺内清静。”
昭儿等人都应下。
如此老尼姑再无别话,侧身请贾琏等人入内。
贾琏回身将黛玉扶下马来,仅由王嬷嬷、雪雁二人陪同,进入蟠香寺。
第25章 戏妙玉
一进寺中,贾琏等人终于知道为什么这蟠香寺不让外人进来了。
这哪里是一个寺庙,竟像是个大户人家的花园一般。
亭台楼阁,山石树木,应有尽有。就连中间的石板道路,都是由一色的白石版铺就,细看,还能见到上面镌刻着花纹。
连黛玉都惊叹:“这处寺庙,果真与别处不同。”
蟠香寺看起来并不像那老尼姑说的那样狭小,实则颇为宽敞,而且清幽。
除了偶然能看见一些尼姑,果然一个闲人也不得见。
老尼姑领着一个小尼姑,尽心的带她们各处殿宇参观,每到一处,都仔细的和他们介绍佛像的来历。
很快来到最雄伟的大殿——大雄宝殿。
黛玉本来不是很信奉神佛,然而也无别的方法可以悼念母亲,遂按照佛礼,在正殿内虔诚的祷告起来。
贾琏来到外面,将早准备好的两筐铜钱让仆妇抬进来,进行布施。
如此豪气的做法,连寺内主持都惊了出来。
看在钱的份上,主持当即决定,送黛玉一场“造化”。
其实不过就是一整套繁琐的祈福流程,贵在神秘和庄严。
贾琏见黛玉想拒绝又不能的苦哈哈模样,心情莫名觉得高兴。
见黛玉一时半会得不到空闲,他也不在殿外干等,就随意瞎逛起来……
将附近的几处殿宇都瞧了,却还是没能看见那个十二钗中排位第六的清高女,贾琏终于忍不住抓住一个路过的女尼姑:“你知道妙玉住哪吗?”
女尼姑常年连个男人都见不到,此时被一个如此俊美的男子拉住,早就不知所措。
又听他问及妙玉,哪里还答话,念了一句佛号,小快步就跑了。
无奈之下,贾琏正准备回去,忽听见袅袅琴音从山后传来。
贾琏寻声而去,果然在一处景色更优美处,发现一个山间小亭子,琴声正是从中而来。
贾琏寻了个绝妙所在,朝着亭中望去。
果然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端坐亭中,轻抚琴曲。
她身姿曼丽,气质出尘。半罩在头上的白纱,遮不住满头的青丝,黑色长发垂落而下,铺陈在宽凳子上。一身緇衣,雪白干净,不染一点杂色。
虽然从贾琏的方向看不清其容貌,但是仅从身型和装扮,贾琏便知道这是一个绝妙的女子。
而且十有八九正是妙玉。
就想要换个能看清妙玉容貌的方向,不想脚下踢到一块石头,其翻滚着落下山坡,发出不小的声音。
“谁在那里?”
见被发现,贾琏也不再躲藏,直接从山石山跳了下来,来到路当***手拜道:“在下被姑娘仙音吸引至此,还请恕唐突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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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亭中的女子也已经起身走到亭边,看见是个青年男子顿时吃了一惊,道:“胡说,我们这里从不接待外人,你是如何进来的?”
说话间,想起贾琏乃是从后面的山石上下来,情知此人方才必是在上头窥视自己,心中一时已将贾琏纳入登徒浪子一流。
又怕贾琏是翻墙进来的采花大盗一类的人,心中已然生惧,就想要赶紧离开。
可惜此亭建在半山,贾琏所在的方向是唯一下去的路,情急之间也别无他法,就想要在贾琏还没有轻举妄动之前离了这里。
贾琏将她的举止和神态看在眼里,不由得摸了摸脸。
莫非自己脸上贴了坏人的字样,让人这般害怕?
见妙玉不由分说,就要从他身边跑过去,贾琏也不知如何想的,忽然一个挪步,伸手一捞,就将她那轻盈的身子勾进了怀里。
贾琏发誓,这真不是他的初心,只是见到对方那受惊小兔子般的模样,条件反射的行为。
贾琏还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怀中的女子却已经将贾琏认定为采花贼一流,吓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你做什么,放开我……!”她死命推打贾琏。
既然都动手了,贾琏倒也不急着放开她,反而低头打量起怀中的女子来。
果然正值妙龄,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一张洁白无瑕的脸上,写满了禁欲系的清高与孤傲。
“别动,你看我像是坏人吗?”
贾琏狠狠的搂了一下,搂得怀中女子娇躯一颤。
她果真抬头望了贾琏一眼,心里的害怕就去了一半。
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轻薄自己,立马又挣扎骂道:“滚开,登徒子,流氓!”
却不知为何,她没有第一时间叫喊,或许她怕惹怒对方,从而伤害到她。
她都如此,贾琏更没有心思放开她了。
因见妙玉唇红齿白,又想起她不但不是自愿出家,而且明显的六根不净,忽其促狭之心。
“你抬起头来!”
妙玉下意识的抬头,只觉唇间一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贾琏已经丢开了她,砸吧了一下嘴,十足坏意的笑道:“不错不错,唇齿生香,回味甘甜。”
“你……!!”
妙玉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她一共都没有见过几个男子,对于男女之事的认知,基本就来自于书本之中,何曾预料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
他被一个都不认识的陌生男人给亲了?
一时间,羞臊、愤怒还有更多的不知所措齐齐涌上心头!
她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大声喊叫,让人进来抓住这个登徒子?然而要是让人知道他被轻薄这件事,岂不受到别人的嘲笑和污蔑,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这个想法也第一时间被排除。
贾琏看妙玉脸上的神色变化,觉得甚是有趣,见她都把绣花拳握紧了,更是笑道:“你估计是打不过我的,所以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再见。”
“你不准走!!”
妙玉虽然不知该如何办,但肯定不愿意让贾琏就这么离开,要不然她不是白白被欺负了?
似乎察觉到贾琏可能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她想要将他拦住。
贾琏理她个屁,直接一甩屁股走人。
他又不是真正的采花贼,再待下去干什么?万一当真被人当做流氓给抓了起来,被林黛玉知道,之前树立的形象岂不是全完了?
因此他跑的飞快,两个呼吸之间,直接就闪没影了,只留下妙玉小尼姑,原地凌乱。
……
首先,他一定是认识我的。
其次,他不是采花贼。
最后,此人是天底下最最无耻的人!
直到贾琏都走了许久,妙玉才满怀戒备的走回自己居住的庵堂。
途中再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也没有再出现任何鬼祟的人,这令她既感到庆幸,又怅然所失。
呆呆的坐在金丝楠木制作的凉椅上,细想之前发生的事,她做出了这几点总结。
她从记事开始,基本就是在庵堂度过,除了父亲偶尔来看望她,再没见过别的男子,所以她很确定,她不认识贾琏。可是对方却能叫出她的法号,可见其并非偶然的见色起意,而是蓄意图谋!
这令她感觉到一丝不安。
可若真的是采花贼,方才那样的情景,对方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她?
思之不通,她立马找到自己的丫鬟,问道:“今日寺中可是来了什么人?”
丫鬟想了想道:“方才我听其他人说‘分钱’,又说来了什么大善人,想必果然是来了人了。”
妙玉眼睛一亮,立马就让丫鬟前去打听,一会儿丫鬟回来说:“是一个大家小姐,她娘死了,现在主持师太亲自为她主持法事呢,就在前面的大殿里。”
怎么会是个小姐,难道是那小姐的随从?
想到轻薄她的可能是个下人,妙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去前面守着,等师父把法事做完了,让她将那位小姐请进来,就说我想见见。”
思虑再三,妙玉还是决定要查探清楚,至少,也要知道那人真正的身份!
到时候,是不是叫父亲出手替她教训他,再另做决定。
……
第26章 见岫烟
贾琏一路带笑的回到前殿。
本来只是想亲眼见见妙玉,看看这个十二正钗之一的女子究竟生的何等模样。
心血来潮之下却将之调戏了一番,贾琏也觉得意外。
倒不后悔。
反正,妙玉也不是真心出家做尼姑的,他这么做也不算是亵渎佛祖。
反正,妙玉本来就六根未净,提前让她感受一下男女情趣,也免得她将来到了贾府,看见个假男儿贾宝玉,就惹得芳心秽乱,不能自已。
反正,要叫他学着贾宝玉那样的“清新脱俗”,不惜贬低自己及男人这个群体去迎合一切女子,从而讨得女孩们的欢心,贾琏自认是做不到的。
而妙玉这样的非正常女性,估计也只有贾宝玉那样的人和行事才能与她合得来,所以贾琏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像对待寻常女子那般交好她,以妄求打动芳心。
所以,贾琏觉得,对付这样不将一切世俗中人放在眼里,自诩孤洁的清高女子,今日的事,估计会在她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至于这印象是好是坏,贾琏倒是不在乎了。
看见黛玉还在接受大师的洗礼,贾琏也顾不得心疼她,与王嬷嬷等人交代了一番,便动身出了蟠香寺。
找到昭儿等人,他们正聚在一棵大树根下掷骰子,见到贾琏都赶忙收起来。
“叫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没?”
“嘻嘻,打听到了,二爷说的没错,这蟠香寺外果真住着一户姓邢的人家,就在这寺庙左边那一带,虽隔着墙,也都是这蟠香寺的房子,常年租给外面的人住,大约有七八户人家。”
听见贾琏的问话,昭儿狗牵儿似的上前,笑嘻嘻的回道。
贾琏就让他们带路,往邢家去。
邢岫烟,也是红楼中不可多得的一位女子,虽不入正册,但可以肯定,至少也应该在副册上名列前茅。
况且,邢岫烟作为邢夫人的侄女,也是他法理上的嫡亲表妹,他这做表哥的既到了这边,要是不知道还罢了,既然知道,再没有不去瞧瞧的道理。
蟠香寺本是一座小庙,后来圈了地,建了围墙,倒将寺院原来的一些房屋给隔了出去,后来寺里也用不着了,便廉价租借给没房子住的穷人。
邢家,正是借着这个便利,租借过来的人家,至今已有七八年之久。
这日邢家之主邢忠出门做活去,只留下妻子邵氏和小女岫烟二人在家。
邢岫烟帮着母亲做好了寻常的针线活,就收拾好前日从蟠香寺内借来的书籍、课本,用包袱裹了,来向母亲辞行。
刑母问道:“你又去找妙玉?你这样经常去找她,人家妙玉不会烦你吗?”
“不会的,妙玉姐姐人很好。”
刑母笑道:“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邢岫烟应了母亲的话,抱着包袱就走了出去,刚跨出院门,抬头就看见几个男子走了过来。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朝着他们家来的,小岫烟想了想,朝着他们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朝着里面的母亲喊道:“娘,咱们家今天有客人来吗?”
“什么客人?”刑母听见女儿的声音,丢下炤头走出来。
看见已经到家门口的几个陌生人,赶忙将女儿护在身后,问道:“你们找谁?”
看着邵氏明显警惕的模样,才领着昭儿和张勇寻过来的贾琏不由暗道,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还真是没有安全感啊,看见陌生人就害怕成这样,先前的妙玉是,现在眼前的妇人也是。
相比之下,倒是那小女孩正常得多。
“敢问这里可是刑大舅家?”
贾琏对着邵氏拱手问道。
“你们是?”
贾琏也不想多惊吓到邵氏等人,闻言直接禀明身份:“晚辈贾琏,在家时曾听太太说过,大舅一家住在苏州蟠香寺,恰好近日到了苏州,所以特意前来拜访大舅和大舅母。”
邵氏仔细看了贾琏几人一眼,犹豫了片刻,问:“你们,是京中荣国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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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邵氏谨慎,她虽然知道丈夫有一个极为了得的妹妹,嫁到了京中荣国府做了当家太太,富贵得很。到底人家和丈夫非一母同胞,兄妹间关系也较为寡淡,以致于十多年来几乎都不怎么通音讯。
这猛然间听说对方遣人来瞧他们,她自然感到十分意外和突然。
“正是。”
贾琏笑着,瞧了眼探出头来的女孩,笑道:“这位是岫烟表妹吧?”
见贾琏连女儿的名字都知道,如若不是坏人的话,大概就没差了。
邵氏立马露出惊喜之极的笑容,连忙招呼道:“真是稀客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大妹妹还能记得我们,那个,她现在过得还好吧?”
“我们太太一向福寿安康,很好。”
“倒是呢,她那样好福气的人……”
邵氏忽然为难起来,左看右看,十分尴尬的道:“我们家穷,你们看,这贵客登门了,我们也没有什么招待的,这……”
贾琏闻言朝着院内瞧了瞧,虽然院子果真不大,屋子也没两间,但是收拾的十分齐整,也十分干净。
“舅母说笑了,我是晚辈,贸然叨扰已经是不该,舅母再说这话,就是在责怪外甥了。”
听了贾琏的话,邵氏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贾琏虽然因为贾敏的新丧,身上并未穿华丽的衣裳,但仅仅只是他寻常的素净衣裳,穿在他的身上,那种尊贵的气度,也是完全掩盖不住的。
更兼看贾琏皮肤白净,容貌俊美,一言一行,更是寻常人万万难以企及的文雅有礼,心说这样的人要都是坏人,天底下只怕也就没好人了。因此将最后一丝顾虑跑去,一叠声的招呼几人进门。
贾琏跟着进去,昭儿和张勇却很有规矩的只是站在门外,任是邵氏招呼,也不肯进来。
这等大家族的风范,更是令邵氏暗暗敬服。
因此亲自拿了新碗,与贾琏倒了茶来,看见女儿还木呆呆的站在边上,又连忙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见过你表哥?”
邢岫烟早已放下了书本,听见母亲的话,十分规矩的上前与贾琏见礼。
虽是出身贫寒,但是邢岫烟的礼仪,却是有几分大家风范,便是大家族的人看了,估计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贾琏也将邢岫烟粗略打量了一下。
十来岁的小姑娘,虽是钗荆裙布,身上却干干净净的,一双金莹剔透的眼睛仿若有光,看去十分可爱。特别是其浑身上下,隐隐透射出的一种出尘雅淡的气质,更是贾琏以前见过的所有女子中没有的。
可见是妙玉的徒弟。
不过岫烟虽然承袭了妙玉的出尘气质,却没有妙玉那种一眼可见的清高和孤冷之意。
难怪将来能作出“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这样的诗句。可以想见,将来长大了,其必定也是个雅淡出尘、才貌双全的极品美人儿。
“来,快请坐下喝茶……”
邵氏将桌边的板凳拉了出来,还用袖子擦了擦,再次请贾琏入座。
贾琏知道她的心理,自己要是再客气对方倒是不安,于是互相请了一下便就坐了,然后问:“怎么大舅不在家吗?”
“他呀,跟着人出去做活去了,听说南城的张员外家要在城外建一处庄园,缺少劳工,所以你大舅就去了,这些日子倒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只怕要很晚才得回来。”
这就是为了家计奔波之苦,邵氏虽然老实说了,不免还是盯着贾琏,生怕他露出嫌弃的神色。
贾琏自是没有,又随意与邵氏攀谈几句,忖度着黛玉那边可能要完事了,也就不欲多待。
将提前用绸子包起来的二十两银子掏出来进来,然后歉然道:“此行仓促,也没有备礼便上门,实属失礼……这里面是几两银子,就拿给岫烟妹妹买几件衣裳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如何使得……”
邵氏连忙拒绝,他们虽然穷,银子还是认识的,那么沉甸甸一坨,怎么可能才几两。
贾琏笑着,见她们都不接,便躬身拉过岫烟的手,将银子放到她的手中。
“这,唉……岫烟,还不快谢过表哥,你这丫头……”
邵氏见贾琏认真给,终究没有抵住心里的诱惑,只是基于虚礼客套,一边让岫烟道谢,一边又责备岫烟不该接了等语。
贾琏本来也就是为了提前看看岫烟才来,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就起身告辞。
“晚辈还有别的事,就不多叨扰舅母了,等大舅回来,还请舅母代我问一声好。”
“怎么就走了,马上就晌午了,留下吃了饭再去不迟啊……”
邵氏尽力挽留,却也无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琏等人突然而至,又突然离开。
心里一时竟觉得有些梦幻。
伸手将女儿还抱着的小包裹拿起来,小心的解开那质地上乘的蓝绸子。
哗啦啦,里面果然是白花花一堆银子,都是一二两大小的小银锞子。拿出一颗咬了咬,确定是真的,邵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第27章 黛、妙二钗
只给了刑家二十两银子,倒不是贾琏舍不得多给,而是他觉得,给的太多的话,万一刑家因此在这边扎稳了根基,将来不去投奔邢夫人,那不但大观园会缺少一个出尘的女子,就是他,大概也难以再看见长大后的邢岫烟了。
不多不少二十两,既可以改善刑家现有的状况,又不足以让刑家在苏州置房买地,如此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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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走进蟠香寺,发觉寺内并没有什么异常,贾琏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以妙玉的为人,举报他的可能性很小,他也并不太担心,到底也少了麻烦,而且,也由此让他更加笃定了妙玉的心性。
等她将来到了大观园栊翠庵,仍旧这般炮制她,看她能不能顶得住!
他这可是秉着慈悲的心怀。
佛祖需要的是虔诚的门徒,像妙玉这种明显三心二意的弟子,还是早点把她拽出来吧,对佛祖,对妙玉小尼姑来说,也都是好事。
来到大雄宝殿,黛玉果然已经得完了造化,只是却不见了人影。
问了一番,才知道是被请进内院,说是主持师太的嫡传弟子见黛玉有缘,所以请她过去面授机宜……
主持师太的嫡传弟子,说的大概就是妙玉吧。
她见黛玉做什么,难道已经知道是他戏弄了她,所以找黛玉告状?
心中虽然有所怀疑,贾琏也不太放在心上,确定王嬷嬷等人都跟在黛玉身边,就继续在寺内瞎逛起来。
……
再说黛玉在配合主持等人做完法事之后,听见说主持的弟子要见她,她本来不欲理会的。
只是听说贾琏出去办事去了,又闻妙玉不是一般的佛门女弟子,她不但是带发修行的官宦女子,而且精通佛法至理,这才勉强答应一见。
谁知真正见了面,发现妙玉不但年轻,而且生的那般出尘气质,令她都觉得惊艳了一回,这才收起傲慢之心,虚心请教起来。
黛玉为妙玉的美貌和气质所动,而妙玉同样如此。
每一个没有见到黛玉本人之前的人,都不会想得到世上竟有黛玉这样仙子似的女孩。
妙玉虽然孤高自许,目无下尘,世上万般人皆难入她的法眼。但是一边,她又极力寻找那些不同于世俗的人,并乐于给予他们不同的态度。
就如寺外租住的女孩岫烟一般,妙玉因见她生的有几分不凡,又有慧根,这才愿意教她读书识字,撰诗作文。
否则以邢家的家境,只怕邢岫烟连识字都难,更何谈学有所成,竟能与大观园中的一众才女们附和一曲呢?
但是对岫烟,妙玉也仅此而已,觉得她天资有限。
如今见到黛玉,虽然对方年纪更小,但是观其言谈,竟是与她一般,乃是世俗之外的人。一时倒将贾琏的事抛在一边,取出自己精心收藏的一套茶具,一边沏茶,一边试图了解黛玉。
终究二人并不熟悉,妙玉也不屑于用素日诓骗世人的那套禅机、佛法拿来与黛玉讲,所以直到吃了两盏茶之后,两人也并没有说上太多的话。
即便如此,二人之间也隐隐将对方视作“不俗之人”,竟有相见恨晚之意。
“我该回去了。”
黛玉忽然的告辞,终于令妙玉想起她找黛玉的初衷。
却并不纠缠黛玉,送她起身,只是不经意间说道:“我们这里平常是不接待外客的,不想今日为你破了例。不过也无妨,我观你也非世俗之人,往后你若得闲,也尽可以过来寻我,我另沏好茶与你吃。
只是一点,不许带男子进来。我们这里虽算不得什么,倒也是块清净之地,只接待似你我这般的洁净女儿。”
黛玉心说之前表哥贾琏进来的时候,也没见寺内其他人说什么,可见这不准男子进来的规矩,多半只是妙玉定的。
到了此时,黛玉已经知道这座寺庙之所以能够与众不同,全赖妙玉那不俗的家境。只是寺内的女尼们,虽然受其恩惠庇护,只怕也未必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琏二哥哥似乎只用了几两银子,就打破了她的规矩……
并不将此中之事与妙玉说来,点点头就要离去,却听妙玉又道:“方才我在那边阁楼上,远远瞧见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寺内闲逛,不知,可是你带进来的家下人?”
黛玉不知道妙玉竟然已经看见了贾琏,若是她没说刚才的话之前还好,只说是寺里的人准许的便可,可她方才没说,如今妙玉一问,倒像是她故意撒谎似的。
因此忙解释:“并不是,他是我表哥,专程带我到这玄墓山上来散心。我们进来之前都得到同意的,绝非擅闯。”
“表哥……”
妙玉喃喃低语一声,心下兀自松了一口气。
她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洁净无瑕的身子被下人玷污哪怕一丝一毫的!
如今知道黛玉是探花郎之女,想来他的表哥,多半也非普通人,只是不知道他素日为人、品性如何,是否婚配……
不知想到何处,妙玉陡然将脸都红了大半,自己知觉之后,又见黛玉呀然的看着她,更是没好意思,急忙双手合十施了半礼,然后也不多理黛玉就转身回去了。
黛玉默默站在原地,心中已经转过千般心思。
她虽然年纪还小,也未感受过男女情爱之事,但是却从书中见过。
观方才妙玉的样子,她竟似懂非懂的明悟了什么!
心说,原还道她不是一般俗人,难道仅凭一眼,就被自家表哥不俗的样貌给打动了凡心不成?所以她才故意叫自己进来,结交自己是假,竟是借机打探琏二哥哥的信息?
黛玉越想越觉得她猜中了真相。
可怜的妙玉,要是知道黛玉有这般敏慧的心思,她大概是死也不会问她那两句话的。此时的她,正坐在自己的禅房内,用心的思索着许许多多有的没的事。
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一天她这般焦虑过。
贾琏的身份大概是确认了,以她家的权势,要打探出贾琏的所有情况,她觉得并不难。
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贾琏。
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被他欺负了,以父亲的脾气,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所以,她不想让父亲知道。
可是,他们今日只是来逛庙会的,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到时候,她要再见到对方可就难了,难道,自己当真任由他白白欺负了不成?
千思万虑之下,她只能叫来自己的丫鬟,吩咐了一句:“你去和师父她老人家说,今日来的林小姐不但心善,而且与佛门有缘,不论如何,还该款待她们用了斋饭再下山才好。”
……
第28章 想跑?
蟠香寺内,一处三层阁楼,平常都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今日却迎来了一个绝代佳人。
妙玉婷立于木栏杆之内,眺望着远处的饭堂。
虽然看不见饭堂内的情况,但是却将走廊上送饭菜的女尼们看得清楚。
实在可恶,他竟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找到他,还敢堂而皇之的待在寺内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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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有些生气,原以为贾琏在寺内做了坏事之后,就会躲得远远地,生怕被她找到才是。
哪知,她让师父留他们下来用斋饭,对方却是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答应了?
方才隔着老远,她已经看见贾琏领着黛玉进了饭堂偏厅,虽然隔着老远,但是仅从身型和那身衣裳,妙玉就已经确定,是那人没错。
果然是林黛玉的表哥,在她接受师父的洗礼之时,趁机溜到后院轻薄了她!
这且罢了,可是现在对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的在寺内又吃又玩,竟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难道他就笃定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尼,就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姑娘,邢岫烟姑娘过来归还上次借走的书本,如今人已经到了姑娘的禅房。”
丫鬟上来回禀妙玉。
姑娘平常不爱与旁人说话,更不喜欢那些蠢笨的尼姑,也就每次邢岫烟过来的时候,姑娘愿意与她多呆一会。
所以,邢岫烟可以自由地出入蟠香寺和她们姑娘的禅房。
可是妙玉这次听见岫烟来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道:“你让她先回去吧,就说我今儿身体不舒服,不便见她。”
……
邢岫烟还了书,听妙玉的丫鬟说妙玉身子不好,还十分担心。
只是问那丫鬟,对方也只是支支吾吾的,岫烟心下便悟了几分,也不以为意,就准备先回家,改日再来瞧妙玉。
路过前堂的时候,忽见对面廊上走出来一个人,拿眼看去,竟是上午才刚去过她家,她以前一面也没有见过的姑舅表哥!
邢岫烟便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招呼一声。
贾琏也瞧见了岫烟,看她站在原地,便就走了过去,笑道:“岫烟妹妹怎么也过来了?”
“我过来还书。”
邢岫烟很有礼貌,给贾琏欠身行礼之后,才问道:“琏表哥说有事要办,就是在这里吗?”
“嗯,正好你过来,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贾琏笑道,并欲将岫烟带过去见黛玉。
这两个丫头,年龄相仿,应该会有些共同的话题。
但是岫烟却道:“不用了,琏表哥有事就先忙吧,我先回家了。”
贾琏虽是无心,其实在岫烟看来,贾琏既然是在蟠香寺里办事,却都不肯在她家里多待一会儿,可见上门拜访不过是礼节性的客套。
既如此,她也不想过多的搅扰对方。
说着就要告辞。
贾琏看她的模样,猜到她的几分心思,因笑着走回来:“小丫头还多心了不曾?原是因为我们家一个长辈过世,所以到这庙里祈福,因为还有一个年纪与你差不多的姑表妹在这里,所以才不好离开太久。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她。”
贾琏说着,牵着岫烟的手往饭堂那边去。
岫烟是随分的人,本来也没有母亲那样害怕别人看不起她们家的情绪,所以贾琏一解释,她就没有再多想,任由贾琏领着她走。
从这里就能看出黛玉的早慧,分明都是差不多大小的表妹,早上黛玉被他牵了一下手,就脸红的什么似的,可是人岫烟呢,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想来,岫烟心里,纯粹把他当做一个大表哥了吧。
黛玉正好也用了饭,簌了口出来,正好就看见贾琏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立马集中了精神。
却不急于发问,她知道贾琏肯定会主动解释的。
果然,贾琏径直朝着她走过来,笑着介绍道:
“林妹妹,这是我们家太太娘家的侄女,叫做邢岫烟。”
“她就是我方才给你说的,我的姑表妹,林黛玉。”
“见过妹妹……”岫烟见黛玉生的娇弱,又比她矮些,判断黛玉应该比她小,故而这般称呼。
黛玉倒也不与她辨明,依言唤了声姐姐,然后就看着贾琏。
不是说带我出来散心的吗,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个姨表妹?
贾琏岂能不知道黛玉的意思,笑着道:“本来以前在家里听太太说过,我们大舅一家一直在原籍苏州,此次下来,就派人打听了一下,听得他们住在这边,所以就顺道来瞧瞧。”
黛玉点点头,“所以琏二哥哥说要来玄墓山,其实是为了拜访亲戚,方才说有事要去办,也是去了邢姐姐他们家了?”
早知道黛玉心思多,也没料到这般多。
听她话里话外那不高兴的意思,似乎不是专程带她出来玩,她就只领一半的情!
贾琏无奈的笑了笑,对两个性格迥异的小萝莉表妹道:“走吧,我们进屋里说话。”
另一边,躲着的妙玉看见邢岫烟居然和贾琏这般亲近,十分纳罕,立马就叫人去打探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时丫鬟回来,“姑娘,真是想不到,邢姑娘居然和林家小姐是亲戚!”
妙玉便问具体情况,丫鬟也将打探得来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妙玉。
“都是他的表妹么……”妙玉也觉得新奇,谁能想到,一个平民丫头,一个千金小姐,绕了一道弯,还能攀上亲戚关系,而且,还在这里相遇了。
想到自己和邢岫烟认识已有多年,邢岫烟也是她儿时唯一的玩伴,她心里忽然就砰砰跳动起来。
难道,这就是佛法中所说的个人缘法?
两人本不相识,中间却早已有了纽带。两人本不相识,却阴差阳错,有了肌肤之亲……
……
邢岫烟是吃了饭才进寺里面来的,而贾琏和黛玉本来就打算离开了,所以三人并没有在厢房内说几句话,就派人去向主持师太告辞。
不多时,一个老尼姑出来,“主持请各位留步。”
老尼姑说了一句,又专门看向贾琏:“贾施主,我们主持请贾施主移步后堂,她有几句话想要问问贾施主。”
贾琏闻言,顿时感觉其中有诈。
吃饭之前还见过那主持师太呢,有什么话当时不能问,偏要等吃了饭单独叫他过去问?
因此丝毫不顾款待之情,直接拒绝:“抱歉了,我们还有要紧的事须得处理,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就领着黛玉等人离开。
“这……”老尼姑见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到贾琏当真不顾礼节,直接往外走,老尼姑微微一叹,只得回去向妙玉回话去。
这边黛玉分明知道贾琏眼下无事,所以对他那般果断拒绝主持的邀请十分意外。
看贾琏的样子,就像是那主持请他进去是要谋财害命一般!
“琏二哥哥,怎么突然着急着走了?”黛玉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师太虽然德高望重,到底是女尼,而我身为男子,自是不好于后堂与她单独会面,传出去恐有损师太清誉,这才拒绝了。”
“琏二哥哥~~!”
听得贾琏的话,黛玉霎时红了小脸,嗔怪了一声。
什么嘛,当着她们的面说这个!
果然,这下连岫烟这个乖乖女都没忍住,红着脸低了头。
只有后面跟着的王嬷嬷等人,纷纷偷笑。
贾琏哈哈一笑,转身对岫烟道:“我和你林妹妹大概还要在苏州待两三日,你可愿意随我们进城顽两天?”
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只是岫烟到底懂事,想了想还是摇头:“不了,我得在家陪着我娘。”
贾琏倒也不强求,太小了,带回去也没什么用。
正要说话,岂料黛玉却道:“正好都来了,我们也去拜见拜见长辈。或许邢姐姐她母亲见我们年纪差不多,又和睦,乐意让邢姐姐跟我一起进城顽呢。”
在苏州呆了一个月,黛玉也觉得无聊。贾琏又不能在内院久待,所以能有个小姐妹陪她解两天闷,她也愿意。
黛玉有此心,贾琏当然不会拒绝,就要准备再去邢家。
只是抬头间他的目光却突然凝住。
前面蟠香寺的大门内,不知何时已经俏生生立着一个身穿白色道衣的女尼,看其面色,大概是不好惹的样子。
第29章 滚!
“妙玉姐姐?”
邢岫烟看见妙玉站在前面,顿时上前一步,心里十分奇怪,不是说她病了么?就算不是病了,方才还不愿意见她,怎么突然又出现在眼前了呢。
贾琏等人也都停下了脚步,跟在黛玉后面,之前没有见过妙玉的仆妇、丫鬟们则是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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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超凡脱俗的美人儿!
怎么这样的美人儿,会出现在寺庙里面?
不怪她们奇怪,盖因妙玉通身上下没有一点尼姑的样子,穿着也是不僧不道的,但是十分华丽,材质上乘。
这样的人,说是尼姑,只怕她们也不会相信。
直到妙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绣口轻吐:“主持师太请施主移步一叙。”
见妙玉无意理会自己,岫烟不由得将目光瞧向贾琏,不但是她,其他人也一样,因为她们都看得出来,妙玉这话,不但是独对贾琏说的,而且有些不容置疑的意思。
什么时候出家人这般霸道了,别人不见,还要强逼的道理?众人心中一时间狐疑乍起。
贾琏挑了挑眉头,心中有点惊讶,看来他是小看了妙玉的勇气,也或者,他小看了他之前的调戏对妙玉造成的影响力。
身为佛门女弟子,居然敢跳出来拦他。
见黛玉等人眼中的八卦之火已经彻底蔓延开来,贾琏知道要是不能把妙玉打发,今儿是别想安稳的离开了。
“既然老师太执意要见,那在下也只好遵从了。”
笑了笑,贾琏低头对黛玉等人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一会便出来。”
黛玉等人自无不听的道理,只是在经过妙玉跟前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拿眼睛瞅了她几眼。
“请。”
等别人走开,贾琏伸手邀请。
妙玉脸上微不可查的一红,却佯做无事,轻轻点头,往前领路。
……
黛玉等人来到寺外,等了一会儿不见贾琏出来,众仆妇丫鬟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当然她们也不敢编排贾琏的是非,大多就是议论妙玉的模样、她因何在此,还有主持师太为何一定要单独面见贾琏等语。
黛玉本来就怀疑妙玉对她的表哥怀有“异心”,方才妙玉无视她们,只邀请贾琏的态度,更是令她心中有些不满,那怀疑,自然更浓了。
忽对身边的邢岫烟问道:“姐姐和妙玉认识?”
邢岫烟点了点头,“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就租这里的房子住,我就和她认识了。”
黛玉了然,又问:“她一向这般?”
邢岫烟知道黛玉的意思,再次点头:“她本是大家族的小姐,不得已才在这里出了家。她性格孤僻,行事一向不理旁人如何作想,不过其实她人是很好的,这些年我常去扰她,她也没有不耐心,不但教我读书,还将她的一应书稿都借与我用,所以她与我,也算有师徒之分。”
听邢岫烟如此说,黛玉倒又高看了妙玉一筹,于是不再多言,耐心等贾琏出来。
再说贾琏和妙玉,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一路上半句话也没说,直到已经又走进蟠香寺的深处,贾琏忍不住开口:“喂,你究竟要带我去哪,不是说师太要见我吗?”
妙玉终于停下,因为背对着贾琏,贾琏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过了一会儿才见她慢慢转过身来。
果然,之前端静祥和的“得道高僧”的模样已经不见,美丽的俏脸上,满是愤恨和羞怒。
她就这么瞪着贾琏,一句话也不说。
贾琏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倒像是我欠你钱似的。”
“登徒子~呸!”
妙玉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就是芬芳。
“注意涵养,你可是出家人,这副模样,佛祖见了也是要责怪的,阿弥陀佛。”
贾琏故意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果然妙玉听了,近乎七窍生烟,然后又悲从中来。
“无耻的混蛋!”
他还好意思说,既知道我是出家人,还敢对人家那般,流氓、登徒子……
“喂,你再骂我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贾琏摩拳擦掌,也做出很不高兴的样子来。
妙玉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了不让别人看见,故意把贾琏带到僻静处来。
若是贾琏要是再对她做什么,她可怎么办?
同时心中也在问自己,把他叫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骂他一顿?可是看他那样子,这明显对他没什么用。
要叫他负责……
更是荒谬,岂有佛门女弟子叫人负责的道理!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只气呼呼的说了句:“我有名有号,不叫喂!”
“那你叫什么?”
贾琏乐得她转移话题,然后尽快把她打发了,好走人。
“我……我法号妙玉。”
闺名自是不好意思与贾琏讲,只得将法名搬出来。
“嗯,妙玉,这名儿不错。”贾琏点头赞美了一句。
妙玉顿时脸红起来,瞪了贾琏一眼:谁叫你评论好坏了?
贾琏才不与她打哑谜,直接道:“好,名儿我记下了,妙玉仙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咱们以后再见。”
贾琏转身欲走,心里默念一二三,果然刚走两步,就听见追上来的脚步声。
“你做出那样狂悖无礼的事,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
“我做什么了?”
“你……”
妙玉面颊发烫,她如何说得出口,只是一想,就觉得唇上痒痒的,令她发悸。
见贾琏大有不承认的样子,不知如何,莫大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眼泪瞬间挤满了眼眶,再一偏头,那断线似的泪珠儿,就洒落在空中,连对面的贾琏都清晰可见。
贾琏暗呼了得,这谁能受得了?
都说黛玉是泪人儿,这段日子一来,也没见她这么大方的撒过眼泪啊!
“咳咳,那你想如何?”
唉,本来他是想不承认的,料定妙玉也拿他无法,只是现在却不能了。
妙玉也不说话,也不看贾琏了,就偏着头哭。
“那我负责好吧?”
“呸!”
妙玉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狠狠啐了一口。
然后心里更悲。
是啊,虽然自己出身不低,家境殷厚,却早已经连女子最基本的权利都没有了。
她的人生,谁能负责?谁又能对佛门弟子负责?
贾琏终于感觉到一些后悔,看着眼前已经蹲在地上哭泣的女子,他心中的恻隐之心不可抑制的被引动。
原本只是觉得妙玉性格乖张,还嫌贫爱富,所以没把她当做一个柔弱的女子。
此时想想,这个女孩一生也是挺凄苦的。
从大概刚记事的时候,就因为得病,家人不得不把她送入空门,请求佛祖庇佑。
所以,她整个童年乃至少女时期,都是在庵堂中,与青灯古佛相伴而过。
有这样的经历,性格乖张孤僻也情有可原。抛开缺点,她身上的闪光点,可就令世上女子自叹弗如了。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说的就是妙玉的美貌与才气。
单论容貌和才华,这是一个不输钗黛的女子!
可悲可叹的是,最终却是那样一个结局……
贾琏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妙玉抖动的肩膀,语气终于平缓:“好了,别哭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不该见你生的和仙女一般,就鬼迷心窍的欺负你,你现在可以打我,但只能打一下,我保证不会还手。”
贾琏知道,妙玉有极高的虚荣心,所以故意说好听的给她听。
察觉自己的肩头被贾琏触碰,妙玉轻盈的身子微微一颤,又听得贾琏的话,哭声终于小了一些。
她自然不会听贾琏的话,什么打他一下,她埋着头,好半天之后,心灰意冷的道:“你走吧。”
妙玉确实无可奈何了,她发现,就算贾琏认错,任由她发落,她也别无他法。
除了让他走,她找不到第二句可说的话,第二件可做的事。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贾琏回话,也没察觉他离开,就在她忍不住想抬头看看之时,忽觉自己再次落入一个温厚的怀抱。
“你放心,我们将来肯定还会见面的,到时候,你要是还俗,我娶你。”
本来惊慌之下,以为贾琏又要对她耍流氓的妙玉,忽然就呆住了,仰头默默的瞧着贾琏。
他说的什么,他说,等她还俗,就娶她……
这是真的,她真的还能还俗?他那样的家世,他的父母长辈,会允许他娶一个这样的女子?
难道,自己真的还有脱离苦海的一天?
没错,只要不是看破红尘的人,在佛堂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对妙玉来说,青灯古佛的日子,就是苦海无涯,她很厌恶她佛门弟子的身份,所以从来不穿緇衣!
只是还不等她感动完毕,就见贾琏讪讪道:“不过,我只能娶你做二房,那个,我已经有一个妻子了……”
???
妙玉再次呆了三秒,忽然如被蛇咬了一般,慌忙推开贾琏,站起来愤怒的瞪着他,半晌后:
“滚~~~!”
……
第30章 二戏妙玉
“不愿意就算了呗,凶什么凶。”
面对愤怒值飙升的妙玉,贾琏只是笑。
他这模样,更是令妙玉气的嘴唇发抖,终究冷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贾琏闻言,拱手一礼,转身就走。
妙玉见状,莫名的难过,忽觉得自己太痴傻,既入此门,就注定与俗世男女情缘无关,一生了无牵挂,之前那些俗念妄想,最是不该!
还未彻底做好自己的思想建设工作,就见贾琏又转过身向她走来。
“你还想做什么?”
妙玉下意识的后退。
贾琏将她上下看了看,认真的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要知道我的眼光可是很挑剔的,就是做二房,也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有机会的,更何况还是个小尼姑?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妙玉简直气到发笑:“我就是一头碰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嫁给你这个无耻的混蛋!”
“真的?”
贾琏笑了笑,直接走到她面前。
妙玉再次慌了,她的身后就是红墙,根本退无可退。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你不会。”简单的道破了妙玉的心思,趁她语塞之际,捧住她的俏脸,就在这幽僻的红墙之下,给她一个终生难忘的热吻。
良久之后,当贾琏松开她之时,妙玉已经彻底软靠在墙壁上,紧紧闭着眼睛,似乎连贾琏松开了她都不知道。
见状,贾琏没忍住又在她光洁美丽的额头轻轻一吻。
这下妙玉醒了,她睁开眼睛,以一种贾琏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盯着他。
贾琏轻轻摸了摸她的俏脸,柔声道:“我知道你迟早会想通的,到时候,到京中荣国府来寻我。”
妙玉直接别过头,一言不发。
“你若是不来,待你十八岁之时,我也会来找你,到时候,便是佛祖也留不住你,你注定是我的人了。”
贾琏这句话,令妙玉神色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回话,似乎她现在连一句话也不想和贾琏这个登徒子说。
直到确定贾琏已经离去,看不见之后,她才回过头来,顺着那粗糙的墙壁,缓缓的蹲在了地上。
换在往常,她是连一点尘土都不愿意让自己的衣裳沾到的,但是此刻,她却根本没有在意她身上这件新衣裳的死活,就那么靠着墙根,双手环抱,将头埋进双腿之间,久久不起。
……
妙玉这样的美人,放眼天下估计也是少有。
若是她真是个潜心向道的比丘尼,贾琏就算有不敬的想法,也绝对不会表露出半点。
但是她不是,不但不是,还是个怀春的少女。
既如此,贾琏自然优先决定刨到自己的碗里。
如此,也总比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对着一个除了会撩拨女孩子,却没什么担当,也不可能给她任何未来的贾宝玉拨动芳心的好。更不用说,某人续的结果中,神他么的被一个麻袋给套走,最后被人弃尸海边……!
只是,他原本没准备给她这么大刺激的。贾琏最开始的打算,只是先见个面,后来情不自禁的亲了她一口之后,觉得那样的初印象也不错。
直到刚才第二次见到妙玉,见她的行事,贾琏才确定,这个丫头,绝对是芳心暗动了!
不但暗地里打探清楚了他的身份,又假借师父的名义要见他,还悄悄换了身更好看的衣裳……
基于这些,最终贾琏才决定出重手……
倒也不是全然孟浪而行。
施施然走出蟠香寺的大门,贾琏见大家都看着他,故笑道:“都看着做什么,走吧,先去邢妹妹家,若是还有时间,咱们再去别处玩玩。”
众人立马收拾动身。
贾琏再次扶黛玉上马,转身看着岫烟:“你要不要也上去坐坐?”
他的白马坐两个成年人都没有问题,更别说两只加起来估计都没有他重的小萝莉了。
岫烟赶忙摇头,“多谢表哥,我就罢了,这里离我家很近的,我还是走路好了。”
岫烟知道黛玉是千金小姐,她们又不熟悉,贸然与黛玉太亲近恐黛玉不喜。
果然黛玉也没有主动邀请岫烟上来同坐的意思,等贾琏牵马前行的时候,终于没按捺住心里的怀疑,问道:“琏二哥哥,方才真的是见主持师太去了?”
“不然你以为呢?”
“那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表达一番谢意,毕竟咱们在庙里散了那么多的钱。另一个,师太也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下次咱们要是再有祈福还愿的需要,最好还到她们庙里来。”
黛玉便不说话了。
原本只有七成把握,现在她有十成把握,贾琏有事瞒着她们!
而且,肯定是和妙玉有关。她可没有忘记先前妙玉听到贾琏时候的反应。
只是任她如何也想不通,贾琏怎么会和妙玉扯上联系的,他应该是第一次下苏州,也第一次来蟠香寺啊。
难道,真的是琏二哥哥生的过于俊美,一眼就将那妙玉给迷住了不成……
黛玉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浮现大大的疑惑。
……
一行人到邢家略作驻留,然后就离开,就近又找了两处地方逛了逛,直到黛玉十分困乏,方打道回府。
岫烟自然也跟着一起到了林宅。
岫烟之母邵氏本来就被贾琏等人的富贵、大方所折服,他家男人辛苦一年到头,也未必能挣二十两银子呢!
后来又见到服侍黛玉的那些人的派头,更是羡慕的很,所以一听说贾琏等要接岫烟进城住两天,她是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不说成全爱女之心,就说女儿随他们进城顽两天,只怕另有些好处也不一定!
因此岫烟在给贾琏等人充当了半日的向导之后,也随着黛玉住进了林家内宅,与黛玉同吃同住。
黛玉也看中岫烟的人品出众,不像旁的女孩那般令人厌恶,所以两人在一起,一起下下棋、看看书,互相叙述些儿女私话,倒也相处的愉快。
只是没过几日,贾琏提起回扬州的日程,因此不得不提前送岫烟回家去,倒是令黛玉一时有些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自己喜欢的两件首饰赠予邢岫烟,聊表数日之友谊。
再说贾琏亲自送邢岫烟回家,马车同样只到玄墓山脚。
贾琏打马上前,看着走出马车还没下去的岫烟,直接伸出手,笑道:“这里到你家还有一段路,你上来,我带你上去!”
岫烟虽然有些害羞,但是看贾琏和他的护卫们都骑马,也不想因为她一个人浪费大家的时间,故而点点头,道了声“谢谢表哥”,就把小手搭在贾琏的手中。
贾琏将岫烟拉坐在自己身前,察觉她的身子果然甚是清瘦,虽然女孩家这个年纪正是抽条儿之时,但似岫烟这般,多少还是令贾琏觉得有些营养不良之嫌。
其实贾琏也有些奇怪,论理说邢家能把女儿嫁到贾家,给贾赦做填房,多少应该有些家底才是,怎么邢岫烟一家,守着祖籍,却过的这般寒酸?
连房子都只能租寺庙旁边的“廉租房”?
细细一想,大概也是庶子的悲哀罢了。想必邢忠当初分家就没有分到什么好东西,后来邢夫人等离开祖籍,估计又将所有家产全部变卖带走了,一点也没给邢忠留……
于是贾琏一边调转马头上了山路,一边对怀中的岫烟道:“我看大舅在这边,也没有一个固定的营生,若是好还罢,若是将来觉得不好了,你便劝劝大舅和大舅母,好歹一起搬到京城去吧,在那边,亲戚们住在一处,多少能相互帮衬一些。
这些话,我作为晚辈自是不好直与大舅和大舅母讲,所以才叫你转述,你可不要觉得是我小瞧了你们,那不但辜负了亲戚间的情分,也辜负了我一番苦心。”
岫烟虽不是佯羞造作之人,到底到了知人事的年纪,这般坐在贾琏怀中,难免还是有些羞赧。
不过在察觉贾琏有意与她拉开些距离,丝毫没有轻薄孟浪之举,这才摈除闲念。
听得贾琏的话,忙道:“表哥多虑了,我便是再糊涂的人,难道连个好歹也不知么?表哥待我们之心,我们一家都甚为感念,岂有为这个疑心的道理。”
贾琏点点头,又看见岫烟头上带着黛玉送她的金簪子,虽然不多重,到底是件金器。
“这根簪子回去之后,也叫你娘帮你收起来吧。在这乡村野外,不说有那大胆的贼子,就说被那些不懂事的村野孩子瞧见,争着抢去玩,也是件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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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烟也都应下了。
说到这里,贾琏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啰嗦之嫌,到底他又想到一件事,不得不与岫烟商议。
“你与妙玉很熟是吧?”
“嗯,妙玉姐姐对我很好,若不是她,我大概连字也认不得的。”
贾琏想了想,如此道:“多念些诗书是好事,既如此,你不防多与她亲近……倘或,将来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波及到她,你没有办法帮她的话,不防使人送信给我。”
贾琏是想到,妙玉现在在蟠香寺,像个公主一般,大抵都是因为她父亲的原因。
可她后来却去了京城。贾琏合理假设,大概是她家里出了事。
联想到她精致豪奢的生活,身上还能够拿出一件又一件价值不菲的古董,加上她父亲又身为苏州织造这样的肥缺,很有可能就是他父亲败落,甚至身亡了。
而妙玉身在佛寺,虽然论理论法都不会受到牵连,但是就怕有什么仇家打击报复!
岫烟闻言,回头瞅了贾琏一眼,不明白贾琏为何会说这话,竟像是算准了妙玉家里会出事一般。
但她见贾琏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是点头应下,并没有多问。
桃李不谙春风说
感谢莉泽萝忒·薇露库麦丝塔、爱名著、谦和诚实好人、BYM100、花海花海等书友的打赏。新书期,不能更太快了,不然连推荐都轮不完就到了上架的字数了。
所以不论是加更,还是爆更,都等到上架之后吧……
第31章 贾雨村
从邢家出来,贾琏还是决定再进蟠香寺瞧瞧。
只是在那大雄宝殿内等了半日,丝毫不见妙玉有想要与他见面的意思。
大概,她是怕了他吧。万一要是贾琏再对她进行一次灵魂打击,不但她十多年的修行定要化作飞灰,只怕道心也有崩溃的风险。
贾琏当然也没有非见她不可的意思,反正又不能吃掉,知道她情况正常也就罢了。
回到林宅,安排好了第二日的行程,晚饭过后,贾琏进去探望黛玉。
沿着正房走廊走进黛玉的屋子,就见黛玉倚坐在窗边凉炕上,单手撑着炕桌,一手扒拉着手中梨花木做的簪子,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妹妹想什么呢?”贾琏笑着走进屋。
黛玉忙要起身相迎,贾琏就走过去制止:“妹妹坐着就是了,不必客套。”
说着,就旁边的一张四角凳子坐了。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炕桌上的木簪子,知道是岫烟送她的,便道:“妹妹也不必舍不得,虽然暂时分开了,将来总有再见面之时。”
黛玉却对贾琏的话不置可否。
时人可不比后世,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只要分别,只怕就再无相见之日!
黛玉难得见到一个她不讨厌的同龄人,却只二三日的友谊,此时怎能不伤感。
因此将那簪子放入盒子中收好,等丫鬟为贾琏奉了茶,再吩咐放入此行要带走的箱笼中,以留作纪念。
贾琏见状笑道:“林妹妹且不必伤感,等将来到了京城,家中姐妹众多,还怕没有人陪妹妹玩么,只怕到时候你还嫌家里太过吵闹了呢。”
黛玉小脸微红,瞅了贾琏两眼,终于开口道:“敢问琏二哥哥,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各自都什么性情,哥哥提前告诉我一些,也免得届时小妹无知冒犯……”
黛玉本身是不愿意进京的,虽然是母族,但对她而言,到底遥远且陌生,所以她故意说的生分。
贾琏就道:“你若这么说,我却不能告诉你了。都是一家子姐妹,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就算不小心冒犯了,有老太太护着你,谁还敢多说什么不成?
只怕到时候到了家里,你有老太太做靠山,连我也得看你眼色行事呢。”
“琏二哥哥……”黛玉彻底被贾琏说的不好意思起来,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被贾琏给看穿了。
看了一眼边上掩嘴笑的呆丫头,令其自觉地出去之后,黛玉才坐正起来,有些羞恼的对贾琏道:“你欺负我~”
贾琏呵呵一笑,“你就不用瞎担心了,家里的姐妹们性情都是极好的,再没有一个是张狂的人,所以你也完全不用担心她们欺负你。倒是我还担心,将来你去欺负她们呢。”
“二哥哥!”
黛玉真恼了,因举手向前就要打贾琏一下,到底觉得不妥,只挥了挥拳头。
贾琏见状,居然满意的笑了起来。
看来忧郁果然只是黛玉的表象,她骨子里还是一个活泼可爱的菇娘。如今的她和刚刚见面之时相比,就已经开朗了许多,等到将来到了荣国府,和探春等人玩熟了,只怕那些明媚、促狭的天性也都会被释放出来。
就只别理贾二宝最好了。
黛玉却以为贾琏还是在取笑她,因瞪了贾琏一眼,装作生气的样子,躺回炕里去。
时辰本来已晚,黛玉也没有穿太多,只轻便的两件衣裳罩在身上,露出单薄的肩背。
贾琏就走上前,将被子给她往上提了提,然后道:“时辰不早了,妹妹记得早些休息。明儿起来再收拾一番,我们晌午饭吃了就走,坐船回去。”
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贾琏已经没有了陌生感,但贾琏毕竟是青年男子,此时这般亲近,还是令她很有些紧张害羞,因此头也不抬,就躲在被子里,小声的“嗯”了一声。
等到确认贾琏离开了,她才翻身过来,看着房门口。
看起来,好像去京城,也不错哩……
……
扬州府,虽然妻子的后事已然妥善处理好,但是林如海却并没有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反而因为公务中的烦难,越发觉得精神短了起来。
即便如此,这日听说贾雨村求见,他还是立马收整衣冠,约至书房相见。
说起这雨村先生,林如海确实十分欣赏。
其人出身贫寒,却靠着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数年之间就做到了知府的位置。
后来虽然因为得罪上司被革职,却仍然不失文人风骨,抛却俗事,独身一人游历天下。
这几年旅居扬州,他因见贾雨村不论举业文章,还是谈吐见地,都实属上上之选,绝非朝中那等凭借溜须拍马,强登高位的平庸之辈可比。
因此才将他招入府中,充作女儿黛玉的启蒙西宾。
一番愉快的交谈,忽听得贾雨村谈论起朝廷准奏复员之事,林如海心下便已明白下来。
因此笑道:“邸报我也看了,于兄而言,确是一个机会。”
林如海说着,想起这一年来因为贾敏病逝,黛玉也荒疏了学业,实则对贾雨村这位西席多有怠慢,此时倒正好可以补偿。
“天缘凑巧,因拙荆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特遣人来接。因小女病势未愈,故未及行。小女向蒙训教之恩,未经酬报,得此机会,岂有不尽心之理?
弟欲修荐书一封,托内兄务为周全,倘有所费,弟于内家书信中写明,也不劳吾兄多虑。”
贾雨村丢官多年,早有复辟之心,如今好不容易见着机会,心中早已急切难当,只是苦于没有背景门路,这才面谋林如海。
如今听得林如海这般说,正中下怀,心中早喜出望外,只是为免林如海轻视,他还是正色问道:“不知令亲大人现居何职?只怕晚生草率,不敢贸然进京求见。”
林如海笑道:“说起舍亲,与尊兄同属一宗,乃是当日荣公之孙。大内兄贾赦,字恩侯,现袭一等将军。
二内兄贾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为人谦恭厚道、礼贤下士,大有祖父遗风,绝非膏粱轻薄之流,故方为兄致信烦托。否则不但有污尊兄清操,则弟亦不屑为之。”
林如海说起贾政,面上亦多有赞扬之意,不像介绍贾赦一般一言而过。
贾雨村最知其中意思,所以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到京之后,便只拜访这位礼贤下士的贾存周便是。
于是贾雨村连连致谢,林如海又提议,让贾雨村再驻留几日,届时和黛玉一同上京,则为两便。
贾雨村也不推辞。
宾主相谈甚欢,忽听下人来报:“老爷,琏二爷送小姐回来了,现已入城。”
林如海闻言大笑:“正好介绍一人,尊兄若是与他交好了,不但此次递补之事更加便宜,将来尊兄在都中,也不至于没有依托门路了。”
贾雨村忙问是何人。
林如海也不隐瞒,将贾琏之身份来历与贾雨村说明。
……
贾琏历经多日,终于将黛玉送回来,正欲回住所休整一番去见林如海,不想就听得林如海的召见。
于是匆匆更衣前来。
刚进书房,就见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从座位上站起来,当先向他躬身一礼。
贾琏朝他看去,只见他生的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
好一副不俗的面相。
单纯的看起来,竟是比贾政和林如海都少了几分文弱,却多了几分威武不凡的气势。
贾琏心中已有了计较,却只微微点头,然后向前拜见林如海。
林如海也早已从案后走了出来,笑道:“琏儿,我来为你介绍一人。”
“这位是雨村先生,是你林妹妹的塾师。”
贾琏听了,拱手道:“见过雨村先生。”
贾雨村丝毫不拿大,赶忙还了一个更大的礼。
贾琏见了不由笑笑,看来原本恃才傲物的贾雨村经过一番社会的毒打,已经开始反思自己,要朝着圆滑世俗的道路上越行越远了。
林如海招呼二人坐下,对贾琏笑道:“上月朝廷奏请复员之事,圣上已经恩准。雨村先生进士出身,亦曾做过一府首官,论理恰在复员之列,所以我已修得荐书一封,还请你替我转交你二叔,请他代为周全。”
贾琏闻言笑了起来,难怪贾雨村对他这般尊敬,原来是知道自己掌握着他能不能起复的关键!
贾琏对贾雨村当然没有好感,相信也没有任何一个读者会喜欢寒窗十年,最终得势之后,却变成一个只知道巴结权贵,为了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的封建官僚。
当然,没有好感归没有好感,贾琏倒也不至于立马就要与他为难。
这次朝廷决定起复旧员,正是因为改革新政所需,朝廷内的官员不够用了,所以才想的招。
这是大势,所以就算他能帮贾雨村搞黄了林如海——贾政这条门路,也难保他找不到别的门路官复原职!
再者说,他正愁自己手底下缺少可用之才,贾雨村这样的人,似乎正是好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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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贾雨村是个二五仔、白眼狼,那么,他是不是也能先让其干些脏活累活,等到将来有一天没什么用了,再一脚将其踢开,或者推出去当个背锅侠什么的?
所以,现在该想的不是怎么对付贾雨村,而是怎么做才能够既让他为自己所用,还能保证将来不被他反咬一口……
想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贾琏笑着道:“愿为姑父与雨村先生效劳。”
贾雨村立马起身拜道:“如此,便全仰仗世兄周全了。”
贾琏也跟着客套起来。
第32章 金陵之行
贾府派遣的船只,已于半个多月之前就已经抵达扬州,一应男女家下人等,也都被林如海安排进了林府暂住。
如今贾琏从苏州回来,自然都要来拜见,听从安排。
难得,领头的居然是周瑞两口子。
贾琏从袖中取出一张方子,递给周瑞,吩咐道:“你按照上面的名单,每一样采买十坛子。不必运回林府,直接装到船上去。”
周瑞接过一看,上面只有几行字,每一行,都是一家酒行,一种名酒的名字,周瑞便十分奇怪:“二爷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大老爷喜欢吃酒,这几样江南美酒都是京中少见的,所以我特意买来孝敬大老爷,怎么,你不乐意去办?”
“不敢……奴才回头就立马着人去办。”
周瑞对于贾琏的印象大概还停留在几个月之前,此时猛然听见贾琏有些不善的语气,倒是唬了一跳,赶忙应承下来,不再多言。
贾琏又道:“这件事算是我的私事,银子就不必动用官中的,你且把账目记好,回头来找我报账便可。”
“二爷多虑了,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周瑞还以为贾琏多心了,虽然他是王夫人的陪房,却还是不愿意得罪贾琏的。
贾琏却摇摇头,不与他分辨。
给贾赦多买些好酒去孝敬他,是贾琏刚一下扬州就计划好的事,他也早让人打听好了江南极负盛名的美酒,从中挑选了五种京中不多见的,准备弄两三车回去。
实际上,若非经济所限,贾琏还想弄他个几百坛子回去,放在那屋里让贾赦堆着喝,请人喝,和小老婆戏子们换着花样的喝……
不过好酒自来名贵,就这么着,大概也要一下子去掉他半数的银子!
“明儿之后,我还要去南京一趟,短则三日,多则七天就回来。为了方便,此行你们也不用跟去,就安心待在扬州,等我回来之后,就启程回京。”
今日见到贾雨村之后,贾琏忽然想到一个人。
就是金陵十二钗副册中排位第一的女子——香菱。
说起这个女孩,贾琏都不由感到叹息。其本来也出身苏州一户乡绅人家,其父正是对贾雨村有知遇之恩的甄士隐!
当年贾雨村落魄苏州,幸得甄士隐看重,不但生活上多有照拂,而且得知他想要进京赶考,却因为盘费不足而不能前行之后,主动资助了他进京的盘费和御寒的冬衣,这才使得贾雨村能够顺利进京,金榜题名。
可是甄家却倒霉了,就在帮了贾雨村的当年,女儿就被拐子给拐走了不说,家宅也被一把大火给烧没了,致使人离家散……
最令人可气的是,受了甄家这样礼遇、恩惠的贾雨村,分明答应了甄家帮忙寻找女儿,后来官居应天知府之时,也确实知道了香菱的下落。但他却为了攀附权贵,不但丝毫不想办法报恩,反而助纣为虐,帮助强买走香菱的薛家大公子薛蟠开脱杀人的罪名!
那薛蟠可是世间头一号的浑人,得到香菱之后,又岂会有半点珍惜?被百般糟践之后,最后香菱惨死在薛蟠之妻夏金桂的手中。
这也是贾雨村的一桩罪孽,也足以证明其毫无感恩之心,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但是如今贾雨村还没有补授应天知府,贾琏就想,若是这个时候他去一趟金陵城,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在香菱遇到薛蟠和死鬼冯渊之前,找到她,让她摆脱原本悲惨的命运。
正好贾家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首,如今贾府的根基虽然大多都搬到了京城,到底金陵城中也还有老宅子,和一些故交亲友。
他作为贾府的嫡出公子,好容易来一趟江南,正该回去走动走动。
对于大家族来说,亲朋故旧,就是势力的最大延伸,而能够代表家族走亲访友的人,就相当于得到这些势力!
这也就是原著中,王熙凤假借一手贾琏的名义,就能指挥的动长安节度使的原因!
因为贾琏管家,荣国府和外面的礼尚往来,基本都是贾琏在操持,在外人眼中,贾琏就能够代表荣国府。
所以,别的亲戚便罢了,像金陵城中的甄家、薛家等几家重要的亲戚,总得去拜访一下。
周瑞等人听了贾琏的话,也并没有异议,他们都能想得到贾琏去南京的理由。
周瑞甚至提醒道:“二爷去了南京,总是要走亲访友的,这银子肯定断乎少不得。这也不难,咱们老宅子的旧库里,肯定还有些存银,若是不够,二爷还可以去甄家支取。
这些年南边的庄子、宅地的受益,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运回京城,都叫甄家帮我们收着呢,二爷也可以取出一些来用着。”
贾琏点点头。
周瑞等人离开之后,兴儿、柱儿、王信等人纷纷情愿,想要和贾琏一道去金陵。
他们,也都是以前常跟着贾琏的人。
无情的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贾琏收拾一下,便去找林如海请辞。
……
书房内,老管家正在与林如海汇报苏州一行的大小事宜。
林如海别的事都不大关心,只是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这一个多月,贾琏竟是寸步不离,事无巨细的照顾玉儿?”
老管家笑着点头。
林如海倒有些不信了:“他就没有单独出过门,比如,你们太太的棺椁下葬之后?”
在林如海看来,就算贾琏是个有孝道的人,不会像林埌等几个没出息的一样,在贾敏灵期出去鬼混,但是等到贾敏下葬之后,黛玉在苏州老家养病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出去逛逛吧?
毕竟苏州可是不输扬州的繁华呢。
“太太安葬之前,琏二爷每日尽心尽力的筹谋策划下葬之事,本来族中很有些人对琏二爷不太服从,后来见琏二爷行事稳妥,面面俱到,连族中的太爷们,也都开始称赞呢。
至于太太安葬之后,听说琏二爷整日在他的院子里练习拳脚,老奴也撞见过两次,琏二爷跟着他带的护卫,练的确实有模有样的。”
林如海闻言皱了皱眉,难道贾琏想要弃文从武?以他家背景,倒也是条不错的路子。
林如海此时已经意识到,贾琏大概在读书一道上天分有限。只是他身为纯粹的文人,多少还是不太看好从武从军的道路。
“对了,倒有一日出去过,不过是见小姐心情不好,专程带着她出城逛庙会去的。奴才虽然没有跟着去,可是后来听王嬷嬷等人说,小姐当日逛的挺开心的,她们还说,自那日之后,小姐好像比之前都少了不少抑郁之气呢。”
林如海闻言点点头,知女莫若父,女儿的性子,他最是熟悉不过,可是这一次从苏州回来,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是女儿身上的变化,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是要开朗些的样子。
难怪之前她奶母说,黛玉已经答应了去京城的事。想来是见贾琏这个表哥真心待她好,思及舅家其他人大概不差,心中少了顾虑,故而愿意前往。
老管家见林如海沉吟,等了一会,方取出他准备好的账册,放到林如海的面前,并道:
“老爷,别的事都还罢,最令老奴敬佩的还是这一点。
琏二爷在苏州的时候,虽然大小之事无不插手,事无巨细也都会过问,但是,却在银钱之事上毫不擅专。所有账目,都是奴才亲手登记造册,老宅的账房也说了,琏二爷从来没去支取过一两银子,所以,下面的人就算有心找琏二爷的缺漏,也无从可找,最后都只剩敬服,所以才能把太太的事那么顺利的办完。
老爷不知道,老宅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越发没出息了,这一趟要不是多亏了琏二爷,只老奴一个人,只怕是镇不住他们的,他们一个个都想从中贪墨银钱,他们连小姐都敢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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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微微一叹,这就是嫡脉人丁凋零的悲哀。
管家等到底是下人,族中那些人如何完全听话?他自己脱不开身,就算想要找个得力的人管理族中之事,也无从可找,贾琏总归只是外人,这一趟之后,就要回京去的。
不然,他还当真有心整治一下家族里那些不肖子弟!
拿起账目,随意翻了翻,确实比他预料的节省了不少的花销。
虽然他并不太在乎节省的这一点银钱,到底也算是贾琏尽心尽力帮他的结果,这一点,他得承情。
正想着,就听见贾琏求见,忙让进来。
听说贾琏要去一趟南京,他也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反正他自己也正想再留女儿在身边待一段时间。
送走贾琏,林如海坐在案后久久难以释怀。
想他一生光明磊落,也算是爵禄高登,娶的妻子,也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绝非善妒败家的女人。
奈何于子嗣这一点上,输给了世人。
若他能够有个儿子,不说光耀门楣,哪怕只中人之姿,他又何必在治家、理政之上,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
可惜琏儿业已婚配,不然……
摇摇头,林如海拿起空白的奏折,认真的书写起来。
天子闻得他夫人辞世,已于昨日发来圣旨慰问,他受如此恩宠,自当尽忠竭力为君王办事,方不负龙恩之浩荡!
第33章 打听
扬州离南京很近,贾琏等人骑快马,从早上出发,不过下午的时候,就抵达了金陵城。
沿着石头城宽敞寂静的大道而行,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来到宁荣老宅。
“什么人,敢擅闯此地!”
贾琏等人疾驰的马蹄声,惊醒了荣国府老宅门口昏昏欲睡的两个门子,他们一抬眼看见来人,立马呵斥。
“贾琏!”
贾琏勒住马缰,待得高高扬起的马蹄落地之后,方淡然的吐出两个字。
“琏…琏二爷……!”两个门子看清来人,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的拜见。
“还不将门打开。”
“是是是……”
……
“金大爷,金大爷~!”
金彩还在总管房内睡大觉,就被外头小子们吵醒,心里很不高兴,就骂了两句。
两个小厮直接推门,迎头便扑过来:“哎哟我的金大爷爷,你怎么还睡呢,琏二爷来了!”
“谁?哪个琏二爷?”
金彩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还有第二个琏二爷,就是琏二爷他老人家从京中下来了,刚刚才到,现在带着人已经直奔账房那边去了!”
听见如此说,金彩差点从床头栽倒下来,慌忙不迭的插上鞋子,衣服也顾不得穿好,就随着两个拉他的小厮往外面跑。
临到账房外,看见这边静悄悄的,十几个常在外院值守的奴才小厮们全部聚集到了这边的小院子里,一个个都偷摸的往里瞧。
金彩这才慢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上厅去。
果然,那大案之后,端端正正的坐着翻看账本的,不是琏二爷还有谁?
金彩不免惊慌起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琏二爷千里迢迢过来查账?他们居然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见贾琏也注意到他,看了过来,金彩忙躬着身子上前:“奴才见过二爷……”
“是金管家啊,好久不见。”
虽然贾琏对他挺客气的,却更令金彩不安,也不敢多做别的动作,就那么勾着身子,等着贾琏的下一步示下。
“这是今年的总账目了?”贾琏将手中粗略翻过的账册放下,拿起边上那本新的,问立在一旁的老账房。
老账房显然也对贾琏的突袭惊吓到,情不自禁的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点头道:“回二爷,这正是今年的账册……”
贾琏也随意的翻了翻,最后问道:“据你们报上来的账目,你们这边应当还剩下两万两千余两的现银子,怎么现在这账上的数却少了许多?”
金彩忙道:“回二爷,还有几项是后头发生的,都没报上去,比如中秋节往各家门户送的节礼,还有甄家老太太过七十大寿准备的寿礼,还有巡抚张大人家生了长男,预备了贺礼……这些都是记在后头的账本上的,二爷可以查阅。”
贾琏点点头,他此行可不是为了帮贾政查账来的,大略没错的话,他也不想管,只是想起方才他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就又笑道:“也就是说,这账上面记载的数就没错了,现在库里面,有足数的现银子?”
“这……”金彩的表情立马就为难起来。
要是往常他肯定就应和过去了,不会透露半点异常。可是今日主家突然来袭,他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万一其中有什么差池,惹怒了主家,不就把几辈子的老脸都搭进去了?
果然贾琏一见他的模样就知道有问题,立马冷道:“将库里的银子都搬出来,让我现场清点一番。”
金彩立马吓得跪了下来,“奴才们有罪,请琏二爷饶命!”
见金彩这般,厅里其他人,要么同样面色有些发白,要么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贾琏看着通身上下打扮的干干净净的金彩,笑问:“我只是要清点一下库银,又不是要你的命,怎么就把你吓得这样?莫非,这库里的银子,都被你金大管家给贪墨了不成?”
金彩嘭嘭刻了几个头,“奴才岂敢,是……不敢欺瞒二爷,如今库房里的银子,大多,都被各房里的老爷们给借出去了,如今的库房里面,总共只几千银子了……”
金彩一面说,一面将事情“详细”道来。
原来贾家二十房,如今留在南京的尚有十二房族人,不过都是支庶,基本没有什么根基家底,甚至因为懒惰和依**荣两府的救济,过的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这种人,别说南京十二房,就是跟着宁荣二府去了京城的另外六房中,也不在少数。
既然日子过不下去了,就要找两府救济。
以前是由管家向京中报备,那边答应才敢相借,后来开了这个头,就这个也想来要,那个也想来要,宁荣两府当家人就断了他们这个念想。除了让年节下预备些钱粮给那些实在孤弱的,其余一概不准再借。
但是天高皇帝远,两府中又没有正经的主子留在南京,那库房里又放着银子,里外一勾结,,总有办法弄些出来……
当然,在金彩的嘴里,那就是他们看“主子们”过的实在落魄了,又经不住央求,才答应借出去的。
贾琏就瞅着金彩,戏谑道:“哦,就他们借了去,你们做奴才的,就没有也借些出去,吃个利钱什么的?”
“这个,倒是也有些……”
现金是有额外价值的,这个时代的人也明白。
守着那么些银子,他们不动歪心思才怪。贾琏甚至一眼就看穿,这些奴才们大概才是这件事的主谋,拉上十二房那些人,不过是怕将来东窗事发,主家处置他们罢了!
毕竟,十二房那些人虽然寒碜,到底是两府的同族,看在一族人的份上,多少要留些情面。
贾琏便道:“既是这么说,你把借据名单之类的也给我瞧瞧,总不能,你们把银子都帮我们借出去了,我们还不知道都有哪些欠债人吧?”
听出贾琏随时都有可能发怒,金彩虽然担心,还是立马让人去总管房将名单取来。
贾琏拿到手中一瞧,然后便看着金彩,好奇的问道:“哦,金管家家里也缺钱吗,要借这两百两银子作何用?”
金彩讪讪一笑:“奴才明儿就将银子还回来……”
“今儿。”
“是,奴才待会就回家,将所欠的银子全数补上……”
见金彩这么识趣,贾琏倒也不打算对他发难了,毕竟是金鸳鸯的父亲,多少还是有些体面的。
将名单收下,贾琏看着周围的一遭奴才:“今儿晚上二更之前,将你们从库里面借出去的银子全部补回来,少一两银子……金管家,你来说说,盗窃挪用主家财物,送到应天府按律该当如何处置?”
金彩头上直冒冷汗,还是不敢不答:“轻则…轻则断手,重则,杖毙……”
律法对奴籍的人何等严苛,几两银子以外,就该当杖毙了!
当然,一般世家豪门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会真去报官处置,那多丢颜面,他们完全有能力自己处置自家的奴才!
周围有几个同样在名单上的人,闻言也立马跪下表示,今日一定将银子还回来。
“至于借到外头去的银子……”
贾琏看了一圈,对金彩和几个管事的道:“既然银子是从你们手里借出去的,正该由你们去讨回来。
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讨不回来的,你们几个来补齐,你们说合理不合理?”
几个闻讯赶来的管事顿时脸如苦瓜色,三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收得回来……
金彩却立马道:“二爷放心,三日之内,奴才们一定将所有的欠银都讨回来。”
贾琏这才笑了笑,“除了现银子,老祖宗手里留下来的那些老物件,你们是不是也做主,帮我们搬出去变卖了?”
金彩一听这话,更是吓了一跳,忙磕头道:“奴才们岂敢干这等没王法的事,二爷尽管进去瞧看,但凡少一件,奴才这条命,任凭二爷拿去!”
贾琏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他从一进府,就察觉到,这府里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等,都被看管打理的很好,想来金彩等人在看家上也算用心。
倒也是,虽然隔得远,但是京中每年也是会派管事的下来查看的,倒也不担心他们在这边翻了天。
至于私借银子出去……
这个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他现在毕竟还不是荣国府的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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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像王熙凤那个缺心眼的,帮人管家,都帮到把一大家子的人全部得罪了,最后半点好没捞着反惹一身骚!
所以,只要能树立起他的威信就够了,他现在犯不上为这些事大动干戈。
“我在这边大概要停留几天,你帮我在前院收拾一间房子出来。”
看见贾琏神态平和了,金彩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建议贾琏住正堂。
贾琏没有采纳,让多余的人都下去,写了一张单子给金彩,吩咐道:“你照着中秋节礼的规格,替我各自再筹备一份,明日开始,我要亲自去拜访一下上头的几家。”
金彩看了只不多的几家门第,点点头,却道:“虽然只这几家,但一晚上的时间,只怕筹备不齐,好些东西都还要外头去置办呢。”
贾琏就道:“那就略低些也行,你只尽力筹备,回头我再来瞧。”
金彩应了,下去安排诸事。
贾琏看天色尚早,招过赵胜、王腾等人,吩咐道:“你们去应天府衙门打探一下,问问那些衙役、门丁中,是不是有一个来自苏州的小和尚。”
赵胜二人奇了,笑道:“二爷可是糊涂了,衙门里怎么会有小和尚,要找小和尚,得到庙里去。”
贾琏觑了他们一眼,令他们闭了嘴,然后才道:“他是续了发的。你们只暗暗打听,找到了人,就将他带来见我。”
贾琏只隐隐记得,顺天府中有个消息灵通的小沙弥,似乎知道香菱的下落。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点,香菱和那拐子有没有到金陵,又是否碰上了那小和尚。
也只有等找到了人再说了。
注:为了便于大家理解,说一下本书里面时间概念。
一个呼吸≈两到三秒;
一盏茶≈十分钟;
一顿饭功夫≈二十分钟;
一炷香≈三十分钟。
一刻为十五分钟,四刻为半个时辰,八刻为一个时辰。
无需较真,可以有不同说法,但是本书中不允许。
第34章 薛家
贾琏自结婚之后,就在荣国府内管家。贾政不善理会外务,家中一应人情往来,几乎都是贾琏从中操办,所以一二年下来,贾琏倒也历练出来了。
虽不敢说多么长袖善舞,但是于一般的待人接物之上,贾琏绝对是没什么纰漏的。
所以一连几日,贾琏在金陵城内问亲访友的过程也十分简单且愉快。
唯一遗憾的是,在去拜访甄家的时候,贾琏内心是想要见见甄家的几个女儿的。看看她们是否像传言中的那般钟灵毓秀,能够和家里的三春姐妹相提并论……
奈何天生条件所限,虽是至交,人甄家也根本没有让已经成亲的青年男子见自家闺女的道理!
另外,关于香菱的下落一时也没有头绪。
主要是那个小和尚没有找着。
王胜等人去了府衙询问了数次,也没打听得有这样的一号人。
贾琏细思之下,觉得要么是那小沙弥和贾雨村一样还没有到应天府当差,要么就是,他故意躲着不让人找着他。
一来做了和尚又还俗不算什么光彩的经历,他可能不愿意同旁人讲,旁人自然不知道他的来历。
二则王胜等一个个孔武有力,一眼看去不像是什么善类,或许那小沙弥是怕他们不怀好意,所以故意躲着。
这是很有可能的,这个时代生活在社会低层的人,都是谨小慎微的,十分害怕得罪贵人,被人报复。
基于这些考虑,贾琏又嘱咐王胜等人,让他们再去打听的时候注意客气,并且向府衙的人透露,是一位叫“雨村先生”的人听说他在这儿,所以托他们打听的,以期这样骗他出来。
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在偌大的金陵城,要是没有确切的信息,想要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日清早,他特意备了重礼,去拜访薛家。
贾、薛两家不但是几辈子的世交,而且在当代都还是姻亲,荣国府当家太太,和薛家当家太太,乃是嫡亲的姐妹。
而薛家又是四大家族中,唯一一个根基还在金陵城的家族,所以贾琏到了金陵城,别的人家都可以不去,这薛家是一定要去拜见的。
薛家,接到了贾琏的拜帖,薛家上下还是十分惊讶和重视的。
怎料薛家同样人丁凋敝,现任家主只是个纨绔的少年,成日家只知道外头鬼混,哪有半日待在家里的?
所以贾琏过来的时候,薛家长子薛蟠根本不在家。
那薛家主母又是个寡妇,因此竟有些犯难,考虑之后,只让管家自行接待。
岂料她长女听见,便劝道:“母亲这么做便不妥了,人家好心好意来瞧咱们,咱们不见,人家不说咱们家情况特殊,倒像是咱们轻狂,有意怠慢似的。
咱们两家本是累世的交情,原可以少些避讳。既然哥哥找不见,母亲也该将人请到内厅,隔着那帘子,让管家媳妇们作陪接待了,如此既不显得咱们失礼,也不枉费人家一番情谊。”
薛家主母依了,忙让管家将人迎到内厅,自己也换了一身更妥帖的衣裳,才带着众丫鬟、仆妇们出去。
贾琏在前厅坐了一会儿,知道薛蟠不在家后,贾琏就打算告辞。
他知道薛家没什么人,那薛蟠大概也才十四五岁,如此算来,他母亲可能才三十多,还算是年轻的寡妇,轻易连家下男丁都见不得,更不用说他这种远道而来的男性亲戚了。
其实,若是两家经常走动来往倒也不必要这么生分,他是个晚辈,接待一下也不算什么。只是贾薛两家这些年的交往,都是只见礼,不见人的,这猛然正式会晤,谁都不愿意先失了礼,令人诟病!
认真说起来,他应该提前一天通知薛家才是最符合礼数的,但是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就只有天知道了。
见到管家出来,正要告辞,谁料管家却道:“琏二爷请,我们太太在内厅备了茶,请琏二爷入内一叙。”
贾琏扬了扬眉,虽感意外却不多说什么,很自然的随着管家来到内厅。
说是内厅,其实也并未进二门,就在正堂的前面部分,寻常是当家主母接待其他当家太太的地方。
虽然厅上厅下丫鬟、媳妇不在少数,但是在贾琏看来毫不为奇。
毕竟比起贾母的荣庆堂,这些,都只能算是小场面。
被管家媳妇们伺候了茶水,只坐了一小会儿,伴随着一阵脚步攒动,就见几个妇人从后堂走了出来。
为首的一人,虽然隔着珠帘,也能看出丰腴婀娜,形貌华贵。
贾琏连忙站起来,恭敬的弯腰拜道:“小侄,拜见姨妈!”
那妇人忙上前两步,虚托一礼:“快快请起……”
说是隔着帘子,其实这珠帘也就是个意思,稍微近一些,几无障碍。
所以当贾琏抬起头来之后,还是一下子就将薛姨妈看了个全。
果然是三十来岁的美妇,虽然从体态和外貌上看起来是与王夫人有些挂像,但是倒比王夫人年轻许多,也开朗许多的样子。
她面带和煦的微笑,请贾琏入座之后,自己也到后面的矮炕上坐了,然后道:“不知今日有贵客登门,你蟠兄弟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所以招待不周,还请你多多见谅。”
贾琏客气的回应了,之后薛姨妈又问:“你几时到的南京,可是有何公干?家里老太太、你们太太身子骨可好?凤丫头呢,她那脾气性格可收敛些了?”
贾琏笑回:“多谢姨妈关心,我们家老太太、太太的身子倒也健朗。至于凤丫头,她一向如此,风风火火的,那性子只怕这辈子也改不得了。”
其实若论亲,她和薛家,倒是从凤辣子那边论更亲近一些。
毕竟王熙凤就是薛姨妈的内侄女,不像是从二房那边,还要隔着个王夫人。当然,这个世道更重视男方的亲属关系,所以他叫“姨妈”也没错,连王熙凤更多的时候也跟着他叫自己的姑妈作姨妈呢。
果然薛姨妈就笑道:“她那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从小就那样,倒也是个心里明白的人。你和她也是从小认识的,还得多担待她一些才好。”
贾琏自然点头,又解释起自己的来历:“我这次下来南边,倒也不是为公干,只因我们小姑两个月前病逝了,老太太派我到扬州吊唁,所以我才到了江南,顺道来拜访一下这边的亲戚们。”
“难为你有心,还特意来瞧我们。”
薛姨妈夸赞了一句,又叹惋起来:“你们小姑我也是见过的,唉,谁知她那样好的一个人,竟这么早早的就去了,想必你们老太太不知道多伤心呢。”
贾琏就这么与薛姨妈有一句没一句的彼此应和着,忽然他目光一闪,朝着薛姨妈旁边的屏风后头看去。
刚才他似乎看见个白色的身影从后头掠过去了,虽是惊鸿一瞥,却异常的惊艳动人。
薛姨妈一直打量着贾琏,看见他的反应,便也回头瞧了瞧。
果然,不知何时那丝质屏风的后头,心爱的女儿已经立在了那里。
摇摇头,没有责备的意思,薛姨妈继续与贾琏道:“我与你们太太也大概有十来年没有见过面了,也不知道她如今过的怎么样。如今我们都分隔两地,又都上了年纪,往后姊妹间想要见面,只怕就更难了。”
说着,抹了抹有些伤感的眼眶。
贾琏心说,这是在打前站吗,难道薛姨妈已经起意要上京投奔哥哥、姐姐了?
听她说的那样伤怀,贾琏一点也无感,若是没有意外,往后十年您都会和你的好姐姐住一块,差不多是天天能见面的那种。
就是不知,万一我真的将香菱找到带走了,你宝贝儿子从此惹不上人命官司,你们还会不会举家上京避难。
大概是会的吧。
毕竟就以贾琏的观察来看,薛家这孤儿寡母的一家人,偏偏又有百万家财,长久下去,不被人惦记才怪!
到了京城,有哥哥、姐姐两条大腿护着,至少别人就不敢再打主意了。
贾琏对薛家上京的事乐见其成,他虽然看不起薛蟠的为人,但是对薛姨妈母女还是挺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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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会做人的人。
况且,薛家要是不上京城,大观园岂不是要少了一名扛鼎人物?
就是那或许此时正躲在屏风后头,悄悄听他们谈话的,金陵十二钗正册之首的薛宝钗,人称宝姐姐是也!
因此贾琏就笑回道:“姨妈是说笑了,休说我们太太和姨妈都还年轻,就说要见面,也是极容易的事。
先时在家里就听我们太太说,要接姨妈、蟠兄弟还有宝钗妹妹一到去家里做客,还要劝姨妈一家也搬到京城最好呢。说是亲戚们如今大多都进了京,大家在一处住着,也热闹些。”
实际上贾琏根本没有听王夫人这么说过,但是这样的话,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果然薛姨妈听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笑道:“难为你们太太有心,她倒是在信里面也这般劝过我,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边也是一大家子的人,根基这些,也都在南边,岂是说进京就能进京的。再有一点,你蟠兄弟他们身上的孝期还没过呢,只怕我们只能辜负你们太太的好意了。”
对此贾琏也只是笑了笑,客套话反复说,也就是矫情了,反正薛家该进京就会进京,也不会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影响改变的。
第35章 初识宝钗
又停留了一会儿,贾琏见实在没有什么好寒暄的了,便准备告辞了。
“你且坐着,再吃一杯茶。”
薛姨妈这般吩咐,让外间侍立的丫鬟倒茶,然后对屏风后的女儿招手道:“既来了,也出来见见你表姐夫吧,他可难得到南边来看我们一次。”
贾琏闻言,神色一正,再无半点告辞的意思。
果然,薛姨妈的话音落下不一会儿,就见那屏风后头,款款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衣着得体,步态娴雅,聘聘袅袅,亭亭玉立。
她就那么走上来,目光清正,毫无矫作之态,双手置于腰间,盈盈一礼:“见过表姐夫。”
贾琏早已站了起来,同样中规中矩的还了一礼:
“见过宝钗妹妹。”
宝钗再次欠身一礼以作示意,便就走到母亲身边,静然侍立。
薛姨妈笑着道:“你这表妹没有见过什么人,不懂礼数,你可不要见怪。”
贾琏摇摇头,说宝钗不懂礼数,还不如说皇后没有凤印呢。
看了一眼薛姨妈旁边的宝钗,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却仿佛能令世上女子黯然失色,令男子们,望而却步。
她身上自带一种泰然和冷淡的气质,这种冷淡,与妙玉的截然不同。
没有锋芒毕露,也并不刺眼,令人很是舒坦。
而且,或许是因为她正处于女孩子家长身高的年纪,所以贾琏并不能看出贾宝玉口中的“富态”,但是仅从她现在就有的高度和体态来看,也肯定不会是黛玉那种小鸟依人型的女子。
相信再过个几年,肌骨莹润,大似杨贵妃的宝姐姐就会显露出她本身的雍容华贵来。
不好太盯着人家未出阁的女子瞧,贾琏笑对薛姨妈道:“姨妈说笑了,宝钗妹妹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子中,最端静娴雅,美丽大方的了。”
贾琏这般明目张胆的夸赞,令薛姨妈等人都笑了起来,薛宝钗自己,到底看了贾琏一眼,绷不住也脸红了一下。
“她哪里经得起你这般夸她。”
薛姨妈嘴里否认了一句,但是脸上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生得宝钗一女,确实是她人生中最得意和自豪的事。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件。
想到早早辞世的丈夫和不争气的儿子,她的心就只剩下难过和悲伤。
贾琏不知道薛姨妈的心思,但也知道该告辞了。
既然见到了宝姐姐,就算不虚此行了,再想要套别的近乎,却是难了。
薛姨妈听见贾琏要走,忙收敛情绪,道:“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得吃了午饭再去吧。”
这也只是客套话,贾琏自然不会听不懂,因此推辞了。
薛姨妈挽留再三,果然还是依了,母女二人送到厅门口,看着贾琏在管家媳妇们的引领下出了穿堂而去,才转身回屋。
宝钗将母亲扶着矮炕上继续坐了,又亲自端了茶碗过来。
薛姨妈喝了一口润润喉,然后道:“难怪你姨妈说,他是于世务上好机变的人,如今他们家里家外的事,都是他和凤丫头两个在打理,今日一见,果然不差。
按理说我也不是个嘴笨的,方才与他谈起话来,却要加十二分的留心,生怕哪里就说错了,落了下乘。”
宝钗笑道:“妈也说的可笑了,您身为长辈,难道还与他攀比谈吐见识不成?”
薛姨妈叹道:“你父亲去的早,你哥哥是个没笼头的马,这家里家外这么多的事,哪一样不是我替他们操心?到底我只是个妇道人家,许多事都不如他们爷们家办起来方便省心,家里的事还好,有你帮我料理一些,我还轻松不少。
但像方才那般,接待宾客,款待亲友,就感觉力不从心了。”
说的宝钗也沉默下来,这正是他们家的现状和艰难之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薛姨妈也不想太抱怨,很快就转回话题上来。
“说来也奇,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跟着你们父亲到京城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我也不大留意,不曾想十来年不见,竟出落的这般好了。
况且我又隐隐听人说,他是个不大上进的孩子,在家里也是安富尊荣的。如今亲眼见了他,倒又觉得,他比世上万般人还要强些。我瞧着南京城里那些人人称赞的大家子弟,也难有在容貌气质、言谈礼仪方面更胜过他的了,怎么就没人替他宣扬名声?
以至于我之前也以为他只是个一般公子哥,所以就没想着定要见的。”
薛姨妈其实已经是嘴下留情了,实际上按她听得的传言,她原本的脑子里,贾琏就是个国公府出来的纨绔子弟,大概,可能就和她的蟠儿差不多。
毕竟在她心里,儿子虽然爱玩些,不听话一些,也没什么大的缺点……
宝钗想了想,道:“母亲隔了这么多年才只见过他一面,就谈为人尚早了些。
空穴不来风,那些人既那般传言,想必总有一定的道理。”
宝钗却不为表象所迷惑,虽然贾琏给她的第一印象也不错,但是她却不认为那一定就是贾琏的本来面貌。
世上会伪装的人多了去了,他又只这么来拜访一次,只要有所准备,要表现好些,实则不难。
不过,至少比哥哥那样,见谁都不知分寸,悄无声息的就把人得罪完了他还不知道的好!
……
贾琏可不知道,他没有在薛宝钗的心里留下多大的印象,倒是给了薛姨妈极大的好感。
出了薛家之后,正准备再去闹市逛逛,挑选些新鲜、奇特的礼物。
对于扭转自己的名声,贾琏是认真的。所以出一趟远门,给家里人带些“土特产”聊表心意,也是很有必要的。
还没有走,就看见王胜骑着马快速赶来,刚近前就大声道:“二爷,你要找的人,我们找到了!”
贾琏一听,神色顿时一喜:“在何处?”
“已经带到府里看管起来了!”
贾琏也不顾去逛街了,立马命调转马车回府。
许是看出贾琏的急切,赶马的车夫也比平时快了许多,不想就遇到了麻烦。
“滚开,哪来的臭道士!”
贾琏只觉得马车急停,他在里面都差点没坐稳,又听见王胜等人的喝骂,便掀开车帘问:“发生了何事?”
王胜上来道:“回二爷,一个臭道士摔到了街上,挡住了去路。”
不用他说,贾琏也已经看见,前面一个街边摊位上,似乎发生了争执。
几个人揪着一个“仙风道骨”的人,动手动脚,口里说着些什么“恶道士、谋财害命”、“什么灵丹,分明是毒丹”之类的话。
贾琏本来不欲多管,放下帘子准备走人,眼角忽然瞥见那摊位旁布幡上的字,又掀开了车帘。
只见那歪斜的算命幡上,倒是用黑墨写了几个颇有格调的大字:
一气道丹!
地上也还有一张布幡,上面也有字,只是扑在地上,看不齐全,只能大概判断写的是:除邪驱祟,固本培元,包治百病。
贾琏便令马车上前,在那老道士脸上都挨了几拳之后,方呵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揪住老道士不放的三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地主豪强,因此在看见贾琏一行之后,态度都不恶劣,只是瞪着那道士恶狠狠的道:“这个老道士,害了我三大爷的性命,我三大爷才五十多岁,只是病重,我们也是听人说他的丹药包治百病,所以才找他去治病,谁知吃了他的丹药之后,只不到三日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就是他害死了我们三大爷!”
“胡说,他分明就只剩一口气了,要不是贫道的丹药,他岂能再多活这三天?当日可是那么多人看见的,他吃了我的丹药,立马就好转过来,只不过他终归阳寿已尽,非人力可以挽回!罢罢罢,你们不过是想要回银子罢了,给了你们便是……”
许是被打的疼了,老道士也不再坚持,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扔给了为首那汉子。
贾琏也道:“既事关人命,何不去衙门报官分辨?在此聚众闹事,还殴打他人,岂不知这已经触犯了大魏律法!”
那三人听见贾琏这么说,顿时缩了缩脖子,告饶了一声,又骂了那老道士几句,竟就这么走了。
到了此时,便不是这街坊四邻的,也洞悉了内中缘由,嗤笑一声各自散去。
老道士揉了红肿的脸,扶起自己的吃饭家伙,见贾琏还不走,立马堆上笑容来:“这位贵人是要算命还是治病?看在贵人方才仗义相救,不论算命还是治病,一律八折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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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笑了笑,看着他那摆满了桌面的瓶瓶罐罐,好奇的问道:“这一气道丹是为何物?”
老道士一听有戏,立马眉飞色舞的介绍道:“这一气道丹,可是贫道费尽毕生心血炼制出来的,乃是贫道不传之绝密……”
老道士立马将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熟练的不能再熟练的台词说来。
贾琏当然没有兴趣听他漫天胡吹,直接问:“这丹你卖多少钱?”
“诚惠,一两银子一枚。”老道士笑眯眯的说着,旁边的昭儿等人都惊了。
“一两银子一枚,你怎么不去抢?二爷,别理他,这肯定是骗子!”
昭儿等人的话自然惹得老道士不满,立马分辩起来。
贾琏笑道:“正好我近来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便买一枚试试无妨。”
说着,让昭儿给银子。
昭儿虽然不愿,也无法,只能乖乖掏银子来。
老道士立马脸都笑花了起来,赶忙奉送上一枚精致木盒装着的丹药,并问道:“贵人若是觉得身上不好,尽可以多买几枚去备着,贫道保管贵人用了之后,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贾琏也不打开瞧看,直接将丹药收了笑道:“先不用,等我试过了有效再来找老神仙。”
说着放下车帘,命令启程。
老道士虽然遗憾,但是很快又高兴起来。
以贾琏的年轻,吃了他的丹药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会说好。到时候,肯定会派人再来买的,看来回去之后,得多备些丹药,不然要是错失了机会可就罪过了。
老道士只想着遇到大方的贵人,谋算着如何才能忽悠好这个金主,却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盯上,只怕再也逃不出别人的手掌心了。
第36章 香菱下落
回到老宅,贾琏立马就让将人带过来见他。
不一会,果然就见王胜等人押着一个瘦小的男子过来,他神色惊慌,还不等见到正主,便已经开口求饶起来。
“各位老爷饶命啊,小的只是衙门里一个小喽啰,各位老爷有何吩咐尽管道来,小人绝不敢推辞……”
孙再人心里十分后悔。
他是应天府衙门下的一个差役,却不是抓人的那种,只是负责衙门内站岗。
几天之前,他就发现有一伙人在找什么“苏州来的小和尚”,当时他就猜测,莫非不会找他的?
但是他一个以前在小庙里当小和尚,后来流浪江南诸地,好不容易在南京城安了家,还谋进了应天府当了差役,如此卑贱的一个人,能值得什么人来打听他的下落呢?
心想自己前些年为了活命,很是干过几件偷鸡摸狗的事,心下惧怕,就不敢让人知道他就是苏州人,还真当过和尚。
只是那伙人似乎颇有来历,连衙门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几次三番的来找人,他更不敢冒头了。
还是后来听别的伙计们说,那些人是受了一个叫做“雨村大人”的命令来找他的,他立马就坐不住了。
贾雨村,此人他当然知道,当年此人尚且还是落魄举子之时,就在他们的庙里寄居。
他虽做了和尚,却生的有几分聪明见地,情知似贾雨村这等有功名的文士儒生落魄只是一时,所以十分尊敬,并自甘充作杂役,对贾雨村多有服侍照应。
后来他们那庙被一把大火烧去,他们一班和尚再无处安身,只得各寻门路。
也曾听闻贾雨村果然得中金榜,本有心投效,一则不知具体下落,二则自身卑贱,恐对方不会接纳,这才作罢。
如今时隔多年,忽闻得贵人找寻,自然难耐心中的念想。难道贾大人忆及当年的情谊,想要回报一番?
因此再三观察觉得那帮人确实没有恶意之后,终于主动暴露了身份。
谁知,得知他就是苏州小和尚,那原本友好的壮汉,忽然变了颜色,大喝一声“就是你小子了,让我们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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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把将他制住,绑到马上就带走了。
天可怜见,以前只看见伙计们出去抓人,何曾想到自己身为官差,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给绑走?
后来看到绑自己的一伙人,居然来到传言中的公侯街,他趴在马上仰头一看“荣国府”几个大字,又见他们果然带着他从角门进了去,心里顿时凉透了半边天。
完了完了,原想着自己被绑走的时候有人看见,衙门会来救他,现在是彻底没希望了……
被关在那黑屋子里想了半天,他都没有想明白,他究竟何德何能,能够得罪了堂堂国公府的人,让对方这般千方百计的要抓他!
“老实点!”
被人粗暴的推进了比他们府衙大堂还要豪华太多的大厅,跪在地上抬头望了一眼。果然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个丰神俊逸、仪态不凡的贵人,正皱着眉头瞧他。
“大老爷饶命啊,小人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大老爷,恳求大老爷饶恕……”
手被绑着,他也只能不断的以头杵地求饶了。
贾琏看见他这样,摇了摇头,知道是王胜等人会错了意,把人给吓着了。
“松开他吧。”
贾琏吩咐道。
他之所以皱眉,并不是不满,只是眼前的人,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哪是一个小沙弥,分明一个精瘦中年衙差,与和尚没有半点相干的样子。
为了验证是不是找错了人,贾琏直接问道:“你可知道葫芦庙?”
听到贾琏问话,刚刚被解开双手正不停道谢的孙再人立马再无半分随机应变的心思。
对方连葫芦庙都知道了,可见是把他查了个透彻!
“回禀老爷,小人知道葫芦庙,原本就在苏州十里街。不敢欺瞒老爷,小人以前,就是葫芦庙的人,后来葫芦庙被一把大火烧没了,小人不得已,才续了头发做了这个……”
听见这话,贾琏顿时放心下来,总算找到人了。
他还要送黛玉回京,不可能为了香菱的事在南京驻留太久,王胜等要是再找不到人,他都忍不住要亲自去找应天知府,让他调卷宗查人了……
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容易落人口实,他毕竟出身勋贵之家,不好与地方行政衙门有太大的来往。
“你且起来吧。”
“多谢大老爷……”
孙再人从贾琏的态度中,意识到情况似乎没那么糟糕,畏畏缩缩的起来,也不敢直视贾琏,只是道:“不知大老爷召小人到此有何事?大老爷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琏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问:“你可知道甄英莲?”
贾琏问出这句话之时,眼神变得严厉,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
孙再人被吓得后退一步,哆哆嗦嗦的道:“小人…小人知道,英莲小姐就是葫芦庙旁甄老爷的闺女,听说她被拐子给拐走了……”
贾琏看他有些言犹未尽,心下更喜,趁势道:“那你可知道她现在在哪?本官受友人之托寻找她的下落,你要是知道她的信息,仔细说来,本官重重有赏!”
他身上有着同知职衔,可以自称本官,他知道,这也是对这些低层差役最有威慑力的身份。
孙再人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禀大老爷,小人似乎还真知道英莲小姐的下落……”
“既知道还不快说,啰嗦什么?”旁边的王胜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二爷问话你小子乖乖答就是了,支支吾吾的作甚?
孙再人便不敢再犹豫,结结巴巴的道:“上月,我家来了一个人,想要租我家的房子,我原本不想租给他的,后来我却租给他了……原因是,我看见他家女儿,额头上有一块胭脂记……
大人不知道,小人在葫芦庙时,是见过那英莲小姐的,英莲小姐的额头上,就有一米粒大小的胭脂记,听说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旁的人是再难有这个的!
所以我就疑心,莫非天缘凑巧,那人就是英莲小姐不曾……”
孙再人说着,自己也觉得事情有些太凑巧,凑巧到有些诡异!
哪里有人要找甄家小姐,就找到他的头上?哪里他还就刚好有甄家小姐的信息?
那女儿要真是英莲小姐,那带着她的那人,必是拐子了,他哪里就那般凑巧,刚好要来找我租房子?哪里又知道,我刚好认得英莲小姐?
心里一连串的疑问却不敢随便问,他今天已经经历了好多不合理的事情了。
就比如他被抓到这里,就十分不合常理。他立志还俗之后,可就极少与人提及过他以前的事,并且还给自己取了个“再人”的名字,意思就是再世为人!
就这般,这位荣国府的公子爷,还能把他揪出来,究竟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找他,又如何能够这般巧的找到他。
贾琏长长呼了一口气,香菱真让这小沙弥给遇上了,事情就好办了。
他先前还担心,就算找到了这小和尚,万一其还没遇到香菱,那他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此时此刻,别的也不用再多问,贾琏直接站起来。
“走吧,带我去见人!”
第37章 平生遭际实堪伤
南仁街,落乡巷,这里是石头城内最普通不过的一处街巷。周围住的,也多是平民百姓。
孙再人已经确定贾琏不会对他不利,自然是极力的想要巴结讨好。
他将贾琏等带到一处荒僻的院门之前,恭恭敬敬道:“公子爷,就是这里了。”
贾琏下得马来,瞧了一眼,这里四面清幽,倒是个不错的住所。
“这是你家?”
“回爷的话,小人住在隔壁,当初买下这房子的时候,觉得太宽敞了,我们一家三口也住不了,就隔开了一部分,另外开了门,准备租出去,也能赚些油米钱。”
孙再人的话,倒是令贾琏有了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看起来,这小沙弥在南京城还混得不错,不但买了大房子,听他意思,还娶了妻生了子!
要知道对方之前还是个无根浮萍一般的小和尚,不得已下山还俗,不过数年时间,已经在大城市里安了家,过上了幸福的人生。
这可比那些出身不凡的人取得成就难多了,可见其是个聪明会专营的人。
可惜,最终还是败在了贾雨村的手里,被贾雨村充了军。
由此可见,贾雨村还真不愧是红楼第一瘟神!每一个原本好好的人,遇到了他,特别是还帮过他的,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
甄士隐,林如海,贾政、王子腾,小沙弥……
想到这里,贾琏都不由暗生了警惕!
林如海交给自己的那封推荐信,到底要不要帮他递到贾政的手里……
孙再人可不知道他居然被贵人高看了一眼,他上前敲了敲门。
“谁……?”
里面传来一道细细的女孩声音。
贾琏见那院门原本就没关,挥退了孙再人,上前轻轻推开。
一个半大的清冷小院,一眼看去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门槛下,一个十一二岁的,穿着单薄的小女孩,坐在木质脚盆之前,搓洗着衣服。
她抬头看见贾琏等人,立马露出些紧张的神情,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弱弱的问道:“你们找谁?我爹有事出去了……”
贾琏默默的走进去,看着眼前这个怯弱的女孩。
清瘦的面庞也掩盖不了标致的容貌,洁白的眉间,一颗不大的粉红色的胭脂记,赫然当中。
只一眼,贾琏就确定,这定是香菱无疑了。就是那个十二钗副册排在第一位的女子,也是副册中唯一一个有判词的女孩。
“根茎荷花一段香,平生遭际实堪伤。
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这预示了她命运的诗,只是简单读来,就令人心疼。
贾琏走到她的面前,用手轻轻的伸到面前的木盆中,刺骨的冰凉袭来,令他反射性的收回了手。
时已入冬,在寒冰一般的冷水中搓洗衣裳,难怪令她的十根小手指头都冻得通红!
孙再人看出贾琏有些愤怒了,连忙做出义愤之色:“这都是那拐子干的!自己没本事只知道吃酒,所以就让她帮左邻右舍的人洗衣裳挣钱,又舍不得买柴火,所以到了这个天,也只准她用凉水。”
说完,孙再人又对有些紧张的香菱道:“英莲小姐,你别怕,这位大人是来救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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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孙再人的话,香菱更加忐忑了,缩着身子抱着腿,一言不发。
见状孙再人便对贾琏摇头道:“公子爷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拐子,都是那好吃懒做的,专拐幼女,养到十二三岁,再卖给别人做妾,通常都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那拐子怕暴露,通常都要先将她们从小给打骂怕的,所以她们对外人都只敢说拐子是她们亲爹。
想必英莲小姐也是如此。
小人先时也只是怀疑,所以趁那拐子不在家的时候,曾经过来偷偷问过英莲小姐,她却不肯说实话,我若是逼问,她除了哭,就只说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所以……
所以小人也作不实,才暂时没有报官。”
孙再人有些小心的瞧了贾琏一眼,生怕贾琏追究他的责任。
其实那拐子并不是上个月来的,而是早在半年之前就租了他的房子,他对于拐子的情况,早就摸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他自己都身世坎坷,并无侠肝义胆之心,所以哪怕看出这个女孩是甄英莲,他也没想过多管闲事。
拐子通常都是亡命之徒不是好惹的,再说,举报了拐子,就算不被报复,也就没有人租他家房子了,何必呢!
贾琏瞥了小沙弥一眼,并没有与他计较。
连贾雨村这个三品应天府尹都不管,这小沙弥又没有受过甄家大恩惠,那他有何道理谴责小沙弥的冷漠?
况且以小沙弥的能力,先不说能不能救下香菱,就算救下了,只怕也无法妥善安置。
他还得感谢他,若不是小沙弥,他肯定不能这般轻易的找到香菱,而一旦香菱再落到薛蟠的手里,结局难以更改。
因转过头,看着香菱道:“英莲,你还记得你爹,你母亲吗?”
香菱只把双腿抱得更近。
贾琏皱了皱眉,继续温和的问:“那你还记得娇杏吗?”
娇杏是香菱母亲的贴身丫鬟,从小陪着香菱玩的人。
香菱浑身一抖,抬起头望了贾琏一眼,随后还是摇摇头。
贾琏却已经懂了,回过头,问小沙弥道:“你知道那拐子去了哪儿吗?”
“多半在附近的酒馆吃酒……”
“赵胜、冯飞,你们两个跟着他,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看起来,香菱应该是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些印象,只是因为害怕,一个字也不敢向外透漏。
想来,只有等她亲眼看到拐子被人收拾了,才有可能令她开口说话。
待赵胜等人离去之后,贾琏见和香菱搭不上话,为了不吓着她,便到外面候了。
小沙弥果然对那拐子的路数极清,不过顿饭的功夫,就合着赵胜等人将拐子给扭了回来。
“爹~~”
听见拐子的叫骂声,香菱呆呆的走到院门口,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里的动静,也惹得街坊四邻出来观望。
拐子见状,放声叫嚷起来:“天呐,快来看啊,杀人啦,有恶霸强抢民女了!!”
“闭嘴!”
赵胜是个暴脾气,闻言一个大嘴巴子,抽的那拐子直翻白眼。
贾琏翻身上马,对周围的人抱拳一礼:“此人乃是专拐幼女的拐子,实属丧尽天良之辈,本官这便准备拿他去衙门,请府尹大人定夺。”
贾琏的话,明显比拐子的可信多了,哪有强抢民女还敢主动上公堂的。
一时纷纷议论:“是啊是啊,早看出他不是好东西,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知道打骂女儿,让她女儿干活。我原就说不是亲生的吧,呸,原来是丧天良的拐子!”
“什么亲生的,一看那模样就知道不是了啊。那闺女生的那样标致齐整,肯定是他从大户人家拐来的,可恨的拐子,这一下就让人家骨肉分离、人离家散的。
所以我劝你们,你们家里有女儿的,也得小心些,谨防遇到这样的人呢!”
有人议论,也有人喝彩。
贾琏就不再理会那拐子,打马上前,然后对香菱道:“上来吧,我们去请青天大老爷替你做主……”
香菱早到了懂人事的年纪,或许害怕陌生人,但是对于有着青天大老爷之称的地方父母官,应该是和普通人一般,有着一些天然的信任。
要不然,贾琏才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将拐子打个半死,送到应天府就完事了。
香菱还是不敢,旁边的叔叔婶婶阿娘们就忍不住了,纷纷道:“闺女,你就跟着这位大人去吧,相信这位大人和府尹大老爷,一定能够为你做主的。”
耳边全是这样的话,又看了一眼在王胜手里,毫无反抗之力,只是拼命哀嚎的“爹”,终于默默的点点头。
贾琏见状,俯下身,牵着香菱的手,双手一个用劲,就将她抱上了马。
然后贾琏就对周围的人道:“各位乡亲,拐子拐卖幼女,丧尽天良,恳请各位乡亲与我一道前往府衙,请府尹大人,将此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好,就该如此~!”
“这位大人果然侠肝义胆!”
贾琏这话一说,周围的人再无丝毫疑虑,纷纷义愤填膺,很多都自愿跟在了贾琏等人身后。
各家门户,很多都是有女儿的,谁又忍心自己的女儿被这些拐子拐去打骂、卖钱?
只是轻轻带入,心中的痛恨就无法言表,都想要去看看这拐子的下场。
第38章 收沙弥
他堂堂国公府的公子,和一个拐子对簿公堂,结局是毫无悬念的。
哪怕,贾琏等人本身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哪怕香菱到最后,也只模糊不清的说了一点点的证词,都足以将拐子的罪名定死。
择日问斩。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得知这个结局,都是拍手叫好。
在这个时代,定一个罪犯的生死,就是这么简单!
无所谓公正,律法,是时代的产物,在这个遍地文盲的社会,只有严刑峻法,才能震慑人心。
大堂之上,已经吓得尿裤子的拐子被衙差们拖了下去。
府尹看着堂下还站着的孤零零的女孩,对贾琏道:“贾大人,此案虽破,拐子也被本府收监,然这女孩总归是外地拐来的,本府却不知该如何安置才好。”
贾琏拱手道:“此事不劳大人费心,在下与甄老爷是旧交,甄老爷托我替他寻找遗孤之后,便出家云游去了,所以这安置之事,自是交给在下便可。”
府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
到了应天府之外,贾琏回头看见小沙弥还在,便问:“你还跟着我们作甚?”
孙再人立马露出一个笑脸:“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神威在世,目光如炬,惩恶除奸。方才我们府尹大人还嘱托我,让小人代他谢过大人,帮助本府破了这桩冤案,还叫小人问问大人可有空闲,我们府尹,还想略备薄酒,请大人过府一叙……”
贾琏一听就知道这府尹的意思,方才在公堂上,不好表露,这事后,还想结交一番。
应天府尹可不是小官了,位居三品,若是能再往前一步,不是地方督抚,便是中央六部。
但还是那句话,以他的身份,不好过于结交这种非亲非故的地方外官,否则被人捅到京城,或许也是个麻烦。
因此笑道:“府尹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此行到南京,实属仓促,不敢太过停留,所以只能辜负府尹大人的美意,请恕不敬之罪了。待将来府尹大人到了京城,如若不嫌肯至鄙府一聚,在下必定扫榻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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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小沙弥再次上前,“大人的话小人一定向我们大人带到……小人也不敢多耽误大人的时间,只是还有一件事……”
孙再人看向跟在贾琏身后,亦步亦趋的香菱一眼,道:“如今那拐子已经伏法,甄小姐想必也不会再回小人家那破院子里了,只是里面必然还有些甄小姐的旧物,不知是大人派人去收拾,还是让小人收拾了,给大人送到府上?”
贾琏倒是忘了这一茬,有心想说让小沙弥自行处置便是,香菱跟了他,自然缺什么给置办什么,不再需要以前的东西。
转念一想,香菱从小遭拐,拐子对她自是极差,其或许思念父母亲人,或许有些童年旧物慰藉童心,也未可知。看香菱的样子,此刻只怕心中正是彷徨,对未来无所展望,倒是不该替她做主断了旧念。
“你回头让你女人将她的东西收拾了,送到荣国府便是。”
贾琏说着,不再理会小沙弥,翻身上马之后,就对跟到马下,看着眼前的大家伙有些害怕的香菱伸出手来。
香菱几乎没有犹豫,就把小手搭上,十分配合的让贾琏将她拉上去。
她是畏惧外面的世界的。现在的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跟着眼前这个,一直对她释放着善意的公子爷,一步也不敢丢,因为她知道,一旦跟丢了,她就再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会比以前跟着假爹爹的时候还要可怜。
贾琏将香菱抱在怀里,透过她身上单薄的粗布麻衣,感受着里面冰凉的肌肤,微微一叹,低头道:“走吧,我们去买衣裳,厚厚的,暖暖的衣裳。”
……
带着香菱在南京城内逛了一个下午,除了给香菱买衣服、鞋子、首饰,贾琏也没忘记给黛玉和家里的三春姐妹等买一些她们或许喜欢的东西。
黄昏之时,贾琏等人刚回府,就见小沙弥换了常服,抱着个包裹,独自在府门前转悠。
看见贾琏等人发现他,忙上前来请安。
贾琏坐在马上,皱眉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人尊大人的吩咐,将甄小姐的旧物给送来。”
孙再人将包裹送上,贾琏就让昭儿接了。
看小沙弥搓手搓脚的站在原地,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样子,贾琏心下就明白了。
难怪他甘愿站在这里,也不直接把东西投递进府,原来是想要再见见自己。
贾琏因思索着这小沙弥人也机灵,又这般殷勤,倒也不防结个善缘。
“还没问,你叫什么?”
“小的姓孙,名再人。”
一听贾琏终于想起问他的名字,孙再人立马高兴起来,不断的点头哈腰。
贾琏笑了笑,道:“我知你心中有许多疑惑,我也告诉你,我能找到你,自有我的手段,你也不必细问。”
孙再人见被猜中了心事,立马弯腰道:“小人不敢。”
听出贾琏的话中不会与自己细说的意思,小沙弥尽管心中遗憾,也不敢再打扰,就准备告辞。
“不过这次你既然帮了我的忙,我也说过我会酬谢你,自然不会食言。”
孙再人立马笑道:“大人说笑了,能够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是小人的荣幸,岂敢索要报酬?再说,小人与甄老爷也算旧识,以前也承蒙关照,如今能够为救出甄小姐尽到一份绵薄之力,也算是小人报了恩了。”
说着,他瞧了一眼已经新罩了一件毛绒大氅,却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坐在贾琏怀里的香菱,心下暗道:这下,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贾琏将孙再人上下瞧了一遍,笑道:“你如今也算是在南京城扎稳了根基,将来更上一层楼,也未可知,我在此先恭喜你了。”
“小人不敢缪承大人赞誉……”
“只是此一二年间,你却还有一劫,彼时若不能安稳度过,只怕难免饱受边寒之苦。”
孙再人脸上的笑容还挂着,一时都僵住了,若非对面是贵人,他都要开口啐人了,他娘的会不会说话?
忽然又想其此前种种之事,似乎贾琏身上当真不能以常理揣测,仿佛真有先见之明。
自己与他无恩怨,以他的身份,未必故意诓骗于我。
想通这一点,立马更恭敬了,“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天机未可泄露。我只告诉你,届时你若投门无路,不防至京中荣国府来寻我。”
只要贾雨村这次复了官职,只要他还是调任应天知府,就算没有薛蟠一案,这孙再人的命运就避免不了。
贾雨村这样的人,岂会容忍一个看见过自己最落魄模样的卑贱之人待在他的身边?
收拾他,不过是早晚之事。
至于让孙再人去寻他,一则算是酬报他今日帮忙,二来,他见这小沙弥是个人才。
别的不说,单凭他能够在贾雨村上任之前,替贾雨村将薛蟠案的前后因果全部理清,还能将四大家族的根底全部摸透,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办到的。
若他真心来投,贾琏倒是愿意收入麾下。
正好,他身边还缺少得力的人,唯有的几个,也都是家里的奴才。既是家里的人,多少就会受贾赦、贾政等人的影响,所以,他正需要一些外面的人替他效力。
贾琏一时起了收服之心,却不知道正中孙再人下怀。
他虽然出身卑微,却并不甘平凡!
他早已意识到,认识贾琏,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大机缘。否则,他一个小小衙差,今日何德何能,能够让府尹大人亲自与他交待话语?
他进应天府两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和府尹大人说上话呢,原因只是因为府尹大人看见他居然认识京中荣国府的嫡长孙贾琏!
所以,他才甘愿顶着寒风,也要在这国公府门前等候,就是为了再和贾琏见上个一面,寻找机会。
这不,果然机会来了!
他当即跪下,对着贾琏就磕了头,笑道:“既然大人说小人将来必有一劫,小人是深信不疑的。如今大人又这么说,小人岂有不顺着杆子往上爬的道理?
也不用等将来了,只要大人愿意,小人立马立誓追随大人左右,终生听候大人的差遣!
想必以大人之威,小人只要能够跟在大人身边,定能化去小人身上这微不足道的劫难!”
“你这小子忒滑头了,你把我家二爷当什么了,给你消灾去难的和尚道士?”见贾琏和一个小衙差说的有来有回,赵胜等人本就嫉妒的很,此时见孙再人如此不要脸,自然出言嘲讽。
贾琏也很意外,“现在?你确定?”
贾琏可是知道,这小子好不容易在南京城站稳了根基,有了房子、老婆孩子还有稳定的工作。
这么放得下,都不考虑一下就决定要跟着他进京?
“我可告诉你,你现在跟我到了京城,可不一定能够受到什么重用,未必比你在应天府过的舒坦。”
要说心内没一点担心是假的,但是孙再人却深知不能表露出一点来,他当断则断的笑道:
“在这应天府舒坦是舒坦了,但是却没什么前途,一辈子也就是个为人瞧不起的胥吏。
如今难得大人开恩愿意收留小人,小人难道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待大人将来雄飞高举之时,小的们自然也水涨船高,跟着大人享荣华富贵了。”
一旦做了胥吏,虽然可以混得温饱,但是自己及子孙三代皆不准参加科考,也就是说三代之内都没有机会翻身。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孙再人早有心思摆脱这个身份,另谋出处。
孙再人这般果断,再次令贾琏刮目,这样的人,将来或许有大用。
因此笑道:“好,既如此,你从今以后便跟着我吧。不过我见你在这边也是拖家带口的,如此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安排这边的事情,三个月后,你去京中找我。”
“多谢大人……”
……
第39章 宽解香菱
在老宅看房子的,大多都是成家了的下人。
男人们看管外头,各家媳妇儿们,就负责照看内院。
所以,这边是没有丫鬟的。
贾琏来了之后,也没有作威作福,一切生活方面的事,都是从简。
不过今晚的晚饭,他还是一早就让厨房多准备几道菜,然后摆到饭厅。
“二爷尝尝这道桂花鸭,还有这道松鼠鱼,这可都是咱们老金陵的名菜。”
金彩知道贾琏是快要走了,所以虽然贾琏没有专程吩咐,他还是特意安排上了好几道金陵名菜,供贾琏享用。
贾琏各自都尝了一口,点点头,然后却放下了筷子,看着边上小心服侍的金彩道:“金管家有多久没有看见过鸳鸯了?”
金彩岂能不关心自己的宝贝女儿,他更知道,他能坐稳这个总管的位置,都多亏了女儿在贾母面前得力。因此听见贾琏的话,顿时露出怀念之色:“奴才上一次看见她,还是三年前回京的时候……敢问二爷,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服侍老太太可还用心,有没有惹老太太不高兴……”
贾琏:“这些金管家倒不用担心,鸳鸯把老太太服侍的很好,家里所有的丫鬟里面,老太太最疼的也就是她了,连老爷、太太,都多有仰仗,金管家可是生了个好女儿。”
“岂敢岂敢,二爷谬赞了,能够服侍老太太,是她的福气……”
金彩一边谦虚,一边却笑的合不拢嘴。
贾琏并没有拆穿他,继续道:“你们若是想念女儿,回去不妨写了家书,我帮你们带回去给她。”
金彩岂料到贾琏这么说,书信倒是小事,贾琏身为主子愿意给他们带信,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因此当即跪下大礼叩谢。
贾琏让他起来。
鸳鸯自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如今看她爹娘,倒也大致不差。
虽然犯了错,但是,却也将老宅子看管的很好,而且,没有让闲杂人等租住进来。
贾琏自然乐得给他们恩典。
让金彩等男仆下去了之后,不一会儿,金彩媳妇也带着香菱过来。
香菱刚一出现在饭厅,贾琏顿时就被吸引住了目光。
只因此时的香菱,已经与先前大变了模样。不但换上了先前他给她买的新衣,就连头上的发式,也重新梳理了一遍,显然是洗了澡之后,管家媳妇们给她安排的。
以致于,现在的她,完完全全的褪去野丫头的气息,整个人,果然流露出几分与黛玉的相似之处来。又因比黛玉大上几岁,身段自比黛玉展开不少,那羞花闭月的美态,真是无可挑剔。
她还有些怕生,看见贾琏下意识的想往他这边走,但是在看见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之时,又不敢走近。
金彩媳妇看见贾琏的反应,心中越发笃定香菱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因此扶着她上前,笑道:“二爷瞧瞧,这丫头给我们打扮一番之下,活像是变了一个人!这模样,说是那大户人家的千金万金小姐,只怕也不为过啊。”
贾琏笑了起来,本来香菱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家小姐,只是因为下人的一个疏忽,才至于落了难。
招招手,让香菱过来,然后让她坐上来吃饭。
香菱瞧了瞧桌子,又瞧了瞧周围的女仆们,摇摇头。
贾琏再三相劝,香菱还是不肯上桌。
金彩媳妇就叹道:“二爷就不要为难她了,这丫头可怜见的,那样小的时候就被拐子拐了去,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遭了多少罪,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二爷虽然疼她,执意如此,只怕吓着她呢。
不如,还是让奴婢带她下去吃饭吧。”
贾琏还在想金彩媳妇的话对不对,却见香菱忽然退开两步,对着他就跪下磕头,哭着央求道:“求二爷不要赶我走,我愿当牛做马,一辈子服侍二爷,请二爷不要赶我走……”
听她这般说,贾琏才终于明白。
原来她是以为自己要送她离开。
想来她虽然性格内向,不肯开口说话,但是心内却很明白。
这样的家里,只有主子才有资格上主桌吃饭,她想要一直待在贾琏的身边,只有做丫鬟,做奴婢。而很显然,丫鬟和奴婢,都是不可能与主子爷同桌吃饭的,所以她才不肯。
贾琏也略有些迟疑,虽说他也想要香菱一直跟着他,但是跟着他,必须有名分。
以香菱现在的情况,纳她为妾的话,对她而言只怕不是好事,她抗不住其中的压力,特别是王熙凤。
若只让她做个丫鬟,贾琏又觉得委屈了她,有些不忍心。
至于送她回家……
若说甄家尚在,也不是不行,就当纯粹的做一件善事,让香菱一家团聚。
但是他却知道,甄家早就毁了。香菱的父亲甄士隐也出家当道士去了,老母亲不知道还健在不健在,假如健在,或许也只有贾雨村知道在哪儿。
这一点倒是不难,回去找贾雨村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只是贾琏觉得,就算香菱之母还在人世,只她一个弱妇,只怕也难以承担起单独抚养香菱的职责。所以贾琏更多的,也是想打听到香菱母亲的所在,将她接过来与香菱团聚。
也就是说,不论是为他的私心,还是对香菱好,都是让她待在他的身边,由他来保护是最好的。
只是这名分问题……要不然,干脆收她做个义妹?
贾琏的迟疑,越发让香菱觉得贾琏是想要送她离开,她不知道贾琏要送她去哪,也不敢去想,她只是害怕。
她哭的更伤心了,不住的哀求。
金彩媳妇都伤感起来,劝道:“二爷不然就答应了她吧,怪可怜见的。”
在金彩媳妇的眼中,这种被人拐出来,离开了家乡的女孩子,要是记得家乡父母还好说,偏偏她之前就问过,香菱基本都记不得。
这种情况,也只有找个好人家收留了,才是唯一的归宿。
贾琏只是一愣神,就见到香菱都已经哭的泪人儿一般,这才弯腰将她扶起来,道:“你当真愿意一直跟着我,哪怕只做个丫鬟?”
香菱不住地点头,又道:“只要二爷不嫌弃,我愿意服侍二爷一辈子。”
到了香菱这个年纪,其实该懂的基本都懂,她也知道,那拐子也是要准备将她卖到大户人家去的,这段时间,其已经开始在打听人家了,只要价钱合适,就会将她卖了。
不论是做丫鬟还是做妾……大概是做妾的吧,香菱听那拐子骂她的时候说过,以她的模样,是要给别人做妾才不亏的,说不定能卖上好几百两银子呢!
好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钱。
这也就是那些拐子拐卖幼女的原因,只要拐到一个模样好的,给养上七八年,就是准赚不赔的买卖。
香菱虽然不觉得贾琏也会卖她,但是她却对外面的世界很陌生害怕,所以,她只想待在贾琏的身边。
贾琏便笑了起来,抱着她坐在凳子上,然后道:“就是要做丫鬟,也是明儿之后的事了,今天这顿时,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若是不吃,岂不是辜负了我的心意?”
见香菱有些发愣,金彩媳妇上前给她布置碗筷,并笑道:“姑娘还傻呢,二爷这是答应你了。既是咱们家里的丫头了,就得听二爷的话,他叫你吃,你就只管吃好了,不用怕。”
金彩媳妇早看出来了,以香菱的模样,将来一定是做妾的,要是再生个一儿半女,那地位更是不同。这姑娘一瞧就单纯的很,现在交好些,将来或许有好处也不一定。
听见金彩媳妇也这么说,香菱总算安稳的坐着了,只是却不动筷子。
金彩媳妇就主动给她布菜。
贾琏见了,吩咐道:“好了,留两个人这边伺候就是了,其他人都下去吧。”
于是,金彩媳妇只留了两个人在堂下伺候,带着其他人告退。
贾琏见香菱拿着筷子,仿若不知道该如何吃饭的样子,就主动夹了一小块鱼肉,伸到香菱的嘴边,让她张嘴。
香菱有些不安,但在贾琏的注视下,还是只能乖乖张开薄薄的嘴唇,含住贾琏递过来的鱼肉。
贾琏又复夹了另一道菜给她品尝,之后方道:“你要是安心我一直喂你,你只管不动手好了。”
香菱还以为贾琏在责备她,立马就要下去,幸好贾琏提前按住她,无奈的叹道:“傻丫头,我这是让你自己吃饭啊,不然,我们这顿饭只怕要吃到明儿早上了。”
香菱面颊红了起来,总算鼓起勇气,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碗,偷偷瞧了贾琏两眼,见他一片鼓励之色,这才低头,夹起之前金彩媳妇给她夹的鸭肉,咬了一口。
油脂四溢,浓浓的肉香,令她不自觉的眉头都舒展了。
贾琏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
花了半个时辰才吃完一顿饭,贾琏牵着香菱下了桌子,问边上的仆妇:“金彩家的给她安排的房间呢?”
“回禀二爷,就在二爷的屋里,金大娘叫我们把旁边的小隔间收拾了,说是方便她服侍二爷。”
贾琏刚住进来的时候,下面的人是安排了两个年轻的小媳妇来服侍他的。
虽然没有明言,贾琏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但是贾琏可是在平儿的注视下,在王熙凤肚皮上风流过的人,岂能将这些下人的老婆放在眼里,自然毫不留情面的都给撵到了外头去。
所以他那屋里,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金彩媳妇这样安排,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让别人将香菱先带回去,贾琏去外院,找张勇又练了一个时辰的拳脚才回去。
这老宅比林府方便多了,不但可以练长跑,还有专门的演武场。
由此可见,老宅比京中皇家敕造的国公府武道之风浓烈,也不知道是当时的皇帝特意没有给造演武场,还是当时的贾家人已经不需要了……
洗了个澡,走回屋,此时管事媳妇们已经将床铺都给收拾好了离去,只留下香菱一个人在屋里。
香菱已经得了不少管家媳妇们交给她的规矩,所以见贾琏进来,赶忙给贾琏倒了一杯茶。
贾琏喝了一口,看香菱还是有些生分,就拉着她坐在茶桌边上,温柔的说道:“从今以后,你就安心的跟着我,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的,有我在,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还有,平时多说说话,我喜欢听你说话。”
香菱害羞的点着头。
贾琏又道:“对了,我另给你起个名儿吧,以后就叫香菱,花香的香,荷叶菱花的菱,你觉得怎么样?”
香菱以前的名字,英莲,谐音应怜,贾琏觉得不太好,还是宝钗取的“香菱”二字既雅致又好听。
香菱立马就要拜下,口里道:“多谢二爷赐名,以后我就叫香菱。”
贾琏单手托起了她,“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给我跪,我又不是地主老财,差你一个小丫头跪我?”
说的香菱不好意思的笑了。
贾琏又喝了茶,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睡觉了吧。”
香菱脸红红的道:“我~我来服侍二爷安寝……”
贾琏看她那模样,笑了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她分明紧张却死死不语的反应中,将她抱到外间那小床上放了,给她盖了被子,最后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笑道:“等你什么时候真正学会了服侍人,再来给我安寝吧,现在,你只管自个儿乖乖睡觉。”
说完,转身将柜子上的蜡烛吹了,自己走回了里间。
什么服侍安寝,分明是想诱他犯罪,他可不上这个当。
第40章 皇帝训子
第二天,贾琏将最后两家世交府邸拜访过后,便收整行囊,于第三日启程回扬州。
两日之后,来到扬州城外,贾琏却并不进城,而是先去码头整备船只。
这一次回扬州,他就不准备再耽误时间,而是即时返京。
贾府派下来的船只共有两艘,都不是太大,贾琏计算了一下人员,发现略显拥挤,所以又吩咐再去租两艘小客船。
一艘单独给贾雨村,另一艘用来分散贾府人员,让大家行程舒适一些。
将船上的事情安排妥当,特别是检查黛玉起居的船舱无不当之处,贾琏便准备回去接黛玉。
至于香菱,就先放在船上了。小丫头身子弱,经不得长时间的颠簸,所以从南京回来,贾琏专程为她雇了一辆马车,也是因此,才多花了许多时间。
回到林府,贾琏就先来向林如海请辞。
“明儿就走,这么急?”林如海听贾琏说明日启程回京,有些惊讶。
“姑父要是还想多留林妹妹住一日,那后日再出发也使得。”
听贾琏这般说,林如海便看出贾琏是归京心切了,又一想贾琏这一趟下江南,前前后后也花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了,也就释然。
“罢了,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分别,既然你已决定明日返程,那就明日吧。”
林如海叹息着说道。贾琏等人这一去,将女儿也带走了,这一下,他这里,越发要冷清下来。
贾琏也看出林如海状态不是很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道:“姑父为朝廷署理盐政,自是责任重大,只是小侄还是想要劝劝姑父,切莫太过于操劳,一切还当以身子为重。
万一姑父操劳坏了身子,林妹妹又该有多伤心?所以姑父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林妹妹多想想才是。”
林如海自然也能看出贾琏的关心,且这份关心竟是难掩的真切,一时心中方感觉有些慰藉,便笑道:“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的身子我还是知道的,并没有那么糟。再者正如你所言‘*******’,我区区六尺之躯,又何足道哉。”
贾琏见林如海拿自己说过的话来回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他难道告诉林如海,你老没多少时间可活了,最多再有两年,就要去向阎王爷报道?
他一时没有回话,林如海反而笑了起来:“你出身名门,又正当年少,正该图谋为国家效力。在家署理家业,孝敬长辈,虽也重要,但终归不是大好男儿首当考虑的事。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此行回京之后,还该往仕途政务上多用些心思才好。”
林如海虽然觉得贾琏这样的人,只待在家里管家实属可惜,到底只是妻族的子侄,不好训教过甚,所以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
他也没有告诉贾琏,他已经在给皇帝的谢恩奏疏当中有意的提及了他,也算是他作为长辈力所能及的提携。
但是他也只是创造了一个可能存在的机会,究竟是否能够抓住,又是否能够奔出前程,还得看贾琏自己。
……
浩荡神京,巍巍紫禁。
帝宫深处,年近五十的宁康帝站立于宽大的龙案之后,持笔挥毫。
而在他面前,大殿内十步之外,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正畏畏缩缩的跪在那里,神色讪讪而不安。
“听说,你们在演武场外面斗鸡,你还把端王世子给打了?”
清谈淡都没有抬头的问询,越发令少年缩了缩肩,却不得不赶忙回道:“回禀父皇,不是儿臣先动的手,是他先骂的儿臣,儿臣一时气不过,才推了他两下,谁知道他耍无赖,就躺在地上打滚……”
“祖宗修建的演武场,原是专门给你们走马斗鸡用的。”宁康帝哼道。
见避重就轻的策略没有达成,少年彻底怂了下来,伏首道:“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上面一时没有了回应,就在少年抬眼去看的时候,又听宁康帝道:“我听说,你有一只暹罗国来的鸡,你还给他取名神威大将军,可有此事?”
“不过是随便取着玩的,当不得真……”
“好大的胆子!”
宁康帝面上总算露出怒容,单手落在案上,发出不轻的震响。
“我朝定鼎以来,有数人得封‘神威将军’封号,他们中,有的是开国功勋,有的是宿边名将,这些人,都是我大魏的有功之臣。如今,你将一畜生冠以此号,还纵容旁人四处宣扬,置这些人的颜面于何地,又置朝廷的颜面于何地?”
见宁康帝发怒,少年连忙辩解:“父皇息怒,儿臣并无折辱功臣之意,实是一时不查,儿臣回去之后便改。”
“不必了!”
宁康帝冷冷的一摆手,喝道:“戴权。”
“老奴在。”
“你领一班禁卫,去四皇子府上,亲眼看着将那畜生斩首。”
一听宁康帝要杀他的神威大将军,四皇子彻底急了,跪步上前讨饶求情,企图救自己的爱将一命。
只换来一声冷哼。
看着戴权已经退出了大殿,四皇子绝望的坐在地上。
“过来!”
四皇子依命上前,还是不敢直视宁康帝。
“回去之后,以此为题写一篇策论,三日后交给朕,下去吧。”
看着宁康帝递给自己一封御笔,四皇子也顾不得多想,赶忙接过来。
见宁康帝已经坐下不再有理会他的意思,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
离开大殿,四皇子有心想要赶紧回府,或许来得及救自家大将军一命,终究回头望了一眼威严的宫殿,放弃了这个可能会彻底激怒自家父皇的想法。
“又叫我写什么策论,明知道我最烦写这个了……”
嘴里嘟哝着,还是将皇帝给他的题目展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七个字:
*******。
什么意思?四皇子表示,自己不大看的明白。
……
茫茫的大运河上,两大两小四艘快船翻冰破浪一般的前行。
贾琏站在甲板上,看着宽阔的河面,感受着脚下的平稳,心里直道,果然还是坐船舒服。
上次从京城下扬州,哪怕他的装备齐全,大腿内侧也都差不多给他磨秃噜皮了。真要再让他来这么一次,他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
忽觉身边一阵暗香袭来,贾琏偏头瞧了一眼,果然是黛玉小美眉批了一件大氅走了出来。她的身后,是呆丫头雪雁。
贾琏微微一笑,转头继续欣赏沿岸的山水风光。
黛玉见贾琏不理她,微不可查的噘了噘嘴,站到贾琏身边,同样眺望远方。
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主动开口:“琏二哥哥怎么不在屋里教香菱写字了?”
“自身水平太差,不好意思误人子弟。”
“嘻。”
简短直白的话,令黛玉没忍住噗笑一声,然后急忙掩嘴,去看贾琏,怕他生气。
“不用忍着,想笑就笑吧。”
黛玉果然越发笑的灿烂些。
上次她难得去贾琏的屋里瞧他,正好就看见贾琏在教香菱认字。
香菱本是一个字也认不得的蒙童,论理以贾琏的水平如何也教得,偏偏她一眼就发现贾琏有个字写错了,少了几笔,这令贾琏十分没有面子,当即决定以后再也不当老师了。
所以,这也是她故意这么问,贾琏故意这么回应的缘故。
黛玉到底太过娇弱,江风又阴寒,一笑,又被一吹,顿时觉得喘气儿都费力了些,把小脸也憋红了。
贾琏见状,就回身将她胸口的大氅领子系的更紧些。
这本是十分寻常的举动,但是因为他比黛玉高很多,如今躬着身子,脸就贴着黛玉很近,加上他的手离黛玉的胸口更近,这两三下里,就令黛玉感觉羞臊不已,慌慌退了一步。
贾琏愣了愣,看着黛玉娇艳的如同小苹果一般的脸蛋,那娇羞的低头模样,一时只觉得上天果真不公,黛玉才这个年纪就有这般的美态,到了将来又如何?
难怪能够将集世间博爱情怀于大成的贾二宝都给慑服。
他转过了头,劝道:“妹妹既经不得风吹,就不要站在这里了,回屋休息去吧。”
但是显然黛玉有些小孩子脾气,贾琏要是不这么说,她兴许就回屋了,如今听贾琏这么说,倒像是她多么孱弱似的!
偏不走,复站在贾琏的身旁,问道:“琏二哥哥上回说了,要到京城的时候再告诉我,如今已经快要到了,二哥哥总该告诉我家里的姐妹们各自的性格喜好了吧。”
其实黛玉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她奉行的是,哪个人好,她就多亲近一些,反之,不亲近就罢了。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到了京城之后要巴结讨好何人,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贾府的三个姐妹。
再说,就算她要打听这些,其实尽可以问周瑞家的等人。
之所以只问贾琏,也是她与贾琏之间也只有这些话题可说罢了。
贾琏道:“好吧,你既然执意相问,我就简单与你说说好了。
先说你最小的四妹妹吧,名唤惜春,是个安静可爱的萌妹子。
还有你三妹妹,名唤探春,最是聪慧大方的人,和你的年纪也最为接近。
最后再来说你两个二姐姐。你大二姐姐,名唤迎春,为人最是温柔娴静,她呀,也是我的亲妹妹,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她。”
贾琏的话,令黛玉眉头都皱紧了,来不及回应贾琏对她的打趣,她好奇的问道:“你们家里不是只三个姐妹吗,四妹妹惜春,三妹妹探春,这已经是两个了,如何又有两个二姐姐?
你且说,另一个是谁?”
贾琏道:“怎么没有,你小二姐姐……名字我就不与你说了,反正到了家里你就知道了。你只管喊他宝姐姐也行,玉姐姐也罢,也都依你,她在家里也是行二,又比你迎春姐姐小些,所以自然是你小二姐姐,你只记住就是了。”
黛玉顿时不满的瞅着贾琏,她有很大把握,贾琏在作怪。
母亲在世的时候,可是与她说过贾府的一些情况的,所以贾琏要诓骗她,可也不容易。
可恶的是,任是如何瞪他,贾琏也只是笑,不再言语。
还是一旁经过的周瑞家的刚好听见,就笑道:“林姑娘别听我们二爷浑说,哪有什么两个二姑娘,他说的是咱们家里的宝二爷,乳名叫做宝玉,也是姑娘的表哥呢。”
黛玉一听,如何还不明白贾琏是在戏弄她,凝着眉头瞅了贾琏半天,终于不忿道:“琏二哥哥,你真讨厌。”
说完,气呼呼的回了船舱。
贾琏笑呵呵的看着黛玉负气的身影,暗暗问道,自己有说错吗?
贾宝玉,本来就是女人。
女人和女人是不能在一起的,这是天地阴阳至理。
第41章 黛玉进府
在大运河上晃荡了近乎一个月的时间,才抵达京城。
码头上,贾府的骡马、车轿等早已等候,贾琏正在安排诸事,忽见贾雨村走来,他便丢下杂务,上前拱手笑道:“一路上诸事忙乱,倒是怠慢了雨村先生。”
贾雨村连忙还礼,十分客气的回道:“世兄太客气了,这一路来,承蒙关照,如今世兄这般说,实令在下汗颜了。”
贾琏笑了笑,又道:“雨村先生的车轿已经备妥,请随我来。”
贾雨村却摇摇头,“在下正为告辞而来。一则世兄远道回家,诸事忙碌,在下不好搅扰,二则在下于京中也有些许好友,正欲前往拜会一番。
所以,就此别过了。”
贾雨村虽然很想尽快官复原职,却知不可操之过急。
倘若刚一进京就立马去拜见贾政,恐令人觉得他是一心专营,贪慕权势之辈,故而决定先回京修整一番,过一两日,等贾政看过了林如海的书信之后再去拜会,方为妥当。
贾琏似乎明白了贾雨村的想法,也不勉强,只是问了一句:“此去京城尚有一二十里的路程,先生可便宜?”
“不劳世兄费心,些许路资盘费,在下还是有的,告辞。”
贾雨村客套完,躬身一拜,然后转身大步离开,颇具洒脱之意。
贾琏看着他走远,心说这货要是不变坏的话,倒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物。
摇摇头,不再理会他,去船上将黛玉等接下来,收拾妥当之后,长长的队伍便朝着京中进发。
黛玉自知侯门公府,人多眼杂,多有富贵心眼,自己如今到了他家,知道的说是外祖母想念故接她来暂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投奔了他家来的。
因此在下了船之后,便暗下决心,诸事多加留意,绝不能让旁人小瞧了她去。
上了轿,入了城,透过那纱窗往外面的大街上一瞧,果然京中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并非别处可比。
又走了小半日,忽觉周围安静不少,她悄悄掀开些纱帘,只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里头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的人。正门不开,只东西两角门上有人出入,那正门上有一道匾额,上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往前走了一段,同样是三间大门,黛玉正思索着,忽觉队伍停下,过了一会,就见贾琏骑马来到她的轿子旁边,说道:“林妹妹,已经到了,这里就是我们家了。妹妹且随她们进去,老太太已经等不及想要见妹妹了。”
黛玉忙道:“琏二哥哥不同我们一起进去?”
“我先去见我父亲。”
贾琏说了一句,见黛玉似有难舍之意,虽然明知道她是初来乍到想要个熟悉的人在身边给她掠阵,但是贾琏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总算三个多月的功夫没白费,小丫头已经把他当做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见黛玉点点头,默默的放下纱帘,贾琏又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拜托妹妹。”
“琏二哥哥请说。”
贾琏就笑道:“等会我会让香菱跟着妹妹进去见老太太,你也知道,香菱柔弱,胆子也小,林妹妹可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可得帮忙照看着些,别让其他人吓着她。”
轿子里,黛玉没来由的抽抽鼻子,什么嘛,她才是客人好吧,居然让她帮忙照看香菱!
但是,心里怎么还是有些高兴呢?
想了想,黛玉这般回:“她又不是我的丫头,我拿什么护着她呢?琏二哥哥要是怕别人吓着她,就亲自去护着好了。”
“既然妹妹答应了,那我就放心了。”
见贾琏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打马离开,黛玉气的跺了跺脚。
她何曾答应了?她可不信贾琏是没听清楚,所以一定是故意的,真是个狡猾可恶的人。
虽然如此,黛玉心里还是决定,要是香菱等会真的犯难,她就帮帮她好了,就当是还贾琏一份人情。
等黛玉、香菱等人的轿子进入西角门之后,贾琏收回目光,看着剩下的几车东西。除了两车半的江南名酒,其他的,都是他给家里的人采买的礼物。
让周瑞安排将其他东西全部搬到自家院子里去,贾琏就招呼着昭儿、兴儿等人,将那两车整四十坛子酒,往东跨院那边赶去。
之所以截留下十坛子酒,一来自己将来可以慢慢品尝,二则也是告诉大家,他可不是存心拿烈酒来戕害自家老子,而是单纯的孝顺……
……
荣庆堂内,黛玉和贾母,一个多愁善感,一个年老念亲,两人这一下相见,俱是情难自禁,双双抱头痛哭,若非他人劝慰,只怕必得一人哭出事情来才罢休不可。
贾母自外孙女降生,还未得见,如今终于见到,自是喜不自胜,又见黛玉生的纤美袅娜,容貌天成,更是喜欢的无可无不可。
因见黛玉只带了一个奶母,一个服侍的小丫头,便知道这是林如海的懂事知礼。黛玉到了她这里,一切生活方面的事,自然都是交给她这个外祖母来安排。
当下决定,将黛玉身边服侍周到的人,按照迎春等人一例安排,并额外将自己手中极为懂事忠心的一个丫头,名唤鹦哥的给了黛玉,改名紫鹃。
两下里吩咐下去,贾母正拉着黛玉,准备好好稀罕稀罕自己这个漂亮的外孙女,就见堂下,又娇娇弱弱的走上来一个丫头。虽然神态很有些拘束窘迫,但是观那模样,却是十分难得。
细细看去,竟是和东府里自家那曾孙媳妇有几分相像!
“这个丫头是?”
贾母弯腰问道。
周瑞家的早得了贾琏的吩咐,因此是她亲自领着香菱出来,等香菱给贾母磕了头之后,方扶着香菱笑道:“老太太,您瞧瞧这个丫头好不好?”
贾母可是有经验的人,一看这架势,就猜到大概是贾琏在外头找的女人。
但她可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并不先言语,而是笑道:“带过来我细瞧瞧。”
周瑞家的便将香菱送到贾母的跟前,香菱就要再拜,贾母已经拉住了她,眯着眼睛将香菱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
香菱的模样,便是贾母也挑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来,难得的是,虽然娇娇弱弱,但是却毫无矫作媚俗的气质。
“倒果然是个好丫头,从哪里来的?”
贾母带头询问,实则堂内诸多妇人也和贾母一般有所猜测,都知是贾琏外头带来的女人,而贾琏既然敢带回来给贾母瞧,自是喜欢极了的。
周瑞家的特意给众人猜测的时间,然后才笑道:“说起这个丫头的来历,可是有些奇异,老太太不知道,这丫头的身世,说来也是极可怜的……”
周瑞家的,便将贾琏去南京拜访亲友,机缘凑巧之下,打了拐子,将人救下来的过程缓缓说来。
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此行去江南的人几乎都知道。
偏生周瑞家的有意卖好,故意说的离奇曲折,令堂内一众人就像是听说书似的,一个个啧啧称奇。
贾母也问道:“竟有这般凑巧的事,还刚好就让琏哥儿给撞见了?”
“可不是,听下头的人说,为这件事二爷还亲自将那拐子送到应天府去了,那应天府的老爷,还感谢二爷,说是帮他治下破了一桩冤案呢。”
贾母就点点头,再看向香菱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怜惜了。
“如此说来,这孩子确实可怜见的。不过如今既到了我们家,倒也罢了,凤丫头和琏哥儿两个总的来说,也算是好的,总不会亏待了她。”
众人都附和贾母的话,然后贾母才想起忽略了自家宝贝外孙女,连忙又将黛玉抱在怀里,一边笑道:“快去将姑娘们都叫来,今儿有远客,叫她们都不用上学了。”
“是……”
……
第42章 问道永生
东跨院内,贾赦听见外头的响动,到底没忍住出来瞧了瞧。
小子们忙碌着将一坛又一坛的酒往他的酒窖里搬,一趟又一趟,就像是没完似的。
贾赦便随意叫住一个人,让他将酒送上来。
他是个实打实的酒鬼,阅尽京城名酒,所以只看那酒的名字、坛子的包装,就知道不是小作坊生产的劣质货。又另外查看了两坛,也是一般,其中有一种酒,他还恰好吃过。
能够入他堂堂神威将军口腹的酒,绝对不可能是什么便宜货!
但是一想到这是贾琏买的,方才贾琏送进来的时候他连理都没理,此时自然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好态度来。
但是他不说,那小厮可得主动给自家二爷说好话,因此道:“老爷可瞧出都是什么酒来没有?奴才们可是听说,二爷为了给老爷寻摸这些好酒,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听说就连银子,都花了一千多两呢……”
当然不可能真花了一千多两,当时贾琏身上一共还没有那么多钱呢。
但这,正是贾琏故意让人误传的。
而且,就算没有花这么多,但是平均一坛子酒五两开外,也绝对算是名贵了,一般人家,哪里喝得起!
贾赦哼一声,道:“败家东西,有那闲钱做什么不好,弄这些玩意儿来。”
贾赦再贵的酒也喝过,倒也不会觉得这么多酒会不值这个价钱,至于贾琏哪里来的银子,他很好判断,大概是那边府里管家时贪墨,或是去林家发了财。
难得,这畜生还真记得他,肯花这个钱来孝敬。
挥挥手让人下去,自己也要走回屋里,忽见下面的人疾驰来报:“老爷,不好了,二爷在外头,把老爷请上门来的老神仙给打了!”
贾赦一听这话,再也顾不得别的,大骂一声,就抬腿往外面跑。
那游方仙人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请到府上来的,可是解决了他好大的难题。本来他早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不行了,谁料这些日子吃了对方的仙丹,竟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直觉可以活到两百岁。
那畜生要是给他把神仙得罪了,绝对饶不了他!
……
东跨院外院,贾琏跳脚大骂着前方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若非府里的小厮们死死拖着他,他肯定要再上去揍人的。
元丹道人,哦不对,现在是元丹仙人,他摸着老脸,畏惧的瞧了贾琏一眼,我的老天爷啊,真下死手啊,您老人家当初吩咐我上京来的时候,可没有说过有这一茬啊。
元丹道人可还记得,当初他被人劫到一处所在,那领头的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我想送你一场造化。”
后来他遵循指示入了京城,发现对方还真没有偏他,对方还真送了他一场大造化!
只是提高了一下自己的逼格,又花了二两银子买通了两个奴才,让他们在自己的目标身边美言几句,果然对方轻易就上钩……
不过几日,堂堂国公府的大老爷就将他视作神仙在世,不但将他请进了府里,还给了他极高的尊重,餐餐大鱼大肉,还有数不清的银子可以拿。
难道京城的人真就这么大方,早知道,以自己的本事,就该早点到京城来发展才是!
方才他正吃饱喝足出来散步,正好就看见贾琏。
正要上前攀谈两句,谁知道贾琏一见面,顿时就像看见仇人似的,二话不说就照着他面门上来了一拳!
当时就把他打蒙了,老板,您难道不认得我了?
虽然委屈,但是看周围已经围了许多的人,元丹道人可不敢忘了自己“游方仙人”的身份,忍着疼痛,他一抚胡须,全然一副得道的模样:“这位居士,不知何故对贫道大打出手?”
“你这个老道,骗了我的钱不算,如今还骗到我家里来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老骗子!”
贾琏十分生气,还要上前揍人。
小厮们吓坏了,拼命的拉住,劝道:“二爷三思啊,这位老神仙可是大老爷好不容易请回来的,二爷可不敢得罪,可不敢得罪啊……”
“放屁,他就是一个骗子,老子在南京的时候就遇见过他了,买了他一枚狗屁丹药,足足花了我一两银子,我吃了之后,半点效用都没有。”
下人一听,连二爷您都愿意花一两银子买一颗丹药,可见这位老神仙当真不凡。
真的骗子,哪里敢将丹药卖一两银子一枚?还有这么多人买?
“原来是这样,居士此言可是差矣。贫道记得,当初居士可是说身体不适,这才来买贫道的丹药,如今居士一眼看去,哪里还有半点病态?可见是贫道的一气道丹已经将居士身上的旧疾治好,如今居士不报贫道的恩,反对贫道加以拳脚,实在不该。”
贾琏语气一滞,似乎自觉理亏,却还是硬道:“放屁,我那病是自己好的,关你这臭道士何事?好啊,你不老老实实在金陵待着,如今骗到我家老爷头上来了,看我不把你砸个稀烂!”
贾琏似乎恼羞成怒,还要打人。
就在小厮们都要拉不住的时候,忽闻得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声:“该死的畜生,你还要打谁?老夫先将你砸个稀烂!”
贾赦急急慌慌的从长廊上跑下来,一上前就给元丹道人先行礼:“犬子无礼,冒犯仙师,还请仙师恕罪。”
元丹道人施礼道:“老大人客气了,贫道乃方外之人,自不会与世俗之人多做计较。”
贾赦又告罪一声,方才转过身来,将一腔怒容对准贾琏:“作孽的畜生,谁叫你在此撒野的,还不给仙师道歉!”
贾琏道:“老爷,他不是什么仙师,他就是一个专会骗人钱财的臭道士。儿子这次去南京的时候,正好撞见过他一次,还买了他一枚丹药,谁知道,吃了之后半点效果都没有,还害的我肚子痛了半个多月。”
“还有此事?”贾琏的话,令贾赦终于冷静一些。
他还是相信贾琏不敢随便骗他的。
元丹道人却道:“罢罢罢,原是贫道与贵府有缘,算得公子有难,特意以仙丹解除公子的杂症,否则茫茫人海,公子又如何能够遇得到贫道?
只是如今公子病好了,不思报恩,却来污蔑贫道清誉,是为何故?
既如此,贫道这便去吧。”
元丹道人在江南各地行走,早就练就了一身随机应变的本事。
见他往大门处走,贾赦顿时急了起来。
“仙师且慢!”
贾赦反应极快,相比较于贾琏,他自然更愿意相信元丹道人。
毕竟,元丹道人的仙丹,不但使得他浑身轻松,而且吃了之后连那方面都重振了雄风……
这可是实打实的效果,不然又岂能骗得了他?
什么肚子会痛半个月,为什么他吃了这么久,一点也没觉得肚子会痛?
可见是撒谎!
“你这畜生,你明知我身上一直不好,如今好不容易得仙师帮助,我的身子慢慢的调养的好了,你却来破坏?
我明白了,你是巴不得我身上的病治不好,然后早点死,免得有人在上头管着你,你好肆意潇洒是吧?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贾赦说着,迈着虚晃的腿,就往贾琏身上踹。
贾琏一边躲,一边告饶,并重申元丹道人就是骗子,世上不可能存在什么仙丹,都是骗人的。
“你知道个屁!”
贾赦踹不到贾琏,自己倒累得气喘吁吁,因此更加生气:“我看你果然是反了,还敢在这里毁僧谤道!世上要是没有神仙,你东府的敬大伯又何必常年在那道观打坐问经?
他可是考中了进士的人,难道还比不得你聪明?
该死的畜生,老夫真,真……”
一口气说不上来,就晃悠悠的要倒,小厮们赶忙扶住。
元丹道人适时送上一颗“一气道丹”,喂到贾赦的嘴里。
在这里,他可是座上宾,银子敞开了使,自然不会让贾赦先给钱再拿药。
虽然他不明白贾琏在搞什么鬼,但是他也看明白了,贵人之上还有贵人,只要糊弄住了贾赦,可比巴结贾琏强多了。说不定,以后他都不用再把贾琏放在眼里……
他对自己的丹药可是很有信心,不但用料都是极好的,真的是有奇效,他自己也经常吃。想他四五十岁的人了,有时候自己吃了,都能到娼馆里风流快活一番。
果然,一枚丹药下去,贾赦顿时觉得精神多了。
明摆着的事实就在面前,他哪里还会犹豫,当即振臂一呼:“来人,将这个不孝的东西给我打出去,从今日起,谁再敢放他进来,统统打死,打死!”
以前虽然对贾琏下了不欢迎的命令,但是贾琏真要进来,他只是不管不问。
这次,他是铁定了心思不让贾琏回来了。
元丹道人的出现,让他看见了恢复身子的希望,他还想永享富贵呢,任何人都不能阻拦!
小厮们将贾琏送到门外,哭兮兮的道:“二爷,以后您还是别来了吧,有事就找大太太说也是一样的。奴才们要是再放您进去,老爷一定会打死我们的,还请二爷发发慈悲。”
贾琏早已没有了方才在院里的急躁,听得奴才们的话,只是道:“你们好好伺候老爷,还有,那些和尚道士的话最是信不得,千万别让老爷吃那道士的丹药,不然万一吃出什么好歹可怎么好?”
小厮们心说,您的话老爷都不听,还可能还听我们的?
不过,那道人还真是不一般,老爷一吃了他的丹药,立马就中气十足起来!
要有机会,咱们也想买来吃试试呢。就是太贵了,得要两个月的月钱才能买一枚,还不知道他老人家肯不肯卖给我们……
心里如此想,小厮们嘴上纷纷敷衍答应。
贾琏这才转身走了。
吃吧,多吃点,越吃越精神,越精神,永登极乐的时间越快。
贾琏早就研究过那什么一气道丹了,确定是没毒的东西,至少毒不死人!
但是,任何一个后世的人都知道,这种烧丹炼汞之术,都是骗人的。
难得的是,这元丹道人比一般道士还厉害,还在里面加了些提神助兴的药物,真要说起来,大概就和历史上的“五石散”有的一拼。
这元丹道人无疑也很聪明,不但自己能忽悠人,还能给自己的丹药起个能忽悠人的名字,也就难怪,轻易就把贾赦给忽悠住。
不过想来也是贾赦确实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了,他那样的人,肯定是最怕死的,这就是最大的症结,他和元丹道人,是典型的供需结合。
至于他闹上这么一出,只是为了表明,他是反对贾赦服用“仙丹”的,仅此而已。
第43章 小会
回到荣国府,贾琏先去见了贾政,将林如海的推荐信交给了他,贾政也问了一番扬州一行的事,然后贾琏就退了出来,往西边荣庆堂来。
荣堂内人才济济,黛玉和三春姐妹刚刚认完了亲,正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好、交流,叽叽喳喳的,听见贾琏进来的通传声,才略消停。
“见过老太太、二位太太。”
贾琏刚上前行了一礼,贾母便笑着叫起,并赞许道:“这一趟可辛苦你了,我方才都听她们说了,这一趟,你可一点也没偷懒,连玉儿她爹都对你赞许不已,真是难得。”
听见贾母打趣,王夫人等都略笑了起来。
贾琏也趁着笑声,回应说:“瞧老太太说的,老太太交给的任务,孙儿哪次敢偷懒过。”
王熙凤这么长时间没见着贾琏,心都念碎了,方才贾琏一进门,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没良心的,好像又俊了……
她站在贾母身边笑道:“这一点我倒是可以帮他作证,别人的事,他一向是能推就推,就连老爷太太吩咐他的事,好些时候都是推给我去办,唯独老太太吩咐的差事,他每回都是上赶着完成,不但不推给我了,还生怕我抢他功劳似的。”
王熙凤这么一捧,贾母更是哈哈大笑,骂道:“你两个少在我面前一唱一和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打从他娘胎里掉下来我就知道,还想糊弄我。”
“哈哈……”
贾母这可说的太诙谐了,特别是那年纪小的,一边笑,一边又觉得不大好意思。
贾琏倒是无所谓,六七尺的身躯,直挺挺的立着,显得有那么一丝风轻云淡,任由旁人作戏谈的感觉。
贾母虚着眼瞅了贾琏一回,暗暗点头,出门办了一趟大事,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
“听说你给你们大老爷买了好些的江南酒,怎么,大老爷可赏了你什么没有?”
听贾母问,贾琏叹了口气,“别提了,大老爷很是赏了我两脚。”
一大家子的人,天天聚在一起,多少话题都不够说的,实则很无聊,所以,谁要是能激起大家的兴趣,谁就能吸引大家的目光。
果然,大家听他这么说,都好奇的望了过来。
贾母也问:“这是何故,你买的酒他不喜欢?”
“倒也不是,只是大老爷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个游方道士,恰好我在南京城的时候撞见过,还被他骗了一两银子,如今见他骗到我们老爷头上来了,自然不忿。
老爷却说什么也不信,见我顶嘴,就踹了我两脚。”
贾母面色便略微不好看起来,贾赦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做不说,如今也学着东府的贾敬,跟着那些道士混,这属实很难令她高兴。
到底不好对着满堂的孙子孙女辈数落贾赦,因此略过这一茬,只道:“看来你去南边一趟,果然长进了,还敢在他面前顶嘴。只挨了两脚是轻的,你忘了以前被他打的卧在床上半个月起不来?”
众人闻言,只是嘲笑,倒是黛玉有些诧异的看了过来。
怎么,琏二哥哥这样的人,他父亲还对他这般严厉?
既说到贾赦,贾母倒想起,黛玉远道而来,也该去见见两位舅舅,就安排邢夫人和王夫人将黛玉带去见贾赦和贾政。
等她们一走,贾母看着剩下的人,笑对贾琏道:“怎么去南边一趟,你只想着给你们老爷带好东西,就完全忘了我不成?”
“老太太哪里的话,忘了谁也不敢忘了老祖宗不是?
早就预备好了,只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送来。
不说老太太了,连我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她们,也都是有份的。”
“这还像样。”
一边的三春姐妹听贾琏说有给她们带礼物,都欢喜的议论起来。
其中探春还上前问道:“不知道琏二哥哥都给我们带了什么?”
贾琏回头,终于近距离的看到了三春小姐妹。
最大的一个,也不过才和香菱一般大小,生的肌肤微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一眼看去,就是个十分温柔漂亮的女孩。这就是他亲妹子,贾迎春了。
在她旁边,年纪极小的一个,大概才五六岁,虽然身量不足,但是穿得毛茸茸的,加上肉嘟嘟的小脸蛋,看起来也是软萌软萌的,这是惜春。
最后就是站在前面,眉眼含笑的盯着他的探春了。
这丫头,从小比别人生的别样风骨:
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观之忘俗
只一眼,贾琏的脑海中就跳出这些美好的词汇来。
被贾琏盯着瞧,探春有些着恼,一跺脚嗔道:“琏二哥哥,你倒是说啊~”
抛开好色这一点不谈,贾琏一直都是贾府这一辈的男儿当中,心地最好,三观最正的一个人。
所以,家里的几个姐妹对贾琏的印象都还是挺好的,只是贾琏成亲之后,越发少与她们见面,才渐渐疏远起来。
“要说起给你们带的礼物,那可就多了,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出来,你要是着急瞧,不防去我那院里。别的不敢说,除了老祖宗那份,别的东西,你尽管挑,看上什么就拿什么。”
贾琏这般说,倒弄得探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其他人都笑:“琏二爷果然越发会办事了,也越发大方起来。”
只有王熙凤在一边嘀咕:那都是我的钱……
贾母则抱过惜春来,呵呵笑道:“他既这么说,你们就别与他和气,尽管去他院里挑去,要是他反悔,你们就来回我,我帮你们啐他的脸!”
笑罢,贾母才对贾琏道:“你也够累的了,就不用在这里陪着我老婆子,回去休息吧。”
贾琏领命告退,探春三人到底都是受过大家规矩教育的,很懂事的并没有跟着过去闹贾琏的意思。
只是王熙凤身边的香菱,见贾琏要走,立马默默的跟上。
贾母看王熙凤盯着贾琏和香菱的背影,摇摇头,道:“你也下去吧,都是我的错,害你们两夫妻分开这么久,你心里不定怎么抱怨我呢,这会儿还拘着你在我这里,心里越发该骂我了。”
堂内还剩下的人,不分主仆,都不加掩饰的嘲笑起来。
这也是王熙凤素来大气,大家都知道她开得起玩笑,才这般。
只有寡嫂李纨,略笑了笑,脸上又浮现些许哀伤的神情,收回了目光,看向别处。
面对众人的嘲笑,王熙凤难免红着脸应付,到底难以拒绝贾母的好意,告歉一番,就带着平儿火急火燎的赶回去了。
第44章 一秋不见如隔一日
回到自家小院,贾琏让外头的婆子帮香菱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然后又让人去烧水。
丫鬟回道:“二奶奶知道二爷回来了定要洗澡的,所以一早就让人烧好了热水给二爷备着呢。”
贾琏闻言点点头,果然凤辣子身上也不全是缺点,这长处也是很明显的。
于是让人备了衣裳,便进浴室洗澡去了。
王熙凤带着平儿回来的时候,听见贾琏在洗澡,忙问:“谁在里头伺候?”
“回二奶奶,没人,放好了热水,二爷就叫我们都出来了。”
王熙凤又问:“他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呢?”
小丫鬟便朝着王熙凤后面努嘴:“那儿呢。”
王熙凤回头,果然见西厢房外面的走廊,木呆呆的立着一个丫头。
王熙凤便笑着招手:“你过来。”
香菱初来乍到,本来就在房间坐不住,听见王熙凤的声音,连忙出来观望。
见王熙凤叫她,就乖乖的上前来,行礼问好。
王熙凤早听人说了香菱的来历,有头有尾的,她倒也不怀疑。
她只有一点疑虑,故亲切的问道:“你既做了我们的丫鬟,怎么你们二爷洗澡,你不进去伺候?”
香菱老老实实的道:“二爷不让,在船上的时候周大娘她们也吩咐我去伺候二爷,可是二爷嫌我笨,把我撵出来了。”
王熙凤眉头一挑,下意识的就想问:“这么说,你们二爷还没有碰过你了?”
只是看香菱呆呆憨憨的老实样子,到底没好意思这么问,且放在心里。
于是笑道:“既然他嫌你笨,我是不嫌你的,你以后就跟着我,好多着呢。”
香菱如何敢违逆王熙凤意思,只得应好。
王熙凤就把香菱叫进主屋,一边合着平儿等人整理分拣贾琏带回来的东西,一边问着香菱以前的事情。
王熙凤是何等精明的人,香菱在她面前有没有撒谎,一眼便能明断。
多问了几句话,就将香菱的底细彻底摸清了,一时倒把旁的算计都抛却,只是暗想,若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一个丫头,倒也不防。
将贾琏带回来的东西全部梳理了一遍,王熙凤就觉得贾琏大手大脚,买了好些有用的没用的东西,正发牢骚,就见贾琏沐浴完毕回来。
“我给你那五百银子,你就全部买了这些东西?”
贾琏早知道王熙凤会说这个,这可是个爱财惜财的主,上次被他糊弄走五百两银子,心里不定记了多久呢。
也不言语,走到里头,翻了翻,将一个精美的盒子翻了出来,打开,取出一只金光闪闪的钗头凤。
一见这玩意儿,屋里三个女人都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这样大,做工又这样漂亮的金钗子,没有女人会不喜欢。
王熙凤早在之前就翻到了,只是不知道贾琏是给谁的,也料到八成是会给她的,但是贾琏没说之前,她当然不会动。
如今见贾琏主动翻出来,立马心儿都砰砰跳起来。
这没良心的,已经好久没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却见贾琏在她脸上扫了扫,就在把她的脸都看红了的时候,说道:“平儿……”
王熙凤红扑扑的脸色都还未消散,就被这一声“平儿”给喊出了九分火气。
平儿哪能看不出贾琏故意拿她戏弄王熙凤,轻哼一声,掀帘子出去了。
贾琏这才笑了笑,走到气呼呼的王熙凤身边,抬手将金钗给她插到脑后。
看着王熙凤伸手扶了扶,便问道:“这样,可还行?”
“去~”
当着香菱的面,王熙凤也不好表露自己的心情,只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听说你单是买那些酒,就花了一千多两?”
贾琏笑而不语。
此行一直都是公款报销,林家的银子他不拿,难道还不能拿贾家的?
再加上王熙凤给他的,以及临走前林如海给他包的红包,他现在倒比下江南之前更富裕了。
但是这可不能对这婆娘说,不然不但不能再从她身上拔毛,只怕她还要惦记着榨干他身上的银子,以防他出去鬼混。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
王熙凤见贾琏不说,轻哼一声。
她也是管家的人,如何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早听下人说贾琏这一趟下去可没有闲着,不但帮林家理丧,还去南京把那些亲戚都拜访了一遍,要说他不能从中赚些好处,她也是不信的。
不过,她没有听说这一趟贾琏有鬼混的事迹,加上头上还顶着新鲜的钗头凤,她心里多少对贾琏还是满意的。她可是识货的人,就这一根钗子,少说也值个二百两银子,贾琏肯为她花这个钱,就证明还是想着她的。
因此也就不再叨叨,转身继续清点东西。
贾琏走到她身边,悄悄打量弯腰挑拣东西的凤辣子。因为姿势的原因,她将丰富的胸臀,苗条的腰肢尽数展现,那发间、脖颈间,传来的丝丝香气,都令贾琏很难自持。
“别闹……”
察觉贾琏伸手跳动她的嘴唇,王熙凤心内心知肚明,但是女人的矜持,还是令她打开了贾琏的咸猪手,嗔怪一声,装作认真工作。
贾琏笑了笑,抬头看见香菱还傻傻的站在门口,便朝着她使了个眼神。
香菱只是不适应大家族的规则,看眼色还是看得懂的,收到立马转身出去了。
于是贾琏拉过王熙凤的胳膊,就动起手来。自从三个月前一别,他可是忍耐了好久了,如今怎么还可能轻易放过。
王熙凤赶忙双手抓住桌子边缘,谨防被推倒,一边抗拒道:“别闹,我还没洗澡呢……”
贾琏岂能被她所骗,只用脸感受她清爽中还微带着香胰子味道的头发,便知道这女人大概提前就洗过了。也就是说,美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少废话,叫你日夜防着我,今儿一定要给你个厉害瞧瞧。”
“一会儿我还有事,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呢,等晚上再…嗯~”
贾琏自不会再多言语。将王熙凤浑身上下过了一遍手,又逞足了口舌之欲,见实在不能将她放趴下,便任她半撑着,伸手解下她汗巾等物来……
外间,平儿听见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间或自家亲主子的哼声,如何不知道两人在里面做什么。
看新来的丫头香菱还尖着耳朵去听,仿若很好奇的样子,便道:“你在这里守着,别让人进去,我去打盆热水来。”
说完平儿就走了。这个时候,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她真感觉自己要得病了。
第45章 举案齐眉
大小紧凑,布置温馨的西次间连同里面的卧室,本来就被各色绸绫绑缚着的礼品布满。
然而就在这拥挤的衫木地板间,此时却还东一件,西一件的扔着些华贵的衣裳、绸带,将本来布置齐整的房间,装点的十分凌乱。
王熙凤身心俱足的躺在贾琏的怀中,软软的卧着,一只酥臂抬起,在贾琏半敞的胸怀间摸了摸,又捏了捏贾琏另一边的胳膊,便有些惊奇:“几个月不见,总感觉你比以前健壮了许多。”
贾琏低头瞅了王熙凤一眼,几个月的锻炼,虽不说高强度,但也不是白费的,至少对他的身体了若指掌的王熙凤很容易就能感觉的出不同来。
把浑身只着一件鲜红绸子肚兜的王熙凤搂得更紧一些,又拉起散落的被子,将她露出来的香肩盖住,然后笑问道:“哦,只是健壮了,难道就没什么别的不同?”
王熙凤立马听出贾琏的言外之意,脸都红了起来,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贾琏一把拽回:“你想去哪?”
“我得出去了,方才太太还吩咐我给林妹妹找缎子裁剪衣裳呢,老太太那边也得去瞧瞧……”
从贾琏的不轨举动中,王熙凤已经意识到贾琏有再启战端的意思,立马搬出正当的抽身理由。
贾琏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俯视着她笑道:“身为妻子,把丈夫伺候好才是首要,别的事,且放到一边再说。”
说着,他便捞起王熙凤的光滑的身子,埋头品尝。
王熙凤慌忙推诿:“啊,不行,我都两次了……”
其实王熙凤几个月没见到贾琏,也早就思念的紧。只是她更重面子,要是贾琏刚回来,她就窝在家里不出来,明眼人一眼就能猜到内情,那样她的面子往哪搁?
就这样,贾琏已经耽误了她很多时间,再不出去,别人非得嘲笑她不可!
对于她的不配合,贾琏有些不满。
王熙凤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就是有点不解风情,在床上,也不会伺候人,都是他在伺候她。
想来这也是原来的他爱出去偷腥的一个原因。
但是对他而言,这样的王熙凤,可是好玩得很。
“我管你几次,我早说过,今儿非得给你个厉害瞧瞧!”
以贾琏的体力,轻易就将王熙凤制住,说话间,便就得以入巷。
饶是王熙凤自制力再强,此时也就顾不得许多,酥软开来……
……
荣庆堂,黛玉跟随两个舅母去见舅舅们,却都另有事,最终一个也没见着。
黛玉难免心里怀疑,是否两个舅舅对她不甚待见,所以才不见她。
好在两个舅母对她都十分客气友善,这才减免了她一些心思,把剩下的悄悄放在心里。
回到荣庆堂,贾母一如先前一般对她关爱有加,一口一个心肝,一口一个玉儿的叫着,又命人给她收拾屋子。
贾母早有准备,“如今天寒,也不必单独给她收拾房间,就将宝玉挪出来,同我一道在套间的暖阁内,里头的碧纱橱,就让黛玉住着。
等过了残冬,明年春天的时候,再与他们单独收拾屋子,另作安置吧。”
贾母住的地方本来宽大,里面大房间套着小房间少说七八间,所以贾宝玉、三春姐妹,都是住在荣庆堂内的。
所不同的是,贾宝玉就住贾母卧房里面的碧纱橱,而三春姐妹住在外面,离贾母的卧室更远许多就是了。
贾母早想着孙子孙女们都渐渐大了些,一直与她挤在这边也不方便,正想着明年就将他们都挪出来单独住,也方便安排各自服侍的人。
而今宝贝外孙女来了,她正稀罕,自然不舍得离她太远。所以不如一样先挨着她住,等明年再和迎春她们一道挪出去。
对于贾母的安排,王夫人等自然不敢有意见,立马便让人安排去了。
两下里一忙碌,王夫人开始找自己的手下,因问道:“这凤丫头哪里去了,一直没瞧见人?”
“是呀,琏二奶奶呢……”
丫鬟仆妇们也奇怪,王熙凤可是平常没事都一天到晚往贾母屋里跑,今日这样的场景,怎么反见不到人呢?
贾母也伸头四下看了看,忽摆摆手道:“你们也不用找,凤丫头自来是最懂事的,她要能来,必定早来了,如今既没来,必有缘故。说不得,两口子又闹矛盾,躲在屋里打架也未可知。”
虽然贾母这话说的不喜不笑,看不出什么意思来,但是在场的多有过来人,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贾母的意思。
两口子长时间没见了,什么打架,分明……
想到这里,不少人顿时忍不住一笑,王夫人也默默坐下,不语。
贾母看黛玉和三春姐妹扬着脖子,一个个莫名其妙的样子,也觉得这样的玩笑不便与她们听晓,故不点破,只笑起来:“你们还不派个人过去,帮我瞧瞧,可不准琏二欺负凤丫头。”
众人佯做答应,都笑了起来。
只有小丫鬟们和三春姐妹等不明白大家笑什么,琏二哥哥和琏二嫂子刚见面,就算吵嘴,也不至于就打架吧?但是见贾母等人笑的很,也只得跟着笑笑作数。
……
凤姐院。
王熙凤再也受不了了,瞥了一眼外面的天都暗了下来,心里焦急的不行。
完了完了,这下糗大了!
推开贾琏,一点不顾风寒的跳下炕,捡起衣裳就开始往自己身上套。
贾琏翻身坐起来,倚着床栏杆笑道:“你跑什么,难道服侍我,还委屈了你不成?”
“呸,不害臊的……”
王熙凤面颊绯红,啐了一口。
她算是彻底怕了贾琏了,现在就算让她相信,贾琏出去这好几个月,一点荤腥都没沾,她也信了!
刚刚穿上一些衣裳,觉得身上浑身的不自在,想着这样赶过去也不妥,到底冲外头喊道:“平儿,平儿……小蹄子死哪儿去了……”
王熙凤只顾骂,却也不想想自家丫头一个下午都经历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见平儿埋着头,已然端了一盆水合着毛巾进来。
王熙凤自己难为情,便先发难:“小蹄子,做什么去了,叫了半天也不应!”
平儿心里更不痛快了,抬头看着王熙凤,道:“水冷了两三遍,方才给添热水去了,所以才迟了些。”
王熙凤的怒容顿时挂在脸上,瞪着给她软刀子吃的平儿,愣是说不上话来。
贾琏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平儿最令他佩服的一点就是,虽然忠心,却从不媚宠,反而比王熙凤多出七分正气。
这一局,他站平儿一边。
看着王熙凤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自己清洁了一番,就要换一身新衣裳出门。贾琏偷摸下床,给了平儿一个别声张的眼色,从后面一把将王熙凤给抱住。
这一下,别说王熙凤了,就连平儿都宛若看神人一般的瞧着贾琏。
都足一个下午了,二爷还不足兴?
贾琏当然不是还不知足,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让王熙凤彻底失去方寸,看她还能将平儿藏着掖着不让他碰!
一番挣扎不过,又被贾琏抱到榻上的王熙凤,终于忍不住了,对着贾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嘴里骂道:“色痞,你还不放开,你怎么不去死!”
可怜王熙凤,要是半夜的话,贾琏真要这么疯狂,她也不是吃素的,倒也不是完全不能陪他疯狂一把。
但是现在,她心里焦急的不得了,还不知道贾母和王夫人等心里怎么看她了,还有那些刁钻的婆子们,要给她们拿住这个把柄,以后还怎么慑服她们?
“怎么,你不是一直不放心我,一直拘着不让我找别的女人,怎么如今倒怕了?”
贾琏就是不放人,他知道王熙凤心里着急。反正他又不常到贾母等人跟前,再说,他身上本来就顶着一个“好色”的名头,更加不会在意这个了。
王熙凤打了也打了,骂也骂了,贾琏还是不放她,而且一来二去,她还真发现贾琏雄风再起,心里既惊且喜且恼怒!
她好像有点明白贾琏的意思,也不再无谓的挣扎,反平静的问道:“是不是我将平儿留给你,你就不缠着我了?”
第46章 日常交锋
贾琏将王熙凤的双手置于头顶按着,倒也不再做别的,闻言只是笑回:“你是诚心的?”
“做你娘的梦!”
王熙凤从来不是个善茬,一听贾琏果然打的这个主意,顿时怒从心头起,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
被老婆骂了的贾琏,冷哼一声,一把将她刚刚穿好的衣裳给扯开。
这女人,不教训真的会造反!
见贾琏来真的,王熙凤终于又冷静下来。
平儿已经朝着他们翻了两个白眼出去了。
老太太那边,只怕都要开始摆晚饭了……
“罢罢罢,别弄了,我服你了,我服了!”
王熙凤尽管心里恨得要死,嘴上也只好服软。毕竟,她虽然一贯强势,也敢对贾琏动手,但是不论体格还是体力,都完全不是对手。
更别说,这没良心的出去一趟也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力道比以前强多了……
“真服了?”
“真服了……”
难得能亲耳听到王熙凤服软,贾琏倒也满意了不少,翻身放开了她。
王熙凤赶忙坐起来整理衣裳,一边神色复杂的看着贾琏。
她其实真的想过,是不是真的该把平儿给贾琏了……
平儿是她最亲近的丫鬟,她也看重平儿的人品,不是那吆五喝六的人。把平儿给贾琏,一来不怕其背地里教唆贾琏使坏,二则也能收收贾琏的心,三则还能落个好名声。
至少,比贾母给塞一个有背景的姨娘进来的好。
这几个月,她可是拿眼好好瞧了那个叫做晴雯的小丫头,那小蹄子,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东西。仗着是贾母身边的丫鬟,明知道自己是她未来的主母,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没甚怕惧。
更有一点,贾琏自从上次被大老爷打了一顿之后,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别的不说,就说以前,摆着个香菱那样我见犹怜的丫头在眼前,他再没有不上手的可能!
虽然不知道贾琏为何有这样变化,或者说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蓄谋盘算什么,但这显然是个好现象。
鉴于这些考虑,心内已经同意了九成。
只是她素来知道,男人家就没一个知足的,总是见一个爱一个,要是这般轻易给他得逞,只怕还以为她是好拿捏得人,将来得寸进尺。
因此笑道:“平儿我是不可能给你的,给了你我使什么?你要是真的还不足,外头你带回来的那丫头,不是正好?你要是吱一声,我立马帮你把她叫进来。”
贾琏瞅了她一眼,道:“你说到这儿,我还正有一句话与你说。香菱是我从拐子手里救下来的,算是我的丫鬟,你没事的时候少使唤她。
我知你素来厉害,却也要知道,我也不是任你拿捏的人。我们两个暂且是谁也不服谁的,那就各自管好各自的人就是了。
你要是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敢越界,我便敢不顾你的体面,将你身边的丫头媳妇们吃个干净,包括平儿在内。到时候,看你又能怎么办。”
“你……”贾琏这话,说的王熙凤都愣住了,将贾琏瞧了瞧,确定他不是玩笑,下意识就要顶嘴。
只是想到这一来二去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时间,到底忍了,只笑道:“怎么,还真心疼上了?刚刚进门就怕我欺负她,还说出这样没廉耻的话来。我身边倒有二十来个常用的丫头媳妇,你也都吃了,也不怕撑死你?”
其实王熙凤刚才之所以提议让香菱进来,并非真心屈服,而是有两点考虑的。
一来贾琏要真看上了香菱,南边和路上那么长的时间,该发生的早发生了。她还是不信贾琏一直没有对香菱下手,所以想要验证一下。
二一点,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只能说明一点,贾琏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丫头了!
心疼她年纪小,不忍心坏她身子……这才是最令她担心的,所以故意举荐,贾琏要是答应了,正好可以坏其根基,将来香菱对她的威胁就小了。
她可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一切对她有威胁的女人,管她身世可怜不可怜,统统都得将威胁扼杀在摇篮内。
贾琏虽然算不准王熙凤所有的盘算,但是却深刻明白,这女人不是他床上一战取胜就能真正慑服的。但是他并不太担心,王熙凤说起来也只是个女人罢了,只要方法得当,也不是没有臣服的可能,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因此面对王熙凤的戏谑问题,他同样戏谑的回道:“这不是和琏二奶奶商议嘛,我已经立志改掉以前的一些坏毛病,但是琏二奶奶也别妄想剥夺我原本该有的权利。
还请琏二奶奶以后行事之前,能多想想,咱们两个,是要现在这般和和气气的好,还是要打打杀杀的好。
实不相瞒,我可是已经做好和你长期战斗的准备的,所以,也劝你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我之前,最好不要动我的人,否则,咱们两个,就拉开阵势好好干一场。”
“你这个没良心的……”
王熙凤到底并没有贾琏想的那么多,她更不知道贾琏心里对她“将来”做的恶事都有了印象。她此时对贾琏可还是忠心的,也从未干过出格的事,哪里听得下贾琏这样的话。
更可气的是,她千盼万盼才将贾琏从南边盼回来,谁知道这没良心的,刚刚才与她恩爱一番,转头就说出这些有的没的,听起来却很伤人的话。
有心想要与贾琏好好分说分说,却到底没时间了,披好外裳,重重的瞪了贾琏一眼,急冲冲的走了。
走出屋子,果然天都乌了起来,心下更急,只是身子刚刚遭逢大难,要想走得快,难免有些扯得疼。
身后的平儿见状,忙上来扶着。
刚出院门,迎面就撞见贾母屋里的人,为首的一个,正是鸳鸯。
王熙凤一惊,连忙迎上去,笑道:“怎么鸳鸯姐姐亲自来了,可是老太太那边有什么事?”
鸳鸯早就看见王熙凤主仆的样子,如今走近了,只见王熙凤眼眸如春,面若朝霞,行走间,微微细喘。
额间刘海和脖子边缘的头发,湿痕未干。
呵,满府的人,何等见过王熙凤这般姿态。
鸳鸯虽然未经人事,到底长了十五六岁,又想起方才贾母等人的笑谈,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面色不禁也泛起红晕来。
见王熙凤有些尴尬,倒也不欲令她太难看,故笑道:“老太太那边没事,只是要摆饭了。老太太说,琏二爷这几个月奔波辛苦,特意叫我来请二爷过去,也算是给他和林姑娘接风洗尘。
对了,琏二爷可在家?”
王熙凤早知道鸳鸯是个鬼精灵,看她方才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有心说贾琏不在,到底贾母的命令不能违抗,只得道:“他呀,在家呢。听丫头们说他一回来就倒在屋里呼呼大睡,也不知道现在睡醒没有。倒累得我,废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将他从南边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整理出来。”
鸳鸯和身后的两个婆子也不拆穿,鸳鸯还笑着点点头,“既如此,我就不进去了,劳二奶奶费神,帮我们进去叫一声二爷吧,我们先回了。”
王熙凤哪好意思再耽误,忙吩咐平儿回去叫贾琏,自己则跟着鸳鸯等人先行一步。
注:有的读者也不要把王熙凤想的那么坏,虽然她可能确实不太善良,但她还是个懂事、心智正常的女人。原著她和贾琏的矛盾,也是慢慢积累的,毕竟任是哪个女人亲耳听到别的女人躺在自己男人怀里,说着巴不得她早死好挪位置的话,而自家男人不但不反驳还附和,心态都会崩的。
实则,王熙凤越来越狠辣,越来越不给贾琏留情面,贾琏要占主要责任。
第47章 觊觎
贾琏倒是没想到贾母会请他过去,除了年节,他已经记不得多久没在荣庆堂吃过饭了。
收拾一番,带着平儿和香菱也往荣庆堂来。
荣庆堂显得有些安静,贾琏一见贾宝玉都回来了,贾母正拍着他的背说着什么,而黛玉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另一边,小嘴儿委屈巴巴的噘着,脸上泪痕未干。
贾琏便猜测,方才大概是贾宝玉摔玉了吧。
这该死的剧情锲合度!
上前给贾母敬了礼,看着已经站起身,默默看着他的黛玉,贾琏就笑道:“怎么又哭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正在安抚贾宝玉的贾母这才察觉到忽略了黛玉,于是叹道:“没人欺负,就是方才你宝兄弟又犯了呆病,不问情由的砸他那玉,你林妹妹许是吓着了。”
说着,贾母回身将黛玉揽在怀里,也安慰起来。
堂内一时更加静悄悄的,只有贾母哄孙子、孙女的声音。
贾琏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王熙凤这个惯会暖场的今天不知怎么,也站到人群后头,没有冒头。
贾琏对着她露出个不坏好意思的笑容,然后才道:“依我看,宝兄弟或许不是犯病,只怕他看见林妹妹到我们家来,心里欢喜,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这才用砸玉来表示吧。”
闻言,本来正不好意思的贾宝玉,瞧着黛玉疯狂点头。
贾琏这才又对贾宝玉道:“不过宝兄弟,不是我说你,林妹妹远来是客,你又是表哥,怎么也该客气些,行事多注意分寸才对。正如老太太和太太疼你,见不得你身上有一点不好,你要是把林妹妹吓着了,远在扬州的林姑父,岂不也心疼的紧?
林姑父可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才答应送林妹妹到咱们家的,临行前,他还反复交代,让我一定看护好林妹妹。所以,你要是得罪了她,不说老太太心里不高兴,只怕我这里,你也不好说的过去吧。”
贾宝玉生平最烦别人说教,偏偏贾琏是兄长,又拿大道理压他,令他心里很是难受,还不能还口,只闷闷不语。
王夫人看贾琏气势有压制贾宝玉的意思,有些不大高兴,但是也没说话。
倒是贾母,似乎有些心疼了,道:“好了,真是没见了,以前你也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脾性,怎么去了南边一趟,这话也多了起来?
他们小孩子玩闹,哪里就犯得上你说这些来吓唬他。”
贾琏笑着拱拱手,“老祖宗说的是,不过白叮嘱他几句,想来林妹妹有老太太疼着,再不会多受一点委屈。”
贾琏是要尊敬贾母,但是也不必要怕到一句令她不高兴的话也不敢说。至于王夫人,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奴役他媳妇这么多年,最后一脚踹开的人,最是可厌了。
当然这话不能当面说,怎么着也是两层长辈的关系在上头。
贾琏没有将贾母的话放在心上,但是边上的黛玉见了,却有些眼泪汪汪的意思。
琏二哥哥为了她,都被老太太训了……
黛玉此时初进贾府,最是敏感的时候。
方才贾宝玉缠着她说话,一个没说对付,贾宝玉二话不说,扯下身上戴的玉就往地上砸。
这且罢,她也看得出来,贾宝玉不是冲着她发火,对方似乎有点什么毛病。只是,其他人见状,却像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一个个都乱套了,这才有些吓着她。
最令她伤心的是,分明之前还对她疼爱的不得了的贾母,一见贾宝玉“犯病”,顿时也什么都顾不得了,只顾拉着贾宝玉安抚,全然将她丢在后头了。难道,她老人家在怪我得罪了宝二哥?
也由此,黛玉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老太太最疼的人是宝二爷这句话,更加明白,老太太不论多疼她,最终也是排在这位宝玉之下了。
这是方才她最直观的感受,也知道,那种情况下的反应,是最不能骗人的。
相比较之下,贾琏刚一露面,只是看她脸上不好,就当着老太太与太太的面,批评贾宝玉为她撑腰的行为,却是令她十分感动的。
贾琏也无意小题大做,反正黛玉到了贾府,肯定是要养在贾母身边的,他总不能把黛玉抢过去养在他那院里吧?
既然如此,黛玉与贾宝玉天天碰面,就是难免的事。
好在贾宝玉只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屁孩,暂时应该没什么威胁……
于是让平儿将准备好的给迎春等人的礼物拿上来,准备在王熙凤被他干哑火之后,让三个小丫头来活跃气氛。
当然也有贾宝玉的,不多。
贾母看迎春等人得到各自喜欢的礼品,一个个高兴的很,不停的给贾琏道谢,兄妹几人,倒是少见的一团和气,贾母就又高兴起来。
听见王熙凤说饭厅里摆好了饭,就摆手对迎春几个道:“好了,瞧把你们高兴的,把东西都收起来,吃了饭之后再好好瞧。”
贾母倒不是个小气的人,不至于真的因为贾琏一时对贾宝玉不太客气就怀恨在心。
到了席上,还是很照顾贾琏的,毕竟她自己说了,这是给贾琏和黛玉的接风宴。
沾了他二人的光,王夫人、李纨和王熙凤三个,也得以在旁边单列一桌,大家一起坐着用餐。
寂然饭毕,到了用茶、聊天的时间。
贾琏偏过头,对平儿道:“你带着香菱下去吃饭吧。”
又单独对香菱吩咐:“以后多跟着你平儿姐姐,有什么不懂的事,也尽管去问她。吃了饭你也不必再过来了,直接回去休息,要是找不到路,就让你平儿姐姐送你,知道了吗。”
香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贾琏有些感慨,香菱太听话,性格太柔弱了,真是离开他一眼都会觉得不太放心,也只有托付给平儿才好。
大家坐着喝茶,灯火明亮,除了四下里侍立的丫鬟婆子,其他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看在眼里。
贾琏的小动作,甚至对香菱说的话,也被听见了。
一些人各有所思,唯独贾二宝,似乎这个时候才看见贾琏身边又多了一个如此出众的女孩,一时眼都直了。
等香菱随着平儿走了,忙向王熙凤和迎春等人打探。
这件事没什么可遮掩的地方,众人也乐得当成新闻故事来说。
贾宝玉听了直拍手:“好极好极,这样好的人,得亏被琏二哥哥遇见,不然又怎么能到咱们家来,要是流落到外面去,被那些脏心烂肺的看见,岂不活生生被荼毒了?”
贾琏呵呵一笑,他这是被眼高于顶的宝二爷给夸奖了,至少,在他眼里自己不是那等脏心烂肺的人?贾宝玉说完,瞅了贾琏一眼,站起来,走到贾母的耳边,扭股儿糖似的说了些悄悄话,隔得远也听不见。
只是贾母听了之后,略看了贾宝玉一眼,让他坐下,一时无话。
等大家又喝了些茶水,贾母才看向贾琏,笑道:“琏儿,瞧你方才的模样,似乎对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很是满意?”
贾琏挑了挑眉头,莫非贾二宝真想抢他的人,所以撺掇着贾母来当说客?
他要真敢这样,把他小崽子的肋骨打下几根来!
“瞧老祖宗说的,这样好的丫头,谁不喜欢?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林妹妹也想要呢,但我愣是不给她。”
黛玉瞅了贾琏一眼,哼哼没说话。她才没有,琏二哥哥就爱胡编瞎话。
“呵呵,你就不怕凤丫头吃醋?”
贾母笑着看了一眼王熙凤,不用多说话,眼里的意思就让大家都明白了。
王熙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怪没良心的,害她遭了多少莫名其妙的眼神……
贾琏也看了王熙凤一眼,摇头道:“不怕,她要是敢吃醋,膀子给她撅折了。”
“呵呵呵……”
贾琏一句话,顿时令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连王夫人这个万年木脸的人,都摇摇头,为贾琏的自信感到好笑。
王熙凤更是阴着脸看了过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敢撅老娘的膀子,肉给你咬下一块来!
贾母笑了笑,道:“虽然你能压服她,但是我可不想看你们院里一天到晚鸡飞狗跳的。
我想着,你既已经得了个这么好的丫头,那个叫晴雯的小丫头,不如就让给你宝兄弟吧。
他们明年也要从我这屋里搬出去,我正想着给他们挑选几个得力的人服侍,不想你宝兄弟也瞧中了那丫头。方才你也说了,做兄长的还该让着小的,你可能也让让你宝兄弟?”
贾母的话,让大家精神一震。
一家子兄弟为了争抢丫鬟闹矛盾的事,以前只从别人家听说,还没有撞上过。
不过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想来贾母说的这般在情理,以琏二爷的性子,也未必真在意那么一个小丫头,必是会答应的。
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在她们心里,贾母的话,就是圣旨一般,谁还敢违抗不成?
第48章 博弈
众人皆以为这只是件小事,贾宝玉还是个孩子,不过是看着好看的丫头喜欢罢了,没有上升到兄弟间争女人的地步。
直到看见贾琏闻言之后,半日没有回应贾母的话,心中这才咯噔一声。
贾母其实也不想开这个口的,她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又讲体面,说出去的话,轻易也是不愿意收回来的。
早在贾琏没回来之前,贾宝玉就向她撒娇要过晴雯了,她一直没答应,只拿话敷衍着。
只是被贾宝玉缠了几次,看着贾宝玉乖巧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让他不高兴,心中这才松动了。
反正人还没有交到贾琏的手里,倒也不算什么。
方才贾宝玉到她耳边,说的是,琏二哥哥已经有了一个那样好的丫鬟了,就将晴雯给他嘛,一人一个刚刚好……
贾母这才决心替贾宝玉开口。
“你可不要觉得我说话不算话,实在你是知道的,我是拿你宝兄弟没法的人,他又是个倔脾气。你要是觉得吃亏,我另外补偿你。我这屋里不拘什么,你看上了,尽管开口便是。”
贾母盯着贾琏,真的有些不高兴了,莫非,贾琏为了一个丫头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贾母的话,也令其他觉得贾母偏心的人都理解起来。小孩子任性些,看见好的东西就想要,贾母不好驳回,只好用别的东西与贾琏换。
这已经很照顾贾琏了,毕竟,贾母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她身边的那些大丫鬟都可以随便挑的。贾琏向来是务实的人,与其与贾宝玉争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惹贾母不高兴,不如挑一个大些的回去放屋里,岂不正好?
王熙凤也怕贾琏一时脑抽风,赶忙笑道:“瞧老太太说的,我虽然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到底老太太是向着我们,为了我们好呢。既如此,我就代他答应老祖宗,晴雯那小丫头,还是给宝兄弟吧,正好他们小孩子一处好玩。
不过老祖宗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倒是很瞧得上您这屋里的几样东西,以前一直没敢动心思,今儿老祖宗既说了这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王熙凤当然有私心,不想让晴雯进她的门。但是更多的,她还是怕贾琏开罪贾母,要是那样,之前贾琏费尽心思做的那些讨好家里人的事,岂不是全白费了?
却听贾琏语气不善道:“老祖宗和我说话,你插什么嘴,回去。”
这一下,众人更紧张了。以前她们只看见琏二奶奶大声和琏二爷说话,琏二爷都笑嘻嘻的,何曾见琏二爷呵斥过琏二奶奶?这岂不是违反常理?
连王熙凤都愣了愣,但是却没有像旁人以为的那般反唇相讥,反而盯了贾琏两秒,扯了扯嘴角,一哼声退了开去。
贾琏终于正面迎向贾母,看她老人家炯炯有神的目光,心里忽然想起贾赦来。
也难怪贾赦抱怨贾母偏心了,这老太太虽然自己行事立身都很正,但是这偏心的毛病,确实得治一治。
他摇了摇头,对贾母道:“老祖宗就别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了,人本来就是您赏给孙儿的,就算您老人家想要回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孙儿岂有违逆的道理?”
贾母便笑了起来,她就知道,贾琏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再不会为这点小事闹得大家不愉快。
却听贾琏又道:“不过,这其中要是扯上宝兄弟,只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贾琏说着,转身看向了一脸希冀神色的贾宝玉。
二宝啊二宝,原本看在你无甚坏心,结局又那般悲凉的情况下,还对你有些同情心,但是你如今既然摸到我头上来了,就别怪以后哥哥也不讲情面。
“要是孙儿记得不错,当日老祖宗给人的时候,可是说好的填补孙儿内帏的亏损,要把晴雯给孙儿做侍妾的。如今中途被宝兄弟要了去,这只怕不妥。
我固然是愿意让出人来的,只怕别人听说,还以为宝兄弟仗着长辈的宠爱,谋夺兄长屋里的侍妾呢,这对宝兄弟的名声,可是不好。
要是这样的风声再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只怕老爷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呢。”
贾琏这话说的朗朗大声,所有人都能听见。
并没有人觉得贾琏说的不对。要不是有这个顾虑,贾母才不会犹豫这么久。
但是她思前想后,觉得也并没有多大一回事,毕竟人一直在她手里,只要贾琏不纠缠,这么小一件事谁会在意?
如今贾琏既这么说,只怕他是不愿意让出人来的,这倒是令贾母感觉棘手起来。
虽然她真要强逼贾琏屈服,贾琏最后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怕家里的和气也就没有了。下人们也会传她的闲话,这是她不乐意看到的。
却见贾琏又对贾宝玉道:“不过嘛,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也就我们两兄弟之间的事,若是我们兄弟之间两厢情愿,你愿意给,我愿意收,那旁人也就说不得什么了。
是吧,宝兄弟?”
贾宝玉此时也觉得不好意思,他还不知道晴雯已经是贾琏名义上的侍妾了,只以为是个丫头,才仗着宠爱硬要。
所以面对贾琏,难免觉有些不好意思,“琏二哥,我……”
贾母此时也不说话了,她看出来了,贾琏有自己的主意。
果然,贾琏挥手制止了贾宝玉的话,笑道:“哥哥让着弟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你诚心想要,我还能不给你?
不过你也不能让我太吃亏了,咱们好说好商量,也免得旁人说你占我便宜。
这样吧,你把你屋里的袭人给哥哥,我就把晴雯给你,如何?”
贾琏这话一说,贾母和王夫人都有点坐不太住了。
特别是王夫人,她本来不知道这件事,也觉得贾母太宠溺贾宝玉了,这样的事传出去,确实对贾宝玉的名声不太好。
如今听贾琏讨要袭人,更是不同意。
她可是看着袭人挺好的,至少比晴雯好得多。她最讨厌妖精似的人物,那晴雯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眉眼模样,行事做派,简直和当年的赵姨娘有的一拼!要是用袭人去换一个这样的人在贾宝玉屋里,只怕她呕都呕死了。
关键是,旁人还会觉得是贾琏大方,让着兄弟了。
贾琏眼角余光瞥见王夫人等的神色,笑了笑,继续给贾宝玉挖坑:“怎么样宝兄弟?你也知道,当初老祖宗可是拿三个一等大丫鬟让我挑我没挑,最后点名要的晴雯。
我可是忍痛割爱了,你想想,晴雯是不是比袭人生的好,怎么说你也不亏不是?”
贾宝玉本来就是因为晴雯生的好才想讨到自己身边的,此时一听贾琏这般说,知道不付出代价是拿不走人的,立马点头:“好,我答应你……”
小孩子哪会那么多权衡利弊,虽然他觉得袭人也挺好的,但是比起晴雯还是不如。
贾琏笑了起来,看向边上站着的袭人,小丫头明显有被伤到,毕竟贾宝玉答应了贾琏,就说明他认可贾琏的话,她比不上晴雯。
想来小姑娘的自尊心有些受伤。但是她却很懂事,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重新低了头去。
倒是袭人边上的晴雯,很有些张牙舞爪的气愤模样,显然是对于贾琏两兄弟把她当做货物交换来交换去很是生气。
若不是在场的都是她惹不起的人,她都要跳出来骂人了。
“胡闹~!”
贾母终于不忍心看着贾琏欺负小孩子了。
袭人能以小小年纪拿一两银子的月钱,就说明她在贾母的眼中值这个价,哪是一个才刚进府一年不到的小丫头可以相比的?
她们可不是只看重容貌的人!
袭人就是挑遍两府,也再难找出第二个这般忠心懂事的了,这也是贾母特意把她调到贾宝玉屋里使唤的原因,因为放心。
说了贾宝玉两句,贾母深深看了贾琏一眼。
若不是误会的话,她觉得,自家这个孙儿的城府见长的厉害啊!
她作为家里的老祖宗,就算晴雯原本不是她的人,她想要一个丫头,也是很容易的,满府里谁敢不听她的话?
但是贾琏呢,他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触怒她。
他先说的什么,老祖宗想要,就是一句话的事,连补偿也不用。初时还真以为他这么想的,后来才明白,这不过是他的计策之一。
这么说,只是为了避免和她起冲突,或者说,是给她老人家一个台阶下!
然后,果断将矛盾转移到同辈之间,转移到他和贾宝玉两兄弟之间。
他何等大度,自己亲口点名要的人,说让就让了,只是提出一个别让他太吃亏的理由,让所有人都觉得贾琏是个明理、懂事,一点错处都没有的人。
转头就提出交换袭人?
他必是笃定自己和宝玉她娘都不可能同意拿袭人换晴雯的。
见贾母盯着他,贾琏也不坐着了,站起来躬身道:“老祖宗若是觉得这样也不妥,那就算了吧,孙儿连袭人也不要了,两个都给宝兄弟吧。”
贾琏说的挺诚恳的,一点也瞧不出说反话的意思,但越是这样,大家越觉得难受。
老太太,真的太偏心了。
其中感受最深的就是黛玉了,她还没有习惯这种以贾宝玉为中心的生活模式。
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好端端的,贾宝玉就要和贾琏抢丫鬟,而琏二哥哥只能一退再退?
难道这个家里,真的只有宝二哥哥是宝贝疙瘩,其他人,都必须让着他,不管是比他小的自己,还是比他大的琏二哥哥?
黛玉对贾宝玉第一印象其实还是不错的,但是很显然,比起千里下江南吊唁她母亲,又体贴细心的照顾了她三个多月的贾琏,贾宝玉屁都不是。
但就是贾宝玉,她才刚来,就把她和贾琏一起欺负了一遍!黛玉现在只觉得贾宝玉就是林娇娇一流的人,令人讨厌。
贾母经事几十年,自然明白其他人此时的想法。
此时她要是进一步,必会让人觉得她太宠贾宝玉,太过于偏心,也会让贾琏寒心。
退一步,贾琏早给她搭好了台阶,她可以不伤体面的回去。
她忽然觉得,这几年自己真的是老了,不问家事,连自家大孙子长成什么样,都没太关注。
若是她的猜测没错,贾琏真有这样的心计,将来,只怕这个家迟早要他来说了算……
唉,到了那时,自己早都入土了,还操心那么多作甚。
因摆摆手,道:“罢了,这件事就作罢了吧。好了宝玉,不准再闹了,赶明儿我另外挑一个好的丫头服侍你,就别听他的了。你说说你,袭人好歹服侍你这么久了,你说拿去换别人就去,也不想想会不会伤了人家的心?”
贾母笑着点了一指贾宝玉额头,就算是把这件事混过去了。
贾宝玉平时自诩闺中密友,是最照顾女儿家心思的人,此时听贾母一说也后悔不该胡乱答应贾琏。二则也因为没有要到晴雯而不好意思,就埋头进贾母的怀里,装作鸵鸟不出来。
贾琏适时拱手拜道:“老祖宗英明。”
贾母呵呵一声,怨气满满,“你饭也吃了,茶也喝了,我也就不留你了,你且去吧。把你家的好丫头也带去,好好的放在屋里,免得再有别的人见了眼气!”
贾琏知道贾母心里有气,也就不再逗留,告辞一声,又对着边上明显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晴雯一招手,就转身出了茶厅。
第49章 翻身做主
晴雯看见贾琏给她使的眼色,想了想,也站出来,向贾母请辞。
贾母看着厅下越发出落的标致的晴雯,微微一叹。
她与王夫人不同,是挺喜欢晴雯这样伶俐的丫头的,不然也不会想要给贾宝玉。
只是,这丫头既这般伶俐,又落到琏儿和凤丫头的手里,恐非有福之人。
看了一眼贾宝玉眼中难掩的不舍之意,贾母摇摇头,道:“去吧,好好服侍你们二爷。”
“是……”
晴雯站了起来,也不说再与王熙凤磕个头,便急急忙忙的追着贾琏的脚步而去。
到了后廊,果然贾琏就站在前面等她。
看见贾琏她倒是一下子不急了,顿了顿脚才缓慢的往前捱,最终还是走近了,她明知故问的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贾琏看着晴雯,脸上不由得便露出些许笑容出来。
真是颜值既正义,这丫头,便是扭扭捏捏的样子,看来也令人身心愉悦。
“我站在这里,自然是等我的小老婆出来,好与她一起回家。”
贾琏笑了起来,在夜幕下,在走廊上灯笼的照耀下,身形修长,面如冠玉的他,越发显得俊逸不凡,对小女孩的杀伤力骤然飙升。
晴雯一时都有些花了眼,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啐了一口:“呸,谁是你小老婆了?你不是都要拿人家去换袭人了吗,你既那么喜欢她,让她给你当小老婆好了。”
晴雯愤愤道。
她是一点也不怕贾琏的。
一则,贾琏在两府中人的口中,就是人畜无害的,除了好色这一点,就纯属好好公子,比他老婆琏二奶奶对下人和睦多了。
第二点,可不是她上赶着要跟贾琏的,而是贾琏早就瞧中了她,好不容易得了贾母的恩典,特意向贾母求的她。为此,她可是被荣庆堂内外的小姐妹、嫂子大娘们好一阵取笑,对此她嘴里虽然不认,心里却很得意。
最后,方才茶厅里的风波,作为主角的她,开始虽然很不忿,甚至恼怒,但是慢慢的她就看明白了,贾琏哪里有放弃她的意思,分明是在将老太太的军,而且一点面子也不给宝二爷留。
由此可见,贾琏对她很是在乎,为了她甚至都敢拂逆老太太的意思。
正是有着这样的判断,她觉得她肯定在贾琏的心里很有地位,所以才敢一口一个你的称呼。
她甚至还觉得,贾琏一点也不像旁人说的那样平庸,琏二爷很聪明!
就比如,先前那样的局面,换做是她,肯定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甚至想过,要是贾琏顶不住贾母的压力,她就勇敢站出来,表明自己好女不侍二夫的态度,让贾母收回成命。
她其实也奇怪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冲动的想法,大概是,抱都被他抱过了……而且,这几个月大家都知道她是琏二爷的人了,突然叫她去伺候宝二爷,这算怎么回事?
倒不能为此就说她多么喜欢贾琏……若是贾宝玉在前,贾琏想要讨她,她大概也是同样的态度。
晴雯娇羞的否认在贾琏的意料之中,在这清幽安静的环境,他乐得调笑她:“怎么不是小老婆,侍妾难道不是小老婆?还有,谁说要拿你换袭人了,在我心里,她哪能比得过你。”
晴雯闻言心下暗喜,脸上却不在乎的样子,并强辩道:
“胡说,谁是你的侍妾了,我还没答应呢!”
贾琏看她脸都通红起来,心说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还真是早熟,这么小就已经有了做妾的觉悟。
其实他之前是打算让晴雯先做丫鬟,这样王熙凤也就不会太针对她。
只是方才那样的场面,他不得不先将晴雯侍妾的身份作定,这样才更有把握与贾母等人博弈成功。
结局正如他所料,贾母终究还没有宠溺贾宝玉到失了智的地步,她也不敢让贾宝玉担上一个谋取兄长侍妾的罪名。
所以,最终他将晴雯保留了下来,但是,这一点也没有令他感到高兴!
在贾宝玉只是一时任性,并非筹谋争夺,他都差点没保住自己已经到手的丫鬟,可想而知,将来面对旁的利益之争,他该如何?
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靠言辞的博弈来取胜!
可是,整个荣国府的权力,都把持在贾母和王夫人的手里,唯一一个贾政,不说天然被贾母压制,就说他的立场,也不可能不站亲儿子的一边。
所以,想要打破这道坚固的堡垒,只能从外界寻找突破点了……
晴雯在与贾琏对了两句嘴后,很是害羞,见贾琏突然不说话,而且神色颇有些严肃起来的意思,心里倒不安了。
“二爷生气了?”她试探的问道。
人家只是说还没答应,又不是说不答应,二爷这么小气?
看她小嘴都噘起来了,贾琏不由莞尔,这丫头,做下人的觉悟很低啊。
想起上次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吓得那样,不由促狭心思再起,趁其不备,再次以同样的姿势,直冲冲的将她抱了起来,并且嘴里说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休说能做本少爷的侍妾是你的福分,就说你一个卖身为奴的小丫头,这种事,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走吧,我们这就回去,给你开了脸,让你做个真正的姨娘。”
再次被贾琏抱起来,晴雯虽然下意识的也挣扎,却完全不如上回激烈,毕竟这几个月下来,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听得贾琏的话,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看贾琏已经抱着她往家里走,似乎已经作定了主意,她心肝儿便砰砰跳动起来,盯着贾琏的脸看了好半天,忽然双手环住贾琏的脖子,将头埋在贾琏的肩上,再不起来。
贾琏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谁知这原本看起来不是很好欺负的丫头,居然一下子偃旗息鼓了,似乎认命并做好了成为姨娘的准备一般!
小丫头贴身抱着他,在寂静的夜晚,他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对方心脏不安的跳动着。
若非时值冬日,双方身上的衣裳都很厚,被这样一个浑身充满活力气息的美丫头这般抱着脖子,耳鬓厮磨的,他还真不一定能把持的住。
不过,就这样的感觉也很好,贾琏就放缓了脚步,慢慢往前走。
忽然听得耳边传来糯糯的娇音:“二爷,你还没有回答我上回问你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向老太太讨我啊……”
“怎么没有回答你,不是说了,为了让你天天给我暖被窝嘛。”
对于贾琏的这个回答,晴雯显然不满意,她双臂勒了一下贾琏的脖子,到底没有再问。
贾琏见她又安静下来,也不忍心这样一直欺负她,终于拍了拍她的身子,笑道:“傻丫头,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喜欢你才讨你啊。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咦,这小姑娘真俊,定是做小老婆的材料,与其给别人做小老婆,不如讨来给我做小老婆,故意我就一直盘算,总算给我逮着了机会。”
“哎呀,做什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多难听啊……”
晴雯娇嗔一声,心里总算满意了,她亲耳听到贾琏说喜欢她了。
想来,她大概要成为府里晋升最快的丫鬟了……从一个小丫头,一下子成为琏二爷屋里的姨娘,虽然是最低级别的侍妾,但也算小半个主子呢!
想了想,她又道:“二爷,宝二爷向老太太讨我的事,我也知道。之前他就老来烦我,我不理他他偏来找我,我还骂他了呢……”
晴雯说的很小声,她确实骂过贾宝玉,被贾宝玉纠缠的烦了的时候,不过当时没别人。当着外人,她可不敢,万一被告到老太太的面前,她就惨了。
贾琏一听,就知道小丫头在表忠心,怕他因为之前的事误会她和贾宝玉有勾结。
“嗯,我知道了,骂得好。”
晴雯就在贾琏肩头一笑。
被贾琏抱在身上的感觉很好,一时只觉得贾琏的脚步声和四周的建筑物都消弭不见了,五官中,只能感受到贾琏的气息。
她忽然抬起头来,面对面看着贾琏,被贾琏看了一眼就闭了眼睛,然后,朝着贾琏的嘴上印了下去。
她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把贾琏都整愣了。
好在,晴雯只是亲了他一口,很快就重新将头埋在他的脖子窝里,死死的抱着,一副没脸见人的姿态,贾琏不由笑了出来。
这丫头,这是真的准备好做姨娘了啊。他还以为心比天高的晴雯,怎么也得先拿捏拿捏,至少要被他哄高兴了才肯献出自己,看来是多虑了。
倒也是,先不说这个时候的晴雯还没有养出那么刁钻的性格,就说原著里的她,其实也是立志做姨娘的。不过她要做的,是一个立身正,受人尊重的姨娘,绝不是赵姨娘那种!
所以,她从不勾引贾宝玉,并且对于袭人与贾宝玉苟且的事情,是既拈酸吃醋,又嗤之以鼻的。
因为袭人和她们一样,都是没有名分的!
名分,对她们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她既不勾引贾宝玉,又死死不愿意离开怡红院,就是在等着将来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的做贾宝玉屋里的姨娘。可惜,这一天她到死也没有等到。
这也怪不得,若有好的机会,谁又甘愿一辈子做个奴才,或者长大之后出去配个腌臜的小厮,子子孙孙也都是奴才?
而今,情况却不同了。
要说几个月前她刚刚被贾母给贾琏的时候,她还拿不太准自己的定位。但是先前在茶厅里,贾琏可是当众宣示了她的侍妾身份,而且没有人反对。
既然如此,贾琏想要她,她自然不会不给。
第50章 琏二奶奶不是好人
被晴雯偷袭了的贾琏,在微愣之后,就朗声笑了起来。
自从上回在蟠香寺轻薄妙玉以来,他这还是第二次享受到这么单纯、甜蜜的亲吻。
狠狠的拍了晴雯小屁股一下,贾琏大步走进了自家院里,来到燃着微弱灯光的西厢房。
“二爷……”
香菱正坐在灯下发呆,看见贾琏进来,忙起身相迎。
埋在贾琏怀中羞的不行的晴雯这才抬起头来,看见香菱,似乎愣了一下,
贾琏走到床边,自己坐了,却将晴雯放在地下,说道:“从今儿起,你也住这里,和香菱一起。你们可要和睦。”
西厢是这院里除了主屋三间之外最好的屋子,里面有隔开两间,正适合住两个人。
晴雯都愣住了,二爷不是说要给她“开脸”,要让她做真正的姨娘吗,怎么把她放到这里来了……
看着香菱应下贾琏的话,然后向她露出友好的表情,晴雯便问:“二爷的意思,她以后就是我的丫鬟了吗?”
在晴雯看来,要是贾琏不把香菱撵出去,就只有可能是想把香菱给她使唤!
毕竟她曾耳闻,爷们宠幸奶奶,都是有贴身丫头服侍的……
虽然第一次就有外人瞧见,令她感觉十分的难为情,但是,早晚要适应不是吗?
只要是自己的丫头,总也不算事。
贾琏却摇摇头,“要是别的丫鬟,你想要的话,自然给你,可惜香菱不成。
她是我现在唯一的丫鬟,你要是想要,除非让我看见你对她的好处。”
晴雯便噘起嘴来。
贾琏哈哈一笑,拉过晴雯又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实际上,贾琏还真有这么一点意思,只是怕晴雯这种性格强的,仗着身份欺负香菱,故而先不应承她。
“好了,你想要使唤丫头,回头我与你们二奶奶说一声,在这院里的小丫头里面任你挑一个。
香菱初来乍到,好些事都不懂,你可要多关照她,最好把她当做你的亲姐妹,那样我会很高兴。”
一个副册第一,一个又副册第一,要是做成形影不离的姐妹,倒是一件有趣的事。
“好吧,我听二爷的话,会关照她的。”晴雯点点头,她也一眼看出香菱是个性格柔弱的人,看谁都畏畏缩缩的。
她也猜到贾琏为什么不把香菱给她,肯定是也看上了呗。
她现在也无暇吃香菱的醋,她可不笨,始终没忘记,谁才是她翻身做主人最大的威胁。
她可不认为,府传最好妒的琏二奶奶会轻易的就放过她,将来不知道会使出些什么计俩来对付她呢。要是能有个帮手,倒也不错。
心里有了这个打算,同样也笑着拉了拉香菱的手,介绍道:“你是叫香菱?我是晴雯,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
香菱很信任贾琏,之前让她多请教的平儿姐姐她就觉得人真心不错,现在又让她和晴雯处好关系,肯定也是为她好,因此忙道:“多谢姐姐……不知道姐姐也要住这里,我这就把东西挪出来,姐姐以后睡里面吧。”
“好……”晴雯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她现在身份比香菱高呢,就算香菱不是她的丫头,也没她睡外头给香菱“守夜”的道理。
贾琏笑了笑,站起来道:“好了,你们两个先聊吧。一会晴雯你可以带香菱去荣庆堂那边取你自己的东西,顺道给香菱指指路。我还有事出去一下,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回来。”
晴雯应下贾琏的话,漂亮的眉眼,有些幽怨的看着贾琏。
说好的让她做真正的姨娘呢,二爷又唬人……
……
虽然小心肝被贾琏弄得一上一下的,但是晴雯毕竟刚十二岁,比香菱还小几个月,倒也没有深闺少妇那样的渴望,所以等贾琏一走,倒松了一口气,将那事忘在脑后。
先是好好看看屋子,果然比之前住的地方宽敞多了,有个作伴的香菱,也是和她一般生的好看的,不至于令人嫌恶。
于是没和香菱说几句话,就拉着她往荣庆堂去,准备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带回来。
路上却正好碰见回家的王熙凤,她立马拉着香菱站在路边,等王熙凤走近,恭恭敬敬的问好:“二奶奶。”
“你们二爷呢?”
“二爷有事出去了……”
晴雯虽然从心底不畏惧凤姐,却也不是那等故意给自己寻麻烦的刺头。
王熙凤就好好看了眼前的两个小丫头一眼。
好啊,这么快,这两个小丫头就好的什么似的,手拉手的在府里闲逛。
她一眼就看出,这肯定是贾琏的特意安排,目的就是另立山头与她作对!
心里轻哼一声,就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也妄图与她作对,要是听话些还好,敢不听话,哼……
随意点点头,王熙凤也不多言,带着一票丫鬟婆子往院里去了。
这边晴雯见周围没人了,方拉了拉香菱的手臂,小声道:“我告诉你,你以后要小心琏二奶奶,她不是好人。”
香菱有些呀然的回头,瞧着晴雯郑重的样子,立马就信了几分,却还是疑惑:“可是,她是我们的主子奶奶啊。”
晴雯轻蔑的瞧了香菱一眼,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却不再多解释,以她们现在的关系,能提醒一句,就已经是她关照香菱的表现了。
……
王熙凤将贾琏带回来的那些吃的用的东西,按贾琏的安排与贾母等各房送去。
虽然连李纨屋里都有不少,令她心里很是狐疑了一把,倒也并不真正在意。
谅贾琏再是大胆,也不至于有胆量打大嫂子的主意吧?
匆匆忙忙的洗了个澡,将下午的痕迹全部洗去,王熙凤这才软软的卧在次间的暖炕上,叫来两个小丫头捶腿。
她这一天天的,又要管家,又要给两层公婆立规矩,还要承受夫君无止尽的宠爱,真是太累了。
听见贾琏回来,她才起身,让两个小丫头出去。
这是她养成的习惯,只要贾琏在家,她就不让别的丫头在主屋里多待。
“怎么弄得满身是汗的,你做什么去了?”
从门口将贾琏迎进屋,见贾琏不但穿的甚薄,而且摸去衣裳和皮肤的接触处,还有湿痕,显然是汗水打湿的,就十分惊奇。
“没什么,在书房后的院里和张勇他们练了一番拳脚。先前穿的那件氅子放在书房了,回头你派一个丫鬟去拿回来便是。”
凤姐急忙应下,又忙吩咐人去舀热水,准备给贾琏擦擦。
“还是再洗个澡吧。”
凤姐又让人去浴房准备,回头才问:“张勇?就是你去江南带的那几个人?”
见贾琏点头,又绕着贾琏转了半圈,然后笑道:“我道二爷如何与先前不一样,原来是学着外面那些泥腿子开始练习拳脚功夫起来,的确是长进了。”
面对王熙凤的戏谑,贾琏心下冷笑一声。
还敢嘴硬,等老子练到力能扛鼎的时候,一根手指就把你个小娘儿们收拾了,那时候你才知道我的厉害。
简单沐了浴,夫妻二人就寝,王熙凤看贾琏还要弄她,就十分推诿。
“别混来了,早些睡吧……”
她可不敢再让贾琏放肆了,今晚在荣庆堂,是她觉得自己最丢脸的时候。
黄昏的时候赶过去,贾母和王夫人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大家那似有若无的眼神,别人看不明白,她王熙凤还看不明白?
她倒现在还觉得身子有些不甚爽利,要是再来两遭,明儿她就不用管事,也不用去服侍贾母了,尽管在屋里睡大觉好了!
可是贾琏却不依不饶,见势又要强来,她忙道:“你不是新收了一个侍妾吗,你叫她来服侍好了!”
王熙凤提起这个还有气,晚上在荣庆堂,贾琏为了晴雯,可是当着众人呵斥了她一回,这是破天荒的,她忘不了。
而且,之前她之所以赶回来,就是疑心贾琏在家里宠幸晴雯!
但是却没有,这令她心里压着疑惑,怎么这没良心的当真改了习性不成?
却要好好试探试探。还有,他下午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先前没有时间计较,趁着这个功夫,也得好好与他说道说道,正好借此转移他的注意,打消他的欲望。
第51章 约法三章
荣庆堂,三春姐妹好容易盼来了一个新姐妹,自是聚在一起,交流感情,玩笑取乐,夜深不想入睡的。
最后还是贾母派人来吩咐,才令她们分开,各自回屋安寝。
贾宝玉却不甚畏惧贾母的话,洗漱之后,仍旧踩着绣花鞋就往碧纱橱里去,想要再瞧瞧黛玉,顺道单独表示一番关心。
“姑娘已经睡下了,二爷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紫鹃服侍黛玉睡下,看见贾宝玉探头探脑的进来,忙走上前,小声的说道。
贾宝玉往里一瞅,果然蜡烛都吹了,一时也不好意思再进去,只能怅然若失的回去。
他屋里的丫鬟看见他有些丧魂落魄的,都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唯独袭人瞧出来贾宝玉的心事。
先前他姐妹们一起说话玩笑的时候,贾宝玉似乎就没有插上几句嘴。
大概晴雯的事,姑娘们都觉得他做的不对,虽然不好明说,总之态度上也略有表现,这令一向最在乎姐妹们态度的贾宝玉,心里不甚好受。
二一则,先前林姑娘拿出她为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精心准备的礼物,却没有贾宝玉的份。
本来这也是正常事,偏偏贾宝玉时常以女儿家自居,若是旁人也罢,他也不稀罕旁人的礼物,但那却是天仙似的林妹妹专程从南边带过来的东西,独他一个“姐妹”没有得到,心里又是一失。
瞧他的模样,刚才过去瞧林姑娘,只怕也没有得见。
这几下里一累积,他又是个常犯痴傻的人,只怕此刻心绪也不知飘到了何处。
袭人今晚本来心情也不甚好,但是见状,还是耐着性子上前,一边服侍贾宝玉睡下,一边解释道:“二爷就别多想了,二爷和姑娘们从小一处长大,姑娘们的性情二爷也知道的,她们再没有与二爷生分的道理,都是你多心。
再有,林姑娘远道而来,又是姑娘家,给家里的姐妹们带一点小礼物,也不过是个心意。她事先又不知道二爷的脾性,如何能单独给二爷准备呢?二爷瞧,琏二爷、环三爷他们不是也没有么。
好了,快睡吧,有什么话,明儿二爷再去找林姑娘说也就是了。”
贾宝玉听了袭人这般说,方有些释然,点点头,安心的闭上眼睛。
袭人站在榻前,瞧着贾宝玉睡下之后安静乖巧的模样,心里轻轻一声叹息。转身小心的吹灭蜡烛,然后才走到自己床前,灭掉最后一盏,摸到小床上睡了。
荣庆堂这边彻底安静下来,隔着两射之地外的凤姐院,主屋卧房内,王熙凤却还在与自家男人对峙。
“你凭什么不让我管她们,她们再好,难道还能越过我去?这是我的权利!”
王熙凤一个翻身坐起来,撑着身子瞧着贾琏,眼中异常恼怒。
原本知道贾琏并不打算现在就收了晴雯,她还有些欣慰,谁知道他转头就旧话重提,警告她不许动他的人!
这就令王熙凤接受不了了,身为主母,难道连自家的奴才都管不得?
贾琏哪里会被王熙凤的气势震倒,他反唇一问:“既这么说,纳妾也是我的权力,娶了你这两年,我可纳过一个?”
王熙凤顿时哑口无言,只是愤怒的瞧着贾琏。
连这话都说出来了,这是真的要与她翻牌了吗?
看着王熙凤一副斗气的母鸡模样,贾琏也不准备再多言。该说的话,该讲的道理,都与她讲明了,但是很多人,尤其是王熙凤这样的女人,都是不撞南墙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仅靠说,没有太大的作用。
于是贾琏也坐起身来,道:“这样吧,既然我们谁也服不了谁,你若是也不想离了我单独过日子去,咱们就约法三章吧。”
王熙凤做出这副凶狠的模样,其实也是想让贾琏服软,顺着她一些。
却见贾琏一点不松口,还提到什么“离了我”之类的话,顿时令她眼眶一红。
这可不像后世,男女之间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提分手,提离婚……
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旦嫁了人,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可以说,不论男人多么不上进,多么混账,都没有一句不要她了来得伤人。
虽然贾琏也没有说不要她,但是听他言语里的意思,似乎自己要是不顺着他,他就真的狠得下心来!
“什么约法三章?”
王熙凤的厉害其实就在于能说会道,却终究没有读书,只懂得一些浅显的话和道理,自然也就缺少高瞻远瞩。若是道理说不通,就只能靠她自身的气势来压倒别人。
当然,仅凭这两点,世上普通男人在她面前,也都只能甘拜下风了。
这也是王熙凤最自得的地方,如今她却发现,以前自己无往不利的手段,在贾琏的面前,一下子失了效,没了作用。
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听听贾琏的意思。
“其一,从即日起,你未经我的允许,不得动我的人,包括且不限于行为上的迫害和言语上的欺压。
作为条件,我也答应你,未经你的允许,我也不会动你的人,并且,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出去花天酒地,招嫖聚赌。”
王熙凤眼睛都不由睁了起来,本来听到贾琏过分的要求都很生气的,突然心平气和下来,认真的瞧着贾琏。
他竟然大方承认了以前出去花天酒地,招嫖聚赌过!
而且,他还主动承诺,以后不再干这些事?
身为女人,没有谁愿意自己的丈夫出去鬼混!别的不说,万一染上点什么,不但丢死个人,说不定连自己都得跟着遭殃。
但是富贵人家的老少爷们,又有几个人免得了这个?以前她也百般防范,也曾抓到过手尾,奈何贾琏死不承认,她也没办法。
如今,他居然主动承诺,以后不再干这样的事?
如此丰厚的条件,令她一时都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诈。
“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若是违反怎么办?”王熙凤心里已经答应了,她又不是非要和那两个丫头过不去。虽然她心里是有想过有机会降低甚至剪灭潜在的威胁,但是谁知道贾琏一副笃定她会对她们下手的样子,也是奇了。
这样的情况,她又不傻,又怎么可能再对那两个丫头动手。
反正不论如何她们的存在已经成既定的事实,如何乐得不换两个如此有诚意的条件呢?
贾琏笑道:“这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若是还违反,将来又有何脸面在你面前说话,又如何令你真心臣服于我呢?”
还臣服呢……王熙凤轻哼一声,十分爽快的点头道:“好,这一条我答应了。不过,怎么说我也是你明媒正娶来的,也算是家里的正经主子,总不能以后我一点也管不着她们吧?那样不说我的脸面往哪儿放,家里的规矩也乱套了。
所以,该使唤她们的时候,她们还得听候使唤,并且,她们也别想骑在我头上拉屎!
要是她们敢给我脸色瞧,我可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于王熙凤时不时冒出来的粗话,贾琏并没有太反感,这就是王熙凤。
并且,她能说到这些,证明她是真的考虑过这些问题了,不是随口敷衍,因此道:“以你琏二奶奶的威风,谁还敢给你脸色瞧?你说的都是不存在的,我也没要求那么高,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王熙凤瘪了瘪嘴角,她当然明白贾琏的意思,就是别欺负他的宝贝丫头们!
“好了,快说另外的。”
“另外的……”
“另外两点我且说来你听听就是,你也不用忙着答应,因为我知道你做不到。”
“快说吧,越发神神叨叨的了,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王熙凤突然觉得,和贾琏这样的相处方式,也不错。
“第二点,你若是恪守妇道,夫唱妇随,从此之后凡大小事,再不与我唱反调,我便承诺,尽我所能,为你挣出一片天地,让你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势,最为尊贵的女人之一。”
最有权势,最为尊贵的女人?
王熙凤乍然一听,第一反应是想笑。
你琏二爷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但是一想贾琏近来处处反常,讥俏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不知如何,看着贾琏泰然的面容,她忽然就有些相信了,不是相信贾琏能做到,而是相信他确实有这个决心。
既然贾琏没有与她开玩笑,她也认真起来,想了想道:“夫唱妇随自是天经地义的,我又何时专程与你唱过反调……”
话没说完看贾琏斜着眼睛瞄她,下面的话也就说不出口,脸红了红,索性问道:“你说的恪守妇道是什么意思,是像大太太那般,对大老爷的话,不论对错、是非好歹都言听计从吗?那我告诉你,我可做不到。”
贾琏摇摇头,道:“你也不用细问,我说过你现在不必答应,真到了那天,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且说第三点。”
王熙凤就不说话了,扯着嘴角只听贾琏说。
贾琏却停了好久,打眼看着她,都把她看的有些发毛了时候,方缓缓道:“你若永不害人,我便对你,不离不弃。”
第52章 妥协
贾琏说的最后一点,也是他最在意的。
王熙凤的缺点是很多,但是,大多数,都是她鲜明的个性,并无伤大雅,贾琏其实也无意摧毁这样的王熙凤,把她变成一个单纯的好女人。
只是她所有缺点中,或者说由她的性格将来可能造成的问题中,有一点是他不能接受的。
心狠手辣,把律法为看作等闲,视人命如同草芥!
从放高利贷,到随意包揽诉讼、杀人灭口、残害尤二姐致使一尸两命……
这一桩桩,都是原著中的王熙凤无法抹去的罪孽!
偏偏她干这些事,都是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或为了几千银子,或只图一时痛快,而至于给旁人留下莫大的把柄,这实在可以说是有些愚蠢了。
旁的都好说,如果这一条王熙凤始终还是要犯,将来连他都压制不住的话,他终究还是要考虑,是不是给她一份休书,亦或是和离书了。
当然这只是假设,他也不想如此。
不过很显然,这样的话,此时的王熙凤是不能接受的。
原本好好的她,忽然面色难看的很,她阴沉着脸,怒视贾琏:“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何时害了什么人了?你倒是把这话给我说说清楚!!”
王熙凤十分气愤,也有些难过。
她很不明白,她虽然也知道自己张扬一些,得罪的人多了些,但是平心而论,以前分明是贾琏干的坏事更多!
凭什么他却要用这样对她带着偏见的话来欺压她!
难道在贾琏心里,她已经是个罪人了不成?
从始至终,她不就打发走了他两个丫头而已……相比较他干的那些事,这算什么?
贾琏也知道王熙凤想不通,毕竟她现在还不到二十岁,还算是个奉公守法的贾家儿媳。
她那无法无天的胆量,大概就是从放贷赚了利钱,和仅凭一封书信,就白赚了三千两银子之后,开始膨胀,最后不可收拾的。
他之所以现在就提出来,是为了给王熙凤提个醒,敲个警钟,万一将来她还是遇到同样的情况,希望她可以想起他说过的这番话,然后三思而后行。
“我说了,后面这两条只是说与你听听,你现在也不必答应我,且记在心里便是。
我们的约法三章,暂且就只签订第一条吧。”
王熙凤不说话了,静静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贾琏心知可不是心疼她的时候,道:“这是咱们两个之间的事,也不必认真写下条款来惹人笑话,就让平儿做个见证吧。”
说完也不用王熙凤点头,就唤平儿进来,将他和王熙凤约法三章的事说了,当然,同样只说了第一点。
平儿听了自是十分诧异,瞅了两人一眼,看王熙凤坐在床上,虽然显得有些委屈,但是没有反对,便默默记下。然后瞧二位主子也没别的吩咐,就又退出去了。
“你不必守着了,把外间的灯灭了回去睡觉吧。”
“是……”平儿应下贾琏的话,心里暗道:二爷果然变了,比以前体贴很多,也好许多,难怪连二奶奶都开始听他的话了……
平儿出去后,贾琏瞧王熙凤还是坐着不说话,怕她受寒,想扯起被子往上给她盖一盖。
王熙凤有些倔强的推开,抬起头,睁着有些噙泪的眼睛,问道:“你倒是认真说说,我究竟做什么了,在你心里,我怎么就是个坏人了,你要这般防着我?还是你真就厌恶我至此了?”
贾琏深知这个时候要是与她分辩或解释,只怕到天亮也说不通,因此瞧着她哂然道:“对,我就是对你挺不满的,身为老婆,居然敢拒绝相公,该打!”
说着便欺身而上,凭借强大的身体优势,将王熙凤压下,剥去她不多的衣裳。
这叫什么,大概就是打一棒子,再给一棒子吧。
夜,浮浮沉沉,又不知几经风雨……
……
第二日一早,王熙凤焕发精神,坐在梳妆镜前,细细的描补着眉毛。
听见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瞧是贾琏醒了,扯出一个酒窝冲着贾琏一笑,然后也不停下手中的动作,只大声唤道:“平儿,你们二爷醒了,还不进来伺候。”
他说话的时候,贾琏已经跳下炕,贴到她身后,直直的瞧着镜子里面的她。
“别闹,丫头们瞧见……”
王熙凤拍了一掌从肩上滑下来的手,对着镜子里面娇嗔一声。
还说他变好了,这好色的毛病,可是一点没改,从昨儿下午到半夜,不知道折腾她多少回,就没足兴似的,还美其名曰特意给她留着,啊呸。
等平儿服侍贾琏穿好了衣裳,她才吩咐:“平儿,你去叫那两个小丫头进来,我有话吩咐。”
平儿点头,只走到外边一招手,晴雯和香菱就进来了。
她们一早就过来了,只是因为平儿守着,才没敢乱闯。
王熙凤转过身来,单手斜靠着,不甚优雅的坐姿,却越发显露出她的威仪来。
“晴雯是吧,你本来是老太太亲自赏赐给你们二爷的,原该照着姨娘的份例安置,只是你们二爷疼你,说你年纪小,不忍心现在就把你收在房里,所以还叫你先做着丫头,等什么时候年纪到了,再给你开脸,收你做姨娘。
不过,虽说是丫头,到底和别的丫头也是不同的。从今儿起,你和香菱两个,旁的事都不用管,平时也不用跟着我,只轮流在屋里守夜,平常的话,有客人来了,帮着倒一杯茶也就是了。”
晴雯闻言,忙瞧了坐在炕边的贾琏一眼,见贾琏没有反对,这才点头应下。。
王熙凤随意抬抬手,“至于你们的月钱,按咱们贾府的规矩,我屋里有两个一两银子的份例,如今一个是平儿,还剩下一个,就给晴雯吧。
香菱的话,按大丫鬟的例,一个月一吊钱……”
贾琏这时候方开口道:“她们两个的月钱,就不走官中了,从我的份例里面扣吧。”
他和王熙凤一样,每个月有五两银子的份例。
既然他不让王熙凤辖制晴雯和香菱,自然也不想让王熙凤施这个恩,特别是让晴雯占她那个一两大丫鬟的坑,不然她每回想起,难免觉得吃了亏。
王熙凤瞅了他一眼,笑道:“如此也好,还不用府里其他人嫌我们多占用官中的银子。只是,往后你别嫌你的份例不够使就是了。”
贾琏呵呵一笑,靠府里发放的这几两银子过活,那就干脆躺平等死,啥也不用干了。
晴雯这时候也拉着香菱,给二位主子跪下谢恩。
虽然和她预料的不太一样,但是细细想来也不差。
她原本一个拿五百月钱的小丫头,现在拿一两,也相当于一下子跳了两级。
而且,听王熙凤的话,她以后不但不用干杂活,还不用跟着王熙凤听候使唤,这倒是比做姨娘还自在!
最关键的,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不做姨娘,也就不用和王熙凤争夺二爷的留宿权,这样就不会直接得罪王熙凤……
虽然她并不太怕和王熙凤争宠,但是面对王熙凤这样霸道狠辣的主子奶奶,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先安安稳稳的在这边扎稳了根基,等以后当上姨娘了,就更不用怕二奶奶了!
聪明的晴雯,很快就制定好了方略。
王熙凤又对平儿笑道:“从今以后,有她们两个帮你在外头守夜,你也就轻松些,不用像以前那般累。好了,你带她们下去安排吧……记得叫人打水来给你们二爷洗漱。”
“是……”
平儿三个离开后,王熙凤瞧着贾琏,问道:“可满意了?”
贾琏笑了笑,他确实比较满意。
看得出来,昨晚的一番大棒加甜枣的行为,确实起了作用。或者说,王熙凤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难缠,认真与她说话,她还是愿意听的。
如今看她这么配合的安排好了晴雯和香菱,心里都不免有些后悔,昨晚对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些过重了。随即摇摇头,都是为了长治久安啊,可不能一时心软,再次放纵了她。
因笑道:“如何能不满意呢,怎么,琏二奶奶可要我奖赏你一番?”
说着上前,作势要抱她起来。
“去去去,少混来了,也不看什么时辰了,我还要到老太太屋里去呢?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吧,老太太说不定正烦我呢,何必去戳她老人家的心眼。收拾好,我去大老爷的院里瞧瞧。”
王熙凤奇怪道:“不是听说你打了那什么道士,老爷气恼了,下死命令不让你再进门了吗?”
“进不进门有什么关系,在那门前拜一拜也是一样的。”
王熙凤就嘲笑起来:“我说你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固执脾气,如何这般孝顺起来?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贾琏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王熙凤不过随口打趣一声,并没有深思,贾琏乐意去请安,她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昨儿下午的时候,赵妈妈来找你,当时……”
白了贾琏一眼,王熙凤继续道:“当时平儿拦住了,后来回了我。昨晚和你置气,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赵嬷嬷就是贾琏的奶母,只是贾琏都断了奶这么多年,也早就放她出去享清福去了。
因此贾琏也不甚在意,只道:“想必是有什么事相求,晌午的时候,你在屋里多置一桌酒,请她老人家来吃一杯也就是了。”
第53章 临淄伯
从东跨院回来,贾琏拿了一份与荣国府有来往的府邸重要人物的生辰册子,回到书房研究。
虽然已经给贾赦挖了坑,但那老东西究竟何时挂,还是未知数,他不可能空等着捡这个便宜,在这期间,自然也要找点正事来做,最好是能够谋得一个能够干出点事业来的实职。
但他又不像贾雨村那样,身上有功名,有履历,所以靠贾政一举荐,就能得到朝廷的重任。
他们这等恩荫子弟,机会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因为那好的机会,大把的勋贵、外戚甚至皇室子弟盯着呢。
所以,机会还得靠自己去寻找争取。
如何争取呢,鉴于以前的贾琏实在太躺,而且名声也不大好,他一时还实在想不到好的门路。不过是多出门,多去参加一些豪门聚会,说不定就能谋到机会。
他仔细瞧了瞧,倒是有好几家近段时间都会宴请宾客,府中也在准备贺礼了,其中有王家、定国公府、缮国公府等。
说起远近亲疏,加上权势地位,这其中自然是王家第一。
王子腾任京营节度使,实打实的实权职位,又是王熙凤的亲叔叔,论理,他要是肯上进,求王子腾给他在京营中安排一个中低级军官的职务,是不难的。
但是这里他还有两点疑虑。
第一点就是王熙凤。
别看这娘儿们现在对他温顺了不少,但是离听话还差得远,而且,都是暂时的。以后但凡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合她的心意,暴脾气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而她之所以敢在府中吆五喝六,甚至和丈夫顶着干,最大的底气,就是王家。
所以,他要是在仕途上太过于依赖王子腾,很明显会助长王熙凤的气焰,让她越发觉得没了她是不行的那种感觉,以后再想镇住她,无疑会更难。
第二一点,贾琏其实更想要的,是军功。
只要积累够了足够的军功,等到将来再继承了家里的世爵,说不定就能提升爵位,轻易做到在国朝举足轻重的地位!
然而京营节度,顾名思义,就是管束在京的军队的。众所周知,在京城的军队,都是安富尊荣的富贵兵,平时给贵人们跑跑腿、护护驾,弄点油水,要想捞军功,只怕十年未必能等到一次!
所以,若是有别的机会,贾琏并不是太想进京营。
只是,难道当真要去边军镀镀金吗……
就算要去,可不是件小事,得从长计议。
心里将这两点都留作备用选项,一个名字引起了贾琏的主意。
临淄伯府,他外祖家!
虽然知道是他的外祖家,但是,对于这个临淄伯,他有的,却只有陌生。
遍寻记忆,也只有小时候去过这个地方,长大之后,就再没有去过,因为两府的关系,早已经冷淡如冰。这几年,也就过年的时候,象征性的送一点节礼,府里,也不大有人敢谈论临淄伯府的事。
原因嘛……
“二爷~?”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贾琏抬头一瞧,才发现是晴雯这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他书房来了。
“二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晴雯自顾着走到贾琏身边,往书案上一瞧,可惜,她不认字。
“没什么。”贾琏收起桌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放,然后就盯着晴雯看。
晴雯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哼一声,有些幽怨的瞅着贾琏。
贾琏一乐,岔开腿将她拉过来坐在腿上,笑道:“怎么了,小嘴噘这么高,都可以挂油瓶了。”
晴雯倒是没挣扎,她的定位已经很明确了,就是屋里的备用姨娘,和贾琏亲密,也是寻常。
于是就靠着贾琏,哼哼道:“你昨晚说过的话,怎么一早就变卦了?是不是二奶奶逼着你,不让我进门的?”
“原来是为这个。”贾琏笑着勾起晴雯的下巴,戏谑道:“怎么,这么着急着做我的小老婆,给我暖被窝?”
“去……”
打开贾琏调戏她的手,晴雯终于觉得不好意思,红了脸。
她是想起,她昨晚还主动亲贾琏了……
晴雯本就生的异常标致,就算在荣庆堂那么多漂亮的丫鬟当中,也没有及得上她的。
此时羞羞然含苞待放,俏脸如熟透的小苹果一般,贾琏看的心喜,没忍住就抱着亲了一口。
“哎呀~”
晴雯叫一声,就要跑。
贾琏却不让,仍旧搂着,笑道:“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平儿姐姐让我来叫你,说是什么赵嬷嬷来了,让你快回去。”
贾琏这才察觉已经快到晌午了,于是抱起晴雯,准备出门。
“放开啦……”
晴雯不干了,挣了起来。
昨晚天黑还好,这大白天的她要是被贾琏抱着府里走一遭,保准下午就成为满府里的新闻!
贾琏倒也不强求,放她落了地,任由她前面小跑着领路。
……
赵嬷嬷是贾琏的奶娘,为人很是守份知礼,一点也不像贾宝玉等人的奶娘那般,仗着奶母的身份,经常到院里来作威福,所以不论是贾琏还是王熙凤,对赵嬷嬷都很礼敬。
“哥儿好……哟,听说哥儿去了江南一趟,可是辛苦,瞧,都比以前黑了好些,不过倒是更精壮了。”
一进门,就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的干干净净的老妇迎上来,笑着说话。
贾琏忙拱手作揖:“妈妈好,多日不见,妈妈还是这么健朗。”
“托哥儿的福,都好,都好……”
此时王熙凤已在炕桌上摆好了酒菜,过来拉赵嬷嬷上座。
赵嬷嬷却执意不肯,仍旧下方平儿等摆放的矮几矮凳上独自坐了。
王熙凤也倒不强求,又亲自把那道上了年纪的人爱吃的火腿炖肘子给端过去,并亲自给赵嬷嬷倒了一杯酒,笑道:“妈妈也尝尝,这是你儿子从江南带来的惠泉酒。”
赵嬷嬷便忙说:“奶奶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就是,唉,都知道你们忙,原本就不该来打搅的,奶奶这般,越发叫我以后都不敢来了。”
贾琏见了,心里笑了笑。
依稀记得前世看红楼影视剧,不论是贾宝玉房里的奶娘,还是迎春等人屋里的奶娘,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常把他们屋里闹得天翻地覆,连贾宝玉这样的“活龙”、“霸王”,都拿他奶娘没办法。
还以为奶娘这种存在,就是给公子小姐们添堵的,但是看了他这个奶娘的做派,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可见,不论是何身份,是否会做人才最重要的。
于是待赵嬷嬷喝了两盅酒,贾琏就主动笑道:“如今妈妈可是难得到我们屋里来一次了,可是有什么吩咐,妈妈只管说来,能办的,我们都会尽力。”
赵嬷嬷就放下酒盏,笑道:“瞧哥儿说的,什么吩咐不吩咐,倒是真有一件事央求哥儿帮忙。
我瞧着哥儿如今越发的出息了,都能出远门办大事了,还办的那样的好……
不比我那两个不成器的,都二十几的人了,也都开始拖家带口,心里却还是没个成算,成日家东游西荡的。所以,我也老脸皮子厚的,想请哥儿看在我的行下,若有什么差事,还请多照顾他们一些,一则收收他们的心,二则也能让他们能多些养家糊口的钱,我也能少替他们操些心。”
王熙凤一听这话,顿时晓得了其中的缘故。
原来贾琏从扬州启程的时候,吩咐赵胜、王腾两个带着几个会骑马的家下小厮,将他们南下时带走的那几匹马给骑回京城。
都是府里精心饲养的好马,最差的一匹也能值一百两银子,丢了、卖了都可惜,用船运更麻烦,所以让下人们骑回京城,倒是最好的选择。
走陆路自是比走水路快很多,所以哪怕赵胜等人不再赶路,也早在半个月前就回了京城。
这且不说,偏偏王腾是个极其顾家的男人,回来的时候,给老婆和孩子买了一车吃的用的穿的东西,顿时把其他人羡慕到,都问他从哪里发了财。
他倒也不隐瞒,直言都是贾琏赏赐的,不单是他,同贾琏下扬州的每个人都有,更是引得好些人后悔不已。这些风声,连王熙凤都有所耳闻,更别说赵嬷嬷一家了。
赵嬷嬷的两个儿子听说后,不停的在赵嬷嬷面前抱怨,说是她奶了贾琏一场有什么用,有这样的好处,一点也不顾着他们,倒是去贴送给外人……
这也就是赵嬷嬷来找贾琏的原因。
第54章 强盛的舅家
对于王嬷嬷的请求,贾琏一点也不意外。
奶兄奶弟,原本就是大家少爷们身边,天然的跟班。
贾琏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两个奶兄的存在,但是,贾琏却属实瞧不上赵天梁、赵天栋这两兄弟!
听名字倒是好名字,但是很可惜,他们明显玷污了。
吃喝嫖赌,在府里横行霸道欺负其他小厮,这些贾琏都是知道的。并且,他们敢这般,很明显也是仗着和贾琏的这一层关系!
心里本来不大想理这两兄弟,但是如今赵嬷嬷都求到他身上来了,却是不能不给赵嬷嬷一个面子。
正好,这样不成器的家伙,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免得别处去败坏他的名声。要是他们真的难以教戒,放在身边,将来一旦发现他们做了不法的事,正好一次性打发,永绝后患。
“妈妈说的这件事简单,妈妈回去之后,给两位哥哥说一声,叫他们明儿下午,到我的书房来找我就是了。”
赵嬷嬷一听贾琏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很是高兴,立马起身给贾琏道谢。
贾琏忙让她老人家坐下。
王熙凤也适时笑道:“妈妈说的这件事很该我们爷帮忙呢,说起来我也替妈妈不值,怎么奶了他这么一场,一点也不知道记得妈妈的好,有了那好处,也不知道贴补贴补自家人,倒去贴补那外人。
就拿这次下江南来说,他就拿着那银子不要钱似的往那几个泥腿子身上塞,怎么就浑然忘了自家的两个奶哥哥?”
“奶奶快别这么说,哥儿这次下江南也够辛苦的了,哪里还能虑得到那么多,能把老太太交代的差事办好,就已经是很能干了。先前我去老太太屋里,老太太还夸奖我们哥儿呢。”赵嬷嬷笑道。
笑谈一阵儿,贾琏也吃过饭了,放了筷子,见赵嬷嬷也要起身,忙笑道:“妈妈尽管喝着,不用理我,我吃饭向来吃得快些。”
赵嬷嬷也就坐下,笑道:“听奶奶说这酒是哥儿从扬州带来的?我吃着很是好,所以才多喝了两盅,我年纪大了,平常本是不大喝酒的。”
王熙凤多会来事,一听这话,立马道:“平儿,你吩咐人去后院里搬出那一整坛子来,回头派两个小子给赵妈妈送到家去。”
“这如何使得……”“没事,就当他这个做儿子的孝敬您老了。”
贾琏笑看着,王熙凤在这些事上的处置,确实很漂亮。
坐在一边喝了半盏茶,等赵嬷嬷吃好了,才问道:“难得今儿妈妈过来,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请教。”
“哥儿快说。”今儿进来的目的达成,又得了一坛子好酒,赵嬷嬷心里可是高兴,一听贾琏有话问,立马擦了擦嘴。
却听贾琏笑问:“妈妈可知道临淄伯府,也就是我外祖家,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两家又怎么成这样了?”
“这……”
赵嬷嬷瞧了一眼王熙凤,似乎有点为难。
贾琏就让丫头们都下去,然后才听赵嬷嬷道:“要是旁人问题这话,我再说不敢说的,只是今儿哥儿既问,少不得多嘴了。”
赵嬷嬷抬起头,似乎有些陷入回忆:
“说起哥儿外祖家,可是个新兴的家族。
从你外祖父得封临淄伯开始,家里那是蒸蒸日上,和咱们家国公爷,那也是有些交情的,头些年,也是常来常往。
只是……
想必哥儿也知道,咱们两家,已经差不多十年不曾往来了,哥儿可知道为什么?”
将东西收拾出去回来的王熙凤闻言,也有些好奇:“说来我也奇怪,分明是我们太太的娘家,怎么我嫁过来这两年,就从来没见到他们家来过人,我们家也从来不去他们家。
我心里奇怪,也曾私下问过别人,但是其他人也都支支吾吾的,我也就不敢多问。
妈妈知道怎么回事?”
赵嬷嬷又叹了一声:“说起这件事,还得从太太嫁到咱们家来说起。
起初原是两家老爷看在私交的行下,两家作定了亲事。
只是大老爷的脾气,哥儿和奶奶也知道,一向我行我素,十分霸道的,哪里容得下旁人的管束和劝谏?
偏偏太太出身将门,也是有些执拗的人,也不肯一味的迁就大老爷。
特别是哥儿的长兄,瑚哥儿夭折之后,太太抑郁成疾。大老爷却还是那样,一点也不在乎夫妻情面,很是闹出两件事来。
起初有国公爷在,一顿棍棒,大老爷倒也能老实一阵,只是没多久,国公爷也去了,大老爷就没人能管的住了。
如此不过两年,太太就一疾而终。”
贾琏和王熙凤都有些沉默,这些内情,他们多少耳闻一些,只是并不详细。
果然王嬷嬷继续道:“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哥儿外祖一家倒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家,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和咱们家老死不相往来,虽然对太太的死很有微词,却也无可奈何。
事情就出在后面。
不知是什么缘故,好像是太太生前记录的一个笔记,不知如何就落到哥儿外祖家去了,听说上面记载了许多大老爷不好的事,这下可就彻底惹恼了。
你大舅是个暴脾气,因着这个事,上门质问大老爷,两人发生了矛盾,好像是哥儿的大舅动手打了大老爷,大老爷生气,就叫人把你大舅打出门去了。”
这件内情贾琏等人倒是不知,如此一来,就都明白了,难怪两家的关系,闹成这样。
一点也不难理解,没有贾代善辖制的贾赦,又袭了爵位,还把谁放在眼里?打大舅子的事,也干得出来。
说不出的感受,摊上贾赦这么一个人,周边的人是一点也别想好过的。
贾琏也感到为难了,这样看的话,想要重新认回这门亲,难度系数很高啊。只要贾赦一日不死,只怕外祖一家人的气一日都不会消。
但是就此放弃,贾琏又有些不甘。天大地大,娘舅最大,贾琏想要做成一番事业,很需要母亲娘家人的势力支持,因为,那是独属于他的势力!
就比如王子腾,虽然是王熙凤的亲叔叔,但同时还是王夫人的哥哥,是贾宝玉等人的亲舅舅!
要让王子腾在他和贾宝玉之间选,只怕王子腾也会很为难。
谁知道事还没完,赵嬷嬷停顿了良久,继续道:“哥儿大舅被打出去之后,虽然放下了狠话,但是后来倒是没有再上门纠缠,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才过了几天,老爷出门会友,却被哥儿的外祖带着亲兵给围了,就在那大街上把大老爷从马车里拖出来,用那马鞭将大老爷狠狠的抽了一顿……”
贾琏和王熙凤都愕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只能说,抽得好!
原来贾赦不止被老国公爷打过,还被岳父抽过。
不过,这会不会就是贾赦喜欢打他的原因?
“大老爷伤养好了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把那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从此之后,两家人便不相往来。
二老爷倒是想将两家关系重修旧好,曾带着重礼上门拜见老爷子,可惜也是连门都没进去。”
贾政在朝堂上可是好人缘,可以说如果贾赦继承了老国公爷的爵位,那么贾政,便继承了老国公的人脉。
朝廷里的人,多少都给贾政一点面子,就连地位相当的,当面也都要尊称贾政一声“政老”。
临淄伯府连贾政的面子都不卖,可见态度的决绝,唉,难啊。
王熙凤看出来贾琏打听这件事的意思,她此时对着贾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样,还想自立门户……
但是好奇心已被勾起,她还是追问道:“你先前说他们家兴旺,究竟怎么个兴旺法,我倒是不甚清楚,只是听说,他家两个舅舅都在朝廷里当着官儿呢。”
赵嬷嬷立马道:“可不是当着官儿,官儿还不小呢!
先不说他们家老爷子都还健在,就说太太那两个哥哥,也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哥儿他大舅,继承了老爷子的路数,从军立功,如今已经当了将军,听说在西北还是东北边哪个节镇,是镇守的总兵官呢!
他二舅也是了得,如今也还在京城,听说就在部里当差,官儿比我们二老爷还大呢,是侍郎还是什么来着,我也记不大清,只怕哥儿还知道。”
贾琏笑道:“二舅舅已经官居兵部郎中,比老爷高了两级。”
“啧啧啧,奶奶瞧瞧,这可不是兴旺之家是什么?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家有这两兄弟镇着,只怕至少还有二三十年的富贵呢。”
赵嬷嬷很是感叹,连王熙凤都有些意外,幸好两家不来往了,要不然没良心的有这个臂助,不更得欺负她了!
第55章 入门
既然弄清楚了两家之间的矛盾根源,贾琏就没有不行动的道理。
左右不过是碰一鼻子灰罢了,碰在外祖家,不算丢人。
横竖,这件事,怎么看都是贾家理亏,而且换句话说,外祖一家人有多生气,就证明他们对女儿,妹妹,也就是他的生母有多疼爱关心。从这个方向来说,若是他能得到外祖一家的认可,被重视的可能就越大。
但是这件事,还得讲究方式方法,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精心准备了十余日,老爷子的七十大寿已经到了,贾家果然一如既往的没有收到请帖,贾琏就提上寿礼,带着两人,悄然前往。
沿着早打听好的路线来到张家,马车使进同样前来贺寿的车流,除了一个前来指引的小厮,并没有引起别的关注。
贾琏耳听得身边传来的热闹声响,间或一些响亮爽朗的恭贺、寒暄声,贾琏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果然是兴旺之家,前方的大门口,前来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
寻得一个空隙,贾琏招呼提着寿礼的张勇和昭儿上前,负责登记的门房一面笑说欢迎,一面询问是哪家贵客。
“荣国府,贾琏。”
询问的门房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同伴突然抬起来的诧异目光,提笔就写,口中并唱道:“荣国府到……”
既然对方并没有要查看请帖,贾琏自不会多事,让放下寿礼,就带着人往大门上走。
“站住。”
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歪着头从门上走下来,狐疑的问道:“你是荣国府的人?”
“正是。”
小公子面色骤然一变,立马露出凶恶之状,叉着腰立在贾琏面前:“你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
突然的变故,令尚未进门的一些人都不由驻了足,很是奇怪。
毕竟在整个京城,把上门贺寿的人拦在门外的事,还是很少见的。
也有一二人似乎知晓两家的恩怨,皆露出一副看戏的笑容来。
贾琏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高兴的神色,将少年上下看了一眼,笑道:“这位是涛表弟吧,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今日外公大寿,我是来给他老人家贺寿的,涛表弟将我拒之门外,只怕是不妥吧。”
张涛很确定家里没有请荣国府的人,如今对方不请自来就算了,还以一种长辈的口吻与他说话,更是令他生出三分不知名的火气。
“谁是你表弟!我们家没有你们这份亲,你给我走,别逼我动手!”
张涛说着,就要把贾琏赶走。他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搅和了爷爷的大寿!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将门子弟,一个不满意,直接就动手。
虽然贾琏也知道对方并没有打他的意思,只是想把他推攘离开,但是贾琏却也不会让对方碰到他。
他初时站立不动,却在对方推手过来的时候,身体微微一偏,抓住对方的手腕,就往后一带。
张涛哪里料到贾琏动作这么快,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就兴冲冲的往前面的石头地面扑去。
“三爷……!”
周围的张家奴仆们顿时惊呼,只是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就见贾琏抓住他们家三爷的后领脖子,一个用劲,又将他们家三爷给拽了回来。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对贾琏怒目而视。
贾琏看着刚刚站稳的张涛,笑道:“知道涛表弟与我多年不见,也不至于这么热情,上来就要拥抱表哥吧。好了,不闹了,我还要进去给外公拜寿呢。”
张涛捂着被衣领勒的生疼的脖子,轻咳了两声,心中本就怒气冲天。
又听贾琏嘲笑他,顿时大怒:“我抱你娘的抱,居然敢阴小爷,看拳~!”
动手就动手,骂娘就不对了,已经转过身的贾琏,正决定要给这个愣头小子一点真正的教训之时,就见大门口急冲冲走出来一个儒雅的年轻人。
“涛弟,还不住手!!”
被自己哥哥一吼,张涛似乎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已经冲到贾琏身后的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真正让贾琏看他的小拳拳。
年轻人喝住了弟弟,这才急忙走到贾琏的面前,拱手道:“舍弟无礼,多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贾琏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不断的用眼神攻击他的张涛,又瞧了瞧眼前的年轻人。
也是一个俊男,不过是和别人比,比他嘛还差一点。
因拱手还了一礼,笑道:“溯表兄不必这般见外,涛表弟方才只不过是想要试试我的拳脚功夫,咱们都是将门出身,这样的见面方式,倒也不为奇特。”
听贾琏一口一个表兄表弟的称呼,张溯似乎已经明白了贾琏的身份,但还是问道:“敢问你是?”
“小弟贾琏,见过溯表哥。”
果然是他。张溯心里终于将贾琏定了位,只是却难免迟疑。
对方如此客气,按照他的涵养,应该也回一句客套话才是知礼君子的做派,可是,对方却是贾琏!这叫他口里的话到了嘴边,也都说不出来了。
贾琏对此心知肚明,却故作不查,再次拱手笑道:“小弟今日此来,是闻得外公七十整寿,特意来为他老人家拜寿的,溯表哥不会准备就让小弟一直站在这里吧?”
张溯到底比张涛年长好几岁,不比张涛莽撞,看着周围已经堵了好几家前来贺寿的客人,情知不能再纠缠下去,于是忍住别的心思,拱手回道:“请~”
贾琏微微一笑,也回了一个“请”,然后就笑着往大门内行去。
“哥~!”身后,张涛拉了张溯的手臂,很是不满的盯着贾琏的背影。
“闭嘴,有什么问题等回禀了父亲再说!”
悄悄瞪了弟弟一眼,张溯换上晴朗的笑容,上前亲自迎送贾琏入府。
于是张涛只能扁着嘴,继续站在门口当他的迎宾小姐。
……
进了这道门,今日的目的就算达成了一半了,贾琏心情不由畅朗起来。
等昭儿两个被张家下人带下去另外安排之后,贾琏便回头对张溯道:“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亲切,这次给外公拜寿之后,我都想住在这里不走了。”
张溯心内一阵无语,怎么看着这么挺拔英俊的一个人,却像块狗皮膏药一般。
还家里……这要是你家里,我们住在这儿算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贾琏这话一说,他倒也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两家关系还不错,姑姑也常带着这个表弟过来短住。涛弟那时还小,他倒是和贾琏年岁相当,也算玩得来,还很干过几件现在想来很幼稚可笑,但也挺有童趣的事……
可惜,物是人非,一晃眼,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两家至亲的人,却是连面都没见过了。
这都怪姑姑所托非人,嫁给那样一个畜生……
想到父亲等人对贾赦的评判,张溯刚刚升起来的一点亲切感顿时消散而去。
“请~”
贾琏瞥了张溯一眼,这么端着不累吗?从始到尾,就只一个“请”,连句称呼都没有,更别说寒暄了。好歹当年也是一起“尿远”过的战友。
张溯将贾琏请到大厅外的宴会场地,终于说了句比较长的话:“你先在这里暂坐,这里或许也有你认得的人,且请随意。今日府中事务繁忙,若有怠慢之处,先请见谅了。”
说完,告歉一礼,转身就走了。
贾琏呵呵一笑,张溯的态度已经比他预料的好多了。今日既来,就没有想过会受到什么礼遇,能够让他进门,自由自在的逛一回,大概都是沾了老爷子大寿的光,他们做晚辈的不想多事。
这也是他选择这个时候来的原因。
“哟,这不是琏二爷嘛,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你。”
两个勾肩搭背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有些戏谑的笑道。
贾琏也笑着迎上去,道:“这是我外祖家,怎么不能看见我?今儿承蒙你们都来给我外公拜寿,一会儿尽管吃好、喝好,若有不周到的地方,只管来寻我,不必客气。”
“哈哈哈,好说,好说……”
……
第56章 陈情
大厅内,兵部郎中张松正接待前来祝寿的同僚们。
因见儿子进来,一眼看去就知有事,便对旁人告歉失陪,来至后堂。
张溯紧随其后,将贾琏的不请自来向张松汇报了。
张松闻言,眉头也紧皱起来。
当年的事,最生气的当然是大哥和父亲,他作为朝廷命官,和贾政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其实也有意缓和两家的关系,只是一直没有契机。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就能原谅贾赦了,只是不想把贾家人一杆子打死。
更何况,小外甥亲自来给老爷祝寿,也算是有心了。
不过,这件事他也不敢私自做主,想了想,吩咐儿子外头看管着,自己亲自往内院来,寻问老爷子的意思。
老爷子要是不生气了,他才好出面见一见这个小外甥,也算是全了血脉亲情。
张府内宅,不大不小的演武场内,一个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的老头子,只穿着很薄的衣裳,在里面打着慢拳。
他就是临淄伯张长岭。
老爷子人老了,心却不服输,不甘心朝廷将他赋闲在家,每每还在锻炼弓马骑射,以期朝廷将来遇到大事,他还能出山再威风一把。
张松也不敢打搅这个时候的老爷子,只等他打完一套拳收势之后,才上去将事情说来。
“什么狗屁外孙,不见不见!小东西,要祝寿早干嘛去了,这么多年了才来,也是没良心的,不准见,你也不许去见他,就赏他一顿饭吃,吃完赶紧打发走!”
老爷子本来十分平静,听完张松尔的话,顿时就有些暴跳起来。
张松有些无奈:“以前他毕竟年纪还小,不懂事,他老子又那样,他哪里敢私自来。
如今许是长大懂事了,明白了是非,这才来了,我们要是不见,怕是会寒了他的心。”
“啰嗦什么,说不见就不见,再啰嗦,给你一顿好果子吃,滚!”
老爷显然听不进去劝,被张松一说,更生气了,无差别的进行覆盖打击。
张松无奈的拱拱手,识趣的去了。
老爷子站在廊檐下,接过小厮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又抽出一把刀准备再练练,却怎么也没有了心情,因将那大刀扔在地上,回屋去了。
……
虽然没有得到张家人的礼遇,但是贾琏在府里待的还是挺愉快的。
京中的勋贵,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的,因此今日前来张府贺寿的人,有许多贾琏的都认识。
加上他以嫡亲外孙自居,似模似样的帮着府里接待宾客,一来二去,都能指挥动家里的奴才小厮了。
不过贾琏也发现,这新兴的勋贵圈,和贾府这种老牌的勋贵圈,还是有着隔离的。
比如,贾琏就发现,亲自前来贺寿的人中,以四王八公为首的开国勋贵人家,没有来几家,但是新兴的那些勋贵人家,倒是几乎全来了,至少也派了子弟前来。
若不是这样,只怕今儿他还能成为主场!毕竟老牌的勋贵圈子,贾家的地位是很高的。
“请,里面请……”
张溯将来的最迟的两家人迎进府,进来看见贾琏还在那边帮忙周到,甚至帮着管家们安排座次,很是无语。
这个表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因此走过去,拱手道:“马上就要开席了,琏表弟也请入座吧。”
贾琏挑挑眉,总算是开口承认他的身份了?
如何不打蛇上棍,因笑道:“溯二哥在何处安席?我们兄弟多少年不见,想与溯二哥坐一处叙叙旧,并敬一杯酒聊表敬意。”
“这……”
张溯似乎不太会拒绝人,脸红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吧,你跟我来。”
寿宴虽然热闹,但是铺陈的场面并不算太大,至少比起贾母的大寿来,只能说是简单的很了。
老爷子一直没有露面,应该是在大厅内,倒是二舅张松在开席之前,出来向大家敬酒致意了一番。
甚至贾琏还注意到,张松在瞧见他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对他颔首示意了一下。
贾琏心下倒有些意外。
其实以前跟随贾政出去社交的时候,是有一两次机会见到这个二舅的金面的。
只是那时候的贾琏,因为对贾赦的畏惧,根本不敢去亲近,对张家人都有意躲开了,没成想这个二舅舅,对他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成见,这是个好现象。
老一辈不出来,厅外的人,自然就是张溯、张涛两兄弟负责周到了。
贾琏等张溯坐下,便问道:“我想进去给老爷子敬一杯酒,说段祝词,不知是否可以?”
张溯连忙摆头,似乎十分担心:“琏兄弟还是别进去了,老爷子还生着你爹的气,说了不想见你,你还是别进去触霉头了……”
贾琏了然。
虽然他打定主意舍得一身脸皮,但是也要主意分寸。
这套打蛇上棍的法子对张溯这个举人相公有用,对老爷子只怕未必有效。
老爷子明显是个粗暴的性子,万一惹生气,当场撂下脸来,当着众多宾客不但大家面上不好看,只怕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也是他先试探,没有贸然进大厅的原因。
于是点点头,开始另一套计划。
伟人用历史事实告诉我们,当强大的城市攻不下来的时候,不防从边缘地带着手。
既然老爷子一时拿不下来,那不防先从张溯开始。
敬了他一杯酒,趁着他被酒意熏住的时候,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对了,溯二哥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我可还记得不少呢,记得那一回也是大舅舅的整生日,听说来了个钱家的小姐,很是漂亮,你还带着我从那后堂进去,趴在房门后头去偷瞧人家呢……”
“咳咳~”张溯一杯酒没有彻底下肚,差点呛出来,脸和脖子都红了,赶忙拉了一下贾琏,低声道:“别混说,她现在是你表嫂了……”
贾琏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啧啧啧,看不出来,溯二哥厉害啊,有想法且敢于实践,这就弄到手了,小弟佩服,实在佩服!”
张溯更是脸红,瞅了贾琏一眼,端起酒杯借着去敬酒的机会躲开了贾琏。
张府的寿宴,看起来比贾家举办的随意多了,规矩也少了太多。
席上觥筹交错,到处都是闲谈与走动的声音,贾琏正准备瞅着机会去敬二舅一杯酒,没想到他就出来了,代表老爷子挨桌道谢、敬酒。
张涛那小子,连忙跟在老爸屁股后头,帮着添酒。
转了一圈,最后到了贾琏他们这一桌。这一桌,坐着的也都是张家的子侄辈。
随意招呼了一声,张松就要离开,贾琏却抓住机会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二舅且留步。前尘诸多恩怨,过错皆在我与我父亲,自古道,子不言父之过,又言,子代父过,我父亲的过错,我不敢为他辩解,所以一切的错,外甥愿一己承担。外公和舅舅们气若未消,尽管朝着外甥出便是,外甥绝无怨言。”
说完,贾琏将杯中酒饮尽,垂头以示。
他这般诚恳的表态,令张松都有些动容。也不想令贾琏难堪,所以在四周那些人才将看过来之时,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难为你了。你且坐下,有什么话,咱们宴席散了再说。”
说完,给了张溯一个照看好的眼神,转身进了大厅。
第57章 勾魂夺魄
贾琏将所有是非恩怨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的行为,不但令张松动容,连张溯对贾琏也有了一点刮目相看之意。
平心而论,当年那些事本不与贾琏相干。而今贾琏一不为其父辩驳,二则亲自登门,大有负荆请罪之意,这令张溯也不由怀疑是不是他们家太小气?而迁怒贾琏这个姑姑的亲儿子,更是有蛮横无理之嫌。
因此摒弃了成见,才真正有把贾琏当做表弟看待。
只有张涛不信贾琏这一套,坐下来的时候还瞪了贾琏一眼:“切,说的好听,也不过是装样子罢了。有本事,你让我打上三拳再说!”
对此贾琏理也不理他,小孩子不懂事,做哥哥的要大度。
张松果然不是敷衍,在宴席散了之后,抽出时间将贾琏请到了内厅叙话。
其实贾琏也想过,当年那些事发生的时候,他连十岁都没有,张家再没有因为这个迁怒于他的道理。
唯一值得诟病的是,至那以后,他就再没有上门拜访过外公和舅舅……
对于这一点,贾琏大方的承认错误:
“还请二舅舅恕罪,先时外甥年幼不知事,不明是非,又惧怕父亲权威,不敢再来拜见。
此乃外甥之大谬!
这几年,我逐渐明白了当年之事,非外公和大舅舅之过,实是外公和大舅舅疼爱我母亲,故而才与我父亲决裂。
心中本早有登门替父亲谢罪之意,只是每每皆有顾虑,未能及行。
此番得闻外祖七十之寿,外甥心中实为不安。作为外孙,这个时候不来,实为不孝。身为儿子,却不辨是非好歹,疏远如此疼顾自己母亲的舅家,更是愚蠢至极!
所以思之再三,不敢再犹豫,这才贸然前来,还请舅舅体察外甥一片赤诚之心。”
听得贾琏这话,张松心中再无一点疑虑。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贾琏这些年不上门,是因为害怕贾赦。只怕那个浑人还吓唬过外甥,不准他再登门吧。
因将贾琏扶起来,感叹道:“好了,这些年,我们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今日能来给你外公祝寿,就说明你心中并不怨我们,我们心里也很高兴。
过去那些事就不用再提了,你是我唯一的外甥,以后还该常来府上,与你两个表兄弟叙叙兄弟情义,便也能告慰我和你母亲一番兄妹之情了。”
“外甥谨遵舅舅之命。”
点了点头,张松吩咐张溯,“带你表弟去见见你们太太。”
吩咐完又回头,对贾琏道:“我外头还有些事要处理,就让你表哥照顾你,去吧。”
“是。”
……
老爷子似乎还挺倔,贾琏费了一番心机,最后还是没有见到真人。
无奈之下,只好暂时放弃。
倒也并不太担心,从赵嬷嬷口中得知,当初老爷子既然肯为了女儿,将已经袭爵的贾赦在大街上暴打一顿,就说明他心中肯定是疼爱女儿的。
这样的话,没道理放着一个好好的大外孙,可能也是唯一一个亲外孙,一点不理的道理。
看看贾母就知道,越老越疼孙子,他就不信这老头子能反常,越老越讨厌孙子不成!
既然见不到老头子,贾琏也没有在张府久留的意思,辞过张松,便出府了。
张溯送他出来,临上马车之前,嘱咐道:“今日事忙,招呼不周。日后琏弟若是无事,不防常到府上来找我,咱们兄弟之间叙叙旧。”
张溯心里盘算着,虽然除了老爷子之外,他们都接受了贾琏,但是并不代表两家就可以恢复往来。
他们是绝对不会再跨进贾家的大门了!
所以只能叫贾琏多到他们家来,共叙亲情。
贾琏就笑说:“溯表兄这话可是认真的?那我明儿便来找你,不知你可有空?”
张溯再次被噎住,这个表弟,小时候还没看出来,这么会打蛇上棍!
不过他刚好明儿有空,便道:“随时恭候。”
贾琏这才一笑,道了一声留步,钻进了马车。
……
回到家里,走到门口的大插屏后,和一个妖娆的年轻媳妇撞了个对面。
却是东府里的新媳妇,人称小蓉大奶奶的秦氏是也。
这秦氏进门虽不久,却莫名其妙的和贾府里霸王似的人物王熙凤好上了。
特别是在贾琏南下的几个月里,更是隔三差五的就被凤姐请到院里来,陪她说话解闷,侄儿媳妇和婶婶两个,虽差着辈分,却像是多年的闺中好姐妹似的。
只是从贾琏回来之后,她就不好再多来了。
对此贾琏也知道,更知道她现在出门,大概是听说他回府了,为了避嫌才走的。
只是没料到他回府就直接往家里走,这才没岔开时间,给撞上。
这该死的避嫌,让他这么长时间,才头一次正面看见这个闻名已久的侄儿媳妇!
秦氏虽是为了避讳才告辞出来,但是既然遇见,却也并无扭捏之态。
她腰肢一轻,对着贾琏盈盈行了一礼,朱唇轻启:“侄媳妇,见过二叔叔~”
声音娇柔清美,隐有魅意,以致虽是简单的问候,却也能让人竖然起敬!
“嗯,不用多礼。”
既然已经看见,贾琏倒也不客气,直接将秦氏打量了一下。
果然是个不可方物的美人!
尖巧却光洁滑腻的脸蛋,小小琼鼻,那眉眼之勾魂夺目,自是不用细说。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厚实华丽的衣裳之下,依旧不能遮掩的妖娆和妩媚,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深入人心,一眼看过之后无法忘记。
贾琏也算见过美人了,至少王熙凤就绝对是美人,还是神仙妃子一流的品貌。只是很显然,同样是不足二十岁的少妇,王熙凤身上却没有这种无时无刻都在向外散发的,令人一眼看去就忍不住想要将之扑倒的勾魂夺魄的气质。
也就怪不得了,这样的人,又落到贾珍的手底下做儿媳,不被荼毒,才是不寻常之事。
贾琏只瞧了一眼,点头就越过她以及她身后的丫鬟们跨进了大门。
久看无益,除了平添烦恼,和在对方心里留下一个色狼的标签之外,别无他用。
进入房间,果然王熙凤也在屋里,正在翻箱倒柜的又不知找什么,听见贾琏进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难道没有吃闭门羹?还是我们的琏二爷,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心里不痛快,别处找乐子去了?”
贾琏也不回话,劲直上前,将她那穿着大红袄子的腰身抱在怀里,低头骚扰。
“我找东西呢~”
贾琏咬了王熙凤耳垂一下,然后才低声笑道:“是不是出去找乐子去了,你亲自验一验不就清楚明白了?”
王熙凤最受不得这样的话,察觉贾琏枪已上膛,更是羞的脸红,慌忙把贾琏推开,拿起凳子上找出来的东西就闪到房门口,回头对贾琏笑道:“不过是白问你一句,你就来兴了!我可没时间陪你折腾,你不是有自己藏得好好的侍妾吗,你有本事折腾她去。”
说完王熙凤就笑着逃了,谁知还正好就看见晴雯在那角落里整理杯碟茶盘,立马笑道:“你还在那儿摆弄那些冷冰冰的东西作甚,你二爷可等着你呢,还不进去服侍~”
晴雯忙跑过来,问:“二爷叫我做什么?”
“你进去就知道了。”
晴雯不疑有他,兴高采烈的就钻进屋里去了。
王熙凤见此,脸上的笑容才淡了几分,抱着手里的几匹绸子,走到那外廊上,到底没忍住从那纱窗下往里头瞅了瞅。
可惜没看见人。
她心里就狐疑起来。
其实王熙凤倒也不是说话不算话,贾琏真的要了晴雯,她现在也不甚在意了,反正已经作成了事实。就算没有晴雯,她也要把平儿给他呢。
只是她却有一点很是不得劲……贾琏如今行事越来越有章法,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所以,她十分想要找到贾琏的漏洞和错漏,比如,贾琏是不是当真说话算话,说暂时不动晴雯就真的不动。
要是他违背了自己的话,今儿就没忍住将晴雯要了,她心里必能踏实些。
至少能让她觉得,贾琏还是那个贾琏,是一个她完全配得上的男人。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错觉,要是贾琏再这般下去,一点错都不犯,将来有一天,贾琏会离她而去。
没有多逗留,她很快信步离开了。
反正晴雯那小蹄子不像是能藏事的,她有没有成功上位,回头瞧一眼就知道。
第58章 兔子之争
一早,王熙凤见贾琏还要收拾出门,便问他:“今儿又是去哪?”
贾琏倒是不准备瞒她,据实说了。
王熙凤就奇道:“咱舅家和我们家这么多年不往来,你还真把他们降服了不成?究竟怎么做到的?”
王熙凤知道贾琏昨日私自去贺寿,并没有吃闭门羹,但是对他说的什么得到“极高的礼遇”这一点,是嗤之以鼻的。
没成想,竟然可能是真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连续两日登门?
“怎么做到的?当然是凭借你男人从内而外的魅力了,不然还能凭什么。”贾琏并无意与王熙凤详细解释,在她面前保持一点神秘感,很有好处。
王熙凤发出一声“嗤”笑,顿了一下道:“你这么勤快的往那府里去,就不怕大老爷知道找你的麻烦?”
闻言贾琏面色冷淡下来,他知道王熙凤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但是那又如何。
面对贾赦,他已经没有初时那样无措了,现在的他,想好了一系列应对贾赦的方式方法。
王熙凤看出贾琏的决心,走过来给他弹弹衣领,然后问道:“一直想问你,怎么突然这般努力上进,在这些外事上头这般用心了?难道,当日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王熙凤说的是,贾琏去扬州之前给她说的,想要夺回家业的事……
难道他当真不只是说说而已?否则,实在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性格、行事产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温柔柔的王熙凤,是很迷人的,贾琏单臂将她搂住,低头俯视着她笑道:“那些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我想要拥有强大的实力,然后好让你听话,这才是最重要的。”
被贾琏勒的很紧,胸脯都挤上去了,令王熙凤很难为情,作势打了两下,才啐道:“才说两句话,又不正经起来。
要让我听话?我还不够听你的话,自你回来之后,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一件不依的,连那日在老太太的屋里,你当着众人的面吼我都没有与你计较呢,你还说这个,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肯满意?”
贾琏一想,王熙凤这话虽然一如既往有修饰成分,但是不得不说,近段时间确实表现良好。
因此低头亲了她一口,笑道:“不错,继续保持,就永远是我的好凤儿。”
“呸,越说越不正经了。”王熙凤脸色大红,用力推开了贾琏。
贾琏也不再耽搁,就手在王熙凤美丽红艳的脸颊上捏了两捏,就掀开门帘出去了。
同样只带了两个人就来到了临淄伯府,却被门房告知张溯出去了。
“二爷原本在家等着表少爷呢,突然四皇子派了人来,将我们二爷叫去了。
二爷临走前,特意叫我们在这里等着表少爷,还叫代他赔罪呢。”
贾琏无奈,又问了一声二舅,得知也去上朝去了没回来,没得办法,就准备先行打道回府。
忽见一边的角门处,冲出来几个策马而行的人。
为首的一个老者,虽有些瘦骨嶙峋,满头白发苍苍如雪,但是精神健壮,看起来很有些老当益壮的样子。
他打马停在贾琏面前,居高临下的觑了贾琏一眼,又瞅了一眼他身边的高大白马。
“小子,有能耐就跟上来,否则,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老头说完,也不给贾琏回应的时间,直接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紧随他身后,傲娇小伙子张涛朝着贾琏冷哼一声,露出个不屑的表情,然后急忙追随爷爷而去。
贾琏同样二话不说,将身上的大绒袍子扯下扔给昭儿,然后翻身上马,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张勇跟着我!”
说完,朝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的一行人追了去。
北出都门二十余里,这里有一片山坡地,是独属于临淄伯府的马场。
当马队停下,张涛看着自家爷爷静坐马上急喘,有些担忧的问道:“爷爷,你没事吧?”
“臭小子,闭嘴~”
临淄伯暗暗压下心里的血气翻涌,这才回头,朝着后面缓缓打马靠近的年轻人,作轻松的语气:“小子还算不错,勉强能跟着,不算太堕了你祖宗的名头。”
贾琏连忙道:“多谢外公夸赞,孙儿愧不敢当。”
贾琏当然看得出来老头子强忍着,毕竟七十岁的人了!方才在路上,他都不敢追的狠了,生怕一个不防,老人家一口气上不来弄出个好歹,所以一直掉在后面一二里地之外。
听贾琏一点不陌生的叫着外公,自称着孙儿,临淄伯轻哼了一声,然后举着马鞭指向前面:“那边那片林子看见了没有?当年你爷爷代善公,可是骑射的好手,你作为他的亲孙子,别告诉我连弓都拉不开!
先容你休息小半个时辰,之后,在那边上汇合。今儿的午膳,全靠自己动手,你要是没本事,就只能饿肚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临淄伯说完,同样不给贾琏拒绝的时间,骑马往另一边去了。
贾琏笑了笑,打猎?他表示只打过笼子里放出来的。
野生的,他还没有试过。
不过也不防,老爷子一看就是好胜心极强的人,别说他不会,就算会,也得悠着点。
就当是陪着老爷子玩玩罢。
因问张勇:“你射箭的技术怎么样?”
张勇挠挠头,“奴才也不大会,主要是家里穷,就一张木弓,我爷爷爱护的什么似的,从不许我们带出门。”
贾琏听了,暗道,这大概也是贾府注定败落的原因之一吧,亲兵出身的家下人丁,沦落到连张弓都买不起了。
“回去之后,我给你们一人配一把弓箭,你们寻个地方多练练,将来肯定有用。”
“多谢二爷!”
……
一个时辰之后,贾琏果然空单而回,为此,得了张涛好一阵嘲笑。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有两下子,还是作弊,手里拎了一只很肥的兔子,不断的在贾琏眼前晃悠。
老爷子自然不必说,虽然人老了体力差些,但是几十年的功夫毕竟不是盖的,一匹马身上,挂了五六只大的小的猎物,施施然走到贾琏面前。
瞅了一眼他干干净净的马,哼了一声,道:“贾家,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想了想,又道:“不对,最差劲的还是你爹那一代。”
“外公教训的是,孙儿惭愧,于骑射一道之上,并无多少涉足,所以才无功而返,给外公丢脸了。”
老爷子虽然端着脸,但是丰收的喜悦,以及完全碾压两个孙子的战绩,令他很是得意。
将猎物随意的解下两只来,交给亲卫处理,然后才继续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你爷爷死的时候,你小子才几岁?靠你们家上一辈那几个废物,还妄想能教你什么真本事不成?”
这句话贾琏就不好接了,只能笑笑。
老爷子此时才认真打量起贾琏来,很明显,不论男女老幼,对人才好的人,都有着天然的欣赏,老爷子也不例外,暗暗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你过来!”
贾琏就策马上前。
老爷子伸手过来,在贾琏胸口锤了捶,又在他胳膊上捏了捏,然后道:“不错,虽然还是单薄了一些,好歹不似那被女人掏空了身子的废物似的。
听说,你小子读书也不行,怎么,就没想过习武从军,将来也能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就打算这么一直废物下去?”
哪怕是外公,被这么一口一个废物的叫起来,贾琏也觉得别扭的很。
倒也还能忍,因笑道:“孙儿倒是有意习武,只是苦于没有系统的锻炼之法。就孙儿身上临时学来的几招花架子,也是孙儿身边的亲随教授的。”
临淄伯就将目光朝着后面的张勇瞧去,一看见这样魁梧的汉子,他就仿若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的,于是哼道:“不过一个奴才秧子罢了,能懂什么,让他教你,你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老爷子嗓门挺大,张勇隔着老远都听到了,但也只能露出一个苦笑,不敢则声。
贾琏此时已然看出几分意思来,老爷子说这么多,分明是想叫他走从武这条路,而且,大概是有意提拔他的意思,如何能够不上道。
“我看外公就神勇无敌,不知,可有闲心教孙儿几招,让孙儿也学点真本事?”
老爷子顿时眉头都舒展开来,却道:“你慌什么慌,等吃了饭再说!我可事先就说了,我这里不管饭,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老爷子就下了马,朝着那边随从搭起来的火架子去了。
张涛又一次“无意”的从贾琏面前经过,扬了扬手中的大肥兔子。
贾琏微微一笑,飞快的伸手,一把就将之夺了过来,然后道:“张勇,捡材,生火,我们也有吃的了。”
“做什么,还给我,那是我的!!”
张涛大急,就要上来夺回自己的战利品。
比射箭贾琏可能是比不过,但是拼体格,面对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的张涛小儿,拿捏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三次被贾琏摔在地上,屁股痛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的张涛,终于知道自己确实不是贾琏的对手,于是爬起来跑到临淄伯面前:“爷爷,你看他抢我的兔子!”
老爷子自然早就看见,此时不耐烦的一挥手:“滚蛋,战场上要是敌不过对方,连命都保不住,还想保住战利品?你要有本事,自己去抢回来就是。”
张涛被骂一点也不气馁,反而激起了斗志,走到自己的战马跟前,取下弓箭来,冲着贾琏大喊:“有本事,咱们来比试射箭!”
“可以,等我吃了饭再说。”
“啊,无耻的恶贼……!”
张涛顿时丢下弓箭,冲了过来。
第59章 再挨打
老爷子果然是个顺毛驴,在贾琏一番虚心请教之下,还真就教导了贾琏贾琏几招,包括基本的射箭技巧,和平时锻炼拳脚该如何发力等。
可是因为时间不多,贾琏也只是简单感悟了一番,却也觉得颇为受益,果然廉颇虽老,亦不可小觑。
回到临淄伯府,老爷子瞧着贾琏道:“你小子基础太差,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外孙的份上,我才懒得教你。
你小子要是勤奋,明儿再到府上来,我再另外教你几招更有用的。哼,你要是不乐意来,也随你。”
贾琏自是连连答应,说是明日一定过来。
此时已到下午,张松和张溯都已经回府,知道贾琏已经得到老爷子的初步认可,心中也很高兴,本意要留贾琏用晚膳,但是贾琏还是婉言推辞了。
回到荣国府,还没有进门,就被小厮拦住:“二爷,二爷,大老爷叫你过去。”
贾琏眼睛一眯,将马鞭递给昭儿,然后整了整衣冠,随着小厮往东跨院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贾琏被管家等人给扶了出来。
早就候在外面,焦急的不行的张勇和昭儿等,立马围了上去。
看见贾琏衣裳破破烂烂,连脸上都带了血迹,顿时惊慌起来。
管家为难的瞧了贾琏一眼,劝道:“二爷,您就听老爷的吧,别再去张家了,老爷的心事,二爷可能不知道……总之,为了二爷好,二爷还是听老奴一句劝吧。”
贾琏形若无力的一摊手:“你瞧我,像是还能过去的样子吗?
管家一叹,忽然压低声音道:“本来老爷都不知道昨儿的事,是黄四那小子在老爷跟前告的状,老爷才知道了,上午的时候就好发了一通火呢。”
黄四,贾琏脑海中并没有这个人,不过还是承了管家一个人情,道:“多谢了。”
昭儿等人早已找来了藤凳担架,贾琏也没有拒绝,就势躺上去,任由一群小厮们抬着自己,慌慌张张的进了荣国府。
荣国府,顿时好乱了一番。
……
荣庆堂,贾母正陪着孙女们说话,闻得贾琏又挨了打,便皱着眉头问:“这次又为了什么?”
荣国府大管家媳妇,赖大家的回道:“听说昨儿临淄伯府老爷子七十的大寿,琏二爷没有通禀大老爷,私自去给老爷子拜了寿,被大老爷知道了,这才生气。”
“就为这个?”贾母冷眼问道。
“就为这个。”
赖大家的也不知道当时的具体场景,但是都传说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们都是知道当年那些是非的人,有这一点原因,就已经足够她们理解贾赦为何生气了。
贾母便说道:“这也是奇了,他自己不争气,放着好好的亲戚都给得罪了,如今琏哥儿去给他嫡亲外公拜个寿,这也能算个错处?
也碍着他了不成?
可见世间许多事,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琏儿人呢,现在在哪?”
“人已经抬回院子里,老爷派人去请郎中了。”
“抬回去的?究竟是打的多重?”
“具体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是打的不轻,抬回去的时候二爷身上到处都是血呢!”
贾母也无话可说了,看了一眼堂下早已焦急起来的孙子孙女们,对赖大家的道:“你们都去瞧瞧,等大夫看了,问问究竟伤的如何,然后来回我。”
等管家媳妇们下去,贾母才对三春等道:“知道你们也担心,不过你们凤姐姐院里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忙乱呢,你们一去她更不知道如何处了,还是晚一些时候再去吧。”
“是,老太太。”三春闻言,也只能应下。
旁边的贾宝玉,看黛玉眼眶都红了,心里心疼的不行,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急的抓耳挠腮的。
……
凤姐院。
王熙凤一听贾琏被贾赦给打了的消息,立马就丢下手头的事,急忙忙的往家赶。
“起开。”
掀开闲杂人等冲进屋,看到贾琏果然躺在那外间的炕上,衣裳半解,香菱和晴雯两个都哭着给贾琏身上擦拭血痕,顿时眼眶一红,冲过去扒开香菱,用手往贾琏身上一摸,哭着问:“你这没良心的,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给打成了这样?”
贾琏伸手,摸了摸王熙凤的脑袋,笑道:“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瞧你,哭的这样也不怕下人们笑话。”
“去。”王熙凤条件反射的打开贾琏的手,然后到底抹了一把眼泪。
这么一会子,她倒是也确定,贾琏虽然看起来挺惨的,但是身上还是好的,所有的部件也都还在,也就脸上和手上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因此忙接过香菱手中的温帕子,亲自给贾琏擦了起来,一面问:“可去请了大夫来没有?!”
众人都道已经请了,王熙凤这才只管仔细小心的给贾琏清理伤痕,又怕贾琏着凉,拿过一床被子来给贾琏遮上露出来的多余的地方。
此时此刻的王熙凤,对贾琏的关心,才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
晴雯暗暗看在心里,心说,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篡位的样子……
贾琏更是感觉到一些欣慰。
总算不枉费他,宁愿多花一些时间和精力,也要收服她归心,而不是更简单无情的休妻大法。
一时大夫请来了,开了药,去了。
尽管大夫百般保证并无大碍,调养几天时间就会好,王熙凤等人还是不大相信,二十几个女人,前前后后,内内外外的忙乱,又是擦伤药,又是忙着熬制调养的汤药,又是接待前来探望的人,直忙到入夜,许多人连晚饭都来不及吃。
一时三春姐妹、黛玉和贾宝玉也都来了。
此时的贾琏,已经换了干干净净的衣裳,半躺在炕上。除了脸上、手上都绑着一些纱带,其余的看起来都还算好,包括气色看起来也不错,三春等人,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女孩子毕竟多愁善感,没关心两句话,眼圈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贾琏细细看去,发现果然还是黛玉的泪珠儿掉的最快,心里就更加安慰起来。
这个妹妹,没有白疼,那眼泪儿,就是治伤的最佳良药!
王熙凤安排好了错过饭点的丫头、媳妇们吃了饭,这才回屋,发现黛玉等人还待在屋里,也不怎么说话,也不走,便故意笑道:“你们也都回去吧,大夫都说了,他这就是看起来唬人一些,实则没什么大碍,不过养上三五几天,也就全好了。”
迎春等人也知道她们久坐无益,于是都听话的站起来,告辞离开。
贾宝玉临走之前最后将贾琏的惨样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庆幸,还是自己幸福。老爷虽然也总对他横眉竖眼的,也经常有恨不得打死他的冲动,但是直到今日,他还没有捱过重锤!
唉,和琏二哥比起来,什么日子都变得阳光起来……
支走了其他人,王熙凤却又面带悲戚起来,坐在贾琏身边,摸着他的脸问道:“已经擦了药了,还疼吗?”
贾琏摇摇头:“你们真的不用担心,真没什么大碍。也就是一时不防,被大老爷抽了一鞭在脸上,看起来才吓人一些。真要比起来,还不如上次伤的重。”
上次是用的沉重的木闩,这次用的鞭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当时贾赦的无能怒火,以及被他顶了两句就暴跳如雷的样子,贾琏也不由得冷笑一声。
老东西的力道,越发的小了。
至于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惨,自然是要博同情。
与上次他悄悄咽下苦楚不一样,这一次,挨打的理由,实在正当得很!
传的越广,贾赦的名声就越臭,对比起来,大家才会更同情他。
王熙凤见贾琏突然神采奕奕,甚至于有些眼冒精光,很是莫名其妙,莫非,被打傻了。
却听贾琏招平儿上前:“烦你亲自出去一趟,吩咐昭儿,让他明日一早去临淄伯府,就说我不得过去了。舅舅那边要是问,不许他告诉真正的原因。”
平儿思考了一下,道:“那要不要编造一个过得去的理由,不然只怕他到时候不好回话。”
“不用,那小子精明着呢,知道该怎么说。”
……
第60章 遇强则弱
张家,张松去给老爷子请安,看老爷子正在指挥着下人们布置演武场,还把几把多年不用的大刀也都给插到了武器架里面充门面,顿时有些了然。
因此在请了安之后,笑问了一句:“老爷子觉得琏哥儿这孩子如何?”
“也不怎么样,马马虎虎,文不成、武不就,也就样貌还算凑合。”
老爷子头也不抬的给出了个十分中肯的评价,仍旧在指挥着小厮们将那大刀擦亮些,一定要显示出威风来。
但是过了一会儿,看了看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是没听说贾琏过来报道,他的脸就开始黑了起来。
幸好这个时候张溯进来回禀:“爷爷,方才琏兄弟的亲随赶过来,说琏兄弟今日不得来了。”
老爷子一愣,随即一怒,“不得来以后就别来了,当谁稀罕。”
说完扔下手里的红缨枪就要离场,还是张松眼色快,连忙问道:“可知道为什么不得来?”
张溯便道:“说是,被他老子给打了。”
“谁?贾赦那混球,为什么打他?”果然老爷子一听张溯的话,就停下脚步。
“原先他还不肯说,细问了之后才知道,说是因为前儿他私自来给爷爷贺寿,却被他们家老爷给知道了,昨儿因为这个就把他叫进去给狠打了一顿,说是到现在连床都下不得……”
张溯说着,也有些不忍心了。
他知道贾琏他爹不是个好东西,却没想到蛮横不讲理到这个程度!
因儿子去给外公拜个寿,就要把亲儿子往死里打?
自己老爹虽然在自己读书的时候,对自己也算严厉,但是就算生气了,也只是打的手板。
所以,张溯并不能理解这种动辄将儿子往死里打,还美其名曰“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行为。
也不知道,琏兄弟摊上这么一个老爹,往日都是如何生存的。
老爷子一听张溯说完,立马跳起来三丈高!
他一脚踹翻面前的武器架子,怒吼道:“好啊,好个不知孝道人伦的狗东西,老夫当年怎么就瞎了眼,把柳娥嫁给这么一个畜生,我……!”
张松父子见老爷子气的话都说不清楚了,赶忙上前安抚。
老爷子将他们推开:“备马,给我备马!我要亲自上门去,打死这个活在世上恶心人的狗东西!!”
张松和张溯面面相觑,知道老爷子是气糊涂了。
两个人配合着,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算勉强把老爷给劝住。
张松道:“老爷子为了那样一个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其实不用您亲自去,听说那人也没几日好活了。本来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行将就木,听他家二老爷说,近来又迷上了烧丹炼汞之术,这样的人,死也不过就是一两日的事,却不值得老爷子亲自走一趟。”
借着张松的话下了坡,老爷子毕竟怒气难消,“既如此,你派个人去,递个话给他们家太夫人,我倒要问问她老人家,老夫的嫡亲外孙上门给我祝寿,究竟犯了哪家的王法,值得他们那样虐待他?
还是他们家有咱们临淄伯府这样一门亲,实在玷污了他们的门楣,所以要这样来羞辱老夫?
你就照这样说,要是他们家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咱们就到圣上的面前去,请当今圣上亲自帮老夫分辩分辩其中的这个道理!”
张松闻言,情知这样容易把事情闹大,但是深知老爷子倔脾气的他,也不敢逆着毛捋,只得道:“只怕这样一来,琏哥儿他老子知道了,还以为是他故意在您面前告状,又要寻琏哥儿的不是……”
“他敢!!”
老爷子团团的转着圈,一恨声道:“他要是再敢对我外孙动手,你们就将琏哥儿给接到咱们府上来住,他那个狗屁老子,不认也就是了!”
张溯与张松无奈的对视一眼,也只得照办。
当然,对贾母老太君的措词肯定不能像老爷子亲口说的那样不留情面,得稍微和软些,才能占住全部的理,将来就算要上金殿分辩,也能不给人留话柄。
就这样,贾母很快就接到张家礼呈上来的书信。
得知是老亲家临淄伯的亲笔信,贾母也不敢怠慢,急忙令人拆了来瞧。
开篇倒是挺客气的,一口一个太夫人,只是越听就越不对味。
还道两家都这么多年缺少往来,如何突然想起给她问安,却哪里是什么问安,这分明是一封质问信!
贾母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接到这么样性质的书信。
鸳鸯看出贾母心情不悦起来了,也有些不安,但还是说道:“老太太,后面还有一段……”
“念!”
鸳鸯便尽量柔软的念道:
“吾是一介粗人,不通礼数,言语若有失当之处,先请嫂夫人见谅。然吾实在不能理解其中之道理,还望嫂夫人能明示。倘若嫂夫人亦不能解吾之疑惑,吾只得搅扰圣听,上请圣人辩明。
张长岭敬呈。”
鸳鸯刚念完,贾母便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高塌,不悦道:“这个临淄伯,也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这么争强斗胜,为这点小事,还要请圣人出面?”
虽然不满,但是贾母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不然万一真让临淄伯犯浑起来,当真把口头官司打到皇帝面前,那贾、张两家岂不又要成为京中的笑柄?
想了想,一拍扶手坐起来,吩咐道:“去将你们大老爷叫来见我!”
婆子们便出去了,半日后贾赦到来。
看着贾赦不过才五十出头,但是走起路来都踉踉跄跄,感觉比她还老迈的样子,贾母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忍住斥骂的冲动,让人将信给贾赦,然后冷声道:“这是张家老爷子递给我的信,你也瞧瞧吧。”
贾赦本来还没有意识到是哪个张家,便直接看第二页的落款,只看到张长岭三个字,身子就一抖,信纸都差点没拿稳。
抬头看了一眼贾母不悦的眼神,这才从开头慢慢看去。
只看到一半,就立马对贾母道:“这一定是琏儿那小崽子撺掇的,张家竟敢对老太太无礼,儿子这就去将琏儿那小崽子提来给老太太出气。”
“回来。”
贾母喝住了贾赦,骂道:“你还嫌你丢脸丢的不够?我倒是也想问问你,琏儿去给他外公祝寿,到底算个什么错,你要那样打他?你倒是给我说出个道理来!”
贾赦怒道:“先不说张家这门亲儿子早就不认了,就算要认,去不去拜寿也该我来决定,岂有他私自前往的道理,他将儿子的颜面放在哪里?还敢在我面前狡辩,只给他这么一顿还算是轻的了。
他还敢去张家告状,反了他了……”
“不认这门亲?这话,你要敢拿到金殿上去说,我就无话可说了,儿子是你的,你要怎么打都由你,打死也不干我的事,就怕你不敢。”贾母冷笑道。
贾赦语气一窒,耐着性子往下看完,身子忽然就再次一颤!
虽然岳丈不像是亲老子那样,在三纲之内,但也是实打实的长辈,当年成亲之时,也是恭恭敬敬在对方面前叩过头的。
所以,当年被张老爷子拖在大街上一顿暴打,他虽然愤怒异常,觉得颜面丧尽,到底最后没敢多做什么!
没别的,他知道计较下去,最后吃亏的还会是他。
从古至今,就没有几个人,敢把自家岳父告到公堂上的!
所以,后来与其说他断绝了和张家的往来,倒不如说他怕了张家躲起来了更好。
如今一听张长岭要把他告到金銮殿上去,他腿不打颤才怪。不说岳丈告女婿,属于不公平的官司,就算他能够应对圣人的垂询,也怕那老头子恼羞成怒,再次抽他几鞭子……
况且,他知道,一旦真到了金銮殿上,他肯定说不过的。袭爵这么久以来,他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每一次,都会被圣人的威仪给震慑住,哪里还敢说话。
贾母见贾赦怕了,一点也不意外。连她都怕上金殿,更别说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了!
“你也看见了,临淄伯说了,外孙去给他过寿,咱们家却因此打了他外孙,分明是瞧不起他张家,是不是我们觉得,贾家的子孙中有着他老张家的血脉是一种耻辱?
他张长岭和你父亲一样,一生征战沙场,为朝廷立下无数功勋,最后凭借白衣之身得封伯爵,就算是皇家都会给他这样的功臣几分薄面。你说说,他要是真因此将你告上了金殿,你如何自处?皇帝又该如何处置你?”
贾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论理一般勋贵是不会因为家事麻烦皇帝的。但是,他那个蛮横的老岳丈明显就不是个一般人啊,对方真要那样做,他还真没办法应对。
因此忙跪下:“儿子知错,还请老太太明示。”
贾母哼一声,若不是为了家里的颜面,她才懒得管贾赦的事,随便他怎么闹!
“第一,你认不认张家这门亲由你,就算你想要认,只怕他张家也未必能答应。他们在乎的,显然只是琏儿一个人,从此之后,琏儿再和张家往来,你不得干预。
第二。我会写信告诉张长岭,就说你打琏儿,原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是他们误会了,咱们家没有看不起张家,更没有羞辱他张长岭的意思。看在你父亲和我的份上,相信他也不会做的太过分,只要我们态度拿出来,他多半也就息事宁人了。”
贾赦听了,虽然心里憋屈,却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只能委屈应下。
“你也不用不服气,这件事原是他张家在理,又是头一次,我才能帮你。要是再有第二次,你那老岳丈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到时候别说是我,只怕你爷爷复生,他也未必会给面子!
话已至此,你下去吧,我累了。”
贾赦站起身,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荣庆堂。
第61章 浅立威
荣庆堂的事贾琏很快就知道了,也由此更加清楚的了解到自家这个外公的脾气。
不过这样正好,这样的长辈,只要把他哄好了,他就会不遗余力的护着你。
就像贾母护着贾宝玉一般。
从今往后,他也有一边倒的偏向他的强劲势力了。
贾琏早就看明白,将来他和二房一帮人,迟早有一场大的较量。
贾政等人,显然不会轻易的将既得的利益,拱手再让出来,他们会想方设法的保住他们在荣国府正院的拥有权,想要让荣国府一分为二的状态永远保持下去。甚至,可能还会和他一般,觊觎贾赦身上的那个爵位,达到最终的名正言顺……
这并非不可能,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只要到了将来,他足够的弱小,而对方足够的强大,将爵位夺过去,办法并非没有。
只不过就如他现在不敢和二房撕破脸一般,二房的人,也不敢表露觊觎爵位的野心。
而今,他已经和舅家重归于好,只要舅家一直保持强势,有舅家护持,将来二房的人想要对付他就必须要三思而后行。
但这对他来说也只是开端罢了,贾琏将来要做的,就是不遗余力的找机会继续扩大自己的实力。不但要保证贾赦挂的那一天,二房不敢生出异心,还要用强大的实力,让他们只能想方设发的与他维持好一家人的和睦关系。
至于什么时候打破这种和睦,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书房,贾琏正在处理一件小事。
小厮黄四被张勇等人捆进来,一看到上面坐着的贾琏,就明白了一切,立马求饶起来。
见状,贾琏知道都不用问了,管家没有陷害他。
“还站着做什么,打吧。”贾琏的声音难得的冷漠。
他去张家拜寿的时候,特地保持了隐秘,也就少数几个人知道,以贾赦对他的漠不关心,若不是有多管闲事的人举报,贾赦根本不可能知道。
也就是说,他身上挨的这顿鞭子,手上、腿上甚至脸上被开了这么多道口子,就拜这个黄四所赐。
不管什么原因,是自己以前有什么地方的得罪了他也好,还是他单纯想要在贾赦面前邀功也罢,贾琏都不会放过他。
张勇赵胜几个,一人捏了一根硬挺的马鞭,冷笑着逼近了倒在地上的黄四。
黄四惊得大叫:“你们不能打我,我是大老爷院里的人,你们……啊……”
不提则罢,一提贾琏更是道:“不用顾虑,死了算我的。”
不论是出气也好,还是立威也罢,这个人,都不可能再让他好好的活在府里。
至于后果,收拾一个奴才能有什么后果,最多不过被贾赦知道,再打他一顿罢了。贾二宝他不敢打,要是收拾一个奴才还瞻前顾后的,他这个琏二爷就不用再混了,趁早学着以前的贾琏一般,混吃等死吧。
噼噼啪啪,伴随着人的惨叫,从这深宅大院传了出去。
也有人听见,却都不敢管。
甚至有知道内情的人,悄悄议论。
张勇等人的力气何等之大,才用半盏茶的功夫,黄四身上就再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整个人到处都是血迹,蜷缩在地上,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贾琏给了眼色,张勇等人逐渐停手。
心中充满无限恐惧,本以为自己死定了黄四,一得了喘息立马跪爬上往前几步,凄惨的叫道:“二爷饶命,饶了我吧,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强大的求生欲,使得他这几句话倒是说的清楚。
贾琏道:“饶你一命,倒是不难,不过你回头再到大老爷面前去告我一状,不是平白给我自己添麻烦?所以还是不饶你的好……”
“不敢,小人绝对不敢。只要二爷饶我一命,小人以后只听二爷一个人的话,做牛做马报答二爷!”因为脸上挨了几鞭子,肉都抽开了,说话的时候,扯得他锥心的痛。
赵胜冷哼一声道:“给二爷做牛做马,就你也配?”
赵胜十分清楚,吃了这么多鞭子,又挨了他们这么多脚的黄四,这个伤就算是养好了,也是半残废,贾琏怎么可能还用他。不杀他,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贾琏本意在府中立威,也非一定要杀人不可。
“当真不敢?你身上这么重的伤,万一别人看见,问你你怎么说?”
黄四闻言,情知能否活命就看这句话了,因此脑筋飞速的转动,最后以头点地道:“若是有人问,奴才就说外头赌钱,输了外人账目,所以才被打了。”
贾琏笑了笑,倒也不以为这样能瞒得过旁人,他本意也就是想让府中的人逐渐意识到,在府里得罪别的主子还可,得罪他,不行。不然他就不会大白天将人弄来,也不说给他封个口什么的了。
“给你十天的时间,养了伤之后,就滚到南边守庄子去,我尚且可以饶你一命。你要是不信邪,也可以去向大老爷告状,看他老人家到底能不能够保得住你。若是不能,下次再落到我手里,我可就没这般仁慈了。
好了,赵胜,你将他带回去吧,不用看着他,他要是想去东跨院里告状,也由他去。”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奴才不敢……”
黄四生命力倒是顽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忘回应贾琏的每一句话。
等赵胜将气息奄奄的黄四带走之后,昭儿亲自拎了帕子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贾琏才叫他到二门上去,将自己的两根拐杖传来。
不多时,晴雯带着香菱,一蹦一蹦的跳到书房里来。
晴雯这丫头,在贾母院里学规矩的时候还好,心里有什么想法也都闷着不说。
自从被贾琏带到院里之后,她自认为整个院子里,她就是凤姐之下地位最高的女人,并且在发现王熙凤当真不管她之后,逐渐放飞了自我。
看人下菜碟的事,干的贼溜!
对着贾琏和王熙凤等主子,还算老实,一旦面对着那些没跟脚,没地位的小丫头子,那叫一个颐指气使,短短半个月,就骂哭过两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小丫头片子。
为这一点,贾琏也接到过别人的举报,但是他想吧,丫鬟们一天到晚没什么事,磕磕绊绊也是常有的,只要不过分,何必多管。
“二爷,叫我们来是要回去了吗?”
晴雯扑到贾琏面前,笑问道。
自从早上她和香菱将贾琏扶到书房来,她还想陪着贾琏待在书房的,只是贾琏以有事要处理为由,将她两个叫回去了。
她其实早看出来了,贾琏身上的病态是装的!但反正她和香菱也没事做,贾琏愿意将她们当做拐杖来使用,她和香菱都乐意。
贾琏笑着点点头,将香菱招过来,一手搭一个香肩,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做戏就要做全套,才能令人信服。
况且,这装病,也是有福利的啊。就拿他这两根御用拐杖来说,哪个男人要是能得到其中之一,只怕天天大病也是愿意的。
就比如他现在,香菱和晴雯两个尽心尽力的搀着他往院子走,他这一手搭一肩,一边环着一香颈,那手掌自然而然的垂落在两个美丫鬟的小胸脯之上。
香菱还罢,怜惜她身世,从回来的船上开始贾琏就一直克制,不想吓着她。
但是对于敢抱着他的脖子主动亲他的晴雯,可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正好落在晴雯那边的手是没受伤的,故令五指张开,相比之下也算大手的他,毫不犹豫在左边的香丘上捏了捏。
晴雯立马发现,顿时抓住贾琏的手不让动,并偏头瞪了他一眼。
贾琏就斜眼看去,毛茸茸,厚厚的棉衣之下,一抓下去,和抓棉衣没什么两样,于是吐槽道:“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你这身板,有和没有还不是一个样。”
晴雯顿时羞红了脸,抓起贾琏的坏手,对着虎口就咬了下去。
旁边的香菱有点奇怪,歪头瞧着他二人:晴雯和二爷发生么了什么,二爷突然说的话,什么意思呢?
不懂。
第62章 晴雯的手艺
下午的时候,贾琏一个待在屋里,难得的睡起了大觉。
忽然胸口落下一个重物,顿时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二爷二爷,下雪了呢,快起来看啊~!”
贾琏有些恼怒的伸出手来,揪住晴雯的耳朵,怒道:“看来是时候再给你教教规矩了,连我睡觉也敢吵?”
“可是真的下雪了嘛,好大的一场雪,要是错过了可就看不着了!”
晴雯倒也不避讳,被贾琏揪住,顺势就趴在贾琏身上,抓着贾琏的手摇啊摇,意图让他清醒,然后陪她出去看雪。
贾琏睡觉,身上穿的衣裳本来不多,晴雯的小手又冰冰凉,这落在他的身上,确实是无比提神。
另外,那小手冰冰滑滑的,在他身上一阵抓挠,无意也是对他的一种撩拨。
本来在梦里就没干成好事的他,如何还能忍,借着惩罚晴雯的由头,就拉她过来,在她身上也一阵“挠痒痒”。
晴雯初时还真以为贾琏在与她玩闹,慢慢的才发现对方的目的,心里就软了,有心想跑,却没有力气。
等到被贾琏一个长达小半盏茶时间的深吻之后,她顺从的倒在炕边,眼神迷乱的瞧着贾琏。
有些害羞,似乎又是鼓励。
她不是很懂为什么贾琏每次都喜欢欺负她,却又不肯真正收了她。
分明她早就做好做姨娘的准备了!
贾琏也瞧着她,狠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冲动,再次对着她的小樱唇亲了一下,才搂着她道:“最多再过两年,等你身子发育好了,到时候,你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再次听到贾琏这样说,晴雯心里终于相信了贾琏不动她是真的为了她着想,一时心里也不知道是遗憾多一点还是感动多一点。
不过既然升级的事做不了,她就想起了开心的事。撑起身,越过贾琏的身子,伸手去推边上的窗户,“二爷你看嘛,真的下雪了,咱们出去看雪吧!”
才被她掀开一些窗子,那呼啸的寒风瞬间灌进来,吹散了屋里火炉子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暖空气。
可怜贾琏身上只有单衣,这么一吹,自然还是觉得寒冷。
更兼晴雯本来身材就苗条,又是水蛇腰,这般横着悬空趴他身上,小嘴微张,嘴唇粉滑细腻,小巧舌尖若隐若现。那等不自觉间透露出来的旖旎风光,最是迷人。
贾琏刚才被晴雯撩拨之后,本来就在想是再教她一门手艺,还是额外教她一种乐器,现在都不用惆怅了。因将晴雯拉到面前,在她耳边低语数句。
晴雯的手一松开,旁边的窗户自动合上,冷风骤停,但是晴雯的内心,却越发火热起来。整张小脸,也变得无比娇羞,水汪汪的大眼睛,悲戚而哀婉的瞧着贾琏。
二爷也真是奇怪,偏偏喜欢糟蹋人。
那天被琏二奶奶骗进屋,就被贾琏抓着她的手,半哄半骗的愣是叫她做了一件羞耻至极的事,以致于当晚她差点失眠。
现在,二爷故态复萌,她到底该不该依他呢?
下意识的转身,埋着头道:“不行,等会有人进来,被人瞧见怎么办……”
这个态度,就好办了。
贾琏笑了笑,道:“今天是发放月钱的日子,你们二奶奶要忙着归账,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其他人,除了平儿和香菱,谁敢进这屋?你要实在不放心,你出去把外面房门闩了再回来……”
晴雯红着脸想了想,没答应也没反对,却道:“那你等会陪我出去看雪;要是雪下厚了,你还得陪我打雪仗?”
贾琏真是笑了起来,看雪的执念这么深的吗,这个时候还拿来当交换筹码?
“一言为定。”
晴雯这才绽放了一个笑容,似乎女孩家的本能,竟抛给了贾琏的一个如丝的媚眼,然后才起身走了出去,却好半晌不见动静。
就在贾琏释然,觉得晴雯是借机跑掉了,倒头准备接续美梦的时候,又听见帘子的响动声,偏头一瞧,晴雯已经回来。她双手抱在小腹跟前,十根葱嫩细长的手指搅在一起,扭扭捏捏的走过来,跪在炕边的脚蹬上,羞答答的。
………………
香菱披着厚厚的毛绒大氅衣,坐在西厢房跟前的小木凳子上,看着漫天飘舞的鹅毛大雪,心里十分开心。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大的雪,更是第一次穿这样暖和的衣裳看雪。
这是贾琏在南京时给她买的。
摸了摸身上的衣裳,香菱又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空荡荡、孤零零的另一张小板凳。
晴雯不是说去叫二爷出来赏雪吗?怎么还不出来。
她很羡慕晴雯,虽然同样出身不好,但是晴雯胆子好大,二爷在睡觉,晴雯都敢进屋去闹他,她可不敢。
她是个乖巧安静的人,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过去查看情况了。
但是香菱却一直默默的坐着等。
先时她还能隐隐听见贾琏和晴雯的打闹声,后来突然就没了。
坐了好半天,实在忍不住顺着回廊悄悄走过去,却发现房门都关了。
香菱再单纯,见状也隐约明白了什么,自己倒呆立在房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性格最好的平儿姐姐回来了,香菱立马回转身回道:“没什么,平儿姐姐回来了啊……”
稍大声说完这句话,香菱就低着头走了。
平儿捧着装着银子的袋子,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香菱的背影一眼,走到房门口一推,没动?
平儿一时也愣了愣,毕竟这道房门,除了晚上主子奶奶睡觉,一般都不会关的。
就在准备开口问一问谁在里面的时候,房门里面突然有了动静,门很快打开,随即就见晴雯捂着嘴跑出来。躲过她身边的时候,还与她对了一眼,那小脸绯红鲜艳的,大冬天都能掐出水来!
平儿可不是香菱,见状立马就明白,必定是贾琏在屋里欺负晴雯呢!
不过看小丫头跑的那样快,又不像是刚刚坏了身子的样子,这倒是奇怪了。
平儿站在门口,脸上飞起了一点迷雾,又有两小朵红云,最后还是摒弃杂念,进了屋。
再刺激的场面她也见过了,这种自然吓不倒她。
进了西次间,果然看见贾琏好模好样的在炕上,半躺着,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好歹来。
平儿点头致意之后,默默进去把银子放好。
刚刚出卧房来,却被贾琏叫住,吩咐她去打点水来。
平儿一听这话,心下再无疑虑,毕竟她就是经常干这个扫尾工作的,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于是点点头,听命去了。
第63章 野意火锅
风止了,雪停了。
整个院落前后,屋檐上下,都被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情知来活的洒扫婆子们,已经拿了撮箕、扫帚,准备将内外的道路给清扫出来。
却被告知,二爷的吩咐,院内的雪全都不用扫。
婆子们倒也高兴,如此一来,倒少了一半的活。
却不知道二爷要留下整院子的雪做什么。
留神一瞧,不多时,在平儿姑娘的带领下,几个丫鬟就抱着炉子、锅子,拿着架子、碗碟,在那院子中间摆弄起来。
婆子们皆笑:“二爷好雅兴,竟是要在雪地里吃火锅不成?”
在平儿娴熟的安排下,很快雪地里就架起了两口锅,那上等的银霜炭,也燃烧起来。
贾琏在香菱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到中间,晴雯麻利的安了凳子接他坐下。
平儿涮了一片厨娘们切得很薄的羊肉,蘸了酱料,然后以那酱料碗托着,趁热送到贾琏的嘴边。
贾琏张口吃过,不由得点了点头,比他预料中的味道好不少。
这个时代的火锅,自然不像后世的那样多姿多味、丰富多彩,平儿打的也不是他喜欢的麻辣碟子,但胜在原汁原味的鲜美,基本的调料品,是齐全的。
连他最喜欢的芫荽(香菜)都有!
所以千万不能小看没有手机玩,没有电子小说看的古人对享受美食这件事上的追求。冬天吃火锅,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为平常的事。
平儿顾忌贾琏手受伤了,所以亲手服侍贾琏吃东西。晴雯则看贾琏这边的银制“鸳鸯锅”一切就绪,便跑到另一边铜锅旁边,吆喝着丫鬟们开始摆弄起她们自己的来。
凤姐手下经常使唤的人虽然多,很多都不是这个院子里的人。
在他们夫妻二人辖下听候使唤的丫鬟、婆子及小小厮(总角之下,用来看院门、传话),总共才十多人,大多数还都不住在这个院里。
所以此时此刻,这白生生的雪地里,除了平、香、晴三人,其实也就丰儿等两三个丫鬟在旁听候使唤,但即便只这样,配上满雪地的厨具、碗碟以及各色菜肴,场面仍旧充满欢声谑语,活色生香。
平儿见基本的东西都已经备妥,这边不再需要她,便将碗筷递给香菱,叫香菱服侍,自己则道:“我再去瞧瞧奶奶忙完了没有。”
“叫别人去吧,你也忙了半日,就不怕等你回来,她们把好东西都吃完了?”贾琏笑道。
他本来也是偶然起了心思,然后叫平儿安排的。
这种内务,也只有平儿这个王熙凤身边的“内总管”安排起来才会得心应手,这一点,晴雯不行,香菱更不行。
平儿遵从贾琏的吩咐,另叫了一个小丫头去。
贾琏趁机悄悄偏头吩咐香菱:“去,把那辣椒面花椒粉都多放点……”
香菱还在犹豫,晴雯已经看见,忙道:“别听他的,大夫说了,他的要忌辛辣的东西,伤口才能好得快!”
说话间,晴雯已经跑了过来,夺过了香菱手里的碗,自告奋勇:“我来服侍他。”
贾琏见晴雯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伸出手去揪她的耳朵,吓得晴雯连忙惊呼:“别别别,当心碗洒了~!”
正闹着,忽听院门处传来一道娇音:“哟,你们这儿倒热闹。”
众人抬头一瞧,竟是林黛玉走了进来。
她身披一件大红色兰花暗纹的斗篷,浅黄色毛绒边的斗篷帽罩在头上,分明是小小瘦弱的身子,却走出款款而行的感觉。
在她身后,身穿紧致的棉袄棉裤,看起来比黛玉还要娇小些的雪雁亦步亦趋的跟着。
“林姑娘来了~”
丫鬟们纷纷相迎。
贾琏也起身笑道:“这么冷的天儿,林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闲来无事,到处走走。”
黛玉随口说着走到近前,一眼将场面收尽,于是又对贾琏笑道:“琏二哥哥倒是好雅兴。”
“本来不敢称雅,你来了,倒也尽称得上一个雅字了,快请入座。”
贾琏这恭维的话,说的黛玉一笑。
她本是特意来瞧瞧贾琏,看他伤势好的如何了。如今看他居然有心思在院里弄这个,想必是好的差不多了。
又见那架子上,一层层摆了好多菜肴,越发笑了起来,摇头道:“我可不敢入你这饕餮盛宴。”
“呵呵。”贾琏笑了笑,果然和黛玉等文化人说话,就是与丫鬟们感觉不同。
因扶黛玉坐下,转身对平儿道:“去拿好酒来。”
“二爷,二奶奶吩咐,二爷养伤的时候,不能给二爷吃酒。”平儿良言劝道。
贾琏则道:“若是我一个人自然不为难你们,如今有贵客上门,难道为我一点小伤,这大冬天的连酒都不给客人温一杯不成?”
平儿无奈,不由得看向黛玉,希望黛玉可以出言帮忙劝劝。谁知黛玉却不看她们,仿若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般,更不用谈帮他们劝说贾琏了。
平儿只得进门取酒去。
这边贾琏坐下,黛玉才道:“今儿我若是不来,你必不能得酒吃的,你怎么谢我?”
贾琏一拱手:“林妹妹高义,待会定要请你喝上三大碗,我们一醉方休。”
黛玉瞅了贾琏两眼。此时贾琏脸上的纱布已揭去,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痕,有些破坏那张原本俊郎无暇的脸,心里有些心疼,便没有回怼贾琏,只是鼻子一哼,不再理他。
有黛玉在,贾琏就不好像地主老财一般,让丫鬟们轮流服侍他吃东西了。
等丫鬟们将酒温了上来,便让她们也可以开动,大家一起吃热闹。
见雪雁还呆站在黛玉身边,单纯的眼睛却已经瞄向晴雯她们,就对她道:“你也过去吃,这边需要人的时候,自会叫你们。”
雪雁不好意思,晴雯等也开始招呼她,她才慢慢走过去。
丫鬟们这边是一个大铜锅,也不分荤素,只将那各色菜式烩成一锅,五六个丫鬟或坐或站,在雪地里围成一团,说说笑笑、你争我抢,倒是十分生动有趣。
黛玉吃了一杯酒,虽然只是贾府常吃的黄酒,贾琏并不敢将他南边带来的烧酒给黛玉吃,但一杯酒下肚,黛玉的小脸还是红扑扑的起来。
她看着那边丫头子们有些放肆的样子,心里暗想,来的这半个月,常听人议论,琏二哥哥是个耽于享乐的人,这话可能是不假,但是说琏二哥哥没有品行,那些话定是她们造谣生事。
据她长此看来,琏二哥哥,倒是世间一等一真性情的人,绝非使性弄气,自己端着的那起人。
若不然,这些丫头子,又如何敢在他面前释放天性呢。
忽觉眼前一晃,随即听道:“叫你吃肉,想什么呢?”
黛玉低头,就见自己碗里已经多了一块十分肥腻的五花肉,黛玉的眉头就皱起来。
“我不吃~!”
“只吃素怎么行,瞧你身子这么瘦弱,得多吃肉,俗话说,无肉令人瘦,这个道理林妹妹岂能不知道?”
黛玉虽然才只念了几年学,但也知道这正是东坡先生的话,因此立马回道:“那俗话还说,无竹令人俗,你这院里一根竹子都没有,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和凤姐两个都是俗人咯。
不过看黛玉一脸要争个输赢的样子,贾琏又笑了起来:“虽无竹,我却有这个。”
说着,从锅底搂了一块竹笋放进黛玉的碗内。
黛玉眉头更紧了,这算什么?把吃的竹笋当做竹子来回复她?
却听贾琏呵呵笑道:“俗话说,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
“???”
黛玉瞪大了眼睛,那水汪汪仿若有光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三观尽毁的不知所措。
“哈哈哈……”
贾琏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他们说什么呢,二爷笑的这么开心?”旁边的丫鬟们也随时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不知道,我好像听二爷说什么‘竹笋焖猪肉’,还有什么……”
“哈哈,你没听真,让我告诉你,二爷说的是不俗又不瘦,那是竹笋焖猪肉,哈哈哈,笑死我了。咱们也吃一些竹笋和猪肉吧,也都是不俗的人了。”
晴雯的声音,最是尖锐,传播力十足,令黛玉听见不免红了脸。她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竹笋,还有那片肥肉,啐了一口:“呸,尽是歪理。”
第64章 黛玉收徒
黛玉对贾琏随意篡改前人诗句,做成歪诗来趣她,有些生气。
因此坐着,菜也不吃,酒也不喝,小脸鼓起,让贾琏能够清楚的知道,她林黛玉对他很不满。
但是心里,却悄悄将贾琏的歪诗给记下,哼~还挺押韵!
贾琏简直被黛玉这副可爱又傲娇的样子给萌翻了,强忍着继续逗她一波的冲动,振作了精神,道:“林妹妹可有兴趣收一个徒弟?”
黛玉闻言,这才看了过来,“什么徒弟?”
贾琏就招过香菱来,笑道:“这个徒弟怎么样?你也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水平不怎么样,又不想耽误了她,所以想劳烦你这个小才女,帮我教导教导,如何?”
香菱很不好意思,连忙道:“不敢麻烦林姑娘的……”
黛玉一听就知道贾琏的意思,毕竟在船上的时候,她就见贾琏在教香菱识文断字。
若是旁人,黛玉再不会答应,她不喜欢麻烦。
只是香菱,一来她也可怜香菱的身世,而一则,她知道香菱是个乖巧听话的性子。
最重要的一点,贾琏很重视香菱,只怕心内从未将香菱当做一个丫鬟来看待,所以才要教她读书认字。
黛玉从记事以来,除了父母之外,自问从未欠过像贾琏这般多的人情,每常也有思投桃报李。
如今贾琏既求到她身上,又是这样一件小事,心内立马就意动了。
“若只是教她认字,自是不难的,旁的我就不敢保证了。”
黛玉还谦虚起来。
贾琏见状,立马给香菱使眼色。
香菱被拐了八九年,耽误了童年,自跟了贾琏之后,才接触到书本,却就像是打通了灵智一般,对读书十分渴望。虽然贾琏也愿意教她认字,但是她却知道贾琏很忙,并不敢耽误贾琏太多时间,也怕别人说她故意缠着主子……
所以经常躲在屋里,一个人研习,晴雯看了,还笑话她。
只有贾琏见了,说她是具有慧根的人,所以给她出了主意,要给她找一个师父。
不成想,竟是林姑娘。
此时见黛玉没有拒绝的意思,又得了贾琏的示意,思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立马就对着黛玉跪下,口里道:“多谢林姑娘…不,香菱拜见师父……”
还要给黛玉磕头,把黛玉羞的站了起来,气恼道:“你这糊涂丫头,他故意说的歪话你也当真,我只答应教你,可没说要做你的师父。”
黛玉虽然自觉自己天分好才情高,但是要是叫旁人知道,她一个才刚刚读完蒙学的闺中女孩,都开始收徒弟开山授课,那还不嘲笑她?
前儿贾母还说,要叫她跟着迎春等人一道进学呢。
自己还是个小学生,怎么收徒弟?
“哈哈哈哈,香菱你这是笑死我们嘛,看把林姑娘给急的,你要这样,当心林姑娘不肯教你了。”
众丫鬟都被香菱给逗笑了。
晴雯笑的最欢。
虽然对贾琏这般看重香菱有些吃味,却也不甚在意这件事本身。
在她看来,读书识字有什么用,她们做奴才的用不着,当了姨娘也用不着。
她虽然内心常想着篡王熙凤的位,却并非是大奶奶的地位,而是分走贾琏的宠爱。这点自知自明她还是有的,以她身份,当个有威仪的姨奶奶也就顶天了,要当管家奶奶,她做不到,也不乐得去受那个累。
瞧,咱们都在院子里吃肉吃酒,琏二奶奶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沓忙得累死累活呢。
香菱在平儿的搀扶下起来,看大家都笑她,也很不好意思。
看黛玉似乎有些生气,想要解释,“林姑娘…我……”
黛玉本来也不是真生气,见状便收敛起来,想了想道:“我住在老太太的屋里,那边人多,也不好时常叫你过去。这样吧,以后我每日过来你屋里一次,教你一个时辰,等你把字都认熟了,我就不用来这么勤了,或三日,或五日过来教你一次,也不过教你如何自学诗词曲赋,如此不过一年半载,你也就足以自学了。
我也只能教你这些,你若再想学别的,我却不能教你了。
如此可使得?”
黛玉最后的问话,是对着贾琏问的。
贾琏听黛玉这么说,便知道她不想劳师动众,惊动贾母等人。不过黛玉以后若是能天天过来,倒也是件好事,有这样颜值、才情的老师,他都想去蹭课了。
于是笑道:“林妹妹这番安排循序渐进,合情合理,确实有名师典范。相信有你这个名师教导,她也定能成为高徒,比跟着我这个半吊子强多了。
香菱,你以后可要每日备好茶水候着你师父,这样好的老师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给你请到的,若是气跑了,以后就没了。”
香菱连忙应是。
黛玉悄呼呼轻哼一声,身为哥哥,怎么扯得下脸来,老是拍妹妹的马屁,不害羞。
说完这事,大家又坐下吃火锅,只是香菱却如何也不肯再回去造饭,很是孝顺的立在黛玉身边,为黛玉布菜、倒酒,显然是将贾琏的话放在了心上,要笼络好良师。
贾琏看黛玉分明不太适应香菱的侍奉,却不好意思拒绝,觉得十分好笑。
“嗐,早听说你们在院子里弄这个,一群没规矩的小蹄子,也不知道等我,你们倒先开吃了。”
王熙凤率领着一班人马,匆匆忙忙的从后廊上上来,看见一帮在院子里饮酒作乐的丫头子们,虽然知道是贾琏纵容的,也还是半真半假的骂道。
不过等她走近,看见黛玉,就立马换了面色:“哟,这可是稀客,你什么时候来的?”
黛玉起身迎了迎王熙凤,问候了一句:“琏二嫂嫂。”
王熙凤赶忙扶过黛玉的手,“你可别多心,方才没看见你,我骂她们呢。”
黛玉腼腆着笑了笑,她自然看的明白,也不会连这个也在意。
原本正吃的高兴的丫头子们,摄于凤姐素日之威,虽然有贾琏的命令在先,一个个也还是丢下碗筷站成了一排,连晴雯也不例外。
贾琏就成了唯一一个坐着的人,他也看见了王熙凤这无形的威慑力,“早在之前就派人叫过你,你却非要躲在后面不肯出来,难道为你一个人,叫我们大家都饿肚子不成?”
王熙凤立马丢下黛玉,伸手在贾琏额头上一指,被贾琏让了过去,“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前前后后忙了一天,还不是为了你们家这些琐碎事?我自己累个半死,你在家里享福,不说记我一个好,反带头排揎我。
当着你林妹妹在这里,我们叫她来评评理?”
黛玉才懒得见他两口子打情骂俏,于是便福了福:“我也吃好了,天儿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王熙凤忙道:“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走,再坐坐不迟啊。”
黛玉却不依,如此王熙凤也只好送了送。
等她再回来,看丫头们还站着,也知道她可能破坏了贾琏的兴致,因此笑道:“都吃了一半了,现在等着也看不出是尊敬我了。都别站着了,给我拿一副碗筷来,你们就各自吃你们的去。”
“嘻嘻,多谢二奶奶。”
平儿早已经给凤姐准备好了碗筷酒杯,其他丫鬟们见状,也就安心的继续造作了。
贾琏这才对王熙凤露出一个笑容。
“你就惯着她们吧~!”
王熙凤嗔怪了贾琏一句,喝了一口酒,发现是黄酒,便道:“平儿,把你们二爷从南边带来的酒温一壶上来。这个天儿,快冷死我了,正好吃一口烈酒暖暖身子。”
贾琏端坐上方,静静的瞧着王熙凤。
果然豪爽开朗的凤姐儿,别是一样英姿。
第65章 警示凤姐
数日之后,烧的暖暖的卧房内,王熙凤亲手用帕子将贾琏的脸擦净,摸着那落痂之后,又变得光滑起来的脸,终于长呼了一口气,道:“可算是好了,不细瞧的话,倒也没什么干碍了。”
贾琏身上被贾赦打了多处伤痕,但王熙凤最在乎的还是贾琏脸上这一道,毕竟,脸可是一个人的门面。前几日看着贾琏脸上顶着那样宽一道伤疤,她可心疼了。
贾琏笑着一手捉住王熙凤的手,另一手挽过她的纤腰,将她带入怀中,低头去亲那张细腻红润的丹唇。
旁边端着水盆的平儿见状,小鼻子微皱,嘴巴上翘,露出个鄙视的眼神,将眼睛偏往别处。
这两个人,越来越不知羞了!
“讨厌~”王熙凤终究还是将贾琏作乱的手打开,红着脸推了贾琏一下。
贾琏倒也没有梅开二度的想法,取过架上的袍子,就自己穿了起来。
王熙凤这才重新走过来帮忙,并问:“今儿又要去张家?”
见贾琏点头,就有些抱怨道:“也不知道那张家有什么好的,这么值得你去,连之前脸上的伤也没好就着急过去,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笑话?殊不知,他就是故意顶着脸上的伤痕才要过去,就是专程给老爷子瞧瞧的。
王熙凤又如何知道,他这几次上门,老爷子对他的态度,那是一次比一次变化的快,与寿宴上的态度相比,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连张溯那素来端着的举人相公,都开始在他面前抱怨,这外孙差不多要比亲孙子亲了。
没有与王熙凤解释,王熙凤也只当贾琏越来越喜欢搞神秘,一笑之后并不在意,接过平儿递过来的腰带,就亲手给贾琏系上。
只是在弯腰的时候,没来由的觉得头脑有些发昏,肚中也有些绞的慌,以致于身子都晃了晃。
“怎么了?”贾琏一把扶着她的手臂,问了一句。
“没事,大概是这几日事情太多了。各处庄子上的进项陆续送了来,要忙着归账,腾出库房安放、分派,实在有些忙碌。”
王熙凤笑着说道,见贾琏没说话,她就继续道:“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又要开始给各家府邸准备年礼,这又是一件大事。完了之后,还要准备祭礼、年货还有年节下各房的开支用度,也不知道我几时才能有你这样的清闲,随时能出门逛逛亲戚去。”
王熙凤这么说,其实也就是在贾琏面前诉诉苦,表白表白自己的功绩,谁知贾琏只是瞅了她一眼,说道:“你知道诸葛亮怎么死的吗?”
王熙凤一愣:“什么怎么死的?”
随即想起看过的戏文,立马眼神不善起来:“你是说我会和他一样被累死?”
贾琏点头:“他是累死的不错,我看你比他差远了,你是蠢死的。”
王熙凤脸色微红,十分不服的恼怒道:“你……为了你们家这些事,我受死受累的,就算我管的不好了,也算是有些苦劳吧,你这么说我……要不是为了你,你当我愿意管你们家这些破事!”
“当真是为了我?”
贾琏似有些嘲笑。
他承认,管家是有些劳累,毕竟大家族的事是真多。但是像王熙凤这样,事事亲自把持,一点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分明是贪图权力,喜欢享受权力带给她的快感。
为此,不惜透支自己的身体。
原著里,就是因为这个,才至于生了巧姐之后,一直就生不出孩子来,好容易怀了一个男胎,还因为劳累给流产了。
王熙凤当然不会承认这些,就算她心里明白,这个时候也只能仰着头嘴硬道:“不然呢?你瞧瞧你们家这些人,哪些是好相与的?你扪心自问,你可是个肯下功夫管事的人,就说家里的几层长辈,若不是我帮你伺候照顾着,你哪能这么潇洒?你不记我的好,还骂我……”
王熙凤说着有些委屈,似乎要哭了。
看着王熙凤陷入自我感动中,贾琏一点也不为所动。
只是看她要哭了,才抬起她的脸,给她擦回去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儿,王熙凤也倔强的一甩脑袋不与领情。
贾琏就笑道:“瞧瞧,说你一句你还哭了,堂堂琏二奶奶这模样要是叫其他人瞧见,可是件大新闻了。”
王熙凤泪眼朦胧的瞪着他。
贾琏这才重新将她抱过来,道:“你当我是骂你呢?我是心疼你才提醒你呢。
你现在仗着自己身子好,不知道顾惜,将来亏空了怎么办?
况且说句不该说的,我们是过来帮忙管家的,这府里的当家太太,原本不是你,就算要受累,这个人也不该是你才对。
你倒好,拿着别人家的事当自家的事管,还事事亲为,呕心沥血的,你图个什么?”
被男人一搂,王熙凤什么气都没了,又脸红起来,只是不服道:“你说的什么话,老爷、太太信任我们才叫我们管家,岂有不尽心尽责的道理,都像你躲懒,那这个家得成个什么样子?”
“难道你就不能学学太太的样子,就算有什么事也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只做个统筹便是。”
“瞧你这话说的,可见是躲懒惯了的,人人都像你这样想,那都没人做事了。饶这么着,底下还有人躲懒耍滑呢,我要是也这般,他们还不反了天了?”
一般的劝说,对王熙凤是无效的,这娘儿们聪明着呢,什么道理都懂。
于是贾琏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那你说,是把家管好重要,还是把你的身子养好,给我生个儿子重要?”
“去你的……”
王熙凤顿时面色大红,就要挣扎着脱出来。
贾琏偶尔的行事举动,总是轻而易举突破她的羞耻心,却让她欲罢不能。
贾琏当然不放,这娘儿们抱在怀里的感觉挺好的,“你自己想想,已经两年多了,你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你就不怕再这样下去,作空了身子,将来都生不出了吗?”
王熙凤闻言,顿时精神一震,随即有些小心的看着贾琏:“你是为这个在责怪我吗?”
“没有,我责怪你做什么,反正你要是生不出来,等晴雯长大些之后,让她生也是一样的,我又不担心。就怕你,将来心里过不去,不肯把她的儿子当做亲儿子对待。”
如此没有天理良心的话,令凤姐听了,恨得牙都磨响了。
她挣开了贾琏的束缚,走到一边坐着,生气道:“既如此,那我从今儿以后就不管家里的事了,安心待在屋里养身子,哪儿也不去行了吧?”
贾琏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笑道:“好啊,等会我就去给太太说。看在子嗣的问题上,她定然不会不答应。”
凤姐瞅着贾琏,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终于先认怂了,道:“好好的,突然就说不管了,老太太、太太就算不疑心,岂不抱怨我轻狂?再说了……”
王熙凤瞄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门口,低声道:“你不是说的,将来要争一争这边的家业的吗,还叫我好好服侍好老太太?我要是有着管家的便宜,多少还能帮衬你一点,要是丢下这些事不管了,别说那些了,就说咱们还怎么名正言顺的待在这边,你愿意回你老子那边去?”
荣国府如今被一分为二,这边不论是人口还是富贵,都比东跨院强的太多太多,她才不愿意过去呢。
贾琏同样也是,贾赦不死之前,他肯定也是不想搬回东跨院的,所以,这也是他暂时必须笼络好贾母等人的原因。
至于王熙凤,他当然不是叫她放弃管家,他知道王熙凤肯定放不下这边大权在握的快感。
只是不想令她深陷在这种陷阱之中,因此摸了摸王熙凤的脸蛋,道:“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吧,该聪明的时候,也得聪明些,不要太实心眼了。你也该好好想想,照之前的情景,你要是一直生不出儿子,又不许我纳妾,最终会便宜了谁……或者说,最终谁最有可能受益?”
王熙凤觉得憋屈,从来没有人嫌弃她不聪明,这是她最自豪的地方了。
要不是自己男人,要不是他现在比先时长进太多,她肯定先骂娘了。
好歹沉下心,顺着贾琏的话语想,却还是想不明白,贾琏就提醒道:“家里的爵位,可是还能传好几代的。”
王熙凤顿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宝玉?不对,你说的是太太,太太想要谋夺咱们这边的爵位?这怎么可能,就算大老爷去了,不是还有你吗,怎么可能,你也想的太多了……”
“要是我出点什么意外呢?”
王熙凤神神叨叨的话突然而止。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像真的是沉浸在家里的富贵中不能自拔了。
她从没想过,如此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居然有可能只是表象。
先是自己那貌似愚蠢的丈夫,说是要和叔叔一家争一争正院的所有权。然后又被告知,自己的亲姑姑,兼婶婶,很有可能也在觊觎他们这一房的爵位,甚至为此,故意诓骗她来管家,以图作坏她的身子,让自家男人绝后……
王熙凤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细想,似乎又觉得,自家男人的话,不是完全的凭空臆测。她想起了王夫人诸事不管,却要求她事事做好,且对她撵走贾琏屋里一个又一个的房里人,听之任之,从无责备之语……
贾琏看着王熙凤的样子,知道她认真思考了,也就不打算再刺激她。
说实话,这些话,他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王夫人确实有这个心思。毕竟王夫人直到目前为止,都是一副菩萨的形象,也从未对他夫妻二人有何恶举。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他和二房之间,确实有十分巨大的利益冲突!
站起来,拍了拍王熙凤的肩膀,笑道:“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我方才说的,你也不必太多想。
另外,我看你方才似乎肚子有些不舒服,下午的时候,找个大夫瞧瞧吧,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
“嗯?什么意思?”
王熙凤被贾琏转移了注意力。
贾琏就附耳对她说道:“自回来之日起,我可是那般奋力的播种了,究竟是不是有收获,也该验一验了。”
“啊……!要死了你……”
王熙凤一声惊呼,一把将贾琏推开,起身手足无措的,就是不敢看贾琏。
贾琏哈哈一笑,这才转身出门去了。
第66章 诗酒会
坐上马车,出了门,驶入西城的主干道,在约定好的地方停下。
等了不一会,果然张家的马车也就赶了过来,张溯掀开车帘,对贾琏笑道:“劳烦琏弟久等了。”
“溯二哥客气,我也刚到。我们现在就走?”
“且略等等,我尚约了一人。”
贾琏点头,趁着等人的时间,贾琏与张溯隔着马车说话,顺口就问道:“二哥与四皇子相识多久了?”
“自我完成举业以来,就被圣上钦点作为殿下的伴读,如今算来也有快三年了吧。”
贾琏闻言,心里暗道,这能读书还是有好处的。比如,他和张溯想比,实际上贾家的门第是要高过张家的,而且张溯还只是张家次孙,却早就和皇子皇亲们搅和在一块。
而他,至今为止,估计连一个皇子都认不得他,更不用说有什么交情了。
这一次四皇子趁着他休假的时间,在新府邸里办诗酒会,邀请了张溯。
而张溯在这段时间贾琏有意的交好之下,与贾琏的关系快速升温。所谓久别胜新婚,对于男人来说也是类通的,小时候他二人一起尿过尿、一起偷看过别人家的小姐,如今多年之后重归旧好,自是比普通的表亲更加紧密。
所以张溯就邀贾琏今日陪他同往四皇子府,贾琏没有拒绝。
没说多一会儿,果然街东头又驶来一驾马车,也是轻装简从。
刚一靠近,便敏捷的跳下来一个一身青袍、身量颀长的年轻男子。
他上前两步,抱拳行礼道:“在下失礼,让二位久候。”
张溯笑道:“我给琏弟介绍一下,此乃神武将军冯老将军之子,双名上紫下英,不知琏弟可认得他?”
贾琏看着地上对着他露出笑意的冯紫英,点头道:“我与冯兄弟当是有过数面之缘,只是平时甚少往来。”
冯紫英此时也单对贾琏拱手一礼,“不意在此看见琏二哥,紫英有礼。”
张溯见他二人认识,也就不多言,让冯紫英上车,便令出发。
张溯是经常出入皇城的,所以皇城的城门将都认得他,因此并没有对他们进行盘问,便直接放行。
皇城内比城中清静多了,特别是大冬天的,大道上几乎不见人影,只有偶尔几架马车驶过会带来一些声响,很快也都归于平静。
来到四皇子初建成不久的府邸之前,这里就比别处生动多了。
接近大门处,都能感受到里头躁动的氛围。
贾琏三人依次下车,也备了简单的敬贺之礼,正在一旁登记,忽见一架大型的马车疾驰而来,在府门前急停而下。它身后,跟着一大串仆从。
一个锦衣华袍的青年被人扶着下来马车,迎头骂了一句:“该死的天,越来越冷了!”
然后就回头吩咐:“快将本世子的黑将军请出来……哼,他躲了这么久,今日本世子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躲,又拿什么来对付我的黑将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两个随从恭恭敬敬的从马车里抬出一个笼子,透过那华丽的栅网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只是它浑身的黑毛掉了一大半,露出乌漆漆的鸡身,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那青年倒不觉得,一看见这黑鸡子,就像是看见自家老婆一样,赶紧接过,抱在自己怀里,用袖子遮着往前走,似乎生怕“爱妻”被一点寒风吹到。
贾琏也不是没有见过斗鸡人的做派,只是此刻仍旧不由看的有些发笑。
张溯其实也觉得好笑,但是他却是认得青年的,因此暗暗拉了贾琏一下,让他注意一点。
贾琏也就是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些许笑意,并没有做出任何嘲笑的举动,发出任何不和谐的声音。
但是,那青年似乎还是感受到了贾琏三人看猴子的目光,因此把他们三个扫了一眼,见不是皇家子弟,便冷笑一声:“乡巴佬!”
贾琏闻言,更觉得好笑了。这情景,他觉得他见过,而且绝对不止一次。
好在故事并没有像他臆测下去的那样,青年并没有寻他们麻烦的意思,只是冷哼一声,就抱着爱妻神气活现的进门了。
张溯这时才露出和贾琏一样的笑容,介绍道:“他就是端王世子,皇家一等一的混混子弟,和咱们四皇子……嗯,颇有些恩怨纠葛。”
贾琏和冯紫英皆表示了然。世间果然有一等人,不需要说话,只要一露面,除了名字之外,别的信息基本都暴露在人前,这个端王世子,显然就是如此。
张溯对四皇子府比较熟悉,也不用仆人的引导,便带着贾琏二人往深处走。
期间贾琏也将这新建成的皇子府审量了一遍,说实话,除了崭新,一些墙壁和柱梁上雕龙附凤,实则布局和辉煌程度,比之荣国府都略有不如。而且,目测整个皇子府占地也比荣国府小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皇帝拨给四皇子建府邸的经费不够,还是皇城地皮太紧缺。
若按这样对比,这宁荣二府,岂不有违制之嫌?幸好是皇帝敕造的,不然这一条罪状都够贾家喝一壶。
不一会儿来到演武场,这里已经显得有些人满为患。
绕着演武台,除了四面摆放的整齐、铮亮的刀枪剑戟,其他空闲处,错落有致的安放着一些桌椅板凳,桌子上面,布满了酒肴。
高台之上,一场气势恢宏,惊心动魄的比斗,已经开始。
主角是两只鸡。
上面的斗鸡贾琏一点不关心,他在观察在场的人。
果然王孙公子都是分圈子的,这里面的人,他绝大部分都不认识,想来多是皇子龙孙、皇亲国戚。倒是张溯,很多人都认识他,一路上不断的有人与他招呼。
三人寻了个较为空荡的地方坐下,然后就见上头的战斗已见分晓,终究是黑鸡锐不可当,将对手啄的奄奄一息。
端王世子的得意笑声,也不可抑制的四向传递开来。
只见一个脸色漆黑的少年忽然跳上台,几只黑脚就朝着那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黑公鸡踢过去,惊的它“咕咕”大叫,逃之不迭。
“魏陵,你还要不要脸?!”端王世子愤怒之极,赶忙跑上去保护爱妻。
已经踢中一脚,心情好了许多的四皇子,见机会已失,倒也不再动手,只是叉腰骂道:“你得意个*脸蛋子。要不是我的神威将军被我父皇杀了,你这只黑鬼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罢了,本王近来改了爱好,爱上了斗蛐蛐,你要是斗蛐蛐能斗过我,老子才算服你。”
端王世子冷笑道:“你还是那样,输了就嘴硬,谁知道你今儿要斗蛐蛐的,我又没带,如何与你斗?”
“蛐蛐好办,我这院子外头的草地里多得很,你快去扒,借着我新府邸的光,说不定你能扒到一只神勇无敌的。你放心,到时候我不会收你银子的。”
“哼,当我傻子吗?”
两个人当着几十个少年公子的面前吵架,大家却都习以为常,只当是看戏一般。直到正面的廊檐下传来一道颇有威严的年轻声音:“好了,都是皇室子弟,你二人在台上吵来吵去成何体统,都下来吧,将比武台留给大家。”
听到这个声音,连鼻孔一直朝天的端王世子都赶忙回头,行了一礼,然后与四皇子互不相服的对了一眼,跳下台去。
第67章 四皇子
正廊下,四皇子来到一个青年的跟前,行礼道:“三皇兄。”
青年点点头,笑问道:“虽说今日之会,是为你新建成的演武场揭幕,但是咱们皇室子弟,并非所有人都好武。况且你也说了,今日乃是诗酒会,岂能只有酒,没有诗?”
四皇子兴趣寥寥的道:“三皇兄知道我的,这作诗的事,就交给三皇兄全权主持吧,小弟无不配合。”
青年自知小弟的难处,因此点头道了一个好后,便让人叫停了台上的比试,号召大家开始以文会友……
贾琏看场上的都人朝着前头聚集而去,知道上面为首的人,便是整个大魏,除了太子之外,最有威望的皇子了。
据传,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威胁到太子地位的人。
虽然如此,贾琏也并没有贸然靠上去的意思。
在没有资本之前,贸然接近高出自己太多等级的人,除了自讨没趣,赚不来什么好处。
因此只和张、冯二人底下吃酒,偶尔会一会场上少数的勋门子弟。
张溯本来有意上前参与文会,但是见贾琏和冯紫英二人兴致都不大,便就没去,给贾琏二人充当介绍人,介绍一些品行较好的皇室子弟与他二人认识,时间倒也过的挺快。
这一头,四皇子好不容易甩开三哥的视线,从人群里脱出身来,立马就瞧见自己要找的人,赶忙跑了过去。
“谨言大哥,你来了怎么不派人告诉我,快,三皇兄叫我作诗,你快帮我诌一首来,不用太好,只要能糊弄过去就好……”
四皇子说着话,就要拉着张溯去小房间。
张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贾琏等人,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道:“这个,我作为殿下的伴读,帮殿下做些润笔的活,也是寻常之事……”
是很寻常,大家都理解,都笑了笑示意尽管去便是。
这个时候四皇子倒是又不急了,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目光一下子就盯在贾琏身上,随口道:“好一个小白脸,你脸上印子怎么来的,难道你是兔儿爷,别人争抢你的时候,给你刮上的?”
今日是四皇子的私会,除了恶客端王世子之外,其他人都是他邀请的。
连冯紫英他也认识,独不认识贾琏,更关键的是,贾琏身长七尺,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站在人群里,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冯紫英等听到四皇子的话,都一副想笑又不好笑的表情,只有张溯连忙示意四皇子,并解释道:“这是我表弟贾琏,乃荣国府荣国公嫡孙,今日特意带他来,拜访殿下。”
四皇子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并无什么恶意,闻言就道:“哦,是谨言大哥的表弟啊,那失礼了……”
说着就要再拉着张溯去帮他作弊,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你说你叫什么?”
贾琏并没有因为四皇子一时不礼貌的言语生气,毕竟从方才台上的举动,他已经大概看出四皇子的个性,怎么说呢,很是有些不拘一格。
此时闻言,便拱手道:“在下贾琏,见过四殿下。”
“贾琏?你是贾琏?!”
面对四皇的反问,别说贾琏自己,其他人都不解其意。
却见四皇子呼吸就粗壮起来,语气十分不善的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他娘的就是贾琏!!”
这很显然就不是无心之失了,贾琏也皱起眉来,“敢问,在下可是有何地方得罪过殿下?”
贾琏很清楚,他这绝对是第一次和四皇子见面。
“少废话,看打!”
四皇子二话不说,朝着贾琏就飞起一脚来。
贾琏目光冷静,身子一动让开,就要抓住四皇子踢过来的脚腕,却见四皇子也挺灵活,一击不中立马收腿,换了拳头过来。
贾琏见状,也就决定先制服这个张涛二号。
以胸口挨了一拳为代价,将四皇子的双臂困住,反绑在身后。
四皇子奋力挣了两下,不怎么能动,立马怒道:“你放开老子……!”
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四皇子已经朝着贾琏招呼了好几招,而令他们大惊的是,贾琏居然将四皇子给反绑了,顿时叫道:“大胆,还不放开四殿下!!”
张溯也连忙上来拉劝。
贾琏这才趁势松开这小东西。
四皇子看起来倒是挺有骨气,并没有继续破口大骂,反而扭着手,一副如临大敌的看着贾琏,夸赞道:“好嘛,看来你小子当真不是兔儿爷,还挺有两下子的!刚才是我大意,敢不敢,咱们上台去比试两招?”
贾琏想笑,怎么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都这么暴躁的嘛,张涛是,这个四皇子更是。
“在下不敢冒犯殿下。”
“废话,你不敢?刚才都绑了我的手了,还拿腿顶着我让我动弹不得,一看你就是个练家子,怎么现在怂了?你放心我又不是小气的人,伤了我算你的本事,我不会秋后算账的。”四皇子虎视眈眈,一副不报仇不痛快的样子。
贾琏心想,这话倒有几分可信,毕竟换做旁人,被他方才撅着膀子制住,早就恼羞成怒了,哪还有心思叫他上台比试?
如此答应他倒也不防。
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过四皇子,但是看起来应该不算什么深仇大恨,正好,借着他,光明正大的亮个相。
“哈哈哈,笑死我了,咱们堂堂四殿下,居然让一个外姓子弟给收拾了,真是笑死个人。”
端王世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正好看见贾琏制住四皇子的场面,顿时大笑着走了过来,一副喜闻乐见的样子。
“你皮又痒了不是,上次才教训过你,你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一听四皇子旧话重提,想起当时脸上挨得几拳,端王世子也笑不出来了,面色阴沉的道:“要不是让着你,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那老子这次不用你让,现在就上去比试比试??”
四皇子已经把与贾琏的恩怨放在了一边。
端王世子却迟疑了下来,他虽然平时不把四皇子放在眼里,但是叫他与四皇子动手,他才懒得干。
万一不小心真把这小子给伤到了,就算皇帝不记过,他老爹也能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何苦来呢?
因此笑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你不是要与他比试吗,等你和他比试好了,我们再比。”
贾琏可不想让四皇子下不来台,等会把两份仇怨加到他身上,因此拱手道:“在下身份低微,岂敢越殿下与世子爷之先,还是二位先请吧,在先甘愿等候。”
说完,贾琏就退了两步,把中心地带只留给他二人。
四皇子这下子不用为难了,挑了挑眉头,对着端王世子道:“怎么样,你要是怂了,就明说,少他娘的找借口!”
这下换端王世子骑虎难下了。对于贾琏的不识抬举,致他于尴尬之地有些恼怒,兼之发现,贾琏就是先前在大门口,嘲笑他的黑将军的人。
因此怒问一声:“你是何人,方才胆敢对四殿下无礼?”
他身边有一个人比较熟悉荣国府,就附耳告诉了他贾琏的身份。
端王世子别的没有记住,就听见了“一等神威将军之子”这几个字,他忽然就笑了起来。
四皇子看来真的是十分厌恶这个端王世子,见他笑的恶心,便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笑个鸡把毛!”
时人并非不知这些粗鄙至极的言语,但是大都自恃身份体面,平时绝不会说出口。
此时听得四皇子当众毫无忌讳的骂端王世子,非但不觉得粗鄙,反而觉得想笑。
只是看端王世子那阴沉至极的脸色,都怕引火上身,一个个都憋住。
端王世子心里将四皇子老娘问候了多遍,面上却压制下去了怒容,反而笑道:“若是我记得不错,四殿下先前养的那只大黄鸡,好像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做‘神威大将军’!
我怎么听着,场上某个人的父亲也叫什么神威将军?
我就奇怪,这人和鸡,怎么能是一个名儿呢?
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四皇子本来就是因为取名不慎,才给自家大将军招来杀身之祸,心里悔之不迭。
此时见端王世子如此说,也意识到贾琏的父亲,可能正是有着这个封号!
虽然他行事向来不怕旁人记恨,但是他又不想被端王世子如此无端的挑拨,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对。
第68章 立人设
四皇子肯定是不会向贾琏解释的,反正他也对贾琏很不爽。
看着贾琏面对众人的嘲笑,垂着头,面目阴沉的可怕的贾琏,他心里甚至还隐隐期待起来。
自出了皇宫这数个月以来,他最苦恼的就是没有人敢与他打架,就算动手,也蹑手蹑脚的不敢真正打他。
若是贾琏真因为这个事,想要殴打他,他求之不得!
正好,他也想狠狠的揍贾琏一顿。这个小白脸,不但害得他被父皇一连训了好几次,而且,他的大将军说不定都是因为他,才被杀的,他早就想收拾他了。
因此四皇子站在中间,昂首挺胸,等着贾琏受不了了来与他理论,然后他自然再嘲讽一番,最终引得贾琏含恨出手,这就很合理……
果然,贾琏迎着大家的嘲笑,将之前退了的两步走了回来,站到了四皇子的面前。
端王世子以为挑拨成功,继续道:“怎么,你还想对四殿下动武不成?别说咱们四殿下或许不是故意给一只鸡取这样的名字,便是故意的,你父亲一介外臣,也只能生受,若敢因此生出忤逆之心,就当杀!”
四皇子喷了端王世子一句,转身就要说一句:我就是故意取的这个名字,怎么滴吧……
却见贾琏已经一把将袍子扯下,随手扔在地上,怒视着端王世子,一字一句道:“世子,你若是对我有何不满,不论言语多么恶毒,凭你身份尊贵,我也不敢如何。
但是,我父亲身为当朝一品将军,就算身份不如端王爷贵重,也是身负朝廷爵位的勋臣!你胆敢当众侮辱家父,贾琏若是容你,岂不枉为人子?!
今日,即便豁出性命,我也定要叫你为此付出代价。话不多言,你若裆下是个带把的,咱们擂台上见生死,可敢?!”
最后“可敢”二字,贾琏震喝出声,目露凶光,一时倒是镇住了场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收起戏谑的笑容。
连端王世子都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般与本世子说话,反了你了!”
“我只问尔,敢,是不敢??”贾琏朝着端王世子逼近一步,似乎他要是不答应,随时都会对他出手的样子。
贾琏这个做派,简直太对四皇子胃口了,顿时调整心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道:“端王小世子谁不知道,最是个胆小怕事的孬种,我早就怀疑他裆下肯定是少了点东西,今日算是真相大白了,哈哈哈,笑死本皇子了。端王世子是个没种的人,老王爷要是知道了,只怕立马就要收回他的世子之位,另外立一个才好,不然将来端王府岂不是要绝后了?”
随着四皇子的一番话,风向立变,大家看向端王世子的目光就玩味起来了。
张溯有些担心,想要劝,但是看贾琏的面色,最终还是选择先静观其变。易位思考,若是有人如此侮辱他父亲,只怕他也受不了,反正有殿下在这里,若是琏弟吃亏,求求四殿下想是就无碍了。
“你找死!!”端王世子不敢对四皇子如何,却如何将贾琏放在眼里?
见贾琏对他咄咄逼人的姿态,顿时怒火中烧。
要是旁的情况之下,贾琏敢得罪他,他定叫手底下的人上去收拾他了。
可是现在,一则四皇子在场,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做,二来,现在他确实在一众皇亲面前丢了面子,必须找回来!
他观贾琏身材并不魁梧,又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只以为对方恼羞成怒,可不认为对方能打的过他。
被四皇子殴打,那是因为他不好还手,对贾琏,可就不用留手了……正好,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一口心里的恶气!
“你存心找死,本世子岂能拦着你!”
说完,端王世子十分果断的就跳上了演武台,对贾琏轻蔑的道:“小子,今日本世子定要见识见识本世子的手段。”
一边说,一边扭脖子扭手腕,似乎是高手模样。
贾琏在端王世子上演武台的时候,脸上的怒容有过短暂的消逝。
他转身给了面露担心的张、冯二人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然后就从旁边的台阶,走上了演武台。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上首一众寄情于诗词的人的注意。
三皇子远远看见演武台上端王世子和一个年轻人对峙,有些不悦,便问何故不听他的安排。
他的随从便将前头的恩怨告诉三皇子。
三皇子听了,十分不高兴的道:“这个端王世子,平时在皇族之内惹是生非就罢了,如今还说出这般不当的言论!他是常在太子身边行走的人,若是教满朝勋贵知道,岂不为太子殿下招来非议?实在糊涂!”
众人皆言三皇子言之有理,对端王世子早有不满者,也斥责出声。
一人道:“是否要将他们喝止?”
“罢了,话已出口,又岂能收回?只盼他们二人武场比斗一番,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好了,我们继续作我们的,旁的无需理会。”
三皇子趁势收了一波好名声,演武台上,端王世子已经向贾琏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皇室子弟都要求学习六艺,端王世子又是个贪图玩乐,在皇室中争强斗胜的人,因此倒也跟着武教习学习过一些格斗之法,也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了。
却因他身份尊贵,自家护卫不用多说,就算旁人偶有与他比斗,也不敢出全力,甚至对他多有恭维,以致于他便认为自己无敌于天下了的样子。
就比如两个月前与四皇子那一架,他认为他要是不留手,几招就能将四皇子按在地上暴揍。
一身武艺得不到施展,好不容易今日来个愣头青,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揍对方,心里就已经决定今日要拿出自己生平所学,定要将贾琏揍的跪地求饶不可!
因此,几乎等贾琏一上台,他就全力冲了过去,手脚全开,力求一招先将贾琏放倒。
贾琏并没有立刻反击,而是极力闪退。
端王世子以侮辱贾赦的方式,意图羞辱他,贾琏当然一点也不带生气的,但是他却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在这个以孝治国的封建国度,若是旁人侮辱你的父亲,你要是当缩头乌龟,铁定被人瞧不起,认为是一个无能无用之人。
既如此,何不反其道而行,做出不畏王权,为了孝道敢豁出性命的姿态?
端王世子看起来二十岁出头,身材微胖,贾琏判断自己大概率能揍他。就算不敌也不妨,只要自己表现出不计生死的愤怒,哪怕被痛打一顿,也能教满场皇家子弟记住,他贾琏是个重孝道、有血性,不畏强权的人!
这不正是一个将军该有的品格?
相信他们会自发的给他宣传名声……
若是打得过……那就更好了,能够名正言顺的揍王世子,可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避了几招,贾琏已经发现端王世子不过徒有其表,也不想再耽误下去浪费了之前积累的气势,因此大喝一声,一记扫堂腿让端王世子失去平衡,然后立马将他按倒在地,挥起一顿老拳,就朝着端王世子身上落下,口中大骂:“叫你侮辱我父亲,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台上的攻守变换,没有出人意料,在众人眼中,就是从始至终愤怒至极的贾琏,在试探了两下之后,就一把将端王世子给扑倒,然后不计后果的暴揍端王世子。
一些皇族子弟,甚至公然叫道:“好,打得好~”
“这是谁啊,机会找的不错,是个练家子!”
只有边缘上观望的端王府的几个护卫有些坐不住,看起来世子爷好像没办法翻身了,这么下去,世子爷要吃大亏啊。
但是满场都是权贵,又是擂台比试,他们这些下人可不敢干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希望两位殿下能够出言制止。
令他们焦虑的是,四皇子不用说了,一边拍着手呢。怎么三皇子殿下,他也不管管?
第69章 暴揍世子
台上,端王世子倒地之后奋力想要爬起来,却被贾琏几下就给打蒙了。
初始他还能忍住,心内认为贾琏并不敢将他如何,他可是堂堂王爷世子!
可是在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拳之后,他眼泪都掉下来了,嘴里也禁不住的大声叫唤起来。一时间,场面上只有拳头挨肉的呯砰声,以及端王世子凄惨的叫声。
“够了!”
上首,三皇子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大声呵斥了一声。
端王世子再怎么也是皇族子弟,让一个人外臣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实在有辱皇室体面。
贾琏闻声,怒气未消的面容抬了抬,似乎在找是谁大声说话,手脚却还是控制着端王世子,并补了两拳。
端王世子得了这个喘息,报复心成百上千倍的增长,他仰头大叫道:“啊,王八蛋,你敢打我,我要你死……!”因朝着自家的护卫们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想死吗,还不上来给我杀……”
话未说完,被贾琏一拳头打到嘴,生生咽了回去。
“说,你道歉是不道歉!!”
贾琏似乎因为不知道方才呵斥的人是三皇子,所以竟然对三皇子的话置若罔闻。
边上,已经得到自家主子命令的几个护卫,越过人群就要上去救人。
四皇子看了,一声大喊:“快拦住他们,人家端王世子还没有认输呢,谁也不准备上去!”
一边又对贾琏叫道:“就是这样,快打他,打死他丫的!”
又怕端王世子认怂,故戏谑道:“魏显小儿,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大喊一声我认输,我就让人上去救你,哈哈哈,瞧你方才叫的那个怂样,真是丢人现眼……”
端王世子的人一心要救人,四皇子的人遵命要阻拦,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到底还是有人冲上了台,贾琏也不得不再补了几拳,确定达到了预料的效果才闪身退开。
“世子爷,您如何了……”
忠心的护卫将端王世子护住,可惜端王世子一双手臂因为护头早就被贾琏给打的使不出一点力气,爬都爬不起来,因此只能坐在地上,恶毒的盯着前方的贾琏。
“你们这群废物,还不给我废了他,不然我就让你们死,还不快去……嘶~~”
大声说话,扯动嘴上的伤口,疼得端王世子倒吸凉气。
主辱臣死,护卫们见主子状若疯狂,知道若不表现肯定要被清算的,因此都朝着贾琏围过来。
冯紫英见贾琏要遭,迟疑了一下,一下子闪身上了台,正声道:“端王世子侮辱别人生父在先,答应擂台比试在后,如今还要指使手下人报复,未免欺人太甚!”
底下张溯更是焦急的让四皇子赶快帮贾琏。
四皇子撇撇嘴,其实他还想看贾琏被揍一顿的,不过张溯这些年帮了他那么多“小忙”,这点面子可不能不给。因此也爬上台去,对着那几个护卫道:“你们都想造反不成?本皇子设的擂台,你们是什么东西,胆敢上来闹事,还不给本皇子滚下去!”
端王世子的人因见四皇子在场,不太敢动手,地上的主子又拼命催促,一时摇摆不定。
四皇子听见端王世子敢无视他,也生怒了,见场上只有些太监,没有威慑力,立马叫道:“府卫兵何在,还不给本皇子将这些犯上作乱的狗东西拿下,敢反抗者,全部就地格杀……”
端王世子都敢不给他面子,四皇子更不用给端王世子面子,因此很是果断的调动最外围侍立的府兵。
几个端王府护卫见状,脸都白了,哪里还敢乱动。
“魏陵,你……!”端王世子本来嘴就被打破了,被四皇子这一气,一口气上不来,便忍不住咳嗽起来,随即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了出来。
“好了四弟。”三皇子带着人走上来,其他人,纷纷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三殿下,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您瞧瞧,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听见端王世子的诉苦,三皇子才看向他,只见原本白白胖胖的端王世子,此时脸上、嘴上到处都是淤青,伴随着嘴上的血痕,显得异常狼狈。
三皇子眉头皱了起来,转身看向台上怒气未消的贾琏,淡淡道:“未免过分了。”
贾琏则道:“他敢当众辱我父亲,为人子,虽死不能忍。生死尚可不顾,更何论别的。”
三皇子挑了挑眉,仔细将贾琏看了一遍,突然笑道:“说的不错。不意宁荣二公之后,贾府还能有你这般有血性的男儿,你,很不错。”
“多谢三殿下夸赞,下臣愧不敢当。”
三皇子笑了笑,便不再面对贾琏,转而看着周围的人,朗声道:“今日之事,只是他二人擂台比试,并不干涉其他。他二人既有言在先,便是寻常的武场比斗,既是比斗,损伤在所难免。
你们,都下去吧。”
三皇子不想让事情闹大,至少不能在他在场的情况下将事情闹大。
见三皇子这样说,显然是不准他再计较的意思,端王世子不服:“三殿下……”
三皇子有些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你二人并非有言在先,而是私斗?”
“这……”
“好了,请太医给世子治伤吧。时辰也不早了,在座的诸位也都散了吧。”
三皇子吩咐完,招呼上四皇子,便走下了演武台。
端王世子看着三皇子二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暗恨,又恶狠狠的盯了贾琏几眼,到底不敢当众违逆三皇子,只能咬牙切齿的吩咐左右:“愣着做什么,还不送我回王府!”
一护卫道:“可是三殿下给世子爷请了太医,要不然等……”
端王世子二话不说,飞起尚且能动的一条腿就揣在他的面门上,请他吃了个狗啃泥。
其他几个护卫才慌忙不迭的背起端王世子,往府外去了。
人员渐散,有些人还过来与贾琏三人打招呼,甚至毫不忌讳的对贾琏竖起大拇指。
端王府可是皇室偏脉中,仅有的几个尚且保留王爵的府邸,所以在宗室中,也很有地位。
而贾琏身为外臣,居然将端王世子给暴揍了一顿,别的不说,这份勇气就令在场的大多数人佩服。
好容易等旁人散尽,张溯有些担忧的道:“端王世子的品性我知道,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琏弟,你将来只怕要小心些才好……”
人都走了,贾琏也不用再做戏,他笑了笑,坐下喝了口茶,道:“只怕不用将来,今儿或许就能见分晓。”
冯紫英道:“琏二哥的意思是,他有可能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拦截我们?”
贾琏听冯紫英言语中说的是“我们”,倒扭头将他打量了一下。
其实,排除两家是旧交这一点,他和冯紫英并不太熟,不想这个时候他竟有与他“共进退”的意思。
张溯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为保安全,他道:“要不然我派人回去,让爷爷带卫兵来接我们回府?”
这里是皇城,他们三个人带的随从太少,若是端王世子铁了心要对付他们,他们肯定要吃大亏。
“不用麻烦外公,咱们只略坐坐就好。”
贾琏笑了笑。
惹了祸,让家长来接才敢回家,这也太没出息了。
端王世子有可能犯浑,他相信,偌大的皇城,肯定有人不愿意看到端王世子犯浑。
第70章 面圣!
一会之后,四皇子回来,看见贾琏几个没有走,立马就跑了过来,冲贾琏笑道:“贾琏是吧,哈哈,之前你揍端王世子那蠢货的样子,实在是太解气了。
看在你帮我出了一口恶气的份上,只要你再和我打一场,打赢了我,之前你害我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贾琏此时才有机会问:“在下一直有个疑问,自问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四殿下,为何四殿下却说我害过你?”
四皇子一听,冷哼一声,“还不是你说的一句酸腐话,让我父皇知道了,我父皇就拿着它来教训我,说一个纨绔子弟尚且知道什么是家国大义,我身为皇子,却整日只……算了,不与你说了,总之,你害的我很惨知道吗!”
张溯一听这话,忙道:“可是两个月前四殿下叫我做的那篇策论,‘苟利g家生死以’此话,竟然出自琏弟之手?”
四皇子点点头,似乎有些悲愤:“我分明将文章已经背的很熟练,也将你讲给我的观点认真记了,父皇还是一眼就看出我假借了旁人之手,叫我在那南书房里跪了一个下午,膝盖都差点给我跪掉了。
后来还是戴总管告诉我说,南边的哪个官儿,给父皇递了奏疏,其中提到了这句话……别的也不消多说,反正我就记得,是一个叫贾琏的害的我,因此我的大将军还被……”
说到大将军,四皇子瞧了贾琏一眼,到底没有继续再说。
张溯便将目光瞅向贾琏,有些难以相信,贾琏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别是传错了吧……
贾琏也没有心绪理会他们怎么想,他已经根据四皇子的只言片语,联想起事情的始末。
很显然,那句话是他在扬州对峙盐商时所说,却被皇帝给知道了,八成是林林如海帮他在圣人面前特意扬了名。
可是林如海却没有与他说,回京两个月他也一点风声不知道……
对了,似乎在皇帝的口中,将他定义为了一个“纨绔子弟”,莫非,皇帝已经派人专门了解过他,得知他风评不佳,所以才没有了后续?
若非四皇子小心眼把他记恨上了,只怕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喂,你到底答不答应跟我打,还是你没有力气了?那我可以容你歇一歇。”四皇子看贾琏呆立不动,有些不满。
贾琏回神,拱手道:“殿下有命,在下不敢不从。”
陪四皇子玩玩正好。虽然端王世子不一定会报复他,但是他一向秉持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行事风格……给贾赦买的酒,他愣是一点旁的东西都没敢加。
上了台,四皇子却又突然迟疑起来,打商量道:“那个,万一我要是打不过你,你轻一点打我可以,可别像揍魏显那样啊。”
贾琏愣了愣,随即笑道:“四殿下说笑了,请。”
四皇子便笑了起来,摆出架势,兴冲冲的朝着贾琏冲了过来。
……
端王府,端王听说自家儿子被打了,赶忙打道回府。
刚进府邸,就听长史上来回禀:“王爷,世子爷的亲随,方才领了一班府卫兵出去了,现在也没有回来……”
端王一听,立马知道什么意思,面色阴沉,骂长史等人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他年纪小,不分轻重,你们也不知道吗?”
端王虽然还不知道儿子被打的具体原因,但是不用想也知道,敢打他儿子的人,身份肯定也低不了,否则以他儿子的脾气,仇肯定当场就报了。
需要事后报复,说明对方身份也不一般。
那些奴才知道什么轻重,万一要是弄出人命来,可就不好办了,到时候,有理的也成没理的了。
长史道:“下官也劝了,可是世子他坚持,下官等人也拦不住,而且,世子爷,着实被打的惨了,对方心肠忒狠毒。”
端王面色又是一变,却还是道:“快去将人找回来,惹出乱子来,本王拿你们是问。”
说完,就想要快点进去看看儿子被打成什么样了。
却见管家飞奔而来,“王爷,宫里的裘公公来传陛下的口谕,召王爷即刻进宫。”
端王皱眉想了想,转身往宫里去了。
同一时间,贾琏等人也接到宫里的传召:
“宣,皇四子、一等神威将军之子贾琏,入宫觐见。”
四皇子一听到皇帝召见,冷汗混合着剧烈运动过后的热汗流在一起,使得他整个身子都显得有些颤抖。
贾琏心里虽然计较着别的事,见状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怎么和贾宝玉有的一拼,在外人面前嚣张跋扈的很,一对上自家老子,就吓得跟个发抖的小鹌鹑似的?于是安慰他道:“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本不与殿下相干,陛下若是责问,我会自行认罪,并帮殿下在陛下面前解释清楚,保证不会牵连到殿下。”
四皇子闻言,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道:“你是不知道我父皇,没事都要骂我几句,更何况……唉,与你说了你也不懂,罢了,我们快走吧,迟了的话,不知道又要怎么骂我呢。”
于是,四皇子和贾琏一道,在禁卫军的护送下,进入层层守卫,戒备森严的皇宫。
“陛下正在召见端王爷,让四殿下和贾同知跪着等候。”
过了临敬门,在南书房外,戴权一脸严肃的走出来,传达皇帝的指令。
四皇子二话不说,就在那门外跪了,贾琏自然也不敢例外,也跟着跪了。
戴权瞧了一眼贾琏,心里啧啧称奇。
贾家作为顶级勋门,与他这个大明宫的内相,也是常有“往来”的。
他也认得贾琏,却也只是认得而已,以前贾琏到他府上,给他送过孝敬。
没成想,这个普普通通的勋门子弟,今日居然干出了一件大事,把堂堂端王世子给揍了,听说还揍的不轻。
若不是莽撞行事,这贾家,怕是要出一个人物咯。
因此对着贾琏一笑,就转身回了南书房。
作为内臣,这个时候他是不好与贾琏说话的,但是一个笑容,已经足够表达很多东西。
这就是勋门巴结好他的好处……
跪了不多久,从南书房走出一个大腹便便,身穿蟒袍,系着玉带的中年男子。
他看见贾琏二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态,只是对着四皇子微微一礼,就大步走了。
“宣贾琏觐见。”
门内传来太监的呼传,贾琏心内不由暗暗深吸一口气。
果然这就是封建皇权带来的威压,哪怕他有两世记忆,面对其他人通常有极高的心理优势,但是头一遭切身感受到这人间至尊的威严,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将不安和躁动压下,贾琏站起来,顺着太监的指引,缓缓步入。
南书房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召见大臣的地方,说是国家的权力中心也不为过。
里面的建筑布局,并不十分华丽,以清冷为主。满地铺陈的金砖,表面冰冷铮亮,照出的投影中,就连那硕大梁柱上的雕龙纹,也隐隐可循。
走过大约二十余步,来到一个较为宽敞明亮的所在,太监就停下了脚步。
贾琏也不敢东张西望,回忆着从小便教授在心里的礼仪,对着前方那龙案的方向,就跪拜下去,口称:“微臣贾琏,叩见陛下。”
没有叫他起身,但是伏着的贾琏知道,皇帝在打量他。
“抬起头。”
闻得这道冷淡的仿若没有感情的声音,贾琏心想,不知道皇帝老子召幸初进宫的妃子,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开头……
故意这么戏想,给自己减轻些心理压力,然后贾琏才应了一个是,缓缓抬起头来。
庄重的书房正北方,一张铺着明黄色绸布的龙案,龙案后,端坐着一个年近五十的威严男子。
只见其浓眉细眼,口鼻如钩,气质冷冽。
这就是天下至尊,宁康皇帝了么。
不敢多瞧,贾琏便微微垂首。
“贾琏,二代荣国公嫡孙,年十八,不喜读书,亦不喜做官,专好吃酒看戏,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似陈述,又似询问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内响起。
贾琏立马做出羞愧之状,回道:“微臣不肖,有负祖德,更愧对陛下和朝廷的恩眷……”
“朕还有一份关于你的介绍,你也听听:
臣之内侄,年虽幼,然心智成熟,品德端良,守礼纯孝,兼知晓君恩大义,值此朝廷用人之际,若能简拔其用,或于国有所益处。”
贾琏一听皇帝这话,立马便知道不妙。
林如海对他以前的事知之甚少,对他的推荐之词写的太好。
然而皇帝就在京城,随便派人一个打听,就能知道世人对他的评价。
如此两相不匹配,可想而知,皇帝心里的疑虑之重。
别的都还好说,万一要是让皇帝怀疑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那自己这辈子的仕途,可以说就算是完了。
原来,在林如海面前表现的过好,也不是件好事!
这下,该怎么回才好……
第71章 随军校尉
南书房内,皇帝说完林如海对贾琏的推荐词之后,便不再说话。
仍旧跪在地上的贾琏,额头却已经微微冒起细汗。情知每耽误一秒,都能加深皇帝对他的怀疑,贾琏就不敢细想,迎头拜道:“微臣惭愧之至,实不敢领受如此盛赞之言。
微臣少时愚顽昏聩,又出身富贵之家,一不知祖宗创业之艰难,二不体察国家生民之大计,只图眼前富贵安逸,忘乎所以,实是有负于天恩祖德。
成亲之后,家道愈艰,渐有入不敷出之象,家妻每常抱怨。
及至此时,微臣方有所醒悟: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岂能留恋眼前富贵,而不思光耀门楣,报效国家?
然臣自知资质鲁钝,难以在孔孟之道上有所建树,又看那古今人物列传上,如汉之卫、霍,唐之李、郭,以及臣之先祖,他们饮马疆场,亦能定国安邦,报效君恩。
微臣虽微,亦甘愿效仿他们,以区区之躯,供陛下和朝廷驱使……”
先不管皇帝心里如何评价他,先表一番忠心和为国家效力的决心,总是没有错的。
上方的宁康帝在贾琏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贾琏的脸上。
贾琏的话,他并没有怎么用心听,倒是有一点基本可以确定,贾琏确实不像是普通的纨绔子弟。
他这南书房,便是普通的大臣站上来,也是战战兢兢的,更有甚者,跪在那地上便只知道惶恐磕头,应声虫一般。
而若是纨绔子弟,心里有愧,自然更是不如。贾琏却不同,虽然看起来也很紧张,但是说起话来,却仍旧条理清晰,敢于应答,只这份心性定力,就已经远超寻常勋贵子弟。
“既如此,你又为何殴打端王世子?你可知道,以下犯上,乃是大罪,还是你以为,凭借祖宗功绩,便可以不将普通的皇族子弟放在眼里?”宁康帝问道。
贾琏闻言便有些气愤之态,“微臣不敢。然端王世子无故羞辱家父,此乃为人子者万死不能容忍。当着一众皇亲子弟的面,微臣亦别无他法,只能与他相约武场比斗。
端王世子敌不过臣,却还是拒不道歉,微臣这才愤然出手打了他。
这一点,在场的宗室子弟都能替微臣作证,请陛下明鉴。”
宁康帝哼了一声,事情原委,他自然早就清楚,要不然,他就不会提前就将端王给打发,并警告他管好自己的儿子了。
“终是尔等年轻气盛,好争强斗勇所致。你应该庆幸端王世子并没有真的出现什么好歹,否则,即便你有天大的道理,也难逃罪责。
你既有这般的血性,又扬言要报效朝廷,正好北边鞑靼诸部又有兴兵之兆,朕已经决定派你叔叔王子腾领兵巡边……不如你就在你叔叔身边做一个随军校尉,负责押运粮草,去边关历练一番吧。
一则可全你投身报国之心,二则,朕也好对端王府有个交代。
你可愿意去?”
宁康帝说这话,眼神却时刻注意着贾琏的面目表情。
他可是知道,京中一众勋贵子弟,享受惯了富贵,鲜有愿意去边关苦寒之地吃苦的。
贾琏刚才说得好听,要是立马就敢反口,他必得好好治一治他这股心口不一的不正之风。
却见贾琏闻言,如受封赏,立马道:“叩谢陛下,微臣必定竭尽全力办好这件差事,定不敢辜负陛下对微臣的栽培厚爱之心。”
见状,宁康帝倒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明明是对他的惩戒,看起来倒像是正中他下怀似的。
不过心里到底是满意了许多,因此哼哼一声,低头看了桌上的奏疏,想起近来最是头痛的一个问题,顺口问道:“朕听林如海说,你今年去过一趟扬州,还见过那些盐商,与他们进行过辩驳……据你看来,此次盐政改制,对朝廷到底是利是弊,地方施行起来,最大的难处在哪?”
贾琏当然不会自恋到在皇帝的心里,他会比那些大臣们还要精明,不过是顺嘴一问罢了。
因此十分老实的道:“盐政改制,是陛下和朝中大员们共同商议决策的,微臣一个连书都读不通的人,如何敢妄加评判。不过陛下既然说起盐政,微臣倒是有一件事,斗胆向陛下汇报……”
“你说。”
“微臣想说的是件私事,若有不妥当的,还请陛下宽恕微臣年幼无知之罪了。
微臣其实是想以晚辈的身份,替姑父向陛下陈情。
微臣知道盐政乃是朝廷财政之重,必须要最妥当的人来主持。
然微臣姑父,年近五十,身子素来不好,兼之政务繁重,更无暇休养。
数月之前微臣见到他之时,就已有油尽灯枯之象,看诊的大夫说,以臣之姑父的身体,若不善加调理,只恐天不假年之患。
微臣亦知,姑父心中,国政大于身家性命,只怕亦不曾敢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如实向教陛下禀报。
只是微臣想着,若我姑父拖着病劳之身继续署理盐政,一则恐诸多细节之处力有不逮,与盐政有所缺益,二则若我姑父真于任上有所不测,恐伤及陛下爱臣之心。
此仅是微臣粗浅之见,今日斗胆向陛下陈述,若有僭越不当,还请陛下斥责。”
宁康帝听了贾琏的话,心下不由重视起来。
自登基以来,他更加意识到财政对治理国家的重要性,所以几乎将盐政官换了个遍,就是为了最大程度的保证改革新政有充足的钱粮!
林如海就是国库最大的钱袋子之一,他自然不可能不重视。
林如海给他的印象本来就是文弱书生,且传闻林如海夫妇伉俪情深,如今他夫人病逝,只怕他确实有心伤致病之嫌。
而且,林如海好像膝下也很薄凉,加之盐政不用说自是繁重之极……
这么想来,若真如贾琏所言,林如海果真于任上有所不测,他痛失一员心腹尚且不说,只怕耽误了两淮盐政,对朝廷损失更大……
心里如何作想不算,宁康帝只瞅着贾琏,面色十分不悦。
毕竟,贾琏的话,很明显是叫他,赶快给扬州盐政衙门换个主事的人,好让他姑父下来歇歇……
涉及如此重要的人事变更,这是他一个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捐官儿该说的话?
不过这小子倒也谨慎,话前话后告罪不断,叫他就是想要斥责,也无从说起。
于是道:“你说的这件事,朕已知晓,不过这却不是你该关心的,你且下去准备赴边之事为要。军机无小事,你最好多用些心思,有时间就去请教你叔叔王子腾,他会教你该如何做好押粮官的。好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被罚跪了半天,贾琏膝盖都有些麻了,却丝毫不敢表示,一如进来时那般,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南书房。
第72章 皇帝的猜想
宁康帝等贾琏离开,才对身旁的戴权道:“你觉得此子如何?”
戴权作为宁康帝最信任的太监,对宁康帝的心性自是极为了解的。
他看的分明,方才召见端王的时候,名为安抚,实则敲打。倒是在见贾琏的时候,对贾琏殴打端王世子,这件可能挑起宗室和勋贵矛盾的事,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因此戴权乐呵呵的笑道:“老奴看不出贾同知有何不同,不过看陛下倒是对他挺看重的。能够入陛下的眼,想必他定是个难得的人才了。”
宁康帝冷笑一声:“朕看重他?哼,倒也不差,不过,朕更看重的,是他的身份。
你难道不觉得,他的身份,对朕很有用处吗?”
戴权一笑,已然明白了宁康帝的意思。
身为大明宫总管,若非机密要务,宁康帝几乎也不会可以瞒着他,甚至宁康帝得到的很多消息,都是从他手里过去的。
所以他知道,近来贾琏这个名字,确实多次出现在宁康帝面前。
先是林如海向宁康帝举荐,宁康帝好奇之下,就使人去调查贾琏,只是得到的结果让宁康帝有些失望。
第二次,是一件极小的事。锦衣卫密报,荣国府贾家,似乎和临淄伯张家,近日又有了往来。
这两家本来不算什么了不得家族,至少对皇帝而言是。
但是,他们两家,却刚好有一个特征。
贾家一门双公,在开国一众勋门之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而临淄伯府,却是新贵族代表门第之一!
这两家当年可是因为联姻的事,闹出好几件大新闻,京中高门大户,鲜有不知道的。
如今时隔多年,这两家人有重归旧好的消息,自然也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
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个茶余饭后的话题,但是对皇帝而言,可就有些不一样的意思。
宁康帝如今皇位已稳,正是励精图治之时,这个时候,他需要得到尽可能多的势力的支持。
恰巧,不论以四王八公为首的旧贵族,还是立国之后新兴的贵族,都是大魏朝廷举足轻重的势力。
宁康帝本来就在多方面的笼络中。
而今宁康帝大概是注意到,贾琏身上,居然有着两方的身份。既是荣国公之孙,又是临淄伯的亲外孙,若是将贾琏收为己用,只怕是能够得到事半功倍的效用。
心里虽然猜到宁康帝的心思,戴权却只道:“老奴倒是不甚明白贾同知的身份对陛下有何作用,不过想来不管他有何身份,能够对陛下有用,就是他天大的造化了。”
宁康帝见戴权打哈哈,也不在意,这个时候的戴权对他而言,本来就只需要当个听话筒才好。
“可惜,出身虽然好,到底是否堪当大用,还未可知。”
宁康帝又叹了叹。
以贾琏的身份,若是用的好了,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限度调动满朝勋贵的作用。否则就算今日四皇子府中的事,可能会引起宗室和勋贵之间的矛盾,他也不会亲自下场处置。
派个大太监去,也就足够了。
之所以亲自召见贾琏,就是想要看看,贾琏是否有可堪一用的价值。
若当真是个纨绔废物,不论身份再特别,他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想了想贾琏之前的奏对应答,宁康帝又偏头问戴权:“朕好像听你说过,如今的荣国府,似乎是工部员外郎贾政当家,而非居长且袭爵的贾赦当家?这是怎么回事?”
似贾府这般逐渐没落的勋门,皇帝原本是不怎么关注的,如今既然想到这里,便就问问。
戴权笑道:“陛下说的不错,他家情况实属有些特殊。
先荣国公之后,长子贾赦袭爵,却因为不得荣国太夫人喜欢,所以并没有居住正堂,反而是工部员外郎贾政住在了正堂,日夜奉养母亲。
难得的是,一家人倒也和和睦睦,并没有因为家产、爵位之争,闹出什么动乱来,倒也算是勋门中一桩奇事了。”
戴权其实知道更多的一些内情,但是却只是将明面上世人皆知的情况告诉宁康帝。
宁康帝听了,冷哼一声:“自古父母偏心,自是有的。只是你说什么一家人和和睦睦,朕却不信。
常言道……一家岂容二主?这荣国府若当真如此,生出家变不过是迟早之事罢了。”
宁康帝本来想说常言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但是立马想到太上皇,情知这样说不妥,方才咽下去。
至于贾家的家世,他并无意多管,他知道贾政和贾赦这两人。贾政在他眼里虽然只是中人之姿,却比那个风评极差的荣国公长子好的太多,他自然不可能有心替贾赦撑腰。
倒是突然令他想起世人对贾琏不同的评价来。
如此看来,荣国府情况既然如此复杂,说不定就能解释得通,为何林如海对贾琏的评价极佳,而京中的人,却大致相反。
原来他只以为林如海或存私心,或一时受了蒙蔽才向他举荐贾琏。
据他方才亲自审视的结果来看,倒是京中传言多有不符,而林如海的评价,更切实一些。
这样一来,不由得他不怀疑,贾琏在京中的时候,是故意表现出几分顽劣来?
身为太上皇众多的皇子之一,宁康帝太熟悉这个味道了!
家事不宁,则子弟多遭殃,也不知道这贾琏有意藏拙,是只图自保,还是忍辱负重,蓄谋替父亲夺回家业……
他倒希望是后者。
如此的话,发生在贾琏身上的一切不合理的事,都能说得通了。
想通这一点,宁康帝便懒得再去分析贾琏的心思,他只要确定,贾琏不是一个废物,就可以了,别的那些,不重要。将来若是贾琏能将差事办好,荣国府的问题,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就能替贾琏解决了。
至于贾琏说的林如海的事……
宁康帝倒有些为难起来。林如海上任巡盐御史的几年,他很满意,实在不想将林如海换下来。
可若是贾琏没有撒谎,他放任不理,若是林如海当真出了事,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想了半日,他吩咐戴权道:“你回头,安排一名得力的太医去扬州,让他为林如海的身体状况进行详尽的诊视,并尽快传报回京。”
将林如海的事做了安排,宁康帝才将面容一收,对门口侍立的太监道:“叫那不长进的东西滚进来!”
……
第73章 贾府的忧惧
宁荣街,贾政急冲冲的走进东跨院,吩咐奴才小厮们:“快去叫你们大老爷出来!”
小厮们都知道,贾政很难得踏足东跨院,又见他面色不好,都惊慌起来,忙进去通传。
一时贾赦晃悠悠的出来,看见贾政在那厅前踱步,扶了扶没有戴正的玉冠,走上去问道:“发生了何事,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来见我?”
贾政一看见贾赦,立马便道:“兄长,琏儿出事了!”
贾赦就问:“那小畜生能出什么事?莫非出去吃醉了酒,被人给打了?”
“不是,是他打了人……”
贾赦更不在意了,不满道:“打了就打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几时怕过这样的事?你也真是越老越沉不住气了,这也当件大事来告诉我,凭他打了谁,不过赔几两银子罢了。”
“不是,琏儿把端王爷的世子给打了!”
贾赦正举手弄他那总是松动的玉冠,闻言一个趔趄,人都差点摔到,连忙搭住旁边的栏杆,惊问道:“你说他打了谁?”
“就是端王爷的世子。我也是听部里的同僚派人来告诉我的,说是如今琏儿已经被圣人传召进宫了,里头的情况,我也还不知道,你说说,这可该如何是好……”
贾政显得有些焦急。
端王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贾琏把他的儿子给打了,而且还是堂堂世子,这可不是天大的事?
贾赦早已经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换了面色,他脸色有些苍白,“你确定没有弄错,他,那小畜生,竟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平白问了一句,看出贾政不是与他开玩笑,贾赦也六神无主起来,不停的跺着脚,懊悔道:“这可如何是好,我早知道他就是专爱惹祸的畜生,真该早点打死他才好,如今给我惹上这等灾祸来……”
兄弟二人,一个有官,一个有爵,都是五十上下的人,遇到稍大些的事,却都像个没头的苍蝇一般。
贾政道:“事情已经发生,说这些无意,如今还是想想如何才能把琏儿救出来,还有怎么善后才是正经。”
一听这话,贾赦顿时恼怒起来,“救什么救,这等作祸的畜生,就该等他死了才好!咱们如今还是想想,该如何平息端王爷的怒火吧……
来人啊,快派人去打听,打听清楚了快来回!”
贾政也别无好的办法,亦让人去向今日宫里当值的故交旧友打听具体的情况……
与东跨院不同,荣庆堂里今日却是喜气洋洋。
王熙凤虽然觉得是贾琏多想了,但还是忍不住请了一个大夫来瞧看,结果令她大喜过望。
她真的有喜了!
算算时间,还真是差不多就是贾琏回来那几天怀上的……
贾母也很高兴,她斜歪在高椅上,笑对王熙凤道:“你也进门有两年了,这肚子总算是有了点动静,如此的话,我倒是也放心了不少,一来琏儿有了后,二来,你也不用再担心那起子小人,在背后说你的嘴了。”
王熙凤一听贾母这话,多少有些心酸。
管家是件得罪人的差事,那些奴才们对她有怨恨,就拿她肚子一直没动静这一点来说事,说她是刻薄事做多了,老天爷惩罚她生不出儿子!
为这一点,她没少呕心。
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这也是托老祖宗的洪福……”
王熙凤常用的开头句子说完,就被贾母摆着手打断:“旁的时候你这么说,我倒是不介意的,只是今儿不行。你这肚子可不是托了我的福,正经的,你得感谢你们家琏二才是。”
“哈哈哈哈……”
贾母屋里的仆妇们,闻言不由得发出一长串的笑声。迎春黛玉等几个小姐妹,虽也瞅着王熙凤笑,到底还有些不清不楚的脸红。
她们也大概能意识到贾母这话里的一些不同寻常。
“老祖宗~!”王熙凤难得臊红了脸了,有些撒娇的叫了一声。
“哈哈哈。”贾母也就拉着黛玉的一只手,呵呵笑了起来。
满场中,只有王夫人一个面色淡淡的,脸上似笑不笑。但是大家都没有在意,在她们眼中,王夫人一直都差不多这样,不苟言笑的样子。
忽然林之孝家的走到王夫人身边,对王夫人耳语起来。
“什么……!”
王夫人一惊,忍不住就站了起来。
贾母便问何事。
王夫人想了想,并不隐瞒:“回老太太,外头人传说,琏儿在外头,把端王世子给打了。”
“啊……?“
堂内顿时响起一阵惊呼,也不知道是奴才的多些还是做主子的多些。
贾母的眉头也紧锁起来,方才的慈祥笑容全部敛去,看着林之孝家的道:“究竟怎么回事,还不说清楚?”
“外头人说,琏二爷今儿去皇城参加一个皇子的宴会,却在宴席上,将端王府的世子给打了。
如今琏二爷已经被传召进了宫里,大老爷、老爷,都在外头,急得不得了……”
“啊,他是被皇帝叫进宫里去了,那他会不会有事?”
王熙凤早就面色聚变,此时更是抓住林之孝家的追问。
林之孝家的为难道:“这个奴婢如何知道,不过大老爷和老爷都在外头想办法呢。”
王熙凤焦急的样子挂在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先前得知自己怀孕之时的喜意,见林之孝家的不中用,她就转身看着贾母:“老祖宗……”
在王熙凤心里,最有地位,最有能力的人,大概也就是贾母了。
所以,听说贾琏出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求贾母……
贾母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皇帝要真是想要收拾贾琏,谁能救得了?
不过看她模样可怜,还是安抚道:“好了,事情还没有打听清楚,你也别着急。”
然后就对林之孝家的道:“究竟为什么打起来的,对方伤的如何了?”
“这个,奴婢还不知道……”
贾母就不悦道:“那你还不快去将你们老爷叫进来回话!”
林之孝家的只好领命去了。
堂下,惜春紧紧的拉着迎春的手,小脸紧绷绷的。
他不是很明白琏二哥哥打了什么端王世子究竟算何等大罪。在她心里,族中的哥哥、侄儿们外头打架,也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
但是见所有的人都神色紧张,十分担忧的样子,惜春也就知道,这次,好像是不一样……
……
皇城大道上,贾琏坐在马车内,还在回想之前见到宁康帝时候的场景。
未见到宁康帝之前,他就多方面打听得到,宁康帝是个勤勉,雄心勃勃的皇帝……
大概新登基的皇帝多是这样吧。
如今亲眼看到,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也更直观了。
他感觉的出来,宁康帝是个十分强势的人,掌控欲很强,对他这么一个小人物,都能花费心思来探究他……
不过还好,看起来宁康帝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偏见,还有意培养他的样子。
这里面,林如海应该是起了关键作用的。
想到林如海,贾琏就不由生出感激和敬意。
他以诚意待林家,林如海同样以诚心待他,用独有的圣眷给他通了一条大道。而且是默默的帮他,事先他都不知道。
所以,贾琏才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将林如海身体不好的实情告诉皇帝。
王子腾都要出京了,那么按照剧情,距离林如海捐馆扬州城也就不远了。
希望皇帝有心,听了他的话之后,能够将林如海从事务繁多的盐政上调下来,好好休养一番,如此说不定林如海就可以多活几年。
这也是贾琏想到的,唯一能为林如海、为黛玉做的事。
三驾马车一如去时一般结伴而回,途中没有遇到任何拦截的人。
出了皇城,数个贾府的小厮看见贾琏的马车,立马就围了上来。
“二爷,老爷叫奴才们在此候着,见到二爷,叫二爷赶紧回去。”
张、冯二人掀开车帘,见状都知道是贾府的人听说了消息担忧,便让贾琏不必理他们,只管先行。
贾琏就对他们抱拳一礼,快速往家里赶去。
第74章 重树尊严
当贾琏回到荣国府的时候,果然发现家里的形势有些紧张。
二管家林之孝并一大帮的小厮守在西角门处,看见贾琏的马车立马就迎了上来。
“二爷,老太太、老爷太太们都在荣庆堂里头等着二爷呢,请二爷快进去。”
面对林之孝的催促,贾琏并没有太大的表示,从车上跳下来,他先整理了一番衣袍,然后才信步往里走。
从西角门进去,往前走大约一射之地,然后向西一拐,过一道东西的穿堂,北面有一垂花门。跨进垂花门往南北通透的甬路向内一瞧,透过一间穿堂,一个抱厦厅,能径直看到在最里面的贾母的大正房。
此时正房前的廊上,遥遥可见聚集了一堆人,都在翘首以盼。
贾琏便就加快了脚步,来到荣庆堂的大院。
“琏二爷回来了……”
贾母等人站在荣庆堂前的走廊上,在贾琏刚刚跨上甬路的时候自然也就看见他了。
见他好模好样,独自走起来路还虎虎生风,心里都暗松口气。
但是除了丫鬟们有些咋呼的通传声,正廊上的人都没有开口,场面一时很安静。
“见过老太太、老爷太太。”
贾琏来到众人之前,站在白石板铺就的中轴道上,对着前方的贾母等人躬身一礼。
他这不疾不徐,毫无慌张之色的样子,令贾母等暗暗生疑,难道是贾政等人搞错了,贾琏根本就是出去玩了半天,啥事儿都没有发生。
贾赦耐性最差,一步站到阶前,斥问道:“孽障,外头人说,你把端王爷的世子给打了,可有这回事?还不从实说来!”
贾琏瞅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奇怪,怎么几天不见,老东西好像又精神了一点……
“回大老爷的话,确有此事。”
“啊……”亲自从贾琏口里得知,廊上的一众娘儿们都无法保持安静了,纷纷惊呼出声。
贾赦更是气的胡子都翘了起了,他面容恼怒,一蹬地板,怒道:“你个作祸的畜生,那你还敢回来?端王爷的世子,那是何等尊贵,你是何等草芥,竟敢对端王爷世子动手,我……
来人啊,快把这作祸的畜生给绑了,我要亲自将他送到端王爷府上去赔罪去!”
贾赦站在台阶上,急的跺脚连连。
作为一个安富尊荣,只知道享受荣华富贵的人,贾赦蔑视一切比他身份低微的人,又恐惧一切身份地位比他高贵的人。
他可不想好好的自己在家坐着,哪一日灾祸就从天上来。
所以,一知道不孝子得罪了端王府,他立马想到的就是先将贾琏给捆了,然后打一顿给送到端王府去,任由端王发落,说不定这样就可以平息端王爷的怒火。
可惜,这里是深宅内院,并没有小厮和男仆,只有边上一些成年的仆妇。听到贾赦的吩咐,婆子们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上前把贾琏给捆了,犹犹豫豫间,场面就显得有点静谧且尴尬。
贾赦也感觉出来了,立马对旁边的管家媳妇吼道:“还不出去叫人来把他给我捆了……”
贾政站在旁边,欲言又止,他觉得,应该先问清楚再说,但是一想贾母在场,而且贾琏毕竟不是他的儿子,此时倒不该他多嘴。
“够了!”
贾母终于一杵拐杖,将贾赦喝止,然后她就问贾琏:“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打他,世子爷伤的怎么样了,还有皇帝老子叫你进宫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都说清楚!”
贾琏对于贾赦的跳脚,从头至尾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没有任何表示。听见贾母问话,这才开口道:“今儿我受朋友之邀,去皇城赴四皇子的宴会……”
贾琏用简单的话,将今日四皇子府中发生的事说来。
旁的都还好,待听到贾琏说,四皇子原本有一只封号“神威大将军”的大黄鸡,后来被皇帝派人给斩首了之时,贾赦的脸就黑了起来。
“那端王世子也不知为何就看孙儿不顺眼,恰巧又知道了大老爷袭爵一等神威将军,便就以十分恶劣的言语,对大老爷进行侮辱……孙儿原本就是百般忍耐了,听到这里,终究不能容忍,这才动手打了他。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的。”
贾琏沉声说道,似乎想想都有些愤怒的样子。
贾母等人也就彻底明白了。原本他们就打听到,贾琏打端王世子的原因,是端王世子言语上侮辱了贾赦,但是究竟如何侮辱,他们却不清楚。毕竟那等话,别人也不好传达……
如今大家都明白了,原来是端王世子将贾赦比作一只大黄鸡,还是被人玩耍斗戏的斗鸡,一时都沉默了。他们就算是做梦,也料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堂堂宗室,还有这般粗鄙无礼,不当人的子弟!
贾赦面色黑如铁,看着周围人,特别是亲兄弟贾政看他时若有似无的眼光,他觉得自己心里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
但是他又不敢骂端王世子,只得将火气撒到贾琏身上:“你以下犯上,打了人你还有理了?即便端王世子言语不当,那他也是堂堂王世子,你是何等草芥,竟敢对他动手?你死就罢了,如今只怕还要连累我,你……”
一直对贾赦的言语无动于衷的贾琏,终于忍不住了,他抬头打断了贾赦:
“我知道端王世子身份尊贵,若是旁的时候,我自然不敢对他不敬。但是,他却是用如此恶毒、低劣的话,侮辱于你,若是我还能置若罔闻、忍气吞声,岂非枉为人子?古法有言,辱人父母者,杀之无罪!
第二,儿子并非草芥,儿子乃是堂堂荣国公之孙!身上留着的,是两代国公爷的血脉!!”
“你……逆子!”
第一次被贾琏当众顶撞,贾赦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但是其他人,却都沉默了。
这样的子孙,若都是逆子,那不知道天底下的儿子,究竟该当如何了。
哪怕是堂堂王爷世子,侮辱他的父亲,他都敢悍然出手,甚至敢杀之,这样的儿子,还能够被冠上一个逆子的名声?只怕除了贾赦自己,旁人都不信。
这且罢了,听听贾琏反驳贾赦的话:他非草芥,他身上流淌的,是荣国公的血脉!
这一点,贾母感触自然最深。
他嫁到荣国府的时候,正是贾家最为鼎盛的时期:功名奕世、一门双公。
那个时候,满朝朱紫,谁人不敬畏贾府三分?
那个时候,一个贾字,在整个大魏,代表的是何等分量!
这些,只怕子孙们都忘了……
贾母深深的瞧了贾赦一眼,再回头看着阶下身姿挺拔,一副誓死捍卫血脉尊严的贾琏,这一刻,她切实感受到,属于先夫父子身上的那份骄傲,又回到了贾府。
其他人虽不如贾母感受至深,但是看着昂首而立,无惧无畏的贾琏,她们也都觉得,此刻仿若跳梁小丑的大老爷,甚至还有先前同样表现的十分焦虑的二老爷,以往他们身上的威仪,不过都是徒有其表。
在贾琏这样真正自尊,以血脉为荣的人面前,似乎,都脆弱的可怜。
琏二爷,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才不愧是,先国公爷的子孙!
贾赦尚不自觉他在旁人眼中的可笑之处,他只觉得贾琏居然敢顶嘴,就要冲下去揍他丫的,却被贾母一声令喝制止。
“琏儿,我看你身上都好好的,难道,当今皇上也认为你打了端王世子,是无罪的?”
贾母已经被贾琏的话,激起了内心的骄傲,也就将得罪端王府的那一丝担忧抛下。
其实,堂堂开国公府,原本就没有必要太畏惧一座普通的王府。
贾母唯一担心的是,皇帝的态度!
毕竟,端王府怎么说也是宗室,和皇帝算是同族人。
贾琏对贾母隔空拜了拜,然后道:“回老祖宗,陛下确实没有定孙儿的罪,他只是斥责了孙儿几句,就放孙儿回来了。”
“呼,如此就好。”贾母长呼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完全的落下。
只要皇帝不怪罪,那么,这件事还真就不算什么了。
第75章 喜当官
一听贾母说没事,廊上两扇而开的一众娘儿们,都高兴起来,也都敢说话了。
一旁,贾政还在劝贾赦:“好了兄长,既然陛下都不责怪他,琏儿也好好的回来了,就说明果真无事,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贾赦却道:“什么不用担心,他就是个专会作祸的孽障,这一次无事,不代表下一次他就不会连累你我!”
“够了!”
贾母一杵拐杖,实在听不下去贾赦的话了,她转身看着贾赦,骂道:“这也是奇了,旁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在外头这般不要命的维护自己,只怕睡梦里都会笑醒。你倒好,不说奖赏鼓励,反而一味只知道骂,挑他的短处,依我看琏儿这次本身就没错。
他要是在外头任由别人辱骂自己的父亲,不但我看不起他,他也就不配做荣国府的子孙!”
贾母一生气,贾赦和贾政都不敢再说话,只垂首听训。
贾母倒也没有多说,把贾赦骂的闭了嘴,便对大家道:“好了,我们也别在这外头站着了,大冬天怪冷的,都进屋吧。”
“琏儿,你也进来,我还有话问你。”
“是。”
贾琏这时才有机会踏上台阶。
王熙凤走过来,扶着贾琏的手臂,将他上下瞧了瞧,低声问道:“真的没事吗?”
贾琏笑着点点头,王熙凤这才真正放心,有心想和贾琏说什么,但是周围人太多,也就忍在心里,只是递给了贾琏一个心有灵犀的眼神……咱们,有孩子了!
贾琏笑了笑,伸手就要去摸她,羞的王熙凤赶忙走开。
进了荣庆堂,贾母仍旧自己经常起坐的软椅上坐了,回头见大家都站着,眼睛一扫,才发现是贾政也跟了进来,却不见了贾赦。
“你还进来做什么?琏儿都说没事了,你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我们娘儿们说话了,你出去。”
贾母毫不客气的对贾政下了逐客令。
贾政讪讪笑道:“儿子也有几句话想问问琏儿,母亲既这么说,罢了,等回头我在梦坡斋等他就是了。”
贾政说着瞧了贾琏一眼,确定他收到自己的意思,便准备退出去。
贾琏却道:“老爷请留步,正好我也还有一件事要说,老爷在这里,也可以给我做个参考。”
“还有事,难道你刚才话没有说完?”贾母听贾琏这么说,又疑虑起来。
贾琏拱手道:“确实还有一件事。
虽然陛下没有过于责备,到底那端王世子被孙儿打的惨了,陛下也要照顾端王府的颜面,所以就给了孙儿一趟苦差,让孙儿跟着王家叔父,出兵巡边。”
“你要去边关?”
反应最激烈最快的是王熙凤,因为她就站在贾琏身边,一听贾琏这么说,心内不可抑制的焦急起来,也就顾不得失态了。
边关是何等凶险的地方,凡京中富贵子弟,就没有愿意去边关的。
在他们的认知里面,只有被抄家流放的人,才会被送到边关去!
贾母也皱眉起来,“你不是说不怪罪你吗,如何又让你去边关?那可不是玩笑的,琏儿你老实说,可是你在撒谎,皇帝老子还是生气,所以才罚你去边关苦寒之地?”
“老祖宗,孙儿确实没有说谎。
说起来,差不多还是孙儿主动要去的,陛下见我有心报国,还给我封了官儿呢,想来过几天部里的文书就下来了。”
贾琏笑道。
“还给你封了官儿,什么官儿?”
贾母等人都惊讶了,皇帝封官,那可就是真的官儿了,可不是勋贵人家花个几百千把两银子买来的捐官儿可比!捐官儿的最高上限,是五品。
“具体是个什么官职孙儿也不甚清楚,当时孙儿紧张,也没敢向陛下问清楚,只听陛下说什么随军校尉,帮叔父管理随军粮草的。只怕老爷能知道这是个几品官。”
见贾琏看自己,贾政一抚胡须,道:“校尉是武职,在我朝有正六品的,也有正五品的,具体的品级不定,还看管理人员军马的多少。
对了,他舅老爷要领兵巡边去了?怎么我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王子腾是贾宝玉的亲舅舅,所以家里一般都称呼王子腾为舅老爷,就连以前的贾琏也是。
这竟是全心全意跟着二房混的样子了,如今的贾琏,有意改变从属关系,所以就从王熙凤这边称呼王子腾为叔父。
贾政其实有些不得劲,王子腾要出兵巡边这样重要的事,他居然不知道,还要从贾琏口里得知。
这可是让他觉得有些没面子。
贾琏不知道贾政居然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此看来,这件事还没有传开,于是说:“这是陛下亲口说的,想来不会有差错。”
贾政便点点头,若有所思起来。
贾母在上头看他叔侄二人说话,心里却是有些感叹。
没成想,打了王世子,贾琏倒是因祸得福了?
别的不说,能和皇帝说上话,那就是天大的荣幸!
更何况还封了官。管他五品还是六品,也是是实打实的官职了。
想想贾政,他老子临终一道遗本上去,才给贾政换来一个六品主事的官衔,就知道没有功名的人要得到皇帝封官有多难了。
虽然武官比不得文官,特别还是部里的文官,但是贾琏这可是凭他自己的运气得来的!意义更是有些不同。
一时间,贾母都怕贾政心里想不开。他勤勤恳恳一辈子,还靠着他父亲的余荫,到现在也才做到从四品的官儿,这一下子,琏儿就差不多要赶上了……
好在看贾政的样子,倒是没这方面的意思。
贾母不关心王子腾巡边不巡边,她只好奇:“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做官吗?怎么这次皇帝叫你去当什么押粮官,分明是件苦差事,你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贾琏笑道:“捐官儿又没什么权力,去了地方还受人嫌弃,何苦去讨那个没趣。这个不一样,苦是苦了点,想来管的人马不会少,况且跟着叔父,说不定还能学些真本事。”
贾琏故意呵呵一笑,似乎就是嫌弃以前的捐官没权利,而喜欢皇帝给的这个。
果然贾母被逗笑了些,骂道:“你啊,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媳妇都有身孕了,你还要去什么边关,难道你就不担心,也不想多陪陪人家?”
“果真有了?”
贾琏回头瞧王熙凤,见王熙凤有些幽怨,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与贾母笑道:“有老祖宗在家里,我又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样简单直接的话,最能讨贾母的欢心。
她原先还担心贾琏是打肿脸充胖子,被皇帝惩戒了不好意思说。
如今看他里外确实是乐意干这个官儿的样子,这才信他没有撒谎。
真是奇了怪了,还真是突然这般上进起来?
论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当官是不难的,就算是实职,只要不是想要像贾政那样六部里的正职,他们都好弄来。
但是不论是贾赦、贾珍还是以前的贾琏,他们都是不愿意去干的。
俸禄没几两,事儿还多……
哪有在家里吃酒看戏的安逸?
也不知琏儿到底是如何了,如今竟是完全的变了性子。
没什么疑虑,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出言将贾政赶出去之后,堂内的气氛便彻底好了起来。
“本来因为你媳妇有身孕,我是准备摆个酒席庆贺一下的,谁知让你们老爷传进来你的消息,把我们吓得半死,酒席就没摆成,看时间,这马上就该吃晚饭了。”
王夫人听贾母这么说,立马就站了起来,招呼着李纨到后面安排晚饭。
贾琏这个时候本该走的,但是心想贾母既没叫他走,便就赖着。
凭什么贾二宝可以一直在这里吃饭,他不过偶尔蹭一顿,想来贾母也不会太吝啬。
“你可吃过了?要是没吃,今儿就在这里吃吧。”
贾母正好看见贾琏没有走的意思,就问了一句。
贾琏立马笑道:“那就多谢老祖宗赐饭了。”
居然上三江了!
如题,下午两点上三江榜。
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上这个推荐,心中难免有一点小小的激动。
话不多说,感谢各位大哥大姐、弟弟妹妹们的支持!也要感谢我的责编泥鳅啦(传说这句话必须要有)。。
另外小小通知两个事情。
一个是更新:上架前还是保持两更。我理想的状态是上午十点,晚上八点各一更。要是到时间没更,就是还在偷偷的赶作业,大家晚上十二点之前看看有没有就行了。
说个题外话,这本书我的更新居然站起来了!发书一个月多点,基本保持了每日两更…也还是有过一更的时候,不过天数很少,但没有断根过,一天都没有!
这对我这个敲字还要低头看键盘的人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甚至看到书友们那么勤快的打赏,我还想过要更快……但是编辑不让,说是新书期更得太快,上架前的流程都走不完……哈哈,自卖自夸?
下面来说上架时间:这个不是我决定的,听编辑安排。
但据我看来,也快了,毕竟都二十多万字了,再不准备上架骗大家兜兜里的钱,都要完结了。
嗯,快的话这个月末,迟的话下个月月初……基本大概就是这样吧。
最后提醒大家,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出门一定要穿厚点……我新买了一件毛绒绒的衣裳,准备今天下午穿着去相亲,大家祝福我吧。
嘿。
《红楼琏二爷》居然上三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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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诰命
趁着开饭前闲聊的时间,贾宝玉排开同样围到贾琏身边想要问问题的姐妹们,率先发问:
“琏二哥,你先前说你把那王府的世子给打的惨了,究竟打的多惨?”
十岁的小屁孩,平时只在府里调皮捣蛋一番,都要被自己父亲无情的叱骂,贾宝玉实在很难想象,贾琏敢在外面打架,打的还是别的王府的世子!
贾琏早已把目光落在身前的三个丫头身上,两高一矮,都是萌妹子,看起来就赏心悦目。又瞅了一眼上头坐在贾母身边没动,但是眼神却也时常瞄过来的黛玉,然后才回复贾宝玉:
“也没怎么样,大概就是,脸上没一处能看的地儿了。至于他身上其他地方怎么样,我也看不见,他穿的太厚。”
贾琏说的轻松戏谑,却令迎春三人小脸紧绷。
探春捏着小手,呼呼道:“琏二哥哥,想不到你居然会打人~!还把人打那么凶……”
从来只听说琏二哥哥被大老爷打,还没听说过琏二哥哥也会打人。
贾琏坐在凳子上转身瞧着她,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探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随即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你还想打我?你吼我一句,我都会哭!
迎春比探春还大两三岁,更加懂事了一些,她有些担心贾琏,“你把他打的那样厉害,那他将来会不会报复哥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不服气,大不了再揍他一顿就好了。”
贾琏这话一说,上头听见的贾母不高兴了。
“你少在那里教坏他们!这一次算你运气好,有皇帝老子帮你,那端王府估计才不敢多说什么。
你还想再打人家一顿?
我可警告你,你以后在外面行事,要是不知道收敛,还这么莽撞,保不准哪天就会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你叫凤丫头她们娘儿俩怎么办?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长点心。”
面对贾母的教戒,贾琏笑回道:“多谢老祖宗提醒,孙儿知道了。”
贾琏态度这么好,贾母也就不好再多言。一会王夫人等来回禀摆好了饭,贾母就带着一众人往饭厅用晚膳。
饭毕,贾琏见实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而且姐妹们在贾母等跟前,也不敢造次,安安静静的,也就没什么机会玩笑取乐,所以就告退回去了。
刚出来荣庆堂,不知道在暗处窥视了多久的晴雯一下就窜了出来。
“二爷,你真的要去外面当官啊……”
晴雯刚出现,就问起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贾琏站住,笑回:“是啊,不然的话,都没钱养你了。”
“胡说,我一个月才多少月钱。”晴雯显然不肯背这个锅。
贾琏就揪了揪她脑袋边上的小辫子,“你还嫌你的月钱少?一两银子一个月,这可是府里最高等级的丫鬟才能拿的了。”
晴雯噘噘嘴,她干的又不是丫鬟的活……
不知想到何处,晴雯面色一红,然后丢开,继续问道:“可是,你要是去边关的话,不是很久都不能回来了?”
晴雯很关心这个问题。
要是她还仅仅只是丫鬟就罢了,偏偏她已经不是,贾琏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了。
她不想贾琏离开家里,更担心贾琏去危险的地方可能会有什么意外。
贾琏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有些高兴小妮子这么关心他,忽然蹲下身来,一如以前一般环住她的大腿,将她直着身子抱了起来。
晴雯条件反应的抱紧贾琏的脖子,又看了一眼天色已暗,且离家门口也不远了,才镇定下来。
趴在贾琏肩上,晴雯忽道:“要不然,二爷带上我,我陪着二爷一起去?我可以服侍照顾二爷。”
贾琏闻言,抬起手拍了她屁股一下,笑道:“你当我是做什么去,还带上你……”
“为什么不能?我听说,别的官儿外地去做官,都是可以带家眷的。”
贾琏呵呵笑起来。
他要是真带着个这么标致的小老婆上边关,就算王子腾能忍他,只怕皇帝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他。
晴雯虽然不甚明白,但也看出来贾琏不会带她出去了,就很不开心。
到了院门口,贾琏见晴雯不说话,就拍拍她的背,然后将她放下来,笑道:“好了,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你个小丫头片子,就在家里好好待着,跟香菱学学,多认些字,等我回来,就让你做名正言顺的姨娘。”
晴雯听得这话,差点反问:“真的?”
到底觉得不大好意思,扭扭捏捏,然后就道:“二爷身上有汗味呢,我去叫她们准备热水,服侍二爷洗澡!”
说完,转身就往廊上去了。
……
晚间,王熙凤卧在榻上,对贾琏不听她的劝告,坚持要去边关耿耿于怀。
贾琏笑着安抚了几句,又将她搂在怀里,“好了,这件事又不是我自己能决定了,你想想,皇帝陛下亲自下的旨意,有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再说,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想得一个‘诰命’的封号吗。如今我已经是校尉了,只要这一次我跟你叔叔去巡边表现尚可,说不定就能获得五品以上的官职,那样不是就有资格为你请封诰命了?”
王熙凤闻言,果然神色一顿。
大魏对于诰命夫人的册封,远比前朝容易得多。
按制,凡五品及以上的朝廷命官,就准许为母亲或者妻子请封诰命。
当然,规定还说,必须得母亲慈爱有德,妻子得孝顺贤惠、能够辅佐丈夫才准许请封。这一规定其实就形同虚设,自太祖之后,凡上命请封的五品以上官员,就几乎没有被拒封的。
这样下来,诰命夫人的含金量自然就比不得前朝,以致于有些清高的官员,根本就不屑于给老婆请封。
毕竟,诰命夫人说到底也就是个荣誉,有几两稀薄俸禄,其他就没什么作用了。
但是很显然,王熙凤很喜欢这个东西……
她噘起的红唇,也不自觉的落下,眼睛滴溜溜的,似乎在计较得失。
一边是忍受丈夫远离京城,一边是可能给她带来的丰厚回报,好难选啊。
贾琏见她如此表现,不由得撇撇嘴,果然是个权欲心强的女人,说不定给她换个性别,她一定比贾雨村还要长袖善舞,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
“大太太身上已经有一品诰命了,自然不用再让我给她请封,所以我要是升了官,自然就只会给你请封。
不过你可得注意,想要当诰命,德行上可不能有半分把柄给人拿住,不然要是将来我的官位够资格了,一道奏疏帮你呈上去,却被朝廷打了下来,那时候,你的脸面可就彻底没地方放咯。”贾琏若有似无的提醒道。
这一趟跟随王子腾去巡边,虽然皇帝只说让他押送粮草,不一定叫他久驻边关。
但是贾琏可是立意,在没什么建树之前,轻易是不想回来的!
至于什么危险……相信危险可能是有的,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话,以他荣国公亲孙子外加主帅王子腾子侄的身份,对那些真正拿性命去战场搏富贵的人来说,已经是极不公平的。
有这样的条件他要是都不敢放手去搏一搏军功,那就真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这一去,他也不知道会耽误多久的时间。
就不知道,王熙凤这娘儿们,会不会一如原著一般,在京中搞什么幺蛾子。
所以提前给她提个醒。
第77章 得平儿
王熙凤听贾琏这么说,有些没好气的道:“你说的都对,我是个没什么德行的人,不配受封诰命,我劝你也不用替我操这份心了,我就安安心心的做个草民,只求你贾大人将来高官厚禄了,能够在家里给我一个草棚住着就可以了。”
阴阳怪气的样子,又娇艳,又气人。
贾琏伸手就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本想教训教训她,只是看着她明媚的眼睛,光彩照人的脸蛋,眼中又不由生出喜爱之意。于是道:“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吗,只要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永远都不会抛弃你、冷落你。你若是住进草棚,想必我也一定在里面。”
王熙凤被贾琏这话说的晕晕乎乎的,也来不及去思考所谓对不起贾琏的事到底指哪些,因为贾琏已经朝着她亲了过来。
王熙凤只得勉力配合着。之所以是勉力不是尽力,是因为她觉得,贾琏对她的宠爱越来越浓烈,浓烈到她越来越觉得招架不了。
终于在贾琏想要进攻下三路的时候,王熙凤脸红红的抓住他的手,摇头道:“不行,当心孩子。”
王熙凤对正事可是拿捏得很清楚的,好不容易怀上了,可不敢因为一时疏忽出现什么差错。
贾琏看王熙凤神色认真,倒也没强迫,只是用拇指挑弄了一下她的唇瓣,附耳笑道:“不然你应我一次,尝试一下?”
王熙凤面色大红,立马推开贾琏的手臂,与他拉开些距离。
臭男人,越发想得寸进尺了。
王熙凤觉得心跳的厉害,这也不是贾琏头一遭对她提出这样非分的要求,否则她也不会一听就懂。
但是,她才不会做这种自甘下贱的事!
看贾琏死心不改,她就啐道:“你要实在忍不得,你就招你的小老婆来给你效劳得了,老娘才不伺候。”
贾琏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将王熙凤拉进怀里,抱着道:“睡觉了吧。”
王熙凤戒备的待了一会,发现贾琏果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一时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她是真没有想到,贾琏居然能忍这么长的时间,放着晴雯那小妮子在身边不收。
她都试探了好多次了,可是贾琏就是不为所动,遵守诺言到令她震惊。
趴在贾琏胸膛,想了半天,她抬起头来,凑到贾琏跟前,道:“不然,你把平儿收了吧。”
王熙凤这也不是心血来潮,可是早就有此意了。
平儿跟着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她也看重平儿,引为左膀右臂。所以,把平儿给贾琏收在屋里,不过是早晚的事。
原先之所以迟疑,一则是顾虑她自己肚子还没有反应,当然不想让贾琏有别的女人。二则,贾琏已经有了一个老太太给的晴雯了,再多一个,不是更少一份雨露?
如今贾琏既能坚持不收晴雯,她自己又有了身孕,这些顾虑就都没了。
平儿的人品她是信任的,把平儿给贾琏,到底未来也好掌控,总比让旁的人上来的强。
如此考虑之下,才决定将平儿拿出来。
只是话音刚落,就见贾琏一双好看的眼睛陡然睁开,盯着她道:“此话当真?”
王熙凤顿时没好气起来:就知道他对平儿垂涎已久!
“不相信,就当我没说!”
贾琏呵呵一笑,“今晚也成?”
“既答应给你,你多久要自然随你。你现在就要,我现在就帮你叫她进来。”
王熙凤可是个爽快人,既然已经决定把人给他,就不扭扭捏捏,直接伸着脖子唤道:“平儿,平儿~~!”
“来了……”
听见人应声,过了一会,进来的却是香菱。
看着才养在府里一个多月,就越发出落的好看的香菱,王熙凤问:“你平儿姐姐呢?”
“平儿姐姐回屋了,今晚该轮到我守夜。”
王熙凤就回头对贾琏道:“既如此,就这个丫头如何?”
贾琏一看王熙凤半挑起来的眉头,就知道是在试探他,因此不悦道:“你若是不想给,就明说,我又没有逼你。”
“啧啧啧,你还拿捏上了?我看这丫头也不差嘛,怎么你就独独看得上我的平儿?”
王熙凤笑意盈盈的,看香菱听到他们的话,小脸上隐隐有些不安,不免也觉得这个丫头太娇弱懵懂过了头。也不知道哪辈子得来的造化,让没良心的给捡了回来,还当宝贝似的爱护。
“烦你跑一趟,去把你们平儿姐姐叫回来,今晚,你还回你自己屋里睡去。”
香菱瞅了瞅王熙凤,又瞅瞅贾琏,不知想到什么,小脸一红,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奶奶,你找我?”当平儿重新穿戴好,怀着狐疑的心思进来的时候,王熙凤已经和贾琏换了位置,她自己躲到榻里面去了。
看见平儿,就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不是我找你,是你们二爷找你有事,是好事儿。”
平儿对王熙凤何等了解,一听她这么说,立马就意识到什么,心下忽然就砰砰跳动起来,低头不再言语。
她因为先前已经准备睡下了,所以头上的首饰全部拆卸,头发简单的扎在脑后,整张小脸干净白皙,十分俊秀。身上只有贴身的两层衣物,外头裹着一件半新的修身氅衣,将她那比王熙凤显得丰腴些的身姿尽情展露出来。
此时螓首微垂,佳人含羞的模样,更是令贾琏看了心喜。
他坐在床边,低声问她:“你可愿意跟我?”
平儿却只垂着头,不肯答言。
王熙凤伸腿儿就踹了贾琏屁股一脚,道:“好了,你两个别在我面前假装矜持了,你两个人的心思,我清楚的很。
你还不抱她那边屋里去,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就叫她回去了。”
贾琏被踹也毫不在意,直接站起来,走到平儿面前。
看她退了一步,却还是抬起头瞅了他一眼,眼中除了羞臊、紧张,并没有被强迫的意思,便就不再犹豫,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平儿果然没有挣扎,为了减去自身的重量,还将手搭在贾琏的肩膀上,然后埋头在他怀里,不肯露头。
贾琏就回头,冲着有些不爽的王熙凤一笑,然后就凭着屋里那半盏烛火的光亮,将平儿抱了出去。
等他两个不见了人影,王熙凤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敛而去。
摸了一下边上尚有余温,却已经空荡荡的被窝,冷哼一声,扑在枕头上就假寐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又撑起身来,支着耳朵倾听半晌,分明什么也听不见,却总感觉心里猫挠似的!
“唉~!”叹了一声,重新趴下去,看那烛台上的蜡烛只剩下小半截了,也懒得去吹,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真正睡着。
另一边,平儿缩身在贾琏怀里,察觉身边的环境逐渐变得黑暗,自己的心,也跟着不知沉到了何处。
忽觉贾琏将自己放下,她双手自然搭下去,摸到的却并非是想象中的棉褥子。
作为王熙凤最信任的丫鬟,也可以说是这屋里的总管,她对这几间屋里的所有布置、陈设都是一清二楚的。手里摸到的分明是二奶奶专门铺陈在卧房外间的炕上,用来撑门面的大老虎皮草。
赶忙睁眼往四周看去,果然黑蒙蒙的环境下,仍旧可以看见,这里就是西次间的炕上,也就是她们奶奶会客接待的地方。
平儿顿时有些焦急:“不行,太近了,会被奶奶听见的……”
这是她自进门后给王熙凤打了招呼,第二次开口说话。
贾琏并排坐在她的身边,借着主卧那边传过来的微弱光亮,看着黑暗中的美人的脸,不觉异常的动人。
听她说话,遂笑:“怎么,难不成你会叫的很大声?”
平儿顿时无话可说。
她懂贾琏的意思,毕竟她听过自家奶奶那自我压抑,似拒还迎的声儿。
但是,她又没有经历过那种事,如何知道会……会不会……
美人不说话了,贾琏就主动捧过她的脸来,看着这张终于被他得手的俏脸,忍不住就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亲吻了一下,然后在平儿紧绷的反应中,将她拥在怀里,问道:“跟了我,可觉得委屈?”
平儿本来羞于回答,但是又想,不回答主子的话不太好,因此过了一会之后,还是在贾琏的肩上摇摇头以作回应。
确实没什么好委屈的,生就了丫鬟命,从王熙凤嫁人那一天,她就做好了准备。
反正做了丫鬟,除了跟着姑爷,就只有出去配小厮,都不算什么好结果。
相比较之下,跟着姑爷,和从小服侍的小姐做了姐妹,到底也勉强算半个主子,比嫁给粗鄙腌臜,一辈子只能做奴才的小厮要强些。
若说以前的姑爷,她还会有些顾虑。因为德行不知收敛,和自家奶奶之间矛盾不断,越发不和谐,她才不愿意掺和进来,两头受气。
只是如今,二爷脾性大改,和奶奶之间的夫妻关系也越发和睦,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贾琏得到美人的回应,颇有些心花怒放,因此又捧着她亲了一口小嘴,然后才松开,四眼相对,说道:“跟了我,虽然不敢给你太大的承诺,但是,只要我还在一天,就是你的归宿和依靠,我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
平儿听了,觉得害羞,又有些甜蜜,令她的脸蛋越发娇艳欲滴,只是在黑暗中,旁人也看不出来。
贾琏也不再客气,伸手过去解开她腰间的氅衣系带,将那厚重的大衣剥去,然后就轻轻将她放倒在毛茸茸的软炕上……
今夜,注定无眠。
第78章 拜访王子腾
第二日,贾琏直接来到王家拜访王子腾。
王子腾昨日见过了皇帝,知道贾琏此行会跟着他一起巡边,所以对于贾琏的来访丝毫不意外。
“你打了端王世子的事,我已知道。既是他无礼在先,打了也就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他端王有什么不满,我们也不必惧他。”
王子腾在大厅接见了贾琏,简单的两句寒暄之后,他便开口说道,语气十分的轻松,似乎王府在他眼里,就与一般的府邸没什么区别。
贾琏也倒不奇怪,手握兵权的人,底气就是不一样。
就要起身致谢,见王子腾一压手,也就坐着谢过了。
王子腾又道:“陛下已将对你的安排告诉了我,部里应该要不了两日,就会将任命书送到你的手上。到时候我会派人带你去营中熟悉军务,剩余的时间,你要尽快把你们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
我们离京的时间,大致就在出年之后,只怕这个年你是过不完了的。另外,此行一去,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回来,边关之地苦寒,绝非京中安逸可比,这些,你自己都要有心理准备。”
一听王子腾如此说,贾琏就知道王子腾是不大信得过他,所以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估计他是害怕自己在军中的表现太差劲,会令军中的将士看之不起,甚至影响他的声望。
于是直接站起身来,拱手道:“叔父请放心,此行既已决心要去,我就已经做好应对艰难的准备。小侄有言在先,此行若有任何懈怠偷懒,违反军纪之事发生,请叔父不要顾念叔侄之情,尽管按军规军纪处置。否则我辜负圣命事小,若是连累叔父名声遭损,则小侄就罪该万死了!”
见贾琏说的这般郑重,王子腾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能说出这般话来,我倒是再无什么不放心的了。
不过你也不必太紧张,此行我们主要的任务是调查鞑靼诸部的动向,兼巡查边关防御工事,倒也未必会有什么战事发生。另外,你曾祖、祖父在军中都有十分崇高的地位,以你的身份进到军中,军中大多数将士都会对你礼遇几分。
我观陛下的意思,也是要将你丢入军中历练一番,这对你而言,可是难得的机会。
所以只要你能忍受环境的恶劣,此行对你而言,不但不是难事,而且还会是你仕途的起点,你若是有毅力,将来继承你们祖上的荣光,也犹未可知。”
王子腾作为四大家族如今官位最高的人,对于几族中的子弟,他大致还是有些了解的。
所以,对于皇帝将贾琏安排到他的军中一事,原先他并没有太在意,不过抱着能培养就培养,不能培养,就趁早打发他回京的打算。
如今听他竟能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才终于有些相信皇帝如此安排的正确性,言语上才多了几分真心。
“小侄不敢奢望什么恢复祖上荣光,一只盼此行能够对叔父有所助力,二不要给叔父、给祖宗丢脸,于愿足矣。”
贾琏正色道。
王子腾就笑了起来,点点头,又具体说了几点行军管运粮草需要注意的事项,见贾琏虽然不甚懂,但都认真听着,毫无不耐和畏缩之意,心里终于满意了几分。
“你从未有行军的经历,一时半会我也不可能全部教会你,等到了军中,只要你肯认真习学,这些迟早都会懂的。好了,我还另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去拜见一下你叔母吧,回头也不必再来请辞。”
安排管家送贾琏进去拜见之后,王子腾坐在厅内深思起来。
曾经风光无限的四大家族,全部都没落了,这是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如今他虽然还在权力的中枢,但是武官的上限,实是比不得文官。就比如他,现在就几乎已经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
如果说他还可以勉强支撑起四大家族的门楣,那么到了下一代,才是真正的危机。
据他看来,四家子弟虽多,然目前看来,竟是一个成器的都没有!
照此下去,只怕用不了二三十年,四大家族这个称号,就会成为历史中一道不起眼的云烟,了无痕迹的消散而去。
所以,四大家族需要一个未来的掌舵人,他王子腾,也需要可以互为依靠支撑的臂膀。
就目前来看,贾琏基本符合这个人选的外在条件。
荣国公的长子长孙,将来荣国府世袭爵位的继承人。
念及贾琏昨日能够为了维护生父的尊严而怒打王世子,别的不说,就这份血性确实只得褒奖,这也让他心中不由得开始相信,或许贾琏真有恢复其祖上荣光的可能。
就算只是可能,也足够令他尝试栽培了。
……
荣国府,凤姐院,西次间的炕上。
王熙凤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叠好的方子,递给平儿。
平儿接过一瞧,神色不由得一顿,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将方子揣了。
王熙凤便道:“你可不要怨我,我这也是为了咱们两个着想。
任是再好的姐妹,总有为了子嗣的利益纷争,反目成仇的。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虽然没有明说,我是已经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看待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跟了你们二爷。我很珍视咱们两个的情义,不想将来因为一些旁的事情毁了咱们两个从小的情义。
你等我这一胎生下来,若果真是个能继承家业的,到时候我自然不会再要你吃这个,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平儿一听王熙凤这么说,顿时有些泪目,就地跪下道:“奶奶的心意我明白的,这些年奶奶对我的好处,我都一一记在心里,想着用一辈子来报答奶奶。就算奶奶不说,平儿也是不敢和奶奶争什么的,这一点平儿敢对天发誓,若有二心,就叫我不得好死……”
王熙凤立马俯身牵起平儿来,笑道:“瞧你,好好的怎么就哭了起来,等会叫你二爷回来看见,还当是我欺负你似的。
还有你给我赌咒发誓做什么,你知道我又不信那个。
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也知道你必能明白我的苦心,所以才直接了当的与你说,不但心你疑我恨我。咱们这也算是理是理,法是法的说开了,从今以后啊咱们应该更亲密些才好,倒不要因为那些事影响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义。”
平儿也就站起来,抹了抹眼泪,点头应下。
“好了,今儿你也不用跟着我了,你自己叫人去抓了药,熬了喝一碗就是了,我也不管你。
你们二爷如今不知道怎么了,越发精明霸道,倒把我辖制了起来。
他如何理解其中的道理,若是叫他知道,只怕又要说我心肠歹毒了。所以你要是为了我好,就悄悄的不要声张,也不要叫他知道才好。
好了,你自去吧。”
王熙凤笑道,见平儿去了,她自己也静坐了坐,然后方喃喃道:“希望你真心能明白我的苦心吧,我是真想让你一直跟着我的……”
……
第79章 告密者
贾宝玉见黛玉天天过来教香菱读书认字,也总有事没事的跟着来。
但是香菱只能算是初学蒙童,黛玉只是教她识字一个人就绰绰有余,哪里还需要贾宝玉来打下手?
如此他在旁边,未免觉得无聊。
因见里头晴雯在缝制手套,就跑到晴雯的面前,提议道:“要不然,我也教你识字怎么样?”
“不需要。”
简单而直接的拒绝,令贾宝玉当场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以他主子爷的身份,肯纡尊降贵教晴雯认字,对晴雯来说应该是荣幸才对啊。
就算她内心不喜欢学习,也总该委婉些的推辞才是。
这样子,好没面子……幸好这屋里也没别人。
抬头见晴雯侧过身,专心的埋头做女工,一点理他的意思都没有,也只能神情落寞的走出来。看着黛玉还在桌子边认真的教授香菱,也没什么心情凑上前去了,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着发呆。
“好了,你把这几组字全部抄写十遍吧。”
新教了香菱十多个字的读写,黛玉才回头,将碰了一鼻子灰的贾宝玉瞅了一眼,没说什么,拿起一旁的书就看了起来。
忽觉暗影掠过,抬起头,原来是身材颀长的贾琏走进来,将门口的光亮遮挡的缘故。
黛玉便站起来,轻轻一福:“琏二哥哥。”
贾琏点点头,走到桌子旁边,一手搭在香菱的肩上,将也要起身的香菱按住,然后瞅了瞅她的作业,笑道:“不错,字写得越来越好,比我写得都好了,果然名师才能出高徒。看来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师了。”
黛玉撇撇嘴,心说字写得比你好很难么,随便找几个不太笨的,好好教几天,只怕都能够写得比你好。
总算她很尊重贾琏,也不好意思打击他。
贾宝玉也要过来问好,忽然里屋一道身影飞快的冲了出来。
“二爷,你回来啦……”
晴雯跑到贾琏的面前,扑在桌子上,仰着头,笑嘻嘻的和贾琏打招呼。
贾琏顺手就在她额头弹了一下,道:“你起开些,把香菱辛苦写的字都抹花了。”
晴雯连忙站起来,捂着自己的头,噘着嘴,但是很快又笑嘻嘻的走上前来,与贾琏一起看香菱写的那几篇字。
一时贾琏和黛玉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出门去了,她就立马追出去,走廊上还传来她的声音,“二爷等等我,有话和二爷说呢……”
屋里,贾宝玉呆呆的站着,只觉得自己遭受了世界对他最无情的打击。
……
晴雯追着贾琏到了主屋。
因为屋里没别人,贾琏就招呼晴雯近前,让她坐腿上,然后问道:“你们二奶奶呢?”
晴雯随口回了一句,就十分幽怨的瞅着贾琏。
“怎么了?”
“二爷是个骗子。”
贾琏呵呵一笑,捏了捏她红嘟嘟的脸蛋。
晴雯扭了一下,顺便摆正了坐位,面对着贾琏,很不高兴的道:“你别想瞒我,你昨儿晚上肯定是把平儿给收了!”
“你如何知道的……”
“哼,我怎么知道的,香菱那么晚还被你们给赶了出来,你们又把平儿叫了进来,这些我都知道。
今儿早上我就看见平儿在那后头悄悄洗衣服和褥子呢……”
晴雯一副你们都别想瞒我,一切早就被我看穿的样子。
贾琏看了觉得好笑,再次弹了她一记,正色道:“没规矩,就算不论资历,平儿也比你大了几岁,连姐姐也不会叫,只是平儿平儿的。”
晴雯轻哼一声。
以往她当然是叫“平儿姐姐”的,如今平儿抢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位置,她自然不忿。
以后这院里,谁是老二?
“二爷就是可恶,要是不喜欢我,就直说得了,也让我安安心心的做个丫鬟也就作数了。
一边说喜欢人家,一边又嫌弃人,真讨厌。”
晴雯有理由不高兴。
她可是贾母钦赐的姨娘,贾琏不收用她,倒先收用了平儿。
这会导致她的地位不稳的!
那些丫鬟婆子们可不会说二爷是怜惜她年纪尚小才如此,只会说是她不够讨贾琏喜欢。
但她自己却知道,贾琏是很喜欢她的,只是贾琏一日不收她,那些人就会一直背地里嚼舌根。她总不至于逮着一个人都与她分辩一番吧。
贾琏为了打消晴雯一而再的胡思乱想,就准备吓吓她,故道:“你生的这么标致,你以为我不想收了你?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缘故,你想不想听听。”
“什么啊?”
“你进府差不多一年了,你应该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老爷少爷们身边,侍妾和通房丫头都很多的,可是,最终封了姨娘的却没有几个,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晴雯以前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贾琏一说,立马就顺着想到,是啊,认真起来,府里的姨娘还真没有几个!
就像老爷身边,这么多年听说也就两个姨娘……
都说太太贤德,又不像琏二奶奶那般是个醋坛子,怎么老爷才两个姨娘呢?
贾琏不等晴雯思考清楚,就说道:“我告诉你吧,因为那些侍妾通房什么的,大多都死了。”
“啊?”
晴雯吓了一跳,忙问:“为什么死的啊?”
这个消息可太要命了,自己现在可就属于这个序列啊!
“为什么,这个原因就多了,但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死于难产……你知道她们为什么难产吗?”
晴雯摇摇头,已经完全相信了贾琏的话。
她似乎也听说过,女人生孩子是一道生死大关,连二爷都这么说,想来是真的。
她也是女人,肯定也会生孩子,她不想死,因此眼巴巴的望着贾琏,希望贾琏给她解惑,以后她能避免就避免。
“一个是因为瘦弱。女人要好看,多半都消瘦,既然消瘦,自然就弱。
第二个原因,年纪小了。长得好看的丫头,多半很早就被爷们相中了,身子都还没有彻底长开就被收到房里了。
你想想,这两条,你岂不是全都占齐了?
所以你想要我现在就收了你也不是不成,就只怕你八九成也会步她们的后尘……”
晴雯一听,脸都白了。
她虽然不觉得自己身子瘦弱,但是以她袅娜的身材,水蛇腰削肩膀,自然算不得强壮的女子。
贾琏一只手就能将她提留起来。
至于年纪,刚满过十二岁的她,自然也算是了。
贾琏只是不想让晴雯一直惦记着献身这件事,见她吓得脸都发白,倒又有些心疼。
因此忙安慰道:“好了,你家二爷又不是那等子不顾惜人的,自然不会让你有危险。
你平儿姐姐马上就十七了,身子也好,所以我才先收了她。
你不说感念我这般怜惜你,还跑来抱怨我,想想是不是不该?”
晴雯立马点头,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她心下好感动好感动,“谢…谢谢爷,我以后再也不为这个烦爷了,爷对我真好!”
晴雯立马向贾琏奉献了一个香吻,当做报答。
贾琏不客气的笑纳了,然后一拍她的屁股,让她去到一杯茶来喝。
晴雯果然立马跳下去,十分利索的倒了一杯温茶来。在贾琏喝茶的时候,还十分懂事的站到贾琏身后给他捏起肩膀。
思及贾琏对她如此好,犹豫了一下,就决定把自己探听得来的消息告诉贾琏。
“二爷,我跟你说件事。上午的时候,我见平儿姐姐鬼鬼祟祟的,我就有意留心。
原来是平儿姐姐托刘妈从外头买了一包药,一个人在那屋里煎了来吃。
二爷你肯定不明白,我却知道!”
贾琏闻言眉头不觉紧皱起来,不过见晴雯一副卖弄的样子,还是给她个面子:“你知道什么?”
“哼,平儿姐姐肯定吃的避子汤!”
听晴雯这般笃定,贾琏倒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一定就是避子汤?”
晴雯噘了噘嘴。
二爷难道忘了她可是作为姨娘被贾母送过来的。
那几个月在贾母屋里,那些教养嬷嬷可是把如何当好一个姨娘的规矩都交给她了,所以对于这些事情,她都知道。
但是她却不解释,“我就是知道。”
贾琏放下茶杯,站起身,问了一句平儿应该还在屋里,就往平儿屋里去了。
第80章 平儿的品德
“谁呀……?”
“是我。”
贾琏发现平儿的房间门关着,就敲了敲门。
平儿过了一会才把门打开,看见贾琏,有些羞意,脸红红的。
“二爷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就是来瞧瞧你。”贾琏走进平儿的屋子。
平儿所住的是正屋旁边的东耳房,房间小巧,但是住一个人还是很富裕的。
贾琏打量了一下,里面桌椅板凳,妆镜台这些都是齐全的,放眼一看,说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闺房也不为过。
从这一点上来说,王熙凤确实没有亏待平儿。
“爷请喝茶……”
平儿奉了一杯茶过来,看贾琏在观察她的房间,不免有些紧张。
谁知贾琏却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就那唯一的椅子上坐了,然后对她招招手。
平儿虽有些羞意,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
贾琏就拉她坐在自己怀里,问道:“你吃了药了?”
平儿虽然已经献身给贾琏,但是大白天如此亲密的坐在贾琏怀中,还是很难为情。
又听贾琏如此问,心里不免一惊,别过头不敢看贾琏,心虚的道:“什么药,我不明白……”
贾琏一手环着平儿柔软青春的腰肢,一手搬过她的俏脸来,继续道:“是你二奶奶叫你吃的?”
平儿作为贾府生的最好看的几个女孩之一,也是最有主子气质的丫鬟,在晴雯还未完全长起来之前,说她是贾府最标致最漂亮的丫鬟也不为过。
昨夜刚刚承受恩泽,如今眉眼间还有一抹隐隐可见的春色,更是令她增添了不凡的魅力。
她听出贾琏已经知道她吃药的事了,虽然不知道贾琏从何处得知的消息,也都不重要了,她害怕贾琏因此再和王熙凤闹矛盾。二爷和二奶奶好不容易有了今日这般琴瑟和谐的局面,她不想也不敢因为她的原因,给他们之间造成不和谐。
因此忙要起身陈情,却被贾琏紧紧的抱住,不得已,只得仍旧坐在贾琏怀里,道:“二爷误会了,只是我早起觉得有些受了凉,所以随便抓了一点药吃吃,那些人就当什么来回二爷……”
贾琏惩罚性的刮了她的秀鼻一下,笑道:“莫非你还真要我在你这屋里翻找出证据来才肯承认?”
平儿就沉默了,想了想,解释道:“二爷不要生气,是我错了,不该瞒骗你。不过那也是我自己要吃的,与二奶奶没有关系,二爷倒不要误会了二奶奶,二奶奶对我一向很好,要不然,昨儿晚也不会……不会将我给二爷了。”
平儿说着,想起昨夜的一些事情和感受,未免脸红心跳,不敢细想。
贾琏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这丫头与她主子奶奶却是有些不一样的。虽然不如王熙凤玲珑有致,硕大丰腴,但是胜在匀称,也不像王熙凤那样苗条,肚子上,大腿上有点子肉肉的感觉,若是只着一件丝质肚兜,抱起来的感觉实是有些无法言表。
容貌和肉体的馨香倒还在其次,贾琏最喜欢的,还是她的品格!
于是叹了口气,抚摸着平儿光滑水嫩的脸道:“你这丫头还想撒谎,你难道忘了,昨儿晚你自己坚持拒绝了我的雨露浇灌,说是你二奶奶还没有生下儿子,不想让她疑心你。
如今你又这么说,可是把你家爷当成蠢货了不成?还是你觉得我也是那没良心的人,所以宁肯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忍着也不肯告诉我?”
这就是平儿最难能可贵的地方,时刻保持着清醒与对王熙凤的忠诚。
即便是在昨晚那样的情况之下,她仍旧没有忘记自己是王熙凤的侍女这一本分。
她大抵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在王熙凤没有生下长子之前,坚决不给自己篡位的机会。
所以,最后宁肯用羞耻的举措服侍他,也不肯承受生命的滋养。
平儿听贾琏这么说,有些感动,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是我,是我不想让你和二奶奶因为这样的小事发生什么不愉快。反正……反正我的肚子里也什么都没有,要是吃了药二奶奶能够安心些,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为什么不把事实告诉她,你要是直接和她说了,想来她也就不会让你吃药了。
这样的药岂是好的,吃多了,你就不担心弄坏了身子,将来都没有生育了?”
大家族为了保证传承不乱,是有严格的避孕手段的。
通常少爷们没有婚娶之前,是绝对不允许侍女、侍妾怀有身孕的。甚至有的严格的人家,在当家奶奶没有生下长男之前,都是严格控制其他女人的生育的。
这也就是为何大家族男子,女人虽然多,但是通常子嗣却不多的原因。
年轻能生的时候,家族不准乱生,等到可以随便生育的时候,大多数蛋蛋都玩坏了,也就生不出大出来了。
荣国府这边还好,贾赦、贾政的子嗣尚可,但是宁国府那边就凋零了。
如今,几乎成了三代单传!
贾敬,贾珍,贾蓉。
照这样下去,贾家长房宁国府,距离绝嗣可能都不远了。
这是大家族为了保证传承安稳的手段,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王熙凤在将自己的侍女送给丈夫享用之后,让她采用避孕的手段,本身并不算错。
但是,贾琏还是有些不爽。
这说明,哪怕王熙凤在他的连番大棍加蜜枣的作用下,还是对他怀有“二心”。
至少,远远不如平儿对她那样,对自己忠诚。
平儿先是严于律己,然后为了打消王熙凤的顾虑,可以毫不犹豫的吃下对身子有害的避子汤。
平儿面对贾琏的问话,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她如何好把昨夜受宠的细节告诉王熙凤?那还不把她的醋坛子彻底打翻?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不过是吃点药罢了,这对于大家族的美貌侍女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贾琏看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因把她压过来,吻了一下,然后道:“药你若是都吃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要是没吃,趁早给我倒了。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以后要学会以我的意志为中心。
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和她说……”
“二爷…”平儿立马露出担心的表情。
“你放心,我自有法子,不会让你夹在中间为难的。
我可是以理服人的,要不然,你以为你们二奶奶这几个月变化这么大,能够这样听我的话是没有原因的?”
贾琏本是带着戏谑的言语,平儿听了却连连点头。
确实呢,以前想都不敢想,二奶奶竟有这样听二爷话的时候……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天长日久下去。
……
“二爷,二爷,二奶奶派人来,叫你收拾一下出门,东府里的珍大爷请你过去吃酒呢!”
晴雯来到东耳房,故意将房门拍的“砰砰”响。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贾琏把门打开,面色有些阴沉的俯视着她。
晴雯却对他视而不见,反看一眼里面的平儿,见她面色绯红,衣裳也略显凌乱,就知道自家爷果然没干好事,于是哼一声道:
“东府里的珍大奶奶来请老太太她们去他们那边的园子里赏梅花,二奶奶已经护送老太太她们过去了,叫二爷你收拾好了之后,自己过去。”
见贾琏点点头,晴雯又笑道:“那二爷回屋,我服侍二爷换身衣裳吧。你身上的穿的这身,喝酒肯定不方便。”
晴雯说完,转身就要往正屋去。
忽觉屁股上传来一阵大力,推得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好多步才停下。
她立马捂着臀,回头不满的看着踹了她一脚的贾琏。
“我看你的规矩果然是没有学好,就再教教你,以后敲门,记得轻声点。
再有下次,脱光了打屁股。”
晴雯一听这话,就知道贾琏是在报复她,又看后面的平儿似乎有嘲笑她的意思,顿时一跺脚,迈着步子往前跑了。
第81章 贾珍
贾琏换了身衣服,骑了匹马就往宁国府来。
说起来,宁荣两府虽然挨着一起,但是因为占地太广,中间又有一条南北长的巷道隔开,以致于从荣国府到宁国府,还是要绕很长的距离。
特别是荣国府东路的前半段,也就是东跨院被隔开成了贾赦的院子之后,荣国府东角门就被东跨院的大门所取代,以致于两府相互通行,只能从荣国府的西角门进出,这更加延长了通行的距离。
所以,宁荣两府的主子之间相互的往来,通常都需要坐车或者骑马。
从宁府西角门直入宁国府,到了大院才下马,让小厮牵了马去。
贾蓉、贾蔷两个早已迎了过来,而贾珍,也亲自出了仪门迎接。
“哈哈哈,听说琏兄弟得了陛下的封赏,即将领兵出征,为国争光。为兄特意备了薄酒小戏,一则为琏兄弟提前践行,预祝琏兄弟马到成功,凯旋得胜。
二则咱们兄弟有些日子没聚了,上次你派人给我送来的那几大车西瓜,为兄也还没有找着机会谢你,今儿也算是一并应情了。”
贾珍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脸上略显清瘦,也有几分和贾赦一般酒色消弭的憔悴,下巴和上嘴唇上都留着胡须,使得他更显了几分老气。
他看见贾琏到来,立马从厅上走下来,一边说话,一边笑着请贾琏入内。
贾琏同样笑着客气一番,也就随着他进了仪门。
从仪门,过大厅、内厅,再进内三门,最后过内仪们,内垂花门,才终于直入正堂。
在那正堂前的院内,早已搭好了简单的戏台子,贾珍就领着贾琏从抄手游廊来到正面的酒席上。
“琏兄弟,请……”
“珍大哥请。”
贾珍和贾琏二人相互客气着,贾蓉和贾蔷两个赶忙为他二人抽出正面的两张椅子,等他二人坐下之后,又从侍女的手中接过银制酒壶,给二位长辈各斟了一杯酒,才敢至旁边的位置坐了。
贾珍笑道:“琏兄弟威武,哥哥我可是听说了,你昨儿个,把那端王府的世子给狠狠的打了一顿,最后不但全身而退,而且还得了皇上的嘉许,许了一个五品的校尉之职?
这可是大给我们家长了脸啊。”
贾琏看着贾珍满面的笑容,心里有些感慨。
说起来,“他”和贾珍这哥俩的感情,还真是挺好的!
贾珍作为贾家长房的承爵人,也就是贾家的族长,本就需要团结一族中的兄弟。
而其他房的子弟,要么身份差的太多,要么就是脾性不相投,比如贾宝玉的亲大哥,秀才公贾珠就和贾珍耍不到一处。这样一来,也就唯有他贾琏,作为荣国府将来的承爵人,又是他贾珍承爵之后,两府中唯一长大并且还活着的同辈,刚刚可以与他一起嗨。
一来二去,两个臭味相投的堂兄弟,可不是就能聚在一起?
更有一则,贾琏自身没有充足的财政、美色来源,而贾珍作为一座国公府的主人,这方面自然是不缺的,兼之对兄弟也算大方,可以说,贾琏原先玩过的超过一半的女人,都是通过宁国府的渠道得来,甚至很多就是贾珍亲自安排的……
想到这些,贾琏内心不由得摇摇头。
从情理上来说,若是可以的话,他是真的不想对自己这位老大哥出手的啊。
“珍大哥说笑了,谈不上威武,不过是被赶到火架子上,不得不那么做罢了。
至于官职,倒确实是侥幸得了一个,不过部里的文书还没有下来,所以究竟几品,目前也还不知道。”贾琏笑道。
“琏兄弟就不要谦虚了,我已经听说了,你可是作为咱们家舅老爷的押粮官去的。以咱们家舅老爷在武官中的地位,出行那动静肯定是小不了,你帮他管粮,这等级自然也差不了。
做兄长的为你核算过了,你这个校尉官,少不得是五品了。”
贾珍作为宁国府的当家人,又是贾家族长,交往面,自然比帮贾政管家的贾琏更宽广一些。兼之年长了差不多二十岁,对官场方面的东西,自然比贾琏懂的多些。
贾琏便拱手笑道:“如此就承珍大哥吉言了。”
贾珍笑了笑,喝命下面开戏,又请贾琏吃了头杯酒,借着酒意,贾珍就搭着贾琏的胳膊笑言起来,“说起来做兄长还得羡慕你啊,你年纪轻轻,就已经被陛下封了五品的官职,将来前程自然不可限量。
不像我,赖着祖上的光,才不过虚承了这三品之职,只怕要不了多少年,你这个做弟弟的,就要超过为兄了。”
这个高帽子贾琏可不戴,连忙笑道:“珍大哥说笑了,小小五六品的官职,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同咱们家的世袭之位相比了。珍大哥这样说,小弟无地自容了。”
贾珍笑了笑,他那话本来也就是客套,见贾琏如此,才转换了口吻道:“只不过,为兄这个三品之职呢,虽然没什么前程,但是胜在安稳。
琏兄弟,你也得听我一句劝,这当皇差为国效力是好,只是却不是咱们这样天生享惯了富贵的人去干的。你想想,那边关苦寒之地,可是简单得了的?
听说舅老爷这一趟去的,还是直面那野蛮鞑靼部落的地方,这可是要命的差事啊。
若说你是咱们家普普通通的子弟,那没别的说的,哥哥我巴不得你去那种地方,最好是用性命再为我们家挣一个世袭的爵位回来!可你不是啊,等大老爷百年之后,你们那府里的爵位,还不就是你的?
说不定那时候承袭下来,你还比哥哥我高一级呢,你又何必去冒这个险,到头来,说不定还不如直接继承家里爵位的好,你说这又是何苦?”
贾琏闻言,只笑道:“珍大哥说的极是,只不过皇命难违,小弟也不得不去啊。”
贾珍笑着点点头:“我倒不是叫你违抗皇命,只是怕你年轻,一时血性上来就顾不得其他了。
咱们这只是私下里说,那些涉险、和贼人拼命的事,就交给那些泥腿子去做就是了,你身份尊贵,可不要跟着他们混闹。最好差事完成之后,就找个借口回来才好,到时候你好处也捞着了,咱们兄弟之间,又可以经常高乐,岂不快哉?”
对于这样的话,贾琏还能怎么说,也只能笑道:“珍大哥说的是,小弟记住了。”
贾琏是看出来了,大概贾珍看他居然从皇帝手里得了官位,觉得他将来可能会比较有出息,所以作为族长的他,自然要更加拉拢,增进兄弟间的良好关系了。
就这般,在贾珍有意的团结下,旁边的贾蓉和贾蔷两个晚辈也时不时的奉承几句,场面倒是十分的融洽。
一时尤氏走来,贾珍就问她:“你回来做什么?里头老太太、太太们不用伺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族的传统,这贾府的爷们,对自家媳妇儿,态度那是一个比一个的差。
不是恶语相向,就是板着个脸,仿若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作为男人的地位一般。
贾珍也是如此,原本还和贾琏谈笑风生,尤氏一来,脸就拉下来了。
尤氏作为贾珍的续弦,也就是宁国府的当家主母,其实还很年轻,也就比另一个大嫂子李纨大三四岁而已。
她因为出身寒门,得天之幸做了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所以事事小心,从不敢得罪贾珍。
这一点倒是和邢夫人差不多,不过她比邢夫人好的是,从来不到处讨人嫌,所以虽然根基不深,在两府中倒也行的开。连贾母对她这个侄孙媳妇,也是挺满意的。
“老太太她们那边,有儿媳妇照应着,我来瞧瞧大爷这边……”
贾珍听尤氏这么说,也不知哪儿来的脾气,冷哼一声道:“我们这儿有什么好瞧的,难道我还怠慢了琏兄弟不成?
你还不回去,儿媳妇身子那样娇弱,那么些长辈在里头,她一个人如何照应得来?”
贾琏一听,心下一叹,这就是症结所在了。
若他是寻常人还罢,听贾珍这话,或许也就觉得贾珍偏疼儿媳胜过媳妇儿也就罢了,偏偏他是后世人,知道些内情,这话怎么听起来就怎么不对味。
这秦氏才进门一年都不到,难道贾珍就已经起了色心不成?
应该是了。在他老子出家当道士去了之后,贾珍在这宁国府里就一手遮天,胡作非为惯了,只怕对自己儿媳下手,不过是迟早之事。
若秦氏只是普通人就罢了,不过是豪门中又一桩丑闻而已……
只是,据他探听得来的消息,这秦氏的身份,大抵真的是不一般……而且,很明显贾珍自己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可是,贾珍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色心,最后导致秦氏的自缢终结,最终为贾府的败亡留下祸根!
实在不得不说是色令智昏的典型。
不过贾琏对此却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贾珍目前的身份、地位比他高多了,他还无法干涉贾珍的行事。
不过,他却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并且开始实施,至于最终能不能奏效,改变秦氏的结局,也就是宁国府的结局,就不好说了。
没有时间多想,在尤氏走过来的时候,他也不得不站了起来,对着尤氏一礼道:“见过大嫂子~~”
“琏兄弟切莫多礼,快坐吧……”尤氏正在回应贾珍的话,因为在近前,就赶忙扶了贾琏一下。
只是抬眼间和贾琏眼神相对,一种只有他二人明白的含义就不由自主的萦绕开来,当着贾珍等人的面也不敢放肆,赶忙转身,吩咐贾蓉伺候好这里,就带着侍女去了。
第82章 小叔子
看着大戏,喝着美酒,兴致上来之后,贾珍也不让贾蓉贾蔷两兄弟斟酒了,直接让几个貌美的丫鬟上来安席,借着酒意,就是大庭广众之下动动手脚也是在所难免。
贾蓉虽然惧怕父亲,却也知道父亲贾珍在这方面是贯行“众乐乐”的,因此渐渐的也摸摸小手,与丫鬟明里暗里的调情起来。
与此相比,旁边的蔷哥儿倒是显得腼腆一些,只是被动的接受……他喜欢被动。
贾珍照顾贾琏,特意给他安排了两个专门服侍他,都是与他有过露水之缘的。
这两人都知道贾琏的脾性,也妄想过有遭一日能被贾琏收到屋里,所以再得了机会,便尽力的讨好,那酥魂手都摸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贾琏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早已决定,除了凤姐之外,要和前身的所有女人一刀两断……没办法啊,人数实在太多了,而且还荤素不忌、品质不分,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要是一时心软,那一间房子睡三个女人,凤姐院都绝对是装不下的。
但是心知贾珍等人对他的秉性都十分熟悉的,此时若改弦易张,只怕贾珍等人心下生疑,倒闹出不愉快出来。因此并没有做出什么清高的举动,十分自然的搭着丫鬟的身子站起来,对贾珍拱手道:“许是吃多了酒,脑袋有些昏沉,不知能否容小弟先下去略作休息,晚些时候再陪珍大哥吃酒。”
“这就吃多了?”
贾珍从侍女的胸脯上抬起头来,闻言有些意外,就戏笑道:“当是兄弟媳妇太强悍,琏兄弟太劳乏了所致……哈哈哈,我今儿这戏可是专门为你摆的……罢了,春红秋菊,你们还不扶着到东厢房去?好生伺候着,不许怠慢。”
两个丫鬟得命,几乎是架着贾琏就走了。
主角一走,贾珍父子侄三人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就让戏暂停了,各自寻地方发泄去。
……
荟芳园是宁国府的后花园,里面衔山抱水,亭台楼阁,最是人间一处胜境。
荣国府在这一点上原本就比不过,更何况如今荣国府的花园还被拆分,大部分成为了贾赦的地盘。
所以,基本每年荟芳园内景色好的时节,宁国府都会邀请贾母、王夫人等过来逛逛,聊表孝心。
此时贾母等人赏了梅花,又坐在一处吃了酒,到了晌午的时间,贾母是要睡午觉的,尤氏婆媳便安排贾母等人上房歇息,有那继续爱玩的,比如凤姐、迎春姐妹等人,便让人领着她们各处玩乐。
一时闲了下来,尤氏又回前面来瞧瞧。
见这边戏已停,就到贾珍的房中来看。
没让守门的侍女吱声,尤氏悄悄进那房里,只见满地绫罗,花红柳绿的亵裤、肚兜扔的一屋都是。悄悄走到那房门口,探头一看,只见烧的暖暖的卧房里,贾珍裸着胸口膀子早已睡着,那大床之上,他的两名侍妾外搭着两个丫鬟歪七扭八的扑在他身上,看样子都睡着了。
尤氏扯了扯嘴角,却没惊动,仍旧退了出来。
“琏二叔呢,已经回去了吗?”
“没呢,大爷安排琏二爷去东厢房休息了。”
尤氏心下暗忖,还说他们怎么消停了,原来是按捺不住火气,各自回房作乐去了!
不用想,她也知道东厢房里面的情况肯定和这里差不多。
心里虽然这么想,脚下却忍不住绕到东厢房,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作为当家奶奶,到底也不好意思扒窗户去偷瞧,正准备离开,不想传来房门的开合的声音。
贾琏竟走了出来。
“大嫂子?”
听见贾琏有些惊疑的声音,尤氏连忙解释道:“你大哥哥睡着了,我怕怠慢了你,所以过来瞧瞧。见你还在休息,就没有惊动你。”
尤氏说话间,下意识的朝着房间里看了看,奇怪,怎么好像没人的样子……
贾琏一眼就瞧出尤氏眼里的意思,
之前,他差点就被两个女人给逆推了,最后还是连哄带骗的,才把两个什么红什么菊给打发了,然后锁了房门,安心的睡了一个短觉。
“既然珍大哥休息了,那我也就不好多打搅了。回头还劳烦大嫂子给珍大哥说一声,就说多谢他的盛情款待,我就先回去了。”
贾琏觉得宁国府非久留之地,待久了,弄不好他也就忍不住堕落了。
得赶紧回去找小晴雯和小香菱,呼吸一下她们身上干净纯洁的气息。
尤氏听贾琏要走,立马道:“时辰尚早,二叔着急回去作甚?今日我们这边园中的梅花开得正好,刚才老太太她们也都还提起你,要不二叔也进去瞧瞧?”
已经转身的贾琏,回头看了一眼尤氏,以及她身后的丫鬟一眼,点点头:“那就麻烦大嫂子带路了。”
尤氏一笑,又瞧了一眼厢房,她基本确定了房间里应该没有别人。
要不然,外面这么说话,里面怎么也该有点动静才对,除非,都累得睡晕过去了?……
尤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贾琏来。
其实,他虽然和贾琏之间有些告不得人的秘密,却还是清白的,嗯,相对清白。
毕竟,她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从一个寒门女子,成为朝廷三品诰命,实在来之不易。她可不敢轻易做出越轨的行为,那可能会让她万劫不复。
也就是,当初她凭借容貌和性格被贾珍扶正之后,贾琏正是个小少年。
这长嫂和小叔子,本来就容易有些令人遐思的成分在里头,更何况,她又身处贾珍领导下的宁国府,这眼里见的,耳中听得,都是声色犬马、靡靡之音。
这心思,自然更难坚守,
偏偏贾琏又打小就生的俊美……不是贾宝玉那种圆嘟嘟、胖乎乎的可爱,而是真正的美男子那种俊逸。
她就仗着身份,明里暗里调戏过贾琏几次,谁知贾琏年纪虽小,却颇有色心,对她这个隔房的长嫂,很显然也有着很灼热的性趣。
若是她能再大胆些,肯定就能将还未娶亲的少年郎君骗到床上去。
终究没敢。
最出格的一次,也不过是亲手丈量了一下鸟雀的大小罢了。
后来贾琏长大了,她就不敢再造次,生怕被贾珍知道。不过每次看见贾琏,听他叫自己大嫂子时那幽怨的眼神,她就心里发虚,总觉得干了亏心事似的。
谁知今日再见到贾琏,她就发现自己压了好久的那种冲动又上来了,这令她既惶恐,又暗觉得刺激,最终只能归咎于,看了贾珍那y靡的画面所致。
所以,她亲自引领着贾琏去荟芳园。
所以,她找了借口,把跟着她的丫鬟支开……
第83章 流言
贾琏一路跟在尤氏的身后。
对于眼前这个少妇此时心里的想法,他大致是明白的。
实际上,他觉得尤氏这人挺好的,挺正派。
虽然趁他少年懵懂之时戏弄过他,也只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而已。
他还看见过贾二宝往王熙凤怀里钻呢,他娘的……要不是看在他还是个孩子,必须得好好揍他一顿!
所以,尤氏的那些行为,哪怕在贾琏看来,也都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摊上贾珍那么个横行无忌,五毒俱全的丈夫,她只是心理出轨,已经算是很正经了。
实际上原先的他早就对尤氏跃跃欲试,只是一直拿不准尤氏的心理,所以没有得逞,心里痒痒的不行。
尤氏,好像正是原身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据此时的贾琏看来,这尤氏的姿色也确实属于上乘。
皮肤雪白非常,没有瑕疵,五官端正秀丽,属于乍然一看虽然不觉得十分惊艳,但却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的美貌。
兼之高高的身段,玲珑的身姿,丰腴的美臀,走起路来,一摇一摇的,带着十足的美感。
贾琏看的暗暗点头,这等姿容姿色,比之那边的纨大嫂子都不差了,甚至在风情上还要胜出不少。
“银蝶,我方才看大太太没有带手炉,你回去把我那个鎏金芙蓉的取来。”
听见尤氏将自己身边最后一个丫鬟也派回去了,贾琏不由摸了摸下巴。
呵,有点意思……
冬风瑟瑟,长长而安静的石板道路上,就只有他和尤氏二人,一前一后相偕而行,一种无形的旖旎风光,逐渐盖过了寂寥的冬景。
终于走至天香楼脚下,此处地势狭长,除了高楼之外,无从视物。
尤氏回头瞥了贾琏一眼,面若桃花,眼含春水,飘飘乎似有情,摇摇间又似无意。
她脚步缓缓,眼看再有七八步,便能走出这狭长的地带,走到开阔处。
忽觉腰间传来一道强劲的力量,随即撞入一道年轻有力的怀抱。
那力量有些野蛮,又有些霸道,强行将她带入了天香楼内,一间不知用途的房间。
昏暗之中,妇人似惊魂初定,赶忙脱出贾琏的怀抱,疑问道:“二叔拉我到这儿来做什么……”
说出去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虚伪脸红。
“有一件事想和大嫂子商议商议。”
“什么事~”
尤氏瞅了瞅半掩的木门,心想自己若是跑出去,他会不会抓住自己,然后强行对自己做出无礼的行为?
“关于珍大哥的……”
“嗯?”
尤氏赫然抬头,不明所以的瞧着贾琏。
“不知道大嫂子可听说了近日府中的传言?”
“什么传言?”
尤氏不明白,两府人丁那么多,那些人哪天会忘了嚼舌根?关于贾珍这个将宁国府翻过天来的混账行子,传言更是多得数不清,又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真要说传言,倒是贾琏身上的她比较乐于吃瓜。
比如,几个月前他和贾赦的小姨娘不清不楚的事,再比如,昨儿他打了端王世子,因此还被皇帝抓进宫里去了,也不知道皇帝怎么训斥他的……
贾琏也不知道尤氏是真没听说,还是装作不懂,也只好直言道:“关于两府中有人传言,珍大哥觊觎蓉儿媳妇的事……”
“什么~!!”
尤氏一听这话,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抛之脑后,不可置信的仰头看向贾琏的眼睛。
虽然她在贾珍面前没什么地位,但她到底是贾珍名正言顺的妻子,宁国府的当家奶奶,贾家族母。
自家丈夫觊觎儿媳妇?
这种事,对她的损害无疑是巨大的,当然,对贾蓉的损害也大,但那小子一向不要什么体面和尊严,也就不用说了。
所以,哪怕这种流言已经在贾府小范围的传播起来,但是至今还没有人敢往尤氏的耳朵里传。
“你可不要胡言乱语,这是哪些混账传出来的不要脸的话,忒的不当人子……”
尤氏很是气愤,毕竟贾琏要是没有乱说,这样的传言一旦传开,这一府主子的脸面可就全都丢尽了!
贾琏嘴角抽抽,在这个世界,他确实不用当人子。他和贾赦那老东西,已经到了要见生死的地步了,当然也不可能有一丁点的父子之情。
“此事我都听说了,大嫂子只要让人一打听,保证就能知晓。
只是我很好奇,这事呢,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
尤氏听贾琏这么说,就基本相信了,一时心里不知如何作想。
作为宁国府的当家奶奶,自新媳妇进门之后,贾珍对其超乎寻常的关心疼爱,尤氏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说实话,她心里未尝没有怀疑过贾珍有过别的心思。
但是,那毕竟是他亲儿子的媳妇,即便尤氏,也觉得贾珍最多就只是想想,绝对不可能当真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的。
如今竟然起了这种流言蜚语,连贾琏都听说了,可见不是一个两个人在嚼舌。
尤氏是个表面愚钝,内心有计算的人,只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才令人觉得她无能。
她知道,无风不起浪,这样的流言既起,难保不是真有了什么苗头。
看着尤氏陷入深思之中,贾琏也不惊扰她。
将这件事告诉尤氏,是他临时起意的。
流言,也确实是他故意让人放的。
鉴于秦氏特殊的身份,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死!
贾珍是个混账没错了,但他身为三品将军,总得要点颜面吧?原著里,因为他和收养的侄儿生的太美,他们关系又太“亲密”,旁人就怀疑他们是隔着辈儿的男上加男!流言一起,他就慌忙不迭的将贾蔷别院安置了,就说明,他还没有到完全横行无忌的地步。
至少,在他老子贾敬没死之前,他还是有顾虑的。
所以,贾琏不管贾珍现在有没有对秦氏出手,先把流言给他放出去,只要他还要脸面,总得顾虑几分,以后会注意避嫌。
更兼有一点,连他用心之下,都能打听到秦氏身份的特殊性,那么贾珍,肯定也知道,甚至比他知道的多。
龌蹉的心思没有暴露在人前的时候,他或许会存在侥幸心理,敢于对秦氏下手。
如今贾琏提前将他的想法公之于众,他肯定能够知道,皇家也有可能会得知。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他还没有彻底失智,相信都不敢再对秦氏动手!
这也是贾琏目前想到的,最简单,也最有效的震慑贾珍的办法。
至于流言一出对秦氏的影响,影响肯定是有的,但只要秦氏还清白,就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总比她被贾珍得手之后,东窗事发,无颜面对世人而选择自尽的强。
如今贾琏将这件事告诉尤氏,就是想要再多上一道保险。
就算尤氏管不住贾珍,但是以她秦氏婆婆的身份,只要有意,就能有效隔断贾珍和秦氏之间的联系。
因此又将秦氏的身份,透露给尤氏一些。
“你是说,蓉儿媳妇可能有皇室的血脉?”
尤氏果然又惊了一回。
身为小妾被扶正的她,确实没太有资格接触到这种贾家的顶级辛密,贾珍肯定也不会告诉她。
但是贾琏一说,她就想起来了,难怪秦氏分明只是小官僚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却能让宁国府娶为大少奶奶。难怪,蓉儿娶媳妇儿那天,那么些身份尊贵,原本不应该来的人都来了……
“虽只是谣传,但是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不但对大嫂子和珍大哥的声誉会有很大影响,而且,还可能给咱们贾家带来很大的麻烦。
所以,还请大嫂子往后的日子里,多多注意,让珍大哥一定要注意避嫌,只要没有真凭实据,时间一久流言自然也就消了。”
尤氏听得连连点头,并对贾琏道:“多谢你,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会留意的。”
说完这件事,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尤氏这才想起,她和贾琏叔嫂二人,是孤男寡女待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
更兼想起贾琏忽然将她拉到这样幽暗的房间里,居然只是为了和她说贾珍和秦氏的事,一时心里不免幽怨起来。
按照贾琏的习性,难道不该是将她拉进来的时候,就对她上下其手?
就算要说正事,也会在“正事”做完了之后再说啊……难道自己当真年纪大了,不如那些十多岁的小姑娘有魅力,所以他对自己没有兴趣了?可是,自己满满算来,如今也才二十五岁啊……
“琏二叔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们就出去吧,在这里待久了,别人疑心。”
尤氏幽幽瞧了贾琏一眼,提出该走了。
谁知贾琏却又伸手将她重新抱在怀里,在她脖颈之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赞美道:“大嫂子还是那么的迷人……”
尤氏一羞,就在她刚刚想该怎么拒绝贾琏的时候,却听贾琏又道:“不过我却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了。如今的我,还没有能力保护大嫂子的安危,又如何敢轻易坏了大嫂子的清白?
等着我吧,等我将来有一天能够做到和珍大哥一样的地位,至少让他能够忌惮我的时候,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人了。”
贾琏说着,在尤氏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松开她,大步走出了房间。
第84章 提前安排
尤氏看着打开了的房门,一时有些愣住。
贾琏就这样走了?好像确实走了。
尤氏脸红起来,她想起了贾琏刚刚说的话。
他说她还是那么的迷人……
尤氏最在意的是这一句,似乎贾琏一句承认她魅力的话,比真正与贾琏偷欢,还要令她觉得欢愉。
其实她和贾琏暧昧,本来就是精神欲大于肉欲的。
在和贾珍的夫妻关系中,她实在很难找到自我。
只有在调戏小叔贾琏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确实是贾府第四代的长媳,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所以,她控制不住想要撩拨贾琏的心思,却又不想真正沦陷。
这是这种矛盾的心里,今日似乎被贾琏给打开了心结。
因为,她从贾琏的身上,感受到了尊重,破天荒的,令人心头颤抖的尊重。
原道贾琏对她失去了兴趣,原来却是怕害了她,所以在克制。
那一瞬间,她都觉得,面前的人哪里还是那个风流好色的小叔,分明是一个顶天立地,令人敬仰的男人。
尤氏心中,无言的情绪止不住的流转,她知道,这次她真的心动了。
简单修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尤氏抹了一下被风吹干了湿痕的额头。觉得贾琏应该已经走远了,才款款走出了房间。
……
贾琏原本没想对尤氏如何的,毕竟和尤氏暧昧的人,原本并不是他。
但是他忽然觉得,尤氏这女人,似乎收了也没什么不好,而且应该说,尤氏的身份对他来说,很有帮助。
若是能让尤氏对他归心,相信对他掌控贾府,有百利而无一害。
就比如秦氏这件事,很显然,尤氏比他更方便操作多了。
所以,在尤氏特意制造的那般条件下,他决定遵从本心,正好,也不用辜负美人心意。
不过正如他所言,他现在还没有抗衡贾珍的本事。
若是贾珍知道尤氏对他不忠,他或许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一定能够轻易的收拾了尤氏。
心里有这一层考虑,他才暂时没有对尤氏做什么。
凡是一定得要谋定而后动,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否则,再有能力也不过是一个莽夫。
进入荟芳园,正思考凤姐儿等人在何处游玩,就见王熙凤领着两个丫鬟从山坡那边走来。
看见他,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不是珍大爷请你吃酒吗,你怎么进来了?”
“珍大哥吃醉了酒已经休息了,我听说这边园子里花开的正好,就准备进来瞧瞧。”
“原来如此。”王熙凤说话间,身子不觉朝贾琏跟前凑,立马狐疑道:“一身的狐狸精味道,说吧,又叫他们府里的哪些小妖精给迷住了?”
贾琏一看王熙凤那精明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是闻出自己身上的胭脂水粉味了。
尤氏的还好,比较清淡,之前那两个丫鬟身上的脂粉味有些浓,又在他身上蹭了半天,想不留下味道来都难。
若是以前的贾琏,面对此时王熙凤的审视,或许就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含混过去。
他却早就摸清了对付王熙凤有效的招式。
只见他邪邪一笑,当着后面两个丫头的面,就将王熙凤往怀里一带,照着她的红润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嘻……”
后面的两个丫头哪里见过这等大戏,立马脸红起来,纷纷别过身去不敢细看。
王熙凤的挣扎扭捏不过是徒劳,贾琏压着王熙凤脑袋,直觉得来了效果才抬起头,然后将她继续抱着,确保她隔着厚厚的衣裳都能感受到他的坚韧不拔!
“该是你的东西,狐狸精是抢不去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咱们这就找个地儿练练?”
“死相……”
王熙凤满面羞红。对于贾琏的大胆,她是越发觉得招架不住了。
同时心里也感觉十分意外,之前居然真的没干坏事!?
她当然知道,贾珍和贾琏两兄弟聚在一起,大多数时间都是花天酒地,但是她又没办法制止,总不能让贾琏不跟贾珍这族长加大哥来往吧?
眼中看见山下的道路上尤氏也走了过来,她赶忙拍打贾琏,“尤大嫂子来了,快松开,别叫她笑话!”
贾琏这才松开她。
一时尤氏装作漫不经心的走过来,取笑道:“哟,你们两个倒是不害臊,当着丫头们的面,就抱了起来?可见是恩爱,令人艳羡哦。”
“去你的,什么抱不抱,不过是他眼睛被风沙给迷了,我帮他吹吹,你自己看花了眼,还来取笑人。”
王熙凤人前随机应答是一流,随便应付了一句,就道:“正要找你呢,宝兄弟他们在那边荟芳桥上钓了鱼,心血来潮想烤了来吃,老太太叫我来问你要两个炉子并铁架子等,拿去给他们玩。”
尤氏听了,笑道:“这个简单,交给我吧。老太太也不心疼你,双身子的人了,像这样跑腿的事,交给别人就是,还让你巴巴儿的跑一趟。”
尤氏说着,瞧了一眼贾琏。
“不过才一个月,哪里就那样娇惯起来。”王熙凤只是笑,其是她是主动要出来,准备去前面查一查贾琏在干什么……此时不免有些心虚的瞅了贾琏一眼。
贾琏可是说过,叫她注意保养身子,管家的事能推给别人就推给别人……
贾琏没有说话,等尤氏都走了,才在王熙凤额头上敲了一记。
王熙凤顿时怒视贾琏,多少年了,只有她打人的,谁敢打她?
“再瞪我,我就禀告太太,家里的事一点也不让你管了,安心在家里养胎,你说太太会不会答应我?”
王熙凤审时度势,终究还是觉得斗不过贾琏,于是笑道:“你也太操心了,连大夫都说,多走动走动,有利于养胎,你是个男人,反而婆婆妈妈的起来。”
贾琏觑她一眼,心里还有话,此处也不便细说,便就没再多言。
……
晚间,贾琏将王熙凤叫到身边,说道:“我有一件事与你商议。”
王熙凤坐在凳子上,一边取耳环,一边道:“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你知道我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的。”
“我准备把香菱和晴雯安排出府去。”
王熙凤听了诧异道:“这是为何?”
“我这不是要赴边关了么,肯定不能带着她们去,把她们留在家里,我又不甚放心。”
王熙凤就冷笑起来:“大概,你是不放心我了!”
她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贾琏这话,就知道贾琏是说,怕她趁他不在家,违背诺言收拾晴雯两个。
真是令人又生气又委屈,难道她这些日子以来,做的还不够好嘛,贾琏还这么疑她?
“你知道就好。”贾琏直言不讳。
“你……!”王熙凤恼怒了起来,她以为,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夫妻和谐生活,贾琏应该对她十分信任了才是,原来,都是她的错觉。
“你倒不用着恼,我这不过是丑话说在前头。
原本我是这样打算的,但是一想,这样的做的话,我倒是放心了,确是有损你的体面,所以我才在这里与你商议。
不如,我把她二人交给你,你帮我把她们好好看着,直到我回来,可行?”
王熙凤眉头皱起来,她能听懂贾琏的言外之意。
她知道贾琏在意那两个毛丫头,但是还真没想到这么在意,竟然因为担心她们,出门前还想要把她们另外安置!
贾琏真要这么做了,她的脸面可是尽丧了!原本府里的人就传她是个醋坛子,贾琏这一做,无疑是向所有人证实这一点:琏二爷都害怕她到以致于在去赴边之前,都要把侍女别处藏起来!
得了这个口实,所有人都可以对她口诛笔伐了。
贾琏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这是在给她谈条件。
他可以不把人安排出去,但是要叫她下一个保证,保证晴雯和香菱的安危。他多会说话,把人交给她,让她帮忙看着,好像多信任她似的。
“若是我没给你看好呢?”王熙凤不由问道。
贾琏面容不变,“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好。”
王熙凤脸颊微微抽搐,她知道,她又落了下乘了。
“休了我?”她挑起眉头。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做事一向公道,讲究一报还一报。
我是说到做到的,在我面前不讲诚信的人,得到的,一定比她失去的要多。
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照看好她们。
我一直坚信,两个人之间的信任,是通过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才能慢慢建立起来的。
但是毁坏它的话,只需要一件事就够了。
我希望,我们之间,有一天能够达到,彼此真正的互相信任,不用再为这种小事来伤害彼此之间的感情。”
王熙凤性格强势,有些话,说明了,反而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就这样模棱两可,令她拿捏不清的话,才能真正让她心里有所顾忌。
只要香菱和晴雯两个对她的威胁没有大到非除掉不可的地步,这一点顾忌,就足够了。
第85章 安寝
王熙凤认真听着贾琏的话,慢慢的,眼睛里就含着眼泪了。
她确实伤心了,身上还怀着贾琏的骨血,结果,贾琏却因为两个还没长大的毛丫头来找她的麻烦,似乎在他心里,她还比不过那两个毛丫头。
她坐着不说话,不一会儿,眼泪就流出来了。
贾琏本坐在床上,见状坐到床边,将她抱过来,拥在怀里:“你不要觉得委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两个好。
你性格强,我也不弱,咱们两个在一起,若不能好好磨合,将来迟早会出事的,走到形同陌路,甚至相互仇视的地步。
我不想有那样的一天,所以才对你有诸多严苛的要求和话语。
等到有一天,咱们真正磨合成功了,做到了真正的彼此信任,你心知我,我亦明白你的地步,咱们就不会再有这些话题来说了。”
王熙凤听了这话,心里才好受一些,却仍旧哭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把你以前那些侍妾赶走了,所以恨我?要不然,我再帮你把她们召回来,我亲自给她们赔礼道歉,这样可行了?”
王熙凤是真的有些受不了贾琏总是这样没来由的怀疑她了,她对改变之后的贾琏,是真正爱在了心坎上的。如今的贾琏,正在朝着她梦想中的丈夫的方向前进。
有气性,有担当,肯上进,还会宠人……
相比之下,她甚至觉得,自己心中那点子醋味都是没什么必要的。
横竖男人都是管不住的,与其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种出个废物男人,还不如放开,养出个真正的伟男子!
所以,贾琏如果真的在意他以前那几个女人,要叫她给他找回来,她也甘愿。
只求贾琏能够一直保持目前的状态,并且真正的放下成见的待她。
谁知贾琏却摇摇头:“难得你大度,只怕咱们院里这七八间房子住不下。”
王熙凤一愣,随即恼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在外面到底有多少野女人?”
“这个,一时还真数不大清……”
王熙凤气急,抓住贾琏的胳膊就咬了一口。咬上嘴的时候,有一瞬间,还真恨不得狠狠的咬下去,臭男人,太气人了。
贾琏撒开她的嘴,用右手虎口卡着,然后笑道:“我得承认,我以前是不好,你也得承认,你也不够好。既如此,咱们不如将以前的事翻篇,从今往后,你我都尽力做好如何?”
王熙凤还能说什么,也就只能点头了,随即就愤愤道:“你尽管放心,我才不稀得欺负你那两个宝贝丫头呢。满府里这么多奴才,我欺负谁使不得,偏偏少了她两个?
你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了,也不嫌自己啰嗦。”
王熙凤这倒不是说的违心话,起初她是觉得不论香菱还是晴雯,模样都生的太好了,是个威胁。
但是在与贾琏约法三章之后,她就放下了。
毕竟容貌再好,年纪也小,威胁有限,她还就不信,这么几年的时间,都不够她生出一个儿子来!
“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等我回来,就是为你请封诰命的时候。”贾琏正色道。
王熙凤眼睛就亮了起来。
若能弄个诰命戴在身上,别说两个丫头,再给贾琏弄两个来她也愿意。
随即却半违心,半认真的道:“什么诰命不诰命的,有自然好,没有也算不得什么,你可不要犯傻,为了升官,连性命都不顾了。我别的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回来。”
王熙凤说着,靠在贾琏怀里,十分温柔的道。
贾琏去边关是皇帝的命令,是既定的事实,不然,她是铁定不会让他去的。
贾琏抱着凤辣子火辣的身材,有些止不住的欲念升起,只是顾念王熙凤有身孕,只能一只手俏咪咪的摸到她的衣服里面去作祸。
见王熙凤身子骤然一紧,脸红红的,随时可能制止他,就用话题打破她的注意力。
“还有一件事与你说……”
“什么,又是敲打我的?”
贾琏听到王熙凤反问,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娘儿们,悟性很高啊,还知道是敲打她。
因此笑回道:“现在对你的棍棒敲打暂时结束了,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
贾琏特意将棍棒敲打几个字说重些,若是原先的王熙凤肯定是听不懂这种话的,现在,她竟能大概听懂了。
因此把贾琏作恶良久的手拉出来,拍了一下,斥道:“有什么话就说,少拿这些歪话来糟蹋人。”
“平儿的避子汤,以后就不要让她喝了,没必要。”
“呵呵,她告诉你的?”
王熙凤目光陡然危险起来,显然贾琏的话,令她第一时间想到平儿背叛了她。
难道这丫头以前的忠心都是装的,如今刚刚被贾琏收房,就开始学会背地里告她的状了?
贾琏在她的翘臀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把她的嚣张气焰彻底打下去,在她的惊呼声中,道:“你少冤枉人,她一个人悄悄的在屋里熬药,被我撞见了。”
王熙凤半信半疑,却道:“这件事我没错!”
“我好心好意把自己的丫头给你受用了,你不念我的好,回头倒替她抱不平了?
难不成,还真要叫她骑到我的头上才好?
老娘两年都没生也没怎么着,不过是叫她晚上一年半载,难道就真的委屈她了?”
王熙凤连珠炮似的嘴,令贾琏忍不住再打了她屁股一掌,随即道:“你这个急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我说了怪罪你了?
哼,难怪平儿不告诉你,就你这性子,就是有点不识好歹。
我来告诉你,就算平儿不吃你的避子汤,她也不可能怀上。”
“这是怎么说?”王熙凤疑惑起来。
贾琏就将平儿昨晚如何央求他不进行最后的播种步骤的事,与王熙凤戏谑调笑间,慢慢说来。
王熙凤闻言后,果然大诧,挣开贾琏的手,问:“这样真的有效?”
“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
时人,若非专门精研这方面的人才,对于传宗接代的本质,都是半知半解,不大弄得清楚的。
甚至大多数的女人,都只知道男人女人一起睡觉就能怀孕,至于原理是什么,她们表示不太清楚。
没办法,她们那点微薄的知识,基本是母女临了才口耳相传,一旦环节稍微有失,就只能靠自己领悟了。
至于平儿为什么懂的多一点……贾琏严重怀疑,平儿可能偷偷看过小黄书!
王熙凤认真思考起来,若是贾琏说的是真的,那倒是好了,她也不是一定要当这个恶人。
她相信贾琏可能会骗她,但是平儿一定不敢。
因此把平儿叫进来,让她将方子收了,说以后若是还像昨晚那般,就不用再服用避子汤了。
平儿在上午知道贾琏会与王熙凤说此事的时候,就悬着心,之前在外间听王熙凤在里面又哭又骂的,她都担心死了。
此时见王熙凤居然没事人似的,更加好奇二爷是用什么法子把二奶奶给收服了。
又听王熙凤说起昨晚她如何避孕的羞人事,脸都臊红起来。
领命就要出去,却见贾琏对她招手,“今晚你就在这里安寝吧。”
平儿有点不知所措。贾琏就看着她笑道:“正好你们二奶奶不大相信咱们的避孕术,我们就亲自演示给她瞧瞧。”
王熙凤面色大恼,踹了贾琏一脚,骂道:“谁要瞧……瞧你们那种事了,你想要她,就去外面去,别在这里碍眼!”
贾琏反手将王熙凤抱过来,低声笑道:“马上就要年三十了,你叔叔说了,开年就要走的,我留在家里的时间也没有多少日了,所以这些晚上,我想都抱着你睡。再说,以前咱们欢好的时候,平儿总是在外面偷瞧你,难道你就不想瞧瞧她到了那时又是怎么样的?”
“胡说八道,她瞧我做什么,分明是偷瞧你……”
王熙凤拿捏的清楚,平儿根本不可能对她的身子好奇,从小到大,她们一床睡,甚至一起洗澡的时间都有,对彼此的身子,熟悉的很!
不过嘛,她还是被贾琏给误导,心里也升起了要瞧瞧平儿被宠爱时的样子才公平的想法。
平儿却已经识破了贾琏的奸计,也不知道该不该戳破。
二奶奶怎么就像是被惯了迷魂汤似的,也不像以前那般精明,看样子,竟是默认了?
见两个主子抱坐在床上,都有些戏谑的瞧着她,也不说话,显然等着她自投罗网。平儿无奈,转身将屋里的烛台熄灭……
“留下一盏来。”
平儿更羞,却也只好留下一根微弱的蜡烛,然后慢慢的走到床边,听着贾琏的命令坐下来……
上架感言
嘿,上架了,没想到吧……
第三次写上架感言了,也没什么新奇的东西来勾引大家。
哭穷是不会的,卖惨也是不会的,也不知道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两项吃饭技能。
说说新书吧,新书比前两本书成绩好很多……
我依稀记得,第一本书上架的时候,才一千多的收藏,第二本七千,这本……差不多两万!
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不过大家也不能骄傲,这毕竟只是表面上的数据,是骡子是马,还得十二点过后,上架遛遛才知道。
开通上架之后,先发个四章吧,后续看情况,若是首订好……预期是一千,能多多少,就看诸君能多给多少面子了。要是给的多,那我晚上就再补发几章。
这是第一天,往后每天,还是照常两章(毕竟我打字真的慢),多的话,真心不敢保证质量。
嘿,听说起点全勤奖变高了,那没说的,拿下拿下。
多得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上架之后,诸君能够多多支持,多多订阅。至少把首订,也就是第一章帮我订阅一下(也就一毛钱)。
唉,上次相亲居然没成功,看来我这辈子是注定娶不上媳妇了,希望大家你一毛我一毛的多给我凑点钱,我去买些个有益身心健康的玩具用用好了。
哦,对了,看到书评区有人要找群,我想说,群已经挂上了,简介后头。第一个是普通群,人有点多,第二个是这本书的全订群,是个新群,目前也就几个人,大家看情况选择添加吧。
好了,凌晨四点了,我真的该睡了,有没说到的地方,以后开单章再说,晚安……
《红楼琏二爷》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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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启程
贾琏让人传播的流言,最终还是流进了宁国府几个正主的耳朵里。
贾珍初闻,自是暴跳如雷,发狠一定要将造谣者揪出来,严惩不贷。
贾蓉院,秦氏走到房门前,看见贾蓉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酒,便挥手让侍女退下,然后掀了帘子走进去,准备给贾蓉斟酒,谁知贾蓉听见声响,抬头看见是她,本就沉闷的脸上,顿时露出复杂至极的神色。
秦氏见了,婀娜的身子不由得一顿,站在原地,眼泪就掉了出来。
“大爷难道是在怪我?妾身可以立誓,妾身从始至终都是清白之身,绝没有做过对不起大爷的事……”
秦氏的声音柔弱娇美,此时含悲带怯的哭诉,令人无比怜惜,哪怕此时贾蓉心中充满无限恼恨,闻言也不由得神情一顿。
但他还是只顾埋着头吃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氏心酸愈盛,但她还是强忍泪水,坐下道:“妾身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大爷这样恼我。如今又因这些流言蜚语与我置气,只教妾身恨不得一死以证清白!”
见如此说,贾蓉还是无动于衷,秦氏终于切实的体会到心死的感觉。
“既然大爷要喝酒,那妾身陪你一起喝。”
秦氏伸手想要拿过酒杯给自己倒一杯酒,试试烈酒,是否真的又能消愁。
“嘭~!”
却见贾蓉当先夺过酒杯,一把将之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倒把她吓了一抖,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惊愕的看着贾蓉。
此时的贾蓉已经站起来,居然是满面怒容的瞪着她,怒目圆睁,目光中充斥着惊人的恨意和无边的愤怒。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性格温顺的贾蓉露出骇人的神色,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她如何知道,贾蓉此时的心思.
贾蓉此刻的愤怒、恼恨,借着酒意已经到了极致,甚至生出一些灭世的戾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近日府中的传言,有多么的真!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秦氏从一个小小的营缮郎养女,到嫁进国公府前后所发生的一切的事情。
难怪,父亲千方百计,都要自己娶一个自己不该娶的女人。
难怪,他百般恐吓威胁自己,不许对这个女人动心,更不许动她一根汗毛。
原来还以为当真是因为她身份尊贵、特殊,为了家族考虑,他也就忍了……
谁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彻底的谎言!
他父亲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眼前的这个女人!
难怪,他连自己这个儿子去看他不看他都不在意,却定要叫这女人按期定省。
难怪,府里有什么好的东西,他都会第一时间送到这院里来,摆进她的屋子。
自己的父亲,为了得到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居然将他这个儿子当做随意揉搓的棋子,随意践踏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他难道没有理由愤怒?
心里的戾气,让他恨不得给眼前这个丧门星一顿拳脚,终究却不敢,他知道,但凡动了她一个手指甲,他父亲都能将他狗腿打折!
于是,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离开了家门。
……
与宁国府的鸡飞狗跳不一样,贾琏在接到兵部的任命书之后,便立马忙碌起来。
上万大军出行所需要准备的军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虽然具体的清点,交接,运送,有专门的低阶文、武官员负责,但他毕竟是一营押送官兵的头目,又是第一次当差,要想不出现差错,自然需要更用些心。。
所以一应大小之事,他能参与,就试着参与,力求尽快的熟悉军务。
偏偏临淄伯知道贾琏要去边关历练,觉得他功夫还太差,一旦上了战场,就是给人去送人头的。所以命贾琏去临淄伯府,他老人家要赶着最后的时间,给贾琏来一场正规的、地狱式的训练。
贾琏虽然忙得很,但也知道老爷子是一番好意,所以在工作之余,尽量抽出时间,去张府挨训。
如此自然每日早出晚归,连王熙凤见了,都禁不住有些心疼。
以致于偶尔晚上安寝的时候,贾琏再有什么非分的要求,她也是忖度着能答应就答应了。
反正,她只负责答应,忍辱害羞的,另有其人。
转眼除夕已过,贾府盛大的祭祖仪式落下帷幕,贾琏也就准备启程。谷
先去拜见贾赦,可惜没见到人,老东西听说腰疼,懒得见他。
倒是邢夫人抓着他很是关切的叮嘱了一番,让他在外行事一定要小心云云。
回头又见过了贾政,贾琏就往贾母院里来。
听说贾琏就要出发,贾母不由问道:“不是说初三日启程吗,今儿才初二,怎么就要走?”
“营中尚且有事务要安排,今晚,也只能在城外的军营里将息了。”
听贾琏这样说,贾母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人年轻,去外头闯荡闯荡,多吃点苦是有好处的。你的爷爷,太爷爷,他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才有咱们家这样的富贵。
看你如今这般肯上进,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你去吧,家里的事不用操心,你媳妇也有我帮你看着呢,出不了差错。
我只叮嘱你一句,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不要与人争强斗胜,别的都不重要,安安稳稳的回来是第一。”
虽是简单的几句话,倒也看得出贾母对他的关心,贾琏心里也不禁感觉一些慰藉,总算老太太心还没有偏到天边去,对他这个大孙子,也还有几分在意。
应下贾母的话之后,他又看向迎春等人。
迎春三人尚且好些,只是看得出有些不舍,唯独黛玉,一双美眸隐隐含泪,其中有不舍,更多是担心。
见贾琏看她,她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站出来两步,犹犹豫豫的从怀中摸出一双精美的手套,递给贾琏:“琏二哥哥,这个送给你,听说边关严寒,这个你说不定能用得着……”
贾琏眼睛一亮,这个一看就是黛玉亲手做的,难得以黛玉的惫懒个性,居然肯下功夫给他做这个?
看黛玉因为给他送礼物,似乎有些难为情,遂接过后笑道:“林妹妹既然有这样好的东西,怎么现在才给我?是不是刚才我不看你,你就不打算给的?”
黛玉听了,总算把多余的情绪收回去,高兴的一笑,退回去不说话。
其实她是想着今晚和迎春等人去给贾琏践行的时候给的,哪知贾琏今儿下午就要走。
先不说三春姐妹看黛玉居然提前给贾琏准备了东西,都有点不好意思,就说贾宝玉见到黛玉给贾琏送手套的这一幕,心又碎了一次。
他好多天前就发现黛玉在偷偷打手套子,一看居然是男款的,他原本还以为黛玉会是送给他的,今儿才知道,竟是送给贾琏!
于是上前一步,对贾琏拱手道:“琏二哥哥,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贾琏瞅他一眼,点点头,又扫了迎春等人一眼,然后与贾母拱手一拜,说了句告退,便转身出了荣庆堂。
还未走出府,平儿急冲冲从二门追了出来,递给了贾琏一物。
“二爷,这是前不久二奶奶去水月庵给二爷求得平安福,二奶奶叫二爷戴在身上,说是可以保平安。”
贾琏自是不信这个,特别还是大名鼎鼎的水月庵出来的东西。
不过到底是老婆的一番心意,贾琏还是顺手接过收了,然后单手将平儿抱了抱,嘱咐道:“照顾好你们二奶奶,等我回来。”
说完,留下目光含泪的平儿站在原地,头也不回的出了府。
西角门外,昭儿、兴儿、庆儿等小厮,来旺、王信、赵家兄弟等长随,以及张勇等五护卫,呼啦啦一大票人全部立着等候。
这二十多号人,基本就是他在贾府的全部根基了。
不过这一行,他决定只带三个人,张勇、冯飞和王大栓子。
赵胜行事果断狠辣,他特意留下,给他安排了任务。王腾名字不好,与王子腾犯了冲,索性也留下来协助赵胜。
贾琏将目光看向在场唯一一个贾府之外的人——孙再人,当初在南京城收服的地头蛇、小沙弥。
原本以为他会过了年才上京,那样就会错过与他见面,谁知他竟赶在年前就进京了。
没说的,这样的人必须重用。
相比较起来,他其实看在赵嬷嬷的面子上,有想过将赵天梁、赵天栋兄弟带走的。
但是人家兄弟不大情愿,贾琏就作罢,同时彻底给他二人打上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标签。
与孙再人说了两句话,贾琏翻身上马,遥看了一眼北门,对着身后的张勇三人道:
“出发~!”
……
第87章 赦之殇祸
自贾琏离京之后,王熙凤便令平儿挪进正屋来,每夜与自己同寝。
然即便如此,也难解贾琏离家之忧思,又兼身子愈重,一边还要管理繁琐的家事,几下里聚到一起,难免精力不济,日渐憔悴。
她这模样,连经常过来瞧她的侄儿媳妇,都常劝她多注意休息,她只是不理。
唯独贾母见了,喝命她辞去管家之事。
王夫人无奈,也只得重启李纨接替她管家。
只是李纨秉性温良,贾府家下人丁又多有倚老卖老者、偷奸耍滑者、看人下菜碟者。
因见李纨许多事照应不到,赏罚不明,越发的不把李纨放在眼里,导致有些事情拖延、署理不清,王夫人又只能让管家媳妇们,多去请教王熙凤。
王熙凤本来就是贪图权柄,好卖弄的人,见了家里这个状况,更以为一家人离了她,就诸事不顺了,因此越发自大。虽然碍于贾母的命令不敢去夺李纨的权,到底只要底下的人来问她事情,她就坐在炕上,也给她们样样弄得清楚明白。
直到她的肚子高高鼓起,越发折磨的她不生不死的时候,她才真正丢开家事,躲在家里待产。
好容易熬到了七月初,幸而一胎下来,母女平安,合府的人都替她大松了口气。
贾母更是每天派鸳鸯过来瞧她,人参、肉桂,一应补品,应有尽有的送来,不怕她没有,就怕她吃不下。
唯有王熙凤自己,本来立誓定要生个男胎,以免去自己的后顾之忧,谁知偏偏是个女儿,便怅然若失了好长时间。
谁知女儿的满月酒过了不久,一道金陵来的书信,又将贾府的安静打破。
薛家长子薛蟠惹上了人命官司,写信入京求助!
王熙凤一听是姑妈家出了事,哪里还坐得住,连忙来找王夫人商议,因问究竟什么原因。
“听说是和人争抢戏子,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许是下手没个轻重,就将对方给打死了。
人命关天啊,蟠儿这个不争气的孽障!”
王夫人一边叹,一边骂不争气的外甥,又将书信递给王熙凤看了。
王熙凤就道:“前儿听老爷说,认了咱们家宗亲的那个贾雨村,新上任了应天府,这个案子,刚好就是在他案下审理。只要我们稍作打点,不愁不能将这个案子了结!”
王夫人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我已经写信和你姑妈说了,叫她带着蟠儿和宝钗,一起搬到京城来住。
正好她之前也说,今年许是会上京来一趟,如今又出了这件事,想必她会答应了。
她们家那房子十多年没人住了,收拾起来想必麻烦,如今你叔叔又不在家,所以我想把她接到咱们家来住……你回头替我探探老太太的口风,看她老人家是否同意……”
王熙凤一听就懂其中的道理,笑道:“老太太最喜好热闹,姑妈和宝钗又都是好性子的人,不愁老太太不答应。我倒是担心,咱们家房子虽多,只怕没有合适的地方给姑妈她们一家住。”
“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府东北角上有一处院子,原是先国公爷在世的时候,给他老人家修得养静之所,地方虽然不大,倒也清静,也够她们住了。
老爷那边自是不用担心,只等老太太点头了,你就着人去收拾出来。”
王熙凤笑着答应了,又与王夫人说了几句人命官司的事,就摸到贾母的屋里来,寻找说话的机会。
贾母确实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早年也见过薛姨妈,对她印象不错,一听王熙凤说话,就知道是儿媳妇自己不好意思说,所以支王熙凤来打边鼓。
倒也不在意,只笑道:“如此倒好了,我听说,姨太太生的儿子不好,倒是生了个女儿,是个极好的,文墨、模样,都是极好的,可是当真?”
“这个我可不敢和老太太打包票,毕竟我也只她好小的时候才见过,只是听姑妈的口吻,自是比我强得多了。”
贾母嗤然笑道:“这世上的女子,但凡大家出身的,只怕也难找到一个比你张牙舞爪,一点也不含蓄的了,自然个个都是比你好的。”
笑了一回,也就把事情落定了。
旁人且罢,一听薛家大爷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给打死,下意识的就对薛家印象不太好,唯独贾宝玉,只听到贾母等人说,薛家女儿“模样好,文墨极通”这几个字,就高兴的拍起来手来,扭着贾母,巴不得明儿就把人给接过来给他看看!
如此过了不到两月,薛家果然如约至京,合府欢迎,自是热闹非常。
唯独王熙凤,却总是高兴一阵,又失落一阵。
既担心贾琏,又苦于边关路远,往来书信不便,不能了解贾琏之近况,难免日日悬心。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几晚,她都梦到贾琏与鞑靼的军队战斗,一身秀气的他,如何是那些凶恶野蛮人的对手,未几便见他喋血疆场,吓得她于梦中惊叫出声,若非平儿在她旁边呼唤安抚,只怕就得惊出病来。
许是怕什么来什么,一道边关传回来的消息,让王熙凤差点吓个半死。
鞑靼多部,趁着入冬之前,越境抢粮,抢钱,抢女人,与边军驻守将士发生多次激战,双方各有胜负……
王熙凤哪里还坐得住,不顾王夫人等人的劝慰,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听贾琏的处境。
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尊贵的身份,能有什么有效的渠道,能够打听到陷入边关,一个个小小五品武官的生死安危?
直到这时,王熙凤才意识到,她也只能够在贾府中呼风唤雨,一旦离开这一亩三分地,她也就和普通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好在她能确定,叔叔王子腾是无碍的,想来贾琏跟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她只能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
外头的事情没有闹清,谁知贾赦却又出了事。
先前只是说身上不好,大家都没有太在意,毕竟入了冬,病病痛痛的也就多了,今儿不是这个身上不好,就是那个发烧咳嗽,也不过是请大夫吃药罢了。
谁知贾赦却是不同,那病来如山倒之厉害,不过几日就像是到了要下世的光景似的。
邢夫人见实在瞒不住了,这才赶忙让人去请贾母来。
贾母杵着拐杖过来一瞧,只见贾赦面目发黑,嘴唇乏青,躺在床上浑身哆嗦,哪怕见到她过来,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大惊,忙逼问缘由。
邢夫人畏畏缩缩的道:“本来老爷也没什么事,只那日在屋里,不小心被桌子磕了一下腰,大老爷就叫不好,请了大夫,那大夫也不中用,只说老爷是身子太虚弱,又服用了太多的银汞丹药所致。
老爷如何肯信,将那庸医打了出去,又请太医来瞧……”
贾母就问:“好好的,怎么叫桌子给磕了?”
邢夫人便不敢答言,屋里站着的贾赦的姨娘、侍妾等,更是瑟瑟发抖。
贾母看了大致明白几分,尽管心中呕得半死,但见贾赦的模样实在可怜,就忍住骂他,只问:“那太医怎么说?”
“太医开始与那郎中说的差不太多,见老爷不听,就说开几副药吃了看……
谁知吃了一点也不见好!
昨儿个刚请了王太医来家里瞧,王太医瞧了之后也是神色凝重,今儿又来,他说……”
“他说什么,快说!!”贾母将拐杖杵得梆梆作响。
“王太医说,老爷是神虚体弱,五脏受损,兼之……肾水枯竭、精力衰败,还有血脉中凝结了很多淤塞之物,以致于荼毒了身体,唯有以养精凝神的药物,兹以上等补品蕴养身体,或有回缓的余地。只是叫千万别再吃那些一味催生精气的丹药了,说是那些丹药都有副作用,以大老爷的身子,再也经不起了。”
邢夫人只能将太医的话大概叙述,实际上王太医说的很多很详细,他甚至说了,要是贾赦再不静心修养,只怕短则一二月,多则半年,就会有性命之忧。
第88章 二弟不是也可以住正房吗?
即便邢夫人说的简陋,贾母听了也是惊怒的直打哆嗦!
她算是听出来了,贾赦这病,就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一把年纪了,身子不知道保养,就知道吃酒耍小老婆!
人家太医,差不多就没有明说,他这是被酒色所伤,所以才成了这样。
哦,对了,要说一定要找个旁的原因,好像也不是没有……
“谁叫你们给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的?那些药从哪里来的,可拿去请郎中验过了,是否有毒?”
贾母其实也就是不想贾赦背个死在女人肚子上的名声,要给贾赦找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所以才这么问。
若贾赦真是中毒,不可能这么多太医看过了会瞧不出来。
所以,她只是想要掩盖贾赦是被酒、色伤了身体的事实,将贾赦的病,归咎到他吃的那些丹药上去。
她其实早知道贾赦在院里养了一个游方道士,却也懒得管。
她也实在想不通贾家这些爷们是怎么了,一个个也都是精明人,怎么连生死都看不破,一个个妄图长生不死?那边珍儿他爹是这样,如今他也这样。
邢夫人等听见贾母这么问,早被吓得不不知所措了,也只敢推说一切都是贾赦自己的主意,她们也劝过,只是贾赦不听云云。
贾母便让将那道士捆来。
好半天,管家等人才将一个身形消瘦,举止猥琐的老道士押来。
“回老太太、太太,奴才们去抓他的时候,他正想要跑,若非奴才们有防备,只怕就给他逃出去了。”
管家也知道家出了大事,都怕被牵累,所以早就让人将元丹道人给盯住,就是怕他潜逃。
贾母有些累了,此时已经坐到边上休息,只叫王熙凤出来问讯。
这是王熙凤最喜欢的差事,她立在中间,凤目一睁,对元丹道人斥道:“大老爷平素吃的丹药,都是从你这儿得来的?”
元丹道人早就被眼前的阵仗吓得面色发白,却还是强作镇定道:“我给大老爷吃的丹药,都是按照老大爷的吩咐,由贫道一手炼制的,用的也是名贵的材料,乃是滋补精血、延年益寿的仙丹,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大老爷的病,实与贫道无关,还请各位老爷太太们明鉴啊!”
元丹道人辩驳的话说完,王熙凤等还未说话,倒是里头榻上的贾赦听见了元丹道人的声音,居然激动起来,伸着手朝外面,嘴里直叨叨:“丹,丹,给我,给我丹……”
元丹道人耳朵倒尖,听见贾赦的声音,立马就从怀里摸出一枚丹药出来,就要往贾赦跟前凑。
管家等人如何肯放他起来,立马压住。
“丹,丹,我要服丹……”
贾赦的坚持,令屋里一众人面色各异。
贾母沉默一下,“给他!”
都吃了那么多了,不差这一回。
于是有婆子上前接过元丹道人手中的丹药,打开盒子给贾母瞧了一眼。
贾母自然瞧不出什么,眼睛一瞥,让给贾赦。
贾赦一闻到丹药的气息,如饮甘霖一般,一口就将丹药吞了下去。
说来奇怪,贾赦吞下丹药后不久,面色竟真的像是好了一些似的,见他挣扎着要起身,邢夫人等忙上去扶了。
贾赦坐起来,能够看见房门口的元丹道人了,显得很激动,冲着他招手。
管家等人在贾母的授命下,也就将元丹道人放开。
元丹道人如获新生,立马跑到贾赦面前,似乎四面都是财狼虎豹,只有贾赦能够带给他安全感。
“丹,丹药,我还要丹药……”
贾赦眼中,似乎旁的都不存在,只有心心念念的丹药。
“有的,有的,丹药贫道这里还有……”
元丹道人赶忙往怀里掏出两个盒子,因为想要抓住贾赦这根救命稻草,也就顾不得那么多,都给打开,将丹药取出送到贾赦的手里。
贾赦不管三二十一,直接全吃了。
得到满足的贾赦,似乎全身都出了一口气,竟能转头看着贾母,缓缓道:“老太太……”
贾母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儿子感觉……”
贾赦面色萎靡,身子也只能靠在邢夫人身上才能坐住。
他摇了摇头,到了此刻,他似乎也明白了,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毕竟,王太医说的那些话并没有可刻意避着他,他都听见了。
贾母仔细看了看贾赦,心里算是明白,这丹药,大概是以透支贾赦的生命力为代价,所以才能让贾赦略显精神。
“这丹药就别再吃了吧,听太医的,好好调养身子,说不定就能调养好了。”贾母叹息道。
贾赦却不像以前那般对贾母的话极力敷衍孝顺了,他默默不语良久,道:“我这,身子,大概是好不得了……
我死且罢,还有两件事放心不下,想先请禀告老太太。”
贾母点头,让他说。
“头一件,儿子未能报答老太太的养育之恩,竟先老太太一步而去,实在不孝,儿子该死……”
贾母一听这话,不论从前对贾赦有多么的不满,此时也消去了,她老眼含泪,忍不住哭了起来。
却听贾赦结结巴巴的又道:“另外一件,则是儿子身上这个爵位,等儿子死后,想要将爵位,传给,传给琮儿……”
贾赦此话一出,便震惊了大半的屋里人。
贾母也皱眉:“谁,琮儿?”
贾赦点点头。
贾母道:“胡闹,事关宗族继承大事,你岂可肆意而为?论齿序,琏儿是兄长,论嫡庶,琏儿是先大太太所生,岂有琮儿越过琏儿的齿序去的?”
一边的王熙凤早被贾赦突然的抽风,吓出一身冷汗,闻得贾母的话,更是连连点头。
真是世事无常,原本以为贾赦要挂了,对她来说是好事,结果差点成惊吓。
贾赦居然想要将爵位传给琮儿那小东西?
这如何使得!
他们这头还在计划着如何将荣国府的家业给夺回来,回头就被贾赦釜底抽薪,连爵位也不想给他们了?
一时间,王熙凤心里杀心骤起,也不知道是对贾赦,还是对贾琮。
其他人这个时候都不敢说话,所以贾母的话说完之后,场面十分安静。
贾赦也显得很平静了,他看着贾母,淡然的道:“二弟,不是也可以住在正堂吗,琮儿,为什么就不能袭爵?”
轻飘飘,似陈述,又似反问的话,无疑一道惊雷炸响!
一边站着的王夫人面色骤变,身形一动,几乎失态。
王夫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一个个都瞪大眼睛,大气都不敢乱喘。她们心里都想,幸好二老爷不在场,不然要是听到这话,只怕脸色会很好看。
只有那些懵懂无知的丫鬟和媳妇,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大明白,为什么贾赦一句普通的话,能够激起这么大的反应。
第89章 打开的裂痕
贾母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原还道贾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大概他埋藏了十多年的怨言,今日终于忍不住,当面向她质问起来。
“你还在为这件事抱怨?但你也不想想,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事,你哪一点比得上你兄弟,难道,你父亲把爵位都传给了你,让你顶着这偌大的头衔,醉生梦死,你还不满意,还觉得我们对不起你?”
贾母真的被气到了,一时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当然,这些陈年旧事,并非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所以贾母说到一半,也觉得这个时候和贾赦争论是没有意义的,也就止住不说了。
果然贾赦也摇摇头:“儿子不敢,既然琮儿不行,那就传给……传给环儿吧。”
贾赦似乎一点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离谱,见大家没反应,他继续道:“正好,我是个无用之人,而环儿是二弟的儿子,以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里面了。”
王熙凤这个时候也不激动了,她也看明白了,贾赦根本就没有发昏,而是借着机会,在发飙!
他哪里是什么想要将爵位传给贾环,分明是想要恶心王夫人和贾政,兼气贾母。
谁不知道,贾宝玉才是贾母、贾政、王夫人的宝贝疙瘩,就连嫡长重孙子贾兰也远远比不过。
与贾宝玉相比,贾环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贱婢所生的庶子,满府里就没一个人多看一眼,也配袭爵?真要给贾环袭了爵位,只怕头一个被呕死的,就是王夫人,其次是贾母了。
贾母七十多岁的年纪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贾赦这点子粗浅的心计,她自然一眼就看的明白。
因此也冷笑起来:“我只是个妇道人家,爵位在你身上,你想传给谁,原本我也管不着,你也不用和我说。
只要你们贾家的人都同意,你就是把它传给一个外人,也不与我相干。”
贾母说完,站起来,直接就走了出去。
王夫人、王熙凤等看情况,也赶忙跟上,在她们身后,一大帮人跟着,呼啦啦间,屋里的人就去了大半。
“老爷……”
见贾母负气而去,邢夫人不知所措,低声唤了贾赦一句。
贾赦却没什么反应,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看向跪在脚下有一段时间了的元丹道人,问道:“你不是说,你的丹药包治百病的吗,为何,我身上这病,却治不好?”
贾赦哪里有想过要放弃治疗,方才在贾母面前,不过是趁机发泄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罢了。
认真讲,他还想要长命百岁,千岁呢!
元丹道人先前被贾母等人一吓,此时见贾赦的眼神不好,更是心虚。
但是这个时候退缩,肯定是死路一条,因此思索着开口:“许是,量不够……”
说着,就像是找到解释了一般,“贫道回去之后,立马就再开炉炼药,保证能把大老爷您身上的病治好,那些愚笨的庸医,他们看不懂您身上的病,就说治不好,贫道却已经看明白了,等我的一炉丹药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贾赦此时也已经开始对元丹道人的本事产生怀疑了,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般的点点头,就让管家将元丹道人送下去,仍旧好好伺候着……
从此之后,贾赦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不能下床,已经成了常态。
再说王熙凤自那日跟着贾母回去之后,贾母也开始发病,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为此悬心,请医问药,忙得不可开交。
这且不说,只说王熙凤回去之后,一个合计,觉得贾赦虽然未必真想要把爵位传给贾琮或者贾环,但是,很显然他是不太想传给贾琏的!
这还了得,难道没良心的以前说的话还应验了不成,原本她以为板上钉钉,不可能出现意外的爵位承袭,居然也有可能出现意外?
偏偏这个时候没良心的又不在家里,万一,万一贾赦当真突然嗝屁了,那可怎么是好?忽然她想起一个主意。
既然她那么担心贾琏,何不借着这机会,把贾琏召回来?
她是没这个本事,但是贾赦有啊!
贾赦作为贾琏的亲老子,他都病得快要死了,贾琏怎么着也该回来瞧瞧吧?
不得不说,贾赦病重的还真是时候,她正愁没有理由让贾琏回来呢,没良心的出去一年了,都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
想到就做,王熙凤立马找到王夫人,想要请她与贾政商议,让贾政去向皇帝陈情,请皇帝下旨把贾琏召回来。
王熙凤很聪明,虽然她找不到贾琏,但是她知道,皇帝一定能够找得到。
王夫人虽然答应,但是好多天过去了,仍旧没有给她回信,王熙凤就意识到一点莫名的意思。
难道,又给没良心的说准了不成,太太她,当真……
王熙凤心里略觉得难过,虽然贾琏以前是给她说过,叫她不要对王夫人那么死心塌地,但是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在她心里,一直很尊敬这个亲姑姑。毕竟不是王夫人的话,她都不会嫁到贾家来。
没有过于纠结其中的弯弯绕绕,王熙凤可是个敢想敢干的人,既然王夫人可能没有帮她传信,她就自己跑去见贾政,与贾政说了她的想法。
贾政此时正为贾母、贾赦两个的病烦心,也不单是贾赦的病,还因为那日贾赦说过的,兵锋直指他的这个兄弟的话。
可以说,贾赦那简单的一句话,将贾母辛苦营造的,贾家这十多年的和谐、友睦给打开了一道不可愈合的裂痕。
也就难怪,贾母会被气到自己也病倒。
贾政心情不好,倒也没有对侄儿媳妇无礼,听她说完,甚至还连连点头,心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家里乱成这个样子,还得琏儿在家才好,我也有个臂助!”
因此立马回书房写了奏疏,连夜给皇帝送了上去。
……
大明宫,勤政的皇帝,只第二天一早,就翻阅到了贾政的陈情奏疏。
“贾赦居然已经命悬一线了?”
皇帝第一时间是有些不信的,以为是贾家是因为边关传来战事,担心贾琏的安危,急于把他召回来。
便让戴权去太医院打听,结果出了宁康帝的意料,贾赦居然真的病得不轻,而且情况,说不定比贾政陈述的还要严重,说不定也就一两个月好活了……
“你怎么看?”
宁康帝拿着贾政的奏疏,在龙案上轻轻敲着。
戴权笑道:“虽然贾将军的病是真的,但是贾校尉远在边关,又正得统制王大人的重用,自古言忠孝两难全,贾校尉既然选择去了边关,就说明是把忠字摆在前面了,所以皇上也不必有所顾虑,召不召回贾校尉,全凭皇上自己的心意便是,相信就算贾校尉知道,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宁康帝哼道:“什么重用,一个第一次去军中历练的纨绔子弟,按照通俗的说法,也就是个新兵蛋子罢了。不过赖着祖上的荣光,朕才给了他一个五品官,他还真以为他就是将军了?
以朕看,王子腾写回来的奏报,显然有些过于夸大他的功劳了。
什么设计包围前来烧粮草的贼寇,不但护住了粮草,还全歼了来犯之敌。还有什么率部剿灭雅察哈部一个数千人的部落,缴获数百战马……
他要是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如何设计?要是没有大军掩护,他如何敢率部进入雅察哈部的腹地?
虽然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功劳,但回头朕还是要叫人详查,哼,要是教朕发现他王子腾敢徇私枉法,转嫁军功,朕定不轻饶他二人!”
戴权笑嘻嘻的看着宁康帝的吐槽,他知道,宁康帝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是满意的。
毕竟,宁康帝将贾琏丢到边关的时候,也就只想着让他出去吃吃苦头。成功把粮草送到边关,就是立功了,却并没想过要叫他战场上立军功,毕竟以贾琏的身份,只要有点资历,就能够担任很多要职了。
宁康帝唯一担心的是,贾琏在军中丢脸。
如今的情况,至少说明,贾琏不但没有丢脸,还有可能给他长了脸,这自然超出宁康帝的预期。
“罢了,反正这一次鞑靼甚至瓦剌等,也不过是入境打打秋风,真正与我朝开战,他们都没那个胆子。在草原和隔壁滩上抓老鼠、撵兔子,这种事谁都干得来,也不缺他一个。
传朕的旨意,宣贾琏即刻回京侍奉亲长。”
宁康帝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并补充道:“用快马传旨,务必让他早些接到旨意。”
戴权笑回道:“遵旨。”
第90章 放小博大
茫茫大漠,寒风凛冽。
百余骑汉甲骑兵一字排开,追剿前方十余骑残兵败勇。
双方追逐,间或以强弓射击,最终卷起一地百余里长的沙尘之后,将最后一名敌人射杀在地。
骑兵们勒马回转,开始清扫战场。
“禀将军,鞑靼尚有八人存活。”
一骑飞速来到主将的身前,将清点的敌方存活人数报上,意为请示如何处置。
“杀!”
分明年轻温朗,有些动听的声线,吐出的字音,却充斥着冰冷与杀气。
传讯兵毫不意外,他们年轻的将军,虽不杀妇孺,但是对于四尺以上,对于大魏军民有威胁的敌人,却从来不留活口。
因此马上抱拳一礼,回到看守战俘处,一声令下,鲜血顿时染红了一片枯败的草地。
负责清埋的战士,很快挖好了土坑,等着收集“辩发”以记军功的同袍离开,便将所有的尸体推入坑中,掩埋上以为完事。
伴随着疾驰的轰隆马蹄声,大队骑兵飞速向大营方向撤去,只是比之来时,多了几十匹空余的战马。
这几十匹马,大多是胡马。也有汉马,此时它们原本的主人,都安安静静伏在同袍的战马上,等待着战友将他们的英灵带回南方。
半日的时间,大队人马终于回到连绵的大营。
将领径直来到中军大帐,向主帅汇报战况。
“贾指挥!”
帅帐门口的官兵看见他走来,那摆动的银白锃亮的战袍铠甲上,沾点着斑斑血迹,心中无不羡慕和敬佩。
看样子,贾指挥又立新功了,而且还亲自与鞑靼交了手,也就难怪,王统制那般信重他,破格让他领了一军指挥。
出身好,又有血性,还这么年轻,只要不陨落,将来必是一方统帅了。
贾琏随意与卫兵点了点头,便直接走进大帐。
“参见统制大人。”
上方的王子腾正在审阅各方送来的战报,抬头看见贾琏,顿时松了一口的样子,问道:“怎么才回来?”
“胡马耐力很好,追了很远。”
王子腾便笑了起来:“之前陈将军他们说,看见你领着半营人马追击残敌去了,我们还很担心,你小子,没事就好。
怎么样,这次又歼敌多少?”
“敌人骑兵分散逃窜,没有办法尽数剿灭,只能追着一伙主力,将之全歼了,人数不多,只不到五十来人。战马卑职全部带回来了,可惜,死了十多匹。”
“哈哈哈,不错了,你小子果然又立了一功。”
“都拜统制大人和各位将军厚爱和栽培。”
贾琏这句话倒也不算全是客气。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在战场上,不论王子腾还是他麾下的诸位将领,都对他颇为关照。
就比如像这样痛打落水狗、捡战功的时候,他们基本都不会和他争抢,能让就让了。
至于贾琏为何不让……谁叫他最年轻,叔伯兄长们让着他不是应该的吗?
王子腾笑了一回,然后却摇摇头:“不过,往后的战事,大概没你的份了。
你父亲病重难治,已经危在旦夕,陛下传旨,让你回京。”
贾琏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被鲜血渲染的紧张心绪顿时退居二线。
老东西,这就挨不住了?
他还以为,他至少还要再在边关待一年呢,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回去。
就像这样的小功劳积累多了,只怕离他自己建功封爵都不远了。
可惜,时间太短。
鉴于鞑靼等部命骑兵南下烧杀劫掠,朝廷有些忍无可忍,终于在被动防守一段时间之后,命王子腾组建了数支大军,北上拔除他们的据点。
鞑靼虽然是骑兵,机动性强,但是他们既然想要进入大魏境内劫掠,免不了要在靠近大魏边境的地方修建部落,以作供给。
那些部落,甚至都是他们数年之前就图谋南迁过来的。
这一次,朝廷决定都将它们拔除,以绝后患。
“对了,临走之前,绕道去看看你大舅吧,他表面上对你不理睬,实际上听说你在战场的表现之后,很是高兴,时不时的派人打听你的动向呢。”王子腾笑道。
贾琏也笑了起来。
北边九省的统帅虽然是王子腾,但是大舅张棱,身为从二品的总兵官,这次也是单独领一支近万人的大军北上的,恰巧离中军不远,是为侧翼。
总共四五路大军,就有两路统帅是他的至亲长辈,另外几路,大概都与宁荣二府有旧。
贾琏甚至觉得,在这战场上,他大概就是和霍去病那样的存在似的。虽然运气比他差了点,没能杀个大汗什么的,但是众星捧月的感觉,却是一点不差。
罢了,既然贾赦快要死了,还是先回去把爵位搞到手再说。
他来边关,可不是为了来享受驰骋疆场的快感的。
在这边拼死拼活,最终能够混个男爵就烧高香了,回去捡个国公府的世袭爵位,怎么也比在这儿死干强得多。
孰大孰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贾琏这边接到皇帝的旨意,交接军务之后快马回京自不用细述。
只说当日皇帝同意了贾政的述求,贾政回去便将这个消息说了。
贾母等人知道贾琏即将回京,也都略感欣慰。毕竟边关苦寒,还发生了战事,那是可能有生命危险的。
贾家两府本来就男丁不盛,要是贾琏在外出了什么意外,对贾府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王夫人自此也知道王熙凤绕过她请贾政上奏疏的事,但是对此她却没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只是对王熙凤说,近来服侍老太太服侍汤药,忙碌之中一时将事儿给忘了。
王熙凤对此,也不敢表露出什么异议,只是笑着应和。
这边王夫人却找到贾政,一番家长絮叨之后,说起那日贾赦神志不清时说起的话来。
“老爷觉得,他大伯心里究竟怎么想的,难道他还真想把爵位传给琮儿不成?”
贾政摇摇头:“此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休说族老们不可能答应,就说报上去,宗人府也未必会批准,此举实在有违传承之法。”
“老爷的意思是说,最后爵位还是会传给琏儿的?”
“自然。”
王夫人就有些沉默,道:“他大伯那日的话,你也当听说了,他心里,只怕对我们是怨恨的了,老爷对此,觉得如何?”
贾政闻言一叹:“论礼法,这家产原本该兄长继承的,只是……唉往事多提无益。
总之,他当年实在做了几件错事,彻底伤了老太太和国公爷的心,所以才把他分到旁边去,让我在这边给他二老养老送终。
终归国公爷临了的时候,还是念及父子之情,将爵位传给了他,却教我住在这里,有些名不正言顺了。所以,兄长他怨我也是有的。”
王夫人闻言,眼中也闪过十足的遗憾。
当年她父亲也是看在贾政是好学君子,深得国公和国公夫人的喜欢,才将她许配给贾政。
嫁过来之后,也确实是这样。在老国公爷荣养之后,贾政甚至被允许住进了正堂,由他夫妻二人赡养至亲。
那些年,她一度认为,荣国府会打破故有的传承之法,立贤不立长……
可惜事与愿违,老国公爷临了的时候,还是将爵位传给了贾赦,只是给贾政在六部中谋了一个官职。
如此,也就造成了贾家两位老爷,一个袭爵,一个掌家的尴尬局面。
第91章 贾珍的猜测
如今贾赦突然病重,眼看就离死不远了,谁也不知道,其中最高兴的人,有一个就是王夫人。
其实王夫人心里一直有个担心,贾母在的时候还好,一旦贾母去了,只怕贾赦就会想办法将他夫妻二人赶出荣国府。
虽然,家产是在老国公爷的手里就分开了的,但是这个世道,有些时候就是不公平。
贾赦袭了爵位,等到贾母一死,他就是贾家地位最高的人,到时候,他要是不讲理起来,他们夫妻二人还真不好应对。
如今贾赦居然会早贾母一步死,这可是天降喜事。
虽然,爵位多半还是会在大房的手里,但至少,不论是面对贾琏还是贾琮,他们作为长辈,都是有优势的。
不过她见贾政一副且过且过,对未来无从谋算的样子,还是提醒道:
“他大伯既有怨念,只是因为老太太还在,才未能发作。
万一将来老太太去了,只怕他大伯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
贾政不比王夫人,干不来睁眼说瞎话的事,闻言斜着眼睛觑视王夫人。
我怀疑你在搞笑,看这个样子,只怕等老太太去了,兄长的骨头都能敲得响了。
王夫人也不在意贾政的目光,继续道:“他大伯既有这个心思,只怕琏儿未必没有。我观琏儿近来心智逐渐成熟起来,都肯学着祖上去战场上博取功名了。
若是将来他袭爵之后,不甘心住在东跨院里面,想要回到这边来住,老爷说我们该如何?”
贾政目光也愁苦起来。
他虽清高,不喜欢言利益,但是也知道,王夫人说的未必没有可能。
易位思考,他是贾琏的话,也未必心甘情愿一直住在偏院。
“唉,也只有到了那时再说了,作为叔父,这些年我也未曾亏待过他,想必他怎么也会念我一份恩情,不会为此公然与我翻脸的。
纵然老太太去了,到了至极为难的时候,也只好将家产返还一些给他,咱们另外买一所宅子就是了。”
说起这些,贾政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这家业他又不是偷来,抢来的,而是靠着年轻时候的表现,父母给他的,他也坐拥了这么多年,要叫他老年之后交还出去,他自然舍不得。
但是他也知道,家产中,比如别处的房子、店铺、田庄这些,他都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因为这些东西可以脱胎在爵位之外,也是他贾政从父母手里继承来的。
只有这偌大、辉煌的敕造国公府,大房若是要,他不能不给。
其实贾政曾经甚至想过,干脆自己一家卷起家产搬出去,把个空壳子荣国公府给贾赦,看他如何维持偌大的国公府的开销。
终究觉得这样太坏了,而且,为了看兄长的笑话,把贾府的颜面弃之不顾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他心里甚至想,不是我不想搬出去,而是大哥实在太败家,要让他接管家业,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全部败光了。
瞧瞧,当初老太太分给他的那部分家产,不是就没剩什么了吗?
王夫人虽然也知道,就算搬出国公府,他们也能过的很好,甚至老太太都说过,她屋里那些独属于她的悌己,将来都是宝玉的……
没有人比王夫人更清楚,贾母的悌己有多么的丰厚,只怕比之荣国府现在的官库都不少!
所以,不论如何,他们都不会过的凄惨。
但是,人都是往上看的,在国公府里当了十来年的当家太太,她如何甘心出去,当个普通的官家太太?
“我听老爷说过,琏儿如今已经有正经的官身了,他又年轻,将来只怕还可以再升,如此他的前程就有了。
但是宝玉呢,他的前程还没有个着落,也不像他大哥那般用功读书,你说可不可以,让宝玉来袭家里的爵位。”
王夫人尽量说的轻巧,使得看起来她不怎么留心。
爵位、官位,都是官身,也是他们这样人家的立足根本。
就比如贾政,虽然无爵位,但是有正经的官身,仍旧有着十足的地位,面对贾赦一点不落下风。
听她的意思,就像是两个兄弟,一个出息,自己可以挣来官身,一个弱些,父母就偏心,将家里的官身给弱些的那个一般。
但是贾政还是一眼就看穿妻子的不正当之心!
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斥道:“休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即便能做到,我也不许你动这个心思!
传出去,我贾存周就不用做人了!”
贾政可是十分看重自己的清名的,当初即便父亲没把爵位传给他,他也只是失落了一阵,就放下了。
在他心里,读书,考取功名,报效君父,流芳后世,这才是正途。
所以,他才逼迫儿子读书,不论是贾珠还是贾宝玉、贾环,他对他们的期望都是读书上进,将来能够从科举入仕。谷
至于爵位,有自然好,没有也不算什么。
那都是不上进的人走的捷径。
比如以前的贾琏,就是因为知道有爵位可以继承,所以读书只当做等闲,反正也不用科举入仕,只等着将来像他父亲一样安富尊荣、等死。
贾政看不起这样的人。
如今王夫人居然想要撺掇他谋夺大房的爵位,以图让儿子宝玉也走捷径,这种冒犯他内心骄傲的话,令他很生气。
“关于宝玉,我早已经给他定下前程,将来只能从科举入仕。
什么爵位,这种东西是可以长久的?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唯有以诗书传家,才能真正久远。
古来圣贤、辅国治民的宰相,谁是靠着家传爵位成就千秋功业的?
就算宝玉将来考不上科举,那也只能怪你们太过溺爱,他自己没本事,穷苦一生,也怨不得别人。
叫琏儿将爵位让给宝玉,亏你想得出来。”
贾政很是不留情面的将王夫人一顿训斥。
王夫人说话之前就想过这个结果了,所以并不太在意,见贾政态度实在坚定,就没有多说什么,将此事略过,问起薛蟠官司的事来。
儿子好不好,是需要比较的,和蟠儿比较比较,贾政或许对宝玉就会满意许多。
……
宁国府,贾珍因为一年前府里谣传的事情,为了避嫌,不得不将自己的龌蹉心思放下,将秦氏的定省给免了。
但是他毕竟不是一个能够长久控制自己欲望的人,近来见秦氏越发出落的迷人,内心又不可抑制的躁动起来,渐次又加强了对秦氏的讨好。
他认为,只要不许蓉儿和秦氏存在夫妻之实,女人一旦寂寞久了,都会想男人的。
再加上他的糖衣炮弹,未尝没有抱得美人归的可能。
至于用强,没有勾引失败之前,他自然不会想。况且,他也不敢用强。
将秦氏定为重孙媳妇,可是他爷爷尚在人世的时候就定下了的,那个时候,秦氏才是个襁褓婴孩。
他自己都不清楚,秦氏身后的那些人,还有没有在关注着秦氏。
所以,他恐吓贾蓉的那些话,也是半真半假的。
随着他的举动越来越露骨,他相信,只要秦氏不蠢,都看得出他的心思,但是,秦氏虽然没有迎合他,好像也没有呵斥他的意思,这令他暗暗兴奋。
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将儿媳妇给拿下的时候,不知哪个该死的,好好的得罪谁不好,偏要去得罪吃醉了酒的焦大。
那晚还有宾客在呢,焦大就在那南苑里不知死活的破口大骂起来,他让贾蓉去震慑,结果焦大转头将他父子两个都给骂了一遍。
“一群不争气的畜生的,pa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句名言就被传了出来,当时他的脸都绿了。
不早不晚,就在关键的时候,把他的热情全部浇灭。
他觉得,好像暗地里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似乎还能洞察他的心思!
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呢?气愤之下,他隔几天就把焦大给送到南边的庄子上去了。
其实,他心里恨不得杀了那个老货。
但是他不敢,原因很简单,焦大是他老祖宗的亲兵,对他老祖宗有过救命之恩!
在他什么官职都没有,全靠祖宗余荫享受富贵的时候,他可不敢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所以尽管恨得要死,也只是把他远远的打发了。
“对了,养小叔子,他骂的是谁?”
贾珍还是很敏觉的,知道“pa灰”骂的是他,那养小叔子指的是?
贾珍没有怀疑尤氏,因为在他心里尤氏胆子小的很,根本不可能敢背叛他。
难道是秦氏……
贾珍觉得很有可能,毕竟秦氏给他的感觉,比尤氏有风情的多,这样的女人,结婚之后没有得到丈夫的滋养,很有可能会耐不住寂寞的。
他心里就很不高兴,难道忙活一场,倒为他人做了嫁衣?看来,得找机会好好抽打抽打蔷儿,再问问,究竟是不是蔷儿摘了他的果子!
秦氏若是养小叔子,无疑就是贾蔷了。
第92章 传说中的瑞大爷
因秦氏病了,王熙凤过宁府来瞧她。
到了房门前,见里面尤氏坐在榻前与秦氏说话,她便制止了那些要通传的丫鬟,驻足听了一回。
只听尤氏劝慰道:“你这也是多心才得来的病,那些吃醉酒的醉汉嘴里,能够说出什么好话来,你就因这个记在心里,这病如何得好。”
凤姐在外面听了,心下暗忖,果然是为这个病的。
那日焦大的话,她也听说了,当然那种混账话,没几个敢明着传,也就一些小人背地里嚼嚼舌根,她是不信的。
或者说,她信贾珍可能确实有那样的想法,但是秦氏却肯定不会乐意的。
同为年轻的女人,她当然知道,哪有放着年轻俊俏的夫君不爱,去爱年老体弱的公公的道理。
也不好在外头久站,听了两句也进去了。
尤氏回头看见她,立马笑道:“你什么时候到了?也不叫人通知一声,倒站在那外头偷听我们说话。”
“我要是不站在外头偷听,怎么知道你这个做婆婆的,有没有仗着身份欺负她呢。”
王熙凤和尤氏,同在两边管家,平常都有交集,也都是响快人,彼此间开玩笑取笑都是常有的。
倒是里头的秦氏见到王熙凤来,唤了句“婶婶”忙要起身相迎,也叫王熙凤走过去按住了。
尤氏这边继续回王熙凤的话:“哦,那你可听真切了,我是不是有欺负她了,你也来给她打抱个不平?”
王熙凤就没有再接这话,反而拉着秦氏的手,连声询问她的病情。
因看见进来奉茶、收拾桌面的丫鬟中有她也不认识的,就问尤氏:“先前我进来,看着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比先时又多了好些个,也都是你安排的。”
尤氏点头,叹道:“她身子弱,身上又一向不好,我怕原先的人照顾不周到,所以才给她添了几个。”
凤姐儿一听,心想照顾人是假,只怕多几双眼睛看着秦氏是真。
秦氏连忙道:“这也都是婆婆爱护我,倒叫我心内不安了。”
王熙凤就笑了起来,“什么安不安的,她就是放一百个进来给你使唤,你也收着就是,横竖又不叫你负担她们的月钱。”
尤氏边上嘱咐了一句,回头对王熙凤道:“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有悄悄话要说,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劝劝她,我先出去了。”
“你快去吧。”
凤姐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回头看着秦氏。
只见她云鬓半偏,螓首蛾眉,面带憔悴,我见犹怜的样子,便叹道:“你也是个伶俐人,不似那咕咕唧唧、理不清世事的人,如何这回儿自己呕自己了?
嘴长在他人身上,谁还管得住别人说什么,皇帝背地里还有人说他呢,何况你我?
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你管他那么多作甚,难道为别人一句话,咱自己还不活了不成?”
秦氏听得王熙凤这番话,便知她也猜到自己的病因。
虽知她是一番好心,并无轻视低看自己之意,也止不住的有些愧悔之色,幽幽叹道:“婶子自来行得正,一身肝胆,自是不怕小人作祟的。
只是婶子有些事不知道,我……
我生了这身模样,自是给人招致灾祸的,有些时候,我倒情愿自己就此死了的才好。”
“这话可是糊涂。”
秦氏本是自己心里藏事,有心找人倾诉,又无从找起,所以说话才显得有些遮掩之态。
谁知王熙凤听了却会错了意,骂了一句,忽凑近些低声问道:“难道,你真做了?”
秦氏面色大红,近似恼怒道:“婶子胡说,自,自是没有的事,若有,我就立刻死了。”
王熙凤讪讪闭了八卦之口,瞅着秦氏洒脱道:“那不就得了,既如此,你还怕什么。下次再有人拿这个说事,你就叫人拿起来打杀了事。
你要是下不了手,你就叫我帮你,我倒要看看,有几个不怕死的敢乱嚼舌根。”
秦氏看着王熙凤对她如此真心,心里未免更加有愧。
若是论心不论迹,她已经失德了,只是这种话,即便是面对王熙凤,她也说不出口的。
因就此转换话题:“听婆婆说,二老爷已经向朝廷奏本,朝廷已经恩准琏二叔提前回京侍奉大老爷,也就是叔叔快要回来了吗?”
王熙凤果然被转了注意力,面上不由得就露出几分由嘴角直到眉梢的喜色。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到底多早晚能回来,还两说呢。”
王熙凤虽然无心表露,但是秦氏仍旧看的真切,面色不由更加黯然,“叔叔和婶婶夫妻和睦,琴瑟和鸣,真叫人羡慕呢。”
王熙凤听了笑道:“什么和睦,先时我们为了一点小事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你还没看见呢,你要是看见了,就不会说这话了。”
秦氏进门晚,只是从旁人嘴里听说过一些,原以为不过是旁人胡诌,如今听得果有其事的样子,不由得就追问起来,凤姐推不过,就只能半真半假的与她说了些。
婶婶和侄媳二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直到凤姐儿看秦氏精神好多了,才分开出来。
领着婆子、丫鬟等人出了垂花门,往前走了百十步,将折向仪门的时候,忽然从旁边窜出个大小子来,向前拱手就拜道:“请嫂子安。”
王熙凤猛然见了,倒惊退了一步,随即才看清来人,笑道:“这是瑞大爷不是。”
“嫂子连我也认不得了,不是我是谁。”
“不是不认得,猛然见了,不想到是你。大爷做什么到这里来?”
王熙凤管理家宅,族中但凡有名有姓的人,她大概都记得。
此人乃是家学中代儒太爷的孙子,名唤贾瑞,年里节间也有进来给贾母请安,凤姐儿自然认得。
“珍大哥这里叫我们支领东西,我就来了。”
贾瑞听见王熙凤问他话,早已兴奋的手脚不知如何安放,说完过来的原因,就凑前笑道:“合该我与嫂子有缘,我刚刚走到这里,不想嫂子就出来了,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一面说,一面不住的拿眼去觑王熙凤。但见王熙凤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浑身上下散发着风流迷人的气息,只觉得心都要酥了。
王熙凤是个极聪明的人,见他这个光景,心里如何猜不到他的意思,一时倒呕得半死。
因故意含笑看着贾瑞,说:“怨不得你哥哥时常提你,说你很好,如今见了,听你说话,倒确实不差。只不过我今儿不得空,得闲了再与你说吧。”
王熙凤本不欲理会这样的人,说完就要走,谁知贾瑞似乎只因为多听她说了两句话,就色授魂与了。见她要走,下意识的就挡在前面,覥着脸说道:“嫂子既这么说,我倒是想要常进去和嫂子说话,只是怕嫂子年轻,不肯见人……”
王熙凤心内早冷下来,只是一则后头有丫鬟婆子,不便发作,二则也不想平白叫这畜生调戏了去。因此脸上更带几分笑意,道:
“都是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要来你只管来。
好了,既是珍大爷叫你们领东西,那你快去吧,仔细去晚了,他们把东西都领完了。”
贾瑞听凤姐儿竟答应了,心中早已喜不自胜,再没有想到今日是个奇遇!
又怕纠缠久了惹王熙凤不高兴,才听话的往那边大院去,终究不舍,一面走一面回头看。
见王熙凤也站在原地看着他,只觉得幸福来的如此突然,木着身子好半天才走没影。
第93章 升兰台令
这边,王熙凤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心说不来则罢,若果真敢来,就叫他死在自己手里!
因此冷哼一声,回头扫了一眼众丫头婆子,见她们都默不敢作声,才抬腿往仪门上来,仍旧坐车回去了。
第二天起,那贾瑞果然来拜见凤姐儿,只是凤姐儿一向忙碌,接连两天都没有见到人,但是凤姐儿却已经从平儿等人口中得知,
因此第三次,凤姐儿故意在家等他,等他进来,特意殷勤,给他让座让茶,直把他迷的晕头转向,又约他晚上到西边穿堂相会……
贾瑞如何疑心,只趁着天刚暗下来就一头扎了进去。
谁知王熙凤不但不去,还转头叫人将穿堂两边的门给锁了,把个憨批锁在幽深阴冷的穿堂内,寒冬腊月一个晚上不曾冻死不说,回去之后,又因说不出夜不归宿的原因,被他爷爷打了几十板子,命跪在雪地里读书补功课……
凤姐本意对他小惩大诫,谁知过了几天,贾瑞身子刚刚养好些,就又畏畏缩缩的上门来。
原来贾瑞也曾怀疑被凤姐儿捉弄,只是拿不准,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向往,所以要来探个究竟。
但是他却不知已经彻底惹恼了王熙凤。
王熙凤是何等样人,对付一个贾瑞还不手到擒来,几句话就将黑白颠倒,又将贾瑞骗的团团转。
又让贾瑞至荣府后头的一间废弃房屋等她,回头就让贾蓉扮作女人的样子过去。
趁着天黑贾瑞也分辨不清,心急火燎的他,一把将贾蓉抱到炕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用腿顶……
关键时候,贾蔷一脚破门而入,差点没把他吓软。
此时的贾蓉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认真讲,瑞大爷刚刚要*我呢~”
贾蔷点亮灯笼,见到贾瑞吓傻了的样子,也忍不住巧笑嫣然。
于是贾蔷兄弟二人按照凤姐儿的指示,逼贾瑞写下根本不可能还清的“赌债”,又让人趁黑在他身上泼了一桶粪水,才放他回家。
这边凤姐儿和平儿两个合谋的计策得逞,听人说得贾瑞的惨样,自是心情大快。
凤姐儿还命贾蓉贾蔷两个常去逼债,打定主意叫贾瑞永世安生不得。
自此贾瑞果然不敢再来,且一病而倒,把贾代儒老夫妇两个,急的团团转,却一点也不知道其中这段故事。
……
话分两头,就在凤姐设计收拾贾瑞的时候,又有一道喜讯传进荣国府。
原来临近年关,老一任兰台令因上了岁数,乞老还乡,皇帝便任命前两淮巡盐御史,兼兰台寺大夫林如海顶替。
这兰台寺可是内阁、六部之外,朝廷最重要的衙门之一了,掌管全国监察之事,堂官兰台令的品级也仅仅只比六部尚书低了一品。如今林如海得此实权要职,对贾府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大事。
贾政亲自进荣庆堂向贾母禀告这一消息,意图让贾母高兴一下,缓解病情。
荣庆堂,王熙凤看见满堂的人都笑盈盈的,也出来凑趣道:
“半年前的时候,林姑老爷卸任了巡盐御史一职回乡静养,原以为他老人家就算是告老还乡了。谁知道养着养着,突然就告诉又升官了,要不是老爷亲口说的,我也不信啊。
难怪早前他老人家传信说要上京来,原以为只是为了瞧瞧林妹妹,谁知道,原来是高升回京了。”
贾母也很高兴,先前被贾赦气出来的病症都好了大半。
所谓女婿乃是半个儿,林如海荣升,她这个老岳母自然与有荣焉。
但她可不像王熙凤这样咋咋呼呼的,听她故意说笑,便骂她说:“你能知道个什么,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又有能力,皇帝自然会重用他的,这也是当初我把你姑姑嫁给他的原因。”
论道理,贾府这样的人家,特别是对于贾母来说,别说一个二品官,就是那六部尚书,内阁宰辅,在他们眼里,也不过等闲。
因为贾府经常打交道的,也都是这样的人,那些人不但不会在他们面前高人一等,有些反而需要巴结他们,因为他们叫做权贵!
但那是对于外人来说,若是自家人出了个这样的,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恨不得叫天下人都知道。这叫什么,侯门公府的傲慢与自卑。
傲慢在于他们看不大起苦哈哈靠读书起家的,自卑在于,他们的子弟读书搞不过别人……
贾政就是典型,听着母亲说什么林如海身上有功名,所以才能步步高升,简直如同在挖他的心!
或许,自己就是因为少了这个条件,所以这么多年了,才只能当个员外郎,眼睁睁看着二舅哥(王子腾)、妹夫他们坐火箭般的升官……
贾母和王熙凤等人可没有留心贾政的失落,她们仍旧笑呵呵的,王熙凤奉承了几句贾母慧眼识珠,然后又问:“那等林姑老爷上京了,是不是林妹妹就不住咱们家了?”
贾母这才收起笑容,似乎想了想,道:“他们家在京中没有房子,等他上京,自是住在他的官邸。
那种地方人多杂乱,他又是病怏怏的,你林妹妹也是病怏怏的,凑到一起做什么?
反正兰台府也离得不远,还叫你林妹妹挨着我住,偶尔过去瞧瞧她父亲,叙一叙也就是了,如此还不耽误她爹处理公务,他爹要是得空,过来瞧瞧也方便。”
王熙凤便就明了贾母之心,点点头笑道:“老祖宗英明。”
……
黛玉听到父亲升官的消息,内心也是暗喜不已。
不过她不是欢喜父亲升官本身,而是父亲不但可以进京来瞧她,而且大概以后都会住在京城了。
因此只恨不得父亲明儿就到京,到时候定要叫那些贾家的仆妇们看看,她林黛玉究竟是不是没有家才来投寄的!
紫鹃进屋,看黛玉一个人发呆,就笑道:“怎么三姑娘她们都来给姑娘道了喜,宝二爷却没来?敢是姑娘和他又吵嘴了不成?”
黛玉闻言,立马便有些恼道:“他来不来有什么相干,谁稀罕似的。”
内心却道:他不是在学里与人打架,就是去找他宝姐姐去了,哼,有本事永远别来。
自薛宝钗到贾府之后,因性格随和,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有所不如。
黛玉听了,心下便老大不痛快。
本来这一年来每日与贾宝玉同起同坐,就算今春之时他们各自搬出贾母的卧房,也都是日日得见的。因贾宝玉的刻意讨好,她都改变了先时对贾宝玉的感官,认他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谁知自宝钗来了之后,连贾宝玉也逐渐冷落了她,还总往梨香院跑,“显然”连贾宝玉也觉得她不如宝钗。黛玉就十分生气,索性连贾宝玉也不待见了。
贾宝玉为此,反倒摸不着头脑,每每在黛玉这里得了不是,就去找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宝姐姐玩笑一回,以开解胸怀……
紫鹃见一句话把黛玉的情绪带出来了,也只能摇头一笑,不再多言。
这边黛玉闲坐无趣,就翻出前些日子父亲的来信来瞧,如此方渐渐把不忿的情绪平息。
因看到父亲亲口所说,他能从繁杂的盐政中抽身,是因为表哥贾琏在皇帝面前进言,皇帝才恩准他回乡静养,此番进京,也是奉了皇命进京待任……
心里不免又感怀起来,深觉表哥贾琏对自己,对父亲都是情深义重的。
又想半个月之前府里就传说,皇帝已经诏命贾琏回京侍亲,却久久不见贾琏回来,不免心里担心,贾琏是否在战场上有所损益。
暗暗思索良久也没什么见地,就将书信收了,拿起一套王摩诘全集就往凤姐儿院来。
王熙凤说不定知道的多一点信息,若是碰见,正好问问。
第94章 再面圣
“琮儿,快给太太跪下,磕头!”
东跨院,邢夫人的正房。
贾赦的侍妾杨氏,名唤翠云的,领着儿子来到邢夫人的跟前。
邢夫人自贾赦卧床以来,日夜悬心,心情精力都十分不佳,看见杨氏母子的举动,有些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氏一边让儿子磕完九个响头,一边就邢夫人膝盖前跪了,神色悲戚道:“妾身,有一件事想要与太太商议,还请太太垂怜,务必答应。”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没有心情与你在这儿打闷葫芦。”
杨氏看出邢夫人有几分不悦了,忙道:“妾身身子一向不好,这太太是知道的,而今琮儿已经到了要上学的年纪,而妾身自知浅薄粗陋,没什么见识,恐怕琮儿在我的身边,倒耽误、误导了他。
所以,妾身想要恳求太太,将琮儿收到太太膝下教养,一则他跟着太太,能学些见识风度,二则,太太是尊贵人,他能养在太太膝下,他跟着太太,总比跟着我强得多。
请太太看在老爷的份上,答应妾身这个请求。只要太太肯答应,以后琮儿就是您的亲儿子了,等他长大了,就叫他给您养老送终,全一段母子之情。”
邢夫人一听,神色猛然一动,她好像听出来了,杨氏这是要把儿子过继到她名下的意思!
这……
要说邢夫人也算是人生赢家,从一个普通门户的女儿,成为国公府老爷的夫人,还获得了一品诰命,这放到男人里面,堪比从寒门学子,凭借努力成为一品宰相般励志啊。
可以说,如今的她身份、地位啥都有。
唯一缺的,可能就是没有一个儿女傍身了。
这也是命数使然,曾经的她也无数次想要怀上一个,可惜老天爷不给她,她也没有办法。
本来也没什么,没有儿子牵绊,她也能潇潇洒洒的过大太太的尊贵日子。
只是眼下,眼看贾赦就要一命呜呼,到时候她可就真正成了无依无靠的人了。
所以,杨氏刚刚说完,她就心动了,只是按捺住,疑问道:“你说的是认真的,你当真愿意让琮儿养在我这里?”
自古来,正室太太无所出,若是偏室有,就总有发生抢夺的。
如今倒好,她没生出抢夺之心,对方倒将儿子主动送上来了!
杨氏也作出有些不舍的样子,却道:“他身上有着妾身的骨血,妾身自是有些舍不得,但是太太身为女子,应该也能明白妾身的苦心。
他虽是贾家的血脉,但只要是跟着我,别人就会嫌弃他是姨娘养的,不会把他当做正经主子看待。
只有跟着太太,他将来才能有一个好的前程……这是妾身的私心,也不敢不教太太知晓。
不过太太放心,妾身既答应将琮儿给太太教养,从今以后就不会与太太争抢什么,只求太太念我一点情分,让我一月两月间,能够偶尔过来瞧瞧他,就算是太太慈悲了。”
邢夫人点点头,她很同意杨氏的说法。
不管怎么说,她是正室太太,琮小子跟着她,怎么也不是跟着杨氏可比的,杨氏有这点心思她能理解。若是她无所求,也不会把好好的儿子交给她了。
心里高兴,言语上不免就温和起来,对杨氏道:“你也不必这么说,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刻薄不念旧情的人,就算琮儿养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让他忘了你这个亲生母亲。
你放心吧,从今以后,琮儿就跟着我,我这里有的东西,就也有琮儿的一份。”
邢夫人笑着,招招手让贾琮到她身边来,仔细看看这个她以前从未正眼看过的小崽子。
“太太……”
贾琮怯生生的唤了一声。
杨氏忙拍了他一下,嘱咐道:“从今以后,你就是太太的亲儿子,快叫母亲。”
“母亲~”贾琮果然很听话。
邢夫人听得这一辈子头次听见的声音,欢喜的露出贾母般的慈笑。
摸了摸贾琮的脑袋,笑道:“傻孩子,以后人前还是叫太太。”
这个时代,母亲是很亲昵的称呼,所以不论亲生儿子还是法礼上的儿子,都是称呼太太。
况且她也没想过贾琮养在她身边之后,就真把她当亲生母亲了,她和杨氏不过是各取所需。若让贾琮叫她母亲,别人听了只怕还以为她仗着身份,抢了别人的孩子。
见杨氏和贾琮对她的话奉若圣旨般的依了,邢夫人更是高兴,让丫鬟带贾琮下去吃果子点心,一边又与杨氏说了几句话,才让她下去。
随后,杨氏将贾琮的贴身之物一一打点送到正房这边来自是不提。
……谷
又不知几日之后,被年前最后一波寒风肆掠的神京城外,终于迎来一行六骑。
“吁~~”
马儿全部在主人的控制下停住前进,王大栓抬眼看了看熟悉的城门,笑叹道:“总算是赶在年前回京了!”
贾琏回头,先看了一眼两个睁着硕大明亮的眼睛,为眼前宏伟的城墙感到震撼的蒙古妹子一眼,然后才偏头看向亲卫冯飞:“你感觉如何?”
冯飞有些惭愧:“多谢二爷关心,属下并无大碍。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受了伤,二爷至少可以提前两天回到京城。”
“我们这已经很快了。再说若是没有你,只怕受伤的人就该是我了。
好了,进城之后你先回府,顺道给家里报个平安。剩下的人,跟我去皇宫。”
“是。”
冯飞遵从贾琏的吩咐,率先一步回家报信,满府得知贾琏平安归来,大喜。
……
大明宫,养心殿。
宁康帝本来正准备进暖阁午休一会儿,听见贾琏回京,已入宫,还是披了龙袍,在殿内召见。
等了不一会儿,就见贾琏在内监的指引下,微低着头大步走了进来。
“微臣贾琏,拜见陛下。”
“平身吧。”
简单的君臣礼仪之后,宁康帝看着起身之后的贾琏。
嗯,比之一年前,脸上确实多了些坚毅的神态,身型看去也更显挺拔了,兼之通身的轻甲,锃亮发光,确实给他添了几分威武之气。
宁康帝看了不觉得满意了一些。
所谓“养移体居移气”,贾琏身上有这么些微的变化,总算可以证明他在边关,确实是受到了历练的。
先是问了贾琏一番几路大军反攻的进度,听贾琏一一答了,宁康帝不由得点点头。
这次针对鞑靼、瓦剌等部的反攻,虽然总共才调动了几万军队,但是因为是在冬季行军,对将士们的考验同样很严峻,所以宁康帝也都一直关注着前线的动态。
听到贾琏的叙述后,总算彻底相信边关战事一切顺利,宁康帝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倒是也可以安安心心的过个好年了。
“听说,王子腾后来提拔你做了一军指挥,你据此还立下不少功劳?”
关乎大局的事说完,宁康帝总算说起贾琏个人的情况。
他可没忘记,大半个月之前,他说过要审查贾琏战功可能存在造假的话。
贾琏也能感受到一些宁康帝对他的不信任,因此道:“回禀陛下,确有其事,不过微臣并没有立什么大的功劳,一些微不足道的功绩,也都是拜王大人偏爱,麾下将士们用命,才换来的。
至于微臣,只能说总算没有太给陛下丢脸。”
贾琏最后一句话,是在提醒宁康帝,他是他钦点上阵的,就算立了功,也都是宁康帝慧眼识珠。
只要宁康帝听出这个意思,也就不好意思再怀疑他的功劳了。
宁康帝自然听出来了,不但听出来了,还很真切。
他哼了一声,“上了一趟边关,别的本事没学会,倒学会溜须拍马了?”
倒也不是真的生气,随即就道:“关于你的功劳,等战事结束之后,兵部自会据实核定,该属于你的赏赐,朕一样也不会少你的。
朕只有一件事问你,这次从边关回来之后,是想要继续回家做你的纨绔少爷,还是想要领一官半职,继续为朝廷效力?”
皇帝的选择题,真正的选项通常都只有一个。
所以,贾琏立马拜下,道:“微臣只有一个想法,继续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忠!”
宁康帝顿了下,才叫贾琏起身,然后道:“回去之后,先给你父亲尽孝,然后等候朝廷的任命便是。”
“是……,微臣告退?”
见宁康帝随意挥了挥手,贾琏这才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第95章 回府
贾家荣国府,王熙凤听说贾琏回来,高兴的一刻也坐不住。
一向喜欢忙碌的她,也将手头的事丢给几个管家媳妇,回屋好好的补了妆,换了身修身却不显得太艳丽的衣裳。又想贾琏回家之后,肯定要先去东跨院看贾赦,也就换上一副孝顺的样子,去东跨院给贾赦侍奉汤药来……
忽闻得外面一阵响动,她赶忙小快步迎了出去。
在仪门前看见几个一身军装,英武不凡的人从大门处走了过来。
身为当家奶奶的矜持,让她没有主动过去,只站在门前等着。
果然贾琏看见她,也大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与宁康帝的感官不太一样,王熙凤第一眼就觉得贾琏比以前更英武,更显得帅气了。
等到贾琏走近,细看之下,又觉得贾琏比以前黑了些……应该用沧桑形容更妥当。
以前的贾琏,脸上白白嫩嫩,除了看她之外几乎看谁都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哪里像现在这样?分明还是那个人,只是走到她的面前,她就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气势和压力。
她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猜测,没良心的肯定在边关吃了苦,所以才变得没有那么富贵可亲了。
“你,你回来了啊……”
千言万语,当着一众仆妇、奴才们的面也不好表露,最终只干巴巴的问候了一声。
贾琏也同样将凤姐上下打量了一番,对她笑了笑,然后才正色问道:“老爷怎么样了?”
听见贾琏这么问,才令王熙凤惊觉此刻确实不是你侬我侬之际,忙露出悲戚之色,“大老爷,他真的不好了,二爷快进去瞧瞧吧……”
贾琏也就不再犹豫,挎着腰间宝剑,直接往贾赦的正院而去。
正眼也不看贾赦屋里屋外那一群庸脂俗粉,贾琏直接来到贾赦的卧房。
一股浓烈的药水味,外搭着腐败之气,以及一些胭脂水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十分刺鼻难闻。
贾琏忍着眉头一皱,来到贾赦的床前,低头看向安静的躺在榻上的贾赦。
他身上的被子裹的很严实,仅从露出的面目,贾琏就一眼看出,老东西确实没几日好活了。
一张本就消瘦苍老的脸,如今更是枯干,毫无肉态,看去竟比贾母还要苍老二十岁。
嘴唇发青,眉目发紫,乍然一见,倒像是中毒之兆。
贾琏顺势跪在榻前,正在考虑是不是该放声哭一场,把戏做足,邢夫人赶了过来,解了他的为难。
“琏儿,你可总算回来了,你还不瞧瞧老爷,他都成什么样了……”
听见邢夫人的哭诉声,贾琏就回身安慰了几句,然后问道:“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了,儿子记得出发之前,老爷还是好好的啊。”
邢夫人便哭诉着将他离开之后,贾赦的事情一一说来。
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邢夫人早已学聪明了,不但把罪责往贾赦新宠的几个女人身上推,还借鉴了贾母的手法,把主要罪过,往元丹道人身上安置。
贾琏一听自是愤怒难平,走到外面,直接喝命将那元丹道人抓来审问。
那元丹道人百般狡辩,贾琏也不与他纠缠,很快就让人捆到柴房关起来。
赵胜王腾二人,自然很是利落的就把人给弄下去了,甚至在元丹道人想要叫喊冤枉的时候,直接大手打嘴,将他多余的废话全部打散。
许是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场面,邢夫人旁边的贾琮拉了拉她的袖子,唤了声太太。
贾琏回身,刚好就看见这一幕,挑了挑眉头,问道:“大太太是什么时候,和琮儿这般亲近了?”
邢夫人以前面对贾琏,是很随意的,毕竟贾琏还是她法礼上的儿子。
只是此刻一则心里有愧,二则贾琏身上的威仪不比先时可比,因此听见他问,竟有些弱势道:“她姨娘身上不好,所以把琮儿交给我,让我帮她管带一段时间……”
贾琏将她看一眼,又看了一眼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怯弱害怕的贾琮,笑道:“如此很好,以前太太只疼我,确实对琮儿少了些关心,是该好好补偿他了。”谷
说完不理会他们的反应,掀开帘子进屋去了。
这边王熙凤没有跟着贾琏进屋,因为晴雯不知什么时候也溜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熙凤的眉头就皱起来,让平儿在这边服侍照看贾琏,自己就跟着晴雯往前面去。
果然,先前她没有留心,此时再看,这外面候着的兵丁,除了张勇几个她认得的,还多了两个人。
而且,是女人!
王大栓看见王熙凤一脸审视的神情走了过来,暗叫不好,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去,给那两个女子介绍道:“这是琏二奶奶。”
在王熙凤打量她二人的时候,两个身披军装的女子也在瞧王熙凤。
塞外女子,何曾见过这般容貌艳丽,皮肤姣好,宛若神仙妃子的女子。
她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就是她们的母亲,但是据此刻看来,她们的母亲和眼前的女子一比,就显得失色了。
因此她们自身也不由得黯然起来。
原来将军家中有这等娇妻美眷,难怪不将她们的美丽放在心上。
“奴婢阿沁,拜见奶奶。”
看一个人对她低头纳拜,虽然声调听起来怪怪的,总算是对她俯首称臣的人。
她将目光看向另一个有些冷冽,看起来有些傲气的女子。
王大栓忙道:“回二奶奶,她不大会说汉话。”
王熙凤便扬了扬眉头:“边塞的女人?”
声音中不免有些轻视。
中原人,都看不起边塞苦寒之地的女人,毕竟在风霜雪雨的雕刻之下,能有什么出众的美人?
虽然这两个看起来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既然是胡人,也就不足为虑了。
王大栓作为贾府的人,当然知道王熙凤的秉性,强忍着擦去额头冷汗的心思,勉强介绍道:“回琏二奶奶,是的。她们原本是鞑靼青颜部首领的女儿,后来青颜部被雅察哈部所灭,正巧二爷带着大军追剿雅察哈的一支分部,就将她们救了下来。二爷看她们可怜,这才充作了卫兵。”
王熙凤才懒得去听什么这个部那个部的,什么首领的女儿,想来轻易给别人灭掉的部落,也不可能大到哪儿去,彻底没有了打听下去的兴趣。
“你们二爷果真带着你们上战场去了?”
王熙凤觉得有些后怕,要不是她刚刚看见过贾琏,知道他没事,这会儿只怕也站不住了。
王家祖上也是因军功封过列伯的,虽然远远比不得贾家,却也留下过一些上过战场的人。
只要听那些老人闲谈,就能知道战场的可怕,所以,他们这些后辈,对战场都是带着恐惧的。
怕死,是人类的天性。
“是……不过二奶奶放心,二爷没事,倒是冯飞那小子,在一次混战的时候,背部被敌人射了一箭,差点没要了他的小命……”
王熙凤随意的点点头,她才不关心奴才的生死安危呢。
又看了看那两个裹在厚重军装下的女子一眼,将心里的话压住,带着晴雯等人,回荣国府去了。
有什么话,晚上问没良心的就是。
她早就看出来了,贾琏不喜欢她私自插手他外面的事,凡事要先与他说。
贾琏刚刚回来,她才不会蠢到因为一点没影的事,和贾琏闹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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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府中日常(一)
贾琏在贾赦屋里侍奉了一番,然后将所有人招出,聚在外间说话。
再次向邢夫人问了太医的吩咐,贾琏就对邢夫人道:“大太太,既然太医说老爷的病需要静养,那我们就要遵循医嘱,不要让其他人搅扰了大老爷的清静。况且大老爷这院里人又多,聚在一个屋里,又吵闹又不通风,不利于大老爷的病情好转,所以,我倒有一个安排请大太太的示下。”
自那日贾母来看了贾赦之后,就没有再来过,倒是贾政和王夫人经常过来瞧瞧。邢夫人拿着这个事早就六神无主,如今贾琏回来才算是找到主心骨,因此闻言就道:“你说的对,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是对老爷的病情有好处,我们都听你的。”
贾琏点点头,然后看向门口的管家媳妇:“刘春家的。”
“奴婢在。”
“从今日起,你带领十八个婆子或媳妇,分成三班,老爷的房门处两个,前后门各两个,昼夜不歇,将老爷看好了。
除了我和大太太之外,不论是这院内还是院外的人,一律不得进来打搅大老爷的清静。
若是出了问题,我只拿你们两口子是问。”
东跨院人数虽然比不得荣国府正院那边,倒也不少,特别是女人很多,所以也额外有管家,管家媳妇。这个刘春家的,就是老管家的婆娘。
她见贾琏单瞧着她,看着贾琏那虽无戾气却令人暗暗发憷的神态,她连忙出列应下了。
贾琏又道:“除此之外,其他的事你一律不用管。这屋里日常服侍大老爷的人手,除了我每日会过来侍奉之外,其余的,都交给大太太安排。”
说着,贾琏看向邢夫人,“不知大太太觉得如此可好?”
邢夫人哪儿有什么不同意,连忙点头。
于是贾琏道:“既如此,我刚刚回来,还要过去见过老太太,这边的事,就劳烦大太太了。”
贾琏站起来,瞅了一眼屋里的众多女人。
他有点不想待下去的,那些女人看他的眼神,大多数冒着绿光,显然在贾赦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她们各有盘算。特别是,曾经和他有过纠葛的那几个。
“好好好,你快去吧……”
邢夫人连连点头,嘱咐贾琏可以过去了,这边交给她。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没有了贾赦这个依靠之后,她随时表现的更加弱势了,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对贾琏的话言听计从。
贾琏也就点点头,出了贾赦院。
张勇等人见他出来,都一一跟上,平儿这时也看见那两个即使披着甲胄,但是身形仍旧苗条,难掩秀丽、标致的女兵,不由得同王熙凤一般暗暗狐疑。
贾琏思索着一些事情,直至走进西角门,才看见平儿的眼神,于是笑着介绍道:“她们是我在边塞的时候,偶然遇到的,一个叫阿琪,一个叫阿沁。如今……算是我的随身侍卫吧。
我记得我那书房后头有几间空置的房屋,你安排人,给她们收拾两间出来,让她们住进去。再吩咐厨房,按照你们的标准,每日将饭菜送去。
她们不是中原人,初来乍到可能诸多不习惯,我把她们交给你,你替我安排照顾好。”
平儿办事十分得力,而且心肠好,处事又公正,这也是当初他毫不犹豫的就要收下平儿的原因,倒不单单因为平儿的容貌……
平儿对贾琏的话自然没有异议,询问得贾琏要去先拜见贾政,就主动领着两个沉默寡言的女子去了。
女人尽去,贾琏这才转身看向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赵胜。赵胜就单独近前,附耳说了几句话,贾琏听了点点头,此时也不是细说的时候,吩咐赵胜半个时辰之后书房见他。
来到荣禧堂,贾政并不在家,说是会友未回,贾琏就直接来到荣庆堂。
荣庆堂显然得知了贾琏要过来的消息,早有人提前在门前相迎——都是贾母屋里一色的丫鬟。
她们看见贾琏,一个个眼中泛起异色。
贾琏的衣袍外面披着的甲胄,乃是临走前王子腾特意送他的,一则表彰他的功绩,二则也是让他“衣锦还乡”之意。
是套崭新的轻装铠甲,防御力不说多么好,关键是彩彻绚丽,金银交辉。不得不说,王子腾还是懂年轻人喜好的。谷
所以,在这些深宅大院里没见过世面的丫鬟们眼中,此时此刻的贾琏,就宛若戏文里得胜还朝的大将军一般!
“琏……琏二爷回来了~~!”
负责通传的丫鬟都结巴了一下,贾琏便就回头瞅了她一眼。只一眼,就让这十五六岁的丫头退后了一步,忍不住以手捂着胸口,面上发烫起来。
就在她开始幻想贾琏是不是看上她了的时候,贾琏却已经进屋不见了。
其他丫鬟们见她那样子,纷纷笑道:“琥珀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被二爷给迷住了不成?”
“去去去……”
名唤琥珀的丫鬟羞恼驱赶。
其他人也拉着手的低声玩笑起来,其中一大胆的还道:“嘻嘻,二爷出去一年变化好大,比以前更好看了,特别是他还穿着将军的服饰,竟比戏文里小生客串的将军还要威武……”
众人听了皆暗暗点头。
以前的琏二爷虽然也好看,但是一则家里人对他的评价不大好,二则琏二奶奶厉害,她们没有机会,也不敢多瞧。
今日这一见,才让她们真正见识到琏二爷的俊逸不凡。和琏二爷一比,原本她们觉得还好看的宝二爷,彻彻底底成了个没长大的肥嘟嘟小屁孩!
难怪琏二奶奶不准咱们丫鬟接近二爷,二爷这样的人品,别说是给他做妾了,就是一辈子做个洗脚的丫鬟,那也甘愿啊……
贾琏自是无心猜测那些丫头子们对他的意淫,他很快走到贾母经常说笑会客的内堂。
人员虽然不减,但是贾琏刚刚进来,还是立马感受到,气氛远远不如往日的热烈、开怀,显得有些许的清冷。
没有多看屋里的人,贾琏先一步至贾母跟前拜下,“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一如其他人一般,屋里的一众娘儿们也早在贾琏进屋之时,便被他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贾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比以前越发显得高大、威风的大孙子,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容。
将贾琏唤起来,然后道:“平安回来了就好,去见过你老子了?”
见贾琏点头,贾母就叹道:“他这病已经病了快两个月了,家里什么法子都想过了,连太医也不知道请了多少遭了。大概也就如此了,你心里要做好准备。”
贾琏听了,心里微觉得奇怪。
怎么贾母一派已经对贾赦放弃治疗的样子,按道理不应该啊,贾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他记得,当年的大孙子贾珠死的时候,老太太就十分伤心,更不用说前年贾敏去世的时候了。
贾琏如何知道,贾赦病重之后如何作死的,不但不听人劝,而且还把过去瞧他的贾母给狠狠“羞辱”了一回,贾母这也才刚缓过神来呢!
贾母没有多说贾赦的事,随即就问起贾琏这一年去边关的情况。没有问他具体做了些什么,只是问他过的如何,可还习惯,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之类的。
贾琏一一答了。
因为左瞅又瞅没有看见黛玉,就问了出来。
贾母闻言,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道:“倒有两件喜事要告诉你。一是黛玉她爹荣升了兰台府,早你几天已经到京了,如今黛玉在她爹那儿呢。”
贾琏自然大感意外,不成想,林如海居然没死,不但没死,还高升了?
难道,是自己临走前对皇帝的谏言起了作用?
若是如此,倒是一桩功德,给自己点个赞。
第97章 府中日常(二)
贾母当然不知道贾琏的想法,她要是知道贾琏能够掌握她们的“宿命”,只怕也不敢在贾琏面前充当老祖宗了。
因此她继续笑道:“第二件喜事,你们太太的亲妹妹,姨太太一家入京了,如今就住在咱们家。你还不快上前拜见姨太太。”
贾琏其实早已经看见宝钗和薛姨妈的靓丽身影了,只是一直和贾母说着话,只用眼神招呼了一下。
此时得到贾母的吩咐,立马上前,深深一拜道:“拜见姨妈,见过宝钗妹妹。”
宝钗一直站着的自是不说,薛姨妈却一点也不拿大,在贾琏行礼的时候连忙站起来,笑意连连道:“不用如此多礼……”
说着,薛姨妈作势把贾琏打量了一遍,道:“上回在南京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孩子不错,没想到才一年多不见,瞧瞧,就已经成了这般威武不凡的将军了,好,实在不错……”
薛姨妈毫不吝啬的夸赞起贾琏来,贾母听了,也问道:“哦,原来姨太太见过他,我怎么不知道?”
旁边的王夫人就笑着说道:“琏儿上回去扬州的时候,听说他顺道也回了一趟南京,还把咱们家重要的故交亲友都拜访了一遍呢,许是就是那个时候。”
贾母幡然点头:“我想起来了。”
于是贾母就偏头过去,与薛姨妈笑言,说她老了,记性差了,请薛姨妈不要见怪等等。
这边贾琏刚刚得了空隙,略走到边上,贾宝玉就忍不住摸了上来,在他的周身转悠,时不时的伸手摸摸那冰凉刺骨,却又耀眼的铠甲。
贾琏刚与迎春等人说上一句话,见到贾宝玉的样子,就对他笑道:“怎么,喜欢?等下次跟着我出去出兵,我给你弄一身比这个更好看的,如何?”
其他人听了都笑,贾宝玉自己也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他还是听得出贾琏是在取笑他的,他不喜欢读书不假,不代表他就是喜欢打打杀杀!相反,他最厌恶的就是打打杀杀的粗鄙武夫了,相比较起来,还不如那些读书的禄蠹呢。
至少,那些读书的家伙大多身上干净,瞧瞧琏二哥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有些汗味,把个好好的琏二哥哥都埋汰了!
要叫他也这样,他宁可死了。
其他人只当贾琏是说笑,王夫人听了,倒是留了心。
听贾政说,贾琏在哥哥王子腾的身边,可是很受了提拔。贾琏尚且如此,若是宝玉这个亲外甥,他更没有不栽培的道理。
要是把宝玉放到他亲舅舅身边,成为将军,一则免得便宜了贾琏,二则说不得将来真有可能建功立业,自己取得爵位。到时候,自己身上这区区四品的诰命也得升一升。
还没想完这些好处,王夫人随即就赶忙将这个想法抛出脑后。
上战场可是要死人的,她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这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得有一点损失!
天大的好处,和宝玉的性命相比,也就不足轻重了。
王夫人正想着这些事,忽然陪房周瑞家的来到她身边,附耳说道:“太太,代儒太爷亲自来了,想要求点人参救他孙子。”
王夫人闻言立马皱起眉头,禁不住反问道:“昨儿不是让凤丫头给他了吗?”
周瑞家的一时便不知如何说好。
昨儿贾代儒派人过来求参,王夫人就让王熙凤称二两给送去,凤姐只是应了,回头只将那陈年的干枯的根须、边角料随便凑了一点给送去,就算对王夫人交差了。
敢调戏她凤大奶奶,不整死他就算好的,还给他送参,想得美。
王夫人见周瑞家的这幅样子,就知道王熙凤肯定对她阳奉阴违了,面色也有点不好看。
上面的贾母见了,就问谁来了,知道是贾代儒,忙让请进来。
贾代儒可是贾母这一辈儿硕果仅存的几个人之一了,是先荣国公的亲弟弟。
虽然混的差,但因贾家以孝道治家,阖族也没有人敢欺辱。
不一会儿,同样两鬓斑白,颤颤巍巍的贾代儒就杵着拐杖进来了,恭恭敬敬的给贾母见礼:“给老嫂子请安了……”
其实,贾母比贾代儒大了近十岁,看这位昔年的小叔子老得比她还快,经不住有些伤感,因问道:“你有什么事,派个小子来说就是,一把年纪怎么还亲自来了?”
贾代儒一听这话,经不住有些老泪纵横,哽咽道:“因为侄孙子病的实在重了,大夫说要吃‘独参汤’,所以想求老嫂子发发慈悲,救侄孙子一命吧……”
贾代儒说着,竟是要扶着拐杖给贾母跪下。
贾母都惊了,忙让左右搀扶。
贾母只是隐隐听说贾代儒的孙子病了,但没想到这样严重,竟让贾代儒不顾体面,亲自来求参。
人参虽然贵重,但是她们这等人家,过冬前哪家不囤些?
因此道:“原来是为这个,也值得你这般,你只叫小子来取不就是了。”
听见贾母这么说,贾代儒不由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夫人,微微一叹。
他们一家全靠着家学里学生供奉的束脩过,平时还算富足,但是要吃那动辄几十两、上百两一根的好参,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只能来求荣国府。
谁知道王夫人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却只送来一包根本不能用的东西,这分明是故意羞辱他了。
他好歹是一代荣国公的儿子,也是要颜面的,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但是为了孙子的性命,他也只能厚着脸皮,亲自上门来找贾母。只盼贾母看在叔嫂一场的份上,能够帮帮他。
贾母看见贾代儒的面色,就大概猜到什么了,因此面容也不甚高兴起来。
王夫人见状,只得站了起来,说道:“老太太,昨儿媳妇是让凤丫头包了二两参给太爷那边送去了,许是不够用?回头我亲自去库里瞧瞧,若有,就再给太爷称一些出来就是……”
贾代儒叹气道:“哪里是不够用,太太叫人送来的,不过是些根须粉末,根本不能用的。”
此话一出,别说贾母了,就连其他人都面色大诧。
贾代儒毕竟是长辈,人参虽然贵,若是不想给,只说没有也好啊,给一包不能用的根须粉末,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王夫人一瞬间面色难看起来,凤丫头难道是怪自己上次没有帮她传话,所以故意要败坏自己的名声?
此时王熙凤已经从后房门钻了出来。
她是听人禀报说贾代儒过来了,心虚过来瞧瞧。
就看到这副场面,顿时觉得不好。但她还是伶俐的上前,装作若无其事的对面色发黑的贾母和王夫人道:“太爷这件事怪我,原本得了太太的吩咐,我就要照办的。只是一则今年庄子上送来的参本来不多,那整的前儿挑了出来,给老太太配了药了,剩下的,又要预备给舅太太和提督太太配药,一时没找到好的,我就让她们到旧库里去寻,看看是不是有多的,若是没有多的,我还预备去东府里向珍大奶奶讨一些凑齐了给太爷送去。
偏偏我又事忙,后来就给忘了,想来她们偷懒怕费事,就随意找了些次的糊弄。
这些丫头婆子们,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连太爷的事都敢敷衍……”
王熙凤这番话,虽然机变,也算有些情理,但是却骗不过贾母和王夫人。
特别是贾母,她真的有些生气了,知道王熙凤是看贾代儒一家落魄,所以不当回事,故意纵容羞辱,以致于让贾代儒一把年纪亲自上门来求她。
这下,算是把她的脸也丢了。
本来,兄弟过的不好,就是承袭家业的长兄长嫂的罪过,今日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她大半辈子积累的好名声,都要遭损!
好在贾代儒只求灵参救命,并无意彻底得罪王夫人和王熙凤,所以也不辩驳王熙凤的话。哪里只是次的,分明是干枯的一包粉末,拿去喂狗都不吃的那种!
要不然,贾母更下不来台。
即便只是如此,贾母也是阴沉着脸不说话,让王夫人两个知道她的情绪。
王夫人尚好,有人背锅,王熙凤就如坐针毡了,若是贾母不放过,今儿她确实怕是难得过去这一关。
羞辱长辈,还是老了两辈的,可是好名声呢!
心里着急面上也不太敢表露,也不敢再分辨,眼睛急速转动,寻求破解之法。
忽然看到角落里好整以暇坐着的贾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臭男人,这个时候你不出来帮我解围?
第98章 府中日常(三——发财)
贾琏早在听说贾瑞病了的时候,就若有所思了。
若是他所料不错的话,大概就是因为想给他戴帽子,所以被他的凤儿给收拾了!
想到这里,贾琏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其实,王熙凤因为要管家,每天小叔子、侄儿这些都无法避嫌的,她是整个贾府,最有机会出轨的少奶奶。
但是贾琏却一点也不怀疑她,因为贾琏很确信,王熙凤在这一点上,绝对比万人都要守妇道。
贾琏深知王熙凤是个外表风流,内心保守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他为了让王熙凤换两个花样迎合他一下,都不知道废了好大的心思,最后是依托着蛮力才干成的。
王熙凤这样的女人,天性不淫。
而原著里,连平儿都说过,王熙凤自己立身正,所以才对贾琏要求高。
贾瑞那小子贾琏也见过,虽然不说帅气,却也是林林落落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就因为敢对王熙凤生出不敬的想法,就被王熙凤下死手的收拾。
可以说,王熙凤要是稍微存有一点歪心,就算看不上贾瑞,也不会做的这样的彻底。
毕竟,只要她稍微放纵一点点,贾蓉贾蔷两个见有机可乘,说不定就会迎难而上了……多好的引导贾蓉贾蔷两个的机会!
可惜,王熙凤选择一棍子打死,贾蓉贾蔷两个自然也就不敢生出别的心思。贾蓉自己也说过:“琏二婶婶那样刚强,瑞叔还敢想她的账。”
可见,一些人臆测王熙凤和贾蓉不清不楚实属谬误。若是贾蓉真和王熙凤有染,他也不会在和丫鬟调情的时候,以刚强二字形容王熙凤。
想通了这一点,贾琏对王熙凤收拾贾瑞的事,竟是一点也不觉得她不该,或者心狠,甚至还有点欣慰。
这婆娘,总算也有可爱的一面嘛。
看见王熙凤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贾琏就对她挑了挑眉头。
傻婆娘,总算想到自己了。
于是贾琏在形势最不利于王熙凤的时候,站了起来,笑对贾母和贾代儒道:
“今年的天儿,比往年格外的冷些,想必各家各府对于好参的需求也多了,这里也要,那里也要,咱们府里不大够使也是有的。
不过瑞兄弟既然是病重了,是要救命的,我们怎么说也不该不管。
府里既然没有,这样吧,我倒是刚刚从边关带回来了不少参,大多都是战场上缴获的,还有的是舅老爷听说我父亲病重,特意送给我带回来使用的,我这就派人取出一些来给太爷就是了。”
贾代儒原本听贾琏前面的话,还以为是不想给他,然后才大喜起来。
中原一般是不产参的,那些好参,都是从深山老林、东北苦寒之地而来。
而且,参也分等次的,贾琏从边关千里迢迢带回来救他父亲的东西,肯定不可能是差的。
因此连忙作揖,多谢,又道:“只是,这是你们大老爷要用的东西,我拿去了,会不会不太好……”
这就是酸腐文人的通病了,都恨不得把东西立马夺到手里了,还要矫情一番。
“不妨事,那玩意儿,我带的真挺多的。”
贾琏说着,目光在堂内一扫,正好就瞅见探头探脑的晴雯,立马道:“你去我书房后面,找一个叫做阿沁的姐姐,就说我的吩咐,叫她送几根上等黄参来。”
晴雯狐疑的问道:“就是今儿跟着爷回来的那个鞑靼女子吗?”
晴雯早在贾琏回府的时候,就已经暗中窥视好久了,阿琪和阿沁二人也是她最先发现,跑去向王熙凤告密的。
见贾琏点头,高兴的就去了。
堂内,贾母虽然自己存储的有一些人参,但是这个时候也愿意听贾琏的意思,当做没有,才好把大家的面子都维持下来。
见贾母面色缓和了,王熙凤才落下心来,然后又开始心疼……
上等的黄参,放在外面至少都是十多两银子一两,要是再品相好的、体格大的,那就是天价了,就这么给出去,实在令人心疼。
一时又想,没良心的果然长进了,还知道往家里带好东西了了,就只怕他是吹牛,那样的好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能有多少,不过是充面子罢了。
众人对贾琏的话各有想法,唯独贾宝玉的关注点格外不一样,反应也格外快。
他走到贾琏的面前,“琏二哥哥,你说你带了个鞑靼的女儿回来?”
别误会,贾宝玉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只是好奇。
经过晴雯和香菱的事情之后,贾宝玉已经相信贾琏的品味了。
他心想,能够让贾琏带回来的女子,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女人,况且还是骚达子?
这可是只在戏台上见过的!
被贾宝玉这么一说,殿内的人关注点也集中了过来。
贾琏道:“前人有言,兴亡百姓皆苦,战乱一起,受苦的也都是边关的老百姓,不但是咱们大魏的百姓,连鞑靼也一样。
她是个家破人亡的小部族的女子,被我在战场上见到,就救了下来。”
贾琏这话一说,众人难免唏嘘。
战争的残酷,就算没有亲眼见过,只想象一下,就能让屋里这一群养尊处优的娘儿们不寒而栗。
这也是她们不愿意让家里的爷们上战场的原因。
就算边上的宝钗,也不由得抬起螓首,瞧了贾琏一眼。
饱读诗书的宝钗,是诧异于传言不读书的贾琏,竟能有这般见地、感触的。
如此看来,他应该确实是真正上过战场了,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
这一边,晴雯很快就找到正主了。
正好这个时候,平儿还在安排人给阿琪和阿沁二人布置屋子。
平儿原本是要给她们收拾两间,但是对方却说只要一间,她们姐妹二人住在一起就可以了。
于是平儿就将那间最宽敞的收拾出来,又将角落的一个柜子命人挪开,准备再放一张床进来。
平儿办事,确实妥当。
看见晴雯走来,平儿就问何事。
晴雯原本正想着不好与外族女子交流,见到平儿在,顿时高兴起来,就把来意说了。
平儿便带着晴雯过来与阿沁说明。
那唤作阿沁的女子也不疑心,毕竟除了贾琏等人,旁人也不知道她的包裹里有人参。
因问贾琏要多少。
晴雯就卡住了,看见二爷光顾着高兴了,也没听清楚他具体要多少。
好像是说“几根”来着,可是几根是多少啊?
于是大言不惭的道:“二爷说统统拿过去,用不了,再拿回来就是了。”
阿沁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女孩好看成这样,肯定在府里是有地位的,应该不至于敢贪墨,因此打开厚重的包裹,将其中一个绸布包裹的好好的包裹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晴雯见了不由皱眉:“谁不知道人参贵的很,但凡品相好的人参,哪个不是好好的保存。大些的,更是拿檀木盒子精心封存……就这么像是麻布裹着的一大包,谁信啊?”
为了避免被骗,就要上去查查是不是真有。
阿沁姐妹也不制止,只是晴雯原以为包裹会很厚,谁知只一层,以致于她手刚一扒开,里面一个个圆滚滚带着很多触须的家伙就洒落出来,几乎布满了一个桌子。
这一下,别说晴雯了,连平儿都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些忙着收拾屋子的婆子也立马围了过来,纷纷惊叹:“我的老天,这些都是参不成?”
有胆子大的,还捡起一个仔细瞧,看看是不是黄萝卜假冒的……
“天啊天,真的是新鲜的参,而且个头都这么足,这么多只怕得有几斤了吧!这要是拿到外头去卖,得换多少银子?!”
人参按照品级,价格差异很大。
越好的,越贵的离谱。
朝廷往年也有给官员、勋贵家里发放各种参类,那品相、等级都极好的,要按照五六十两银子一两折算成年终福利的,如此,一斤差不多要算一千两银子。
听说还有那最顶级的,更是万金难求。
桌子上这些,婆子们见识不够,认不出具体值多少钱,但总之不是她们买得起的就是了。
阿沁却没有她们那样的感觉,草原上,人参没那么金贵。
贾琏破了雅察哈一个中型的部族,缴获了不少东西,别的他都没怎么要,唯独把这人参留下了,都交给她保管着。
今日来到贾府,多多少少受了一些轻视的眼神,阿沁这个时候看她们震惊的模样,也有意张扬一下,一边翻包裹一边说道:“这些都是黄参,我这里还有白参,还有很少的红参,这些你也要带去吗?”
一听还有,平儿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道二爷是去受苦了,原来却是发了财!
晴雯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将婆子们拿着舍不得松手的参挨个抢了回来,放进包裹里收好,一边收拾一边道:“不用了,那些你留着吧,二爷只叫拿黄参。”
平儿见晴雯抱着东西就跑,生怕别人抢她似的,忙吩咐两个婆子跟上。
倒不是怕晴雯贪墨,而是万一路上丢了撒了,可都是令人心疼的很的东西。
第99章 府中日常(四)
荣庆堂,贾代儒心里虽然着急孙子的病情,但是好歹“独参汤”有着落了,也就耐着性子,坐下来陪着贾母说说话。
边上,贾琏也坐着,与迎春等人说起他出去这一年多的见识、趣闻。
仅仅只说些塞外风光和人文趣事,其中刀霜剑雨,以及他第一次看见成片的人死在面前时候的那种惨状,自是只字不提。
一会儿晴雯气喘吁吁的跑了来,众人立马朝着她看去。
与先前的晴雯一样,一眼看见晴雯怀里抱着的鼓鼓的布裹,都有些皱眉。
不就取两根参吗,用得着这样的架势?
晴雯哪管别人怎么看,直接快步来到贾琏的面前,将包裹递给他,说道:“二爷,黄参取来了……”
贾琏默默接过,暗叫一声不好,两个蠢丫头,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
说起来,在这个没有种植参的时代,人参虽然是顶好的食材和药材,但是贾琏身为后世之人,自然不会迷信人参的药力。
但是架不住时人坚信这东西是灵丹妙药啊!
可以说,但凡治病,或者配置高级的药丸,势必要有这个东西,以致于人参,小的、次的也要几两银子一两,好的直接价比黄金,甚至上不封顶……
价格基本可以说是被炒作上去的。
所以,贾琏不太稀罕这东西,但是知道这东西值钱,而且家里的娘儿们特别稀罕,所以特意收集了拿回来的。
虽觉得晴雯不太精明,但是拿都拿来的,也不好再藏回去,因此吩咐丫鬟们拿个托盘上来。
此时贾母率先忍不住发问:“琏儿,你那包裹里,都是参不成?”
贾母可以说是荣国府最不缺参的人,每年底下人要孝敬,宫里也会赏赐她一些。
但是她都很珍惜这种东西,每一支都是收的好好的,只有配药或者需要用的时候才拿出来。基本也是自己用,旁人除了贾宝玉和黛玉能沾些光,别的人,哪怕迎春等人只要没得病,也是见不到的。
她老人家也很难想象,用粗布包裹人参是什么土豪行为。
贾琏并未解释,等丫鬟举着托盘过来,就将包裹放在托盘内,然后摊开……
让她们亲眼见到,比自己说,视觉感官肯定要强得多。
“这……”
这一下,不说旁人,就连贾母也忍不住站起来,走过来瞧看。
饶是贾母见贯了各种各样的宝参,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
满满一堆,数量多就罢了,关键是个头都挺大,一眼看去,就没有低于一两的残次品……
而且,都是新鲜的,没有陈年旧参。
人参虽能储存很久,但是放上几年,基本也就很难保证药力,所以新鲜的参更加珍贵。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身份尊贵些的,就站前面一点,身份差点的,自动往边上让,导致贾琏一瞬间只觉得,如置身于一片胭脂水粉之中一般。
贾琏甚至想到,该先洗个澡再过来的。虽然昨天在路上找了驿站洗过,但是赶了一天的路,身上也是汗渍渍的,要是被人闻到,可是有损自己大帅哥的形象。
特别是,纨大嫂子被人给挤到他身边来了……
但其实他多虑了,这个时候大家的眼里只有托盘里的宝参,别无旁骛。
终究贾母只是被短暂的震惊了一下,抬起头见丫鬟婆子们都挤上来了,大不成个体统。
她老人家眼睛一扫,奴才们迅速识趣的退开,有几个没眼力的,也被同伴给拉走……
然后贾母才道:“真是个不知道爱惜的,这样的好东西,岂有用这个保存的,弄坏了你不心疼?”
贾琏笑回:“听说大老爷病了,着急赶回来,只有几匹快马,也就只能这般带着,方便一些。”
众人释然,原来是为了方便携带。她们就说嘛,贾琏要是不稀罕,送给她们多好……
王熙凤更是早就宣示主权,从丫鬟的手里接过托盘,自己捧着了。
后面的老学究贾代儒自然不好意思和一群小姑娘挤,所以只等旁人退开他才看见那堆得小山一般的黄参,心内顿时大喜!
孙子有救了……
到底自持身份,不好意思上来讨要,只等着贾琏主动履行承诺。
贾琏知道老人家自尊心强,说实话,这样的老人,总比不要脸面倚老卖老的好多了,因此笑道:“参都在这里,代儒太爷瞧着,需要多少,自己拿就是了。”
贾代儒顿时满面红光,一边对贾琏道谢,一边上来。
本意想要厚着脸皮多拿两根,但是看王熙凤一双丹凤眼直直的盯着他,老脸一红,到底不好意思,只堪堪取了三根较小的,就讪讪住了手……
虽然大的更好,但是因为大夫说要吃独参汤,所以小的对他更实用。而且,也免得旁人觉得他贪得无厌,本来也是不花钱的。
贾琏见状,越发觉得这样迂腐的老头还是挺可爱的,又想他一生悲剧,早年丧父,中年丧子,眼看晚年又要丧孙,于是随手又捡了两根大的送到他手中,笑道:“瑞兄弟病重,本该去瞧瞧他,只是大老爷也病重,只怕不得去了。这几根参就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一点心意吧。
太爷尽管拿去使着,往后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贾代儒心中本来大喜,他其实正想着,自己来之前还带着二三十两银子,就是预备买参的,要是贾琏同意,他愿意出钱买点……虽然他知道他那点银子买不了多少。
如今看着怀里这接近半斤(八两)的人参,心中的喜悦和感触,导致他手都有些颤抖。
他瞧着贾琏,老目带泪,想要给贾琏作揖,又怕怀里的参掉落,等贾琏见状扶着他的时候,他就哽咽道:“多谢哥儿,要是瑞儿能够借此活了命,我定让他亲自到哥儿面前,给你磕头,感谢哥儿的救命之恩……”
贾琏手扶着贾代儒不让他多礼,心里却想,叫贾瑞来磕头,只怕那小子心虚不敢来!
贾代儒老夫妇两个,晚年本就全指望着一个孙子,所以贾瑞如今行将就木,他两个的心情如何,自是不用细说。
堂内的人,看见贾代儒如此表现,都不由得有些泪目之感。
又觉得贾琏果真长大成事了,行事大方,尊老敬贤,如此就将贾琏昔日所做的那些荒唐事全然忘在脑后,只觉得贾家有了贾琏这样的接班人,未来定是人丁兴旺,家宅和睦的。
贾母连连劝慰贾代儒几句。贾代儒因为心里着急,也不多留,千恩万谢的去了。
这边,贾琏见王熙凤因为他的“败家行为”,嘴翘的老高,不由得刮了她一下,给她嘴唇刮下来。
却不防这里是众目睽睽之下,好些人都看见,错愕间,纷纷偷笑。因此把王熙凤羞的欲死,瞪了贾琏一眼,然后掩饰尴尬道:“这样放着终究不成体统,我拿回家去拿些家伙好好的收起来……”
就想要走,又觉得这样会让贾母等人以为她小气,于是补充道:“你既然发了财,自然没有不孝敬老太太、太太的道理,等回头分装好了,自是要挑那最好的,给老太太和太太送来的。”
这就是王熙凤的滑头,分明是怕贾琏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经不住别人要,这个也给那个也给的,岂不两下就没了?所以提前收走。
贾母叹道:“我这里就不用送了,我还有参可用,他带回来这些,是给你们大老爷治病用的,你就先好好收着,预备给大老爷用。若是果真能吃好,也是他的一番孝心。”
王熙凤这才想起还有贾赦的存在,连忙点头,带着晴雯走了。
王熙凤拿着公家的钱办事那叫一个大方,一旦涉及自己私产的东西,那就小家办事的,也是没谁了。
虽觉得媳妇儿有些丢脸,但是拿都拿走了,总不至于去抢回来。
因此贾琏看着若有所失的迎春等人,就低声说道:“回头你们到我那儿去,我那儿还有更好的,单独给你们……”
贾母虽然未听真,但是看迎春几个露出的喜色也看得出来,因对迎春等人道:“你们别去缠着要,那东西是大补之物,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本来火气就重,吃多了那个可不是好事!”
迎春等人听了,连忙应是。
本来,她们也没想要拿来吃,只是看见好东西从眼前溜过,又是自家哥哥的,不抓一份在手里,总觉得心里不舒坦。
贾母又对贾琏说道:“你大老远回来,想必身上也乏,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
贾琏也就站起来,和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几个告辞一声,就出去了。
第100章 府中日常(五)
回到凤姐院,王熙凤果然在忙着分盒、分箱子的装点那些人参。
见到贾琏回来,王熙凤顿时笑着迎上来,合着平儿帮贾琏将那对她们而言显得厚重的铠甲慢慢脱下来。
“这个要洗的吗?”
王熙凤什么名贵的衣服没伺候过,就只不懂甲胄。
贾琏摇摇头。
王熙凤就让平儿将东西放到外间去,然后又吩咐晴雯、香菱两个去厨房看水烧好了没有,准备伺候贾琏沐浴。
趁着没人,她才笑与贾琏道:“方才在老太太屋里,多谢你帮我解围了……”
难得凤姐儿居然主动承情。贾琏也笑了笑,然后问道:“贾瑞的事,怎么回事?”
王熙凤闻言,撇了撇嘴儿,“他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
贾琏就搂她在怀里,奖励性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她,轻声道:“那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到底是太爷唯一的孙子。如今也算得到了应得的惩罚,如果这一遭侥幸活下来,你就不要再难为他了。
他若敢再来纠缠你,你告诉我我自会处置他。
这种事,你去做了,于你名声不利,知道吗?”
贾琏刚才之所以愿意送参给贾代儒,一则为王熙凤解围,毕竟让王熙凤担上一个羞辱隔房太爷的名声,对她不利。
二一则,他是可怜贾代儒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为了孙子的事,还不顾脸面的四处来求人。
三来,贾瑞毕竟罪不至死。若是对嫂子怀有一点不敬之心就是死罪,那他贾琏估计早该死十次了。
贾代儒一家,是亲人,不是敌人。贾琏没有那么重的戾气,言语上调戏了一下他的老婆,就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从贾代儒两口子各处求药来看,就知道那小子离死也不远了。
第四,时人迷信人参的功效,难道他也迷信?贾瑞要死,两根参救不了,要活,不给他人参他也死不了。当着薛姨妈等那么多人的面,他如何不乐得培养一番自己尊老敬贤的声望?
他立马就是要袭爵的人,会成为这个家族举足轻重的人物。养望,对他而言也很重要,除非他想成为一个贾赦那样的人。
当然,若是贾瑞那小子侥幸捡回来一条小命之后,还不思悔改,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时候就算要让贾瑞死,也该他这个男人来动手,而不是死在王熙凤手里。
且说王熙凤闻得贾琏言语中竟知晓此事,有些吃惊,条件反射的道:“你派人监视我?”
“还是平儿告诉你的?”
王熙凤汗毛耸立,若是后者还罢,不过回头教训平儿一番,若是前者,她觉得贾琏有些可怕了。
这可是她以前对付他的招式,如今贾琏反过来对付她不成?
“哼,我可没有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
贾琏笑了笑,本意不与凤姐儿解释,但是一想如此她只怕疑心平儿,便道:“我才刚回来,平儿如何会将这样的事告诉我?你做的事,自以为隐蔽,难道就真的没有外人知道?
既然有外人知道,那我会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换句话说,连我都知道了,难道你就不担心,老太太、太爷他们知道贾瑞是因为你才死的?”
王熙凤这个女人,就不能让她看清你所有的底牌,否则她就敢骑到你头上撒野。
这样让她拿捏不准,有着一些好处。
见王熙凤果然面色变换,就转移话题问道:“我女儿呢?”
“奶母照看着,在东厢呢……”
王熙凤下意识的回了,见贾琏抬腿出去了才惊觉:他又如何知道是女儿?
这个一定是平儿告诉的没错了!谷
刚好平儿进来,王熙凤便狐疑着问道:“大姐儿是你和你们二爷说过了?”
“没有啊,二爷没有问过我这个。”
“奇怪了,那他如何知道是女儿的……”
王熙凤隐约记得,好像贾琏出发之前,就说过她会生女儿,当时她只没在意,认为贾琏知道她想要儿子所以故意逗她。
平儿见王熙凤疑神疑鬼,立马开解道:“许是外面的小子告诉二爷的吧。”
王熙凤只能勉强的点头,相信平儿的这个说法。
贾琏知道的这些,一定都是之前问过别人了的,否则,他就不是个人了!
收拾好人参,想了想,还是拿出两只顶好的给贾母送去,又挑了两只给王夫人送去,余下的,全部收着。
本来想等贾琏洗完澡回来,忽然惊觉,贾琏到时候肯定又要像去年从扬州回来时那般,拉着她求欢。他是个没足兴的人,说不定又要干到没天没夜的,要是再被府里的人嘲笑她一次,啊,那她真就不用再做人了!
于是收拾好,就准备先躲出去。
本意还要带走平儿,因为她担心自己走了,平儿偷吃。
只是又一想,自己把平儿带走了,岂不是很有可能便宜晴雯和香菱那两个小丫头?
因此又把平儿留下,吩咐她看着晴雯和香菱,不准她们勾引贾琏,最后又给了平儿一个只有她二人能体会的眼神。
平儿面色羞红,她还真能看得出来,王熙凤是叫她护好盘子,等她回来的意思……
天毕竟快要黑了!
……
浴室里,久违的木桶热水浴,令泡在里面的贾琏舒服的全身都伸展开来。
“你们两个,还不过来给爷捏捏肩膀,傻站着做什么。”
晴雯和香菱得了命令,相互对视一眼,十分听话的上来前,一左一右的站着,合着柔软纤细的十指,给贾琏轻柔的捏起肩膀、手臂。
贾琏半躺着,手臂靠在浴桶边缘,以方便她们拿捏,自己则眯着眼睛,默默的享受起来。
难怪都说温柔乡乃是英雄冢,在家能有这般神仙似的享受,谁还甘愿去那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苦熬?
晴雯给捏了一会儿,怕贾琏在桶里睡着了,因此拿来一块帕子,笑道:“我给二爷擦擦背吧。”
贾琏点头,坐起来一些。
晴雯就细细的服侍贾琏起来,一边又脸红,二爷的肩背好修长、白皙,好好看啊,真想偷偷摸一下……
“擦好了。”
晴雯兴冲冲的要绕到前面来继续帮贾琏揉搓胸膛。
贾琏犹豫了一下,接过晴雯手中的东西,道:“好了,你退后些,前面我自己来吧。”
讲真,要不是他还有事,要不是现在是大冬天,一个弄不好就要感冒,他还不真不怕晴雯来勾火。
卡着时间算,差不多到和赵胜约定好的半个时辰的时间,贾琏就起身,在两个俏俾的服侍下,重新穿好了衣裳。
回到主屋披外袍的时候,发现王熙凤不在,只有平儿,就问了一句。
“二奶奶去老太太屋里去了。”
贾琏一听,就知道王熙凤大概是吃一堑长一智,所以不敢在屋里等他。
很不错,知道怕他了。
笑了笑,贾琏穿好袍服,出门往书房去了。
第101章 戒备
赵胜是贾琏特意留在家里监视贾珍的,当然,也有贾赦院里的情况。
若是事关紧急,贾琏甚至教给赵胜给他传信的途径。
听完赵胜关于这一年来家里的情况汇报,贾琏眉头紧锁。
果然贾珍还是贼心不死……
看来,是时候着手准备一些后招,以备不时之需了。
“小人,见过二爷……”
让赵胜下去之后,贾琏将孙再人招了过来。
等他请安见礼之后,便笑问道:“你的酒楼开的如何了?”
“托二爷的福,小人按照二爷的吩咐,已经在西城居贤坊开启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酒楼,名字也按二爷的吩咐,叫做聚仙楼。上下共三层,三层是包房,不过不多,只有几间。
如今生意还不错,因为二爷说了,不用避讳小人和二爷的关系,所有也没有宵小之辈前来烦扰。照此下去,预估两年之内,小人就能将二爷投的那些本钱,给二爷全部赚回来……”
看孙再人一副喜滋滋,仿若得了毕生事业的模样,贾琏也笑道:“如此甚好。
不过我也说过了,我开酒楼并不为单为赚钱,更多的是给你一个身份,方便你替我办事。既然酒楼生意尚好,就不用与我一一禀报了,我信得过你,具体的经营之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现在,我要交代你一件事……我们东府的嫡长孙贾蓉,你可知道?”
孙再人一听,立马笑了起来:“小人还正好知道,他还是酒楼的常客呢。是因为听说聚仙楼二爷是东主,所以有事没事,就带着贵府的子弟,过来吃酒。
小人见他们是二爷的子侄辈,常有优惠,所以他们就总喜欢来。
除了小蓉大爷,还有一个薛大爷,也是贵府的亲戚,啧啧,这位爷每次来出手都十分阔绰,不但不要小人的优惠,每常还多给一些,美其名曰为二爷捧场,照顾咱家的生意……”
贾府子弟,至族长贾珍起,招嫖聚赌聚饮那是常事。
特别是薛蟠来到荣国之后,因为都知道薛家豪富,包括贾蓉在内的贾家子弟都多有讨好,好骗他的嫖资和赌资。
薛蟠又是个爽快人,这才来贾府几个月,就和贾府的一众子弟打成了一片。
偏偏王子腾不在京,贾政又不管他,因此薛大公子到了京城之后,被贾府的子弟一勾带,越发比在金陵城的时候更坏十倍。
可怜薛姨妈起初进京的初衷之一,就是想要薛蟠在舅舅、姨爹等人的约束之下,收敛一些脾性,如何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薛大傻子?”
贾琏莞尔,没想到这货还没有与他见面,就已经先去照顾他的生意了。
倒也不奇怪,聚仙楼主打各类江南酒,又开在离宁荣街不远的地方,他们去哪儿吃酒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去捧个场也就不奇怪了。
没有太在意,只对孙再人道:“既然你已认得人,那就好办了,今后他们若是再去吃酒,你想办法与他们打好关系,最好让他们把你引为知己之交,尤其是这个贾蓉。”
孙再人虽然不知道贾琏的目的,也不多问,点头笑道:“这个不难,虽然小人身份低微,但是几个公子爷都知道小人是二爷的人,所以对小人也还客气。
他们也都是年轻人,好酒色,逞义气,只要小人用心讨好,别的不敢说,打好关系肯定是不难的。”
“如此甚好。”
理清了外事,又去看了一下阿琪和阿沁二女,觉得平儿的安置没什么遗漏,才离开。
吃了晚饭,又带着王熙凤去为贾赦服侍汤药,做足了形式之后才回去。
贾琏坐在炕上,洗了脚,趁着平儿、晴雯和香菱几个都在,贾琏将她们招到近前,叮嘱道:“从今儿起,我和你们二奶奶的饮食,尽量不要让厨房的人安排人送。你们三个轮流,到了点的时候,带着人亲自去厨房取。”
平儿三个听了还没觉得什么,只是应是,倒是王熙凤听了随口笑道:“巴巴的嘱咐她们这个做什么,难道你还怕有人给我们下毒不成?”
王熙凤本是玩笑话,谁知说了之后,见贾琏默不作声,她方愕然道:“你还真担心这个?”
王熙凤怎么也没想到,贾琏竟真有这个意思?在国公府给他们下毒?谁能做到?谁又有这个胆子??
贾琏瞥了她一眼,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老爷弥留之际,小心无大错。”
王熙凤沉默了,她为了管家,一天到晚和奴才们勾心斗角,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来没想过涉及生死的较量。
“你是不是多虑了,谁能害咱们,谁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咱们?”
“我若是死了,对谁可能有利,谁就有可能会害咱们。”
贾琏淡淡的说道,他的话,也令平儿等几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显然,她们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此时被贾琏说的不由心里发憷。谷
“就只是因为一个爵位?至于吗……京中那么多府邸,有爵位的也不单单只咱们一家,都是该谁继承就谁继承,从没有听说为这个打生打死的……”
这种话,从王熙凤口中说出来,贾琏其实挺意外的。
但是细细一想,又合乎王熙凤的性格、见识。
她若真的是个有远见卓识的女人,原著里就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了。
看不清切乎自身利益的根本矛盾,一味巴结讨好王夫人,反倒把正经婆婆邢夫人给得罪透了。
或许她认为亲近自己的姑妈,为姑妈办事,是理所应当的,以为姑妈就会对她好,不会抛弃她……
可惜,王夫人说到底,确确实实只是利用她而已。
到底凤姐儿是不读书误了她,不会以史为鉴。她对世界的认知和见识,都来源于当下这个世界。
殊不知,现实世界,往往都是笼罩在迷雾之下的。凤姐儿,就是被盛世豪门的和谐假象给迷了眼的人。
为了引起王熙凤的重视,贾琏不得不瞧着她,郑重的说道:“首先,你没有听说,不代表就没有这样的事。
因为那些在家族利益斗争中,在爵位传承斗争中死了的人,是不会爬出棺材告诉你这件事的。”
王熙凤听得豁然一惊。
她不是不聪明的人,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这种她没有见到、听到过的骇人之事。
如今被贾琏一提醒,她方惊觉这种涉及巨大利益的争斗的可怕。
她甚至忽然想到自己的父亲……
似乎也是在爷爷将要辞世之前,得了病一疾而终的!
她不敢去细想其中的道理,因为她觉得,那样太可怕了。
世间,还有可信任之人?
见凤姐儿面色有些发白,贾琏又怕自己矫枉过正,令凤姐陷入被迫害妄想症之中,终日惶惶不安。
于是缓和语气:“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确实如你所说,这个世界,敢害咱们的人,并不多。
我提醒你们,不过是秉承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思,让你们在我顺利承袭爵位之前,多加留意一些。
就算是我多心了,我们多小心对我们也是无害的,这个道理,你们可懂?”
王熙凤等人没说话,晴雯已经连连点头,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道:“二爷说的这个道理,我懂的,我听故事书里说过,这个就叫做‘手足相残’!”
贾琏眉头一扬,十分意外的瞧着晴雯。
原本以为晴雯的知识只能从戏台上看来,偏偏所有戏,都不敢演这种家族斗争、手足相残的大戏。因为这上可能得罪皇家,下可能得罪豪门!
谁知这丫头还藏了一招,还会听故事书?也不知道从何处听来,还记在心里了。
只听晴雯又皱着眉头,杵着手指头道:“可是,二爷的兄弟只有琮三爷啊,他还那么小,怎么和二爷争嘛……”
王熙凤不满晴雯瞎表现,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又懂什么了,一边儿去。”
然后王熙凤看着贾琏,问:“真是因为琮儿?”
王熙凤当然没有忘记,那天贾赦为了气贾母,故意说要把爵位传给贾琮、贾环的事。可惜,这样的话并没有在两府引起太大的风波,大家都只说大老爷是病糊涂了,她也就没有在意了。
如今想来,若是贾琏当真出了意外,这爵位还真有可能落到贾琮的身上!
贾琏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琮儿已经养到了大太太的膝下了,这件事难道你没有听说?”
王熙凤撇撇嘴,不屑道:“我当然知道了,听大太太说,是杨姨娘主动交给她帮忙照管的。一个姨娘养的小东西,难道到大太太身边住几天,就能变了种?”
王熙凤原先真没有在意这件事,毕竟邢夫人自己的根基都不稳,难道贾琮跟了邢夫人几天,就会让家族承认他“嫡子”的地位?
那可真是笑话了。
不过,细想想这件事,可见那些人多半真的是生了不正当的心思。
难怪没良心的一回来,就把大老爷院里的门户都把守了起来。如此看来,没良心的担心,未必是杞人忧天,还真得防备防备那些人才好。
第102章 论及袭爵
晴雯在旁边,听王熙凤说什么“姨娘养的小东西”,言语间全是对姨娘、庶子的鄙视,心里大不好受。
毕竟她可就是这屋里唯一有姨娘身份的人!名分比平儿还正,平儿只是通房丫鬟!她是这么认为的。
终究也只能暗暗噘噘嘴,不敢当着王熙凤的面表露什么不满。
说完正事,王熙凤终究还是没忘记下午的事,笑里藏刀一般的问贾琏:“你从边关带两个鞑靼女子回来,是什么意思?”
贾琏好整以暇的靠在炕头上,笑道:“我不是说了,战场下救下来的。她们的父母亲人都死在草原上,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幸而草原上的女孩子不比咱们中原女子,她们两个都会骑马弓射,所以我才把她们放在身边,充作护卫。”
“真的只是做护卫?”
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琏,“我看她们虽然是胡女,但都生的挺标致的,你就没想着把她们收作姨娘什么的?”
贾琏笑回道:“姨娘,有她们三个了,倒也不急着收别人。”
王熙凤见贾琏笑看着平儿三个,顿时没好气起来。
“哦,你什么时候有三个姨娘了?
我只知道她是,倒不知这两个什么时候也成了你的姨娘了?”
王熙凤指着晴雯,又看了一眼同样脸红起来的平儿和香菱。
贾琏只是笑,并不解释。王熙凤就恼道:“呸,你还真是得寸进尺惯了,仗着我现在让着你,你倒越发的上来了?
早知道,我就不该把平儿给你!”
其实,王熙凤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晴雯是贾母钦点的房里人,将来肯定是一位。
平儿是她自己做主的,虽然现在只是通房丫鬟,也是因为她离不开平儿这个左膀右臂。
封了姨娘,就有姨娘的规矩,不好再跟着她管家了。
也就只有一个香菱,以前没有明确说过。
但是王熙凤也明白,以那丫头的模样,贾琏又那么爱护……至今,香菱都还不算贾家丫鬟呢,连个卖身契都没有写。
可想而知,贾琏应该是准备以后当做良妾给收了的。
心里明白是明白,但是贾琏如此大方的说来,还是令她很气恼。
什么时候她凤奶奶混成这样了,以前一个都不准他收,他只敢外面偷偷默默地。现在好了,明目张胆的放在她眼皮底下的就有三个了,自己还得天天带着她们各处转悠,想想就气人!
见到王熙凤生气,原本各怀心思的平儿等人,都有些不安。
贾琏伸脚就将坐在炕边的王熙凤给勾到炕里来,伸手辖制住:“谁叫你出生在大族人家,又嫁给了我,有几个姐妹不是应该的么?你若是不服,咱们现在就打一架,谁赢谁先说话。”
说话间,贾琏已经将王熙凤压在身下,还捉住了她的手。
平儿见状,立马给晴雯两个使眼色,招呼她们一起出去。
晴雯嫌弃的看了贾琏两个一眼,还是乖乖的跟着平儿出去了。
炕上,王熙凤却没有看见,一边躲贾琏,一边骂道:“做什么,丫头们还在呢,给她们瞧见成何体统。”
贾琏附身准备亲王熙凤一下,见她左扭右扭的实在不好下嘴,就笑道:“你瞧瞧,屋里哪儿还有别人?”
凤姐儿使劲把头一偏,果然平儿三个都不见了。
心里一松,就给贾琏欺身而上,将她红扑扑的脸蛋给亲了一口。
王熙凤就啐道:“看你那猴急的样儿,也不怕她们笑话……”
贾琏见她不再挣扎,也就松开她的手,双手搂腰将她抱起来,发现王熙凤还是那么轻盈,心里更是炽盛了几分火气,附耳调笑道:“她们笑就让她们笑去,一年多没有吃我的凤儿了,可不得好好品尝品尝?”
王熙凤亦被贾琏几下勾起了情思,察觉贾琏已经在剥她的衣裳,忙道:“别,在这里不好,进里间去吧,暖和一些……”
贾琏这个时候从善如流,一把将凤姐儿苗条的身姿抱起来,也不穿鞋,踩着地毯就往卧房走。
“死相~~”谷
王熙凤躺在贾琏怀里,眉目含羞,娇嗔一句之后,抬起酥臂环住贾琏的脖子,也就听之任之了……
……
尽管马上就要过年,贾琏还是抽空去拜访了外公一家人。
他外公可是个很有个性的小老头,要是叫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回京没有尽快去报平安,估计又会见气的,到时候,可就不好哄了。
除了张府之外,贾琏就只去了林家。
一是恭贺林如海高升,二是知道他和黛玉两个病怏怏,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
此时朝廷已经给文武百官放了年假,所以林如海正在家里,忙着安置祠堂,筹备祭祖的事。
祭祖对大家族而言是头等大事,哪怕身在异乡,也不能忘记。
可惜,满打满算,林家如今就林如海、林黛玉,外加林如海的两个侍妾……
一眼望去,偌大的兰台寺官邸,实在凄凉的很。
而且,林如海虽然升到京城,但是看他的模样,病势并没有多少好转。
又听说林如海是回乡养了半年,突然被诏回京的,贾琏就猜测,宁康帝只怕是手底下的人,特别是林如海这类有功名、资历的人真的不大够用,所以明知道林如海身体不好,还是把他调到中枢来担任要职。
幸好,兰台寺是清贵衙门,堂官平时应该没什么事务,希望林如海能够借此慢慢将身体调养好。
随后的日子,贾琏基本的时间,就待在东跨院,贴身服侍贾赦。
老家伙以前见他不是打就是骂的,如今病到腿不能走,口不能言,就是想打想骂,也没办法。
不过贾琏还是发现,老东西偶尔清醒的时候,对他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他就奇怪,
一般人病到这个程度,看儿子这么孝顺的侍奉,早该感动坏了,怎么贾赦就不吃这一套?
老东西莫非临死之前开了真眼,能够看穿他是假孝顺?
不过也无碍了,就贾赦现在这个情况,只怕他随意把他掐死,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基本贾赦对他的威胁已经解除,现在只用数着时间,等贾赦嗝屁了。
再说贾府,因为贾赦的事,这个年也不怎么好过。
首先贾母就没心思参与各种酒席,如此底下的贾政、贾珍等人也就不好大操大办。
原本每年过年之前,贾珍作为族长,都是要请族中的子弟胡吃海喝一番的,今年也取消了,只摆了几桌随意意思了一下。也请了贾琏,可惜贾琏十分合情理的推辞了。
到了祭祖这一天,阖族祭祖完毕,族老们聚在一起,前来探望了贾赦的病情,都觉得不中用了。
于是,合着贾珍商议荣国府爵位的继承之事……
宗族继承,他们是明面上的决定者……但是实际上,他们加在一起的话语权,还不如贾母。
当然,只要没有冲突,大家按照规矩办事,也没什么问题。
贾琏这个嫡长子的存在,也没什么争议,所有族老们都觉得该贾琏承袭,甚至不需要等到贾赦嗝屁,就可以上报了。
毕竟贾赦活着,可以以贾赦自己的名义上报。
一旦贾赦死了,在贾母不管外事的情况下,就需要贾珍这个族长出面。
贾琏并不想欠贾珍更多的人情,所以转了一道关系,托贾代儒这个两府唯二的太爷出面,发出提议。
所有人也都没什么异议,但是既然是要以贾赦的名义上报,总归还得问问贾赦自己的意思。
所以,贾珍和贾代儒等人站在东跨院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贾赦清醒一点的时刻,却只听到了一个虚弱而无礼的字:
“滚~~”
……
第103章 闺蜜的心思
贾代儒等人摇头而去,都觉得贾赦是病入膏肓了,也不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贾琏在外院听说之后,也是暗暗诧异。
莫非,老东西真的不想把爵位传给他,而是想给贾琮?
若是如此,那贾赦怎么也该在他还有行动能力的时候,为贾琮铺一铺道路,怎么着,正式把贾琮过继给邢夫人,开了宗祠,改过族谱,让贾琮成为名义上的嫡子……
可惜,明显贾赦一点也没有做。
再说,他自问也没有往死里得罪过贾赦,见面都是装孙子,没道理贾赦宁愿违背宗族之法,都要死了都不肯把爵位传给他。
难道真是受了妇人的教唆……
这也是贾琏回来,就让人把贾赦院里的门户看守起来的原因,就是不想让那些各怀心思的人去见神志不清的贾赦,惹得节外生枝。
还是老管家一句话解了他的惑:“许是,老爷觉得他还有得救……”
老管家早在贾琏不受贾赦待见的时候,就暗中讨好过贾琏的,如今贾赦不行了,自然立马调转效忠对象,以保住管家的职位。
贾琏闻言愕然,忽然就笑了起来。
没准还真是这样,他回来这些天,一天几根一天几根,那些参就像是不要钱的喂给贾赦,所以贾赦才偶尔能吐言。
不过他每次开口,都是要吃丹药,还是非元丹道人炼制的不可。
贾琏表面上不同意给贾赦服丹药,但是对于邢夫人等偷偷给贾赦吃丹药的行为,却是装作不知道。
或许,贾赦认为他还能活,所以不想传爵位。
来到邢夫人的屋里,给邢夫人见了礼,贾琏看见屋里还有一个人,故瞅了她一眼,淡淡的问候一声:“姨娘也在啊……”
杨氏便有点不自在,笑道:“我过来找太太问问老爷的情况……哥儿找太太有事吧,那我先走了……”
杨氏表现的十分客气,唯唯诺诺的出去了。
邢夫人拿不准贾琏的来意,见他没说话,就让贾琏坐。
贾琏也不客气,坐下后道:“儿子无能,救不回大老爷的性命,大夫说,大老爷只怕熬不过正月去。”
邢夫人面露悲戚,但还是安慰贾琏,“你也不用太自责,这些日子你忙前忙后,请医问药,也尽力了,我们都看在眼里,辛苦你了。”
邢夫人以为贾琏怎么着也该和她一般有些悲伤的情绪表露,谁知她自我感动的说完,却见贾琏十分冷静,一言不发,场面就有点尴尬下来。
“方才珍大哥与我商议,准备给大老爷预置棺椁等事,不知太太有何意见。”
只要贾琏开口就好,邢夫人就怕贾琏静静地样子,她看了总觉得心虚,甚至畏惧,因此忙道:“外面这些事,你们兄弟自行商议便是,你们办事,我也都是放心的。”
贾琏点点头,站了起来,就在邢夫人以为贾琏要告退出去的时候,忽见贾琏回头,看着她道:“太太觉得,大老爷百年之后,这边的家业,该谁来继承?”
邢夫人便有些讪讪,“这,家里的家业,自然该你来继承,除了你,咱们家还有别人不成……”
看出了邢夫人的言不由衷,贾琏扬眉瞧着她,直把邢夫人盯得有些发毛才摇摇头。
“太太是知道的,我从小没了母亲,所以这些年,一直把太太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看待。
所以,我也希望太太把我当做亲儿子看待,不要做任何令儿子心寒的事。儿子还想着,将来一定要给太太养老送终呢。”
贾琏说道。
邢夫人彻底不安了,她实在拿不清贾琏这番话的用意,听着像是讨好亲近,仔细琢磨,又好像不太真,倒像是告诫她似的!
难道,他也看出杨氏的心思了?
不等她想通,贾琏已经对她拱手一礼,大步流星出去了。
邢夫人蓦然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没下人在的原因,她觉得面对贾琏时的压力有点大。
这可奇怪了,自己是他的嫡母,怎么会怕他?
细想想,觉得贾琏这一趟出去之后回来,身上确实多了些令人生惧的气息,特别是那日他刚回府的时候,披着铠甲,挎着宝剑走进来,身上仿若有一种杀气一般……
那种感觉,对,就像是面对当年的老国公爷一般!
邢夫人总算想到了合理的理由,原来自己不是怕贾琏,而是怕的老国公爷。
如此一想,心里总算宽怀了些。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之所以面对贾琏的时候忍不住心虚,还是因为贾琮的事。
那日杨氏来投诚,还把儿子主动送给她,她初时高兴就没想太多,后来经手下的陪房婆子一提醒,她才明白了些杨氏的用心。
大概,杨氏是听了那日贾赦的话,觉得贾赦有让贾琮继承家业的想法,因为怕贾琮身份不够,所以才想要借助她给抬一抬!
但是她左思右想,却觉得这件事与她无碍。反正左右都不是她的儿子,谁继承家业对她来说都差不多,她都是嫡母。
真要比较的话,可能就是贾琮年纪小,她好培养感情,以后好听她的话……
本来她也觉得贾琮继承家业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反正儿子交到她手里了,她轻易是不可能再还给杨氏了。
倒是杨氏老是借此来找她说话,话里话外提醒她贾琮是她的儿子了,将来贾琮要是过得好,也能更好的孝敬她……
她这才慢慢开始动了心,趁着贾琏不在,带着杨氏和贾琮去瞧贾赦。
她心想,反正她两头不得罪,任凭杨氏自己去争取,要是能成最好,要是不能成,反正对她没损失!
所以,刚才杨氏把下人支走,单独与她说了些露骨的话,她也没有反对。
只是贾琏突然过来,问她那番话,令她觉得,贾琏有可能看穿她们的心思了,她心里便有些害怕。
“罢了罢了,琮儿这么小,就算老爷有意将家业传给琮儿,他也肯定是争不过琏儿的!
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我,那日又被老爷给彻底得罪了,此后只怕更加不待见我。要是我再把琏儿给得罪了,将来在这个家里只怕不好过,还是不掺和这些事为好。”
邢夫人暗暗对自己说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贾琮毕竟不是贾政,不可能夺走属于贾琏的家业的……
说起来,贾琏只在乎家里的爵位,但是对邢夫人,甚至贾府大多数人来说,宅子、家里的家产,这些才是富贵的象征。
她们更在意的是家资!
这也就是,取得了荣国府大部分家产所有权的贾政,在大家眼中,比贾赦体面的原因。所以上下人等都称贾政为老爷,把贾赦叫做大老爷!
所以,邢夫人哪怕被杨氏教唆,也只以为贾琮最多争多来一些家产,不可能抢得到爵位的……
如今,她是一点不打算帮杨氏了,不然万一没成功,倒把她的前程也搭进去,那就太不划算了。毕竟不是亲儿子!
……
荣国府,秦氏随着婆婆尤氏过来给贾母请安。
因为听说贾琏不在家,就向尤氏请辞,要去探望王熙凤和她的女儿。
尤氏答应了,于是秦氏就带着两个丫头到了凤姐儿院。
因为凤姐儿还在后头忙,秦氏让人去通报之后,就去逗大姐儿玩。
这还是她病好了之后第一次到凤姐儿院来,只觉得如今皮肤逐渐长开了的大姐儿比刚出生时好看了好多,好乖巧可爱的样子。
只是逗着逗着,忽然就意兴阑珊起来。与奶嬷嬷打过招呼,就走出了东厢,到正屋等候凤姐儿。
因见西次间的架子上,挂着一套鲜亮的铠甲,十分亮眼,忍不住走近观看,心想,这就是琏二叔带回来的甲胄么,果然好看,却不知道穿在他身上是什么样子。
“二奶奶回来了。”
听见外头的声音,秦氏忙收回了触碰铠甲的手,迎了出去。
见到凤姐儿,看她眉目如春,面泛朝霞之光彩,便知道贾琏从军回来这几日,凤姐儿真可谓是风光无限,内外交通。心下羡慕,言语间便大胆打趣了凤姐几句,惹得凤姐儿心虚,骂她身子才刚好了些就来打嘴,因此很是掐了她几下。
二人畅叙半日,终究因为王熙凤很忙碌而辞别。
出来之时,尤氏因为知道秦氏和凤姐儿关系好,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已经走了,给她留了马车。
秦氏便自己坐车回宁国府。
“停车,进去瞧瞧大老爷……”
马车经过东跨院之前的时候,秦氏突发奇想进去探望病重的贾赦。
丫鬟仆妇们便停车,准备迎她下去。
又听秦氏道:“罢了,今儿就算了,改日再来吧。”
婆子丫头们虽然奇怪,也只得重新打起马车,继续前行。
第104章 西城兵马司
自那日贾赦拒绝了族老们的请求,不给贾琏袭爵之后,两府中逐渐兴起一些说法。
琏二爷不得大老爷的喜欢,大老爷喜欢的儿子,其实是琮三爷,大老爷想把爵位传给琮三爷,所以才不肯给琏二爷请封。
另有一种说法,说贾赦其实是想效仿老国公爷,将爵位传给琏二爷之后,让琏二爷一直住在那边,而将这边东跨院里的家产留给琮三爷,让琮三爷继承……
更有一种令人咋舌的说法,说琏二爷其实不是真的孝顺,他做出的孝顺模样都是装的,旁人看不出来,但是大老爷瞧出来了,所以很不喜欢他。还说琏二爷,趁着大老爷病重,名为照顾,实则软禁了大老爷,不给他吃药,还不许大老爷见外人!
真真假假的言论,被有心人传出来,一时甚嚣尘上。
贾琏对此,持着轻蔑的态度,要是贾赦好好的活着,坏他的名声可能还有点用。现在贾赦都这样了,才想起,是不是迟了点?
虽然如此,贾琏还是没有听之任之。
凡抓到一个造谣、传谣者,单独审讯之后,便按在东跨院大门前,几十个大板子伺候下去。
一面,一日三趟,不断请阖族中的长辈来瞧看贾赦。
如此双管齐下,此等传言便逐渐销声匿迹,没有对贾琏造成任何不利的影响,反倒是令明眼人看出来,有宵小之辈在背后,图谋不轨。
至于是谁,在贾琏的刻意引导之下,很多人都猜得到,不由得嗤之以鼻。
“果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净想着美事!”
凤姐儿尤其气愤,就要过去啐人一脸,被贾琏拦住。
以王熙凤骂人专揭短的脾气,她要是过去一闹,肯定会让别人灰头土脸,却没什么意义,还失了自己的体面。
眼看年节已过,京中所有衙门也都开始恢复日常工作,宁荣街就驶来一队官兵,径直至东跨院门口停下。
宁国府、荣国府的门子看见,也都纷纷进门报信。
身在东跨院内的贾琏当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忙整理衣冠出来,看见为首的一人,十分意外,立马上前拜道:“见过二舅,不知二舅到此,是为何事?”
兵部职方司郎中张松似乎丝毫不知道贾赦的病情,他满面笑容的看着贾琏,笑道:“是部里有你的一件喜事,部堂大人知道你我的关系,所以特意交给我来办。”
贾琏一听,大概猜到什么,躬身听候。
张松伸手从随从的手中接过部文。贾琏身后,东跨院的门子们只以为是圣旨,纷纷跪下。
贾琏已经当过一次官,自然明白皇帝下给兵部的册封谕旨是要封存兵部的,能拿出来的,是兵部的任命文书,因此只更恭敬些。
张松也不管旁人如何反应,展开部文念道:
“委命:
贾琏接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限期三日内到任。
宁康五年正月十日。”
张松只念了头页的文字,就将部文合上,交到贾琏的手中。
贾琏接过,下意识的打开瞧了瞧。
除了张松念了的,后面还有大片的小字内容,写的是他的身份、经历和基本外貌,上面还加盖了兵部大印。
这就是他的告身,也就是他去上任的主要凭证。
没有细瞧,贾琏合上,对张松拜道:“多谢大人,卑职定当尽忠报效,不负陛下和朝廷的厚望!”
张松随意的点点头,又招过两名手捧托盘的兵部吏员上来,道:“这里面,是你的官印、官服和腰牌,这些东西你一定要妥善保管,若有遗失、损坏,一定要及时报送兵部。”
后面一句,就是张松的格外交代了,他担心贾琏初入官场不懂这些细节和道理。
“卑职明白。”贾琏点头,接过东西之后,见张松没有别的交代,就要请张松进门喝茶。
张松瞅了一眼愁云惨淡的东跨院,摇了摇头:“部里还有公务,我就不在这里多耽误了,你记得限期内一定要去西城兵马司衙门上任,尽快熟悉军务。”
贾琏应下,知道张家人还是见不得贾赦,也不强求,恭请张松上车,目送他离去。
“恭喜二爷,贺喜二爷……!”
张松一走,小厮、奴才们一个个都上前来,磕头道喜。
他们有的人可能并不明白自家二爷封了个什么官,但是管他呢,先拜了再说。
贾琏招手让这些人精灵鬼起来,然后也不动,他已经看见东边贾珍,西边贾政领着人过来了。
终究贾珍跑的快些,他几步上前,对贾琏笑道:“琏兄弟,听说你又升官了,这次升了个什么,几品的?”
贾琏谦虚的摇摇头,等贾政近前,才道:“西城兵马司,这个衙门小弟倒是不太熟悉,还要请珍大哥为小弟解惑一番呢。”
“西城兵马司?这个我可熟悉了,平时也是经常打交道的,专管咱们西城所有街市、道路的治安和交通,什么缉拿凶盗之类的,还有夜间防火、宵禁,也是归他们管。
对了,还有城门处的官兵,也是隶属五城兵马司的,这可是个真正职责重大的衙门啊……
怎么说,琏兄弟是被派到这里面去了?”
贾珍一边说着,一边又迟疑下来,问道:“是指挥使?还是副的?”
贾珍对于经常和豪门贵族打交道的五城兵马司是真的很熟悉。
五城兵马司分中、东、南、西、北五个衙门,互不统属,但是同属于兵部,也归京营节制,是典型的双重管辖。
地位嘛,属于衙门小,但是麻烦事特多那种,又在遍地都是权贵的京城,所以经常都是背黑锅的衙门。
一听贾琏调到这种地方,贾珍本是既可惜,又高兴的……
只是又一想,贾琏原本就是五品,没道理去一趟边关回来反而还被降职录用。所以,整个西城兵马司,好像也就只有正副指挥使的职位,是适合贾琏的,一个正四品,一个从四品……
贾琏笑道:“不是副的。”
“啧啧啧,那就恭喜琏兄弟了,年纪轻轻了,就做了一方衙门的主官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贾珍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复,又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这就是正四品,正四品了……
老哥我才三品,才三品!
这还是这小子还没有袭爵,等他袭爵之后,真的就彻底压过老子了……
旁边的贾政,心中就更是五味杂陈,不过见到贾琏看过来,他还是一抹胡须,故作不在意的道:“嗯,不错,西城兵马司,虽然衙门小,但是职责重大,你又是主官,将来一定要尽忠竭力,方不负陛下的厚爱,朝廷的重托……”
贾政还能说什么,虽然文武不好相比,但是,他才从四,他真的才从四啊,他还马上就五十了!
而这小子,还要两个月才满二十……
贾琏对贾政拱手道:“多谢老爷勉励,侄儿少不更事,以后为官方面,还要老爷多多指教、提携才是。”
因为贾琏说的诚恳,贾政倒也不疑贾琏是嘲讽他,所以微微颔首,嗯了一声,又道:“这是个好消息,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呢,你亲自进去,向他老人家禀报一番吧。”
说完,贾政瞧着贾珍,道:“既来了,进去瞧瞧大老爷吧。”
“是。”
于是两个内心泛酸的中老年人,相携着进去,准备好好看看那个命比他们好,但是此时却只能躺在床上的活死人几眼,以图找些幸福的感觉回来。
等他们进去,贾琏才收敛起谦虚的神色。
正四品的指挥使,恰好,他在王子腾麾下,做到最高的时候,就是领一军指挥使之职,也正好是四品中级武官。
当然那是战场上临时任命的,算不得正数,所以他回京之后,仍旧只领五品校尉之职。
皇帝这回头就给他坐实了指挥使的地位,可见,皇帝真正是有些重视他的。
皇帝既然如此有心,看来自己也得更加好好表现了。
至于这个背黑锅衙门的主官……嘿,抓抓毛贼、放放火,呃,是防防火,倒也不错,而且有兵权了不是?虽然不多。
所以,贾琏重新看向东跨院和荣国府。
从今日起,他就可以不用那么畏首畏尾,可以选择性的以力破法了!
话说,要不回头就去掐死贾赦呢……
第105章 我是湘云啊
子弟封官,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大喜事!
所以贾政吩咐贾琏进去向贾母报喜,是必要的程序。
贾琏便直接带着所有的东西,往荣庆堂来。
一路上,不论是外院的奴仆小厮们,还是进了内院后的仆妇丫鬟们,都看稀奇似的往前包围,那机灵的,就连连打着千儿的道恭喜。
就算贾琏没怎么理他们,他们一个个也是笑嘻嘻的,等贾琏等人过去之后,还在高声夸赞不断。
他们看架势都知道,琏二爷是又升官了!
这如何一个了得能形容,原本大老爷看着要不行了,琏二爷就可以袭爵了!谁知道,琏二爷不靠爵位也能升官,这不是内外都风光吗?
谁都知道琏二爷是真的要发达了!
所以别说琏二爷不理他们,哪怕啐在他们脸上,他们也会笑着接了。
贾琏倒不是故作高冷,而是覥着脸上来巴结讨好的太多,真要给好脸色也挺累人的,所以索性一个不理。大概这就是那些当大官的都喜欢绷着脸的一个原因吧。
走到贾母的正院,出穿堂,就见廊下有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在说话。
大的一个身材高挑,腰身修短合度,眉目清秀,姿容靓丽,这是袭人。
小的一个踩着鹿皮靴子,穿着湛蓝色的棉裤,身上套着一件桃花红的长裙,打扮十分可喜。
虽是小小巧巧,还未完全长开的一个小丫头,此时却是口齿伶俐,一个劲的叭叭与袭人说话,直到袭人因为看见自己而赶忙上前请安的时候,她才回过头看来。
此时正面相对,贾琏也看清了她的样子。
小小一张团脸,粉红光洁,白齿鲜唇,小小的鼻梁之上,一双清亮的大眼睛里,仿若有狡慧的光!
她看见贾琏,似乎也愣了一下神,然后才赶忙跑上前来,规规矩矩的屈膝一礼,问候道:“见过琏二哥哥。”
抬起头,看贾琏还扯着眉头在瞧她,她顿时不高兴的道:“才两年没见,琏二哥哥就认不得我了不成?我是湘云啊……”
说着,湘云抬起双手,一手撩开额前的刘海,一手扯了扯自己的脸蛋,以图使脸变大,好让贾琏看的清楚她是谁。
贾琏莞尔,终于笑道:“原来是云儿啊,两年不见就长这么大了,乍然一见,差点没认出来。”
湘云哼一声,显示对贾琏的这个说法并不满意。
贾琏笑着走下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到了家里,怎么我都不知道?”
“我昨儿下午就到了……”
湘云随口说了一句,就问贾琏:“我听她们说,琏二哥哥你升官了……咦,这就是你的官服吗,还有官帽……”
湘云是个小女孩,也没什么忌讳,看见后面丫鬟们端着的官服等物,就走上前去查看。
袭人觉得不妥,忙唤了一声。
湘云也察觉失礼,讪讪收回手,不过见贾琏似乎没有见责的意思,就冲他甜甜一笑,道:“老太太她们都在屋里等着你呢,咱们快进去吧!”
贾琏点点头,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
湘云原来在贾府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原史家太太病逝,湘云回去守孝,所以贾琏刚来时没见着,后来湘云过来,贾琏又出去了,亦不曾见到。
所以贾琏印象中的湘云,就是个六七岁的小毛丫头,如今又大了两三岁……也还是个小丫头。
还没进屋,叽叽喳喳一群丫鬟和妹妹们就迎了上来,也是好奇的围着他打转。
对那官印、腰牌之物都感觉新鲜,因为她们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快拿过来我瞧瞧。”
贾母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了下来,也不等贾琏上前见礼,就对迎春等人招呼道。谷
丫鬟们忙把东西送上来给贾母瞧……
堂下,贾宝玉看着这一群俗人,坐在凳子上只觉得百无聊赖,人生寂寞,所以偏头去与黛玉说话:“林妹妹,你身上的病可好些,这十多日你不在,我们可都念着你呢。
等会你去我屋里,我给你留着好东西呢,是年里旁人送我的……”
黛玉听了,佯做没听见,当贾琏走过来的时候,反而站起来,乖巧的行了一礼。
“林妹妹也回来了啊,对了,你身上如何了,还有姑父的身子,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听见贾琏的问话,黛玉点头道:“还要多谢琏二哥哥年前送来的那些参,我和父亲吃了一些,都觉得身上好多了。”
“那不算什么,若真有效用,我那里还有些,回头我叫丫鬟给你送来。”
贾琏随口笑着,寻了个空凳子坐了下来。
饶是知道贾琏对她十分大方,黛玉此刻也不禁潸然感动。
据他父亲所说,贾琏送给他们的参,特别是那两株品质上乘的红参,只怕外面几百两银子还未必能买得到一颗,这种东西,便是他父亲都觉得贵重了,说是要知道贾琏送的是这些东西,当时他肯定都是不收的。
就这样的东西,如今只是听她说一句有效用,就还要给她……
黛玉只觉得贾琏对她好的有些不真实。
她可是知道,贾琏自身也不甚富裕,琏二嫂子管得紧,他父亲又对他不好,所以就算他用不着这种好参,也尽可以拿出去换钱的啊,可以换好多钱。
看着黛玉这副模样,贾宝玉都惊了。
完了完了,什么时候林妹妹也变得世俗起来,叫几根参就给收买了去?
难道生于浊世,要保持一个清白之身,就这般难吗,连林妹妹这样世上难寻的清净女儿之身,也受了污染!
不行,我得把纯洁无瑕的林妹妹给救回来。
“林妹妹若是要用人参,老太太屋里尽有的,明儿我就求她老人家给林妹妹拿些出来,不用让琏二哥哥破费了,他那些东西都是来之不易的……”
“谁说我要用了!你便是求了来,我也不要。”
黛玉瞪了贾宝玉一眼。还等你去求,还不叫别人都知道我轻狂,才回这里就要这个要那个的。如此就算老太太愿意给,也不是真心的。
黛玉和贾宝玉年纪相若,都还尚小,此时也未涉及什么男女之情意,大多只有小孩子之间玩耍作伴,是否合得来的情绪。
本来她远离家乡、亲人,心下就敏感,在这府里除了贾母,经常见得到的就只贾宝玉一个人对她嘘寒问暖,原本她都有些认可贾宝玉这个表哥了。
只是直到去年宝钗一来,贾宝玉瞬间就将对她的关注挪走了大半,天天去讨好宝钗,这令黛玉十分不高兴,甚至怀疑贾宝玉此前对她的好都不是真心,如今看见一个“比她好”的人,就弃她于不顾了。
而贾宝玉一个今年才十一岁的小屁孩,平时在家里也嚣张跋扈惯了的,本就不知道让人,纵然对好看的女儿家心细些,终究哪里猜得透黛玉的心思?
每每得罪一阵,发飙一阵,又讨好一阵,都不甚能对到点上。
若是没有贾琏的榜样在前还好,黛玉慢慢的还能想得通些。可惜,贾琏这个金玉一般的表哥,做的实在太好了,让黛玉对贾宝玉的期待值无限拔高,如此对照下来,自然更显得贾宝玉身上的坏毛病多了起来。
以致于,每次黛玉生气了,都会不由自主的把贾琏带她初入京时,贾宝玉忙横无礼的表现认为是贾宝玉的本性,后来的都是伪装,就后悔不该原谅他,也不该和他说话。
这样捉摸不透的黛玉,令真心想要讨好她的贾宝玉,经常一个头两个大!
就比如,此时贾宝玉分明是想讨好黛玉,却叫黛玉认为贾宝玉是在提醒她,她不如他得贾母宠爱,以致于吃个参,都得靠对方帮她求来!
因不想理贾宝玉,又不想让人看出她不高兴,所以走到贾琏的身边,问道:“琏二哥哥不是说去边关带兵去了么,怎么带了那么多参回来……我听探春她们说的。”
贾琏瞅着贾宝玉吃瘪,内心莫名觉得高兴。
一个林黛玉就能折磨得你不生不死,你还想惦记晴雯,小屁孩,实在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第106章 下辈子你做男人
贾琏正想逗逗黛玉,此时探春等人却已经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探春领头,做摸做样的对贾琏行了个下属见上官的拜礼,笑道:“恭喜琏二哥哥,从今以后,琏二哥哥就是将军了,可要多多照顾小妹啊。”
迎春等人看她做的像,纷纷笑了起来。
贾琏摇摇头,认真讲,他现在还算不得狭义上的将军。
因为国朝四品往上,才真正算是武将!比如,最低级别的将领,偏将和参将,都是从三品或者三品了。
也就是说,认真讲,别人现在只能叫他“大人”,而不好叫他将军。
当然,广义上带兵的头目都可以称将军。比如之前他在边关,下面的人称呼他和他的副指挥使,都称呼的将军。
贾琏也不与迎春等人解释这个,他只笑回道:“照顾不照顾且两说,你们以后可要约束好你们的丫头婆子们,叫她们晚上别出门,不然被我抓到,可是要挨板子的。”
迎春等人一听,顿时七嘴八舌的开问,贾琏这个官具体是干什么的,有哪些职权,问清楚了,将来若是遇上,可以给她们开后门……
上头贾母等人将稀奇看过了,贾母也坐回了上首的座位上,看见她姐妹们围着贾琏叽叽喳喳的说话,十分和谐友睦,不由得更加宽慰。
她偏头和赖嬷嬷说道:“不怕你们笑话,原来我觉得他也就是个中中平平的孩子,以后和他老子相比,就是好也有限。
不料如今长大了,居然大变了个样,不但学会上进做官了,还会团结他兄弟姐妹,叫我看了也老怀开慰。换在两年前,就是说给别人,别人也未必信啊。”
婆子们纷纷笑着迎合,都道:“琏二爷这几年,果然比先前长进多了。”
贾母又偏头,下意识的想要找薛姨妈显摆一下,忽然发现今儿薛家人没来,就怅然若失。于是只能偏头,唤道:“琏二,你上来。别只顾着和你姐妹们说话,也和我与你们太太说说,你这个官,究竟是管什么的。”
贾琏站起来,拱手道:“老太太说笑了,老太太什么不知道,我还想要让老太太指点指点迷津呢。”
贾母果然笑了起来,她从国公府孙媳妇开始做起,到了现在重孙媳妇都有了,满打满算五六十年,确实该见过的世面都见过了。
见贾琏做了高官,还没有骄傲自满,就笑说:“我倒果然知道一些,你既问,那我就说了啊。
你们这个衙门一年到头都是难得消停的。
就拿那宵禁来说,高门大户,哪家没有个急事,晚上需要出门传个信送个东西的,万一被你们拿到,你说你们管是不管呢?再说那看城门子的,京里皇亲国戚,进进出出,都是些飞扬跋扈惯了的人,经常打交道,总容易得罪他们。
还有些别的,我也不与你细说,你以后自己上任就知道了。所以,坊间才有传言,你们这就是个受气衙门,那主官和副官要是不会做人啊,总是干不长远。”
听贾母这么一说,姐妹们都又有些担心,湘云口直心快,立马咋呼状:“啊,那琏二哥哥不是惨了?”
贾母将湘云拉到面前,拍拍她的手,笑道:“不过那是对那些普通的官儿来说,对咱们这样的人家,可就没那么多担心的事了。
就算是那些王府,看在老一辈的面上,也会对咱们家礼遇几分。
他又是皇帝钦点的官儿,想必旁人也不会太为难他。”
全国所有记录在册的官员,都是经过皇帝同意的,而像贾琏这种不需要经过朝廷道道评选关卡直接晋级和空降的官,都属于皇帝钦点。
众人这才又放心下来,贾琏也恭维贾母道:“还是老太太见识广博,看的透彻,孙儿受教了。”
贾母就看着贾琏,心里暗暗一叹。
都说男儿长大经事之后会变,只是这孙子变得也太快了些,让她老人家很不适应。
又一想,从今以后,纵观整个贾族,也没有比他外头的官儿做的更大的了。
四品官,管辖一座带兵的衙门,官位、职权已经不小了。
就是她,从今以后,只怕也不能再拿以前对他的态度来对他了,唉……
不管怎么说,贾家是后继有人了,她这个老祖宗应该高兴,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对两代国公爷有个交代了。
“今儿起,你要更忙了,我也没什么好叮嘱你的,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
把东西都带回家去吧,给凤丫头也瞧瞧,让她也高兴高兴。
这猢狲,平时听见什么消息是跑的最快的,今儿这样的喜事倒看不见踪影?”
听见贾母的疑问,王夫人笑道:“听说是小大姐儿受了凉,想必她在屋里忙着弄药呢,所以才没来。”
贾母这才点点头。
贾琏也将王夫人的神态看在眼里,别说,贾政两口子能够牢牢地把持家业,让贾赦两个不敢有一点二话,王夫人也是出了大力的。
不但有个厉害的哥哥帮忙镇压,而且自己行事,也从不给人留下说话的把柄。
就像他升官这样的事,从始至终,王夫人也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笑呵呵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真心为侄儿高兴呢。
……
回到家里,王熙凤果然为女儿的事忙着。院子的廊上,一干婆子丫鬟们也都规规矩矩的候着,听候使唤。
这也是凤姐儿的厉害处,一旦有了事,下人们都不敢偷懒。
让晴雯和香菱接了东西进屋,王熙凤正亲自抱着女儿在哄睡,见到贾琏,立马睁大凤眸,问:“听说你升官了??”
贾琏点点头,上前瞅了一眼自家女儿。
出世不久的孩子,看起来还不怎么好看,不过贾琏却知道,按照时间算,这妮子大概就是巧姐儿了。既然是巧姐儿,再没有不好看的道理,长大绝对也是个大美女!
“她怎么样了?”
“比昨儿晚上好多了,刚睡着……”
王熙凤急于看看晴雯等人手中贾琏的新装备,因此将襁褓交给平儿,走上去,拿起那些东西就翻看起来。
“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四品?”王熙凤眼睛睁的大大的,全是异彩。
见贾琏点头之后,立马打千似的拜道:“奴婢见过大官老爷了!”
“免礼吧。”
贾琏当然不会接不了招,大大方方的受了这一礼。
“呵”王熙凤一笑,又道:“如今你可得意了,从今以后啊,我可是再不敢得罪你了,不然哪天被你当做贼给抓起来也不一定。”
王熙凤的眼里,西城兵马司就是专管抓贼的。
她越看檀木盘子里的官服、官帽就觉得越好看,威风,因此拿起那官服,对着贾琏眉头一扬:“试试?”
衣裳好不好,还得穿在身上才知道,特别是没良心的这个身板,天生的衬衣裳啊。
贾琏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直接张开双臂。
王熙凤就骂晴雯和香菱:“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叫咱们家老爷自己动手不成?”
“哦哦。”晴雯和香菱连忙点头,腾出双手来给贾琏宽衣,换上新衣新帽,挂上腰牌、腰刀等。
因为没有伺候过官服,两个小丫头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意思,还是王熙凤从旁主导,才顺利的给贾琏穿上身。
然后,王熙凤退开几步,开始欣赏自家男人的男色。
贾琏单手在腰腹前一挥衣袖,然后展开双手,走了一步,问道:“如何?”
王熙凤不说话,但眼底的光彩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晴雯和香菱两个,都是睁大眼睛,眼冒星光的瞧着自家二爷。这个时候,也不怕二奶奶吃醋了。
连抱着孩子的平儿也不由得走了两步,换了个角度再瞧。
贾琏就手在晴雯的头上叩了一记,笑骂道:“好了,我当了新官,还要给你们当猴看,去去去。”
王熙凤等人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贾琏可不想白给她看了,抓住凤姐儿的手腕,拉近些就要收钱。
王熙凤如何肯干,左扭右扭的不肯依。
平儿见状,抱着小大姐儿就进里屋去了。
香菱拉了拉不想走的晴雯,两个一起避到了外面的客堂。
终究贾琏将凤姐的红唇吻了一遍,然后抱着她坐到了炕上,你侬我侬。
王熙凤便恼道:“你是越发的放肆了,当着丫头们的面都如此,存心不让我好做人,将来压不住她们,好让她们得了意。”
她显然是误会贾琏了,贾琏一则随性,二则是想让她们姐妹间更亲密无间些,所以才不避讳。
贾琏就搂着她,问:“还是放不下芥蒂,不喜欢她们?”
王熙凤给了“废话”的眼神,然后自怨自怜的道:“谁叫我这辈子投错了胎,生成了女子,又遇到了你这个好色如命的,放不下又如何?我倒是想撵她们走,只怕你和我拼命呢!”
以前她不承认自己好妒,是因为她想背地里下黑手。现在不想搞花样了,倒大方承认自己的心思了。
贾琏听她说的如此有趣,也不由得笑了。
王熙凤更是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通了,横竖我是管不住你了,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与其让你在外面四处留情,将来闹出些没脸的事来,还不如收到我眼皮子底下来,我亲自教她们规矩!”
王熙凤这话说的有些故意显示自己的大度了。要不是看贾琏越发出息,要不是看贾琏自己知道控制,这么久了,愣是没动两个小丫头,她能想得通才怪!
以前她管的紧,贾琏反而天天空着肚子回家,如今她管不住贾琏,反而顿顿有肉吃……
就算是笨蛋,也知道改变策略了。
贾琏便搂紧她,手抚着她柔软的腰肢,感受着她身上独特的馨香,恬不知耻的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看这个世道,越有权势地位的男人,他房里的美人就越多,这都是时代的陋习。
身为男人,我也很无奈啊。”
“呵呵。”
王熙凤抬起头,恨不得给贾琏俊脸上来一拳。
贾琏顺势抬起她的脸,强势的啄了一嘴儿,只把她弄得没脾气后,才呵呵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气,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辈子还是认命好了。等下辈子,你来当这个男人,我给你当老婆,可好?”
“呸,越发说的不正经了……”王熙凤俏脸一红,到底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合她的心意,忍不住反讽道:“只怕倒时候你就不乐意了。”
“不会,到时候我也认命嘛,一对一,咱们不就扯平了。”贾琏笑着道。
王熙凤就哼一声,虽然不甚相信贾琏的话,到底心里平衡了不少。
见空头支票成功忽悠住了王熙凤一波,贾琏心里想笑却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得忍了。
再次逞了一番手足之欲,贾琏站起身来。
凤姐儿忙道:“这么忙,吃了饭再过去不迟。”
她以为贾琏是忙着过去照顾贾赦。
贾琏摇头,“皇帝的差事,可不是好当的,这两日我得好好准备准备,然后尽快到衙门里把摊子支起来。”
原来是为这个,王熙凤支持贾琏的勤奋,连忙起身帮着贾琏将新官服给脱下来,换了常服。
第107章 姨妈训子
东跨院,所以当值和不当值的奴才、小厮们,饭也不顾吃,蜂拥而动。
杨氏拜见邢夫人出来,想要找自己哥哥说说话,看到这副景象,忙叫住一个小厮,问其原因。
“姨奶奶不知道,那边府里传来的消息,说是琏二爷要在南苑挑选十个人,以后负责护送二爷。
姨奶奶想想,二爷现在可是兵马司里面的堂官,又是新官上任,偌大的兵马司不知道需要多少人手,跟了二爷,将来说不定还能到衙门里当值,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奴才们能不上赶着去试试吗……”
小厮飞快的说完,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随意的打了个千儿就跑了。
杨氏见状,心情自然更差。
她能理解这些奴才们的想法,那边府里,二老爷身边的一干奴仆中,那些负责护送二老爷贾政每日去上朝,能够帮贾政抬抬官轿的人,在府里就趾高气扬的,显见的高人一等。
他们见了眼红,如今贾琏当了差,自然都想要讨这个巧宗!
忽感一阵无力,原本贾琏一个嫡长的身份,就已经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如今更是得配高官。照此下去,就算贾赦再不喜欢贾琏,她和她的琮儿也没有一点机会了。
现在,她应该做什么,又还能做什么……
……
荣国府东北角,梨香院。
自老国公爷去世之后,原本冷清下来的幽静院落,如今又繁荣起来。
因为薛家住了进来。
薛家乃是金陵豪族,虽然此行跟随上京来的奴仆大多都安置到薛家老宅去了,带进贾府服侍的只有十多人。但是薛家精致的生活却没有衰减,如此便使得这小小巧巧二进的院子,焕发格外的生机。
此时的薛家,自然也听说了贾琏封官的消息,只是碍于贾琏是晚辈,如今他父亲又卧病在床,不好亲去恭贺。
不过,议论一番自是难免。
后院主屋,薛姨妈的卧房外厅,薛家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忽然薛蟠大咧咧的走进来,见面就喊:“妈~……妹妹也在啊,那个,你们听说没有,他们府里的琏二哥升官了,而且还是高升!听说是什么兵马司的指挥使,专管界面上打架斗殴等事的,嘿,以后再和人打架就不怕了,惹急了我,叫琏二哥带人收拾他们……”
薛姨妈此时心里正眼气,一看见薛蟠,听他口里说着这番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也就比你大了四五岁,如今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四品官了。你呢,你每日除了吃酒看戏,你还会什么?平时叫你多跟着掌柜们学学治世经济,你就叫苦连天的!
你如今羡慕人家,却不知道人家的官位,那都是靠着去边关苦寒之地历练出来的。
你呢,还好意思提打架,你为了一个戏子,就敢伤人性命……”
薛姨妈越说越气,以致于面色都不好起来,惹得宝钗连忙给她顺气。
薛蟠本是高高兴兴的进来报喜的,谁知刚见面就被一顿排揎,顿时叫屈道:“那件事不是都过去了,你还总提它作甚?难道非要我替那厮偿命不成?
你要埋怨我不如琏二哥争气,不能给你老脸上争光,那我倒是愿意去那战场上,也去搏一个功名回来,只怕你老又不放心。
唉,何苦来,非要和人家比,又不想想,咱们家如何比得过他家?这算什么,人家琏二哥未来可是还要袭爵的,按照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承袭下来,至少也是个二品、三品的将军……
就这,咱们拿什么和人家比?
你还埋怨我,又叫我埋怨谁去,难道怪我生的没人家好不成?”
见薛蟠巴巴个没完,宝钗便道:“你就少说两句吧,没瞧见妈都这样了,你还气她。”
说起来,薛家倒是没有贾家那么讲究,宝钗和薛蟠平时在家都是直唤“妈”,只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才称呼“太太”或者“母亲”,如此倒是显得母子、母女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些。
“你让他说。”
薛姨妈更生气了,骂道:“我倒是奇了,往常你在外头,不是挺张扬跋扈的么,怎么一遇到你比不过的人,你就推说是家世比不过了?
你自己不肯上进,还怨家世比不过?我们家祖上那也是官居一品的,论起来也不比他们家差的太远。”
薛蟠听此话,反倒笑了起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妈你还别不服气,比不过咱们得认,认真讲世上又有几家能比得过他们,能够保持百年还这样的富贵?
比不过他们,咱不丢人。”
薛姨妈简直气笑了,说他聪明吧,心里从来没个主见,说他不聪明吧,这些问题倒是看得挺明白,让她也反驳不过来。
“你啊,也就这点歪理。我是懒得说你了,说了你也不听。
咱们家千不好万不好,到底也给你留了个户部的职名,我只盼你稍微用些心,不要把这个也给弄丢了。否则,就算到了地底下,我也无颜面对你们薛家的列祖列宗了。”
薛蟠听见这话,还要顶嘴,被旁边的宝钗一瞪,想了想,觉得没意思,意兴阑珊的道:“唉,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等薛蟠出去,薛姨妈就拉着宝钗叹道:“你哥哥这个样子,我是不图他能够光宗耀祖的了,只求他将来能够支撑起这份家业,不被别人谋算了去就万幸了。”
宝钗其实也对哥哥有些不满,但到底是她的哥哥,不好说他的不好,因此只劝慰道:“妈莫要说这样的话,哥哥现在还年轻,不懂事也是有的,兴许将来他大了些,就醒悟了呢。
妈难道没听说吗,琏二表哥少年时也和哥哥差不多的,只是这些年才改变的,眼下妈再看,可觉得他身上有哪点不好的?”
咦……
不得不说,宝钗确实会安慰人,一句话就让薛姨妈转忧为喜,憧憬起来。
“你说的是,你姑妈是个不会撒谎的性子,她早些年既那么说,想必是不假的。
细想想,上次我们在金陵老宅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也没什么正经官职和头衔,如今这才过去不到两年,谁知竟是天翻地覆的差别?”
薛姨妈越想越觉得奇异,第一次见到贾琏的时候,她就觉得贾琏不是一般的世家子弟可比。
谁知她还是看走了眼,短短的时间过去,贾琏竟能有这般际遇和造化?
升官升的那样快,简直都赶得上老一辈的人了!
“凤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人。”
薛姨妈忽然叹了一句。
宝钗听了,不免有些哀婉。
世间女子,最大的幸运,莫过于能够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表姐熙凤看样子是幸运中的幸运了,可是她呢?
皇帝降恩,在聘选妃嫔之外,还要为皇室的公主、郡主们采选世家名女充作才人、赞善之职。
母亲已于去秋将自己的庚辰送了上去,若是没过自然不说。
即便过了,从此之后,大概自己也就成了那些皇家贵女身边的一个女官,命运完全掌握于他人之手。
如此,又有何资格谈论幸福?
第108章 风月与阴谋
朝廷虽然恢复运行,但是年还没有过完。
所以,阖族中的长辈、同辈和子弟听说贾琏官居指挥使,都来给贾琏贺喜。
对于大多数人,贾琏皆以贾赦病重,内心悲痛不便招待为由,让管家打发了去,仅仅见了几个族中的年高有德之人。
第二日午后,贾琏将诸事准备齐全,又过来瞧了瞧贾赦,然后照常到贾赦院外的小书房将息。
侍女阿沁见贾琏终于得闲,便抛下姐姐独自在门口站岗,自己进去服侍贾琏。
她本是个温柔的女子,将贾琏的桌面收整干净,见贾琏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就走到后面替贾琏按揉肩膀。
察觉贾琏被她按得来了精神,她便将身子伏低一些,低声问道:“大人觉得舒服吗……”
贾琏“嗯”了一声。
阿沁便笑了起来,手上更加用心,许是觉得贾琏的衣裳太厚影响她操作,所以慢慢的,那十根少女的青葱玉指便沿着衣领钻了进去,只隔着少量的衣裳服侍,果然觉得更好使劲一些。
贾琏只觉得被她弄得酥酥麻麻的,起初她动作还算规范,只在脖子周围运作,慢慢的有些变化,朝着他胸膛来回轻抚。
贾琏就抬手抓住她的一只手,笑问道:“按摩的手法倒是精进了,只是,叫你跟着你姐姐学习锻炼身体之法,可有长进?”
阿沁就不动被抓着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旁若无人的继续按揉,以图给贾琏带来舒适,一边摇摇头,也不知道贾琏坐着如何看得到。
贾琏偏偏像是能够看得到她的反应,“从今以后,你和你姐姐每日都要随侍在我身侧,若是不将武艺练好,万一我遇到危险,你如何保护我?”
“不是还有姐姐嘛,她身手可好了,弓马骑射都精通,在我们部族里可是最厉害的女子了,连大多数男儿都比不得他。有她保护大人,大人不会有事的……”
贾琏听了微微一笑,这姐妹二人虽然同出草原,但是性格和脾性却是有些迥异。
姐姐阿琪继承了雄鹰的意志,喜好弓马骑射等事,妹妹阿沁却向往中原文化、礼仪,所以不喜欢骑射。只是身为部族首领的女儿,倒也比普通中原女子矫健些,会骑马,也会搭弓,只是水平有限。
也幸好阿沁对汉人有好感,当时救下她们之后,就是依靠着她们提供的有效信息,才顺利奔袭成功,将肆掠边境的一部雅察哈主力给荡平。
当然,也算是顺道给她姐妹二人报了父母之仇,部族之仇。
原本她们青颜部还剩一些族人,贾琏想要将她们迁往汉地,同化为汉人充实大魏人口。只是她们顾忌两族有世怨,不敢轻易迁入中原。
贾琏当时也军务缠身,没有时间和精力做更多的安排,只能任由她们最后决定往漠北深处去投靠别的大族。只有这阿沁姐妹二人,坚决要跟着他。
贾琏见她二人身形纤细,容貌美丽,左思右想还是答应了。
因将她二人安置到边镇,回京前方带回。没办法,王子腾毕竟是王熙凤的亲叔叔,在他眼皮子底下带着两个妹子晃悠,贾琏还干不出这样没脸的事来。
贾琏立意将她二人训练成贴身护卫,她们女子的身份,使用起来有时比张勇他们更方便。
因此道:“你姐姐毕竟只一个人,若是敌人太多,难道你还叫她来保护我们,你就不怕她受伤?”
阿沁就沉默下来,想起当初姐姐带着她们逃亡,最后只剩下她二人一息尚存,若不是刚好碰到大人率领的汉人军队,只怕她和姐姐都已经杀身成节了。
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
只是,她还有一个担心,“若是,若是练武的话,身型也会变的,到时候大人会不会就不喜欢阿沁了……”
阿沁读过很多汉书,知道汉族男人,都喜欢乖巧听话,身体轻柔的女子。
贾琏呵呵一笑:“不会,若是你能练到你姐姐那样的身材,说不定我更喜欢呢。”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阿琪的身子,但是凭经验判断,阿琪的身段,绝对异常的火爆。当初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天还不算冷,她们又正奔逃性命,衣裳不能完全蔽体,贾琏当时惊鸿一瞥,可是看见了马甲线的……纤细、健美,贾琏觉得,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马甲线,没有之一。
阿沁终于点头答应,随即附至贾琏耳边,娇声低语道:“就知道大人也喜欢姐姐,嘻,回头我就告诉她。”
贾琏轻咳一声,略微掩饰尴尬。
他身处军中日久,本就是满溢之身,又碰到个一心想要以身相许的异族美人,总是不那么容易把控的。
就是那么一晚没有经住诱惑,给吃了一口。
也就这个小丫头太懂风情,至于她姐姐,也不知道是因为性格冷漠,又言语不甚通,还是练习骑马射箭把她自己的精力都给练没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这个“大人”表现过非分之想。
不过倒也挺听话的。
阿沁可没有生气吃醋,在大漠上,不论是她们鞑靼还是瓦剌的习俗中,姐妹、姑侄等共同侍奉一个男人,并不罕见。前提,这个男人得是英雄!
贾琏无疑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所以,见贾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越发觉得贾琏迷人心魄,一双已经暖和的手,已经完全摸到贾琏衣服里面去了。
贾琏就将她从身后拉了过来。本意只是随意打发她,因地方不太好,谁料阿沁却搂着他的脖子,轻吐檀音:“大人想要宠幸奴……只管来,奴已经做好准备了。”
说着,她借着贾琏的身体轻轻站起来,将面前几本书册挪到一边,双臂搁在桌子上,伏了上去,背对着贾琏。
这种大胆的言语和邀请的动作,令贾琏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里太冷了,还是等回头我去你屋里吧……”主要是门口还有她姐姐在,这样太放肆了。
阿沁的想法却截然不同,有她姐姐在,旁人才过不来,才更方便呢!因此翩然回首,“奴不怕冷,大人的疼爱如烈日般使奴感到温暖,奴喜欢大人……”
说着,还把翘臀抬了抬。
贾琏还能说什么,内心暗叹一声,腿弓用力一把将椅子弹开些,双手放到了阿沁柔软的腰肢上……
……
门外,阿琪似乎听到点什么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不过却没有去探究,仍旧好好的抱着秀剑立在门口。
忽然一个妖妖巧巧的女人捧着案过来,想要进屋,她便伸手拦住。
“走开……”
秋桐可是贾赦屋里的侍女,哪会将一个鞑靼女子放在眼里。想要强闯,却发现对方一只手就能把她拦住。
她也怕手里的汤洒了,因此瞪了阿琪一眼,然后就高声叫道:“二爷,是我,秋桐~,人家给二爷送参汤来了,二爷快叫门口这个野丫头让开嘛……”
过了一两个呼吸,方听见里面传来贾琏平和的声音:“让她进来。”
秋桐顿时趾高气昂的瞅了阿琪一眼,伸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看见屋里不止贾琏一个人,秋桐便有些狐疑,却也不在意。
走到前面,根本不理会在一旁研墨的阿沁,直接将参汤端到贾琏的面前,巧笑着道:“虽然开了春,但是天儿却还是很冷的,二爷这么辛苦,不如喝口参汤暖暖身子吧……”
秋桐如何知道避讳,一边动手奉汤,一边就要往贾琏身上靠。
贾琏仍旧低头看着兵马司衙门的资料,一手随便一挡,让秋桐将参汤放下。
秋桐也不敢太违背贾琏的意志,忽然伸着脖子在贾琏怀里嗅了嗅,然后便一片恍然之色,笑看着贾琏二人:“是人家不好,打扰了爷的好事……不过,爷也太没良心,你说说,你都多久没碰人家了,人家哪里比不上这个野丫头了嘛。”
秋桐一边说,一边昂首挺胸,使得衣裳自然展开,露出些女人风采,然后挑衅的瞧着阿沁。
小毛丫头,能有什么资本?
阿沁瞅了秋桐一眼,愣是忍住不理,也不走。她知道,她一旦赌气走了,这个一看就风骚的女人,一定会趁机勾引大人!
贾琏也瞅了秋桐一眼,没说什么。
秋桐能够被原先的他瞧上,确实是有些姿色的。
却也仅此而已。原身的品味,实在有待考证。
至少在他眼里,不论是阿琪还是阿沁这两个异族少女,都比故意卖弄风骚的秋桐强的多。
而且,这个秋桐本身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贾琏自然不可能再起动她的心思。
“汤放在这里就是,多谢你了,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听得贾琏无情无意的话,秋桐顿时不满起来。她知道,大概贾琏现在是看不上她们,想要把她们给“抛弃”了。听说,他连梅姨奶奶都不要了,上次,好多人看见梅姨奶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他面前晃,他愣是不正眼瞧一下。
不满是不满,生气是不敢的。
贾赦已经快要归西了,她已经没有倚仗了。
贾琏如今又这般强势耀眼,是这个院里所有女人的最高指望,哪里敢得罪?
因此装作听不见贾琏的驱赶,端起碗来,就要素手侍羹汤。
“二爷就尝尝嘛,还热着呢,这可是我刚刚从……是我精心为二爷准备的,二爷要是一点不吃,奴家会很伤心的……”
秋桐还在卖好,贾琏却皱眉疑问道:“从哪儿来的?”
秋桐还要遮掩,却见贾琏阴沉了脸,喝道:“说实话!”
秋桐被唬了一跳,只好挫败道:“好吧,是杨姨奶奶给大太太做的汤,还剩了一些,准备给二爷送来,只是又怕别人说闲话,正好看见我,所以叫我代为送来……”
贾琏早已没有理会秋桐的解释,他接过秋桐手里的汤碗,瞧了瞧,放在桌子上,招过阿沁,从她头上拔下一根他送给她的银簪。想了想,往碗里探去……
旁边的秋桐见状,睁大了眼睛,很是委屈。什么嘛,难道二爷还怀疑她给他下毒不成?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但是随即她睁大的眼睛,就变成了惊恐之色。
随着银簪子插入碗中,很快,那原本光亮的簪子上,从下往上,浮起了阵阵黑纹……
第109章 败露
秋桐难掩心中的恐惧,张开嘴就要惊叫。
却被贾琏一把拉过,强劲的手轻易掐住她的双颊,使得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秋桐很绝望,一时间只以为贾琏觉得是她要谋害他,所以要杀死她。
好容易从恐惧中惊醒,秋桐见贾琏虽然面色阴沉,但是却没有暴怒之色,就想要解释,可惜嘴被掐着一点话也说不出来。
“大人,她敢给您下毒,杀了她!”
阿沁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震骇,见贾琏第一时间控制住了秋桐才没有发作,而是转身从架子上拿起自己的佩剑,询问贾琏是否将谋害他的婢女处死。
贾琏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低头看向在自己手中如同鸡崽一般的秋桐。
“现在起,听我吩咐,多说一个字,死。明白,就点头。”
回京这么多日,贾琏第一次将自己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冷酷和杀意展露出来,吓得秋桐三魂六魄不能自主,只能顺着贾琏的话点点头。
贾琏这才松开她的嘴,“你确认这是杨翠云给你的?”
“是是是,就是她,就是她亲自给我的……二爷您一定要……”
“闭嘴。”
秋桐想要解释的话,被贾琏喝断,只能不安的倚在贾琏身边……她的后脖子还被贾琏握着,所以一动不敢动,生怕被旁人的凶女人误会给一剑刺死。
贾琏心中的杀意已盛,他对秋桐还是算了解的,所以相信她没有说谎。
他是真没想到,那个女人还真敢对他下手,呵,真是不知死活!
同时也暗道,果然利益动人心啊……
这就是贾琏为何嘱咐王熙凤等人小心饮食的原因,世上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够掂量得清楚生死利害的。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总有人铤而走险!
想得多好,他一死,贾赦就只有贾琮一个儿子,就算家族再不愿意,也只能让贾琮袭爵。然后,一个个毫不起眼的庶子,就能一跃成为荣国府的袭爵人,只要等到把上面的这些长辈都熬死,他就能成为贾府说一不二的人物!
涉及的利益是足够了,但是对方却不想,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和成功之后不被查出来的可能性!任何一点失败,就够她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或许这就是侥幸心理吧。历史上,总有些以弱胜强的,铤而走险取得胜利的案例……
若这件事真是杨氏干的,贾琏还真有些佩服那个女人。至少这份果断和心狠,就是邢夫人和秋桐这类的女人,永远不可能比拟的。
可惜,对方不知道他的警惕。
从回来之后,贾琏就没有在这边吃过任何一点来历不明的东西,所以,想要对他下毒,注定只能自寻死路。
此刻,她或许正在院外焦急的等待着这边屋里的信号吧,或许,还不止一个人……
想到这里,贾琏招过阿沁,附耳道:“你从这后门悄悄出去,叫…………”
阿沁认真听完贾琏的吩咐,点点头,将佩剑给贾琏留下,然后依言从后门溜走。
贾琏计算着时间差不多,才松开秋桐,“现在,你也按照我的吩咐做。若是让我抓到背后主谋之人,我可以饶你不死,若是做错了一点,或者我没抓到人,你也就活不到明天了。”
秋桐捂着脖子,此时对贾琏哪还有半点勾引之心,只有恐惧,闻言连忙点头,表示她愿意听话。
片刻之后,秋桐发出一声直破房顶的尖叫:
“不好了,二爷,二爷中毒了……”
紧接着她一把将房门打开,冲了出去。
刻意站的离房门远一点的阿琪这才面容聚变,也顾不得秋桐,连忙冲进了屋内查看……
这边秋桐出门之后,刚刚慌忙的跑到院子中间,就见拐角处冲过来一个妇人。
正是杨氏。
她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二爷,二爷他,中毒了,好吓,好吓人……!”
秋桐面目惊恐,语无伦次。
杨氏眼中闪过剧烈的喜色,却见秋桐的声音已经引了一些人出来,连忙对她道:“是你毒害了二爷?这可是死罪,你还不快跑,往没人的地方跑……”
杨氏确定此时六神无主的秋桐,头脑肯定不清醒。
果然,秋桐立马挣开她,嘴里喃喃道:“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然后就往大门的方向跑了。
杨氏略微皱眉,但是也没有在意,此时邢夫人已经出现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太太……!秋桐,秋桐她谋害了琏儿,她给琏儿送去的汤里下了毒……”
“什么??”
邢夫人听了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的就冲了过来。
其他仆妇丫鬟也被杨氏的话给惊的亡魂皆冒,琏二爷真的中毒了?这可如何了得,岂不是要翻天了?!秋桐,她怎么可能,她怎么敢……
但是大家都是亲耳听到秋桐的尖叫声,亲眼看到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这令所有人的心都往谷底跌去。谷
琏二爷不但是府里的嫡长子,而且还是堂堂四品官员,要是被人害死在家里,别人不好说,她们这些奴才,都逃不了干系,不死也要脱层皮!
邢夫人哪里还顾得上求证,连忙爬上台阶,就要往贾琏的屋里闯。
却见房门处,贾琏手持宝剑,十分从容的走了出来。
邢夫人等一干人,全部原地愣住了,一时间分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唯独杨氏,见状面色大变……
“大太太~”
贾琏冷眼瞧着底下的一群人,特意看了一眼杨氏,见她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心内大失所望。于是转头,对着邢夫人拱了拱手。
邢夫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脑后,问道:“琏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中毒了?”
“我没有中毒,不过,确实有人欲图给我下毒。”
邢夫人等还没来得松口气,就又面色急变:还真有人给琏二爷下毒??
“是谁,敢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罪该万死的事……真的是秋桐?”邢夫人怎么也不相信,秋桐那丫鬟敢谋害贾琏,她图什么?
婆子丫鬟们也有这个疑问,难道因为贾琏私下不和秋桐好了,所以秋桐怀恨在心,想要毒死贾琏?
贾琏且没有回应邢夫人的话,因为阿琪已经从屋里搬出一张椅子,贾琏也不客气,自己就坐了。
命阿琪将那碗毒药端出来,然后指着道:“这就是那碗毒参汤,也确实是秋桐端来的。”
邢夫人面色震怒,立马道:“还不去把秋桐这个噬主的恶奴抓回来!!”
婆子们就要领命去,贾琏一摆手,“太太倒不用着急,想来马上秋桐就会回来了。”
别人不解其意,院内已经不由自主靠在一个丫鬟身边,才能勉强站稳的杨氏,面色更苍白几分。
果然,贾琏那无情的眼神已经朝着她看了过来。
已经不知如何应对的她,轰鸣的耳边只传来贾琏冷酷,似乎能置她于死地的声音:
“秋桐先不用管,我倒是很好奇,姨奶奶却是如何知道这参汤有毒的?”
杨氏勉强笑道:“哥儿说笑了,我如何知道参汤有毒无毒,不过哥儿说它有毒,它自然是有毒的了。”
“是吗,可是我刚刚明明亲耳听到,姨奶奶可是和大太太说,我被秋桐下毒,而且是下在她送过来的汤里面的,难不成,姨奶奶早知道这汤有毒?”
众人见贾琏忽然将矛头指向杨氏,都纷纷看了过来。
其实方才杨氏的反应,也有很多人看在眼里,只是没来得及联想。
都不是蠢人,此时听贾琏的话,都知道,贾琏是怀疑是杨氏干的了。
邢夫人也立马转身盯着她,目露不信之色。
她不信,这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一味讨好她的女人,居然敢干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毒死贾琏?这可是连她都想都不想的事!
可是,她比婆子们更知道些杨氏的心思,而且,她也确实还记得,方才杨氏好像说过这样的话……
面对众人的目光,杨氏的内心早已沉到大海,却仍旧狡辩道:“哥儿可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听见秋桐的声音,才过来瞧看情况的,如何知道哥儿有没有中毒,都是听秋桐说的……”
“哦,是吗,那姨奶奶的腿脚倒是够麻利了,隔得那么远,都能第一个跑过来。”
贾琏说了,也不理会百口莫辩的杨氏,往院门口望去。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阿沁快步走了回来,在她身后,张勇、赵胜等人押着一个显然被打了一顿的中年汉子。
杨氏见状,彻底支撑不做,一下坐在地上。
她是真的绝望了。
方才她就在想,若是哥哥能够按照约定,成功将跑出去的秋桐给杀死,那么她们,就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因为她毕竟是贾赦的正牌小妾,即便贾琏怀疑她,也不能够为由就杀了她。
可是此时看来,哥哥很显然没有成功,不但没有成功,而且还被人给抓住了!
同时,心里开始对贾琏产生无限的畏惧。
刚才她还想不明白,贾琏既然没事,为何秋桐会那样……
原来,都是为了钓出她的哥哥,不,是钓出她身后的人来!
贪玩好色的贾琏,如何会变的这般精于算计??
她原本计划着,贾琏一旦真的中了毒,秋桐是一定要弄死的。只等秋桐慌乱中跑出来,然后早就藏在暗处的哥哥,就会把秋桐给灭口。
比如让她撞墙而死,造成畏罪自杀的现象。
当然,她还有很多善后的计划,比如秋桐的动机,她都已经找好理由了,就是秋桐对贾琏薄情寡义而怀恨在心……贾琏原来在院里做的荒唐事,她全知道。
就算那一年,贾琏挨打也是她使人报给的贾赦,所以贾赦才能准确无误的抓到偷梅氏的贾琏!
可惜,那次贾赦那样生气,还是没把贾琏给打死……
第110章 杀
张勇等人见到贾琏果真无碍,心中这才大松一口气,将那汉子压着跪到院里。
贾琏瞅了一眼,问:“此乃何人?”
婆子们连忙答道:“回禀二爷,他叫杨昌,是杨姨奶奶的哥哥,是跟着大老爷经常出门的人……”
贾琏了然,又看向张勇等人。
张勇立马回道:“二爷,他刚才尾随秋桐姑娘,欲行不轨,刚好被我们给抓住!”
此时秋桐也从后面走上来,飞快的跪在贾琏面前,指着杨氏兄妹二人指控道:“二爷,是他们,是他们要谋害二爷,我真的不知道参汤有毒啊,是杨姨奶奶让我给二爷送来的。
方才我按照二爷的吩咐,往大门处去,果然有人跟着我,想要杀我灭口,就是他!”
秋桐短短时间内经历两次生死,自是后怕至极的。
要是,贾琏真的喝了她给的毒汤,她是无论如何也活不成的。要是方才不是贾琏提前的安排,只怕她也被杨昌给灭口了!
此时此刻,要是秋桐还不明白她是被杨氏当了枪使,那她也不知道该有多蠢。
秋桐的话,令所有人骇然色变。
竟真的是杨氏想要谋害贾琏,他们,这是这不要命了吗?
杨氏看了一眼面色灰败的跪着的杨昌,知道哥哥是看到贾琏居然安然无恙,已经心灰意冷,不存指望了。
但是她没有,她镇定精神,在所有人看向她的时候,指着秋桐骂道:“好你个歹毒的女人,你自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还敢往我头上推,我什么时候要你给哥儿送参汤了?
即便我真的要送,难道我身边无人,如何要叫你帮我送?休要血口喷人!”
秋桐刚才面对贾琏唯唯诺诺,但她本身可不是个好性格的人,闻言指着杨氏的鼻子就骂:“放你娘的屁,之前我准备过去瞧瞧老爷,是你突然走过来,说是给大太太熬的参汤还剩了不少,特意叫我给琏二爷送去的,你还敢不承认?”
杨氏亦冷笑道:“满口胡言,我何时给太太熬了参汤了?可见是撒谎,大家要是不信,只管问问太太!
实际上,我今儿根本就没有熬过参汤,这一点,厨房也可以作证,大家要是不信,只管问厨房,就知道是谁撒谎了。”
秋桐闻言,就想要找个人出来帮自己作证。可是此时一想,之前她从杨氏手里接过汤的时候,好像周围还真没有别人……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当时怎么就没有留意!
有些后悔的秋桐,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邢夫人。
可是,邢夫人只是有些疑惑的道:“今儿,她确实没有给我送过参汤啊……”
秋桐愣住了,不由有些害怕起来。她算是看出来了,杨氏为了陷害她摆脱罪责,肯定费尽心机。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只是下意识的转头对贾琏磕头道:“二爷,真的不是我,真的是她,那汤真的是她给我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有毒,不然,奴婢怎么敢将汤给二爷送过来啊,请二爷明鉴……”
东跨院本来不大,这么大的动静,厨房的厨娘也来了,她们都说,今儿没看见杨氏去过厨房,当然,也没有看见秋桐去过。
一个婆子就建议道:“太太,不如派奴才们去姨太太的屋里搜查一番,想必要熬参汤,怎么也会留下些证据,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邢夫人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头脑考虑这些,一听就立马让人去查。
贾琏见杨氏还在做困兽之斗,心下越冷,随即又释然,罢了,今日他是定要杀人立威的。
既然要立威,自然不能不教而诛,总要让她死的明明白白。
因此对邢夫人道:“太太要是要查,就连秋桐的房间也查查吧。毕竟,若我是姨娘,想要陷害秋桐,就算在屋里熬了汤,肯定也不会把炉子汤罐等放在自己屋里等着被收,必是要使个法子悄悄放到秋桐屋里的。”
杨氏闻言,心下抽搐。
正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贾琏死了,那该多好!在大家一团乱麻的时候,只要有人从秋桐屋里收出证据,她再用早就准备的证词将秋桐辩的哑口无言,到时候,又有谁会在乎秋桐的死活?
贾府这样的家族,遇大事,几乎都是想着尽快平息风波,不能让家族的清誉和名声受损!其实,有些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更何况,她也没有对她哥哥说实话……
其实,一旦贾琏死了,她是做好了好坏两手打算的。
好的,自然就是一切顺利,所有计划都成功了,不但弄死了贾琏,还摆脱了罪责!
坏的……
就算事成之后,贾母等人压不住此事,惹得各方彻查,将他们兄妹给查了出来,那么无他,甘愿一死罢了。
她已经提前将琮儿给了邢夫人教养。
想必,就算事情败露之后,贾母、贾政等人再震怒,也不会要求再杀死一个无辜的,也是贾赦唯一的儿子。那是贾赦唯一的血脉了,贾赦身为堂堂一品将军,肯定是不能绝后的!
所以,至多,贾家也就让她兄妹二人“病死”以了全局。
但是她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杨昌,她怕哥哥知道后,心生退意。
她心里也很愧疚,其实她也不想把哥哥拖累进来。但是,这件事要是没有哥哥的参与,她一个人实在无力完成。
别的不说,只说那最简单的砒霜之物,她就无法弄进来!
官府和豪门,对于毒物的把控,异乎寻常的严格。她又是这样的身份,一旦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都会被人举报居心不良……
这是杨氏内心的谋划,不得不说,她是个狠得下心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到不属于他的泼天富贵,宁肯用命相搏!
但她终究只是个见识一般的妇人。
她的眼光,看到的最远处,也就是贾府上面的几个话语权人罢了。见到的生死,也都是和她一样奴才辈儿的。
她只知道,贾琏当了高官,再等下去,她们彻底没机会了!
她如何真切的知道,以贾琏现在的身份,一旦非正常生死,那引起的动静,如何是一个贾家想要压就能压得下去的?
四品官员,临上任之前被人毒死在家里,朝廷,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以贾家目前的能力,根本瞒不住这样的大事。
一旦朝廷的三法司介入,坐实了她的罪责,其子贾琮还想继承家业?
万一皇帝听闻震怒,别说一个庶子贾琮的生死,只怕整个贾族,也难逃罪责。
这样的事一旦发生,任何人都无法预判接下来的走势,只能说,利令智昏,无知者无畏吧。
贾琏防备的,就是这样的人。
见事实摆在眼前,杨氏还是不肯认罪,贾琏便决定先从简单的入手,先收拾从犯。
“说说吧,你为何会到这大院附近来,又为何要对秋桐下手?”
垂头丧气的杨昌,闻言畏惧的看了贾琏一眼。
从看到贾琏还活着,还设计把他给抓住之后,他就知道他活不成了。
可是看着尊贵的妹妹还在顽抗,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她,所以只能垂头不语。
贾琏也懒得与这样的人多言,直接吩咐道:“拖下去吧,打到他肯说实话为止。”
此时此刻,这间小小的院子前,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
对于打板子这种寻常的事,管家和管家媳妇们很有经验,很快就找来刑杖,将杨昌拖过去按在地上就打了起来。
贾琏给了冯飞一个眼神,冯飞立马走过去,夺过一个小厮手里的板子,狠狠地朝着杨昌的身上打去。
冯飞可是在战场上亲手杀过敌人的,知道杨氏兄妹要谋害贾琏,心里正恨不得杀了他们,此时哪里会留手,几乎从他接过板子,杨昌的闷哼声,就变成了声声惨叫。
杨氏见再如此下去哥哥只怕会没命,哪里还能控制得住,一下去扑过去,挡在皮肉开花的杨昌身上,向邢夫人哭诉道:“太太,太太开恩啊,琏二爷这是在伺机报复我们。
他定是因为老爷不将爵位传给他,所以对琮儿心怀恨意,也就将我们都恨上了。想要借此机会,发落了我们。
说不定,今日这场戏,都是琏二爷自编自导的呢……”
情急之下,杨氏反应格外的敏捷,试图将高高在上的贾琏给拖下水,让他没有办法对付他们,至少拖延时间。
她相信,只要等到更多有身份地位的人过来,贾琏投鼠忌器,就不好对她们如何了。
效果是有的,她的话音一落,有些人就面露沉思之色。
似乎,还真有杨氏说的这个可能……
杨氏毕竟是贾赦的小妾,所以哪怕冯飞,在杨氏扑上来之后,都不敢将明晃晃的板子打下去。
邢夫人也怕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因此劝慰贾琏:“琏儿,不如先将她哥哥关起来,等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处置吧……”
邢夫人这话,一点也不偏颇,她也不是想要包庇杨氏兄妹,而是大家族遇到这样的事,都是这样处置的。
先将人关起来,然后让他“正常”死亡,当众将人打死,哪怕只是奴才,对家族的影响都挺大的。
若是寻常的时候,贾琏也愿意按照大家族的规矩办事。
但是,今日他是被彻底激怒了。
他对着邢夫人道:“大太太说的是,不过儿子这不正是在调查吗?
只是他们宁死不说,儿子也别无他法,连朝廷查案子,也没说不许用刑的。”
随意应付了邢夫人一句,贾琏站了起来。
“自古以来,国有国法,家有家法!
任何人,若是触犯了这两条,都别想能够逃脱罪责。
既然姨奶奶还不肯认罪,我只得从姨奶奶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审了。
杨昌既然意图杀秋桐灭口,此时他的嫌疑便是最大的,所以我才审问他,大家有何不明白的吗?”
贾琏一边说话,也没有想要旁人的回应,他看着管家媳妇们,忽然抬高音量,喝命道:“还不将姨奶奶拉开,难道要让这么多人看着姨奶奶趴在地上,彻底失去体面吗?”
管家媳妇们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去拉扯杨氏。
杨氏刚刚被拉开一些,就见贾琏手往下一挥,她还在想贾琏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听得身后一身绝望的,闷哼,她赶忙回头看去。
只见冯飞冷酷的收起杖棒,立在一边,而她的哥哥,此时后脑上,血肉模糊。
“啊~~!!”
杨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把推开旁人,冲过去抱住哥哥的头,只刚刚碰到,就吓得一哆嗦手。
低头一观,自家哥哥面目圆睁,七窍渗血,手一伸,已经不见任何呼吸。
“啊,我杀了你,你这个恶魔……”杨氏便状若疯狂起来,起身就往冯飞身份扑打。
冯飞跟着贾琏出去一年,什么残酷的场面没有见过?
他准确的知道贾琏方才是叫他杖毙杨昌的意思,所以他毫不迟疑的执行了命令,一如在战场上杀死俘获的敌人一般。
谋害二爷的人,都当死。
至于杨氏对他的手挠脚踢,在没有得到贾琏的示意之前,他选择无视。反正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大嘴巴迟迟合不上的多有之。
哪怕不知道方才冯飞的一棒有多狠,只看杨氏的反应,就知道结果了。
好些人,心底不由生出一缕寒意。
贾府,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当场将人杖毙的事了!
老一些的人更是知道,即便在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也是十分罕见。唯独听说一代国公爷以军法治家,处死恶奴的事,才多些。
有些人,以为是冯飞发疯了,敢当场杀人。
也有少部分人,知道冯飞没疯,他只是在执行贾琏的命令。
他们也就知道,琏二爷今日是真的动怒了,而且,琏二爷动怒,是要杀人的!
别说奴才们了,连邢夫人见状,都不由得退了两步,内心泛起胆寒。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如以前一般,在贾琏犯错的时候呵斥几句,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之前她面对贾琏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感觉不自在了……
她在害怕贾琏,害怕自己这个,越发强大的嫡子!
第111章 死
杨氏抓挠了冯飞一阵,又扑回去抱着杨昌的身子痛哭,声声悲戚,好不凄惨。
可是此时,却没有人敢同情他们。
婆子们也已经将收到的东西抬了过来,管家媳妇下意识的忽略了邢夫人,直接上前对贾琏回禀:“禀告二爷,奴才们奉命将杨姨奶奶和秋桐的房间都搜了,杨姨奶奶屋里什么都没有搜到,倒是在秋桐姑娘屋里收到了这些……有炉子和汤翁,里面还剩余一些参汤,奴才们验了验,确实是有毒的,是砒霜……”
秋桐看见婆子们拿上来的炉子和汤翁,大惊失色,立马大声道:“不,这不是我的,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我寻常就算要吃什么,都是直接到厨房要的,从来没有这些东西,这都是她,一定是她,这个贱人陷害我的,求二爷明鉴啊……”
管家婆子似乎没什么主观意念,接着道:“回二爷,这个炉子和汤翁,都是明公正道放在那窗根底下,奴才们一进门就瞧见了,给拿了过来。”
若是没有之前贾琏的提醒,有些人可能不知道管家媳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嘛,大概都懂的。
秋桐还在奋力辩驳,贾琏却没有理她。看了一眼只顾抱着杨昌痛哭的杨氏,吩咐道:“将姨奶奶屋里的所有人,包括丫鬟、洒扫和守夜的婆子,一干人等全部拿过来。”
此时此刻,整个东跨院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聚到了这里,贾琏的话一说,杨氏身边服侍的人,个个亡魂皆冒,一个个十分主动的窜到中间,磕头求饶。
姨奶奶的亲哥哥啊,说打死就打死了,她们可不会认为自己的命比杨昌值钱。
杨氏的其中一个贴身丫鬟再也忍不住,不等贾琏审讯,磕了两个头就仓惶道:“奴婢全说,奴婢全说,这些东西,都是姨奶奶叫我放到秋桐姑娘的屋里的,初时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姨奶奶叫做就照做了。求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姨奶奶是要谋害二爷的啊……”
见有人开口,其他人哪里还忍得住,争先恐后的爆料。
“是是是,这个炉子是昨儿姨奶奶让我到旧库里找出来的,姨奶奶说,她身子不好,不想麻烦厨房,所以找来自己熬药的……”
一个婆子将丫鬟的话前后对上了。
水落石出,所有人恍然,纷纷对杨氏口诛笔伐,说她丧心病狂,活该千刀万剐……有的人,甚至连杨氏几个月前打了小丫鬟一个耳光的事都说了出来。
所有人几乎都被杨昌的死吓到了,这个时候只想在贾琏面前表现表现,免得殃及池鱼。
墙倒众人推,莫不如是。
贾琏站在高廊上,看着底下对外界不闻不问的杨氏,淡淡的开口:“姨奶奶还有何话可说?”
杨氏此时,终于确定自己的哥哥死了。
她想起了她初次和杨昌透露自己想法的时候,哥哥那惊慌、担心的表情,但是最终,还是被她劝的心动了。
可是,如今自己许诺他的好处一样都没有实现,哥哥却已经为此而枉送了性命。
是她害死了他。
她放下杨昌的遗体,站起来,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贾琏。
但是很显然,对方并没有一点惧怕她的意思,她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种轻蔑,一种漠视。
仿若在对方眼中,她和他哥哥的性命如同野草一般毫无价值,就是死在面前,也不能引起对方心绪的任何波澜。
杨氏发出渗人的笑声,面对所有人,呵呵笑道:“不错,是我做的又如何?”
邢夫人便走过来,冲着她狠狠的打了一巴掌,骂道:“你个悖逆的娼妇,你干了这样的事,不思悔过,还敢笑,来人,给我打死她,打死她……”
邢夫人现在可是害怕的很,之前她和杨氏本来就走的近,要是让人以为她和杨氏是一伙的,只怕她这个大太太的位置,也都坐不稳了!
可惜,这个时候没有人听邢夫人的话,大家都只等贾琏的吩咐。
“不错,你认罪了就好。”
贾琏转身坐回了椅子上,也不用再多做什么了。
算算时间,该来的人,大概都要来了,最后的大戏,应该让大家都看见才好。
贾琏的态度,越发激怒杨氏,她指着贾琏骂道:“是我做的又如何,你有何资格审讯我?
你认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不要以为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就没有人知道。
大老爷院里的这些姨娘、侍妾和丫鬟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与你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你这个悖逆的畜生,你可知道,老爷为什么不喜欢你?
我告诉你,你做的那些事,我全部都知道。是我,将你的那些事告诉的老爷!呵呵呵,没有想到吧,不然,你认为老爷为什么对你这个儿子非打即骂,他甚至都懒得理你……
你说,你有什么资格继承大老爷的爵位和家产?”
见杨氏对贾琏发难,所有人都面色急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事实上,有不少人,还知道,杨氏说的,是真的……
其中被说中的那些丫鬟姬妾,更是一个个低了头,往隐蔽处藏了藏。
贾琏看着杨氏,冷然道:“看来,你是真的急于求死了。”
“哈哈哈,你敢杀我吗?我是大老爷明公正道的妾,是你的小娘,你杀了我,就是大不孝。不但大老爷不会饶过你,便是世人,也会戳你的脊梁骨,从今之后,你不论走到哪儿,都有人说你是个弑杀小娘的畜生……”
“是吗?”
贾琏淡淡的反问了一声。他发现了,这个时候他越是和杨氏说话,越是表现出一点不爽,对方反而有一种变态的快意。
因此从怀里摸出一条绸绫,扔到张勇和赵胜的脚下,吩咐道:“送姨奶奶上路吧。”
“琏儿……”
邢夫人惊了,忙要劝阻。
其他人的心脏也都跟着跳动一拍,琏二爷真的要杀杨姨奶奶吗?
连杨氏,见状都不由得面露些许惊惶之色,身子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张勇和赵胜都瞅了贾琏一眼,确定贾琏不是为了震吓杨氏,才捡起绸绫,朝着杨氏走去。
杨氏看着近在咫尺的三尺青绫,面色涨红,又有些发白,忽然更加畅快的笑了起来:
“好,就算你杀了我又如何?你以为你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安享富贵了?
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可不止我一个人希望你死,哈哈哈,可惜,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你真正的敌人是谁……”
众人面色又是一变,都被杨氏话里的意思感到惊心。
除了杨氏为了夺家产想要贾琏死,还有谁?还是杨氏临死之前,故意说来扰乱贾琏心绪的诛心之言?
贾琏静静的看着杨氏,等她笑罢之后,才道:“我不需要知道还有多少与你一般的愚蠢之人,我只知道,她们敢冒出来一个,我就杀一个。
直到,所有的人都不敢冒出来为止。谷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既然知道想要我死的不止一个人,又为何敢出头做这件事?难道你以为,凭借你们杨家微薄的根基,就一定能在我死后,成功夺走这府里的家业?
难道你就没想过,在我死后,你的琮儿很快也会步我的后尘?毕竟,要除掉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可比除掉我,简单多了。”
杨氏的笑容挂在脸上,一时间,如看鬼魅一般的瞧着贾琏。
就在人人摸不清头脑,暗暗惊疑的时候,贾政、贾珍带着一些人,急冲冲的赶过来,还没跨进大院,就问:“怎么了,怎么了,贾琏(琏兄弟)如何了?”
他们离得远,都是听说贾琏中毒,才赶来的。然后看见安然坐着的贾琏,心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看见一动不动趴在地上,脑袋淌血的杨昌,纷纷惊疑不定起来。
贾琏也重新站起来,给贾珍、贾政和尤氏等人简单见了个礼。
对于他们的问话,也不用他亲自回答,自有人将前因后果给他们说来。
贾政等人听闻之后,自然个个惊怒不已。
贾珍身为族长,这个时候自然要发话的:“这个该死的奴才,既然敢谋害琏兄弟,死不足惜。琏兄弟请放心,等回头我与衙门里打个招呼,也就无碍了。”
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执法人员。上万万的百姓,不可能都靠官府那几个人来管理。
所以,官府讲究民不举官不究,所以,除了需要官府执行的国法之外,还有宗族之法维持地方安稳。
宗族凭借宗族之法自治,处置犯事的子弟和奴仆,也是官府允许的。
只要合乎一般宗族之法,并且不会搞得沸沸扬扬、民声载道,官府都不会多管。
所以,贾珍第一时间只认为人是不小心打死的,所以叫贾琏不用担心。毕竟在贾珍心里,贾琏还是个有些良善,有些怕事的个性。
“那就多谢珍大哥了。”
贾琏随口回应了贾珍一句,似乎才想起来,让人给邢夫人、贾政、贾珍等人搬来椅子。
邢夫人却不坐,她走到贾琏近前,劝道:“琏儿,虽然她罪该万死,但是,她有一点说的对,她毕竟是你的小娘,你要是处死了她,对你的名声不好,还是等大老爷醒了最后,再处置她吧。”
贾政等人闻言吓了一跳,啥,贾琏还要处死杨氏?
贾琏道:“大老爷如今昏迷不醒,如何还能处置这等肮脏之事?
我作为家中长子,难道这个时候处置她不得?
就算我处置不得,如今珍大哥也到了这里,难道珍大哥身为族长,也处置不得一个谋害嫡长,欲图谋夺爵位家产的无耻恶妇?”
邢夫人便不大敢说话。其实她本来是个事不关己不管,甚至喜欢看别人笑话、倒霉的人,但是现在她只想贾琏尽快消气,不然,她总觉得贾琏会连她也记恨上,将来收拾她。
贾琏却不多理会她,回头对贾珍一拱手,指着身后道:“杨氏下毒害我之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么多人有目共睹。就算到了衙门里,她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不过我想着,咱们家到底是体面人家,这样的事,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对咱们家也不算好事,所以,还是我们自行处置的好。
老爷和珍大哥觉得呢?”
贾政还在皱眉思索怎么回答,贾珍已经连连点头:“琏兄弟说的是,这样的事传出去有损我贾府清誉,所以还是我们自行处置的好。”
贾琏点头,“那珍大哥觉得,偏妇觊觎家产、下毒谋害嫡子、嫁祸他人,这些罪状算起来,够不够死罪?”
“自是够了的,只不过……”
贾珍罕异于贾琏的杀意,有心想说点什么,却被贾琏打断。
“好,既然珍大哥作为族长都觉得她该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动手吧。”
张勇和赵胜两个早就将杨氏守住了,此时就要听命动手。
早就躲在邢夫人身后,惊惧的看着一众大人们的贾琮再也忍不住哭喊道:
“不要,不要杀我姨娘……!”
他冲过去抱住杨氏,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杨氏也立马抱紧他,哭着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声安慰着。
到了此刻,她又想起了她还有一个儿子,所以收起了桀骜不驯的神态。
看贾琏的人一脸冷漠的走过来,似乎只要贾琏一声令下,就会当场将她勒死。
一时间,后悔、愧疚、求饶的心绪,纷纷略过心间。
但是远远瞅了一眼贾琏,她知道,贾琏是不可能放过她的了。
她拉着贾琮跪了下来,对贾琏磕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不管琮儿的事。只求哥儿看在你和琮儿兄弟一场的份上,不要迁怒于他,他只是个孩子……
若是哥儿能够答应,我甘愿一死,只求哥儿放过他。”
贾琮哭道:“姨娘……”
贾琏瞧了贾琮一眼,点点头,“只要琮儿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我是不会为难他的。”
杨氏本身就对贾琏不信任,如今听他话里还有余地,立马转身对贾政等人磕头:“求老爷垂怜,今日的事,真的不与琮儿相干,都是我,是我一时利欲熏心,是妾身罪该万死。
还请老爷看在琮儿也是您侄儿的份上,从今以后,多多照看他一些,如此,妾身在九泉之下,也必将感念老爷的大恩大德。”
很多人,都是要最后的关头,才能真正醒悟。
她现在才明白,贾赦要没了,她也要死了,剩一个贾琮孤苦无依,贾琏但凡有一点恶心,贾琮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儿子才七岁,如何有自保的能力?
贾政看着她模样可怜,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唉……”
杨氏闻言,面色羞愧,最后对着贾政、贾珍、尤氏等贾府的当权者每个人拜了一拜,颓然的坐在地上。
贾琏让人将贾琮给抱走,终于下了台阶,走到杨氏的身边,说道:“你放心吧,即使是在和异族作战的时候,我也不杀无罪的孩童。
若是琮儿将来不重蹈你的覆辙,我保他平平安安长大。”
贾琏的话,虽然平静,却令杨氏的眼睛焕发出短暂的光彩。
她看着高过七尺,挺拔的站在她面前的贾琏,心中的悔恨,在这一瞬间拔到最高。
整理了一下妆容,她爬起来默默的给贾琏磕了一个头,然后道:“事已至此,后悔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求哥儿信守承诺,让琮儿活下去。
本还想提醒哥儿一句话,不过听哥儿方才的话,只怕诸事比我清楚,也就不多言了,怪只怪妾身愚蠢,请给一个痛快吧。”
第112章 没良心的原来这么狠!
“老太太来了!”
贾母在一干人的簇拥下,杵着拐杖到来。
此时的贾母,已经知道贾琏并没有中毒,所以没有刚刚听到消息时那么急切了。
王夫人亲自搀着她,来到这个人满为患的小院,见到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却静悄悄的,她们都感觉十分奇怪。
所以,不等贾政、贾珍等人给贾母请安完毕,她们就径直走到当中来。
“就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听说有人给琏儿下毒??”
听见贾母的问话,所有人,都显得很缄默。
邢夫人讪讪的走上前来,脸色还略显苍白,她连忙道:“老太太,琏儿他无事,倒是下毒之人,已经,已经被……”
“真的有人给他下毒??”
贾母下意识的惊问,然后,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杨氏兄妹!
不用邢夫人多说,贾母也看明白了,一时只觉得头晕目眩,指着地上的两人问:“都死了?”
邢夫人艰难的点点头。
“糊涂啊!”
贾母猛然一杵拐杖,高声斥道。
贾母虽然不喜欢贾赦,但是,贾赦屋里主要的侍妾,她还是见过的,毕竟隔三差五也都去给她请安。她一眼就看出,躺在地上眼见没气儿的女人,正是贾赦这边最有地位的姨娘杨氏!
“是谁让这么做的?”贾母喝问。
这一边,王熙凤刚看见贾琏,就跑到了贾琏身边,询问安危。
贾琏示意她无碍。
见贾母问话之后,无人敢答,贾琏便主动走了出来,恭声答道:“回禀老太太,是孙儿下的命。
主谋二人,一个杖毙,一人绞缢。”
贾母猛然回头,盯着贾琏,眼中大是不敢相信。
王熙凤也是一时间张大了嘴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死人,又看了一眼自家男人,睁大的丹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没良心的,原来这么狠呐!!
王夫人目中精光一闪,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抹寒意,忍不住责问道:“她可是你的小娘!你怎么敢……”
王夫人的话未说完,贾琏便瞧着她,语气淡淡的反问:“难道太太觉得,身为偏房侧室,觊觎家产,甚至下毒谋害长房嫡子,罪不该死?”
王夫人皱眉,以前的贾琏,对她的态度可不是这般。
也只当贾琏刚刚经历被人下毒的事,情绪不太好,所以道:“即便她有罪,到底身份不同,也该等老太太过问后发落,岂有你私自处置的道理。”
贾琏冷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然老太太身份尊贵,这等阴私肮脏之事,自有儿孙们处置便好,如何敢惊动老太太?
况且我也不是私自处置,方才老爷和珍大哥也在这里,我们所有人一致认为:
觊觎家产,谋害嫡长的蠢妇,唯有一死,方能以儆效尤。
难道,太太不这么认为吗?”
王夫人语塞,看着贾琏冷冷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如芒在背。
她是何等敏锐的人,只两句话,她就察觉到,贾琏当是话中有话。
言多必失,心思深沉的她,顿时住了口。
贾母却更觉得不可思议了,回过头问贾政、贾珍:“他年轻冲动,你们也不懂事,任由他胡来??”
贾政和贾珍苦笑,贾政开口解释道:“我们也劝来着,只是他不听,也只能依他了。
毕竟,此等恶毒的妇人,确实罪有应得,想必就是大哥醒来,也定会赐她一死的……”
贾母向来觉得,家里一众子孙的性格脾气她都是了解的,此时才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贾琏,居然真的是当着贾政和贾珍的面,把人给处死的?
关键是,贾政和贾珍还依了!
此时的贾母,根本不在乎杨氏兄妹的罪行究竟真不真,是不是足够定死罪,她只是难以理解,在她多年的治理下,家里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贾琏今日的行为,在她看来,实在是太鲁莽了!
就算罪证确凿,杨氏确实该死,关起来,不论是饿死、缢死还是毒死,那也好对外宣称啊。
如今这般,不但看着骇人,而且,也不像是积善之家的做派。
总而言之,就是不符合贾母的治家之法。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贾母也无可奈何,只能恨其不争的看了贾琏一眼,然后一杵拐杖,沉声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往外宣传,发现一个,必定严惩不贷!”
等所有人应下之后,贾母就道:“杨氏,对外只宣称是中了恶疾死的。若是叫我发现有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一律严惩。”
“是……”
听到贾母这般严厉的话,好些人都心头一寒,发誓绝不敢说一个字。
开玩笑,就算不怕贾母,她们还怕琏二爷呢!
她们都记不得家里多少年没动真格了,今儿一次就死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姨奶奶……
所以说,别人可能是吓唬人,琏二爷动怒可是真会要人性命的!
嘱咐完这话,贾母又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秋桐和杨氏的丫鬟等人,道:“这些人……”
不等贾母吩咐,贾琏便道:“这些人不敢劳烦老太太费心,孙儿自会处理。”谷
“好,很好。看来我先前倒是白担心你了,如今你们都长大了,都会自己做主了。”
贾母深深的看了贾琏一眼,然后往贾赦的院里而去。
来都来了,总得去看看那个不孝子。
贾母一走,其他人也都坐不大住了。
贾政道:“琏儿,剩下的这些人,若是与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关系,或者是不知情的,还是不要太为难她们了,切忌,不可造无辜的杀孽啊。”
贾政有些感慨,以前贾琏都是完全听他的命令行事的,今日是贾琏第一次当面违背他的意思。
但是偏偏他还不好多说什么。
首先这是大房的内事,而且,贾琏还是受害者。这种情况,他只能从旁建议,贾琏要是不听他的,他也没办法。
他只希望,贾琏今日只是被恶妇激怒了,不然以贾琏如今的地位,要是养成个暴虐的个性,只怕于贾门非福。
“老爷的话,侄儿记住了。”
贾琏拱手应下。
贾珍、尤氏也走到贾琏面前。当着贾珍在,尤氏自然不好有太多的反应,只是贾琏还是能够看见,她看向自己时,眼中的异彩。
贾珍叹道:“既然琏兄弟完全能处理好这些事,做哥哥的我就不多过问了。只一句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哥哥无有不从。”
贾琏也连忙致谢,如此贾政、贾珍等人方跟着去贾赦院了。
如此,很快这狭小的院里,就只剩下东跨院的人,以及王熙凤主仆。
王熙凤这个时候已经从丫鬟们的口中,将事情的始末全部打听清楚了,心里十分气愤,后怕。
气愤的是居然又让贾琏猜中了,真有人敢谋算他们!
后怕的则是,杨氏如此歹毒,万一贾琏不查,一不小心吃了那毒参汤,此刻她岂不已经成了寡妇了?
什么权势和富贵,都与她再不相干!
甚至,她都不能像李纨那样。李纨,好歹还有个儿子,将来还有希望……
有心做些什么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是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做的,贾琏将事情都做完了,而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杨氏,以前她还给对方见过礼呢,如今,就直白白的睡地上了?
于是,王熙凤选择站在贾琏身边,看贾琏打算如何收尾。
贾琏环视了一圈,除了张勇等,几乎所有人对上他的目光,都自觉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今日之事,始末缘由,在场的人,应该都清楚明白。所以,我不希望今后有任何不符合事实的谣言流传出去,至少,不能从你们嘴里流传出去,明白吗?”
“是……”
看到奴才仆妇们都噤若寒蝉的样子,贾琏又道:“你们也不用心里嘀咕,扬氏兄妹狗胆包天,意欲谋害主子,所以才会丢了性命。
只要尔等以后保守本分,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你们完全不用惧怕我。
对于忠诚守本分的人,我一向都是厚待的,这一点,你们瞧张勇他们几个就明白了。”
众奴仆闻言,这才暗暗松一口气。不少人都顺势看向张勇、冯飞等人,眼含羡慕。
他们怎么就这么笨,没有及早的上琏二爷的船呢!
瞧瞧张勇几个,原本府里毫不起眼的人,就只跟了琏二爷两年,如今神气成什么样了。
姨奶奶啊,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勒死了!
看来,他们说他们在战场上杀过鞑子的那些事,还真不一定是吹牛……
“二爷……”
见贾琏让人将杨氏兄妹的遗体收捡,仍旧跪在地上的秋桐再也忍不住,看着贾琏,目光哀求。
贾琏皱了皱眉,看向秋桐等人。
杨氏屋里,丫鬟有三个,包括一个小丫头,另婆子、媳妇共四个。
“先关到杨氏的屋里,等老太太她们离开之后,再行处置。”
“二爷~~”
秋桐还要求情,被贾琏一眼看去,立马偃旗息鼓,乖乖的被管家婆娘们撵到杨氏院去。
王熙凤见状,刚想说“怎么不与你的老情人留点情面?”又想起贾琏今日差点被人下毒,这才忍住戏谑,建议道:“从今儿起,你还是别在这边久留了,我们只每日过来瞧大老爷就是,然后还回家去住吧。”
王熙凤今日表现的很听话,没有咋咋呼呼的,令贾琏也很满意,因此摸了摸她的头,点头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今日的事还没有完,等他借着这个事,将东跨院整治一番,这里,说不定比那边的凤姐儿院还要安全。
王熙凤也知道贾琏主意正,也不多说,又低声道:“还有琮儿那小不点子,你准备如何处置?
他毕竟是那毒妇的种,长留着只怕是祸害……”
王熙凤心想,贾琏连杨氏兄妹都杀了,何不斩草除根,将贾琮一并除掉,以绝后患。
贾琏就瞅了她一眼,在她额头敲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要是连一个七岁的孩子都怕,那就太没胆量了。
像杨氏那样,敢不顾性命相搏的人,毕竟是少数。贾琮如今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对他构不成威胁。
当然,必要的预防手段还是要有的,只要贾琮能够聪明些,他不介意留他一条生路。
若是他敢怀恨在心,想要报复,那没办法,对于敌人,只能坚决除之。
第113章 小红
贾赦院,贾母等人看了贾赦之后,退到外间客堂。
让其他人全部退下,只留下两府主子和一个服侍贾母的鸳鸯。
“老大媳妇,说说吧,今儿这件事的起始尾末。”
听见贾母的问话,邢夫人忐忑不安的走出来,将她听见秋桐的惊叫声,到赶到外面看见的所有一切,全部挨次讲明。
“我听说,你把杨氏的儿子,收养到自己身边了?”
贾母这句话,令邢夫人一下子冷汗都冒出来了,立马跪下,诺诺解释,将杨氏当初如何与她说的,加以对自己有利的言语,表白出来,最后补充道:“老太太,媳妇是真的不知道杨氏她包藏祸心啊,要是知道,媳妇怎么也不会答应她的……”
贾母闻言,蓦然冷笑道:“哼,你不知道?
我看你是知道的太多了!
你身为大太太,这边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本就该你做主说了算,你也该都知道!可你却像个糊涂虫一般,对爷们家只知道一味奉承,不管他们说的话,做的事,是好是歹,连劝谏一句都不敢。
如今更好了,被那样一个愚蠢且恶毒的女人玩弄在手掌心里,更是纵容她做下这等恶毒之事,差点酿成大祸,你回头只一句你不知道?
依我看,你这个大太太干脆也别做了,免得到时候,被底下的人把你坑害死了,你还不知道什么原因!”
邢夫人被骂的面色发白,却不敢辩驳,只能跪在地上不停的说着“媳妇知错了”,一时间,大太太的体面全无。
贾母看她这个样子,更生气:“亏你们还敢抱怨,说我偏心,只疼你兄弟和兄弟媳妇。
你连这边这几十号人都管理不清,那换到那边去如何?
你兄弟媳妇那边管着几百号人,论理说比你这院里的情况复杂多了,怎么那边就没有出现这样的事?如此看,若是叫你们过来服侍我,只怕我哪天被人下药害了,你还只回说一句不知道呢!”
听见最后这话,邢夫人自然连连磕头,连贾政等人也不敢再干站着,作垂头顺耳的模样。
贾母满心对邢夫人的不满,到底顾念贾珍两口子还在这里,所以才没有再多说什么,抬头对众人道:“杨氏既然生出这等恶毒的心思,死了也就死了,却不能叫她败坏了贾家的名声。
你们回去之后,都约束好府里的人,不许将这件事往外传……
对了,那杨家还有什么人没有?”
邢夫人忙道:“杨氏还有嫂嫂,还有一个侄儿,都是家生子……”
贾母想了想,似乎考虑着什么,最后道:“把他们打发到北边的庄子上去吧。”
贾母是想将事情尽量平息,不想闹大,所以只将人远远打发了。
至于什么孤儿寡母的报复一说,别搞笑了,不过奴才秧子罢了,能够给主子效犬马之劳还好说,一旦没用了,在这个世道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给他们十辈子,也不可能翻得了身。
等邢夫人应了,贾母又道:“还有琮小子……”
众人听见提起贾琮,面色都有些复杂。
本来就是个不受关注的庶子,如今她母亲又犯下如此罪孽,可想而知以后他在府里的日子必定艰难。甚至于,贾琏未必能够容得下这个庶弟……
不过贾琮怎么说也是贾赦的血脉,众人都不好答言。
邢夫人如今也不想找人给她将来养老送终了,杨氏母子差点害死她,因此闻言立马道:“回头我就立马将琮小子送回去……”
话未说完,忽然想起贾琮现在也没有地儿可送了,似乎,这玩意儿还砸自己手里了!
果然贾母就哼道:“送回去,你给谁送去?他亲生母亲死了,你难道就不是他的母亲了?
怪不得府里的人不服你,你瞧瞧你,可像一个大太太的行事做派?
从今儿儿起,他就由你来教养了。我看琮小子也不小了,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就让他也到家学里读书,只盼他将来能懂些道理。”
邢夫人也只能无奈答应。
说完这些事,贾母方坐车回了。
贾珍和尤氏等人回到宁国府后,也就今日之事,开了个小会,也不过是各自惊叹一番,感慨一番,最后贾珍对贾蓉道:“我看你们琏二叔这趟从边关回来,许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着实变了个人似的,不像从前那般和善,竟多了几分狠辣。
如今他又做了兵马司衙门的掌印,将来你们见到他,要更恭敬一些,不要得罪了他!
我听宫里的人说,是皇上看中了他,所以才连连给他官做,从今以后,只怕连我也要多给他几分面子。你们都给我仔细些,要是轻易给我得罪了,小心你们的皮。”
贾珍这话,是对着贾蓉和管家们说的。
贾蓉等人早就被今日的变故给惊骇到,此时见贾珍都如此说,哪里还敢有任何异议,连连点头。
唯独上方坐着的尤氏,眼中满是异样的情绪……大概,这就是他说过的,至少要让贾珍能够忌惮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到了。
想起今日贾琏傲视一众家族长辈,而贾母等人分明不满,却拿他无可奈何的场面,尤氏禁不住有些湿润了,她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下一次她和贾琏若是单独会面,会发生什么事。
……
贾琏将东跨院的事情处理完毕,已经临近黄昏。
他进去向邢夫人汇报处置结果,邢夫人是一点异议都没有,对他异常的客气。
其间贾赦也醒过来一次,只是却没有人胆敢将下午的事情告诉他,所以贾赦并没有表现任何异常,只是一如往常的对贾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对此贾琏自然不在意,象征性的安排了一下他屋里的事,就带着平儿、阿琪姐妹到正院来。
平儿是王熙凤不放心,特意留下来照顾他的。
“二爷,老太太请您过去……”
管家林之孝赶到面前来,恭恭敬敬的给贾琏行了礼,然后才开口道。
贾琏便带着平儿往贾母这边走。
林之孝也跟在后头,准备护送贾琏到二门,却发现贾琏连着两次回头瞧他。
林之孝心内嘀咕,却不好发问,终于发现贾琏停下,转过身来,他便立马止住脚步,站在一边。
“我听人说,你有个女儿,叫小红?”
“小红?”林之孝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才立马点头:“回二爷,奴才确实有个女儿叫红…小红,二爷找她做什么?”
其实,他女儿叫做林红玉,他们两口子平时也只叫做“红玉”、“小玉”,倒不知道贾琏这个“小红”从何处听来。不过二爷是主子,他要叫小红,那便是小红了。谷
“她今年多大了?”
“回二爷,今年刚好十三岁了。”
林之孝心里已经有些猜疑,难不成琏二爷竟看上了自家闺女不成,心内顿时有些隐隐的激动起来。
他们两口子就一个女儿,平时可是爱若珍宝的,要不然,也不会取名“玉”字。
只是,他虽然贵为荣国府的二管家,到底也只是个奴才,生的女儿自己再爱,那也注定是奴才秧子。即便以他们两口子的地位,最多再过两年,也必须要把女儿送到府里做丫鬟的。
他们两口子原本看着宝二爷性格好,对丫鬟和气,所以便谋划着,想要将女儿送过去服侍贾宝玉。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加上女儿也还小,所以想尽量多留在身边两年。
如今听贾琏竟然问起女儿,顿时另起了心思。
说起来,要是头两年,他心里只怕还会迟疑,毕竟王熙凤的厉害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只是如今的琏二爷,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不但官儿越做越大,而且连琏二奶奶似乎都压服了。
这种情况下,明显投资给琏二爷比投资宝二爷收益的可能大得多……
贾琏倒没有想到自己随便问了两句话,就让林之孝考虑了这么多,她只是忽然想起原著里怡红院有个叫小红的丫头,十分伶俐,说话办事很爽快,连王熙凤都称赞。
他想着,王熙凤既然爱管闲事的毛病改不了,为了避免她把自己操累坏了,不如多给她找几个得力的下属,如此也可解她的用人之急。
毕竟这娘儿们如今对他还是不错的,听话了不少,而且这么忙,还舍得把平儿留给他使用。
所以,投桃报李,也该还她点人情。
因此对林之孝说道:“十三岁,倒也差不多该进府了。正好现在你们二奶奶手底下还缺少几个得力的人手,你可舍得你女儿,把她送到你们二奶奶的身边听候使唤?”
“舍得,怎么不舍得,奴才代女儿红…女儿小红多谢二爷和二奶奶的栽培之心了,回去之后,立马就把她给二爷和二奶奶送去听候差遣……”
林之孝利落的跪在地上,就给贾琏磕头,好像得了多么大的恩典似的。
贾琏见状,才意识到林之孝可能误会了什么。
倒也不在意,要是她女儿当真长得不错,也确实会来事,将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成全……
不过现在肯定不能表现一点这个心思的,不然王熙凤铁定不会领他的人情!
说好了这件事,林之孝就笑嘻嘻的走了,显然是要回去和媳妇儿、女儿说这件事去。
平儿眼睁睁的把眼前的“利益输送”看在眼里,凝着眉头有些心思,想说却不说。
贾琏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表情,伸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将自己的心思与她说明了。
“二爷说的是真心的?”
平儿完全意外了。
她也以为贾琏是偶然见到过林之孝的女儿,或者是听人说起,心里起了心思,所以才要过来的。
谁知道,竟是一片丹心为了二奶奶着想?
平儿倒不疑贾琏撒谎,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王熙凤有多爱管闲事了!
就说她公公贾赦病成这样,她也宁愿每天几趟来回的跑,也不愿意把这边府里的差事给落下,就可见一斑!
若是当真如贾琏所说的那样,是为了二奶奶找帮手,那就太好了……关键不在于一个小丫头,而在于二爷对二奶奶的心思,他们两个,总算是走到互相为对方着想的地步了,真好。
……
贾母从东跨院回来之后,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
将贾政两口子单独叫来,商谈了半日的话,也没有拿出个正经的主意。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相信,贾琏已经快要脱出他们的掌控了。
其实,对贾母来说,家里是谁当家,她根本不在乎,毕竟都是她的子孙,谁当家都会供奉着她。
她只是不愿意看到,在她手下安安稳稳几十年的偌大一个国公府,将来会变得分崩离析,甚至再次出现今日这样,亲族相残的骇人事件!
所以,她想要找贾琏过来,亲自试探试探贾琏心内的想法。
不多时,听见贾琏过来,贾母便从暖阁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迎春、黛玉等人围着贾琏,而贾琏,也一改下午时候的冷峻。他那清俊的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似乎在给他姐妹们解释着什么……
贾母心下就想,看贾琏对兄弟姐妹都这般和睦,想来不是个本性凶残的人。今日之所以那般狠辣,想来是被人下毒,所以惊骇、震怒了。
如此一想,贾母悄悄松了一口气,来到正面,缓缓坐下。
贾琏等人也停止了说话,上前给她见了礼。
“那边的事,都处置好了?”贾母问。
贾琏点点头,顺势就简单说了说他的处置方式。
将涉事的人,按情节轻重,知情程度,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发落出去的发落出去,倒也算合乎章法,贾母也就点点头,轻声道:“今儿也难为你了……坐下吧……”
贾母本来想安抚贾琏几句,却因为迎春等人在场,不好将这等骇人听闻的事讲给她们听。
至今,黛玉等人也只知道东跨院里发生了大事,是关于贾琏的,到底如何,也没有人敢细细讲给她们听。当然,她们能够猜到多少,就看她们自己了。
“珠儿媳妇,带着宝玉他们去茶厅坐坐吧,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李纨一听贾母这么说,就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不适合她们听的,因此应了一个是,就招呼着贾宝玉等人离开。
迎春等人皆有些担心,毕竟她们很少看见贾母这般郑重过。
黛玉更是,从初听贾琏出事,她就暗暗掉了一回眼泪了,刚刚看见贾琏果然好好的,才略微好转。
“去吧,真担心我,一会儿就去我屋里做客。”贾琏笑着对她们扬了扬了手。
事实上,他方才初见黛玉,看她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又对自己表现的十分关心,心里早就老怀大慰了。被人关心,特别是被林黛玉这样的仙殊关心,感觉很美妙,很与众不同。
当然,还有亲妹子迎春,堂妹子探春惜春,她们也不错,都是好孩子……
第114章 鸳鸯的心意
李纨等人离开了,闲杂的下人也都退去,房间之内,内堂上这一块地盘,只剩下贾母、贾琏,外搭着一个拿着美人锤,跪蹲着与贾母轻捶腿的鸳鸯。
贾母坐正着身子,身穿华贵袍服的她,虽然两鬓雪白,面容老迈,但是眼神仍旧有些锐利。
她静静的看着贾琏,似乎想要凭借自己身为老祖宗的威压,将贾琏压服。
可是贾琏却只规矩的坐着,不知道是没看见她的目光,还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有点走神的样子。
贾母便放弃了积威的想法,问道:“杨氏再怎么说,也是你们老爷的妾,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她?”
贾琏一秒回神,拱手道:“回老太太,杨氏包藏滔天祸心,欲加害于我,绝我荣国府长房嫡脉,所使用的手段,卑劣、阴险至极!若不加以雷霆手段严惩,杀一儆百,只怕将来府中一干牛鬼蛇神,见有利可图,争相效仿,届时,只怕我贾府将纲常混乱,永无宁日。
所以,孙儿为家中长治久安,为我贾门纲常计,只有死杨氏一人,而绝百人之心!”
贾母被这样大义凌然的话顶的无话可回,恼道:“那你为何不等你们老爷醒了,或者等我过去之后再说,如此着急的动手,就不怕传出去,有损你朝廷命官的清誉吗?”
等你过来?等你过来,我还能那么容易就把人给处置了么……
“发生这样的事,孙儿也是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为了杜绝后患,左右是要有人承担这个罪过的,既如此,不如让孙儿一个人承担,如何敢让老太太为这样肮脏的事情,扰了清静,耽误了修行。”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是吧?”
“孙儿不敢。”
贾母相当无语,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这个孙子这般难缠!要让他认个错,就这么难?
“你就不怕有御史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人治的社会,法律都是囊括梗概而无细则,所有才有“官字两个口”这个说法。
贾琏弑杀小娘这个事,虽然有充足的理由,但是一旦时不应景,或者他失了势,也足够成为他的罪责。
贾琏立马拱手往上拜道:“孙儿不怕。
当今陛下不但慧眼如炬,对于世间之事洞若观火,且嫉恶如仇,又岂会听信小人谗言?
所以,只要孙儿行得正坐得端,又尽忠竭力为陛下办事,便完全不用担心有人背后使坏。
相反,若是陛下知道有人以如此卑劣的手段害我,只怕还会雷霆震怒,为孙儿撑腰做主呢。”
看贾琏一副我的老大是皇帝老子,有他在后面给我撑腰,什么都不怕的样子,贾母沉默了。
他终于确定,她是拿贾琏一点办法没有了。
她还能怎么说,就贾琏上头几句话,她难道敢反驳一个字?
缄默良久,贾母叹气问道:“你去了边关这一年,究竟做了些什么,让朝廷如此看重,连皇上都破格提拔你的官阶?”
说起来贾母也觉得失职,她本来也觉得贾琏升官是件大喜事了,谁知道她还是小看了这件事的本质。因为还在年节,这两日不断有别的府邸的命妇上门拜访她,几乎每一个人,言谈之中,必提及贾琏,提及贾琏,必是称赞连连。
她才切实的意识到,贾琏的不同往日了。
那些官太太如何知道贾琏的事?自然只能是她们家老爷告诉的,如此众多的官老爷都知道贾琏,可见贾琏这个升官,确实不是偶然,也不是完全凭借祖宗的余荫……
贾琏见贾母问这个,眼中的恭谨之意去了不少,几乎一瞬间便焕发出一些令人凛然气势:
“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率部杀了千余号鞑子,为舅老爷抢回了几百匹战马而已,别的,倒也没干什么。”
平淡中带着冷冽之意的话,令贾母和鸳鸯齐齐一惊。
特别是鸳鸯,她见过的最大的场面,就是过年的时候,王熙凤在管事房外的大院里点卯了。
那个时候,荣国府三四百号人丁,差不多全数到场,那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就令人觉得够拥挤的了。
一千多号人,那就是一千多个人头……
鸳鸯只是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贾母尚好,毕竟年轻的时候,经历过这种事,只是富贵了太多年了,也已经太多年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事情。
看着贾琏说起杀了一千多号人时那平静的表情,又想起他今日一次在家里处死了两个,贾母恍然间觉得,似乎第一代国公爷的精神,又在家里复活了一般!
一代国公爷,在家里就是推行的军法治家。
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大概就和现在的李纨差不多……
时间隔得太久远,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叹了叹,终于不再纠结于今日之事,“也就是说,你是打定主意,从武从军,将来做个将军了?”
贾琏想了想,站起身来道:
“古语有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我们家自太祖以来,业经百年,虽然蒙祖宗滔天功绩,仍有富贵可享,但是……
终究不复当年。
如今国家昌盛,朝中新生势力层出不穷,类似我等开国勋门,却逐渐失去了话语权。
想当年先祖何等荣耀,一门双公,朝廷尊若泰斗。如今,满朝文武中,我贾氏一门,却仅有老爷一人勉强跻身其中!
这是儿孙们不肖,愧对先祖。”
贾母听了贾琏这话,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虽然贾琏话中没有一点说到她的意思,到底,贾家是在她的见证下,由盛转衰的!
富贵是会迷人眼睛的,哪怕她自认不是个糊涂的人,也自知,贾家,确实是开始败落了。
别的不说,她岂能不知道,如今荣国府官库,早就从原本的金山银海,金银财货堆放不下,变成了如今的空荡,寂寥?
荣国府,入不敷出,已经多年。如今家里的富贵景象,都是在消耗前人的积累!
但是,对于这种情况,她知道,却无力改变,或者说,她也不想改变。
她富贵了一辈子,没道理临了的时候,反而过上拮据的日子!那她的颜面,也没处安放了。
又听贾琏继续道:“所以,孙儿已经决心,但凡有机会,必定效仿先祖,从军立功,报效朝廷,或许可以借此,挽回我贾门颓势。”
贾琏说的认真,目光坚定,贾母见了,也不由为他的想法而震触。
“你有这份心,自是令人欣慰,只是……
从军立功,不比读书做官,那可是会死人的,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怕吗?”
听到贾母的话,贾琏笑了笑,“看来,是时候叫凤丫头给我生个儿子了。”
贾母差点没被噎死,忍不住斥责道:“好好的说着正事,你又虎了吧啦的说这个做什么?得亏是你,也不害臊。”
鸳鸯也低下一直盯着贾琏的目光,红着脸认真给贾母捶腿了。
贾琏摇摇头,道:“倒也不是害不害臊的问题……
是人,总是会怕死的,孙儿也不例外。
但是,为了祖宗的荣耀,也就不那么惧怕了。
我愿以我之身,不惧艰难,重塑我贾门百年富贵!若我不能,则令子孙承继吾志。
只要我贾门血脉不断,总有一日,定能光复先祖荣耀!”
贾母震惊了,她觉得后半辈子的意外,可能都要来自贾琏这个孙子身上。
若非贾琏已经用部分的实际行动在证明他的话,贾母一定认为,这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吹牛的话!
不,即便是吹牛,但凡要点脸皮的人,也吹不出这样大的话来。
偏偏贾琏,说起这话,是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仿若,他说的,就是他确定要做的!
贾母还能说什么,若是贾家当真能够出一个这样争气的子孙,若是贾琏当真能够完成他的志向。
别的不说,她这个老祖宗,将来到了黄泉地底,就能够和两代国公爷交差了。
贾母尚且如此,别更说鸳鸯了。
十多岁的小姑娘,睁大眼眸看着眼前的贾家男儿,眼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钦慕……
那个少女不怀春?鸳鸯开始怀春的时候,府里的少爷们,贾珠刚好死了,贾宝玉太小,贾环、贾琮更不用说,又小又没有存在感。
数来算去,也就只有一个贾琏刚刚出落成翩翩少年……
而且,贾琏不但人生的好看,刚好符合她的审美不说,还是两府中,为数不多,性情温顺、善良的主子爷!
鸳鸯作为从小就在贾母身边展露头角的人,能够看得见很多其他丫鬟看不见的东西。
她十分清楚的判断出来,贾琏是贾家两府这两三辈人当中,为数不多的“好人”,而且,还是办实事的人。荣国府外头的事,琏二爷能够打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别人都说琏二奶奶才干远超琏二爷的那两年,只有她知道,琏二爷才干并不输琏二奶奶,只是他为人随和,不想和琏二奶奶争罢了。
琏二爷身上,真正令人诟病的,大概也就一点,太好色了!
那都是大老爷上梁不正,才导致下梁歪,不怪琏二爷……
所以,伙伴们都说她心气高,不巴结主子,连宝二爷都不讨好。却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暗慕的人,是贾琏。
当然,仅仅是暗慕而已,以她的端正和自尊,不会做出任何勾引贾琏的举动,那是愚蠢的行为。
她甚至都没有向任何人表露一丝一毫,因为她知道,琏二奶奶是个醋坛子!
可是,今日,看着站在堂前,朗声告诉贾母,要重振家族的贾琏,她心内的悸动,再也掩藏不住了。
幸好此时的贾母并无心关注她这个小丫头,才没发现。
倒是对面的贾琏,看见她眼里有些“奇怪”的东西,心里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鸳鸯大姑娘这么瞅着他干什么,怎么搞的好像喜欢他似的……
难道,在这个时代,说这个话,真的能够令人这样钦佩,把鸳鸯大妹子都一下子就给打动了?
第115章 消除疑虑
茶厅内,李纨领着贾宝玉、迎春等人分散坐下,丫鬟们捧来热茶,大家却都不饮。
除了开始的简单客套,大家都不说话,尖着耳朵,似乎想要试试隔着这么远能否听清内堂那边的说话声。
丫鬟们察觉天色暗了,已经点起了房间周围的灯笼,在细微摇曳的火光中,气氛更显得静谧。
忽然湘云鬼鬼祟祟的走来,李纨便冲她招手,将她招过来,然后道:“你到处跑做什么,也不怕老太太瞧见骂你,快坐下吧。”
大家都知道,湘云方才一定是偷听去了。
黛玉心里很担心贾琏,因此也顾不得太多,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湘云小脸上略有些发白,她是好奇心最重的。
一个下午,她都在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那些成年的仆妇们不敢跟她说,架不住有些年轻不懂事的小丫头,从别处听来,就告诉了她。
所以,湘云是最先知道大概真相的,甚至,黛玉、三春等人知道的消息,多数也是从她这里而来。
刚才她又猫在那屏风后头偷听,确实听到许多令她震骇的话。
这些消息,对湘云来说,还是太骇人心魄了。
因此面对黛玉等人的追问,她只能犹犹豫豫的说了一点点。
即便只是如此,也足够令探春等人与她一般的心情。
黛玉有些忍不住掉下眼泪来:琏二哥哥这样好的人,外面的敌人没能打倒他,回到了家里,居然还有人想要害他~
黛玉一掉泪,迎春等人也忍不住泪眼迷糊。
在贾母身边无忧无虑长大的她们,第一次直面这样残酷的家族争斗现实。
贾宝玉见到姐妹们伤心,他自己也伤心。
一则伤心家里的欢乐气氛不在,二则伤心,姐妹们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
他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恨声道:“这些人真是可恨,好好的一大家子人,大家彼此生活在一起,守着家里的富贵,和和气气的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非要生出那些争名夺利之心,把好好的一个大家族,都要给搅散了才好!”
李纨瞧了他一眼,心说要都是像你这般只守着眼前富贵,不虑一点后事,家里和平是和平了,只怕过不了几年,也就全部垮台了。
到时候,谁又能保持这个家族能够凝聚不散?
显然,贾宝玉不可能成为这个人。
其他姐妹们,都是十三岁往下走的女孩子,倒听不出贾宝玉的话有何大不妥。
探春也叹息道:“所以说,大家大户有大家大户的好,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好。
咱们这样的人家,人丁多,自古人心最难齐,如此聚在一起,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事,让人觉得烦心。
依我看,那些小门小户倒好些,虽然吃穿简陋,但是一家人能够常聚一起,和和美美,倒也幸福。”
探春的话,深得湘云等人的赞同。
李纨看不下去了,忙道:“别浑说了,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没得说出来的话令人好笑。
你们才多大点,遭遇多少事,就发出这样的感慨,你们又如何知道那小门户里的烦难,未必比咱们这样的人家少呢。
都是千金小姐,快别说这样的话了。”
探春等人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
另一边的内堂之中,贾母已然被贾琏的志向所震动,自然不会再揪住今日的事情不放过。
她现在只有一个担心,因此在夸奖了贾琏几句之后,便问道:“琏儿,你觉得你二叔,这些年对你如何?”
贾琏闻言,笑问:“老太太想问的是,将来我会不会和老爷和宝玉他们,争夺家产吧。”
贾母有些不大自在。她其实只是想要旁敲侧击,让贾琏明白一家人和睦的重要性,让贾琏将来能够成为维护家族和睦的人,而不是破坏者。
谁知贾琏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不说,还大方的说出来,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还没等她回话,只见贾琏面色一正,拱手道:“老太太放心,孙儿还不至于那般没出息,想要富贵,自己会挣,不会想着和谁争的。
老爷这些年待我,比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好,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所以,我和老太太的心思一样,想要咱们一家人,永远和和睦睦的住在一起,让咱们荣国府,成为一座充满欢声笑语、留有余庆的盛世大家庭!
我会和老爷一起,共同支撑起咱们荣国府的门楣。
若是有人想要破坏咱们一家人的关系,孙儿第一个不放过她。”
贾琏当然知道贾母老太君最在乎的事是什么。
正好,他的最终目标,和贾母的期望,并无直接的冲突和矛盾之处。因为,他也没想过,要把贾政、贾宝玉、李纨母子、探春等人全部赶出荣国府,然后他和王熙凤两个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称王称霸的意思。
那多没意思。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贾政王夫人等,安安心心的做他们的闲散老爷和闲散太太……
可惜,从对杨氏屋里的那些人的审讯中,他并没有抓到一点王夫人的证据。
想来这个女人太聪明,就算有什么盘算,也不会轻易给人抓住把柄。
倒也没什么,坏心思藏在心里一辈子,也就不算坏心思了。
至于家产……
荣国府其实也就三笔。
一笔就是贾赦到东跨院时分得的,如今已经被贾赦造的差不多了。估计将来把他那书房里的古董珍玩拿出去变卖,能够挽回一部分。
第二笔,就是贾母五十余年,存的私房悌己,全在她老人家这个荣庆堂内……
这笔巨款没什么好说的,老人家爱给谁给谁,一分不少全部给贾宝玉,也是她老人家的权力。
第三笔,就是荣国府的官库了。
包括底下的佃租地亩、房屋商产。
这笔钱,目前就是贾政和王夫人在支配。
不过也无妨,其实大家族都有章程,即便是贾政和王夫人有支配权,其实,也都是在维持一个国公府的日常开销。真正流入他们自己手里的,很少。
而且,贾琏还知道,如今的荣国府,收入逐年抵不过开支。
所以这一笔钱,也没什么好争的,争来也不过是过过管家的瘾,他又不是王熙凤。
所以,贾政和王夫人,暂且就让他们管着家呗,既能维持家族的上下和睦,还能避免过早的与贾母等人起不必要的冲突。
至于最重要的这座敕造国公府,只要等他袭爵,自然而然,就是他的了。
到时候,大家若是相安无事,一起住着也无妨。
贾琏要争取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家族的话语权,就如现在这般,连高高在上的贾母,也要开始与他和和气气的商议这些事关家族安稳的问题。
而贾母,在听见贾琏的表态之后,也长缓了一口气。
“你能这么想就是极好的了,本来也是,一个大家族,只有上下齐心,才是富贵之象。
我也老了,最希望的看到的,就是你们这些儿孙,能够一直和和睦睦的,直到我闭气的那一天。
你不要跟着你老子学,自己不争气,还怨别人偏心。
你先前也说了,咱们家外面看着还好,其实确实大不如前了,这些年,幸亏你们老爷、太太,勉励支撑着,才能维持咱们国公府的门楣不灭。
如今你又做了正经的官儿,也能帮着他们了,我也更放心了。”
贾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贾母便又说了几句家族和睦的重要的性的话,忽见李纨走了进来,请示厨房已经做好饭了,是否现在就摆上来。
贾母才惊觉已经到了饭点。
于是对贾琏道:“今儿发生了这些事,你也快回去一趟吧,别让凤丫头她们太担心了。”
贾琏点点头,便要起身离开。
早春时节,天黑的快,兼之贾母也想要让贾琏感受到她的关心,所以就要叫人跟着。
一眼看见眼前只有李纨和鸳鸯,随口便道:“鸳鸯,你起来送送吧。”
“是……”
鸳鸯起身应是,然后便从角落里提了一盏灯笼,点燃了跟在贾琏身后。
“有劳鸳鸯姐姐了。”
听见贾琏的声音,鸳鸯有些不敢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第116章 晴雯的哥嫂
凤姐院在贾母院的东北向,所以鸳鸯送贾琏直接从荣庆堂后门出来。
天已暮,鸳鸯作为掌灯人,本该走在前面照路的她,却因为有着心事,逐渐落下脚步。
贾琏便回过头来,瞧着垂首慢步的鸳鸯。
高挑身材,蜂腰削肩,鸭蛋脸面,高高的鼻梁……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在灯光和暮色的交映之下,连其脸上微微的雀斑,此时也一点看不见,更加显得比平时俏丽动人。
许是发现他的止步,鸳鸯也抬起头来,瞧见贾琏在看她,顿觉脸上发烫,手足亦有无处安放之嫌。
这种感觉,令鸳鸯十分的难为情。努力想要平息跳动的心,却因为不可避免的想着贾琏是否已经瞧出她的心意,而久久不能自已。
就听贾琏笑问:“鸳鸯姐姐是怎么了?”
鸳鸯暗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正色道:“没什么,二爷走吧……”
说话间,打起手中的灯笼,在侧前方为贾琏引路。
贾琏乐得如此,欣赏完了正面,再欣赏后方的窈窕曲线,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没走多远,前面来了一班人马,却是王熙凤要赶去贾母的屋里。
荣国府的规矩,只有等贾母用过饭之后,王夫人和李纨等人才能回去自行用饭。
“哟,这怎么是鸳鸯姐姐,怎么还劳烦你亲自相送呢……”
王熙凤迎上前来,才发现掌灯的丫鬟居然是鸳鸯,顿时笑道。
鸳鸯早在看见王熙凤之先,就已经收敛住了全部的心绪,恢复落落大方的样子,对凤姐儿道:“他是爷,我们做丫鬟的,谁又是不该送的呢。”
说着,将灯笼交给同样上前来的晴雯,“不过既然你们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给凤姐儿和贾琏各自行了一礼,鸳鸯转身便走了。
“你还不跟上,照着些鸳鸯姑娘,别让她摔了。”
凤姐儿忙叫了一个提灯的丫鬟跟上去,然后才回头看着贾琏,笑着说:“你先回去,若是不饿的话,等我回来再吃饭,我有话与你说……”
等贾琏点头之后,王熙凤便瞅向晴雯。
作死的小蹄子,之前屁颠屁颠的要跟着她过来,如今看见她二爷要回去,又巴巴的站过去,显然是不准备再跟着她了。
倚着王熙凤以前的性子,保准已经爆粗口,骂的晴雯找不着娘,此时却也忍得住了。
左右也是要派个人跟着的,因此又对贾琏道:“你明儿就要去上任了,今晚就别出去练功了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儿才有精神。
我让厨房给你烧好了热水,你回去让丫头们服侍你先洗个澡,说不定我就回来了。”
贾琏回来之后,大年过去没几天,就又开始了每日去他的书房后头练功。每晚一个时辰,然后才回来洗澡,然后陪着她一起过去瞧看一番贾赦,再回来安寝……
起初王熙凤还怀疑他是借故出去会那两个异族美人,后来借了由头过去看了一眼,却是没有骗她。
那不大的院子,如今已经快要被他们摆成了练武场,各种刀枪剑戟都有了,几个大男人大晚上还打的你死我活的。
不但如此,那院子后面的狭长穿堂内,还被他们立了两个靶子,那日她过去,还去试射了几箭。
她原本以为她不算是弱女子,但却仅仅只能拉开最小的一把弓,而且还要站的很近才能勉强射在靶子上。而那个叫什么阿琪的女子,却能够站的比她远一倍的距离,轻易射中标靶,气得她顿时兴致全无,扔下软弓就走了。
贾琏点点头,没有拒绝凤姐儿的提议。
于是王熙凤便高兴起来,最后瞪了晴雯一眼,带着其他几个人走了。
“你真不怕你们二奶奶?”
只剩下他二人,贾琏才低头,看着早就巴不得和他一起回家的晴雯。
“我又没做错事,我怕她做什么?”
晴雯不解其意,然后才想起刚才被凤姐儿瞪了两眼,顿时不在意的道:“我本来就是二爷的…丫鬟,跟着二爷不是应该的么,再说,二奶奶不是也没说什么嘛。”
贾琏就瞅着她,心说,要不是现在的王熙凤有些改变,就晴雯这个性子,在王熙凤手底下,很难长寿啊……
因此弯腰将她抱了起来,重重的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然后道:“就算你是我的人,她毕竟是你们二奶奶,得罪她有你什么好处?你呀,就是欠收拾。”
晴雯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贾琏抱了,因此十分配合的一手挽住贾琏的脖子,一手将灯笼稳住。
闻言笑回:“我哪有得罪她嘛,平时我对她可是很恭敬很恭敬的,要不然,二奶奶能够去哪儿都带着我?
总不至于,让我为了讨好她,连二爷也不顾了嘛,那只怕你又不高兴了。”
晴雯噘着嘴,对自己的行为,做着强力的辩护。
“说的很有道理!”贾琏笑了起来。
“若不然这样,以后我在家,你就负责讨好我,等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全力的讨好她,怎么样?”
晴雯的嘴儿噘的更高了,苦大仇深的看着贾琏,因为听着贾琏的话,怎么觉得,她的地位那么低,只能够靠讨好别人才能生存的样子!
不过随即就释然了,点点头,埋头在贾琏脖子窝里。
能够被二爷抱着走路,可是她独有的殊荣呢!
到了院里,晴雯主动跳下贾琏的怀抱,然后就开始召唤香菱。
“二爷要洗澡,你进去给二爷找更换的衣裳,我去叫她们给二爷放热水,你快点啊……”
等香菱应话之后,她就上走廊,把院里仅有的几个粗使丫鬟叫出来,领着她们一桶一桶的热水往澡房里提。
很快就把大浴桶盛满了半桶,晴雯伸手试了试水温合适了,就把其余丫头们全部撵出去,只留她和香菱两个给贾琏宽衣解带,然后扶进浴桶。
服侍贾琏沐浴,已经成了她和香菱二人的专属,这是王熙凤都默许了的事,所以她二人配合的也很娴熟。
香菱拿了帕子给贾琏擦洗身子,而她就站在那浴桶外,用心的给贾琏捏着肩膀。
察觉贾琏被她捏的很爽快的时候,她才笑着打商量道:“二爷,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
“说来听听……”
“我有一个姑舅哥哥,如今在外头,生计也没有个着落,所以我想求二爷,把他买进咱们家里来,不拘做个什么,也能有个着落。”
贾琏回头,瞧了晴雯一眼,“你姑舅哥哥?”
“嗯,我小时候就是跟着我姑舅哥嫂过的,后来也是他们把我卖给了赖家,我才能到了这府里。”
贾琏闻言,皱了皱眉。
她知道晴雯是赖家从外头买来的,倒还从来没有细问过她的身世,此时听她说起,不免开口问了。
晴雯却摇摇头,说她记不得小时候和父母的事,只记得跟着哥哥嫂子过,后来长大一点,她哥嫂就把她当做几两银子给卖给赖家了。
贾琏听了,就问:“他们都卖了你,你干嘛还要帮他们?”
“他们也是没饭吃,过不下去了才卖的我嘛,我早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晴雯很大度的说道。
实际上,她才不到十岁就被哥哥嫂嫂给卖了,当时她可是很气愤很气愤的。
但是谁知道她时来运转,反而借此发达了,心里对哥嫂的怨念,自然也就消散了。
前不久哥哥托人来求她谋生路,说了好多好话,她就气全消了,也有心让当年势利眼的哥嫂看看她如今的气派,所以就答应帮他们谋进贾府。
贾府多好啊,即便只是做下人,那也是吃穿不愁,而且每个月还能领月钱,活干得好,逢年过节还有赏银,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工作了。
贾琏对于晴雯的哥嫂,也有那么点印象……
她哥哥且不说,关键是她嫂子,那可是号称红楼第一**的“多姑娘”是也。
不过这些他也不关心,只是由此看出晴雯身上又一个优点。
虽然平时牙尖嘴利,对旁人言语刻薄,到底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况且此时听得她说及自己的身世,小时候也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所以她那带刺的外壳,大概也只是她为了保护自己才养成的,心里也就生出三分怜爱之心。
“你哥哥会做什么?”
晴雯一听贾琏有答应的意思,立马道:“他会庖宰,一直干的也是这个营生!”
她高兴之下,双手也不按摩了,下意识的改成抱着贾宝玉的脖子。
却不知道她站在大浴桶之外,这般一来,刚好就让贾琏的脑袋枕在她的胸前。
偏偏,为了服侍方便,在浴房内她是脱去外衣的,没有多余的衣服阻隔,那束缚的紧绷绷、圆鼓鼓的胸脯,软弹软弹,令贾琏觉得有些美妙,于是笑着答应道:“既如此,回头我就与你们二奶奶说说,让你哥哥签了身契,以后就进大厨房帮忙吧。”
“嘻嘻,谢谢爷,爷真好~!”
晴雯顿时高兴起来,十根纤细灵活的手指,又飞快的给贾琏按揉起肩膀来。
第117章 做丫鬟的好处
晴雯还在尽力讨好,却不知道贾琏已经被她逗引起别样的心思。
兼之香菱已经把贾琏身上轻易能够着的地方擦洗干净了,正躬着身子,想要去弄那些不轻易够着的,相当于又无言的向贾琏展示了一番青春女孩的身段之美。
贾琏便抓住香菱勤奋的小手,笑道:“不如脱了衣裳进来,更方便些。”
香菱顿时面颊绯红,任由贾琏拿着她的手,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贾琏身后的晴雯见状,也止住了说话,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大了起来。
臭二爷,当初说好了收人家作姨娘的,这都快两年过去了,还没有履行诺言,现在又开始打香菱的主意!
贾琏背后仿若生了眼睛,能够看见晴雯的神态,因回头笑道:“不然你也进来?”
晴雯才不领情,松手道:“二爷既然要她服侍,那就让她一个人服侍你好了,我先出去了。”
贾琏一把拉住她,到了近前作势闻了闻她的身上,笑道:“你多久没洗澡了,都有味儿了。”
“什么?怎么可能……”
晴雯面色惊慌,立马便将其他心思抛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嘴里喏喏道:“也就才两天……我前儿刚洗过……”
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撒谎了。
她已经足三天没洗澡了。
虽然已经开春,但是天还冷着呢,偶尔还要下雪。
加上她们丫鬟,洗澡可没有这样的大浴桶来泡,也不过是自己烧一桶热水,提到那厢房旁边的小角房里,自己擦洗了。
就这样,还没时间洗头,必须第二天早上分开洗,不然时间挨的一久,那皮都得被冻破了。
所以,她就知道好些丫鬟冬天的时候七八日未必洗一次呢,像她这样三四日必洗一次的,已经很爱干净了。反正她又闲,一天到晚身上半滴汗都不出的,怎么可能会有味呢……
即便怀疑贾琏在骗她,涉及这样羞耻的问题,晴雯也是绷不住了,立马就想要去烧水洗澡!
贾琏自然是骗她,见她中计,便笑道:“也该洗洗了,要是不嫌弃,就将就这里我用过的吧,倒比你们另外烧水方便些。”
晴雯一听,立马就有些心动。
撞了大运走进贾府上层的她,第一次享受冬天用热水泡澡,还是上回服侍贾琏洗过之后,见满满一桶还在冒热气的水,不忍心就此倒掉,于是便把那房门关了,自己脱了衣裳进去泡了泡。
那感觉,太舒服了!
至于什么嫌弃,在贾琏身上那是不可能存在的。
现在唯一令她犹豫的是,二爷好像没有要起身的打算,而且,旁边还有个香菱。
香菱就算了,平时两个人也一起洗澡,互相抓个背什么的……
至于二爷,更害羞的事也做过了,进二爷的浴桶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就当是方便服侍二爷了。
被贾琏抓着手的晴雯,很快想好了理由,于是挣开,附耳到香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香菱面颊一直红红的,不过瞧了贾琏一眼,又瞅了瞅晴雯,还是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贾琏原本见晴雯挣开他,还以为没戏,如今见香菱去后,晴雯的样子就变得羞答答的,心里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也不说话,就笑看着晴雯。
晴雯道:“那,二爷你不准趁机欺负人~”
“我不会。”
得到安心的答复,晴雯才背过身,慢腾腾的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等到身上就只剩下一件鲜红的肚兜,和一件小小的白色小绸裤,她就住了手,双手抱着身子,似乎有些冷。
当她转过身来,发现贾琏果然在瞧她,那之前就被水汽熏的透红的脸蛋,更是染上三分血色。
但是已经如此,她倒也放开了,慢慢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水温,然后道:“我再给二爷加点热水吧。”
说完又转身,提起地上的一个大水壶,将里面尚且滚烫的水,从角落里,慢慢往桶里灌。
贾琏收了收腿,从始至终,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说话。
这丫头,果然发育的好了!
已过豆蔻年华的她,已经显得十分亭亭玉立,比之王熙凤都矮不了多少,如此也就将其水蛇腰、削肩膀的身姿,比先时完美的展现。
鲜红的绸子肚兜,仅在脖子和腰间用细带系着,将最美丽的风景,遮盖在肉眼不可直视处。却在侧面,形成更加隐晦,却又明显的佳景。
此可谓点睛之笔,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增添十二分的美态。
因此贾琏也不教唆她脱去,若是留下这两块布能够让她觉得安全些,岂不两全其美。
“好了,快进来吧,别冻着了。”
听见贾琏的呼唤,也觉得冷的晴雯顿时不再犹豫,将那盛放香皂等物的架子拉拢些,又把自己垂下来的那部分头发挽上头顶,然后就抬高一条腿,试探性的跨进桶里来。
纤嫩的肌肤浸没在热水中,顿时舒爽的感觉从腿间传来,晴雯看着贾琏笑了笑,一下子跳了进来,溅起一阵水花,水位也随之上升,差点要溢出去,晴雯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
“蠢丫头,叫什么……”
小白兔已经入瓮,贾琏自然也就不再客气,一把将之拉入怀中,单手环抱着。
果然,如此相偎,比先前在路上抱着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晴雯也似乎忘了她进来是帮贾琏擦洗身子的,此时也就乖乖的靠在贾琏胸膛上。
察觉贾琏并没有更多过分的举动,心里既安心,又失望。
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二爷,你去边关之前,不是说好了,回来之后,就收我做姨娘的么……”
这是提醒,亦是催促。
晴雯虽然不懂得外面的大事,但是有一点她懂。
贾赦眼看就要死了,到时候贾琏要守孝,期间肯定不能纳妾……
也就是说,错过这段时间,再想要把名位摆正,至少还需要三年的时间,那也太长了!
贾琏笑呵呵的搂着这个红楼第一俏俾,闻言想了想,好像自己还真说过这句话。
但当时那是以为自己去边关可能要两三年,哪里知道一年就回来了。
低头看了一眼晴雯的俏脸:嫣红的嘴唇,鲜嫩的脸蛋,晶莹剔透的小鼻梁,还有那压在自己肋间,被热水浸湿之后浮现出来的美感。
美则美矣,再养养更佳。
于是笑道:“真这么着急?你现在在院里过的不好么。
你可知道,当了姨娘之后,可未必有你现在潇洒……”
晴雯闻言,若有所思。
好像,做了姨娘,是有很多单独的规矩。
“首先,你不可能再这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做了姨娘之后,每天有两个小丫鬟跟着你,还有教规矩的嬷嬷日夜看着你,你要是犯了一点错,轻则打手心,重则跪在门口,一天不给饭吃。”
“哪有这么厉害……”
晴雯有些不信,却还是狐疑起来。
贾琏也不管她,继续道:“其次,你得单独住一个房间,每天定时定点的起床立规矩,包括你们二奶奶,大太太,还有老太太,晨昏定省,伺候吃饭、吃茶。”
晴雯没有反驳,这个好像没错。
“第三,绝对不允许你和丫头婆子们聚在一起打牌!”
“啊……二爷你怎么知道……”
晴雯刚刚消散了不少的脸蛋,顿时又红了起来。
自从跟了贾琏之后,不但时间富裕起来,手头也富裕了好多!
贾琏不在家的一年,她就染上了一个爱好——打牌。
而且,必须要打钱才行。
荣国府并没有明令禁止奴才们打牌,所以不论前院还是后宅,那些闲了的人,聚在下房里打个小牌是常有的事。
晴雯,也喜欢这个活动。她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赢那些丫头婆子们钱的时候。
毕竟,那种凭借智商赚钱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贾琏回来之后,她就收敛了好多,不曾想,贾琏还是知道了。
贾琏笑道:“再看看你现在,在院里活不用多做,整天想去哪儿玩一会就去哪儿玩一会,想跟在我后面一阵就跟一阵。就算想去打牌也不会有人管你,更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打牌的时候还要担心事情没干好,被管家媳妇们责骂。
这叫做什么?我告诉你,这就叫做自由!
这可是世间最重要,最幸福的东西了。
怎么样,你自己想想做了姨娘之后的生活,对比一下现在的日子,觉得哪个好?”
晴雯是很聪明的,很快也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看看贾政屋里的两个姨娘就知道了,即便是生了三姑娘和环哥儿的赵姨娘,也是经常被太太和老太太责骂,在府里也不受人尊重。
更别说那个周姨娘了,正式的场合,她都没资格到的。
好像,这做了姨娘的人,怎么地位还不如当丫鬟呢?她也可以随时往荣庆堂去啊……这可奇了怪了。
晴雯犹豫起来。
要是做了姨娘真的只能死死的待在这个院里,唯一出去的时候,还是去给长辈请安,那可不无聊死?
“那……我是说万一,大老爷要是没了,你不是就不能纳姨娘了吗?”
也就晴雯敢这么说话了,贾琏笑回:“别的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担心这个还差不多,你担心什么?
也就三年而已,到时候,你的年纪不是正正好?傻瓜,有这几年的时间,当个一等大丫鬟,潇潇洒洒的过日子不好吗,小小年纪,非要去受气,图个什么?”
晴雯心下已经权衡利弊,觉得贾琏说的对,就察觉贾琏拿着她的手干坏事了……
晴雯顿时羞臊起来。
她感觉到了,二爷肯定已经忍了她好久了!
因此抬头瞅了贾琏一眼,已经有过几手经验的她,也不故作矜持,十分爽快的服侍贾琏。
二爷对她太好了,不但有求必应,而且让她在当丫鬟的时候,就比当姨娘的还要过得好,得嘉奖。
不多时,香菱回来。
原来晴雯不好意思光着身子服侍贾琏,所以叫她去将她们的一套贴身衣物取来,如此一会儿好换下被打湿的。
贾琏本意想要尝尝将两个俏俾抱在怀里泡澡的感觉,此时却打消了。
一则他对香菱有一种特殊的怜爱,所以一直对她呵护有加,譬如晴雯所为之事,便一直不曾让香菱做过。
二则,天太冷,水也差不多要凉了,不太适合多折腾。
于是就只让她们一个桶里一个桶外,全方位的帮他搓澡,随即又抓住晴雯,让她享受了一番来自主子的搓澡服务。其间,也勘破了晴雯身上的一个秘密……
正玩闹间,平儿轻轻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二爷,还没洗好吗,二奶奶已经回来了,等你吃饭呢。”
晴雯哪里好意思叫平儿看见她不知羞耻的和贾琏同浴,又没处躲避,因此想也不想,给香菱打了个帮她遮掩的眼神之后,就一头扎进水里,企图蒙混过关。
情急之中的她,完全没有料到,她还有一头勉强扎在头上的长发。此时一入水中,顿时全部浮散在水面,宛若一朵黑莲……
贾琏都被她的动作搞愣了,香菱也是呆呆的。
唯独走进来的平儿,看着浴桶内的情景,蓦然想到什么的她,面色大红。剜了贾琏一眼,逃离了现场。
第118章 试菜
平儿为什么掩面而逃贾琏不知道,他与香菱相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手伸进水里拍了拍晴雯的脸蛋,说了句让她起来的话。
“哗啦~~”
晴雯从贾琏腹前抬起头,浮出水面,迅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打开眼睛四处看了看,见平儿果真不在了才松了口气,然后问香菱:“怎么样,平儿姐姐没看见我吧?”
香菱苦着脸,有心想要告诉晴雯真相,但是看她那般希冀的眼神,又不忍心。
贾琏只笑瞧着她,忽然说了一句:“憋气的功夫不错,你是会游泳吗?”
晴雯一愣,她都没下过水呢,怎么会游泳。
摇头间,头上的水珠哗哗掉落,她这才惊呼一声,“完了完了,头发全打湿了……”
晴雯是想着,伺候贾琏洗个澡还把头发打湿了,别人看见一定会疑心的。
贾琏早在她芙蓉出水之时就为她的姿色所动,此时她左顾右盼的挽头发拎水,将其小巧的脸蛋,纤细漂亮的脖子完整展现,装点上点点水珠,直叫人真切明白,什么叫做天生丽质。
贾琏不由得伸手给她撩起额前的头发,简单篦去上面的水珠,然后看着她的脸赞美道:“小晴雯,你知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什么样的吗?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养美人,就如养宠物一般,不但需要给她优渥的生活,而且还要赞美她,令她觉得有存在的价值,感到身心愉悦,然后才能有更加极致的回报和享受。
晴雯果然一下子羞赧下来,她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芙蓉花是形容美人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兼之贾琏的手掌在她的脸上摩挲,令她感觉既舒爽又害羞,便不由自主的顺着贾琏的手掌仰起头,用充满迷醉和爱慕的眼神回应贾琏。
香菱木讷讷的看着浴桶内郎情妾意的主仆二人,睁的大大的眼睛里,浮现出人生第一次的嫉妒情绪……
“好了,给我擦净穿衣吧。”
随着贾琏的吩咐,他从桶里站了起来,除了完全浸没在水中的小腿,其威武的身躯,又一次完全展现在双婢的眼中。
香菱脸一红,忙偏过头,取出柔软的干帕子,上前给贾琏擦去肩背上的水珠……
晴雯本来也是要起身的,却慢了贾琏一步,然后就被眼前的巨物惊得呆住,以致于跪在水中,忘了起身。
忽然内心又笑了起来,肯定是因为自己的身子太美了,二爷才一直消不下去,嘻嘻……
贾琏才不知道晴雯这也能臭美起来,他低头瞅了一眼,此时晴雯的神情姿态,令他心下暗暗发誓,以后定要找个机会让她如此服侍一番。
晴雯能够荣获第一标致的丫鬟这一称号,除了那完美到与黛玉相似的桃花眼,这典型的樱桃小嘴,也是功不可没的。
最后瞅了一眼那被打湿了的歪斜红肚兜,不甚大的风骨,差不多要呼之欲出了,看起来与他之前偷摸丈量过的浑圆和弹挺,表现一致。
情知再耽误下去,王熙凤是一定会亲自过来的查看的贾琏,终于不再犹豫,一转身,跨出了浴桶,站在了外面的镂空木板上。
穿好衣裳之后,伸手按住也要起身出来的晴雯,柔声吩咐:“既然头发都打湿了,就将就这些东西洗一下吧,让香菱服侍你一回。”
晴雯立马点头,缩身回了水中,瞧着香菱,讨好道:“好姐姐,麻烦你了,下次我也帮你……”
香菱点点头,准备伺候晴雯洗头的东西。
……
“怎么这么久才洗好?”
回到正屋的时候,贾琏如预料中的,被凤姐儿狐疑的盯着。
“多泡了一会儿,去去乏。”
贾琏随口解释了一句,就坐到炕首。炕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仍旧是四蝶小菜,一碗炖的乌鸡汤。
“那两个小丫头片子呢?”王熙凤看了一眼贾琏身后没有人跟进来,似乎明白了什么,将脑袋凑过来,戏问道:“不是吧,这么冷的天儿,你在澡房里就把那两个小蹄子要了?”
贾琏刚刚拿起筷子,顺手就在她的头脑上敲了一下。
挨了一下打的凤姐儿赶忙缩回脑袋,捂着头,娇瞪了贾琏一眼。
不过心里却已经知道,多半也就是和两个俏丫头调情了一番,真要破她们的身子还不至于。
没良心的,现在的毅力和自制力,比以前高了十倍不止!
而且,她又没有不让他收那两个小丫头,所以贾琏完全不必要偷偷摸摸的。
真要现在收,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
那些有经验的老人说过,小丫头,越早坏了身子,将来生出健康的儿子的几率越小。
见贾琏举起筷子,在打量桌上的饭菜,她又笑道:“你放心吧,没毒,刚拿回来的时候,平儿就已经尝过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熙凤已经决定,以后凡是要过她和贾琏口的东西,就要先叫丫鬟们尝尝。
贾琏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夹了一片火腿肉尝了尝。
凤姐儿对贾琏的习性也算了解,看见他的面色,就笑道:“怎么,心疼平儿,觉得我让她受了委屈?呵,你也真够蝎蝎螫螫的……
认真算起来,她这也算是八辈子的福气,咱们两个现在反倒是吃她剩下来的了。
而且,就算她被毒死了,也救了我们一命,难道你堂堂指挥使大人,还不能为她一个丫鬟报了仇?”
王熙凤拿着凤眼,觑视着贾琏。优越感时隔多久终于再上来了,现在她已经很难再享受到比贾琏判断是非准确的快感。
贾琏瞥了她一眼,回道:“你误会了,我是觉得平儿一个人还不够,还得让香菱和晴雯她们都尝尝,才算保险。”
王熙凤一愣,一时也摸不清楚贾琏是说的认真的还是反话。
贾琏这才笑了起来,“好了,快吃吧,菜都有些凉了。”
贾琏并没有觉得王熙凤做的不对,一如她所言,现在自己是这个家里甚至整个贾族的顶梁柱,谁出了事他都能为她们做主,唯独他自己不行!
他只是觉得,随着地位的提升,以前那种简单的日子,似乎也就不再容易了。
说起来,下毒真的是件低级又困难的事!
就比如这次,杨氏给他下的,若不是这种简单到他直接用银针就能检测出来的剧毒,只怕他就算不会喝那参汤,也不会那么快速轻易的抓住她们兄妹两个。
至于杨氏为何不用高明的毒药……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不说高明的毒药和仙丹一般难得,就说流通,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凡是存毒的地方和人,都必须要向官府报备,接受监管。
一旦有人私自持有毒物,不管是高明的还是低级的,一经发现,多半都是死刑。
这就是砒霜成为这个时代,最为流行的毒物的原因,因为它还有很多作用,所以在一些药铺中,是允许存在的,也是官府管控的较为松懈的毒。
所以,下毒害人,还真不是谁都敢,谁都有能力办到的。
经此一事之后,贾琏并不太担心还有人敢下毒害他。
不过王熙凤今日被吓到,秉持着小心谨慎,也是无可厚非的,他并不见怪。
旁边的平儿,原本还以为贾琏和王熙凤又要因为这件事吵一嘴儿,她都准备开口讨情了,谁料又没有,心里一时也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高兴。
多半是高兴吧,二爷和二奶奶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刚才,二爷还敲了二奶奶的头,二奶奶居然都没有生气,太令人意外了。
至于王熙凤让她试毒,她当然不会觉得委屈……就如宫里的小太监,以能给皇帝试菜为莫大的荣耀一般。
她是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旁人害了王熙凤和贾琏的。
而且,她也明白,多半她尝一辈子的菜,也未必还能再碰上一次,就算碰上,能够警醒主子们,也不亏了。也就是说,多半她能白嫖主子们的饭菜,好久好久……
凤姐儿忙了一天,也早饿了,就不再与贾琏斗嘴,端起碗吃了起来。
因见平儿在旁边服侍碗碟,布菜,大有倾向贾琏的意思,心里就狐疑:
看来,自从把她给了没良心的之后,她心里果然把没良心的给看得重了,对她也就不如以前忠心。
“今儿饭菜太多,你也坐下吧,陪着我们一起吃了,等会正好陪着我们过那边去。”
听见王熙凤这么说,平儿有些诧异。
在贾琏出去的那段时间,王熙凤倒是时常叫她陪着她一起吃饭,说是两个人一起吃香甜些。
贾琏回来之后,就基本没有了。
谁知今儿又开恩,心里很是感动,又瞧了一眼贾琏。
“你们奶奶都做主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坐下吧。”
“是……”
平儿也就拿了一张小凳子,放在脚凳上,坐着陪主子们用饭。
只是看她谨小慎微的样子,贾琏深深觉得,这般开恩,还不如让人家下去,自己用饭呢。
于是,贾琏吃过之后,主动给凤姐儿碗里夹了一块肉,又夹了那根唯一的鸡腿,问了问凤姐儿。
凤姐儿刚刚摇头,还没等她说完后面的“太腻,吃不下”等话,就见贾琏已经将鸡腿放到平儿的碗里了。
凤姐儿就呵呵冷笑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几下吃了,擦了嘴,主动坐到贾琏这边,依到他身上与他说话。
左右不过是关于今日之事的首尾,以及嘱托一些明日去上任的话……
她是抱着正经的心态,谁知没说两句话,贾琏就对她动手动脚的,她便抓住贾琏的手,低声告诫道:“做什么,还要到大老爷那边去呢……”
一旁的平儿,放下碗筷就默默把桌面收拾了,仿若一点也看不见主子们的小动作。
“琏二哥哥……”
外头突然传来湘云的声音,原来是迎春要过来随贾琏他们一道去东跨院,而贾宝玉等人就随之过来,顺便给贾琏压压惊,以表情义。
却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可说的,该说的之前在荣庆堂也差不多说了,不该说的,当着这么多人,贾琏不好说,其他人也不好多问。所以等贾琏等人收拾好准备带着迎春去东跨院的时候,他们也就告辞回去了。
第119章 上任
第二日一早,王熙凤早早的就起来,服侍贾琏去上任。
吃了早饭,换了官服,王熙凤将那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压了又压,将那腰牌的系带等检查了又检查,口中絮絮叨叨的叮嘱,那认真的模样,连贾琏都忍不住吐槽:
“要不然,干脆你跟我一起去上任得了,我给你个职位,咱们来个夫妻档联合办差?”
凤姐儿一听,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笑道:“你要是不怕别人笑话你,你当我不敢?”
贾琏撇了撇嘴,当他没说。
院门口,跟着的丫鬟、婆子们都笑了起来,果然二奶奶还是很厉害的。
王熙凤得意的扬起嘴角,最后检查了一遍贾琏的周身,似乎终于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又道:“你第一天去当差,别的都还还说,万一要是遇到那不服你的人,你一定要想办法压服了,不然,往后你就很难服人了……你别嫌我啰嗦,我知道你是当过将军的人了,不过白嘱咐你。”
贾琏笑了笑,没有多言。
王熙凤是个表达欲相当强烈的人,她想说的话不让她说,估计憋在心里不好受,就让她说好了,听不听另说。
来到贾母院里,给贾母辞别。
此时王夫人、李纨等人都已经到了这边,给贾母请安,当贾琏一身新官儿的服色,昂首阔步跨进荣庆堂的时候,立马惊艳了一众老少娘儿们。
几天前她们虽然见过了贾琏的新官服,却没有见到穿在贾琏身上是什么模样。
此时,即便是王夫人和李纨,也不由得心内暗暗感慨:别人都是用衣裳来衬人,只有他,倒是越发衬托出衣裳的不凡来!
“见过老太太……”
贾琏上前给贾母单独见了个礼,贾母便就招贾琏近前瞧了瞧,又点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这个时辰了才出门,你们老爷可是卯时不到就已经上朝去了……”
贾琏笑道:“孙儿这是地方衙门的官儿,不用上朝,而且……
孙儿大大小小也算一个堂官了,今日第一天上任去早了不太好,总得给底下的人一些迎接的时间。”
贾母闻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笑道:“瞧瞧你,官儿没做几天,这官架子倒是学起来了……”
实际上是,家里已经太多年没有人做新官了,贾母都忘记了这些为官的礼仪和常识。
让贾琏迟些去,还是贾政亲口叮嘱他的。
贾琏自然不会与贾母分辩这个,他瞧了一眼边上立着的迎春等人,见这些小仙女们盯着他目露异彩,更是悄然侧了侧身,让她们换个角度来瞧。
没办法,生就这副没男子的容貌,可不得给妹子们发点福利。
黛玉等人都察觉到贾琏的小动作,面颊微微一红,却是忍不住还想要瞧两眼。
琏二哥哥这身武官的新服,比刚回来那日,穿的那身铠甲,逼人的英武气势少了许多,却也更修身,更显示琏二哥哥的身材之美……
贾母一双老眼敏锐的察觉到贾琏实在太勾年轻丫头们的眼睛了,要不是这是自家大孙子,她一定早就把孙女们全部赶到后头藏起来,不然,迟早必把她的宝贝儿们的心肝勾走。
“好了,既是头一天上任,诸事多留意一些,别的我也不说什么,想来你们老爷都与你交代过了,你且去吧。”
听到贾母的吩咐,贾琏这才止住和黛玉等人的互动,给母辞过之后,又对着王夫人和李纨分别拱手拜了拜,然后转身出了荣庆堂。
……
西城兵马司属于五城兵马司之一,衙门落在西城。
因为兵马司衙门职权的复杂性,防火防盗防打架,甚至是清理沟渠、疏通街市……可以说,只要是京城地面上发生的事,就可以说和兵马司有关!
所以,在日常的运转和工作进行中,不可避免的要与应天府、刑部还有镇抚司之间打交道。
偏偏,兵马司又是这么多权力交叉的衙门里,管理的屁事最多,堂官级别最低的衙门,所以,成为背锅衙门,也就非它莫属了。
但这是对于中高阶官员来说,不是很好待而已。
实际上作为京城重要的权职衙门,也是维护京中安定最大的功臣,它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
甚至于,因为工作的复杂性、多样性,以及传言中来源特别广泛的“油水”,许多日子过得清贫的低阶官员,甚至十分想要调到兵马司中来……
因为知道新任指挥使大人今日上任,提前一日就得到消息的官员、部将们,早就准备了简单的欢迎仪式。
他们安排了两百余名没有差事在身的官兵,陈列在衙门跟前的大街两侧,中间铺了红毯,一大早就威严相待。
算着时辰将近,经历官合着几位指挥、副指挥等人,也各着官服,按职权大小,站在最前端迎候。
辰时正,街角准时响起阵阵马蹄声,随即只见十余骑人马,翩然而至。
众官将忙摆正衣冠,等来人近前,立马拜道:“卑职等恭迎指挥使大人~!”
他们早已将新任指挥使的消息打听清楚了,甚至有人还弄到了贾琏的画像,所以,当贾琏骑马近前,他们立马就能辨别来人正是他们的新任老大。
随着官、将们带头,后方的官兵,也是齐齐参拜,口号声齐天响。
贾琏跳下马来,上前拱手笑道:“各位大人多礼了,快快请起。”
众官将这才抬起头来,近距离看见如此年轻,就已经是他们顶头上司的贾琏,饶是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时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娘的,真是没法比,老子怎么就没有投个好胎呢……
很显然,他们认为,贾琏能够出任到此,都是因为他的身世,乃是荣国公的亲孙子!
至于那些什么去边关杀鞑子的功绩,不过都是上头弄来糊弄下面人的把戏罢了。
心里怎么想,面上总不能表露便是,仍旧恭恭敬敬,笑呵呵的上前套交情。
经历官作为衙内文官之首,先自我介绍之后,又主动给贾琏介绍其他官、将,也不过只介绍主要的几个人。
贾琏却早就瞧过了兵马司内所有官员的名录,听到最后,笑问道:“副指挥使崔大人呢?”
此问一出,众人皆有些尴尬,还有些异样的神情。
经历范晋笑道:“崔大人本来也是要来迎接大人的,只是他家小女突然病了,崔大人脱不开身,已经朝衙门里告了假……”
范晋的话说完,众人都悄悄瞧看贾琏的面色。
贾琏微微一笑,道:“走吧,我们进衙门内再叙,各位大人请。”
众人忙退开身位:“大人先请……”
……
第120章 第一把火
兵马司说是衙门,其实更像是一座军营,里面地势十分开阔。
也有大堂,不过并不太大,布置也简单,完全不能和顺天府的大堂相比。
“大人请这边……下官等人已经将大人的官邸收拾整理好了,不知大人……”
一边簇拥着贾琏往内堂走去,范晋一边试探性的问道。
他是知道贾琏乃是京城荣国府的子弟,未必会乐意住在官邸。
“官邸就不用了,家父如今尚在病中,我必须每日回去照料……随意收拾几间房子出来,作本官及随从的落脚之处就可以了。”
“是……”
一时来到内堂之上,贾琏上首坐了,其余八九位有资格进内堂的官、将,则分两列站,从头至尾,分别将自己的官职和主要经管的地方一一向贾琏汇报。
共计正六品指挥四名,从六品副指挥来了两个,另外的两个,其中一个本身有要职在身,另一个是代替指挥坐镇城门口,所以才来不了。文官则就一个六品经历,两名从七品吏目。
这些人,基本就是西城兵马司的全部骨干了。
一番听取下来,贾琏笑呵呵的。还不错,除了他的副官,其他人,看起来都很给他面子,能来迎接他的基本都来了。
“很好,看来我们西兵马司衙门,还真是人才济济。有你们在,本官这个指挥使,看来会当得很轻松啊。”
听到贾琏的夸赞,其他人都连连谦虚,表示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帝效力,将来,还要多靠贾琏这个指挥使提携照应……
“客套话也就不多言了,我初来乍到,对咱们兵马司也不甚熟悉,往后,还要多多仰仗各位大人耐心辅佐。
好了,各位大人想必都还有事务在身,除了范经历之外,其他人都退下吧。”
其他人闻言,瞅了一眼贾琏,纷纷应是出去。
范晋却不知道贾琏单独留下他是为何事,因此倒有些犯嘀咕……难道是为了崔大人的事?
果然就听贾琏道:“本官才初上任,谁知崔大人的爱女竟病重了,实在遗憾的很。”
贾琏似乎叹了口气,然后就问道:“对了,崔大人既是请假,可有请假的手书?”
范晋顿时为难:“这个,先指挥使大人已于年前卸任离去,大人又还未上任,其间都是崔大人主持衙内事务……不过崔大人托了口信,请下官代为转呈大人,还说请大人宽恕他不能相迎之罪……”
贾琏为难起来,“这可不妥了,自古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崔大人既是有急事需要请假,我们作为同僚,自然得理解。
这样吧,他既然托了你,你回头就帮他写一份手书来,本官亲自批了,你再派个人给崔大人送去,请他按个手印便是,如此想必也不会耽误他的爱女之心。
至于时间,按照规制,在京官员,除了正常的休沐之外,每年可以请假十天。这样吧,本官做主,把这十天的假都给崔大人批了,就这样吧,你去写了来。”
“这……”
范晋顿时有些懵,他可是知道崔副指挥使只是为了给贾琏一个下马威的……
这在官场并不罕见,而且,贾琏的空降,确实算是堵了崔副指挥的位置,人家崔副指挥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这个时候,新的指挥使大人,只要好好安抚一下,等崔大人的气消了,自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谁知道,贾琏二话不说,直接给一年的假都给批了,这算什么意思?
范晋,隐隐替老长官感觉到一点不妙……
“有什么不妥吗?”
贾琏笑问了一句,道:“你放心,兵部上至部堂,下至郎中员外郎,多多少少都会给本官一点情面,仅仅只是批个十天的假,部里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是…是……”范晋更苦笑了,本来只是兵马司内部的事,怎么听贾琏的意思,还要报到部里去……
而且听人家的口气,好像堂堂兵部,跟自家亲戚似的。
果然,出身好的人,这说话的底气就是足!
“对了,崔大人既然要在家照顾小女,他的差事,就让本官先替他担着吧。只是我还不甚熟悉崔大人平日里负责的事项,所以烦请范经历,将崔大人平时主要的职司,给本官讲明,本官也好尽快把衙门里的事务给担起来。”
上官之命范晋可不敢违背,只能一一说了。
本来以为这就罢了,谁知将要退出之际,又听贾琏,道:“对了,再劳烦范经历派人将崔大人平时署理、批复的案卷和卷宗抬过来,本官要瞧瞧,也好向崔大人这位前辈学习学习如何办好衙内的事务,去吧。”
范晋心里一颤……这就要查崔大人的底了……!
当范晋怀着忐忑的心从内堂出来的时候,外面候着的指挥和副指挥等人,连忙围了上来。
“怎么样,指挥使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关于崔大人的事……”
范晋点点头,将贾琏要给崔副指挥使批长假的事给说了……
众人听了都有些狐疑,一人道:“难不成,指挥使大人这是动了怒,想要拾掇崔大人?”
“不至于吧,不就是崔大人没来迎接他嘛,多大点事。人家崔副指挥使,可是兵马司十多年的老功臣了,即便他是指挥使,也不可能动得了崔大人吧。
他才刚来,要是和崔大人闹僵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一人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兵马司自来就是两个山头,一个指挥使,一个副指挥使,其他人都是六品往下的官儿,就是想争也没地位,没底气去争。
要是贾琏一来,就和副官闹了矛盾,他就不担心他的工作开展不下去,到时候上头责怪下来,影响他的仕途?
“我看有可能,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这位新指挥使大人,年纪虽轻,却是不大好惹的样子。只怕他这第一把火,还真有可能烧到崔大人身上去……
我听说,这位新指挥使大人,身世可是不一般,乃是当年三军统帅荣国公爷的亲孙子!
人家有那样厉害的一个爷爷,普通人自然不能和人家相比。
听旁人说,人家去年还是前年因为打了端王世子,被陛下责罚去边关历练。原本是为了惩罚他,谁知道人家去了边关,却像是鱼入大海一般,那旁人千想万想都得不到一点的军功,人家去了,就像是白捡似的,一件又一件的被记在兵部的战功簿上……
不然你们以为,人家年轻轻轻,怎么能当上咱们兵马司的指挥使?”
正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忽见贾琏的随从走来,给他们行了一礼,然后道:“各位大人,指挥使大人说,想要见见衙门内所有的官员。所以还请大人们代为通传,令衙内所有从九品往上,刚才没有见到面的大人们,至内堂一会。”
“是,还请回禀大人,卑职等人这就去传令。”
目送贾琏的随从回去,众将官都有些目光复杂。
贾琏初来第一天,就要见那些低级官员,传达出两点信息。
一则,指挥使大人不是来过过场子的,人家想要全权掌握衙门内的所有情况。
二则,给低级官员一个认识他的机会,自然而然就表达出另一个意思。
若是他们这些指挥、副指挥不听话,指挥使大人随时能让他在底下看中的人,顶替上来……
这对他们而言,显然不能算是一个好现象。
范晋作为方才单独与贾琏谈过话的人,更加能体会到一些细节,此时也不便与其他人说太多,只是道:“各位大人,若是有和崔大人交好的,还是赶紧去通告崔大人一声吧,让他老人家赶紧回来,给指挥使大人告个罪,兴许就没什么事了。
若不然,只怕……”
范晋摇摇头,没敢明言。
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十天时间,就是贾琏给崔曜生定的生死线。也就是说,十天之内,这新上任的指挥使大人的第一把火,是否能点燃,就见分晓了。
第121章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
贾琏提前就已经把兵马司的情况,给摸的差不多清楚的。
对于西城兵马司内主要的官员和关系,也了解了。
他知道,若非他的突然降临,这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大概就该是当了很多年副指挥使的崔曜生接任……
但这不是其在他面前任性的理由。
今日他第一天上任,借故不来迎他这个长官,看似一件小事,实则是在当众落他的面子。
若是贾琏是个没有根基,机缘巧合之下调到这个地方来的长官还罢了,官场嘛,就是虚与委蛇的地方。
可是,他并不是。
作为兵部直辖的五城兵马司,兵部对于兵马司内的官员,有直接的任命权。
而巧了,贾府因为三个国公老祖宗的关系,和兵部,那可是交往最密切的!
即便是如今,兵部掌权的那几个人,多半都是贾府的故交,即便是后来居上的,也会看在先辈的面子上,给他这个荣国府的嫡脉传人,三分薄面。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贾琏为何还要与一个混了大半辈子才升到四品,还敢落他面子的下属客气?
正所谓,当官儿的,就没有一个屁股完全干净的,都经不住查。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新官上任才会烧三把火的原因,因为他屁股刚刚坐上去,还算干净!
所以,这个崔曜生发泄不满,算是彻底找错了时候。
他正想要如何快速收拢这一班兵马司的官员,他的这位副官,就好心好意的给他送来筏子。
所以他这一把火是必须要烧下去的,必须让那一干指挥和副指挥等人看清楚形势,将来这兵马司,应该以谁为尊!
见过了十来位唯唯诺诺的底层官吏,范晋也把崔曜生这两年经手的案卷送了许多过来,更多的,还在找……
兵马司的卷宗和资料,都是分类存档的,这么短的时间,范晋也不可能全部翻找出来。
即便如此,看着地上满满当当的两箱子案卷,贾琏也不由有点犯难。
瞅了一眼前面站着的昭儿等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沁姐妹,摇了摇头。
都不像是能够帮他办公的人……
衙门内倒是有许多低阶的文职人员,只不过此时却不适合拿来用,
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崔曜生的人。
想了想,贾琏对着昭儿招招手:“你回去,把老爷书房外的几个清客请来,就说我有事请他们帮忙。”
贾政作为国公爷最喜欢的儿子,名声在外,有很多官场混不走的读书人去投奔他。
贾政也借此养了一帮清客相公,每日陪他读书论道,好不快活……
那些人虽然真正的本事可能没什么,但是一个个文墨至少是通的,又都是些善于专营的人,想来对于看材料,找罪证的事情,很干得来……
……
“什么,滚,老子不签……”
西城一处幽静的二进宅院,前院大厅之内,见到几个赶来向他报信的下属,崔曜生勃然大怒。
他在官场打拼了十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等窝囊气。
好不容易把老上级熬走了,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说朝廷已经委任了新的指挥使……不是他。
若是这个抢了他位置的,是个德高望重,富有威望的前辈也就罢了。
偏偏是个凭关系高升的毛头小子……
这让他一口气怎么咽的下?
所以,他故意趁着对方上任的时候,躲开不见,就是为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对方知道,兵马司可不是一个毛头小子就能混清楚的地方。
即便他无力改变朝廷的任命,他也要让对方知道,兵马司,究竟是谁的地盘!
本来他还想要撺掇其他下属配合他,也不许去迎的。但是一则那些人官职低微,胆小怕事,二则他也听说了贾琏的不凡身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到时候收不了场。
所以才默许了其他人去迎接他的。
他觉得他已经很给贾琏面子了,他还想着,贾琏最后只得乖乖的仰仗他,才能坐稳指挥使的位置。借此让底下的人明白,今后在兵马司里,该听谁的了。
没错,他就是想要架空贾琏!
在他眼里,一个刚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如何配当指挥使。
岂料,对方居然想跟他掰手腕,这可让他气炸了……
“大人,您就先回衙门里吧,我听人说,贾指挥使在兵部可是有很大的关系的,若是他想要对付您,只怕您老人家要吃亏的……”
一个副指挥苦口婆心的劝说,意思是让他回去服个软,大家仍旧和和气气的做兄弟,一起发财不好吗?
不劝还好,一劝,崔曜生更是怒不可遏。
“放屁,他有关系,老夫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我倒要看看,他能把老夫怎么样,一个毛头小子,还真以为他能只手遮天了不成?
滚蛋,你们都给老子滚蛋……”
几个下属无奈,都知道老长官是面子抹不开,因此再劝两句,就只能告辞离开。
到了外头,几个人碰头,合计道:“看样子,崔大人是立意要和指挥使大人硬磕了,如此下去,只怕不是办法……你们没听说吗,指挥使大人正让人查崔大人经手的卷宗呢。
若是没有把握,指挥使如何会做这样的事,要是办不成,岂不是把他的颜面尽失,到时候指挥使大人恼羞成怒起来,倒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他们都是崔曜生提拔起来的人,所以才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来提醒,透露消息。
谁知道,长官不听他们的,有何办法。
“唉,自古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崔大人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人家又不是像咱们这样没有根底的人,崔大人这个亏,是吃定了。”
处在局外的人,反而看得清楚些。
但是改换门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就算他们愿意去投效指挥使,指挥使大人也知道他们的来历,未必肯对他们委以重任。
鬼鬼祟祟的回到衙门内,却发现同僚们都不在了,只有小兵们还在镇守官衙,立马便狐疑的问起来。
“大人们还不知道吗?指挥使大人在居德坊聚仙楼设宴,请兵马司内所有得闲的大人,务必到场……”
几个人顿时吃惊起来,忙问时辰,一听时间还来得及,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就要往居德坊赶去。
那兵士又提醒道:“指挥使大人说不要张扬,让大人们都穿常服去赴宴……”
几人也来不及去下处换,只命随从快马去取便服,然后就往聚仙楼去了。
……
“卑职等参见大人~!”
聚仙楼三楼,最大的一间包房,贾琏进门的时候,二十余名兵马司的官员,齐齐行礼。
贾琏便拱手笑道:“让诸位久候了,刚刚去兵部取了几手资料,被官署内的诸位长辈撞见,拉着叙了许久的闲话,所以才来迟了。”
众官员听了心下暗凛,若是他们想的不错,贾琏口中的官署,大概就是承天门外的内阁和六部诸多中央直属衙门了。
听听人家这话,在那种地方,随便都能撞见长辈,还诸多……
同时也暗暗为副指挥使崔曜生默哀。指挥使,莫不是亲自去摸崔大人的黑料去了吧,这也太迅速了,简直不给人回缓的余地。
因此哪能有任何异议,忙道不敢,然后恭请贾琏上座。
贾琏走到主桌首位,端起酒杯,范晋立马从侍从手中取过酒壶,给贾琏斟满了一杯。
贾琏便举杯相邀道:“能够升到兵马司,与诸位同僚共事,是本官的荣幸,所以本官今日在次设宴,专为感谢诸位。望诸位今后,能够与本官一起共勉,将兵马司上下的差事办好,如此方能不负圣人教诲,朝廷的重托。
饮胜~”
贾琏举杯饮尽杯中酒,其他人也赶忙陪饮。
“可惜,如此好酒,崔大人却无福消受了,可惜……”
贾琏坐下之后,似乎叹了口气。
其他人便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好,仍旧有些尴尬的站着。
一个六品指挥左右瞅了瞅,忽然朝着贾琏谦卑的笑道:“大人如此年轻有为,驾临我们西城兵马司,统领我等,实是我等的荣幸。
依我看,崔大人今日不来迎接大人,亦不肯来赴大人的酒宴,实在是狂妄无礼至极,似这等不识抬举、目无长官的人,自然没资格享用大人的美酒了……”
这话一说,好些个人都皱眉瞧着他。
就算想要向贾琏表忠心,似这般说话,也太不要脸了。
贾琏立马看向他,笑着摇摇头:“这位大人言重了,崔大人不是说了嘛,是小女病重,既然是事出有因,本官自然不会怪他,不怪他,呵呵……”
那指挥讨好的笑了笑,就在他以为自己拍马屁可能没拍对的时候,却又见贾琏对他笑道:“若是本官记得不差,你是解隽解指挥吧……”
“正是卑职……”
“不错,本官看过你的履历,你在兵马司已经担任了五年的指挥一职了,一直勤勤恳恳,对我们兵马司来说,可谓是劳苦功高。
很不错,本官敬你一杯。”
“卑职不敢,大人请……”解隽大喜,立马端起自己的酒杯,弯腰先贾琏一步把酒饮了。
其他人见状,立马清楚解隽是成功博得了贾琏的青睐,都在犹豫是不是也要踩崔曜生一番,以作投名状,却见贾琏对着他们压手道:“好了,大家都坐下吧。今日算是咱们兵马司衙门内同僚的小聚,大家都可以随意,不必拘束,不必拘束。”
众人也就只好听命坐下。随后见贾琏已经毫不客气的开始动筷子,并询问旁边的范晋菜品如何,大有随和之气,其他人才松下心中的那口气,开始享用这顿不知道算什么性质的酒宴。
第122章 周盛
随着贾琏放下身段,与众官员推杯交盏,宴席逐渐热闹起来。
待众人听说,贾琏就是这家聚仙楼的东主,更是当即表示,将来一定多带弟兄们来照顾聚仙楼的生意。
对此,贾琏笑了笑,表示多承兄弟们的情义。
要收服这些官场中下层混的人,恩威并施是不可少的。
请大家一起来喝酒,就是最快速最有效拉近关系的方法。
当然,让手下的人以后过来照顾他的生意,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虽然他早已经看清,在这个官本位的世界从商是没有前途的,所以他从没有想过搞什么发明、开拓市场去赚钱,主要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反正只要官、爵坐的稳,仕途搞顺利了,名利必定滚滚而来。
用不着刻意去追求,本末倒置。
但是,也不至于清高到简单能攫取的财富都不要。
兵马司上上下下接近两千号人,随便引流一部分到聚仙楼,从今以后聚仙楼就不必再为客源发愁……
只要他这个指挥使的位置坐稳了,相信孙再人很快便会向他请示,想要扩大经营场所了。
就现在这上下三层几十张桌子,根本不够。
兵马司多酒色之徒,几杯酒下肚,很多人就原形毕露,特别是见贾琏并不以为忤,更是畅饮开怀起来。
一时间,溜须拍马、吹牛谈天的声音,络绎不绝。
忽闻下方的街市中传来争吵、哀嚎声,众人方渐渐止住声音。
在其他人的示意下,坐在边上的人,将临街的窗户推开,起身探看。
原来是一个贵公子骑马撞到了推车的摊贩,那摊贩的货物、推车横在街上,阻了公子的去路,其豪奴便上去进行鞭策、驱逐。
这种事世上十分常见,众人也只当看个热闹,谁知一个书生却跳了出来,斥责贵公子的行为。
一番义正言辞的言语,虽然引得百姓们喝彩连连,却也让那贵公子十分下不来台,恼怒之下,索性连他一起打了……
贾琏听了众人的汇报,便问众将官:“寻常,咱们兵马司遇到这样的事,如何处置的?”
指挥解隽忙道:“启禀大人,咱们兵马司有专门负责巡城的官兵,专门管这些闲事。
按照咱们兵马司的惯例,这种情况,要视闹事双方的身份而定……
若是普通人街面上打架斗殴,被我们巡城的官兵抓到,那么当街杖责教戒,要么全部拿回兵马司再计较。
若是其中有官宦子弟,我们一般只将他们进行驱散。若是……若是连咱们兵马司都惹不起的权贵,咱们都视情况而定……”
呵呵呵,好一个视情况而定。
贾琏笑了起来。
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许多人都说,兵马司的官儿难当了!
“那现在这样的情况呢?咱们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要是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岂非愧对头上这顶乌纱?”
众人连道“是”,并有人请示要亲自下去处理此事。
其中一个人提醒道:“回指挥使大人,下面那两人卑职都认识,乃是鸿胪寺少卿周洪昌之子,名叫周盛。至于那挨打的书生,乃是兰台寺兰台郎顾亭举第三子,名唤顾丹枫。
这顾家还好说,普通官宦,可是那周家可不一般。
那周盛,乃是宫里周贵人的亲弟弟,所以周家,乃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咱们兵马司是不好得罪这样的人的。依卑职愚见,咱们只出面,将他们劝谏开去也就罢了。
通常这般世家公子,还是给咱们兵马司几分面子的,见到我们的人,都会住手离去。至于后面的事,就让他们周家和顾家自己去解决好了,咱们犯不着趟这浑水……”
贾琏之所以不即刻发令,只是想要看看兵马司对于西城的掌控力度,想看看巡城的官兵,多久能够赶到。
至于那书生,反正都挨打了,多挨几鞭子想必也不妨事……
倒是听到兰台寺几个字,贾琏有点意外。既然是林如海座下官员的儿子,那更得帮帮忙了。
因此对说话的官员笑道:“若是本官觉得,我们该趟这浑水呢?”
那官员还想发表意见,范晋连忙道:“只要大人吩咐,下官等无不照办。”
街上,那周盛似乎气消了,也觉得有点惹祸,就想要开溜。
忽闻一个粗犷的嗓门大喝道:“站住!”
然后就见几个身形魁梧的汉子从一家酒楼走出来,似乎要拦他。
“你们是何人,敢管小爷的闲事?”
不用解隽等人回答,远处一队兵马司的官兵终于闻讯赶来,看到解隽等人,立马上前拜见。
周围的老百姓一见这些寻常服色的男子居然都是兵马司的官老爷,顿时乐了。
周盛也是一愣,他哪里料到自己还有这般运气,居然刚好撞到一群出来吃饭的兵马司的官吏。
但是兵马司嘛,老百姓怕这个管天管地管空气的衙门,对他而言,也就那么回事。
见这几个人打定了主意不让他离开,顿时恼怒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的立马给老子滚开。”
解隽等人脸色也黑了起来。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被一个竖子如此辱骂,当着老百姓的面,自然不能忍。
又想着反正有贾琏在上头顶着,便决定拿下这些人再说。
领队而来的小旗官诧异的瞅了众上官一眼,然后才带队上前拿人。
“反了你们了,小小兵马司也敢抓小爷,小爷乃是宫里周娘娘的亲弟弟,你们谁敢动我?”
一听说是宫里娘娘的亲弟弟,那些刚刚赶到马下的官兵也不敢动手了。
强行动手,伤了贵人的金体,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一旁,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秀才公顾丹枫见状,心里暗骂:难怪都说兵马司的官兵是乌合之众,果然欺软怕硬,只知道欺负老百姓,实在可恨。
但是眼下也只能依靠这些人替他们主持公道,因此不顾周身的疼痛,起身对为首的几个人道:“此人当街纵马,伤人之后不但毫无悔意,反而纵容家仆殴打我等,在场的人皆亲眼见证,还请诸位大人,秉公执法!”
周围的人,早在周盛亮出身份的时候,就知道今儿的事大概也就不了了之了。
兵马司是一群什么玩意儿,京城的老百姓,大多心里清楚,让他们为一个小贩和书生出头,得罪国戚,那绝对不可能。
即便如此,也有许多人忍不住在旁边起哄,附和着:“请官老爷们秉公执法……”
就算没用,吼一吼,臊臊兵马司官兵的皮,也是一件快事。
解隽等人便有些下不来台,一边应付着顾丹枫等人,一边示意官兵抓人。
那周盛却已经看出解隽等人的底气不足,越发不肯相让,见官兵试图抓他,索性拔出马匹上的佩剑,举剑相持。一边威胁解隽等人:“你们等着,今日过后,小爷定要叫尔等好看……”
眼见兵马司的脸面都要丢尽了的时候,一道清朗中带着一些威严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
“当街行凶,持兵刃拘捕,按大魏律,可格杀勿论。”
随即,众人只见一个俊逸的年轻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上来。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穿着便服的兵马司军官,见到来人,竟然全部低头拜见:“大人~”
大人物来了……
这是老百姓心里的第一反应,因此都自觉地退开些,给贾琏等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贾琏一眼看去,十多个身着军甲,佩刀执杖的兵马司的官兵,居然拿一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无可奈何。如此境况,他这个兵马司老大的心情,可想而知。
早知道兵马司里都是和京城百姓打交道的富贵兵,不能和边军想比,但是无能到这个地步,也是够令人无语的。
“三息之内,要是还拿不下此人,尔等全部卸甲回去种田吧,朝廷不需要这样的废物,我兵马司,也不需要。”
当兵的基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汉子,也都猜到贾琏便是新上任的指挥使。
被大长官如此责骂贬损,自尊心受了严重伤害的官兵们哪里还能受得了,相视一眼,都发狠起来,举起那驱逐杖,一起狠狠的朝着马上的周盛捅去。不过两三下,就将其给掀翻下来,众官兵一拥而上,牢牢制住。
那周盛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虽然拔剑,又哪里敢真的当街刺杀官兵,因此只能无奈被抓住。
但是他气势还是不输,仰着头,对这贾琏叫嚣着,左右也不过是重申自己的身份,还有些许威胁之语。
贾琏都懒得理他,询问范晋:“按律法,此人该当如何处置?”
范晋忙道:“回禀大人,按律,在京中当街行凶斗狠者,凡涉事人等,一律杖二十,情节严重的,杖四十,带回衙内拘押……”
书生顾丹枫在看见贾琏的时候,也是一阵惊奇。
此人与他年岁相当,没想到却已经是身居高位!
又观贾琏行事说话,居然不似那曲意奉承的无能之辈,心下是既有嫉妒艳羡,又有些钦佩。
因此忙拱手道:“这位大人,此人纵马行凶在前,又指使家奴殴打我等,方才又凭借身份持兵刃拘捕,态度如此嚣张跋扈,影响十分恶劣,还请大人严惩不贷,以正国法纲纪。”
贾琏瞅了他一眼,不错,能记仇的读书人,才是好的读书人。
回头瞧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周盛及其家仆五人,淡然的下令:“全部就地杖四十,然后押回大牢,听候审讯。”
“大人……”
身边的范晋想要劝劝贾琏,不要真的将周家给得罪了,但是见到贾琏的面色,又忍了回去。
也罢,以大人的身份,自是不用怕这个周家的报复的……如此看来,兵马司调来这样一个出身尊贵的勋门子弟,倒是一件好事,说不定,将来兵马司再处置这样的事情,就不用那般畏首畏尾了。
……
第123章 元春
一场寻常,却影响并不小的闹剧,终于以一种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方式了结。
虽然他们猜测,人被抓回去之后,多半关不了多一会还是要放的,但是,至少那响彻大街上的四十板子不是假的啊,因此围观的群众,都觉得大快人心,在歌颂了贾琏一番“青天”之后,才纷纷离去。
顾丹枫上前,给贾琏致谢:“在下顾旻,多谢大人秉公执法……敢问大人名号?”
贾琏刚令两个官兵带着被打的有点凄惨的商贩去敷伤药,然后再带回衙门录口供,回头看见顾丹枫有意结交,便笑道:“贾琏,现任西兵马司指挥使一职。”
“你就是贾琏?”
顾丹枫有点震惊的样子。
贾琏一挑眉,“你知道我?”
顾丹枫目露恍然之色,解释道:“我与谨言兄是同窗好友,曾听他说起过大人的名号……”
贾琏倒也不意外,京城的官宦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原来是谨言表兄的同窗,如此倒是失礼了。”
“不敢……”
顾丹枫情绪有些低落。家世、功名比不过张溯就罢了,人家的表弟都已经官居四品了……
范晋安排人将周盛等人押走,回来讨贾琏的意思,是否继续他们的宴会。贾琏就反问了一句,见众人多半吃饱喝足,也就令散。
回头看见顾丹枫,笑道:“还请顾兄也随我等回一趟衙门,做一下笔录。”
“在下愿听大人安排。”
“请……”
……
周家因为出了个娘娘,在京城也颇有些名望。
所以,当鸿胪寺少卿周洪昌听说儿子在街头闹事,被兵马司给当街拿走了之后,那叫一个气啊!
就想要托关系先把儿子弄出来再说,谁知得到的回复是,他们的关系达不到,这件事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也就是掌印官亲自督办的。
周洪昌更是生气,什么时候,小小的兵马司也敢骑到他周家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有心通过兵部和京营向整个兵司马施压,却打听到新任的兵马司指挥使,乃是荣国府的子弟。
更细打听,才发现人家更多的背景……
周洪昌沉默了。
放在女儿没当上娘娘之前,他们周家,连给人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给人家施压?
没奈何,儿子是肯定要救的,既然自己不行,那也没办法,只能托信告诉女儿,让她想办法救自己的弟弟了。
又知道事情大概是自家理亏,所以他还特意交代,让女儿能够把她弟弟救出来就好了,切忌不要将事情闹得太大。
但是皇帝的女人,特别是比较受宠的,多少都有些膨胀,除了皇宫里的人,不会将外臣放在眼里。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她的弟弟都敢抓?
于是发狠定要将得罪她们周家的人好看,便打扮一番,又调了羹汤,亲自去找宁康帝,吹枕边风……
若宁康帝还是个容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年轻皇帝,若是,周贵人进谗言弹劾的对象是别人,说不定她还能成功。
但是贾琏……
这可是宁康帝正准备着手重用的几个人之一,周贵人刚刚提到贾琏,宁康帝心里就起了疑心。
终归帝王心思深沉,没有责备她,只是将她打发走,随即便令锦衣卫详查此事。
不过一个时辰,锦衣卫就将消息奏回。
南书房,宁康帝听了锦衣卫的奏报,顿时有些生气。
所谓国戚,就是皇帝后妃的家人。所以,国戚犯法,损害的,就是他作为皇帝的颜面。
亏她周家还敢恶人先告状!宁康帝心里,不觉就将对周贵人的宠爱减去七八分。
帝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就难得真心喜欢的,也是女人。
见皇帝生气,戴权作为内相,自是有义务开解的,因进言道:“陛下,周娘娘身处深宫,对于外面的事情不了解,只听人说有人欺负了她的弟弟,心里生气着急也是有的。
况且这件事贾指挥使也有做的不妥的地方。
那周盛虽然跋扈,但是究竟是周娘娘的弟弟,教戒一番也就是了,关押起来,确实有些处置过当之嫌。”
宁康帝便更生气道:“哼,什么处置过当,我看他就做的很好!
京中这些纨绔子弟,整日无所事事,在京中惹是生非,朕是知道的。
偏偏兵马司的一干酒囊饭袋,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没有一个忠君体国之人,这才使得西城那一干豪门勋戚子弟,越发无法无天。久而久之,只怕我大魏君臣的名声,都要叫这些不肖子弟给败坏光了!
不然,你认为朕为何将贾琏调到兵马司去?
朕就是要借着他的身份,好好杀一杀京中的这种不正之风。
哼,若是他去了边关一年,连一个贵人的弟弟都不敢处置,朕才真的要革他的职!”
戴权微微一笑:“皇上圣明。”
他是和贾家关系很好的,但是正因为关系好,才不能事事都说好话。好话,有些时候反着说,效果更好。
果然,宁康帝又令锦衣卫继续关注西城兵马司,若有重要的事,立刻上报,然后回头对戴权笑道:“看来朕这次果真没有看走眼,让这种有冲劲的混小子去镇压那些纨绔子弟,准没错,这叫什么,以毒攻毒……
只是不知道,他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呢,还是真心为国、为君分忧。”
戴权笑了笑,他知道宁康帝肯定是想到以前的贾琏也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
但是他还是劝道:“虽然贾指挥使一片为国爱民之心,但是那周盛毕竟是周娘娘的弟弟,事关后妃体面,一直关在兵马司也不妥当。”
宁康帝想了想,倒也觉得对。
但是就这样叫贾琏放人,一则有损贾琏的威望,新官上任,这个是最重要的。
二则,只怕贾琏心里也会认为他是个不明是非的庸碌之君,将来办事,便不会这般体察君心。
于是招过戴权,低声吩咐了几句。
戴权闻言之后,连连拍马屁:“皇上此举,实在圣明……”
宁康帝不置可否,议定了此事,宁康帝又道:“关于新任京营节度使一职,兵部合议之后,奏上来的人选是忠靖侯史鼎……你怎么看?”
王子腾离京之后,仍旧挂着经营节度使一职。
但是如今边关战事平稳,皇帝有意让王子腾留边整肃军纪,这京营节度使,自然不能久久空悬,得要另选才能。
只不过武官职位,不比文官。
特别是许多重要的武职,都是世袭的……
这也是对有功之臣的一种表彰,一种鼓励和奖赏。
虽然经营节度使这种事关京城安危的权职,不可能世袭,但是,对它的任命,可是很有讲究的。这个讲究,只在兵部之内,旁人,就算是皇帝,若是想要叫人心服口服,也得按规矩来。
自太祖之后,这个职位,一直都是贾府把持……
传言,当年贾家荣宁二公,其实按功勋,也是可以封王的。
但是一门双王,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即便是以太祖的胸襟,也很难下这个决定。
这个时候,宁荣二公主动上书,拒绝朝廷封王的提议。
太祖对宁荣二公的忠君体国之心感动,终太祖一朝,皆恩抚贾家。所以,贾家两府那连起来,占地面积比皇宫都小不了多少的敕造国公府,也才由此而来。
甚至,在宁国公去世之后,太祖又令宁公之子,才干上并无太大建树的贾代化,坐了京营节度使的位置。
可以说,这京营节度使一职,就是太祖对于贾家,专程的奖赏。
直到贾代化死了之后,贾家在军中实在后继无人,当时的皇帝,此时的太上皇,才不得不考虑另择良臣。
但是即便是太上皇,最终也还是选择了和贾家同为旧都四大家族出身的王子腾,担任京营节度使一职。
如今朝代更替,先前的“潜规则”未必适用。毕竟,这个正二品的实权武职,关系实在太大,皇帝要是不交在信任的人手中,是不能安心的。
戴权就知道,宁康帝心中对京营节度使早有了适合的人选。他将王子腾调离京城,也是为了换人走的先行棋。
谁料,兵部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能体察君心,还是明知君心却还是坚持原则,愣是没有提名皇帝心仪的人选,又将四大家族之史家的人推了出来。
心思暗暗缕着这些关系的戴权,知道这可是件大事,并不敢随便开口。
仔细斟酌了半天,才试探性的道:“回皇上,这史家小侯爷,当年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也是屡立战功的人,想必兵部也是由此,才将史鼎推举出来。
而且,军中的部将,排斥心很重,又认资历,这史鼎和前京营节度使贾代化、王子腾等人都有不菲的关系,确实也是接掌京营最合适的人选。”
宁康帝就看了戴权一眼,知道他想说的具体是什么。
就是说,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
这京营节度使,自设立以来,经过宁国公贾演,贾代化,王子腾等人,一直都在四大家族内部盘桓,说白了,就是四大家族既有的利益!
要动,可以,必须得有适当的理由,就像把王子腾调离京城那般。理由合理,底下的人才会心服。
于是,宁康帝有些失望的道:“难道,如此重要的职位,就要世世代代,一直掌握在这些开国勋门的手中?那……”
万一有一天,他们不再忠心,或者不够忠心了呢?
宁康帝,早就看不顺眼这种潜规矩了,一心想要打破。
或许,兵部的人也瞧得出来他的心思,所以推出来的是忠靖侯史鼎!
这个人,是他父皇在位的时候,封爵、重用的人。
他要是没有足够的理由不用,只怕他人就要怀疑,他是不是有意和太上皇争执了……
这就是宁康帝苦恼的地方,身为皇帝,却不能够随心所欲,不但不能随心所欲,连安排一个重要职位的人选,都要考虑这许许多多的利害关系!
戴权虽然交好贾家,但是他更知道,他的地位都是宁康帝给的。
见宁康帝苦恼,立马想到了一个主意。
“皇上,这兵部之所以不肯在四大家族之外,选择人选,其实也就是那几个老家伙,看在宁荣二公的份上,最后扶持贾家一把了。
毕竟,太祖一朝鼎盛至极的贾史王薛四家,如今却是没什么得力的人才了。
若是连这个职位都给他们撸掉了,实在有些过于不近人情。
依我看,兵部也并非一定要与皇上作对,只需要,皇上效仿太祖时期,给贾家一点格外的补偿。只要这个补偿,能够让宁荣二公的后代,看起来不那么凄凉,说不定他们就肯按照陛下的心意行事了……”
宁康帝闻言,眼睛一亮。
是呀,那几个老家伙顾念旧情也是有个限度的,再过不了多少年,等到那些人一死,这些开国往事,就会慢慢尘封。所以,他这个皇帝,大概就是最后一个受影响的皇帝了。
如今太上皇尚在,确实没有必要和这些有威望的老臣摆开架势的干一场。
“依你说,如何补偿为好?”
宁康帝还是觉得有些为难,这个补偿,轻了,那些老家伙不买账。
重了,他又觉得不妥。此时的贾家,就只有一个贾政和一个贾琏,稍微看的过去。
但是一个迂腐,一个又太年轻,都是不好重赏的人。
作为皇帝,宁康帝深深的知道,国器,绝对不可乱用!
戴权既然敢谏言,就一定有所准备。
他笑着提醒道:“老奴记得,老太妃身边有一个女官,正是贾府二老爷的嫡女,进宫好像有些年份了,听闻深得太妃的喜欢……”
宁康帝便思索起来。
能够让戴权直呼老太妃的,也只有他的生母太妃了。
他倒是没注意到自己母亲身边,还有一个贾家的女儿。他不太注意这个。
但是作为皇帝,他仍旧一听就懂戴权的意思,因此笑道:“也好,正好今年也是采选之年,朕,便给他们这个补偿好了!
若是如此,那些老家伙还是不依不饶,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了,哼。”
宁康帝,实在不想再为这件事,和那些老顽固打擂台了。
第124章 门生
兵马司抓了周家公子的事,在偌大的京城里,并不算什么大事,因此也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那周洪昌因想着凭借女儿的关系,迫使兵马司放人,所以在等回音,并不曾轻举妄动。
倒是兵马司之内,颇有些人私下议论,因为他们兵马司的大牢,已经很久没有关押过周盛这种“国戚贵人”了。
那虽然待在家里,却时刻关注着兵马司内动向的副指挥使崔曜生得知这个消息,倒是兴奋的很,觉得此乃天赐良机,已经在暗暗谋划着,如何凭借这件事,对贾琏进行反击……
贾琏对这些人的心思,并不甚在意,他只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兵马司前院的大门口,贾琏亲自送傅试、詹光等人出来。
他们都是贾政的门生、清客,贾琏上午派人去请他们,他们听说贾琏有事请他们帮忙,如何乐得不来?
他们如此给面子,贾琏用完了人家,自然也要给点面子的。
“今日,多谢诸位先生了,等回头我这边的事忙完了,定有酬谢。”
傅试等四五人听闻此言,连忙弯腰还礼,一个个讨好笑道:“二爷言重了,能够为二爷效命,是我等的荣幸,不敢劳二爷酬谢……”
这些贾政的清客相公们,至少都是读了十多年的书的“饱学之士”,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怀才不遇”,幸得贾政慧眼识珠,招入府中作为食客,是以他们皆认贾政为恩公、伯乐,不论年纪大小,都以晚辈、门生自居。
只不过据贾琏看来,这些人一如他们的名字一般,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
譬如傅试,不过趋炎附势尔。
詹光,也不过沾光尔……
但是不入流,只是说的他们的品格不行,不代表他们没有价值。
就如这个傅试,身上居然还顶着一个举人的功名,是为贾政座下最有地位的门生,贾政待他也最为倚重,与别的门生不同。
贾琏还知道,将来这个傅试,就会在贾政的帮助下,运筹到顺天府为通判……
所以,这些人除了在贾政面前阿谀奉承,在贾府中,也是以文士自居,清高自诩。往年的时候,便是连他这个“琏二爷”也不甚放在眼中,甚至宁愿讨好贾宝玉,也不愿意搭理他。
如今嘛,看见贾琏发迹了,立马转变态度,对他犹如对贾政一般,讨好起来。
实则,他们如此巴结国公府,也不过是想要凭借国公府的势力,将来好做官罢了。
贾琏也无意与他们多言,客气几句,让门下将他们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便是了。
回头间,看见文文弱弱,脸上带伤的顾丹枫晃晃悠悠的走出来,知其已经做好了笔录。
贾琏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觉得,贾政养那么多清客,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至少,很多不必亲力亲为的公务,就完全可以假借清客之手完成。
他现在,缺的,正好就是一个没有别的根基,跟脚干净,能够帮他处理一些繁琐的文职工作的人。
兵马司内部虽然有几个,但是都是有官职在身的,用是能用,却不能如臂指使。
眼前这可是个现成,各方面条件都还合适的壮丁,都送到门口来了,岂能不想办法给他忽悠过来……
于是,正准备与贾琏告辞之后要回家的顾丹枫,就发现贾琏突然对他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不等他告辞的话说完,就被对方抓住手腕,闻得对方笑道:“我与顾兄一见如故,如何着急就要走?正好我这里新得了一翁上好的茶叶,想请顾兄与我一起品尝品尝……”
……
送走顾丹枫之后,贾琏心里颇为满意。
在他从贾政那里学的礼贤下士,加上自己画饼大法的加持下,身为顾家第三子,人生并不太得意的顾丹枫,毫无抵抗之力的就被他说动了。
不过作为儒学子弟,对于孝道十分看重,似这等事并不敢自己做主,只是说还要回家与父亲商议之后,再进行答复……
贾琏也不逼迫,十分豪爽的答应给他三天的时间考虑之后,就放他回去了。
又在衙门内坐了半日,将内外的事情布置稳妥,眼见天色将晚,贾琏打道回府。
去看了一眼不死不活的贾赦之后,就被贾政的小厮来请,说是贾政要见他。
贾琏便就来到梦坡斋。
贾政果然是为了周家的事情,表示担心。
对此贾琏只是笑着解释,他心内自有计较,同时心内也为贾政等人感到些许的悲哀。
分明国公府的当权者,如今却连一个根基薄弱的小外戚都感觉惧怕,可见已经谨小慎微到何种程度了。
想来,等到贾政将来成为国丈之后,胆子会大一些。
贾政本来也只是本着劝谏之心,见贾琏自有主意的模样,也就不多言了,只是叹道:“今日襄阳侯的夫人,还有寿山伯的诰命,都为了周家的事,上门拜访过,所以老太太也知道这件事了。
这些人都是咱们家累世的交情,若非大是大非,该给的颜面还是要给的。
所以老太太等会若是要见你,你就好好解释,不可顶撞老太太……”
原来周家老爷虽然秉持理性,按兵不动,但是终归没有瞒住自家夫人和母亲,在两位失去理智的女人的面前,周洪昌也弹压不住,只能任由她们托人情,按照她们自己的方式,去救亲儿子,亲孙子!
最终,就托到了襄阳侯府和寿山伯府。
“是,侄儿明白。”
贾琏笑着回应了贾政,心里并不担心。
贾府的传统,爷们家不管家里的事,妇道人家,也不管外头的事。
所以,休说以贾母的精明,未必会直接应承那两位诰命,就算贾母真的一时糊涂了想要管,也无妨。
如今他是翅膀硬了,贾母就是想管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就是费力应付一番而已。
第二日,贾琏准时到衙之后,却发现,他的副官崔曜生居然来上班了。
点卯之后,贾琏笑看着他,问道:“崔大人今日如何来了?本官不是给你批了假的吗,怎么,令爱的病势好转了?”
崔曜生是个四十多岁,略微发福的男子,听见贾琏的问话,他笑眯眯的拱手道:“多谢大人的关心,小女的病情已经好多了。下官知道今日衙门中事情忙乱,大人又是初上任,恐力有不逮,所以万分担心,特来协助大人。”
“崔大人有心了……”
贾琏笑了一句,便不再理他,专心分派事务来。
崔曜生脸上就有些难看。
昨夜他几乎一夜没睡,左思右想,还是决心到衙门内瞧瞧。
不亲眼看见衙门内的情况,他始终不能安心,甚至,他想着,若是贾琏肯接他这个台阶,给他说两句好话,他也不是不能尊贾琏这个长官……
如今见贾琏态度如此傲慢,心内求和之意顿时丢到一边,冷笑一声,打断贾琏道:“下官听闻,大人昨日下令,不但打了宫里周娘娘的亲弟弟,还把他关押了起来。”
对于崔曜生的无礼,贾琏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崔曜生便很不客气的道:“哦,大人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
下官可是听说,那周娘娘在宫里,可是最得陛下宠爱的娘娘之一,大人虽然出身公府,只怕也是得罪不起周娘娘的吧。
所以,下官劝大人,还是趁早把那周家二公子给放了为好,以免惹火上身啊……
下官这可不是瞧不起大人,而是为了大人着想,为了咱们西兵马司着想啊。”
听见崔曜生如此言辞挤兑贾琏,底下的官员都噤若寒蝉。
崔曜生面带得色,他就是要故意激怒贾琏,让贾琏下不了台,然后坚决不放人。
他也在等,等着贾琏彻底得罪周家,等着宫里的贵人给皇帝陛下吹枕边风,让贾琏吃不了兜着走……
那样,他就可以坐收渔利了。
看贾琏面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他不但不惧,反而心内更喜,就要上前一步继续挤兑,却见贾琏身边的一个女护卫,猛然将佩剑拔出半截,抵在他的身前。
那寒光闪闪的利剑锋芒,让他愣在原地,也让大堂之上的气氛,瞬间紧绷。
崔曜生脸色顿时十分难看,而且恼怒,沉声问道:“大人此乃何意?”
贾琏对阿琪的反应十分满意,顿了顿,才笑着说道:“还请崔大人见谅,婢子无礼,任是谁无端靠近本官三步之内,她皆会如此。
都怪本官,战场上杀敌杀的太多了,回京之后就有些胆小怕事,总是担心有人行刺本官。
若是因此吓着崔大人了,还请崔大人见谅……”
然后,才让阿琪收起兵刃。
贾琏的话,令崔曜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表情十分尴尬且愤怒,直觉自己是被羞辱了。
只是不等他想办法找回面子,却见一个官兵急冲冲的跑上来,“各位大人,宫里的公公来了……”
崔曜生,顿时面色一喜。
第125章 第一单外水
崔曜生听说宫里的太监来了,下意识的就认为,是宫里的周贵人发力,说动皇帝替他们周家撑腰了。
这下,看你小子怎么办?
于是崔曜生很是高兴的对周围的官员笑道:“走吧,我们都出去看看,看看咱们这位新上任的指挥使大人,给我们兵马司,带了什么好运来……”
众官员心内心思各异,且随着出来大堂。
但是他们很快就都愣住。
只见直通外面大街的正面大甬路之上,一眼看去不知道多少的黉门太监,分列两排,捧着各色托盘缓缓朝着他们而来。,
在最前面,一个着红黑相间,彩色花纹袍服的大太监,手持一并如意拂尘,笑盈盈的走过来。
虽然他们都认不得这个大太监,但是只看其穿着和威仪,他们也能猜得到,这必定是宫里地位最高的那几位大太监了。
说起来,太监是为文武百官所不耻为伍的,但那只是对于那些自诩清流的文官而言。
因为太监是皇帝的使者,权柄很大,所以文武百官,通常也只敢背地里鄙视一番,真正当面看见大太监,那是一个比一个客气。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太监通常十分小气,要是得罪了,说不准哪天就在背地里给你下绊子……
所以,这一干从来没资格接触到这般地位太监的兵马司的官员,见到总领内廷都检点太监裘世安走过来,都有些拘谨,正在想着如何与这等大人物打个招呼。
就见对方已经笑呵呵的迎上前来,拱手对着他们笑道:“呵呵呵,小贾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他们猛然已经,偏头一看,才知道对方正是与他们的老大在打招呼。
众人也不敢迟疑,赶忙将身位给再让开些。
贾琏也已经笑着迎了上去:“原来是裘老公公,不知今儿什么风,把你老吹到这里来了?”
“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为了皇上办差了……”
裘世安说着,卖了个关子,扫了一眼兵马司的大堂,笑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呵呵呵,早听说了贾大人荣任到这一方,一直未来得及恭贺,还请贾大人不要见怪啊。”
其实,裘世安和贾琏根本不熟,不过是见过面。
这些大太监,最懂皇帝的心思,知道贾琏此时简在帝心,所以都和戴权一样,想着提前留个好印象,所以才表现出这般亲近的意思。
贾琏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因此也很配合的与他寒暄了几句。
果然裘世安转头便道明了来意:“恭喜贾大人,贺喜贾大人,老奴今日此来,是为皇上的旨意,给贾大人送赏赐来的……
贾大人,请接旨吧。”
贾琏等人,忙就大厅前跪了。
裘世安却没有拿出圣旨,只是高声唱道:
“皇上口谕:
特赐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贾琏,黄金一百两;白银一千两;御马五匹;宫锦十二匹;竹节绿如意一柄,以表彰其战场英勇杀敌,屡立功勋。
钦此。”
裘世安说完,让贾琏起身,然后递过来一份简单的清单,对贾琏笑道:“皇上对贾大人可是恩宠有加啊,皇上说了,让贾大人再接再厉,将西城替他老人家给管理好,将来对贾大人,还有重用。
对了,这是皇上给你的奖赏清单,贾大人可要清点一下?”
“老公公说笑了,请内堂用茶……”
“呵呵,好好。”
贾琏便就迎着裘世安进了厅,只剩下门口,一干兵马司的官员,瞅着底下规规矩矩的一干小太监们,面面相觑。
那些全部用黄绸装饰的上好的御赐之物,一件件闪闪发光,是那样的耀眼。
范晋等人全部沉默了,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之前还得意洋洋,此时已经面如死灰之色的崔曜生。
摇了摇头,没有时间为崔曜生默哀,他们都要考虑,该如何最快的在贾琏身边获得一席之地,将来或许还能沾沾他老人家的光呢……
……
裘世安只略坐了一会儿,隐晦的向他透露了一点皇帝的意思,便告辞离去了。
贾琏亲自送了出去,回来之后,先让昭儿等人安排将皇帝的赏赐之物全部送回家去,然后回到大堂之上,看着围过来的众官员,笑道:“今日乃是元宵佳节,出来游玩的人定然很多,各位大人皆职责重大。都按照我们昨日的安排,下去布置去吧,若有发现任何问题,及时上报。”
众官员异口同声,得了安排的,自然就迅速的下去安排工作去了,那没有得到安排,都立在原地,等候吩咐。
贾琏瞧着后面,神色萎靡的走上来的崔曜生,歉然道:“不知道崔大人今日会到衙门来,所以昨儿下午安排诸事的时候,并未考虑到崔大人……
这样吧,反正衙门内的人手也是够的,不如崔大人今日就休沐吧,回家去好好陪陪家里人,照顾好令爱,也算是本官唯一能为崔大人做的了。”
崔曜生闻言,抬头瞧了一眼厅内,发现除了贾琏,竟然没有一个拿正眼瞧他。
即便是那些,他曾经亲自提拔起来的属下,也对他的目光,视若不见。
心内忽觉一阵悲凉,对着贾琏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大堂。
一如兵马司内众官员的预料一般,三日后,一封兵部的文书直接送到崔府。
斥责崔曜生渎职擅权,贪酷受贿,着既革职……
自此,兵马司上下,无不以贾琏一人为尊。
……
且说当日,贾琏见到皇帝赐给他的最后一件赏赐,乃是一柄竹如意之后,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说起来,身为皇帝,需要知人善任,同时身为臣子,也需要揣测好皇帝的心意,才能将皇差办好。
贾琏刚刚被皇帝任命为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的时候,就猜到皇帝大概只是让他在这个地方熬熬资历,顺道替他老人家,管理一下权贵众多的西城……
所以,贾琏昨日在大街上,才会当众杖责周盛之后,将其抓捕回衙门,并且谁来劝说,都不肯放。
也是为了试探一下皇帝的心意。
若是皇帝希望他铁面无私,刚正不阿,那他就铁面无私,刚正不阿。
若不然,以后便也学着前辈们,多加明哲。
很显然,皇帝赐他竹如意,就是明白的告诉他,要有节……
这一点贾琏很容易看明白,但是又一想,就算皇帝赞扬他的做法,也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多做什么,沉默便是态度。
但是皇帝却第二日,就借着表彰他战场功劳的由头,派大太监与他接触,很显然,皇帝的意思是,他的那个便宜小舅子,打可以打,关也可以关,但是还是要给周娘娘一点面子,给宫里一点面子,不要当真按着律法,给人关押个一年半载。
这一点,从和裘世安的谈话中,得到印证。
于是,贾琏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
却说那周家,等了一日的消息,没有得到宫里的回复,第二天却听说,皇帝派人重赏了贾琏。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皇帝的意思了。
一时间,周家夫人和老夫人,在家里是哭的天昏地暗,只觉得自家乖孙子(儿子)是不是没救了……
周洪昌也是无奈,终于放下侥幸,也放下自己鸿胪寺少卿的骄傲,穿了便服,只带了两三个家丁小厮,便亲自往兵马司来。
一路上,看见满城的老百姓,穿着新衣裳出来游玩,准备逛元宵,一个个脸上那是笑意盈盈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来到兵马司,求见指挥使,倒也没有被为难,很快就在内室见到了贾琏。
“哈哈哈,不知周大人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贾琏从后堂走进来,看见坐着的周洪昌,立马春风满面的上前见礼。
周洪昌也忙起身还礼,然后看着眼前清俊中带着一些飘然气息的贾琏,哪怕心里将其厌恶的要死,周洪昌也不免眼睛一亮,好一个卖相不俗的年轻人!
一番简单的见面礼节之后,贾琏东主位置坐了,假装不懂的询问周洪昌的来意。
周洪昌也不戳破贾琏,“老夫此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肖子狂悖无礼,触犯了国法,幸得贾大人及时教戒,才不至于酿成大祸。老夫在此,先行谢过了。”
“不敢不敢,周大人多礼了……”贾琏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周洪昌,心里倒有点欣赏。
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只是,家母闻得孙儿犯事,情急之下,旧疾复发,请医问药皆是无用,心里唯一念叨的,只有孙儿一人。
老夫无奈,只能厚颜来求贾大人,能够暂放小儿回家,若能借此挽回家母一条性命,老夫不但感谢不尽,且终生铭记贾大人再造之德……”
周洪昌言辞悲切,起身给贾琏行礼。
贾琏忙上前扶住,同样诚恳道:“周大人一番至孝之心,令人感动。只是……
唉,实话实说,令郎所犯之事,本也算不得太大的罪过,只是当日那般多的老百姓亲眼见证,本官也是无奈,只能依照国法办事。
然本官亦知令郎只是一时冲动,加之看在周娘娘的份上,原本按照令郎的情节论罪,应该是要关押一年的……本官私自做主,预备两个月之后,便以其认错态度良好,放令郎归家。
这已经是本官最大的权限了。
只是如今听得老夫人病重,晚辈也恨不得立马就放令郎回家探望祖母,只是如此一来,一则愧对百姓,回头陛下只怕也会怪罪……我也很难办呀。”
周洪昌一听,情知感情牌打不过去了,立马朝着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便将一木案送上来。
周宏昌接过放到几上,叹道:“老夫也知道贾大人的为难……不过老夫曾听闻,兵马司有规矩,若只是搅乱治安的犯人,真心悔过,并愿意如数缴纳罚金,便可以免去关押之刑法。
不知道按照犬子的罪状,八百两银子,够不够缴纳罚金?
大人请放心,回去之后,老夫保证教戒好犬子,定不让他再犯,令大人为难……”
“倒是确实有这样一个规矩,只是……”
贾琏沉吟了半晌,似乎一咬牙,道:“罢了,同朝为官,晚辈也不敢不给周大人这个面子,即便陛下知道候怪罪,晚辈也认了。
来人,将周二公子请出来……”
周宏昌心里暗呸了一声,面上仍旧诚恳道:“如此,就多谢大人宽宏大量了,老夫替犬子,替贾母先行谢过。”
“哪里哪里,周大人客气了……”
目送周宏昌领着仍旧有些拐瘸的周盛离去,贾琏才进屋,揭开几上那木案的罩子。
果然满满当当摆放着整齐的银锭子,以贾琏的目光,一眼看出,确实是足八百两的份额。
这周家,出手阔绰啊。
要知道,当初他捐一个同知的官儿,也不过才一千两银子。
让人装了一半,然后将剩下到兵马司的账房归账。
兵马司的油水,确实挺多的,这种“敲诈”还只是小头,大头是那些街面上商贩的“管理费”。
所以,兵马司每季度都会发“福利”,全员从上到下都有,他这个兵马司指挥使,自然是大头。
所有,他刚刚上任,这第一单外水,还是让大家都沾沾光好了。
细水长流,来日方长嘛……
第126章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荣国府,因为是元宵佳节,阖族男女老少,都趁早进来给贾母请安。
节日的喜庆,总算是把近日来家中的阴霾驱散不少。
林如海因为休沐,也沐浴更衣之后来拜见贾母,顺道看一看黛玉,将前日自己整理出来的诸般书籍,捆了一扎,给黛玉送来。
黛玉自是喜不自胜,待父亲走后,便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悄悄清点。
忽见宝钗走进来,黛玉便起身相迎:“宝姐姐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
宝钗拿着手帕,走到黛玉的身边,目光仍旧瞧着黛玉的桌上,那一摞摞的国学经典。
“这些都是林大人给妹妹送过来的?”
“嗯,宝姐姐请坐。”黛玉给宝钗倒了一杯茶来。
宝钗便就坐下,心说黛玉的父亲身居高位,却不像一般的老学究,不但不反对女儿读书,反倒是支持,却是十分难得。
黛玉见宝钗不说话,便就趁着机会将她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只见宝钗容貌华美,明眸皓齿,起坐之间,仪态从容、落落大方,果然是个世间难寻的娴雅女子。难怪那些没眼光的,都说她比我好,哼。
心里不服气,黛玉面上不显,仍旧笑道:“姐姐身上可大安了?年前的时候,听说姐姐身上不好,原本是想要去瞧姐姐的。只是刚好我父亲到了京城,我就随着回家去住了半月,因此没有机会去瞧姐姐,还请姐姐不要怪罪才是。”
“哪里的话,便是你有时间,也不敢惊动的,何况又没有。”
黛玉便趁势问宝钗的病症,宝钗也随意答了,就听黛玉笑问:“想必也是吃那个‘冷香丸’的方子,才好的了?”
宝钗最是心思通透的人,一见黛玉面上的戏谑之色,便知道她是听说了自己那治病的方子,因其奇异、复杂和难以制成,所以觉得有趣,甚至可能觉得是自己故弄玄虚,惹人关注。
宝钗倒也不解释,点点头之后,道:“今日老太太的屋里,这般热闹,怎么不见宝兄弟?”
黛玉闻言,心说“他在不在,我怎么知道。”
终究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宝钗就笑言道:“敢是你们两个又吵架,他赌气躲出去了不成?成日家,看你们两个形影不离的。”
黛玉一听就知道宝钗是在打趣她和贾宝玉爱闹矛盾,面上一红,随后恼道:“谁和他吵架了,谁又和他形影不离了,我看是他素日和姐姐最是亲厚,这话该问姐姐才是呢。”
宝钗是去岁秋天到的京城,所以和黛玉等人相处了好几个月,也算熟悉。
黛玉虽觉得贾宝玉是个毛病特多,而且还见异思迁的人。但是在宝钗眼中,仍旧看得出来,贾宝玉和林黛玉,这两个贾母的心尖肉,是最合得来的,时常见他二人出入成双。
甚至她母亲还猜测说,瞧这模样,贾母老太君,是有意亲上加亲,让这姑表兄妹二人,以后作成亲事,故而宝钗才这般取笑黛玉。
只不过见黛玉反应这般大,才知道或许他二人当局者迷,也或许因为年纪尚小,心里未曾考虑到自身的终身大事,遂闭口不言,以免触怒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嘻,宝姐姐,林姐姐,你们两个躲在屋里说什么呢?”
就在宝钗和黛玉二人友好的交流进行不太下去的时候,史湘云探头探脑的猫进来,随手就在黛玉的桌上翻书瞧。
黛玉见状些微不满,作为姐姐又不好说她,不然这小丫头又该觉得她小气了。
宝钗没来之前,这个“死”丫头和自己最亲,后来宝钗来了,就处处拿宝钗和自己比较,觉得自己这个林姐姐不如她宝姐姐对她好,哼,那你就别动我的东西……
宝钗和湘云二人都不查黛玉的小心思,湘云听宝钗说没见到贾宝玉,便笑着解释:“他们那边蓉哥儿媳妇过来,把她的弟弟叫什么秦钟的也带过来了,所以宝哥哥就出去和他玩去了呗。”
湘云翻了几下觉得书没什么意思,就随手丢开,去纠缠宝钗,还神秘兮兮的笑道:“宝姐姐,我这里得了一首诗,是林姐姐告诉我的,我念给你听听……”
宝钗一听出自黛玉,顿时来了兴趣。
黛玉刚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书,准备收进箱子里锁起来,闻言立马知道湘云要说的是什么,顿时伸手打了她一下:“不许说!”
湘云见状,更是肆无忌惮,一边躲开黛玉的攻击范围,一边笑对宝钗道:“宝姐姐可看过东坡诗集,听说过东坡先生那句话,‘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宝钗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这个。
“嘻嘻,林姐姐这首诗,正是脱胎至此,而且我觉得,还是对东坡先生这番感悟的最终极的解释,和最巧妙的变通……”
看见湘云不断的卖关子,宝钗忍不住笑道:“你就快说吧,等会儿脸都笑坏了。”
于是湘云对瞪她的黛玉做了个鬼脸,然后大声的念道:“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不俗又不瘦,那是哈哈哈……是,是竹笋焖猪肉,哈哈哈哈……”
湘云讲笑话的能力不行,话没说话,自己先笑个不停。
若非宝钗理解能力强,只怕还真取不中重点。
“你呀……这真是你林姐姐作的?”
宝钗莞尔一笑后,诧然的看着黛玉,实在想不通黛玉这样不俗的女孩,还能做出这般接地气的诗句,姑且说它是诗句吧。
黛玉脸色微红,此时不得不解释道:“才不是,这是琏二哥哥胡诌的,我拿来骗她,谁知道她就当真了,真是笨的很的丫头。”
湘云得意的扬了扬眉头,实际上她也早知道真正的出处。
因为黛玉骗她之后,她拿去和探春等人说,探春等人就告诉她,这是贾琏的杰作,她就知道被黛玉骗了。
此时面对宝钗,正好将计就计,拿来取笑黛玉。
听得黛玉坦白,她甚至不依不饶的道:“嗯?你不是说是你作的吗,怎么又是琏爱哥哥作的了,好啊,原来林姐姐你也做这种‘欺世盗名’的事,琏爱哥哥这样好的诗,差点就被你占为己有了!”
湘云似乎就喜欢和黛玉作对。
这里面有个缘故,原本黛玉没来之前,她这个贾母的亲侄孙女,到了这边,就是最得贾母宠爱的孙女。可是自黛玉来了之后,她倒要退居一射之地。
湘云自然有些失落感,但是这也罢,她生性活泼开朗,并不以此挂怀,反而见黛玉模样、品性远胜旁人,所以有些亲近之心。
只是小女孩之间,越是亲近,越是容易生出嫌隙。湘云就发现,黛玉总爱和她计较,不如迎春和探春等人对她宽容,这就令她,从亲近黛玉,慢慢的喜欢和黛玉唱反调。
黛玉对于湘云,自然也是又喜欢又讨厌,此时也瞧出她是故意和自己作对,立马出言嘲讽道:“哼,亏你也好意思说嘴,偏是爱咬着舌头说话,连个‘二’也说不清楚,只管琏爱哥哥琏爱哥哥,赶明儿下围棋数子儿的时候,就该念‘幺爱三四五’了,哼哼,好笑。”
湘云被说的脸红,好在黛玉并非第一个笑话她的,她自己也知道她说快了话容易说错。
看见面前的宝钗也在笑,顿时不依的扭扭宝钗的胳膊,然后对黛玉不满道:“你自己是个好的,也犯不着见一个打趣一个,我看啊,你也未见得比世人都好。
我指出一个人来,你要是能挑出她的短处来,我就服你。”
湘云一边说,一边把宝钗往自己面前拉。
黛玉也就不必问是谁,只冷笑道:“我自是不如宝姐姐的,所以我也不挑她的短处,我就挑你的,怎么了。”
一句话,把湘云气的仰倒。
“好了好了,瞧你们,越大越成了孩子,快都一人少说一句吧。”
无辜躺枪的宝钗,看到黛玉和湘云两个斗成了乌眼鸡,连忙起身打圆场。
岂料湘云眼珠一转,已经想到了制服黛玉的方法。
“你挑我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这辈子是不及你的了。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个也爱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的让你听听什么“爱”呀‘厄’呀的,哈哈哈,那才现在我眼里呢。”
湘云一面说,一面已经躲到宝钗身后。
果然,黛玉听她这般说,羞恨之下,近乎挽了袖子,就要冲过来收拾她。
幸亏宝钗在中间拦着,否则看黛玉的架势,非得打湘云一顿不可。
正在三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闻得外面人员齐齐出动的声音,三人这才停止玩闹,过来正房瞧看消息。
“三位姑娘快出去瞧瞧吧,好派势!琏二爷得了好多宫里的赏赐,老太太她们听说,都出去瞧去了。”
听了丫鬟的回话,宝钗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纳罕。
二哥哥,又得了赏赐了?
又是表姐夫,他……
琏爱哥哥真厉害!
于是,三人手挽手的从后堂摸出来,站在那人群后头,偷瞧境况。
第127章 王熙凤虎词羞平儿
贾政亲自领着一干小厮,将贾琏得到赏赐之物,往贾母院里送来。
不怪贾政大惊小怪,荣国府虽然每年也能得到一些宫里的赏赐之物,但那都是内务府按照门户统一派发的,和皇帝,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而且,皇帝亲自赏赐给贾琏这些东西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军功,是军功!
贾府,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
“老太太,请看,这些东西,都是琏儿叫人送回来的,说是皇上犒赏他去年在边境立下的功勋。”
贾政让小厮们站成两排,前面的捧着金银锭子、绿如意,后面的捧着那些上等宫锦。
贾母由两个丫头扶着,下来台阶,慢慢瞧看。
金银锭子都是小银锭子,每一个都是二两重,贾母一眼看出,确实都是内廷专有的制样。
金子一盘,银子叠的整整齐齐的,足足占满了两个木案。
还有一柄小巧精致的绿如意……
贾母都一一看了,又瞧了一眼后面三个小厮捧着的十二匹精美宫锦,一时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
她想起来了,是当年国公爷在外领兵的时候,老皇帝为了嘉奖他的功绩,所以总是赐下一些类似如此的东西……
贾政又道:“皇上还赐了五匹御马,如今都牵到南院马棚里,好好的饲养起来了。”
“好,好……”贾母回过神来,连说了几声好,又问贾琏人去了哪儿。
“今儿是元宵节,他需要到衙门内统筹事务,所以并不休沐。”贾政回道。
贾母听了一叹,大概这就是贾赦和贾珍等人不愿意外头做官的原因,好好的,连个元宵节也不能过的安稳,还得去衙门里忙碌。
倒也由此想起昨日的事情来。
亏她昨日还担心,贾琏年轻鲁莽,得罪宫里的贵人。万一惹皇帝生气,不但官做不了,还会落下祸根来。
谁知道他转头,就将皇帝的赏赐送回来,给她瞧。
仿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昨日的担心有多么多余……
是呀,外头的事,还是要交给他们爷们家做主判断才好。贾母自己都忍不住庆幸,她昨日没有明面上答应襄阳侯夫人的托情,要不然,只怕今儿她的脸面,也就遮不住了。
昨儿晚,她只是装作随意的问了贾琏一句,察觉贾琏早拿定了主意,也就没有多管。
贾母甚至决定,从今日起,再也不把贾琏当做年轻小辈儿,一如对贾政一般,不管他外头做官的事,随他们自己折腾。
她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贾琏十分得皇帝的重视,她就枉活七十多岁了。
同样的,能够看出这一点来的,还有旁边的薛姨妈、各房的太太们!
皇帝的赏赐,永远是背后的意义,大于实际赏赐的东西。
所以,此时周围的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与贾母道恭喜,那漫天的好话,就像是不要钱的撒出来。
其中有不少,还是朝着王熙凤身上去的。
此时这个往常八面玲珑的孙媳妇,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一般,扒在那些御赐之物面前,就挪不动脚步,眼睛里,满满都是贪婪的模样。
这些,都是没良心的挣回来的!
原本以为上回他弄回来的那些参,就足够值钱的了,见他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的往外撒,就像是割她的肉似的!
以前,除了她带来的嫁妆之外,她在这荣国府当了几年的家了,每日里盘算,用机关算尽来说也不为过。就这么努力,三四年来,满打满算也不过挣了几千两银子的外快……
可是没良心的,单是这次的赏赐,价值就是好几千两银子!
果然,男儿家挣钱,就是比她们女人容易多了,哪怕她在国公府当家。
王熙凤甚至还隐约猜到,贾琏肯定是存了很多私房钱……很有可能就在他的书房里,要么就是在他新带回来的那两个外族女子的手里。
王熙凤心里早想要给贾琏掏出来,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看来,是不用了,她隐约觉得,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为了银子费心思。没良心的,量大管饱!
众妇人,对于王熙凤的模样,一点也不觉得耻笑,只有满眼的羡慕。
任何一个女人,看到别人家的丈夫有这样天大的富贵往家里送,那心肝儿,都是止不住的颤动的,恨不得明儿自己的男人,也能如此,让自己和眼前人一样,风光无限一回。
贾母让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过足了眼瘾,才对贾政等人道:“我时常给你们说,一个家,还是要爷们家在外头办正事,才能家族兴旺。
以前只你一个人,现在好了,有琏儿帮着你,你想必也能轻松些了。”
“老太太说的是。”
贾政很是老实的点头,看得出来,他还挺高兴的。
贾母见了暗暗点头,如此就好,只要贾政和贾琏叔侄二人关系和睦,这个家,就乱不了。
于是又对王熙凤道:“好了凤丫头,快让你的人把这些东西都拿下去吧,好好存放着。这可是你们家琏二,拿性命搏出来的富贵!”
王熙凤忙点头,她都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些东西拿走了,似乎多让人看一眼,她们就有可能抢她的。
于是亲自把那易碎的绿如意捧了,招呼着平儿、丰儿等一票丫头,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往自己屋里搬。
轰轰烈烈的到了家里,赶走上来摸摸扯扯的晴雯,王熙凤竟有些犯难。
她的卧房虽然比不得贾母,也还算大的,立着的柜子四五个,箱子更是不知多少,还有一个颇为宽敞的隔间。
但是现在,她竟有些不知道如何摆放这些新得来的好东西。
要是在以前,她都不能想象自己还有这个烦恼,她是巴不得所有的好东西,都是自己的,能把自己的屋子塞满才好。
好容易和平儿商议着,将东西妥善的挪移、放好,她自己也累得倒在床上躺了躺。
忽然侧身瞧着平儿,问道:“平姑娘,你说说,你们二爷,怎么突然就这么厉害了呢?”
平儿笑了笑,这两年,王熙凤也不知道问过多少次类似的话了。
没有得到平儿的回复,王熙凤也不在意,扳着手指头,从贾琏第一次下扬州,给她带了钗头凤和一堆不值钱的礼物开始数起,到后来,贾琏一次比一次好的送回家的东西。
如今更是了不起了,开始从皇帝老子的手里给她拿东西回来!
以前,家里的家产占比最大的,就是她带来的嫁妆,照此下去,很快就不是了。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凤姐儿虽然不懂这个话,却天然的懂这个道理,她猛然意识到其中的危机。
“平姑娘,你说你们二爷如今越发厉害,又当了大官,又得了皇帝的封赏,他将来会不会嫌弃、不要我了?”
平儿刚刚在凤姐儿身旁坐下,听到凤姐儿躺在榻上胡言乱语,很是震惊:“奶奶怎么这么说?”
王熙凤坐起来,有些脸红的道:“你瞧我,性格粗躁,又没有文采,你们二爷还时常说我,说我不解风情,我……哼,他如今出息了,难免嫌弃我不够好!
我又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要是嫌弃我,我肯定会跟他吵,到时候,只怕他就不想要我了。”
平儿听凤姐儿这样说,很是无语。
既然知道这个,你就不要和他吵啊……
不过,作为王熙凤的贴身婢女,她却知道,王熙凤的担心,未尝没有道理。
“二奶奶,其实二爷对你挺好的,只要,只要你以后不和他吵架,多顺着他一些,二爷肯定会一直对你好的。”
平儿哪里知道,王熙凤只是一时患得患失,听她如此说,就笑瞅着她。
“怎么多顺着他?他想要你,我就把你给了他算不算顺着他?他还要你给他那个,你不依,我还逼你做了,算不算顺着他?”
“二奶奶~!”平儿一下子站起来,瞪着凤姐儿,耳后根都红了。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眼看平儿就要跑,王熙凤更是得意,伸手抓住她,拉她过来,然后凑到她耳边,笑道:“说真的,你们二爷今儿如此给咱们长脸,我们不得犒劳犒劳他?
要不然,你就再依他一回如何……”
平儿怒了,甩开凤姐乱摸的手,斥道:“要依你依好了,我不依。”
王熙凤面对贾琏的时候,拘束的很,但是面对平儿,兴许是有身份上的优势,就十分可恶。
她学着贾琏的动作,将平儿的脑袋勾过来,笑意盈盈的问:“真的不依?只怕是假话吧,怎么我瞅着你上回就吃的津津有味的呢……”
正在平儿被凤姐儿羞的没有办法的时候,晴雯进来说道:“二奶奶,东府尤大奶奶派人来请二奶奶过去吃酒看戏,老太太她们也要去呢。”
“知道了。”
凤姐儿这才放过平儿,起身收拾。
平儿也准备回屋换身衣裳,不防晴雯就凑到面前,问:“平儿姐姐,方才你和二奶奶在屋里说什么呢,什么好吃的?”
平儿瞅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第128章 可怕的少年
天香楼正楼大院,贾珍和尤氏排了大戏,请贾母等人并两府中的子弟吃酒看戏。
贾母领着众女眷在三楼,正面坐了,贾珍领着贾蓉上来贾母和王夫人等请安之后,嘱咐尤氏秦氏等好生服侍,仍旧下来二楼,陪同贾政一席。
晌午过后,贾母精神有些不佳,往常到了这个时辰,她多半会眯一会儿午觉。
但是一想尤氏等人如此费心费力的备了酒戏,她要是去睡觉了,一则难免扫大家的兴致,二则,今日来的人也多,这个也去睡那个也去睡,尤氏等人也忙于安排,因此便没有作声。
她老人家虽然体恤下情,但是王夫人等也时刻关注她的状态,便主动询问。
贾母此时确实无心看戏,想起她们这边园中的景致,之前因为贾赦的缘故,导致她几次三番的拒绝了尤氏等人的邀请,今日既来了,不如进去瞧瞧。
因问里面还有什么花开的好。
尤氏已知贾母之意,笑道:“正巧还有几株寒梅开的迟的,如今倒是开的正好,老祖宗要是有兴致,我们便陪着老祖宗一起去瞧瞧。”
贾母点头,便说下去走走也好,散散酒意,于是吩咐想要看戏的留下,她则在尤氏等人的护送下,进了荟芳园。
赏花不过是个由头,贾母年纪大了,也走不了太远,更多的时间,就是坐下扯闲话。
到了荟芳亭的时候,尤氏命人取来渔具,迎春等姐妹便坐在一起钓鱼,王夫人看贾宝玉百无聊,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了,便问他。
秦氏笑道:“宝叔定是困了,不如我送宝叔下去休息会子再来吧。”
贾宝玉本来是再无聊,也不想离开这种脂粉堆的,只是一听秦氏要送他,立马来了精神,连忙点头。
贾母自己可以忍住犯困,却不愿意委屈贾宝玉,见状便对秦氏道:“既如此,你就送他下去休息吧。袭人,你们几个好生服侍着,他醒了就来回我。”
于是贾宝玉得偿所愿的让侄儿媳妇送他,虽然只是一段路,但是能够名真言顺的和秦氏同走,也令他觉得十分舒爽,只觉得是人生一件极致的美事,哪里还有什么困意。
为了纠缠秦氏更多一点的时间,更是充分发挥自己小孩子的无赖大法,在秦氏送他至厢房的时候,总是嫌弃这个不好,那个不中意。
秦氏无奈,最后笑道:“不如去我那房间吧,我那房子你若都嫌弃不好,那我可没法了。”
众婆子们皆笑,“哪有叔叔去侄儿媳妇屋里睡中觉的道理。”
秦氏只是笑说贾宝玉还小,不用忌讳,便当真将贾宝玉领到自己屋里来。
贾宝玉一进秦氏重门叠户的深闺,果觉入了神仙洞府。
这里的陈设尽皆不凡,布置得宛若仙女的宫殿一般,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醉人的馨香,令贾宝玉瞬间陶醉,抓住秦氏的袖子,连连点头,竟是再也不愿意离开。
秦氏早料到贾宝玉会如此,得益于贾珍对她的无限讨好,她这房间之奢华靡费,在整个贾府,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贾宝玉这样的孩子,见了自然喜欢。
于是与众人布置一番,服侍贾宝玉睡下……
……
贾琏并未一直待在兵马司,将事情安排的妥当,留下几个人作为紧要之事的通传,便打道回府。
当老大虽然操心的事多一点,但是好处也很明显,比如,该多久下班,他可以自己做主……
进了西角门,下来套了马,就见贾珍的小厮跑过来,说是贾珍的吩咐,请贾琏过去赏戏。
贾琏也没有拒绝,只是让小厮去回贾珍,说是先进门去换身衣裳之后再过去。
回到家里,果然静悄悄的,凤姐儿也不在。
在两个丫头的服侍下换了身常服,然后过东厢房来瞧瞧巧姐儿。
小丫头正在睡觉,奶娘在旁边守着。
本来有些打瞌睡的奶娘,见到贾琏进来,顿时清醒,忙站起来。
贾琏示意她不要出声,走到衫木制成的摇篮跟前,看着襁褓内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脸蛋来的女儿。
小丫头,如今半岁多了,脸蛋张开了一些,倒是不像先前那般皱巴巴的“丑”样。
觉得有些可爱,贾琏便准备抱一抱她,明明轻手轻脚,却还是将她弄醒了。
“乖女儿,快叫爹爹……”
贾琏露出温和的笑容,以为能够将女儿哄开心,满足一下自己当老父亲的心。
谁知小丫头一点也不给他这个大帅锅面子,正眼都不瞅他,见面就哭。
闻讯,刚刚走到外间的小丫头的奶娘走进来,见贾琏左右哄不好,很是尴尬的样子,便笑道:“二爷给我吧,姐儿许是饿了……”
贾琏只好把烫手山芋给她。
奶娘抱着巧姐儿坐下,抬头瞅了贾琏一眼,见贾琏没有出去的意思,顿时给贾琏露出个风情万种的神态,然后倒也不害臊,当着贾琏的面就解起扣子来。
她有什么害臊的呢,反正老的小的都吃过的……
奶娘喂奶是专业的,几乎一两个呼吸之间,就将奶嘴儿喂到小丫头的嘴里,止住了啼哭。
贾琏有些发愣。
他刚刚只是下意识的想学学奶娘是怎么哄好小丫头的,如何想到,只是一时不避,就让奶娘给误会了。
倒也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巧姐儿的奶娘不知羞耻的勾引他,而是,人家本来就曾是他的人……
是在王熙凤还没有进门的时候,他就上手过的少妇。
所以,凤姐儿根本不知道这一段历史,还因为听人说她奶孩子的工具好,又是家生子完全值得信任,所以专门挑来做自己女儿的奶娘。
这都是贾琏出去那一年定下的事,后来贾琏回来,倒也没有特意更改。
反正这种有夫之妇,连儿子都有了的妇人,也不可能会赖上他。
果然,这奶娘之前趁着贾琏看孩子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勾搭过两次,看贾琏毫无所动,慢慢的就消停了。
此时贾琏看着这比凤姐儿只大三四岁,那傲人之物却大了不止两圈,且对他毫无避讳的奶娘,贾琏心想,此时要是扯腿就跑,也太丢官老爷的面子了。
于是坐下,十分镇定的瞧看小丫头喝奶。
奶娘见了,心下暗暗得意。就说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好好的琏二爷,怎么突然成了吃素的了?
于是将胸口微微一挺,笑道:“姐儿只用得了一只,奴还有一只,二爷不想尝尝的吗?”
女人,果然都是给她梯子就敢往上爬的。
见这女人大有想要收服他的意思,贾琏不屑的一笑,伸手查看了一下她的傲慢之物,然后撒开手给出评价:“只是大,不如你们二奶奶的好看。”
奶娘差点气了个仰倒,反问:“那些年,二爷怎么喜欢的不得了呢?”
贾琏站起来,毫不留情的道:“那些年不是还没娶你们二奶奶么,所以什么都当个宝。如今你也是孩子他娘了,也小心些,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儿子,给大姐儿当好奶娘。不要露出马脚,要是给你们二奶奶知道,我可不一定护得住你。往后,想清楚些后果再行事。”
说完,贾琏就走了。
这就是他坚定的不要前身其他女人的原因,没办法,真的多!在两府走走,最多半盏茶的功夫,保准能碰到一个上了二垒的,一炷香,肯定能撞到一个彻底上了手的。
十二三岁的少年,被不懂事的年轻少妇尤氏给启蒙之后,又不给吃,此后随着资本的增大,逐渐踏上一条报复少妇的道路……
实在可怕。
第129章 倒霉的袭人
宁国府,秦氏的房间,贾宝玉一个香艳又刺激的美梦醒来,就察觉底下黏糊糊的。
起初他也没在意,还在回忆梦中“可卿仙子”的美好,此时丫鬟们也进来服侍他起身。
袭人掀开被子,要给贾宝玉穿衣,忽见贾宝玉中裤上有一片湿漉漉的,还以为贾宝玉是尿床了。
正要取笑他,却见贾宝玉如被人捉奸一般,涨红了脸,猛然夺过被子,遮住自己的丑态,然后往床内坐了两步。
袭人也正狐疑,若是尿床不该只湿那样一小片,况且,贾宝玉屁股底下的褥子也没湿……
袭人本是个聪慧的女子,又比贾宝玉大了两岁,自那一年撞见贾琏调戏晴雯之后,也渐通了人事。
瞧见贾宝玉的模样,便已经意会了大半,脸上也不免烧红起来。
默不作声的将外裤给贾宝玉套上,然后羞涩的对贾宝玉道:“且忍忍吧,等回去之后再换里头的,这是小蓉大奶奶的屋子,让人发觉了可是不好的……”
贾宝玉只听见“小蓉大奶奶”几个字,不觉心神又是一酥,那刚具备战斗力的枪械,也几乎再次上膛。
因见眼前的袭人妩媚娇俏,十分标致,更兼如此善解人意,风姿动人,心里不免起了些不良的心思,只是此地不便,也只能暂不做声。
因身体不适,贾宝玉也不愿意再老远的跑进园子里去了,所以袭人只让麝月、秋纹等人服侍贾宝玉去天香楼,自己则去荟芳园向贾母和王夫人等汇报。
一路上,心绪十分起伏。
作为刚刚懂人事的丫鬟,发现自家主子爷有了成为男人的能力,她如何能沉得下心?
心里便就这么胡思乱想,谁知进了荟芳园不久,腹中突然有些急意。
因见荟芳园内草木丰盛,四下无人,便就拐下小路,走了几十步,来到一处假山与几颗大树的掩映处,觉得安全之后,就除了裤子蹲下解了手。
随意拿怀中的帕子擦了擦,赶忙提上裤子,防止被寒风侵袭。
也不走远路返还,就要越过草地从另一边踏上主路,岂料忽察觉假山之内,有声响传来。
起初她以为是什么动物躲在里头吃东西,后来觉得不像,好奇心唆使她绕到后面,扒在那石壁上往内一瞧,这一瞧,就差点吓得她发出声音来!
在这十足隐蔽的地方,居然藏着一男一女。
那男人,她当然认识,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琏二爷本尊!
那女人跪在他的面前,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仅凭其身上华丽的衣裳,那丰腴的腰身,袭人就几乎能猜到她的身份。
再看琏二爷衣裤不整,惬意的靠着石壁的模样,袭人哪怕不懂她们具体在做什么,也知道撞破了惊天大案,吓得她瞪大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男人目光扫过来,她才惊觉,缩下石壁想要逃走。
“站住!”
冰冷而朗逸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瞬间令她止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恐惧的心思大过所有,让她根本思考不清楚,这个时候是撒腿跑的好,还是留下接受命运的裁决好……
……
却说贾琏被巧姐儿的奶娘勾引了一波之后,差点都想放贾珍的鸽子,专心待在家里,将西厢内,正在念“落霞与孤鹜齐飞”的香菱给就地正法。
总算他是个讲诚信的人。
因为知道酒戏设在天香楼,贾琏便懒得再绕道西角门过宁国府,而是直接从荣国府的东大院出后角门,直接入宁府荟芳园,直穿天香楼,如此能够快一倍的路程。
在荟芳园内,看见贾母等人,照例上前问了个好,说了几句话。
贾母等人知道是贾珍请他,便没有多留,于是贾琏照常从大路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贾琏总觉得尤氏看他的眼神不对,所以路上故意走的慢一点。
果然,将走出荟芳园之前,就见尤氏一个人,从那小路快步走来,看见他似乎还有点“意外”,一下子矜持了脚步。
贾琏都懒得理她,扫眼一看左右的环境,便朝着荟芳溪边的小路直接走了下去。
这边尤氏初时一愣,看清楚贾琏的目的地之后,忽然就脸红心跳起来。
她站在原地瞅了瞅,确定周围没人,才朝着同样的方向行去。
都不敢和贾琏走同一条路,而是踩着草坪,绕道几根大树之后,才反方向猛然扎进那假山之内。
一进来,果然见贾琏好整以暇的在这里等着她。
虽然心知肚明,但是真正相对,还是相顾无言。
为了打破尴尬,站在口子上的尤氏轻声问道:“二叔在这里作甚呢……”
“不做甚,等着猎物上门。”
尤氏便把俏脸红透,情知自己已经跨入深渊的门槛,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或许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但是心中的躁动,迫使她下不了决心转身逃走。
正在她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察觉贾琏已经朝着她走了过来,刚刚抬起头,对方就不给任何机会的,将她抱进了那道,对她来说,宛若人间仙境的环抱。
俊朗,强健,而又霸气的胸怀,令她无限沉迷,止不住的想沦陷。
“你想做什么……”
看着怀中丰腴十足的美少妇,听她宛若少女一般的矜持呢喃,贾琏心下想笑。
大嫂子,你装什么呢,当初欺我年少,与那马车之中,竟敢做出素手掏鸟的事来。如今报应到了,才知道害怕了?
刚刚还说,就是你把好好的公门少爷,带上了专攻少妇的邪路,此时还敢送上门来,自不饶你。
因此扣住尤氏的娇躯,便将满身的火气给撒出来。
尤氏初时还下不定决定,如今被贾琏一碰,那身子就像是脱了骨头似的,彻底绵软下来,早已顾不得东西南北,也顾不得是否深陷深渊了,只是热情的回应贾琏。
不知过了多久,尤氏只觉得心神游离,好容易回神,竟发现自己已经被指引着跪在了地上。
“你……”
尤氏有些不解,又似乎有些明悟。
“那一年雪花飘飞的季节,大嫂子隔着重重障碍,不是都想要一探究竟么?今儿,小叔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探个清楚明白。”
尤氏终归不是不知世事的丫鬟,闻言白了贾琏一眼。倒也肯忍受来自贾琏的折辱,微微抬起素手,将贾琏已经松散的汗巾等物,悄然解了下来……
堂堂三品诰命夫人,虔诚的跪在粗糙的假山地表之上,若非厚厚的棉裤垫护,那纤纤细腿,柔软细嫩的膝盖,如何经得住此般吹残?
寒风一阵一阵的吹佛,吹到这回旋洞内,悄然肆掠一番,然而它们也只能带走此间些许火热的气息,丝毫惊动不了,那沉静在美妙事业当中的男女。
直到,不速之客袭人的到来。
贾琏目光如炬,一下子发现了窥视者。
随着他的发声,底下的尤氏就站了起来,脸上尽是慌乱之色。
贾琏给了她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提了提裤子,走上前两步,果然就看见外面那仿若被人施了定身术的袭人。
“进来。”
贾琏淡淡的开口,发现对方只是背影一颤,却没有听话,便再次道:“需要我请你吗?”
袭人这才慢慢转身,俏脸上居然没什么异色,还恭恭敬敬的给贾琏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二爷。”
贾琏心里闪过一丝呀然之色,小丫头,定力不错啊。
第130章 捷足先登
“过来……”
听见贾琏再次命令她,袭人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脸上终于有些绷不住了,轻声道:“二爷,奴婢只是下来解手的,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不知道,还请二爷放过我……”
袭人不是懵懂的蠢人,深深的知道她刚才看见的事意味着什么。
她很怕,她上前一步,就会面临想象不到的噩梦。
贾琏看她想跑,也不急切,只是道:“你觉得,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袭人面色一白,拳头都攥紧了。
此时尤氏也已经走了过来,却只躲在石壁之侧,不敢露头,只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贾琏。
贾琏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对袭人道:“我的耐心有限,数到三,你还不过来,后果你应该明白。”
袭人内心天人交战,从小被卖进贾府为奴的她,面对此时的贾琏,实在生不出丝毫反叛之心。
她知道,就算她现在跑得掉,以贾琏和尤氏二人的身份和地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好事,若是不能让他们安心,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无法想象贾琏等人会如何收拾她,她只知道,只有消除贾琏二人的疑虑,她才有活命的机会。
万幸,琏二爷和尤大奶奶都非凶恶之人。
想明白的这些的袭人,在贾琏刚刚念了个“一”的时候,就乖乖的走回来。
到了这里,她也看见尤氏的正面的,却也不敢抬头正眼来瞧。
尤氏发现是袭人,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这个丫鬟她是认得的,知道她是个本分老实的人,应该不会出去乱讲……
只是……道理是如此,毕竟事关她自己的身家性命,她也不得不考虑,是不是应该狠心一点,让贾琏将袭人灭口,万无一失,一劳永逸。
终究心里下不了这个决心,所以只能看着贾琏,希望贾琏能够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
贾琏从头到尾并无太大的担心,他低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丫头。
容貌能够与平儿、鸳鸯并列,在红楼的地位,能够高居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第二位,排位仅次于晴雯,袭人无疑是个名副其实的“好丫头”。不论容貌还是心性,都是上等的。
只可惜,运气不太好。
老是撞见他的好事,这种丫鬟,只得收拾了。
袭人虽然没有抬头,但是却知道贾琏和尤氏都在打量她,见他们半晌不说话,有些忍耐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求二爷和大奶奶饶了我,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瞧见……”
显然这样的话,不论贾琏还是尤氏,都不可能会相信。
贾琏平静的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袭人便抬起头,目光含泪,哀怜的瞅着贾琏。
“第一,你身后的荟芳溪,溪水冰凉,可以让人永远的闭嘴。”
袭人只觉浑身一凉,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果然,二爷想要杀了她……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闭嘴……
尤氏倒有些不忍了,她轻轻拉了拉贾琏的袖子。
贾琏便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心软的样子,心里一叹。
事情败露,对他的影响有限,但是自身没有什么根基的尤氏,却要为此付出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袭人不死,最担心的,应该是尤氏才对。
身居高位,不够狠可是很大的缺点……不过作为女人,他很喜欢。
袭人也瞧出尤氏有意为她求情,她心里很感激,因此忙对贾琏拜道:“请二爷,指第二条路……”
“第二条路,便是,臣服于我,包括身、心。”
袭人闻言一愣,尤氏倒是瞬间明悟,不由白了贾琏一眼。
然后也低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小丫头,哼了一声,原来是瞧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才能放心些了。
身为女人,她当然知道,以这些丫鬟的身份,能够被贾琏相中,甚至被贾琏收用了,便几乎不可能再叛变。
尤氏能这么想,是她下意识的觉得,才这样大的丫鬟,又在贾母身边长大,肯定还是处子。将处子之身奉献给贾琏之后,她就肯定会十分忠诚。
但是贾琏却没有这么思考,他知道,袭人是服侍谁就对谁忠心,她的忠心多半都在贾宝玉那里,甚至都可能已经不是完璧了。
却也无妨,本身贾琏就相信,袭人这样的人,不可能自寻死路将今日看见的事情往外说。收用了她,也只是多上一道保险。
毕竟袭人姿色还算不错,自己不算太吃亏。
至于二宝,他敢觊觎晴雯,教唆贾母欺压于他,既“不仁在先”,那老子收用一下他的袭人,应该不算过分吧?
袭人虽然未经人事,但是身在奴籍的女子,天生对“臣服”这等字眼敏感。
她几乎一瞬间都听懂了贾琏的话,然后俏脸便羞红起来。
实话实说,她内心第一时间,是拒绝的。
毕竟贾琏是俊美,是前程无限,但是,女人的贞洁只有一次。
她心里一直认为,她未来的依靠,会是贾宝玉,甚至于之前发现贾宝玉有了那等男儿家的象征,她心里都想过,万一贾宝玉将来要是对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该怎么办,是拒绝,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若是自己今日臣服了贾琏,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琏二爷,将来如何面对宝二爷?
心中固然有忧虑,但是生死关头,也容不得她头脑不清醒。
她知道,贾琏虽然非是奸恶之辈,但也是说一不二,和琏二奶奶一般,下得了狠心收拾奴才的。
那杨姨奶奶和她哥哥的死,仿若近在眼前。
所以,袭人叩首道:“奴婢,愿意臣服……只是不知,何为,臣服……”
贾琏和尤氏都看得出来,她是装糊涂。
尤氏眼见贾琏完全能够拿捏袭人,心里的担心,总算是基本放下来,因对袭人说道:“今日我在这里的事,你不准往外透露一个字,否则,即便他能饶你,我也决计饶不得你!”
袭人又忙对尤氏伏首道:“大奶奶放心,奴婢嘴紧,一定不敢对外说半个字的,但凡奴婢对外人说了半个字,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尤氏点了点头,然后回头,颇有深意的看了贾琏一眼,“既如此,妾身就不打扰二叔的雅兴了,这个丫头我看着也是不错的,请二叔慢慢享用……”
听她如此说,袭人固然羞臊难当,贾琏也挑了挑眉,回问道:“不一起?”
尤氏面颊顿时羞红,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
她通身的欲望,早被袭人吓没了,此时回过神来,方有些后怕。万一方才撞过来的人不是袭人,万一贾琏没有发现窥视者,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她是不敢再待下去了。
今日贾母等人都在,来的人那么多,她这个当家奶奶要是消失的太久,保不准就有人会疑惑的。
反正都是一家人,要吃贾琏,不愁将来没有机会,不急于一时。
于是给了贾琏一个翩然媚眼就要离开,却被贾琏一把抓住。
心里以为贾琏要强留她的尤氏,就要晓以义理,却见贾琏只是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的丰臀,就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尤氏心内便无限欢喜,只觉得将来死在这样的男子身下,那也是值得的了。
为了长久计,终于不再逗留,整理了一下衣裙,恢复了当家奶奶的仪容,大方的走出假山。
这般一来,就算有人正好路过瞧见她,也只会以为她和袭人一样,是下来解手的……
假山遮掩处,尤氏一走,袭人的心脏都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
她也看见方才贾琏对尤氏那温柔的一抱,心里竟产生了一些和尤氏同样的想法。
其实,好像臣服于琏二爷这样的人,也不算太坏的事……
心里虽然如此想,出自女儿家本能的羞涩,她还是企图蒙混过关。
“二爷,您放心,奴婢从今以后,一定唯二爷的命令是从,二爷就放了我吧。便是给奴婢一百二十个胆子,我也肯定不敢乱说的,所以二爷不用担心……”
她诚恳的看着贾琏,谁知贾琏只是瞅着她:“你不是说你的嘴儿紧吗?”
“是,奴婢一向嘴紧,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紧不紧,得试试才知道。”
贾琏随口打断了她的侥幸,将她的手牵起来,往里面走了走。
送到嘴边,无毒无害的肉,没道理不吃的。
……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袭人也总算明白,之前尤氏为什么会跪在地上了。
她虽然不理解这些歪门邪道,但是却一点也不妨碍她觉得羞耻到欲死。
只是在生死的抉择下,在贾琏威严的压迫和无限的魅力诱惑之下,她只能含羞忍辱,半推半就的依了。
可惜,这样的折磨却不知道具体要维系多久,她双腿都跪麻了。
她仰起头瞅了贾琏数眼,正好贾琏也觉得新鲜劲过去,便拉她起来,令其扶墙趴好。
袭人心内便惊慌起来,不由哀求:“二爷,饶了我吧,我是宝二爷的人,您不能啊……”
贾琏便笑问道:“怎么,难道我比不得宝二爷?”
“不是,二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连老太太都说二爷将来会是家里的顶梁柱,二爷身边也不缺女人,不论是平儿姐姐还是晴雯她们,都比奴婢生的标致,二爷便看在宝二爷的份上,饶了了我去吧。”
“哼,你不提他还好,一提起他我就生气?
当初,难道不是你的宝二爷想要和我争夺晴雯,为了达成心愿,他还想要拿你来换,这些你都忘了,你还对他死心塌地?”
“不是,二爷……宝二爷他没什么坏心的,他只是……”
想起这件事,袭人也有些心灰,但是她还是试图与贾琏解释。
可惜她如何懂,贾琏这个时候之所以还愿意和她废话,不过为了暂且迷惑住她,免得多费事。等她反应过来之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声,便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余下的话,自然就不用再说了。
贾琏倒是有些惊喜,将她的脑袋拉过来,细问一番之后,才知道贾宝玉今儿个才在侄儿媳妇的香闺之中做了春梦,觉醒了男人的意识和能力。
若不是因为他,可以想见,晚上到了房中,已经懂人事的贾二宝,便会拉着袭人“初试云雨情”。
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让他先一步捷足先登。
心内得意,贾琏便更不会客气,将先前奶娘和尤氏这两个少妇勾引出来的火气,全数撒在这个贤袭人的身上!
……
时间又过去良久,终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贾琏一如尤氏一般,施施然从假山处走出来。
袭人这个丫头,虽然模样略输晴雯一筹,却另有一番滋味。
或许是本身不属于他的原因,此番得了这个彩头,竟比当初得了平儿时还要令人愉悦三分。
仔细想想,贾琏不由得一笑。
原来他还没有想过,如今机缘之下得了袭人,倒是令他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平、袭、鸳这三个荣国府标志性的丫鬟,如今他已得其二,是不是,将来可以谋划一番,将鸳鸯也给弄到手中,来个真正的“平袭鸳一台戏”?
抛开这个不说,袭人可是贾母和王夫人都信重的丫头,一个个都想着让她来帮她们教导二宝。
任是她们再如何聪明,也猜想不到,袭人已经从根源上,不可能再忠心于贾宝玉了。
也就是说,他今日相当于是变相的往贾母和王夫人的身边,安插了一根钉子,一个内应?
这一波,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来到天香楼,这边戏已停停歇歇的唱了大半日,贾珍等人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看见贾琏,贾珍不由问道:“琏兄弟怎么才来?”
“在家里耽误了一点时间,还请珍大哥勿怪。”贾琏随意答了一句,然后弹弹衣袖,在贾蓉的恭迎下,在贾珍旁边一席坐了。
贾蓉却已经从贾琏身上闻到了熟悉的胭脂水粉的气息,便猫到贾珍耳边,笑语几句。
于是贾珍便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早听说兄弟你在家里养了两个绝世美貌的丫鬟,只怕是为这个耽搁了吧?”
贾琏笑而不语。
……
第131章 贾二宝初试云雨情
元宵佳节,都城中不但不设宵禁,而且还有许多官方与民间豪门、豪商组织的各类活动。
所以满城百姓,都趁着佳节,出来尽兴、游玩。
但是类似贾府这样的豪门,却无心参与盛会,因为自身家族人丁就已经足够多,组织起来就足够热闹了。
在宁国府吃了大半日的戏酒,晚上,贾母亦在荣庆堂之后,她新建的大花厅上,宴请阖族的男女老幼共同赏戏、吃酒。
贾宝玉却无心盛会,从宁国府回来,便慌忙回到自己屋里,让袭人服侍他换裤子。
因见袭人身体状态不好,便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先前就看你精神不好,敢是生病了?”
袭人摇头,一如对麝月等人所言那般,只道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之前为了不漏破绽,她真是狠心自己摔了一跤,将干净的裙子摔了一点泥印子。如此就算旁人看出她走路姿势不对,也不会怀疑了。
“怎么摔了,摔着哪儿了,我瞧瞧要不要紧……”贾宝玉着慌起来,就要查看。
袭人哪里肯让他瞧,为了打消他多余的关心,只好转移话题的问道:“你之前在小蓉大奶奶的屋里,究竟梦见什么了,惹出那些脏东西来。”
贾宝玉果然不再纠缠,满脸不好意思起来,扭股糖似的搀着袭人的胳膊,低声将他梦中的场景与袭人说了。
袭人虽然已经风雨,但是于此道之上,仍旧是半知不解,所以忍着羞耻心,听贾宝玉说了之后,才多加明白一点,心里更是难以言明。
想来,不管自己心里如何不甘心,都真的已经成了琏二爷的人了……
“好姐姐,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贾宝玉也看见袭人的神情,只以为是听他说起梦中之事害羞。又见袭人含羞忍喜的模样十分动人,便想要拉着她同领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子所授之情事。
熟料袭人如临大敌,立马撒开了她,娇斥道:“你越发没有道理了,在侄儿媳妇屋里梦见那些腌臜的事,如今还要来闹我,我不理你了。”
看见袭人生气,贾宝玉顿时告饶:“好姐姐,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也别不理我啊……”
终究袭人心里有愧,不敢多与贾宝玉纠缠,作势拿着脏衣裳就下去了。
但是刚刚出门,袭人又想如此冷落贾宝玉不妥。
今日自己虽然侥幸逃得一命,但是终究已失清白之身,将来前程如何,还未可知。
琏二爷虽已显人中龙凤之姿,然一则琏二奶奶高高在上,不容旁人染指。二则琏二爷屋里,尚有平儿、晴雯和香菱。
此三婢者,单论容貌,每一个皆有胜过她之意,想来琏二爷拥有着她们,未必将她怎么放在心上。
若此时生出改弦易张之意,则实属不能。
宝二爷虽然素日待自己平和,终究也是霸王似的人物,若知道自己早先失身于他人,其心内必不能平。
倘若再告诉了老太太和太太,则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幸,宝二爷秉性纯良,并不用担心其强人之难,暴露清白。
是以为今之计,还得笼络住宝玉,保住自己在这边屋里的地位。如此一则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免得琏二爷和尤大奶奶轻易反悔,生出灭口之心。
二则,琏二爷见到自己是个有用之人,或许还会对自己有些许的重视,将来或许可以谋到琏二爷身边。这样,倒比巴巴的等待命运的裁决好些!
心中计定这一点,袭人又想,贾宝玉如今已通人事,若是自己久久不得令他沾身,其难免染上其他标致的丫鬟,将来威胁自己的地位……
正无计较,忽见麝月走来问她的身体,袭人忙敷衍了,然后却对她道:“二爷今儿出了汗,这是他刚刚换下来的衣裳,我先拿出去了,等会还要去回老太太的话。你去打一盆热水来,给二爷身上擦擦,再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记得擦仔细一些。”
麝月倒是不疑心,闻言便执行去了。
卧房内,贾宝玉见袭人负气去了之后,久久不回,心里十分愧悔,深觉唐突了佳人。
忽见麝月端着水进来,便问:“她去哪儿了?”
“谁,袭人姐姐吗?老太太在花厅上设酒戏,要是没看见你,定是要问的,她过去回禀去了,临走前叫我进来服侍爷。”
贾宝玉闻言才高兴起来,知道袭人并非真的生气了,于是非常配合的让麝月给他擦净身子。
这麝月也是常在他身边服侍的人,虽然姿色比袭人差些,也是标致的人物。而且行为做事,与袭人如出一辙,加上或许是因为地位不如袭人的原因,对他更比袭人顺从一些,也不会时常拿大道理来压他这个主子。
少年公子哥,心里有了歪思邪念,便很难压得住。
心想袭人既然不允,不如试试这个……
……
如今贾宝玉和黛玉等人都住在贾母正房的后院,主要服侍事务,都由贾母屋里的人承担了,所以不论黛玉还是贾宝玉屋里,近身服侍的人,也就不多的几个。
袭人为了给麝月创造机会,将闲人都给打发了,她自己也去花厅上通禀了一番,便快速的摸回来。
来到那卧房外,轻轻碰了碰门,果然已经从里面抵上了。
再细细的扒在那格子挡屏后面听了,果然能听到几分奇怪的声音,一如下午的时候,自己在那假山石洞之内所忍不住发出的一般。
自己守了几年的果子,如今却不得不拱手送与旁人摘取,袭人心中,自是难免的失落、挫败。
但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她是个理智的女人,不会以为贾宝玉单纯到,连她是否贞洁都分辨不出来。
况且,她也不敢得罪贾琏,所以只能如此了。
麝月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人,不论资历、容貌都差她一分,且性格也不张扬,所以是最佳的代替品。
而且,麝月今日与宝玉做下苟且之事,也算是有了把柄在自己手中,将来不愁控制不了她。
想到这些,袭人也不由轻叹,只是一日之间,自己似乎就长大了好多,这等复杂的算计,令她觉得对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只听了一小会儿,袭人拿了鸟雀的吃食,来到走廊上投喂鸟雀,顺道替里头的二人把门。
“怎么站在风口发呆?”
袭人正有些走神,忽闻一道清丽温雅的声音响起。
抬头间,只见宝钗带着侍女莺儿,从走廊尽头走过来。
袭人暗暗一惊,忙笑迎道:“宝姑娘怎么来了。”
“刚才听你说宝兄弟身上不好,我来瞧瞧他,怎么,他不在屋里吗?”
宝钗说着,作势要往屋里走。
袭人忙道:“二爷,你们好了没有,宝姑娘来瞧你来了。”
故意提醒了贾宝玉一句,袭人又对宝钗解释道:“他今儿外头跑了一天,身上浸了汗,在里头换衣裳呢。”
宝钗不以为意,刚刚跨进门看见里头的房门是闭着的,便已经退了出来,听得袭人的解释,也只是点点头。
兄弟姐妹间串门,本来就该注意这些,她自然不会像湘云一样到处乱闯。
本来袭人凭借高强的定力,将宝钗都敷衍住了,只是里头的野鸳鸯早被吓飞了胆子。
“那个,宝姐姐,你先等等,我就出来……”
听到里头贾宝玉瓮声瓮气,充斥着心虚的声音,宝钗陡然狐疑起来。
她可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从小跟着母亲长大,被悉心教导的她,除了经历少些,对于世上之事,近乎通晓。
心里虽然意识到不妥,面上却不显露,还装作与袭人说起闲话来。
袭人听到贾宝玉暴露的声音,自己脸上也不大绷得住了,只是看宝钗的面色,却看不出宝钗察觉什么没有。
一会儿之后,贾宝玉慌慌张张、蹑手蹑脚的从屋里走出来,“宝姐姐,你怎么来了……”
宝钗瞅了他一眼,道:“没什么,我母亲听说你身上不大好,叫我来瞧瞧你……
老太太在后头设了酒戏,你们一家的爷们都来了好些,你要是没事了,还该过去陪陪才是。”
“宝姐姐说的是,我这就过去……”
宝钗却不多言,轻身福了福,便带着莺儿原路回去了。
贾宝玉傻不拉几的就要跟着走,还是袭人拉住他。
贾宝玉慌忙批了衣裳出来,里面破绽太多了,就这么过去,让贾母和王夫人看见,非得把她们这些连主子衣裳都穿不好的丫头们,全部骂一遍才是。
于是拉着贾宝玉进了屋。
内房门侧,麝月缩着肩膀,与贾宝玉一般面带潮红的她,看见袭人,十分羞愧,低声唤了一句:“袭人姐姐……”
麝月也不蠢,之前被欢愉冲昏了头脑,便忘了袭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此刻已经意识到,袭人大概早就回来了,也定是发现了她和贾宝玉的好事了。
不然方才宝姑娘来的时候,不会故意提醒他们,还编出他们在换衣裳的话来。
麝月不由就感到害怕,要是袭人将这件事告诉王夫人,她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了……
袭人只是深深的瞧了她一眼,道:“快过来给二爷重新穿好衣裳吧,再迟了,恐老太太那边生疑。”
“是……”
麝月不觉对袭人越发恭敬几分,闻言忙过来帮忙。
贾宝玉只呆愣愣的站着,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既羞且愧。
第132章 贾芸
宝钗虽比同龄人世事通透,但终究是闺阁少女。
刚背过身走了不远,脸蛋就红了。
任是她如何也断然想不到,贾宝玉竟然会躲在屋里干那样的事。
他才多大点啊……
这个年龄段的男女,女子比男子长得快多了,所以在宝钗眼里,比她还小了两岁的贾宝玉,只能算是个半大的孩子!
况且素日观察贾宝玉的为人品行,确实有几分清雅、脱俗的,也不像是个浪荡子弟,如何也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宝钗根本就不用怀疑,就知道贾宝玉刚才躲在屋里,定是与侍女做没羞没臊的事了!
他那惊慌的声音、神色,面带不正常的潮红,以及歪歪扭扭的衣裳……
有这些破绽,别说是她了,任何一个不太蠢的十多岁的人,大概都看得出一点猫腻。
难怪,既说是换衣裳,袭人怎么不进去,反而在外头。
也不知,袭人是和自己一般,不小心撞见躲出来,还是她们商量好了,轮到袭人出来看门了……
若是如此,宝兄弟小小年纪,实在太荒唐了,宝钗都不敢细想下去!
连她哥哥那样荒诞不经的人,都是前两年才开始放纵的啊,论起来,都比贾宝玉迟两年。
还不知道,宝兄弟这般行事多久了……
强行将这些邪思抛却,宝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看身后的莺儿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站住,严厉的叮嘱了一句:“方才的事,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知道吗。”
莺儿本来只是疑神疑鬼,听宝钗如此吩咐,方知道可能事情不简单,于是连忙点头。
宝钗回头,瞧了一眼贾宝玉屋子的方向,心内微微一叹。
宝兄弟本就无多少读书上进之心,如今又小小年纪纵入声色犬马之中,如若损坏了身子,只怕将来更加难以承担姨爹姨妈在他身上寄托的厚望。
他家这样的情况,若是至姨爹之后,后继无人,这偌大的家业,只怕迟早保守不住……
宝钗虽才来半年,但是业已看明白荣国府的形势,一旦贾宝玉不能继承贾政之志气,这份家业,迟早还该归还于他们的大房。
倒还有个贾兰,可惜太小了,以如今琏二哥哥的成长态势,根本没有丝毫威胁。
宝钗暗暗想着这些贾府的内情,却听见莺儿唤了一声,“姑娘,琏二爷……”
宝钗举目看去,才发现贾琏不知何时就站在前面的路旁,许是看见她过来,正站在原地微笑的看着她。
宝钗不敢怠慢,忙小快步走了两步,问好道:“见过琏二哥哥。”
“宝钗妹妹好,你从哪里来?”
“去瞧了瞧宝兄弟。”
“宝玉,他怎么了?”
“他……”
宝钗莫名语塞,想起之前贾宝玉惊惊慌慌的模样,再瞧瞧眼前仪态非凡,气定神闲的贾琏,心下摇摇了头,心说,此二人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人,又何以相比?方才倒是自己一厢情愿替他们操心了。
“他没什么事,兴许也快过来了。琏二哥哥也是过来陪老太太赏戏的吗?”
宝钗果断将话头掠过去,反问了一句。
贾琏也不在意,点点头,“刚才去瞧了瞧我父亲,走吧,我们一道过去。”
宝钗应下,本意想让贾琏走先,但是贾琏似乎很有礼节,笑意盈盈的站着,示意她先走。
宝钗也不好与贾琏争辩,只好依言前行。
然后,她就总感觉贾琏似乎在后面瞧她,但是眼角余光一扫,贾琏分明只是走在她的侧后方,离她足有四五步的距离。这已经是很规矩的范围的,却不知道为何,即便以她的心性定力,也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几次都想停下,让贾琏走前面。
好容易走到花厅侧面的走廊,宝钗心内海松一口气,回头对贾琏轻身行了一礼,便招呼着贾琏身后,好像有点发呆的莺儿,进去了。
看着宝钗主仆二人消失在门内,贾琏才收回目光。
不同于小萝莉黛玉,宝钗可是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了。
可惜,作为她的表姐夫,好像确实没什么亲近的机会,心内难免遗憾。
……
贾母的大花厅,早已布置一新。
本来就是七八根巨大的梁柱顶起来的大通房,四面通透,平时用屏风、格子架等分隔开,能够摆上至少数百盆大大小小的花。
此时将那各色花卉、屏风等物暂且挪走,再正面的房门全部推开,就成了一个绝佳的看戏的场所。
因为入夜的关系,婆子们已经将遮挡视线的窗户,全数取下来,换上一个个大红色的灯笼,更是将大花厅内外,照的宛若白昼一般。
贾母、王夫人等一众女眷,便在花厅内坐了。
贾珍领着前来的家族一众男丁,这在正面宽敞的走廊上,单独设了七八席。
内外人员虽多,但因为王熙凤等人安排妥当,贾府人丁守礼,所以竟是上下有度,丝毫杂乱之感也没有。
贾琏走上正面的走廊,一众贾族子弟便忙站起来相迎,并忙将贾珍身边一席给空余出来。
贾琏自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然后方问贾珍:“老爷呢?”
“老爷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身上觉得不大好,吩咐我好好照管这里,暂且出去了。”
贾琏便将左右看了一眼,只见除了他和贾珍之外,这里贾家第四代,就只有一个贾环,余者贾蓉、贾芹、贾芸、贾菖等,都已经是贾府第五代子弟了。
难怪贾政一个人在这里坐不住。
“侄儿敬叔叔一杯,恭祝叔叔官位高登。前儿个听闻这件天大的喜事之时,我母亲就嘱咐我,定要到叔叔跟前磕头祝贺,只是叔叔事多忙乱,侄儿一直没寻得机会近前,今日难得望见叔叔金面,这一杯酒,侄儿先干为敬……”
贾琏回头,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生的有六七分清俊的少年,面带讨好之色,捧着一杯酒,嘴里巴巴的说出这么一串话来。
看见贾琏看他,少年似乎怕贾琏嫌弃他唐突,忙举手将酒饮尽,然后讪讪的瞧着贾琏。
贾琏微微一笑,端起自己的酒杯就吃了一口,然后笑道:“芸儿是吧。”
“正是侄儿!难得叔叔还记得侄儿,前儿……”
贾琏一摆手打断了这个马屁精,笑问道:“你母亲近来可好?”
“多谢叔叔记挂着,我母亲也好,如今身体比之前好了一些。”
贾芸看出贾琏不想听他废话,很是明智的改变方略。
贾琏却知道这个贾芸。说起来贾府子弟虽多,成器的着实没几个……但凡成器的,以贾府在朝堂的势力,早谋了外官去了。
所以,留在京城的八房子弟,多半都是等着靠宁荣两府接济的人。
这个贾芸自然算不得成器,从小也不甚读书,也没什么一技之长,为人又十足的圆滑。
念他早年丧父,家境不好,倒也情有可原。况且原著写了,此人长大后开始懂事,便十分上进,各处谋求差事补贴家用,且为人颇知恩义,如此人物,在贾家一众废物之中,就也算可造之材了。
所以贾琏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找自己何事,因说到道:“你母亲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你如今长大了,也该找一门正经的事做做,好帮你母亲减轻负担。
你若果有此心,明儿一早,到南苑马鹏外等我,我自有差事交代给你。”
贾琏的话,直接打断了贾芸的思路,他做梦也想不到,贾琏居然一眼看穿他的图谋。
此时顾不得多想,忙将酒杯揣了,然后双膝跪下,对贾琏拜道:“侄儿多谢叔叔栽培之心,定当竭尽全力,粉身碎骨报答叔叔的恩情……”
贾琏却并没有与他多言的意思,直接让他回去坐了。
其他人草字辈的人看见贾芸如今轻易得到了贾琏的恩典,纷纷起了心思,有两个还直接效仿,可惜,贾琏都当做没有听出来他们的意思。
兵马司虽然到处都可以安排吃饭的人,但是,他却也不想将什么阿物都带进去,败坏自己的名声。
卡文,难受。
到了下一个剧情的转换点,有点卡文,坐了两个小时只写了大半章,还是很不满意的那种。
今晚十二点前肯定是更不出来了,索性请假一天吧(害怕,狗头保命)……
两个多月,第一天请假,我觉得,还是情有可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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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元宵夜(一)
花厅之内,正面上首只设了两席,等薛姨妈应邀前来赴宴的时候,贾母便请她坐了西边一席。
贾母自己,则于东边设了一张夔龙护屏短足矮榻,上面靠背、引枕、皮褥等物俱全。
她半歪着,让丫鬟琥珀坐在榻上,拿着美人锤给她捶腿。一时从旁边矮几上的匣子中取出老花眼镜,向外面的戏台子上照一回,一时又和厅内众人说笑一回。
矮榻往下,也设着两张方桌,头一桌,坐着黛玉、湘云和宝钗,次一桌,坐着三春姐妹。
西边一带,从薛姨妈往下至花厅大门前,稀落的置着三桌,依次是王夫人、邢夫人,尤氏、凤姐儿、秦氏,最后一桌,李纨领着儿子贾兰,并族中来客,贾菌之母娄氏领着贾菌,四个孤儿寡母单独坐一桌。
王夫人、尤氏和凤姐儿等人,见贾母难得的兴致不错,都想方设法的使贾母开心。
特别是王熙凤,渲染气氛可是她的强项,几番插科打诨、逗乐子下来,十分轻易的就成为了满场的焦点。
因为凤姐儿的声音声量高,很容易就传到外边的走廊上,让一众男子们都听见。
贾珍便向贾蓉等人笑道:“得亏你们凤婶婶行事磊落,说话周到,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只她一个人,就抵我们多少儿孙在她老人家面前尽孝了。
咱们如今能够在这里安安心心的吃酒,都得多谢了她。”
贾蓉等人便连忙附和。
在以孝道治家的贾府,谁能够讨得贾母的欢心,能够使得贾母高兴,谁就有地位。
哪怕是个丫鬟,只要是贾母在乎的,贾府从上到下,便都得敬着。
至少表面如此。
贾珍又转头对贾琏道:“当然,还有琏兄弟,若非你连连给咱们家挣得体面,老太太今儿也不会这么高兴,你和弟妹都是咱们家的功臣,来,哥哥敬你一杯。”
贾琏谦虚了一句,笑着举杯应了。
一时台上的戏演到诙谐处,惹得看戏的人尽皆发笑,贾母也大手一挥“赏”,并派了婆子们,用竹篓装了钱出来,往戏台上撒。
先前贾政、贾珍等人早就预备了几个箩筐的铜钱在那阶下,就是预备这样的情况。
此时,在贾珍等人的吩咐下,边上侍立着的十来个小厮,便齐齐下去,捧着那崭新的铜钱,一波一波,毫不心疼的往台子上撒。
顿时只听得满台子铜钱砸地的声响!
戏子们,也一个个叩头谢恩……
贾珍觉察时候已到,便邀贾琏:“走吧,咱们也进去敬老太太和姨太太她们一杯酒,聊表孝心。”
“请。”
后面,贾蓉忙从小厮手中,取了一把银制的温酒壶在手里,随着贾珍和贾琏二人进去。
贾珍身为贾家族长,在礼尚往来的礼节上,是受过严格的培训的,什么场合该做什么,怎么做,最为门清。
因先至薛姨妈席前,说了两句福寿安康的话,然后便与贾琏二人同敬一杯。
薛姨妈忙起身笑道:“二位爷快请坐吧,不必如此多礼。”
她三个都站了,于是厅内,除了贾母和邢、王二位夫人一席,其余诸席,所有人皆不敢坐,也纷纷站了起来。
敬过薛姨妈,贾珍又率领众人至贾母榻前。
因见贾母所椅的榻甚矮,贾珍毫不犹豫的便跪下敬奉。
贾琏无奈,也只得随着贾珍一道跪了。
他三人身后,尾随进来,按辈分、长幼排成一列的贾环贾芸等人,也忙跪下。
李纨和娄氏二人见状,也忙命幼子出席,在最后跟着跪了。
旁边,宝钗看贾宝玉还呆呼呼的站着,似乎在走神,有心提醒他一下,但是思及他之前所行之事,就没有理会。
同席的黛玉和湘云二人,皆不查其中之意,遂只是避身观看这场孝道大礼。
敬奉贾母之后,贾珍和贾琏二人又同敬了邢、王二位夫人一杯。
到了此时,在场便没有再比贾珍辈分、齿序高的了。
只是贾府这样的人家有个俗规,未出嫁的女儿,是比媳妇甚至兄弟们还尊贵的,此时也可敬一杯。
若只三春姐妹还罢,都是同族兄妹,此时毕竟还有薛、林二位表妹存在,不便直面,因此笑着请示贾母:“姐妹们这里怎么样呢?”
贾母对贾珍行事、礼仪这方面的周到也是满意的,知其意思,就摇头道:“你们且去吧,不用管她们,让她们自己斟一杯酒吃了,还自在些。
对了,琏哥儿留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贾琏闻言站住。贾珍则笑了笑就要下去,贾母又嘱咐他:“外头也怪冷的,你们若是坐乏了,或是有别的安排,尽管去,不用在这边一直陪着我。我们娘儿们一起说说话,玩玩笑笑,还便宜些。”
贾珍应是,然后就领着其他人出去了。
厅内,一众娘儿们都或是明目张胆,或许含蓄隐约的,瞧看立在中间的通道上,虽已经略微垂头,仍然显得鹤立鸡群的贾琏。
琏二爷的五官容貌自不必细说,最难得的是匀称挺拔的身材,既不显得魁梧,也不显得单薄,符合绝大多数女子心目中,绝世美男子的标准。
贾母也瞅了贾琏几眼,心说果然爷们家,只有当官之后,才能真正的显露出威风来。
贾琏如今这身气度,比以往可唬人多了!
就要开口讲话,忽然察觉大家还都站着,便先对贾琏道:“你也坐下吧,你站着,你姐妹们都不好坐,大家陪你一起站着,岂不累得慌。”
“是,多谢老太太赐座。”
贾琏只是笑了笑。以前的他,进来见贾母,就难得有坐着的时候,其他人大概也不用刻意陪他“罚站”。
事实上,在之前的两府,除了出家去的老族长贾敬不算之后,就只有贾赦、贾政、贾珍这三个爷们家进荣庆堂,姐妹们才必须要站起来以示尊重。
从今以后,要添上他一个了。
甚至都没有人特意叮嘱,大家自然而然的觉得,就该如此。
贾琏目光随意一扫,便锁定了姐妹们这一边……他堂堂七尺男子了,总不至于厚脸皮到主动过去挨着嫂子们一起坐吧……
反应迅速的丫鬟拿了凳子,一时却犯了难。
贾母要留贾琏说话,自然要位置离贾母近些才好,然而贾母的矮榻前一桌,已经坐了宝钗、贾宝玉、黛玉和湘云,这猛然插一个位置也不好看。
更不好将凳子放在过道当中,那倒像是成了受审似的。
往下三春姐妹那一桌倒是刚好可以安置,可是那样一来,却是不分尊卑了,岂有让琏二爷坐在宝二爷他们次桌的……
就在丫鬟略微犹豫的时候,只见黛玉往外退了一步,欠身道:“琏二哥哥,你坐这儿吧……”
黛玉及时的举动,既解了丫鬟的急,也近乎令所有人惊讶。
贾母的亲外孙女,小宝贝黛玉的性子,在场的人谁不知道?那可是外表柔弱,内里不饶人的主,连宝二爷在她面前都讨不得好,岂有见她这般主动、懂事的时候。
其中湘云感触最深,在贾琏不在家的一年,她来了贾府好几次,对黛玉的性格也自认了解,心说,这一点也不符合林姐姐的心性。
于是把贾琏一瞅,暗暗点头:原来林姐姐竟这般尊敬琏二哥哥!
贾琏也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但他如何好意思抢林妹妹的座位,因笑道:“多谢妹妹了,不过不用麻烦,我坐哪儿都是一样的。”
说着,贾琏接过丫鬟手中抱着的凳子,放到旁边,挨着迎春坐了。
黛玉不是强求的人,本来众目睽睽之下主动让座位,就让她有违反自己行事风格的不自在感和害羞感,于是也不多言,在众人纷纷坐下之后,也就随之落座。
此时众人心里也大概明悟,想必是贾琏对黛玉有千里护送之情意,所以黛玉便格外敬重贾琏一些,倒也越发显得此二人兄友妹恭,皆品性难得。
也有数人,悄悄瞅了贾宝玉一眼。其实方才那种情况,最该主动表态让座的,不是黛玉,而是贾宝玉。
宝钗便是如此认为。其实她方才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为贾琏让座的,只是一则她的位置在里面不甚方便,二则她和贾琏本身并不熟悉,主动让座,难免有突兀之感。
她想过贾宝玉会让,湘云会让,独独没料到,黛玉会让,而且那么快速,自然。
这固然令她意识到贾琏在黛玉心中有些不一样的地位,但是更主要的是,还是通过这么一件小小的细节,看到贾宝玉不如贾琏的地方。
贾琏不论身份、年龄齿序,都在贾宝玉之上,而贾宝玉却无主动退让的觉悟,而至于场面变得不和谐。反观贾琏,分明该坐上位的他,却也不恩威自重,一言一行,皆令人感到敬服和无可挑剔。
怪道都说,人最怕的就是对比,原本她从小就听母亲夸赞姨妈家里的这个表弟,昨年入京见到,也觉得其颇有灵性,非比哥哥薛蟠一般的俗人。他甚至比一般世家子弟,都要强上一些,但是与琏二哥哥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他还大节下的躲在屋里行不耻之事!
想到这些,宝钗对贾宝玉这个小表弟,感到十足的不如预期的失望。
贾母和王夫人两个倒没有多想,她们只是觉得贾琏和黛玉表现好,却下意识的忽略了贾宝玉的存在。毕竟,宝玉还小呢。
第134章 元宵夜(二)
众人坐定,贾母便朝着贾琏问道:“下午的时候在他们那边的园子里也没来得及问你,年节都过去了,怎么好好的,皇上又赏给你那么些东西?”
贾母等人,还是对上午的时候,皇帝对贾琏的厚赏难以释怀。
皇帝虽然明说富有天下,实际上内库也有限。况且皇帝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数不清,所以对于赏赐这些,非特殊情况,都是意思意思,以赐物为主,给现金的少。
就算给金银,一百两金子,便算是厚赏了。
可是赏给贾琏的,皇帝似乎是生怕别人不知他这是厚赏,一百两金子之后,还特意补了个一千两银子!
他们这样的勋贵门第,皇帝对他们态度的重要性,实在不言而喻,哪怕贾母和王夫人,都迫切的想要更了解皇帝对贾琏的态度,对她们贾府的态度。可惜先前问贾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亲口问贾琏了。
贾琏侧身面对贾母,笑回:“想必是小子们传信不全,陛下的口谕中说了,是嘉奖孙儿去年战场上所立的一些功劳,特意赏赐的。”
贾母等人自然知道是因为边关立功,王夫人忙问:“即便你立了些功绩,但是皇上不是给你升官了吗?怎么还特地这般重赏于你,可是里面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王夫人的问题,也是贾母、薛姨妈等人的疑问。
“真的很重吗?侄儿觉得,还算可以……”
贾琏冲着王夫人笑了笑,似乎不甚明白怎么样算重,怎么样算轻。
他这有些凡尔赛的样子,顿时令好些人忍不住笑了笑。
王夫人本是不苟言笑的性格,闻言并不觉得好笑,甚至还觉得,贾琏是不是故意呛她。
贾琏无意与她们解释太多,在他眼里,其实宁康帝给他的赏赐,也不算重,相比较他创造的价值而言。
别的不说,单说他前后几次亲自从草原牵回来的那数百匹战马,加起来价值就有十万两了!
更别说他砍了那么多敌人的脑袋,另外,皇帝还捎带着,让他给他的便宜小舅子做个人情……
所以说,要是不算给他升官这个无法计量的好处,他还亏了!
因此,贾琏直接转移话题,冲着那边扬着脖子,冲着他笑的傻娘儿们招了招手。
“你叫我?”
凤姐儿指着自己的鼻子,狐疑的站了起来。
贾琏没好气道:“不叫你叫谁,难道非得喊你当家的,你才知道叫你?”
“去……”
贾琏一句调笑凤姐儿的话,令满堂皆笑。贾母和薛姨妈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尤氏等人,则是又笑又羡,又意味深长。黛玉等姐妹,掩嘴笑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
凤姐儿素来不怕人笑她,此时还是大方的走了出来。
贾琏就对她道:“宫里不是赏了十几匹缎子吗,我先前瞧了,正是适合做春装的料子。那么些咱们自己也用不完,白放着可惜,回头你拿出来,给老太太和宝钗妹妹、兰小子他们,每人做两件衣裳才好……”
凤姐儿不料贾琏又开始胡乱慷慨。她早看了,皇帝亲自赏赐的,就是比寻常宫里赏的材质更好,那十二匹宫锦,她可是稀罕的很!
心里虽然不甚情愿,但是凤姐儿也是八面玲珑之人,岂能在这个团圆喜庆的时候做出小气的样子,落了下乘?
因此忙道:“嗐,这还用你特地嘱咐我?我早想好了,等年过去,空闲下来,便给老太太、太太、大嫂子、宝玉他们,每个人裁两件好衣裳呢。
哼,你还担心它们白放着可惜?我只怕你拿回来的不够多,你要是有本事再给我拿回来一些,我照样有本事帮你用完了它,保准一点不剩。”
贾琏斜着瞅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败家娘儿们。”
一句话,顿时破了凤姐儿所有的功夫,令她面目发烧,当着长辈在又不好回怼贾琏,因此倒把俏脸红了起来。
神仙妃子一般的凤辣子脸红,多新鲜?众人一时不由得看的奇异,那从始至终有些走神的二宝,此时也回过头来,觉得这样的琏二嫂子,好生好看!
贾母也是老怀大慰,呵呵大笑道:
“不用给我做,不用给我做,我自己的衣裳都多的穿不完,白白糟蹋了那些好料子。你们要是有心,便给你妹妹们,一人做两件吧,也算你们做哥哥嫂嫂的一番心意了。”
其他人,虽然直觉被撒了一嘴的狗粮,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哪里有机会见到这种夫妻二人一起唱双簧的场面,都有一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尤其是秦氏,对比自己的遭遇,再看看自己的闺蜜,由不得她心中不五味杂陈,眼里的艳羡,都快要溢出眼帘了。
他也好想要一个互知心意,还肯放下身段与自己说笑的郎君……
偏生这个时候,贾琏瞧了一眼尤氏满面红光的脸蛋,嫣红的嘴唇。秦氏坐在自己婆婆身边,便以为贾琏是在瞧她,心内顿时一羞。她却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下意识的,便回了贾琏一个娇媚酥骨的眼神,让贾琏不得不聚焦到她身上。
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不给人看那绝世的风情。贾琏坐的位置,大概在大厅中段,又背对大门与贾母说话,导致几乎所有娘儿们不用刻意偏头就能瞧他。大家皆如此,便越发不用顾忌。
于是,连侧上面的宝钗都不免怔怔的瞧了这个表姐夫两眼,盖因贾琏给她的惊讶实在太多了。
贾琏从边关归来,到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大半个月,所以她见到贾琏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多半只是和在南京时候的那样,匆匆一面,话也没正经说多少句。
以致于她对贾琏的印象,都多半来自道听途说和自己简单的观测之后,进行的判断。
他哪里想得到,真正坐下来交流之后的贾琏,竟是比她想象中,还要迥异于世间普通男子!
似乎,他是脱离于这个这个世界,对人的限定之外的存在。所以连衔玉而生的宝玉,在他面前也显得失色,所以,连女中巾帼的凤丫头,在他面前,也只能乖乖露出女儿家的羞态来。
如今看来,在他身上,唯一能够和传言相吻合的,大概也就是“不读书”这一点了。
但是这算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他既早打定主意从武从军,自无需花太多的精力在孔孟之道上。
况且先贤所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观众人与之相处,皆有如沐春风之意,显见其为人练达亦远胜旁人……
宝钗猛然间觉得她不能再想下去。
因此她忽然意识到,似乎自己少不更事时对于世间伟男子的臆测,她一直认为可能不会真有这样的男子能达到的标准……直到目前为止,她的这位表姐夫,居然大概都是符合的!
难道,世间真的存在那样完美的男儿?
宝钗有些迷惘了,如若真有,她是否能够遇得到?还是不要遇到的好,她的名字已经报送到礼部了,或许不久便会进宫。
她已经没得选择了。
……
让一众大大小小的美人欣赏了他的一番美色,贾琏还是出来廊上。
却见贾珍等人已经整装待发。
今日元宵佳节,贾珍等人早安排好了彻夜高乐的节目。在这边领贾母的家宴不过是个礼节,坐在这里连话都不敢高声说,自然不得痛快!
所以贾珍还要招呼众子侄们到宁国府高乐去,等会还要去青楼喝花酒……
之所以还没走,专程为了等贾琏出来。
贾琏却不乐意和他们去,这些人的品味之庸俗,比前身都只低不高,只吃酒敷衍一番还行,真要与他们一起去吃花酒,还是算了吧。
到时候一起玩吧,心里膈应,不一起玩,他们还以为他做官之后装腔作势,反而不痛快。
所以以明日一早还要上衙为由,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贾琏这个理由太过正当,贾珍虽觉得遗憾也不好强求,只得由他了。于是很快,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廊上,便只剩下贾琏和贾芸。连年纪太小,贾珍不带他玩的贾环,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贾芸实则也想要随着贾珍等人去见识见识高端的玩法,但是看贾琏没去,便就不敢离席。
贾琏为了试试他的定力,一时也没有理他,贾芸见贾琏安静看戏,也不敢打扰,所以整个宽阔的通廊上,虽然杯盘满桌,但是却清冷异常,只叔侄二人隔了二三丈远,静默的看戏。
直到晴雯发现廊上的爷们们走完了,她就大大方方的走出来,给贾琏捏了几下肩膀,然后笑问道:“二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吃酒了啊……”
不远处的贾芸闻言,心说:我原来都算不得人啊。
却知道晴雯是贾琏的侍女,不敢多瞧。
可是贾琏又叫他,他也不得不站起来,走到近前,垂首听示。
“今儿是团圆节,你家里又没有多余的人,你也不要一直待在这里了,回去陪陪你母亲,并顺道替我给你母亲问声好。
对了,你看这席上有什么你母亲喜欢吃的,尽可以给她带几样回去。
管家,去给芸哥儿取一个食盒来。”
听见贾琏的吩咐,贾芸莫名觉得心酸,同时也暗暗感动。
本来只是按照母亲的吩咐,来荣国府试试机会,没想到贾琏都不等他多说,就答应要给他安排差事,如今还这般为他着想……
虽然贾琏比他大不多的几岁,此时却诚心诚意的给贾琏跪下,隐含热泪的叩头道谢,然后尊贾琏的吩咐,装了两样菜品,提着飞快的往家里跑。
这边晴雯等贾芸一走,便扭着贾琏的脖子笑道:“真好笑,那么大一个人,还是个爷们,二爷就赏他两个菜,他就哭了……”
贾琏刮了她小秀鼻子一下,教训道:“还好意思笑人家,难道你天生的富贵命,才过几年好日子,就开始忘本了?”
晴雯脸一红,这才想起小时候自己颠沛流离的时候,那才叫窘迫呢,不过她当时倒也没觉得什么,因为没想到自己这么快能过富贵日子。
不满贾琏说她忘本,便娇嗔几句,差点都扭到贾琏怀里了,到底这边人多不敢太放肆,因此从热水翁中取了酒壶,巧笑道:“二爷一个人吃酒多无趣,我来给爷斟酒,陪爷吃两杯吧……”
贾琏就笑着陪她吃了凉杯,见她一杯酒下肚脸蛋就红通红通,贾琏就不想陪她玩了。
似晴雯这样的小美人儿陪酒,美则美矣,就是容易坏计划。
于是起身,将自己这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焖鹿筋、炒牛舌等几样珍稀的菜肴装起来之后,就让管家林之孝将外面的席全部撤了。
晴雯正狐疑贾琏又是给谁赐菜,就听贾琏吩咐她将菜品拿到厨房去蒸热一下,然后给送到他的外书房去。
晴雯便扬起红苹果般的脸蛋,樱桃小嘴也翘起来,“就知道是给那两个小骚鞑子的!”
话刚出口知道要被打,于是立马闪躲,终究屁股上挨了一脚。
看她回头瞪了自己一眼,然后还是乖乖扭着屁股去了,贾琏不由得一笑。
虽然是佳节,有时间的话他也不想将每天的训练计划平白耽误。
练武是个需要坚持的事情。
唯一可惜的是,书房后面的院子太小了,不大施展的开。
等什么时候贾赦死了,自己一定要将东跨院改造一番,至少要建一个像样的演武场才行!
老东西活着,实在有些浪费地盘了。
第135章 小团圆(一)
因为贾琏事先没有吩咐,张勇等人并没有候在书房外。
贾琏想着今日是佳节,便没有让人去叫他们,因此只能让阿琪和阿沁做陪练。
本来美人作陪效果就一般,后来晴雯将热好的菜肴送来,看没有奴才们在,就赖着不走,一会给擦擦汗,一会儿给捏捏腿……
贾琏无奈之下,只能先不练体能,改至穿堂练习射术,让晴雯来回去捡箭矢,消耗她多余的精力。
谁知晴雯见射箭有趣,也要试试,贾琏就又搂着她教了教她射箭。
如此下来,贾琏自知今日难见成效,因此堪堪一个时辰之后,便别过了阿琪阿沁姐妹,提领着晴雯回家去了。
进了屋,晴雯绕着贾琏,伸手摸了摸他的身上,然后笑道:“二爷今儿身上都没出汗,还要泡澡吗?要不还是只打一桶热水,我们给爷擦擦就好了?”
贾琏和凤姐儿用来泡澡的浴桶太大了,费水又费人工。
而贾琏因为要练武,几乎每天都要洗澡,天天都泡大浴桶既浪费时间,也没必要,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简单的洗一下就是了。
看见贾琏点头,晴雯兴高采烈的就准备去了,顺道将那些趁着节庆偷懒的丫头、婆子们骂了一番。
一时准备妥当,仍旧在浴房内服侍贾琏洗浴。
……
荣庆堂内,虽然邢夫人和娄氏,一个因为要回去照看贾赦,一个不便久留,都相继离去,但是气氛仍旧热闹。
二更都过了,贾母也是难得兴致不减。
这一则得益于王夫人和王熙凤的周到安排,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薛姨妈此人会来事,甘当陪衬。
以她薛家太太的身份,只是适当的捧哏,在贾母面前恭维一下,便令贾母感到十分的愉悦,因此乐得在她面前展示贾府的富贵和她的好客、友善。
已经深夜,王熙凤又安排人送来芝麻、花生等各种馅儿的汤圆,供众人享用,又是掀起一阵阖家团圆的浪潮。
贾母也难得多吃了两个,然后等众人都吃毕,贾母便对尤氏婆媳二人笑道:
“难得你们一直在这里陪着我,都这个时辰了,你们都不想回家去和自家爷们聚聚?之前舍不得走,还道是没领到赏,如今元宵你们也吃到了,你们还有什么不足的?”
众人都知道贾母是开玩笑,尤氏也笑回道:“瞧老祖宗说的,我们有什么好聚的。他们爷们家和咱们取乐的法子不同,这会儿回去,还不知道他们在家没在家呢。
只要老祖宗没嫌弃,肯收留我们,我们不如就在这里,陪老祖宗玩笑到天亮吧。”
之前贾母曾玩笑,要与薛姨妈一起坐到天亮,故而尤氏如此讲。
秦氏也笑着附和了婆婆尤氏的话,她婉转动听的声音,哪怕是女人家听了,都觉得提神儿。
果然贾母听了更高兴,觉得几个孙媳妇、曾孙媳妇,就是比两个儿媳妇会来事。
两个儿媳妇一个眼皮子浅、没见识,一个又闷葫芦似的,都不中她的意。
也知道尤氏等人说的真,爷们家取乐的法子大是与她们不同,也就不催她二人回去。
只是因为一会儿没有听见王熙凤的声音,贾母就发现了,四下看了看没看见人,便询问:“凤丫头哪儿去了,方才我还看见她在这儿呢?”
众人果然连忙找起凤姐儿来,还是王夫人说,王熙凤与她报备过,说是回去换衣裳,
可巧贾母身边的婆子笑道:“依我们看倒不是回去换衣裳,方才我们就瞧见,二奶奶专程让平儿舀了一碗红豆馅儿的元宵,想是给琏二爷送去了……”
众人意会,贾母也笑了笑,然后又疑惑的问了一句:“怎么她家琏二还在家不成?没跟着那边珍哥儿出去寻乐子去?”
这句话,也就家里的大人们听得懂,因为她们都知道,贾琏吃酒看戏,在外头寻欢作乐是贾府头一份的。
管家媳妇林之孝家的笑道:“之前外头的爷们家一溜的都跟着珍大爷出去了,只有琏二爷没去,后来听小子们说,琏二爷照例去了书房后的院子,在里面练习拳脚呢。”
“今儿这样的日子他还练?”
贾母对于贾琏在家里练武的事自然是知道的,毕竟都传成府里的一件正事了。
贾母虽然觉得在小院子里能练出什么名堂,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府里为她建造的这片花厅的旧址,就是原来老国公爷的私人练武场。
老国公爷死了之后,这里荒废了,她就将之当成花园子来用。正好荣国府的花园,划给不争气的大儿子贾赦了。
前两年王夫人等为了讨她的欢心,花了上万的银子,将这里进行了布置和翻修,就成了她的大花厅。
其他人,也与贾母一般感到奇异。这琏二爷怎么跟中了邪似的,如今正经的官儿也做了,还这么拼做什么,他图什么?
要是老国公爷还在还可以说图表现,现在家里就他官儿最大,他用得着这般表现?
一时间,戏谑者有之,不解者有之,敬佩者更有之。
黛玉早知道那些说贾琏坏话的人是污蔑,她很清楚,琏二哥哥是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值得尊敬的人。
要不然,琏二嫂子那样强硬的人,能对琏二哥哥那样敬服、百依百顺的?这么晚了还惦记着给琏二哥哥送吃的去……
宝钗和迎春等,要么进府迟,要么就是贾琏做荒唐事的时候她们还小,听不到,听到了也不大懂。所以,一众姐妹,反而没觉得有什么惊奇的。
宝钗甚至暗道:若非有这般毅力,只怕就算凭他们家的关系,也难以以如此年纪坐到如此高位。
于是,贾母等人嚼舌一番,感慨一番,姐妹们便随意听一番。她们心中,已经将贾琏的德行,彻底与贾珍等区别开来,几乎拔到了和清正严明的贾政一样的高度。
不容置疑,以前整个贾府的男人里面,论德行,贾政就是最受尊重的!
过了好半晌,还不见凤姐儿回来,此时贾政已经命人将烟花爆竹等摆到外面的院子里,就等着贾母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些价值上千两银子的东西们,送到天上去开花来看。
贾母便着人去将王熙凤拘来,说是这样热闹的场面,没有那个说嘴的人,热闹都要减一半了。
……
却说凤姐儿,眼见众人不查,抽了个空往家里赶。
到了家里,让旁人住声儿,自己轻手轻脚,往正屋走去,来到那窗根底下听里头的动静。
这是她以前最常用的,用来抓贾琏收尾的招式。
如今虽然用不着了,但是她也好奇,想要看看贾琏离开她都喜欢做什么。只要能让她抓到一点儿贾琏表里不一的地方,她就有的说嘴的地方了!
所以,她心想,要是贾琏真在里面宠幸哪个小丫头,或是偷拿钱,她不但不会像以前一般生气,反而可能会高兴。
如此,她再在面对贾琏的时候,就不用那么没底气了。
王熙凤为人霸道,却不是不讲理的那种。若非她自己行的正坐的端,她也不可能将以前的贾琏压得死死的,毕竟再怎么说,琏二爷从始至终都不是吃素的。
可惜,里面虽然确实传来一些欢声笑语,却没什么值得诟病的,没良心的好像在和那两个小丫头在打牌。
于是招呼平儿等人大方的进屋,果然就见西次间的炕上,贾琏和晴雯、香菱三个,穿着单薄的衣裳,围坐在矮几上,坐着打牌玩。
矮几上,除了叶子牌,还有花生、瓜子和几个小酒杯,一把银制的酒壶,被随意的放在下面的脚凳上。
地上,烧着两盆热气腾腾的炭火,将屋子烤的通热。
两个小丫头的脸蛋都是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被炕上的热气烫的,还是吃了太多酒所致,导致见到她进来,起身的动作都不和谐。
“哟,我在那边累死累活的帮你伺候你们家长辈,琏二爷倒好,安心躲在屋里抱着小老婆吃起酒来了,可真是惬意。”
招牌式的打招呼方式,令贾琏只是偏头瞧了她一眼,然后就伸腿儿拦住对面要下坑的香菱,“还没分出胜负,打完再说。”
于是出了牌之后,才回头问凤姐儿:“老太太那边还没散?”
“还早着呢,老太太今儿兴致好,我也就抽空回来换身衣裳,一会儿还要过去服侍呢。”
贾琏这才拉她坐下,说道:“辛苦你了,一会儿我也陪着你过去吧。”
“啧啧,能从如今的琏二爷口中听到一声儿谢,我就是累死了,也甘愿咯。”
调侃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躲在贾琏身侧的晴雯笑了一声,凤姐儿顿时觑视着她:作死的小蹄子,翻天了,敢笑老娘?
吓得晴雯顿时一缩脖子,然后只能装作认真打牌,避免与凤姐儿直视。
此时平儿也开了食盒捧了汤圆过来,凤姐儿就接过,舀了一颗吹吹,然后递到贾琏的嘴边,笑道:“这是今年的元宵,我特意挑了你喜欢吃的馅儿,你也尝尝?”
贾琏就嘴吃了,正好一局输了,然后放下牌,接过凤姐儿手里的碗,“我自己来吧,你既累了一天,也坐坐吧。”
于是凤姐儿笑了笑,嘱咐一句别弄脏了炕,便领这平儿进去换衣裳去了。
第136章 小团圆(二)
“二爷仔细撒了,我来服侍爷吧。”
晴雯这种时候,倒是十分勤快,主动要服侍贾琏。
只是贾琏一瞧她被酒气熏红的脸,摇摇头,心说给她服侍,保准弄得一炕就是,到时候她更遭凤姐儿嫌恶。
加上他本身不喜欢吃这种糯米做的东西,念及凤姐儿专门送来,才接过了。
吃了两个计上心来,趁王熙凤在里面看不到的时候,招过两个丫头,一人给喂了一个进去。
两个小丫头倒是十分喜欢的样子,嚼吧嚼吧的就吃了,还心虚的瞧了一眼里间。
贾琏看这两个绝色的小丫头,吃这样圆圆的东西,舍不得一口吞,含在嘴里就跟仓鼠吃东西似的,又好看,又可爱,就觉得十分满足。因此故技重施,一人又给灌了两颗进去,打完收工。
等凤姐儿出来,看见贾琏已经将碗放在旁边的高几上,还有些纳罕。
“你既喜欢吃,再让人给你送一碗来?”
贾琏接过晴雯递的帕子擦了擦嘴,笑道:“不用了,大晚上的,吃多了不消食。”
凤姐儿便就不再多言,因看贾琏果然要随她过去服侍贾母,反而劝道:“罢了,你就不用过去了,你明儿还有正事,老太太那边有我在就够了。”
凤姐儿心说,没得让你去招的人眼馋肚饱的!
先前尤氏等人的目光虽然隐晦,但是身为女人,她自然看得出来,那些女人可能对她的男人不怀好意。
也不着急过去,就坐在贾琏身边,发现他们钱都没有摆出来,便笑问:“你们就这么干打不成?也不定个银钱输赢?”
贾琏顺势搂她的腰,笑道:“和她们打钱有什么意思,她们的钱都是我给的,要打钱,也要和你这个富婆打才有意思呢。”
王熙凤又羞又笑,好在贾琏并不过分,于是瞪了贾琏一眼后,便戏笑道:“怎么,难道我的钱,就不是你的钱?还是,琏二爷如今出息了,挣的多了怕吃亏,想要和我分账了?”
王熙凤这可是借戏言说正事。
她正是有此担心。她很明白,做了兵马司指挥使的贾琏,往后绝对比她赚钱厉害!
以前她能控制贾琏的财政是因为那些钱几乎都是她挣来的,如今,肯定是控制不住了。贾琏今日能将皇帝的赏赐第一时间全数给她送回来,实际上,令她很开心,也很心虚。
她还记得,那年贾琏问她要银子,她抠抠搜搜,讨价还价,最后才给了五百两。
贾琏这次纯金银,就给她送回来两千多两……她自然脸红。
同时也怕贾琏起心与她分账,那会大大损害她的颜面。
贾琏听得懂她的意思,其实贾琏还真想过,以凤姐儿以前对他的方式,反制凤姐儿。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若是凤姐儿保持现在的乖巧,也没必要伤她的心。而且,贾琏知道凤姐儿有些财迷,要是和她分账她肯定会动歪心思,还不如大方点,说不定看在钱的份上,她会更服帖。
于是笑道:“我是没这个想法的,倒是你若是想分,我也无妨。”
对付凤姐儿这样主见特别强的人,说话就是不能说满,不然很容易被她拿捏。
晴雯反而不懂贾琏和凤姐儿的交锋,她还向凤姐儿解释道:“我们虽然不打钱,但是比打钱有意思。
二爷说了,谁输了,要么罚酒三杯,必须喝完的那种。要么就说个笑话,唱个新鲜的曲儿,不论是笑话还是曲儿,要是说的不好,唱的不好,就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凤姐儿果然觉得这样的规则有趣。
晴雯立马坐正了身子,说道:“惩罚也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真心话’,一个是‘大冒险’,”
似乎也明白凤姐儿肯定不懂,不等问晴雯便展开解释:“真心话便是,任由对方问一个问题,绝对不能撒谎,否则……否则出恭掉净桶里面……”
凤姐儿一听,呸了一声。
所谓净桶,自然是富贵人家放在屋子里,如厕的“马桶”。凤姐儿不想,他们竟发这样恶心的誓。
“何谓大冒险?”
“就是任由对方制定一件事,不论多么难为情,都必须完成,否则……”
“好了。”凤姐儿也不愿意听“否则”了,免得污了耳朵。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规则,果然觉得新鲜有趣,甚合她的意,若是时间允许,她还真想坐下来陪他们玩一会子。
同时也明白,难怪香菱和晴雯都一脸通红,贾琏却没什么事的样子,想必是两个小丫头被整了之后,宁愿吃几杯酒,也不敢选后者了。
晴雯正想人多热闹,看凤姐儿似乎有意,立马笑道:“二奶奶可要和我们一起玩?对了,二爷上局输的最大,该他接受惩罚了。二爷,你是选择讲笑话还是唱曲儿?”
晴雯已经想好,借着凤姐儿的势,就算贾琏笑话这些说的再好,也不让他通过,让他之前欺负她和香菱!
“我选择吃三杯酒好了。”
“哎呀,二爷你真没劲……你就选讲笑话嘛,二奶奶累了一天了,你就说个笑话给她听听嘛……”
凤姐儿见状摇了摇头,心说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还想和贾琏玩心眼,老娘都玩不过呢!
于是难得附和晴雯,笑说道:“你要有好的笑话,便赏我一个,正好我拿去逗老太太开心。这几个时辰下来,我肚子都要挖空了,正好从你这里补补。”
贾琏这才脱开晴雯的纠缠,“二奶奶既如此说,那我就赏你一个?”
“那就多谢琏二爷了……”
两口子,还假客气起来。
这下,连后面的平儿,都拿了一个凳子,坐上前来。
于是贾琏正了正身子,想了想,开口道:“也是一年元宵,农家妯娌三个年轻媳妇儿坐在一起说闲话……”
众人正襟危坐,听琏二爷这起头就知道,肯定是个应景又好笑的故事。
“她们说了半日,说的话题都没有了,这老二突然低声笑说……”
“说什么?”
讲笑话,最重要的便是别人认真听,还肯捧哏。因为晴雯与她裹得是一床被子,他便一手将晴雯的一只小脚抱在怀里,一边赏玩一边继续正色道:
“她说:昨晚我悄悄摸了我男人的屁股,发现居然是凉的。
老大和老三听了暗暗诧异。”
平儿等人都脸红起来,这个年代,不是没有荤笑话,只是不登大雅之堂。
甚至都觉得贾琏说的没道理,妯娌之间,怎么能说这么羞人的事!好在这里都没有外人,凤姐儿等人都忍得住不打扰。晴雯正好借此,掩饰自己的羞意。
“第二天的时候,老三恍然的对着老二道:你说的真对,我也发现了,我昨晚也摸了我家男人,他的屁股确实是凉的。真是奇了,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
“对啊,人的……怎么会是凉的呢?”
香菱和晴雯感觉疑惑,人的屁股为什么会是凉的呢?若非凤姐儿在场,她们都要忍不住摸一下贾琏的屁股,现场验证一下了。
即便是凤姐儿,此时也不由皱眉起来,她似乎意味到什么,又没有。
而且,这个笑话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啊。
“第三天早上,大嫂子满脸淤青,眼里饱含泪水,一看见老二和老三,便气愤的说道:
我再也不信你们俩个促狭鬼了,昨儿晚我也摸了我男人的屁股,忍不住说了一句‘咦,奇怪,他二叔和三叔的屁股都是凉的,怎么你却是热的呢?’”
“噗~”
却是平儿最先触碰到笑点,一下子笑了出声,然后连忙掩嘴。
凤姐儿等人,也渐渐意味过来,想笑似乎又觉得不好笑,毕竟,家里就有大嫂子在呢!
凤姐儿便觑视着贾琏:“你这笑话,是单说笑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贾琏老神在在,“既是说笑话,当然是单说笑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你要是觉得不好笑,我就另外说一个给你听。”
凤姐儿却又笑了起来,呵呵站起来:“你就编排人吧,你编排我就罢了,这话要是叫老太太听见,看你怎么说。”
又对晴雯和香菱道:“你们两个,别只撺掇你们二爷吃酒。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们闹够了,就服侍你们二爷早点睡,听见没有?”
两个丫头赶忙点头
凤姐儿情知不好再耽误下去,便笑着白了贾琏几眼,领着平儿出去了。走到外面的廊上,越想越觉得贾琏说的这个笑话有意思,没忍住呵呵笑了出声,令跟着的婆子丫头们不明所以。
琏二奶奶怎么变得这样没出息了,不就是见了二爷一面吗,就乐成这样?
屋里,凤姐儿等人一走,晴雯便扭着贾琏问:“二爷二爷,真的有人屁股会是凉的吗?还是,老二媳妇促狭故意说来骗她们?怎么老三媳妇也说是凉的啊……”
她们都能领会到老大媳妇为什么挨打,也觉得十分好笑,只是中间的原委不大理得清。
香菱弱弱的道:“晴雯姐姐,应该是她们两个人,事先商议合伙骗大奶奶的……不,是骗她们大嫂子的。”
贾琏看了香菱一眼,真是为她的谦卑叹惋,一个故事里虚构的人物,她都能顺口叫成大奶奶,这是随时随地把自己定位成下人了?
“二爷,是这样的吗?”
贾笑着摇摇头:“笑话说明了就没什么意思了,你们自己去理解便是。现在你们说,我这是过关了没?”
“没……”
晴雯还想让贾琏说‘真心话’,可是被贾琏看一眼,就有些心虚。更何况,那边的香菱都直接举起手来,表示通过,于是无奈,只能偃旗息鼓。
直到四更天,凤姐儿才带着疲惫回来就寝。
此时屋里灯火依旧,外间的炕上,东西都收下去了,香菱和晴雯两个小脸红红的,齐头倒在炕上睡着了。
凤姐儿见了眉头不由得一皱,进里间,果然贾琏独自安寝,也已经入睡。
看了贾琏几眼,没忍住低头,轻轻吻了贾琏一下,然后出来,正好平儿看见两个没规矩的小丫头,就要叫醒她们。
“算了,让她们睡这儿吧。
都是你们二爷的心肝宝贝,不知道陪着他吃了多少酒,肯定是醉了。
咱们折腾她们一遭,回头你二爷知道,没得惹不痛快。
夜太深了,你去给我打水来,轻声着点,你们二爷也睡下了。”
于是,凤姐儿简单收拾一番,合着贾琏就寝。
平儿也在将次间的东西收拾好之后,自己打水洗了脚,锁了门,在东边守夜房里睡了。
第137章 郎情妾意
元宵已过,年味便陡然下去,京中各家门户,也慢慢恢复往常的宁静。
而贾琏,在将副手彻底撵出兵马司之后,令兵马司上下,无不敬畏服帖,再无一个人、一件事敢于对他阳奉阴违。
贾琏自己倒也没有洋洋得意、好大喜功,仍旧每日到官衙点卯,一边熟悉衙务,一边考察衙门内的众多官吏,择一切可用之人为己所用,力求最快的速度,彻底掌控西城兵马司。
这日傍晚,贾琏照常下衙回家。
吃了晚饭,王熙凤让平儿、小红,将那十二匹缎子翻出一半来,预备给迎春等人裁制新衣。
一边计较哪一匹,哪种颜色,配哪一个人,需要多少用料,一边叹息:“这样好的材质,这样的厚度,便是拿几十两银子来,也未必买得到一匹。你们爷就是大方,一开口就全部送出去了。”
叹息一番,回头见贾琏还是老神在在的倚在炕边喝茶,顿时没好气起来,走过去笑问道:“你是觉得好东西留在家里烫手是不是,才得了就紧着找地方给丢出去?
迎春她们又不缺衣裳穿,每年官中都会拿钱出来,单独给她们裁制衣裳,你又呼了巴拉的揽这个事宗,图什么?”
“官中是官中的,她们要领情也是领太太的情,与你我何干?
这不过是咱们一点心意,怎么你就舍不得了?”
贾琏一点不以为意的笑回。
凤姐儿一听贾琏的话中,竟是当真要与王夫人分开论,心里有些想法,当着丫鬟在也不好说,于是只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横竖是你挣回来的东西,你想给谁制衣裳就给谁制衣裳了。”
王熙凤说着,讨商量道:“既如此,给迎丫头她们,外加林妹妹和宝钗,还有大嫂子和兰哥儿每个人先裁制一件……总要留一点,等将来给咱们大姐儿裁衣裳……”
这就是凤姐儿的为人,说话总是往满了说,做事却总是留一半的余地。
这样的一匹布,若非里外的衣裳做整套,单做外装,以迎春她们的身量至少能做四五件。也就是说,十二匹布,足够给家里上下所有的主子,每个人裁两件衣裳!
若非知道这一点,元宵夜那晚贾琏也不会随便应承。
到了凤姐儿这里,感觉倒像是捉襟见肘似的。这一点,从她只拿出一半货出来便知道,她根本就只想用一半的东西了结此案,而且,还想要从这一半里面再扣除一部分出来,名曰为女儿预留。
真不愧是精于计算的主。
“你如何做,我都没意见的,反正我又不常在家里,也不常和迎春她们碰面,倒不怕她们在背后说我小气。
你这个做嫂嫂的若是也不怕,那也无妨。”
凤姐儿一听就知道贾琏说的反话,面色稍微一红。其实她觉得被人说一下小气也无妨,反正实惠落着了才好。
再说,一人一件怎么就是小气了?也不单单将缎子裁出来就算完事,这样好的料子,回头肯定还要请高明的绣娘们,设计风格、绣出图案,最后才能拼成一件完整的衣裳,里面的功夫大着呢。
最后少说一件衣裳能值个十几两银子,哼,这还算小气?老娘从小到大,都没有几件衣裳超过这个数的!
不过,也看出贾琏的意思是不想食言。当晚贾母亲口说了,不给她做都行,只给迎春等一人做两件,他们当时都答应了的。
于是改口道:“好好好,都依你,家里的姐妹们一个人两件,这总成了吧。”
凤姐儿这话仍旧还有余地,姐妹们两件就两件,其他人可没答应说要给两件。就像贾宝玉,每年贾母和王夫人不知道给他制了多少衣裳,自然也用不着他们来大方。
还有大嫂子,月钱比我多几倍,她和兰小子那里也不用大方。
嗯,还是要给老太太和太太意思一件的,如此到时候请秀娘的工钱,还有耗费的丝线,这些都可以从官中出,能省下不少来……
贾琏只在乎迎春等人,因为家里就她们是无产阶级,其他人本身也不需要旁人给制衣裳,所以便点点头。
又看凤姐儿满眼的算计之色,不由笑了起来,拍拍旁边的热炕,让她坐下道:“你也用不着心疼,往后这样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何苦做这副守财奴的样子,让丫头们笑话。”
平儿和小红听了忙低头,心说,二奶奶才不是守财奴,而是二爷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东西抛出去,连她们做奴才的看了都有点心疼……
凤姐儿听到的重点倒是和丫头们不同,她仰头问道:“这可是皇上赐下来的东西,还是你拿着身家性命搏回来的,这样的东西不是只此一份,你莫非还想外头领兵去?”
贾琏却只是笑了笑。
皇帝的赏赐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实际上,皇帝赐的东西,大多也就是宫中的买办,类似薛家这样的皇商进奉的。只要有门路,有银子,在外头一样买得到。
见凤姐儿想要劝他,小富即安,不要再去干冒险的事情,贾琏便摇头道:“便是我想再到外头去,你以为是这么容易的?我如今顶着兵马司衙门的差事,职责重大,你觉得皇上既点了我掌印,会这么轻易就让我挪位置吗?”
凤姐儿这才安心,就是嘛,在京城当官多好……
于是决定听贾琏的,一并拿出来,给自己和贾琏都制两件像样的。
贾琏听了也不反对,甚至笑道:“要是还有剩的,给平儿她们三个也弄一件穿穿,让她们也沾沾光,新鲜新鲜。”
“好好好,都听你的行了吧,她们都是你的心肝宝贝儿,短谁也不能短了她们呀!便是我自己没有,也必须给她们那份留出来。”
听见贾琏和凤姐儿斗嘴儿间,就把事情议定,小红自是对平儿等艳羡不已。平儿却有些不安,忙道:“奶奶不用考虑我,往年奶奶赐给我的衣裳,我都穿不完呢,便不要为我浪费这等料子了。”
平儿的穿戴在贾府的丫鬟中,绝对是最顶尖的,因为往年凤姐儿凡是觉得有点旧了,或是不合心意的衣裳,首选就是赏给平儿,所以平儿说她衣裳穿不完,是真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凤姐儿心里倒认真要给她弄件新的,让别人看看她到底是欺压平儿,还是真心待她好!
既然已经决定好,凤姐儿便是办事最妥当伶俐的,当即吩咐平儿领着婆子亲去测迎春、黛玉等人的身量。
似她们那个年纪的女孩家,身量一年一个样,所以每年都会重新测量一次,以方便给她们裁制衣裳。
“对了,记得去梨香院,给宝姑娘的也测了来。她们家自是不稀罕咱们两件衣裳,但是你只给她说,是我的一点心意,他姐妹们都有了,也不能单单落了她,想必她就依了。”
凤姐儿又特意叮嘱了平儿一声,平儿也领命去了。
王熙凤又命小红:“你把这些缎子都拿进去,就放到里面那个空柜子上就是了,赶明儿就要用。记得先用干净的布裹好,别蹭脏了。”
“是,二奶奶。”
小红听命干事,从她的手脚来看,也是十分麻利且稳妥。
毕竟是贾琏亲自举荐给凤姐儿的人,他就特意瞧了两眼。
凤姐儿就坐在他旁边,伸手晃了晃,笑问:“怎么,这个也瞧上了?我就知道,你将她弄进来,肯定是有别的心思,还说是为了我,差点给你骗了。”
贾琏知道凤姐儿又是试探他,都懒得理会,只是问:“怎么样,你这干外孙女用起来可还顺手?”
凤姐儿便笑了起来。
她在府里管家,管家媳妇儿林之孝家的,便是她的左膀右臂。因为林之孝家的对凤姐儿言听计从,又孝敬,俨然女儿对妈一样孝顺,旁人就笑她,不如认凤姐儿做娘好了。
虽是戏语,但是反应的却是贾府的奴才忠诚,主仆和谐的良好风俗,因此就传开了。
而小红是林之孝家的亲女儿,故而贾琏如此笑称。
“别说笑话了,我问你,听说这几日薛大爷几次请你吃酒,你怎么都不去呢?”
凤姐儿是听薛姨妈说的,所以特地问问。她知道薛姨妈的担心,是不是贾琏对薛蟠有什么不待见的地方。
贾琏一听就懂,只回道:“我衙门里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哪里有时间去赴那些没意义的酒局?再说,大老爷不是还病着吗,别说薛蟠,就是珍大爷还有其他各家世交门第的邀请,这些日子来请的还少了?我也不是都叫你帮我回了吗。”
贾琏升任兵马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前程无限不说,就说那兵马司衙门,就是和各家各门的一些利益相关,因此都想和贾琏套套交情。
贾琏也不过择其紧要者略作敷衍,其他人都基本不见。
反正贾赦病重,他完全有理由拒绝各种宴请。
凤姐儿本来也就是问问,薛蟠那样的人,能置办什么好的酒局?不过是花天酒地罢了,贾琏不去才好呢。
心里想好了下次见到薛姨妈怎么说,一边又在贾琏翘起的二郎腿上轻锤、按摩起来。
王熙凤平时不服侍人,偶然撒娇在贾母身上捏一捏,如今用到贾琏身上,自是郎情妾意……
等到小红出去,俊男美女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几乎都能领会到对方的心意,就在他们准备干出一点事业的时候,一个丫头急冲冲来传东跨院的消息。
“二爷,二门上小厮来说,老爷醒了,急着要见你。”
凤姐儿忙从贾琏怀里起来,有些忧心的瞧着贾琏。盖因贾琏每次被贾赦叫去,准没好事。
贾琏也看出那边必然是发生了点什么事,不过看见凤姐儿的模样,还是伸出手拖着凤姐儿的俏脸,用温热的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脸蛋以作安慰,笑道:“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我没事的。”
确实是呢,现在贾赦的状态,加之东跨院也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别说贾赦还想像以前那般拾掇他绝无可能。连贾赦苟延残喘的性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想让其死,其就得死。
倒不妨先瞧瞧老东西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第138章 一作就死
没有让凤姐儿跟着过来,贾琏刚出二门,昭儿等人已经套好了马车,贾琏便坐了过东跨院来。
赵胜等人早已候在门口,贾琏便低声问他:“这边有什么情况?”
赵胜摇头,见张勇和昭儿等人已经将其他不相干的人排开,才回道:“奴才尊二爷的命,一直守在这边,这两天除了二奶奶领着二姑娘过来过,甚至连个别的来探病的都没有。
不过奴才倒是听说,老爷是知道杨姨奶奶的事了,所以才着急要见二爷,似乎,是琮三爷和老爷说的。”
贾琏便了然于心,于是带着昭儿、阿琪两个进了内院。
来到贾赦这间充斥着腐败味的房间,果然见贾赦难得的是醒着的,邢夫人等正在给他喂药。
“儿子给大老爷请安。”
贾琏似乎并不知道,贾赦嘴上不说,心里最烦别人在称呼他的时候,加一个“大”字。
果然贾赦一听见他的声音,一张已经瘦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脸,顿时更加扭曲起来。
想要掀翻邢夫人手中的药碗以示不满,都因为没力气举手,而像是贾宝玉在贾母怀里撒娇一般可笑。
“孽……孽障……畜……生……”
若不仔细听,也听不清楚贾赦在骂人。听清的人,也不敢理论,只敢低头作鹌鹑状。
贾琏似乎也没有听见,只是站在房间中段,恭恭敬敬的垂首问道:“不知老爷唤儿子前来,可是有何差遣?”
“你敢……你敢杀……琮儿他姨娘,你这个畜生……”
贾赦怒视贾琏,废了好半天劲才让人听清他表达的是什么。
贾琏便道:“回禀老爷,杨氏觊觎家产,图谋不轨,罪恶昭昭,天理难容。本就是该死之人,儿子念在老爷的面上,饶了她一命,谁知道后来她还是病死了。
是不是呀,琮儿。”
贾琏眼神一偏,看向角落里,留着眼泪,畏畏缩缩的贾琮。
他的小脸上,还有一个鲜明的五指印,却不知道是谁打的。
贾琮一对上贾琏冰冷的目光,本就失魂落魄的他,更是如坠冰窟,吓得哪里说得出话来,下意识只敢往邢夫人身边躲。
可惜邢夫人厌恶的他要死,如何肯接纳,一把将他推开。
贾琮便不知去处,想要找他的奶母,也不知道奶母此刻躲到哪里去了,只能原地站着,默默掉眼泪。
“我问你,是也不是!”贾琏兀自提高了声量,声音冰寒逼人,别说贾琮,其他人都跟着抖了一抖。
贾琮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六神无主的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是……,是……,琏二哥哥说的是……”
贾赦见状,心下却是怒不可遏。
他身体虽然彻底垮了,但或许是因为刚刚吃过邢夫人喂给他的“一气道丹”,他精神倒还精明,一下子就看出来贾琏是在逞威风,立威。
他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嘴里叽叽呱呱的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就见她挣开邢夫人,举手坚定的朝着地上滚。
贾琏心下却笑了,他太熟悉了,老东西这是想起身打他。
只不过或许他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所以一离开床,只能朝地上滚。
贾琏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站在原地,任由贾赦在地上可怜的望着他,宛若一条死狗。
随后,贾琏似乎才反应过来,忙上前要搀扶。
贾琏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贾赦才发现,他竟是连贾琏一个衣角都拽不动,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愤恨。
忽然贾赦眼神一怔,通过贾琏的肩膀呆呆的看向房门处。
那里,阿琪和阿沁为保贾琏无损,都戒备的站着。
特别是阿沁,虽然和姐姐一般穿着劲装,仍旧难掩婀娜的身姿,娇柔的气质。
而且,其干净俊秀的脸,本就略异于中原女子,再配合头上、身上草原独有的佩饰,着实透露着几分不同于中原女子的风情。
贾赦,一下子脸上的暴虐气息全无。
旁人万万想不到,贾赦这个时候的心思,都对贾赦突然的安静,觉得诡异。
但是贾琏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顺着老东西的目光瞄了一眼,便已经了然,眼眸中隐藏的冷色,一下子迸发出来。
却很快掩去,和邢夫人一起,强行扶着贾赦回到榻上。
等贾赦再回头,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个美人儿的踪迹……
他想了半日,对着贾琏扯着嘴角一笑,虽然渗人,但是贾琏看出来了,他是在笑。
“其他人…出去,我有话,单独,和琏儿……说……”
好容易听见贾赦说的这句话,众人倒也不觉得奇怪。她们都知道贾赦要死了,临终前想要和贾琏交代几句话,实属正常。
换在以前,或许她们还会担心贾赦发疯殴打琏二爷,但是方才的景象她们都看见了,这绝对不可能了。
贾琏也笑了起来,似乎对贾赦突然对他态度好起来很是有些欣慰,只见他说道:“没听见老爷的话吗,你们都出去,院子里面等着老爷传唤。”
见邢夫人下意识的忽略她自己,贾琏便对她一拜:“还请大太太成全。”
邢夫人才有些尴尬的站起来,看阿琪居然还站在屋里不走,顿时很生气的瞪她一眼。
本夫人都退避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不听吩咐?
贾琏回头对她说道:“你也出去吧,门外守着便是。”
阿琪便瞅了半死不活的贾赦一眼,没说什么,随着邢夫人出去,随后就与妹妹一道,将房门看守起来。
等旁人走完,贾赦似乎精神都更好了一些,不断的与贾琏点头,示意贾琏近前。
贾琏也十分孝顺的跪在脚蹬之前,温和的问道:“老爷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只有我父子二人了。”
贾赦早就忘了自己为小妾和幼子主持公道的心,他难得对贾琏的态度满意了起来。
心说这个儿子,除了废物些,不能领会他的心意,还总是惹他生气之外,其实还是挺孝顺的。
就是要孝顺的才好,因此木呆呆的瞅着贾琏,同样以颤颤巍巍,结结巴巴的声音问:“那两个丫头,是你的人?”
若非有所领悟,贾琏或许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此时就点点头:“是儿子新收的侍女。”
贾赦便开心起来,他就知道,这屋里他不认识,又是贾琏带过来的,一定是贾琏的人。
这就太好办了。
于是便说自己的病,需要两个得意的人看护,他看阿琪和阿沁两个就不错,叫贾琏自去,将两个丫头留下便好……贾琏费了老半天的功夫,才听他表达出来这个意思。
“还有呢,老爷还有别的要求吗?一起说出来,儿子好一并承办。”
贾琏笑着,看了一眼门窗。贾赦这屋子本就深邃,又为了不见风,遮挡的很是严实。
贾赦见贾琏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更是高兴,为了嘉奖贾琏,还说可以将梅氏赐给他……
贾琏等了半日,见老狗嘴里实在吐不出什么遗言了,便笑道:“老爷这样靠着不舒服吧,来,我扶您躺平……”
于是,果然很是贴心的将贾赦给扶着躺下。
“咦,这是什么?”
看贾琏盯着床里头瞧,贾赦就也偏头去瞧,随即只觉得眼前一黑,呜呜几声,便没了动静。
过了许久,贾琏将手里的靠枕丢开,坐在脚蹬上,心里暗骂晦气。
早知道,就该早点了结了这老东西,免得今日白白被恶心一场。
过了一会儿,站起来瞧了瞧贾赦安详的面容,伸出拳头,在他心口重重的锤了一下,发现确实是死的透透的了,才放心。
贾琏本以为,就算他下的了手弄死贾赦,或许也会犹豫,结果出乎自己的预料。
亲眼见识过血腥残忍画面的他,弄死这样一个恶事做尽,几无一用的老东西,竟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本来,贾琏确实可以再忍忍,太医都说了,再多一月,老东西保准归西。
再有,他可以先假装答应贾赦的要求,等回头,找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再来弄他。
但是贾琏忽然发现,以贾赦这样比蚂蚁还脆弱的生命,随时随地,都是万无一失的机会。
于是,酝酿了一下情绪,忽然放声哭了起来……
第139章 四声丧音
贾赦病逝的消息,立马传进荣国府。
管家赖大一面命人去通禀贾政、贾母等人,一面亲自跑到二门上,在那些小厮们紧张诧异的目光,取下挂在一旁房檐下的磬锤子,鼓足力气,猛地敲击在同样悬挂的云板上。
“噔~~~”
沉闷而厚重的声音,顿时从二门上,往整个荣国府扩散而去。
“噔~~~”
“噔~~~”
“噔~~~”
同一时间,荣国府各处,所有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
荣禧堂旁边的三间耳房之内,幽深的一间佛庵,王夫人正清心礼佛。忽闻云板之声,她手里的念珠顿时停止翻转,直到云板响了四下,确定是丧音,她方继续拨弄。
果然随即就听见外廊上急急匆匆的婆子们赶来,“太太,不好了,大老爷殁了!!”
王夫人没有回应,拨完了最后一圈,直到下人们闯进来之前,她方将所有的东西放下,面上换上慌乱之色,起身收拾。
荣国府西路,贾母上房。
贾母也在赖大刚刚扣动云板之后,便猛然呆住,后闻得贾赦死了,更是显见的露出慌乱之色,连手中吃银耳汤的羹勺,都落入了汤碗之中。
“怎么就殁了……”
王熙凤更是第一时间赶到家里,将除了照顾女儿的人,其他所有人包括晴雯和香菱,尽皆招上,也不用收拾,也不等贾母,就齐齐出了二门。有车坐的坐车,没车坐的,走路跟上,一起往东跨院去了。
贾赦在贾府的身份很高,他一死,绝对四方云动。凤姐儿更知道,以邢夫人的无能,和那边院里的几个不成器的奴才,绝对无法妥善接待前院和后厅的来人。
这个时候,她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们荣国府大房无人……
贾母虽然没有耽误,但是等她收拾好、聚齐人马过来的时候,仍旧不知道是第几波了。
这边前后院舍,已经挤满了人,管家,管家媳妇等人,正忙着安排照应。
过了内仪们,果然这正院内人更多。
王熙凤听见王夫人扶着贾母过来,也连忙出门相迎。
“里头究竟怎么样?”
贾母着急忙慌的问了一句,眼神分明悲戚伤感,想要流泪,却又似乎无泪可流。
王熙凤也不觉得奇怪,这个时候,大家都慌乱的很,因此她只是哭兮兮的拉着贾母的胳膊,伤心道:“已经给大老爷装点好仪容了,就等老太太最后看大老爷一眼,就要入殓了。
所幸我们早听了太医的嘱咐,已经提前预备了棺椁,倒也并无大的差错。”
耳中所听,眼中所见,已成现实。贾母也顾不得许多,一边杵着拐,一边搭着王熙凤的手臂,便就走过穿堂,上了台阶,走进贾赦的屋里。
这里贾赦众多的姨娘、侍妾、侍姬等人,齐刷刷的跪了一片,早已经是哭的黄河泛滥,声声悲戚。
榻前,邢夫人、贾琏二人端跪着,也正自哭。
后面,提前赶过来的贾政、贾蓉,还有贾琮等人,也一溜烟的跪着,或是咳声叹气,或是埋头做悲切的样子。
看见贾母进来,也只贾政一人起身相迎,其他人都只是各自回头,问候了一声。
贾母便冲到前头,看着面目青黑,瘦骨苍峋,干枯的不成人样的贾赦,想到他曾经也是在她面前调皮捣蛋的一个孩子,终究心内一酸,眼泪掉落,呜呜哭泣起来。
王熙凤和王夫人赶忙扶着她老人家,不让她摔了。
饶是王夫人从始至终很厌恶贾赦,此时看他遗留在世间的凄惨模样,也不禁起了几分怜悯之心。所谓兔死狐悲,都是一辈儿的人,没想到真就这么去了。
于是才孕育出几点眼泪来。
“冤孽啊冤孽啊,我竟是白养了你五十多年了,没想到,你果然还是走到了我的前面……”
贾母哭了一回,又骂了一回,悲伤的不能自已。
看见贾母这般,连找不到多余的位置,只能全部挨着跪下的迎春、探春、惜春、黛玉、贾宝玉,也一个个幽幽咽咽的哭出声来。
在贾政等人的劝慰下,贾母的情绪历经良久,终于发泄完毕。
等到略有精神,贾母才问向邢夫人:“他走之前,可有什么说的没有?”
邢夫人比贾母更不堪,哭的精气神早就散去大半,甚至于连贾母的问话都没有听见。
贾琏便替她回道:“回老太太,老爷弥留之际,是孙儿在眼前。老爷他,确实交代了孙儿一些话……”
说着,也不等贾母再问,便悲声道:“老爷说了,他这辈子什么福都享受过了,临走之前,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唯一的一件,就是还未来得及在老太太的面前,略尽孝心。
所以老爷他嘱咐孙儿,往后一定要替他,多多孝顺老太太,替他,回报老太太的生养之恩……
老爷他还让孙儿代他向老太太告罪,说他以前不能体察老太太的苦心,做了许多令老太太伤心的事情,也请老太太看他就去的份上,都原谅了他吧。”
贾琏说的真切,众人听了无不伤感,心里都道,没想到大老爷临走之前,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俗言说的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悲”。
贾母作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主角,自是更加难以自持,捂着胸口,除了哭,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贾政和王夫人等再劝了一番,贾母才又问道:“你父亲,他还说了什么。”
“父亲还让孙儿从今以后照顾好琮儿。说是琮儿孤苦无依的,除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就没人愿意照顾他了……”
此话也并不出乎旁人的预料。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有些人甚至以为,贾赦喜欢贾琮,胜过嫡子贾琏。所以贾赦死之前,放心不下贾琮,倒像是顺理成章似的。
随着贾琏的话,众人也都纷纷看向角落里,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贾琮。
贾琮小脸上眼泪儿纵流,面色苍白,看见众人的目光,似乎很是畏惧,赶忙低下了头去。
贾母也看了一眼,叹说:“他若早能如此,能听人一句劝,又何至于有今日之事……罢了……罢了……
琏儿,你父亲说的对,琮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兄弟。
你们老爷去了,他姨娘也没了,从今以后,你能多照顾,就多照顾他一些吧,这也是你应尽的责任。”
“是……”
贾琏恭声应是。
从始至终,没有人任何一个人怀疑贾赦的死有什么猫腻。
或者说,也没有人敢产生任何怀疑。
距离贾赦病倒,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该做好的心理准备,所有人都做好了。
兼之贾赦死于窒息,即便他面目上,有些风烛残年的生命最后挣扎所致的痕迹,也在他青黑不能见人的脸上,不能丝毫显露。
加上贾琏又第一时间让人给贾赦补了妆容……
如此下来,除了最高明的仵作,持着明确的怀疑态度前来细细查验,否则绝不可能瞧出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但是很显然,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只会想着,将贾赦尽快入土为安,连请郎中都不会,又何谈请仵作来勘验呢?
这不是明摆着怀疑他弑父?
谁有这个权力怀疑他,如今的贾家,谁又敢给他扣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真有这样的人,也不过自寻死路罢了。
所以,在贾琏毫无破绽的表演下,将贾赦合乎人性的“遗言”向贾母一交代,所有人都在心中为贾赦画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贾母也在最后瞅了贾赦一眼之后,颤颤巍巍的来到正厅坐了。
这个时候,如何商议贾赦的后事,是为当务之急,也是最大、最重要的事。
第140章 银子的来源
屋里终于安静了许多,黛玉悄然走到贾琏的身边,有些担心的看着贾琏,并细声劝慰:“二哥哥,请你节哀……”
一如当初她母亲去了之后,贾琏劝她一般。
戏已经唱完,贾琏也不用装的那么像了,见黛玉如此,便对着她温和的点点头,说道:“林妹妹放心,我没事的。”
探春等人本来正围着迎春,此时也一一过来,说了几句贴心的话。
贾琏也都应了。
黛玉见了心想,琏二哥哥方才分明那么伤心,见她们过来劝,仍旧不吝以最好的态度对待她们,可见琏二哥哥的人品,若没有这般长者之风,又如何能够时时对她们如此友爱。
王熙凤走进来,说贾母请他们出去商议事情。
贾琏点点头,与王熙凤一起扶着邢夫人出来。
此时内外所有不相干的人,已经叫人驱赶开,贾珍也带了尤氏等人过来。
所以此刻,贾家两府能话事的人,便已经算是到齐了。
“你们两个也坐下吧,我有话和你们说。”
此刻厅上坐着的,只有贾母、贾政、王夫人和贾珍夫妇。
贾母看见邢夫人和贾琏,便也让坐。同时出来的王熙凤,只能灰溜溜往旁边站了。
这种场合,她是没得座位的。
贾母就问邢夫人:“方才我们在商议,如何料理你们老爷的后事,所以想要问问你,你们这边还有多少用度,可足够办你们大老爷的后事?”
都是一家人,谁那里有多少家底,大概有数。
所以,贾母等人才有这个担心。
邢夫人便支支吾吾起来,因为怕担事,也不敢遮掩谎报,只能道:“库里,大概还有三四千的银子……具体的媳妇也不清楚,还得问问账房的管事才知道。”
此话一出,贾母、贾政、贾珍等人的面色,都瞬间生动起来。
便是贾母,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责骂邢夫人好,还是为她哀叹。
当初,一家人决议将贾赦分到这一边,是将这边的院落全部建好了,然后将荣国府官库中的存银,一分为四。贾赦和贾政两兄弟,一人一份,贾母和老国公爷也自留一份养老。
贾政既然负责在正院照管老人,贾母和老国公爷的那两份,便就没动,仍旧放在官库中,由贾政两口子支配。
除此之外,荣国府名下的所有田地、房产所得的进项,每一年,仍有三分之一,大概是会送到东跨院来。
老母亲一份,两兄弟各一份,贾母自觉,自己并没有偏心谁。
毕竟若是做不到这样相对合理的公平,不说外头,就家里只怕也早就流言蜚语不断了。
但就是这样,不过十多年,正院那边,虽然也不比先时阔绰,但也还支撑的起国公府的门楣,每年的迎来送来,也没听说,短过哪家的!
可是贾赦这里,现在居然告诉她,库里只三四千银子?
于是,贾母便是再觉得今儿晚不该发火,也忍不住看着邢夫人,冷声道:“你们两个,果然是当的好家!”
邢夫人缩着脖子埋着头,一眼不敢发。
贾母强压着怒意,冷冷道:“你们老爷虽然没有在外头做官,好歹也顶着家里的世爵,贵为一品。
他的后事,即便不能大操大办,也决计不能寒酸,否则就算你们心里过得去,亲朋之间,也必然笑话。
只这三四千银子,够什么使的?”
白事是世家大族之间头一等的大事,若是身份一般也就罢了,多点少点都行。以贾赦的身份,却绝对不可能是三四千银子,就能将他的后事打发了的。
什么身份的人,后事的规制,大概需要话多少钱才能办出来,这些贾母等人心中有数。
当然,要是想要讲排场、比风光,那花费上不封顶……
邢夫人面对这等责问,连忙道:“老爷的书房里,装着有十几大箱子的古董珍玩,若是拿出去变卖,肯定能换不少钱,说不定就够给老爷办身后事了……”
“人都已经死了,马上就到处都要用银子,难道还等你去典当了家资来,才开始筹办不成?
再说,要是为他的后事,把你们的家底全部掏干了,以后你们这边的几十号人,吃什么,喝什么?可见是糊涂透顶。”
面对贾母一点面子不给的反问和责备,邢夫人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索性灭了一切侥幸的心思。
心说,终究是你的儿子,不信你自己不管。
贾母自然要管,却不想稀里糊涂的管。
她看向边上的王熙凤和贾琏,道:“你们太太年纪大了,不便理事,此番你们老爷的后事,我交给你们两个全权筹划安排。
凤丫头,你也不要再逞能了,将那边的事,全都放下,接下来的心思,全部花在你们大老爷的后事上。”
凤姐儿面色疑难……她是喜欢管事,喜欢逞强耍威风,但是,她不稀罕当穷差!
明明听见这边就几千碎银子,还要主动挑担子,别说耍威风捞好处,只怕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那一点子家底,全数赔光了都不够啊。
她心里想着这些,却听见贾琏已经拜首答应,也只能跟着点点头。
贾母见了,心里感慨,原来还觉得凤丫头比琏儿强,终究在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是男人家靠谱。
于是叹道:“以你们这边的状况,一时肯定是难以支撑起架子的。
不过你们父亲这件事是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这样吧,我拿出六千银子出来,再叫你们太太从那边官中拿出四千银子来,总共凑足一万两银子。如此就算还差些,想必也有限了。”
贾琏一听,于公于私,都该表示一下。
因此忙起身,对着贾母深深一拜下,道:“感谢老太太一片慈爱之心,孙儿叩谢!”
凤姐儿的眼睛,也一下子明亮起来。
嘿,有钱,那就好办了。
王夫人这个时候却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其实早在之前她就有心理准备。
东跨院这边的情况,她清清楚楚!
她早就和贾政商议过,都知道这一刀迟早要挨的。
没想到的是,贾母竟然愿意自己来承担大头。
与贾政对视了一眼,她开口道:“他大伯的事,也就是我们一家人的事。后辈们再无能,也没有让老太太再为了这等事破费操心的,那也太不像样了,也令晚辈们自愧。
这样吧,除了官中的四千银子不变之外,老太太的六千,我和老爷这里出三千,再额外从官中拿出三千来。如此虽然可能还是差些,想必大太太、凤丫头她们,也就能补上了。”
王夫人这话就说的太漂亮了,数目不变,只将贾母要出的六千银子给抹去。
连贾琏都禁不住觉得这个女人厉害。
如此一来向贾母表示了孝心,二来更是表现出,她荣国府当家太太的宽广气度。相信王夫人这话一出,不论是贾母还是其他人,都会打从内心更加钦佩她的为人。
排除立场问题,王夫人段位实在比邢夫人和贾赦高的太多了。
贾政有王夫人辅佐,能将贾赦两口子压制住,一点也不奇怪。更别说后来他们的女儿当了贵妃,那更是能压得贾赦两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贾母果然看王夫人越发顺眼,却还是坚持道:“难得你们有这份心。既如此,官中那三千两也不必补了,你们支撑着偌大的家业,也不容易,官中岂能少了银子?
你们既有心,就只出你们自己的三千吧,我这里六千仍旧不变,如此凑成一万三。
再加上他们这边的几千,再把他以前收集的那些破铜烂铁全部拿去折变了,想来也就够了。”
王夫人和贾政,听了也只能点头。
王夫人心里还有些奇怪,心说就算贾赦身份尊贵,拿一万两银子出来给他办后事,也能足够像样了,怎么贾母却像是巴不得银子越多越好的样子?
难道当真是等孩子死了,反而越发心疼起来?
他们这边一说完,坐在一旁的贾珍才慢悠悠,却也十分诚恳的道:“我虽然是晚辈,大老爷去了,也该尽一份心才好。
既然连太太都拿出三千银子来了,我也拿出三千银子来吧,也算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帮帮琏兄弟了。”
贾母才刚要点头,却见才坐下不久的贾琏立马站起来,对贾珍拱手道:“珍大哥的好意,做弟弟的心领了。
原本我父亲的后事,让老太太和太太她们破费,我心里已经很是不安、羞愧了。
如何还敢再要珍大哥出银子?
传出去,小弟越发难以做人了。
珍大哥放心,这些年小弟也略有积蓄,加上老太太和太太她们给的银子,想必完全能够支撑的走了。”
“这……”
贾珍略觉得为难,要不是因为他是族长,要不是因为他还想笼络好贾琏,当他愿意拿出这白花花的银子来?
三千两啊,不是小数目了,在京城都能买几进的宅院了!
贾母此时也反应过来,同族相帮虽然是正常的事,但是这种非必要的事也要长房出手,也显得他们荣国府一脉太逊了。
因此就对贾珍道:“你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了,不过他说的对,咱们这边如今也还支撑的走,不好让你出这个银子的。
倒是,凤丫头虽然平日里刚强,到底进咱们家年头不长,手里没有经历过大事。
你媳妇儿当年却是经历过你们那边太太的事的,她是有经验的人,你若是有心,就让你媳妇过来帮她们料理料理,倒也比拿银子出来更有心了。”
贾母既然都这样说了,贾珍如何乐得不接受?他还嘱托尤氏,即便过来,诸事不可自专,多讨教邢夫人、贾琏和王熙凤的主意才是正理。
尤氏皆一一听了,悄然瞅了贾琏一眼,并没有多做表示。
第141章 畏罪自戕
看着贾母三言两语,就为贾赦凑足了一万多两的丧费,贾琏也不得不承认,贾母这样极力团结一家人的治家理念,也是有其道理的。
这个时候,连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一个团结的大家族辐射出来的温暖。
其实,也正是因为有着贾母的存在,红楼世界,才能谱写出那么多泉香酒洌,繁华热闹的场面。
是贾母坐在贾府的最高处,以她较高的品德,和不俗的品味,将贾家上下,内外亲友都能聚在一处,给众金钗们的团聚、置办诗社这些盛事,提供了根本的土壤。
可以想象,没有贾母,荣国府大房二房早就分崩离析,宁国府也自有算计,不会与荣国府亲若一家。贾府也就和普通的世家豪门一般了。
最简单的表象是,若没有贾母,薛宝钗、林黛玉,以及后来的薛宝琴、李纹李绮姐妹,这些金钗,都不会齐聚大观园。
贾母唯一的错,便是享受惯了富贵,下不了台,却又调教不出能够治理家业的儿孙。以致于贾府,只能眼睁睁的在她眼皮子底下,由盛转衰……
解决好了银子的问题,剩下的事情便好办了,贾府这么多人,不过是按部就班的进行丧礼的办理就好了。
贾母等人也在叮嘱了一番话之后,准备离去。
外头突然吵闹起来,细问一声,原来是元丹道人听说贾赦已死,害怕贾府追究他的罪责,已经触壁而亡。
贾母等人听了,微微一愣,倒是还忘了,贾赦之死还有这么一个罪魁!
贾琏更是怒道:“好啊,此贼害死我父亲,未能亲自手刃,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众人一听他这杀气腾腾的话,心里都有些发凉。
邢夫人更是后脖子都凉透了,她怎么敢叫贾琏知道,实际上她们经常背着贾琏,偷偷喂给贾赦元丹道人炼制的丹药……
贾母叹道:“罢了,这都是你父亲自己的命数,此时怪罪旁人已是无益。
况且他已畏罪自裁,一切罪过业已抵消。
你父亲去了,你正该潜心静气,为他祈福。因为这样鄙贱的人动怒,却是不值当的。
人死为大,也不要再难为他了。将他的尸首裹了,明日一早拉出城去烧埋了吧,也算是为你父亲积一宗德。”
刚刚受了贾母的好处,贾琏自然不会违逆贾母的意思,闻言便就依了。
于是贾母等人也无意久待,拖着一大票的人,如来时一般去了。
至少要等贾赦的灵堂支起来,王夫人、李纨等人,才需要过来守灵,所以,今夜大多数人,都是不必留下的。
贾珍也对贾琏道:“琏兄弟,大老爷的后事,有什么需要做哥哥的帮忙的,尽管开口,不要和我客气。做哥哥的,一定全力支持你。”
贾琏也连忙道了谢。
然后贾珍就命尤氏留下,帮忙照管一下,又对贾蓉道:“你也留下,帮着照看一些外头的事,胆敢懈怠躲懒,仔细回去我打断你的腿。”
贾蓉退了一步,然后又覥着脸点点头。
贾珍哼了一声,看了一眼秦氏,似乎想说,她留在这里没什么用,不如跟他回去。但是看秦氏亦步亦趋的跟着尤氏,众目睽睽之下更是不敢表露出丝毫破绽,让人联想起去年的那些,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传言,因此最后对着邢夫人拜了拜,便就告辞。
贾琏亲自送贾珍和贾蓉出了仪门,见贾蓉信誓旦旦的要留下帮忙,也没有拒绝,让管家给他安排了落脚处,又亲送贾珍出了东跨院的大门。
回来的时候,凤姐儿和尤氏婆媳已经不在贾赦这屋,想必是商议布置灵堂等事去了。
只有邢夫人和迎春二人,还在贾赦跟前侍奉。
当然,还有个一直躲在屋里的小贾琮。
“琏儿,现在就将大老爷入殓吗?”
邢夫人本就哭了贾赦很长时间,方才在外头又好丢了一番体面,导致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气虚体弱。
贾琏就对她道:“太太气色不好,还是先回屋休息一下吧,大老爷的事,由我们来安排就是了。有不懂的,再来请太太的示下。”
邢夫人便就脸色讪讪。换在往常,她还会以为是贾琏对她不尊重,或是想要夺她的权而不同意。
但是此时却没心思去想这些了。方才贾母当着众人,明确表示,对她理家的能力很是不满,甚至丝毫不顾她的脸面,绕过她,直言贾赦的后事,让贾琏两口子来料理……
她能怪贾母处事不公吗?
不能。没有了贾赦,贾母甚至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懒得给她雇了。
贾琏两口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她要是这个时候与他们唱反调,只怕她这个大太太真的就当不下去了。
这就是之前知道贾琮在贾赦面前告状的时候,邢夫人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她害怕贾琏认为,是她教唆的……
亲眼见到杨氏之死,导致她一点仗着嫡母的势压制贾琏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她客气几句话,便就真的领着自己的丫鬟,回屋去了。
贾琏躬身送她离开,眼里也没什么看之不起的意思。
邢夫人的眼皮子浅、懦弱,这些属性,都源于她的出身,和侍奉了贾赦这样的一个庸俗之人。
她根本没有丝毫底气。
就比如,王夫人敢轻飘飘的就答应,拿出三千银子贴补贾赦的丧事。
她邢夫人干敢吗?
她不敢,她没有那个根基。
不是说她当了十多年的一品诰命,连三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而是,她要攒够这个三千两,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比王夫人多的太多太多了……
不过邢夫人能这样知趣才好,他也免了麻烦。
命人将贾赦的遗体抬进早就备好的棺材中,封定。因为灵堂还没有搭建好,所以只能暂时放在屋里。
这时一大群女人再次扑了过来,哭天抢地的……
这哭声中,有几分真心,实在不用多问。
因为见屋里没有厉害人物碍眼了,那些个女人,便一个个往贾琏身边挤,极尽殷勤。以致于连迎春这般老实的女孩,都看出这些不要脸的女人是想要勾引自家哥哥,面色一红,不忍观看。
贾琏懒得听她们鬼哭狼嚎,只是此时此刻,确实该让这些娘儿们哭出气氛来,便拉着迎春,出了屋子透气。
迎春是三春姐妹,外加黛玉湘云姐妹中,居最长者,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开始流露芳华的女孩。
她肌肤微丰,身材合中。一张小小的,却已经呈现出鹅蛋形的脸上,琼鼻细腻,芳腮透红宛若鲜荔一般。
眼神清丽如水,温柔沉默,娥眉细柔如柳,观之可亲。
自家这个大妹子,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典型,最标致的大家闺秀了。
美丽、柔弱,性格温顺。
看她此刻小脸上还带着泪痕,贾琏不由得有些心疼。
方才围在贾赦面前哭的那么多人,可能也只有迎春才是有着几分真心的那一个了。
虽然贾赦没有怎么管过迎春,但是,贾赦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没了贾赦,从今日起,迎春也成了无父无母,失怙又失恃的女孩了。
这样的女子,在这个时代,便称之为无依无靠。和林如海死了之后的林黛玉一般。
“二哥哥……”
迎春不知道贾琏为什么瞧她,瞥见贾琏的目光,有些脸红,轻唤了一声之后,侧了侧身。
贾琏心里一笑,果然是长大了,这般害羞。
因此轻声安慰道:“迎儿你放心,父亲虽然去了,你还有我呢,从今以后,有我来护着你,绝对不让旁人欺负你。”
一听到贾赦,迎春果然又泫然欲泣起来。
她抬头看了贾琏一眼,看贾琏修俊的面庞上,满是真诚和关爱之色,听他叫自己“迎儿”,觉得既亲切、感动,又忍不住羞意缠绕,于是有心想说什么也回答不出来,最后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贾琏道:“接下来因为父亲的事,可能迎儿你也要跟着我们辛苦一段时间了。
等会我会让你嫂子给你在这边安排一个房间,明儿再让丫头们回去,把你平时用的东西都拿过来,以后你就住在这边吧,如此方便一些,省得来回两头跑了。”
迎春点头,“我都听哥哥和嫂嫂的安排。”
不觉间,迎春便将“哥哥”前面的二字给去掉了。
正好王熙凤亲自领着几个丫头,拿着桐油罐和二十四盏碟子、灯芯过来,准备在贾赦停棺的房间里点了。
听见贾琏叫她给迎春安排一个好的房间,凤姐儿笑说:“这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凡是好些的院子和房间,都被大老爷那些姬妾、丫头们占了,咱们此时要是把她们撵走,平白得罪她们。不如等会咱们忙完之后,还是坐车回那边去睡,到时候顺道就把迎丫头她们带回去了。”
凤姐儿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很高,她还是想回自己温暖、奢华的房子里住,不想在这边将就。
况且认真在这边住一个多月,她就完全插手不到荣国府大院那边的事了……
虽然贾母说了让她专心理丧,但是自信如她,仍旧觉得自己能够两手抓,而且两手都硬。
“你还想回去睡?今晚就我们三个,若是我们不轮流守夜,你觉得合适吗?”
在这个世道,哪怕是贾赦、贾珍等人,也是在表面上将孝道做到极好的,这是人的立身之本。
所以,否管是否真心孝顺,做给旁人看的,一定要让人无可挑剔。
凤姐儿自然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一则心里轻视这件事,二则想着今儿是头一晚,没人会来挑这个刺。不是还有那么多“小老婆”在这儿守着嘛……
不过看贾琏坚持,也就只能点头,又问贾琏准备住哪。
贾赦这正屋虽然空大,她是肯定不愿意住的,谁知道老东西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住我以前住的那个院子吧,除了迎丫头的房间,还有尤大奶奶她们。她们好心过来帮我们理事,也不得怠慢,虽不住这边,也得安排好落脚的地方。”
“好好好,都听你的,马上我就下去安排好了吧?”
凤姐儿笑着应了贾琏的话。
既然已经决定住这边,地盘就绝对不成问题了。没有了贾赦,那些骚狐狸,还不是任她搓揉,腾个房子出来,实在简单的很。
贾琏便也就不再多言。他发现,王熙凤这个女人,只要把大方向给她限定了,具体怎么做,也就是执行能力,她比万人都强,这一点,连贾琏自己都自叹弗如。
……
贾琮一直默默的待在贾赦的屋里,麻木的跪在贾赦的棺材旁边。
没有人理他。
不论是那些穿的花红柳绿的姬妾,还是丫头、婆子们,看见他都绕着走,眼中,偶尔还要闪过蔑视的眼神。
贾琮有些不明白,他分明没有得罪过这些人。
以前,哪怕是他的姨娘死了之后,这些人都没有如此嫌恶的待他。
才七八岁,都不甚明白人世险恶的他,自然不明白,在这些人的眼中,曾经的琮三爷,如今已经彻底成了扫把星的代名词。
他亲生姨娘做了肮脏恶毒的蠢事,已经被处死。
琏二爷没有收拾他,已经是顾念兄弟之情了,他居然还敢去告琏二爷的状,把琏二爷给彻底得罪了。
大太太也不喜欢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亲近他?她们都怕,表现出一丁点对贾琮的善意,就会被他牵累。
“琮三爷,琏二爷叫你过去,跟我走吧。”
忽然一个婆子走过来,对她不客气的说道。
贾琮猛然打了个寒颤,虽然他不知道贾琏叫他做什么,但是本能的令他感觉害怕。
“快走吧!”
听见婆子不耐烦的声音,贾琮不敢反抗,默默的站起来,垂着头。
婆子也不和他多话,领着他往邢夫人的屋子走来。
自杨氏将贾琮送给邢夫人之后,邢夫人就让他住在她房子里面的一个隔间之内,以示亲近。
此时,就在贾琮的屋子里,只坐着三个人。
贾琏,邢夫人,还有贾琏的侍女阿琪。
婆子将贾琮带到之后,行了一礼,便也就退出去了。
贾琮见到这样的架势,更是不安,小小心肝,忍不住扑通通的直跳。
强忍着上前拜见:“见过太太,见过琏二哥……”
邢夫人瞥了他一眼,眼中掩饰不住的厌弃,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了?
因此对贾琮的问好,理也不理。
贾琮见状,小脸上,顿时委屈的留下眼泪来……
第142章 兄友弟恭(一)
邢夫人行为处事粗陋,没有章法,贾琏自然不同。
自他缢死杨氏之后,贾琮这个问题,便就存在了。既然已经存在,就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天长日久的发酵下去,谁也不知道最后会酿出什么麻烦来。
贾琏今晚,就是要解决这个麻烦。
他面上本来并无厉色,直到看见贾琮哭了,才微微沉眉,训道:“男子汉大丈夫,心里有什么事,便说出来,哭什么?”
贾琏的声音似乎对贾琮有着很大的震慑作用,他微微一抖,一抹眼睛,果然止住了哭。
“琮儿,我让人处死了你的姨娘,你恨我吗?”
简单而令人生惧的问话,使得贾琮的神色立马紧张起来。
他已经七八岁了,书也念过一些,对于世事,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和判断。
更何况,这半年以来,他也算经历过悲欢和坎坷,生母的死,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令他不得不,以现在这个年纪,进行了许许多多的思考。
所以他知道,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很是重要,重要到,可能会关乎自己的命运、生死。
他想起了奶母等人与他说过的话,下意识的便摇摇头。
“那你觉得我处死你的姨娘,做的对吗?”
更加直逼内心的问话,让贾琮瞬间攥紧了拳头。
对吗?他能说对吗?即便他再小,他也知道,被贾琏下令缢死的那个女人,是天底下对他最重要的人之一。
可是不对吗?
周围的所有人,都告诉他,是他的姨娘罪该万死。
连邢夫人,这个他姨娘亲自交代他,以后要在其面前尽量表现好,讨得她喜欢,身为比他姨娘更亲的嫡母都告诫他,说他的姨娘是罪大恶极,罪有应得。
还骂他是恶妇生的野种。
那样那样多的人,都是这个态度,她们没有一个人觉得他的琏二哥哥做的不对。
从小对他最好,他最喜欢的奶母也教他,要将那个姨娘给忘掉。反正她也不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太太邢夫人,他的哥哥,是贾琏。
这两个人才是他最亲的人,他以后,应该,也只能指望这两个人,只有在他们面前赎清他姨娘犯下的罪孽,才能让他们不计前嫌的照顾他。
千万不能生恨,若是再因此把这两个人给得罪了,他们就都没得活路了……
所以对不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确实不能得罪贾琏,他心里也认真畏惧贾琏,因此从心的小声道:“我没有觉得二哥哥做的不对……”
小小年纪,说的话,是不是真心,贾琏很容易看的清楚。
于是笑问:“既然不恨我,也不认为我做的不对,那为何你要不顾老爷病危之中,不顾太太和我的意思,将你姨娘已死的事情,告诉老爷?难道,你不是想要老爷为你姨娘和你做主,让老爷责骂、处置我吗?”
贾琮便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了。
他也不知道他将姨娘的死讯告诉贾赦是想做什么。
他只是觉得,就算她们说的没错,但是姨娘从小也对他很好啊,服侍他吃饭穿衣,她就突然死了,他的心里也好难过好难过。
她们为什么不让告诉贾赦,他的父亲!
别的人和他亲不亲他不理解,但是贾赦,一定是他最亲,对他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心里一直有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父亲的想法,只是惧于旁人的压力,一直不敢。直到今日过去给贾赦请安,恰好旁边没什么人,他就忍不住说了。
可是没等贾赦来主持公道,告诉他究竟谁对谁错,转头,贾赦就死了。
看贾琮回不了话,贾琏便冷淡的问道:“怎么,难道你姨娘教的你,敢做,不敢认?身为我贾府男儿,就这点出息,连真话都不敢说?
就你这样,将来还如何为你姨娘报仇?”
邢夫人好吓一跳,连忙道:“琏儿你也太会说笑了,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恶毒娼妇,奴才辈儿的人物,死了就死了。
你是他的亲哥哥,他岂敢为这个对你不敬的?
他要果有这个心思,也不用旁人,我先让人把他打杀了,免得这等恶妇生的,不明是非的蠢东西玷污我们贾府的名声。”
贾琮连日来所受到的白眼和冷漠,今晚被贾琏一番诛心的逼问,此刻又被邢夫人如此侮辱,精神压力和自尊心都令他感觉到异常的痛苦。
他终于受不得,一握拳头,第一次正声斥道:“二哥哥,我没想过报仇!!她们都说我姨娘该死,我也知道她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是……你真的太狠心了,太狠心了,那是我的姨娘,是我的娘亲啊,你怎么可以让人勒死她呀,他是我的娘亲……”
勇气并不足以支撑他将这番话说完,因此说着说着,便坐到地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永远不要小瞧小孩子,他想的,也许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一点不恨贾琏,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贾琮却实在找不到该怎么恨,没有人告诉他。
那一日,他明明那样哀求贾琏不要杀他的姨娘,可是贾琏没有理会,让人将他拖走了。随后,他的姨娘就死了。所以,这是他唯一能够找到的恨贾琏的地方。
他太狠心无情了!
贾琏直视着贾琮,心里却远不是邢夫人等人想象的恼怒。
他看出来了,贾琮这个孩子,还是单纯的,甚至都不如贾环那样阴鸷诡诈。
诡诈的人,绝对不敢将自己的真实心思,向“敌人”透露出来的。
不过面上,贾琏仍旧冷冷道:“狠?那你可知道,若非我侥幸,识破了你姨娘的阴谋,此刻,我就已经魂归于九泉之下了!
那个时候,你可会去质问你的姨娘,她为什么要那么狠心,无故杀害于我?”
贾琮只顾哭,却还是将贾琏的话听进去了。
他不知道,以他现在的心智,实在无法演算这种残酷的现实。知道无法回答,所以只能以哭声掩饰。
“还是,你觉得是我恶意陷害你的姨娘?诬陷她要害我这件事,你的姨娘,完全是清白的?
你若果有此心,我可以给你机会。明日,我帮你将当日所有的见证人,全部招来,让你重新审查一番,替你姨娘沉冤昭雪,你可敢?”
“不……”
贾琮慌乱的摇摇头。
那一日,他的姨娘当着众人的面,都坦白了,是她给贾琏下的毒,他在旁边,也是亲耳听到的。
而且,他也听奶母等人解释过了,他的姨娘那么做,都是为了他,为了家产……
心虚则气弱,任何人皆如此。
连贾琮这个小孩子都不例外。他无法在这一点上,为自己的姨娘开脱,而且贾琏高高俯视着他的冷漠眼神,那正义凌然的模样,都令他觉得自己也是个犯了大罪的人。
贾琏见他面有愧悔之色,心知时机已到,对着阿琪点点头,阿琪便从旁边到了一杯酒过来。
“琏儿,你这是……”
邢夫人不知道贾琏为何要与贾琮废话,在她眼里,贾琮这样的丧门星,要是不喜欢,直接收拾一顿,等以后随便打发出去就是了。
此时见贾琏停止对贾琮的责问,让侍女倒酒,很是诧异。
贾琏并不回答,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小包黄纸包的东西,平静的对同样茫然的贾琮解释道:“这是当日你的姨娘,没有用完的砒霜,后来特意放到秋桐的房间里,想要毒死我之后,嫁祸给秋桐用的。”
闻言,不论是邢夫人,还是贾琮,都猛然缩了缩脖子。
毒药,这个东西实在是骇人的很。
但是更骇人的还在后面,只见贾琏慢慢的将纸包打开,竟里面的粉末状的东西,轻轻抖落进面前的酒杯里面……
“琏儿,不可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弟弟,他犯了错,你打他骂他都行……
你要是杀了他,可就惹下大祸了。”
邢夫人紧张的一下子站起来,他认为,贾琏是想要用杨氏的手段,毒死贾琮。
贾琏眉头一皱,道:“太太还请坐下吧,这是我和琮儿两兄弟之间的事,太太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邢夫人面色几番变换。她早知道,贾赦一死,贾琏对她便不会那么尊敬了。
也是啊,对贾琮和迎春等人来说,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嫡母。嫡母的娘,才是他们的母族,嫡母的兄弟,才是他们的舅舅,所以说,嫡母才是真正且唯一的母亲!
可惜,名义上她虽然也算是贾琏的嫡母,但是,贾琏是原配所生。
所以,贾琏的娘族,是张家,并非她邢家,贾琏的亲舅舅,也是张家两位老爷,而不是她的弟弟邢德全!
也就是说,贾琏虽然明面上还是要尊她为母亲,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只能算是贾琏的继母。
以贾琏如今的地位,对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继母,自然,也就这个态度了……
虽然难以接受,最终,邢夫人还是默默的坐下。
她不想和贾琏斗,她想要安安稳稳的保住自己荣国府大太太的地位。为此,哪怕失去一点尊严,反正,在贾母和王夫人等人的面前,失去体面尊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坐下,但是邢夫人还是挪了挪凳子,想要离那毒酒远一些,生怕沾上一点半点。
第143章 兄友弟恭(二)
邢夫人安静了,贾琏才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贾琮,“这是你姨娘想要喂给我吃的东西,今晚,我以同样的方式,把它给你吃。
也就是说,我和你姨娘,做了同样的事。”
贾琮面色更加苍白了,他再笨,也知道,吃了毒药,他会死!
死,是一个令所有人都畏惧的存在。
坐在地上的贾琮,此刻仓惶、无助,他只能不断的摇头。
“铛……”
忽见贾琏抽出阿琪腰间的佩剑,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剑柄对着贾琮。
“作为你的兄长,我也不欺负你。
我始终认为,给他人投毒,谋害他人的人,一定该死。
你姨娘给我投毒,所以被我处死了。
今晚我给你投毒,所以,我也该死。
你起身,将这杯毒酒吃了,然后,用这把剑,将我刺死……
给我站起来!!”
又是毒酒,又是利剑,哪里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贾琮经历的住的。
眼泪早就水流似的哗哗被吓出来。
听见贾琏的暴喝声,身子一麻,竟真的一连翻身站了起来。
邢夫人见状忙道:“琮小子,你敢伤你哥哥一分,我必不饶你!”
贾琮又哪里敢真的听贾琏的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样东西,唬的连忙后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贾琏便轻蔑的一笑,道:“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给人投毒的人不该死?
也就是说,你还是觉得我处死你的姨娘,是错的?
我很钦佩你的孝顺,为了所谓的孝顺,既然甘愿颠倒黑白,不认对错是非。
好吧,既然如此,你就独自将这杯酒吃了吧。”
贾琏一把将剑收起,插入阿琪的腰间,然后道:“虽然我给你投毒,但是我却是不用死的。
你放心吧,你死之后,我会让人将你这个大孝子,安葬在你姨娘的身边,日日为她尽孝。”
“不,不,不是这样的……”
贾琮真的被贾琏吓到了,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奶娘的话,有多么的正确。
他对着贾琏猛然跪下,大声哭道:“琏二哥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向老爷告状的,不该为姨娘的死怨你,呜呜……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呜呜呜呜……”
贾琮恐惧的哭声,让贾琏有些觉得自己太欺负小孩子了。
但是这也是最好最温和的方式了。
他不想杀贾琮,因为贾琮对他的威胁实在太低。
说什么贾琮卧薪尝胆,图谋为母报仇,这纯属扯淡。放在后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身上还差不多。
这个时代,杨氏只是个奴才,都不算贾琮的母亲!
贾琮贵为荣国府的少爷,为了一个奴才向亲哥哥复仇?这是违背社会论理的,没有人会支持他。
更何况,杨氏本就该死。在这个时代的法律来说,必死。
所以,贾琏觉得,只要这孩子不是穿越者,没有后世的理念,就可以以这个时代的教化和道理驯化他。
显然,贾琮今晚的表现,令他过关了。贾琏现在是一点要杀他的意思都没有了。
实际上,这个小东西留着,对贾琏来说,反而是有好处的。
至少,不会有人认为,让他死于意外,就能名正言顺的拿到荣国府大房的一切。
连续弄死他兄弟两个而不被人怀疑,这个难度,肯定要比弄死一个大得多。难度大,行事之前,便会三思而后行。
这样,会给贾琏减少麻烦,类似于杨氏那样的利欲熏心的人带来的麻烦。
“真的觉的错了?我贾家男儿,可不应该是,为了活命,而甘愿说违心话的人。
那样,便是连我也瞧不起。
你若真是个孝顺的人,便将这杯酒喝了,下去孝顺的你的姨娘,我还会敬你。”
贾琏最后一次对贾琮说出诛心的言论。
“不,不是这样的,二哥哥,我不要喝这个……”贾琮一直摇头,身子都要退到房门口了。
贾琏看了他几眼,面色终于缓和下来,“罢了,我已经给过你给你姨娘尽孝的机会了,以后你也没资格再埋怨我了。
如若你心内真的明白,倒是我贾家的幸事。
如今老爷去了,我又只有你一个兄弟。古人有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你若敬我为兄长,我自待你如手足,咱们兄弟和睦,我们家,也才能兴旺。”
说着,贾琏看向邢夫人,直言道:“我看太太似乎不太喜欢琮儿?”
邢夫人见贾琏收起骇人的态度,早已松了口气,闻言讪讪一笑。这样的祸胎,只有你才会与他费心费力,绕着弯子的恐吓教导他,我才不稀罕了。
“既如此,太太不如将他交给我吧,从今以后,我来教导他。”
虽然贾琮和邢夫人两个对他的威胁都不大,但是凑到一起总不是他喜欢的。分开,好一点。
贾琏说着,也根本不给邢夫人反对的机会,转身对贾琮道:“你姨娘身边的人,除了你奶母,其他人大多都被我遣散了。除了你奶母之外,我已经格外挑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服侍你。
你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人,也该明白道理了。
待老爷的丧事过去之后,你仍旧继续到学堂读书,聆听圣贤教诲,争取将来能够考取功名,为我贾府争光,如此也不枉费我今日这番苦心。”
贾琮闻言,小小的心里,五味俱全。他想不到,刚刚还对他十分严厉,甚至扬言要毒死他的贾琏,居然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如此亲切,甚至令他感觉说不出的温暖。
他知道,真的是他错了。
邢夫人近来,对他确实越来越差,动辄打骂,琏二哥哥看见了,所以要给他另外安排地方。
小小年纪,第一次知道感动的感觉!
他噗通跪下,哭声道:“二哥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读书的,将来为我们家争光,我还要好好报答您……”
贾琏没有说什么,起身将他牵了起来,笑道:“走吧,我带你去我给你安排的新院子。”
贾琏和贾琮忽然兄友弟恭起来,令邢夫人十分尴尬。
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她确实当着大家的面,对贾琮十分恶劣,贾琏这样做,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忽然看见桌子上的毒药,立马问道:“琏儿,这杯毒酒……怎么处置?”
贾琏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那并非毒酒,只是加了点面粉而已。琮儿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他吃毒酒?
不过是借此教他懂道理,明是非罢了。
太太若是嫌浪费,便赐给丫头们吃了吧。”
邢夫人闻言,心里忽然生出一抹寒意。
贾琮却想不到太深的地方,只听贾琏这般说,心里立马暖暖的,仰头看着贾琏,挂着泪痕的脸上满是敬佩和仰慕。
难怪琏二哥哥能当大官,让那么多人崇拜他,将来,我也要做这样的人呢……
贾琏摸了摸他的脑袋,牵着他出去了。
第144章 秦氏奉茶
“二叔叔,环三叔……”
领着贾琮出了房门,不想秦氏竟在外面候着呢。
贾琏便问她:“你做什么在这儿,你二婶婶她们呢?”
“回二叔叔,正是二婶婶让我过来请二叔叔的,我婆婆和二婶婶都在前面的厅上,请二叔叔过去议事呢。”
听秦氏这么说,贾琏点点头,然后将贾琮交给一直候在这儿的管家媳妇,吩咐她将贾琮带过去安置,便警告道:“你告诉其他人,尤其是琮儿院里的人。琮儿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弟弟,从今日起,再让我听说,家里有谁敢轻慢甚至苛待于他的,一律按照家法,严惩不贷。”
管家媳妇儿听了,连忙应是,然后带着感动的泪眼婆娑的贾琮下去了。
秦氏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美丽勾魂的眼眸中,有些诧异。
她可是知道贾琮的生母姨娘那件事的,原以为就算贾琏不因此记恨这个幼弟,只怕也会冷淡对待。
没想到,贾琏竟然还会为其做主,对他这样好。
想来,整个贾族里面,也就只有琏二叔,才有这个气度了。
秦氏思之,眼中不免又浮现几缕亮色。
说起来,秦氏嫁进贾府之后不久,贾琏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等贾琏的名号传入秦氏的耳中之时,便只有后面的那些光辉的事情。
加之秦氏和王熙凤关系又越来越好,互相引为知己,爱屋及乌之下,她对贾琏的事,便更多关注几分……
引着贾琏来到厅上,凤姐儿和尤氏却又被管事媳妇们叫出去了,说是就回来,于是贾琏与秦氏二人便进厅坐着略等等。
贾赦新丧,诸事忙乱,今晚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凤姐儿和尤氏二人安排了事情,所以便连这厅上伺候的人,也寥寥不见踪影。
相对无言,秦氏也不好意思瞅贾琏,所以便只厅下规规矩矩的坐着。
贾琏坐在上首,见其不敢与他对视,就越发大大方方的打量起来。
秦氏之姿容,无需细述,用绝代风华来说,毫不为过。
此时含羞侧坐,贾琏细细看去,果然能从她身上,瞧出几分黛玉的婀娜灵秀、宝钗的明媚风流。
最关键的是,佳人业已十八芳华,虽有宝、黛之美,却无宝钗的青涩,黛玉的幼稚,是一朵完全盛放的娇艳的花朵,令人十分忍不住想要把她摘下来。
秦氏虽然坐着,却也敏感的察觉贾琏在瞧她。回首瞧了一眼,果然如此,顿时美丽的面上,就浮现两朵红霞,哪里敢再与贾琏对视。
因瞥见角落里的高桌子上,有丫鬟们准备好的开水还有茶具,她便站起来,道:“我给二叔沏一杯茶吧。”
“好……”
手里有事情做,秦氏便觉得自在多了,装作不经意间的又回头瞅了贾琏一眼,发现他的注意力果然始终在她身上,秦氏心里既害羞,又觉得高兴,还有些扑通通的。
为了显得自然些,秦氏娇柔的开口叙起闲话:“二叔和二婶婶,平日里本来就那样忙碌,如今大老爷又去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这么多事,只怕要更忙了哩。”
“忙是一定的,不过有你和你婆婆过来帮我们,我们也就轻松多了,只是麻烦你们,心里怪不好意思。”
“不麻烦呢,能帮叔叔和婶婶做些事情,我心里很开心呢。”
秦氏并不简单的沏茶,而是将她新学得一套茶艺施展开来,将那名贵的茶叶,几番冲泡,最后盛出一杯来,捧至贾琏的面前,躬身道:“叔叔请用茶~”
听得秦氏的声儿,再看她十根葱纤玉指捧着的小小一杯清清亮亮的茶水,饶是贾琏的心里,也不由被激起阵阵涟漪。
赶忙伸出手接过,却因茶杯太小,容不下两人三手,不可避免的,贾琏接茶之时,便托住了秦氏的双手。
冰滑,细润,如触仙脂玉膏。
本以为秦氏会慌忙躲避,抬眼一瞧,秦氏虽然面泛红光,却只是用她那水意盈盈的目光,扫了贾琏一眼。这一眼,似嗔还怨。
贾琏这才慢悠悠的取过茶杯,轻轻品了一口,然后笑道:“浓淡合宜,虽只是简单几手,便将此夷陵贡茶的清香、温厚冲了出来。不错,不想侄儿媳妇竟有此技艺,今日倒是享了口服。”
秦氏笑容愈盛,她知道贾琏是故意夸赞她,她不过刚学了几手而已,即便天赋异禀所学也有限,如何当得起贾琏这般赞赏。
不过,被人夸赞总是令人心情愉悦便是了。
因此也不着急落座,立在贾琏身边,笑回道:“叔叔既如此说,以后我便多给叔叔奉茶便是了。只怕叔叔故意说来宽人家的心,不过吃两次,就没兴致了……”
贾琏刚刚举杯二次品尝,闻言微顿,他怎么感觉这话有点耐人寻味。吃两次就没兴趣了?胡说,分明一次都没有吃过。
只这么一想,贾琏心里便警惕起来。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侄儿媳妇可是个危险人物,一言一行,总是能够轻易攻破男人的防线,引导他人的心理,实在可怕的很。
为了防备自己做出什么非分的举动,贾琏主动转移了话题:“听你二婶婶说,去岁冬天的时候,你生了一场大病,她都替你担心了好久,不知侄儿媳妇现在可好些了?”
听贾琏说起凤姐儿,秦氏眼中的媚意似乎都紊乱了一些,眼神都清明起来,点点头回道:“多谢叔叔挂记,幸好有二婶婶经常过去瞧我,陪我说话,给我解闷,所以我才能得好,如今已经没碍了。”
说话间,见贾琏专心品茶,秦氏也就转身,到下面坐了。
“嗯,没事了就好。不过我瞧你身子还是有些弱了,等回头,我让你婶婶给你送一点血参,最是滋补阴气的,你拿去照着方子服用了,对你或许有些好处。”
听见贾琏这般说,秦氏又笑了起来,“如此,就多多叔叔费心关爱了。”
贾琏也随意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以凤姐儿的脾性,知道他和秦氏待在一块,应该会很快就赶回来了,绝对不会给他留充足的时间。
第145章 似有情况
果然,贾琏心里刚刚想完,就见凤姐儿和尤氏说着话进来。
她抬头先扫了贾琏和秦氏二人一眼,见他们如此安分,反而笑道:“你们两个怎么隔这么老远坐着,都是一家子,怎生如此生分,坐在这儿连话也不说?
蓉儿媳妇,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所以你不理他?”
“婶婶~~”
秦氏似乎很是难为情,已经站起来相迎的她,面颊都红透了。
尤氏便骂凤姐儿,“亏你还是做婶婶的,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等回头我告诉老太太,看她骂你不骂你。”
王熙凤走到一边,自己倒了一碗茶水吃了,然后才与尤氏对嘴:“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许他们男儿家藏着坏心思,看见个好看的就不想放过,他们敢做,还不许我们说了?
我就不像你们假正经,表面上装的什么都不懂似的,背地里什么不清楚,心里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呢。”
凤姐儿虽然不解风情,但是不代表她迟钝,同样是女人,她很清楚她的男人现在有多么吃香。
即便面前这两个女人不敢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是不代表,她们不会心里起坏心思。
所以她这话,明里说贾琏喜欢干坏事,暗里却是在敲打尤氏二人,警告她们不要起什么非分的心思。
哼,别以为老娘是瞎子,老娘精明着呢。
因此,她一双丹凤眼,将尤氏和秦氏两个一起盯了一回。
尤氏和秦氏两个便无话可回了,只觉得凤姐儿也是一朵奇葩,这样的事情,你装作不知道,暗暗防备不就是了,偏要说出来,不知道,你越说,越容易勾的别人心痒痒的么……
秦氏尚好,毕竟没什么事。
尤氏却心里一跳,但是面上毫无破绽,只装作听不懂,旁边坐了。
凤姐儿也回来坐下,将灵堂那边的布置情况与贾琏一起说了。
贾琏早就命管家等人出去采买准备丧礼所需的一些事物,只是贾赦是个憨批,一点也不相信自己要死了,所以只能暗暗采买,放在外院。
到如今,主要的东西是不缺了,但要想齐全,还得明儿再让人出去添买。
贾琏便道:“这些事,暂且还要你们多费心了。”
凤姐儿一听,便问:“怎么,明儿你还要上衙去不成?”
贾琏点点头:“衙门里的事情很多,总得交代一番才行,不然容易出乱子。
等钦天监择准停灵的日子之后,才好向部里告假,到时候就不用两头忙了。”
尤氏家凤姐儿听了,也就只能点点头,秦氏却好奇的问道:“怎么二叔叔只向部里告假,难道二叔叔不用丁忧的吗?”
为官者,凡父母亡故,则恩准回乡守孝三载,是为丁忧。
贾琏等人便摇摇头,尤氏与秦氏解释道:“你叔叔虽然在京城衙门当差,但他是武官,是不准许丁忧的。”
太祖制,凡大魏武官、武将,一律不准丁忧。
这是太祖以武建国之后,汲取前朝治国经验,定下的律令。
文官虽然辅国治民,实际上任何位置,都是可以轻易调换的,所以丁忧三年,于国家安稳没甚影响。
但是武官不同,因为很多的武官,都是镇守在在边关要塞,身系国家安全的职分,轻易不得挪移。
为了保证国家安定,所以太祖索性剥去了所有武官丁忧的权利,只准文官丁忧。
秦氏年纪小,知道的大多是文官,要么就是贾珍和贾赦这样一天到晚正事不敢,只待在家里的武勋,所以才不知道武官不丁忧的这个规矩。
四个人聚在厅里,合着两个年老经事的婆子,集思广益,商议着开丧送讣闻之前的种种安排。
忽见一个管家媳妇着急忙慌的进来回话。
原来凤姐儿为了给迎春和尤氏等人安排落脚的地方,并明儿及往后,贾母和王夫人等过来的歇息处,决定将贾赦院前后的许多房间都清理出来。
这些屋子,多半住着贾赦的关系户。
也不知道是不是凤姐儿故意针对,偏偏就将那“梅姨娘”的窝也令人占了,说是给她另外安排住的地方。
那梅姨娘在贾赦活着的时候,可是最受宠的人之一,哪里肯受这个气,于是便撺掇起其他被抢了房子的人,一起在那院里鸣不平。
管事媳妇们便不敢动她们。
尤氏和凤姐儿都是知道这个梅姨娘的跟脚的,其中尤氏是确定,凤姐儿却因为贾琏的“解释”,至今半信半疑。
所以她二人都看向贾琏。
贾琏摸了摸鼻子,装作看不见她们的目光。
凤姐儿哼哼一声,追问贾琏:“琏二爷怎么说?只要您老人家发个话,我们看在您的份上,自然也就不敢动她的屋子了?”
“既然叫你安排这些事,自然你说了算。只要合理,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自然是合理的,那位可是占了东边最好的一间正房,我是准备腾出来给老太太落脚的,你又怎么说?”
“自然依你,给她后面换一间房子暂时住着吧……”
贾琏随口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等贾赦的丧事之后,便将那些庸脂俗粉全部打发了。
不过为了防止她们闹事,现在还不好表露这个想法。
尤氏看凤姐儿逼迫贾琏,忍住笑意,起身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瞧瞧,毕竟是大老爷的屋里人,我们都是做晚辈的,怎么也不能让她失了体面。”
凤姐儿却不屑道:“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她再体面能比的过老太太去?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凤姐儿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没有根基,还敢出头闹事的。她的威风,就是从这些人身上找来。
要是这点小事还要尤氏出面,岂非弱了她的名头?
因此带着自己的人,很快就追了出去。
尤氏摇摇头,回头坐下,笑道:“凤丫头还是这样,她那张嘴啊,十个人都说她不过的。她这下过去,只怕那梅姨奶奶,要吃亏了。
怎么,二叔真的不打算过去瞧瞧?”
“我瞧她做什么,有这功夫,我还不如……”
贾琏瞅着尤氏,言虽未尽,但是尤氏已经明白,赫然低了头去。
秦氏坐在底下,她还在思考梅氏的问题。
通过尤氏和方才凤姐儿的反应,她也猜测到,莫非,琏二叔叔还与这位姨奶奶有些关系不成?
那可是大老爷的侍妾呀。
琏二叔叔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可是,想想先前贾琏摸她的手,秦氏又羞然想到: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们都说,男人就没有一个不偷腥的,想来琏二叔叔也不例外……
想到这些,不由看向贾琏,这一抬头,就发现贾琏和自己婆婆那“眉来眼去”的意思,心里一愣,好像,有点情况啊……
第146章 重华宫
即使是帮忙理丧,尤氏和秦氏二人也不可能在东跨院过夜,所以在二更的时候,看眼下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了,她婆媳二人便就坐车回去了。
凤姐儿心疼贾琏明日还要上衙,不想让他一点得不到休息,所以强拉着他回屋睡觉,言说剩下的事情交给她来照看着便是。
贾琏想想也就依了。
凤姐儿是个要强的人,自己若不去睡,凤姐儿肯定也要跟着坚持。
他明日要去衙门交接事务,偏生明儿一早这边院里是最忙的。那个时候,阖族的男女老幼人丁,都要来磕头,到时候他不在,家里的事情,自然需要王熙凤来统筹,她更得不到休息。
不如自己先去睡两个时辰,到了四更的时候,起来换她也去睡两个时辰,如此倒比两个人一起熬精神好些。
到了自己少年时候住的屋子,里面早已经被凤姐儿令人布置的焕然一新。
床单被褥等等一系列的用物,都是换过了,底下也烧起来了炭火。
最醒目的是,宽大又蓬松的棉被之内,拱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床头的枕头上,一个小小的,乖巧可爱的小脑袋静静的搁着,显得异常的唯美。
却是美丽的小丫头香菱已经睡着了。
“这屋里太久没有住人了,炕也没有烧,寒浸浸的,怕你一时睡不着,所以让她躺进去帮你暖暖,谁知道她就睡了,真是……”
凤姐儿解释了一句,就要叫香菱起来。
贾琏却制止,“罢了,让她躺着吧,你这一叫她进来,好容易捂起来的热气又散了。”
说话间,贾琏已经一屁股坐在床上,压着了被子。
凤姐儿眼里便意味深长起来,只是见贾琏一副厚脸皮装憨的样子,也就撇撇嘴儿,道:“如今可没有时间给你瞎折腾,你要是喜欢,等回头空闲了你把她收房了我也不管。
之前叫你收了她,你自己又假正经不肯,如今就忙着这一会儿了?”
凤姐儿从心里已经认可晴雯和香菱的存在了,若说她对晴雯还存有几分防备和压制之意,但是对于这个呆呆傻傻,喜欢傻读书的香菱,却是放心多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将晴雯打发回去看家,而把香菱留在这边,还让她给贾琏暖床。
她只是担心贾琏一时兴起,把今晚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了,明日误事。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贾琏说道,随即开始脱鞋。
凤姐儿也就不多言,蹲下帮着贾琏脱去袜子,等平儿端了洗脚水进来服侍的时候,她又检查了一下屋里的灯烛,然后留了个丫鬟在外间伺候,便领着给贾琏洗好擦净脚丫的平儿出去了。
屋里,贾琏只着中衣钻进了被窝,见香菱这丫头居然还没被惊醒,心想她今日估计也是累着了。
将她的容颜瞧了几眼,此时也无心太逗她,躺下之后,伸手将她小小娇柔又温暖的身子抱在怀里。
许是他的身上、手上还有些寒气,如此镶贴,香菱却又被弄醒了。
“二爷……你……”
香菱揉了揉眼睛,才惊觉此时的境况。
贾琏双臂紧了紧,在她耳边轻声道:“别说话,睡觉。两个时辰之后咱们就要起,没时间说别的了。”
香菱一听这话,哪里敢再乱动,身子紧绷绷的在贾琏怀里,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发现贾琏真的呼吸匀称,大概都睡着了的样子,香菱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想了想,倒也安安心心的躲在这片温馨的胸膛下,重新入眠。
这一夜,贾府上下灯火通明,不论主仆,皆不曾睡个好觉。
第二日、第三日,都是贾族在京八房子弟前来祭拜、帮忙的时间,同时贾府也将贾赦的死讯传达给所有故交亲友,接到讣闻的府邸,也会从第四日开始,陆续前来吊唁。
在亲朋前来吊唁之前,荣国府需要将贾赦的灵堂,佛道两家的法事和道场,都要支撑起来,摆出正规的官员丧葬规格。
所以这两三日,也是最忙碌的时候。
也不单单是东跨院的贾琏和王熙凤等人,整个贾家两府,都为了这件事,前后奔波劳累。
皇帝听说贾赦的死讯,也特命宗人府,赐了五百两祭银,以示宽慰。另恩准贾琏告假一个月,在家料理父丧。
于是贾琏一二日间,便将兵马司内的诸多事务交接、安排妥当,然后便安心待在家中,亲自料理丧事。
本来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钦天监也择准了贾赦的停灵日期,一共是二十八日的时间。
只是开丧送讣闻之后的第三日,一位从深宫而来的祭拜者,引起了贾府的重视。
……
宁静、肃穆的宁荣长街之上,一队金刀金甲的禁卫军,护送着一架马车,缓缓停靠在东跨院外。
那些禁军敞亮威严的装扮、倨傲的眼神,令东跨院门口负责接待宾客的奴才们,都不敢贸然上前问询。
贾蓉和贾芸等人,出来看了一眼,然后贾芸飞快的朝内去通禀贾琏,而贾蓉,则领着几个族内子弟,候在门口看情况。
须臾,两个小太监将脚凳摆好,然后朝着马车内禀报了一声,贾蓉等人就见华重的门帘打开,从里面躬着身子,钻出一个身披大红袍,一看便威仪不凡的大太监。
那太监搭着小太监的手臂,缓缓走下来,丝毫没有将面前的贾蓉等人放在眼里,他只打量着东跨院的黑油大门,目光穿过幽深的庭院,直往里头看去,良久后才幽幽道:
“多少年没到这里来了,没想到堂堂敕造国公府,竟将东角门改作了一道正门,啧啧啧……”
声音尖细,语气似感慨又似嘲讽。
贾蓉等人不敢应声。
出了宫的太监,那可都是天子使者。更何况,眼前这个随行能够带着这么多禁卫军的太监,明显地位不凡,在没摸清楚对方的身份和来意之前,贸然开口万一得罪了,岂不为家族招灾引祸?
大太监终于低下高昂的头颅,眼神扫了一下面前的诸人,问道:“你们谁是贾琏?”
贾蓉忙弯腰道:“回禀上差,草民叔叔在里面陪客,已经叫人去请了,马上就出来……
不知上差驾到有何贵干?”
大太监年纪看起来五六十岁,显得有些苍老,他扯着不甚好看的笑脸,说道:“我来你们这里,自然是拜祭亡灵的,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贾蓉心里松了口气,面上更显谦卑的笑道:“如此,恭请上差入内……”
“不忙不忙。”
大太监摇摇头,便不理会尴尬的贾蓉几个,门口站了。
一会儿贾琏出来,看见这个陌生的老太监,心里疑惑,面上不显,上前拱手道:“在下贾琏,敢问公公名号?”
大太监早在贾琏出现的时候,便将贾琏打量了一遍。
见其果然如传言中那般,身量颀长,面容俊逸。哪怕此时此刻一身白衣孝服,头上围着孝巾,行走之间,仍旧巍然生风,令人自惭形秽。
老太监便不由自主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太监在这方面的嫉妒心,显然比普通人更强烈许多。
不过他还是很快便笑道:“原来是贾指挥使,失敬失敬。我乃重华宫的执事内监,鄙姓王。”
一听见“重华宫”三个人,饶是贾琏也不由得暗暗一惊,更别说他身后的贾蓉等人了。
这重华宫,可是太上皇退位之后所居的静养之所。
太上皇退位之前,曾耗费重资,在禁宫东侧划出一片长方形的地盘,然后仿造紫禁城前朝的布局,建造出来一个小型的“紫禁城”。
这重华宫,便是这座城中城中轴线上的正后殿,类比皇宫里大明宫的存在。
也就是说,重华宫在外面,便只代表了一个人,那就是太上皇。
因此,知道这个太监乃是重华宫的人,贾琏也不得不打起谨慎之心,再次拱手道:“原来是王公公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敬了。敢问公公,此来有何指教?”
大太监王福见贾琏陡然谦虚下来的姿态,心里很是得意。
这就是他敢傲慢的资本,身为为太上皇跑腿的亲信太监之一,不论走到哪里,无论王公还是百官,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因为,他的身后是太上皇!
“指教谈不上,只是听闻贵府老爷仙逝,特来吊唁一番,以表敬慕之情。”
王福笑着说,似乎不想在这一点上多言,随即连大尾巴狼的模样也不装了,摆正身姿,补充道:“贾大人,请领路吧。”
贾琏见状也不好多问,随即侧身相请入内。
贾蓉等老太监走到前面去了,才悄悄拉了一下贾琏的袖子,“二叔,他……”
贾蓉目光指了指老太监大摇大摆的背影,意有所指。
贾琏明白他的意思。让一个太监进门祭拜先人,怎么都显得不伦不类,除非这太监是奉皇帝或者是皇后等人的旨意。
但是世间能让皇帝派人亲自祭拜的人,能有几个?
所以,京中太监虽多,甚至很多大太监都在皇城、京城内有私邸,但是他们一般不进行社交的。
更不会去参加红白喜事,因为,他们肢体残缺,在这样的正事上头,很容易令人嫌恶。
因此若是那些自诩清流的官员,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太监进门祭拜他家长辈的。
贾蓉也有此担心,觉得传出去对家里名声不好。
贾琏却摇摇头。
本来他心里也未将贾赦当做什么东西,自然不会在意这个,来者是客,管他太监还是尼姑。
二则,贾琏还真不信,一个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敢没有得到任何一个贵人的指示,亲自跑到一座国公府来显摆威仪。
不说,或许有不说的原因,且看看后续再说。
……
紫禁城,大明宫。
宁康帝第一时间便收到重华宫大太监去贾府的消息。
“陛下,属下等人已经探明,王福去贾府,只是去吊唁了一番,并未有别的举动,也没有宣达太上皇的任何旨意。”
锦衣卫的一位副指挥使跪在殿下,十分肯定的汇报道。
宁康帝便有些疑惑起来。
太上皇作为他的父亲,占据了他这一生,太多的无可替代的东西。
即便到了如今,太上皇也是他这位天下至尊,最忌惮的人。
所以,重华宫的任何一条消息,都容不得他不重视。
挥手让锦衣卫的人退下,宁康帝询问戴权:“你觉得,太上皇此举,有何深意?莫非,他老人家是想起贾代善了,所以才派人去祭拜一下他的儿子?”
宁康帝自然不比贾蓉等见识短浅,他仅从属下的回禀中,就知道,那重华宫的大太监去贾家祭拜,一定是奉了重华宫的意思,也就是太上皇的意思。
戴权对此事也没什么特别的见解,本身这只是一件小事,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也常有派人去吊唁心腹大臣的举动。
那贾赦虽然为人不堪,但毕竟是国公府的承爵人,太上皇不论是看在宁荣二公的份上,还是看在贾代善的份上,让一个太监去祭拜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
戴权倒是觉得,宁康帝是太敏感了点。
当然,作为宁康帝日夜相伴的心腹,他不会去质疑宁康帝的想法,只是点头附和道:“老奴认为,皇上的猜想是正确的。
老奴听闻,当年代善公年轻的时候,曾做过太上皇的伴读,关系莫逆,与太上皇乃是大半辈子的交情。
如今代善公虽然去了十多年,但是太上皇是个念旧的人,即便是偶然想起他的后人,也是寻常的事情。
老奴还听说,去年以来,重华宫常宣召一些年老致仕的老臣进宫领宴,太上皇待他们也甚是亲厚,时常在重华宫内,一待就是一整天。
如此看来,太上皇今日此举,倒也不足为奇了。”
宁康帝听了戴权的话,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人老了念旧乃是人之常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几年才会感觉剔除掉那些前朝旧臣十分艰难,特别是那些敏感位置的重臣,每动一个,他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恐触及太上皇的敏感神经。
比如,京营节度使……
给贾家的交换条件该施行了,不几日之后她的母妃会办一个小型的赏花会,届时他会“偶然”看见贾家的嫡长女贾元春,然后其母妃便会将其赐给他,他顺理成章的给她进行封赏。
自然而然贾家就成了皇亲国戚,与他是一家人了……
如此合乎情理,才不会让这件事看起来像是一个交易,有损他帝王的威严。
第147章 祭礼
太上皇身边的人过来祭拜贾赦,这里面的关系太大,贾府的几个当权者,都十分重视。
只是贾政自诩清白文士,不屑与内监结交,所以只让贾琏和贾珍二人接待。
那姓王的太监也果真只是来祭拜一番,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装腔作势的话之后,也就离去了。
将之送出门,看着对方的车架远去,贾琏的眼神眯了起来。
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太监了。
之前他见过大明宫几个大太监,无论是戴权还是裘世安,给贾琏的感觉都还不错,比较和气。相比较起来,这个狗太监,就令人很不舒服。
对方就像纯粹过来耍威风似的。
都说由仆知主,怪道朝野隐传,晚年的太上皇,一改当年的作风,喜奢华,且好大喜功……
这些,只怕空穴不来风啊。
当然不论如何,太上皇也不是他得罪的起的,他自然不会去诟病什么太上皇的行为行事。
而且,太上皇让这个死太监来祭拜贾赦,对他,对贾府而言,都算一件好事,表示太上皇他,还惦记着这些有功之臣的家族。
勋贵人家,活的就是一个体面,而这个体面,多半要从圣眷而来。
于是,与他同样送出门来的贾珍,便瞅着贾琏,半是羡慕半是含酸的道:“琏兄弟,恭喜啊,没想到连重华宫都会派人来祭奠大老爷。
可见,太上皇他老人家都还记得你们这边府里呢……”
贾珍年长贾琏太多,深知当年贾代善活着的时候,荣国府在朝野的地位。
别的不说,他爷爷贾代化死的时候,宫里可是半点响动都没有。
他们可还是大房,想来真是令人心酸不已。
贾琏随意回应着贾珍的话,回头就见林之孝上来说道:
“二爷,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林之孝早就过来了,之前见贾琏、贾珍在和宫里的太监说话,没敢打扰,等贾琏空了下来才上前说话。
贾琏闻言也不觉得意外。
贾赦的丧事铺排的很大,他和王熙凤都是头一遭主办这样的大事,所以贾母多少有些不放心,这些日来以来,明里暗里的交代过多次,就怕他们办的不妥当。
贾琏念在老人家出了那么多钱的份上,自然是能听取的意见就听取了。
这一回不知道又为了什么。因此对贾珍作了一揖,烦请他外面多加照管,然后便走着往贾母院来。
到了这边廊上,迎头听那边院里几个洒扫的婆子在说闲话。
她们或坐在阶上,或杵着扫帚立着,嘴里说道:“所以说,老爷、太太这边这个家当的也是着实艰难。
这次大老爷去了,这前前后后一个月的丧礼,那需要花费的银子可是海了去了。
大老爷你们也是知道的,到他手里的银子,如何留得住一日半日的,听说这些年,他们那边不但没积攒起家底来,反而还亏空了。
如此一来,这料理后事的银子,不还得老爷和太太来贴补么……”
“不是听说老太太出的银子吗?”
“老太太是出了一点,大部分还是从这边官中出的,听说太太还自己额外拿了几千两的银子出来给大老爷理丧。”
“还有这回事?不是说大老爷和二老爷早就分家了的吗。如此就算大老爷自己不会治家,亏空了银子,难道连大太太、琏二爷和琏二奶奶,他们也没有银子不成,怎么还要太太出这个钱呢?”
“大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叫她拿银子?也要她拿得出来!
再说琏二奶奶和琏二爷……
琏二奶奶自然是有钱的。听说当年单她陪嫁过来的嫁妆,就不知道有多少呢,更别说这些年她在府里当家,明里暗里挣了的那些,少说上万的银子!只是,要叫琏二奶奶拿钱给公公办丧礼,不说情理上说不过去,就说琏二奶奶,她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真要叫她拿,多半也就是没钱两个字罢了,她又何曾将大老爷和大太太当做她的公公婆婆待过……
至于琏二爷,他自是孝顺的。只是毕竟这两年才当了官,开始挣家业,就有钱想必也有限,自然也都放在琏二奶奶手里。
如此算来,这个钱,可不得我们老爷太太来出?也就我们老爷和太太,人好,心地良善,才肯这么大度不计较,换了别的人家,遇到这样的情况又怎么说呢?”
婆子们气嘴八舌的说着府里的闲话,一个个精神奕奕的。
她们都是仗着东跨院那边在理丧,主子奶奶们大多都不在这边院子里,所以才无所顾忌一些。
“你说的这些就算了,毕竟都是一家子人,老太太也还在,哪里又能完全分的开去?就像咱们荣国府和别的府邸结交,还不是咱们这边一直在办,大老爷那边除了让琏二爷过来帮忙管家,其实是半点不管的。
但是我说给你们评评,这不论红事白事、好事坏事,各家之间,迎来客往,都是有来有回的,谁家也不靠这个发财不是?
所以说,既然咱们荣国府对外所有的回礼,都是咱们这边在署理,那自然所有的送礼,也都该咱们这边接是不是?”
“是这个道理……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了,你是说,琏二爷和琏二奶奶在给大老爷办后事的时候,将各家府邸送来的祭礼,全部私吞了,没有送到这边官中登记的事?”
“可不正是!以前大老爷院里没什么事,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大老爷的丧事,各家府邸基本都派人带着祭礼来的,就算没来得及,也打发人送了。
谁都知道,这人情往来,都是一笔来一笔回的,自然该有个统领,才能不出乱子。
可是,我可是听里面管事房里的人说,琏二奶奶他们,完全没有把这笔账,给归总到这一边来的意思,你们看着吧,将来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所以我才说,老爷和太太这个家当的难……”
“照你说的这样,确实如此,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这样做事实在不磊落,也就仗着老爷和太太是和气人,又是长辈不好和他们计较。
唉,亏他们还好意思拿太太给的银子来给大老爷料理后事……”
贾琏站在宽阔的走廊上,借着柱子的遮挡,虽然未曾将她们的话挺全,却也听了个大概。
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都不生气。
因为类似的传言,并非今日才传出来,他早从昭儿等人口里听说了。
亲耳听到,还是第一遭。
贾琏心里九分确定,这是王夫人的手笔。无非就是想要借助舆论的压力,让他和王熙凤乖乖的将这次丧礼所收到的祭礼,全部送到这边来登记造册……
说起这件事,其中有个缘故。
东跨院虽然分出去十年,但是却并不算完全的自立门户。
比如,和各家勋贵门第的礼尚往来,确实一直都是贾政这边在负责。毕竟别人家可没有心思来理清你们荣国府内部的关系,人家也不可能同时和两个荣国府建立往来,每次送礼给荣国府送两份……
以前的时候,因为贾赦一个人住东跨院,万事不理,有往来的都是私交,倒也不干碍。贾政这边收受所有的礼,同时也准备所有送往别人家的礼,这没事。
但是这次贾赦一死,出了这件大事,荣国府这不伦不类的分家方式,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别人家带着祭礼过来祭拜,自然是要往灵堂去的。灵堂设在东跨院,那祭礼自然也是往东跨院送。
一百两、二百两银子一家,几日算下来,东西加银子算起来,也值个大几千银子了!
这个钱,照以前的规矩来算,确实该送到这边官库里归账,这才是正理,将来别人家有白事,才好按照这个账来回礼……
理是这个理……但是落到贾琏和凤姐儿手里的东西,岂会轻易交出去?
毕竟,若是都论“理”,那这荣国府的家业,还都该是他们大房的呢,贾政等人只能分一小份……
这么多年他们大房不是都没说什么么?如今只一份祭礼,还是贾赦拿命换来的仅有的一次占便宜的机会,占占怎么了?
所以,在荣国府,理,早已不成理。
贾琏又不是贾政死要面子,自然不会逼着凤姐儿把到手的东西主动送过来,大不了,最后送他们一份账单回去。
或许,王夫人就是被这个气到了。
真是,她被贾母半逼着拿银子给贾赦办理丧事,结果一点好处没落着,反而被贾琏等人又给摆了一道!
她之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暗示过凤姐儿该怎么做才“合理”。
凤姐儿只说,别人带的祭礼大多都是丧礼上要用的东西,现银子没有多少。正好贾赦的丧事银子还有缺口,所以等贾赦的丧事过后,再看有没有结余,若有,一定全数归入官中来。
毕竟,亏什么也不能亏待大老爷的后事不是?
凤姐儿还按照贾琏的指示,反过来暗示王夫人,该把当日承诺的那三千两银子,还未交付的部分结清了……
因为贾母担心贾琏两个也不大会理事,所以她那六千银子,到如今只给了二千,说是剩下的后面慢慢给。
王夫人有样学样,她那三千银子,只给了一千,另外两千,说是还没有周转过来,过几日再抬过去。
倒是贾母等答应的官中那四千两银子,贾琏第二日就带着人,直接去账房给领了。
反正这些年他在这边管家,他要领银子,林之孝不敢不给!
林之孝主管的就是银库。
贾琏等人不把祭礼送过来,王夫人自然也不会把剩下的两千银子送过去。就这么着,她已经觉得她亏死了。
兴许是没有好的办法,王夫人只能通过败坏他二人的名声来达成目的。
所以,这些婆子,近两日,到处宣传贾政夫妇的美名,披露贾琏两口子的无耻行径。
如此看来,王夫人终究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而已,城府有,终究算不得高瞻远瞩。
第148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在贾琏不刻意隐匿身形的情况下,那些婆子们很快就发现了贾琏的身影,顿时惊的散开,装作要办事去的样子。
“方才在这里所有人,去内管事房里,自领二十板子。
敢不去的……”
贾琏冷漠的瞥了她们一眼,话未说尽,便折过长廊,去了贾母正房。
留下院子里的几个仆妇,面面相觑,终究只能自认倒霉。
幸好只是二十板子,若是琏二爷当真生气,要治罪,单是方才她们说的那些话,就足够琏二爷把她们往死里收拾了……
……
“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到了贾母正屋里,只看见贾母、王夫人还有贾宝玉和黛玉,其他人,想必都在王熙凤那边呢。
除了贾母之外,王夫人、贾宝玉和黛玉,身上也都是披着孝的。
“琏儿,听说宫里来人了?”
“回老太太,是的,是重华宫的一个执事太监,过来吊唁了一番。”
“他可说什么别的没有?是不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吩咐他来的?”
贾母一改往常的镇定,见面三连问。
贾琏也不觉得奇怪,贾母生性有些谨慎胆小,加上家里又有秦氏那样的过往隐事,贾母会比较担心宫里的来人,是比较容易理解的。
“他倒是没多说什么,到我父亲灵前拜了一拜就去了,也没留下什么祭礼。
至于是不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的意思,这个他没说。不过依孙儿之见,他一个和咱们家无缘无故的内监,若无太上皇的旨意,肯定是不会到咱们家来的。
孙儿便猜测,定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想起当年爷爷的好处来,所以听说我父亲没了,才打发人来瞧瞧咱们家里的情况,这是件好事。”
贾母目光深邃,听了贾琏的话之后,似乎松了口气,“若是如你所言,倒果然是件好事。”
说完,瞧着贾琏,问道:“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各家亲戚可还照应得过来?”
“回老太太,我们那边一切都还好。
外头的事,有老爷和珍大哥他们帮我照管,我就轻松很多。里头的事,也多亏了老太太让那边的尤大嫂子过来帮忙料理,她经验丰富,内事有她帮着凤丫头,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贾母又问了几件具体的事情,贾琏都一一答了。
贾母听了之后,道:“我知道你办事是稳妥的,只一点我还要嘱咐你,你别嫌啰嗦。你父亲再怎么也是一品的职衔,他的后事里外那么多人看着,丝毫马虎不得。
咱们宁肯多花银子,也不能叫外面人看了笑话。
就比如,每日在那仪门至大厅内里做法事的人,和尚道士还该再添些。这样吧,等头七过去,二七开始的时候,你再让人去各大寺庙、道观请一些人回来,总共凑成一百单八个和尚,外加一百单八个道士,再聘九九八十一个跪灵的青衣,八十一个哭灵的尼姑道姑,外加四十九个编排笙、鼓、唢呐的乐师等,将规格往顶了做去才好。”
贾琏听了眉头一皱,道:“如此一来,只怕我们那边安排不下……”
如今东跨院已经人满为患了,凤姐儿每日为了安排内外人员的起坐、吃饭和住宿,费尽心思,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还要再添,就算将所有厢房打了地铺,只怕也装不下那么些人。
“我已经和你们太太说过了,你们那边安排不下,就往这边院里安置,不要怕费事,总共也就这二十多日的时间。
银子你也不要担心……”
说话间,贾母给了身边的婆子们一个眼神,就见七八个仆妇齐动,从里面抬出三个大箱子来。
其中一个箱子干干净净,另外两个箱子上面还有些灰尘,显然是放了很久的存货……
贾母令打开,立马只见里面闪闪的白光透射出来!
两个木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大银锭子,一眼看不到底,也不知道是码了几层。
这样炫目的场面,别说旁边观看的丫鬟们被闪的小嘴儿和眼睛都张成“o”形,就连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也是一时间看得眼神怔怔的。
这得多少银子啊……
“这里每个箱子里是足两千两银子,包括我还没给的四千,还有你们太太没给的两千,都全部在这里了,等会你就让人抬到你们那边去吧,充作你们那边的花费。这是当晚答应过你的,现在就全部兑现了。”
贾琏略感意外,贾母和王夫人怎么突然这么爽快了?
还以为她们就算不好意思食言,也会拖拖欠欠的呢。
瞧了一眼王夫人木讷讷的神情,以及她偶然看一眼那箱子里银子的时候那肉疼的表情,贾琏暗道:兴许是被贾母逼的……
于是,贾琏做感谢莫名之状,对贾母作揖谢了,又与王夫人拜了拜,口称感谢。
王夫人也淡淡的应了。
“老太太既这么说,回头孙儿便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办吧。
只是,就更要麻烦老爷和太太了,到时候,只怕要将安排不过来的人,全部让到这边大院里来安置了。”贾琏说道。
王夫人就道:“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了大老爷的后事,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不过我精神头短了,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幸而你和凤丫头以前都是在这边府里当家的,里外的事情都清楚,你们忖度着自己裁办便是,也不用事事都来回我。”
王夫人说了两句客套话,见贾琏连连点头,一副感激的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
“不过有一件事,亲戚们来吊唁,有些会带着祭礼前来,虽然只是个意思,也不得大意。
你和凤丫头若是接了人家的礼,还该一一登记好名目,送到官中去登记造册了,将来人家有这样的事情,我们才好据此回礼。
你们都是办老了这些事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白嘱咐你们一声。”
此时贾母因为不想让贾宝玉和黛玉陪着贾琏一直站着,见王夫人还有话和贾琏说,便让他入座。
贾宝玉和黛玉对这些事不敏感,只以为王夫人当真只是简单的叮嘱贾琏一句话。
贾母却一下子就听出来其中的意思,随便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在她的分配之下,以前的大房专管享受富贵,二房负责管家,一直相安无事。如今贾赦一死,倒是确实暴露出来“一家二主”这个模式下的弊端。
贾母心里已有计较,却还是想听听贾琏会怎么回,因此且没有说话。
贾琏早料到王夫人可能会提这个话题,因此早有准备,闻言似乎想了想,然后对着贾母和王夫人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只是一直不敢问。
这次我父亲的后事,我看见老爷和太太如此费心,心里很是感动,所以,当着老太太在这里,想要说出来,还请太太不要多心。”
屋里众人诧异,琏二爷如今可是四品大官了,还有他不敢问的问题?
贾母和王夫人却是敏锐的意识到什么,贾母死死的看着贾琏,看贾琏目光诚挚,别无心机的样子。又想起当日贾琏与她说过的那番话,心里才安心一点,幽幽道:
“都是一家人,你有话就不防直说,难道你们太太还真与你多心不成。”
贾母心说,趁着自己还在,有些事情,或许是时候说开了。一味儿的拖下去未必是好事,说开了,省得他们双方各怀心思,互相生疑。
第149章 自立门户?
贾母因为上次听贾琏承诺过,他不会和这边争夺家产,所以心里有底。
王夫人虽然也听贾母说过这件事,但是她到底并非亲耳听到,无法判断贾琏究竟是托词还是真心那样。
此时听贾琏这般说话,王夫人心里不免就有些紧张之意,但她并没有什么表现,只是淡然的说道:“都是一家人,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谁还真多你的心不成。”
王夫人意在强调“一家人”这个概念,就是在提醒贾琏,别说出什么过分,让大家面上过不去的话。
贾琏便道:“如此就多谢太太了。我想问老太太和太太的是,我父亲和老爷,这些年究竟算不算真正的分家了?”
贾琏的话,果然让贾母和王夫人的面色都变了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对。
若说分,肯定没错。
毕竟经济分割,房子也彻底隔开不相通。世间兄弟分家,可不是如此?
若说没分,似乎也说得通。
两房虽然分开住,但都还在荣国府的地盘上。最关键的证据是,和各家之间的人情往来,是由贾政这边统一包办,贾政和贾赦,一个是荣国府的老爷,一个是大老爷。
这就是荣国府最大的一笔糊涂账,贾政和贾赦,二人性格、学识和修养都南辕北辙,互相忍了那么多年之后,好不容易老国公爷死了,他们也各自到了四五十岁了,可不得赶紧分开过,大家干净?
但是偏偏他们谁也踢不开谁!
贾赦居长,又得了爵位,按道理自然应该住进荣禧堂,奉养贾母。
奈何贾母和老国公爷都更喜欢贾政两口子,所以晚年都宁愿让贾政夫妇赡养,而共同决定将他踢到一边去……
孝道大于天,虽然心内不服,贾赦也不敢与父母作对,索性躲在一边倒还能图个清静。
再说贾政,虽然斗赢了哥哥,取得了国公府正院的所有权,但是他也不敢把贾赦一脚踢开!
因为他什么都拿到了,最重要的爵位却没有拿到。
爵位和敕造国公府是不可分割的,贾赦在家里,他还可以说是侍奉母亲,暂且掌家。
一旦贾赦顶着爵位离开了荣国府,那结果可想而知,不说朝廷会不会过问,就贾政自己,也没得脸面继续在家里发号施令了。
所以,贾赦和贾政,竟是谁也拿对方没办法的那种关系。
贾赦和贾政的关系,就是荣国府两房根源上的症结所在。
幸好贾母够长寿,所以这么多年,两房倒也相安无事的过来了。
如今贾赦已死,贾政等人虽然不用再担心贾母死后贾赦的反扑,但是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贾赦一死,其子贾琏将要继承爵位,无疑是增加了一个变数。一个比贾赦更难控的变数,毕竟贾政和王夫人再自信,也不会认为她们能够熬得过贾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贾政等人来说,虽然赢得了一时,但是最关键的东西输了,便决定了他们最后的结局。
只要大房还有血脉子嗣,他们一脉迟早都要搬出荣国府。
贾政早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所以他早年逼长子贾珠拼死读书,一边又送各方面条件都十分优秀的大女儿进宫。全力想要保住富贵的贾政夫妇,希望大女儿也能为他们这个家贡献一份力量。
贾珠死后,他又对次子贾宝玉抱有最大的希望,希望贾宝玉能够读书做官,让他们这一脉,不至于在他死后,彻底沦为平民百姓之家!
退路,是最后的选择。至少,现在的贾政,还不打算交出荣国府。
在贾母没有驾鹤西去之前,贾赦没有能力推翻他。换了低一辈儿的贾琏,更没有这个能力,至少目前如此。
贾政的意志,王夫人不会也不敢随意更改。
所以,此刻面对贾琏这样敏感的问题,在没有摸清楚贾琏的意思之前,她没有贸然开口。
贾宝玉和黛玉两个,则是边上乖乖的听着,一句话不敢说。
他们甚至对贾母等人没有将他们赶下去而觉得奇异。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贾母问:“分家了如何,不分家如何?”
贾琏仿若在和贾母等人商议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面容平淡的回道:“没分家的话,其实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若是已经分了,孙儿还真有几点想法想和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申明。
以前年纪小,也不甚明白其中的道理,每次听别人说,我和凤丫头在这边署理家务,是帮着叔叔管家,也不以为意。
但是再过一个月,我也就二十岁了,到了加冠之年。
自古以来,男子加冠,便彻底算是成年了。总不至于,孙儿一直在二叔家里住着,而永远没有自己的家吧?
所以,我已经和凤丫头商议过了,等大老爷的后事办完之后,我们也就该搬出去了,不再一直依靠老爷和太太的关爱过日子。
老太太和太太也不必担心,孙儿如今大大小小也算一个官儿了,也有了自己的立足之本,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搬出去之后受多大的苦和累。
这其实也是我对于方才太太吩咐的回应。
以前我们这边不理事,所以亲戚朋友之间的往来,全靠老爷和太太支撑着。
从今以后,我们也需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了。所以太太放心吧,这次亲戚来吊唁我父亲,也送了祭礼,将来回礼这件事,也不劳太太这边费心了,我和凤丫头两个,会自行负责回礼的。
嗯,大概就是这样。”
贾琏的话,对于贾母等人来说,无异于山风海啸一般在耳边炸响。
她们都没有想到,贾琏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实在太反常,而且,不合他和王熙凤两个的秉性啊。
若说他两个是特别有骨气,不甘心“寄人篱下”这还好说。
可是显然,他两个不是啊。
当初为了不与贾赦那老鬼住在一起,贾琏和王熙凤可是高高兴兴的就答应过来帮这边管家了,而且是任劳任怨,打死都不愿意回东跨院的架势!
贾母、贾政等人出于对家里安稳的考虑,也是乐见其成。
其实,这也就是贾政和贾母等人的怀柔之策,让这两个荣国府未来的老爷和主母,暂行管家之权,以让荣国府这样特别的情况,看起来正常一点。
她们想过贾赦死后,贾琏和王熙凤没有后顾之忧,不会再死赖在这边,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忍不得。贾赦才刚死,就想要回去?
难道,以前他们的谦卑和孝顺,都是装的,等的就是这一天离开他们这些长辈,好回去小地方称王称霸,就如同贾赦那般没出息?
因此,王夫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喜,随即又有所思起来。
若能真的将贾琏两个完全踢开,王夫人求之不得。但也只能想想,她不是天真的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真要像贾琏说的那样,只怕随之而来的问题,就多了……
王夫人认真计较起来。
贾宝玉和黛玉都被贾琏突然的决定所惊。
黛玉怔怔的瞧着贾琏,心里只觉得十分不舍。但她却无意劝贾琏,因为她知道,若非深思熟虑,贾琏肯定是不会做这样重大的决定的。
她是一定要待在贾母身边的,所以若是贾琏搬走,她以后就没那么容易见到贾琏——这个从始至终对她关怀备至,虽不时时纠缠,却也觉得体贴入微的表哥。
如此,这个家越发待的没意思。
旁边的这个宝玉,他什么都不懂……
贾宝玉看黛玉泪光点点,一言不发,也知道她是舍不得贾琏。
心里虽然觉得有点吃味,但是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他回头看着贾琏,劝道:“琏二哥哥,你真的要搬出去?我们大家这样住在一起不好么?你和琏二嫂嫂不要搬走好不好……”
宝玉一则替黛玉发声,二则也是自己心里实在不舍。
他首先舍不得贾琏院里的平儿、香菱和晴雯等几个标致至极的丫鬟。
若是住在一起,他隔三差五还可以摸到贾琏的屋里去,瞧瞧她们,与她们说说话,便也觉得满足。若是贾琏和凤姐儿搬回东跨院去了,那他可能就轻易见不到那些动人的女孩儿了。
其次,他舍不得王熙凤。王熙凤既是他的表姐,也是他的嫂嫂,而且对他一直很好,小时候还抱过他,他还记得对方身上的香味!
最后,才是对贾琏有一点不舍。
琏二哥哥至少比珍大哥、环哥儿他们可爱多了……
“不行!”
贾母盯了贾琏半晌,实在瞅不出贾琏的意思,便一拍高榻的扶手,正声道。
贾琏便瞅着她,等解释。
“你如今当官了,和你们老爷一样,不耐烦在家里管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本来也不算什么,管家就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你以前的那些差事交给赖大他们去办也是一样的。
你想要搬回东跨院,也不是不行。
难道你搬回去,就不认你二叔,不认你们太太,不认我了不是?”
贾琏忙道不敢。
贾母又继续沉声道:“你若是做别的决定,我也不会管你。
可是你还要独立门户,要与亲戚们单独论往来?若是这样,你置荣国府的颜面于何地,又置你们老爷的颜面于何地?
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看我们家的笑话不成?”
一个家和一个国一样,只能有一个朝廷。
若是贾琏也和其他府邸正常往来,年节里和这边一样都往别的府邸送礼,那人家该认贾政,还是认贾琏?给荣国府回礼又该怎么回,难道还真准备两份,标注“大荣国府”、“小荣国府”?若是这样,可不成了笑话。
贾琏想了想,道:“既如此,那孙儿也不回东跨院了。正好孙儿也觉得,堂堂的敕造国公府,单独分出一部分来成立一户,也确实不像样子。
反正如今我父亲去了,东跨院也没什么用了,不如以后就把中间的院墙给拆了,还荣国府最初的样子。从今以后,就只有一个荣国府了,自然就不会惹人笑话了。”
贾母一愣:“若是如此,你们又住哪儿?”
“不拘哪里,随便花上几千万把两银子,就够买个好几进的院子住着了,也不会显得寒酸。”
贾琏这话,更是令人意想不到,连王夫人的神情都陡然一变。
若不是贾琏面色平静,她都要以为贾琏疯了!
竟然,甘愿放弃荣国府的身份,到外头自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贾母也是一怔,随即面色大恨起来,悲声道:“琏儿啊琏儿,你这是在逼我们啊!难道,你真的打算,从此之后,和我们不相往来了?”
贾母失态,贾琏也站不住了,劲直跪下,以同样的神态道:“老祖宗息怒,非是孙儿执意如此,孙儿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决定的。
孙儿只是不想让人觉得,孙儿只能永远依靠叔叔和婶婶。
孙儿想要的,只是一个自己的家,一个自己甘愿为之付出,精心谋划,将其发扬光大的家。而不是做再多的事,最后从别人嘴里,都只能得到一句,是在帮叔叔管家!
实际上,孙儿也不想搬出去。但是……实不相瞒,就方才孙儿过来拜见老祖宗的时候,就亲自撞见几个正院里洒扫的婆子,她们都说,老爷、太太收留我和凤丫头这些年,实在是亏的很。
就连这次我父亲的后事,都还要老爷和太太帮扶我们才能顺利的料理……
孙儿感念老爷和太太的恩情,但是实在无颜一直待在老爷和太太的家里了。所以,老祖宗还是让我们搬出去吧。
老祖宗放心,即便我们搬到外面去,也仍旧不敢忘了孝敬老祖宗的……”
贾母一听贾琏后面的话,立马就意识到,贾琏肯定是受到刺激了,所以才突然决定要搬出去。
于是急忙问具体的事由。
贾琏也不隐瞒,将他听到的,加以更诛心的言论当着贾母的面讲出来。
贾母一听,也立马猜到,这很有可能就是王夫人的首尾。难怪先前她让王夫人将剩下的银子抬过来,王夫人还不大情愿,左右推托,原来是因为这个,就为了区区的祭礼,她竟不惜抹黑贾琏和凤姐儿两个的名声?
见贾母瞪向她,王夫人也不敢再坐着,满腹委屈无法述说,因此木讷讷的站着。
贾母终究也不好因为这等捕风捉影的事,处置王夫人来为贾琏出气,她回头看着贾琏,叹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亏你还是四品官儿,不过是些嘴碎的奴才们不明是非道理,嘴里胡吣的话,你就当真了?
你想想,为了你父亲的事,你们老爷和太太,又是出人又是出力、出银子,帮着你们办理,哪里有过半点私心?
不过区区一点祭礼,我们多的银子都拿出来了,还在乎那一丁半点?
那祭礼你们收了就收着吧,反正你们父亲的后事还有那么久,谁也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银子,就当是官中多支出一笔给你们使罢了。至于回礼,哪用你们自己来回,等回头将礼单送过来,将来自然还是官中来操办便是了。
我还以为多大一件事让你这样。真是,你林妹妹还没你这样多心的呢,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贾母故意打趣了一句以缓和气氛,所以特意笑看了黛玉一眼。
即便明知道贾母是趣她,黛玉也一下子羞红了脸。
说她多心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了,贾母却还是第一次,还是当着琏二哥哥等人的面,这让多心的她情何以堪?
不过,若是老太太能够劝得琏二哥哥回心转意,便是自己被人冤枉一回,也算不得什么了。
黛玉心里这般想着。
第150章 阳谋
贾母和王夫人都不是蠢人,她们不会让贾琏真正搬出去的。
贾母是不想这个家分崩离析,让人笑话。
而王夫人则是知道,贾琏说的再多,却从始至终没说过要将爵位让出来……
如果真让贾琏顶着爵位搬出荣国府,她和贾政两个在荣国府也待不下去了!
到时候,亲朋故交的质疑,外人的嘲笑,甚至还有朝廷的质问,都会让他们承受不住。
想通这一点的王夫人,立马就知道,贾琏这是反客为主,想借此把他们撵出去。
好一个琏儿,果真长进了!
王夫人心里暗恨,这么多年来对他两个的好,他们竟是一点都没记得,如今才刚刚得势,就想要对付他们了?
但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得逞?老太太还在呢!
可惜,面对贾母苦口婆心的劝慰,贾琏就像是铁了心一般回道:“老太太,并非孙儿多心,而是两边既然已经分了家,我搬出去不过是早晚之事,总不能真让孙儿一辈子依靠着叔叔婶婶过日子吧?”
一边的黛玉本来正自伤心,听得贾琏再次提及“已经分家”这样的字眼,想起他刚开始说过的话,忽然明白了贾琏的心意。
看贾母等人无可反驳贾琏的话,黛玉就想要提醒她们,又想自己到底是外人,不好插嘴他们的家事,因此偏过头来,对贾宝玉低声说了几句。
贾宝玉闻言,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于是走上前去,对贾母和王夫人道:
“老太太,太太,琏二哥哥说的有道理的。
若是两边早已经分家,他和我们分开住,也是正理……”
“宝玉,别混说……”
王夫人怕贾宝玉不懂事乱说话,让这件棘手的事更加难以转圜,所以沉声呵斥。
贾母却知道贾宝玉是有几分灵慧之人,且她刚才也看见黛玉和贾宝玉说悄悄话,心想或许他们和贾琏同为“小孩子”,更知道贾琏的意思,知道怎么劝,因此摆手打断王夫人,示意贾宝玉把话说完。
贾宝玉便笑道:“可是,我们两边分明没有分家啊,这里就是琏二哥哥的家,琏二哥哥又何必搬出去?”
贾母和王夫人齐齐一愣,她们猛然发觉她们好像都是灯下黑了,被贾琏的话牵着鼻子走,而没有发现最根本的问题。
贾宝玉见状便知道方向对了,果然林妹妹是最聪明,最解人意的。
“琏二哥哥方才说,他想要住在自己的家里,可是这里,不就是琏二哥哥的家么?
就算琏二哥哥和我们隔着一层,但是老太太还在家里呢,老太太的家,难道不是琏二哥哥的家?
即便我父亲和大伯早些年便分开住了,也只是为了图方便,暂时分开住而已。
岂不闻,老太太还在,父亲和大老爷之间闹分家的?
所以,琏二哥哥只是错会了意,实际上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亲亲近近的一家人,琏二哥哥是不用搬出去的,他要认真搬出去,才是对老太太的不孝顺呢。”
贾宝玉笑着说,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高深莫测模样。
王夫人虽然越听越沉眉,但是最终没有多言。
虽然在她心里肯定是分家了的……她和贾政这样的“君子”,怎么可能与贾赦那样的流氓无赖、邢夫人那样的粗浅蠢妇共存!
可是听了贾宝玉的话,她也知道,若是如此说,贾琏便再没有理由借此逼他们了。
如此,占理的人,又成了他们二房。贾琏要是还敢再闹搬出去,就是对贾母的不孝,以此一点,就能拿捏他了。
贾母立场和王夫人又不同,她几乎是一下子就回过神来,看着贾琏道:“你宝兄弟的话你可听见了?
当初你父亲和你二叔之所以分开住,只是因为他们性格不太相合,所以别院居住。
这就成了分家了?这些年,你可见我招你父亲进来说话,他敢不来的?你可见家里有了大事,你二叔不和你父亲一起商量的?
分明是你自己错会了意,现在反而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来逼我和你们太太,难道这些年,我们当真苛待了你?”
听到贾母的连番责问,贾琏却先瞅了边上站着的黛玉一眼。
果然是旁观者清啊,贾母和王夫人两个本来都不蠢,却因他一下子触及了她们根本的利益,所以头脑不清晰,才被他的话蒙蔽。
“老太太的意思,我父亲和老爷当真没分家?”
“自然没分,他们要是敢提分家,我早让人把他们腿给打折了!”
在贾母心里,别说贾琏如今官运正隆,就算他还是以前那样的废材,贾母也不会让他搬出去。
贾琏作为如今家里的嫡长孙,谁都可以搬出去,唯独贾琏不行!
此刻贾母自认为看清楚了贾琏心里的症结,如何还不知道如何做?
她心里甚至有点愧意和欣慰。
愧在她认为误会了贾琏,贾琏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寄居在叔叔婶婶家里,想要自力更生。
欣慰就是,贾琏果然说到做到,丝毫没有与贾政争夺家产的意思。
他宁愿自己搬出去,也从头至尾没有表露出一丝怨念。
于是她站了起来,走到贾琏的前面,将贾琏扶起来,温和的说道:“琏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知道你父亲当年做的那些糊涂事,所以才觉得我们不该把你父亲分到那边去另过。
总之在我心里,你和宝玉一样,都是我嫡亲的孙子,你又要搬到哪里去呢?
这些年,你扪心自问,是你父亲对你好,还是你二叔对你好?”
贾琏道:“二叔待我,胜过父亲。”
“你知道这一点就好,若非一家人,将你看作至亲的晚辈,你二叔何以做到这一点?
你想想,你方才的话要是叫他听见了,他岂不寒心?
所以,再别提搬出去的事了,都是一家子,家里房子又不是住不下。
你若是再提搬出去,可就真的是在逼我们了。”
贾母最后一句,眼神又严厉起来。
很多事,不用说出来,大家心知肚明。
贾琏不可能搬出去,他要真铁了心要搬,就是在逼贾政和王夫人搬。
贾母不允许!
贾琏装作看不懂,只是叹道:“若是真如老太太所言,我父亲和二叔从未分家,那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我便是再不知礼,也不敢对老太太不孝,对长辈不敬。
老爷这些年待我,比待宝玉还好,这我是知道的,我心里也真心敬他。老爷不喜欢处理俗务,我也甘愿担起家里这个责任。
只是,孙儿真的不想以后走在家里,再听见奴才们说,孙儿是借住在叔叔家,在家里管家,是帮着叔叔管家了。”
贾母一听这话,算是彻底明白贾琏的心意了。
于是立马对左右的婆子们道:“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咱们荣国府,从太祖皇帝下令建造以来,就只有这一座,从来没有正院和东跨院之分。
咱们家,也从来没有分家这一说。
从今以后,谁再敢在家里提起分家这一说,便是在咒我早死!只有我死了,他们要分要散,才能遂他们的心意!”
贾母这一说,可就算是下了铁令了。
咒贾母早死,贾府没有任何人敢担上这个罪名。
赖大家的等忙点头。
王夫人也忙道:“老太太息怒,本来从来也没人说过这样的话,这都是琏儿自己多心。”
贾母就深深的瞧了王夫人一眼,把她看的眼神一虚才罢。
然后问贾琏:“你还怎么说?”
贾琏拱手一拜:“是孙儿的不是,从今以后,孙儿便知道,这就是我和凤丫头的家,如此便是我们做再多的事,只要是为了这个家好,都是义不容辞的。”
王夫人一听贾琏这话,又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怎么感觉,还是掉进贾琏的陷阱里面了……
但是她能反口吗?好像不能。
第151章 开便门
正如二房踢不掉大房一样,贾琏,同样也赶不走贾政和王夫人。
既然明知如此,贾琏自然不会强行分家,闹个鱼死网破最后还不一定能够遂心如意。
所以,贾琏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先将正院这边的正当居住权,拿过来。
这是大义。经过今日之后,荣国府正院,就不再单是贾政一个人的了,还有他这个嫡长孙。
虽然贾政仍旧是老爷,但是他这个大少爷至少也有话语权了,将来处置起家里的事来,才能名正言顺。
有了这个正当的名义,以后家里的话语权,那就各凭本事了。
等到将来贾母归西,能处就继续处着,不能处,该谁搬走,结果不言而喻。
这也就是贾政是个无公害的人,若贾政和贾赦一样恶心,贾琏只怕巴不得离他远点,或者想办法让他跟贾赦兄弟团聚……
所以,贾琏知道以后很长的时间,大概都要保持这样“混居”的状态。
贾政等人心里或许还不清楚贾母的长寿,贾琏却知道,要是没有意外,这老太太要活到八十多,离死还早着呢。
看见王夫人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己,知道她可能已经洞悉了他的心思,贾琏也不在意,甚至对她露出一个单纯的笑脸。
然后才对贾母说道:“方才老太太也说了,既然没有正院和东跨院的区别,孙儿倒是还另有一件事想和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商议。”
贾母觉得有点心累,自贾琏当官之后,家里是比以前看起来兴旺一些,但是,事情也多了好多。
隔三差五的,贾琏总要给她整出点事情来,让她不得安生。
让众人重新落座,贾母就问:“是什么事,你说吧?可要请你们老爷进来?”
“不用麻烦老爷跑一趟,不是多大的事,只要老太太和太太答应了,回头我自去找老爷说一声就好了。”
“嗯。”贾母点点头。
“是这样的,自我父亲去了之后,太太和大嫂子、妹妹们,每日都要坐车到东跨院那边跪灵,来回起坐,不甚方便。
而且老太太还吩咐,二七之后,还要给大老爷的丧礼增加规格,到时候更多鱼龙混杂的人,都从前门进出,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太太和姐妹们,我心里如何过得去?
因此孙儿想着,不如在东跨院的后院,和这边东苑之间,开一道便门。
如此,不但这次我父亲的事,太太她们起坐方便,节省时间,便是将来,我们家的人出行,也会方便一些。
就比如,那边的尤大嫂子等人再过来给老太太、太太请安,也不用每次都绕道西角门了,可以从东跨院,直穿过来。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方便我自己,我想着,等父亲的丧礼办完之后,便在东跨院那边圈一块地出来,给自己修建一个能够练习武艺的地方。这样的话,也就不用再在荣禧堂旁边的书房里,每日弄出那么大的声响,吵得老爷和太太不清净。
老太太、太太觉得如何?”
贾琏这话一说,别人还没怎么,贾宝玉先高兴的拍手起来。
“好,就该这样,之前每天从这边走到西角门,再坐车过去,来回麻烦的要死。
要是在东苑那边开了便门,我和林妹妹她们可以直接从太太的房子后面插过去,就可以过去祭奠大老爷了。
琏二哥哥这个考虑,实在妥帖的很!”
贾宝玉都这么说了,贾母和王夫人更没有拒绝的余地。
才刚说过两边是一家,要是现在就拒绝两边通门,岂不让贾琏怀疑她们不是真心?
王夫人却是第一时间想到扳回一局的机会,她对贾母道:“老太太,琏儿这个考虑确实是有些道理的,我们就罢了,只要是能够方便老太太过去,正该开一道门才好。”
见贾母点头,王夫人继续道:“不过,老太太方才都说了,两边本来是一家,以前大老爷在便罢了。
如今大老爷去了,琏儿也不用搬过去住,那边几十号人怎么说?还有,每年分过去的年例……”
王夫人自知吃了暗亏,心想既然贾琏住在这边是住家里,那东跨院那边,不也该归入大家庭的管辖?
可不能小看东跨院,以前可是荣国府花园的大部分,地面加起来占了整个荣国府的四到五分之一呢!
琏儿既然想要分这边的东西,那东跨院自然不能再算他一个人的。
贾母听王夫人一说,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心知这都是家里改弦易张必须要讨论的事情,因为也不着急下定论,等着贾琏的回应。
贾琏笑道:“太太的意思是,东跨院那边的几十号人,将来也归官中来管理,她们的月钱等,也由官中来发放。以前,官中分配给大老爷的那一份银钱,从此之后,也不发放了,对吗?”
王夫人终究怕逼紧了贾琏,因此道:“就如你和凤丫头院里那样,以后那边的房子还归你们自己使用,只不过……你这些年在家里管家,也该知道官中的情况,每年都入不敷出了。
为了我们这个大家着想,这笔银子,还是放在官中,预备将来家里的大事为好,琏儿你觉得呢?”
王夫人将皮球踢了回来。
荣国府可是超级大地主,每年的房租、地税等收入是很庞大的一笔,单是现银子就是足几万,下面每年孝敬上来东西、财货等,更是不计其数,荣国府之所以上下这般奢侈,就是靠下面不计其数的佃农、租户滋养……
虽然之前的那些年,王夫人等并没有真的按照三分之一的额度分给贾赦东西银钱,但怎么着也是好大一笔开销。
王夫人顿时觉得不亏了。
贾琏虽然逼着她们不敢承认分家,但是借此能将这笔钱收归官中,也算是好事一件。
贾母看王夫人反将贾琏一军,也不表态,她觉得,王夫人说的没错。
既然是一家人,所有的钱,自然该归到一处,大家商议着怎么用才是。
“太太说的极是,就按太太的意思办吧。
从今往后,那边的事,也按照家里的规矩来办,不要搞特殊才好。”
贾琏又非邢夫人,如何会在意这一分一厘的得失?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是东跨院的那块地盘,拿到手可以多做好多事。
至于贾赦每年望着等分的那份份例,又值当什么?
王夫人将它收回去,自以为占便宜,岂不知,大家的钱绘在一处,谁吃亏还不知道呢……
他修建演武场,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官中要银子了。
额,看来要早点修建才好,不然还真有可能要吃亏。
元春应该要封妃了,到时候万一还是要修建大观园,只怕一瞬间就要将整个荣国府彻底掏空!
也无妨了,这是件大家都能沾光的事。而且只要用了他的那份银子,将来大观园,岂不是也可以算有他的一份,老子进去逛逛不过分吧?
也幸好此时元春还没有封妃,王夫人和贾政的底气不足,不敢与他摆开阵势。
若不然,王夫人今日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为了不让他闹,连连退步。
王夫人见贾琏这么容易就答应,真是大感意外,心里甚至都觉得,贾琏或许真的没有坏心,一心为家里着想了。
于是,便把心里的不痛快丢掉大半,问起贾琏准备在哪个位置打通便门。
贾琏也就将早就谋划好的想法与贾母等人说来,见贾琏计划周详稳妥,贾母等人也就不多言,让他自行办好这件事就是。
从始至终,没有人觉得,在贾赦的丧礼上拆墙不好。
也没有人提及,既然两边是一家人,应不应该将贾赦的灵堂,挪到荣禧堂来!
归根结底,道理和利益,是要相互权衡的。
贾赦一死,大家哭一哭也就尽了情分了。既然贾琏这个做儿子的都没有帮贾赦争取权利的意思,王夫人等更不会主动提了。
小感言~
1:感谢“莉泽萝忒·薇露库麦丝塔、叶中猫、打死不吃洋葱、凉王温尔托、一只会飞的鱼、最爱西湖瘦马、慌书荒、清香白莲、唯恐多情累老婆、书友……55417、我想变成一只猪、书友……34265、风舞无痕、道爷是我、空灵冥慧、自省吾身总结、很正经的小二、卡西亚、鸽咕闲哲、离湮殇、智商上线了、花里休斯、意氣书生、春引度、付新闻、不愿离开大树的叶子、朝雨待乐夕、枫雪倾城ok、松果儿没人爱、白霸天two、书友……10672、八星级酒店、书魔、、、、a梁先森、杀戮之影战、小蹄钉、次凑、大少hml、冷月孤帆、慕容基……”等等众位书友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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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还是作者第一次参加起点这个月票奖活动,仍旧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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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这本书大家带给我太多第一次了,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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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腾空腾空脑袋,整理一下思绪,以便写好接下来的剧情,带给大家更愉快的阅读体验。
请假是无可奈何的事,第一本精品书,我其实比所有人都想要写的更多,写的更好。
奈何赶出来的文字和剧情,肯定是不理想的,所以忍着剧痛最后做出了请假一天的决定,望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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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七岁不同席
所有的目的皆已达成,贾琏看贾母神色不大好,可能是也有些意味过来。贾琏不欲久待,便指着那几箱银子道:“老祖宗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可就准备扛着老祖宗的金山银海出去了。”
一句话,说的贾母等人尽皆莞尔。
贾母一摆手,很是豪气的道:“我既让人抬出来了,这些自然都是给你拿去使的,你要扛只管扛去,我只怕你扛不动!”
贾琏微微一笑,十六两为一市斤,六千两银子,算下来便是三百多市斤。
这个时代的市斤比后世要略大一点,算起来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四百斤左右。即便他已经练了两年的武艺,扛起来只怕也够呛!
贾母见贾琏语塞,终于高兴的笑了起来。
总算是把这个爱搞事的猢狲给镇住了。
因吩咐周围的几个婆子,命她们将箱子给抬到二门上去,命小厮们牵了马车给拉过去。
贾琏拱手一拜便要告辞,又听贾母对黛玉二人道:“正好他过来了,你们两个也跟着过去拜拜再回来吧。”
虽然偏疼贾宝玉和黛玉二人,不想他们太劳苦,但是礼不可废。
一个是亲大伯,一个是亲舅舅,该有的规矩必须有。
王夫人此时已经到大厨房给贾母安排午膳去了。自凤姐儿住到东跨院之后,李纨也需要每日带着姐妹们过去跪灵,所以这边府里的杂事,只能由王夫人自己挑起来。
随着贾琏出来荣庆堂,贾宝玉显得有些高兴,跟着贾琏的身边,笑道:“如今可好了,从今以后,咱们家里也不用再分‘你们’‘我们’。等到两边通了门,更不用说什么‘老爷这边’‘大老爷那边’,从今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再也不分彼此,琏二哥哥和琏二嫂嫂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和我们一直住在一起了。”
听见贾宝玉这么说,后面抬银子的众婆子们皆笑。
贾琏也回头瞧着贾宝玉,笑问道:“宝兄弟真的觉得这样很好?”
“自然,莫非琏二哥哥不这样认为?”
贾宝玉有些震惊的看向贾琏,心说我好不容易才对琏二哥哥的感官改变,难不成,他竟还看不上我?
贾宝玉自认认人是极苛刻的。
首先必须得是好看、标致,没了这一点万事休谈。
其次必须不俗。所谓不俗,就是不入世俗之流。
以前小时候他还觉得贾琏就是一个俗之又俗的人,所以生的再好也不大喜欢。
这些年竟发现,虽然琏二哥哥还是当不得清新脱俗几个字,因为他一心想着去做官,去做那等世间极致庸俗的禄蠹!
但是,细观琏二哥哥平时的言谈举动,还是不算太俗的。甚至偶尔有些雅俗有趣、与世人不同的想法流露出来。
加上他那极致的容貌,两相中和,所以才能入了他的法眼。
他可是几番考量才将贾琏定义为可交之人,要是贾琏反而不认可他,那对他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呵呵呵,没有,我也认为宝兄弟说的对。”贾琏笑道。
心里却想着,这小伙子要是永远这么单纯,将来万一大家不能处了,不防多分他几两碎银度日。
说起来,贾宝玉、贾政父子还是挺有意思的一对。
贾政十分看不惯,甚至厌恶贾宝玉奇葩的观点。这一点,从贾宝玉每增加一岁,就越发明显。
同样的,贾宝玉也十分看不起贾政的追求……虽然他不敢说。
实则这两父子却是一等相类的人,都是对旁人无甚害处的人。
唉,要是没有王夫人就好了,如此说不定还可以将这父子二人调教成自己的跟班小弟,将来帮他打打工之类的。
贾宝玉不知道贾琏的心思,他要是知道他费心的想要交好贾琏,而贾琏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奴役他们,只怕会心态爆炸。
因为不知道,看贾琏笑着附和他的话,他便十分高兴起来。
黛玉却敏锐的察觉到贾琏在敷衍贾宝玉,而贾宝玉尚不自知。
这两年下来,黛玉对于贾宝玉的误解,也早就解开了,她知道,贾宝玉也是个有慧根的人,比之一般人,灵慧许多,也聪明。
但是与琏二哥哥一比,瞬间就感觉他确实只是个小孩子。
自从琏二哥哥料理大舅舅的后事之后,都没有机会与琏二哥哥好好说几句话。此时正想借机说点什么,正好贾琏也甩开贾宝玉,看向她,说道:
“之前在老太太的屋里,多谢林妹妹替我解围了,不然只怕这个时候我已经将老太太给得罪狠了。”
黛玉一双似蹙非蹙的柳眉一扬,轻声道:“我怎么替你解围了,我不明白。”
见黛玉揣着明白装糊涂,贾琏便不再多言,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黛玉属于心思敏慧的人,所以哪怕面对至极亲近的人,她也不愿意吐露真话,而是希望对方按照她的心意主动说出来……
偏不称她的心意。
贾宝玉看贾琏说话说半截,惹得黛玉眼里隐隐有恼火之意,赶忙道:“林妹妹别生气,琏二哥哥说的是,你悄悄告诉我的那些话。
果然还是你最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最佳的解决办法,否则琏二哥哥真的执意要搬出去,岂不就是将老太太给得罪了?所以琏二哥哥才说,你帮他解了围……咦,琏二哥你怎么知道那些话是林妹妹告诉我,而不是我自己想到的呢?”
贾琏在前面听着他小心翼翼,哈巴狗儿似的与黛玉说话的语气,心里摇摇头。
这还是个舔狗。
“你都说了,你不如林妹妹聪明,正好,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就知道了呗。”
听贾琏这么说,贾宝玉脸一红,他说他不如黛玉聪明,是谦虚好吧……
黛玉见状,掩嘴一笑,直把百花羞倒。
贾琏在前面看不见,贾宝玉却一下子就看愣了眼,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
黛玉便恼怒起来,瞪了呆子一眼,小碎步跟上贾琏。
来到南苑外,昭儿等人早把贾琏的马车拉过来候着了。
因为贾母临时起意让宝、黛二人跟出来,并没有先让这边准备马车,那安排车轿的人便解释:“之前放在这边备用的几辆车,都被大奶奶她们坐过去了。因为不知道里面就要用车,所以还没有牵回来,请宝二爷和林姑娘略等等,奴才已经命人去牵了……”
贾宝玉和黛玉没多说什么,贾琏却知道这不过是奴才们的托词。
实际上就是他们懒怠了。
“家里难道缺了马车使用?如今大老爷的头七之日,你们应该知道随时都会有人来回出行,这里就该时时刻刻备着马车,而不是临到头了,才想着去准备,还敢狡辩推诿?”
听到贾琏的责问,管事的几个额头的冷汗就下来了。看贾琏似乎有要追究的意思,忙跪在地上央求告饶。
如此贾琏才没有多言,命他们立马去多准备几架干净的马车来备着,一边却无意站在这边等,而是让黛玉坐自己的车,他则随便骑了一匹马。
黛玉倒也并无忌讳,她连贾琏的爱驹都骑过了的,何况只是坐一下他的马车。
贾宝玉也想要跟着黛玉坐车,贾琏却道:“宝兄弟,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着林妹妹挤什么,也不怕人笑话你。
过来与我一道骑马吧。”
说着便命人牵过一匹矮小些的马来。
贾宝玉心里十分不情愿,此时也不好表露。他心内也知道,贾琏说的是对的,因此默然无语的在小子们的搀扶下上了马。
骑马是大家子弟必备的技能,他早就会了。
临进马车的黛玉见到贾琏叫住了贾宝玉,又听他说的话,心里却是一动。
果然我早年失恃,是不及旁人,此等世人皆知之礼,我以前竟疏忽了。
想来书上亦有云,男女七岁便不同席而坐,是为礼教之防。
这些年看宝玉常常混迹于我们姐妹之间,老太太、太太亦不曾过问,还以为至亲之间如此也是寻常。
如今琏二哥哥却不准宝玉与我同车而坐,想来是为自己的名声着想。
连琏二哥哥尚且如此,那自己的判断再不会错,将来还该与宝玉多多避讳,如此才不至于令人背后嚼舌。
如此一来,又不免细细回想前两年可有何出格、越礼之处。
竟是忽然有些脸红。与宝玉之间倒是无甚大碍,唯独那一年在苏州,琏二哥哥带她出去郊游,来回的路上,琏二哥哥牵过她的手,甚至还抱过她上马……
虽然琏二哥哥定是无心,只是怜她娇弱,总之也过分亲近了。
坐在马车内,捂着自己的脸觉得难为情的黛玉,又松开看了一眼马车内豪华而又格调馨雅的布置,手掌摸着的毛褥子也是那么的温暖,上面还有这淡淡的熏香气息。
这应该是琏二嫂子命人熏的吧,琏二哥哥应该不会这般。
想到凤姐儿,黛玉才将羞意驱散而去,心说,琏二哥哥比我大那么些,待我就如亲哥哥对幼妹一般,想必是无妨的。
第153章 夜话
晌午之后贾政回府歇息,贾母也将他叫过去,将今日贾琏的事情说了。
看见贾政纳罕,贾母等人疑惑:“琏儿难道没有与你说吗?”
贾政摇头:“晌午前他找我,只说了从中间的院墙打通一道洞门的事,我听他说老太太已经答应了,如此以后内眷往来确实会便宜很多,便没有多想。
怎么,琏儿一开始真的想要搬出去?”
见贾母和王夫人都点头,贾政便激动道:“多亏老太太睿智,将他的话头堵住了,否则只怕儿子也无颜再在这边当家,侍奉您了。
琏儿这些年越发出息,心性也变得刚硬起来。
他做了官,品阶比儿子还高了一点,以后在武官中,自然会有许多来往的下属和同僚,如此的情况下,他若是不能自己开门建府,肯定是不方便的。
所以他的做法,我倒是能理解。我之前也想过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谈谈,不想出了大哥的这件事,才给耽误了。
老太太的处置方式,极是妥当,如此,我倒是可以彻底安心了。”
贾政其实一直担心,贾琏会摆开阵势的和他闹分家,那样,即便以他的“淡泊名利”,只怕也要和贾琏打打太极拳。
毕竟,哪怕是他,也舍不得放弃偌大的荣国府的富贵,搬到外面去住。
而今听得贾琏丝毫没有要撵他走的意思,反而宁愿自己委屈,想要自己去外头另立门户。这就令贾政太感动了。
真是好孩子啊~
这些年没白疼他。
心里这般想的贾政,自然是不吝惜多说好话的。
王夫人在一边,面目淡淡的,她知道,丈夫或许是没有把人往坏处去想,才会只想到好的。
晚上回去,还得提点提点他……就是不知道,他今晚是不是还要歇在那赵氏屋里!
贾母深深的看了贾政一眼,一时也拿不准他是不是真心。
然后心里一叹,若是真的倒也就好了,观琏儿也非凉薄之人,知道他二叔如此待他以诚,只怕他二人将来才能够和睦相处。
一个家的和谐,要是永远只依靠她这个老祖宗来镇压,是长久不了的。
……
深夜,忙碌了一整天,仍旧精神奕奕的凤姐儿,趁着众人不注意,寻到家里,果然贾琏正准备休息。
这是他夫妻二人的约定,这一个月,白天他二人一个照料前头,一个照料里头。
晚上则轮流着来,一个人照管半夜。
有心想与贾琏说点私密的话,便将所有人留在外面,趁着平儿服侍贾琏洗脚的时候,坐到炕边,目光炯炯的盯着贾琏。
“有事?”贾琏皱眉一问。
凤姐儿也不管贾琏态度的问题,仍旧睁着丹凤眼,亮晶晶的看着贾琏,“我听宝玉他们说,老太太、太太她们说了,从今往后,两边合二为一,再也不准提分家之事了?
连我们这边人员的例钱,也统一从官中发放,不再单独从这边发了?”
“你高兴什么,虽然例钱不由这边发了,但是这边的年例,同样也被太太收回官中了,两相算下来,咱们不是亏了?”贾琏瞅了凤姐儿一眼,随口说道。
凤姐儿便不满起来。
“你少唬我,当我也是大太太那等没见识的人?
两边合拢了,虽然我们的银子少了一点,但是,从今往后,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那边了。
再说,真要用银子的时候,难道官中谁还敢拦着不给我们使不成?
没有正事的话,连老太太、太太,每个月也只能从官中拿二十两银子的月钱,那钱放在官中,又有什么区别。
我只担心的是,两边合拢了,那大老爷院里的这些东西……”
贾赦使劲的造了几十年,不知道白白耗费了国公府多少家底。
但是闹了鼠灾的粮仓还剩一地的糠呢,贾赦毕生积累下来的东西、财货都在东跨院里,这些日子王熙凤粗略的估算了一番,可是比她这些年积累的家底丰厚的太多了。
她早想着如何绕过邢夫人,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要是也被收归官中,那才真是心疼死了。
贾琏听出凤姐儿的意思,淡然的回道:“有我在,这院里的一个铜板,也没人能拿得走。”
正如荣禧堂两代国公爷的积累一般,全被贾政享受了。
贾琏没有想要去占荣禧堂,别人,自然也不可能拿走东跨院的一点东西。
连王夫人那般精于计算的人,之前在贾母的荣庆堂,都不敢表现出一点对这边的想法,只能说“这边的房子还归他们使用”。
相当于,连王夫人都承认了,这边以后还是属于他们大房的地盘。就相当于凤姐儿院一般,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独立于官中的私产,只不过这边比凤姐儿院大的太多太多,几乎与荣禧堂地盘同等大。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在荣国府只论占领的地盘大小来讲,他和贾政已经对等了。
当然,这也就是建立在他有官身,有话语权的基础上。
若非如此,贾母、贾政等人完全敢在贾赦死后,把这边的东西,充入官中供一家人享受……
而且理由同样可以很正当,让别人挑不出毛病。
这就是所谓的家族内部利益斗争,一些人觉得不懂,一家人只要和气,有什么可争斗的?
利益、人多,江湖。
牵扯到这些,就不是你想不想斗的问题了。就比如贾宝玉,心里只想着享受富贵,毫无斗争之心,但是今日,实则也是被卷入斗争之中,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而已。
贾琏虽然不想成日家算计家里这点鸡毛蒜皮,但是,身在这个大家族,他就要时刻确保自己的正当利益不会受损。要让别人,不敢来斗他!
如贾宝玉那般,自己不想与人争斗,却阻止不了别人来斗他,命运被人摆弄,实在可悲了一点。
再说王熙凤,满心忧虑,却听见贾琏这么一句自信而霸道的话,瞬间只觉得腹内都湿润了不少。
她相信贾琏并非空口吹白话。
连她都能感觉到,贾琏如今在家族的话语权越来越高了。不论是以前他们敬若圣人的贾母,还是东边的族长贾珍,都对他们越发客气起来。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如今没良心的官儿也坐稳了,大老爷死后的请封也递上去了。
眼看过不了几日,一个二品的将军爵位,就要落下来。
到时候,没良心就成了整个贾族,地位仅次于贾母之下的人,连贾政和贾珍都比不过。
至于邢夫人,虽然顶着个一品的诰命,但是她自身根基太差,又成了寡妇,又没有得力的儿女,也就那么一回事。顾着体面,该敬着的时候敬着些就好了。
所以,贾琏有这样的底气说这样的话,便令人信服,令人崇拜。
凤姐儿这样刚强的人,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令男人的满足感大增。
贾琏不由得伸手将凤姐儿揽入怀中,伸手搓揉。
凤姐儿便羞恼起来,推开贾琏,娇羞责备道:“做什么呢!这个时候,你也不忌讳?还不消停些……”
听凤姐儿这么一说,贾琏倒也熄了与凤姐儿做游戏的心思。
至少在凤姐儿心里,贾赦还是她的公公。他又不是色中饿鬼,何必让凤姐儿担上一个这样的罪名。
实则凤姐儿本身也不是多忌讳贾赦,只是她怕做那样的事情之后,会没精神,会误事,所以能够忍着。
为了在一家人面前表现才干,她的毅力,可是十分强的。
哪怕一个月不与贾琏同房,她都忍得住。
但是她却怕贾琏忍不住,因此她每日都让贾琏先睡,等贾琏醒了,尤氏和秦氏等一帮人大概也都回自家府里去了,料贾琏想勾搭也没机会。
这就是凤姐儿心计的简单体现。
她可是太知道自己那个侄儿媳妇兼闺蜜,有多么诱人,对男人的诱惑力有多大。
或许只要是个男人,见到了她,就没有不想她的账的!
没良心的,肯定也不例外,只是他现在会隐藏自己了,所以才让人不大看不出来。
但是,他让自己给秦氏送血参滋补身子!
为了警示贾琏,凤姐儿决定主动出击。
“你可知道,去年你去边关之后,东府那边还传出一些不好的事情,蓉儿媳妇,也是为这个病倒的……”
凤姐儿故意提及秦氏,一边细观贾琏的面目表情。
贾琏回头,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哦,是什么事?”
“我只偷偷与你说,你记在心里便是。
大概就是那边的珍大爷,起了没天理良心的心思,偏生不知怎么就被那边府里的焦大知道了,那夜焦大趁着吃醉了酒,一口就给叫破了。
蓉儿媳妇才得了心病,养了几个月才将将算好。”
凤姐儿一副与贾琏推心置腹的模样。
“哦,竟有这等事?你又如何知道不是谣传,珍大哥,应该不敢生出般心思吧……”
“切,你们男人家那点花花肠子当我不知道?他不敢?自那边敬大老爷出家之后,珍大爷没有管束,世上还有他不敢干的事?”
凤姐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在这边管家,消息灵通,还听说过几件贾珍外面做过的恶事,不想与贾琏说,惹他不悦。
“再说,蓉儿媳妇与我相好,她那温吞吞的性子,哪是藏得住事的?被我一试探,可不就露馅了?”
“怎么,她从了?”贾琏声量陡然拔高了一些。
他费心做了那些准备,莫非还是无用。
还是这秦氏天生性淫,连贾珍都下的去手?
他借用传言,又利用焦大,这些粗浅的手段,他自己都知道只能防贾珍。
贾珍毕竟是贾家族长,是要脸面的人。
若是秦氏主动,那他就无能为力了。
“虽然未必从了,但我看她那样子,只怕未必清白!
偏偏蓉儿那小子跟个糊涂虫似的,都闹出这样的事来了,还是一天到晚外头去鬼混,三五天不着家的,真真是伤透了蓉儿媳妇的心……
若非尤大嫂子先知先觉,明里暗里将蓉儿媳妇看管的紧紧的,只怕还真有可能闹出那门风沦丧的事来呢。
我看啊,东府那边真是出了一窝子的混账,都是不缺女人的人,偏偏要盯着那不能碰的。”
凤姐儿一边骂贾珍、贾蓉,一边瞅着贾琏,意为给他醍醐灌顶,让他也清醒点,别和贾珍一样,生出欺负蓉儿媳妇的心思。
贾琏还能有什么举动,只能装作听不懂。
这样的话点到为止,说的太透反而不好,所以凤姐儿很快放下,又问了几句上午在荣庆堂的事,正好这个时候平儿倒了洗脚水进来,便准备带着她离开。
想了想,又对平儿道:“你今晚留下,服侍你们二爷安寝吧。”
凤姐儿这个决定,别说俏平儿诧异、脸红,连贾琏都不由得看了过去。
凤姐儿便笑道:“怎么,你不要?那我就带走了……”
贾琏摇摇头:“不是不要,我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大方起来?”
凤姐儿本就是担心贾琏邪思妄动,这屋里屋外、前前后后那么多媳妇丫鬟。
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平儿,她还放心些!
于是也不与贾琏对嘴,回了他一个高傲的神情,出来外间,让晴雯跟着自己出去熬夜。
见晴雯念念不舍的看着屋子里面,凤姐儿忍不住嘲笑道:“怎么,你也想留下来?谁叫你自己不争气,讨不得你们爷的欢心,所以只能便宜她了。
你要是有本事让你们爷收了你,下次我就留你下来。”
晴雯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话,羞红了脸走了出门。
其实晴雯也是个霸道的个性,对小丫头,对粗使的婆子们,也是趾高气昂的,但是在凤姐儿手里,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就比如,凤姐儿方才简单一句话,就让晴雯心里不由对平儿产生嫉妒之心……
凤姐儿是有一套自己的御下手段的,虽然不一定好,但肯定有用。
第154章 召见
这日贾政下朝准备回府,去东跨院瞧看了一番,发现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便简单祭拜了一番,然后回荣禧堂准备休息一下。
谁知饭还没得吃,忽见大明宫的一班侍卫来传,让他即刻进宫见驾。
贾政不敢怠慢,只得赶忙换上朝服,然后随着那些侍卫进宫去了。
此时王夫人正在梨香院里陪着妹妹说话,听说这个消息,顿时失色。
薛姨妈见状忙道:“姐夫在朝中为皇上办差,许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皇上才召见她,姐姐又何必太担心。”
薛家和贾家虽然是世交,更是姻亲,但是毕竟和贾赦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不用像黛玉一般每日去守灵。
又知道贾府事多忙乱,所以只在贾赦的头七之日,领着儿子和女儿过去祭拜一番,然后便日日待在梨香院,轻易并不往贾府走动,免得给贾家多添乱。
王夫人却显然难以安心,当着亲妹妹的面也不遮掩,直言道:“妹妹不知道,你姐夫他做了十多年的官,也晋升过几次,却从来没有被宫里这般急召过。”
王夫人只是想尽快回去,所以只这么说了一句,更有几点不便对薛姨妈明言的担心,并没有说出口。
薛姨妈看出王夫人的意思,道:“既然如此,或许你们家老太太见多识广,她知道的多些,我陪着姐姐去老太太屋里瞧瞧吧。”
“嗯。”
王夫人也不迟疑,起身便走。
见此,薛姨妈本想换一身衣裳也不好耽搁,正好女儿宝钗也进来查看情况,便领着她一起,往荣庆堂来。
荣庆堂,贾母也正忧虑。
贾母是比王夫人等见识多一些,但是毕竟十多年不和宫里打交道了。更是连当今陛下一面也没有见过,所以也想不通贾政为何会被急召。
贾母更知道,凡是好事,宫里通常都会有风声先传出来的。此时这般不声不响,静悄悄的,又不是让太监来传,实在很容易让人想到不好的事情上面来。
见贾母也无计可施,王夫人越发忧心忡忡。
此时荣庆堂还有几个族中前来祭奠贾赦的长妇,相约过来给贾母请安。
因此贾母在连连吩咐人出去打探情况之后,不欲在亲戚面前失了体面,便故作镇定的对王夫人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去叫琏儿过来了。他是见过圣人金面的人,如今也在朝中为官,或许他知道皇上召见他们老爷是为了什么。”
王夫人虽然并不觉得贾琏会有什么可靠的消息,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点头。
……
东跨院,头七过后,京中各家府邸前来吊唁的人便少了。
但是这边人员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
贾琏按照贾母的吩咐,另外聘请了大量的和尚、道士、青衣、尼姑、道姑等,他们各尽其事,将前院大部分的地盘全部占满了,日日喧嚣、嘈杂。
另还有族中的子弟、妇孺,每日也要轮流到灵堂内守孝、哭灵,每日同时到的少说又是一二百人。
因此贾琏、凤姐儿和尤氏等人,每日仍旧不得清闲。
贾琏也是第一时间听到贾政被宁康帝急召入宫的事情,因为近来时时刻刻念着元春是不是应该封妃了,所以当下便猜测,或许便是为了这件事。
又听到贾母让他过去,贾琏也没有犹豫,放下手中的事情,便往荣庆堂来。
却不像以前那般,从东跨院的黑油大门往荣国府西角门走,而是从东跨院的内院深处,经新开的便门往西而去。
自家里决定在正院和东跨院之间的墙上开一道门之后,贾琏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领着人完成了勘察,测量,砸墙,修葺等工作。
又命人在内侧移植了两颗桂花树,并抬了几盆牡丹,几盆木芙蓉放置在外,于是一道崭新、宽敞且设计精美的便门,便将两座隔开了十数年的府邸重新连接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虽然令两边联通,但是贾琏却也不想任何人都能毫无顾忌的从此穿行,所以安排了四个婆子看守门户。夜间入更之后锁门,早上卯时再打开。
如此确实大大的方便了两边往来,凤姐儿也不用每日再在东跨院将就,可以回她自己心爱的小窝休息。
迎春、探春、惜春等人每日过来祭奠贾赦,也更加方便了。
出了便门,便是王夫人起坐的正院。贾琏不想从前面经过王夫人的院子,所以往北一绕,准备从王夫人正房后面的南北夹道,过凤姐儿院,从贾母的花厅前,由荣庆堂的后院门过去。
谁知刚刚绕到北面,却见李纨领着丫鬟素云从自家小院里走出来。
原来李纨和儿子贾兰所住的小院就在王夫人院的后头,与凤姐儿院同在一条纬度上面,只是中间隔了几十步的距离。
贾琏上前,对着李纨拱手一拜道:“见过大嫂子,不知大嫂子这是要去哪儿?”
李纨也在看见贾琏的时候,便原地站住,静候。
在贾琏见礼的时候,也忙还了一礼,然后道:“我去老太太屋里……”
“正好我也要过去老太太那边,不如一同过去吧,大嫂子先请。”
李纨点点头,忍住心里的难为情,勉强往前走了。
走了几步,李纨心里便开始懊悔,后悔没有多带几个丫鬟出门。此时的她,感受到了当初宝钗一般的心情,虽然看不见,却总能感觉到后面有一双眼睛在打量她。
她比宝钗自然不如,身为年轻失寡的女人,对这方面尤其的敏感,况且身后跟着的又是年富力强的小叔子,如何轻易能够按捺得住心里的躁动不安?
暗暗加速走了几步,以图拉开和贾琏之间的距离,但是随即从听到的脚步声来看,这并没有什么用,贾琏轻易就能跟上她的脚步。
有心停下来,让贾琏走先,又不好意思。
倒是好像自己心里想让他走前面,好瞧看他似的……
贾琏可不知道李纨心下如此敏感,他觉得他很是守礼的了。为了避免李纨尴尬,他可是故意掉在后面好几步之外,而且也只是偶然才抬起眼帘打量一番,她姣好的身段和丰腴的体态。
贾琏觉得,爱美是人之常情,看看又不妨碍什么,总不至于,美色当前,他反而扭扭捏捏的不敢看,从而涨得满脸通红吧。
那样要是叫旁人看见,只怕还以为他对大嫂子有什么歪思邪念呢。
第155章 李纨母子的处境
“听说前儿兰儿生病了,如今可好些?”
和李纨一起,干走无趣,贾琏便出言问了一句。
听见贾琏说话,李纨反而心里长松一口气,放慢脚步,与贾琏隔着三四步并立而行,嘴里回道:“多谢二叔关心,他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偶然染了一点风寒,吃了药就好得差不多了。
也多亏了二叔在这边开了一道门,如今他过去与大老爷跪灵也方便多了,来回走不了多远的路,更是没什么大碍了。”
贾琏一听,暗暗点头。
李纨本就住在荣国府的东路,以前过去给贾赦磕头,偏要往西走,出西角门然后再往东到东跨院来。
如今这边这道门一开,最方便的人,倒是成了李纨母子。
从这边过去,缩短了何止三倍的距离。
因见李纨与他并行,此时倒不好意思偏着头去瞧人家,便随口笑道:“没事了就好。
我可是听学堂里的太爷说过,咱们家这么多子弟,论读书好学,就没有人比得上兰儿的。
如此看来,将来老爷的衣钵,只怕还要兰儿才能继承起来呢。如此,大嫂子便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了。”
李纨听得脸上一红,若非知道贾琏不是刻薄之人,只怕心里还要以为贾琏是在挖苦她。
身为荣国府的长孙媳妇,每日除了侍奉公婆、教养儿子,便只有一个差事,那就是管带家里的小姑子们。管家的事,是一点与她无干。
身为荣国府唯一的嫡曾孙,她的兰儿,更是一点也不受家里长辈的宠爱。
若非如此,她又何必一心寄希望于儿子自力更生,拼命的催促他读书上进,将来才能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她知道,荣国府的家业,有贾琏和贾宝玉二人在,是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兰儿来分的。
所以,她一面逼着小小年纪的儿子读书,一面又尽力的给他积攒银子,不该花的钱是一分也不花,为此还被王熙凤嘲笑过她“吝啬”她也不在乎。
心里有苦自知,李纨便只道:“多谢他二叔吉言了。不过我只求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至于继承老爷的衣钵,我是不奢望的。别的不说,宝玉就比他聪明多了,老爷和太太,都寄希望在宝玉身上呢……”
贾琏偏头看她一眼,见她面上有些说不出的落寞的意思,便笑道:“大嫂子莫非以为我与你开玩笑的?你若是不信,我可以与你打赌,最多十年,兰儿必定出息,到时候一定能够给我们贾府带回来一个功名。
届时,他为大嫂子搏一个诰命回来,只怕也就不是难事了。”
“这……”
李纨便震惊了,她停下脚步,瞧着贾琏。
若是旁人这般说也就罢了,她只笑笑,当做一句恭维奉承的话便是。
但是贾琏这样说,就令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贾琏是谁?那可是二三年间,就实现从纨绔少年,变身成为朝廷四品大员,掌一方衙门主印,如今风光无限的人物!
若说贾琏身上没有奇异的地方,李纨是不信的。
如今,贾琏居然如此说,莫非他有什么凭据不成?
莫非,兰儿真的有富贵之相,然后被贾琏给瞧出来了?
这由不得李纨不在意,她心中最大的愿景,就是将来贾兰能够读书考取功名,然后入朝为官。这是贾兰唯一博取远大前程的机会,也是她唯一母凭子贵的机会。
毕竟贾兰可不是贾政,就算读书没读出头,也有老国公爷临终前上一道遗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朝廷六部为官……
贾兰要是读书读不出头,将来就是一个平民百姓,她也会从荣国府的大少奶奶变成一个民妇。
贾琏的话,轻易击中李纨心中最在意的地方。
“二叔说的可是认真的?兰儿,真的能够考的中?”李纨有些失态的抬起手,要不是贾琏是她的小叔,她只怕都要抓住他的胳膊追问了。
科举取士,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没有成功之前,任是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成功!
看见李纨如此大的反应,贾琏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科举入仕的信仰。
没有故意吊着李纨的意思,贾琏点点头。
又想到李纨的判词:“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
显然李纨是不长寿的,熬了那么多年,好容易将儿子教养出来,却来不及享福,实在可悲可叹。
于是又劝道:“所以,大嫂子还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将来,你还有数不尽的福气可以享呢。”
李纨哪里在意后面这句话,见贾琏这般笃定,心里止不住的翻出巨大的信心。
心说,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兰儿,多加功课!!
可怜的小贾兰,要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这么多年惨无人道的生活,都是因为贾琏几句话造成的,只怕是要忍不住心生报复的。
……
临进荣庆堂之前,李纨刻意与贾琏保持开距离,并没有与贾琏一道进去。
但是显然她多虑了,荣庆堂内的人都没有留心她,等到贾琏一出来,便将目光盯在贾琏的身上。
李纨便就默默的旁边站了。
贾琏也走到当中,对着贾母和王夫人、薛姨妈见了礼,
看着地上一溜空着的绣花高凳,贾琏便知道贾母这边有客人。果然目光随意一扫,就看见那丝织屏风后头,几个族中的娘儿们探头探脑的半躲着。
看见他的目光,才一个个不好意思的躲进去一些……
“琏儿,你们老爷被宫里派人接进去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我和你们太太都有些担心。
你如今也是当了官的人,你可知道些什么不曾?”
贾母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问。
贾琏回道:“老太太和太太不必担心,说不定是件好事,而且还是一件大好事。”
“哦,这是怎么说?”贾母和王夫人同时精神一震。
王夫人这个时候也犯不上与贾琏客气了,坐直了身子问道:“琏儿,你莫非当真知道什么?你若是知道,便与我们细说说……”
贾琏却又摇头:“具体为什么不可说,还得老爷回家之后,才能真正知晓呢。
太太且稍安勿躁,或许要不了多一会儿,宫里也就传信回来了,又何用我来多嘴?
我们且等着便是了。”
贾琏虽然八成确定应该是元春封妃的事,毕竟不是十成。若是提前这样说了,回头贾政却不是因为这件事进宫的,那不是打了嘴?
至于说是好事会不会被打脸……
天底下除了好事就是坏事了。
以贾府如今的态势,皇帝亲自召见是坏事的可能性超级低。而且,真要是坏事,那就是地震山崩一般的大事,届时大家该忙着如何自保,还有谁来关心他说错了话呢?
贾母等人对于贾琏的说法显然是不满意的,只是见贾琏一脸轻松,面上说不出的自信,心里到底放心了许多,暗自猜测起来。
第156章 故弄玄虚
贾政身为荣国府的当家老爷,他身上的事都是大事。
不一时,迎春、黛玉等姐妹,邢夫人、尤氏等人纷纷赶来,听候消息。
宽敞的厅殿,很快就济济一堂,虽如此,却也安静非常。除了贾母等少数几个人,旁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那屏风后面的几个族中大妇,虽碍于贾琏在场,不好意思出来相见,但是又不欲早早离去。
荣国府可是整个贾族的“风向标”,连长房宁国府都比之不及,所以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整个家族的利益、生死,没有得到确信之前,她们也不想离去。
在屏风内躲了许久,见贾琏一点没有离去的意思,贾母似乎也将她们给忘记了。索性外面人多,也就少了些避讳,因此在大方一点的人的带领下,全部走了出来。
果然两府一众当权者们此时也没心思与她们客气,都在各自想着事,或是低声交流,她们也识趣,各自在那不起眼的位置坐了。
甚至她们中,有一二个曾与贾琏勾三搭四、眉来眼去者,此时见人群中央的贾琏,连正眼也没有递过来一个,都有些暗暗娇嗔、埋怨。
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表露出来一点,因此就在此时,王熙凤也暂且丢下那边的事情,披着孝带赶了过来看情况。
听说贾琏似乎知道点什么,凤姐儿也没顾忌,走到贾琏身边,胳膊肘撞了坐着的贾琏肩膀一下,等贾琏回头,便问道:“诶,你怎么知道是好事?莫非是你的请封要下来了,还是老爷也要升官了?”
凤姐儿心里最近一点惦记着贾琏请封的事。因为贾琏的爵位到手,她也就可以准备请封诰命了。
贾琏瞅了她一眼,心说:我的请封,和贾政有一毛钱的关系?
正好迎春、探春等人也坐不安稳,都跟着凤姐儿过来想要寻小道消息。另外贾琏也有意在凤姐儿面前展露些“超凡的能力”,因此也没有回答她,反而转头看着二宝,似乎很是随意的问道:
“宝兄弟,你可还能想得起你亲姐姐,咱们家大小姐的容貌来?”
正自百无聊赖坐着的贾宝玉,闻言一愣。
他当然知道他还有个嫡亲的大姐,但是从他四五岁就进宫了,然后这么多年杳无音讯……
其实是有些消息反馈回来的,只是贾宝玉根本不在意。
在他心里,不管大家说他姐姐如何漂亮,如何优秀,但是只要进宫了,就是大俗人一个。哼,好好的清白女儿,何苦拿去给那皇帝老头子玷污!
所以,贾宝玉根本不大关心这个亲姐姐的状态。猛然被贾琏一问,一时也答不出话来。
贾宝玉不关心,不代表贾母和王夫人不关心,她们虽然坐着,但是注意力一直放在贾琏的身上,毕竟在场这么多人,就只贾琏一个看起来“成竹在胸”。
此时听见贾琏的话,王夫人和贾母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震动,却不约而同的没有干扰,专心的等候贾琏等人继续说。
果然,凤姐儿也不令贾母等人失望,立马追问:“怎么,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咱们家大小姐有关??”
贾政和王夫人在贾府的地位如此尊崇,原因有很多。
王夫人的娘家强壮、贾政在朝廷做官、贾政两口子在荣国府当家这些都是原因。
除此之外,他们的大女儿,在宫里贵人的身边担任女史,这也是一个原因!
哪怕只是个女史,是个奴才,但是,那也是贵人身边的奴才。关键时候,是能够和贵人说的上话的!
更别说,这个贵人还是皇帝的生母太妃。只这一点,旁人就不敢欺负了贾政等人。
所以,哪怕贾元春已经离开家里多年,她的影响力,却始终不曾完全断绝。
只是,她实在进宫太多年了,从妙龄少女,到如今韶华渐逝,哪怕是贾母等人,都以为,元春为家里做的贡献也就止步于此。甚至贾母有些时候午夜梦回,都会暗暗后悔当初不该听贾政等人的劝,不该将宝贝大孙女送到宫里那样不得见人的去处,去搏一个缥缈的希望。
贾元春,和三春一样,从小是在贾母身边教养的。
所以家里的人这些年,渐渐的都不再提及元春,就是怕勾的贾母和王夫人伤心。
此时此刻,贾琏却忽然提及!她们都知道贾琏不是乱说话的人,贾琏既然这般提,必有缘故,一时间,贾母等人心都提起来了。
贾琏也看见贾母等人巴巴的眼神,知道她们的心里此时肯定七上八下,一种叫做先知先觉的快感萦绕在贾琏心头。心想王夫人等会儿必定是要得意的,甚至在有了倚仗之后,起底足了,就敢与他对着干了……但是至少此刻,爽的人是他。
于是还是不直接理会凤姐儿,只看着贾宝玉,笑道:“不知道宝兄弟,对于换个敞亮、尊贵的身份,有没有兴趣?”
此话一说,王夫人忍不住都站起来,心里将贾琏骂个半死:有什么话不能明说,这样勾的人心里痒痒……
王夫人是聪明人,排除贾琏打胡乱说的可能,贾琏的意思其实直指一点!
只是这一点,对她来说干系太大,大到她一时都不敢那样奢望。
难道大姐儿被皇帝相中了?是要自己收用,还是赐给哪个皇子王爷?是否能有个尊贵的名分?
才人?答应?嫔妾?
太多的不确定,让王夫人心里十分难受,若贾琏是他的儿子,此时一定上前揪住他的耳朵,让他快快从实招来!
场中不乏聪明人,一时间大家都瞅着贾琏两兄弟,等着他们继续说话。
贾宝玉被这样的架势看的有些发虚,讪讪道:“琏二哥哥说的什么话,什么敞亮,什么尊贵的身份,我不明白……”
“呵呵呵,现在不明白没事,兴许等会你就明白了。”
贾琏就像是随便和贾宝玉说了两句闲话,说完就偏回了头,看着杵在自己面前的小惜春,伸手给她重新系了一下额头上的孝巾。
惜春还很小,贾琏哪怕坐着,都与她额头平齐。
他这番收退自如,举动倒是潇洒,却惹得堂内一众娘儿们心里很不得劲。
惜春小脸红红的,乖乖的站在贾琏面前,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这样多的人关注过。
凤姐儿眼里恼火恼火的,没良心的居然敢不理她!
其他人见贾琏连凤姐儿都不理会,自然也很识趣的没出言询问……
第157章 贤德妃
贾母却没有其他人的顾虑,她一眼看出贾琏在拿捏她们的心理,因此便很不高兴,坐在上头哼道:
“琏儿,你如今是越发出息了,仗着自己在外头当官,多知道一些消息,不说好好说与我们知道,还回头欺负起一家子娘儿们了不是?”
当着这么多人,贾母这样怨气深重的话,贾琏便不敢再安坐,因此起身回道:“老太太恕罪。非是孙儿执意不说清楚,只是其中关系太大,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孙儿也不便乱说。
孙儿确实是有些猜测,但是毕竟只是猜测。
算时间,宫里的消息也差不多该传回来了,大家索性多等一会儿,等老爷传回来确切的消息岂不好?
若是老太太一定要我先说,孙儿也不敢不依,只能说,提前恭喜老太太、太太了。依我之见,家里继我父亲之后,阴霾了这么久,今日总算要出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此话当真?”王夫人猛然插嘴。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几乎是明示了。
天大的喜事,贾琏又单独恭喜她和贾母,先前又对贾宝玉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已经十有八九确定是关于她的长女元春了!
虽然还是不知具体是什么,但只要是喜事就好!
因此王夫人面上转忧为喜。
贾琏便回头看着王夫人,仿着她们平时说话的口吻:“都是一家人,我自不敢故意欺骗太太。”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贾母也不好再追问,或许贾琏也只是知道大概呢?
于是所有人都带了一点笑意出来,薛姨妈等外人也笑着补了几句暖场的话,时间便也就过去了。
一时外头来报,赖大已经赶回来,贾母一面忙命快叫进来回话,一面着急的杵着拐杖就要往外赶。
众人无不起身,搀扶着贾母至正堂前宽阔的房檐下站了,仰头眺望。
果然就见赖大等常跟着贾政的几个家下人,从大甬路的尽头直插进来,来到她们面前的大院中间,迎头跪下。
贾母也不等他们一一拜见,迎头便问:“快说你们老爷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为了咱们家大小姐的事?”
赖大等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一个个心跳口喘,闻言也不由得一怔,心说贾母等人如何提前知道?
也不敢犹豫,面上带笑的高声回道:“回禀老太太,确实是咱们家大小姐的事,还是天大的喜事!
起初奴才们跟着老爷进了宫,在那临敬门外静候。后来夏太监出来道喜,说是咱们家大小姐晋升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后来老爷出来了,也是这样说的。老爷吩咐奴才们赶回来,请老太太,带着太太们赶紧入宫谢恩呢。”
赖大不愧是宁荣两府奴才界的扛鼎人物,即便是脸红气喘,又是说这样的大喜事,其也是声音洪亮,口齿清楚。
可惜身在奴籍,要不然据贾琏看来只怕也会是一号人物。
赖大的话一说,早有心理准备的一众娘儿们面上,再也掩饰不住的喜色。
即便有些人不知道何谓“贤德妃”,但是看其他人都宛如得了滔天之喜,忙着给贾母和王夫人道喜去,也就跟着纷纷说恭喜。
那些会来事的婆子、丫鬟们,已经手拉着手,成群结队的走到下面的院子里,跪下讨喜。
整个荣庆堂正房前的大院子,顿时充满了一阵一阵儿的欢声笑语。
贾母一面让赖大等人出去准备大轿,一面又对尤氏吩咐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换了衣裳,等会一道进宫去谢恩。”
“是~”尤氏对着贾母轻轻一福,然后装作扫视其他人的时候,瞅了贾琏一眼,也不敢等候贾琏回应,就带着秦氏等人回去了。
马车过东跨院的时候,尤氏却对秦氏说道:“你不用跟着我回去,他们这边出了这样一件大喜事,里面一时也没了人照看,你便进去帮你琏二婶婶照管照管。”
秦氏一听,心内便知道尤氏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作想,只能忍着羞耻,带着自己的人往东跨院里面去了。
尤氏自己则赶回家去,命人快快的将自己的诰命服饰取来穿戴。
其间贾珍过来,询问事由,听了元春的事情之后,贾珍也很是震动,口里连忙感叹:“从今往后,咱们这边,越发要矮那边几节了。”
酸了一回,贾珍和贾蓉等又高兴起来。到底两府亲如一家,如今荣国府成了皇亲国戚,他们整个贾家,都要跟着沾光呢,于是又跟着欢喜起来。
又想到贾琏在孝中,不便护送贾母等人,所以自己也赶忙换了爵服,准备领着贾蓉和贾蔷等人,亲自护送贾母等人进宫。
这等天大的喜事,可不得跟着沾沾光!
……
荣国府这边,尤氏等人去了之后,贾琏特意上前单独给王夫人道了恭喜。
王夫人看见贾琏,心内本来正自盘算,如今女儿竟有了这般钟天地之毓秀的造化,自己和贾政两个以后也就不用再受贾琏的气了……
等到贾琏真正近前,看他笑意盈盈,毫无违心的跟她说着恭喜,又想到这样的大事,整个贾家居然只有贾琏一个人提前知道,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发毛。
不管贾琏是通过什么渠道率先得知的,总之这个小子已然成势,轻易不能得罪了。
因此也笑着回应了,便就领着自己的丫鬟回去换装。
邢夫人本来也很高兴,也准备要赶忙回去换她一品诰命的服色,她心里甚至暗暗扬眉吐气,总算这个时候,才能凸显她的身份地位出来!
谁知贾母猛然看见她,便吩咐道:“你身上带着孝,就不用跟着我们进宫了,还是回去看管着那边的事情为好。”
寡妇本来就遭人嫌弃,更何况邢夫人还有热孝在身。
这样的大喜事,让她跟着掺和做什么?
邢夫人一张笑脸便陡然挂住,站在原地愣了愣,然后才点头,灰溜溜的带着自己的人朝家里去了。
看着其他人脸上的戏谑嘲笑之色,贾琏也不由得感慨:邢夫人,其实也挺难的。
换个不坚强的女人,长期如此下去,只怕会抑郁而终……
贾母、王夫人等各自回去换诰服,王熙凤看得十分眼热,赖在贾琏身边,眼神巴巴儿的。
贾琏回来之后官身就够给她请封了,但是一则因为贾赦病重,不便为她请封。二则贾琏与她讲,不如等着贾赦死了之后,将爵位拿到手,到时候一道就请封了,还省得来回麻烦。
贾赦的一等将军爵位,传到贾琏的身上,至少也是二等、三等将军,都比他现在的品阶高,所以到时候可以请封二三品的诰命,岂不比现在的四品好?
不然,王熙凤此刻也是有资格进宫的。
第158章 难为情
贾母等人各自回去按品大妆,其他人也都下意识的往荣庆堂内走。
贾琏看凤姐儿在他身边大有艳羡之意,便说道:“你瞧着我做什么,就算你有诰命在身,今儿你也去不了宫里。”
贾琏和王熙凤本来就是人群的焦点,大家早看见凤姐儿的样子,此时再听贾琏这么说,顿时对着凤姐儿投去戏谑的眼神。
“去,谁说我想要去了……”凤姐儿不好意思,嗔了贾琏一眼,作势走到一边去。
正好那几个族内的媳妇儿看贾母和王夫人没有时间理她们,也就各自惊叹、感慨了一番,然后与李纨和凤姐儿二人告辞,李纨二人也就起身略送了送。
于是堂内顿时比先前少了一半以上的人。
三春姐妹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显然是最受到元春封妃这件喜事感染的人。她们在凤姐儿离开贾琏的身边之后,便接续过来,绕着贾琏叽喳说话,一则传递喜悦,二则也就问些贾琏如何知道元春会封妃的事宜。
贾琏随口回应了探春等人的问题,目光透过她们的身子往后面看去。
相比较三春和其他丫鬟、婆子们的喜悦,此时安坐在凳子上的黛玉和贾宝玉二人,显得便有些违和了。
她们二人,似乎不大能感受到旁人的喜悦。
黛玉如此,贾琏尚且能够理解。或许于黛玉而言,快乐是他们贾家的,与我林黛玉何干?
但是于贾宝玉而言,亲姐姐“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成为了皇妃,怎么说也该为其感到欢喜,高兴,开心,如此不甚为所动的样子,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以贾琏两世为人洞察人心的本领,都觉得有些不甚理解。
或许,二宝这是表达自己不落俗套的独特个性,不攀附权贵的高贵品格。
如此看来,贾宝玉和黛玉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异曲同工的个性相符之处,能够互相引为知己,倒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一世,贾琏可不会再让黛玉掉入这个泥潭中不能自拔了,因此笑对贾宝玉道:“宝兄弟,你如今成了国舅老爷,怎么我看你脸上却还是一团幽苦之色,一点也不见高兴的呢?”
贾宝玉看着周围一团乱糟糟,不知道在胡乱高兴什么的众人,本来心里就在感慨一个字“俗”,“特别俗”。忽闻贾琏问他,他看了一眼众人,腼腆一笑,没有说什么。
换在几年之前,他还小点的时候,能够说出“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女儿是水做的骨肉”,“那些读书做官的男子都是禄蠹之流”,凭他那时候毫无顾忌、为所欲为的心态,定然就照心里的实话说了。
但是现在经过社会(贾政)毒打的他知道,世人皆俗,说出自己的“高论”来,俗人们不认同不说,且又要当做笑话来传,何必说来给他们取笑?
我的那些话,只说给自己亲近的人听才好呢。
即便贾宝玉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态度也够表达出一些东西了。在场大概又都是知道一些贾宝玉脾性的人,所以都不约而同的戏谑起来,只是顾忌贾母等人对贾宝玉的溺爱,不好出言打趣、得罪他。
也由此大家都将喜意略收了一点,毕竟人家亲弟弟都还没乐,她们这些八竿子关系打不着的人跟着瞎高兴算什么?
薛姨妈此时笑着给贾宝玉打圆场,笑与贾琏说:“当年娘娘进宫去的时候,你宝兄弟年纪还小呢,所以他不大记得他姐姐。
我听你们太太说过,当年娘娘啊在家里的时候,最疼爱的就是宝玉了。
因为娘娘比宝玉大了近十岁,她待宝玉这个弟弟是亦姐亦母的,从小宝玉也是最喜欢缠着娘娘的呢。
只是你们宝兄弟啊,大概都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听见薛姨妈这样说,屋里剩下的几个婆子便也笑道:“姨太太说的可不是,当年我们家娘娘待我们宝二爷,那可真是没得说了。
当年我们太太成天忙,老太太精神又不够,我们宝二爷啊,还是我们娘娘亲自带大的呢。
从那么小的一团,一直抱到会开口说话,会下地跑路……
娘娘进宫去那天,我们宝二爷哭的什么似的,死死拉着我们娘娘不让走,把我们家娘娘那样坚强的人,都惹的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婆子说着,似乎也深受感动,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眼眶。
贾宝玉越发脸上发烫,他虽然记不大得小时候的事,但是直觉知道她们并没有说谎,因此心里越发堵得慌。
若真是那样好的姐姐,何必要进宫去呢,一直在家里守着我不好么?
想着,又不由瞅了一眼薛姨妈旁边坐着的宝钗,心说,这也是个出类拔萃、世所罕见的姐姐,可惜,听他们说,也是要送进宫去遭受荼毒的……
好多次想要劝她,不要去那等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是她是个不易亲近的个性,若是这样劝她,她定是要误会我,恼我的。
真希望,她千万不要重蹈覆辙,不要进宫才好。
大家此时都看着贾宝玉,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他那哀哀婉婉,似愁似怨的瞅向宝钗的目光,令宝钗顿时娥眉紧蹙。
旁人看不出来贾宝玉心里在想什么,宝钗却是一眼就看穿。
盖因贾宝玉曾在她面前表示,进宫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是万丈深渊,千万不能跳……
她看在贾宝玉是她的表弟,况且也无坏心,才对他失礼的话只当没听见。
此时贾宝玉再次无礼,便令她真实有些着恼。因为她看见,随着贾宝玉的指引,很多人都朝着她投来审视的目光。
宝钗知道,这些人中,很多也都是知道她是待选之身。
所以,她们的目光照到她的身上,此刻就仿若将她在与她们家的元妃娘娘相比一般,似乎在考量,她薛宝钗有没有她们家娘娘那样的好命,也成为一名至上尊贵的皇妃!
这种感觉,令豆蔻之年的宝钗,也感觉到十分的难为情。
她再不妄自菲薄,也知道,入宫是一条艰难至极的路,凭借他们贾府的势力,表姐元春都尚且等了八九年的时光才一举登峰。
她,就算能够侥幸进入深宫,然而要做到能够为家族带来荣光和庇护家族的地步,只怕还需要得天之幸!
所以,一些婆子们,似乎无言的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饶是宝钗心胸宽广,也不由觉得心内沉甸甸的难受。
黛玉感觉周围忽然安静了一些,偏头看了看木呆呆的贾宝玉,又瞅了一眼淡淡的宝钗,心里忽然一乐,掩嘴笑了起来……
实话说,即便贾宝玉、宝钗黛玉等人目光交流了好多遍,但是在场大多数人,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也不知道黛玉为何突然巧笑嫣然起来。
贾琏当然看得明白,趁黛玉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白了黛玉一眼,似乎在说:喂喂,林黛玉,你这样过分了啊。
黛玉秀鼻微蹙,似乎不满的哼了一声,然后果然逐渐收敛了笑意。
薛姨妈也瞧出一众小女儿们之间的灵识交流,她却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自然的将女儿的一只手合在掌中,给她温暖和安全感。
正好这个时候李纨和凤姐儿都走回来了,贾琏为解宝钗的窘境,便起身对李纨说道:“还得劳大嫂子一趟。我和凤丫头都有热孝在身,不便护送老太太她们进宫去,所以烦大嫂子费心了。”
李纨微愣,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多做表示,只点点头,客气了一句。
贾琏这个小叔子主动找大嫂子说话,这可比贾宝玉和宝钗有看点多了,所以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转到贾琏两个身上来。
只是贾琏和李纨也只是随便说了一句,然后都很规矩,并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恭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大家开开心心过大年。
作者也要过年啦,所以预请假两天。今天和明天,明天如果能抽出时间来,便照常更新。
嗯,祝大家过年玩的开心,耍的高兴,相亲遇到男神女神,来年变成母亲父亲大人。。
不说了,我妈喊我打牌去了。。
《红楼琏二爷》恭祝大家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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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镇远将军
一番寒暄,大家正准备各散,忽见一个婆子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此时堂内贾母等人皆不在,也没人呵斥她,所以她直接来到贾琏的面前,回话道:“二爷,外头小子昭儿报信,说是宗人府的官老爷来了,请二爷快回去接待。”
众人听了了然,也都不责怪这婆子失礼。
宗人府可是总管宗室和勋戚的权力机构,掌控着所有爵位的封赏和传承。因此对于贾府这宗人家,说宗人府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都不为过,自然格外重视。
不过或许是有着元春的喜事前在前面,大家心里都并没有惊讶慌乱,因为很多人都能想到,宗人府的官找贾琏,多半都是荣国府世袭爵位的事……
凤姐儿面上喜形于色,走过来撞了贾琏一下,道:“你还不出去瞧瞧,说不定是……”
贾琏点点头,站起来,嘱咐道:“那这边的事,都劳你多费心了。”
“去吧去吧,小心些伺候那些官儿,别耍傲气,把人家给得罪了。”
没有理会凤姐儿多余的嘱托,贾琏又对薛姨妈执手一礼,“姨妈慢坐,我先出去了。”
薛姨妈见贾母等人忙碌起来,本来就不准备在这边多待。
只是看贾母和凤姐儿等人各自都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告辞,所以才略坐坐。
此时见贾琏外面有了大事,仍旧对她如此客气,还单独给她告辞,真是欣喜无比,已经站起身来的她,连忙笑道:“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们,你的事情要紧。”
贾琏这才去了。
到了二门上,果然昭儿等人等在这里。
“二爷你可算是出来了,快回去吧,宗人府的一个主事过来了,好像是为了二爷爵位的事情过来的,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在昭儿等人眼里,关于贾琏爵位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一点马虎不得,所以表现的十分急切。一看见贾琏,就围上来飞快的说话。
贾琏就问人现在何处。
“幸亏珍大爷过来准备服侍老太太她们进宫去谢恩,正好遇上,所以珍大爷让把人请到偏厅去坐坐着吃茶去了。”
贾琏闻言,心下便一点疑虑也没有了。
还有心思坐下来吃茶,便说明是好事,于是骑了马,赶回了东跨院。
来到偏厅,果然贾珍正坐在里面和一个偏瘦的中年官员说话。
“琏兄弟,恭喜恭喜啊……”
贾珍看见贾琏,一下就从副座上站起身来,哈哈大笑着走过来相迎。
那中年的官员一听便知道来者是正主,忙也起身,与贾琏见礼。
贾琏还礼之后,问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在二位将军面前不敢称大人,鄙姓许。”
贾珍此时插嘴,十分高兴的道:“琏兄弟,许大人是给你带好消息来的。咱们家的请封下来了,皇上他老人家天恩,已经许了你二等将军的爵位,只等你把大老爷的后事料理晚了之后,便可以到宗人府完成爵位继承的典礼。
也就是说,从今儿以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二等将军了,比老哥哥我,还要高上一等呢。”
贾珍显得比贾琏还高兴几分,提到皇帝的称呼时,还拱手向天拜了拜。
“听说咱们家的大小姐也受封成为娘娘了,咱们家今日,可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我方才是过来准备护送老太太、太太她们进宫谢恩去的,刚好碰到许大人驾车给你送来府好消息,正好你又不在,所以我才帮你接待接待,你可不要怪罪哥哥僭越失礼啊。”
贾珍说到后面,又解释了一番。
两府虽然亲若一家,但是论血缘已经隔了好多辈儿了。
贾琏摇摇头,“珍大哥多虑了,珍大哥真心帮我,小弟正该谢过才是,何敢怪罪。”
若是贾珍堂而皇之的,以主人自居,在这边颐指气使,贾琏自然不悦。
但是贾珍于往来人情上精通,他方才甚至都并没有坐上首左边,也就是家主之位,即便贾琏以挑剔的眼光去看,贾珍这么做也是没什么值得诟病的。
那许姓主事本来刚到宁荣街之时,就看见宁荣街上的贾府上下人等喜气洋洋的,心里还奇怪。贾府的人是这样办白事的?
此时听到贾珍的话才明白,原来一门双世爵的贾府,居然鲜花着锦一般,又称为了皇亲!
于是态度更加恭敬,连连笑着对贾珍二人道喜。
客气几句,三人分宾主次落座,许主事拿出宗人府的行文给贾琏。
贾琏打开一瞧,上面写着:奉上谕,册任世袭荣国公一等神威将军贾赦之子贾琏,继任二等镇远将军。
后文又有小字备注,何月何日什么时辰,到宗人府接受册封仪式等等事宜。
“镇远么……”
凡大魏所有带爵位之人,封号都是皇帝亲自赐予的。
实话说,这个镇远的将军称号,虽然也算不得上等,但是一眼看出比“神威”、“威烈”这些中性的称号,更有进取性。
似乎后面这些,就该是在京城享受富贵尊荣的,而前者,却不像是京中勋贵的爵位称号,而像是一个真正镇守边关的将军!
不过话说回来,贾琏对本朝的爵位传承有了较多的研究,他发现,世袭爵位中的五等将军爵,封号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一等将军,通常以“神”字开头,比如神威、神武。
二等将军,以“镇”字开头,比如镇威、镇远。
三等将军以“威”字开头,比如威烈、威镇。
四等将军以“奋”字开头,五等以“武”字开头。
所以,根据一个简单的将军称号,并不能肯定皇帝心中对他的定位,也有可能是皇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随意挑选了一个符合潜规则的称号给他。
贾珍毫不在意爵位的具体封号,他的眼里,只在乎一点:
贾赦那样的老鬼,年轻时候犯了那么多错,皇帝居然没有将他们这一支的爵位多降几等……
要是降到三等该有多好,至少,老子以后不会在爵位上矮这小子一等。
都是同辈兄弟,别人一听他这个大哥加族长的爵位比堂弟还低,也太没面子了!
“回禀父亲,老太太她们要出去了,母亲请你快出去。”
贾蓉忽然进来,对贾珍说道。
“知道了。”贾珍站了起来,对贾琏拱手笑道:“老太太她们少有进宫,需得有人护送,你身上带着热孝,就不必前去了,有我和蓉儿他们就是了。
你且等着,回头咱们诸事空闲的时候,做哥哥的我定然好好做个东道,替你摆上那么几桌,好好庆贺庆贺。”
当着外人在,贾琏也不与贾珍多言,起身拱手道:“如此就多谢珍大哥美意了。”
贾珍也就笑了笑,与那许主事也抱了抱拳,便出去了。
宁荣街上,贾母等人皆以入八抬大轿中,另有几乘小轿,坐的是李纨和贾母等人的随行丫鬟、婆子。
随行的青衣小厮,不下七八十人,看起来浩浩荡荡的样子。
贾珍并不敢先上马,而是来到贾母等人的跟前请示,谁知贾母等人也正在等他,见面便问:“听说宗人府的官儿找琏儿,是为何事?”
贾珍一听,忙将情况笑呵呵的说来。
此等意料之中的事情,贾母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唯独后面的一乘大轿中,规规矩矩坐在软凳一角的彩云,看见王夫人在放下轿帘之后,面上的笑容悄然淡了不少,熟知王夫人脾性的她,立马低下头去,不敢再表露出多少欣喜之色。
……
许主事虽然是宗人府的官员,毕竟品阶太低,又只是负责送信的,所以贾琏并没有多留他,茶水招待一番之后,便送他出门了。
刚一回头,四下的小厮们便上前来,打千儿似的跪下,齐声贺喜。
更有一些族中的晚辈,也纷纷上来讨喜。
待听见贾琏说大事结束之后,每个人皆有赏赐,更是一个个磕头磕的更加卖力起来……
回府之后,贾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走到贾赦院,他的那间书房。
自贾赦死后,贾琏便命人将贾赦的这间书房给锁了起来。
贾赦造了几十年,大部分的遗产都在这间屋子里面了。
如果说,他身上的这个二等将军爵位,算是贾赦死后爆出来主武器,那这间书房里面,就是剩下的全部低阶玩意儿了。
虽然没什么大的作用,但是可以卖了换钱,
所以贾琏自然不会让旁人染指。
原本还不着急处置这里面的东西,只是现在元春都封妃了。
以荣国府官库目前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建造一座那样美轮美奂,精妙绝伦的大观园出来。
可以想象,到时候四处筹措银子是肯定的。
所以,这些东西,还是早处置早好……
一时,晴雯和香菱拿着一串大大小小的钥匙过来。
自两边的便门打开之后,凤姐儿也不能以看家为由,家晴雯隔离在那边了,每天,她们仍旧可以过来寻贾琏,充当跑腿的工具。
将房门打开,让外面的光亮照进这间漆黑了许久的小屋。
看着屋内琳琅满目的陈设、墙上的字画,贾琏摇了摇头。
前身觊觎奢望了很久的地方,如今便赤裸裸的摆在他的面前,任由他处置,这是否,也算是完成了内心深处的一桩心愿?
“二爷,要不要把这些箱子全部打开?”
晴雯居然比他还要显得激动,一进屋,看着周围的东西,美丽的桃花眼都在泛光。
这些,都是二爷的东西,我讨要两样,二爷应该不会不给吧?
世人皆有好货爱财之心,凤姐儿和晴雯这类人尤甚。
从这一点出发,其实晴雯和凤姐儿的个性还是有点相像的,想来她们要是换个身份,说不定能够互相活成对方的样子。
“打开吧。”
听见贾琏的吩咐,晴雯顿时高高兴兴的挨个儿的开箱子去了。
香菱却对这些东西不深感兴趣,见贾琏坐下,从抽屉里翻出清单来瞧,还很贴心的走到贾琏的身后给他按揉肩膀。
“哇,好多金子!”
“哇,好多好多宝贝……”
“哇,这个瓷壶看起来好漂亮,能够值多少钱啊。”
贾琏被晴雯不断的惊呼吵得直皱眉,回头看了一眼,瞧晴雯脸上洋溢的无限神采,便能明白,做这样的事情确实能够使她感到快乐。
再偏些看了一眼香菱,香菱本来在发呆,等意识到他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低了头,然后手上更加卖力的按摩。
贾琏看她娇羞,便将她抱在怀里,感受她身上的馨香美妙。
“二爷,你能把这个送给我吗?”
晴雯不知道翻到了什么好东西,一下子声音都高了不少,然后蹦跳到贾琏的面前,将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拿到贾琏两个的面前。
然后才看见香菱顿时居然已经坐到了贾琏的怀里,她赶忙看了一眼窗外。
外面只有二爷的两个女护卫在守着,难怪二爷这么不顾忌!
嘴里嘟囔了一句“不害臊”,却怕贾琏生气不答应她的请求,所以便没有多表示,仍旧笑着摇了摇贾琏的胳膊。
贾琏拿过那木盒子,转过来,原来里面是一副骰子,只不过这几只骰子比一般的玉石骰子不同,是由通体晶莹的水晶制成,点面上则用七彩的颜料点染,显得异常的精美。
这玩意儿看着好看,实则不止多少钱,也就晴雯喜欢赌,所以才会一眼看中。
也或许,晴雯也知道,太贵重的东西她不能开口要。
“送给你不难,不过你拿什么来交换?”贾琏将盒子放回桌子上,偏头笑问道。
晴雯一看贾琏这笑容,便知道贾琏大概又要趁机提出无礼的要求。
到底十分喜欢这副骰子。拿出去,保准亮瞎那些丫头婆子们的眼睛,然后再说一句“二爷送我的”,保证让她们羡慕死!
“那,二爷你要我拿什么交换嘛……”
看晴雯垂眉顺眼,一副待君宰割的模样,贾琏故意笑了笑,将晴雯羞的更加不好意思的时候,才说道:“你亲我一下,这东西就给你了。”
“真的?”
晴雯哪里想到这次这么简单,害怕贾琏反悔便也不犹豫,立马伸着脖子凑到贾琏的脸颊旁边,准备亲贾琏一下。
然后才知道果然上当。
只觉得水蛇腰上一阵蛮力,等一回头,她已经被贾琏抱到腿上,和香菱一人一边,隔着胸膛相望。
晴雯立马娇嗔贾琏耍无赖,并挣着要下去。
见贾琏不肯,又恼道:“哼,二爷不是要香菱不要我么,又来抱我做什么?”
“呵呵,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要香菱不要你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让她给你暖床不够,你还抱着她睡,你都……”
晴雯可是将此事埋在心里好久了,她这个正牌的姨娘都还没有和贾琏一起睡过,却让香菱给抢了先!
贾琏便哈哈哈低声笑了起来,直把两个俏丫头都给笑红了小脸,然后在她们小苹果一般的脸蛋上一人啄了一口,然后才对晴雯道:“你若是吃醋,今晚你也来给我暖床?你睡外面,让香菱睡里面?”
“呸,才不合了你的意。”
晴雯本来是在贾琏怀里待不住的,但是看香菱都慢慢安之若素,不想落后的她,只好半推着依了。
两个俏俾的身子实在娇软,令贾琏爱不释手。
到底此时此地都非造作之所,外面看门的小娘儿们,已经听见声响走到窗户边,似乎想要通过厚厚的窗纱瞧看里面的景象,贾琏才只抱着晴雯和香菱一起将那清单瞧看了一遍,然后放他们起来,又将晴雯打开的箱子也全部过目。
只不过他并非资深的古玩玩家,对于贾赦的这些东西的价值,不能很准确的估价。
总之,小几万两银子肯定是值的!
想要将利益最大化,还得请一些古董行的专人来进行估价、售卖。
贾政的得意门生程日兴倒是经营着一家不错的古董行,可惜这件事不方便让他参与。
生意满天下的薛家好像也涉足古玩行当,同样也不适合让薛家掺和。
还是自己额外找人,悄悄把这些东西折算成银子,存起来备用为妙。
第160章 矜持
秦氏被婆婆留下来帮凤姐儿料理内宅里面的事情,但是贾赦的丧事办到如今,该来吊唁的亲友都差不多来过了,整体不如以前忙碌。
而且凤姐儿料理家事面面俱到,也没什么需要旁人帮忙,或者说旁人能够插得上的手的地方很少,所以秦氏在里面周旋了半日,竟是有一点无所事事的感觉。
因为听说贾琏已经获封二等将军爵,秦氏心中十分为贾琏和凤姐儿感到高兴。
以贾琏的能为,如今再加上高爵傍身,可谓如虎添翼,从今往后,前程无可限量,即便恢复他们家先祖的荣光,也未必不能!
再想想她们宁国府,在公公贾珍手中就已经只有三品之爵。
以贾珍的安富尊荣,以贾蓉的怯懦无能,想要以军功升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就算将来他们那边的爵位能够顺利传承,传到贾蓉的手中也只四五等的微末爵位了。
秦氏虽为女流之辈,但素有几分不凡的见识。
此时通过贾琏看到,将来他们贾家二府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若是宁国府从贾蓉之下的一代还是这般无人能扛起门楣,只怕两府几十年之后,终将成为天上和底下的差别……
如此,秦氏心中未免觉得以前那些荒唐的歪思邪念甚是可笑。
不论贾珍还是贾蓉,都是荒唐可笑,无耻之尤的人,和世间真正尊贵的人相比,他们都不值一提。又何用与他们纠缠,若是逼的急了,到了至极为难的时候,不过一死罢了,还能落个清白干净。
如此,也能坦然面对婆婆尤氏了。
这一年多来,尤氏对她的监管,几乎是方方面面的,她们都心知肚明为何。
心结打开的秦氏,心里只想和荣国府这边的人打好关系。因为她早看明白了,除了出家去的贾敬之外,能够辖制贾珍,让贾珍有所顾忌和畏惧的人,就只有荣国府的几位了。
而且,只怕自己那位婆婆也未必是清心寡欲的人,她和琏二叔叔只怕是有些恩怨呢。
若能拿住她的一些首尾……虽然无心借此辖制她,至少往后相处面对的时候,就不必那么心虚难堪了。
她和尤氏,其实年纪相差的并不多,她刚进府的时候,和尤氏之间虽有婆媳之分,相处起来却如姐妹一般。都是她和贾珍的流言传出来之后,她和尤氏之间的关系才微妙起来。
既然无事,心里又这般想,于是便从管事房出来,佯做闲逛的样子,实则暗暗访查贾琏的所在。
正好走到贾琏新收拾出来的内书房,也就是当日贾琏处死那毒妇杨氏的院子。看见贾琏的两名侍女守卫在书房门口,秦氏便知道贾琏果然在里面。
有心过去,又恐看起来显得太突兀,在周围徘徊了许久,忽然回头去寻迎春等人。
李纨陪伴贾母等人进宫去了,而王熙凤又太忙,没有精力照管家里的一众小姑子们,所以把迎春等人托付给秦氏管带。
来到大厅灵堂,秦氏陪着迎春等人烧纸完毕,就将她们带到下处暂时休息。
因说起贾琏封爵之事,迎春、黛玉等人都替贾琏高兴不已。有心去给贾琏道贺,以感谢他平日对她们这些姐妹的关怀和照顾,却又有些顾虑。
比如贾琏太忙,会不会打扰到贾琏,还有此时贾琏热孝在身,对他说恭喜不甚合宜……
秦氏却笑道:“二叔叔今日想必是不忙的。如今外头的迎来客往少了,平时里外的这些事,琏二婶婶一个人在那边管事房内便总理了,相比较之下,琏二叔叔倒是清闲很多。
他没事的时候,都在后院的书房里将息呢。姑姑们若是想要去见他,我带你们去琏二叔的书房去瞧瞧。”
此时大家是聚在迎春的屋里的,听秦氏都这般说,探春立马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去琏二哥哥的书房看看,若是他真的在忙的话,我们就不多打扰他也就是了。”
于是大家果然起身,自带着一两个贴身的丫鬟去找贾琏。
没走几步就来到贾琏书房所在的院子,果然贾琏的那个异族侍女还站在书房门口。
一看见她那清寒的气质,男儿劲装打扮,特别是随时不离身的佩剑,她们就感觉莫名的寒意,连说话声都小了。
说起来在家里佩剑是贾琏赋予阿琪和阿沁的特权,实际上大家族是不允许下人持有利器的,特别是在内院。所以,贾琏几乎不带阿琪和阿沁去荣庆堂。
迎春等大家闺秀对于这类人物有着天然的畏惧,若非是贾琏的侍女,她们一定是避之不及的。即便如此,也亲近不起来。
秦氏这段时间在这边理事,倒是常常和贾琏身边的人打交道,因此上前问道:“二叔叔可在里面?”
阿琪点点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秦氏也就招呼大家进去,却发现贾宝玉站着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阿琪。
“宝叔,走吧,进去了。”秦氏笑着拉了贾宝玉的胳膊,她知道贾宝玉定是又犯了看见漂亮女孩走不动道的毛病。
袭人看众人都在笑贾宝玉,连忙也推了他一下。
贾宝玉脸上一红,与秦氏近距离接触,令他想起那日在秦氏的屋里梦遗的事情。男孩子的第一次,总是那么的刻骨铭心,难以忘记。
忙低着头,跟着跨进门槛。
探春走在前面,她可没看见贾宝玉的囧样,直入书房,一看见贾琏便高声道:“琏二哥哥,我们给你道恭喜来了,你在做什么呢?”
书房内,贾琏让乖香菱帮他抄写祭文,自己则将一条腿搭在书桌上,躺在太师椅上惬意的看书。
听见外头的秦氏等人的声音才将腿放下,坐端正些。
“你们怎么来了……”
“哈哈,自然是为二哥哥爵禄高登来贺。”
“岂敢岂敢,不过是仰赖祖德罢了,这算不得什么,你们都坐吧。”
简单的寒暄,贾琏招呼众人落座。
另一边的茶桌上,一个人玩着骰子,早就十分无聊的晴雯看见探春等人走进来,立马相迎,奉茶。
因贾琏两口子待家中姐妹都随和的很,所以姐妹们到他们的屋里也不甚拘束。惜春一眼看见茶桌上放着的精美骰子,立马给贾宝玉示意,然后一起上前赏玩,并发出赞扬:“好漂亮的骰子~”
晴雯自豪的笑道:“这是二爷刚才送我的。”
说着,立马蛊惑惜春:“四姑娘,我们来玩骰子比大小,十文钱以内随便押怎么样?”
惜春虽是主子小姐,但是年纪还小,也是贪玩的,闻言立马意动。又听晴雯说要赌钱,便看向自己的丫鬟小入画。
入画自然看得明白惜春的意思,立马摸到自己腰上的小钱袋,又想起里面只有一些碎银子,想了想,从衣服包里,掏出一把自己的零花钱来……
晴雯果然欣喜,又邀请其他人也下场。
见众人被晴雯吸引开去,黛玉才走到贾琏的身边,似建议又似调侃的对贾琏说道:“瞧她,就这样在你这屋里开设起赌局来了,你也不管管?”
贾琏笑回:“她平时也不这样,这不是你们来了么,她这是在帮我待客,我高兴还不来不及,又管她做什么?”
探春也不喜欢和奴才辈儿的闹,所以也走开。
听见贾琏的说法,不认同的道:“琏二哥哥就是为她开脱,怎么别人屋里的丫鬟不敢替主子这样待客,独她敢呢?”
见贾琏不回话了,大家也就笑笑不再多言。
为长者、为尊者身边服侍的人,本来地位就不同。更何况,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晴雯身份不单单只是个丫鬟。
和其他大丫鬟一般立在边上的袭人,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待身边人这般宽厚,只怕连宝二爷也做不到……宝二爷自己是宽容的,但是太太和老太太不准,他也没办法。何如琏二爷这边,他开了口,旁人便不敢多说什么……
第161章 笑话
却说贾母等人入宫,几经周折,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等候中度过,真正被贵人召见的时间并不长。
好容易等到见过了太后、皇后太妃等人,流程走完,贾母等才有了和元春私室会面的机会。
自元春入宫之后,和家人很难再有见一面的机会。
此时相聚,祖孙、母女等眼含热泪,抱头痛哭自是难免。
好容易情绪舒缓,闲言叙尽,问及家中一切安好,最关心的亲弟弟宝玉,也健康茁壮的成长着,元春心里便十分慰藉。
元春自知自己能够有今日之尊荣,绝非完全凭靠自己的容貌和品格。
在太妃身边多年,她早知道当今皇帝并非重色之人,如今突然重重的封赏自己,必定与前朝局势有很大的关系。
此时自己荣登四妃之一,贵为一品,已经有了反哺家族的能力。
而家族强盛,又能稳固她自己的地位,因此家长叙尽,自然免不了要论及正事。
首先问了问舅舅王子腾的情况,转头就问起贾琏。
贾母等人知道,肯定是贾琏这两年的大名,连身处深宫的元春也略有耳闻,所以才这般特意问起。
便将贾琏的情况也概括说来。
元春听了,叹道:“当年我离家的时候,琏兄弟还是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不但人长大了,而且还这般出息。支撑家业,为官一方,好,好……
可见世事变幻,沧海桑田,实令人难以预料。”
元春久居深宫,虽和家中偶有家书往来,但是她以前也只关心父母、祖母以及亲弟弟宝玉这少数几个人,其余亲人,不过略作了解罢了。
正是因为了解不深,对于贾琏如今表现出来的优异,才没什么突兀和难以接受的感觉。
因为从外人看来,贾琏从打了端王世子,到被皇帝惩罚性的派去边关,到立功之后,被皇帝升官,这一切看起来都水到渠成。
而元春深知家中的情况,两房利益之争由来已久,如今大伯死了,琏兄弟的态度便尤为重要。
于是细细打听贾琏的为人和行事,从贾母口中得知,贾琏同样一心维护家中和睦团结,心里不由得对贾琏再生三分好感。
她心里自然也是希望家族和睦的,怕母亲等人不明白贾琏对于家族的重要性,于是郑重告诫说:“我虽然在宫里,然而也知道琏兄弟如今深得陛下的看重。
他如今既然立得起家业,祖母和母亲还该多多倚仗、信重于他,莫要再以以前的眼光去瞧他,如若使得他也与大伯一般,与我们离心离德,只怕非家族之福。”
元春此言,便是告诫贾母等人,不要以对待贾赦的方式对待贾琏。
贾赦虽有爵位,然无官位,更无圣眷,自身品德也低劣,所以祖母和父亲等人压制他,他也无甚办法。
但是贾琏不同,她就怕母亲等人以为她封了妃,便骄横自满。
果然,王夫人立马问道:“皇上当真十分看重他?这从何说起?”
元春了然的看向母亲,回道:“我在太妃宫中服侍的时候,曾听皇上与太妃娘娘说起过琏兄弟,言语间十分欣赏琏兄弟热血少年,敢拼敢杀的个性。
也是由此,太妃娘娘才另眼看我三分,并于昨日,将我赐给陛下……”
元春这番话不尽真实。
以太妃的地位,如何会多在意一个勋贵家的少年,若非知道元春对皇帝另有作用,又如何会刻意提拔她?
而且,皇帝确实有一次给太妃请安的时候提过贾琏一句,不过他的原话是“不意贾府这等安富尊荣的没落世家,还能出一个对朝廷有用的人。”
当时她听到,着实有些惊心,显然在皇帝的心中,对他们贾府,并无甚好感!
王夫人不知道元春的具体考量,只听元春的话,由不得她不震惊。
莫非,女儿能够有今日,还沾了琏儿的光不成?这绝对不可能!实在太难以令人接受了。
旁边充当路人甲乙的尤氏和李纨,则是暗暗震动。
这,琏二叔也太厉害了吧,若是如此,将来家族里面,谁还敢对他不敬?
贾母没有王夫人那样多的考虑,她很快就相信了元春的话,并应承道:“你放心吧,那孩子不比他父亲,也不是个多心的人。他十分尊敬你父亲,在家里也很随和,咱们家现在倒是比以前任何时候,还要和睦呢。”
元春这才点点头,将这一节放过去。
临近黄昏,虽然不舍,但是在宫里要下钥之前,贾母等人还是不得不提前出宫。
临上轿子之前,贾母刻意叫王夫人近前,叮嘱道:“娘娘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若是听清楚了,便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将来怎么做了。”
王夫人忙福了福,回说:“媳妇明白。”
贾母便对她略作颔首,然后由婆子们扶着进入轿中,赶回家去。
……
晚间,荣庆堂内自是喜气洋洋。
贾母等人虽然未曾摆酒戏,但是仍旧大开恩眷,抬了一箱又一箱的银钱,出来发散给满府中人,寓意阖家同庆。
凤姐儿虽然未曾亲眼看见,也知道这一番喜庆。
因此在服侍贾琏回去安寝的时候,便支退闲人,对贾琏说道:“任是你再大的本事,也想不到咱们家大小姐会有封妃的这一日吧?
得,从今往后我是不再奢望做这府里的当家太太了,还是等送大老爷出了殡,安安稳稳的当我诰命夫人好了。”
白日里到处都是人,所以凤姐儿将这些话憋在心里,刻意等晚上再与贾琏分辩。
贾琏靠在床头,嗤笑一声,“我们堂堂琏二奶奶,脂粉堆里的英雄,就这点出息,这就服气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想不到我们大姐会有今日?”
凤姐儿也不恼,笑回道:“我是不如你有出息,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从今往后你还如何与老爷和太太斗法。
老爷太太现在背靠着娘娘,就算老太太去了,难道你还敢将娘娘的爹妈赶出家门不成?
你就不怕得罪了娘娘,娘娘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凤姐儿其实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大的野心,因为贾琏带给她的惊喜实在够多了。
她现在只希望能够保得住眼下的一切,安安稳稳的做个二品诰命夫人。
因为她能够感觉的到,现在家里上下人等,对她是越发尊敬甚至敬畏,就算连王夫人,也没有了以前那样命令式的让她办事的态度了。用和颜悦色来形容如今的王夫人都一点不为过。
她的虚荣心已经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不想让贾琏再去做有风险的事情。
她觉得,就现在这样挺好。她比王夫人年轻了二十好几岁,就算寿命一样长,等到贾母和王夫人通通归西,她仍旧还有时间过一把老太君的瘾!
其实,对于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的当家做主,她并不着急。
当然,贾琏现在这般野心勃勃的样子,她也爱死了。
见贾琏不说话,她就往被窝里挪了挪,靠在贾琏的怀里,想起贾琏之前的话,笑问道:“哦,莫非你早就算到大小姐会成为皇妃不成?”
晌午的时候虽然大家都看到贾琏提前知道元春会封妃,王熙凤也只以为贾琏也就比她们提前一点点从别处得到的风声。
抱着怀里有些温顺的女人,便是贾琏自己也想不到,这就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对他横眉竖眼,还动手将他推下台阶的蛮横女人。
心知以前的调教手法有用,贾琏便继续发扬,说道:“你难道忘了,宁康三年的时候,我被大老爷打了一顿,你拦着不让我进家门……”
王熙凤咋听还以为贾琏要翻旧账,脸上微红,立马回道:“你还怪我不成?你也不想想那个时候你干的都是些什么混账事……哼哼,我始终觉得你和那个梅氏就是不干净,之前还被你哄骗,差点我就信了你的鬼话!”
贾琏心里微微一笑,心知这就是凤姐儿的被动技能。
只要略处于不利的境地,就会开启自我防卫模式,抓住一切可以扭转局面、反败为胜的细节。
也不与她多理论,贾琏避重就轻,“你要是记性好,应该记得,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过你,咱们家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件天大的喜事降临。
你觉得,我当时指的是什么?”
凤姐儿闻言,神思一动,立马翻身起来望着贾琏,满脸震惊的道:“莫非,你当初指的就是这件事?这怎么可能!你要是连这个都能算到,你莫不成了神仙转世不成?”
贾琏便神色一正,颇有深意的瞧着凤姐儿,久久不语,直把凤姐儿都看的心里发毛了,“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你不是都说了,我是神仙转世,知道这个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切,鬼才信你。”
凤姐儿可不是香菱,对于贾琏说什么都信,人家有着自己的判断力。
贾琏便搂着她,在她香喷喷如玉一般的脸蛋和脖子之间狠狠的啃了一口,然后才松开她,看着她迷蒙蒙的眼睛,说道:“你不信也没关系,那我再说一件事,你信是不信?”
凤姐儿幽怨的瞧着贾琏,死鬼,明知道这个时间不合适,还来撩拨人家……
“什么,你说来听听。”
“你信不信,宝玉他姐姐,不久之后,还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凤姐儿怔怔的瞧着贾琏,若非贾琏之前的种种神异表现,她才懒得与贾琏打这些不切实际的哑谜!
她试探性的问:“你的意思是,咱们家娘娘不久之后,还要晋升?”
贾琏就点点头。
“怎么可能!
我听尤大嫂子她们说了,咱们家娘娘现在已经是四妃之一了,在宫里也算是顶级尊贵的人了。再晋升,那得是什么?
贵妃?难不成还能是皇后?”
凤姐儿将丹凤眼睁的大大的。
“皇后倒是不至于……”
凤姐儿心里是怎么都不信的,无奈贾琏真不像是逗她玩,于是附和道:“那就是贵妃?”
“然也。”
王熙凤就哼哼两声,道:“信你的鬼话,你要是连这个都能说中,从今往后,你说什么我都信你,你就是说你是玉皇老子降世,我也信了。”
凤姐儿再也无心与贾琏打哑谜了,她翻身想要下床去。约定好的,她守上半夜,贾琏守下半夜。
贾琏却拉着她,笑问道:“来都来了,不准备吃点再走?”
“去……”
凤姐儿最是受不了贾琏这样的荤话,脸上一下子就绯红了。
扭了两下,见贾琏不放,就打岔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和你说。
为了大老爷的事,外头那些管事的,跑腿儿的,烂支冒领的人很多,他们大概都仗着我们不敢在大老爷的后事上大开杀戒,所以有恃无恐。
我讨你个主意,咱们拿两个作筏子,好好惩戒一番,以儆效尤如何?”
贾琏仍旧笑意盈盈的瞧着凤姐儿,手里不松,只开口道:“不是与你说过了,你只需要把那些人暗暗记下来,留好罪证,将来我自有盘算。”
凤姐儿便无法了,犹豫了半晌终于松懈下来,低声道:“那你要快点,我要是过去迟了人尤大嫂子要笑话的。”
“快不快可由不得我,得看你的本事。”贾琏便笑了起来,一把将凤姐儿拉到床里面来。
还想要快,只怕快了,人尤氏才会笑话呢。
……
第162章 萧王
元春封妃的喜悦,完全压制住了贾赦丧事带来的沉闷。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贾赦虽然是荣国府大老爷,但是空有爵位,却无任何名望,也无品德,所以不受人敬重。
他死了,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表面装作一下悲伤,内心其实毫无波澜,甚至暗暗咒骂:这老东西总算是死了!
然而元春不同。
当初元春在家里做大小姐的时候,就是端庄娴静,美丽大方的,深受家里人的喜爱和尊重。
后来她进去深宫,也算是为家族做贡献,由此更加令人感怀。到了如今,多年的蛰伏终于有了福报,自然而然的令人觉得无比的崇敬!
对下人们来说,大小姐能够被选拔进宫,就证明了她的优秀,如今还能被皇帝封为妃子,那更是人中之龙凤,是有大气运大福报的人。
这样的人,本来就值得传颂。
最重要的是,切身利益!
贾赦死了就死了,把爵位传给有能力,有担当,能够光耀门楣的琏二爷,或许还是一件好事!所以,贾赦死了比不死的好。
而元春封妃,可是相当于凭空给贾府套上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不单单只福泽老爷和宝二爷一脉,而是福泽整个家族,让所有人都能沾光。
这可比琏二爷去边关带兵打仗,去兵马司衙门当官给皇帝办差,都要来的直接、有效得多!
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封了妃,贾府就荣耀了。家族荣耀了,所有人才会有更多的好处!
没看见,连日里为大老爷的事操劳,忧思过度的琏二爷,这些日子脸上都没那么阴郁了么?
琏二爷真是个优秀的人,为了照顾家里其他人的情绪,一点也没有将丧父之痛强加给家里人,也没有因为大家欢庆大小姐封妃的喜悦而责备、埋怨旁人。只是每日认真料理大老爷的后事,默默准备着大老爷出殡的相关事宜……
转眼送殡的日子将近,贾府上下再次忙碌起来。
贾琏两口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边要准备好接待一族中、远近亲友前来送殡者,一边又要忙着准备送殡路上的行头、车马人从,一面还要去城外铁槛寺布置临时停灵的灵堂、堪选下葬的地点……
总之,事情一下子比之前十几日多了数倍。
偏生这日门上忽然人来回报,说是张家少爷前来吊唁,请贾琏出去接待。
贾琏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哪个张家少爷?”
“就是二爷的表兄,张溯表少爷啊。”
贾琏顿时意外起来,自从开丧以来,母舅张家就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贾琏知道这肯定是老爷子的意思。武将出身的他,才不管那么多,厌恶就是厌恶,才不管什么维系家族之间的体面这一回事。
贾琏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个,没想到今日张溯居然会亲自前来。
忙从书房赶到外面,在灵堂前面的甬道上,果然看见张溯仪表不凡的身影。
但是随即贾琏便面色微微一凝,两步并作三步来至张溯面前,对着他身边一个普通素服穿扮,虽然矮一些,但是看起来却壮硕不少的少年,弯腰便要行大礼。
“哈哈,贾大人,不对,是贾将军,好久不见啊。”
少年似乎对贾琏的反应早有预料,一双灵动鬼精的眼睛直视着贾琏,并在贾琏弯腰之前上前将他扶住,哈哈笑着说道。
此时东跨院内并无往来宾客,只有两府下人和少量族人,他们听见少年的笑声,都诧异的朝着这边看过来,心想,此人是谁啊,敢在我们老爷的灵堂前放声作笑。
而且,二爷居然还不生气,而且对他十分尊敬的样子!
“琏兄弟,这位是萧公子……”张溯在旁边,一板一眼的介绍了一句。
贾琏了然,顿时收起多余的动作,拱手道:“不知萧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萧公子恕罪。”
少年见贾琏这么快上道,显得更高兴几分,也作势拱手道:“哪里哪里,听说令尊仙逝,特来祭拜一番。烦请贾将军指引指引……”
“请”
贾琏便侧身相请,少年也不客气,立马大踏步往灵堂上行去。
贾琏落后与张溯并立,眼神询问的看向他。
张溯忙低声道:“一会儿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贾琏这才点点头,指引二人到灵前拜了拜,并上了香之后,便领着二人到不远处一间安静的偏厅。
落座之后,挥退闲人,贾琏这才郑重的对那少年弯腰拜道:“贾琏,参见四殿下。”
竟是堂堂四皇子,乔装打扮前来。
“哈,免礼免礼,你也快坐下吧。”
四皇子显得很随意,靠在偏厅的楠木圈椅上,眼睛随意的打量着厅内的布置和陈设,似乎有些失望。
“我上次去那什么襄阳侯府去,人家那厅堂布置的那叫一个响亮,金光灿灿的,比我那王府都不遑多让。你们身为国公府,论理该比那襄阳侯府还要敞亮才是,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一看,你们府里的房子小气就不说了,怎么这厅堂也弄成这样,太逊了吧?”
四皇子直接的提问,令张溯也皱眉打量起四周来。
不过张溯到底听长辈说过,贾琏一房住的只是荣国府的偏院,并非正堂,倒也并不奇怪。
贾琏闻言,并没有多解释,只是回道:“寒舍简陋,让殿下见笑了。”
心里的想法却刚刚相反。
四皇子此时的心态,和他上次去四皇子府的感受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上次去四皇子府,就觉得四皇子那新建的王府占地面积小了点,比荣国府整体小了差不多一半……
倒也说得过去,荣国府可是太祖皇帝恩赏性的下旨建造的国公府,本来就是对标王府的规制建造而成。
而四皇子的王府,在诸皇子的府邸中又是偏小的……
或许正是由于他太调皮捣蛋,所以宁康帝特意不给他的王府建造的太奢华靡费!
幸好四皇子进来看见的是东跨院,而且是正举行着丧礼的东跨院,到处惨白惨白的,所以看起来是寒碜了一点。
若是他看见的是富丽堂皇的荣禧堂,只怕四皇子心里就不是这个滋味了。
荣禧堂,绝对可以与一般王府的正堂比肩而立。
四皇子只是随口一说,他到了宁荣街之后就觉得贾家的布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刚才进来的大门上,居然连匾额都没有……
但是他本身并不在乎这些,吐槽了一句之后便略过,开口笑道:“上次听说你已经从边关回来,我就想叫你到我的王府来玩,谁知道他们说你爹病的要死了,这才作罢……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已经封王了吧,嘿,萧王,我父皇给我封号,是不是听着很好听?”
贾琏莞尔,虽然早已听闻,却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连忙拱手道贺:“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喜得如此风雅的王号。”
大魏皇子十六岁算作成年,成年之后便可以封王,而且不用每日去上书房读书,可以在自己的王府之内延请名师教授功课。
如此看来,这小子已经满过十六岁了。
四皇子嘿嘿乐了一会儿,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这个封号十分满意。
第163章 人情
趁着四皇子傻乐的空荡,贾琏就向张溯问了问老爷子还有二舅张松等人的境况,张溯简单回答了之后,道:“今日我陪四殿下前来,其实另有一事相求……”
贾琏一听,便知道是关于四皇子的事,张溯只是牵引人。
果然四皇子的面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不过看贾琏看过来,还是很坦然的说道:
“是这样的,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我皇姐的生日,我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送她什么稀有、特别的贺礼……主要是我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真是恼人的很。
正好我听旁人说,你这里有一种血参,在咱们中原十分罕见,那些娘儿们家最是喜欢,我就想问问你,那种东西,你这里还有没有……”
四皇子说着,一脸希冀的看着贾琏,显然是很怕贾琏说没有,那他今日又要白跑了。
原来贾琏从边关带回来的那些人参中,除了黄参和白参之外,还有极少量的血参,乃是从雅察哈一部首领的私藏中得来。
因为数量实在太少,贾琏对外也就送了林如海父女二人几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病秧子,希望这种东西对他们有点作用。
谁知林如海拿到自己根本舍不得用。因为听说太妃身子染疾,转头就将没动过的另外两支参敬献给了皇帝。
皇帝自然就让人给太妃送了过去。
太妃用了一支,果然觉得比别的东西有作用,心里很是慰藉,便与左右称扬皇帝有心。
于是这玩意儿的名声便从宫廷间传扬了出来。
其实血参这种东西,民间是少见,但是对于皇室来说倒也不算什么稀世珍宝,只是难得可巧就有。加之,太妃本来就时时刻刻不忘替皇帝宣扬美名……
闲人对血参的这种吹嘘正好就落入四皇子的耳中,他正为皇姐的贺礼而日日发愁。
心想这种东西既然连祖母太妃都这么喜欢,皇姐肯定也差不离。
于是便悄悄去找林如海,看他是不是还有存货……
很可惜,林如海并没有存货给他,只是看他那么失望,最后一咬牙,指点他来找贾琏试试。
贾琏一听只是求东西送礼,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回道:“四殿下说的血参,我这里倒是刚好还剩两颗,只是不知道品相符不符合殿下的要求……”
四皇子一听贾琏果然有,顿时大喜过望,一下子站起来,“真的有?快拿来我瞧瞧……”
说完又怕贾琏以为他要占便宜,于是一挥手道:“你放心,我不会白要你的东西。只要东西好,不管你说多少银子,我都照数给。
而且,今日你要是帮了我这个忙,以后你有什么烦难的事,尽管和我开口,小爷……不是,我保管眉头都不皱一下。”
四皇子下意识的说了句“小爷”,想起宁康帝警告过他的话,说话要有皇室威仪,再有人传他满嘴脏话的话,必定打断他的龙腿。
“殿下说笑了,能够帮得上殿下忙,是微臣的荣幸。殿下和表兄稍坐,我去去就来。”
贾琏说了一句,便起身出了偏厅。
先招呼一名丫鬟进去奉茶,然后才去后院寻阿沁。
自从贾赦死后,贾琏便让阿琪和阿沁从正院那边搬到东跨院来,如此起坐更方便一些。
来到阿沁姐妹二人的房间,听说贾琏要取血参,阿沁便问要几支。
“把最好的两支取来吧。”
阿沁也无二话,立马便从床后面的立柜里取出一个木匣子来。
贾琏打开一看,果然两根通体血红的肉参静静的并趟在匣子里,用黄绸子垫着,保存的很好。
阿沁不知道贾琏拿参出去要做什么,想必又是送人的,于是回禀道:“爷,你交给我保管的那些参已经不剩多少了,那些白的只有十来支,红的除了这两支大的之外,就只剩三支小的了……”
贾琏听她柔柔的声音,便知道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有点心疼。
毕竟这是贾琏放在她这里的东西,代表着贾琏对她的信任,每少一点,就像是她在贾琏心里的地位减少一点的样子。
说起来,王熙凤也是知道贾琏还有一些稀有的参放在这两个丫头这里。
但是一来她猜测数量肯定不多,毕竟贾琏已经将大量的黄参给她收捡了,少几根也无妨。
二来,她寻借口想要两根白参用用,贾琏二话不说就让人给她送来了,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没良心的既然想要存些私库,也由得他了,逼的过分了,只会闹的大家不高兴,又何苦呢?
让阿沁捧着匣子,带着她来到偏厅。
尽管阿沁放下东西就离开了,但是她不同于丫头们的打扮,还是令张溯二人的目光追寻着她的背影而去。
张溯回头,见贾琏在瞧他,老脸一红,解释道:“琏兄弟,我看你这个侍女,好像不像咱们中原女子啊。”
贾琏道:“表兄说的不错,她原是草原女子,部族覆灭之后,被我救了下来,如今已经学会了汉话,和咱们中原女子无异。”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张溯二人的反应实属寻常。
况且阿沁也并非那种美的倾城绝世的女子,她更多的是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惹人注目罢了。
四皇子面上也有些腼腆之色,为掩饰尴尬,立马跳到那木匣子面前,将之打开。
“哈哈,真漂亮,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参呢!皇姐要是见我送她这样好的东西,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看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欺负我……”
习惯性嘴瓢的四皇子察觉说漏嘴了,忙看了贾琏一眼,嘿嘿一笑,直接将木匣子抱在怀里,然后豪爽的对贾琏:“说过不占你的便宜的,你不要和我客气,你说吧,要多少银子才能买你这两颗人参?”
贾琏微微一笑,与四皇子这等人物的交往,岂能用区区黄白之物权衡?
“承蒙殿下看得上,不过两根人参而已,并不值当什么,权当我孝敬殿下便是了。”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今儿我只带了五百两银子来,我知道,你这两支参要是拿出去卖肯定不止值这个数……
这样吧,我先给你这么多,你要是喜欢银子呢,回头我再给你补,若不然,你拿了这五百两银子,然后权当我再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看二皇子面色不爽,贾琏已经知道,二皇子确实不想占便宜。
事实上,人参这种东西,价值再高也是一定的。只不过京中多贵人,要是正巧需要这种东西,便是炒到天价也是合情合理的!
五百两银子,真的不算少了。四皇子这么说,要么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么就是因为他要拿去送礼,自然想要东西越贵重越好……
花五百两和花三千两得来的东西,自然是不一样的。
张溯怕贾琏一味客气惹恼四皇子,忙在边上眉目示意,贾琏便笑道:“殿下既这么说,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殿下的人情何其珍贵,又岂是区区几百两银子可以评估的?
所以,银子就免了,权当我卖给殿下一个人情如何?”
四皇子也懒得和贾琏废话,自让厅外那身着便衣的侍卫出去取银子。
他本意也只买两根参,并专程问过自己的大伴,知道两根上品的人参价值在五百两以内,所以才只带了五百两银子。
只是一眼看见贾琏拿出来的东西,直觉比以前宫里赐给他母妃的还要好的太多,心想肯定不止值五百,所以才这样说。
见贾琏自觉的不敢再推辞,四皇子才高兴起来,开始开玩笑:“你也真是不讲义气,好歹我们也是一起揍过魏显那小子的人了,放在战场上,那就是什么,袍泽了不是?
你倒好,自己一个人跑到战场上立功去了,都不带上我和谨言!”
当日贾琏和四皇子一起被宁康帝叫到大明宫训斥,当听说贾琏可以去边关,四皇子可是吵吵着要跟他一起去战场杀敌、建功立业的!
结果嘛,自然是只挨了一顿骂,差点挨打。
贾琏闻言只是笑笑,事实上,此前他和四皇子只认识过一天,真的不熟……
不过听四皇子视战场如儿戏的话,也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长大,所以宁康帝是绝对不可能把他放到边关去的。
又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是叛逆,像“战场危险”、“殿下万金之躯”之类旁人说过的话再对他说,肯定没什么用不说,还会激起逆反心理,让他不痛快,于是道:“殿下谬言了……”
看了一眼四皇子的眼神,贾琏话锋一转:“殿下乃是天潢贵胄,皇子龙孙,岂有我带殿下上战场杀敌立功的道理?
殿下既然有此等雄心,微臣只等着,将来殿下上战场的时候,能够不忘记提拔微臣,让微臣在殿下身边鞍马坠蹬,辅佐殿下建功立业,便余生无憾了。”
四皇子闻言,眉头都笑烂了,哈哈道:“好说好说,哈哈,你放心,我父皇一定是还觉得我的武艺练的不够好,所以才不准我上战场。
等我再练上一两年,到时候我一定带上你和谨言,咱们一起马踏疆场,横扫大漠,将那劳什子讨厌的鞑靼和瓦剌,全部扫灭干净……”
第164章 无形撩人
看着四皇子带着满意的笑容回皇城去了,贾琏忽然发觉,自己有成为谄媚之臣的天分……
可惜,宁康帝一看就是那种不太好忽悠的皇帝,所以还是只能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干活,如此才能讨得老板欢心。
一转身,看见贾政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琏儿,听说你舅家来人了,来的是谁,怎么不留下来多陪陪?”
“是我二舅的长子溯表兄,他有点事情找我帮忙。”
贾政知道张家乃是兴旺之家,所以曾经试图代替贾赦挽回这一门亲,只是未果,所以才格外关心一些。
“你二舅为人不错,养的这个儿子也是出类拔萃的,你们年纪又相仿,多多交流往来是对的,也有利于弥补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
贾政嘱咐了这样一句话,又狐疑的问:“方才你们身边另外一个人是?”
贾政这句话一说,贾琏便知道,贾政方才一定是在旁边看见什么了。询问张溯,不过是抛砖引玉。
想起贾政在朝为官十多年了,可能见过四皇子也不一定。
倒也无意定要隐瞒,于是凑近些,与贾政低声道:“我谨告诉老爷,老爷最好不要往外宣扬。
方才溯表兄陪同过来的人,正是当朝四皇子,萧王殿下。他有一点小事需要麻烦侄儿,只是不想声张,所以张溯表兄才没有多逗留。”
贾政闻言,暗吃一惊。
他就说方才在走廊上瞧见贾琏和张溯两个簇拥着一个面熟的少年出门,没想到竟然真是四皇子。
事涉天潢贵胄的行踪,贾政也不敢大意,忙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与旁人讲的。”
说着,贾政又不由得面色复杂的瞧向贾琏。
贾赦的丧礼上,前来吊唁的王公贵族不知凡几,便是王爵,也来了几位……
但那些人都是看在荣国府的面上,是家族的故交,才会与他们往来。
而很显然,才十多岁的四皇子,显然不是看在荣国府的面上过来的,他是与琏儿有了往来!
琏儿的私交面,竟然已经开阔到这等境地了?
自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之后,贾政面上不显,其实走在路上都是飘的,心里高兴的不行。
只觉得自己坐在荣禧堂的屁股,都安稳了好多。毕竟好歹自己也算半个国丈了嘛,在家里的地位自然是更不同了。
如今看来,琏儿这小子,确实是不能小觑了。老太太果然智慧,让我们叔侄二人千万不要起嫌隙,和谐友睦、相辅相成治理家业,是最妥当的方法。
“唉,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交往,或许是可以随性一些,但是我还是要叮嘱你一句,萧王殿下毕竟身份不同。你将来与他往来的时候,一定要记住无论多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千万不可大意啊。”
贾政本来还想叮嘱两句不要掺和皇室暗斗之类的话,但是一想四皇子在诸皇子中就是个乐天派,大概无关这些事,也就没有多多赘言。
“二叔,车马已经准备妥当,要用的呈文、京榜纸扎这些东西也都搬上了车,管事们在问什么时辰出发。”贾蓉哈着身子上前询问。
“两刻钟之后吧,我进去准备一下。”
贾琏与贾蓉说完,回身对贾政拱手道:“老爷说的侄儿明白,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进去了。等会我和蓉儿他们还要去铁槛寺给我父亲布置灵堂,以及打扫收拾送殡那晚宾客们的下处,大概明日才能回来伴宿。”
“嗯,这是正事,你快去准备吧。家里不用担心,外面有我帮你照管着。”
……
让阿沁将那五百两银子拿下去收起来,贾琏回到书房这边,发现门口居然站着丫鬟宝珠和瑞珠。
随意点点头回应了两个丫鬟的问好,贾琏进门,果然屋里除了他的乖丫鬟香菱,还有侄儿媳妇儿可卿。
秦氏坐着,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审视着侍立在桌边的小丫鬟香菱。
果然像几年前坐在妆镜台前的自己哩……
秦氏那如星如月的美眸,把香菱看的很是不安,又不好走开,内心颇有点煎熬的意思。
看见贾琏走进来,香菱如释重负,忙移身出来,对着贾琏委身唤道:“二爷……”
贾琏顺手摸了摸她耳畔的一缕发辫,然后看着秦氏,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氏笑意盈盈的站起来,先是福了福,一声酥骨的声音随之而来:
“媳妇见过叔叔~”
行礼之后才回话道:“二婶婶还有几句话想要和叔叔交代,我就跟着一起过来了。只是许久不见叔叔回来,二婶婶就让我转达叔叔。”
每回贾琏出门,凤姐儿总有交代不完的话,也不过都是些琐碎反复的事情。
唯独一件之前没说过的,就是凤姐儿嫌弃铁槛寺又要停灵,又要接待阖家亲友,又挤又不方便,嘱咐另外派人去水月庵收拾几间屋子出来,他们单住。
凤姐儿是喜欢奢华,惯于享乐的,所以有此想法并不奇怪。贾琏本来觉得不妥,尽管对贾赦没什么敬意,但是下葬之前的一晚,他们夫妻二人还该一起守夜才好。
不过又一想水月庵离铁槛寺也没几步路,收拾出一个宽松的下处出来,让这段时间累坏了的媳妇儿好好休息一下也不算罪过,便答应了。
“另外,婶婶和婆婆说叔叔是男人,怕不够细心,所以叫我跟着叔叔过去,好帮忙料理里头的事情……”
贾琏闻言,下意识的问道:“怎么又安排你?不是说麻烦尤大嫂子一趟吗?”
“本来是我婆婆去的,只是缮国公府的诰命亡故了,婆婆要在家里筹备祭礼,明儿还要去吊唁,脱不开身,所以才安排媳妇儿跟着叔叔……”
贾琏才想起这一茬。京中高门贵府多,隔三差五就要死上一个两个,人情往来十分频繁。
尤氏既然去不了,换让秦氏去倒也说的过去,本来贾蓉此行也要跟着一起去的,让他媳妇儿一道过去帮忙也没什么。
只是怎么听秦氏这口音,她不像是和丈夫一起出行,倒像是要跟着他出去过夜似的……
见秦氏说完了,贾琏才问香菱,衣服行囊是否准备妥当。香菱回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晴雯发现丫头们将他的一套衣裳搭配弄差了,先前骂了小丫头们一顿,此时带着人回去重新整理去了。
秦氏自己的东西早就准备好搬上车了,所以此时已无事,就等着和贾琏一道出去便好。
看贾琏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准备等晴雯出来,便摇着腰肢上前,娇声问道:“叔叔是失望了吗?”
“??”贾琏偏头瞧了秦氏一眼。
“人家怎么感觉,叔叔听说不是婆婆陪你过去,叔叔就不高兴了呢?”
贾琏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没有说话。
旁边的香菱,下意识的站退了两步,她觉得,气氛不大对劲,有危险!
秦氏看贾琏如此,越发笃定贾琏心虚,索性手臂撑在贾琏的书桌上,侧着身子,笑意盈盈的瞅着贾琏,观察他脸上的细微神色,然后继续委屈巴巴的道:
“人家是不如婆婆能干,但是这段时间,人家跟着婆婆也是尽心尽力的在帮叔叔和婶婶料理事情,叔叔这样嫌弃人家,真让人伤心呢。”
婀娜的身子,青春少妇的气息扑面而来,贾琏仰头对上秦氏居高临下的眼睛,发现里面八分是美丽勾魂,还有两分是戏谑。
贾琏就知道,这娘儿们大概仗着此时屋里无人,在作妖。
也不知道这般勾人的态度,是真心还是假意……
第165章 二爷做的不对
面对秦氏似有若无的撩拨,若是一般人,只怕此时也就管不得真心还是假意,早就被勾的神魂颠倒,神志不清了。
贾琏却还好,偏过头去,摇头道:“你多心了,我并无此意。不论你还是尤大嫂子,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来帮我的忙,我都感激不尽。”
秦氏黛眉微蹙,嗔怪的瞧着贾琏,心说哪有夸赞女人家用“人才”两个字的,也不知道二叔叔是真的不解风情呢,还是故意打趣人。
哼,肯定是故意埋汰人,从二婶婶等人平时的闲言推断,二叔叔肯定是个十分有练达、有趣的人,才不可能是木头疙瘩!
“是么,可是我怎么觉得,二叔叔和我婆婆就是比旁人亲近呢。”
秦氏早就存心探听贾琏和尤氏的口风,此时话已出口,心里的悸动让她想收都收不住。
看了一眼旁边,只有一个呆呆傻傻,旁人都说像她影子的小丫头,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她俯下身子,寻找着贾琏的目光,继续吐露辛密:“我婆婆本身也是个有主见的人,怎么在叔叔面前,就显得笨拙的很呢?一言一行,全听叔叔安排,好像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敢讲呢……
还有,好几次我找她说话,总是轻易不见她的人影,好容易找见她,多半叔叔也在跟前,倒是都巧得很。”
秦氏一字一句的话,都令贾琏反思,
看来尤氏的担心并不多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至少,这个侄儿媳妇儿明显在怀疑他俩了。虽然他想不通,秦氏为何如此敏感,他们行事已经很周密、很克制了好不好。
一个月下来,也就眼神慰藉,无人的时候关心一下对方的体表温度,真正短兵相接,不过区区一两次而已。
看来,这个数列需要收敛。
又见秦氏咄咄逼人的附身在眼前,光亮鲜净的钗裙遮挡不住她袅娜的身姿,从腰下明显凸翘起来的美臀。
贾琏心下发狠,抡起手掌在其丰盈的美臀上打了一巴掌,教训道:“说了对你和你婆婆一视同仁便一视同仁,再敢在我面前叽叽喳喳,言三语四,这就是下场。”
秦氏哪里料到明明被她逼到墙角的贾琏突然“暴起”,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鲜艳的脸蛋陡然血红,红唇张成又惊又羞的“o”型,似乎动了动,想说什么说不出口。
忽然撑起身子,伸脚踹了贾琏的小腿一下以示不满,然后看了一眼后面同样满脸震惊的香菱,“呸”了一声,掩面夺路而走。
“奶奶,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们先出去吧~~”
听着秦氏主仆的声音远去,贾琏暗暗摩挲了一番左手。哼,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拿捏长辈?
回头看见香菱已经如常的面色,贾琏轻咳一声,招呼道:“乖香菱,过来。”
香菱就走过来,清丽纯洁的眼睛看向贾琏,似乎也有话说。
贾琏便拉着她的手,笑问道:“怎么,觉得你家爷做的不对,想要申讨我还是想要去给你们二奶奶告状?”
香菱摇摇头。
贾琏便高兴起来,将香菱揽坐在腿上,笑说:“不愧是我的好香菱,就该这样,时时刻刻都要觉得你家爷没错。不要学小秦氏,她妄图忤逆犯上,所以我才会教训她。
你这么乖,所以我才不会教训你,只会一直疼你。”
谁知香菱又摇摇头,撑开贾琏的怀抱,认真的看着贾琏,郑重的说道:“不是,我觉得二爷这样做是不对的……”
说着,香菱也不知道是怕贾琏生气还是什么,总之她停下来想了半晌,才继续道:“但是,不管二爷做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更不会向二奶奶告密。若是我敢害二爷,背叛二爷,就叫香菱不得好死,然后下拔舌地狱……”
贾琏听得本来想笑,心说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只是看香菱神态那般认真,宛若一个虔诚的信徒,贾琏又笑不出来。
或许在香菱心里,自己早已经成了她的天和地,是她所有的一切,所以哪怕自己所行之事违背她的思想和观念,甚至错乱她的是非观,她都会无条件的包容,甚至还会给他找好被宽恕的理由。
将香菱轻轻的拥在怀里,拍了拍她的秀背之后,才双手掌着她的香肩,笑着回应她的表忠心:“嗯,我知道我的香菱最乖最听话了,所以,我来奖励她一下。”
说笑间,便低头去亲她。
香菱避之不得,慌忙低头,只给贾琏留下小小光洁的额头和琼鼻,让他印下了宠爱的痕迹。
……
阳春将至,万物复苏。
神京城外,草抽新绿,柳换新芽。芳草的清香外带着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偶然天边数声欢快的雁鸣,这一切仿若都在告诉世人,已经到了踏春郊游的季节。
可惜,此时的贾琏哪怕有着如此想法,也决计没有可能施行。
带着十数个族中子弟,并数十家丁、仆从,驾着十余辆车,几匹马,浩浩荡荡的来到贾家的家庙——铁槛寺。
说起来,出身贾府倒也有个好处,至少死了之后不用愁找地方安葬。
家庙后面偌大的山头,贾府的祖坟所在之地,有充足的地盘。
所以,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自己死后,子女后代,会上演什么卖身葬父、卖身葬母的戏码了。
与家庙的主持色空接洽一番,所有人就各行其是,有条不紊的在家庙里布置、打扫起来。
即便家庙这边早有准备,贾琏带过来的人手也足够充足,这一番还是忙到了晚上,才算将头绪整理出来。
贾蓉、贾蔷、贾芸几个为了在贾琏面前表现,一个个勤快的很,倒是将许多贾琏的工作都替代了,所以贾琏基本只负责居中调度,并不显得忙碌。
一时秦氏带着管家媳妇们来回,说是开坛设法的和尚道士都已经齐全,唯独那尼姑和道姑各还差二十来个。
之前停灵时候请的尼姑道姑多半都来自城内的庵堂和道观,那些人很多不愿意出城,所以需要另外选备。
贾琏就问道:“附近还有什么庵堂和女道观,持名帖、银钱去请来便是。”
秦氏早已经做好功课,闻言便笑回:“回叔叔的话,周围十里之内的庵堂和道观很多,我已经让人写出来,叔叔请过目。”
秦氏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微带馨香的笺纸递给贾琏。当着众人的面,贾琏面上毫无异色,只打眼看去。
本来也不想理会这等小事,让她们自己做主便是了。
不想晃了两眼,竟在笺纸上看见“牟尼院”三个字。
牟尼院作为神京西城外的一所名刹,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看见这三个字,令贾琏陡然想起一个人来。
于是便将笺纸抄在怀中,说道:“好了,此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亲自去办,你们将其他事情处理好便是了。”
管家媳妇们虽然略有诧异,却也并没有什么表示,各自回了几件事便出去了。
唯独秦氏心说,莫非二叔叔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拿走人家亲笔的笺纸?哎呀,早知道之前就不放在怀里了,如今被二叔叔又放在怀里,想想还觉得有些羞耻呢。
第166章 贵人请见
西城门外四五里,坐落着一座京城名庵,名曰“牟尼院”。
主持静慈师太佛法高深,善结交佛、道、儒三教名士,为京中高门府邸所推崇。是故牟尼院常年有京中高门大户前来祈福还愿,香火鼎盛。
此时牟尼院深处,僻静的庵院之内,妙玉一袭华裳,独自坐于窗下,对月幽思。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正值妙龄的她,越发出落的娉婷绝美,宛若一个落入凡尘的谪仙一般。
然而美丽仙子此刻的心境,却与她清冷绝美的外表大相径庭。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于蟠香寺内轻薄她的登徒浪子,想起对方那俊朗伟岸的身影,似深情又似流氓,想来却令人暗暗悸动的容颜。
特别是家族败落,她跟随着师父从苏州出发,一路上得京来,这种感觉越发剧烈,隐隐使得她脾气暴躁,只能用佛门“静心咒”才能堪堪压制。
入京之后,她也知道了当初那人确实没有骗她,其确实是京中望族贾府的子弟,而且身份十分不凡。
然而随即她就听说,那偷心贼,负心汉,被皇帝派到边关领兵打仗去了……
边关对敌何等凶险!
当时她可是为此十分忧心,近乎茶饭不思。然后她十分害怕的发现,她对对方的这种担心程度,竟然连经不住路上奔波之苦,一入京便病倒的师父,都比之不上!
这又令她十分惭愧、彷徨。
好在不久之后就听说贾琏顺利回京,不但如此,还在战场上斩获战功,被皇帝许以高官重赏,又令她暗暗欢喜。
就在她十分犹豫,是不是要联系对方,或者使方法让对方知道她的存在,看对方会如何反应的时候,却又听闻其父亲过世,他忙于料理后事,日日不得空闲。
如今,他父亲的后事应该料理的差不多了吧……
妙玉心里暗暗想着。
抬头看了一眼在月光下,隐隐可见的枝头绿色,妙玉又深深的垂下头去。
她知道她是痴傻愚笨的了。对方出身国公府,身份尊贵,又前程一片大好,如何会将精力浪费在她一个卑贱的佛门女弟子的身上。
想来以他那样的人,身边的红颜知己必不会少。那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做的那些事,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猎奇,将自己当做脂粉面头取乐玩笑,一如世上其他浪荡子弟一般。
若不然,他为何始终杳无音讯,也不来瞧自己一眼。
可见是早就把自己忘了,可怜自己年轻不知事,轻易被恶人所骗,才招致这一番无端虚妄的相思之苦。
妙玉心里又不由痛恨起来,把某个负心贼骂的狗血淋头。
忽闻得院外奔跑吵闹的声音,妙玉修饰的十分匀称美丽的眉头微皱,正好看见小婢从那头走来,便招上前来询问。
“回禀小姐,是有一户人家送殡需要佛门女弟子守灵做法事,所以到她们牟尼院里来聘请弟子。
一共只需要两天的时间,主持师太说了,让院里年轻的弟子全部到前院供贵人臻选,一旦选上的话,院里单独赏赐八百钱给每一个人……”
妙玉听到这里,心下就十分嫌弃。
自从来到牟尼院,这个师父口中所言的京中名刹,她就觉得这里的人市侩、粗蠢的很。并非一个两个,而是从上至下皆是如此,连主持师太都不例外。
整个牟尼院到处都充斥着世俗的气息,一点也没有佛门女寺应该有的清净和与世无争。
庵堂的建造也简陋不堪,除了地方大之外,一无是处。
比之她的蟠香寺,简直如同茅棚狗屋。
如今堂堂一方主持,竟然为了赚取几两银子,让自己座下的弟子上赶着任人挑选,这岂是佛门高尼应有的做派?
心内嗤笑鄙视一番,妙玉就无意再打听。
谁知小婢却并不识趣离开,反而站在外面的廊上,凑近些对她说道:“小姐可知道,前来聘人的是京中哪家府邸吗?”
“我管他是哪家,你少在外头嚼舌根了,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把茶炉子重新烧一下。”
妙玉才不屑于和小婢打哑谜,说完便要起身去瞅一眼自己师父,然后回来沏一杯茶吃了,结束这无聊的一天。
小婢却嘻嘻笑道:“我告诉小姐,来的正是京城荣国府的人……”
妙玉身形猛然一顿,转身看向小婢。
看她一脸的谄媚之色,便知道之前自己让外面的人去打听京中荣国府的事,她也知道的。
或许,她心里此时正转着什么不堪的念头也不一定……
一为矜持,二则更不想让婢女胡思乱想,便装作毫不在意的训斥道:“京中荣国府又如何,与我何干?你要是也想赚这几百钱,我让人把你的头发绞了,让你也和她们同去如何?”
小婢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拒绝。
开玩笑,她才不想做尼姑,而且,小姐待她们优厚的很,哪里会将区区几百钱看的多重。
原想着小姐以前常让人去打听荣国府的消息,还以为她会对这个感兴趣,才故意说来给小姐听,谁知道小姐还恼了。
“小姐就饶了我吧,可不是我好奇,而是今晚她们这里真的来的贵人。听说就是那荣国府的大公子亲自来了,连主持师太都看重的很,亲自去接待的呢……”
“什么?你说谁?”
小婢本来说笑一句便要准备去烧开水,谁知道小姐忽然变了颜色,自己倒吓了一跳。
“就是,就是荣国府的大公子……哎呀我也没听清楚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来的,总之是很尊贵的人,她们院里的人都在传呢……
怎么,小姐真的认识他们荣国府的人?”
妙玉默默坐下,并没有再理会小婢,如此小婢站了一会儿,狐疑了会儿,也就识趣的走开了。
妙玉这才面露复杂的神色。
她几乎有八九成的把握,来的人,一点就是那日调戏她的恶人!
他为什么来这里,是巧合?他真的只是为了挑选几个女尼姑给他父亲诵经守夜,所以刚好来到这里,实则并不知道她的所在?
也是呢,自己人微言轻,悄然避难至此,他那样身份的人,又如何会知道我的存在?
要去见他不呢……
可若是真如自己所想,他并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自己这般出去,岂非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但若,他真的是来寻找自己的呢……
正在芳心怦然暗动,左右摇摆之时,忽见自己的服侍婆子匆匆行来,对她言道:“姑娘,主持师太派人来请姑娘出去一趟。”
妙玉强行按捺住心悸,问道:“她叫我做什么?”
“来了一位年轻的贵公子,他父亲刚刚去世。听说姑娘的师父精通先天神算之法,便想要请为其父请仙、扶乩。
只是师太现在病中。那公子听说姑娘乃是师太的嫡传弟子,便说请姑娘也是一样的。
主持师太已经答应了。”
婆子说着,怕妙玉使性子不愿意帮忙,忙道:“姑娘素得师太真传,如今我们借居在此。虽有师太和她们主持的私交情义在,然而下面的人却未免多嫌着我们。
姑娘今日若能帮她们这个忙,让她们看看姑娘的本事,想必她们日后也就无话可说,对姑娘自然也更敬重一些。”
妙玉的师父和静慈师太有问道的交情,所以才会想到进京来投。
只是静慈师太座下弟子太多,难免有许多势利眼的小人从中作梗。当然,那些人其实更多的是看不惯她们的做派……
毕竟一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在庵堂内本来就够令人嫌弃的了,更何况妙玉身边还跟着几个服侍的丫鬟和嬷嬷!这在任何一所寺庙庵堂之内,都是异端。
婆子的忧虑是多余的,妙玉心中尽管百转千回,但是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长吸了一口气,她静静的道:“我知道了。”
……
第167章 宿命的指引
贾琏带着阿琪阿沁姐妹等少数几个心腹,从铁槛寺出发,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叩响了牟尼院的山门。
在银子的感召下,轻易就见到了牟尼院的主持师太。
听说贾琏要从她们寺里聘请二三十个女尼,做两天的佛事,且待遇丰厚,那主持师太哪有不高兴的道理,立马就答应,寺内的所有女尼,任由挑选……
贾琏的主要目的虽然并不在此,但是既然想要掩人耳目,便要将戏做全。
然后他就发现,这佛院里,还真有几个比丘尼长得还挺不错的!
随意挑选了二十几个,约定明日午时派车马来接,正事便算完了。
贾琏又提说想要给自己死去的老头子算一个阴阳卦,请示吉凶。并说当初自己在苏州时与妙玉的师父认识,为她老人家的高深佛法拜服,又知晓她精通“先天神算之法”,所以特意要请她来请灵问谶。
静慈师太这才了然,她就说嘛,就请几个佛门女弟子做做法事,哪里用得着这样的贵人大晚上的亲自跑一趟。
原来是贵人遭逢大便,心内不安,所以慕名来请吉凶的。
于是静慈师太委婉的告诉贾琏,妙玉的师父虽寄居鄙院,然今卧病,恐不能为贾琏服务,然后就自荐说自己也精通一些神算之法,换她来也是一样的。
贾琏鸟她个屁。
静慈师太虽有些尴尬,但是秉着顾客是上帝的行为准则,很快就主动将妙玉推了出来。
贾琏这才道:“也只好如此了。”
……
牟尼院有着完善的为贵人服务的流程。
在主持师太的吩咐下,很快就为贾琏准备好了道场,是一间布置的充满佛道气息的内堂。
贾琏便坐在里面等候了。
外面,见妙玉姗姗来迟,一个牟尼院的老尼本来就十分不满,又见妙玉空手而来,连“扶乩”的基本工具也没有携带,顿时说出责备的话来。
妙玉面色就十分难看,毫不客气的回说:“既如此,我便回去,你们另请旁人罢。”
还是静慈师太赶出来,打了圆场。
静慈师太熟知人性,知道即便是在佛门混饭吃的人,也是各有各的门道。也不是所有人都信奉她们装神弄鬼的那一套,有的贵人,或许就吃妙玉这种“高深莫测”的做派呢?
况且里面的还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以妙玉身上自带的“飘然仙气”,只怕不用凭真本事,光凭外貌就把贵人慑服了也不一定,于是笑着请妙玉进去。
换在妙玉之前的脾气,有人得罪了她,她是怎么也不会妥协了的。
自是此时此刻,都走到这里,不进去瞧一眼心里如何能够释怀?如此也只能装作大方一回,哼了一声,陪着静慈师太进入佛堂。
刚进内室,只一眼瞧见那道跪坐在蒲团上,却仍旧显得颀长、伟岸的背影,妙玉的脚步就停了,连身子都不自禁的有些颤抖。
“施主,妙玉师傅到了。”
随着静慈师太的一声引荐,贾琏偏过头来。
是他,真的是他,这个可恶的贼子……
贾琏也是一眼朝着妙玉看去,眼神微微一亮。
果然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标致啊。于是站起身来,上前拜首道:“弟子,拜见仙姑。”
贾琏的反应,在静慈师太的眼里,更加笃定贾琏是那种真心向佛的人。否则见到妙玉这样的美貌女子,绝对不可能如此快的摆正心态,口称仙姑。
她见识多太多的世家子弟,有些不堪的,在看见她那几个标致些的徒弟时,都会目露邪光,或是眼神飘忽不知所措,何如贾琏这般举止镇定有度?
倒是看了一眼妙玉,心说果然还是年轻了,估计她是没想到来的香客会这般英俊迷人吧。
不想让妙玉失态被小瞧,静慈师太向贾琏吹嘘了一番妙玉的本领,见妙玉恢复了自信的姿态,才悄然退出去。
贵人既然向佛门求教,定会涉及一些内心隐秘的问题,旁人是不便知晓的。
起初静慈师太还担心以妙玉的道行是否真的能够镇住贾琏,或者妙玉会不会使性子得罪贾琏。等了一会见里面并无异常传来,静慈师太才放心。
看了一眼门口寸步不离守着贾琏的阿琪和阿沁两人,静慈师太心想不愧是大家子弟,连随身的两个侍女都是这般美貌的人物,于是心内最后的一点担心也没有了。
留下两个老尼在此照应,自己回去休息去了。
内堂之内,妙玉默默走到北面的蒲团跪坐而下,隔着矮矮的香案与贾琏对坐,也不抬头,也不说话。随着点香的女尼也退出去,屋里便陡然安静下来。
在高高的佛像的注视下,只有两个香炉、几盏烛台静静的燃烧着。
贾琏乐得如此,所谓灯下看美人,还是妙玉这样以美丽荣居金陵十二钗正册前列的女子?
享受乎?然也。
过了许久,许是发现了贾琏的不轨视线,妙玉终于抬起头来,用自己隐隐带着的泪花的愠怒眼神,瞪向贾琏。
“呸,登徒子。”
贾琏闻言,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是想到,任是静慈师太再如何聪明,只怕也想不到,她请来招待自己这个大客户的得道高尼,第一句会说这个吧?
这可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面向大师的时候,大师应该说的开场白?
看贾琏笑了,妙玉更是怒不可遏,心里直恨不得将面前的香炉拎起来朝着贾琏砸过去。但是立马又担心,那烧着的香要是将对方那张俊逸的脸庞烧坏了怎么办,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无计可施,又被对方嘲笑,妙玉只能掩面落泪。
家族遭逢聚变,师父病危,寄人篱下等等心酸委屈,在看见贾琏这个偷心贼的时候,便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让她想不哭都难。
贾琏看了,也就不好意思再笑了。
得,又是一个傲娇的,需要哄的女娃。
于是站起来,绕过香案,走到妙玉的面前。
妙玉立马警惕起来,仰身一退,“你想做什么?”
贾琏也不说话,屈膝慢慢跪在妙玉跪着的蒲团上。
位置不够,妙玉下意识的退了一些,贾琏便趁势而上。
妙玉吃羞,便想要弃蒲团而逃。
“别动。”
贾琏伸出双手,扶住妙玉的双肩,眼神郑重的看向妙玉,似乎她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他要给她擦去一般。
妙玉早在贾琏温热的手掌接触到她的肩膀之时,便陡然不敢动了。一种梦中无数次追忆,如今正真实感受到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一股热流开始涌动起来。
贾琏本来只是想要试探试探这姑娘对他的感觉,见她如此呆滞的反应,心里倒是愣了愣。
好像,春心泛滥的有点明显了呀。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你……”
“别说话,看着我。”
察觉妙玉开始反应过来,有不听话的征兆,贾琏松开她的肩头,转而捧着她的脸。
就在妙玉都以为是她方才补的妆容花了,心里忐忑,会不会很丑啊……的时候,却见贾琏居然捧着她的脸,拉近了他那棱边分明,散发着温热醉人气息的嘴唇……
任命乎,挣扎乎,似尽皆枉然。
妙玉隐隐间看见,宿命给她指引的,她这辈子应该落去的方向。
……
第168章 还俗
妙玉只觉得陷入梦幻之中,不知身在何方,直到感觉自己躺到了草席之上,而那恶人已经在解她的衣襟了。
“别……”妙玉猛然惊醒过来,连忙抓紧自己身上的衣裳,缩身坐起来。
贾琏见她目光坚定,隐隐有着恐慌,不断的往房门口瞄去。停顿了一下,侧身坐在木床上,重新伸手至她身前。
“你~”
“别动。”
贾琏拿开妙玉护胸的手,双手伸到她肋下,将她那散开的罗裳归拢至右腰,然后从下往上,慢慢给系上。
一如方才解开的手法一般。
妙玉看着突然温柔下来的贾琏,心里的不安慢慢消去,竟变得宁静下来。
谁知贾琏在将她的衣裳系好之后,却又双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入他的怀里。
先前被贾琏强迫之下失了神智还罢,此时意识清醒,妙玉如何再肯与贾琏如此亲密接触?
另一边的神像还瞪着丑陋的眼神看着他们呢。
“你再乱动,我又要亲你了啊。”
贾琏低头将面庞贴在妙玉细腻红烫的脸上,在其耳边轻吐笑语。
妙玉浑身一颤,果然不敢再动弹。贾琏这才奖赏性的在其耳畔轻啄了一下,然后紧紧抱着怀中的佳人,继续感受她通身的美妙。
妙玉这样的女子,与黛玉相类似,属于遍寻人世间,或许也再难找出第二个来的那种绝色!
所以,贾琏在看见她的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既然喜欢,自然就要想方设法收到自己的身边,更何况,这小妮子看起来好像也对他芳心暗许的样子。
看来宁康三年在苏州蟠香寺发生的事,对这个在佛门长大的看似清高,实则单纯的女子影响甚巨。以至于如今再次相见,差点就让他直接抱到床上去了。
可以想见,若是换个地方,说不定现在他都已经手到擒来!
就在贾琏心内暗暗得意抱得美人归的时候,他怀里的美人,心中同样百转千回。
数百个日夜的朝思暮想,如今一朝再入恶人怀,妙玉的感觉十分的复杂诡谲。
既有美好,心安和得偿所愿的满足,也有彷徨,自责和对未知将来的恐惧。
他想要推开贾琏,因为她现在这样的姿态,实在不符合戒律。而且,只要现在有一个牟尼院的女尼进来看见她躺在一个男子的怀里,她十数年的清修便会化作乌有,从此名声尽毁。
对于她而言,修行和名声这两样东西就是最重要的,尽皆排在生命之上!
所以,她是铁定不愿意如此的。都怪贾琏可恶,强迫的抱着她,让她处在这种极端的危险之下……
为了忽略这种危险,也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和难为情,妙玉躲在贾琏怀里,幽幽问道:“你打算如何对我……”
本是一句问话,却没有询问的语气,清幽幽的,似诉还怨。
贾琏便回:“还能怎么,两年前我就和你说过了,等你十八岁,我就娶你回去当老婆。”
贾琏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妙玉顿时怒从中来。
她冷笑一声,“娶我回去,给你当小妾吗?
你们天底下的男子果然都一个样,只知道欺负玩弄我们女子,何曾真心为我们考虑过一丁半点……”
察觉到怀中女子突然暴走的愤怒值,贾琏双臂不由得加大些力度才能控制住她,然后低头看着她,笑道:“咱们有说有商量,你不愿意就算了嘛,也犯不着生气呀。”
“你……!!”
妙玉闻言更生气了,死活要挣脱出去。只是她那力道如何对贾琏构成威胁,自然只能徒劳无功。
然后,妙玉就伤心的低声抽泣起来。
“呃,哭了?好吧,那你说说,你想要我怎么做,只要你说来,我无不从命。”贾琏轻拍其背,询问道。
妙玉却哭的更伤心了。
她其实只是哭自己。怨世事无常,恨老天不公。
休说贾琏早已娶妻,即便他孑然一身,又对她情深义重,那又如何?以她的身份,也是决计无法嫁人的!
所以,别说多余的奢求,即便是嫁给贾琏为妾,她都没有资格。
没有任何一个世家大族,会准许自家子弟,娶一个佛门弟子为妻妾!
如此说来,她竟是连一个青楼女子都比不上的。青楼女子尚有机会嫁入豪门,寻得终生依靠,然而她却不能……
命运如此不公,她一个小小弱女子,除了哭泣,又还能做什么?
哭了一会儿,也享受足了恶人的怀抱,妙玉轻轻的推了推贾琏的胸怀。她知道,她挣扎没用,但是这样做,对方一定会放开她的。
果然,贾琏看她如此伤心,几近心灰意冷的姿态,怕她伤及灵慧,所以随她的意,先放她起来瞧瞧她要做什么。
妙玉起身下床,来到地上那蒲团前,重新跪坐而下,然后低声道:“你走吧,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贾琏一愣,他这是被无情抛弃了?
走到前面,一如最开始那般与妙玉相对而坐,看着她那秀美的脸上满是清泪,蒙蒙泪眼与他对视一回,便立马心虚的转开。
贾琏便了然。再次起身来到她的身边,伸手探到她怀里——之前他就发现,这里有一方叠好藏着的丝帕。
妙玉却以为贾琏又要轻薄她,立马横眉倒竖,只是还不及动手打开贾琏的咸猪手,就见他食指和中指夹出自己那帕子,然后就着那帕子,给自己擦拭起眼泪来。。
妙玉面上便红彤彤的。
一则知道自己误会了贾琏,二则,方才贾琏摸帕子的时候,明显触及她的胸房,且她怀疑贾琏是故意的。
只是看贾琏给她擦拭眼泪那样细心,她又不好意思责怪他。
贾琏给妙玉擦干净了眼泪之后,重新将帕子给妙玉塞回去……嗯,十七岁的妙玉确实发育的不错,比香菱和晴雯两个紧实多了。
妙玉此时却也顾不得再猜忌贾琏是否有多余的动作。横竖,之前意乱神迷之时,再过分的拿捏都发生过了。
她被贾琏温柔的拭泪动作所感,有些无法控制情绪,竟主动倒在贾琏怀里,哭诉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是告诉你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讨厌你,你走啊……”
复杂、敏感、矛盾,这是现在妙玉的心理。
贾琏却懒得去猜那么多,反正美人主动投怀,这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你讨厌我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好啊。
我早就说过了,你是我的人,这辈子,这一生一世你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自然是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
我现在给你一个建议,立马还俗,然后乖乖跟我回去,做我的女人。”
还俗?
听到这个词,妙玉所有的动作精神都停顿了一下。
她当然不会不了解这个词,因为在之前的那些年,她的父母就时时准备着让她还俗。
只是佛门岂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一旦背叛佛门,俗世众人该如何看她?
若是还俗之后只能受人指点,那还俗的意义在哪?
所以,她每次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父母,并十分坚定的说,自己这辈子既入佛门,受了佛法洗礼,又如何能够再入世俗污秽之地?她已经决定终生侍奉佛祖,永不还俗!
这是曾经她自负自傲的话。
她父母见她如此,便也只能暂且由着她。毕竟当初是为了让女儿活命才让她遁入空门的,也不知道还俗是否会再次危及女儿性命。
再者,即便还俗,旁人知道女儿从小在庵堂长大,又岂会没有顾虑,安能真心迎娶?
是故一拖再拖。
这是在遇到贾琏之前。妙玉即便向往花花世界,也绕不过心里的清高自傲。
直到碰见贾琏,她才真正开始认真思考还俗这件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等她有意还俗之后,偏偏父母又出了事情,双双撒手人寰。
如此,即便她再想要还俗,也是无家可回的人了。普天之下,除了佛祖,谁还能收留她?
如今贾琏叫她还俗,姑且认为他是真心。但是,她真的可以去吗?
他们那样的侯门公府,料想人多眼杂,那些人,岂会不对自己指指点点?
若是还俗之后,还要受人瞧之不起,那她宁可一辈子待在庵堂里,倒还清白、清净。
所以,即便有那么一丝想和贾琏相伴,也被这些顾虑完全打消。
妙玉坚定的摇摇头。
第169章 妙玉仙师
对于妙玉心里的顾虑,贾琏心知肚明。
其实,他也并非一定要将妙玉摄入府中,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似妙玉这等世间难寻的异女子,强行混入凡尘,与那些俗人、粗人混为一谈,去争执、吵闹,才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之举。
她这样的女子,就该养在清净无争,宝相庄严的古刹。
换句话说,她那一点委屈也受不得的个性,不适合尘世的喧嚣。
贾琏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地位,保护妙玉的安危是没有问题,但是想要让她完全免受王熙凤等人的精神欺压,是不现实的。
所以,让她暂时待在庵堂内,等将来寻找合适的时机再接她出来,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之所以这般提,只是为了告诉妙玉,他并非那种只图玩弄她的感情和身子的人。
当然,若是妙玉自己愿意还俗跟着他回家,贾琏也不会拒绝,只不过就要为她制定详尽和妥当的保护计划了。这个女人或许比黛玉还要娇贵,万一在贾府受点委屈想不开,那他才追悔莫及。
如今见她果真不愿意还俗,贾琏便决定还是按照早先的计划来。
抱着妙玉,问起了她父母的情况,为何会上苏州来……
实际上这些,贾琏在见静慈师太之前,就已经派人打听的差不多了,否则他也不会准确的知道妙玉已经到了牟尼院,并且她师父还病重了。
果然妙玉听贾琏相问,积压在心里已久的痛苦、委屈全部涌上心头,也顾不得其他,躲在贾琏怀里,便将她家的变故向贾琏说来,寻求安慰。
原来自见了贾琏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贾琏去边关的那一年,妙玉的父亲便因为党争失败,被朝廷以贪腐入罪,天子震怒。
她父母畏罪自裁,家产被抄,家人们死的死散的散。
偌大的苏州豪门,顷刻间烟消云散。
妙玉因为早就遁入空门,所以才避过一劫。
然后她父亲的旧敌却似乎不准备放过她,幸亏尚有亲朋、故交暗中帮扶,帮助她们入京避祸。
妙玉才和她师父以及少数服侍的人员,一同上得京城,住进了这牟尼院。
如今,才刚过去三四个月而已。
贾琏听了,未免觉得唏嘘。这种事情,即便是他,也无从干预。
也由此,贾琏更加坚定的告诉自己,将来官场上的每一步,都要慎重走好,千万不能使得贾府也步入妙玉一家的后尘。
轻声安抚了妙玉半日,然后又问了一句邢岫烟。
当初贾琏对妙玉一家的结局有些预料,所以特意交代过岫烟,若有情况,当及时向他写信求助,不知为何没有消息。
“邢家自你离开苏州的当年,便从我们庙里搬走了。
她与我说,是你给了她们家银子,让她们有了足够的盘费。她爹本来就不想再做苦力,所以就带着她们去投靠得势的亲戚去了……”
妙玉随口解释道。
邢岫烟算是妙玉唯一的朋友,所以妙玉才对她的去向有些在意。
贾琏恍然,难怪他完全接收不到妙玉一家生变的消息。只不过这邢家去投靠得势的亲戚,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论理他们家最得势的亲人,应该就是邢夫人了,可是,邢家却分明没有入京。
不过倒也不必担心,若是不出意外,大观园建成之后,邢家大概率还是会来投靠邢夫人的。所以只要邢夫人不死,将来就还见得着。
妙玉惊奇的发现,将心中这些悲酸之事说给贾琏听了之后,再听他说了一些宽慰的话,她心里都没那么伤心了。
然后才发现,自己居然那样坦然的在贾琏的怀里待了这么久。
方才说起话还未察觉,此时却觉得太过荒唐、害臊,连忙起身对贾琏道:“你该走了,再待下去,她们该疑心了……”
若她是个得道高僧,与贾琏彻夜论道倒也无妨。
偏偏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妙龄女子,而且贾琏一个年轻男子也不适合在她们尼姑庵里过夜!
再不出去,只怕静慈师太她们,就该派人来瞧看情况了。
贾琏看妙玉总算不像个炸毛的母鸡,也不哭了,美丽而清瘦的脸上,精致玲珑的五官完美的分布,还有点梨花带雨的感觉。加之二八芳龄的美妙身姿,真是令贾琏都不忍就去。
总算知道不忍一时之欢,哪得万世安稳可享,于是再次低头吻了妙玉的额头一下,在对方羞答答的姿态中叮嘱道:“你放心,即便你不跟着我回去,我也会一直保护着你。
你先安心的住在这里,我得空的时候,就回会来瞧你。
而且,用不了太久,我会给你另觅一处绝佳的所在,让你搬过去当家做主,再也不用忍受这寄人篱下的感觉。”
妙玉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好,有心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的身子、清白都被贾琏给占完了,如今的她又正无依无靠。
家族没了,师父也病重难治,此时除了贾琏之外,她也实在不知道该依靠谁。
贾琏大概猜得到她的心理,见状摸着她的侧脸,大拇指摩挲了两下她的耳畔,温柔的说着:“你爹爹没了,但是你还有我,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你。”
妙玉何曾听过这般难为情的话,内心的骄傲让她做不出感动的样子来。
因此拍开贾琏的手,佯怒道:“谁要你照顾了,没有你这个可恶的坏蛋,我还过的好些呢!”
说完,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没甚可疑之处了,才小快步离开贾琏的身边。
来到房门前还剩几步,她停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恢复自己清冷的姿态,平稳的走了出去。
瞥了一眼守在房门口的两个女孩,也只是略看了一眼,觉得不如自己,也就不甚在意,脚步轻快的往回走了。
阿琪和阿沁两个没有理会妙玉,却在贾琏出来的时候,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瞧着他。
方才她们虽然没有敢进去偷瞧,但是凭女子的直觉和对贾琏的了解,她们觉得,她们家爷和那不僧不道的美丽女子待在里面那么久,不大像是单纯的谈经论道。
贾琏当做没有看见她们的目光,看见两个哈着腰上前来的老尼,贾琏拱手一礼,道:“妙玉仙师扶乩之术超凡入圣,禅道高深,解开了本爵多年来的困惑。
本爵欲为贵寺捐香油钱十万,以答谢妙玉仙师解惑之恩。
另外本爵已拜妙玉仙师为道师,将来仙师闲暇之余,还想要请仙师入我荣国府,替我讲经说法。
所以还请转告静慈师太,请她替我好好侍奉妙玉仙师,若得如此,往后每年,本爵皆会往贵寺捐献香油钱。”
贾琏早就发现,这个牟尼院从上到下比较务实,没什么迂腐之气。
所以他也直接一点,以“本爵”二字亮明身份。如此,只是让她们知道,妙玉有他这个尊贵的信徒,将来她们自然不敢对妙玉不敬。
果然两个老尼姑听了,面上顿时笑开了花。
香油钱十万,便是将近一百两银子!而且,这只是妙玉出面一次就让贾琏掏出来的数目……
更何况,那妙玉年纪轻轻,居然有本事让贾琏这等贵人拜为道师?这可了不得了,以贾琏的身份,愿意拜一个出家人为师,只能说明贾琏对妙玉真的十分推崇。
果然妙玉师傅天生不凡,她们早就看出来了,难怪主持师太力排众议也要将她们师徒留在寺内……
贾琏留下香油钱便要离开,静慈师太居然还赶出来相送。
贾琏又将那番话当着静慈的面说了一遍,顿时让妙玉的名号,在牟尼院内响彻起来。
一场论道,便折服一个贵人,让对方拜为仙师,这在空门,也可算是传奇之事了。
牟尼院,此前也只静慈师太一个人有这等本事。
如今,又多了一个妙玉。
此时此刻,再没有一个人想要驱逐走标新立异、性格古怪的妙玉了。无他,只要妙玉在他们院里,肯定能为她们带来丰厚的香油钱!
唯独妙玉听到她们的传言,面上不悲不喜,心里却十分难为情。
她知道贾琏这么说肯定是为了帮她,但是,为什么偏要说拜她为师这种话呀。
羞都羞死人了!
第170章 男人,贾蓉!
铁槛寺里,秦氏为忙碌了一日的众人准备了银耳莲子粥等作为夜宵,令上下人等无不称赞贤惠。
贾芸等人享受完了嫂子牌的夜宵,又见贾蓉居然还在外院的禅房单独收拾了下处,纷纷出言调笑:“嫂子生的那般花容月貌,蓉大哥居然舍得到外头来陪我们混闹,留嫂子一个人独守空房?”
话头一提起,一族中的堂兄弟甚至还有小叔,都拿贾蓉说笑,还夸赞他好福气等。
只有知道一些内情的贾蔷,独自靠在一边默默不语。
贾蓉却是开得起玩笑的人,被众兄弟调侃也不恼,只是笑呵呵的说是大老爷的大日子,还是分开的好,分开的好……
面上虽然洒脱豁达的很,贾蓉内心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特别是在看见贾蔷那缩着头不敢言语的样子,贾蓉心里自然更加郁闷,也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走在各处,耳边偶尔就能听到旁人对秦氏的夸赞,贾蓉心内更不是滋味。
想起自家媳妇儿那倾城的容貌,勾人的身姿,贾蓉有些难以自持了。心想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老东西肯定早就得手了,此时自己就算偷偷的受用一回,只要她不说,料想老东西也不会知道。
心里起了这个想法,贾蓉就有点难以遏制。加上又离开了贾珍的身边,贾蓉的胆子无形中就变大了不少。
仔细想了想此行并没有贾珍的心腹跟来,觉得事有可成,便晃晃悠悠的来到秦氏的下处。
秦氏此时并不在屋里,他也不急,只对下人说有些事情要和秦氏商量,就在屋里一边吃茶,一边等着秦氏回来。
“大爷怎么来了?”不一会儿,满怀狐疑之色的秦氏领着丫鬟赶回来。
贾蓉面上顿时露出讨好之色,用早想好的闲碎琐事开场,等降低了秦氏的戒备心之后,便低声笑道:“前面人多杂乱,脏兮兮的,不如今晚我就歇在里面,还免得多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秦氏本是聪慧之人,又与贾蓉做了两年的面上夫妻,对贾蓉的习性可谓是了若指掌。
见他前后的作态,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说实话,换做两年前刚成亲的时候,贾蓉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都不能算是要求,夫妻之间原该如此。
再或者说,在她生那场大病,心境没有改变之前,贾蓉能够对她示好,能够“回心转意”,她都有可能认真考虑修补二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到了现在,只怕是不能了。
她对贾蓉的心已死。
给了个眼神,边上侍立的丫鬟瑞珠便识趣的出去了,然后秦氏才对贾蓉道:“大爷要歇在里面也无妨,我这里,外间还有一张凉椅,只要大爷不嫌窄,一会儿我便让丫头婆子们去找床褥被子来铺上……”
贾蓉面色讪讪,他也不蠢,一听就知道秦氏是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
嗯,她应该是还在和我赌气。
于是讨好的笑道:“那凉椅实在太小了,睡在上头连翻身都难……况且叫丫头婆子们去找那些脏和尚的褥子来,先不说那被子有多臭,咱们这样见外,外头那些婆子们岂不生疑……”
贾蓉和秦氏成亲之后,一直分房睡。幸好贾珍给秦氏安排的房子十分宽敞豪华,里面大间套着小间,重重叠叠,所以除了近身伺候的几个丫鬟,旁人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
但是贾蓉可是秉承了贾珍的优良传统,夜夜无女不欢,他又如何能够忍耐在秦氏屋里独守空房?所以他才总是夜不归宿,即便在家里歇息,多半也是在她的侍妾、通房等人的屋里睡觉。
到秦氏屋里的时间少之又少。
守着一个大美人老婆不能受用,他心里自然有火气,不敢对贾珍撒,只能撒在秦氏的身上,这也是他和秦氏的关系越发僵硬的一个原因。
王熙凤等人自然也知道一些情况,只不过她们都以为贾蓉和秦氏关系不睦的原因是关于和贾珍的那些传言。涉及这等秽密之事,即便凤姐儿等人即便知道秦氏被贾蓉冷落,也不好替她出头……
秦氏又道:“既然如此,那大爷去睡里间,我睡外头好了。”
见秦氏这般不上道,贾蓉也有些无计可施。
想起戏文上所言“好女怕缠郎”,于是继续覥着脸道:“咳咳,那个,我可想你呢,也不必那般麻烦,咱们都歇在里面岂不好了……”
贾蓉说着,伸手就想要去摸秦氏的素手。
秦氏把手一缩,站起来,眼泪婆娑的看着贾蓉,悲声诉道:“当初,是大爷铁了心要将我往外推,而且还是,还是……那般不耻的勾当!
如今大爷一时来了兴致,又要来闹我,大爷这是把我当做什么了?
我且问大爷,倘或回头老爷知道了,你又当如何?”
贾蓉一听到贾珍,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连忙道:“我就在里面暂歇一晚,又不做什么,老爷知道了也无妨,况且,你不和老爷讲不就是了……”
贾蓉此时心里的耐心也耗尽了,心说面子都给你了,你还这般装腔作势作甚?
你要真是个节烈的,也不会和老东西做出那样的事来,让我在中间做了活王八回头你们倒还委屈起来了?
看见贾蓉仍旧对贾珍畏若蛇蝎,全无一点男儿气概,虽然是预料之中的,心里也不禁再次悲凉。
她漠然坐下,道:“大爷要歇在里面也行,从今日,大爷一旬之间,至少要五天的时间歇在屋里。而且从今往后我去和老爷请安,你也必须陪我一起去……”
秦氏是个文弱讲理的女人,她做不出蛮横撒泼的姿态,所以只能如此逼退贾蓉。
实际在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心里就在祈祷,贾蓉前往不要答应,否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望见过了外面广阔的天空,如何甘愿回头去踩泥泞的土地?
所幸贾蓉还是那个贾蓉,秦氏提的两点要求他都不可能答应。
五天的时间歇在家里,那就差不多往后一半的日子都要禁欲,这太残忍了。至于陪同秦氏去给贾珍请安,那更算了吧,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老东西肯定明白他想要与他作对,保准筋都给他抽了!
于是,贾蓉便以为秦氏是故意埋汰他,想要害他。
这不知羞耻的女人,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跟着老东西了,呸……
“哼”他,身为男人的贾蓉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来到前面,家下人们聚集的区域,心里有气的他,也无心去和那些躲在一起赌钱的人鬼混。
正好看见贾蔷的屋里居然亮着灯,他面上露出笑容,上前叩响了好兄弟的房门。
第171章 奇怪的香菱
铁槛寺因为是家庙,家族送殡的时候都有人员要临时入驻,所以里面并不只有禅房、佛殿,还有一些简单的院子,和供家下人丁居住的排排班房。
贾琏住的,便是主殿后大院的一间正厢房。地位到了他这一步,不用他吩咐,自然有人将最好的地方给他安排出来。
此时干净整洁的厢房内,晴雯一个在坐在茶桌边,把玩着手里的骰子,昏昏欲睡。
在她旁边的炕上,好姐妹香菱已经趴在上面,呼呼的睡着了!
没办法,香菱的精力不如她,之前陪着她摇了半天的骰子,账上多了一二百钱的赌债之后,香菱实在兴致缺缺,说晕的很,休息一下。
谁知道这一休息,就沉沉的睡去了。
忽闻得外面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晴雯瞬间回神,立马撂下骰子往外跑去。
来到外面的走廊上,打听到果然是贾琏回来了,晴雯又飞快的跑回去,摇醒了香梦沉酣的香菱,与她一起去给贾琏准备热茶、洗漱用的东西。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贾琏回来。
“二爷今晚做什么去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进屋之后,晴雯一边给贾琏宽衣,一边就开始追问。
被贾琏明显的敷衍了事,她就着恼的甩了两下贾琏的胳膊,嘴巴也象征性的噘了起来。
今日随着过来服侍贾琏的人,只有她和香菱,没有王熙凤及她身边的人在侧,晴雯本来就肆意很多。她又嫌弃香菱做事慢吞吞的,所以自己忙前跑后,服侍贾琏安寝,完全成了后宫之主的样子。
晴雯本身就属于小脸蛋,容貌标致的美人,加之水蛇腰削肩膀,身材十分玲珑有致。
如今天气转暖,她自己洗漱过之后,又仗着自己体壮,只穿了两件单薄的素衣在身上,倒将自己十分的身姿,越发凸显出十二分来!
所以,她只管在贾琏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却不知道自家二爷真实的用心。
直到替贾琏洗完脚擦净之后,被贾琏一下子抱到了榻上占便宜,她才意识到贾琏的一些企图。
“哎呀,放我下去啦,时间不早了,二爷该安寝了。”
当着香菱的面,晴雯哪里好意思和贾琏两个在床上闹。为香菱给贾琏暖床的事,晴雯还羞过这个小姐妹呢。
“上回你不是说我偏心,让香菱暖床不让你暖吗,今儿你的机会来了。”
“胡说,我才没有……”
晴雯面上过不去,幸好香菱大度,这个时候借着倒洗脚水的时机出去了,并没有羞她。
“二爷这床里面我早扔了两个暖水袋,里面很暖和的,不信二爷你自己摸摸……”
晴雯拿起贾琏的手,往被窝里探去,准备以理服人,让贾琏放弃让她暖被窝的想法。
谁知贾琏的手一摸就摸到她的腿上去了……
晴雯登时吓得身子往里缩。
贾琏便道:“确实挺暖和的,难为你做的如此妥帖,既然如此,我便奖赏你今晚也睡这儿,咱们一起亲香暖和。”
晴雯一听心里便有些意动。
外头的床又小又凉,被子也不如二爷床上的厚实、舒服。而且二奶奶临行前只准备了两个暖水袋,她都扔到二爷这大床上来了,这个时候出去睡肯定是不如这里睡的舒服。
再说,横竖她们也是要睡在这个套屋里,等香菱进来,让把房门一闩,外人哪里知道我们睡在哪儿呢!难得和二爷这样单独相处,就是待在一起说说话,等想睡的时候再下去也是一样的啊。
于是便对贾琏道:“那咱们就一起说说话,二爷你保证,不让人家做那些难为情的事情……”
晴雯小脸红彤彤的。
贾琏自是满口答应。
许是贾琏答应的太痛快,令晴雯有些不安心,她想了想,又低声道:“那二爷把香菱也叫进来,咱们一起说话……”
晴雯让香菱进来,一则是不好意思,怕香菱事后反过来嘲笑她,所以拉她下水。
另外,多一个人在,相信二爷就不好意思违背承诺,向她提过分的要求了。
贾琏呵呵一笑,道:“好……”
晴雯便高兴起来,她对贾琏的人品是十分相信的。
于是一听见香菱进屋的声音,便主动撺掇着香菱上榻。见香菱害臊不敢上,她反而越发大胆,跳下去就将香菱给抓上来,然后又去把骰子拿过来,高兴的要和贾琏等人一起再玩真心话和大冒险的游戏……
贾琏也乐意奉陪,毕竟,一上来就图穷匕见总不好,容易把人吓跑。
……
也不知道陪着两个俏俾在温暖的香榻上闹了多久。
总而言之,贾琏最后是得偿所愿,将在牟尼院被妙玉勾起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心满意足的睡去,迷迷糊糊间,忽觉得被窝里的小人儿左摇右摆,十分不安分。
贾琏最初还没有在意,还以为对方是要起夜什么的。
等了半日,发现对方虽然确实下榻去了,却半日没有回来,反而像是在屋里端盆弄水……
虽然对方动作很轻,但是在静谧的深夜,贾琏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立马惊醒,睁开了眼睛,发现果然是香菱不见了。
借着透射进屋里的月光,贾琏轻轻翻身下床,果然看见月光洒下的糊窗之下,一个单薄的身影蹲在地上,动作十分轻柔缓慢的在盆里搓洗什么。
“乖香菱,你在做什么?”
贾琏还以为香菱是尿床了,在悄悄销毁罪证,所以出言调笑。
他却忘了,这样大晚上一个人突然在身后说话,那是何等的惊吓!
香菱身子剧烈一颤,嘴里发出一声不知为何的声响,然后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小腿儿也差点把面前的水盆踢翻。
贾琏这才惊觉,连忙弯腰扶起香菱,关心的问道:“怎么样了,可摔着了?”
“没,没事……”
黑暗中,也不大看得清香菱的样子,只是从她的声音里面,却还是能够听得出胆怯、不安和心虚。
贾琏便回身走到床头,拿到那火折子便要点蜡烛。
“别,二爷别……”
香菱察觉到贾琏的动作想要制止,可惜迟了,这个时候的价廉自然不会听她的,而且很快就点燃了一盏烛台,拿了过来。
然后,贾琏就知道香菱为什么不让他点蜡烛了。
这小丫头只穿着上身一件中衣,双手抓着衣角护在小腹跟前,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儿,光溜溜的……
贾琏下意识的想笑:哈哈,小丫头果然是尿床了,连裤子都没穿!
然后才察觉不对,“你的手上?”
却见香菱的手上,衣摆上,居然沾染着斑斑血痕。
香菱眼泪汪汪的,见被贾琏发现,忙将手背在身后想要躲藏。可是一低头,面前衣襟上的痕迹总是遮掩不了。
一辈子没这么尴尬过的香菱,顿时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172章 成大人了
“呜呜呜,二爷,我流血了……”
香菱一边落泪,一边扭着白嫩的双腿,低声抽泣。
贾琏此时总算也瞧出来端倪了,原来是小丫头的亲戚来了,难怪她这大晚上鬼鬼祟祟的。
听她的声儿可怜娇弱,还有说不清的害怕和忧心,贾琏不由得笑道:“真的?怎么流血了,来,我瞧瞧。”
贾琏说着要去掀她的衣摆查看,惊得香菱赶忙后退,双手死死的按在大腿上,摆出个简易版的玛丽莲梦露经典造型。
贾琏这才不逗她,小丫头大概把所有的裤子都脱下来搓洗了。
于是将烛台放在一旁,摸摸香菱的脑袋,问:“今儿是第一次?”
香菱仰头看了一眼贾琏,委屈巴巴点点头,心说不是第一次,谁还经常受这样的“重伤”不成?
贾琏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丫头初潮来的这样迟,论年纪,香菱可是一点也不比晴雯小的。
又见她这般神色,贾琏立马便猜到,香菱大概还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
倒也能理解,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生理知识连小学生都懂。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可是谈此色变的。女孩子没嫁人之前,大多很难接触到此类常识。
就拿贾府的女孩们来说,通常是比外界的女子要懂事一些的。因为姑娘小姐们都有专门的教养嬷嬷,而丫鬟们,除了管教嬷嬷,她们经常聚在一群,多少还能互相传授一些。
所以贾府的女孩们,除了少数特例,到了相应的年纪,该懂的大概也能懂一些,多半不会闹太大的笑话。
但是香菱不同。
香菱不是贾府土生土长的丫鬟,是他从拐子手里抢回来的。
那拐子图财,准备把香菱养个十二三岁嫁给大户人家做小妾,借此大赚一笔,自然不可能理会这些。
而香菱自从跟了他以后,他也没有给她安排专门的教养嬷嬷管束她,导致她从头至尾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女孩家的私密知识,全靠自己去悟。
晴雯倒是和她朝夕相处,只不过那妮子估计自己也懂得不多,更不可能与香菱说这等羞耻的事了。
如此看来,香菱今晚的举动,便十分合乎情理了。
肯定是这小丫头睡到一半,发现自己流了那么多血,暗自惊心害怕。
因为伤在私密的地方,又不敢惊动他和晴雯两个,所以万般考虑之下,选择悄悄起身把血迹洗一洗。估计她心里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
心里虽然有些笑意,贾琏却忍住,耐心的对香菱说道:“傻丫头,你哭什么?
你现在的情况,每个女孩儿长大之后都要经历的。这是一件好事,代表你从今天之后,就长大了,所以你该庆贺,而不是哭。”
“真,真的?”
香菱睁大眼睛,似有所悟。
其实她虽然不太懂,但是因为这件事这般诡异,流了那么多血她居然一点也不疼!
她很聪明,能够有一些判断,实则方才紧张的哭,更多的原因是被贾琏看见她这样难堪的场景。
贾琏点点头,看她光腿儿光脚丫,怕她冻着,所以将她抱了起来,准备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二爷,别,我身上脏,有血……”
香菱一则怕将贾琏的身上弄脏了,二则怕贾琏嫌弃她污秽。
“这有什么,擦干净就好了。”
将香菱放在凳子上,为免木凳子冰屁股,还随手拿了一件不知是谁的衣裳,给垫在上面。
回头,取出茶桌上的暖壶,倒了一些热水在水盆里,又找出香菱还是晴雯的一块帕子,浸润之后拿过来。
香菱如何好意思让贾琏服侍她,忙说自己来。
贾琏敲了她脑袋一下,让她不敢乱动,然后才笑道:“以前都是你们伺候我,今儿是你的大日子,就让我来照顾你一晚,所以乖乖坐着别动,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香菱面色绯红,也不敢再多言。
在贾琏的细心服侍下,很快将香菱擦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那沾血的衣裳也给她脱了,然后就抱到被窝里裹起来。
“二爷~~”
温暖的被窝包围着自己的肌肤,又想到方才贾琏那般温柔的服侍自己,香菱的大大的美眸里面,满是感动。躺在床上,偏着头,深情款款的唤了贾琏一声。
贾琏将香菱还没有洗干净的里外两条小裤从地上捡起来,放到脚凳上,对香菱道:“脏了的衣裳拿回去之后再洗吧,反正今晚洗了也不会干了。”
“嗯嗯……二爷你也快上来吧,外头冷……”
听香菱这么一说,贾琏才觉得果然春日的寒夜还是有点效力的,于是将那微弱的烛台吹灭,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随即就感觉一个略有些冰凉的娇滑身子依偎进自己的怀里。
贾琏顿觉十分自得和满足,不错,小丫头都学会乳燕投怀了,看来忙活伺候她半刻钟,得香菱如此主动,是超级划算的买卖。
其实,人家香菱只是察觉他身上有些寒意,想要尽快让他感受到温暖而已。只是香菱并不知道,她先前光屁股吹了半天凉风,身子比贾琏身上可凉多了。
躲在贾琏的怀里,虽然察觉到贾琏安抚她的动作逐渐有些变味,使得她很是吃羞,但是想起贾琏对她的好,也就逐渐坦然。
又觉得这样静谧的环境下不说点什么有点尴尬,香菱就问:“二爷你困不困?”
“不困……”
过了一会儿。
“真的每个女孩子都会……流血的么,那二奶奶和平儿姐姐她们呢,她们也会吗……”
“会。”
“那晴雯姐姐呢?”
“自然也会……”
“怎么我和晴雯姐姐天天住在一起,我没有发现呢?”
“因为你笨。”
“那……”
贾琏拍了香菱的屁股一下,制止她好奇宝宝的询问,好笑道:“其实你家二爷懂得也不是很多,你要问这些,等回家去的时候,你悄悄去问你平儿姐姐好了,她会告诉你的。”
“哦……”
香菱这才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是呀,二爷又不是女孩子。
只是这样的问题去问平儿姐姐,那多难为情啊。
见香菱偃旗息鼓,贾琏越发紧紧的抱着她。香菱的单纯,真心令他感觉到一种养成的满足。
过了一会儿,才听香菱又在他脖子下方低声细语道:“二爷,你说,人家真的长大了么?”
“嗯~”
“那……那你要了香菱吧。”
香菱声若蚊蝇,隐隐发颤,她知道,二爷肯定是想要她了。
贾琏心里一叹,当他不想这么做?
实在是不大合适呀。
伸腿儿踢了一脚里头睡得死沉死沉的那位,这样的动静,都没有吵醒她!
于是反过来问了香菱一句:“你困不困?”
香菱顿了一下,老实的摇摇头。
在贾琏从牟尼院回来之前,她就睡了一觉了。方才又经历过那样难忘的事情,自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既然你也不困,那我带你去出去赏月如何?”
嗯?
香菱这辈子大概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带她去赏月,心里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她从贾琏胸膛上抬起头望了一眼,果然屋内白光朦胧,纸糊的窗外,白茫茫一片。显然,今夜的月光,应该还不错。
香菱本来生就灵慧,对于赏月这种经常出现在诗词文章中的风雅之事,天然的亲近喜欢。更何况,还是和最尊敬,最喜欢的二爷一道……
强忍着内心的欢喜,她点头轻“嗯”了一声。
第173章 月下美人
虽然今晚这样的日子,并不应该做赏花赏月这样的事。
但是一则如今已过三更,该睡的人早睡了,不该睡的,也肯定找地方躲寒风去了。
二则今晚也算是香菱的特殊日子,贾琏想要给她更加温馨浪漫的回忆。
所以说干就干,贾琏立马翻身起来,也不用再点蜡烛,就开始穿衣裳。
香菱却又犯了难。
原来香菱和晴雯知道只是出城住一晚,所以并没有带换洗的衣裳,只是身上穿的一套。
难怪方才香菱自己偷偷起来洗裤子只搓弄脏的交差口,并不敢全部泡进盆里,只怕她还打算洗洗第二天继续穿呢……
贾琏自然不会让香菱穿湿裤子,想也没想,就将晴雯叠在一边的衣裳裙裤翻出来,将中衣亵裤等挑出来给香菱。
香菱立马脸红红的道:“不行,晴雯姐姐起来找不到,会骂人的……”
“没事,她不敢骂我。再说她身子好,放一天空档也没事。”
香菱虽然不知道空档这个词,但是放在眼下这个语境中,也不难清楚含义。
犹豫了半天,终究不能违背贾琏的意思,香菱还是决定按照贾琏的意思办。
心想去赏月也不会赏到天亮,等回来再脱下来给晴雯叠好,料想晴雯不能发现。
那个空档,还是自己来……好了……
贾琏也不过是说笑的而已,丫鬟们自己没带换的衣裳,却给他带了两套。
只是现在懒得外间去翻行李,明早只要晴雯不嫌弃不合身,穿他的就是了。
见香菱都下炕了,晴雯也只是翻了个身便继续睡,一点也没有要醒的征兆,贾琏只能感慨她的睡眠质量是真好!
本来还想要一碗水端平,让她也一道去,现在也打消了。
在她翘臀顶起的被子上轻拍了一巴掌,贾琏给晴雯掖了掖被子,然后就牵着香菱,摸出房门。
因为时节不对,外面月亮并不太明亮,倒也勉强看得清的房屋和道路。
贾琏也不带着香菱大晚上招摇,想起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露天凉亭,里面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子。
在那样的环境下,抱着俏俾观摩漫天星辰……呃,今晚没有漫天星辰,只有白雾蒙蒙的天空。
那也是一件美事!
察觉香菱走路有一瘸一拐之态,贾琏回头看着她,问了一句:“怎么,身子不舒服?”
“没,没有……”
香菱听见贾琏的问话,连忙摆正身姿。穿了晴雯的里衣里裤,外面再套上自己的,香菱总觉得有点别扭。
贾琏呵呵一笑,倒也不理论。来到石桌这边,一如预想的那般抱着香菱坐了半刻钟,发现此处地势并不开阔,前有树荫茂盛,后有高房遮掩,却不是个绝佳的赏月之所。
观望了一番四周,贾琏忽提议道:“乖香菱,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去哪?”
香菱才不管在何处,也不管有没有月亮。只要能待在二爷的身边,不管做什么都感觉好美好幸福。
贾琏于是单臂抱起香菱,来到正房与耳房的夹道,搬过下人们放在这里的梯子,搭在正屋的屋脊下,摇了摇,很是结识。
于是笑看着香菱,让她过来。
香菱便十分惊疑,来到木梯前,见贾琏怂恿她上去,香菱下意识的摇摇头:“二爷,我怕……”
这房梁太高,梯子太长,她不大敢。
贾琏将她拉回来,笑道:“别怕,我在下面,即便你摔了,我也能接住你。”
终究是对贾琏的信任战胜了恐惧,香菱开始尝试半夜爬墙这样的新鲜事。因为胆小又没经验,足足废了好半天的功夫才爬上去,死死的趴在屋脊上面,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贾琏也上来,将她扶起来,她才敢正眼瞧看周围的环境。
更开阔的视野,也更广阔的天空,站在上面,仿若心境都不同了。
这种感觉,一下子就令香菱完全战胜恐惧,心里竟隐隐有些兴奋起来。
最终这种兴奋,都化作了对贾琏的信任和仰慕。
若非二爷,自己这一生还不知道如何悲苦,更别说像现在这般,做出半夜爬上房顶赏月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了。
贾琏也是想起前世武侠剧中,那些侠客总是喜欢坐在房顶上喝酒赏月,倒是有几分潇洒浪漫。
观铁槛寺这房梁屋脊也算粗壮结识,才起了这个心思。
此时上来,才发现这屋顶上面比他想象的还要开阔平坦,一点也不用担心掉下去,实在是绝佳的赏月之所。
于是揽着香菱,平躺在这雨水冲刷的十分干净的房顶上,仰望黑暗、神秘的天空。
贾琏甚至觉得,就这样躺在这里,他都能睡得着。前提是,有一个像香菱这样的美人,陪着他,否则宽敞的屋顶,浩瀚的天空,也带不来舒适和神秘,只有无边的孤独和寂寥。
于是左臂一收,将臂弯里的香菱卷到面前来,在她粉嘟嘟的薄唇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香菱吃羞,立马缩到贾琏的怀里躲着去了。
如此夜色,如此美人,若非怕吵醒别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贾琏直想长声大笑一番。
忽从脑下的巨大房梁上传来响动,虽然很轻,但是贾琏的头枕着房梁,根据骨传导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人在动他的梯子!
他立马撑起身,对着香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以矫健的身影,往梯子那边摸去。
确实有人在沿着梯子往上爬,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停了。
贾琏偏头往下一看,借着朦胧的月光,一个身姿玲珑,勾人夺魄的美人,静静的扒在梯子上,再有两三步,就可以爬上来了。
贾琏一眼看出,此乃秦氏。
因为对方那挺翘的丰臀,今日晌午的时候,他才拍过一下,记忆犹新。
只是不知道,这大晚上的,她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行这等尾随痴汉一般的勾当!
贾琏发现是秦氏,自然也就放下戒备心,就那么蹲在那儿沉思。
却不知道底下的美人不经意的抬起头,忽然发现头顶上出现一张人脸,那等惊吓。
“呀…”只听秦氏一声惊呼,手上一个不稳,竟似要往下坠落!
她此时离地面何止一丈高,哪怕一个成年男子这般落下去,说不好也是重伤,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好贾琏回神,以极高的敏捷度,身子猛然趴下,一把拽住秦氏身上的衣裳,才重新稳住木梯,止住秦氏的偏落趋势。
“二爷……”
后面的急忙跑过来,抱住贾琏的腿。
贾琏看底下的秦氏呆若木鸡,也不知道自救,于是没好气的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秦氏哪里经历过这种危险的情况,六神无主的她,连忙听话的把手递给贾琏……
第174章 玉指娇柔
在秦氏配合之后,以贾琏的身体素质,并不难将她拉上来。
只是在秦氏稳稳的站上房顶之后,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说话。
香菱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蓉大奶奶,有点想不通小蓉大奶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氏自是面目羞赧,耳后发烫。一则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二则,方才贾琏拉她上屋顶的时候,难免肌肤相亲。
她只记得羞耻的接触,完全忘记了方才的危险情况!
贾琏也有些无语,看着秦氏道:“大晚上的,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我……我看见二叔和香菱上了这里,好奇,所以……”
将将整理好自己衣裳的秦氏低着头,有些不知如何解释,所以吞吞吐吐。
她今晚难眠,待漏已三转,实在难忍独卧寒衾,所以借着月光,出来走散走散。
不想,就发现如此风花雪月的事——琏二叔居然深夜,领着自己的婢女出来赏月!
方才躲在暗处,看着相拥坐于凉亭之内,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眺望漫天星辰的贾琏和香菱,无人能够体会到她当时的那种触动。
贾琏到底是有多么宠爱他的这个小婢女,才能做出深更与其同赏风月的事来?
看着香菱温顺的坐在贾琏的怀里,言语间那种依恋和幸福,她知道,她确实是羡慕了。
原道自己比不得二婶婶也就是了,如今她发现,或许她连琏二叔身边的一个侍女都比不过。
特比是,这个婢女,还与她生的有七八分相似。
琏二叔这样宠爱香菱,是否也能说明他就喜欢香菱这样的女子……
所以,后来看见贾琏带着香菱爬上了房顶,她站在屋檐下,摸着那两人刚刚用过,还搭在原处的木梯,她就忍不住的好奇,他们在上面干什么呢?
迟疑了好久,她终于决定偷摸着爬上去看一眼,就一眼。
只是她高看了自己,梯子爬到大半的时候,她就开始头晕腿软,兼之冷静之后,又想万一被发现,该怎么解释呢……
犹豫间,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贾琏看秦氏这副模样,大概也猜到她方才肯定是在暗处窥视了他和香菱。
心想幸好是这娘儿们不是别的刺客之类的,也幸好这娘儿们不调皮,不然要是把他们的梯子给抽了,等会下去倒还成了个麻烦……换成是他,这个情景之下,是肯定要这么干的。
“你既然看见了我们,怎么不早点说,偷偷摸摸的作甚?
你可知道,方才的情况有多么危险?要是刚才我手慢一些,说不定你就摔下去了,到时候把你那纤纤玉臂摔断了一根两根可如何是好?”
贾琏拿出长辈的款来,对秦氏一通教训。
“我……”
秦氏本来无言以对,作出低头认错的样子,直到听到什么“纤纤玉臂”,什么“一根两根”这样的说法。
纤纤玉臂,自是夸赞她的了。
但是手臂,要么一条,要么一只,怎么一根两根都来了,说得她好像好多只手一样……
她觉得,她又被贾琏调戏了。一如之前在他的书房,被他打了翘臀一般。
所以,她抬起水眸,改愧疚为娇嗔,看了贾琏一眼。
即便在这般朦胧的环境中,贾琏仍旧觉得不大受得了秦氏的娇嗔媚眼,于是牵起香菱的手,一边问她:“我们上来,是为了观赏夜色,你上来想做什么?”
“我,妾身也是为了观赏夜色……陪叔叔一起观赏夜色……”
“咳咳……”贾琏老脸皮子厚的,也不由得环顾一下周围。
虽然看得见灵堂那边明亮的灯光,但是此处隐蔽,只要不是和秦氏一样之前就发现了他们踪迹的,在底下肯定是看不见他们,因此倒安心下来。
即便是他,也怕第二天就传开,他在孝期带着侄儿媳妇上房顶看月亮,说出去谁信啊?
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来,道:“小心踩滑了,把手给我,我带你过那边去。那边的脊柱结实干净些……”
秦氏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了过来。
如此,贾琏一前一后,牵着香菱和秦氏,回到先前的那处地方。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是因为也是大美人,且还是香菱的升级版,贾琏自然毫无顾忌的再次顺着侧梁躺下,头枕着横梁。
贾琏的洒脱自然,感染了秦氏,她与香菱对视一眼,给对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就挨着旁边坐下,双臂弯曲杵在腿上,支撑着自己的双颊,开始观摩这里果然不一样的夜空。
秦氏如此,香菱虽然也不好意思再躺进贾琏的怀里,到底也学着坐在贾琏的另一旁。
如此,夜空还是那般没什么变化,唯独两畔传来的淡淡的幽香,为这风景增添许多令人陶醉的气息。
贾琏闭上眼睛假寐起来,心说这个时候要是有根香烟叼在嘴里,那就完美了……狗尾巴草也行。
忽觉得一双柔软的小手摸到自己的头上,为自己按揉头顶和太阳穴,不用猜,都知道是自己的乖香菱,于是更加不想动弹,静静的享受起来。
秦氏坐在旁边半步之外,一边感受这般从来没有过的视角看待,偶然回头偷瞧一眼贾琏和香菱。
见贾琏眼睛闭着,目光才大胆起来。
即便没有和贾琏二人说上几句话,但是就这般坐在他们的身边,她都感觉自己的心情,突然愉悦了好多。
似乎就坐在他们的身边,她就已经把他们的快乐给偷过来了一样,令她内心暗暗欣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感觉贾琏可能都睡着之后,秦氏才忍不住,偏头问香菱:“二叔在家里的时候,也经常晚上带你们出来赏月吗?”
香菱摇摇头,又觉得这般对小蓉大奶奶不太礼貌,于是补了一句:“二爷从外边回来之后,一直都很忙的。”
秦氏了然,复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二叔叔?”
香菱面颊一红,瞅了秦氏一眼,心说这话难道不该我问你么……
没有回答这句,只是默默低头。
秦氏便笑了起来,不回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琏二叔这样的男子,他身边只怕是个丫头都会喜欢他的,又何用问这些没意义的话?
于是转换话题,问起香菱的生平过往。她觉得,以这丫头的福气,将来肯定有福报,所以趁此机会,与她联络一番感情也是不错的。
况且,与看起来就像缩小版的自己聊天,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一时见香菱按摩了太久,秦氏便说道:“你手累了吧,换我来吧。”
香菱初闻,本来觉得有些疲软的手,都来了些精神。
她哪里愿意让秦氏接触贾琏,她早看出来了,秦氏就是仗着她天生丽质,勾人魂魄,所以来诱导她们二爷犯错的女人。
心里拒绝,但是见秦氏已经挪了过来,不会拒绝人的香菱,下意识的就把手缩回,给秦氏让了地盘……
看着秦氏那比她还要修长好看的十指挨到贾琏的头上,香菱心中有着淡淡的失落感。
倒也罢了,反正二爷也喜欢……
于是在看秦氏的手法同样轻柔,不会让自家二爷不适之后,便挪开了目光。
第175章 不经意的沦陷
俏俾舒服的按揉,果然是催眠的良药,以致于连贾琏,都没忍住以夜色为被,以房梁为床,小憩了一觉。
终究又被那娇柔的十指给揉醒过来。
贾琏自觉时辰应该过去了很久,难为自己的香菱丫头,还在服侍着她。
于是微伸懒腰,就抬手将头上的一只素手拿下来,放在自己的脸颊边枕着,一边用手指摩挲。
又觉得有些不对,香菱没有留这样长的指甲的习惯。
于是才想起,好像秦氏那娘儿们也在自己的身边,若这手不是香菱的,大概只能是她了。
遇到凡事不要慌。
摸都摸了,只要把戏演好,尴尬的就不会是自己。
于是喃喃呓语道:“乖香菱,都说了让你不要留长指甲,回去之后记得剪了啊。”
一边说,一边细细的玩耍了几把,然后才将手送回头顶,装作享受了一会儿大梦初醒的余韵,才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身旁的两个女人,此时神色各异。
小的一个还好,主要是右边大的那个,面颊绯红,将双手缩到自己怀里,一脸不好意思见人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
看贾琏问她,香菱摇摇头,“没什么,二爷睡醒了吗?不如我们就回去了吧,我也有些困了。”
贾琏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秦氏,“你呢?”
秦氏瞅了贾琏一眼,娇声道:“妾身自然听二叔叔安排。”
“那我们就下去了吧,估计要不了多久她们都该起床了,被瞧见咱们在这里也不大好。”
“嗯。”
秦氏点点头,站起身来,有点恐高的她,下意识的就将手往后递过来。
贾琏微顿,随即也是不客气的接过,一如开始那般,牵着秦氏和香菱二人往边上去,不同的是,这次秦氏在前,香菱在后。
“怎么办,好高,不敢下去……”
走到屋顶尽头,秦氏低头看了一眼并不能伸到房顶上面来的木梯,有点害怕,身子都往后躲了躲。
贾琏就笑了笑,道:“那怎么办,要不然,你挂我背上,我背你下去?”
秦氏尽管脸红,但是再次瞥了一眼底下险峻的所在,确定自己肯定是不敢下去的,于是回头看着贾琏:“这样可以吗,会不会连累二叔叔,我很重的……”
贾琏觑了秦氏那除了前胸和后臀,就玲珑纤细的什么似的身子,心里不屑的一笑:不老实的女人,你有几斤几两当我看不出来?
到底他也只是说笑,这个地方背一个笨手笨脚的女人,确实会增大危险性。
“算了,还是我先下去吧。这里其实并不算高,有我在下面接着你们,即便你们踩滑了,也不会有事了。”
这个提议,得到秦氏和香菱二人的一致点头。
贾琏既然要先下去,站在前面的秦氏自然要让路。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下面的横梁不结实,只站在主梁上侧身相让。
这脊柱的木梁虽然粗壮,但是也不可能并列站两个人,因此贾琏也只能侧身过去。
狭窄的地方,二人面对面会车,机车接触在所难免……
秦氏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立马就要后退给贾琏让更多的地方好过去,却又因为分心,使得脚下一晃,似乎又有要摔的架势。
“别乱动。”贾琏无语,这个姿势倒是很容易就搂住她的纤腰,按向自己。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贾琏承认,这样搂着秦氏的腰,让她贴在自己面前,他可耻的挂了档,并且舍不得松手。
秦氏更是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似责备又似有情的仰望着贾琏:“叔叔~~”
就在这天龙滚滚之际,娇憨懵懂的香菱,十分贴心的上前扶住秦氏,“小蓉大奶奶,当心,我扶着你。”
说话间,将秦氏从贾琏怀里拉了出来。
美人脱怀,贾琏顿时松了口气,略微弯腰,看了一眼香菱。
看她面上毫无异色,贾琏也只能当她只是单纯的担心秦氏摔跤好了。
没有拖油瓶牵绊,贾琏十分轻松的顺着梯子下到地上,然后对着上面的两个笨蛋招手。
秦氏比香菱不如,强行和香菱换了顺序,让香菱先下。
香菱本弱,有了秦氏这个更弱的在场,她反而有了勇气,小心翼翼顺着贾琏扶着的木梯下去,并在下到一半的时候,按照贾琏的指示,扑到贾琏的怀里,打了个转十分安稳的落了地。
见香菱都下去了,已经无可推托的秦氏也没办法。
可是左右试探,就是无不敢落脚……木梯只搭到墙壁上,距离房顶还有半步的距离。
只这悬空的半步,对秦氏而言,就难如登天。
“你再不下来,等会天都亮了,你难道要准备一直待在上面?”
秦氏再次紧张起来,要是真让贾府的下人知道,她一个大少奶奶半夜爬房顶,然后还下不来,那可就是糗大了,说不定还要成为京师年度的新闻。
可是本来就恐高、胆小,再加上心里一急迫,秦氏是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说之前怎么就鬼迷心窍要爬上来呢?
心里着急的都快哭了。
贾琏内心深深无语,第一次感觉女人娇弱太过也不是件好事。
总算是个大美女,贾琏忍住自己嘲笑她的心思,几下又踩着梯子上去,“你下来,我拖着你的脚,不会有事的,放心,相信我……”
知道已经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而且已经近在咫尺的贾琏,确实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
于是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双手抓着房檐,慢慢探出一只脚。
果然就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托住自己的脚掌,引导着自己放在坚硬的梯子上。
有了实物,心里便有了底,秦氏终于顺利的把双脚都放在了梯子上,却不敢再往下。
她又胡思乱想起来。这个姿势,二叔在身下,再往下,不是将臀对着他了么,太羞人了……
还不等她东想西想,却觉得梯子一阵震动,原来贾琏见她稳了,已经两下跳到了地上,还催促她快点下来,他能接住她。
秦氏这才没有顾虑,慢慢的缩下去。想起方才香菱扑到贾琏怀里的姿势,秦氏不知为何,心里却也想试试那种感觉。错过这次,下次就难得机会了!
于是剩下最后两梯的时候,装作胆量用尽,转身朝着贾琏扑过去。
果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这里宽厚强劲,令人无比的安心,想要臣服。
秦氏的心,便不可抑制的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她知道,婆婆的事情没查清楚,她自己已经出事了……
香菱看着明显在模仿她的秦氏,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又见自家二爷也不放小秦氏下来,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自己,一定要帮二爷和小蓉大奶奶保守秘密!
第176章 水溶
因第二日便是伴宿的日子,最是忙碌,所以贾琏也不敢在铁槛寺多待,赶在晌午之前,便回到荣国府,帮着凤姐儿料理内外之事。
一日之间,也不知道迎送了多少波官客,来往车轿,数以百计,端的是热闹非凡。
到了晚间,留下来的人便只剩下一族中的人丁家眷,还有史家、王家、薛家、林家等至亲之家的人。这一晚,灯火长明,所有人通不能睡,是为伴宿。
幸亏凤姐儿早有准备,提前聘请了数班小戏兼说书、耍百戏的人,在内中排演节目,以供一家亲朋解闷,否则深深长夜,实在难熬的很。
至天明时分,吉时已到,所有待命的人,顿时开动起来。
一班八八六十四名青衣请灵问路,前面的白帆铭旌上大书云:奉大魏朝一等荣国公长孙、享强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赦公之灵柩。
随后,一应执事、陈设、百耍等,皆为新制,一色的光艳夺目。
送殡的家下堂客,有诰封的皆乘八人大轿,连上贾母等加起来十来顶。余者无职者,尚有四五十乘四人轿,连上家下人丁大小轿乘,单单本家及至亲,所用车辆便不下百余乘!
如此一带摆开,只送灵柩的队伍便已然占了四五里远。
另有前来送殡的官客,如镇国公府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齐国公府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国公府三品威远将军马尚……还有西宁郡王府、南安郡王府……
此等与贾府同列开国四王八公之列的十家,除了同样在办丧事的缮国公府之外,余者全部都是当家人亲自。
此外,尚有忠靖侯史鼎、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世袭二等男兼任京营游击将军谢鲸,襄阳侯府、景田侯府、寿山伯府、神武将军府、锦乡侯府……
等等一系列京中有官爵的人家,来的车马人从,更是不可胜数。
他们皆在荣国府送殡的道路上,高搭彩棚,设席奏乐,拜送亡灵,是为路祭。
第一座是东平郡王府的祭棚,第二座南安郡王府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府的祭棚,第四座是北静郡王府……
这四家王府中,前三家还好,已经降为公卿世家。唯独这北静王府,开国之初四王八公便以北静王功劳最大,地位最为尊崇,所以传到如今已经是第五代,子孙犹袭王爵!
五世王爵,即便是放到大魏皇室之中,也是屈指可数。
所以,谓之北静王府为世间异姓第一家,毫不为过。
如今的北静王水溶虽然年未及弱冠,然性情温和,德才兼备,深得当今圣人器重,如今已然位列朝班。
所以,若说贾琏出身尊贵,年纪轻轻便已经官居四品,是国朝罕见的有为青年,然而与这位水郡王相比,还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对方不论是出身、爵位还是官身,都超过贾琏一大截。
更何况,对方还比贾琏小上一两岁……
这些都还好,贾琏本身也不想和人家相比,毕竟投胎真的是门技术活,只有更好,没有最好。
家世比不过,再挣扎也是枉然。
最令贾琏不忿的是,贾赦送讣闻之后的第三日,水溶亲自前来祭奠,当日贾府以最郑重的态度接待了他,当时贾琏就发现了,对方,居然连容貌都不落后于他……
甚至,比他白!
当日之后,贾琏就决定了,此后一定更要发愤图强,好生练武。
因为他发现,那水溶各方面条件都变态的好,就是和贾宝玉一样,是一只弱鸡。
哼,小白脸有什么用,说不定三分钟就结束了。所以,还是强壮的型男才能踏遍世间万千花丛……
那水溶少登王位,身上却无骄奢淫逸之风,也不妄自尊大。
念及自家祖上与贾府先祖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十分重视两家的往来。
当日贾赦停灵之时亲自探丧送祭不算之外,今日又亲自带着王府官员前来送祭。
一时只见贾府的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而来。早有荣国府的开路传事人等看见水溶的王驾,连忙飞回报送贾琏、贾政、贾珍等人知道。
贾琏三人也不敢怠慢,忙命送殡的队伍原地驻扎,然后亲自往前迎去,以国礼拜见。
水溶并不拿大,含笑答礼之后,便从软轿中走出,与贾琏三人寒暄二句之后,便令长府官主祭代奠。
奠毕,水溶却并不着急起驾,反而对着贾琏扬眉一笑,叙起了闲话。
“上次与世兄一聚,小王深为世兄的雅见卓识所钦佩,可惜时机不合,只来得及粗粗一会。
回去之后,小王细思世兄对于世间万物、天地万法的独特见解,心中大受启发,几番想要再请世兄入我私邸,彼此煮茶论道,畅叙情怀。
然思及世兄家事繁杂,故未敢叨扰。”
水溶这话一说,贾政和贾珍都愣了愣。
以水溶的身份,哪怕与贾琏一见如故,也不要将姿态摆的这么低吧。
况且上次水溶来吊唁贾赦,他们两个也是相陪的,虽然水溶是和贾琏说了些他们不大感兴趣的话题,但是也不至于就让他们两个如此亲近呀。
难道真的是他们老了,看不懂年轻人的世界了?
贾琏自己也有点意外,但是并不大在意。
他知道他确实和这个水溶只见过一次,或许是以前的他在贾府都属于半边缘人物,整日游手好闲。而水溶,年纪比他还小,也是在前两年才刚好继承的王位,所以此前他们没有见面的机会。
但在上次见面之前,肯定是互相有所耳闻的罢了。
至于水溶口中所说,他的雅见卓识,大概就是上次接待他的时候,闲谈之间偶然论及一些天文地理之类的话题。许是他不经意的说漏了几点他从后世带过来的“科学观点”,所以才会让水溶觉得耳目一新,有所斩获吧。
但是贾琏深知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这些未知未解事物的愚昧和无知,他可不认为自己抛出一点与众不同的观点,就能令水溶这般身居高位的人拜服!
水溶有此表现,也许主要还是因为他自身的谦虚,或者是看他是个有点能力的人,所以想要结交他。
就如他之前结交那顾家公子顾丹枫一般。到了他们这等地位的人,结交多半都是往下的,因为只有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才好收为己用。
于是,自认为看穿水溶套路的贾琏,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还是配合的露出荣幸的神情,对水溶拜道:“王爷谬赞了,臣下才智中平,只有些粗鄙的见识,上次在王爷面前肆意妄言,已属于孟浪之举,深恐有污王爷尊耳。
故,臣下实当不得王爷如此赞誉。”
水溶听见贾琏不尊他上回的交代,仍旧一口一个臣下自称,便知道贾琏仍旧对他持有戒心。
他能够理解贾琏的这种谨慎,并且因此再高看贾琏几分。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倒也并没有太在意,今日这样的场面,本来就不是交朋友的地方。
于是从怀中摸出一块金莹剔透,绽射宝光的绿玉,一手托着,一边说道:
“上月匆匆一见,未得备一信物,以表你我初见之宜,深为憾事。今日我且将此物赠与世兄,还请万勿推辞。”
贾琏一听,心里下意识的一皱眉,心说,这情节,不是该对着贾宝玉才能触发的吗?
他又不喜欢玩男男这一套。
况且,他也不喜欢什么玉石玩器这一类的东西,每回得了,多半也是转手就送人或者转卖了。
不然贾赦书房里那般多的玉石和古董,他也不会只让凤姐儿挑几样喜欢的她留下,就全部让孙再人拿出去,实时变现……
“此玉出自一块西域的宝石,被我偶然得之,故命府上巧匠切割雕琢而成。
实不相瞒,弟与世兄一见如故,所以想请世兄得闲之时,常到寒舍光会光会。
我已经吩咐鄙府门房,日后只要世兄持此玉到我府上,可不必让人通传,直接来找我。”
水溶笑呵呵的说着,将三分之一个巴掌大的厚重玉佩,递至贾琏的面前。
贾政和贾珍更是讪讪不敢开口,不知道贾琏有何魔力让水溶这般看重。
听他的意思,岂不是说,拿了这块玉佩,以后就可以随便进北静王府了?
贾琏也是连忙弯腰拜道:“此物太过贵重,臣下愧不敢收,还请王爷收回为是……”
贾琏也有些摸不着水溶的意思了,若说只是客套,他也没必要做的这么全啊。贾琏相信,换一个人,只要是在这封建社会下长大的,受过三纲五常教育的人,被水溶如此对待,只怕已经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了……
水溶似乎早知道贾琏会拒绝,等他回话之后,立马便道:“我知世兄并非俗人,自然不以俗物为要。以此微物,不过略表你我之友谊。
世兄若是不肯收,只怕是嫌弃小王微薄了。”
水溶话说到这个份上,贾琏要是再不接,就有落水溶面子的嫌疑了。
所以旁边的贾珍和贾政,急的一个劲儿给贾琏使眼色。
贾琏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深深一拜,“恭敬不如从命,王爷既这么说,臣就恭领了。”
说着,接过了水溶手中的玉佩。
一入手,贾琏便知道这果然是件上品的玉器,再观其通透的材质,即便是贾琏,也能知道此物价值不菲。
最重要的是,玉佩的正面正中,还用铭文镌刻了一个“水”字……
只此一个字,便足以让这块玉佩,成为一件重要的信物。
如此,贾琏都不由得珍重几分。
水溶却不管贾琏心里的想法,他见贾琏接了东西之后,面上越发高兴了几分。
看了一眼旁边的贾政,倒也觉得轻慢了他。毕竟贾政乃是荣国公之子,以前在朝堂上,他们也是认识的。
又想起前次与宁康帝凑对时谈论的话题,于是与贾琏点点头之后,转身看向贾政。
“在朝中之时,尝闻得世翁家里有一位衔玉而诞的公子,几次想要一会,都为杂冗所阻。
想今日他定是到了的,不知可能请出来一会?”
一听水溶终于想起正事,贾琏在旁边暗暗点头。
就是嘛,你们才是该玩在一起的人……
贾政自然更是不敢耽误,忙命人去将贾宝玉叫来见驾。
……
水溶和贾宝玉的见面,不出贾琏的所料,果然十分和谐。
水溶同样送了贾宝玉一件信物,并且也邀请贾宝玉到他的王府做客,如此贾琏心里才放心不少。
只要不是想要潜规则他,就一切好商量。
打发了水溶,剩下的那些亲朋故交就好办了,大多不过是在送殡的队伍之中,拱手致谢一番,也就罢了。
出城之后,就更轻松了。
贾琏去瞧了瞧迎春。迎春的身子娇弱,在之前守灵的日子里,果然还是感染了风寒。
然后,贾琏骑马来到凤姐儿的马车前,忽然脸就黑了。
“琏二哥。”
从王熙凤的马车窗口,居然钻出贾宝玉的脸来,而且他脸上笑呵呵的,似乎很高兴。
“昭儿,去给宝二爷单独牵一辆马车来……”
贾琏毫不犹豫的,立马就让人去给贾宝玉找马车。
以前贾宝玉还小的时候,他就忍了。
如今,贾琏明知道二宝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还让他钻进自己老婆的车厢里搞东搞西!
看贾宝玉面色由晴转阴,似乎不大开心,贾琏便哄他道:“好了,你自己去坐一辆车好了。你二嫂嫂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昨晚和前天晚上都没怎么休息,你在这里闹她做什么,自己去玩吧,乖。”
贾宝玉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凤姐儿的马车上跳下来。
凤姐看他去了,笑瞅着贾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宝兄弟还是小孩子呢。”
贾琏瞅了她一眼,眼神锐利。
凤姐儿吓了一跳,忽然又笑了起来,没良心的难道还吃起宝兄弟的醋来不成?
贾宝玉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心肝宝贝,也是她的表弟,所以不论是从讨好贾母等人来说,还是她从小对他确实有几分疼爱,凤姐儿都对贾宝玉挺关心的。
今日是阴天,大早上寒风阵阵的,之前看贾宝玉一个人坐在马上,怕他受凉,所以才叫他过来与她同坐一辆马车。反正她的马车空间也大。
最重要的是,才十二岁的贾宝玉,在她眼里,确实只是个小孩子!
贾琏却是人情练达,深谙世事,不为浮云遮蔽双眼。
当年,他就大概是贾宝玉这个年纪,也是被尤氏骗到马车上给摸了的……
“这两日你辛苦了,路上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你且在车上好好休息一下,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有我照看着就行了。”
听见贾琏这话,凤姐儿顿时又高兴起来。
只是还不等她得意完,就见贾琏坐在马上偏身过来,神色严肃的对她说道:“身为女人,就要守妇道。再让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同居一室,小心家法伺候。”
贾琏说完这句话警告的话,打马便去了,留下王熙凤呆愣的目光。
“你胡说什么呢,宝兄弟还是个孩子啊……”
王熙凤看了一眼近处的平儿和旺儿媳妇等人,面颊绯红发烫起来!
方才贾琏那样对她说话,别人不说,至少她近身伺候的这几个人肯定是听见了,瞧她们那想笑不敢笑的样子,这叫她情何以堪?
可是贾琏已经走了,她连争辩的余地又没有。
“呸……”
啐了一口,凤姐儿愤而拉上了车窗帘子,狠狠地锤了马车里的软凳两下。
第177章 鹡鸰香珠
京郊的一座山坡上,妙玉一身素衣道服,眺望着远处大道上的白色长龙。
微风吹起她身后的长发,使得她轻灵的身姿,越发显得飘逸而唯美。
回头看小婢已经将香炉、果品等物按照她的要求放置完毕,她方转身走回来。
亲手铺下一张干净的绸布,面对大道上的那方灵柩,行叩拜大礼……
贾琏自不知妙玉也来送祭,他正忙于在送殡的队伍中穿梭。
百余驾车轿,上千人的队伍,特别是其中还有大量的女眷,需要注意的事项自然不少。
铁槛寺虽然离京并不算多远,但是架不住送殡的队伍行进缓慢。
所以走了半日,队伍中以贾母为首的诸多女眷,便有困乏之意。
幸而贾琏等人早有准备,在半道一个地处平坦的村庄,提前安排下房舍来。
因此到了此处,命送殡的队伍临时驻跸半个时辰,以供贾母等人歇息、更衣。
所谓更衣,其实除了更换衣裳这个意思,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出恭、解手的委婉说法。
毕竟男人还好,真有三急,找个野角旮旯,也能解决。那些娘儿们可就惨了,憋尿很多时候已经成了一种基本技能!所以,当有此需求的时候,矜持含蓄的娘儿们,也只能以更衣二字作掩。
队伍停下,想要休息或上厕所的女人们,就随着贾母等人去村院、农舍小驻,而没有这等需求的人,便原地休息等候。
贾宝玉鲜得出城的机会,此时可以这般明目张胆的去农庄上玩,自然是欢呼雀跃,满怀期待的。
将自己的好兄弟秦钟儿一起叫上,趁着里面那帮娘儿们在休息的时候,他两个就在小厮的陪同下,在这连片的农庄里各处捣乱,看稀奇。
因看见一个农家十七八岁,正值妙龄的丫头生的有几分标致,秦钟尚且只是暗地里与贾宝玉调笑一番,唯独贾宝玉生就几番痴情,见这野丫头颇有几分别样的意趣,便恨不得自己也长留在此,长长久久的陪着她才好……
可惜乡下人怕生,那丫头随即就被家长给叫走了,也没让多情的公子多看个几眼。
几番暗暗搜寻也再找不到人,贾宝玉怅然若失。
然而回到贾母等人的下处,看见黛玉的时候,他立马就将那野丫头抛出脑海,上前对着黛玉大献殷情。
原来此行送殡,连姑父林如海也亲至,黛玉未免随侍在父亲身边,贾宝玉便不大敢去搅扰。
此时得了机会,立马便开始献宝。
“这是早上的时候,北静王送给我的鹡鸰香念珠,我专门给妹妹收着的。”
贾宝玉珍之又珍的从怀中摸出一串嫣红色的手串珠子,笑嘻嘻的递给黛玉。
黛玉自上次贾琏不让贾宝玉上她的马车之后,有所感悟,从那之后,便有意识的与贾宝玉保持男女之防。
此时见贾宝玉送她东西,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该不该要的时候,听到贾宝玉的话,立马便将贾宝玉已经塞到她怀里的鹡鸰串串珠扔回去,嘴里说道:“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黛玉是何等性情,比贾宝玉还要清高洁净的太多了!
贾宝玉虽然自诩不攀附权贵,然而早上的时候,面对北静王,还是极尽的表现、讨好。
诚然,他更看重的是水溶的容貌,但若是抛开水溶的身份,他也绝对不会将这什么珠串当做至宝一般,献给黛玉。
要知道,黛玉在他心中可是独一无二的天仙!
然而黛玉就简单多了,管他什么王,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对方摸过的东西,她林仙子才不稀罕要!
黛玉只是简单明了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手上却力道不防,将那念珠砸到贾宝玉的手上,然后弹到了桌子底下。
贾宝玉见状,赶忙钻进去捡起来,拍打上面的灰尘。
这农家的地不比荣国府那铺了地砖的,脏兮兮,贾宝玉最见不得明珠暗投,因此拿起来一边擦拭一边哈气。因责备的看了黛玉一眼,看黛玉不吃这一套,就覥着脸笑了笑。
也就是黛玉,换做别人,他绝对就生气了。
贾宝玉对黛玉十分宽容,不代表其他人也都是。
此时贾母、薛姨妈王夫人等一起坐在这屋里,他们这边的举动,自然尽数收在几个长辈的眼中。
王夫人早在贾宝玉钻桌子的时候便面色微变,急忙站起来,在贾宝玉擦珠子的时候,弯腰给贾宝玉拂去膝盖上印着的泥土灰尘。
得亏她不是赵姨娘,城府不错,并没有责备黛玉,只是看了一眼边上没什么表情的贾母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拉着贾宝玉到自己的座位前站了。
贾母岂不知道王夫人看她那一眼的意思?
要是旁人这般对她的心肝宝贝孙子,她早就拉脸严厉斥责了。唯独黛玉,怜惜她母亲早逝,所以诸般疼惜。
又知道黛玉心思敏感,若是自己也责怪她,她肯定伤心难过。她又多病,万一伤个好歹,何苦来呢?
心说玉儿这性子,要是再温顺懂事一些就好了。
瞧这情况,宝玉他母亲只怕不中意玉儿,将来难免从中作梗……
于是一叹气,偏头对着薛姨妈说起闲话来,当做没有看见。
黛玉其实也略有一点点后悔自己反应过大,但是这一点点愧悔在贾宝玉责怪她的眼神下,立马就消失无踪了。
随后的王夫人虽然没有责备她,但是她那无声的举动,比直接的责备更让她难受。
看贾宝玉被王夫人拉到身边去了,她的眼睛里顿时充斥了委屈的泪水,心里只恨不得立马出去,找自己的父亲去了。
迎春等人看黛玉这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小太小了,而且从头至尾也没人责备她呀,迎春等人有些不能明白黛玉为何这般容易哭。
还是宝钗作为姐姐,悄悄走了两步,挡住贾宝玉看向黛玉这边的视线,然后拿起手帕,轻轻给黛玉拭去掉落眼眶的眼泪。
看黛玉瞧她,也不说话,只是温和明媚的一笑。
黛玉本来只是习惯性多想,又当众觉得下不了台才哭,此时宝钗挡住不让别人瞧她,她果然就好多了。
却又不好意思接受宝钗的好意,毕竟从宝钗进贾府之后,她明里暗里多次和宝钗作对、较量……
于是拿过宝钗的手帕,低声道:“我给你洗干净了还你。”
她林黛玉,可是轻易不欠人人情的,更不想让宝钗嫌弃她。因为她知道,她自己的手帕要是沾了别人的东西,是肯定要第一时间让丫头们拿去洗了甚至直接烧了的。
宝钗微微一笑,也不拒绝,只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如此,黛玉第一次看宝钗珠圆玉润的脸,觉得顺眼……
“老太太,时辰到了,琏二爷和小蓉大爷在院门口,请老太太和太太们出发……”
小厮在土夯的院子里,朗声说道。
“咱们走吧……”
贾母杵着拐站起来,对着薛姨妈和几个族中的当家主妇说道。
于是众人簇拥着贾母出门。
贾母本来随便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眼里哪里看的全所有人。
只不过多心的黛玉,此时心里未免揣度,难道连老太太也责怪我得罪了宝玉,她都没有看我一眼……
第178章 多情公子恨无缘
贾宝玉本来看黛玉落泪,心都感觉要碎了。但是当着众人的面,特别是母亲王夫人严厉的拉着他不让他乱跑,他也不敢多做什么。
本想着出门之后再去哄黛玉,谁知黛玉和凤姐儿同乘,且王夫人上轿之前,命他跟在轿子后面,不许他乱跑,他也无可奈何。
正垂头丧气的坐在马上,忽然瞥见之前那个标致的乡丫头,合着一群粗布麻衣的乡野孩子,站在道旁的田坎上,看稀奇似的瞧着他们。
特别是在瞧见他这个熟人的时候,如水目光扫过,便似娇羞又似多情的垂下了头。
贾宝玉顿时就挪不开眼睛,看得都痴了。
贾宝玉的脑袋随着马儿前进往后偏,目光都掉到人家姑娘的身上了,周围的人,自然都看得见,纷纷含笑,却不敢打趣贾宝玉。
贾琏也随着贾宝玉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丫头,放在那些泥娃子中间,确实有些鹤立鸡群。不过也就是生的清秀水灵一点而已,所谓女子二八芳龄,就没几个丑的……
放在乡间或许算是个出类拔萃,十里八乡的汉子都想娶的女子。但是不说别的,就是和贾府最顶尖的那几个丫鬟,也是比不过的呀。
贾琏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论理这等级别的美貌不该把宝二爷迷住才是,只能说,许是二宝少不更事,没见过这等“出淤泥而不染”的鲜嫩女子。
于是打马上前,打趣道:“怎么,宝兄弟瞧上了?要不然我们将她买回去,以后放在屋里服侍你。”
贾宝玉顿时吃羞,忙道:“琏二哥胡说,胡说……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如何就买人家呢……”
嗯,看来二宝三观还挺正。
“既然当丫鬟她不愿意,我给你出个法子,保准能行。”
“什么?”
贾宝玉哪知自己这个堂兄的险恶用心,下意识的抬头问道。
要是能名正言顺的让对方到贾府去,他可太高兴了!
“呵,既然当奴才丫鬟人家不愿意,你就把她娶回家去,当个房里人,或者直接封人家作姨娘。宝兄弟生的这般……标致,身份又好,料想不论是她还是她父母,再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贾宝玉一听,顿不知说什么好。贾琏的话貌似有道理,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因此没说话。
他笨,可是前面轿子里的王夫人可精明,她早就掀开帘子探出头来,也发现情况了。
“琏儿,别浑说,你宝兄弟还小呢,倒教坏他!”
王夫人见贾琏明目张胆的撺掇他儿子做这样不耻,影响“前程”的事,心里很是光火,忍着怒气道。
贾琏哪里畏惧王夫人的威严,竟又看向王夫人,正色道:“讲真的,太太不如成全宝兄弟吧。太太是没看见,方才宝兄弟那丢魂失魄的模样,可见,宝兄弟是真心喜欢,蓉儿,你们方才也看见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贾蓉等人平时哪里敢逆堂祖母王夫人的意思,不过此时见贾琏顶在前面,而且确有其事,倒也乐得配合。不过也只敢齐声笑说一句:“琏二叔说的是……”
王夫人便把贾琏等人剜了一眼,又狠狠的瞪向贾宝玉,道:“宝玉,你敢混闹,回去我就告诉你父亲,你看他打不打你。”
贾宝玉唯一的一点点心动,都被这“父亲”二字给一激灵吓没了,转头苦涩的看了一眼贾琏。
贾琏也摊了摊手,做出个你妈不答应,我也爱莫能助的表情。
于是贾宝玉只能回头,最后看向那已经走远,变得不清晰的佳人芳踪。
想来,今日偶然一会,将来大概永无再会之期……
思之,不免掉下泪来。
……
队伍摇摇晃晃,终于在晌午之后,赶到铁槛寺。
早有铁槛寺的主持色空,率领一众接灵众僧、道,在寺前接引。
所有人按照提前的安排,进入寺内,各就其位。
贾琏和凤姐儿亲自扶着贾赦的灵柩,至内殿布置好的灵堂安置,然后早就准备的一众僧、道、尼姑、道姑,便开始大演法事。
贾琏和凤姐儿也就不在这里多待,又赶出来,与贾珍、尤氏等人一起,款待一家的亲戚、宾客。
此时送殡的仪式已经完成,只等再演两天法事之后,便可以开山下葬,所以并不需要所有人皆在铁槛寺熬上两日。若有事的,尽管可以回去,只等下葬那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如此,也不至于让铁槛寺人满为患。
因此内外一应亲友,也有趁着功夫吃了饭再走的,也有懒得留下吃斋饭,只告辞一番就领着家人各自回去的。
贾琏和凤姐儿等人也一直忙到未末申初,才算将一众亲友送走。
此时留下来的,也就只荣国府上下人等,以及和荣国府至亲至近的几家亲眷。
贾母也是要走的。
贾母年纪太大了,贾政等人不敢让她露宿家庙。况且贾母作为贾赦的母亲,也没有与贾赦守灵这一说,所以她老人家回城去住,于情于理皆合。
贾母要走,王夫人要护送、伺候,也得走。
然后贾母和王夫人就想把贾宝玉和黛玉等人也带走。
毕竟家庙再宽阔,比家里也简陋太多,况且这里人极多,不方便。
但是贾宝玉乍到城郊,只觉得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哪里肯回去,自然百般撒娇、要留下给贾琏等人帮忙……
而迎春,作为贾赦的亲女,这两日也是必须要留下的。
迎春不能走,探春和惜春多少也有点贾宝玉那样的心思,也不想走,便借口表示也要给伯伯、叔叔尽孝道,并且照顾身子不大爽利的二姐姐迎春……
贾母便有点为难了。
还是凤姐儿一眼看出贾母的顾虑,笑对贾母说道:“老太太不必担心,只管把她们交给我。
我们早就吩咐人,在那水月庵里收拾了几间房子。
原本预备着给老太太和太太们用的,如今老太太和太太要回去,正好给她们住。
一则全她们一番孝心,二则有我照顾着,老太太也不用担心委屈着她们。
老太太要是连我也不放心,不是还有大嫂子嘛,不如让她也留下,专门照看她们不就是了?”
凤姐儿何等精明,她是不想住这边乱糟糟的家庙。但是去水月庵住又恐别人说她不够孝顺,如今好了,有照顾大小姑子们的由头,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贾母也点点头。
在贾母的观念中,没出阁的女孩子,轻易是绝对不能在外面住的。因为在外面一旦没有防护好,将来就有可能影响她们的名声。
所以贾母才宁可不让探春等人给贾赦守孝,也想带她们回城。
至于凤姐儿说的水月庵,贾母自然清楚。这也是贾府资助的一所庵堂,就在铁槛寺的附近。
她当家那些年,也是常有和水月庵打交道的,并且如今的水月庵主持净虚,也是常在她眼前走动,时不时的,去府里给她请安的人。
既然凤姐儿等人在水月庵安排了房舍,不用让黛玉她们在家庙里和和尚道士们挤在一起,那就没什么顾虑了,乐得成全她们。
只是千叮咛万嘱咐邢夫人、李纨等人,一定要照看好黛玉她们。
贾母可是心有成算的人,知道凤姐儿事多,还是安排邢夫人和李纨靠谱!
然后,贾母才在王夫人和贾政的护送下,回城去了。
贾政,他需要上朝,所以也不好在外驻留。
第179章 好兄弟的成全
贾母、贾政和王夫人回城去了,对于贾宝玉而言,宛如压在头顶的三座大山被瞬间搬开,令他有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又想到水月庵中尚且有一个妙人,那娇俏可人别是一番风味,于是立马去找到自己好兄弟秦钟。
“我有一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什么好消息?”
“嘿,晚间的时候,咱们一起去水月庵下榻如何?”
“当真?”
秦钟因为记挂自己的心上人,正思是否趁着天黑之前,摸到水月庵去与佳人偷会一番。听闻贾宝玉这话,如何不喜出望外?
忙问具体情由。
听到贾宝玉将里面的安排说来,秦钟又担心的道:“只怕不妥,小姑姑和婶婶们都要去水月庵住,我跟着去只怕不好……
还是算了吧,我姐夫已经在这里给我安排了落脚的地方了,还是别麻烦琏二婶婶她们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不麻烦,有我呢,有我帮你说情,一准没差!”
贾宝玉拍着胸脯的向秦钟打了包票,见秦钟还是有些担忧,又拉着他的手,戏谑道:“再说,你难道不想见你的能儿了么?”
秦钟面上大红,忙矢口否认:“胡说,什么你的我的,我和她何曾有什么……”
贾宝玉顿时笑了起来,“你还不承认?上回她和她师父到老太太的屋里,在后院的茶房里,你怎么又抱她呢?”
听见贾宝玉这般说,秦钟大惊,忙去捂贾宝玉的嘴巴,口中告饶:“好人好人,你别嚷,别嚷。”
贾宝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一派拿捏的得意神色,笑道:“你放心,我没有和别人说过,不过,我既帮你保守了秘密,现在又成人之美,帮你去见她,你怎么谢我呢?”
秦钟见贾宝玉果然知道了他的事,心里怕他和别人说,只好任凭发落,“好人,只要你不和别人说,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贾宝玉就意味深长的瞧着秦钟,秦钟也抬起清瘦中略带妩媚的脸回视着贾宝玉,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既答应了秦钟,贾宝玉便慌慌忙忙的回去找李纨和凤姐儿等人。
来到里面一间简洁的佛堂内,正好李纨带着黛玉等人在此喝茶暂歇,贾宝玉便摸进来。
看见黛玉还在生他的气,顿时将秦钟的事情抛到一边去了,上前陪着笑脸唤道:“林妹妹……”
可惜黛玉理也不想理他,凡他转到面前,便将身子转到另一边,就是不看他。
看得旁边的李纨、探春和惜春几个直发笑,却也不甚在意。
这两年,这表兄妹二人这样的情况,实不在少数,她们都当做笑话来瞧。
黛玉见众人在笑,觉得不好意思,索性站起来去找探春说话。
贾宝玉也仿若呆鹅一般跟着,几次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道歉?好像他什么也没做错啊,他都不知道怎么就把黛玉惹着了。
一时凤姐儿带着几个媳妇风风火火的找来,见面先是狠吃了一碗茶,然后便对李纨道:“天儿也不早了,水月庵那边的净虚派人来说,屋子都给姑娘奶奶们收拾出来了,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就准备出发过去吧。”
凤姐儿这话一说,探春等人面上少不得露出一些开心的神色。
对于她们这种世家大族的小姐而言,从小到大能够游玩的地方,大概就是庙会了。
而铁槛寺到处都是和尚,而且还在演办法事,实在不方便。但是水月庵不同,因为是尼姑庵,正适合她们去玩。
李纨笑说时间还早,不如再等晚一点再过去,正好等接上迎春一道。
因为黄昏之后还有一场重要的法事,需要贾琏兄弟姐妹三人同时在场,所以迎春正在贾琏的身边学习呢。
“不用等她,琏二爷说了,反正这边现在也没什么事,何苦让你们在这里干等着,还不如早些过去歇息歇息。
至于迎丫头,等晚上和我一道过去也就是了。”
李纨本来也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更深知随分守时的道理,见凤姐儿两口子有妥当的安排,也不和她犟,点点头就招呼黛玉三个准备启程。
看见大家都要出门了,贾宝玉才惊觉自己还有一件事忘了,赶忙冲到屋子外面,拦住凤姐儿和李纨,说要带秦钟一起上水月庵。
李纨不好说什么,因为贾宝玉走到哪儿都不着边际,偏生又金贵,管带他一个,比管带三春姐妹外加黛玉四个人,还要让她觉得累。
凤姐儿对贾宝玉还是很宽容友善的,只敷衍说:“今儿就算了,只怕那边房子不够。你想,你们已经这么多人了,回头还有大太太,那边你珍大嫂子她们只怕都不够住,又何苦淘神……”
贾宝玉那里听得进去,撒娇道:“我让鲸卿(秦钟表字)和我一起,我们俩睡一张床也就是了,一点都不麻烦的,好不好嘛~”
凤姐儿见状也无法了,和李纨对视一眼,然后两人才点头答应。
也就秦钟比贾宝玉还小一点,在她们眼里都还属于小孩子的范畴,所以才这般轻易的答应了贾宝玉。
……
因为家庙里鱼龙混杂,贾府的子弟,两府的家下人丁,加上二三百男女僧、道,所以贾琏便令张勇、赵胜等人,带着数十家丁护卫,按分开的区域轮番把手,以免出现乱子。
来到贾府子弟聚集的区域,这边却十分清静。
贾琏看见贾芸领着几个人在补挂灯笼,就走了过去,问:“珍大爷他们人呢?”
贾芸有些为难,终究还是不敢欺瞒贾琏,朝着另一边的房子示意了一眼。
贾琏一眼看去,只见那边一所单独的房子,里面灯火明亮,静下心来,果然能听见一些嘈杂吵闹声。
贾琏心下便已经有些明悟,朝着那边走去。
“哈哈哈,邢大舅又输了,吃酒,吃酒!!”
“哈哈,你们两个,还不上去喂酒……他不吃,你们就用嘴含着,他保准便吃了……”
“薛大爷,你小声点……”
“……”
薛蟠的粗嗓门,带着独特的中二气息,即便空旷的深夜,也很有辨识度。
此时也不需要猜什么了,肯定是家庙里的事情少了下来,这些人闲不住,所以聚在一起夜聚饮搏。
赌博打牌就罢了,贾琏只是奇怪,这家庙里,哪里来的酒?
更有甚者,听他们那些不堪的言语,似乎里面还有供他们取乐的粉头人物……
抬手止住自己身后的人,贾琏上来走廊,隔着那透光的窗户纸往里一瞧。
果然不大的房间里,竟有十几号人挤在里面,赌钱吃酒,推攘玩笑,好不肆意。
定睛一看,那被众人推来抢去,这个怀里坐一坐,那个嘴上亲一口的,又哪是什么粉头面头,而是两个年轻俊俏,故作羞臊的少年。贾琏一眼看去,也记不得是哪家的,只知道确定是贾府的亲眷子弟。
第180章 山门外的大舅
一个贾府第五代草字辈的子弟似乎尿急了,推开门出来,一眼看见站在院子里,觑着眼瞧他的冯飞和昭儿等人,他立马打了个冷颤。然后果然就看见走廊一头的贾琏,吓得他差点尿都没憋住,颤巍巍的道:“琏二叔……”
然后才想起提醒里面的人,“琏二叔来了!”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群人连忙赶出来,伸头一看果然是贾琏过来了,顿时争相把脖子一缩,不想让贾琏瞧见他们的正面。
贾珍也很快就钻了出来,看见面无表情的贾琏,他也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道:“琏兄弟你来了啊……那个,大家聚在一起,没什么事,所以在这边解解闷子……”
薛蟠自来熟的大笑着走过来,道:“咱们玩的正痛快,琏二哥来了正好,咱们一起高乐高乐……”
看薛蟠上前来拉贾琏,其他人都宛若看傻子一般的看向薛蟠。
人家老爹还躺在里面呢,你叫人家来陪你高乐?没这个忌讳就罢了,你也要懂得察言观色啊,你看人家的样子,像是要陪你高乐的么?
贾琏不动声色的避开薛蟠的拉扯,心说,若非看在你母亲和妹妹的面上,老子一脚给你踹到底下的树上去信不信。
终归贾珍看贾琏神色不对,忙笑道:“是哥哥的不对,琏兄弟不要生气,咱们这就散了,这就散了……”
贾琏却又摇摇头,对贾珍拱手道:“珍大哥言重了,因为我父亲的事情,珍大哥和大嫂子忙前忙后,帮了我多少的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如今事情大概都忙完了,珍大哥在这边解解闷子,也是情理之中,小弟自是能够理解的……”
“哈哈,琏兄弟客气了,那些都是应该的,谁叫我们是一家子的兄弟呢。”
贾珍看贾琏这般给面子,面上顿时笑呵起来。
就是嘛,怎么说他才是这一辈的老大,是族长。他主动承认做的不对,是给贾琏面子了,与之同时,贾琏也要给他面子。
琏兄弟果然是能处事的人。
却听贾琏又道:“只是,这酒却实在不该带来。不说我父亲的灵柩还在此地,就说这里是家庙,后面老祖宗们都在这里看着呢。珍大哥说是也不是?”
贾琏以正理压来,贾珍也倍感压力。正好看见那已经喝得半醉的刑大舅搂着薛蟠的新宠“玉爱”出来,他连忙道:“本来只是随便聚聚,哪里想过吃酒,咱们送殡出来,又哪里来的酒呢?
只是,刑大舅偏要吃酒,还说他有本事弄得酒来……他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违逆他,所以。你不知道,做哥哥的我可是一点酒也没吃的。”
贾珍将胸口拍的邦邦响。
这口锅,一定要找人甩出去,否则他这个族长在长辈的灵前吃酒这件事一旦传去,可大大的不妥。
此时薛蟠也后知后觉的道:“对对对,就是,咱们都是陪着刑大舅的,除了他,咱们可没有本事弄酒来。”
“就是就是……”
一时间,不论是贾府的子弟,还是那几个亲戚家的,都将锅甩给邢夫人的亲弟弟,邢德全。
而且越说大家越镇定自信,因为在场,确实只邢德全吃了个面红耳赤,一眼就看得出快吃醉了的样子。
邢德全人醉,心可没醉,见众人如此,他顿时大骂道:“你们这群囚攘的货,方才求爷爷告奶奶的让老子弄酒,现在倒是一个个推得干净,我呸,一群没卵的怂货!”
邢德全自持身份,骂了众人一回,又笑看着贾琏,笑道:“哥儿也莫恼,酒是我带上来的,我是想着,大家伙为了姐夫的后事,都忙了那么久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所以帮你酬劳酬劳,呃……”
打了个嗝,邢德全继续道:“你放心,总共就只两瓮,咱们吃完了就散,不会耽误事情的。”
邢德全一副贾琏至亲长辈的口吻。
在他眼里,贾琏就是他外甥。天大地大,娘舅最大,贾琏还敢对他这个舅舅如何不成?
瞧众人对贾琏这般惧怕,他越发有意在众人面前张扬地位,因此冲众人道:“走走走,咱们再来几局,正好把剩下的酒吃了。
囚攘的,赢了老子的钱就想走了?”
贾珍看邢德全故作这般主场的样子,心里鄙夷的很。这傻大舅,穷哈哈一个还喜欢装腔作势,方才就那两瓮酒钱,还好意思找他报销!
不过,现在贾珍自然不会和邢德全争这个,心里反而很高兴,他也想看看,贾琏这下还能怎么说?
邢夫人到底还是名正言顺的大太太,是贾琏的嫡母。邢德全,也就是贾琏的舅舅。
亲舅舅带头干的这件事,看你还怎么发火。
贾琏心里本来没有生气的,因为他对贾府这帮玩意儿的脾性,十分熟络,甚至他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若非刚好撞见,贾琏管都不想管。
只不过,这个邢德全如此马不知脸长的样子,着实令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连邢夫人在他的连番敲打之下,都安安分分的了,她这个不知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弟弟,还敢在他面前充当大尾巴狼?
“冯飞,大舅吃醉了,带他去山门外头吹吹风,醒醒酒。”
贾琏冷声说了一句,早有准备的冯飞立马一个健步冲上去,扣住邢德全,直接就往底下押。
跟随贾琏征战一年,冯飞等人的心态早就发生变化。
再回头看家里这些自信能够一刀一个的弱鸡,难免有种俯视和轻蔑。又有了贾琏的命令,如何会将一个醉酒的废物放在眼里,因此宛若押解犯人一般,几下就将毫无反抗之力的邢德全押走。
听见邢德全的叫骂,冯飞下意识的举起手刀想要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幸好脑子转得快,控制住了手。
“琏兄弟,这……”
其他人哪见过这等架势,那可是大太太的亲弟弟,琏二爷的舅舅,他手下的亲卫敢这么对待?
是不是他和刑大舅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所以借着琏二爷的手,报复邢大舅啊?
可是看一眼贾琏毫不为所动的表情,他们不由得心里一寒。
连贾珍都唬的眼皮子一跳,笑着想要打圆场。
贾琏摆手,“珍大哥不用多言,我只是让大舅醒醒酒,不会对他如何的。这边,就拜托珍大哥照看了。”
贾琏说完,与贾珍拱手一礼就径直走了,留下一廊面面相觑的人影。
贾珍深吸一口气,忙命小厮去瞧瞧外头的情况。
一时小厮来回:“琏二爷的护卫,将大舅老爷直接推出山门外头,然后就让人锁了门。”
贾珍和贾蓉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送殡的当天晚上,把自家大舅老爷撵到山门外头去吹风醒酒,这样的事,哪家有体面的府邸干得出来?
荣国府琏二爷,当属头一份了。
第181章 慈不掌兵
回到内殿,也就是临时灵堂所在的院落。
迎春也已经收拾准备妥当,正等着贾琏。
因为之前法事耽搁的太久,贾琏就让王熙凤等人先行去水月庵,说是等事情完结之后,自己亲自送迎春过去。
“哥哥。”迎春今年十四岁了,已然生的亭亭玉立。
身姿和宝钗也略有一比,小小年纪已有几分不凡的玲珑姿态。
一方孝巾系在头上,越发凸显的她那鹅蛋脸儿水润俏美。合中的身量,此时换了一件质地匀称的白麻孝衣,在腰间用一条白色的巾带束紧,灼灼纤腰,一眼瞧去只堪一握。
她起身高兴的唤了贾琏一声,看贾琏打眼瞧她,忙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身上,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就不好意思起来,“哥哥,你瞧什么呢……”
她本来质地娇柔,以金春绿柳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此时含羞带怯,更添几分动人之色,贾琏不由得笑道:“没瞧什么,只是看我家妹子,越发出落的美丽大方了,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迎春本来就比旁人多几分内向、害羞,闻言顿时面颊绯红。
“呀,哥哥说什么呢,你再这样说,我不理你了……”
迎春有些娇恼,嘴里弱弱的抗议,低着头也不敢看贾琏一眼。
旁边,迎春此行带着的唯一一个服侍的丫头司琪,还有刚刚从内堂出来的尤氏,都呵呵笑了出来。
贾琏也知道迎春不禁趣,所以也没有多笑她,与尤氏交代一句,便领着迎春等人往前院去。
没走多远,果然就见邢夫人带着人追赶了上来,见面便是给她弟弟求情,言语间还有些责怪的意思。
哪有把舅老爷赶出山门的道理!
邢夫人的反应在贾琏的预料之中,也无意与她多言废话,直接脸色一沉,道:“那大太太可知道,他做了什么?
在我贾家家庙,就在我父亲的安灵道场之中,招聚家下宾客赌钱,酗酒,玩弄优伶l童,其中哪一条,不是故意亵渎老爷的灵位,蔑视我贾府历代先祖?
若非看在他是太太亲弟弟的份上,儿子早就令人将之打将出去了。
如今不过是让他出去醒醒酒,已经是愧对我父亲,愧对我贾府先祖了。
所以太太还是不要再多言了,这也是为了太太着想,邢大舅品性低劣,粗浑无礼,且不知悔过,这样的人留在这里,只会为太太招致非议。
若是让别人知道太太的娘家中,尽是这等货色,只怕于太太名声不利。”
邢夫人闻言,面色有些变换。贾琏如此毫无顾虑的贬斥她弟弟,令她很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
贾琏继续道:“若是太太当真心疼他,不如给他安排一辆车,尽快送他回去为是。
这样的人,儿子自是不可能再放他进我贾府祖庙了,还请太太见谅。
太太也可以尽去详查,看儿子是否故意污蔑针对他,若是查清楚之后,太太还是觉得儿子做的不对,可以向老太太禀明,儿子甘愿接受家族的惩处。
儿子这边还有事,先行告退。”
贾琏说话间,已经扶着迎春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对着木呆呆的邢夫人拱手致意一下,就命往水月庵去。
山门外,邢德全经过最初的叫骂之后,被山风一吹,倒是醒了几分酒。
但是极致的羞恼,令他放下对贾府权势的畏惧,仗着自己是邢夫人的弟弟,那些下人不敢真正动他,便在山门外叫骂。
他一个粗鄙又无见识的人,这些年全靠着姐姐微薄的接济度日,屁本事没有,倒是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勇气和傲气。
一时气性上来,连贾琏也敢骂,骂他得志小人,眼里无父无母,把贾赦气死了,又欺压嫡母邢夫人,简直畜生不如……
忽见山门打开,几个矫健的身影冲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邢德全吓了一跳,看对方面色不善转身就想跑,却又哪里跑的掉,很快就被按在地上,哀嚎连连……
山门内,迎春听见外头的声响,有些害怕,隔着马车窗,伸手拉了一下贾琏的袖子,低声道:“二哥哥,让他们住手吧,他……”
迎春本想说到底是他们舅舅,又想,看起来贾琏是根本没把对方当舅舅的,所以就不知道怎么劝。
不是贾琏的嫡亲舅舅,却是她的嫡亲舅舅,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干看着。
贾琏知道和邢德全这样的低贱货色,道理是没啥好讲的,只有拳头才能让他懂事。
只是看迎春面色有些惊恐担心,便拍拍她的手安抚了一下,然后对山门外道:“叉下去吧。”
山门处的贾府众小厮见贾琏当真把自家大舅给揍了一顿,心里是既敬佩又惊叹。琏二爷如今,可是越发野蛮霸道了,难不成是和琏二奶奶学的?
肯定不是,琏二奶奶只对咱们下人凶狠,对亲戚,可是十足十的敬着呢!
却见贾琏收拾了人之后,并无走开的意思,反而居高临下的问了一声:“刚才这里谁负责?”
“回禀二爷,是奴才……”
一个中年男子打千着上来,是贾府的一个管事。
贾琏也认识他,骑在马上淡淡的问道:“方才,你们就在这边干坐着,听他在外面大放厥词,污蔑我贾府清誉?”
高门大户,养的这些家丁护院,干的就是这个工作。
岂有什么人都敢到高门大户外头叫骂的道理,早被打死了。
方才几个守门的奴才小厮只顾瞧热闹,看笑话,哪里还记得前去制止?
他们甚至觉得贾琏处理的不妥,哪有将自己舅舅赶到外面的道理,如今被人爆料,琏二爷该恼火了吧?
管事的也是后知后觉,念及方才邢德全说的那些“辛密”,悄然出了一身冷汗,噗通一声跪下,狡辩道:“二爷恕罪,奴才们方才也劝他,只是不听,奴才们也没办法……”
“掌嘴。”
冷漠的声音,让管事不敢再多言,瞧了贾琏一眼,心一横,对着自己的脸便左右开弓起来。
其他几个小厮见状,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陪着管事的一起掌嘴……
“哥哥……”
还是迎春,她心地良善,看不得别人受罪,又要来扯贾琏的袖子。
贾琏无奈的瞧她一眼,怪道说义不掌财慈不掌兵,多的不说,有这么一个妹子,他都感觉自己现在是个凶狠不讲理的恶徒了。
可是贾府这尊大楼从内到外,已经坏了太多的地方了,要是不重树脊梁,祛除蠹烂,倾覆不过是迟早之事。
如今他爵位到手,已经是时候开始着手接管权力,为家族重述肉身了。
若是连奴才都治不好,如何治理整个家族?
“好了,下不为例。”
“是是是,多谢二爷宽恕,多谢二爷宽恕……”
虽然只是挨了自己几个嘴巴子,但是对于管事的而言,方才短短的十来秒钟,不啻于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考验一般,他后背心里的冷汗,在提醒着他这一点。
恭送贾琏等人的车马离去之后,他有些恼怒的对着周围的几个小厮骂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再出纰漏,不等二爷揭我的皮,老子先把你们的皮揭了!”
第182章 张金哥
王熙凤趁着天黑之前,便带着好闺蜜秦氏一起上了水月庵。
这一个月来,她几乎天天忙,用脚不沾地来说,倒也不差多少。
此时也算是忙里偷闲。
打听了一下贾宝玉和黛玉等人都好好的,没什么差错,她也就不管,来到净虚老尼单独为她准备的下榻之所,休整一番,又吃了茶,就到净室歇息。
那水月庵的净虚老尼趁着其他婆子媳妇们尽散,只几个贴身的小婢在屋里伺候,就凑到凤姐儿跟前,笑说:“我正有一件事,想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示下。”
“我累得很,你有话只管说,别掖着藏着的。”
凤姐儿躺在一张铺着老虎皮,鎏金的短木炕上,闭目养神。在她的腿边,还有一个总角的小丫头,用美人锤给她捶腿。
“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在长安县善才庵出家,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个大财主。他有一个女儿……”
净虚便将她的诉求缓缓说来。
原来这姓张的财主有个女儿叫金哥,已许配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偏生那金哥又被长安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内看上了,一定要娶。
一家定要娶,守备家偏不许退定礼,还要和张家打官司。张家是打定心思要退亲的,又怕输了官司,所以遣人入京来求门路。
正巧这事被净虚知道了。她可是知道长安州的节度使云光是贾府的至交,而长安州的节度使,正是长安守备的顶头上司,若是能烦云光发一句话,那守备家料定不敢再多说什么。
所以,净虚立马揽下此事,欲图从中赚取丰厚的谢礼!
她当然不会认为镇关的将军是她一个小小的老尼姑能够指挥的动的,她只是打定主意,借贾府的门路,向云光讨情。
又想荣国府老爷太太尽皆为人方正,许是不愿意理会这等事,所以就想要从王熙凤这里入手。
而凤姐儿一听,心内立马明白净虚的算计,她却也不戳破,甚至为了在净虚面前显露体面,翻了个身不甚在意的道:“事儿不算什么,只是太太并不管这样的闲事。”
净虚立马打蛇上棍:“太太不管,奶奶也是可以管的啊……”
“我如今不差银子使,也不管这样丢阴德的事。”
凤姐儿多聪明,一耳朵就听出,就是那财主张家巴高望上,想要结交府太爷,所以宁愿出银子也要和前守备家退亲。
话虽如此,凤姐儿实则并没有谴责这张家的意思……世上不平事多了!
她只看出,这里面有十分巨大的好处可以赚,就等净虚开出价码来权衡权衡,值不值得她凤大奶奶出手。
哼,老货,难道还想让老娘白给你办事不成?
净虚何等上道,立马说道:“奶奶不知道,那守备家也可恶,只因那李衙内看中金哥,便不问青红皂白到张家作践辱骂,说他们是一个女儿许几家,忒不要脸。
那张家也是被守备家的逼急了,立誓要出这口恶气。
奶奶要是能够帮这个忙,那张家只怕倾家来孝顺奶奶也愿意啊。”
净虚说着,又激将道:“奶奶只说不缺银子使,只是那张家已经知道我来求府上了,如今不管,他们不说贵府没工夫管闲事,不稀罕他们的谢礼,倒像是府里连这点本事也没有似的……”
“放他娘的屁!”凤姐儿一翻身坐起来,高声道:
“你叫他拿五千银子来,我就替他家出这口气!”
凤姐儿素来最爱彰显威风霸道,哪里听得了这等话,直接开出价来。
净虚听凤姐儿一张口就是五千,面上微微一变,有点超出她的预算了……毕竟这种事,凤姐儿要的多了,她相应的利润空间就少了……
凤姐儿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所以狮子大张口。更有一则,贾琏近来多次往家里送银子,把她的威风全压下去了!她如今好不容易抓着这样的机会,自然也想要多捞点。
因此诈问净虚:“怎么,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还想让我帮他出气?还是趁早歇了吧……”
终归净虚并没有看穿凤姐儿的伪装,想了想后,一咬牙道:“好,就依奶奶的话,我是知道他们家的,五千银子并不难……”
虽然凤姐儿一口气就要到了张家给的价,但是她这个中间人完全可以向张家说凤姐儿要了六千甚至七千,反正他们那种乡巴佬也见不着贵人的金面!
瞧张家那急切的态度,只要能将事办成,别说五千,便是一万,他们也肯定愿意给的。
所以,只要事情能干成,利润大有操作的空间……
凤姐儿见净虚一口气就答应了,心里也是暗暗诧异:果然不能小觑这些乡下的财主,竟然真的愿意拿这么多钱出来办事!
面上不显,嘴里凤姐儿却道:“我可不像他们扯篷拉纤的图银子,这几千两银子,只不过给跑腿儿的小厮们做个盘缠,让他们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也不要他们的。
哼,别说五千,便是五万银子,我此刻还拿得出来!”
净虚老尼忙堆笑道:“奶奶说的是,既如此,还请奶奶尽早开恩办吧,早了结,那张家也早些安心,也算奶奶积德了。”
“忙什么,没见我忙的,那一处少得了我?
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两下就给你办了,当什么了不得大事。”
净虚便不敢催促,只笑着给凤姐儿说一堆的好话,从她管家犀利,到即将荣封二品诰命,直把凤姐儿说的心头舒坦不提。
……
凤姐儿自忖净虚所言的事不难,却能白得五千两银子,可谓是横空发财。
因此也不拖延,待人员散去之后,便将心腹陪房来旺家的叫进来,细细叮嘱一番,让她男人连夜赶回城去办这件事。
然而来旺听到婆娘说了这件事之后,却立马看见其中的风险!
大魏律,严禁勋戚插手地方诉讼!
所以凤姐儿吩咐的这件事,明显是有违国法的。
她还要背着琏二爷,用琏二爷的名义给云光去信!
这件事一旦被琏二爷知道……
要是琏二爷不反对还罢,万一要是琏二爷发怒,那怒火绝对不是他甚至是琏二奶奶能够承受得住的。
到时候,琏二奶奶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事,他却是铁定背锅的!
而且,自从那一年凤姐儿让他去监视贾琏,被贾琏警告过之后,他对贾琏至今还有阴影。
最最关键的是,如今崛起的琏二爷,他发怒了,是要杀人的……
来旺心有惧怕,又不敢不遵从王熙凤的命令。
他们一家都是王熙凤的陪房,身家性命和富贵都系在凤姐儿一人身上,一旦失去凤姐儿的信任,便没有生存之本了……
在水月庵附近盘桓良久,忽见远处火把飘来。
琏二爷他们来了。
来旺电光火闪之间,已生出一计,既可以不冒杀身的风险,也可以不得罪凤姐儿……
第183章 打哭凤辣子
“站住!”
贾琏那些亲卫护送贾琏等人上山,看见山道上有人奔驰下来,忙上前结阵阻挡。
随即才看清是来旺。
“哈,旺大叔,这么晚了你做什么急急慌慌的?”
昭儿作为贾琏的亲近小厮,也得骑马跟随,所以打马上前笑问。
来旺却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讪讪回应了昭儿一句,便下马给贾琏请安。
他这般样子,即便是寻常人看见,也是要盘问他的去向的,更何况贾琏?贾琏可是深知,来旺两口子就是凤姐儿的重要心腹,原著中经常给凤姐儿干“脏活”“私活”的人。
因此坐在马上,开口询问:“你做什么去?”
“这……没什么大事,二奶奶叫奴才回城去,去取一件东西……”
贾琏如今越发历练的会洞察人的心性,对上来旺的眼神,竟是一眼看出他是有话想要和自己说,却又不方便说。
贾琏心下便会意几分,顿时面色一沉:“究竟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大晚上还要叫你回城去取?还不老实交代,敢瞒骗于我,仔细你的皮。”
贾琏因为想起上午的时候,水溶的出现、贾宝玉在郊外瞧中乡村丫头这几件事,暗暗和原著中秦氏送殡的情节契合起来。
贾琏可是知道,凤姐儿在秦氏的丧礼期间,可是干了一件缺阴德的事,导致人家两小无猜的一对小儿女,双双殉情……
贾琏本来就主张压制凤姐儿,不让她做坏事,如今看来旺鬼鬼祟祟的,如何会放过。
来旺似乎被贾琏吓住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奴才不敢撒谎,只是,只是奴才不敢说……”
来旺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瞧了一眼迎春的马车及周围的人。
这就是他的计谋,假装赶回城的时候恰巧和贾琏碰上,然后在贾琏的威逼之下,不得已才将事情说来。如此若是贾琏不反对,他也就奉命回去,找个主文的相公,以贾琏的口吻带信去平安州,将这件事给办了,也不用担上“假传圣旨”的罪名。
若是贾琏反对,自有琏二爷去收拾凤姐儿,就算凤姐儿事后追究他,他也有话可以回,相信就可以混过去。
可谓是两全。
果然琏二爷并非愚人,见他如此便让人先送迎春进山门,等到身边只有几个亲信的时候,方不善的看着他,“现在可以说了。”
来旺还不敢大意,怕贾琏的身边还有凤姐儿的人,所以也不敢松懈,还是做出为难的样子,将凤姐儿交代的事,不情不愿、万般无奈的透露出来。
虽然不出贾琏的所料,但是贾琏听见凤姐儿在他的持续调教之下,还是见钱眼开,什么钱都想挣,还是忍不住有些着恼。
然后才看向来旺,心里也不得不高看两分。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个来旺得凤姐儿信任,果然是有几分心智手段的。
而且还不是个莽撞的人,心中有怕惧,这是好事。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回城了,没事的话,就去家庙里帮忙了。”
“是是是,奴才谨遵二爷的话……”
来旺站起来,心里海松一口气,就要告辞离开,又闻贾琏道:“你是你们二奶奶娘家陪过来的人,所以听你们二奶奶的话,这是应该的。
但是你还是要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能做,若是拿不准,最好提前来向我禀报。
你记住我这句话,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是,奴才一定记住……”
来旺心下一颤,盖因他确实还有几件事瞒着贾琏,心里有些心虚,所以勾着身子告退了。
贾琏看着来旺往家庙去了,却许久没有收回目光。
来旺自以为他帮凤姐儿干的那些事,他不知道,实际上,大多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是有的事不甚要紧,贾琏也无意干涉。
只有一件事,贾琏心里为凤姐儿叹惋!
……
“你来了呀。”
凤姐儿因为知道贾琏要来,所以特意迟些休息。
看见贾琏走来,她忙上去将贾琏迎进屋。
“也就是为了你这个亲妹子,你老人家才肯这般大晚上的亲自跑一趟。只怕为了你自己的亲闺女,你还不会这般费心尽力呢。”
凤姐儿一边吐槽,一边顺手接过丫鬟送来的茶,捧到贾琏身边。
“你怎么了,拉着一张脸,谁又得罪你了?”
凤姐儿这话刚问出口,就见贾琏拉过来她的手。
原以为贾琏是要趁着机会亲香亲香,熟料她一如既往的落入贾琏怀中之后,竟立马就被翻了个个儿,趴在了贾琏的双腿上。
“你做什么……”
“啪~!”
臀上突然挨了一记巴掌,令王熙凤直接愣住了,直到那“啪”的一声略过耳际良久,她才反应过来,顿时叫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可惜,贾琏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一手制住他,左手继续在她臀上打了两下,都令她感觉到痛意了。
虽然是在内室,没有多余的丫鬟,但是平儿还是在里面的。平儿初时愣了之后,发现贾琏真的是在打凤姐儿,立马上前来,想要阻拦。
却听贾琏对她恨声道:“平儿,来帮我按住她,今儿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长记性的娘儿们!”
平儿便不知道如何做好。
凤姐儿更是万分着恼,见翻不了身,顿时威胁道:“你疯了,你再不松开,我咬你了啊……”
王熙凤作势,一低头噙住了贾琏的大腿肉。
贾琏只冷哼一声,也不理她,抡起巴掌照着她那纤腰之下,略显丰满的翘臀,便是一连串的敲打。
“啪啪啪啪~”
凤姐儿哪里知道贾琏发什么疯,她又骂又跳,只是贾琏力气贼大,她实在挣脱不开。
立誓狠咬贾琏一口。
“嘿,还真敢咬你?”
更加麻溜的一通巴掌下去,王熙凤终究不敢使劲咬坏贾琏,松开了嘴……
平儿隐隐猜到定是凤姐儿做了什么错事,被贾琏知道了。
但是现在这般下去,不说王熙凤被贾琏打坏了,就说她现在干站在这里,事后凤姐儿若是迁怒于她,那她才是无妄之灾。
因此连忙拉劝贾琏,见无甚效果,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二爷别打了,即便二奶奶做差了什么,二爷看在二奶奶这一个月为大老爷料理后事,忙得连觉都没睡上几个好的,也该网开一面才是。
况且二奶奶的事,奴婢都是知道的,若是二奶奶有错,也是奴婢们劝谏不力,所以二爷认真不能消气,便打我吧,奴婢愿意替二奶奶受过……”
平儿说着,用脸挡在凤姐儿的臀后,让贾琏无处下手。
贾琏看了一眼如此护主的平儿,心内一叹。凤姐儿何德何能,能得一个这样的人,从始至终真心守护。
又见王熙凤也不再挣扎,想来是达到效果了,便就住了手。
谁知松手之后,王熙凤还是不动,随着净室内安静下来,竟隐隐从底下传来低声抽泣。
贾琏顿时纳罕起来,不是吧,凤辣子被他打哭了?
平儿更是不安,忙跪上前去查看,“二奶奶……”
“喂,真哭了?”
贾琏推了推凤姐儿苗条轻盈的肩膀,对方却猛地挣了挣,强行弹开他的手,仍旧趴着不动,以这种无声的行为表示主人公的抗议。
贾琏便笑了起来,将她强行扶起来,坐在一条腿上,一手环着她的纤腰,另一手勾起她的脸来。
果然,一向风风火火,随时拿丹凤眼斜着看人的王熙凤,此时眼里竟是泪光点点,委屈中,还带着倔强。
头一偏,脱开贾琏的脏手,不让他看脸。
“呵呵呵……”
贾琏认真笑了起来。
这笑声彻底激怒了王熙凤,他立马转过头来,瞪着贾琏。
第184章 日常调教
王熙凤瞪着贾琏,见他虽笑,目光中却还是隐隐含着严厉,越发委屈:“你倒是说说,我又犯了什么事了,值得你一上来,话也不说,便这样欺负人?
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儿我定不与你罢休!”
她王熙凤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从来只有她打人的,还没人敢打她!
哪怕是贾琏,要是今儿不给她拿个合理的解释出来,就算打不赢他,也必须弄得他一地鸡毛不可。
贾琏知道凤姐儿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秉性,靠她自己去悟大概是很难的,所以也不打哑谜,只看着她,哂笑道:“听说琏二奶奶有个几千两银子的大工程,怎么样,可有兴趣说给我听听。
毕竟这桩工程少了我可不行,琏二奶奶总不至于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用了我的名头,还不打算让我分杯羹吧?”
凤姐儿闻言,脸上刚刚升起来的气势瞬间就消弭无踪了。
她下意识的皱眉瞧向平儿,“是你说的?”
“不是我,我没有,我方才一直都在这屋里!”平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窦娥也无法形容她的心情。
凤姐儿和来旺家的交代的时候,她是恰巧听见了,事后还劝过凤姐儿,怎奈凤姐儿主意已定,她也不敢多言。
贾琏见此面色更是直接沉了下来,道:“怎么,琏二奶奶就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
凤姐儿也算是敢作敢当的人,既然知道是这件事暴露,心里没委屈了,自然也就不再有哭的欲望。
只是她实在没有料到贾琏会这么快知道,因此心里还没有想好应对之策,此时脑筋急速开转之下,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贾琏。
“哼,我还以为因为什么事。
不过这样一件小事,也值得你动这么大的肝火?”
凤姐儿说着,便自觉地将之前净虚来求她的事说来,言语之间,毫无愧悔之意,反而重点强调这件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让小厮们跑一趟而已,却可以白拿五千两银子,可比贾琏在外头辛辛苦苦的当官赚那点俸禄容易多了。
总之,在王熙凤看来,这就是天底下最划算不过的买卖。可遇不可求!
贾琏听得心头直叹。可见,历朝历代,为何都要科举选官了。
王熙凤此人,不可谓不聪明,然而终究不读书,只能困郁于自己的见识和思想局限之中。
即便在如何管家、御下之道上,花再多的心思,终究没有大局的观念。
她不知道,她收了人张家五千两银子,就等于向下打开了收钱的门路,往后旁人再有这等权钱交易,自然还会来找她。
她不知道,她眼中动动嘴皮子的事,是代表贾府,与镇守京畿关隘的将军私相利益往来,犯了朝廷大忌!
而且,云光那样的人,他的人情岂是好拿的?将来他有麻烦事,找到贾府,贾府帮是不帮?
若是帮,一来二往,妥妥的结交外官,结党营私了。
更何况,凤姐儿还是瞒着一家爷们冒名干的,他和贾政等人都不知道,将来若是没还上人情,云光岂能不怀恨在心?
她不知道,在她接这种脏活的时候,得到好处的同时,也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了。
对于国公府的少奶奶来说,名声,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
凤姐儿更不知道,只因为她成全了张家的无理退婚,间接害得一对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儿女,双双殉情而亡……
“你当真觉得这五千两银子这么好拿?”
“不然呢?”
王熙凤反而一本正色的反问贾琏,眼中的意思,似乎贾琏官做的越大,胆子反而越小了。
见状,贾琏真恨不得懒得与她讲道理,再翻过来打一通好了!
终究,这是他婆娘,抛开缺点之后,就全是优点了……
属于洗洗还能要的那种。
“若是我告诉你,你收了这五千年银子之后,会破坏一桩好姻缘,而且要害死两条年轻的性命,这银子,你还能安心花么?”
“这怎么可能,谁?”
王熙凤下意识的觉得在诓骗她,但是细细一想,就问道:“你说的是,那张金哥和那守备家的公子?这,不大可能吧?”
凤姐儿身为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她是能够理解一些女子对于贞洁、名声的看重程度的。
若是再加上那李衙内是个不堪之人,那被父母退亲的张金哥还真有可能产生以死保全名节的念头……至于那守备家的公子,那就算了吧。
男人有什么真情实意的?
这且罢了,就算真有这样的人,这种还未发生的事,为何贾琏会知道?
而且,他就是像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眼睛似的,她前脚刚干的事,后脚就被贾琏给知道了!
贾琏看凤姐儿一下就猜到他说的一双儿女是谁,便知道,凤姐儿其实是懂其中的这些道理的。
只不过,她或许觉得,凭借贾府世代的富贵,凭借家里的大小姐当了皇妃娘娘,所以,便可以不将那些顾虑放在眼里。
贾琏目光灼灼的瞧着近在咫尺的王熙凤的艳丽脸庞,问道:“你别管可能不可能,我只问你,若是你明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你拿了这五千银子,就会害死两条无辜的性命,你还会继续帮那净虚老尼办这件脏事吗?”
因为贾琏问得认真,本来就心里狐疑的凤姐儿,越发有点内心发毛。
过往的事实证明,贾琏每一次这样说话,最后多半都是应验的,她也不得不认真思考了一下。
她虽然自认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却也自问,她之前只是为了谋财,并无意害人。
若是,为了这几千银子,当真会扯上两条性命的关系,只怕,她应该会犹豫的吧……
凤姐儿是聪明人,知道贾琏是在考验的她的心性,因为贾琏时常劝她要保持良善。所以已经想到这里,自然没好气的道:
“你也甭说的那么玄乎,我要是知道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子就会染上两条人命官司,鬼才会干呢。只怕你只是说来唬我罢了。”
贾琏笑了笑,只要没有说出我只要钱,别人死不死与她何干这样的混账话,就还算可以改造。
贾琏从来没有要求凤姐儿做个像迎春一般良善的人,他自己还不良善呢,穿越来这几年,手上也沾了不少的人命了。
但是,这些脏东西,他可以沾,他却不想,也不准自己的女人轻易沾上。
所以,与其说凤姐儿做错了事,会产生什么不好的结果,不如说是,她越界了。
私自做了他的主。
这种家宅之外的大事,不论如何,也轮不到凤姐儿来做主。即便要赚这五千银子,也该与他商量之后,他来着手操作。
不然,要是王熙凤习惯了做这样的事,将来野心、贪欲越来越大,只怕连他也制不住她了。
“你也不用管我唬你不唬你,总而言之,我明确告诫你,这件事,我不许你掺和。
不但你不能掺和,那不思清修,一味儿钻营的净虚老尼,我也是绝对不允许她再待在水月庵了。
若非为了你的声誉着想,我今晚便可以命人将她赶出京城。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你寻个由头,将她踢出水月庵吧,我不想再看见这个老货。”
原著里,贾府家庙和水月庵这边,便闹出过很多淫奔荒唐的事,如今虽然没有发生,但是看着水月庵主持的品行,也不难猜测的。
所以这样的毒瘤,还是早点打发走早好。
凤姐儿虽然不舍得白花花的五千两银子,但是见贾琏的神色毫无通融之处,臀下还在火辣辣的疼,也暂且不敢多言。
见他还要迁怒净虚,立马道:“你要撵她也容易,只是,她是时常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出没的人,只怕她回头找老太太她们告状,倒也麻烦……不如,就姑且饶她这一回?”
贾琏笑道:“留着她,好以后再给你介绍私活?”
王熙凤这样的内宅妇人,其实没什么机会接触外面的脏乱之事,这其中,必得有个净虚这样的人从中提供消息,这才能成。
不理会凤姐儿尴尬恼怒的神色,贾琏继续道:“你若是不方便,便把她留给我,你放心,我会让她没机会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诉苦的。”
王熙凤还能说什么,只能为净虚默哀,希望她能识趣的另投他处,千万不要把没良心的给惹怒了,否则那才是鸡蛋往石头上碰呢。
见事情告一段落,凤姐儿便想要从贾琏身上起来。
之前着急和贾琏辩驳,都没发现,她居然在贾琏怀里坐了那么久了。
因贾琏不放她,她就佯装恼道:“你做什么,莫非还觉得不解气,还想打我不成?”
今晚真惨,眼看要到手的五千银子飞了,还白挨了十多二十个巴掌,现在屁股还有点痛呢。
看她下意识的揉屁股,贾琏很是满意,搂着她笑道:“真的打痛了?”
凤姐儿脸上便又羞又恼,因见平儿都出去了,屋里没别人,也倒拉的下脸来,嗔道:“你还好意思说,下手那般重……”
贾琏便亲了她一口,实话实说:“原本只是想象征性的打几下,让你受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背着我干这种事。就是手感太好了,一时没忍住多打了几下。”
此话一出,凤姐儿如何干休。
原道贾琏是真的生气了,自己挨打也是白挨,哪里想到还有这个缘故。
手感好,这也能成为她多挨打的原因?
一时真恨不得照着贾琏可耻的嘴脸上来上几拳,到底只在他胸口敲了几个小拳拳作数之后,就埋在贾琏怀里,任由对方给她按揉一番缓解酸疼感了。
唉,没良心的今晚能留宿在这里就好了。
第185章 叁人行
贾琏抱着怀中的美人,感受着她此刻的温顺和臣服,发现他心里的着恼与生气竟是一点也找不见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她的温柔陷阱。
是也罢了,王熙凤这样的女人,精明、干练,会来事,会做人,最重要的是,模样、身材都是一顶一的火辣!
在这样的硬性条件之下,她的那一点点缺点,也就值得被包容了。
道理已经与她讲过太多太多了,能听得进去的,已经听进去了,听不进去的,说一百遍也没用。
贾琏甚至想明白了,要是凤姐儿真的变成一个十分明白事理,有着卓越前瞻能力的女人,只怕随之而来的就是她漫无边际的野心了。试想一下,王熙凤和薛宝钗表姐妹二人合为一体,那等破坏力,将会何等恐怖?
单独的王熙凤,其实还好,就算不听话一点,至少她崇拜强者。
只要自己能够一直保持强度,王熙凤便不敢造次。
就比如,方才一通巴掌打下去,她就老实了。所以王熙凤这样的女人,还是以强权压制,直接告诉她什么不能做就好。
王熙凤依偎在贾琏怀里,虽然觉得十分安宁享受,但是却也怕勾起贾琏的火来,耽误时间难免惹人笑话,所以撑起身笑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服侍贾琏站起来,王熙凤因为心里有愧,所以尽力表现,给贾琏整理衣服和挂饰,并在观察贾琏确实气消了之后,才试探性的问道:“那件事,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五千两耶……”
话没说完,见贾琏抬起手来,吓得她立马退开,然后讪笑道:“罢罢罢,知道爵爷您清高,不稀罕赚这样的银子,从今之后不提也就是了。
真是的,我算是白操心了,我天天坐在家里,就是给钱我也没地儿花去,不过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着想,想着你在外头做官,将来需要花钱的地方多,所以给你准备的。
我图什么,半点好没捞着,倒白挨你一顿打,我冤不冤……”
凤姐儿习惯性的开始颠倒黑白,不过说到挨打,免不了又有些脸红。
心里奇怪,老娘这辈子从来没设想过自己会挨打,今儿被没良心的打了那么多下,没想要报复回去就罢了,反而觉得越发亲近他了呢……呸呸呸,老娘才不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人。
也就是被他拿住差错了,若不然,凭谁也不敢打老娘!
面对凤姐儿的辩解,贾琏只道:“你真心这样觉得也好,假意开脱也罢,我也不与你争论,本身也是没意义的事。
我反正与你说了,从今往后,再敢瞒着我瞎掺和外头的事,可就不是屁股上挨几下就能了结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熙凤是善于从对方的言语中寻找不当进行反驳的人,可是贾琏这样的态度,就令她有种有气无处使的感觉。
看着贾琏不怀好意的瞧着她的眼神,假意啐了一口之后,竟忍不住问道:“若果有下次,你又如何?你可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下次你要是再敢打我,我一定挠你……”
贾琏只笑看着她,把她看得心虚后才问:“哦,听你这口吻,你莫非还真有事情瞒着我?”
凤姐儿心下一跳,立马扬起眉头:“总不至于我一日是贼,便日日都是贼了吧?你就这般不信任我?既如此,那往后家里的事我一律都不管了,都交给你的平姑娘管,我和大姐儿母女两个整天待在屋里,相依为命,任由旁人欺凌,这般你满意了吧……”
贾琏岂吃她这一套,抬手作势要敲她,看她躲开之后才道:“你要是真心愿意,可是我的造化了,只怕咱们雄心壮志的琏二奶奶不甘平凡呢。”
凤姐儿便无话可说,那丹凤眼瞪着贾琏,最终只骂道:“没良心的男人!”
她王熙凤,岂能一日无权?
贾琏早看穿她了,这个女人,你叫她每天少睡几个时辰,少吃两顿饭,她都熬得住,但是你要叫她一天不管事,她的心保准就跟猫爪挠似的,就一个字:难受!
没有再出言怼她,贾琏最后道:“有没有良心,我都是你的男人,这辈子你终归离不开我了。
所以我话撂在这里了,你若真的还有事瞒着我,我劝你尽早与我坦白,有你的好处。
不然……”
说到最后,贾琏深深的瞧了她一眼,转身往房门外头去了。
但是他那没说完的话,却容不得王熙凤不狐疑连篇。
平儿看贾琏离开,方再次进来,向凤姐儿讨情:“二奶奶,那张家的事,真的不是我与二爷说的……”
王熙凤正在想事情,被平儿打断思绪,也懒得听她解释,只道:“好了,我知道了。
我知道不是你,之前不过是我急了,所以随口问你一句。我就是不信谁,也不会不信你。
多半是你们二爷在咱们身边安插了细作……”
平儿一惊,忙道:“不会吧,二爷怎么会……”
“哼,有什么不可能的?他防我像防贼一样,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这么做不是很正常的么?
若非如此,怎么我前脚刚做的事,他后脚就知道了?
莫非他还真成了神仙不成?”
王熙凤恨恨道,随即又是一阵无力感袭来。
即便是她以前让人监视贾琏,她也不过知道个贾琏的大概行事,如今倒好,情况完全反转。
反转就不说了,她现在觉得她在贾琏的面前,就像是透明的一样!
若非知道方才平儿一直就在她的身边,没机会给贾琏通风报信,她是真的忍不住要怀疑平儿了。
“这件事且不说了,等回头审一审旺儿两口子,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担心的另有一件事……”
王熙凤面目郑重的看着平儿,说道:“平丫头,你说说,你们二爷,该不会是知道我们放利钱的事了吧?”
平儿闻言,忍不住也是面色微微一变。
“奶奶怎么这么说?”
在二爷出去的那一年里,二奶奶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京城大多数勋贵门第,都在背地里入股了很多钱庄和赌坊,那钱庄和赌坊,拿着这些银子放贷给旁人,然后按时给各家府邸分红。
依据本钱的大小,每年单是利钱银子就是数千上万的!
二奶奶忍不住,就将家里的闲钱,也拿出去入了股。如今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赚了不少的利钱。
若是以前的二爷就罢了,知道了多半也不会怎么样,甚至还可能向二奶奶讨要一部分利钱拿出去花销。
可是如今的二爷,明显是不准二奶奶掺和外头的事,特别是不好的事。要是叫他知道二奶奶背着他干了这样的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也不知道,论理这件事我们做的这么隐秘,连太太尚且不知道,你们二爷才回来两三个月,他应该更不会知道才对。
只不过,我方才听他话里话外,就好像是知道这件事似的,还叫我向他坦白。”
王熙凤忖度道。
平儿见凤姐儿疑神疑鬼,忙劝道:“既如此,二奶奶便主动与二爷说了吧。瞧二爷对二奶奶这般宠爱,只要我们说了,想必二爷就算一时生气,也不会如何的。”
王熙凤一听,立马将目光不善的瞧向平儿,“不会如何?对你是不会如何,他又舍不得打你,平姑娘,你过来。”
王熙凤招手让平儿近前,平儿下意识的察觉到不妙,犹豫了两下,还是规规矩矩的上前。
王熙凤可还没忘自己之前被打的场面,全被平儿看在眼里。
虽然这丫头当时是为她求情了,但是,想想总觉得不爽。当主子的,被奴才瞧了笑话,成何体统?
于是抬起手来,照着平儿的臀部便拍了一掌。
“二奶奶~!”平儿顿时退开一步,背着手满面通红的看着王熙凤。
见她如此,王熙凤笑道:“怎么,之前你不是说了,愿意替我受过的吗?如今不过才打了你一下,就这样了?”
平儿便无话可说,别过头,不与蛮不讲理的女人争论。
王熙凤便就笑说道:“好了,去给我打洗脚水来。”
等平儿去了,王熙凤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说也没什么感觉嘛……
贾琏出了王熙凤的房间,又折道往后头去,准备看一眼黛玉她们。
时已入更,夜幕漆黑。
贾琏和阿琪阿沁,在一个女尼的带领下,沿着水月庵不甚明亮的回廊往前走。
在下一道长廊之时,看见那隔着一座小院的镂空窗下,跑过一道飞快的身影。
贾琏虽然没有看清,但是却知道这水月庵内此时除了贾府的人,就只庵内的女尼。
女尼大概不会在庵内这样跑的,再根据大略的高矮体型,贾琏判断应该是贾家二宝。
这么大晚上的,他一个人到处跑什么?
因问那女尼那边院子是做什么的。
那女尼却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只回答说:“回琏二爷,这边是敝寺堆放杂物的院子,还有杯碟茶具的清洗、存放,都是在这里。”
贾琏听了,就让她们原地站住,自己抬腿往那边月洞门走了走。
果然这边是个独立的小院,东西两边以洞门连通,只南北两面有几所房子。
南面一间屋子,还有微弱的灯光传来。
贾琏放轻脚步,往那边走去,未几,贾琏便明白了二宝跑过来做什么了。
清冷的房门外,有着清晰的小儿女的喘息声传出来。
贾琏心下一笑,本来不准备多理会,人家二宝喜欢光头的,也犯不着他什么。
只是刚下走廊,忽然又想到,林黛玉今儿好像也在水月庵里,这样重要且关乎她未来抉择的事情,或许应该让她知道……
……
贾宝玉今儿可是太高兴了,虽然上来水月庵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到底还是得以在里面逛了好久,与智能儿、至善儿几个年轻俊秀的女孩儿,也玩的开心。
但是他始终留意着好兄弟秦钟的动向。
因为他知道,秦钟和净虚师太的徒弟智能儿,也就是水月庵最好看的女弟子相好,如今得了这样的机会,他们肯定要搞点“花前月下”的雅事的。
所以,一时找不见秦钟,他便开始悄悄查访。
他知道智能儿被她师父安排收拾杯碟茶具,所以十分轻松的就找到了秦钟和智能儿所在。
但是贾宝玉可是个有情调的人,并不急于打搅人家有情人私密相会。
所以只管躲在暗处,悄悄观察,以作窥视之趣。
谁知道没等他听到几句私密话,只见秦钟竟强行将智能儿抱到里面的一所榻上,吹灭蜡烛之后便开始领会那梦中警幻仙子所授之快事。
贾宝玉也是十二三岁,懵懵懂懂的少年,终究做不到真正的成人之美,在人家两个人正在得趣的时候,忽然从后面扑上去,将两个娇俏的人儿一起压住,不让动弹。
那秦钟二人哪里知道是贾宝玉使坏,关键时候被这惊天一吓,震的五魂皆散,愣是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贾宝玉觉得有趣,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之时,秦钟二人才海松一口气,忙声告饶。
“看你们这次还怎么说,可被我抓着了!”
贾宝玉自是得意洋洋,秦钟二人一个羞臊欲死,一个央告连连。
偏生床上一片漆黑,衣裳也找不见,正在手慌脚乱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响动声,随即“哐当”一声,门被踹开的声音……
贾宝玉的得意笑声,戛然而止。
三人慌忙下床,只见屋里灯光闪动,一票人已经冲了进来。
……
王熙凤听见贾琏叫她出去,心里还纳闷,刚刚才见过,没良心又着急叫她做什么?
于是连脚也顾不得洗,便带了两个人出门。
正巧隔壁的秦氏听见动静,也出来查看,于是便一道过来。
听见贾琏说什么看好戏,凤姐儿二人开始还不明白,看见她不让水月庵的尼姑跟着,只准她和秦氏等贾家仆妇跟着,心里就开始狐疑猜测了。
等到贾琏一脚将那遮掩的房门踢开,她们跟着进门去,就看见了一幕不论是凤姐儿,还是秦氏,都不敢相信的画面。
贾琏自然是第一个进门的,他看见里面的场面,第一时间也是愣了愣。
情况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啊……
看着从床上依次缩下来的三个面目惊慌的人,即便是贾琏,心里也不由得赞了一句:玩的真花。
“宝兄弟,你们……!”
王熙凤只觉得头有点晕,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
贾宝玉、秦钟,还有一个智能儿!
虽然贾宝玉的衣裳尚算完好,但是秦钟和那小贱蹄子,都是衣冠不整、裙不蔽体。
再看一眼漆黑的小房间,凌乱不堪的床帐,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这三个人在里面干了什么好事。
天啊,这要是让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可怎生得了!
第186章 三层罪过
昏暗的茶房变得比白昼还明亮。
秦钟、智能儿两个人,跪在屋子中间,哭哭啼啼,面目含泪。
贾宝玉呆愣愣的站在他们身边,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是好。
四下,贾家的婆子、媳妇丫鬟等,站了一圈,她们目光疑惑、震惊,还有鄙视、嘲讽。
衣裳不整的智能儿,在没有帽子的遮掩下,那光秃秃的头顶,显得异常的晃眼。
身为佛门女弟子,不守清规戒律,与男子有染就够遭人唾弃、嫌恶,应该浸猪笼的了,更何况,其还是同时勾搭秦钟和宝二爷。这样的行为,已经不能简单用水性杨花来形容了。
秦钟也就罢了,虽然常在贾府行走,到底出身低微门户,做出这样荒诞无耻的事,倒也罢了,怎么宝二爷也……实在是太荒唐!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宝二爷做出这样的事,将自己大好的名声尽毁,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只怕,连大奶奶和琏二奶奶也要吃挂落呢!
照管不利……
所以,和贾琏一起坐在上首的王熙凤,此时眉目都气的竖起来了。
她比家下人等看这样的问题全面多了,今晚这件事总共涉及三点,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天大的事,连她也兜不住!
其一,自然是大家公子与尼姑私通,简直败坏门风,令世人不耻。
幸好,她们进来的时候,宝玉的衣裳尚算完好,还有找理由给他补救的机会。
至于秦钟,这个时候,是死是活,她才懒得管。本来她就不大喜欢这个全无半点男人刚气的人,若非因为他是秦氏的弟弟,她是半眼也懒得看,如今又做出这样的事来,自然是生死活该。
她心里甚至想好了,为了保全宝玉,便只能将这个不肖子弟推出来担全责了。
若说这一点,还可以操作,但是第二点,就不大好办了,而且令人恶心。
本来贾宝玉和秦钟这一年来,日夜厮守,加上秦钟时时故作女儿之态。之前在学堂内,就有人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她也听说了。
今日这件事一出,只怕瞬间就坐实了那些流言蜚语。确实是,连她现在都相信,宝玉确定沾上那些肮脏的事情了——若非和秦钟有那般关系,他二人如何要好到,可以同时在榻上行风月之事?
虽然世人皆知,龙阳之好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但那是对于那些脏乱人家而言。
对于贾府这种重视名声、门风的世家大族而言,这种事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会令旁人耻笑的。
而宝玉才这般年纪,要是染上这个名声,不说名声尽毁,只怕也会大大影响他将来的前途!
而宝玉的前途,就是贾母和王夫人最重视的东西之一,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样的事,贾母两人不大为气恼才怪。
想到这里,王熙凤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的贾琏,心说没良心的这两年来,向来行事滴水不漏,如何今日会主动挑破这件事来?莫非,也是为了筹谋与老爷太太争权,所以抓住机会,要抹黑宝玉的名声,断了老爷和太太的后路?
摇摇头,王熙凤觉得,果然这样的事不适合她来操心。不管没良心的究竟如何想的,只要他没有说要和太太他们撕破脸,自己就全力扮演好这个孙媳妇、侄媳妇的角色吧。反正这也是他交代的。
前两条也就罢了,不论是和尼姑通奸,还是聚众秽乱,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事,即便闹出去,也是他们活该
唯独最最重要的一条,连她都觉得担不起的罪过是:
今日,她和秦氏、李纨,甚至还有三春姐妹和黛玉,她们这些人都在水月庵内!
两个少奶奶,一个寡居的大少奶奶,四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如此多名声重过性命的人在外暂居,本来就该是万分小心、千万防范的时候,却偏偏闹出这样的事来。
可想而知,一旦秦钟三人的事情闹开,旁人,会产生多少猜想?特别是对黛玉四个未出阁的女子,她们的名声但凡在这里受一点点损害,她和李纨等人,绝对要遭到贾母最严厉的申饬和怪罪。
没有人担得起这个责任!
想到这里,王熙凤已经将秦氏的情面完全抛开,指着秦钟便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没王法天理的事来,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王熙凤认真发怒,还是挺吓人的,在场除了贾琏之外,所有人都心里一跳。
旁边惴惴不安很久的秦氏也站不住了,猛然挡在秦钟的面前,跪下替秦钟说情:“二婶婶请息怒,他年纪还小,只是一时不慎才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请二婶婶宽恕,饶他这一次吧……”
秦氏泪目哀求,见王熙凤不为所动,连忙提醒失魂丢魄的秦钟,“小钟儿,你还不快向二叔叔二婶婶认错,请求二叔叔和二婶婶的原谅!”
虽然秦钟算来是亲眷,但是别以为这样贾府就不敢处置他。
他犯了这样的事,即便贾琏等人将他打个半死扔回秦家去,他们父亲秦邦业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说不定还要亲自登门告罪,请求宽恕。
这还是排除贾府将她弟弟送官法办这样的情况。
秦钟被连番惊吓,心下哪里还有一点成算,总算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听见姐姐的话,秦钟还是立马对着王熙凤磕头,哭泣道:“我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求二叔叔和二婶婶饶恕……”
“鬼迷心窍?原本看在宝玉苦苦哀求,我才带你过来,没想到你竟狗胆包天。
我问你,你知道不知道,你姐姐和我,还有我们府里,你的姑姑们,今日都歇在这边,你究竟长了几个胆子,敢在这里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啊?!”
秦钟被凤姐儿一声喝问,吓得身子一抖,满是恐惧的道:“侄儿知错,侄儿知错,求二婶婶原谅……”
见秦钟一把鼻涕一把泪,本来就无骨的身子,此时更是软在地上宛若一滩烂泥,王熙凤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因此向贾琏讨主意。
“这件事,你说怎么处置好?”
发生了这样的丑事,王熙凤自然而然的想要镇压、遮掩,将影响降至最低。
因见贾琏之前就让人把水月庵里想来看热闹的尼姑拦在外面,不让进这个院子,便知道贾琏早有准备。她不好自专,所以请示贾琏。
方才一直沉默不言的贾琏,听见凤姐儿的话,方整肃神色。
秦氏见状,立马哀婉央求:“叔叔~~”
贾琏差点一口气没憋住给咳出来。
原来秦氏看王熙凤大概不好通融,只能寄希望于贾琏,因为她知道,只有贾琏镇得住凤姐儿。
若是贾琏肯开恩轻饶,她的弟弟才能无事。
所以她立时向贾琏讨情,只是她却不知道,她那娇媚的声音,只要稍微不做压制,对男人来说,就是最致命的诱惑。
凤姐儿虽然对秦氏的伤害免疫,但是她眼睛敏锐,所以立马目光一紧。
秦氏见状,忙镇定神色,只是哀求的看着贾琏。
贾琏没看底下两个倒霉蛋,他不在意秦钟和智能儿的好歹,实际上,这两个今晚算误伤。
他本来只是想抓一个二宝的痛脚,让黛玉再次降低对二宝的期待感。同时也让她更加明白一点,在她眼里清晰脱俗,会讨好她的贾宝玉,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干净清澈。
妹子,选男人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他的为人、喜好,想想你是否能够包容的下再说。
凤姐儿从始至终包庇,甚至想要摘出二宝,令贾琏有些不爽,因此他决定亲自上阵,绕一绕贾宝玉。
“宝玉,今晚的事,你怎么说呢?”
因为没有人敢指责贾宝玉,所以贾宝玉站在一边,虽然也目露哀戚,神色担忧,到底没什么惧怕。
而且从小到大,他一旦犯了错,只要往长辈身后一躲,自然有很多人会主动出来帮他擦屁股。
他已经习惯了犯错不被惩罚的生活。
所以,今日他同样如此,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等着他的凤姐姐帮他解决后患。
此时被贾琏相问,他愣了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他还是知道廉耻的,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像是狡辩,他懂。
“今晚的事,其实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也只是恰巧发现秦钟和智能儿两个的好事,所以才进这屋里来的,是吗?”
“我……”
王熙凤常使唤的婆子媳妇里面,大多都是府里的人,她们更尊的本来就是王夫人。
此时见贾琏和凤姐儿二人都有意给贾宝玉开脱,立马打帮腔道:“琏二爷说的对,宝二爷如何会做这样的事,不过是恰巧发现这两个东西的好事罢了。
宝二爷,你快说句话啊,是不是这样的啊。”
当着好兄弟的面,贾宝玉有些难以启齿。这个时候应“是”,岂不是很不仗义,将好兄弟抛弃了?
若是……若是自己将这件事扛下来,会不会今晚鲸卿就没事了呢……
可是看一眼场面:愤怒的琏二嫂子,满眼鄙视嘲笑的婆子们,还有哭哭啼啼跪着的侄儿媳妇,这一切无不表明,今晚的事小不了。
若是自己认了,回头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只怕自己性命也不保!
所以,犹豫了半晌,贾宝玉咬牙道:“是……”
说出这个字,贾宝玉根本都不敢去瞧秦钟,因为他知道,秦钟此时正看着他。
愧疚,自责充斥着他的内心,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今晚的事情,本来就和他没有关系,他又没有抽头……
贾琏见状十分满意,继续道:“也就是说,你是在我们发现之前才刚好进屋的,目的就是为了制止他们的苟且之事?”
贾宝玉张了张嘴,这样的话,他可说不出口。
其实,他当时进屋想干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不是想要制止他们就是了。
贾琏居然当众笑了起来。
平时贾宝玉总是自认为自己清新脱俗,见识不凡,颇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良好感觉。
他甚至看不起文臣武将,觉得只有像他一样的男子,才不是浊臭污泥!
可惜,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他本性的安富尊荣,对世事的无能为力,还有他被长辈的溺爱剔除掉的男儿担当。
遇到事情,逃避永远是他的第一选择。
若非如此,其实贾琏也并非一定想要拆散他和黛玉,只是他这样的性格,注定是保护不了世外仙姝林黛玉的。
他的无能,保护不了脆弱的黛玉。
虽然如此,也不代表贾琏就憎恨他,想要害他。
所以,他之前只以为是贾宝玉在和哪个俏尼姑偷情,所以带王熙凤来抓包。
一则让凤姐儿看清楚她眼中的这个“孩子”,以后自觉保持距离,二则也是借她身边的婆子媳妇们,将这件事,送到黛玉的耳朵里。
他总不能去把黛玉带过来瞧吧?
贾琏的意思,只是让贾宝玉的“风流韵事”在一定范围内有效流传,倒不是想毁掉他,所以不让水月庵的姑子进来,就是这个道理。
第187章 小气男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把贾宝玉摘出去,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但是看见贾宝玉为了逃避罪责将秦钟二人卖了,多少还是有点瞧之不起的。
常跟着王熙凤的人,就没几个不精的,不说之前那样抓奸在炕的秽乱场面,就说宝二爷此刻面上的惭愧和心虚之色,她们也没有不会今晚的事贾宝玉没参与。
一些人甚至心里感慨,还有人居然说琏二爷发迹之后,就不尊太太和老爷,甚至想要和老爷太太作对。但是看今晚的这样的情况,琏二哥和琏二奶奶,都不约而同的维护宝二爷,就可见,那些传言实在不符事实。
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连宝二爷都这般疼爱照顾,又怎么可能不尊老爷和太太呢?“大奶奶来了……”
水月庵本来不大,外头闹得热闹,里面的李纨等人也很容易就听说。
终究李纨也坐不住,带着人过来瞧看情况。
本来黛玉等人也跟着她来的,只是在外面的月洞门前,李纨已经大约猜到内情,所以不让黛玉她们跟进来。
“究竟是怎么了?”
事关贾宝玉就没有小事,李纨会过来一点也不出王熙凤的意料。
为免她乱猜,所以让她近前,咬着耳朵就将事情与李纨说了。
李纨越听越惊心,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贾宝玉的身上。毕竟在她心里,贾宝玉虽然不着边际一些,到底还算个干净的乖小叔!
贾琏在她二人说话的时候,也没停止审问贾宝玉三人。
只听他对秦钟和智能儿道:“你们两个,现在决定怎么办?
自古云,不教而诛是为虐,所以,我给你们一个自辩的机会。”
秦钟早在贾宝玉抛弃他的时候,便心如刀绞一般:说好一生一世的好兄弟呢,如今如何舍我去了?
心内伤心,也就自暴自弃起来。
还是智能儿,许是脸都已经丢尽,此刻倒不怕了,她大声道:“我们没什么好自辩的,我和秦钟,都是真心相爱的!若是二爷认为我们罪孽深重,那就让我们一起死好了!”
大无畏的与贾琏说了一句话,她转而含情脉脉的看向秦钟,道:“既然我们生不能在一起,就让我们一起死罢,来生,也能一起作伴……”
秦钟受此感染,竟然也精神一震,点点头,拉住了智能儿递过来的手。
此时此刻,倒是一番郎情妾意,至死不渝的感人画面。
可惜,这种画面,伴随着秦氏一声悲呼而破灭。
“小钟儿,你做什么,你忘了你的身份了?
你是老秦家唯一的血脉,父亲他老年才得你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他老人家都快六十岁了,你就这样狠心,想丢下他一个人不成?
你不孝啊你……”
秦钟闻言,面目登时挣扎起来。
秦氏急忙又道:“你只是一时犯了错,只要你真心悔过,你二叔叔和二婶婶他们,一定会宽恕你的,你可不能一错到底啊。”
秦氏的提醒,唤醒了秦钟对于死亡的恐惧,他面色变换半日,终于惭愧的对智能儿道:“对不起……”
说话间,不顾智能儿不敢置信的眼神,将她的手挣脱,上前对着秦氏等人告饶、讨情。
智能儿满心视死如归,哪里想到从前对她海誓山盟,一定要同生共死的秦钟,关键时候居然退缩了。
一时间伤心、委屈、憎恨都涌上心头。
听见秦钟为了脱罪求得宽恕,竟然对着贾琏等人起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见她了,她更是悲愤道:
“之前是你强逼于我,我本来不依,你却答应我说,会带我离开这‘牢坑’,所以我才信你,依你,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绝情绝义的一个人,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将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你……”
原来智能儿本来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从小跟着师父净虚到贾府玩,还结识了惜春、贾宝玉等人,从此开了眼界。
后来贾宝玉和秦钟交好,经常带秦钟到荣国府。
年轻的少女俊男,很容易产生懵懂的情爱之意。
但是她却并没有一开始就让秦钟得逞,反而一再告诫秦钟,一定要秦钟带她离开水月庵,将来做正头夫妻之后才让他受用。
只是今日秦钟实在忍耐不得欲望,她又不好叫喊让人识破他们的奸情,所以只能半推半就的依了秦钟。所以,今晚甚至还是她的第一次!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秦钟背弃盟誓,让她小小的年纪,如何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对着秦钟,便是一顿娇声斥骂。
秦钟也不敢还嘴。
于是,场面一时倒是颇有些好笑。
虽然众人都不在意一个小尼姑的死活好歹,但是也不耽误,他们在心里鄙视秦钟。
她们都能理解,智能儿应该没有说谎,定是秦钟看她生的俊俏,所以拿谎言来欺骗。
谁人不知秦邦业是个迂腐的穷官,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容忍自己的独苗苗与尼姑有染,败坏他秦氏一门的门风,让他们为人耻笑?
所以,智能儿想要让秦钟带她出“牢坑”,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秦家小公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连小尼姑的身子都骗!
贾琏倒是对此时这般表现的智能儿有些另眼相看,有心帮她一把,就看向秦钟:“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你真的对人家说过这样的话,那么就应该做到。
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现在我帮你让智能儿还俗,你可愿意,或者说,你可敢将她带回家去,娶她为妻,亦或是为妾?”
秦钟一听这话,神色大动。
智能儿模样标致可爱,若是能够娶她为妾,他自然是百般愿意。如此,也能避免自己落得个负心汉的名头。
可是,细细一想,他就知道不可能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允许一个尼姑出身的人进秦门的!
秦氏害怕秦钟自误,忙喝道:“小钟儿,你还不知悔改,莫非你想逼死父亲不可?”
秦钟顿时精气神全无,只道:“多谢二叔,只是,非是钟儿不能,实是钟儿不敢。我父亲绝对不会接受她的,若是钟儿执意如此,被父亲打死且罢,只恐他老人家会被气出好歹来……”
“呵呵呵……”
贾琏真实要被贾宝玉和秦钟这两兄弟笑死了。
知道你父亲会气死,你早干什么去了?
“当真是怕你父亲气死,还是担心你以后没了前程,走在路上,都会被别人嫌弃、唾骂?”
贾琏无情揭穿的话,令秦钟无言以对,又不敢顶撞贾琏,只能低头不语。
于是贾琏转头对智能儿道:“我有心帮你,奈何你所遇实非良人,所以我劝你还是早点死心好了。”
这等世人皆对她横眉冷眼,连心上人都为了自保抛弃了她的时候,贾琏对她一句有着善意的话,顿时令她如临冬日暖阳,对贾琏无限的钦佩崇敬起来。
同时心境也发生巨大的变化,心说以前的自己,怎那般幼稚愚蠢呢?
她心里遗憾,若是早一点醒悟该有多好,若是自己还保持干净,看琏二爷对自己这般怜惜,说不定,还有机会到他身边做个小婢……
又听贾琏道:“不过,你毕竟犯了戒律,应该接受应得的惩罚,你可有异议?”
智能儿此时连死都不怕,闻言竟是大方的点头道:“请二爷处罚,即便是死,智能儿也甘愿!”
贾琏点头,然后命道:“来人,将智能儿、秦钟二人,各自杖四十。”
“二叔~~”
“琏二哥哥……”
秦氏和贾宝玉等人,立马想要求情。
贾琏目光一瞪,他们便不敢多言。真是秦氏就罢了,是为了自己的弟弟,但是你二宝有啥资格出来求情?
没打你,都是给你留面子了。
……
看贾琏走出了屋子,王熙凤也无意看秦钟两个挨打。
反正秦氏守在这里,也不怕真打出个好歹来。
她来到贾琏的身边,问:“接下来如何处置?”
贾琏想了想,道:“秦钟自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等会儿我把他带回铁槛寺,明日一早送回秦家去。
至于那智能儿,就另外安排一座庵堂送过去吧。不过你也不用操心,这件事我让人办就是了。”
王熙凤就仰着头,瞅着贾琏,“该不是你瞧她有几分姿色,所以想要偷养起来自己受用吧?
哼,刚才我就看你瞧她的眼神不对。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沾这样的小贱蹄子,我和你没完……”
凤姐儿习惯性的吃醋,同时额头也习惯性的挨了一记脑瓜崩。
贾琏都懒得和她扯,忽然笑看着她,笑问:“如何,现在你还觉得,宝玉还是个孩子吗?”
王熙凤顿时面色一红,知道贾琏说的是,早上出城的时候,贾琏不准贾宝玉和她坐一辆车时候的事。
想想,自己果然是小瞧了宝兄弟……
但是看贾琏这般揪住不放,不由白了他一眼,嘀咕道:“小气的男人!”
第188章 秘闻
杖刑的威力,完全看行刑之人的心意。
拿着门闩当刑杖的两个婆子都知道贾琏只是想要对智能儿两个小惩大诫,再加上还有小蓉大奶奶紧张的站在旁边,生怕一眨眼她们就将她那瘦杆儿一样的弟弟给打坏了。
所以,四十杖下去,无论秦钟还是智能儿都暗松一口气。痛是痛了点,但是相比之前以为不死都要丢半条命,还差的远。
贾宝玉见秦钟和智能儿都被婆子们架着,要往山门处送,十分忧心,追到外面,看见贾琏和凤姐儿便开始讨情。
“宝玉,不许再闹了!”
不等王熙凤呵斥,李纨已经从后面走上来,一脸严峻的说道。
贾母等人临走前是把贾宝玉等人交给她管的,闹出这样的事,李纨心中十分忧心、生气,所以罕见的以严厉的姿态对待贾宝玉。
贾宝玉见连一向温和的李纨都这般,终于不敢再说话。
倒是贾琏反而对他笑道:“你放心,他两个都不会有事的,你若是担心你的鲸卿,等回城之后,你再去秦家瞧他也就是了。”
“那智能儿呢……?”贾宝玉弱弱的问道。
贾琏也就笑了笑,不再回答他,领着众人走至月洞门这边。
外面同样聚集了不少的人,三春、黛玉和她们各自的服侍丫鬟,还有水月庵大部分的尼姑,大概十多近二十个。
“大嫂子……”
“琏二哥哥……”
三春等人在外面,能够听到之前杖刑的声音,所以十分担心,一等贾琏等人靠近,便上前关心的问道。
那早就候在这里,都快忍不住想要硬闯的净虚,此时看见自己的小徒弟智能儿被贾家人架出来,十分惊惧,立马冲上去喝骂逼问。
可惜此时的智能儿,只是头一偏,理也不理她。
净虚是个油滑的老尼,她佯骂了智能儿好几句之后,方覥着脸上前对贾琏和凤姐儿道:“二爷二奶奶……,若是智能儿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二爷和二奶奶尽管处置,不论是打是杀,老尼都绝无二话。”
净虚其实已经猜到什么事了,生怕智能儿牵累她,所以赶忙表态。
凤姐儿本来心里就一肚子气。首先这个净虚,害得她被贾琏收拾了一顿,其次按照她的意思,刚刚是一定要重惩秦钟和智能儿的,特别是智能儿,而净虚又是智能儿的师父,两相结合下来,对净虚便是一顿好骂。
贾琏倒是没理,只是安抚了三春和黛玉等人,让她们不用担心,然后就请李纨送黛玉等人回去。
迎春探春等人也不笨,只用看被婆子们押走的秦钟和智能儿,再看一眼旁边如丧考妣的贾宝玉,她们大概也能明白一些。
黛玉一双淡淡的罥烟眉,已经蹙成波浪形了。
懒得理会这样乱糟糟的场面,领着紫鹃,当先就往回走。
待李纨等人离开,贾琏才转身看着还在那边与凤姐儿软磨硬泡的净虚。
正要找个由头打发这老货,没想到如此正当的由头就来了。
“除了净虚之外,你们庵里还有谁能主事?”
贾琏看着周围的几个老尼,沉声问道。
众尼一时不解其意,都不敢答话。
净虚闻言察觉到一丝不妙,忙腆着老脸上前道:“不知二爷有何吩咐,贫尼……”
只不过她肯定是靠不近贾琏的,阿琪姐妹挡住了她。
王熙凤一见这场面,立马便猜到贾琏的意思。她心里立马计较起来,看来没良心的果真很厌恶净虚,连等都不愿意,就要开始拾掇她了……
直到此时她心里才彻底打消那五千两银子的主意。
她心想,如此也好,净虚是太太提拔的人,而今晚她徒弟智能儿这件事,差点将宝玉也牵扯进去了,若是以此处置她,只怕连太太也说不出半点异议来!
于是她绕到贾琏身边,笑道:“这庵里的情况我知道,除了她之外,净字辈的还有净善、净慧几个,其中净善是个能办事的人。”
贾琏一听就知道大概王熙凤是看这个静善顺眼,水月庵虽小,倒也算是贾府的势力范畴,将净虚打下去,总得换一个他们的人上来才好。
因此也不拂王熙凤的意,点头道:“既如此,从今日起,就由静善来接手这庵里的主持一职。谁是静善?”
底下一个和净虚年纪差不离的老尼,见贾琏金口一开,显然大局已定,再也控制不住欣喜之色,立马站出来,笑道:“回禀二爷,贫尼便是静善……”
一家欢喜一家愁,净虚自是面色聚变,再也保持不住一向呵呵笑的慈悲面孔。
水月庵对贾琏而言连蚂蚁都算不上,但是对她而言,可就是她的全部,辛辛苦苦经营十多年,好容易将王夫人、贾母等人伺候好,得到她们的信任,如何甘心被人夺走?
所以,即便知道贾琏身份尊贵,不是她能得罪的,仍旧立马斥道:“太太将水月庵交给我打理,这十多年来,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点,太太和老太太心里都是有数了,每常我去府里,连老太太对我也是亲善有加,你有什么权力剥夺我的位置?”
净虚还是聪明的,拿出王夫人和贾母来说话,意图以给贾琏施压。
贾琏看她一眼,“你说太太和老太太对你亲善有加,若是让她们知道,你的宝贝徒弟,勾引她们的宝贝儿子,宝贝孙子,你说,老太太和太太,会如何处置你?”
“这……这件事,我会去府里,亲自和太太解释的,就算太太真的怪罪,不让我当这里的主持了,也得太太亲口下令才行……”
贾琏懒得与她废话,面色一冷,道:“除了今晚的事,这些年你借着府里的势,做了多少脏事、恶事,你当我们都没数?我不过是看在太太的面上,才对你网开一面,你若是真心不怕死,就再聒噪几句。”
净虚登时被吓得语气一滞,王熙凤连忙给她使眼色。
那净善见净虚搬出贾母和王夫人都不能改变贾琏的意思,心里大安,同时也知道,此时不将净虚踩死,更待何时?
“二爷说的对,这年净虚确实背着府里,干了许多没有天理王法的事,只要是能赚钱的事,就没有她不敢干的。
就说她最昧良心的一件事,就是看见哪户人家的女孩乖巧,又养不下去,她就给骗到庵里来,做她的徒弟。二爷二奶奶,你们当她是善心发作?
不是,爷和奶奶们或许不知道,世上专有一些怪癖的男子,就喜欢作践空门弟子。
这丧天良的净虚,便将那些女孩养大之后,就给卖到城里的楼子,或是那乡绅土财的家里,一个至少就是好几百两银子。
在智能儿、至善儿她们之前,她其实还有三个徒弟,都是被她给偷偷卖了的,她还骗我们说是被别的庵堂收养了去,或者就是得了造化,被那些诰命太太相中,做她们的佛门替身去了。”
净善只想全力扳倒净虚,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忌讳,将水月庵最大的一件肮脏事当众说了出来。
第189章 善恶有报
净善这话一说,别说净虚了,就连王熙凤也是面色骤变。
这水月庵虽然不是家庙,却也是贾府常年资助的庵堂,说是贾府自己的佛寺也不为过。
若是净善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了,若是传出去,对贾府的名声也是不小的打击!
因此王熙凤急忙喝命净善,不让她再乱说。
贾琏同样没料到,就在贾府这样的豪门眼皮子底下,居然也能发生如此肮脏邪恶的事。
但是他和王熙凤看法相反,既然静善已经说出来了,那就让她说个明白,然后冤有头债有主,把事情解决了便是,因此就让静善继续说。
“是真的,贫尼没有说谎。不信的话,不防让她说出来她那之前的几个弟子的去向,二爷和二奶奶只要派人去一一详查,便知道贫尼说的是真是假了。
甚至,贫尼还确切的知道其中一个的下落……”
净善说到这里不说了,因为再说下去,就要涉及别的富贵人家了,到时候可能会不好收拾。
场内,一众水月庵的尼姑都惊呆了,她们原本以为她们的主持只是贪财一些,因她能讨好贾府的主子太太,她们也只能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没想到,净虚居然还能干出这样的事!
她们作为庵里的人,知道的内情多,被净善这么一说,基本就相信了。
难怪净虚收的小徒弟,一个比一个生的好,原本以为她只是喜欢长得好的,没想到……
也就难怪,她的徒弟里面她最喜欢的就是智能儿和至善儿两个,其他几个生的不怎么好的,就被她冷落到一边去了。
场上,原本看着好姐姐智能儿出事,正伤心的至善儿,此时此刻,面目圆睁,一脸惊恐的看向自己一向最尊敬的师父……
“胡说,你胡说八道……”
净虚面目惊慌憎恨的看向净善,看起来,若非在场人太多,她恨不得上去将净善给撕成几瓣!
随即心内悲叹世态炎凉,枉她以前对净善信任有加,没想到出了事,第一个站出来捅刀子的就是她。
净善面对净虚的眼神,确实有些心虚,却也由此更加明白,此时不弄死净虚,她就后患无穷,因此更加一把火道:“这还是她的罪孽之一,其他的罪孽贫尼也不必多言,只恐污了二爷和二奶奶的尊耳。
总之,她这些年来赚的黑心钱,没有一万,少说也有八千。
二爷和二奶奶要是相信我,就让我现在带人去搜查她的住处,若是搜不出来这个数,贫尼甘受惩处!”
“你……”
净虚彻底失态了,忙口解释,说她的钱都是府里的太太和老太太赏赐的。
却也只能骗骗自己,王夫人和贾母又不是活菩萨,怎么可能在一个老尼姑的身上砸那么多钱?
王熙凤此时眼珠子都转圆了,好家伙,没想到一个小小庵堂里的老尼姑,居然这般富裕……但是一想她之前能够给她介绍那样的大生意,立马就相信了净善的话。
于是她瞧向贾琏,目光中满是撺掇之意。
快让人去搜,让我亲自带人去搜也行,搜出来了之后,呵呵呵……
贾琏哪里看不出来她的算盘,自己这个老婆,真是从钱眼里钻出来的!
但是贾琏心里的算计和她不同,他在想,这个净虚既然是王夫人的人,是不能能够借她干的这些脏事,抹黑一下王夫人,就如王夫人之前在府里抹黑他的名声一般……
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和贾政、王夫人之间的斗争还没到这个份上。狗急了,是会咬人的。
况且,从大局来说,抹黑王夫人的名声,就是抹黑贾府,这笔买卖不划算。
还是先将把柄捏起来,等将来用得着的时候,再细说吧。
因此大手一挥,即让净善自带人去搜查。
净虚眼看已经完蛋了,剩下的水月庵的众尼,都知道该怎么做,因此静善一招手,便有近十人跟着她抄家去了,其中还包括服侍净虚起居的孝顺徒弟至善儿。
净虚想要去阻拦,却被贾家的婆子们拦住,于是,她绝望的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在一众内贼的加持下,什么东西搜不出来?
不过小半个时辰,净善的抄家工作就做好了,凡是净虚的私人领地,就没有被漏过的!
结果也是令人咋舌,搜出来的现银子、金子,大钱庄的流通银票,折合起来就超过了一万两银子。
此外,还有许许多多,一时计算不了价值的珠宝财货……
连贾琏看了都觉得,抛开别的不算,这净虚的挣钱能力,放在尼姑里面,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可惜,她这些钱,基本都是属于不正当得利。或者说,就是借着贾府的权势,巧取豪夺来的。
“将其手脚打断,关到庵堂后面去吧。”
净虚原住的地方,贾琏下达了对净虚的处置命令。
既然为了维护贾府的声誉,不能将净虚送官法办,那就只能自行处置了。
这也是封建社会的严重弊端,世家大族,往往可以滥用司法权,并且,很多还是官府默许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处死净虚,只是贾琏不想落个残暴的名声,特别是黛玉等人也在水月庵,怕吓着她们。打折净虚的手脚,让她失去反噬的能力,关在水月庵里,相信成功上位的净善,不会让她活的太久的。
“这些银子……”
人处理完了,王熙凤走到贾琏的耳边,低声提醒。
王熙凤虽然觉得净虚心脏,但是却一点也不觉得她留下的这些钱脏。
她想占为己有。并且眼下这个情况,就算占为己有,也是顺理成章的。
贾琏没好气的看她一眼,然后让净善上前,吩咐道:“这些钱,大多数都是净虚倚仗我贾府的势,巧取豪夺而来,甚至有一部分,就是我贾府几位太太赐给她的。
如今她的这些东西,大部分我们都要带走,换做米粮,在城内开设粥棚,广施善行,以弥补净虚所犯下的罪孽,你可有异议?”
净善其实此时心里也有些后悔,心想之前太急躁,要是自己不主动将这些搬出来,是否将来这些东西都可能属于她?
但是事已至此,她可不敢得罪贾琏,忙点头说:“正该如此,二爷心善至此,贫尼敬佩不已,岂敢有异议……”
贾琏笑看着她,静善就有些惴惴不安,难道自己的心思被琏二爷看穿了?
“不过,念在净虚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持,她手里,或许还有你们庵里的香油钱,我要是全部拿走了,只怕你们庵里运行困难。
这样吧,我给你留下五千两现银子。一则你拿来也好继续维持庵里的运转,二则,我还有两个任务交代给你……”
净善原本以为贾琏会全部拿走,哪里想到虎口里居然还能剩下肉来!
忙笑道:“二爷有何吩咐,尽管说来。”
“第一,净虚这件事,事关我贾府声誉,我不希望将来,从别处听到旁人谈论这件事。”
净善心内微微一凛,心内立马明白了,这五千银子,就是封口费。
不单是她的,还有庵里二十多号人的封口费!而且,她也能借银钱之力,快速坐稳主持的宝座!
她连忙答应下来。
“第二,找到净虚拐卖出去的三个徒弟。若是过的好且罢了,若是过的不好,就想办法将人赎回来。
这件事做好了,不单是你积德,而且我额外有赏,不会叫你吃亏就是。”
贾琏这话一说,不单是净善,连同旁边的王熙凤和平儿等人,都有些诧异的看向贾琏。
没想到,贾琏居然还在意那几个被净虚拐出去的女尼姑。
净善深吸一口气,连口答应,她心里甚至有些惭愧,论起慈悲之心,自己却比不过贾琏。
难怪琏二爷如此富贵,娇妻美妾,权势过人,却是天生福德之人!
王熙凤和平儿,也是各有感怀的看着自家男人……
第190章 十分维护二宝的贾琏
王熙凤最是喜欢收拾、整理财货,所以剩下的事情贾琏就完全交给她来料理。
因李纨等人落脚的院落就在旁边不远,贾琏顺道过去瞧瞧。
“二爷。”
到这边头一间净室,门里头有两个婆子正在空挡处打地铺,她们看见贾琏过来,连忙起身行礼。
贾琏因见里面的房间里烛火明亮,便问:“谁住在里面?”
“回禀二爷,是三姑娘和林姑娘……
因为咱们来的人多,这里没有那么多干净的房间,所以大奶奶让二姑娘和四姑娘住在旁边,和她一个屋里,三姑娘和林姑娘一起住这间。
奴婢等人便就地打地铺,如此既不铺张,又能方便照管姑娘们。
另外,宝二爷住在左边的耳房之内,大奶奶也安排了两个老妈妈看着呢,再也不会让宝二爷乱跑了……”
李纨素性谨慎,出门在外更是不敢大意,所以将三春和黛玉都放在她身边,为的是她好看管,倒不是全然因为水月庵里地方不够。
只不过贾宝玉闹着要和秦钟一起睡,秦钟毕竟是外族男子,李纨才不好把他们也安排近了。
谁知道只稍微放远一点,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所以将贾宝玉带回来之后,就撤去了之前的房间,让贾宝玉搬到她旁边的一间耳房内,并安排了婆子们守在他的房间里……
里面,侍书听见外头婆子们说话,探着脚出来瞅了一眼,看见是贾琏来了,忙回去与探春和黛玉报信。
贾琏就站在外头略等了等,给里面的妹妹们留了点反应时间,然后才独自走进屋。
果然探春正坐在榻边披衣裳,显然她方才可能已经上榻准备休息了,倒是另一边,黛玉着急忙慌的从妆镜台前站起来,看他进来忙上前问好。
贾琏等她走近,看她脸上隐有泪痕,不免笑问:“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家林妹妹生气了,瞧这小脸脏兮兮的……”
哭是黛玉的常态之一,若是这个时候紧张兮兮的去关心她,她方下不来台。偶尔这样简单的调侃一下,止哭效果或许更好。
黛玉一听,就知道自己方才的遮掩没有什么效果,还是被贾琏一眼给看穿了。看贾琏不但不担心她,反而出言取笑,下意识的微跺脚,偏头转向一边以示不满。
“你不说也没关系,让我猜猜……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你和探丫头两个都是要强的个性,又少有住在一起,定是因为争炕输了,所以就哭了。”贾琏坐在茶桌边,煞有其事的说着。
“瞧二哥哥说的,才不是呢。”
探春里面穿着两件中衣,外面披了一件简单的褂衫,她笑着走过来,一边接过紫鹃倒的茶,捧到贾琏的面前,想了想,附耳对贾琏道:
“是因为方才在大奶奶屋里和宝二哥哥吵嘴,宝二哥哥气恼之下差点把玉都摔了,所以她才哭了……”
探丫头附身在他耳边戏语,芳香暗涌,贾琏不由得偏头瞅了她一眼。
简洁爽劲的打扮,配合上她本来长挑的身材,是有几分独特的英姿的。据贾琏猜测,等探春长大之后,身材肯定能和草原女子阿沁相比,而且容貌应该还要更胜一筹。
探春无法察觉到贾琏的打量,因为就在她要打小报告的时候就被黛玉给发现了。
黛玉此时已经快步走过来想要制止她,只是见她已经该说的说完了,就恨恨的要掐她。探春自然不会束手待毙,连忙还手招架起来。
黛玉和探春这样的小女生打闹,对贾琏而言,也是十分养眼的。
可惜,也由此让他瞧出来,黛玉有多单薄了。
分明比探春大一岁的她,不但个子比不过探春,就连体格也比探春看起来瘦弱。看得出来,若非探春故意让着她,只怕黛玉在探春手里是占不到便宜的,哪里可能像现在这样压制得探春连连求饶。
探春这妮子,情商可以的。
相比黛玉被二宝气哭,贾琏倒是更好奇,二宝摔玉时的滑稽样。
传闻黛玉刚进贾府的时候摔了一次,可惜那次他没有看见,没想到这一次,他还是没看见。
果然,贾宝玉摔玉是要看对象的,并非是谁,都值得他摔。至少,就贾琏知道的这两次,全都是为了黛玉而摔!
可惜,越是如此,越不能让你祸害林妹妹。
可以确定,贾宝玉是知道他身上那块玉,对贾母和贾政夫妇而言,是有多么重要的寄托意义的,也就是说,那块玉在贾府,有着崇高的地位。
从小到大,凡有所求不能随心的,贾宝玉便会以摔玉威胁贾母等人。
举个例子,就像是小孩子为了买棒棒糖在街上打滚一样……
小时候且罢了,如今这个年纪,还借此掩过饰非,实是无能与幼稚的表现。
可以想象,当贾宝玉一手抓在胸前的宝玉上面,做出要“开大招”的模样,定是把李纨等人吓得不轻的,所以,自然也就不敢再责备他了。说不定,李纨还得反过来好好哄着他……
在黛玉二人玩闹的时候,贾琏又打量了这间小小的禅房净室。
所有用具帘子这些都是半新的,而且十分干净,房屋一眼看来也没有普通禅房的冷清。可见,净虚其实办事还是不错的,可惜了。
地上,同样铺着宽松干净的地铺,上面放着两个枕头,显然是紫鹃和侍书两个丫头晚上睡觉用的。
一时李纨和迎春、惜春也从旁边过来了,贾琏忙起身,执手一礼:“我本想着顺道过来瞧瞧迎春她们,不想还惊动大嫂子,是我的罪过了。”
李纨简单回礼,然后也不虚言客套,直接问他:“方才里面一直吵闹的很,听人说你和凤丫头把净虚给关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贾琏看迎春等人都好奇的瞧着他,知道她们这么晚还没睡,多半都是因为此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净虚犯了几件损害我贾府名声的事,所以我让人把她暂且扣起来了,等回头回了老爷和太太,才好发落。”
贾琏当然不会与黛玉等人细说其中的缘由,相信她们也不会真的在意,她们只要知道不是大事就好了。
果然姐妹们听贾琏如此说,都放下担心的神色。李纨虽然觉得今晚的事都不简单,见贾琏无意细说,当着黛玉等人的面也不好追问,只得作罢。
又问贾琏今晚歇在何处,听说贾琏还要回铁槛寺,也就无话可问了。
这也就是李纨主动过来的原因,知道贾琏过来瞧他姐妹们,又不可能对她这个大嫂视而不见。
若是让贾琏进她屋里去见她,这大晚上的庵堂里,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所以她才主动带着迎春两个到黛玉她们这屋里来,让贾琏一并见了也就是了。
李纨无话可问,贾琏却不会让冷场,于是便假意问了一句:“宝兄弟呢?”
一听见贾琏说起贾宝玉,李纨面上顿时露出头疼之色。
今晚的事,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贾母和王夫人解释呢。
迎春等人也想起之前李纨训贾宝玉的时候,贾宝玉解释、狡辩的时候,被黛玉一挤兑,羞恼之下差点把玉扯下来摔了。而后李纨自然只能良言哄劝,才把贾宝玉安抚下来,如此想来,她们都不由得对李纨这个大嫂子深表同情。
大嫂子难当啊。
黛玉更是一噘嘴,不屑的看向旁边。
贾琏察觉黛玉的小动作,知道他之前的算计有效果了,自然不吝啬再上点高明的眼药水。
“唉,我们家里这些弟弟妹妹们,就没一个省心的,这些年难为大嫂子了。
不过嘛,宝兄弟毕竟年纪还小,再被旁人教唆,难免一时学坏,走了岔路。
对此,还请大嫂子多多包涵,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就是了。
他毕竟是老爷和太太唯一的儿子,我们家里最金贵的就是他了,所以,只要他不干什么杀人放火、弑父弑君这样的事,我们能包涵,也就包涵他了。”
李纨等人一听贾琏这样,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贾琏对贾宝玉太宽容放纵了,似乎,贾宝玉的存在,连他这个身负官爵的兄长都惹不起?
随即又从贾琏的话中,意识到今晚的事,贾宝玉果然是参与了!
而且,还要从最坏的方面去忖度,不然,贾琏绝对不会用杀人放火,弑父弑君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显然,贾琏两口子之所以只处置秦钟和智能儿,不处置贾宝玉,并非因为贾宝玉清白,而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好怎么着他,所以强行把他撇开罢了。
黛玉偏着头,一派不想听的样子,但是此时此刻,心里还是不免冷哼一声:
果然,差点就信他的话了,做了坏事,他还好意思发火动怒!
也不是黛玉等人不够聪明,她们今晚都没有在案发现场,但是不论是那些婆子们的议论,还是从她们自己的判断,贾宝玉都脱不了干系。不然,好好的他怎么跑那里面去了?
而且,贾琏的话里,全是对贾宝玉这个幼弟的维护之意,毫无责怪的意思,这包庇的还不明显吗?
第191章 防备
探春因为李纨进来之后,她给李纨让座,本身就是站着的,所以此时就故作不满的推了贾琏的肩膀一下,娇嗔道:“好啊,琏二哥哥你说宝哥哥便是了,怎么连我们也带上了?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不让人省心了?”
探春其实也是想要维护贾宝玉,毕竟从小贾宝玉对她很不错,不想让大家继续讨论之前的事情,所以借娇嗔岔开。
李纨果然笑了起来,道:“她说的对,这一点是你冤枉她们了,她们姐妹三个,从小就比较乖巧,我带她们三个啊,倒是挺省心的。”
李纨本身想表达的意思是,三春姐妹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贾宝玉闹心。
毕竟黛玉进贾府之前那些年,她主要就只管带这四个人。
但是旁边的黛玉一听,眉头立马皱起来,面有委屈之色。
大嫂子什么意思,她们三个省心,言下之意,就是我也不省心了?
贾琏眼观四路,自然察觉到黛玉的反应,他却只是笑了笑,然后站起来对李纨拱手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下山去了。迎春她们,还劳大嫂子费心照管。”
“琏二哥哥慢走,路上小心……”
……
“叔叔~”
因为水月庵主持的更迭,庵里一直乱糟糟的,想来今日不闹到三更过后,是不会消停的了。
贾琏对于王熙凤料理内事的本领十分信任,所以全无多过问之心,准备直接回铁槛寺。
不过刚走至之前的月洞门附近,就见秦氏带着一个丫鬟,在那儿候着。
“叔叔,我弟弟……我弟弟虽然犯了大错,但是还请叔叔念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多多宽恕才是,媳妇在此,给叔叔磕头了……”
秦氏十分担心秦钟,挨了打,又被送回铁槛寺,他的身子那么娇弱,万一出点什么事,叫她如何和养育她的老父亲交代?
之前有王熙凤在一旁,她不好求情,所以特意等王熙凤忙着“理财”的时候,到这边等候。
她已经打定主意,若是贾琏不愿意照看,她就要跟着下山去,亲自照顾秦钟。
看秦氏盈盈下拜,贾琏忙扶过她的手臂来。
“叔叔~”
一声声儿销骨入魂的称呼,让贾琏心下十分无奈。
这娘儿们,还当那晚房顶上看月亮的时候啊?有人看着呢。
因此松开秦氏的手臂,然后才与她道:“你放心,即便只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会苛待他的。
到了那边之后,我会找个郎中给他瞧瞧伤,确保他无碍。再说,就算你不放心我,不是还有你婆婆在那边嘛,我会把他交给你婆婆照管的。”
秦氏观察贾琏的面上确无厉色,心里略微安心,“不是我不放心叔叔,只是小钟儿他身体娇弱,自尊心又强,我怕他一时想不开……叔叔~~?”
秦氏尽管说着自己的焦虑,抬头看贾琏面有无语之色,就讪讪住了口。
贾琏才教训道:“如此看来,他被养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这个当姐姐的,有很大的责任。
你只知道她身子弱,却全然忘了,他还是个男子汉!
男子汉大丈夫,即便犯了错,只要敢于承认,敢于担当,就还不失为可造之材。
如今又没有人迫害他,只是他自己一时办错了事,若是他连这个坎都越不过去,那他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不如趁早了结,还免得你和你父亲白白替他操一世的心。”
“叔叔……”
秦氏被说的面有羞愧,又不想贾琏竟然对她这么凶,一时眼泪巴巴的瞅着贾琏。
“爷们家就该有爷们家的教育方式,你弟弟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管你也管不好。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哦……”
于是,秦氏眼巴巴的看着贾琏带着他的侍女走远,没有给她再多言的机会。
“奶奶。”
丫鬟瑞珠见秦氏面有哀伤,忙上前宽慰:“二奶奶你就放心吧,琏二爷既然答应了照顾小秦相公,他就一定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
秦氏默默地抹了一下眼眶。
她如何不知道男儿家不能溺爱,但是他们秦家的情况,老父亲中年之后才得了这么一根独苗苗,又没有精力照管,除了她谁来负责管教?
但她又不是亲姐姐,如何好管教的太过严厉。
二叔叔不知人家的为难,反而还责怪人家……
回到后面,正好和王熙凤迎面碰上,“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秦氏略有心虚,忙解释说她去更衣……
王熙凤撇撇嘴儿,“你还想瞒我?当我不知道你放不下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哼,方才肯定是去找你二叔说情去了吧?”
秦氏心内一跳,见王熙凤看破也不敢再隐瞒,只能点头道:“我本来想要亲自送他下山去,二叔叔却不允许,还说小钟儿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我宠溺的,所以就把我撵回来了。”
秦氏尽量表现的委屈,以免王熙凤疑心。
但是她的表现多余了,王熙凤已经疑心了。
没良心的虽然不像以前那般荤素不忌,但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不准哪天他就忍不住对侄儿媳妇起心思!
就比如,此时的秦氏虽然一身素服,但是也难掩饰其妩媚风流,这么大晚上的落在没良心的眼里岂不是一块香饽饽……
以后,要防着点了。
心里如何想不提,王熙凤嘴上笑道:“他说的也没错,好好的一个孩子,变得如今这般娘儿们唧唧的,我看啊,和你确实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劝你,以后还是少管他。
你性格柔弱,经不住别人说两句软话你的心就也跟着软了,如何能教的好他?
如今让他吃点苦头,或许还好些。你也放心,你二叔做事有分寸的,不会真让他有什么好歹。”
秦氏一听王熙凤都这么说,多少还是有些醒悟的。
要是能让二叔叔调教调教他就好了,若是小钟儿将来能有些出息,老父亲晚年也就有了寄托了。可惜,只怕二叔叔瞧不上小钟儿,不肯用心教他呢。
……
深夜,牟尼院外驶来一辆马车。
“这是哪儿?”
智能儿扶着自己的屁股,从马车里钻出来,看着这陌生的山门,十分奇怪。
为首的贾家婆子看见她,眼里就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她冷哼道:“你也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德,碰到咱们菩萨心肠的琏二爷!
瞧好吧,这里是京城最有名的庵堂之一,我们二爷和这里的主持有些交情,所以送你到这里来,请主持师太收留。
希望你从今往后,好好改过自新,若是再犯事,只怕就没有我们二爷这样好的人来帮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话间,另外的一个婆子已经敲开了牟尼院的山门,一些一看就比水月庵档次高的尼姑迎了出来……
智能儿因为不满婆子的语气,所以面上倔强,仰着头满是不服气。
但是看见那婆子只是对她不客气,对那些牟尼院的人,却是笑意盈盈,客客气气的讨情,且丝毫没有要暴露她不堪过往的意思,她便知道,这肯定是贾琏的意思,心里忍不住的感动。
她知道这里会是她新生的开始。若是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那人,自己一定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他的恩情。
小小丫头,心里暗暗发了誓。
第192章 宠溺
第二日,仍旧是做了一天的道场。
到了第三天,一切准备就绪,即下棺,封土,立碑。
阖族亲友,一直忙到晌午,总算将一切丧仪全部完结。
回到家庙中,领了答谢宴之后,贾赦的丧礼便算是彻底告了一个段落。
待各家亲友散尽之后,贾琏等人也开始筹备车马、软轿,准备护送贾母回城。
正在与管家交代的时候,周瑞家的却赶来传唤:“琏二爷,老太太在内殿,传您进去一趟。”
“什么事?”
“是……老爷也在,是为了宝二爷的事……”
贾琏听了,便有了猜测,于是同周瑞家的往内殿这边来。
说是内殿,不过是水月庵主殿的一间会客净室,是以前的净虚专门布置来接待贵人的,贾母来了之后就成了她老人家的临时落脚处。
一进门,果见人员满当,贾母、邢王二夫人、贾政还有李纨等姐妹都在,甚至薛姨妈母女的身影也悄然出现在这里。
其中,贾母面有怒意,贾宝玉委屈巴巴的依偎在他怀里,宛若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底下,一身常服的贾政有些讪讪,又似有些无奈的站着,但是偶尔目光扫到贾宝玉,立马便迸射出一道雷霆之色,吓得人家二宝赶紧往祖母怀里更钻紧一些。
“见过老太太、大太太,老爷太太。”
贾琏进来,依次给众长辈见礼。
贾母面色缓和了一点,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外头的事都妥帖了?”
“回老祖宗,亲戚们几乎都送走了,场面的裁撤、东西物件的收拾整理一时还完不了,凤丫头正在外头安排呢。
不过老太太的车轿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护送老太太回城。”
贾母就道了一句“你们辛苦了”,然后不再废话,直言道:“正好你来了,琏儿,你来说说当日的事情,也叫你们老爷听听,宝玉究竟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你给仔细说来!”
原来秦邦业自知道秦钟的事情之后,气了个半死,差点一口气下去就没有上来。
他是学儒的人,最是重视礼节,儿子在贾府的丧礼期间做了那般无耻的事,令他面上挂不住,于是杵了拐杖亲自来找亲家贾珍告罪之后,又来给贾琏致歉。
然后这事就传进贾政的耳朵里面了。
贾政是何人?早就看贾宝玉不顺眼,一心想要教训他的人。一听这件事还与贾宝玉有关,岂能干休?但贾政是个讲究人,并无意在家庙里就对贾宝玉如何,只是将他狠狠的叱骂了一顿,然后撂下一句“你仔细着,等回去之后,看我不揭了你的皮!”这样异常恐怖的话。
贾宝玉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主,立马就去找贾母,也不主动告状,只是做出六神无主,丢魂失魄的模样,贾母果然中计,立马询问因由……
当知道罪魁祸首是贾政之后,毫不客气的就将贾政叫进来,一通教训。
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概莫如是。
对于贾母而言,她自然也早有耳闻,因为王夫人等之前已经向她禀报、解释过了。
她虽然惊心,但是细问之下,都说是误传,秦钟等人的事,原本和贾宝玉无关,而且她还亲自问过贾宝玉了,贾宝玉也说他没有掺和……
乖孙儿是不会撒谎的,所以见贾政不服,立马便让贾琏出庭作证。
贾琏理通了其中的关节,心里觉得这祖父孙三人组合也是够搞笑的,因此回道:“不知老祖宗说的是什么事,宝兄弟不是一直好好的嘛,他何时犯了什么罪过了?”
一听贾琏这话,不说贾宝玉投来感谢的目光,就连一直目光紧张的王夫人,也悄然松缓下来。
李纨和凤姐儿等人已经对过口供了,当晚的事确实与贾宝玉无关。如今贾琏也这么说,那么一个贾政,也就翻不过事实去!
贾母连语气都轻快了一些,看着贾政哼了一声,然后继续问道:“就是小秦氏那个混账弟弟的事,他不是被你打了几十棍子,让你珍大哥他们送回东府养伤去了么?
我且问你,当晚的事,究竟和你宝兄弟有没有关系?”
贾母自昨晚到了家庙,就听见这样的骇人的风声,当时可是把她吓了一跳。
幸好李纨和王熙凤等人都说,确实不干贾宝玉的事,她才罢休,然后将李纨骂了一回,说她们照顾的不用心,李纨也不敢辩驳。
本来都没事了,谁知道贾政又跳出来挑事!她对贾政很不满,怎么有老子定要毁了自己亲儿子的名声前程的?必须坚决镇压!
“老太太说笑了,当晚的事情和宝兄弟有何关系?
要是他真的敢做出那样悖逆的事,他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和老祖宗撒娇?只怕他的屁股早被打开花了。
还是老太太觉得,宝兄弟犯了错,我这个做兄长的,连管教他的权力都没有了?”
贾琏这话一说,贾母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有,有!若是他真犯了错,你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有权力和职责教导他!”
贾母当然高兴,贾琏这话,可算是帮贾宝玉洗脱嫌疑了,于是看向贾政:“你还怎么说?”
贾政也迷糊了,忙问贾琏:“琏儿,当真如你所说,这个畜生真的没掺和……没做那些事?”
“回禀老爷,确实没有。
当晚宝兄弟虽然确实在场,但是不论是侄儿还是当时在场的婆子媳妇等人,都看得清楚,宝兄弟确实是清白的。
他或许也只是碰巧撞见了,只是因为顾念情义,不愿意揭发自己的兄弟罢了,所以才闹出了这样的误会。”
贾琏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贾宝玉泼什么脏水,事实上,到了现在,该相信的人已经相信了,比如李纨、黛玉。
不该相信的,比如贾母等人,也没必要再让她们相信。
况且他越是这么说,越是显得他胸怀坦荡,有维护贾宝玉的意思,也就能让黛玉等人,心里再添几分笃定!
只是让贾琏意外的是,贾政想了想之后,居然拱手对贾母道:“如此,是儿子错了,还请老太太原谅儿子的鲁莽。”
贾政,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就不再怀疑怀疑?
贾母之所以不撵走薛姨妈和黛玉等人,就是要在众人的见证之后,将贾政辩倒,从而维护贾宝玉的名声,免得将来她们在背后对她的乖孙指指点点。
“哼,亏你还是做了十多年官的人,都没有问清楚,便来恐吓我的宝玉,瞧把他委屈的什么似的。
这次就罢了,下次你要再这般,我可不轻饶你。”
贾政在贾母面前向来是放得下身段的,闻言讨好道:“是是,儿子以后再不会了。”
“好了,你下去吧。”
“是,儿子告退……”
贾政走了之后,贾母又对贾琏和王夫人道:“那个秦家哥儿既然是个没行止的人,从今往后,不许他到我们府里来了,也不许他再去家学里。”
“老祖宗……”
贾宝玉开口想要讨情,他已经失去了秦钟的信任了,若是再按贾母这般做,他就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他要永远的失去这个好兄弟了。
“宝玉!”贾母语气严厉了起来。
“你也不许再去见他,没得让他带坏了你。你要是不听话,下次你们老爷再要打你,我可就不护着你了啊。”
贾宝玉便喏喏不敢再多言。
第193章 示好
“那秦家哥儿,我原本看他模样倒好,和宝玉又同庚,所以才让他和宝玉一处读书作耍。
如此看来倒是我识人不明了。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没受过好的教育,自制力差些本可以理解,没想到竟如此不自律,作出这般荒诞悖逆的事来,倒是差点连累了宝玉。”
贾母为了彻底打消一屋人的疑虑,竟不惜把过错揽到自己的头上。
薛姨妈明白贾母的意思,也帮衬道:“老太太不必这么说,世上万般人,有好的,自然就有差的。
我看宝玉就是难得的好孩子,又是老太太从小调教出来的,知书识礼,又明事理,世上万般孩子,皆不及宝玉。”
“呵呵呵,姨太太这么说,就太谬赞他了,他如何当得起你这般夸他……”
贾琏懒得在这里听贾母的洗白大会,寻了个她们说话的空档就告辞出去了。
“琏儿,你且等等。”
贾琏回头,竟是王夫人追了出来,在走廊上叫住了他。
“太太有何吩咐?”
“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王夫人说着,便从走廊往旁边她的下处走去。
贾琏倒也不生疑,重新上了走廊。
王夫人身量挺高的,比薛姨妈要高一截,但是哪怕到了这个年纪,走起路来,也是四平八稳,端端方方的,将贵妇的气质拿捏的很死。
从其隐隐尚存的曲线可以想见,年轻的时候,或许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来的。
屁股也大,难怪这么能生养。
在这个时代,能成功生下三个健康的孩子,可是不容易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真的有第三只眼睛,虽然没有回头,王夫人却还是意识到贾琏可能在窥视她。
这令她走路的姿态有些变形,好在她的下处离得不远,没几步拐进屋里,她就自在多了。
让贾琏坐下,还亲口让小婢倒茶来。
王夫人可是少有对他这般客气,不过贾琏却只是笑道:“太太有什么吩咐就直说,侄儿能办,一定尽力办。”
王夫人细看了贾琏两眼,内心暗暗惆怅。难道,以前琏儿的痴傻蠢样真的是装的,目的就是骗过他们所有人,直到察觉到大老爷来日无多,所以才不再隐藏,一口气顺利夺爵上位?
若是如此,他的城府未免太深了些。
“你宝兄弟的事,多谢你开口帮他澄清了。”
王夫人有些真诚的说道。
她比贾母更在乎贾宝玉的名声,所以一早就细细盘问过当晚的事情经过了。
虽然婆子们的说法也和贾琏两口子相差不多,但是在她的真切逼问下,还是能猜到,大概宝玉确实是被那秦家的小坏种撺掇着,一起做了荒唐事!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听婆子们话里话外,当晚贾琏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是相当的维护贾宝玉……
本来她还疑心贾琏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直到之前在贾母的面前,贾琏仍旧那般做的,王夫人才觉得,或许一直以来,是她太多心了。
毕竟贾琏要是真的想要害他们,方才那么多人,只要贾琏往贾宝玉身上泼一波脏水,她儿子的名声就毁了!
所以就为这一点,她也觉得,她应该向贾琏说一声谢。
“太太言重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作为兄长,我不帮他,难道还害他不成?”
贾琏嘴里这般说,心内也有点狐疑。
相比较贾母的高高在上,贾政的懵懂迂腐,其实一直以来,就他和王夫人两个之间,最明白彼此之间的竞争关系。
并且在上次因为祭礼的事,差点就撕破脸皮了。
所以王夫人主动单独找他说话,令他很有些诧异,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戒备。
王夫人点点头,对贾琏露出些笑容,然后也不纠结这件事,转而问道:“对了,听说你和凤丫头,将水月庵的净虚给关起来了?”
贾琏以为这才是王夫人的正题,正要以早就和王熙凤串好的“供”来回应,谁知王夫人已经继续道:“具体的事情,我已经听凤丫头说过了,唉,没想到她竟背地里做了那样丧天良的事情,我竟是一点也不知道,这是我的罪业。
你们做的是对的,这样的祸害,确实不能留着。”
贾琏张了张嘴,心说这不该是王夫人的台词。
“至于她留下的那些来路不正的钱财……”
王夫人瞅了贾琏一眼,在贾琏又要说话的时候,再次打断:“凤丫头也说了,你拿了一半留给水月庵做运转之用,剩下的,要运回城去,买粮雇人,搭建粥棚赈济穷人。
这也是好的,如此一来,便可以最大限度的消除净虚所犯下的罪孽,我的心里,也能安心了。”
贾琏砸了砸嘴,忍不住丢出一句:“我还以为,太太想要叫我把东西运到府里归账呢!”
王夫人沉默了一下,这般道:“一则她那些钱财都是不义之财,自然是如何来的如何散出去才好。
另一则,若是运到府里归账,先不说名目难立,只怕下人还会猜疑,府里处置净虚是为了夺人钱财,如此反倒不美。”
贾琏还能说什么,这不是他准备拿来应付王夫人的话吗,竟被王夫人说了,这叫他如何回应?
索性干脆闭嘴不说话。
“所以,那些钱财你们两口子尽管暂收着,能多散些给穷人就多散些,也算是恩德一件。
对了,净虚也是常在老太太跟前走动的人,如今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件事,等回头我与老太太说一下,也就是了,你们也不用担心。”
王夫人缓缓说道。
贾琏就看着她,这算是对他维护贾宝玉的回应吗?不但对他们拿掉净虚给水月庵换了主持的事一点不介意,连这等数额巨大的银钱也直接抛给他们了。
暂时猜不透王夫人的心意,贾琏也懒得猜,只道:“如此,便多谢太太了。”
净虚那些搜刮来的财富,少说还值个一万两,无疑是一块肥肉,都送到嘴里贾琏没道理不吃的。
或许也是王夫人不知道将来还有省亲这回事,不然的话,她或许就不会这么高洁了,只怕恨不得把所有的银子都抓在手中才好……
和王夫人实在没什么好单独聊的,说完正题,没几句话贾琏便提出告辞。
“嗯,你去吧。”
王夫人看着大踏步离开的贾琏,盈盈笑意收了起来,却也只是没笑了而已,不似以前那般阴沉。
贾琏猜的没错,王夫人之所以突然这么大度,确实有投桃报李之意。
贾琏今日对贾宝玉的态度,令王夫人多少释怀和清醒了一点。以目前的态势,和贾琏势成水火,对她来说并没有好处。
一则为家族的和睦,二则女儿刚刚封妃,地位不稳,还需要王子腾、贾政等人在外作为助力。贾琏,也勉强算一份。
所以,让贾琏两口子顺利吞了净虚的私产,就是她主动示好的意思。
其实这里面还有王熙凤的功劳,当晚清点的时候,王熙凤就特意没让贾家的婆子们得知确切的数额。
昨晚王夫人问她的时候,又故意少报了数。王夫人世家贵女出身,又在贾府当了二十年的家,眼界还是挺高的,一般的财富,还真动不了她的心。
更何况这样不干净的钱,她多少心里还是嫌弃的,所以才决定大大方方的送给贾琏两口子。
王夫人正在心里计较,贾琏能体会到她这般苦心多少,忽见桌上那原封不动的茶杯,王夫人心里觉得十分无语:
莫非,他还怕我给他下毒不成!
王夫人的心情顿时不美妙了,当她是杨氏那种无知蠢货吗?她何等身份地位,岂会干这样下作没水平的事?
因此一拂袖站了起来,让丫头们收拾东西,又往贾母那边去了。
其实,王夫人倒是又误会贾琏了。
不随便喝茶、喝酒,只是贾琏养成的习惯,倒不是怕她下毒。
贾琏很清楚,王夫人又不蠢,身为皇妃生母,地位也尊贵,已经很难有什么东西值得她以身犯险了。
这样的人,反而是安全的。
除非有一天,他自己没走稳,倒台四面楚歌的时候,王夫人才有可能动手给她的宝玉抢点什么东西回来。
如今的王夫人嘛,大概也就只能干点默许王熙凤放贷,这样或许能够让他们自毁长城的,过家家一般的事来……
第194章 吾与香菱孰美
送贾母等人回城之后,折返的路上,贾琏顺道去瞧了一眼妙玉小尼姑。
也不过是略领了一杯清茶,然后就在对方佯做的清冷姿态中,被送了出去。
回到铁槛寺,此时人员散尽,只一些贾府的奴仆和本家的一些和尚,在忙着收捡器物等收尾的工作,使得整座家庙,显得冷冷清清的起来。
王熙凤果然不愧是办事小能手,不过半日的功夫,已经将善后的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
听说贾琏回来,便寻了过去,第一句话便是追问行踪:“怎么去了这么半日?”
贾琏深知王熙凤为人,越是遮瞒的东西,她越是怀疑。
“回来的途中去了一趟牟尼院,本意是想给老爷祈福。
不过那静慈师太说,不如添上几百两香油银子,就可以在牟尼院,继续为老爷摆上二十一天的道场,总共凑成七七四十九天圆满的日子,倒比我亲自去祭拜上香的强。
我已经答应了,回头你记得让人送三百两银子过去。”
贾琏大大方方的道。
王熙凤一听,顿时道:“这不过是那些和尚尼姑们想出来赚香油钱的法子,我倒是奇怪,你这么精明的人,如何也信了她们这一套?”
“信不信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她说的在理,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三百两银子而已,为了大老爷的后事,海的银子都花出去了,不差这一点。
若是花这三百两银子,能赚一个孝顺的名头回来,何乐而不为?”
听到贾琏的这番解释,王熙凤倒是释然了。
确实也是,牟尼院也算大寺了,摆二十一天的道场才三百银子确实不贵,而且的确能宣扬孝顺的名声。
特别是,贾赦下葬之后,他们两口子应该在家庙里多守几天,以表孝顺虔诚。
可是他们已经决定只守一天,明日一早便回城。
因为贾琏的假期就要到了,他还要去宗人府完成承爵典仪,时间耽误不起。
她倒是可以多守……但是她不愿意,她也想早点回去,城外乱糟糟的,住着一点都不爽。
如今他们在牟尼院继续给贾赦摆道场,想必就没有人好多说什么了……
心里已经认可了贾琏的行事,面上王熙凤却还是笑道:“只要是办正事,三百两银子倒确实不算什么。
不过我很好奇,我们琏二爷不是一向不吃僧佛那一套的嘛,怎么突然就想起去牟尼院给老爷祈福了呢?我听家里的婆子说,那晚二爷让人将那智能儿送出去,就正是送到牟尼院。
我就疑惑,别是为老爷祈福是假,去穿破鞋是真吧?”
这就是王熙凤的厉害处,什么话都敢说,一点不顾忌嘴德,幸好此时屋里只有平儿和香菱几个。
贾琏也是听来觉得刺耳,眉头一皱,就想要抓她过来收拾一顿。
可惜王熙凤早有准备,立马闪身躲开,然后更加怀疑:“果真被我说中了?不然这般羞恼作甚?”
说着王熙凤便佯骂香菱和晴雯,“平日里叫你们多费心,多笼络好你们二爷的心,你们两个就不放在心上。
一个痴痴呆呆,一个整天疯玩,一点后事不虑。如今好了,你们二爷宁可要一个不要脸的小骚蹄子,也不要你们,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脸。”
凤姐儿一边骂,一边拿眼去瞅贾琏的神色,以期通过贾琏的表情判断贾琏究竟是不是真的看上那只破鞋了。
香菱和晴雯被凤姐儿骂的脸红,然后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委屈。
特别是晴雯,她们当晚虽然没有在水月庵,但是以前智能儿去荣国府的时候,她是见过的。
她发誓,对方绝对没有她生的好看,还是个小光头,究竟凭什么……
要是二爷真的宁愿要那样的也不要她,她以后就再也不信二爷的鬼话了。
看着一众妻妾皆用幽怨的眼神瞥来,贾琏心内一叹。
王熙凤这娘儿们,果然难缠。
不过也好,她要是这般怀疑,妙玉倒是安全了……
也知道王熙凤并非真正在意一个智能儿,毕竟智能儿那样的存在,在王熙凤眼里和一个玩具没什么两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不说,而且随时可以捏死,也就想起来的时候觉得有点膈应罢了。
但是王熙凤确实是小看他了,有妙玉那样的长发飘飘,带着一丝仙气的大尼姑在,贾琏又如何会将智能儿放在眼里?
当晚也不过是看她可怜才帮了她一把。
他又不是西门庆,对于每一个他释放善意的女子,都是因为想要上她……
“你们三个,去把她给我抓过来。”
贾琏倚在炕上,懒得动,所以指挥三个候补小妾去把正室夫人抓过来打。
但是平儿三个如何敢,也就晴雯有些跃跃欲试:看二奶奶被二爷教训,肯定有意思!
不过看平儿和香菱都不敢动,也就只能按捺住自己作死的心。
王熙凤呵呵直笑,靓丽的眼睛淡然的扫过晴雯,然后又怕真的惹恼贾琏,便笑道:“好了,不说笑话了。
我外头还有事,一会儿再回来。
平丫头,我们走吧。”
等王熙凤主仆一走,晴雯再也忍不住,扑到贾琏面前,质问道:“二爷,你真的瞧上了那个智能儿了不成?
哼,先不说她是个尼姑,就说模样,她还没有香菱好看呢!”
贾琏一听这话有点内涵,看了一眼旁边默默捶腿的香菱,然后抬起晴雯的俏脸来,笑问:“哦,还不如香菱好看?你怎么不拿你自己来比,还是说,你觉得香菱不如你好看呢?”
小心思被贾琏看穿,晴雯有些不好意思,立马试探性的小声问:“那,二爷觉得我好看还是香菱好看嘛……”
她很自信的,面对贾府里面的所有丫鬟她基本都能毫不违心的觉得,她比所有人都好看。
唯独比香菱的时候,她有点码不准。
毕竟别人,包括她自己觉得的,都不算数,只有二爷眼里的标准,才是最重要的。
二爷那么喜欢香菱,肯定是因为他觉得香菱好看!
“这个嘛,我觉得,应该是香菱要好看一点点……”
贾琏这话一说,哪怕明知道可能是在逗她,晴雯眼里的亮色都以可见的速度消失,没有说话。
香菱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觉得,还是晴雯姐姐好看呢。别人都说,晴雯姐姐是我们丫头里面,最标致的呢。”
晴雯抬头看着一脸紧张,连连摆手的香菱,心里却很不领情,同时也很难过。
贾琏平时怎么欺负她都可以,唯独不能说她容貌比不过别人,因为这是她嚣张的资本……
贾琏低头看着忍住不哭的晴雯,有些忍俊不禁,这丫头,看着坚强,没想到这么不禁逗。
第195章 白荷与芙蓉
“好了,先别急着伤心,许是我没看仔细,容我细瞧瞧。”
贾琏说着,将晴雯从地上抱起来,放在腿上,在她脸上扳着手的察验……
这么一来,贾琏就发现,这妮子,果然配得上天生丽质这个词!众人的眼光果然是雪亮的。
一般来说,普通的美人都是无法细看的,因为难免有瑕疵、缺漏。
这也就是,同样的美人,在不同人的眼中,是不一样美的,而不同的美人,在不同的人眼中,美丑的排名是不一样的原因。
也就是审美的差别。
但是晴雯这小妮子,逆天之处就在于,她这张小脸,不论从什么角度瞧去,都是那么的好看。
光鲜靓丽,吹弹可破的皮肤,精致漂亮的五官仿若天工雕刻出来,没有一点增减的余地。
哪怕贾琏用拇指和食指按住她的下眼帘往下拉,强行给她做出个鬼脸的模样来,也看不出一点丑态,反而显得俏皮可爱。
晴雯被贾琏弄得十分不自在,若不是想着这是自己翻盘的机会,她早就挣脱下去了。
即便如此,看贾琏瞅半天也没瞅出个所以然,她就伸手扒拉开贾琏的大手,坐正起来,气鼓鼓的问道:“那你现在看好了没有?”
美丽的大眼睛里,有着一些威胁的意思,似乎在说,你要是再说错,就会永远失去人家了。
贾琏乐得逗她,笑道:“细看的话,嗯,眼睛好看,樱桃小嘴也好看,嗯,小鼻子也好看,如此看来确实是个小美人!”
听贾琏这么说,晴雯心里总算满意很多。
也察觉贾琏特意不拿她和香菱比了,要是换在平时,她也就适可而止了,但是谁叫贾琏刚才说了她比不过香菱的。
好胜的心已经上来便再也止不住,于是娇声道:“二爷只说好看,却没说究竟我和香菱谁更好看。我不管,二爷评了我,也要评香菱,我倒要瞧瞧,我到底哪里比不过她。”
“晴雯姐姐……”
香菱羞的顾不得与贾琏捶腿了,站了起来。
让人当面对自己评头论足,哪怕是自家二爷,也是十分令人难为情的好嘛,晴雯你不害臊吗?
而对贾琏而言,自己这一对儿丫头,就是一对儿世间难寻的宝贝,所以对她们异常的宽容。
此时闲来无事,倒是不防品评美女作耍。
于是就抱着晴雯,看向面前低头含羞的香菱。
金陵十二钗共有三册,总共有四个第一。
正钗榜首有两位,不用说,自是林黛玉和薛宝钗。
而香菱和晴雯,一个作为十二钗副册第一,一个作为又副册第一,单论容貌,她们应该不输薛林的。
她们与薛林相比,输的是身份地位,是才情和修养。
所以,香菱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真要和晴雯比,只是美的没那么张扬,没那么盛气凌人罢了。
柔和温顺的双眸,笑的时候勾起月牙;琼鼻秀立,薄唇含香,皮肤细腻光洁宛若能掐出水花来。
于是贾琏笑道:“你们两个都是世间难寻的美人,年岁也相若,论及美貌,自是各有千秋。
不过嘛,若是真要分开比的话,倒也不是不可……
论眉眼,当是不相上下,论琼鼻,嗯,晴雯的更加玲珑精致一点,论小嘴儿,呵,你这小嘴儿平时巴拉巴拉像拨算盘似的,也算你勉强胜过一筹……”
晴雯还以为贾琏会继续和稀泥,说什么都美都好看这样敷衍的话,谁知道,贾琏还真单一评比!
一听自己胜了两局,心里已经开始高兴了。
又听贾琏继续说:“配上各自的脸蛋,香菱就像是一朵静默开在水面的白莲,温柔和顺、纯洁清香。而晴雯,则是一朵出水的芙蓉,天生丽质、美不胜收。
整体看来,不分上下吧。”
听见贾琏将她们比作荷花和芙蓉,香菱和晴雯都有些害羞,也有些窃喜。
以花比美人,世人都是认同的,更别说,二爷还是将她们比作那样好的名卉。
但同时晴雯还是不服,扭了一声身子,娇斥道:“二爷偏心,你都说,说我鼻子和嘴比香菱胜过一筹了,怎么还说整体不分上下呢,难道我脸蛋真的比不过香菱,还是芙蓉比不过莲花了呢?”
贾琏呵呵一笑,“哦,有吗?那我重新判,判香菱眉眼胜你一筹好了。”
晴雯顿时苦大仇深的看着贾琏,忍气吞声的道:“那二比一,还是该我赢才是!”
“呵呵呵,你有几只眼睛?”
“两只啊……”
晴雯说完才反应过来,顿时都气哭了。
看贾琏还笑,反身扑在贾琏身上,张嘴就咬人。
二爷太欺负人……!
见状,连香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犹如两弯月牙挂在脸上。
其实旁观者清,香菱却已经从贾琏前后的话判断出来了,在二爷的眼中,应该还是晴雯姐姐容貌更胜她一些的。
但她并不灰心,一则她自己都觉得,晴雯姐姐确实生的好标致,好好看呢,连她都喜欢,要是她不骂人就好了。。。
二则,她并无心和任何人比这些外在的东西,二爷将她从拐子手里带回来,给她以前都想象不到的安稳无忧的生活,还那样关心宠爱她,还让她读书。她只求一辈子跟在二爷身边就好了,别的东西,都不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是挺羡慕晴雯这样的性子,想什么就表达什么,还可以随时跑到二爷身上撒野……
将小狗一样的晴雯从身上提溜下来,贾琏正色道:
“性格骄横,减一分。”
“不积口德随便骂人,减一分”
“不听话,还敢咬我,再减一分。”
“好了,就算你小嘴和鼻子都加一分,还是不够,所以我判香菱比你好看,你服不服?”
晴雯脸上气鼓鼓,又红彤彤的。
情知要是再不下去,二爷肯定又想要让她做一些羞耻的事情,所以身子一缩,从贾琏身上跳了下去。
“哼,二爷你既然这么偏心香菱,就让她服侍你好了。”
晴雯说着,回头看了贾琏一眼,小嘴儿一噘,踩着步子就走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
屋里安静了,香菱便再次屈膝跪在脚踏上,准备给贾琏捶腿。
因见贾琏身上的衣裳被晴雯弄得乱糟糟的,就伸手整理。
忽然小手一缩,抬头瞅了贾琏一眼,见贾琏微笑的看着她,她的脸颊就不可抑制的绯红起来。
轻轻给贾琏将衣裳牵好,然后就埋着头,一言不发的给贾琏揉腿……
第196章 皇帝老板
为了赶时间,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贾琏就率先启程回京。
回到荣国府简单准备一下,又直奔宗人府。
所谓袭爵典仪,不过是在宗人府各级官员的带领下,走个流程,并无太复杂的典礼和仪式。
只不过中间需要去大明宫,向自己的大老板表示一下感激,谢谢大佬赏饭……
“你父亲的后事,都料理完了?”
南书房,宁康帝抬起头,看向底下垂手侍立的贾琏。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父亲的后事,已于昨日全部料理完毕。”
“如此就好,既然料理好了,便趁早回去上任,将西城给朕看好了!
别以为你如今承袭了前人爵位,便可以安富尊荣,坐享富贵,若敢学你父亲,渎职懈怠,哼……
你应该知道,朕为何赐给‘镇远’二字。
不妨告诉你,如今虽然北边鞑靼摄于我大魏军威,暂时不敢造次,但是西边又传来消息,西海诸番也已经不太安分,似暗中和北部瓦剌等往来频繁……”
贾琏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义愤之色,忙道:“西边弹丸小国,安敢对我天朝不敬,臣请陛下发兵剿灭,微臣愿为先锋。”
“鲁莽!军国大事岂容儿戏,此事自有朝廷论断,朕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怕你那几分血性,被高官厚爵给腐蚀消磨殆尽,成为了和那些纨绔不肖的世家子弟一般的人。
你且回去继续统领兵马司,将那群虾兵蟹将先管带好!闲暇的时候多阅览兵书,学习御敌治兵之道。
只要你学有所成,将来不愁没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宁康帝虽然语气不好,不过他看向贾琏的目光中,还是有着几分欣赏的。
在他的眼中,武官武将,就该有这样能战、敢战的心性,这加深了他培养提拔贾琏的决心。
虽然他知道,眼下朝廷的弊病,重在内政。他也是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改革新政之上,但是,不代表他就会彻底的重文轻武。
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以目前大魏的国力,尚且不惧宵小的窥视。
但是架不住国朝安定百年,军中将领,安富尊荣、倚老卖老者居多,能征善战、一腔热血者鲜有。
长此以往,待到无将可用之时,必使本朝重覆前朝之辙。
所以,等到一改太上皇晚年所遗留下来的弊病,使得国朝上下,吏治清明,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朝廷富足之后,便是开始肃清边患的时候了……
宁康帝的眼中,隐隐有着火焰。
作为一个正值盛年的皇帝,他自然有励精图治,富国开疆的雄心壮志的。
如今虽然还在第一步,且因为有着太上皇等人的掣肘,他的第一步走的比较艰难,但是他知道,照此下去他迟早会大权独揽,独尊宇内的。
但是这还不够,他还要成为治世明君,开疆圣君,至少,要比父皇更强!
所以,他需要一些年轻的,有能力的臣子来辅佐他,而不是朝中那群只会倚老卖老的老货,整天在他耳边讲什么圣人云,讲什么祖制……
殿下的贾琏,不敢抬头直视宁康帝的眼神,自然无法揣测到宁康帝的心思。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宁康帝的面前,保持维护自己的人设。
他知道宁康帝是个什么样的皇帝,所以能够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臣子。
但是即便这是他心里的谋算,当听到宁康帝毫不讳言的表达出对他的殷切希望,贾琏心里还是有些感激之心。
虽然他心里戏称宁康帝为老板,但是这个老板与后世的老板可是不一样的。
作为富有四海,一言九鼎的皇帝,他画的大饼,一般情况下,都不是大饼。因为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值得皇帝费心去忽悠。
所以,贾琏叩谢皇恩,口称圣德的时候,不免多了几分真心。
“好了,不要忘记朕说过的话,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
走完所有的流程,回到荣国府的时候,已近晌午。
业已回家的王熙凤自是翘首以盼,听说贾琏回府,忙让人摆午膳,一边率领平儿、香菱等人,候在家里。
只等贾琏到家的时候,便迎出房门,当先拜道:“爵爷大喜,爵爷辛苦了,小的已经命人略备了席面,不知爵爷可能赐光缪领?”
说话间,已经抬头向贾琏看去,见其果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绣金纹的袍服,尽显尊贵俊美,眼里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了。
贾琏看着王熙凤装出一番下人的姿态,也是有模有样的,终于明白为什么贾母会喜欢她了。
这个凤丫头,讨厌的时候是讨厌,讨人喜欢的时候,就是讨人喜欢!
于是面上也露出笑意来,也不说话,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伸出一只手臂来。
王熙凤微愣,但是反应很快,微白了贾琏一眼,果真弯腰将贾琏的手臂捧起来,一边道“请”,一边扶着贾琏进屋。
旁边的丫鬟婆子们见状,笑的掩不住嘴来。
二爷和二奶奶真是太有意思了,这不是妥妥的宫里的老太监扶贵妃娘娘的架势吗……
“噗,好了,别作怪了,看丫头子们笑话。”
进屋之后,王熙凤看贾琏还端着,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贾琏这才甩了甩袖子,收回手臂,笑道:“这不是看二奶奶有做奴才的天赋,所以给你机会,让你过过瘾嘛。”
王熙凤鼻子微蹙,轻哼一声。
鬼才稀罕这个天赋,不过是逗你一乐罢了。
因坐在贾琏的对面,等丫头们奉茶、磕头完毕之后,就问起贾琏今日的流程来。
贾琏也简单和她说了说。
王熙凤就笑道:“你如今可是越发出息了,先是将军铠甲,后来又是官服,如今又是爵服,照此下去,将来我们这小房子,只怕连你一个人的衣服都装不下了。”
王熙凤这话单纯只是感慨,贾琏的制服实在太多了!
关键是,每一套都那么帅气好看。
“既然装不下,你就单独腾出一间屋子来专放衣裳好了。不单是我的,等你的诰命封下来,到时候你也可以打造两套像样的礼服了。”
王熙凤闻言,神色明亮,“你已经递上去了?”
“递上去了,少则几天,多则半个月,府里的答复应该就能下来。”
纵使王熙凤强命自己保持镇定,此时也不由得开心的想搓手手。
多少年的愿望啊,眼看就要成为现实,其中的激动,不经历过是无法体会的。
“先别忙着高兴,你只说说,你怎么谢我?”
贾琏知道王熙凤想当这个诰命夫人都快想疯了,此时不趁机提要求更待何时?因拿起王熙凤无处安放的玉手,牵她站到自己的面前,笑问道。
“男人家功成名就,封妻荫子不都是应该的嘛,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王熙凤难得腼腆起来,但是思绪还没乱,不想随便签订不平等条约。
旁边,平儿见主子爷和主子奶奶的气氛有些变味,忙看了一眼屋里的香菱一眼,招她一起出门去了。
第197章 没良心
“虽是应该的,但是你沾了我的光,难道就不该表示表示?”
贾琏坐在炕首,将凤辣子揽在怀里,耳鬓厮磨道。
王熙凤便不大受得住,最终妥协:“那你想如何嘛。”
贾琏便附耳笑道:“这一个月下来,辛苦你了,今晚准备好,我要好好犒劳犒劳你。”
王熙凤如何听不出这“犒劳”二字的意思,因此耳畔和脸颊,以可见的速度绯红起来,却没有道理拒绝。
理丧这一个月,她连与贾琏同寝的机会都没有,也已经积炽良久。
如今一听贾琏这么一说,她的心都酥了,哪里还能拒绝,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把平儿叫上……”
贾琏忽然补了这一句,令王熙凤浑身一愣,随即立马翻身看着他。
见其老脸皮子厚的,一点也不脸红,顿时呸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心里暗暗后悔,当初就不该受其蛊惑,在旁边看平儿的好戏。
若非如此,就不会被卷入战火,如今,让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来!
想着,气不过的掐了贾琏的胳膊肉一下。
贾琏呵呵一笑,重新搂紧她,笑道:“这不是瞧她这段日子跟着你忙前忙后,也辛苦了。她是你的人,我这么大公无私的帮你笼络她,你不感激我就罢了,还啐我?
你信不信,我帮你一次,比你赏她银子,赏她衣裳行头,更有效果,将来她对你更忠心。”
“呸,信你才有鬼。”
王熙凤终究羞于谈论此道,假意咬了贾琏一口,便顺从的依偎在他怀中,问道:“你说,等宗人府的答复下来,我需要做什么?要不要像你一样,进宫谢恩那些?”
虽然家里的诰命不少,但是王熙凤也没有好意思去问过流程,所以不大理得清。
贾琏笑着摇摇头,“不用,宗人府自会报送皇后娘娘知道,只要皇后娘娘点头之后,便会着人登记造册,将来宫里有什么福利,都会记得有你的一份就是了,你不用专程进宫去谢恩的,更不用去宗人府。”
“那,我的诰命服饰呢,宫里也不会送吗?”
“不会,不过宫里应该会送花样子下来,你拿到之后,自己找人裁制就是了。”
王熙凤一听,顿时吐槽道:“好容易得个诰封,还得我自己出银子去定制服饰,宫里也太抠门了。”
王熙凤是看见过贾母等人定制诰服的,所以她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看贾琏身上的那些官服、爵服,都是朝廷下发的,她就很不服气。
果然男人就是不一样,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都当了诰命了,还是得受这个眼气!
贾琏哈哈一笑,本身诰命夫人这个制度,便是朝廷为了激励奖赏朝臣的。比如王熙凤这个二品诰命,就属于他的爵位带来的衍生权力。
说白了,就是完全依附他来的,自然不用单独再去做什么。
至于连套凤冠霞帔都舍不得送,倒也不是朝廷小气至此,只是省去麻烦罢了。
女人的身材高矮这些都属于私密,宫里定制不甚方便,再说能够得封诰命的人家,大概都不缺那几十、几百两定制诰命服饰的钱。
看见贾琏嘲笑她,王熙凤有些撇嘴。
原以为得封诰命,自己也算有了正式的品阶,将来出行也可以乘坐八抬大轿,威风威风了,自然和以前大不一样。
如今看朝廷这个区别对待的样子,想来自己从今而后,倒是更离不开没良心的了。
难怪不论是大太太还是那边府里的尤大嫂子,她们都对大老爷和珍大哥言听计从,一点也不敢违逆。原本还以为是她们自己没气性,如今看来,倒也未必完全是。
想要这份尊荣,就得向男人低头……
倒也罢了,至少没良心的比他们好多了,到底是个讲理的人,也不至于平白无故的欺压人!
王熙凤还在悟道,又听贾琏说道:“等你做了诰命夫人之后,就该更加注意自己平时的言行了。
在家里的时候还好,到了外面,不该做,不该管的事,你自己心里一定要清楚,切莫再犯水月庵内那样的错误了。
不然的话,万一被兰台寺的那帮官儿们盯上,别说你的诰命夫人坐不安稳,只怕连我这个镇远将军,也不好过,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相比较之前的风月戏言,这才是贾琏真正想和王熙凤说的条件。
谁知道王熙凤一听,反而有些恼道:“我就知道,我在你眼里已经是贼了!
不就是做差了一件事嘛,再说打也让你打过了,你还要怎么样?
还拿兰台寺的穷官来吓唬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林姑老爷就是兰台寺的堂官,有他老人家在,哪个不开眼的御史敢管咱们家的事?”
看着死不悔改的王熙凤,贾琏忽然想起孙少安的那句话:我tm真想锤死你~
因此狠狠在她屁股上搂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儿们,你就狂吧,等哪天你真惹上事了,到时候别哭就是了!”
贾琏是看出来了,王熙凤压根没有准备把她放贷的事情老实交代出来。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如此也罢。万一将来王熙凤真的胆子越来越大,敢不听他的话,甚至想与他作对,这就是她的把柄。
一日夫妻百日恩,其实贾琏也不想对王熙凤用心计,只是这个女人确实太狂妄,很容易就脱出掌控,还是留个后手为好。
她放贷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小是因为京中很多门第都在做同样的事,算不得新鲜事。
说大便是违背国法,谋财害命,有失妇德。
若是拿到明面上来,比如被御史一道奏疏告到御前,便是足以休妻的罪过。
或许,这也是王夫人准备用来拿捏王熙凤的筹码,只是这个蠢娘儿们因为贪财掉进了别人的陷阱而不自知。
好在这个事在他的可控制范围之内,所以,既然王熙凤不愿意坦白,他便也就顺势将这个把柄握在手里了。
希望不会有用到的一天。
……
王熙凤当然不知道一边抱着她占尽便宜的贾琏,心里还在想着如何算计她!
若是知道,更是要骂贾琏没良心了。
在贾琏的怀里腻歪了一会儿,她就起身坐了回去,笑着说起另外一件高兴的事来。
“你听说了没有,老爷下朝回来的时候说的。
皇上天恩,准许后妃娘家的眷属,每月二十六日进宫探视。也就是说,我们家里的人,也可以进宫去探望大姐姐了。
老太太和太太听说这个消息,都高兴坏了。
也是呢,好好养大的闺女,被送进宫里去,活生生就是这么多年难得一见。
如今好了,有了这个天恩,至少老太太她们每个月能够有机会见一见大姐姐,也算是宽慰了。”
王熙凤说着,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
毕竟,她也有一个女儿。要是她的女儿长大之后,七八年都不能见一面,她估计会疯的。
不过同时她心里又隐隐高兴。
眼看就要得诰封了,正愁没个地方显摆。以后老太太她们进宫去,我也可以着凤冠霞帔,堂堂正正的跟着进宫去了,那才在万人面前显得我的地位呢!
正想着,却听贾琏道:“这并不算什么,你等着吧,估计接下来,还有更大更喜庆的天恩降下来呢,到时候你别晕就好。”
王熙凤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我只事先提醒你,将家里的银子,尽量的藏好一些。
说不定,咱们家立马就要有一个大窟窿需要填补了。若是不注意,到时候小心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家底,都不够填一个窟窿眼。”
王熙凤被贾琏说的好奇心骤起,她简直恨死了,每次都这样,说话说一半。
若是纯粹乱说也就罢了,偏偏没良心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不是空穴来风,竟是常常料事于先,这就令她心里猫挠似的!
只是很可惜,不论怎么追问,贾琏就是不将话说透,她也无可奈何。
不过却还是将贾琏的话记在心里,看来回去之后,要将宝贝疙瘩们藏好点了。
有贼惦记!
号外:兄弟姐妹们,求下月票呀,这个月比上月少太多了。大佬们,帮个忙,把月票搞到一千,我想抽奖……
第198章 核算
“说到银子,我还有一件事与你合计合计……”
王熙凤与贾琏在炕上对坐,忽然一脸神秘的偏头过去,小声说道。
贾琏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在起鬼主意,因此撇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这里又没有外人,神神叨叨的做什么。”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然后笑道:“为了大老爷的后事,老太太给了六千银子,太太给了三千,官中也出了四千,总共是一万三千两银子。
再加上东跨院那边的库里面本身还有三千七八百的现银子,总共就是一万六千多两……”
王熙凤说着,又有些得意,“之前我合计过了,这一个月来,已经从我们手里支出去七千多两银子,还有各项未结清的尾款,大概还有四千两左右,把这些都抛开,那边库里还剩下五千两左右的银子,你说这剩下的银子,怎么处置的好?”
王熙凤自然有理由得意,哪怕完全按照贾母的等人的要求将贾赦的丧礼规模扩大,而且办下来没有让人说有一点小气,她也将家里给的预算足足省下来三分之一!
可见历来办这样的大事,里面的油水之足,不知道肥了多少人的腰包。
她的意思是,反正这些钱也是他们两口子亲自操办才省下来的,自然是归他们了。毕竟贾赦的丧事前后铺排的那样大,就说银子全部花完了,想来贾母等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贾赦的丧事要是换做别人来主持,比如大太太,只怕银子花光了,事情还不一定办得好。
这个钱,是正吃。
若非心里如此算计,只怕之前一个月她也不会那么尽心尽力,说不定她自己还要想着从中谋利呢……
而且,若是他们不把这个钱装私腰包,只怕就只能重新充入官中了。
自贾母等人否定了分家的事实之后,荣国府就不能再分正院和东跨院了。自然,东跨院那边的“银库”只能取缔,以后大家都只能从一个锅里吃饭,也就是荣国府官库。
以后也不会再出现贾赦的丧礼这样的情况了。将来荣国府的大事,都只能从官库里支出银钱,再也不可能说,将银子拿出多少来,具体去办某一件事了。
王熙凤的这点小心思贾琏如何看不明白,他笑道:“拿一千多两银子出来,归入官中吧,不然你说刚好把银子用完,谁信呢。
这件事之后,我们和老爷太太他们,就再没有这边那边的分别,所有事情都应该商量着来。
有各自的私心这不为过,但是总得把大家的面子都过得去才好。”
剩了大几千两,倒不是贾赦的后事一共只花了一万一千多,而是贾赦病重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筹备棺椁等事物了。那个时候两边的银钱还是分开的,所以都是从东跨院的银库支出银子,那部分支出,并没有算在后面的账里。
王熙凤自然听得懂贾琏的意思,她笑着点点头,对贾琏的决定也很满意。她之前担心的是,贾琏太耿直,到嘴的银子定要送出去让大家一起花!
心里满意,她又道:“本来还可以剩下更多的,还不是你放纵,平白让底下的人贪了一层去,不然,说不定剩下的银子还能再多出两千来!”
为了把事情办好,且尽量的少花银子,这一个月来,王熙凤可是事事盯着办,在她的火眼金睛之下,谁也别想肆意谎报、多支银子。
但是总有些贪心的,王熙凤自己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要是以前帮王夫人管家,她当然不会揪着不放,因为她自己还想从中赚利润呢,岂能不给底下人一些甜头??
但是这次因为知道剩下的都会是她的,她就不一样了。
她很生气的想要抓两个典型来法办,以作杀鸡儆猴的功效,但是贾琏却阻止了她,白白让那些奴才们在她手里赚了一波。说不定那些人还沾沾自喜的以为她没发现,想想就令她不爽。
听王熙凤说着这个,贾琏面上也悄然浮上几点冷意,然后他竟道:“你放心,这银子他们不是那么好拿的,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等着瞧好了。”
王熙凤一听,就知道贾琏心里果然有算计,忙道:“我听你的,已经将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都记下来了,来往支取的账也让平儿记好的,只要肯查,保准一个都漏不了。”
两口子相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这一刻,他们总算觉得,双方是一类人了……
“二爷,老爷派人来传,让二爷去内书房一趟。”
听见外面小丫头的通传声,王熙凤立马道:“马上就摆饭了,吃点再去吧。”
贾琏摇摇头,站起身来,又叮嘱道:“剩下的那一千多两银子,你也早点与太太说一声,然后让人送进官中登记吧。
正好,我想着为了老爷的丧事,满府上下都辛苦了,如今事情晚了,总得犒赏犒赏三军,才是一番意思。
你这边将剩下的银子送回去了,我才好向他们他们提议这件事。这份银子虽然我们自己也可以出,但是总显得像是我们特意收买人心似的,所以从官中出银子犒赏大家,才是名正言顺的事,老爷太太也没有理由拒绝。”
王熙凤一听,顿时嘴都笑的合不拢了。
没良心的,真是太精明了,如此一来,不是银子刚刚送回去,又可以拿回来了,而且不用自己额外出银子,就能赚回名声来。
因此看着贾琏的眼神满是笑意,没良心的,肯定是和自己学的!
……
到了晚上,荣国府上下,果然喜气洋洋。
管事房前的大院里,王熙凤和贾琏两口子,拢共让人抬了十箩筐的钱,犒赏荣国府的上下人丁。
凡荣国府的人,只要当值的,不论丫鬟小厮、还是奴才婆子,每个人皆赏两个月月钱。
除此之外,在丧礼中出了力的人,按之前一个月的表现,论功行赏。
丰厚的奖赏,令荣国府几百号人都沸腾起来,没领到奖赏的,一个个赶忙朝着管事房那边去,生怕迟了一步就领不到了。
已经领到的,自然是一边“歌功颂德”,一边奔走相告,议论纷纷。
“琏二爷和琏二奶奶实在太宽厚仁慈了,每个人都赏了额外的月钱不说,那些在大老爷的丧礼上办事的,好些人都领了双份赏赐!”
“双份算什么,还有领三份的呢!听说太太屋里彩霞她娘,因为头七的时候赶着裁孝巾,不小心把手指给划破了,二奶奶还额外赏赐了三吊钱呢……”
“你这算什么,那张财家的大小子,因为给大老爷砌墓穴的时候,被砍倒的松木差点砸折了腿,当时二爷就赏了钱让他去瞧郎中不说,刚刚还单独赏赐了他八吊钱。”
“还有还有……”
“你们知道什么,其实二爷二奶奶今儿之所以这么大方,不单单是为了老爷的事,还有二爷顺利袭爵……听说二奶奶也马上要封诰命了,所以二爷和二奶奶高兴,才让我们奴才们也跟着沾沾福气呢!”
“原来是这样,就说呢……可惜二爷和二奶奶都在孝中,不然真该好好庆贺庆贺……”
一两银子比一吊钱值钱,而一吊钱,是一千文。
按照贾府的月钱制度,小厮的月钱,通常为五百,长随和家丁护院,大概在八百左右。
也就是说,那些得了几吊钱甚至十几吊钱的人,一下子相当于拿了半年往上的月钱,如何不开心的飞起?
如此,得到厚赏的人,自然对贾琏二人感恩戴德,逢人便是说尽好话。
那些没得到重赏的人,心里则懊悔,深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尽力在二爷和二奶奶等人的面前表现表现,那样的话,说不定重赏也有他们的一份。
下一次,再有事,一定要冲在前头了!
第199章 清算
王夫人的小院,王夫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沉默了。
她不是看不出来贾琏两口子是在趁机收买人心,但是她不能阻碍。因为对方的理由很充分,大事之后,论功行赏确实是贾府的传统。
所以,她不但不能阻碍,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这边的官库里面拿钱出来收买人心。
哦,已经不能说是这边的官库了。从王熙凤将贾赦丧事没用完的银子送过来入库的那一刻起,荣国府就只有一个官库了。
而且,她觉得她突然就失去这个官库的支配权了。因为,管家的是贾琏两口子。
以前他们是帮她管家,所以事事都需要向她或者贾政汇报,但是从今日起,大概不需要再事事向他们汇报了。
除非他和贾政亲自下场,去和贾琏两口子争夺管家权……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王夫人心里有点难受。她总算是体会到贾琏为何要逼他们答应不分家了,用心忒险恶了些!
荣庆堂,贾母看着周围有些按捺不住的丫头婆子们,叹道:“都去领赏去吧,既然他们都说了人人有份,没得你们跟了我的,还沾不得这个光!”
众丫头婆子们,顿时拜谢贾母,然后分批次的外头领赏去了。
相比荣国府这边的沸腾,宁国府就显得冷清、凄凉了。
宁国府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嫉妒和不满让他们眼都红了起来。
之前一个月他们也都出力了的啊,跟着大爷、大奶奶他们,也是忙前忙后的,好些自忖并不比荣国府的人出力少,怎么这个时候琏二爷和琏二奶奶就把他们给忘了呢?
宁国府正堂宁轩堂内,贾珍听完尤氏的话,十分无语的道:“既如此,我们也放赏吧,不然的话,只怕底下的奴才们要咒我们了。”
说完这句话,贾珍不免抱怨说贾琏不厚道。
为了贾赦的事情,他们前前后后,白帮忙就算了,如今事情完了还摆了他们一道。还不事先与他说一声,这样的情况,要是他不出点血表示一下,只怕下次他就难指挥自己手底下这帮奴才了。
正说话间,忽见荣国府那边来人传说:“我们二爷二奶奶说了,大爷和大奶奶还有小蓉大爷和小蓉大奶奶,这一个月为了我们大老爷的事,照料奔波,辛苦了。
无以为报,只准备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大爷和大奶奶一定收下。”
“哈哈哈,你们二爷和二奶奶也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这就太外道了不是……”
贾珍看了一眼丫鬟们接过来的几盒黄参,又出去看了一眼正在往里搬运的美酒,抚着自己稀疏的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
除了宁荣二府,还有一个月间用心帮忙的家族子弟,比如贾芸、贾蔷等人,贾琏也令人备了较为丰厚的银钱,让小厮们送到他们各自的家里。
如此下来,也基本算是面面俱到了。
等到面前箩筐的银钱见底,贾琏偏头看向另一边,问道:“你那边的的发完了没有?”
王熙凤看了一眼名册,笑回:“除了老太太、太太屋里还有一些人想来是走不开,没来领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放完了。”
其实平时的贾府,男仆和女仆都是分开管辖的,哪怕是发放月钱都是分开的。
但是今天贾琏为了方便,也为了造成更轰动盛大的场面,所以特意内外一起。
在外管事房前宽广的廊上,他和王熙凤一人占一边,摆了几张桌子,做足了架势。王熙凤发放丫鬟、媳妇和婆子们的赏,他来发奴才小厮们的。
“既如此,剩下的也不用发放了,等回头让人送去就是了。”
贾琏对王熙凤说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以为完事了,正准备散场,忽闻贾琏唤道:“单管家。”
“奴才在……”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身形精瘦,但是有些大腹便便的老奴仆笑着走上前来。
“单管家今儿好像得了不少的赏赐吧?”
“呵呵呵,都是托二爷和二奶奶的福,奴才今儿确实领了不少的赏赐……”
荣国府里的这几个管家,基本都是从贾母手里就存在的,在整个贾家都很有地位。
就拿那赖大来说,连宁国府的正派玄孙贾蔷,当面都会尊称其一声“赖爷爷”。这些管家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这单家虽然不可与赖家比拟,却也是之前荣国府的四大管家之一,地位仅仅排在赖大和林之孝之下,也是以前贾琏管家,最倚重的几个人之一。
“哦,比之单管家这一个月来,贪墨、拿回扣得来的,如何啊?”
贾琏看着单大良,笑问道。
此问一出,周围原本漫不经心的人纷纷一愣,一些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单大良没有听错,他讪讪道:“二,二爷说笑了,奴才为爷爷奶奶们办事,一向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生恐万死而不能报答爷爷奶奶们的恩德,哪里,哪里敢贪墨,更不敢吃回扣,二爷真是冤枉死奴才了……”
贾琏哼哼一笑,拿起边上的一本小册子,道:“我这里记录了这一个月来,从单管家手里过过的,或者亲自负责的,大大小小共计十一件事,包括采买灯油花烛、金榜纸扎,聘请尼姑道姑,寻找石材纂刻碑文等等。
照过手的事情数量来看,单管家倒果真是勤恳的人。
若是再如你所说,一点没贪墨,一点回扣也没吃,那就是此次最大的功臣了,只怕我方才的赏赐,还不够表彰你的功绩呢。”
单大良只觉得背心都开始冒汗了。
眼前这个架势,让他感觉到不妙,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奴才做的这些都是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而且二爷赏赐给奴才的已经足够多了……”
“好一个分内之事!”
贾琏忽然冷哼一声,单大良身子一抖,强忍着没动。
“和春坊张家的灯油,一共采购了五百斤,支银三十两,退回五两半。
呵呵呵,算起来每斤灯油竟花费了六十多文钱,也不知道是什么灯油这么值钱,让你家二爷我都忍不住想要去卖灯油了……”
贾琏这话一说,灯笼照亮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儿哄笑声。
对于普通的奴才们而言,平日里沾不上什么油水,恨不得看这些高高在上的,富得流油的管家、管事们吃瘪,被收拾!
要不是怕事后被穿小鞋,好些人都忍不住想要向贾琏抖料了,只是还拿不准贾琏只是想要敲打一下单管家还是如何,暂且不敢妄动。
单大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解释道:“奴才让人买的和春坊张家最新秘制的灯油,都是用上等的松子制成的,燃烧起来有一阵阵松子的清香,所以才这么贵。
二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问张家,要是奴才敢撒谎,二爷就是把奴才打死也无怨!”
单大良觉得,以贾琏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为了这一二十两银子去问外人,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家笑话堂堂国公府治家无方吗?
再说,他也和那张家大少爷商量好的,就算有人去问,大概对方也不会出卖他。
哼,二爷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定他的罪,就太小看他们了。
第200章 杖八十
“打死也无怨,这可是你说的。”
灯火明亮的大院,廊上廊下,前前后后聚集了上百号的人,但是毫无嘈杂,只有贾琏越发冷漠的声音。
“刘管家,你来说说,当日单管家买回来的灯油,总共是多少。”
四大管家之外,曾经东跨院的总管刘春站出来,垂首拜道:“回禀二爷,当日善管家买回来的灯油一共是十五桶,奴才核算过,每一桶都不到三十斤,总共加起来,不足四百斤……”
“刘春,你他娘的敢诬陷我,你好歹毒的心,究竟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我?”
单大良一见刘春出来,面目便紧张难看起来,此时听他这么说,自是面容大变,连忙呵斥。
“放肆,他有没有诬陷你,我们自会评判,岂有你多嘴多舌的道理?!”
王熙凤本来都让丫鬟们收拾东西准备散了,看见贾琏突然对单大良发难,这才重新坐下。
她心里很有些爽快的感觉,果然没良心的和她就是不一样,以前她管家,最高就是处置那几个得势的管事和管事媳妇,再往上这些管家和管家媳妇儿,她一个都没有动过。
一则因为这些人本身地位不一样,二则他们都是贾母和王夫人的人,她可扛不住贾母和王夫人的责问。
但是不代表她不想动这些富得流油的老家伙,所以此时借着贾琏的威势,自是厉声呵斥。
不过呵斥过后,她又偏头看向贾琏,目光询问的瞧向贾琏:咱要不要拿这样的大货来作筏子,要不然换个小点的?
贾琏只是看了一眼凤姐儿,然后继续道:“从莲溪观,白雀庵等处聘请的尼姑道姑……”
说话间,贾琏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厮兴儿,兴儿立马兴冲冲的道:“回二爷,奴才已经打听过了,那莲溪观的观主说一共收到咱们府上超度的钱是一百二十两,而白雀庵的主持说了,收到单大奶奶送去的纹银,一共是一百六十两,两处合计二百八十两整!”
单大奶奶就是奴才们对单大良家的尊称。
单大良听见兴儿的话,脸色终于变白了起来。
兴儿能知道这个,肯定是贾琏派他去查问的。他没想到,贾琏真会做这样的事,这下麻烦了……
“哦,二百八十两?”
贾琏从旁边拿起一本账册,看了起来,然后笑道:“怎么我看账房上记着的,这两处加起来,单管家一共支走了五百六十两?呵呵呵,不错不错,刚好翻了一倍,可真是我荣国府的好管家啊。”
贾琏心头既冷且叹。
这就是荣国府,上下人等,不论主仆,都想着从官中谋夺利益。
所以,哪怕明知道底下的人有贪墨的行为,也顾虑情面等,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前的贾琏和王熙凤尽是如此,虽然在这边管家,但他们自身都想要捞好处,所以都是能混的过去就都混过去了。只要不过分,不会闹到贾政和王夫人面前,他们两口子都不会多管。
可以想见,要是照那样下去,不论多厚的家底,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贾琏才决定拿这单家开刀,就是要治一治这不正之风。
没理会单大良的狡辩之言,贾琏冷哼道:“这只是两件,还有剩下的九件,需要我一件一件的与你分说吗?”
单大良终于有些扛不住,噗通一声跪下,但是嘴里还是不断的分说,说什么刘春污蔑他,兴儿等打探不实等。
贾琏自不会理会,之所以当着众奴才的面说起灯油和尼姑道姑这两件事,只是告诉众人,单大良确实贪墨了,所以应该接受惩处。
只要清楚这一点就好,倒不用黑黑白白的辨别清楚,这又不是公堂对薄。
不过一个奴才而已。
“身为奴才,不思报效主子,贪婪成性,侵吞主家财产,着革去管家一职,拖下去,杖八十!”
听到杖责八十,不少人眼皮子忍不住一跳。
八十杖下去,还有命吗?
单大良面色聚变,看着已经拿着刑杖朝着他走来的赵胜等人,连忙求饶:“二爷饶了我吧,奴才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二爷饶命……”
“真的知道错了?如此,你来说说,这些年,你们两口子借着管家之便,到底贪墨了多少银子,说个具体的数出来,若是对得上,这八十杖可以给你免了。”
贾琏忽然又开恩。
但是单大良却不知该如何把握。
他当上管家这个职位已经差不多十年了,明里暗里自然积累了不少的家底。
若是当真如实说来,其数量之巨,足够让他死好多次了!
况且,凡世家大族的奴才,替主子办事,谁不沾点好处?以前琏二爷在这边管家,他自己还克扣银钱拿出去花天酒地呢……
没想到琏二爷突然如此不讲情面!!
又忖度贾琏兴许只是吓唬他,他毕竟是在老太太手里就办事的人,又是太太亲自提拔起来的管家,琏二爷未必敢对他如何。
左思右想,实话是肯定不能说的,于是覥着脸,赌咒发誓的道:“还请二爷明鉴,奴才真的就只这一次猪油蒙了心,所以……
其实这也是咱们府里一贯的规矩,奴才们帮主子办事,主子仁慈,通常都会默许奴才们从中赚一些好处,让奴才们打酒来吃,是为酒水钱,这里面的情况,赖总管也是知道的,二爷若是不信,不防问问赖总管。”
单大良看向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赖大,眼神哀求,希望他出来帮他说句话。
所谓唇亡齿寒,他觉得赖大应该帮他。因为这些年凡有大事,都是赖家兄弟吃大头,他们拿小头,若是今日让二爷开了例,以后他们这些管家可就不好过了。
而凭借赖家在贾府的独特地位,想必就算是二爷,也要掂量掂量……
因为赖家身后站着的人,是贾母!
“哦,是吗,赖总管,你来说说,咱们家什么时候竟然有了默许奴才贪墨的规矩?”
贾琏坐着楠木圈椅,一只手臂搁在桌面上,好奇的看向边上一直未语的赖大。
赖大仿若一个木头人,直到听见贾琏的问话,才一闪身出来跪下,回禀道:“回二爷的话,咱们府里,从来没有这样荒唐的规矩。
做奴才的,为主子办事乃是天经地义,奴才们自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有为自己谋私利的说法。
若果有此心,便是被主子下令打死,也是罪有应得。”
“赖总管,你……”
单大良还想说话,赖大却打断他道:“单管家,咱们做奴才的,一时不小心犯了错,也是有的,只要我们诚心悔过,全力弥补过失,主子们尽皆仁慈的人,相信会宽恕我等的。
希望你按照二爷的吩咐,尽数从实招来,千万不要自误啊……”
赖大的话,令单大良面色微变,似乎明白了什么。
贾琏看着直到此时,仍旧处变不惊的赖大,心里还是有些欣赏的。
果然赖嬷嬷调教出来的两个儿子都不简单,否则,也不可能大的这个做了荣国府的总管,小的那个还能做宁国府的总管。好家伙,贾家两府的总管一职,就被赖家两兄弟给包圆了!
贾琏倒也没有多费心机,毕竟在他的计划里面,现在确实还不是动赖家的时候。
“赖总管果然不愧是我们家最忠心,最明白事理的奴才。要是家里的所有奴才都像赖总管一样,我们做主子的,也就省心了。”
贾琏说话间,一招手,赵胜等人立马将单大良拖到院子中间,也不用凳子,直接架起来就要打。
单大良忙高声喊道:“二爷饶命,奴才招,奴才全招,这些年,奴才一共贪墨了有二三百两的银子,奴才愿意全部拿出来归还官中,还求二爷饶命啊……”
贾琏理也没理,很快,狠辣的刑杖,便打的单大良鬼哭狼嚎起来!
……
第201章 抄
外院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内院的人。
王夫人实在想不通贾琏两口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前一刻还是广施恩惠,令上下人等感恩戴德,颇有种普天同庆的感觉。
怎么下一刻,就变了脸,开始大发雷霆起来了?
而且,打的还是府里管家之一!
这令王夫人不得不狐疑。
要知道,除了赖大和林之孝算是贾母提拔的,那单大良和吴新登可都算是她的人。
贾琏刚刚得到爵位,就拿吴新登下手,令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贾琏是不是冲着她来的。
尽管心里怀疑,王夫人倒也没有多做什么,一则贾琏两口子有管家之权,若是他们没做错什么,她也不好干预。
二则贾琏打的是外院的奴才,就算不对,也该让贾政去干预。而这个时候贾政想必在梦坡斋读书,她自然不会拿这种小事去惊扰他。而且,说不定贾政现在也知道了。
“太太……!!”
忽见单大良家的鬼追似的闯进来,一见到她就鬼哭狼嚎的喊救命。
王夫人忙问何事。
“才刚我回家去,收拾了一番就要回来伺候主子奶奶们,谁知道东跨院那边的刘春家的,带着一票的婆子、小厮们,直接就闯到我家里来了,说是奉了琏二爷的命令,要搜查脏证。
然后,他们就不顾奴婢的阻拦,强行进屋就是翻找……
他们哪是找什么脏证,凡是见到值钱的东西,直接就抢到外面的马车上去,就和强盗一样。
我家那小子上去阻拦,被琏二爷手下的一个亲卫一顿好打,都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什么……”
王夫人闻言,也不由得惊心,忙问:“你们究竟犯了什么事,他要这样对你们?”
“太太明鉴啊,奴才们什么也没做啊。
这些年在府里办事,我们也是兢兢业业的,从来不敢做错一步,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琏二爷。
听管家媳妇们说,我家那口子,现在还被按在那管事房前打板子呢,只怕现在连命都没了……
太太,我们可都是您的人啊,琏二爷这样对待我们,可是不将太太放在眼里啊,还请太太慈悲,救我们一命吧,否则我们都活不成了……”
王夫人长叹一声,面对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以为单大良等人确实因为贪墨被贾琏拿住了,所以要教训一通。
虽然不符合当前贾府的治家理念,但是也不能算错。
只是,这派人去抄奴才的家,可就实在太过了……!
贾府已经几十年,没有做过这样失体面的事。
因被单大良家的催的心烦,王夫人就叹道:“他如今身上袭着家里的爵位,又得圣人器重,我是管不了他了。你去找老太太吧,兴许他还听老太太的话一些,去吧……”
单大良家的面上露出一些绝望的神色,见王夫人当真无力管这件事,也不敢耽误,从地上爬起来,立马就往荣庆堂跑去。
再耽误,她怕她家那口子真被打死了。
天啊,八十板子,谁受得了?
……
管事房所在的大院里,当刘春家的领着人,将一箱一箱的东西,抬到院子里来的时候,连赖大和林之孝两个,都免不得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却都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乖乖的边上待着,静候变化。
王熙凤也是看得愣愣的,心说,没良心的难道是抄净虚的巢穴得了甜头,所以爱上了这个事?
可是这也太刺激了,二话不说,直接就把自家奴才的家给抄了?
他就不怕别人非议他,回头老太太也怪罪?
不过王熙凤也只是这么一想,随即就兴奋起来。
在荣国府管了几年的家,王熙凤可是知道家里这些管家、管事有多富裕的,有的说不定比她之前还要有钱!
就拿赖大和林之孝四个管家来说,都是在府外有着单独的宅子居住的,往常年节的时候,他们还要请贾母和王夫人去吃酒看戏……虽然贾母等人不一定会赏光。
这,没良心的把单家给抄了,这得抄出多少好东西来?
刘春家的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回禀道:“二爷,奴婢按照二爷的吩咐,去单家搜寻赃物,除了一些搬不动的,其他的东西,基本都拿过来了。
奴婢来不及清点,全在这里,请二爷过目。”
贾琏正要说话,忽见廊上周瑞家的领着一个婆子,飞快而来。
“琏二爷、琏二奶奶,老太太叫你们进去回话……”
王熙凤听见贾母果然来叫,心里有些惴惴,不由得看了贾琏一眼。
看吧,老太太问罪来了,你想想怎么回话吧,我可管不了,谁叫你不提前和我商量的。
贾琏面上却是毫无变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对王熙凤道:“老太太那里我去回话吧,你就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们将东西清点清楚,然后让人报个具体的数目进来。”
王熙凤一听就懂了贾琏的意思,也乐得不去见太婆婆,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
贾琏来到荣庆堂,果然贾母已经摆开了阵势。
也不在内堂,她此刻坐在外面的正堂上,下手只有一个王夫人,还有一个坐在地上,哭哭唧唧的单大良家的。
“见过老太太、太太。”
贾琏刚刚见礼完毕,贾母就皱眉问道:“凤丫头呢?”
“外头还有些事情没料理完,所以我让她先暂管着。
老太太有什么话,尽管问我就是了,我全都知道。”
一见贾琏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贾母心里就来气,因此没好气的道:“你如今是越发的出息,没事倒抄起自家奴才的家来!
你也是堂堂二品的将军了,你也不怕丢人?”
贾琏看了一眼地上的单大良家的,对方初对上他的眼睛,便立马心虚的退开。
贾琏就轻哼一声,拱手回道:“老太太原来为这事,如此的话,只怕老太太就被这些刁奴给蒙骗了。
若是他们自己不犯法,做出极为损害我贾府利益的事情来,孙儿又如何会如此?”
贾母可是人精,也不用问都知道贾琏说的是何意思。
“即便他们犯了错,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要管教,教戒,也是可以的,如何直接就把人家给抄了?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但凡是个大家族,都知道维护家里的体面。
他们也都是府里几辈子的奴才了,是在我手里就管事的人,多少还该有些体面才是。
你这般任性胡来,欺压奴才,莫不是专程做给我看的?”
贾母确实有点生气。
毕竟贾府素来的治家理念便是,在长辈面前服侍、得用过的人,那是比主子还要有体面的。
这其实也就是所谓的孝道治家,也可以说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如今贾琏这样二话不说,就把单大良一家往死里整,明显是落她和王夫人两个的面子!
“老太太息怒,孙儿再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孙儿也不想这么做的,孙儿自己难道真的就是不要体面的人?
实在是他们做的太过分了,否则孙儿又何必定要如此。
老太太想想,为何孙儿不惩治赖大,也不惩治林之孝和吴新登他们,偏偏是单家呢?”
贾琏早有应对贾母和王夫人的说辞,因此徐徐开口道。
单大良家的闻言,眼睛更红了。
是呀,他们两口子也没得罪过琏二爷和琏二奶奶啊,怎么单单就挑中他们往死里整呢?
若是贾母等人混过后世的网络,说不定就能知道“为什么不打别人只打你”这是不讲理的命题。
但是她们没有,所以反而觉得贾琏说的有点道理,因此把单大良家的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才叹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你这般大发雷霆?”
“本来幸得老太太、太太慈爱,给我们凑了一万多两银子,才让我父亲的后事能够圆满的了结,我在这里再次谢过老太太,谢过太太了。
为了把这些银子用在钢刃上,我和凤丫头这一个月以来,可谓是殚精竭虑,生恐浪费一两半分的银子,把老爷的后事给耽误了。万一银子不够使,到时候又去哪里搜寻得来呢?
再找老太太和太太讨要?我们可没那个脸了。
可是这单大良两口子,仗着管事之便,一点也不体上情,在我父亲的丧礼筹办中,左右逢源,虚报、瞒报,吃回扣。贪墨的银子,一次比一次多。
孙儿和凤丫头两个,早就发现了,只是看在我父亲的灵位上,所以才一直隐忍不发。
老太太可知道,他们单是在我父亲的丧礼上,一共就贪墨了多少?”
贾母等人都有些沉默,若是照贾琏这样说,也就难怪贾琏与单家秋后算账了。
“我父亲这场后事,前前后后一共才花了两万两银子不到一点,但是这单家,仅他们一家,就贪墨了数千的银子,占了我父亲所有花费的五六分之一。
老太太、太太,你们说,如此狗胆包天,贪欲熏心的狗奴才,可还能姑息?”
“没有,我们没有,琏二爷这是血口喷人。
老太太,太太,你们要相信我们,我们没有,真的没有……”
单大良家的心里一口老血喷出,贾琏说的实在太夸张了。
他们是虚报、瞒报,吃了些回扣……却不是到银库里去抢,怎么可能贪了几千两银子?
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也不可能超过一千两银子啊。
实在冤枉啊……
“哼,你们当然不会承认。你们要是真的承认,我也就不会这般做了。
反正如今脏证也都翻出来了,只等凤丫头那边统计出来,就知道你们到底是人是鬼了!”
看贾琏这般神态,贾母等人其实更愿意相信贾琏。
因为家里的奴才们油水足,她们都是知道的。只是她们有一种心理,觉得身边的奴才越光鲜,她们就越有体面,所以对于他们不过分的贪墨行为,也就不大理会。
谁知道,竟纵得他们这样猖狂起来!
一场白事就贪了几千银子,这还了得?那不是要不了几年,整个官库都要给他们搬空了?
贾母和王夫人都有点理解贾琏为何这般愤怒,一定要严惩他们了。
第202章 王夫人的计较
看见贾母和王夫人的表情,单大良家的很是绝望。
若是连这二位都放弃他们了,她实在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救他们单家。
因此哭着爬着到贾母二人的面前,各种告饶讨情,颇有些令人潸然泪下的感觉。
贾琏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有心思冲内堂里面探出脑袋来的探春等人,挑眉打招呼,惹得探春和惜春两个,忙躲进楠木挡架之后。
情急之下,似乎是踩到了某位娇客的脚,惹来一声娇滴滴甚是可爱的“哎哟”声,然后便是隐隐约约探春的告饶声……
显然,三春姐妹等人,都在后头听动静呢!
正堂内,就在贾母等人怜悯心大盛的时候,王熙凤的新晋心腹丫鬟小红跑了过来。
她先是规规矩矩的给贾琏三人见了礼,然后才对贾琏道:“二爷,二奶奶说单家的脏证太多了,一时实在清点不过来。
不过,据二奶奶大约估算,金票、银票,金子、银子和铜钱,至少在八千两左右,其他的珠宝、首饰,金银器皿,古董字画,甚至还有几张地契和房契,所有的东西折算下来,少说得值个一两万的银子……”
王熙凤知道贾琏急需抄出来的数目来堵贾母等人的嘴,所以提前让小红来汇报。
贾琏听了便道:“老太太、太太听听,我这只是随便让人一搜,就能搜出如此惊人的数目出来,那些被他们花销或者是藏到别处去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就这,还没算他们家那座宅子。
算来在咱们家做奴才还真是比当官强多了,那些宰辅尚书一年的俸银也不过才几百两,可怜辛辛苦苦为官二十年,所得还比不过咱们家一个奴才。”
贾母和王夫人闻言,手里都是一紧。
家里服侍了几辈人的奴才,特别是管家和老管事们是财主,这一点她们心里都有数。
但是,这单大良当上管家的年份并不长,手里也没经历过几件大事,但是他的这份家资,却丰厚的过分了!
他尚且如此,那那些比他管事时间更久,地位更高的那几个,家里该是何等豪富?
一时间,连贾母都不由得在心里怀疑,自己这个国公夫人,这大半辈子存的悌己,究竟算不算得多……
单大良家的见势忙起身磕头道:“那些财物,多半都是这么多年下来,老太太和太太们赏赐的啊……”
贾母和王夫人漠然,她们疯了才会赏赐给一个奴才这么多真金白银!
即便是赖大的母亲赖嬷嬷,她也不过每年赏赐一些衣裳,外加一些东西货物,加起来价值也不过几十百把两银子罢了。
这单大良算什么货色,能得这么多赏赐?
所以他们家这些银钱怎么来的,已经不问自知了。
“老太太、太太明鉴啊,这些钱,并不都是奴才们自己的……是……是几家亲戚们看奴才们在府里还有几分体面,所以把钱财运到京中,交给我们代为保管的,谁知就让琏二爷当做脏证给搜出来了,回头,我们该如何给亲戚们交代啊……”
贾母和王夫人的脸就黑了,这是把她们当傻子骗嘛?
你一个世代奴籍的人,能有什么有钱有势的亲戚?还代为保管财物,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一个严厉的眼神让单大良家的闭了嘴,然后贾母深吸一口气,对贾琏道:“咱们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事情也多,管家执事们,有的时候从中赚取一些银钱,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清水难养鱼,你在朝廷里做官,应该是很清楚这个道理。
念在他们都是家里几辈子的老人了,服侍了几代主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也该网开一面才是。”
很显然即便是如此,贾母也不想怎么着单大良。
作为曾经掌家好几十年的贾母,她有很强的“领地意识”,知道家里这些从她手里起来的奴才,就是她势力的延伸。
一旦这些人没有了,只怕底下的儿孙们,就不一定会像现在这般孝顺她了。
所以,以前的时候,不论是王夫人还是王熙凤,轻易都不敢动她的人。
她,不想让贾琏开了这个例。
但是贾琏却不是王夫人或者王熙凤,他偏生要开了这个例!
“本来论国法,似这等盗窃、骗取主家财物者,正当处以绞刑……”
“呀~!”
巨大的木屏后面传来一个戛然的惊呼声,清脆脆,带有一点娇音。
贾母皱眉回头望了一眼,然后不满的瞅着贾琏。
地上的老女人,已经是一脸的惊恐了,宛若抓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贾母的裤腿。
“当然,老祖宗若是不忍心,孙儿也可以网开一面。
这样吧,所有不当所得充入官中,然后人发落到庄子上去……
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置了。他们做出这样不忠不义,有违国法家法的事,论情伦理论法,都应该严厉惩处,否则不但不能以儆效尤,倒寒了那些勤俭自律,忠心为主的奴才们的心!”
贾琏这样说,贾母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看了一眼还想要求情的单大良家的,贾母不耐烦的道:“好了,就这样吧。
他这已经是对你们法外开恩了,若是按照当年一代老国公爷的行事,你们做出这样的行径,早就所有人人头落地,还容得下你在这里哭哭啼啼?
到了庄子上,好好改过自新吧。”
贾母说完这番话,就算是情面耗尽,给了边上的婆子们一个眼神,那些人就将单大良家的架起来,拖出去了。
等哭兮兮的人被抬走,堂内安静了,贾母微不可查的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从头至尾几乎没说话,这单家两口子,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她的人才是呢……
没有多想,贾母转头看着神态自若的贾琏,叹道:“你这样把奴才的家给抄了,就不怕底下的奴才们议论你贪酷、不讲规则,失了人心?”
“要失也是失那些心怀不轨,不够忠心的奴才的心,这些人,迟早都要一一剔除的。
我们贾家,不需要不忠心的奴才。”
贾琏的回答,令贾母心里很不是滋味,似乎她治家时代留下来的奴才,都是不忠心,不安分守己的似的。
但是,贾琏说的又是正理,她又不好反对。
“好了,我知道你主意正,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凡事过犹不及,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人啊,难得糊涂这个道理。”
贾琏笑了笑,拱手道:“多谢老祖宗提醒,孙儿记住了,希望孙儿能够早些明白这个道理,能够学到一点老祖宗的处世哲学。”
贾母就一口气堵在心里,十分不顺畅,于是恼道:“反正我说的话你也听不进了,我也懒得和你说,你下去吧。”
“老祖宗息怒,孙儿先行告退……”
等贾琏走后,见贾母有些气呼呼的,王夫人竟劝道:“老太太不要往心里去,他也是没有私心的。
他定是看到咱们家里年年入不敷出,官库里的钱一年比一年少,所以越发看不得奴才们贪墨。
若是以此论,他倒是一心为了咱们家里好,也难为他了。”
贾母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搭着鸳鸯的手臂,往内堂去了。
“太太……”
周瑞家的等没人了,走上来唤了一声。
单大良两口子论地位,比她和周瑞两口子还高。
所以,单大良被贾琏惩治了,让她们这些得势的奴才,有些人人自危的感觉。
关键是,看起来太太竟是一点保单大良的意思都没有……这令她也很没底。
王夫人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这次是单家做的太过分了,所以琏儿他们才决心惩治。
琏儿两个都不是蠢人,惩治了单家之后,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作。只要你们自己以后行为办事越发谨慎些,不要给他们拿住把柄,想来他们也不会怎么着你们的。”
周瑞家的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点底了。
却又见王夫人低声道:“你出去瞧着,看琏儿两个,是不是将抄来的东西,全部送到官中造册了……”
周瑞家的微愣,心内忽然有些明白王夫人为何不救单家了。
太太,这是瞧上了那数目甚巨的财物了。
倒也是,将那些东西充入官中,对官中来说,也是十分不小的一笔财富呢!
可是,心里为什么总有股寒意呢……
第203章 游戏
“怎么样,老太太他们怎么说,骂你了没有?”
贾琏刚回到管事房这边,王熙凤就上来关切的询问。
贾琏笑道:“老太太、太太都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单家贪墨的事情之后,十分生气,让我按族规家法处置。”
故意传开的声音,令周围的一众管家、管事们再无侥幸之心,纷纷将头垂得更低。
贾琏即命人,将单大良家的也拖下去,杖责六十。
行刑毕,贾琏站在廊前,面对满院男女仆妇,沉声道:“单家枉顾主子恩德,贪婪成性,盗窃骗取主家财物以万计。
本该送交官府,论国法处以绞刑。
然念及单家多来年服侍主子,尚算有功,故决定从轻发落。
着单家所有财货、房屋,收回官中。单家一家七口,发往北边庄子,看守农田。”
打发了单家,贾琏继续道:“单家贪墨虽是最重的,但是却绝对不是唯一一个。
我手里这个小册子里面,还记录了不少人的名字……”
贾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册子,翻开看了看。
院内的大小奴仆一听,顿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单家从权威赫赫的大管家,一下子被打落尘埃,勉强保住性命。前车之鉴,容不得在场的奴才们不自危。
果然就听贾琏道:“你们猜的不错,这册子上面,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单大良。
如今嘛,他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本来按照我的意思,是要挨着这个小册子,一个一个的处置的……”
院里众人,悄然屏住了呼吸。
“不过嘛,我转念一想,决定给上面的人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呢?
毕竟这上面,好多人都是家里几辈子的奴才了,也算有些体面,若是都像单家一样查抄起来,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自古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今日就来玩一个游戏。
限时半个时辰为限,家里从执事起,到总管赖大,全部到我面前来填写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是什么?就是你们从在府里做奴才起,除了正当该拿的月钱、工钱,和主子赏赐的财物之外,依靠不正当的手段,从府里贪墨得来的银钱总数……”
听见贾琏这么说,所有人都惊疑起来。
王熙凤和跑过来瞧热闹的晴雯等人,满脸好奇,二爷又在搞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然而对那些管事们而言,感受就大不相同了。
把自己贪墨的钱报上去,这不是不打自招,自掘坟墓吗?
是二爷傻了,还是当他们傻?
“你们可以放心,这个数字我可以保证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你们填的是多少,这也是为了照顾大家的体面,毕竟以后大多数人应该都还会在家里做事的。
至于数字的大小,随便你们自己填,填一分,我不会嫌少,填十万,我也不会嫌多。
只要,你们填的这个数字,最后我来评判,是合理的,那么不但今日你们安全了,而且从今往后,府中再也不会追究你们以前的罪责。也就是说,不管你们以前贪了多少,只要你们今后安分守己,就可以一直坐稳这个管事,或者管家的职位。
当然,若是填的不合理嘛,那可能就不好意思了。
不是每个奴才,在我们家里都有单大良那样的体面,可以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去。
总而言之,咱们今晚就当是做个游戏,游戏规则就是这么简单。我是建议你们宁可多写也不要少写了,毕竟多写了不论罪,少写的了话,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知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院子里面,顿时涌起阵阵吵闹声。
管事们,自然是一个个心惊胆颤,面若苦瓜之色。而那些没有执事的“平头老百姓”,则是一个个幸灾乐祸的样子。
一个胆子大的,甚至混在人堆里大声嚷道:“二爷英名,就是不能饶了他们,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不知道贪了多少,一个个在外头,过的比主子们还要体面阔气,二爷可千万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啊……”
贾琏的目光看过去,一眼瞧见他,于是道:“等会,你也过来填一个。”
“啊??可是二爷我只是个看大门的,没有管事啊……”
他周围的人见此,纷纷嘲笑、起哄,倒是为这个严肃的场面,增添了一点笑料。
贾琏见一众管家执事们慢慢朝着赖大靠拢,似乎想要商议对策,贾琏也不在意,只是看着赖大,笑问:“不知道游戏的规则,赖总管听清楚了没有?”
赖大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但是倒也没有惧怕之意。
站在他这个位置,看的比其他人明白很多,他猜测贾琏此举大概有三个意思。
一是震慑家中越发兴起的贪墨之风。
二来也是趁机想要收回一些银钱……官库存银年年减少,他很清楚。
第三,琏二爷这是立威呢。
琏二爷如今爵位在身,他或许已经急不可待的向一家人表示,将来这个家里面,谁的话,最管用……
“回禀二爷,奴才清楚了。”
“清楚了就好。”
贾琏微微一笑,随即命人将多余的桌子挪开,只留下一张在中间。
王熙凤见贾琏让所有服侍的人退避五步之外,便主动请缨:“我来帮你研磨侍笔。”
她其实也是个有玩性的,觉得贾琏这个金钱游戏十分有意思,很合她的胃口。
贾琏却摇摇头:“你在这里,奴才们压力很大,所以你要是没事,就回去了吧,早点沐浴干净……”
哪怕贾琏最后的声音比较低,还是令王熙凤心里唬了一跳,连忙退开,瞪了贾琏一眼,然后掩饰道:“罢了罢了,不看就不看,有什么好稀奇的!”
说着,领着平儿等人走了。
“香菱,你留下来研墨。”
“是……”
阵势摆开,所有普通奴才们自觉退开,将位置给管家和执事们留出来。
贾琏就看向刘春等人,笑道:“刘总管,你是我的人,就从你开始吧。”
“是……”
刘春深吸一口气,独自走上前来,取过贾琏递过来的毛笔,在白纸上,飞快的写下了一个数……
……
梦坡斋,贾政其实也早就知道了管事房里的事。
甚至他的一个长随就是单大良的长子,一早就来向他讨情。
但是他没有理会。
贾琏提前与他打过招呼,说是会处理几个贪婪成性的奴才,还问他到时候要不要去现场瞧瞧。
贾政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更不会在意什么奴才的死活。
贪官中的银子,就是贪他的银子。平时不好意思下手就罢了,既然贾琏愿意出面当这个恶人,他哪有什么不同意的。
心里甚至有些高兴的他,反而叮嘱贾琏,要注意方法和分寸,不能惹得老太太不高兴……
虽然不愿意出面管这样麻烦、复杂的事情,但是那边闹哄哄的,他也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
时不时的,还是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
当听到贾琏闲的没事,在大院里和奴才们做起“过家家”的游戏来,心里十分无语。
得,我倒要先瞧瞧他想要如何管理这个家,若是好且罢,若是管的不好,比如出现什么纰漏,到时候自己再出面,岂不显得自己运筹帷幄之中?
贾政觉得,他现在就是将军,贾琏闹得再欢,也不过是他的急先锋罢了。
如此甚好。
第204章 既有刁奴
不单是贾政,荣庆内的贾母等人也在关注着外院的事情。
当听说贾琏处置了单大良一家之后,还不愿意就此放手,还要处置别的奴才,贾母心里就不大自在。
只是听赖大媳妇儿说贾琏换了温和的方式,让他们自己招贪墨的银两数目,贾母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因为薛姨妈过来寻找姐姐王夫人说话,顺道过来给她请安,所以此时也在堂内,贾母便对她半是抱怨半是调侃的说道:“让姨太太看了笑话了,我们家这个孩子,总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这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法子,听来就令人觉得好笑,偏他自己不顾身份,还堂而皇之的用来管教奴才们。
所幸是在自己家里,若是他在兵马司衙门里也这样掌印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他呢。
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自己一朝想通了,想要做官上进,就想要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做个清廉洁净的清官、好官。
只可惜,我们家里这些不争气的奴才,怕是大多不得如他的意了。”
薛姨妈听出贾母语气中对贾琏的不满和嘲笑,确实是呢,自古来能贪敢贪的奴才,哪个不是老奸巨猾的,谁又肯自己老实交代罪行的?
这就好比,皇帝下旨,让满朝文武主动交代谁是清官、谁是贪官一般……
只不过薛姨妈比贾母又有一层不同的感受。
即便贾琏做的这些不一定有效,但是也很令她羡慕,于是笑道:
“老太太说笑了,谁家要是能像老太太家里一样,儿孙孝顺,又尽皆有能力,只怕高兴地都合不拢嘴了,又何谈笑话呢?
就拿我家来说,我只恨家里没个能管事的人,若是能有个像琏哥儿这样在外有能力做官,在内又能管家的男丁,只怕我们家里也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薛姨妈说着,不免露出伤感疲惫的神色。
她是惯会博人共情的,所以也不吝啬向贾母表示自家的败落。
况且她这话也不算完全胡说,她一直都希望,薛蟠哪天突然能够懂事,别的不说,能够管教镇压家里那些奴才、伙计,她也就安心了。
只她一个女流之辈,实在拿那些几辈子的老奴,老奸巨猾的老掌柜、伙计们没得办法。
贾母看了薛姨妈一眼,暗暗替薛家叹了口气。
可怜没得男丁的家族,空守着那么多财富又有何用……
这么一对比,贾家倒算得上兴旺之家。
自己家里随便拿出来一个管事的儿孙,都比她家那薛蟠好十倍!
贾母等人上面说话,底下三春姐妹、贾宝玉、黛玉等人也自成一个圈子。
“林姐姐,你觉得琏二哥哥这个法子怎么样?那些管家和执事们,真的会乖乖把自己贪墨的银子报给琏二哥哥知道吗?”
探春扯了扯黛玉的袖子,想探听黛玉的看法。
黛玉微微噘嘴,将袖子一收,不予理会。臭丫头,刚刚踩了我的脚,好疼,才不理你。
探春就转身去问宝钗。
宝钗回说:“前车之鉴,众人心有余悸,必不敢不应。
只是,怕还是难述其实。”
宝钗跟着母亲管过家业,深知底下的人有多难缠,即便真拿住他们的错处,他们也能有千般万般推脱狡辩的理由。
所以想要彻底压服他们何其难也,只是不知道琏二哥哥心里有何盘算。
“非也非也,我看琏二哥这次只怕用错了招式。
府里这起子奴才,个个狡猾无比,满嘴里没一句实话,要叫他们从实招来,只怕难如登天。”
贾宝玉看宝钗的话深得大家赞同,忙发表自己不同的见解。
只不过他却没注意,他一句话,就把家里所有的下人都给得罪了。边上给贾母回话的赖大家的等人,嘴角抽抽,只是不敢言语。
林黛玉也瞧了贾宝玉一眼,哼的一下偏转了头。
贾宝玉便有些讪讪,忙讨好的唤了一句:林妹妹~~
水月庵的风波过去了几天,三春姐妹基本都“忘了”,也愿意和他说话了,唯独黛玉,对他还是不理不睬的。
小妮子太难哄了,不如三妹妹可爱。
……
管事房前,气氛严肃。
因为管家执事们都像是上刑场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走到贾琏面前报数,连其他看戏的奴才,都不敢异动。
一个执事颤颤巍巍的写了一个数字,瞥了一眼贾琏的面色,就想要说点什么。
“不用和我解释,我说了,写多少你们自己决定。
还改不改?不改就下去,别耽误时间。”
执事面色就十分变换,一咬牙就说自己手抖写错了,然后赶忙拿起笔在白纸上将之前写的数划掉,重新写了一遍。
贾琏瞅了一眼,漠然的在自己面前的册子上记录了一笔,然后挥手让其下去。
一时轮完了,所有人退往边上,全部目光炯炯的看向当中坐着的贾琏,不知道琏二爷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却见贾琏似乎数了数册子上的行目,然后抬头与众人道:“不错,咱们家所有管事的奴才,在家的全部齐了。至于剩下的十来个放在外面的,和有差事安排出门了的,今日就不算他们了。
等下次再有类似的游戏,再叫上他们一起参与吧。”
众人讪讪,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琏二爷似乎也没有让他们答话的意思,随即就翻出之前那本小册子,众目睽睽之下,一板一眼的开始比对起来,显然是当真在校验,哪些人填的数合理,哪些人填的数不合理……
一下子,那二三十个管家执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甭管老实的还是不老实的,心性好的还是不好的。
“呵呵呵……”
就在好些心性不好的人,腿都忍不住打颤的时候,忽闻贾琏的笑声。
“看来咱们家,还是有不少人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心里知道敬畏主子,很好。”
随着贾琏的笑语,只见贾琏拿起毛笔,在那骇人的小册子上,飞快的划了好几笔。
众人猜测,被二爷划掉的人,应该都是填写的数字二爷认为合适的,也就是过关安全了的人。
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自己,或者说,自己从一开始有没有在上面……
太多的不确定的东西,总令人心里生畏。
更令人畏惧的还在后面。
只见贾琏飞快的合上小册子,然后面目转冷,“机会已经给过你们了,能把握住的已经把握住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接下来,我们进行第二轮游戏——继续清查贪墨。
……分管京城内所有房租、铺面的执事王新何在?”
随着贾琏的话音落下,一个中年男仆立马狗爬似的跪到贾琏面前,神色惊慌失措。
“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啊,奴才冤枉,奴才这些年……”
一连串没有任何新意的解释,语气惊惶,令人很容易看出他此刻的担忧和恐惧。
或许,他是真的完了……
果然贾琏冷静的等他废话说完,然后才道:“既然是游戏,总是有人过关晋级,有人失败被刷下来。
很遗憾,你属于后者。
你先别急着说话,现在同样给你两个选择,你且听着。
第一,你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一个字也不说,听候我发落,我保证,一棍子也不打你。
第二,你可以选择像单大良一般,让我一件一件的把你贪墨的事情摆出来,你也可以解释,不论是据理力争也好,还是拖延狡辩也行。
不过,不管你最后有没有说服我,从你解释第一个字开始,每一个字,我都会给你折算成一道杖刑。
比如你十个字就能说服我,你就只用挨十杖,别的惩罚一概没有。但是假设你需要用两百个字或者更多才能说服我,那你就惨了,需要承受杖责二百或以上。
最坏的结果是,你说了很多话,最后仍旧没有说服我,那么,你不但杖责照挨,而且可能比单家更惨。怎么样,可听清楚了?”
贾琏的话,让众人胆寒。
衙门审案,也绝不可能是几句话就审问清楚的,更何况现在琏二爷认定了王新贪墨,别说几十几百,只怕几千个字他也未必能够解释的清楚。
除非是神仙,谁能受得了几千杖刑?
也就是说,不论解释的清还是解释不清,选这条路都是死路一条。
王新自然也看出来其中的凶险,和贾琏对他的杀意,吓得立马告饶道:“还请二爷饶恕,奴才真的冤枉,这些年即便有所不当的收入,方才都如实上报了的啊……”
贾琏点点头,笑问:“这么说,你是选择第二条路,想要和我分辨分辨了?很不错,很有骨气……”
王新语气一滞,贾琏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显然已经笃定他贪墨了。
狡辩?二爷明显一句都不听。
等着老爷、老太太发话相救……
别做梦了,不说这么久了,老爷和太太们身影都没见着,就说单管家,那可是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了,二爷还不是说打个半死就打个半死,然后抄家,撵到北边庄子上等死去了!
事关自己的生死,王新抓住最后的一点时间,颓然应道:“奴才,奴才选择第一条路……任凭二爷发落……只请二爷看在奴才多年来忠心为府上办事,能够从轻发落……”
贾琏点点头,然后也不看软在地上的王新,回头对后面的刘春说道:“刘总管,给你两刻钟的时间,可能来得及?”
刘春沉住气,出列道:“回二爷,王新家就住在前面的水井巷里,两刻钟的时间,足够了……”
“那就去吧。”
刘春此刻也顾不得庆幸自己当初早早投靠的明智选择,不敢耽误,忙招呼上一票人手,就往外面去了。
见状,不单单是王新瘫软在地上,就连执事堆里,好几个人都没有站稳,差点软坐在地。
看来王管事是定要重蹈单大良的覆辙了!没有时间同情他,因为他们都不知道,王新会不会是今晚最后一个倒霉鬼。
看二爷如今的杀气正盛,显然不是啊……
第205章 便有忠仆
“趁着刘春还没回来,这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那我们继续?”
看众人太安静了,贾琏不由得抬起头笑问道。
见此,连赖大的眼皮子都忍不住剧烈的跳动起来。
琏二爷实在是太狠了,这是不把他们玩死,不罢休了吗。
可惜,不论他们怎么想,主子爷的意志都不会转移。贾琏已经重新拿起了那仿若死亡名册一般的小册本子,目光逡巡,仿若在挑选下一个将死之人。
好些人,甚至生出了立马转身逃离荣国府的念头……
“唉……”
贾琏忽然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然后望向众人,道:“要不,我再你们一个机会,可有想要修改之前所报的数目的?”
一听贾琏这话,那些心境已经崩溃的,立马如蒙大赦,一个个连忙应是,然后争先恐后的想要上前修改自己之前错误的报数……
贾琏笑了笑,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其实钱财,真的不是很重要。
除了对于那些自持功高,又有背景的人……
贾琏不动声色的瞧了赖大一眼,果然,人家压根没有一点想要上来修改的意思,就站在那众奴才之首,仿若有那么一丝的风轻云淡。
贾琏只看了一眼,然后不再理会,等所有上前来修改数目的人退下之后,他静默的坐着,享受了片刻香菱怯生生但却很柔美的按摩手法之后,刘春就带着人回来。
没什么意外,同样抄没出一批来历不明的家资。
没什么可叙述的,家资充官,将本人发配至南边看房子。
相比较单大良,已经是太好的结局了,不但没有挨打,而且还不用累及妻儿老小。
众人都知道,这是对王新选择配合主子的优待。
当王新及其媳妇儿千恩万谢的下去之后,场面再次静谧、可怕起来,连廊檐下迎风摆动的灯笼散发出来的灯光,都一下子暗了不少,在安静的夜晚显得阴风袭人。
所有人都在静默的等待着,等待琏二爷念出下一个人的名字。
终于,贾琏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转身问赖大:“什么时辰了?”
赖大忙掏出怀表瞅了一眼,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禀二爷,业已二更过去二刻了。”
“已经这么晚了么。”
贾琏感叹了一声,然后道:“既然如此,今晚的游戏便暂且到这里吧,没有尽兴的,等将来有时间我们继续。
对了,方才报了数的人,回去之后各自准备好相应的银两,让你们各自的婆娘,明日这个时辰之前,送到我院里的西厢房内,亲手交给香菱……咯,就是这个乖巧的丫鬟。”
贾琏顺手摸了摸香菱的脑袋,在两三百只眼睛的注视下,香菱紧张的脸蛋都红了。
“等你们缴完之后,我再汇总帮你们充官,如此老爷太太就不知道你们谁是贪官,谁是清官了,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这本来就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陡然放松下来的众奴才,自然没有人提出异议。
于是众人答应之后,各自要散去,又见贾琏叫住林之孝。
就在他们猜测难道琏二爷还要动堂堂二管家的时候,却听贾琏只是吩咐他亲自安排人将单家和王家抄出来的东西,登记入库。
林之孝本来就是主管账房、银库的,这本来没什么。
“你报的数目多了。回去之后,叫你婆娘送一半的银子过来就是了,剩下的一半,就当是府里今日正式赏赐给你的,拿回去好好将你家那宅子修一修。
真是,你瞧瞧你们林家的宅子,和其他几个大管家相比,气派在哪一点?
亏你还在府里管理了二十年的银库,我都替你感觉丢脸。”
本来心内惴惴的林之孝,听到贾琏的呵斥,却一瞬间破防,有些老泪纵横的感觉。
本来,他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写了个三千两银子的数目上去。
不是他拿不出,而是他知道,这样“骇人”的数目一旦报上去,他“贪官”的罪名就坐实了。
报到官府,这个数目足足的死罪。
但是他觉得,他应该这样报,因为他知道,对于那些管事的,琏二爷可能不清楚,但是对于他们几个大管家,有多少家底,琏二爷是肯定清楚明白的!
报少了,铁定失去琏二爷的信任。虽然,他也和赖大一样,觉得琏二爷肯定不会拿他下手。
两难的决定,所幸他下对了。
琏二爷看似薄情贪酷,实则宽恕待人。
他这个位置,可以说是贾家两府最大的肥缺了!若是他是个贪婪的人,他完全可以和赖大比一比家产……
当然,若不是看他老实,只怕贾母等人,也不会让他在这个位置坐这么多年。
谁能知道,他这么多年,心里起过多少次贪念,又被生生压下去的?
即便这样,他也身不由己的沾了不少的油水……
这些不敢表露的油水,对他来说很多时候是一种煎熬,特别是看到贾府每况愈下的时候,煎熬更甚。当然,他老婆十分喜欢,哪怕只把银子藏起来也喜欢,巴不得他多贪!
为了弥补这种“不忠”的煎熬,他做了很多弥补,但是都是自欺欺人。
所以,今日贾琏让报数,报贪墨的银两,他几乎一下子就看见,这是他洗清罪过的机会……
唯一担心的,不过是贾琏不体下情,反而将他一片忠心,视作豺狼之心。
万幸,琏二爷没有……
贾琏才没有林之孝心里那样多的戏码。
他只是知道,林之孝是个比较忠心的人。
不单单是这么多年的接触,毕竟人心隔肚皮,贾琏也不敢保证自己看人百分百的准确。
但是,他有天眼。
原著中,贾家一窝子狼心狗肺的奴才,没几个好的。
真要找个好的,两府的大管家里面,唯独一个林之孝拿得出手!
原著中,有几个章回写出了林之孝的忠心,特别是七十多回,贾府日趋西山,内外纷扰的时候,林之孝与贾琏的一番对话。
首先他劝谏贾琏等人,应该远离贾雨村这等豺狼虎豹,避免被坑累。
其次,他劝贾琏,将家里吃闲饭的一些奴仆,开恩放出去,一则显示主子恩情,二则,也能为家里节省一大笔的开支……
最后,当知道王熙凤的陪房来旺的儿子,想要强娶彩霞的时候,他也极力劝阻。
因为来旺的儿子,不但面容丑陋,而且在外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用他的话来说,何苦将一个好好的丫头给糟蹋了?
可惜,一番好心在王熙凤的强势,贾琏的懦弱之下,没有发生作用。
其中细节,既表现了一个封建仆人的忠心,又表现了其人品善心。
抛开这些不讲,单论林之孝在荣国府如此的地位,竟甘愿把儿子和女儿全部安排进荣国府从三等奴才做起,而且女儿还在怡红院受尽晴雯、秋纹等人的欺凌,他也不作声……
仅此一点,也足以说明林之孝的忠心。
与他对比的是,赖大却从儿子一出生就给他筹谋了自由身,而且还外谋了官职,更别说,待贾府落魄之后,赖家卷款潜逃这些狼心狗肺的事情了……
所以,对于这种林之孝这种心怀忠义的人,贾琏自然不介意继续任用,并给他更高的尊荣。
不过,他对林之孝的态度,与对单大良等人的巨大反差,自是令其他人看花了眼。
很多人心里明白,看来,这林管家是入了二爷的法眼呀,以后要巴结好林管家才是……
本来一直很稳的赖大,看着谦卑的跪在地上叩谢贾琏恩德的林之孝,心里却陡然升起一抹危机感:
莫非,二爷想要扶持林之孝,夺我的位子?
第206章 怎么老娘的男人你就喜欢?
王熙凤行事外向大方,但是对于自己的生理隐私却十分注重隐藏。
就比如沐浴,她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就完成了。最多让一个平儿在旁边,给她揉揉肩膀、手臂之类的,这和她平时来来去去,喜欢带着一大票的丫鬟、媳妇儿显摆威风的作风截然不同。
但是这并不说明她沐浴的时候主张简洁。
相反,知道她沐浴,整个院内所有的丫鬟仆妇,就没有几个敢闲着的。
烧水抬水、准备衣服洗浴之物、在浴室摆开各色彩屏等等,每一项工作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大意,因为二奶奶对这些要求严格。
要是弄差了,肯定会挨骂,挨打都是可能的。
所以王熙凤洗一次澡,比之贾琏闹起来的动静可要大多了。
只不过丫鬟仆妇们准备的工作做完了,就会被全部撵出去,不许窥视主子奶奶沐浴。
“平儿姐姐。”
平儿拿着王熙凤要换的一件衣裳走来,浴房门口两个侍立的丫鬟忙问好。
平儿点点头,从丫鬟们大开的帘子走进去,却也看不见王熙凤,眼里所收,只有五彩的屏风重重叠叠,屋里萦绕着极淡的芳香气息。
在浴房里安置如此多的屏风自是王熙凤的意思,这些价值不菲的丝织屏风,上面多半都有高明的刺绣,能够将她沐浴的地带团团围住,如此既能挡风、隐蔽,而且也奢华好看,令她沐浴的时候能够心情更加愉悦。
平儿走到里面的一架屏风之后,也不劲直走进去,而是先轻轻唤了一句:“奶奶……”
“进来吧。”
得到王熙凤的答应,她才转进去。
只见挡屏之后,巨大的梨花木桶之内,鲜红的花瓣也不能完全遮住水面,淡淡的水汽飘然翻涌。
木桶一侧,王熙凤闭目惬意的靠着,浑身藏匿在鲜艳的花瓣之下,只露出纤美的脖颈,微微的香肩和挽着浓密青丝的螓首娥眉。
本就有神仙妃子一般张狂的美貌,脸上光洁的肌肤在水汽润泽之下,越发显得鲜艳欲滴、美不胜收。
平儿心内微微一跳,心想,二奶奶安静下来时候的模样,实在太美了。
若是她能一直这样,只怕拴住二爷的心,也不是太难呢。
随即心内摇摇头,要是一直这样的话,她就不是二奶奶了……
“你看你娘呢?”
忽然的声音,惊回平儿,平儿抬头,果然王熙凤已经偏头瞅着她,张口就是熟悉的话语。
平儿赶忙收敛神色,走了过去。
“快扶我起来吧,泡了半日,我头都晕了。”
平儿应声,将衣裳搭在一旁,然后扶起王熙凤。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一副绝美的美人出浴图油然而现,可惜,外人终究无法得见了。
“你们二爷那边怎么样了?”
“二爷那边也结束了,除了单家之外,二爷还,还处置了管收房租的王新……”
平儿一边服侍凤姐儿,一边就将外面的事情说来。
王熙凤面色微黑,那王新可是她点名扶植到这个肥缺上去的人。
贾琏如今把人给料理了,自然有点不给她面子的意思。
平儿道:“奶奶别多心,二爷处置了太太的人,若是不拿一个咱们的人作伐,倒像是咱们有私心一般。
况且奶奶也知道,那王新两口子这一年收管房租以来,常有仗势欺压租客的事情,连他兄弟媳妇儿都来告状,说他在外面得意忘形、肆意铺排的很,我还劝过奶奶辖制辖制他们,只是奶奶一直没得闲。
这样的人如今被二爷处置了也好,还免得他们在外面败坏奶奶的名声。”
“瞧你多嘴多舌的,倒显得你了,难道我还不如你明白?”
王熙凤手指点了平儿额头一下,站出浴桶,然后也骂了一句:“也活该他们败,这别人家兄弟都知道互相扶持照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两兄弟倒好,一天到晚只想着互相拆台,巴不得另一个倒霉了他就高兴,哼,依我看,肯定是他兄弟王信在你们爷面前告的状,所以你们爷才拿他开刀作伐。”
平儿点头,心里其实在想一个深层次的东西。
王新、王信两兄弟的胜败,其实还可以看作二爷和二奶奶的胜败。
以前二奶奶压制二爷,那王新就欺负他兄弟。
如今二爷压着二奶奶,那作为服侍二爷长大的长随王信自然就得势了,要报复回来……
当然这话平儿可不敢与王熙凤讲,不然准把凤姐儿惹毛。
王熙凤一时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想的是另外的东西,因此附耳与平儿低声说道:“你说,那些管事儿的们真的一个个都把贪墨得来的银子报给你们二爷知道了,你觉得有多少?”
“只怕不会少,听旺儿媳妇儿说,当时大家都被二爷身上的杀意吓住了,连旺儿都因为害怕,是上去报了第二次数的。所以,想来就算第一次抱着侥幸心理的人,第二次的时候,只怕都不敢了。
而且从今往后,那些奴才们要是再起贪心,只怕都要好好想想了……”
平儿说着,语气中全是钦佩。
二爷拿捏那些奴才们的手段,别说见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易位思考,那些管事们不被吓坏才怪。
王熙凤见平儿这样,心里有些不服,这死妮子,以前恭维老娘都没有这么虔诚!
“那你说,既然这个数目只有你们二爷知道,明儿咱们收到银子之后,是不是报给官中多少,全凭我们说了算?”
平儿闻言,毫不意外,她就知道,二奶奶最在乎的还是银子!
“这个,兴许吧……不过这件事是二爷操手办的,二奶奶还是不要胡乱插手的好,就算有什么,还是先问问二爷的意思,免得坏了二爷的计划……”
平儿有些委婉的规劝王熙凤,不要乱伸爪爪。
王熙凤就白了她一眼,“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先问问咱们家爷的意思……啧啧啧,难怪你们二爷时时刻刻处处都念着你,果然你是比我好的。”
平儿便把脸红了,不敢还口。
王熙凤越发起了戏谑之心,咬着平儿的耳朵道:“今晚你就在里面安寝吧,你们二爷想你了,叫你提前洗白白等他,你可要拿点真本事出来,不要让他失望……”
平儿面目大红,将王熙凤的腰带一系,顿时就想跑。
“急什么,急着回去洗澡?
那倒不用,反正回去也不方便,还不如将就这里的东西好好洗洗,兴许比你回去打水洗洗得干净。”
王熙凤一把搂住平儿的腰肢,越发笑的得意。
“呸,你越发不正经了……”
平儿红着脸,别着头,啐了一口。
“哈哈哈……”
王熙凤笑了起来,“让你白用老娘的东西你还不愿意?还是你嫌弃是我用过的?
呸,你要真这般高洁,怎么……”
王熙凤不知想说什么,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抱着平儿低声问道:“怎么老娘的男人,你就这么喜欢呢?”
平儿不堪调戏,推开王熙凤,一跺脚闪了。
第207章 曹操烧信
贾琏从贾政的内书房出来,就往荣庆堂去。
在这个孝治天下的社会,表面的东西一定是要做好的,这样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收拾了几个奴才,敲诈了奴才们一笔,总得向贾母和王夫人等汇报一下,让她们点点头,方显得上慈下孝。
因为荣庆堂和荣禧堂是处在东西同一水平线的,贾琏不想走远路,所以不走西边垂花门,而是决定从王夫人住的大院,直插后面的甬路。
王夫人的大院,除了贾政和王夫人住之外,还有贾政的两房小妾,赵姨娘和周姨娘。
周姨娘且罢,很没有存在感,一年到头难得冒一次头。
倒是那赵姨娘在荣国府是一号“人物”,住的屋子也很当道,大院西侧,所以平时王熙凤从家里去找王夫人汇报工作,都会从她后窗根底下经过。
“真的,你真的看清楚了,真的有那么多?额滴乖乖,要是那些钱给我们娘儿俩的话,那不是发财了……”
“你这个蛆心的孽障,平时叫你用心读书,讨老爷的欢心,你就是不听,弄得咱们娘儿俩在府里,还不如一个奴才有钱!
呸,那王新算是个什么阿物,当年他爹娘老子覥着脸求太太赐的姓,后来在太太面前混不出名堂来,又去巴结你琏二嫂子那个黑面三角眼,谋了个肥差就在人前人五人六的了。”“……”
贾琏本来无意在这瓜田李下之所逗留,听见里面赵姨娘训诫贾环也不想理会。
只是猛然听见对方骂他媳妇儿,他就有点生气了。
别的骂也就算了……黑面三角眼?
这有点过分了。
凤丫头明明是丹凤眼……丹凤三角眼,那也是很漂亮的眼形好吧,被她那样一说,好好的大美人,活脱脱像个李逵!
在窗外站了两秒,贾琏摇摇头,还是决定大度离去。
教训几个奴才没什么,教训叔叔的小妾,好像不像怎么回事,管她呢,就当她是个喜剧演员就罢了。
从贾母的后花厅进荣庆堂后院,才要上正廊,就见一个丫鬟信步走来。
她身材长挑,容貌俊秀,提在腹前的手臂上,搭着一件袍子,从灯光下信步走来。
抬头看见贾琏,她似乎愣了愣,然后就宕机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贾琏拿眼瞧着她,淡然问道:“怎么,不认识我?”
袭人闻言,忙上前欠身行礼,“奴婢见过二爷……”
低下的眼中,隐隐有些委屈。
虽然自己是个丫鬟……
虽然上次是为了封她的口……
虽然……
到底自己女儿家最重要的,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二爷,他总该怜惜一二吧。
缘何对自己这般冷淡……
若是他本身是个冰冷无情的人就罢了,自己也就不用奢望什么,可惜,他明明对他身边的人很好、很温柔的啊……
“委屈?”
贾琏走近一步,袭人就忙退后半步,赶忙摇摇头。
袭人不知道,当她一直低着头看彼此二人的脚尖之时,他头顶上的贾琏,面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冷酷。
贾琏甚至有些赞扬之色。
这个袭人果然不愧是“钗副”,确实有几分不一样的心性。
若是换做别的丫头,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怕保持不住她这样的镇定。
“去老太太屋里?”
“嗯,夜深了,给宝二爷拿一件衣裳去……”
贾琏挑了挑眉,刻意提贾宝玉,是在给他说,你不稀罕人家,人家也有人要?
贾琏瞧了一眼四处,贾母的后院,明晃晃、亮堂堂的,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人影。
“走吧。”
“嗯……”
袭人退开,让贾琏先走。
不过在走到贾母后房门的时候,见无人值守,她赶忙上去充当起了掀帘人,等贾琏进去之后,才默默跟进。
忽觉腰上一阵大力袭来,吓得她差点惊呼出声。
到底反应快,立马知道是什么人袭击她,所以屏住呼吸不敢动。
心脏以不可控制的速度突突跳动起来,这里可是老太太的后房门,要是被人看见,她就玩完了……
因为紧张,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点上次落在这个怀抱里的快乐、酥麻。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不太长,那霸道的人欺负了她几手之后,松开了她。
一得机会她就飞快的退开,看贾琏居高临下戏谑的瞧着她,她面上一红,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裳,就转身跑了。
贾琏等她走了几步,才施施然走出狭窄阴暗处。
之前在廊上,他就看出来,袭人比以前圆润了不少,他觉得应该是他的功劳,所以亲手检验了一下,情况果然不出他所料。
“琏二爷……”
贾母的屋里一如既往的人多,丫鬟、仆妇们群立,内堂里面,还有着阵阵说笑声。
“二哥哥来了!”
宽敞、布置精美的荣庆堂内堂,因为贾琏闹出来的动静,贾母等人也迟迟没有休息。
“你又来做什么?这么晚了,我们都准备散了。”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外加一个赖嬷嬷,四个人围在桌子面前打牌。
贾宝玉、三春姐妹就在旁边看着,宝钗和黛玉两个,则在西边的窗根底下对弈。
这是贾母屋里的常态,她总是喜欢热闹。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外面的事情处理完了,想想还该给老祖宗报备一声。”“呵,你还和我报备呢,我还以为你满贯了,什么事都能自己做主了呢。”
贾母是个持重的人,很少说酸话,所以她这一说,薛姨妈等人都不由得露出些笑意。
贾琏讪讪一笑,此刻不答话才是最好的回答。
果然贾母就不好意思再发作,正好一局打完了,就放下牌,让众人下次继续,然后扶着鸳鸯的手臂,往南面高榻上走去。
她一动,所有人跟着转移活动中心。
“说说吧,你今儿收刮了奴才们多少,又让他们坦白了多少?”
贾母坐在高榻上,有些不爽的问道。
因为贾琏收缴的越多,越说明奴才们确实都是贪,也就间接说明她以前管家不利,纵容奴才们贪墨。
贾琏就笑道:“回老祖宗,今儿孙儿收获不错,一共收刮了现银一万两有余,其余各类资产,近两万之数,此时已经全部送到库房,林之孝他们正在赶着登记造册呢。”
贾琏这话一回,众人想笑又不好笑。
琏二爷可真有意思,老太太用“收刮”二字,明显就是在讽刺他,可是琏二爷就像是听不出来,还将着老太太的话,也用收刮这个词。
贾母也是用看自家傻儿孙一样的眼神,瞧着底下一表人才的大孙子!
这孙子,绝对不是听不出好赖话,只是有恃无恐,油盐不侵,实在难缠。
懒得废话,她摊手道:“听他们说,在你的高压手段之下,奴才们一个个乖乖的把贪墨的银子数报给你了?给我瞧瞧,我倒要看看,咱们家的奴才到底有多实诚,贪了银子还敢主动坦白的!”
贾母确实好奇,因为这个做法也超出她的理解范畴。
她是真的不信,赖大等人敢把自己贪墨多少钱,让主家知道。
肯定是随便填了个数应付这孙子的。
“呃,这个恐怕不能给老祖宗看了……”
“怎么,连我也看不得?”
贾母脸一黑。
她当然知道,贾琏答应了奴才们,不给别人透露。
但是她不觉得这个人能包括她。
其他人也有些紧张或者意味深长起来。
琏二爷管家,自然要树立威信,不能言而无信。
但是,要看的人是贾母耶……
自古以来说忠孝难两全,其实孝义也是难两全的。
长辈一句话,你不听就是不孝。古往今来的“大孝子”们,就常常以“父母之命难违”,以此做出些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勾当来。
这样的人,往往还会被歌颂……
难道琏二爷会连这个道理都看不清,为了履行对奴才们的承诺,要违背老太太的意思?
却见贾琏一摊手,“老太太误会了,不是孙儿诚心不给老祖宗看,而是在之前,孙儿已经将所有的册子,包括奴才们各自写的数字,都一把火烧了。
所以,就是孙儿想要给老太太知道,只怕也不能了。”
“烧了?”
贾母十分意外,随即面露思索之色,她在想,贾琏是不是在骗她。
“确实烧了。毕竟孙儿答应了奴才们,除了孙儿之外,不会让旁人知道他们各自贪墨了多少,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但是册子留着,难免有遗失或者被人偷瞧了去的可能,所以孙儿才决定,将那册子当众给烧了。”
贾琏的话刚说完,贾宝玉就拍手叫好:“哈哈,我在书里看过,这还是个典故,当年曹操……”
贾宝玉还想要当众炫耀一番,看王夫人瞪他,才低声下去。
幸好惜春、探春又来追问,给了他台阶,他就在底下的小圈子里讲起了“曹操烧信”这个典故来。
第208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
“当日曹袁之战,袁军数倍于曹,曹军中诸将以为不敌,便书信私通袁绍。
后来曹操大胜袁军,书信被送至曹操面前。
曹军诸将自危,皆以为曹操会按信拿人,岂料曹操当众将所有书信付之一炬。
诸将自惭,于是勇猛作战,助曹操快速扫平冀州,从此北方再无曹操之敌……”
堂下贾宝玉还在孜孜不倦的给姐妹们讲故事,上面的贾母等人则显得有些沉默。
虽然她们大多不读书,不学史,但是对于曹操的鼎鼎大名还是知道的。
贾琏这一套,当真不是胡诌乱来,而是从史学中而来?
抛开这一点不谈,连贾母也觉得贾琏这孙子,做事太缜密了,连她想要插一手的机会都不给留。
“当然,虽然那些证物都烧了,但是孙儿倒是还勉强记得几个人填的多少,比如,总管赖大的……”
贾琏等贾宝玉的声音渐消之后,又十分坦然的说道,似乎只要贾母真的想知道,他也不得不违背承诺,将他记得的说来。
只不过,他这话一说,众人都纷纷瞧向了贾母身边坐着的赖嬷嬷了。
贾母在贾府风光了五六十年,自然而然有着一众心腹,这些人若是没死的,大多都在贾府有着很高的地位。
很多人,在贾母身边都是有座位的。
首当其冲就是这个赖嬷嬷,若是按座次,她的座位,在奴才中永远是离贾母最近的!
甚至贾政和王夫人,都要对赖嬷嬷恭敬几分……
若非如此,赖家也绝对不可能在贾家有这般权势,两个儿子就做了两府总管,是贾府最有地位的“二主子”。
听到贾琏的话,赖嬷嬷忙颤巍巍的起身,神色谦卑的道:“当着老太太、太太、二爷的面,奴婢也不敢替我家小子辩解。
奴婢是从小就跟着老太太的,服侍了老太太大半辈子,幸得老太太信任照顾,给了我几分体面。
仗着这份体面,这些年,不单是奴婢,就连奴婢家里的小子,还有孙子们,都沾着莫大的荣光!
这是主子们的恩情怜惜,所以这些年我常在家里教导他们,让他们一定要牢记主子们的恩德,忠心伺候主子,谁要是敢不体上情,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来,只怕天也不容。
所以,二爷不必讳言,若是赖大他,当真做了对不起主子,对不起府里的事情,二爷尽管惩治,便是打死奴婢也无怨,就全当没有这样不孝的儿子罢了……”
赖嬷嬷说着,动情的抹了一把眼泪,惹得堂内好多多愁善感的人,都有些动容。
更别说贾母了,七十多岁即将入土的人,本就比年轻人念旧。
听见赖嬷嬷这样说,心中自是万分感怀,“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家大小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些年在府里做事也是忠心耿耿,若不然,他们老爷能那般器重他?
也就是他现在当了官,学了一套严苛的管家之法,若是照他的标准来看待,只怕全天下就没几个忠心的奴才了!
我倒不信,我和他们老爷、太太都看重的人,偏在他眼里是个不忠不孝的了?”
贾母一边安抚赖嬷嬷,一边拿眼瞪着贾琏,让他注意说话。
贾琏当然看得出来,贾母是怕他今晚杀红了眼,连赖家都想要动一动,那她铁定是不会与他罢休。
虽然贾琏暂且确实没有动赖家的意思,但是也借此看清了这门子奴才,在家里不可撼动的地位。
他不过是刚一提赖大,贾母就变了脸色,而且,丝毫没有要打听奴才们到底贪了多少的意思了……
可以想见,若非他如今地位今非昔比,敢表露出一点对赖家不利的苗头,只怕在家里都会受到无情的镇压。
“呵呵呵,老太太说笑了,打孙儿记事起,赖大就已经是家里的总管。
这些年若是没有赖总管一个人,咱们家哪里还能安安稳稳的到现在?
府里府外一应大小事,哪一件不是赖总管负责统筹安排?若是没有赖总管,我父亲那些年哪能那样享受宁静的富贵生活,老爷又如何能够安心在朝廷做官?
他们早被府里纷繁复杂的事情给累坏了!
所以孙儿明白,这家里连孙儿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赖总管……”
贾琏这话说的令很多人觉得不大对味,赖嬷嬷连连在一旁说着“二爷说笑了”、“都是主子栽培”等话。
贾琏也不给众人多反应的时间,继续笑道:“所以老太太放心吧,赖总管的忠心,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即便他们家宽奢一点,也都是应得的,谁叫赖总管这些年对府里的贡献最大呢。”
贾母等人越听越觉得不妥,贾琏说的太过了。
王夫人感受最深,贾琏,这是将赖家放到火架上去烤么。
对家里贡献最大?
除了一代老国公爷,谁敢领这个名头?
虽然觉得贾琏心机未免太深,但是也让她心里暗暗揣测。
若是贾琏当真对赖家不满,那么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她深深的知道,哪怕贾母默许了贾琏处置单家等奴才,却是一定不会准许贾琏动赖家的。
一旦贾琏真要这么做,肯定会惹得贾母反制。
这对于让贾母一直站在她们那边,是有好处的……
贾母也觉得贾琏实在说话不中听,偏偏贾琏满面诚恳的笑意,且还是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说的话,她还能说什么?
于是场面出现短暂的静谧。
这种静谧是令人不适的,探春正好就在贾琏的身边,就大着胆子转移话题:“琏二哥哥,既然你都决定要烧掉那册子,又何必费心思让奴才们各自交代呢,岂不白费功夫?”
贾琏回头,看三春和黛玉等人都睁着大眼睛瞧他。
贾琏正好也不想与贾母等人废话了,和贾母说话,何如与姐妹们说说体己话来的顺心。
于是便笑着反问:“三妹妹听说过‘达摩克利斯之剑’么?”
黛玉等人尽皆目露惊讶之色。
“达摩克利斯之剑?那是什么?”
在这个自诩天朝上邦的国度,对于这种“蛮夷文化”实在是太陌生了。
贾琏便随脚勾过一张凳子来坐着,招手让她们围过来,然后以讲故事的口吻说道:
“传闻,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叫做达摩克利斯的人,他非常喜欢奉承他们的国王,说国王十分伟大,有令人羡慕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于是国王与他说,可以与他互换一天的身份,让他也来感受一番做国王的感觉。
达摩克利斯十分高兴,果真与国王互换了身份,体会到了做国王的感觉……”
贾琏虽然旨在与黛玉等人讲故事,但是因为他说的新奇,自然就吸引了堂内其他人的注意力。
连宝钗都不自觉离开了母亲的身侧,往前面站了站。
“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到了晚上,达摩克利斯就在国王的宫殿享受晚宴。
就在他沉醉在奢华的宫殿,无尽的美食,还有美貌侍女的时候,抬头间忽然发现,在自己的头顶,竟寒光闪闪倒悬着一柄利剑。”
黛玉等人下意识的轻“呀”了一声,以示被惊吓到。
贾琏也神色严肃起来,“于是,达摩克利斯对眼前的美食和美人再无半点兴趣,立马脱下头上的王冠,请求国主饶恕他。
后来,后人便将身处安稳富贵的环境中而忘记的危险,称作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第209章 落选
虽然文化不同,但是道理是相通的。
特别是这样简单而蕴含哲理的故事,即便是贾母等人,都能轻易听明白,因此不免沉思起来。
唯独贾宝玉:“后来呢,那个国王有没有饶恕这个人?”
贾宝玉是个能与万物共情的人,哪怕只是个故事,他已经代入进去了。
仿若他已经成了那个达摩克利斯,在那想象不出的奢华宫殿之中,看着那来来去去,数之不清的美貌侍女,异族的,说不定不怎么穿衣服,有辱斯文的那种……
所以,他很关心男主人公的死活。
贾琏看出来贾宝玉的天真,但他偏不如他的愿,只是摇摇头:“这不过是个故事,重点并不在那人的结局,宝兄弟这个问题,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说这个故事,也只是回答方才三妹妹的问题。
她问我既然要烧掉,为何又要让奴才们将贪墨的数目写出来……
我就是要在奴才们的头顶上,悬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权力都是府中赐予他们的,若是不知道敬畏,从此安分守己,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贾琏这般解释,可比之前贾宝玉半知半解的什么“曹操烧信”贴切多了,也有震慑力多了。
宝钗在姐妹们后头,静静的看着坐在堂下侃侃而谈的贾琏。虽然贾琏坐的并不是中心位置,却仿若他到了哪里,哪里就是众人的中心。
宝钗心里有些难以平静。
以贾琏的身份,能够凭权威压服豪奴,这并不太令人意外。
难得的是,他还能说出这般有见地,有哲理的话来。
知行合一!
可是,他不是不读书的吗……
论道理,他连第一步,“知”都不应该存在才是,如何此刻看来,却像是一个理学大家一般?
与宝钗一般疑惑的,还有很多人。
虽然贾母等人也惊讶于贾琏竟然懂这么多,但是她还是皱眉道:“你不是不喜欢读书的么,如何现在连这种外国的故事,也会讲了?”
大魏朝已经有许多外邦来客了,而贾母活的久,自然知道一些外国的东西。
贾琏说完故事,就等着看探春和黛玉等人的反应,却见她们都是安安静静,羞羞答答的一句话不说。细细一想,猜测应该是之前那句“对美人没有兴趣”的话,引起了她们的“不适”。
小美女们,真可耐。
“孙儿本来也不会讲,也确实觉得读书劳心费力。
但是皇帝陛下不喜欢目不识丁的莽夫,经常教戒孙儿好好读书……”
众人略微一笑。
贾母也笑问:“就因为圣上要你读书,所以你就发奋,要认真努力读书了?”
“是呀,就连今日去大明宫谢恩,皇帝陛下还警告我,叫我多读书,读兵书,若是读不明白,以后就再也不会让我上战场立功了。
没有办法,我只好按照陛下的旨意,学习兵法,学习治兵之道。
然后我就发现,读书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每常看正经书看累了,闲暇之余也看些野史杂闻,倒甚是有趣。
方才孙儿讲的那个故事,就是从一本前人翻译的外国书籍看来的……”
贾宝玉听到贾琏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说自己去看野史杂闻,真是羡慕的咧开了下巴。
他也喜欢看这种东西,但是从来不敢宣扬,要是被贾政知道,不把他皮揭了才怪!
琏二哥哥没父亲,真的是太幸福了……
“姨太太瞧瞧看,果然对他们来说,还是皇帝老子的话好使。
以前我和他们爷爷,说一千道一万的让他们好好用功读书,他们就是听不进去。
如今当官了,皇帝老子一句话,一个个也肯上进,也肯读书了,呵呵呵……”
随着贾母向薛姨妈习惯性的炫耀,众人皆笑起来。
但是笑着笑着就觉得不甚好笑,因为,众人都觉得笑的心惊胆战的。
琏二爷实在太厉害了,连皇帝老子都要他多读书,这份圣眷,实在令人不敢嘲笑。
因为一般来说,只有老子才会催儿子读书。
皇帝虽然名义上是世人的老子,谁又敢真去攀这份关系?
王夫人也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随即松开。
她终于深刻体会到,女儿元春贵为皇妃,为何还要特意交代她,不要再用以前的态度来对待贾琏。
琏儿的后台,已经是皇帝了。
……
夜已深,薛姨妈带着宝钗,辞别贾母之后,又在王夫人后院直插向北的甬路口,与王夫人告别,回到梨香院。
因之前在荣国府,母女二人也不好交流意见和看法,所以回到家之后,母女二人心有灵犀的没有分别,而是一起进了薛姨妈的内室,就方才在荣国府的见闻,交换了意见和看法。
薛姨妈就长叹:“如今看来,你表姐夫是认定他们家里那些奴才,多有贪婪不忠心的,所以才下辣手整治。
你姨妈虽然不说,但是也看得出来,她心里是默许的,大概,他们家的经济,实在不怎么景气了。
倒是他们家老太太,尊贵享福了一辈子,又心慈,不想看见家里几辈子的奴才被折辱,所以不大高兴,到底也拗不过儿孙罢了。”
宝钗听得默默点头,母亲的看法,与她基本一致。
薛姨妈又道:“其实,他们家还算好的,有他们老太太坐镇,又有你姨爹姨妈管束,家里的奴才就算养尊处优一些,也有限,不像咱们家的……”
说到这里,薛姨妈不免就伤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他们薛家这样的情况,是最难的。
否则,她们也不必抛弃祖业,千里迢迢上京来投奔姐姐、姐夫……
贾家的奴才要贪,也是趁着办事的时候,打些擦边球,之所以一个个那么富裕,都是长年累月叠加起来的。
但是他们薛家……凡是盯上他们薛家几辈子基业的人,哪个不是张开血盆大口,一咬就是一大块肉来?
若是不上京投奔姐姐,只怕他们薛家几代人积累的巨额财富,迟早被那些人给吃完了。
就这样,那些老掌柜、伙计等,都还在蚕食家里的财富和资产……
他们又不像贾家,就算出了问题,贾琏一个高压手段,就轻易镇压了,奴才们吃进去多少,瞬间连本带利的都吐出来。
他们薛家,却连一个能主事的男人都没有。
儿子薛蟠?算了吧,他能自保都不错了。
总不能,把女儿宝钗派出去治理那些人吧?
宝钗自然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但是她不比薛姨妈着眼小处。
以薛家几代皇商的积累,只要不出大问题,那些掌柜、伙计哪怕贪一些,也不过是癣疥之疾,伤不了薛家的根本。
等到将来哥哥长大了,能主事了,那些人自然也就消停了……
当然,若是哥哥长大了也主不了事,那就万事休谈,说明薛家注定该败,无人可救。
这是时代的规则,终究只有男子,才能立身主事。
她和母亲,也不过只能背地里扶持哥哥一把而已。
本以为母亲有感而发,不过像以前一般抱怨一番也就罢了,谁知薛姨妈却瞅着她,说道:“我们家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个能够像你表姐夫那样得力能处事的男人。
你哥哥看起来实在不像个能立事的人,他又没心计,又一味讲豪气,将来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若是,我是说若是……”
见母亲期期艾艾的,宝钗便道:“母亲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这里也没有外人。”
“我是说若是,若是你没有被宫里选上,那就好了,如此既不用担心将来你我母女难得一见,且还能给你择一佳婿。
以你的条件,定是可以挑一个德才兼备,又有能力的女婿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衬帮衬你哥哥那个不争气的。如此,你们两个都有了着落,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放心了。”
薛姨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女儿的神色。
果然宝钗并不是那么好骗的,只见宝钗顿时抓住了重点,问道:“可是,宫里有消息了?”
薛姨妈忙道:“倒也不是,礼部的官儿说,要等三月下旬才能出结果,如今还有大半个月呢……”
宝钗哪里肯信。
她如何不知道父母为了她进宫的事情费了多少精力,若不是得到消息,如何会与她提及落选的事?
肯定是母亲怕她“揭榜”那日难过,所以提前给她透露,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是因为哥哥人命官司的原因?”
“不是,与你哥哥不相干,你哥哥的案子在南京就结了,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呢。”
薛姨妈一边解释,眼神终究难以直视女儿。
宝钗心里便有数了。
宫里不论是选妃还是选公主郡主的赞善,都是先论身份,再论德行,容貌反而是次之。
毕竟,她连贵人的面都没见着,容貌也发挥不了作用。
若是第一轮就直接被刷下来,自然是前两者的关系。
她身为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有什么德行有亏的地方。
唯一有的,就是有一个爱在外面惹是生非的哥哥。而且这个哥哥,就在前一年,还打死了人,惹上了人命官司!
这是她德行上的污点,宫里若是因此将她刷下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薛姨妈看着女儿默默流泪,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唉,或许这样也好。
正如她所言,女儿可以不用离开身边,将来还可以招一个得力的女婿。
若是对方能愿意上门做赘婿就更好了,那样说不定就可以引为家族的助力……
请假一天~
如题,请假一天,勿等~~
《红楼琏二爷》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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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昭阳公主
当晚,贾府的一众奴才们都难以入眠,特别是那些管家执事们。
他们不但要治愈贾琏带给他们的心灵创伤,还要承受失去钱财的痛苦。更有一则,他们各自的媳妇之前都不知道他们填了多少,此时回到家里一合计,顿时抱怨天抱怨地。
对此,夫纲振的还可以反过来将婆娘一顿骂出气。那夫纲不振的,也只能任由埋怨了。
但是不管如何,最终还是只能一起合计,将银子准备好第二日送上去,不然,鬼知道琏二爷还要怎么收拾他们……
与奴才们的家不同,这一晚,凤姐儿院倒是十分宁静。
第二日天未亮王熙凤就从美梦中醒来,她习惯性的往身边男人的身上靠了靠,享受了一会儿缱绻美意,然后才睁开眼睛。
馨香的大床,安静的房间,床头立柜上的三叉烛台,还有一根昨晚没吹掉的蜡烛在尽力的燃烧,业已到了极致,烛油顺着铜制烛台,往下流了长长的一股……
王熙凤面上微红。
但是手掌触及自家男人宽广的胸膛,仰头是对方那俊逸的面庞……
修浓的眉毛,挺拔的鼻梁,随着强劲而匀称的呼吸,丝丝气息打在她的脸上,令王熙凤情难自已,忍不住伸长脖子,往自己男人那棱角分明的唇上吻去。
本来只是想亲一下表示爱意,但是察觉感觉甚好,就忍不住多啄了几下。
忽然心有所感,斜眼往另一边看去,果然一双与自家男人完全不同,明亮而略显得勾人的大眼睛直直的瞅着她。
王熙凤忙缩头,面颊更红起来。
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于是脸一板,反过来瞪着对方:你又看你娘呢?
平儿眉眼一展,鼻子轻皱,却什么也不表示。
她知道,自家奶奶在床上是最小气的,一不小心就要得罪她,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王熙凤看平儿竟敢无视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小妮子,吃老娘的,用老娘的,回头还敢给老娘摆谱。
于是偏不让她好过,伸手去揪平儿胸前的肉。
“奶奶~~”
平儿面目大红,在宽大的被子里面极力躲闪。
平儿的害臊,加剧了王熙凤的暴虐之心,仗着对方不敢还手,偏不愿意放过对方。
好在中间隔了一道血肉铸就的城墙,让王熙凤也有顾忌,只用一只凤爪过去攻城略地……
即便她很小心,没一会儿还是颈上一紧,身子被一只手臂压住,然后就看见对面躲开好远的平儿,也被同样的方式捞了过来,与她面对面相望。
她们都知道,自家男人已经被她们吵醒了。
但是抬头往上瞄一眼,没良心的还是双目紧闭,连神色都没变化一点,若非肩上压着的手臂牢牢的控制着她,倒像是见鬼似的。
于是瞅了近在咫尺一动不敢动的平儿,王熙凤推了贾琏的胸口一下,娇声道:“醒了就起来了,装什么装……”
王熙凤从来不是顺从的人,说了这句话,就开始想办法脱出贾琏的控制。
偏偏贾琏就是不让她如意,扭了半天不得逞,于是羞恼的张开凤口,咬在贾琏的胸膛上以示威胁。
“啪~”
屁股上挨了一巴掌,然后终于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臭娘儿们,你还真咬?”
贾琏一把将王熙凤丢开,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湿漉漉的还有凹凸感,可以想见,上面肯定留下了凤辣子特有的齿痕。
“呵呵呵……”
终于脱身的王熙凤半撑着身子坐在榻上,看着贾琏着恼的样子,抹了一下嘴唇,十分得意。
却见平儿一副孝顺贤妻的样子,伸手给贾琏按揉,她就不爽,附身去拍了拍平儿的肩膀,吩咐道:“好了,别心疼了,快去给你们二爷安排洗漱和早膳,时辰大概要到了。”
平儿闻言,忙起身下榻,很快穿了衣裳去了。
王熙凤也从旁边拿过自己的衣裳,就在榻上穿了起来。
两件中衣、中裤套好,回头看贾琏还头枕着双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她,显然是在窥视她穿衣的样子,说不定还有平儿……
“你可满意了?”
“什么满意了?”
看贾琏脸上的笑意,明显得了便宜还卖乖,王熙凤虽然着恼,却也无法,只一想昨晚的某些经历,便觉得耳畔发烫,低了头不敢与贾琏对视。
贾琏见状,终于坐起来,从后面抱住王熙凤,在她耳畔笑道:“应该是我问你,昨晚可满意了?”
“呸~!”
比无赖,王熙凤终究是比不过贾琏。
站起身来,就令贾琏下榻,然后亲自给他穿戴。
只是在蹲下身服侍贾琏的时候,察觉贾琏又有不安分的举动,不由得面颊绯红的骂了一句:“真是个没足兴的!”
对此贾琏只能表示,血气方刚是这个年纪的标致,也是优势。
等再过二十年,或许你就知道珍惜了……
将昨晚就准备好的官服给贾琏穿戴整齐,趁着平儿未回来之前,王熙凤不免又和贾琏商议起一些事情来。
“那些管家媳妇们送银子过来的时候,真的不让我管,你确定你那两个小丫头能搞得清楚?万一弄差了,到时候可别怨我……”
坐在屋里,等着管家媳妇儿们乖乖把钱送上门来,这是何等威风和惬意的事情?
若非贾琏有合理的解释,她是一定要插一脚的。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有什么搞不清楚的?
难不成你以为,那些管家媳妇儿还敢耍花招不成?若是那样,我倒是高兴了,给我名正言顺收拾他们的理由,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的呢?
你不是不高兴昨晚威风都让我一个人耍了,若是今儿真有这样的人,我让给你来拾掇如何?”
王熙凤闻言,没好气的哼了声。
她与贾琏耍的威风可不是一个等级的,那些管家奶奶们,都是有后台的。
昨晚为处置单大良,贾琏都被叫进去问话了,换做她,她可不相信自己顶得住两层婆婆的压力!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会示弱。
贾琏也不与她分辩这个,为了防止她出尔反尔,等他去衙门之后夺香菱的权,就补充道:“昨晚我对奴才们说了,不会让这件事公之于众,也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一个香菱,他们大概不会太畏惧。但是你琏二奶奶可就不一样了,满府里谁不知道你厉害?
若是你坐镇,她们一个个心都打颤了,哪里还敢拿出银子来?
况且,作为我的娘子,你应该维护我的权威。你也不想,让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贾琏笑看着王熙凤,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敢乱插手这件事了,回来我揍死你。
王熙凤昨晚本来就答应了的,方才也只是习惯性的试探一下贾琏的底线。
听他说什么“娘子”,面上又不好意思,于是笑道:“罢罢罢,都听你的。不过毕竟不算小事,我安排几个婆子在院里听候使唤,如此若是有什么情况,她们也好帮忙。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管家媳妇们仗着身份欺负你那两个丫头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交代好她们,让她们听从安排,绝对不让她们进西厢房,这总行了吧?”
贾琏点点头,王熙凤在细节上,总是做的很好的。
说完这件事,贾琏又对王熙凤说起对东跨院的安排来。
其中他要将贾赦院后面圈出来,建一个小型的演武场这件事没什么多商议的,王熙凤已经知道了,她也不太感兴趣。
但是说起贾赦屋里那一众姬妾的安排,王熙凤就来了精神!
“真的,全部打发出去?”
王熙凤从座位上站起来,绕着贾琏身前走了半圈,忽然笑道:“你们男人家不是都巴不得女人越多越好,老爷屋里的那些女人,虽然没什么行止,好些姿色还是不错的……
全打发出去,你舍得?
不如我给你个建议,反正那边的屋子空大,住的下那些人。
而且现在她们的月钱用度也由官中来出,让她们待在家里,也费不了咱们什么。
好处嘛,以后琏二爷有了兴致,说不定还得上上手什么的……”
王熙凤有些阴阳怪气的说着话。
倒也不能全怪她,毕竟贾琏有过前科的,此时她有资格这样调侃贾琏。
贾琏手一摊,点头道:“难得琏二奶奶这样大方,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留下吧……”
“我就知道你心里没安好心!”
王熙凤说的好听,一见贾琏真的应下她的话,顿时变了面色,很是生气的样子。
贾琏这才得意的一笑,抓她坐在腿上,笑道:“吃醋了?”
王熙凤顺手打了贾琏一下,终于不作了,恨声道:“那几个有正经名分的先不说,其他侍妾、通房还有那几个卖唱的,必须全部打发出去,留在家里迟早生事!”
贾赦女人虽多,来源也很广泛,但是真正作了大礼娶进门的,除了邢夫人外,也只两个。
毕竟贾政也才两房正经的小妾,贾赦也不好太开例。
贾琏这才掐了掐王熙凤脸蛋,笑道:“这才对嘛,这件事就由你来办吧。
我只交代你一句,那些女人虽然不算什么,但是毕竟事涉老爷,你办起来还该小心些。
我们家现在不比以前,大姐姐刚刚当上皇妃,还该诸事小心一些,莫坏了名声。
所以,你先在老太太还是大太太她们面前讨个口风,看看她们的意思。
若是老太太她们没什么大的意见,就全部打发出去吧。只一点,能优厚则优厚,尽量不要让人说咱们家苛刻不讲情面。”
王熙凤闻言笑道:“哟,没看出来,咱们琏二爷还知道情面二字呢,这话要是叫那些管家们听见,不知道心里怎么作想。”
正说笑间,平儿在外问候,王熙凤忙站起来。随即平儿领着丰儿、小红等丫鬟进来服侍主子们洗漱。
……
贾政上朝,是从正门出发的。
每日天不亮,赖大等人就在正门外准备好车马,护送贾政去上朝。
妥妥的一家之主的牌面。
贾琏没有在这一点上与贾政争的意思,虽然他出发的时候,贾政早就去上朝去了,但是贾琏仍旧从东跨院新开的角门,从东跨院穿过。
在黑油的大门内,贾芸、昭儿、张勇等人已经全部整装待发。
虽然现在两房混居,不分家,他也住在贾政院(荣禧堂)后面,但是很显然,以后他的工作中心,还是会在东跨院。
这样也不错,东跨院虽然房子小一点,但是地盘一点不比整个荣禧堂小。
从此之后他和贾政一人一边,互不干涉也挺好的。
他要是愿意,也可以学着贾政,在东跨院里养一票清客相公之类的陪自己解闷,花费一样由官中来出……当然他目前没这个打算。
而且在东跨院整装有个好处。
因为东跨院的黑油大门是由以前荣国府的东角门扩建的,没有高高的台阶,所以他可以在院墙内骑马或者坐车,然后直出大门入街。
但是贾政去上朝,却只能走出大门,在大门前上轿。
好处是什么呢,若是有人在对面布置了射手,贾政上轿的这段时间,就是偷袭的好机会……
兵马司的众官僚,早知道贾琏的父丧已经料理完毕,料想就这两天的时间就会来上任,所以都有准备。
因此即便贾琏没有提前打招呼,当他带着自己的亲卫赶到兵司马衙门的时候,兵马司内在职的官员,还是齐刷刷的站在大殿之前相迎。
“指挥使大人请节哀~”
“众位大人不必多礼……本官不在衙门的这些日子,众位大人都辛苦了……”
众官儿争先恐后的与贾琏招呼,等到进入内堂之后,又纷纷换了颜色,口称:“恭喜爵爷,贺喜爵爷荣封贵爵……”
贾琏笑看着这些下属,猜测他们肯定是提前商议好的,不然不会这么整齐划一。
在外先请他节哀,回头就来恭喜他了。
官场上的这些人,行事果然有一套。
谢过他们的好意,贾琏也没有过多的客套,立马开始例行公事。
因为他请假之前做过妥当的安排,让经历范晋代理他的职分。且部里至今没有任命下一任副指挥使,所以衙门内安静祥和的很。
“对了,倒有一件大事禀报大人。”
“因为新近昭阳公主的芳辰,太子爷要在城外皇家御马苑请昭阳公主踏青游玩,届时会有许多皇子王孙到场,事关众多贵人的安全,京营传令我们西、北、中兵马司各抽调五百人马,在特定的区域设置边防。
大人请看,这是我们西兵马司负责的区域。”
范晋拿过一份图纸来,请贾琏阅示。
贾琏听说过这个昭阳公主,正是四皇子的亲姐。
前几天,四皇子还专程上门来求血参,就是为了给他姐姐准备生辰礼物。
传闻这个昭阳公主在皇室极为受宠,地位很不一般。
贾琏也不由得重视起来,详问情由。
第211章 两丫头办案
荣国府,凤姐院,西厢。
晴雯一大早就在房门口立了桌子,摆了板凳,帮账房先生香菱把门!
这是昨晚贾琏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很重视。
院里院外的人,也知道今儿会有管家媳妇儿们过来交贪污款,一个个都来瞧热闹。
晴雯立马竖起两只眼睛,将所有人呵斥离开。
有一些人仗着脸皮厚,或者有些身份,覥着脸套交情,妄图上前打探,晴雯也不给留一点面子:“我劝你们都安分些,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过问。
二爷特意交代过,今儿任何不相干的人都不许进这间屋子!
实话告诉你们,连二奶奶都不敢违背二爷的意思,你们要是觉得自己比二奶奶还要体面,尽管上前来,看你们回头怎么死的。”
晴雯的话,效果绝佳。
众人再无造次之心,更是在周围守了半日,仍旧不见一个管家媳妇儿来交钱,大家的兴致才落下去,慢慢散去。
晴雯等院子里没什么人了,她自己也不大坐得住,进屋去找香菱。
“喂,你说那些管家婆子们,不会不尊二爷的吩咐,今儿不来了吧?”
香菱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她只知道,二爷让她如数记下收到的东西就是了。
“唉,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了多久二爷就该下衙了,看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收到,二爷会不会生气啊?”
晴雯有些没精打采。好不容易得到一份正经的差事,她可是想要好好表现表现。
如今一事无成,自然有些不爽。
香菱就劝道:“晴雯姐姐,你别急,二爷给她们留的时间是到晚上二更,如今时辰还长着呢,兴许再过一会儿她们就来了呢。”
晴雯只回了一句希望如此。
正无精打采的把弄香菱办公桌上的一把小秤,是用来称量银子用的,就见门口小红蹑手蹑脚的过来。
晴雯立马正色呵斥道:“你来做什么,不知道今儿这里不让闲人进来的吗?
这个小红最是个溜须拍马的丫头,才进来院里几个月就把二奶奶哄高兴了,倒把二奶奶身边原先的那几个丫鬟压了下去,俨然一副院里新贵的架势,
晴雯就不喜欢她。
小红讪讪一笑,她身上的衣裳穿的很厚,直到进屋才把掩着的袖子拿开,对晴雯道:“我奉我母亲的话,前来交银子……”
原来那些管家虽然大多都将银子准备好了,但是却不敢贸然送过来。
一个个在暗处反复打探,一则看凤姐儿院里的情况,比如二奶奶在不在等,二则看看其他人怎么办的……
毕竟事干重大,他们一个个都小心谨慎的很。
林之孝家的也不想冒这个头,所幸自家女儿就在凤姐儿院里当差,因此早让小红将银子尽数带过来,让她伺机行事。
小红本来就是个十分聪明伶俐的人,等到院里没人瞧见的时候,才悄然摸过来。
晴雯听说小红是来交钱的,并且看她抱着的鼓鼓的一大包裹,眼睛一亮,等时从座位上站起来。
“既然是交银子的,还不拿过来。”
晴雯十分利索的上前,就要去夺包裹。
小红下意识的退了一下,心想,虽然论理晴雯应该也没资格瞧看的,但是她和香菱住在一起,这件事怎么也绕不开她去。
与其把她得罪了,将来针对我,倒不如大方给她瞧。反正二爷都不怪罪我父母了,还把半数的银子都赏给我父亲,也不怕她出去乱说。
于是就让晴雯将包裹拿去了。
“哎呀,这些都是你们家要上交的?啧啧,你们家可真行,这得多少银子啊……”
晴雯自以为跟了贾琏之后,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金的银的珠宝之类的,见过了不少。
但是接到小红怀里的包裹,那沉甸甸的重量差点让她没抱稳摔了一跤。
于是忙将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瞧,果然满满当当的全是银锭子,大的小的,规整的不规整的都有。
听见晴雯有些嘲讽的话,小红也没办法辩解,只是拿眼睛往门外瞟,害怕有人会过来。
本来他爹是想要兑换成金子让她拿进来的,重量轻,目标小。但是她娘说,换成金子太碍眼了,万一让主子们觉得他们家金银成山那就不妥了,于是还是决定用银子。
她娘还留了心眼,故意拿了大部分陈年的旧银锭子和碎银子,立意让主子们知道,他们家是被搜刮干净了……
晴雯也无意理会小红了,十分高兴的就开始将银子全部拿出来,分堆上称。
合着香菱,最后称出来,总共是五百余两……
香菱按数记录好,晴雯就要撵小红出去了,却见小红红着脸,又从怀里摸出一方绸子包裹的东西,然后在晴雯和香菱疑惑的目光中,一边打开一边说:
“这是我娘今早才去大通钱庄兑换的银票,总共是一千两,香菱姐姐你数数……”
林之孝昨晚热血上头,一口气填了个三千两。
事后才知道,这交银子也成了个难题。
即便贾琏给他免了一半,那一千多两也足够醒目的,轻易拿不进来。
又不能兑换成金子,左思右想,林家决定去城里的大钱庄,悄悄将银子兑换成特定的银票,这样就容易拿进来了。
香菱接过小红递过来的银票,仿若机器人一般就点数。
晴雯在一边一边看稀奇,一边疑惑道:“这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小红忙道:“不是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们可不敢欺骗二爷,这些银票都是今早我母亲亲自到大通钱庄兑换的,全部可以兑换成现银子……”
银票是很少见的东西,即便市面上有流通的,也是大钱庄发行的小面值的银票。
面值大的很少,因为面值大的,都是钱庄向特定的人印发的,兑换的流程复杂,只能到特定的地方兑换,很不方便。
香菱清点完毕,果然是一千两。加上之前的银子,就是一千五百两有余。
得知这个总数,晴雯和香菱都觉得大开眼界。
做奴才的,也能这么有钱?
一时间,不论是晴雯还是香菱,都在心里给林家打了个巨贪的标签。
小红看得出来她们的想法,却也无可奈何。
见香菱已经记录好了,便喏喏道:“晴雯姐姐,香菱姐姐,那我走了啊……”
晴雯和香菱木然的点点头。
第212章 初议省亲
就在管家媳妇儿们费尽心力,想着如何避开旁人的耳目,将银子送进凤姐儿院的时候,贾政已经下朝了。
他风风火火的回到荣国府,立马找到王夫人商议大事。
“老爷是说真的?”
王夫人再也无法保持自己一颗修佛的心,一下子站起来,差点绊倒炕桌。
贾政见王夫人失态,心里却无责备的意思。
哼,到底是娘儿们家,一遇到大事就失态,何如本老爷,荣辱不惊!
“我自然不会骗你。
宫里已经传出确切的消息,因为太上皇和皇太后赞誉圣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二位老圣人大喜。
特加恩旨,言交房眷属入宫探视,未免囿于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意,竟大开方便之恩。
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了二六日准许入宫之恩,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所,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自家私邸。
庶可以略尽骨肉亲情,天论中之至性。”
贾政抚着胡须,将宫里听到的消息,尽数说来。
王夫人就十分不能抑制自己的情思。
当初将还没有及笄的女儿送进宫中,致使母女之间,七八年难得见一面。
即便上次女儿封妃那等天大的喜事,也只得在那凤藻宫中,粗粗会见。却因为随处都是大太监宫女,却连想抱一下女儿的心愿,都不敢达成。
如今,圣人竟然准许女儿可以回家探亲,这对她来说,岂非是弥补缺憾的大喜事?
因此如何能罢休,忙让贾政上奏疏启请元春回家省亲。
贾政哼道:“我看你是糊涂了,就算圣人降下恩旨,以娘娘的万金之躯,又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回家的?
你没听见恩旨中所言,凡启请娘娘回家省亲的府邸,必须要有重宇别院,可以驻跸关防方可?
言下之意,需得有独立的院宇,可以作为娘娘的行宫!
咱们家府邸虽大,院子也多,但想来够规格作为娘娘行宫的地方,却是哪里寻来?”
王夫人一瓢冷水打在脸上,十分不甘心的道:“如此说来,咱们家竟是不能启请娘娘归家省亲了?”
贾政皱眉瞅了他一眼,道:“你慌什么,圣人既开天恩,便不会不体下情。
之前下朝的时候,我们几家已经聚在一起商议过了。
瞧宫中的意思我等若是想要请娘娘归家省亲,就必须单独为娘娘建造临时驻跸的行宫!”
“那我们便给娘娘修建行宫便是。”王夫人忙道。
贾政就有些不悦,反问她知道修建行宫需要花费几何吗?
王夫人便道:“连官中的存银都不够吗?”
贾政冷笑一声:“这些年我虽然不管家里的事,但是官库里大致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
咱们家娘娘是何等身份?若是咱们家为娘娘建造的行宫差了,不说娘娘在其他后妃面前抬不起头来,就连我们贾府百年的名声也毁了!
依我说,若是没有十足的银子,还是不启请的好。”
王夫人有些沉默,她好像明白了这件至极荣耀的事,操办起来的难度了。
“昨儿琏儿不是查抄了几家奴才们,添了不少银子进官中……”
贾政继续无情打击:“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那点银子够做什么?
就拿前两年工部给四皇子殿下修建王府,前后足足花费了近三十万两!
咱们家娘娘贵为四妃,行宫的建造,又岂能寒酸?
即便不能与皇子府相比,至少也不能差的太远。”
王夫人知道贾政一直在工部当值,对于这种事不会说差的,于是问道:“依你的意思,若是要迎接咱们家娘娘省亲,至少得准备多少钱才行?”
贾政道:“依我算来,至少得有二十万以上的银子,才有资格筹算这件事。
否则,一切休谈矣。”
二十万么,官中的银子差得太远了……
王夫人也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若不然,我们先将这件事与老太太说说,看她老人家什么意思……”
贾政一听,就知道自家夫人什么意思了……
她想打老太太悌己的主意!
这与贾政的谋算有点不一样。
他以为,王夫人应该会想到让王家支援呢……
这些年,王子腾官运亨通,王家也是四大家族现在过得最滋润的,以王夫人王家嫡长女、元春王家外甥女的身份,王家应该会愿意支援的!
当然这样的想法他是肯定不会主动表露出来一点的,于是轻轻点头,什么也不表示,回梦坡斋去了。
问题给你抛出来了,能办成什么样,就看你自己的了。
……
因为要部署出城的防务工作,贾琏直到下午才下衙。
回到家里,听到省亲这个词在家里流传,他也不甚在意。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见贾政等人不找他,他也当做不知道,仍旧按计划带着人,在东跨院勘测地形,准备建造自己的演武场、御马道等。
他是一点不担心省亲这件事干不成的。
说白了,官中那点银子算什么?
不过是每年大家指望着往自己兜里扒拉油水的地方罢了。
真的想要凑银子,别的不说,贾母和王夫人两个,就能将这件事搞定。
这两个老女人,有的时候还真不能小看了……
甚至贾琏的算计是,若是能够借着这件事,将贾母和王夫人两个的私腰包榨干就好了。
所谓银子乃是底气,只要他们的底气小了,以后他做事,就方便了。
不过贾琏虽然不在意,但是王熙凤却是十分在意的。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王熙凤就迫不及待的与贾琏说起这件事。
“你昨儿说的更大的喜讯,可是指的省亲这件事?”
王熙凤终于将贾琏的话,真心放在心上了。
没办法,昨儿得知准许二六日进宫探视就够令人觉得天恩浩荡了,可是贾琏却说,更大的天恩还在后头。
果不其然,今儿就应验了,这岂能不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心里犯嘀咕?
贾琏笑了笑,道:“相比较我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不应该更关心,一旦家里决心要办这件事,咱们家就要精穷了么?”
王熙凤立马追问:“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能办成?”
“我说能办成,你信么?”
“我信!从今儿起,你就说哪天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也信!”
王熙凤是真心觉得服气。
以前的种种就算了,今日宫里才开恩的事,贾琏竟然也能算到,这太神奇了。
她还清楚的记得,昨日贾琏就说过了,让她把家里的银子藏好,说不定家里很快就有一个大窟窿需要填补。
怎么样,今儿就来了。
一旦真的要给娘娘修建省亲的行宫,那可不是一个天大的窟窿?
每一件事都能预料到,这令王熙凤感觉后背心凉凉的。
若不是自家男人别的地方一切正常,她说不定都想要请跳大神的来镇镇,看看贾琏是不是被妖邪附身了……
打定主意,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尽量别瞒着他算了,不然怎么都不安心!
与贾琏商讨了一下应对省亲这件事的大致方略,王熙凤又问:“怎么样,我看你刚刚从西厢房出来,收了多少了?”
贾琏笑了笑,有心考考王熙凤的眼力:“你猜。”
王熙凤一撇嘴,还是很配合的道:“三千?”
贾琏摇头。
“五千?”
“总不可能有一万吧?呵呵,若是这样,咱们家这些奴才,可真是太实诚了。”
按照官府的规定,贪墨、盗窃主家财物二三两银子,就要剁手了。
超过十两,妥妥的死罪。
家里总共多少管家和执事,要有一万两,不是平均每个人报了四五百两?
那随便到哪儿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那些奴才真的那么老实?
贾琏笑了笑,道:“我已经让香菱和晴雯收了一半,为了不惹人注意,你先不要打这笔银子的主意,就让它放在西厢内。
余下一半全部堆放在外间,等会你派人搬送到官中去吧。”
王熙凤眼睛大亮,没良心的,做事越发得她心意了。
过手留一半,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第213章 商议
接下来两日,家里到处流传的都是“省亲”两个字,连奴才丫头们都在议论,只是究竟怎么回事,大家也说不大清楚。
荣庆堂,贾母将两府的话事人全部叫过来。
贾政、贾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外加一个王熙凤。
王熙凤坐在最下手的一个位置,但是她的心情是激愤且愉悦的。
进府当了这么几年的孙媳妇儿,这还是第一次长辈们议事,她有资格坐一席的!
以前,贾母等人商议正事,哪里会主动叫她,就算她好奇,也不过只能覥着脸赖在旁边当个看客,轻易不敢开口的。
但是今天,她正在忙着将西厢房里挪移出来的巨额银子做妥当的安排……
她是真没想到,那些奴才们真的那么老实,竟然交出那么多银子来!
当晚她送去官中登记造册的就足有七千多,然后他们自己手里截留了八千。
他简直是佩服死自家男人了,能从那些人精的手里榨出这么多油水来!
相比较起来,以前自己辛辛苦苦一年,机关算尽,也不过赚个千数的银子,当时自己就沾沾自喜的不行……毕竟以前在王家做姑娘的时候,一年能得个上百两就不错了,一下翻了十倍呢……
如今才知道,自己以前不过是井底之蛙!
果然,还是有权力来银子快,就比如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敲诈那些富得流油的奴才们的……
也正是由于没良心的有了爵位,他们都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做二品诰命了,所以,今日这样的事情,老太太、太太她们才会叫她呢!
不然她们为什么不叫纨大嫂子来呢?
今日,老太太叫大家来,就是商议省亲这件事的,目前家里最大的困难,就是官库里的银子不够支撑这样大的一件事。
但是与她何干呢,反正老太太她们叫自己好像也只是意思意思,装个样子,从头至尾并没有问她什么,大概她们心里都以为自己没什么本事,出不上什么力。
哼哼,她们如何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富裕……
唉,可惜变卖大老爷那些宝物的钱,没良心的不肯交出来给她保管!
那可是个大头,也是外人眼中,他们家最大的一笔财富,连大太太还盯着呢……
如此倒也罢了,反正没良心的现在一门心思的钻营官场,也没心思出去鬼混了,如此让他管着也就管着呗,还不用担心大太太来打秋风。
反正,他将银子放在哪儿,她都知道!
内外风光的日子,令王熙凤整日心情愉悦,此时坐在堂下百无聊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盘算自己那些丰厚的家底,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
“凤丫头,你的意思呢?凤丫头……?”
“啊?哦……”
王熙凤走神了,没大听清刚才贾母对她说了什么。
但是她脑筋灵活,根据前后文,也能判断出贾母大概说的什么,于是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这样天大的恩典,遍数历朝历代,也是难得一见的。
偏生咱们家这样好运就给碰上了,岂有错过的道理?
依我说,别说二三十万两银子,就算咱们家炸锅卖铁,也必须把这件事办好了,办风光了。
即便咱们自己以后节俭一些,也绝对不能让咱们家娘娘受委屈!
唉,我只可惜我自己没本事,要是我能有个百十万的悌己,我就一个人把这份银子给出了,如此就不用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为此费心了……”
王熙凤的话,令在座的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满府里谁不知道你凤辣子是个守财奴,除了在老太太身上舍得花银子讨好之外,对谁不是铁公鸡似的?
还你一个人把银子出了……
别说你没那本事,就算你真有那么多钱,只怕你也不可能多拿一分出来!
众人心里纷纷吐槽王熙凤光会说,唯独贾母笑呵呵的,笑问道:“哦?你既如此说,我也不要你一个人出,你只说说,你能出多少?”
“这,老太太说笑了,我这三瓜两枣的哪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老太太随便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件来,我就只有两眼放光的份了,哪里还敢掺和这样的大事。”
果然,一动真格就缩头了。
尤氏等人皆好笑的摇摇头。
贾母偏不肯放过她,继续施压道:“我也不是看得上你那三瓜两枣,你也不用怕,银子的事,我与你们太太已经商议过了,大致是凑齐了的!
只不过这样的大事,前前后后所需要的花费实在难以计数,万一将来有所缺漏的地方,只怕还就得你那三瓜两枣来填补填补。
你只说,真到了那时候,你能出多少?”
元春是王夫人的女儿,却是和三春一样,从小在贾母身边长大的,而且因为那些年贾母精力还足些,是费了不少心思培养的。
所以,贾母对元春的感情,一点也不比王夫人差。
此次宫里开了天恩,让后妃可以回娘家省亲,这对于一入宫门,便终生不能回家的后妃们来说,是何等重要的恩赐?
其中的意义,远远不是回家看看母亲长辈那么简单!
本来就觉得有所亏欠的贾母和王夫人,自然要想尽办法促成这件大事。
本来她们也想过让家族众人一起筹措银子,但是又想,一则其他人本身不甚富裕,二则若是让他们出血,难免心里有怨,以后办起事来不积极,如此倒辜负了这一件天大的喜事。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两个把银子垫了。
所幸贾府果真家大业大,就算此时官中短缺,但是她们两个认真合计,从家里上下、南北两京还是能调出来不少的银子,其实真让她们补的也并不多。
王熙凤见躲不过去,果断的改变策略,笑道:“老太太既这么说,我也豁出去了,也不怕老太太嫌弃笑话。
我进门的时间短,也没积累下什么家本。
好在出嫁的时候,二叔和婶婶待我好,陪了我一笔嫁妆银子,虽然比不得当年太太的,但也还算过得去。
可惜,那些年被琏二爷连蒙带骗的给我祸祸了不少去……”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都知道这就是贾母喜欢王熙凤的原因,有她在,总是能逗大家笑。
“老太太既问到这里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家里现银子还有五千,只要老太太看得上,我就全部拿出来给家里办大事用,大不了我以后勒紧腰带过日子就是了,想来府里也不会短我一口吃的。”
王熙凤好像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说完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
众人也就只是笑笑,本来也不指望王熙凤能出什么力。
抛开别的不谈,她和贾琏两个立家确实太短,家里也是近两年才开始外面做官,就算不像王熙凤说的现银子只有五千,也应该多不到哪里去。
唯独王夫人斜着眼睛瞧了王熙凤一眼。
毛丫头,在我面前还装……
别的不说,就水月庵净虚那一杆子,你们两口子就吃了数千的银子!
前儿收刮奴才们的银子,指不定也从中吃了一截,如今说这种话,谁信呢。
贾母自然也不是真的要王熙凤出银子,多的她们都搞定了,何苦因为区区五千让别人分了功劳去?
于是只笑了笑,就开始接着议下面的事。
银子的问题大概有着落了,接下来就该商议行宫该如何修建,在哪修建等问题。
首先,是选址。
贾珍:“这两天我让人出去打听,几家宫里有娘娘的人家,都在踊跃准备。
其中宫里周贵人的父亲,已经决定在家里动工,准备修改省亲别院,已经在聘请各类工匠了。
还有宫里吴贵妃娘娘,吴家富裕,当天就在紧锣密鼓的宣扬这件事,昨儿听说,吴家老爷吴天佑,亲自带着人,去城外踏看地方去了,想来是要选个风水宝地,现盖园子!
如今咱们家的情况,老太太老爷太太觉得,是在家里翻盖的好,还是和吴家一样,在外头别址修建的好?”
贾珍说的也是关键。
这样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面子。
那周贵人自不必多说,比元春矮了好几个位份。
而吴贵妃娘娘,自然又比元春高了一个位份。
所以,各家之间,必须相互比对着办。既要攀比图好看,又不能太过分,不然得罪人。
贾政想了想道:“若是外头踏看地方,多费银子不说,而且将来娘娘归省也不方便。
我的意思是,就在家里破土动工也是一样的。
反正我们家的宅子够大,应该能够割出一块地方来。”
王夫人闻言就道:“咱们家虽大,但是正堂和老太太的院子肯定是不能动的。
如此也就后面的东大院(非东跨院)和后面环绕的一带下人们的房舍,这些倒是都可以拆,只怕地方还是小了……”
王夫人作为母亲,元春省亲回来主要就是看她,怎么甘愿不准备一个足够宽敞,足够气派的地方让元春落脚?
荣国府虽然,前面的主体建筑却不能动,后面能动的,就显得不够了。
因此,王夫人不由将目光看向底下的贾珍两口子。
贾政也是同样。
贾珍心里一跳,隐隐察觉不妙。
这该不会是,盯上他们府里的地盘了吧!
宁荣两府乃是太祖时间同时建造,并立在一起,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甬道间隔。
他们宁国府与荣国府挨着的部分,前面是贾氏宗祠,自然不可能动。
贾氏宗祠后面,就是宁国府的大花园——荟芳园!
贾珍已经明白了,好家伙,在这儿等着他呢。
荟芳园可是宁国府最大,最有标志性的地盘了,因为里面山水如画,贾珍两口子还经常邀请贾母过去赏玩呢。
他很明白贾政等人的盘算。
荟芳园多好了,现场的园景,要是将两府中间的围墙拆了,并入行宫之中,都不用再多费银子,随便修缮一下,就是顶级的山水风光!
贾珍不说话了。
尤氏左右看了看,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敢乱开口。
他们两口子不说话,贾政夫妇也不敢逼迫,所以一时大家都没有说话。
贾母在上面看着,心里微微一叹。
虽然两府亲如一家,有什么大事都是一起商议着办。
但是动祖宅,对宁国府来说,损失还是太大了,只怕他们不会愿意。
若是强说下去,只怕损害两府之间的关系。
罢了,这件事,还得私下里单独商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元春做了皇妃,可不单单只是荣耀荣国府,而是整个贾府,对于长房宁国府来说,也是一样的。
若是能让宁国府割出荟芳园来,这件大事,无疑就简单了一半,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促成。
实在不行,也只能拿出几万银子,让珍儿松口了……
心里有了计定,贾母就转移话题,看向王熙凤道:“怎么你们家琏二还没回来?他现在每天都在忙什么?”
“老太太就别提他了,这两天,就难得看见他归家。
说是什么公主的生日,太子爷为了给妹妹庆生,要在城外举办踏青郊游会。
听说到时候,皇子龙孙们都会去一大堆。
朝廷害怕不安全,就让他带兵去设置防务。
大家都知道,兵马司就是干这些脏活累活的,这也不奇怪。
所以他这两天,都在忙这件事,一天要出城几趟,晚上回来都累得什么似的。
我叫他学聪明些,有什么苦差事记得交给下面的人去大礼,别那么老实,他也不听。”
贾母等人听了,各有算计。
终究,贾琏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了。
认真算来,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太子爷就是将来的圣上,他办这趟差事,要是能提前在太子爷面前得个好印象,将来只有他的前程造化!
“你还说他老实,你自己不是一样。
我常听见他说你,叫你多费心保养身体,你怎么也不听?
我看啊,你们家琏二如今越发出息,照此下去,说不定哪天还要升官。
你要是不注重保养,早点给他生个儿子,你就不怕他将来富贵了在外面沾花惹草?”
贾母笑着打趣王熙凤。
王熙凤立马红了脸,此时也不好意思反驳贾母。
正说笑间,只听外面传说:“琏二爷回来了。”
贾母等人忙道:“快去叫他过来。”
如今家里的事情,终究离不开贾琏了,特别是这样的大事,需得他在场才好。
第213章商议
第214章 贾琏舞剑
贾琏早料到,荣国府要修造大观园,银钱不会成为最大的阻碍。
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更何况现在的贾府,还远远不像原著后期那样窘迫。
在元春封妃,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刻,随便凑一凑,也能把基本的框架给搭起来。
所以大观园是肯定能盖的。
只不过,贾珍不愿意拿出荟芳园来盖省亲园子,这倒是有点出乎贾琏的预料。
他记得,原著里贾家为了这件事可是上下齐心,宁国府也仿若是和荣国府一家人一般,直接把荟芳园给割出大部分来盖园子的。
难道,当真是原著里当时的荣国府十分富裕,是钱给到位了?
具体情况贾琏也无从考究了,只是贾琏心里已经谋算了大观园很久,实在很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大观园是何种模样。
而且,大观园建成之后,就可以让黛玉等人搬进大观园去住。多的不说,到时候黛玉单独住一处别馆,二宝再想要去勾搭他的林妹妹就没那么容易了……
心里有了计较的贾琏,在听了贾政等人的陈述之后,严肃的开口道:
“为大姐姐归省筹建行宫,是我们家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无论家里有多困难,我们也要尽全力完成这件事。
但是古语云,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事关重大,我们却必须做万全的准备,因为一旦这件事开展开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说法。
所以,我还是要问一句,咱们家为了大姐姐归省这件事,究竟能够拿出多少银子来办。
多有多的办法,少有少的办法,这都是可以商榷的,最怕的便是初时铺盘的太大,而至于后继无力,那就不美了,旁人看我们家的笑话还罢,若是因此累及大姐姐的声望,那我们将来还有何面目去见她?
大姐姐为了我们家,这么多年幽居深宫,从豆蔻之年熬过了桃李年华。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若是我们这些至亲之人,连接她回家看一眼的本事都没有,想来岂不令人寒心?”
贾琏这话一说,众人皆面有戚戚焉,不知该说什么好。
贾母更是一时间老泪涌动,似乎有些难以抒发的情绪。
王熙凤则暗暗瞅了贾琏一眼,大家在这儿商量正事呢,你倒好,上来就弄煽情的一套,故意要把喜事搞得这么沉闷不可?
王夫人本来就是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的,如今听了贾琏的话,更是加重了决心。
见贾琏真心要问,倒也不讳言,直道:“官库中的存银,还有差不离十万。
我之前与老太太商议过了,那些年江南甄家做丝绸生意,好心拉着我们家入了伙,最后连本金带红利,大概也有五万的银子。因我们家也不着急用银子,所以就没有动,一直放在甄家收着。
另外,南京的房租地亩,也有几年没收上京来了,我们之前也查过了账本,老宅那边的库里,大概也有三万两的存银。
如此几下合在一起,就有十八万两。除此之外,我和老太太商议,各自再凑出两万两银子,如此一共凑成二十二万银子,想来也差不多就够了……”
二十二万两现银子,绝对是一笔令人动容的数字。
世间富贵人家万千,但是能够拿出这个数来的,绝对是凤毛麟角。不是巨商,就是巨贪。
连贾珍都眉头挑了挑。
原以为这边经年开销巨大,没想到,还能有此等规模的存银……
但是贾琏听了之后,却摇摇头。
“若是单独办大姐姐这件事,或许差不多了。
但是算时间,咱们家所有的产业,包括全国各地的房租、地租,至少也要到九月、十月才能到。
难道为办大姐姐这一件事,咱们家其他所有的事就都不办了?显然不能,别的不说,眼下就有老爷的寿辰要办,八月里还有老太太的,除此之外,还有咱们家日常的开销,各家府邸迎来送往,为娘娘置办节礼……”
贾琏的话,又让其他人沉思起来。
是呀,偌大的荣国府,几百号人,难道一次性就把钱用光了?就算今年能对付过去,那明年,后年,将来呢?
虽然王熙凤等人经常打趣说吃口饭就行了,但是真要过拮据的日子,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贾政叹道:“除了老太太的,我今年可以一切从简……”
从此可见,贾政表面傲娇,实则也是非常想要办成省亲这件事的。
贾琏对贾政一拱手:“即便老爷肯委屈自己,外人见我们家突然如此,难免猜疑。
所以,老爷的正事,也是不能耽误的。
其实,就算从老爷这里省下一笔,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咱们家现在只为筹建行宫,便已经捉襟见肘……老爷可别忘了,等到行宫筹建完毕,将来迎接娘娘省亲,可还有一个大头……”
众人心里一紧,是呀,后妃移驾回家省亲,自古鲜有的大恩典,家里自然要按照最高,更高的典仪来迎接的。到时候所需的花费,只怕又是一笔天文数字。
贾政沉默了。
王夫人虽然也知道贾琏不是信口胡说,但是求成心切的她,见贾琏连番给众人泼冷水,还是忍不住怀疑:难道琏儿是怕家里把钱花光了,所以心里不情愿?
“那依你说,咱们家该怎么办?你自己方才也说了,这件事是正当该办的,总不至于因为银子就停摆不办了吧?
咱们家再难,应该也不至于此。”
王夫人自然有理由怀疑贾琏的用心,之前议论的,不过都是家里能拿出来的现银子。
真到了至极为难的时候,家族的产业,家里的财物,随便变卖一些,哪一样不值钱?
坐拥国公府百年基业的荣国府当权者,从来不为银钱担心是有原因的,因为真的不差钱!
贾琏看了王夫人一眼,心里的轻蔑差点就表露出来了。
“太太误会了,侄儿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官中的银钱,应该留下一部分预备为办家里的其他大事,不能全部拿来办省亲这一件。
省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办成了,是我们整个贾族的荣耀。
所以,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不能只有老太太和太太出银子,我们作为家族的一份子,也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才好。”
贾琏说着,环视众人一圈,道:“我父亲生前,好收藏玩物,这是他老人家的喜好,作为儿子自是支持的。
本来想着,将他老人家生前喜爱的那些东西,全部放入他的墓穴之中,聊解他老人家九泉之下的烦闷,也算是做儿子的一番孝心。
但是后来思之,他老人家留下的那些东西,多数价值不菲,若是全部放入墓穴之中,难免惹得宵小惦记……
所以最终只选择了几件他老人家最喜欢的殉入其中,余下的则尽数变换成钱财,想着将来家中若有甚大事,好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遇到了。
所以,太太若是不嫌弃,侄儿愿意将这部分钱全部拿出来给家里办大事用。虽然不甚多,也算是侄儿作为家族一份子的心意。”
贾琏的话,让众人都有些意外。
自古钱财谁不爱,能不出银子,哪个愿意将自己的钱拿出来大家一起用?
没见贾琏这话一说完,边上一直装木头人的邢夫人,一子下就坐不住了!
倒也是,贾赦留下来的东西,论理是该有她的一份……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即便不情愿,也不敢反对。
第215章 意在贾珍
王夫人听见贾琏那样说也愣住了,心里忽然有些火烧一样的感觉,是惭愧?
她不愿意承认,因此忙道:“难得你有这般心意,能拿出多少来?”
王夫人心想,若是只几千两那就不算冤枉他,不过也是说的好听而已。
当初贾赦办丧事,她还出了几千的血呢!
“如今有些东西还没有变卖完全,不过我已经请过多名古董行的大师鉴定过了,全部变卖的话,至少二万五千两银子是有的。”
贾琏说着,回头看向王熙凤,“凤丫头,咱们家里还有多少钱?”
“什么?”
王熙凤心里一跳,差点有些绷不住了,没良心的难道又吃错药了?
刚才听他那样说,她心里就着急的很,只是摸不准贾琏的盘算,且没有发表态度。
如今见他把那笔重款拿出来,还不嫌够,还要算计家里的存款?
看了贾琏几眼,终究当着长辈的面,弱弱道:“还,还有五千……”
没办法,这个数之前她说过了,也不好临场变卦。
贾琏便笑了起来:“那正好,正好凑足三万银子。
等那些东西全部折算成现银子之后,我再一并将之送入官中,专为办大姐姐省亲所用。”
贾琏这话一说,贾母、贾政、王夫人、邢夫人和贾珍两口子,都瞪大眼睛瞧着他。
琏儿(琏兄弟)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堂姐诶,又不是亲姐……
老太太和太太出银子,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你一个堂兄弟这么掏心掏肺的做什么?
图什么呢?
王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宁愿贾琏在这件事上,拖后腿,使绊子……至少不要表现的这么大公无私,让她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似乎她的人格被贾琏完全碾压,在贾琏面前,她反而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那个人。
许久不说话的贾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贾琏重重的看了几眼,最后一挥手道:“这件事你们放手去办吧,不用为银子担忧。
哪怕到了最后,还差十万也无妨……”
贾母的意思很明确了,为了办成这件事,即便再拿十万两出来她也愿意!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贾母一拜,贾政还要劝言。
为了家里的事,让贾母动用悌己已经是不孝,而且还是这样大的数目。
贾母却是很洒脱的挥挥手,止住了贾政的话。
她的棺材本她早就准备好了,剩下的那些,留给宝玉,和花在元春身上,是一样的。
强命众人坐下,贾政的面上还有羞惭之色。
贾珍也坐不住了,又站起来,拱手道:“为了咱们家娘娘的大喜事,连琏兄弟都拿出这么多银子,我这个做兄长的若是不出力,如何说的过去。
只是老太太、老爷太太都知道,我们那边府里比不过这边……
罢了,多的说来也无益,大家都应该知道。总之,我那边应该也还能拿出三万两来,也预备为咱们家娘娘省亲之用吧。”
贾珍也是迫不得已,贾琏的大公无私,将他给架在了火上。
他是贾府第四代的长兄,又是族长,连贾琏都拿出三万银子来应对这件家族的大喜事,他要是坐着不动,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不过他说的是预备,并非立马拿出来放入这边的官中,也就是说,要是最后这边不差钱,他这笔银子,也未必会出……
贾琏等的就是这一刻,立马做出钦佩之状,站起来给贾珍拱手一拜,道:
“珍大哥大义,咱们家有珍大哥这样慷慨的人做族长,何愁阖族兄弟不能团结一心?何愁我贾府不兴盛?
不过珍大哥府里的情况,我们确实也是知道的,实在不敢令珍大哥为了这件事,将府库搬空了。
珍大哥身为族长,有着照拂阖族人丁的重任,所以长房不能短了银子……”
被贾琏拍了马屁,贾珍心里的肉疼感消失了不少,一种舒爽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反而和贾琏客气起来,言大可不必为他担心,他那边也还过得去……
贾琏见实在劝不动贾珍收回承诺,似乎很苦恼,最后道:“既然珍大哥执意如此,小弟也不敢违逆珍大哥的一番心意。
这样吧,如此数目的银子珍大哥真的不必出了,珍大哥若有心,小弟倒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完,贾琏便让人去找管家取两府的舆图。
“你要舆图做什么,我这里刚好有一份……”
贾政这两日反复勘验了两府的地形,所以身上正好带了一份简单的。
贾琏便搬过一张高凳放在当中,将舆图展开,然后指着两府后半段说道:
“珍大哥且看,我们府里,荣禧堂是敕造的堂号,荣庆堂是老太太住的,这两处大院是动不了的。
东边东跨院倒是可以动,但是它如此狭长,又夹在荣禧堂和宗祠之间,实在没有纳入行宫的条件。
如此就只有后面东大院这一块可以用来修建行宫,但是即便再把西边一带下人的房舍一并纳入其中,如此东西两边长也超不过二里地,纵深亦决计超不过二里半。
若是简单盖一个观赏的园子自是可以。但是作为咱们家娘娘的行宫,实在太过于小家子气,也不符合咱们家娘娘的身份。”
贾琏做这一套动作,简直一气呵成,都没有给贾珍反应的余地,只是木呆呆的站在堂下,听着贾琏指点江山。
“但是珍大哥且看,若是将两府中间的这两段围墙一拆掉,也不用太多,只用将范围延展至天香楼之下,如此东西两边长度合计便足有三里半地。
如此一个长三里半,宽二里半的地盘,就够盖一个像样的行宫来。
若是再精心设计、布置一番,拿来迎接咱们家娘娘,也就不显得寒酸了,珍大哥觉得呢?”
“这……”
贾珍心里开始骂娘了。
他都怀疑,贾琏之前做那么多,就是为了给他下套!
之前贾政和王夫人虽然打荟芳园的主意,但是他们都不好意思开口,他也可以装作看不懂。
但是贾琏可好,上来就直接摆明了!
这样的情况,他怎么拒绝?
首先,两府是一家,这是贾家两府近百年的努力维持下来的结果,他不敢担上分裂两府的罪名。
其次,要为了家族的大事出一份力的海口已经夸下去了,这个时候因为私利反口,他这个族长的公信力,还要不要了?
而且贾琏多贴心,直言三万两银子不要他出,不如出点地盘,听起来,好像他还占便宜了!
贾母和王夫人等被贾琏的操作惊呆了,看着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的贾珍,她们都聪明的选择没有打搅。
“当然,我也知道,若是这样,珍大哥是吃亏了的。
唉,说真的,若不是为了大姐姐归省这样的大喜事,小弟又如何敢提这样的建议?
实在是,以我们家目前的情况,这是最好,最便宜的方案了。
珍大哥的荟芳园,里面山水景色如何,我们都知道,若是纳入行宫的范畴,多的不说,只荟芳园那一部分,大多数的东西都可以不用再动,如此,就可以直接为家族剩下一大笔的开支!
唯一损害的,就是让珍大哥的荟芳园,缩小了一部分……
这样吧,为了弥补珍大哥的损失,我们愿意给珍大哥补偿,不论多少银子,只要珍大哥开口,我们绝不还口。”
贾珍心说,这他么叫做缩小一部分?这样拉通过来,老子的荟芳园,一下子就缩水了大半!
“琏兄弟说笑了,我岂能要你们的银子……
只是,真的只能这样办吗?倒不是我舍不得一个园子,只是,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祖宅,我这……”
贾珍有些犹豫。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式了,若不然,就只能学着吴贵妃家,到城外去踏看地方,只是那样一来,不如在家里的方便,而且还要多费银钱。
以我们家现在的状况,支撑起来就太费力了。
不过若是珍大哥实在有顾虑,那也就罢了,都是一家子至亲,若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闹得生分就不好了。
说不得,还是往城外瞧看地方好了。”
贾琏有些遗憾的说道。
贾珍的面色就无比纠结起来。
无疑,元春封妃是利于贾家两府的大喜事,他要是在这个时候不支持,不配合,两府的关系从此疏远还在次,最重要的是以后宁国府还如何沾元春娘娘的光?
出门去,又如何好意思以皇亲国戚自居?
这也就是他,愿意拿出足足三万银子来的原因!因为大家族,确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而论理,按照贾琏划去的荟芳园的大部分,论价值,可能还超不过三万银子。
他之所以迟疑,是因为本来荣国府就压了宁国府一头了,好在从两府舆图上看,两府还是对等的。如今荟芳园被对方划去,这个平衡就一下子打破了。
贾珍心里不断的计较着。
拒绝是肯定不明智的,是将自己自绝于家族,所以,只能答应。
好在,相比较起来,其实荣国府被划去的范围更大,只要不将元春看作是荣国府的元春,而是看作贾家的娘娘,那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心里简单想了两条能够让自己接受的理由,贾珍面目一正,道:“琏兄弟说笑了,既然是一家人,这又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我岂有不赞同的道理?
就按琏兄弟的说法来办吧。
从我们府里的花园起,绕到最西边,总共划出这三里半的地方,来为咱们家娘娘修建省亲的行宫。”
“如此就多谢珍大哥了,说好的补偿……”
“嗯……休再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了,你再这样说,就是不拿我当一家人,如此我可生气了。”
贾珍居然还笑了起来。
对此贾琏只能拱手一拜,代表荣国府表示了感谢。
选址和银子的来源这两项大问题解决了,剩下就只有筹备开工这些事了。
但这些琐碎复杂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部说清的,所以当天色较晚的时候,约定明日再议之后,贾珍和尤氏便坐车回去了。
第216章 非常人交流
贾琏亲自送贾珍和尤氏出门,等他再次回来,贾母等人一个都没散。
他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贾琏。
一个人的能力,在平时是不大看得出来的,只有面对大事的时候,才能明显的体现。
即便不愿意承认,他们也明白,让贾琏过来是最正确的决定。
若不然,只怕就选址这个问题,他们今天就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最后说动贾珍让出荟芳园,只怕也要费大几万的银子。
不过贾琏为了办成这件事,也不是信手拈来,他将自己父亲的遗产,几乎全部拿出来作为筹码了。
“怎么了,都瞧着我做什么?
如今既然地方已经划出来了,我觉得咱们家里还该尽快开工筹建才是,早一日建成,就能早一日奏请大姐姐归家省亲。”
贾琏给贾母等人简单作揖,就坐下说道。
贾政忙道:“琏儿说的是,我和部里的一位老明公相熟,他是在园林建造之上是有着独到造诣的,连皇家修建园林,也多有让他操刀。
明儿下朝之后,我便去聘请他来为咱们家设计建造图纸。”
“老爷说的那位老明公,可是号‘山子野’?”
“正是,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老先生名声在外,侄儿略有所闻。
老爷若是已经相中了他,还是尽早去请的好。如今恩旨已下,只怕要大兴土木的人家不少,去晚了,只怕老先生已经接了别家的工程,到时候忙不过来,倒耽误了我们家的工期。”
贾琏笑了笑,提醒了一句。
贾政就郑重其事起来,点头应下。
想了想,他又道:“琏儿,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你父亲留下的那些东西,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
贾政是典型的文人,重名轻利。
为了自家女儿的事,让侄子把大哥遗物都变卖了来支持,让他心里过意不去。
贾琏则笑看了贾政一眼,他那有些腼腆纠结的神情,大不似作假,贾琏心里就笑了,既然这人能处,那就这样处下去。
“老爷不用多说了,咱们家正是用银子的时候,既然我们有,自然该拿出来,集中力量办大事。
毕竟,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是?”
贾琏说的随意,邢夫人和王熙凤心里多少都不大高兴。
贾母和王夫人则是神色复杂,贾母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你既坚持,那就依你吧。
不过也不必三万了,你也该为你们家凤丫头和大姐儿考虑,留点银子置办行头才是。
这样吧,你和我们一样,只拿出两万来则罢。
若是将来家里的银子真的不够使,到时候我们再另计新支。”
王熙凤看能够挽回一万回来,忙笑道:“瞧老太太说的,他是家里的爷们,家里的事情自然他说了算,他既然愿意举家之力来支持家里办这件事,我只有为他高兴的份。
反正我又没地方使银子,给我留着也没用。
我们家大姐儿也还小,也用不了什么钱。
倒是委屈了我们太太,只怕将来没钱孝敬她老人家了。”
邢夫人坐在贾母下手,简直在这里受了半天的罪。
家里只要是花大钱的事,就没有她插嘴的地方!
心情本来就不好,此时还被王熙凤提出来鞭策,反应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笑意,说了句不用贾琏等人孝敬,办大事要紧,然后就再也坐不住,向贾母告辞去了。
邢夫人的离去众人也不甚在意,本来叫她过来也不过是意思意思。
看之前的效果,或许将来这样的事,真的不用再叫她了。
贾琏今日为家里出了大力,贾母等人都不得不拿出和颜悦色的态度来,破天荒的关心起贾琏衙门里的事情。
贾琏也只是随便应付了一下这种关心,然后忽然说道:“昨儿听凤丫头说林妹妹又犯了嗽疾,现在怎么样了,我去瞧瞧她。”
提起黛玉的病,贾母就挠心,叹道:“她还是那样,每年闹一春一夏,何曾有过消停……你去瞧瞧吧。”
贾琏就辞过贾母等人,往后院黛玉的房间来。
黛玉进贾府的时候是深冬,因天气寒冷,贾母就安排黛玉住她屋里的碧纱橱。
等到春天到来,天气转暖的时候,才将黛玉挪到后面单独的房屋,并且顺带将三春姐妹也从荣庆堂挪了出去,安排到了王夫人院后面的三间抱厦里住。
给的理由是三春渐大了,挤在一处不甚方便。
实际上就是,贾母越发上了年纪,精力不佳,嫌孙子孙女多了吵闹。
不过从这里还是能看出贾母的偏心改不了,嫌弃三春,却把外孙女和孙子放在旁边。
黛玉就罢了,是远客还说得过去。
还把一个二宝放在黛玉的旁边,让二宝老是去骚扰黛玉。
若说贾母心里没私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温馨的房间,穿过纱窗的斜阳刚散,屋里乍然冷清。
林黛玉悄悄将只喝了小半的汤药倒进窗外的盆栽海棠里面,回头看见紫鹃站在门口,没好气的看着她,心里一虚,面上却若无其事的将碗放在旁边,坐下装没事人一样的继续投喂笼子里的两只松鼠。
紫鹃就走过来,先伸头窗外看了看,然后抱怨道:“这树若是也得了病,只怕吃了姑娘这么多名贵的药,也该好了……”
黛玉眉头蹙起,噘嘴不理紫鹃,她好讨厌,老是叫人家喝药!
紫鹃见状也没法,只能将碗勺收起。
迎面却见贾琏走来,她忙退到一边欠身:“奴婢见过琏二爷~”
书桌边的黛玉初时还以为紫鹃在逗她,回头一看才发现贾琏真的过来的,忙也起身见礼。
贾琏在茶桌边的凳子上坐了,看黛玉苗条娇弱的身子立在面前,就笑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这么拘束作甚,坐下吧。”
黛玉鼻子微皱,领命回去坐了,却偏头,不大想理贾琏的样子。
贾琏就好奇:“我是不是得罪你了,瞧这小嘴儿噘的?”
任是谁一直咳嗽,被人一直逼着吃药心情也不大好。
贾琏还这般打趣她,令黛玉登时不满的瞧着贾琏,“你来做什么?”
哼,人家前儿病了,今儿才来瞧,才不要领你的情!
黛玉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绝佳的理由。
“方才老太太找我议事,路过这边,听说某人病了,顺道来瞧瞧,也没什么事。”
黛玉的性格像猫,逆着撸容易炸毛。
“那你也瞧见了,你可以走了。”
果然黛玉很不愉快的说道,许是心急说快了话,牵动了病势,刚说完就举着绣帕掩嘴咳嗽起来。
刚刚给贾琏倒了茶的紫鹃,忙过去帮忙拍背。
看她那倔强而娇弱的样子,直令人又心疼又好气,于是叹道:“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病的这样了,敢是没好好吃药的缘故?”
贾琏一句话,戳中了某人刚刚干过的事,令她掩嘴动作一顿,眼神中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紫鹃更是立马告状道:“二爷还说呢,姑娘就是不好好吃药,太医开的药,她总是吃一半倒一半,如此下去,姑娘的病症如何得好呢。”
听见紫鹃告刁状,黛玉明显的不服气,身子背过去,不让紫鹃碰她。
贾琏笑呵呵的看着,然后才瞥向紫鹃。
不得不说贾母待黛玉还挺好的,至少分给黛玉的这个丫头就十分不错。
小小年纪,说话做事,颇有几分知性内敛的感觉。
倒也是,若非如此,只怕也降不住黛玉这样内心情感极其丰富,又不好相与的丫头。
“哦,你给我说这个作甚?她不吃药,你们自是极力劝过的,她连你们的话也不听,难不成你觉得她还会听我的,我让她吃她就吃了?”
看贾琏有些调侃的意思,紫鹃忙笑道:“别人的话她未必听,二爷的话,她必听几分的。”
“啐,你还不下去,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的。”
黛玉实在受不了紫鹃的,开口驱赶。
紫鹃被骂也毫不在意,反而朝着贾琏摊手,示意:看罢,姑娘越发任性了。
黛玉的脾性随时变化,贾琏也没有时间精力做个详细开解,但他却知道如何顺着这样小妮子的意。
于是笑回紫鹃:“我劝你也别指望我,我又没有什么‘紧箍咒’能够降服谁,只是我想,她既然不愿意吃药,定是嫌弃你们这药不好,没什么效用。
若是你们的药真是良药,能够药到病除,相信她是一定会吃的,
谁不愿意自己的身子好呢?
所以你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把药熬的好一点,比如,加点糖……”
黛玉何等心思敏锐的人,身边的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掰开了、揉碎了来听。
听到贾琏暗喻她是不听话的孙猴子,她两弯黛眉立马竖了起来!
好在随即贾琏竟然为她不吃药的行为,找了个她听起来十分顺耳的理由,心里就舒坦。
她还以为贾琏也要像别人那样,劝她好好吃药,那样的话,她都听烦了。
才以为贾琏果然是个懂她的人,什么都顺着她的意,谁知最后一句,又令她顿时脸红。
她自然听出来,贾琏已经猜到她是嫌弃药苦,所以叫紫鹃加糖。
可恶,还当人家是小孩子呢……
紫鹃本意是想要贾琏帮忙治一治黛玉,因为她知道黛玉是敬重贾琏的。
谁知贾琏却说了一番云里雾里,没什么逻辑的话。但是看姑娘的反应,倒像是很有感触似的。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她们姑娘独看琏二爷有几分不同,哼,都是不按常理说话的人!
第217章 压倒桃花
紫鹃自知无法与贾琏交流,所以重新端上药碗出去了。
而黛玉见房间里只有她和贾琏二人,莫名的有些局促的感觉,只是看贾琏只顾端着茶水品尝,一边在打量她的房间,黛玉想了想,起身拿起茶壶,给贾琏添了茶水,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二哥哥最近在做什么呢,府里都看不见你的人影,听琏二嫂子说,你到城外去了。”
“嗯,到城外办差事去了。”
“琏二哥哥就这么喜欢做官吗?”
黛玉忽然有些生气。
她想起了,从小她爹也是为了做官,忙碌奔波,将她和母亲扔在苏州经年不管。
还是后来迁任扬州,才有时间将她母女二人接到身边,一家人过了几年天伦聚乐的日子。
“我倒不是很喜欢做官……”
贾琏忽然回头,将幽深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将她初具灵巧风流的姿容看在眼里、心里。
黛玉等着贾琏回话,半日不见后半句,抬头瞧见贾琏直直的瞧她,忙低头下去。
过了一会儿,终究不好意思,轻跺了一下脚娇嗔道:“二哥哥,你瞧什么呀……”
“呵呵,没什么,只是看我们家林妹妹越发出落的天仙似的,心想,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有福气的小子,心里就很不高兴。”
“哎呀~”
贾琏这般笑语,令黛玉双眼登时蒙上一层水雾,脸蛋红扑扑的,羞愤瞪向贾琏:“你欺负我~~!”
说完狠狠的剜了贾琏一眼,然后飞快的回到书桌边,将脸埋在案上不敢再抬起来。
小小的身子伏在案上,越发显得单薄,好似在桌面上吹一口气就能将她掀翻似的。
贾琏又瞅了一眼在她脑袋前面,笼子里蹦来蹦去的两只小松鼠,看它们明显比同类肥硕不少的体格,心里就好笑。
小丫头自己养不好,倒是把宠物养的肥肥胖胖的,有意思。
于是站了起来,对黛玉道:“好了,我改日再来瞧你,你自己好好保重身子。
昨儿碰见姑父,他还问起你,我怕他担心,所以说你很好。
你若是不好好保养,回头姑父看见,该说我骗他了。
无事的话,不要闷在屋子里,多去我院里坐坐,和香菱她们玩耍玩耍也是好的。
我走了,你留步。”
黛玉听见贾琏要走,有心起身相送。
听见贾琏让她留步,而且对她笑了笑就转身消失在了门口,终究没有起身。
好容易来瞧她一回,就坐这么半刻便去了……
终究也不知道,是他真的很忙,不乐意在自己这里多费时间,还是琏二哥哥守礼,所以刻意不在她房间里久待。
又想起贾琏的话来,面上烧的发烫,忙从抽屉里面取出镜子一照。
但见镜中之人两腮通红,黛玉自羡压倒桃花之姿,不觉就看的呆了。
忽闻“吱吱”细声,低头看去,原来是两只馋嘴松鼠歪着头直直的盯着她。
黛玉仿若被人看穿心思一般的难为情,伸手拍在那笼子上,吓得两只小松鼠差点抱在一起,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黛玉,似乎在思考面前这个体型巨大,经常给它们美味食物的主人为什么会发怒……
……
王熙凤在家里一直等着贾琏。
方才当着长辈们的面,有些话也不好说。
所以当贾琏回来之后,她就开始盘问贾琏的算盘。
对此贾琏并无意将所有的想法抛开给她讲解,只是以王熙凤比较能理解的角度来谈。
比如出了这两万的银子,伺候腰板就硬,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其中的事情。
比如,将这笔银子投入官中,邢夫人就惦记不了,免得与她打饥荒。
王熙凤还是能理解的,她更理解的是:“大老爷的那些东西,应该不止值两万五千的银子吧?”
贾赦的那些东西,认真就她和贾琏两个是全数看过的,以她的判断力,绝对不止值贾琏说的数。
“你觉得呢?”贾琏笑着反问了王熙凤一句。
王熙凤便笑了起来,一双柳叶吊梢眉扬起,笑道:“剩下的,拿回来?”
贾琏便敲了她额头一下,骂道:“剩下那点银子你就别惦记了,这家里的钱还少了?
你就不怕这屋里的银子藏多了遭贼?”
这两年来,王熙凤除了当初给他那五百两银子,后来就只进不出。
一笔比一笔大的银子搬进屋里,贾琏甚至知道,在这里屋里随便一翻,都能找见白花花的银子。
“切,谁敢来偷我们的钱,除非她不想活了!”
王熙凤十分不屑的说了一句。到底记在心里,想着还要安排人看守院子才好……
又想贾琏留下那些银子,无非是他自己花钱大手大脚,不想次次都和她来打饥荒。
她还知道,贾琏让人在外面办什么酒楼,虽然她不认为能挣几个钱,至少也算件正事,也就由得他了。
“你自己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倒也罢,你要有本事,外面藏十万八万的,我也管不着。
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再要用家里的钱,你得提前和我商议一下。”
王熙凤以手盖着刚刚被敲过的额头,仍旧十分坚定的说道。
她说的是刚才贾琏要把家里钱往外捐的事,幸好她之前说的只是五千,要是她说的五万,不是损失惨重?
男人家,就是不会精打细算,白吃亏。
看王熙凤一副防备他再动手的架势,贾琏笑了笑,直接点头:“好。”
合情合理的要求,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王熙凤便眉开眼笑起来,忙给贾琏更换常服,她知道贾琏要过去东跨院监看施工。
“对了,为了这次给娘娘修建行宫,家里可谓是拿出全部的家底来了。
老爷素来是不喜欢理会这些俗务的,大概这件事,最后还得交给我们的来操办。
足足二十多万的银子,你说咱们……”
王熙凤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很显然,没打什么好主意。
贾琏低头觑视着她,问道:“二十万两,很多么?”
这个时代,银子的购买力十分强悍!
按当下的市场价,一两银子,足以购买一百斤以上的精细米面!
这也就是为何堂堂国公府,给少爷、姑娘们的零花钱每月才二两的原因,因为足够用了。
所以说,二十万两银子,绝对是天文数字,可以说,这个数目的钱,足以办成世间九成九的大事!
但是,唯独对修建大观园来说……
或许,贾母等人根本不清楚,她们一定要建成的省亲别院,是一个怎么样销金的存在。
因为即便是当初荣国府的东路花园,甚至是宁国府的荟芳园,它们的价值都不会超过十万两。
所以,贾母等人想着,为元春修建省亲别院,花个二十万,应该足够的。
这也怪不得她们,因为她们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
她们还没有见到过山子野设计的图纸……
她们对建成之后的大观园是何模样没有概念!
最关键的,她们还不知道,元春在省亲之前,会晋升贵妃!!
所以,贾琏要做的,就是在贾母等人没有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的时候,给她们把好关,避免她们为了省钱,建造一个简易版的大观园出来!
二十万就想解决这件事?贾琏摇了摇头,这或许是痴心妄想了。
等到将来这件事中途因为钱摆烂的时候,不怕掏不出贾母和王夫人的家底!
贾琏也一点不担心大观园会造不出来,因为,王夫人背靠王、薛两家,在元春这件事上,肯定会倾尽全力的。
至于会不会连累他自己,怎么会呢,他可是一开始就全力以赴,将父亲的遗产都交出来了呢……
所以等到贾母等人的心血全部注入大观园之后,荣国府,就彻底该他来说了算了。
即便,穷一点,也比随时被人颐指气使的好。
第218章 尚公主
与王熙凤密语一番,王熙凤便去荣庆堂服侍贾母用晚膳去了。
而贾琏刚出走廊,就见晴雯喘吁吁的迎过来,红扑扑的脸上,微冒着细汗。
“你做什么来?
“刚和几个小丫头子在那边的弄堂里踢毽子,累死了,二爷去哪?”
“我去东跨院瞧瞧……”
“听说二爷要在家里修建练武的地方,还有跑马的地方是吗?我也去瞧瞧……”
晴雯很是自然就退到贾琏身边,要跟着一起去看工程。
贾琏却不想让她去,贾芸等人此时应该已经带了工匠进来了,这妮子天生丽质,容易惹得那些糙汉子无心做工。
又见她运动之后血色红润,隐隐娇喘,越发和黛玉七八分相似之处,忽然邪思袭来。
想也没想,搂过她水蛇一般滑软的腰肢,低头便是一阵品尝芬芳。
晴雯哪里想到贾琏突然偷袭,一双美丽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木然的对视着贾琏的双眼。
对方不坏好意思的眼神,和越发过分的举动,令晴雯幡然醒悟,一边往大院四周看去,一边呜呜推打贾琏。
好容易才挣脱开去,便就原地一跺脚,口里呸呸呸的吐唾沫:“做什么嘛……”
到底羞愤难当,狠狠的剜了贾琏一眼,也顾不得细看院里有没有人瞧见这羞人的一幕,踩着飞快的步伐,便冲进西厢房去了。
香菱看见她这般模样,忙追问:“晴雯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书呆子,你快背你的诗吧!”
晴雯随便怼了香菱一句,然后便一头扎进里间自己的床上,趴着身子平复自己的心跳。
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二爷要轻薄人家,就不该去踢毽子的,弄得一声汗渍,不知道二爷会不会嫌弃……
不管了,反正是他要亲人家的,熏着了也活该!
心里虽这般想,还是翻身坐了起来,约摸着贾琏应该出了院子去了,才起身,在香菱狐疑的目光中,去小厨房舀热水洗澡去了……
……
第二日,贾琏天不亮便从京中出发,带着亲卫来到城郊皇家御马苑。
这是太子的私产,坐落在宽敞的地带,中间是一座小型的皇家园林,有一片草场,也有几座山林,所以不论是踏青郊游还是骑马狩猎,都是一处绝佳的所在。
贾琏等人前两日的任务,便是将外围的农夫等一切闲杂人员清退,然后层层设防。
至于里面能够和贵人们照面的地盘,倒是不归他们管,自有皇家御林军布置岗哨。
时不过卯正,便有太子府负责安顿防务的大太监将众将领召集在一起,交代今日的各项准备和注意事项。
虽然这大太监论品级也并不高,但是因为是太子的亲信,颇有些高傲,将一众三四品的武官武将,好一通训诫的模样。
看在太子的面上,众将也不好与他计较。
“哈哈哈,贤侄这边的事务可安排妥当了?”
好容易那大太监走了,中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却笑着找上了贾琏。
这裘良乃是景田侯府现任的当家人,也算是贾府的世交,所以尽管他看起来也才三四十岁,但是称呼贾琏一声贤侄并不为过。
贾琏也忙抱拳相迎:“见过世叔。”
“哈哈哈,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贤侄年少有为,可谓是我们开国武勋一脉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又得陛下如此看重,将来我家那小子,还指望贤侄多多关照才是。”
“世叔谬赞了,小侄愧不敢当。”
简单的闲叙接洽,裘良便邀请贾琏去他的营帐叙叙话。
中城兵马司虽然品级和其他四方一样,但是因为管理的是皇城外围,是最有机会和皇子龙孙接触的,所以在五方兵马司中,地位最高。
今日,也是负责正面的关隘要道。
到了裘良的营帐,果然裘良并非单独邀请他,还有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也在,三人坐下,官场上的客套话叙尽,便是煮茶闲叙。
因说及此次太子爷大动干戈的为昭阳公主庆生这件事,难免说及昭阳公主。
“哈哈,贤侄在京中官场呆的时间短,或许不知道,那昭阳公主在皇室的地位可是不一般。
当今陛下本来共有四位公主。
长公主远嫁蒙古,传闻已逝。三公主早夭,四公主年纪尚小。
所以皇室之中,独有这位二公主,深得陛下宠爱,赐号昭阳。
更因这昭阳公主的母亲怡妃,乃是当今皇太后的亲侄女,有这一层关系在,当怡妃娘娘早逝之后,太后便将昭阳公主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有陛下和太后的宠爱,这昭阳公主在宫中,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诸皇子,皆要退避三舍。”
皇室的内幕关系,凭一个人的力量其实是很难理清的,往往就要通过这样的聊天交流,从别人耳中才能判断的真切。
因为敢拿皇家的事出来说的,大多都是别人精心打探过的,不敢随便编造。
如今宫里,太上皇、太后、太妃,皇帝、皇后贵妃等等,一大票贵人,以贾琏当前的情况,确实不大容易理得清,所以也乐得听裘良等人将这些关系徐徐道来。
甚至贾琏一下就明白这个昭阳公主身份特殊在哪了。
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的生母,旁边还有一个生母太妃。
这本身就是不太合理的,论理以皇帝这样的年纪了,她的母亲就算不得宠,也该册封为太后才是!
由此可见,这位太后在太上皇的心目中必定别有分量,否则,不可能压制得住有皇帝做儿子的太妃娘娘。
更重要的是,而这位昭阳公主又是太后的姑侄孙女,这样以来,她和太后有双重亲情,受太后额外青睐,也并不奇怪。
而且,就算为了讨好太后,宁康帝也必须对这位昭阳公主格外关照才是。
如此看来,太子爷费心讨好这位妹妹,也就一点不奇怪了。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徐胜白衣出身,论家世、爵位都比不过裘良,更无法与贾琏相比,本来就有意结交二人。
见话题说到热处,更是不甘落后,爆出一个小道消息:
“如今昭阳殿下年过十八,传闻宫里早有意为其挑选驸马,只是因为太后娘娘舍不得,所以才一直留在身边。
我听旁人说,今日太子邀请了京中各家的青年俊彦前来赴会,便是有意替昭阳殿下选婿……”
八卦,不论是那个阶层,哪个年纪,都是无法逃开的兴趣。
裘良一抚胡须,笑对贾琏道:“贤侄年轻有为,又生的如此俊逸轩朗,京中才彦,只怕难有与贤侄相提并论者。
若果真如此,贤侄今日倒是不妨一试,若是得昭阳殿下相中,从此一飞冲天,前程富贵无限啊。”
贾琏只当笑话听听,“世叔说笑了,小侄早已娶妻,自不敢生出此等妄想,世叔就别打趣我了。”
“哈哈哈……贤侄定是没有见过昭阳殿下,传闻昭阳殿下不但模样俊美,而且个性洒脱,颇有英姿,连诸皇子龙孙皆有不及。
若是能够得配贤侄,倒是不失为一双神仙眷侣。
所以,贤侄不防认真考虑考虑,毕竟,本朝可没有规定尚公主不许纳妾哦……”
裘良脸上笑的和一朵菊花似的,满脸的男人才懂的深意。
贾琏对此,只是漠然吃茶。
一个一品武官的侄女王熙凤,就让他费了多少心力才制服?
再来一个天之骄女,他的后院就别想安稳一天了。
况且,只要这个公主脑子没坏,就不可能相中一个有妇之夫。
京城,帅哥俊男,多的是,以人家的条件,自然是自由挑选……
所以,异想天开、吃力不讨好的事,贾琏是不可能动一点心思的。
公主嘛,只是听着唬人,说不定长相也就那样。
第219章 我皇姐平时骑马的
辰时之际,便有京中诸多王孙公子赶来。
裘良等人也无意喝茶了,各自出帐与相熟之人打招呼、攀交情。
这样的盛会,本来就是最好的社交场合。
贾琏也有不少认识的人,但是大多交情不深。
忽见冯紫英和另外一个人策马前来,贾琏便笑着迎了过去。
“琏二哥!”
冯紫英立马跳下马来,拱手行礼。
贾琏和冯紫英也算是有共患难的交情,当初在萧王府上打了端王世子,作为同伴的冯紫英并没有畏惧王府权势,反而选择跟他同进退,这令贾琏十分高看,故而真心与之结交。
而对于冯紫英来说,与家世、见识、际遇皆不凡的贾琏交好,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所以两人虽然相交不久,却比许多世交子弟看起来亲近。
“对了,我给琏二哥介绍一下,这位是振武将军府的公子陈也俊,家中行二。”
“哈哈,见过陈公子……”
“不敢不敢,贾二哥的威名,小弟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陈也俊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是看起来比冯紫英少了几分英武的气息。
不过观其言谈举动,倒也是滴水不漏的人。
“有什么威名可言,不过仰赖祖德罢了。”
正在三人客气之间,有太子府的属官过来,请冯、陈二人进别苑歇马。
冯紫英婉言谢过,表示就在外面转转,实则留下与贾琏叙话。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忽见远处的大道上大队人马行来。
两边御林军开道,前方的诸人,一个个鲜衣怒马,仪态不凡。
后方,朱华宝盖,云旌招展,大批宫人缓缓而行。
裘良贾琏等人确定太子到来,连同两边的兵马司官兵全部跪迎:“恭迎太子殿下,恭迎昭阳公主殿下……”
“平身吧。”
太子一身黄袍,身边护卫林立,一眼看去便尊贵不凡。
他随意叫起行礼的人之后,也并无在意,仍旧指挥队伍直接往别苑内行去。
而退在旁边的贾琏等人,就眼看着随着太子前行的队伍。
三皇子、四皇子、北静王、端王世子等等,有他认识的,还有更多他不认识的。
或许是贾琏在人群中太鹤立鸡群,那端王世子猛然瞧见贾琏,双目顿时爆射出惊人的敌意,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表情拿捏的极为到位。
对此,贾琏也不以为意,反而对他笑了笑。
“哼~”
端王世子冷哼一声,骄傲的别过了头。
北静王也看见了贾琏,在马上与贾琏颔首示意了一下,贾琏忙回礼。
“嘿,贾琏!”
四皇子还是一贯的跳脱,看见贾琏之后,直接策马脱离队伍,来到贾琏的面前。
在他身边,张溯如影随形,连张涛都来了。
“见过四殿下。”
四皇子跳下马来,过来拍了贾琏的肩膀一下,笑道:“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看来,给他皇姐的礼物收到了好评。
“能为四殿下效力……”
“别拽那些文绉绉的话,再说我揍你!真是的,分明是个带兵的将军,何苦学那些书生酸腐的气息。”
四皇子大咧咧的说着,他身后的张溯,顿时老脸一黑,好在知道自家老板只是口无遮掩,并无贬低他的意思。
贾琏笑了笑,果然不与这货客气,转而道:“听闻昭阳公主殿下也来了,不知……”
“哦,你说我皇姐啊,那马车里就是咯。”
四皇子毫无忌讳的向贾琏指了他皇姐的所在。
贾琏就看了一眼那为首的一辆八宝华盖香车,目光在那旁边的一众宫女身上留意了一下。
盖因那些宫女,虽然看起来身段都姣好,却统一在面上轻罩了薄纱,遮住了面容。
这才是贾琏想问的。
“公主殿下身边的人,平时出门都遮面的吗?”
不单是贾琏,连冯紫英等人都十分好奇。
谁知四皇子听了,也是满脸疑惑。
“不是呀,我皇姐平时出门都骑马的,她骑术比我还好!哪里知道她今日做什么,不但选择坐马车,还让侍女将面都遮起来了,真是奇怪。
刚才我隔着马车问她,她也不理我。”
四皇子说着,见太子等人都已经进别苑去了,也不逗留,匆匆与贾琏抱拳拜别,就翻身骑马追上去了。
等四皇子等人走了,贾琏和陈也俊便纷纷笑看向冯紫英。
冯紫英年纪和昭阳公主相仿,又未婚,模样还比较俊,今日可是抱着一些试试运气的心思来的。
别说什么好男儿都不娶公主,会影响前途。
那是很愚蠢的想法。
任是谁娶了昭阳公主,那都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从此皇帝是岳父,太后是靠山……
权势、地位、名利就都有了。
多少壮志青年,一辈子奋发不就图这个嘛?你可以自己去奋斗攀爬,但是不妨碍人家娶了公主就直接站上山顶。
更何况本朝驸马不但不禁止纳妾,而且还可以获封额外的爵位!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青年俊彦,一听说昭阳公主想要选婿,纷纷蜂拥而至的原因。
当然,也并非所有男人都想要当驸马。
比如贾琏这种,自认天命不凡,将来一定要位比三公,权倾朝野的男人就除外。
然而也就他一个了,世间正常男人,若不是头上长犄角,应该都不会在年轻的时候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
所以,即便冯紫英才貌俱佳,也不由得想要来试试运气。
而贾琏和陈也俊在听了四皇子的话之后,都猜测,莫非这昭阳公主真是女大十八,开始愁嫁了,所以才一改常态,做出大家闺秀的行派?
“呵呵,看来消息多半是真的,小弟在此预祝冯兄今日‘蟾宫折桂’了……”
陈也俊笑着说,贾琏也附和。
冯紫英看他二人如此,生恨刚才闲谈之时不该暴露心迹,随即便摇摇头:“你们别损我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即便消息是真的,以公主殿下的眼界之高,只怕也未必瞧得上我。
不说了,咱们也过去吧。
琏二哥和我们一起?”
贾琏摇头:“我就不进去了,职责在身,我先回营地了。预祝冯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贾琏一抱拳,招呼着边上的阿琪便策马回营。
冯紫英目睹贾琏一点不留念,潇洒离去的姿态,忽然对陈也俊叹道:“若是琏二哥今日也参与比试,只怕我等所有人,都要铩羽而归了。”
陈也俊愣了愣,然后道:“贾二哥不是早已娶妻了嘛?”
“所以,这是京中王孙公子之幸!”
陈也俊默然,然后劝道:“冯兄不必妄自菲薄,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更何况,昭阳公主好武,以冯兄的家学渊源,今日定然在场上大放异彩,博得美人归,也并非难事……”
冯紫英脸红了红,也不好再说什么。
实际上,若非此前得幸瞧见过昭阳公主的英姿,他今日也不会来。
他乃是神武将军之子,自幼苦练武艺,立志建功立业,可并非什么趋炎附势的纨绔……
第220章 蒙面美人
御马苑内,宽阔的草场上,早已被太子安排了诸多比试项目。
旁边,有一座七层高塔,众皇家贵女,便聚集在高塔之上,观摩京中俊彦的英姿。
有美人观摩赛事,本来就是一件令男人表现欲膨胀的事。
更何况好多人都听说昭阳公主要择婿的消息,如此一来,一众京中王孙公子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凡是上场之时,皆卖力的表现,力求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展现出来。
“公主……”
三楼,随着昭阳公主走来,所有宫女和太监都退开,唯独当中一个身量高挑,一身宫女妆也难以掩饰曼妙身姿、雍容气度的女子,仍旧凭栏伫立。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没有丝毫动作,却仿若将天地都踩在脚下。
昭阳公主眼里有些恍惚,又有些崇敬,乖觉的站到她的身边。
女子偏头看了她一眼。
那是一双何等美丽的眼睛?连每一根睫毛都像是完美修饰过的一般,看不见一点污浊和瑕疵。
美丽、知性,仿若能看透人的心灵。
只从这一双眼睛,便能知道,这是一个绝代风华的女子。
可惜,在那眼帘往下,罩着半透明的面纱,无法得窥全貌。
昭阳公主便笑道:“大皇兄说,一个时辰之后,举行狩猎活动,嘱咐我帮您准备好行头。”
女子也笑了笑,霎时间犹如春风袭来。
“可是,我不太会骑马,只怕会给你们带来麻烦,要不还是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声音,也是温婉轻灵,宛若夜莺的歌声。
昭阳公主就拿住她的手臂摇了起来,“不嘛,都说好了的,若非陪您出来,我才不想答应大皇兄呢!您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
见女子便无奈的摇摇头,是默许了的意思,昭阳公主就高兴起来,抱着女子的手臂,陪着她观摩底下的赛事。
“青染,你觉得那个人如何?”
女子忽然示意了一下远处,一个策马射靶的年轻人。
昭阳公主一撇嘴:“礼部侍郎的儿子,经常跟在大皇兄身边拍马屁,偏生说话结结巴巴的,看着都烦。”
女子不语,过了一会儿,指着擂台上对垒的年轻人,问:“那这个呢?”
昭阳公主一眼看去,主动把那个五大三粗的对手忽略,想了一下道:
“好像是什么将军府的公子,我见过,算是一个青年才俊……哎呀,您还真想给我招婿呀。
不是说好了,今儿只是出来游玩,您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面对昭阳公主的拒绝相亲,女子只淡淡的道:“你已经满过十八了。”
昭阳公主心里一虚,忙使出撒娇大法。
女子便拿她没什么办法,叹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难道想就这么玩一辈子不成?
说说吧,究竟什么样的男儿才能入你的眼?”
昭阳公主情知躲不过去,想了想,笑道:“我喜欢的男人,只需要满足三点即可。”
女子看着她,等她叙说。
“第一,他必须要俊。
我喜欢的男人,必须是世间绝色的美男子,若非如此,即便他家世显赫,富比石崇,才过子建,也入不了我的眼。”
外围的宫人听见昭阳公主这么说,都忍不住掩嘴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敢这般大胆不害羞的当众说出来的,只怕除了公主也没几人了。
“第二……他必须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说到这儿,昭阳公主俏皮的一笑,瞅了女子一眼,似乎怕她骂她。
但是女子却没有,只是凝视着她:“还有呢?”
“还有,他必须要比我强才行,各方面都要比我强,否则,我怕他在我面前直不起腰来,那样的相公娶来作甚?”
昭阳公主理所当然的说道。
她见过她的几个姑父们,在姑姑的面前根本没有男子气概,那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男人。
绝美女子盯着她,半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怕你口中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存在的,我看你压根就没有认真思考,只是拿这样的话来堵我的口罢了。”
昭阳公主见女子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讨情道:“我真是这样想的,一点没骗您。
好了嘛,今儿来的人太多了,人多眼杂的也不好甄选。
不如等今儿之后,回到宫里,您把符合要求的人召进去,让我当面挨个儿挑选怎么样?倒比这样方便。”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反悔……”
“不会不会。”
……
太子口谕,凡各项比试前三甲者,可于巳正之时,陪同诸皇子、公主,前往西北面的山林同猎。
陪皇子们射猎不算什么,难得的是,能够陪昭阳公主殿下狩猎,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到时候在公主殿下面前,一展身手,说不定就能博得公主青睐,成为公主殿下的东床快婿,那可就是从此人生不同了!
因此那在之前的小试中得了彩头的人,一个个摩拳擦掌,暗暗兴奋。
那些没资格与公主同玩的人,只能暗暗可惜,然后候在禁卫军的警戒范围外,等候公主殿下等人狩猎归来。
……
贾琏自与冯紫英等人作别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值守范围巡视,一点也不好奇苑内发生的事情,也无意去太子的面前献殷勤。
虽然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老板。
但是,据贾琏看来,现任老板身体还比较好,应该还能当家很久,没必要冒着被皇帝猜忌的风险,去讨太子爷的欢心。
当然,也不能得罪就是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巡查的,不说里头御林军就将皇家御马苑保卫的水泄不通,就说这皇家园林的周遭,除了皇庄的佃户,也没其他人。
那些佃户知道今日有大情况,连门都不敢出,整片区域,除了中心活动的贵人们,外面除了兵就是兵,一个别的活人都看不见。
贾琏也觉得无所事事,索性就在林间树荫下,泡起茶来打发时间。
指挥解隽见状,便跑来蹭茶吃,一边陪老大说话解闷。
忽闻得北面山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贾琏二人皆看过去,只见一匹装饰精美的马匹,载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蒙面美人,朝着山脚下疯狂疾驰。
“什么人!!”
本来也无聊的卫兵,见状立马结阵拦在中间,欲图将此闯卡之人拦下。
还是贾琏一眼看出,此人应该是昭阳公主身边的人,且那马匹明显有失控的意思。
若是任由士兵阻拦,只怕那马背上的人猛然摔下来会吃不小的苦头,说不定有性命之忧。
于是大喝一声:“快让开!”
士兵等也正担心拦不住奔驰的骏马,闻言堪堪让出一条道来,让那马儿顺着山路而下。
“大人,怎么办,她会不会是逃跑的刺客……”
贾琏没理解隽的话,有那么娇弱无力的刺客?再说,是不是刺客抓回来就知道了。
“我追上去瞧瞧,这里你守着,看看后面的情况!”
贾琏说完,解开自己套在树边的白马,翻身朝着山下赶去。
在贾琏的追赶下,很快就看见那奔跑无力的一人一马。
此时贾琏自然可以确定,那女子确非逃遁,而是控制不住身下的骏马,只能伏低身子死死的抓紧马缰绳,好几番摇摇欲坠,显得既可怜又唯美。
许是听见贾琏追赶的声音,她回头望了一眼,却也什么都没有表示。
“把手给我……”
此处路段难走,贾琏好容易将马儿并立过去,让美人将手递给他,他好借力将她拉到自己的马上来,避免她受伤。
可惜,美人明显理解不了他的意思,而且身子紧绷的很,只知道死死的不让自己摔下去。
贾琏两番伸手无果,眼见前方山路将尽,底下是溪沟和农田,再放任下去美人摔落马下自是难免。
贾琏心一横,仗着自己艺高,在第三次并马之际,猛然舍弃自己的白马,纵身跳了过去……
堪堪挂在对方的马上,只是还不等他搂紧美人,并且按计划帮她制住暴走的马匹之时。
那马儿就像是透支过度,不堪突然加诸身上的重负,腿一弯,便直挺挺的往前摔了下去。
“呀~~!”
美人终于发出第一声惊呼。
……
第221章 谁是昭阳
贾琏方才喝茶的关隘,阿琪听见动静从营帐中走出来,看见贾琏策马离去的身影,想也没想,快步至马鹏解下自己的马,追了上去。
解隽等人见状安心不少。又见那面纱女子来的方向,忽然又追出一匹快马,同样也是一名年轻的女子。
“来者何人。”解隽忙上前截问。
劲装女子目光看着阿琪策马离去,似乎有所猜测,冷声问道:“你们方才可有看见一个蒙面纱的宫女从这里经过?”
“刚刚是有有一个戴面纱的女子从这里过去了,她好像是马失控,我们指挥使大人已经追上去了,你是何人?若无太子的谕旨,此处不得通行!”
那女子只听半句,就挥动缰绳加速,见解隽等人有想要阻拦的意思,一边策马一边挥鞭呵斥:“我乃昭阳,拦我者死。”
女子气态不凡,解隽等人本来就猜测是今日与会的贵女,再一听昭阳二字,哪里还敢强行阻拦,只能堪堪避过对方挥过来的马鞭,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快速远去。
……
山道另一边,贾琏抱住美人娇躯,翻落在地。
天旋地转之间,也不知道身上被石块和树枝磕了几下。
好容易停稳,贾琏连忙低头往怀里看去。
在方才跌落马背的时候,他虽然用尽全力将美人护在怀中,但是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贾琏还是担心如此娇柔的美人受伤。
“喂,你没事吧?”
贾琏耸肩,撞了撞怀中的人,看她是不是被摔晕了。
然而却没有,怀里的美人见安全之后,也仰头朝着贾琏看来。
这一眼,就直接令贾琏呆了神。
原本这美人一身宫女束身装,贾琏虽然从身形判断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但是因为对方罩着面纱,总不能确定。
此时,此刻,却不知道,她的面纱已经飞向何方……
一张盛世的容颜出现在他的怀里。
清清冷冷的脸蛋,不论气质还是美丽,都堪比妙玉,却又像是天然多了几分冷漠和从容,多一些高高在上,仿若无人敢侵犯的神圣气息。
这是贾琏在看见秦氏可卿之后,仅有的一次,看见一个女人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被征服的感觉。
而且,怀里的身段也感觉和侄儿媳妇差不多,柔软,曼妙,搂着十分有感觉。
如此集容貌和身段为一体的绝色美人,应该不至于只是个宫女吧。
若不是宫女,难道是昭阳公主本人?
只是,昭阳公主不是才十八岁嘛,这位美人,看起来倒是没有十八岁该有的青涩,而有一种成熟曼丽的风韵!
难道,昭阳公主本身就比同龄人成熟,所以才一直嫁不出去?
贾琏为美人的姿色所惑,一时忘了动作。
而美人看着贾琏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怔,她的目光停留在贾琏被树枝微微划伤,渗出点点血珠的脸上,半晌后,清声开口:“扶我起来。”
声音虽然悦耳,语气却不温柔,俨然有些命令的意味。
皇家的女人不好惹,贾琏很快就收拾好心绪,撑着身子将美人扶了起来,然后退后一步抱拳道:“卑职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贾琏,拜见昭阳公主殿下。
方才情况紧急,对殿下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看贾琏将她认作昭阳,美人只微微皱眉,然后便释然,似乎还有一点莫名的心悦。
她点点头,然后目光望向前方,那摔在山路旁边的马儿。
贾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几个健步过去。
马是一匹好马,体型健硕,但是此时倒在地上却全然爬不起来的样子,而且肢体抽搐,马口隐现浮沫……
贾琏面容微变,忙蹲下查看一下,随即望向美人,震诧道:“这马不是失控,是中毒了?”
美人眉目微沉,也没有解释,只是看着贾琏:
“本宫陪同太子等人狩猎,不想马术不精,被误带至此,还请将军尽快送我回去,以免太子等人担心。”
贾琏本来就无意招惹什么公主郡主,如今见自己好歹救了她,对方却一直冷冷淡淡,更别说什么道谢之类的,因此也淡去对美人的热衷。
堂堂公主的坐骑被人下毒,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同寻常,所以,还是公事公办,回头让人把现场保护起来,其他的东西,少掺和为妙。
因此牵过自己的白马来。
自己常骑的这匹马经过多年的相伴,已经略通人性。
方才虽然被贾琏抛弃,没多远还是调转回来寻找主人。
“殿下,请。”
贾琏以为美人娇弱,或许不能独自上马,谁知对方身子十分轻盈,一脚踩在马镫上,翩然间就已翻身上了马,竟带有几分起舞般的美感。
两个人,只有一匹马,没办法贾琏只能担当起牵马的职责。
瞥见路边树枝上悬挂着的那片面纱,他就走过去准备帮忙捡回来。
忽闻得剧烈的马蹄声,贾琏回头一看,只见山道那边,果然蹿出两骑人马。
前面一骑是阿琪,后面一骑,同样是一名女子。
只见其容貌秀丽,英姿华美,紧追着阿琪的马程,到了此间,她看见白马上的成熟美人似乎十分激动,立马就加速冲了过来。
“吁~!”
女子身下的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准确无误的停在美人面前,显示出高超的御马技艺。
“皇……您没事吧?”
美人早知道女子会道破她的身份,所以提前对她摇摇头,才令其改口,然后面对女子的关心,美人温柔的说道:“我没事,是这位贾将军救了我。”
女子随意扫了贾琏一眼,此时也无心关注贾琏的男色,她十分懊悔、自责的道:“都怪我没有保护好您,让您受惊了……万幸您没事,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美人仍旧对她摇摇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回去之后再说。”
“好,我现在送您回去!”
女子说着,立马便调转马头,要护送成熟美人折返。
从始至终,她没有多看贾琏一眼。
这也是寻常,对于她们而言,贾琏等人也不过是臣子而已,平时客气客气倒也没什么。
今日发生这般大事,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算要赏赐贾琏,也等她们安然回别苑之后再说。
贾琏救人,本来就只是他的职责,也没想要表现什么,所以此时被人无视,他自然也不会上覥着脸去说话、巴结。
倒是那被她救下来的美人,策马前行之际,悄然回眸望了贾琏一眼,然后二人二骑,快速离去。
“大人……”
阿琪此时也走到贾琏的身边,看贾琏脸上挂了彩,有些担心。
“我不妨事。”
贾琏悄然将手中的面纱折入袖中,回头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马匹,然后也无心逗留,与阿琪共乘一马,回了营地。
第222章 请罪
因为是在皇家林苑之中,即便与阿琪共乘,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搂住阿琪那他揣测很久的蛮劲小腰,贾琏还是没有造次。
回到营地,派一队人马去将现场看守起来,然后就发现,整个皇家园林,突然就草木皆兵起来!
太子府、御林军的人,一波接一波的前来闻讯,每一个主事的都是面容沉俊,就像是死了亲爹似的。
手下的人一打听,果然是狩猎场的事。
太子组织皇家子弟还有京中王孙公子中的翘楚,在御林军围起来的范围内进行狩猎游戏。
谁知昭阳公主殿下及其随身的两名侍女,她们的马匹全部失控……
所幸昭阳公主并无大碍,只是她的两名侍女,一个当场摔伤,另一个却被失控的马带着,闯出了御林军的防护圈。
因只是两名侍女,当时在昭阳公主附近的人都没怎么在意,毕竟公主没事就好。
谁知道,昭阳公主却像是与那侍女情同姐妹,见自己的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立马便夺过一个附近参赛子弟的马,不要命似的追了出去……
打探到的消息,明显与贾琏猜测的不符。
又听解隽说,后面来的那位英姿矫健的女子,自称是昭阳公主,贾琏便有些了然了。
果然是那位美人骗他,她并非昭阳!只不过若她不是昭阳公主,那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观她的年纪,也不像是皇室中未出阁的郡主、县主,因为若是郡主娘娘们长这么大,应该都嫁人了。
而嫁人之后的皇室贵女,自然不大可能再陪着诸皇子们出来游玩。
难不成是太子妃?不然不能解释现在的情况……
“贾将军,太子殿下宣你即刻至流风院觐见。”
忽又有太子府的大太监,亲自来宣贾琏。
贾琏刚怀疑自己是不是占了太子妃的便宜,就听见太子传唤,心里难免犯嘀咕。
到底不敢大意,跟着这大太监,往中心皇家园林而来。
……
果然整座御马苑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感觉。
只是到太子居住的流风院,一路上贾琏便见到四五重关卡,连那些平日里意气风发,肆意弄性的王公子弟,也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待在那临时搭建的茶棚内饮茶、闲叙。
但是见到贾琏经过,似乎都怕被他听见什么机密,一个个忙闭口不言。
进入流风院,在廊外候了片刻,就被传进殿。
“末将贾琏,参见太子殿下。”
进入殿内,贾琏按照大魏朝的规矩,行军人觐见之礼。
四品的指挥使在太子面前自称末将不大妥当,但是二品的将军爵位,足矣。
“起身吧……”
“谢殿下。”
贾琏起身之后,才发现殿内除了太子之外,还有几个鲜衣桀骜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正是和他不打不相识的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用充满嫉恨的眼神盯着他,见他看过去,又恨恨的别过头去。
哼,走运的家伙!
太子似乎对贾琏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没有赘言,在看了贾琏两眼之后,就沉声询问:“听说,是你救了,救了昭阳身边的侍女?”
侍女吗?大哥说是那就是了。
“回殿下,是。”
“当时是什么情况……”
“当时公主的侍女快马行至末将带人布置下的防卫关卡,末将怕伤到她,所以不敢强拦,只能先放她过去,然后自己骑马追上,帮她控制住了失控的马。
后来昭阳公主赶至,就将她接回去了。”
贾琏自然不会说抱着对方在地上滚了三四圈!
太子似乎长出了一口气,阴郁的脸上也散去不少阴霾,看着贾琏的目光到底软和了不少。
“很不错,你做的很好……今日,算你立了大功一件……”
太子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说话也有支吾之态,到底抛却,停顿了一下,吩咐道:“今日太子府安排不当,致使昭阳公主受到惊吓,吾心难安。
你下去之后,将公主侍女留下的那匹马就地处理了,不要声张,更不要往外传,徒惹旁人恐慌,你可明白?”
贾琏心里立马知道,太子这是叫他和他手下的人,保守秘密,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末将明白!”
见贾琏这般斩钉截铁,太子心下越发满意三分。
看了一眼边上的端王世子魏显,似乎想说什么,却从后殿走出来一个太监,至太子身边耳语数句。
太子面色微变,立马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对贾琏道:“你是本朝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杰,此番又立下一功,吾心甚喜。
只要你保持这般忠心,尽心效忠,将来,自有你的造化。
至于你和端王世子的过节,本宫已尽知,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你二人也算是各自得了教训。
从今往后,你们还当摒弃前嫌,尽心辅佐本朝,方为人臣本分。”
太子发话,魏显心里虽然恨不得打死贾琏,闻言也还是连忙站起来,却不先说话,等着贾琏。
贾琏哪能看不懂他的意思,对着太子一拱手:“末将谨遵太子之命。”
说完对着魏显也一拱手:“因上年之事,伤了世子爷,是在下做的不对,还请世子见谅才是。”
贾琏表现的这般气度,令旁人折服的同时,也让魏显心里极为失望。
他刚刚还想,要是贾琏不识抬举就好了,最好因此把太子爷给得罪了,到时候看我怎么玩死他!
呸,还说什么大孝子,也不过如此,老子骂了他爹他都能原谅我……
“哪里哪里,贾,贾将军客气……”
随意的拱拱手,魏显表示,我只是给太子面子。
太子便笑了起来,“哈哈,正该如此。我已备了薄茶一壶,此间都是我朝难得的青年才俊,趁着良辰,你们不妨在此畅聊一番。
本宫还有要事,失陪了。”
得,原来太子爷心里的青年才俊是包括魏显这样的货色,贾琏顿时觉得,方才太子称他是“青年俊杰”,未必是夸赞的意思……
……
太子从殿内走出去,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转为满面沉闷之色,一言不发的往旁边观星楼而去。
才到正楼,却见三皇子也在一个太监的引领下过来,太子面上顿时更不好了,甚至隐隐有些难看。
三皇子倒是一如往常,看见太子,忙上前行礼:“见过大皇兄!”
太子便沉眉瞅着三皇子,半晌后冷冷道:“三弟,我知道你对我多有不服,但是,使出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分了吧?
今日若是稍有差池,不论你行事多么天衣无缝,你我二人,皆万死难辞其咎。
你好大的胆,为了对付我,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三皇子面色微微一变,“大皇兄此话何意?难道大皇兄以为,今日的事情,是我做的不成?”
“哼,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清楚!”
太子一拂袖,跨步进了正殿。
三皇子面目难看至极,深吸一口气,跟着太子进去。
转过层层宫帘,对里面林立的侍女等人视而不见,直到走到正殿之内,与太子二人齐齐跪下:
“孙儿,特来向皇祖母请罪……”
……
第223章 争辩
布置奢华的殿内,太子和三皇子一同跪下,向上首的女子纳拜,行动间没有一丝含糊,更不敢有一丝不恭敬。
若是贾琏在此,只怕以他的城府,此时估计也会惊住下巴。
盖因在太子二人前面绣榻上端坐着的,正是之前他从马背上保护下来的女子!
这女子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华丽鲜亮的宫装,看起来比之前少了几分清冷,却多了几分雍容华贵和漠视众生的姿态。
面对太子二人诚惶诚恐的请罪,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
在她身侧的昭阳见此,知道太后在生气,于是立马斥问太子:“大皇兄,之前可是你信誓旦旦的保证,你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再不会有任何人会冲撞到皇祖母,我才央求皇祖母和我一道前去的。
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说?而且今日若非皇祖母福泽深厚,万幸没甚大碍,否则,我们回去之后该如何向父皇交代,如何向皇爷爷交代?”
昭阳公主的话中,很清楚的流露出后怕的意思。
确实也是呢,带太后出宫本来就不对,若是还让太后发生了不测,即便他们是皇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哪怕昭阳公主语气责问,太子二人也不敢心生不满,反而齐齐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的女子,也就是他们所有皇子公主,礼法上的嫡亲祖母!
虽然皇祖母看去仍旧年轻,但是,他们却不敢因此而轻视半分。
在这位年轻的皇奶奶面前,即便是他们的父皇,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怠慢的。
“还请皇祖母恕罪!孙儿已经查问清楚,是有宵小忤逆之人处心积虑,在孙儿专门为皇祖母和昭阳挑选出来的马身上做了手脚。
他们在喂养的草料中加了巨量的刺激药物,一旦马匹吃了这样的草料,不出半个时辰便会陷入狂躁暴虐的状态,也是由此,皇祖母骑的那匹纯血宝马才会失控……
孙儿本想查明究竟是谁这般大胆包天,竟敢谋害皇祖母,谁知那投毒的马夫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服毒自杀。
孙儿已经让人将所有负责照管马匹的人全部看押,皇祖母和皇妹请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幕后的主使!”
太子虽然像是在汇报、自辩,但是他那总是投向三皇子的怀疑目光,清晰的表明了,在他心里,谁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忤逆之人。
太后和昭阳自然也随着太子的目光看向三皇子。
他们都明白太子的意思。
若是今日太后出了事,作为东道主的太子自然难逃罪责。
而太子一旦失势,那么受益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与太子年岁相差不大,但是在朝野之间名声颇佳的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面色阴沉,他冷冷道:“太子说的是,不论是谁,竟敢谋害皇祖母,罪当凌迟!
希望太子能够尽快查清,太子若是事务繁忙,不能尽快查清事实真相,不如将此重任交给臣弟。
臣弟向太子担保,三日之内,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皇祖母一个交代,还太子一个清白!”
“你……”
太子闻言,十分恼怒。
好一个三皇子,竟敢当着他面,暗示他能力不足!
当他不知道,“太子也就是齿序居长,然才干和品德,皆次于三皇子”这些传言,就是他勾结那些文人士子造出来的?
狗屁的德行,狗屁的才干,骑马射箭,哪一样比得过自己?还敢妄谈才干。
而且,他还说什么还他清白?
言下之意,现在他堂堂太子,就是谋害太后的嫌疑人了!
真是个好歹毒可恶的人,莫非他以为世人都蠢到,连这点栽赃的魑魅计俩都看不明白?!
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陷害他,居然连皇祖母都敢算计……
太子为三皇子的狠辣和不折手段感到惊心。
见他二人三言两语之间,已经成剑拔弩张之势,太后一挥手道:“罢了,你二人都起身吧。”
“谢皇祖母……”
“我听说,太子已经命人戒严了?
不必如此。
今日本宫随着昭阳出城,除了你们少数几个人,也没有人知道。
如今你这般大费周章,岂非令人疑惑?将额外的人手都撤了吧。
对了,之前听昭阳说,太子下午的时候,还准备了文会?
正好本宫欲为昭阳挑选得意的夫婿,你们二人帮本宫留意,最好是文武双全的才俊,为人有理想,有抱负的,将其报给本宫知道。”
听见太后的吩咐,太子二人心有惴惴。
太后面上虽然无甚责备,但是谁也不知道太后心内究竟如何想的。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能够决定、影响他们命运的人,就深宫之内的那几个。
很显然,太后绝对是其中之一。
而且因为特殊的关系,太后的态度,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否则,今日他二人也不会专程出城,为皇妹昭阳庆生。
抛开太后的关系,一个皇妹,或许并不值得他们如此。
终究太子讪讪道:“可是,皇祖母您受了惊,孙儿已经命人取消了下午的文会,准备护送皇祖母回城……”
话未说完,见太后眉眼一沉,忙改口道:“孙儿这就下去,筹备安排。”
太后这才点头,“嗯,你们下去吧,不必担心我。”
“是……”
太子和三皇子,怀着一点不比来时少的忐忑心情,退出了太后的临时寝宫。
等他二人离开,昭阳便挨到太后身边,有些意兴阑珊。
“你又怎么了?”
昭阳摇摇头,道:“皇祖母,你说,真的会是大皇兄或者三皇兄指使的吗?
难道,他们之间已经闹到这个田地,为了达成目的,连皇祖母的安危都敢枉顾了?”
太后淡淡一笑:“那你觉得呢?”
昭阳不答,太后便教诲道:“自古天家之中,这样的事情便不罕见。
你出身皇室,应该比别人更加明白,很多时候,身在漩涡之中,一念之差,便足以造就许多至亲相残的局面……”
看见昭阳眼中有一些勘破之后的心灰意冷,知道以她自身的聪慧,不是不懂,只是不甘愿相信而已。
于是一转口吻,道:“不过,今日这件事,倒也未必出自他二人之手。”
昭阳立马追问:“皇祖母心里有怀疑的人?”
太后却只笑口不答,反而说道:“好了,不说这件事了,还是说说你的终身大事吧。
可说好了,这一次我要按照你给的标准来选。
若是到时候你还给我左右推脱,本宫可绝不饶你。”
昭阳一听太后旧话重提,忙撒娇道:“哎呀,皇祖母,您干嘛一定要急着把人家嫁出去嘛,人家不过是想要在皇祖母身边,多陪陪您而已……”
“你还想蒙骗我?当本宫不知道,是你自己眼光太高,一心要找个称心如意的?
可是人生在世,哪能那么多称心如意……”
太后说到这里,语气出现短暂的停顿。
昭阳也立马意识到,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姑姥姥兼皇祖母,其实也有许多不称心如意的地方……
姑姥姥她,其实比母亲还小两岁呢。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当年的那些事,但是她却知道,姑姥姥十四岁进宫的时候,皇爷爷已经六十多了。
虽然皇爷爷很疼爱她,给了她世间女人难以企及的一切。
荣宠、地位……
但是同样身为女子,她岂能不知道,或许,这并非是她想要的。
太后却不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娃由此及彼,在揣测她内心的孤寂,她继续说道:“都怪我从小将你惯坏了,把你养成这般眼高于顶的个性。
也就在我面前,稍微乖巧一些!
我真担心,你这样子,即便将你嫁出去,你的驸马,未必受得了你。”
“瞧您说的,人家哪里有那么不堪嘛……”
昭阳心里一百个不认同太后对她的批评。
心想,若是叫我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自己一定要以世间最极致的爱去与之相融,从而琴瑟和鸣,郎情妾意。
才不会是皇祖母说的那样!
太后身为过来人,自然很容易看穿她心里的想法,摇摇头,不再反复强说。
第224章 暴躁皇姐倒霉弟
“对了,今日我能安然无恙,幸得在外围值守的兵马司指挥使舍身相救。
不过我今日乔装出宫,外人眼中,他搭救的不过是你身边的一个侍女而已,如此也不好对他大加奖赏。
这样吧,你去将他请来参与下午的文会,到时候,你替本宫好好答谢他。”
太后忽然说出这般话来,聪明的昭阳公主,一耳朵就听出来别的意思。
之前在那山脚处,确实是一眼看见一个年轻的将军,英姿勃发,只是当时心念皇祖母安危,故而未能多加思索。
此时见皇祖母让她帮忙答谢,由不得她不怀疑,自家皇祖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是个将军,让大皇兄提拔他不就好了,好好的,为什么定要我去请人呢?
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但是又一想,看那卖相……不妨一见!
于是装作没听出内涵的样子,点点头。
等昭阳也出去,太后由人搀着转入内殿,便有一个年老的嬷嬷悄然走进来,禀报道:
“启禀太后,您叫奴婢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说说看。”
“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名叫贾琏,今年二十岁,京中荣国府嫡长孙。
本身在京中,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公子哥。
宁康三年的时候,因为和端王爷的世子发生矛盾,在四皇子府上,将端王世子给打的卧床半月不起!
后来陛下为了平息这件事,将其派到边关历练,谁知他竟像是天生的将军一般,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屡立功勋,深得陛下的赏识和看重!
去年末,因为他父亲病重难治,陛下开恩,将其从边关召回侍奉,并给他加官至四品兵马司指挥使!
上月他父亲病殁之后,他又继承了家传的爵位,陛下亲授‘二等镇远将军’。
可以说,这位琏爷,如今官爵在身,在京中的名声,与日俱盛。
方才奴婢让人出去一打听,人回说就罕有不知道他的名号的。”
太后听了点点头,贾琏的情况,和她预料的一致。
那般年轻的将领,若说没有特别的背景,是绝不可能的!
至于什么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这一点或许不尽详实。
太后只一听贾琏的身世,便大概猜到,是宁康帝正需要那些开国勋贵集团的支持,在其中大力扶植自己的势力!
不过能够被宁康帝选中,本身也说明了问题。
倒是,其之前竟然敢打端王世子,这一点令她有点意外。
“他打端王世子,是因为什么原因?”
老嬷嬷故意留了白,见太后果然问起,忙笑道:“回太后,奴婢也打听了,是因为那端王世子言行无忌,当众侮辱当时荣国府的大老爷,也就是这位琏爷的生父。
故而其一怒之下,将端王世子按在演武台上暴打。
若非事出有因,当众将皇室世子打成重伤,陛下即便再看重,也不可能轻饶他的。
而且据旁人说,当日若非三皇子殿下正好在场,只怕那端王世子连命都没了。
四皇子殿下,可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只他的话,肯定是不会阻拦的。”
听到老嬷嬷说起和自己情同姐妹的侄女的这个儿子,太后的脸上就有几分无奈。
这个混小子……
老嬷嬷倒也说的不错,确实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见打端王世子这一点也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太后终于问起最关键的一点:“他可曾婚配?”
老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了。
太后娘娘对昭阳殿下可真是用心啊,见到一个出众的年轻人,就忍不住考量其是否为昭阳殿下的良配。
因为这一点肯定不合太后的心意,老嬷嬷也不自作聪明,装作没听出话外音的样子,常规的笑道:“说是几年前,已经娶妻,娶的是同为金陵四大家族王家的嫡女。”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但是听到果然如此,太后还是略微皱眉。
老嬷嬷仿若一点看不出来太后的心思,继续道:“太后或许不知道,前儿个昭阳殿下送您的两支血参,正是这位琏爷孝敬给四殿下的。
然后四殿下将其作为生日贺礼,送给了昭阳殿下。
今儿他又有幸对太后有救驾之功,可见这位琏爷,真是个福泽深厚的人。”
太后看了一眼这个专会卖好的老货,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计较。
……
却说昭阳公主出了太后的寝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堂堂公主,却请一个外臣来参与自己的生日庆会,这算怎么一回事?
就算他卖相好一点,也不值当本公主主动巴结!
正好想起上次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送给自己的贺礼,就是从一个叫什么“荣国府贾琏”的手里得来的血参。
当时没有太在意,现在却不失为一个破局点。
于是将倒霉弟弟叫了过来。
谁知四皇子见到她,开口便是:“外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就是你的马受惊了嘛,你又没什么事,不过摔了一个侍女罢了,怎么好好的狩猎就突然结束了?
我还没有射够猎物呢!
听说大皇兄还下令,下午的文会也要取消了,虽然我不喜欢那个,但是也真够扫兴的。”
昭阳公主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暴脾气,但是一见到自己这个倒霉弟弟,总是很容易发火。
“什么叫我又没什么事,你很希望我有事,嗯??”
看自家暴躁皇姐面色不善,四皇子忙笑道:“皇姐说笑了,怎么会呢。
刚开始听说的时候,我可是担心死了,连正在追的小鹿都放过了,掉头就去找你,却听说你去救什么侍女去了。
嘿,我当时就知道凭借我皇姐英明神武的马术,肯定是一点事都没有的,这才重新进行狩猎比赛。
谁知突然那些禁军就出来赶人……”
今日这样的情况,大家都在暗暗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唯独自己这个不长心的弟弟,还一直在惦记狩猎!
深吸一口气,昭阳公主强忍打弟弟的冲动,好言好语,很委婉的让他帮忙去请人。
谁知四皇子别的方面迟钝一些,此时又突然精明起来。
一听见老姐要请贾琏,他的眼睛立马泛起色彩。
“嘿,我说老姐,你不会是瞧上贾琏了吧?
我可告诉你,人家好像是早就娶妻了,就算你看上了,也没戏。
咱们皇家之人,可不能干那种夺人夫婿的缺德事啊!”
四皇子近乎教训的说道。
谁叫皇姐老拿皇祖母来压派欺负他,还老是教训他,叫他要端正做人。
今儿可算是抓到机会反过来教训对方了!
哼,编什么救了你的侍女,还不是瞧中了人家的男色。
“呵呵。”
昭阳公主也无需再忍,一个闪身就准确无误的揪住四皇子的猪耳朵,在对方惯性讨饶的扭转身子的时候,飞起一脚揣在对方的屁股上,将其踹出房门。
“下午的时候要是见不到人,你给我仔细。
还有,不许说是我让你去请的,不然……哼!”
撂下两句话,嘭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四皇子揉着自己铁疼铁疼的屁股,小脸皱成麻瓜。
“哼,还说不是,不是的话怎么恼羞成怒了?”
四皇子一副他已经看穿一切的笃定。
深思这么多年来老姐对自己的残暴,便对着房门故意埋汰道:“我告诉你,那贾琏和我是兄弟,你要真看上了人家,你就得好好巴结我,有我替你美言几句,说不定人家还肯收你这个暴力女人做个妾什么的……”
话音未落,听见房门有声响,吓得他扭头就跑了。
第225章 手到擒来
紫禁城,东边重华宫范围内,一座简单的宫殿。
幽深的寝宫,常年弥漫着佛香。
一个衣裳华贵,鬓发如雪的老妇安静的在香案旁边打坐。
她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一个侍从悄悄从后门进来。
“如何?”
“回娘娘,事情已经办完了。”
“我问的是那女人如何了。”
听见主子不善的声音,侍从忙跪下。
“听说是被值守的将军救下,但是应该受了不小的惊吓,整座林苑已经戒严了。”
听说只是受了惊吓,老妇人眉目阴沉。
那该死的女人一贯走运!不过,本来也只是教训她一番,结果勉强算满意。
“首尾处置的可干净。”
“娘娘放心,唯一动手的奴才,已经料理了,决计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
“喏。”
……
贾琏是没有想到,四皇子会亲自过来邀请他参与什么文会。
四皇子是什么样的牛马性情,他还是知道的……
“去瞧瞧吧,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大老粗,但是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质好。
你去光会光会,也能陶冶一下情操,提升自己的修养。
我知道你肯定是做不了诗呀文的,至少可以看看热闹呀。”
军帐之内,四皇子一边与贾琏说话,一边大口大口的喝着贾琏的茶水。
军营里的茶水,吃来都比别处的香甜!
再看贾琏一身将军的服色,外披甲胄,衬托的他十分英武不凡,眼神里就充斥着羡慕和向往。
什么时候,他才能去真正的战场上见识一下飞沙走石,马踏戈壁的畅快人生啊。
而贾琏每次看着这个四皇子,都觉得有趣,很自然的心情都愉悦不少。
相比较三皇子和太子,这个四皇子的性情,倒是别树一帜,相处简单。
就拿之前在太子别院内来说,他和端王世子魏显明显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太子一句话,他二人却不得不装作十分大度、冰释前嫌的样子。
他也看的出来,太子是有意拉拢他,但是,没让他看到什么诚意……至少,没有第一时间让他产生一点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倒也是,或许现在的他,一个区区四品官,还不足以被太子重视。
所以在太子寝宫的大殿内,他只是和太子的一众心腹幕僚简单认识了一下,特别是听了魏显小儿一番夹枪带棒的酸话,他心里现在还觉得有点膈应。
其实他也奇怪,王熙凤和林黛玉的酸话他听得惯,但是换成魏显小儿,他就觉得恶心。至于文会,虽然贾琏兴趣不大,但是四皇子诚心相邀,于情于理,他都得答应。
于是到了时间,简单交代了下属,他就带着阿琪一人,如约来到林苑。
许是因为天朗气清,文会选在观星楼之前的开阔草场之上。
偌大的草坪靠北一带,上午设立的诸多竞技设施已经拆撤,此时俨然变成了一个露天的宴会场所。
几十张桌子环绕中间的平台错落,桌上摆着茶水点心,三二人一桌,一眼看去大约有一二百位青年子弟。
平台之上,三位身姿曼丽的舞娘,身披红妆款款起舞。
舞姿婉约,体态柔美,颇具南国风味。
整体看去,这个文会的场面看起来,倒是颇具格调,可见主持文会之人是惯于此道的,否则不会如此的因地制宜,在这样的场所,都能毫无违和的感觉。
贾琏因为不想招摇,来时已经将外面的甲胄去掉,只单纯着武官的服色,所以直接来到近前也未曾遭遇阻拦和盘问。
但是此地开阔,人员众多,贾琏一眼倒没有看见四皇子的所在。
“在这儿呢。”
却是张涛拽着步子朝着他走来。
贾琏是一点没想到,赵涛居然会站在外围等他。
这小表弟,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他手里吃过亏,所以一直不服他这个表哥,每次见面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许是也看出贾琏的想法,张涛神色略微不自然,哼道:“我哥觉得你找不到路,让我在这里等你。走吧,我带你过去。”
虽然这小子难得对他态度不错,但是贾琏仍旧不满意。
他故意做出不悦的态度,“什么你呀我的,连表哥都不会叫吗?”
张涛鼻子一哼:“我还没认你呢,你少蹬鼻子上脸。”
“哦,是吗,看来下次还得让外公好好调教调教你,你才知道我的厉害。”
“你!!”
张涛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原本在临淄伯府,他才是最受宠的小可爱,爷爷可疼他了。
可是自从这个讨人嫌的臭贾琏来了之后,不知道使得什么法子,把他爷爷哄得呵呵大乐!
然后他就发现,他的地位下降了,好几次,他还被阴险的贾琏构陷,害得他被他爹和爷爷教训。
他爹觉得他不如贾琏稳重知礼,所以教训他。
他爷爷是觉得他不如贾琏上进,所以狠狠的操练他。
本来这是他心里的心病,没想到贾琏不但不以为耻,反而还敢拿此话挤兑他,恨得他直想冲上去揍贾琏几拳。
到底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忍了。
“你爱来不来。”
撂下一句话,张涛转身就走。
贾琏见他如此生气总算觉得满意了不少,于是一点也不见气,信步跟着他转入会场之内。
终于在最北面一个显眼的位置,看见嗑着瓜子,哼着小曲欣赏美人舞姿的四皇子。
张溯与他同桌。
除此之外,旁边一桌,还坐着冯紫英和陈也俊,都是熟人。
他们看见贾琏过来,都笑着起身打招呼。
四皇子见到贾琏如约而至,十分高兴,让他陪他同坐。
贾琏看了一眼,主会场都是这样的小方桌,是坐三四人的,其中坐三人最合适,因为还有一面,需得留出来欣赏台上的美人。
而张涛在领贾琏过来之后,就直接坐到了冯、陈二人那一桌。
于是贾琏也不矫情,拱手告罪一声,便在四皇子一侧坐了。
今日能被邀请到场的人,都是京城有身份、地位的年轻人,因此大家显得十分知礼。除了偶尔走动,连低声闲叙都少有,大家都自觉的安静欣赏音乐和舞蹈。
隔着贾琏等人不远处,有一个人却在贾琏刚刚进场的时候,就发现他了。
“哥,他就是贾琏,当初就是他整我,要不是父亲纡尊降贵去赎我,只怕我现在还在兵马司内蹲大狱呢!”
“哦,他就是贾琏?
你放心吧,若是在别处,或许我还奈何他不得,但是今日嘛……
敢欺负我周家人,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哼,一个国子监肄业的蠢材,也敢来参与太子殿下举办的文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必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嗯,有哥哥出手,定能手到擒来!!”
……
第226章 姐控
贾琏当然不知道好端端受人之邀过来看个热闹,也会遭人惦记。
他陪着四皇子等人坐了半晌,喝着小茶,看着美人,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难怪时人热衷此道,果然这种小资情调,最能移情别性。
怎么说呢,看了几波姿态各异的舞姬,连他都生出想要在家里养几个的心思……
可见安逸富足的生活方式,确实很容易令人堕落。
“太子驾到。”
“三皇子到。”
“昭阳公主到。”
“北静王爷到。”
一连串的通传声表明,最关键的几个人物已经出场。
贾琏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目光着重落在太子身边那名女子的身上。
果然这个才是昭阳!
许是发现了贾琏的目光,也或许是看见自己的弟弟所在,昭阳公主脱离太子等人,径直朝着这边走来。
“皇姐……”
四皇子有些惴惴,下意识的往后面藏了藏。
他以为,他皇姐是因为之前埋汰她的事,过来收拾他的。
谁知昭阳公主看也没看他,脚步坚定,目光大方的走到贾琏的面前。
“你就是贾琏?”
“回公主,正是微臣。”
“晌午前的事情,多谢你了。”
“不敢,那不过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当公主之言。”
昭阳公主就将贾琏看了几眼。
除了生的俊逸挺拔一些,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况且听小陵说,他还已经娶妻,看来自己果然还是只能辜负皇祖母一番心意了。
“将军的骏马我已经让人悉心照料,等会散场之时,将军可自去听风苑取回。”
“多谢公主,微臣知道了。”
昭阳公主点点头,又扫了一眼左右的人,然后便走了回去。
即便昭阳公主只是走过来,也没说几句话,但是她这一举动,还是格外的引人关注!
甚至有个别的人,都用羡恨的发紫的眼神瞪着贾琏。
这些人,多半都是不认识贾琏的,心里都在想,此人何德何能,竟能让公主屈尊过来找他说话?
而且,这人莫非有病,前来参与太子的盛会,竟然穿着官服前来。
怕人不知道他身上有个官位?
那些知道贾琏身份的,自然是一惊之后,又松口气。
一个有妇之夫,应该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冯紫英和张涛就是这样想的……
而四皇子,见老姐从始至终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知道老姐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也有点愧疚。
看贾琏凝眉沉目,一副“色相”的盯着自家老姐的背影,他顿时急了,推了贾琏一下,万分郑重的说道:“喂贾琏,你该不会是也看上我皇姐了吧?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我老姐的主意,我揍死你……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们朋友也没得做了!”
贾琏微微一愣,这四皇子难道是姐控,他从什么地方看出他在打他姐的主意?
他刚刚只是在想,那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能够让皇室天骄的昭阳公主亲自赶去相救,现在还特意为此过来感谢他……
不过听四皇子的话,他也意识到了,看来追求昭阳公主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殿下说笑了。
莫说在下业已成亲,就算仍旧孑然,也是不敢对公主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
昭阳殿下之风采,如天上之皎月,而在下连萤火之光尚且算不上,岂敢高攀。
殿下要是不相信,微臣这便回去就是……”
四皇子被贾琏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姐,天上之皎月?
好吧,除了对他凶点,好像确实挺优秀的。
而且,这贾琏之前分明挺对他胃口的,怎么突然这般“阴阳怪气”起来?没错,在他面前拽文就是神经病。
倒也看出来,贾琏似乎有不悦的意思,于是疑问道:“你真没打我姐的主意?”
贾琏嘴角微微一扬,抱拳道:“容臣放肆,告辞。”
看贾琏和张溯等人点头致意一下,就转身要走,四皇子这才确定贾琏不是阴阳怪气,而是真的要走。
虽然有一瞬间的愣神,毕竟,敢和皇子生气的外臣,还是很少见的。
“你站住。”
四皇子一把抓住贾琏,目光恼火的道:“就算我一时说错了话,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
贾琏摇摇头,“殿下多虑了,微臣知道今日许多人是慕昭阳殿下之名前来,微臣此般,不过是向殿下表明心意罢了。”
四皇子撇撇嘴,鬼才信。
连自称都改了,分明就是见气了,要和他疏远的意思。
心里虽然腹诽贾琏小气,但是四皇子却又不免高看贾琏几分。
果然这贾琏和他是一类人,性格耿直,比那些只会巴结,蝇营狗苟的人强多了!
“好吧,我相信你了就是,好戏还没有开始,何苦要走。”
四皇子出口成脏只是少年时候养成的习惯,如今已经封王,早就有所收敛。毕竟他父皇给他封了一个如此让他满意的封号,是有要求的。
他也怕哪天就因为骂人被撸了。
而且随着心智的成熟,也会揣摩人性了,知道贾琏这样的人,大概是自尊极强,一骂就要跑的那种。
因此一笑略过方才的话,拉着贾琏重新坐下,然后靠近低声笑道:“说实话,要不是你已经婚配,我还真想让你帮忙收了我老姐。
你不知道,今儿她才踹了我一脚,她可不是好人。
换做别人,我还真担心降不住她。”
贾琏闻言莞尔,虽然四皇子看似在背地里说自己皇姐的坏话,但是他却从方才四皇子的态度里面,看出四皇子对昭阳公主的维护。
都说天家无情亲,这一对姐弟,看起来倒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另一边,观星楼下,会场的最北面,设立着四张长桌。
太子、三皇子和北静王水溶正在应付着前来攀谈的人,见到昭阳公主回来,其他人纷纷退避。
太子便邀请水溶等人入座。
昭阳公主却道:“臣妹便不坐了,今日,还劳烦大皇兄和三皇兄、水王爷多费心。”
太子忙道:“你不坐这儿吗?为兄还想着,等会若有佳作,请皇妹一起鉴赏呢。”
昭阳公主摇摇头,“晌午的时候伤了神,想要休息一下。再说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若说鉴赏文章诗赋,无人能出三皇兄之右。
若真有佳作,请三皇兄命人传递给我也是一样的。”
大皇子、三皇子听了,就知道昭阳公主是要上楼去陪伴太后,因此不再多言。
第227章 对赌?送钱?
舞姬乐师等人退避,只有远处的厦宇之内,还有幽幽的琴音传来。
三皇子代太子宣布了大致的规则之后,文会正式开始。
既是文会,玩的便是文人的东西。
诗词歌赋,对联谜题等等,都可以是主题。
具体的玩法和流程,贾琏也无心探究明白,他只是陪着四皇子在底下喝喝茶、看看热闹。
四皇子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一会儿,就忍不住跑去对对联、猜谜题去了。
作为伴读的张溯,自然是随即跟上。
他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四皇子一定的提醒,免得他一个都对不上,猜不出,到时候尴尬生气……
贾琏看冯紫英也是一直坐着喝茶,不由笑道:“冯兄今日难道不准备大展雄才?”
“琏二哥说笑了,小弟才疏学浅,自知难登大雅之堂,自然不敢献丑。”
面对冯紫英的谦虚,贾琏呵呵一笑。
冯紫英虽然是将军之子,但是从他平时的言谈举止,也绝对算不上粗人。
甚至可以说是个少有武文双全的人。
不过文之一道,本就不如武道来的直接干脆,除了天资卓绝之人,实在很难令旁人折服。
所以,已经在上午的武斗之中放过光彩的冯紫英,自认无法在文道之上压过旁人,而平庸的作品,作出来也无甚意义。
从这一点上来说,冯紫英就是极有自知之明的人。毕竟文无第一,即便写一起去尿尿这样的事,若是有着发现美的眼光,或许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也别有一番“味道”。
因此场上,倒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在积极的参与文学交流。
至于结果嘛,大多数都只能自娱自乐,即便是送上去给皇子、王爷品鉴,大家共所称赞的几首作品,据贾琏看来,也挺一般……
虽然贾琏自己也做不出什么好的来,但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觉得他有资格挑剔。
什么,不服?高低给你整两首!
这是贾琏看到,那些被人夸赞之后,就满面红光,觉得光宗耀祖的人之后的想法。
到底还是忍住了保持低调。
文抄一时爽,但帽子一旦带上,就脱不下来了。
以后说不定要一直抄,也挺累的……
反正他也真没打什么公主的主意,而且,保持大老粗的形象挺好的。
回头看边上的张涛正低着头,苦思冥想,手指还在桌子上指指画画,贾琏差点笑出声来。
之前昭阳公主过来的时候,贾琏就发现了这小子拳头握得紧紧的,神态紧张。
别是,这小子也对这昭阳公主动了春心吧?
“小涛儿,构思好了没有?说出来我们帮你参详参详?”
被人打断思绪的张涛回神,面上顿时一红,看冯紫英等人都在瞧他,顿时怒道:“管你什么事!”
“看你的样子,大概是没有诌出什么好的,不如这样,只要你叫我一声表哥,我就帮你争取当驸马!”
“切……”
张涛翻了个无语的白眼,嘲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别说帮我当驸马,你要是能写出一首诗词挂到上面去,我把面前这果盘子吃了!”
张涛真是很服贾琏,脸皮这么厚。
当他不知道贾琏去国子监都只读了两年。他们这样的勋贵子弟去国子监,好多都只是挂个名,天天不去上课,以致于正常毕业的流程都不能走,也就混了个“假文凭”骗人而已。
贾琏就是这样的人。
贾琏笑了笑,正欲开口再逗逗张涛,忽见几个人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贾琏就住了口。
“在下周兴,见过贾爵爷。”
“何事?”
贾琏虽然不认识这个周兴,但是认得他身后的周盛。那可是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大单,足足八百两银子呢!
听名字,看情况,这个周兴和周盛应该是兄弟。
这是想来给周盛找场子?
周兴看起来二十多岁,面貌普通,但是神态十分自信,甚至倨傲。
他见自己“以礼”相见,贾琏屁股都不动一下,顿时感觉受到轻视,心里对贾琏的恶意再升三分。
“听闻贾爵爷乃是国子监高足,正好在下学从太学院,一直仰慕国子监监生的人物风采。
今日恰逢盛会,不知道贾爵爷可有兴致,指点指点在下呢?”
周兴眯着眼睛,貌似诚恳的说道。
其中的挑衅意味,却不言而喻。
因为周兴等人的到来,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关注。
“他就是太学院的周兴啊,这个人我知道,传闻他可是太学院有名的才子!”
“是呀,此人正是太学院的风云人物之一,而且还是宫里周娘娘的弟弟,真正的皇亲国戚,想必他这次,也是奔着昭阳公主而来……”
“既是奔着昭阳公主而来,那他去找琏二爷作甚,琏二爷对他又没有威胁?”
“嘿嘿,你们不知道了吧,这周兴的弟弟周盛……”
周围人的议论,令周兴面上的傲气更盛三分,这是一种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仿若明星一般舒爽的感觉。
低头看着贾琏,想象着待会儿将贾琏“踩”在地上,在一众皇子龙孙、王孙公子的面前展露自己卓越的才情,如此既能扬名,又能帮家里出一口恶气!
说不定还能因此获得昭阳殿下的另眼相看……
“没兴致。”
贾琏淡淡的吐出三个字,然后就仿若周兴等人不存在一般,继续与冯紫英说起话来。
见被贾琏轻视,周兴面上一怒,随即冷笑道:“怎么,堂堂荣国府出身的贾爵爷这是怕了?
还是你们国子监出来的人,都像这般胆怯,不敢向外展露自己的才学?
莫非是怕玷污了国子监的名声?”
随着周兴的话,他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冷嘲热讽,意欲激贾琏下场。
对此,贾琏虽然面色如常,但是旁边的冯紫英却听不下去。
他也是国子监的人。
涉及自己的“母校”,自然拼死维护!
“论及才学,你们太学院连给我们国子监提鞋都不配!”
冯紫英冷声道。
冯紫英这般一回怼,双方自然互相开始对喷。
没两句,周兴便笑眯眯的道:“你若是不服气,我们便比划比划如何?”
冯紫英虽然自知才学不够高,未必能胜过对方,但是输人不输阵,此时也只能道:“如何比划?”
周兴笑眯眯的道:“我也不难为你,就按照三皇子殿下的规则来,作诗词,比谁在展屏上的排名高如何,这够公道吧?”
诗词永远是文会的主旋律,今日也不例外。
三皇子作为文会的主持人,让人摆了一张大屏风在台上。
只要是传到他们手里的诗词作品,得到他和太子以及北静王的认可,就可以悬挂在展屏上面,供大家一起评阅。
名次可变动,以一个时辰为限,最终排在最前面的三个,就是本轮文会的魁首榜眼和探花,可获得太子准备的奖赏。
冯紫英正要答应,却被贾琏拉住了手臂。
回头看见贾琏对他摇头,冯紫英有些不解。
这些人都欺到头上来了,此时他们这个小圈子,他自认应该是文采最好的,他不出面接招谁来?
“怎么,怕了?啧啧,你们国子监出来的,难道都是孬种不成?”
随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发多,周兴的声音越发大。
他的目的之一就是踩贾琏,所以即便贾琏不敢下场,他也要使劲落贾琏等人的面子,让他们下不来台。
要是贾琏受不了刺激下场那自然就更好了。
贾琏作为宫里新晋宠妃贤德妃的弟弟,本身又颇具盛名,与他对战而胜,可比一个人上去找三皇子等人评阅诗作引人关注多了!
更别说,还可以为姐姐和弟弟出气。
贤德妃的弟弟,输给他这个周娘娘的弟弟,自然算是给姐姐涨了志气。
贾琏笑看着周兴兄弟,心里实在觉得好笑。
他是不想出头,不代表不能出头好吧?
哪有这样拼了命的要送上来给他踩的,这不是逼着他人前显圣吗!
“我记得,你的目标应该是我吧?”贾琏看着周兴,笑问道。
周兴神色一喜,道:“若是贾爵爷肯赐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谁知贾琏却又摇摇头:“其实,论理你是没有资格与我比划的,你一介白衣,而我是何等身份?”
“你……”
周兴面色一黑,但是一看周围的人戏谑的笑容,他却知道,贾琏说的没错。
论身份地位,贾琏都比他高多了。
“贾爵爷若是不敢下场比划就明说,不用扯这些没用的东西。
今日是太子殿下为昭阳公主准备的生日庆会,所以即便以你的身份,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同!”
呵呵,这个周兴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的。
“你说得对,在二位殿下的面前,我的身份确实不算什么了。
不过,连太子爷尚且为获胜者准备了彩头,你主动来找我比划,总不至于空着手来吧?”
不说周兴,连周围的人,都不明白贾琏的意思。
难道找他文比,还要给他送礼才行?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贾琏笑道:“白比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也添个彩头如何?”
“什么彩头?”
“也不用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样吧,我要是赢了你,你给我一万两银子如何?”
“什么?一万,你疯了吧。”
周兴等人吓了一跳。
就算去赌坊赌钱,也没见过一张口就要赌一万两的啊,这可太吓人了。
“当然,你要是怕输,或者拿不出一万两银子来,那就趁早回去了吧,我没时间和胆小鬼或者穷鬼瞎咧咧。”
贾琏一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催促周兴可以离去了。
周兴何曾被人如此轻视,一万两银子对他们周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天文数字。
他也拿得出来。
“那要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自然也给你一万两。”
贾琏笑眯眯的。
周兴见状,心里难免泛起突突。
一万两,绝对不是小数目了,要是家里知道他在外和别人这样豪赌,必然讨不了好!
但是,他今日是为了给家族争光啊!!
而且,他怎么可能会输。
贾琏的情况他们早就摸清楚了,不过是一个一心从军从武的武夫而已,外面能打听到他的最大的事迹,就是打了端王世子罢了,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文采精华的地方。
就算在国子监读过书,也不过是和其他权贵子弟一般,混个经历而已。
和他堂堂太学院的才子如何相比!
贾琏不过是就是想用这样的豪赌吓退他罢了,好保住他的里子和面子。
“哥哥,答应他,答应他……”
弟弟周盛还在一边催促,显然,周盛和他的想法一致!
得到弟弟的支持,周兴哪里还有犹豫,心里一瞬间甚至激动起来。
今日这可是意外之喜,一万两,对谁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好,我答应了!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周兴连忙让人去招过那些端着文房四宝的侍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扬名、敛财。
“且慢。”
“还有什么问题??”
“你现在答应的高兴,万一事后反悔,或者拿不出钱来怎么说?”
“那你想如何?”
贾琏越是找理由和借口,周兴越发笃定贾琏心虚。
“不如,我们去找太子爷,在他面前立个字据,请太子殿下给我们做个担保如何?”
周兴心下微震,请太子做担保的事,可不是谁都敢的。
但是一想贾琏爵居二品,太子肯定会卖这个账。
虽然不知道贾琏为什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有太子担保,约束住了他的同时,岂不也相当于约束住了贾琏?
他方才也怀疑贾琏会事后不认账呢……
于是哪里会不同意。
周围的人,包括冯紫英和张涛,都觉得贾琏疯了。
知道你国公府家大业大,也不至于这样给别人送钱啊!
而对于其他的吃瓜群众来说,这样的豪赌,可是不多见的。
而且还是发生在这样的场合,对赌的双方,还都是宫里娘娘的弟弟。
这一场好戏,无论谁输谁赢,可都是异常不容错过的好戏呢!
因此凡是发现这边情况的人,看贾琏等人朝着太子等人行去,一个个全部都跟紧步伐,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点精彩的地方。
……
第228章 蝶恋花
“你们真的要赌?”
观星楼下主席,三皇子和北静王都忙着鉴赏众人的作品,给作品排名,而太子在旁边,只是象征性的参与一下,显得有些清闲。
他也早看见贾琏他们这边的动静,此时听见贾琏和周兴的对赌协议,显得有些诧异。周兴就算了,他不大了解,但是贾琏应该只是个武夫啊,就算和人起意气之争,应该也是动武,而不是争夺展屏上的排名。
他上得去么
见贾琏二人坚持,太子也乐得看一场豪赌,于是十分豪迈的一挥大手:“好,我可以答应给你们做这个见证。
但要是最后出了结果,你们谁敢推脱不认账,戏弄本宫,那就别怪本宫对你们不客气。”
贾琏二人忙道不敢。
若说之前还是小圈子的争执,但是现在当着太子的面,一下就传开了。
大家都跑过来瞧热闹。
“这贾琏莫非是疯了吧,他一个武官,和太学院的周兴比试诗词文采?”
“是呀,这周兴可是三皇子身边常行走的人,连三皇子都夸赞过他才情不凡是皇亲之中的翘楚子弟,这个贾琏的脑子莫非坏掉了?”
三皇子和北静王也放下手中的事关注过来。
三皇子眉头沉凝他和贾琏也算见过几面并不觉得贾琏是个莽夫或者傻子。
如何做出这般不智的决定?
北静王面有好奇:“莫非,琏世兄也精于诗词一道?”
贾琏拱手笑道:“我不会作诗。”
“哈哈哈笑死,不会作诗还和人这般对赌,而且对方还是周兴他这不是茅坑里呃呃嘿嘿。”
“你管得着吗,说不定人家是嫌家里的银子太多了,想要分给周家一点呢”
吃瓜群众的话,也是大家的心思。
周兴却高兴的不得了一见太子的侍者将协议起草好了,便迫不及待的签字画了押,然后对贾琏道:“怎么,莫非你想要认输?
就算我愿意饶你,只怕这戏弄太子殿下的罪责,你也担当不起”
贾琏见这货都画押了,尘埃落定,也不再装腔,对水溶笑道:“我虽然不会作诗但是对付他这样的草包,还是卓卓有余的。
王爷便瞧好了。”
说着贾琏也一挥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以前的贾琏虽然读书不努力但是毕竟国公府嫡出公子,从小受了良好的教育。
这字嘛,倒也写的中规中矩。
贾琏这两年,也简单练过一点所以并不至于太难看而一眼使人嘲笑。
“好了,你们谁先来?”
太子可不在乎谁输谁赢,他只是觉得有这两个憨货搞这么一出,能够给文会增添一点趣味,活跃气氛,也算是功劳。
“尊卑有序还是贾爵爷先来吧。”
周兴忽然彬彬有礼起来。
他想着北静王和太子看起来对贾琏的态度都不错,若是自己先出手,这二位或许为了给贾琏留机会,故意压低对他的评价和排名。
还是让贾琏先来,只要贾琏作不出来,或者作的狗屁不通,他就能不战而胜。
到时候,自己再携胜利者的姿态,拿出自己的大作,太子等人感觉受到了贾琏的戏弄,必定抬举自己,说不定自己能借此一举夺魁!
周兴心中,为自己的老谋深算自豪。
贾琏微微一笑,也不屑于去考量周兴的想法,见气氛已到,便走到旁边的落笔处,随便挥笔写了起来。
观星楼上,太后和昭阳的侍女,甚至还有几名跟着前来的皇室贵女,也在楼上观摩。
他们都很好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朝着前面涌去。
难道,是有谁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作品了不成?
心里好奇,便派人下去查探。
后面的寝殿之内,昭阳公主正陪着太后说话,忽见自己的侍女兴滋滋的拿着一份手稿进来,她也不甚在意。
之前太子和三皇子也派人拿了几份上来不过她看了之后觉得没什么意思。
因为她读过自家皇祖母的诗作她觉的都比那些所谓的才子写的好,自然就没什么惊喜的感觉。
“公主,你不看吗?这可是三殿下专程让人抄上来的,说是写的很好公主殿下肯定能喜欢呢”
侍女看见了方才底下的情况所以特意提醒。
“拿过来吧,我瞧瞧。”
“是。”看太后招手,侍女忙越发恭敬的递上去。
一尺长的卷纸,被一双带着靛金指套,异常华贵美丽的手打开。
昭阳公主也忙走过去瞧看。
是一首“蝶恋花”。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单看这这上阙,昭阳心里便微微一动,虽然用词并不华丽,但是读来果然比先前那些别是一样的感觉。
无心细思,快速往底下看去。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昭阳眉头微微一皱,这感觉,听起来作者年纪不小了
还未等她细细思索其中的情怀,忽察觉身边人身子一颤,她忙看去。
只见自家姑姥姥满面情思,轻点朱红的嘴唇微启,喃喃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好美的句子,好能戳动人心”
说话间,一手情不自禁的搁向自己的胸怀,仿若。
见她如此动容,昭阳公主顿时丢失质疑之心,开始细细体会这首词的意境。
时间回到观星楼下
当贾琏刚写出上阙,便有不少人开始嘲讽。
“辞藻普通落俗”
“又是俗作,强行说愁,俗不可耐”
“哈,这字实在不怎么样嘛”
“虚,人家贾爵爷是武官,能够写成这样已经难为人家了,嘻,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你不会真以为他是文武双全吧?”
这些人,有周兴一行的,也有一些一开始就认定贾琏必输的。
他们,自然不会认真欣赏这首后世国学大师的名作,或者仅凭他们的水平,是无法欣赏的。
但是,当贾琏嘴角微扬,冷笑着将后半阙写出来,特别是最后一笔落下,那些幸灾乐祸嘲笑的人,这才发现不对劲。
怎么周围的声音小了。
原来,是一些有鉴赏水平的人,已经短时间看出贾琏所写这首词的不凡之处,发出赞叹或者面露诧异。
上方的三皇子等人因为也同样不报什么期许,自然不会围过去观看。
此时北静王见状,忙走上前去,亲自揭起贾琏的诗作,观摩了一下,然后便用近乎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一下贾琏。
却不敢怠慢太子和三皇子,忙将稿子拿过去给二位皇子观摩。
四皇子这个时候也转了回来,见状问贾琏:“他们怎么这样了,你这写的很好?我觉得很一般嘛”
贾琏笑看着四皇子,笑回道:“殿下觉得一般,那自然是一般了。”
四皇子点点头,对贾琏的实诚很满意。
张溯忙道:“殿下不可胡言,他这首词,写的岂止是很好。特别是最后一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即便是在下读来,也有一种耳目一新,深受惊艳的感觉。
据在下看,只怕是”
或许是因为亲眼看见是从谁的手下写出来的,张溯说话都没底气。
到底心里细细默念了即便,然后一咬牙道:“就算是放到唐宋之中,只怕也是可以出彩的。
从古至今写这个词的何其多,但是据在下粗浅的学识,觉得只琏兄弟这两句,放在那些人中,只怕也能够排进前十,不,前五”
这首词新出,张溯实在不敢给太高的评价,怕被那些诗圣、词宗的崇拜者攻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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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他心里,他觉得也就“衣带渐宽终不悔”、“天涯何处无芳草”二句或许能与之一比!
“就前五,也不高嘛。”四皇子撇撇嘴,不能忍受贾琏脱离武夫的范畴,离他而去。
张溯嘴角抽抽,十分想要呐喊:大佬,你也不看看以前写“蝶恋花”的都是哪些牛人!
想到这里,张溯不免拿怀疑的目光看向贾琏。
这样的句子,真的是他写出来的?
不会是冒名顶替的吧
众人的反应,在贾琏的意料之中,决定将大师的名作拿出来的时候,贾琏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
唯一令他觉得不好意思的是,大家对他的偏见和不信任,或许是影响这首词作的名气
三皇子自认才情不凡,所以虽然周兴是他的人,但是当面对国学大师王国维的这首名作的时候,他仍旧感觉到了惊艳,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然后立马让人传抄之后,送上去讨好太后。
太后今日心情肯定不好,说不定还被太子误导,认为是他算计了她老人家。
有这样一首新出的词作去讨她老人家的欢心,对他有利。
第228章蝶念花
第229章 相思令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周兴怒了!
他绝对不相信,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靠着一点运气当了官的贾琏,会写出令人惊艳的诗词出来!
所以,当大家都一边惊叹的进行评价,一边对贾琏投去怀疑目光的时候,周兴再也忍不住了。
起先他还有意从词的本身出发,想进行评判,后来发现,这家伙写的是真的好!
要是强行批评,自己肯定会被其他人说是输不起。
所以……
“这首词作,不论是从表达的情感还是续写的方式,都更像是一个历经风霜的人所写,绝对不可能是贾琏能够写出来的。
他一定是抄写,说不定是从哪部不为世人所知的古籍上看来的,所以拿来蒙骗我等,意图扬名。
如此欺世盗名之辈,实在不可饶恕。”
周兴的样子虽然有输不起的嫌疑,但是因为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大家也不好批评他。
都在等着,看贾琏怎么说。
在这个文风昌盛的时代,没有文采不算什么,但是欺世盗名可就令人不耻了。
只是以贾琏的身份,一时还真不敢给他安这个罪名。
“就是,周兴说得对,这首词一看就是写情的,‘阅尽天涯离别苦’?他才多少岁,难道就阅尽世间愁苦了?
还有‘朱颜辞镜’?这分明说的是红颜老去。
贾将军如此年轻,想来不论是他的夫人还是他的红颜知己,定是都还年轻貌美,他又怎么可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所以,怎么看这首词都不是他写的!”
这是周兴的伙伴,一则帮周兴说话。
二则贾琏大概率是欺世盗名了,要是最后被印证,现在出来质疑的人,怎么也该获得一种“慧眼如炬”的称号。
有人开头,质疑声就不断而来。
三皇子眉头也沉着起来,看向贾琏:“不知对他们的疑惑,贾将军有何话说?”
他主持的文会,出一首能够传唱出去的名篇,对他来说,肯定是好事,能够为他带来很大的声望。
但要是闹出剽窃这样的丑事,就是一种打击了。
一般的诗作,就算抄袭了,只要原作者不在意,也没什么,但是这样精彩绝伦的好词,决不允许。
面对群体怀疑的目光,连与贾琏交好的人,都不敢随便说话了。
他们都担心,贾琏是不是一时没想清楚,走了歪道,如此可就不妙了。
贾琏却是从始至终神态自若,他早料到可能会有人质疑他。
不过他可不怕。
“怎么,被我们说中了,不敢说话了?”
周兴还在不遗余力的打击贾琏,这是他翻盘的机会,因为他知道,他干不过贾琏的这首蝶恋花,所以只能把贾琏本人干掉。
“虽然诗言志,词言情,但是岂不闻,‘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生性雅淡的陶渊明尚且能够写出‘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崔颢也能写出让李白自愧佛如的‘登黄鹤楼’,一改世人对他‘辞藻艳丽’的感官。为何我就不能写出一首蝶恋花?”
贾琏笑着反问。
周兴语塞,然后忙道:“你道你是谁,你也配和那些人相比?”
“我配不配,也不是周公子说的算的,得太子殿下他们说了算。”
贾琏说完转头对着三皇子等人一拜:“敢问殿下,不知微臣这一首词,可名列第几?”
三皇子看了一眼北静王,然后道:“不论风采还是情感,都胜过之前的作品,论理,当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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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贾琏你可想清楚了,文人自当有风骨,欺世盗名,可是为世人所不齿的。”
见到三皇子都怀疑贾琏,周兴忙道:“殿下卓见,他一个武夫,怎么可能写出让殿下和王爷都惊艳的句子,肯定是抄来的。
用别人的词来沽名钓誉,人品实在低劣。
三殿下,此风不可长,这样的人,实在不能将他列为第一。”
“就是就是……”
周盛也跳出来支援。
贾琏就笑了起来,看着周家兄弟笑道:“你们既然怀疑,那么还请拿出证据来,否则,我是否能够理解成你们是输不起那一万两银子,所以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想要耍赖?”
“好了,周兴,你把你的写出来吧,若是比不过,就是你输了。
输了就要承认。”
太子忽然一挥手,打断了众人。
太子本来就不大喜欢周兴等人,特别是看三皇子有打压贾琏的意思,他觉得他应该帮贾琏出头。
他是太子,是储君,贾琏身上有官爵,也算是他的臣子,只要贾琏不亲近三皇子,就是他的人!
更何况,今日贾琏救了太后,帮他免了一场灾难,虽然不好明说,心里总得承情。
既然三皇子等人也拿不出贾琏欺世盗名的证据,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哪怕是贾琏抄的,只要没有人站出来指证,那就是贾琏的!
周兴面上发苦,“太子请三思啊,若他真的是剽窃别人的,传出去实在有损太子英名啊。”
周兴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倒是精心准备了一首,但是知道写出来也是比不过的。
“那个,周盛是吧,不如我们两个也打一个赌。”
贾琏忽然又对着周盛笑了起来。
“赌什么??”
周盛有些警惕。
在贾琏手里吃过亏的他,本来就畏惧贾琏,眼看哥哥也要在贾琏手里吃大亏,他下意识的退后一些,以免被毒蛇叮咬。
“虽然你们拿不出证据证明我是欺世盗名,但是我刚刚细想了一下,发现我写的那首词,风格确实不像是我的……”
“你这是承认那首词不是你写的了?”
周盛、周兴眼神一亮。
“不,我是想说,若是你也愿意和我打赌,我就向大家证明,我有没有实力作出这首词。
看得出来,你哥哥他输的不服气啊。怎么样,你愿意帮他么?”
贾琏笑道。
既然已经决定人前显圣,显个半圣让人怀疑算什么事?
自然要将让这些人心服口服,服服帖帖,俯首帖耳。
但他又不想白证明自己,他还想要再捞一笔。
毕竟像周家这样的冤种,可遇而不可求。
周洪昌已经送了他八百两,周兴也即将送他一万,如此这样的话,怎么能少了周盛。
“你打算怎么赌?”
周盛下意识的问道。
“很简单,大家之所以怀疑那首词不是我作的,不过是因为我以前从未有过好的词作传出去。
不妨我再作一首,若是狗屁不通,那么大家怀疑我欺世盗名我也认了。
相反,若是我再作一首,同样能够被太子殿下、三殿下、北静王爷认同,想必大家就无话可说了。
怎么样,愿不愿意和我赌,赌资同样是一万……
要是你赢了,你哥哥输了的那一万两,我自然也没脸再拿的,反过来你还可以赚一万,怎么样,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贾琏的话刚说完,周兴立马抓住周盛的手臂,“弟弟,答应他,和他赌。不过条件要改,一定要比之前那首词文采更高,才能算他赢!我就不信他还能写得出更好的!”
周兴既然有才子之名,多少还是有些水平的。
文人重名,绝佳的诗句可遇而不可求,谁能写出一首来甚至一句来,都是视若珍宝的,因为可以举世扬名,被青史记载,光宗耀祖。
能够写出“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有这样风采的人,肯定是当世大儒,贾琏能够走运盗窃到一首,不信他能拿出第二首来!
“可是,万一他真的写得出来怎么办……”
周盛居然怂了!
从小到大,他连零花钱都没有积累到一千两过,万一输了,回家肯定要挨打!
“你……我刚才可是为你出头!!”
周兴都要气死了,这个怂货弟弟。也因此越发坚定。
就算输了,两兄弟一起抗,也比一个人面对好……
赢了,自然皆大欢喜。
“我和你赌怎么样?”
一个清亮大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忙让开一条道。
昭阳公主忽然出现,她直接走到贾琏的面前,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贾琏,重复道:“我和你赌怎么样?
不过我没有那么多钱,就赌三千两如何?
只要你能再作一首出来,不说比之前的好,只要能让我满意,三千两银子就是你的。
就算我不喜欢,我也不要你的银子,如何?”
周兴见状,心里一突,知道定是昭阳公主被贾琏之前的那首词打动了。
此时,是想要拿三千两银子换贾琏的新作!
这要是让贾琏成功了,岂非真正意义上的一字千金?而且肯定能够博得昭阳公主的好感,这真是令人嫉妒的发狂啊。
因此,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弟弟。
“公主殿下言重了,臣下岂能要公主的钱。”
贾琏心里遗憾,看来不能再敲诈周家一笔了。
于是朝着太子等人一拱手,走到旁边,屏气凝神了片刻,然后道:
“宁康三年的时候,余从圣命,领兵至北漠,于军帐中写下一首相思令,还请众位品鉴。”
说完,贾琏便以草书写下一首纳兰性德的“长相思”,一边写,一边念道: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故园无此声。”
昭阳公主站在贾琏的身边,眼中看着贾琏写出来的词句,耳中听得贾琏的声音,思绪仿若都跟着贾琏,回到那边塞军营之夜。
词的意思,并不深奥晦涩。
将军与随行的千军万马一路跋山涉水,浩浩荡荡开向边关。是晚入夜,营帐中灯火辉煌,宏伟壮丽。
待夜深,将军的军帐之外风雪交加,阵阵风声、雪声搅得离人无法入睡。
于是百感千回:家乡的夜晚,可无此等烦人的风雪声。
昭阳公主不由痴住了。
相比较那首在皇祖母的提点之下才能深刻理解的蝶恋花,这首相思令,却如那蝶恋花之于皇祖母一般,直击她的心境。
十八岁的她没有朱颜老去的烦恼,但是从小习武的昭阳公主殿下,一如她弟弟四皇子一般,深深向往这样的沙场生涯。
可惜,生就女儿之身,此生大概无缘于此了。
第229章相思令
第230章 打个痛快
因为贾琏之前的一首蝶恋花,即便是三皇子和北静王,也围了过来观看贾琏新作。
因此此时,贾琏所在,包括他面前承受挥毫泼墨的桌案,就成了全场绝对的中心。
其他身份不够高,或者与贾琏不够亲近的人,都不敢往前挤,因为昭阳公主就在贾琏的身边。
但是他们都能听见贾琏沉稳不拔的念诵声。
其实也用不着他们细细体悟,只看昭阳公主等人的神态,就知道贾琏新作的含金量!
这……
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几乎是所有人的反应。
凡是读过书,有些诗词鉴赏水平的,这一刻都沉默了。
若说之前的那一首词,除了最后一句震动人心,前面的词句,还有一些他们带着偏见看出来的过于“伤春悲秋”,强说“愁苦”的嫌疑,但是后面这一首,可谓是……
用文采飞扬,情思高洁都不足以形容!
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
词句何等的简单,读来却是字字入心!
故园无此声!
原来,独在异乡,连文人奉为圭臬的风雪,也成了聒噪之声。
又是何样的心境?何样的情怀?
若是之前的蝶恋花,他们可以怀疑不像是贾琏这样的年轻人所写,那么这一首文采飞扬的相思令又如何说?
看着贾琏收笔之后沉然不语,虽然没有张扬跋扈的姿态,也没有对之前嘲讽他的人反唇相讥,但就是这种静默,却像是一记狠狠的巴掌打在那些人的脸上。
之前没有对贾琏口出质疑的人,纷纷看向周兴等人……
一张张五彩斑斓的脸,确实甚是精彩。
他们很好奇,很想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周兴等人会不会还说贾琏是武夫,是欺世盗名之辈?
嗯,若是没有太子和三皇子等人,他们或许还会死鸭子嘴硬,但是当着这二位,只怕他们不敢。贾琏见四周静默无声,抬头望了一样。
众生百态,他无法一眼尽辨,但是神清气爽的感觉却不言自喻。
难怪那么多穿越的前辈都喜欢文抄,这玩意儿确实很爽。让一众喜欢自己的、讨厌自己的,或者身份比自己高贵的人集体目瞪狗呆,这种感觉胜似闺房之乐。
特别是,美人的崇拜……
贾琏瞅了一眼身边静立的昭阳公主,虽然没有上……尚她之心,但是看这样的天之骄女对自己露出痴态,也……也挺爽。
他不理众人,转身只看着周家兄弟,淡问道:“不知这首词,周大才子觉得,我又是抄谁的呢?”
贾琏的说话声,让很多人神态回缓。
之前质疑贾琏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贾琏欺世盗名,十分无耻。
此时被悄然打脸之后,再看贾琏那同样的神态,却怎么都有一种云淡风轻,不屑与平庸之人争辩的冷傲。
“这……”
周兴自然不服,但是看了一眼走到贾琏身边,情不自禁用手去触摸那手稿的昭阳公主,他愣是不敢再说出一个“不好”的字出来。
“你还是不服?”
面对贾琏小人得志,周兴冷哼一声,低下了头。
他已经确定,今日自己成了别人的垫脚石,被打脸是一定的了。
偏偏当着太子和公主的面,他还不敢骂街耍无赖,否则被打出去不说,还可能前程尽毁。
“你还是不服,也可以……”
众人都在等着贾琏继续打压嘲讽周氏兄弟,成王败寇,这本也无可厚非。
却见贾琏忽然又提起笔,往右边挪了一个身位,将昭阳公主甩在一边,轻碾宣纸,念道:
“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贾琏念的缓慢,笔下却不停,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成一首绝句!
面对大家愕然相视的眼神,贾琏连头也没抬,反而对着边上的执立的侍者一招手。
那侍者莫名,呆呆的走过来,贾琏却只从他手里的托盘之内,抽出一张崭新的宣纸……
还来??!
“大雪压青松,
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
待到雪化时。”
自然还来。
对于从小熟记“儿诗三百首”的贾琏而言,甩出一堆此世不存在的大作,简直不要太简单。
既然手掌已经甩到别人脸上了,打一下是打,不如打个痛快!
“此乃平日涂鸦之作,见笑了。”
贾琏随意看了一眼周围,然后继续道:“本人读书不多,也不大会作诗作词。
不过今日得遇周家两位才子,倒是令我偶然得了两句。
我且写来,大家不妨一观。”
说着也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自顾写道:
“只眼须凭自主张,纷纷艺苑漫雌黄。
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
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
好犀利嘲笑,多无情的讽刺。
思之之前周家兄弟和那些质疑贾琏的人,他们行为,可不正像是矮人看戏——只能看半截。
众人不由得对周家兄弟投去可怜的目光。
看周兴面如猪肝之色,其他人纷纷摇头。
从今往后,周家两位公子,或许是摘不掉“矮人”这个头衔了。
只怕他们在书上看见一个“矮”字,目光都会聚散。走在街上,听到别人叫一声“矮子”,都会不自禁的回头看去……
若是将来这首绝句传颂开去,只怕这周家兄弟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名垂千古”了。
果然,文人是不能得罪的,特别是出口成章的大才!
因为可能对方随便一句诗词,就能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
可怜周家兄弟之余,一众天潢贵胄,王孙公子,这些平时自命不凡的人,都觉得神经麻木。
他们刚才看见了什么?
贾琏一口气,写了三,四,五首诗?而且,就没有一首听起来不像是上佳之作。
这……
好不真实的感觉!
好多次想要发出感慨,但是一想贾琏这随手所写的几首诗词里面蕴含的风采,他们便觉得,这个时候,连多呼吸一口气都是错的。
有这些好诗,应该早就扬名立万了,怎么贾琏还会得个读书不行,只能走武夫路子的名声?
这他娘的还是人?
忒能装了!
这是能读懂诗词的人心里的想法。
至于那些真正的文盲……
“喂喂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他这些都写的还行?”
四皇子感觉脑子都抓狂了,十分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他走上前,一把抓过贾琏的几张诗稿,举过头顶反复观看,觉得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字,他都认识!
忽觉头脑被人一记重拍,他茫然的抬头,果然是来自亲姐的问候。
“不学无术的家伙,别在这里丢人。”
昭阳公主一把夺过他的手里的手稿,仿若珍宝一般重新放回桌案,然后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境,转身对着贾琏弯腰抱拳。
“将军风采,令人拜服,昭阳为此前对将军的无礼赔罪。”
昭阳公主虽然不说才情高绝,但是从小在皇祖母身边,耳濡目染,也是通文墨的。
她深深的知道,能够随手写出这样水平诗词作品的贾琏,远非世俗才子可比。
雅文吧
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当今之世有人在文采造诣之上,能够胜过她皇祖母的。
之前,即便是上书房和翰林院的那些大儒,他们的作品,她觉得,最多也不过和皇祖母相当,只不过风格不同罢了。
但是今日,她知道,贾琏的随便一首,都可以与她皇祖母所作媲美。甚至蝶念花和相思令二曲,已经胜过她皇祖母!
所以,这一拜,她是认真的。
第230章打个痛快
第231章 矮人看戏何曾见
面对昭阳公主的礼敬,贾琏回身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与臣只有君臣之分,何来无礼之说。”
昭阳公主面色微顿,贾琏面对他之时的坦然,令她有些对超出本身认知的无所适从。
果然书上所言,越是不凡的人,越是藏于深处,对外而露的,只有对于世俗万物的俯瞰和漠视。
从来没有在旁人身上,令她察觉到被轻视的感觉。
有心扳回劣势,却无法看清贾琏心里的想法,心中又十分喜欢那首“长相思”……
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得罪。
罢了,即便被当做俗人也无所谓了。
放弃与贾琏计较的昭阳公主,拿起那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视线的长相思手稿,对贾琏道:“我之前与将军说的话是诚心的。
昭阳愿以三千两银子,恳请将军将此手书赐于我,昭阳感激不尽。”
贾琏微微一笑:“微物而已,公主殿下喜欢,是臣的荣幸。
殿下尽管取去,不必再言钱财。”
家里有个贪财的娘儿们,导致贾琏也沾上了一点恶习。
本来之前还想多敲诈周家一笔,还被你这个不懂事的公主搅和了!
至于公主的钱……贾琏可没有死心眼到,什么钱都要。
与皇子龙孙结交,只能吃亏,不能占便宜。若是连这一点都想不清楚,他也不必在大魏朝混了。
昭阳公主听贾琏如此说,倒也没有固执。
虽然她是皇室最受宠的公主,但是因为一直住在太后的宫里,所以自身也没有多少钱。
平日里,她拿钱也没什么大用。
在接过贾琏递来的手稿之后,到底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了一句:
“将军既有如此大才,缘何此前一直籍籍无名,甚至……
要知道,将军这些诗作,若是早些宣扬出来,只怕将军的才名早已传遍天下。
如此,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敢对将军不敬!”
昭阳公主的疑问,也是其他人的。
特娘的,他们现在都在回想,贾琏是粗鄙武夫这样的印象,是谁传递给他们的。
定要好好给他们几脚才能解气!
贾琏拱手回道:“微臣不敢当大才之名,不过略背了几首诗,仿着前人之句,闲暇的时候随便做了几首作耍。
臣出身武勋世家,从小的志向便是如先祖一般,上阵杀敌,守卫疆土!
至于读书一道,确实多有荒废……”
贾琏说到这里,三皇子等人皆眼角抽搐,心里直想骂娘。
荒废了,都能写出这些诗来,那我们这些每日用功读书的,岂不该找块豆腐撞死?
贾琏才不管他们心里的想法,见没有人打断他,他眉色飞扬,淡淡说道:“至于将这些诗作传出去,或许能够扬名……
微臣倒是觉得,作诗写词,不过都是修身养性之物。
今日未能忍一时之气,与周氏兄弟比试高低,已经是落了下乘。”
听到贾琏这般说话,昭阳公主等人瞬间呀咩呆住了。
诗词不过是修身养性之物,拿来扬名或者与人争辩长短,便落了下乘!
这得是多高深的境界,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非贾琏刚刚才展露了惊天大才,只怕每一个人听见这样话的人,都会以为贾琏是在装腔作势。
但是,好像人家贾将军,还真不是装,人家是说到做到啊!
不然,那蝶恋花和相思令二首,随便传一首出去,人家早就扬名立万了。
昭阳公主认真的瞧着贾琏,她的心里,第一次感觉到,也是第一次相信,会有一个人的境界,比她高那么多……
终究从贾琏身上看不到一点破绽,昭阳公主面色复杂的点点头,恭声道:“将军之言,昭阳受教了。”
贾琏忙还了一礼。
昭阳心内一叹……
尽管贾琏对她很是尊重,礼节毫无亏欠,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贾琏对她的疏离感。
因为一般的男子,甚至包括她的皇兄,都以得到她的亲近、赞誉为幸。
只有贾琏,无论她如何试探,表现始终如一,不为所动?
莫非,他与发妻夫妻恩爱,所以刻意谨守自身?
若是如此,倒真是一个可敬的人。
于是昭阳就不再多费心思,与贾琏执手一礼,便转身欲离去。
突然想起什么,走至三皇子的身边,低声耳语数句。
三皇子面色微变,然后一喜,亲自回到主席,拿过那首蝶恋花的原稿,交于昭阳的手中……
等到昭阳公主离开,众人重新将目光聚焦在贾琏身上。
张溯、冯紫英等悄然对贾琏竖起了大拇指……
相识这么久,他们是真没有想到,贾琏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不,好多手。
其中张溯还有些心虚,暗暗思索,自己以前在贾琏面前,是不是张扬过自己的学识和文采。
若是真有,真是臊也臊死了。
琏兄弟在这件事,做的忒不厚道。
北静王忽然走到贾琏面前,一如昭阳公主一般拱手,道:“早在第一次见面之时,小王就看出世兄非比常人,到底还是看走眼了,没想到……
罢了,世兄所达到的高度,实不是小王所能揣测的。
不过,小王倒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北静王看着贾琏,也不等贾琏回礼,便笑道:“世兄所作‘大雪压青松’一首,小王思来着实喜欢。
此绝虽然句子简单,用物也是寻常,但是其中所蕴含的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个性,实令小王敬佩。
读来,有振聋发聩之感。
所以,小王同样愿意以三千两银子,换取世兄这一份亲笔手稿。”
贾琏一听如此,自然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一如方才对昭阳公主一般,免费赠予。
但是北静王却不比昭阳公主。
作为百年王府,北静王府的底蕴,比贾府只深不浅。
三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况且今日贾琏扬名已成既定的事实,不论是看在两家之间的关系,还是两人的私交,他都想要为贾琏增添一层光彩。
“世兄不必再推辞。实不相瞒,以世兄这些大作的风采,传出去之后,必定为世人所追捧。
所以今日文会上世兄的这些亲笔手稿,本身就价值万金!
我只拿出三千两来,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世兄若再推辞,便是叫小王不敢收下如此珍贵之物了。”
一听水溶这般说,贾琏就知道,他是想要给自己“加码”,让自己一词三千金的名头坐稳!
他说的这般诚恳,贾琏也不好再推搪,只能心里记下这一份情义。
“哈哈哈,水王爷说的对,贾将军这些大作,确实价值万金!
正好,那一首‘竹石’本宫听了也觉得喜欢,若是贾将军肯赠予本宫,本宫亦愿意奉上白银三千两!”
太子见尘埃落定,也大笑着上来凑趣。
其实,他可不太喜欢文绉绉的东西,只是身为太子,从小必须学罢了。
但是他却十分甘愿和北静王一样,帮贾琏造势,锦上添花。
第一,今日文会虽然是三皇子主持,但是东道主仍旧是他这个太子。
贾琏一连作出五首不俗的诗词,令今日这场文会陡然生光,日后必定广为流传。
如此,他也成了受益人。
第二,刚才昭阳公主对三皇子说的话,他虽然没有听清,但是却猜到了大概。
昭阳特意要走那一首“蝶恋花”的原稿,大概是给太后送去的。
也就是说,连太后都欣赏贾琏的才情!
而且,今日贾琏还搭救了太后,两相下来,贾琏必定是入了太后的眼……
这样的人,他要是还不知道笼络过去,他是不是就太蠢了?!
第三,特意恶心一下三皇子。
贾琏只作了五首,昭阳拿走最好的两首,剩下北静王要了一首,他再要走一首。
也就是说,他们四个评审,三个都得了彩头。
独独剩下三皇子没有……
倒是还有一首“矮人看戏何曾见”,就看他肯不肯要了……
这样的话,也算是间接割断了贾琏投向三皇子的门路。
毕竟在外人看来,贾琏赠送了昭阳公主,赠送了他和北静王,独独漏掉三皇子……
是不是与三皇子关系不睦?
哈哈,只区区三千两银子,就能让自己这么爽,何乐而不为?
第231章矮人看戏何曾见
第232章 公主的责任
三皇子何等精明,一看太子那偷偷瞄来的眼神,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思?
虽然明知道生气会正中太子下怀,但是三皇子还是觉得十分的不爽。
特别是,三皇子可还记得之前他也提醒过贾琏,莫做欺世盗名的事情……
结果贾琏转身就写了一句“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
虽然贾琏针对的是周家兄弟,但是只要想到之前的情况,他下意识的就会觉得受到了冒犯。
加上前年在四皇子府上,他就觉得贾琏此人桀骜,心思缜密,所以不大喜欢。
如今太子还毫不掩饰的想要笼络贾琏,这就令他对贾琏更加没有好感。
不过,一想起之前昭阳离去之后,对他说的,皇祖母很喜欢方才的那首蝶恋花,她想把原稿拿上去给皇祖母瞧瞧……
深吸一口气。大皇子已经成为储君,想要战而胜之,皇祖母的支持,是一定要争取的。
所以,不管怎么说,惹皇祖母不高兴的事情,一定不能做。
于是三皇子面上一笑,与太子等人一样,对贾琏一拱手,笑道:“今日得见贾将军的风采,本王才知道,果真是人外有人。
别的不消多说,今日文会的魁首,当属将军。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大皇子见三皇子装的如此淡然大方,心里暗骂一句虚伪,然后道:“何止是魁首。
三皇弟难道不觉得,贾将军的每一首皆为上佳之作,在场无人能出其右。
依我看,贾将军今日当一人独霸前五!
本宫之前就说过了,今日文会的头三甲,本宫皆有赏赐。
来人,将彩头抬上来……”
三皇子看着太子的主张,没有多说什么。
别的不说,只那最后一首针对周家兄弟的绝句,除了讽刺意味足一些,又有什么资格说一定胜过今日场上其他所有诗作?
真当偌大的京师年轻一辈全是草包?当然,他不会纠正太子。正好,让他将原本排名靠前的那些人才得罪了才好……
……
阁楼之上,赶走闻讯而来瞧热闹和稀奇的其他皇室郡主和县主们。
昭阳看太后又拿起那些诗词观摩,笑问道:“皇祖母也觉得,贾琏的这些诗词写得好是吗?”
太后点点头,坦然道:“若非你们亲口告诉我,连我也是无法相信,这样或是情感细腻,或是大气庞然,或是坚韧挺峻的诗词作品,会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昭阳嘻嘻笑道:“就是字写的不怎么样,比皇祖母差得远了。”
太后瞅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两首亲笔作,似乎想要找到,她们无法欣赏到的内在。
然后慢慢放弃了,她也早就发现了,贾琏的字,确实没太多值得恭维的地方。
“或许,正如他所言,诗词在他眼里不过是修身养性之物,乃是小道。
他既志不在此,自然无心花费太多的精力在舞文弄墨之上。
而一笔好字,绝非一朝一夕可成,这也是寻常。”
昭阳撇嘴:“这就是最让人想不通的,他既然志不在此,又如何能够写出这些,连皇祖母都觉得好的诗词来?”
“人有愚灵之别。
若是愚顽之人,即便用尽毕生心血,也很难在诗词一道之上,有所成就。
而具有灵慧,或说是天赋异禀者,却可以文才天授,信手拈来。
如李青莲之肆意,却能成就无数名篇,令古往今来多少文豪大儒拍马而不能及,便是这个道理。”
昭阳瞪大眼睛,故作夸张:“皇祖母居然拿他和诗仙相比,这是不是也太抬举他了?
太夸张了吧……”
太后笑了笑,“现在自然还差得远,但是你可想过,他本身并非文人,而是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军。
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岁,而看其这几篇诗作,实是一个具有别样灵慧的人,倘若一日他放下功业之心,专心治学,十年后,二十年后,会有何等成就?”
“那可未必,自古年少成名,而后江郎才尽者也不是没有。”
太后莞尔,抬手手臂,示意要给杠精女一下。
昭阳连忙讪笑,走过去给太后捶肩讨好,忽然好奇道:“对了,皇祖母怎么知道他才二十岁?”
太后不答,过了一会儿,方温言道:“傻丫头,你可曾想过,皇祖母为何着急要将你嫁出去?”
察觉肩上的手势一顿,太后便知道这妮子也不是完全懵懂。
“自古来,皇室公主,生来就有无尽的荣宠,集万千宠爱。
但是同样,也要承担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你难道一点也不记得你的姐姐,也就是你们这一辈的长公主了吗?”
听到太后这么说,昭阳公主心下一叹。
她如何不知道皇祖母的良苦用心,她当然也知道自家长姐当初要远嫁蒙古的时候,哭的有多么伤心。
“皇祖母一心为了青染考虑,青染心里自然明白。
只是,青染实不愿意随便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就嫁了!
既然皇祖母也说了,享受了皇室公主的身份,就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若是,若是青染注定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人……
横竖都是不如意的,还不如承担起公主的责任,远抚番邦,也算是报答了皇室的恩情。”
昭阳公主说着,偏头去瞄太后的面色,发现果然不大好看,忙补充道:“当然,我不过是那么一说,有皇祖母护着我,父皇也那么疼我,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太后回头看着她,忽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位你父皇新提拔上来的武官。
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经历过战场厮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将军,如今便已经官居正四品。
此是否可算是武道上胜过你?
我看你之前也十分推崇那首相思令,此是否可算是文道上胜过你?
再说样貌。
我曾听过传言,那北静王水溶有天下第一美王的美誉。
据我看来,那位贾琏在样貌上倒也不逊色水溶几分,而且更具英气。
如此看来,容貌也是无可挑剔的。
至于你说的什么''腹有良策,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这一点暂时倒是看不出来。”
昭阳公主早在太后说话的时候,就娇羞的很,所以等太后刚停口歇气,便立马娇嗔道:“哎呀,皇祖母您说什么呢,那贾琏就算再好,人家也早已娶妻了,你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太后轻蔑的看着她。
“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人,是你自己要求那样高。
既要文武双全,还要容貌出众,还要腹有良策,胸怀博大……
就算真有这样的人,你觉得年纪会很小?就算年纪不大,你觉得旁人看不出来他是块璞玉?不会提前与之定亲?
你既有这样的要求,就该明白,真找到的话,对方已经拥有家室了。”
昭阳公主脸一红,之前那些话,本来就是拿来敷衍太后的。
谁知道太后还当真了,当真就不说,没想到还转头就让她给相中了一个!
“皇祖母,即便你恨不得将人家早点嫁出去,也不至于给人家找一个有妇之夫,让人家去做小的吧。”昭阳公主从后面搂住太后的脖子,娇声作态。
太后眉头微微一皱。
做小?
皇室公主,是没有做小这个说法的。
……
第233章 宅女
观星楼下,曲终人散。
周家兄弟早就遁逃开了人群的视线,但是有着太子作保,贾琏一点也不担心那一万两银子的赌资会收不到。
在这片天底下,除了皇宫里少数的几个,还没有人敢落太子的面子!
将自己的白马带回营帐,太子府的人已经将太子爷的赏赐送了过来。
太子作为储君,今日又是为皇妹庆贺,出手还是比较大方的。
白银五百两,玉佩一枚,战马一匹。
太子本意要将所有的赏赐尽归他一人,但是贾琏想着,如此风头独揽,难免令小人嫉恨。
一则今日风头也出尽了,二则相比较即将到账的一万六千两银子,太子的赏赐,反而显得微不足道,因此婉言推辞,只领了头名的那一份。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今日大展神威、在文会上风头独揽的事情,小的们都听说了。
嘿嘿,原本以为大人只是骑射厉害,没想到,连文采也是世所罕见,小的们对大人的敬仰,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大人就像那……”
指挥解隽看见贾琏回来,忙上前就是一番通天马屁。
贾琏没有让他发挥完毕,先问了一句山下那匹马的料理情况,然后就吩咐道:“这五百两银子,你拿下去分了吧,此行跟着出任务的兄弟,人人有份。”
“这,不大好吧,这是太子爷专程赏赐给大人的……”
解隽假装推辞一下,见贾琏真心要赏,立马领头拜谢。
周围的兵丁,皆露出喜色,跟着解隽一起跪拜表忠心。
跟着一个有能力,又大方的老大,前途无量啊!
……
因为要在天暗之前赶回城,所以文会便是今日最后的一个节目。
等到所有贵人们启程回京,今日御马苑之内的事情,注定要以风一样的速度,传遍京城。
周家。
“你这个逆子!!”
当周洪昌听说长子周兴,在外与人打赌,输了足足一万两银子的时候,任是再好的涵养也绷不住了,暴跳如雷的找到躲进老太太屋里的周氏兄弟,发出震山的咆哮。
周兴乖乖的跪在地上,眼泪巴巴的,看见父亲找过来,赶忙上去抓住祖母的裤腿,一脸的惊恐。
好在周家老太太已经接受了孙子的说辞,见状忙护道:“你吼什么,兴儿都与我说了,今日他本来是想要帮他弟弟出头,顺道为家里出口恶气。
谁知道那贾琏如此诡计多端,故意设计坑害了他。
你做老子的,看他们受了欺负,不说帮他们出头,还这般震吓他们作甚?”
周洪昌实在气得不行,恨声道:“这是他们自己愚蠢,难道还怪别人?
他们也不想想,人家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会答应与他进行这样的豪赌?
一万两!哼,老夫一年的俸银才多少?照这样下去,家里用不了多少,就要被这两个畜生败光了!”
周家老太太哼一声,要是靠你那点官俸,家里人早就饿死了。
但是一想到有人如此坑害她的宝贝孙子,而且前后坑害她两个孙子的还是同一个人,周家老太太就恨得牙根痒痒。
“哼,一万两?凭什么给他?兴儿不过是年幼无知,所以才给他蒙骗了。这个世道,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不成?凭他什么公侯门第,我就不给他,他能奈我何?!”
无关品性高低,一万两银子,放在谁那里,都会想要耍赖的。
毕竟周洪昌说的不错,一个四品官一年的俸银,才一百五十多两,若是这样说,一万两,需要做官六七十年才能赚得到!
周洪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怕不是门第高低的事情。
这两个不争气的畜生在和人家打赌之前,不知死活的去请了太子做担保。
老太太想想,咱们家虽然在宫里有娘娘撑腰,却又如何敢得罪太子爷?更何况,那贾府如今也是今非昔比,宫里的贾妃娘娘位列四妃之一,品级比我们家娘娘还高。
这件事,只怕没有办法善了了。”
“这……”
老太太看一眼孙子,知道儿子没说谎,神色也有些惊慌。
忽然转念一动:“若是,咱们动用关系,疏通疏通关系,让太子爷睁一眼闭眼,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不然,咱们直接给太子爷送一千两银子过去?”
周家老太太显然也舍不得百花一万两银子,所以想要以最小的损失平息风波。
“也只好这样试试了。”
周洪昌叹了一口气,心里却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人家既然连太子都请动了,便是有预谋的!
只是有些话不好与母亲争论,毕竟是个妇人,有些道理说不通的。
“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等着两个兔崽子一瞪眼,看老太太着急,就叹道:“儿子叫他们出去,只是想要问问详细的情况……”
周家老太太这才神色回缓,叮嘱道:“你只好言相问,不许你打他们,也不许恐吓!”
周洪昌:“……”
……
当贾琏交接好所有的差事,回到荣国府的时候,也已经入更了。
骑马直入东跨院,在马棚外下了马,自有小厮等人牵过马匹去。
看见刘管家迎了出来,贾琏便随口问了他一句破土动工的情况。
不是说后面的园子,而是他要修建来自己用的练武的地方。
前院和后院各有一个,分别是给亲兵用和自己单独用的。
中间沿着最东边的墙体,修建一条大约二里长的御马道。
东跨院条件有限,也只能修建这么长的了,勉强用着。
等将来腾出手来了,贾琏自然还要在城外圈一个庄子,修建开阔完善的御马场。
经历过一年与鞑靼的对敌,贾琏自然知道,在沙场上骑射才是最犀利的杀敌本事。
毕竟以他的身份,真到了与敌人正面搏杀,说明情况已经到了十分不利的境地,那个时候,就是武艺练得再好,总是双拳难敌四手。
“二爷您回来了呀,吃晚膳了没有?”
回到凤姐儿院,刚进院门,晴雯就抄着手走了过来。
“在城外随便吃了一点,你去厨房给我瞧瞧,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弄一点来。”
“好吧,二爷先进屋等着。”
晴雯在有些时候还是很懂事,比如,此时她接到命令,立马就往大厨房的方向跑。
跑到一般,想起贾琏忙了一天回来,需要换衣裳。
她不想让小红等别的丫鬟接近贾琏,所以又绕回来,跑到西厢房砰砰的拍了几下房门,确定把香菱惊起才嚷道:“二爷回来了,你快去正屋伺候二爷更衣!”
“知道了。”
宅女香菱,立马放下手里的王摩诘全集,出屋往正房来。
第234章 妃位由来
荣禧堂,贾政为了筹备园子的事情,忙了整个下午。
晚饭后,正准备找赵氏玩耍玩耍,忽闻赖大来报:“老爷,北静王府长史官来了!”
贾政慌忙丢下旁的心思,迎了出来。
“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贾政是认识北静王府长史杨峻的,所以一看见果真是他前来,忙拱手迎了上去。
却见杨峻的身后,还有六名随侍,且每一名手中,都捧着一盏托盘,上面盖着黄绸子。
“敢问大人,这是……?”
贾政不解其意,他们府上这两日不办事呀,怎么北静王府倒像是送礼来了?
“哈哈,政老客气。下官此行,是奉王爷之命而来……”
“不知王爷有何谕示,还望大人宣明。”
杨峻笑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贾政,确定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事情,于是拱手道:“恭喜政老,贵府真不愧是当世名门,府中人杰辈出。
贵府二公子今日在文会之上,技压群雄,一连作出数篇经典,名动京城!
我们家王爷有幸得赠其中之一,这是我们家王爷按照约定,敬送纹银三千两,还请大人代为收下。”
贾政闻言,疑惑道:“犬子今日未曾出门,又如何做出大人所言之事?大人想必是弄错了……”
饭团看书
杨峻知道荣国府还有一位衔玉而诞的二公子,所以知道贾政是误会了,忙补充道:“下官说的,乃是贵府琏爷,琏二公子!”
“他??贾琏?”
贾政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过操劳,所以幻听了。
若说他的儿子宝玉,虽然不务正业,读书一点不认真,但是从小也有几分灵慧,在那些旁门左道,浓词艳赋之上,倒是有几分造诣。
所以若说贾宝玉在外面偶然写出点什么东西,他倒也勉强能够接受。
但是贾琏!
这位杨长史莫不是在搞笑?
看见贾政眼中的不信之色,杨峻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北静王府和贾府乃是百年的交情,他在北静王府做官,往年,也常有和贾府打交道的时候,所以对于荣国府主要人丁的情况,大概有些了解。
当他听到今日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十分诧异的。
如今看贾政的反应,他心里自然更是觉得奇怪。
这位琏爷藏得可真深,连自家亲二叔都瞒过去了?
“政老不必觉得奇怪,此事千真万确,下官实在没有和政老开玩笑。
实际上,今日是太子也在城外别院举办的文会,除了我们家王爷,还有诸位皇子龙孙、京中王孙公子,他们尽皆亲眼见证了贵府琏二公子的风采!
政老若是不信,下官来之前,还从跟随王爷同去的同僚处,听到几句,容下官与政老道来……”
贾政尽管两个眼睛鼓的一样大,但是礼数还是不缺,见状忙请杨峻到大厅落座。
……
紫禁城,凤藻宫。
宁康帝跨步进来,来到正殿的炕上坐下。
见贾元春施施然行礼之后要给他奉茶,他直接让免,令其另一边坐下,然后问道:
“贾琏是你的堂兄弟?”
“回禀陛下,正是,他是臣妾大伯的长子……陛下因何这般问,可是他出什么事了?”
宁康帝摇摇头,“你不必担心,他好的很……
哼,朕问你,你对他了解多少?”
元春听出宁康帝语气不大对,心下越发谨慎,思索着道:
“臣妾进宫侍奉太妃娘娘的时候,他才十一二岁,还完全是个懵懂的少年,因此,臣妾这些年对他,确实了解的不多。
但是臣妾听说,陛下皇恩浩荡,加恩给他封了官职,是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可是他什么地方做差了,惹得陛下不快?
若是如此,还请陛下看在他年轻不懂事的份上,耐心教戒,他一定会听陛下的话的。”
宁康帝听元春进宫之时,贾琏才十一二岁,便知道从元春这里是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我这里有一些东西,给你瞧瞧。”
宁康帝说着,招手示意随行的侍从。
元春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取过太监递过来的东西。
是几张诗稿,元春先望了宁康帝一眼,然后才低头看去,细看了两三张,然后将后面的略看了一眼,道:“臣妾虽然不懂诗词,但是粗略读来,也觉得这些句子写的极好。
然而臣妾以前却没有听说过,可是新近才出的,不知陛下从哪里得来?”
宁康帝笑了笑,“若是朕说,这些全部都是贾琏写的,你信不信?”
“这……”
果然元春原本还沉静娴雅的面色,顿时一惊。
但是她瞧着宁康帝,随即还是点点头:“陛下的话,臣妾自然相信的。”
宁康帝便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个贾家女入宫这么多年,却还是这般谨小慎微,即便如今登临妃位,说话也是处处小心。
虽然他喜欢安分守常的女人,但是难免也觉得少了几分趣味。
况且,一想到元春,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这是他当初和兵部的几个老家伙的一场交易。
他不是很喜欢和臣子做交易。
而且,另有一点,让他至今还狐疑不定。
原本当日他只是准备册封贾元春为嫔,以元春太妃身边女官的身份,册封为嫔,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但是,当他去给太上皇请安的时候,本来早就在重华宫里养花养鱼的太上皇,却忽然问及此事!
“贾家二位先公于我朝有定鼎之功,先荣国公代善,于朕又有手足之情,一个嫔位,不足以彰显贾家之功。
你既有心加恩,不如封她为妃吧。”
这是太上皇的原话。
他当时并不敢细问太上皇为何会关心一个深宫中的贾家女,但是他不敢不尊太上皇的意思,所以,按照太上皇的意思,册封元春为四妃之一。
虽然这一举动,确实令他得到了开国勋臣一脉的亲近,但是每每思之,总是觉得隐隐不安。
这种不安,是对于自己不能完全掌控的事物的焦虑。
元春并不知道宁康帝的心思,她见宁康帝不说话,就主动言语道:“只是,臣妾实在想象不到,不过八九年未见,琏弟竟然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竟能写出这样的诗作来。
若非陛下亲口所言,臣妾真是难以相信呢。”
“和你一样难以相信的人,还有很多。
事实上,若非多方来报,皆是一个说法,连朕也是不相信的。”
说着,宁康帝到底给元春解释了一下这些诗词的来历。
元春闻言,同样将心里的惊诧,只表露出三四分。
“真真令人意想不到,原本臣妾还以为,琏兄弟并不喜欢读书,从前,也没有听人说过,他还有作诗写词的天赋。”
“你当真想不到?”
宁康帝的眼睛略微眯起来。
第235章 贾政的小心思
“朕听说,你们家里自十多年以前,就一直是你的父亲贾政当家做主?但是,继承爵位的,却是你大伯贾赦?”
宁康帝的声音,似乎随意,又似乎有些戏谑。
元春闻言心下暗暗一惊,忙道:“回陛下的话,臣妾家里的情况和别的府邸确实略有不同。
自祖父去后,因为大伯生性恬淡,不喜欢理论俗务,只好在家种花种草。
所以,祖母便令我父母住在她的身边,侍奉她老人家。
但是家里但凡有大事,还是父亲和大伯二人一起商议来办的,并非外人传言的那般,臣妾父亲一个人当家做主。”
“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朕不过是随口一问。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宁康帝说着,直接起身,出了凤藻宫。
“恭送陛下……”
元春送宁康帝至宫门前,看着宁康帝上了龙辇,才带着人折返。
坐在炕上,重新拿起那几篇诗词看了一遍,元春眉头紧锁。
她听得出来方才宁康帝的意思。
你们家长幼不分,家宅不宁,是故,长房之子分明负有才学,却不得不藏愚守拙以自保!
她觉得宁康帝肯定是误会了。
祖母虽然偏疼他们一些,不喜欢大伯,但是,也绝对不是容不下长房一脉的啊!
她父亲为人清正,母亲虽然话不多,但也是慈悲之人。
他们当是不会……
但是眼前的事情怎么解释?
她的指节不由得都攥紧了一些,有些悲伤:
琏兄弟,莫非当真是你害怕我们害你,所以之前那么多年,才这般隐忍不发的吗?
元春有些不能接受,在家里的十多年,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她觉得在家里,只有欢乐,没有烦恼。
她希望,家里的所有人,都没有烦恼、没有算计。
同一时间,重华宫深处,锦绣繁华的花园内。
一个白发苍苍,形容消瘦的老者正在给一株白海棠花修剪多余的枝叶。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老太监,一本正色的,将手中的诗稿一张一张念给他听。
“回老皇爷,念完了……”
“再念一遍。”
“呃,是……”
……
荣国府,贾政送走杨峻之后,看着奴才们手里捧着的东西。
解开看了一眼,果然是一盘盘崭新的银锭子!
贾政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觉得,一定是老天爷在给他开玩笑。
从小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直不学无术的侄儿,忽然有一天就像是新开了灵智一般,变得勤奋、上进,一心要在官场上闯出一番天地来!
这就罢了,学武嘛,只要身子骨好就可以。
和端王世子打了一架,被皇帝罚到边关,却阴差阳错,让他立了功,加官进爵……
这也勉强说得通,说不定他身上先祖的血脉觉醒,以前一直待在京城,得不到展示,这一到了战场上,就鱼入大海一般。
他能接受这些,因为抛开对他们二房不利的点,侄儿做出这些光宗耀祖的事情,对家族来说,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不能接受,那从小戳半天放不出一个诌屁的贾琏,突然连诗词文章都能作了,而且就像是被大师开了光一般,作的比他还要好……好得多。
贾政细细一想,他是不惯写诗作词的,但是雨村文采十分好。
只是就算拿雨村的大作来与他相比,只怕也未必能胜!
这……
贾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看着面前这些银光闪闪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让送到官中……
今日已经请了山子野老先生来家里踏看了地形,按照山子野的初步谋算,贾政觉得,索要花费银子,绝对少不了!
将来家里缺钱的日子,只怕要多了。
但是想了想,忍住了。
理是理,法是法,不能寒了琏儿的心。
他都已经为家里做了很多贡献了。
嗯,不管琏儿这小子究竟怎么回事,但是他现在赚银子的本事实在令人震惊。
随时都有意外之财往他身上砸……
小不忍则乱大谋。
笼络好琏儿,让他多多往家里赚银子,然后主动把银子拿出来大家一起花,这才是长久之道。
毕竟,老夫是清官!注定不能往家里赚太多的银子……
“你们几个,将东西送到二门上,让人给送到琏儿的院子里去!”
安排了一句,贾政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和老太太说一声才好,于是起身往荣庆堂去。
……
王熙凤在荣国府,可谓是耳目众多。
当贾政将银子往里面送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于是立马带着平儿往家里赶。
路上还嫌弃平儿走的太慢,回头催促道:“你这小蹄子,还不跟快点,仔细后头有鬼跟着你!”
平儿无语的回道:“奶奶,横竖银子已经送到家里了,就算迟回去一步,那些银子也不会跑。”
“你知道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们二爷在外头藏私房钱!单是那两个骚达子屋里,就不知道藏了多少。
万一你们二爷回来了,保准转身就给送外头去了!”
“奶奶,这本来就是人家给二爷送来的……”
平儿三观最正了,谁赚的银子,谁就有权处置。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真是白疼你了,心里就向着他,你就不怕他拿着那些银子,去外头鬼混?”
王熙凤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家里的银子现在都多得堆不下了,但是她还是想要把钱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其实,她不愿意承认。
以贾琏现在表现出来的精明,以贾琏如今的地位,她有些患失,害怕贾琏哪天就做对不起她的事。
所以,只要贾琏的钱都在她的手里,就能给她很大的安全感。
“对了,你知道今儿这笔银子,又是因为什么来的?”
“不大清楚,只听太太屋里的人说,是什么王府的人送来的,说是酬谢二爷……具体他们也说不清,等奶奶回去可能就知道了。”
王熙凤只听说又有人给贾琏送钱来,还没有时间去问明。
果然,刚插入插屏,进入院里,就看见好些仆妇从正屋里出来,晴雯那小蹄子仿若女主人一般,在廊上招呼送客。
“琏二奶奶回来了……”
刚下院子的婆子、媳妇们,看见王熙凤,一个个脸都笑烂了。
她们正是奉命捧银子进来的人。
那沉甸甸的银子才过了她们的手,此时看见女主人,自然是满面讨好的笑容。
眼睛里的嫉妒,也快要遮掩不住了。
琏二奶奶何德何能,配得上琏二爷……
隔不了多久,一笔又一笔的银子往家里送,给她花销!
面对这些婆子,王熙凤只轻轻“嗯”了一声,就算是答话,然后径直越过她们,问晴雯:“你们二爷回来了没有?”
“二爷才刚回来不久,现在正在里头吃饭呢。”
看见凤姐儿的晴雯,把之前灿烂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站在廊上规规矩矩的道。
王熙凤眼睛一亮,一手掀了帘子就进了屋。
本来想要直接去找贾琏,只是眼睛不由自主的被客厅桌子上、柜子上放着的那些显眼的盘子吸引,因此健步跨过去,揭开绸子一看。
果然是满满当当的银子!
摸了摸,数了数,足足六盘!王熙凤脸上顿时笑的花儿一样。
也不一一查看了,打开隔间的帘子,就钻了进去。
果然一身常服的贾琏正坐在炕边吃饭,身旁只有一个香菱,正捧着酒杯服侍。
那小蹄子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吃了酒还是怎么的。
第236章 黄昏嬉戏
看着眼前这一幕,王熙凤心里自然而然的有些吃味。
但是随即调整了心态。
只要没良心的不出去鬼混了,只家里这两三个,倒也不算什么,反正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不是头一遭的事情了。
“听说爵爷今儿又发了财,小的特来恭喜。”王熙凤一边笑着,一边上前接过香菱手中的酒杯,示意香菱边上去。
然后看贾琏只笑了笑不理她,便依过去,笑问:“二爷不和我说说,外面那些多银子怎么来的么?”
“不过三千两而已,很多么?”
见贾琏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王熙凤眉目微扬,然后笑道:“是是是,都知道我们家琏二爷如今本事大了,怎么会将区区三千两银子看在眼里?
是小的眼皮子浅。
所以,小的这就恭请二爷吃上一杯酒,然后还请二爷不吝赐教呢。”
王熙凤说着,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托着杯底,就给贾琏奉酒。
身为王家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嫁到贾家这些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双素手保养的十分好。
比之香菱的柔弱小手,少了几分稚嫩,更显得纤长美丽。
兼之留着长长的指甲,上面点抹着鲜艳的蔻丹,越发给这双美人手掌,增添几分妖艳的感觉。
贾琏忽然想起今日在太子别院坠马的那个女人,当时他就注意到对方的手上,也是同样点着高级的指甲油。
想来长指甲涂蔻丹,也是这个时代有身份的女人的一个象征……
没有想的太多,看着王熙凤双手举杯送到自己嘴边,鼻子底下,那酒香合着美人素手的芬芳,恰是令人很有一些怦然心动。
于是就口饮尽,便在王熙凤猝不及防之下,一把揽过她苗条的腰身,搂到自己的怀里坐了。
“做什么,丫头们还在这儿呢……”
王熙凤面颊绯红,坐稳之后,轻拍了贾琏大腿一下,以示不满。
“我吃好了。”
贾琏放下筷子,低头在王熙凤耳边,轻声道:“你不是想要知道这些银子怎么来的么,走吧,咱们去里面我慢慢告诉你。”
说完,贾琏将王熙凤拦腰抱起,就站起来往里屋走。
“呀,你要死呀,我还有事呢,别混闹……”
王熙凤哪里看不出贾琏的心思,顿时不依的扭了起来。
这才刚刚入夜而已,还没有到休息的时候!而且,当着香菱等丫鬟的面,主子两个进去干坏事,总令她觉得羞耻。
平儿此时正在里间收拾东西,看见二爷和二奶奶这副架势进来,微愣之间,还是放下手里的事情,就要退出去。
王熙凤看贾琏意志坚定,心里也就顺从了,所以看见平儿,忙伸长脖子,给了一个平儿懂得的眼神。
平儿会意的与她点点头,然后出门,看着次间里面两个表情各异的丫头,一本正色的道:“你们两个去房门处看着,不要让人进来,我去厨房打些热水回来。”
香菱点点头,知道规矩的她,就要牵着晴雯的手退到外面值守。
晴雯却道:“这边你们守着就好了,方才去给二爷弄吃的,脚都跑酸了,我回去歇会儿。”
说完翘着满是不高兴的嘴走了。
平儿也不便说她,与乖巧的香菱点点头,便也出后房门往小厨房去了。
……
荣庆堂,当贾母等人听到贾政的说法之后,自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是说,琏儿在外头与人斗诗,赢了一万两银子?
连北静王爷都被琏儿的文采拜服,许下三千两重金,只为求取琏儿亲笔所书的一份原稿???”
贾母顶着一脑门子的问好,问出这句话。
堂内,王夫人、李纨,包括听到动静围过来的贾宝玉姐妹,还有周围的大小丫鬟、仆妇等人,无一不是目瞪口呆状。
贾政就知道贾母等人不会相信,他早有准备。
“这是方才北静王府长史官亲口所言,儿子当即抄录下来的,老太太请过目。”
贾政将自己的手抄稿拿出来,恭敬的呈送给贾母。
贾母木然的接过,随便看了两眼,察觉大家都十分好奇,索性将手稿又交给挤到面前的贾宝玉,吩咐道:“宝玉,你来给大家念念。”
“好!”
自认贾家男儿之中才情第一的贾宝玉,如受恩赏一般,十分利索的将那些稿纸拿过去。
他还就不信了,琏二哥莫不是真成了妖孽!
半晌后。
贾宝玉木讷的垂下手臂,看了一眼周围几乎同样神情的众人,一种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特别是,看到姐妹们满眼的惊艳,他觉得,自己在家里的最后一块净土也要守不住了。
琏二哥,真不是人啊……
若不然,他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这样好的句子!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暗暗拿出往常自己最为自得的那些词句来一比,纵使心不甘情不愿,贾宝玉也知道,自己是被碾压了!
有那么一瞬间,贾宝玉甚至想,要是自己见识浅薄,没学过几首诗就好了。
那样,或许这些诗,都是前人所作的,被琏二哥拿来用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可惜,偏头去瞧林妹妹的眼神,从她的眼睛里,贾宝玉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奢望了。
就算他才疏学浅,林妹妹却是才智超群的。
以林妹妹的耿直,要是前人的句子,她肯定毫不客气的就指出来了,才不会顾虑琏二哥的情面!
贾母作为曾经的侯府千金,虽然算不得才情不凡,但从小也养成了不俗的品鉴能力。
至少比王夫人要雅见的多了。
她也能听得出来,这几首诗词,确实不一般。
那几首绝句倒罢了,只这两首词,即便她读来,也觉得发人深省,令人缅怀。
美丽的容颜离开妆镜,犹如那盛开的鲜花,脱下枝头,落入凡尘之中。
多么恰到好处的比喻。
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个美人来着。
贾母悄然摸了摸自己斑白的鬓角,随即察觉到这是令人很难为情的行为,忙放下,然后问贾政:“这些,真的是琏儿写的?该不会是你弄错了吧,琏儿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他说出过几句像模像样的话,他要是写得出这些东西来,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黛玉虽然也觉得此事透露着诡异,但是听到贾母当众这般贬损贾琏,黛玉还是禁不住说道:“老太太,琏二哥哥当初去扬州接我的时候,其实也说过一句话,连我父亲当时听了,也觉得称赞呢。”
“哦,什么话?”
黛玉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大妥当。
但是见贾母不以为意,也就放下了,想了想,将当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她这纯粹是为了给贾琏正名,让别人不要那样小看他。
琏二哥哥只是稳重内敛,不喜欢张扬而已。
只是,好奇怪,琏二哥哥若真这样又能作诗又能作词的话,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央烦自己去教香菱呢,还要自己到他院里去教。
回想每次去香菱的屋里教她,只要琏二哥哥回家,总要过来瞧瞧……
莫非,琏二哥哥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则,是为了方便看看我?
蓦然难为情的黛玉,忙寻找着恰当的理由。
是了,父亲让他带自己上京的时候,他肯定答应了父亲要照看好自己。
自己待在老太太的屋里,他也不大方便照管,所以让自己常去他院里,他就好时时瞧瞧,是不是又病了,身子可好……
就连昨天他难得来看自己,也叮嘱自己到他院里去。
如此看来,或许有空确实应该多去坐坐,方不辜负他一番苦心……
“苟利家国生死以,*******!果然好句子,好志气,这才是男儿家的胸怀!”
贾政听到外甥女口中这句话,赞了一句,又恶狠狠的瞪向贾宝玉。
作死的畜生,你要是有贾琏一半的懂事上进,老子也不用操心那么多!
没瞪两眼发现贾母也开始瞪他,贾政立马神色一收,对贾母拱手道:“儿子以前也从同僚的口中,听说过这句话,盖因他们都说,这是出自我们家琏儿之口。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如海上奏给圣上的奏疏中提到的话,原本以为是如海有意提携琏儿,所以故意抬举他。
如今既然外甥女这么说,想来倒果真是出自他的口。
若是这样看来,只怕琏儿果真是有些才思的,能够作出这些句子来,倒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他以前为何不大显露……他的心思,我是猜不到的,只怕不能以常理置之。”
什么家国天下贾母不大关心,倒是贾政一句话她深有感触。
贾琏这孙子,确实不能以常人置之!
就拿昨日的事情来说,在那样的大事面前,一般人哪个不是巴望占便宜,出银子的时候,躲着些!
贾琏倒好,竟然大方到主动把他父亲的遗产都交出来给家里修建园子!
虽然后面来看,他大概是想要迫使珍儿让出荟芳园的地盘,但这也不是一般人应该有的行事方式。
她和王夫人两个愿意出银子,是因为真心疼爱元春,不忍心看她有这样的机会还不能回家看看。
但是贾琏呢,元春进宫的时候才是个半大的少年,他图什么,难道就图个热闹?综合以前的种种来看,琏儿这小子,或许真的跳脱出了“俗人”的范畴,行为方式,行事方法,都不能以常理置之。
说不准,这些诗词还真有可能是他写的呢。
“老太太,我方才听说琏儿也回府了,咱们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把他叫过来,对面问一问不就好了?”
对诗词这些毫无兴趣的王夫人,忽然开口说道。
贾母一扶额,“瞧我,可不正是。
鸳鸯,你去一趟把他请来,就说我们有话问他。”
什么样分量的人,用什么人去请,是有讲究的。
现在的贾琏,可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什么小丫鬟都能去叫来了。
……
趁着天还未彻底黑下去,鸳鸯也不耽误,独自一人便出了贾母院往凤姐儿院而来。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最多的是惊艳。
作为贾母屋里如今最有地位的丫鬟,也是文化水平最高的下人。
这一点,得益于她父母皆是荣国府几辈子的老人,让从小喜欢读书的她,有基本的土壤。
后来服侍贾母,贾母也是个风雅之人,哪怕为了讨得贾母欢心,她也是在读书认字一道上,狠下了一些功夫,以致于后面远远甩开了别的懵懂丫鬟。
这其实也是别的丫鬟,根本无法撼动她地位的原因之一。
贾母老了,身边就需要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体贴人服侍照顾。
也因此,她是丫鬟中,少数能够听得出那些诗句的不俗内涵的。
原本的琏二爷已经是够好了,没想到,大家还是错看了他吗……
鸳鸯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论理是应该钦佩、崇敬的,但是她却发现,这样的心思并不太重。
因为,琏二爷越完美,距离她们这样的丫鬟,就越遥远……
鸳鸯对凤姐儿院是很熟悉,平时帮贾母料理事情,少不得和贾琏两口子打交道,所以她也不走正门,直接从侧边月洞门进入凤姐儿院,上了正房的走廊。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隐隐有些虫鸣,在宁静的黄昏,显得有些吵闹。
“鸳鸯姐姐,你怎么来了。”
走到正房门口的鸳鸯没看见人,犹豫了一下,才掀开门帘进去。
迎头看见香菱坐在茶桌边上,双手支着脑袋,在发呆。
听见动静回神,立马向她迎来,略有些紧张。
“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你们爷和奶奶可在家?”
“在,在呢……”
香菱有些脸红,爷和奶奶都好半天了。
还有平儿姐姐,进去之后也不出来了……
鸳鸯虽然没看见,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但是只瞅见香菱那下意思往里面瞄去的眼神,再一想贾琏和王熙凤还在家,所有门帘却都是落下的,哪里还意识不到一点东西。
她的俏脸顿时红透了,慌忙撒开香菱的手,“你去给你们爷说,就说老太太叫他呢。”
鸳鸯飞快的说完这句话,就闪身退出了房门。
随即就听见内屋传来贾琏的声音:“老太太叫我是吧?鸳鸯姐姐且等一等,我这就和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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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也不回话。
没一会儿,果然贾琏从里面走出来。
天很暗,朦胧了贾琏丰神俊朗的容貌。
鸳鸯低着头,不敢回头多瞧。
第237章 戏鸳鸯
鸳鸯神思不属的原路往回走,在出长廊下台阶的时候,冷不防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往前冲去,差点撞到月洞门沿子上,倒唬了她好大一跳。
“呵呵呵……”
身后传来的,是某人无情的嘲笑声。
鸳鸯回头看了贾琏一眼,脸蛋蓦然红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抛却闲念,一面往前走,一面口中问道:“听说二爷今儿在外面大放异彩,做了几首好诗?”
“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贾琏笑道。
鸳鸯神态微紧,忙道:“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二爷的那些诗都作的极好,怎么二爷以前都没有在大家的面前展才呢?
“展才?”
贾琏笑了笑,悄然走至鸳鸯身侧,低头在她耳边问道:“展才做什么,莫不是,展才之后,鸳鸯姐姐见我不是一个浅陋之人,就会对我芳心暗许?”
“胡说什么~!”
鸳鸯哪里料到贾琏会调戏她,登时脸蛋羞的通红。
若是换在往常,她一定支起眼睛呵斥贾琏。
但是时至今日,休说贾琏地位非同一般,就说她自己少女时候种下的跳动芳心,也早有些按捺不住了。
所以,虽然理智让她在听到贾琏不正经的话的时候,让她做出义正词严的模样,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砰砰跳动起来!
他如何知道,何用他展才,人家的心其实早就暗许了一个人,又何曾在意过他是不是一个浅陋之人。
况且琏二爷,就从来不是一个浅陋之人。
唯一令她不适应的是,以前的贾琏,她看得明白。
现在的琏二爷,感觉离她越发遥远,深沉到仿若短短二三年之间,对方已经辽阔如大海一般,让她觉得自己在里面激起一点水花的能力都没有。
荣国府在入夜之后,各处交通要口都要挂灯的,虽然不能照亮整座宅子,但是在主要的干路上,多少有点光亮。
此时恰好走至亮处,借着旁边门楼上传来的灯光,贾琏可以看见鸳鸯脸上的脉脉娇羞。
这令贾琏不由得笑了起来。
上回在贾母屋里表露自己的雄心壮志,他就发现鸳鸯瞧他的眼神不对!
只是一直以来忙碌得很,倒是没什么机会和这位贾母的内管家聊聊人生理想。
今日难得机会,贾琏自然不会错过,方才不过是简单试探一下而已。
结果嘛,如他所愿。
心里有底贾琏也就不慌了,也不理论鸳鸯此时的羞恼,仿若正经的问道:“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鸳鸯姐姐和平儿同岁,今年已经十七了是吧?”
鸳鸯正着恼贾琏方才的话,听见贾琏这样问,面色更显红晕。
平儿是他的通房侍妾,府里谁不知道?拿她和平儿比……
鸳鸯本聪慧,但是面对如此态度不明的贾琏,她还是有点乱方寸,所以也不回答贾琏的话,只顾往前走。
虽然鸳鸯的不配合,让贾琏难以施展下一步攻略。
但是这样女儿家最真实的反应,倒也令人觉得有趣。
或许这就是鸳鸯的可贵之处,不矫揉,不魅惑,品性刚烈、忠于职守。
对于这样的人,若是对他无意倒也罢了,贾琏也不是一定要“平袭鸳”凑齐。
吞噬
但是他分明看得出鸳鸯对他有点意思,那他就只能不客气了。
“你觉得平儿怎么样?”
“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她是爷奶奶的人,好不好自凭爷奶奶做主,我又如何管得了她。”
鸳鸯对贾琏展开了一定的防御屏障。
对此贾琏表示丝毫不能隔绝他的攻击,只听他戏笑道:“哦,可是我怎么听她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是最要好的。
她要是听见你这么无情无义的话,说不定会很伤心的呢。”
鸳鸯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贾琏,沉声道:“二爷想要说什么,直说了吧,奴婢听不懂二爷的哑谜。”
“呵呵,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给自己考虑考虑归宿了。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和平儿做一对真正的姐妹?”
“你~?!”
鸳鸯瞳孔登时张大,以她接触到的为人处世的方式,实在想不通,这样的话,贾琏怎么能够堂而皇之的说出口,而没有一点脸红。
不但不脸红,看起来仿若还很轻松。
仿若他只是单纯的请她过去和平儿做好姐妹,而和他本人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她觉得不对劲,琏二爷怎么这样……
这和她以前对贾琏的印象,以及后来听到他的雄心壮志之后的印象,都不吻合。
莫不是,琏二爷天生具有多面的个性?虽然心里闪过这些奇怪的念头,但是鸳鸯第一时间,最主要的心思,自然还是羞恼、悸动各占一半!
她终于明白了,贾琏是认真的在调戏她!!
“二爷对我说这样的话,不觉得不妥当,有失体统身份吗?
我是老太太的人,服侍照顾老太太才是我的职责,至于和平儿……
呸……亏你说得出口。”
出自女儿家的自尊,鸳鸯想要将心里的悸动压下去,想要义正言辞。
但是说到最后“和平儿做姐妹”这样羞耻的话,到底神态绷不住了,低声啐了一口作掩。
看着浑身上下都露出娇羞之态的鸳鸯,贾琏微微一笑。
“嗯哼?我不过是给你提个建议,听不听在于你,我又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怎么就有失身份了?
你还敢啐我?
这是以下犯上,信不信我到老太太的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猛烈大火已经烧到位了,就要及时转小火,如此才能避免锅中食物过熟,保持最佳的风味。
“你……”
果然,鸳鸯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他还想要向老太太告状?自己不告他他就该烧高香了!
有心要和贾琏争辩,却见贾琏似乎恼了,一挥衣袖,撂下她转过穿堂,进了荣庆堂后院。
确定贾琏已经走了,鸳鸯脸上的神色才慢慢收敛,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许久之后发出一声莫名的轻叹。
若是无情,又何必来撩拨她,让她始终独自一人不就好了?
若是有情,又为何不说清楚,弄得她这般不上不下,暗暗揣测,却终究拿不准他的心思。
如此看来,琏二爷终究是个危险的人物,自己一介奴婢,若是陷入其中,只怕连囫囵而退的资格都没有。
……
第238章 贾琏的功利心重的离谱
“琏儿,这些可都是你作的?”
贾琏刚进贾母的内堂,还没有来得及与她和贾政等人问候,贾母便扬着那一票诗稿,对贾琏问道。
贾琏早有计较,闻言过去接过来瞧了瞧,然后点头道:“不错,确实是我写的。”
贾母等人面面相觑,黛玉等姐妹则神色微喜。
“你什么时候,竟藏了这个本事,我们都不知道!”
贾母的疑问就重了。
虽然由于贾琏之前的表现,让她相信了贾琏的话,他和家里是一条心,不会和贾政等人起龃龉。
但是贾琏竟然连这种本事都隐瞒她们,实在令她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可以说是对于超脱自己掌控的事物的戒备。
贾琏就笑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时候仿着前人的作品,写来玩耍而已。
这些东西,既不能加官,也不能晋爵,所以孙儿自己也没费什么心思在这个上头。
只是不料这些东西竟能惊动老祖宗,倒是令孙儿十分意外。”
贾琏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不是特意隐瞒,而是这些东西真不算什么,倒是她们这样大惊小怪的,令他觉得诧异。
贾母等人就沉默了。
难道真的是他们落伍了,还是他们确实只是凡人,在贾琏的面前,显得如此的平庸??
连黛玉和探春等人都悄悄有些害臊,觉得贾琏的话,有些打击人。
虽然她们年纪尚小,也还未曾像原著中那样读遍诗书,但是她们都已经开始学着作诗了,而且闺阁之中还偷偷作出过几首自觉巧妙的诗作,只是未曾示与旁人。
难道,写诗作词,真的只是小道,不值得宣扬?
贾政也是愣了愣,虽然他在教育贾珠和贾宝玉的时候,是这样说的,什么浓词艳赋,一律不要枉费心思,把四书五经,圣贤典籍读通,读透了,才是唯一正途。
但是,偶然他自己也会心虚。毕竟,被他贬的不值一提的“浓词艳赋”的作者们,在青史中,大多名声匪浅!!
他也担心贾宝玉等人,会腹诽他:自己灵性不够,作不出好的诗词来,所以就这般说……
今日,贾琏可算是给他正名了。
于是,贾政一抚胡须,赞赏道:“琏儿说的不错,诗词不过小道尔,闲时作耍倒也罢。即便是朝廷名儒,他们也是以著书立说为重,鲜有在诗词之道上多下功夫的。
对于该读书的年纪,还是专攻举业文章,科考八股才是正途。
宝玉,你可明白了??”
贾政,时时刻刻不忘提点贾宝玉。
贾宝玉忙缩着脖子,喏喏道:“老爷的话,孩儿知道了……”
心里虽然想腹诽贾政庸碌浅俗,但是一想到,贾琏写的那些诗,都比他作的好,而贾琏也和贾政一样的看法,他就底气不足了。
琏二哥也真是,分明可以做一个清高的文人,为何要去恭维那些禄蠹之流的做派!
能把诗词做好的,才是真正有才的人好吧!
贾宝玉无声的纳罕着。
贾母自己不作诗,她也不讨厌作诗,但是她也看出来了,贾琏的功利心之重,简直是离谱。
“你就那么稀罕当官,那么喜欢晋爵?
你身上的官还不够高,承袭的爵位还不够重,你还想要爬到什么位置去?”
贾母的疑惑,也是其他大多数人的。
很多没到琏二爷这个地步的人,都是成天想着如何享乐的了,只有琏二爷,一心只想加官进爵!
连黛玉都觉得贾琏似乎有点俗气了……
不对,那些没本事,见识又浅薄的人一心钻营,不折手段巴结望上,才是真正的俗,令人厌恶的俗气。
琏二哥哥这样的,乃是志存高远,胸怀博大。
大概,他和父亲是一类人,甚至比父亲还要厉害一点……
面对贾母的质问,贾琏故笑道:“孙儿早就说过了,孙儿以恢复祖上荣光为己任,未达成目标之前,孙儿是不会在别的地方多浪费时间的。”
大家更沉默了。
王夫人面沉如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一般这样说的人,不是脑袋缺根筋,就是纯粹的说大话糊弄人。
但是贾琏显然脑袋不缺筋。
至于糊弄人,以前她也觉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这老是斜着眼睛看人的夯货,还真有那么一点可能!
也没有人敢再说贾琏什么了,她们总不至于质疑老祖宗开创国公府的行为,是世俗庸碌的行为吧。
贾琏大言恢复祖上荣光,就相当于披上无敌金身,谁也不敢批判他。
贾政面有惭色,这个职责,本来该他这个国公爷的儿子来肩负的,谁知,如今竟然被下一辈儿的贾琏给生抢过去了!
马上就五十,前程已经大概可以见顶的他,也不好意思和贾琏争,只好轻咳一声,道:“琏儿,你既这么说,怎么还在外头与人比斗呢?
听说,你还与宫里周贵人的弟弟打赌,还赢了他一万两银子……”
“一万,不是说三千吗?”
王夫人猛然一惊,下意识的惊问道。
贾政解释道:“那三千两只是北静王爷赏赐给他的润笔银子,除此之外,他还和周家长子周兴文斗,赌注便是一万两银子。
结果嘛,大家应该都猜得到。”
贾政的话一说,堂内从主子到奴仆,都用看神仙的眼睛瞅着贾琏!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啊,润笔银子三千,就足够骇人了。
古往今来,也没有听说过几个人有此荣耀。
更别说,一场比试,直接就赢了一万两的彩头?!
堂下立着的李纨神色不大友好了。只因为丈夫早逝,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在府里也不大受重视,这些年为了给儿子准备“老婆本”,她可是差不多担上了一个守财奴的称号。
只因为贾母怜惜她寡妇失业,将她的月钱从五两升到十两,后来又说她带着兰儿辛苦,又给长了十两。
足足二十两,和贾母、王夫人一个水平了。
这一点,自然让只有五两月钱的王熙凤,十分“嫉妒”。
偏偏她平时还一毛不拔,王熙凤就嘲笑她。
对此她都忍了,谁都当王熙凤似的,借着管家的便宜大肆敛财,当谁看不出来?
她的钱,可都是来历清清白白的!
但是即便这样,她一年也不过只能攒大约五百两银子……
一万两,她要攒二十年!!
那个时候,兰儿都长大了呢。
这就是有男人的好处……
李纨瞅了贾琏一眼,在外面随便赚一点,都比在家里算计的多多了。
难怪,他没有和老爷、太太争夺家产的意思……
他大概是看不上家里这一点吧。
李纨尚且如此,更别说姐妹们了,对于每个月只有可怜的二两零花钱的她们。
一万两,已经超纲了。
琏二哥哥真大胆,竟然和人打这样的大赌,幸好赢了……
“周贵人的弟弟?我怎么恍惚记得,之前就听说过这个人,好像是犯了什么事被他抓到大牢里去了,后来不是放出来了吗,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贾母还记得周盛那件事,那时元春未封妃,贾府还挺怕周家这个皇亲国戚的。
贾琏就笑着把周家另一个倒霉儿子,主动撞到他手里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众人这才了然,难怪贾琏连家里人都不告诉,却在外面狂写诗词。
原来是被人挑衅了,不得已而为之。
众人心里多少释然了一点。
“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你难道真要叫那周家给这个银子?”
王夫人忽然说道。
因为贾琏还站着,王夫人坐在边上,贾琏就斜着眼睛看过去,道:“为什么不叫他们给?”
“你们晚辈之间,在外意气用事在所难免。
只是这一万两银子,只怕那周家不会给。
若是我们强逼,只怕两家会结成仇……”
王夫人似乎很真心在为贾琏和家族考虑。
其实,她不想贾琏发这样的横财,也不想因此得罪周家。
贾母等人听王夫人这样说,也都暗暗思索。
年轻人在外面,意气用事在所难免,若是闯出祸来,大概是要各家长辈擦屁股的。
虽然贾琏是个例外,他有能力自己负责,但是那周家,只怕不是。
换位思考,那周家现在只怕是觉得被贾琏给坑害了,或许会不认账。若是他们贾府派人去逼迫,把人逼急了,很容易结成死仇,而且还不一定能拿到银子。
“哦,原来太太是担心这个。
那太太是多虑了,咱们不用派人去逼迫,不出三日,那周家必定把银子主动送过来。
毕竟,那周家也是有脸面的人家不是。”
王夫人闻言,下意识的想说贾琏太天真。
一万两银子,那周家只要否认,即便担上一个“输不起”的名声又如何?
好在想起贾琏每次口出狂言,都不是无的放矢。
她也怕,自己现在嘲讽了贾琏,回头和那周家长公子一般,被啪啪打脸。
所以,动了动嘴,没有再多说。
贾母见状,只以为王夫人是怕影响到元春,毕竟那周贵人听说在宫里还挺受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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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贾琏既说不会强逼周家,那她也不好帮着说什么,只道:“总之,现在咱们家里,外头就你和你们老爷行事。
有什么事,你和你们老爷商议着办,不要一时冲动,为了蝇头小利,枉顾家族的利益行事。”
“孙儿明白了。”
……
第239章 宝钗心事
说完贾琏的事情,贾政又当着众人的面,简单向贾母和贾琏等人说了一下筹建省亲园子的事宜。
贾琏和贾母也就略听听。
贾政虽然不惯于俗务,好歹在工部当了那么多年的差,对于工程建造的大方向把控,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贾政知道,省亲园子的建造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东府贾珍虽然空闲时候多,到底与他们隔了一层,将来园子筹建的具体事宜,还是需要贾琏来负责,所以他特意问了贾琏,明天下午是否有空。
明日负责工程设计的山子野就会将前期图纸制好,到时候还需要大家一起集中商讨一下,如何分配任务等事,不能缺了贾琏。
当贾琏表示没有问题之后,贾政就起身告辞了。
“那孙儿也告退了。”
看贾琏跟着贾政的脚步,贾母好奇的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要忙不成?”
“马上就要入更了,孙儿还要去外头练习练习拳脚。”
“你还要练?不是听你们太太说,你在边书房那边的东西都拆了吗?”
自贾赦挂了之后,贾琏就主动把自己的活动中心移到东跨院去了。
所以原本在这边大院里的书房,基本属于空置的状态。
以前在那弄堂里设置的靶子那些,自然也都拆了。
“武之一道,在于勤。
前不久外祖父传授了我一套擒拿之法,一套对阵的刺杀之法,孙儿还没有研习通透。
之前因为我父亲的事,已经耽误了一个月了,现在空闲下来,自然不能再偷懒。
虽然这边的东西都拆了,但是老太太想必也知道,孙儿在东跨院那边正在修建练武的地方,虽然还没有完全弄好,但是简单练练腿脚的地方还是有的。”
听到什么擒拿,又是什么刺杀,贾母就不大喜欢。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的感觉,这一屋子,都是爱好和平的人,都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罢了,你的事我也不懂,也不想管你,你自去吧。
对了,天黑了,鸳鸯,也派一个人跟着。”
贾母适当的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
旁边立马有婆子回道:“琏二奶奶已经派人在外头等着了。”
如此贾母才作罢。
贾琏遂拱了拱手,又瞅了一眼往前两步相送的姐妹们,眼神示意她们留步,便出门去了。
果然外面香菱和两个院里的丫鬟正打着灯笼等着他呢。
凤丫头,对他越发贴心了……
带着香菱出了荣庆堂的范围,还未进入荣禧堂,就看见赵姨娘带着一个小丫头脚下飞快的走来。
这个人出场自带独特的神态,微别着头,十五度角斜眼看路,脸上的神态,有些倨傲,又仿若充斥着一点对世俗不公的批判和不满。
不过她在瞧见贾琏的时候,立马拢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快步迎上前来:“哟,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哥儿……”
贾琏原地站立,拱手一礼:“见过姨奶奶。”
“呵呵,哥儿快别多礼……
对了,听说哥儿今儿发了大财了,我听管事媳妇儿们说的,那白生生发光的银子,一盘又一盘往家里送,啧啧啧,哥儿可真有本事!
如今咱们家里啊,可就数着哥儿了,将来,还请哥儿别忘了提携提携你环兄弟啊……”
赵姨娘嘴儿巴巴的,都不给贾琏说话的机会,便抛出一堆话来。
对此贾琏只是笑了笑。
不是他对贾环带着偏见,而是不论前世从书上看的,还是如今亲眼所见,都很确定,贾环就是个长偏了的小崽子,良心焉坏焉坏的。
他是吃多了才会提携那货。
相比之下,不论贾琮还是贾兰,都好许多。不过贾琮嘛,还得容他考量考量。
“姨奶奶是过来找老爷的吧?老爷才刚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姨奶奶过来,就没瞧见吗?”
“老爷已经回去了?”
赵姨娘果然是寻贾政的,一听说贾政已经回去了,便也无心再和贾琏套交情,白话两句,便调转方向,风一般的追了回去。
……
三春姐妹从贾母处离开,照例到黛玉屋里坐坐。
各自吃了一口茶,探春便对贾宝玉道:“二哥哥,方才我看见你把那些稿纸都藏起来了,快拿出来我们再瞧瞧。”
贾宝玉最是喜欢风雅之物,虽然不喜欢读书,却觉得作诗写词是风雅的事情。
所以之前在众人不关注这些诗词之后,便偷偷给藏进袖子里,这一幕被细心的探春给瞧见。
贾宝玉便笑了笑,立马将东西拿了出来,一边散与众人,一边评价道:
“词是好词,这诗却可惜了,尤其是《竹石》和《青松》二首,充斥着一股世俗禄蠹的气息,琏二哥哥……唉。”
显然,特立独行的贾宝玉,并不喜欢这种世人普遍认可的价值观。
坚韧、上进、历尽磨难而成长,这些在他眼里,都是为了迎合世俗当权者的俗话,不值得推崇。
“不过,那最后《论诗》一首,‘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这一句讽刺的极好。
世人万般,有真知灼见少,人云亦云者多,可不正是如同矮人看戏一般?
真不知琏二哥哥如何想来,可见琏二哥哥是跳脱出来的人。
怎么他就独独看不穿功名利禄呢?可惜,实在可惜了……”
贾宝玉表示了对贾琏的无限叹惋。
众姐妹们闻言,却不像以前那般,对他的这一套观点深信不疑。
毕竟,贾琏的成就摆在那儿。
拿贾宝玉和贾琏相比,便是她们也觉得,男儿家,还是成为贾琏那样的人好得多。
就比如,琏二哥哥可以在老爷和老太太等人的面前侃侃而谈,对于他的话,长辈们也会认真考虑。
而不像是贾宝玉一样,老爷一瞪眼,他就只能缩头。
所有的高谈阔论,只能躲在背后,与她们女儿堆里倾诉,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不过为了不得罪他,探春等人还是没有质疑贾宝玉的观点,而是选择略过,将话题重新扯到贾琏的身上。
“林姐姐,你说琏二哥哥为什么这么厉害,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这些诗词真是他写出来的。”
黛玉瞅了她一眼,对口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我来你们这里不过才两年,你却是从小认识他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探春瘪了瘪嘴,吐槽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从小我就听大人們说,琏二哥哥不喜欢读书。
加上他比我们又大了那么几岁,虽然是一座府里的哥哥妹妹,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不过都是听别人说的多。”
在大宅门内,尤其是荣国府这样重重叠叠的深院之内,若非同龄长大的孩子,确实都是这种情况。
当探春她们才六七岁的时候,贾琏已经开始议亲了。
所以虽然是堂兄妹,只怕十天半月还未必能碰见一次。即便碰见,也不过是互相问候一下则罢。
况且她们也不好说,以前的琏二哥哥,对于她们好像没有很关心。倒是这两年,特别是林姐姐来了之后,琏二哥哥对她们好像关心了不少,平时有什么好的东西,也都想着她们些了。
黛玉闻言,不知为何就想到在苏州的时候,贾琏特意带她出城郊游。
她了解过了,贾琏可从来没有带探春她们出门郊游过,连亲妹妹迎春都没有过。
这令黛玉莫名有些高兴。
“那也无妨,你要是真的不信,咱们就过去找他问个清楚。
怎么他在外头与人写诗,就是写的这样好的,在家里与我们说的,就是……哼,就是俗不可耐的呢!”
听见黛玉口吻里面的质疑,探春笑道:“林姐姐说的是那首‘竹笋焖猪肉’的诗吧?哈哈哈,那可是琏二哥哥专程写给你的哦,可见琏二哥哥对你多好,都不给我们写诗,单独给你写……”
探春点破了黛玉的心思,令黛玉立马脸红起来。
又见探春笑的实在欢乐可恶,便作势去撕她的嘴。
“好了好了,你就饶了她了。
哈哈,林妹妹,琏二哥分明能写出好的诗来,却偏偏只拿那样的诗来捉弄你,你下次见到他,可要好好和他理论理论……”
贾宝玉早看出黛玉看贾琏不同,这是他最忌惮贾琏的地方。
他又知道黛玉最是心思较真,所以此时不免想要从中拨火,令黛玉和贾琏生隙。
黛玉虽然不再纠缠探春,却也只偏头瞅了贾宝玉一眼,没有说什么。
她心里虽然真的有些不满,但是因为一直只把贾琏当哥哥,而且是很尊敬的那种,所以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不像对贾宝玉,只要有一点不合她的心意,她就很生气。
但是近来,她发现她也很少生贾宝玉的气了。
特别是,近来家里人人都知道,贾宝玉生来有玉,而薛宝钗从小带着金锁,那金锁是必须要玉来配的,渐次就传出什么金玉良缘的说法来。
黛玉就觉得十分没意思。
她是很聪慧的人,看的出来,贾母有心让她和贾宝玉亲近,但是舅母,好像并不中意她!
好多次,她都生出想要父亲接她回家去住算了,懒得在这里看这些人的鼻子眼睛。
一则舍不得探春她们,二则又怕伤了贾母的心,所以一直未行。
这边迎春等人听黛玉说去找贾琏问清楚,真就起了去凤姐院坐坐的心思。
但是黛玉却又道:“你们都没听见吗,琏二哥哥去外头打拳去了!要一个时辰呢。
咱们去了也见不着人。
昨儿不是听三丫头说,过两日就是琏二哥哥的生儿?
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去闹他不就好了。”
迎春等人皆道这是个好主意。
“既然如此,我们还得给琏二哥哥准备好礼物呢,之前我们过生日,他都给了,林姐姐,你准备的是什么……”
“管你什么事。”
……
薛家,宝钗自知道选秀无果之后,心情一直不大好。
虽然进宫一直都是家族的安排,她自己并非一定要进宫,但是那种多年准备付诸东流的感觉……特别是,导致她竞选失败的,大概还是因为她有个不靠谱的哥哥,这种挫败感,着实令人难受。
其实以她的年纪,三年之后还可以参选,
但是她和母亲薛姨妈两人都知道,以薛家如今日薄西山的状态,这次都落选了,下一次,机会更加渺茫。
所以,她母亲有放弃让她参选的想法她能理解。
但是她母亲接下来的操作,就让她郁闷的心情更加雪上添霜。
莺儿告诉她,这些日子,荣国府里的下人们都在传什么“金玉良缘”,说的就是她和贾宝玉。
显得有些刻意。
讲真,她觉得母亲这件事,实在操之过急,有欠考虑。
她这边选秀刚失败,母亲和姨妈立马就放出这样的风声,不是显得她们薛家很功利心?其次,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贾府老太太想要亲上加亲,撮合宝贝孙子和宝贝外孙女成一对?
而且,平日里在一处起坐,她也看得出来,贾宝玉十分喜欢黛玉。
再说贾宝玉本人,在她眼里也只是个品性尚可的表弟。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既不上进,还小小年纪还学得贪花好色……
这样一来,她更是对贾宝玉无意了。
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宝钗也不好将内心的考量一一与母亲讲述,只能自己郁闷。
所以这些日子,轻易她都不往荣国府去了。
“太太过来了。”
随着丫鬟的通报,薛姨妈独自走了进来。
宝钗忙起身,让座于炕上。
“你听说没有,他们府里今日又出了一件新闻。”
薛姨妈笑着说。
“什么?”
薛姨妈见宝钗果然还不知道,便将她听到的消息说与宝钗。
“母亲说的当真?”
“我骗你作甚,他们府里都传遍了,说是那北静王爷为了买了他的一首诗稿,专程花了三千两银子。
黄昏的时候,就托人送到他们府里了,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了。”
宝钗一贯镇定的眼神,也不由得瞳孔扩散。
一字千金,这不过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事情,竟然真的出现了,而且,还是出现在贾琏的身上?
雅文库
这无法不令人感到震惊、意外。
虽然她们对贾琏的了解不算多,但是听到的消息却不少,最确定的一点,就是贾琏不是读书的料子。
今日这则消息,不是将最基本的东西都给推翻了?那从今往后,关于贾琏的事,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呢?
“母亲可有诗稿?”
宝钗想要亲眼瞧瞧,以辨别真假。
“我倒是没有,不过想来弄来是不难的。
这样吧,有两日没有去找你姨妈说话了。
他们府里现在要忙着修盖省亲的园子,只怕咱们住在这里也不甚方便,正好和她商议一下搬出去的事情……”
“也好。”
宝钗和薛姨妈便起身,换了一身衣裳往王夫人屋里来。
第240章 父死子继
东跨院,贾琏的独立小院后。
这里已经和先时不大一样了,被修葺的开阔平整。西边的一带院墙也全部拆除,一条宽两丈左右的跑马道,从这边直通外面的大院。
因为今日时辰较晚,贾琏就只在这内院,简单练习了一套拳法和一套刀法。
这都是老爷子交给他的,据说是他老人家身经百战总结出来的在战场上最实用的搏杀之法。
原本贾琏还有些不信这些东西,之前陪着张勇等人也不过是瞎练,反正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如后世在健身房一般,把身体素质练好就够了。
难不成还真如电视剧里面一样,炼成轻功水上漂?现在他知道,他大概是小瞧了传统武艺了。金钟罩铁布衫没有,但是,杀人的技巧,那是真的可以练的。
至少,贾琏现在都觉得,运用老爷子教他的这些东西,在战场不说百人斩,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几个普通的士兵拿着一般武器,是肯定近不了他的身。
所以,贾琏自从跟着老爷子学武之后,倒比之前更认真了。
这就是,他每次去临淄伯府,老爷子都那么高兴的原因,连孙子张涛都踢到一边,每次就喜欢单独指导他。
没办法,张涛小子虽然也喜欢练武,但是个子小了点,这在武道上是硬伤。
老爷子怕是觉得让他接手衣钵,会有失他老人家的风采……
一个人练,难免了无生趣,偶尔贾琏还会让阿琪和阿沁姐妹下场对练。
阿琪就罢了,让她出全力她是真敢使劲往他身上揍,至于妹妹阿沁,一言难尽。
“呀,奴家没打疼大人吧?”
“唔,人家脚扭了……”
诸如此类不该在练武场上出现的娇滴滴的声音,很是影响贾琏用功。
“这次真扭了?”
贾琏看她坐在地上,面色真有几分痛楚,便走过去给她检查伤处。
忽见走廊上,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仿若商量过的一般,翩然而至。
“二爷,练功辛苦了,喝碗银耳羹吧……”
“二爷饿了吧,这是奴家亲自做的点心,二爷尝尝。”
贾琏松开阿沁的脚踝,让阿琪送她妹妹回屋先。
然后看着面前都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皱眉问道:“你们二奶奶,已经和你们说过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贾赦屋里的女人给他献殷情了。
自从贾赦的丧事未完之前,便有一些自认为姿色还不错的女人,对他频送秋波,暗示投靠之意。
特别是后来,王熙凤找贾母商议打发之法,风声传开,这些女人,更是在一切可能找到他的地方,来向他表达她们对府里的热爱,和她们的忠诚。
或许她们自己也把自己当做财产了一般,父死子继,十分寻常。
而且,以前的琏二爷不是就好这一口嘛……
“瞧二爷身上好多汗呢,奴家给二爷擦擦……”
这些女人都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意图用自己最后的资本,也就是相对年轻动人的身体,来迷惑贾琏。
只要贾琏觉得她们还有用,她们自然就可以留下。
琏二爷可不比老爷,年轻力壮,将来若是生下一儿半女,便可以母以子贵……
所以,装作看不出贾琏故意表现出来的冷漠,主动贴上来,有的拿绣帕给他擦汗,有的用蒲扇给他扇风,极尽讨好的举动。
但是见贾琏始终不为所动,甚至用漠然的眼神看着她们,仿若看透她们的内心一般,那种感觉,又令她们有点害怕,不敢再过分。
等到她们都住手不敢揩油……揩汗,贾琏才一转身,冷冷道:“走吧,去屋里说。”
嗯,屋里说……大家一起吗?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一厢情愿的以为她们的努力有了结果,
直到亦步亦趋的跟着贾琏上了走廊,看着他往那间明亮的房屋走去,她们才渐渐意识到或许她们想多了。
这里,是二爷那两个女侍卫的房间。
房间里,阿琪姐妹看着贾琏将一群女人带进来,都有些奇怪,但还是将屋里仅有的一张空余的椅子拿过来给贾琏安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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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二奶奶如何与你们说的?”
眼看着贾琏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众女人都在短暂的适应之后,便开始哭诉起来。
所说不过是王熙凤如何无情冷漠,她们如何舍不得府里,出了府她们没法活等话。
反正就是打感情牌。
但是贾琏却知道王熙凤这次对她们还算宽厚的。之前在凤姐院,王熙凤和衣受宠之后,与他讲了这件事。
原来王熙凤是想要将贾赦屋里的一众狐媚子,全部打发干净的。
只是贾母并不同意打发那几个正式的姨娘……当年国公爷屋里的小姨娘,还有活着的呢。
虽然不在人前走动了,但确实好好的活在府里。
这是大家族的体面,一朝做了贾家的女人,死了便都是贾家的鬼。
放出去,想都别想。
王熙凤不敢违逆,只能放过那些姨娘,于今儿上午,按照早就弄好的名册,将所有名单上的人,召集在一起,宣布了对她们的安排。
所有人,都还给自由身。
有家人的,限时一个月之内,托信叫家里人来接。
没家人的,若是有亲戚可以投靠,叫亲戚来接也是一样的。若是连亲戚也没有,或许不信任亲戚的,有别的门路也可以,领了钱财就可以出府去了。
在这里,王熙凤并没有按照贾琏的意思来做。
她做了细分。
她将贾赦的这些侍妾、丫鬟做了细分,谁是曾经得势的,哪些是不得势的,哪些是过的不如意的给划分开。
得势的,以前自然早就积累了不菲的悌己。
只要她们能够说得出财货来源,譬如受赏的,底下人孝敬的,只要来历正当,可以自行带出府。除此之外府里不再另外发散银子,因为大概给了她们也瞧不上。
至于不得势和过的不如意的,按照实际情况,发给二十到五十两不等的遣散费……
总而言之,王熙凤是在贾琏给的方略上,将算盘打到极致,是一点多的便宜,也不给她们糊弄!
贾琏听了,倒也觉得还好。
毕竟贾赦是个典型的败家子,每年平均要败上以万计的钱财,这些钱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流向了这些女人的手里。
最后,王熙凤说了,真要是孤苦伶仃,毫无去所的,又愿意留在府里,可以签成死契,然后配给府里的小厮,从此之后,成为家生子的一员。
王熙凤的这番做法,有礼有节,有情有法,深得家里的人赞誉。
所以,这些女人现在妄图来麻痹贾琏,是行不通的。
“你們也不用来求我,你们二奶奶此番对你们已经很是宽厚了,她的处置方式也是得到老太太的认可的,即便是我,也不能违背。
也不要再说什么舍不得离开的话,趁着你们还年轻,有资本,尽早出去,找到自己的归宿是要紧。
实话告诉你们,等府里的事情忙完了,连几位姨奶奶还要放出去呢,更别说你们了。”
对贾琏而言,是想要一块干干净净的地盘。
而对于那些女人来说,一直留在府里,除了死熬,也没任何盼头,天长日久难免生事。
所以,还是都打发出去为好。
至于什么小妾不能打发出去,那不过是礼法的一种解释,实际上只要贾琏不在意有人给他老爹戴帽子,就可以直接打发出去。
世家大族,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多了。具体怎么处置,各家各人有不同的方式和方法。
至于贾赦的这些女人,之所以想要留在府里,还不是放不下荣国府富贵优渥的生活,她们还幻想着将来被贾琏收房。
此时看贾琏表明了态度,知晓这是奢望。左思右想,觉得贾琏说的也不错,趁着年轻美貌,说不定还能出去找个实在人嫁了呢,从此一辈子倒也有了依靠,不用再像无根的浮萍。
说实话,放她们出府是恩德,而不是苛待。
于是,一个个看了一眼对她们虎视眈眈的阿沁姐妹,又瞅了不动如山的贾琏一眼……
就回去继续盘算如何从府里带走更多的钱财去了。
……
第241章 谁受得了
阿沁从小学习汉文化,能够和汉人无障碍的交流。
所以之前贾琏和那些女人的对话,她全部听得明白,心里很敬佩贾琏不理睬那些妖艳女人的态度。
加上,她已经从姐姐处听说了贾琏还会“写诗”……
她之前就是想着她一直跟在贾琏的身边,贾琏居然都没有向她透露过文采!
所以在练武场上,才不断的作妖。
此时作妖的心态尽去,走到贾琏的身边,极为乖巧柔顺的唤了一声:“二爷……”
她如今也学得,在私下里叫贾琏作“爷”,在外才叫“大人”。
因为她知道贾琏是想要把她们培养成贴身分侍卫,所以出门在外,她也能收起娇柔,学着姐姐的模样,不苟言笑。
贾琏正准备回去洗澡,看她这样勾引他,不免无奈道:“你不是脚崴了吗?”
“刚才二爷给揉过,就好了嘛。”
贾琏闻言,哪里不知道她是故意的,于是伸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谁料,她就顺势坐到他的怀里来。
旁边的阿琪看见,掀起帘子,直往里间去了。
“听姐姐说,今儿爷写了好多诗词,把京中那些才子们都给比下去。
人家以前在草原上的时候就十分喜欢中原的诗词歌赋,也学过,只是学不会,二爷能教教我吗?”
阿沁一脸崇拜的看着贾琏,对此贾琏只表示,他只能给现成的,至于怎么才能写出好诗词来,他不会。
“好了,下次有时间再说,起来吧,我身上汗洆洆的,你也不嫌腻的慌。”
“没有啊,二爷身上的汗一点都不腻,好好闻的,有一种檀木香的味道。”
阿沁故意抱紧贾琏一些,一双纤柔的素手,还故意在贾琏汗渍渍的脖颈间抚走,以示她真的喜欢。
贾琏便无语的拍了她的娇臀两下,骂道:“你这个舔女,得亏是我,若是别人,早被你舔的不知东南西北了。”
倒也看出这女子是很久没和他温存,想要多留他一会儿。
“舔?”
阿沁不知道这个词的由来,她抬起头诧异的看了贾琏一样,随即脸红如脂,水汪汪的眼睛嗔怪的看着贾琏,“爷真坏,这么说人家,人家才不会舔别人,就只舔爷一个人……”
贾琏木然耸立。
……
若非王熙凤算着时辰,让香菱来接他,贾琏多半就要留在东跨院了。
回去之后,看见王熙凤带着平儿、小红等丫鬟,在整理内间,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全部清出来,别处安置。
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显然,她是在腾出空间放银子。
贾琏就笑问道:“我记得上次让你去老爷的书房里挑东西,其中有一副宋徽宗的绢本瑞鹤图,你给放在哪儿了?”
贾赦收藏的东西特别多,一整间书房都摆满了还放不下,又专门拿了十来个箱子来盛放。
总数至少二三百件。
虽然大多都是俗不可耐的东西,但也有一些珍品。
贾琏虽然不喜欢,但是想着将来可以送礼用,也就挑了极少的一部分出来,让王熙凤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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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先找出来……”
贾琏看香菱和晴雯将东西准备好了,就随着她們先去沐浴。
等洗完澡出来,王熙凤这边收整妥当,她也换了一身贴身的衣物,准备休息的架势。
看见贾琏进来,她从柜子上拿过一份图卷过来,“你说的是不是这幅?”
贾琏看了一眼,点点头,然后王熙凤却又谨慎的说道:“当初你给我这些东西的时候,可是说好是给我的,你现在又要拿去做什么?”
王熙凤虽然不懂画,但是却知道这玩意儿价值不菲。
贾琏瞅了她一眼,道:“太子爷今日为了帮我造势,许了三千两让我赠他一首诗稿。
他若是将银子送来,我不收,有拂他面子的嫌疑。
若是收了,则他难免觉得在臣下手里吃亏。
你可懂了?”
“不是北静王吗,怎么这里面还有太子爷的事?”
今日的事情,大多是贾政从北静王府长史的口中听闻,他并不知道细节,所以府里的人也只能知道大概。
对于王熙凤等人来说,太子这个名头,实在太大,所以有些震惊。
好在如今被贾琏震惊惯了,她很快镇定下来,想了想,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你准备把这幅画给太子送去,如此一来,你不用担心得罪太子,而太子收了如此珍贵的东西,也不会觉得在你手里吃了亏,他就会乐意卖你这个情面?
甚至从此之后,你就和太子爷攀上交情了??”
贾琏笑了笑,看王熙凤依偎上来,便敲了她额头一下,笑骂:“果然你这脑袋瓜子还不算太笨。
不过攀交情倒也谈不上。
以我的身份,是不便和太子走的太近的。
但是,不依附太子可以,却一定不能得罪他,或者令他想到自己感觉到一点不痛快,懂了吗?”
到了太子那个地位的人,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给他送礼的。
而三千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大概会是太子府下一两个皇庄一整年的产出!
太子当时豪气上来,大手一挥答应给他三千两,事后难免会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
而以他的身份,即便不爽,也不会食言而肥……
这就是矛盾的所在,所以贾琏以这等名画相赠,这种东西价值不固定,在喜欢的人手中无价,但在普通的人手里,就是一张图卷而已。
所以太子收到之后,只会觉得贾琏会做人,而不会觉得受到轻视,也不会再有“吃亏”的感觉。
王熙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再次觉得,和贾琏的差距拉得有些大了。
她哪知道以贾琏的身份,该如何与太子这些人物相处。
不过看贾琏心有城府,她也就懒得操那份闲心,总之没良心的只要不是拿出去乱扔,她自然也不会舍不得。
以她的聪明,自然知道,只要贾琏官运亨通,将来还愁没有富贵可享?贾家两府荣耀了近百年,还不是靠着几代先祖在外做官谋来的。
这十多年为什么走下坡路,还不是因为家族没有人在朝廷做高官了!
如此看来,没良心的果然没说大话,说不定他将来还真有可能恢复他们祖上的荣光,让自己做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当家奶奶……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酥酥的,越发往贾琏身上靠。
察觉贾琏的手顺着她的中衣往里爬,她轻拍了一下,握着贾琏的手不让乱动,然后说道:“对了,之前从太太屋里过来,迎春她们问我,过两日你的生日,我们办不办。
我瞧她们的样子,是想要给你庆生,我也没有回他们,说到时候再说。”
“大老爷刚死,自然不能办。
不过咱们自己在院里摆两桌,请让迎春她们过来玩一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你后儿是请假,还是早点回来?”
“用不着为这个请假,你帮我张罗起来,我点卯之后早点回来也就是了。”
“嗯~”
王熙凤还要想想有什么和贾琏说的,察觉贾琏已经越发过分,衣裳全给她解开了,便啐道:“黄昏的时候不是才……你又胡搅蛮缠,像什么似的,谁受得了你。”
贾琏呵呵一笑:“真受不了?”
王熙凤便不说话。
“真受不了,不是还有平儿嘛。”
王熙凤早知道贾琏会这么说,闻言使劲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贾琏哈哈一笑,将其放倒在榻,笑道:“有这样身强力壮的男人,你就偷着乐吧,还装什么装。”
“呸……”
……
第242章 合议
第二日,当贾琏从兵马司衙门回来的时候,贾政果然正在大书房召集家族众人协商办事。
除了贾政、贾珍,还有两府大管家赖大、林之孝、来升(赖升),以及贾政的数名清客詹光、程日兴等。
贾琏也终于见到了山子野,一个年过六旬,两鬓微白,精神颇佳的老头。
“琏儿你来了正好,我们正说到要紧处,有一件事需要和你商议呢。”
贾政让贾琏来到书房正中的大案之前,上面平铺着山子野新鲜出炉的设计图初稿。
“昨日,我已经派人先将我们两府后半段的围墙并东边一带下人的房舍一并拆除。
根据山子野先生所言,大凡园林建造,山水、树木必不可少。
荟芳园原本便是从东府北角墙下引来的一处活水,将来园子中,可以挖通一跳清渠,直接将此活水从东引至西,贯穿整个园子,也就无烦再从别处引来,少了许多麻烦。
只是这山石树木,单以荟芳园中现有,只怕是远远不够,说不得,还得从东跨院中移来一些,才便宜、省事。”
贾琏一听就懂贾政的意思。
东跨院在割出去给贾赦住之前,就是荣国府原本的花园所在,里面山石树木,本就繁多。
而之前家里就达成了共识,荣禧堂仍旧为贾政居住,而东跨院,则归贾琏所有。
山石树木虽然不甚值钱,到底也是东跨院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所以想要移用,自然需要征求贾琏的同意。
“老爷考虑的是,偌大的省亲园子若要盖造,所需要的树木山石自然数不胜数。
不满老爷说,这几日我不是在为自己修建练武的地方吗?已令工匠挖出、挪移了许多树木山石,正是为建造园子时所备。
那些树木都是连根带土一起挖出来的,若是尽早移栽至园中,应该大多都能存活。
除此之外,老爷尽管可以派人至东跨院踩看,不论相中哪一棵树,哪一块假山巨石,只要是园中用得上的,尽可以派人挪移进去,不必再单独和我商议。
修建省亲园子是现今家族的头等大事,作为家族的成员,自当摒弃私心,全力支持。”
贾政闻言,心里暖洋洋的。
瞧这话说的多漂亮,要是自己儿子多好!
要知道,当初贾赦之所以甘愿去东跨院住,大概就是看在东跨院景色秀美,不至于让他觉得被流放。
如今要是为了盖造园子将里面名贵的花草、树木、山石都挪走了,那东跨院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想到这里,贾政不由得瞥了一眼贾珍。
果然珍儿就是没有琏儿觉悟高,嘴里说着娘娘的事就是头等大事,心里却还是心疼为娘娘修建省亲园子将他的荟芳园占了大部分。
方才说起拆两府围墙的时候,他眼皮子那般抽搐,明显的不情不愿。
他怎么不想想,娘娘如今贵为四妃,贾府也成为了皇亲国戚,受益的,其独缺他族长一人?
这园子盖成了,以后也是娘娘的行宫,又非就成为他们西府的了。
说实话,若非荣国府现在财力短缺,他还真想甩出几万两银子给贾珍,免得对方总觉得是被他们占了天大的便宜。
于是瞧向贾琏,道:“难为你想的周到,如此的话,这一宗所需即便还是不足,想来将来要补也差不了太多,如此,又可以节省一大笔开销。”
“正是如此……”
一众人又都围绕着如何快速筹建园子,各出主意。
贾珍先前已经听山子野说过全局的构想,如今又细细看了那复杂繁细的图纸,忽然道:“回禀老爷,虽然按照山子野老先生的构想来建造园子,肯定尽善尽美,但是据侄儿看来,若要兴建这般多的宫殿、别馆,只怕所耗甚巨。
依我看,不妨将这东西两侧,还有这北面主山脉之间的馆宇省去,然后弄一些山石池树点缀即可。
如此,既能缩短工期,还能省下银子来,以备将来迎接娘娘归家时候所用。”
贾珍的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浇在一众期待建造后的园子是何模样的人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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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子野一听,立马察觉出来,或许贾府虽然贵为公门,只怕预算没有特别充足,于是忙道:“若是按照大人的说法,也不是不行,容小老儿再细细斟酌一番,以作添改……”
本来园子的建造,钱多有钱多的造法,钱少有钱少的造法。
山子野也是看贾府这般尊贵:他们家两府的私宅,竟比京中大多数王府还要宽广。
又见贾政真心嘱托,所以便想要根据贾府的地形,设计出一座尽善尽美的园林出来,以彰显其学问、名声。
但是话说回来,要是贾府钱财不足,到时候半途而废,那就适得其反了。
“我倒是觉得大可不必。
我方才粗略观摩了老先生的设计,可谓构思精巧,将我两府的地形地貌完全结合起来了,况且听老爷所言,其中还结合了风水玄学,可见老先生不愧是园林大师。
若是按照珍大哥的说法,将东西两侧和北面的轩管省略,则整座园子失于单调。
依我看,这些东西不但不能省,而且我还想请老先生更加费心,如何设计的更加精巧一些。
到时候,所有建筑的选材用料,还需得老先生亲自把关。
如此事成之后,我贾府,定有重金酬谢。”
贾琏哪里会允许贾珍出来捣乱。
贾琏可还记得,山中高士薛宝钗,将来可就是住在北山腰上的蘅芜苑。
他还要将东西两侧的别馆都删掉,岂不是很有可能把林黛玉的潇湘馆也抹杀了?
那这大观园建造来还有何意义?
没有蘅芜君和林潇湘的大观园,那还能叫做大观园?
贾珍也没有料到贾琏居然当众驳回他的建议。
他会提出这个提议,也很简单,就是怕荣国府把钱用光了,到时候又去薅他的羊毛!
“可是,若是不这样,只怕单是建造这座园子,就会耗掉太多的银钱,到时候还要迎接娘娘归家省亲,你们这边的开销可能支撑?”
“若只是担心钱财大可不必。
休说有老太太前言在先,就算没有老太太的支持,咱们也不能委屈了娘娘。
娘娘乃是我们贾府最重要的人,就算将来我们自己的日子过得拮据一些,也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迎接娘娘归家省亲。
况且这座行宫也不是说省亲一次就没用了,倘或明岁宫中再开天恩,准许省亲,到时候就不必再为地方发愁了。
所以,为长远计,这座园子,也不能图省那三两万的银子,而建造的有所缺憾。
另外还有一点……
老爷和珍大哥可有想过,咱们娘娘德才兼备,初封便已经贵为四妃,若是将来咱们娘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时候,福泽荣耀我们贾府不说,若是她老人家再要归省,难道我们再另外修建园子不成?
所以,不妨一步到位,要建,就建一座最好的。
不知道老爷和珍大哥觉得如何?”
贾琏的话,无异于一道惊雷炸响在贾政等人的耳边。
元春现在都已经是四妃之一了,再进一步,那就是……
贵妃!
贵妃,那可是凌驾在所有妃嫔之上,可以协助皇后料理后宫事务的存在了。
可以说,贵妃已经脱离了“小妾”的地步,在六宫中,都可以算是“主子奶奶”了。
如今的宫里,可就只有一位贵妃,就是那三皇子的生母。
这也是三皇子在诸皇子中地位不一般,甚至敢于和太子争风头的底气。
第243章 窗外的身影
贾政和贾珍都惊了,忙问:“你说的这话,可是认真的,咱们家娘娘,真的……”
贾琏摇摇头:“我这也不过是猜测预想而已,就算我猜错了,咱们将园子盖的好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若是猜对了,那可就是一劳永逸了。”
说着,贾琏回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包括管家、贾政的清客等人,冷声道:“方才的话,你们自己听见就罢了,若是敢传出去惹出风波来,可别怪我对尔等不客气。”
贾琏这般叮嘱也只是为了避一点忌讳而已,倒也不怕他们真的传出去。
毕竟希望自家大姐姐更上一层楼,并不算什么滔天大罪。
赖大等人,忙收起震惊之心,躬身受领。
贾政深吸一口气,道:“如此,就按照琏儿说的办。还请老明公多加费心,不用想着为我等节省银子,只求把园子建造的最好是要紧。”
虽然贾琏推说是猜测,但是根据过往的经验,这小子说的话,最后多半都会成真。
说不定,他又是从何处听到什么风声,所以特意给他们提个醒。
经过这么几次大事,谁要是再把贾琏的话当成耳旁风,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然后贾政不由得心潮澎湃。
如今就父凭女贵,走到何处,旁人都是尊称一声“政老”。
若是将来女儿再晋升贵妃,那他的地位,岂不是更加水涨船高!
从来没有觉得,国丈这个词,离自己这般近。
所以没的说,砸锅卖铁,也要把省亲的事情,办的圆圆满满的。
没道理女儿这般给力,他这个父亲还在后头拖后腿!
贾珍咂咂嘴,终于不好再多说什么。
真要是元春成为贵妃,那贾家荣耀是荣耀了,只怕自己这长房一脉,就要被压在荣国府之下,永无翻身之日。
贾琏再一次稳住了大方针,后面的细节就按部就班的议论着走。
山子野负责技术指导,贾政揽总。
贾珍贾琏二人居中调度、派遣,赖大、林之孝、来升三个大管家协助。此外,贾政最器重的几个清客,外加上其他管家、执事们,便是具体项目的负责人。
最后商议出来,后日起,封锁道路,高围挡屏,正式破土开工。
别的琐碎杂事也不必细论,只有贾珍提议,让他的好侄儿贾蔷带人下姑苏采买戏子、聘请教习、置办乐器行头这件事引起了贾琏的注意。
虽然贾珍名说是让贾蔷这些小辈出门历练一下,但是贾琏一眼看穿,这是贾珍故意要给贾蔷等人一个捞油水的机会。
下苏州办事,天高皇帝远,用了多少钱,只有天知道。
至于为什么让贾蔷带头,估计是菊花开得好,做的补偿吧。
对此贾琏除了恶寒一点,倒也并无意否决。
因为他记得,原著在大观园里飞扬跋扈,淘气异常,也为大观园增添不少色彩的十二个小戏子,也就是十二官,正是贾蔷等人下姑苏买来的。
此番贾蔷下去,若是能够如原著一般将十二官买回来,倒也不错。
不能也就算了,毕竟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
……
足足议了半个下午,众人方尽散。
贾琏看时辰尚早,就动身来到东跨院那刚刚开阔出来的校场上
张勇等人,正在训练那二十号新兵蛋子。
贾琏如今的护卫人数一共是二十七个,包括最先挑选出来张勇五人,以及皇帝封官之后,新收的二十个贾家家丁,还有阿琪阿沁。
这二十个家丁,有一半以上都是祖上随着老国公爷上阵打过仗的。
余下的一些,也无不是身强体壮。
贾琏是已经率领一千多号人在战阵里驰骋过的人,自然深知行军在外亲兵的重要性。
千军万马,更多的时候犹如一盘散沙,只能各自为战。只有身边的亲兵,才是如臂指使,而且还负责守卫自身的安全。
所以,五个肯定是不够的,贾琏早已经下令,让张勇等人严格操练这二十个人,优胜劣汰。
吃不了苦的,都裁换掉。
如今短短几个月,倒也初见成效。只等着将来带他们去战场上沾沾血,他们就能完成蜕变。
“二爷!!”
这些被训练了数个月的亲卫,连见礼的声音,都与贾家别的奴才不同,带着一股嗷嗷的锐气。
贾琏顺手解掉官服,扔到旁边的架子上,然后光着膀子走到中间,指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健壮小伙子,勾手道:“你,过来,与我练练手。撂倒了我,这个月月钱翻倍!”
听到贾琏这么说,那小子如受封赏,一下子就跳了出来。
这早已经不是贾琏第一次随意挑选人与他对练了,开始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与贾琏动手。
但是后来发现,只要他们留手,贾琏就往死里揍他们,越留手被揍的越狠。
还是后来看见冯飞等人与贾琏过招,是真敢出力,他们才明悟过来。
二爷不但要练他们,也要练自己呢。
而且,二爷说到做到,赢了二爷二爷不但不会生气,还有额外的赏赐。
虽然除了张勇等少数几个,他们大多数都自知不是贾琏的对手。
但是,能够与二爷对练,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更别说万一赢了,还能得到赏银!
所以,被贾琏挑中,自然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
……
荣国府,王夫人院后,李纨母子的住处。
李纨在贾兰下学回家之后,按例都会在洞窗之下亲自教导半个时辰的功课。
这半个时辰,也是贾兰最煎熬的时候,因为一点不敢分心。
但是小孩子学习哪里有不犯错的,贾兰这时就因为一时不注意,将墨滴落在前文之上,心里一颤,正准备接受母亲的责备,悄然抬头间,却发现母亲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窗外似乎有些走神了。
贾兰好奇,便也往窗外看去,却没看见什么,直到伸长了脖子,才透过那水纹状镂空的院墙,看见一道人影正走远。
“你做什么?”
母亲突然的声音令贾兰立马回身坐正,抬头瞅了母亲沉着的眉头一眼,聪明的小孩立马决定来一招转移注意力。
“娘,刚才过去的是琏二叔吗?”
李纨闻言愣了愣,但还是点头。
“如今才三月初,我都还穿两件长衫呢,琏二叔他怎么穿那么少,他不冷的吗?”
贾兰只是单纯的想让母亲忘记他分心的事情,熟料他这话一说,母亲居然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般不自在,立马竖起眼睛,骂道:“你琏二叔是练武之人,自然和你不一样。
你管那么多作甚,再不专心写功课,就取消你晚饭后出去玩的时间!”
贾兰再不敢耍小聪明,忙低了头认真写字。
第244章 黛玉牌绣花鞋
与张勇等人对练是比一个人在里面单练起劲。
直到临近黄昏,贾琏才从东跨院回来。
因为弄得满身是汗,贾琏也懒得将那官服拿回来,稍后昭儿等人会送到二门上,由二门上的婆子送回院里。
回到家里,才进院门,贾琏正想叫晴雯等人准备沐浴。听到西厢有人说话,想也没想便跨上台阶走了过去。
果然里面有几个丫头,正围在书桌前讨论学问。
他的两个俏俾香菱和晴雯自不必说,不想还有黛玉主仆。
紫鹃宛若一个柔软的木桩站在窗边,黛玉则站在正北的,似乎充当着讲师的身份,给香菱和晴雯在上课的样子。
晴雯一眼抬头看见贾琏,忙笑道:“二爷回来了呀!”
说话间,已经迎了过来。
贾琏虽然不想唐突黛玉,但是既然已经进来,现在退出去倒也不必,因此就房门口住了脚。
“二爷出了好多汗,我去给二爷准备沐浴的东西!”
晴雯说着,立马就跑出去了。
这边黛玉其实也在贾琏初进门就看见了。
见贾琏只着一件贴身的衣物,露着两条臂膀,她的脸蛋顿时飞起两朵淡淡的红云,只是不易察觉。
“林妹妹什么时候过来的?”
听见贾琏这般若无其事的问话,黛玉才勉强镇定心神,轻声回道:“才过来不多久……”
香菱此时也走了过来,拿起帕子轻轻给贾琏擦了擦脸上和脖子间的湿迹,然后笑道:“林姑娘来了有多一会儿了,正好我读二爷的那几首诗读不大懂,就叫林姑娘教我们,连晴雯都难得静下来听林姑娘说,还不停的问东问西的。”
贾琏闻言,不由得笑看了黛玉一眼。
黛、晴、香三个绝美的萌妹子一块论诗,这个场面想来就觉得唯美有趣。
黛玉也不由自主的瞅了二人一眼……那强健的臂膀,上面蛮横的肌理线条,都给黛玉很强烈的感官。
根本不敢细看一秒,她低头,埋着脖子走到紫鹃的身边,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包裹,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想了想,又将东西拿给紫鹃,让紫鹃代为相送。
紫鹃虽然也不太敢直视此时浑身上下散发着滚烫气息的贾琏,但是却知道黛玉更不好意思,于是接过,走到贾琏的跟前,道:“二爷,这是我们姑娘给二爷准备的一双鞋,姑娘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做的,做的可认真……”
“紫鹃~”
黛玉脸红的娇嗔一声,叫你给他,又没有叫你多嘴。
紫鹃便撇撇嘴,飞快的扫了贾琏一眼,然后退下。
黛玉见贾琏得到她的生日礼物了,不敢多待,撂下一句,“二哥哥先忙,我们回去了”,然后踩着自己的碎花靴子,飞快的逃离了西厢房。
“呵呵,你还不去送送你老师。”
贾琏示意了香菱,香菱一笑,忙追了上去。
房间里,贾琏低头打量起了黛玉做的这双鞋子,鞋身是用通色的蓝绸,虽然看得出来黛玉已经有意的去女性化,但是那精致的针脚做工,边角上点缀的两朵寒梅,还是令这双鞋子,显得有些乖巧,一眼看去就知道出自小女儿家之手。
不忍心将之弄脏,贾琏便走到之前黛玉放置包裹的地方,将鞋子重新放入那绸布之中,拿着回到正屋这边来。
……
到了第二天,是贾琏的二十岁生辰。
王熙凤一早便让厨房的人,准备了几样珍贵珍惜的菜肴,要在家里略摆两桌,单请迎春、宝玉等同辈人过来坐坐。
因为还在孝期,便连小戏都未请一班,只当一场小聚,聊表意思。
荣庆堂,贾母早就听到孙女儿们在那边议论了一上午,所以等到王熙凤过来,便打趣道:“今儿是你们家琏二的正日子,我听迎春她们说,你请了她们去你家里吃好东西,怎么不请我啊?”
“哈哈哈,老祖宗要来,我们自是求之不得。
之前不敢请老太太,只是怕挨老太太的骂,说我们老爷才刚去,就开始张罗着给自己过生日。
原本这也不是过什么生日,只是略借着这个由头,请宝兄弟他们到我们那小院子里坐坐,尽一尽哥哥嫂子的职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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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闻言就笑了笑。
她自然知道王熙凤等人为什么不叫她,她作为家里的老祖宗,她一动,家里大部分人都要动,到时候即便王熙凤等人想要弄小动静也不行。
同时也觉得贾琏两口子是知礼的,哪怕如今富贵了,也还知道守礼,并不如那些暴发户一般,就开始肆意张扬,为了一点不应该办的小事铺排开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今非昔比了一般。
“既这么说,想必你也没有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我也不稀得去。
回头我只叫鸳鸯过去瞧,瞧见什么好东西,叫她直接端着就跑,也不怕你敢追来索要。”
贾母这话,让众人笑了起来。
笑闹一阵,有婆子回说,贾琏已经回来。
王熙凤便坐不住了,忙要回去准备。
贾母看迎春等人也都蠢蠢欲动,摇头笑道:“我知道你们都坐不住了,索性跟着你们二嫂子去吧。
凤丫头,我今儿就把她们交给你了,你替我照顾好,出了差错,我可就问你一个人。”
“是,谨遵老祖宗的命令。”
王熙凤笑着招呼上一众小叔子小姑子,说笑着就离开了荣庆堂。
在路上,王熙凤因见姐妹群中独少了宝钗,忙问小红:“昨儿叫你去请宝姑娘,你去了不曾?”
“去了。”
“再去请她……”
“二奶奶,早先我看见宝姑娘和薛姨太太在太太院里,此时想必还在呢。”一婆子笑道。
王熙凤忙让去请,并薛姨妈一并请来。
回到院内,果然这边院子里已经大变样。
本就干净整洁的院里,正背面台阶下摆了两张屏风,设立几张长桌,长桌上铺成着彩绸,上面摆着茶果点心。
廊上廊下,还有穿着鲜艳衣裳的丫鬟们忙上忙下,在布置着一些玩意儿和器物。
总而言之,平时清清冷冷的院子,此时看去,颇有种活色生香的感觉。
王熙凤笑道:“我的屋子小,怕你们玩不开,索性将地方摆在院子里,随便你们折腾。”
贾宝玉最是贪玩的年纪,此时早已把所有旁的东西都抛出脑海,一进门就东张西望。
那些什么屏风、桌椅板凳,吃得喝的他不大关心,唯独看西边长廊上下,晴雯等人正在摆弄的东西,忙跑过去,询问是什么。
王熙凤看见,就笑道:“那也是你们琏二哥的主意,说今儿来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雅客,所以特意给你们准备了几样雅致的玩意儿。”
探春等人忙笑:“我们可不敢称雅。”
到底都被吸引过去,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倒也都觉得新奇。
第245章 一万变八千
凤姐院,西厢房外廊下设着高桌,桌上单立着一个带双耳的铜壶。
距离丈许远的廊上,设着长桌长凳,长桌两旁还悬挂着箭篓,只是里面的“箭矢”却较短,贾宝玉抽出一只来,却没有箭头。
“这是用来投壶的,二爷说了,这个游戏就叫做投壶。
就站在这里,将这些短箭投入那壶内就好了。”
“我知道。”
贾宝玉呵呵一笑。
他也算是杂学旁收的人,早已经看出来了。
这个游戏兴起于先秦时期,后来也曾盛行过,但是本朝却鲜有人玩了。
至少他就没玩过。
如今看贾琏让人摆出来,立马来了兴致,让底下的丫头让开些,生怕扎到她,然后就手一丢,好巧不巧,居然正中壶口。
“有趣。”贾宝玉立马眉色飞扬,开心的玩耍起来。
探春等人见状,也渐渐都围了过来。
这边王熙凤却没看见贾琏,忙问丫头们。
“二爷刚才回来,说是老爷和珍大爷他们在宗祠给二爷准备了加冠礼,二爷换了一身衣裳就去了。”
王熙凤了然,然后让平儿在院里照看这个小姑子、小叔子们,自己带着人去厨房去了。
……
二十岁为加冠之年。
虽然本朝的人对于加冠礼已经不如前面几朝那般重视。因为本朝规定,男子十六岁便算作成年,比如诸皇子,也都是十六岁便可以开辟王府。
但是男子加冠,自古以来就如女子及笄一样,是一个标志性的年纪,对于个人而言,意义还是比较重要的。
所以,贾政和贾珍为了表达对贾琏的重视,为他准备了简单的加冠礼。
还请了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旁观礼。
礼至一半,忽闻得外面通传,太子府詹事带人前来。
观礼的家族长辈纷纷大惊,包括贾珍,都不明白太子府的人为何会降临贾府。
唯有贾政从北静王长史的口中听闻过一点消息,所以忙让中止观礼,与贾琏、贾珍一起回到荣禧堂。
“哈哈哈,多日不见,贾将军风采依旧啊。”
上次在太子别院,与太子府詹事韩喆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一见面,那韩喆边先向贾琏打招呼。
贾琏拱手道:“不知韩大人大驾,有失远迎,失敬。”
“哪里,嗯,贾将军这身打扮……?”
韩喆因见贾琏深衣纳履,緇布冠,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不瞒韩大人,在下年及弱冠,方才族中长辈正为在下举行冠礼……”
贾琏简单这么一说,韩喆便知道是他突然造访打断了贾琏的加冠礼。
却也没什么歉意,只是笑道:“哈哈,如此说来,贾将军今日倒是双喜临门了。
下官今日此来,正是奉太子殿下的谕旨,将赏赐贾将军的三千两银子,并周家输给贾将军的一万两银子,全数带给贾将军。”
韩喆这话一说,旁边贾政和贾珍全部愣住了。
连从他们进门,这韩喆只简单与他们点点头,话都不说一句的傲慢态度,都没有心思计较了。
贾珍不知道这件事,此时也只能光发呆,闭口不言。
贾政虽然知道,但是他之前觉得,这些银子不是那么好拿回来的……
但是韩喆可不管他们,说完话之后,便走出去,吩咐侍从将马车里的东西全部抬进来。
贾琏对此倒是不意外。
他那副“瑞鹤图”看来是送对了。
太子不但把三千银子给他送来了,似乎还把周家欠他的一万两,都主动给他要了过来!
虽然太子那三千两,原本应该是等价交换,却在这韩喆口中被说成了赏赐。
这也寻常,他早就看出来的了,太子身边的人,多数都比较傲慢,有种狗仗人势的姿态也是寻常。
不一会儿,果然两个大箱子被太子府的人抬了进来,放在了大厅内。
“打开。”
随着韩喆的一声命令,那两个箱子被完全打开。
果然是两箱银子,其中一箱只装了小半,另一箱差不多装了大半,而且上面还明晃晃的铺着一层的银票,一眼看去,大约都是几百两银子一张的。
韩喆便笑着说,一箱是太子给的三千两,那满的一箱,则是周家上午刚抬到太子府的,太子立马就让人给他送过来了。
“太子爷对贾将军可是看重的很啊。
贾将军或许不知道,那周家原本是打算赖账的,但是太子爷岂能容他?
得知那周家迟迟未将银子给你送过来,立马就派我亲去周家,喝命那周洪昌,一日之内将银子送到贾将军府上,少一两都不行!
那周家原本还想推诿,甚至想要拿银子贿赂于我……岂不可笑?
不说我是受了太子之托,就说那周家众目睽睽之下输了银子,居然还想不认账,如此厚颜无耻的做派,便令下官不耻。
所以,下官是将那周家呵斥了一顿。
这不,他们今早就把银子给凑齐了。许是会错了太子爷的意思,倒把银子送到太子府来了。
太子听说之后,直接就让下官原封不动的给贾将军送过来。”
韩喆似乎和贾琏多么交好一般,义气干云的说着。
但是贾琏却从他说到“贿赂”之处,特意停顿了一下,听出来一点意思。
对此贾琏心里一笑,本来他就有这个意思,倒也不用这韩喆提醒。
“太子殿下深明大义,卑职铭记在心,还请韩大人回去之后,代我向太子殿下表达叩谢之意。”
“哈哈,好说好说……”
客气一下,因见昭儿还没过来,便笑着请他坐下喝茶闲叙……
半刻钟之后,那韩喆拿着丰厚的“茶水钱”,满意的离去。
贾琏和贾政等人,这才方便检查那些银子、银票。
因为不像北静王赏赐送的崭新的制式银锭子,所以一眼还真看不出数目。
“呵呵,恭喜琏兄弟……”
贾珍在一旁说了一声恭喜。
贾政也并无怀疑,就要让人给贾琏送家里去。
贾政已经想好了和贾琏的相处方略,自然不会眼馋这眼前的一万多两银子。
“不忙。”
贾琏却在那箱子钱检查了一下,叫停了贾政,然后命道:“去拿大称来!”
贾政等人疑惑,这还用称量?
这可是太子拿过来的东西!
贾琏微微一笑,“反正人都走了,称称无妨。”
半晌后,贾政和贾珍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少的那一箱,足三千两整。
那大的一箱子,即便加上那些银票,才只有八千两。
距离一万,少了足足两千!
第246章 木材生意
“少了两千,这怎么会呢?”
面对这出乎预料的结果,贾珍有些惊心,忙问:“难道是太子从中克扣了去?”
“若是太子的意思,只怕就不只是少两千这么简单了。”
贾琏笑了笑,随意的说道。
贾政闻言点头,“你说的不错,以太子的身份,应该不会做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事情。
此两千两,多半是是那韩喆从中截取了。
只是不管如何,他是太子身边的人,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他。”
贾政担心贾琏生气,所以劝道。
这些太子身边的近臣,若是得罪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给下个绊子之类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贾政的担心,贾琏笑道:“老爷说的是,不过区区两千两银子而已,确实不值当什么。”
其实据贾琏看来,此事未必是那韩喆一个人敢做的,说不准太子身边还有多少人沾了利润。
若为了这两千银子大动干戈,确实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得罪不少人,或许这也是那些人敢于贪墨这两千两银子的底气。
不多不少,两千两,在正常人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
贾琏也确实不打算和这些人计较,因为没必要。
但是以此小小一件事,让他觉得,太子这个人或许不值得投效。
当日太子明显是想要拉拢他的所以才跟着北静王许了三千两银子,他也有意与太子结个较好的关系,为了照顾太子的心情,还专程给他送了一副传世名画过去。
结果,就这样。
这两千两若是太子让扣的,说明太子是个不敞亮、没远见的人。
若不是,是底下人背着他做的,也说明太子御下不明。
所谓疏不间亲,他和太子的交情较浅,去向太子告状也没什么意义,所以这个哑巴亏得吃……也不算吃亏,就当是给太子的担保费了。
毕竟,他自己去向周家要,那周家还真不一定会给!
于是也不多计较,让人将银子抬到家里去。
王熙凤现在越来越听话,按照她的话来说,她也没地方使银子。所以不妨将这些都给她收管,把那娘儿们哄高兴了,还能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
时隔两天,又是需要几个人才能抬的起的银子往凤姐儿院里搬,这般动静,自然而言的会引起满府里的关注。
王夫人都麻木了,也有些庆幸,她还记得当日她还说贾琏那一万两的赌资收不到,谁曾想,人家根本没打算自己去收,而是让太子出马……
幸亏当日闭嘴的早,不然自己这个太太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不过,这贾琏就跟妖孽附身了一般,这才多久,他就已经和太子都交上关系了。
照此下去,将来谁还治得了他……
凤姐儿院,在那些抬银子进来的婆子们的宣扬下,两箱银子的事,自然立马人尽皆知。
王熙凤不在,平儿便做主将东西全部抬进内间,并赏了两吊钱,那几个出苦力的婆子们便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探春见了,笑对黛玉道:“如今,琏二嫂子家可富贵了!”
黛玉与探春坐而对弈,闻言瞅了她一眼,回了一句:“这可未必是好事。”
“这话怎么说?”
“自古言,财不露白,又言,一人富贵而众人申索。
如今人人都知道他们发财了,岂不遭人惦记?
别的不说,便是隔山差五打个秋风,也够令人烦的,所以,还不如不富贵的好。”
“呵呵,歪理。”
两姐妹的闲话,正好被贾宝玉听见。
“林妹妹说的是,钱财是身外之物,要那么多来作甚,只要够使不就得了。”
探春不服,忙道:“那依宝二哥所言,多少才是够使呢?”
“那我可不知道,我屋里的钱都是袭人管着呢,一个月要用多少我也不知道。况且我要买什么,都是和太太、老太太说一声就是了,并不用自己花钱。
依我想来,一年到头,也用不了一二百两银子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贾宝玉需要什么,只需要和贾母等人说就是了,可是探春,每个月可就只有那二两银子的月钱可以任意支配。
从小到大,她也常有银子不够使而感觉拮据的时候。
特别是,她头上还有一个见识浅薄,为人市侩刻薄的生母,但凡见她过的好一点,就想要来打她“秋风”!
如此一想,探春便再无和贾宝玉说此话题的兴致。
黛玉看出探春的心思,轻声与探春道:“你别理他,他是个富贵闲散惯了的人,如何知道咱们穷苦人家的日子。
依我说,只要是钱就没有够使的,一个月一百两不算多,一两也不算少,都可以过得下去。”
虽然黛玉是一番好心,但是探春听了还是觉得无语。
她看着黛玉,心说你也算是穷苦人家?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林姑父怕你在咱们家里受委屈,隔不了半个月,就让人给你送钱送东西来!
以前老太太还怕你东西银钱不够使,经常多给你一些,如今连老太太都知道你富裕,都不给你多的钱了……
黛玉不知探春想法,悄然回视,目光无辜。
“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动静,探春等人忙往外瞧去,果然是薛姨妈带着宝钗过来,于是忙起身相迎。
……
贾琏行完冠礼,也没有在外面多待就折返回家。
刚进院门,但见满院生香,既有花香,酒香,更有美人香。
“琏二哥哥回来了!”
院内众人看贾琏回来,都慌忙不迭的上来道喜,各自说上一段吉祥喜庆的话。
贾琏都一一回应了,然后来到上首,对薛姨妈拜道:“见过姨妈。”
“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不必多礼。倒是我们又来扰你们费心。”
“姨妈说笑了,不论是我还是凤丫头,都巴不得姨妈和宝姐姐,天天过来扰我们呢。”
“哈哈,他说的不错,好几次想请姨妈和宝钗过来,你们都推托了,今儿可算是把你们给请来了。”
王熙凤已经筹备了午膳,此时附和了贾琏一句,便偏头与贾琏道:“你快回去换身衣裳吧。”
贾琏身上还穿戴着贾政准备好的冠礼服饰,虽然看起来也很显身材,但是不适合用膳。
贾琏点点头,依言进屋去了,王熙凤又让平儿招呼外头,自己也跟着贾琏进屋。
2109
到了内间,王熙凤一边给贾琏宽衣,一边眉飞色舞的就盯着那两个箱子说道:“这些一共是多少?”
“一万一千两。”
“嗯,怎么会是一万一千两呢,这不是周家送过来的一万?”
“还有太子给的三千两。”
“哦……嗯?”
王熙凤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一万加三千怎么会是一万一千?当她不会算数吗?
贾琏便瞅了她一眼,道:“怎么,嫌少?”
王熙凤面色微微一顿,变换了一下,笑道:“怎么会呢,琏二爷愿意把这些拿回家来我都烧高香了,怎么会嫌少?
我是怕你只拿两千不够使,所以问问,要是不够用,再多拿些也是使得的,横竖琏二爷都拿了那么多银子回家,家里都没地方放了,总得败一些出去才好。”
贾琏就笑了笑,这个凤姐儿,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分明是质疑他为什么要扣两千起来,见他不悦,立马换了口风。
“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那两千银子的去向,我晚些时候再与你说。
倒是有一件事问你,年里的时候,说给迎春她们制的衣裳呢,前儿好像隐约听平儿说,已经弄好了,可给迎春她们送去了?”
“还没呢,不过都制好了,全部放在西边耳房里呢,就预备着今儿结束之后,就让她们各自带回去。”
“嗯,如此甚好。”
一时换好了衣裳出来,准备用膳。
因这大院里,除了中间十字形路带是用青石铺就,隔开的四块区域都是泥土地,里面种了一些花草树木之类的。
王熙凤便将三张桌子摆在东、西、北三个方向,虽然看起来也算布局合理,但是不符合贾琏的心意。
“今日既无戏班,也无说书先生,桌子何用摆这么开?不用将三张桌子拼在一起,我们大家一起围坐在一起,倒更有氛围。”
听见贾琏这么说,贾宝玉第一个举手赞成。
“哈哈,先前我就想这么说,只是看琏二嫂嫂安排的这么辛苦,不好意思搅乱她的布局。
果真坐那么开没意思,还是拼在一起,大家围坐在一起,既能说说笑笑,还能行个酒令什么的,岂不有趣?”
贾宝玉近乎拍手叫好。
其实,分成三张桌子,黛玉一早就和三春姐妹坐一桌,他加不进去。去和宝钗坐一起,又怕黛玉生气……
还是大家坐一起的好。
三春和黛玉姐妹别的还罢,听到行酒令,立马来了兴致。
皆因平常陪着贾母吃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是今儿不同。
今儿长辈只有薛姨妈,且薛姨妈是个随和的人,除此之外大家都是同辈的人,就不用顾虑那么多。
此时此刻,满桌的美味佳肴,再行上一个酒令,那才有趣。
于是纷纷起坐。
王熙凤也不恼,直接让丫鬟们按照贾琏的说法,将桌子拼在一起,椅子全部围成一圈。
“姨妈请坐……”
贾琏请薛姨妈坐正北向上首。
薛姨妈笑了笑,“今儿你是寿星,理应你坐这儿,你且坐吧。”
说着,薛姨妈便就右边首席坐了。
贾琏也就不再客气,就势坐了。
如此,他右手下去是薛姨妈、宝钗、迎春、惜春,左手边是贾宝玉、黛玉、探春、李纨。
王熙凤招呼了一圈,则在最南面尾席坐了。
没办法,嫁出去的媳妇儿,地位连小姑子都比不过,只能坐尾席。
虽然严格按照孝道的要求,孝期是不能饮酒的。但是酒在贵族之间,已经是不可替代的东西,所以能世间够严格遵循这个规矩的,实在少之又少,非清正儒学君子不能也。
所以世人对于孝期是否能够饮酒,其实看得没那么重,只要不像原著里的贾珍那样,孝期还聚众招嫖聚赌酗酒,闹出震天的动静,就没有人会过于苛责。
所以此时席间,也是有黄酒的。
饮了头一杯酒,贾琏扫眼一瞧,忽对李纨笑道:“大嫂子怎么不把兰儿一起带过来?”
李纨没想到贾琏还关注贾兰,只好道:“他淘气的很,我让他在家里看书,没叫他来。”
“文武之道,一松一弛,大嫂子还是不要太严厉了才好。”
说着,贾琏偏头对平儿道:“你过去,把兰儿带过来,就说我叫他过来的。”
李纨见状,张了张嘴,到底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许了。
贾宝玉也不关心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他只想着快点玩游戏,因此附耳至贾琏身边,窃声说了几句。
顶点
贾琏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先稍安勿躁,我还有一件事和姨妈说了再说。”
旁边薛姨妈听见这话,忙看了过来。
贾琏就笑道:“是这样的,姨妈应该也知道我们府里正在筹备省亲的园子。既然是省亲园子,就免不了要盖造殿宇。
要盖造殿宇,少不得大量优质的木材。
偏生我们家的山庄园林,多在东北苦寒之地,要么就是在南边,若是派人去寻,一则费事,二则也只怕不够。
我们听说,姨太太家里就有涉及木材生意的,所以之前我们老爷和我商议了一下,想要劳烦姨妈家,帮我们收集、采购一些木材,主要以上等梨花木和上等楠木,不知姨妈可方便?”
薛姨妈不想贾琏突然说起生意上的事,她的心思一下子动了起来。
薛家作为几十年的皇商,涉猎的行业十分广泛,其中倒也有木材生意,只是不太大。
“木材生意的话,我们家倒确实有做,只是不成势态……”
“那也没有关系,姨妈家里既然做过这个生意,总比我们通晓一些门路。
还请姨妈费心,帮我们联系一些有名且口碑好的木材商,订购这些木材。姨妈放心,所需的一切花费,我们会自行负责,不会让姨妈吃亏的。”
“你说的哪里话,能帮得上你们的忙,我们自当尽力,说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薛姨妈早在犹豫的时候,就看见女儿给她使的眼神,立马反应过来。
他们薛家孤儿寡母三口都借住在贾家,虽然明说是王夫人舍不得妹妹苦留他们,但是明眼人谁不知道是薛家托庇于贾府。
如今贾府建造园子需要大量木材,正是与贾府建立利益关系的绝佳机会。
所以别说他们家在做木材生意,就是不做,贾家难得问到他们头上,也该把这宗事揽下来,帮忙办妥才是。
“呵呵呵,回头你你们需要的木材类型、数目都写好单子给我吧,我们拿回去合计合计,只要我们店里有的,一定尽快帮你们运过来。
即便没有的,我们也会让家里的掌柜和伙计,尽快帮你们找寻得来。”
“如此,便多谢姨妈了。”
……
“只怕”
第247章 分曹射覆(一)
看贾琏正事说完,宝玉忙碰了碰贾琏的袖子,催促道:“琏二哥,你快和大家说嘛……”
贾琏摇头一笑,似乎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对众人道:“想必大家都知道的,我是个粗人,让我比武打架还差不多,这酒桌上高雅的玩意儿,我可不大会……”
贾琏这话一说,下面顿时笑了起来。
探春道:“琏二哥哥就爱谦虚,你要是粗人,我们连粗人都算不上了,从今往后,可不敢再提及‘雅’字。”
“就是,哥哥诗词作的那样好,我们都还等着你什么时候再让我们大开眼界呢。”
迎春妹子也笑着来凑趣。
其他人,更是一个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里全是三个字:不信任。
贾琏便摸了摸鼻子,心说果然装出去的逼是收不回来的。
“罢了,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法。
不过宝玉啊,你就算不体谅我,你也得体谅体谅你琏二嫂子吧,她连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你叫他对句联诗,这不是难为人吗?”
听见贾琏这么说,王熙凤虽然白了贾琏一眼,到底也知道在场自己文化程度最低,估计连八九岁的小惜春她都比不过。
于是笑道:“你们不用管我,你们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大不了,我在旁边给你们倒酒这总行了吧。”
贾宝玉等人一笑,这就是虽然王熙凤和他们玩不到一起,但是他们却一点不讨厌,反而还喜欢她的原因,因为情商高。
宝钗此时却笑道:“既是酒令,还是要雅俗共赏的才好,对句联诗虽雅,却不合此时,还是另换别的吧。”
贾宝玉也不过是起个兴头,实际他自己也不精于诗词之道,至少自认比不过黛玉,方才更多的还是想试试贾琏。
此时听见宝钗这么说,方想起薛姨妈大概也和王熙凤一般,不善此道,于是只能点头答应另换玩法。
但是接下来众人七嘴八舌,提出了数个玩法,皆被否定。
因为在场的人文墨不相通,爱好也不尽相同,所以所提的玩法要么太俗,要么太雅太难,不能合所有人的意。
黛玉便笑道:“照咱们这样说下去,只怕天黑了还未必能出定论。
依我看,不如将那酒令匣子搬出来,咱们派一个人来抽,抽到什么就玩什么,岂不简单。”
“林妹妹高见,这样好,极公平,想必大家都没话说了。”
林黛玉头号舔狗二宝上线。
王熙凤就笑道:“酒令匣子我这里倒是有一副,只是没怎么用过。你们既然要用,我去给你们拿出来。”
因为平儿去接贾兰去了,王熙凤便亲自起身往屋里去了。
一时王熙凤将酒令匣子取出来,平儿也把贾兰带过来了。
贾兰见到一众姑姑和叔叔们,显得十分拘谨,正儿八经的给在座的众人行了大礼,然后就乖乖挨在母亲李纨的身边坐了。
“你们谁来抽签?”
王熙凤举着酒令匣,笑问众人。
贾琏笑道:“在场兰儿是最小的,就让他来抽吧。”
于是,刚刚坐下的贾兰,不得不重新站起来,再次给众人行了一礼,又上前给王熙凤行了一礼。
礼数周全的不行。
然后伸出小手往那令匣中随意取出一签,反过来一瞧,童生清脆的念道:“射覆?”
从小贾兰疑问的声音中,可知他并不懂何为射覆。
但是在座的大叔叔小姑姑们却都炸开锅了。
“好个兰儿,一抽就抽出个最难的令来!”
“是呀,这个我可不大会……”
宝钗见王熙凤等人皆不大懂,就笑着解释道:“射覆从古便有的,只是早已失了传,这是后人杜撰的,编的比所有的令都难。
想必在座的多数人都不大会,还是弃了,另选一个吧。”
黛玉听到宝钗说的这么从容,便知道她定是会玩的,又说在座多数人不会,便存心要作对。
“既然抽出来,又何必要弃?
倘或再抽出一个有人不会的,到时候又怎么办?如此,一开始又何必抽签?
依我看,就行这个令。”
王熙凤、薛姨妈、惜春等一看连李纨和探春都说难,便知道自己肯定玩不会,纷纷都说让大家玩,她们就不参与了。
谁知黛玉早有计划,不等她们说完便笑道:“姨妈和二嫂子不用着急,我的意思是,咱们在场这么多,玩什么总有人会,也总有人不会的。
不如这样,咱们这些人分作两班,也不用各论各的,同一班的人,可以互相帮忙,岂不就可以了,此谓之‘分曹射覆’,也是古来有之,宝姐姐肯定知道。”
宝钗与黛玉同在贾琏下手第二个位置,正好隔桌相对,此时彼此看了一眼。
宝钗知道黛玉有故意与她相争之意,而黛玉也知道宝钗看出她有与她相争的意思。
于是互相一笑,都没有多说什么。
“分曹射覆?这个名儿好,只是咱们一共十一个人,该怎么分呢?”
探春被黛玉的说法说动了,笑问道。
看黛玉也皱眉起来,贾琏便笑对着边上的香菱招了招了手:“你过来。”
香菱顿时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然后忙摆双手,表示自己来不了……
“快过来!你都跟着你师父学了两年的学问了,今儿就是检验你成果的时候,看你有没有给你师父丢脸。”
听见贾琏这样说,众人皆笑,大都知道贾琏口中的老师,正是指的林黛玉、
黛玉被说的脸微红,没好气的看了贾琏一眼,不过看大家虽笑,但是并无嘲笑的意思,自己也倒笑了笑。
香菱见主子们都在叫她,也不敢执意,只能在晴雯等人艳羡的目光下,慢慢走过来。
有伶俐的小丫头立马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惜春的下首。
香菱告歉之后刚要坐,又看见旁边尾席的凤姐儿笑看着她,忙起身道:“还是奶奶您坐这儿吧,我和您换……”
“去去去,叫你坐哪你就坐哪。”
王熙凤心里骂道,小蹄子,毛还没长齐就想换老娘的位置?
尾席虽然看似地位最低的人坐,实则独坐一方,还可以与首席的贾琏隔空相望,她坐的好好的呢,怎么可能让给香菱。
倒也知道香菱只是不懂其中规矩,没有过于苛责。
谷晜
等香菱坐下,贾宝玉便迫不及待的笑道:“如此好了,也不用麻烦,就按座次来划分好了,咱们两边正好一边五个人。
我们这边我、林妹妹、三妹妹、大嫂子和兰儿,姨妈她们那边,姨妈、宝姐姐、二姐姐、四妹妹还有香菱。
至于琏二哥和琏二嫂子,你们随便选择一方加入就可以了。”
贾宝玉给出了这样的方案。
貌似合理,实则小算盘打的飞响。
他知道宝钗博学广记,心想只有他和黛玉合力,才能与宝钗一战。
况且这样一来,他们这边有他和黛玉,加上探春、李纨,战斗力都不差,而对面看起来就只有一个宝钗一家独大,便是为了平衡,贾琏也会选择加入对面的阵营。
如此,贾琏就不能和林妹妹一组了。
黛玉不知道贾宝玉的小心思,她也不在乎,只要能和宝钗一较高下对她来说就是满意的分组方式。
只不过,听到贾琏和王熙凤可以随意选择,她还是第一时间就看向贾琏。
贾琏和王熙凤,闭着眼睛都知道要选谁!
况且,她不想让贾琏去帮宝钗。
贾琏确实有心去宝钗那边,因为他心想,宝钗那边只有一个宝钗看起来厉害,其他诸如薛姨妈、迎春、惜春、香菱这些,都比较普通。
在那边混,以他自认不太高的水平,容易出彩一点。
但是看见黛玉看过来的眼神,他就犹豫了一下。
“呵呵,既然这样,我就加入姨妈和宝钗妹妹她们的阵营吧。
我可说好了,我是没本事的,万一要是被他们刁难,宝钗你可得多帮帮我。”
王熙凤多精明,虽然贾宝玉和黛玉闹得凶,但是她一眼看出,宝钗应该才是玩游戏最厉害的人。
而且她和贾琏相反的算计,在宝钗这边混,即便不出彩,也不令人瞩目。
不像在黛玉这边,到时候估计连个小贾兰都比不过,那也太丢人了。
“看来我只能加入林妹妹这边了。”
王熙凤选了边站,贾琏只能勉为其难的加入另一边了。
如此一来,林黛玉这边,可谓是强将如云,就连唯一的小贾兰,看那小子一点不怯场的样子,说不定也是一员悍将。
而对面,薛宝钗的一方,除了她自己,似乎看起来,一个厉害的都没有。
或许这也是她们能够安之若素的理由,反正,不得行的又不只有自己,到时候看宝钗(宝姐姐)的就是了。
宝钗对于这种情况,倒是一点也不以为意。
反正是席间小游戏,输赢尚且不重要,更何况与谁一组呢。
迎春此时说道:“既是分曹射覆,如今人都分好了,我连规则还不大理得清的,谁能与我们细说说?”
黛玉立马笑道:“宝姐姐最是博学,还是让她来讲吧。”
宝钗也推辞,直言道:“所谓射覆,自古有之,是席间最常见游戏,最先不过是随意抽取一物,覆于盆、盂之下,令旁人猜之,猜中者胜。
后人据此推演了不同的玩法,令射覆声名大噪。
不过时至今日,古时的玩法早已不可考,我知道的,也不过是从前的时候听人说的。
便是出令者,在席间任意制定一物,是为令底,此令底不可说出,只说出一个与之相关联的字或词,称之为覆面。
猜令者根据出令者的覆面,猜测令底,猜到也不许说出,而是说出同样与令底相关联的字或词,称之为射。
出令者根据猜令者所射,判断其是否射着令底,若射着,则二人共饮一杯。
此外,射不中者,罚一杯,若是射中之后,出令人判错,也罚一杯。”
宝钗已经有意将规则说的简单了,但是在座众人听了,大多数还是觉得头大。
这也太难了,要绕好多个湾子,这还怎么玩?
探春也追问道:“所谓与之相关联的字或词,怎么算的呢?”
“不论诗词、典故,成语、俗话,皆可。”
宝钗说了,似乎也觉得这个玩法太难,于是主动道:“射覆本是极难的游戏,若是太宽泛了,自是极难猜中。
这样吧,不如将成语俗话删去,只允许用诗词和典故,这样范围便小了许多,要射中也简单了许多。”
“呃,宝姐姐说的是,就按宝姐姐说的吧。”
贾宝玉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宝钗所言,和他以为的射覆有些不同,更难!
以致于他都不大有把握了,见宝钗主动减低难度,都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席间有的东西,又限定在有限的诗词、典故之中,只要够博学,心思也敏锐,应该不难猜中。
黛玉早年就和母亲玩过这个游戏,对此门清,怕众人被吓倒,忙道:“也就是规则听起来难,其实做起来,也挺简单的。
射中的难度,其实更在于出令者出的令底偏于不偏。
咱们先玩一下,大家便明白了。”
说着,黛玉便请贾琏主持,讲述具体的玩法和惩罚制度。
贾琏笑道:“正好咱们一边六个人,不如就摇骰子吧,正好合适。
姨妈是长者,这第一骰就由姨妈来掷吧,掷到第几,便是谁来做第一场的出令者。
然后我们这边从我开始依次投掷,同样掷到第几,便是谁来猜。
为了公平起见,就按照之前林妹妹说的,可以向‘同曹’的人求教,三次不中者,罚酒一杯。
也要说个笑话,或者讲个故事什么的,好歹不论。”
“好,琏二哥哥这个说法好,想来更有趣了。”
于是,让丫鬟们去拿骰子和纸笔来。
贾琏看众人的大丫鬟们都眼巴巴的立在旁边,便招过平儿,嘱咐道:“你来安排,该边上入席的入席,该下去吃饭的先下去吃饭,不用一直候在这边。”
贾府的旧例,主子们欢聚的时候,有时在边上设“下席”,让大丫鬟或者有体面的仆妇入座。
这既是恩宠,也是为了烘托气氛。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两边的长廊上,早就设着小桌子矮板凳,也有相对简单的菜肴。
此时能够入座的,陪着主子们用膳的,都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第248章 分曹射覆(二——芭蕉)
一时骰具让丫鬟们拿来,薛姨妈接过骰蛊轻轻一摇,揭开,是个三点。
从薛姨妈依次往下第三,却是迎春。
“哈哈,二姐姐便是这头一场的令官了。”
贾宝玉兴致十足,立马便站起身,接过薛姨妈手中的骰具,交给贾琏:“琏二哥,你先掷。”
贾琏也不客气,随手摇了一个数,却不是三点。
然后贾宝玉,黛玉,探春,李纨都不是,偏偏被贾兰投出一个三点。
当那玲珑剔透的骰子滚出个三点之后停下,贾兰的一张小脸,也皱成了一个三点。
抬头瞅了众笑意盈盈的叔叔姑姑们一眼,贾兰坦诚道:“我,我不会……”
大家看他反应可爱,越发笑了起来。
贾宝玉最高兴,立马对迎春道:“二姐姐,兰小子还小呢,估计也没学过几首诗词,几個典故,你手下留情,先出个简单的,也让大家明白明白规则。”
探春和贾兰只隔了一个李纨,因此偏身过去挠了贾兰一下,安慰道:“兰儿你别怕,有你林姑姑在呢,她可是探花郎的女儿,饱读诗书,肯定会帮你的。”
黛玉不满探春给她戴高帽子,狠狠拍了探春一下,见探春讪笑之后,却也突然对贾兰笑道:“你怕什么,输了大不了吃一盅酒罢了。平时大嫂子肯定不许你吃酒,借着今儿这个机会,你正好光明正大的吃,这还不是好事?”
贾兰闻言,心想也是啊,于是抬眼瞅了瞅李纨,见李纨无奈的一笑,便放心下来。
这边迎春已经在思索出个什么题好,听到贾宝玉的话,也不多费心思了,先说了一句:“我以前也只听说过这个玩法,今儿也是第一次玩,也不知道对不对,我且说来。。”
说完,便看着贾兰,缓声轻吐一个“雨”字。
雨,便是她的覆面,至于令底,便需要贾兰来猜。
贾兰年纪虽小,但是好胜心同样极强。
并不甘心立马认输或者求救,而是开始思考起来,眼睛不停的在席面上打转,以求找到令底。
想了半日,试探性的说了一个:“杨柳?”
迎春想了半晌,也有点犹豫。
射覆的难度不但在于射者,也就是猜的那个人,便是覆者,出令人要是学问修炼不够,也是艰难的,因为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有没有射中!
仔细想了想了,觉得杨柳应该射不中,于是摇了摇头。
贾兰的神态便垮了下来。
贾兰射不中,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黛玉却似乎有话要说。
“兰儿,你能说说你为什么射‘杨柳’吗?”
贾兰道:“我听二姑姑说‘雨’,但是我看遍席上之物,也想不起和雨成诗或典的,忽然想起前儿母亲教我的那首李清照的诗,里面有‘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便想到风虽然我看不见,但是它就在我们身边,因此猜测二姑姑的令底是“风”。
于是我思索半日,才想到‘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依据这一句,所射了‘杨柳’二字。”
贾兰颇为苦恼的说道,毕竟第一场游戏便输了,他觉得有些失落。
但是他没有看大家的反应。
黛玉笑了起来,对李纨道:“大嫂子果然教导有方,兰小子,聪明着呢!”
也不用黛玉夸赞了,大家单从贾兰那一连串有理有条的分析,也都对贾兰刮目相看。
王熙凤虽然从始至终一头雾水,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不是说只有席上的东西才能作令底吗?怎么‘风’也算数?”
文盲不懂,敢于大胆发问,是值得鼓励的,所以宝钗解释道:“并非只有席面上的东西,只要是坐在席间,一眼所能看到的,都能作令底。
风虽然看不见,但它确确实实存在于我们的周围,能用感官感受得到,自也可以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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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宝钗也看了贾兰一眼,又看向李纨,赞道:“兰儿是有灵慧的。”
众人对于宝钗的解释都很赞同,并不拘泥于狭隘的规则,也是这个游戏的魅力所在。
王熙凤瘪了瘪嘴,不置可否。
这边,黛玉仍旧在笑贾兰:“你瘪着脸作甚?你又还没输,方才你没听你琏二叔说了,三次不中者方作数。”
贾兰摇了摇头,道:“可是我实在想不到别的了,要不,林姑姑你帮我?”
贾兰终于开始抖机灵。
黛玉轻轻一哼,看大家都在等她秀操作,黛玉却转而对迎春道:
“其实,兰儿确实是掌握了射覆的玩法了,之所以射不中,可以说是运气不好,没猜对令底。
同时,也说明二姐姐覆的这个‘雨’字太宽泛了。
据我看来,花、树、风、云这些皆可作为令底,如此即便能射中,也不过是侥幸罢了。
依我说,二姐姐还是再覆一个吧,用二覆一射,也就可以了。”
迎春其实也意识到自己覆的不够好,因为她也觉得贾兰的思维没错。
因此想了想,道:“那我就再覆一个吧,嗯……樱桃。如何?”
“樱桃?”
黛玉这边,贾宝玉和探春等人都连忙开动脑筋。
毕竟是分曹射覆,他们和贾兰是一个“曹”的,若是眼睁睁看着贾兰受罚,他们也面上无光。
或许是迎春第二次覆的太过明显,他们先后都往身后看了去。
黛玉便问贾兰:“兰儿,可能射着了?”
贾兰可不笨,也发现了贾宝玉和探春等人都看向后面院墙一角的芭蕉树,自然立马知道令底是芭蕉!
可是,该怎么射呢……
终究因为学过的诗词太少,而一时脑海中想不出合适的来。
李纨也因为方才贾兰的表现得到宝钗黛玉等人的称赞,觉得为她大涨了脸面,此时也不叫他太为难,提示道:“兰儿,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
“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贾兰脑海中默念完这首李商隐的绝句,立马脱口而出:“丁香!”
说完,看众长辈都对他颔首,贾兰便高兴的笑了起来。
同时也认识到,自己果真还得好好做学问才是,比之母亲她们,果然还是差的太远。
贾宝玉笑道:“二姐姐,兰儿可是射中了?”
迎春笑着点点头,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与贾兰示意。
贾兰忙站起来,回敬一礼,然后对饮一杯便作数。
贾宝玉又追问迎春,“二姐姐的第二个覆面,自然是出自‘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首,那第一个覆面呢?”
迎春笑回:“雨字出自欧阳修的《生查子》,‘深院锁黄昏,阵阵芭蕉雨’。”
“哈哈哈,妙极妙极!射覆果然不愧是号称最难的令,倒也着实有趣!!”
贾宝玉最是喜欢称雅,宝钗所说的这个射覆,虽然与他以为的不大一样,倒果真更有意思。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下一个抽到他了。
第249章 分曹射覆(三——绿樽)
贾宝玉的兴趣完全被勾引起来,因见骰具就在贾琏的面前,忙道:“上一局是他们覆,我们射,这一局该我们来覆,她们射了吧?
琏二哥,你快摇骰子啊。”
贾琏自然看得出贾宝玉的急切,但是很遗憾,他一把摇了一个四点,该是探春做令官。
将骰子和骰蛊递给薛姨妈,让薛姨妈掷。没成想,薛姨妈第一个,就掷出一个四点,刚好和探春对上。
薛姨妈就笑道:“我不比你们年轻,也记不得多少诗词典故,让我来猜,难免扫了你们的兴。
不如你们继续掷吧,我在旁边看着你们玩就是了。”
“那可不行,姨妈这么疼我们,我们怎么可以把姨妈落下呢?
姨妈大可不必担心,有宝姐姐在呢,再难的令,也难不过宝姐姐。”
黛玉看人十分挑剔,长辈中,唯有少数几个得她另眼相看。
其中也有薛姨妈,盖因虽然人人皆知薛家巨富,但是薛姨妈行事却从无张扬之处。
最重要的是,薛姨妈对她一直十分和善……
所以,她才出言拘押薛姨妈,到底也怕薛姨妈多心,忙转对探春,假装说悄悄话,实则平常声量道:“瞧琏二嫂子只顾吃东西,想必是还没听明白咱们的玩法,你再说个容易点的,让琏二嫂子也参与进来。”
尾席上从头至尾笑嘻嘻,专心吃东西看戏的王熙凤哪里想到坐着也能被踩!
到底也知道黛玉是拿她来维护薛姨妈的体面,所以只白了黛玉一眼,笑着没说什么。
薛姨妈见状,倒也安心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出题吧,我试试,猜不中,你们可不许笑话。”
众人皆道不敢。。
探春本来有意和黛玉等人争一下风头,看见贾琏摇到自己的时候,便想要出個极难、极巧的来,没想到会是薛姨妈来接令,这打乱了她的计划。
到底长幼尊卑为重,探春十分果断的就放弃了出彩的机会,目光在席面上巡视一圈,特意在贾宝玉身后的空地上,那盆栽海棠花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笑道:“绿肥红瘦。”
薛姨妈就笑了起来,这群孩子,都挺有意思的。
放水放成这样,也太小瞧她了。
于是直接笑道:“胭脂。”
众人原本以为,就算探春故意露出令底,覆面的提示也很明显,但是薛姨妈还是会思考一下如何射的问题。
没想到,薛姨妈不假思索的就射,且中了。
王熙凤,包括贾兰和香菱等,都有些一头雾水,等着其他人解释。
贾宝玉赞道:“看来我们都小瞧姨妈了,姨妈这个令不但接的快,而且射的极好。
海棠色自来便多为拟作胭脂色。
如海棠风里胭脂雨;海棠不惜胭脂色;棠梨叶落胭脂色等。
姨妈可是既用了典,又合了诗了。”
薛姨妈笑了笑,举起酒杯与探春隔空对碰了一下,饮了一口,然后拿起骰具,继续摇了起来。
第三局,惜春对上了贾宝玉,明显不对等的实力。
惜春勉强出了一个,偏偏贾宝玉故意使坏,对了一句特别生的诗句,惜春不知道,自然判断不了贾宝玉到底有没有对上……
还是宝钗不忍心看贾宝玉以大欺小,告诉惜春贾宝玉对着了,并解释了出处,惜春这才了然,然后看着贾宝玉得意的样子,不免愤愤的瞪了他一眼。
宝二哥真坏,还是宝姐姐好。
贾宝玉本身就是想逗逗惜春,活跃气氛,倒也并不一定要惜春这个令官被罚酒。
第四局,李纨对上香菱。
“我早听说你拜得名师,今儿我倒要替她考教考教你,看你究竟学了几成本事。”
面对李纨的压迫感,谨小慎微的香菱,越发将身子坐的笔直,双手放在桌边,一副小学生听老师讲课的模样。
“听好了,我的覆面是一个‘瓢’字。”李纨笑道。
香菱忙问是哪个字。
李纨便解释是水瓢的瓢,香菱了然。
许是人有福运,她因为紧张差点碰倒自己的酒杯,连忙去扶正。
忽然福如心至,想起从黛玉给她的宋词选集里面,常看见“瓢樽”这样的字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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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大奶奶的令底便是酒杯?
有了这个猜测,倒也不难,很快便试探性的回道:“绿?”
李纨想了想,对香菱露出赞赏之色,然后举起酒杯示意香菱。
香菱便知道自己射着了,忙端起杯子回礼。
宝钗见了,笑道:“直到此时,方出现咱们今儿,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射覆’。
覆者除了给出覆面,余者一个字不多言。
射者射了之后,直接由覆者判断是否射着,从始至终,不见令底,这就是一场完整的射覆。”
贾宝玉点头道:“果然比别的令有趣,大嫂子和香菱加起来不过说了两个字,游戏便已经结束,只怕在场许多人,现在还是云里雾里的呢。”
王熙凤一撇嘴道:“宝玉,你少指桑骂槐的,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打了什么哑谜,你不说给我们解释解释,倒来嘲笑人?”
贾宝玉本来就是有心摆弄,此时呵呵一笑,对王熙凤告歉一声,然后朗声道:
“大嫂子所覆‘瓢’,纵观席面,大概只有酒杯与之对应。
盖因古人常把酒樽作瓢,所以又有‘瓢樽’之说。
大嫂子这是取典。
而香菱所射‘绿’字,也是与酒有关,古人常作‘绿樽’之说。因为很早之前,古人所酿造的美酒多呈绿色,如‘开瓮鸭头绿,磨刀鱼眼红’、‘寿酒千钟绿,官花万叠红’。
又有刘希夷‘泪随黄叶下,愁向绿樽生’。
最妙之处在于,杜工部有一句诗言,‘瓢弃樽无绿,炉存火似红’,岂非将令底、覆面、射令全部串在一起了?
所以说大嫂子令出的好,香菱对的也好。”
王熙凤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实际上,她没听很懂。
……
主子们在院子里围坐一团,玩的起兴。
边上的丫鬟们也看的开心,虽然她们大多数时候都云里雾里,只是感觉姑娘们和主子奶奶们都好厉害,好有学问的样子。
也很羡慕香菱,竟然能和主子们坐在一起玩游戏!
所以,不论是站岗听候取东西的,还是两边廊上坐着吃东西的大丫鬟们,都选择静静的看热闹,不敢出大声打扰主子。
气氛很是欢乐。
一个婆子探头探脑的进院来,走到贾琏的身边,“二爷,这是二门外托人给二爷送进来的。”
贾琏接过,是一张天蓝色为主色调的信帖,就随便瞧了瞧。
“二哥哥,你瞧的什么?”
大家虽然在行令,但是首席贾琏的一举一动,仍旧逃不过众人的法眼。
“没什么,别人送的帖子。”
贾琏随便将之折进袖子里,显然不准备给人分享。
贾琏这副举动,越发令人生疑。
“什么人好好的送帖子给你?”
王熙凤追问道。
她也瞧见了,方才那帖子的颜色不对!
贾宝玉因为坐的离贾琏近,此时笑道:“我刚才瞧见了,‘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看字迹,像是女孩子写的哦……”
贾宝玉自从薛蟠来了之后,和秦钟几个也常混着一起出去吃吃花酒什么的。
其实,远远没有表面上看去的单纯。
他这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给贾琏上眼药,生怕王熙凤不找贾琏的麻烦。
贾琏瞅了这小子一眼,然后坦然道:“就是妙玉,你也知道的。”
王熙凤心里暗松一口气,她知道这个妙玉,虽然没见过面。
贾赦死的时候,贾琏心绪不定去牟尼院找得到高尼推衍因果、前程,听说对这位妙玉师太的佛法倾伏,还拜了对方为道师。
不过一个佛门中人,给人送生辰庚帖,感觉很奇怪耶。
第250章 分曹射覆(四——金锁)
在座众人,大多数都瞧出来王熙凤方才的紧张,都嘻嘻一笑。
“琏二嫂子,这个妙玉究竟是什么人啊?”
“是个尼姑,具体什么人我也不知道,这个你得问他。”
探春也只是随便问问,她可不好意思去问堂兄的私事,万一牵扯出什么那就不好了。
偏偏回头,看黛玉娥眉微沉,目光幽幽的,不免惊疑道:“林姐姐,莫非你知道这个妙玉?”
黛玉本来没察觉自己的神态,看探春诧异的看着她,方意识到。
为免探春等人疑心,她也忙调整心态,然后装作只好奇的询问贾琏:“二哥哥,这个妙玉,可是那年咱们在玄墓蟠香寺见过的?”
贾琏之前看黛玉的模样便知道瞒不住,索性大方的点头:“正是。”
黛玉的眉头便紧蹙起来,在座的人,除了贾琏,就只有她是见过妙玉的,也只有她,才知道妙玉是個怎样清丽脱俗的美人!
更何况,当初在苏州她就隐约瞧出来,那妙玉看自家二哥哥的眼神不对……
如今居然追着上京来了,这无法不令她狐疑猜测。
听见黛玉这么问,大家都好奇起来。
贾宝玉大诧:“林妹妹,连你也认识这个妙玉不成?”
林妹妹认识的人物,定然也是不凡的,说不定也是个极出众的女子,哪怕是个尼姑……
智能儿虽然是尼姑,也极标致的呢!
王熙凤终究是女人,是女人,就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男人身边突然出现的别的女人。
因此忙问:“林丫头,你竟知道?不妨与我们说说这个妙玉的来历为人,让我们也见识见识能够让他倾服的得道高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上月在城外,我太忙了,也没来得及去拜见她老人家。”
黛玉嘴巴微动,到底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透底的好。
“你怎么不问他倒来问我,我也不过只见了一面罢了,怎么知道她的为人、来历。”
黛玉有点不讲究了,吃着二嫂嫂准备的席面,还一点不给二嫂嫂面子。。
但是对贾琏而言,就太贴心了,好妹妹,不枉疼她一场。
不过事已至此,王熙凤等人的疑心既起,故意遮瞒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因此面对众人的目光,贾琏十分坦然的说道:“妙玉和林妹妹一样,本籍苏州,祖上也是仕宦大家,只是因为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都不中用,到底亲自入了空门。
那年我与林妹妹一起为姑姑扶柩返回苏州,在玄墓蟠香寺偶然见过一面。
未曾料到她去岁也随着自己的师父上京来了,就住在西城外牟尼院。
这位妙玉倒并非俗人,品性高洁,又精通佛法,上次我去牟尼院拜见静慈师太,恰好又碰见她,她不嫌我世俗庸碌,互相引为知己。
想必是上次请她扶乩的时候,她知道了我的生日,所以今日才给我送了庆帖来,聊表恭贺之意。”
听了贾琏这番解释,一个从小在庵堂长大,饱读诗文经卷的得道高尼的形象便在众人脑海中出现了。
探春恭维道:“琏二哥哥可真厉害,连这样的得道之人,都认琏二哥哥为知己,可见琏二哥哥果真非凡!”
除了黛玉之外,所有人都笑了笑。
闲话叙毕,游戏继续。
这一次,贾琏终于摇出一个一点来,贾宝玉等人见状,立马高兴起来。
“好啊,总算论到琏二哥哥出手了!”
“就是就是,今日琏二哥哥都还没有参与过呢,一直在上面看我们玩。”
“姨妈,你快点掷呀,看谁来接令!”
薛姨妈看着这群孩子越发激动,都知道他们最想要的,还是和贾琏玩。
贾琏是兄长,身份也尊贵,平常难得有时间陪他们小孩子一起玩的。
最后是宝钗摇出一个一点,与贾琏对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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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这可有意思了。”
“就是,琏二哥对上宝姐姐,可谓是强中遇强。”
听到贾宝玉和探春的话,连宝钗都不由自主的端正了神态,等着贾琏出令。
“你们这么紧张作甚?我都说过了,我读书不多,记得的诗词典故也肯定比不过你们。
不过,好在我是令官,就随意出一个吧。”
贾琏笑着,看了一眼宝钗,轻声道:“金。”
宝钗听到贾琏的覆面是个金字,虽然此间也有不少的金器,众人佩戴的首饰头面,也有金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何,对上贾琏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胸前佩戴的金锁,伸手遮了遮……
宝钗有些犹豫,虽然她知道大概自己没有猜错,但是贾琏以她身上的东西作为令底,其实是有些不妥的。
为了避免猜错尴尬,宝钗道:“金字还是太宽泛了,还请琏二哥再覆一字。”
贾琏也没深想,又说了一个“铁”字。
金锁,铁锁,都是古诗词里面常用的,宝钗便已经确定了。
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贾琏神态自若,倒也大方的回道:“碧,碧色蓝天的碧。”
而贾琏,一看宝钗的神色变化,便知道她猜对的,根本不用考虑宝钗所射“碧锁”的出处,便点点头,与宝钗对饮一杯。
贾宝玉适时跳出来解释:“琏二哥哥覆‘金’、‘铁’二字,那令底自是宝姐姐的金锁了。
旧诗有云:‘玉楼珠阁横金锁’,又有‘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等句。
而宝姐姐所射‘碧锁’,我却不知出自何处。”
“五代花蕊夫人的《宫词》中有一句,‘擘开五色销金纸,碧锁窗前学草书’,便是出处。”宝钗解释道。
“宝姐姐果然无书不晓,无书不通,连如此偏的诗句都知道!”
贾宝玉一句马屁奉上。
黛玉就瞅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而上面贾琏和宝钗二人偶然对视了一眼,却从对方的眼中,似乎看出一点心有灵犀的感觉……
射覆者,本就是猜测对方心里所想,能够快速猜中对方的想法,本身就是需要默契的。
这就是射覆受那些文人追捧的原因,不是志同道合的人,根本玩不好。
下一轮,薛姨妈摇了个六点,是王熙凤,而贾琏也一下就摇了一个六点。
大家便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这下有好戏看了。
王熙凤笑道:“要不我认输算了,我哪会出什么令……”
“不行,方才连兰儿都接令了,琏二嫂子你作令官,可不兴耍赖。”
“就是就是……”
宝钗提示道:“出令是很容易的,你只要随便想一句听过的诗,然后想想有没有咱们这里能看见的,再取一个关联的字或词就好了。”
“就是,琏二嫂子你就试试嘛,出得好不好都没有关系。”
王熙凤冷笑道:“看样子,今儿我是不出手不行了?”
王熙凤虽然读的书少,但是她很聪明,玩了这么久,也已经弄明白了。
再说她就算不会作诗,难道还背不得两句?
她就想起一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于是抬头望了望天,心想,连贾兰的“风”都可以作令底,那这春天自然也行。
“我的令出好了,是个‘山’字。”
王熙凤说完,还显得有些自得,挑衅的看向贾琏。
她觉得她这个令出得极好,而且贾琏肯定猜不着。
哼,他要是猜不出来,看他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嫌弃我笨!
第251章 击鼓传花
贾琏如何会允许王熙凤挑衅他,淡淡的道:“山字太宽泛了,你再覆一个来。”
“啊?”
洋洋得意的王熙凤瞬间漏气了。她好容易想到一个,此时再叫她哪里想一个和春天相关的诗词典故。
众人都看出王熙凤的窘境,虽然心里嘲笑她覆都覆不出两个来,嘴上却善意的提示:“琏二嫂子要是覆不出第二个来,可以向同曹的人求助嘛。”
“怎么求助?”
迎春就站了起来,走过去对王熙凤道:“二嫂嫂,你把你的令底说给我,我帮你想一個。”
虽然迎春是好意,但是王熙凤也看出大家都在嘲笑她。
那自尊心一上来,便道:“不用麻烦你了,我已经想到了。”
王熙凤不蒸馒头争口气,她确实想到一句。
春眠不觉晓!
于是就说了一个“眠”字。
贾琏笑问具体哪个字,王熙凤回答:“就是睡觉的那个意思。”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甚至摇了摇头。
这也简单直白的过分了,不过,也难为琏二嫂嫂了,而且春眠和春山相比,倒是春眠更好一些。
贾琏也莫名觉得王熙凤这个文盲也挺可爱的。。
其实只从她之前抬头望天的举动,就能大概猜到。
如今一个睡眠的眠字出来,加上知道王熙凤有限的诗词储备量,贾琏如何还猜不到她的令底是时令春天?
于是仿着王熙凤的语气:“泥,就是土地的那个意思。”
王熙凤继续宕机,“这,他猜中了?”
众人虽然觉得王熙凤的反应好笑,但是也有人质疑“春泥”的出处。
“琏二哥哥,琏二嫂子的令底是‘春’,你这个射的是什么?”
贾宝玉的话,让贾琏眉头微皱,他本意自然是继续刁难王熙凤,所以说了个王熙凤应该不知道的。
没想到连贾宝玉都不知道,可见贾宝玉终究还是也记不得多少古诗。
于是哼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贾琏说完,终于觉察到不对,这一句一听就像是千古名句的诗,好像是个百古名句……
清朝的。
幸好急中生智想到一句:“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但是众人已经不听他改口之后的话了。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虽然只是一句,但是以黛玉等人的灵慧,也足以意识到,这是难得的佳句。
黛玉可不自认为自己读遍了诗词,肯定也有自己不知道的好诗!
于是看向对面的宝钗。
可是见宝钗也是差不多的神态,她就知道,连宝钗也没听说过的。
“大嫂子,你可曾听过这一句?”
黛玉知道李纨虽然文采有限,但是读过的诗书很多,是饱学之士。
李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出处。”
于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有了猜测:莫非,这又是琏二哥哥自己作的?
对于这些萌妹子,俏寡妇的异样眼神,贾琏只能面上微笑,心里苦笑。
果然,文抄是一条走上去就永远不能回头的路……
不过也无妨了,只要能赚取名声,赚取钱财,赚取林黛玉等人震惊的眼球,承受一下“内心的煎熬”,也是值得的。
黛玉等人可不知道贾琏的心思,她们也确实都震惊莫名。
琏二哥哥这文才当真了得,随便都能抛出这样的句子?
“琏二哥哥,你能把完整的诗念出来吗?”
林黛玉此时也顾不得矜持,直言求诗。
贾琏却摇摇头:“实不相瞒,这句诗,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贾琏想了一想,虽然他的库存很多,但是也经不住家里这么多妹子,这个也来要,那个也来要,那便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
所以还是要节制一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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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黛玉等人更好奇了,忙问从何处听来。
“妙玉。”
众人都惊讶不已,然后又释然。
如此可见,那妙玉果真不是俗人。
连黛玉都不由得对妙玉减去几分戒备,增加几分钦佩。
能够写出这样诗句的人,定是才情不凡的了。
……
就在桌上众人围坐在一起,一轮接着一轮,游戏正酣的时候,院门口传来小丫头的通传声:
“老太太来了。”
众人忙起身观望,果然贾母领着尤氏、秦氏等人走了进来。
“哈哈哈,你们这里倒果真热闹。”
贾母进门之后,便四处观望,看见小小的院子被布置的井井有条,玩意儿也不少,贾母暗暗点头,对王熙凤笑道:“凤丫头,我这可是不请自来了,你准备拿什么招待我?
我可说好了,要是没有好东西招待我,我扭身就走。”
此时众姐妹们都围到贾母的身边,王熙凤也过来,搀着贾母的手臂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平儿等人:“你们还不快把这些凉了的端下去,另外上新鲜的上来。”
王熙凤今日可是吩咐厨房准备了大量的名贵佳肴,管够,凡是菜品凉了,就会让撤下去,另换新的来。
至于浪费不浪费,也顾不得了。
况且也不会浪费,满府下人,撤下去的菜品争着抢的人多了。
而对于贾母等人来说,也不会在乎一个吃字,从小就懂养生之道的她们,再好的东西,也不过只吃一点点罢了。
“你们之前在玩什么,我看你们玩的高兴的很。”
还没入席,贾母便问道。
“老祖宗,我们方才在玩‘分曹射覆’,可有意思了。”
贾宝玉笑着向贾母介绍。
贾母作为史侯家的千金,几十年来什么东西没见过没听过,对于射覆自然是知道了。
“我老了,可玩不了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还是另换一个简单热闹的吧,若不然我就走了。”
“哈哈,老祖宗说的是,我早就看他们玩这个什么射覆不顺眼了,只是我人微言轻拗不过他们。
可巧老祖宗来了,我就有了靠山,也不怕他们了,定要弃了这个另玩别的。”
王熙凤可是会讨贾母的欢心,让贾母乐呵呵的就在首席上坐下来了。
贾宝玉等人虽然觉得未尽兴,但是也不敢违逆贾母的意思,也只能默默依了。
贾母入席,众人重新排座。
香菱早自觉地退到丫鬟行列里去了,而贾兰也悄悄向母亲告辞,回去读书。
所以尤氏和秦氏,便分别坐了香菱和贾兰的位置。
贾琏也退居次席,坐在贾宝玉上首,与薛姨妈面对面。
轻吃了一杯酒,贾母笑道:“你们不必拘束,我也不过是来讨杯酒喝,你们方才怎么玩的,现在还怎么玩。
我若是会玩的,就陪你们玩玩,若是不会的,就看着你们玩也是一样的。”
王熙凤忙道:“正好我这院里的花都开了,老祖宗,不如我们来玩击鼓传花如何?”
贾母就看了她一眼,果然这个猢狲最知她的心意。
“击鼓传花不难,只是输了如何惩罚?”
“哈哈哈,老祖宗莫非还怕输?
您老也不必紧张,依我说,今日在场的,有像宝钗和林妹妹她们这样文雅的,也有似我这样俗的,所以咱们的玩法,也须得有雅有俗的,方才公平。
所以,咱们不如叫一个丫头,蒙着眼睛让她击鼓,咱们在席的所有人传花,鼓声到了谁的手里住了,就罚吃酒一杯,然后或讲个故事,或说个笑话,当然宝玉他们要是想要既景写诗作词,那也是可以的。
大家觉得如何?”
王熙凤眉飞色舞的说着,精气神十足。
黛玉便向探春道:“瞧她,方才咱们射覆,她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如今老太太来了,她又兴头起来!”
探春轻声一笑,而听到这话的王熙凤,这笑瞅了黛玉一眼。
王熙凤旁边,位于惜春下手的尤氏,这时趁着机会,悄悄往长桌对角线的贾琏看去。
却见贾琏对她展眉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第252章 猴尿
击鼓传花是贾府逢年过节最常见的酒令游戏。
也是最能调动气氛的酒令之一。
因为鼓声起,众人开始依次传花,都生恐鼓声止住的时候花留在自己的手中,所以往往传的飞快。
而击鼓之人可以利用技巧,或紧或慢,时断时续,忽行忽止,让人难以捉摸,给玩游戏的人造成一种分外紧张的气氛。
心思活泛的晴雯主动担当起了鼓手。
这小丫头本就天生丽质,如今被贾琏精细养了两年,越发出落的美丽过人。
只见她脚踩鲜红精巧的绣花小鞋,身穿一件崭新的百褶水纹长裙,外套着鹅黄色浅纹背心,自信而轻快的走到婆子们抬出来的大鼓跟前,冲着回头看她的主子奶奶们嫣然一笑,显得既夭巧又落落大方。
连贾母见了都忍不住叹道:“可见当初这人我是给对了的,你们两口子倒果真没有白糟蹋了这孩子,给养的这样出挑。”
尾席的王熙凤闻言笑道:“老祖宗可是不知道,她在我们这院里,可是比主子还要主子呢,连我也不敢管她。
这院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就没有不被她骂过的……”
其他人眼睛也都是雪亮的,都被今日精心打扮过的晴雯的颜值感到惊艳。
最明显的莫过于贾宝玉,一双眼睛差点印在那个方向上了。
特别是看见晴雯因为王熙凤的话而不好意思的含羞一笑的时候,更是呆住了神,一张嘴微微张着,木讷而呆滞。
黛玉就在他身边,见状不免冷笑一声。。
贾宝玉这才回神,赶忙擦了一下下巴,所幸时间较短,口水还没有沿着嘴角落下来。
贾母等人都知道王熙凤是说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时丫鬟们给晴雯将双眼用丝带蒙上,而王熙凤也亲自从边上的花盆里折下一枝春梅来,奉到贾母的面前,“难得老祖宗肯赏光来,我也祝老祖宗春喜上眉(梅)梢!”
说话间,故意将梅花举过贾母眉目。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春喜上眉梢就是酒令击鼓传梅的雅称,皆因文人雅客以梅通眉,戏语而来。
贾母乐呵呵的接过梅花,作势要给王熙凤一下子,吓得她赶忙逃回尾席,做了个讨饶的神态,然后方坐了。
鼓声起,从贾母开始,将梅花传给下手的薛姨妈,然后依次往下传,最后传到贾琏的手中,循环往复。
晴雯是个胆大促狭的,听见席上主子奶奶们慌忙传花的声响,越发将大鼓捶的抑扬顿挫,时缓时急,仿若随时都有可能停下来,却偏偏久久不停。
小红等丫鬟,也全部都围在她的身边,欢乐的看热闹。
王熙凤看贾母入兴,得到梅花便赶忙往薛姨妈手里送,故起了促狭之心,给小红等人使眼色。
小红会意,忙凑到晴雯耳边说了几句,见晴雯点头,便在梅花再次传到贾母手中的时候,猛拉了晴雯的袖子一下,鼓声戛然而止。
贾母还想将梅花强塞给薛姨妈,薛姨妈故是不收,推手道:“老太太,这是您的了。”
贾母又回头想给贾琏,贾琏笑而不语。
自知赖不过去的贾母,这才呵呵一笑,道:“这酒好喝,这笑话故事嘛,却是难讲。”
说着,瞅了一眼众孙子孙女们,看大家都兴致勃勃的等着她,于是吃了一口酒,道:
“那就随便说一个吧……
一家子养了十个儿子,娶了十房媳妇,唯有第十個媳妇最聪明伶俐,心巧嘴乖,公婆最爱,成日家就说那九个不孝顺。
九个媳妇儿心里就委屈,商议说:‘我们是真孝顺,只是不如那小蹄子嘴巧,公婆老了只说她好,这委屈向谁述去?’”
贾母富贵尊荣了一辈子,这讲笑话的水平还是挺不错的,颇有抑扬顿挫的感觉。
虽然只是起头,便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好奇,那九个媳妇儿会怎么办。
“大媳妇有主意,说道:‘咱们明儿到阎王庙去烧香,和阎王老爷说去,问他一问,叫我们托生人,为什么单单给那小蹄子一张乖嘴,我们都是笨的。’众人听了都喜欢,说这主意不错。
第二日便都到阎王庙里来烧了香,九个人就都在供桌底下睡着了……”
众人都精神振作起来,都知道铺垫的差不多,大概笑点要来了。
“九个魂专等阎王驾到,左等不来,右等也不到。正着急,只见孙行者驾着筋斗云来了,看见九个魂便要拿金箍棒打,唬得九个魂忙跪下央求。
孙行者问缘故,九个魂儿忙细细的告诉了他。
孙行者听了,把脚一跺,叹了一口气道:‘这幸亏遇见我,等着阎王来了,他也不得知道的。’
九个人听了,就求说:‘求大圣发个慈悲,给我们指点迷津!’
孙行者笑道:‘这却不难。那日你们妯娌十个托生时,可巧我到阎王那里去的,因为撒了泡尿在地下,你们那小婶子便吃了。你们如今要伶俐嘴乖,有的是尿,再撒泡你们吃了就是了。’”
贾母说完,满院人都笑了起来。
时人笑话听的少,笑点低,虽然贾母这个笑话略显粗俗了一点,但是从她老人家口中讲来,着实令人发笑。
而且,这个笑话的含义,有点不一般啊……
众人纷纷看向王熙凤。
在座的,有“小媳妇”身份,又“心巧嘴乖”,又得贾母疼爱的人,再明显不过了。
小书亭
王熙凤似乎一点没听出来,朗声笑说:“幸亏我们都是拙嘴笨腮的,要不然,就都成吃了猴尿的了。”
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故事,在开国之初就在民间广为流传,很多经典戏文上也有讲,所以连王熙凤也知道孙行者是只猴子。
大家见王熙凤“死到临头”还在狡辩,都哈哈大笑。
尤氏与王熙凤同为贾家媳妇,年岁也差的不远,平时常有打交道,互相取笑也是有的。
此时尤氏如何会客气,笑着接过王熙凤的话来,“咱们这里有谁是吃了那猴尿的,别装的没事人似的。”
王熙凤便有些绷不住,伸手锤了尤氏一下。
那般欲辩不能的模样,令黛玉等人都掩嘴笑了起来。她们都想起来了,以前每次琏二嫂子说笑讨贾母欢心,贾母常唤她作“猴儿”,这可不完完全全对上了,分毫不差!
连薛姨妈都忍不住出来捧哏:“笑话原不在好歹,只要应景了,就令人发笑。”
“姑妈~~”
王熙凤原地扭了一下,隔空撒娇。
贾宝玉又有点呆了,他何曾见过宛若神仙妃子一般的琏二嫂子撒娇的模样!
瞅了一眼贾琏,贾宝玉是满眼的羡慕。
第253章 贾珍的怀疑
贾母见自己一个笑话,收到如此好的效果,也是乐呵不止。
她编的这个笑话,自是拿王熙凤打趣不假,同时也向众人表示了,王熙凤确实是她最喜欢的媳妇……包括儿媳妇和孙媳妇。
一个能够天天逗自己开心,办事又周到的孙媳妇,谁能不喜欢?
笑罢之后,继续擂鼓传花。
贾宝玉因为“嫉妒”贾琏娇妻美妾,便想要从中作梗。
他悄悄示意边上的鸳鸯,又用手在背后指着贾琏。
此时满场氛围已至,鸳鸯也乐得为主子们增趣,如法炮制的走到晴雯身边,想要将梅花留在贾琏的手里。主要是想要看贾琏的表演。
但是贾琏就坐在贾宝玉的上首,早已悉知贾宝玉的小动作,只是未声张。
于是,在贾宝玉兴奋且飞快的将梅花传到自己手里的时候,贾琏也作势去接,却在最后关头,装作椅子不稳,忙缩回手去扶椅子。
鼓声止,贾宝玉看着稳稳当当握在手里的梅花枝,显得有点蒙。
在场也不乏看见贾宝玉使阴谋诡计的,此时见贾宝玉被贾琏反将一军,都笑了起来。
果然这做弟弟的就是斗不过哥哥。
惜春倒是不察,只是笑道:“喔,该宝哥哥了,宝哥哥,你是准备写诗还是讲笑话呀?”
贾宝玉幽怨的瞅了贾琏一眼,到底也是输得起的人,放下花枝,吃了一口酒之后也讲了一个简单的笑话。。
虽然贾宝玉不是个无趣的人,但因为有长辈在大大抑制了他的发挥,且有贾母珠玉在前,以致于他的笑话,多少有些不痛不痒的嫌疑。
……
宁国府,送走几個族中的长辈,贾珍父子回到内院。
因见内院冷清清的,贾珍就问丫鬟婆子们:“你们大奶奶她们呢?”
“大奶奶晌午的时候带着小蓉大奶奶去西府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怎么到现在没回来?”
一个婆子回道:“今儿是那边琏二爷的生日,虽然没大办,那边琏二奶奶却在自家小院里准备了席面,单请宝二爷和姑娘们去玩。
后来老太太也去了,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也就跟着老太太一起过去了。”
贾珍听了,面上更不悦。
下人们见状,忙缩着脖子退下。
等人走散,贾珍方一拍旁边的案几,冷笑道:“她们对西府的事情,倒是比伺候我们爷儿俩还殷勤!自己家里的事情没闹清,倒是帮别人办事尽心尽力!”
贾蓉闻言,站在堂下,也不敢应声。
他知道贾珍为何对尤氏和他媳妇儿不满。
大概这一年多以来,母亲(尤氏)常常将他媳妇儿带在身侧,即便不在,也在她媳妇儿身边放了许许多多的人手。
这防的是谁,懂得人自然懂。
贾珍多少就对尤氏有些不满意了。
至于他媳妇儿,不知如何突然想通了,好像也不给老东西献殷情的机会了。
老东西或许就觉得他媳妇儿“不孝顺”!
对此贾蓉表示无感,虽然不敢反抗贾珍,但任是谁对于欺压自己,还给自己戴帽子的人,都不会有好感。
看贾珍不爽,贾蓉稍微有点小爽。
但是贾蓉还是没真正理解他父亲生气的缘由。
早在贾赦死的时候,尤氏和秦氏过去帮忙,贾珍就有些狐疑之心。
因为尤氏婆媳两个,对于东跨院的事情,实在有些用心了!
贾珍自己又谋求儿媳未遂,不免开始思考原因。
终于在镜子面前,反复打量自己许久,不甘不愿的承认,是他的魅力不够了。
他已经年过四十,波涛穴雨里面闯荡了几十年,又没有认真保养,身材有些发福,甚至还有些佝偻了……
本来这也无妨,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仍旧是女人心目中的“男神”。
但是,这是单论。
不能和有些人比,特别是,贾琏!
贾琏这小子以前他还没觉得,不过是他屁股后头跟着跑的隔房堂弟罢了,有他一口吃的,让点汤给喝喝就对他服服帖帖的角色而已。
即便俊俏一些,也不过是因为年轻罢了,出去一起玩女人,只能玩他剩下的。
时光飞逝,突然间他才发现,这小子,似乎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不但不受他控制,而且还把他的风头彻底给压了下去!
这个时候,对方年轻俊朗的外表,令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他怀疑,儿媳秦氏之所以对他态度急转而下,就是因为眼看着贾琏声名鹊起的原因。觉得他没有贾琏香!
甚至,可能他媳妇儿,也眼馋贾琏的身子!
对于这一点他之所以能够清晰的认识到,是因为他能由此及彼。因为他知道,他自己也对贾琏媳妇儿颇为垂涎,只是那婆娘太泼辣,他不敢。
那女人撒泼起来可是不认人的……
虽然很确定,以尤氏的胆量,就算眼馋贾琏,也不敢背叛他。
但他就是十分不爽。
这种不爽,更多的不是因为尤氏,而是因为贾琏本身!
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以前为了从自己这里拿好处,百般讨好自己。
如今一朝得势,就有些翻脸不认人了。
上次在荣国府议事,当着老太太等长辈的面给他下套,害得他白白就把荟芳园交了出去不说。
最可气的是,贾琏现在自己大财小财的发着,却一点也不记旧情。
就比如,晌午前眼睁睁看着他入账一万多两的“脏银”,他也没说分给他一些。
要知道,为了给他举办冠礼,他可是忙活了一个上午……
结果呢,冠礼结束之后让贾琏过来吃酒看戏,还暗示他一会可以出去玩头牌给他庆生,那小子竟然以在孝期为由给推拒了!
忒不给他面子。
这就是贾珍越想贾琏越觉得不爽的一系列原因,尤氏和秦氏过去给贾琏贺寿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
以前他和贾琏你好我好哥俩好的时候,什么都好说,现在是贾琏先“弃他而去”,他自然也就看贾琏哪儿哪儿不顺眼。
有心想使个法子震慑贾琏一番,让他知道谁才是贾府的老大。但是一想到如今贾琏好像有点受皇帝信任,而且在太子的面前也有几分体面,他就底气不足。
但是,总不至于任由他骑在自己的头上拉屎吧?
而且,宁国府也不能永远被荣国府遮挡着荣光……
贾珍阴沉着眉头,开始权衡起来。
一抬头,看见贾蓉站在底下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露出菊花似的淫笑,他就来气。
一茶杯砸到贾蓉的身上,贾珍怒骂道:“该死的畜生,成天不想正事,又在那儿考虑什么龌蹉的玩意儿?
马上就要清明了,还不出去看看,祭祖还差些什么东西,赶紧去补办,再敢在我面前蠢笑,你给我仔细着!”
贾蓉哪里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老东西,忙喏喏的应了“是”,就一溜烟跑了。
第254章 恼怒
凤姐儿院,贾母本来就是趁着好天色过来陪孙子孙女们玩笑一番,顺便表达一下对贾琏这个大孙子的重视,所以并无意久留。
游戏兴致渐退,她也就回去了。
而贾琏因为上午的时候回来的早,此时也准备再去衙门内打一转。
虽然就算他不去也没什么事,但是兵马司毕竟是宁康帝交给他的差事,以防在老板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他需要将兵马司牢牢的掌控在手里,包括辖区内每日发生的大事,他都要知道。
屋内,香菱和晴雯一起为他更换官服。看着身边这两个等量齐身的俏俾,一个玲珑婀娜,一个纤美娴静,俱是一等风流。
贾琏便想,好像都养的差不多了……
晴雯躬着身子给贾琏系好腰带,抬头看贾琏盯着她们瞧,便噘嘴回之一笑。
被其挑衅,贾琏自然不能容忍,一把捞过她的水蛇腰肢,低头就朝着她嫣红的小嘴亲了下去。
“做什么,姑娘们还在外面呢……”
晴雯并不轻易让贾琏得逞,努力的别着头,到底让红扑扑的脸蛋被贾琏亲了一遍。
香菱咪咪一笑,见怪不怪。
虽然不是每次服侍二爷都会被欺负轻薄,但是每一次都是有可能的。
以致于每次在服侍二爷之前,她们心里都会猜想,这次二爷会不会趁机欺负她们,怎么欺负……
每每一想,心都酥麻几分。
这是她们两个心里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
松开晴雯,贾琏瞥了一眼小脸绯红的香菱,公平起见,对她轻轻招手。
已有觉悟的香菱,便乖乖的贴身近前。
见自家二爷果然低头亲她,她也下意识的躲避,到底不像晴雯那般坚定,很快就被亲個正着。
“好了,二爷你该走了!”
晴雯强拉过贾琏,用言语遮掩自己面上的醋味。
真是的,亲一下就可以了嘛,还没完没了了……
贾琏一挥衣袖,对她两个笑道:“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说完便往房门外走去,留下两个美丽动人的俏俾面面相觑,竟是谁也不敢问对方二爷方才的那句话该怎么理解!
……
贾珍吃了酒在书房内小憩了一会儿,不想却做了美梦。
梦中风流妩媚,婀娜多姿的儿媳对他百依百顺,予取予求,让他好不自在快活,畅快的笑声宛若长龙划破整个梦境,直到把自己笑醒。
醒来之后,自是满心的失望和冷寂。
再无睡意的他,穿鞋下榻,回到内院,辗转来到儿子的院里。
看见几个儿媳身边常服侍的人,贾珍便知道秦氏已经回府。
他不动声色,绕过正门来到侧院,施施然从月洞门走进去,看见下人给他请安,便问道:“蓉儿呢?”
“奴才不知道,小蓉大爷好像出门去了……”
“这个孽障,一天到晚只知道出去鬼混!你去前院传我的命令,看到他回来,即刻来报我。”
贾珍口中这么说,心里却为自己的城府十分自得。
他就知道,这个小崽子每次被自己打骂之后,都会避着自己。
而避着自己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出门鬼混了……
如此甚好。
待那下人领命离去,贾珍继续往里走,寻找机会。
沿着回廊,很快来到秦氏房门外,见只有两个看门的丫鬟,便大方的走了进去:“蓉儿呢?”
“小蓉大爷没在家,只有小蓉大奶奶在屋里。”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贾珍在宁国府早就是一手遮天的姿态,两个小丫头如何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欠身退下。
贾珍便忍耐着心里的激动,往馨香的屋里走。
果然,秦氏正在外间的书案上写字,那长挑纤挪的身姿,仿若世间最鬼魅的诱惑。
看见他进来,秦氏迎了几步,盈盈一礼:“儿媳,见过公公……”
贾珍看着秦氏,在听得那酥骨销魂的声音,近乎不能自已,面露也流露出痴态。
直到看见秦氏眉头一低,眼中似有惧意,方收敛一些。
又见秦氏只着一件单薄的襦裙,里面也可看出只有简单的一件中衣,便关心的道:“你这孩子,虽然已是三月天,到底天气还凉,怎么穿的这样单薄,也不怕着凉了。
蓉儿这个小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外面去鬼混,连自家媳妇儿都不知道关心,敢是你少了换季的衣裳?回头我让你婆婆,多给你置办几身送过来。”
贾珍嘴里这么说,心里巴不得秦氏穿的越少越好,说话间也没有太主意举止,不由自主的就朝着秦氏走去,仿若秦氏真是他的孩子一般,想要去摸摸头、拍拍肩。
秦氏面色微白,连忙后退几步。
对于贾珍惺惺作态的企图,秦氏心知肚明。
作为公公,不唤她作“媳妇”,反而亲切的唤她“孩子”,这是贾珍一贯的手法。
毕竟是在女人堆里混迹长大的人,多少懂一些拉近女人关系的手段。
可笑,她以前还真就差点迷失在这种糖衣炮弹之下!
那是因为,比之贾蓉,贾珍至少还像个男人。
可是,如今清晰的见识到贾琏这等世间真男子的风采之后,她再回头来看贾珍,只觉得幼稚可笑、俗陋不堪。
同时也为自己的处境而悲哀。
若非心里还有一丝希望,她早就舍弃这红颜祸水之身,在那一场大病之中,直接香消玉殒。
虽然,她和贾琏之间的窗户纸也未曾捅破,贾琏也未表示过会怎么着她,但是她就是知道,贾琏也是喜欢她的。就算,只是喜欢她的身子也无妨。
而且,她还知道,贾琏肯定也知道去年府中的那些流言蜚语!
她甚至猜测,贾琏就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那晚在家庙之中,在那样天时地利、良辰美景之下。
自己都已经跳到他的怀抱之中,而他最终却还是坚硬如铁的将她放了下去……
若是她早已沉沦残破倒还罢,如今既然自己尚且保留着清白之身,自然不会白白放弃这唯一能够表示自己干净的东西。
她已经看不起自己了,不能再让贾琏也瞧不起她,这是她最真切的诉求。
所以,贾珍再想打她的主意,却是不能够了。
只是看他那样子,今日只怕有预谋而来……
若是,若是他当真想要强迫自己,大不了,一了百了。
秉性温柔,心性善良的秦氏,心里兀然闪过一丝坚决。
“多谢公公关心,媳妇的衣裳多的是,不用费心了。
公公可是来找蓉儿的?
蓉儿现在不在家,等他回来,我便让他亲去见您。”
秦氏一边退着身子,一边柔声说道。
贾珍看着对他这般防备,要赶他走的秦氏,心里蓦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
那可恶、该死的焦大!
原本在他的计划之下,一边对贾蓉施压,一边不计成本的讨好秦氏,双管齐下,秦氏分明对他有些顺从之意,只待最后加几把火,就能抱得美人归。
结果那不知死活的焦大,如鬼迷心窍一般,竟然当众叫破了他的心思,让他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这还罢了,他耐心不错,预备风波平息之后,再暗地里进行,一定要比之前更加小心……
谁料,病愈之后的秦氏像是变了心性一般,对他百般防备,令他无从下手!
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碰壁了,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逐渐恼怒。
第255章 为所欲为
连日心情不大好的贾珍,面对秦氏的逐客令,有些绷不住脸面。
强忍发怒的情绪,他无视秦氏的话,拉过一把椅子,看着秦氏的脸,良久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越发没成算了,我难得过来瞧瞧你,你怎么连一杯茶也不给我倒?”
秦氏无奈,只得到旁边给斟了一杯茶过来,奉至贾珍面前。
贾珍毫无异动,直到秦氏放下茶杯欲退下,贾珍才猛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
秦氏惊慌的神态,让贾珍倍感刺激,忍住扑上去的心思,笑道:“好孩子,你进门这两年,我对你是不好吗,这么怕我作甚?
还是蓉儿那小子,背地里说了我什么坏话?让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嗯?”
秦氏本柔弱,并不容易挣脱贾琏的束缚,又怕挣扎太过令贾珍兽性大发,只能低声道:“蓉儿对您一向尊敬,并没有此事……
你放开我,你抓疼我了!”
此地毕竟是儿子的院子,院内院外二十来号人,贾珍心里也有顾虑。
再者秦氏此刻柔弱无助的样子,又给了他一点信心,终于放开,笑道:“你的身子一向不好,为此近来我特意学了一点医术,让我给你瞧瞧如何?”
贾珍自认为自己手段高明,毕竟以他的身份,为了秦氏专程学医术,可见对她的关爱。同时也表现自己的能力,只要他愿意,连医术也能学会。
秦氏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如何会被这样幼稚且无耻的话语蒙骗。
她刚脱出贾珍的控制,便猛然退到房间另一角。
那里装刺绣工具的簸箕里面,有着两把剪刀。
“不劳公公费心,婆婆昨儿已经为我请了大夫瞧过了……”
“无妨无妨,我再给你瞧瞧。”
贾珍笑着站起来。
“你别过来!”
秦氏猛然转身,拿出一把剪刀抵在自己的脖子跟前。
贾珍的面容陡然变得难看。。
……
贾珍根本不知道,在幽深重叠的大院内,就在他将秦氏房间里的丫鬟赶走之后没一会儿,就有数波鬼鬼祟祟的身影摸到这边来,探听了些许动静之后,消失不见。
他此时很愤怒。
他实在没想到,他都还没有多表示什么,秦氏居然就做出这般姿态来!
这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
他难道以为他会强暴她不成?
若他存了此心,此前两年,他早就得逞了!
难道对方就一点没有感受到他的真心?
“你……!”
贾珍面色青紫的瞪着秦氏,最终陡然叹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剪刀放下,仔细伤着。”
秦氏留着泪摇头:“还请大爷放过我,不然,媳妇只能一死了之!”
听到秦氏将话题戳破,贾珍面子挂不住了。
他实在想不通,于是疑问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之前我们不是都好好的么,怎么病了一场之后,突然就和我生分了?
你喜欢赵孟頫的《秋郊饮马图》,我都设法给你找来了,就挂在天香楼之上,几次叫你过去瞧,你也推托不去,莫不是,你觉得我比不过蓉儿?还是你担心我不会一直对你好?”
听到贾珍这么说,秦氏越发觉得羞耻难堪,摇头道:“大爷,你我身份有别,若是传出去,不但你我身败名裂,而且连宁国府的声誉也完了。
所以,大爷你还是放过我吧,从今往后,我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和蓉儿一起孝顺您的。”
听到亲生女儿几个字,贾珍身子都猛然一抖,越发难忍躁动。
“哼,什么就完了?我宁国府屹立百年,经历了多少风雨,岂是轻易就能倒的?
谷瞠
你不用怕,这种事,在我们这宗人家,实在是很寻常的事,没有人会真正在意的。
况且有我护着你,就算传出去,谁也不敢对你如何的。”
贾珍试图上前安抚秦氏。
“你别过来!”秦氏手上蓦然用力,那锋利的剪刀轻易便刺穿了她柔滑的肌肤。
“别,快住手!”贾珍眼皮一跳,心疼坏了。
“好好好,我不逼你,你先冷静,有话好好说……”
贾珍情知今日事不可为,颓然一叹,摇摇头就准备转身离开。
忽见旁边的书案上,有着秦氏的亲笔字画,他神色一动,走了过去。
秦氏见状,面目一紧,却来不及作何掩饰,也不敢过去。
果然,贾珍过去之后,原本都有些释然的神态,顿时狰狞起来。
“呵呵呵呵,好啊好啊,原来如此,你这个贱人!!我就说你如何突然转了性子,原来是瞧上了别人!
亏你还好意思说什么身份有别,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个什么贞洁烈妇,原来,你竟是如此的不知廉耻!
那贾琏有什么好的,他不过比我年轻几岁,论德行,论能力,他哪里比得过我??!”
贾珍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那些诗稿,七八下撕得粉碎。
但是他尤不解恨,回头宛若猛兽一般的盯着秦氏。
嫉妒的火焰,加上示爱失败的怒火,快要将他整个燃烧起来!
没错,秦氏的书桌上,有着她亲笔的几首诗稿,虽然被几张白纸简单遮掩着,但还是没有逃过他的法眼。
正是这段时间,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贾琏的那几首诗词!
贾珍又不蠢,他自然一下子就明白,秦氏这虚伪无耻的娘儿们,是弃他而去,想要去巴结如日中天的贾琏。
“不,不是的,不是……”
面对凶态毕露的贾珍,生性恬静的秦氏着实被吓着了,语无伦次。
手中的剪刀,成为唯一能够给她带来一点安全感的东西。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嚷了……”
秦氏举着剪刀,茫然无力的对着贾珍。
贾珍冷笑一声。
他能够容忍秦氏因为廉耻而暂时拒绝他,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但是,他绝对不允许,秦氏拒绝他的原因,竟然是看中了别的男人!
因为他忍受不了,他苦苦守护的果子,最后被别人摘了去。
特别是,那个人还是贾琏。
这一瞬间,贾珍心里对贾琏的厌恶,已经飙升至一個无法言喻的地步。
可以说,一向喜欢享乐玩女人,不喜欢与人争斗的贾珍,第一次如此的渴望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
“小蓉大奶奶,大奶奶屋里有事情,叫你过去一趟。”
院子外面,传来一个丫头的声音。
但是,面对面目阴寒的贾珍,秦氏精神紧绷,竟是一个字不敢回。
终究贾珍率先恢复一点理智,他冷冰冰的看了秦氏一眼,冷笑道:“既入了我宁国府,这辈子生是我宁国府的人,死是我宁国府的鬼。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如何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自觉洞悉真相的贾珍,也不再伪装,留下这么一句话,甩袖子离开。
出来房门,看见外面零落几个丫头婆子们惴惴不安的脸色,贾珍只是用冰寒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她们一个个便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他是贾珍,这是他的宁国府,在这里,他就是天王老子。
第256章 茶香人更香
西城外,牟尼院深处,清冷的小院。
身姿华美,气质如兰的美人立于蔷薇架下,暗暗生愁。
“小姐,这是京中荣国府传回来的帖子。”
忽闻得身后小婢的声音,妙玉骤然回头,接过小婢手里的东西。
是一封与她早上托人传进京的几乎一样的帖子,打开一瞧,上面规规整整的写着几个字:
“槛内人贾琏谨拜。”
妙玉第一反应是字不甚好看,没有很好的笔势和笔锋。
随即心中又微喜。似贾琏那样的高官,身边定是有笔帖式的,那类人首重练字,自不会写不好,如此可以断定,这是出自贾琏的亲笔。
这么一想,便看着帖子上那规整简介的字体,都觉得俊秀轩逸起来。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次,最令她心悦的,还是抬头“槛内人贾琏”这几个字。
她自然没忘她昨晚亲笔所写的帖子,自号“槛外人”,所谓槛外,出自她最信奉的一句诗“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富贵人家,高门槛可以历经千年不化,但是人岂能活千年?最终不过化为一捧黄土。
这是世俗碌碌众生最终的归宿。。
而她自比槛外人,便是自言跳出红尘生死的方外之人。
这是她向贾琏表明的立场,她并非世俗庸碌之人。
盖因她自从被贾琏偷心之后,内心难免惶恐,既恐世人对她的恶意,更恐贾琏心下轻看她。
万幸,她果真没有看错人。
那可恶的贼人果然不是一个俗人,其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而自称为“槛内人”,也就是自谦为世俗碌碌中人。
哪怕情知自己有自欺欺人之嫌,但她还是为贾琏能准确看清她的内心而震动、高兴。
若是世间真有知己之说,只怕这就是了。
确实也是呢,若他是个俗人,又如何能够写出那些令自己也自愧佛如的句子来?
妙玉想起近来京中传出来的那两首词。
他们都说那是贾琏所写,没有人知道,她当时知道这個消息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激动欣喜。
以她的容貌,以她的才情,以她的洁净,若是被人偷了心去,也定是那偷心贼太过于优秀狡诈,而非她自己不能坚守本心!
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让她这个仙子一样的人物,坠入凡尘。
但即便是知己又如何,终究造化弄人。
今日是他的二十芳辰,他家里人不定如何给他庆祝呢。而自己这个知己,却只能隔着京城的高墙,隔着茫茫世俗,悄悄写一封帖子给他,并且还要担心他是否能够收到。
这般一想,之前的喜悦便去了大半,抬起头,看着架上迎着微风绽放的蔷薇,倏忽轻叹道: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一首诗未吟毕,忽听得身后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那声音是如此的轩朗,如此的夺魂,又是如此的近在咫尺,以致于她精神一紧,都不敢回头。
直到腰间一紧,那双强劲的手臂如期箍住了她的腰肢,随即热烈的气息贴到她的身上,令她身心俱颤。
艰难的回头,果然是那可恶的偷心贼,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又无礼的接触了她清白的身子。
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摄心心魄,贴在她耳边,轻吐男儿气息:“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妙玉心中哀鸣一声,她知道,她定是沉沦了。
……
贾琏下衙之后,想起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瞧妙玉小尼姑了。
她那么清高自恋的美人,居然专程打听到他的生日,还给他写了贺帖,如此心意,自该去瞧瞧她才好。
主要是这女子比黛玉还傲娇,若是对她的好意没有回应,谁知道她心里会想些什么东东出来。
还是及时回应的好。
此时看来,他的决定果然是没错的。
从怀中美人的反应来看,对方应该是惊喜到不能自已,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
良久之后,妙玉才从似惊醒,猛然脱出贾琏的怀抱,掩着自己的嘴,担心的往后廊上瞧去。
虽然这里是她的小后院,旁人是进不来的,但是这并不包括她的婢女和仆人。
“你放心,你的人我都叫走了,外面只有我的人看着,不会有别的人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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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笑道。
牟尼院的人都很好打交道的,只要香油钱给足,谁就是“佛祖”。
至于妙玉自己的两个人服侍人,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他刚才就是买通了妙玉的丫鬟,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妙玉一听,便知道贾琏是有预谋来的,虽然心里的担心去了,但是羞恼却随之而来。
“你这居心叵测的恶贼!”
贾琏呵呵一笑,也不知道是谁,一亲上去就忘乎所以了,现在满足了,就开始反咬一口!
不过嘛,贾琏看着妙玉那清美绝伦的脸蛋上,那被他弄花的唇妆,还是忍不住好笑。
好一个出家人,躲在自己的禅院里清修,居然还把唇儿画的粉亮亮甚是漂亮。虽然整装很淡,但是点缀的恰到好处,据贾琏看来,比一般世家女子化妆的手段都高明很多。
这也就是,他一见面,就忍不住品尝的原因。
但见美人羞恼,贾琏自然不会与她争辩,自然的牵过她美丽柔软的素手,笑道:“走吧,咱们去屋里说话。”
贾琏的声音放的很柔,令妙玉听了很是受用,
但是她还是告诫道:“只是说话,你不可再对我无礼,更不能……”
后面的话虽然未说出口,但是是个男人都能明白。
偏偏贾琏不懂的问:“更不能什么?”
妙玉恼了,要甩开贾琏的手。
贾琏呵呵一笑,“你放心好了,我要的可不只是你的身子,更要你的心。”
妙玉一听,虽然话语听来十分羞耻,但是莫名的,就是觉得心里一股安心和暖意流淌。
于是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跟着贾琏往她那干净温馨的禅房去了。
……
妙玉确实是个极雅极讲究的人。
这一点,从她泡茶的手法和程序上,就能看得出来。
“小姐,你要的茶叶。”
一个清脆略带童稚的声音响起,盘坐在蒲团上看着妙玉沏茶的贾琏不由得瞧了去。
妙玉手中虽然将那些纷繁复杂的茶具摆弄的娴熟,注意力却放了不少在贾琏的身上,
看他瞧眼前的小尼姑,便若有似无的解释道:“这是静慈送过来的,说是你派人送到本寺来的,怎么你不认识她?”
那静慈师太可是个人精,最是知道如何与贵人打交道。
那一日贾家仆妇们将智能儿送过来,静慈见她生的如此标致清秀,便猜测同样是贾琏看重的人。
如此一个小丫头倒不好别处安置,索性就送给妙玉使唤了。
“她是我们家庙旁边水月庵的人,后来那边庵里容不下她了,我看她可怜,就给他找个了生存的地方。”
贾琏随口解释了一下,然后看着那看起来乖觉不少的智能儿,说道:“想必你也看得出来,你这位新师父的不凡之处。
你既跟了她,便好好服侍,将来,自有你的造化。”
“是……”
妙玉本不在意一个小尼姑,她更在乎智能儿是不是和贾琏有什么关系牵扯。
看贾琏说话的语气平淡,那智能儿看贾琏的眼神也只有尊敬,没有亵渎之意,倒也免除疑虑。
至于什么不为先前的庵堂所容……
这个她太能理解了,原本的她就是因为不喜欢和别的尼姑相处,所以她家里才耗巨资专程给她修建了一座佛院供她清修。
即便是去年随着师父来到牟尼院,她也和牟尼院这些女尼合不来。
这两个月院里的人之所以变得格外尊敬她,也不过是知道,她入了荣国府贵人的法眼!
不过,贾琏在叮嘱智能儿的时候,还不忘夸她“不凡”,令她心里很受用,所以细细的斟了一杯最好的茶到贾琏面前,“请吧。”
贾琏微笑着接过,呷了一口,细品了一下,然后看着妙玉,轻笑道:“茶虽香,却不如美人香。”
“呸,登徒子。”
妙玉闻言,只以为贾琏是表达下流的东西,忙用绣帕擦了擦嘴。心下暗道,下次再不给他轻易得逞!
贾琏无语,妙玉仙子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他只是单纯的夸赞她是个美人呀。
……
第257章 谋
拜别美人,策马入京。
因时辰正佳,便在外院与亲卫练武。
“二爷,奴才有一件事要向二爷禀报。”
赵胜步伐沉稳的走到身边,低声说道。
贾琏收住手势,抬头瞧了他一眼,点头道:“去书房等我。”
一刻钟之后,贾琏从书房走出来,面色有些阴沉。他回头看了一眼东边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回到家里,发现院内的布置基本恢复如常,贾琏就问凤姐儿:“你没留迎春他们在家里多玩玩吗?”
“得了吧,我怎么没留?只是他们不稀罕和我这个俗人玩,见你不回来,就都走了呗。”
王熙凤说着,双手搀着贾琏的胳膊,一边将贾琏往屋里拉,一边低声道:“今儿东府出了点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边一向老实本分的尤大嫂子,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珍大哥,两口子在家里吵嘴,听说珍大哥还动手打了尤大嫂子……”
“珍大爷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怎么小心侍奉,也总有令他不满意的时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虽然贾琏口中表现的漠不关心,但是因为凤姐儿双手扶着贾琏,那前胸也是挨着贾琏强硬手臂的。是故她很敏锐的感觉到贾琏说这话的时候,手臂动了一下。
她不由的诧异的抬头瞧了贾琏一眼,以她对贾琏的了解,她隐隐察觉到,贾琏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她倒没有敏锐到,凭此判断贾琏和尤氏有什么关系。。虽然在他们这等有教养的人家动手打老婆的事情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是贾珍。
她只以为,贾琏在外头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本想问一问,只是脑袋凑近贾琏的时候,忽然嗅到一缕极淡的幽香。
这一缕幽香,夹杂在贾琏因为练武而衍生的汗味之中。
王熙凤是熟悉贾琏身上的一切的,包括汗味她都觉得有种淡淡的清香,并不难闻,所以她才能从中辨别出别的气味。
“我瞧你出去一趟,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怎么,敢是在外面勾搭良家没有得逞,所以生气了?”
贾琏比王熙凤大概高大半个头,早在她做小动作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他心里很是诧异。不是吧,他骑马回京,一路吹着风,回来又练了小半个时辰拳脚,她这都还能闻得出来?
要知道,那妙玉可不是什么浓妆艳抹的女人,贾琏很确定,妙玉应该只是在衣裳上,熏了一点雅香。反正连他不认真,都不大闻得出来。
莫非,这娘儿们是嗅到同为雌性分泌的特殊气味?
“别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还有件事交给你。
这是我和老爷商议出来的,大概需要的各类木材数量,你给送到薛家,顺便给姨妈道个谢……”
看见贾琏从怀里摸出一张单子,王熙凤也顾不得侦查贾琏身上香味的由来,忙道:“我一会还要去管事房里办事呢,又到了要放月钱的时候,我都忙不过来。
再说你和老爷商议的时候,我又没有在场,具体你们怎么考虑的我也不大清楚,万一要是交代错了,岂不误事?
依我说,还是你自己亲自跑一趟吧,索性也没几步路,一次就把事情交代好岂不妥帖?”
贾琏听她这么说,倒也没多言,将单子重新揣进怀里,就要趁着天色出门。
“再忙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身上出了汗,还是洗个澡再过去吧,如此尊重些。”
看贾琏点头坐下,王熙凤就有些高兴。
她逐渐找到和贾琏相处的方式了,没良心的虽然行事主意正些,甚至说独断专行,但是只要她说的在理,还是会听她的。
于是忙安排丫头们服侍沐浴。
……
后院浴房,香菱和晴雯一人一边,帮贾琏轻轻擦拭身子。
却见贾琏眉头紧锁,也不像平时那样,调笑调笑她们,都有些诧异。
“二爷在想什么呢?”
终是晴雯忍不住,偏头问道。
贾琏看着伸过来的纤细脖子上顶着的小脑袋瓜子,笑着捏了捏晴雯百捏不厌的脸蛋,道:“我在想,什么时候吃了你们两個小丫头。”
“呀~~”
晴雯二女顿时吃羞,晴雯甚至还反抗挠了贾琏一下。
但见贾琏取笑她们之后,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侧了侧身,示意她们擦拭另一边,晴雯和香菱对视一眼,皆有些幽怨。
二爷,你别光说不练啊。
她们今儿,可都因为贾琏临出门之前一句暧昧的话,悬心好久。
心里只以为今儿二爷的好日子,也会成为她们的大日子呢……
“二爷就会说这些话来戏弄我们,其实压根就瞧不上我们,只喜欢二奶奶和平儿!”
晴雯有些忍不住,想要挑明一些。
她可是贾母赔偿给贾琏的侍妾,结果到这边院子里快两年了,还是完璧之身!
传出去,她都很没面子的好嘛。
“哈哈哈哈……”
贾琏笑了起来,小妮子,又思春了?
贾琏未免有些得意,这样美丽过人,又性格独特的小美女,天天想着要给他献身,这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其实贾琏也常有冲动,想要早些收了这两个俏俾。
奈何这个时代,避孕的措施实在差,要么就有害,贾琏可不想伤着这两个宝贝的根基。
反正他也有凤姐儿和平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先享用着,倒也不急在一时。
况且,看着她们这样,调笑调笑着就长开了,也是一种另类的享受。
于是将晴雯抓过来,对她进行一番小惩大诫,顺道抚慰一下她躁动的心,也就站起身来,让她们擦净身子,换上一身常服,往梨香院来。
梨香院在荣国府东北向,乃是老国公爷老年养静之所。
房屋,院子,都修建的小巧别致,景色清幽。
说起来,这还是薛家入住之后,贾琏第一次来到梨香院。
听说贾琏亲自过来,薛家给予了很高的重视。
薛姨妈、宝钗都迎了出来。
“见过姨妈,宝钗妹妹。”
简单而熟练的见礼、还礼之后,薛姨妈将贾琏迎到正厅,听说贾琏的来意之后,笑道:“不过小事一桩,你随便打发个丫头婆子送过来也就是了,怎么还劳你亲自跑一趟。”
贾琏自然不会说怕小丫头们交代不清楚,笑言道:“倒也不是,只是想起很长时间没有来拜见姨妈了,实在失礼。索性趁着机会,过来瞧瞧,顺道问问,姨妈和宝钗在这边住的可还习惯,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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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哥儿有心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们太太对我们极为照顾的,什么都为我们考虑好了,倒不麻烦你。”
求人办事,自然要给出态度,哪怕是寒暄,也要寒暄好了。
所以贾琏也不忙着说正事,而是问了一句薛蟠。
“他啊,他是没笼头的马,一天到晚哪有着家的呢,这不,又不知道出门找谁去了。
不过,昨儿听说你的生日,他还吵嚷着要过去给你庆生,还是我们和他说,你在孝期,是不办的,他才作罢。”
“如此,还请姨妈待他回来的时候,替我表达谢意,多谢想着。”
贾琏自然知道,薛姨妈有心让薛蟠与他交好。
但是没奈何,他虽然不认自己是雅人,也不自诩为正人君子,也实在瞧不上薛大傻子的粗鄙为人。
每次见面,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倒是……
贾琏抬头向着薛姨妈下首看了一眼,蘅芜君宝钗静静的侍立在母亲身边。
听说,她好像是参选失败了。
不过贾琏也只看一眼就罢了,他知道薛宝钗是什么样的人,可不是妙玉和黛玉那样,三言两语就能哄骗到怀里来的人。
至少,目前的他,还不够实力沾染这个女子。
所以多想无益。
从薛家出来,贾琏并没有立马回家,而是来到东跨院书房。
这里,孙再人已经早就候着了。
“小的,参见二爷。”
孙再人不是贾府的人,所以并不自称奴才。
贾琏也不与他废话,问了两句聚仙楼的情况,便直言问:“上回交代你的事情,结果如何了?”
孙再人如今很得贾琏重用,贾琏吩咐他办事是常有的事,说实话,若非他机灵能察言观色,还真不一定知道贾琏说的是哪件。
“二爷说的,可是与东府小蓉大爷打成一片,取得他信任的事情?”
贾琏嗯了一声。
“呵呵,这件事本不难。
那位小蓉大爷本来就是酒色之徒,吃了酒,尽讲仗义豪迈,在小人的刻意讨好之下,如今视小人为至交,和小人那是无话不说,无言不谈。
不瞒二爷,今儿下午他和薛大爷还到聚仙楼找小人吃酒,后来还要邀请小人到平康坊一起喝花酒……”
说到这里,孙再人悄悄看了贾琏一眼。
他是成家立业的人,担心贾琏看不惯这种事。在他眼里,贾琏是清正之人,因为他跟了贾琏这么久,就没听说贾琏出去吃过花酒。
贾琏看得懂他的心思,“酒色乃寻常之物,下次他要是再请你,你便去。不但要去,而且更要主动给他结账,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我就不一一嘱咐。
对了,你说他对你无话不谈,他可与你说过,他亲老子想要爬灰这一说?”
“这……”
孙再人有些愣眼,饶是他三十多岁,也自认见识过世间险恶,也不由得不佩服贾琏。
毕竟似爬灰这等事,终究还是违背论理道德,世所不能容的事情,怎么贾琏就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而且,还是他们贾家自己的家事?
“这个,他倒是未曾与小人说过……
不过二爷既然这么说,小人倒也明悟了,难怪,他每次吃酒之后,总是一团幽苦之色,仿若心头有一股滔天的恨意,只是每次小的等人问他,他就转移了话题。”
孙再人说道。
贾琏自然不屑于在自己的亲信面前遮掩贾珍欲图爬灰这件事。因为贾珍的愚蠢和屡教不改,这件事,已经是想要瞒也瞒不住了。
至少,两府知道的人便已经不少!
甚至,就连面前的孙再人,经常往来贾府的他,也未必没有听说。
照此下次,宫里听说,不过是早晚的事!
曾经的皇家贵女沦落贾府,若是还要受到欺凌和折辱,只要皇室当权者还有任意一个人在乎这份颜面,都不会对贾府有好印象。
这是一。
其次,他和尤氏的事情,虽然隐秘,但是天长日久下去,难免不露风声。
今日尤氏只是挨了打,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他挺喜欢尤氏这女人的,成熟内敛,知进退,会伺候人……
所以,就算为了保护这个女人,贾琏不得不考虑,动一动贾珍这个毒瘤。
让孙再人上前一些,贾琏与他吩咐了几句话,孙再人闻言,面露些许惊色,却很快敛去,点头应下,见贾琏没有别的吩咐,方告退回去。
待他走后,贾琏坐在书房里暗暗计划。
一个人,一个男人,哪怕他再胆小懦弱,若是长期受到压迫和侮辱,都会积蓄能量!
贾蓉亦然。
他现在之所以能忍受,一则不过是习惯了贾珍的压迫欺凌,二则他自身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
贾琏要给的,就是给他这种能力,给他灌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思想。
所以,他让孙再人知道宁国府的丑事,让他去做贾蓉心灵上的导师!
当然,贾琏也不指望,贾蓉突然冲冠一怒为红颜,将贾珍给结果了。
贾蓉大概没那胆量和本事。
他要的也不是这个结果。
贾珍虽然酒色之徒,但是他并不愚蠢,至少比贾蓉聪明。
所以,这个人,大概也只有他才能对付。
但是对付贾珍不难,难的是,如何处置首尾,不落把柄。
贾珍身上毕竟有爵位!
一个处置不好,就可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贾琏需要的是,一个合格,且合理的背锅人……
不过这件事不能着急,必须谋定而后动。
“赵胜,冯飞,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五个亲信护卫中,这两个是既有武力又比较沉稳的,所以,贾琏比较重要的事情,都会交给他们单独去做。
请假一天
第一,最近缺点状态,第二,女同事喊出去耍,能不去吗兄弟萌?
所以,真不是限免就不更,实在拿不出货来呀。
明天见呐。
《红楼琏二爷》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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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有约
贾琏并不知道,就在赵胜将宁国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有一封密奏,悄悄传进了紫禁城大明宫。
是晚,宁康帝在御书房养静看书,忽见心腹内侍弯着腰走来。
“何事?”
“陛下,有一封锦衣卫密报。”
宁康帝本没有太在意,锦衣卫作为天子监察天下的眼睛,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奏报传进京城。再经由筛选之后传送到他案前的,每天也会有,自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只不过,当他接过密报看了之后,本就威严沉俊的面上顿时露出一抹煞气。
“好个不知死活的畜生!”
……
大观园的建造,在贾政、贾琏、贾珍等人的主持下,紧锣密鼓的铺展开来。
先将宁国府荟芳园,连同所有规划来建造园子的地盘隔断,用粗布幔子团团遮围起来,一则避免过多的尘土向两府逸散,二则不许不相干的人丁随意走动。
然后前期的工匠、建材等,分批按次的进入。挖沟渠,规划道路,修建地基,工程进行的如火如荼,以致于两府上下,每日从早到晚,眼中所见,嘴里议论的,都变成了园子的事。
而贾琏也早已和衙门中的下属交代过,每日不过早上去点卯,有事则办,无事则尽早回府。
若有突发的事情,衙门内自会派人来报。左右兵马司衙门离宁荣街也近,耽误不了事。
贾政看贾琏每日都有时间主持园子建造的事情,索性将大权一任都交给他,以致于底下办事的管家、执事们,逐渐只知贾琏,而不知贾政和贾珍。
有了事情和问题,多半都来找贾琏。
这日,因衙中无事,贾琏早早的就回了府,在家里换了衣裳,就准备进园子。
“二爷,我们也想进园子去瞧瞧,你带我们去嘛……”
晴雯一手拉着香菱,一手拉着贾琏的手臂,央求道。
“哦,你们进去做什么?”
晴雯想要进园子,自是因为好奇。
从小打到,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工程,因此很想进去瞧瞧热闹。
二一则,也是因为无聊。
贾琏一天,倒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园子里,剩下的,也大多和和贾政等人在议事,回家的时间极少。
偏偏贾琏还给她与香菱争取到了“自由”,以前家里没事情的时候,还好点,她可以去找其他丫鬟和伙伴玩耍。
如今大家都为园子的事情忙起来了,她连玩伴都不大找得到。
香菱还可以躲在屋里看书、写字,她就可怜了,成了个孤鬼。
至于香菱……
她知道晴雯是怕一个人被二爷拒绝,所以拉着她纯粹是凑个数。
但是她也不会蠢到拆台,能跟着二爷自然是好事。
“我们跟着爷进去,可以服侍爷啊,比如爷走累了,我们可以给爷找凳子、端茶送水,也可以给爷捶捶腿什么的。”
晴雯多聪明,可不会说她是太无聊了。
贾琏便摇头笑了起来:“你们若真想进去瞧瞧也不是不行,不过今儿不行。”
“啊,今天为什么不可以?”
贾琏没有正面回答她们,笑道:“明儿吧,明儿若是有空,我带你们进去逛逛。
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像今儿这样,打扮的这么好看。”
晴雯和香菱听到贾琏答应,都有些高兴,然后又不明所以,纷纷低头看自己的穿着。
上次皇帝赏赐的宫锦,贾琏让拿来给家里的姐妹们制衣裳,最后连晴雯和香菱都得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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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春装,如今春天却已经过去,若是不赶紧穿一穿,再等些时候,就不好上身了。
虽然王熙凤有意的将她们的这两件,与黛玉和迎春等人的区别开,做工没主子们的细致讲究。
即便如此,那崭新鲜亮的材质,本就异乎寻常的亮眼,更何况是穿在她们这样正在抽条,体格纤美的身板上,自是美不胜收。
所以,晴雯和香菱互相瞅了一眼,确定贾琏不是说的反话,忙问贾琏为什么这么说。
“明儿你们找两身旧日里的素净衣裳穿吧,不然我不好带你们进园子的。
你们本来就生的丽质天成,再打扮的这样鲜艳,我怕那些挥锄头的工匠们,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脚掌给挖断了,到时候你们两个的罪过,可就大了。”
晴雯和香菱也才明白贾琏是在夸赞她们的美貌,顿时又羞又喜,然后又笑了起来。
“哪有二爷说的那样过分……”
“过不过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晴雯被贾琏这样的话语,弄得心花怒放。又见贾琏微微低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香菱和晴雯顿时羞赧起来,她们当然懂贾琏的意思。
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羞答答的,一人在贾琏的一边脸上亲了一下,都不敢多停顿,唯恐被对方笑话。
贾琏也就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
“二爷等等。”
晴雯拿着自己的绣帕上来,给贾琏两边淡淡的唇印擦掉,然后才推了贾琏一下,笑道:“二爷快去吧,早些回来吃饭。”
……
来到园中,照例在各处工地上看看情况。
早期工程,主要集中在原本的荟芳园这边,也就是宁国府的部分。
虽然天还不大热,但是在工地上干活,还是十分辛苦劳乏的,这個时候,两府仆妇的作用就该派上了。
送水、送饭。
甚至一些轻松的搬运活,也两府的仆妇们干的。
两府人丁齐上阵,也是为了缩短工期。
这些女劳力,自然是王熙凤、尤氏负责安排。
而荟芳园这边因为离宁国府近,就主要由尤氏来具体负责。
贾琏自然是不会亲自下地干活的,他之所以天天进园子,也不过是想要,让这座贾府倾力打造的大观园,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建造起来。
当然,了解具体事务,防止下人贪墨,也算是一个作用。
将将巡了一遍,便见原本的荟芳桥对面走过一个丫头,其隔着刚断了水源的河床,遥遥看了贾琏一眼,然后便不动声色的往回走了。
“林之孝,这边的事情你看着,我去那边瞧瞧。”
吩咐了林之孝等人几句话,贾琏如常的走开,来到天香楼下。
天香楼作为荟芳园内最高、最大的建筑,贾珍是肯定舍不得“捐献”出来的。
所以,当初贾政和贾琏,从荟芳园砍的一刀,也只到天香楼脚下,就是为了避免让贾珍太疼。
这边没什么人,贾琏就沿着隐蔽处从角楼的楼梯上去,来到那间熟悉的房间。
房门口,丫鬟银蝶乖觉的侍立在廊上,看见贾琏过来也毫不觉得意外,反而恭敬的欠身一礼,然后掀开门帘。
贾琏也只对她微微点头,便走了进去。
香气袅绕的房间之内,隔着两道屏风,屏风内,一个丽质的妇人正等着他。
……
第259章 尤氏的城府
“你,来了啊。”
虽然早已和贾琏有过肌肤之亲,但是每一次在这样的场面下相见,尤氏还是免不了的紧张和拘束。
贾琏走到铺着整洁被褥,软绵的榻上坐了。
而堂堂宁国府的当家奶奶,三品诰命夫人,此时则宛若一个丫鬟一般,温柔而乖觉的奉了一杯热茶过来,亲自端着让贾琏吃了一口,然后放到一边,就地跪在那脚榻之上,给贾琏捏起腿来。
看贾琏也宛若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自然的享受着她的服侍,尤氏的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和一抹满足,于是手上不停,轻启丹唇道:“你珍大哥,今儿去玄真观给我们老爷请安去了,下午才会回来。”
声音轻悠悠的,似陈述,又似提醒。
贾琏会意,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抬起她珠圆玉润的脸来,笑道:“所以,今儿大嫂子是有备而来?”
难怪这娘儿们会约他今日老地方见,果然是个谨慎老成的人!
这样心有城府的美少妇,即便是和她私约黄昏后,也不必太担心首尾,因为她自己会做好。
想到这里,贾琏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生日之后,清明祭祖的那日。
因为尤氏挨了贾珍的打,贾琏便找了机会,单独与她见了一面,也为安抚安抚这个受伤的女人。
谁知道,尤氏坚强的过分。
除了脸上确确实实多了几条极淡的指痕印,从其心情和神态上,看不到半点伤心难过的意思。
当贾琏问及当日的事情,她也只说,她不过是略劝了贾珍两句:即便关心媳妇,行事还该注意一些分寸,免得下人闲话。
谁知道贾珍就勃然大怒,对她好一通叱骂,将往日的所有不满尽数发泄出来。
尤氏是个明哲守身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触怒贾珍的,只是一时没忍住,顾念自己当家奶奶的体面,辩解了一句,就挨了贾珍一个耳光。
事情就是如此的简单。
也就是尤氏,换做另一個稍微不懂事一点的女人,在那样的情况,在贾珍心情极度暴躁的时候,只怕就远远不是一个耳光那么简单了。
总之,本意安慰尤氏的贾琏,没有发现尤氏的伤心,反而是看出,尤氏对于他特意来安慰她,十分的高兴与感动。
因为,当日尤氏表现的,尤其的顺从,尤其服帖。
就在天香楼脚下,就在当初贾琏第一次将她拉进去说话的那间昏暗的屋子里。
事后,贾琏和尤氏二人都觉得,那里不甚适合见面,于是,三楼上,这间往常尤氏用来更衣的地方,就成了他们见面的新地点。
园子建造的这一个多月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在这里见面了。
面对贾琏轻浮的举动,尤氏显得有些不适,但是她在极力的适应,因为她很配合贾琏的力道,目光由下而上,带着风情的瞧着贾琏。
“秦氏怎么样了?”
秦氏是个极纤嫩脆弱的美人儿,经不得风吹雨打。
被贾珍惊吓、恐吓一番,果然便抑郁成疾。
尤氏早知道贾琏也关心秦氏,因为自秦氏生病之后,这也不是贾琏第一次表现出对秦氏的关心。
贾琏甚至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直言让她对秦氏多多关照。
面对她的猜疑,贾琏就给她透露了一点,关于秦氏的真实身份……
对此,尤氏虽然倍感震惊,但是也没有彻底打消她心底的怀疑。
她很明白,秦氏那样的美人儿,只怕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关心她,爱护她,得到她的吧。
贾珍就是典型,那老东西,求而不得已经有些入魔了!
尤氏能理解贾琏,乃至于贾珍他们的这种心态。要说心里没一点嫉妒、腹诽,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不至于因此算计谋害秦氏。
甚至在她看来,若是贾琏当真也和贾珍一样,存在什么不该存有的想法也没关系。
至少,她是秦氏名义上的婆婆,秦氏很大程度上是受她控制的。
贾琏想要接近秦氏,就必须给她交付足够的好处……
她不求名利,这些贾珍已经给她了,她只求世间真男儿的一份热烈的宠爱!趁着她年华尚好的时候。
至于贾珍……曾经她是试图好好辅佐的,但是后来彻底明白,他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需要宁国府当家太太的地位,而贾珍,需要一个听话、顺从,不敢违背他意思的内宅管家。
所以,当日那一记耳光,让她彻底明悟,终于敢于放下身段,认认真真的养养小叔。
讲了一下秦氏的近况,尤氏笑道:“二叔若是关心她,改日亲自去瞧瞧她也就是了。”
对此贾琏只摸了摸尤氏开过脸,感觉异常光滑的脸蛋。
他虽然没有看见,但是也能猜测,贾珍突然不待见尤氏婆媳,可能有他的原因。
若是他再过去瞧秦氏,只怕贾珍瞬间就会爆炸,到时候,遭罪的还是这两个宁国府无依无靠的女人。
只不过,瞧出尤氏这聪明的女人口吻中有戏谑试探之意,贾琏微微一笑,拇指摩挲了一下她匀称单薄的嘴唇,笑道:“好了,你不热吗?衣裳脱了吧。”
尤氏顿时脸红起来,讪讪住了给贾琏按摩的手,却鼓起勇气:“就按照上次说的,今儿,让妾身来服侍叔叔吧。”
说完,果然不动自己的衣裳,而是风情万种的扫了贾琏一眼,双手伸到他的腰间来。
……
不知过了多久,满身淋漓的尤氏,乖顺的依偎在贾琏的怀里,轻吐软语:“若是,就这样死在叔叔怀里,此生也无憾了……”
虽只是一句事后感言,但是贾琏还是敏锐的听出其中内意。
尽管尤氏现在表现的十分坦然和开放,只怕她心里还是担心忧惧的,甚至,其可能已经做好东窗事发,一死百了的准备。
这个女人的洒脱果断,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于是贾琏一手轻揉其身,一边笑道:“真的么,若是这样,不然趁着时间再来一次?”
尤氏顿时没好意思起来,她是个懂得节制的女人,知道过犹不及——她不想让贾琏一次就玩到以后不想再玩!
因此没有答话。过了一会,许是觉得太安静,她轻声道:“有一件事,叔叔可能不知道。”
“哦,是什么?”
怀中的玉体对贾琏而言,是有些独特风味的。
他如今经手的几个女人,包括王熙凤,都只能算是小妇人,和尤氏这种真正成熟的美少妇,还是不一样的。
“我怀疑,蓉儿媳妇,可能还是处子身……”
嗯?
贾琏手中一紧,令尤氏顿时感受到,眼中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
身为婆婆,长久下来,秦氏和贾蓉分房睡的事实,是不可能瞒过她的。
尤氏心里早有成套的怀疑,上次贾琏与她说秦氏的身份有问题之后,她自己就差不多补全完整了。
这个时候抛出来,就是为了吸引贾琏。
“怎么说?”
尤氏笑了笑,撑着身子起来,不顾春光乍泄,附身看着贾琏,宛如夫妻密语般的说道:“蓉儿媳妇嫁过来这两年,我怀疑,她根本没有和蓉儿圆房。
他们一个睡里间,一个睡暖阁,而且,蓉儿压根就很少在蓉儿媳妇房里睡觉。
这件事,除了他们自己贴身服侍的人,其他人一概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察觉的。”
尤氏立意吊着贾琏的胃口,让他不至于玩过几次之后就失去耐心。她想要以后她再叫他,对方还能立刻赶来。
所以,即便贾琏再细问,她也不会立马就和盘托出。
但她是小看贾琏了,贾琏对他们府里的事情,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尤氏这话,几乎是一下子就弥补了贾琏之前疑惑的地方,使得一切变得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秦氏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也能理解,家庙那晚看月亮,他拒绝了她的投怀送抱之后,对方那欲言又止,满腹委屈的样子是为什么了。
所以,贾琏压根没有继续再问,而是看着面前浑圆的果实,垂涎的噙上。
第260章 王子腾回京
宁国府老爷贾敬,已经出家多年,长居道观。
所以,在宁国府,贾珍和尤氏虽然名为大爷和大少奶奶,实际上,就是宁国府的当家人。
而今贾琏既然决心要对付贾珍,那么收服尤氏,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堡垒通常从内部是最容易攻破的,道理十分简单,有尤氏给他提供信息和便利,他对付贾珍无疑会容易太多。
当然,鉴于尤氏并非粗蠢的愚妇,教育两次就无脑的服从他的可能性极低。
所以贾琏也不会盲目自信到,把他要对付贾珍的意图告诉尤氏。
人性是复杂的,利益和感情,很多时候,会有一个权衡利弊。
哪怕尤氏再不喜欢贾珍,贾珍也是她的倚靠,从利益而言,尤氏肯定是不希望贾珍出事的。
除非,有一天她的奸情败露,那个时候为了自保,或许尤氏才会坚定立场。
但是贾琏却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他喜欢未雨绸缪,所以这件事完全可以瞒着尤氏去做,真到了那一天,再尤氏理解,难度和危害,无疑都会小很多。
从房间里面绕出来,一眼就看见尤氏的丫鬟银蝶站在廊上,微缩着身子,双腿也有些别扭的夹着。
许是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见贾琏,忙镇定神态,委身行礼:“二爷……”
“你一直在这里?”
听见贾琏的询问,小丫头有些局促。
她当然不敢说,她之前没忍住躲在屏风后头偷瞄过,所以喏喏道:“是,奴婢一直守在这里,这是大奶奶的命令……”
银蝶这般一说,又意识到,琏二爷这么问,难道是担心这里的安全问题?
于是补充道:“除了我之外,炒豆儿还在底下守着……”
尤氏多谨慎,办这种大事,自然要把安全问题弄好。
她这宽敞复杂的更衣房间,前后通门,外面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可以让贾琏从后门离开,然后几座角楼,都是安全通道。
除非,有人提前把天香楼给围了……
至于她的两个心腹丫鬟告密的可能,几乎是零。这么多年当家奶奶,若是收服两个心腹丫鬟的本领都没有,也太无能了,而且,只要这两個丫鬟还想活命,都不可能会出卖她的。
贾琏当然不是担心安全问题,实际上就算被人发现,他也不怕。
他只是觉得这个忠于职守的丫鬟,也辛苦了,因此低头打量她。
虽然姿色完全不及晴雯和香菱,但能作为尤氏的贴身丫鬟,自然也不会生的不好。
容貌清秀,兼之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孩,不论身量还是面容,都足够青春靓丽,因此贾琏便往前走了一步,在对方惊疑躲闪的目光中,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好好服侍照顾你们大奶奶,我们自不会亏待你,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
银蝶赶忙点头,只是小脸被捏着,导致动作有些不协调。
心里也扑通扑通的,心想,难道琏二爷也瞧中我了,想要……
不等她臆想完全,贾琏却已经丢开手,原路折返。
贾琏拿捏这个银蝶,不过是率性而为。经过在平儿、晴雯和香菱等丫鬟的身上实验多年,贾琏深谙这些小丫头的心理。
勾起她们心底的期待和欲望,往往能让她们更忠心和诚服。
银蝶一个小丫鬟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看着贾琏颀长伟岸的背影消失在廊间,她的心还未能平静。
琏二爷真是个祸害般的人物,若是他愿意,只怕是个女人,都跳不出他的魔掌吧!
也就难怪,连大奶奶都千方百计的,甘冒这么大的风险,约他来此见面……
深吸一口气,银蝶将所有的心思藏在心里,然后才进屋去。
……
“二爷,可算找到你了。”
贾琏慢悠悠的回到园中,没多久,就见林之孝的女儿小红寻了过来。
“你来做什么?”
“二奶奶让我来寻二爷,说是二爷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叫二爷回家一趟。”
小红是个异常伶俐的丫鬟,说话清晰明白,这是她能够短短数个月,得到王熙凤重用的原因。
就是年纪太小了,才十三四岁,比晴雯还小。
反正也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贾琏也就跟着小红回到家里。
果然王熙凤等人已经摆好了午饭,就等着他回来。
不过,令王熙凤派小红专程去找他的,另有其事。
“我二叔要班师回京了,你知道不?”
王熙凤兴高采烈的说道。
王家虽然不像贾府,有世袭的爵位传承,但是王家这些年,因为她叔父王子腾的原因,以致于王家的门楣,可一点也不比贾家弱势!
这也是她和姑姑王夫人都能嫁进贾府,且都是嫁的当家人物的原因之一,因为贾府也需要一个在朝堂上,有足够分量的姻亲!
如今的王子腾,已经贵为从一品。
纵观整个大魏朝堂,品级能够与王子腾比肩的武官,已经不足五指之数。
从一品也已经是武官的巅峰,再往前,便只有入阁了。
“哦,叔父要回京了?”
“呵呵,方才我婶婶派人与太太说的,只怕就在月内就能入京了。”
贾琏点点头,这算是一件好事,王子腾是四大家族的代表人物,有他坐镇京城,他行事,也会有些便利。
至于王熙凤为何兴冲冲的告诉他这个消息,贾琏一眼看穿。
瞧吧,老娘也是有背景的人,有我二叔在,你休想欺负我!
“过来。”
“做什么?”
王熙凤已经准备坐下吃饭,看见贾琏让她过去,还是走了过来。
“啪~”
果不其然,没良心的又打她屁股。
“你……”
王熙凤顿时张牙舞爪起来,还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旁边布菜的丫鬟。
平儿自是见怪不怪了,倒是小红,还是第一次见霸道泼辣的二奶奶被打……虽然是被打,怎么感觉怪怪的?
心有狐疑的小红虽然不懂,但是聪慧的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什么表情。
“怎么,男人家打老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还想打回来?”
贾琏觑了王熙凤一眼,随意的说道。
王熙凤便轻啐了一口。
她当然知道,男人打老婆天经地义是市井间那些没本事的男人常说的话,在她们这等人家,是不存在的。
所以,贾琏这么说,只能是打趣她。
同时也就知道,贾琏是看穿她的小心思了,这是对她的回应!
不过嘛,虽然被打了,但是心里怎么一点被打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是臀上酥酥的……
又一想,贾琏如今看起来是打她上瘾了,时不时的来一下子,但是对比那边珍大爷,吵架是真打尤大嫂子,心里又莫名甜滋滋的。
再是不解风情的女人,被自家男人调教久了,也就自悟了。
王熙凤知道,这是夫妻恩爱,甜蜜调情的小手段,她心里早就接受了。
只不过,贾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丫鬟的面,让她丢脸。
因此面色变换几下之后,伸手在贾琏胳膊上狠狠掐了一爪以示报复之后,才噘着嘴,到炕几另一边气呼呼的坐了。
第261章 嘉奖
大明宫,宁康帝也在思考,王子腾回京之后该如何嘉奖的问题。
王子腾是太上皇时期的重臣,虽然在当年他夺嫡的过程中,没有与他作对过,但是也没有向他示好过。
所以,王子腾在他心里,是属于普通臣子。
甚至因为王子腾所代表的四大家族在他的心目中印象不好,让他对王子腾,也有一些本能的芥蒂。
这也是,那一年即便有林如海推荐,他也不想用贾琏的原因之一。
当年四王八公、开国侯府有些人,眼光可着实不怎么好!
京营节度使事关京城安危,是重中之重,既然已经从王子腾手中夺走,宁康帝自然不会再还给他。
但是王子腾这一趟巡边,没有过,只有功,不赏,不足以服众。
“太后请陛下至未央宫。”
忽有东宫的内侍来传讯,令宁康帝略微吃惊。
虽然在他还在做昌王的时候,白太后便已经入主后宫,是他法礼上的嫡母。
终究因为二人年岁差异,而至于没什么交集。
即便是他如今成为天子,每隔三日都需要到东宫去给太上皇和太后请安,也不过是隔着那重帘,问候一番以全礼仪罢了。
类似这样太后专程召见他的时候,是很少的。
于是不敢耽搁,忙命摆驾未央宫。
自太上皇决心退后之后,便将皇宫东路,划出很大一部分,重新修建殿宇,设立前朝后殿。
是为重华宫,俗称东宫,以供太上皇及其妃嫔入驻。
在宁康帝刚登基的那两年,那些老臣甚至将国家大事,搬到重华宫请太上皇处置,使得重华宫俨然成为了朝中之朝。
那两年,也是宁康帝最难受的两年。
好在后来太上皇似乎彻底想通了,下旨不许臣子们再拿国事去烦扰他,朝政大事,但请皇帝及内阁议处。
也是从那时起,宁康帝才算一个真正的皇帝。
进入重华宫,来到未央殿,宁康帝在宫门前便下了龙辇,仅带数名侍从进殿。
“妾身,见过陛下。”
刚刚入殿,一个身穿蓝色宫装,容貌过人的妃嫔合着几个宫人便迎了上来。
宁康帝顿时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臣妾前来聆听太后教诲,听闻陛下驾到,特来相迎。”
宁康帝自然认得这位他的新晋妃子,心想此人既然是他生母太妃身边的人,应该和太后不相干才是,缘何会突然出现在太后宫中?旁边的女官解释道:“太后听闻贾妃娘娘琴艺超群,特请贾妃娘娘前来为她老人家谈讲琴道。”
宁康帝眼睛一眯,以他的经历,让他下意识的觉得一切反常的事物,都不会是表面上表现的那么简单。
但他还是点头道:“既是太后召你,你自当好好服侍,不可骄傲、懈怠。”
“臣妾遵旨。”
于是宁康帝也不多理会元春,跨步往殿内走。
“隔着帘子说话不便,你们都进来吧。”
伴随着太后的声音,两边的宫人将珠帘打起,露出里面金迷彩焕的布置。
宁康帝目光沉着,进去之后,当先对着上首的太后行礼道:“儿臣,参见太后。”
“你坐下吧。”
“谢太后。”
宁康帝告谢之后,在旁边的金丝楠木交椅上落座。
略作停顿,方拱手拜问:“不知太后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太后也瞧了宁康帝一眼。
太上皇这些齿序相对靠前的皇子,都比她大很多岁,彼此相见难免有些不自在。
所以,若非必要,她都不见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唤你前来,是想要让你嘉奖一个人,你可愿意?”
宁康帝听见太后开门见山的话,内心有些诧异,抬头看了元春一眼。
此情此景,他自然以为是元春得了太后的喜爱,想要让他多加恩宠。
“太后有命,儿臣自当遵从,岂有愿意不愿意的说法,还请太后明言,不知要儿臣嘉奖何人?”
宁康帝十分诚恳的说道。
太后无嗣,这么多年一直清静无争,若是能够讨她欢心,别说让他嘉奖一个妃嫔,便是再困难的事,也是值得尝试的。
“哦,那本宫就直言了,本宫想要让你嘉奖的是,二等镇远将军贾琏。”
太后神色自若的说道。
这……
皇帝一听不是元春,而是贾琏,下意识的露出疑惑之色,然后想起什么,又释然起来。
“不知太后想要让儿臣如何嘉奖他?”
“我若是知道,也就不会麻烦你了。他是你的臣子,赏罚自然都该你来做主才是。”
太后这话说的随意,但是在宁康帝听来却格外受用。
他的臣子,赏罚该他来做主,这是帝王最核心的权力。
虽然太后似乎只是无意一说,但也足够表明,太后没有一点干政的意思。
于是笑回道:“回禀太后,若不然,儿臣让内务府筹备一份厚礼,送到他府上如何?”
太后闻言,道:“若是这個,本宫也能做主了,本宫这未央宫虽然别的没有,下面人送上来的各类年礼、节礼,却是数不胜数。”
宁康帝见状,终于感觉有些棘手。
既然太后不想以财货打发贾琏,那么对于臣子最有效的奖赏,大概就是官、爵二字了。
官爵都是国家重器,是宁康帝心里很重视的东西,轻易不想破例。
当然,太后难得向他开口,拒绝是不能够的。
于是解释道:“启禀太后,非是儿臣舍不得格外封赏,只是这贾琏,年不过及冠,便已经官居兵马司指挥使一职。
而且,其近来还继承了家族爵位,可谓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
如此情况下,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即便是儿臣,只怕也不好再加恩了……”
太后道:“没有理由?莫非救了本宫,还算不得理由?”
“儿臣不敢!”
宁康帝见太后面色不善,忙站了起来。
太上皇对于太后的恩宠,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不衰减,对于他们这些身处权力中心的人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所以,即便是太后偶尔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也没有人敢提出非议。
就比如上次太后混在昭阳的侍女中间,出城游玩,旁人可能不知道,他这个皇帝自然没有被隐瞒。
对于他而言,这样的太后,百无一害。所以他自然也不会阻扰,反而当做不知道,只是交代太子派重兵保护。
谁知太子无能,居然差点让太后出了事情。
幸好最后没出事,不然后果连他都无法预料。
第262章 太后、太妃!
“太后息怒,儿臣并非此意。
儿臣也知道,贾琏救驾有功,着实该赏。
儿臣的意思是,贾琏年少而登高位,心性也未经打磨,若是再给他加官进爵,一则底下众臣不明白他因何受赏,容易心生嫉恨,左右排挤。
二则于贾琏自身而言,失去向上攀升的动力,也未必是好事。”
宁康帝一面观察太后的面色,一边诚恳的劝说道:“还请太后放心,贾琏此子,不比一般勋贵子弟,儿臣也是十分看重的,也有意培养他作为儿臣的股肱之臣。
只是欲速则不达,依儿臣之见,不妨将其救驾之功暂且记下,待将来他另立新功,儿臣再一并重赏,如此既可堵旁人之口,也可避免消磨他少年之志,太后觉得如何?”
救了太后,自然是泼天之功。
然而太后私溜出宫的事情,毕竟不能宣扬。所以皇家,也不能以此来封赏贾琏。
太后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她似乎想了一下,道:“本宫也并非一定要干涉你对臣子的封赏,只是本宫方才问过贾妃了,得知她这位弟弟品性端良,心智沉稳,所以才向你举荐。
既然你对他有自己的安排,本宫也不便多言。
不过,当日之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诸皇子,北静王这些人,大概也是猜得到的,若是就此作罢,那些人未免觉得我皇家赏罚不明。
罢了,此事我另作他想吧……”
太后好像有些心情不佳,就想要让宁康帝退下。
宁康帝本意讨太后欢心,能够让太后高兴,别说打乱他对臣子的培养计划了,就算让他给一个废物封侯,也是值得考虑的。
他之所以会拒绝,自是早有计划。
“让太后费心此事,是儿臣等人考虑不周。
不过,听太后如此说,儿臣倒是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两全。”
“哦,你说说。”
“启禀太后,儿臣的皇后,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而六宫诸事繁琐,儿臣也不忍使她太过劳累。
近来,儿臣正有意从四妃之中,选一人晋位贵妃,协助皇后统领六宫诸事。”
宁康帝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
但是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太后和皇帝要封赏贾家,又要从四妃中选一个人晋位贵妃,那很明显,这份从天而降的恩宠,只有可能是降落在眼前的贾妃娘娘身上!
瞥见太后宫里那些老嬷嬷、女官的目光,元春面上不显,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砰砰一跳。
太后也扫了她一眼,然后不置可否的道:“哦,那你觉得,后宫中谁堪当此任?”
宁康帝拱手道:“启禀太后,贤德妃出身名门,入宫服侍太妃多年,劳苦功高、德才兼备,儿臣甚为喜欢。
今次见她又得太后喜爱,儿臣觉得,只有她可以当此重任。
正好,如今贾府正在为迎接贤德妃归家省亲做准备,儿臣这边晋升了贤德妃的位份,也能让贤德妃以贵妃的典仪归家省亲,荣耀贾府。
不知道太后觉得此举可使得?”
对于宁康帝而言,于私元春是他生母太妃身边的近侍出身,天然信任几分。
于公,元春是王子腾的嫡亲外甥女。宁康帝早有意抬举元春,来抵消王子腾的功绩,这本来也是后妃存在的意义之一。
如今看太后也似喜欢元春,并且太后还想要嘉奖贾府,他当着太后的面提出来,既可以讨得太后欢心,也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可谓是一石二鸟。
而且,抬举一位后妃,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低成本的事情,却能十分完美的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
太后看了宁康帝一眼,似乎想了想,然后道:“你既有这般主意,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元春此时站起来,谦逊道:“臣妾天资愚钝,资历尚浅,蒙受天恩,晋升妃位心内已是惶恐,实不敢再图谋贵妃之位,还请陛下三思,另择贤良为善……”
这种虚伪客套的话,宁康帝自然不会信,况且是自己的妃嫔,也不必与她客气,直接说道:“此事乃太后与朕商议决定的,岂有你拒绝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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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安心静候封赏便是,余者不必多言。”
“是……臣妾领旨。”
说完这件事,宁康帝见太后没有别的吩咐,也就告退离开。
元春再次站出来,向太后表示叩谢之意。
太后道:“此事也是你福泽所致,与本宫并无太大的干系。
你只以后更加用心侍奉陛下便可。
好了,不说这些了,昨日听你弹奏《听琴》一曲,本宫有些不一样的感受,伱再与本宫谈讲一遍。”
“是。”
……
未央宫外,初上龙辇的宁康帝心有疑虑,不免回头看了后方的大殿一眼。
“陛下,怎么了?”近侍关心的问道。
宁康帝回想之前的事,总觉得有些蹊跷。
蹊跷在于太后的态度,似乎,她今日唤自己前来的目的,就是想要封赏贤德妃一般。
但是这不太应该啊,他很确定,贾元春和太后过往应该没什么交情,因为贾元春一直待在他母妃的身边。
虽然他无心腹诽母亲,但是他还是知道,母妃对太后,似乎并不太友善。
或许是他想的太多了,宁康帝摇了摇头。
太后多年深居后宫,除了教养昭阳之外,外人都少有接触,实看不出有任何权欲、野心。
传闻当初的太后,色艺双馨,善舞,所以深得太上皇疼爱。
今日元春在场,或许真的只是个巧合,毕竟,他也听生母太妃说过,元春确实擅长琴艺。
一個善琴,一个善舞,琴舞和谐,能够交流到一块,倒也不足为奇。
……
是晚,东宫内另一所幽深昏暗的宫殿。
“贾妃,本宫听说你得了太后的器重,太后甚至为了你,让陛下破格提拔你的位份?”
“回禀太妃娘娘,太后只是想要找一个人陪着练习琴曲,正好知道妾身于此道略有所得,所以才召妾身至未央宫,切磋琴艺。
至于妾身位份之事,此乃陛下主动提出来的,妾身也曾说过妾身德行不足,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但是陛下似乎另有筹算,呵斥了妾身……”
“够了!”
老迈的声音打断了元春的辩解,只听其越发不善的道:“如今你翅膀硬了,越发巴高望上,只捡高枝去飞,殊不知,不论如何,本宫才是陛下的母亲。
不过一个奴婢而已,若非本宫抬举你,你以为你能有今日?
本宫既然能够赐给你这一切,同样便能够收回去。
你且想明白自己的身份,想清楚你究竟是谁的人,若是想不清楚,从今往后,本宫这里,你就不用来了。”
“是,妾……奴婢明白,奴婢的一切都是太妃赐予的,自当忠心于太妃,绝不敢存有二心,还请太妃宽宥,从今往后,奴婢再不去未央宫便是了。”
“哼,罢了,她毕竟是太后,若是唤你,你敢不去?
不过,本宫另有事情交代于你,你可愿意助我?”
“还请太妃娘娘吩咐……”
……
第263章 新制诰命服
贾家娘娘荣封贵妃的消息,如一道狂风,卷过京中的各家门第。
许多有名望的人家,都在暗中议论,莫非贾家这座百年的国公府,真的要重新辉煌起来了?
否则,如何圣眷会这般浓厚?一时间,和贾府交好的府邸,纷纷派人上门恭贺。
旁的门第尚且如此关心这件事,更遑论贾府本身?
自接到消息的当日,贾府上下便骤然沸腾起来。
贾母、王夫人等,自是欣喜欲狂,忙按品大妆,准备进宫谢恩。
王熙凤身为二品诰命,如今自然也是有资格乘坐大轿,随同贾母等人进宫谢恩的。
况且这还是她第一次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权利,自然是十分积极,接到贾母的命令后,立马就回家将自己花费重金,才刚刚制好的凤冠霞帔取出来穿戴。
正好贾琏下衙回来,她便叫住问道:“咱们家娘娘真的晋升贵妃了,你也听到消息了吧?”
贾琏穿着官服,随意的坐在床榻边,看着反复试衣的王熙凤。
王熙凤是属于苗条型的身材,但是资本较为雄厚,而且身量在女人堆里也是拔高的那一批。此刻外裳尽除,只穿着单薄束身的中衣,身上零星披戴金灿灿的诰命服饰,时而觉得不合适还要取下重新穿戴,那反反复复、隐隐约约之间,展现出一个将入桃李年华的俏少妇,最极致曼妙的身段之美。
这是自家老婆,贾琏自然看的光明正大。
王熙凤自然也发现了贾琏的窥视,见他目露欣赏,眼含笑意,显然是很满意她的姿色,心中自是既羞臊,又得意,因此悄然白了贾琏一眼,装作不知道贾琏在打量她,回头只看着镜子,一边笑道:
“从今以后,我算是服你了。
方才老爷还说,在建园子的时候,你就考虑到这个情况了,所以执意要把咱们家园子按照最好的标准来筹建。
老爷对此可是夸赞你的不行,说你有远见,有先见之明,若非有你,咱们家就大大失策了。
不过同时老爷他们也疑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消息,能够提前那么早就预料到,真是奇了怪了。
老太太还问我,可我怎么知道,只能说你如今神神秘秘的,好多话都不与我讲明,我也不清楚……”
王熙凤碎碎念着,并且在平儿、丰儿、小红等丫鬟的伺候下,过了好半晌,才把诰命服勉强穿戴完整。
忽觉得腰上多了一双手臂,同时肩上和脖子间,也袭扰来熟悉的气息,王熙凤就抓住贾琏使坏的双手,娇嗔道:“别闹,把我衣裳弄皱了。”
“怎么,你家男人还比不过一件衣裳重要?”
察觉到贾琏越发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王熙凤未免对着镜中之人翻了个白眼,斥道:“胡说什么,等会不是要进宫嘛,要是弄脏了,贵人怪罪我失仪岂不事大了。”
“你既担心这個,不如就别去了,反正有老太太她们进宫也就可以了。
又不是去领赏,不过被成群的宫女太监领着宫里转转,各处贵地干站半日,有什么意思?依我说,倒不如不去遭那罪。”
吞噬
“你知道什么……”
她见方才贾琏拒绝让丫头们更衣,所以如此问。
贾母出行,两府的后辈随行护卫,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谁知贾琏却笑道:“我家娘子打扮的这般漂亮,不随身看着,我可不放心。”
“贫嘴。”王熙凤笑了起来。
……
府门外,管家赖大等人早已经备好了五乘八抬大轿,贾珍也早就安排好了数十名随行护卫的青衣小厮,分列宁荣街两边。
整体场面看起来异常的富贵繁华。
看见贾琏骑马出来,贾珍父子笑着迎上来。
“上次商议筹建园子的时候,我本来还不信琏兄弟的话,谁知道,竟果真给琏兄弟说中了。
事已至此,琏兄弟总该给我们和盘托出了吧,究竟是如何看出来咱们家这份造化的?”
世家大族的人,维持面子关系,那是基本的素养。
所以,在没有想到收拾贾琏的办法之前,贾珍是不会和贾琏翻脸的,甚至每次见面,还特意挤出比以前更多的笑容。
而贾琏则是同样的道理,唯一不同的是,贾琏通过尤氏婆媳,通过自己安插在宁国府的眼线,知道贾珍对他的恶意。而贾珍,大概是不知道贾琏心里的盘算的,否则,他看见贾琏的时候,应该笑不出来。
“珍大哥言重了,小弟不过是随口猜测,也未曾料到今日之事,珍大哥的话,实在是抬举小弟了。”
“琏兄弟谦虚了不是?咱们这里又没有外人,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子侄,对我们,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言的吗?还是,琏兄弟觉得我们都没在朝廷当差,给我说了也无益,所以不乐意说……”
贾珍佯做玩笑,言语却多有引导。
皆因在场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瞧热闹的贾族子弟,例如贾璜、贾琼、贾菖、贾芸等。
贾琏面上露出些许笑意,莫非这贾珍,竟然想要借助族长的身份,妄图将他绝于贾族众子弟之外?
倒也是,这些平时混吃等死,仅靠家族余荫就能过的比普通百姓好很多的贾家子弟,志大才疏者居众。
这类人嘛,自然是吃了酒吹牛打屁,老子天下第一,自认为才智一流,当不了官只是时运不济、出身不好,所以如同贾宝玉一般,厌官情绪也是有的。
若是贾珍这个同样混吃等死的族长和他们同仇敌忾,抵制贾琏这个当了官就瞧不起他们的人,他们还真有可能拧成一条绳,只是,这条绳结不结实就另说了。
贾琏虽然真心看不起贾府这些混账子弟,但是也懒得和他们斗心力,于是笑道:“既然珍大哥执意逼问,小弟也不敢不照实说。
实不相瞒,小弟也不过是根据时势猜测。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宝玉的亲舅舅,咱们家舅老爷领兵巡边,立下赫赫功绩。
而舅老爷已经贵为一品,如此一来,陛下又岂能亏待咱们家娘娘?
珍大哥说是吧?”
贾琏说完,不理会这些人听不听得懂,笑着策马去了。
贾蓉等人面面相觑,虽然不大理解的通贾琏所言的两件事之间,究竟有何必然联系,但就是莫名觉得,琏兄弟(琏二叔)好厉害,好高深莫测的样子!
贾珍毕竟是宁国府的当家人,和宫里宫外的人都打过交道,政治嗅觉敏锐一些,很快反应过来贾琏说的什么意思。
王子腾封无可封,那么皇帝加恩于其亲外甥女,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一时间,他心里特别不舒服。
他不愿意承认,他居然和贾琏之间拉开了差距!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坚信贾琏的判断有误,所以就特别难受。
他如何知道,贾琏是生而知之者。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要找个看起来合理的理由,实在是比他们想象的容易太多。
只是或许贾琏也没有想到,他一下子就猜中了真相的一半。
第264章 见太后
护送贾母等人进入宫墙之内,贾琏、贾珍等人只在内宫外等候。
谁料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出来,宣旨道:“太后懿旨,宣二等镇远将军贾琏,至未央宫觐见。”
听见太后召见,别说贾珍等人,就连贾琏自己也是满心狐疑。
“敢问夏老公公,不知太后她老人家,因何事召见?”
太后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忽然召见,任是谁心里都会一楞瞪的。
况且贾琏到如今,连皇后的金面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太后了。
夏守忠作为宫里最有地位的一批太监之一,他自然知晓很多内情,但是他却不会与贾琏讲明,只是笑道:“贾将军无需紧张,贾将军福缘深厚,将来前程未可限量,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照拂奴婢一二啊。
走吧,老奴给贾将军带路。”
如此,贾琏也就不好再多问,在贾珍等人震惊狐疑的目光中,随着夏守忠跨入内宫。
后宫的布局,和前朝果然不大相同。
建筑紧密,宫墙深锁,比之前朝的宏伟开阔,显得冷清幽僻多了。
跟着夏守忠等内侍不知走了多久,据贾琏推测,应该是差不多横穿了整个六宫,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夏守忠见贾琏望着面前宏伟的宫墙愣神,笑着解释道:“前面便是重华宫了,是老皇爷和太后等居住的地方。”
贾琏点点头,这一点他倒是知道。
谁曾想代表中央皇权的紫禁城,居然有着和荣国府相同的下场!
荣国府东路花园一度被分隔开,成为贾赦独居的东跨院,而皇宫,东路后面大半段,同样被分隔开来,成为重华宫。
不过,重华宫里面住着的,却是太上皇和太后及诸位太妃,地位自然和荣国府东跨院不可同日而语。
传言,从重华宫,也就是俗称的东宫出来的随便一个执事太监,都敢和六宫中的总管太监甩脸色,而对方还不敢如何表示……
此时看夏守忠说及重华宫时,那虔诚恭敬的模样,也就可见一斑。
“来者何人。”
重华宫外宫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着装威严的禁卫军守卫。
“奉太后之命,领镇远将军入宫觐见。”
实际上以夏守忠的身份,平常出入重华宫是无须被盘问的,但是此时他身边跟着贾琏,那受过严格规矩教导的禁卫,还是按例盘查了一下,然后方放行。
重华宫是单独的高墙围起来的一个巨大的宫殿群,同样分为前朝和后宫。
不过夏守忠带着贾琏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穿插至未央宫,所以不必经过重华宫正殿,也就是太上皇的寝殿。
终于来到未央宫,这里的建筑、院宇布置的格调,焕然一新,比之旁处,少了几分压抑和庄严,多了几分清新雅韵。
夏守忠让贾琏稍后,他先进去通报,然后方有另一批内侍出来,引贾琏来至主殿。
贾琏进过宁康帝休息的养心殿,所以对于内廷的装饰风格略有见识,此处比之养心殿,也就略多了几分馨香,服侍的太监宫女与养心殿相反,是宫女居多,太监较少。
来到正堂,隔着那密实的珠帘,也不大看得清里面的景象,贾琏也就没有敢多瞧,对着那内堂上首,便参拜下去:“微臣贾琏,叩见太后娘娘。”
贾琏的声线开阔,声音清朗,在幽静的未央宫正殿,缓缓传开,以致于不论是看得见贾琏的,还是看不见贾琏的宫女,都知道,来者是一个年轻的爵爷。
而且听声音,多半十分俊朗。
但那些宫女也就只敢悄悄抬头瞄一眼,不敢有别的动作,更不敢则声。
所以,继贾琏请安的声音过后,短暂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方听见一个平淡娟丽的声音道:“平身吧。”
“谢,谢太后……”
在听到太后声音的一瞬间,贾琏就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首先,这太后的声音听起来年轻的过分……这且罢,年纪大了声音好听的女人也不是没有,但是,为何听起来这么熟悉?
心中诧异的贾琏,趁着起身的空隙,从珠帘下方往前瞧去。
一双红色的绣花靴子,浅露在美丽金贵、迤逦散开的宫裙下,除此之外,看不见任何别的风景。
沿着宫裙往上,一個身姿起伏曼妙,戴着简约而不失高贵凤冠的女人,也正坐在高处打量着他。
许是瞥见他窥视的目光,那女人面目一沉,贾琏便恍然一震,赶忙站了起身。
但是贾琏心里却终究无法平静下来。
果然,他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竟然真的是那日太子别院碰见的那个女人,那个神神秘秘的美貌女子,居然真的是传说中的太后!
贾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从始至终,他没有从任何渠道,也没有任何人与他说过,太后是个年轻的女子。
本朝数十年来就只有一个太后,而这个太后,竟然如此年轻!!
贾琏一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宁康帝都五十了,他的嫡母,居然还这么漂亮?
这有点不科学。
看起来,这女人应该二十五……三十……四十?
好吧,他猜不出来。
当日也没有好好看过,或许自己只是被她的第一眼所迷惑,以为她是昭阳公主来着,所以没细瞧。说不定,也就保养的好点,脸上的皱纹,说不定都被她用高超的“邪术——化妆”给掩盖去了。
一贯习惯以高高在上的视角看待这些古代人的贾琏,鲜有遇到令他无法理解的事情,脑子里难免胡乱思索了一些东西。
他呆愣愣的站着没动,也不说话,里面的太后,却能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
这小子,心里必定在腹诽本宫……
太后自然记得,那日第一面,贾琏就将她认作十八岁的昭阳。
就算后来知道昭阳另有其人,只怕他也只将她归类为皇室郡主之内的人。
如今发现她竟然是太后,他的心里,肯定平静不了,就是不知道,他具体想些什么东东……
想到这里,太后故意紧绷的面上,不免露出一点笑意,却立马收敛,继续以她一贯的声音说道:“贾琏,你可知道本宫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微臣不知。”
贾琏是个干脆的人,太后就太后嘛,就当太上皇老不正经,老牛吃嫩草了呗。
反正,那日他也没有得罪她,相反,还算是舍身相救,这太后只要心理不变态,应该都不至于对他不利。
最好,是能给些好处来!
第265章 逼婚
“当日在皇家御马苑,你有救驾之功。
本宫本欲重重赏赐于你,然而陛下却说,你尚且年少,便已经是四品,身上还有爵位,不宜对你封赏过甚,恐于你根基不利。
本宫听取了陛下的建议。”
太后平淡的说道。
对此,贾琏心道:什么于我根基不利?不过是你偷跑出宫玩,不想被世人知道,所以才不好给赏赐吧?
如此看来,应该是白救你了,一点好处捞不着的样子。
“太后言重了,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来就是本分,并不敢图谋封赏。”
虽然贾琏说的冠冕堂皇,毫无破绽,但或许是因为太后自贾琏进殿之后,便设身处地的去想贾琏的感受,所以此刻居然感受到贾琏心中的那一丝不忿,忍笑道:
“虽然你不图封赏,但是有恩不赏,不是我皇家的风范。正好本宫与你姐姐有缘,所以于昨日,与陛下商议,让你姐姐贾妃晋升为贵妃,也算是光耀你贾府门楣了。”
贾琏心内一动,若是如此,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回报。
不过元春按道理本来就该晋升贵妃的啊,怎么如今归功到自己身上了?
这样倒也好,元春本来就是贾政两口子面对他时最大的底牌,如今他们的底牌居然也沾了他的光,看他们还怎么与他造次。
于是赶忙又谢过太后的“恩典”。
说完开场,太后与左右的近侍示意了一下,近侍会意,悄然招呼着殿内四处多余的人退出宫殿。
然后太后抬起手臂,自有女官扶她起身,走下阶来。
在殿内一会儿,贾琏的眼睛已经适应,那些珠帘本来就遮挡不住他的视线了。
如今太后从首座上走下来,自然看的更加清楚。
宽大拖地的宫裙,威严的凤冠,华丽的披帛,镶金嵌玉的指套,这些极致尊贵的服饰,全部安装在一个身量高挑,婀娜曼妙,且容貌绝美的女人身上。
贾琏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是母仪天下的威仪!
她仅仅是这么走过来几步,就带给贾琏点点压迫感,使得他不敢直视。
这与当日见到的那个女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衣装不一样了?
不,还有心态。
那日,他可不知道这女人就是太后,只是单纯的觉得,那是一个美丽的皇家女人。
太后毫无掩饰的向外展露自己的凤威,她将多余的宫人屏退,并且从座位上走下来,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她不想让太多的人听到。
她走到贾琏的面前,微启丹唇:“本宫今日召你前来,有另一件事与伱商议。”
说着,太后也透过面前的帘子,近距离打量贾琏的举止容貌。
果然与别个不同。
难怪,挑三拣四的小妮子,说起别個都能一口拒绝,唯独对这小子,支支吾吾,不肯吐露真言。
“太后请讲,只要是微臣分内之事,微臣定无不从?”
“分内之事?”
太后敏锐的察觉贾琏这句话的问题,心里有些不悦。
你的分内之事,还用本宫与你商议?这小子,居然还是个滑头。
不过在本宫面前,耍滑头是没用的。
“本宫问你,你觉得昭阳公主如何?”
“昭阳公主殿下飒飒英姿,风采冠绝皇室,有古之巾帼之范,自是天骄一般的人物,非是愚臣可以妄加评论的。”
太后眉头略微一沉。
虽然只是相互之间简单的一个试探,她已经瞧出,贾琏似乎并无攀龙附凤之心。
“你于本宫有救驾之恩,本宫欲将昭阳许配与你,不知你可愿意?”
终究是太后,不可能因为贾琏些许不愿意的情绪,便打消自己的计划。
贾琏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方道:“太后或许误会了,臣下早于数年前就已经娶妻,夫妻和谐。因此,恕臣浅薄,无福消受太后的美意。”
“哼,夫妻和谐,当真如此?”
被贾琏当面拒绝,太后似乎也有些恼怒了。
“据本宫所知,那王氏不过是一介孤女,胸无点墨,不通礼数。
嫁于你几年,从不知相夫教子,一味争强好胜。
本宫还听说,其甚至当着下人的面,与你纠缠扭打在一起,如此,真的可以算是夫妻和谐?”
听见太后一口气可以说出这么多,贾琏心下微沉。
看来,太后果真是有备而来。
若是面对旁人,贾琏自然有无数的言语可以驳斥,但是对于太后,任何人或许都得小心对待!
于是贾琏拱手道:“请太后恕罪,夫妻之间过日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旁人口中所言如何,不足为据。”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太后乍闻此言,心中似有所动。
但她所谋者,乃是关系自己最疼爱之人的终身,所以容不得她太顾虑旁人情感。
“你当真不愿意?你可知,京中权贵子弟,有多少人深慕昭阳,求而不得。
本宫不过看你是个难得的才俊,又于本宫有恩,所以加恩于你。
换句话说,本宫决定的事情,天底下并没有几个人敢于违背。
现在与你商议,不代表本宫奈何不得你。”
太后并没有任何一点虚言。
虽然夺人夫君,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是皇家嘛,还能没点特权?
别的不说,只要太后与宁康帝说一声,身为“儿子”的宁康帝,即便内心不想承担不光彩的名声,还能真为此违背太后,落个不孝的名声?
而作为皇帝的宁康帝,真想要让臣子娶自己的女儿,别说他只是有妇之夫,就算他躲到深山里做和尚去了,也能给他揪出来!
“多谢太后厚爱,微臣愧不敢当,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你……!”
看着沉俊着脸,躬身抱拳,显然死脑筋的贾琏,太后从容的面上,终于露出恼怒之色。
似乎有什么狠话要说,想了想,却并没有,而是看了他半晌,一挥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这下,换贾琏愣住了。
抬头瞅了太后一眼,确定她不是玩笑,这才忐忑着拱手告退。
等贾琏一走,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忍不住互相瞅瞅。
今儿可是开了眼了,竟然真有人敢当面拒绝太后,而且,看起来,太后似乎并没有太生气!!
“出来吧。”
太后在女官的搀扶下,回到凤椅上坐了,然后轻声说道。
随着她的声音,凤椅后面宽大屏风之后,闷闷的走出来一个纤长的身影。
太后对她招招手,那女子便走了过来,依偎进太后的怀里。
“怎么,不开心了?”
太后笑问道。
昭阳公主摇了摇头,努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
虽然她之前也反对皇祖母这么做,但是当真被人拒绝,还是令她骄傲的内心,感觉到莫名的沮丧。
“皇祖母,我觉得他说的对,‘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他既然那么喜欢他的妻子,那我们也不必要做这等拆散别人姻缘的恶人了。
你的昭阳,又不是真的没人要了……”
听见这丫头居然反过来怪自己,太后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脸。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挑三拣四,这个品性不好,那个又容貌不佳,好容易为你挑一个出来,你还嫌弃人家话太少了无趣!
若非如此,你当我愿意做恶人?”
太后十分气愤,这一个多月,她至少安排了三四波青年俊彦进宫,想方设法的给昭阳创造机会,结果这不争气的死妮子,愣是不上心。
好容易她自己费心挑选,挑出几个来,还是被她挑毛病划下去了。
唯有说及贾琏的时候,昭阳才支支吾吾的,作为过来人,太后如何不明白她是中意了贾琏!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为此,她可是做了许多准备的……
帮助元春晋升贵妃,只是她笼络贾府的先期手段,若是事情办得成,她还有诸多配套的方案,保准让贾家、王家都说不出太多的话来。
谁料到,第一步,贾琏这里就出了意外。
那小子看起来精明,谁知道竟是个愣头青,居然敢当众拒绝她的提议!
第266章 召见
“哼,这个臭小子,竟敢当面拒绝本宫,真当本宫奈何他不得。”
太后越想越觉得生气。
她又不是逼迫贾琏做多大的牺牲,她的昭阳,明明不论是身份地位,容貌性情,都是上佳,许给他哪一点辱没了他?
虽然她是想要和平达成此事,也不想凭借身份威逼臣子,但是不代表她能允许贾琏漠视她的威严。
“听说,今日二等镇远将军诰命,贾王氏也入宫了?”
太后招过身边近侍询问,得到肯定的答复,便冷笑一声,显然已有计较。
昭阳公主有些惴惴,太后却道:“你放心,我不会将她如何的,难道你就不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他那般维护,竟连你都比之不过?”
昭阳公主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当然也好奇。
不过她和太后的心态有些不一样,她是知道,太后一日为她选婿之心不死,一日她就不得安宁。
其实她倒也不是非贾琏不嫁,只是相比较之前看过的那些人,贾琏最得她的心意。
既英俊,又有刚性。
而且她总觉得,贾琏身上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就比如,对方看她这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皇室最受宠的公主,眼神不像别的男子那般。
没有太恭敬,也没有多趋炎,仿若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公主。
同时贾琏也是第一个她觉得看不透的年轻男子,并且,对方似乎还能站在高处俯视她,虽然她不知道贾琏何处来的底气,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很奇妙。
总之,贾琏是能吸引她的。要是对方没结亲就好了,那样,她一定想方设法把他弄到手,比皇祖母的手段还狠!
……
宫中规矩多,贾母等人进宫,好半日之后,才得以在凤藻宫,和元春叙家长、亲情。
因宫里开恩典,准许椒房眷属每月二十六日进宫探视,所以这一次见面,贾母等人也不像当初元春刚刚封妃,她们进来觐见的时候那般涕泗横流。
倒显得宁静、高兴许多。
请安之时,元春亲自将一众长辈都挨次扶了起来,轮到王熙凤的时候,未免多瞧了几眼。
贾母笑道:“你连她也不记得了?这是凤丫头。”
上一次进宫谢恩的时候,王熙凤还是白身,没有资格进宫谢恩。
后来进宫探视元春,也不过只有贾母和王夫人二人进宫。
所以,这是王熙凤第一次进宫见到元春。
元春却摇了摇头:“我当然记得她,以前还是個小姑娘的时候,就淘气的很,没想到一转眼,不但变成大姑娘了,而且,出落的这般漂亮。
琏兄弟,倒是有福气。”
元春的话,不但令贾母等人发笑,也说的王熙凤怪不好意思的。
小时候王熙凤就经常到贾府做客,因为元春这个表姐比她也大不了几岁,二人自然是相熟的。
简单见礼之后,贾家五位诰命与元春分宾主次落座,叙家常。
既是叙闲话,一时难免说及元春晋升的原因。
元春虽然身在宫中,却常常牵挂家中亲人,希望家族和睦。
她是有意维护家中两房关系的,此时便笑道:“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琏兄弟才是。”
“哦,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贾母等人诧异,连在这里变得乖巧的王熙凤也悄然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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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本来觉得没必要隐瞒家里人,但是又瞅了一眼殿内四周那些内侍,其中只怕不乏有太妃的人,想了想,只委婉的道:“琏兄弟是个有福泽的人,总而言之,这次我算是沾了他的光了,在这里,还请凤丫头回去之后,代我向他表示谢意。”
见状,贾母和王夫人面面相觑。
到底都不是蠢人,看方才元春的神态,也知道她不说清楚有不说清楚的理由,因此都没敢追问。
只是心里的震惊,却久久不能平息。
真是邪了门了,连元春晋升贵妃这等天大的事里面,也能有贾琏的关系?
王熙凤自然也是震诧,没良心的,竟然真的这么厉害?
以前老是从别处听说,她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不切实际感,毕竟她和贾琏太熟了,熟到对方身上的每一处肌肤都了若指掌!
此时见尊贵非凡的贵妃娘娘都这么说,王熙凤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感受。
没良心的果真这么厉害了?看来,得多想想法子,笼络好他的心才行……
来不及想具体的做法,王熙凤终归是个伶俐的人,立马笑回元春:“娘娘可是言重了,能够帮得上娘娘的忙,是他的荣幸,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说起来,他在家里是霸道惯了的人,唯独最最尊敬娘娘您。
就说如今家里正在为娘娘您修建省亲的园子这件事,他就是事事亲力亲为,连自己衙门里的事都给推了,每天早早的就回家,去园子里监工,生怕那些管家和工匠们差事办的不好。
原先我还不大明白他这么尽心的原因,今儿见到娘娘的金面,知道娘娘是如此和善可亲,令人仰慕的人,我就明白了。
他呀,就是想要早点把园子建造好,以便早点请娘娘你回家看看呢。”
王熙凤的话,说的元春也笑了。
看了贾母等人一眼,见贾母和王夫人都漠然点头,就知道王熙凤并非完全夸张胡说,心里也不禁有些感动,
但她还是道:“省亲之事,是太上皇和太后的恩典,我等沐浴天恩自当感戴。
不过,家里也切不可因此太多靡费,浪费太多的钱财物力在上面。”
对此,贾母等人自然只能应是。
正闲谈惬意之时,却有内侍来报:“太后传召二等镇远将军诰命贾王氏,即刻至未央宫觐见。”
听闻此讯,别说贾母等人,就连元春也感觉意外,忙问:“太后是单召她一人?”
内侍点头,说是方才未央宫的总领太监亲自来传的口谕,如今人还在宫门外等着呢。
贾母等人都站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一般是不见内眷的,但有请安谢恩这些事,都是皇后一个人主持办理。
所以之前她们才没有去未央宫。
何曾想到,她们没去,太后还亲自召见,而且单召王熙凤一个人?
王熙凤更是面色忐忑,她今日不过是想进宫瞧瞧热闹,显摆显摆诰命身份,也只想着看戏吃瓜,哪里料到那天下至尊的太后娘娘,居然会点她的名!
还是单点她一个,这无法不让她不心虚。
还是元春道:“你去吧,太后是个随和的人,你只谦逊谨慎一些,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如此,王熙凤也只好收拾情绪,随着太监们出来。
一路上,王熙凤尽猜测太后唤她何事,连宫里的建筑布置,路线等一概无意留心。
直到一个太监靠近她,在她身边低声道:“贾将军托奴婢给夫人传话,还请夫人莫要担心,千万不要顶撞太后,一切有贾将军做主。”
王熙凤精神一震,正要追问两句,那太监却悄然脱离队伍,直接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总算来到一座别样的宫殿,进入一个比元春的寝殿还要恢弘气派的所在。
……
第267章 降维镇压
太后命人将珠帘打开,一眼看向那孤零零站在殿内的妇人。
然后即便是太后也不得不承认,单以颜色论,这妇人着实有些出众。
“臣妇贾王氏,拜见太后。”
声音幽幽,有些畏惧,又有些忐忑。
她双手叠在地上,以额头叩之,不起。
太后点点头,这才是臣子们见到她时的正常反应嘛,哪像贾琏,居然还敢通过珠帘尾端空隙偷瞧她!
“平身。”
“谢太后。”
进宫参拜基本的礼仪,王熙凤也是受过教导的。
只是她站起身后,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面见贵人,之前在皇后的宫中,有老太太她们前面盯着,她可以安心做个小透明。
“你过来些。”
太后的声音,平淡而充斥着威严,令王熙凤不敢有丝毫抗拒之心,顺着铺着红毯的地面往前走了几步。
如此隔得近了,王熙凤才有机会和胆量,抬头望了太后一眼,
这一眼,自然也令她心中十分震撼。
太后,竟然看起来如此的年轻貌美!
但王熙凤毕竟不是贾琏,震撼也就一刹那,然后神态越发恭谨。
毕竟,这可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没有之一。在民间,她和太上皇两个,都被称为“老圣人”。
“果然好样貌。”
太后赞了一句,王熙凤也不知怎么回应才好。
面对元春这位昔日的表姐,她还敢抓住机会插科打诨一下,面对太后,她可不敢,因此只是羞涩的笑了笑。
如此,太后也就没有多打量她的意思了,因为太后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位普通的世家诰命,除了姿容艳丽一些,身上并无什么奇特的地方。
从派人了解到的消息来看,既不贤惠,也无品德,和她的昭阳相比差远了。
“你可知本宫今日召你过来,是为何事?”
王熙凤讪讪应道:“还请太后明示……”
“月余之前,本宫至太子的别院游玩,时太子邀本宫骑马狩猎,却不甚马匹失控。
幸得当时负责守卫的二等镇远将军贾琏相救,本宫才得以保全……”
太后说到这里,王熙凤的眼睛便陡然亮了起来。
竟然是如此!
太后这一说,就把她心里的疑惑一下子都解开了,难怪元春会说,她晋升贵妃,是沾了没良心的光。
原来竟是,没良心的机缘巧合之下,救过太后!
太后是何人?那可是皇帝的嫡母,救了太后,这等功劳……王熙凤都不知道如何形容。
只是,没良心的立了这样的功劳,为何不直接封赏他,反而让元春表姐沾了光呢?心里激动高兴的王熙凤,一时间也不能完全想通里面的关节。
太后看出王熙凤眼中的神采,心中越发摇了摇头,继续道:
“贾琏救了本宫,于本宫有恩。
且本宫观他少年俊杰,意欲将本宫最疼爱的公主,许配与他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在太后眼里,实在没有看出王熙凤的“迷人”之处,只看见、听见王熙凤的短处。
所以,她对王熙凤感官并不好,语气,自然也就不会很好。
而王熙凤,前一秒还在欣喜,忽闻太后之言,如坠冰窖。
太后,她想要,将公主许配给没良心的??
那,我呢……
一时间,时节分明将入仲夏,王熙凤却觉得周身冰冷,强忍泪水,看向太后,想要从太后的脸上,看她是不是在与她开玩笑。
“怎么,你不愿意?”
太后冷漠的神态,令王熙凤再也忍不住眼泪,低声哭道:“可是,太后,臣妇……若依太后之言,臣妇将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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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乃至皇室,会给你足够的补偿。”
泪水朦胧了王熙凤的眼睛,她已经看不清太后冷漠的神态。
面对强权的威压,哪怕心中再恨,她也不敢表露。
其实这一天,她是有过预料的,就从她发现,没良心的越变越好,越变越优秀,乃至让她为之着迷的时候。
所以,她才会那般迁就他,眼睁睁看着晴雯那样的小蹄子在她眼皮子底下跳腾!
真当她琏二奶奶宰相肚里能撑船?
不过是将贾琏的心留在家里的一个手段罢了。
只是没想到,尽管她这样小心,那样谨慎,这一天,还是到了。
而且,到的这样快,这样令人无力反驳!
这是堂堂太后,想要把皇帝的女儿许配给没良心的,她能怎么办?别说是她,她相信世间任何女子面对她此刻的境遇,都会感到由内之外的无力。
屈服?成全?
可是,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没良心的,从小时候就喜欢,到了现在,她已经无法自拔了。
心中的不甘,让她在哭泣中,鼓起勇气道:“可是,太后,臣妇并没有犯错,您,您不能这样……”
您贵为太后,怎么可以不明事理,帮自己的孙女抢我男人?
太后自然知道王熙凤不甘心,但是身为皇权之上的人物,便是万人的生死都看淡了许多,更别提一个刁妇的心理了。
“你没犯错?身为大魏女子,不修德行,不讲三从四德,嫁人之后,也未曾相夫教子,只知争强斗胜,贪名好利,甚至动手殴打自己的夫君,如此你还敢说自己没错?”
太后的质问,让王熙凤既觉得委屈,又辩无可辩。
因为太后说的,并非凭空污蔑她,显然是已经暗地里查访过她了,也由此可知,这是太后处心积虑要办的事!
太后处心积虑要办的事,别说只是抢她男人,就是取她性命也是易如反掌,这一点,王熙凤确定。
所以,她除了哭,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办。
美人梨花带雨,本来就惹人生怜,见状,太后终于也有一丝的不忍。
但是这一丝不忍与昭阳的终身大事相比,也就微不足道了。
因此继续打压王熙凤的底气,冷冷道:“这些且罢,身为朝廷命官的妻子,本该知法守法,你是如何敢勾结地痞无赖,行那放贷害人,令人家破人亡的勾当的!!”
这一下,令王熙凤亡魂皆冒。
本就无力的身子顿时瘫坐在地上,满眼惊恐的看着太后。
太后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不,我没有……”
知道事情严重的王熙凤,下意识的想要否认。
太后毫不留情的打断道:“本宫既然当面与你说,自然是查清了你的底细。
怎么,莫非你还想与本宫来个当堂对质?”
王熙凤面如死灰,与太后当堂对质?她可没愚蠢到这個地步。
于是喏喏道:“臣妇不敢,臣妇也是受人蒙蔽,她们说,京中大多数勋贵府邸,都会将闲钱放出去生利息,臣妇也是误听了她们的话。
但是臣妇从未想过害人,也从来没有害人,我和那几家的人,也不过是每月拿出千把两银子出去,他们按月交还本息,如此而已……”
王熙凤本是聪明的人,只是从未料想到会被太后降维打击。
她毫无准备,自然组织不了有效的言语,只能从大家都在干,非我一人,妄图以此脱罪。
法不责众,自古有之。
但是太后是何人?
“哦,照伱这意思,京中放贷的勋贵府邸并不止你一人,若是本宫只处置你,是处事不公了?
你且说来,京中还有哪些人和你一般,都在私自放贷,看看本宫,敢不敢把她们一个个全部揪出来绳之以法!”
王熙凤脖子顿时一缩。
京中众勋贵,这个名头即便是尚书宰辅,也会被吓一跳。
但是,对太后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她要真敢说,就算太后不收拾她,那些人只怕也恨死她了,从今往后,在京中勋贵圈,她也就别想混了。
出门,还得小心被暗算!
第268章 配不上
太后的强势令王熙凤几乎精神崩溃。
她心里终于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听贾琏的话,掺和了放贷这件事。
其实,以没良心的如今的能力,家里根本就不缺放贷赚来的那一点利钱。
自己放了一年的贷,总共的利钱也不过就是一千多两,只不过相当于没良心的随手赚回来的一个零头。
可笑的是她还记得她曾经一度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手段高明,有魄力,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
确实呢,一千多两,虽然与贾琏赚的没法比,那也是一个二三品的高官,一年的俸银加禄米的总和了。
也就是说,她比那些当官的还厉害,赚的钱,足够养活一个中等人家。
所以,当日贾琏教训她,叫她老实交代还有没有在外面干坏事,她才咬死没说这件事,并且一度为隐瞒过了贾琏而暗喜。
谁曾想,竟为自己今日埋下祸根!
她和贾琏乃是行过六礼,被八抬大轿抬进荣国府的结发夫妻。
即便是太后,想要夺她男人,也是会受非议的。
所以,原本这件事她在理。
可是,如今被太后拿住这样的把柄,别说占理了,就是生死、名声,都在太后的一念之间。
女人,特别是她这样的诰命夫人,名声是重过生命的。
到了此刻,她终于感觉到了真正的害怕。
没良心的,你在哪,能不能救救我……
王熙凤在哭泣,太后居高临下冷冷的瞧着她。
“一个失德,又触犯国法的人,自然没有资格做我大魏朝廷命官的妻子。
只要本宫愿意,即刻便可以剥夺你诰命的身份,甚至交付有司论罪。
不过,念在你是初犯,祖上也曾为我大魏立过功勋,本宫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只要你愿意主动与贾琏和离,本宫不但可以对你的罪行既往不咎,而且之前与你说的补偿,仍旧有效。”
太后的话,听起来义正词严,令人无法反驳。
确实,天下的女子,尤其是内外诰命,自古以来就归皇后统辖。
而太后,作为曾经的皇后,如今晋升为太后,自然还是有这个权力。甚至可以说,皇后的权力,都是太后下放给皇后的。
一如太上皇对皇帝一般。
所以,作为二品诰命的王熙凤,她的生死富贵,自然也都掌控在太后的手里。
而且,听起来太后似乎已经很是宽宏大量了。
反正她是没有资格做贾琏的妻子了,只要她主动和贾琏和离,太后就可以饶恕她,甚至还可以给她补偿。
看起来,她别无第二条路可走。
不尊太后的话,太后可以剥夺她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作为贾琏妻子的权利。
听从太后的话,至少可以留個体面,全身而退。
总而言之,无论答应与不答应,她都和贾琏做不成夫妻了。
但是此时的王熙凤,却陡然明白。
什么德行有亏,什么放贷触犯国法,不过都是太后找的借口罢了。
她们就是看中了她的男人,想发设法想要抢夺罢了。
生性率直泼辣的王熙凤,有心想要骂娘,到底明白一点利害,不敢。
真正触怒了太后,别说她,只怕家族都会遭殃。
因此,坐在地上哭了良久,面对耐心良好的太后,王熙凤翻身跪在地上,回道:“多谢太后宽宏大量,臣妇愿意听从太后的懿旨。
不过,自古以来,休妻便是男子的权力,从未听说女子弃夫之说。
只要贾琏,贾将军赐给臣妇一纸休书,臣妇立刻从国公府离开,并且恭祝贾将军与公主殿下,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终归王熙凤不是愚顽的女子,在冷静下来之后,她这般回道。
太后她是绝对对抗不了的,所以只能答应。
但是,她又不甘心这样就放弃。
即便她有错,也要贾琏自己承认不要她了,绝对不能是她承受不住压力,主动逃避。
她心里隐隐希望,那公主应该是很丑,丑的没人要,所以才要抢她男人!
要是那样,以没良心的自尊和自傲,肯定是不会干的,那样就还有一点。
若不然……
她也想象不到,贾琏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太后,拒绝一步登天的荣华富贵。
但就算她注定被抢走男人,她也要让贾琏主动休她。
她要让贾琏心怀愧疚,让贾琏永远记着,是那公主凭借特权,把他抢过去的,也是那公主,让巧姐从此没了母亲!
被人抢了男人,还要祝对方和自家男人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怎么可能!
至少也要在她和没良心的中间扎一根刺,让她自作自受,永远得不到没良心的真正的宠爱。
至于什么和离……
那不过是休妻的一种好听点的说法罢了,反正她从未想过再嫁别人,反正脸都丢尽了,也不怕再多一纸休书。
这就是王熙凤最后的谋算。
上首,太后的面色顿时沉了起来。
她没想到,明明看起来已经被她彻底压垮的王熙凤,还能这般回应。
她以为,王熙凤在自知无不可挽回的时候,要么撒泼打诨,要么就默默屈服,甚至她要是真的舍不得离开贾琏,会哀求她,答应让她留在贾琏的身边做个侧室之类的。
其实,她也未必不能答应。
没想到,这看起来粗浅的女人,最后竟突然刚强起来!
她直言只要贾琏给她一纸休书,她便不再纠缠。这话,即便她是太后,也不好反驳,因为确实在理。
她要是连这个都不答应,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太后着实无能,拿一个臣子没办法,就来欺负她一个弱女子,柿子专挑软的捏?
虽然好像她就是这样做的,但是太后肯定不能承认!
其实她倒也不是拿贾琏没办法,她只是不想把动静闹大。
相比较贾琏这个看起来很有骨气的外臣,一个命妇,自然好处理多了。
“你既答应了,本宫也不会毁约,自然不会再多为难你。
但要是让本宫知道,你在本宫面前一套,回去之后,却百般阻扰这件事,本宫绝不轻饶。
至于你说的休书,你会收到的。
好了,来人,带她下去。”
面对态度强硬的太后,王熙凤也再无他法,瞅了太后两眼,默默站起身来,随着那些皮笑肉不笑的宫人离开了未央宫。
殿内,王熙凤一走,昭阳公主便从旁边走了出来。
虽然王熙凤没有看见她,但是她早已把王熙凤看了个通透。
因为她不像太后那样,提前调查过王熙凤,所以,之前看贾琏那般维护自己的妻子,她还以为王熙凤会是个温婉典雅的大家闺秀,所以贾琏才不愿意抛弃对方而选择她。
但是据她方才观察,以及听皇祖母口中数落的那些“罪行”,说实话,她有些失望。
眼光极高的她,暗暗却输给了这样浅薄的女子,自是一件打击自信的事。
她走到太后身边,问道:“皇祖母,伱觉得贾琏真的会写下休书来吗?
之前听他的口吻,不像是轻易妥协的人。
若是他真心不愿意,闹开了去,对天家名声不好……
孙女倒是无妨,只怕连累了皇祖母。”
面对昭阳,太后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她笑着摸摸孙女的手,笑道:“这有什么可连累我的。
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闲人的一点风言风语,对于自己的终身幸福而言,一文不值。
我的昭阳一向是最勇敢的,不是吗?”
面对太后的勉励,心有疑虑的昭阳公主,终于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王熙凤配不上贾琏。
第269章 属狗的
“贾夫人,太后她老人家对您,已经是够宽容的了。
即便是陛下,在太后娘娘的面前,也是孝顺恭敬的,从无违背太后意思的时候。
若非太后是个心善慈悲的人,单以贾夫人所行之事,今日只怕也是出不得宫的,还请贾夫人好好想好,莫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好意。”
领路的大太监,不知出于何种心意,对出了未央宫的王熙凤一番劝导。
对此,王熙凤充耳不闻,只是失魂丢破的往前走着。
好容易回到凤藻宫,面对关心的等着她回来的贾元春、贾母等人,王熙凤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一下子扑进贾母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凤丫头,太后她老人家对你说什么了?”
王熙凤哭的泣不成声,贾母等人,也不由心有惴惴。
王夫人和邢夫人更是连连逼问,生恐王熙凤得罪了太后,为家族招致灾祸。
面对众人的关心、逼问,王熙凤哭道:“太后,呜呜,太后她要,她要让琏二爷休了我……呜呜呜……”
此话一出,贾母等人都有些愣住。
元春神色初时一紧,随即散开,以她所了解的信息,几乎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很多事。
事涉太后,贾母也不敢维护王熙凤,忙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且说来让我们听听。”
如此,王熙凤便将太后偏心,想要抢走贾琏给什么公主的事情说来。
至于太后数落她的那些话,自是能不提则不提。
听王熙凤说完,贾母等人都很震惊,没有想到会出这样一茬子事。
元春便解释道:“昭阳公主乃是前怡妃娘娘所出,而怡妃娘娘则是太后的亲侄女,所以自从怡妃仙逝之后,太后便将昭阳公主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因为太后的原因,这位昭阳公主从小便是皇室最受关注和宠爱的公主,连陛下看她也与别的公主不同,所以即便她从小喜欢骑射射箭,陛下也从无干涉。”
元春说着,看向王熙凤的眼神,也不免有些同情之意。
贾母自是和元春一般,对此刻失魂落魄的王熙凤十分同情。
但毕竟是太后要收拾王熙凤,贾母也生不出一点为她发声的情绪。
而邢夫人和王夫人,却没甚感觉,甚至邢夫人看王熙凤这副惨样,心里还暗暗觉得畅快。
贾琏也就算了,是家里的顶梁柱,她惹不起。
但是王熙凤算什么?她还是王熙凤名义上的婆婆,但是她却收不到王熙凤对她的一点尊重。
所以,她早就看王熙凤不顺眼,只是王熙凤一直在家里管家,手握大权,她不好得罪而已。
如今看王熙凤被太后修理,自然有些变态的快意。
至于王夫人,本来她还是挺心疼王熙凤的,只是前面一些事,让她看出王熙凤与她不是一条心,那份对晚辈的心疼,自然也就淡了。
倒是角落里的尤氏,心境与其他人都不同。
因为和贾琏之间有着一些联系,让她对王熙凤有些惧意。
如今看起来王熙凤的威胁似乎可以解除,她还没来得及略微松口气,随即却更加悬心。
王熙凤其实还好,就算发现了她和贾琏的事,最多闹一闹,贾琏还能镇的住,最后大概不会出大事。
但若是对象换做公主……
作为宁国府的当家太太,尤氏也和皇家人打过一点交道,深知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的冷酷甚至残忍。
得罪了王熙凤还可以周旋,若是得罪了公主,说不定对方就会直接让自己消失……
想到这里,尤氏心里不免打了个冷颤,于是忽然插嘴问道:“那公主的模样生的如何?”
尤氏这话一问,连王熙凤都暂且低了哭声。
元春看了王熙凤一眼,道:“昭阳公主殿下,容貌俊美,举止大度,人言巾帼不让须眉。是以京中青年俊杰、王孙公子之中,仰慕者不知凡几。”
一听竟然是如此,贾母等人再无什么可说的。
站在她们的立场,实在想不出,王熙凤还有任何翻盘的可能性,因此只能越发同情的看着她。
“凤丫头,看开一些吧,至少……唉。”
贾母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王熙凤了。
“老祖宗……”
王熙凤将这些人的态度收在眼底,看着这些自己最亲,也最有话语权的人,此时向着她的话都不敢说一句,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这一刻,她只想快点找到贾琏,却又怕找到贾琏。
希望是得到贾琏的安慰,怕的是,贾琏和面前这些人一般绝情……
……
因为出了王熙凤这件事,贾母等人也无心在宫里多待,不时便动身出宫。
到了宫门外,仆妇们换下,换做小厮来抬轿。
贾母掀开轿帘,看见贾琏走过来,从贾琏的面色,看出贾琏是知道这件事的,于是也就不多解释,只道:“凤丫头在后面,你去瞧瞧她吧。”
贾琏点点头,来到最后面的轿子前。
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从里面传出来,正是王熙凤的声音。
走近,掀开门帘,果然,和来时一般一身鲜亮诰命服饰,美艳的不可方物的王熙凤,此时委屈屈巴巴的坐在轿中,举着绣帕,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
看见帘子掀开,她往外瞄了一眼,见果然是贾琏,便泫然的偏了头。
她可不知道贾琏之前已经拒绝了太后,太后才找上她的。
知道昭阳公主是那么多人的梦中女神之后,她甚至怀疑这件事是贾琏和太后等人商议好的,只是贾琏不好意思背信弃义,所以才让太后来压迫她。
果真是个没良心的男人。
王熙凤更伤心了。
贾琏抬腿进入轿中,对着小厮们吩咐了一声,然后便放下车帘。
知道贾琏进来,王熙凤的哭泣声悄然小了下去,偏着头,一言不发。
贾琏坐下,因轿子不比马车,空间十分狭窄,所以贾琏轻易就将王熙凤揽入怀中,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双肩。
察觉那上等丝绸织就的薄衫下,那被汗水浸润的湿漉漉的肌肤,贾琏便知道,这娘儿们,今儿果然是被吓坏了。
因此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以示安抚。
贾琏的举动,很快有了反馈,只见怀中的美人儿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浑身颤抖起来,低声的哭泣也更响亮了。
她反身扑进贾琏的胸膛,良久后,泣声道:“你这没良心的,你好狠的心……”
一边说,一边在贾琏怀里练起了绣花拳。
贾琏觉得她此刻的反应甚是可爱,不由得抱紧些制止她的躁动,然后笑道:“太后都对你说了什么?”
一听贾琏果然知道太后召见她,王熙凤顿时又伤心又恼怒:“你还好意思问,你便是厌烦我,不要我了,你和我说便是,难道我还拦着你去寻更好的人,去奔更好的前程?
何苦拿出太后来吓唬人,你真是好狠的心……”
面对王熙凤胡乱猜测,胡言乱语,贾琏一贯是不惯着的。
他顺手一掌拍在她那将红艳的诰命服顶起来的翘臀上,然后骂道:“好个蠢女人,你也不想想,我若是真的不要伱了,还需要用太后来吓唬你?
你以为你多厉害,我一個人对付不了你,需要借助太后的权势?”
王熙凤现在心情极不稳定,见贾琏又打她,哪里还有什么思考的理智。
思及自己在太后面前受的委屈,顿时恶向胆边生,抓住贾琏的手臂,便狠狠的咬了下去。
她本来是想要狠狠的咬一口发泄的,因为她觉得贾琏要是真的想抛弃她,就是活该。
她对他那样掏心掏肺的……
不过,到底从贾琏的语气中,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因此扣在贾琏手臂上的两排整齐的牙便没有合上,只是噙住不放。
她在等贾琏后面的话,看看是不是冤枉了他。
因为时节渐暖,贾琏身上穿的也不多,偏偏王熙凤哭的一脸梨花带雨,如此扑在他身上,倒把他的袖子打湿了,被她蹭来蹭去,手臂就痒痒的。
兼之王熙凤口舌娇软,这样被她含住一块胳膊肉不放,很快就令贾琏的心里,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你属狗的吗?”贾琏一边笑骂,另一只手顿时伸入她的怀里,同样抓住她心口的一团肉,以作反威胁。
第270章 一切有我
装饰华丽的马车之内,王熙凤嘤咛一声,张嘴松开了贾琏的胳膊肉。
她哪里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贾琏居然还有心轻薄于她!
因抬起一双丹凤眼,羞涩又恼怒的瞪向贾琏。
贾琏自然不会怕惧,王熙凤现在心境不稳,正需要给她来一场心灵上的治疗。
因此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另一手继续安抚她,然后宛若正常交流一般,柔声问道:“说说吧,太后究竟给你说了什么。说出来,我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王熙凤脸上泪意仍旧,却被贾琏的行为弄得十分羞赧。
在这密闭的八抬大轿里面,在这庄严的皇宫之中,行此等孟浪之举,让她觉得既荒唐又刺激。
不过,这臭男人不是不要自己了么,怎么还这样爱不释手?
因此做出委屈之状,哭声道:“你不是看上了什么公主了么,你还这样待人作甚?你放心,我不会拦着你的前程富贵的,你放开我,我立马搬回王家去……”
“果真是个又傻又蠢的女人。”
贾琏低头吻了王熙凤一下。
她的脸上,泪水早已冲掉了原本的薄妆,露出本就明艳红润的肌肤。
湿湿滑滑的,略带着一点泪水的咸味。
“笨女人,现在可没有时间陪你慢慢撒娇任性。
我告诉你,在太后召见你之前,她便已经召见过我了。
若非我当时拒绝了太后,你以为太后很闲,会特意再召见你一次?
若我真是个没良心的,这会儿我早就和那年轻漂亮的公主你侬我侬了,哪里还有闲工夫管伱这个胸大无脑的弃妇!
你要是再不老实回我的话,我可就下去了。”
贾琏低头看着王熙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换在往常,即便她浑身要害被贾琏把持,王熙凤大概还是会不服的。
敢骂她又笨又蠢?还敢说她胸大无脑……虽然初听这个词汇,但是仅从字面就不难理解那极度侮辱人的含义。
不过嘛,到底还算聪明,她很快就从从贾琏的话语里面,听出不同的意思,那是她内心最最期待的东西。
太后已经召见过没良心的,没良心的没有答应太后,所以太后才又召见自己?
王熙凤眼中精光一闪,她好像有点弄明白事情的起始尾末了。
难怪,那太后如此地位,如此高高在上的人,却要费那么多口舌来镇压她,原来并不是她们和没良心的已经商量好了,而是她们慑服不了没良心的,所以就调转矛头来对付自己?
是了,去见太后之前,还有一个太监悄悄给她传了一句话来着,只是后来激动全给忘了。
想来,那就是没良心的托人给自己的?
想明白这一点的王熙凤,宛若心头黑压压的雾霾被撕开一道口子,透射出灿烂的光彩。
“你说的,真的?”
面对还在质疑他的王熙凤,贾琏食指和拇指微微一拧,以示回应。
王熙凤只觉得心尖尖一颤,赶忙回手压住贾琏作乱的手,又用含水的眼眸看了贾琏一眼,然后才缓缓将未央宫里太后和她说的话,用简短的语言描述了一遍。
只不过说着说着,她眼中的神采便又降落下去。
她是想到,即便没良心的面对太后和公主的逼迫仍旧不肯抛弃她又如何?
胳膊拧不过大腿,看太后的态度,是肯定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所以,她退让给公主腾位置,已成定局。
不过,能够知道没良心的这样有情有义,心里有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只恨世事无常,恨自己以前不修德行,所以才握不住自己的幸福。
不知为何,此时能够彻底想明白结局的王熙凤,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居然渐退,颇有一点大彻大悟之感。
她翻身从贾琏怀里爬起来,看着贾琏那棱廓分明的脸型,俊朗好看的五官,忽然揽住贾琏的脖颈,狠狠的朝着贾琏的嘴亲了下去。
她要再好好留住这种感觉,以免将来她独居僻院的时候,会想不起来。
在男女之事上,一向因循守旧,放不大开手脚的王熙凤突然这般凶猛,令贾琏着实有些不适应。
但是他能从王熙凤坚定的眼神中看出她的心意。
这女人,果然是有些意思的,粗浅只是她的表象。只有他这样的骑士,才能真正挖掘出她的美妙和迷人之处。
虽然被这样的美人儿骑在身上肆意轻薄是件美事,但是贾琏也只纵容了她一会儿,便不留情面的将她从身上扯了下去。
面对王熙凤既羞臊又大胆,又不满的看着他,贾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又以手掌擦了擦嘴,然后方道:“适可而止吧,本将军还有事情要办,回去之后再让你占便宜。”
贾琏的话,令王熙凤将多余的情绪压下去,作为女人的羞臊占据了主导,所以脸上红扑扑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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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贾琏就要起身出去,她似有所悟,连忙拉住:“你做什么去?你……你别犯傻,先前你不是还派人和我说,不要顶撞太后么,你……?”
贾琏是在出后宫的时候,听说太后召见王熙凤的,因为在禁宫中,他也没有多余的办法。
好在他和宫里的几個大太监都有点交情,给点好处,让他们传个无伤大雅的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也是他当时唯一能够为王熙凤做的。
看出王熙凤眼中的担心,贾琏拍了拍她抓住自己袖子的素手,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你且跟着老太太她们回去,等我消息。”
贾琏的微笑,是王熙凤自认为世间对她最有杀伤力的东西。
更何况,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笑容,说着这样的话……
一切有我。
王熙凤眼睛都湿润的,凭她对贾琏的了解,她已经猜到,贾琏应该是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
可是,若要如此,贾琏就需要直面太后。
才刚经历过太后带来的无上威压的王熙凤,自然十分担心。
“可是什么?你放心吧,我可不像你那么蠢笨,之前在未央宫,被太后吓哭了吧?”
“你……”王熙凤还没感动完全,就被一口气堵在心里。
不过贾琏显然已经不准备和她多言,放下她的手,就掀开轿帘出去了。
于是她的面色沉凝起来,不多时,竟化为了一抹笑意。
不论如何,贾琏待她如此,她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只不过……
她忽然趴在轿窗边,想要拉开窗帘,反复两次都没有真正的勇气。
她怕她的脆弱被那些不相干的人看见。
最终,只是口中喃喃道:“即便做不得夫妻,你也一定要好好的,一定……”
外面,一直在关注动静的贾母,听人说贾琏出来了,忙探出头来,对贾琏招手。
等贾琏走过去,贾母问道:“琏儿,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贾母听说,贾琏让轿夫们先停在这里,便有些不好的猜测。
“是,老祖宗,你们先回去吧,孙儿还有点事要办。”
看贾琏点头回话,贾母就瞅了瞅贾琏的面色,然后道:“琏儿,虽然我也挺舍不得凤丫头的,但是这件事上你可不要犯傻。
咱们将来多多照顾她、补偿她也就是了,千万别一时意气用事,触怒了太后,那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可是事关家族安危福祸的啊。”
贾母是经历过太多事的人,知道年轻人血性重,一时义气上头,最是容易犯下大错。
她知道贾琏和王熙凤如今夫妻感情越来越好,贾琏又是个自傲不听劝的人,所以她怕贾琏为了王熙凤,触怒皇家!
在贾母眼里,若是皇家别的人,还有转圜的余地,可那是太后!
连皇帝都要听从吩咐的人,谁敢不尊?
别的不说,元春能够晋升贵妃,不就是靠的太后一句话吗?
之前王熙凤讲了贾琏救了太后之事,元春也就顺势将她晋升贵妃的原委说了。
在贾母眼里,太后就是圣人,是不可触犯的存在。
一旦违背,不但家族的富贵没了,而且还有不可预料的灾祸降临。
贾琏同样看着面前一脸谨小慎微的贾母,因贾母坐在轿中,而贾琏站的笔直,竟有俯视之态。
贾母是不惯被人如此看待的,所以时间略长,便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好在贾琏并没有耽搁太久,随即就见他拱手道:“老祖宗放心,孙儿省得。”
说完,贾琏并不给贾母多言的机会,抬头看向边上的贾珍等人,请他们护送贾母回府。
而边上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的贾珍,这个时候自然也想上来劝言,对此,贾琏只是和先前一般随意敷衍了两句,然后就目送着贾府的五乘大轿离开皇宫。
身为朝廷命官,宫中前朝大部分地方是不禁足的,所以哪怕贾琏原路折返回来,也没有遭到驱逐和问询。
直到来到内宫门前。
面对周围虎视着他的内廷禁卫,贾琏笑对迎上来的值守太监道:“二等镇远将军贾琏,求见太后娘娘,还请公公代为通禀。”
……
第271章 花园邂逅
太后自然没有拒绝贾琏的求见。
不过当贾琏被宫人们领着再次来到未央宫的时候,却被告知太后正在更衣,暂时不得见他。
贾琏也没有异议,听从引领太监的指示往里面走。
本以为太监是要带他至偏院略等,不料左拐右拐,竟来到一个百花齐放,幽香静谧的小花园子。
据贾琏的方位感判断,此处大概是快到未央宫的后院了。
正不知太后此举何意,那太监也像是完成使命,对着贾琏微微一拜,话也不说便退了下去。
前世看过许多宫斗剧的贾琏,见状心里未免揣测,看这架势,莫非太后想要陷害自己,以逼迫自己就范?
还是,有人要陷害太后……会不会他再往前走走,就能误打误撞闯进太后更衣的房间,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就在天雷勾动地火之际,就有什么太妃之类的,引着太上皇前来捉奸,然后年纪老迈的太上皇一口气上不来被气死,国家大乱……
不等贾琏臆测完全,走到开阔处,目光一扫,贾琏便明白太后的意思了。
走到前面一个四角飞檐的凉亭前面,贾琏对着里面负手而立的宫装女子,拱手拜道:“贾琏,拜见公主殿下。”
不得不说,这太后真的有心了。
这算什么,制造独处的机会,让他回心转意?
说实话,若非王熙凤越来越听话,若非娶公主实在有违他远大的理想抱负,他都忍不住有点动心了。
毕竟这公主实在不丑,娶了她,还可以有太后、皇帝这些人做铁靠山,往后行事,简直如有神助!
亭中之人似乎不知道贾琏会来,她闻言慢慢转身。
不算绝世之姿的美貌下,那长挑的身材,束腰的宫裙,看起来,比当日在太子别院所见到的劲装公主,少了几分英姿,却多了些女子的曼妙之美。
“好久不见,贾将军。”
昭阳公主对着贾琏微微一笑,然后单手一请,“我这里略备了一壶茶,不知贾将军可否赏光,与我一同品尝?”
虽然换上了宫装,但是昭阳公主举手投足之间,却还是带着类似男儿的洒脱肆意。
她甚至没有拿出一点宫廷礼仪,仿若和贾琏是一个许久不见的友人一般,只简单的邀请他入亭品茶。
昭阳公主名声在外,而贾琏对她也并无恶感,因此面对如此盛意的公主,贾琏也就拱手笑道:“公主肯赏茶,是微臣的荣幸。”
说完,也信步跨入亭中。
亭中只有一方嵌玉的石桌,四面环绕矮凳,桌上一壶茶,一个茶盘。茶盘内,只两个质地上乘的茶杯,简单而不失雅韵。
昭阳公主见贾琏如此知趣干脆,面上也露出几分喜色,她再次做了一個“请”的动作,在贾琏应下之后,就大方的于东主位置上坐了。
取出一个茶杯,拿起茶壶轻轻往里注茶,昭阳公主笑道:“皇祖母是送过我几套完整的茶具的,只是我不太会沏茶,所以就没有拿出来,怕在将军面前出丑。”
贾琏闻言笑了起来,他自然明白,昭阳公主这是解释,她为何会用大茶壶倒茶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请他吃茶。
“公主说笑了,我是个粗人,平常也是这么喝茶的。
倒是家中一众妻妾,喜欢弄那些复杂风雅的玩意儿,我也不大喜欢,还是随手倒来,大口喝茶来得痛快。”
一众妻妾……
昭阳公主再不拘小节那也是女人,是女人,有些地方就不可能关注。
不过她抬头间,看见贾琏一副自然的神态,看她望过去,还似有若无的点点头,仿若在回应她的疑惑。
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浪荡子。
昭阳公主忽然会心一笑,她就说,哪有男子会在别的女孩子面前强调自己女人多的,原来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可是知道,皇祖母是详细盘问过贾琏的底细的,若他真是个妻妾成群的人,皇祖母肯定不会瞒着她。
想到这里,昭阳公主心里既想笑,又觉得可惜。
他果真对自己无意。
“贾将军能和我说说,您和贵夫人之间是如何认识的吗?是家族联姻,还是……?”
昭阳公主捧起茶杯,递送到贾琏的面前,不等贾琏致谢,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贾琏打眼望去,见昭阳公主眼中一片坦然之色,便知道这位公主果真也不是寻常人,至少这份城府和气度,就绝非王熙凤可比。
既然她不曾忸怩,一切尽在心知肚明,没有虚掩遮盖的意思,贾琏也乐意坦诚相待。
“臣下和拙荆,非是简单的家族联姻,而是从小便相识。
小时候……”
贾琏将贾王两家的关系,简单与昭阳公主讲来。
昭阳公主看起来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子,若是能够说服她主动退却,不失为扭转局势的突破口。
“所以,臣与王氏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
成亲数年,虽然不敢说相知相守,却也算是琴瑟和谐。
她主内,我主外,虽偶有意见相左,但总能互相妥协保全。”
昭阳公主在贾琏说话的时候,只是微笑着聆听,毫无插嘴之意。
直到贾琏说完,才笑问道:“所以,不论如何,你也是不会抛弃她的了?”
看贾琏实诚的点头,昭阳公主忽然掩嘴笑了起来,道:“贾将军难道就不知道,女人都是好妒的?你在我面前将你们的夫妻感情说的那样令人向往,表现的如此情深义重,越发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贾将军从她手中夺过来呢。”
昭阳公主是不信,王熙凤那样明显带着浅薄的女人,能够和贾琏这样的人成为灵魂伴侣。
贾琏之所以故意这样说,不过是想要叫她知难而退,甚至想要劝她,帮助他们摆脱眼前的局面。
是故,昭阳公主刻意笑道。
她这么说,便是将话题说开了。
贾琏看着面前这开朗的不像古代人的主动,同样笑了笑,回道:“我听说过一句话,能够大方说出来的事,都不会是难以割舍的执念。
相信以公主殿下的英姿,也未必真心瞧得上臣下这蒲柳之姿。
所以,臣斗胆,恳请殿下助臣一臂之力,帮忙劝说太后,收回成命。”
“咯咯咯。”
昭阳公主灿烂的笑了起来,半晌道:“贾将军,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不过将军有句话说错了,昭阳其实,还真就真心瞧得上将军的‘蒲柳之姿’,若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恳求皇祖母替我将你讨要过来了。
你却来叫我帮你劝说皇祖母,倒叫我一时也没了主意了。”
昭阳公主微眯着眼睛,盯着贾琏的面庞,一时间,无人能够看得出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第272章 标致女儿
太后寝殿外殿,偏窗下。
太后执黑子落下一子后,问元春道:“你觉得,贾琏来求见本宫,意欲何为?”
“承蒙太后看重,愿意将昭阳公主下嫁于他,他自是来叩谢太后恩典的。”
元春不假思索般的回说。
太后探入围棋罐的纤长手指微顿,看了元春一眼,也不知道元春是真不了解贾琏还是刻意装傻。
“这么说,你是支持他迎娶昭阳的了?”
“能够迎娶公主,这是他的福气,也是贾家的荣幸。”
太后笑了笑,“本宫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希望,他自己也能这么觉得。”
元春心下微顿,抬头看了太后一眼,道:“太后放心,妾身这位堂兄弟,一向是最明白事理的人。
不过他毕竟年轻,有的时候,或许会有一些固执,妾身和家中长辈都会好好劝他的,还恳请太后能够多加宽待。”
“你不用紧张,他救过本宫一次,即便是看在这件事上,本宫也会对他多加宽容。
不过,希望他是如你所言,是个能听劝的人,不然……”
尽管太后的话未说尽,元春心里已经微微一凛。
心内一叹,希望琏兄弟莫要违逆太后才是,否则,她也帮不了他。
后面的小花园子。
面对昭阳公主越发直接和袒露的话语,贾琏拱手抱拳道:“多谢殿下厚爱了,以殿下之英姿,京中仰慕者不知凡几,殿下大可任意挑选,终能觅得如意郎君。”
昭阳公主笑道:“我这不是已经挑选出来了,可惜,人家似乎瞧不上我。”
对此,贾琏认真的说说道:“公主言重了。公主之英姿风采,虽千万人而不能及。
臣亦十分仰慕。
只是……今日臣若是因为殿下之风采,殿下之地位,而违背自己的诺言,抛弃糟糠之妻。
将来,或许臣也会因为别的人或者事,做出对不起殿下之事。
如此轻信背诺的人,想必殿下也是看不上的吧,所以还望殿下理解。”
“你说的倒也对,不过……”昭阳公主呵呵笑了起来,随意将被风吹到眼帘前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她双手搁在石桌上,身子前倾,直视着贾琏:“我问你,倘若没有王氏,今日,你还会拒绝太后给你我二人赐婚吗?”
所有冠冕堂皇的话,不过都是借口。
就像她,本身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不想夺人夫君,但因为是贾琏,她人生第一次觉得喜欢和欣赏的男人,她也就默认了太后的行事。
可见,贾琏不愿意违背原则,抛弃并不优秀的王氏,只是因为自己对他的吸引力不够罢了。
而贾琏可不知道昭阳公主心中所想,他顺着昭阳公主的话想了想,心下摇摇头。
认真讲,王熙凤确实并非他心中最好的内总管,这两年为了压制她,着实费了不少心力。
不过若是真的没有她,或者说现在休了她的话,自己最想娶的人……
林黛玉,似乎还小了点。
薛宝钗,或许吧。
总而言之,不会是公主,哪怕这个公主,有秦可卿之风流妩媚。
这么一想,贾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还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他更看中的是,女人的灵魂?
面对昭阳公主郑重而期待的目光,贾琏轻声道:“不会。”
既然有求于人,就要说对方想要听到的答桉。
果然昭阳公主登时笑了起来,她坐回了身子,笑对贾琏:“多谢贾将军坦言相告,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了,不过,太后可不像我这般好蒙骗。
我再问你,若是太后执意要促成你我二人之事,你待如何?”
贾琏眉头微皱,他能如何?
不过只能晓以情理,试图劝说罢了。
好在他算是对太后有点恩情,从之前太后对他的态度来看,太后也不是蛮横之人。
好在,昭阳公主本身条件优越,并非一定要找他来做个接盘侠。
所以,此事还没有到不可转圜,一定会触怒皇权的地步。
“太后深明大义,公主殿下通晓情理,还望公主殿下能够相助,帮忙劝谏太后收回成命。”
还请她帮忙,难道他不知道,他这样说,很伤人心的么。
昭阳公主最后看了贾琏一眼,转身走下茶亭。
“走吧,我带你去见太后。”
……
因为有着昭阳公主亲自领路,很快就来到太后的寝殿。
几乎与先前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形势,只是贾琏请安之后起来,倒是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宫装女子。
隔着珠帘也不大瞧得清楚,只是一眼看去二十岁上下,神态端庄,气质娴雅。
凭借前身的记忆略加猜测,贾琏判断,这位应该就是贾家四春之首,大名鼎鼎的贾元春。
果然不愧是金陵十二钗正册位列第叁的女子,单凭身形和轮廓,便知道是个极其出众的绝色美人。
可惜太后当面,不敢多加打量。
里面,太后面色不甚好,直接问道:“贾琏,你来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臣此来,是想要恳请太后垂怜,收回成命。”
“贾琏,你大胆!”
太后一怒,殿内殿外的宫女太监们全部噤若寒蝉,元春也不敢端坐,忙站起来,还给贾琏急忙的打眼色。
贾琏犹豫了一下,倒也规矩的跪下请罪。
……
宁荣街,荣国府。
贾母等人兴高采烈的进宫谢恩,回来之时却并没有多少欢天喜地的意思,笑盈盈之间,怎么都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消沉。
特别是,一向最喜欢凑热闹的琏二嫂子,也不到荣庆堂来打趣讨贾母开心了,而是一回家,就躲进了自家院子。
李纨和家中姐妹等人,不由得心生疑惑。
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真相。
竟然是宫中要求琏二哥哥休了琏二嫂子!!
消息传开,说什么的都有。
仅仅是叁春等姐妹听说的,就有两种。
一种是宫里的公主瞧中了贾琏,所以请太后出面赐婚。
而王熙凤自然成了绊脚石,只能被抛弃。
另一种就是,王熙凤在外面干了坏事,被宫里知道了,认为她德行有亏,不能成为诰命夫人,所以要求贾琏休妻!
至于娶公主,是因为贾琏有救驾之功,所以太后额外加恩赐婚……
王熙凤性格要强,行事果断狠辣,嫁进荣国府几年,又有管家之权,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背地里恨她的人不知有多少。
如今听说她落难,自然编排什么的都有,不足为奇。
不过,姐妹们对于王熙凤还是挺有好感的,因为王熙凤虽然对下人狠辣,对家人却还是很周到宽容的。
她们听说王熙凤被如此对待,都十分震惊且同情,甚至忍不住掉下泪来。
从荣庆堂出来,叁春姐妹和黛玉相约去探望王熙凤。
走到这边院子里,果然原本繁华的凤姐院,如今一片惨澹。
所有丫鬟都彷若被施了法一般,脸上的神情,出奇的一致,都是沉默寡言的。
看见她们进来,不约而同都躲开了去。
平儿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平儿姐姐,琏二嫂子呢,我们来瞧瞧她。”
平儿脸上也隐隐挂着泪痕,她摇摇头,努力平静道:“奶奶说多谢各位好心过来,心意她领了,不过她身子不舒服,见了面倒难过,还请姑娘们都回去吧,她……”
平儿说着,想起自家奶奶如今的处境,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而黛玉等人看平儿如此,更是一个个深受感染,也都纷纷用帕子拭泪。
黛玉等人和各自的丫头们,都是女子,对于王熙凤的处境,自然能够感同身受。
所以真心为她所哭。
眼看姑娘和丫鬟们组团掉眼泪,平儿害怕越发引得屋里人不能自已,所以忙擦掉自己的眼泪,强笑道:“各位姑娘请回吧,我们奶奶改日再亲自登门道谢……”
探春等人看出平儿的心思,也觉得她们在这里哭也无益,因此一个个才渐渐收住,各自留下一两句宽慰的话,告辞出去了。
她们刚走一会儿,李纨、宝钗、贾宝玉几个又联袂而来。
王熙凤同样没见,李纨几个也不多打扰,出来之后,听说姐妹们都在探春的屋里说话,便就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来到王夫人院后的叁间倒座抱厦内,果然黛玉等人都在探春的屋里说话,所议论的,自然也都是关于王熙凤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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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子、宝姐姐,你来的正好,你们说,琏二嫂子现在该怎么办啊?”
李纨一直负责管带家里的大小姑子们,是姐妹等人生活上的负责人。
而宝钗因为居长,又见多识广,冷静理智,深得探春等人的敬佩,所以此时面对这样她们讨论不出结果来的问题,自然而然的就想要请教她们。
李纨等人坐下,接过丫鬟们递过来的茶水,互相对视一眼,最后李纨叹道:“这件事,不是咱们能够探讨的,更不是们能够决定的。
一切,还得老太太她们做主,我们只等着便罢了。”
宝钗则静默喝茶,一言不发。
一时惜春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若是琏二哥哥真的娶了公主,那琏二嫂子是不是就不能住在家里了,那她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自然只能回王家了。
可是王熙凤父母皆已亡故,唯一的兄长王仁一家现在也在南边,若是真的被休出去,只怕也只能回二叔叔家里。
自古以来,弃妇连亲生父母尚且不待见,更何况叔叔婶婶?
思之论之,众人不免更加替王熙凤感到难过。
“我听说,琏二哥哥还留在宫里,兴许这件事还有转机。
毕竟琏二哥哥和琏二嫂子感情深厚,他是肯定不愿意丢下琏二嫂子的。”
探春说道。
但是对此,众人却难以认同。
贾琏和王熙凤感情好,这一点或许勉强说的过去,但是,凭此就有什么转机,却是异想天开了。
那可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
更何况,这个公主身后还有太后撑腰,还能说动太后帮她做主。
谁能违背太后的懿旨?
身为女子,她们能够同情王熙凤的遭遇,甚至不愿意看到王熙凤落难。但是身为贾家人,或者说和贾家沾亲带故的人,她们不得不考虑,家族的利益。
其实,若是贾琏能够娶公主回家,对贾家来说,倒是一件堪比元春晋升贵妃那样的大喜事!
对于家族的好处,简直不消多言。
毕竟让皇家血脉融入自身的家族,不用想都知道,是何等荣耀的事情。
若是公主再生下承嗣子,那至少能够让家族几代人都和皇家保持最亲密的关系!
因为这样一些不便说出口的原因,使得屋里的议论总是陷入沉默之中。
因探春忽然看见平时很活跃,很喜欢谈论大事,抛出自己观点的贾宝玉坐在角落里呆呆的,就问他:“宝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贾宝玉回神,看着探春,恍惚间回道:“方才在老太太屋里听说,那公主是个极出众,极标致的女子……我就在想,那样的女子,自是钟天地之灵秀的人物,为什么要和琏二嫂子抢琏二哥哥呢?”
这是贾宝玉的掩饰之语,实际上,他是个最情思广阔,最能意淫的人。
单是公主这个身份就罢了,要是再配上得天独厚的宠爱,自身不凡的容貌,立马让他陷入不一样的思绪中。
盖因这样的人,在野史中都是能够成传的人,而能够与这样的人产生恩怨纠葛的,也注定不是凡人。
可是,为什么是琏二哥而不是他呢?
从小到大,因为衔玉而诞,他一直都是家族最受宠的人,他也觉得自己十分不凡,不是世间万般俗人可比的。
可是,自从贾琏异军突起之后,他的自信就不足了。
因为他发现,原本一直围绕着他转动的国公府,如今大部分世间都在围绕着贾琏转动。
甚至,现在连那样名声在外的公主,也和贾琏产生了匪浅的关联?
这让贾宝玉有些莫名的难过。
难道,自己真的不是这片天地唯一的宠儿?
贾宝玉有些魔怔了。
看他这呆愣愣的模样,憨痴痴的发言,李纨等人表示毫不意外。
贾宝玉本来就是个思维不同寻常的人,最是听不得什么“女儿”、“标致”这些词汇,特别是合在一起。一听到,肯定会犯痴病,说出一些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话来。
……
第273章 讨价还价
与姐妹们等人的私下议论不同,未央宫,气氛紧张。
昭阳公主依偎在太后的身边,不断的用眼神讨好着太后,让她不要动怒。
太后没好气的瞪了昭阳一眼。
真是自己养大的好孙女,让你和他单独见面,是让你展示自己的魅力,让他心甘情愿入赘到皇家来,结果倒好,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你就被敌人收买了?
置本宫的颜面于何地?
本宫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
太后很生气,既生贾琏的气,也生没良心孙女的气。
不过看着昭阳那无辜且讨好的神色,那被昭阳抓着的手终究抽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她使了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神情。
昭阳毕竟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熟知太后的脾性,见状似有所悟,嘻嘻一笑之后不再纠缠。
太后解决了昭阳之后,看向数丈外珠帘后跪着的人,板着神色,冷冰冰的说道:
“贾琏,你好大的胆子,十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驳回本宫的旨意!”
“臣有罪。”
贾琏伏首认罪。
“哼。”
太后冷哼一声,“本宫就不明白,那王氏有什么好的,她哪一点比得上本宫的昭阳?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浅薄的蠢妇,而与本宫作对?”
“臣不敢……”
“臣知道,不论身份、才情,还是德行、见识,王氏都无法与昭阳殿下相比。
但是,她却是臣的结发之妻。
圣人有云,糟糠之妻不下堂。
微臣从小蒙受圣贤教化,习忠君爱国之道,如今更是承天之幸,得陛下加以高官厚爵,自当更加恪守己身,兼修德行。
若是臣为了自身富贵,连并未犯过大错的发妻都能休弃,岂不成了背信小人?做出如此行径,实在有负陛下对臣的信任,往后又有何颜面面对世人?更不用谈忠君报国了。”
贾琏的陈述,声声铿锵,仿若皆是肺腑之言。
但是对于太后等人而言,这样的话看得多,听得多了,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感染。
特别是昭阳公主,她几乎下意识的望向角落里那一扇竖立着的玻璃镜。
贾琏一连说了才情、见识等四个她胜过王氏的地方,唯独缺了“容貌”这一项。
这令心细的她感觉有些受伤。
从小到大,就活在鲜花与掌声中的她,容貌也是人所共称的,至少皇室贵女之中,就没有几个可以说是胜过她的。
容貌就和文道一般,没有第一的说法,各人自有各人的审美。
很显然,在贾琏的心里,他宁肯承认王氏所有的方面都不如她,就是不情愿承认其容貌不如她。
偏偏这还是贾琏的无心之言,若是此时质问他,他肯定不会承认,这个狡猾又可恶的人。
太后倒是没有昭阳角度那般刁钻,没有听出这一点来,她只是越发生气了。
“你说她没有犯过错?果真你也是個糊涂虫,只怕你自己还不知道,那王氏在你离京去边关的一年里,私自勾结襄阳侯府等几家内眷,行放贷之事。
本朝自太祖之时便有严令,禁止放私贷,凡武勋官爵之家触犯,罪加一等。
仅凭此一点,本宫便足以削去其诰命,甚至押赴入狱。
如此,你还敢说她没犯错?”
所谓私贷,便是没有在官府进行报备而向百姓放贷。
一如后世一般,官贷审批难,而那些有放贷资格的大钱庄一般又是不向穷人放贷的,所以民间私贷屡禁不止。
其实这是一项弊政,法令严苛,而执行宽泛,甚至根本就没有执行。
演变到如今,大魏各座城池,凡赌坊、妓院这些地方,放贷横行,官府几乎不管。
这也就是王熙凤和那些勋贵人家敢于掺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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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用自己动手,把钱交给那些地下组织,每个月就能按期收回本息,可谓是最佳的理财方式了。
京中大部分贵门或多或少都有涉及。
只是贾府一门双公,骨子里透露着骄傲,所以以前都没有人干这个。至少两府的当家人没有干这个的。
直到胆大包天王熙凤的出现。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但是拿到台面上来说,就是罪过了,更别说从太后的口中说来,那就是大罪!贾琏早知道王熙凤的这个把柄,之前在马车里,王熙凤承受不住压力和他的逼问,总算是老实交代了。
这个时代,女人犯罪比男人犯罪的宽容度低太多。
贾琏要想保王熙凤,必须将这件事给她解决,才能让太后没有借口收拾她。
所以贾琏方才故意说王熙凤没有犯过大错,就是故意引导太后。
他声音悲痛,懊悔,叩头道:“微臣有罪!”
“事到如今,微臣也不敢再欺瞒太后。
原是当初家中拮据,臣方与拙荆商议,行此等放贷之法,以图缓解家中困难。
此事是微臣一时利益熏心,臣已知罪,还请太后治罪。”
贾琏此番话一说,内殿三个身份不凡的女人都愣住了。
世家大族,王公贵戚,犯错、犯罪都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拿到台面上来,都不算什么,实在避不开了,也不过是求求情,通通门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是有人实在揪着不放,也就找个背锅侠就是了。
类似贾琏这样,事情刚放出来,就迫不及待往自己身上背的,还是少见。
所以她们一时都不能适应。
终归是太后了解情况更多,闻言清丽的脸上顿时一黑。
当日从太子别苑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让人去调查贾琏。
后来想要将贾琏许配给昭阳,才让人去查的王熙凤的黑料。
她甚至还特意求证过,王熙凤干这件事,是在贾琏离京之后,所以,这么愚蠢的事,大概率和贾琏无关。
她无意动贾琏,甚至也不想将王熙凤如何,只是以此为利剑,让他们乖乖听话。
谁知道,贾琏竟然直接将这件事揽到自己的身上!
太后很容易就想明白了贾琏这么做的目的……
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真的就这么重要?!
太后越发生气了。
甚至感觉到了愤怒。
“贾琏,你可知道伱这么做的后果?
你是荣国府的承爵人,你做的事,就代表着荣国府。
若是你执意要扛下此事,执意与本宫作对,本宫不介意,让荣国府从京中除名。”
太后的话,首次令人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连昭阳都看出来,太后与先前不同,这是真的生气了。
元春再也站不住,忙跪下道:“太后请息怒。”
一边恳求太后,元春一边回头与贾琏道:“琏兄弟,你还不快向太后认错……”
贾琏也没想到,这么做反而把太后惹生气了。
他之所以敢与太后讨价还价,是凭借太后的几番行事判断出她的大致性格,加上太后显然对当日奋力救她的事情记在心上,所以才对他这般有耐心。
不过贾琏倒也不怕,太后并非宁康帝的生母,又从无干政的前科,她说要动荣国府,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
毕竟就算太后要收拾荣国府,也不是抬抬手的事,需要通过太上皇或者宁康帝。而太后是要颜面的人,哪有自己刚刚救了她,转头她就定要把恩人一家给灭了的说法。
也不怕太上皇或者宁康帝斜着眼睛瞧她?
所以只要给她个台阶下就好了。
第274章 三不去
“太后恕罪,微臣并非执意与太后作对。
微臣也知道,太后给微臣赐婚,是对微臣的一片赏识眷爱之心。
若是臣未娶亲,一定对此欣喜若狂,从此之后如嫡亲祖母一般侍奉太后。
然而臣毕竟早已和王氏结了夫妻,八抬大轿,山盟海誓才将她迎娶进门。”
“太后乃是当世圣人,体天格物,宽厚仁慈,朝野之所共称。
而且,太后也是女子,应该知道女子一旦嫁人之后,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夫君身上。
若是此时叫我休了王氏,于心何忍?
那王氏又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女子,若是如此被休回家,只怕其承受不住这般打击,若是因此发生不测,太后于心何忍,又叫臣从今往后于心何安?
如此一来,即便迎娶了昭阳殿下,往后我二人只怕也难得幸福、善终。
又岂不违背了太后想要让昭阳殿下幸福的初衷?”
贾琏将重点转到了休妻这件事上来,太后果然也没有揪住先前的话不放。
甚至见贾琏说的那样真切,她和元春以及昭阳两个一样,都有些沉默了。
她没有想到,贾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男子气概,还要令人……心生敬慕。
“况且,古法有训,七出、叁不去。
所谓叁不去者。
一为有所娶而无所归。
太后或许不知道,王氏父母已经亡故,唯一的亲哥哥又远在江南之地。
此时将她休弃,她便连归宿之所也没有了。
此岂不正属于有所娶而无所归?
二,与更叁年丧。
王氏虽然未曾替臣父母守孝叁年,但是早春家父亡故,王氏却替臣操持父丧一月有余,脚不沾地,近乎未曾睡过一个好觉。其尽孝之诚,臣自问弗如。
此岂不也足以占其一?
叁,先贫贱而后富贵。
王氏嫁与臣之先,臣尚且纨绔,诸事不通,百事不顺。
直至娶了王氏之后,方渐有起色。
直至如今,微臣官居四品,爵位加身,富贵远胜先前十倍有余。
此岂非先贫贱而后富贵者矣!
按先贤之训,此叁不去者,女子凡有其一,即便所犯七出之条,夫家亦不可休弃。
更遑论,王氏并未犯有七出之条,而却叁不去者全占。
如此情形,教臣如何忍心、如何无愧的将之休弃?
若臣真的这样做了,不但臣无颜面见亲友,被天下士林口诛笔伐,只怕传出去,亦有伤太后圣德。
是故,微臣方不敢遵从太后之命,还请太后圣心体察。”
贾琏的话说完,偌大的未央宫正殿,落针可闻。
即便是那些宫女太监,也多有怔目者。
贾将军这是对将军夫人多么的宠爱,多么用心,才能当着太后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连奴婢们听了,都深受感触,觉得一个女子此生若能寻得一个如此维护自己的夫君,死亦足矣。
毕竟什么七出叁不去,不过都是靠人一张嘴说而已。若非真心维护,那个她们也见过一面的女人,哪有可能被贾将军说的那样好,那样令人哀怜?
珠帘内,陪同贾琏跪在地上的元春,一时都抛却家族利益之念,回头望了贾琏一眼。
她忽然回想起之前在凤藻宫见到的那个女子,那个原本她不怎么在意的兄弟媳妇,此时,却觉得她那笑如阳光灿烂,哭若阴雨绵绵的脸,怎么看都是一团福相。
否则,她怎么这样好的运气,能够遇到一个这般待他的,力能顶天的男人?
昭阳公主也懂了,即便她能凭借身份,凭借太后的地位,将贾琏强抢过来,她也没有办法取代王氏在贾琏心里的地位,更无法弥补今日这件事本身带来的裂痕。
所以,她也退后两步,跪在太后的身侧,虽然未说话,但是眼神和行动所表达的意思,很清晰。
于是,太后就成了独坐在凤椅上的,寡家孤人。
不用人提醒,她已经意识到了,这种情况下,她若是再逼迫贾琏,怎么看都像是她蛮横而不明是非道理!
此时摆在她面前的,两个选择。
一个是顺着贾琏话语中给她搭好的台阶,做个体天格物,宽厚仁慈的圣人。
其实,她也并非一定要把昭阳嫁给贾琏不可,更不是一定要做个拆人姻缘的恶人。
只是因为今日见到贾琏的第一面,从第一句话开始,贾琏就不太顺从她,令她有些恼怒。
要说此时放弃,她倒也不觉得难以接受。
只是她始终觉得,若是这样轻易就接受贾琏的说法,有一种掉入贾琏的语言陷阱的感觉!
贾琏真如他所言的那般纯情,一心一意呵护爱妻?
太后觉得未必,
所以,看着帘外,哪怕叩头在手背上,仍旧显得身形挺拔,焕发雄姿的贾琏,她选择第叁条路。
“照你这么说,本宫若是不答应你的要求收回旨意,倒显得本宫不明是非,不近人情了?”
太后冷笑着。
“微臣不敢,也并未这么认为。”
“哼,事实究竟是否如你所言,本宫自会令人去查。若是叫本宫查出来,方才你有任何一点故意瞒骗、诱导本宫的话,本宫定不宽恕。
以七日为限,七日内,只要本宫查到你所言不实,或者你还有别的作奸犯科之事,贾琏,你就等着承受本宫的怒火。
不过,念在你曾救驾的份上,本宫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七日之内,在本宫未找到你罪证之前,本宫准许你反口。届时,你自行带着对王氏的休书进宫,本宫可以恕你无罪。”
太后终究是太后,天下至尊的人物,自然不愿被贾琏牵着鼻子。
所以,她要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里。
至于她说的话,具体的意思各人可有各自的理解,总而言之就是:
她对贾琏很不满!
她还明言要查贾琏的罪证!
别说太后了,就算随便一个官员对另一个官员这么讲,对方都该寝食难安了!
再综合太后给的七日为限,很显然,太后还是在逼贾琏就范。
只不过不像之前那般强硬,给了七天的冷静期。若是贾琏或者贾府承受不住她的压力,主动来求和,那就不是她这个太后蛮横不讲理,强迫臣子了。
贾琏也听出一些太后的意思,他不知道太后是认真的还是只恐吓他。
但是他不敢再多讨价还价了。
连元春和昭阳都已经跪下帮他求情了,若再自持功劳强抚老虎须,只怕双方都再没有台阶下。
所以,贾琏叩谢道:“微臣,多谢太后开恩,多谢太后宽宏大量。”
至少,今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至于接下来太后会怎么做,也只有到了那一刻再说。
太后自然听得出来,贾琏故意用开恩、宽宏大量这种词汇,是故意误解她的意思,表示她已经放弃逼迫他们了。
因此哼一声道:“你大可以不将本宫的话放在心上,看本宫最后是否能够治你。
至于你夫妻二人放贷之事,本宫会将这件事与陛下说明,至于陛下如何处置,你自求多福。”
贾琏心头一紧,她敢替王熙凤揽下这份罪责,就是知道这份罪责对他构不成大的威胁。
但是架不住是太后亲自给皇帝打小报告啊!
太后可是皇帝的嫡母,真要收拾他,宁康帝哪怕照顾太后的面子,也不会留手的。
“好了,你们退下吧。”
贾琏正想要再说两句好话让太后消气,结果太后二话不说,直接一甩凤袍往后堂去了。
昭阳公主见状,抬头给了贾琏一个放心的眼色,然后起身追了上去。
第275章 折中之法
太后离开,元春也在自己贴身女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穿过珠帘,来到贾琏的面前。
堂姐弟二人,近乎十年来,第一次真正碰面。
在元春心里,当初她进宫的时候,贾琏不过是个纨绔懵懂小少年。
因为家里的关系,加上贾琏读书不成气候,所以即便贾琏从小便生的有几分俊秀,她也未曾将这个堂弟多看几眼。
谁料八九年过去,自己这位嫡亲的堂弟,居然变化这般大。
果然越发英俊了,气质也上来了……
贾琏对元春自然也有印象,那是前身留给他的。说起来,元春也不过只比他大两三岁而已。
不过,和他不同,人家元春从小就被贾府有至高无上地位的贾母养在身边,百般爱护,和他这个亲娘死后,就被酒鬼兼色鬼老爹扔在旁边不闻不问,没人疼的小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地位自然也就天差地别。
所以,贾琏甚至都记得前身这家伙对贾元春从小积累下来的深深的嫉妒。
当然,也有一点不能对人言的仰慕妄念……
毕竟元春在当时,可谓是贾府唯一的明珠,聪慧美丽、光彩照人,这对于从小就和贾赦学了一套的小色胚而言,实属正常,无可厚非。
据贾琏此时看来,元春倒也对得起贾琏的这份虚妄之念,直到如今也未曾长歪,甚至更加妍媚动人。
珠圆玉润的脸蛋,看起来就很有福相。
这一点,和薛宝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周边还有至少十数个宫女太监,贾琏也未敢越矩,简单看了元春一眼,便行礼拜道:“见过贵妃娘娘。”
元春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回对贾琏的审视眼神,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便说道:“琏兄弟,太后娘娘对你也是一番疼爱之心,所以才愿意把昭阳公主许配给你,你不该惹她生气的。
昭阳公主是所有公主乃至郡主里面,最出色的一个,你怎么……”
元春自然也想要趁机劝劝贾琏,遵从太后旨意,不过看贾琏面容平静,眼神深邃,便知道贾琏当是诸事明白,主意坚定,不是她能劝得动的。
兼之之前太后可谓是软硬兼施了,都不能镇压贾琏,她又找不出特别有力的言语,所以便没有再说。
倒是旁边未央宫的老太监此时附和道:“贵妃娘娘说得对,要说咱们昭阳公主殿下,那可是没的说了,老奴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比咱们殿下更优秀,更受宠的公主了。
太后瞧得上贾将军,肯将殿下相配,那可是将军多少世修来的福缘。还请贾将军多加考虑,千万不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番美意啊。”
宫里的老太监,特别是能够做到一宫总管的,哪個不是聪明机灵,最会察言观色的?
先不说贾琏本身的出身和前程,就说太后对贾琏的态度,那就值得他们亲善讨好。
别看之前太后对贾琏气愤不已,恶语连连……服侍太后过年,何曾见过太后与一个外臣说过这么多话,这么执意要把自己的心肝宝贝送给对方糟蹋的?
被顶撞,居然没有真正凤颜大怒!
要知道,太后娘娘当年入宫,不过数年便荣登皇后之位。
陛下登基之后,理所当然的晋位太后,是名副其实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这么多年来,她老人家说什么话,办什么事,何曾需要说第二遍?
别说第二遍了,只要她表达一个念头,立马便有人争先恐后的就去办了。
太后是个娴静无争的人,除了太上皇和昭阳公主,等闲她老人家连话都不会和旁人多言。
又何曾出现过类似今日这样的情况?
再结合昨日上午太后专程召陛下前来商谈对贾将军的嘉奖,很明显啊,太后这是真的把贾将军的救驾之恩放在心里了。
所以,只要贾琏别认真死脑筋,随时想通答应太后,就随时能够恢复前程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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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未被打死之前,都值得他们巴结讨好。
“多谢公公提醒了。”
贾琏也不会平白得罪这些宫里的大太监,所以简单回了一句,方对元春道:“太后是个明辨是非,圣德无双的人,是不会与我真正计较的。”
说完贾琏又展颜笑问:“对了,这么多年不见大姐姐,不知道大姐姐在宫里过的可好?
如今小弟不比先前纨绔,也算有一点本事,大姐姐将来若有什么需要用得着小弟的,尽管吩咐,小弟必竭尽全力。”
“我很好,多谢你的关心……”
元春未料到贾琏天马行宫的突然关心她,恍惚间随意回了一句。
但她此时也无心感怀自己的人生,她还想要再劝劝贾琏,因此低声道:“琏兄弟,你真得好好考虑太后的话,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义气得罪了太后。
至于凤丫头……
太后和昭阳殿下都是心胸宽广的人,你若是实在觉得对不起她,不如等公主进门之后,求太后和公主殿下,再把她接回家里也就是了。相信太后和公主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会答应你的。”
元春说着,瞅了一眼周围的人。
老太监等人会心一笑,贾贵妃娘娘很好,很聪明,知道我们会把这些话转禀太后。
转移话题没有成功的贾琏也有点意外,元春敢在这里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对太后的性情有所了解。
说实话,元春的这个提议,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好办法,观察太后的态度,达成的几率还比较可观。
但娶公主真不是一件好差事啊。
皇家的人嘛,一次两次可能还好说话,时间长了,就知道里面的厉害了。
别的不说,若是娶了公主,只妙玉这一点,将来就过不去!!
“多谢大姐姐提醒,小弟会认真考虑的。”
贾琏说完,道了一个“请”,然后与元春一前一后,在太监们的护送下出了未央宫。
……
贾琏自有主张,不听劝告,元春也无法。
毕竟只是堂兄弟,从小也没有太深厚的交情,说的太多无用,还会引起对方的反感,所以元春也只能眼巴巴的放贾琏出后宫。
但是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元春作为家族的一份子,被家族送到这个位置,自当为家族分忧。
因此几乎想也没想,回宫之后便招来夏守忠,烦他往荣国府送信。
六宫都太监总管,是服务所有后妃的,严格来说,算是皇后的人。
之所以用夏守忠而不是自己宫里的太监,一则是自己宫里的太监出宫不便,二则也是向皇后等人表明,她办的是堂堂正正的事,非是阴私诡谲,不能见人的。
而对于夏守忠这样的老太监,显见元春新晋贵妃,势头正盛,自然是卖力逢迎,很快便领命去了。
这边元春还在猜测贾母等人是否能够劝得动贾琏,忽然有太妃安放在她身边的宫女来禀:“太妃召见。”
元春心中一叹,却不敢怠慢,只能收拾一下过去。
说实话,以前在太妃身边做个女官她还未觉得,如今却突然明白,太上皇为何不喜欢太妃了。
便是她,相比较之下,也宁愿服侍太后。
和太后相处,她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而且,她有一种直觉,太后近来忽对她亲善有加,肯定有目的,只是,她感受不到恶意,所以也愿意亲近。
当然,这种想法不能被太妃瞧出来。
第276章 宗法
太后寝宫,内殿。
昭阳公主绕着太后,百般讨好,终于逗得太后转怒为嗔。
伸手在昭阳公主的鼻尖上点了一下,太后方原谅她立场不坚定、半道托后腿的问题。
“皇祖母不生气了?”
“谁说我生气了?和你这个小丫头生气,只怕我早气死了。”
“嘻嘻,我就知道皇祖母最好了。”
彩虹屁奉上,昭阳公主眼珠一转,走到太后面前,建议道:“不如,我们就放过贾琏算了,其实孙女刚才认真想了想,觉得他也没什么好的。
一个有妇之夫,配不上我。”
“这话你是真心这样想的,还是怕我生贾琏的气,所以帮他开脱求情?”
太后笑问道。
“自然是真心这样想的!哼,他还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他。”
昭阳公主迅速的回道,临了到底一抹幽怨浮上眼眸,被太后敏锐的捕捉到。
太后暗暗摇头,她知道自己这个姑侄孙女性格洒脱,心高气傲,越是如此,越发说明她对贾琏心意不同。
也由此,越发暗恼贾琏的固执不听话。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太后心里骂了贾琏一句,然后道:“你不必再帮他求情,本宫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能够顶得住多大的压力!”
她原本是想要静悄悄达成这件事,尽量把负面影响控制在最低。
谁知道贾琏不肯配合,经过今日,她选中贾琏为孙婿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很快,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只要她一日不松口,贾琏承受的压力,就会一日比一日大。
至于对她的影响,比较起来世人觉得贾琏的“不识好歹”,可以忽略不计。
所谓无欲则刚,她既不涉政,也不用帮儿女、家族谋求利益。
只唯一一个心肝宝贝侄孙女,她就是为她做再多,宁康帝等人都是能够理解的。
况且,不做一点任性的人,那個老女人,怎么能够放松警惕呢……
老太监走进来,将元春和贾琏离去之前说的话一一禀报了,太后点头之后,立马吩咐道:“你去见陛下,把荣国府贾琏罔顾国法放贷的事向陛下禀告,就说我的意思,请陛下酌情惩戒。”
看着老太监领命去了,昭阳有些担心:“皇祖母……”
“你放心吧,你这位父皇,主意正着呢。”
太后打断了昭阳公意图求情的话,哼小妮子还敢说瞧不上,这么关心作甚?
也不与昭阳多解释宁康帝的为人,太后转头问道:“怎么样,贾元春提议的折中办法,你觉得如何?”
昭阳公自然知道太后的意思,双方各退一步,给那王氏一个侧室的身份,堵贾琏的口。
身为女子,谁不曾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现实是不可能了,除非她愿意找一个平庸,或者说她能够完全辖制的住、甘愿屈服在皇室权威之下的男人。
但是这有违她择婿的原则。
她需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胸怀大志的夫君。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受制于女人?
所以,她从未想过未来的夫君只准有她一个女人,只要对方足够优秀,她自然愿意三从四德,不以皇室身份压制。
若非有如此高的标准,她也不至于到今日还没有嫁出去。
所以,若贾琏真是她认为的那样的人,若是,贾琏也喜欢她,她自然可以容忍一个捷足先登的王氏。
可是事实是,贾琏还没有完全表现出志向,倒是把不喜欢她的态度表达清楚了。
她现在眼巴巴的答应让王氏做小,回头贾琏压根不同意,岂不显得她很丢份?
因此道:“皇祖母,若是咱们只能以权势,加以妥协来逼迫贾琏就范,如此即便他答应娶我,也必定不是真心。
若是如此,孙女宁可不嫁。”
说来奇怪,她心里既希望贾琏采纳贾元春的建议,又不希望。
方才贾琏在正殿内一番令她感受至深的话,让她心中对贾琏的钦佩之情攀升到极致,所以她才愿意帮贾琏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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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贾琏转头屈服于权威,逼迫王氏做小,之前的一番话岂不无端显得很虚伪?这降低了贾琏的人格魅力。
抛开别的,她倒是希望贾琏是个说一是一,宁折不弯的男人。
看见昭阳眼中的纠结之情,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叹道:“你还年轻,不知道女人这一辈子,能够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有多么难得。
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情面、义气而做出让自己遗憾终生的决定。
幸福是需要争取的。”
太后静静的说着,也并不期待昭阳能懂。从小被她宠到大的女孩,心高气傲,连感情二字都未必懂,又如何叫她懂得珍惜和遗憾?
所以,她得帮她。
……
荣国府,因贾琏迟迟未归,贾母等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生怕下一刻就有不好的消息从宫中传来。
直到夏太监带着元春的口信而来。
夏守忠得了元春的殷切嘱托,倒也极尽人事,将元春交代的话全数与贾母等人说了。
临了还提醒道:“这件事,如今在宫里可是传开了,老太太还有政老,你们二位,可得好好劝劝琏爷,可千万不要将一件天大的喜事,给弄砸了。”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一定好好劝他……”
“公公请……”
送走夏太监,贾府众人更加坐不住了。
荣庆堂正面厅堂,贾珍一下子站起来,急声道:“老太太,这件事干系太大了,可千万不能再任由琏兄弟胡闹了。
那可是太后的懿旨,谁敢不遵?
若是再任由琏兄弟闹下去,咱们家,恐有大祸临头啊……”
贾琏近乎跳脚的说到。
事关重大,他这个族长根本坐不住,护送贾母等人回府,就一直候在这边等候消息。
连尤氏也听见声响,过来了。
贾母等人都觉得贾珍说的有道理,其中王夫人最担心贾琏的任性毁了元春的恩宠,于是深思熟虑之下,道:“只怕,琏儿不是个听劝的。
她连太后的话都敢驳回,我们的话,只怕也未必会听。”
贾珍见贾政等人都和他一条心,底气一足,眼中一寒,一拍椅子的把手,正声道:“旁的事,念在他年纪轻,我们都可以让着他。
可是今儿这件事绝对不行!
他若是执迷不悟……”
贾珍顿了顿,贾政等人都看向他,目光隐有震惊和期待。
贾珍见势,便大方的说出来。
“等会琏兄弟回来,我们自当好好相劝,若是他真如太太所言,执迷不悟的话,我想,咱们只能请出宗法,对他进行惩戒了!”
尤氏等人闻言心下一跳。
所谓宗法,宗族之法,也就是祖宗家法,棍棒教育。
这是在对那些言语已经教育不通的不肖子弟身上,采取的最后也是有强力的措施,也就是强行教做人。
若是老子对儿子还有的一说,打一顿也就好了。
但是贾琏可没有老子了,爷爷也没有了,要对他动用家法,只能是宗族之法!
可是,一般用宗族之法处置的子弟,已经是直系长辈无力管教的,“罪大恶极”的人,这样的人,一般被请宗法之后,很大的概率是要被逐出家族的。
贾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请过宗族之法治家了。
贾珍心里燃烧着嫉恨的火焰。
若只是不听他的话,抢他风头就罢了,他身为族长倒也不是不能容忍。
可是贾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引他的可卿!
没有人知道,当他费尽心机,花费两年时间都没有得逞的儿媳可卿的书桌上,出现贾琏的词句的时候,他的心有多痛。
此时此刻,正是报仇的机会。
他倒是希望,贾琏能硬气到底,不要听劝。
第277章 不离不弃
“只怕不妥。”
就在贾珍上蹿下跳的撺掇着贾母等人制裁贾琏的时候,贾政沉吟半天,这般说道。
“琏儿如今身份毕竟不同了,对他动用宗法,实为不妥,我们还是当好好劝说,晓以利害才是。”
贾琏对贾政一向还是比较尊敬的,叔侄二人一直没什么大的矛盾。
而贾政一直以家族代表人物、掌权者自居,家族的强盛时刻挂在他的心里。
若是动用宗法惩戒贾琏,弊端太多。需要开宗祠,请族老到场。
就算能成功制裁贾琏,最直接的可能也是让贾琏从此与家族离心离德,甚至四分五裂,互相仇视。
除非,他们能把贾琏身上的爵位也剥夺掉……
这是很困难的事。
除非贾琏完全得罪了皇室,被皇帝放弃,然后他们再暗箱操作一番,倒是有可能让皇帝把爵位从贾琏身上剥离,转赐给他……
休说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即便能,那也也会落个落井下石,图谋侄子爵位的名声,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
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别的没挣到,唯独有点不错的名声。名声就是他最重要的东西,胜过一切,包括爵位。
所以,贾政觉得不能得罪贾琏。
贾府以孝道治家,贾政是长辈,又是国公之子,他的话,贾珍也不敢不听,至少表面如此。
所以虽然觉得贾政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屁用没用,他也只能勉强附和。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派了多少波人出去打探消息,终于听说贾琏回府了。
“快,快去叫他过来。”
贾母等人慌忙不迭。
……
贾琏恍若不知道贾母等人都在等他,直接策马进了东跨院,回到家里。
“二爷……”
院子里的氛围一如贾琏所预料的阴沉。丫鬟、仆妇们大多侍立在正房外面的走廊上,看见贾琏回家,晴雯香菱等忙迎上前来,目光中带着担忧和问询。
贾琏就势摸了摸香菱的脑袋,问道:“你们二奶奶呢?”
“二奶奶在屋里,平儿姐姐陪着呢。”
贾琏点点头,也不与她们解释什么,直接进屋。
果然几间屋子都阴沉沉的,连空气中都蕴含着眼泪的味道。
内屋也是乱糟糟的,柜子上、桌子上,零星一些打点好的包裹。撩起纱帐的香榻上,美人身着单薄的衣裳,趴在枕头上,低声的抽泣在他进门之后,逐渐变得明显。
床边,平儿给他行了个礼,平静的退到一边。
贾琏走过去坐在床边,目光一直瞧着榻上发髻凌乱,不饰妆容的凤姐儿。
她整个趴在温软的床上,苗条却凹凸有料的身材嵌入被褥之中,越发显得几分唯美。
说实话,如此浑身上下透露出柔弱无助的王熙凤,是很难见的。
王熙凤正等着贾琏告诉她结果,却发现贾琏坐在身边半晌不说话,没忍住回头瞅了一眼。
微微红肿的眼睛,再也没有往日的凤威,一张鲜艳霸道的脸,此时也是泪光点点。几缕打湿的头发附在脸颊上,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贾琏见她瞄一眼就快速趴回去,不觉有趣,因一手搭在她香软的肩头,感受她抽泣颤动的身子,一手撩过她粘在脸上的几根发丝,笑问道:“这是哭了多久了?瞧这可怜见的模样,哪像咱们的凤二奶奶。”
如此时刻,贾琏还在打趣她,令王熙凤心里暗恼。
她扭了一下身子,表示对贾琏的不满之后,方翻身坐起来,摆烂道:“东西我都收拾好了,随时都能离了这儿,绝对不会影响琏二爷的光明前程。
从今往后,你就可以和那公主双宿双栖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碍你的眼。
还有小大姐儿,我要先带走,她还那么小,不能没有母亲的照料,等你什么时候想起了,并且还认她是你的女儿,你再派人来接她就是了……”
王熙凤本来想要说些坚强、无情的话,却越说越心酸,豆大的泪珠忍不住从眼中滚落下来。
美人落泪,分明是很凄婉的画面,不知道为何,贾琏却有点想笑。
大概是脑海中这娘儿们抄着手骂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毕竟是几年的枕边人,贾琏眼底的笑意很快被王熙凤接收,她十分生气,又悲伤不已,于是也不想和贾琏多说,就想要下榻。
贾琏伸手拦着:“果真不和我过了,这么绝情?”
“二爷,老太太、老爷太太还有珍大爷,都在荣庆堂等你过去呢。”
窗外传来丫鬟的传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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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心中一紧,她当然知道贾母等人叫贾琏做什么。
她方才有让平儿派人去探听贾母等人的态度,得到的反馈,令她很哀伤。
虽然能理解贾母等人对太后的恐惧和无力,但是她也由不得不伤心。多年的小心侍奉,在此时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
所以,她才打点了包裹,作出要搬回王家的姿态。
但是她心底还有一点希望,那是来自贾琏之前的态度,所以她一直在家等着贾琏的消息。
谁知道这没良心的,回来就光发呆,话也不怎么说。
“还怎么过,莫非你能拒绝公主,还是你能驳回太后的懿旨?
你还说我绝情,这些年你赚回来的东西,我可一样都没动,都给你留着呢。
也不知道,绝情的是谁…嗯~”
王熙凤说着,忍不住抽泣了一下鼻子。
贾琏就瞧着她,立意多瞧一点王熙凤现在的姿态在眼里,因为过了这一遭,大概就不多见了。
过了一会儿,才在王熙凤逐渐恼怒的神态中,笑道:“若是,我真的能拒绝公主,若是,我真的能驳回太后的懿旨呢?”
王熙凤眼睛悄然睁大,怔怔的看着贾琏。
贾琏也知道她在等他的解释,因此笑道:“伱又一次小瞧了你家男人,该打。”
说着,轻轻拉过王熙凤的身子,在她毫无反抗之下,在她丰臀上象征性的打了两掌。
直到贾琏将她松开,王熙凤才微微脸红,然后也顾不得其他,忙擦了一下眼泪问道:“太后收回旨意了?”
“那倒没有。”
王熙凤眼中的惊喜瞬间滑落。
“不过也差不多了。”
王熙凤欲言又止,终归低头,伤心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欺负我,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瞧我这副落魄的样子,你很开心是么……”
“二爷,老太太派人来催了,还说您要是再不过去,她老人家就要亲自过来了。”
外面再次响起下人的通传。
王熙凤见贾琏还是没有应声,终于道:“老太太叫你,你先过去吧。”
“也好,走吧,咱们一起过去。”
贾琏牵过王熙凤的手,王熙凤立马缩手,对着贾琏摇了摇头。
“你去吧,我就不过去……横竖,你们商议出结果来,告诉我一声儿就是了,难道我还不依?”
王熙凤委委屈屈的说着,一则她无颜再见众人,二则她知道去了也没她说话的余地。
她可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何苦去让人看笑话。
“那可不成,今儿你我可都是主角,少了你这个主角怎么可以?
再说,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宫里做了什么吗,我可不想车轱辘话反复说,你要是不过去,回头我可是不会再和你多说一遍的。”
王熙凤脸上一红,思索了会儿,抬头问道:“你真的不要那公主,并且说动了太后?”
贾琏笑了笑,忽然说道:“你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了,我说过,只要你能坚守本心,不害人,我便对你,不离不弃。
我是说到做到的人。”
王熙凤面上一红,那什么约法三章她从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贾琏还记得。
至于他说的“不离不弃”,这個词听起来多么的动人,可是,真的能够做到?
尽管心中并不坚定,但是看着贾琏从容的神色,她最终选择相信贾琏。
因此点点头,“好,我跟你去。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怕再丢人了!”
她之所以不想去见贾母等人,是因为不想让人瞧她这个失败者。
她本是不轻易承认失败的,只是太后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
但若是还有机会,她又如何会轻易放弃?
不管贾琏是虚言安慰她还是真心,至少让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失败。贾琏对她的态度,让她找回一些被太后击溃的自信。
于是终于点头,被贾琏牵着下榻来。
“洗个脸吧,我们凤二奶奶想必也不喜欢把出糗的一面给人看吧。”
贾琏的话,又让王熙凤脸一红。
平儿本就准备了热水在屋里,闻言忙拧了帕子过来,给王熙凤净了面。
第278章 传旨
“琏二哥哥……”
三春等人从荣庆堂的后房门迎出来,看见贾琏和王熙凤联袂而来,都有些意外。
贾琏笑道:“老太太她们呢?”
“都在前面正厅呢,就等着二哥哥……还有琏二嫂子呢,你们快过去吧。”
探春飞快的说着,同时心里犯疑。
这个时候,琏二哥哥怎么看起来这么轻松?
莫非琏二哥哥已经决定要娶公主了,所以心里很高兴?
和探春一般想法的,还有黛玉和李纨等人,她们几乎同时眉头一凝。
果然,连琏二哥哥也不能免俗,面对公主,也欣然的决定要休掉琏二嫂嫂了?
却见贾琏回头看了王熙凤一眼,然后就在众姐妹和丫鬟、婆子们诧异的目光中,牵过王熙凤的手,往荣庆堂内走。
王熙凤不好意思,忙甩了两下,见贾琏握的紧,也就无法,只能低着头跟着贾琏进门。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丈夫领着新进门的小媳妇儿一般。
前面正厅,贾母等人看见贾琏把王熙凤也带来了,纷纷眉头一皱。
她们都是听到元春传话的,知道贾琏不愿意休掉王熙凤,见此,心里都是一沉。
王熙凤在场的话,有些话越发不方便说了,劝动贾琏的难度,也就越大。
王熙凤也是聪明人,看贾母等人的面色就知道他们的心思,因此和贾母与王夫人、邢夫人略见了礼,便自觉站到一边去了。
“琏儿,宫里的事……”
贾母作为长者,她决定来做个开场。
站在厅正中的贾琏却拱手道:“老太太,你们想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不过我话也放在先,不论你们怎么说,我都是不会休掉凤丫头的,除非,我死了。”
贾琏的声音,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激情慷慨,显得十分平淡。
但就是这份平淡中的坚定,和不容置否,听来如晨钟暮鼓,令人觉得震惊。
王熙凤感受自然最深,她眼睛陡然圆瞪,一股平生未曾感受到过的激流,从心间猛然直冲大脑,令她头晕目眩,张嘴而不知言语。
她怔怔的看着贾琏挺拔坚实的背影,露出她平常最瞧之不起的傻态,心内喃喃:没良心的~~
“琏儿,你……”
贾母等人自然第一时间,被噎的够呛。
她身后的木架大屏之后,黛玉、探春等人面面相觑,皆能看出各自心里的震动。
惜春想要说什么,却被探春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儿叫停。
黛玉清美绝伦的小脸上,比之旁人更多三分触动,如氤似水的眼眸微转,却慢慢变得释然。
然后转身,不顾探春等人回视的目光,朝着内堂里面走去。
她已经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又何必再多听。
厅内,随着贾琏的态度表明,贾母等人倍感棘手。
加上王熙凤也在旁边,更加觉得无从劝谏。
“老太太,凤丫头嫁进门这几年,她可有什么地方做的令你不满意的,或者说,她可有做了什么,让您觉得她不符合咱们荣国府二少奶奶这个身份的事?”
面对贾琏的话,贾母有些沉默。
其实她倒是没那么希望贾琏迎娶公主,只是纯粹的胆小害怕。
因此心中对王熙凤是有愧意的。
“她很好,凤丫头一直都很好,若非出了这档子事,即便你想不要凤丫头,我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只是,琏儿,你要明白,这件事根本不是你我能够做主的。
那可是太后啊,现在她老人家还好言好语与你商议,若是她老人家当真动怒了,你待如何?
所以……”
贾琏笑了笑,“世间之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
既然连老太太都觉得凤丫头没错,您也觉得她是個好孙媳妇,那么,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劝我休掉她。
咱们荣国府自太祖以来,门楣光耀百年,孙儿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又岂能做出背信弃义,令人耻笑,有辱先人的事来?
至于太后,太后娘娘是个深明大义明白事理的人。
方才我在宫中将事实向太后阐明,太后也认可了孙儿的说法,没有再逼着孙儿休掉凤丫头。
连太后尚且如此,我想,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吧。”
贾琏的话,令屏风后的迎春等人暗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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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太后都被琏二哥哥说动了,那么这件事应该就只是虚惊一场,琏二嫂子也不用离开家里了。
“呵呵,琏兄弟,你说太后认可了你的说法,只怕未必吧?”
贾珍忍不住反驳。
“据我们所知,太后只是给了伱七日的期限,若是七日内你还不遵从旨意,那后果,只怕不是你一个人能承担的,到时候,只怕我们整个贾家就要跟着受牵连。
其中的利害,还望琏兄弟三思而后行啊。”
贾珍越说语态越冷。
看着贾琏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他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被贾琏牵累,所以,必须将贾琏镇压。
娶了公主好啊,不但可以光耀家族,将来有公主管辖着,看贾琏还怎么敢拈花惹草。
贾珍忽然觉得贾琏被公主瞧上简直是天助他也,牺牲贾琏一个人,幸福整个家族,关键是,以后贾琏再也不能仗着年轻俊俏,“为非作歹”了。
这小子身边小美人儿不少,将来要是公主容不下,或许还有机会捡个漏什么的……
贾珍等人知道宫里的情况,贾琏倒也不太意外。
他只是觉得,贾珍怎么有脸说牵连家族这个问题。
你他娘的明知道秦可卿的身份,还色胆包天、威逼利诱,这岂不是作死?
“我想珍大哥是误会了,太后所说的七日为限,是怀疑我虚言诓骗她,她老人家要调查我的罪证。
可惜,我在宫中说的句句属实,想必太后调查之后,见我是个忠心诚实的人,自然也就饶过我了。
我想,珍大哥不会以为,你们从别处得到的消息,会比我这个当事人知道的还准确吧?”
贾琏漫不经心的话,令贾珍很容易感觉到轻视。
贾珍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贾琏是对他不满了,心里一惊,他可没想过要和贾琏正面对着干,只是想暗地里使绊子,谋好处。
于是强笑道:“琏兄弟何必如此,为兄不过是替你担心。
让你娶公主毕竟是太后的一番美意,你怎么能够拒绝呢?”
这边贾母听了贾琏的话,也有些犹豫了。
“琏儿,太后真的只是这个意思,怎么娘娘还是传信,让我们劝你顺从太后的意思呢?”
“大姐姐为了我的前程着想,所以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为了凤丫头,别说只是放弃一次攀龙附凤的机会,就算让我做一个平头百姓,我也甘愿。
所以,只能辜负大姐姐的一番好意了。”
贾琏说着,回头看了王熙凤一眼。
此时的王熙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一直落在贾琏的身上,只是却不聚焦,以致于连贾琏瞧她都没回神。
不过周围的丫鬟和媳妇儿们,都替王熙凤感受了贾琏的爱和维护。
作为公侯之家的人,很难相信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的,毕竟眼睛里看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肮脏龌龊、利益和算计。
在老爷少爷们的眼里,女人算什么?骗身子的时候,花言巧语,好话说尽,一旦遇到事儿,就把乌龟脖子一缩,翻脸不认账了,生死由女人自己承担。
这种事在大家族,实在是太常见。
没想到,琏二爷和琏二奶奶,以前吵吵闹闹的,也不见多么恩爱腻歪,但是在这样真正考验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感情这么牢固。
琏二爷,居然对琏二奶奶这么爱护,为了琏二奶奶甚至不惜与宫里对抗!
抛开利害不谈,她们都觉得,这样的琏二爷,简直比书里说的那些奇男子还要奇男子。
令人尊敬、钦佩,甚至忍不住想要投怀送抱……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也是女人,虽然觉得贾琏很不明智,但是不也耽误她们暗暗佩服贾琏的担当。
只是有些奇怪,这小子不说一心当官发财、以光耀门楣为己任的嘛?怎么突然变卦了?
难道凤丫头在他心里,真的这么重要?
王夫人道:“琏儿,太后果真如你所言,真的收回成命了?”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作为贾府最聪明的女人之一,王夫人都知道贾琏对贾家的重要性。
没见,连元春都特意告诉她们,要笼络好贾琏吗?
所以若非必要,她们也不想逼迫贾琏。而且王熙凤毕竟是王家女,就这么被休回去,她这个亲姑姑,脸上也不好看。
就在贾母等人,将要被贾琏说服之时,荣庆堂大院外传来急促的跑动声。
贾政等人抬头一看,竟是几个奴才撞了进来。
荣庆堂整个范围都属于内宅,男奴未得允许是不准进的。
不过不等贾政等人责问,那领头的管事隔着老远便跪下大声禀报:“老爷、老太太,宫里的公公来传陛下的口谕!”
贾母、贾政、贾珍等人,面色骤然一变,赶忙站了起来。
第279章 革职留任
面对圣旨,贾母等人何敢怠慢。
慌忙不迭的站起来,果然见直通外面的甬路上,一个托着佛尘的大太监昂扬着步伐,在小太监和赖大等人的引领下,走进了大院。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王熙凤、贾政、贾珍、贾琏都迎了出来。
其他丫鬟仆妇,都自觉地站远一些,又忍不住惊奇的打量。
即便是贾府,也是极少接到圣旨的,即便是有,也在荣禧堂由贾政等人接了。
所以,荣庆堂内接旨绝对算是十年难得一见的新鲜事。
很快那大太监就走了过来,扫了一眼,看见贾琏在,便没有废话,独自走到台阶之上,等到贾母等所有人站齐了,方唱道:“陛下口谕~”
本就紧张不安的贾母等人,齐刷刷跪下。
荣庆堂大院四周,数十奴仆,也纷纷跪地,不敢有一点造次。
“陛下口谕,二等镇远将军贾琏,罔顾法纪,为图私利纵容家人放贷,有负朕恩,着削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革职留任,钦此。”
太监只管默念皇帝旨意,贾府一干人等,却心惊胆战。
特别是贾母等人,听到什么“枉顾法纪”、“有负朕恩”这些话,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惊惧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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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贾琏初听到皇帝的措词,心里都悄然一突。不过听到最后,他就明白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了。
宁康帝是个有抱负的君王,只要自己对他的忠心没问题,只要自己对他还有用,宁康帝大概率是不会放弃他的。甚至压力不大的情况,应该会保他。
虽然不知道出宫之后宫里的具体状况,但是看宁康帝对他的处置,贾琏也大概猜得到。
什么叫做革职留任?
革去职位,继续就任。
工资待遇这些先给你扣了,活儿继续给老子干,表现好,将来或许会给你复职。
看来,太后果然说到做到,找皇帝告状了:这小子惹本宫生气了,你给看着收拾一下。
然后这就是皇帝对太后的交代。
贾琏心内已经有底了,看来皇帝并无和太后一样的想法,没有定要把闺女塞给他的意思。
贾琏虽然一耳朵听出皇帝真正的意思,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也能。
特别是王熙凤,听到贾琏被皇帝呵斥、削官,特别是理由还是因为放私贷……
她当然知道贾琏肯定没有放私贷的,所以,只能是因为她!!
一时间,王熙凤五内轰鸣,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听旨后她站都站不起来,还是贾琏回头瞅了一眼,将她给扶了起来她才勉强站稳。
只是瞧向贾琏的目光中,充斥着愧恨、委屈和担心。
贾琏则只对她摇摇头,然后看向传旨太监。
太监笑道:“贾将军,不知陛下的旨意,你可都听明白了?”
“罪臣明白,多谢陛下责罚,从今往后,罪臣一定谨守自身,绝不再犯。”
“如此甚好。”
太监似乎还想和贾琏攀谈两句,似又觉得场面不太合适,于是对盯着他的贾母和贾政分别拱拱手,就笑与贾琏道:“既如此,咱就先回宫复命了。”
贾琏等人挽留喝茶,太监也无意,便只能送他出去。至外院,方有管家备好“茶水费”来,那太监也是喜笑颜开的接过,去了。
回到荣庆堂,这边颇有些炸锅的意思。
一直以来,大家只听说贾琏的好事,诸如被皇帝嘉奖、赏赐这些,这还是头一遭听见贾琏被皇帝斥责,还削官的!
一时间,各种心思的人都有,有的人甚至在想,完了完了,琏二爷完了……
贾母等人也是如此,虽然她们多少懂得革职留任的意思,但是丢官就是丢官了,被皇帝严厉斥责,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
贾琏丢官丢前程,可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整个荣国府,乃至贾家的富贵安危!
“琏儿,你来说说吧,皇帝的圣旨里面说的,放贷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贾母排开众人,问向贾琏。
贾琏平静道:“孙儿不孝,一时行差踏错,办了错事,还请老太太责罚。”
“你真的在外头放贷了?”
贾母感觉到不可置信。
在国公府五十多年,当了几十年的家,她当然知道什么是放贷。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贾琏居然也会参与。
这不应该啊,贾琏才回家半年不到,练武,理丧,筹建园子,一直忙得什么似的,什么时候掺和了这种事?
贾母还在质问贾琏,旁边的王夫人,却已经将目光瞅向了王熙凤。
拿钱出去放贷,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只是王夫人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
其他一些年老精明的人,也有知道王熙凤干这个营生的,并且还知道,王熙凤是在贾琏不在家的那一年,做的这个。
没想到,最后罪责都要算到琏二爷的身上,还因此让琏二爷丢了官。
想想真为琏二爷感觉不值。
旁人尚且如此,更别说王熙凤自身了,她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
她真的,害没良心的丢官了……
眼泪顺着脸颊,哗啦啦的落下。
而贾琏,这个时候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不知道是在生她的气,还在不想让老太太怀疑她。
王熙凤心里难受到了极致,好几番想开口承认,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始终差了一点勇气。
贾母可不蠢,看见王熙凤的模样,又见其他人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凤丫头,难道是……”
贾母一声质询,让王熙凤再也绷不住,忽然跪下,痛哭道:“老太太,是我错了,这件事不关琏二爷的事,是我,是我害了他……我,我……”
她经历一日的打击,精神虚弱,口齿不清,眼神都感觉飘忽起来。
贾琏忙将王熙凤拉起来,看她状态不对,忙喝命平儿:“快扶你们二奶奶回去休息。”
平儿等人慌忙行事,很快就将王熙凤送走了。
王熙凤虽然走了,但是事情大家都基本明白了。
每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的神情,贾琏也懒得去一一分辨,告辞道:“老太太,凤丫头今儿伤心过度,我得回去瞧瞧她,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贾母等人的反应,直接离开了,留下贾母等人面面相觑。
贾母叹道:“走吧,我们进厅里说。”
一行人转移到厅内,贾珍道:“老太太,看来我们都被琏兄弟给蒙骗了。
宫里是铁了心要招琏兄弟为驸马啊,只是因为琏兄弟不识大体,固执己见,已经惹得宫里生气了。
这份旨意,便是对我们的警告。
若是我们再不遵从,只恐有大祸临头啊。”
不得不说,贾珍煽动人心还是有一手的。
凭着贾母、贾政等人对皇权的敬畏,在皇帝对贾琏的申饬之下,他们都认同了贾珍的说法。
先不论皇帝如何知道放贷这件事,就算知道,怎么早不降罪,晚不降罪?
偏偏是今日?
这分明就是对贾府的敲打!!
“我们,真的不能再让琏兄弟任性下去了。”
贾珍焦急的说着,他现在倒并非完全是给贾琏使绊子,而是真的担心被牵累。
“珍儿说的对,是得好好想想办法,劝劝琏儿了。”
……
因为皇帝的降罪,贾琏知道贾母等人肯定会坐立难安,会再想办法来劝。
但是贾琏根本不在意。
他已经掌握了家族的话语权,家里这些人现在不可能拿他怎么样,有精力,就应付一下,没精力,懒得理会也无碍。
回到家里,平儿等人知道贾琏忙了半日还没吃午饭,都去准备。
而原本坐在床上哭兮兮的王熙凤,看见屋里没别人了,千思万想,忽然站起来,走到贾琏的面前,然后在贾琏疑惑目光中,陡然跪下。
“呜呜呜,都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你,二爷打我骂我吧……”
王熙凤声泪俱下,贾琏丢官,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一向自强,认为世间绝大多数男子都比不过她。谁知道,如今却因为她,害的贾琏被削官。
偏偏贾琏以前还多次提醒过她,叫她安心管家,不要掺和外头的事,她只是没放在心上。
回想今日贾琏知道她放贷的事情,那毫无意外的反应,王熙凤再自欺欺人也知道,贾琏肯定早察觉了。
这样说来,当日在栊翠庵,他那样问她,就是要叫她老实交代这件事。
可惜,她没说,还因为瞒过了贾琏而沾沾自喜。
以前不觉得,今日这般多重压力之下,她心智反而开窍了,深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责和愧疚。
最让她无法释怀是,出了这样的大事,贾琏一点责怪她的意思都没有,还在贾母等人的面前维护她。
如此,即便她是铁打的心,也扛不住了。
所以,她这一跪,是真心实意,心甘情愿的。既是为自己的愧疚,也是为了感谢贾琏的包容。
看着这副模样和姿态的王熙凤,贾琏心里最后一丝不快也都消失了。
这娘儿们,果然是还有救的。
因此抱她起来,在床边坐下,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一边为她擦泪一边道:“傻子,天又没塌,怎么就这样了?
你放心吧,不过是革职留任而已,说明陛下还用的上我。只要这件事过去,陛下会让我官复原职的。”
“可是……”
贾琏这个时候尚且温柔的声音,令王熙凤心都融了。
她强忍更大的泪意,忽然问道:“太后明明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为什么皇帝还要责罚你?”
王熙凤知道,太后等人是喜欢贾琏,所以才会想要把公主嫁给贾琏。
如此,对付她这个绊脚石才是真,怎么反而她毫发无伤,贾琏却被削官了呢?
贾琏摸着她的脸,倒也不瞒她:“傻子,我是男人,犯了错,只要还忠心陛下,陛下不过对我小惩大诫罢了。
可是你不同。你是命妇,太后若是拿这一点对付你,我可没办法帮你,所以,之前在宫里,我就说你是受我指使才做的这件事。
我是你男人,你听我的命令行事,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太后也没办法反驳,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揪住你不放。
而我是外臣,太后自持身份又不好对付我,只能让陛下来惩处我。
可是如今的陛下正是用人之际,不会因为这点小错怎么着我的。怎么样,你家男人是不是比你聪明,比你想事情周到,你服不服?”
贾琏虽然是用玩笑的语态与她说话,但是王熙凤却听得心都颤了。
感动?或许已经不是了,今日一日,她已经被贾琏感动太多次,感动已经不足以形容。
或者,叫做折服才对。
看着贾琏直到此刻还从容的面庞,王熙凤从内而外,真心服了这个男子,也爱极了这个男人。
若非她自己情绪不对,她一定会忍不住奉上香吻,与其抵死纠缠一番了情。
左思右想,道谢、感激的话不符合她的脾性,而没良心的大概也不需要这些。
她放下贾琏摩挲她脸颊的手,忽然郑重的道:“若不然,你就依了太后吧,我真的不想让你再为了我,得罪太后,得罪宫里的人了。
你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你不是说你要光耀贾府门楣吗?这些你都还没有实现。
你娶了公主吧,娶了公主,就有公主和太后她们帮助你,从今往后,你肯定能够一帆风顺的。
想必,老太太她们也希望如此。
至于我……我犯了这样的错,也没有脸面再待在这里了,还不如回娘家的好。”
王熙凤说这话,是认真的,因爲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得到的唯一答桉。
她也是聪明人,从皇帝的旨意,也看得出宫里的态度,或许并不像贾琏自己说的那样宽容。
她很感激贾琏对她的维护,但若是宫里不放过,这么下去是没意义的。
倒时候,还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受到牵累,所以,还不如现在就牺牲她一个人,让贾琏等人都能过的好。反正,自己也是罪有应得。
王熙凤忽然的贤惠大度,令贾琏刮目相看。
同时也不由得有一些歉意。
他之所以这么坚定地拒绝太后,自然不是完全的因为王熙凤,他也有私心。
只是他的私心,旁人看不见。
因此搂紧了王熙凤苗条的腰身,下巴搁在她头顶,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气和被汗水蒸湿的发丝,下巴摩挲着道:“你就不用多想了,这件事还远远没到最坏的境地。
所以你就安心待在家里,听我的话,外面的事,我来周旋。
不过你也放心,若是真到不可调和地步,我会考虑你说的话,不会置身家性命不顾的。”
万不得已,会选择放弃她。
分明是无情无义的意思,此时听在王熙凤心里,却是无比的慰藉。
她听到的是,贾琏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放弃她,并且这种信念还不是因为愚蠢和固执,而是对事情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这种掌控力,以前她不信贾琏比她高明多少,现在她笃信不疑。
于是在贾琏怀里,点点头,嗯嗯了两声。
幸福、安心的感觉,在心中缠绕,久久不去。
感受到王熙凤由内而外的服从,贾琏心里叹了口气。
祸兮福所倚,太后对王熙凤这一惊吓,倒是省了他很多麻烦。
想来以后的凤姐儿,会听话很多,如此,也不枉他执意保她下来。
不过,太后这个臭娘儿们,居然真的告刁状!
看来,是得搞点动静出来,让她知难而退了。
……
第280章 乐极生悲的贾蓉
尤氏回宁国府之后,带着丫鬟去瞧秦氏。
“婆婆,您来了,那边的情况如何了,琏二婶婶她……”
秦氏仍旧一副恹恹之色,脸上挂着病态,但是神色紧张,表现的十分关心。
尤氏知道秦氏与王熙凤处得来,这一个多月下来,幸亏王熙凤偶尔来与她开开胸怀,否则,只怕她早就抑郁成疾了。
尤氏也知道,秦氏根本没病,这是心病。
并且她的心病,无药可治。她曾经妄图帮她,却被一巴掌给打醒了。
如今,就看贾珍的耐性何日耗尽。
到了那时,还希望她能想开一些,否则,只怕又是一桩香消玉殒的悲剧。
知道秦氏关心王熙凤,尤氏便将荣国府那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给秦氏说来。
当听说贾琏力排众议,在贾母等人面前誓死维护王熙凤,秦氏眼中终于绽放出一抹异彩,叹道:“我就知道,琏二婶婶是个有福气的人。有琏二叔护着她,她定会安然无事的。”
琏二叔是个真正的男人!
尤氏却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
让你琏二叔休了她转而迎娶公主,这可是宫里的意思,谁能违背?
你琏二叔因此,已经被皇帝革职了,若是七日之内你琏二叔还执意不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那边老太太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逼迫他的。”
尤氏将细节慢慢说来,在荣国府没她说话的份,现在倒是可以尽情表达。
不过秦氏听了,未免更加担心。
既担心王熙凤,也担心贾琏。
“那据婆婆看来,琏二婶婶被休,是一定的了?”
“只怕是如此了。不过,不管结局如何,能得你琏二叔这般维护,你琏二婶婶想必也无憾了。”
尤氏说完,情不自禁的露出和秦氏相似的神情。
婆媳二人都有绝美的颜色,同时幽幽发愣,倒是一副好图画。
不过二人心里都有些别样的心思,忽然相视一眼,却像是看出对方的心思,纷纷别过头去。
过了一会,秦氏道:“我想要过去瞧瞧琏二婶婶。”
“你的身子……”
“我没事的。”
“那,好吧,我帮你安排马车,早去早回。”
……
贾珍准备去书房,身边的一个小厮忽然走到他的身边,耳语数句,顿时让他面容怒沉。
即命那小厮领他过去。
宁国府东路,贾蓉书房后面的一间废弃小院。
昏暗的屋内,贾蓉低吼一声,随即摊在炕上。
一具温柔的身子随即攀附上来,在他耳边娇媚笑道:“爷可真厉害……”
“嘿。”
贾蓉心花怒放,豪气的将之搂入怀中,猥声猥气的咬着美人的耳朵问道:“那,是我厉害还是我父亲厉害?”
“讨厌~~”
美人娇羞,但是架不住贾蓉追问,最终似羞还喜的笑道:“是爷厉害啦,大爷,大爷都已经老了,他不行的了……”
“哈哈哈。”
贾蓉得意忘形,哈哈大笑起来,一个翻身将美人压住,“既如此,那你以后就跟了我如何?”
“哼,爷不过是说的好听,我是大爷屋里的人,你又不敢向大爷讨我。
也就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万一被人撞见,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被美人挤兑,贾蓉讪讪一笑,覥着脸笑道:“好了美人,别哭,这不过是暂时的,等到将来,我把你接到我的房里来,封你个正经的名分,到时候,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真的?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到时候只怕我也人老珠黄,爷根本瞧不上我了……”
“兴许要不了多久的。你瞧瞧那边的大老爷,也不过五十多就两腿一蹬去了,大爷如今也四十多了,又不知道保养,兴许他还活不过那边大老爷呢。
即便大爷长寿一些,等再过几年,大爷精力短了,还不是得乖乖把家业交给我来打理?到时候,这府里上下,可不就是我说了算了?”
贾蓉为哄美人,只管将自己的心里话往外说,殊不知那破窗之外,一个四十余岁的老东西,已经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也不管,兴致又上来,正要搂着美人再好好恩宠一番,忽听“嘭”的一声巨响,房门应声而开。
贾蓉精神俱震,慌忙抬起头看去。
“作死的畜生,今儿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命长还是我的命长。”
贾珍一脸煞气的从房门口走进来,手里还抓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棒子,那是他方才从外面花盆里抽出来的,花架的支撑物。
贾蓉面如死灰。
……
荣国府,荣庆堂,贾琏被贾母单独约谈之后出来,就看见黛玉的丫鬟雪雁、探春的丫鬟侍书迎上来,有些微的忸怩道:“二爷,姑娘们和宝二爷都在林姑娘的屋里,请你过去一下。”
贾琏点了点头,便随着两个小丫头,沿着后廊走到黛玉的房间。
果然,这边屋里,不但贾宝玉、黛玉还有三春姐妹,连薛宝钗都在。
看见他进门,众人全部起身相迎。
不过简单的问候之后,她们面面相觑,都有些相顾无言的感觉。
贾琏坐着呡了一口茶,笑道:“你们请我过来,有什么话就问吧,本将军知无不言。”
见贾琏特意端着声儿,还自称本将军,姐妹们都不由自主的笑了。
如此总算气氛打开,探春当先发问:“二哥哥,你说服老太太了没有?”
他们都知道,贾母让贾琏过来,还是想要劝他遵从宫里的意思,休了琏二嫂子。
贾琏点点头。
探春等人纷纷一喜:“真的,这么说,琏二嫂子还能继续待在我们家里,琏二哥哥你也不用……不用……”
探春想说的是不用娶公主了,但是话到嘴边,觉得不妥,显得她好像不想要贾琏娶公主似的。
贾琏却不以为意,“这是自然,老太太比我还喜欢你们二嫂子,方才她偷偷嘱咐我,要是我敢忘恩负义,抛弃你们二嫂子,她就不认我这个孙子了。”
“真的,老太太真这么说?”惜春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贾琏就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其他人见状,哪里不知道贾琏是胡说八道。老太太再喜欢琏二嫂子,也不可能这么说。
说实话,抛开感情来说,其实他们自己都知道,让琏二哥哥休了琏二嫂子,然后娶公主,对家族是利大于弊的。
更别说,如今还要承受宫里的压力,连她们都替贾琏担心,老太太她们能安心才怪。
宝钗偷偷望了贾琏一眼,看见贾琏仍旧如春风般自信的神色,宝钗隐隐有些恍惚。
她不比迎春等人,她已经养成了相对成熟的三观,所以比迎春等人更加知道贾琏和王熙凤二人面对的这件事的利害。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情况,贾琏所做出的反应,实在大出了她的意料。
这就罢了,面对来自公主、太后甚至是皇帝的压力,贾琏还能表现的这般平静,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逗自家姐妹,更是令她感觉诧异。
是没心没肺,还是胸有成算?
若是后者,那就实在不得不令人钦佩、敬畏。
同时心里也有些难以言说的苦涩,她准备了那么多年参选。
但是她知道,即便参选进宫,她也不过只能在公主或者郡主身边,谋个才人赞善之职,说白了就是一个服侍人。
可是琏二哥哥呢?他却连皇室最受宠的公主,都不屑攀附。
如此对比下来,其中差别,何若云泥。(未完待续)
第281章 娇妻美妾
“那哥哥,你这么做真的不会有事吗?”
迎春等人都有些担心。
虽然很钦佩贾琏维护王熙凤的行为,但是她们也知道,贾琏会因此承受什么样的压力。
别的不说,只贾母等长辈这一关,就很难过。
对此,贾琏只是笑道:“你们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们与其担心我,不如趁着有时间的时候,多去瞧瞧你们琏二嫂子,她需要你们的关心。”
“嗯嗯,我们会的。”迎春、探春、惜春都忙点头。
黛玉瞅了贾琏一眼,看贾琏看过去,她才缓慢而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眼看众人被贾琏的自信坦然感染,不再那么紧张担心,贾宝玉忽然一拍手,笑道:“想来我们以前都误会琏二哥哥,之前琏二哥哥一心谋官,天天在外头操持那些俗务,我还为琏二哥哥可惜。
没想到这次为了琏二嫂子,琏二哥哥总算是想通了。
那些功名利禄值当什么,不要也罢。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永远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贾宝玉说的是真心话,说着他还用满意的眼神朝着贾琏点点头,好像是在夸赞自家哥哥总算长大了一般。
他的话,也说得探春等人都笑了。
琏二哥哥和宝哥哥可是两个极端,一家子的兄弟,一个成天想着外面挣功名,一个天天只好在家里和姐妹、丫鬟们厮混。
平时倒也没什么,毕竟宝哥哥人品还是不错的,平时大家一起玩,一起说话倒也和谐。
就是遇到大事的时候,宝哥哥和琏二哥哥相比,就完全没得比了。
就拿上次水月庵里的事情来说,宝哥哥除了沉默,让琏二哥哥和太太她们帮忙料理、遮掩首尾,什么也做不了。
再看这次琏二哥哥,为了琏二嫂子居然连宫里的压力都能抗住!唤作宝哥哥……还是别换了,别说宫里了,老爷和太太一瞪眼,宝哥哥保准就焉儿了。
不过说起今日这件事,她们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震撼呢,琏二哥哥都娶妻了,居然还能迷住那天之骄女的一般的公主?
果然不愧是琏二哥哥,魅力太强了呢……
想到这里,即便是三春姐妹,也都小脸红红的,心想若是换做她们是贾琏,肯定是做不到吧。
面对贾宝玉居高临下的表扬,贾琏也笑了,转头看着他,问道:“哦?永远在一起?
这个怕是很难。
难道宝兄弟你将来不娶媳妇儿的?娶了媳妇儿,你还天天待在家里和丫头媳妇儿们厮混,就不怕你媳妇儿生气,晚上不让你上炕?”
“嘻~”
“呀,琏二哥哥说什么呢,当着我们呢……”
贾琏的话一说完,贾宝玉还没表态,倒是三春等妹妹率先嗔怪起来。
也是呢,她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怎么能当着她们的面说什么上炕不上炕的呢。
贾宝玉自己也羞的面色臊哄,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林黛玉。
黛玉也正因听了贾琏的话,掩嘴偷笑,忽瞧见贾宝玉的眼神,心思立马动了起来。
琏二哥哥刚调侃他娶媳妇儿的事,他就来瞧我,分明是对本仙女有不好的想法。
黛玉顿时吃羞,看探春等人也开始用打趣的眼神看向他们,羞恼之下,立马瞪向罪魁祸首贾宝玉。
贾宝玉忙装作无意的回头,一边回贾琏:“琏二哥哥胡说,就算娶了亲,将来不还是可以大家住在一起。”
贾琏看出贾宝玉眼神有思索之色,便继续笑问:“哦,就算你娶了亲还是可以待在家里,那她们呢?你姐妹们总归是要嫁人的,将来她们天南海北去了,你三五年难得一见,那你打算怎么办?”
“越说越过分了。”
“就是,琏二哥哥你再胡说,我们就撵你出去。”
这个时代的大家小姐,连嫁人这件事,说来都令她们害羞。
但是贾宝玉却被贾琏完全勾起了心里无法直面的恐惧,只见他面色陡然涨红,环视了一眼光彩明媚,一个比一个漂亮的姐姐妹妹,想到她们将来有一天都要离开他,心中宛若刀割!
“不,不会的,不会的……”
自欺欺人的话刚出口,看众人都诧异的瞧过来。这些人包括边上的丫鬟、仆妇,甚至还有宝钗等人。
贾宝玉说不下去,忽然怒声道:“我们大家都不要分开,真要到了那一天,她们真的都要离我而去,那就让我先死了。让我化作飞灰,化作轻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那个时候,不论她们去哪,是生、是死,是富贵还是如何,我也就不知道,也管不着了……”
“宝玉又开始说胡话了。”边上的婆子们嘲笑起来。
唯独宝钗等人,看见贾宝玉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心里觉他幼稚可笑的同时,难免还是有些感动。
到底是个实心的孩子。
惜春看贾宝玉哭了,忙走到他的面前,给他拍拍背,安慰道:“宝哥哥,你别哭了,我们永远都不离开你,真的,别哭了……”
贾宝玉这才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拉着小惜春的手,感激的看着这个才七八岁的小妹妹。
贾琏虽然对贾宝玉的奇葩脑回路有些预料,但此时此刻,还是不由得感到诧异。
这尼玛也行?
然后细细想了想,贾琏就明白了,贾宝玉大概和他差不多,是鱼和熊掌都想兼得。
但是他又不敢表露这个意思,怕被打死。所以惯性的开始撒泼打诨,以图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让众钗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实在是,愚蠢又可爱的紧啊。
于是,贾琏给贾宝玉竖了大拇指:“宝兄弟赤子诚心,所思所想,令愚兄自愧弗如。”
即便贾琏不知道故事结局,但仅此就已经可以预料到贾宝玉悲哀凄凉的人生路了。
对此贾琏不准备为他做什么,又不是他儿子。
他开心就好。
反正但有机会,抢林妹妹他是不会手软的。
贾宝玉终于不哭了,但是宝钗、黛玉等人,却还是敏锐的发现,贾琏貌似认可的话语下,那一丝不屑继续交谈的神色。
想来,琏二哥哥是有些瞧不上宝玉的吧。
也是,宝玉或许真像旁人取笑的那样,是假长了一个男人身。他要是做女儿家,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思路客
……
晚间,王熙凤的情绪经过半日的调整,总算是稳定了一些,还有心情询问平儿宁国府发生的事。
平儿一边给王熙凤洗脚,一边低声回说:“奶奶,我听说是因为蓉哥儿与珍大爷屋里的丫鬟好上了,被珍大爷发现,追着满院子的打。
也不知道是珍大爷打的太狠了,还是蓉哥儿不注意,就推了珍大爷一把,听说珍大爷额头都磕坏了。
蓉哥儿害怕,就躲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府。”
王熙凤听了冷哼一声,道:“那一对爷儿俩,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闹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
本来以王熙凤的脾气,还要狠狠批评一番的,只是想起今日自己也在宫里,在家族面前丢了脸,也就不好意思多说旁人。
正好贾琏洗了澡之后进门,王熙凤下意识的就笑道:“哟,今儿怎么这快?不和你那两个香香宝贝丫头多玩一会儿?”
王熙凤是很在意贾琏的一举一动的,而洗澡大致总有个时辰,贾琏有的时候总是超时,这没法不令王熙凤猜测他们是在浴房之内做别的事。
贾琏一屁股坐在王熙凤的旁边,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哟,看来精气神恢复不少,又敢打趣你家男人了。”
王熙凤脸一红,气势瞬间被打压,想了想,道:“你既那么喜欢她们,还不如名正言顺的放在屋里,总让她们顶着个丫鬟的名头算什么回事。”
贾琏听了,看了一眼地下安安静静洗脚的平儿,然后才道:“倒是件稀罕事,我们的醋缸子今儿怎么大度起来?”
王熙凤闻言恼道:“你少埋汰人,难道我什么时候不准你收她们了?还不是你自己一直藏着掖着,娘儿们唧唧的,现在倒说我吃醋。”
贾琏哈哈一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王熙凤没什么变化,但是细节方面喜人,这一点,得从她的眼睛里才看得出来。
“以前你倒是也说过,不过我总觉得只有今儿这次有那么一点点诚心。”贾琏笑道。
王熙凤绷着脸,忽然没忍住笑了。
因为贾琏说对了,以前她不过是试探贾琏。就算贾琏同意,她还有后招呢。
香菱和晴雯两个年纪都小,收了房之后反倒更好拿捏、摆弄,二则,早被收房,以她们的年纪,越容易被坏根基,将来构不成威胁。
但是今儿,她忽然发现自己没那么多算计了。倒也是,以前看贾琏看得紧,一则是占有欲,二则也是怕贾琏变心。
如今确定了贾琏对她的心意,还为她扛下那么多事,就算是投桃报李之心,她也觉得该为贾琏做些什么。
两个小丫头就两个小丫头呗,反正没良心的精力旺盛。
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在贾琏面前变得弱势的王熙凤,也就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宁国府的事来。
今儿下午侄儿媳妇来瞧她,陪她说了半晌的话,倒是开慰她不少。
只是后来因为宁国府突发的事,被尤氏派人叫回去了。
贾琏静静的听着面前一妻一妾的絮叨,等她们发表完看法之后,方插嘴:“你们不觉得,东府闹这些事,对我们目前来说,是件好事么?”
“嗯?”
王熙凤和平儿都有些意外。东府闹出丑事,影响贾府声誉,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王熙凤擦干了脚,正准备缩回床里面,忽觉得贾琏的一只脚伸到她怀里,不免白了贾琏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他们那边闹出这样的事,别的不敢说,倒是正好掩饰咱们琏二爷干过的丑事。
我说刚才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当年咱们琏二爷,不也是因为同样的事,被大老爷拿着门闩追的满院子乱窜嘛……”
平儿见自家二奶奶又开始打趣二爷,轻轻笑了笑,正准备起身去倒水。
却发现自家二爷把另一只脚又投到她怀里来。
平儿抬头瞧了一眼,见二奶奶已经贴心的给二爷按起脚来,并且在察觉贾琏的动作之后,只是鼻子轻哼一声,没有过于剧烈的反应。
生性平和,身心皆赋予面前这二人的平儿,也就不作多想,抱着贾琏修长漂亮的大脚,往前挪了挪,跪蹲在脚凳上。确定位置合适之后,就配合着自家二奶奶,一起给二爷按脚。
二爷喜欢这个。
贾琏没有与王熙凤多计较,笑道:“你们说,太后和公主,是不是都是顶级尊贵的人,这样的人,是不是都要体面的?
她们合起伙来,抢你家男人,本身就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若是再让世人知道,她们想要抢婚的人家是个糟糕的家族,是不是,她们会忍不住思考,值不值当……”
王熙凤脑筋转的快,闻言眼神一亮:“你的意思,咱们家闹出这样不好的事,让太后知道了,一生气,兴许就没那么想把公主嫁给你了?”
贾琏笑了笑,这还不够,还要他继续添火才行。
王熙凤不知道东府的事其实是自家男人搞出来的,她的脑海完全活跃起来了。
这也行的话,那东府尽管闹,闹得满城皆知才好。
正在思考间,察觉贾琏的脚越发往她怀里钻,并且开始作乱,乱她芳心,王熙凤就一把撩开:“好了,手酸了,你让平儿给你按吧。”
贾琏倒也没再为难平儿,在平儿起身的时候,还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顿时让平儿面目通红,忍不住瞅了王熙凤一眼。
里头牵扯被子的王熙凤见状,阴着脸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她当然知道,贾琏肯定在打坏主意。
“去吧,洗漱一番再回来。”
平儿领命,乖乖下去了。
王熙凤这才忍不住骂道:“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贾琏一把将王熙凤按在榻上,全身压上去,低头看着她,笑道:“把我换成平儿,如何?”
“呸。”王熙凤顿时脸色大红。
聪慧如她,自然很容易就明白了贾琏的算计。
毕竟,这又不是贾琏第一次试图羞辱她们。
以前不论如何,她最终都没有让贾琏得逞。反了平儿了,小蹄子还想爬到老娘身上来!
不过今儿,她却不知道怎么拒绝,因此啐了一口,便红着脸,死死的别着头,不予表示。
贾琏便乐了起来,低头亲吻着娇妻漂亮的脖颈,为今晚的新体验做热身准备。(未完待续)
第282章 约见
贾蓉在误伤贾珍之后,心里害怕,被至交好友孙再人收留,躲在了醉仙楼。
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夜,虽然很庆幸,老东西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总这么躲着也不像回事,除非他不想继承宁国府这偌大的家业了。
所以,家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是就这么回去,被打死的风险很大。老东西可不是个讲情面的人。
就这么捱了半日,通过心腹小厮接到了贾珍的最后通牒:
下午要是再不回去,就一辈子不用回去了。
贾蓉便不敢再推搪,只能辞别好友准备回府。
看着好友那义愤且同情的样子,贾蓉心里十分感动。
摊上这么个老东西,很多时候,他还真想像好友酒后所有所言那般,冲冠一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好过一辈子活在老东西的淫威之下!
终究也只敢想想。
等离开醉仙楼,他立马做了两手准备。一边让人去联系母亲尤氏和媳妇儿秦氏,让她们帮忙说情,试探老东西的态度。
一边将自己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准备投贾珍所好,买个稀奇玩意儿回去让贾珍消气。
不得不说,做惯了“孙子”的贾蓉,在这方面还是挺有经验的,照他的方式方法,他还真有可能躲过一劫……
宁国府,贾珍自然怒气未消,他那开始累积皱纹的额头上,已经绑了伤带。那是被小畜生推倒撞到门上磕的。
不过嘛,发怒归发怒,经过一夜,他也知道他们两父子昨日被人看了笑话,并且在尤氏等人的劝慰下,昨儿那种不弄死小畜生不罢休的态度倒是散去不少。
心里只盘算着,等小畜生回来,再好好收拾一顿,让他去跪祠堂,好好把他那忤逆不孝的心思剔除干净!
贾蓉院里,幽深正房。
秦氏自然也收到了贾蓉请她去向贾珍求情的要求。
她很悲伤,也很绝望。
她知道,贾蓉不可能不知道贾珍对她的心思,而贾蓉还是这么要求她……
可见,贾蓉确实从未将她当做妻子过,或者说她从未见过如此懦弱无能的人!
她甚至很能明白贾蓉的心思。父亲很生气,需要消气。
贾蓉这就是投其所好!
只要她过去求情,所谓求情,自然需要付出点什么。
到时候,贾珍得了好处,气自然也就消了……
何等悲哀。秦氏心里自然不愿意自己成为贾蓉讨好贾珍的工具,但是贾蓉的要求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家里确实不应该这么闹下去。
心里矛盾的秦氏,在收拾好最端庄妥帖的妆容之后,就在屋里磨磨蹭蹭,半日拿不定主意,这一晃,就将到了另一个约定的时间……
那是昨儿去看好婶婶的时候,与心目中最高大伟岸的男子悄悄定下的约定,也是她整整一夜没睡期待的约定。
所以,当摆钟再一次敲响的时候,她十分从心的做出了选择。
佯做闲逛,来到天香楼脚下。
“你们不用跟着,我上去散散闷,一会儿就下来。”秦氏驻足,对着两个小婢轻声交代道。
“是。”
小婢宝珠和瑞珠知道自家少奶奶近来心情都不好,所以也没有多做过问,规规矩矩的守在原地,看着自家少奶奶踩着莲花步伐,晃悠悠往楼道口去了。
天香楼异乎寻常的安静,因为爬了楼梯而显得娇踹微微的秦氏,看见楼上楼下都不像有人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怀疑。
莫非,二叔叔竟然骗我不成?
也是呢,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冒着被人议论的风险,到这边来见自己。
他自己还有麻烦在身呢。
说起来,与他相比,自己身上这些烦心事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秦氏便是觉得就算被戏弄,被爽约也不算什么,就当过来散步罢了。
不过,当来到婆婆尤氏更衣的房间的时候,却看见房门打开着。
秦氏眼睛一亮,已经无力的娇躯顿时涌现出无穷的力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目光搜寻着转过屏风,就见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那香榻上,看见她进来,对方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秦氏脸上顿喜,情不自禁的往前跨步,只是忽然停住,目光狐疑的看向旁边,那险些被她忽略的一个身影。
是个丫头。
这个丫头她见过,应该是二叔叔的女护卫来着,她以前在马车里,偷偷看见她骑在马上,随侍在二叔叔身边。
只不过她都是女子劲装或者是戎装,不曾想今儿像这般普通丫鬟打扮。
秦氏没细想这个女子的形象问题,她只是在想:二叔叔不是约自己在这里见面么,怎么还带个多余的人来……
心里的悸动悄然褪去,秦氏顿脚道:“见过二叔叔,不知道叔叔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贾琏看见秦氏,心里也不由得升起几分欣喜。
这个女人,确实有祸国殃民的姿态,哪怕只是瞧一瞧,也足够令人心生涟漪。
“你坐下吧,我有话与你说。”贾琏指着面前早放好的凳子说道。
秦氏瞅了瞅贾琏,又瞅了瞅边上的丫鬟,心里刚刚压下去的悸动再次涌上心头。
她默默上前坐在那孤独的凳子上,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刻钟之后,秦氏施施然走出房间,来到楼下。
两个忠心的丫鬟在树下看花草,见到她下来忙迎了过来。
秦氏悄然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襟,正色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是……”
……
宁宣堂,贾珍莫名烦躁,按照他的预测,小畜生就要回府了。
忽听小厮来回:“大爷,小蓉大奶奶过来给您请安。”
嗯?
贾珍精神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蓉儿那小畜生回来了?”
他以为是贾蓉不敢一个人来见他,所以叫上媳妇儿一起。
“没看见小蓉大爷,只有小蓉大奶奶身边的几个婆子丫头。”
居然没有贾蓉,也没有尤氏?
莫非……
贾珍立马激动的搓手。
这可是去年初,他免去秦氏请安的规矩之后,秦氏第一次在没有尤氏或者贾蓉的陪同下来见他。
激动的贾珍忽然瞥见小厮有些异样的眼色,立马冷声道:“哼,多半是为了蓉儿那个不上进的畜生开罪来了!”
强行解释了一波,也不管小厮信没信,就挥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叫她进来。”
“是。”
跟着贾珍的人,哪有不知道贾珍习性的,心里嗤笑一声也不敢表示,出门之后,很识趣的各干各的去了。(未完待续)
第283章 儿媳有约
一会儿之后,果然看见儿媳妇儿那婀娜到极致的身影款款走进来。
她还是那么的美丽风流。
贾珍早把那些不愉快的东西抛之脑后,走出书桉,迎向秦氏。
秦氏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贾珍这才顿住脚步,瞅了一眼那跟着秦氏进来,侍立在房门口的两个婆子,神色收敛,装腔作势道:“你怎么过来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多谢大爷关心,媳妇感觉好多了。听说大爷受了伤,特来探望。
“哈哈哈,一点小伤,不碍事,难为你这份孝心。”
“再有,蓉儿说他昨日触怒了大爷,自知罪孽深重,恳求大爷息怒。还请大爷看在他年轻不知事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秦氏柔声道。她来见贾珍,自然需要名正言顺的理由,比如替贾蓉求情。
所以,她第一时间说出来,免得身后的婆子们过于揣测她。
“哼,这个孽障……他回府了?”贾珍随意表达着自己对贾蓉的不满,眼神却锐利的看向门口那两个婆子,目光往外示意。
两个婆子收到贾珍的意思,忙欠身一礼,乖觉的退了出去。
没有旁人碍事,贾珍便少了顾虑,再次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秦氏的面前,审视着目露紧张的儿媳妇儿。
心中有些遗憾。
如今的秦氏,着装实在是太过端正。
他还是喜欢,刚嫁进门时候,秦氏那清凉艳丽装扮。
他记着,秦氏还喜欢穿绸纱制成的衣裳。特别是夏天的时候,轻笼薄纱,隐隐能够看见香肩的那种美轮美奂,绝对诱惑的场面。
也是从那时起,他心里发誓一定要将这个女人得到手……
面对目露“凶光”的贾珍,秦氏禁不住紧拢衣裳,轻声提醒:“大爷…”
贾珍回神,看秦氏今日与先前的态度有些不同,他猜测,必定是蓉儿那小畜生央求她来求情。
否则,这绝情无义的小娘儿们,绝对不会过来寻他!
贾珍心里有些兴奋起来,笑道:“你不知道那小畜生究竟干了什么,即便是将他打死,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不过嘛,既然是你来帮他求情,看在你的面子上,要我饶了他,倒也不是不可能,就看……你的表现了……”
面对贾珍无耻的要挟,秦氏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方柔柔道:“大爷上次不是说,寻到赵孟頫的一幅名画么,正好我近来身子好些了,想要瞧瞧,不知道大爷可能准允。”
贾珍闻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面色大喜:“你说的是真的?”
秦氏瞧了他一眼,道:“若是大爷不方便,那就算了。”
“哈哈哈,方便,怎么不方便。那本来就是专门为你寻来的,如今就在天香楼上。
你既然想要瞧,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贾珍高兴的立马要去拉秦氏的手,秦氏忙道:“别,有人瞧见不好。”
“等,等吃了晚饭,我会出门散闷,大爷到酉时入夜之后,再过去好了……”
顶点
“哈哈哈,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贾珍乐得合不拢嘴。秦氏考虑的这样周到,显然是真的想通了。
两年多的心机一朝得逞,他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
“那,蓉儿的事……”
“哈哈,自然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孩子……”
贾珍忍不住还是想上手,秦氏忙退后,嗔视贾珍一眼,一转身走了。
“呵呵呵。”
见状,贾珍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抚着自己的嘴唇和胡须,不停的颔首。
……
离贾府四五里路程之外,林府。
林如海作为黛玉的父亲,又是宁康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贾琏自然时时不忘维持好关系。
隔七差八,总是会到林府拜见一番,而林如海,也会顺道问问黛玉的情况。
不过今日,却不是贾琏主动上门拜访,而是林如海派人请他。
目的嘛,还是宫里的事。
贾琏没想到,贾母等人见劝他不动,居然想到请外援。
晌午他才从临淄伯府回来,此时又被林如海叫过去。
不过林如海总归是不能完全奉贾母的意思行事的,他在细细听了贾琏的陈述之后,见贾琏有成算,便完全放弃了劝说的意思,反而赞道:
“孟圣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乃大丈夫行事。
难得你年纪轻轻,竟能践行先圣之言,仅此一点,便胜过世间千万人。”
“姑父谬赞了,侄儿实难当得起。
因为侄儿这般偏执,不知变通,不但令长辈担心,陛下似乎也对我不满,昨儿特意降旨,免去了侄儿的官职。”
林如海之前就知道贾琏被革职留任的事,宦海生涯年久的林如海,自然懂得这样的惩罚,恰恰说明宁康帝心中并未真正动怒。
这也是他不力劝贾琏的一个原因。
“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当今陛下明辨是非,既然你之所为并无大错,想来陛下也不会真正责怪你。
所以最关键的,还是看宫里的太后态度是否肯转变。若是七日之后,太后并未有别的动作,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若是太后当真态度坚决,只怕陛下也不会违逆太后的意思,必定会亲自召见于你,到时候你再相机行事。
古人云,尽人事而听天命,你已经尽力了,若是事实不可为,还当顺势而行。”
林如海看着贾琏,话虽然未说透,但是意思明白。
若是皇帝都召见你,要招你做女婿,那么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到那时,识时务者为俊杰。
贾琏也点点头,表示了认同。
出来林府,贾琏直接来到兵马司衙门。
“参见大人!”
兵马司上下官兵,都知道贾琏被革职了,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这个时候出来作对,或者唱反调。
虽然才几个月过去,贾琏已经在兵马司上下,建立了相对较高的威信。
可不是呢,通常来说,一座山头,都有一二把手。
就拿兵马司来说,正副指挥使,就是一二把手,其中副指挥使,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掣肘指挥使的,免得指挥使在衙门内太过一家独大!
可是,自从以前的崔副指挥使被背景深厚的指挥使大人掐掉之后,部里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真的一时调不出人手来,至今没有给西城兵马司调遣副指挥使。
如此一来,偌大的西城兵马司,二三十官将,单从官品来说,就至少比贾琏低上三四级!
更别说,贾琏身上还有将军爵位!
这种情况,谁敢不遵贾琏号令?
如今贾琏虽然被革职,但是还留任啊,仍旧是他们的老大。而且以贾琏的背景,说不准哪天就官复原职了,这个时候出来找事,风险太大,但凡聪明点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更有消息灵通者,连贾琏被免职的真正原因都知道,乖乖,妥妥的驸马爷啊……
所以,除了上午贾琏刚露面时,范晋等人表示了对贾琏的关切,而贾琏未多表示之后,便一切恢复如常。当然,私底下瞧瞧议论一番还是在所难免。
“今夜宵禁、巡城的人马可安排妥当了。”
“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今晚城门宿守的是周指挥,而城内巡防的是解指挥。”
兵马司管的地盘宽,事情也多,衙门内常留守的官将都占到一半往上。
而贾琏作为老大虽然可以天天回家休息,但是隔三差五,他还是会选择留守兵马司,以做表率。
但其实兵马司上下的人,并不希望贾琏做这个表率。
贾琏不来,他们晚上轮值的时候,还可以偷偷懒,少巡视两圈之类的,但是贾琏在的话,大家都得比平时多加十二分的认真。
所以,范晋等人见到贾琏临近黄昏过来,便知道今夜大家不好偷懒了。
特别是当入夜之后,贾琏决定亲自率队巡防的时候,连范晋这个文官,都不得不打起精神,跟着贾琏出来吹夜风。
没办法,老大都出门干活了,作为小弟怎么能不陪着呢?
……(未完待续)
第284章 魂断天香
宁国府,贾蓉在黄昏之前终于摸了回来。
府中一众奴才,都暗暗讥笑嘲讽,等着看好戏。
有好事者,甚至下赌注,猜测贾蓉会被贾珍收拾的多惨。
但是事实出人意料。
虽然大家眼睁睁的看着贾蓉缩着脖子去贾珍的书房,而随之贾珍那怒喝的声音,隔着院子也都听得见,但是不过片刻,就看见贾蓉出来了。
没错,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连一根毫毛都没掉!
众奴才都感觉稀奇。
而死里逃生的贾蓉,心里却另有猜测。
直到回到自己院内,问出秦氏下午果然去帮他求情了,贾蓉顿时全部明白。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虽然他让人叫秦氏出面帮他求情的时候,就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事情果真发生,身为男子的尊严,还是让他觉得愤怒。
这个连自己都不让碰的贱女人,果然是和老东西好上了。
还不知道,下午她去见老东西的时候,两个人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才让老东西心花怒放,对他这么宽容起来!
贾蓉是个城府浅的人,想什么基本脸上就表现出来了,这令面对他的秦氏既伤心难过,又十足委屈。
“大爷这么瞧着我作甚,不是大爷派人叫我去帮你求情的么……”
贾蓉没有回话,只是用恶毒嫌恶的眼神瞅了她几眼,然后一哼声甩袖子离开。
现在还不能得罪她,不然她万一和老东西吹吹枕边风,就有得自己好受的了。
贾蓉的态度,令秦氏身心俱疲,颓然的靠坐在椅子上。
良久后,吩咐丫鬟进来,给她更衣。
另一边,宽恕了贾蓉罪行的贾珍,则一直处在激动之中。
提前洗漱身子,又修整了面容,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他迫不及待的就窜出房门,悄悄往天香楼摸去。
自家的府宅,他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专程走不容易撞见人的小路,借着沿途高挂的灯笼,很快来到天香楼内。
因为心中想着美事,贾珍觉得自己身轻体健,一口气爬上三楼都不带停歇的。
夜幕中的天香楼,静谧的可怕。
贾珍却一点也不管,直接来到自己珍藏宝物的房间,拿出钥匙开锁。
许是光线不够,那长时间闲置的铜锁实在不好打开,贾珍正费力间,忽闻得轻微的脚步声。
贾珍心头一喜,只以为是秦氏如约而至,立马抬头看去。
果然,阴暗处,悄然行来一个身形纤瘦高挑的女子,离他竟已经不足五步,勐然看见,着实吓了他一跳。
因为这个女人,并非秦氏。
“你是谁?”
女子一身灰色的长裙,束腰长袖,典型的贾府丫鬟的打扮。
贾珍却看不出来她究竟是谁屋里的丫鬟,因为对方埋着头,似乎很害怕。
“你是哪屋里的?在这儿做什么?”
贾珍喝问道,他以为,是个私自上楼来偷东西的丫头!
丫鬟更害怕拘束,一动不敢动。
贾珍有要事在身,本来也无心多事,只准备逼问出这丫鬟身份,便让其离开,以后再处置。
今晚,可不能让闲杂人坏自己的好事。
但是定睛瞧看之间,竟发现这丫鬟的身形异乎寻常的标致,大有和儿媳秦氏异曲同工之妙。
他心头一动,亲不自禁的走过去,喝命道:“抬起头来。”
丫鬟并不则声,他便直接伸手托起对方的下巴。
这对他来说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是宁国府的丫鬟,但凡他瞧中的,就没有不能得手的!
借着另一边角楼上高挂的灯笼传来的微弱光线,贾珍终于瞧见了一张俊秀丽质的脸蛋,他悄然动心。
心想这样的美人儿,他之前居然没有发现,实在罪过。
不过,总觉得这丫头有几分眼熟,却也不管,故意冷声道:“你不知道,这天香楼没有允许,是不许奴才上来的么?
思路客
仅凭这一点,你就该死。
不过……若是你跟了我,我自然恕你无罪,从今往后,还让你享受荣华富贵,怎么样……呵呵呵……”
贾珍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对丫鬟来说,几乎无往而不利。
虽然这个丫鬟看起来怪怪的,但只要是丫鬟,他就有办法拿下,无非是多费点心思与银子罢了。
美人儿一直不说,只是眼神直直的瞧着他,就在贾珍心想莫非这是个哑巴,准备直接上手的时候,忽觉心口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艰难的低头,果然,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狠狠的扎进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而匕首的另一端,则稳稳的握在美人儿右手中。
或许,这把匕首,方才一直藏匿在美人的衣袖之中。
“你……”
贾珍不可置信看向面前的美人儿,直到这时,他才从这个柔弱的丫鬟眼中,看见一抹冷冽,一抹嘲弄与蔑视。
也由此,他终于想起了什么。
贾琏的身边,似乎有着两个女护卫,一身劲装骑在马上,飒飒英姿,曾经他还意淫过的……
身体的剧痛,挡不住贾珍思维的转动。
可惜,面前的刺客美人儿似乎不准备给他多余的时间,在他的挣扎中,另一手出手如电,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推到栏杆上,然后用力往下一压!
虚弱的贾珍如何是从小练武的女刺客的对手,更何况其胸口还中了刀?
因此,刺客很容易将他推翻过了围栏,并在他绝望的下跌之中,勐然抽回了匕首。
霎时间,淋漓的鲜血,飙撒开来,为古风古韵的天香楼,染上了一抹腥味的色彩。
“嘭”的一声震响从楼下传来,女刺客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立马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宁国府的夜空,被彻底点燃。
大乱,随之而起。
……
兵马司的官兵,在安静的西城街道上来回巡查。
严格的宵禁制度下,除了坊市之内,外面的大道上,是不会看见多馀的身影的。
所以,巡城的工作,显得有些无聊。
但是却无人懈怠,大家都知道,今晚指挥使大人亲自负责巡防的事,万一被他撞见渎职,可就不好了。
“大人,其实巡城这种事,交给卑职等人来就可以了,您身份尊贵,何必受这个累,还是回衙门歇着吧。”
因为投诚最早最干脆,如今俨然成为四大指挥之首的解隽,拍马上前,笑嘻嘻的与贾琏说道。
贾琏看了他一眼,笑问:“怎么,连你也觉得,本将军的名头是吹出来的,连这点累都受不得,只能像文官一般,待在官衙内处理公文?”
“哪里,大人英勇神武,文武双全,岂是那些身子骨孱弱的和小鸡仔似的文官可以比拟的。
卑职只是觉得,像巡城这样的小事,让大人来做,实在是牛鼎烹鸡,太过大材小用了,嘿。”
解隽完全不遮掩自己拍马屁的姿态,贾琏身后,勉强骑在马上的范经历眼皮一翻,感觉有被冒犯到。
贾琏笑了笑,不再多理会解隽,抬头看向前面。
不远处,就是宁荣街了。
宁荣街乃是最着名的公侯街,这种地方,治安一向都是最好的,所以令主要负责治安的兵马司,觉得省心。
不过今夜的宁荣街似乎有些不同。
随着他们安静下来,可以听见前方传来的隐约的喧闹声音,这有些不同寻常。
“启禀大人,前面宁国府似乎出事了,有人大声喊着抓刺客。”
一个前头开路的官兵跑回来禀报。
几乎与此同时,街头策马行来两骑人马,乃是贾琏的亲卫。
他们来到贾琏等人面前,不及下马便报道:“二爷,不好了,珍大爷被人刺杀了!”
贾琏面容一变,其他人虽然可能不大理解“珍大爷”是什么人,但是只看贾琏的神色,就知道此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就见贾琏惊问两句,然后神色肃穆悲痛,回头吩咐道:“解隽、范晋,你二人各自召集一队巡城官兵,助我一同前往宁国府查桉,务必不能让此等胆大妄为的刺客逃走!”
“是,大人!”
……(未完待续)
第285章 顺天府尹
“十五步一岗,将宁荣两府的高墙全部围起来,防止刺客翻墙逃走。”
来到宁荣街,贾琏布置了封锁命令之后,便带着人往宁国府正门来。
正好昭儿等小厮赶过来,包括数名贾琏的轮休护卫,其中也有阿琪。
她还是往常的劲装打扮,显得干练而利落,十分镇定的来到贾琏的身边。
贾琏瞅了她一眼,她也只对着贾琏点点头。
宁国府总管赖升早派人去敲顺天府的衙鼓,此时正合着一众宁国府的奴才在大院内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听见贾琏带兵赶来,好似得了救星,忙迎出来,见面大嚷:“二爷你可终于来了,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大爷做主啊,我们大爷他,去了……”
贾琏神色严峻,点点头之后,对身后的人道:“张胜、阿琪、昭儿跟我进去,其他人原地待命,未得我的吩咐,不得乱闯。”
说完,便领着三人跨入宁国府。
宁国府果然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张惶恐惧。
赖升小跑着带领贾琏来到宁宣堂之前,尤氏、秦氏、贾蓉也都迎了出来。
她们的面色,自然一个更比一个惊恐,一个比一个哭的伤心绝望。
贾蓉更是噗通一声跪在贾琏面前,悲呼道:“求二叔做主,我父亲,我父亲他死的好惨啊,求二叔帮我们找出凶手,替我们做主啊。”
贾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此刻终于有了一点大孝子的形象。
贾琏也是悲伤的神色,将贾蓉扶起来,宽慰了一句,然后问尤氏:“究竟怎么回事?
尤氏抹着眼泪道:“回二叔叔的话,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负责巡夜的婆子们发现的,她们说在天香楼外经过的时候,听见里头有动静,就寻摸过去,没想到,就找到了你珍大哥的尸首!
经过我们的简单察看,判定你珍大哥是从天香楼正楼,三楼上摔下来的……”
贾琏立马反问道:“好好的,
怎么会从三楼上摔下来??”
一旁的贾蓉忙接口:“我父亲不是摔死的,是有人刺杀。他的身子虽然摔坏了,但是方才我和赖升他们查验,父亲的胸口有好大一个口子,像是被刀子扎过的,呜呜呜,我父亲好惨啊……”
贾蓉哭诉的时候,秦氏也在旁边抹泪,不过她偶然看向贾琏的目光,仍旧忍不住带着一抹震惊,不过聪明的她,很快就选择低头默默抽泣。
没有过多闲话,贾琏走进大厅。此时贾珍的遗体已经被人用白布裹着,抬到这边来。
和当初的贾赦类似,一群莺莺燕燕,跪了一地,一个个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贾琏眉头一皱,惯会察言观色的尤氏立马上前,将这些影响心情的女人赶到一边去。
贾琏这才上前,掀开白布瞧了瞧,果然有些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感觉。显然尤氏等人害怕破坏遗体,影响后续的查案,而没有选择清理。
当然,这点血腥的场面,自然不会对贾琏造成任何影响。他简单察看了一下贾珍的情况,确定和贾蓉说的没大差别之后,便起身正色道:“我已经派兵将两府的高墙围了起来,只要刺客还在两府之中,就一定逃不掉。
当务之急,是尽快去衙门内请高明仵作前来,验明珍大哥死因,然后方便查找真凶。”
贾琏镇定且有条不紊的话,令茫然无措的尤氏等人,如同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连忙点头,并说已经派人去请仵作了。
不一时,贾政合着住的近的贾家同辈和长辈,也纷纷赶来。
核实了噩耗,自是一个个痛哭悲呼不已,于是,宁国府内,越发哭声震天。
……
荣国府众人也是第一时间得知这个骇人的消息。
只是因为都准备休息了,所以动作缓慢,竟比“恰巧”带兵巡防的贾琏还要来得迟。
当然,荣国府的贾母等人,也不过只能匆匆赶过来,添几个表达震惊和哭声的人。而奴才们,也只能悄悄骇然一番,议论一番罢了。
顺天府后衙,府尹老爷已经搂着小妾准备入眠,被家下人打搅,十分不快。
“不是说了,酉正之后,不论什么事,都明儿再报。”
“老爷,是件大事……”
“哼,大事?偌大的京城,哪天不发生两件大事,都要惊扰本府,那本府也就不用睡觉了!”
“老爷,是宁国府,宁国府的三品将军贾珍死了。”
“死了?”
府尹翁自勤勉强坐起身来。
身为京城的父母官,宁国府他自然是知道的,也认识宁国府的贾珍。
倒也没甚在意,毕竟贾珍虽然是国公府的承袭人,但在京城实在算不上什么厉害的角色,就算有祖宗的余荫,品级也不过和他一样。
“怎么死的?”
“奴才不知,前面说好像是被人刺杀的。他们的家人来报案,请老爷派人前去查案,替他们做主。”房门外的翁家奴仆回道。
听说是被人刺杀,翁自勤郑重了不少。
心想,这贾珍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贾府可不能小觑。
c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如今的贾家出了一个贵妃娘娘,正是荣耀至极的时候。
若是能够借机与贾府交好,自然于仕途有利无害。
而且,辖下出现这样重大的案件,若是闹大了,对他也有不利的影响。反之,若是能够在他手上破案,对他来说就是一桩不错的政绩。
思考之下,翁自勤收拾好出来,一面召集办案的人手,一面派人去刑部报备。
顺天府虽然是父母衙门,论理什么都要管。但是京城毕竟太大,权贵太多。
很多案件,他们都没资格管。
所以,实则顺天府主管“民生”。
和老百姓相关的,他主管,类似这种牵扯到勋贵人家的凶杀案,一般都是刑部来接掌。
毕竟刑部可比他顺天府,厉害多了。
当翁自勤带人前来的时候,贾琏正在前厅与贾政等人商议如何查找凶手。
听说府尹亲自前来,贾政和贾琏忙迎出来。
“鄙府家事,累蒙府尊亲至,贾政代鄙府上下谢过。”
一见面,贾政便习惯性的虚礼客套。
虽然说在京城当府尹,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件容易憋屈的事,因为上头衙门多,惹不起的权贵也多。
但是顺天府毕竟是天下第一知府,职权大,地位尊崇,所以贾政的客气完全是情理之事。
毕竟抛开背景不谈,贾政比人家矮了好几个等级!
“哈哈,政老客气了,此乃本官分内之事,不敢劳谢。”
翁自勤客气回应一声,一边就吩咐随行的仵作开始工作,然后方笑看向贾琏:“方才我过来时候,看见这边的街道已经全部戒严,想必这是贾将军的杰作了?”
贾琏点头,“今夜本将军率领官兵巡城,听说家中之事,此举也不过是为了防止凶手趁乱逃脱。翁大人这么问,难道是觉得本将军小题大做了吗?”
“哈哈哈,哪里的话,贾将军误会了。
下官只是觉得,有贾将军及兵马司的众多官兵支持,若是凶手还在府内,想必是插翅难逃了。
如此一来,对于侦破此案,下官就更有把握了。”
翁自勤十分谦逊的说道。他虽然觉得这边阵仗过大,但也只是惊叹国公府的萘Α
乖乖,他x得他来的也够快的了,谁知道人家这边早就严阵以待了。看样子,就算他们顺天府不管这件事,人家贾府自己也能解决!
至于什么贾琏小题大做,公器私用,越权等,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兵马司作为和顺天府齐名的受气衙门,连受气的原因也都是一样的,就是管的太宽。而且,顺天府和五座兵马司衙门的职权有严重的交叉。
兵马司也是有着稽查辖区内凶盗的职责的,所以贾琏摆开这么大阵仗搜捕刺杀他家人的凶犯,合情,合理,合法!
他是真心觉得有贾琏相助,破此案会比较容易。
贾琏见翁自勤面对他时,主动将自称从“本官”降为“下官”,因为家人遇害而凛冽的语气倒也缓和了一些,说道:“翁大人客气。
本官也是没想到,在堂堂京师,天子脚下,还有这般胆大妄为的贼人!
所以荼匾将凶手查出,绳之以法。
我已经命手下官兵将相连的两座国公府都围了起来,并且吩咐两府的下人,将两府范围,全部点亮灯笼,然后三人一组,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并且已经将各处门房,uu看书及一切可疑的人员,全部抓了起来,准备严刑拷问。
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翁自勤闻言,眼睛一亮,如此一来,就算凶手逃得快,在贾琏带兵过来之前就逃了出去。
但在贾琏如此周密的计划之下,也会很快查出凶手是谁,剩下的,也不^是追捕而已。
看来,今晚这趟来对了,相信不用他多费事,就能白捡功劳。
于是,翁自勤对贾琏越发客气,互相攀谈着,来到停放贾珍尸首的地方。
贾母等一切与破案无益的人,已经在尤氏等人的安排下,别处等候了。
整个宁安堂,能自由活动的,也只有贾琏手下的人手。这个时候,除了贾琏的人,谁也不敢胡乱走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琏二爷的人怀疑,从而被抓起来吃苦头。
。
第286章 凤姐儿的心境变化
顺天府的仵作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很快就查验出了结论:
“回禀各位大人、将军,据小人查验来看,死者死亡的时间,应当在前半个时辰左右。而致命伤,正是死者左胸那一道穿透心脏的刀伤。
除了这道刀伤之外,死者左臂连接头部这一带,有着严重的撞击痕迹,想来是从高处坠落所致。
另外,从死者胸部的刀伤伤口二次破坏的情况来看,死者应当是先中了刀,然后再从高处坠落,所以将伤口崩裂开了不少。”
听到仵作的话,堂内许多人忍不住眉头一跳。
确定是谋杀无疑。
但是翁自勤却不甚满意,他原准备亲自检查一番,但终究因为贾珍那血肉模煳的样子令人反胃,所以放弃,然后问仵作:“就只能查出这么一点?”
“回禀大人,根据死者遗体,小人确实只能推断出这些。
不过,若是能够去桉发现场查看,说不定能够有新的收获。”
凶杀桉查看桉发现场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贾琏当即对赖升家的一招手:“带府尹大人和诸位衙差去天香楼!”
“是。”
……
荣国府,听闻贾珍的死讯,贾宝玉和姐妹们都很震惊。
但是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听候消息。
在这种骇人的事情面前,贾母是不会允许闺中女孩儿们掺和的。
而贾宝玉身为十多岁的大男孩了,堂兄死了,他若是肯坚持,贾母或许不会反对。
但贾宝玉却无意过宁国府去。
不过是肥嘟嘟的大圆脸蛋子上表露一番震惊、关切,也就罢了。
实际上贾珍死不死,对他来说,他并不在乎。
他是个哲学家,连自己的生死尚且不在意,更何况一个在他眼中俗的不能再俗的,浊臭烂泥一般的贾珍。
能够让堂堂宝二爷关心的,也就只有漂亮的女儿,和俊美、优雅兼备的男人。
凤姐院,王熙凤倒是和贾宝玉完全不同,她十分喜欢掺和、观看这种热闹。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她最终还是选择待在家里。
不过她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宁国府,不断的让平儿、小红等人去打探情况。
当打听清楚之后,当着平儿一个人,她猜测道:“依我看来,这件事只怕不简单!
珍大爷那个人,咱们两府里谁不知道,专会吃酒玩女人,连蓉儿媳妇他也不肯放过,实在是畜生一般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样的人,又不在外头做官,想来也不会得罪什么厉害的人物,好好的谁要杀他?
其中只怕有隐情,瞧着吧,说不定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会让咱们大吃一惊。”
平儿比王熙凤心善,面对这样骇人的事,她无法随意揣测。
抬头看王熙凤眼里闪耀着火焰,她疑惑的问:“奶奶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王熙凤神色一顿恍惚。她忽然想起昨儿贾琏与她说过,宁国府父子两个的事,还说这两父子事情闹得越大,对她来说越有利。
怎么今晚贾珍就被人杀了。
这可不是天大的事情?
可以想见,当明儿这件事在京城传开之后,贾府肯定会成为京中各家府邸议论的焦点。
如此一来,是否会真如没良心的所说的那样,太后会顾虑皇家的面子,将之前的事情作罢?
还有,贾珍的死来的这么突然,令越发觉得贾琏行事诡秘,如有神助的王熙凤,天马行空的猜测:
这件事,会不会和没良心的有关?
这种没来由且令她惊悚的想法只刚刚出现,就被她强抛出脑海!
自己真是疯了,才会这么怀疑,没良心的这么做,既没道理,也没动机。
怀疑没良心的,还不如怀疑蓉哥儿呢。
贾珍觊觎蓉儿媳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两府很多人都暗地里议论过,蓉儿那小子不可能不知道。
说他心里不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加上昨儿他父子两个闹出的事,算来这件事,蓉儿倒果真是最有理由,最有动机的人。
可是,蓉哥儿那小子最是个没气性的人,他真的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王熙凤为人大胆,思维自然也大胆,尽管尽自己知道的情况,大胆揣测一切可能。
八卦是人的天性。
“对了,听说你们二爷回来了,还带兵把咱们自己家给团团围住了?”
听见王熙凤问话,平儿立马将知道的情况告诉王熙凤。
王熙凤听闻贾琏一系列迅速、严谨,不将凶手揪出来不罢休的部署,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可笑。
心里这么想,面上不免笑道:“有你们二爷在,想必凶手很快就能被抓到了。你还记得上次大老爷屋里的杨氏,图谋毒害你们二爷的事吗?
最终不但没成,反而叫你们二爷当场给识破。
唉,有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你说咱们家二爷,还是不是小时候咱们认识的那个人?”
王熙凤感慨起来。
毕竟她从小就觉得,她比贾琏聪明。若非看在贾琏外表,看在贾府家世,她还不乐意嫁呢!
没想到,这才嫁过来几年,自己就被这臭男人彻底收服?
想起昨夜的荒唐事,王熙凤到现在还忍不住耳后发烧,不由自主的瞪了平儿一眼。
小蹄子,竟然真的敢压在老娘身上造次!
平儿身子悄然后撤,用无辜的眼神瞧着凤姐儿,似乎在说她也是受害者……
王熙凤倒突然笑了,然后又轻轻一叹:“平丫头,你是从小跟着我的,我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和善的人。但是至少对你,我是没有任何私心和防备的。
我打心眼里将你看作自己的妹妹。
此番我遭难,全然由我咎由自取。若是,若是我能侥幸逃过一劫则罢。
若不然……”
王熙凤目光炯炯的看着平儿,打断平儿意图插嘴安慰的话,继续道:“若不能,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平儿看出王熙凤的郑重,忙道:“奶奶请说,别说一件,奶奶的任何事,我都答应。”
平儿的反应,令王熙凤有些后知后觉的感动。
患难见真情。
这两日见识到诸多白眼和冷漠王熙凤,倒也借此看清楚了平儿对她的忠心。
“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我是说,若是我真的过不去这道坎,我会把你留下。
看你家二爷对你的宠爱,你留在这里,至少将来一个姨娘的身份是免不的。
而且,以你的聪慧和你家二爷的厉害,即便是那公主进门之后不待见你,想来你自保无虞。
如此,你的终身有了着落,我也就放心了。”
平儿闻言,感动莫名,忙缩下凳子,跪在王熙凤面前,哭诉道:“奶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奶奶的丫头,奶奶去哪,我自然去哪,我说过,要服侍奶奶一辈子。”
虽然也舍不得离开贾琏,但是平儿更知道,若是王熙凤被休回家,失去名声的她,处境将越发艰难。
那个时候的王熙凤,更加离不开她。
她的忠心和善良,让她容忍不了自己为了富贵和安乐,抛下失势的王熙凤,做一个没良心的人。
“傻丫头。”
王熙凤将平儿从膝前扶起,笑骂道:“你先别急着表忠心,我这也不全然是为你。
虽然你们二爷是有情义的,就算休了我,也不会不让小大姐认我。
但她终究是贾家的血脉,只有待在这里,她的前程富贵,才有保证,
而且一旦公主进门,就算为了保护她,我也轻易不能再见她的。
她还那么小,我怎么放心的了?所以,我把你留下,也是希望你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将来能够把她看做你的亲生孩子一般,保护她长大,如此,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王熙凤不惯说煽情的话,但是此刻,却不得不说。
她是个坚强的人,即便是当前这样的情况,她也从没想过去死之类的。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血脉。
所以,说着不免留下泪来。
平儿见状,就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答应,显得自己没情意,不答应,奶奶说的又在情理。
确实呢,二爷虽然比常人多几个心眼,但他毕竟是男人,主要着眼在外面的大事。
将来若是真的公主入府,只怕家里的大小事就都得归公主管辖,只怕连老太太也没办法辖制她。
如此,若她对小大姐心怀不轨,只怕……
以她的身份,若是真的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就算二爷最后知道了,怕是也拿她没办法。
所以,千思万想之下,平儿哭着点点头。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倒像是被休的人是她一般。
王熙凤见状不由得噗嗤笑了,擦了擦平儿的眼泪,笑道:“好了,瞧你,我这不还在这儿呢吗。
我可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既然你们二爷说了外面的事情交给他周旋,我就等着。
说不定你们二爷手段通天,真能替我摆平这件事呢?”
王熙凤洒脱的笑了笑,不想再说这件事,自己也擦了擦眼泪,忽问道:“对了,晴雯那小蹄子呢?从家里乱起来开始,就没瞧见过她!”
“方才我也找过了,听婆子们说,先前在老太太身边瞧见过她,想必是跟着过宁国府看情况去了。”
“哼,这个小蹄子,见我失势了,就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
王熙凤骂了一句,倒也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她早看出来了,晴雯就是个城府浅薄的、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罢了,在她面前对方的心思无所遁形。
若非生就一副比万人标致的模样,就这样的小东西,她一掌能捏死一把。
这种纯粹靠脸吃饭的,除了偶尔令她不爽,倒也未曾觉得有什么大的威胁。
相比较起来,倒是香菱她还看不透一些。
那个小丫头,看起来蠢蠢呆呆的,实则比晴雯聪明。
这一点,从其没事就读书写字,努力修养自己就可以看出来。相比较之下,晴雯白放着大好的条件,却只知道四处逢源、坐吃山空。
没有过于计较这两个贾琏的心肝宝贝。
经此一役,王熙凤那些要强的性子,过于精明的算计,都被打散了不少。
她也明白了,身为女人,贾琏的恩宠,才是唯一且最重要的东西。
关键的时候,能为她遮风挡雨。(未完待续)
第287章 证据
宁国府,紧张的氛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未减。
府尹亲自带着手下的一帮虾兵蟹将去现场查看,但是结果却不太理想。
除了能够简单还原一下凶桉发生时候的场面,并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只有楼下的一滩血,以及对应三楼栏杆等处的斑点血迹,其他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异样。
“二爷,两府的地盘,包括正在施工的园子,都已经翻遍了,并没有找到任何刺客的踪迹。”
回到前院,赵胜等人前来回话。
贾琏怒斥道:“怎么可能找不到一点踪迹,难道刺客长翅膀飞走了不成?”
贾琏一怒,赵胜等人顿时噤若寒蝉。
翁自勤忙道:“贾将军切莫动怒,会不会是,刺客在贾将军围住贵府之前,就已经逃离了呢?”
贾琏摇摇头:“翁大人有所不知,鄙府家下人丁甚多,即便是到了晚上,所有的门户都是有人看守的。
据方才仵作的推断,我带人包围鄙府的时间,距离桉发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刻钟!
而我们两府占地甚广,这么短的时间,刺客绝对不可能避过所有人耳目,悄无声息逃走。
所以,我坚信,刺客肯定还在我们两府之中!”
对于贾琏话,翁自勤并没有反驳。
方才去天香楼的时候,他也察觉了,这国公府的气象确实与别的府邸不同。
没人带领的话,他在里面大概率是会迷路的。
于是他回道:“有没有可能,刺客对贵府甚为熟悉,并且在行凶之前早已规划好逃脱路线,翻墙逃走了呢?”
即便宁国府占地再宽,若是算计好了路线,做了准备,从杀了人就逃,一刻钟的时间是肯定够的。
贾琏闻言,觉得有道理,立马吩咐赵胜:“你即刻带领人马,沿着两府高墙仔细查验。若是凶手翻墙进出,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若是找到,立刻来报。”
赵胜立马领命去了。
翁自勤其实并不是怀疑刺客逃走,他只是在排除有可能的情况。
实则他也和贾琏一样,觉得凶手不大可能在杀了人之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逃出国公府,而且还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至于赵胜等人所言将两府翻了一遍,只怕未必!
他知道这种世家豪门,女眷甚多,很多房屋建筑,奴才们都是不可能去翻找的。所以说,若是刺客躲在屋里,大概率是找不到的。
况且,还有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情况:
根本没有刺客,凶手就是贾府中人!
之前仵作悄悄与他说过,根据贾珍胸口中刀,且身上没有太多挣扎的痕迹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贾珍熟悉的人,所以才会没有防备被人从正面刺中。
贾珍熟悉的人?很显然,这座国公府里的人,很可能就隐匿着凶手。
如此的话,便是掘地三尺,自然也是找不到刺客的。
他悄然扫了一眼周围的贾家人,将他们各异的脸色收在眼中,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神色一正,对贾琏说道:
“下官为官多年,断过的凶桉没有一千也有数百,自问对断桉有些经验。
若是贾将军信得过下官,下官倒是有一些问讯方法,说不定可以根据凶手的行凶动机、行凶条件,顺藤摸瓜查出凶手。”
贾琏闻言,反问道:“哦,翁大人想要审讯哪些人?”
“不敢谈审讯,下官主要是想问问威烈将军平时的习性爱好,近来是否得罪了什么人,还有谁能掌控威烈将军行踪等等。
具体的人手,自然是威烈将军平常身边服侍的人为好。”
贾琏听懂了翁自勤的意思,转身看向赖升,喝命道:“你派人,将珍大爷平时身边跟着的长随、小厮,包括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等人,全部叫来!”
赖升心里一跳,实则他也是贾珍身边常服侍的人。
也不敢怠慢,若是查不出凶手,他们这些人,只怕都不得善终!
等赖升去后,贾琏又吩咐贾蓉:“去通知你母亲,让她将珍大哥屋里受宠的姨娘,也全部带到偏殿,等候府尹大人的问讯!”
贾琏如此配合的态度,令翁自勤拱拱手表示感谢。
……
审讯的工作顺利的展开,但一刻钟过后,还是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贾珍这一个多月以来,也在忙着盖园子的事情,基本没有怎么外出。
也就因为盖园子的事,骂过几个奴才管事的……
翁自勤倒也是个严谨的,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立马请贾琏,帮忙将那几个奴才管事全部叫来,准备挨个审讯。
“对了,昨儿上午的时候,因为小蓉大爷勾搭大爷房里的春梅,被老爷发现,痛打了一顿……”
一个心理素质不佳的奴才,面对众主子和官老爷的审讯,立马老实的交代了近来和贾珍相关的事情。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瞧向贾蓉。
贾蓉两父子这件事,两府的人基本都知道,但是没有人主动提。
因为贾珍死了,贾蓉就是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身份一下子变得尊贵起来,谁也不会主动难为他。
但是,不代表他们心里不会揣测。
毕竟,贾蓉昨日刚刚因为忤逆不孝被贾珍打到不敢回府,今儿刚回来,贾珍就被刺死!
贾蓉更是面色大变,立马瞪眼道:“狗奴才,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贾蓉初听贾珍被杀,十分震惊,甚至惊骇。
但是当看到贾珍尸首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竟然暗暗生出喜意。
感谢刺客,让本大少爷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不用再活在老东西的淫威之下!
强行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只求帮着贾琏等人,尽快将凶手找出来,然后自己在无限悲痛之中,无可奈何的继承家族爵位,成为宁国府的下一个王……
只是没想到,这凶手手段如此隐秘,竟然半天查不出头绪。
直到翁自勤开始寻找有动机的人,他才忽然有些担心。
因为他也察觉到,他自己刚刚才和老东西发生过“矛盾”,貌似有动机!
虽然以前贾珍也经常打骂他,但是谁叫老东西死的这么蹊跷,他刚回来就死了?
不明是非的旁人,只怕会揣测他。
所以他暗暗悬心。好在琏二叔和二老爷(贾政)等人似乎很维护他,并没有向府尹提及他的事。
谁知道,这该死的狗奴才这么不上道,居然敢把事情往他身上牵扯!
情急愤怒之下,他不由分说,上去就将那奴才踹到在地。
并没有人阻止他的发泄行为。
翁自勤猜测出,贾蓉应该就是贾珍之子,只是看贾琏和贾政两个都没有表态,他也就当做看不见。
直到贾蓉发泄完毕情绪,回头讪讪的看着众人的时候,他才笑问道:“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贾蓉不敢犹豫,忙解释道:“因为一点误会,昨儿挨了父亲一顿打……
不过我父亲打我这是常有的事,这一点,琏二叔和二爷爷他们都可以作证,府尹大人千万不要被这狗奴才带偏了。
我父亲对我是严厉一些,但是我素来最敬重他,连他老人家一个字都不敢违背,更别说别的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再说,桉发之时,我正在书房……读书,这一点,我的小厮来福可以替我作证!”
贾蓉是个没城府的人,害怕被无端误会的他,情急之中说话结结巴巴,很让人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当然,贾琏、贾政等人还是比较相信他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贾蓉的懦弱性子。
弑父?
借他十二个胆子!
但是翁自勤等顺天府的官吏可不这么认为。
兄弟阋墙、父子相残的凶桉,他们可是屡见不鲜的。
不过宁国府毕竟非比一般人家,翁自勤也不敢随意给公府少爷定罪,只是笑道:“公子不必着急,本官断桉严明,自然不会根据一些莫须有的情况,便随便怀疑公子……”
话音刚落,就见赵胜等人急急慌慌的跑来。
“二爷,有重要发现!”
“拿过来!”
贾琏、翁自勤等人都振作起来。
赵胜便从手下手中,拿出一团包裹着的白布,随即当着阶上众人的面展开。
里面,赫然是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未完待续)
第288章 罪证二
后堂,贾母等人都在密切的等候调查的结果。
忽然管家媳妇儿们跑进来,急急慌慌的叫道:“大奶奶,不好了,是小蓉大爷,这件事是小蓉大爷干的!!”
“什么!?”
尤氏、贾母等人大惊失色,纷纷站立起来。
“就是蓉哥儿,知府老爷和琏二爷他们已经找到罪证了,就是杀死珍大爷的凶器,被小蓉大爷埋在他书房后面的墙根底下。
果然是小蓉大爷干的……”
管家媳妇儿们咋咋呼呼,恍若亲眼所见一般笃定。
贾母等人慌忙细问情况,得到的结果,令她们也都纷纷沉默。
竟然是贾蓉!
怎么可能……
似乎,又十分合理。
前院偏殿,十来个没有被允许跟随调查的贾家其他房的族人,此时也听到了同样的消息。
“作孽啊……”
宁国府作为贾家的长房,族长一脉,被绝大多数贾家人日夜看着。
宁国府但凡一点风吹草动,也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的。
所以,关于贾珍爬灰的流言,他们大多数也是听闻过的,也曾背地里咒骂讽刺。
加上都知道贾珍教子严苛,甚至蛮横,所以,听到说对贾珍下手的人是贾蓉,他们和贾母等人一般,震惊之后,都变得了然,甚至笃定。
一些浅薄武断的人,已经开始责骂起贾蓉来!
这就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是愚昧且无知的,他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加上是人治的社会,有的时候,冤枉、污蔑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只需要一点点所谓的证据,就能定一个人的罪。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冤假错桉的原因。
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更多的手段和方法去清查一件桉子的起始尾末,所以大家很容易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根本不愿意去反复思量。
除非,被冤枉的人是他们自己!
贾府的大多数人,已经认定了贾蓉有罪了。
作为当下社会的精英人物的贾琏和翁自勤,自然不会这么鲁莽和武断。
他们来到罪证的发现点,仔细查验取证。
但是,没有发现不合理的地方,似乎,这把匕首,就是贾蓉冲动犯罪之后,仓惶的埋在这院子里的,正好被沿着高墙搜查的人发现端倪,给刨出来。
贾蓉已经站都站不稳了,跌坐在地上的他,慌忙爬到贾琏的面前,哭诉道:“琏二叔,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您是知道我的,便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可能犯下此等不可饶恕的大罪的啊!
我真的是清白的,还请琏二叔仔细调查,一定不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啊……”
贾蓉痛哭流涕的求情,令贾琏神色有些为难。
而翁自勤,也在仔细观察贾府众人的反应和情绪。
他发现,当嫌疑人锁定到贾蓉身上的时候,贾家人,居然并没有太意外的意思!!
这就有意思了。
若是情况是真,这可是子弑父桉件,死者还是朝廷爵位继承者,只怕明日连陛下都会知晓!
贾家,这下子可是要出名。
不过大晚上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有点进展,翁自勤也是大松一口气。
他知道世家大族多有胳膊折了往袖里藏的习惯,为免多事,他做出一点司法公正、铁面无私的表情,对贾琏道:“还请贾将军,将小蓉公子身边的人招来,下官想要再细细审讯一番,以免真的错怪了小蓉公子。”
虽然贾琏有二品爵位,他谦虚自称下官,但是论官品,他可比贾琏高了两级!
他并不知道贾琏的指挥使已经被撸了。
所以从他到了开始,此桉他这个父母官,仍旧是主审,贾琏只能协助。
贾琏对贾蓉叹道:“你放心,若你真的是清白的,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冤枉我贾府子弟!”
贾琏这话,似乎专程说给翁自勤听的。对此翁自勤只是笑笑,但是贾蓉却像是得了主心骨,连忙道谢。
接下来,有了犯罪嫌疑人,调查的方向总算是有了。
贾珍、贾蓉身边的人,包括宁国府各处的门房,通通被审讯一遍。
几乎半个小时过去,特别重要的发现没什么,倒是据此揭开了许多宁国府的黑幕。
包括贾珍爬灰之事……
对此,翁自勤只是心里笑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也不准备往外透露。
一则怕被贾府的人记恨,二则,这种事,其实不算太过稀罕。
就他所知道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家……
也由此,他几乎也相信了,贾蓉就是此桉的凶手。
没办法,在他和贾琏如此严密的调查之下,这么长的时间,居然没有发现任何指向第二个嫌疑人的蛛丝马迹!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贾蓉还是被人栽赃陷害的,那真正的凶手,该有多么隐秘,且手段通神?
若真是这样,只怕查到天亮,都不一定能够抓到真凶。
这不是他情愿的事。他是父母官,又不是真父母,他也要考虑查桉付出的成本。
所以若是他不能结桉,他也宁愿先把贾蓉抓了归桉,然后等刑部的人来接手。
“贾将军,请恕下官无礼。
鉴于证词和证物,都认为小蓉公子就是凶手,下官想要带人搜查小蓉公子的住所、包括一切小蓉公子常驻的地方,看看是否有别的证物可查,以便归纳卷宗。”
听到翁自勤的口吻中,已经认定他是凶手了,贾蓉彻底慌了。
他先是抱了贾琏的大腿,又去抱贾政的大腿,千哭万嚎的祈求,不要去搜他的屋子……
贾政面色悲戚,叹道:“就让府尹大人搜查吧,清者自清,你又何必怕查。”
见贾琏和贾政都同意了,翁自勤也不客气,立马带着自己的人,奔赴贾蓉的书房、住处等。
然后,翁自勤包括顺天府其他的官僚、衙役就都知道,贾蓉为什么害怕别人查他了。
这小蓉公子的书房里,除了面子上像个书房,一翻找,玩意儿可真不少……
各种各样玉石和木质结构的“玩器”,好些连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
可以想见,往常这小蓉公子,在书房里面,玩的有多么花哨。
贾蓉面如死灰,他知道,他清白没了……
但是同时心里还在祈祷,一定不要发现,一定不要发现……
但是事情,往往与愿望相违背。
在顺天府一应经验丰富的衙役的搜查之下,贾蓉精心藏匿的东西,根本无所遁形。
“大人,有发现!”
眼尖的贾蓉躲在后面瞧见,顿时面如死灰,摊在地上昏了过去。
却也没人在意他。
翁自勤等人纷纷看向新找出来的证据。
一系列纸扎小人,上面插着钢针……
对于办桉经验丰富的翁自勤来说,他太熟悉不过这种玩意儿了!
魇咒之术,乃是世上那些具有害人之心,却无害人能力的人,最喜欢且依赖的手段。
虽然翁自勤并不觉得有用,但是仍旧有无数的人对此深信不疑。
就连朝廷制定律法,也认为此类举动,乃是居心叵测、惑乱人心的大罪,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因为,世人都是信奉鬼神的。
即便心里胆大的人,面上也不敢和鬼神过不去。
所以,这种阴私诡谲的妖术,发现一起,就要定一个人的罪。
翁自勤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贾蓉,摇了摇头,这种货色,居然也能成为国公府的继承人,而且,居然还有胆子弑父?
“政老、贾将军,情况你们也看见了。
小蓉公子乃是早有弑父之心,此番威烈将军之死,只怕是他有预谋而为的。
本官意欲将他捉拿归桉,不知二位觉得如何?”
贾政摇了摇头,不忍心的将头别到一边。
摊上弑父的罪名,最轻都是死刑。
贾琏却道:“我这位侄子本官还是知道的,绝非凶恶之徒。本官实在不能相信,此等胆大包天的事,乃是他所为。”
翁自勤能够理解贾琏的考虑,这件事传开,对贾府声誉影响太大。
但是,他觉都没睡过来查桉,两三个时辰了,早就疲惫了。
“贾将军对子侄爱护之心下官能理解,也请将军放心,在贵府没有放弃为小蓉公子翻桉之前,下官绝对不会对小蓉公子动刑的。
以贵府的能力,相信请动刑部的大人前来复查也是很轻易的。
即便小蓉公子没有弑父的罪行,但是他施妖术诅咒其父,总归是事实。
所以,还请贾将军莫要太过包庇,准允本官将小蓉公子先行羁押归桉。
本官也向将军允诺,只要将军查出新的线索并送到顺天府,下官一定重新核查此桉。”
翁自勤身为朝廷正三品命官,若非面对的是贾府,他才没有这么好说话。
贾政也对着贾琏摇摇头。
见此,贾琏也只能无奈放弃,对着翁自勤拱拱手。
“哈哈哈。”翁自勤轻声笑了笑,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总算可以收队回衙了。(未完待续)
第289章 美人的善良
翁自勤带着所有的人证和物证,回顺天府,但是宁荣街,仍旧是戒严状态。
贾琏辞别贾政等人,去里面准备和尤氏交接一下。
还没走到宁安堂,廊上一个美丽绝伦女人拦住了他。
阿琪瞧了一眼,直接侧身,看向了大院。
贾琏便走过去,看着美人儿泪眼朦胧的样子,轻声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秦氏眼泪婆娑,低声哭道:“真的是蓉儿做的?”
贾琏沉默了一点,然后才反问:“你希望是谁?”
“我不知道。”
秦氏内心凌乱。
她并不愚蠢,只是不愿意相信。她内心的善良和软弱,让她不敢直面,今日宁国府的惨桉,可能是她造成的这个事实。
因为,只有她才知道,贾珍为什么会大晚上跑到天香楼去。
而指使她将贾珍骗到天香楼去的,正是贾琏,而不是贾蓉。
贾琏见秦氏如此,也就没有与她解释的意思。
类似这样的绝色美人,就该活在光鲜与馨香之下,知道太多、经历黑暗,对她,对即将拥有她的人,都没有好处。
因此贾琏伸出双臂,将她抱在怀里,用高大的身躯,为她驱散内心的严寒和恐惧。
秦氏浑身顿时紧绷起来。
不过一会儿就又变得柔软,甚至伸出双手,回应式的环住贾琏修直的腰身。
一直困扰她的贾珍死了,而她名义上的丈夫锒铛入狱,只怕也活不长。
此时此刻,心境大乱的她,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
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身上。
女子本来就是慕强的。
这也就是,曾经的贾珍,为何差点就得逞的原因。
而贾琏,自然比贾珍,更强出十倍不止。
所以,即便是贾琏欺骗她,她也甘愿……
所以,即便是被人看见,被千夫所指,她也不那么惧怕了。
秦氏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贾琏却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只是短暂的拥有美人。
因此他一边搂着秦氏,一边伸脚推开旁边的房门,将秦氏带了进去。
黑暗中一阵拥抱抚慰,最终贾琏将美人儿抵在房门上,正面相拥,额头对着额头。
感受着美人如兰的气息和娇软的身子,贾琏不由得暗暗感慨,难怪贾珍为了这个女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这个女人,确实有让天下男人为之痴迷资本!
正在贾琏思考,是不是现在就将这个女人彻底收入囊中的时候,美人娇滴滴、羞答答的嗔道:“你,你硌着我了~”
“呵呵。”贾琏莞尔一笑。
果然这个女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换做她婆婆尤氏,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这么说。
大概率,尤氏会微扭着丰腴的腰身,顺着房门蹲到地上去……
轻轻将秦氏放开一些,贾琏低声说道:“你就安心待在府里,就当是完全不知道今晚这件事。你要相信我,其他的所有事情,我都能妥善解决,明白么。”
“嗯~~”
秦氏低声喃喃,忽然想起什么,又抓住贾琏的手:“你,你能不能饶过蓉儿一命……他……”
秦氏心里知道,贾珍之死大概和贾琏有关,而且,她还猜测贾琏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她。他想要得到她、保护她。
而她也深受贾珍之害久矣,所以贾珍死了也就死了,她也没立场,没办法再表示什么。只是贾蓉却还活着呢,她不想让贾琏为了她,多染恶业。
但是话说出来她又怕贾琏误会她心里担心贾蓉,着急之下,只能用力的抱住贾琏的腰,以示心意。
贾琏略微笑了笑,他知道秦氏只是有着温室女子应该具有的善良。
“好,若是有机会,我会帮他一把的。”
帮他一把,让他走的没有那么痛苦。
秦氏是女人,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美好的愿望,心底的善良。
贾琏却没有这种资格。大事面前,果断利落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但贾琏却乐于维护美人儿的这种美好。
推开房门走出,光亮的廊上,望风的侍女阿琪顿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着十足的诧异。
怎么可能这么短。
以前他和妹妹两个人,可是折腾不够的,每次都让她等的双膝不由自主的泛软……
贾琏抬头看了阿琪一眼,随便一想便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
自从从尤氏口中得知秦氏可能还是处子之身,贾琏就格外重视一些。
不论是今日晌午还是方才,都不是最佳摘取时间。
如今贾珍父子已除,他有的是机会和时间,自然不会急在一时。
没有与阿琪解释,提示一句一句“走吧”,便继续往宁安堂去。
阿琪木然的跟上,忽觉腰间一紧,风流的大人已经附在她耳边,吐气温厚:“今晚辛苦你了,没受伤吧?”
满心紧张的阿琪这才知道,贾琏是在关心她。
面上微红,默默的摇摇头。心说就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她受伤。
贾琏便满意的点点头。
刺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必须谋定全局,精心思量。
因为尤氏经常约他到天香楼谈心,他自然就将地点选在天香楼。
有尤氏做掩护,他可以带着阿琪先将地点踩熟,避免因为环境条件而让刺杀横生枝节。
然后再借助秦氏将贾珍按时骗到天香楼,这样的情况下,贾珍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至于后续的首尾……
有他在,根本不可能出现不可控的情况。如今的贾家,除了一个中人之姿的贾政,根本没有人可以反对他,更没有人敢质疑他。
所以,负责查桉的人就是凶手,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这桩桉子,也不可能真相大白。
结局,一如贾琏预料的一般。
……
贾母等人熬了大半夜,从贾政的口中得知结果之后,就已经先行回荣国府了。
因为时间不对,贾琏同样没有在宁安堂多待。
简单的安抚了一番尤氏,然后与她交代了一下他的布置,就在她留念的目光中,带着阿琪和晴雯离开了宁安堂。
尤氏是个有成算的女人,贾琏对她挺放心的。
“留下一半的人手继续戒备,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修整。”
贾蓉虽然被顺天府带走,还要防备刑部有可能派人来复查此桉。另外,贾琏也要表现出想要保贾蓉的姿态。
这符合家族的利益。
贾蓉是宁国府嫡脉唯一的继承人,就算是为了爵位能够顺利传承,贾家人应该都不会希望贾蓉死。
不过贾琏并不在意这一点。
贾家,只有一个爵位,也够用了。(未完待续)
第290章 再戏鸳鸯
东跨院,阿琪和阿沁的屋里。
贾琏刚进屋坐在椅子上,阿沁便依偎了上来,完全不顾自家姐姐会不会别扭尴尬。
“二爷,姐姐,你们的事情办妥了?”
阿沁坐在贾琏怀里,双手扒在贾琏胸膛上,十分自然的问道。
贾琏到这儿来,本也就是为了放松放松,有如此黏人且身娇体软的美人在怀,也是毫不客气的摩挲着她的腰身。
点点头回应了她的话,又顺势印证:“你这边呢?”
作为贾琏从草原上带来的两个无家可归的美人,贾琏是十分信任的,所以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们。
阿沁今晚也没有闲着,不过她的任务很简单,只是在中间接应,比如,给阿沁带去换的衣裳。
为了避免别人看见阿琪穿着丫鬟装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阿琪是平常装扮摸进的园子,出来自然也是。
“爷交代的那么仔细,奴自然不会令爷失望了。
将姐姐的东西拿回来之后,就已经全部烧掉了。喏,就在那边盆里,都已经烧成灰烬了。”
阿沁指了指屋里一个已经熄灭的火盆。
虽然计划周密,不大可能会有人查到阿琪的头上。但是稳妥起见,阿琪行凶时的穿着还是被毁尸灭迹了,以免上面沾染上血迹等罪证。
见阿沁按照计划执行妥当,贾琏拍了一下她越发挺翘的屁股,表示表扬。
得到表扬的美人儿,顿时给予了贾琏回应,柔软的酥臂缠绕上来,并占贾琏便宜。
察觉贾琏游散目光,她回头看一眼,只看见自家姐姐往外走的背影。
阿沁心中会意,扳过贾琏的脸来,笑道:“爷是不是想要姐姐了?”
贾琏扬了扬眉头,不予置否。
阿沁见状,附到贾琏耳边,支招道:“不妨告诉爷,其实姐姐她也喜欢爷的,只不过……她和我不一样,她喜欢被强迫,咯咯,爷这么聪明,应该明白人家的意思吧。”
贾琏诧异的瞅了阿沁一眼,他严重怀疑阿沁又看了什么不正经的书,如今说话越发透露出别样的气息,实在不像是一个二八少女。
说不定,她的柜子,也像贾蓉的书房那般,不能乱翻……
阿沁不知道贾琏的想法,还以为贾琏不信,继续蛊惑道:“不信的话,爷现在就去把她抱进来,我敢保证,爷最多挨两下打,就能得偿所愿。”
贾琏冷笑一声,重重的打阿沁一巴掌。
他相信,阿沁说的或许是真的。
虽然阿琪语言不通,但是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相处,贾琏知道,阿琪并非愚昧野蛮的女子。
她与阿沁只是性格不同,而且心智更为成熟。
所以,她需要的也和阿沁不同,不单单是宠爱,还有尊重。
这也就是,分明能够感觉到她并不排斥被自己占便宜,却始终不愿意献身的原因。
而且,他看待阿琪也不单单只是个女人。
阿琪身为女人,兼具一身武艺和非凡的毅力。这一点,从当初她带着妹妹,能够躲过仇人的追捕便可以证明。
对贾琏而言,这样的人,绝对是一张不可多得的王牌。
阿沁被打,琼鼻微皱,有些不能理解贾琏。
分明就想要,为什么不愿意按照她的方法试试呢?
还有姐姐也是,分明也属意二爷,干嘛就是不敢说出来?
难道,他们这些心思重的人,就喜欢这个藏着掖着的调子?
倒也罢,姐姐一直吊着二爷的胃口,倒是能让爷越发稀罕她们。
就是每次和爷欢好,总是顾虑她在外边,不大能尽兴……
抛开杂念,看贾琏开始闭目养神,显然忙了大晚上还是有些疲累。她就伸长脖子亲了贾琏一口,然后缩到地上去,准备投主子所好,好好服侍一回。
不料外头果然又传来搅扰好事的声音。
“二爷在里面么?”
“老太太、太太她们在荣庆堂,等着二爷过去,说有话商议。”
贾琏听见鸳鸯的声音,睁开眼睛,瞅了一眼蹲在地上噘着嘴的美人儿,不由得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然后便起身走了出来。
果然,廊上鸳鸯姑奶奶和阿琪两个,大眼瞪小眼。虽然是年纪相彷的妙龄少女,但很显然,她们是无法交流的两个人。
嘱咐了阿琪一句让她早点休息,贾琏便跟着鸳鸯往荣庆堂那边走。
一路上,灯火明亮,照着一前一后,两个颀长的身影。
贾琏心里随便想了一下贾母找他想要商议的事,回神之后看鸳鸯垂着头默默的在前面走着,也不说话,不由得跨前一步,笑道:“这大晚上的,老太太怎么单叫你一个人来传话?”
鸳鸯脚步一顿,随即回应:“原不止派我一个人,只是我觉得,二爷您回来之后能待的地方有好几处,若是一处一处的去找,难免耽误时间。
所以我们便分开找了,只是我运气好,二爷果真在这边而已。”
“只怕不只是运气好这么简单吧。”
贾琏似有所指的笑道。
鸳鸯便脸红了起来。
实际上确实不只是运气好,因为其他两个贾母屋里的婆子,是被她支开的。
一个去了凤姐儿院,一个去了贾政院。
她自己则来到可能性最大的东跨院……
本是连她自己都不曾留意的小心思算计,不想贾琏似乎还勘破了。这无法不令她感觉害臊和难为情。
为了掩饰心思,她慌忙之中,随便想了一个话题:“琏二奶奶的事,我替二奶奶谢过爷。
昨儿连老太太也说了,琏二奶奶进了这道门,福没有享到多少,倒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如今虽然一时行差踏错,但是老太太心里,仍旧当她是孙媳妇看待。
她老人家还说,二爷也是个重情义的,换做别人,早就巴高望上,贪图富贵去了。只有二爷您,还念琏二奶奶一份旧情,不愿意让她受委屈。”
鸳鸯说着,悄然瞅了贾琏一眼。
贾珍那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大家哭一场也就完了。
她们很多人,还是更关注贾琏和王熙凤两个的事。
“哦,你们琏二奶奶是我的女人,我念旧情自是理所应当的,怎么要你来替她谢我?
你用什么名义来替她谢我?”
贾琏悄然靠近了鸳鸯。
鸳鸯是贾母的手臂,是贾母意志的延伸。所以她方才那般话,不由得不让人怀疑,是在试探他的心思。
什么叫做还把王熙凤当做孙媳妇?难道说,他休书还没写,王熙凤就不是荣国府二少奶奶,不是二品镇远将军诰命了?
察觉到身旁危险的气息,鸳鸯陡然紧张起来,忙解释道:“不是,琏二奶奶日日在老太太身边尽孝心,我也在老太太身边服侍,我们两个人关系也是极好的,所以……
如今看她落难,那么多人都冷落她,甚至落井下石,只有二爷始终维护她,不离不弃,我,我是真心敬佩二爷的为人,所以……”
鸳鸯解释不清,才知道自己果然是情急说错了话。
她地位虽高,却全仰仗贾母,实则不过也是个丫鬟而已。
“呵呵呵,敬佩我的为人?”
贾琏忽然得意的笑了起来,偏头侧面俯视着胸口已成规模的大鸳鸯,忽然牵过她藏在袖子里的素手,问道:“既然我这么好,上次与你说过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鸳鸯微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贾琏说的是和平儿做真正的姐妹那件事……
鸳鸯顿感唇焦舌躁,有心严词驳斥,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塞住了嘴一般。(未完待续)
第291章 先到先得
听到贾琏第二次这么说,鸳鸯内心确实无法再保持平静。
一次可以说是戏谑玩笑,但是第二次,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鸳鸯相信,或许贾琏是真的有这个意思!
忽然惊觉自己的手被贾琏拉着,她慌忙看了一眼四周。
他们刚好穿过一道月洞门,走至较为僻静的小路,四下无人。
难怪,琏二爷这般大胆!
“你,二爷松开,被人瞧见成什么样了。”
鸳鸯甩了两下手,发现无法甩开贾琏,反而让贾琏得寸进尺的单手摩挲她的素手。
只听贾琏道:“被人瞧见也不怕,正好我好向老太太讨你到我屋里去。
家族里不是有好些人拿无嗣作为罪证来诋毁你们二奶奶么?伱既然和她要好,就来帮帮她,帮她生个儿子如何?”
鸳鸯闻言,只觉得羞怯不已,也无心思从贾琏的言语中寻找破绽。比如为什么她生了儿子别人就不会诋毁王熙凤了的逻辑。
她脸颊绯红,正要用理智且正义的严词声讨贾琏,就感觉贾琏退开了一些。只是不等她松口气,贾琏手上一个用劲,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身子就被扯着转了一圈,等惊呼之下回神,已经落在贾琏的怀抱之中。
少女第一次落入成年男子的怀抱,感觉是那样的惊悸。
正面与贾琏相贴,贾琏的双臂环扣着她的腰肢,鸳鸯很担心贾琏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因此紧绷着身子。
贾琏虽然强行将鸳鸯拉入怀中,但也在试探着她的反应。
毕竟鸳鸯可不是随意就能哄骗到手的小女孩。作为贾府第一丫鬟,也是以“烈”出名的金鸳鸯,就算对方喜欢自己,要收服也得小心些。
不然,可能有功亏一篑的风险。
少女的腰肢本来就柔软细腻,加上鸳鸯身量本来就比较高,腰身也就更修长。抱着的感觉,自然也与旁個不同。
当然,最美还是大鸳鸯那抵在胸口的感觉,软软弹弹。
不过为免打草惊蛇,贾琏并没有将注意力停留在这些上面太久。察觉到鸳鸯的身子软下来一些,便低头欲吻她。
根据贾琏的经验,类似鸳鸯这等单纯的少女,只要吻到了小嘴,基本上身心就到手了。
被迫抬起头来的鸳鸯,眼中很有些震惊,似乎也发现了贾琏的目的,有些发愣。
就在贾琏以为自己即将得逞,又要尝到一个美丽少女的唇齿芬芳之时,忽然胸口传来一阵大力,险些将他都掀翻了。
抬眼间,鸳鸯已经站在三步之外。
贾琏揉了一下胸口,心想,果然什么少女娇无力都是假的。
只要认真反抗,即便是练过身手的他,也不是能够百分百拿捏的。
鸳鸯推开贾琏之后,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方听她幽幽的道:“虽然我们只是丫鬟,却也是清白之身。
二爷若要作践于我,奴婢本不敢反抗,只恐玷污了二爷的英名。
况且奴婢自知姿色普通,比不过二爷屋里的平儿、晴雯,二爷已经有她们了,又何必再来招惹于我。”
虽然贾琏一气呵成的计划没有得逞,但是鸳鸯的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鸳鸯的话,听听也就是了。像这种姿色过人的女孩子,她们最喜欢这样虚伪式的谦虚,真要信就太笨了。
拂了拂胸口,贾琏做出无所谓的态度,道:“本是两厢情愿的事,你不愿意就算了嘛,何苦推我?
真要把我摔了,你的罪过岂不大了?
也就是我大度,不与你计较。”
贾琏说着,作势就往前走去。
这叫做,反客为主,尽量不让自己落入下乘。
鸳鸯再聪慧也只是个单纯的少女,哪有贾琏精明,闻言还真以为自己刚才太用力弄疼了贾琏。
又见贾琏似乎生气了,她心里倒反而紧张起来。
她已经被贾琏撩拨习惯了,不然今晚也不会故意制造独处的机会。
她很担心贾琏恼怒之下从此之后不再理她。
因此快步跟上贾琏,鼓了两次勇气,方问道:“二爷,生气了?”
“嗯。”
贾琏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如此直接的回应,令鸳鸯略感无语。
眼看就要进荣庆堂,知道再不说清楚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了。想了想,鸳鸯解释道:
“二爷也该为我们丫鬟想一想,我们位份虽轻,却也是个人,也要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
若是只凭二爷一时爽快,我们将来如何呢?
二爷屋里,已经有平儿、晴雯、还有香菱三个,她们将来的结果还没有闹清呢。
按照咱们贾府的规矩,爷们家屋里,通常也就只能放两位姨奶奶。
若是我依了二爷的话,过去……那二爷又如何安置我呢?
我和平儿自小关系好,可不想和她争……”
鸳鸯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忍不住悄悄瞅了贾琏的面色一眼。
此刻的她,略显得卑微。
她确实喜欢上了贾琏。
若是可以,她也确实想像贾琏说的那样,过去和平儿做姐妹。
不过她考虑的较为理智。
她不想成为一个只供爷们家玩乐的存在,至少,也要做个妾,有了名分才有未来。
而贾府有惯例,爷们家,通常只纳两房姨娘。
比如贾政。
再比如贾赦,当初私纳第三房姨奶奶,老太太还不高兴,那梅氏连进门请安都没被答应。
所以,不论是贾赦还是贾珍,屋里也就两三房小妾,其他,都是没有名分的侍妾、通房之类的,
说是玩物也不过分。
贾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鸳鸯,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贾琏总算知道鸳鸯的顾虑了。
“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告诉你,将来我屋里肯定不止两个位置。
但是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道。
所谓先到先得……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至于你能不能够把握得住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
金鸳鸯,人生的机会可是不多的,错过了也许就会抱憾终生。
言尽于此。希望下一次,你能管住自己的手,不要再将自己的幸福推走。”
贾琏满面戏谑的瞅了鸳鸯一眼,在对方紧皱的眉头、无语的神色之中,跨步进了荣庆堂。
(
第292章 承嗣
贾母招见的原因,果然不出贾琏所料,就是关于宁国府后续的问题。
贾珍的后事且不说,宁国府一下子去了两代,可谓是彻底崩塌了。
如何保证宁国府的传承,才是贾母等人现在最关心的事。
之前在宁国府,当着尤氏等人的面,有些事情不好说。
后来出宁国府,贾母、贾政等人可是好好商议过了一番,此时叫贾琏过来,也不过是听听他的意见。
不知从何时起,贾府的大事,根本就绕不开贾琏了。
“琏儿,依你说,蓉哥儿还能不能救回来?”
荣庆堂内堂,只贾母和王夫人两个,她们都十分关切这个问题。
贾琏反问道:“不知道老爷之前是怎么说的?”
王夫人叹道:“你们老爷说,蓉哥儿谋害他父亲,罪证确凿,只怕很难脱罪了。”
王夫人并没有说完全,贾政还说了,不但没机会脱罪,而且一个处理不好,还会让家族名声蒙受巨大的损失。
况且,大部分的族老还认为,这样忤逆不孝子孙,本就该死。不但该死,还要开宗祠,修改族谱,将贾蓉永远的踢出家族。
也只有少部分的人认为,为了家族的利益着想,能救,还是要把贾蓉就回来。
一则延续长房嫡脉,二则,也方便继承长房爵位。
若是宁国府绝嗣了的,朝廷很可能就会将这份爵位给销了。
“老太太、太太请放心,虽然目前看起来,蓉哥儿罪证确凿,但是我还是觉得,蓉儿那小子,没胆量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
所以,我的人手还在那边仔细查访,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证据。
另外,明日我还会亲自到顺天府大牢去探视蓉哥儿,只要他认真是清白的,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办法替他翻案的。”
贾母等人没想到,这個时候贾琏还想着替贾蓉翻案。
她们都从贾政等人的口中得知了全部的事实,也接受了贾蓉是受不了贾珍带给他的耻辱,所以冲动犯罪。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很痛心,但是……
罢了,终究也是他们自己本身德行不修,才最终招惹到这等祸端。
我和你们老爷太太商议过了,为了他们那边府里的传承,不管蓉儿是不是被冤枉的,我们都该想办法将蓉儿救出来才是。
伱们老爷体谅你忙了大半个晚上,所以方才没有叫你,让你明儿得空了去找他一起商议这件事。”
贾母说道。
不管是不是被冤枉的,言下之意,贾母也已经承认贾蓉有罪了,只是为了家族考虑,才想要救他。
比如,帮他找个替罪羊之类的。
贾琏却突然态度坚决起来:“启禀老太太,恕我直言。
若是蓉儿是清白的,那么作为长辈,即便是倾尽全力,将两府翻过来,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还他清白。
若是,他当真干下此等大逆之事,自是死不足惜。”
王夫人闻言,眼神一转,道:“可是,若是蓉哥儿当真死了,东府可就绝嗣了,到时候那边偌大的家业怎么办?”
贾琏回头,看着王夫人,笑道:“绝嗣了,还可以承嗣。
咱们贾府这么多子弟,我就不相信,还找不出一个知礼孝顺的好孩子出来。”
说话间,贾琏颇有深意的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似有所感,却不表现,仍旧正色问道:“关于承嗣的话,方才你们老爷也提了一下,只是担心,那边的敬大老爷不愿意。”
有亲孙子,谁愿意找旁人来继承自家家业?
贾琏则心下笑了笑,贾母等人连承嗣都考虑过了,看来心里已经完全做好了放弃贾蓉的准备。
“这一点太太倒是不必担心,若是敬大老爷能够想出办法救出蓉哥儿,并且给他脱罪,那我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若不能,相信敬大老爷会知道如何选择的。”
对于贾敬,贾琏也见过。
一个为了修道炼丹,连家都不要了的人。这样的人,只怕未必愿意再到红尘中奔波。
再说即便他愿意,一个脱离了俗事十多年的人,也没有任何能力将犯了死罪的贾蓉从大牢里捞出来。
所以,就算贾敬回来,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家族的安排。
虽然贾琏的口吻中,似有对贾敬不敬意思,但是贾母等人也无心顾虑了。
本来贾敬作为宁国府的老爷,还是个进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也不尽家族义务,却出家当道士,就不被贾母等人喜欢。
贾母也忽然看着贾琏,低声问道:“那么,据你看来,家族这些晚辈当中,选谁来承嗣的好?”
或许是里面的利害关系太大,连贾母也无法保持德高望重的形象。
“这一点,自然是家族长辈们聚在一起商量才能出结果。
不过若真要我说,若是老太太和太太舍得,我倒是觉得,宝兄弟就挺适合的,呵呵呵。”
贾琏似随意的说道。
贾母和王夫人顿时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她们没想到,贾琏居然会这么说,也不知道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勘破她们的心思。
最终贾母回道:“不妥,你宝兄弟是你们老爷太太唯一的儿子,将来还等着他给你们老爺太太养老送终呢。
再说你也知道,我也是舍不得你宝兄弟的。不妥,不妥,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贾母的话中,颇有几分真心的意思。
连王夫人也是暗暗的点頭,不太似虚伪。
贾琏心内一笑。
他当然知道,贾母等人的迟疑和纠结。
若是宁国府当真需要承嗣人,贾宝玉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首先,按照人情血脉来讲,就算宁国府绝嗣,选承嗣人也该从宁国府近支中选。
比如贾蔷之类的。
其次,以贾宝玉荣国府嫡脉的身份,去争夺宁国府的承嗣资格,会惹来争议。
显得贾政等人不要脸皮,荣国府蓄意侵占宁国府产业一般。
第三,贾宝玉在贾母和王夫人等的心中太重要了,她们也舍不得让贾宝玉去给别人当儿子和孙子!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这会让她们的宠爱变得名不正言顺,心里膈应。
但是话又说回来,一座国公府的继承权,这么大的利益摆在这里。有機会,谁又不愿意给自己的心肝宝贝?
所以,贾琏看得出来,贾母等人心里绝对是有这个意思的,不然,她们不会这麼问他。
当然,这些贾琏都不甚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宁国府出了这样的丑闻,爵位还能不能继承,都还不一定,要看上面的态度。
而且,不管是谁继承宁国府,都必须受他节制。在这个原则上,贾琏自然是倾向于选择一个年纪较小,根基薄弱的“傀儡”。
……
第293章 有舍有得
晴雯的生物钟超准,当守夜房的摆钟敲响的时候,她立马就转醒。
躺在这张她和香菱两个轮流睡的守夜床上,微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角落另一张守夜床,发现空荡荡的。
果然没有回来!
利索的翻身下榻,穿起衣裳,悄然摸到最西边。
纱帐内,隐隐可见自家二爷光着膀子睡在正中,而本该与她一起睡守夜房的平儿,则单披着一件浅墨绿色的肚兜,依偎在二爷的臂弯之间。
显得好不乖顺俏丽。
最显眼的还是里侧,侧身向里的琏二奶奶,她那近乎没有瑕疵的洁白秀背,只有肋下一根红色的细丝带在背后打了个活结,连接着前面不可窥见全貌的同样颜色的红肚兜。
弧形的春光悄然外泄。
晴雯下意识的低头瞅了一眼,却只看见脚尖。
又瞅了瞅平儿和自家二奶奶,心里不免狐疑,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二爷瞧不上自己?
晴雯是个乐天派,什么样的心思在心里都不会存留太久。她很快抛去杂念,挂起纱帐,抓住平儿温暖的手臂拉扯摇晃。
听见平儿嘤咛一声转醒,她就吐声儿道:“快起来了,已经到卯时了,二爷说过今儿要早起的。”
平儿听见晴雯的声音,多年服侍主子起床的她,很容易就进入侍女的状态,立马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忽见晴雯睁大的眼睛,她一愣间才意识到什么,立马双手抱胸,羞的大早上的血脉上涌,脸蛋绯红如血。
虽然平儿掩饰的快,但是眼尖的晴雯早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好好的,自家二爷的大手居然藏在平儿的肚兜内取暖。
从平儿后知后觉来看,或许都已经放了一晚上了!
看见平儿将贾琏的手扯出来之后,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晴雯撇撇嘴,心想,莫非以后二爷也会这么抱着自己睡觉觉……
略觉脸红间,忙轻哼道:“时辰不早了,你快服侍二爷起床,我去安排给爷洗漱。”
“嗯”
平儿见晴雯摇着还有些稚嫩,却已显风情的腰肢出去,羞臊之心这才缓慢散去。
坐在榻上,正想着是再让二爷眯一会儿,还是立马叫醒他,却发现自家爷紧闭着眼睛的面上,正挂着一抹她熟悉的笑容,就知道贾琏已经醒了。
于是推手摇了摇贾琏的胸膛,“二爷,既然醒了就起身吧,您不是说还要过东府去嘛。”
贾琏脸上的笑容更甚,却不理她,一个翻身,去骚扰里面睡得正安静的二奶奶。
很快,二奶奶那不满的都囔声、娇斥声就响了起来。
已经下榻穿衣的平儿,相看之间,竟觉得如此场面,温馨而满怀幸福的味道。
若是没有公主,没有太后,让二爷和二奶奶一直这么下去,那该多好……
“呀,看我不挠死你!”
终究是二奶奶不敌二爷,被辖制住全身,按在榻上反复欺负,令二奶奶恼羞成怒般的挣扎起来。
平儿也不着急,侍立在旁边,等到爷和奶奶闹够了,才拿起衣裳,服侍贾琏更衣。
王熙凤也就顺势起身。
终究是越想越气,所以坐起身来的时候,趁着贾琏配合着平儿穿衣,双手受制之间,出气式的在贾琏肩臂上狠狠擂了两拳。
“哈哈哈……”
贾琏得意的笑了起来,看着面色不忿的王熙凤,道:“你瞪我作甚,我这不是怕你没睡醒,起不来,所以做点提神的事情嘛。”
确实,昨晚闹了大半夜,真正睡下的时候,都四更接近五更天了。
满打满算,就睡了一个时辰而已。
王熙凤闻言,却更加凶勐的瞪着贾琏,忽然啐道:“呸,你还好意思说,分明那么晚了,你偏要拉着我们闹……现在知道没睡醒了,活该。
反正我现在也不用管家了,等你出去之后了,我和平儿尽管睡懒觉,就你自作自受。”
自那日之后,家里的事情,已经主要交给李纨负责了。
而且,这个时候,王熙凤就算不去给贾母等人请安,贾母等人也完全能够理解。
贾琏确实觉得没睡够,大早上骚扰凤姐儿也确实有给自己提神的意思。
没办法,今儿事情还多着呢,不能睡懒觉。
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理解贾家二宝了。还是当个废物快乐,任何时候,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不过嘛,虽然偶尔要忍受睡不够的痛苦,但若不如此,又如何能够体会娇妻美妾同时在怀的感觉?
贾琏看着正在服侍娇妻穿衣的美妾,点头之间,道心忽然又稳健起来。
如此算来,这样的一个时辰,竟比孤枕独眠的十个时辰要幸福得多,愉快的多。
想来世间之事便是如此,有舍,才有得。
不亏。
……
宁国府,贾敬天没亮之前就赶回家了。
虽然人家一心修仙成道,不问家事多年。
但是自家儿子,被自家孙子一刀给结果了,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大事,即便是真正的神仙,估计也是无法安心坐禅问道的。
更何况是他。
所以,贾敬得到消息之后,立马赶了回家,
确定了消息之后,两鬓已经斑白,瘦骨嶙峋的老道士,差点没有晕死过去。
尤氏等人煮安神汤、汇报情况,竟是一刻也未得休息。
好容易天亮,阖族人丁齐聚,尤氏等人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安排、周到。
昨晚在尤氏的安排下,略睡了一觉的秦氏,见尤氏状态不佳,劝慰道:“婆婆,各房的老爷们在大厅议事,现在家里也没那么忙了,不然您去休息一下吧。
外头的事,有我帮您看着,不会出大的差错的。”
尤氏摇了摇了头,没有采纳,又招来管家媳妇问道:“琏二爷说,还有一百多号官兵在咱们两府轮防,我昨晚叫你们准备的早膳,可准备好送去了?”
听见管家媳妇儿们没有懈怠,尤氏这才放心。
左思右想没什么遗漏的事情,松了口气,拉着秦氏坐下,准备和她聊聊天解乏。
忽然心腹婆子来禀:“大奶奶,大夫到了。”
尤氏心内一紧,面上不作声,对秦氏道:“我有点事情,你在这里瞧着,主要是瞧着外面,谨防外头老爷们有什么需要,不可怠慢了。”
“是”
秦氏其实听见了婆子的话,有心想问尤氏哪里不舒服,见尤氏无意与她多言,只能有些担心的看着尤氏离开,心中暗暗揣测。
……
第294章 有孕
偏厅,内室。
老郎中隔着丝帕为尤氏反复诊脉之后,起身恭贺道:“恭喜大奶奶,您这是喜脉。”
郎中此话一出,室内几个丫鬟婆子尽皆面色一震。
连尤氏也是如此,她悄然收回手,面上的幽苦之色都退却一些,轻声问道:“张大夫可是诊错了,我近来只是觉得身上不大爽利,怎么会是喜脉?”
郎中回道:“回大奶奶,小人已经反复确认。大奶奶脉象圆滑,起伏流利,有落玉滚珠之感,实为喜脉。
敢问大奶奶,近来可是有觉得头晕、力乏,胸中烦闷之感?”
尤氏点点头。
郎中笑道:“这便对了,据小人看来,大奶奶应是差不多有近一个月了。且大奶奶连日操劳,身体缺乏调理,两相冲撞,故而如此。
小人这便给大奶奶开一些调理身子的药方,大奶奶按照药方调理,并且减少操劳,平日里多加休息,想必就好了。”
郎中别的话尤氏并未多听,她只注意到朗中所言的时间。
近一个月了……
那个时候,岂不正是她和贾琏在天香楼打得火热的时候!
心中已经相信了郎中的话。
身为养尊处优的女人,她对自己的身子是有感觉的。
若非她自己有所揣测,昨晚那样忙乱的情况下,她也不会专程吩咐,让人去请大夫来瞧看。
实际上,她早在数日之前就察觉不对劲了。
之所以当时不请大夫瞧看,是因为不敢。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能有身孕,更不敢,让贾珍知道她有身孕!
可是现在贾珍死了,她必须要尽早确定是不是她想多了。若是想多了,那自然无事。
若不然,她就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送走了大夫,看着几个上前来道贺的心腹丫鬟和婆子,尤氏吩咐道:“如今家中事多忙乱,老爷们都在前面商议大事,所以我有身孕这件事,暂且你们几个知道就是了,先不要往外传。”
说完尤氏也不与她们多解释,待只剩下银蝶一个人的时候,她方低声交代:“你去前面瞧瞧,看看琏二爷在做什么。
若是得空,就说我新想到可能与大爷的死相关的线索,请他过来一叙。”
银蝶暗暗点头,抬头瞅了尤氏一眼。
作为宁国府的人,更作为尤氏的贴身丫鬟,别的人或许不清楚,但银蝶心中另有猜测。
大奶奶嫁进宁国府已经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身孕,怎么会突然就有了?而且,珍大爷二十年来,也只有小蓉大爷一个儿子。说不定,珍大爷早就没能力生养了。
站在银蝶的角度,只要她不是太蠢,都能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不过意识到归意识到,她也不敢过问,很快就听命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回话:“外头的人说,方才有宫里的公公来,将琏二爷召进宫里去了。”
“怎么又被召进宫了?”尤氏有些担心起来。
她自然还没忘,太后公主那档子事。
“我问了,可是他们也都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你让人外面瞧着,等他回来再来回我。”
……
大明宫,贾琏跪地请罪。
宁国府的事,果然传进了宁康帝的耳朵里,并且还令宁康帝很不满。
“这就是我大魏开国公卿门第,堂堂四王八公的贾府!原来朝廷的高爵厚禄,尽养出这些不知廉耻,不忠不孝的东西来!”
听见宁康帝的叱骂,贾琏感觉很无辜。
按理说宁国府的事情虽然是丑闻,但是京城之大,有些这样的荒唐事也不奇怪,作为天子的宁康帝,没必要生这么大气才对啊。
莫非,是指桑骂槐,恼怒我不当他女婿这件事?
宁康帝骂了几句,看贾琏全程应是,也不为自家辩解,慢慢的倒也觉得没意思了。
“昨晚的事,朕已经听翁自勤悉数禀报了。
贾珍悖逆人伦,无耻无德,死不足惜。
至于贾蓉,既然罪证确凿,此桉也就无需再查。
你尽早将宁荣街的官兵给朕撤回去。朕让你统领兵马司,是让你把西城给朕看管好,而不是为了给你贾家一家提供便利的。”
听见皇帝这么训斥,贾琏有话说了。
“启禀陛下,臣调动兵马司的人手,并非徇私枉法。
在煌煌京城,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命桉,若是不以雷霆之势,将桉件查清,将凶手抓捕归桉,岂非有损陛下您的圣德,有损朝廷的威严?
臣一心为公,所以才这么做。
另外,臣始终觉得,此桉尚需……”
“够了!”
贾琏的话没说完,宁康帝面色顿时一寒,怒道:“你还嫌你贾家丢脸丢得不够?!”
西红柿
贾琏脖子一缩。
“你出去打听打听,如今的京城,还有哪家府邸有你贾家有名?
‘爬灰的爬灰,养小叔的养小叔’,这样的话,连朕听了,都替你们觉得脸红。
你们倒好,完全不当一回事,如今更是闹出子弑父这样的事来!
还有你贾琏,身为朕亲封的镇远将军,朝廷四品命官,居然连一个女人都管教不好,纵容她在京城为非作歹,还传进太后的耳朵里面。
怎么,莫非你以为你之前在边关的时候薄有微功,就可以藐视国法,藐视太后?
还是你觉得仗着你们先祖的功绩,朕就真拿你们贾家没办法?”
皇帝也是人,也有许多正常人的反应。
虽然让贾琏休妻另娶是太后的意思,但是贾琏居然甘愿得罪太后,也不愿意娶他女儿,这无法不令他对贾琏有些不满!
贾琏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
但是这件事呢,本身也确实是太后做的不妥,所以他之前并没有表态。
所有的不满,都在今日,一起爆发出来。
面对越发显得动怒的宁康帝,贾琏忙道:“陛下言重了,臣之一家的富贵,全仰仗陛下福泽恩赐。陛下既然能够赐予,自然随时也能够收回。
陛下说的那些事,微臣也不敢辩驳。
但是臣请陛下相信,从今往后,不论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臣都会用心管理调教,绝对不会再让一个关于贾字不好的消息,再传进陛下的耳朵里面,惹陛下生气。”
皇帝生气,辩驳是没用的,说点好听的,让他老人家消气才是真。
况且从宁康帝的话中,贾琏敏锐的察觉到宁康帝对他们贾家的严重不满。
这个时候不抓紧表态、认错求原谅,难道真的等皇帝下旨除爵抄家啊?
若把朝廷比作一个黑帮,那皇帝就是老大,他们贾府,就相当于枪林弹雨里面把老大背出来,帮他保住了地盘的得力小弟。
只要忠心不出问题,平常犯的小错,好好认个错,老大一般都是不会怎么着好兄弟的。
毕竟,老大也要讲情面,也要让别的小弟看见他老人家的胸怀不是。
贾琏虽然不在乎宁国府会不会被除爵,也不知道宁康帝是否有此心,但是能够不除爵,那自然更好。
至少一门双爵,名头更响亮些。
果然,看贾琏不但认错态度良好,还拿出保证,宁康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停顿了片刻,他恢复一些往常的语气,说道:“朕已经吩咐翁自勤,让他尽早结桉。
再拖下去,对你们贾府,对朝廷来说,都并非好事。
至于贾蓉,既犯十恶不赦之罪,自当按律严惩。尔等也别想着亲亲相护,若是敢试图替贾蓉脱罪,朕必不轻饶。”
皇帝发话了,这件事也就下了定论,贾琏面上是不敢不从的神色,心里却彻底放心下来。
“另外,太后的事……”
宁康帝终于提及这件不得不提的事。
看贾琏听到太后的时候,似乎面有为难之色,便哼道:“这件事本是太后偏爱昭阳,纵容她任性所致。
你也不用做出那副样子,你既不愿,你还当朕定会强迫你不成?
也不看看你们家……”
也不看看你们家的德行,朕还担心朕的女儿嫁过去受委屈了呢,你倒还拿捏上了。
这种不符合帝王威仪的话,宁康帝果断的收了回去。
确实也是,若说之前宁康帝对此事还抱着可成可不成的态度,今日他确实持反对态度的了。
夺人夫婿本来就令人不耻,更别说,在这个贾府名声臭到极致的档口。
这个时候他们皇室还把公主往贾家强塞,岂不是显得皇家特别的失格?
“太后那边,朕会替你说情的。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想来太后念在你曾经救过驾的份上,不会太为难你。你只从今往后谨守自身,莫要让太后抓到什么把柄便是了。
至于你的官职……”
宁康帝说到这里,故意留了话口。
贾琏忙接过去:“有陛下这番话,微臣便放心了。
至于微臣的官职,实在是微臣罪有应得,被削官一点也不冤。
微臣还要多谢陛下信任,准允微臣戴罪立功。从今往后微臣一定更加用心替陛下办事,好好表现,定不负陛下对微臣的厚爱!”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
虽然宁康帝对拍马屁的人无感,但是贾琏能够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还是令他老人家很高兴的。
因此面上怒意尽去,十分高冷的挥挥手,将贾琏撵出了大殿。
第295章 自裁
出宫之后,来到顺天府,翁自勤亲自在私室接待的贾琏。
“贾将军啊,不是下官不肯给贵府面子,实在是事不可为啊。
今儿一大早陛下就召我进宫,将下官好一顿斥责,说是京师重地,竟然发生这样德行败坏的大案!
陛下已经下严旨,让下官整理卷宗送到刑部报备,并且依律严惩一干涉案人等。”
翁自勤已经了解到了宁国府的现状,知道贾蓉是宁国府的唯一继承人。
他以为,贾琏是来救贾蓉的,所以提前摆明态度。
贾琏叹道:“翁大人不必为难,我也刚从宫里出来,也已经被陛下骂了一顿了,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我只是想要问问翁大人,若是按照律法,贾蓉最后会如何?”
翁自勤听贾琏这么说,心里就放心了,想了想回道:“想必贾将军也清楚,弑父乃是属于十恶不赦之罪,类似这样的情况,按照咱们大魏律,主犯基本都是处以凌迟……”
翁自勤说话间,见贾琏面色一沉,忙道:“下官能够侦破此案,多亏贾将军协助,看在贾将军的面上,下官可以做主,将那些牵扯不深的从犯交给贾将军处置,至于小蓉公子身边的几名亲随,则判流放充军。
至于小蓉公子本身,请恕下官无能,最低也需得判处斩立决。
这已经是下官最大的权限,否则便是藐视国法,陛下怪罪下来,下官也吃不了兜着走,还请贾将军海涵。”
大魏刑罚比之前朝已经宽容不少了,但是相比后世仍旧严苛得多。
更别说十恶不赦之罪,主犯最低都是死刑,都已经是时人的共识,所以贾母等人才确定,贾蓉基本救不回来。
“毕竟是我的侄子,我实在不忍心看他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难道,就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了?”贾琏不死心的问道。
翁自勤很能理解贾琏,血脉至亲,谁甘愿看着对方惨死,只怕以后寝食难安。
但他坚决的摇了摇头,道:“若是陛下没有关注,此案或许还可以通融,如今,为了贾将军自身着想,下官还是劝贾将军尽快打消别的念头。
不过嘛,自古以来,死者为大。若是犯人自知难逃一死,畏罪自裁之类的,朝廷通常就不会再追究,说不定还可以发还尸首,令自家安葬之类的。”
翁自勤,似是无心的说道。
贾琏点点头,对着翁自勤一拱手:“我明白了,多谢府尹大人。”
“呵呵呵,好说好说。”
……
幽深的大牢之内,空气中都透露着阴冷、恶臭等令人不适的气息。
贾蓉披头散发的坐在草席之上,听见外头传来声响,抬眼望去,看见是贾琏带着人进来,目光中立马聚集起强烈的希望之色。
扒在牢门之上,放声大喊道:“二叔救我,琏二叔救我~”
贾琏走了过来,看着此时的贾蓉。
国公府的出身,不能带给贾蓉任何骄傲和自尊。
面对牢狱之灾,面对求生的渴望,让他表现的和一个市井小民无异,甚至不如。
“将门打开。”
听见贾琏的命令,牢头点头哈腰的将牢门打开,然后也不敢限制探视时间,自觉地带着自己的人退开了去。
“琏二叔,我真的是冤枉的,你一定要救我啊,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你是带我出去的对吗,一定是,你一定是抓到真正的凶手了,所以来救我出去的。”
贾琏刚刚踏进牢房,贾蓉便一下子扑到贾琏的脚边哀求。哭声不止,口齿不清。
他这副样子,不免令贾琏觉得他可悲又可怜。
当然,也有可恨之处。
身为平民百姓,懦弱胆小,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都可以理解。
但是身为国公府的继承人,却不能!
身系家族荣辱,身怀无尽的富贵,却无能至此,本就是罪过。
才不配位,德不配位,败亡不过是早晚之事。
如此一想,贾琏强行将心里的那一丝负疚感抛却,对贾蓉道:“我也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救你出来,所以你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不过你放心,你爷爷今早也回来了,家族的人都在想办法救你,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救你出去了。”
贾蓉闻言大喜,忙磕头道谢,转忧为喜,并且拉着贾琏,将自己知道的,猜测的疑点一一向贾琏说明。希望贾琏掌握这些信息,能够快点救他出去。
“对了,那个醉仙楼的孙掌柜,二叔也可以查一查。
以前我认他是个知己,什么话都和他说,如今想来,他接近我只怕别有目的。
他经常给我支招,教我如何应对我父亲。还有那些咒魇之术,我本来不懂这个,也是从他口里知道的,所以才去的城外通神庵弄来的,没想到竟是误了我自己……”
贾蓉十分懊悔的说着,瞥见贾琏面色“有异”,忙磕头认错:“我知道错了,不该对父亲生出不敬之心。
我保证,等出去之后,一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再也不敢生出这些不忠不孝之心……”
贾蓉只以为贾琏是不满他,竟然妄图咒杀生父。
贾琏摇摇头:“你知道错了就好。对了,你饿了没,临来的时候,我从醉春堂给你点了一桌酒菜,你先吃饭吧。”
“真的,多谢琏二叔,我早就饿惨了。二叔不知道,这些该死的狱卒,他们连口干净的东西都不给吃,从昨晚到现在,侄儿是又饿又渴,二叔要是再不来看我,只怕我就活不下去了。”
贾蓉眼中泛起欣喜之意,从小娇生惯养,不愁吃喝的贵公子,真要短了吃喝,却比普通人更加不堪。
一炷香之后,贾琏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贾蓉,招来牢头,吩咐道:“回去告诉府尹大人,就说犯人贾蓉,自知罪孽深重,已经畏罪自裁。
还请府尹大人看在鄙府的面上,善待其尸身。
待此案了结之后,本将军会派人前来领取尸首。”
贾琏交代完毕,便带着人直接离开了。
狱卒进门查看情况之后,凑到牢头身边,低声道:“大人,看起来不像是自杀,倒像是被人投毒的……”
话未说完,牢头一巴掌扣在他的脑门上,骂道:“你不要命了,这种人家的闲事你也敢管?
还不赶紧收拾了,我去通禀府尹大人,看府尹大人如何处置。”
第296章 体面
宁国府,贾家在京八房,但凡能够说的上一点话的,都齐聚于此。
大家都在为宁国府的未来而担忧。
但是,却没有人能够拿得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方案和方法来。
忽听见贾琏回来,众人连忙起身,在大厅前面迎上贾琏。
贾政一马当先,率先问道:“琏儿,陛下召见你所为何事?”
贾琏回道:“陛下已经知道这边府里的事情了,极为震怒,将我叫进宫训斥了一顿。”
“啊~!”
众人闻言大惊。
天子一怒,动辄杀人。
一些人更是仰天长呼“完了完了”,“贾家完了”这样的话语。
贾家人都知道,贾琏是皇帝亲自提拔起来的“爱将”,如今连贾琏都接连被皇帝贬斥,宁国府又闹出接二连三的丑闻,令皇帝生气,贾家岂能不完?
一些心中对皇权极为恐惧的人,已经开始计划着,以后是不是应该不要和两府走的太近,以免万一出事被连累。
就算不这么悲观的人,也在想既然皇帝对宁国府很不满,那么很有可能宁国府的爵位就继承不下去了。
爵位一断,宁国府也基本就完蛋了。
贾政也面有惧色,追问道:“那陛下可有别的旨意或者指示?”
面对着这一群遇到大事,就惶惶不可终日的所谓贵族,贾琏摇了摇头。
对着后面杵着拐行来的贾敬微微一礼,然后道:“各位老爷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虽然陛下严词斥责,但是看在我们先祖的面上,加上我及时代表家族表态认错,陛下倒也并没有太为难我。
只是令我从今往后严加管教族人,若不然……
老爷,敬大老爷,说起来,咱们贾家荣耀百年,家中确实出了许多的不肖子弟。
这些人,确实得好好管教一番。
以前我们家不露风头倒还好,如今家里又出了贵妃娘娘,富贵鼎盛,家族中一些人难免自持、骄横,行为不端,极易为家族惹来祸患。
此番被陛下训斥之后,侄儿深有体会,若是再不效仿老国公爷那般从严治家,只怕遗患无穷啊。”
贾琏这般半是陈述,半是震吓的话,令贾政等人无不变色。
贾政叹了一声,“是啊,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贾敬修道多年,许是追求“仙风道骨”,看起来瘦骨嶙峋的,且两鬓霜白,若非此时面容悲伤中带点仓惶之色,或许还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感觉。
看家族众人都支持贾琏的说法,贾敬面上露出些许愧疚的神色,也不得不表态:“琏哥儿说的对。
唉,也是我的错,这些年为了谋求大道,将家业交给珍儿打理。
原以为他虽然不成器,但是守成有余,没想到……
罢罢,总而言之,都是我们长房的错,只是还请众位,看在我如今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珍儿又惨遭不测,便宽恕一回吧。”
众人见贾敬说的这般闻者悲伤,见者流泪,自然也就不忍心迁怒了,反而好言相劝起这个贾家第三代的老大哥。
见化去了众人的怨念,贾敬才继续道:“至于琏哥儿说的整治家族的事,你们也知道,我早已经不是俗世中人,也理不清这些事了。
待珍儿和蓉儿的事情完结之后,我还是回到玄真观继续修行吧。
所以,家族的事情,就拜托政兄弟,还有琏哥儿你们了。”
贾敬这话,也是对之前劝他弃道还俗的人的一个回应。
贾珍死了,贾蓉犯了重罪,如今宁国府能够顶起事的男人,也就只有贾敬一个人了。
所以很多家族中的人,都劝他回来重振家族。
对此他当然不会同意。
他早就对俗世没有一点留念,一心修道成仙,否则也不会常年住在道观了。
儿子和孙子出事他固然心痛,但是却更加坚定了他的向道之心。他甚至心想,从此了无牵挂,或许离大道更近了也不一定。
对于贾敬的固执,众人也没有办法。加上贾敬确实年事已高,看起来都风烛残年了,也不忍心逼迫,所以只能由得他了。
回到厅内重新入座,贾政又问贾琏:“还有蓉儿的事呢,你可去顺天府找翁大人交涉过了,可有通融的余地?”
贾琏摇头道:“不但连顺天府,在宫里的时候,趁着陛下语气回缓,侄儿试图为蓉儿脱罪,不料立马遭到陛下的严厉呵斥,侄儿便不敢再多言。
我观陛下的意思,是一定要将这件事当做本朝一桩大案,依律严办,并且绝不允许我们插手这件事,否则后果难测。”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对贾琏所言,他们都没有怀疑。
贾珍爬灰,贾蓉以子弑父,接连的丑闻,确实足够皇帝发怒了。只是之前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里,觉得以家族的势力,可以保住宁国府的这唯一一条血脉。
“这么说,蓉儿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贾政沉声问道,上面的贾敬,则只是面色更晦暗一些,却没有多的表示。
贾琏道:“从宫里出来之后,我直接去了顺天府。
府尹翁大人对我们家态度倒是不错,他告诉我,早上陛下就召见过他,严令他和刑部联合依律办案,不可徇私枉法。
翁大人还说,按照蓉儿所犯的几桩罪论,刑部最低都会判决一个斩立决,甚至可能是凌迟……”
养尊处优的贾府老爷们,如何听得这个,闻言脸都发白了。
贾琏却像是没事人似的,继续以沉稳的声音道:“侄儿自是不忍心,但是左思右想,就算我们倾尽全力,也未必能够将蓉儿救出来。
还有可能,为家族招来祸端。”
贾府众长辈道:“琏儿想的是对的,陛下已经对我们贾家不满了,确实不能因此蓉儿一个人,再落下把柄在陛下的手里。”
“就是就是,反正这也是蓉儿自作孽。珍大哥就算有错,到底是他父亲,岂有他以下犯上的道理,我看啊,他就是个忤逆不孝的畜生,死不足惜……”
世上人,人云亦云者众。
哪怕是作为豪门大族的贾府也不例外。见贾琏这个家族年青一代的领头人都这么说了,立马附和,并且他们比之贾琏就要不讲究多了。什么不将贾蓉剔除出族谱已经是网开一面,坚决不能再因为这样的不肖子孙让家族陷入危险之中这样的话。
面对群情激奋,哪怕是最想救贾蓉的贾敬,也只能内心一叹,绝口不再提此事。
贾琏顺势说道:“但是蓉儿毕竟是我贾家长房嫡脉,我实在不忍心看他遭受如此酷刑,最后身首异处。
所以我借着探视的时候,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蓉儿。”
说到这里,贾琏起身对着贾敬叩拜一礼,说道:“还请敬大老爷恕罪,侄儿知道,这么做,有可能会让蓉儿生出轻生之念。
但是侄儿想着,身为我贾家男儿,若是能够直面生死,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至少,在最后一刻,他没有辜负我们贾家人的荣耀。”
贾敬被贾琏的举动弄懵了,惊疑的问道:“琏哥儿,你的意思是,蓉儿他,已经?”
贾琏点点头:“是的,蓉儿已经去了。
他知道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性之后,当众向我表达了忏悔之后,便勇敢的自尽了。
他说,这是他最后为家族做的事,他用自己的性命,维护了家族最后的体面。”
贾琏这话一说,贾敬终于没忍住,老目含泪。
他颤抖的伸出手,终究无力的垂下,叹道:“你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是他,是他们自己品行不端才最终落得这个下场。
总算,最后的关头,他没有给家族丢脸,也算是不枉为我贾家子孙了。”
勋贵自有勋贵的骄傲,除非是到了穷途末路,被抄家问罪,否则怎么能够忍受族人身首异处,被那些升斗小民看了笑话?
这也就是贾敬,他对自己的孙子贾蓉一点不了解,才会一听就信贾琏的话。
贾家中,一些人精似的人,却一耳朵听出贾琏话语中的漏洞。
就蓉哥儿那没气性的小子?
只怕刀架到脖子上,他还不死心想求饶呢,他会这么干脆的为家族的体面赴死?只怕是贾琏,看实在没机会救他出来,为了尽快平息这件事,也为了家族的体面考虑,所以让贾蓉自裁的吧。
至于其中有几分自愿,几分强迫或者威逼,那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他们的立场,也是愿意看到这个结果的。
因此毫无质疑的意思,反而纷纷称赞贾琏考虑周到,附和贾敬,说贾蓉最后没丢贾家的体面。
也因此一点,将家族中那部分,想要将贾蓉剔除出族谱的建议,给压了下去。
贾蓉的名字,终于得以在族谱上得到保留,这不得不说是最后一点令贾敬感觉慰藉的事。
第297章 红颜祸水
当贾琏说到,他已经命人向刑部申请,结案后领取贾蓉的遗体回家安葬之后,贾蓉的事情便算是告一段落。
就在此时,忽有人义愤的说道:“珍大哥和蓉儿两父子之间,之所以发生仇怨,甚至刀兵相向,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小秦氏太过妖媚所致!
自古红颜多祸水,若是没有小秦氏,宁国府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我贾府,也不会因此沦为京城的笑柄。
所以,我提议,将小秦氏休回秦家,绝不可让这样的祸害再留在家族。”
“对,都是那小秦氏害的。蓉儿那孩子,从小我看着还挺乖巧的,都是在娶了这个丧门星之后才变坏的,依我说,应该让她殉葬赎罪!”
顽固而愚昧的人,总是会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
所以这样的言论一出,竟有许多人附和!
听见他们一个个振振有词的发言,贾琏终于能够体会到一些,为什么前世那些电视剧里面,总爱拍摄这种桥段。
原来,真有这么多不要脸的人。
不过,要是他们知道秦氏的真实身份,还敢这么提议的话,贾琏倒还真正佩服他们。
果然,原本还一副对万事万物了无意趣的贾敬,听到这种言论,眼中迅速露出惊慌的表情。
他立马斥道:“不可!”
贾敬陡然拔高的声音,让正在义正词严的儒学卫士们愣住了,纷纷反问。
贾敬环视众人一圈,道:“本朝从未有殉葬之说,若是我们贸然行此有伤天和的事,只怕宫里怪罪下来,我们开罪不起。
所以此议十分不妥,还是不要再论了!”
贾敬作为贾家两府,几十年来唯一的进士,又是宁国公长孙,还是有些威望的。
他严词拒绝,旁人也就不好再坚持。
一些心思诡秘的人,甚至还在猜疑。
莫非,那小秦氏不但魅惑住了珍大哥,连敬大伯也不能逃脱?
就敬大伯那老胳膊老腿的,还有那能力不?
倒也未必,四小姐,不就是敬大老爷快六十岁的时候才降生的么?
那些年,家族还有人传,说四小姐是珍大哥的种,如今看来,或许敬大老爷当真老当益壮也未必……
……
宁国府后续的事情多且复杂,需要一件一件的商讨处理。
众老爷们激烈的讨论了半天,口干舌燥了,自然要到偏厅吃点点心,喝点小茶。
贾琏正奇怪,银蝶作为尤氏身边的心腹丫鬟,怎么会到这边来,就见小丫头在给自己奉茶的时候,悄然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贾琏就知道应该是尤氏找他,所以等丫鬟们鱼贯出去之后,贾琏以更衣为由,寻踪出来。
果然在后廊上看见银蝶。
“二爷,大奶奶说有话和二爷商议,请二爷至后堂一叙。”
贾琏点点头,也就跟着银蝶过去寻尤氏。
一路上倒也碰见几波丫鬟和仆妇,但是贾琏和银蝶都没有避让的意思。
从昨晚到现在,整个宁国府都被贾琏监管,而尤氏作为宁国府的主母,两人有些交接是寻常的事。
越是大方,越不容易惹人怀疑。
贾琏是知道尤氏经常起坐的地方的,银蝶带他来的,却是宁宣堂后面一间温暖色调的房屋。
从布置和陈设来看,应该也是尤氏平时更衣的地方。
贾琏见了有些感慨,别看以前的王熙凤在荣国府跳的欢,看起来威风,实际上,她比之尤氏,还是有些差距的。
身为三品诰命的尤氏,又是宁国府的当家少奶奶,人家的派头可比王熙凤足多了。
别的不说,就更衣的地方,就不是王熙凤可比的。
王熙凤那娘儿们,也就只自家院子里那一亩三分地是属于她的。其他地方,都只能临时占用。
不像尤氏,宁国府这么多房屋建筑,看中哪儿,就可以在哪儿设一个更衣间……
不一会儿,尤氏翩然而至。
她的第一眼,就落在太师椅上,随意的坐着,单手掌着汝窑茶杯赏玩的贾琏的身上。
一身官服的贾琏,还是那样的英武不凡。
但是在此刻尤氏的眼中,尤为的不同。
以前她和贾琏,不过是偷尝刺激,所谓各取所需。
但是从今日起,她知道,不一样了。
她怀了对方的孩子!
贾琏也看见尤氏的异样,他眼神一眯,心里猜测,莫非尤氏是察觉了什么?
她这么聪明的么?
倒也没有心虚的意思,虽然他利用了尤氏,但是事前他就考虑过,就算尤氏最后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大不了,用力奖励她两次便是了。
见尤氏身边没有带人,贾琏也就没有客气,十分威严的对着她招招手。
身上披白的尤氏,嫣然一笑,也不扭捏,莲步轻摇之间,丰腴的身子便来到贾琏的面前,然后顺着贾琏手臂的力量,坐在贾琏的腿上。
按住贾琏轻车熟路往她丰隆处攀爬的手,尤氏目光平视着贾琏,道:“我问二叔一个问题,二叔喜欢孩子吗?”
“孩子?什么孩子?”
贾琏有些漫不经心。尤氏是他为数不多的女人之一,也是最善解人意的一个。
往往他的一个眼神,一个简单的举动,尤氏都能立马解析出不同的姿势和服侍手段。
类似这样不让他摸的情况还是较少的。
尤氏看贾琏毫无预知的模样,也就无心与他打哑谜,温柔的说道:“我有了。”
“嗯……什么?”
贾琏反应一向敏锐,即便毫无防备,还是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瞳孔登时瞪大。
尤氏将贾琏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说道:“早上请大夫来瞧过的,说我有喜了。
我不大相信,后来又请了一个大夫来瞧看,结果还是一样的,所以……”
尤氏说着,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她原本想要等贾琏的反应,但是后面的话却情不自禁的便说了出来。
“大夫说,正好一个月左右。这一个月来,我只和你一个人好过。”
这句解释的话说完,尤氏便盯着贾琏,紧张到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知道,越是地位高的男人,越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血脉有染。
虽然她心里唯一喜欢的男人是贾琏,但是她毕竟是贾珍的夫人。
以前她没担心过贾琏嫌弃她,现在却异常的担心。
她更担心,贾琏不相信孩子是他的。
贾琏此时心里确实十分震惊。
尤氏带给他的这个消息,实在是超出他的预料,甚至可以说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的眉头不自禁的收紧。
但他到底是个会观察人心的人,察觉到尤氏的紧张,他顺势摸了摸尤氏软滑的肚子,笑道:“也就是说,是我的种了?”
尤氏点点头,又反问:“二叔不相信吗?”
贾琏哈哈一笑,双手搂着尤氏的腰肢。尤氏虽然比王熙凤丰满一些,腰肢也没那么细,却也是收束紧致的。
毕竟还不满三十岁会保养的女人,少妇的风情十足。
拿起尤氏的手,十指相扣放在她的胸口,真诚的说道:“我当然相信。谁都知道,珍大爷早就没有生育的能力了。
再说,除了我之外,我不信还有谁有本事,让你这十多年不开花的荒地结出果子来!
除非你还偷过别的英俊少男。老实交代,除了我,你还偷过谁?”
贾琏粗俗的话语,令尤氏臊红了脸,忙道:“当然没有,除了你,我……再没有别人了。”
“哈哈哈……”
贾琏轻声笑了起来。
对于尤氏,他还是比较信任的。这个女人嫁给贾珍,着实是明珠暗投了。
贾琏是个挑剔的人,尤氏比他还大七八岁,能得他喜欢,本来就证明尤氏的魅力。
所以几乎尤氏一说,他就相信了,若是尤氏真的有身孕,应该就是他的种。
其实都不用多怀疑,尤氏嫁给贾珍多年,若是能够怀孕,早该有了。
如果孩子当真已经娘胎一个月大,那只能是他前面一个月,在天香楼辛勤播种的结果。
想到这里,贾琏倒放心了不少。
他正值青年,精力旺盛,妻妾都有,却只有一个不足一岁大的女儿。
他之前都暗暗怀疑,别是以前的贾琏作祸太多,还是贾家的基因有问题?
此时从尤氏这里听到捷报,他总算是放心了。
其实细细想来,他目前的几个女人,香菱和晴雯还是处子,自然不用多言。
其他的,王熙凤、平儿、尤氏、阿沁、袭人这几个。
其中平儿是只翻地,不播种。阿沁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况且她年纪小,不容易怀上也正常。
袭人更不用说,就只一次,不足为凭。况且那丫头就算中招了,以她的谨慎,只怕也会选择悄悄做掉!
算起来,真正承受过多番恩泽的,也就凤姐儿和尤氏两个。因为对这两个少妇,贾琏可以无所顾忌。
并且凤姐儿得到的雨露是尤氏的十倍以上。因为尤氏是他回来之后才上手的,且真正灌溉,更是在大观园开始修建之后。
身体康健的尤氏,立竿见影的就有了效果。
说明,他和王熙凤久久生不出儿子,大概率不是他的问题,而在于凤姐儿自己身上。
第298章 尤氏的谋算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的贾琏,不由的抱着尤氏狠狠的亲了两口。
得到贾琏如此回应的尤氏,自然也就明白贾琏是相信她了,心里的石头兀然落地。
然后,她才敢与贾琏商议别的问题。
“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蓉儿已经在大牢里自缢了?”
尤氏忽然发问。
贾琏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大概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这样反而体面一些。”
尤氏面上浮现一抹不忍落的神情,悄然瞅了贾琏两眼。
贾琏坦然回视。
尤氏聪明的没有再多问,点头之后道:“昨晚我们老爷回来之后,就有了这个预料。
大家都说,大概家族会选择一个族中弟子,过继到老爷或者你珍大哥的名下,以便继承宁国府的香火。
本来我对此是没什么看法的,一切但凭家族做主。
只是……
如今我坏了身孕,若是将来生下来是个女儿还好,若是个儿子,将来他又如何自处呢?”
尤氏尽量用平静,显得没有功利的语态来说这番话。
她虽然平时行事低调,但是内心明亮。
她知道,就算贾珍死了,她也不可能过去跟着贾琏。
所以,她的归宿,只能是老死在这座国公府里面。
她很庆幸,很感激,感激贾琏在最后的关头,送给她一个希望。
确实是最后关头了。贾珍一死,她将注定孤独终生,就算以后她继续和贾琏暗中往来,甚至怀上了,她也没能力将孩子留下。
但偏偏她在一个月前就怀上了,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这么多年坚守的奖赏。
既然是老天爷给她的奖赏,身为母亲,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她是宁国府的大奶奶,她的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若是当真让家族过继一个人过来继承了宁国府,将来她的孩子降世,该如何自处?
所以,这就是她得知自己有了孩子之后,第一时间要找贾琏商议的原因。
因为,只有贾琏,才能在这个时候,护住他们娘儿俩,也只有贾琏,才能帮他们娘儿俩,保住宁国府。
尤氏的心思,贾琏自然很容易就明白。
他眉头一扬,笑道:“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之前考虑的是,从草字辈中寻一个乖巧的孩子,过继到珍大哥的名下。
如此将来继承宁国府,也必须奉你为嫡母。”
尤氏忙道:“并非我多心,不是自己亲生的,终究很难齐心。一时半会还好,将来他长大了,只怕未必会尊敬我。”
“呵呵,你的意思我明白。
放心吧,这只是我之前的想法。
如今既然你有了身孕,此事自然搁置。
等你将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若真是个男孩,你只需要安心抚养他长大,该你们的东西,别人一分都拿不走。
若是个女孩,就到时候再考虑。”
贾琏可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一边是自己的女人和血脉,一边是路人,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选择。
有贾琏这句话,尤氏终于放心了。
她依偎进贾琏的怀里,幽幽道:“若不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其实我也不想算计这些的。
只是我担心,怕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家族里面那些人,看见这府里空虚了,打主意的不知道有多少。
我又是小门户出身,没有强力的依靠。
单凭我一人,只怕是斗不过他们的。若是他们生出歹意,我只怕我没有能力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圣人有训: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以前的尤氏无欲无求,自然任何事情都不用太在意,也不用费心思算计。
如今她想要替自己的孩子争取一座国公府的继承权,逼得她不得不认真思考一切的可能。
贾家一共二十房子弟,人丁众多,盯上宁国府的肯定不会少。
她又没有娘家倚靠,孩子也还没有出世,若是旁人想对付她,她只怕很难招架。
她甚至很容易就想到,那些人可能会从什么地方攻击她和她的孩子。
比如,贾珍近二十年没有生养了,怎么她突然有了身孕?
她可不是天真的人,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有利益之争的人。
只要那些人散播她不检点,说她怀的是野种,就算没有证据,只怕贾敬等人,也会心存狐疑,最后导致她的失败。
所以,她之前才交代心腹奴才们暂且不要宣扬她怀孕的事。她害怕贸然说出去,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生出诡计来对付她。
她需要和贾琏商量好对策,得到贾琏承诺,才敢行动。
至于怎么得到贾琏的承诺,自然是表现女人应有的柔弱……
贾琏虽然看出尤氏有故意引导话题的意思,却能理解。
这个女人就是太谨慎,太小心,甚至于有些自卑。
实际上,尤氏完全可以以她作为自己女人的身份,要求自己保护他们,为他们争取利益。
不过尤氏的担忧倒不是杞人忧天。
别的不说,贾母和王夫人等,不就表露过一点心迹了吗。尤氏,可没有资本对抗荣国府的这两个女人。
为了让尤氏有安全感,贾琏扳过尤氏珠圆玉润的脸来,直视着她,沉声道:“你放心吧,有我在,没有任何人有胆子,有能力对付你。
你就安心将府里的事情统领好,有任何难处,派人与我讲便是。相信我,如今的两府,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尤氏便笑了起来,主动送上了香吻……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到此间的时间已经不短的尤氏,强忍住内心的欲望,从贾琏身上站了起来,问贾琏:“你觉得银蝶这丫头怎么样?”
“你指的哪方面?”
尤氏不答,瞄了贾琏微隆的裤袍一眼,说道:“二叔想必也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派个丫鬟来服侍二叔。”
说完,尤氏也不给贾琏机会,直接转身出了里间。
为了避免惹人闲话,她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和贾琏待在一起太久。
贾琏没想到尤氏撩起他的火来,竟果断的就跑了。知其谨慎,倒也不以为意,起身也准备离开。
忽见银蝶丫头端着茶盘,一步一步的走进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地板,神色拘束。
“二爷,请,请用茶……”
小丫头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将茶盘放在茶桌上,也不端给他,只是站在他面前,低垂着脑袋,十指紧扣,大不似平常。
贾琏又非愚人,想起方才尤氏的话,自然立马就明白尤氏的意思。
这女人果然有些门路。
她这可不单单只是找个人代替她灭火,而是有深层次的目的。
崔莺莺和张生,还需要一个红娘在中间牵桥搭线,更何况她和自己。
银蝶作为她的心腹丫鬟,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必须保证绝对的忠诚。
把人送给自己,倒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收买手段。
不过,贾琏可不是真的什么人都收的。
虽然他知道,尤氏大概也只是送来给他尝尝鲜,没有让他负责的意思,但是贾琏却心有顾虑。
他可不是曹贼,专喜欢别人的女人。
若非特别情况,他还是喜欢纯洁一点的。以银蝶的样貌,贾珍大概率是不会放过的。
不过转念一想,尤氏既然敢不问他的意思,就直接把人送过来,或许,也不一定。
倒是不妨一试。
于是大咧咧的坐正,勾起银蝶的下巴,看着小丫头还未完全长开的脸蛋,笑道:“你们二奶奶叫你进来的?”
“嗯……”银蝶有些局促不安。
“知道叫你进来做什么吗?”
银蝶脸蛋登时红了,但是面对贾琏的目光,还是局促的回道:“大奶奶,大奶奶让我好好服侍二爷,二爷的任何吩咐,都必须服从……”
贾琏笑了起来,继续问道:“那么,你会服侍人吗?”
银蝶便不好意思回话了。
普通的服侍人,她自然会,但是那种……她以前只看见过,对于亲自上场没太大的把握。
贾琏从银蝶的反应中看明白了,点点头,牵过她的小手,绕到正面来。
“不会没关系,我来教你。”
……
第299章 维护
终究只是个小丫头,对贾琏的吸引力有限。
简单教会她两个招式之后,贾琏便施施然从宁宣堂出来。
刚至大院,就看见管家寻来,说是贾政等人找他。
是因为尤氏的事。
尤氏的动作很快,从贾琏身上得到保证之后,立马便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散播出去。
在这个关键的档口,这个消息,甚至一下子将贾蓉在大牢里畏罪自裁这件事压了下去。
贾敬原本都预备和贾政等人商讨,是从哪支族人中选择一个过来承嗣,以支撑起宁国府的门楣。
忽闻这个消息,贾敬十分惊喜。
没有人希望自己断子绝孙,哪怕是一心求道的贾敬也是如此。
能够有亲生子孙继承家业,谁又希望从旁支找一个来?
虽然尤氏这一胎未必怀的是儿子,但总算有可能了不是?
即便是他,一想到要将祖宗的基业,交给偏脉的子弟,他的心里还是很难受,感觉自己是个不肖子孙,愧对父亲,愧对祖父!
所以,若是儿媳这一胎能够生下儿子,自然该自己的亲孙子来继承家业才行。
心中这么一想,贾敬便再无从族中过继孩子的想法。
贾政也看出贾敬的想法,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兄暂且留在家中支撑门庭,待儿媳产子之后,再行计较此事了。”
贾敬闻言,略觉为难。
尤氏才怀了一个月,距离产子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想到贾政的说法合情合理,也是为了宁国府着想,他也只能勉强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见原本应该讨论的最激烈的事情,突然如此收尾,一个人忍不住怀疑起来。
“按理说大嫂子嫁给珍大哥也这么多年了,一直无所出,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怀上了?”
一人开头,立马就有数人附和。
他们,都是闻着味来的。
宁国府断了传承,若是能够将自家儿子或者孙子送进来,那可就是咸鱼翻身的机会啊!
他们早就计划要争取一番,怎么甘心就这么失去机会?
因此一个个开始恶意的揣测,若非顾忌贾敬在上面坐着,只怕许许多多更不好听的话,都能够说的出来。
在场的都是不蠢,虽然看起来他们都是单纯的吐槽,但是很快大家都明白过来,他们是在怀疑尤氏肚子里血脉的精纯度!
贾敬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若是这些人只是完全无端的揣测,他自然可以怒斥回去。
但是,偏偏他自己反思一下,也觉得,大家的怀疑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想来儿子孙子在家里乱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样的情况下,儿媳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哼!”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的时候,贾琏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冷着脸,走到最前面,环视了众人一眼,冷笑道:“如今背地里嚼舌我们两府的人不在少数,就差咱们自己家的人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中有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看见珍大哥和蓉儿接连去了,你们就眼睛都红了,为了搏一份本来不属于你们的家业,居然连族母都敢随意的污蔑?
我今儿把话撂在这里,若是你们中,谁有证据可以证明,珍大嫂子肚子里怀的,不是我贾家的血脉,或者任何一点珍大嫂子不贞洁的证明,最好现在就拿出来。
若是拿不出来,那就别怪我,治你们一个陷害族母,欲图绝长房血脉之罪!”
贾珍是族长,尤氏自然是贾家族母。
原本地位应该很尊贵的,只是因为贾珍一向任性独断,不给尤氏应有的体面,才导致一家人对尤氏不够尊重。
加上尤家确实没落了,所以这些人才敢肆意发表可以致人于死地的言论。
但是贾琏不同。
如今两府人丁凋敝,能够代表家族的,也就贾敬、贾政,外加贾琏了。
甚至因为贾琏身上有着家族传承的爵位,又是家族目前官位最高的人。在很多人心里,他甚至比贾敬和贾政,更能代表家族。
毕竟,贾敬一看就不管事了,而贾政也差不了太多。
而贾琏却正值年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将来贾家两府,大多数事情,肯定都要贾琏来主持。
说一千道一万,贾家,只有宁荣二府才算是真的尊贵,别的旁支,都是沾着两府的光过日子。
这个时候,谁敢得罪贾琏?
所以,当贾琏站出来,义正言辞的批评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所有人都不敢则声。
贾琏也没有揪住他们不放,看镇住了他们,就回头与贾敬拱手道:“敬大伯明鉴,虽然珍大哥往常确实做了一些错事,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若是谁认为,凭此就能随意污蔑我贾家长房,污蔑宁国府,从而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打错了算盘。”
原本被大家的质疑声,弄的心情很不好的贾敬,顿时感激的看向贾琏。
难得,这个侄儿居然在这个关头,能为他们长房说话。
正要说点什么,却听贾琏继续说道:“珍大嫂子的为人,这么多年来,我们两府这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连老太太往常还夸赞,说珍大嫂子是个贤惠懂事的人。
如今长房遭了难,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是为了帮助长房度过这个难关的,而不是来落井下石。
再说,儿女血脉,自有天定。
自古以来,老来得子的事情,还少了?
更何况,珍大哥算起来,也不过年刚过四十。你们岂能以此为凭,就说珍大哥不能再有生育?
再有,敬大伯膝下,原本就血脉单薄,如今珍大哥和蓉儿,更是在短短两日之内,先后去了。
许是老天爷垂怜,不忍心看敬大伯这样德高望重的得道之人,断了血脉,所以特意在这个时候,给敬大伯送一个孙子来也不一定。
你们,岂敢胡乱质疑上天的恩赏,难道就不怕遭天谴?”
说着这些话,贾琏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但是没办法,谁叫时人,就吃这一套呢?讲道理讲不通,就讲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在这个时代准没错。再说,道理别人也讲不过他。
所以,面对贾琏的义愤填膺,重情在理的话,厅内所有人,不但不敢说话,甚至连一个异样的表情都不敢对着贾琏表露,生恐被贾琏当做异端拉出来批斗。
贾敬更是被贾琏一心向着宁国府,向着家族大义的话给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他杵着拐杖站了起来,看着贾琏道:“好好好,家族有琏哥儿这样深明大义,通晓事理的人,是我们整个贾家的幸事。
有你在,就算将来我回到玄真观,家里的事情,我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贾敬对着贾琏很露了几个赞扬的眼神,然后才一杵拐杖,看着家族其他人,哼道:“琏哥儿的话,方才你们也都听见了?虽然我贾敬教子、教孙无方,但是这也不是你们欺我宁国府无人的理由。
再让我听见你们无端的污蔑我宁国府,休怪我不讲情面。”
贾敬毕竟是家族第三代的嫡长子,曾经还高中进士,他也是要尊严体面的。
关于贾珍和贾蓉,让家族丢脸的事,他之前也致歉过了。
所以被贾琏一提点,他立马就意识道,确实是其他房的人太过分,欲图算计他宁国府的基业,他自然要顺势反击。
只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的事情肯定是暂时商量不下去了。
因此贾敬只对着厅内二三个长辈,还有贾琏略点点头,就杵着拐杖进后堂去了。
他要将自己的态度表明。等下贾政等人自会派人来给他说好话,表达歉意。
他再拿捏一番,然后大家就还能继续坐在一起,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第300章 集体检查
王夫人和邢夫人也是很早就过宁国府来了。
两府亲如一家,遇到大事,都是互相帮助的。
听到尤氏有身孕的消息,她们也都一起来探望。
还嘱托尤氏好好养胎,府里的事情,能交给下人的就交给下人,下人做不好的,叫她们也行,都是一家人,不要和她们客套之类的。
尤氏一一表示了感谢,好不容易才将王夫人等送走。
“恭喜婆婆了。”
秦氏睁着明亮的眼睛,在屋里安静下来之后,突然正声恭贺。
尤氏便有些不自在。
她是知道秦氏对她有怀疑的,虽然她不清楚,秦氏究竟知道多少。
同样的,她也知道,秦氏心里,多半也念着贾琏。
因为自从一年多前,她就将秦氏全方位的监管起来,有事没事带在身边。所以秦氏的心思,她多少知道。
甚至她还知道,贾琏对秦氏,应该也是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因为她曾经试探过贾琏,只是贾琏老谋深算,没有在她面前露过口风。
以前她还没有太多的想法,此时看着秦氏倾城绝艳、魅惑众生的容貌,忽然觉得,或许,这是她手里的一张王牌也说不定。
男子都是容易变心的,贾琏大概也不例外。
如今她年纪尚佳还好说,等过几年,徐娘半老,或许贾琏对她的兴致就没那么大了。
以前的话倒是无所谓,但是如今,她却不得不多考虑。
因为,就算她生下儿子,待到儿子长大,顺利的继承宁国府,其间至少要十多年。
也就是说,这十多年的时间,她都必须保证贾琏的心,至少要有一些在她身上,或者说,在宁国府。
如此,才能保证他们娘儿俩安全度过这段脆弱的时期。
秦氏本意打趣一下尤氏,她很确定,尤氏和贾琏有说不清的关系。
因为昨日,贾琏就是在尤氏的更衣室内,和她见的面!
忽见尤氏对她露出深邃,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目光,秦氏心内一寒,身子都禁不住悄然后退了一步。
她是想起了之前那可怕的猜测。
贾琏既然可以在天香楼,在尤氏的房间内见她,那是不是意味着,是尤氏给贾琏提供了方便?
说不定,贾珍之死,就是贾琏和尤氏两个合谋的……
婆媳两个各怀心思,尤氏身边的婆子回来,将在前厅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尤氏。
“大奶奶不知道,当时那些人说的话有多过分,我们听见了,都替大奶奶觉得生气。”
“他们不过是想要让老爷收他们过来承嗣,所以才这么说,这不算什么。”
尤氏不动声色,表现自己的涵养和大度,并将别人污蔑她的理由点出来。
婆子点头表示认可,又笑了起来:“还是琏二爷最明白事理,大奶奶是不知道,琏二爷听到那些人污蔑大奶奶之后,当着一众老爷们的面,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好生骂了一通,骂的他们哑口无言。
老爷听了琏二爷的话之后,十分感动,还说将来谁要是再敢污蔑大奶奶的清誉,就要谁好看来着。有了老爷这话,相信他们再也不敢对大奶奶不敬了。”
婆子略有偏差的转述,让尤氏和秦氏都明白了前面的情况。
尤氏自然暗暗感动,秦氏心里就更加怀疑……
秦氏甚至有些委屈。
什么嘛,人家至少比婆婆年轻,容貌也不差,怎么他就……哼!
心里莫名不忿,加上又担心在尤氏面前晃悠久了,让尤氏看她不顺眼,给她穿小鞋。
婆婆看起来良善,没想到或许也不是个好人来的。
就起身要告辞回屋。
尤氏却唤住她,叮嘱道:“对了,正好我请的郎中还在府里,你回去,将蓉儿屋里的两个侍妾叫过来,叫郎中也给好好瞧瞧。
若是万一蓉儿也有血脉留存在世的话,我们也好多照顾一些,让他留下一点香火,也算是我们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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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闻言,略微发愣,不太明白尤氏此举的用意。
“好,我知道了,这便下去安排她们过来。”
秦氏说完,便领着宝珠和瑞珠两个去了,独留下尤氏一个人,在屋里,独坐良久。
“唉~”尤氏悄然叹息。
她觉得她真的变了,以前她没那么多心计的。
郎中是她故意留下来的。
她主要的目标,是贾珍留下来的两房有名分的小妾。叫秦氏将贾蓉的房里人带过来,不过是顺便的事情。
她想着,既然她都可以有“遗腹子”,那么家里那些个女人,未必不能有。
贾珍、贾蓉一死,家里人员混杂。
说不定就有人别出心裁,故意外头偷一个种回来,或者说是耐不住寂寞,与人苟且。
一旦这些女人也有了身孕,就极有可能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比如想办法谋害她和她的孩子,以图窃取宁国府的基业。
她此举,就是为绝了这样的可能。
只要现在给她们查查身子,没有的话,将来再有,就该死。
至于现在真有的话,那早知道也比让别人藏在暗中对她有利。
贾珍贾蓉的事,随着宁国府确定尤氏肚子里的孩子为唯一合法继承人之后,画上了句号。
贾琏也将兵马司的官兵撤回衙门,不再“力图”为贾蓉翻桉。
而贾家众族人,虽然在晌午前闹出一点不愉快,但是在贾政充当和事老之后,大家还是很快再次坐在一起,和谐的商议贾珍、贾蓉等人的后事。
对此,贾琏就没有过于掺和的意思。以后面园子的工程不能断为由,从宁国府离开。
久在河边必湿鞋的道理,他和尤氏都懂。
至少,这段关键的时期,他和尤氏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否则定有麻烦。
所以,短时间,他和尤氏两个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反正不论是尤氏还是秦氏,都还算是有点能力的女人,就算不济,还有王夫人、贾政等人帮忙,自然也就用不上他过于表现。
回到荣庆堂,向贾母禀报了一番宁国府的情况,也没有多听贾母和一众姐妹们的长吁短叹,就告辞回到家里。
凤姐儿果然也早好奇心爆棚了,抓着贾琏就是一顿盘问。
“尤大嫂子当真怀上了?这可真是件稀奇事,只是也未免太巧了些。”
王熙凤和旁人一样,觉得尤氏这一胎来的古怪。以前在两府,她和尤氏就是年龄、地位都相差不多的人。
尤氏没有儿子,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没想到,这么多年尤氏都熬过去了,贾珍临死之前,她倒是还怀上了?
贾琏神色不动,一边让平儿给他拿一套常服出来,一边劝王熙凤:“你要是实在关心那边的事情,就收拾好过去瞧瞧,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你放心,没有人敢对你不敬。”
王熙凤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道:“算了吧,我如今还有什么脸去瞧别人家的笑话,自己都这样了。”
说着,果然不再过问那边府里的事,合着平儿,帮贾琏宽衣,更衣。
无奈,请假两天。
万般避免,终究没能逃脱新型不孝的命运。
我又要搬家了。
曾经给口饭吃就能被养活的我们,却要在刚刚毕业,四顾茫然的时候,被要求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偿还。
否则就是不孝顺。
我一直在想,孝顺究竟是一个词,还是分开的两个字。
是否不顺,就是不孝?
五十年失败人生所总结的蛮横、自私和自欺欺人,究竟是不是应该由子女全盘接受。
是否接受不了,就应该被冠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这已经是第二次从家里搬出去了,再也不想有第三次。
本来不想给书友们带来这种负能量的,终究没忍住,很抱歉。
在这里还要感谢兄弟姐妹们,也辛亏这两年写书,靠着大家的支持还赚了些钱,才让我有资格做一個有尊严的,孤独的流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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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太后的舞姿
虽然贾家宁荣二府有意散播消息,说贾珍乃是病死。
但是很显然,效果不佳。
不过两日,宁国府的瓜,就闹得满城风雨。
凡世家大族,就没有不耳闻的,大家都将之当做宁康帝五年以来,京中最大的笑柄和丑闻。
若是再加上,贾家新晋贵妃娘娘,以及前面几日坊间所流传的,贾家荣国府新贵和皇室最得宠的公主之间的“风流逸闻”。毫无疑问,贾家,俨然已经成为京城最著名的家族。
褒贬不一,风头无两。
紫禁城,东路,重华宫。
宽阔幽深的内殿,一行丽人缓缓行来。
这几个女子,放在民间,无一不是绝色,然而放在美人如云的宫闱之内,却也就没那么显眼。
但最前面的一人,哪怕是走在众美之中,也显得那样的璀璨夺目。
那些宫中最出众的宫娥,也丝毫不能掩盖其娉娉的光彩。
看见她走来,哪怕是人间至尊,面上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对着她遥遥颔首微笑。
太后撇下身后的侍女,独自来到太上皇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
“臣妾见过太上皇,数日不见,太上皇的气色越发好了。”
太上皇浅笑一下,招呼太后坐下,然后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杯茶,递到太后的面前,随口介绍道:“这是瓦剌王才刚派人送来的西域茶,听说在他们那边,叫做什么‘茶铺子’。朕吃了觉得味道不大好,你来尝尝。”
太后闻言笑了笑,也不客气,接过茶,掩袖轻尝了一口。
“臣妾倒是觉得,味道尚可。醇香中,带着一点淡淡的腥味,想必是其中加了牛乳之类的。”
太后说着,作势抿抿嘴,最后笑道:“不过,确实比不上我们中原的茶。想来是边寒之地牧民平时所饮用之物,既可解暑,也可饱腹。
而太上皇饮尽天下仙茗,自然不会瞧得上此等粗浅之物。”
太上皇笑了起来,“嫦儿说的不错,其中正是加入了新鲜的羊乳。朕听那来使夸得天花乱坠,还以为是什么人间美味,为此还专程让人去学了烹煮之法。”
“嗬嗬,如此看来,太上皇是大失所望了?”
“然也。”
太后知道太上皇不会只是简单的请她吃茶,简单的品茗之后,识趣的主动相询。
太上皇略正仪容,问道:“朕听说,你有意将昭阳许配给荣国公嫡孙,可有这回事?”
太后见果然如此,心内也郑重了不少,回说:“确有此事。昭阳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早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偏偏她生性挑剔,我为她挑选了数个京中有名的才俊,皆不能入她的眼。
倒是唯有这荣国府的贾琏,俊朗轩逸,令她无话可说。”
太后忖度太上皇既然过问此事,必是了解过的,因此主动说道:“只是可惜,那贾琏却成亲甚早,娶的正是金陵王氏之女。”
太上皇点点头,“所以,那贾琏并不愿意休妻另娶,哪怕娶的是我皇室的公主?”
太后深知太上皇的为人,乾纲独断。
此事既然被他知道,那么不论是从皇室的威严,还是单纯的顺她和昭阳的意,都再无贾琏反抗的余地。
只要太上皇一道旨意,甚至不需要专程下旨,一句话,就可以定下论调。
纵然贾琏有万般理由,在太上皇面前,都是行不通的。若是贾琏再轴,指不定有杀身之祸。
但这,并不是她希望的。
她虽然也逼迫贾琏,但是她最终的目的,还是让贾琏心甘情愿的娶昭阳,不想把好事弄成坏事。
“太上皇说的不错,那贾琏倒确实是个重情义的人,即便是臣妾亲自威逼于他,他也不曾松口,这一点,倒是令妾身也颇为欣赏。”
太后故意说点好话,以免太上皇对贾琏生恶。
太上皇却道:“既然他不愿意,那就不必勉强他了。
毕竟是功臣之后,传出去有失我皇室的体面。
也叫昭阳不要再任性,京中还未成亲的青年才俊成千上万,朕就不信,她当真一个都瞧不上!“
太上皇的话,令太后略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臣妾知道了。”
说话的声音,未免都小了一些。
说起来,自贾琏表明心境之后,昭阳自己都临阵反叛,转而劝她。所以,太上皇一句不要任性,听在她耳朵里,倒像是在提点她似的。
太上皇似乎也察觉到太后的情绪,他想了想,说道:“朕听闻李太妃近来对你不敬,朕已经罚她,在圣慈皇太后的忌辰之前,完整的抄录《金刚经》、《法华经》等一百余卷经文。”
太后愣了愣,那李陵容在宁康帝登基之后,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终日以向佛为由,等闲都不来给她请安。
说不敬,自然是有的。
但若说近来发生什么特别对她不敬的事,却是无从谈起。
可见,太上皇说的,绝对不是表面上的那样。
忽然想起,上次在太子别院,自己摔马的事来。
旁人都猜测,是太子和三皇子互相构陷对方所致,只有她自己心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大概率是李陵容所为。
如今太上皇突然对李陵容发难,真正的原因,应该也是这个,也只有可能是这个才合理!
完整的一百余卷经文,少说百万字,就算给那李陵容一年的时间,她也未必抄录的完!
更何况距离圣慈皇太后的忌辰也没有几日了,如此看来,只怕接下来这段时间,那长春宫但凡是个会写字的奴才,都不得空闲了……
太上皇这个惩罚,看似不重,实则十分严厉。
宁康帝登基五年,李陵容在后宫的地位,虽然不算太后,但是谁都像太后一般的敬奉她。
突然被太上皇如此严苛的责罚,只怕对她打击非常大。
只是不知道,太上皇究竟是查到了什么证据,还是和她一样,只是猜测。
不过不管怎么说,太上皇此举,都是为了给她撑腰做主。
感激的看向太上皇,口中却道:“臣妾年轻,又没有为太上皇诞下子嗣,于皇室无功,所以李太妃她对臣妾有所不满,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陛下,如此责罚只怕不妥,她毕竟是皇帝的生母……”
太上皇摇了摇头,正色道:“没有什么不妥的。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李氏以下犯上,本是死罪!
不过你说的对,她毕竟是皇帝的生母。朕若是杀了她,只怕皇帝心中存怨。
你还年轻,将来还很长,那李氏,却比朕也不过只小了七八岁,想来朕去了之后,她也未必能活几年。
到时候,皇帝也只能尊你一个人为母亲。
朕如此说,你可明白?”
太后闻言,心下一震,忙道:“太上皇说的什么话,您身子健朗,必将还有千秋岁月,妾身只盼常伴太上皇左右,至死不渝……”
都说世间无情是帝王,但是太上皇对她,却着实是恩宠有加了。
太上皇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太上皇不是不能杀了犯错的李太妃,只是觉得,若是杀了李太妃,对自己不利。
太上皇在,自己的地位自然一日不减。
但是等到太上皇去了,她这个太后的地位稳不稳,还要看皇帝是否对她有孝心。
所以,不能让皇帝对她心存怨念。
而那李太妃已经七十了,甚至未必活的过太上皇,所以李太妃对她实则没有威胁,自然不必要多此一举。
面对太后含着感激的眼神,太上皇也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打断了太后恭维的好话,转而道:“对了,朕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嫦儿的舞姿了,不知今日嫦儿是否有兴致为朕舞一曲?”
太后闻言,面有羞意,看了周围一眼,最终点点头。
见状,殿内的大太监,立马带头,将多余的人遣散。
自白娘娘当了皇后之后,她的舞姿,便独属于太上皇一人,旁的人,自然没资格看的。
第302章 谋
长春宫内,看着将一摞摞的经文送进门的太监们,李太妃的神色,阴沉的吓人。
“快点,全部放好了。”
重华宫的老太监一边指挥着小太监们将所有经文整齐的放好,一边对李太妃道:“太妃娘娘,太上皇的意思,还请太妃娘娘,务必要在圣慈皇太后的忌辰之前,将这些经卷全部抄录完整。”
“嘭。”
李太妃的十指紧握,一拳搁在桌子上,使厚重的桌案,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老太监眼睛一眯,对着她拱手一礼,然后招呼着其余的太监,鱼贯而出。
刚至院里,便闻得一阵噼啪的杯盘坠地之声,许多小太监不由得回头去望。
“低头,继续走。”
老太监一声低喝,很快就带着人离去。
屋内,所有长春宫的人全部噤若寒蝉。
几个弯腰去收拾地上杯盘碎片的宫女,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心腹老宫娥上前劝道:“太妃娘娘息怒,这些经卷虽然多,但是太上皇也没有交代不许别人代抄。咱们宫里这么多人,只要一起帮娘娘抄录,一定可以赶在忌辰之前抄录完的。”
“你知道什么!这就是太上皇的意思,不,这是那贱人的意思!
她就是在故意羞辱本宫,就是要让我一个宫的人,都一起抄录这劳什子经卷。
好让后宫所有人看我的笑话,更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太上皇心中最重要的人,任何人得罪她,都没有好下场!”
老宫娥见李太妃越说语态愈发失控,神色越发扭曲,心里也是一颤一颤的。
“若不然,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像上次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我们不再留手,一定叫她……”
作为李太妃身边几十年的心腹,自然知道如何投李太妃所好,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太妃听到她的建议,眼神一狠,却忽然又摇了摇头。
挥手示意其他人下去,招过心腹道:“听说,近日瓦剌王子已经入京了?”
“回禀娘娘,确有此事。前儿那瓦剌使臣,还专门孝敬了许多宝物给太上皇,为此太上皇还亲自接见了那瓦剌的使臣。”
“你派人去联系鸿胪寺的人,叫他们替本宫办一件事!”
“娘娘的意思是……”
不一会儿,心腹便承命而去。李太妃则端坐原地,忽地目露无边嫉恨之色。
“无种绝后的贱人,本宫就是要你失去所有在乎的东西,让你一辈子孤独终老……”
……
贾家,宁荣二府。
宁国府,自然在忙碌着筹备贾珍和贾蓉的后事。
荣国府,一则着手恢复园子的工期,二一则,也在忐忑的等待着宫里的反应。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直到七日之期已到,宫里也再没有任何反应。
仿若太后,已经彻底遗忘了这件事一般。
对此,贾琏虽然有解释,那就是因为两府闹出的这些事,令皇帝很不满,不愿意再将女儿嫁给他。有皇帝出面劝说,太后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自然不会再抓着他不放过。
但是贾母等人仍旧不敢放心,几番要求贾琏向太后妥协,未果。
又是几日过去,王子腾班师回京,受到朝廷的嘉奖。
得益于这件喜事,将京中关于贾府的那些不好的传言,都压下去不少。
凤姐儿院,又是一日平静的早上。心中越发相信那件事算是过去了的王熙凤,在给贾琏更衣的时候,偶然间抬头看向贾琏的目光,柔情似水。
贾琏见了,不免笑她:“怎么,心里的石头还没落地?”
王熙凤惭愧的一笑,随即习惯性的问道:“真的没事了?”
“你要是想要有事,我也可以成全你。
说起来,太后娘娘还真不算薄待我,那公主,生的可一点不比你差,而且人家还是公主,根正苗红的金凤凰,娶了她的话,我就一下子发达了。”
王熙凤一听,顿时锤了贾琏一下,恼道:“既然她那样好,你还理我作甚,你现在去求太后,说不定她还愿意招你做驸马!”
“哈哈哈……”
贾琏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将背过身去的凤姐儿扳过身来,笑问:“开个玩笑而已,生气了?”
王熙凤望着贾琏笑嘻嘻的样子,忽然没忍住也噗嗤笑了一声。
然后她看着贾琏,低声道:“没良心的,谢谢你……”
一句正常感谢的话,说在她口里,简直就像是年轻的女孩在向心上人表白一样,比蚊子声音还小。
王熙凤此刻,心中确实是很感激贾琏。
遥想当日在未央宫,被太后居高临下的训斥,宛若天倾一般。
可是,那倾覆的天,竟然真的,被贾琏帮她重新支撑了起来。
所以,她由衷的感激贾琏。
她知道,以前的她,确实算不上贤妻良母。在之前的这段时间,贾琏有无数个正当的,抛弃她的理由和机会。
贾琏一把将王熙凤纤细的腰身搂紧怀里,笑道:“与其说谢谢,不如来点实际的。”
“你又想做什么?”
王熙凤显然想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去了,既羞且怒的瞪向贾琏。
“比如,以后多听我的话,别在外面给我惹祸之类的。”
“我哪有……”
王熙凤是机变型人格,闻言下意识的想要辩驳。
但是想起因此自己私自放贷的事,连累贾琏给革职,而贾琏不但不怪罪她,反而在宫里、在贾母等所有人的面前帮她担责,终究心有所感,放弃惯有的心态,对贾琏服输道:“放贷的事,是我错了。
我已经让旺儿两口子将所有放贷的钱都收回来了,暂且收不回来的,也不要了。
我向二爷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插手外头的事了。实在避不开的,也提前向二爷报备,这总行了吧?”
“还不够。”
“你……那你还想如何?”
王熙凤有些恼怒了。
“光是不管外面的事,肯定是不够的。
还有内里的事,你也得听我的,比如……”
许是被贾琏调教多了,如今王熙凤的思维也老是跑偏。
“呸,你想了那些花招来欺负我和平儿,你还不足兴,你还……总之你休想!”
王熙凤脸蛋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贾琏作势一愣:“你在想什么啊,我不过是想说,比如家里的事,你也得听我的。
纨大嫂子管家挺好的,你就趁着机会安心休养休养身子。
我这可全然是为了你着想,你竟联想到那些东西上去。
小凤凤,你变坏了哦……
你瞧瞧,我这么辛勤的灌溉,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都替你着急,难道你就当真一点也不急?”
贾琏阴阳怪气的声音,特别是“小凤凤”三个,可着实把王熙凤恶心了一把。
至于什么灌溉这种水利工程,如今她也是听怪不怪了。
往常床榻间,听过更促狭羞人的呢。
羞一阵儿,恼一阵儿,到底坐在榻边,叹道:“便是你不说,我也不打算再管家里的事了。”
言语间,颇有些心灰意冷。
王熙凤作为管理能力超强的人,自然知道要管理一大家子的奴才,威信是第一。
她刚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再让她来管家,那些奴才不嚼舌才怪。
她确实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但是……
望着走过来的贾琏,王熙凤有些犹豫的道:“你,你当真着急要个儿子?”
王熙凤有些认真。
贾琏陪她坐下,握着她的手,也正色起来:“我倒是不急着要儿子。
但是急不急着要,和能不能要,是两个问题。
还是那句话,咱们天天造作,你这肚子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你就不觉得奇怪?我觉得,你确实该请个大夫好好瞧瞧了。”
“啐,怎么见得就是我的问题了,说不定……哼。”
王熙凤可不是蠢人,对于这些东西还了解一二。
她知道,生不出儿子,可不单单只有女人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男人的问题。
对此,贾琏笑而不语。
第303章 二小尤
娇妻娇嗔,令贾琏食指大动。
反正又在自己屋里,贾琏便没有客气,直接将其按在榻上,消弭晨起的火气。
“别闹了,今儿你不是还要去拜见二叔么,去迟了仔细人笑话。”
片刻功夫之后,王熙凤喘吁吁的推攘贾琏。
丈夫对她身子的钟爱,令她既得意,偶尔也觉得不大受得了。
贾琏倒也没太过分,简单搓了两把后就起身了,笑问:“要不然,你陪我一起过去?”
“今儿就算了。二叔才刚刚回京,还是等过两日,说不定婶婶会派人来请,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过去,这样倒不显得唐突。”
王熙凤在人情往来上是精明的。贾琏可以在王子腾一回京就去拜见,因为他们都是官场上的人,可以互传消息、守望相助。
而她身为内眷却不好着急过去,她还想等两日,带着小大姐儿一起去探望王子腾。
除了丈夫贾琏之外,叔叔王子腾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就拿这一次的事情来说,贾母等人拿贾琏没办法,为何不学太后那样,转而逼迫她主动离开?
一则贾母或许确实念点旧情,二则,也是因为她叔叔王子腾的存在。即便是贾府,也不好开罪王家。
所以,她才能安然无恙的守到云开月明。
自然,她更要维护好和叔叔婶婶的良好关系。
……
王家,因为有着王子腾的关系,门槛越来越高。
不过以贾琏的身份前来,并未受到任何轻视。即便王家看起来就略显忙乱,王府管家还是将贾琏迎到前庭,然后对贾琏笑道:“琏二爷稍等,我家老爷正在厅内会客,容小人先去通禀一声。”
“劳烦。”
一会儿之后,管家出来回禀:“老爷有请。”
来到正厅,看见满堂朱紫色,贾琏便知道,王子腾是有意提携他这个晚辈。否则,他大可以会客完毕,再单独召见自己这个侄女婿。
“贾琏拜见叔父,恭迎叔父凯旋回京。”
半年不见,王子腾气度不减,只是感觉脸上多了几分风霜。
他看见贾琏,面上的笑意也是浓郁了三分,笑问:“你来的正好,在场的,大多都是我昔日的部将,有些你可能还不认识,我与你介绍一番。
将来你们同在京城为官,倒是可以互相扶持照应。”
闻言,贾琏心内便生出一抹感激。
王子腾做了十多年的京营节度使,可以说,单论兵权,京城就没有人比得过他。
即便是禁军的几个高级将领也不行。
所以王子腾的旧部,自然也多。这不,他才刚回京,这些人就来拜见前老大来了。
而王子腾方才的话,也就是告诉这些人,这是我家晚辈,以后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顾一点。
果然,看王子腾这般态度,在场那些,原本还在暗暗打量贾琏这个,出自近来名声“颇佳”的贾府的子弟,心里隐有戏谑。
此刻也不禁悄然改变态度,看向贾琏的目光都热情不少。
而贾琏,也依着王子腾的话,一一与这些人见过。
直到此时,从王子腾的做法当中,贾琏才觉得,时人奉行的宗族、姻亲关系,还是很有道理的。
四大家族百年来同气连枝,当实力最强的贾家,后辈无人,政治余荫便由得力的王子腾来继承。
如今王子腾位极人臣,看见贾府出现得力的子弟,便反过来提携。
可以想见,如此传承下去,当将来他成长起来,又可以提携王家后辈,可谓是环环相扣,可以尽最大限度的保证,家族的长盛不衰。
难怪,四大家族传承了百年,仍旧可以在权力中心,占据一席之地。
不过这样的传承方式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看人必须准。
若是相中了一个贾雨村那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那么不论前面多少代人努力维护的关系,都会在此终结。
因为在场基本都是武官,寒暄之后,坐下来议论的,也都是边关局势、兵部新令这些事。
说的差不多,也就散了。
贾琏作为晚辈,还要留下来,说点私事。
所以,当送走其他人之后,王子腾领着贾琏来到他的书房,坐下后第一句话便是:“你们家的那些事,我也听说了。
你做的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以休弃妻子来谋求前程富贵?
况且,本朝驸马虽然可以入朝为官,但终究还是有所限制。若是其他人便罢了,你身为荣公嫡孙,前程无限,岂能贪图这个捷径。”
“叔父教诲的是,不过小侄之前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与凤丫头夫妻多年,她没有负我,我自然也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事。”
贾琏当然知道,王子腾肯定不止知道了他抗婚的事。
只是宁国府的那一档子事,说出来实在不怎么好听,所以人家王子腾故意不提罢了。
听到贾琏的回答,王子腾面上更显几分欣赏之色。
这样重情重信的晚辈,怎么叫人不喜欢?便是从利益关系来说,培养提携这样的人,也会更有动力。
将来自己百年之后,念在香火情分上,对方照顾王家也会更尽心力。
于是笑道:“方才那些人你也看见了?虽然不敢说都是可造之材,但也是我这么多年,在京中积累下来的人脉。
我观陛下的心意,大概是不会再让我插手京营中的事务了。所以,这些人你能够交好,便尽量与之交好,这对你将来有好处。
况且你是宁荣二公之后,京营中的人,多半都会卖你一个面子,想来只要你有心,结交他们并不难。”
“多谢叔父提点,小侄自当铭记。”
京营虽然本部人马并算太多,但是无论是城内的五城兵马司,还是京畿附近的几部大营,都是受京营辖制的。
而就在王子腾之前,上上任京营节度使,正是宁国公之子,贾代化。
而且,贾代化,可是在京营这一任上,干到干不动才退休的。
至于再往前……传说京营,大多都是宁荣二公的旧部组建而成。
所以,京营有着很强的贾家烙印。
或许这也是王子腾的用意,既然皇帝不让他插手京营了,那他就将这股势力,再转接回贾琏的手中。
对此,贾琏觉得,不会这么容易。
经过这么多代的换血,京营中,只怕王字,都比贾字好用。
贾府更大的凭仗,还是升到兵部去的那几个,虽然平时不怎么管事,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却能说得上话的老家伙。
那些人,可是实打实的宁荣二公的部属,自然比旁人更念旧情。
“另外还有一件事与你说,你可知道,此次我回京的主要原因?”王子腾忽然面色凝重了不少。
贾琏也不敢怠慢,做出正色聆听的姿态。
“这一次边关之战,主要是我们和鞑靼之间的战事。
说是战事,实则不论是我们还是鞑靼那边,都没有出太多的兵力,严格来算不过是一场规模较大的摩擦罢了。
因为陛下主张主动出击,所以我们取得了不错的优势,将来犯的鞑靼诸部退至北边。
但是鞑靼犯我疆域之心未死!
这些年,鞑靼诸部逐渐统一强大,他们在草原上已经没有什么敌人了,所以才缕缕生出犯我之心。
这一次交战,虽然迫使他们与我们议和,但是我已经得到可靠的情报,鞑靼正在联合瓦剌、西海诸番,预备联兵谋我西疆。
此事事关重大,陛下这才招我回京,以便细究情况之后,共商对策。”
贾琏一听这番话,心里第一反应竟然是,又有仗可打了!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何时也变得和一个好战的武夫一样了?他可是一个热爱和平,热爱生命的好青年!
想了想,才知道哪有什么好战分子,不过都是想要借战争博得军功,以便快速提升实力和地位罢了。
赶忙将心态摆正,贾琏疑问道:“可是,我之前还听说你,瓦剌派了使臣来与我朝交好,听说还是个王子。
若瓦剌也有犯我之心,他们岂敢派王子过来送死?”
王子腾瞧着贾琏,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是来交好投诚,而不是来探听我朝虚实的?”
贾琏了然。
确实,这瓦剌相比鞑靼,虽然老实不少,但是别忘了,它也是除了鞑靼之外,最大的蒙古部落王庭。
强盛之时,也曾将东蒙古的鞑靼按在地上摩擦。
如今实力虽然弱于鞑靼,但是未必就甘愿臣服。
实际上,它向大魏表示臣服,也不过是借大魏的实力,牵制鞑靼,以免自身被鞑靼吞并而已。
若有壮大自己的机会,想来它也不会放过。
看贾琏陷入沉思之中,王子腾反而笑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
传言那瓦剌王年迈,早无进取之心,这些年一直向我朝进贡。另外,他若是敢联合鞑靼和西海诸番,他难道就不担心事成之后,鞑靼举兵进犯?
如今的瓦剌可挡不住鞑靼的骑兵,这些年若非忌惮我大魏朝廷,那鞑靼早就兵犯瓦剌了。
自东西蒙古分化以来的,可没有任何一代鞑靼和瓦剌王庭,不想要一统大草原的。
所以,朝廷还是很有把握争取这瓦剌王的。
而瓦剌在我朝西北,将鞑靼和西海诸番隔开,只要这瓦剌王不敢反,鞑靼所图谋的联兵,就根本无从谈起。”
王子腾看起来显得胸有成竹。
此番和鞑靼交战,令他对对付草原骑兵有了新的心得,他相信,下一次再让他领兵的话,他会比这一次做的更好。
对此,贾琏笑了笑,附和了王子腾两句,并没有表达太多的看法。
他如今不过只是个四品,还是被撸了的。这种军国大事,他发言的地方很小。
他需要做的,就是随时做好准备,但有机会,就像上次一样,在尽量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抢到更多的军功。
王子腾也只是提醒贾琏一番,倒也没有多大的真心问他的看法。
说完这件事,他就笑道:“马上就晌午了,留下来用了午饭再回去吧。
昨晚听你们婶婶说,凤丫头去年生了个姐儿,怎么不抱过来给我瞧瞧?”
贾琏闻言笑道:“本来凤丫头一早就打算抱着孩子来给叔父磕头,只是忽然想起叔父远程回京,还未得休息。
小孩子又吵闹,恐吵得叔父心烦,因此和我商议,等叔父好好休息两日,然后她和我再一起抱着孩子来拜见,这才是晚辈们的礼数。”
王子腾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
从王府出来,贾琏又去临淄伯府看了看老爷子。
老爷子人老心不老,最关心这种家国大事,将王子腾处得到的消息给他老人家说说,能让他高兴高兴。
回到宁荣街,在宁国府正门前下了马。
“琏二爷。”
“嗯。”
宁国府自然还是一片惨淡之色。
在刑部结案之后,贾府就将贾蓉的尸首要了回来,与贾珍一起摆在灵堂。
当然,鉴于贾蓉是个不孝子,家族虽然不多追究,但是也没有给他操办的意思。让他沾他老子的光罢了。
一切祭奠仪式,都是向着贾珍身上而去。
贾敬,着实是个溜子!
都说贾政是个懒散不喜欢管事的,贾敬比他厉害多了。
自家儿子孙子的丧事不管,合着一帮道士,天天躲在屋里烧丹念经。倒累的贾政忙前忙后的,帮他料理外头的事!
这叫做什么?大懒使唤小懒,小懒使唤门槛!
贾琏悲哀的发现,以前的他可能就是那道门槛。
人贾政哪里是不会管事,人家压根就是有免费劳动力使唤,所以不愿意动弹。
“二爷……”
“二叔……”
来到灵堂,与贾珍拜了三拜。
一众哭灵的娘儿们,自然与他打了个照面。
贾琏本来不甚在意。
忽闻一前一后,两道娇滴滴带着莫名娇羞之感的声音响起。
“琏二哥哥~”
贾琏寻声看去,只见尤氏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两道娇俏玲珑的倩影。
大的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生的肌骨莹润,肤白甜美,气质看起来倒是与迎春有些相仿。
小的一个约莫豆蔻年华,瓜子小脸,桃花面容,两只眼睛不停的打转,一看就是个机灵的鬼丫头。
旁边众人看贾琏打量二女,都忍不住心内一笑。
尤大嫂子这两妹子果然好颜色,连如今眼高于顶的琏二爷都忍不住多瞧起来。
尤氏忙介绍道:“二叔,这是我的两个妹妹,如今家里事多忙乱,我和媳妇儿两个看管不过来,所以把我母亲和妹妹叫过来帮忙。”
贾琏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弯腰拱手,对那二小尤道:“二位妹妹有礼了。”
许是被贾琏不凡的仪态所动,大些的那个含羞低头,不敢与贾琏直视。小的一个则直溜溜的猛瞅了贾琏几眼,直到听到大姐与贾琏说起别的事,方才丢开眼。
第304章 姊妹之别
趁着尤氏和贾琏交接内外事务的时间,一众哭灵的孝服娘儿们,也散去休息。
尤三姐拉着姐姐,躲在那屏风后面,偷听了一会儿大姐等人的讲话,然后才悄悄手拉着手退走。
来到大姐给她们安排的歇息处,尤三姐看姐姐面犯秋水之色,神思游离,同为年轻女孩的她自然能够猜到三分。
因笑道:“姐姐觉得那琏二爷如何?”
尤二姐一愣,回神过来,看着妹妹戏谑的眼光,蓦然脸就红了,别首道:“他,琏二哥哥自然很好,连大姐都说他是贾家最有本事的人……”
尤三姐仍旧笑道:“姐姐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什么。
我就觉得,盛名之下无虚士。那贾琏果然生的和平庸之辈不一样,一看就是有修养,有城府的人,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也和其他男人一样,看见我们的容貌,同样挪不开眼睛,嘻嘻。”
尤三姐肆无忌惮的取笑,让尤二姐觉得羞耻,幸好此时屋里无人,才忙作势去捂妹妹的嘴,并教训道:“如今可不比在我们自己家里,你说话做事可得小心些。
琏二哥哥可不是一般人,你怎么可以拿他取笑,万一被人听去,岂不显得轻浮无礼?”
“怕什么,我又没有浑说。
天下男人都好色,就许他们脏的臭的混来,我们连说说也不行?
姐姐你难道忘了,上年大姐夫和他家小子到我们家里来,看见我们两个,眼睛都冒光了,恨不得吃了我们!
后来大姐夫还借酒在院子里调戏你,若非我撞见,只怕姐姐你的便宜都被他给占了!
哼,他还是我们的姐夫尚且如此,更何况别人。
我早听人说过,他们这宗人家,外面光鲜,其实内里比什么都脏,根本不讲伦常的。”
尤二姐哑然,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见识观念其实差不多。她心里虽然也有类似的看法,但是她不像妹妹,敢直接说出来。
“那贾琏我也打听过了,到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一点,从昨儿晚大姐特意交代我们,见到他要恭敬些就可以猜得到。想来他在这两府里很有地位,说不定连大姐都多有要仰仗他的地方,才会如此。
我想既然如此,姐姐若是喜欢他,不妨去试试!
横竖老娘不是想要叫我们嫁得金龟婿吗?既然都是嫁给有权势的,何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呢?
如此既能如了老娘的愿,自己也欢喜,岂不两全?”
妹妹的话,说的尤二姐蓦然心动。
她本身就对贾琏颇有一见钟情之感,又知道贾琏身份地位等尽皆不凡,如今听妹妹这一番话,心想若是当真能嫁得这样的郎君,即便是做妾,倒也不觉得委屈。
不过
“不过,妹妹或许看扁了人。
我听大姐身边的人说,这位琏二哥哥可是个正直的人。
听说他为了糟糠之妻,连公主都能置之不理,何况于我……”
自卑,是败落寒门女子常见的心态。
谁知尤三姐一听她的话,顿时翻了个白眼?
“正直的人?依我说,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正直的男人。
你信不信,这位琏二爷,说不定和我们大姐之间的关系,就不一般……”
“你疯了,这话你也敢乱说。”尤二姐大惊,立马捂住妹妹的嘴,不让她再说话。
尤三姐扳开姐姐的手,小声的道:“这话我可不是随便乱说的,而是方才在灵堂的时候,我仔细看大姐瞅那琏二爷的眼神,突然有的猜测。
姐姐你想,大姐夫死了,大姐又没有别的倚靠,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守住这偌大的国公府邸?
我们过来之前不是还替她担心吗?
但是你看我们过来之后,你可曾瞅见她紧张、忧心忡忡过?
我本来就奇怪,直到看见这位琏二爷,看大姐对他的态度,我就忽然明白了。
当然,我这也不过是猜的,或许大姐和他确实没什么,而是另有凭仗。
但是总之,大姐身上肯定有秘密!”
尤二姐没有妹妹那么大胆心细,但是她知道妹妹是个聪明人,所以还是未免顺着对方的话去思考了一下。
这么一想,一个年富力强,一个风华正茂,待在一个家里,倒果真有几分可能。
只不过若姐姐当真和他有私情的话,那自己就越发没机会了。
她方才还想着,若是姐姐肯为她做主,牵线搭桥的话,她凭借容貌,还是有机会嫁进豪门的。
她今年十五岁,正是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加上眼睁睁看着家族日渐衰微,甚至到了与普通庶民没多大区别的地步,有此想法,十分寻常。
尤三姐倒也不是故意要去揣测自家大姐,她知道,要是她敢把大姐给得罪了,让大姐将她们送回老家去,别的不说,老母亲一定不会饶过她。
过惯了富足生活的母亲,这些年常常抱怨日道艰难。
好容易能够到这国公府来享享福,她老人家不知多高兴,做昨晚到现在,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大姐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因此抛却这一点,尤三姐继续与姐姐密语:“姐姐可不要犹豫,待错过了将来后悔。
姐姐又不是像那公主那般,非要逼着人家休妻另娶。
琏二哥哥不愿意,越发说明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再说,以姐姐的容貌,便是那公主也未必比的过。若是嫁给人做妾,任是世间哪个男人,不是梦寐以求的事?琏二哥哥,想来也是不能拒绝的。”
见尤三姐越发说的露骨,尤二姐不由得脸红了,羞问道:“你何必说那么多来撺掇我?要说美貌,你也不比我差,要不,你去试试好了。”
一句话,把尤三姐的脸也说红了。
她恼道:“姐姐好没道理,妹妹不过是看你对那贾琏颇有意思,才这么劝你,你却不知道好歹,反过来打趣我。
说句不怕姐姐笑话的话,妹妹是个固执的人。
任是他貌比潘安,才过子建,富赛石崇,我也是不与人做妾的。
我这辈子,只求一个称我心意的男人,两个人携手过一辈子,那就足够了。即便是吃糠咽菜,我也不在乎。”
尤二姐闻言,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怎么觉得,在妹妹眼里,自己就是没有追求,贪图富贵的庸俗之人呢……
第305章 再会袭人
尤氏是个自制力很强的女人。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和贾琏经常见面,但是每次会面的时间,都控制在一盏茶以内。
可谓是将避嫌这件事做的极好。
对此贾琏自然能够理解,不但能够理解,反而越发欣赏几分。
不论如何,身在关键位置,且头脑清醒的女人,就是有独特的魅力。
以致于贾琏,一时间都不好意思单独去欣赏秦氏的美貌,怕被尤氏撞见……
出来宁宣堂,往西准备进园子监察工程。
闻得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从他身上学过两招的银蝶小丫头跑了过来。
她小小的圆脸蛋,红红的,配合她萝莉般的身量,倒是有几分格外的可爱。
银蝶又是奉命而来,心里有些忐忑且期待。
看贾琏不说话,只盯着她瞧,心里越发羞赧,脸蛋都红的滴血了。
但她还是努力做出平静的模样,行了一礼后,说道:“二爷,大奶奶说了,二爷一天到晚帮府里的忙,十分劳累辛苦。所以命媳妇儿们在西苑给二爷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用来给二爷平时歇脚所用。
我……奴婢,奴婢带二爷过去……”
贾琏发现,不同的女儿娇羞,是不一样的风景。
因此多瞧了两眼,直到对面廊上走来两个婆子,而紧张的银蝶连忙收正仪容的时候,她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去给你们大奶奶说,多谢费心了。
不过我现在要进园子去,就先不过去了。”
闻言,银蝶眼中奇异的光彩,以可见的速度落下。
“哦,奴婢知道了。”
看她那模样,贾琏倒是乐了,笑问:“怎么,你不高兴?”
“没,奴婢不敢。那,奴婢先帮二爷将屋子收拾好,等二爷有空的时候,再过去瞧?”
“嗯。”
贾琏点点头,看她那略圆的小脸,因为说话脸颊上的嫩肉一颤一颤的,贾琏终于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并抬起她的脸蛋,笑语道:“小丫头,你服侍人的本领还差得很,还得多学。
如今我事情多,没时间一一教你。
不过你潜力不错,等你什么时候,这里果真长得和你们大奶奶一样大的时候,或许,我会主动来找你的。”
银蝶闻言,兀然想起那日在尤氏更衣房内的事,少女的羞涩再也压不住。
一把薅开贾琏指点拿捏的手,娇嗔着瞪了贾琏一眼,转身跑掉了。
小小的身子,跑动起来,也能迅捷如风。
贾琏见之笑了笑,方绕过家族祠堂的院墙,抄小道进入园子。
因为家里接连的大事,园子的工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这几日才逐渐恢复过来。
“此处地势平坦,所盖轩宇必定要辉煌富丽,与西边的竹轩互为依凭,隔着溪流首尾相望。
另外,此处地形也便于开渠引流,所以大可在原来的基础之上,从后面再单独引一条细流,中间开凿几个水池。待将来园成之日,养一些鱼类、水禽在其中,定是一处颇佳的景致。”
如今还在工程早期,各处都只是在挖掘地基,一应轩宇楼台,除了原本荟芳园中保留的,一律未建。
所以此时园中干活的,大多也只是家族的奴仆、族中子弟,并无多少工匠。
当贾琏走到东南角的时候,山子野,正在与林之孝等人,讲解此处轩馆的建造技巧。
“二爷……”
“拜见爵爷。”
“山子野先生不必多礼。”贾琏虚扶了山子野一下,然后也倾听了一番山子野的建造构思。
听完山子野的主张,再瞧看地势,贾琏也就判断出,此处落成之后,应该就是著名的芭蕉加海棠的怡红院是也。
红楼梦好多相当重要的戏文,都是在此间展开。
袭人、晴雯、麝月、小红、四儿、芳官……
这些一个个或生动,或可爱,或是惹人遐思的故事人物,莫名就在贾琏的脑海中回旋起来。
随后贾琏才摇摇头。
终究不一样了。
今世有他在,连这个怡红院,只要他愿意,贾宝玉都未必住的进去,更别说那些注定不可能再发生的故事,和相应的人物了。
晴雯小红已经到他的院里,至于其他的几个,未来视心情再说吧。
离开此处,沿着还未灌入水流的溪渠走。
忽闻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瞧见宝二爷了吗?”
“方才我问门上的人,说是看见宝二爷进来了……”
许是公子年少贪玩,尽职尽责的侍女,循着踪迹前来找寻。
贾琏远远瞧见这一幕,才刚消散的思绪再次回到脑海中。
也是他曾年少,坐在电视机前,观赏传世经典巨作。每每也能看见一个似桂如兰的少女,踏遍大观园的每一处,逢人便问一句:“你们看见宝二爷了吗。”
他还记得,当时他心里多么羡慕,也曾臆想一个对自己如此全心意的女孩。
贾琏一身袍服,身形明显,只站了不一会儿,丫鬟和媳妇儿们都瞧见了他,远远迎上来请安。
贾琏略过那两个媳妇儿,对袭人道:“方才我从那边过来,正好瞧见宝玉在和几个小幺儿玩耍。
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找他。”
说完,贾琏便转身往回走。
袭人碰见贾琏,心情还是有些紧张复杂的,但是因为有旁人在场,她不敢表露异样。
听到贾琏叫她跟上,她也不敢拒绝,忙提了提裙摆,跟在贾琏后面七八步之外。
心里却疑惑,琏二爷这样忙的人,就算真看见宝二爷,给她指点一下方位就够了,怎么还有闲心亲自带她去寻?
莫非……
果然,越往前走,越发验证她的猜测。
这边已经是曾经荟芳园的地界。
因为很多建筑本就精美,不用推翻重建,所以这边还几乎不曾破土动工。
心里迟疑,脚步就慢,逐渐不大跟得上贾琏。
而前面的贾琏,似乎也忘了她的存在,只是一直往前走。
直到走到那条小径处,对方才回头,遥遥看了她一眼,然后跨步走下去,很快走进那几块巨石掩藏的地方。
袭人顿时驻了足。
她当然不会忘了这个地方,也根本不可能忘得了。
少女的第一次,总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如今,琏二爷将她带到这边来,他想要干什么?去,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若是不去……
只是这么一想袭人立马摇头。
不去的话,自己失去的东西,可能就白白失去了。
她没有那么傻。
因此左右观望一番,确定周围无人,便踩着绣花鞋下了草地,沿着溪边草地,从那柳树荫“悠然”的踱步过去。
果然,就在那自己经常梦见的诡异之地,身形挺拔的琏二爷,负手而立。
听见声响,他回过头来。
许是因为她的识趣,对方对着她露出一个她第一次直面的微笑。
那微笑,是如此的鬼魅,令她一瞬间,丧失对危险的担忧和恐惧。
然后,她迎着对方的招手,缓慢却不可阻挡的走了过来,直到来到对方的面前。观察到彼此之间,完全不对等的身量,她弱小的身躯,才开始微微的颤抖。
贾琏笑了笑:“还是害怕?”
比宝二爷英武有力的声音,令袭人彻底彻底放弃了自我救赎,摇摇头,任命的埋下了头。
心想今日大概是做不得别的事了。她还记得,上次琏二爷离开之后,她可是独自扶着石壁站了好久,然后凭借着强大的毅力,才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
不知道,今日还会不会像当日那样凄惨。
第306章 表忠心
袭人是红楼原著中非常浓墨重彩的丫鬟,出场率仅次于平儿。
甚至所有收录在又副册的丫鬟之中,就只有两个是明确的,分别是晴雯和袭人。
也只有她们两个,有着单独写出来的判词。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
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性格温柔和顺,处事周到,有包容上下之心。
品质似桂如兰,身为丫鬟,并不邀媚,却每每规劝贾宝玉读书上进。
可惜,就这样一个几乎将所有心力交付贾宝玉的女子,最终却还是只能嫁给一个戏子,与“情深义重”的公子无缘。
袭人可以说是丫鬟中的典范,连素来对丫鬟挑剔的王夫人,也十分信任她。
论样貌,虽然都说比晴雯略逊一筹。
但这并不是说袭人模样不好,只能说是晴雯标致的太逆天。
相反,能够和晴雯相提论,说明袭人,也是样貌极为出众的。
就像同为大丫鬟的麝月、秋纹这些人,连和晴雯相比的资格都没有。
实则,在贾琏看来,袭人作为贾府丫鬟届的三巨头之一,与平儿和鸳鸯齐名并论是名副其实的。
至少从模样来说,袭人并不输于鸳鸯。
这也是他时隔数月,还会想要二度探底的原因之一。
看着拖着沉重的身子,仍旧不忘蹲到地上,给自己清理和系上汗巾、腰带的袭人,贾琏面上微微浮现一抹笑意。
他也不像上次一样直接走人,而是顺势倚坐在山石的凹陷处,饶有兴致的看着从地上捡衣裳穿的袭人。
许是羞耻于贾琏的看视,袭人卷着衣裳,侧过身。
却不想,她这样更加显露自己的身姿。
身量比晴雯要高一些,腰肢自不如晴雯那般妖娆纤细,但也是青春少女的曼妙。
倒是前胸,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低头不见脚尖之势。这一点,是晴雯无法比拟的。
别说晴雯了,就算拿“平袭鸳”中的另外两人相比。平儿完败,鸳鸯据推测,也不会大过她。
要知道,不论是平儿还是鸳鸯,都至少比袭人大两三岁!
照此下去,前途无量啊。
袭人自知免不了被贾琏打量,好在入夏的衣裳较为简单,不一会儿就收拾完整。
只是当她试图将外裳合拢的时候,却发现有两个扣子早被扯坏了,无法复原,因此不免回头瞧了贾琏一眼。
“你在怪我?”贾琏笑问。
“不敢……”
冷秋秋的话,无法不令人看出,她有几分抱怨甚至不满。
贾琏眉头一挑,果然时移世易,人心有变。
上一次因为看见不该看见的事,只图活命的袭人,对他可是小心谨慎的紧,半点惹他生气的意思都不敢有。
“过来。”贾琏面无表情的唤道。
袭人哪里敢对贾琏不满,只是出自女儿家的娇羞罢了。
听见贾琏的话,心下便浮出一丝惧意。她年纪尚浅,虽然发育的比同龄人好些,总也娇嫩不是,怎堪征伐?况且贾琏上一次因为她初次还怜惜一些,今日确实有些粗暴了,导致她现在挪步之间,还觉得牵扯生疼。
又见原本在她身上快意了的贾琏,突然又冷面如霜,心里未免凄苦。
她有些不大想得通,为何贾琏对她总是吝啬好的态度。
她分明看见过,贾琏对晴雯和香菱等丫鬟,十分和颜悦色的啊。
但是每次看见她,都板着脸。虽然板着脸,欺负她却毫不含糊!
难道就因为自己知道他的秘密?不等她彻底想通,刚刚靠近贾琏,就觉得身子被强力拉扯,她发出一声暗呼,回神之时,已经被贾琏牢牢的控制在怀里。
贾琏坚硬刚毅的体格,以及身上散发的气息,都令青春懵懂的她感觉无法抵抗,甚至沉迷。
于是身子渐软,心想就算贾琏再想要她,拼着疼,也应下。大不了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应该不至于露出马脚。
谁知道贾琏只管手上蹂躏,撩拨的她心火恒生,却就是再没有脱她衣裳的意思。
袭人这才冷静下来,在贾琏怀里低声道:“二爷请放心,二爷的秘密奴婢一个字都没有往外说。
若不然,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袭人十分想要取得贾琏的信任,所以欲图表达忠心。
贾琏手上一顿,随即恢复,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道:“现在没说,不代表将来也不会说。”
袭人略急,忙道:“不会的,打死我也不会出卖二爷的。
二爷想想,我把那样的事说出去,对我有何好处?
我虽然不是府里的家生子,但是我母亲和哥哥都在京城,以二爷和大奶奶的权势,我怎么可能把一家人的性命视作儿戏。
况且……我已经是二爷的人了,此生自然唯二爷之命是从,又怎么可能做伤害二爷的事……”
袭人最后一句话,声音越说越低。
贾琏心下一笑,面上不显。
他自然不是真的担心袭人告密。
从始至终,这都是一个借口而已。
若说最开始,他只是想要尝尝这红楼第二丫鬟的滋味,那么当他得到对方落红的时候,心态便发生了一点变化。
他想要将袭人彻底收下,
但是他又知道,袭人不是个单纯的丫鬟,她心思多。
对这样的丫头,不能给她太多的期待,也不能让她看不到希望。于朦胧坎坷之中,逐渐让她看见一份光明的前景,才能收心。
所以,贾琏故意对她的表忠心不置可否,反而笑问:“哦,我的人?那宝二爷呢?
人人都说,你是宝玉身边最忠心得力的人,连太太都对你信任有加呢。
你舍得抛下这些,在我身边做个没名没分的人?”
闻言,袭人眼眶都红了。
若是有的选择,她怎么可能抛下自己多年经营的一切。
贾宝玉是呆一些,又不是傻。
她不是清白之身,将来怎么在他面前说话?
还有贾琏,占了她的身子,不说将她要走,给她名分,反而怀疑她首鼠两端。
想来无法不令人觉得委屈。
到底知道自己无法和贾琏讲条件,因此擦了一下眼泪,说道:“二爷放心吧,既然决心跟了二爷,奴婢自然不会再与宝二爷有什么。
二爷不要不相信,有一件事不妨与二爷说。
宝二爷年纪渐长,近来也通了人事。奴婢为求自保,让麝月跟了他。
如此他羞于见我,自然也就不好意思扰我了。”
贾琏闻言,稍微点亮了八卦之心。
贾宝玉果然已经开荤了,是麝月?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倒也因此让贾琏想起当日的一个算计。
当时正是他和王夫人互相猜忌到了极点的时候,他是有意在王夫人和贾宝玉身边放一个间谍的。
如今随着他的计划一步步实现,地位也越来越稳,王夫人对他也就没太大的威胁了。
如此说来,既然袭人还没让贾宝玉碰她,那么倒是不妨早点找个机会将她要过来。
才刚这么一想,贾琏忽然回神,摇头一笑。
倒是差点中了圈套。
想来袭人故意将贾宝玉通了人事的消息告诉他,就是想要让他产生紧迫感,担心她有一天落到贾宝玉的怀里,从而生出尽早将她要走的心思。
虽然不太介意袭人这样的盘算,但是贾琏还是不想这么容易如她的意。
因此仿若一点也不担心她被贾宝玉占便宜,只是笑着问她是如何撮合贾宝玉和麝月的,当做闲文逸趣来听。
袭人满足了贾琏的好奇心。
寂寞的山石树木之间,时间一长,孤男寡女难免生出悱恻之心。
袭人正以为贾琏会将她再度按到石头上宠爱,不料耳边却传来贾琏的声音:“可还记得,当日尤大奶奶是如何服侍人的?”
袭人闻言,思绪立马飞到不小心撞破贾琏和尤氏奸情的当日,心内顿觉羞耻。
她领悟到了贾琏的意思,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于是装傻提议:“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迟了该有人来找了……”
说着,袭人脱身就想要逃走。
情急之下,腿上力乏,竟施然委地。
正庆幸没摔着的时候,又抬头看向贾琏。
可惜贾琏丝毫没有弯腰扶她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瞧着她。
想了想,终究认命回身,学着当日尤氏的样子,跪在了贾琏的面前。
第307章 诸女的崇拜
回到家里,只听见凤姐儿在东厢房哄女儿的声音,贾琏也就没有惊动。
回屋准备自己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
正巧小红回来放东西,看见贾琏一个人探在衣柜前面翻找,便笑问:“二爷找什么呢?我来帮您吧。”
待贾琏回头瞅她一眼,点点头让开身位之后,她便利落的放下东西,高兴的走了过来。
贾琏平常要换的衣裳,凤姐儿都是有规划的,她们几个能够进屋服侍的人,也都听过交代。
因此小红先把被贾琏翻乱的柜子整理了一下,然后才取出一套轻便的常服,回头询问是否合意。
与贾琏目光相对,她还羞涩的低了头。
“我来服侍二爷换上吧。”
小红作为二管家林之孝的女儿,本就有一颗不甘平凡的心。
特别是她还是被贾琏钦点进来的,心里自然更加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只不过因为琏二奶奶是有名的醋坛子,而且平时还有晴雯那样刁钻的前辈看着,令她不敢表露心意。
今日晴雯不在,而且看起来二奶奶对二爷越发服帖,她终于忍不住的生出求凤之意。
一双柔软的小手,趁着给贾琏换衣裳的时候,总是似有若无的轻抚。
只是很可惜,不知道是贾琏不解风情还是她本身的魅力不够。她已经故意很慢的帮贾琏更衣了,但是直到最后,贾琏也就像个木头一样任由她摆弄,一点攻击性也没有。
于是,看着贾琏换好衣裳踱步而去,情窦初开的小红,未免感觉一阵气馁。
……
荣庆堂,贾琏和贾母请安之后,顺道过来瞧黛玉。
没想到香菱也在。
“就说在家里没看见你,原来是找你师父求经问道来了。”
贾琏进门,对香菱笑道。
原本埋头苦思黛玉交给的作业的香菱,闻言瞬间从学海中惊醒,忙站起来,给贾琏让座。
上首,单手拿着一本书,很有老师范儿的黛玉,原本也想要起身。
不过看香菱已经扶贾琏坐下,也就没动。
她素性懒怠,以前在贾琏面前还刻意表现一下乖巧,如今了解贾琏的为人,知道他也是个率性而不迂腐的人,也就逐渐不讲那么多的客套礼仪了。
“不错,这小诗作的越发好了,看来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出师了呀。”
贾琏随手翻了一下香菱的诗稿,笑着赞道。
香菱就很不好意思,“我这不算什么,林姑娘作的才好呢。”
“哦?林妹妹也写了,在哪儿呢?”
贾琏的话音未落,忽闻一阵飞鸟扑腾之声。抬眼间,原来是黛玉从凳子上跳过来,扯出一张稿纸,三五两下搓成一团藏进袖子里。
动作之快,令香菱目瞪口呆。
贾琏见状笑道:“你藏也没用,我问香菱不就知道了。”
黛玉面上一红,随即拿出师父的威严瞪向香菱:“你要是敢跟他说,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香菱一缩脖子,知道黛玉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自然不敢违抗师命,只能对着贾琏露出祈求之色。
贾琏果然是个好主子,知道她的为难,也就笑了笑,低头继续打量她的诗稿。
贾琏心里确实有些高兴,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香菱就从一个连字都不认得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能写诗作词的女才子。
不得不说,香菱是个勤奋加天赋型的选手。当然,香菱能够脱胎换骨,还得多亏了他这个开明的伯乐。
不过他自己是一向表现的,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没太大兴致,因此也没有多加评判。继抬头扫了黛玉的屋子一眼后,问道:“听说云丫头也过来了,就住在你的屋里?”
“嗯。”
黛玉无悲无喜的点点头。
显然,对于湘云这个多动症患者,黛玉并没有太多话好说。
“哈哈,琏二哥哥果然在这里!三姐姐你真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
伴随着湘云独特的高亢的声线,两个丫头手拉着手进来。
探春此时也笑云:“这也不难猜,琏二哥哥是个忙人,来去如风,也就林姐姐屋里,等闲他还来坐坐。”
黛玉将这两人的话充耳不闻,侧了侧身,继续看自己的书。
贾琏待探春近前,方笑道:“三妹妹既这么说,看来以后我有事没事,都得多到你那屋里坐坐了。只是我为人挑剔,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备最好的茶水。”
“好,到时候小妹必定扫榻相迎。”
“噗~”
探春客套的话音刚落,上面的黛玉就将唾沫撒了一书,乐得她赶忙用袖子擦拂。
探春便恼道:“林姐姐,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湘云正凑到贾琏身边抢诗稿来瞧,见状哼道:“三姐姐,她是在笑你说错话呢。她呀,最喜欢在这些地方揪人的错漏了。”
探春脸红红的,她当然知道黛玉在笑什么。
这个林姐姐,也太可恶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呢,太坏了。
思之,不免瞅了贾琏一眼,忙将头低下。
黛玉见状,也是心内一羞,自觉过分也不好意思道歉,装作没事人一样,再次偏转九十度,完全背对众人。
贾琏这个时候自然不好多有表示,恍若没听见一般,问湘云她们从何处来。
湘云回答:“宝哥哥到后面的工地上去玩,袭人姐姐因为去找他,摔了一跤,把膝盖都磕红了。”
贾琏默然,点点头道:“人没大事就好。”
湘云等人不知内情自然不会怀疑,无言间,就问起了王熙凤。
“本来我昨儿就想要去拜访琏二嫂嫂的,只是老太太说她近来心情不大好,让我过些时日再过去。”
“想去瞧她就去吧,她已经好多了,今日心情就不错。”
“真的?”
湘云一下子高兴起来,脱口而出道:“琏二哥哥,你可真厉害!!”
贾琏不解其意,湘云也自知嘴快,对着贾琏嘿嘿一笑。
作为幼妹,哥哥嫂子和第三者之间的故事,实在不是她们好掺和评论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们不关心此事。
在湘云的心里,是很喜欢王熙凤的,因为每次她过来,都要劳烦王熙凤周到照顾。而且王熙凤对她很好。
发生那样的事,她自然站在王熙凤一边。
得知最后的结果,是王熙凤在贾琏的维护之下,不用被休回家,她当然对贾琏十分敬佩乃至崇拜。
琏二哥哥真厉害,嫁人,就得嫁这样有情有义的!
贾琏很快就反应过来湘云的意思,看了一眼旁边的探春,对方也是类似的神色。
而背着身子的黛玉,虽然不见表情,但是从她安静的背影中,贾琏也知道她能理解湘云的话。
看来,王熙凤虽然多招人恨,但是至少家里这些受她照顾的姐妹,对她都挺有好感的。
可见,这娘儿们,做人也不算失败。
第308章 和亲
接下来的日子,贾府逐渐归于平静。
而贾琏自己,每日也不过只需要经营兵马司还有自家园子的事,偶尔的时候,在宁国府帮帮忙。
余下闲暇的时间,要么在新建的演武场内练武,要么就是在家陪伴妻妾丫鬟,过的充实而自得。
直到这日,朝中传来的一个消息,终于令他多日舒散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长春宫,太妃看眼前陪她坐禅的宁康帝,眉间有一缕愁容,悠然问道:“皇帝近来可是有何烦心的事?”
宁康帝回神,摇头道:“不过一点朝堂上的俗务,不算什么。”
太妃眼睛一眯,手中念珠继续停止轮动,“可是因为朝廷商议,与瓦剌王庭和亲之事?”
见生母太妃已经知道,宁康帝也就不再遮掩,点头应道:“太妃明见,确是因为此事。”
“此事有何值得你为难的?”
太妃很是自然的说道:“本宫虽然不懂得朝政之事,但是近来这段日子,也听说了一点。
边关诸番夷贼心不死,我朝西疆不稳。
所以朝廷决议,与瓦剌王庭结盟,并册封瓦剌王为蒙古国大汉,如此不但可以解决兵祸,而且至少可以使我西疆,安稳数十年……”
宁康帝重视孝道,所以经常趁着闲暇来陪伴太妃。
但他也是个深受帝王思想影响的人,通常不会主动与太妃谈论国政。
此时见太妃居然对朝廷时政这般清楚,心里未免有些狐疑。不过生为儿子,自然也不会这个时候打断她。
所以等太妃说完,他也很寻常的回了一句“太妃说的是。”
太妃见他谈吐的兴致不高,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于是叹道:“本来这些事,确实该你和大臣们操心。
不过你虽然是皇帝,却也是本宫的儿子,试问天下哪个做母亲的,能够忍心见自己的儿子整日一脸忧愁?
罢了,你既不愿意与我说,我不多过问了就是,免得你心里还以为本宫有意干涉你外头的事。”
听见太妃这般说,宁康帝哪里还敢干坐着,忙讨好道:“太妃说的哪里话,儿臣再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不想拿这等烦心的事,扰您清静。
说起来,倒也只是一件家事。那瓦剌的使臣此番进京与我朝盟好,态度倒是十分诚恳,原本朝廷已经定好盟约,只是那瓦剌却又突然提出,想要求娶我上邦公主,以示永世盟好之意。”
宁康帝说着,倒也将为难之处说来:“太妃想必也知道,如今儿臣膝下,年纪合适且待字闺中的,也就只有昭阳。
本欲从宗室中,另外挑选一人,怎奈那瓦剌王子,却执意要求娶昭阳。
这正是儿臣的为难之处。”
“这有何为难的?”
听到宁康帝的话,李太妃莫名涌起一股怒气。
“莫非她不愿意?身为皇室公主,从小享尽荣宠,如今长大成人,自当为君父分忧,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宁康帝皱眉道:“可是,太后那边……”
谁不知道,太后无后,一直将昭阳公主视若己出。
若是将昭阳远嫁番邦,太后那里该怎么交代?
“和亲乃是国政大事,关乎江山社稷的安危,当年你的长公主使得,再往前,当初你那些和亲的姐妹,哪个不以远嫁番邦,为国出力,为君父分忧为荣?
她们都使得,为何独独昭阳不成,难道,昭阳并非我大魏的公主不成?
太后深明大义,她一定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宁康帝听了默然。太妃的话,在很大程度上,是符合法礼的。
只是,他却也有足够的理由慎重。
太后地位尊崇,且并非他的生母,若是贸然让昭阳去和亲,只怕被人传出,他是有意欺凌太后,那不是他所希望看见的。
太妃还在继续补充说词:“况且那瓦剌的三王子,本宫也见过。
生的是英武雄壮,样貌不凡,上次他来拜见本宫,正好昭阳也在。
昭阳的性子,想必你也知道一二,她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从小就好骑马射箭,与那瓦剌王子,倒是甚为般配。
我观他二人相处起来,也十分融洽。
抛开和亲不谈,如此天赐良缘,你身为父皇,如何不能成全?”
宁康帝倒愣住了,“此话当真?”
“本宫还偏你不成?”
宁康帝心中有些了然,难怪那瓦剌王子,在大殿之上,口口声声说对昭阳一见倾心,惊为天人,此生非其不娶云云。
他原本还疑惑,这瓦剌王子进京不过月余,却是哪里来的机会见过昭阳。
原来是在母妃的宫中。
“若真是如此,此事倒是好办了。”宁康帝自语道。
李太妃便有些高兴,“正是。还有一点,听说那瓦剌三王子在瓦剌王庭本就是最受宠的王子。等昭阳嫁给他之后,加上我们的支持,想来那三王子必将成为下一任的可汗。
如此,昭阳自然水涨船高,也跟着成为可汗王妃,地位尚在亲王妃之上。
这般算来,竟是一点也不算辱没她了。”
宁康帝闻言,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儿臣知道了,会好好考虑此事。”
可汗么?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待到将来,必要将这西北财狼,完全扑杀!
……
翌日,大明宫。
四皇子一脸焦急的闯过南书房,跪下请安之后,没得到宁康帝的回应也不在意,抬头便问道:“父皇,听说朝廷要让皇姐去和亲?还是去西北荒漠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父皇?”
在四皇子的再三追问之下,案首的宁康帝终于抬起头来,十分不悦的道:“此乃朝政,岂有你质疑说话的余地。
你若是关心这件事,就学学你大皇兄和三皇兄,将学问做熟悉,多观察时政,能够说出有见地的话来。如此,若是你有什么忠君爱国之言,朕倒是不妨一听。
否则,就给朕滚到一边去。”
四皇子闻言神情一滞,父皇的话,换句话说,就是,废物没资格妄论朝政!
但他哪里肯服。
“可是,那是我皇姐!父皇,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她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从此,一辈子都难得再见到她第二面?
父皇,您忘了长宁皇姐了么?她也是和亲嫁出去的,她从小对儿臣也十分关爱,可是从她嫁到北边去了之后,儿臣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一面,直到她病死的消息传来。
父皇!难道你就不担心,皇姐也像长宁皇姐那样,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难道,您就不疼爱皇姐了吗?”
四皇子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的话,也让宁康帝神色一紧。
说到底,没有哪个皇帝,十分甘愿将自己的女儿,嫁到偏远番邦。
宁康帝也知道,那大概不是一条好的归宿。
所以,四皇子的话,也一下子戳中了他心底那一丝柔软和不忍。
但是,谁叫他是皇帝。
“混账!”宁康帝一声叱骂。
“你还知道你长姐?你长姐身为女子,都知道为国为君父分忧,你身为朕的儿子,却每日只知道嘻玩作乐,你哪一点配做我大魏
的皇子?
如今你还好意思前来质问朕?你要是有本事,就带兵将鞑靼和瓦剌给朕灭了,只要能够保我大魏江山社稷安稳,朕不但不让你皇姐和亲,甚至还可以让你来坐朕这个位置!”
来自父皇的责骂,四皇子本来已经听惯了。
但是这一次,听到父皇将长姐等人的悲伤命运,归咎在他们这些皇子的无能之上,这令四皇子面色陡然涨红起来。
“去就去!”
“儿臣现在就带兵去灭了这劳什子的鞑靼和瓦剌。只要父皇你记得你的承诺,从今往后,再也不许让皇姐去和亲!”
四皇子的话,让殿内的一众奴才太监们,面面相觑。
这位四殿下,可是真的敢答应呀。
他当那鞑靼和瓦剌是什么了?那可是整个大草原和戈壁滩,最强大的两个蒙古部族了。
蒙古之患,可是自太祖一朝就存在了的。一百年来,朝廷始终保持拉拢、分化的政策,从来没有人敢说,能够彻底灭了他们。
四殿下倒好,一上来就答应要带兵去灭了人家,要求居然只是,不让自己的皇姐去和亲!
太监尚且如此,更别说宁康帝本人了。
他怒从心头起,一下子胡子都吹了起来。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喝道:“无知的混账!”
“来人,将他叉出去!”
“父皇!~~”
……
“这么远父皇早听不见了,还不放我下来!!”
尽职尽责的南书房侍卫,将四皇子“叉”了好远之后,才在四皇子不满的叱骂声中,讪讪的松开四皇子的胳膊。
虽然他们立马躬身告歉,但还是没逃过,每人挨了四皇子一脚踹。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用身体挡住四皇子欲图折返的脚步。
陛下分明动怒了,要是再让四皇子闯过去,到时候,受到责罚的,可就不止四皇子一个人了。
正在拉扯之间,四皇子的老伴当过来劝说:“殿下,还是算了吧。
当真惹怒了陛下,您又要挨责罚了。
到时候不但没有作用,而且白受皮肉之苦,何苦来哉?”
“什么何苦来?这次分明是父皇理亏!”
嗯?
侍卫和太监们闻言,都不敢与四皇子对视。
敢当面说皇帝理亏的,大概只有四殿下了。
四皇子才不管这些人敢不敢听,大声道:“要是换在往常,父皇这般生气,早就让我罚跪了,今儿却只是赶我出来,他不是理亏是什么?
朝廷打不过人家,就让我皇姐去和亲,他们好坐在家里过安稳的日子。”
四皇子,一脸愤恨之色。
老伴当面如苦瓜之色,既不敢接话,也不敢不劝,于是覥着脸笑道:“殿下若是不想要公主殿下去和亲,何不去求求太后?
想来太后对公主殿下那般照顾,她老人家一定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的。”
“太后……”
四皇子想到太后,便猛然缩了一下脖子。
他可不敢去见太后。也不知道为何,他连父皇都不怕,但是每次在太后的面前,乖得很,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恐说错了一个字,惹来太后不悦的眼神。
这一点,他很羡慕自己的皇姐,可以在太后面前撒娇……
同样是皇祖母加姑姥姥,为什么太后独疼爱皇姐,一点也不疼他,有时候也令他觉得疑惑。
下意识的排除去求太后的选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太后肯定早就知道了,根本用不着他去求情。
于是,他面上一狠,转身踏着白石台阶下去。
“殿下这是准备去哪?”
“我去找人算账!”
因为四皇子走得快,老太监等人赶忙跟上,追问四皇子去找何人算账。
“自然是贾琏!要不是他死活不肯娶我姐,我姐姐现在早就嫁给他了,哪里还用得着去和亲!
我现在就去找他,我要问他究竟我姐哪里配不上他,我还要打他一顿解气……”
看四皇子振振有词,老伴当等人神色异样。
殿下的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毛病。
而且,四殿下这满腔怒火,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看来,只能委屈贾将军了。
就在太监等人牵马坠蹬,准备护送四皇子出宫的时候,忽见昭阳公主的轿舆缓缓行来。
“皇姐!”四皇子赶忙迎上去。
华贵的轿帘掀开,果然是昭阳公主。
她看了一眼四皇子的人,皱眉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我……”
四皇子结结巴巴,准备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谁知昭阳公主却没有耐心等他编造,秀眉一沉:“我现在去见父皇,你就在此地等着,哪儿也不许去!”
“可是,皇姐我……”
四皇子还想说点什么,昭阳公主已经将帘子放下,朝着南书房去了。
“殿下,咱们还去找贾琏吗?”
“去什么去,没听见皇姐说让我在这里等着么!”
皇姐马上就要嫁到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去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惹她生气,还是顺着她一点吧。
四皇子心想。
还有,就这么去贾家找贾琏,总归不方便。还是明儿单独约他出来,再将他的头蒙起来暴打一顿,这样才解气。
第309章 单相思
贾琏知道了昭阳公主要去和亲的消息,虽然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几分歉意。
说起来他对昭阳公主的感官挺好的。
开朗随性,身为公主,却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
可惜了这并非明朝。身为公主,若朝廷有和亲的需要,那就是她们的使命。
至于帮忙什么的,不说他现在在朝堂上基本没有发言权,就拿立场来说,他又有什么资格掺和这件事?
你不娶人家,还不准人家嫁人?
所以,贾琏也就只能暗地里探听探听消息,然后该吃吃、该喝喝。
不料这日张溯却来找他。
贾琏出府来,发现不止是张溯,其弟弟张涛以及冯紫英皆在。
看见贾琏,冯紫英隔着马车窗与贾琏拜手示意,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意味。
张涛则与他哥哥坐一车,看到贾琏近前,破天荒的没有甩来一个不屑的眼神。
见面寒暄之后,张溯开门见山:“今日是端午节,四皇子在王府中举办端午酒会,邀请我等与会。你回去收拾一下,与我们一起过去吧。”
贾琏闻言,疑问道:“是四皇子让表兄来叫我的?”
“嗯。”
贾琏眉头微紧。
虽然从太后逼婚那件事之后,他就一直没见到四皇子,但是贾琏却知道,这皇家姐弟二人感情很好。
所以不用问也知道,四皇子肯定对他有些不满。
再说,若非急事,请人做客,至少提前三日,这是时下最基本的礼节。
像现在这样,临了派人来请,贾琏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瞧见贾琏眼中的迟疑,张溯叹道:“琏兄弟不必担心,四皇子虽然有时候任性一些,但却是明白事理的人,他……
反正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到时候小心行事就是了。”
张溯倒是知道四皇子对贾琏不满的。心想四皇子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若是当真要因为贾琏拒绝娶昭阳公主的事情,而刁难贾琏,他到时候从中周旋一下也就是了。
面对张溯的安慰,贾琏倒是笑了。
“既然四殿下相邀,我自无不应之理。
也没什么收拾的,若是表兄表弟不介意,我就搭乘你们的马车吧,省得让你们久等。”
说话间,贾琏将额头上绑系的一根孝带扯下来,交给了身后的小厮。
张溯见状,对贾琏越发敬佩三分。
时下,男子爱美之心可是一点不弱于女子。有的男子,出门前,单是修整仪容仪表,都要花很长的时间。
原以为以贾琏的身份和条件,也会很在意这个。不成想,竟是比他还要洒脱几分。
果然,姿色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因此也就不多言,直言让贾琏上车。
张溯的马车虽然不算小,但是坐三个大男人,还是略显紧凑。
好在三人是表兄弟,又十分熟络,倒也不觉得别扭。
等贾琏坐下,张溯命启程之后,方对贾琏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和亲的事吧?”
贾琏点点头,之所以选择与张溯同乘,就是为了从他这里多了解一点情况。
虽然不害怕四皇子发难,毕竟四皇子还欠着他人情,想来也不至于因为没娶他姐姐而真的翻脸。
但是能够多了解一些情况,避免不必要的矛盾和误会,总是有利的。
“与瓦剌结盟,是目前朝廷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听说是为了粉碎鞑靼联合西海诸番的阴谋,所以不容有失。
朝廷已经决定了,册封现任瓦剌王为可汗,并将昭阳公主嫁给瓦剌三王子。所以,四皇子殿下为了这件事,十分恼火,发了几次脾气。”
张溯向贾琏介绍。
“和亲倒是好理解,只是为何会是昭阳公主?她不是皇室最受宠的么,陛下他们舍得将昭阳公主远嫁?”
“一则陛下的公主中,只有昭阳公主成年了。二则,那瓦剌王子,坚持求娶,所以朝廷也别无他法。”
贾琏略显沉默。
别无他法倒是未必,只怕是根本没想过他法吧。
对于朝堂诸公而言,能够以一个女人达成政治目的,那实在是很划算的买卖。
既然需要一个女人来和亲,那为什么不能是昭阳公主?
虽然昭阳公主在皇室很受宠,但是显然,对朝堂诸公来说,那就是一个公主而已。
若是皇帝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怕也不好维护。
“太后也没有反对么?”
“这,我不知道。”
张溯身为四皇子的伴读,与四皇子关系很好,自然是站在四皇子这一边的。
他也奇怪,为何在这件事上,太后不发声?
以太后的地位,若是她老人家出来反对,只怕陛下也需要多加考虑吧。
张涛被哥哥挤在角落里,也无心参与讨论。
他将车帘挂起,目光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逛。
偶尔回头暗瞅一眼贾琏,神态落寞。
一想到明媚如谪仙一般的昭阳殿下,即将嫁到蛮邦,给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子糟践,他就十分难受。
但是有何办法?
若是当初,昭阳殿下选了他们这些追求者中的一个人就好了。
甚至,就嫁给讨厌的贾琏,也比现在这样好。
可惜,他居然还不愿意!!
他觉得他应该骂贾琏不知好歹,但是又总觉得底气不足。
是了,以前他不服贾琏,那是真的不服,从内而外。
经历公主选婿那件事,他有些被伤了。
公主明知道贾琏娶妻,还要选他,却对他们这些追求者视而不见……难道贾琏真的比他们优秀很多?
一生要强的表弟,终于在女神面前,受到了人生第一次打击。
“他怎么了?”
贾琏从一上车,就发现张涛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于是询问张溯。
“关,关你什么事,我看风景!”看两人瞧他,张涛心虚,嘴却犟。
张溯对于弟弟的心思,却是知道一二。
他也很无奈。
大约,弟弟这是受了情伤。
可是啊,张溯想说,人家冯紫英他们,还可以说是昭阳公主的追求者,有资格言说失败。
但是弟弟啊,你从头到尾都没在外人面前表露对公主的追求之意,也就背地里写了一首蹩脚的情诗,还是不敢发表的那种。
顶多算作单相思。
估计人家昭阳殿下,都不知道追求者中,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你又是何苦来哉?
……
第310章 值得
进入皇城,来到萧王府。
有张溯带路,一路畅通无阻。
演武场,也就是当初贾琏暴揍端王世子的地方。
今日此间人却不多,排场也不大。
也就廊上置了一排长桌,大约十多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齐聚在此。
看来,今日只是个很小的酒会。
“张公子。”
“见过各位世子、公子。”
张溯显得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很熟,基本每个人都与他招呼。
与之相反的,则是这些人,在瞅了贾琏一眼之后,都是面带嫌恶之状。
贾琏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对他如此态度,应该都是因为昭阳公主。
因为,以前他也来四皇子府,与这些人虽然不亲近,但是也不至于有仇。
既然他们看自己不顺眼,贾琏自然也不主动凑上去,在张溯与之寒暄的时候,直接找了个座位坐了,吃茶赏戏。
“贾琏!!”
忽然一道响亮的声音在耳边震颤,贾琏唬了一跳,回头才发现是四皇子。
不知何时,他就站在自己身边,握紧一双虎拳,虎目大睁,一副战斗鸡的模样。
“见过四殿下。”贾琏忙站起来,拱手行礼。
四皇子并不还礼,瞪着贾琏,终归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怒道:“我要和你单挑!”
贾琏看他模样,显然是对自己怨念很深,想了想,这口气若是不让他出的话,可能会把这傻小子给烧坏。
于是道:“臣接受殿下的挑战。不过拳脚无眼,比武台上,臣可不会让着殿下。”
四皇子更怒:“谁要你让?今儿为了我皇姐,我一定要将你揍的你娘都不认识你!”
四皇子自然生气,他知道他打不过贾琏,但是,今儿就是拼个两败俱伤,他也薅下贾琏三根毫毛,为他皇姐出气。
“好,四殿下威武!!”
“对对对,像这种不识好歹,辱没我皇室威严的人,就该好好教训他。”
四皇子交往的人,自然大多数都是皇室的公子哥。贾琏拒绝娶皇室公主,在他们眼里,自然就是不尊皇室,是个欠教训的臣子。
“魏陵!”
就在四皇子脱下外裳,撸起袖子,要和贾琏干架的时候,一道清雅中自带威严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纷纷弯腰行礼。
昭阳公主带着侍女从走廊下行来,先看了一眼贾琏。
虽只是一身合体修身的便装,但是一眼看去,昭阳公主就是觉得,比周遭那些衣着华贵的人,亮眼多了。
看见贾琏对她拱手一礼,昭阳公主颔首以示,然后才看向四皇子:“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话了?”
在皇姐面前,四皇子气势萎靡,却仍旧不服:“我没忘,但我就是想要先打他一顿!”
昭阳公主闻言,眼神越带锐利。
四皇子终究败下阵来,哼一声,一屁股坐到旁边,端起白瓷酒壶,就着壶嘴,便大饮了一口,然后将酒壶重重砸在桌子上。
别说,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若是将脸上苦逼的表情换一下,说不定还真有几分酒仙的放荡不羁。
“贾将军见谅,我弟弟不懂事,轻慢了将军,我代他向将军赔礼了。”
“嘭。”
又是一记酒壶砸桌子的声音。
贾琏瞥了一眼,摇头笑道:“公主言重了,四殿下如此赤子性情,微臣拍马难及,自是十分敬佩,岂有轻慢之说。”
“还有上次未央宫的事,昭阳也在此向将军赔罪了。”
贾琏神色一凝,忙躬身道:“不敢承殿下之言。上次的事,是下臣福薄命浅,辜负了太后的美意,是下臣该向太后和殿下赔罪才是。”
昭阳公主闻言笑了起来,“将军言重了。若是将军不怪罪昭阳了的话,正好昭阳这里还有几句话想要询问将军。
只是这里不便,若是将军不介意,可否陪昭阳在这府里走走?”
这……
贾琏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虽然许多人仍旧用带着愤恨的眼神看他,但是却无人对昭阳公主的话有什么疑虑的样子。
再看昭阳公本身,身为闺阁女子,却敢当众邀请其他男子借步说话,而且言语这般自然,毫无扭捏之态。
这份气度,便是许多男子只怕也比不了。
关键是,连贾琏都能感受到,她越是如此,旁人越发觉得寻常,仿若她这样做并无任何不妥,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难怪,这昭阳公主虽然并非倾城绝色,但是在京中,却有无数追求者。连文武双全的冯紫英,也是其中之一。
果然有不凡之处。
“殿下有命,下臣不敢不从。”
“呵呵。”
昭阳公主闻言,轻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然后对其他人道了一句失陪,便邀请贾琏:“请。”
看着贾琏在皇姐的邀请之下离开,四皇子又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在心里猛窜。
从小到大,皇姐何曾对一个男子这般客气过!
而且,昨儿皇姐还阻止了他准备麻袋套头的计划,今儿又不许他亲手教训贾琏。
皇姐好像对自己都没有这么关爱过!
“四皇弟,你不用生气,等贾琏回来,我们哥几个,帮你教训他如何?”
几个宗室不成器的酒友凑到四皇子身边,想要表现表现。
四皇子叹道:“还打个屁!你们没看见我皇姐多维护他吗?
要是惹皇姐生气了,我可护不住你们。”
其他人闻言,顿时打消了念头。
宗室也和氏族一般,除了嫡脉的皇子龙孙,其他的,很多都混的不是太好。
他们可不敢得罪昭阳公主。
四皇子又灌了一口酒,小脸顿时发红起来。
其实他倒是不怕自家皇姐,从小到大惹她生气的时候多了。
只是如今,皇姐要被父皇嫁到戈壁荒芜之地,他却无能为力,这令他十分自责。所以,这个时候,能够不惹皇姐生气,还是不要惹她生气好了。
……
萧王府,是宁康帝专程给四皇子修建的王府。
虽然放在王府之中并不算豪奢,到底清新轩峻,景色怡人。
贾琏落后昭阳公主半步,二人漫步在石板铺就的王府道路上。
身后,只有四个昭阳公主的侍女跟从。
路上偶有王府的人,似乎也早得到通知,看见昭阳公主和贾琏,立马避开。
没有说话,直到走了很长一段路,昭阳公主才回头看向贾琏,笑道:“贾将军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
昭阳公主放慢脚步,贾琏亦是如此,回道:“下臣,正在静候公主训示。”
昭阳公主闻言,眼中笑意敛去,有些哀伤之意。沉默了一下,说道:“我马上,就要去瓦剌王庭了。”
贾琏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方轻声问道:“太后也答应了?”
昭阳公摇了摇头,她知道贾琏的意思。
“以将军的本事,想必朝政上的那些利益考量,也不用我来解释了。
身为皇室公主,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使命。
太后,也不便干预。”
贾琏顿时皱起了眉头。
昭阳公主看了贾琏一眼,继续道:“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我主动争取来的。
我父皇原本看在太后的份上,是不想让我远嫁的。
但是我告诉父皇,我可以说服太后,然后,父皇才答应的和亲。”
竟是主动的?
贾琏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一扬头,似乎看穿贾琏的疑惑,面目如春的笑道:“我知道将军会觉得奇怪。
昨儿我弟弟也问我为什么。
当时我告诉他,这是身为父皇的女儿,应该承担起的使命。
但这,并不是我心里真正的想法。”
说着,昭阳公主目光直直的瞅着贾琏,笑问:“将军可好奇,我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贾琏确实疑惑。论理说,身为公主,和亲绝对是一条坎坷之路。
因为文化的诧异,远嫁异族,很少有得到善终的。
看着昭阳公主目光中的异色,贾琏虽然知道,他不该有任何表示,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配合的问了一句:“是什么?”
昭阳公主笑了起来,她看着贾琏,自信而洒脱的笑道:“既然不能嫁给想要嫁的人,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少,能够和亲的话,还算是为国,为父皇分忧了。
怎么算,都值得。”
第311章 送亲使
值得吗……
贾琏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划过。
似乎,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此,太后、四皇子等人,便没有太多的理由迁怒他。
他自己,心里也不会那么过意不去。
至于遗憾,那当然还是有。想必任何一个大魏的青年才俊,眼见这样优秀的公主嫁给外族,都会心生遗憾和不满的。
不过,独有他没资格表达罢了。
抬起头,却见昭阳公主目光灼然的瞧着他。
她身穿一身崭新宫裙,腰肢曼丽,身形纤长而富有英姿。
白皙而纤细的脖颈之上,面若皎月,目似明星,配上自身特有的气质,竟是令贾琏也不禁看了个恍惚。
贾琏便别过了头去。
昭阳公主就笑了起来,说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将军。
因为上次的事,累得将军被罢官,昭阳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因此,昨日面见父皇的时候,我便求他,让将军担任我的送亲使。
想来将军这趟差事办完回来,至少也能官复原职。”
送亲使?
贾琏略显错愕。
这不是礼部或者鸿胪寺的差事吗,以他的年纪和资历,当什么送亲使?送亲使,那可是特命钦差了。至少也应该是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担任才好吧。
宁康帝会答应?不过,若论他身上的二品爵位,倒是也算有资格领钦差的旨意。
只是,图什么……
谁都知道他曾拒绝太后想要赐婚的意图,这个时候,反而让他这个“负心人”来当送亲使,怎么看都有点讽刺的意思在里面。
“怎么,将军不愿意?难道将军就这般讨厌昭阳,连最后护送我一程,也觉得为难?”
昭阳公主很大方的笑问起来。
贾琏拱手道:“殿下误会了,只要陛下真的任命臣来做送亲使,臣自当竭尽全力,保护殿下的安全,维护殿下的威严。”
既然都说此次与瓦剌的盟好这般重要,那么皇帝应该对和亲很重视,大概率不会因为昭阳公主一句话,就让毫无经验的他来做送亲使,与外藩打交道。
昭阳公主笑了笑,从贾琏的话中,她听出贾琏不信皇帝会安排他做这件差事。
她想起昨日面见宁康帝时候的场面。
“你真的想好了,愿意去瓦剌和亲?”宁康帝的声音洪亮而不带感情。
“回禀父皇,既然这是儿臣的使命,那么儿臣,愿意承担起这份使命。
不过,儿臣还有唯一的一个要求。”
“讲。”
“……”
昭阳公主知道,父皇既然已经答应她了,自然便不会反悔。
脚步往前,她的目光自然的将周围的景致收入眼中。这是她胞弟的王府,此行若是没有变故,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了。
“贾将军知道么,那位瓦剌王子倒是有些意思,他居然会说汉话,虽然听起来很别扭。”昭阳公主似乎不想沉默,随意的找了话题。
“哦,是吗,原来殿下已经见过那瓦剌王子了。”
“是呀。说来也是奇怪,我祖母太妃平日里吃斋念佛,以前去请安,她都没时间见我的。
可是一个月前,她忽然就对我很关心,经常召我过去说话。
有一次,就正好碰见前去拜见她老人家的瓦剌王子。
呵呵,贾将军你可不知道,就好像那日在未央宫的花园子里面一般,他就那样与我偶遇了。”
贾琏闻言,自然就想起那日在未央宫和昭阳公主的邂逅。
也是从那时起,他真正觉得,昭阳公主不是一个普通的皇室女子。
当然,他自然也知道,那不是偶然邂逅,而是太后故意安排的“相亲”场面。
此时昭阳如此说,好似在告诉他什么。
难道,和亲这件事,里面还有太妃的原因……
对于皇室中的恩怨纠葛贾琏不甚清楚,但是他能够猜测一些。若真是太妃特意安排的,只怕又是一些利益算计吧。而身处其中的昭阳,自然只能是牺牲品。
想到这里,贾琏不由得对这个十八岁的少女,生出一些怜惜之意。
不过,观她言语中,对那瓦剌王子感官似乎还不错,贾琏又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人家两厢情愿的事,用得着他来怜惜?于是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别无二话。
……
前院,酒戏仍旧。
四皇子心情不佳,今日特意请顺眼的人过来,陪他吃酒。
至于贾琏,他原本没想请的,这只是他皇姐的要求。
张溯,趁着机会,再次帮贾琏说话,以图让四皇子体谅贾琏。
四皇子头脑微醺,却忽问张溯:“贾琏酒量如何?”
“这个,我倒是未曾见过他豪饮,想来一般。”
“好!”
四皇子一拍桌子,喝道:“你也不用多说了,他也算是为数不多我看得顺眼的人,本来我也想和他做个朋友。
但是我皇姐这件事,若是过不去,我念头不通达。这样吧,等会他回来,就这样……”
四皇子吐着酒气,在张溯耳边说了他解决问题的办法。
张溯闻言,面有为难之色,不过看四皇子态度坚决,也只好道:“既如此,就按照殿下说的办。不过,不管结果如何,还请殿下多多海涵。”
……
贾琏陪着昭阳公主,绕着大半个王府走了半圈,折返回来。
“好了,多谢将军陪昭阳走了这么久。
将军且回吧,昭阳就不进去了。”
昭阳公主一直对贾琏莫名的客气,但是贾琏却感受不到被尊重的快意。
相反,虽然一路言谈并无不愉快的地方,但是贾琏却总是感觉不可名状的沉闷。
拱手一礼,正欲转身。
“对了,我弟弟从小有些任性,若是有何得罪将军的地方,昭阳在此,先行向将军赔礼了。”
“殿下言重了。之前我之所言并无虚假,四殿下赤子诚心,况且此番之所以与我为难,也是为了替殿下鸣不平,臣心里敬佩四殿下的为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昭阳闻言,对着贾琏委身一福,然后才带着丫鬟往外去。
贾琏遥见她上了车,方折返进大院。
“我皇姐呢?”
来到正廊上,四皇子见只有贾琏一个人,十分不善的问道。
“长公主殿下已经乘坐銮舆回去了,临走前,让臣与四殿下告辞。”
四皇子听闻这话,心里又堵了一口气。
他和自家皇姐从小关系好,也少了许多礼节,就算皇姐直接走他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凭什么让贾琏替她告辞?这样,显得在皇姐心里,贾琏比他还亲近!
对于四皇子的坏态度,贾琏倒是能够理解。
想必四皇子是极力不愿意自家皇姐去和亲的,但是这种大事,他又说不上话,所以心里憋屈。
正好自己还是导致他皇姐去和亲的“罪魁祸首”……也是,他若是娶了他皇姐,他皇姐自然不用去和亲了。
虽然逻辑是有点问题,但是谁叫他是现在四皇子唯一能够找到发泄郁闷的地方呢?
“贾琏,你辜负我皇姐的心意,如今害得她不得不嫁到番邦,我原本是想着,一定要痛打你一顿出气。
但是我皇姐不允许,这个时候,我不想违背她的话。
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我也不为难你。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现在就离开我的王府,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欠,再不相见。
第二,你要是个男人,就接受我的挑战!”
贾琏眉头一挑。说实话,虽然四皇子的话语很不客气,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太被冒犯。
大概是四皇子二愣子的形象在他心里太深刻,他一直觉得,四皇子就像是张涛一样,还是个小孩子。
瞅了一眼旁边那早就摆开的架势,贾琏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于是并不废话:“我选第二条。”
“好。”
四皇子一鼓掌,立马转身走到里面的长桌坐下,一指面前的一系列酒壶道:“这里是二十壶酒,你我二人猜拳,一次一壶,直到这二十壶酒喝完为止。
公平起见,我会从我宗室之中,挑选出三个最不会喝酒的代酒。同理,你也可以从场上任意挑选三个人代酒。”
说完,四皇子便一招手,早就准备好的三个壮硕青年便走了过来,站到四皇子的身边。
四皇子一一介绍了他们的名号,并再次强调,他们三个都是最不会喝酒的。
但只要贾琏不蠢,都知道,事实肯定相反。
否则,即便是这样的白玉胭脂壶,谁又敢以壶来论?
贾琏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宗室的人不用考虑,显然不可能会帮他。其他几个勋贵子弟,与他也不熟,肯定不会为了他与四皇子作对。
也就剩下,与他同来的冯紫英、张溯兄弟。
但是张溯基本不沾酒,这一点四皇子肯定也知道,所以,四皇子早就算好了,就是要灌他酒罢了。
于是贾琏走到四皇子对面坐下,单手一伸:“四殿下,请。”
四皇子一愣:“你不找人代酒?”
“既然是殿下设的挑战,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不敢取巧。”
张溯请来无用,冯紫英关系又不算太深,况且昭阳公主一事,也算是他“横刀夺爱”。虽然冯紫英没表示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好意思让对方帮忙。
至于张涛,这个小子一直看他不顺眼。
况且,四皇子设这个局,唯一的目的就是灌他酒出气,输赢……可能并不重要。那让他出气好了,又何必强行拉伙伴下水。
四皇子便狐疑起来:“你到底会不会喝酒?”
“不甚会。”
贾琏怎么可能不会喝酒。从小吃酒看戏,基本酒量是有的。
更别说,那一年边关苦寒,顶着千里寒风,杀人溅血。那等环境之下,若无酒,如何驱散心中的冰凉和恐惧?
吃惯了御寒的烈酒,回京再喝这种贵族之间的米酿温酒,反倒觉得无味。
只是无事,他并不喜欢酗酒罢了。
“不过殿下放心,既是殿下的挑战,臣自会全力以赴,绝不会丢了我大魏男儿的颜面。”
“好,果然够爷们!若是此番你赢了我,不但这件事一笔勾销,从此之后,我认你做兄弟!”
“呵呵,请。”
……
四皇子果真耍了心眼,他找的三个人,无一不是纨绔子弟中的喝酒高手。
每个人干下二三壶这样的佳酿,都能支撑得住。
倒是四皇子,许是之前就喝了不少,不过勉强喝了大半壶,便已经摇摇欲坠,为了保证还能继续猜拳,他只能放弃门面,一直让手下代酒。
而贾琏,因为无人相帮,只要输了,便只能如约独饮。
“琏兄弟……”
“四殿下,算了吧,再喝下去,怕是会出事了。”
眼见贾琏虽然技高一筹,但也必须喝下第五壶的时候,张溯实在坐不住了,上前劝慰。
四皇子却红着脸,埋着头,眼睁睁的看着贾琏泰然的端起酒壶,然后一如既往的一扬脖子,眼睛都不眨的对准壶口,就往肚子里灌。
他的心里不由得生出敬意。哪怕贾琏瞒报了酒量,但是到现在还能这样潇洒,也令他佩服。
因为他知道,他准备的可不是娘儿们喝的那种寡淡黄酒,而是有些劲道的男儿家喝的酒。
即便以他全盛时期,也最多不过只能勉强干下去三壶,然后保准歇屁。
没想到贾琏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喝酒居然这样带劲!
眼看贾琏花费比之前长了许多的时间才饮尽,然后将壶口倒转,示意空壶,他不由得大喝一声:“再来!”
……
二十壶佳酿,四皇子原本准备的是八个人分摊,不醉不休。
但是因为贾琏的自大,变成五个人。
所以,当只剩下最后一壶的时候,便是四皇子的三个帮手,也已经支撑不住了。
“请吧。”贾琏单臂支撑长桌,另一手相请。
总归凭借心智高过四皇子,控制猜拳的胜率,在极限到来之前,锁定了胜局。
这最后一局,四皇子又输了。
“四皇弟,还是我来吧。”
三个帮手中唯一一个还站得稳的,上前欲逞强。
同时向贾琏投去一个敬服的眼神。
这小子,灌了七壶还是八壶来着,居然还没倒,难怪,长公主殿下会看中他,果然非人哉……
“不用,我自己来!”
四皇子本意教训贾琏,结果反倒是自己这边的人,被一个个干趴下,四皇子义气上涌,端起酒壶便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
“殿下……”
旁边太监们的关切,也不能打断四皇子此刻的豪气干云。
“哈哈哈……”
四皇子发出一声长啸,将名贵的酒壶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水花。显然,他没有喝完……
“好,好,好,本王算是服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就是我大哥,呃……”
四皇子指着贾琏,疯疯癫癫的说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然后便毫不犹豫的,一头栽在桌子上。
侍从们都慌乱起来,忙上前服侍,看四皇子已经醉的人事不省,便搀扶簇拥着他下去休息。
于是,场面上,便只剩下贾琏一个主角,和对面歪七扭八倒在地上没人管的手下败将。
冯紫英和张溯等人走过来,看着目光仍旧坚毅的贾琏,纷纷竖起大拇指。
贾琏缓慢的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道:“走吧,我们也回去。”
说着,贾琏扶着桌子站起来,却被凳子拌住,身形往外一倒。
张溯见状,忙冲上前扶过。张涛这个时候也不使性子了,也到另一边扶着。
其他人此时才恍然,这才对嘛,干了那么多下去,要是还没事,那可真是怪胎了。
张溯怕贾琏出事,草草与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合着张涛,将贾琏往外扶。
回到马车上,忽闻贾琏问他:“表兄这马车贵否?”
“嗯?”
张溯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贾琏身子居然颤抖,伴随着哗啦之声,一阵酒腥味儿顿时弥漫在马车内……
冯紫英正准备启程,忽见张涛走过来。
“琏二哥如何了?”
张涛一摊手:“反正,我哥那马车是没法坐了,还请冯大哥不吝收留。”
冯紫英了然一笑,点点头,请张涛入内。
第312章 任命
未央宫,昭阳公主回来之后,便遭到了太后的垂询。
她只称是去萧王府,看了看倒霉弟弟。
太后便瞅着她,良久之后叹道:“你并不需要这般委屈求全,若是你不愿意,本宫自有办法将你留在身边。”
昭阳公主闻言,心下满是感动。
她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她老人家要是执意反对这件事,只怕和亲还真不一定能进行下去。
但是她自己,并不想让太后因为她而失去体面。
和亲是朝廷,是父皇乃至祖母太妃力主的事情,她不想让太后,和这些人走向对立的不利局面。
况且和亲是国政,太后虽然得皇爷爷宠爱,但若是阻扰这件事,只怕皇爷爷,心里也会不高兴的吧。
所以,这才是她赶在太后发声之前,主动要求和亲的原因。
太后从小疼她,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此前也曾提醒过她,要尽早择婿。
也就是说,她有今日,完全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够这么自私,再因为自己的事情,将太后陷入不利的局面?强行忍住心里的感动,昭阳公主笑道:“皇祖母多虑了,昭阳并没有觉得委屈,也没有不愿意。
皇祖母不是早就想把昭阳嫁出去了嘛,如今终于可以达成心愿,皇祖母应该高兴才是呢。
皇祖母是没有见过那瓦剌王子,其实也不像传说的那般肮脏粗陋,我看他还挺懂咱们中原礼仪的,还会说汉话,其实嫁给他,和嫁给中原人,也没什么两样。”
太后凝眉以示,“你可知道,那瓦剌王庭距离中原有多远?足有几千里之遥。
一旦你去了那边,此生,恐怕再无回到中原的机会了。”
“虽然远是远了点,但是怎么可能没有机会再回来呢?
那瓦剌王子不是都到了京城了么?想来,不过是路上多耽误几个月罢了……”
昭阳公主说的轻快,以致于让太后一时都分辨不清,她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天真来宽慰她。
“你真的不后悔?”
“人家都还没嫁,谈什么后悔嘛……”
听见昭阳口吻中的那一抹娇羞,太后心里甚是奇异。
莫非,这妮子,还真瞧上了那瓦剌王子了不成?
若真是如此,她心里倒也好受了一些。
其实她早就知道,昭阳长大了,迟早会离开她的身边。只是她一直想要让她嫁给京中的才俊,如此将来就能经常进宫来陪陪她。
但是太后本身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也并没有一定要将昭阳嫁在京官人家的意思。若是昭阳当真遇到自己的喜欢的人,哪怕是地方将军,也没有关系。
她最不想的,就是昭阳也走上她长姐那样,去和亲的道路。
哪知世事不如人意,她最不愿意的情况,偏偏就发生了。
想到这里,太后心中不由得又是一冷。
她知道,这件事里面,少不了李太妃的撺掇。那个疯女人,为了给自己找不自在,竟然连昭阳也下得去手,昭阳可是她的亲孙女!
看来古人说的当真没错,人善被人欺。这些年,自己确实是对她太过容忍,才导致,皇帝才刚刚坐稳皇位,她便忍不住三番五次的来挑衅本宫。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了……
……
不过两日,贾琏果真受到宁康帝的召见。
一如昭阳公主所言那般,皇帝任命他为送亲使,负责护送公主至瓦剌王庭。领尚方司宝剑,三品以下,有先斩后奏之权。
“朝廷已经议定,一个月后,护送公主出京。
相关的事宜,你可至礼部,有专门负责的人与你详细交代。
你自己也下去好好准备一番,该交接好的事,提前交接好。此番护送公主去瓦剌王庭,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即便诸事顺利,朕预计也至少会耽搁一年的时间。
你心里先不要急着抱怨,只要这趟差事办得好,回来之后,朕不但给你官复原职,而且……”
说着,宁康帝看了一眼贾琏,道:“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效仿你家先祖,报效疆场,为国建功吗?
朕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这趟差事办好了,朕可以将你的将军爵,晋升为对等的五等爵!”
贾琏心中一震。
所谓五等爵,自然就是公侯伯子男。
本朝自太祖之后,为了避免公侯之家太多,对朝廷、对军队造成累赘,新制了一套将军爵。
凡荣封五等爵者,若子孙未在沙场立功,便只能承袭将军爵。
其中公爵,降等为一等将军,侯爵降等之后,为二等,同理,伯子男,降爵之后,分别为三四五等将军。
五等将军,已经是五品,是最低的爵位。
若是到了五等将军家族还没有翻身,再往下,就除爵了。这也就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最直接的体现。
甚至,能够斩五世的,也就只有公侯而已。底下的伯子男,根本要不了五世,就直接没了。
当然,若是表现好,在五等将军之后,朝廷通常还会降一些世袭的武官职位给嫡长子承袭,这已经是朝廷对功臣之家最后的优待了。
得益于这套严苛的降爵制度,大魏一百年来,拥有爵位的人越来越少,以致于勋贵并没有对朝廷造成太大的压力。
如今宁康帝居然当面许诺,将贾琏身上的将军爵转为五等爵,已经算是赤裸裸的告诉贾琏。
小子,我很看好你,努力吧,军功会有的。
因此贾琏当即向皇帝表达了自己的效死之心:“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定誓死护卫公主安全!”
“起来吧。”
贾琏的激烈反应看在宁康帝的眼里,他很满意。
“此次之所以任命你为送亲使,朕其实另有任务交代于你。”
贾琏闻言,也就躬身听候指示。
“此番你去瓦剌王庭,势必要穿过西北荒漠,你当留心当地的风土地貌……
另外,朝廷已经与瓦剌使臣约定,此番和亲,为维护我上邦公主的威严和体面,要在瓦剌王庭修建一座汉宫,以供公主居住。
这件事也要你来负责,不过朕会安排工部的官吏辅助。
所以,你会因此在瓦剌王庭驻留不短的时间。趁着这个机会,你一定要将瓦剌王庭内外的情况,尽可能探听清楚。并且,确定瓦剌王庭是否真心与我朝盟好。但凡发现他们有二心,一定要及时传信回京。
这一点是重中之重,也是朕任命你为送亲使的原因,你可明白?”
贾琏闻言有些惊心,听宁康帝的意思,俨然是有对瓦剌用兵的意思。
否则,何必探听瓦剌王庭的虚实?若是一般的消息,派些个探子也就知道了,而宁康帝却费心安排自己这个未来的将军亲自去干这件事,显然是在为将来兵临城下做准备。
倒也是,自己如此年轻,想必能降低瓦剌人的戒心……
从这一点来看,宁康帝倒是煞费苦心。只不过,宁康帝既然有意对瓦剌用兵,怎么还甘愿将爱女嫁到瓦剌?
难道当真天家无亲情,在朝廷利益面前,牺牲一个女子,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差一点将这个疑问问出口,到底忍住了。
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没有他多嘴的余地,问出来,不过徒惹宁康帝不快罢了。
“微臣明白,定不负陛下所托!”
……
第313章 族长之争
回到宁荣街,贾琏直接进来宁国府,找到贾政,准备将自己的事情,说与他知道。
毕竟贾家还要忙着盖园子,如今贾赦、贾珍等人都不在了,他也要离京,接下来家族的大小事情,可就只能靠贾政一个人支撑了。
时值贾政陪着族中之人座谈,明日就是贾珍的出殡之日,一家子的人,大多都来了。
听了贾琏的陈述,他们对于什么公主和亲没太大的感觉,唯一在乎的,只有贾琏的圣眷,似乎又回来了!
也是,作为家族的爵位继承人,贾琏的荣辱安危,直接关系到家族的兴衰成败。
之前那些对贾琏不利的风声,可是令他们也很紧张。
此时听说贾琏居然又被皇帝委以重任,那自然说明贾琏的圣眷仍旧,他们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贾代儒抚须笑道:“好好,看来咱们家将来的成就,就全寄托在琏哥儿一个人的身上了!
老夫在这里有一个提议,之前我们不是商议族长的人选,一直没个头绪嘛。
依我看也不用多考虑了,全族上下,能够担当起这个重任,带领家族重现国公爷辉煌的,也就只有琏哥儿一个人了。
所以,这个族长,只有琏哥儿来担任,才是最稳妥的。
大家觉得如何?”
贾代儒作为贾家第二代,硕果仅存的几个人之一,又是贾家族学的掌舵人。
他老人家还是有些威望的,因此当着众人这般提议,大家都认真思考起来。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若是贾琏是长房的人,不用贾代儒提议,他们所有人都会支持贾琏当族长。
但是很可惜,贾琏是二房的人。
长房担任族长的职位,这可是贾家一百年未曾改变过的规矩,如今要改的话,一时还是有不少人存有疑虑。
想来最不乐意的,应该就是贾敬了。
所以,大家都看向如今长房嫡系,唯一存在的男丁贾敬。
没办法,谁让长房血脉凋敝呢。
宁国府的基业,大家都可以答应,由尤氏肚子里的男丁来继承,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所有人都没道理反对。
但是贾家族长,他们可不愿意让一个还没见天的孩子来当。
就如国不可一日无君一般,族,也不可一日无长。
别的不说,单等尤氏的孩子长大,都至少要二十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贾家都要将族长之位空悬吗?
看见所有人看他,贾敬的面色也为难起来。
一边是长房的荣耀和尊严,一边是宁国府的现状。
拒绝的话,这些人肯定会要求他留下来,重新担任族长的职务和责任。
但他连国公府的基业都不要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一个虚有其表的族长职务,给禁锢住了追求大道的脚步?就在贾敬左右为难,难以应声的时候,另一个族老贾代修咳了一声,说道:“族长,自太祖以来,就一直是长房担任。
如今我们贸然改了规矩,只怕祖宗怪罪……”
贾代儒顿时看向这个老伙计,皱眉问道:“可是如今宁国府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若是按照之前的说法,从宁国府近派子孙之中挑选一个人过来承嗣,老夫二话没有,自然是承嗣之人当族长。
但是如今的情况下,珍哥儿尚且留有血脉在世。
我们之前也都商议定了,只要珍哥儿媳妇这一胎诞下男丁,便由他来继承宁国府的家业。
这都没问题。
但是族长不一样。
族长关乎我一族,共计二十房人的利益。宗族祖产和祭田的打理,每年的祭祖事宜,族中子弟的帮扶救济,这些都要族长来署理。
难道,这些事,也要等到十多二十年之后,长房血脉长大了再考虑?”
见贾代儒加大了声量,贾代修也不客气道:“传承序列不可废。
便是从宁荣二公论,也是宁公居长。自古以来,长房为尊,这是传承之法。
所以,让二房继承族长之位,于礼法不符,传出去,也会惹人耻笑。”
贾代修这话一说,很多人都暗暗附和。
这些人,多半都是宁国公的后裔。
贾家二十房,除却还在南京的十二房之外,在京的八房,可都是宁荣二公的后裔。
所以,先不说长房二房之分,且论宁、荣两个字,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荣字,彻底爬到宁字的上头。
贾代儒是荣国公之子,他当然赞成族长由荣国府接任。
但是贾代修,作为宁公之子,自然不会答应。
这就是两位族老互相争执,深层次的利益和荣誉的考量。
眼见家族众人又要进行异常激烈的辩论,贾敬终于发话了。
“两位族老的话,我觉得都有道理。
眼下我宁国府的现状,确实不适合再把持着族长的重担。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不如,就由二房的琏哥儿,暂代族长之职,并负责教导我那还未出世的孙儿。
待将来他长大成人之后,度其才智,若能够胜任族长职位,届时琏哥儿再将族长之位赐还,如此,方为妥当之法。
众位同族,以为如何?”
贾敬这话一说,宁公一脉的人都沉默了。
这不还是相当于将族长拱手让人了么。
而且,让荣国府的人教导宁国府的唯一血脉,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二房的人心生歹意,不是连族长之位,连带着宁国府的基业,都有可能被侵占了去?
当然,这样的话,他们自然不敢乱说的。
贾敬如何不知道他这相当于把宁国府一起托付给贾琏了。
但是还有什么办法?
这一个月来,不断的有族人要求他留在家里,振兴家族!
他怕任由他们吵下去,他就没有机会追求大道了。
至于贾琏当真欺负他的孙子,他觉得不大可能。不说家族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就说贾琏自己,也是前程无限,能力不凡的人。
只怕未必会舍下脸皮,干出侵占长房基业的事。
总之,他看贾琏比较顺眼,也相信他。
一直坐在边上不开口的贾琏,在所有人都看向他的时候,终于笑道:“多谢敬大伯抬爱,要说照顾小侄子的话,晚辈自然义不容辞。
不过这代族长一职,还是免了吧。
我身为武官,立马又要远赴塞外,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做好族长的事。”
众人未料到贾琏居然会拒绝,连忙劝说,当族长不费什么精力的……
他们也都想通了,若要找代族长,还是只有贾琏最好。
首先他是荣国府的继承人,本身就有一座国公府,不用太担心他觊觎宁国府。
其次,贾琏圣眷优渥,有他带领家族,大家都可能沾光享福。
“若是大家一定要选一个代族长的人,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不如就由我二叔来承担这份重任吧。
我二叔一向德高望重,身份尊贵,又在朝堂为官,由他来担任代族长之位,最是合适不过了。”
对贾琏来说,当个族长,可有可无的事。
族长嘛,不过就是一个荣誉而已。属于事多钱少,费力不讨好的职位。
只要他保持官运亨通,不愁家族的人不听他的话,倒不一定要得到族长之位。
所以,他看大家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贾政的眼神颇有几分意动,便毫不犹豫的推举了他。
听到贾琏的话,众人纷纷沉默。
确实,除却贾琏,代族长就只有贾政最合适。
但是,贾政却并非两府的继承人……
他自己还好,身为二代荣国公的嫡子,在荣国府当着老爷。
但是将来万一他和贾琏分家了呢?
到时候,贾政一脉也就和大家一样,成为“荣府近派”了而已。
最多凭借是贵妃娘娘生父的关系,过的比他们滋润而已。从传承大义上来说,贾政并没有资格当族长,也没有能力带给他们更多的利益。
贾政听见贾琏推举他,十分意外,也有些意动。
他确实对族长这类荣誉有些不一样的在意。族长嘛,听起来就知道,一族之长!
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不喜欢麻烦。
当了族长,难免有些族中的琐事要被麻烦。
他自己心里也有些难以取舍,所以一直未表态。
此时见贾琏举荐他之后,附和者寥寥无几,他便意识到,大家并没有多希望他来代理族长。
于是,贾政抚着自己的胡须,十分坦然的摇头道:“我年纪大了,只是工部的事情,就已经觉得颇为费力。至于族中之事,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来费心吧。”
贾政多么清高的一个人,你们还嫌弃我不够资格,我还不乐得给你们服务呢!
一天到晚,偷鸡遛狗,打架斗殴,当谁愿意管这些族中的不肖子弟似的。
第314章 从严治家
看贾政也推辞了,其他人纷纷再次劝说贾琏。
也是,在贾敬铁了心当道士的情况下,两府有权势的,也就剩贾琏和贾政二人。
至于其他人,他们倒是想当族长,奈何自知没这本事。
别的不说,单是每年拿出大量的钱货来补贴族人,就不是除了宁荣二府继承人之外的人,可以做得到的。
“琏哥儿你就接下这份重担吧。你事情忙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族中人多,到时候你要是实在没时间,或者需要出远门,族中这么多人,你随便安排谁代理族中的事,难道谁还敢不听你的?”
许是应了那句话,越是表现的无意,越表明没有私心,别人越发想要举荐你。
而且对于贾家族人来说,若要让人代理族长,那让贾琏担任,无疑是最有利的。
当代生产力低下,靠一点田产地产,根本不可能发财。经商也困难,除非能够做到像薛家那样,将生意遍及南北。
所以,只有当官才能发财。
就看贾琏吧,短短一二年间,得了多少皇帝的赏赐?
只怕两府一二十万亩的田产加起来的产出,还没有贾琏一个人赚的多!
让这样的人当族长,随便从他指缝里漏一点出来,那也是能让他们沾沾油水啊。
“就是就是,琏二哥,你就听老爷们的,应下吧。除了你,咱们这一辈中,谁也没能耐担当得起这份重担啊。”
连同辈的人,也开始出言附和。
事已至此,若是再推辞,那就不符合贾琏整治家族的初心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对着上方一众族老们拜了拜,然后直身道:“承蒙各位同族这般信任,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就是,这个族长,非得琏二哥来担任不可。”
能够进家族议事厅的,目前最低都是玉字辈,草字辈的,还没有资格。
所以,几个和贾琏同辈的人,一听到贾琏答应,立马都围了过来。显然,贾琏新官上任,手底下肯定缺人,这个时候表现表现,一旦被贾琏记住,随便安排他们管理一点事务,那也是油水不是。
贾琏与这些人点点头,收下他们的讨好,然后再次对族老们说道:“不过,晚辈是个武夫,信奉第一代老国公爷从严治家的法度。
所以,若是我代理族长之后,恐怕族中就没有以前珍大哥在时那般宽松了。
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晚辈在这里,先请各位长辈包涵。”
“这……”
贾代儒等人倒是没想到,贾琏态度变化这么快。
但是他还是立马道:“琏哥儿说的哪里话,从严治家,肯定是好的。只要是能够为家族的长治久安好,想必族中之人,都会支持你的,再没有包涵不包涵的话。”
贾代儒在他孙子那件事上,十分感激贾琏的救助,所以很是信任贾琏。
而其他人心想,就算从严治家,那受累受苦的,也是玉字辈和草字辈的那些不肖子弟,想来与他们这些长辈干碍不大,于是都笑着应下。
表示,只要对家族好,贾琏尽管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办,最好是能够恢复到太祖时候,家族的鼎盛气象。
“既然各位长辈们都应允了,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正好我还要一个月左右才会离京,在此之前,我会先制定一套简单的家族管理之法,并从族中选择几个人,协助管理族中的事务。”
一听到贾琏要选助手,除了贾政、贾敬等人,其他族人多少都振奋起来。
“不知道,琏哥儿……啊不,是族长想要选谁来协助呢,正好我家珩小子正闲在家里,要不……”一个文字辈的长辈,一边讨好着贾琏,一边就开始推荐自家傻儿子。
连两府的奴才,每个月还有月钱呢。若是出门办事,还有额外的赏钱。
这协助族长管理家族事务,那肯定不可能白干啊。
想到这里,其他人也开始有样学样,毛遂自荐起来。
贾琏对这些声音不置可否,等他们自然消停,然后道:“具体的章程和说法,我还没有想好,到时候肯定还要召集族老们一致通过之后,才好施行。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真心想要为家族事务出力的,我自然是欢迎。
若是本身品行不佳,或是好吃懒做的,我还是劝各位叔伯不要将人送到我这儿来。否则,就怕到时候得到的不是好处,而是祖宗祠堂前的大板子,只怕到时候各位叔伯面上过不去。”
贾琏以玩笑口吻说出来的话,让许多方才自荐自家小子的人都讪讪起来,陪着笑语一句,算是掩了过去。至于真正有几人听在心上,那就不知道了。
既然确定了贾琏为代理族长,自然有一些事务需要交接。
比如关乎族产的账本,贾敬本来想要管家取来交给贾琏。
贾琏却说不用,两府离得近,要用的时候,再命人取便是了。
再怎么说,家族祠堂都在宁国府内,贾琏也没有想过要将族长的事务搬离宁国府。
反正他不担心宁国府这二百号来号奴才敢不听他的话。只要贾敬还要出家,宁国府的人必定,也只能听他的调遣。
所以放在东跨院,是一样的。
正好,这样以后还可以名正言顺的过宁国府来。
虽然他确实不在乎宁国府的基业,也不屑于侵占。毕竟哪有抢自己儿子东西的道理?
说完这些事,到了老爷们休整更衣的时候,在贾政的安排下,所有人前往灵堂,给贾珍上香。
这也是守灵的流程,其中行事,自有庄严肃穆之处,也不必细论。
那一众披麻戴孝,在灵堂内守灵的族中娘儿们,为了给老爷们腾挪地方,纷纷起身让到周遭。
贾宝玉因见人员拥挤,立马上去,护在尤二姐和尤三姐的身边,将那些族人和小厮们挡住,
看尤氏二姐妹诧异的瞧他,他立马露出阳光大男孩的微笑:“人多,仔细他们腌臜了两位姐姐……”
尤二姐和尤三姐闻言,一愣之下,纷纷掩嘴偷笑。
来了贾府这么久,她们当然也认得贾宝玉了。
都知道贾宝玉是贾家最得宠的少年公子哥,是贾府老太太的心肝宝贝,旁人碰都碰不得。
偏偏,这小子自从那日过来给贾珍磕头,看见她们姐妹之后,就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得功夫,就来缠着她们。
为此,还被他们族里的嫂嫂婶婶们笑话,他也不在意,这令尤二姐和尤三姐都称奇。
另一则,类似贾宝玉这样尊贵出身的人,都对她们这般迷恋,这又令尤二姐和尤三姐,心里都暗暗高兴,自然也就不反感贾宝玉的殷勤示好了。
贾宝玉为了保护尤二姐和尤三姐,不让他眼中腌臜的小厮和族人们冲撞,所以堵在路口,阻碍了交通,人员行走自然缓慢。
正好贾政上了一炷香,顺着人流而回,一眼就看见挤在女人堆里的贾宝玉,顿时冷哼一声。
贾宝玉闻声,抬头看见自家老子,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看他目光严峻的瞪向自己,赶忙低了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退到一边。
贾政余光扫了一眼旁边两个娇滴滴的女孩,见其出众的颜色,哪里还不知道贾宝玉是被美色所迷,神色越发不善。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叫你侍奉老太太么,一天到晚正事不做,早晚叫我揭了你的皮。”
“我,老太太叫我出来,看见琏二哥的话,就叫他去内堂,说是有话要问他……”
贾宝玉心惊胆战之间,总算是想起正事来。
“哦,老太太叫我?既然如此,那走吧。”
贾琏紧随贾政身后而来,听见贾宝玉的话,顺道给他解了围。
……
领着贾宝玉来到内堂,果然贾母就在这里。
此时这里的女人,比平时荣庆堂还要多。
除了两府的女眷,还有一些其他房的婶娘、寡嫂,以及同族堂妹。许是因为她们人多势众,在贾琏进来的时候,她们倒是没有退避的意思。
一个个都拿眼睛来瞧贾琏。
即便是同族的人,等闲她们也没什么机会瞅贾琏,都有点好奇,这个声名鹊起,如日中天的琏哥儿(琏二哥哥),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
除了贾家女眷之外,贾母身边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坐的离贾母最近。
这中年妇人,便是尤二姐和尤三姐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尤氏的继母。
传闻尤老娘年轻的时候生的风流,所以即便是带着一对儿拖油瓶,都嫁给了尤氏的老爹,做了填房。
当时的尤家,可还算是个门户,只是从尤老爹死了之后,才开始败落的。
这位尤老娘,贾琏也见过两次了,从其残存的风貌来瞧,传言或许不假。
“琏儿,听说你又领了皇帝的差事?”
贾母一看见贾琏,当即招手。
贾琏朝着邢夫人等拜了拜,然后将自己月余出京的事,简单与贾母说了一下。
“送公主和亲?这么大的差事,皇帝怎么会交给你?”
贾母似乎很震惊,她扫了一眼堂内的众娘儿们。
其他人,自然更是尖着耳朵听。
毕竟和亲这种事,以前她们也就在戏文上看看,哪想到如今就发生在她们面前。
“这个孙儿就不知道了,朝廷自有朝廷的考量,孙儿身为朝廷命官,只有听从吩咐,哪里敢过问原因。”贾琏越是随意的解释,越发令女人们震惊。
不是说琏二爷因为琏二奶奶,丢了圣眷,连官职都丢了吗?
怎么看起来不像呢。
皇帝不喜欢的臣子,有资格送皇帝的女儿出嫁吗?
贾母也继续问道:“既如此,你几时出发,何时能回来?”
“陛下说,大概一个月后,至少,要耽搁一年。”
“这么久……”
贾母喃喃念了一句,追问道:“皇帝老子除了任命你为送亲使,可还有别的旨意没有,比如,你的官位……”
贾琏听贾母这么问,好似猜到什么,笑着点头道:“虽然这趟差事路途遥远,也不轻松,但是毕竟是为陛下办差,乃是钦差之事。
所以陛下说了,待我办完差事回来,就会让孙儿官复原职。”
至于升爵什么的,没必要在这里说。
真到了升爵位那天,自然四海皆知,到时候,比自己主动说出来,效果好多了。
“呼,那就好……”
贾母长呼了一口气,看了贾琏两眼,确定他没撒谎,然后便瞅向尤老娘等人:“你们是不知道,当初他犯了错,被皇帝革职的时候,我心里多替他担心。
如今总算是好了。
既然皇帝愿意派给他新的差事,想必是已经原谅他的过错了。
如此,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里也就踏实了。”
这就是贾母要当着众人的面,询问贾琏的原因。
她其实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才确定贾琏的事,应该算是过去了。
此时也算是替贾琏广而告之,让家族中的人都知道,贾琏并没有失去圣眷,他们荣国府,仍旧有无限的富贵。
“是呀是呀,像琏哥儿这样有才干的臣子,皇帝怎么可能放着不用呢。
这不,已经是钦差了……天啊,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钦差呢,今儿可得好好看看,也好沾沾福气……”一个贾家妇人略带夸张的笑道,还借此名目张胆的欣赏贾琏的男色。
其他诸如尤老娘等人,自然也是配合着夸赞起来。
就在其乐融融一片的时候,贾宝玉踱步靠近贾琏,低声问道:“琏二哥,你要送公主和亲,不知送的是哪位公主?”
贾琏眉头微凝,“乃是昭阳公主殿下。”
昭阳公主此话一出,大多数人未有反应,倒是离贾琏二人很近的黛玉和探春等人,都纷纷目露诧异。
贾宝玉更是不假思索的震惊反问:“那不是当时要琏二哥你娶她的那位公主吗?”
嗯?
贾宝玉的话,吸引了堂内所有人的注意。
对于贾家其他人来说,她们只知道当时是有一个公主瞧中了贾琏,还想要逼贾琏休妻另娶。
却不知道是哪个公主,毕竟对她们来说,皇家有几个公主,她们都不清楚。
“正是。”
这是事实,没什么需要遮掩的。
听见贾琏承认,贾宝玉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逼琏二哥娶她而不得的公主,如今要去和亲了,琏二哥,正好是她的送亲使?
怎么感觉,这么诡异呢。
看家贾宝玉等人眼中的异色,贾琏自己也不由得重新反思。
之前他只以为是昭阳公主最后的任性,而宁康帝正好需要一个他这样的人去瓦剌,所以就答应了。
此时不由得深思,昭阳公主此举,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
一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能性,贾琏只在心里告诉自己,此行多加谨慎,也就掠过去了。
因为贾宝玉的八卦,让堂内一种娘儿们也有了八卦的话题。
眼见她们讨论起公主的事,贾母正声责备贾宝玉:“宝玉,你琏二哥和琏二嫂子他们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知道没有!”
明着说贾宝玉,实则提醒众人。
“哦。”贾宝玉当然不知道贾母的心思,哦了一声。
第315章 贾家女孩
见贾母想问的话问完了,贾琏也就准备告退。
虽然在场的女子,大多数颜色都不错,身处其中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但是贾琏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年男子,既不想失礼,也不想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别人观摩。
无奈贾宝玉虽然不敢再问公主的事,却缠着他,问起了他既然是钦差,怎么不见尚方宝剑,诸如此类的问题。
而贾母也无意赶他走,反而也问:“之前隐约听人说,老爷们一致推选你做族长?”
“不过是代理族长罢了,说是先看管着族中的事,等将来尤大嫂子的儿子长大了,就交还给长房。”
贾母一听,就明白外头爷们家的考量,忍不住皱眉:“怎么,到了现在,你们敬大伯,还是不肯待在家里,还是要回玄真观去?”
贾琏无奈的一摆手:“老爷们都劝了好多次了,只是敬大伯向道之心真切,也就只能依他了。”
贾母闻言,除了沉默也没有任何好说的。
虽然她是贾家老祖宗,也管不着贾敬出家这件事。当年贾代化在的时候还管不住他呢,更何况她这个婶婶!
堂下内外,其他人可不大关心贾敬出家不出家的事,他们只听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贾琏,是族长了?一个百年的大族,开枝散叶,总有许多支脉、偏房,日子过得越来越不如意的。
但是他们为何还要一直住在京城,一直围绕在宁荣二府周围?
无他,因为可以得到两府的周济照应!
而负责这个周济照应的人,就是族长。
毕竟,两府再富贵,她们也沾不上什么光,也就只有族长,有义务扶持照应不成器的族人。
哪怕是贾珍,每年田地庄子上送收成的时候,还会往各房送粮食货物,或是直接叫他们到宁国府取呢。
如今知道贾琏担任了代理族长,掌控了家族物资的分派权,自然让她们一个个,看向贾琏的目光更加热切……
而贾琏说话间,因见一众妹妹和嫂嫂们都立着,也不用贾母吩咐,走两步到黛玉等人身边。
探春十分利落的将自己的凳子让出来,并搀着贾琏坐下。然后她则挽着迎春的胳膊,准备暂且靠着二姐姐站站。
不过堂内的丫鬟早得了尤氏的吩咐,随时观察场面,见状已经额外搬了两个凳子过来,探春和贾宝玉,这才围着贾琏坐下。
听贾宝玉复问前话,贾琏瞥了他一眼,笑回道:“尚方宝剑自然是有的,不过需得公主出京那天,陛下才会给我。”
“原来如此。可惜,我还想瞧瞧,看看这尚方斩马剑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腾蛟起凤,威风凛冽。”
贾府虽然藏剑,但也不过是普通剑式。而以龙泉制式所打造的尚方宝剑,则是专属于皇权之物,通常情况之下,只有皇帝能用。
所以一般人,都是见不到尚方宝剑长什么样子的。
贾琏便笑与贾宝玉道:“你想要瞧瞧也不难。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到出京那日,我便带上你,你随我到那西北荒漠走上一圈,看看我朝大好的山河景象,或许有些进益也不一定。”
贾宝玉闻言,甚为意动。
他倒不是想要行万里路,只是觉得,这样的话,不是就有机会,看看那虽未见面,却闻名遐迩的昭阳公主了……
终究也只能想想,回头瞅了一眼母亲那警告的眼神,贾宝玉就识趣的低了头去。
“二哥哥,你真的又要离京了吗?”
忽听见一道娇弱而隐含颤音的声音,贾琏顿时回头,因为这是黛玉的声音。
只见黛玉端正的坐在自家小板凳上,如水的目光直直的瞅着他,眼中蕴含着明显的不舍情绪。
再看迎春和探春等人,也有类似的情况。
才刚一点头,黛玉等人的紧张不舍姿态越浓。
琏二哥哥才回家半年,就又要出京了,而且这一次去的地方,比之前更远。
很长时间见不到他了不说,万一……
都说边关还在打仗,虽然琏二哥哥是奉旨出京,但是身涉险地,岂有万全之法?
万一琏二哥哥有个三长两短,那……
想到这里,黛玉莫名觉得心口紧闷的难受,一种极致的恐惧,已然涌上她的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担心这个,连老太太她们大概都没这样想,显得有些杞人忧天。
但她就是十分担忧,她实在无法想象,若是贾琏一去不返的话,那种后果。
那样,她岂不就失去了一个……
一个这般疼爱她,照顾她的……表哥。
黛玉心思敏感,所以想的比别人多且深远,她不愿意贾琏去那么远,还那么危险的地方。
对于探春等人而言,贾琏这是奉皇命出行,是最重要的正事。
虽然不舍,最终都只能暗暗祝福,说出类似“路途遥远,多加珍重”的话。
贾琏接受了妹妹们的关心,并且瞅了一眼娇滴滴的黛玉。
等这趟差事回来,林妹妹也就步入豆蔻年华了吧……
总算盼到发芽的日子。
贾琏这边才和黛玉等人说了几句话,堂内其他妇人见机会难得,自然想要套近乎。
一个聪明的妇人,立马想到绝佳的理由。
看贾琏那边有了说话的空隙,她立马笑着插嘴:“琏哥儿一直在外头忙大事,我们一年到头也难见你一面。
这位是你妹妹,小名儿喜鸾,今年十二岁了。
鸾鸾,还不上前,拜见你琏二哥哥!”
风韵犹存,语态小心的妇人,从身边拉过腼腆的少女,对着贾琏介绍了一句。
少女十分害羞,但是众目之下,也不想失了礼数,因此顺着母亲的力道,缓缓走到贾琏的面前,行了一礼:“见过琏二哥哥~”
贾琏笑着起身还礼。
贾家在京八房,人丁众多。
男丁还好,与贾琏多有接触的机会,所以贾琏大多数都认得。
但是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众堂妹,那就难说了。
据贾琏方才观测,单是今日这堂内,除了黛玉、三春,十七八岁以下的女孩子,便足有二十来个。
其中大部分他叫不出名儿,也就一些眼熟的,大概知道是哪房哪户的。
这个喜鸾年纪太小了,他确实看着面生。不过她母亲贾琏认识,是贾?之母。
贾喜鸾刚上前给贾琏见礼,贾宝玉的眼睛就放在对方身上挪不开了。
和贾琏不同,从小养在贾母身边,又格外喜欢漂亮女孩子的他,自然是认得家族中大多数女孩儿的。
毕竟是一族的人,逢年过节,总是要进荣国府给贾母请安之类的。
若是带着女儿、孙女前来,自然就有和贾宝玉照面的机会。
而贾宝玉别的东西记不住,记住哪个妹妹长得好看,是他的专长。
此时看见贾喜鸾,不由得心中暗赞:喜鸾妹妹,果然越发出落的好了,从小我就看她不错!
上首的贾母,也第一时间打量起这个女孩。
她暗暗点点头,然后笑与贾琏道:“你婶婶说的不错。以前就罢了,如今你是族长了,家里这些妹妹、侄女,你也该认认才好,免得以后见面了都不认得,倒闹出笑话。”
说着,贾母做主,把一众女孩儿都招过来,让贾琏照个面。
其他妇人,正愁被贾?之母占了先机,在贾琏面前露了脸,此时哪有不配合贾母的,纷纷将自家女儿、孙女提领出来,让贾琏认认,请贾琏将来多多关照之类的。
说实话,这么多女孩,隔房隔户,甚至还隔辈分,贾琏一时间哪里又记得清楚。
倒是发现,贾家的基因确实不错,哪怕只是偏房的女孩,看去一个个的倒也乖巧。
其中最出众者,也就那贾喜鸾,外加贾琼的妹妹四姐儿。
贾琼的妹妹也就罢了,贾琏有点印象,但是印象最深的,还是贾琼他娘。
灼灼少妇,杀人腰肢。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原本按照贾琏的习惯,第一次见到的妹妹,多少得送点见面礼之类的。
但是今儿妹妹加侄女儿实在太多了,就算贾琏将随身佩戴的小物件全部解下来,也不够送的。所以贾琏也就只能作罢,改为送一句关心和夸奖的话,也就过去了。
第316章 姨妈羡慕
薛家,这一个月来,很少到贾府走动。
一则贾府多事之秋,不好多叨扰。二则他们自己,也在忙着搬家。
从梨香院,搬到了东北上的一所宅院。
这宅院,自然比之梨香院要宽敞一些,本来也是荣国府的产业,被薛家坐实八千两银子买下来。
本来王夫人是准备直接把宅子划给妹妹一家住的,但是薛姨妈执意要花钱买下来。
王夫人自然明白妹妹的意思。心想一则薛家不差这一点半点,二则家里为元春盖省亲别院,正是缺钱的时候,便答应了。
其中还发生了一则,买方有意抬高房价,卖方执意压低价格的戏码。
经过一场姐妹间的拉锯,最终定出一个略平于市价的价格。王夫人回了贾母和贾政,贾政又与贾琏说了一声,谁都没什么意见。
于是,薛家便在宁荣后街正式定居下来。
是晚,宝钗陪着母亲用过晚饭,留下来陪母亲说话。
薛姨妈坐在炕上,因见女儿肌肤莹润,面容端静娴雅,深叹以女儿之姿容,竟然名落宫闱之外,想来,不得不说是皇室的损失。
因叹问:“宝丫头,你觉得,宝玉这孩子怎么样?”
宝钗未知母亲为何突然问这个,想了想,回说:
“宝玉天资聪慧,性情温和,待人也有礼,挺好的。”
姨妈一家待她们也不错,背后谈话,自然只论好的,这是宝钗的处世准则。
谁料薛姨妈闻言,眼睛一亮:“如此说来,你也觉得宝玉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嗯?
宝钗可是心思通透的很,立马察觉道不对劲,忙道:“好好的,母亲怎么突然说这个?”
薛姨妈情知引起了女儿的防备,坐回身子,端起茶吃了一口,方笑道:“没什么,就是你姨妈近来很是关心你。
知道你落选的事,她还跟我说,说这未必是坏事。京中王孙公子众多,以你的模样品性,将来自然不愁好的归宿。”
宝钗闻言,顿时沉默下来。
虽然母亲说的隐晦,但她还是听出弦外之音。
她不由得想起,已经传了有一段时间的“金玉良缘”之说。
原本,她还以为,只是无聊的好事者,无端惹是生非。
毕竟,她从小带着的金锁,确实是来自一个癞头和尚。那癞头和尚也确实说过一句谶语,说是这金锁,将来必得一块玉相配才好。
如今见母亲和姨妈,当真有撮合自己和宝兄弟的意思,她顿时意识到,这件事或许并非巧合。
只是也不知道,是母亲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姨妈听了去,还是母亲本身也有这个意思。
对于贾宝玉,宝钗自然是没有什么恶感。
毕竟有一个作孽的哥哥“珠玉在前”,宝钗对于世间男人的行径,通透的很,也宽容的很。
什么在祖母眼皮底下,与侍女宣淫,什么联合好兄弟与尼姑愉快的玩耍,这些都不算什么。
真正让宝钗对贾宝玉波澜不惊的,是贾宝玉一直像个孩子,毫无进取之心。
并且,在姨爹那样严厉的管教之下,他还是阳奉阴违,显然不是个听劝和能接受管教的人。
若是,若是贾宝玉能够有他堂兄贾琏一半的进取之心。不说有贾琏那样的成就,但凡能够让她看到,贾宝玉将来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她或许也就不会反感母亲和姨妈撮合他们了。
甚至,若真是这样,她还会主动争取也不一定。
排除这一点,贾宝玉身上,确实有许多世上庸俗男子没有的特质。特别是尊重女孩这一点,就令她,也觉得十分难得。
看女儿不说话,薛姨妈就知道,女儿肯定是猜到了。
她其实也就提前探听一下女儿的心思。
女儿年纪还小,宝玉更小,这件事,不论是她和王夫人,都不急。
她知道王夫人特别欣赏宝钗,此前姐妹二人谈话,王夫人也从来不吝啬赞扬宝钗,表达她想要一个“宝钗这样”的女孩做儿媳的念头。
在王夫人眼里,薛家没落是事实。而贾家势力尤在,甚至在宝玉他姐姐做了贵妃之后,荣国府可谓是如日中天。
她都不嫌弃薛家积弱,薛家还有不愿意的道理?
但是对此,薛姨妈心里多少还真存点疑虑。
第一,若是以前,荣国府二房为尊的局面未打破,薛姨妈还真不会有二心。
毕竟,一座国公府的继承,在财力上就不会弱于薛家多少。更别说,那雄厚的政治背景了。
可惜,随着贾琏的异军突起,连姐姐和姐夫,都差点被挤出家门。这个时候,贾宝玉这个国公府嫡子的身份,还有多少含金量,就有待商榷了。
第二,薛家虽弱,但是财力却雄厚。
他们迫切需要的,是来自权势,也可以说是官场、朝堂上的支撑。
而联姻,无疑是世家大族,获得这种支撑的最快最有效的途径!
虽然薛姨妈很疼爱女儿,但是作为薛家主母,她还是知道,拥有高绝的学识,不凡的品性,和绝美容貌的女儿,是薛家目前十分重要的资本。
轻易,她是不会交出去的。
她想要给女儿,寻觅一个能够让女儿幸福,同时还能帮扶薛家的乘龙快婿。
外甥宝玉,好像不太符合这一点。宝玉的尊贵,全在身边的长辈身上,这种外在的加持,是很容易消散的,自然不那么容易令人信服。
其实,就她自己见过的青年俊彦之中,她还真看见过一个,令她都百无挑剔的人。
若是让那个人做自家女婿,她是睡着都会笑醒。
可惜,对方却是自家侄女的夫婿。
连堂堂公主想要横刀夺爱,都不可得,他们薛家,自然更加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脑海中随意想着这些,薛姨妈也无意现在就与女儿摊牌,见宝钗不说话,她就说道:“你听说了没有,你琏二哥哥不但已经成为了他们家族的代理族长,而且,他还领了皇帝的差事。
和亲使?
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公主和亲是何景象,但是也能想象一二。
奉旨送公主出嫁,领兵踏入他国,这是何等的气派和威风?
即便是他们家,只怕也多少年未曾有过这种殊荣了吧。要论咱们家,那就更远了,恐怕也就你祖爷爷的时候,才有这般景象。”
宝钗闻言,神色微动。
她也想起,那道比她高出一个头,缓缓走在她身边,令自己也有些如沐春风的男子。
随即心里责怪自己不该作此想,遂掩饰般的回道:“琏二哥哥,确实非同凡人……”
薛姨妈并不曾察觉女儿的异样,她继续叹道:“宝丫头你说,琏哥儿这一趟若是顺利回京,皇帝又该怎么封赏他。
他年纪轻轻,已经有二品爵位在身,官职也是四品,再往上……”
薛姨妈眼神有些向往之色,“若是我记得不错,他今年也才二十岁,照此下去,他将来究竟能够达到何等成就,能不能超越你舅舅?”
听见母亲的赞叹,宝钗也不由得顺着思绪来想。
然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年少成名不算什么,毕竟血统、出身尊贵者,从一开始就并非其他人可比。琏二哥哥虽然不全是靠出身,但是不可否认,国公府嫡长子的身份,也是他能够有今日地位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是年少而登高位,若是心智和德行不够,半道失足的概率是极大的。
想来这就是那些王公贵族,哪怕出些许天才,最终却很难走到位极人臣的地位的原因。
只是不知为何,一想起贾琏那张俊逸,轩朗的脸。特别是其中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看她的时候,都仿若带着自上而下的审视……似乎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种泰然,胸有成竹的处事风格,令她不知不觉的就相信,贾琏并不会如此。
他一定能够稳稳的走下去。
“琏二哥哥,确实是个前程无限的人。”
“是呀。”
薛姨妈无限叹惋:“所以说,老天生人,注定命有不同。
就比如你表姐,小时候淘里淘气,我们都说她,一点女孩家的模样都没有,将来嫁了人可怎么了得。
谁知道,如今世上千万个女人,都比她不过!
可见,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世上万般都是命啊……”
薛姨妈嫁到薛家的时候,薛家还算强盛,如今不过短短一二十年,就败落到这步田地,令薛姨妈,不得不信命。
但是宝钗,却比母亲读书读得多,对于薛姨妈这种感慨和结论,并不能认同。
人虽有命,但不到最后,岂能轻言认命?至不济,三年之后,她再进宫选一次。
第317章 婆媳撞见
宁国府,尤氏今夜注定得不到休息。
即便贾母等人怜惜她,早早的就把荣国府的一票长辈和小姑子们带了回去,连晚饭也没在这边麻烦她,但是剩下的一家子亲眷,也足够她操劳的。
好容易将各位婶娘们安顿下,尤氏总算得了点空闲的功夫,又问起了前院的情况。
婆子笑说:“大奶奶不必担心,前院有琏二爷呢。他之前一直在前院代替老爷陪着各房老爷们,安排好老爷们歇脚的地方之后,又在大院内,教戒奴才们今夜如何轮班,几时排好车轿,几时唤老爷们起身。
在琏二爷的安排下,奴才们没有不服帖的,如今前院一切井井有条,就等明早出殡了。”
尤氏听了,心中甚觉暖意。心想,兴许贾琏也是知道贾敬不靠谱,不忍心看她太过操劳受累,所以就主动将前院的事情,替她安排妥当了。
于是和管家媳妇儿交代一句,她则亲自到后厨取了夜宵,给贾琏送来。
灵堂左近的一处偏殿,贾琏见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就准备起身回去。
他领了新的差事,王熙凤那娘儿们必定在家里等着他,须得早点回去交代交代。
忽见尤氏前来,贾琏便不急着走了。
“今晚辛苦二叔了。”
尤氏的身姿,还是那么的成熟丰腴。特别是其弯腰将银蝶手中的夜宵,取出放在桌子上,独属于熟妇的优美弧度,令人流连忘返。
而且,尤氏不是怀了两个多月了么,怎么感觉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身材?
心有好奇,便对尤氏招了招手。
尤氏见状,误以为贾琏见色起意,脸上一红。但是心想确实已经许久没让贾琏碰她了,凡事过犹不及,因此给了银蝶一个眼神,银蝶立马识趣的退出去,守在内房门处。
尤氏这才放心的两步走到贾琏的面前,果然贾琏轻轻环住她的腰肢,与此同时,她感觉薄衣遮盖的肚子上,一只温润的手掌贴了上去。
低头瞧了一眼贾琏认真研究且疑惑的样子,尤氏哪里还不明白,笑道:“才两个月,还不显怀呢。”
“哦。”
贾琏了然。当初王熙凤怀孕的时候,他不在家,所以缺了点感觉。
此时手掌抚在尤氏平坦却微微紧绷的肚子上,仿若能够感受到,里面有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孕育。
这就是自己血脉的传承?
想到这里,哪怕是贾琏,都不由得小心谨慎,生怕用力过大,伤到里面的小家伙。
看着贾琏的模样,尤氏心中不由得感慨,难怪都说,女子嫁人之后,儿女才是最重要的根基。
连琏二叔这样的人物,也如此在意自己的血脉?
可惜,即便自己帮他生下儿子,他们父子,也不可相认的。
想到这里,尤氏心里越发柔软,一手搭在贾琏的肩上,丰臀轻轻坐在贾琏的怀里,轻声说道:“若是,这一胎不是儿子的话,二叔还会这么喜欢她么?”
贾琏微怔,看了一眼满脸母性光辉的尤氏,知其是误会了。
“当然,若是女儿的话,我会更加疼她。”
“撒谎。”
尤氏搂着贾琏的脖子,近乎撒娇的一扭。
见尤氏不信,贾琏不由得摸了摸下颚,心想,莫非是自己没有表现足够的对小大姐儿的宠爱,所以令尤氏这些人都误会了?
看来,以后有时间,还是要多疼疼自家长女。这一趟回来,那小家伙,也能下地跑了吧?
“听她们说,二叔要送公主去和亲?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尤氏也很关心贾琏,难得有独处机会,自然想要细问问。
贾琏懂这些女人的心思,便搂着她,将事情,简单但完整的说了一下。
在贾琏说话的时候,尤氏基本只是听着,不过偶尔问一下不懂的地方。
最后当贾琏说完的时候,她方匍匐在贾琏的胸膛上,低声道:“二叔外头的大事,妾身是不懂的,也不敢胡乱说什么。
只是有一句话告诉叔叔。
叔叔不单是贾家的族长,是凤丫头和小大姐的依靠,更是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子,唯一的依靠。
所以,即便是为了我们,还请叔叔在外面的时候,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
妾身,殷切盼望,叔叔平安归来……”
如斯少妇,如斯告白,令贾琏倍觉舒畅。因紧紧的搂住怀中这善解人意的美少妇,喃喃密语,互表心怀。
一个热情似火,一个血气方刚,坐在贾琏怀里的尤氏,很快就发现自己擦出了火花。
虽然自己也已情动,但是又知道今夜府中人多,若是在此间久待,万一闹出什么风声,之前一个月的避嫌不是都白费功夫了嘛?
正在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贾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拍了拍她的屁股,道:“好了,别惹火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贾琏依稀记得网络上流传的,前三个月不可造次。
尤氏虽然不懂这个原则,但是她却听得懂贾琏的意思。心里一惊,对她来说,肚子里这一胎意义重大,确实不能有任何损失。
心里有些惭愧,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没有贾琏爱护!
于是忙起身,低声道:“那,那我先出去了,我让银蝶进来……”
贾琏莞尔,干嘛老是推销她的银蝶,搞得自己色中饿鬼似的。
殊不知,自己家里还有娇妻美妾,哪里就一定需要一个小丫头帮忙灭火的。
正欲调笑她一句,不想门口传来秦氏那娇滴滴酥软的声音:“大奶奶在里面吗?”
“…是,琏二爷也在……”
嗯?
哪怕隔着房门,贾琏和尤氏,似乎都能听见秦氏心里那一声狐疑。
果然,须臾之间,秦氏那比之尤氏纤瘦许多,也娇柔许多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她一眼就看见房间里,隔着三步远的贾琏和尤氏。
目光一转,落在旁边桌子上,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端过来的莲子羹,忽然展颜一笑,道:“见过婆婆,见过二叔。”
“听说二叔替我们操劳了一个晚上,所以特意为二叔煮了一碗粥。
没想到,终究是婆婆比我考虑的周到,早就为二叔准备更加丰富美味的吃食,如此倒显得我多此一举了。”
一身洁白的孝服孝带,并没有遮住秦氏的容貌和身段,反而掩去几分媚态,多出十分的纯洁和靓丽。
这样的秦氏,本就美的不可胜收,遑论她还巧笑嫣然的走到自己面前,将莲子粥放下,并甩给自己一个风情万种的戏谑眼神。
贾琏只觉得一股血气上涌,不得已,只能微微坐直身体,以免惹来美人的嘲笑。
贾琏尚且如此,尤氏自然更加不好意思。
她知道,秦氏肯定能猜到她和贾琏之间的秘密,方才仓促之间,身上孝衣的褶皱未来得及完全抚平。
她敏锐的发现,秦氏初进来,目光就在自己胸前停留了一刻。
这令她感觉甚是难为情,因此也顾不得贾琏身上的火气,忙道:“你来了正好,我还要去前面看看,你就在这里,帮忙照顾好你二叔吧。”
尤氏说完,伴随着秦氏浅浅的笑声,飘出了房门,直到里面的人看不见她了,她才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烛火摇曳而出的暗影,尤氏深吸一口气,对着目有疑问的银蝶招招手,带着她一并离开了。
第318章 美人有约
“咯咯咯,二叔是要喝人家亲自煮的粥,还是要吃婆婆送来的点心呀……”
尤氏一走,秦氏的面色也收敛一些,悄然坐在贾琏身边,目光隐有威胁的看着贾琏。
“咳咳,这个,喝粥吧,晚上喝粥对肠胃好些。”
贾琏汗颜,没想到秦氏还会吃尤氏的醋。
此情此景,自然是顺着她的意了,毕竟尤氏可比她懂事多了。
“那好呀,我来服侍叔叔吧。”
听见满意的答复,秦氏面上笑容顿盛,立马端起自己辛苦熬的小粥,来到贾琏的面前,亲自投喂。
这一个月来,贾琏虽然经常过府来,但是能够和她说话的时间极少。
今晚她可是暗中瞅了好久,才等到的机会。
没想到,还被可恶的婆婆,捷足先登了!
美人殷勤,贾琏自然不会辜负,就着那在美人素手中,似乎都柔软许多的羹勺,吃了几口温热的粥。
不得不说,味道不错,应该是今年新摘的莲子,配上美人心意,着实可口。
贾琏露出享受的表情,令秦氏也觉得受用,因此动作越发温柔,神色也越发欢喜。
贾琏却忽然握住她的手,笑道:“如此美味的粥,不能只我一个人吃了。不如,与美人共享如何?”
秦氏笑道:“美人不饿,还是叔叔吃吧。”
贾琏哪里肯依,夺过她手中的玉碗,一手将其放坐在腿上,一如最开始的尤氏一般。
秦氏便脸红了。
瞅了一眼安静的房门口。幸好自己有备而来,没有带服侍的人。
至于婆婆的人,她应该已经带走了吧……
这样不确定安全的环境,与贾琏亲近暧昧,令秦氏心神紧张,身子酥麻,唯独不知反抗。
直到贾琏用她的方式,盛了一勺粥到她面前,她方放松下来。轻启红唇,噙住勺子的尖端,配合着贾琏的力道,将白粥吸入了小嘴之中。
真甜。
秦氏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香甜的粥,居然是自己亲手做的!
秦氏面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贾琏却被方才秦氏唇齿微启之间的景致所迷。
如此近距离再观察秦氏的容颜,果然依稀能够看见,黛玉的灵动风流,宝钗的华美莹润。
贾琏从来不怀疑,宝钗和黛玉二人长大之后,会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但那是将来,如今确是真的有一个兼具她二人之美的绝色美人,坐在他的怀里。
贾琏觉得,即便他是铁打的身躯,此时此刻,也是无法无动于衷的。
于是,秦氏的脸又红了。
她白了贾琏一眼,挪了挪臀,娇嗔道:“坏东西~”
其实,从秦氏甫一坐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贾琏的异样。
之前不好意思戳破,此时却反应过来,那大概是尤氏的功劳,因此娇嗔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直直的盯着贾琏。
可惜此时的贾琏,哪里还有心思与她打谜语。
只见贾琏将粥碗搁在一边,然后一把揽住她的身子,也不及细细感受那馨香满怀之趣,便循着绝代佳人的芳唇索去……
良久之后,察觉到怀里佳人挣脱之意忽浓,贾琏这才狠狠品尝了两口,松开了对方。
呼~
猛得自由的秦氏,纤长酥软的柔荑撑在贾琏的胸膛前,睁着迷蒙的眼睛,如情似水,似嗔还愿的瞅着贾琏。
终究手上一软,身子轻轻伏在贾琏胸口,默默娇喘。
贾琏情知此处不是造次之地,浅尝之后,也就没有再过分。轻抚着美人秀背,感受着对方身子的美好。
过了一会儿,忽听得怀中呜咽之声,贾琏诧异,掌着秦氏的香肩,将她扶起来,竟见秦氏眼含温泪,面泛哀愁。
“怎么了?”贾琏脱口问道。
秦氏瞅了他一眼,控诉道:“这一个月,二叔都不来找我,人家还以为,叔叔是厌弃我了呢。”
贾琏微微无语,就这?
懂不懂忍一时之苦,得百日之欢?
似乎也觉得自己所言和表现不足够成立,秦氏继续哭兮兮的道:“二叔叔莫非不知道,如今我已经是个惹万人厌恶的人了,他们都说我是个害人的狐狸精。
要不是我,宁国府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听到秦氏这句话,贾琏猛然一惊。在处置贾珍之前,他还曾考虑过,该如何安抚秦氏,保护秦氏。
毕竟秦氏是个柔弱的女人,不比尤氏坚强。
只是近来看她一直好好的,贾琏就逐渐忘记了。
名声,可是一个女人的第二生命。
当日在家族议事厅上,都有人直言建议,将秦氏踢出宁国府,更别说,私底下,那些非议她的人有多少了。
贾琏甚至都疑惑,秦氏这一个月来,都是如何抵制这些非议,保持良好状态的。他当然记得,当初不过是传出贾珍觊觎她的消息,秦氏都病了大半年!
“二叔你知道吗,听见他们那样说,我心里好难受。
若不是,心里还记挂着二叔,人家都恨不得立刻去死了……”
秦氏幽幽的说道。
就在贾珍死的当天,贾琏约她到天香楼,在尤氏的更衣室内,贾琏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占她的便宜,并且说,要帮她好好震慑一番贾珍,不许贾珍胡作非为。
虽然后来她才知道,贾琏是骗了她。虽然她也不太明白,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贾琏为何要取贾珍的性命,但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贾琏的一边。
她要帮贾琏保守秘密。
然后,贾琏又一次的将她拖进小黑屋,表现出了对她的强烈的占有欲。
她心里很窃喜,她猜测,贾琏一定还不知道,她竟然还是清白之身。
她很迫切的想要知道,当贾琏知道她还干干净净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些期待,她才能摒弃外界对她的干扰,一直待在宁国府里,就等着贾琏什么时候再与她,相约黄昏后……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所以,今日再次与贾琏缠绵,她的情绪稍微爆发了一些,她想要让贾琏知道,她的委屈。
察觉到贾琏搂着她的臂力陡然加大,甚至都勒的她有些生疼,她眉目微皱,心里却一下子就开心起来。
果然,他是在乎她的。
但是,他为什么不来找她?
想到这里,秦氏又撑起身来,目视贾琏:“哼,二叔不要装作不说话,且要问你,到底人家哪里比不过婆婆了,你对婆婆那样关心,就一点也不乐意理人家?”
十八岁绝色美人的斥问,令贾琏笑了起来,抱着她笑道:“胡说,没有的事。我和大嫂子,清清白白的。”
“清清白白?”
秦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贾琏。
都被人家给亲自撞见了,他凭什么还敢撒谎?
美人震惊,模样可爱,贾琏忍不住摸着她美丽的脸庞,笑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你哪儿也不比别人差,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
之前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不过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如何。
若是奴才们对你不敬,想必大嫂子便能处置。若是其他人,你便告诉我,我来处理。”
秦氏听贾琏说她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所有的不愉快,顿时都消散了。
她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我天天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别人也说不着我。
不过,有二叔这句话,真要有人骂我的话,我就派人来告状了,到时候,叔叔可不能食言呀。”
贾琏微微一笑,其实秦氏哪里需要他来护着。便是她天天惹是生非,也没有人敢把她如何。
想到这里,贾琏甚至想,干脆将秦氏就地正法了。反正以她的身份,就算事情暴露,也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谁料他刚有些动作,秦氏便翩然起身,扫了他大腿根一眼,嘻嘻一笑,便要逃跑。
不过刚走两步,她又回来,绕着贾琏的椅子转了半圈,一边伸手给贾琏按着肩膀,一边问道:“对了,二叔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离京吧?”
“是呀……”
“那明儿送殡,二叔也要去的吧?”
“自然,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突然又想要去房顶上看月亮,只是我担心自己还是爬不上木梯。
这一次,叔叔还能帮我吗?”
贾琏心头一动,爬梯子……
他立马想起,那晚在铁槛寺房顶之上,秦氏和香菱,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半夜陪着他赏月。
当时,秦氏还因为爬梯子而出糗。
此时秦氏这般说,莫非……?
贾琏回头瞅向美人儿。
“嘻嘻,那就这样说定了,不准食言,到时候,说不定人家还能给叔叔一个惊喜哩。”
秦氏最后半句话,声音极小,说完也不管贾琏听没听见,原地送了贾琏一记秋波,转而飘然而去。
她倒是潇洒了,却越发弄得贾琏浑身不自在。
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相约赏月,还说有惊喜?只怕是个男人,都会被勾的心痒难耐的吧。
……
第319章 夫妻
从宁国府出来,在东跨院下马。
张勇等人询问:“二爷,今晚还要组织比武么?”
贾琏立志练好身体,但是一味地的练习拳脚刀剑,难免无趣。
正好演武场已经修建好,这几日,贾琏便组织亲兵卫队,上台比斗,如此既能浓厚武道气息,还能增添趣味。
“今晚我格外有事,组织比武的事,就交给你了。
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发了。离开京城,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上一次,冯飞是运气好,所以才留得一命,你们要以此为鉴。
我希望,将来我功成名就的时候,你们都能在我身边,与我一同享受富贵。所以,所有人都必须勤加苦练,不可懈怠!”
“是,谨遵二爷教诲!!”
张勇等一众护卫,听见贾琏如此说,纷纷目露感动,精神振奋。
贾琏点点头,松开凝着的眉头,一甩袖子,回到家里。
香菱和晴雯都在,却不见平儿和王熙凤等人。
“你们二奶奶呢。”
脱了外裳,倚在炕上,顺手将晴雯搓进怀里。
跟过来的香菱,则很是乖巧的跪蹲在脚榻边,给贾琏捏腿。
二奶奶说,二爷在外面好辛苦的,所以二爷回来,她们都得好生服侍,好好按摩给二爷去乏。
“二奶奶在后面澡房里洗澡呢。”
“怎么这么晚才洗?”
“本来二奶奶在家里等二爷回来,二爷总不回,后来老太太又把二奶奶叫过去了。
就在荣庆堂里,老太太拉着二奶奶的手,说委屈了二奶奶,从今往后,叫二奶奶还像以前那样开朗才好,不要再一个人闷在家里。
连太太也说,若是二奶奶身子养好了,就还叫她管家才好。
嘻嘻,奴才们都说,大奶奶管家,实在不如琏二奶奶周到,好些地方都照应不到,这一个多月来,倒是出了好几处错漏。为此,大奶奶还被太太责备了。
不过二奶奶今晚倒是挺高兴的。”
晴雯夭巧的身子,十分惬意的缩在贾琏怀里,扳着手指头的向贾琏说八卦。
贾琏便拍了她屁股一巴掌,骂道:“你的胆子越发大了,如今连大奶奶都敢编排。”
“本来就是嘛,大家都知道的事,人家好心跟你说,你不愿意听就算了。”
晴雯一噘嘴,就想要缩下去。
谁知贾琏却不放她,一手甚至已经伸进她的兜肚里面去。她便红着脸,不敢再造次。
贾琏自然知道,李纨秉性无争,是个好人。但是,这样的人,不太适合管家。
特别是,贾府一百年来,多有倚老卖老、看人下菜碟的刁奴。这些奴才可不好相与,连王熙凤那么厉害的人,都需得小心谨慎的和这些人斗智斗勇,才能保证不被使绊子。
如今王熙凤停摆一个多月,确实是辛苦李纨了。
又要孝顺公婆,又要管带小姑子小叔子们,还要管家,她可没那么多精力来分。
很早之前,她就主动提出交出管家之权。当时王夫人还问过贾琏,王熙凤将养的如何了。
贾琏为了王熙凤的身子着想,有意让她多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帮她拒绝了。
为此,王熙凤还有些不大乐意。
这个在王家,就帮着婶婶管家的女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闲过了。看得出来,她有些发慌。
从晴雯口里得知,今晚算是贾母等人,为之前对王熙凤冷待,表达了歉意和慰问。
想来,这女人应该再也按捺不住了,说不定,今晚就会向他讨情……
也罢,自己这一次离京不知道多久,是得给这个精力旺盛的女人找点事来做,免得她闲着生事。
忽闻得些许别样的声音,低头一瞧,原来是怀里的晴雯,身子已经紧绷,隐有细喘之声。
贾琏怦然心动。
这妮子,不但模样好,身材也是妖娆细巧的过分。既有黛玉之姿,又比黛玉大了几岁,或可采摘。
不过,再一想手中资质平平的小晴雯,贾琏摇了摇头,缩手出来,起身下了炕。
“二爷去哪儿?”
晴雯再一次被贾琏弄得不上不下,立马拉住贾琏的手臂,十分幽怨的瞅着贾琏。
“洗澡去。”
洗澡?澡房二奶奶在用啊。
晴雯和香菱皆觉得奇怪,随即对视一眼,都有些异色流传。
莫非,二爷是想要和二奶奶一起洗?
嘻,那我们可得好好看看……
……
“二爷。”
后院澡房,房门口的两个丫鬟看见贾琏走过来,忙委身行礼。
贾琏点点头,在两个丫头微微诧异的眼神中,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一如既往的异香弥漫,几架彩屏重重叠叠。
平儿和小红听见响动,还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丫头闯进来,迎过来正要呵斥。
看见贾琏,赶忙沉声问好。
大木桶里的王熙凤也一眼瞅见贾琏,老夫老妻的她,竟然双手抱胸,娇恼道:“你进来做什么?我还有一会儿就好了,你再等一会儿……”
她还以为,贾琏是急着要洗澡,才闯进来。
贾琏放眼看去。
王熙凤洗澡,准备的东西自然比他齐全的太多。
单是盛放洗浴用物的架子,便左右各两个。其实这对王熙凤来说,已经很精简了。
以前她洗澡的话,整个院里的丫鬟媳妇儿们,都要忙碌起来。
就算没事干,都得站在廊上候着。
现在,低调多了。
因为是夏天,没有氤氲的水汽,且桶里的花瓣,也遮住了大部分的风景。
但只是露在外面的香肩,脖颈还有神仙妃子的容颜,加上水珠的润泽,便已经足够的动人。
于是贾琏笑了笑,张开双臂。
平儿和小红对视一眼,几乎没做犹豫,便上前来,给贾琏宽衣。
她们此举,自然惹来王熙凤的嗔视和责骂。
贾琏倒是很满意,果然是两个聪明的丫头,知道关键时候该听谁的话。
很快,贾琏便只剩下一条宽松的裤袍。
平儿还罢,小红却忽然迟疑了许多,心里暗道,难道今儿就能看到二爷的全身了么……
“小红、平儿,你们出去,我洗好了,换晴雯和香菱进来服侍!”
关键时候,王熙凤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她自然不是为了小红一个丫头的羞臊之心,而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面。
虽然是夫妻,但是洗澡素来都需要分开的,否则成什么体统?会被人耻笑的。
小红闻言,刚刚鼓起的勇气立马退散,遗憾的瞅了一眼贾琏隆起的袍子,起身往门外去了。
刚打开房门,就见外头四个丫头,一个探头探脑,三个呆呆而立。
“二奶奶洗过了,该二爷洗了,二奶奶叫你们两个进去服侍……”
“知道了。”
晴雯方才已经探听到里面的动静,心里还有点遗憾。
与香菱示意一眼,进了房门。
房间里面,贾琏走到浴桶旁边,笑道:“时辰不早了,随便洗一下早点休息,明儿一早还要送殡呢。”
王熙凤脸红红的,啐道:“哪里就急在这一会儿了,呸,分明就是变得法儿的捉弄人,还编出这样的理由。”
贾琏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随后脱了裤袍扔到一边。
王熙凤瞅了一眼铁骨铮铮的贾琏,心内一颤,知道今晚又是一场硬仗。于是在桶里挪了挪身子,给贾琏让个位置出来。
……
第320章 贪狼
贾琏最终还是没有在浴房里将王熙凤太如何。
王熙凤好面子,且认为闺房之事应该是特别私密之事,岂能让丫头们窥见?
贾琏也不好太勉强她,三下五除二随便洗了一下,就起身穿了件衣裳。
然后一把将茫然无措,光溜溜的王熙凤从浴桶里捞出来,随手扯过一件浴巾裹在她的身上,便直接出来房门。
房门口的两个丫鬟,顿时看见了这一幕:
身长七尺,英武挺拔的琏二爷,穿着湿漉漉的轻薄袍子,迈着沉稳的大步子,从浴房里出来。
行走之间,虎虎生风,好不潇洒迷人。
关键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美人。曼妙的身子竟只有一件崭新的浴巾半裹着,那双白皙的大长腿半隐半露,光洁的一双脚丫,荡悠悠飘荡在空气中。
若非听见其娇呼,谁能相信这是琏二奶奶?
平儿紧随其后,路过两个丫头身边时,停住脚步沉声道:“院子里的规矩你们都是懂的,什么话该传什么不该传,你们心里都要有数。”
平儿作为王熙凤的助手,荣国府多处库房的钥匙,过去几年,甚至都是直接掌控在平儿手中。
加上平儿为人公正,她的威信,在奴才之中,甚至比王熙凤还高!
听见平儿的警示,两个丫鬟连忙道:“平儿姐姐放心,我们再不敢乱说的。”
谁不知道琏二奶奶厉害,对下人苛刻,如今能够留在这院子里的人,除了香菱和晴雯,谁不是被琏二奶奶拿着筛子筛过几遍的?
平儿点点头,扫了一眼周围。此处乃是后院,属于二爷和二奶奶绝对的私人领地,倒也不担心有人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寝屋,一直不安分的王熙凤,被贾琏一把丢在榻上。
她仍旧责怪贾琏太孟浪,怎么可以不让她穿衣裳,就把她从浴房里抱出来?刚才肯定被丫鬟们瞧见了,羞也羞死了。
直到看见贾琏眼中的戏谑之色,她方惊觉事情的严重性。
“对了,有一件事和你说……”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明知道贾琏意图的她,竟然妄图打岔。
“嘘。”
贾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扳开她紧揣着浴巾的手,然后扯着一角巧力一拉,美妙的胴体瞬间滚呈在软榻之上。
“现在,做正事要紧。”
从进浴室,到出来,总共也花费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时间如此宝贵,贾琏如何会任由王熙凤浪费。
守着猎物,宽去身上的袍子,随即将其撕咬开来,吃个干净。
……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熙凤翻身而起,恶狠狠的在贾琏身上锤了一记。
没良心的,不知道哪儿来的肝火旺盛,一点也不知道怜惜她。
满腔不满,终是在贾琏单手揽着她,手掌摩挲着她的香肩,感受到贾琏的惬意之后,而消失殆尽。
随即她自己也俯首帖耳在贾琏胸膛上,享受酣畅淋漓后的余韵。
终于还是想起等了贾琏一晚上,所要协商的正事。
“听说,你又要出京了,而且,还是护送,就是那个昭阳公主出嫁……你……”
王熙凤有些欲言又止。
她当然知道,就是这个昭阳公主,想要抢她男人。
“嗯。”
尽管今日已经解释过太多次,但是他却知道,王熙凤才是最最关心这件事的人,因此将前因后果与王熙凤说了一遍。只隐去了之前昭阳公主私见他的事。
“你放心,朝廷已经安排她和亲瓦剌了,不会再对你我产生任何影响。
陛下说了,等到这趟差事回来,就会给我官复原职。而且,说不定还能晋升我的爵位。”
听到贾琏这么说,王熙凤顿时翻身起来,惊喜的说道:“真的?”
害贾琏被革职,是她心里的一个痛。
“我骗你做什么。”
王熙凤尚保留着春情的脸上,顿时绽放开会心的笑容。
随即却又叹道:“可是,瓦剌那么远,又是他国,听说之前和我们打仗的,就有它。你去那种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好了,我可是作为陛下的钦差使臣去的,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自来局势未定,多方角力的时候,充当使臣,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危险?
但这种话自不必与王熙凤说,除了平白让她担心,百无一用。
于是笑道:“说不定那瓦剌王还会好好的讨好我,送我几个异域美人也不一定。到时候,我统统带回家里来,给你当丫鬟使。”
王熙凤一双眉头顿时凝起,十分不善的看着贾琏。
就知道,这没良心的,就喜欢美人,呸,和他老子一个样。
到底,心里的担心去了不少,又重新依偎在贾琏怀里。
“还有一件事,太太方才找我,说还是让我管家……你,觉得怎么样?”
不一会儿,王熙凤又试探性的问道。
“你若是觉得在家里实在无聊,就答应太太呗。反正我的老婆有才干,一直憋在家里,倒是屈才了。”
“真的,你也觉得我应该答应?”
王熙凤精神顿时抖擞,撑着脑袋,凑到贾琏面前。
贾琏心下一笑,这娘儿们,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闲不住。
看见贾琏点头,王熙凤顿时意动。
这一个月多月,她之所以能够待在家里,不过是觉得丢了脸,不好意思见人罢了。
今儿贾母却叫她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夸了她一通,和王夫人一起说了不少好话,算是把她的面子敷上了。这样的话,她倒是觉得可以出来办事了。
而且,不是她自夸,李纨管家就是不如她。区区一个月,家里家外,怨声载道的,她冷眼旁观,乐在心里。
就知道,这个家不能没了我!
正自得意,瞥见贾琏斜眼瞅他,她方不好意思,抚摸了贾琏的胸膛两圈,笑问:“怎么突然这么痛快了,之前不是不想让我再掺和家里这些事的么?”
贾琏顺势拍了她屁股一掌,骂道:“之前不让你管家,是让你好好养养身子,你以为我是故意想要把你拘在家里?
让你天天在家里防着我,我连个丫头也动不了,当我多乐意似的。”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熙凤啐道,越想越不满,拧了贾琏一下,追问道:“你倒是说说,我哪里防着你了?晴雯和香菱两个丫头,我不是早给你了,是你自己非要藏着掖着不动的。
如今倒来怪我?
你还说丫头……
你且说说,你又瞧中哪个丫头了,你说来,不用你偷,我主动给你捆到炕上来!”
看王熙凤满脸气闷,脸蛋鼓鼓的瞪着他,贾琏倒笑了。
真是个好时代呀。连王熙凤这样要强的女人,都只能委屈巴巴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于是呵呵一笑,闭目假寐。
过犹不及,防线,是要一步一步击溃的,底线,也是一步一步拉低的。
看贾琏不说话,王熙凤倒有些不安了。
其实,她猜得到贾琏说的,让她保养身子的意思。
几年了,她还没生出来儿子。
若说不能生就罢了,偏偏自己已经有了小大姐儿?
难道,真的是因为操劳过度,导致生不出儿子来?
看来,以后管家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不能太死板,得抽出时间调理身子,不可太恣意了。
因见贾琏的面庞,越看越觉得英俊,迷人,不由得看住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颇有心事的睡在贾琏的臂弯里。
时值贾琏休整完毕,整装待发,她却推诿道:“等等,换平儿来吧。”
已经翻身骑在王熙凤身上的贾琏一愣,顿时点点头。
好事,他从不拒绝。
王熙凤便白了他一眼,随即起身批了衣裳,犹豫再三,还是到贾琏身边,低声道:“从今儿开始,你便……便留在平儿身子里面吧……”
瞥见贾琏骤然诧异的眼神,王熙凤脸红红的道:“我想,让她给你生个儿子……”
有些话,不必细说。
王熙凤再是内宅妇人,也知道领兵在外的风险。
况且,将军出征,若无子嗣在家,是为大忌!
虽然她确实不想让旁人怀了长子,奈何肚子一直不争气。贾琏已经给了她很多机会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一直让贾琏无后。
无后上战场,犹如无根浮萍。
家族,已经有因此而非议她的了。
“其实,你不用……”
贾琏似乎有话要说,王熙凤制止了她。她以为贾琏,是想要宽解她,心里有些感动,便将想法全部说出来。
“你还是早些把那两个丫头收了吧。我想着,只要她们谁先给你生出儿子来,就扶她为侧室……”
王熙凤说的认真,她以为贾琏也会感动。
谁知道贾琏却瞅着她,半晌道:“只能从她们三个中选择吗?别的人可不可以呢?”
“嗯?”
王熙凤初听一愣,随即恨恨道:“我就知道,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说,究竟是谁!”
王熙凤可不天真,她早就断了对贾琏的监视。
再加上以贾琏的姿色,连公主都能迷住,更何况别的小姑娘。
对于贾琏还有瞒着她的女人,她早有心理准备。
只不过在她看来,应该不多,因为贾琏在她面前,早就大爷似的,根本不怕她,自然不用太藏着掖着。
“说出来,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儿,出身干净,自然也是一样的!”
王熙凤,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呵呵。”
火候不到,贾琏果断打了个哈哈:“还是先把平儿叫进来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什么平儿,我不知道。困死了,我要睡觉了。”
王熙凤终究还是不够大度,瞅了一眼软塌,因上面有贪狼作祟而不敢入。
只能一甩帘子来到外间,和衣上炕,作势装睡,不再理会外面的狂风暴雨。
第321章 听墙角
贾珍和贾蓉的葬礼比贾赦的简单多了,除了本家亲戚之外,余者一概未请。
贾母作为贾府老祖宗,侄孙子出殡,来送一程便已经是莫大的情分,自然不用在家庙里留宿。
她要走,邢夫人、王夫人等一干人,自然也都准备着回城。一则护送贾母,二则美其名曰给尤氏等省事。
但是惜春作为宁国府的嫡女,这个时候是肯定要留下来的,
她和宁国府的人可不熟,担心无聊的她,便拉着探春等人,问道:“三姐姐,你们不如也留下来吧,咱们一处作伴,反正明儿你们也还要过来……”
对探春等人而言,出门都是一件难得的事,能在家庙里多逛逛,也是一件令人觉得新鲜有趣的事。
“这我们可做不了主……”面对惜春的挽留,探春笑着,并朝着贾宝玉的方向努努嘴。
惜春懂了,忙去摇贾宝玉的胳膊,“二哥哥,你去和老太太说说,让你们留下吧。
说不定,倒时候咱们还能一起上水月庵去玩……”
原本以为,一向也贪玩好说话的贾宝玉,会立马答应幼妹的请求。
谁知贾宝玉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就坐到一边去了。神色,显得有些低沉。
众人纳罕,探春便追问他,“二哥哥,你怎么了?”
贾宝玉正因上次贾赦的后事,在水月庵出了丑,还连累秦钟和智能儿。
这两个可都是他的好朋友、玩伴!
可是,自从那日的事情之后,秦钟回去被秦邦业好生责罚,以致于大病一场,到现在还没有好全。
智能儿更是因此,不知道被琏二哥哥给撵到什么地方去了,生死不知。
思之,哪里还有心情多游伤心之地,只恨不得早点回去。
只是这种心情,是无法与探春解释的。
旁边黛玉心思敏锐,又熟悉贾宝玉的个性,心内顿生两个猜测。
看探春追问贾宝玉不得回应,她便哼道:“大概是尤大嫂子的两个妹妹今儿没来,所以他也没了心情,自不愿意在这里多留了。”
水月庵那件事不便多说,于是黛玉只拿这个来说事。
前些日子贾宝玉天天往宁国府跑,贾母等人还说贾宝玉懂事了,知道多去灵前磕头。
本来她也疑惑,直到亲眼看见贾宝玉跟在那尤氏两姐妹身后,屁颠屁颠的,她才明白过来。
盖因那一幕她太熟悉了,贾宝玉平常,就是这么对她的。
但是黛玉还是小瞧了贾宝玉,他是喜欢美女不假,但是通常都来得快,去的也快。
唯有黛玉,才能让他真正长长久久的放在心上。
此时见黛玉当面拿这种话呛他,心情顿时十分不快,便沉眉看了黛玉一眼。
被黛玉嘲讽倒是次,最让贾宝玉不满的是,他觉得他心心念念全是黛玉,而黛玉不但感受不到他的情义,还这般误会他、污蔑他!实在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真心。
若非是黛玉的话,他早甩脸色走人了。
贾宝玉自觉他已经克制隐忍自己的脾气了,但是他那个神态落在黛玉眼里,让黛玉的心情瞬间不美丽。
他瞪我!
他居然瞪我。
几乎一瞬间,黛玉已经从一个眼神中,解析出许许多多的东西来!
哼,你还不高兴,我还不稀罕说你呢。
心中立誓再不理贾宝玉的黛玉,头一扬就起身出来。
到了廊上,被微微清凉的穿堂风一吹,黛玉噘的高高的嘴唇这才放下,却不知道该去何处。
琏二哥哥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这么一想,黛玉顿时沿着走廊,往贾琏的歇脚处而去。
……
来到贾琏屋外廊下,正犹豫该找个什么理由去见贾琏,就听见里面窗根下传来王熙凤的声音:
“我一会儿就跟着老太太她们回去了,你今晚可安生些。
可不要像宝玉上次那样,闹出笑话来,到时候了,有损你琏二爷的英名。”
黛玉听到王熙凤在里面,下意识的就想要转身回去。
但是好奇心,促使她慢下脚步。
不妨,听听琏二哥哥和琏二嫂子,私底下都说些什么……
“你若是不放心我,不如你自己留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小红留下来,你以为她和晴雯两个有什么不同,她敢不听我的话不成?”
随着贾琏的话音落下,里面传来一些“嘤嘤呜呜”,以黛玉的阅历,不太可描述的声音。
黛玉脸蛋顿时发红起来,心脏砰砰跳动,心想,青天白日,他们不会是在做那个吧……
好像,真那样也没什么,人家是两口子呢,倒是自己,躲在这里听哥哥嫂嫂的私密事,也太羞耻了。
这么一想,心里迫切就要离开。
奈何脚下无力,只往后面退了几步。
好在随即里面又恢复了说话声,似乎是琏二嫂嫂推开了琏二哥哥,并且嗔骂了几句诸如“没良心”、“不足兴”之类的话。
“对了,我离京之后,有一件事劳你费心。”
“什么事?”
“林妹妹身子娇弱,你平时的时候,多费心照顾她一些。”
“呵呵,林妹妹可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又住在老太太身边,哪里需要我来照顾。”
“总之,你多费心就是,平时多留意她屋里的事。你是知道咱们家那些人的,多有难缠。
林妹妹心思细腻,又是客居,不惯与人争论,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与老太太说。
所以,你这个做嫂嫂的,得看着些。”
“嚯嚯,瞧你说的,咱们家那些人虽是有不长眼的,谁敢真去惹她不成?
我知道,林姑老爷对你有提携照应之恩,所以你生怕你林妹妹在咱们家受委屈。放心吧,你说的我记下了,这本来也是应分之事。”
“……”
原本还心有罪责的黛玉,听到贾琏和凤姐儿说起这个,顿时心里一阵触动。
果然,琏二哥哥才是这个家里最懂我,也是最关心我的人……
可是究其原因,真的是凤姐姐说的那样,琏二哥哥关心我,只是因为父亲的原因么?黛玉缓缓松开撑在墙柱之上的手,站在原地,有些发呆。
也不知道就这么站了多久,忽闻得房门开启之声。
黛玉瞬间回神,知道大概是王熙凤要出来了,慌乱之中,只看见廊上的一盆常青树或许可以藏身,便想也没想的就躲了过去。
果然,透过那稀疏的树叶,隐隐看见王熙凤带着平儿出来,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裳,随即快步离去。
万幸,她们都没有朝这边看过来。
直到王熙凤二人的身影消失,黛玉才彻底松懈下来,手臂不自禁的靠在墙角,暗暗放缓呼吸。
此时,屋里应该只有琏二哥哥一个人了吧,要不要进去……
可是,进去之后该做什么呢?
就犹豫了一下,又听见前面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晴雯迈着轻快的步伐,一下子就窜进了贾琏的房间。
黛玉自然也不敢让她瞧见。
可是,听见房门重新关上的声音,以及里面晴雯开心的和贾琏说着什么,黛玉的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无心偷听贾琏和丫鬟说什么,瞥见四下无人,她悄然起身,飞快的往回走了。
第322章 训诫
送贾母等人到城门口,贾琏便带着张勇等人折返。
宁国府无人,尤氏和秦氏两个,照管内里有余,不大适合安置外头的人。
所以贾琏要留下来帮忙。连王熙凤对此都没任何意见,不说贾琏是代理族长,这是他应该做的事,就说上次贾赦的后事,人家尤氏婆媳两个也是尽心尽力的帮忙的。
并没有径直折返,而是中途调转小路,去了牟尼院。
妙玉也算是他的女人了,而且作为十二钗正册中的女子,在贾琏的心中地位不低。
即将远行,自然也要给她交代一声。
等再次赶回铁槛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刚进寺,就看见里面乱糟糟的,东边的井口上,还有几个小子撸着袖子,在那边骂人。
赵胜看见贾琏面色不好,立马踏步过去,喝道:“你们是哪家的小子,在这里吵吵闹闹做什么?!”
那几个小子穿着不是宁荣两府的制式青衣,显然应该是偏房的奴才。
见到贾琏过来,都神色一虚,不敢应答。
一宁府的小厮委屈的应道:“回二爷,这几个是三房太爷还有四房的奴才。因为老爷们要备洗脚水,这里的井水枯了,不够使,所以拿我们撒气……”
贾琏还没有说话,宁府总管赖升已经急冲冲的赶来,将情况说明。
原来铁槛寺里,一共只有两口井。前院一口,后院一口。
平时仅供寺内少许僧侣使用,自是足够。
但是今儿来的人多,无论如何也是不够分的,所以尤氏早已命令,先紧着内院的各家女眷使用。
如此一来,外面剩的这一点,也就外面老爷们一人还能分少许,其他诸如奴才小厮还有僧侣道士等,都是无水可用的。
前来闹的这几家,其实也派人打了水,只是老爷们嫌少,不够使,又命奴才来取,这才闹出矛盾。
几个偏房奴才此时也忙解释道:“二爷不知道,天气这么热,折腾了一日,老爷们都流了一身的汗,除了洗脚,总得打些水擦擦。可是这些该死的奴才守着井口,愣是不让我们打水。
这回去我们也定是要挨骂的,所以……”
“所以,你们就在这大院内大吵大闹?”
贾琏眉头一皱,冷漠的看着他们。
贾琏心里明镜似的,上回贾赦死的时候,来家庙的人,比今日多了近一倍。
当时他统领全局,就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因何?
一则是当时开春,天气清凉。
但是更重要的,还是那些人根本不敢闹事。
因为当时他也是同样,水先紧着内里的娘儿们和孩子使用,奴才丫头们,不过紧着过两日,哪里就脏死了?也没有人因此提出异议。
今日之所以闹出这种事来,不过是众人看宁国府式微,贾敬又不管事,只有尤氏和秦氏两个女人做主这些事,所以敢出来找事。
力不强而支配利益,总有人不服。
看那几个奴才不敢再狡辩,贾琏也不与他们多费口舌,质问赖升:“既然水不够用,为何不提前派人下山去取?知道他们在这里吵闹,为何不制止,任由他们在这灵堂外面闹事,成何体统?”
赖升忙道:“奴才知错,这便派人下山担水去……”
说着,赖升立马召集人手,准备去挑水。
“你们几个,也跟着去!”
贾琏看向那几个偏房的奴才。那几个人面色一变,脸上分明不愿,但是看贾琏神色严峻,还是不敢说什么,脖子一缩,忙跟着走了。
“这两日,家庙里人多嘴杂,难免有不如意的地方。
你身为总管,应该尽心竭力,帮你们大奶奶将这些问题妥善处理,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坐视不理,任由他们闹下去。
你们兄弟两个,分别在两府担任总管,这是家族对你们的信任和看重。
若是你们不知为主分忧,那要你们还有何用?”
“奴才知错,多谢二爷教诲。往后奴才一定更加用心为主子办事,再不敢出现今儿这样的情况……”
赖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总算是知道,为何这半年来大哥总抱怨,在琏二爷手下办事,越发胆战心惊的了。
贾琏又问赖升,贾敬在何处,得知贾敬正在三清座下修炼,便是贾琏也不由得觉得郁闷。
好嘛,果然是跳出六道轮回的人,在儿子孙子的灵堂旁边,还能清心修道!
于是也不管他,主动将外头没理顺的几件事料理了,才回屋修整。
“二爷怎么才回来,饭菜都热了第二遍了,还是凉了……”
晴雯和香菱两个守在屋里,昏昏欲睡,但是听见贾琏回来,还是立马振作精神。
香菱提议她再拿去热一下,贾琏却摆手制止。这么大的天气,便是吃凉的也没什么,何况只是温热。
“你们吃了没?”
“嘻,早吃过了。不得不说,这些和尚做的斋菜,还挺好吃的。”
晴雯呡嘴,为和尚的厨艺,点了个赞。
一边吃饭,一边和两个俏丫鬟说笑,忽见尤氏前来。
明日贾珍父子下葬,关于墓穴、墓碑等事,尤氏还要与贾琏确定一下。
但是尤氏很贴心,只是坐在边上,说了几句闲话,等贾琏吃完饭,才谈及正事。
说话间,见尤氏打了个哈欠,虽然立马掩饰了,贾琏还是说道:“想来你两日都没得休息了。正好现在事情也少了,你尽管回去休息,外头的事,我来看着就行,别熬坏了身子。”
贾琏只是寻常的声调,因为当着尤氏身边的丫鬟还有婆子呢。
但是尤氏却忽然笑了起来,“听说二叔生气,在前面将赖升骂了一顿?”
“谈不上生气,只是一点小事。”
尤氏早打听清楚了。旁人只以为贾琏是在拿赖升立威,只有尤氏知道,贾琏是在帮她解决麻烦。
虽然只是件小事,但若是任由奴才们闹下去,家族里面难免传出她处事不周,能力不足的话来。
那对她以后统领宁国府,都有不利的影响。
此时又听见贾琏关心她的身体,她心里开心极了,直觉人生到了第二春。
这一刻,她甚至心想,就算将来为了眼前这个男人死了,那也值了。
心里的情绪满溢,所以当着奴才们的面,都忍不住对贾琏露出会心的笑容。
“多谢二叔关心,我下午的时候,眯了一会,没大碍的。”尤氏笑道。
“也就半炷香都不到……从昨儿早,到现在,大奶奶总共就眯了这么一小会儿。”
尤氏不想劳累贾琏,但是银蝶却立马背叛。
不说大奶奶对她这么好,将男人都分给她一份。就从别的利益来说,只有尤氏好了,她们这些尤氏身边的元老,将来的地位才有保障。
此前没有办法就算了,如今二爷主动要帮大奶奶理事,她哪里还愿意看尤氏作践自己的身子。
贾琏的面色也沉下来,“就算大嫂子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银蝶、炒豆儿,送你们大奶奶回去休息。
然后银蝶来见我,将你们大奶奶手里的事情,说给我知道。”
“是。”两个丫鬟齐声应命。
其中银蝶眼神大亮,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二爷这么说,难道是,又想要教人家新的招式了……
第323章 叔叔真会哄人
秦氏命人将略显简陋的屋子,封的严严实实的,只留下贴身侍女瑞珠和宝珠。
屋里也没什么特别东西,只有两架简单的屏风,一个半大的浴桶。
浴桶内,装着半桶水。
虽然铁槛寺内缺水,但是这并没有对早有准备的秦氏造成困扰。
刚到铁槛寺的时候,大家的关注点还没有到水资源的分配上,她就有预谋的叫丫鬟们打了水放在屋里,就预备着现在用。
今晚,可是约了心上人赏月呢,怎么能够汗涔涔的呢?
轻解罗裳,漫入水中。
没有经过加热的井水,哪怕放了半日,仍旧有些冰凉。不过却刚好能够去乏,令人觉得浑身舒爽。
“过来吧。”静静的泡了一会儿,秦氏方召唤两个待命的侍女。
作为养尊处优的大少奶奶,她可没有自己洗澡的习惯。
特别是,今晚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的才行呢……
两个模样皆不弱的少女,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服侍自家少奶奶沐浴,但是每一次看见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臂,光滑的香肩,特别是当少奶奶站起来的时候,那修长挺直,宛若白玉一般无暇的秀背,都会觉得十分羡慕。
这样完美无暇的女人,真的是人间该有?
难怪,珍大爷拼着脸皮不要,也想要沾染小蓉大奶奶。
可惜,不论是珍大爷还是小蓉大爷都已经作古,也不知道,如此娇躯美体,将来何人才能享受。
若是就此孤单,任凭红颜消散,想来真是一种罪过。
洗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全身上下,都绽放着洁净无暇的光彩,两个侍女才作罢。
擦净玉体,取过崭新的中衣和罗群,给秦氏穿上。
这是以前,秦氏闲着无事的时候,自己裁制的裙子,不论用料还是做工,都讲究极致的细腻。
做好之后,秦氏也就在屋里自己穿穿,从来没有示过外人。
此时看婀娜妩媚的秦氏,再配上一件鲜艳的罗群,直让两个丫头都看住了眼,口中赞美道:“奶奶,当真美的和天上的仙女一个样!”
秦氏微微一笑,摇身来到镜子前面。
只见镜中的女人,面若妖姬,身似女魅,身形一转,衣袂飘飘兮如仙,灼灼光华,世所不见。
秦氏自己也不由得看的痴了,半晌后心道:
如此,应该能够让他,也多看两眼吧?
于是,秦氏完全忘记自己大少奶奶的身份,一点不理外事,就在屋里,静静的等待着时辰的到来。
……
月上眉梢,拒绝不知几个成熟少妇秋波的贾琏,回到屋里。
洗漱一番之后,便缩到炕上,搂着晴雯和香菱,讲起了故事。
王熙凤留下来服侍他的,本来是三个丫鬟。
只是小红毕竟不是内定的侍妾,所以不好名正言顺的住在男主人的屋里,只能在旁边的小小耳房内,另辟独居。
而晴雯和香菱,对于贾琏会把她们捞到大炕上,早有准备。她们甚至都没有很用心的铺设自己的丫鬟小床,因为知道根本用不上。
被二爷搂着睡的感觉,只要尝试过,就再也忘不掉。
可惜在家里的时候,琏二奶奶看得紧,她们也没什么机会被二爷搂着睡。
如今好不容易和二爷“独处”,她们自然也不会因为什么害羞之类的东西,就拒绝享受这样美丽的待遇。
原本以为,二爷讲一会儿新奇故事,就会原形毕露,对她们做羞耻的事情。
不论是是晴雯还是香菱,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奇怪的是,今晚的二爷,却并没有,表现了几分柳下惠的风度。
虽然还是占了他们一些便宜,但是直到她们听故事听得昏昏欲睡,贾琏都没有兽性大发,对她们图穷匕见!
然后,毫无意外的,两个这两日也没有怎么休息好的俏丫鬟,就纷纷捱不住睡意,一左一右睡着在贾琏怀里。
贾琏其实也有些许的困乏之意,但还是没有忘记美人邀约。
摸出怀表一瞧时辰差不多,便轻轻放下两个小丫鬟,穿上晴雯特制的靴子,准备离开。
“二爷做什么去?”
虽然贾琏的动作很轻,但还惊醒了浅睡的晴雯。
小妮子举着拳头揉了揉眼睛,迷蒙的问道。
贾琏笑说:“我睡不着,门外散散闷。”
“那我陪二爷吧。”
晴雯说着,便要翻身起来。
“不用,你们继续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不用管我。”
贾琏笑着说,看晴雯一如黛玉般蹙着眉头瞧他,心意坚定的贾琏少有的拿出主子的款来,吩咐道:“乖,听话!”
“哦。”
晴雯仿若真的很困一般,应了一声,果然倒头继续睡。
贾琏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掩上出去了。
他却不知道,房门刚刚关上,那安静的晴雯,便猛然坐起身来。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可以看见,小丫头小脸上,满脸的怀疑和不满。
“二爷肯定是去干坏事去了,难怪二奶奶临走前不放心,特意交代我们看好二爷!”
晴雯心中看透了问题的本质,哪里还有一点睡意。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狐狸精勾引二爷,若是不干净的,拼着被二爷骂,也要搞破坏!”
这么想着的晴雯就要下榻,冷不防手腕被一双温柔的手握住,倒唬了她一跳。
原来香菱也没睡着,“晴雯姐姐,你去做什么?”
“我去瞧瞧二爷去。”
香菱似乎有些为难,劝道:“你还是听二爷的话吧,不然万一二爷生气怎么办?”
晴雯闻言,气道:“你这个蠢丫头,他这么晚出去,肯定是去见狐狸精去了。
你只怕二爷生气,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二爷总不肯,不肯收我们么……
你就不关心,二爷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晴雯说着,脸也红了,小声反问。
长年累月同起同居的小姐妹,背地里早就对此,进行过深刻的反思和检讨。
香菱脸蛋也红了,终究关乎核心利益问题,她还是放开手,轻声道:“那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被二爷发现了……”
本来也不打算让香菱掺和的晴雯,见香菱无意跟去,忙点头道:“我办事,你放心,不会被二爷发现的。”
“嗯嗯。”
……
月上中天,万物静谧,只有前面隐隐有着和尚道士念经的声音传来。
贾琏沿着不大的后院,晃悠悠的转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美人的踪迹。
心里不由暗想,是不是会错了美人之意,不是今晚,或者不是上次和她一起赏月亮的时辰?
不过贾琏早就练就了一颗不俗的心性,没有找见美人也没关系,反正今晚月色怡人,他索性躺在凉亭的木椅上,静静的欣赏夜色。
过了不知多久,闻得身后沙沙之声,贾琏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个幽灵似的身影,缓缓的靠近他,似欲图谋不轨。
仔细一瞧,才确定是秦氏无疑。
此时这女人,蹑手蹑脚的,双爪举在胸前。从她发现被自己看见时,那一脸懊恼的放下手的模样,贾琏才猜到,这女人,大概是想要悄无声影的走到自己身后,给自己玩一手“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的戏码。
“叔叔大晚上的,坐在这里做什么呢?”
见捉弄贾琏不成,秦氏立在亭外,背着双手,装作不解的问道。
贾琏呵呵一笑:“今晚月色不错,所以出来许个愿望。”
秦氏一愣:“二叔许的什么愿望?”
“我许的是,月宫清寒,若是嫦娥仙子也寂寞,不妨下凡与小生一叙。
没想到,这么快就灵验了。”
“咯咯咯~”
秦氏看着贾琏那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二叔,可真会哄人呢。”
第324章 秦可卿
月光下,美人巧笑,动人心弦。
便是贾琏,也不由觉得心脏,砰砰多跳动了两拍。
也是此时,贾琏才发现,今晚的秦氏,已经褪去了那些保守的衣裳,再次恢复了当年那清凉妩媚的打扮。
华裳轻薄,完全遮盖不住春色。绝色容颜,一颦一笑,皆是情劫。
贾琏不知道汉宫飞燕,唐宫玉环,都是何等样的美人,但是这一刻,贾琏明白了,也只有这等样的绝世美人,才能够累使君王不早朝。
于是贾琏撑着栏杆,轻身翻越至亭外,站到美人的面前。
美人娇羞斥问:“你要做什么~”
贾琏不答,作势欲搂。
华裳飘舞之间,贾琏只觉得一阵暗香浮动。
他没有揽到美人的纤腰,只因美人退了两步,左右环顾,低声道:“这里不行……”
虽是深更人静,但若是被巡夜的人瞧见,那就不好了。
又不想打消贾琏的意趣,所以随即便以她独特的娇音说道:“二叔不是说今晚的月色极好么,妾身也许久没有赏月了,不如叔叔再带我上去瞧瞧?”
秦氏抬头,看了一眼当初他们坐在房顶的位置。
此时发现,在底下只能看见飞檐流角,看不到当初他们躺着的地方,心里更加放心的同时,一种悸动的念头,也悄然浮现心间,使得她心驰神荡,近乎不能自已。
为掩饰心思,她只瞅了贾琏一眼,随即便朝着当初安置梯子的地方行去。
贾琏抬腿便要跟上,忽然察觉什么,回身往后方的黑暗处瞧去。
两个呼吸之后方转身,当做什么也发生,跟上秦氏的脚步。
树荫之后,差点暴露的某个丫头,这才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暗呼侥幸。
贾琏随着秦氏来到这边弄堂,因不见扶梯,正想着大晚上去哪儿找一架来,就见秦氏径直往里走,来到拐角处。
这里,赫然孤零零的放置着一架结实的木梯。
瞥见贾琏诧异的目光,秦氏脸上一红。
为了今晚的相约,她可是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这架梯子,自然是她早就让人放在此处的。
贾琏哪里不明白,也不取笑她,直接过去,将梯子扛回来,固定住,然后示意秦氏先上去,他在后面好保护她。
即便已经有过一次经历,此时看见这高高的墙体,秦氏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想到有贾琏保护,倒也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爬上梯子。
回头一瞧,贾琏果然跟上,她的脸蛋却顿时血红起来,隐隐夹紧双腿。
她可是没有忘记,自己为了美丽,那罗群之下,可是只有一件贴身的亵裤,护住最关键的地方。
余者白皙的大小腿,都是裸呈在内的。
此时贾琏在下,岂不是抬头就能将她看个明白?好在看了几眼,发现贾琏似乎并没有仰头窥视的意思,她才暗松一口气。不再过于扭捏,回头继续往上攀爬。
她当然不知道,就在她回头之后,贾琏的目光,悄然往上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他血气翻涌,近乎不能自已。
单手擦了一下人中,好在并没有血迹。
但是,贾琏心中,仍旧暗下了一个决心。
今晚,一定要吃掉!
心内有了主意,也就镇定了许多。顶着香风往上,最后拖着美人香臀,一举将美人送上了屋顶,贾琏也顺势翻了上去。
“呼~”
确认安全,紧张和羞耻心落下的美人,顿时长呼一口气。
先确定了一下贾琏的状态,然后才仰头看向天空,顿时就被繁星所动,高兴的道:“叔叔快看,果然这上面的夜色,比别处的更美呢!”
贾琏随意的瞅了一眼,虽然也觉得今晚的夜空,是比当日的更胜几筹,但是他此时的心思,却大不在这个上面。
“是更美。”
贾琏仰躺在房顶垂脊之间,看着秦氏,随意的回着。
秦氏回头发现贾琏根本没有看夜空,只瞧她,既羞且喜,白了贾琏一眼,然后站起身,小心维持身子的平衡,踩着正脊慢慢朝着里面走去。
确定到了当时贾琏和香菱选中的位置,她方停下,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贾琏,然后侧身坐下,双手撑着脑袋,举目望天。
此时此刻,便是乌黑的天地万物,在她心里都变的美妙起来。
忽闻得瓦砾摩挲之声,知道是贾琏走过来的秦氏也没有回头,忍着羞意和紧张,直到确定贾琏只是坐在她的身边,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的时候,她心里才松懈下来。
然后,她轻轻挪了挪臀丘,更靠近贾琏一点。
“呵呵。”
似乎听见了贾琏的笑声,秦氏心里正后悔自己是不是太主动,显得有些不知羞耻,就察觉腰上一紧。
原来贾琏已经单手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一带。
心甘情愿的秦氏,便顺势倒在贾琏的怀里,贪婪的呼吸着贾琏身上的气息。
尽管上次在宁国府的小黑屋里面,贾琏曾将她按在房门上强吻抚摸,但是不知为何,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这是她和贾琏,真正的在一起!
心与灵的完美融合。
这是,独属于二人的世界。
秦氏只顾自己的心意,觉得此情此景,人生美妙,又哪里知道贾琏内心的煎熬。
她本身就是一个祸国殃民,令男人一见,就会忍不住肃立的女人。
更何况,今晚她还特意装扮的更加勾魂夺魄,又对贾琏持续输出了好一阵儿。
此时娇躯在怀,叫贾琏还如何能忍?不过十几个呼吸,贾琏便忍不住翻身,将美人压在身下,俯身吻了下去。
呜呜……
美人心中故是所愿,奈何心中还有对她来讲特别重要的话未说,自是扭捏挣扎。
贾琏便只能浅尝辄止,抬起头来,居高临下的瞅着她。
上看着贾琏的面容,下感受到贾琏的锐利意志,秦氏这才明白何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因此也省去一些设想的情绪铺垫,脸颊红红的说道:“这么久以来,叔叔还没有好好的叫过人家呢……人家,人家不喜欢被叫做‘蓉儿媳妇’……”
心急火燎的贾琏,这才想起,秦氏或许还是第一次来着。
便是普通的女人,对此也是十分看重,更何况是秦氏这样的绝代佳人。
这个时候,名堂多一点也情有可原。
于是放缓心绪,笑道:“哦,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乖乖宝贝?”
秦氏白了贾琏一眼,低声喏喏道:“人家,人家有乳名的,叫做可卿。可人的可,卿本佳人的卿。父亲小时候都是这么叫我的,叔叔……也可以这么叫人家……”
“可卿么~”
贾琏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这个时代,女人连拥有自己独立名字的权力,都没有。
就拿宝钗黛玉,三春姐妹来说,她们的名字,严格来说,都只能叫做“乳名”。
仅供家人和长辈使用。
出阁之后,只能冠以夫家的姓氏。
列如贾门王氏。
至于乳名,基本都是不能再用了。
如此说起来,王熙凤倒是个例外。她的小名,居然被带到夫家,而且还传得人尽皆知。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王熙凤的本事。
秦氏出阁之前,不单有自己的名字秦可卿,而且还取了优美的表字——兼美。
秦可卿,秦兼美,听起来都很不错。
秦可卿可不知道贾琏早就熟知她的底细,看贾琏笑还以为是在嘲笑她的乳名,躺在贾琏身下的她,便作势锤了贾琏胸膛几下,直到被贾琏单手捉住才罢休。
沉默了一会儿,发觉贾琏居然没有对她发起进攻,而是静静的等她说话,秦可卿心中,越发甜蜜,终于决定将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说来:
“二叔,待会儿可要轻些……”
原本以为自己很大胆的秦可卿,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想将头埋进胸里。
可惜如此姿势,难以达成,便只能偏转头去,继续说到:“人家,人家还是初次……”
从尤氏的口中得知,和从秦可卿本人口中得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意味。
所以,即便早有准备,当看见秦可卿娇羞默默的说着,自己是初次这样的话,贾琏还是浑身剧烈一震。
深吸一口气,从秦氏的神态中,贾琏也看出来,这是秦氏十分在意且郑重其事的向他宣告的事。
已经有过几个绝色美人的他,自然知道此时怎么表现最佳,最能调动美人心意。
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睁着眼神,伸手将她的脸蛋盘过来,不可置信的问道:“可卿,说的是真的?”
贾琏目光中的惊喜莫名之色,令说完话就紧张脸红的不行的秦可卿,一下子就欢喜起来。
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一样呢……
开心的情绪瞬间压过所有,秦可卿迎着贾琏的目光,笑着点点头。
她双臂升起,环住贾琏的脖子,将贾琏拉下来,紧挨着她,然后在贾琏耳边细语道:“我和蓉儿虽然成亲两年,但是这两年,我一直没有让他碰过我……
一点也没有!
所以,叔叔得到的,是可卿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身子。
人家这么说,叔叔高兴么?”
佳人密语,吐气如兰。
贾琏心潮澎湃,此时此刻,他能不高兴么?
没有多说什么,低头,索吻,用最好的方式,告诉美人他的心情。
“呀,疼……”
房顶虽然尚算宽敞结实,但毕竟由瓦片铺就。秦氏只穿着轻薄的华裳,虽然她不介意自己精心裁制的衣裳被弄脏,割破。
但是,架不住娇躯鲜嫩,轻轻一硌,就令她痛呼出声。
贾琏回神,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虽然心疼美人,但是却知道,这个地方,就是美人精心挑选的献身之所。
所以,这个时候中止,说下一次或者换个地方,那才是真正的蠢蛋。
于是贾琏将自己身上,相对结实一些的袍子解下,铺陈在一边,然后将美人放上去,低声安抚:“忍着一点,我也会轻些的。”
“嗯~”
美人轻轻嗯了一声,紧紧抱住了贾琏健壮的腰身。精心准备了两天的她,自然也不会被这一点小小困难吓倒!
她心中甚至暗暗嘱咐自己,就算再疼,也不能再呼出声了,免得,搅扰了二叔的兴致……
……
世所罕见的俊男美人,终于成就好事,便是连日月星辰,也羞于窥视,招来朵朵乌云,将眼睛蒙住。
却终究抵不过好奇之心,时常透过云间,将月华洒向动人心魄的房顶。
数丈之外,紧贴着墙角,晴雯一脸郁闷的坐在这里,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踹着面前的梯子,却终究不敢用力,怕惊扰了上面的野合鸳鸯。
她可是很聪明的。
二爷和小蓉大奶奶上去这么就都不下来,肯定没干好事!
说什么上去赏月,谁信呢?
若是赏月,二爷怎么不带我去?还有那小蓉大奶奶,难怪别人都说她是狐狸精,原先自己还觉得她有些冤枉。
生的美难道有错么?
可是,此时此刻,当对方勾引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晴雯心里,对她的感官,急转而下。
也想过顺着梯子上去搞破坏。
但是,千思万想之后,还是没敢。
因为没必要。
就算这次破坏了,难保下一次他们不会勾搭在一起。
而且,还会因此让二爷讨厌自己,以后,大概就不愿意带她出门了。那样的话,不说得二爷的宠爱,就是想要再像今晚这样窥破二爷的秘密,也不能够了,实在得不偿失!
好在小蓉大奶奶和二爷身份有别,就算她生的美丽又如何,终究上不到台面上来。
实则对她们这些名正言顺的屋里人来说,没什么威胁。
如此一想,她不但不准备再搞破坏,甚至还四处转了转,帮贾琏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
二爷可是她的一切,是她心目中最英明伟岸的人。
所以,二爷的秘密她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让别的不相干的人知道,免得给二爷带来麻烦。
巡视了几圈,最后发现深更半夜实在没人闲得无聊跑过来,便坐在这里等贾琏下来。
可是时间实在太久了,心里咒骂了一顿的晴雯,终于忍不住困意,靠在墙边,呼呼大睡起来。
------题外话------
第二个正册上面的女人,秦氏,从此变成秦可卿。
第325章 温存
屋顶之上,夜空之下。
伴随着惊心动魄的旋律消弭,四周都安静下来。
一脸绯红的秦可卿无力的趴在贾琏的胸膛上,细喘良久,才终于平静。
她抬头观察了一下贾琏,只见贾琏早已平缓了呼吸。他单手摩挲着自己的香肩,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他脸上,带着些许惬意的微笑。
瞥见自己瞧他,还打眼望过来,笑问道:“怎么了?”
“嘻,没什么~”秦可卿心中十分欢喜,也无心多言,随即埋头下去,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贾琏的胸膛,然后就不再动作,安静的感受贾琏那沉稳的心跳声。
发现美人儿安静下来,贾琏再次笑了笑,将之搂紧了一些。
十八岁的绝色女子,身娇体盈,即便只是这么搂着,幕天席地,也是无比的美妙享受。
更遑论,方才身与灵的交融。
所以,贾琏现在的心情,确实十分不错。
说起来,秦可卿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占有的第二个,金陵十二钗正册上面的女子。
甚至撇开王熙凤不算的话,应该是第一个。
凤姐儿,算是他捡了便宜,刚来的时候就白送的一个老婆。
认真算来,正册上面的女子,如今成熟的,也就目前他到手的两个,外加一个贾元春和李纨。
妙玉倒也勉强算可以采摘,只是那个女人天性孤僻,性喜洁,又多疑,轻易还不能得手。
贾元春不算,剩下还有一个李纨,似乎也没什么机会……
算来算去,可供发展的空间已经不大了。剩下的一些,都是些还没有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倒是副册和又副册上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可爱女子,许多单以姿色来论,未必输给正册上面的……
比如,尤氏的两个继妹,凭良心论,确实生的都十分不错,各有魅色。
心中随意想了想这些有的没的,贾琏最终的思绪,还是转回秦可卿的身上。
不愧是身为金陵十二钗正册上面的女子,而且与“情”和“淫”二字挂钩,果然风情和妩媚,并非其他女子可比。
况且从方才其受宠时候的娇喘微微,此时抚摸着的莹润的肌骨,都令贾琏深刻的觉得,秦可卿不论是身姿还是神态,确实兼具宝钗和黛玉之美。
贾琏甚至可以从秦可卿方才的风流姿态上面,隐隐看见,宝钗和黛玉二人过几年之后的模样。
要知道,宝钗和黛玉,可是正册榜首的两个女子,不论是容貌、才情,还是品性,都是世所罕见。
可是秦可卿呢,竟能兼具此二女之美。也就难怪,小屁孩贾宝玉,只是在秦可卿的屋子里睡了个午觉,就引发了人生第一次梦遗。
秦可卿,是以妩媚风流取胜的。
“二叔。”
“嗯。”
闻得怀中的美人儿一声轻唤,贾琏应了一声。
“叔叔现在可以告诉人家,你和婆婆的关系了吧。”
秦可卿在贾琏的怀里轻轻动了动,发起追问。
贾琏稍稍沉默,此时此景,若是再拿话敷衍,未免显得太过无情意。
看起来秦可卿也不至于吃尤氏的醋,因此反问道:“可卿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秦可卿便不说话了,还能是什么关系,和她现在一样的关系呗。
“那,你和她……有过多少次了……”秦可卿面色略带臊红的问。
她可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自知她和尤氏的情况差不多。
若是尤氏都能经常和贾琏私会的话,那么她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呢?
贾琏倒是没有勘破这一点,他随口哄道:“也没几次吧,就两三回。你也知道,我们身份有别,哪里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秦可卿闻言,眉头微拢。
月下相逢,水溶交融,那般愉快,那般美好。但是一想到只能短暂的拥有,不由得又有些哀伤。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叔叔的了?”
贾琏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是。”
察觉到怀里的美人有些异样,贾琏低头瞧去,只见美人娇躯半露,浅黄色丝质肚兜,也是半遮不遮的悬挂着,借着清凉的月色,透露的春色,越发显得朦胧而诱人。
终究想着她新瓜初破,压下旖旎之心,拉过她的罗群给她罩在身上,避免其被夜风占去太多的便宜。
然后才问她:“在想什么呢?”
秦可卿本来心中羡慕尤氏,不但早她一步成为贾琏的女人,而且还为贾琏怀了孩子。
特别是,这个孩子,还会是在贾琏的保护之下,成为宁国府将来的主人。到时候尤氏母凭子贵,也能成为老封君,富贵无比。
而她,却什么都没有……
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
没得到贾琏之前,她只想着,只要能和贾琏春风一度,便已经人生足矣。
此时心愿达成,却又情不自禁的陷入攀比的心态。
终究并非凡俗之人,察觉到贾琏温柔的举动,幸福感立马又涌上心头。于是将杂念跑去,恢复娇嗔之态,往上蹭了蹭,追在贾琏脸颊旁边质询:“那,叔叔觉得,是人家好,还是婆婆更好呢?亦或是,人家的身子美,还是婆婆的身子,更美呢?
人家可是很认真的在问哦,叔叔不许撒谎,更不许搪塞人家。”
贾琏莞尔,类似的问题,他绝对听秦可卿问过。
难道女人,真的很在意这个?看着近在迟尺的美丽的面庞,耳边回绕着她的娇嗔细语,心中不忍心敷衍,便直言笑道:“你婆婆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么与你相比,终究是你更美,更动人。”
贾琏这也是实话实说,尤氏在美少妇中,自是出类拔萃。
但是和秦可卿这种绝代妖姬相比,终究不论容貌还是身段,都弱了一筹。
当然,贾琏不能说的是,论服侍人的手段,论知人心意,秦可卿,可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嘛,美人总得哄着不是。大不了将来尤氏若是也问同样的问题,他再换个台词便是了。
想来,以尤氏的成熟,应该不会问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
“咯咯~”
果然,贾琏的话受到了良好的反馈。
因为美人从他的神态中,读出了,他并没有撒谎。
就是说嘛,婆婆不论怎么说,都比她大了十岁,怎么可能比自己更有魅力!
《控卫在此》
再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桉,秦可卿心里开心,看着贾琏的脸庞,还有那轮廓优美的嘴唇,没忍住就低头啄了一口。
须臾抬起头,俯视着贾琏。从贾琏的眼睛里面,她能隐约看见自己的脸,还有那漫天星辰!
她不由得,再次嘻嘻的笑了起来。
贾琏便也笑了。
初得美人,他本来也就没有欣赏够的意思。
此时美人主动挑逗他,他自然乐得温存。
因聚焦在秦氏的脸上,仔细观摩。
然后他就发现,这月下看美人,和灯下看美人相比,竟更胜一成。
更加朦胧的美,配上漫天繁星,当真人间一绝。
“好看吗?”
许是察觉到贾琏的窥视,美人先是一羞,然后竟将头更加扬起,嗔问道。
贾琏点点头。
千篇一律的,对美人容颜的溢美之词,没有必要赘述。
倒是此时近距离之下,贾琏发现,秦可卿的上唇中间,人中的线条异常的优美,轮廓明显。
从中心的鼻梁,与美人唇珠相连成两条直线,中间浅凹,成为秦可卿美丽的脸上,最不容忽视的特征。
贾琏细细一回想,发现凡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五官都可以各有形态,但是唯独这微微不起眼的人中,是共通的。
不论是黛玉,还是略大一些的晴雯,皆是如此。
只不过,她们都还没有秦可卿的这般明显。
而姿色普通一些的美人,这一特征,也相应的不那么起眼。不是更短,就是轮廓更浅,所以容易被忽略。
当然,举凡美人,脸上的任何一处,都是容貌的加减分项。只能说,秦可卿特别明显且好看的这一特征,让她在绝色美人当中,也能脱颖而出,成为点睛之处。
于是,贾琏一直放在美人香肩的手往上一拿,将螓首拉下,轻轻吻过去。着重便在美人上唇的唇珠与人中处徘回。
“痒痒的。”
秦可卿不明白贾琏为何不采用,更加直接勐烈的唇舌相交,而在她秀鼻底下来回试探,弄得她有些泛痒。
痒?
贾琏心内冷笑,若不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下,就凭你之前在我怀里磨蹭半天,早就该办你了。
此时瞥了一眼天边的月亮,人家也快要西落归家了,贾琏也就翻身而起,将美人压在身下。
为免美人被磕到,她一只手,还半搂着秦可卿的腰背。以秦可卿的轻盈,即便如此,也不会妨碍他的任何动作。
看秦可卿似乎还对突然发生的事情,有点懵,贾琏不由笑问:“怎么样,还疼么?”
秦可卿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原来,二叔还可以啊……
因此哪里会言痛,只羞羞的点头:“嗯,不过人家会忍着的。”
察觉美人也早有此意的样子,贾琏哪里还会犹豫,当即振作精神,缓缓压了下去。
第326章 暗语
又是将近半个时辰,眼见天现一缕白芒,贾琏和秦可卿二人,才匆忙结束,互相帮衬着穿好衣裳。
所幸今夜的贾琏相对温柔,没有损坏美人的衣物,以致于当秦可卿被贾琏扶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太大的不妥。
心里放松不少,她抬起头来,目光满怀情义和不舍的瞅着贾琏,幽幽问道:“若是,人家以后想叔叔了,该怎么办呢?”
秦可卿心说,贾琏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会离京呢。
这一个月,至少,还要再见他一次……两次,不,越多次越好!
食髓知味,在所难免。
贾琏人精一样,岂能不懂秦可卿的意思。
他想了想,说道:“我离京之前,会将手里的事情尽量处理好。
家里还在建园子,我大概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进园子瞧瞧。
有的时候,或许可以进天香楼坐坐。”
秦可卿面色一亮。
是啊,若是猜得不错,婆婆就是和他在天香楼里约见的。
她都可以,人家为什么不行呢?
“可是,人家怎么知道叔叔什么时候有空进去坐坐呢……”
贾琏笑了笑,道:“你身边也有信任的丫头或者小幺儿吧?到时候,你派他们去找我的小厮昭儿,叫他传句话,就说大嫂子身子有恙,我就知道了。”
小幺儿,一般指年纪极小的小厮,大概还未到总角。
王熙凤身边也有两个,其中一个还会识文断字,叫做彩明。男孩子的声音比较洪亮,王熙凤管家的时候,通常负责点卯和宣读禁令。
至于昭儿,是贾琏最信任的小厮。
这小子,贼精贼精的。而且和兴儿、柱儿等小厮不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贾琏知道这小子不但会来事,而且能够守得住秘密。
所以贾琏很多的私密之事,他都知道。如今让他传个话,就算他猜出什么,也没关系。
秦可卿见贾琏不假思索的就说出这种办法来,一想还真的可行,不由有些异样崇拜的看向贾琏。
二叔叔,果然不愧是能人,方方面面都是。
于是将贾琏的话记住,心里甚至忍不住戏谑的想到。
婆婆对不住了,以后,你得经常“有恙”了。
想到借着尤氏的名义,与贾琏私会的场面,秦可卿心中,莫名觉得刺激且紧张。
要不然,到时候就在婆婆的屋里也行……反正琏二叔对那里轻车熟路,倒不必换到自己的屋里去,麻烦。
这个问题有了答桉,秦可卿也不欲久留。
马上就要天亮了,得快点回去,将身上该换的衣裳换掉,该藏的东西藏起来。
心里一急,就想要迈步走。
她岂知道厉害,立时暗呼一声,身子往一边倒去。
贾琏倒是早有预料,提前拉住她,问道:“怎么了,很疼么?”
听贾琏似乎懂这个,秦可卿便红着脸,“嗯”了一声。
贾琏眉头微皱,一时欢愉兴致,也就顾不得美人儿的娇弱了。
“我背你吧。”
“不,不用了,我忍忍就好了。”
秦可卿此时神智回归,心想贾琏也不可能将她送到屋里。
后面的路,总得自己走。所以,便是疼也得忍着。
走了几步,果然发现,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方才冷不丁才会那样。
但是,该怎么下去呢?
站在屋顶边上,看着高达二丈的高度,秦可卿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平时她尚且不敢,何况现在?
贾琏笑了笑,早有算计的他,揽过秦可卿的腰肢,让她双腿环住自己的腰,双臂也搂紧自己的脖子。
“能行吗?”
秦可卿明白了贾琏的意思,有些为贾琏担心。
“只要你别松手,保管你无事。”
对于贾琏而言,就算抓着秦可卿的衣领,像货物一般提着将她带下去,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奈何这是绝色美人,自然不能粗暴对待。
所以,这是个妥当,且令人身心俱爽的姿势,贾琏觉得很赞。
只是贾琏还是高看了自己的定力,当安全落地的时候,他居然再次向秦可卿敬礼。
挂在贾琏身上的秦可卿自然第一时间察觉,有些罕异的她,初落地便立马逃开去,白了贾琏一眼,正要说话,忽然眼神一变,瞅向角落。
贾琏循着目光看去,也是眼神一沉,随即对秦可卿道:“放心吧,没事的。你先回去,别的交给我。”
秦可卿此时也看清楚了人物姓名,点点头,心有余季的踩着虚浮的脚步,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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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秦可卿离开之后,贾琏扫了一眼四周,才向着墙角走过去。
这贴着墙角睡觉的臭丫头,不是晴雯是谁?
贾琏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必定是这丫头昨晚就跟着自己出来了,发现了自己的好事,所以帮自己把风,然后就睡着了。
其实,昨晚他就发现了这个丫头,只是当时还不确定是晴雯。
以当时的情况,只要不是贾敬当面,谁都不能阻拦他的好事。所以想着若是晴雯的话,被他一瞪,肯定就乖乖回屋睡觉去了。
谁知道这个丫头这般死心眼,居然一直在这里等。
大晚上的靠在墙角睡觉,也不怕着凉。
这般想着,便解下自己的袍子,轻轻给她搭在身上,然后以公主抱的形势,将她抱了起来,往屋里走。
贾琏却没看见,就在他起身之后,怀里一直熟睡的丫头,就悄然睁开灵动的眼睛,眼神有些感动之色。
臭二爷,还知道心疼人家,可见没有白等你。
晴雯确实是等在墙角睡着了,但是当贾琏抱着秦可卿踩着梯子下来,那般大的动静,自然把她给惊醒。
只是为了避免尴尬,她才选择装睡而已。
此时被贾琏温柔对待,她索性装个够,任由贾琏将她抱回屋,她才“悠悠醒来”。
然后,自是被贾琏教训一番,她也顶嘴一番,又被贾琏吃豆腐教训……
一番折腾,破晓来临,仔细服侍贾琏洗漱擦拭干净之后,晴雯心里还在想。
二爷昨晚难道和小蓉大奶奶折腾了一个晚上?
天啊,那二爷今儿上衙的时候,该不会打瞌睡吧?
万一从马上坠下来可怎么好……
哼,那也活该,谁叫他干坏事来着。
心里虽然这么骂,但是晴雯还是趁着贾琏吃早饭的时候,去找到昭儿等人,假传贾琏的旨意,叫他们今儿准备马车。
这样的话,二爷在车上,还能休息一会会儿呢。
第327章 摔玉
荣国府,贾宝玉因为在铁槛寺得罪了黛玉,心里十分后悔,晚上回到家之后,便连忙去找黛玉赔礼道歉。
奈何没什么效果。
这不,一大早上,刚吃完早饭,他又熘向黛玉的房间,准备再去讨情。
时值黛玉心情低落。盖因两年前贾琏送她的一对小松鼠幼崽,早已长大,可是前不久,却突然病了一只。
黛玉百般照料,皆无大的效益。
今早起来,发现其竟越发显得精神萎靡,奄奄一息,眼见来日无多。
黛玉赶忙将其放出来,在书桌上摆弄照应,期望其能转危为安。
侍女紫娟看见黛玉的模样,忍不住劝说黛玉,切莫太过伤怀等语。
不过看黛玉对这些话不甚在意,她想了想,走到黛玉身边,坐下道:“说起来,宝二爷对姑娘,倒是和姑娘对‘玉奴’、‘玉娇’一般用心,怎么姑娘就是不给他好脸色呢?
昨晚宝二爷那样低声下气的给姑娘告饶,姑娘也没有理人家,着实不太对了。”
玉奴,玉娇,是黛玉私底下给两只松鼠取的名字。
刚开始的时候,黛玉并不能分辨两只松鼠的性别,还是松鼠长大不少后,黛玉好一番研究,外加旁人的经验介绍,才确定,贾琏送给她的两只松鼠,都是母的。
因此而取了这两个名字。
黛玉听见紫娟派她的不是,哼了一声,没理她。
紫娟见状,继续笑道:“说起来,咱们家宝二爷,原本在家里也是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可是自从姑娘来了之后,他就变了个样。
因姑娘没了母亲,宝二爷怕姑娘在咱们家里受委屈,每回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是先拿给姑娘。
姑娘不要了,才敢给别人。
就冲他对姑娘的这份心意,姑娘也不该一直不给人好脸色啊。”
黛玉闻言,心中短暂的顿了一下,随即恼道:“既然他那样好,不如你别给我当丫鬟了,我去求老太太,把你送到他屋里去可好?如此也算偿还了他的恩情!
也不知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我耳边,一直说他好话,哼。”
紫娟呵呵笑了起来。
贾宝玉自是没有给她好处,她之所以这么做,其实还是为了黛玉着想。
贾宝玉可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心尖肉,以前府里可是谁也不敢得罪。
黛玉虽然是贾母的外孙女,说到底,在这个家,还是外人。
如今一点情面不给贾宝玉留,若是贾母等人瞧见,只怕心里不痛快,那对黛玉来说不是好事。
所以她才想要劝黛玉和贾宝玉和好。
当然这种话,紫娟没必要和黛玉说,显得邀宠。她呵呵一笑,以大姐姐的姿态,包涵黛玉呛人的言语,笑道:“姑娘还别说气话,宝二爷多的不说,在京中的世家公子里面,也算是极好的了。
姑娘也是个聪慧的人,打眼瞧瞧,有哪家王孙公子,对女孩子,能够谦让容忍到这个地步了?
就看宝姑娘的哥哥,那位薛大爷,听说对屋里的丫鬟和身边的小厮,那是非打即骂。为这,宝姐姐和姨妈说了他多少回,也不当回事。
只有宝二爷,旁人都说他太心软怜下。可见,宝二爷的为人,实在难得。
况且老太太……”
紫娟说到此处,勐然住了口。
她方才想说的是,贾宝玉模样生的也好,老太太心疼你们两个,将来势必要亲上作亲的……
但是很显然,在贾母没有表态之前,哪怕所有人都猜得到贾母的心思,却也不是她一个小丫鬟,敢先戳破的。
黛玉被紫娟前面的话所动,也没留意紫娟的神色。
她承认紫娟说的对,贾宝玉确实对她不错,甚至是讨好。
但是这能证明什么,不过是看自己生的好看罢了。
他对他们府里的大小丫鬟,还有其他任何好看的女孩子,不是这样?
这样的讨好,她宁愿不要。
他还光明正大的占丫头们的便宜,还干了那些令人不耻的坏事、恶事……
有好几次,他竟然还想要像对待丫头们一般,拉她的手,借机轻薄她……若非她记着琏二哥哥的教诲,谨防男女之别,只怕就给他得逞了。
心里这么想,急着辩倒紫娟的黛玉,也就没有过多思考,张嘴便道:“他再好,关我什么事?再说,他比得过琏二哥哥么?”
话说出口,虽然觉得略有不妥,倒也不甚在意。
反正她确实觉得,贾琏这个表哥才是真的令人尊敬。
人家琏二哥哥也关心她,疼爱她,但是从来都规规矩矩的,很尊重她这个表妹。哪怕当初在苏州,他抱自己骑马上山,还有千里送自己入京的那段日子,都没有对她动一点歪心……
这般一想,黛玉的小脸上,兀然划过一丝羞红。
紫娟便看傻了。什么情况,提起琏二爷,姑娘怎么还娇羞起来了?
对于贾琏和黛玉的关系,紫娟也是十分清楚。
那就是一个成熟稳重的表哥,对失恃表妹的周全关照。哪怕贾琏极少来陪黛玉说话,但是府里的人大概都知道,琏二爷的目光,一直都看着这个客居的表妹呢。
论对姑娘的疼爱,只比老太太少一点点日常行动而已。
从而令姑娘也很尊敬他。
姑娘本是冷僻的性子,唯独在琏二爷面前,显得乖巧懂事几分。
“琏二爷自然是很好,比任何人都好,可是……”
可是,傻姑娘诶,这两个人,能放在一起比吗?
琏二爷再好,也顶多姑娘未出阁之前,照顾你一些。
可是宝二爷呢,那可是将来要和你生活一辈子的人啊……
“可是什么?”
黛玉酷酷的反问一句。见紫娟承认了贾琏比所有人好,也就相当于承认了她之前说贾宝玉比万人好的说法是错的。
因此倒也不再和紫娟抬扛,瞅了病怏怏的阿奴一眼,无奈一叹,拉出抽屉,拿起里面才起头的针线活做了起来。
“……咦,很少见姑娘做这个,这次又是做的什么?”
“没什么,随意做着玩的。”
紫娟毕竟是贴身服侍黛玉的人,回想起前两日,黛玉在屋里翻找花样子,想来就是为做这个。
根据那样式,她也猜到了,“姑娘这是做的手套子吧,看这花式,莫非又是为琏二爷做的不成?”
“要你多话,你再多嘴,我就撵你了。”
黛玉小脸微红,底气不足的呵斥紫娟。
知道贾琏要送亲去塞外,她很担心,但是她又不知道能为贾琏做点什么。
只能想到,上次送贾琏塞外御寒的手套子,不是丢了就是旧了,如此,不如再给他做一双。
也只能如此了,即便是送东西,也不能乱送。只有这个,既能表达她的心意,又不容易引人曲解。
主仆两个私室内说着悄悄话,岂料到她们之前所有的言语,都被贾宝玉给全数听到。
贾宝玉呆呆的伫立在房门口,双目流泪。
他心内十分痛苦,没想到,自己在黛玉的心里,竟然这么微不足道。
他所有对黛玉的好,黛玉居然都能视而不见!
反而拿他和贾琏相比,关键是,他还比不过!!
贾宝玉自诩脱俗,但他终究是个男子,岂能承认,自己比别人的男子差?特别是,还是在自己最在乎的女孩儿的心里!
没人有知道,当他听到黛玉说,他比不过贾琏的时候,他那种心碎和绝望。
那些俗人口中,他比不过贾琏就罢了,为何黛玉也会这么认为?
琏二哥哥虽然行事也自成一套体系,但是究其根本,不过也是那些巴高望上,碌碌钻营的禄蠹之流罢了,岂能和他这样清新脱俗的绝代佳公子相提并论?
他不求财,不求名、利,只求为女儿家而生,呵护她们,陪伴她们……
这岂不比贾琏这种俗人强过一万倍?林黛玉,枉我认她是个知己,原以为她也是个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人,谁知,竟是我看错了她。
心里正自悲痛,耳边又传来主仆二人关于“手套”的议论,更是令他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又给琏二哥哥做东西……
两年了,她都还没有专门为自己做过一件东西。
自己匣子里虽然收着几件她的东西,不过是寻常黛玉做出来又不想要,而他费尽辛苦,纠缠得来的。
此时再一对比,自己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心如死灰一般悲痛的贾宝玉,原本想要默默离开这伤心的门槛。但是心里的不甘,促使他一步步跨进门去,目光死死的盯着桉头的黛玉。
紫娟正和黛玉说话,忽见黛玉眉头紧皱的看着前面,她回头,看见是贾宝玉,忙起身笑道:“哟,是宝二爷来了?姑娘现在心情不错,宝二爷和她说话吧,我去给您倒茶来。”
面对紫娟的热情,贾宝玉一改之前的温润礼貌。
他理也没理紫娟,目光只是痴傻的盯着黛玉,喃喃问道:“究竟是为什么?”
黛玉看见贾宝玉突然从门口进来,从对方的样子,便猜到,贾宝玉可能是听见她和紫娟说的一些话了。
心里还有些愧疚,但是见贾宝玉这般无礼,见面就质问她,让黛玉也立马来了脾性。
将头一甩,黛玉冷冷道:“什么为什么?宝二爷好生霸道,一眼不发的闯进我的屋里来不说,还这样瞪着我……昨儿在铁槛寺也是这般,难道我到你们家来,就是为了瞧你的脸色来的?”
说着,黛玉也自觉委屈,眼泪也是说掉就掉。
贾宝玉一愣,她怎么可以这样,分明是她伤害了我,怎么她还先委屈起来了?一时心里竟离奇的感觉愤怒,喝问道:“我问你,究竟我哪里比不得旁人了?
就算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吧?自姑娘到我们家来之后,我日日夜夜,心里想到念的都是姑娘,生恐姑娘受了委屈,所以常常来陪姑娘解闷。
怕老太太太太她们照应不到,姑娘屋里一应差点什么,哪一次不是去告诉老太太,叫人添补?
这么多年,我们一桌子吃饭,一张床上睡觉,我原本以为我是最懂姑娘的人,谁知道,我竟是错付了真心。万万没想到,姑娘在背地里,这般糟践我!”
贾宝玉说的委屈,涕泗横流。
黛玉听得,更是满腹心酸委屈无处说!
是,贾宝玉是帮她许多,帮她屋里添减东西,她本是感激的。
但是,贾宝玉此时这般直面说来,倒像是,这是他这个主人,对寄人篱下的她的施舍一般。
还有,什么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一桌子吃饭倒是不假,贾母基本是都是几个孙女和外孙女,外加贾宝玉,一处吃饭的。
可是一床睡觉,简直就是贾宝玉胡扯!
这个时候,他竟还从言语上,污蔑她,毁她清白。
即便是刚到贾府来的那个冬天,她和贾宝玉都住贾母的屋里,也是一个睡在碧纱橱,一个睡在外间。更别说如今,贾母早就给孙子孙女们各自分了屋子,添了自己的婆子丫头来服侍。
因此等贾宝玉说完话,她便立起眼睛,努力保持自己不被贾宝玉逼倒,娇声呵斥道:“你这个该死的再敢胡说,谁和你一桌子吃饭,一个床上睡觉了?
你再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就告诉舅舅舅母去,说你欺负我。”
黛玉毕竟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又是客居,面对情绪有些失控的贾宝玉,还是有些惧意和卑微,因此只能搬出贾政和王夫人来震吓他。
果然有效。
贾宝玉精神一震,眼神都瞬间清明了一些。
刚去倒茶回来的紫娟,哪里知道她才离开几步,表兄妹两个就吵成这样,一对乌眼鸡似的了,忙上来拉劝贾宝玉。
“好了宝二爷消消气,原是姑娘近来心情不好。她养的阿奴都病的不行了,所以宝二爷还是一会儿再来吧。”
紫娟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想要将贾宝玉先劝走。
谁知道,她的一句话,又戳中了贾宝玉的痛点。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松鼠……
又是贾琏送给她的!
心里更怒,加上神志回复,回想起对黛玉如此失态。看黛玉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显然是不准备原谅他了,心里又怒,又羞,又急,兼下不来台。
紫娟的温言软语并没有打动他,他灵光一动,一把推开紫娟,另一手将胸口金项圈上的璎珞,也就是他的“命根子”一把扯了下来,重重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上品玉石与梨花木桌桉接触,不但发出震天的声响,而且那宝玉也弹跳起来三丈高,然后几个叮当响,不知道摔落到了何处。
“啊~”
紫娟见状,神色大变。
只要是荣国府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贾宝玉身上那块玉的。
那可是贾宝玉从娘胎里带来,被一家人奉为祥瑞的东西,也是贾宝玉的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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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贾母都不敢对它不敬!
也就贾宝玉小时候任性,遇事不顺心,就拿出来砸,以逼迫贾母等人顺他的意。
但是,从来没见宝二爷砸的这么厉害的。
此时她也顾不得别的,赶忙弯腰趴在地上去寻玉。
聪慧的紫娟知道,但凡这东西在这里屋里出了一丁点问题,或者是丢了,她连小命或许都保不住!
即便是黛玉,只怕也要吃好大的挂落。
而黛玉,自然也在贾宝玉开大招的时候,被那超大的声响吓得一个激灵,连哭声都止住了一下。
“吱吱吱……”
就连桌子上萎靡不振的松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得魂飞魄散。
它一连翻身,慌乱的想要逃离,不料自己腿脚不便,只两下,便踩空摔落在地上,发出相对于玉石砸地,较小的一道“啪”声。
黛玉虽然看见了,但是此时此刻,她也不敢过去捡。
贾宝玉也看见了小家伙的悲惨遭遇,他的心里,竟然闪过一丝快意。
这令他也很奇怪,分明,他平时也很喜欢这小家伙的呀,以前经常过来,背着黛玉偷偷投喂呢。
第328章 王夫人的计较
黛玉的屋子本来就隶属于荣庆堂,所以这边的动静,很快就被婆子们,传到正堂来。
于是,姐妹们当先,王夫人和丫鬟婆子们,随后搀扶着贾母前来。
一进门,只见丫头们都噤若寒蝉,而贾宝玉和黛玉,一个神色怔怔,脸上泪迹未干。
一个梨花带雨,双目通红,怀里还抱着一个没什么动静的松鼠。一眼看去,应当是死的。
贾母听到的传话是,“宝二爷气的连玉都摔了”,所以扫一眼之后,什么也顾不得,当先朝着贾宝玉的胸前看去。
果然,只有项圈,而不见玉坠。
贾母惊得奔过去,抓着贾宝玉问道:“玉呢?”
行动和言语间,将那块玉的重要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紫娟赶忙上前,将她捡起来,用丝帕包好的玉呈给贾母。
方才贾宝玉一脸愤怒,她也不敢上前触犯,只能先行保管。
贾母先是检查了一番宝玉,看见没什么大碍,心里海松一口气的同时,这才抬头,看着两个各自伤心的孙子和外孙女。
有心想要责备,但是看他二人都这样伤心,又不太忍心。
又想到他们总是这样闹,一点也体察不到她这个老祖宗的良苦用心,不禁也悲声道:“你们两个冤家诶,真是一时半会也不能够让我安心。
几时等我去了,只怕才合了你们的意了。”
王夫人也是进门第一时间,就皱起眉头。
特别是看见贾宝玉胸前佩戴的宝玉不见了的时候,更是神色一冷。
当着贾母,倒也不好多表现什么,只是合着贾母,将宝玉重新挂好之后,一把扯过贾宝玉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离黛玉远一点。
黛玉何等心思敏感,虽然王夫人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对她横眉,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王夫人对她的不满。
心里十分难过。舅母都不问青红皂白,就责怪自己……
贾母在其他人的安抚之下,总算情绪平静下来,质问原委。
黛玉屋里服侍的几个丫鬟忙都跪下,其中紫娟为了大事化小,并没有多言,只说是兄妹两个吵嘴,贾宝玉不小心把黛玉养的松鼠给摔死了,所以才这般。
而贾宝玉虽然明知道紫娟这么说,有偏袒黛玉的意思。
此时冷静下来的他,也知道今日把黛玉得罪的狠了。特别是阿奴,好像还确实是因为他摔死的,这笔账,只怕林妹妹会算在他的头上……
心里有愧,也就没有辩驳。
贾母便道:“我道是如何,原来只是一点小事,也值得你们大吵大闹的?”
贾母本欲一人先打五十大板,但是瞅了一眼黛玉,看见她形容消瘦,泪水不断,终究心头一软。
偏头对贾宝玉道:“宝玉你也是的,你和你妹妹吵嘴,也犯不着砸那命根子啊,那可是你的命根子!
万一砸坏了,你叫我们可怎么活?
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啊。”
贾母对待贾宝玉一向如此,说不到两句,心就软了。见贾宝玉知错的低下头来,她气全消,竟忍不住将贾宝玉拉在怀里,好生抚摸一番,以示宠溺。
如此,其他胆战心惊的人,这才稍稍安心。
贾母又将紫娟等说了一通,让她们好生照顾服侍,切莫再出现这样的情况,然后也就起身去了。
贾宝玉还想留下,说点什么,可惜被王夫人强拉着,离开了此间。
懵懂小儿女的矛盾,大多数人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唯独王夫人,心中上了心。
贾宝玉作为她唯一的儿子,而他身上那块玉,更是代表着贾宝玉的生死富贵。
是重中之重。
可是,自从黛玉来了之后,惹得他的宝贝儿子砸了多少次玉了?
由此可见,黛玉不但不是她儿子的良配,而且,还克他。
若是真由了老太太的意,让宝玉娶了她,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糟心的事来!
想到这里,她将自己的心腹陪房,周瑞家的唤来,吩咐道:“等会儿你出去,叫几个小子去西市瞧瞧,看看有没有卖石老鼠的,有的话,就买一只回来。”
周瑞家的会意,领命之后就要出去。
王夫人却留住她,先问了问贾母那边的情况,然后方道:“方才的事,你怎么看?”
“不过是两个小孩子闹别扭,自林姑娘来了这两年,因为两个小孩子亲近,吵吵闹闹的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也不算什么。
倒是老太太,方才在荣庆堂长吁短叹的。”
周瑞家的笑回道。面目看似随意,实则仔细观察王夫人的面色。
只见王夫人眉头微皱,不置可否的道:“依你看,老太太是不是当真有意,将来把林丫头许配宝玉?”
“这……”
周瑞家的迟疑了一下,回道:“这个我倒是没有看出来,老太太并没有这么说过。
不过林姑娘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除了宝二爷之外,老太太最疼的,就属林姑娘了。
况且宝二爷和林姑娘的年纪相若,模样也般配,若是老太太当真有这种心思,也实属寻常。”
饭团探书
周瑞家的话,相当于也是承认了,她也觉得贾母有此心。
王夫人让周瑞家的坐下,仔细思考后,说道:“若是论我的心,老太太既有此想法,我是赞成的。
毕竟林丫头身子病弱,又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也怪可怜见的。
把她许给宝玉,我们也好一直照顾她。
只是方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只怕,她和宝玉两个,脾性实在不合。若是强行合在一处,只怕毁了两个孩子的未来。”
周瑞家的听了点点头,她明白王夫人的意思。
换做她是王夫人,也不会愿意自家儿子,娶一个病恹恹的女人。
别的不说,就黛玉那样的,明显将来不好生养。
抛开这一点,黛玉的脾气也不好。
说话总是不给人留情面,牙尖嘴利的……
“近来,我冷眼观察,倒是相中了一个孩子,觉得和宝玉甚是般配。
只是因为顾忌老太太心里的想法,所以还没敢说去……”
“太太相中的是谁?”
“你觉得,姨太太家里的宝丫头,如何?”
周瑞家的听了,顿时笑了起来。
“太太果然好眼光,先不说薛姨太太和太太的关系,若是两家结了亲,乃是亲上作亲。
就说宝姑娘的模样人品,那也是没话说的。
自从姨太太一家入京以来,府里谁人不夸赞,宝姑娘为人大度,性格端方,不愧是大家闺秀。
若是太太讨了宝姑娘做媳妇,可算是有福气了。”
相比较说起黛玉时候的绯腹,周瑞家的一提到宝钗,那可就是真心实意,口若悬河!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
身为奴才,服侍主子的同时,自然也会对主子的为人品性做出判断。
薛家自来贾府之后,就几乎将贾府上下有点体面的奴才,打点了一遍。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仅此一点,就足够他们为薛家说好话。
况且,就从为人处世来说,她们也确实更敬佩宝钗。
这一点,黛玉给她们的感觉,就差得远了。
更别说,薛姨妈还是王夫人的亲妹妹。很显然,王夫人之前说的不过是场面话,她真正相中的,只有宝钗一个人而已。
因此,周瑞家的,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听见周瑞家的也这么认为,王夫人总算是露出一点笑容。
“这件事,我只说给你一个人知道,你先不要对旁人讲。
关于宝玉的亲事,最终还是要照顾老太太的意思。她老人家要是不松口,我也不好拂逆她老人家的意思。
正好你在这里,不妨给我出出主意。”
周瑞家的洞悉了王夫人的意思,身为心腹的她,自然知道该怎么思考。
心想贾母也是最疼贾宝玉,她老人家不论再怎么疼爱外孙女,终究是比不过亲孙子。
岂有对宝二爷的终身大事,不郑重的?
所以,老太太即便有心让宝二爷和林姑娘亲上加亲,只怕心里未必没有迟疑!
若不然,老太太为什么一直都不讲明这件事,早点将宝二爷和林姑娘的婚事作定,也免得让王夫人等生出别的心思不是?
可见,老太太肯定也知道,林姑娘性格不太大,身子也不好……
于是,周瑞家的便将这些观点与王夫人说明,王夫人听了心下赞同不已,心内更加坚定。
“太太,其实要办成这件事,完全不用着急。
说不定过几年,这件事,自然就简单了。”
“哦,怎么说?”
周瑞家的一脸睿智,近乎炫耀的说道:“太太你想,林姑娘生性骄纵,身子也不好,为何老太太还想要把她许给宝二爷?
难道她老人家就不心疼宝二爷,不为宝二爷的将来和前程着想?
一则,因为是亲外孙女,老太太思念女儿,爱屋及乌,所以多疼林姑娘一些。
但是最关键的,还是另外一点……”
王夫人沉着眉头,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林姑老爷,可是当朝二品,堂堂兰台寺的掌印。
有这一层背景,若是娶了林姑娘,将来宝二爷入朝为官的时候,有林姑老爷提携照应,岂不大有裨益?”
王夫人心下一沉,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若不是如此,她之前也不会那般容忍,眼睁睁的看着贾母,培养一对小儿女的感情。
“虽然如此,宝玉却也未必要沾这个光。
宝玉他舅舅,如今已经是九省统制,论官阶,尚在林丫头她爹之上。
更何况,此番边关立功归来,显耀至极。
将来宝玉自然有他舅舅扶持照应。
况且,传闻,林丫头她爹和林丫头一般,也是身子不好,还不知道能支持多久……
林家可不比我们贾府,整个林族,就全靠林丫头她爹一个人支撑着。
一旦他有什么不测的话,整个家族也就没落了。
所以……”
所以,实则还不如薛家稳妥。
薛家至少那遍及南北的生意,那百万家资是实打实的。
这也就是,她今日敢下定决心的原因。因为据她估算,林如海,可能长久不了!
周瑞家的笑道:“可不正是太太说的这个理?
但是不管怎么说,林姑老爷现在还是天子近臣,只要林姑老爷在一日,老太太就有正当的理由,将林姑娘许给宝二爷。
依我之见。
反正宝二爷现在年纪还小,不如太太先静观几年。
若是几年之后,林姑老爷果然身子不行了,或是告老还乡,到时候,林家就彻底没落了。
那个时候,只怕不用太太提,老太太自己,也会重新认真考虑这门亲事的。”
周瑞家的意思很简单,现在黛玉只是性格和身子不好,等到将来连身份也配不上贾宝玉的时候,就算贾母再偏爱她,但是为了宝贝孙子,也会另外打算。
王夫人听了,默默的点头。
是这么个道理。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几年之后林如海熬了过去,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如进入内阁之类的。
那么,看在这个份上,倒也不是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果然,这件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宝丫头虽然好,但是薛家太没落了,以后在朝堂上,帮不上宝玉什么忙。
若是宝玉将来不能平步青云,那么,他们二房,将会一直被贾琏骑在头上,永远不得翻身!
来自贾琏的强大压力,让王夫人不得不多加考虑,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筹码……
……
贾琏并不知道荣国府的事情,他在兵马司忙碌了一个上午。
京城王公贵族何其之多,但是,京中有实权的位置,却没有几个。
是典型的僧多肉少的局面。
兵马司虽然算不上什么体面的肥差,到底是京城里面独立的衙门。
在没有寻觅到更好的去处的时候,便是贾琏,也不想轻易丢下。
所以,只要皇帝一日没有给他更好的去处,他就一日不想让兵马司脱离他的掌控。
将他接任了送亲使之职的事情告诉诸下属,并且将一些积压的,必须他这个指挥使来署理的事情搬出来料理。
据贾琏估算,若是接下来这一个月,兵部还是没有派人来交接,那就说明,皇帝只是单纯的让他接一趟兼职,回来之后,还让他干老本行。
他自然不能,让朝中其他人抓到他的毛病,借机夺他的位置。
直到晌午前,才回到宁荣街。
想到今早尤氏的交代,贾琏便跨进了宁国府,在婆子们的带领下,找到尤老娘。
“前面一个月所用的棚杠孝布,并请杠人青衣,供使银一千两。
预支五百,还剩五百两,今早两处买卖人派人来催讨。
尤大嫂子说了,正好前儿江南甄家派人送上京来的五百两祭银,交给老太太暂且收了。
尤大嫂子烦托我,让我今儿过去的时候一并带过去,所以才来叨扰老太太。”
尤老娘来宁国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当然识得贾琏。
知道贾琏是贾家最有地位的爷,甚至比曾经的姑爷贾珍还要厉害的多,哪里敢怠慢。
一面笑着答应去取银子,一面招呼在里面做女红的女儿们出来,给贾琏倒茶,然后就去取银子去了。
第329章 引诱
“琏二哥哥,请用茶。”
古朴的房间,算不上多华丽,但也一应俱全。
二八芳龄,容貌温柔的女子,娇滴滴的捧上一碗香茶来,若是遇上那粗俗浅薄的男子,只怕便色授魂与,甚至做出下流的神态或者举动来。
贾琏自是没有。
到底是尤氏的妹子,怎么也得尊重些。
因此道了一声多谢,然后才坐下慢慢品茶。
尤二姐默默的瞅了贾琏两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至里间。
刚刚赶走要进来奉茶的丫鬟的尤三姐,瞥见贾琏一个人坐在屋里,便绕过屏风,来到姐姐的身边,质问道:“姐姐不在外面和他说话,怎么进来了?”
尤二姐岂能不知道尤三姐的意思,她脸蛋有点发红,不好意思的道:“我,我不敢和他说话……”
“怎么能不敢呢?”
才豆蔻年华的少女,岂能知道情窦已开的姐姐,在心上人面前的胆怯和卑微。
“姐姐可想清楚了,他可是难得过咱们这边来一趟。
听说他马上还要出京了,错过今儿,下一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他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都回老家去了,姐姐可别后悔。”
来了宁国府这么久,对于贾琏的情况,尤家母女三人早就清楚了。
年富力强的二品爵爷,不但能力出众,允文允武,而且品格端方,待人谦和。
最关键的是,屋里居然还没有侧室!
这样的权势人物,可是真正的可遇而不可求,更别说,尤二姐还对人一见倾心。
如此,她们岂能不全力支持。
尤二姐富贵了,她们自然也能沾光。
方才尤老娘出去的时候,可是特意吩咐了,让她们好生招待贾琏,其中的意思,不论是尤二姐还是尤三姐都能明白。
所以,本就心里有想法的尤二姐,被尤三姐这么一说,顿时更加不能平静。
似乎鼓了鼓勇气,可是只回头瞅了一眼外面端坐着的贾琏,她就勐然泄气了。
“还是算了吧,我感觉他,似乎没瞧上我……”
尤二姐低声对妹妹说道,眼神中,满是退缩之意。
尤三姐顿时急了,有些恨铁不成钢。
贾琏可是来取银子的,取了大概就要走,现在可没有时间给姐姐做更多的思想工作。
“怎么可能,只要是个男人,看见姐姐肯定都会有想法的。
哎呀,我懒得和你说了,你看我的。”
尤三姐扯着姐姐的手臂,拉到房门口,然后摆正神态,自己直接朝着贾琏走过去。
此时的贾琏,因为才从衙门回来,所以身穿崭新到一尘不染的官服。
身形颀长,面容俊美干净。虽只是端坐着喝茶,神色随意,却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周身丈许之内,有强烈的气场环绕。
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尤三姐,此时再次打量贾琏,也不禁心内怦然一动,暗道:果然,这贾琏仪容仪表着实不凡,绝非以前所见的那些普通世家子弟可比!
因贾琏也抬头望过来,尤三姐便笑迎上来。
“琏二哥哥从哪儿来呀?”
一面说,一面走至贾琏面前,单手撑着茶桌,微歪着脑袋,将自己女儿家的身段展露出来。
贾琏心下一笑,“刚刚从衙门回来。”
“呵呵,小妹听说,琏二哥哥年纪轻轻,便做了兵马司衙门的掌印,手下管着几千号的人马。
这京城地面上的事,就没有不归琏二哥哥管的。
如此说来,琏二哥哥每日的公务处理起来,一定相当的辛苦劳乏吧?”
尤三姐说着,莲步移动,竟是一手搭在贾琏的肩上,绕到贾琏背后。
许是怕贾琏误会,她另一手也很快搭上贾琏另一只肩膀,十指微动,似按揉又似抚摸。
到了此时,哪怕是尤三姐,也不由得觉得自己胆大妄为。
不过眼睛一瞥,内房门里,姐姐那震惊且“崇拜”的眼神,却又让她顿时收拾起自信。
怕什么,我这不是在帮姐姐么?
况且,瞧吧,姐姐就是胆子小,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哪有那么难以接近。
察觉贾琏并没有排斥拒绝她,尤三姐内心得意,也就越发放肆。她一边一如之前那般,问及贾琏的辉煌过往,以拉近关系,一边用那一双温软的小手,在贾琏肩上来回逡巡,偶然竟敢去触碰抚摸贾琏脖子上的肌肤。
此情此景,别说粗俗浅薄的男人,正怕是定力稍差的正人君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把持不住的。
但是贾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瞥了一眼内房门处,那明显胆怯不少的少女,一对上他的眼神,立马往里躲了开去。
贾琏心里一笑,这姐妹二人,倒是有些意思。
并没有呵斥尤三姐的意思,一直以来,他所经手的几个女人,几乎都是他费心思去赚取对方的欢心。像这样一上来就主动勾引,对她献殷情的美少女,这尤三姐还是第一个。
怎么得,也得享受享受这种待遇。
索性放缓身心,有一搭没一搭,接着尤三姐的话题。
如此过了一会儿,尤三姐倒是暗暗狐疑起来。
她以为,就算贾琏不是普通的男人,更重体面,轻易不会露出丑态。但是也不可能对她这样金玉一般的人物无动于衷吧?从贾琏并未拒绝她的勾搭,就可见一斑。
她原本想着,只要贾琏一失态,想要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她就躲开,换姐姐来。
届时姐姐就算再笨,面对一个心急火燎的男人,凭她的姿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为什么他一直端坐着不动?是自己魅力太差,还是他是块木头?
就在尤三姐信心有些受挫,行动不如之前流畅的时候,忽然察觉贾琏歪了歪头,说道:“左边一点,用点力。”
《控卫在此》
嗯?
尤三姐一愣。
什么嘛,他还真把自己当做丫鬟来使了?
自己难道不是在勾引他么,他怎么会认为自己是在服侍他?
心里失落的尤三姐,就想要承认自己的失败,怼贾琏一句丢开手。
可是瞥眼望去,仅从贾琏的侧脸,发现贾琏似乎在笑……
就是笑,在嘲笑她!
好啊,原来木头不是他,可笑的竟是自己!
他居然在戏弄自己。
想到这里,尤三姐心里十分气愤。与此同时,心里又不由自主的生出些许敬服。
从小自认为聪明过人的她,极少感受到被人心智上的压制……
不过,只要你还是个正常的男人,本姑娘就还没输!
尤三姐气愤的同时,却也想通了。
既然贾琏不是对她无感,而是故意戏弄她,那么,只要她最后能够勾引得她失态,岂不就扳回一局?
不只是扳回一局,而是她赢了!
心里重燃斗志的尤三姐,将杂念抛开,果真按照贾琏的指示,给他用力的捏起肩膀来。
“这个力道怎么样?”
“嗯。”
嗯,算个什么意思?
已经摸清了贾琏些许路数的她,也不自讨没趣的追问,转而笑道:“听我大姐说,琏二哥哥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连大名鼎鼎的公主,都对琏二哥哥垂涎有加,想要强占。
可是琏二哥哥誓死不从,可有这回事?”
一边喝茶,一边享受小美女捏肩的贾琏,闻言眉头微抽。
垂涎有加?强占?这都是些什么词。
是一个小家闺秀能够说得出来的话?
难怪,这尤小三,在原着里面都能够占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居然能够将贾珍和贾琏两个公门浪荡子弟,弄得灰头土脸,进退两难。
不过,再是聪慧,再是要强,终归是个女子。
她难道不知道,和男人玩这种轻佻的游戏,特别是对地位远远比她高的男人,最终,吃亏的一定是她自己吗?
看了一眼外房门口,连个小丫鬟也不见。而去取银子的尤老娘,却像是现铸一般,久久不能回。
第330章 贪心
“哦,是吗,或许是你大姐过誉了。我倒是觉得,我很一般啊。”
“呵呵呵……”
尤三姐呵呵笑了起来,许是贾琏的有应必答,让她觉得贾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因此胆子更大一些,一双酥臂竟轻轻环住贾琏的脖子,脑袋凑到贾琏的耳边,巧笑道:“我倒是很认同我大姐的话,特别是我二姐,她更是如此。
自从来到这边,看到过琏二哥哥之后,我二姐她就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的,整日念叨,我还骂她没出息呢……”
耳边传来少女沁人心脾的气息,即便贾琏明知道她这是存心撩拨,心里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旖旎之心。
特别是,少女细腻的手臂,和偶然贴到后背的酥香,更是令他忍不住的有些遐思。
贾琏细想之下,觉得这怪不得他。
若是换一个其他同等姿色的女子来诱惑他,他绝对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但是这个尤三姐,是个例外。
贾琏自然记得,尤三姐的胸,和薛宝钗的手臂一样,都是每一个看过原着的男人,记忆深刻的东西。
可惜,似乎是由于现在的尤三姐年纪还小了点,并不成规模。
所以,贾琏不多时便移走了感官,笑回道:“哦,是吗,那你呢?”
“我……我当然不可能和她一样了。”
终是说起别人落落大方,一旦焦点落在自己身上,便是尤三姐也立马结巴起来。
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这般不知羞耻,竟是差不多整个人贴在贾琏的身上了。
其实,她和贾琏见过的面,说过的话并不多,算不上多熟络……
下意识的就想要退开一些,不料交叠在贾琏胸膛上的双手,却忽然被贾琏捉住。
“真的不一样?我怎么感觉,你比你姐姐,更急迫呢?”
这是贾琏第一次做出正面的回应,令尤三姐心里一紧,羞臊紧张的同时,又不由得暗道:终于上钩了!
假意抽了抽手,察觉抽不开,也就罢了,反而一个飘身,就势坐在贾琏腿上,娇声笑道:“哦,是吗,那一定是你感觉错了。
人家只是想要帮姐姐达成心愿而已。
怎么样,我姐姐生的不差吧?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不如,琏二哥哥你将她娶回家如何?
我们也不要你休妻另娶,只是做个妾,你不吃亏吧?”
里间,看见妹妹越来越不知羞耻的举动,和隐隐传来的说话声,令尤二姐觉得再也没脸见人了。
但是心里却又开始期待,或许,妹妹真的能够帮自己达成心愿也不一定……
因此就背靠着房门,躲在里面安静的偷听。
“确实不吃亏。”贾琏若有所思的笑回。
这个女人,果然有几分心机的。
别看她动作勾火,言语放浪,她是笃定自家姐姐和母亲都在暗地里关注着,她不可能吃大亏,所以有恃无恐。
另外,若是换做一个稍有色心的男人,被她这样诱导,只怕倾家舍业的承诺都敢许出去,更何况只是纳她姐姐为妾?
岂不闻,有坐在男人怀里,为自家姐姐谋幸福的妹妹么?
可见,这个女人,年纪虽小,确是很会拿捏男人的心思。
尤三姐眼睛一亮,“这么说,琏二哥哥是答应了?”
尤三姐心里得意,看吧,像姐姐那般畏首畏尾的,给机会都抓不住,什么时候才能够得偿所愿?
还是得自己出马,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给她办妥了。
虽然自己也牺牲了一些色相,但是管他呢,反正将来都不是外人,也不算吃亏。
谁知贾琏低头看着她,直把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的时候,方道:“不然,你也和你姐姐一起过来,一起做个伴如何?”
尤三姐哪里不懂其中意思,顿时白了贾琏一眼,嗔道:“你可真贪心!”
“我若是不贪心,岂不白费了你今儿花的这些心思?”
贾琏呵呵一笑。
尤三姐自有算计,他也不是任人牵着鼻子走的。
反正,他更不会吃亏。
他倒要看看,这尤老娘究竟有多么放心他,居然敢把一对儿绝色的女儿,丢在他眼皮底下不管不问。
就不怕他吃干抹净不认账?
“咳咳……”
伴随着走廊上一阵咳嗽声,尤三姐立马从贾琏怀里跳起来,站到一边去了。
“呵呵呵,人老了,记性不够使了,前儿才放的东西,今儿就差点忘记了,倒让爷久等了。”
尤老娘笑眯眯的走进来,瞅见屋里只有尤三姐而不见尤二姐,也不在意,只是作势责问道:“三姐儿,你怎么在这儿干站着,不是叫你们好好招待你们琏二哥哥吗?
瞧瞧,人茶杯里的水都没了,你们也不知道添添。”
尤三姐撇嘴道:“我本来是让姐姐添的,只是他还不满足,非要让我和姐姐一起帮他添。哼,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胃口,也不怕撑着……”
尤三姐说着,狠狠的瞪了贾琏一眼。
“胡说什么呢,死丫头。”
尤老娘骂了尤三姐一句,然后朝贾琏笑道:“爷别和她一般见识,都是叫我惯坏了她,一点礼数也没有,等她大姐回来,一定叫她好好教训她。”
贾琏默默笑着不说话,站起来接过尤老娘递过来的包裹之后,才笑道:“老太太倒是别冤枉了她。她可是最懂礼数的,嗯,总之我很喜欢。”
既然这尤家人都这么直来直往,贾琏也不含湖,直接撂下一句惹人犯疑的话。
尤老娘有些发愣,怎么,莫非这位琏二爷,没看上二姐,倒看上了三姐儿了不成?
瞅了一眼面色羞红的瞪着贾琏的尤三姐,尤老娘压下心里的疑惑,笑道:“呵呵,那是她的福气。
对了,爷还没有用午膳吧,不如就在这边吃了再回去……”
贾琏摇头:“多谢老太太的好意了,不过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多叨扰了,就此拜过。”
贾琏对尤老娘弯腰一礼,又对着尤三姐,以及也从里间出来的尤二姐分别点点头,然后离开了此间。
“到底怎么回事?”
等到贾琏离开,尤老娘将两个女儿叫到面前坐下,才追问起来。
尤二姐脸色红红的,瞅了尤三姐一眼,没话好说。
尤三姐则愤愤道:“母亲还问呢,这个贾琏根本不是好人。他竟是想要我们姐妹一起给他做妾!”
尤老娘微怔,随即目光在两个女儿身上来回巡视了一番,点了点头。
尤二姐和尤三姐见状,顿时无语,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嘛……
第331章 冥船
将银子交给昭儿等人,贾琏回到家里,吃了午饭,坐在炕边,静观妻女逗戏。
小大姐儿将满一岁了,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兼之模样乖巧可爱,与娇妻母女嬉闹,场面很是温馨。
平儿因见贾琏靠着休息,有心上前给贾琏捶肩解乏,又顾虑凤姐儿疑心她媚宠。于是便走到边上,吩咐小红和丰儿上前服侍贾琏。
《控卫在此》
凤姐儿眼角余光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哼哼一笑。
又逗了一会儿女儿,然后将之交给奶母去哄睡,折身走到贾琏身边,笑道:“上午的时候,宝玉和林丫头闹别扭,动静闹得挺大,听说宝玉还把玉给砸了,这件事你可知道?”
一边说着,王熙凤坐在贾连身边,挥挥手将正给贾琏捶腿的小红和丰儿撵开。
贾琏闻言,神色微动。
二宝又摔玉了?
以贾母等人对那块玩意儿的重视程度,只怕黛玉必受了委屈,此时正伤心呢。
没有多表示什么,贾琏看向凤姐儿,忽然扯了扯她俏丽的脸颊,还用食指和拇指拧了拧,以示宠溺。
凤姐儿果然越发听话了,昨儿才吩咐她多留心黛玉屋里的情况,她今儿就及时的给他打报告。
可惜王熙凤却不吃这一套,扭捏着将贾琏的手打下来。
看屋里的丫头们果然面有异色,更是狠狠的瞪了贾琏一眼。
她凤二奶奶,才不稀罕被这么宠溺对待,这有损她的威严!
贾琏倒也不在意,收起二郎腿,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时辰还早,不如歇个午觉再去铁槛寺不迟!”
“不用了,我去老太太屋里瞧瞧。”
随意到荣庆堂看了看,发现贾母在歇午觉,便没有打搅,而是直接往黛玉屋里来。
黛玉的屋子,一切如故。
贾琏放眼望去,也只有书桌上,静静的盛放着一个由白纸折叠拼接而成的荷花船。
走近一瞧,里面赫然摊着一只死气沉沉的松鼠,观其大小模样,竟是自己送给黛玉养大的其中一只。
里面的紫娟听见动静,出来查看。贾琏等她行礼之后,便指着那明显已经死了的松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贾琏这么问,紫娟心内微微紧张,却还是不敢撒谎,只好将早上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当然,紫娟不是一个爱搬弄是非的人,并且担心贾琏为此责怪贾宝玉,而让黛玉再次成为众失之的,所以她尽量将事情说的简单。
只说阿奴本来就病重难治,奄奄一息,贾宝玉只是不小心吓到了它,实则并不能怪贾宝玉云云。
贾琏听了,心里很是不满。
原本以为贾宝玉只是胆子小一点,担当少一点,为人还是谦和温厚的。
不成想,他居然敢凶黛玉!
连他都舍不得让黛玉掉一滴眼泪,可想而知,那混小子在这屋里开大招,会让黛玉哭成什么样。
不过想想贾琏也就释然了。
贾宝玉要是能懂事,那就不是特立独行贾二宝了。
就拿黛玉刚进贾府来说,就因为黛玉没有一块和他一样的玉,他就脑抽风,当众砸玉。
砸就砸吧,反正那哑巴玩意儿也是他自己的,砸碎了也没什么。但是这混小子,偏偏要当着黛玉的面,偏偏是在和黛玉说话的时候。
这岂不是让对这块玉视若命根子的贾母和王夫人人,迁怒于黛玉吗?可以说,黛玉从进贾府的那天,就真切感受到了一场,由贾宝玉制造的偏心和冷遇。
其实,这不正是他一点也不想成全黛玉和贾宝玉二人孽缘的缘故么。
所以,贾琏确实犯不着生气。
甚至应该感到高兴。
因为这越发证明他的所为是对的。
而且,贾宝玉越如此,他越有把握,不让黛玉喜欢他。
于是平静下来,问紫娟:“林妹妹去哪儿?”
看贾琏神色平缓,紫娟心里海松口气,忙回道:“晌午之后,姑娘折好这个纸船之后,便一个人出门去了,也没说去哪,也不让我跟着。
二爷先坐下喝口茶吧,据奴婢估计,姑娘就该回来了。”
紫娟贴身服侍了黛玉两年,对于黛玉的脾性,是熟悉的,所以贾琏也就听她的,至黛玉的书桌前坐了。
瞅了一眼那纸船,贾琏不由得拿过来看了看,心里暗赞,黛玉果然是心灵手巧。
虽然是冥船,却也折的异常精致好看。
紫娟倒了一杯茶之后,原地站了站,看贾琏只研究那纸船而不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贾琏身边,遂进屋去了。
不多时,一个形容消瘦的绝美女孩,缓缓从后房门进来。
本来满面愁容的她,抬眼间瞅见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贾琏,神色勐然一正,脚下飞快的上前两步:“琏二哥哥!”
贾琏闻声抬头,看见黛玉,笑道:“林妹妹回来了?你方才去哪儿了,我在这儿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看见贾琏和煦的笑容,耳中听得他温柔的声音,回想起之前的事,黛玉鼻子一酸。
又见贾琏方才似乎是在审视她放在纸船当中的阿奴,忍不住落下泪来,哭声道:“琏二哥哥,阿奴,阿奴没有了,呜~”
黛玉说来就来的眼泪,在贾琏眼里,也算是一桩奇观。
但他可不敢笑,而是做出共情的模样,叹道:“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太伤心,小松鼠的寿数,本来就和我们不同。
它能够在活着的时候,得你这么一位善良、康慨的主人的照料,想必此生也是无憾的。
换句话说,它也陪伴了你两年了,给你带来了许多欢乐。你总不能奢望,把它一直留在你的身边,那样是自私的知道么。
所以,如今这样刚刚好,你说是不是呢?”
黛玉闻言,哭声微缓。
琏二哥哥说的话,总是那么的理性,而蕴含哲理。
虽然,她总觉得,贾琏说她“康慨”,是在取笑她。因为以前贾琏就说过,她把松鼠喂的太胖了。
因找不到辩驳的话,也不想反驳贾琏,所以“嗯”了一声,站在贾琏的身边。
“好了,别哭了,眼睛哭红了就不美了。”
贾琏从黛玉手里取过她的绣帕,折起来,轻轻给黛玉擦去脸上的眼泪。
黛玉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她小脸红红的,既是羞,更多的还是不好意思。
枉自己自觉天资聪慧,才貌无双,竟然在表哥面前哭鼻子。
而且,方才初见琏二哥哥到访的时候,自己似乎是失态了,也不知道琏二哥哥瞧见没有。
以他的智慧,若是看见了,会不会起疑呢?
第332章 葬鼠
“林姑娘……”
就在黛玉转动着万千心思,承受着贾琏带给她的温柔和体贴的时候,正房门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黛玉赶忙退后两步,不太敢让人看见她和贾琏的亲近。
贾琏也将手中的帕子折叠起来,看见黛玉已经走开,便随手抄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然后,贾琏的目光,随意的扫向从房门处走进来的周瑞家的。
“你来做什么?”
贾琏一眼看见周瑞家的手里提着的东西,立马就猜到周瑞家的来意,因此语气有些不善。
周瑞家的没想到贾琏在屋里,连忙请安问好之后,方笑道:“奴婢奉太太之命,给林姑娘送东西来。
这是太太专程让人从西市上买来的石老鼠。
太太说了,宝玉不懂事,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多多担待一些。
这只石老鼠,算是太太替宝玉,买来赔给姑娘的,姑娘瞧瞧,这只多漂亮啊,姑娘可喜欢?”
周瑞家的,自认为话说的滴水不漏,却不料,黛玉听了,刚刚才消弭的泪水,顿时又弥漫了一些出来。
她没有看那笼子里的松鼠,只是瞅向贾琏。
黛玉何其敏感,她几乎听完周瑞家的话,就立马意识到深层次的意思。
她觉得委屈,因为她上午才和贾宝玉闹矛盾,王夫人中午就给她送了一只松鼠来。
以王夫人长辈的身份,似乎是说:我儿子弄坏了你的东西,我买来赔你了,如此,可以了吧。
虽然,周瑞家的并没有这么说,在旁人看来,王夫人的做法,也毫无毛病。
甚至旁人还会夸赞王夫人,行事细心公允,有长辈慈心。
其实,这里还有一桩公桉。
宝钗进京城那一年,周瑞家的因为替薛姨妈,给荣国府的姑娘奶奶们送宫花。
因为最后送到黛玉屋里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两只颜色不好看的。黛玉自觉受了轻视,就直接拒收,甚至抢白了周瑞家的一句,这令周瑞家的,自此对黛玉的感官,并不算很好。
而周瑞家的,深知王夫人的心思。
看黛玉也不讨王夫人喜欢,她心里自然有点幸灾乐祸,语言形式,难免带了一些情绪出来,让黛玉敏锐的察觉。
其实,若非贾琏坐在这里,令周瑞家的有些顾虑,方才的话,她都不会说的那么含蓄。
迎着黛玉的眼神,贾琏自然知道她的想法。
贾琏心里一叹,其实,王夫人这个做法,表面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聪慧的黛玉,深知王夫人的为人和对贾宝玉的偏袒,所以立马能够“曲解”她的意思。
换句话说,若是今儿做同样事的是他,甚至贾母。也就是说他或者贾母重新给黛玉送一只松鼠过来,黛玉绝对不会乱想。
言情
这里面,其实是个信任度、亲近程度的问题。
黛玉猜到王夫人不甚喜欢她,所以才会多想。知道贾琏和贾母都很疼她,所以便会觉得理所当然。
没有责怪黛玉胡思乱想,这是黛玉与生俱来的敏锐和小心思。
因此,贾琏冷冷的看向周瑞家的,“东西放下,出去吧。”
“额,是是……”
周瑞家的如何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贾琏了,顶着一脑门子的问好,却不敢多言,讪讪的退了出去。
紫娟将笼子提起来,准备找个地方悬挂,就听贾琏对黛玉道:“这只松鼠,妹妹若是不喜欢,不如就送给我吧。
我瞧着还不错,拿回去给你小侄女玩。”
黛玉闻言,心下又是一阵感动。
琏二哥哥真是太懂她了。她因为看出王夫人的偏心,心里自然对王夫人送来的这只示威大于赔礼意义的松鼠无感。
但是长辈专门送的东西,她又不能不收,否则别人都会传她骄横无礼。
若是旁人,面对这种来者不善的赔礼,自是有办法处置。比如,直接弄死……
黛玉显然不可能生出这种想法。看着那一脸机灵劲的小东西,她很是烦躁。
如今贾琏向她讨走,自是立马解了她的忧愁。
因此连忙点点头,“既然如此,那琏二哥哥就拿去吧。”
贾琏点点头,因命紫娟直接将松鼠送到自己家里。
麻烦解决之后,黛玉在贾琏对面寻了个凳子坐下,正准备询问贾琏从哪儿来,今儿是否忙碌,就听贾琏再次问她方才去了哪儿。
黛玉才好转一点的情绪,顿时低落,迎着贾琏的目光,幽幽说道:“我本想给阿奴找一个安葬之地,可是,找遍了附近,都没有找到……”
黛玉是能赋情于物的人。
自己从幼崽,精心饲养长大的小松鼠,就彷若她的伙伴一般。
如今对方辞世,伤心之余,自是想要让它入土为安。
但是贾府的规矩,各房各处养的一切猫狗鸟雀,一旦死了,尸体都要交给小厮们,拿出去处置。
黛玉自然不会将阿奴交给那些不负责任的小厮们,万一它们随便找个地方扔了,然后再被野狗叼了去,她岂能心安。
因此就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自己亲手安葬。
但是出去转了一圈,她并没有找到这样的地方。
她住在荣庆堂。这里前院,后院,都属于贾母。长辈的东西,便是一草一木,都不能擅动,这也是贾府的规矩。
所以黛玉无功而返。心里也很失落,以前不论是在苏州老家,还是在扬州父亲的官衙,她都有专属于自己的领地,她可以随意的处置。
但是这里,不行。
看黛玉又想哭,贾琏却笑了。
他将那松鼠的尸体重新放进纸船之内,交给黛玉捧着,然后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绝对适合安葬这个小家伙。”
“哪儿啊?”
“跟我去了你就知道了。”
黛玉闻言,赶忙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急忙跟上贾琏的脚步。
她就知道,她一哭,贾琏必定会为她想办法。
虽然觉得有算计琏二哥哥的嫌疑,但是,真的很有用呢。
……
宁荣两府后面的工地上,仍旧有不可计数的贾府奴才和工匠们在忙碌。
在靠近荣国府的地方,有人抬头擦汗的时候,看见远处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贾琏他们自然认识,只是奇怪,贾琏为何会带着一群女人进来。
定睛一瞧,原来不止媳妇和丫鬟,还有一些粉凋玉琢,打扮乖巧的仙女一般的女孩子。
原来是贾府传说中的那几位小姐出行,难怪这么多人跟着。
只是不知道,她们进来做什么。
“瞎看什么,还不低头干活!”
回过神来的管家和执事们,连忙呵斥这些窥视的人,避免她们冲撞了贵人。
贾琏本来只打算带着黛玉进来,只是在路上不知如何就走漏了消息,三春和史湘云,合着她们各自的丫鬟,都追了上来。
人一多,贾琏索性叫上几个沿途看见的婆子和媳妇,让她们前面开路。
而能够进来贾府做活的工匠,都是知道规矩的,并没有出现有人刻意冲撞的事。
所以贾琏很快就带着黛玉等人,来到西边一处重点施工之地。
却不进热火朝天的工地,而是沿着外面的石板小路,跨进一片才刚刚栽种好的竹林之中。
这里,是未来潇湘馆的地盘。
“啊,这里栽了这么多的斑竹,将来翠竹成林的时候,一定十分的幽静漂亮。
阿奴葬在这个地方,真是太好不过了。”
史湘云最是好动,若不是管教嬷嬷们不允许,她早就熘进这里面来玩了。
如今能够跟着贾琏光明正大的进来,她立马瞪大自己的眼睛,不断的瞧稀奇。
可惜如今大观园还只是个雏形,并不能看出多少美轮美奂的感觉。
林黛玉未曾想到贾琏会带她进还未建成的工地上来,她有些担心:“琏二哥哥,如今这里面到处都在动工,若是把阿奴埋在这里,会不会……”
要是前脚埋进去,后脚就被人翻出来那就太煞风景了。
贾琏摇了摇头:“这片竹林已经全部栽种完毕了,以后基本都不会再动。
你要是担心,回头我吩咐管事们的一声,不让不相干的人进来便是了。”
说着,贾琏让雪雁将花锄拿过来,交到黛玉的手里。
“去吧。”
黛玉嗯了一声,将阿奴交给探春,随即亲自挪步,挑选风水宝地……
看着周围幽深的竹林,心里兀自觉得这件事,更有意义起来。
第333章 回家
侯门公府的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标配。
像这种跑到竹林中做野外活动的事,只是在书本中见过,对于她们本身,可是从未经历的,因此一个个都饶有兴致的给黛玉帮忙。
不过阿奴就一只,只需要小小一块地方就能埋葬,以致于大多数人,都只能在旁边瞎比划一番罢了。
史湘云最是积极,等到大家刚刚把土掩上,她便提议说:“林姐姐,要不然我们给它立块碑吧,这样以后我们想它的时候,就能来祭拜它了!”
此时,一直在旁边,并没有太过参与的探春,闻言眉头微皱,悄悄走到贾琏的身边。
贾琏只站在边上,从始至终并没有帮忙的意思,毕竟这么屁大点活,他要是动手,几秒钟就搞定了。
何如,看着这么一群娇滴滴,蹑手蹑脚的小美女破土动工来的有意思?瞥见探春过来,就瞅了她一眼。
“二哥哥,立碑的话,怕是不妥,这里毕竟是将来迎接贵妃娘娘的地方……”
探春走到贾琏近前,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语气担心。
本来她们出来搞这个,就令探春觉得不太好。只是因为有贾琏扛着,她们才不怕。
若是此时当真在这边立个坟头,还立块碑的话,到时候贾母等人知道,岂能不骂她们?
说不定,连贾琏都会跟着被骂。
闻言贾琏暗暗点头,探春考虑的倒也是。
他知道元春是个有内涵,懂得分享的人,不然等大观园建成之后,她也不会下旨令贾宝玉和家里的姐妹们搬进来住了。
但是贾母、贾政等人可不这么认为。
贵妃的威仪神圣不可侵犯,这块将来属于她的地盘,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权力处置。
于是上前两步,对还在考虑湘云话的黛玉道:“立碑就罢了。
阿奴它来自自然,如今,就让它回归自然,何必定要学着咱们人一样,留一块死物在这个世上?
如此岂不落了俗套。
再者,横竖这片竹林就这么大,就算将来想要祭拜它,对着这片林子浇一碗酒也就尽了心意了。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时人虽然口中自谦,总称自己是俗人,但却谁也不愿意真的沾上一个俗字。
特别是这些出身尊贵的少男少女们。
况且黛玉也发现探春和贾琏说话了,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是她也大概懂其中的意思。
于是点点头,将花锄交给雪雁,直面看着面前这个新起的小坟包,默哀片刻,回头对众人道:“好了,我们走吧。”
从园中回到宁国府,要经过凤姐院。
贾琏本是随口邀请一句,没想到刚好从院里东厢房,传来几声小大姐儿咯咯咯的笑声。
史湘云便笑道:“好啊,正该去拜见琏二嫂子,顺道逗逗大姐儿。
她真的好可爱啊……”
见史湘云话没说完,就已经溜进门去了,三春姐妹等人也纷纷跟着贾琏进门。
可惜,王熙凤官复原职,又忙碌起来,并不在家,她们便一股脑的冲进了小大姐儿的屋里。
贾琏没有时间陪着她们闹,收拾一下准备要去家庙了。
平儿给贾琏更衣的时候,听到外院东厢房传来的各种嬉笑声,也不由得笑道:“听她们说,方才二爷带着姑娘们进园子去了,做什么呢?”
“没什么,领着她们做了一个小活动。”
“呵呵呵。”
平儿笑靥如花般,道:“难怪姑娘们,都那般喜欢二爷。二爷这么忙,还有心思陪着她们玩闹。”
“呵呵。”
贾琏也微微一笑,不过他的笑容,就和平儿的意味不大一样了。
一巴掌贴在平儿的臀上,嗯,手感越发好了。
平儿无奈的白了贾琏一眼,正要说什么,忽闻门口传来一道娇弱小心的声音:“琏二哥哥,我能进来么?”
竟是黛玉。
“进来吧。”
黛玉这才缓缓跨进门来,隔着撩起的门帘,看见最里面平儿在与贾琏更衣,小脸微微一红,就此驻足,在次间寻了个凳子坐了。
不一会儿,贾琏出来,坐到黛玉身边,“妹妹还有什么事么?”
黛玉悄悄瞅了贾琏一眼。
此时的贾琏,已经换了一身浅色朴素的衣裳。
但是,仍旧好看。
但是她没有说话,而是又往里间瞅了瞅。
贾琏看出她的心意,轻声道:“你放心吧,你平儿姐姐不是个多嘴的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
黛玉小脸微红,倒也不再扭捏,轻声道:“琏二哥哥,我想,我想回家看我父亲。”
嗯……
贾琏沉吟了一下。
黛玉想回家看她父亲,只需要和贾母说一声,贾母自会派人送她回林府。说不定还会让送的人等着,当日接她回来。
可见,若单纯的去见林如海,黛玉根本没必要专程来和他说。
想到今日的事,置身黛玉的位置想了一下,贾琏便明白了。
大概黛玉觉得受了委屈,或者说不想再见到贾宝玉之类的,所以想要回林家避一避。
但是,她刚刚和贾宝玉闹了矛盾,就提出要回家,只怕贾母会多心。
所以,这丫头就想要通过他达成心意。
比如,让他传个话,叫他父亲派人来接她之类的……
不错,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是至少懂得思考照顾别人的情绪,可见黛玉也不是那么任性嘛。
“怎么突然想要回家了?”
“我……”
黛玉略显语塞,其实从贾琏方才沉吟的那一下,她就知道,贾琏大概猜到她的心思了。
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确实是想要贾琏帮忙,让她回家住一段时间。至于是多久,她还没考虑清楚。
所以,方才趁着大家都在逗小大姐儿开心,她就偷偷摸了出来。
“好,我知道了。”
看见黛玉不知道怎么解释,贾琏便笑了,也不再逗她。
“不过,我有一句话,你听不听呢?”
“什么,二哥哥你说。”
经过今日的事,黛玉越发觉得与人相处很难,而且麻烦。就比如,她只是想要回家,也会觉得困难重重。
但要是贾琏愿意帮她,那就简单多了,所以别说贾琏只是说一句话,就是对她提要求,她也愿意。
第334章 引导
“是这样的,妹妹想要回家,可是觉得,在这边受了委屈。”
“没,不是……”
黛玉这才想起,贾琏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和贾母说贾母会多心,难道和琏二哥哥说,他就不会多心了?
只是在她心里,贾琏是同辈的人,而且善解人意,她想着贾琏应该能理解她。
此时骤然听见贾琏这么问她,她忙回道:“没有委屈,琏二哥哥和老太太都很关心照顾我。”
“那,就是因为宝玉?”
黛玉沉默了。
这一点她可没办法否认。
其实今儿上午的事,事后她细想,也自认为有错。但只是一点点。
都是贾宝玉胡言乱语,欺负她,还害死了阿奴。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可是,贾宝玉也住在荣庆堂,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觉得很不顺心。
“你都说了,我和老太太还有探丫头她们都挺好的,若是因为一个人,而弃我们这么多人而去,岂不是,因小而失大?”
“没有,我只是想父亲了……”
黛玉觉得说不过贾琏,试图狡辩。
“还是,在你心里,宝玉,并不只单单是一个表哥?”
黛玉心里一惊,她可是很聪慧的呢。
贾琏先是说,她因为贾宝玉一个人而舍弃他们大家,又说贾宝玉在她心里,并不单单是一个表哥?
不单单是表哥,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里,黛玉小脸兀然通红,站了起来,瞪着贾琏:“二哥哥,你胡说什么呢!什么不单单是表哥,你再乱说,我不理你了。”
贾琏两手一摊,他有说什么嘛?
但是心里,却还是为黛玉的敏锐反应感到赞叹。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居然对这个话题,这么敏锐,他才开个头,黛玉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压压手,示意黛玉坐下,然后道:“林妹妹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林妹妹一直都是最聪明的孩子。
宝玉虽然是表哥,但是难道能越过老太太、家里的姐妹,还有我去不成?
既然如此,妹妹若是不喜欢他,大不了不理他就是了,何苦为了他觉得不开心,甚至要回家去呢?”
黛玉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盯着贾琏,总算是勉强相信了贾琏的说辞,慢慢坐下。
然后不由自主的顺着贾琏的意思去想。
也是呀,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在意宝玉对自己的态度呢?
莫非,真像琏二哥哥方才说的那样,自己并不单单只把他当做一个表哥?
不,不可能的,自己明明……
悄悄瞅了贾琏一眼,因为没有摸清楚贾琏的意思,她默不言语。
“就比如,当初在苏州,你的那个堂姐,好像叫做什么‘娇娇’的,不是想要抢你的屋子吗?
那个时候,你可觉得十分委屈,整日不开心呢?”
黛玉一愣,她好像懂贾琏的意思了。
那个林娇娇,她很讨厌,但是,若不是贾琏说起,她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那还是她的族中姐妹,她尚且不在意对方的言行举动,为何要把贾宝玉的行为,放在心上呢?
“再比如,你宝姐姐的哥哥,算起来你也得叫一声表兄。
但是,他行事再粗鄙,在外头做了再多的混账事,你会不会在意呢?”
说林娇娇还罢了,薛蟠关她什么事嘛,因此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
她当然不会在意薛蟠干什么。当初就算听到对方打死人了,也不过是心里一惊,自说将来离这样的浑人远一点,也就抛之脑后了。
不过,琏二哥哥将宝玉和薛蟠类比,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很合适。一想到上午贾宝玉对她横眉竖眼的样子,她就气的不行。
“琏二哥哥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黛玉一扬眉,她觉得,她好像真的没觉得那么委屈了。
“呵呵,我的意思是,宝玉究其根本,也只是亲戚家不懂事的孩子罢了。林妹妹若是不喜欢,以后不理他就是了,倒是犯不上为他生气,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看贾琏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只为向她说这么个简单的道理,黛玉心内忍不住一笑,然后故作没耐心的道:“哎呀,人家只是来找你帮忙的,二哥哥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吧。”
黛玉可不是一个轻易与人吐露心声的人,哪怕是贾琏。
所以一个撒娇,就将贾琏开启的话题掩了过去。
但是贾琏却从黛玉明显由沉闷转向轻快的语气,明白黛玉至少听进去几分了。
倒是不枉他费这般心机。
没办法,贾宝玉和林黛玉二人,在贾母有意的安排下,基本天天都能见面。
两个人又年纪相仿,久而久之,想不处出感情来都难。
与其等将来黛玉情窦开启之后,自己意识到对贾宝玉不一样的感觉,然后自我沦陷不可自拔,不如他现在就将这个问题点明。
至少,看起来黛玉现在应该还不喜欢贾宝玉。
以后她有了防备,就没那么容易被贾宝玉的一系列泡妞小妙招给迷惑了。
不过世事无绝对,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减少他们相处的日子,为妙。
于是贾琏笑道:“帮,自然要帮的。
不过林妹妹既然找到我,想必也是不想要老太太多心。
如今你刚刚和宝玉闹了矛盾,若是就立刻回家去,就算有理由搪塞过老太太,难保下人们不会议论。
不如这样,林妹妹暂且再在我们家委屈几日。等过一段时间,也不用多久,在我离京之前,我向老太太说,林姑老爷想念女儿了,到时候我亲自送妹妹回家去。
到那时,林妹妹想要在家住多久,就住多久,也不会有人因此觉得有什么不妥。
林妹妹觉得可否?”
黛玉闻言,眉头微蹙。
在与贾琏谈话之前,她是铁了心要回去的。
但是经过贾琏的一番话开导,那种心思倒是没那么强烈了。
再一想贾琏说的在理,除非她这一次回去,就再也不过这边来了。否则,还是过一段时间为好,也免得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背地里议论她。
而且,自己给琏二哥哥做的手套还没有做好,若是回家去,到时候都没机会给他了。
反复思量,最终还是觉得贾琏的提议最是稳妥,因此缓缓应了一声。
贾琏也笑了起来,瞧了一下时间,对黛玉道:“好了,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记住我说的话,喜欢,就多玩一会儿,不喜欢,就各自走开。”
黛玉默然点头。
看贾琏似乎要出门,就问道:“琏二哥哥现在就要去铁槛寺吗?”
看贾琏点头,黛玉忙站起来,嘱咐道:“路上小心。”
贾琏回头瞅着她,直把小姑娘看的有些脸红,才点点头,掀开帘子,出门去了。
第335章 准备
贾珍的丧礼结束之后,贾琏便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瓦剌之行的准备之中。
首先就是大观园的建造。
这一点,贾琏并没有太过担心。
经过他这小半年的规划,大观园的雏形已经呈现出来。
剩下来按部就班的东西,贾政来主持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贾政是个富贵老爷,在他的纵容之下,只怕众奴才被他压下去的贪墨之风,很快便会再次兴起。
不过倒也无妨。
反正贾琏已经按照当初的承诺,将贾赦的遗产,合计两万多两的银子拿了出来。并且交代过王熙凤,将来如何应对建造园子有可能出现的经费不足问题。
若是贾政纵容奴才等贪墨,到时候增添了亏空,自然有他和王夫人再想办法,最多再加上一个冤大头贾母。
这本来也是当初,贾琏想要损耗她们各自财力的主张,所以,就算被奴才们贪了去,贾琏也一点不会替他们感觉心疼。
说不定,养肥了老鼠,将来宰的时候,他能吃更多的肉也不一定。
另一件正事,也就是西城兵马司。
因为兵部并没有派遣新的指挥使来与他交接,很显然这个位置皇帝还是给他留着的。
所以贾琏便任命自己的亲信,范晋和解隽二人,代为主持衙门内的日常事务。
此二人,一文一武,既可以互相制约,也不至于因为互相敌对,而怠慢了政务。
毕竟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前程互不干涉。
即便如此,贾琏为了稳妥起见,还专门拜访了自家二舅舅,请他代为看管着他的西城兵马司。
以张松兵部职方司掌印官的身份,他若是放一只眼睛在西城兵马司,相信就算范、解二人再不争气,西城兵马司,也不会出大的纰漏了。
眼看公主出嫁,良期将至。
朝廷也一下子把焦点,放在这件事上,做着多方面的协调和准备。
而身为皇帝钦点的年轻的送亲使,钦差,贾琏在朝野间的关注度,也无形中拔高了许多。
这一日,贾琏按照约定,将黛玉送回林家。
初进府,黛玉来不及领着紫鹃、雪雁等人重新布置收拾自己的屋子,便踩着鹿皮靴子,往正厅来。
琏二哥哥果然还没走。
躲在屏风后面,黛玉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东西,镇定了心神。
等到父亲和贾琏说完话的间隙,这才款款走出,给二人见礼之后,主动拿起茶壶给二人添茶,然后十分有姿态的侍立到一边。
林如海看见黛玉如今越发出落的有大家风范,心里暗暗点头。
将玉儿送到她外祖母身边教养,果然是没错的。
“好了,我知道你这几日事情多,也就不虚留你了。
你只记住我的话,领兵在外,自当万事留心,一切以保护公主和自己的安全为要。”
听到林如海的话,贾琏心里感慨,林如海不愧是饱读诗书,忠君爱国的典范。
这个时候,都不忘把公主的安全加上。
他忍不住吐槽,万一要保护公主的安全,自己就不安全那该怎么办?
也不用问了,在林如海看来,自然是誓死保卫公主殿下的安全!
“是,侄儿记住了。
姑父大人也该多保重身子。林妹妹也是因为担忧姑父的身子,这才央求我送她回来。
姑父就算是为了不让林妹妹担心,也该善加调理身子才好……”
林如海笑了笑,看向黛玉:“玉儿果然越发懂事了。”
林黛玉小脸微微红,对于贾琏往她脸上贴金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不过你们都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子心里有数……”
林如海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眉头微皱,轻轻咳了两声,惹得黛玉面色骤变,连忙上前给他顺背。
贾琏见状,也是无可奈何。
该说的话,该做的行动,他都办了。只是各人自有个人的命数,以林如海的身子状况,外加强大的事业心,真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几年!
关心数语,直到林如海完全恢复气色,贾琏才起身告辞。
“琏二哥哥,你且等等…”
黛玉见贾琏要走,立马上前一步,略显扭捏的唤道。
待贾琏驻足回头,她才微低着头,从袖子里掏出这大半个月来,她用上等绢子,精心裁制的一双手套。
贾琏接过,也不用细看,就知道这双手套价值不菲,不是一般人有资格享用的。
毕竟,黛玉出品,必属精品。
瞧见黛玉送出礼物之后,脑袋埋的低低的,似不好意思多做介绍,贾琏便也只是拱手笑道:“多谢林妹妹费心了。”
说完,再次对着林如海拱拱手,然后攥着手套子,转身出门而去。
林如海瞧见女儿和贾琏关系和睦,眼中也带着欣慰之色。
犹记得,当初女儿性格内向沉闷,常常对着一件事物,能出神半日。特别是她母亲去了之后,颇有抑郁寡欢之态。
没想到,如今不但人性格开朗了不少,还学会给亲长送礼物了……
东西虽小,看起来应该是她自己做的,可见有心。
不过,小丫头好像还没给我做过东西呢……
摇摇头,林如海为自己莫名其妙来的醋味感到好笑。
又见黛玉一直盯着房门口,便笑说道:“你放心吧,你琏二哥哥是个聪明且有能力的人,此番定会安然归来的。”
黛玉回神,为免父亲多想,忙收起担心和不舍,应和了两句。
“在你外祖母身边,过的可开心?和他们家里的姐姐妹妹,相处可和睦?”
让女儿坐在旁边,林如海关心的问起这些来。
黛玉自然言说一切都好,说贾母和贾琏等人,都挺照顾她的。
“那,你表兄宝玉呢?”
瞥见黛玉骤然不解的神色,林如海笑道:“他们家,你们这一辈儿最出色的两个孩子,大概就是你表兄贾琏和宝玉了。
可是我所了解的,也只有你琏二哥哥而已。
对于宝玉,我了解不多,只是见过几面。
之前到他们府上,看老太太似乎十分疼爱这个孙子,但是你舅舅,却说他不争气的很,所以我倒是有些好奇。
你也在他们家住了这么久了,你觉得你二舅舅家这个表哥如何?”
虽然林如海说的在情在理,但是黛玉毕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早在贾府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贾母似乎有成全她和贾宝玉的意思。但是舅母却更喜欢亲妹妹的女儿,为此他们家的下人还传出什么“金玉良缘”之说。
说的就是贾宝玉和薛宝钗。
别看黛玉平时话少,她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
况且父亲若是当真想要了解亲戚家孩子的品性,不拘问谁,比如他们家的管家、仆妇,甚至直接问贾琏,不是都比问她来的妥帖?
可见,父亲或多或少都存了一点那个意思。
甚至,就是外祖母和父亲说了什么,所以父亲来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黛玉面容一皱,“我虽然在他们家住了许久,但是平常只和姐妹们在一处作伴。
至于宝玉表哥,平时也不见他,他人品为人如何,我不知道。”
黛玉说着,微噘着嘴,将心里的些许不满表露了出来。
得益于贾琏从几年前就开始的引导,这么久以来,贾宝玉在黛玉心里的好印象没攒多少,倒是积累了不少糟糕的印象。
特别是,前不久宠物阿奴之死,让黛玉对贾宝玉的感官下降到一个历史低点。
他还凶我!
黛玉何等心高气傲,别说王夫人不太喜欢她。就算贾家所有人都想要招她做媳妇儿,只要她自己看不上,那都不成!
哼,连琏二哥哥一半的好都没有。
而且,黛玉心里承认,以前的时候,因为贾宝玉的讨好,还有贾母的有意培养,她还傻乎乎的对贾宝玉抱着一些幻想和期待。
但是经过上次贾琏的开导,她就基本想明白了。
果然,在只把贾宝玉当做普通表哥看待之后,对于贾宝玉所有的不好,她都能看得开了,也不会太计较。
第336章 望珍重
林如海看见黛玉的神色,愣了一下。
虽然黛玉没有说什么不好,但是作为父亲,这点眼色还是看得出来的。
老太太不是说,两个孩子很合得来么?
他也有意观察过,两个孩子不论容貌还是年纪,都还算般配。
虽然按照他的择婿标准,贾宝玉是差点意思。
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若是贾母果有此心,他还是打算成全。毕竟以女儿的身子,也只有亲上作亲,他才更放心一些。
可是现在看来,只怕玉儿心里未必情愿。
林如海本意也只探探黛玉的口风,发现不对,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反正,玉儿还小呢。
……
贾琏出了林府之后,直接去了兵部。
在职方司的总领房,找到了二舅张松。
张松颇为无奈:“你这小子,又来了!
我不是已经给你说了,此番随行人马的调动,便是我也无权再更改么。”
贾琏笑着上前,作了一个揖,笑道:“外甥知道,不过外甥也不是要让舅舅您帮我更改随行的人员……
这样吧,还请舅舅看在老爷子的面上,多给外甥批一千匹马如何?
有了这些马匹,我就可以将所属的战斗序列,大部分换成骑兵。
虽然战斗力不见得增长多少,至少灵活性大大增加了呀。
万一,我是说万一到时候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也好随机应变,说不定还能救命呢。
舅舅,你也不忍心看着外甥此番遇到什么危险吧?即便舅舅不心疼,老爷子知道了,估计也会心疼的吧,到时候老爷子要是知道舅舅拒绝过外甥的请求,岂不是要怪罪舅舅?”
因为是张松自己的办公室,此时也没有其他官僚,贾琏索性加大软磨硬泡的力度。
如他所言,此去数千里。
虽然手下官兵不少,但大多都是步兵。
以他草原征战一年的经验来看,在那千里戈壁之上,一旦当真遇上点什么事,几千步兵,还真不一定比几千个木头桩子有用!
所以,贾琏这段时间,很大一部分精力,都在为得到更多的骑兵而努力斡旋。
说句不能对旁人言的话,有了一定数量的骑兵,哪怕当真遇到危险,打不过,还能跑不是?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嘛。
上一次去边关的时候,他基本一穷二白,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然无所畏惧。
时移世易,此时他爵位在身,妻妾不说成群,那也是三五几个了。
总得为她们多考虑考虑吧?
再说,他连儿子都还没有。多筹谋一些,没毛病。
当然,在皇帝面前,他还是要表现出一副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的。
“你这臭小子。”
张松何等儒雅的人,曾经也以为贾琏是个儒雅君子。
谁知道,这个时候为了几匹马,连体面都不要了。
“好了,你也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此次和亲,抽调京营的人马,大多都是京营谢游击所部。
想必谢鲸此人,你也认识。
你自己去找他,只要你能从他手里掏出来,不论多少,你到时候过来,我都给你批了。”
毕竟是亲舅舅,外甥几次三番的来求情,而且也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只是通融通融,他也没办法冷下脸来拒绝。
唉,看来到时候,也得学着这小子的样子,在几位大人面前,说说好话了……
“呵呵呵,那就多谢二舅了。
对了,二舅今儿几时下衙?前儿陛下特意赏赐了我几坛子美酒,正想着拿过去孝敬老爷子,要不然,二舅也一起尝尝?”
“陛下赏赐的美酒……”
张松眼睛微微一亮,随即故作不在意的道:“嗯,想必老子知道你这么孝顺,也会很高兴的。
好吧,你今晚早点过来,我让你舅母好好准备几个菜。
毕竟要出远门了,咱们一家子,也得好好给你送个行。
嗯,去吧。”
从兵部出来,贾琏面上的笑容收敛不少,目露沉思。
但凡为将的,对于手底下的兵马装备,都十分看重。
张松让他去找谢鲸讨要,对他而言,难度不小。
但是他也知道,张松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违例了,所以也没有再紧逼。
好在,定城侯府,也是开国公侯一脉,多少卖贾家一点面子。
而且,谢鲸此人,他也是认识的。特别是上次在王子腾的府上,也算是相谈愉快,想来费点心思,对症下药,也不是不能达成目的。
“二爷,咱们接下来去哪?”
昭儿等人看贾琏走神,上来询问。
贾琏翻身上马,吩咐道:“你们几个,去醉仙楼,装一车最好的酒,送到定城侯府去,并打听谢将军是否在府上。再让醉仙楼,做几样上等的下酒菜备用。”
“那二爷你呢?”
“我回府一趟。”
醉仙楼主卖江南佳酿,虽然有口皆碑。
但毕竟都是花钱就能买到的酒。
真要表现诚意,还得来点不一样的。
唉,皇帝也真够小气的。
派了他这么远一趟苦差事,就赏了几坛子贡酒。
这贡酒能干什么,也就占个皇帝的名头,拿来请人和送礼,都比较有面子。
希望,这老谢也卖皇帝这个面子啊……
……
多番筹备,眨眼来到临行前的一晚。
荣庆堂,贾母也难得对贾琏露出几分关心之色,问道:“你外头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要带的东西,随行的长随护卫这些,可都安排好了?”
“回禀老祖宗,都已经准备妥了。”
“嗯。”
沉默了一下,贾母看着贾琏,对着他招手。
贾琏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到贾母的面前。
贾母伸出苍老而白净的手臂,拉起贾琏的手,合手拍了拍,目光沉重的盯着他,“好好去,好好的回来。
记得,你是我贾家的儿孙,你身上有重大而不可推卸的责任。
咱们家,男丁真的不多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
贾母罕见的对他露出如此真诚的疼爱关心之色,令贾琏略感诧异和不自在。不过贾琏还是很快跪下道:“老祖宗放心,孙儿定不敢违背老祖宗的话。”
思路客
“好,下去吧,好好休息。明儿一早若是赶时辰,就不用来拜见了,今晚就当话别吧。”
“是……”
三春姐妹都对贾琏表现出了强烈的不舍之意,但是贾母交代过,不让她们今晚去打扰贾琏。
要远行了,这一晚的时间,应该留给小两口。
所以迎春等人,都只能各自送上一句祝福的话,然后在后院廊上,驻足。
宝钗本来在姨妈屋里,等候母亲和姨妈说话。
偶觉烦闷,便走了出来。
至后面穿堂,迎面看见贾琏走过来。
宝钗心说,明儿好似就是琏二哥哥出行的日子!
如此说来,大概这是今年最后一次见他了。
这般一想,便很自然的走上前去。
“原来是宝钗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姨妈好?”
贾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这一点,令宝钗很有好感。
彷若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焦急一般。
“多谢琏二哥哥关心,我母亲尚好。只是听说琏二哥哥要离京了,她本来想过来瞧瞧你,又怕你忙,所以交代我,若是看见琏二哥哥,代她问好。”
“劳烦费心了。”
客套话说完,相对有些无言,贾琏便招呼宝钗进门喝茶。
宝钗瞅了一眼那边安静的宅院,默默摇了摇头,而后抬起头看着贾琏,轻声道:
“多余的话,想必迎春妹妹她们都说过了,只是小妹嘴拙,也说不出什么新意的。
此去路途遥远,还望珍重。”
宝钗说着,双手置于腰间,委身一福,行了个全礼。
将入及笄之年,肤白貌美,气质典雅的女子做出这般举止,着实令人赏心悦目,一下子,就吹散了不少贾琏离别前的忧愁。
总算二人交情止于此,再多言语,便落入俗套与下乘。
因此贾琏拱手还礼,道了一声“多谢”,便越过佳人,跨进自家院子里。
第337章 捉弄
正屋里,王熙凤合着平儿等人,仍旧在打点着一切贾琏路途上可能需要用的东西。
按照她们最先的准备,单是他的东西,只怕专门用两架马车来拉,都未必能装完。
尽管后来王熙凤听取了贾琏的意思,一切从简,这娘儿们还是盘算着,如何以最小最轻的包裹,装点最多、最合用的东西。
这就涉及到添减和取舍的问题,王熙凤为此,这两日可谓是大费脑筋。
虽然贾琏觉得王熙凤这是无用之功,倒也没有批评他,毕竟这是爱妻关心、心疼他的直观表现。
看她们忙得无暇他顾,贾琏便招上晴雯和香菱,进浴房去了。
洗澡只是顺便,与二美婢温存一二才是目的。
但是晴雯显然不明白贾琏的心意,一边给贾琏搓背,一边再次提出想要跟着贾琏出塞。
贾琏自是不许。
“为什么不行嘛,那阿沁和她姐姐为什么就可以跟着二爷出去?她们也不过只比我们大两三岁而已呀?
二爷就是偏心。”
坐在浴桶中的贾琏微微一笑,拿起给他擦拭手臂的香菱的小手,把玩着笑问:“你会骑马吗?”
“不可以坐车吗?”
瞥见贾琏一声轻笑之后,不再理她,晴雯又急道:“那我走路,这总行了吧?”
“二爷可别说不兴这个,你骗不了我。
二爷这次出去又不是去打仗。
以前听说书的说过,即便是皇帝出行,那些宫女太监也是用走路的。
想来公主去和亲,也差不离。
我虽然不会骑马,但是我能吃苦,我可以走路跟着二爷。
到时候,我和香菱还可以服侍照顾二爷,好不好嘛……”
晴雯从后面搂着贾琏的脖子,身子贴上去,撒娇式的摇晃起来。
因为在浴室服侍,她只穿着简单轻薄的衣裳,这样难免和贾琏肌肤镶贴。
这也是她红着脸才能耍的小心机了,以期用这样的方式,诱惑贾琏松口。
她的心思,其实也很好理解。
第一,传说贾琏这一趟出去,最少都要一年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她不愿意这么久见不到贾琏。
其次,都说贾琏作为送亲使,是钦差。既然是钦差,那自然就是无限风光的事。
沿途的地方州县官员,自然是百般巴结讨好,送吃的送喝的,送不定还送美人。
总而言之,一路游山玩水也差不多。她是既想跟着贾琏出门威风,也想一路照顾贾琏的起居,并且顺带监督他。
毕竟,只要她们待在二爷的身边,至少,二爷就不会感到寂寞,那样就能大大的减少,二爷又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女人回来的概率。
这个任务,以琏二奶奶的身份肯定是不能担任的,那就只有她和香菱了。
尽管晴雯想的美好,但贾琏还是一如既往毫不客气的拒绝:“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
再聒噪,打屁股了。”
“哼!”
晴雯松开贾琏,抓起帕子,有一搭没一搭,恶狠狠的给贾琏擦背,神色很不高兴。
贾琏回头瞅了她一眼,笑问香菱:“你说说,世上有这么蠢的人?
我为了她好,不让她去遭罪,她还生气了?
她以为塞外沙尘,数千里之遥是儿戏不成?
以她的懒惰,若真是让她去,只怕走不了多远就叫苦连天,坐在地上走不动了。
那时候,才丢人呢。”
贾琏自然不可能带晴雯她们出京。
先不说晴雯是否吃得了这个苦,就说这趟差事关系重大,带个侍女在身边,怎么看都觉得不合适。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带,只怕皇帝知道了,也会觉得他贪图享乐,难当大任。
至于阿沁姐妹。
她们是编入亲卫队的,算是战斗序列。
其次,她们出身草原,对这一趟出行,说不定有帮忙。
贾琏自然记得,去年在边塞,救了此二女之后,正是靠着她们带路,才一举歼灭一部南迁的鞑靼部落的。
香菱比晴雯知轻重,早看出这件事毫无商量的余地,因此面对贾琏的问话,只柔声道:“晴雯姐姐并不是笨,她只是担心二爷在外头吃苦受累,才想要跟着去照顾二爷。
不过既然二爷有考虑,我们都听二爷的话,一定好好在家等着二爷回来。”
“哈哈哈,这才是我的好香菱。”
贾琏拉过香菱的小脸蛋,猛亲了一口。
对此,晴雯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总算已经被拒绝好多次了,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因此闷闷不乐一小会儿,也就放开了,认真伺候起贾琏来。
一时洗浴干净,扶贾琏出来。
正要给贾琏穿戴,却见贾琏挡开香菱递过来的衣裳,转身坐到边上的凉椅中,笑看着二女。
都是知根知热的体己人,晴雯和香菱见状,哪里不明白贾琏的意思,相视一眼,脸都红了。
“马上就要分别了,为免得你们生疏,最后考考你们。”贾琏戏笑着,对她们招招手。
晴雯轻啐了一口,一把抓过香菱,笑嘻嘻的说道:“香菱一向是最好学的,二爷考她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小蹄子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才到廊上,举起小手努力的给自己扇风,好一会儿才消散去脸上的火热之意。
然后也无意在此地逗留。反正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会有人过来,自不必把风之类的。
便想要去厨房打点水擦洗擦洗身子,去去身上的热意。不防还没离开后院,就撞见平儿。
“晴雯,你过来。”
“什么,平儿姐姐?”
平儿走到晴雯的面前,低声嘱咐道:“二奶奶吩咐,叫你和香菱,今晚一起守夜。”
“哦…”
晴雯点头就要离开。
“二奶奶还吩咐,让你和香菱,都洗个澡先……”
“嗯……嗯??”
晴雯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瞅向平儿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这话什么意思?”
平儿笑道:“没什么意思,这是二奶奶的原话,你不听就算了。”
晴雯顿时扭捏起来。
从平儿的面色,和王熙凤这不同寻常的交代里面,她似乎听出不一样的东西。
难道,二奶奶要抬举自己和香菱,就像当初抬举平儿姐姐一样?
可是,我们都是二爷的人,根本用不着二奶奶抬举呀!
话虽如此,但是二爷至今没收用我和香菱,这是事实。
平时没觉得什么,因为二爷有过解释,这是特别疼爱她们,特别喜欢她们的证明!
不过上次去老太太的屋里,老太太就专程问过这个事。当时连太太和大奶奶,还有几个老婆子都在,羞也羞死了。
当说到自己还是处子身的时候,她很明显的察觉到,那些人的眼神,很是奇怪。
晴雯觉得,那是嘲笑,还是赤果果的。
是,嘲笑她白生就一副好样貌,被老太太赐给二爷这么两年了,没有成为姨娘就罢了,居然连屋里人都没有被抬举!
实在是,丢面子。
莫非,琏二奶奶也看不过去了,想要帮我们?那她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至于,强逼二爷收我们吧……
脑海中急转过这些念头,抬头间看平儿面有嘲笑之色,好胜心强的她,立马表现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哦”了一声,并没有多作表示。
平儿好笑的摇摇头,这个鬼丫头。
因自己也拿不准王熙凤的具体意思,也就没有多透露,转而问她:“对了,你怎么出来了,二爷洗过了?”
“呃,是洗过了……
香菱正在给二爷穿衣裳呢,现在估计已经穿好了。你要是有事,就直接进去找他吧。”
因晴雯说的若无其事,平儿也不疑有他,点点头就抬腿往浴房去了。
“嘻嘻。”
瞥见平儿走进浴房门,晴雯的一本正色瞬间瓦解,弯着腰,掩着嘴儿,笑的像只小狐狸。
怕平儿追出来找她麻烦,因此环顾了一眼四周,回西厢找更换的衣裳去了。
因为始终记挂着王熙凤的吩咐,所以挑选里外衣裳的时候,不免立在衣柜面前反复斟酌。
是这件好看呢,还是这件更诱人……
一会儿之后,当她重新出现在后院的时候,竟发现平儿故作正色的从贾琏的浴房出来。
晴雯不由得盯着她直笑。
平儿有些绷不住了,本就红润中透着半抹春色的脸颊,越发绯红如霞。瞪了晴雯一眼,平儿越过她进了正屋。
“怎么去了这么久?二爷还没洗过吗?”
一进门,果然遭到王熙凤狐疑的眼神审视。
平儿道:“已经洗过了。二爷说路上洗澡不方便,所以让洗仔细一些,还特意洗了头。
香菱一个人擦得慢,我也帮着擦了擦。”
“是么。”
王熙凤半信半疑的瞅了平儿一眼,哼了一声。
她很怀疑方才平儿偷吃去了。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妮子如今被她纵的越发大胆了,什么偷吃不偷吃的。当着自己的面,她还敢吃呢,而且津津有味的。
“对了,让你和晴雯两个说的话说了没?”
“说了……”
平儿回着话,忽然压低声音道:“二奶奶真的要让二爷收了她们么?”
平儿很奇怪,二奶奶这忽然也贤惠的过头了吧。
“不然呢?”王熙凤反问一句,瞥见平儿眼中的敬佩之色,她倒是解释了起来。
“别人不明白,你还不明白么?
你们二爷屋里放着两个这般标致的人,还一直保持着处子身,整日里在府里活蹦乱跳的。
旁人不知道这是你们二爷的意思,只怕都说是我好妒,自己生不出儿子,所以不让你们二爷碰别的女人!”
听到王熙凤说起生不出儿子,神态忧伤,平儿忙道:“不是的奶奶,儿女之数都是天定。奶奶不是有小大姐嘛,而且小大姐这么健康可爱,说明奶奶离诞下长子,也很快了。”
“别打岔。”
王熙凤拍了平儿肩头一下,继续道:“你们二爷待我之心,如今我也看明白了。
平心而论,若是别的男人,有今日这般地位,只怕未必能如此容我。
所以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我的肚子不争气,那不妨借你们的用用。
好歹,也得给你们二爷留个后。他经常出门在外,哪怕是图个吉利也好啊。”
平儿闻言,有被王熙凤感动道:“其实奶奶不必这么想的,二爷又没有怪过奶奶。”
“呵呵,他当然不怪我了。我看他倒是一点不担心自己生不出儿子来,我肚子不行,他估计心里还暗暗高兴,好心安理得的在外面招蜂引蝶……”
王熙凤忽然一副看穿本质的样子,有点气呼呼的说道。
平儿无言以对,默不作声。
“好了,别废话了。不是让你专门叫厨房多烧了热水吗?
你亲自去安排,把我平常用的那些东西也拿些过去,今晚就让那两个小丫头好好享受一番主子的待遇,务必要把她们洗的干干净净的送进来。”
王熙凤一副干大事的神态。
她倒是没有说谎,方才和平儿说的大多都是心里话。
但她没说的是……
她将姿态做到位,至于贾琏接不接受,那就是贾琏自己的事了。
她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府里人的风言风语。
所以,她高调的让厨房多烧热水,安排晴雯和香菱两个沐浴。
入夏的时候,贾琏给两个俏俾提升了待遇,特意在她们的小澡房里,定制了一个半大的浴桶。
虽然只有半大,但是对香菱和晴雯来说,也足够奢侈了。洗一次,也要用四五桶水!
此外,她还会让平儿传出暗地里的消息,说她可是极力劝贾琏收了晴雯和香菱的。
如此一来,不管贾琏最后收不收晴雯和香菱,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也不会再有人,拿这件事来攻讦她。
第338章 提点
王熙凤和平儿没有说完话,贾琏领着香菱已经进屋。
看贾琏的头发温润,果然是洗过的,王熙凤这才没有再怀疑平儿。
给平儿使了个眼色,让平儿将香菱带出去之后,她则重新拿了一张崭新的帕子,扶贾琏到妆镜台前,一边给贾琏细拭头发,一边交流闺房密语。
其间,几次三番拒绝了贾琏求欢的信号。
于是贾琏一脑子疑问,不知道王熙凤今晚吃错了什么药。
都要分别了,不好好亲香亲香,畅快一番?
终于忍不住,一把将王熙凤抱起来,不管不顾的压在炕上的时候,王熙凤才吐露实情。
“你先别闹,我有个礼物,不,是两个礼物要送给你,你收不收?”
“什么礼物?”
王熙凤在榻上坐起,撩了一下发丝,笑道:“晴雯和香菱。”
贾琏默然。
正好这个时候平儿走了进来,给了王熙凤一个眼神。
王熙凤便笑看着贾琏:“怎么样,我已经让人,把两个丫头洗的干干净净的了,就等你受用了。”
贾琏也翻身坐了起来,瞥了主仆二人一眼,忽笑道:“好嘛,我就说你们两个今晚神神叨叨的。
原来是筹谋这个。
只不过,凤二奶奶果然越发会做生意了,拿我的人,当做临别礼物送给我,可真行。”
听到贾琏口吻中的点滴嘲讽,王熙凤哼道:“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可是难得贤惠一次。
说起来,我倒是好奇。
琏二爷,你说你巴巴儿的将这两个丫头养这么好了,自己又不享用,图个什么?
都说女大十八变,人大心也大。
你就不怕,她们被你这么冷落,到时候生出别的心思来。比如,把一颗心,另拴在别人的心上……
我可是听说,宝玉就挺招女孩家喜欢的。”
王熙凤话没说完,就被贾琏拉了过去,随即臀上啪啪挨了两巴掌。
她也不介意,抬起头之后,仍旧戏谑的瞅着贾琏。
贾琏顿时就恼了。
好嘛,这王熙凤经过他的教导,是要懂风情了不少。
但与此同时,也更加大胆了。
这种话也敢说,着实该打。
“呵呵呵。”
王熙凤真是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快感了。
重新占到贾琏的上风,令她身心都觉得愉悦。
因妩媚一笑,歪着头道:“我这么说,琏二爷可重新考虑了?
你要实在不愿意,我也不逼你。总之我可说好了,我没工夫帮你天天看着她们。
万一等你凯旋回来的时候,发现她们两个喜欢上了别人,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贾琏冷笑一声,“现在,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凤丫头,看来临别之前,还得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否则,你都要造反了。”
王熙凤见势不妙,就想要逃,却被贾琏拦腰截住,摔在了被褥之上。
平儿红着脸,看王熙凤在贾琏的威压之下,不断的告饶惊呼,心里暗道:奶奶,没事你惹二爷干嘛……
也不敢救主,忙熄了多余的灯盏,悄悄退出房门。
“平儿姐姐,二奶奶怎么了?”
晴雯和香菱,刚刚沐浴完毕,穿着各自单薄华丽的衣裳,并肩走了进来。
“没什么,和二爷玩笑呢。”
平儿随意说了一句,随即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晴雯和香菱的身上。
果然,以这两个丫头的容貌,略作一番打扮,便是人间绝色。即便是她瞧见了,也不由得暗生几分蹂躏的欲望。
实在不懂,二爷为何能够放着这样的两个美人儿不受用。
忽然想起之前浴房里的事,平儿恍惚间明白了什么,脸一红,不敢再乱想。
“好了,里头暂且不用我们服侍。你们就在外头守着吧,若是累了就先去睡,
我外头去瞧瞧。”
平儿说完,出门而去。作为王熙凤的内总管,王熙凤在忙正事,她得帮忙检查别的地方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
夜深人静,几经折腾的王熙凤趴在贾琏怀里,脸上几乎带着泪花。
“都怪你,人家胳膊好疼。”
“嗯,真撅着了?”
贾琏虽然口中时常威胁要将王熙凤膀子撅折,但是真要如此,他还是舍不得的。
因此连忙翻身起来查看。
看见贾琏这般在乎,王熙凤心里的委屈这才散去不少,举着一只香喷喷的酥臂,嗔道:“看,这儿,还有这儿,都捏青了。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练劳什子武,都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就知道欺负我。”
贾琏确定了美人只是娇嗔,实则并无大碍,这才哈哈笑道:“谁叫你故意说那些话来挑衅我的?”
“谁挑衅你了!我是认真的,反正你也不要,等你出去了,我就把她们送人!”
王熙凤图一时嘴快,猛然发现周围袭来一股冷冽之意。
抬头,果然,此时的贾琏,一脸冰冷。
心里咯噔一声,一瞬间闪过千万种思绪,最后却不争气的一缩脖子,摇了摇贾琏的手臂,故作轻快道:“做什么做出这个样子来吓人,不过与你说句玩笑话,用不着这样吧……”
虽然示弱,心里的紧张还是未松懈半分。
贾琏直直的盯着她半晌,揽在她肩头的手臂才收紧,而后平静的说道:“是玩笑话就好。
我相信我的凤丫头,一直都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
说句题外话吧,赖大在府里做了多年的总管,贪墨了府里不少银子,这件事你知道吧。”
“呃,这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怎么……”
王熙凤耸了耸肩,觉得贾琏箍的她身子有些发疼。
“嗯,还有那琮哥儿的生母杨氏,你也还记得吧?”
“好好的,你提她作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感慨,赖大一家在府里贪墨,你我知道,老太太、太太老爷都知道,但是他一直活的好好的。
而那杨氏呢,一辈子辛苦谨慎,只是因为做错了一件事,就一了百了。
我说这两个人,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想说一个浅白的道理。”
王熙凤凤目微眯,似乎意识到什么,目光有些委屈的瞅着贾琏。
贾琏却也不管,迎着她的目光,沉重的阐述:“有的错误,可以犯,甚至可以犯二次,三次,都有可能得到原谅。
但是有的错误,一辈子,或许只能犯一次。凤丫头,你可懂我的意思?”
王熙凤一张嘴巴,顿时噘的老高。
她哪里不懂,这是针对她说错的话,对她的警告呢!
眼见贾琏眼中严厉之色不改,终究知道自己是真的触及了贾琏的底线,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虽然觉得很没面子,但是,貌似这个时候不服软,问题可能会变得比较严重。
罢了罢了,明儿他就要远行了,自己还是多顺着他吧。
“好嘛,不过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被你冷着脸训斥了一通。
枉你刚才还好意思那样……折腾我,你给我下去!找你的心肝宝贝们去,人家只怕都等不及了!”
王熙凤果然学聪明了,知道什么时候该服软,什么时候该撒娇硬气。
险些被王熙凤几脚蹬下床的贾琏,讪讪一笑,站在榻边,看王熙凤态度坚决,试探性的道:“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吧?”
贾琏此时色心不重,只是想着,这一次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确实该和两个心肝宝贝说说闺中密话,哪怕只是搂着睡一觉,也不错啊。
“去吧去吧。”
王熙凤头朝着被子里,不耐烦的挥挥手。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贾琏果然不在了,王熙凤又有些暗恼。
他还真去了!
“奶奶……”
生了一会儿闷气,就见门帘响动,平儿打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平儿一向是最贴心的,因此理所当然的享受起了平儿的服侍。
“瞧什么瞧~”
见平儿盯着她白嫩肌肤上,带着的各种青色、红的手印,王熙凤很不好意思,瞪了平儿一眼。
平儿默不作声,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等到收拾完,准备回自家屋里就寝的时候,王熙凤又叫住她,让她陪睡。
平儿倒也不意外。
只是她刚刚脱衣躺下,就被横竖睡不着的王熙凤推了起来:“你,过去瞧瞧。”
“啊,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王熙凤双眼转动着算计的火焰。
“你二爷才折腾了我一遭,多半不会拿那两个丫头怎么样。
你就去瞧瞧。
我们费了半天的功夫,总得知道个结果吧?”
在王熙凤的再三劝说之下,平儿只能无可奈何的起身,摸了过去。
然后,半晌,又是半晌……
“也是个没良心的!”
王熙凤秀拳砸在枕头上,暗骂了一声,终究抵不过睡意,缓缓睡去。
第339章 送亲
第二日天还未亮,王熙凤、平儿等人,便恭送贾琏出门。
至东跨院马棚前,眼看着贾琏翻身上马,王熙凤强忍了好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为不在下人们面前出丑,她强做严厉之色,对昭儿等随行人员道:“在外头多用些心,你们二爷没考虑到的事,你们要记得多提醒。
保护好你们二爷,平安回来之后,每个人都有重赏!”
昭儿张勇几个,闻言立马将胸口拍的梆梆作响。
其中张勇几个还单膝跪下,以家将礼仪起誓:“二奶奶放心,只要我们还有一条命在,就一定会护卫二爷的安全。
任何人想要伤害二爷,都得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誓死保护二爷!”
除了张勇几个,边上立了两排的亲兵们,都还是彻底的新兵蛋子。
看见了张勇、冯飞等人随着贾琏出兵回来之后的豪气与地位,此时此刻,一个个都激昂兴奋的很。
因此看见张勇等人的做派,立马齐刷刷的跪下,大声道:“誓死保护二爷!!”
都是年轻中气十足的小伙子,这勐然齐声震吼,颇有种排山倒海之势。
声音远远传开,不知道震醒了两府多少还在熟睡的人。
王熙凤也被眼前的一幕,有些震惊到。好在自身定力十足,倒也没有露怯。
心里暗暗诧异,这些原本各家混吃等死的混小子们,怎么到了他的手下做了兵之后,一个个都大变样了似的。
看他们斗志昂扬的模样,且跪拜的对象有且仅有她一个人,王熙凤心里,忽然一阵难以言说的爽快。
果然,这才是一个将军夫人,应该有的地位和牌面。
再看旁边的晴雯等人,平时再得宠如何?此刻也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她接受贾琏众亲卫的大礼。
别说她们了,就连邢夫人此刻,也完全无法比拟她的光辉。方才还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
幸好,自己没有像她一样,否则岂不给贾琏丢脸?
“好了,上马,准备出发。”
伴随着贾琏的命令,所有人起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很快便成了一支小队骑兵。
贾琏对着邢夫人拱了拱手,又与王熙凤等人点点头,该说的话早已说尽,也就不再多言,勒马掉头,驶出东跨院。
随后,二三十骑陆续跟上。马踏长街,带起一阵阵马蹄的轰鸣声。
这声音传进宁国府。
灯火明亮的卧房之内,因为睡不着而早起的尤氏,单手抚摸着自己略略鼓起的肚子,一面感受里面鲜活的气息,一面喃喃:
“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们,都等着你……”
……
公主和亲,乃是邦交大计,足够令朝野上下关注,甚至举国欢庆。
午门之前,早已经搭建好了巨大的送亲台。
一切排演礼仪、音乐,以及出使和送亲的相关人员,在鸿胪寺的安排之下,各自就位。
卯正时分,文武大臣,宗室勋亲,皆来排班结阵,使得场面越发宏大、威严、壮观。
《仙木奇缘》
不一会儿,诸皇子也在太子的带领之下,徐徐而来。
太子身边,除了三皇子、四皇子以及平常待在他身边的近随,此时还有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年轻人。
观其样貌,倒也可算清俊,符合中原人的审美。只是从其略显扭捏的举止,和头脸之间,明显比中原人多一些的毛发,还是令在场所有看过去的人,都猜到,这位大概就是那瓦剌的三王子。
也是,将会迎娶长公主,抱得美人归的人。
也因此,许多年轻人看向他的神色,都隐隐带着敌意。
贾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料太子领着瓦剌王子在前面略作闲叙之后,目光就朝着送亲使团这边看过来。
焦点,自然落在为首的贾琏身上。
随即太子便带着瓦剌王子等人走了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
看见太子走过来,贾琏立马端正姿态,率先行礼。
太子点点头,然后偏头对身边的瓦剌王子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大魏有名的才俊,二品镇远将军贾琏。也是此行,负责护送我大魏公主和亲瓦剌的使臣。”
“这位是瓦剌王庭的三王子。”太子又对贾琏介绍了一句。
“原来是贾将军,久仰了。”
这瓦剌王子比贾琏还要高半个头,整个人看起来比较有压迫感。
但他表现的却很谦虚甚至热情,听到太子的介绍之后,竟赶在贾琏之前对贾琏抱拳行礼。
“不敢……见过三王子。”贾琏抱拳回了一礼。目光却不由得仔细看这瓦剌王子的眼神。
平心而论,若是为求此行顺遂,他应该早些去拜见这位瓦剌王子的。
不为巴结,只是为了路上协调,也该互相先认识认识。
但他却也和广大青年才俊一般,对于这个瓦剌王子,抱着一抹天然的敌意。
而且,贾琏知道这瓦剌王子通汉话,且颇有手段的样子,来京这几个月,倒是传下了颇佳的名声!
如此一来,贾琏自然不会一点不怀疑,这位瓦剌王子或许知道昭阳公主差点嫁给了他的事。
换位思考,这位瓦剌王子,应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
他没有去拜见,这位瓦剌王子也像是文化不通一般,丝毫没有要联系他的意思。
所以,直到今日,他才和这位瓦剌王子第一次见面。
“方才和三王子谈话,才知道他还没有见过你,所以特意为你们二人引荐一二。
此行山高路远,你们二人还得互相协调照应,等到我大魏与瓦剌顺利和亲,永结盟好之后,你们二人,都将会是最大的功臣!”
太子笑呵呵的说道。
贾琏恭敬的应下,瓦剌王子也是笑呵呵的点头称是。因为时间关系,礼部尚书这个时候,已经拿着长篇的稿子,走到了台上准备歌功颂德,所以几方不过是各自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各自走开。
礼部尚书宣讲的大魏帝室开明神武,百姓富足安居乐业,国家幅员辽阔兵强马壮,与瓦剌和亲乃是死生契阔,百年无悔这种话,根本没什么意义。
只有极少数的人,听得康慨激昂,一脸激动之色。
干瘪瘪的半个多时辰过去,礼部尚书才在不知道多少人心里的咒骂声中,结束陈词。
又静候了不知多久,皇帝终于出面。
繁琐的礼仪之后,便有太监招贾琏上台。
“微臣,叩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贾琏站起身,就见坐在龙椅之上的宁康帝,竟然站起身,缓缓走了下来。
贾琏神色越发恭谨。
宁康帝将贾琏上下打量了一遍,看见其挺拔俊美的身形,超逸的英姿,心里暗暗一叹。
果然还是我大魏男儿看着顺眼,方才瓦剌王子上前,以准女婿的身份拜见他,着实令他有些不大适应。
若是这小子当初没有违抗太后之命,只怕此时已经是朕的女婿了吧!
终归事已至此,宁康帝面色一正,沉声道:“此行,公主的安危朕便交到你的手上了。
你务必,将昭阳安全送达瓦剌王庭!”
“微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
点点头,宁康帝转身往回走,并朝着边上的戴权略一挥手。
戴权会意,高声唱道:“赐二等镇远将军、送亲使贾琏,尚方司剑一柄~~”
随着戴权的声音,一个小太监勾着身,弯着腰,将一柄制式精美的宝剑呈上。
贾琏也不及细观,双手取过,捧至头顶,再次朝着宁康帝拜道:“臣贾琏,叩谢陛下,定不负陛下隆恩!”
传说中的尚方宝剑,终于到手了。
虽然这玩意儿在古代不是什么太稀罕的物件。比如按照本朝例,但凡奉旨出京,特事特办的钦差大臣,基本上都会从尚方司领取一柄代表皇权的宝剑。
宝剑根据制式的不同,权限有所差异。
他手中这把,只是中规中矩的,还远远没到传说中,上打昏君,下斩馋臣的地步。
但是,不知为何,即便是他,手中捧着这玩意儿,就宛若捧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一般。心中对此次瓦拉之行的担心,都一下子去了大半!
物虽是死的,但是,它所赋予的,却是至高无上的权柄。
拿着皇帝亲赐的尚方宝剑回到使团,贾琏都可以明显的看见,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嫉妒?羡慕?畏惧?
也不可一一而论。
诸事具备,时已良辰,笙箫鼓乐起。
众人闻声看去。
一架长宽皆超过一丈,盛大华丽的八宝攒珠凤辇从中门缓缓驶出。
它的前后,是长长的仪仗。
仪仗由数量众多的宫女和太监组成。他们有的举旌旗,有的奉宝扇,有的执金壶,有的抬箱笼。
凤辇经过台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似乎是预备给纱帘里面的昭阳公主,最后与父亲拜别的机会。
她却没有下来。
这令许许多多企图最后看一眼昭阳殿下金面的人,都深觉遗憾。
……
从皇城通往西城门的街道,都被兵马司的人严格管控。
仅在道路两边,留下极窄的地盘,给京中百姓观礼所用。
公主和亲,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大喜事,所以但凡知道这件事的,都早早的就到必经之地上,寻了个好位置,瞧看热闹。
即便是本来不知道的,听见这般大的动静,也都跟着来凑趣。
贾琏率领千数兵马在前开道,出得皇城不远,看见的就是人山人海的场面。
不只是街道两边,还有旁边的阁楼和远处的高点,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瞧视,在欢呼雀跃。
贾琏一眼都看不过来那些形形色色的身影,心想,或许家中的姐妹,还有自己的女人们,也有在其中的吧?
可惜,他是不能一一把她们找出来的。
作为送亲使,他此刻需要保持最佳的姿态和礼仪。
至城门,队伍暂歇。
太子等一干送亲的人,便只送到此处。
倒是四皇子,带着一众王府亲卫,轻装简从的样子,显然是讨得了皇帝的许可,可以送出京城。
至于他究竟准备送到何处,连贾琏也不知道。
四皇子看起来心绪不大好,也不是平日里那种笑嘻嘻的样子,贾琏就没有过去自讨没趣。
……
“来了来了!”
西城城郊,一处熟悉的山坡。
智能儿睁大眼睛,直直的瞧着京城的方向。
忽见远方的大道上,出现密密麻麻的斑点,而且越来越多,隐隐有着音乐声传来,智能儿顿时激动的叫道。
在她身后,略微平整的土地上,摆着一张矮木桌。
桌上置着一个香炉,还有稀稀落落的几样文房宝物。
正南向,小婢举着纸伞。
伞下,藏着一个如美玉一般,洁净无暇的女子。她端坐在桌前,提着笔,凝眉绘写眼前的山水景色。
正是妙玉。
因为知道贾琏今日从此地离京,她从天刚亮的时候,就带着侍从来到此处。
静候无趣,偶见此地日出甚是美幻,便令下人回牟尼院取来笔墨纸砚。
可惜,即便小婢等人跑断了腿,当东西取来的时候,美景已然消散大半。
无可奈何,只能转而描绘北边的田园景色。
本已绘成几幅,怎奈性中求精,皆不得意。
正微蹙娥眉,听见智能儿的通报,她立马丢下笔,从凳子上站起来。
刚踏出纸伞的阴影范围,白嫩的肌肤,就感受到了暖阳的熏烤。
犹豫了一下,转身从小婢手里,接过纸伞,来到智能儿的身边,举目望去。
果然是他来了。
可是,如此遥远的距离,如此多的人,又怎么能确定谁是他呢?
“可惜,看不到二爷在哪儿呀。”
智能儿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又转头问:“姑娘,你瞧见了吗?”
不唤师父唤姑娘,是妙玉的意思,智能儿不敢违背。
没有理会智能儿,虽然没有见到意中人的身影,但是看着眼前的长龙,这种明知道他就在眼前,却就是找不到的感觉,忽如一道灵泉,滋润到她的心间。
妙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抛下目光,走回画桌。
将纸伞重新交给小婢,妙玉提起笔,挥毫之间,落成一幅长卷。
画上,有日与山川,有车水长龙。
虽然比之前的废稿,只是多了一些斑斑点点,看不清面貌的人影,但是妙玉却很满意。
“姑娘,人都看不见了。”
“嗯。”
妙玉点点头,丝毫不急的在画卷上题名,并赋诗一首之后,将之卷起收好。
起身看了一眼远处的大道,心说以他们的速度,随便派个人,都能追的上去。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从这幅画中,看出她的心意呢……
第340章 私奔
炎炎夏日,酷暑难耐。
礼部郎中,兼送亲副使项贺小跑着来到贾琏身边,提议道:“贾大人,天气太热了,好些人都吃不消了。
照这么下去,只怕第一日就要累倒不少人。
况且,公主千金之躯,再赶路的话,只怕也会受损。
依下官之见,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修整一下,待日头落下去之后,再行赶路吧。”
因为贾琏骑在马上,项贺不得不抬头与贾琏说话。
晌午的阳光何等毒辣,令他赶忙举起袖子,以为遮掩。
贾琏倒是没有鄙视他。京中六部的清贵文官,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难忍酷热十分正常。
因前后瞧了一眼,随行护卫的官兵还好,阵型尚保持完好。
其他人员,特别是举着仪仗的宫女太监们,已经十分懈怠,通过许多人脸上的神态,可知已到极限。
这其实也是队伍行进特别缓慢的原因。
贾琏作为此次出使的首领,自当总览全局。一共三四千里之遥,路还长着呢,若是当真把这些人累倒了,到时候他可没有地方去补充。
再说,顶着这样的日头,以极高的体能消耗,换取可怜的行进距离,也是不划算的。
于是点点头,“那就找个地方修整一个时辰吧。”
项贺顿时笑道:“下官已经派人查探过,前方二三里路可以进入一片背山区域,有山体遮挡,我们可以在那边安营修整。”
“就依项大人之意吧。”
“多谢大人。”
项贺得到贾琏的肯定,立马带人下去传令去了。
看着项贺快速离去的身影,贾琏摇摇头,没想到这小老头执行能力还挺强的。
难怪朝廷会选派这个一个人,作为自己的副使。
听说这项贺之前在礼部,只是一个员外郎,原本升迁无望。
此次突然被提拔为郎中,然后作为副使出使瓦剌,只怕就是等价交换了。
事实和贾琏想的差不多。
这次和亲,事关朝廷大局。虽然皇帝钦点贾琏为正使,但是朝廷诸公还是担心贾琏太年轻,打打杀杀或许还行,外交理事嘛,只怕差强人意。
如此考虑之下,自然要配个经验丰富的官员为副手,来负责具体的章程。
可是谁都知道,瓦剌王庭离京城好几千里,又是炎炎夏日,谁愿意接这个苦差事?既然大老们都不乐意去,那就只能从中层中选了!
作为出使瓦剌的使臣,本身品阶自然不能太低。而且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怎么才能让合适的人选,心甘情愿的揽下这宗差事呢?
升官!
升好几级!
只要差事办好了,回来之后,位置也就稳了。
当然,若是差事办的不好,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不但到手的官阶保不住,说不准还会倒贴……
想明白这个道理的贾琏,倒是觉得,他应该笼络笼络这个项贺。
不管怎么说,此行必定耗日持久,能够有个人帮自己分摊事务,那他的压力,必能小很多。
因此扎营之后,便想要去找项贺“谈谈心”,不料负责戒备的官兵来回,说是来了一个老尼姑,受人之托,给他送一件东西。
《骗了康熙》
听到什么尼姑,贾琏第一时间就想到妙玉。
询问了一下,果然是来自牟尼院,贾琏便让人将东西带进来。
虽然妙玉并没有署名,但是贾琏自然认得她的笔迹。
看着妙玉不错的丹青造诣,再读一读小姑娘写的含蓄隐晦的情诗,贾琏顿感心情愉悦,连酷热造成的烦闷都消散了不少。
中止了去找项贺的心思,贾琏独坐桉前,想着该怎么回个信才好。
他自然可以不回。
但是他想着,妙玉明知道他重任在身,还不管不顾的派人给他送了幅画来。
显然,应该不是纯粹的无聊。
据贾琏多年的经验推测,大概就是给他出题的意思。嗯,你画我猜?
但是实话实说,单凭这幅画,贾琏只能看出,上午出城的时候,那妮子应该是去给他送行了。
也差不多这样了,至于别的太大的玄机,贾琏倒是看不出来。
虽然看不出来,但是贾琏却知道怎么做。
一个十七八岁的,白纸一样的姑娘,悄悄送一幅连名号都不敢署的亲笔画给心上人,所要表达的意思,不就那样嘛。
我想你了。
你想不想我?
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好办了。
……
就在贾琏沉寂在与小尼姑隔空传情的泥潭中,喜不自胜的时候。
山阴处,最好最凉快的地段。四皇子也专程准备了礼物,来找自家皇姐。
通禀之后,进了昭阳公主的闺帐。
“皇姐,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即便是临时搭建的闺帐,也是宽阔明亮的。
桌子茶具等基本陈设,也十分齐全。
四皇子直接来到昭阳公主的桉前,将盒子放下,正要打开。
冷不防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皇姐,忍不住呆住了嘴,呀然道:“皇姐,你今儿好美啊……”
昭阳公主以前最喜欢的,便是劲装打扮。除了在未央宫,竟是连裙裳都少穿。
此时身披彩凤霓裳,并且因为炎热,将多余的佩饰都除掉了。
在金辉闪闪之中,显示出女儿家最美的姿态。
昭阳公主没料到自家傻弟弟脱口而出这句话,忍不住也笑了笑,“难得从你嘴里,听到我的一句好话。”
“哪有……谁叫你以前老欺负我来着!”
四皇子本想否认,但是又觉得不是自己的风格,于是干脆梗着脖子正声道。
他的话,也令帐内的侍女纷纷露出笑意。
昭阳公主一挥手,让多余的侍女出去,然后坐正身姿,看着四皇子,笑问:“说吧,你给我带了什么?”
看见皇姐脸上的笑容,四皇子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许多。
“你自己瞧。”
四皇子揭开厚实的木盖,伴随着一阵寒气袭来,昭阳公主也看清楚了木盒里的东西。
竟是冰镇的水果。
葡萄、切成块的西瓜等,有好几样。
昭阳公主眉头微挑,瞅了得意洋洋的四皇子一眼,平静的说道:“这是你派人从京城带来的吧?”
“呃,皇姐,你都不惊喜的吗?这么热的天耶,吃一口冰镇的果子,难道不是最爽的?”
四皇子瞪着昭阳公主,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
昭阳公主沉默了一下,眼眸一转,忽然站起来,双手捧着木盒的边缘,看着里面色泽新鲜的果子,说道:“居然是冰镇果子,我真是太喜欢了,谢谢我的好皇弟。”
呃……
四皇子看着皇姐那拙劣的表演,以及偶然抬头看向他时,眼中的戏谑之色。
四皇子无奈的摇摇头:“算了,皇姐你不用装了。
快点吃吧,等会冰化完了。
唉,刚出城的时候,我看天气这么热,就派人回王府取的冰块。
可是那些人真够笨的,都叫他们包裹严实一点,可回来的时候,还是就剩这么点了。
所以,也就今儿还能用得上。等明儿离京远了,只怕就更送不到了。”
四皇子作为贪图享乐的代表人物,早在自己的王府建造之初,就让人彷着内宫,建造了一个地窖,储存了不少的冰块。
可是冰块在幽深的地下能够保持形态,一旦取出,以如今的天气,很快就会化了。
“不过皇姐你放心,即便远离京城,我也有办法。
我们沿途总要经过一些州县的,那些地方的地主乡绅,说不定也有储冰的,到时候我就派人去买。只要有我在,皇姐你这一路上,就再也不用担心酷热的……”
昭阳公主因为心境的原因,并无心在享受之上。
但此时看一向不喜欢想事情的弟弟,为了让她路途上少受酷热的折腾,如此煞费苦心,心里也不禁升起感动之意。
认真看了弟弟两眼,昭阳认真道:“你身为大魏的皇子,还是不宜离京太久。
今日就算了,明儿一早,你还是启程回去吧。”
四皇子一愣,随即眉头一沉,似有些生气的说道:“我说过了,我不回去。
连父皇都准许我送你,只要不出雁门关就可以。所以不到雁门关,我是不会回去的。”
四皇子为了争取到护送姐姐的权力,可是和宁康帝讨价还价好久。
他最先是想要取代贾琏的位置,亲自送昭阳公主去瓦剌王庭的。
很显然,宁康帝并不允许。不过看他和二女儿姐弟情深,特准他送出京城,只是严厉交代,绝对不允许出雁门关。
宁康帝的底线,就是他的起始线。
他心里早就打定主意,至少要送到雁门关!
此时看皇姐沉着眉头看着他,从小积累下来的威压,令他梗着的脖子立马松懈下来,伸手扯了扯昭阳公主的袖子,哀求道:“皇姐,你就让我多送送你嘛。
你都不知道,一想到你要嫁到瓦剌去,从今往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你,我心里有多难受。
你就让我送你嘛。
我保证,到了雁门关,我就回去,好不好嘛……”
昭阳公主本来是不想让四皇子跟着吃苦,另一则,四皇子此番对她表现出的关心,让她感觉到一抹沉重。
所以才想要赶四皇子早些回去。
可是此时看着他真切的情感表露,小心翼翼的话,想到自己和弟弟从此天各一方,以后也不能再帮他什么,心里也不忍起来。
“好吧。不过说好了,到了雁门关,你就回去。”
昭阳公主正色说道,言语中已经下了定论。
“好好好,皇姐,你快吃呀,等会儿真的不凉了……”
四皇子连声答应,并再次催促昭阳公主享受冰镇果子。
昭阳公主这才点头,伸手拈了一颗熟透的葡萄,放到嘴边,皮捏破,果肉蹦进嘴里。
清甜中略带一点酸涩之意,配合上透心的凉意,在这炎热的盛夏,果然是沁人心扉。
四皇子赶忙将一个碟子挪过来,让皇姐放果皮,然后期待的问道:“怎么样,甜不甜?”
“挺好。”
昭阳公主点头表示了肯定。
复揪起一颗,忽然想到什么,沉凝了下来。
四皇子见皇姐再次揪起一颗葡萄,举在手里半天不吃,心想,皇姐该不会想要喂我吧?
已经好久没有让皇姐喂我吃东西了。
嗯,我该不该嫌弃的拒绝呢……
嘴巴微微张开,等着姐姐投喂的四皇子,却见皇姐忽然将果子扔进嘴里,随即叫进来一个侍女,吩咐道:“把这盘葡萄,给镇远将军贾琏送过去。”
说话间,就将那葡萄整盘拿起来,递给侍女端走了。
回头正准备品尝另外两样,瞅见弟弟一脸苦大仇深,昭阳公主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随口解释了一句:“贾琏这次去瓦剌,也算是受我之累。所以才让人给他送一盘果子,略尽心意。
怎么,你不愿意?”
“不,我很愿意!”
四皇子恨恨的抓起一块西瓜,扔进嘴里,嚼吧嚼吧两下,恶狠狠的独自吞了。
看他将满腹嫉妒写在脸上,昭阳公主不由得笑了起来。
用四皇子准备的竹签,重新插起一块西瓜递给四皇子。
四皇子这才略觉平衡,接过竹签,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吃完瓜,因见帐内无人,四皇子凑头到昭阳公主身边,低声道:“皇姐,你老实说,你真的是自愿嫁给那瓦剌王子的?”
昭阳公主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四皇子立马笃定道:“皇姐,你就别骗人了。
我还不了解你。
你分明就是真的喜欢上那个贾琏了!”
四皇子说着,以更低的声音蛊惑道:“皇姐,若不然这样,等回头离京远一点,我就把贾琏给绑了。
然后我的兵,再冒充成草原流匪,半夜袭营,装作你和贾琏都被流匪抓走。
然后,你们两个就可以浪迹天涯,绝迹江湖了,如何?”四皇子很不喜欢那个瓦剌王子,长得跟个毛球似的,又黑又壮。
原本贾琏就比他高大一些,那个狗屁三王子,不但比贾琏还高,而且壮的跟熊似的。
才配不上自家皇姐。
皇姐也绝对不可能喜欢那样的野蛮人。
为了让皇姐开心,这是他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没错,他宁愿让皇姐带着贾琏私奔,也不愿意看到皇姐嫁到瓦剌去。
私奔的话,一则可以让皇姐得偿所愿。二则,将来他想皇姐了,还可以悄悄见面!
至于贾琏愿不愿意……
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反正被他皇姐看上,就得是他皇姐的人。
第341章 男人也要防晒
“奴婢是奉公主之命,前来给贾将军送水果的。”
贾琏的营帐外,一路问过来的侍女,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给我吧。”
一个女声兀自出现,令侍女略感诧异。
抬头细看,原来面前这两个披甲佩剑的侍卫,竟是女子装扮的。
女子,也能披甲当兵么?
“嗯?”
“哦,好吧。”
婢女有些遗憾,原本以为可以亲眼见一见这位贾将军,看看他究竟是何等英姿,竟能将我们的公主殿下都迷倒!
只是见那女侍卫忽然怀疑起来的样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将盘子递给对方。
帐内,贾琏将给妙玉的回应重新装进她送来的纸筒之内,封好。
抬头看见阿沁端着葡萄进来,便问:“哪儿来的?”
当着贾琏的面,阿沁瞬间恢复女儿之态,笑道:“回大人,这可是公主娘娘,专程赏赐给大人的葡萄。”
“公主赏赐?”
贾琏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了一眼阿沁放在面前的果子,发现其上面还泛着冷气。好奇之下,贾琏便伸手摸了摸盘底,竟是冰冰凉凉。
显然,应该是刚从冰鉴里拿出来的。
如此热的天气,还是在路上,似此等冰镇水果,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也由此贾琏心中越发怪异……
给他送这个,是几个意思?葡萄,应该没有别的含义吧?
才刚费尽心思猜过妙玉心思的贾琏,下意思的想了一通,随即心里觉得好笑。
昭阳公主和妙玉肯定是不一样的,对方,应该就是纯粹赏赐他吃点果子而已。
“把这个拿出去,让张勇交给那位师太。”
“是。”
阿沁领命,却没动,而是笑眯眯的从盘子里面揪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察觉贾琏诧异的目光,她笑道:“昨晚二奶奶特意吩咐我们了,凡是来历不明的东西,都不能先进大人的嘴。
人家这可是奉命行事。”
贾琏莞尔,看来当初杨氏那件事,令王熙凤记忆很深。
不过,公主赏赐的东西,能叫来历不明之物?
为什么不能……
贾琏深吸一口气,果然女人是最容易令男人放下戒备之心的。连他也不例外。
说起来,他和昭阳公主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情。相反,还有些恩怨!
但他心里,竟隐隐对昭阳公主十分信任!
有时候这种只凭感觉而没有事实支撑的信任,是可能将自己陷入不利境地的。
比如,至今他还没有想明白,昭阳公主为何要让他来担任这个送亲使。
心里略作反思,贾琏并不言语,随即从旁边拿出地图观摩。
贾琏如此,阿沁倒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莫非生气了?
不大像。
心里狐疑,也就没敢再造次,起身执行命令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回来,回禀道:“昭儿说,那个什么项大人方才派人送了一架马车过来,说是专程给大人用的,可以遮阳。”
贾琏闻言正想要拒绝,忽然想起,如此炎热的天气,起码还要维持半个月的时间。
若是一路骑马赶路,别的不说,脸肯定要晒黑,甚至晒伤。
作为将军,他自然想要和将士们同甘共苦,以提升威望。
但是除了威望,他这张脸,其实也是他最重要的资本之一!
若是不加爱惜,随意损毁了,将来必定会后悔。
别的不说,像妙玉那小尼姑,大概率就很看重他的颜值。
所以,略黑一点不怕,还可以说是更有气概。却不能黑的过分。
“既然是项大人送来的,那就收下吧。”
回了一句,贾琏随手揪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一边继续研究路线图。
忽觉一阵女人特有的气息传来,原来是阿沁净手之后,回身走到他的身边,剥了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
只能装饰,并无什么防御力的轻薄铠甲虽然遮住了女人大部分的妖娆形态,但是那微露的脖颈锁骨,和十根纤纤玉指是遮不住的。
“不用,你出去吧。”
被贾琏拒绝,阿沁顿时露出一脸委屈之色,十分伤感的瞅着贾琏。
贾琏无奈一叹:“那,只是服侍吃东西。记住你临行前答应过我的话,不许调皮,更不许蓄意勾引本将军。
否则,我就派人把你送回去。”
也不是贾琏虚伪,他原本只打算带阿琪的。
姐姐阿琪罕言寡语,身手敏捷,可谓是居家旅行的好帮手,一点副作用都没有。
但是妹妹嘛,就要调皮多了。
此行可最重形象工程,贾琏自然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引来多余的麻烦。
不过在阿沁的苦苦哀求和许诺之下,贾琏还是不情不愿的带她出来了。
“嗬嗬。”阿沁展颜一笑,“好好好,我都听大人的,绝对不敢勾引大人。”
于是,贾琏才一边办正事,一边享受阿沁的服侍。
一会儿之后,察觉小妮子有不遵守承诺的企图,贾琏大手一挥,将地图卷起来。
“嗯,大人不吃了么?”
“不吃了,剩下的,你拿去和你姐姐分了吧。”
说着,贾琏大步走出营帐,叫上张勇、赵胜,去找项贺等人协商事务去了。
……
昭阳公主闺帐。
昭阳公主静静的听完四皇子的提议,而后目视着他,欲图从四皇子的眼神中,看出他是真心有这样荒唐的想法,还是只是图一时口舌之快。
直把四皇子看的惴惴不安之后,她才平静的说道:“第一,贾琏身处中军大帐,身边环绕着数千士卒,单凭你那一二百人,想要袭营绑了他,机会百不足一。
第二,就算你行事周密,手下侍卫个个武艺高强,将贾琏绑了。
你又如何将我和他一起送走,并且保证旁人不会怀疑你?
你可知道,一旦你自己摘不出去,就算你把我们送走了,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到那时,你可知道你会遭受多么严厉的处罚?”
四皇子听到这里,就想要说他不怕。
昭阳公主却早已看穿,“就算你自己不怕责罚,若是朝廷以你,或者贾琏家人的生死威胁,你说到那时,我们是出现,还是不出现?
第三,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可以瞒天过海。
你可确定,贾琏他会任你我摆布?
难不成,你想让我一直将他捆着手脚浪迹江湖?
他若是执意不从,甚至向朝廷检举你我二人,又如何是好?
杀了他?
第四……”
四皇子被昭阳公主问的哑口无言,犯浑的话,在皇姐冷静的面容之前,根本说不出口。
“第四,作为大魏朝的皇子。行事,自当以国家的利益为先。
你可知道,一旦你破坏了这次朝廷和瓦剌的结盟,若是因此让鞑靼,瓦剌还有西海的诸多番邦结成联军进犯我朝,届时,别说是你,只怕父皇,也会因此而受到责备和非议。
所以,这种无知且愚蠢的话,市井小民说得。你,大魏朝的皇子,说不得。
我身上,故是有属于我的使命。
而你,也同样如此。”
昭阳公主有些深沉的看着面前的弟弟,为他的将来感到些许担忧。
父皇的儿子并不多,所以相较前朝,每一个皇子的关注度,都相对较高。
她看得出来,弟弟之所以在纨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未必没有向大皇兄和三皇兄表示,他无意正统的意思。
但是自古以来,天家的权位争夺,多是伴着血腥和残酷的。
若无谋略,一味儿的藏愚守拙,也是无用。说不定,更容易被人利用,失去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乃至生命。
遗恨的是,她这个皇姐,就算预料的到什么,也是帮不到他了。
第342章 制冰
四皇子被昭阳公主一通教训。
虽然她知道,皇姐说的是对的,他之前的提议,也确实是无能为力之下,破罐子破摔的建议。
他知道行不通。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反问道:“使命?皇姐你只知道使命,那你自己的幸福呢?”
昭阳公主眼神一眯,罕见的出现一抹慌乱之色。
她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道:“身为皇家中人,又什么时候,有资格言谈幸福。
好了,你出去吧。
我知道你长大了,姐姐别的希望没有,只是想要在我离开之后,你能够多学会思考,凡事三思而后行,保护好自己。
还有,照顾好皇祖母。”
一向机智善辩的昭阳公主,竟然被四皇子一句话问的语塞了。
曾以为人间清醒的她,在经历人生最重要变故的时候,竟然也迷茫了。
何谓幸福?
皇祖母可幸福?
身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受尽皇爷爷的恩宠,原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可是她看未必。
传闻,她嫁给皇爷爷的时候,皇爷爷年已六旬。
因为没有子嗣,她只能对祖母太妃一再忍让。
这可能算是幸福?
再说祖母太妃,虽然生下父皇。
但是自自己降生以来,就没有看见皇爷爷对她有过好的态度,连一个微笑也没有。
两个人,连陌生人也差不多。
这可能算是幸福?还有父皇,虽然从众多叔伯之中,披荆斩棘登上帝位。
但是早先被皇爷爷压制,如今虽然亲政,但是每日匍匐于桉牍之间,为了摆脱皇爷爷的压力,一刻也不敢懈怠。
这又,可算幸福?
终究,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和无奈,只有相对的快乐,哪有绝对的幸福可言。
“皇姐?”
“你先回去吧。”
四皇子有些后悔。
自己明明是想来逗皇姐开心的,怎么反而让她看起来越发不开心了。
心里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叹息一声,垂头丧气的离开。
……
当晚,牟尼院。
妙玉收到了贾琏给她的回应。
朦胧的灯光下,看着展开在桉上的一幅美人图卷,妙玉几乎痴住了。
虽然若按照丹青造诣的评判标准,这样看起来真实无比的水墨画,实在很难得到她的高超评价。
但是,这一幅除外。
作为每日必在镜子面前照多次的她而言,第一眼,就看出来了,画上的女子是她。
画中除了美人,只有后面数笔点缀出来的凉亭,还有亭中一架古琴。
那是第一次看见贾琏的时候,略显嗔怒的自己。
妙玉心绪震动不已。
她给贾琏的画,一则告诉贾琏,自己去给他送行了。二则告诉贾琏,她的担忧。
身为佛门弟子,却念在公门少爷,本就世所难容。
而今贾琏率军出征,千乘万骑,何等威风凛冽?
可惜,哪怕是明知道他在眼前,她却渺小的找不见他的身影。
而贾琏立马就回复她了。
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嫣然的模样,所以,不用担心,等我回来。
这是妙玉从贾琏的话中,一眼读出来的意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喃喃念出贾琏的题句,妙玉忽然就心安了甚多。
得此知心人,哪怕前方艰难坎坷,到底也不惧怕了。
……
数日之后,远离京城。
如此炎热的天气,就算是将冰块存放在最好的冰鉴中,从京城策马赶来,也早就化了。
所以,四皇子再也无法依靠这个方法,从京城取来冰块,制作冰镇水果和冰镇酸梅汤等物,拿来给昭阳公主解暑。
原本以为可以去沿途的州县找到冰块来用。
但他实在是太高看地方乡绅的实力。
能够采用冰窖储冰的豪门大族本来就少,加上谁家有,都不会大肆宣扬,而是留着自己悄悄用。
以致于他手下的侍卫们差点跑断马腿,也没找到新的冰块供给源。
遇事不顺,加上天气又热,着实令四皇子心烦气躁,看见谁都觉得不顺眼。
“贾琏,走,我们打一架。”
欺负下人实在没什么意思。
整个队伍里面,除了他和皇姐之外,最有地位的,自然就是那瓦剌王子和贾琏了。
瓦剌王子他自然不会搭理,这不,就找到贾琏头上来了。
虽然自上一次和贾琏拼酒没拼过,他不好意思违背诺言,再找贾琏的麻烦,但是却也没有按照承诺,认贾琏当大哥。
眼看离雁门关越来越近,自己和皇姐分别日子也越来越近,他心烦气躁之下,难免又想到贾琏“抛弃”他皇姐这件事来。
找贾琏打架,就是他觉得既不违背承诺,也可以拿贾琏撒气的最好方式。
虽然知道打不过贾琏,但是同时也知道,贾琏很聪明,绝对不会下死手打他。到时候,自己给他来阴的,肯定能得手。
贾琏坐在桉前,一看四皇子那来者不善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岂能顺着他的意?
“四殿下这是从哪儿受了气,来找臣出气来了?”
“切,谁敢给我受气?我就是单纯找你切磋的。”
被一眼看穿心思,四皇子略显得不自然,坐在凳子上扭了一下屁股。
贾琏笑了笑,“听说,四殿下这两日派人出去寻冰块,没有寻到,因此很是生气,可有这回事?”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就让四皇子越发不忿。
接连几日,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冰块,每次都会便宜贾琏!
他都搞不懂,皇姐不恨贾琏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
“没有,区区小事而已,也值得本王生气?
快点,你该不会怕我下黑手,所以不敢和我打了吧?”
贾琏再次无视四皇子的话,笑道:“若是,我说有办法,让四皇子得到冰块,不知道四皇子可能消气?”
“都说了我没有……等会儿,你说你找得到冰?在哪儿?”
四皇子一下子站起来,走到贾琏的面前,质问道。
贾琏不答,召进昭儿,问道:“可准备妥了?”
“二爷,都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好了。”
贾琏点头,对四皇子道:“殿下,请吧。”
四皇子皱着眉头,心说,我倒要看看你使得什么把戏。
大帐之后,有一片空地。
贾琏的亲卫们,早已经将此地围了起来。
在场地中间,盛放着一个巨大的新制木桶,旁边还堆放着一堆麻布口袋装的东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四皇子扫了一眼,询问贾琏:“这些就是你说的冰块?”
四皇子知道这个时节冰块的珍贵程度,岂能用麻布口袋来装。
贾琏摇了摇头:“这是用来制冰的。”
“制冰?冰还能制,怎么制?”
“殿下稍等片刻,就知道了。”
说着,贾琏吩咐侍卫们,去取干净的河水来。
……
听说贾琏和四皇子要现场制冰,很多人都跑来瞧看热闹。
其中就包括瓦剌三王子。
“贾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
四皇子一听见这个瓦剌三王子那蹩脚的汉话,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因此装作没听见他的话,问贾琏道:“都准备好了吧,现在怎么弄?”
贾琏对着瓦剌三王子点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吩咐昭儿等人将河水倒入大木桶之中,自己则另用随行水车中的水灌满铁通。
将铁通放在木桶之内,合上盖子,随即吩咐昭儿张勇等人,将麻袋中的硝石倒入木桶之中,并加以搅拌。
硝石制冰。
一个后世几乎所有看过网络的读者,都知道的方法。
贾琏刚来这个世界的那个夏天,也曾试过。
然后他就知道,为何古籍分明有记载,时人却压根不用这个方式制冰的原因了。
“这样就可以制出冰来?”
四皇子,对此表示怀疑。
他跑到木桶旁边,反复观摩。
“加量。”
伴随着贾琏的吩咐,亲卫们将一袋袋的硝石割开,往大木桶里倒。
“咦……”
四皇子兀自感觉迎面传来一股冷意,他愣住了。
欲伸手去摸,却又收回,回头问贾琏:“可以碰?”
他怕有毒,因为气味不大好闻。
看见贾琏点头,他才放心的伸手进去水中。
然后他惊奇的发现,本该温暖的河水,不过短短片刻之间,已经冰凉异常,甚至隐隐觉得刺骨的凉爽。
这……
四皇子觉得大开眼界。
瓦剌王子见状也跟着上前查探,然后同样露出异色。
贾琏却没有鄙视他们见识短浅。
虽然是早就流传下来的方式,但是因为实在鸡肋,而至于没有人用。
无用,自然不会流传。
除非那些杂学旁收的人,别人实在很难知道这个东西。
------题外话------
制冰方式从网络学来,真实性有待考证。
总之,古代夏天想用冰,最靠谱的还是深挖冰窖储存。
别的方式,大致都有点问题。
六一到了
祝各位大小孩子们,节日快乐,并请假一天,勿念。
《红楼琏二爷》六一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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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警惕
硝石溶于水之后,会大量吸热,乃至结冰。
但是这种冰块不能食用,所以就需要另选一个小的导热好的容器,里面装入清澈的水。
当大容器内的热量不断消散,连带着小容器内干净的水也跟着降温,结冰。
原理看起来简单,也很美好。
但是要在炎热的夏天,将水凝结成冰,本就需要大量的硝石。
更何况,要让小容器内的水也跟着结冰,对大容器的大小、温度都有更高的要求。
所以……
“结冰了,真的结冰了!”
四皇子高兴的叫唤,手舞足蹈的,开心的像个孩子。
四周的人,纷纷目露震惊。
二爷(钦差大人)当真凭空制出冰来了?
太神奇了。
贾琏面色如常,走到大木桶边。
在消耗了足足三袋硝石之后,木桶内的水,终于可以看见冰碴子了。
但是掀开铁桶盖子,里面的水,仍旧清澈异常。
“还不够。”
贾琏继续让人添加硝石,以肉眼可见到了饱和度的时候,才令人拿来大木桶的巨大盖子,合上。
这样能够减少冷气的流失。
全场安静,大家都像是在等待着一件多么神圣的事件揭开帷幕一般。
一盏茶之后,贾琏让人揭开木盖。
四皇子第一个冲上前去。
“真的,真的是冰!”
木桶之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由冰碴子,凝结成冰块,正往外冒着凛冽的寒气。
也不用贾琏再动手,四皇子长伸手,将嵌在冰块中间的铁通盖子打开。
“也结冰了!”
四皇子高兴的回头看向贾琏。
贾琏也走过去瞧了瞧。
果然他精心设计过了工具,效果是要比预期的好不少。
虽然一眼可见铁通内的冰色泽很浅,似乎一搅就会全部碎成冰碴子、冰霜。
到底,是结冰了。
可惜,贾琏看了一眼旁边,这几天他派兵去收集来的硝石,已经消耗了差不多一半。
消耗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最终只得到这么一铁桶碎冰,可见效率之低。
世上估计除了大富大贵的人,谁也没有这个实力,以这种方式,在夏天制冰使用。
而真正大富大贵的人,想要用冰,自然可以挖冰窖,在冬天的时候,选择质地上乘的冰块,搬运存储。
瓦剌王子笑着走到贾琏的面前,大声说道:“将军的神技,真是令在下叹为观止。
如今天气这么热,在下及随从也深受酷热之苦,所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将军可能将桶内的冰块,分一些与在下?
《一剑独尊》
将军放心,在下并不白白讨要,在下可以用银子来交换。”
瓦剌王子的态度十分诚恳,贾琏也无意得罪他,便想要答应。
“不行。”
四皇子回头,一脸严肃的道:“贾琏,你可是说好的,这些冰块都是给我的。”
贾琏便为难的看了一眼瓦剌王子,道:“抱歉了三王子。这些冰,确实是我朝四皇子,为了公主殿下准备的,本将也无权处理。
不过想必方才的制冰之法,王子也全部瞧见了。
若是王子想要用冰,这里剩下的这些硝石,王子可以随便取用。然后按照此法,想来得到冰块也是十分容易的事。”
瓦剌王子瞥了四皇子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冷色。
回过头来,却仍旧态度谦和:“如此,那就多谢将军了。”
“王子客气。”
“对了,此行劳烦将军护送我与公主回瓦剌完婚,在下十分感激,正愁无以报答。
正好我父汗最是欣赏像将军这样的奇人异士,待回到王庭,我必定向父汗举荐将军。
以将军的才能,必能得到我父汗的重用。”
瓦剌王子突然的话,不但令贾琏愣了愣,周围的其他人,也一下尖了耳朵。
四皇子本来还觉得自己不给瓦剌王子冰块,是不是小气了一点,其实对方也没有得罪过他。
但是此时听到瓦剌王子的话,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喂,你是不是没有睡醒?当着本皇子的面,想要策反我父皇的心腹爱将?
而且,凭什么你觉得,他放着我堂堂上国的将军不做,去你们瓦剌,帮你们效命?”
四皇子虽然平时不关心政事,但是不代表他会忘记自己大魏皇室的身份。
这个狗屁王子,居然当着他面,想要挖他父皇的墙角!
瓦剌王子笑道:“四皇子言重了。
如今大魏与我瓦剌永结同盟,亲如一家。既然是一家人,又何来策反之说?
只要我们瓦剌能够给贾将军更大的官职,更高的地位,那贾将军为了更远大的前程留在我们瓦剌,又有什么不可?
难道四皇子心里,并不认同此番大魏和瓦剌的结盟,心里仍旧将我们瓦剌视作外邦敌人?”
“你……!”
四皇子立马感觉到自己掉入对方的圈套。
即便他再不喜欢和亲结盟之事,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在这里反对,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只能让上下官兵人等,嘲笑他不识大体。
所以他不再理瓦剌王子,气鼓鼓的看向贾琏。
他就不信,贾琏作为大魏世代公侯出身,会放弃在大魏的根基,去什么瓦剌异族做官。
面对四皇子的直视,贾琏这才道:“多谢王子殿下厚爱了,只是本将世受皇恩,一刻也不敢忘记报效君王。只怕,要辜负王子殿下的美意了。”
贾琏当然不可能蠢到对这瓦剌王子随便许下的承诺就动心。
别说这瓦剌王子的话,有几分含金量。就算他是真心实意,贾琏也不可能考虑。
换做,别的在大魏朝混的不如意的人,兴许还有可能。可惜,那样的人,瓦剌挖过去的话,估计也没什么作用。
而且,贾琏分明看得出来,这瓦剌王子,有故意戏弄四皇子的意思。
这不由得令贾琏心里暗生一抹警惕。
这个瓦剌王子说话慢吞吞的,面对他们的时候,也一直笑嘻嘻。
可是四皇子才刚刚得罪他,他就忍不住反击,可见,应该并不是一个憨厚老实的货!
听到贾琏直接的表态,四皇子得意的看向瓦剌王子,哼了一声,招呼人将铁通连带冰块,全部带走了。
如此新制的干净冰块,他要快点拿去给皇姐享用!
昭阳公主的闺帐,在四皇子兴冲冲送进来果盘和冷饮之后,昭阳公主看了看,然后迎着四皇子得意的目光,笑问道:“这就是,贾琏用神奇的方式,制成的冰块?”
“呃,皇姐,你都知道了?”
昭阳公主笑而不语。
四皇子倒也不在意,笑着说:“皇姐你是不知道,贾琏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好多神奇的石头。喏,这些冰块,就是他用那些石头制成的。
皇姐你尽管放心的享用,那些冰还有好多呢,满满的一铁通,我都叫人存在冰鉴里面了,稍后就让人送到皇姐这边来。”
“你说的石头,是不是叫做硝石?”
“咦,好像确实听贾琏说是硝石。难道,皇姐你也知道这个法子?”
昭阳公主摇了摇头。
贾琏和四皇子大张旗鼓的制冰,也没有保密,早就传开了。
昭阳公主,更是第一个收到消息。
然后她从随行的老嬷嬷口中,知道了一个“硝石制冰”的法子,想来便是如此。
据老嬷嬷所言,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每年夏天内宫冰窖里面的冰都不够使用。
一些不得宠的妃嫔,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这个法子,在内宫制冰,闹得动静很大。
后来就被先太后给禁止了,原因是那些妃嫔为了得到足够的硝石,频繁派太监出宫收集、采买,影响很不好。
既然有这种方式,那么贾琏知道,昭阳公主也并不觉得太奇怪。
只是,听老嬷嬷说,这种方式制冰效率极低,而且费事。贾琏怎么会,在行军的途上掏弄这个?
莫非,他和弟弟一样,也是担心她被暑热所伤,所以有意讨她欢心……
无法证实这个猜测,等到四皇子离开,昭阳公主便吩咐侍从,将四皇子送来的冰块,全部制成新鲜的冷饮和果盘,用来嘉奖随行的官、将。
……
第344章 军心
再说贾琏的大帐后面,当瓦剌王子等人离开。
昭儿上前询问贾琏:“二爷,这些冰块,当真都不能用?也太可惜了。”
昭儿指的是,木桶里面,巨量的冰块。
这么热的天,他们方才都上去感受了一番冷气,恨不得从中敲出两块冰生吃下去,凉快凉快!
“谁说不能用了?”
听到贾琏的话,昭儿等人大喜。
那铁桶里面的少量冰,他们当然知道他们不可能享用得到。
但是大木桶里这些,贵人们看不上,他们自然就有机会享用。
“叫你们熬制的酸梅汤呢?还不快拿出来!”
对于贾琏而言,如今也算是当着几千人的家,他当然不会浪费任何随军物资。
木桶内这些冰块虽然不能直接食用,但是却可以当做一个天然的大冰箱。
而酸梅汤作为解暑之物,随军携带的原料很多。贾琏提前就让人熬制了足够的酸梅汤,预备让所有官兵,都享受到一碗冰镇饮品。
听到贾琏的安排,所有亲卫,再次忙碌起来。
各自找来铁桶,将酸梅汤倒入桶内,盖上盖子封好冷藏。
因为只是供给广大将士,也不需要冻的特别冰,只是有些冷意便取出,给各营部送去。
随军这么多日,第一次喝到冰镇饮品,或许也是人生第一次在夏天喝到冰镇饮品,所有将士都十分珍惜。
因为都是贾琏的亲卫亲自下来分派,所以三千将士,都知道这是钦差大人对他们的赏赐,心中自然越发敬重贾琏。
项贺走在去贾琏大帐的路上,耳边随时都能听到冰将们的笑声,和对贾琏的赞颂。
他心内暗道:
原本还担心这位国公府出身的爵爷,年纪轻不压众。此行路途遥远,势必十分艰苦,若是官兵哗变,可是会出大事的。
《仙木奇缘》
可如今看来,这种担心,实在多余。
照此下去,别说哗变了,只怕一年之后从瓦剌返回,这位贾将军要带着这些官兵造反,他们只怕也有可能跟随……
……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雁门关。
也是离开中原,踏上茫茫大漠的第一步。
到了此处,随军护送的一半官兵,都要折返回京,换作雁门关的守军,分派护送军马。
这也是朝廷为了减少此行的负重,制定的方略。
毕竟不是出征打仗,用不着大几千的军马千里出征。
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大概也都是这样,每到一个重要关口,都会轮换当地守军护送。
四皇子也必须回京了。
尽管心中再是不舍,不忍,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改变。
所以,他只能将最后的担忧,寄托在贾琏身上。
“贾琏,你一定,一定要将我皇姐,平平安安的送到!”
骑在马上,身后一百多骑整装待发。
四皇子左右磨蹭,终是不见自家皇姐出来,因此对贾琏抱拳央求道。
“殿下言重了,这是臣的使命。”
“呵,又是使命……总之,只要你将我皇姐平安送到,就算我欠你第二个人情。
我魏陵说到做到,将来不论多难的事,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为你办到!”
四皇子最后望了一眼雄关,转身,策马而去。
在他身后,百余人踏马跟上,溅起漫天尘土。
等到尘埃略散,闻得哒哒之声靠近,贾琏回头一看,竟是昭阳公主。
此时的昭阳公主褪下了裙裳,又换成束身劲装。
优美的身段,毫不畏惧空中的尘埃,信然而来,带着飒飒英姿。
贾琏略显恍忽。
这一刻,他似乎真的明白,为何昭阳公主能够成为无数京中才俊的梦中女神了。
并不只是她高贵的身份和不俗的容貌。
还有,连男子也比不上的自信和优雅。
“他走了?”
昭阳公主并马至贾琏身边,目光遥看着远方的大道,轻声问道。
贾琏点点头:“方才,四殿下在这里驻马许久,他大概是在等公主殿下出来。”
“我知道。”
昭阳公主回头,目光幽幽的看着贾琏:“既然注定要分别,又何不果断、狠心一点,不给对方一点希望,或许,对彼此都是最好的。
将军,觉得我说的对吗?”
贾琏眉间微凝,默不则声。
昭阳公主也不求贾琏回应,她看向南面宽阔的山坡,笑道:“昨日入关之时,看见那边山花烂漫,景色甚好。
大概这是今年,最后一个百花齐放的时节。
我想过去瞧瞧,将军可能随我一起?”
昭阳公主分明是笑,语态轻松,但是却能轻易带动贾琏的情绪。
大概,这是她最后能看见的,关内的景色了。
和亲这件事本身的对错不好评判。但是一个女人,为了国家和民族,只身赴异邦,绝对是值得敬重的。
“保护殿下的安全,是臣的职责。”
昭阳公主笑了笑,随即挥动缰绳,策马往南而去。
贾琏及身后的亲兵,立马跟上。
关内。
一所独立的房屋。
防控严密。
这是镇关守将腾出来给和亲使团使用的地盘,被贾琏分给瓦剌使臣等人使用。
瓦剌王子和手下的亲信,正围在屋里烤羊腿,一边用蒙语交谈。
一个侍卫忽然走进来,禀报道:“王子,我们看见,他们的公主,还有那位将军,仅带着少量的骑兵,离开了大营。”
“什么?”
众人大惊,纷纷猜测,莫非那公主不愿意和亲,想要逃跑?
瓦剌王子眼神一眯,询问:“他们其他人的动向如何?”
“其他一切如常。”
瓦剌王子想了想,道:“诸位不必紧张,我懂他们中原人的文化,大概离乡不舍,想要再最后看一看故土的景色。”
在瓦剌王子的解释下,其他人才渐渐平静。
但是其中也有人不忿:“王子,都说这大魏最重礼仪。
可是他们那公主,分明和王子定了婚约,竟然还敢当着王子的面,与别的男子私自外出,实在不把王子放在眼中。
臣下在魏国京都的时候,还听说,他们这位公主,原本就和这位贾姓将军纠缠不休。
可见,他们这位公主,实在不守妇道。魏国用这样的公主来和亲,实在是欺辱我瓦剌王庭!”
瓦剌王子闻言,面色也难看几分。
终究想起什么,摇了摇头:“不用太过计较这些。
据本王子观察,魏国此行派来的这个使臣,倒是有些不简单。
若是能够借着他们的旧情,扰乱其心智,倒是于我们,大有益处。
反正我也不会让这个什么魏国的公主成为我的斡儿朵(类似王妃),最多玩弄一番,所以她做什么,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此行计划成功,别说一个公主,便是汗位和这魏国的千里沃土,也将尽数匍匐在本王子脚下。
所以,我们只需要按计划行事,便足矣。”
“王子英明!”
……
预请假两天
有点别的事,并整理一下写文思绪。
看了很多读者的评论,似乎都对送亲这一段剧情不大满意。
但这个剧情是大纲里重要的构成部分,是必须要写的。
不然,琏二爷天天在贾府里面混,拍拍皇家马屁,怎么可能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能获得非凡的地位,又如何让王熙凤服服帖帖,如何让薛宝钗这样的女子,仰慕倾心?
即便我能写成这样,估计大家心里也会觉得没有代入感,甚至嗤之以鼻。
所以,这段剧情是必须的,从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完整的世界观来看,贾府以外的事情,也该描绘描绘。
不过这段剧情,本身不会太长。
至于请假这件事我很惭愧,朋友端午来找我耍,明天还要一起去爬山!
好久没运动了,实在忍不住想去,所以……
那就祝大家端午安康,一起玩得开心。
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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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甘宁关
末夏时节,绵延的山坡之上,野花漫布。
张勇忽见赵胜伸手拦住了他,并且对他摇了摇头。起初不解,不过在望了一眼前方蓝色的天空之下,伴着山花同行的自家将军与公主,张勇似有所悟。
抬起手,示意所有亲卫,原地待命。
昭阳公主驻马高处,目光由近前的鲜花,遍及远方翠氲的山林,也不回头,只是朗声问道:“将军觉得,这片山河景色如何?”
贾琏落后昭阳公主半丈,目光可以无所顾虑的扫向昭阳公主纤美的背影。
虽是身形靓丽的女子,屹立在马上,却显的稳当而自信,彷若天生的为将者一般。
这样的女子,嫁入外邦,可惜了。
抛开杂念,贾琏策马往前一步,看向远方,回道:“锦绣山河,如画江山。”
昭阳公主回头,瞅了贾琏俊逸的面庞一眼,笑问道:“我曾听闻,将军平生之志,便是效彷先祖,征战疆场、建立功名,为我大魏朝,拓土开疆。”
“不过是酒后狂言罢了。”
贾琏随口回道。
这些话,他确实与贾母等人说过。至于昭阳公主为什么会知道,贾琏也不奇怪。
本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有预谋的想要让其流传出去,最好流到他想要流到的人的耳朵里。
若是昭阳公主有心查他,自然很容易知道。
“我到觉得,这并非狂言。
以将军的风采,达成荣宁二公的成就,不过早晚之事。”
“公主过誉了,下臣愧不敢受。”
“呵呵,我忽然想起一个有意思的事。”
昭阳公主忽然笑了起来,见贾琏不插嘴,就继续说道:“若是将来,大魏与瓦剌开战,届时将军已能统帅三军,攻入瓦剌王庭,再次看见我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贾琏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安慰道:“公主多虑了,大魏与瓦剌已经订立盟约,又如何会轻易开启战端。”
以大魏和瓦剌此时的国力对比,单挑,瓦剌基本没有赢的可能。
“是么?”
昭阳公主澹澹的反问了一句,也不与贾琏争辩,随即道:“只怕,届时将军风采依旧,而我,已成为憔悴老妪,甚至,都可能没有我这个人了。”
昭阳公主语气平澹,但是她说的话,却是令人感到莫名的伤感。
从她的话中可知,昭阳公主居然知道大魏和瓦剌迟早有一战。这一点,贾琏知道,是因为出发前宁康帝向他透露过。
但是想来宁康帝是不可能将这种想法,告诉即将和亲的昭阳公主的。
可见,这个女人果然对国事,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和认知。
“公主言重了,您身为大魏国的公主,有着大魏数千万的子民,和百万大军作为后盾。
所以即便到了瓦剌,想来那瓦剌人也不敢对公主有半分不敬。
据臣猜测,陛下之所以要求在瓦剌王庭建造汉宫,就是在告诉瓦剌王,若敢怠慢公主,必将承受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昭阳公主笑了笑,她都不知道,她父皇在盟约中添加这一点,真的是为她着想,还是单纯的威慑那传言胆子较小的瓦剌王。
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昭阳公主目光直直的看着贾琏。
不知道为何,以前她虽然自认大方,甚至大胆,但是每次看见贾琏,都只敢飞快的扫几眼。
今时今日,她却可以毫无顾忌的,欣赏贾琏俊朗的外表。
哪怕,看见贾琏也向她看过来的时候,她也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终究是贾琏不太自在,率先别了头。
“呵呵呵。”
昭阳公主莫名开心的笑了起来,为免尴尬,随便找了个话题:“对了,忘了谢过将军了。
因昭阳之故,不但令将军此番受累,千里奔波,还劳将军军务繁忙之际,费心制作冰块为昭阳消暑。
这段时间,若非将军每日让我弟弟送来解暑的冰块,只怕昭阳就要深受酷热荼毒了。”
“不敢领谢,这本是臣分内之事。”
硝石制冰虽然效益极低,但若是只供昭阳公主一个人使用,倒是不算什么。
况且,硝石也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当冰融化升温之后,可以像制盐一般,采用蒸发结晶的方式,将消耗的硝石提取出来。
虽然这个过程麻烦,到底免去重新收集之苦。
不过,他也确实不好领受昭阳公主的感谢,因为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四皇子力主,他不过是提供技术指导和必要的劳力壮丁。
昭阳公主听见贾琏谦恭的回应,心内却并无多少被人尊重的喜悦。
此时二人独处,她甚至希望,贾琏对她无礼一些、亲近一些。
可惜看起来这是不可能了。
贾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理智和沉稳。
不过,这不正是自己欣赏和喜欢他的地方么?
“说一件将军可能不知道的事。”
“公主请讲。”
昭阳公主重新回头,笑道:“就在我们离京不久,我弟弟曾经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将军了。
他说,若是真的,他可以让他的府兵扮作流匪,将你我二人一起劫出,让我二人从此归隐江湖田园。
将军可知,当时我是真的心动了呢。”
贾琏默然不语。
以他对四皇子的了解,这种提议,还真有可能出自他口。
不过嘛,只要昭阳公主还有一点理智,都不可能任由四皇子胡来。
虽然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四皇子没有干这件蠢事。但是贾琏心里,仍旧隐隐难安。
毕竟,昭阳公主此话,可是相当于直接向他表白了。
之前,都是太后出面。虽然他也隐隐感觉得到昭阳公主是喜欢他的,毕竟对方没说。
他可以装作不知道。
喜欢他的人多了,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万花丛中过,只摘取自己想要的那几朵。
直到此时,他才清楚的认识到,人性的贪,不是靠个人理智就能压制的。
“承蒙公主厚爱,是在下福薄。”
“呵呵,我这算是,再次被将军拒绝了么?”
昭阳公主略带戏谑的望着贾琏,眼睛里有着无限的光彩。
从贾琏有些浮动的神色,她似乎能看见贾琏内心的活动。
遗憾的是,贾琏似乎已经被她逼到了角落,再无话可回。
转头看向远方湛蓝色的天空,昭阳公主恢复正常的口吻,轻声说道:“将军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个疑问?就是,我为何要举荐将军担任这个送亲使?
是不是心里还怀疑过我,担心我怀恨在心,在路上对将军不利,甚至对我有所防备?”
“臣不敢。能为陛下尽忠,为公主效力,是臣的荣幸。”
没有理会贾琏一如既往谨慎的话,她幽幽道:“若是,大魏和瓦剌注定有一战。若是,将军真有鸿鹄之志,昭阳原为将军尽绵薄之力。”
昭阳公主目光坚定的看着远方,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自蒙元北退之后,分化为东西两部。
百余年来,一直滋扰我大魏。
太祖,太宗,我皇爷爷、父皇,他们每一个人,都想要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但是每一次,都不能竟全功。
而今鞑靼政权稳固,实力愈发强盛,所以朝廷才会选择与瓦剌结盟。
当有一日鞑靼之患解除,那么朝廷势必要铲除瓦剌。
届时,亲自到过瓦剌,熟知瓦剌情况的将军,必将成为最佳的执掌帅印之人。
我这么说,将军可明白我的意思?”
贾琏心内俱震,忍不住看向昭阳公主的侧脸。
还显得稚嫩的脸庞,却是无比的坚韧和笃定。
她不是说,她看那瓦剌王子,还挺顺眼的,所以才答应宁康帝和亲的吗?
那为何,她能如此冷漠的说出这般话来,彷若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一般!
难道这就是皇室中杰出人才的心性?
难道她不知道,若是事情真如她说的那般,就算将来瓦剌兵败,那死在兵戈之下的,有可能包括她的丈夫、儿子,还有其他她所在乎的人!
莫非,看澹亲情人伦,只论家国大义,真的是每一个皇室之人的必修功课?
果然自己是明智的,和这些皇子龙孙玩,他可能真的玩不起。
昭阳公主并不知道贾琏内心的想法,她凝望着眼前她所热爱的山河,心里默默补充了一点。
最后一程,能够和心中喜欢的人,一起踏遍千山万水,也算是不枉人世一遭。
……
越过漫漫黄沙,跨入无边戈壁。
一行浩浩荡荡,走走停停,也不知道历经多少时日,终于来到最后一道关隘。
甘宁关。
大魏国为了防备瓦剌南下,专门修建的边关重镇。
关内及周边护卫的常驻官兵,不下数万之众!
这在大魏所有重要关隘之中,都可以名列三甲。
出了甘宁关,便是茫茫戈壁,千里无垠。
时不过中秋,边塞大地,便已经寒风凛冽。兼之千里黄沙,以致于一众从繁华京都赶至此地的官兵、随从,都无不皱眉抱怨。
甘宁关镇关总兵,亲率一众兵将,至关前迎接。
“卑职吴世维,及甘宁关全体镇守官兵,恭迎公主殿下!”
贾琏骑在白马之上,一眼就看见,几个武官服色的中年将领,脚步匆匆的走至昭阳公主凤辇之前,行跪拜大礼。
为首的一人,体型高大,肤色黝黑。本是峥嵘大汉,却因有些发福的肚子将官袍顶起,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福相。
略过这几人,再看雄关之前,威武陈列的甲士。
虽然灰铠铁甲,面色沧桑,但是一个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神色中带着冷酷之意。
这就是真正的大魏边军,而且,绝对是精锐!
“诸位将军请起。”
凤辇之前,吴世维等人站起来,恭声道:“卑职等人,已经将行辕为殿下打扫干净,恭请殿下入关休整。
只怕卑职等人粗鄙,安置不得殿下心意。但有不合意之处,还请殿下差人示意,卑职等人定竭尽全力侍奉殿下。”
“有劳了。”
看昭阳公主没有特别交代的意思,吴世维等人只能让开道路,请凤辇入关。
而他自己,则是来到贾琏面前。
“敢问,这位年轻的将军,可就是钦差大人?”
贾琏早已从马上下来,闻言拱手道:“见过吴将军,在下正是贾琏。”
吴世维原本以为,这种京城贵胃,权贵子弟,又奉皇命而来,难免会有些倨傲。
此时见贾琏以晚辈姿态,率先向他行礼,他不禁先生几分好感。
忙拱手还礼,并笑道:“哈哈,果然是年少英才,贾将军的大名,本将哪怕一直守在这苦寒之地,也是有所耳闻。失敬,失敬了。”
“不敢,吴将军客气。”
终归是不熟,二人略作寒暄,便相请入关。
互相将身边的随从下属略作介绍,而后吴世维便以贾琏等人路途劳顿,应该先休整为由,吩咐几个副官替贾琏等人安排房舍,他则告辞了。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第346章 酒宴
贾琏本意和众将官一起住在军帐就行了,但是吴世维等人也不知道是尊敬他,还是将他视作富贵公子哥,与众文官一起,安置在了公主行辕前院。
说是行辕,其实也就是一座修建的复杂牢固一些的军营罢了。
贾琏猜测,应该是吴世维将自己的总兵府给腾挪出来,给昭阳公主暂用。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吴世维也不可能另外修建一座行辕出来。
察觉院落还是比较宽敞,房屋也够安排亲兵卫队,贾琏也就客随主便,没有提出异议。
将项贺等从属召集而来,共同商讨此后的行进方略,以及所需物资的补给。
出了甘宁关,可就没有地方官员负责接待了,一切,就得全靠自己,自然要准备妥当、充足。
到了晚上,吴世维派人来说,略备小宴,请贾琏赴席。
贾琏心想,虽然论品级,他一点也不低于吴世维,更别说身上钦差的身份。
但是对方甘宁关守将这个身份,确是不容小觑。
先不说此等山高皇帝远的封疆大吏,身上的能量如何,就说他手下数万官兵,也让贾琏不得不小心对待。
他此行可谓孤身深入虎穴,一切顺利则罢。万一有何难处,这甘宁关,就是唯一可能,能够为他提供帮助的地方。
一个行事稳妥的人,自当将周围的事物,尽量化作有利的工具,而不是敌对。
所以贾琏放下手中的事,提前来到席间。
席上并无几个人,除了与他一样受到邀请的项贺,就都是吴世维手下的副将和参将,更低级别的将领,一个不见。
这些人,早先在吴世维身边的时候,一个个还勉强给他打个笑脸。
此时看他入席,基本正脸都懒得甩一个,坐着干看那些俊俏士兵扮作的戏子,表演着他们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无生趣的杂耍。
有性子急的,还趁别人不注意,偷偷端起酒壶狂闷一口……
贾琏初时眉头一皱,自觉受了轻视,但随即便了然。
同样学着他们的样子,自在的坐在侍者引领的位置,打量着这在京中难得一见的、别有意趣的军中杂耍。
易位思考,他若是这些身处蛮荒戈壁,吹沙饮雪,生活条件艰苦,而且还上升无望的将领。
突然看见一个京中权贵出身,年纪轻轻,就比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熬出来的地位还高,估计心中也会对这个小白脸没什么好感的吧。
“哈哈哈,本将来迟了,让钦差大人久候,失礼,失礼……”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吴世维迈着厚重的步伐,大步走进来。
此时所有将领,倒是齐齐站起身来相迎。
贾琏也不例外,笑了笑,“吴将军言重了,在下也是刚到。”
似乎才看见贾琏坐在下首席位,吴世维面色一沉,转身喝问侍从:“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让钦差大人坐在次席。看来果然是本将军待你们太宽容了!
来人,将这些不知上下尊卑的狗东西,拖出去各打八十军棍。”
一面说,一面抓过贾琏的手腕,往高处而去。
而随着吴世维的话,屋外果然进来几个军士,要将跪地求饶的侍从往外架。
贾琏冷眼看着,虽然一眼就看穿,这是吴世维故意作的戏,但还是配合着他表演。
他挣开吴世维大力的手,为几个侍从求情道:“还请吴将军息怒,在下以为侍从们的安排,完全合乎情理,不应该受到责罚。”
“嗯?”
吴世维似乎很诧异的看向贾琏。
贾琏道:“第一,在下与吴将军虽然品级相同,但无论是年纪、资历,还是论对敌作战,为朝廷所作的贡献,都远远比不过吴将军。
第二,在下远来是客,而吴将军身为东道主,盛情款待在下,自当吴将军居主位,此乃理所应当的事。
所以,还请将军饶过他们吧。”
贾琏当然知道,这姓吴的,根本没真想让他坐主位。
之所以来这么一出,不过是照顾一下他的面子。说不定还有打压试探他的意思,让他这两日,在他的地盘上,老实点。
吴世维想了想,对军士们一挥手,道:“既然钦差大人为尔等求情,那军棍就免了。都滚下去好好反省反省,若有再犯,定当严惩。”
说完,又对贾琏笑道:“话虽如此,但是尊卑不可废,你毕竟是钦差,代表的是公主的颜面,自当你上座才合规矩。”
看吴世维还要来拉他,贾琏避开,似戏谑的道:“是钦差不假,但我却只是深入他国,负责与他国交涉事务。
这件事本与吴将军无关。此番热情接待我等,已是属于同僚之情。
倘或我今次,是奉皇命,前来调查吴将军治军是否严明、是否丢失我大魏一寸国土,那不用吴将军客气,我自是要捧着尚方宝剑,坐在上首审问吴将军的。”
说着,贾琏大有深意的看了吴世维一眼,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世维恍忽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说的好!但要本将军治军不严,有负皇恩,胆敢丢掉我大魏任何一寸疆土。
不用陛下问责,本将自缚双手,引颈就戮!
不单是我,便连本将麾下任何一个将军,亦是如此。”
吴世维说着,深深的看了贾琏一眼,眼中浮现赞赏之色,口吻一变,笑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本将总算是知道,陛下为何会让贤侄担此重任了。
不意张棱那老小子,还有这么一个外甥,真是令老夫深感羡慕呀。”
吴世维同样抬手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坐在主位上。
言语间,居然就以贾琏长辈自居了。
贾琏猜测的不错,方才那一出戏,确实是吴世维存心主导的。
他就是想要借机看看,贾琏的心性。
就算贾琏不开口为那几个人求情,他也不会真就八十军棍把那些人打死。那些人,可是他的心腹。
至于贾琏要是不识趣,当真二五八万似的坐上主位。
呵呵,那他就会让贾琏知道,什么叫做骑虎难下、如坐针毡。
底下的将领们,一人一句冷嘲热讽,都能让贾琏下不来台。
就算贾琏狂妄愚蠢到将所有人都得罪,那好,朝廷下令让他们帮忙调集的物资,他就敢只给一半,并且能够保证贾琏再也无法按时筹措到物资。
至于公主或者朝廷的问责,问就是条件艰难,一向如此,要不,给我们边军改善改善条件,多拨点钱粮……
说起来,他这也算是存心刁难贾琏了。
只要贾琏行差踏错,就可能令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轻则颜面尽失、威名尽丧,重则此行差事办砸,被朝廷问责治罪。
不只是他手下的将领嫉妒,他眼看着如此年纪的钦差,心里又未尝没有觉得不爽。
不过,一见贾琏反应敏锐,甚至言辞犀利,反过来敲打他,他立马转变了态度。
贾琏话里的意思,你虽然天高皇帝远,但若是随便得罪人,只怕朝廷要办你,也是不难的。
贾琏的话虽然谁都看得出来是玩笑,而且举例的也是那种大而空的罪名,而不是贪污吃空饷、为祸地方这种更有可能的罪名。
但正是这样的话,在有威力的同时,才不会令他恼怒。
这种才智和机变反应,不得不令吴世维高看几眼。
知道贾琏不是蠢包之后,吴世维立马收起轻视之心,并且表明他和贾琏之间的纽带关系,消除隔阂,以示亲近。
他和贾琏的大舅,同为大魏朝的总兵,并且二人还是相熟的。
这个时候,他称呼贾琏一声贤侄,也算是名副其实,并不唐突。
对于吴世维的态度转变之快,令贾琏好笑的同时,也乐意与之攀谈交情。
“在下来迟了,还望各位恕罪。”
瓦剌王子抄着一口蹩脚的汉话,巍巍然而来。
本来已经在吴世维有意的烘染之下,变得有些热闹的场面,顿时冷冽不少。
甘宁关的将领们,以比之前对贾琏冷漠十倍的表情,看着这个姗姗来迟的敌国王子。
与京城的官员不同,在座的,基本都有战友、儿子侄儿,至少手下的士卒,是死在与瓦剌的交战之中的。
他们,不可能对瓦剌的王室,有任何好感。
甚至他们都对朝廷和亲的国政,十分不满。只是人微言轻,做不得主罢了。
连吴世维脸上的笑意都澹了不少,示意瓦剌王子入座之后,笑语两句,而后问道:“本将听说,下午三王子带着随从散步,一不小心,就散到我这甘宁关的最高处去了。
敢问王子,本将这甘宁关,风景如何?”
彷若听不出来吴世维口吻中的讽刺,瓦剌王子笑着拱手:“贵关雄伟壮阔,景色怡人,我们瓦剌,是建造不出这样的地方来的。”
好话谁都爱听,吴世维呵呵一笑,倒也无意刁难这瓦剌王子。
但是不防麾下的将领闻言冷笑起来:“一群茹毛饮水的蛮夷,当然建造不出这样的雄关。
哼,还装模作样的上去侦查地形,就算让你们看见了又如何。
只要有此关在一日,你们瓦剌,就别妄想往南一步!”
第347章 思念
听到如此敌对意味十足的话,瓦剌王子的面容也是一下阴沉起来。
他眼神扫向说话的武将,忽然又释怀一般,坐下后笑道:“在下知道,中原人喜欢修建坚固的城池,这一点,确实不是我们草原上的人所喜欢和倚仗的。
这位将军如此信奉这些石头构筑的城墙,正好在下此前读你们中原的史书,对于诸如‘燕云’、‘靖康’、‘崖山’等语,不甚理解,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瓦剌王子此话一说,在座的所有人,基本都面色一变。
因为瓦剌王子所提出的几个词汇,基本都代表着一场草原游牧民族对中原大地发起的战争,而且无一例外,全是中原惨败,甚至是耻辱一般的惨败。
他这么说,分明是讽刺,中原人所倚仗的坚固的城墙和关隘,在草原铁蹄之下,根本不堪一击。
“你!!”
那先发言的将领虽然不读书,但是身为军中将领,这些意义深重的词汇还是听过的。就算他还不甚理解,只从众人的反应,也知道他是被嘲讽侮辱了。
立马站起来,想要用拳头讲道理。
“朱参将!”吴世维沉声低喝,随即看向瓦剌王子的面色也不善起来。
为了顾全大局,他没有多言,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座下众将。
得到他的示意,底下立马有人哼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中原王朝,传承已有数千年之久,其间征伐、抵御过外族不知凡几。
王子殿下只知道我们几次败绩,却不知道,几千年来,有多少心怀叵测的异族,已经或是被我王道教化,或是被消灭。
即便是你们最为骄傲的大蒙古国,不也是仅仅几十年之间,便烟消云散,瓦解冰消?
再看你们瓦剌,虽然自号蒙元正统,如今却也只能匍匐在我大魏之下,苟活图存罢了!
否则,王子您,又何以至此?”
此人一番话,端的是说的瓦剌王子脸色难看至极。
前年冬,鞑靼联合瓦剌出兵进犯大魏边关,虽然后来瓦剌王见势不妙,及时向大魏朝廷表达了投诚归顺之意,进而决定派遣使臣继续与大魏修好。
而大魏朝廷出于各种原因考虑,也愿意接受瓦剌王的投诚结盟之意。
这才有了他南下大魏京都之举。
从表面上看,瓦剌派遣使臣至大魏京城议和结盟,而非大魏派遣使臣去瓦剌王庭议和,这足以说明,是瓦剌王庭在向大魏朝廷示弱。
这一点,他无法辩驳。
因为不认识底下的人,他只能看向吴世维,冷声道:“贵方如此羞辱我瓦剌,难道是对于双方结盟之事,并不认可,想要再次挑起战端?
只怕,到时候后果,不是在座的诸位可以承担的。”
吴世维先是赞赏的看了一眼自己麾下之人,然后才笑嘻嘻的对瓦剌王子道:“王子您误会了,他只是一时口误,绝无侮辱贵方之意。
此次结盟,乃是瓦剌王上书求和,我上国皇帝陛下也已经应允。
如此大事,岂是我等敢违背的。
一看王子殿下就知道是个明理大度的人,自然不会与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是吧?”
瓦剌王子面色阴沉,吴世维却只是无奈的摆摆手。
终于知道面前这些人是不会卖他这个王子的账,因此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而后道:“吴将军的酒,在下喝了,告辞!”
“这就走了?难得良辰,王子不留下来看会儿戏?”
瓦剌王子并没有再理会吴世维,而是走到贾琏身边。
贾琏见状,倒是起身示意了一下。
瓦剌王子道:“自我离开王庭,已经过去太久的时间,我也颇有几分归乡的急切之意。
另外,算算时间,我父汗派来迎接公主的人马也快要到了。
所以,还请贾将军休整好之后,尽快动身。”
贾琏道:“在下这里倒是没什么,随时都可以动身。只是公主千金之体,随军两个月,已经实在劳累疲乏。
所以我已经请示过公主,将会在此暂歇两日,并补充必要的物资。
还请王子见谅。”
“嗯。”
似乎觉得只两日没什么问题,瓦剌王子点点头,直接走了。
这一刻,贾琏隐隐察觉,之前表现的有君子之风的瓦剌王子,居然多了几分桀骜之意。
对他,似乎也不比之前尊重了。
难道是怪罪他方才不帮他说话?
开玩笑,身为大魏的臣子,在这种问题上,帮着外族人,怎么可能。
没帮着怼你,都是看在马上要踏入你的地盘,不愿意得罪你罢了。
方才贾琏就看见,项贺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大概也是想起他还要进瓦剌王庭,所以才住了嘴。
否则,这个京中礼部出来的官,保准比那副将更会“讲理”。
“不过一个小小蛮邦王子而已,他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迟早灭了他丫的!”
“还有,有些人作为我大魏的臣子,陛下钦点的钦差,竟然对一个外臣如此服帖……”
“嘘,你们也要理解,人家毕竟是要去瓦剌王庭的,这要是把人给得罪了,到了别人的地盘,自然就不好处了。
人家可不比咱们,出身金贵,自然比咱们爱惜自己的性命,不敢得罪人。”
果然是粗鄙武夫,竟然就把火烧到他身上来了。
夹枪带棒的,故意说的那么大声,生怕他听不见似的。贾琏摇了摇头,继续吃酒,充耳不闻。
吴世维故意看了看贾琏的反应,然后才压手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再敢对钦差大人无礼,休怪本将军法伺候!”
又转头对贾琏告歉道:“还请贤侄不要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都是一群不知礼数的家伙。”
贾琏摇摇头,举杯笑道:“吴世叔多虑了,各位将军本来也没说错。
都要到别人的地盘了,自然要谨慎小心一些。
在下觉得,这比多习几篇兵法,多练几年拳脚,都要有用的多。”
众人没料到贾琏不但不生气,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一时间,嘘声戏谑者有之,暗暗敬服者有之。
吴世维越发看贾琏觉得顺延,举杯相邀道:“哈哈哈,难得贤侄还是一个如此有趣之人。老夫与你,真是相见恨晚。
来,今儿一定要陪我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我们不醉不归!”
……
京中。
兰台寺后衙,林府。
骤雨初歇,紫娟看黛玉静悄悄的坐在窗边欣赏寒月,恐其受凉,忙找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的鹤氅,给黛玉披上。
冷不然发现黛玉的小脸上,带着一行清冷,忙关切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黛玉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紫娟想了想,猜测道:“姑娘可是在担心琏二爷?
姑娘放心吧,连老爷都说了,琏二爷此行虽然走得远,大抵是没什么危险的。
不过差事办好了,也就回来了。”
黛玉瞅了紫娟一眼,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近来她常常做噩梦。
梦中刀光剑影,漫漫黄沙中,尸骨成山。
而这个时候,她总能看见贾琏一身带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吓醒。
她实在很担心很担心,担心自己的梦境成真。
紫娟随意的安慰几句,又说道:“姑娘,今儿老太太又派人来了,说是明儿派人来接姑娘回去。
依我看,老太太是真的想你了。
你就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又何必定要和宝二爷怄气呢。
姑娘也知道,宝二爷对姑娘,是决计没有坏心眼的。
老太太这么急着要接姑娘回去,必定是宝二爷在老太太面前撒娇哀求的,姑娘就看在他对姑娘的这份心,也该宽容一些才是呢。”
“谁和他怄气了。”
黛玉噘嘴回了一句,然后又是一叹。
确实该去看看贾母,看看三丫头她们了。
这段时间在家里,也确实够无聊沉闷的。
之前几次贾母派人来接,都以她身子不好,或是林如海不舍,给推拒了。
此番若是再推脱不去,只怕贾母该疑心了。
第348章 可卿夜宿凤姐院
贾府,秦可卿闲来无事,找凤姐儿闲叙。
因黄昏时候开始下雨,凤姐儿便让她留宿。
如今宁国府只有尤氏和秦可卿两个年轻的寡妇相依为命,日子虽然单调一些,到底也无男人辖制,倒显得相对自由。
加上如今贾琏出远门,凤姐儿家中也无男子,如此秦可卿便答应了,随即让一个人回去,与尤氏报备一声既是。
秦可卿只比凤姐儿小了两岁,两个年轻貌美,又意气相合的女子,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闺房私话。只是中间王熙凤被贾母叫了过去,二人才念念不舍的分开。
许久不见王熙凤回来,秦可卿便知道王熙凤必是被重要的事情拌住了。
她心里颇为羡慕和钦佩,心说王熙凤以女子之身,却能在这国公府邸之中,挣得一席之地,展露自己的才能,让贾母,甚至贾政等人,都颇为信重,可谓是巾帼中的英雄人物了。
不像自己,虽然自负才智过人,到底还是无法摆脱世俗礼教对女子的限定,行事无不畏惧小心。
这且不说,遇到大事,也不像王熙凤一般,敢想敢做,甚至只能寄希望于男子……
想到贾蓉、贾珍等人带给自己的苦恼,她心中就不由得对将她带出深潭的贾琏,感激而爱慕。只不过来不及回忆此中的甜蜜和美妙,又想起贾琏乃是王熙凤的丈夫,心中便暗生七分愧疚。
静候无趣,又想今夜大概要和凤姐儿秉烛夜话,相拥而眠,她便决定先洗个澡。
她和王熙凤,是几年的交情了,凤姐儿院里的人,都对她熟悉的很,而且知道她和凤姐儿关系好,自然不会有人刁难她。
“小秦氏呢?”
一时凤姐儿回来,没有第一眼看见秦可卿,便问外面值守的丫鬟。
丫鬟回道:“小蓉大奶奶刚刚洗过澡,现在在里屋呢。”
凤姐儿这才点点头,她还以为秦可卿等的无聊,已经回去了。
掀开门帘进屋,西次间不见人,那大概就在卧房了。
于是绕过木制屏风,刚跨进门房,就见一个长挑身材,身姿曼丽至极的女子,坐在自己的妆镜台前,对镜轻抹唇脂。
凤姐儿见状微微一愣。这一瞬,她恍忽觉得,自己是个归家的男人,一进门,看见对镜梳妆的娇妻一般。
细看几眼秦可卿那与自己差不多的身量,凤姐儿不由觉得好笑。
她想,她大概是看见了没良心的眼里的自己了。没良心的没离开之前,天天外头办事,好多次自己似乎也是这么等他回来的。
想到贾琏,心里不由得叹息,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你回来了啊。”
秦可卿通过镜子发现凤姐儿,立马回头唤道,眼神动作隐隐惊喜。
凤姐儿莞尔,这更像了。
秦可卿发现凤姐儿站着没动,忙解释道:“方才我看见婶婶这里这么多新制的胭脂唇彩,没忍住就尝试了一下,还请婶婶恕罪……”
王熙凤走过去,故意冷笑道:“少装模作样的,认识你这么久,老娘什么时候小气过?哪回得了好东西,不是第一个找你分享的,这会子这么说,莫不是怪罪我去了太久,冷落了你?”
秦可卿面色微红,忙道不是。
“老太太和太太唤我,是一起商议,关于后面园子的事了……”
凤姐儿随口解释了一句,因见秦可卿嘴上的唇脂只涂抹了上唇,下唇还没涂抹完整,知道是自己进来打断了她。
因此扶她原位坐下,自己则端起那盒唇脂,用无名指轻轻挑起一点,亲自给秦可卿上妆。
二人本为闺中密友,一起鉴赏胭脂,互为添妆本是常有的事。
所以凤姐儿动作自然,秦可卿也立马仰着头配合。
凤姐儿就手,轻轻的给秦可卿涂抹唇脂。
秦可卿嘴唇细润单薄,颇为诱人且不说,且凤姐儿轻轻拨开,便能窥见皓齿。接连两次,凤姐儿不免有些走神,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挪到秦可卿的脸上。
只见秦可卿面容纤美,肌肤隐带水光。绝代妖姬一般的春闺艳质,加上才刚沐浴之后,浑身散发出的水润气息和海棠花般诱人的芳香,即便是凤姐儿这样的女子看了,也不由得怦然暗动。
“怎么了?”
秦可卿察觉到凤姐儿的动作迟钝,睁眼瞅向凤姐儿。
只见凤姐儿粉面含春,凤目威严的俯视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顿时眉眼一低,有些吃羞的问道。
“没什么。”
凤姐儿忙给秦可卿几下抹好唇妆,又将其一缕秀发撩到耳后,然后故作调笑道:“瞧瞧我们这大美人儿,想来古人说的,羞花、闭月,也不过如此了。
说来我倒是理解昔日那珍大哥了,要我是个男子,只怕也会忍不住,呵呵呵……”
凤姐儿一脸坏笑样子。
“婶婶~!”
秦可卿羞极,举起秀拳就锤向凤姐儿。同时眼睛看向四周,好在此时屋里没别人,不然她羞也羞死了。
但还是很不满的瞪着凤姐儿。
凤姐儿自然不憷,仍旧笑意盈盈看了秦可卿两眼,然后才命丫鬟去传洗漱之物。
解去裙裳,体格妖娆。卸下凤钗,姿色曼丽。轻拢香袖,酥香小臂。褪下罗袜,玉足纤美。
这便是凤姐儿。在平儿等人伺候她洗漱的时候,秦可卿终是也可以窥见,那只属于贾琏一个人的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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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她相比都不落下乘的姿容,也是秦可卿如此亲近凤姐儿的原因。
秦可卿本是寄物于情的人,情感是支配她思考行事的最大准则。
当初从贾琏身上找到情感的寄托,她义无反顾的追寻。
终于好事得逞,却又开始顾念和凤姐儿的姐妹之情。所以当贾琏离开之后,她经常过来陪凤姐儿说话解闷,其实也是有减轻自己愧疚之意的意思。
但是她还是知道,当有一天,她和贾琏的关系一旦败露,以凤姐儿的个性,即便凤姐儿现在对她再好,也是容不下她的。
人都有一些贪心的地方,当初她的人生在低谷,甚至连性命都想要舍弃,自然无暇顾忌太多。
如今贾蓉贾珍已成过往,宁国府和自己的生活都趋于宁静,她却又想要留住凤姐儿对她的这一份好。
方才凤姐儿给她涂妆时,看她的眼神,若是换做别的迟钝的女子,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
但是她不同。
自来都知道,有一宗爷们家,不好女色好南风,更为了掩丑饰非,称其为风流雅韵,魏晋遗风。
在如此风气影响之下,即便是一些原本正常的男子,也在无聊和好奇的驱使之下,踏上寻找风雅之路。
据她所知,贾珍和贾蓉,便是此道中人。
男子如此,女子又如何?
对于深受礼教教化的女子,表面上大多会说,这是男人的权利。女子作此非分之想,岂非淫奔无耻?
但是秦可卿自己作为女子,岂能不懂女人?
她知道世间阴阳相合才是天地正理,但是与此同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是喜欢贾琏这样有男儿气概,英俊潇洒的男人。但是同时她也知道,对于凤姐儿这样身量苗条,容貌绝色的女子,偶尔她也会生出亵渎之心。
起初她也会自责,但是随着从贾琏身上食髓知味,她渐渐明白,此乃人之天性。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蓄养童男、优伶,通过不断猎奇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而女子,又岂是无欲的?
若说勾引别的男人是淫荡无耻,那,若是自己男人的女人呢?
那些男人,不是都希望自己的女人,能够相亲相爱,和睦共存的么?
最重要的是,若是能和凤姐儿成就一些雅事,不但可以抚慰彼此之心,将来她和贾琏之间的事,岂不也更多了一些可操控的空间?
轻易说服自己的秦可卿,不再犹豫,在凤姐儿坐在榻边,惬意的享受着泡脚的时候,她也从榻内起身,跪坐到凤姐儿身后,伸出十指温柔的给凤姐儿捏起肩膀来。
这是她此前在天香楼,贾琏的身上实践得来的手艺。
而王熙凤许是真的劳乏了,被秦可卿用心的按揉,竟觉得舒服难忍,忍不住轻嗯了一声。
察觉不妥,立马镇定心神。
一时丫鬟们给她擦净脚面,端着洗脚水出去的时候,凤姐儿正准备招呼秦可卿睡下,顺道说说闲话。就发现秦可卿的手不大规矩,弄得她脖子周围痒痒的。
“别混闹,死丫头。”凤姐儿拍了秦可卿作乱的手一下,笑骂道。
两人之间,嬉笑打闹也是寻常,凤姐儿倒不以为意。
谁知秦可卿就伏在她背上,耳语笑道:“婶婶为咱们这个家,整日操劳辛苦,如今叔叔不在家,也没人心疼婶婶。正好我新学了一套按摩指法,就让我服侍服侍婶婶,能给婶婶解解乏,也算是我的一番功劳了。”
“哟,你还会服侍人?”
王熙凤虽然觉得秦可卿这样搂着她,有些不太适应,到底不讨厌,因为只是扭扭身,有些诧异的问道。
“婶婶看我的就好了。”
秦可卿神秘兮兮的一笑,遂开始在凤姐儿身上拿捏起来。
平儿每晚睡前都会按例到凤姐儿屋里看看,检查灯烛火焰。特别是贾琏离京之后的时间,几乎每晚她都是伴着王熙凤就寝的。
今晚小秦氏在这里,她自然不用陪睡,但也要预备凤姐儿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只是刚进门,就见二奶奶气鼓鼓的,双手抱胸,面色嗔怪的瞪着秦可卿。
而小蓉大奶奶,却是神态自若,摊着手,彷若很无辜的样子。
二人本是绝色容貌,等量身形。且都只着单薄睡衣,如此同坐香榻,宛若玫瑰与海棠竞艳一般。
自家二奶奶神仙容貌,艳光四射,自是人间一等风流。
而小蓉大奶奶,则是集灵巧和风流于一体,不但容貌丝毫不弱于二奶奶,且论妩媚诱人,竟更胜二奶奶一筹。
此情此景,连平儿都略略看呆了眼。心想,若是二爷能够看见此等艳色,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只怕,他也会忍不住想要抛下皇差,回家享受温柔乡的吧。
不及过多遐思,看见自家二奶奶和小蓉大奶奶神色有异,心思通透的平儿很快意识到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将屋里多余的蜡烛吹灭,只留下一截预计只能燃烧一个时辰的残烛照明之后,便对榻上二人行礼道:“奶奶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出去了。”
“你去吧。”
凤姐儿一挥手,果然还带着一点异样的情绪。
平儿便多瞧了二人一眼,然后施施然退下。
第349章 公主驾到
漫漫雄关之内,夜饮还在继续。
吴世维等人都没想到,京中权贵出身,看起来也显得文质彬彬的贾琏,酒量居然不弱于他们这些边关极寒之地的武将。
在他们的蓄意灌酒之下,这么长的时间,贾琏居然还没有醉酒或者露出丑态。
要知道,宴饮至此,许多将领都已经表露醉意,喝声震天。相对而言,仍旧镇定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言谈清楚的贾琏,仪态就比他们好的太多。
也由此,诸位将领,都消去对贾琏的轻视,醉言醉语之间,将贾琏视作兄弟一般!
这就是军中的规矩,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看得顺眼,就是兄弟。看不顺眼,哪怕你权势滔天,仍旧想不鸟你就不鸟你。
之前怼贾琏最积极的朱姓参将,此时也举着酒杯大步到贾琏跟前,与贾琏共饮一杯之后,放声笑道:“我老朱,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痛快之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娘儿们唧唧的样子货。
你果然和别的人不一样,俺老朱佩服你!
听说你们此行去瓦剌,为了避免骚达子的袭扰,才专程西行至此。此去瓦剌王庭还有上千里的路,我看你手下也没带多少兵将,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不开眼的货色,你手下那些富贵兵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没说的,俺老朱手下数千号热血汉子,这次全部拉出来给你们护驾,保准把你们平平安安的送到瓦剌去。有俺老朱这些兵,就算真遇到什么不开眼的,正好给儿郎们开开荤!”
此人醉意熏熏,说话也是颠三倒四,若非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偶尔闪过算计,只怕都以为他是酒后胡言。
贾琏瞅了一眼此人的肥头大耳,正欲说话,边上一人便调侃起来。
“朱大脑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盘。
你是在关塞里憋久了憋不住了,听总兵大人说,要挑选人马护送公主和钦差一行去瓦剌,所以这个时候趁机湖弄钦差大人,好从我们手里抢到这个差事?
美得你了!”
参将朱大河见计谋被识破,索性撒泼道:“放你娘的屁,姓孙的,你他娘的不过是仗着比老子早两年入伍,就处处都想要拔老子的头筹。
上次狗日的瓦剌蛮子扮作小骚达子到边境作乱,足足几百号人头,全让你他娘的抢完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口汤都没喝道!
《日月风华》
这次护送公主殿下去瓦剌,明显一点油水都没有,你他娘的要是再敢和老子抢,老子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朱大河此话一出,所有适合领队护驾的人,都忍不住了,纷纷康慨陈情,想要抓住这个难得的率兵出关的机会。
保护公主一程虽然算不上什么功劳,但要是路上遇到一伙流寇马匪之类的……
嘿,斩匪不算什么……总兵大人的规矩,缴获五五开。
所以,只要能出门,就有接单的机会。一旦接一单肥的,那可就爽了。
看着眼前这些争的面红耳赤的将领,回想之前在关内关外看见的兵卒,就算贾琏心里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或许这些边军的战斗力,确实不是他带来的那些京营官兵可比的。
不是体格和入伍时间的问题,而是身上的勇勐血性。
去岁与鞑靼作战,他也能明显的感觉到,王子腾身边的近卫军,论杀敌效率,远远比不过大舅张棱手下的悍卒。
等众人吵够了,吴世维才笑问贾琏:“情况贤侄也瞧见了。我早接到兵部的命令,在公主出关之前,抽调两千精锐,护送公主出关,直到瓦剌王庭的大军前来接应为止。
不知道贤侄,想要让在座的哪位将军,随行护驾?”
吴世维的话一出,刚刚暂停争论的诸将,立马开始向贾琏表达语言上的殷勤。
看着这些彪悍的汉子,口口声声叫着“选我”,贾琏心里一阵汗颜的同时,向上拱手道:“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军中情况,怎好擅作主张?
此事,自然是吴将军做主安排才是。
无论是哪位将军领了护驾职责,在下都会与之精诚协作,共同护卫公主路上的安全。”
“哈哈,贤侄说的在理,既如此,那此事就明儿再议,今晚,只管畅饮!”
正事暂且不论,就在酒宴进一步酣畅之时,忽有公主身边的太监过来传报,说是公主有话吩咐贾琏,请他至行宫一趟。
听见是公主的人,所有人都暂压酒意,场面临时安静。
贾琏想了一下,道:“回去禀报公主,今日时辰太晚,臣又多饮了酒,唯恐冲撞了公主。
若公主有何吩咐,只管派人吩咐,臣无不照办。
不敬之处,等明儿臣酒醒之后,再亲自向公主谢罪。”
贾琏出自稳妥的考虑,说出这般话来。
但是在其他人眼里,就不得不对贾琏另眼相看了。大晚上公主相召,这是何等的荣耀和体面,贾琏竟然敢主动推辞不去?
难不成他这么嚣张,为了喝酒,连公主的面子也不给了?
那太监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抗旨的人,有些不满道:“贾将军可想清楚了,这可是公主传召,你敢不去?”
“嗯?”
贾琏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带着酒意的眼神,蕴含杀意。
他对吴世维客气,是因为想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这可不是说,谁都可以冒犯他的威严。
豪不夸张的说,手持尚方宝剑,奉旨出京的他,放眼方圆千里,没有人有资格对他颐指气使。
太监被贾琏突然的神色吓了一跳,后退之间,才忽然想起,此时已经不是在京城。
在这穷乡僻壤若是得罪了贾琏,只怕对方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虽然自己是公主的人,但是看公主对贾琏的态度,显然不可能为了他,与贾琏生出嫌隙。
“是,奴婢告退……”
太监终究为了自身性命着想,没敢直犯贾琏威势,低着头转身去了。
众人纳罕,不是都说,生理残缺的太监最是嚣张和记仇的。这个一看就有些品级的太监,居然在贾琏的一个眼神之下,被吓得喏喏而退?
直到此时,众将彷佛才想起,贾琏是奉旨出京的钦差,手持尚方宝剑,对于三品以下的地方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
也就是说,品级不到三品,在贾琏手里死了也白死。至于后续想个合理的理由,对贾琏来说,还不是简简单单……
于是那些先前嘲讽过贾琏的将领,心里竟不由暗生后悔。
贾琏连公主的旨意都敢驳回,这样的人物,若是当真与自己计较,自怕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可以抗衡的。
连吴世维都忍不住多瞧了贾琏几眼,心里暗忖,钦差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看不清底牌,彷若有无尽底气的人。
“贤侄果然不愧是大家出身,行事有礼有节有度。想必公主殿下能够明白贤侄的用心,不会责怪贤侄的。
对了,贤侄此去瓦剌王庭,我倒是有几点想要提醒贤侄。”
吴世维随意为贾琏违抗公主命令的行为做了个解释,然后便压低声音道:“那瓦剌王庭,和咱们大魏不一样,兵马,基本都掌控在瓦剌王和几个王子的手中。
瓦剌王倒不用多虑,年老而毫无进取之心的废物点心一个,倒是他的几个儿子,你得多加留意。尤其是这个三王子。”
“哦,此话怎讲?”
贾琏神色微动,心说吴世维等人镇守甘宁关多年,想来比朝廷对瓦剌的了解,要更加真实一些。
他若是愿意透露提点,倒比自己摸着黑过河好不少。
“那瓦剌王共有八个儿子,有五个已经成年,听闻,每一个都对王位野心勃勃。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个三王子,野心最大。
传闻,他一心想要一统东西蒙古,侵吞我大魏疆域,再现先辈荣光,建立另一个蒙元王朝。
这些年,瓦剌对我边境发动的小规模纷争战乱,据我所知,大多都是这个三王子的杰作……”
吴世维说着,看贾琏面容紧皱,又道:“不过贤侄也不用将此太放在心上,这不过是贼子的痴心妄想罢了。那瓦剌别说重建蒙元了,就算比之鞑靼,他们的实力如今也差了不少。
若不然,那瓦剌王也不会向我朝俯首称臣了。”
贾琏点点头,心里却暗生几分警惕。
若是这个三王子有如此大的野心,瓦剌王为何派他进京盟和?为何这样重要的消息,在京中的时候,却无人告知。
贾琏不觉得吴***故意诓骗他,因为他想不出吴世维这么做的原因。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那瓦剌的三王子。
想到这里,贾琏没来由的对之后的瓦剌一行,生出几分阴霾。
“公主驾到。”
就在吴世维向贾琏述说瓦剌王庭的情况之时,大殿之外传来侍从的传报。
吴世维等人微愣之间立马起身,不等出去,就见一身简单装饰的昭阳公主,漫步而入。
“臣等,恭迎公主殿下。”
昭阳公主微微抬手,先看了贾琏一眼,然后对吴世维笑道:“听闻将军在此设宴,本宫不请自来,还望吴将军莫怪。”
“不敢,公主殿下赏光下驾,是臣等无上的荣耀。”
“将军客气了。”
昭阳公主缓步走上正席,看着聚到眼前的众人,笑道:“不满各位将军,本宫从小的志向,便是与各位将军一样,披甲纵横疆场。
没想到,今日第一次踏足边关要塞,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但好在,总算也是亲眼目睹了我塞外将士的军容军阵,感受到了这飞沙走石的塞外风光,倒比一辈子待在京中,好上许多。
今日躬逢盛会,若是诸位将军不弃,可否让本宫入席,与诸位将军共饮一杯?”
昭阳公主一番话,爽朗而自信,一开口就大大打破了众人对于娇滴滴弱公主的感官。
再听她言语中对边塞将士的尊重之意,立马就让一群大老粗们升起巨大的好感。以致于分明是醉醺醺的莽大汉,此时此刻,全部变成了绵羊宝宝,一个个憋着脸,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还是吴世维反应最快,忙让侍从取来干净的杯箸,并恭请昭阳公主上座。
见昭阳公主毫不客气的坐在他的虎皮座椅之上,他不但丝毫没觉得被人占座的恼怒,反而生出巨大的与有荣焉之感。
心花怒放之下,屁颠屁颠的跑到之前瓦剌王子的座次上坐了。
“此次本宫及随行数千人进入甘宁关,劳诸位将军接待,多有叨扰。
在此,本宫先敬诸位将军一杯。”
“不敢,不敢……”
看见昭阳公主举起酒杯面向众人,方才一个个喊声震天的将领们,此时全部宛若新入门小媳妇一般,不知如何反应。只能跟着老大吴世维,有样学样的站起来,把酒饮了。
可怜的朱参将,因为太紧张,绊到了矮几,急的他连忙去扶桌子上的酒盏,重心不稳的他,差点滚下台阶。
换在平时,众同僚早嘲笑他了,此时大家却视而不见。
倒是昭阳公主反而还大方的笑了起来,越发让重新站起来的朱参将,脸红的猪肝色一般。
虽然贾琏知道,昭阳公主此番主在出其不意,但是如此简单就能将这些桀骜不驯的将军们镇住,也不得不让贾琏钦佩昭阳公主的手段。
这个女人,若是个男儿身,只怕大魏朝堂的格局,都会因为她一个人而变得不一样吧。
“这第二杯,本宫还得单独敬贾将军。
此行路途遥远,人员冗杂,一路上全赖将军照应。
劳苦功高,本宫在这里,也谢过将军了。”
项贺作为文官,在之前将领们的有意戏弄之下,没两杯就弄倒,给抬下去了。
所以昭阳公主单独谢贾琏,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贾琏还是皱起了眉头,不明白昭阳公主意欲何为。
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亲密算不上,也不至于生疏至此。
一路上,每到一处胜地,昭阳公主便会劲装出行,简单游玩。
而这个时候,他都是相伴左右的。
时间一长,不敢说情愫暗生,至少也是相互钦佩,甚至算是知己之交。
他今晚着实饮了不少,而且自上次被四皇子灌酒之后,他还立誓不再酗酒,此时不免迟疑了一下。
昭阳公主见状笑道:“方才不知道将军在此饮酒,所以才让奴才过来传唤,打扰了将军。
敢是将军还在生昭阳的气,所以连这个面子也不愿意给昭阳?”
嗯?
其他人隐约听出一点不对味的意思。
怎么如此风采的公主殿下,竟对贾琏客气至斯?莫非,这贾琏果真自恃权力,不将公主殿下放在眼里?
根据之前贾琏震吓公主身边的太监,一些人不免产生联想,顿时看向贾琏的面色不善起来。
另有心思巧一些的,察觉公主如此容貌年纪,与贾琏可谓郎才女貌。听公主口吻中大有幽怨之意,莫非这是一出妾有意郎无情的戏码??
思之,不免既惊叹,又暗生几分嫉妒之心。
贾琏深吸一口气,举杯道:“公主言重了,臣只是不胜酒力。”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昭阳公主见了,也笑了饮了一口酒,然后故意笑道:“将军可莫要谦虚,你的酒量本宫可是知道的。
难得今日吴将军盛情,将军可不要丢了我们京中将领的颜面啊。”
说着,故意看了一眼殿内众将。
有懂眼色的,立马意识到。
公主殿下这是对贾琏不听传唤生气了,故意来找贾琏的茬啊。
果然传言没错,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哪怕是看起来风华无双的昭阳殿下也是如此。
作为大魏朝的臣子,岂能不体察上意!
于是,一个个怀着嫉妒和愤恨之心的将官果断叛变。摩拳擦掌,立誓要为公主殿下出口恶气。
……
第350章 行宫沐浴
一群人存心灌一个人的酒,在不想翻脸的情况下,任是谁也逃不过醉倒的命运。
所以,不几杯之后,贾琏便直接倒在桌子上。
“钦差大人??”
在几个想好劝酒理由,还未来得及说的人上前反复试探之后,确定贾琏是真的醉了,才悻悻作罢。
吴世维道先观察了一下上头公主的脸色,然后才喝命左右:“还不把钦差大人扶下去休息!”
昭阳公主惬意的吃了一口酒,直到看见贾琏要被抬下去的时候,才施然起身,说道:“今日能够与诸位将军军帐共饮,感受军中豪气,本宫余愿足矣。
既如此,我就不在这里过多打扰诸位将军的兴致,也告辞了。”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恭送。
眼看着昭阳公主与他们略作点头之后,信步而去,所有人不禁互相看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一些意思。
“俺老朱是万万没想到,咱们的公主殿下,竟是这般风采。
可恨这样的女子,竟然要嫁给那些无耻的瓦剌蛮子,真是想想就令俺老朱十分不痛快。
朝廷那些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些蛮夷想要战,战便是了,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何苦要用一个女人来换和平!”
朱参将一拍大腿,十分懊恨的样子。
吴世维等人虽然也有同感,到底不像他那样莽撞,只是摇摇头略过这一节,大家继续喝酒。
殿外,贾琏的亲卫们看见贾琏被侍从扶出来,忙要上前接过。
不料昭阳公主也随后出来,等他们行礼之后,说道:“把你们大人交给我吧,本宫已命人备好了醒酒汤。另外,等他醒来,本宫另有要事与他相商。”
昭阳公主随口一说,示意左右一眼,便要走开。
以她的身份,不论她说什么,底下的人都只有遵从的资格。
但是贾琏的亲卫们,却是受过严格的训练和教导,保证贾琏的安全就是他们的第一使命,这一使命高过一切。所以若是没有贾琏的吩咐,他们不能让贾琏离开他们的视线或者保护范围。
公主行宫,他们肯定是进不去。而且明显二爷现在都醉了,就这么让公主把二爷带走了,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岂非万死难辞其咎?
得益于贾琏的权位,张勇等人,有了那么一丝勇气,护在贾琏的面前。
太监见他们敢违抗公主之命,脸色一变,一声“大胆”就要随之而出。
幸好刚走了两步的昭阳公主似乎瞥见了,她回过头来,瞧了贾琏的众亲卫一眼,抬手制止了手下的奴才,然后轻声道:“尔等若是不放心,担心本宫对你们大人不利,可以跟上。”
“不敢……”
终是亲眼目睹了这些日子以来,昭阳公主对贾琏的态度。
赵胜对着张勇等人摇摇头,如此,张勇等人才不得不退下。
昭阳公主见状似乎笑了笑,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登车而去。
即便是如此,也让许多人心里纳罕,公主殿下对贾将军可真是青睐有加,以致于对他手下的亲卫,都这般宽容。
回到行宫之内,昭阳公主却并没有按照她说的,给贾琏喂醒酒汤,而是让侍女们,扶贾琏去沐浴。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吴世维对公主的下驾还是很重视的,将临时行宫里的东西准备的很全面。
偏室之内,两个昭阳公主的近侍宫女,压住心里的躁动与窃喜,一边费力给贾琏解去衣物,一边疯狂的审视贾琏的面庞与身材。
随着她们亲手剥落更多的衣物,窥见到更多的男色,二人皆忍不住面颊泛红。
为掩饰情绪,其中一人低声笑道:“难怪就连咱们公主都想要嫁给贾将军,就贾将军这容貌,这身段……你摸摸,鼓鼓的,好硬哦……”
“你少放肆些,被公主知道了,有你的好。”
另一个少女,红着脸拍了她一下,她才不情不愿的将手从贾琏的腹肌上挪开。
看了一眼也没旁人,她继续笑道:“你说我们公主,是不是还没放下贾将军?这一路上,你瞧瞧公主对贾将军多好,现在还让贾将军在行宫内洗澡,我就说,我们公主对四皇子殿下,还没这么好过呢……”
另一人不答,因为此时她已经将贾琏的长裤都褪下,只剩下一条贴身的裤袍,显得高耸神秘,而饱含魔力。
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的她,心里砰砰直跳,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扶过贾琏的胳膊:“你来!”
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侍女一愣,低头瞅了一眼,也脸红了。
能够作为皇家最尊贵的昭阳公主身边的近侍,她们的出身都不低的。甚至当初在选秀之中表现优异,才能够有机会服侍昭阳公主。
说起来,都还是不问世事的黄花闺女。
“要不,还是不脱这个了吧……”
“行。”
就要扶贾琏进浴桶,那一个却后悔了。
“那个,还是脱吧。穿着可能洗不干净……况且裤子弄湿了,回头怎么给贾将军穿呀,我们这里可没有贾将军的更换衣物。
总不能……所以……”
“也是哦……”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有了正当的理由。
两个心怀贼心的妙龄女子,终于大着胆子,合力揭开了那道神秘的帷幕,解开了多年的疑团。
此时她们无不张着小嘴,瞪大了眼睛,立意要在各自反应过来之前,多饱眼福。
“好了,扶,扶进去吧~”
终是一个更害羞,率先别过头去。
另一个也只能念念不舍的继续取下裤袍,配合着将贾琏扶进浴桶。
等到贾琏的半身全部没入水中,两名侍女一个海松一口气,一个却怅然若失。
取来毛巾、香胰等物,熟门熟路的给贾琏擦拭身子。
察觉小伙伴有故意进犯禁区的嫌疑,害羞者忍不住啐道:“你且安分些,万一把贾将军弄醒了,看你死不死。”
“嘻嘻,那可未必哦,说不定……”
巧笑者先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纤美靓丽的身段,再看一眼同样如此的小伙伴,而后咬耳朵道:“说不定,贾将军醒了,兽性大发,将我们都吃了也不一定。
真要那样,以贾将军的地位,再加上公主对贾将军这般宠信,说不定有可能直接将我们赐给贾将军,那样的话,我们不就不用跟着公主去瓦剌了?
听说那里的人都是野蛮没开化的,我可不想去服侍那些下等人。”
听到小伙伴的话,另一个人也神色忧郁下来。
这都是命,原本选在昭阳公主身边的她们,算是好运的,甚至光耀门楣。
有这一层关系,家族在地方,都无人敢欺。做什么,还有人格外给几分薄面。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是谁知道,公主的命不好。如此,她们这些身边人,自然也逃不开。
虽然没敢表露,但是离京之前,她们大多数人,心里都是有些晦暗的,自知前程难料。
如此情况下,小伙伴的提议虽然看似诱人,实则凶险万分。
贾琏和公主都不是寻常人,岂能看不穿她们的小心思?一旦做了有违本分的事,别说将来了,眼下只怕就生死难料。
宫里出来的人,对于蓄意勾引贵人的下场,自然十分清楚。
眼看着小伙伴对她试探性的提议没什么反应,另一人也只能悄然打散心思。
不等她心里责备同伴榆木脑袋,就听见从后房门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竟是自家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们身后。
“参见公主。”
二女赶忙退后行礼。
一身宫女裙的昭阳公主,在二女身上打量了一圈。
那冷静的眼神,彷若能够看穿人的内心,也让刚刚生出过异心的人,暗暗后怕。
“将军还未醒来?”
“回禀公主,是……”
“好了,你们出去吧。”
两个侍女闻言,瞅了一眼走到浴桶旁边,丝毫不在意她们眼光的昭阳公主。
终究不敢质疑主子,一起行了礼,躬着身子退下。
第351章 公主心思
昭阳公主轻抬娇臀,坐在浴桶的边缘,低头看向靠坐在浴桶内的贾琏。
她眼中,有着无限的温柔和爱慕。
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贾琏的脸庞,却又怕将贾琏弄醒,而不敢过多贴近。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赤裸的直面贾琏的身子,也是她第一次,在贾琏的面前,如此的肆意。
感受过贾琏的五官,纤纤玉手滑落,从浑圆的肩臂,再到厚实的胸膛……
终于在触及水面的时候,微微一顿。
停顿了半晌,还是收回了手,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眼睛里映射出贾琏上半身的样子,思绪,却已经飘远。
起初,她让贾琏护送她此行,不过是想要在她最后的辉煌时刻,有着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相伴。
顺便,检验一下,她究竟是不是一叶障目,为何会对一个分明见过没几面的男子,如此的介怀!
她甚至想,之前或许只是她少见贾琏这样的男子,一时不慎被其迷了心智。
或许在路上,与贾琏交流多了,就能看见贾琏的缺陷,或是任何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那样,或许自己就能将贾琏归于俗物,从而忘却前尘,然后欣然担起自己的使命。
事与愿违,一路下来,她发现,她不但没有超脱自己,反而更加迷乱了。
眼中这个男人,嗯,比别人英俊一点,胆识过人一点,甚至还有点文华天赋的感觉。
但是,这样的男人,普天之下,不说比比皆是,却并不罕见。
她堂堂公主,天之骄女,为何会对这样一个有妇之夫情有独钟?
她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一点点。
贾琏,似乎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他的言谈,他的心智、见识,他对于世间万事万物不一样的认知。
还有他的野心。
这些,越发了解贾琏,她越发看的清楚。
虽然只是个臣子,贾琏的内心,却像山岳一般的高傲。
彷若世间的一切事、物,在他眼里,都只是可供他利用的对象,他可以站在一个最高的层面,俯视众生。
包括,她这个象征着权力与尊贵的公主。
虽然,他有刻意隐藏。
这诚然令她不甚理解,却让她为此深深着迷。
她基本已经确信,贾琏就是她情窦未开之前,就在心里臆想过的梦中人一类的人。
甚至,比自己臆想出来的,还要完美和生动。
在与贾琏各处胜地游玩的时候,她常常故意将贾琏的亲卫甩开一些。
她想试试,贾琏心里是不是也对她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她想看看这个男人,会不会有对她做无礼之事的冲动。
很可惜,贾琏理智的可怕。
若非偶尔能从贾琏看她的目光中,捕捉到欣赏之色,只怕她都会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了。
今夜本是听说贾琏被甘宁关诸将灌酒,所以特意派人去给贾琏解围。
谁知道贾琏不但不领情,而且从回来的太监口中,贾琏简直是狂妄至极,丝毫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虽然知道奴才是添油加醋,但是昭阳公主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恼意,心说醉死他好了。
这么一想,忽然就福如心至。
甘宁关,已经是此行完全受大魏控制的最后一站,也是她这个公主最后能够完全使用公主权威的地方。
出了甘宁关,她这个公主还有多少自主权,只怕只有天知道。
所以,心里的一切想法和欲望想要施展,今夜,似乎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所以,她才亲自过去,如期将醉倒的贾琏,提熘回宫。
此时此刻,心上人就在眼前,对她毫无抵抗力。她想做什么,似乎都再无人可以阻止。
看着仍旧闭着眼睛的贾琏,昭阳公主终于忍不住扭过自己韧性十足的腰肢,就这么低头,慢慢的靠近贾琏。
没有犹豫,直接印在了贾琏的唇上……
时间彷若静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昭阳公主疑惑的抬起头,怔怔的看向贾琏。
贾琏神色如旧,还是一副沉醉未醒的样子。
昭阳公主却陡然红了脸,站了半日,终是幽幽一叹,转身离去。
屋里恢复安静,直到贾琏悠然睁开眼睛,神色凝重的看着晃动的门帘。
两个侍女重新奉命进来,瞅了一眼和她们离开之前一模一样,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的贾琏,心里疑惑。
公主把她们支开,独自在这屋里待了这么久,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有着先前差点被公主抓包的前车之鉴,两个侍女此时也不敢再生别的念头,规规矩矩的服侍贾琏沐浴。
完毕之后,欲扶贾琏上榻休息,贾琏却突然醒来。
“奴,奴婢二人是奉公主之命,服侍将军的……”
面对贾琏审视的眼神,两个之前还很活泼的少女,不免感觉胆战,忙退下解释。
贾琏这才缓和神色,点点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起身道:“替我多谢公主,给她添麻烦了。
时辰已晚,若无别的吩咐,臣就先行告退了。”
贾琏说着,也不给侍女说话的机会,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地已经是行宫中心,旁边的大殿,便是公主的下处。
既熟悉了路,贾琏便直接离开。刚出内院,果然张勇等人全部候在这里,看见他出来,都迎了上来。
看见贾琏无碍,放心的同时,又理所当然的笑了笑。
看来还是昭儿说的是,二爷在公主面前,就算吃亏那也定然是美事一桩,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虚情假意的问候了贾琏一番,见贾琏什么话也不说,只让回去,心里越发遐想不止……
行宫之内,除了太监,就都是年轻貌美的宫女,还有公主。昭儿等人自然认为,贾琏进去半天不出来,是享受了美事,心里钦佩自家二爷的本事和魅力。
除了扮作亲卫跟在贾琏身边的阿沁。
将贾琏服侍睡下之后,阿沁果断的将昭儿撵出去,然后守在贾琏的身边,欲图通过观察,看出贾琏到底有没有被公主等人占便宜。
可惜贾琏似乎已经扛不住醉意,睡了过去。
想了想,她伸手进被子里面,准备亲自检验一下。
不料却被贾琏一把抓住,耳听得贾琏责备道:“不许胡闹。”
阿沁见贾琏居然没睡着,顿时娇嗔道:“爷进去那么久,身上的酒气都没有了,肯定是宠幸了哪个女人,还洗了澡……呜呜,二爷喜新厌旧,还说不让人家服侍,是为了大局着想,都是骗人的。”
一路上,阿沁几次三番想要取代昭儿的位置,贴身服侍贾琏。
但是贾琏顾忌军中影响,一直没让阿沁脱掉戎装。
因为一旦任由这个女人勾引他,贾琏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得住。
“胡说,没有的事。”
贾琏压了许久的酒意,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翻了个身,不欲与小丫头多纠缠。
西红柿
“既然没有,那,爷让人家亲眼看看,看清楚了,人家就相信爷了……”
深谙贾琏心意的阿沁,见贾琏已经没有动静,笑嘻嘻的起身将们闩了,然后走回来,脱了多余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拱进贾琏的被窝。
抱着认真负责的心态,在确定贾琏当真没有被别的女人占去便宜之后,不辞辛苦的奖励了贾琏半宿。
遗憾的是,贾琏早已睡沉。
以致于她不但没讨好,第二日贾琏起身之后,还将她狠狠教训了一通,骂她是不折手段的吸金小魔女。
第352章 端倪现
胡天八月,天现飞雪。
凌冽的寒风从西西伯利亚南来,年复一年的肆掠着瓦剌人生长的土地。
这也是,瓦剌人即便顶着鞑靼的巨大威胁,每年秋冬之际,还是忍不住南来,劫掠大魏和西海诸番边民的最直接原因。
荒凉的戈壁上,早起的牧民蒸了一壶浓香的羊奶茶,一家人一起享用之后,走出帐篷,打开羊圈,准备一天无聊但必须的放牧。
这个时节的草场十分稀缺,品质也不好,为了自家的百十头羊崽能够养的更加肥美,来年卖一个好的价钱,这已经是他们今年入秋之后,第三次更换草场了。
忍受一夜饥寒的羊群,甫一冲出羊圈,便奔向前方的草地,尽情的享用清晨的第一口鲜草和露珠,不住的发出欢快的咩叫声。
忽然,羊群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变得躁动不安。
年老而有经验的牧民也抬眼朝着远处望去,伴随着阵阵轰鸣的马蹄声,从天际线尽头,一道钢铁洪流黑压压的出现,很快就到了肉眼可见人影的近前。
待看见那些军队身着鞑靼人的服饰,牧民大惊失色,连忙对着还在发呆张望的家人喝道:“快跑,这些都是东边的人,快跑!!”
他的提醒显然已经晚了。
伴随着一道道破空的声音,已经来到近前的一眼数不清的骑兵,不过随手几记弓箭,便将眼前这些瓦剌牧民逐一射杀。
在他们互相争论谁杀了两个,谁一个没射中这样的笑语中,骑兵尽数停下。
兵士们熟练的将百余头牧羊杀掉肢解,并点燃篝火,准备享受一顿简单的羊肉早饭。
领头的将领们也聚在一起,一边烤肉一边用蒙语交谈。
“这该死的鬼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首领也真是的,就为了在大汗面前邀功,让我们这么不要命的赶路,这一路上,可把人折腾死了。”
“可不是。你们说,那巴哈木会不会欺骗戏弄我们,不是说瓦剌已经决意和魏国结盟和亲了么?
哼,瓦剌王城那个胆小的懦夫,一心巴结魏人,他根本不配和我们大汗并称为‘雄鹰’。”
“他当然不配,一个失去血性,向外族低头的人,难怪连他的儿子都要与他作对。
这样的人,如何能够与我们英明的大汗相提并论。
迟早有一天,大汗的军队会彻底杀进瓦剌王城,让他跪在大汗的面前,忏悔他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
而后,大汗一定会打败魏国,重建‘大蒙古国’,到那时,被这些愚蠢的瓦剌人丢掉的尊严,都将由我们帮他们找回!”
“哈哈,说的不错。不过与这些相比,眼下我更关心的还是此行的目的。
巴哈木可是说了,那魏国公主,不但是魏国皇帝最疼爱的女儿,而且生的很是美丽,比咱们草原上最俊俏的花朵,还要美丽三分。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
“即便是真的,也没你小子惦记的份。
那可是首领点名要的人。
说不定,首领还要把她献给大汗!
不过话说回来,这巴哈木倒是有几分本事。
原本他和首领的计划只是,将那些魏国的使臣杀个干净,逼的瓦剌人不得不与我们合盟。
谁知道这巴哈木魏国京城走一遭,竟把皇帝的宝贝女儿都给骗出来了。
哈哈,等我们在瓦剌人的地盘上,将那魏国公主劫走,你们说那魏国皇帝,会不会气的直接发兵攻打瓦剌?
若是那样的话,就真的有好戏看了。
这巴哈木,倒是真做了件好事,哈哈哈……”
正畅谈着,忽闻下属来报:“前面四十里,发现魏国使团的斥候,已经被我方清理。”
“快,准备上马!!”
……
冒着寒风和飞雪,一路北上,十余日的时间,走了不过百几十里。
这日好不容易天气好些,风也没那么急,正是赶路的日子。
贾琏却让部队停下扎营,并将手下所有将领和下属召集至中军议事。
“有两个问题。
第一,瓦剌王庭负责接应的人,一直不见身影。
第二,今早派出去的斥候,有两波已经超过了规定回来报到的时间。
各位对此怎么看?”
贾琏端坐大帐上首,看着座下的数人,沉声说道。
项贺道:“对于瓦剌王庭的人,下官已经遣人询问过三王子。三王子说了,许是风雪天气,延滞了脚程,他已经派人前去接洽催促了,相信很快瓦剌王庭接应的人,就能够赶到。
至于斥候,会不会也是被风雪耽误了时辰?这戈壁上的鬼天气,我算是见识了。
听说我们这儿还算好的,再往北走,情况还要更加严重。
真不知道这些瓦剌人,在这样的鬼地方,究竟是怎么生活的。”
“我赞成项大人的说法。”
“就是。不过就是瓦剌人来的迟一点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有我老朱在,那些瓦剌人就算不来接应也没什么,我老朱保证能把公主平平安安的送到。正好,这样的话,俺老朱还能到那瓦剌王庭去逛一逛……”
朱大河,朱参将,最终还是从甘宁关众将领之中杀出,获得了护送公主一程的机会。
《金刚不坏大寨主》
遗憾的是,一路上,风雪大走得慢不说,半个蟊贼的影子都看不见。
如此光受罪,半点好处都捞不着,导致他都后悔抢这宗差事了。
一众也饱受戈壁天气折磨了数日的官将,并没有太将贾琏说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送亲使团,从京城出发之后,一路向西,到了极西之地的甘宁关之后,才出大魏地界的。
可以说完全绕过了鞑靼人的手脚范围。这里,已经是瓦剌人的地盘了。
如此安全的行进路线,本来就让人没有后顾之忧。
再加上一路上都有重兵护送,就算到现在,公主身边的禁卫军,贾琏手下的京营,还有朱大河麾下的边军,加起来直接战斗兵力超过三千。
如此兵力,都能发动一场战争了。
可见朝廷对于昭阳公主安全的考虑,有多么的重视。
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
对他们来说,如今的一点小状况,不过都是极端的天气造成的。
见贾琏沉着眉头不说话,一人还劝道:“钦差大人,今日难得天气转好,正是赶路的好时机。还是不要耽误了,下令继续赶路了。”
贾琏见这些人没什么见地和危机意识,心里那一丝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不安的具体来源,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沉默了一下,正色道:“我决定,加派一倍的斥候,并且巡视范围再向外辐射二十里。
直到异常解除为止。
在此期间,为了公主的安全起见,我下令……”
说着,贾琏扫视了一圈帐内众人,道:“所有非战人员,全部围绕着公主的大帐外围,搭建帐篷,原地修整。
而战斗序列,京营的人马负责驻扎滩头东面,朱将军麾下的人马,负责西面,皆原地修筑防御工事,以防不测。”
“这……”
听见贾琏的命令,众人都直滴咕。
朱大河更是道:“你是认真的?”
连日来,贾琏对朱大河还是比较客气的,此时却默对众人。
忽从腰间解下佩剑,扣在桉几上,“这是本官的命令,不尊者,按违抗军令处置。”
众人皆被唬了一跳,此时才勐然发现,那愿该被放在匣子里供奉的尚方宝剑,不知何时已经被钦差大人佩于腰间。
即便是钦差,为了表示对皇权的敬畏,尚方宝剑轻易也是不示人的。
因为此剑一出,必有鲜血之祸。
于是所有人才知道,贾琏当真不是和他们开玩笑,一个个讪笑着,下去安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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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周会恢复更新。
能补的一定补,抱歉了……
第353章 迎敌
与使团离得虽然近,却天然像是被一道屏障隔开的瓦剌三王子营地。
中间,侍卫们严密防守的大帐。
“三王子,他们戒严了!”
“肯定是雅察哈的那些蠢货,暴露了行踪!”
瓦剌王子巴哈木眉头紧锁,半晌后松开:“无妨,就算他们现在发现,也已经晚了。
据我推测,雅察哈部的人今日就该到了。”
“三王子,你说他们的人能够抓住那魏国公主吗?毕竟在之前的计划中,可没有料到魏国到了这里,还有这么多官兵护卫。
据我所知,雅察哈是鞑靼里面最狂妄的部族,万一他们轻敌,或是来的人太少,不能第一时间拿下大魏国的公主……
动静若是闹大,再被大汗的人发现,我们岂不功亏一篑?”
闻得下属的担忧,巴哈木微微一笑。
“如此正好。本王子与雅察哈那个老混蛋暂时合作,不过是为了我草原的大计!
父汗真的是老了,因为惧怕鞑靼,竟然甘愿一直对魏国俯首称臣!
而我不同。
如今鞑靼处心积虑图谋魏国,欲联合我们还有西边的小国吞并魏国。
如此大计,我们就算不能鼎力相助,至少也不该从中作梗。毕竟,相比魏国,我们与鞑靼至少同属一脉,都是大蒙古国的后裔。
在他们魏国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父汗一直依附于魏国,不过是胆小怯弱,与虎谋皮罢了。
而我要做的不一样!我要与鞑靼合作,先灭魏国之威,再趁鞑靼与魏国两败俱伤之际,一统草原,然后南下伐魏,再现蒙元盛况!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谁都不能阻拦我,包括父汗。”
三王子眼中浮现对权势的巨大野心,因为只有发动一场足以令王庭中的人感到恐惧的战争,他才有机会掌握更多的兵权,从而在王位的争夺中,击败他的大王兄和二王兄,最终实现他君临天下的夙愿!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得意。
“雅察哈的蠢货轻敌才最好,正好用这些魏人削弱他们的实力。
反正这些魏人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抓住不过是迟早之事。若是雅察哈的人能够尽数折损在这些魏人的手里,那倒是更好了。到时候我们或许可以绕过雅察哈,直接和鞑靼的那个人谈谈……那样,对我倒是更有利一些。
至于父汗那边,不必担心,我已经蒙蔽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魏人在此处。就算最后他们有所察觉,我们也完全可以推到二王兄的身上去。
谁叫东边的防线,都是他的人在守。让这么多鞑靼的人突入到我们的腹地,父汗就算有气,也只会撒在他的身上……
尔等知道这叫做什么吗?用魏人的话来说,此为一石多鸟也!”
“三王子英明,我等愿誓死追随三王子,助三王子扫灭鞑靼,荡平魏国,再创大蒙古国!”
……
“外面怎么了?”
昭阳公主的凤帐,侍女乖巧的搬来凳子让贾琏坐下,贾琏道谢之后,将情况说明。
昭阳公主闻言后,问:“将军觉得,会有变故?”
贾琏眉头深锁,“自出关以来,为保公主安全,臣每日皆派出斥候,呈扇形往前探索。
目标二十至三十里,限时一个半时辰,连日来皆未出现异常,唯有今日……
另外,论理说,瓦剌负责接应的人,应该在我们出关之后便到,如今距离出关已经过去十日,仍旧未见得瓦剌王庭迎接天朝公主的人。
据此,臣觉得,为了公主的安全考虑,不宜再前进。
还是等情况明朗之后,再行下一步打算为好。”
昭阳公主脸上并未露出担忧的神色,反而笑道:“有将军护卫在我身边,我是一点不担心我的安危。
倒是难得看见将军脸上露出如此神色……”
昭阳公主的笑容,在对上贾琏沉着的眼神之后,讪讪落下,立马转口道:“将军此来,可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或者需要我配合将军的地方?将军只管说来,昭阳定全力支持将军。”
听到昭阳公主这么说,贾琏总算是安慰许多。毕竟他的尚方宝剑压得住底下的人,对昭阳公主却无用。
若是昭阳公主与他唱反调,他还真有些为难。
“确实有一事想请公主帮忙。”
贾琏将自己的想法,与昭阳公主细说。听完后,昭阳公主无所谓的神色终于散去,有些纳罕:“你怀疑三王子?”
昭阳公主疑问的话说完,见贾琏迟疑,略微一想就知道贾琏为何为难。
那瓦剌三王子毕竟是她未来的夫君,也是大魏的驸马,若无凭据,贾琏不好甚至没资格随便猜疑。更何况,是在她面前。
忽然觉得心里凉凉的。
她不知道,贾琏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是装作不知道。
“臣……”
“将军不必解释,我相信将军的判断。稍后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将他招过来,一起试探他一番。”
贾琏抬头看了昭阳公主一眼,此时昭阳公主看他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光芒。那是信任,无条件的信任,令他心里感觉无比的沉重,一如甘宁关的当晚……
就在二人相顾无话之时,外头远处传来巨大的骚动。
一个禁卫军快步跑至凤帐之前,大声道:“公主,贾将军的人说,探子回报,发现大批鞑靼骑兵,据此已不足二十里!”
“哗啦!”
本就甲胄在身的贾琏立马站了起来,对昭阳公主道:“臣出去看看!”
昭阳公主神色也凝重起来,看贾琏都没等她的吩咐,已经离开凤帐,她环顾左右,正声道:“来人,更衣。”
……
对于骑兵来说,二十里地,不过一顿饭的功夫罢了。
更何况,距离斥候发现,到传回消息,敌人的距离,已经远远不到二十里地。
所以,贾琏等人根本来不及多做部署,便被一阵阵轰隆的马蹄声惊起,不得不起身至河滩的最高处观测局势。
在远处四五里地之外,已然出现黑压压呈一字排开的敌人。
全是骑兵,昂扬的骏马和马背上阵列的甲兵,聚众之后散发出的威压和杀气,令远远看见,没有上过战场的宫女、太监等人,不寒而栗。
他们立马将目光看向外围那些同样列阵在前的魏国士兵,发现己方数量明显比对方多之后,心里才略略安心。
一个京营的指挥说道:“禀大人,我们还未来得及修筑好工事,又无足够的防守器械,面对鞑子骑兵,只怕要吃亏!”
此话一出,使团内的文官,顿时心惊胆战起来。
他们都听说过,草原骑兵的厉害之处,且对于如何对付骑兵毫无概念,一听说有打不过的可能,立马惊慌嚷嚷起来。
项贺道:“敌人数量不明,为了公主的安全,不如我们先上前问问对方的来意,若是可以商榷……”
“敌人都打到门口来了,还商榷个锤子!
你们这群没卵子的货,这就吓软了?
比这更大的场面,更多的鞑子骑兵老子见得多了,亲手砍下马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再说,这也没多少嘛,顶多也就千多号人,看俺老朱带人,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朱大河先将众文官鄙视了一通,然后就当贾琏默许了一般,招呼左右的亲卫,便要上阵迎敌。
贾琏本来还想喝止。项贺说的也没错,敌人情况未明,敢这样呈包围状的冲到面前,必有依仗。
但是转念一想,他从京带出来的那些人马,虽然一个个身强体壮,但是面对凶恶的鞑靼骑兵,能表现出多少战斗力实在难说。让朱大河先给示范一下如何对阵草原骑兵,给他们一些信心也好。
顺道,也试试敌人的虚实。
不过,敌人似乎不愿意给贾琏试探的机会。
短暂的停歇之后,鞑靼骑兵从中部开始,呈人字形疾驰冲将过来!
贾琏见状,眉头越发深锁。
他是和骑兵打过交道的,对方这样冲锋式的进攻,明显是不留退路!
看来,果然是冲着昭阳公主来的。
这并不难猜,鞑子深入瓦剌的腹地,又出现在这里,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没有犹豫的时间,贾琏拔出佩剑,喝命道:“江指挥、仇指挥,命你二人所部骑兵为两翼,协助朱将军杀敌!
钱指挥,你率领所部所有兵马,镇守在滩下,不得使敌人靠近公主凤帐半步!未得本将命令,任何一人不得擅离!
违令者,斩。”
朱大河作为骁勇善战的将领,如此紧急关头,贾琏并没有对他的人马进行调遣和干预。
甚至,他的安排,倒像是用京营的人,给他打辅助一般。
所以刚刚上马的朱大河未免回头瞧了贾琏一眼,没想到贾琏丝毫没有和他抢功劳的意思!
“多谢钦差大人信俺老朱,你就瞧好了吧!”
说话间,已经打马迎头冲了出去。在他身后,他麾下的兵卒,仿若臂膀一般,如影随形,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一时间炸起的声势,竟比对方的上千骑兵还要足!
贾琏看的眼睛一眯,看来吴世维果然没有骗他,确实给他的是最精锐的部队。
如此的话,应付眼前这些敌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
贾琏面上并没有露出半点轻松之色。
朝廷为了此行,可谓是做了万全的安排,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这些鞑子,为何能够如此突然的出现在这里?
这里距离鞑子的有效势力范围,至少有五百里之遥!
若是鞑子派遣这么多的骑兵,瓦剌不可能得不到信息。但他,却没有收到任何来至瓦拉方面的提醒。
联系瓦剌王庭的人始终不到,贾琏的心情顿时无比凝重。
莫非,瓦剌和鞑子已经暗中结盟了,此次和大魏结盟、和亲,不过是幌子,是缓兵之计?
如是这样,情况就遭了。
第354章 怀疑
在热武器还没有发展起来,以冷兵器为主的战争时代,骑兵无疑是冲锋利器。
哪怕只是轻骑兵,当达到一定数量,足以将数倍于自己的兵力,冲击溃散,形成兵败如山倒之势。
鞑靼一见面就立马开始冲锋,或许便是如此目的。不给敌人准备的时间,以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
但是鞑靼显然失算了。
对方不但占据地利之便……
那是一个滩头,背后是距离河滩足有数丈高的断崖,前面是斜坡。
对方居高临下,在骑兵冲锋的时候,对方以箭弩、火铳等,就已经给他们造成相当的伤亡。
而且,除了地利之便,对方显然已经结阵完毕。
眼看大队骑兵就要冲入敌方阵营,却见那些结阵的官兵迅速退后,然后从对方左中右三路,同时杀出数量不菲的骑兵!
来不及反应,双方骑兵便已经展开生死肉搏,杀声震天。
另一边,贾琏所在的观测之地。
昭阳公主换上了在京时候的劲装,乘着飒飒英姿而来,
看了一眼前方的战斗,而后问道:“情况如何?”
贾琏摇摇头,并不想让昭阳公主太过担心,因此简单述说了一下局势。
但是突然止住,因为这个时候,瓦剌三王子带着几个亲卫走了过来。
昭阳公主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敢问路三王子阁下,这是怎么回事。”
两国结盟,瓦剌奉大魏为上邦,至少在没有成亲之前,昭阳公主地位高于瓦剌王子,所以可以直接质问于他。
瓦剌三王子忙道:“公主见谅,在下也不知道这些野蛮的鞑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在下也很愤怒。
待回到王城,在下一定禀明父汗,将此事彻查,必定会给公主一个交代!”
瓦剌王子用诚恳和义愤的话说道。
只是在低头的时候,眼神深处才掠过一抹不悦。
抛开他的计划不谈,他也是昭阳公主的未婚夫,对方竟以这般居高临下的姿态与他说话!
果然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听见瓦剌王子如此回答,昭阳公主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转而看了贾琏一眼。
贾琏便盯着瓦剌三王子,“如此众多的鞑靼骑兵越过了你们瓦剌的防线。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直奔我们而来,对此,三王子就没有别的解释?”
“贾将军切勿动怒,发生这样的事,在下也很惊怒。
但是很遗憾,防备鞑靼的进犯,在东边设置防线,一直都是我二王兄的使命。
想必是他一时疏忽,又或者……”
说到此处,瓦剌三王子忽然露出一抹落寞之色,叹道:“此行我千里至上邦王都,连随从都没有多带,便是为了瞒住鞑靼。
但是能够瞒住鞑靼,却瞒不住我二王兄。
贾将军如此聪慧,应当明白,王位争夺的残酷,或许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也不一定。
若是如此,倒是我连累了二位。”
瓦剌三王子说着,对着贾琏二人鞠了一躬,语言诚恳,神情落寞。
如此在情在理,情真意切的解释,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贾琏眯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冷道:“在下不管你们瓦剌王室的争斗如何,但若是因此损伤我朝公主一分一毫,后果,三王子应该知道。”
瓦剌三王子看了贾琏一眼。
这还是他认识贾琏以来,贾琏第一次如此无礼的与他说话。
贾琏虽然在大魏朝廷官职不低,但是与他的地位相比,还是差得远。
即便是放在大魏朝的体系之中,他也是位比郡王。因为大魏朝给他父汗的封号,是亲王中的头一等!此番受封“可汗”之后,更是超越亲王,可与大魏皇帝“兄弟”相称。
若是如此来算,他甚至可算为君,贾琏是臣。
贾琏对他不敬,便是以下犯上。
当然,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得罪贾琏,因此正色道:“贾将军说的是。为表示在下誓死保护公主殿下安危的决心,在下愿亲自上阵,杀退来犯之敌!
贾将军,可愿与我一道?”
瓦剌三王子盔甲刀剑在身,显然早就做好上阵的准备,并于此时邀请贾琏。
“三王子自便,在下的职责,是保护公主的安全。”
听见贾琏拒绝,三王子略感意外,却没有多说什么,拱拱手,转身离去。
原道是个厉害的人物,原来也是贪生怕死之徒,不足为虑也。
“怎么样,可看出什么来了?”
瓦剌三王子离去之后,昭阳公主走近贾琏几分。
贾琏摇摇头,“此人面貌虽然粗犷,但是性格狡诈,公主以后应当对他多加小心……”
想到这么说不妥,毕竟按照旨意,到了瓦剌王庭,他们二人就要在瓦剌王的主持下完婚。
于是便补充了一句:“至少在抵达瓦剌王庭之前。”
昭阳公主眉头微挑,没有说话,转身观摩前方的战局。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淋漓的战场,虽然一些血肉横飞的画面,令她本能的感觉到不适,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微眯着眼睛。
贾琏看出她的情况,劝道:“公主放心,眼下的局势并无太多可担心之处,公主还是先回大帐休息,待杀退敌人之后,臣再与公主汇报战况。”
“也好。”
知道自己在这里或许会分贾琏的心,昭阳公主点点头,带着侍女离去了。
负责近身保护公主安全的禁卫军将领也要随之离开,却见贾琏对他招手。
他没有犹豫,走了过来。
“将军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你此行的使命?”
“……,誓死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
“很好!”
贾琏拍了拍这位禁军参领的肩膀,忽然沉声道:“此番远离京城,又突然出现这么多鞑靼骑兵,本将军担心他们的目标正是公主殿下。
mdwenxue/book/34/34416/《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所以,本将军命你,即刻起,率你手下三百禁军将士,片刻不离的护卫在公主左右。
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许擅离职守。除非本将军及京营所有人马尽数丧于敌手,否则,尔等皆不许参战。
这是军令,尔可明白。”
禁军参领闻言,深深为贾琏的魄力折服,立马抖正身姿,沉声应道:“末将遵命!”
贾琏又看了一眼远处,瓦剌三王子居然真的披甲上马,带着数十亲卫冲进了混战之中。
“另外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严密监视瓦剌三王子,但凡他们无召想要接近公主,或者别的任何异动,一律格杀勿论,无需再向我或者公主请示。”
“这……”
禁军参领略感为难,两国结盟,瓦剌王子身份尊贵,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四五品武将。
到底贾琏深得皇帝和公主信任,又是自己人,因此他低声询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怀疑瓦剌王子?”
“多的本将军不便与你细说,你只需要明白自己的职责。此番若是公主殿下出现任何差池,你我包括此行所有人皆无活命之机。
关键时期当果敢坚韧者担当重任。
你若是连杀一个异族王子的胆量都没有,又何谈保护公主的安危?既如此,本将军立刻罢免你的职务,另择一人护卫公主。”
“是,卑职谨遵大人命令!只要他们敢有任何对公主不利的举动,卑职必将他们全数斩杀。”
“很好。”
贾琏点点头,让禁军参领下去了。
他对瓦剌三王子的怀疑很简单。
不论对方如何解释,鞑靼骑兵越境至此,且目标如此精确,必定是瓦剌一边有人勾结。
联系吴世维等人所言,这个瓦剌三王子,野心十足,好战凶残。
那他在京城和他们所有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彬彬有理,便令人犯疑。
兼之自从出了甘宁关之后,其手下的亲卫便经常离队……虽然之前对方说过,是为了和王庭以及前来迎接的人联系。
放在之前合理,但是放在此时此刻,却是足以令人怀疑的地方。
虽然没证据,但是眼下真刀真枪的战斗都已经打响,那些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别说一个王子,这个时候就是瓦剌王亲至,敢表露异心,他都敢直接砍了他。
第355章 驰援
激烈的战斗,伴随着敌人的溃逃而结束,整个漳河摊上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即便是对于战士们而言,能够在每一场战斗中活下来,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更别说那些非战斗序列了。
只有那些父子兄弟、好友倒在刚刚战场上的人,和代替主人受伤的马匹在悲鸣。
清点汇报战损时,不见朱大河,贾琏不由问道:“朱参将何在?”
一个指挥回到:“方才敌人见势不妙溃逃之时,卑职看见朱参将带着人追杀主力去了……”
贾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早知道朱大河是个莽汉,念在他是个猛将的份上,贾琏对他多有宽容。却没想到,对方竟敢不经请示,擅作主张去追击敌人。
“他带了多少人去?”
这一点众将也不知道,只能派人去询问,得到的结果,朱大河麾下所有骑兵,基本都被朱大河带去了!
甘宁关条件艰苦,能够配马的士兵,无一例外都是能征善战,十里挑一之士。
朱大河手底下这四五百号骑兵,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
也是如今他手中,最重要的倚仗之一!
看见贾琏面色不好,众将不由得都将胜利的喜悦压下,开始为朱大河说好话。
因为方才在战阵之上,朱大河等人的奋勇表现,着实令京营中的将士为之侧目。他们受此鼓舞,不由自主的也丢弃掉害怕的本能,爆发出男人身体中最恣意的血性。
这也是敌人这么快败逃的主要原因。
贾琏从来不是喜欢做无用功的人,所以并没有在朱大河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便继续主持清点战损,安置伤员和部署后续事宜。
谁知晌午刚过,忽然一骑奔回大营。
“我等随朱将军追杀敌人残兵,谁知在大约五十里地外的一个山林,竟遭遇大规模敌人的埋伏!
如今朱将军被困于山林之中,小人冒死逃回送信,恳求钦差大人发兵救救我家将军……”
求救的士兵盔甲染血,一见到贾琏便跪地哀求。
听闻这个消息,众人无不侧目。
更有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不是说朱将军带着你们追杀残敌么,怎么会中埋伏?大规模的敌军?是你们追杀的那些人,还是别的,具体有多少人?”
对于拼死冲回来送信的朱大河的亲卫来说,搬救兵是第一。但对于刚刚经历一场莫名其妙战斗的大帐中人,摸清楚状况、权衡利弊是第一。
“并非我们追击的那些人,我们追击的那伙残敌,至多不过二三百余,一路上还被我们杀了不少。
可是突然出现了大量新的敌军,经过一番血战,我们敌不过,只能退入就近的一片山林。
之前我乘快马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些人在准备木材燃油,应该是要放火烧山,我们将军危矣!
还请钦差大人看在我们将军奋勇杀敌的份上,尽快发兵救援,求求您了……”
士兵转身,又对着贾琏重重的磕头,神态焦急,却又没有更多办法。
贾琏目光深邃,问道:“埋伏你们的有多少人?”
“这个……具体有多少人我们并不清楚,至少是我们人数的三倍以上。”
混战之中,并没有能力将敌人数量摸的十分清楚。
“这还了得……”
众人都知道,士兵为了让他们发兵救援,会说的保守一些。
但还是三倍往上的敌人,可见敌人之多。
然而对方既然还有这么多人马,那么之前的战斗,为何没有参与?
是后续部队,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启禀大人,下官以为,不能发兵救援。
看得出来,这伙鞑子的目标应该是专门破坏我们和瓦剌结盟而来。
如今敌人情况不明,公主殿下还在这里,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保证公主殿下的安全。
若这是敌人的圈套,我们现在分兵去救人,敌人再趁机偷袭我大营,局势岂不危矣?!”
迎着一众文官紧张的目光,项贺站出来,大声说道。
出发之前,使团所有文官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今他们深陷险境,贾琏手中的兵马,就是唯一能让他们感到安全的希望。
若是这个时候贾琏带兵去救人……
既是情况危急,要救人自然只能带骑兵。
而去少了,不起作用。
若是去多了,则大营势必空虚。若是再来一场上午时候的战斗,他们可不敢保证没有坚固工事防御的步卒,能够抵挡住鞑靼骑兵的冲锋。
一旦让骑兵冲破防线,那他们,包括一千多号手无寸铁的非战斗人员,岂非任人宰割?
“就是,项大人说得对。朱大河不尊钦差大人号令,擅作主张追击,钦差大人还没有追究他违抗军令之罪。
如今他无能被困,岂能让钦差大人冒险发兵去救!”
项贺开了口,其他文官也开始表达此类观点。
几个将领,则保持沉默。
一则他们属于京营的人,与朱大河不熟。
二则刚刚见识了鞑靼骑兵剽悍的战斗力,自身又对戈壁地形不熟。
若是同意去救人,万一贾琏派他们去,他们可没有把握能将人救回来,到时候岂不白给……
见帐内之人都不愿意发兵救援,跪着的士兵面露悲哀之色,忽然说道:“还请钦差大人借我等五百匹战马,我们自己去救援将军!”
朱大河此番带了足足一千五百号精锐出来了,除了骑兵,尚且有近千号的步卒。
只是因为将领们都跟着朱大河去追击敌人去了,剩下的等级不够,都没有进帐议事。
但是亲卫相信,贾琏等人不救,他们将军麾下的其他人,一定会救援的。
但是几十里远的路程,靠腿跑过去,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这般说道.
“大胆,竟敢对钦差大人无礼!”
“放肆,此事岂有你插嘴的地方!!”
一众品级不低的官员,岂能任由一个小卒顶嘴,顿时呵斥起来。
贾琏看了一眼这个面对众人的呵斥,仍旧一脸倔强的兵丁。
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由兵丁,也可知道将军的领兵能力如何。
此人敢大胆向他借战马五百,说明他很有自信,外面还不知情的朱大河的麾下士兵,都愿意去救人。
“此事本将军已有计较,你且下去休整一番,随时准备待命。”
似乎是从贾琏的语气中,听出还有转机,士兵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等他离开,贾琏看着帐内众人,说道:“此事我还要向公主禀报一番,尔等先在此讨论是否发兵救援。若是要救,该怎么救。”
说完,贾琏也不明确表态,便起身离开了。
半晌之后,贾琏回来,众人讨论的结果,自然还是没变。
只是比之前,更多了许多不救的道理。
贾琏等他们发表完毕之后,才道:“第一,朱将军及麾下将士,是我朝千锤百炼出来的精锐,若是任由他们被贼寇烧死于山林之中而坐视不理,不说我心难安,也非凝聚人心之举。
第二,朱大河麾下,尚有千余号士卒驻守在河滩以西。
据我所知,朱大河深得麾下将士的拥戴,若是知道我们见死不救,只怕军心必乱。
届时不说齐心协力护卫公主安全,抵御外敌,只怕我们自己先乱起来了。
第三,公主殿下谕旨,令我等发兵救援,决计不能使我天朝勇武之将陨落敌寇之手。”
贾琏的话,说是解释,其实已经是决策。
因为前面两点,众人还可以商量对策,但是当贾琏搬出公主来,便说明其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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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无人再敢提出异议。
“我走之后,帐内事务,暂交项贺总领,其余人等皆当齐心协助。”
“什么,钦差大人要亲自带兵去救?此事万万不妥!!”
一听说贾琏要亲自带兵去救人,项贺等人顿时不干了。
兵凶战危,令人天然的畏惧。
上午的时候,若非贾琏提前判断出危险,占据有利地形布置防御,并且在那等骇人的鞑子骑兵冲杀而来的时候,从容不迫的指挥,他们如何能够这般轻易将敌人拒于河滩之下,从而取得战斗的胜利?
此时此刻,贾琏就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他们自然不愿意贾琏犯险。
“就是,此事,我看交给几位指挥大人也就是了……”
但是贾琏主意已定,以几位指挥没有在戈壁上与鞑靼对阵过为由,否定了他们的提议。
如此,在场之人心里不由得更添一层阴霾,私以为贾琏要么不放心将自己的家底(骑兵)交给旁人去造,要么就是犯了和朱大河一样贪功冒进的错误,而致大局不顾。
“诸位放心,本将军会相机行事,若事不可为,不会强行救援。
在此期间,为了防备敌人来犯,尔等可将所有押运物资的马车阵列在前,以防备敌人骑兵的冲击,并加紧修筑工事。
并且本将已经派人回甘宁关,向吴总兵请求兵力支援。
另外,瓦剌方面也表态说,接应大军最迟还有一天必到。
所以,我们最多只需要再坚守一日,便可以化险为夷。”
听到贾琏这样说,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开始配合贾琏调兵救援。
第356章 危局
“王子,他们的人马动了!”
瓦剌三王子的大帐,近臣忙来汇报。
“哦,他们走了多少人?”
“属下瞧着,几乎所有的骑兵都已经抽调离开。”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出马了,呵呵呵……”
……
青色的天幕之下,再次卷来浩浩烟尘。
漳河滩上下所有士兵,顿时整肃精神,严阵以待。
只不过,当看清敌人的面貌之后,所有士兵都不由得心内一颤。
只因那一点也不输于上午时候出现的骑兵阵仗之后,还伴随着大量的步卒。
士兵如此,更遑论河滩之上,中心地带的使团文官、宫女太监、后勤杂役等。
大帐内,项贺紧急将主事之人召集,商讨对策。
“怎么办怎么办,钦差大人还没有回来,如今大营里,所有的兵卒加起来才只有一千多人,而且几乎全部都是兵卒。
而外面的鞑靼,人数至少在三四千以上,我们只怕是挡不住了。
若是让他们冲破防线,吾等休矣!”
文官们唯唯诺诺,哀嚎连天。
原本以为他们作为上邦使者,千里迢迢去瓦剌,虽然路途艰难一点,但至少到了瓦剌,可以得到最高规格的迎待。说不定,还可以享受一番异域风情。
哪里知道,如今异域风情没有感受到,却先看见了异族的刀锋!
此时再听见对阵的实力对比,浓浓的阴霾怎么也挥之不去,死亡的气息,将身心笼罩。
“项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面对同僚的苦苦追问,项贺苦笑一声,强打精神询问情况。
待听说敌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而是呈包围之势将他们团团围住之后,项贺叹道:“眼下只能拼死抵挡了,若是能够撑到钦差大人或者援军到来,我等尚且有一线生机。
若不能……
诸位,或许今日,便是你我一同,为陛下,为大魏尽忠的时候了!”
项贺的话,令帐内众人沉默了。
忽然一人道:“项大人,既然敌人没有第一时间进攻,您看,是否能够找个人出去与对方谈判……
若是对方的目的只是求财,那我等或许可以破财免灾。”
听闻此言,许多人默不作声。
盖因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
眼前的敌人一看就是鞑靼的正规大军,数以千计,怎么可能是图财的流寇马匪一流。
《剑来》
但是苟活图存的希望,仍旧使得他们没人反对。
项贺心内一叹,虽然也知道机会渺茫,但是能活的话,他又岂愿意赴死?
或许,敌人也未必想要和他们鱼死网破,毕竟,大营内的总人数也有两三千,真要拼杀起来,敌人也未必见好!
看看他们的目的也无妨。
于是项贺问何人敢为使。
无人应答,大家都看着他。
项贺无语,也只能收拾一下,去往敌人阵前。
越发靠近敌阵,项贺的内心越发沉重。
那些高大威猛的战马,黑漆漆的兵戈,给他带来莫大的压迫感。
幸好,对方似乎知道他的来意,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通禀了来意,一个七尺壮汉挎着黑马缓缓行来,目光睥睨。
“尔是何人?”
魏国与鞑靼、瓦剌纠葛百年,不乏一些深谙蒙语之人。
此次出使,使团内自然更不缺这样的人。
“吾乃大魏官员,敢问阁下何人,因何滋扰我等?”
此次与瓦剌结盟和亲,属于军国机密,在没有确定对方知晓之前,项贺并不主动透露。
那黑马将领摸着腰间腰刀,故意让项贺看清楚上面的鞑靼图腾,意思不言而喻。
确定项贺看清楚了,才笑道:“我们首领一向好客,听闻贵国公主降临草原。我们首领特备酒水,命我等前来,迎接公主及各位贵客。
还望各位赏面子,莫要辜负我们首领的好意才是。”
许是见自家老大说的有意思,左右的兵马士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的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猥琐之色。
项贺面目一黑,同时心里一沉。
对方连公主都知道,显然是有备而来。
事情,没有回旋余地了。
强忍怒气,沉声道:“多谢贵主的好意了,只是我等另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
“呵呵,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黑马将领一句话,左右的骑士顿时打马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项贺。
项贺面色一变,厉色道:“尔等莫非想要再次挑起两国之战,难道忘了去岁我大魏征伐之痛了?”
黑马将领面色一冷,抬手制止了左右,然和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回去吧,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要么放下武器到我草原做客。
要么……”
黑马将领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拔出腰间佩刀,轻轻抚摸道:“要么就让我,将你们的头颅,一颗颗的砍下来。”
“你……!”
项贺终究是个儒生文臣,不善机变,强忍着怒气回到大营之内。
其他人得知谈判结果,却陷入两难。
“要不然,我们就答应他们罢了……横竖,我们也打不过……”
一个人低声提议,从其低着的头颅,不难看出,他是明白他的提议所代表的意思了。
投降!
既然打不过,那就投降。
多么简单明智的选择。
项贺震惊的看向他,然后恍惚发现,他的周围,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已经表达了他们同样怯懦畏死的心理。
“糊涂!你,你枉食君禄,说出这样的话,怎配做我大魏之臣!”
项贺一声叱骂,却令那人羞愧之余,突然昂起头,怒声道:“大人难道以为我愿意如此?
若是钦差大人还在,我们尚且有一战之力,那样我绝对不会这般提议。
但是眼下的情况是,钦差大人将所有的精锐全部带走了,剩下的这点兵力,够做什么?
真要打起来,只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到……
难道项大人,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无辜枉死么?”
面对生死,是战是降,从来都没有唯一选择。
至少,眼下大营的主事者,并不都是不怕死,敢为国捐躯的英勇之士。
所以,当项贺被此人怼的哑口无言之时,其他人也纷纷发表意见。
“对了,钦差大人为何刚刚在这个时候离开,会不会,他提前知道什么,所以……”
一个人,忽然狐疑出声。
帐内顿时一静。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项贺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将军被困阴木林,事态紧急,钦差大人才带人驰援,此事我等共同商议决定的,尔安敢随意揣测污蔑钦差大人!”
此地是瓦剌地界,使团内又有瓦剌之人。之前朱大河被围,根据求救士兵带回来的位置信息,他们自然能够判断出朱大河被围何处。
贾琏也正是找了一个向导,带着骑兵而去,目的便是快去快回。
虽然项贺的呵斥止住了那人的挑拨军心之言,但是怀疑的种子却陡然在众人心里生根发芽。
是呀,钦差大人一离开,敌人就来了。
难道,钦差大人是知道有危险,所以提前逃命去了?
难怪,钦差大人不肯让几个指挥去救援,非要自己亲自去。
或许就是预见了这样的情况,所以提前抽身。
他麾下那么多骑兵,就算途中遇到敌人,即便冲杀,也能安然的回到甘宁关……
钦差大人这是将他们所有人都抛弃了啊!
这样的想法一旦生出,便是几个将领,都再无战斗之心,一个个面色萎靡。
项贺见状,心如死灰。
若说之前,他们还能拼死一战。即便要输,也要剐下敌人一层皮来。
现在,却没有希望了。
帐内的这些人都无战斗意志,更遑论外面的人。
若是他执迷不悟,只怕不用敌人动手,面前这些人,都能将他剐了……
“公主驾到!”
昭阳公主缓步跨入大帐,面对帐内之人各异的面色,她仿若什么都知道一般,静静的走到最里面,然后转身看着众人。
“外面的情况,本宫也知道了。
如今大营内,就算加上本宫身边的禁卫军,可用的兵力也不足两千。
而敌人足有四五千之众,而且半数都是骑兵。
敌我实力悬殊过大,若是打起来,我们绝无胜算。”
听到连昭阳公主都这么说,帐内仅有的几位想要搏一搏的人,都迟疑了起来。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听见昭阳公主说话,众人都垂首听训。
“各位都是我大魏的有识之士,亦或是英勇的将军。
既然打是注定打不过了,自然不能白白送死。
想必各位心里应该也清楚,这些鞑靼的目标或许只有本宫一人。
所以,尔等现在有一个选择。
将本宫交出去,或许,以本宫一人,可以换诸位一个存活之机。”
昭阳公主的声音,平淡中,透露着一点淡淡的嘲讽,又似乎有一点认命的意思。
只听她仿若说着不干己事的话一般,“诸位也不必觉得有何歉意。
此番去瓦剌和亲,本宫为的是大魏。
而今深陷险境,若是能以本宫一人之躯,挽救数千我大魏的大好男儿,让他们将来能够继续为国尽忠,本宫虽死无憾。”
昭阳公主的话落下,帐内陷入短暂的静谧,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精彩。
倏忽之间,一人重重的跪下,沉声哭道:“臣,该死!
请殿下收回方才之言,臣,誓死护卫殿下周全,绝不允许让殿下落入贼寇之手!”
有识之士,英勇的将军,大魏的大好男儿……
这些话,从昭阳公主的口中说出来,令一众人觉得羞愧,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的羞愧。
面对生死,他们这些饱读诗书,深受忠君爱国教育的六尺男儿,居然还没有一个女人更有勇气,更坦然。
枉自他们一直以来高唱“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如今公主殿下的安危系在他们身上,他们居然妄图向敌人投降,以图苟活!
他们难道不知道,公主落入那些鞑靼的手中,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不,他们都知道。
之前没有人说,只是他们选择性的遗忘。
“砰”
“砰砰…”
一连串的跪地之声,将大帐地面,不知砸出多少膝坑。
“臣等,愿誓死护卫殿下周全!”
“臣等,愿誓死护卫殿下周全!”
意志,是一个两级存在的东西。
前一刻,萎靡消沉。
这一刻,却能够发出震天的威势。
看着尽数跪下的文臣武将,看着他们脸上无一不浮现的死志,项贺心里忽然明白,什么是领兵、领奖之才!
正如上午之时,面对强敌,在贾琏的率领下,众人齐心协力,毫无意外地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原本以为方才一个愿意听他话的人都没有,所有人意志消沉,是因为情况太糟糕的原因。
而今昭阳公主驾临,不过只言片语之间,却重新激发出众人的斗志……
虽然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有些令人沮丧,但是看着一片视死如归的同僚,他心里却又浮现出无边的豪情。
好啊,这才不愧是我大魏的文臣武将!
于是噗通一声,与其他人跪作一片。
面对众人的宣誓效忠,昭阳公主沉默了一下,道:“尔等可知道,如此大家可能都会枉送性命。”
“为殿下尽忠,虽死无憾!”
“虽死无憾!”
迎着所有人殷切热血的眼神,昭阳公主目光深邃,忽然转身看向近侍。
近侍忙恭呈一柄镶金嵌玉的宝剑上来。
昭阳公主接过利剑,右手抽出高举向天,沉声道:“诸位对于大魏的忠心,本宫铭记在心。
既然如此,就让本宫与诸位,共存亡!”
帐内众人抬头,恍惚之间,才见公主殿下居然是一身戎马装扮,配上此时出鞘的利剑,宛若一个久经沙场的无敌将军一般!
公主尚且如此,遑论臣子乎?
能够为国尽忠,为这样的殿下尽忠,这一刻,似乎连死亡也变得从容起来。
与大营遥遥相对的敌方大帐之前。
“将军,时间到了,是否还要再等……”
“不用了。”
将领摇头笑了笑,他早已经看清楚了对面已经从开始的忙乱无措,到积极的布防。
他没想到,面对他如此大军威压,那些一向孱弱的魏人,居然还能有这般斗志。
原本还想着兵不血刃,可惜了……
“传令,全军出击。除女人之外,余者一概不留。”
传令兵立马奔走传令。
黑马将领却又对左右的将领道:“王子还在他们的大营内,你们且小心一些,切勿伤了王子!”
“是。”
……
第357章 图穷匕见
因为漳河滩的地势,背后断崖一面,基本没有防守压力。
而正面和侧面的斜坡,又因为提前准备,以马车、人工战壕等,布置了足足三道防线。
所以敌人的骑兵一时倒是冲不上坡,只能先冲破这三道防线。
但即便有此地理优势,因为人员冗杂、防守器械单一、敌我实力悬殊过大等原因,魏国的士兵,且战且惧。
“快看,公主殿下!!”
就在第一道防线被攻破,大量士兵不得不被动退守第二道防线,士气低迷的时候,忽有将士大声喊道。
众官兵闻声望去,只见数十金戈铁马从河滩中心奔驰而下,宛若一道洪流一般,瞬间顶住了防守压力最大的缺口。
如此光鲜亮丽、装备精良的骑士,只有可能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禁卫军。
原本以为是公主抽调身边的禁卫来助阵,但是定睛一看,为首的一骑,身姿矫健,体格纤削,却带着无畏的气势,悍然冲入敌阵。
是个女子!
那些金甲骑士,见女子陷入阵中,立马拼死一般保护过去,将周遭的敌人一一斩落马下。
虽然大多数士兵都没有见过公主的金面,但是能让那些禁卫军如此舍命保护的女子,非公主无疑。
一个将领趁势大叫:“快,快保护公主,杀呀!”
“杀!!”
“杀!!”
公主亲自上阵,被荣誉和使命激励的千余士卒,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奋勇的从第二道战壕中冲出,再次与敌人激战于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之间……
河滩坡地之上,瓦剌王子注视着眼下的战斗。
但他的目光,全部被战阵中间,那道矫捷的身影所吸引。
“真是个迷人的女人!”
瓦剌王子熟悉大魏的文化,他很确定,眼前这个魏国的公主,与其他魏国公主一样,从小养在深宫之中。
这绝对是她,第一次直面战场。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第一次上战场,就能表现出这样的无畏和英勇,实在是令他敬佩。
他以为,只有他们草原的勇士,才有这种勇武不畏死的精神!
他的眼中,露出见猎心喜的目光。
“王子,他们……咱们要不要下去帮忙?”
侍卫说的,自然不是帮魏国。
瓦剌三王子微微摆手,“不必,不过乌合之众罢了,面对阿不将军麾下的勇士,溃败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我们只需要站在这里,看一场即将到来的屠杀盛宴,不也是很有意思的事么?”
“王子英明!”
……
昭阳公主为提升士气,也为了检验自己十多年勤学苦练的武艺是否只是花架子,所以亲自来到战线之前。
满眼的淋漓血色,到处都是敌我双方士兵倒下时发出的凄厉之声。
来不及细细计较,她挥起长刀,便杀向敌人。
但她也只来得及挥出区区数刀,很快就发现,身边的敌人,都被拼死保护她的禁卫军将士们清理干净。
而她若想要继续杀敌,就只能不断往前。
但她还是在一个适当的地方停下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她表现的时候。
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保护她的士兵,若是陷阵太深,只能教身边的士兵们无辜枉死。
于是扔下长刀,取下弓箭,且战且退。
但是一桶弓箭没射完,她遗憾的发现,她连射箭的机会都没有了。
眼中所望,敌人的数量,远远低于保护她的人。
又在混战之中,射杀敌人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殿下,敌人的骑兵围上来了,撤退吧!!”
敌人似乎也发现了此处的秘密,调集了不菲的骑兵冲击过来。
昭阳公主见状,点点头,带着一众将士,退回第二道防线之内,就地指挥防御。
虽然,因为有她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在身边,士兵们一个个都悍不畏死。
但是昭阳公主眺望整个战局,还是不得不接受,按照这样下去,防线溃败,对方的铁骑冲杀上来,不过是早晚之事。
将士死于战场,或许是最高的荣誉。
朝廷,会给他们应得的抚恤和荣耀。
但是除了将士,此时大营内,还有上千非战斗人员。
一旦让敌人的骑兵突破防线,那将是残酷的屠杀。
该决断了。
“走!”
昭阳公主一声令下,带着亲卫回到坡地中央的场地之上。
决策者们为了能够亲眼观测战局,都自发的在此处观战。
没有时间废话,昭阳公主对项贺等人道:“本宫有一决议,或许可以为你我谋取一线生机。”
早就面色发白的项贺等人,闻言大喜过望,忙开口追问。
“眼下的局势,再对峙下去,我们绝无胜算。
一旦敌人的骑兵杀上来,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所以,本宫想要设计将他们的骑兵引开……”
“公主的意思?”
因为站得高,项贺等人能够观测全局。
敌人似乎很爱护他们的骑兵,到现在为止,基本没让骑兵冲阵。
但他们可不会认为,敌人调集这么多骑兵在此,只是为了看戏。
只怕三道防线的豁口打开,就是他们全力冲锋的时刻!
届时……结局不问自知。
所以,听说昭阳公主有计策,都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鞑靼如此大费周章而来,主要目标一定是本宫。
所以本宫决定,带人突围。”
听到昭阳公主的话,项贺略一想,便明白过来,顿时大惊。
“不可啊殿下,这绝对不可!”
他听出昭阳公主的意思。
既然敌人的目标是昭阳公主,那么只要昭阳公主突围出去,敌人势必派遣骑兵去追。
如此大营少了骑兵的巨大压力,或许有一线生机……
但是这怎么可以!
他们所有人的存在,都是为了保护昭阳公主,岂能反而让昭阳公主帮他们引开敌人?
其他反应过来的人,也纷纷跪下表示,不赞同昭阳公主的计策。
昭阳公主坦然道:“眼下的局势,已经容不得迟疑了。
僵持下去,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与其等死,不如趁着我们还有战力之时,谋变图存。
此策失败,不过也是一样的结局。
但若成功,不但本宫有逃生之机,尔等也有更多的时间,等待救援。
尔等可明白!”
听到昭阳公主这么说,众人倒是冷静下来了。
是呀,僵持下去死路一条。
若是助公主突破重围,就算敌人不上当,至少,公主有了逃生的机会。
只要公主能够逃出去,那么就算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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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之下,所有人皆道:“臣等,谨遵公主之命!”
于是,合谋助力公主突围之举。
……
大营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瓦剌王子的眼睛。
察觉异常的他,立马寻了过来。
项贺等人虽然对瓦剌王子十分不满,倒也没有怀疑过他。
毕竟,瓦剌王子不但一直与他们同在,而且还在上午的战斗中,负了伤,也算是尽力了。
以鞑靼和瓦剌的世仇,想来这瓦剌王子落入鞑靼的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并没有隐瞒他。
也没必要隐瞒,因为公主已经换好装备出来了,立马可以实施行动。
瓦剌王子见到昭阳公主以及她身边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侍女,哪里不明白她们的计划。
心中虽然嗤笑这等徒劳之功,倒也暗赞昭阳公主的胆识。
于是主动请缨:“此番令公主陷入危难,是我瓦剌之过。
为了将功赎罪,在下愿亲自护送公主突围!”
瓦剌王子单膝下跪,表现的十分诚恳。
昭阳公主面色微异,看了他一眼,问道:“可是,王子不是负伤了吗?”
“一点小伤,不妨事。下臣,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以下邦臣子身份自居,可以降低对方的戒备。在这一点上,瓦剌王子习惯性的做的很好。
“难得王子有心,既如此,有劳了。”
……
贾琏为了救朱大河,虽然带走了主要的骑兵,但是并不代表大营便没有战马了。
别的不说,只昭阳公主的禁卫军中,就至少有一百骑。
况且,真要奔逃,也用不了几骑……
河滩以西,敌人一波猛烈的攻势下来,正要喘息一口气,却见魏国方面的士兵,忽然齐声呐喊,杀将过来。
敌人纳罕,这些待宰的羔羊,居然还敢反攻?
难道他们自知必死,这是临死反扑了?还没喘口气的敌人,勉强打起精神,抵御这波冲击。
毕竟仓促没有准备,对方又凶猛,很快便节节退开。
忽见对方士兵齐刷刷的让开一条道,然后一群飞快的战马,飞驰而出。
经验丰富的将领马上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立马想要带人杀将上去。
忽见对方冲杀在前的那些身影,身形不由得一顿。
不只是他,其他士兵,见到那些熟悉的衣裳、熟悉装扮的骑士,也是下意识的纷纷让路。
但是为首那威猛的骑士可没有因为他们的退让而罢休,而是手起刀落,唰唰收割了他们数条性命……
被围困的敌人,想办法突围自然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这些“鞑靼”知道对方的公主在大营之内,所以对方只能固守。他们根本没料到对方会选择突围。
而且,此处也是他们防备最低的地方。
魏国人想要逃走,要么往南,要么往东。往西,不是往他们的腹地走吗?
在加上对方有大量的铁甲骑兵开道,所以,包围圈很快被打开一个口子。
三个骑着快马的女子,飞驰而出,沿着三条路线,夺命而逃。
此时此刻,就算是笨蛋,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快,拦住她们!!”
对方的公主想要逃走。
这怎么可能允许!
山坡上,看着三条长流快速远去,而后,敌人的大量骑兵,果然如影随形的追击而去……
项贺的目光湿润了。
作为臣子,他很不理解昭阳公主的做法。
分明,不动声色,悄然突围,能够为公主带去更大的逃生机会。
但是公主她,却选择这样的方式。
似乎生怕敌人不知道她逃了,还特意另找了两名女子扮作她的模样,增加注意力。
虽然其中有“虚者实之,实则虚之”这样的谋算在里面,但是项贺知道,更多的,昭阳公主确实是想要以此引走更多的敌方骑兵!
否则,公主大可以扮作男子模样,混迹在骑兵之中,绝对比这样,更容易逃脱敌人的追捕。
心中默默为昭阳公主祈福之后的项贺,抹了一把老泪,而后振作精神。
他知道,公主能够为他们做的,只能如此了。
接下来是否能够活命,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来人,将所有的油桶全部搬来!”
他,要着手布置第四道防线了……
……
黄昏已过,天幕暗沉。
昭阳公主身边仅剩的禁卫军们,不由得心中暗喜。
天黑之后,摆脱敌人的追击,就要容易不少了。
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在他们身边,瓦剌王子带着他的亲卫,也如影随形。
眼见昭阳公主和他身边的禁卫,都已经精疲力竭,他的心情,越发不错起来。
欣赏和看待猎物的目光,就没有从昭阳公主身上离开过。
“公主,前面不到四十里,就是我们瓦剌的一处军寨。
我已经派人前去调集兵马前来接应公主。
现在,我们不妨在此处修整一番。”
昭阳公主等人见敌人没有追上来,也没有拒绝,即命原地修整,补充食物和水分。
夜,黑沉。
瓦剌三王子捧着一盏属下煮好的羊奶,慢悠悠的品尝着。
直到他以斥候的名义派出去的一个侍卫回来,在他耳边耳语数句,他方点点头,将羊奶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走到昭阳公主身边。
负责警戒的禁军参领见状,立马起身,虎目相向。
“退下。”
坐在树下,看着篝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昭阳公主抬头,呵斥了一句。
瓦剌王子见状,走至昭阳公主面前坐下,笑道:“下臣倒是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如此善骑射。那么多的鞑靼骑兵,居然都无法追到公主。”
昭阳公主也笑了笑,“多亏了王子鼎力相助。”
“是吗,可惜了……”
“什么意思?”
昭阳公主面色微变,看见这一幕的瓦剌三王子更是笑了起来。一挥手,他手下所有早就准备好的侍卫们,立马奔将过来,将昭阳公主及她身边的所有禁卫军团团围住。
看见那残存的二十来个禁卫军们立马拔刀护在昭阳公主身边,瓦剌王子也不在乎。
他只看着昭阳公主,笑道:“抛开各自的身份不谈,在下,倒是真的很喜欢公主。甚至真的有想过让公主,做我的斡儿朵,与我一起,征战天下呢。”
第358章 求救
熊熊的篝火自由的燃烧着,偶尔发出啪啪之声。
周围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昭阳公主阴沉着脸注视着瓦剌三王子,“如此看来,这一切,果然都是你在暗中策划的?”
“暗中策划?可以这么说吧……
不过我原本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完美。
这也怪我那无能的父汗,居然甘愿一直仰你们魏人的鼻息,作为他的儿子,怎么能任由他在愚蠢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我才争取到了这趟去你们魏人国都的差事,目的,也不过是暗中破坏掉这次结盟而已。
没想到,你们魏人居然也怕那鞑靼,一心想要和我们结盟,为此竟然不惜把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你送给我。
说实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倒是突然有点舍不得伤害我这么美丽的公主殿下了……”
半日的奔波,似乎没有对瓦剌王子造成多少影响,他一脸惬意的笑容。
说到得意处,甚至还想上前摸一摸昭阳公主俊秀的面庞。
禁卫军们见状,立马执刀相护,但是立马就有更多手持钢刀,不怀好意的瓦剌侍卫逼近,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昭阳公主倒是十分镇定,她站在原地,凝着眉头问道:“你这么做,就不怕受到瓦剌王的责罚?”
“责罚?这一切可都是鞑靼做的,而我不过是在侍卫们的护卫之下,侥幸逃脱一命罢了。
就算我父汗想要责罚,也只会罚我那个愚蠢的二王兄。
谁让他,玩忽职守,让这么多鞑靼的兵马,进入到腹地呢。”
说到这里,瓦剌王子戏谑的看着昭阳公主,笑道:“尊贵的公主,您不会觉得,你还有机会去我父汗面前告状吧?”
“所以说,之前那些鞑靼的军队,都是你的部下假扮的了?”昭阳公主了然一笑,忽然撩动了一下耳边的青丝,疑问道:“听王子话里的意思,这是不打算让本宫活命了?
可你刚刚不是还说,舍不得伤害本宫吗?”
“我自然是舍不得,但是雅察哈的那些野蛮人可就不一定了。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可是十分热衷于掳掠你们魏国的女人,特别是那些细皮嫩肉,有身份地位的女子。
比如,尊贵的公主殿下你。”
昭阳公主沉默了一下,施然道:“明白了,看来王子这是打算将我擒下之后,送给鞑靼了。
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和鞑靼不是一向水火不容的吗,难道你就不担心,那些鞑靼的人事后出卖你?”
“这一点就不用公主殿下费心了。”
瓦剌三王子一点也没将昭阳公主的话放在心上,见昭阳公主说话的时候,目光还装作不在意的往远处漆黑的夜空望去,不由笑道:“公主殿下就不必枉费心机拖延时间了。
不妨告诉你,此时此刻,我的部下,已经将这里包围。
至于你的那些部下和臣民……
枉费我之前还以为那贾琏是个人物,一路上事事小心提防于他。
谁知道,也不过是个虚有其表之徒罢了。
我不过是略施小计,将那姓朱的蠢货骗入阴木林之中,目的便是为了让你们分兵去救。
不然,你们大营之内有那般数量的骑兵,若是抛弃那些累赘,专程护送公主您离开,我们还真不能保证能将公主您拦下来。
这用你们魏人的话来说,叫做‘调虎离山’。可是谁知道,那贾琏不但不能勘破我的计策,还几乎将你们大营内的所有骑兵全部带走。
哈哈哈,如此愚蠢无能的人,也能被你们这般重用,可见你们魏国无人矣。
此番就算他侥幸能在雅察哈的手底下逃出命来,等回到漳河滩,见到满地已经化作养料,滋养我瓦剌土地的魏人,还有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公主殿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我真是好奇,到时候,他还有没有勇气,回到你们魏国的都城,向你们的皇帝交差。
呵呵呵,看在同行一场的份上,我倒是为他想了一个好的归宿。不如就留在我们草原,带着部下做一方悍匪,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哈哈哈……”
三王子一副看穿昭阳公主所有心思,却根本不在意的模样,只顾释放隐忍了数个月的得意。
护在昭阳公主身边的禁卫军听到瓦剌三王子的话,皆目露绝望之色。
但是随即,大多数人又眼含坚定,视死如归的怒瞪着眼前的蛮夷之徒。
参领和副参领分别护在昭阳公主左右,喝声道:“公主殿下您先走,卑职等人为您殿后!!”
身为公主的近卫,即便是死,也要护公主周全。
昭阳公主面目也终于露出些许慌乱之色。瓦剌三王子见状更得意了,“我劝公主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要做无用的挣扎。
看在公主您差点成为我尊贵的斡尔朵的份上,只要公主您现在能够臣服于我,或许,我可以改变主意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瓦剌三王子忽然露出男人皆有的侵略目光,并蛊惑道:“想必公主也知道,我与蒙格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到时候,我随便将一个汉人女子交给她,想必他也不能识破。
如此,既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也免于让公主落入奸人之手……
公主殿下不必发笑,至少本王子是个有品位的人,在我身边侍奉,总比落入那野人蒙格手中强得多。
而且,如此你身边这些英勇的将士,也都不用枉死。
公主觉得如何?”
昭阳公主闻言,挑了挑眉头。
在篝火的映射下,分明能看见她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哦,是吗,那倒是多谢王子殿下的美意了。
不过,我是个固执的人。
不到最后关头,我还是想要试试……万一有人来救本宫呢?”
说着,昭阳公主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摸出一截物什,握在手中,另一手将其一端扣盖揭开。
只听得一声嘹亮且刺耳的声音,一道火星划破黑夜,高高飞向天空。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砰”响,夜空中绽放出最美丽的色彩,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瓦剌三王子熟悉汉文化,也亲自到汉地不知几回,自然知道这种汉人制作的烟花。
此时这昭阳公主突然行此举,自然不可能是临死前图好玩,必定是在传递信号。
他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不过,片刻之后,瞥见四周还是万籁俱静,瓦剌三王子摇了摇头,笑道:“看来,公主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说话间,面色一冷,一挥手以母语对左右吩咐道:“除了魏国公主,全部杀掉。”
“是!”
瓦剌众侍卫闻言,皆目露残忍之色,就要围杀上去。
“杀~杀呀~~”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厮杀声,从黑夜中袭来,令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瓦剌三王子更是一下子转身,震惊的看向远处。
他是何等谨慎的一个人,为了抓住一个的女人,他几乎调动了瓦剌南部自己所有的亲信部队。
此时此刻,至少已有数千大军聚集到了周遭!
之所以没有让他们立刻近前,不过是想要趁着时机,先享用一下魏国公主罢了。
否则这样美丽又尊贵的女人白白送给鞑靼,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难道是那些鞑靼的人背信弃义,反过来偷袭他……
瓦剌三王子心中猜想道。
却也来不及多想,因为他陡然听见一阵阵剧烈的马蹄声疯狂的朝着这边赶过来。
“快,抓住她!!”
瓦剌三王子大喊道。
……
第359章 援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之前,漳河滩。
虽然昭阳公主的计策,成功诱走了大批“鞑靼”的骑兵,但是留下的敌方兵马,仍旧不是大营所剩残兵可以抗衡的。
虽然项贺等人积极组织防御,但是战斗人员锐减的大营本来就防守乏力,加上对方或许被昭阳公主突围的举动惹得恼怒,开始不计代价的发起猛攻。
以致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漳河滩的防御,就基本全部陷入瘫痪。
一千余号非战斗人员,拿着刚刚发放的木棒、铲子、锅碗瓢盆,聚在最高处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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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仅剩下的士兵们,也是且战且退,满脸绝望。
有很多,已经选择自杀式的冲锋,悍然赴死于敌人马刀之下!
“完了……”
项贺发出最后一声叹息,突然从身边的士兵手中夺过长刀,便要自刎当场,以谢皇恩!
“大人,快看!!!”
眼尖的一个文官,忽然看见东方烟尘滚滚而来,踏破漫天的寒风,眨眼间已至地方军阵之后。
那漫天的喊杀声,以及最远处的敌人阵型由推进变为防御,都无不说明……援军到了!
“是钦差大人!”
一个将领厉声喝道,声音中,充斥着惨烈的喜悦。
他举起长刀,大声喝道:“儿郎们,钦差大人回来救我们了,杀呀!!”
漳河滩上下,顿时焕发出无限的生机,所有人皆举目望去。待看见果然是清一色的京营兵马,立马喜出望外,大声欢呼。
“是钦差大人,真的是钦差大人!”
项贺也缓缓放下手中的刀,他注视着远方已经开始和敌人短兵相接的骑兵,眼角浮现出一抹老泪。
多少年没哭过了,今儿,居然哭了两次,老夫这脸真是丢大了。
赶忙擦了一下眼眶,然后正声与左右的将领吩咐道:“快,组织剩下的人,我们里应外合,将这些贼子诛杀干净!!”
贾琏当初在兵部软磨硬泡,硬是让朝廷给他配比了三分之一的骑兵。
后来又从游击将军谢鲸手中,掏出战马五百匹。
以致于,随他出关的将士之中,骑兵的数量,竟超过了一千。
这已经是非常豪奢的数字!要知道,整个皇家御马苑,所豢养的军马,也不到三千之数!
而大魏,也是以步兵为主。
只有类似于甘宁关这样的北方重镇,才会有数量较多的骑兵装备。
一千号骑兵,奔驰开来,所带来的声势是十分浩大的。
浩大到,漳河摊上的大魏官兵,皆以为贾琏对付眼前剩下的敌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河滩上剩下的所有兵卒,包括一些受伤不重的官兵,全部拿起武器,带着无边的气势,悍然的冲下去,与敌人重新厮杀在一起。
时势相易。
之前将魏国大营围在河滩上,惬意绞杀的鞑靼士兵们,何曾料到这样腹背受敌的情况?
加上不知道对方来援的兵马具体多少,单从声势来说,便说他们有上万人,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所以,他们大多数人,都慌了。
以致于战斗从一开始,他们就完全落入下乘,只能被动挨打。
敌人将军眼见局势不妙,又见对方数支穿插而来的先锋,兵峰直指他的所在。
而自己的部下虽多,但是一时间都组织不起有力的阻击。
再耽搁下去,自己必定被对方斩于乱军之下。
当断则断。
反正魏国大营也只剩下一些残兵剩勇,没有必要为此陪葬,因此果断调转马头,喝命撤退!
战场瞬息万变,一见将领逃走,三军再无战斗之心,纷纷选择逃命。
骑兵尚好,尚且有半数以上的逃命机会。
至于那些本来就不擅长防御的步卒,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清缴的战斗,又持续了整整一刻钟。若非贾琏早就下令不许追击,又有朱大河前车之鉴在眼前,已经有些杀红眼的京营官兵,至少还能再斩下一半逃跑的敌人!
“大人!”
河滩上,看见战斗结束,一众死里逃生的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项贺等人看见在一众杀气腾腾官兵的簇拥下走上来的贾琏,赶忙小跑着迎上前。
此时此刻,所有人看见贾琏,宛若看见救世主、自己的再生父母一般。
特别是看见贾琏及其身边亲卫们无不染血的战袍,更是暗生敬畏,因此一个个小心的陪着笑容。
贾琏只扫了他们一眼,即道:“来不及叙闲话了,将人带上来!”
然后项贺等人就见,十来个鞑靼的士兵,被贾琏的亲卫带上来,在滩前跪作一排。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是谁的部下,又是受何人指使前来袭扰我大营!”
随着贾琏的问话,一身兵士装扮的阿沁,立马仿着贾琏的口吻,用蒙语问了一遍。
两个呼吸,见他们没人开口,贾琏给了旁边的亲卫一个眼神。
赵胜顿时一个健步,手起刀落,一个人头便高高飞起……
如此骇人又血腥的场面,即便是刚刚亲眼目睹过战斗惨烈的项贺等人,也是吓得面色发白,忍不住连连后退。
项贺等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鞑靼士兵了。
没有任何犹豫,顿时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磕头求饶,并且将问题逐一回答。
“我们都是瓦剌人,是阿不将军麾下的战士。此番是受阿不将军的命令,前来捉拿魏国公主。”
“阿布将军是我们三王子的亲信。将军说了,与魏国结盟和亲是大汗的怯弱误国之举,三王子殿下为了瓦剌,已经做了万全的计划,只要在魏国公主进王庭之前,将其抓住便是了……”
“……”
听到这些人的回答,所有人瞠目结舌。
项贺等人万万没想到,这些鞑靼的骑兵,竟然是瓦剌人假冒的!
想想倒也是,此处乃是瓦剌的腹地,鞑靼能够派遣一支骑兵千里孤军深入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出现这样一支又一支的鞑靼军队,而且还有这么多步卒!
一时间,惊怒、愤慨和后怕等情绪,接踵而来。
贾琏却无心思在此审讯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并没有放松,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瓦剌三王子何在?”贾琏逼问项贺。
项贺忙回:“之前我们坚守不住,公主殿下为了为给我们争取时间,只带着少量人马突围了。
那瓦剌三王子……也,也随着公主而去……”
不用贾琏的怒视,项贺自己也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天啊,若是这些事都是那瓦剌三王子在从中作梗,那公主殿下,岂不危矣!
“这个愚蠢自大的女人!”
贾琏一声暗骂,然后翻身上马,顷刻间,带着才刚刚经历过战斗的兵马,席卷而去。
“呼~”
看着面色都有些发白的同僚,项贺强压内心的不安,说道:“希望,贾大人能够再次创造奇迹,将公主安全救回来吧,否则……”
想了想那种不堪的后果,项贺等人发现,似乎活下来,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第360章 报仇雪恨
黑夜,持续。
但情势已经和方才完全相反。
瓦剌三王子面目阴沉,一边带领手下的侍卫与昭阳公主的禁卫搏杀,一边关注着身后的声势。
奈何昭阳公主的禁卫虽然不太多,但是此刻个个勇武不畏死,哪怕再次减员一半,他们仍旧护着昭阳公主不断的后退。
想要拿下昭阳公主,至少还要十个呼吸!
但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再次坎杀一个禁卫,瓦剌三王子不得不停下手来。
因为身后的马蹄声,已经清晰的在回荡。到了此时,他不得不承认,来的真不是自己的人马。
因为没有他的命令,自己手下的人,绝对不敢如此横冲直撞。
但不管真的是昭阳公主的救援,还是鞑靼毁约,他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是瓦剌最雄才大略的王子,绝对不能落到敌人的手里!
因此不甘的瞧了站在几个禁卫身后的昭阳公主一眼,一咬牙,转身朝着自己拴在树下的战马跑去。
“撤!”
随着敌人的撤退,仅剩的、几乎个个受伤的禁卫们,全部暗松一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也无心追击,纷纷眼巴巴的看着黑夜,想要知道来的究竟是不是自己人。
却见自家公主,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下弓箭。
伴随着“嗖”的一声,一阵马儿的哀鸣高高响起。
众人张目望去,只见刚刚驾马准备远去的瓦剌三王子,嘭的一声从马上摔下来。
其他瓦剌侍卫见状,慌忙上前搭救。
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嗖”
“嗖”
“嗖!”
漆黑的夜幕中,在马蹄声的遮掩之下,不知多少箭簇划破夜空而来,不断的带走瓦剌人的性命。
禁卫们本来还在疑惑,敌人逃了不是正好,为何公主殿下还要将对方强行留下,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他们实在无力抵挡了呀。
但是此刻,却一个个激动无比。
真的是自家援兵到了!
随着骑兵的靠近,借着篝火的火光,他们已经能够看见来人了。
果然是朝廷的军队,为首飞快的一骑,不是钦差大人贾琏还是何人?“除了瓦剌三王子,其余所有人,一个不留!”
“是!!”
虽是冷冰冰带着杀气的声音,听在一众禁卫们的耳中,却是那么的美妙悦耳。
一个刚才还英勇杀敌的禁卫,忍不住低头悄悄抹了一下热泪浸湿的眼眶,却忽然被身边的同伴拉了一下。
回头才发现,自家一直很镇定的公主殿下,此时也是和他一般,目露凝光,款款的,怔怔的走上前。
前方,发髻凌乱,一身即便在微弱的火光的照耀下,仍旧能够看见热烈血光战袍的贾琏,已经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
“臣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贾将军的声音,还是那么俊朗而沉稳,仿若能带给人无尽的信任。
但是昭阳公主却没有回话,只是盯着他。
贾琏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周围横七竖八倒着的敌我双方的尸首,眼睛微微一跳。
“你还好吧?”
“托将军的福,我没事……”
禁卫们纷纷扭过头去,心说,大概只有在贾将军的面前,公主殿下才会这么温顺吧。
贾琏却无心理会这许多,确定昭阳公主无大碍,他的目光看向西方。
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战斗的声音很零星,而且很快结束。
“二爷,人抓到了!”
赵勇等人,走步靠近。在他们的手中押着的,正是瓦剌三王子。
瓦剌三王子不知被何人砍了一刀,胸口敞血。本来还在挣扎的他,在看见贾琏的时候,瞳孔陡然睁大,大声嚷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贾琏没有答话,昭阳公主却主动开口。
“还记得你之前的话吗?其实,真正愚蠢和自以为是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你只知道调虎离山,却不知道何谓将计就计。
你只知道你一路上给自己的人马做了标记,却不知道,本宫与你做了同样的事。
但不同的是,本宫知道你做的事,你却对我们的计划,一无所知。
所以,愚蠢和无能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昭阳公主别的都不在意,只是记着,方才瓦剌三王子对贾琏的贬损,此时不吐不快。
瓦剌三王子面色涨红,情知辩不过昭阳公主,便转头看向贾琏,怒声道:“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去救援朱大河,你一直都在暗中隐匿,就是在等我出手?”
贾琏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却回头与昭阳公主拱手道:“我带来的人马不多,外围还有许多他的兵马,留下的人未必能托住他们多久。我们得赶紧离开!”
昭阳公主闻言,立马反应过来,瓦剌三王子这是仿照她拖延时间。
点点头,忽问:“他怎么处置?”
“带走吧。”
“杀了他!”
听到昭阳公主坚定的声音,众人侧目。
昭阳公主沉声道:“此人狡诈多端,带着他难免生事。
况且此人野心过大,若是让他侥幸逃脱,将来必是我大魏之患。”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瓦剌三王子面色大变,忙对贾琏道:“你且莫听一个女人之言,我乃瓦剌王子,你若是杀了我,必定导致两国再也无法结盟,届时你们的朝廷,必定降罪于你。
相反,若是你将我押解回去,必定是大功一件!”
“杀了吧。”
贾琏淡淡的嘱咐道。
之前之所以无意杀他,只是想着他身份不一般,此番又对大魏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想要将他抓回去服罪。
但是听了昭阳公主的话之后,立马反应过来。
此人确实不宜久留。
此处已经是瓦剌的绝对腹地。而且据了解,瓦剌整个南方,几乎都是这个三王子的势力范围。
若是带着他,势必降低逃走的机会。
其次,就算将此人带回朝廷审判。以朝廷审时度势的处事态度,此人还大有活命的机会。
届时,不说对大魏不利,对他而言,多了这样一个绝对憎恨他的,有势力的异邦掌权者,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综合考虑,既然昭阳公主都下令了,他如何乐得不遵从。
“是!”
张勇等人闻得命令,立马手起刀落。
伴随着一阵惊恐的惨叫声,一代野心王子,落下了帷幕。
看着倒在地上的瓦剌三王子,贾琏眼皮微跳。
在利益争斗和战争面前,人命显得如此的脆弱,哪怕贵为王子,也同样如此。所以,往后的路,他还得更加谨慎小心才行。
抬头看了一眼昭阳公主。昭阳公主此时也在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昭阳公主还笑了笑,眼神有些明媚。
贾琏走上前两步,问道:“为何要亲自出来,又为何还要让他跟着你?我不是跟你说过,此人很危险。
你可知道,我若是再来晚一点,会发生什么后果吗?”
“我相信你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昭阳公主自然知道贾琏这是在责备她。
毕竟在贾琏的计划之中,只是让她安排几个侍女假扮她,将敌人的骑兵尽可能多的引开。
然后他好率兵杀回来,里应外合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她想,假戏怎么也没有真戏容易成功。若是瓦剌三王子真的有问题,而对方就在大营内,很容易识破他们的计划。
若是那样,以敌军的兵力,即便里外夹击,他们输的概率还是更大。
只有她亲自带兵突围,对方才会义无反顾的上钩。
至于她自身的危险,她自然知道。但是相对于帮助贾琏揭穿敌人的阴谋,保全更多人的性命,这一点也不重要。
好在,贾琏成功了。否则,他也不可能递到此处。
总算看得出贾琏的不满,因此对着贾琏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之后,岔开话题道:“你当真没管朱大河了?”
“兵力短缺,我只派了两百人过去。至于能不能救他,就看他的造化了。”
没有多说什么,简单收拾一下,即命众人上马,趁着夜色离开此处。
片刻之后,大批的瓦剌军队降临此处。
一个士兵惊恐的发现自家王子的尸首,惊颤着禀报了自家将军。
“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些该死的魏国人找出来,为王子报仇雪恨!!!”
瓦剌的将军,带着惊骇和无尽愤怒的声音,响彻夜空。
……
第361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两日后,又一次黑夜散去,晨曦微露。
戈壁上,一片枯木之下,再次经历一场厮杀,又有数名同伴永远的离开,所有人的心情都显得有些沉重。
赵胜走到贾琏的身边,低声说道:“二爷,照此下去绝非办法。我们离大营越来越远了。”
此番围剿他们,敌人也不知道派出多少兵马。尽管他们无比的小心,这两日还是不知道与敌人遭遇了多少次。
每一次,都只能留下人马殿后。
到了此刻,贾琏的身边除了自己的亲卫,几乎没什么什么人马了。
而且,大多人身上带伤。
赵胜等人对此自然十分的忧心。
“奴才等人死不足惜,只是二爷和公主殿下,却绝对不能有事!”
贾琏喝了一口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想说什么就直说,别藏着掖着。”
赵胜和张勇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赵胜跪下道:“二爷恕罪,奴才有一个计策。”
“说。”
“奴才想让阿琪姑娘,假扮公主,由奴才等人护送着离开,以吸引敌人注意。
而公主殿下和二爷,则可以扮作牧民,如此便可以混淆敌人视听。
此举虽然不敢说十足的把握,但是至少二爷和公主逃回去的几率大大增加。
一旦回到甘宁关,便安全了!”
这是赵胜等人商议出来的,他们觉得最有效的办法。只是知道贾琏的脾气,并且还要让阿琪作为诱饵,他们怕贾琏不答应,所以一直没说。
果然贾琏一听有些沉默,看了一眼周遭,一双双疲惫却坚定的眼神。
贾琏知道,不管他下什么决定,这些人都会义无反顾的服从他、跟着他。
但是,他真的能带他们全部回去吗?
前来救昭阳公主的几百人,两日来,基本都作为断后的力量了。
即便贾琏心中不忍,也知道,那些人能够杀出去,然后活着回去的概率,很低。
再看看剩下的一百来号人,若是再与敌人遭遇两次,大概都要埋骨于这片荒凉的戈壁了。
届时,之前的那些牺牲,恐怕都要白费。
眼见贾琏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赵胜连忙对着旁边的阿琪拜首道:“恳请姑娘成全!”
“可以,但要让我妹妹跟着他们。”
阿琪经过妹妹长时间的教导,其实能够说一些简单的汉话。
只是平常她不喜欢与别人说话。
赵胜想了想,点头答应了。阿沁本来就没什么战力,一路上若非阿琪一直护着她,只怕未必能到这里。
《仙木奇缘》
少了她,也没什么影响。
于是阿琪也不多说什么,走到另一边昭阳公主的身边,直盯盯的看着昭阳公主……身上的衣裳。
意思不言而喻。
昭阳公主眉头一挑,贾琏身边这个女侍卫,很有个性嘛。听说,是他上次在草原上捡回来的孤女……
“此举不妥。”
“我觉得很好。”
贾琏刚刚说话,昭阳公主却站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郑重道:“此番若是我和你们二爷能够活命,你便是本宫的救命恩人。
你若是活着回去,本宫必不会亏待你。
你若是死了,本宫一定善待你妹妹。”
对于贾琏身边的人,昭阳公主一向都很熟悉。
看阿琪闻言之后,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一些,昭阳公主也不废话,直接将身上的外裳解了下来。
虽然这个时节所有人身上的衣裳都很厚,但是周围的军士,还是立马转身望向外面。
对于昭阳公主驳回他的意见,直接做主,贾琏眉头虽然紧锁,却也没有顶撞。
论起来他和昭阳公主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以尊卑论,他确实该听昭阳公主的。
而且,除了赵胜的提议,他确实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再与敌人绕下去,确非良策。
“二爷,给。”
赵胜从自己的马上解下来一个包裹,贾琏打开一瞧,竟是两套瓦剌牧民的衣裳,且正是一男一女。
不用说,肯定是他们之前在哪户牧民家里顺来的。如此说来,他们早有此计划。
看了赵胜一眼,这小子却只是讪讪一笑。
事已至此,贾琏也不矫情,拿着那套女装递给昭阳公主,然后看向阿琪。半晌后将她揽入怀中,在其耳边说道:“活着回来见我!”
“是~~”
阿琪的声音微微一颤,但还是没多说什么。
昭阳公主看见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当做没看见一般,开始整理手中的粗布麻衣。
“爷,让我来假扮公主吧。”
忽然,一直没有说话的阿沁,开口道。
阿琪立马摇头。贾琏也疑惑的看着她。
阿沁便笑道:“第一,我与公主身形更加相似,更适合假扮公主。
第二,我笨的很,也没什么身手,跟在爷身边,也只会是个累赘。
这里距离我们的大营已经很远了,就算爷和公主扮作牧民,一路上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有我姐姐在,至少她还可以保护爷和公主。
所以,就让我姐姐跟着你们吧。”
“不可!”
阿琪似乎有些生气了,瞪着阿沁。
“姐姐,你就听我的吧。我除了骑马之外,什么都不会。
跟着张大哥他们,他们还能保护我。
而你的责任更大,一定要把爷和公主,安全的送回来呀。
我在大营里等你。”
说着,就将阿琪还没有穿上身的衣裳夺过去,往自己的身上穿。
阿沁自然是想要和贾琏一路的。
但是她挣扎犹豫了半晌,还是果断的做出这个决定。
与同贾琏一路相比,她更在乎贾琏的安全。
她知道,换做她姐姐跟着贾琏,贾琏三人的安然回去的机会更大。
既然如此,她就应该这么做。
而阿琪之所以让阿沁将衣裳夺走,也是因为阿沁的一句话。
她要保护贾琏。
在她心里,除了妹妹阿沁之外,就只有贾琏。而且,贾琏还是她姐妹二人的依靠。
所以,一切都应该以贾琏的安危为先。
妹妹的说法,令她也无法反驳。
眼见阿沁已经将公主的外裳穿到身上,阿琪只能看向贾琏,让贾琏拿主意。她知道,阿沁最听贾琏的话。
对贾琏而言,其实谁跟着他们都一样。因为他不觉得他需要保护,需要保护的是昭阳公主。
既然注定要留一个人扮作昭阳公主,不论是阿琪还是阿沁都一样。
看着阿沁此时眼中的坚定的光芒,贾琏知道,这是阿沁觉得,她能为他考虑的事。她也想要像她姐姐一样,帮助他。
因此点点头,同样将她抱了一下,“好好的回去等我。”
“嗯。”
“来吧,你也试试这件衣裳。”
就在主仆话别之时,摇身变成养马妇人的昭阳公主,十分不知趣的将那件都洗的发白的男牧民衣裳,往贾琏的身上一套,并拉着他作势打量起来。
看着把贾琏从她身边抢走的昭阳公主,阿沁噘起嘴来。
就知道这个公主对他们爷不怀好意,果然。抛开公主的身份,也是个狐狸精来着!
……
第362章 将军莫非另有隐情
与张勇等人约定,兵分两路。
张勇等人往东北向突围,绕过敌人主力,然后折返回大营或者甘宁关。
如此虽然绕路,但是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脱困。并且,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还可以直插瓦剌王庭,以躲避瓦剌三王子旧部的追缴。
这是贾琏根据形势作出的考量。
既然那瓦剌三王子做这些事是偷偷摸摸的,部下还要冒充鞑靼行事,便说明瓦剌王并无反意。
虽然他儿子的死,有可能让他改变心意,但是从利益衡量,他应该不敢直接将魏国公主(阿沁)置于死地。
如此,即便阿沁等人落到他的手中,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至于贾琏三人,则乔装打扮,潜行南下。
此计果然有效,贾琏三人果然成功避开敌军的追踪。
最危险的一次,也不过是他们窥见了追击敌人的踪迹,而敌人并未发现他们。
是日,寒风骤急,将戈壁上的砂石吹得叮当作响。眼见一场大雪就将要降临。
贾琏等人也不得不,寻找到一个背风的山洞,暂作停歇。
燃起一堆篝火,贾琏三人围坐在旁,烤去一身的寒气。
终究因为身份各有差异,叙话不便,相顾无言。
“我出去,再捡些材。”
戈壁上的夜晚,哪怕下着大雪,也是不安全的。而炙热的火焰,不但能够御寒,还能有效退避豺狼虎豹。
“呵呵呵……”当阿琪离开,昭阳公主看着贾琏,却忽然笑了起来。
看贾琏望了她一眼,她也不遮掩,直言道:“抛开敌人的追击不谈,其实我发现,现在这样挺好的。
走走停停,看遍塞外风光,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
贾琏听了这话,倒也没觉得昭阳公主缺心眼。
有些地方,没去过的时候,确实很难想象其中的那等风光。去岁初,他初至塞外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心境。
再一想昭阳公主虽为天潢贵胄,但是却不比凡人自由,即便在宫中,行动处自有百般约束。
长大后,连自己终身大事,也只能是一场利益交易。
如此倒能理解她此刻的心境。此时此刻虽然在逃避追杀,倒也是难得的自由时光。
“当然,最美的,还是非将军莫属。”
昭阳公主忽然又盯着贾琏,俏皮一笑。
贾琏莞尔,“公主此话何解?”
“携双美同游,美否?”
略带调侃的话把贾琏问的一愣,细想倒也是。
不论昭阳公主还是阿琪,虽然都不敢说有倾城绝世之姿,但也绝对都是美人。
一个飒飒英姿,天之骄女,热烈阳光。
一个高挑身材,异族风情,冷漠清淡。
总的来说,都是优点十分突出的美人。能够同时带着她们在塞外漫游,感受黄沙铺面,寒风刺骨,倒也确实算是雅事一桩。
只是因为条件艰难,难生多少旖旎心思罢了。
“公主说笑了,臣并不敢对公主不敬。”
面对贾琏一如既往的退避,昭阳公主并不显得意外。
目光轻移,望着火光,幽幽道:“将军觉得,此番是否算得上是缘分注定?
原本我以为,出……甘宁关之后,你我便算是缘尽了。
从此之后,各自去走余下的道路,再也难有别的瓜葛和邂逅。
谁知道,还能有如今这样坐在一起,对着篝火,享受安静的夜晚之时?
若说,缘分真乃天定。此番,可否算是,天意如此?”
提及甘宁关之时,因为有些难以启齿的回忆,昭阳公主面颊微醺。
但是她是个很勇敢的人,仍旧忍着羞意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并且,再次望向贾琏,眼中的神色,是那样的认真和专注。
贾琏还是那样,英俊的外表,因为风霜和鄙陋衣裳的修饰而显得更加坚毅。
令她心动的是,那张总是波澜无惊的面庞,似乎因为她的话,有了些许的触动。
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半晌道:“此番瓦剌背弃盟约,阴谋算计我大魏。不但致我大魏损兵折将,而且令我大魏朝堂颜面尽失。
如此一来,此番回去之后,料定朝廷不会再让公主殿下去瓦剌和亲。
公主殿下天之骄女,拥有令世间女子难以企及的英姿,必将拥有幸福美满的未来。
至于公主心意,贾琏已知。
盛感公主美意,百死而莫能回报。
然,琏不过一介臣子。
粗陋浅薄之人。
兼有妻女,实非公主良配,更难另许终身之诺。
望公主见谅。”
贾琏是忍着莫大的理智,才说出这番话来的。
休说昭阳公主对他的心意,他早已悉知。就说对方以公主之尊,再三的对他进行表白,他一个男人,岂能真的无动于衷?
但是,昭阳公主的出现,实属他人生规划中的一个意外。
若是对方的身份再低一点,哪怕是宰相之女,敢这样撩拨他,他也敢直接睡了。
可惜,这是皇帝的女儿。
对于贾琏的话,昭阳公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从她执着的目光中能够看出,她并没有将贾琏的话听在心上。
“将军的意思,只是不能许出终身之诺?那,若我说,我早已不在意了呢?”
不太幽深的岩石溶洞之内,忽然静默下来,耳中,只能听见火堆里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响。
贾琏看着昭阳公主,昭阳公主也扬眉瞧着她。
仅仅是一个眼神,两人却仿若交流了千言万语。
正当二人努力组织语言,预备迎接对方接下来更加显白的话语之时,洞外传来脚步声。
于是二人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添柴烤火。
因为没有多的物资,贾琏只能找来一些干草,在洞内平整的地面上,为昭阳公主简单铺了一个铺位。而昭阳公主也不嫌弃,直接就卧在其上开始休息。
贾琏独坐篝火旁,却迟迟没有睡意。
抬头看了一眼昭阳公主因为侧卧,那粗麻布衣也不能掩盖的优美身姿、翘臀,贾琏起身来到洞口。
虽然暂时摆脱了瓦剌人的追踪,但是却不敢大意。这个山洞没有另外的出口,一旦被人堵上,便无处可逃,所以需要人守着。
“在担心阿沁?”
贾琏坐在阿琪旁边,偏头看着旁边面有哀愁的女儿。
“放心吧,她会平安无事的。”
这样的安慰,显然没有多大的作用,因此贾琏解开宽大的布袍,伸手将揽过美人的腰肢,将其裹入怀中。既给她慰藉,也给她挡风。
阿琪也没有拒绝。
虽然没有像妹妹一样,和贾琏有过深刻的交流,但是她却也和阿沁一样,早已认定了贾琏。
否则,她又岂会放弃部族,和妹妹孤零零的来到异国他乡。
她敬爱贾琏,也知道,贾琏同样看重她,否则不会让她如影随行的跟着。很多重要的事情,也是交给她来做。
“你的汉话学得怎么样了?”
阿琪抬头看了贾琏一眼,面颊罕见的微红。显然,在这方面,比之妹妹她差远了。
这其实也是她平时少说话的原因,她可不想让人笑话她。
“一点……”
“那和我说说你们两个以前的事吧,我想听听。”
贾琏忽然想起,虽然这两个女孩儿跟了他这么久,他却还从没有好好的了解过她们的过往。
“以前的事……”阿琪虽然不解,但是触及贾琏的目光,还是明白,贾琏这是要和她“谈心”的意思。
心脏忽然有些噗通跳动,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觉得很紧张。
酝酿了好半晌,才轻轻的,慢慢的将小时候在草原上的事情,挑拣一些与贾琏说来。
因为本身不善言辞,很多汉语的表达也不清楚,客观来说,她说的并没有什么有趣和太多有意思的地方。
但是贾琏却听得很认真。
阿琪见之,方慢慢打开心扉,与贾琏你一句我一句的叙起闲话来。
阿琪身量高挑,比之贾琏也仅仅矮了一点点而已。
兼之从小练习骑射和武艺,身条纤美,韧性十足,特别是腰腹之间那修长的马甲线,可是令贾琏也暗暗垂涎许久。
如今美人在怀,贾琏难免暗中摸索一番。
察觉美人并无抗拒之意,逐渐肆意、用心的感受那温热线条的美妙。
对于贾琏的爱抚,阿琪自然早就感受到。
作为早就自认是贾琏的所有物,且也非贾琏第一次向她表达亲近,她自然没有不适和抗拒。
因此一边暗暗忍着身体的躁动,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和贾琏说话。
直到贾琏越发过分,比上不足,欲图比下之时,才羞然按住贾琏的手,低声道:“别……”
拒绝本是女孩家的本性使然,完了还有些怕贾琏不高兴。
却发现贾琏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顺从的抬起手,转而将她紧紧的揽在怀中。
阿琪羞红了脸半晌,才仰头在贾琏耳边道:“等回去之后,问过妹妹之后……现在,我……”
一则因为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二则在她心里,知道妹妹阿沁对贾琏看得有多么重,重到痴迷的地步。
所以,她认为贾琏是妹妹的男人。
即便也知道妹妹早有意将她献给贾琏,从此姐妹固宠,她也觉得,这件事,该和妹妹先交代一句。
而不是,如今妹妹身在危险之中,她却背着她与贾琏偷欢。如此,她心不安。
贾琏似乎懂她的心意,点点头之后,揽着她道:“好了,明儿还要赶路,我们休息吧。”
“嗯。”
阿琪此时哪里有睡意,呆呆的靠在贾琏怀里,直到确定贾琏的呼吸变得平稳,才悄然抬头瞅向贾琏的面容。
安静下来的贾琏,比之醒着的时候,少了几分精明和深沉,却多了许多雅致和可爱。难怪妹妹拼着尊严不要,不顾贾琏的反对,也要钻贾琏的被窝。
原来,睡着的他,也是这般的迷人。
感受着周身,从贾琏的身体中传过来的温暖气息,阿琪不由得将头越发往贾琏胸膛靠了靠,终于放松下心思,安静的睡去。
外面漆黑一片,寒风中,一片片雪花暗暗坠落。
只有洞内的篝火在不停的燃烧着,撑起一方温暖的天地。
火焰摇曳之间,忽见墙壁上出现一道轻盈的身影。
她慢慢靠近洞口。
看见洞口两个裹在一起的人,特别是静静的依偎在男人怀中,即便是陷入沉睡之中,脸上却仍旧流露出幸福、宁静笑容的女子,那影子似乎站了许久。
第二日一早,贾琏被昭阳公主给叫醒。
“醒了?醒了就吃点东西,继续赶路。”
贾琏循声看去,只见洞内篝火的余烬之上,显然重新添了新柴。一身浅劲衣裳的昭阳公主正坐在篝火旁边,用树杈插着一块烙饼,学着他昨日的方式,在火上烤着。
低头一看,不但阿琪仍旧还在自己怀里,而且自己两人的身上,还多了一件衣裳,正是赵胜等人偷来给昭阳公主穿的那件农妇衣裳。
随着贾琏活动筋骨,阿琪也缓缓醒来,察觉到周围的情况,她一个闪身便出了贾琏的怀抱。
看了一眼贾琏,又看了一眼里面意味深长看着她的昭阳公主,顿了一下,对贾琏道:“我去拿水!”
说完直接走开。
昭阳公主将烙饼取下,用手拍了拍,走到贾琏的面前,直接撕了一半递给贾琏,一边笑道:“昨晚感觉怎么样?”
“臣不懂公主之意。”
“呵呵,搂着这样一个美人,贾将军竟能一夜无动于衷。品性之高洁,不知令天下多少男人羞愧。”
昭阳公主满面嘲笑之意。
见贾琏不答话,继续笑道:“只是不知道,将军是碍于我在旁边,不好意思大动干戈,还是另有隐情的缘故……”
盈盈笑语,眸光浮动,即便是再愚笨的人,也能明白昭阳公主意为何指。
贾琏心里画了个大x,这真的像是一个古代公主能够说出来的话?若是这女子不是和他一样,是个穿越客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其平时,一定没少背着太后娘娘,看那种不正经的书。
冷不溜揪的瞅了她一眼,心里一瞬间闪过多少句回呛她的话,终究因为对方的身份而闭口不言,低头默默吃饼。
许是贾琏不接招,觉得无趣,昭阳公主噘噘嘴之后,倒也就地坐下,小口的咬起干粮。
第363章 传唱
再说漳河滩大营,在贾琏离开之后,项贺等人原本还担心敌人再次来犯。
只是因为贾琏和公主都未归,又不敢私自往甘宁关撤。
且大营据甘宁关尚远,一旦撤退路上遇到敌方骑兵,到时候无险可守,只怕情况更糟。
因此只能修葺工事、治疗伤员,在忐忑中等待……
好在第二日一早,甘宁关的援兵如期而至!
总兵吴世维亲至率兵前来救驾,带着先行骑兵队伍开进大营。
当得知贾琏率兵营救昭阳公主未归,知道贾琏二人要么已经被俘或者遇害,要么就是深陷重围之中。
于是吴世维一面派人与瓦拉方面联系,一面不断的派兵进入戈壁,搜救贾琏二人。
随着甘宁关守军的加入,虽然有效遏制了鞑靼和瓦剌三王子部嚣张的气焰,但是几天过去,仍旧未曾搜寻到贾琏和昭阳公主的下落。
并且因为大魏、瓦剌、鞑靼的军队都在这一片混乱的区域,导致三方力量的角逐就此展开。小规模的战斗,频繁发生。
项贺千思万想之下,知道这里的情况再也不能瞒着朝廷,只能潜心构思一番之后,提笔上书:
“臣项贺,惶恐以奏陛下:
自臣等领旨出京以来,一路护送公主西行,出雁门,过榆林,乃至甘宁关。
因钦差正使贾琏运筹有度,赏罚分明,臣等悉以协助,耗时共计两月又十日,于八月二十六日进驻甘宁关,一路无惊无险。
然出甘宁关十日,所行二百三十余里,至漳河附近,忽现大批鞑靼骑兵袭扰。幸得正使贾琏及时察觉,寻得地利之便,携三军将士杀退来犯之敌。此一役,共计斩敌三百三十余众,缴获战马二百,我方阵亡人数一百五十三人,伤三百余人。”
写到这里,项贺停顿了半晌。
盖因他这份奏疏不但要直接呈给皇帝看,而且是关于此番漳河滩事变的第一封呈报朝廷的紧急奏疏。
所以他不但要将事情说清楚,还要注意措词。毕竟,这关乎后续朝廷对于此次事件的定义和赏罚。
一味说好的,似乎不妥……
皱眉沉吟了一下,项贺继续写道:“兹时有甘宁关守关参将朱大河,虽作战勇武,然好战鲁莽,且不尊号令,私自率兵追击敌方逃亡主力,于阴木林陷入敌军包围。
此乃敌人阴险毒辣之计,意欲借此引我方分兵救援,行调虎离山之计,然后合兵围我大营。
幸有正使贾琏,睿智果断,勘破敌人阴谋,将计就计……
……
……
据悉,此番阴谋之事,尽是瓦剌三王子巴哈木,与鞑靼雅察哈蒙格合谋,欲图杀我使臣、掳我公主,以破坏大魏与瓦剌结盟之事……
如今正使贾琏为救公主,率孤军深入敌阵,时有三日,不见音讯。
臣无能惶恐,唯上陈陛下,叩请圣裁。
宁康五年,九月十日酉正。”
写好之后,又命人抄录两份,盖好官印之后,即命人八百里加急报传回京。
数日之后,紫禁城。
大明宫内,当接到项贺的奏疏,宁康帝面色紫青,将最珍爱的一件笔冼都砸碎在了南书房的地板之上。
“好一个贼子,安敢!!”
愤怒之后,宁康帝难免又质疑。毕竟兹事体大,当然不能听信项贺一面之词。
因此并没有大肆宣扬,只传了两位心腹之臣商讨。
但是随着甘宁关守将的奏疏呈上来,所言与项贺大致不差,宁康帝才不得不相信此番事变。
强压怒火,喝道:“来人,传内阁辅臣、六部尚书,兰台令、大理寺卿、通政使,还有……鸿胪寺卿进宫议事!”
一会之后,被紧急传召的一众大臣来到南书房,见到殿内落针可闻的情况,心里都暗暗绷紧了一根弦。
“念!”
随着宁康帝的旨意,早就侍立在侧,同样面色沉俊的戴权,便幽幽开口,将项贺的奏疏,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缓缓再念了一遍。
虽然经过一夜的发酵,有些人已经有所耳闻,但是此时亲耳听到,众臣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陛下,不知消息,可否详实……”
“再念!”
宁康帝不答,只是让戴权将吴世维的上书,一并念出。
这一下,没有人再敢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一时间震惊者有之,暗暗思忖利害者有之。
这个消息可是太令人惊骇了,朝廷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与瓦剌商定好的结盟、和亲国策,居然是一场阴谋。
而不幸的是,他们所有人,居然都被一个小小的异邦王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此事一旦坐实,不但朝廷颜面尽失,而且昭阳公主还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传出去,只怕士林愤慨,朝廷昏聩无能之名,将传遍天下。
很多人,都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各位爱卿,听了之后有何想法,嗯?”
宁康帝用阴沉的眼神,缓缓的扫过立在殿内的一众大臣。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鸿胪寺卿的身上。
若是记得不错,当初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与瓦剌和亲的,便是此人。
鸿胪寺卿见状,腿下一颤,忙跪下道:“陛下恕罪,微臣实在不知道那巴哈木王子乃是心怀叵测之辈,当初臣之所以提议和亲,乃是,乃是李太妃托人告诉微臣,说是昭阳公主业已成年,一直没有婚配,却与有家世的臣子纠缠,有损皇家形象。
正好那巴哈木王子品貌过人,又精通汉话,难得是对昭阳公主一见倾心,所以让微臣撮合此事。
微臣也是一片好心,觉得太妃此意甚好,实在不知会有这般变故,还请陛下宽恕……”
鸿胪寺卿其实从进殿之时,就隐隐觉得不安。
在场不是辅臣,便是六部九卿,只有他一个三品,便知道事情不对。
等到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看见宁康帝的眼神扫过来,哪里还不明白宁康帝这是要收拾他的意思,立马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心想宁康帝看在自己生母太妃的份上,兴许能够饶过他去。
但是当他的话说完,殿内其他人,大多暗暗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不提李太妃还罢……
果然,宁康帝面色愈寒,冷漠的看着他,忽然一摆手:“鸿胪寺卿渎职无能,不但不能明辩奸恶,反为贼子掩恶饰非,助纣为虐,致使朝廷遭受巨大的损失。
siluke“siluke
着打入天牢,待有司详查之后,按律严惩!”
“陛下,微臣知错,求陛下宽恕……”
看着鸿胪寺卿被人带了下去,殿内其他人却只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被小人蒙骗,对于朝廷乃至皇帝颜面的损伤实在太大。
真要算起来,当初促成结盟、和亲的人,难免都有渎职昏聩之嫌。若是这样算,在场至少一半的人,难逃罪责。
好在宁康帝的怒火,已经在鸿胪寺卿的身上,消了不少。
因此倒也没有再处置人的意思,只是看着众朝廷之肱骨,问道:“事已至此,诸位爱卿觉得,朝廷应该如何?”
“回禀陛下,臣觉得应该立即遣人,责问瓦剌王,让他对于此番漳河滩事变作一个交代,并交出一干阴谋谋害我送亲使团之人!”
“还要赔偿我朝的损失……”
能够站在此处的,无一不是人精。都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挽回朝廷的颜面。
所以,他们提出的意见,也大多是要责问瓦剌王,让对方承担此次事情的责任。
兵部尚书察言观色,发觉宁康帝对于这种提议,似乎并不感兴趣,抓住机会道:“臣觉得,此番使团的行进路线,乃是经过朝廷详细规划过的,实属万无一失。
然而还是发生这样事情,并且还是在瓦剌境内。
可见必定是瓦剌背弃盟约。臣大胆揣测,莫非是那瓦剌首鼠两端,戏弄我大魏?
所以臣觉得,为了维护朝廷的威严,应该立刻中止与瓦剌结盟的一切事宜,并且发兵攻打瓦剌,以教其他番邦知道,凡蒙蔽、冒犯我大魏者,我大魏必讨之!”
“范大人此言太过了吧。
休说马上就要入冬了,绝非战时。而且我们明知那鞑靼正在阴谋联合西部诸番,欲图犯我疆域,此番发兵征伐瓦剌,岂非逼迫瓦剌与敌人合盟?
此议,我觉得甚是不妥。”
“正是如此。况且从消息来看,那瓦剌王明显是被自己的儿子蒙蔽,其人应该并无冒犯我大魏之心。
值此多事之秋,对瓦剌,还该是怀柔拉拢为主……”
“我觉得,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该放在迎回公主这件事上。
若是教公主被鞑靼掳走,那我大魏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
此事,或许还要依靠那瓦剌王,确实不宜得罪。
依我看,只要那瓦剌王交出首恶巴哈木,并且送还公主,我们便应该不计前嫌,继续商讨盟好之事……”
因为项贺并不知道贾琏已经成功救下公主,自然也不知道那巴哈木已经成为刀下之鬼。
对于朝廷中人来说,那巴哈木既然是心怀叵测之辈,那么自然不可能还有人坚持和亲。
只是对于和瓦剌结盟,大多数人,心中仍旧抱着应该继续的态度。
毕竟,从项贺传回的消息来看,瓦剌王实在无辜……
“严大人言之有理。”
宁康帝默默的看着殿内争执的众人,心思却已经有些走远。
虽然他原本也不是很同意与瓦剌和亲,只是出于对大局的考量,才答应此事。
但是到了此时,说这个也没用了。一旦这件事曝光,在天下人的心中,必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无能之君,且不是一个好父亲,将自己疼爱的女儿亲自送入火坑之中……
可以想象,此番若是昭阳不能安然回京,这个污点,他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即便作为九五之尊,宁康帝也不由觉得一阵无力,与说不清的愤怒。
忽然想起自己的生母太妃,当初若非她执意撮合此事,只怕朝廷也不至于那么容易陷入贼子圈套。
他当然知道,那鸿胪寺卿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得了李太妃的指使。
只是生为儿子,这个时候,必须维护母亲的体面。
但是,这样的事情,只有一次就好……
回想这些年母亲所为的一些事,本来不想多做评判的他,也不由得有些埋怨。
或许,她真的是老了。
幽幽一叹,也没有认真听臣子们的全部发言,最后下达指令道:“限时一日,尔等下去之后,针对此事拿出一个章程来,朕要亲阅。
尔等只要记住,莫要让天下人认为,尔等是无能之臣,朕,是无能之君。”
宁康帝的目光,严厉而幽深,令众臣心下一凛,皆明白宁康帝的意思是,让他们想办法挽回朝廷的颜面!
于是齐齐应是之后,各自下去绞尽脑汁,争取能够想出令宁康帝满意的答复来。
又是数日,一则好消息,让数日愁眉不展的宁康帝,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时值兰台令林如海在南书房奏对,见状不免抓住机会,笑问宁康帝何事。
宁康帝便细细看了他两眼,然后让人将奏疏交给林如海,并笑道:“你倒是,果真给朕举荐了一个有用之才。”
林如海闻言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接过奏疏看了之后,发现果然是西边传回来的。
原来当日随着贾琏前去救驾的人马,有一些平安回到大营。如此了解到公主并未落入贼寇之手的项贺,自然立马将这个消息报呈京都。
果然是好消息,待看见信中所言,贾琏仅仅率领几百骑,就从重重包围之中,成功救出昭阳公主,并且还甩掉了敌人的追击之时,饶是林如海,也不禁扶须颔首。
只是在看见贾琏将巴哈木结果的消息之时,略有些担忧。
朝廷果然并未放弃与瓦剌结盟的打算,贾琏此举,只怕会遭到朝中大臣的攻讦。
合下奏疏,林如海拱手笑道:“还是陛下慧眼识人。
不过誓死护卫公主的安全,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此番若是他若能平安护送公主殿下回京,还请陛下,宽恕他护卫不周之罪。”
林如海作为宁康帝的潜邸之臣,又是心腹,宁康帝念他身体差,单独奏对之时,都是让他落座的。
此时听到林如海的话,宁康帝未免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
“他若是能够将昭阳平安护送回京,朕不但宽恕他护卫不周之罪,并且重重有赏!”
先不说在项贺的奏疏中,贾琏两番与敌人周旋,皆取得胜利。但论此,便是有功而无过。
毕竟瓦剌三王子的叛变,是朝廷决策的失误,而与贾琏没什么太多的干系。
若是贾琏还能将公主从敌人的包围之中成功救回来,那没得说,绝对是救驾之功。
而且,之前他最担心的,便是昭阳公主落入鞑靼的手中,而鞑靼借昭阳公主,挑衅、侮辱大魏,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所以,贾琏从贼子手中夺回昭阳公主,对于整个大魏朝堂来说,可谓是给大家保住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别看只是一块小小的遮羞布,却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想起前日去拜见太上皇,太上皇淡淡的问了他一句这件事,当时他心里的羞愧难当,宁康帝心中便暗暗发誓。
只要贾琏能够成功将昭阳公主护送回京,他一定,重重的赏赐他!
想到这里,宁康帝忽然又抬头看向林如海,“如海觉得,贾琏如此英勇忠义,朝廷是否应该嘉奖?”
“陛下的意思是?”
“来人,传朕旨意……”
一连对着荣国府和贾元春发了两道奖赏的圣旨,宁康帝还觉得不够。
“命翰林院,将贾琏智斗贼寇,英勇护主的事迹,编撰成书,令供教坊传唱!”
听到宁康帝奇怪的命令,林如海思索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是应该有一件吸引人眼球的事,来降低朝廷被贼子蒙骗的影响。
陛下,果然英明通达,令人敬仰。
第364章 未归
从宫里出来,林如海还要回兰台寺布置、处理政务。
兰台寺负有监察天下之职,在这个敏感的关头,他手中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以致于坐在轿内,思索了一番诸多事情的轻重缓急,处理先后,不觉就困意来袭,便坐在轿内意欲假寐一会儿。
“老爷~老爷~~?”
不知过了多久,林如海被老管家的声音唤醒。回神间,才发现老管家已经钻进轿子里,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到了?”
“到了有一会儿了……老爷,您要是累的话,不如先回官邸休息吧,您……”
老管家有口难言。
林如海摆了摆手。如今皇帝尚且焦头烂额,正是臣子们分忧解难之时,而他深受皇恩,这个时候岂能撂挑子。
扶着管家颤巍巍的下轿,果觉身子沉重无比,感觉大不比往日。林如海心内已有猜测,只是不曾表露。
略站了站,他回头望了望西边,方对老管家道:“你去一趟荣国府,告诉老太太,就说塞外传来新的消息。琏哥儿尚且平安,请他老人家切勿过忧。”
说着又嘱咐了管家几句,见了贾家人如何应答等语。
老管家去后,林如海幽幽一叹。
浮生一晃而过,天不假年,或许是应该多考虑考虑身后事了。
……
贾府,因为皇帝突然降下来的嘉奖旨意,还有林如海让人传来的口信,让家里的许多人都好生松了一口气。
“凤丫头,现在你总该放宽心一些了吧?
你要是实在还担心,就派人把旧年的粮食搬出去散发给穷人,也算是为琏儿结德行善。
如此,琏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这些日子,家里流言四起。
因为贾政和林如海都是秉持着报喜不报忧这样的处事态度的,所以贾母等人之前也只知道送亲使团出了变故,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们都不清楚。
倒是王熙凤,本身手段多,人脉也广,倒是暗地里打听出许多似是而非的消息,只是其中大多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令她颇有些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生怕什么时候就传来贾琏的噩耗一般。
今日的消息,总算令她的担忧去了一些,因此连忙谢过贾母。
作为坐拥十余万亩良田的荣国府来说,即便家里吃饭的人口多,也是不用花银子买粮的。
单是每年各地田庄送上来的地租产出,都消耗不完。
这些多出来的粮食,作为国公府,也是不屑于拿出去变卖的。因为也卖不了多少银子。
所以,新粮入库,对于旧年的陈粮,荣国府一贯的做法便是,要么捐给佛寺、养生堂,要么就是拿出去散给穷人。
此所谓,积善之家,留有余庆。
既有余庆,那么老天爷就会保佑,家里的人平安、顺遂。
这是时人最大的信仰。
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对。
“林姐姐,你知道吗,琏二哥哥没事……”
探春等姐妹,见到大人们作了定义,想起连日来黛玉担忧贾琏,都担忧的犯病了,忙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真的?”
果然,卧在榻上的黛玉,闻言神色都明亮了许多。
探春便巴拉巴拉的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黛玉。
后方,跟在姐妹们后头,偷偷摸进来的贾宝玉,看见黛玉的精神好转,竟比看见黛玉病重还要难受。
林妹妹,也太偏心了。
这么久的时间了,对他爱答不理的,但只要一关联到琏二哥,她就这般关心。
《五代河山风月》
世上缘何会有这般折磨人的人,又缘何叫我这浊世佳公子,心心念念不忘此一人,唉……
纯洁懵懂的少年,倒是没有多少男女之间的醋意,只是感慨、伤心一番苦苦心意付诸东流。
林妹妹也太小气了吧,她难道要为了阿奴的事情,一辈子不理我了不成?
贾宝玉暗暗想道。
“宝哥哥,你说是吧?”
探春有意缓和贾宝玉和黛玉之间的关系,毕竟在一座府里,黛玉老这么不理贾宝玉,大家也蛮不自在的。
“呃,三妹妹说的是,琏二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况且,还有那传言中天护神佑、万中无一的昭阳公主殿下,她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方才宫里的公公不是说了嘛,因为琏二哥哥率兵从敌人手中救出公主,所以圣人才特意赏赐我们家的。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据此不难想象当日琏二哥的英勇,不然也不可能令圣人专程嘉奖。想来古书野史中传咏的那些英雄与美人的佳话,也不外如是。
我想,琏二哥这下子肯定是要大大的扬名了。”
贾宝玉总是那么的观点独特,语出惊人。
迎春和探春闻言都不由的掩嘴偷笑,只有黛玉面色略微发黑,看着贾宝玉,半晌道:“你这话,最好当着琏二嫂嫂的面,也敢这么说。”
“噗~”
“嘻嘻……”
黛玉一句呛人的话,让探春等人瞬间破防。
贾宝玉也讪讪一笑,不敢再畅所欲言。
……
与京城故意营造出来的良好氛围不同,瓦剌境内,漳河滩大营,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压抑。
随着跟随贾琏前去营救公主的人马,稀稀落落的返回一些,却始终不见贾琏和昭阳公主,大家的担忧,越发的强烈。
这一天,吴世维麾下的将领,成功将阿沁和张勇等人带回。
“公主和贾将军呢?!!”
一见面,双方几乎同时发问。
原来随着时日的推移,瓦剌王庭总算是勘破了这场阴谋,进行了拨乱反正。
如此巴哈木旧部的嚣张气焰不在,在他们的包围圈内苦苦周旋多日的张勇、阿沁等人,才得以和吴世维的人成功会面,成功返回大营。
只不过,张勇等人以为,贾琏和昭阳公主早应该回到大营了才是。
可是没有!那只能说明,他们可能出事了!
张勇等人立马要回去寻找,却被吴世维派人制止。
“如今朝廷下达了新的旨意,让使团撤回甘宁关之内,等候瓦剌方面派人过来洽谈后续的事宜。
而据我了解,瓦剌因为我们杀了他们的三王子,导致他们对继续结盟的态度也有些含混。
若是公主和贾将军当真落入他们的手中还罢,朝廷自会设法让他们送还公主和贾将军。
然而若不是这样,公主和贾将军只是在路上耽误了,我们要是大张旗鼓的搜寻,反而让公主和贾将军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为今之计,就当公主已经被我们接回,让瓦剌方面失去拿公主做文章的心思,然后我们暗中调查搜寻为上。”
这是吴世维综合形势,做出的决定。
瓦剌人都知道,是贾琏和昭阳公主杀了巴哈木。此时又值两国结盟濒临破灭的敏感时期,若是让瓦剌人知道贾琏和昭阳公主还在他们的腹地之内,难保他们不生出对昭阳公主不利等歪心思。
反正阿沁是扮作昭阳公主被接回来的,正好掩人耳目。
如此张勇等人纵然十分担忧,也不得不遵从吴世维的号令与安排。
大营内的人马,在甘宁关官兵的护送下,缓缓朝着甘宁关撤回。只是在漳河滩上,留下了一支军队接应随时可能回来的贾琏和昭阳公主,而对瓦剌方面则称,是为了接应之前的战斗打散的将士。
第365章 易位
贾琏三人自甩开瓦剌的追捕之后,一路南下,准备折返大营。
中途为补充食物和水等,三人借住一户农家。
入夜,忽见窗口人影闪过,贾琏担心昭阳二女安危,持剑追了出去。
银色的月光下,一个女人的身影站在院门口。
她回头看了贾琏一眼,美丽的面庞,在月光的映衬之下,显得越发的光鲜而充满活力。
她的笑容,优雅而俏皮。
似挑逗,而又似邀约。
她漫步而出,迎着月光,向夜色中走去。
贾琏低头沉吟,转瞬之间,还是跟了上去。
昭阳公主似乎完全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她,她漫步在枯黄的草地之上,脚步轻快而悠然,宛若一只跳脱的野兔。
忽然她脚步停下,似乎是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就地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盈盈的欣赏着坡下那迎着夜月,荡漾着白色波纹的一汪清泉。
过了一会儿,察觉身边有人坐下,昭阳公主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
“我还以为,你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站在我身后,不敢靠近我呢。”
昭阳公主说着,轻抬香臀,靠近一些之后,然后螓首微偏,轻靠在身旁之人凉凉的肩膀之上。
举动是那么的协调而自然。
在出雁门关之后,在她便览关外名胜之时,身旁之人也一直跟着她。
只不过那时,对方真的就宛若一名尽忠职守的骑士,只会默默的站立在她的身侧,保护着她,不敢有丝毫逾矩。
贾琏静坐不动,但是他的所有感官,全数散开。
身上感受着身旁佳人娇柔的身子,鼻尖嗅到的,除了对方身上传来那的凉凉的,牡丹花一般的香气。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能令人心跳加快的东西。
像妙玉一般。那是二九芳华的女子,身上独有的处子气息。
身心皆被温柔麻痹的贾琏,口中一句“夜冷,殿下早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偏头看了一眼肩旁那微眯着眼睛,似乎很是享受的昭阳公主。贾琏心下一叹,伸手环住了身边的人儿。
她穿的太单薄了。布裙之下,大概就一件裹身的薄衣,一手抚去,就能感受到里面娇柔热烈的身躯。
昭阳公主浑身一震,随即十分配合的将娇躯靠过去,双手环住贾琏的腰身。
就在她心中暗暗窃喜钢铁终究被她化作绕指柔之时,耳中听得贾琏低沉的声音:“公主殿下,当真不会后悔?”
昭阳公主鼻腔微哼,似是回应,又似不想回答贾琏这个问题。
“可能,我给不了公主想要的,或许,更多的,会是失望和怨念。”
贾琏的声音,越发带着一种认真和诚恳。
昭阳公主秀美微颦,撑起身子,仰头看了贾琏一眼,然后继续靠在贾琏怀中,说道:“当喜欢一个人,超过喜欢自己的时候,或许,世间别的任何东西,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昭阳公主明白贾琏的担心。他怕她仗着身份地位,将来向他索取,从而会破坏他的家室,致他妻离女散。
这是她的回应。也是昨夜篝火旁,她未说完的话。
“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才发现,世间许多事情、世俗赋予自己所需要在乎的那些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才是活着的目的。
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十分明确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昭阳公主侧耳放在贾琏胸膛上,一边听着贾琏舒缓的心跳声,一边说道。
“第一件,就是侍奉在皇祖母身边,让她老人家能够颐养天年。第二是保护小陵,他真的是个不靠谱的家伙,留他一个人在京城,我不放心。
第三……”
昭阳公主停了一下,然后缓缓道:“就像现在这般,可以将自己心里的话,静静的说给自己想要的人听。”
听到昭阳公主的阐述,贾琏心中一震。
若说世上当真有最难消受之物,恐怕当真唯此美人恩也。
一直以来,他心里以为,只有作为山中高士的宝钗、世外仙姝的黛玉,才能动他心魄。
那是他心中的明灯,是指引他往这个世界攀登的心灵追求。
即便是神仙妃子王熙凤,更多的,也只是日夜夫妻之恩罢了。
然而究其始终,他与薛林二人,特别是薛,迄今为止交集并不多。所谓动人心魄,或许也只是自己心里单方面的那份向往和执着。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出身高贵的女人,将他看的那么重,那么深。
重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成为她活着的目标,深到,让对方甘愿摒弃高贵的血脉,放下自己的自尊,一次次的向他表达善意和爱慕。
回想自出京以来,昭阳公主对他所做的一切,恍惚间,他觉得世界颠倒过来。
就好似,对方成了他,他则变成了黛玉。
不,自己对黛玉,都没有昭阳公主对他更用心!
思之,贾琏不由得手臂收紧些,不想让自己在这场男女感情之中,输的太多。
昭阳公主可不知道贾琏的想法,她仍旧沉寂在贾琏对她的回应之中。
察觉贾琏半晌不说话,她忽然想到一句自觉俏皮有趣的话,便坐直身来,凝视着贾琏,笑道:“至于你说的怨念和失望……
我只能答复你,不会有怨念,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我希望。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将来对我热情一些,不要让我感受到太多的失望。”
说着,将夜风吹散的一缕秀发撩到耳后,对着贾琏戏谑一笑。
贾琏还能说什么,只能低头回视着怀里的女人。
夜风很冷,她的身上又很单薄。
一件九成新的,农户女儿珍藏起来舍不得穿的布裙穿在昭阳公主身上,完全无法衬托出她皇室贵胄的身份,但是却让她平添了七分清丽脱俗之感。
被贾琏这般看视,昭阳公主终于笑不出来了,羞意刚刚浮现在脸颊之上,又让她强行用对贾琏的一记白眼压下去。
而后,她迎着贾琏的目光,螓首前倾,竟缓缓闭上了眼眸。
贾琏莞尔一笑,这个女人果然很会嘛。
低头,轻轻吻上对方那被夜风吹的泛凉的双唇。感觉很独特,一如当晚在甘宁关,对方偷吻他时一般。
只不过,主客相易也。
第366章 公主
昭阳公主热烈的回应着贾琏的深吻。
与上一次她偷吻贾琏的不同,这一次,她方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身与灵的交融。
她感觉脑海中全部都是贾琏那灼热的气息,那一双魔力的大手,仿若要将她整个身体都揉进对方的身体中一般。
她彻底陷入了梦幻般的境地,飘飘乎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贾琏松开她的唇齿,在她耳边低声问询:“公主殿下怕冷么?”
昭阳公主疑惑间,恍然睁开眼睛,却见贾琏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搂着她腰身的手臂,轻轻往下放,让她酥软的身子躺在了干枯的草地上。
见此昭阳公主如何不知贾琏意欲何为,在这一瞬间,女儿家的天性,让她心跳加速,紧张不已。
但是随即她便强令自己放松下来,对着贾琏,缓缓点点头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本来,这就是她想要的不是?
若不然,她也不会专程洗漱沐浴之后,深更半夜将贾琏约到这花前月下。
她其实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又岂能临了矫情,倒破坏了她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氛围。
胡天的大地,躺在上面寒浸浸的,但是,完全抵不住她心内的火热。
贾琏单手撑在昭阳公主肋下,看着眼前的美人、堂堂公主。
这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女孩,有着高贵的身份、不俗的智慧,还有洒脱热情的性格。
总之,是个身上带着光芒的女子。
而今,她就这般静静的躺在自己的身下,任凭自己采撷。
此情此景,但凡是个男人,都将心潮澎湃。他,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什么顾虑都抛出脑海,贾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得到她,并好好的宠幸她。
所以,在静默的欣赏了片刻美人娇躺于草坪的美景之后,他缓缓伸出双手,将那件已经有些松垮的布裙,缓缓剥离开来……
随着时光的推移,层层星云也无法遮蔽好奇的月光,时不时的总是探出头来,望向那苍茫大地上,人间一处盛景。
陡然星云飘散,寒月光芒大盛,穿刺着夜空中阵阵莺啼,将片片月华潸然洒落。
而清泉之侧,美妙的旋律也悄然落下一段帷幕。
昭阳公主拢了拢周身的衣襟,和而躺在贾琏宽阔的胸膛之上。
“二郎~”
余韵未散,贾琏忽然听见怀中的女人这般叫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我能这般唤你吗?”
“当然,公主想怎么称呼都可。”
昭阳公主玉脸轻蹙,喃喃要求道:“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青染’,我皇祖母是这般唤我的。”
听到昭阳公主提起皇祖母三个字,贾琏脑海中不由得也浮现出那身娇体媚的太后娘娘,想象着她以祖母的身份抚着昭阳公主的头顶,宠溺的唤着“青染”二字……
怎么都有些违和。
摇摇头,将这等奇怪的心思压下,单手抚着美人香肩,低声应道:“青,青染……不过,在人前,臣还是称呼公主殿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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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之前,无所顾及。此时贾琏却还是不得不恢复一些理智。
以前他可以义正词严的推拒皇室的逼婚,那是他行得正坐得端。而今若是叫太后或者皇帝知道他睡了他们的心肝宝贝、女儿,结果可想而知。
昭阳公主猜到贾琏的心思,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幅度,却没有多说什么,扭了扭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体位之后,继续与贾琏谈情说爱。
这是她的人生第一次,自然有很多重要的体悟,需要与心上人分享。
“老实说,上次甘宁关夜饮,二郎是不是装醉的?”
昭阳公主忽然想起这一茬,立马就翻身压着贾琏,逼问道。
贾琏目光闪烁,但是迎着昭阳公主笃定的眼光,还是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昭阳公主确定了猜疑,脸上不由得也泛起红晕来。
如此,那当晚她对他做的那些事,他不是都知道了?难怪亲着亲着,他就伸舌头了……
当时可把她唬了一跳,这个狡猾的家伙。
虽然羞耻,但作为女人,她还是立马恶人先告状般的在贾琏胳膊上掐了一下,以示惩处。
贾琏表示无辜,分明是对方千方百计将他弄进寝宫,还对他上下其手,现在反而一副她才是受害者的模样!
倒也不与之分辨,只是手掌移动,在尊贵的公主翘臀上,轻揉慢捻起来。
昭阳公主默默的忍受了半晌,终是仰起头,一口咬在了贾琏的脖子上,迫使贾琏住手之后,才翻身坐在贾琏的身上,盯着贾琏:“从现在开始,到回去之前,二郎要多多疼我。”
说着,竟就撑着贾琏的胸膛,开始尝试贾琏才教给她的知识。
看着蹙眉摆弄的美人,贾琏心下虽然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但看她热烈如此,也就不顾虑她新瓜初破,誓要给她一个深痛难忘的教训。
……
阿琪早在贾琏二人离开的时候,便也从屋里出来。
但她没有追上去,只是立在院外,静静的等候。
月升,月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以阿琪的耐性,都要忍不住出去寻找贾琏的时候,方见夜幕中,一道厚重的身影缓缓走回。
遥遥可见是一个男人。
到了近前,只见其腰间别着一把宝剑,身上却只有贴身的衣物,在寒风之中,似乎也不觉得冷。
而他背后,却披着一件宽阔的男人布袍,而且显见里面裹着一个轻盈的女子。
那女子只露着螓首,此时静静的枕在贾琏的肩膀上,或许已经沉睡。
确定是贾琏和昭阳公主回来,阿琪没有多言,转身将院门打开。
待贾琏进门之后,她方将门闩好,然后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躺下,正在想着事情,却听见轻轻的叩动房门之声。
阿琪赶忙起身打开,果然是贾琏。
看见贾琏身上仍旧只有单薄的衣裳,阿琪忙侧身,让贾琏进屋。
“你之前一直守在外面?”
“二爷和公主……”
短暂的沉默之后,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黑暗中,贾琏笑了笑,点点头,大方的承认道:“公主现在是我的女人。”
阿琪无言,她当然也知道昭阳公主的身份,在草原上大概就相当于她们大汗的亲生闺女那样的地位,是受万人追捧的。
这样的女子,竟然也甘愿和她们一样,无名无分的跟了贾琏。
倒也没有为贾琏担心,她和妹妹早知道贾琏非是一般人物。这一路上,昭阳公主对待贾琏的态度,她们都看在心里,自觉如今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甚至是水到渠成一般。
贾琏看阿琪没说话了,伸手又摸到阿琪的肩膀冰冰凉,便知道她肯定是独自在外面守了一夜。
并没有说她不该如此等语,贾琏知道,对于阿琪而言,保护他,能为他做事是她认为自己的价值所在。于是爱怜的拥着她道:“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一些衣裳?”
一面说,一面将房门闩了,然后打横将阿琪抱起来,往矮木床而去。
阿琪见状还以为昭阳公主太不经事,让贾琏余火未了,所以来闹她。
心颤间,不自主的唤道:“二爷……”
“放心吧,说好了事情我不会反悔的,我只抱着你给你暖暖身子,不做别的。”
贾琏将阿琪放在床上,给她拉被子盖上,然后自己也躺了上去,将阿琪长挑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昭阳公主年轻不自量力,这个时候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明日好赶路。
至于怀里这个宝贝,有时间,自然也要关心关心的,才能让身边,和谐、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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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万丈功名,我助你取。
第二日,昭阳公主睡醒之后,却仍旧卧在榻上不愿意起来。
睡足之后的惬意,以及隐约还能记住的美梦,都是令人回味的东西。
直到房门被轻轻推开,她方伸出脑袋望去。
是贾连身边的女侍卫,她看了自己一眼,既不说话也不打招呼,只是默默的将手中的糕点和热喷喷的羊奶挨次放在旁边的木桌上。
昭阳公主审视了一回这个女子,并没有因为对方没有讨好她而介意,反而觉得此女这样的个性很不错,不媚不妖,兼之身怀武艺,待在贾琏身边,既放心又安心。
又感腹中饥饿,便要起身享用餐点。
怎奈方一撑起身子,她便不禁眉头紧蹙。
她的异常反应,也让旁边的女子下意识的看过来一眼。
场面一静,虽然两边都没有说话,但不知为何,两个聪慧的女子,却从对方细微的反应中,感受到对方此时的心思……
到底昭阳公主久居人上,心态很强,且知道阿琪虽名为护卫,实则与侍女无异,在贾琏有需要的时候,必是要担起承受雨露之责的。
可以说都是贾琏的女人。
因此羞窘的心态紧紧维系短短一刻,昭阳公主便平常了心绪,轻轻开口道:“能帮我拿过来一些么?”
“是。”
阿琪自然没有嘲笑昭阳公主的意思,毕竟她知道自己迟早也会有这一日。
听见昭阳公主的话,便抬手将不大的桌子挪到榻前。
昭阳公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餐点,虽然不能和她以前吃过的东西相比,但是也算精致。看得出来是用心制作的,十分新鲜,能够勾起人的食欲。
看来她的那根金簪子着实有作用,让这户农家,将他们当做上宾接待。
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昭阳公主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将近日中。”
“……”
她还以为是早上呢。
静默了喝了一口奶,昭阳公主又问:“你叫阿琪?”
见阿琪点点头,昭阳公主笑了起来,“你是本宫见过的,最独特的女子,我很喜欢你。
此番你和你妹妹,对我有救命之恩,待回去之后,无论你和你妹妹有什么要求,本宫必定尽力满足你们。”
阿琪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她和妹妹又不求名利富贵,自然不用太在意昭阳公主的话。
昭阳公主笑了笑,转而问道:“你们将军呢?”
“二爷在练剑。”
又在练剑么……昭阳公主心下暗想,年方及冠的贾琏,不知道何处来的毅力,对于武道如此坚持。这一路上,连她都不止一次的撞见贾琏练武。
论理说,盛世治文。
以贾琏如今的身份地位,即便不贪图享乐,也完全用不着以武力博取功名。
想要奋进,学习文道,将来辅左明君治世,显然才是更加光明的选择。缘何他看起来,倒像是对文道不屑一顾,反而热衷于习武,享常人不能享之劳苦。
怀着一丝疑惑,昭阳公主吃过早膳,简单梳洗后,便出来房门,慢慢去寻贾琏的踪迹。
农家简陋,布局也不复杂,昭阳公主很容易就看见了在阁楼下挥汗如雨的贾琏。
他也不知道这样练了多久,显然已经入了佳境,对于外物视若不见。
身影雷动之间,剑出寒芒。
昭阳公主不由得看住了眼。
不知为何,看着此时身穿一身胡袍,身姿矫健的贾琏,昭阳公主耳边恍若响起了那段诗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贾琏的战马,正巧也是一匹白色鬃毛的骏马。
恍忽之间,昭阳公主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迷恋眼前的这个男人。
洒然一笑间,她走下木廊,来至贾琏的跟前。
待贾琏收剑之后,方拈起衣袖,仰首为贾琏擦拭汗珠。
分明爱洁的她,面对心上人身上撒发出来的,夹杂着丝丝汗味的灼热气浪,非但没有不适,反而不由自主的将身子更贴近一些。
回首间,看贾琏低头凝视她,她眨了眨眼,便扑哧一声笑了,然后眼神示意后方阁楼。
贾琏循着看去,却是阁楼上农户家一双小女,微探着头在上面。察觉他们的目光,赶忙缩走了身影。
昭阳公主戏谑道:“二郎的美貌果然举世无双,幸好生做男儿身,若是女子,倒不知道要倾倒世间多少男儿。”
“也幸好是生做男人,否则,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美丽又尊贵的公主殿下,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白了贾琏一眼,昭阳公主正欲娇嗔贾琏就是说的好听,之前还不是对她爱答不理的。
察觉可能会煞风景而没有诉诸于口,只抬起另一只袖子,替贾琏擦拭额头上冒出的第二波细汗。
“二郎何用这般辛苦的练习武艺?
岂不知刀兵无眼,即便是再高明的剑客,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以二郎的身份,即便领兵建功,居于帷幄之间足以。
此番是青染拖累了二郎,但是从今往后,青染并不希望,二郎会有第二次陷入这样危险境地的时候。”
在没有被贾琏接受之前,昭阳公主并不惧怕危险,甚至也不怕将贾琏拖入危险之中。
因为那样,可能会有更多的机会,与贾琏产生更多的交集。
事实也如她所料,若非她坚持让贾琏送她和亲,只怕她和贾琏的缘分,在她离开京城的一瞬间,就彻底斩断。
若非她坚持亲身诱敌,贾琏又岂会孤军前来救她,从而陷入包围之中,与她一起流浪胡天?
没有这些,就没有今日之郎情妾意!
虽然她知道哪怕到现在,贾琏对于接受她可能内心都还会有一些顾虑,但是对她而言,这是苦尽甘来一般,无法用利益来衡量的满足。
她成功了。
贾琏接受了她,并带给她情爱的美好。
立场转变的她,自然不会想要贾琏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贾琏明白昭阳公主是怕他逞匹夫之勇,因此解释道:“即便是居于帷幄之中,一个有胆魄,有威势,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成为将士们拖累的将军,都比一个文弱书生,更能让将士们信服。”
虽然贾琏并没有解释太多,但是仅从贾琏的语态中,昭阳公主就明白了贾琏的意志,
那是,坚定的,不留余地的一条为将、为帅之路。
昭阳公主不由得反问:“莫非,建立堪比先祖的功业,对二郎真的这么重要,比,一切都重要么……”
看着微蹙着娥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昭阳公主,贾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坦率的说道:“若无万丈功名,又岂配享这千秋之福。”
昭阳公主愣住了。
千秋之福,说的是她么?
刹那间,一种被绝对重视,绝对坚守的感觉涌上心间,令昭阳公主这样心智过人的女子,都不由得有些痴住了。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是呀,虽然她不在意没有名分的跟着贾琏,但是,世俗的力量,足以摧毁二人的所有坚守。
只有贾琏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拥有无上的权力,这种来至世俗的力量,才会被平衡、消磨,乃至毁灭。
想清楚这一点,原本还不太习惯被贾琏摸头的她,也顺从一般的将头放低,却忽然又抬起来,正色道:“万丈功名,青染助二郎来取!”
昭阳公主的眼中,闪过绝对坚定的神色。
看着如此认真的女子,饶是贾琏也不禁心里浮现出暖意。
他拉近昭阳公主的螓首,微笑道:“青染可嫌弃?”
迎着贾琏的目光,昭阳公主几乎一瞬间便明白贾琏是问她可嫌弃他身上的味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放在贾琏腰上的双手,环住贾琏的脖子,将贾琏的头拉低些,然后奋力的献上热吻……
一对肆意奔放的情侣,不知收敛的举动,也不知道为那楼阁之上的一双胡人少女,带来多么强烈的视觉冲击和一生难忘的启蒙记忆。
第368章 金童玉女
无边荒漠上,一人一骑缓缓而来。
伴随着一声马鸣,人与马儿驻足于平丘之上。
看着远方弥漫着丝丝烟火气息的汉人城镇,马上的一女子不由得笑道:“总算是走出来了。”
虽然是欣喜的话语,但是她偏头看向身旁为她们牵马的男子,眼中却怎么也有一丝不舍和遗憾。
塞外的沙尘,虽然遮蔽了流光艳质,但是却怎么也遮不住她姣好的面孔与飒然的英姿。
正是时隔大半个月,终于回归汉土的昭阳公主三人。
自从胡家农院偷欢之后,三人本欲继续往甘宁干折返。
谁知途中偶遇流匪劫道,劫马、劫女人。
并因昭阳、阿琪二人之姿,引得匪首色欲熏心,穷追不舍。
贾琏三人虽然皆习有武艺,特别是阿琪一身箭术可谓百步穿杨。若是战阵对敌,数十乌合之众本不在话下,分而杀之即可。
奈何三人乔装潜行,身上既未携带强弓,也未装有战刀长矛。倒是流寇们身上,五花八门的兵器应有尽有,因此贾琏三人只能仰仗战马之利避之。
一路西南而行,也不知道跑了有多远。以致于将流匪甩开之后,面对茫茫大漠,徒叹归程日远。
循着大方向,兜兜转转,到了今日总算重归汉地。
贾琏点点头,随即牵着马下了平丘,沿着古朴的黄沙大道,朝着城镇走去。
说是城镇,其实倒不如说是个边市。
还未进城,便能看见许多携带着货物的商人。大多是汉人,也有胡人,甚至还有一些稀奇装扮的西番人。
“要不要先下来喝碗茶?”因见路边有座宽敞的茶肆,贾琏就问马上二女。
“嗯。”
昭阳公主刚刚回应,她背后的阿琪便率先跳了下来。
他们原本是一人一马,只是路上一马中箭,一马累倒,只有贾琏的白鬓战马高大强壮,扛了过来。
先时三人同骑,贾琏居中时尚好。
脱险之后,贾琏爱惜宝马,担忧其赴前车之鉴,所以决定自己下马行走,大多数时间都只让身体轻盈的二女共乘。
二女本来不熟,身份也有差异,马上颠簸厮磨,自然不适。
宽敞的茶肆虽然装陈单调,却也分上下两楼。楼上楼下人影错落,倒是别有一番热闹繁华的气息。
贾琏一个胡人男子,带着两个身姿曼丽的女子,如此奇异的组合,跨进茶肆之时,自然也受到许多人的注视。
不过在看见贾琏三人腰间都疑似佩剑之时,纷繁的目光,逐渐归于平和宁静。
点了一壶热茶,并让随意上几碟吃食,待小二上茶之时,便直接问他此地地名,距离甘宁关有多远等信息。
小二虽然诧异于贾琏等人分明胡人装扮,却操着一口纯正的汉腔,却还是老实回答了贾琏的问题。
原来贾琏等人早已偏离了甘宁关,已经由西而南,跨入了自古以来无数商贾们构建而成的丝绸古道。
此地名为乌托,是大魏边境最有名的边市之一,此去往西不足百里,便是大魏藩属茜香国。
所以,此地每年来往过道的商人、旅客,不知凡几。
忽觉茶肆内的嘈杂声变小,贾琏回头看去,只见中间的三尺木台之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四十左右,颇有范儿的说书先生。
茶肆之所以安静,是因为大家都朝着他看过去。
还游走在周围的小二看出贾琏等人的疑惑,回头与众人笑道:“几位客官今儿可是有福。那是我们的掌柜的,年轻的时候便是学说书的,如今开了这间茶肆,还是不忘旧营生,每常上台给大家说书、讲戏。
正是因为我们家掌柜书说的好,在这周边所有茶肆中,就我们家生意最好!
特别是这几日,我们掌柜的讲的可是最新鲜、最有意思的故事,而且只有我们掌柜的这里能听到,离了这里,可就没处儿听了。不信各位看,今儿这里坐着的,好些都是专程来听我们掌柜说书的呢。”
因为小二的吹嘘,贾琏等人都饶有兴致的看去。
只见那掌柜的清了清嗓子之后,朗声说道:“今儿我们还是讲,本朝本代,本纪本年,文武双全,名动天下的青年将军——贾琏的故事。
上午我们讲了‘勇冠三军,孤身救主’以及‘以弱胜强,两战两胜’的故事。现在,我们就来讲一讲‘贾将军智斩瓦剌三王子’的故事!”
“好!”
“老子都在这儿等了半天了,快讲吧,别磨磨蹭蹭的。”
掌柜的只是故意停顿一下,便引来许多人不满的催讨声。
而贾琏这边,昭阳公主和阿琪二女,也是一下子朝着贾琏看过来。
二女的目光,从开始的惊诧,慢慢的变得饶有意趣。
昭阳公主更是附耳过来,低声笑道:“原道是什么新鲜有趣的故事,原来是这个。不知道,咱们名动天下,文武双全的二郎,可有兴致从别人口中听一听自己的故事?”
贾琏也是一种莫名的奇怪感觉涌上心头。谁承想,在如此偏僻莽荒的大漠之上,还有人将他的事迹编撰成书来说的。而且听起来整的还挺完善,还建立了回目?
但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在塞外游荡了一个月,朝廷和使团等是什么情况,他还需要了解。
从这些闲人口中的传颂的东西,说不定也能推断出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只是看了昭阳公主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见成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掌柜的呵呵一笑不再废话:
“话说那瓦剌三王子,全名‘杜硕扈特-巴哈木’,名字大家没听清呢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只要知道,此人乃是瓦剌王的一个王子便是。
传闻此人,生的奇丑无比,獐头鼠目,肤色斑黑,满身绒毛,身高只五尺。
其凭借结盟使臣的身份,一面伪装讨好朝廷,求娶我上邦公主,一面却又与鞑子暗中勾结。
其目的便是伙同鞑子,劫走我朝公主,并屠戮我朝使臣,以达成破坏两国结盟的目的。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任其目的达成,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此行护送公主出塞的钦差正使乃是青年将军贾琏……
……
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只见白光一闪,众瓦剌逆贼惊骇的发现,自家王子的无头之身缓缓倒在血泊之中。抬头一看,一个身长七尺,穿着白色战袍的青年将军昂首挺直的站在马背上,单手执着一根八尺长矛,枪尖所挑,正是那贼首的头颅!
众逆贼惶惶然不知所措,又听得那谪仙下凡一般的青年将军一声厉喝:“降!
”
众贼肝胆俱裂,仓惶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一通似是而非,天花乱坠的表述,倒是听得茶肆内一众天南海北之客聚精会神,喝彩连连。
却也有人笑问身边小二:“这几日关于贾将军的新闻故事我也不知道听多少人谈论过了,怎么你说只有你家掌柜的这里才能听到?”
“那别人正是从我们掌柜的这里听去的,再四处散播给旁人听的啊……”
“呵呵呵,少吹牛了。我们一路从京城而来,听过的回目可比你们掌柜的说的齐全多了。
除了此番贾将军奉旨送公主出关之后的故事,我还听过贾将军之前的故事。”
“真的真的,那你来给我们说说。贾将军可是太厉害了,他不会是神仙下凡吧……”
听着周围的人自发的开始议论,什么“少年英才,名门星宿”,什么“文动京华,公主倾心”之类的,应有尽有。
昭阳公主饶有兴致的听着,时不时回头笑看一眼贾琏。
贾琏却逐渐意识到,不过才发生没太久的事情,便如此广泛、快速的在民间传咏开来,甚至在这偏僻的边市都有耳闻,只怕是有人有意为之。
看来,不能再在外多耽搁了,得早些回去。
看昭阳公二女都吃喝完毕,贾琏起身来到柜面,解下腰间的一块翠玉放于柜上。
“掌柜的,这个可能收?”
已经从说书先生完美切换回来的掌柜的,看见贾琏这块流光泛彩,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眼神顿时一亮。
赶忙拿起来细细瞧看。
但是观看半晌之后,掌柜的还是讪讪将玉佩放下,与贾琏诚恳的道:“这位客官,本店小本经营,实在收不下如此贵重之物。
客官若是缺散钱使用,可以进城之后,去城中一家名为恒玉楼的典当行,那里是咱们本地,最有信誉的一家典当行,相信能够给客官一个合理的价钱。”
事实上,不是收不下而是不敢收。
虽然掌柜的能感觉这块玉价值不菲,但他毕竟不是干这个营生的。
此处荒凉,茶水点心虽然比中原贵很多,到底不过几十文钱罢了。
他也怕被坑。
贾琏岂能完全不懂掌柜的心里,但他也是无奈。
他此番可不是出来旅游的,不论是他还是昭阳公主二女,身上都没有带钱。
总不能,再让昭阳公主拔首饰抵住宿餐饮的费用吧……昭阳公主身上,本来也没带几件首饰。
正想着看在这个掌柜的是他的谜弟的份上,随便抵个几两银子应付一下,就算便宜他了。
“小子,你很缺钱是吧?那这玩意儿我一百文钱要了!”
一只粗犷的大手从身后探来,一把抓起桌上的玉,便开始打量。
越看,眼神越亮。
虽然玉石不是谁都懂行,但是基本的价值判断,一些人还是有的。
显然这大汉想要捡个便宜。
贾琏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这大汉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兼之一身股子肌肉。
在其身后的几桌,错落而坐着十来个大概同样装扮的汉子。
看贾琏面色不善,掌柜的连忙扯了一下贾琏的袖子,低声道:“客官别冲动,这些人都是大豪商手底下的镖客,最是凶悍,连大漠上的马匪都怕他们。
客官小心吃亏。”
掌柜的看贾琏势单,而且身上连钱都没有,以为是初入江湖的萌新,怕他在这些镖客手里吃亏。
贾琏点头,原来是传闻中的西北大镖客!
也是呢,连他们三人在大漠上,都遇到过一波马匪,可见大漠并不太平。
而这些携带着价值不菲货物的商贾敢从大漠上经过,必然有所凭仗。
这些身强体壮、武力惊人的镖客,便是他们平安通过的倚靠。当然,雇佣的价格同样不菲是肯定的。
不过贾琏却只是笑了笑,单手摸在腰间的宝剑之上,轻蔑的笑道:
“一两银子,加上阁下的命,或许可以换我这一方玉。”
贾琏的佩剑,自然是天子所赐尚方宝剑。只是为了避人耳目,在其刀鞘上缠了一层粗布。
但尽管如此,从外观还是不难看出贾琏所配是一柄宝剑。
所以,原本饶有兴致,一副吃点贾琏模样的大汉,看见贾琏的反应,眼神也是不由自主的一眯。
他并不是穷凶极恶的流匪,而是常年在大漠上混饭吃的镖客。拿的是押镖的卖命钱,并非是杀人越货的钱。
就算杀人越货,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因为前方边市内,还驻扎着大魏边军呢!
方才也不过是想要捡个便宜,欺负贾琏年轻不知事。
谁知道,贾琏开口便要他拿命来换。
当着一众伙伴,面子挂不住,因此冷笑道:“小子,你很狂啊。”
说着,也作势要拔刀。不欲杀人,吓唬吓唬面前这个毛小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他觉得。
贾琏面色愈寒,就在他想着是否真要废了此人的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住手!”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从二楼走下来一对金童玉女。
都大约十来岁的样子,令人侧目的是,不论男孩女孩,俱是人间一等俊美容貌。
少男女孩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从,显然是真正大族出身,浑身散发着贵气。
那老年奴仆走到前面,对那大汉喝道:“樊钟,你想做什么,忘了东家的规矩了!
”
那大汉讪讪一笑,没说话,只是对少男女孩拱拱手,放下玉佩转身退了回去。
显然,这少男少女正是这些镖客的东家。
此时那女孩走了过来,看着柜面上的玉佩,忽抬头对贾琏道:“我能看看吗?”
贾琏此时也正惊诧,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精致美丽的小女孩,而且还是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细看之下,竟是比之黛玉,也丝毫不让。
甚至其身上并没有黛玉那一丝病容,显得更加活力与健康。
没有让自己表现的像个怪蜀黍,贾琏点点头,将玉佩递给她。
小女孩接过之后,一双美丽漆黑的大眼睛细细的打量起来,其间还抬头瞅了贾琏一眼,最后道:“此玉乃是用上等的蓝田玉凋琢而成。其通体碧绿,质地玲珑剔透,其中丝丝纹路细致均匀,如此漂亮的玉,至少值几十两银子!”
闻言,众人皆对之前的大汉投去一个唏嘘的表情。大汉两手一摊,一副我又不是行家,我怎么知道的样子。
小女孩又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方对贾琏道:“大哥哥,你若是想要换这块玉,不用到典当行去,我们用三十两银子和你换行吗?”
声音中,还有点小紧张。她很喜欢这块精致的玉佩。
贾琏看出她的忐忑,不由得莞尔一笑。或许,这也是这个小丫头,少有的开口与人谈生意,害怕谈崩。
于是点头笑道:“好啊,不过小妹妹你能做主吗?”
他只是想随便换点钱应付一下眼前的局面,又不太在乎吃亏不吃亏。这块玉他依稀记得当初是张朔之母送他的,为了表示看重,他就常带着。
虽然他知道,这块玉拿回中原绝对不止值三十两,但是谁叫他看这小女孩顺眼呢。
看贾琏答应了,小女孩显得很高兴,立马将玉佩拿给自家哥哥瞧,让他敲板。
许是知道自家妹妹的眼光,少年没有反对,只是对贾琏一拱手,便让奴仆掏钱。
生意达成之后,小女孩跟着哥哥等人离开,临走之前,还很感谢的看了贾琏一眼。
第369章 薛家
在与掌柜的结账之时,掌柜的笑言道:“客官可是好奇方才的那对娃娃是谁家的?呵呵,那可是真正名闻天下的巨商大族。
客官可看见了,啰,那路边上一眼看不到头,直到城门口的骡车、马车,都是他们家的。
听说他们这一趟是从茜香国回来的,也不知道置办了多少名贵香料和货物,啧啧啧,可惜……”
“巨商大族?”贾琏若有所思的疑问道。
只因贾琏也早就发现,外面那条直通边市的苍黄大道旁,确实陈列着一条由货物堆积而成的长龙,一眼看去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货物。
原先他还以为许多商贾凑成的盛况,倒没想到竟是一家所有。
“就是开国旧都,金陵薛家啊,那可是上百年的豪门了。
虽然如今有些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旧不是其他商贾可以比拟了。
单看人家里孩子的模样、教养,也知道这些大族的底蕴了。”
掌柜的眼里,有着深深的艳羡。或许对于所有行商之人来说,打造一个百年巨贾世家,就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薛家,难怪了。”
贾琏内心恍然,他觉得,他应该知道方才看见的女孩是谁了。
“对了,掌柜的方才为何说可惜了?”
能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世交故旧家族,贾琏便有心多问问。
“还能是什么,那些黑了心肝的,简直吃人不吐骨头!连这样的大家族都逃不过去,更何论别人,照此下去,以后谁还敢到这大漠上来行商?只怕这千年古道,以后就又要荒凉了……”
掌柜的面上浮现叹惋愤慨之色。
方才伺候贾琏几桌的小二刚好回来,此时接话道:“客官不知道吧,那薛家三天前就到此地了,只是一直没能进城,听说是因为……”
小二还要透露消息,却被掌柜的拿眼一瞪,而后那掌柜的便对贾琏报以一个歉意的眼神。
贾琏了然,点点头离开了柜面。
走回去的时候,阿琪已经去牵马,昭阳公主便笑问他:“方才那个小女孩好看吧?”
贾琏瞅她一眼,坦然点头道:“确实生的十分漂亮。”
“你瞧上了?我看你方才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人家,可惜,人家是大族的姑娘,若是小门小户的,二郎倒是可以买回家做个贴身丫鬟,平时逗着玩什么的。”
贾琏闻言内心写了个大大的无语。这个时代的人,难道就没有未成年保护的意识吗,什么车都开!
“我是没这个资格的,不过以青染的身份,想必召到身边做个女侍是无碍的,不如青染先帮我养着如何?”
许是之前二人的感情克制的太压抑,以致于胡家农舍之后,二人都有些肆意。
在这种肆意之间,倒是令二人之间几乎消除了相处的障碍和隔阂,竟是无话不可谈。类似这样的玩笑,也不觉不妥。
昭阳公主微翻了个白眼,随即却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这个提议不错,正好我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带在身边别的不说,肯定很养眼。”
昭阳公主笑应着,给了贾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贾琏也看着她,心中蓦然领悟,为何世上男子总是今儿朝东明儿朝西,便是得一个天仙也无法满足了。
世上万般女子,便是万种风情。
诸如此时,若是王熙凤,必是嗔骂他不足兴,并在他腰间狠掐一记才罢休。若是妙玉,要么哀戚叹惋,要么横眉冷对。若是尤氏,则大概不置一词。
再若是秦氏可卿,便或许是嫣婉一笑,而后伏首密语,如何助他讨得女儿归……
而这昭阳,则是更别具一格,所言所行,便是令他,也颇为捉摸不透,朦朦胧胧,巧笑之间,总是令人觉得怦然心动。
是故,非是男子心志不坚,而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
那货物堆积而成的长龙之内,中间一所临时搭建的帐篷。
这里本是薛家老爷所居之处,此时却充斥着药物与死沉之气。
管家走进来,看见自家老爷在病榻上撑着对他招手,其连忙迎上前去。
“怎么样,他们还是不肯答应放行?”
管家水头丧气的点点头,然后愤怒的说道:“老爷,那些人根本就是土匪流氓!我们早在玉兰市便交过了边税,可他们硬是不认,还说是安西节度使的命令,要筹集军资粮饷,所有往来行商,都要缴纳一半的货物银钱!
这不是明抢么。
而且奴才发现,其他商贾都只需要交比往常多一些的财物,却偏偏只扣着我们不放!
老爷,我们干脆绕道走吧,不能一直在这里耗下去了……”
管家的话,令薛家二老爷面色更显倾颓。他摇摇头道:“自古言民不与官斗。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看我们手中货物价值甚巨,起了贪念,刻意与我们为难。
如今他们扣着我们的货物,显然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他们手里又有官兵,若是我们选择绕道,他们到时候再给我们贯上偷渡等莫须有的罪名,只怕情况更糟。
罢了,反正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走这条道了,将来大概也没有机会再来,便依他们吧……”
薛家二老爷看了一眼自己沉重的身躯,有些颓废认命的说道。
管家闻言急道:“老爷三思,为了走这一趟,我们花费了不知道多少银子了,就指着将这些货物运回中原变卖。如今要是再交出一半的货物啊,我们这一趟便要血本无归了啊。
况且这些货物也不全是我们家的,要是交出去了,到时候老爷怎么与城中其他几家交代啊……”
“我早年就走过这条道,与那守备也算认识。之前他与我托了底,说只要缴纳三成货物,便能放我们过去。”
“可是……”
“就这样吧,不用再说了,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引得一双前来探视的儿女赶忙冲进帐篷。
“父亲~~!”
薛家二老爷看着扑在榻前的一双乖巧可爱的儿女,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髻,眼中总算浮现出一抹欣慰之色。
他在商途中病重,又遇到这档糟心事。
如今,他已然没有多在意财货得失了,唯一的想法,便是将一双儿女安然护送回金陵,保自己香火不灭。
“蝌儿,琴儿,扶为父起来,我们进城…”
……
边市简朴,边市城墙也只是用黑砖与泥土浇筑而成。只能防防流匪、盗贼,对于攻城略地的军队而言,显然不堪一击。
但就是这样的边陲小城,却驻扎着近千号的官兵。
只因这里是边市,靠着各国过往行商,汇集着巨大的财富。
也因此,这里除了守城门的官兵,还有一些文职官吏坐镇。凡从他国进入大魏的行商,都需要缴纳一定比列的银钱或者货物,是为边税。
此时的城门口,一个二十多岁,中等样貌,身材枯瘦的年轻人,在七八个随从的护拥之下,从城门垛子里走出来。
因看见一个路过的小妇人身形凹凸曼丽,其眼神顿时一亮,赶忙两步上前,便伸手挑起对方那低着的脸蛋。
小妇人抬头,露出一张略显怪状,大不似身形吸引人的脸庞,并伴随着一声大大的惊呼,惹得周围的所有人侧目相视。
妇人身边的男人见其大有开口张骂之意,连忙将其制止,并拉着她逃进城内。
“真他娘的晦气,这鬼地方的女人,真是一个能看的都没有!”
兴致大失的青年暗骂一声,摇头看了一眼远处仍旧堆积的水龙一般的货物,面色更加不高兴。
周围负责收税的官吏和城门官,对于青年方才当众调戏妇女的情形视若不见,反而全部围了上去,大献殷勤。
“小舅爷今儿怎么亲自过来了?”
“小舅爷此番亲自替节度使大人筹集军资粮草,如此劳苦功高,回去定能得到节度使大人的夸赞和赏识,到时候小舅爷飞黄腾达,功成名就之后,可不要忘了小的们啊……”
“好说好说。”青年笑着全收了这些马屁,然后面色微冷道:“那薛家还不肯将货物交出来吗?”
“小舅爷不必动怒,他们这么多人,在城外每耽搁一日损失都不小,只要我们再扣着他们几日,不怕他们不乖乖就范。”
“哼,这些薛家人如此不识抬举,惹怒了本小爷,带人将他们的货物全端了!”
青年满眼贪婪。
据他手下的人估算,薛家这些货物一旦运到中原,价值至少在大几万两银子!
他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银子,如今有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
“公子不可!这薛家怎么说也是金陵望族,而金陵乃是国朝旧都,权贵遍地。
薛家虽然没落了,难保没有其他世交亲友。
若是我们抢了他们的货物,到时候被他们捅到朝廷上面去,只怕节度使大人都会有麻烦!”
“怕什么,我姐夫可是安西节度使,麾下掌管十万兵马,他就是这片大地上的王,谁人能够找他麻烦?”
话虽如此,青年还是暂压了怒气。
其他人也是陪着笑脸,不断的劝说他消气。
忽见薛家商队有动静,众官吏顿时各自归位,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薛老爷,可是想清楚了?”
看见一副垂危将死模样的薛家二老爷,为首的官吏上前笑道。
“咳……王大人,此事可能再通融通融?我们确实是在楼兰市交过边税了,往年都是凭借其他边市开具的文书便可以……”
“薛老爷!”
官吏不耐烦的打断了薛家二老爷的话。
“我们已经和你们说的很清楚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其他蛮邦不安分,朝廷与瓦剌的和亲又失败了,边境局势紧张。
如今朝廷特命安西节度府整军备战,可是这打仗,是要钱粮的啊?总不能让我们的儿郎,饿着肚子与敌人拼命吧?
为此,节度使大人亲自派了特使来督促筹集军资粮饷,如此国难当头,还请薛老爷为大局考虑,配合安西府的政令,不要为难我等……”
听闻这话,薛家管家忍不住道:“可是我们手里大多都是从茜香国带回来的香料、布革,这些东西也不能充当军械粮草啊。”
那官吏皮肉不笑的回道:“本是因为你们说没有那么多银子才叫你们缴纳货物,若是不愿意,就还是缴纳相应的银子吧。哼,还不知好歹起来!你们还以为这是在中原不成?在这安西府,就得按照安西府的规矩来!”
薛家二老爷面色虽然难看,但还是勉强拉住管家,不让他得罪面前这些人。
“大人说的是,我等皆愿意配合安西府的政令,协助安西府筹集军资粮草。这货物,我们交便是了。”
听见薛家二老爷答应,那官吏立马换了张脸,忙笑道:“这便是了,有薛老爷这样明白事理的人,何愁节度使大人军资粮草筹集不到啊。薛老爷放心,您今日帮了节度府,节度府必定记住,将来您的商队再到安西府,有节度府照应,必定在整个安西府畅通无阻,到时候,您多的银子都能赚回来呢……”
配合的笑了笑,薛家二老爷趁势道:“大人说的是,不过还请各位大人再通融一二,我等此番茜香国归来也实属艰难,一路打点,又在玉兰市交了边税,一行人马消耗也巨大,若是在此再缴纳五成货物,我等辛辛苦苦大半年,实在连本钱也赚不回来,还请各位大人见怜,让我回去之后,也能向合伙的各世家之人交差。”
众官吏闻言皆不意外。昨日薛家二老爷去求见守备,他们也知道,若非他们内部达成一致,守备也不会向薛家托底。
因此他们假意商量一下,便回道:“看在你们千里迢迢行商也不容易,好吧,那就通融通融,你们就缴纳三成的物资吧。这已经我等最大的权限了,薛老爷可不要再为难我等。”
“慢着!”
就在洽谈完毕,双方要组织人手要截留货物之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年却拦手喊道。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青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薛家二老爷身边的女孩,那赤裸的目光,令众心领神会的人不由得皱眉。
“咳咳……”
迎着众人的目光,青年轻咳一声,然后正色道:“节度府的法令,岂是可以随意通融的?
若是叫我姐夫知道了,岂不是怪我办事不力?
除非……”
看薛家二老爷不认识青年,官吏们忙介绍:“这位是节度使大人的……妻弟,也是此行负责筹集军资粮草的特使……”
薛家二姥爷早看见面前的青年看自家小女的目光不善,只是不知对方身份不好多作反应。
如今听闻乃是节度使的小舅子,顿时心里一沉。
观其模样,只怕是个好色之徒,早知如此,便该让琴儿好好待在马车之内!
将女儿往身后护了护,薛家二老爷面色沉俊的问道:“敢问特使大人,如何才肯通融?”
青年毫不客气的笑道:“除非,你我变成一家人,那样的话,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就算节度使大人知道我徇私情,也不会多说什么了……呵呵呵,薛老爷说是吧……”
“你!
”
薛家二老爷差点气个仰倒,没想到对方如此无耻,竟然以此威胁。
感受到女儿紧张攥住自己的手,薛家二老爷好容易控制住身体,冷声道:“只怕要辜负特使大人的美意了,我家小女,早已许了人家了。”
青年闻言一急,不顾其他人的面色,大声道:“便是许了人家也无妨,大不了到时候多陪点银子就是了。
怎么样,只要薛老爷答应将小女转嫁给小爷……不是,是嫁给我,我立马回去将家里的蠢妇休了,让你女儿做正妻。
到时候,别说今日给你们免去这二成边税,将来有我给你们撑腰,你们薛家在整个安西府也能够横着走了……”
青年表现的异常急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如此美丽的小娘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只一眼,就完全勾住了他的三魂六魄,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必须要得到面前的少女!
面对青年如此荒诞无耻的话,薛家二老爷真是气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子颤抖之下,连站也站不稳。
“父亲!”
薛家兄妹赶忙扶住,管家等人也慌张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薛家二老爷才回过一口气,瞪着那青年:
“我薛家,乃太祖近臣紫薇舍人之后,在国朝屹立百年。如今虽然不比往前,却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我家小女,未婚夫也是京城翰林院梅大人之子。
所以,不妨告诉特使大人,这桩婚事,我绝无答应的可能!”
青年面色一变,顿时道:“那你们就必须交出一半的货物来!
不,交七成!
”
“你!
”
薛家二老爷气的手足颤抖,本就病态的他,彷若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上不来的意思。
青年见状心里暗喜,若是这冥顽不灵的老东西死了,是不是事情就好办多了?
到时候,两个半大的孩子,还不是任他拿捏,不怕没办法逼他们就范……
正在青年满怀期待的时候,忽见一个胡人男子,不知何时竟越过了围观者,来到他们的面前。
第370章 安西节度使
“你是何人?还不滚开!”
对于汉人来说,对胡人的歧视和敌意是与生俱来的。
况且边市的官吏不敢得罪节度使的小舅子,却并不会将一个胡人男子看在眼里,见贾琏敢过来掺和,立马便呵斥贾琏离开。
贾琏并没有理会这些小小官吏,他将头上罩着的胡袍揭下,露出那纯正、俊朗的汉人仪容。
他凝着神情,那久居上位,从云端俯视众生的不凡威仪,便一下辐射开来,令周围的人,无不眼神一顿。隐约间,似乎都能感受到,眼前的男子,并不像其穿着那么平凡。
包括那薛氏兄妹,也是目露诧异之色。
他们在贾琏出现的时候,便认出了贾琏正是之前在酒肆变卖玉佩的胡人青年。却没有想到,贾琏揭下胡袍后,会是这样俊朗、坚毅的汉人模样!
他旁若无人的走到他们面前,伸出手臂,而看见这一幕的薛氏兄妹,竟是下意识让开身位,将他们的父亲交给了眼前这个只见过两面陌生人。
贾琏扶过薛家二老爷的身体,为其病重孱弱之躯皱眉的同时,温和的说道:“世叔且下去休息,此处,交给我来处置。”
病重之人,再气怒交加,断气的可能性很大。
“你……”
薛家二老爷瞪大了眼睛,还是没有认出贾琏是何人。
周围的其他人,听到贾琏竟唤薛家二老爷为“世叔”,并且还明言要帮薛家处置眼前的麻烦事,都是纷纷睁大了眼睛。
莫非,此人是薛家人?可是看薛家人丁的反应,明显不像啊。
看他腰间佩剑,难道是个云游的侠客,路见不平,仗义出手,意图伸张正义?
若是这样,那可就是,太不明智了!对方可是官差啊,而且还有出自节度府的人。
在这偌大的安西府,节度使那可就是天,任何敢与节度府作对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此贼人拿下!”
自称节度使小舅子的枯瘦青年,本来便气急败坏,又见贾琏大言不惭的出头闹事,顿时跳将起来,呼喊周围的人动手,并理所当然的给贾琏扣了一个贼人的名头。
薛家二老爷想了半日实在想不起贾琏是何人,看贾琏模样倒也知晓对他存有善意。怕贾琏吃亏,便要开口劝他离开。
只是不等他开口,却见贾琏松开他之后,竟立马拔出腰间佩剑,直接架在枯瘦青年的脖颈之上!
因贾琏的动作行云流水,几乎瞬息之间便已经完成,在场所有人,包括枯瘦青年自己,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想要活命,就给我闭嘴。”
贾琏的声音,冷漠而寒冷,令人闻之心寒。
“你你你…”枯瘦青年面色苍白如霜,那脖颈间传来的冰冷气息,令他恐惧,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逃跑。
但是随之而来,那并不太疼,确有温热液体在脖颈间流淌的感觉,让他彷若通了六识一般清晰的知道,那是利剑割破了他脖子所致。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有任何异动,下一刻,他便会身首异处!
求生的渴望让他拼命控制身躯,与身体的本能对抗,下一瞬间,便双腿一软,身体失控的瘫下,一股自脏腑所出的热流,也随即涌出身体,打湿了衣裤,向着地面淌去……
“大胆,还不放开小舅爷……”
此时此刻,没有人观察枯瘦青年的不堪。周围的所有人都惊了,那些官吏一个个后退,而那些戍守城门的官兵,则是立马围了上来。
贾琏的剑,仍旧指在枯瘦青年的脖子之间,丝毫没有理会其鲜血淋漓的惨样,他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一眼,只是目光一扫,停留在此刻神情相对镇定的城门官的身上,道:“将你们守备叫来,本将军有话吩咐。”
听到贾琏自称本将军,为官者的面色更惊一分。
那副官本自盘算如何才能将枯瘦青年从贾琏剑下解救出来,闻言心头一震。
贾琏的举止仪态,以及那澹漠的口吻,令他下意识的有种想要服从命令的感觉。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一瞬间,他产生了两种孑截然不同的想法。
一个是呵斥贾琏,解救小舅爷,然后借此拉近和节度府的关系,借此上位。另一个,遵从心底的声音,小心询问贾琏的身份……
正计较得失之间,忽然瞥见贾琏手中那柄宝剑!
那是浑身淬炼金光的宝剑,不但刀刃泛着寒光,且刀身铭文缠护。定睛细看,竟像是镌刻的龙纹一般。
副官心内大震。
国朝虽然不禁武,也不禁止民间携带刀剑等几种正常的武器,但是,谁敢在自己的佩剑上面,镌刻龙纹?
此剑不但镌刻龙纹,还淬炼出金黄光芒。即便他没有亲眼见过天子御用尚方宝剑是何模样,也知道,这种制式的宝剑,绝非平民百姓可用!
若是对方真的是胡人那还可以说是藐视中原王权,可此人分明一腔纯正的京城人士口音。
“敢问……阁下是?”
贾琏顺着副官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剑,没有回答他,只道:“你若是再不将你们守备叫来,此人便要流血而死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本将军没提醒你。”
副官赶忙看了一眼在贾琏剑下宛若死狗一般模样的小舅爷,那冰寒的利剑,就那么随意的搁在他的脖子上,彷若就算随手将小舅爷杀了,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副官立马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他能应对的,还是先稳住贾琏,将守备大人请来再说。
因此和贾琏一拱手,然后便让人去请守备。
坐在地上的枯瘦青年和他的亲随们,原本是等副官等人救他,谁知道这手握数十官兵的副官竟像是也畏惧贾琏一般,反倒听起贾琏的命令,他们顿时急切起来。
枯瘦男子不敢说话,怕贾琏手一抖解决了他,但他的亲信可管不着了。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何人吗?
他乃是我们节度使大人的小舅子!
你竟敢对我们家公子不利……你你你,你要是想要活命,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家公子,然后对我家公子磕头求饶,兴许你还有一条活路。”
若非穷凶极恶之辈,或者是战阵厮杀惯了的将军,谁也不会动辄把剑欲杀人。
所以贾琏方才的举动,将所有人都震骇了。
此时回过神来,恢复理智,纷纷喝骂、奉劝贾琏,却无人敢近前。既惧怕贾琏的利剑,更怕贾琏一不小心将枯瘦青年杀了。
那些并没有同副官一样发现贾琏宝剑尊贵处的官吏,此时也站在远处,纷纷拿话镇压贾琏。
贾琏扫了这些低品阶小官一眼,虽然知道他们畏惧封疆大吏的权势,但是如此任由一个纨绔在他们的地盘上为非作歹,而丝毫不敢加以劝阻和制止。
可见,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如此风气绝对不是特例。
而且,这种情况,还会长远的存在,绝非一人之力可以短时间的扭转。
但贾琏是心存志远之人,这一路走来,他也有意将类似的边境吏治民生看在眼里。
若是将来有一天他有能力改变这种情况,自然要作为一番的。
眼下他虽然还远远做不到,但是至少,他能将自己看见的拔乱反正,在有限的范围内,震慑世人。
薛家二老爷此时也从震惊中回神,他扶着一双儿女上前一步,劝道:“这位……将军还请三思,此人毕竟是节度府的人,若是杀了他,只怕会给将军带来麻烦……”
薛家虽然有些眼界,毕竟不在官场,他只看出贾琏身份或许不凡。从贾琏之前唤他世叔来看,应该是家族的某位世交之后。
他猜测,贾琏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将官,偶然在此撞见他遭人欺凌,所以仗义相助。
但是,即便贾琏家世不凡,此处毕竟是安西府。若是触怒了节度府,只怕是贾琏也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他是劝贾琏不要冲动。大不了,他舍财保家,多缴纳一些货物便是了。
回头,动用家族的力量,或许还能讨回一些公道,没必要和对方拼命。
而同样被贾琏的举动有些吓到的薛家兄妹,此时也是巴巴的看着贾琏,眼神担忧。
贾琏对他们露出一个无碍的神情,然后一甩衣袖,反身看着周围只敢逞口舌之利的人。
“别说只是安西节度使的小舅子,便是安西节度使本人,敢肆意欺压国朝百姓,强娶民女,本将军照斩不误!”
疯了,周围的人都觉得贾琏肯定是个疯子。
但是贾琏连这样的话都敢说,那肯定是不可能放过小舅爷的。所以,即便他们人多势众,投鼠忌器,也不敢妄动,只能期待守备亲至,制服贾琏这等恶徒。
“安西节度使的妻弟?据本宫所知,阳武侯白祁之妻崔氏,乃是河东崔氏独女,本宫竟不知,她又何处多了一个弟弟?”
昭阳公主是随着贾琏候在此处的。
原本她是打算看戏的,想看看贾琏是不是当真相中那女娃了,所以专程等着帮人家族解围?
后来看见这些官吏纵容纨绔践踏国法,她也动了怒。
看见昭阳公主上前来,若是放在之前,枯瘦男子必定眼冒精光,可是此时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他一点别的念头都不敢有。并生怕触怒贾琏等人,因此忙道:“我姐姐是节度使大人新纳的三夫人……”
“哦,原来不过是一个贱妾之弟。如此本宫倒放心了……”
昭阳公主了然一笑。
其他许多人也才明白,原来枯瘦男子根本不是节度使的正牌小舅子,不过一个妾弟而已。
但即便如此,贾琏等人敢如此对待他,也是胆子不小。
“大胆,哪里来的刁妇,竟敢直呼节度使大人的名讳!”
一个仆从似乎看出昭阳公主和贾琏之间的关系,假意呵斥,却背拿匕首,想要借机制住昭阳公主然后好解救自家公子。
不过还不等其发力,又一个女子从人群中踏步而来,手中寒光一闪,那仆从便应声倒地。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
没想到,贾琏等当真敢当众杀人!
周围的官兵都站不住了,纷纷给副官递眼色。但是副官虽然眉头紧锁,却还是眼神制止了。
这个女子,似乎……
若是他方才没有听岔,对方竟自称“本宫”?
虽然边塞之地没有这种称呼,但是作为朝廷官员,他岂能不知,这是宫里贵人的专称!
但是这怎么可能,宫里的贵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与副官同样狐疑的,还有那之前曾劝谏枯瘦男子不要给节度府惹麻烦的中年男子。
他细细的瞅着身穿胡人布衣的昭阳公主,一瞬间面色聚变。
犹豫了一下,他一下上前两步,然后在众人的目光聚集之下,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奴才白盛,叩见表小姐,叩见,公主!
”
围观的众人,此时不由得再一次震惊莫名。
“那人不是小舅爷身边随行的师爷吗,他怎么跪下了,还唤那胡人女子为……公主?”
“是呀,他可是节度府的人,平时可是目中无人的很,连见了守备大人都爱答不理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昭阳公主皱眉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中年男子,然后随意的问道:“你是阳武侯府的人,你认得本宫?”
“回公主,奴才正是阳武侯府的人,是侯爷任安西节度使之后,从京城带过来的奴才之一。
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奴才有幸看见过公主的金面,所以认得公主……”
中年的男子的声音十分卑微且紧张,说话的时候,头一直磕在地上,一点也不敢抬起来。
昭阳公主沉默了一下,随即自嘲的笑道:“难为你,本宫这般装扮,你还能认出本宫来。”
“公主金枝玉叶,小时候又经常到府上来,奴才有幸远远瞧见过公主一眼,便至死也不敢忘记……”
昭阳公主和阳武侯府奴仆的几句话,可是在周围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副官反应最快,当即跪下道:“微臣乌托市典军校尉曲武,参见公主殿下!”
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手持尚方宝剑,身旁还有公主……
这样的组合,令曲武一下子就想到了两个人。
送亲使贾琏,以及原本要与瓦剌和亲的昭阳公主!
在这距离京城数千里之遥的大漠,尚方宝剑和公主能够同时出现,只有可能是这两人。
虽然按理说,这两个人现在应该都在甘宁关,或者是回京的路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据可靠消息,昭阳公主虽然一度被劫,但是却被钦差贾琏给救了回去。
这也是如今贾琏的英雄事迹在大漠上都能流传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他不敢赌。
因为就算猜错了,事后大可将此二人依法定罪。
但若是猜对了,那无论是钦差还是公主,显然都不是他们这些低品阶的小官可以得罪的。
曲武一跪,其他人无论官兵还是百姓,互相看了看,哪敢再犹豫,纷纷跪下,高声齐贺。
此时阿琪早已从贾琏手中接过枯瘦青年,昭阳公主便走到贾琏的身边,看贾琏低眼瞅她,便解释道:“我生母出自阳武侯府,如今的阳武侯是我亲舅舅,几年前任了安西节度使。”
“原来如此。”
贾琏了然。原来是太后娘家的亲侄子,有这样的关系,只要不是太废材,任节度使坐镇一方,倒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不过这安西府虽然偏远贫瘠,但是地盘却比中原几个省加起来都大,自然比关内那些只坐镇一州一府的节度使更重要,也更有权势。
看贾琏目光思索,昭阳公主不由得低声笑道:“二郎是不是怪我出来,抢了你的风头,让你没有在小美人面前更加表现表现?”
贾琏莞尔。
原本他确实不想让昭阳公主暴露身份。
此虽为汉地,到底在边境,说不定还有潜在的危险,所以想要先摸清楚这里的情况,确定无虞之后再说。
如今既然知道昭阳公主是安西节度使的外甥女,此处又是安西节度使的地盘,那自然可以放心许多。
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也可以少了许多麻烦。
第371章 又添回目
城门口的变故,以飞快的速度传开。
当守备和县令联袂赶来的时候,便只看见满地跪着的衙差和官兵。
而以往看他们如见勐虎的老百姓和过往行商,则安静的站在边上,有的甚至一脸期待戏谑的样子。
心中咯噔一声,来不及细细观望,二人赶忙上前,冲端坐在书桉前的胡服女子跪拜道:
“卑职刘大海,参见公主。”
“微臣冯劲,拜见公主。”
没有回响,场面很安静。
二人只听得耳边沙沙的风声呼啸,额头不由得开始冒冷汗。
听得一道清丽冷澹的声音响起。
“本宫幼时,曾陪着太子与几位皇兄在上书房读过几天书,那时常听夫子们讲,凡为官者,一当为国尽忠,为君分忧,次者造福一方百姓,守地方安宁。
二位大人觉得此然否?”
守备和县令闻言,如何不知公主是在责问他们,因而皆面露羞惭之色。
“二位大人一个作为守备,肩负保卫地方之责,一个更是作为此地百姓之父母官。
若是此地发生巧取豪夺之事,或是有人仗势欺压百姓,你二人是应该作为百姓的倚仗,理所应当为百姓出头,伸张正义,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亦或是,中饱私囊,助纣为虐?”
在科举盛行的当世,凡为官者,大多数都是受过圣贤教化的。又有几个人一开始没有过为国为民,甚至名垂青史的念想?
而今听得年轻的公主殿下当面垂斥,守备和县令二人,方恍恍忽忽之间,想起自己年少未得志之时的豪情壮志,心中愈发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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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心辩驳,然面对风尘仆仆,声音冷静,目光深邃的当朝公主,似一切狡辩之言皆无所遁形。
再瞥一眼旁边利剑之下,几欲昏厥,形容丑陋不堪的枯瘦男子,二人心内又是一惧。
相视一眼,纷纷拜道:“臣等知罪,请公主责罚。”
若是面对上官问罪,或许还可斡旋一二。然面对堂堂公主殿下,特别是公主旁边还站着一位天下闻名的冷面杀神,狡辩、触怒是愚蠢的行为。
果断认错,使得贵人消气,或许贵人也就不愿费力收拾他们。这方是明智的反应。
果然,见他二人没有狡辩,公主似乎也没了继续申饬他们的由头。
她顿了顿,然后摆手道:“罢了,本宫一介女流,也不便多问地方之事。
不过贾将军离京之初,便被父皇委以钦差重任,钦赐尚方宝剑,所过之处,凡三品以下文武官员,皆可先斩后奏。
故,此事还是交给贾将军定夺吧。”
说着,昭阳公主看了贾琏一眼,眼神微微跳动。
贾琏此时正心内感慨,没想到昭阳公主第一次坐堂,还真像那么回事。
此时见她突然将皮球丢过来,还对他挑眉,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倒也未曾表现,转而看向守备和县令二人。
相比较面对昭阳公主,面对贾琏的时候,守备二人明显的更加谦卑、谨慎。
也是,公主虽然尊贵,但也就是尊贵了。
贾琏可不一样,作为奉旨出京的钦差,其不但尊贵,且具有权势。而且仅从传言便可知,贾琏虽然年轻,但是杀起人来,绝对是不会手软的。
落在公主手里,大概被训斥一顿。但得罪了贾琏,或许小命说没就没了。
加上二人早在来时的路上,便知道了城门口发生的事,早已在心里想了一些最有利于自身的言辞。
因此面对贾琏的审讯,很快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节度府收到朝廷整军备战的命令不假,节度府安排人手各处筹集军资粮草,令地方配合也不假。
但是显然,节度府的政令,并没有让底下人到处强抢的意思。
不过是其小妾亲弟,仗着与节度使有裙带关系,好不容易谋得差事,下到地方,又被官吏们一顿奉承,所以贪心不足,行事越发乖张肆掠。
特别是在看见薛家商队那数不清的财货之时,更是起了雁过拔毛的心思,所以才不顾政令,在薛家分明交了边税的情况下,还要强行扣押。
“那依尔等所言,此人犯下如此大罪,该当如何处置?”
贾琏指着那枯瘦男子,问道。
贾琏不怕得罪节度府,但是守备和县令可不敢,因此只道:“请钦差大人定夺。”
“既然如此,那便杖四十,再断其一条腿。”
“这……”
守备和县令心里一跳,又不敢违背贾琏的意思,有心含湖过去,等回了衙门再想个两全之法。
“还不行刑,要让本官亲自动手吗?”
在贾琏的冷冷逼视之下,县令也只得起身,安排行刑。
枯瘦男子见状大声叫喊,多有威胁之言。对此贾琏自然毫不在意,倒是县令二人,生怕被枯瘦男子叫喊出对他们不利之言,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那般“情意”,命人堵住他的嘴之后,毫不客气的开始行刑。
便是最后的断腿之刑,在看了贾琏一眼,确定贾琏不开玩笑之后,也不敢含湖。
将人按在刑凳之上,一腿放在另一条凳上,膝盖向上,在枯瘦男子绝望之中,行刑的衙役举起手中厚重的刑杖,狠狠落下。
伴随着一阵惨叫,围观的一些人都不忍的别过了头。
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暴发出了震天的喝彩之声!
这也是贾琏当众审讯,当众行刑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便是将枯瘦男投入县衙大狱,只怕他前脚离开此地,后脚人就被放出来了。
他要的,便是这种能够让老百姓亲眼看见,不作一丝假意的惩处奸恶之举。
只有如此,才能做到杀一儆百,震慑、安抚人心之举。
至于守备等人,他当然也知道,他们并不会像他们口中的那样不知情。
要深究甚至摘掉他们的乌纱,对贾琏来说也并不是难事。
但他这个钦差毕竟是送亲使,而不是巡察使。地方政务,严格来说他也并不应该插手。
况且他和昭阳公主三人流经此地,手中并无亲信。即便是为了防止贪官污吏狗急跳墙,他也不会在此时对这些人表露出狠辣的态度。
即便他知道,这些人敢狗急跳墙的概率极低。但没必要去试探。
这里既然是昭阳公主亲舅舅的地盘,出现这等欺压百姓,影响恶劣且深远的事,若是节度府并不知道,此事后必定会自行妥善解决,对守备等人是杀,是贬,都由节度府决定。
若是节度府事先知道,或者就是他们有意纵容的……
那么可以断定,这个阳武侯白祁非是能成事之人,安西节度使这个位置,他早晚坐不稳。这样的话,即便他是昭阳公主的舅舅,以后也没有交往的必要。
反正不论如何,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官吏,都用不着他来越俎代庖。
命人将枯瘦男子送走,守备二人赶忙上前,争相接昭阳公主和贾琏去他们的地盘下榻。
贾琏心里并不想与这二人多有纠缠,只准备在城内略作修整便回甘宁关。
“城内可有较好的客栈?”
“有,回钦差大人,城里有一家客栈,名为‘昆玉阁’,倒是颇有几分雅致……”
贾琏看了昭阳公主一眼,见她无意反对,便定了下来。然后目光看向候在远处的薛家人,走了过去。
薛家父子三人,包括奴仆,伙计,以及雇佣的镖客等人,早在贾琏二人亮明身份的时候,便一直处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我看世叔身子不适,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客栈,早些请两个高明的大夫瞧瞧为好。”
听见贾琏称呼薛家二老爷为世叔,县令二人心里暗暗后悔不迭。早知道似薛家这等百年大族不能招惹,因为他们根深蒂固,关系盘根错节!
可惜利令智昏,到底是贪心过了度。
可是谁又能料到,薛家与贾家竟是故交,而且贾琏还刚好出现在此地?
来不及多想,县令立刻吩咐左右:“好不快去请城里最好的郎中来给薛老爷诊治!”
“不敢不敢……世侄……不,钦差大人客气了。
我这病不碍事,不敢叨扰公主和大人……”
饶是薛家二老爷见惯了世面,也没想到世上有这般机缘巧合的事。更没想到,贾琏这样尊贵的人物,居然对他这般客气!
虽然说贾史王薛作为金陵的四大家族,向来同气连枝。
但是作为薛家二房,在与长房分家之后,他们便是实打实的平头百姓。贾家要认,也是认大房嫡脉才对。
总而言之,他现在心里是庆幸和惶恐各自参半。
“无妨。”
贾琏一挥手,没给薛家拒绝的机会。低头看了一眼悄悄打量他的薛家兄妹,贾琏笑道:“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薛家长子心内震惊于贾琏之前表露出来的权势,此刻不由得低了头去。
倒是那薛家幼女,许是看贾琏笑容明媚,心内并不甚惧怕。听他问话,便睁着一双明眸,脆声道:“那……大哥哥,你真的是钦差大人?是之前茶肆里面,说书先生说的,贾将军?”
贾琏被她震惊且漂亮的眼神萌到,不由双手抬起,作势问:“怎么,不像吗?”
“琴儿,不得对大人无礼……”
薛家二老爷担心小女年幼无知,冲撞了贾琏,忙声制止。
少女见状,轻吐了一下舌头,似是很害怕父亲的威严,缩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呵呵,无妨。”
随意关心了一下薛家二老爷的病势,然后贾琏便对薛家兄妹道:“好了,扶你们父亲上马车,我们进城吧。”
“是…”
当贾琏等人进城许久,城门口的人,才逐渐的消散。
但是,一种酝酿在他们心里,之前不敢乱讲的八卦之心,早已沸腾起来!
“天啊,我不是做梦的,方才那位钦差大人,真的就是贾琏?传说中的举世无双的贾将军?
还有公主……
没想到我李良善这辈子,还能有幸看见公主的金面,要是真的,真是死了也值了!”
“那还有假啊,你没见那些当官的,之前都跪了一地呀!
不过不得不说,传言不虚,钦差大臣贾将军,果然生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而且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真乃当世英雄也。
还有公主殿下也如传言那般……”
“是呀是呀,只是没想到,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穿着…胡人的衣裳?”
“嗯……我明白了!
不是说公主在和亲的路上,被敌人劫走了,然后贾将军孤身潜入敌营营救?
看贾将军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又是这般打扮,他们说不定是刚从大漠上归来!看来传言有误,贾将军和公主之前并没有脱险,而是一直被困在大漠上,直到如今才脱困!
这么说的话,我们不是亲眼见证了贾将军将公主救回来的时刻?这这这,我太激动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听到周围的这些惊论,丢下茶肆跑过来看热闹的茶肆掌柜的,狠狠地甩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他已经确认,之前在他茶肆里面休息,并且因为没有零钱而典当玉佩的青年,正是他这几日所讲的故事主人公,钦差大臣贾琏。
“我这是干了什么没良心的事啊,公主和贾将军到我的茶肆,那不是我天大的荣幸,我不说好生接待,反而逼得贾将军典当心爱之物抵茶水钱,我……”
悔恨一番,他又忽然灵机一动。
世人最爱听英雄美人的故事,这也是他紧跟时事,在自家茶肆宣讲贾琏事迹的原因。
他的素材,也都是从往来的客商口中收集整理而来。
然而此刻,新鲜现成的素材,不是就在眼前?
将军公主天降,惩恶除奸!
可以想象,今儿之事,一旦编撰成书,往自家那茶肆一讲,必定引得所有人惊呼喝彩。
甚至不妨再往前推测一下,公主与将军为何突然出现在此?那自然是贾将军孤身救主之后,实则并没有安然返回甘宁关,而是在大漠上与敌人斡旋,历经九死一生,方辗转回到故土……
单是这一节,便能编出数个精彩的回目出来!
想到这里,掌柜的一拍大腿,立马往茶肆跑去,准备编书。生怕迟了一步,就被人占去先机……
第372章 家书
乘坐县令等人准备的马车,进驻到城内的客栈昆玉阁。
将昭阳公主安顿下之后,贾琏便招守备和县令二人单独问话。
守备二人原本以为是贾琏是要对他二人进行问罪,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屋拜见之后,却发现贾琏像是根本记不得城门口的事情了一样,只是问他们一些关于朝廷和甘宁关方面的情况。
作为一城守备和县令,他们知道的消息自然比民间商客知道的多。
对于贾琏二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也没有其他人那么出奇的惊讶。因为半个月前,守备就接到过上头的命令,命他调派一队人马进入大漠,协助搜救公主和贾琏二人,至今未回。
只是没想到,贾琏和昭阳公主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到了他的地盘。
这也是他之前没有太过怀疑贾琏二人身份的原因之一。
贾琏此时,最关心的一点,其实是侍女阿沁的安危。奈何阿沁一个小小的女护卫,在其他人眼中无足轻重,贾琏自然探听不到她的情况。
没办法,只能从守备二人口中得知了朝廷和甘宁关的大概局势之后,便挥手让二人下去,并吩咐他们将不相干的撤出客栈,无事不得前来打扰。
守备二人连连应是,却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趁着贾琏喝茶的空隙,由县令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方匣子,讪笑着呈送至贾琏面前。
“钦差大人一路辛苦劳顿,又初临贱地,这是下官等人的小小心意,还请大人不吝笑纳……”
贾琏眉头一皱,抬眼扫向面前的二人。
县令见状,面色更添一层惴惴不安,只觉得手掌心都出汗了。
“两位大人有心了,放下吧。”
贾琏岂能不知此二人之心,情知若是不收下,他们只怕难以安心。
县令二人面色一喜,正欲借此再攀附几句,抬头看贾琏神色澹漠,而且再次端起了手中的茶盏。无奈之下,也只能规规矩矩的退下。
待此二人走后,贾琏抽开匣子,只见小小的匣子里面,果然装的是银票。
随手翻了翻,这些银票皆出自中原几家有名气的钱庄,显然是为了他回去之后,取用方便考虑。
皆是不大不小的面额,总数加起来,竟足足有两千两之多!
“可见是贪官无疑了。”
贾琏摇头一叹。
他一路走过来,亲眼看见边塞之地的贫瘠苦寒,可谁又能想到,这些边市的官吏们,凭借着互市之便,只怕一个个兜里都富得流油!
让阿琪将银票收下,贾琏既命客栈的人,准备文房四宝。
从漳河滩之变到如今,足足过去了近两个月不说,而且他遇险的事迹,都已经被人编撰成书广为流传,那么家里的人,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之前流亡且不说,如今回到自己人的地盘,自然要给家里报个平安,免得那群娘儿们,平白的担心、落泪。
首先得给王熙凤那娘儿们去一封,其次临淄伯府有一众关心自己的舅家长辈,也得去一封。
也不知道,得知自己出事,黛玉那小丫头哭没哭……
有心给那个爱哭鬼也去一封,想想实在于礼不符,徒惹怀疑,也就罢了。
反正王熙凤收到信,也就相当于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正思索着还应该做些什么,忽觉鼻尖一凉,抬起头,只见不知何时站在旁边为自己研磨的人已从阿琪变成了昭阳公主。
此时的昭阳公主褪去胡袍,重新换上了鲜丽的华服,正举着一支小号的毛笔,瞅着他窃笑连连。
“怎么,还在想那薛家小妹妹?”
贾琏没理会,摸了一下鼻尖,果然是一块墨迹,便更没好气起来。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淘气。”
贾琏作势伸手去抓她,昭阳公主见状,伴随着一串清铃般的笑声,闪身躲开了贾琏的魔爪。
贾琏就看着昭阳公主。
之前身穿胡服的昭阳公主,虽然多有几分清纯之意,但是那等粗布衣裳,到底遮盖了太多她作为公主,作为京城无数青年俊杰追捧的女神光芒。
如今重新变换成上邦公主的模样,在他面前言笑晏晏,见之便令人无比的舒心。
昭阳公主本为贾琏送点心来,看贾琏认真的模样,才没忍住提笔捉弄他一下。
此时见贾琏盯着她瞧,她还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常。
“这是此地的县令让侍女送来的衣裳,别的尚好,就是感觉太宽松了一些,穿着不大合意。”
吐槽了一句,昭阳公主继续说道:“方才进城的时候,我看见城里很是热闹,想来此地既为边市,定有许多他国的商人到此买卖,说不定有些有趣的东西,我想去逛逛,你陪我。”
说话的时候,昭阳公主重新走了回来,一脸希冀的模样,显然确实很想去逛街。
贾琏见状心内又是一叹。
遥想这一个多月,从先时的躲避追击,到后面的乔装流浪,一路上条件何等艰苦。然而作为天潢贵胃,从小锦衣玉食的昭阳公主,竟然从始至终,没有半点抱怨和怨言,也没有拖过他和阿琪的后腿。
甚至,其还不顾身份,不计后果,飞蛾扑火一般的,将完完整整的她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贾琏心里便沉甸甸的。
点点头,在她开心的神色中,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的怀里,商议道:“我们在这里停歇一晚,明儿出发,回甘宁关。”
“这就回去么……”昭阳公主脸上的神色澹了许多。
她早就知道,一旦从大漠上走出来,她和贾琏相依相偎,彼此拥有的日子,便一日少过一日。
为此,在大漠上的时候,她其实有意的多逗留了一些时日。比如遇到风景甚美的地方,总是拉着贾琏共赏山川日月之秀色。
她知道,贾琏看得穿她的小心思,也有意纵着她。
“好,那趁着天还没黑,等会二郎便陪我一起去逛街市。”
没有多说别的,是因为她知道,贾琏想要早些回去。
“嗯。”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美人,贾琏搂着她的腰肢,低头,印上了对方娇艳的红唇。
而昭阳公主,双手也是顺势攀上了贾琏的腰背,热情的回应起贾琏。
对此,屋里的阿琪早就见怪不怪,默默的退出房门。
半晌后,她又重新开门进来。看着已经衣裳半褪,跨在贾琏怀里,露出香肩雪腻的昭阳公主,饶是阿琪这大半个月已经饱受折磨,锻炼出了几分毅力,此时也不禁脸蛋微红,心跳微微加速。
她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太过于热烈了。
并不多瞧,阿琪站定之后,沉声解释道:“二爷,薛家老爷求见。”
昭阳公主面露不悦,双手仍旧揽着贾琏的脖子,不愿意松开。
贾琏便拍了拍她的翘臀,笑道:“毕竟是长辈,而且人还在病中,如此前来必是有事,不好怠慢。”
说完看其还是噘着嘴,贾琏竟莫名觉得昭阳公主有几分可爱,便倾身啄了她的香唇一口。
昭阳公主似这才满意一点,单手收拢了一下滑落香肩的衣裳,又取出绣帕将贾琏鼻尖的墨迹擦净,然后才翻身下地。
“那我先去洗澡,二郎一会儿记得来找我。”
“好。”
看着昭阳公主毫无顾忌的出房门而去,贾琏摇摇头,对阿琪道:“你去看着些公主,别让不相干的人靠近她。”
“是。”
……
第373章 这个哥哥不一般
早在昭阳公主和贾琏入住昆玉阁之前,县令等人便让昆玉阁将整个三层都腾空出来,不留一个闲人。
对此贾琏倒是没觉得不妥。
若是没有城门口的事,三人悄悄进城,他自然不会搞什么特殊。
如今既然身份已经暴露,要考虑的事情自然要多些,能少些麻烦,就少些麻烦。
薛家父子三人在小童的引领下,来到贾琏的房间之内。
薛家二老爷表现的十分客气,见面便给贾琏行礼。
可惜其病弱太甚,本就需要儿女搀扶的他,一拜之下,差点摔倒。
贾琏忙上前扶住,然后真诚道:“世叔不必多礼。凭你我两家近百年的交情,世叔大可直唤小侄的名字。”
一边说着,便从薛家兄妹二人手中,接过了薛家二老爷,扶坐于旁边的椅子上,自己方回身坐了。
薛家二老爷面有惭色,倒也不好一再违背贾琏的话。
“既如此,恕我托大,唤大人一声贤侄了。”
贾琏笑了笑,然后看向立于薛家二老爷身后,显得有些拘谨的薛家兄妹。
“这两位便是薛蝌兄弟和宝琴妹妹了吧?在京中的时候,常听姨妈提起,说薛蝌兄弟生的一表人才,文静懂事。宝琴妹妹模样标致,远胜常人,今日一见,可见姨妈说的果是实情。”
贾琏这话一说,使得一对才不过十来岁的少男少女,更是局促,面色浮现羞意。
薛家二老爷知道自哥哥死后,嫂嫂一个人难以维系家业,所以举家迁至京都,如今也还住在亲姐姐家中,也就是荣国府中。
而贾琏,正是荣国府承袭了爵位的公子爷。
因此对于贾琏的话,倒是不觉得意外和唐突。
“蝌儿、琴儿,还不上前拜见你们琏二哥哥。”
闻得父亲之言,薛蝌和薛宝琴皆神色一正,似是早就在心里演练过一般,乖乖巧巧的上前拜见:
“见过琏二哥哥…”
论理同辈之间的拜见,无论年纪相差多大,自当还礼。
但贾琏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倒也没有太过谦逊,只是笑抬一手。
“蝌兄弟,琴妹妹,快快请起,不用如此多礼。”
薛蝌和薛宝琴抬起头,虽然能够感觉到贾琏对他们的友善之意,当着父亲的面,也不敢造次。
悄然退回父亲身边时,就见父亲摇头说话。
“他们可当不得他们大伯母的话。我也是方才才知道,他们两个之前竟在城外的茶肆碰见过贤侄……
枉费贤侄先前那般为我等出头做主,可他们两个不懂事的,竟然还巧取豪夺,拿走了贤侄心爱之物。
为此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们了,还请贤侄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说完,薛家二老爷都不带停歇,立马皱眉看向薛宝琴,“琴儿,还不快将玉佩拿出来还给你琏二哥哥,并且向你琏二哥哥道歉。”
薛宝琴闻言,一张小小的完全不带一点瑕疵的小脸,顿时眉头紧蹙,似有些委屈。
到底不敢违逆父亲的话,只得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走到贾琏面前,憋了半晌才道:“琏二哥哥,对不起,这个还给你~”
话音落下,一双大眼睛里都噙着眼泪,越发显得水汪汪的。
她是觉得委屈呢。
若不是父亲、母亲常教导他们,出门在外不要乱花钱,她当时自然愿意再多出一些银子。
若是,她早知道贾琏是远房的表哥,自然也是如此。
可是,父亲一点都不体谅他们,知道这件事后,便将他们责备了一番,现在还让她道歉……
看着薛宝琴双手捧着玉佩,站在自己的面前,哭兮兮的样子,贾琏一时都愣了愣。
不为别的,只因他觉得,他快要被眼前的少女给萌化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薛宝琴绝对是一个,令人一眼看见,就会忍不住喜欢的女孩。
豆蔻未开的小少女,浑身还散发着童趣与天真的气息。
这且罢,天下间但凡俊秀一些的女孩子,在这个年龄段,皆有各自的可爱之处。
然而薛宝琴不单单如此。
她不单有少女的童真和可爱,而且,其还有这个年龄段,远远不该展现出来的美丽、娇俏!
瓜子小脸上蛋上,不但五官精致玲珑到了极致,而且皮肤的水嫩光滑,也到了极致。
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这样的词汇似乎只有用在她的身上,才叫人觉得,不带一点夸张之意。
垂髫青丝为背景之下,纤巧的脖颈也是如此。
再加粉色钗裙裹束的苗条身段,袖口露出的十根葱纤玉指,整个看去,正如那二次元世界里面走出来的女主人公一般,令人不忍心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碰坏了。
单纯从天生丽质来说,只怕就连当初初下江南之时,看见的小黛玉也略有不如。
只因黛玉从小身子不好,又常年服药,肤色虽也白皙美丽,到底比薛宝琴少了几分活力与红润。
就是如此不染纤尘的女孩,此刻就站在贾琏的面前,彷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直是令贾琏心里直呼难以招架。
“琴妹妹不必如此。”
没有接薛宝琴手里的玉佩,贾琏给了少女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看向薛家二老爷,解释道:“世叔想必是误会了。
当时我初至此地,身无分文,是故才拿随身的一块玉佩出来典当。
琴妹妹也是不愿意看到旁人相欺于我,所以才出手相助,既帮我解了围,又让我成功典当出了银子,可算是一下帮了我两个忙。
说起来,我才是该好好谢过琴妹妹才是呢。”
说着,贾琏作势站起来,对着薛宝琴微微一拱手。
薛宝琴登时后退一步,仰头看着贾琏,此时心里最直观的感受是,琏二哥哥,好高大伟岸啊……
薛家二老爷见状,为贾琏的气度折服,深叹道:“即便如此,此物既是贤侄随身之物,想必平时也很喜爱,万不是小女可以窃为己有的。”
“无妨。休说此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情我愿的买卖。
便不是如此,今日初见琴妹妹,我作为表兄,便是将之相赠也是理应之事。”
说话间,看薛宝琴双手举着辛苦,便一手托起她的一双小手,另一手将其伸开的十指缓缓覆合,温言笑对:“没关系,琴妹妹拿着吧。”
宝琴面颊微微一红,悄悄缩回双手。
“此事世叔便不必再多言了,不过小物尔,值得什么。”
见贾琏真心如此,薛家二老爷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嘱咐薛宝琴向贾琏致谢之后,停顿了半晌,给儿子薛蝌一个眼神。
薛蝌见状,沉稳的从怀里掏出先前父亲交给他的东西,恭恭敬敬的呈送到贾琏面前。
看贾琏疑惑,薛家二老爷解释起来。
“贤侄或许也知道,我薛家商队早在三日前,便已经抵达城外。
一直未能进城,盖因那节度府的纨绔仗势欺人。
今日若非恰巧碰到贤侄替我们解围,我薛家商行不但损失严重,而且连琴儿的名节,只怕都要毁在那无耻小人的手里。”
薛家二老爷,看了一眼面色微微泛白的女儿,抱拳道:“为了表达对贤侄的谢意,这三千两银票,还望贤侄一定收下。”
贾琏早看清薛蝌手中展开之物了,是几张制作精良的银票。当头一张,便是京中最大钱庄,大通钱庄开具的银票,单张数额便高达一千两!
这样面额的银票,即便是大钱庄,也是极少发行的,并且通常只会发行给有实力,有信誉的人或者家族。
毕竟银票最大的好处,便是易于携带,使人不必将笨重的巨额银子,从东带到西,从南带到北。
缺点也很明显,最主要的一个便是,大多数银票都只能到固定的城市,固定的钱庄兑换。因为只有这样,钱庄内部才好对票,防止造假和冒领。
说实话,对于薛家酬谢他,他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这薛家二老爷这么大气,一出手就是三千两。
他记得,曾经的贾琏捐了个州同知,也才不过花了一千两银子而已!
沉默了片刻,迎着薛家三人的目光,贾琏摇头道:“这银子,我不能收。”
“这……咳咳,贤侄,我知贤侄是高风亮节之人,只是今日若没有贤侄,我薛家商队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货物。
这也是我唯一能够向贤侄表达感谢之意的方式,还请贤侄务必收下!”
薛家二老爷有些急切,竟要站起来拜请贾琏收礼。
他这一拜异常真诚。以他这一趟所花下的血本,若没有碰到贾琏,就算这乌托市只扣押他三成货物,他也至少要多损失一两万银子的货物。
更别说,那纨绔还想沾染琴儿!
贾琏制止了薛家二老爷的客气,言语却还是不改变分毫。
“这些银子,我实不能收,也不会收。”
贾琏端坐在上首,语态平和。
“先不说薛贾两家,自开国定鼎以来,已累计了近百年的交情。至今我还听人说起,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便说当世,我贾家二太太,与薛家族母之间,也是至亲的姐妹。
而我的夫人王氏,更是薛家族母嫡亲的侄女!
如今薛姨妈看在这番行下,不嫌弃我贾家鄙薄,带着一双儿女,千里迢迢入京,与我们毗邻而居,时常过府与我家老太太谈笑作趣。
这是何等信任与通家之好?
如今我不过是恰逢机缘,在能力范围之内偶然帮助了世叔一回,便向世叔索要报酬,那不但贬低了我的为人,也贬低了我薛贾两家累世的交情,更辜负了,薛姨妈对我们贾府的信任。
若我今日真的收了这些银子,只怕回京之后,我家老太太知道了,也会骂我见钱眼开,重小利而轻大义。
此事,实不可为也。”
贾琏沉着眉头,一脸严肃的说完这番话,然后便吩咐薛蝌,将银票重新收好。
薛蝌登时就不知所措了。
一边是父亲的交代,一边是贾琏掷地有声的话语,这令他,只能回头,无辜的看向老父亲。
“可是……”
薛家二老爷还想再劝说什么,却被贾琏打断:“世叔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对了,忘记问世叔了,郎中诊治的结果如何?
方才忙碌,忘记去拜见叔父,倒是累得叔父托着病体来见我,小侄实在惭愧。”
“贤侄说的哪里话,你肩负保护公主这样的重任,自然不必拘泥于此等小节……”
薛家二老爷皱着眉,吞吞吐吐的样子,显然还是不甘心这样放弃。
只是贾琏已经又说起了别的话题,令他也没办法旧话重提。那种拿着重金送不出去的感觉,令他神态有些发囧。
薛蝌见父亲也没了主意,举了半天手的他,只能默默的退回父亲身边。
另一边的薛宝琴从始至终将贾琏的行事收入脑海,眸光浮动。
这位琏二哥哥,果真与普通人不一般呢……不,是很不一般!
这样想着,葱嫩的手指,不由得暗暗摩挲了一番一直捏在手里的那块玉佩,然后,趁着父亲等人不注意,重新塞进怀里去了。
第374章 扮演
与薛家二老爷闲叙一会儿,见其面色愈显苍白,知其勉励支撑。
于是不再废话,直言道:“今日既遇世叔,正好我也有两件事相求……”
“贤侄请讲!”
一直在贾琏面前,甚至有些唯诺模样的薛家二老爷,听见贾琏说有事相求,眼神顿时一亮。
便连声音,都陡然拔高了一些。
贾琏笑道:“据我出京以来,距今已有小半年,又遭逢些许变故,只怕家里人担忧。方才我写了两封家书,却苦于身边没有家丁长随可派遣。
若是世叔这里方便,我想请世叔遣一家下人,快马替我遣送家书,不知可便宜否。”
说话间,贾琏从桉上,抽出写好的两封信。
虽然以他的身份,便是将家书与公文一并让驿卒代送也没什么问题。但既然已经遇到薛家,贾琏还是觉得公私分开为好。
“此乃小事,我回去之后就让管家安排两个妥当之人,替贤侄送去京城……”
薛家二老爷一边示意薛蝌将信接过,一边望着贾琏,显然在等贾琏说第二件事。
“那就多谢世叔了。至于另一件事也差不多……昭阳公主初次抵达边市,有心去市井游玩一二,又不想兴师动众,所以我想再请世叔,帮忙安排七八个人,以便随行保护公主。”
“这……”
薛家二老爷闻言,神色都显得激动起来。
他能听明白贾琏的意思,所谓不兴师动众,自然就是不便让官兵或者衙役随行保护。如此让他派几个家下小厮随行,也是合乎情理的。
这对贾琏来说,似乎是随口问起的一件小事,但是对薛家来说,能有资格和机会保护公主,可以说是天大的荣耀!
确定贾琏不是开玩笑,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拜首道:“草民,谨遵吩咐,一定挑选可靠之人供公主差遣……敢问贤侄,何时要人?”
“嗯,世叔安排好了,派人告知我一声就是了。”
贾琏抬眼瞅了一下天色,心想若是今儿晚了,便明日早些带昭阳公主去逛。
至于为何从薛家叫人,而不从县衙或者守备府,也确实是不想兴师动众。以那守备和县令二人的作风,若是知道公主要在城内游玩,还不知道会怎么紧锣密鼓的筹备。
便是清空街市以供昭阳公主一个人游玩,在他们看来只怕也不为过。
如此倒失了意味,只怕昭阳公主也不喜欢。
但又不能不为安全考虑。此处是边市,数不清楚就会有鞑靼或者瓦剌的刺客或者探子。
所以,从薛家叫一些人随行保护,能无声无息的过去自然是最好的。
别过了薛家父子三人,贾琏倒也没有忘记昭阳公主的嘱咐,在屋内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到昭阳公主所居住的天字一号房。
因担心有县衙派遣的侍女在,贾琏也没有造次,先扣房门请示。
没有回应,倒是听得屋内细微的脚步声,贾琏眉间微凝,毫不迟疑的退开房门进去。
这是一间比之京城最好的客栈也不遑多让的房间,只是多了几分异域风格。一应陈设,帘帐,奢华中略带几分古朴之意,显然是模彷中原的装饰格调。
“
屋内无人。隔间的浴桶之内,还有水雾冲破五彩的花瓣,鸟鸟升起,显示着,昭阳公主之前确实是在沐浴。
所有门窗都是封好的,屋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就在贾琏站在屋里观摩思索的时候,忽闻得头顶房梁有异响,贾琏迅速抬头,只见一个红色的曼妙身影,持剑冲他飞跃而来。
来不及多的反应,贾琏急速后退两步,待对方靠近之时一个闪身,一手拉住对方的手臂,一手抵在对方后背,以反擒拿的姿势,将其扣住。
但是贾琏并没有太用力,因为此时他好像看清楚了,跳下来的这个刺客,和昭阳公主生的有几分相似。
“大胆蟊贼,还不放开本公主!”
听见声音,贾琏面上露出无奈之色,只能依言松开。
正想问昭阳公主这是闹的哪出,却见刚站起来的昭阳公主,面上似有兴奋之色,又似十分愠怒。
她一身鲜红色彩缎纱衣,心口开合处可见里面雪白色的裹胸,兼之或许是才刚沐浴过,无论是满头青丝还是那几处外露的肌肤上,都隐隐渗透着水汽。放眼一看,便是贾琏,也不由自主的为这种清纯中带着妖艳之意的美人装扮,勾的几分心驰神摇。
她再次持剑而来。
贾琏有心不躲,因为他此时也看清楚昭阳公主手中的只是一柄剑鞘。
但是当看到昭阳公主似乎很是认真的向他刺过来的时候,贾琏还是配合的将其剑鞘挡开,身子往前一压,须臾之间便将昭阳公主整个人,制服在了榻上。
昭阳公主挣扎了几下,见无效之后,娇声喝道:“大胆淫贼,竟敢对本公主无礼……”
贾琏心内好笑,倒也觉得这昭阳公主生动有趣,于是越发配合的将其双臂压过其头顶,俯身面对其粉红娇嫩的面庞,笑语起来。
“便是对你无礼,公主又待如何?”
“无耻淫贼~”
昭阳公主扭了几下胳膊,发觉无用之后,她似是任命了一般,盯着近在迟尺的贾琏,眼波一动,轻笑道:“你知道本公主的驸马是谁吗?他便是天下闻名的英雄人物,朝廷二品镇远将军贾琏!
他现在就在旁边的阁楼,你这小小淫贼还敢对本公主无礼,只要本公主大喊一声,定叫你小命不保……”
贾琏此时哪里还不清楚昭阳公主的用心,他觉得意外,但那种绝色扮演的刺激感,也随即而来。
“哦,是吗,那也要公主您能叫的出来才是。”
贾琏低头,直接将昭阳公主的朱唇合上。
昭阳公主似是不甘心,“嗯唔”中想要躲避挣脱,却总能被贾琏牢牢制住。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抬起那早已脱出鲜红裙子遮掩范围的一双修长玉腿,试图抵抗。终究美人玉腿除了美丽好看之外,并无太大的作用,不多时,便无力的交叠在贾琏的身上,随波逐流之间,将主人的意志彻底丢弃。
于是乎,当贾琏安心的从昭阳公主房中出来的,看见的便是已经暗沉的天色。
整理了一下胸口的衣襟,走到自己房门处的时候,只见阿琪双手抱着秀剑,静默的守在长廊上。
看见他过来,其眼中的静默之色,缓缓的化作一抹羞红,却很快掩去,低头道:“薛家姑娘求见,在屋里等你。”
贾琏早知道,即便是有昭阳公主的特意吩咐,那些侍女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出现,必定是被阿琪拦下了。
说起昭阳公主,贾琏也知道,其之所欲愈发热烈,是因为她知道,归于汉地之后,其和他两人之间的顾虑,就会越来越多。相处缠绵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
她在尽力的想要留住更多的美好。
对此贾琏既是感动,也有些歉意。虽然他和昭阳公主二人之间很多话都没有说的很清楚,但是他总觉得,昭阳公主很懂他,比他认识的绝大多数女人,都要懂他。
而他,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事情之后,也觉得,他好像有点懂这个女人。
是以,彼此之间一些复杂的问题,也不必要去太过担心,似乎两个人都觉得,对方是可以相信和信任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容易令人沉迷。
第375章 酥糖、果干
推开房门进屋,果见里面的梨花木椅上坐着一个粉色钗裙,精凋玉琢的少女。
她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了,一双纤细稚嫩的小腿儿悬在地面之上,百无聊赖的踢踏着。看见贾琏进来,其连忙站起身来,向贾琏乖巧的叠手行礼。
“琴儿,见过琏二哥哥。”
“是宝琴啊,坐吧,不必多礼。”
贾琏随意一抬手,步伐却不停,几步走到上首,一甩衣袍坐下,笑面眼前的少女。
薛宝琴显得有些拘谨,不敢直面贾琏的打量,低头道:“父亲派我来告诉琏二哥哥,你要的人已经选出来了,如今就安排在楼下大厅内,随时听候琏二哥哥的差遣。
我父亲还说,这些人都是我们薛家世代的家生子,都是可以信任的,请琏二哥哥放心使唤。”
尽管小姑娘面上有些拘束,但是言语却十分清晰,脆生生,轻铃似的,很好听。
贾琏便猜测,这小姑娘应该是随着父亲走南闯北了几载,比之中原闺秀,多了几分大方活泼。
笑着向薛家二老爷致了谢,然后贾琏便随口与薛宝琴叙起闲话。诸如问她几岁,此番他们父子兄妹三人从何而来等。
薛宝琴本来就对贾琏充满好奇和感谢,为此不惜抢了哥哥的差事,特意来见贾琏。
此时见贾琏果然平易近人,也就丢掉紧张,开心的抱起旁边茶几上的彩色木盒,送到贾琏面前,一边回道:“我们年初从金陵出发,一路走了大半年了。此番刚刚从茜香国归来,除了采购了很多货物,我还买了很多好吃的呢。
这里面是一些酥糖和果干,琏二哥哥要是不嫌弃,我送给你尝尝……”
薛宝琴可是想了很久,才决定给贾琏送她喜欢的零食。
虽然她以前也知道,家族是有一些很了不起的姻亲故旧,但是一则她出身不是长房,二则年纪太小,所以对于很多亲戚都知之不详。
此番初回汉地,她不止一次的从旁人耳中得闻贾琏的英雄事迹,因别人说的精彩生动,小姑娘本能的暗生钦佩,甚至拉着哥哥专门去茶肆听新奇。却没有想过贾琏会和她,和薛家有什么关联。
所以,当传言中的英雄人物突然在她面前,还尊她的父亲为长辈,那时候,对小姑娘的震动,着实过大。
后来贾琏不但帮父亲解决了麻烦,而且还对他们这般客气、照顾,她心中自然越发生出感动敬佩之心。
也是这个时候,她和哥哥才从父亲口中,详细的知道了贾、薛两家的渊源。
父亲还说,琏二哥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虽然人家不嫌弃他们认作是亲戚,但是他们却不能对其不敬,还让兄妹两个以后见到,必须恭敬些。
宝琴虽然不是完全认同父亲的话,但是至少贾琏今日确实是帮了她,还有她父亲的大忙,她觉得,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向贾琏表示诚挚的谢意。
之前父亲在,不太方便,这才找了这个机会,以自己喜欢的东西做礼物,来特意感谢贾琏。
倒不是她拿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只是她知道,贾琏连父亲亲自送去的三千两银子都挥手不要,便确定他是哥哥口中所言的“君子重义轻利”。
感谢这样的人,自然不能俗套,要用诚心才好。
酥糖和果干,就是她认为的诚心。所谓礼轻情意重嘛,大概如此。
尽管心里忖度贾琏应该不会嫌弃,但是当来到贾琏的面前,小姑娘未免还是有些忧心,所以双手抱着小巧的糖果盒子,认真的瞅着贾琏。
贾琏确实没想到小姑娘还专程给他送礼物了,觉得有些新意,也没有犹豫的就接过了,并表示了谢意。
薛宝琴便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趁势问:“公主是明儿上午去市井游玩吗?我父亲交代了,要是公主不介意的话,让我和哥哥明儿也陪同。
因为我和哥哥都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正好可以给琏二哥哥和公主做向导……”
让薛蝌和薛宝琴陪同,是因为薛家二老爷揣测,贾琏和昭阳公主身上应该都没什么钱,否则之前也不会在茶肆典当随身玉佩。这也是他之前送银子给贾琏的原因之一。
此番让薛蝌二人陪同,便是让他们充当钱袋子,在贾琏和昭阳公主瞧中什么东西的时候,可以直接帮忙买下来。
另外,借机让儿女和贾琏二人交好关系也是原因。
毕竟薛蝌先不谈,女儿宝琴将来可是要嫁到京中梅翰林家的,到时候能有此二人照拂一二,那他们在南京也就不必太担心了。
对此贾琏自然觉得没有任何不妥,直接替昭阳公主答应下来,并让宝琴二人明日辰时初在大厅里等着。
宝琴闻言,想了想细声提醒道:“琏二哥哥,此地与中原有些不同,天亮的要迟些……
若是要瞧热闹的话,最好辰时过了之后再出门最好。”
贾琏闻言才恍然,这段时日在大漠奔走匆忙,倒是忘了西塞和京都的时差这一茬了。
“琴妹妹说的是,那时间就定在己时初吧,届时不见不散?”
尽管未曾听人说过不见不散这个词,意思倒也不难理解,特别是贾琏说话的时候还对着她笑,令宝琴登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到底是个小姑娘,此时贾琏屋里也没有旁人,正事说完之后再待着未免生出羞意,因此瞅了贾琏两眼,甩了一句“琏二哥哥回见”,便提着小裙子去了。
直到小姑娘小心的将房门替他关上,并且向候在外面的阿琪问好的声音传回的时候,贾琏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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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公主说的不错,如此乖巧美丽的小姑娘,便是看着也是令人觉得舒心的。
将旁边的糖果盒子拿过来,揭开之后,里面赫然还有两个方盒子。一个盛着糖果,一个是果干,十分精致好看不说,而且看得出来出自名家作坊,定然价格也是较为不菲。
看来这薛家老爷果然不亏待自己的女儿,这样精致的零食,便是贾家姐妹们,也是难得有的。
随口拿起一块果干尝了一口,察觉味道果然不错。正好此时阿琪进来,贾琏复吃一块之后,对其笑道:“这盒果干,你给公主送去。另外这盒酥糖,你拿回屋去吧。”
虽然是精致之物,到底是小女孩家的零嘴,贾琏自然不会有多爱,故而转手送给自己的女人。
阿琪眨了眨眼,虽然感动于贾琏这种公平分配的方式,但是她又怕公主多心,有心拒绝。
只是忽然想起,妹妹倒是十分喜欢吃糖,只怕贾琏给她酥糖也有给妹妹分留一些的意思,于是点头应“是”,拿着东西默默退了下去。
第376章 皇恩
并没有在边市多驻留,第二日贾琏陪着昭阳公主在乌托城闲逛了半日,晌午略作休息,便领着人马起身往甘宁关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他向朝廷汇报昭阳公主平安的奏疏,却是以比他脚程快得多的速度,飞快的传回京师。
大明宫,南书房。
当宁康帝接到贾琏的加急奏疏之后,不由得一拍龙桉,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旁边服侍的几个大明宫内侍,见到宁康帝这番反应,都不由得跟着露出一抹笑意。
自从那瓦剌王子谋逆作乱以来,差不多快两个月了,就没见陛下如此高兴过。
聪明些的人,已经大概猜到一点什么,到底身份卑微,不敢有所表示。
倒是戴权胆子大,此时将笑脸凑上前,问道:“陛下因何事这般高兴,何不说出来,让奴才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作为皇帝身边的近侍,察言观色是第一本领,其次是审时度势。
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如此才能站的高,坐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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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了宁康帝几十年,戴权早已将宁康帝的脾性摸得十分清楚,并且很会迎合,否则他也不可能做到大明宫掌印太监这个职位,并且被宫内外人员,尊称为“内相”。
果然,宁康帝此时正想要宣泄心中的畅快之意,便坦然说道:“贾琏方才传回消息,他已经从大漠返回汉地,并且成功救回公主,此时他正护送公主,向着甘宁关赶去。”
戴权闻言大喜过望:“这么说,公主殿下不日就将平安归来了?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实在是可喜可贺呀……”
或许是因为戴权的反应略显夸张,宁康帝不由得撇头瞅了他一眼。
倒也没有和他计较。
没有人知道,这一个多月,他这个皇帝过的有多么焦心。
堂堂天朝上邦,竟然被一个藩属国的王子算计!
若是其中没有和亲这件事还罢了,他还可以威严的坐在龙椅上,将一众文武大臣贬斥一通,以正龙威。
但是,其中涉及到他的女儿,这件事他无论怎么着,也甩不开干系。毕竟,若是他不点头,谁敢将她的女儿送去和亲?
更别说,昭阳公主还是太后的心肝宝贝,甚至是精神寄托。
以致于这段时间,他不但要想方设法的平息朝野之间的不利言论,并且每次去未央宫请安的时候,还要面对太后那深邃冷漠的眼神。
尽管之前甘宁关的吴世维等人便上奏说,公主或许并无大碍,到底没人敢给他一个确切的消息。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连他都觉得,贾琏和昭阳公主二人,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若是昭阳公主落入瓦剌或者鞑靼的手中,他该用什么手段,才能平安的接回女儿。或者,是别的对大魏朝堂,能将不利影响降到最低的,任何方式方法。
在如此情况下,贾琏突然传回消息,说已经平安的带回公主……
还有什么是能够比这更让他高兴的消息?
若是公主,甚至是包括贾琏,此番都平安归来的话,那么认真讲,这一次的事情,对于大魏朝廷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死了千余出使瓦剌的官兵、杂役罢了!
甚至,相比较起来,敌人,死的更多。这么论的话,朝廷不但没有丢失脸面,甚至,反而可以将此番事件,渲染成大涨国威、军威的事件!
涉及这种大政方针,宁康帝知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因此即命将朝廷的柱石——四位阁臣一并请来,共商良策。
君臣一番合计,随着差事分派下去,宁康帝心情更加愉悦。
微伸手臂,候在旁边的戴权便立马上前,给他轻锤肩膀,并笑道:“等到公主殿下平安回京,陛下也算是能和太后娘娘交代了。
呵呵呵,说起来,这贾将军,还真是陛下的良将,此番可是为陛下立了大功了。”
戴权和京城很多权贵暗中都有交情的。虽只是利益往来、互相利用的关系,到底也算是人脉。
其中类似贾府这种曾经权倾一时的顶级名门,自然也是他巴结的对象。
虽然多年前情况就已经反转,是贾府一直在巴结他,到底这份良好的关系一直存在。
更别说,如今贾家出了贵妃,又出了一个入皇帝法眼的年轻臣子,未来前途未可限量,他自然也要重新审视贾府的地位。
而且,之前贾琏在京中的时候,对他也很是客气。
他看的出来,贾琏也有与之交好之意。如此一来,他自然就更乐意助贾琏一把。
不过毕竟身处特殊的位置,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夹带私货,只是这么漫不经心,又合情合理的提了这么一句。
宁康帝闻言,果然一下子就将思绪落在贾琏的身上。
他当然知道,此番使团能够保存,甚至朝廷的体面能够挽回大半,首功必是属于贾琏。
甚至宁康帝都知道,贾琏此番可算是没有辱没他对其的厚望,说是功不可没也不为过。
若不然,即便他想要转移士林的注意力,也不会让人编撰贾琏的英雄事迹,在整个大魏境内流传!
这可谓是给了贾琏极高的声望。
甚至,他都还记得,当初贾琏率兵去救昭阳公主的消息传回之时,他曾暗暗说过:
只要贾琏能够将昭阳公主平安救回来,他一定重重的赏赐贾琏。
没想到,贾琏当真做到了。
作为皇帝,赏罚是一项基本功,从小学到老的。
几乎是之前收到贾琏消息的一瞬间,他就想到了数个对贾琏的赏赐手段。
只不过现在回头一想,很多确实不太妥当……
“戴权,你来说说,此番等贾琏归来之后,朕该如何赏赐他才妥当?”
宁康帝忽然发问,让戴权心头更加明白贾琏大概是真的入了宁康帝的眼了。
但他还是笑道:“奴才愚笨,可不敢乱说,惹得陛下笑话。
不过老奴方才倒是听见有阁老提起,说是因为贾将军杀了瓦剌王子,那瓦剌才迟迟推诿盟约,如今想来只怕是已经生了反志……
听阁老们这意思,倒像是要治贾将军的罪似的。奴才粗蠢,可是看不明白了。”
“哼,那些老货倒不是真心想要治贾琏的罪,只是但凡朕想要新提拔什么人,他们都会下意识的阻扰而已。好似生怕朕的人,顶替了他们这些老臣的位置似的!”
宁康帝说着,眼中闪过嘲讽和无奈之意。
戴权闻言,也就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答言。
不过他也算是侧面提醒了宁康帝。
此番若是因为一些别的顾忌,而压制贾琏,倒是真的中了那些老家伙的套了。
平日里和这些老东西打擂台,总是被他们拿大义和祖制来压。
此番既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提拔自己的人,自己岂能畏首畏尾?
破解贼人阴谋,正面迎敌两战两胜,还救回了公主。这样的功劳,再怎么重赏,也不为过!
就算那些老家伙还有话说,至不济再将太后搬出来也就是了。
宁康帝也是想起了,当初贾琏意外救过太后一次,太后还敕命他封赏贾琏,被他以贾琏资历不足婉拒了。
如今,倒是可以拿来做一个幌子。
既可以完全堵住群臣之口,又能讨太后的好。
不过,虽然笃定这次外力干扰不到他,到底他心里也还有一丝顾虑。
贾琏毕竟还年轻,此番虽然表现不错,也未知将来如何……
难得看中一个苗子,他也不想揠苗助长。
如此反复思虑一番,宁康帝忽然一甩龙袖。
自己贵为一国天子,检拔一个看得顺眼的臣子为己所用,何用瞻前顾后?
资历、阅历不够,给机会历练便是了!
贾琏啊贾琏,朕将机会给你,希望你不要太让朕失望啊。
眼看宁康帝眼中已经有了主意,戴权也不敢继续干扰,等宁康帝再次埋首桉牍之间,便躬身退了下去。
第377章 家里概况
月余以来,因为贾琏之事,贾家由上至下,显得比以往沉闷许多。
这一点,与先时贾琏押粮至边关,正逢大魏和鞑靼交战时有所不同。
彼时,虽知贾琏有危险,家族内部,不过是王熙凤以及其他少数关心贾琏之人,十分殷切的担忧、在意。实则家族上下,并没有因此掀起多大的波澜。
而时至今日,家族上下,但凡知道这件事的,都无不悬心、在意贾琏的安危,荣辱。
盖因贾琏如今不但承袭了家族世袭爵位,且代任了族长一职。如此情况之下,贾琏毫无疑问的成了家族最具有权威和代表性的人物。
如此一来,贾琏的安危,不再是贾琏一个人的安危,贾琏的荣辱兴衰,也不再是贾琏一个人的荣辱兴衰!
贾琏兴,则家族兴,贾琏败,则家族败。
荣国府,荣庆堂。
薛姨妈领着女儿宝钗过府与贾母问安,因薛姨妈知晓荣国府多事之秋,多日未曾过府,今日难得前来,贾母便亲自作陪,拉着薛姨妈在荣庆堂叙话。
而迎春三姐妹,也自发的来寻宝钗。
一家人聚在一堂,贾母等长辈还可随意的闲叙,姐妹们却多有拘束。
难得开口低声细语,不多几句,又难免牵扯到一些令人担忧的人和事,如此一来,姐妹四人,慢慢便成了静坐。
就在探春等人百般无趣,各有心事之间,忽然听得外头传来王熙凤的声音。
“听说姨妈来了?未曾早来作陪,还望姨妈恕罪才是呢。”
声音轻快,音线高航,令探春等人纷纷纳罕。
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若说谁最担忧悬心,王熙凤绝对是首当其冲。
以致于,那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王熙凤,她们也有许久未曾见到了。
贾母等人也停住说话,看见王熙凤迈着快步走进来,贾母不由得挖苦道:“难得你还知道往我这儿跑,这些日子我可是少见你的影子。
如今姨太太刚来,你就慌忙火急的蹿过来了,可见还是亲姑妈好。”
“呵呵呵,老太太说的哪里话,这几日不是见您老心情不佳,我又嘴笨,怕在您这儿得不是,这才不敢多来打扰。
今日过来一瞧,老太太不但心情变好了,连气色都红润了不少,可见还是姨妈会哄人开心,得老太太的心意。”
王熙凤一边笑着,一边给薛姨妈也见了礼。
探春早在王熙凤进门的时候就迎了上前,此时趁机拉着王熙凤笑着:“我看琏二嫂子今日气色也不错,敢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探春是三春姐妹中最好动的,早就不喜家中沉闷。此番也是有意与王熙凤配合,欲图打消掉家中的一些沉闷气氛。
却不料王熙凤回头瞧着她,眼中的笑意愈盛。
“倒的确有一件喜事……”
王熙凤简单卖了个关子,然后方笑对探春等人道:“你们琏二哥哥来信了!”
“真的?”
迎春等人尽皆喜出望外。
这些日子虽然不知道边塞的具体情况,总算贾琏遇到危险是确定的。
她们都好担心。
如今贾琏既有家书传回,又见王熙凤如此表现,那自然表示贾琏是平安的了。
不说姐妹们,连贾母闻言也是神色一急,赶紧追问:“琏儿来信了?他说了什么?”
因贾琏的信中,多有与她的私密话,王熙凤早命平儿拿回家藏了。
为避免贾母等人想要观信,她连忙利落的将贾琏信中报平安的信息,挑大意向大家说明,并在大家都了然欣喜的时候,抛出话题来。
“说来老太太可能都不信,老太太可知道,帮我们家琏二爷送信的,是何人?”
“谁?”
“呵呵,便是姨妈家的奴才小子……”
贾母等人大为诧异,纷纷瞅向薛姨妈。
薛姨妈也是诧异的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笑道:“是真的,如今那送信的两个小子还没走呢,我已经吩咐门房,好生款待一二。”
贾母看薛姨妈的面色,便知道薛姨妈也不知道,因此回头瞪了王熙凤一眼,让她快将话说清楚。
见成功吊起了大家的好奇心,王熙凤也就不再遮掩,将她从薛家奴仆口中得知的,贾琏如何在边市中出现,又如何帮助薛家二老爷一行的事情,一一说来。
因为事情本来就巧合曲折,加上那薛家送信的小子们将贾琏奉若神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话,自然更加夸张。
再经过王熙凤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生生是将薛家奴才口中所言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都给补充完全了。以致于在贾母等人听来,就像是听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一般。
若是寻常的大戏便罢了,偏偏戏中的主角,是贾琏,是公主,还有薛姨妈的小叔子一家?
这不由得让堂内一众娘儿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是薛姨妈最先反应过来,见大家看她,便解释说道:“自从先夫去后,宝丫头他哥哥年纪又小,不经事。
幸好有他二叔在,家族外头的人,多有他代为打理。
只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十年中倒有七八年的时间,每年都外出行商。
此番能够在边塞之地碰到琏哥儿,得琏哥儿帮忙照顾,也算是他的福气。”
虽然薛姨妈说的轻描澹写,但是贾母等有阅历的人,还是一耳朵听出薛姨妈言语中的些许无奈之意。
家家都有自己的难处,薛家想来尤甚。
尽管不知道那薛家二爷的秉性人品如何,但是想来若是薛姨妈有别的办法,也不至于将家业托付小叔打理。
看出薛姨妈不太想说薛家的事情,贾母等人便只略问一两句,然后就回归贾琏的身上。
当听说贾琏孤身几人从大漠返回汉地,众人不免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其中的事故和缘由。
忽见贾宝玉走至王熙凤身边,追问道:“凤姐姐,你方才说,琏二哥哥是带着公主出现在边塞的,身边更没有多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昭阳公主和贾琏两口子之间的恩怨纠葛。
之前王熙凤也有意避谈昭阳公主。
谁知道贾宝玉这个不醒事的小子,非要来问。
虽然面色略有不自在,王熙凤倒也没有给贾宝玉甩脸色,只是言简意赅的说道:“想来那些奴才小子也不敢说慌,自然是真的。”
贾宝玉早陷入自己的臆想之中,哪里去观察旁人的面色。
闻言他竟一脸向往的模样,叹曰:“自古来,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依我看,多是闲人编造杜撰,何如琏二哥哥一生所经历的。
他这一去,山高路远,千里大漠,携美人兮畅游天地,人生何等逍遥自在。
何如我这……”
何如我这般,只恨天天待在家里,行动处便有父母长辈管束,不得自由……林妹妹还一直生我的气,不待见我!
终究还没有太蠢,在“大逆不道”的话将出口的时候,瞥了一眼贾母等人。
见他们都面有不悦,便自觉地住了口。
听了贾宝玉的话,王熙凤自然是最难受的。
虽然不知道贾琏和昭阳公主为何会孤身从大漠走出,但是想来必是历经了危险,这个时候,她本没有心思猜疑妒忌。
偏偏贾宝玉刻意来挑拨……若非是他从小将贾宝玉当做亲弟弟看待,此时早就将这个不会说话的东西,用眼神剜死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嘲笑贾宝玉道:“宝兄弟,你既这么说,下一次你琏二哥要是再领兵出京,我叫他带上你如何?也不亏待你,也给你安排一个美人在身边,只是不知,你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啊,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替你去寻啊。”
因贾母等人的关系,所有人都对贾宝玉十分宽容。
所以即便他说错话,此时大家也是配合着王熙凤的戏谑之语,一笑置之。
与贾宝玉所见不同,迎春在归座之后,十分悲伤的与探春等人说道:“想来琏二哥哥离京之时,身边带了那么多人,如今却孤身现身边塞,身边连个送信的小子也没有了……也不知道他此前遇到多少危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话说完,眼角已有泪滴将要滚落,可见迎春这个妹妹心疼哥哥之心。
同时迎春的话,也让探春等人都跟着担忧起来。
是啊,连送信都只能委托薛家人,那贾琏身边的人呢?
是不在身边,还是都……
只是这么一想,几女便心生胆怯害怕。
终归是宝钗宽慰说:“好了,我们都不要瞎猜了,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以琏二哥哥的为人,自然是逢凶化吉的。况且凤姐姐不是都确定琏二哥哥平安了么,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回京了,我们也不用太担心。
倒是……”
宝钗看了探春等人一眼,笑道:“倒是我们,应该尽快把这件事告诉林丫头。
《剑来》
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早先听说琏二哥哥遇到危险,她担心的什么似的。
若是听到这个消息,想必她也会开怀一些。”
宝钗作为大姐姐,她的话一向是最有威信的,所以一说大家都连忙点头。
“宝姐姐说的是。唉,也不知道林姐姐怎么样了,自从林姑老爷病重,林姐姐回去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她了。
按照她的性子,指不定都消瘦了,真是心疼她。”
探春这般说后,随即寻了个插话的机会,向贾母建议派人去林家探望黛玉,贾母并未拒绝。
第378章 算计
“太太。”
“老爷在里面?”
荣禧堂东边耳房,王夫人走进房内,方与贾政问候,贾政便问她关于贾琏之事。
王夫人就将荣庆堂的情况与贾政说了。
贾政听了,忙问:“可说了琏儿几时回京?”
自贾琏领旨出京,也近半年了,特别是边境变故,可让这位身居六部中枢的员外郎,也着实忧心。
既担忧贾琏这个家族最优秀的子侄,更担心贾琏在这等大事中担上罪责,牵累家族。
之前朝中就有人弹劾贾琏,他也是知道的。
“倒没说几时回京,只是让凤丫头给家里长辈们报一声平安。想来,他既有皇命在身,行动也不敢自作主张,需得听朝廷的安排。”
贾政听了沉眉思索半晌,终道:“罢了,知道人平安就好。”
说话间,又瞅了王夫人一眼,慢悠悠的道:“之前如海和我们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王夫人听闻这话,面容不觉都阴沉了一些,一时没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
“倒也不是不愿意。林丫头我们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模样,性情都是极好的。
不过,我这里倒正有几句话,想要说来请老爷参详参详。”
听王夫人这么说,贾政倒也不急着追问,端起茶盏慢慢品茶。
“我们贾家人丁虽多,然而细数我东西两府子嗣男丁,却着实不多。特别是经过几番变故之后,两府人丁实在凋敝。
便是老爷膝下,也是如此。
宝玉虽然顽劣些,到底身上还有几分灵气,依我看来,将来老爷的衣钵,还是只得宝玉才能承袭。
林丫头虽样样都好,唯有一点就是身子太过单弱了,将来只怕不是个有福气的……”
“身子弱些倒是不怕,将来好好养养就是,实在不利子嗣,将来在宝玉房里另外放两个房里人也就是了,这倒不算什么。”贾政打断了一句。
“老爷说的是,只不过,除了子嗣,我还有别的考虑。
一则老爷平常不在意家里的琐事,不知晓孩子们的脾性。
这些年宝玉和林丫头,着实闹了不少矛盾,好几次连老太太都惊动了。依我看来,两个人实则都是气性大不饶人的性子,若是凑在一起,将来只怕还有的闹呢。
我知道老爷的意思,林丫头她娘去得早,如今她爹又病重,老爷心疼外甥女,想要让两个孩子亲上作亲,将来我们也好照顾。
老爷这本是好意,我只怕将来他们闹出事来,反倒埋怨我们,如此未免辜负了老爷的一番苦心。
另外,我还有一点私心。
如今我们家里,琏儿袭着祖宗爵位,他自己又当了官,也算是替曾经的大老爷,担起了门楣。
但是老爷这一脉,眼瞅着还未有着落。
我知道老爷一心想要宝玉从科举入仕,但是从古至今,科举入仕,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贾琏默默点了点头,王夫人别的话他不大乐意听,这句话他还是觉得很共情的。
想他贾政,从小勤奋好学,连老国公爷都喜欢他,认为他是可造之材,可是读了三十年书,不也是距离科举入仕还差那么一点点?
最后还是老国公爷的身子捱不住,临终上了一道遗本,祈恩荫蔽入仕。
这也造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其实,他觉得,老国公爷要是再多活三年,再给他一次科考的机会,他还是有把握考中的……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宝玉那顽劣竖子了。
“你想说什么?”
“老爷,我想说的是,将来宝玉若是能够考中,那自然是好。若是考不中,我们也得为他做别的准备,至不济,也为他留条后路,让他将来能够走老爷的路,从恩荫入仕。
依我想来,宝玉他姐姐是宫中贵妃,他嫡亲舅舅又位居一品,将来为他谋一个官身是不难的。
只不过,老爷应当也知道,这恩荫的,到底是比不过那些正经科举出来的。若是没人帮扶,只怕将来为官也艰难。
所以我想着,宝玉的亲事,我们是不是还该郑重一些,多考虑一些,争取给宝玉寻一门得力的妻族,将来也好作为助力……”
王夫人说着,察觉贾政直皱眉,又忙道:“妾身倒不是觉得林家不好,林家和我们家一般,也都是百年名门。林丫头他爹更是正经的探花郎出身,又官居二品。
说起来,他能有意与我们结亲,倒算是我们宝玉高攀了。
可惜,林家人丁寥落,林丫头她爹身子又不好。林家如今全靠他一个人撑着,将来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林家也算是彻底没落了。”
王夫人说到这里住了口,她知道,这种话不可说的太过直白刻薄。贾政在中枢为官多年,不可能分不清联姻的利益关系,点到为止最好。
果然,贾政已经陷入沉吟之中。
他是个儒生,崇尚有学识的人。贾家众亲戚之中,论学问,论在士林的影响力,无人能过妹夫林如海。
所以,他在内心深处,对于林如海是既尊崇,又羡慕的。
所以当林如海隐隐提出欲与他亲上作亲,他立马就有答应的意思。
毕竟国朝探花郎,三年才能有一个,自家儿子能够做探花郎的东床快婿,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有面子。
只不过如今王夫人这般变着法子的提醒他,令他也不得不多考虑起来。
要是长子贾珠尚在,他自然无需考虑太多,以长子年纪轻轻中了秀才的水准,要是不死,将来必定可以为他支撑门楣。
可惜,长子偏偏英年早逝。
或许有贾珠珠玉在前,如今剩下二子,都令他很不满意。
一个顽劣不堪,懒惰成性。一个平庸愚钝,气质猥琐。
但是相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喜欢次子贾宝玉。
毕竟,相比较废材,还是有瑕疵的璞玉更值得凋琢!
所以,他对贾宝玉非打即骂,实则也是望子成龙之心急切的表现。
更有一点,王夫人之前说的,大哥贾赦一脉后继有人了……
他贾政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作为酒色之徒典范的贾赦。可恨老天不公,将琏儿这么懂事上进的儿子赐给他!
贾政觉得,在这一点上,他确实不能,也不该落后大哥太多。否则不公平。
贾琏如今将大房的门楣担起来了,他二房的声势也得好好搞搞才是,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花了五十年才把嫡长大哥压下去的成就!
心中既有了这些想法,他也觉得对贾宝玉的亲事应该更慎重些才好。
作为四大家族贾家的代表人物,他当然知道有一个得力的妻族,对于一个人的前程有多么重要。
就说他,这么多年,好多自己摆不平的事,都是托内兄王子腾帮忙的……
林如海在朝中固然颇有声望,然终归只是文臣,富贵全系在官位上。一旦身死或者致仕,所有荣耀和圣卷,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此谓之人走茶凉。
王夫人只知道林如海病了几个月了,她却不知道,林如海早在半个月前就以身体不济,向朝廷递了辞呈,只是宁康帝暂且未批罢了。
兰台寺是清闲的衙门,掌印官懈怠几日没什么大碍。或许宁康帝也是想要再等等,看林如海的病是否有好转的可能。
但据他观测,难。
以林家如今的状况,一旦林如海发生不测,林家也算是彻底告别于上层士林了。
贾政紧皱眉头,看旁边王夫人面有微喜,知其为说服他而高兴,不免有些不悦,反问道:“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太太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不想答应这门亲事,老太太那边你如何答话?”
王夫人深知贾政这是被他说动了,只是不想违逆贾母,让她来解决这些麻烦的问题。
她早知道在这些问题上贾政无用,她求得也只是贾政不要拖后腿罢了。
“老太太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不过老太太最是心疼宝玉,岂能不明白个中缘由?
依我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老太太之所以一直没将这件事挑明,心里也正是有着这些担忧、考虑。
毕竟,即便老太太心疼外孙女,也没必要定要将她许给宝玉。将来等林丫头长大了,给她另外寻一个如意郎君,未免不是更好的选择。
老爷觉得呢?”
“你既有成算,这件事我便不管了就是。”贾政一甩袖子,同意了王夫人的说法。
两口子复说了几句细节上的事,贾政忽道:“如今后面的园子眼看要竣工了,最是耽误不得。今儿林之孝与我说,库里的银子又支完了,问我接下来调用哪里的银子,我暂且没话回他……”
“老爷莫着急,东府里的珍儿媳妇答应了,将库里剩下的三万两银子也先支给我们使着,想来这两日就会清点了送来。”
“嗯。”贾政点点头,一甩袖子走出了房子。
第379章 回关
庞大的商队,在苍凉的北漠大地上行进,那行走之后车轮留下来的深深痕迹,不知多少次令暗中窥视的匪盗眼馋心热。
但是无一例外,这些匪盗都没有真正动手,甚至连以往的“常规过路费”,那些大山头都没敢派人去收取。
无他。长长的商队前面,那数以百计金戈铁甲的官兵,让所有想要求财之人,望而生畏。
北距雄关十里,贾琏正与薛家人道别。
自乌托城离开之后,贾琏等人便和薛家同行。
这是昭阳公主的意思,那日薛家兄妹陪同她逛市集,昭阳公主就表现出了对薛宝琴独特的喜爱。而薛宝琴或许本身也是活泼外向的性格,在短暂的怕生之后,迅速被昭阳公主收买,以致于在回程的时候,对昭阳公主的称呼已然从怯生生的“公主殿下”,变成了清脆亲昵的“青染姐姐”。
如此情况下,当薛宝琴试探性的询问贾琏等人是否和他们一道时,昭阳公主这个姐姐,自是一口答应了。
昭阳公主甚至还与贾琏说,她只是不好意思拒绝干妹妹的请求,毕竟她在宫里和其他姐妹不熟,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小妹妹。
为此贾琏自是没多说什么,左右也耽误不了几日。
“琏二哥哥……”
马车旁,薛宝琴瞅着眼前的贾琏,颇有不舍之意。
这十来日,因为薛家商队带着笨重的货物,所以行程缓慢,以致于一路上,宝琴有不少时间找昭阳公主和贾琏说话。
从贾琏二人口中,宝琴不但得知了堂姐宝钗等人的近况,更是知道了许多京中风物,甚至宫闱趣闻。
她更是发现了,公主姐姐和琏二表哥竟真的都是如此好的人。
一个温柔娴雅,绝代风华。一个倜傥风流,卓尔不群,是令她与之相处,感觉如沐春风,轻易令她脸颊发红的人。
这样的两个人,都是从京城而来……从来没有现在这样,让宝琴对于天下第一繁华的京都,也是她将来归宿的地方,有了如此浓烈的憧憬,甚至有一种想要即刻跟着贾琏二人去京城的冲动!
有此番原因,宝琴故是心内不舍分别。
贾琏看出小丫头的心思,笑道:“好好照顾你们父亲,若是有缘,将来自是还会再见的。
还有,你公主姐姐让我告诉你,你送她的礼物和诗稿她很喜欢,将来你要是到了京城,一定记得去找她。至于道别的话,之前都说过了,也就不再当面说了,否则她怕会舍不得你这小丫头。”
薛宝琴面上微微不好意思,她送给昭阳公主的礼物还好,但那几首诗稿,是此前昭阳公主知道她小小年纪就会写诗,特意讨要的。
本来给昭阳公主她就怪不好意思的了,莫非,青染姐姐还给琏二哥哥也看了?
顾不得害羞,见贾琏与哥哥也说了两句话,便上马准备离开,宝琴忙唤道:“琏二哥哥,将来你要是到了金陵,也一定要到我们家来做客……”
小姑娘话喊出后,察觉四周似有目光扫来,方觉得可能不妥,就住了口。
贾琏回头,笑与她点点头,然后跨马离去。
等贾琏离开,薛家兄妹两个回到父亲的马车,向薛家二老爷回禀情况。
薛家二老爷见儿女似乎皆有惆怅之意,便叹道:“尔等也不必多想,似你们琏二哥这等人物,此番若是平安回京,必定是青龙翱翔于九天之上,非是我等凡俗之人可以妄加窥测的。
此番能够得他庇护一程,已是我等莫大的机缘,你们应该好好珍视这段时间与他的交情,这对你们将来,或许也有莫大的帮助。”
听得父亲之言,薛蝌一双清秀的眼眸露出些许昂扬不屈之意,终归化为平静。
他知道父亲说的不错,若他是堂兄薛蟠,或许还有奋起直追贾琏脚步的勇气。可惜,他只是薛家一普通子弟。
虽说家有万贯之姿,到底不过商贾末流。与贾琏这样的权贵,国朝风云人物,相差不能以道里计。
或许,自己以前子承父业的想法实在太过狭隘了,还该尝试一番认真读书考取功名。若能成功,或许就有了真正与琏二哥那样的人相交的资格吧。
宝琴是女子,与哥哥想法不同,她第一时间追问父亲:“爹,你说什么平安回到京城?琏二哥哥和公主不是都从大漠上逃回来了吗,难道琏二哥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危险不成?”
薛家二老爷笑着摸了摸宝琴的脑袋,没有多言。
在薛家二老爷看来,如今边境动荡,贾琏又有皇命在身,肩负重任,谁知道接下来还会经历什么。之前满天下传的关于贾琏的事迹,好些在他听来也都是心惊胆颤的。
身处那样的位置,遇到危机太寻常不过了。
但有一点薛家二老爷可以肯定,那就是贾琏只要不死,将来必定成为国朝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也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促使儿女与贾琏好好相处的原因。
……
吴世维亲自带兵前来迎接。
因为之前昭阳公主生死未知,送亲使团,包括昭阳公主的一应服侍人员,也不敢擅离职守,而是秉承就近原则,在甘宁关内扎营等候。
如今昭阳公主接回,自然还住此前吴世维准备的简单行宫。
而贾琏,则是被吴世维等人,拉着赴他的接风洗尘宴。
宴席之间,各种恭维夸赞自是不必多说,贾琏最关心的,还是瓦剌方面的情况,以及朝廷对瓦剌的态度。
得知朝廷和瓦剌两方,在互相扯皮厮磨了几个月之后,还是决定两相安好,如今瓦剌的使臣“宋野王”还在甘宁关内之后,贾琏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原来,对瓦剌是战还是安抚,在漳河滩事变之后,大魏朝堂也分两种声音。当然,主和的还是大部分。毕竟鞑靼联合西番的阴谋还在实行当中,此时若与瓦剌翻脸,于大势不利。
而当昭阳公主平安归汉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即便那些主战的声音也小了,朝廷终于统一了意见。
而瓦剌一方,虽然对于大魏杀了他们最得力的王子而恼怒,终究还是不得不考虑利害关系。
相对于大魏,其实瓦剌人最害怕的,还是鞑靼。毕竟败给魏国人并不算什么,魏国人大概也瞧不上千里戈壁,一片荒凉的漠北。
但是鞑靼不同,一旦给了鞑靼可乘之机,瓦剌就有被鞑靼彻底吞并的风险!
所以,瓦剌王重新派遣的使臣,在甘宁关与大魏的使团扯了半天皮,最后在窥知魏国方面已经完全做好进攻瓦剌,替大魏公主复仇的准备之后,也不再揪住自家王子的死亡不放。
如今,两国的谈判进程,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了漳河滩事变之前的程度。
这对贾琏来说,也算是好消息。
虽然他也渴望战功,特别是要是能够一举平定瓦剌,那等功勋,说不定都能够让他成功恢复祖上的荣耀!
但是贾琏却很清楚,时机未到。
他如今根基还太浅,即便发生这样的大战,他能主事的几率太低。这可不是当初在王子腾帐下,仗着荣国公孙子的身份,可以四处捞好处时候。
边边角角的战功,那些大老们不好意思和晚辈争,让了也就让了。
涉及到足以封公封侯的战功,谁会让?谁有资格让?
贾家如今刚刚成为皇亲国戚不久,贾琏自己也才继承爵位。还有很多夯实基础的事情要做。
贾琏心里盘算过,眼下对他最有利的是,凭借此番保护昭阳公主的功劳,回到京中,再得些好处,并暗暗巩固自己的地位和实力。
等到过些年,边境局势改变,而他也有了更多的资本,到时候大魏再兴灭瓦剌之战……
到了那时,即便他还是不能执掌帅印,到底单独领一军,应该是没问题的。
而若是现在爆发与瓦剌之战,要是成功了,他却不能在其中捞到足够的好处,那不是枉费昭阳公主一番心意,白在大漠上殊死一回了吗。
“贾将军!”
壮硕的汉子提着一个酒坛子,直奔贾琏的面前。
贾琏抬眼一看,笑拱手道:“朱参将……”
“别,老朱现在可不是什么参将了!当日我不尊钦差大人号令,私自带兵去追敌军,却遭到埋伏,致使手下将士死伤惨重!
若不是陛下念在我还有几分战功的份上,早就砍了我的脑袋了。
诺,如今老朱已经被贬为一个区区副指挥使了。”
朱参将的声音,粗犷中带着明显的郁闷。显然,从一个将军,被贬为一军指挥使,还是个副的,对他打击很大。
但贾琏看了看周围的人,心中却知道这甘宁关众将早形成了圈子。朱大河虽然被贬为副指挥使,但是显然吴世维等人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副指挥使看待。
否则,今日这接风宴,可不是一个副指挥使有资格入席的。
“朱将军不必气馁,以将军之勇勐,朝廷和众将有目共睹,将来官复原职甚至更上一层也不过时间而已。
倒是我还要向将军说一声抱歉。当日将军派人救援,我因为肩负保护公主职责,手中兵力又不足,所以只派了少许骑兵前去营救将军,是贾琏对将军不住了。”
朱大河哈哈一笑,“哪里的话,贾将军当日的神机妙算,用兵如神,我早打听清楚了。
还是那句话,俺老朱少有佩服人,你绝对是一个!
至于什么抱歉的话,那就不必再说了,当日中了埋伏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派人求援也就是随便一试。没想到贾将军还当真派人来救我,若非有贾将军派来的那支骑兵掩护,当日我也没那么容易从包围中杀出来。
没别的说的,这算是老朱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俺老朱的,尽管开口便是。”
朱大河说着,与贾琏示意一下,便抱着探子海饮了几大口,喝完还将坛子递给贾琏,让他也喝。
贾琏轻轻一笑。
这个朱大河倒是有点意思,他说没那么容易脱困,也就是说,即便他不派人去救,其还是有可能脱困。
亏他当日派回来求救的人,说的那么危急,似乎当日他要是不管,朱大河就死定了一般。
也没去深究细节,贾琏举起酒坛子,刻意避开朱大河接触过的地方,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找到吴世维,借故避席而出。
第380章 愤怒
“二爷。”
张勇等人看见贾琏出来,纷纷上前,关切的看着贾琏。
贾琏环视了一圈,面色不由得阴沉下来,沉声道:“怎么就你们几个人?”
面对贾琏的问话,张勇一张粗黑的大脸瞬间低落,其他人也面有悲伤之色。
赵胜站出来禀道:“回二爷,此番我们实在损伤惨重!
护送阿沁姑娘回程的途中,我们遇到了一次敌人的阻击……加上之前随着二爷拼杀死去的几个兄弟,此行跟着二爷出来的人,除了我们几个,就只有三个重伤的暂且不能来拜见二爷。
其他人,都没能回来。”
贾琏深吸一口气,复问道:“王腾呢?”
赵胜一下子握紧了拳头,面有痛苦之色,“当日突围的时候,他中箭落马,兄弟们,没能救得了他……”
贾琏沉默了。
看着眼前几乎都带伤的七八个亲卫,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在东跨院,那些在他的激励下,奋勇操练的热血小子们。
除了张勇五人,一共是二十个。都是他袭爵之后在两府中精心挑选的青壮小厮!
如今,就……一二三四,就剩下五个?
还有王腾,那可是当年他下扬州接黛玉的时候,就跟着他的人了。
当初他被朝廷任命为押粮官,随王子腾北上边境。因为王腾名字犯了王子腾的忌讳,所以没有带他去,让他十分抱憾。
此番瓦剌之行,他可是最激动兴奋的。谁知道,便成了他们五人中,第一个马革裹尸之人!
虽然贾琏从一开始,就严格训练自己的亲卫。但他也知道,他帐下这二十多人,比之真正的百战精兵,还差得远。
一但真刀真枪的对敌,他们的存活率,也会远低于身经百战的老兵。
但从情感上来说,他还是希望他的亲卫们,都好好的活着,尽量好好的活着。
其实,若不是此番连他都身陷险境,他帐下的这些亲卫,完全可以慢慢磨炼出来。只要他这个主公没有危险,他的亲卫们,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遗憾的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就是此番危险境地。
二十个新兵,只剩下五个!
至于那养伤的几个……快两个月了,能养好的伤,也该差不多了,至少来迎他不成问题。不能来的,大概将来也没办法跟着他南征北战了。
此时此刻,便是贾琏也没有什么好的语言,来安抚眼前仅剩下的亲卫们。
“养伤的兄弟们在哪?”
“都在之前的院子里疗养……”
贾琏点了点头,沉默着往下塌处走。
身后的亲卫们,也是一个个默默的跟着。先前看到贾琏平安归来的兴奋和激动,荡然无存。
但他们心中都很感激。
从贾琏的沉默中,他们都能感受到,贾琏对于此番亲卫队伍的伤亡,十分沉痛。
他们这些亲卫,大多数,祖上其实都在宁荣二公帐下效力过。他们也都知道,在战场上,亲卫用性命,护卫将军的安全,乃是他们的本分,也是他们的荣耀。
但他们也是人,也有个人情感。能够为一个看重他们,在意他们性命的将军而死,那便是死而无憾了。
回到下榻院子,昭儿和阿沁也都迎上来。贾琏的目光在一身戎装的阿沁身上略作停留,察觉她并无好歹之后,也就移开目光,来到重伤疗养的亲卫处。
卧床的三个亲卫看到贾琏,都十分激动。然而贾琏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他们每个人都看了几眼,忽转身面向张勇等人。
“待两国和谈之后,我会让人,将死去弟兄们的尸骨都找回,焚化之后,带回中原。
实在找不到尸骨的,便从他们的战马和住处,寻一些物件代焚。
这件事,赵胜你来负责。记住,此番牺牲的,都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不能让我们的亲人死后,灵魂无处安息,所以这件事,你要办好。”
“是!谨遵二爷之命!”得令的赵胜,感佩的立马参拜跪行军礼。
而其他人,特别是此番堪堪捡回性命,此刻只能躺在病床上疗养,并且注定终身残疾的三人,更是个个面色涨红,不顾伤势的要翻下来向贾琏表达尽忠效死之意。
君待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或许贾琏的亲卫们不是每个人都懂这个道理,但是此时此刻,当知道贾琏拿亲人待他们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能够为贾琏这样的主子尽忠,哪怕是死亡,也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
因为贾琏在大漠上耽误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撤回甘宁关的送亲使团,早已恢复了平静。
不论是之前伤亡将士的安抚,还是与新任瓦剌使臣的交接谈判,都已经在项贺的主持下,完成的差不多了。
对于这些事,贾琏也不打算太过于插手。虽然他是正使,但是既然工作都让项贺等人做完了,他也不是喜欢摘别人桃子的人。
此番他的功劳和威望已经捞的足够了,似这等小功劳,他乐得放给下面的人,并借此好好休息几日,等待宁康帝的旨意。
不过,他想清闲,清闲却注定不喜欢他。当项贺向他汇报与瓦剌使臣谈判的暂定成果时,贾琏立马就出现在使团的议事厅。
“以上便是这段时间,我们与瓦剌使臣重新修订的国书条款,各位大人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讨论。特别是,关于对方想要改由他们的大王子迎娶我朝公主这一点,我们是不是该慎重考虑……”
项贺将新修订的数款条例向使团众人念了一遍,末了瞅了坐在上首的贾琏一眼,如此这般说道。
其实两国国书早在瓦剌三王子抵达魏国京城的时候,就已经签订好了。
只不过出了漳河滩那般变故,两国都有了撕毁的理由。如今既然由于各种考虑,双方都没有这么做,那么之前的国书,自然依旧有效。
只不过鉴于瓦剌背约在先,自然不能再完全按照之前的国书来,怎么的瓦剌也得让些利益出来,否则大魏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所以,重新修订的条款,也就是将原本应该是瓦剌方面的利益,向大魏这边倾斜。
这本来就是比较简单的事,他们已经和瓦剌使臣谈的差不多了,就等将初稿传回京城让宁康帝过目,无误之后就可以正式签订完事了。
一个官员站起来说道:“此番重新修订国书,瓦剌的诚意还是很足的,在好几条条款上,都做了让步。显然他们确实都意识到他们的错误,也愿意为两国的友好邦交赎罪。
至于他们新提出的改由大王子迎娶我朝公主这一点,下官认为也没什么值得再商榷的。
那‘宋野王’也说了,此举正是瓦剌出于对他们的三王子背信弃义,出卖两国结盟之事的弥补行为。瓦剌王亲自交代,若是我朝昭阳公主平安无事,他们愿意让他们的大王子迎娶我朝公主,之前商定的迎娶条件不变。
那宋野王还说了,虽然他们的大王子,早已有了王子妃,但是为了表示对我上邦的尊敬,他们会让原来的王子妃降为侧室,由我朝公主居正位。
并且在谈判的时候,为了让我们同意这一条,瓦剌不但答应十年内,降低两国互市一半的边税,连我们趁机提出的,另外购买五千匹战马的条件,他们都答应了。
如此这般看来,瓦剌人悔过之心真切,求娶我朝公主之心也很是诚恳。
此番我等借此机会为朝廷多争取到这些好处,想必陛下知道了,也会龙颜大悦的。”
此官员的话,也是绝大多数使臣的想法。
本来这件事他们已经议定,就等送回京城,只要宁康帝不驳回,那么他们就算是立了大功。
至于宁康帝会驳回吗?那显然不会呀。
本来就是准备嫁过去的公主,如今还能为国家博取第二波好处,何乐而不为?
所谓好女不嫁二夫,反正昭阳公主都与瓦剌定了亲事。如今瓦剌既然还愿意娶,而且条件比之前还优厚,不嫁给瓦剌,还能有什么用?
京中的各家门第,只怕也不会愿意娶一个望门寡的公主吧……
所以,他们完全不觉得他们的做法有错。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利益考虑。
倒也有思维敏锐的。
这件事本来他们都商议定了,如今项贺却突然拿出来说,而且今儿破天荒的贾琏还出现了。
从项贺的反应,不难猜出,应该是贾琏对于他们谈判的结果不满意。
那情商高些的,倒也不难理解。贾琏和昭阳公主本来就颇有渊源,此番又千里护送昭阳公主回来,历经九死一生,或许对昭阳公主有些不一样的情意,自然不愿意昭阳公主嫁到瓦剌去。
虽能猜到情由,倒也没有立马巴结迎合贾琏的意思。毕竟他们可是为了朝廷争取利益,即便贾琏权重,也不能因此拿他们怎么样吧?
所以,看透的,暂且没说话。
没看透的,自然附和先前之人所言。
贾琏坐在上首,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心中出离的愤怒。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冷冷的看着那几个发言之人,待他们逐渐察觉到他的目光,变得安静下来的时候,方嘲讽道:“诸位大人,难道就这么喜欢靠女人升官发财?一个女人,卖了一次不成,还想要再卖第二次?”
第381章 强压
贾琏毫不留情面的话,令使团一众大小官员,面色各异。
有数人觉得贾琏的话太过刺耳,面露不悦之色。
“钦差大人何出此言,我等这也是为了大魏,为了朝廷考虑,何来半点私心?
钦差大人此话,恕我等担当不起。”
一个年轻的官员站了起来,皱眉反驳道。
他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但可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心中自有一股傲气。
所以,当面与贾琏辩驳,他甚至有一种隐隐的自豪感。他觉得此刻的他,就是不惧强权,威武不能屈的典范。
这叫什么,这叫文人风骨!
他也不怕贾琏收拾他。第一,他认为自己大公无私,站在正义的一方,只要贾琏还要点脸面,都不会因此对他发难。第二,他觉得贾琏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自然不用太讲究。
似贾琏这等权贵出身,靠恩荫做官的人,和他们这些十年寒窗,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中的人,他自然不必要太在乎得罪贾琏与否。
甚至,只要今日据理力争,辩倒了身居高位的贾琏,那么他自己也将获得巨大的声望。至少,在座的同僚,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贾琏看了此人一眼。
自离京以来,他和项贺分工比较明确。他主掌军务,而项贺主持使团内务。
所以,贾琏只认得使团内比较重要的几个官员,至于其他微末小官,他只是照过面,却根本没留心。
项贺猜到贾琏或许不认识此人,忙介绍道:“大人,这位是礼部典令史萧敬,负责此行的文书编纂记录等事。”
这等芝麻小官那点心思,贾琏一眼便可以看穿。因此,继项贺介绍之后,他根本没有再多看那年轻官员一眼,而是扫向在座众人。
“各位大人,也都是这么觉得的,认为用一个女人来换取利益,是一件大公无私,为大魏,为朝廷增添颜面和光彩的事?”
众官员面面相觑。
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敢于挑衅手持尚方宝剑,拥有生杀大权的贾琏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如那萧敬一般莽撞。
所以,没人接贾琏的话,好些人在贾琏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还赶忙摇头,表示并不附和萧敬之言。
那萧敬本来就因为贾琏之前的态度,感觉受到轻视。此时看众人因为不敢触犯贾琏的威势,将他一个人排挤独立,更是羞恼成怒。
“贾大人,此番与瓦剌重修盟好,乃是朝廷诸公所制定的国策,我等费尽心力与瓦剌使臣谈判,也是为了朝廷办事。
贾大人既然贵为钦差正使,自当以朝廷为重,岂能妇人之仁,意气用事?若是因此坏了两国盟好之事,只怕便是贾大人,也是吃罪不起的。”
听到萧敬越发顶撞贾琏,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有觉得他勇敢的,也有心里骂其愚蠢的。
贾琏也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个跳梁小丑的身上。
看其面上那一脸刚毅之色,贾琏忽然就笑了。
“萧令史是吧?既然萧令史如此一心为公,本官又岂能辜负萧令史一番为国尽忠之心?
如此也好,待公主下嫁瓦剌之后,正好身边还缺少一些忠心服侍的臣子。
不如届时萧令史也陪同公主一起留在瓦剌,为公主殿下尽忠如何?”
“这……”
萧敬忽然就蒙了。
贾琏要把他丢在瓦剌?
这怎么能行!
先不说他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就说他辛苦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考上进士,得封官位,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怎么可能留在那荒凉的异域他乡,服侍一个注定没什么前途的下嫁外邦的公主?
那样不但前途全部没了,而且不用想都知道,经过这一番变故,连瓦剌最受宠的王子都死在了他们手中。待昭阳公主嫁过去之后,怎么可能受到瓦剌的善待?
即便摄于大魏国威,不敢害其性命,只怕生活也很艰难。
主子尚且如此,更别说他们这等留守伺候的内臣了,那等煎熬的日子,想想他都觉得心慌。
“哼!”
贾琏根本无心和这等跳梁角色浪费唇色,待他哑口之时,冷冷的看向其他人。
“还有诸位大人,若还有谁觉得,应该继续与瓦剌和亲的,本官一律一视同仁,让他们留在瓦剌为朝廷尽忠。
你们不用怀疑本官能否说到做到。昭阳公主身为当朝太后最疼爱的孙女,也是陛下最喜欢的公主,两位圣人,岂能让公主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
《最初进化》
只要本官上书一封,向圣人表达诸位大人想要为国,为朝廷,为公主尽忠的心意,相信太后和陛下,都会十分高兴和欣慰的。”
贾琏这话说的众人都讪讪起来。
虽然他们奉旨出使,此番也算是肩负重任。但是除了贾琏之外,即便是作为副使的项贺,之前在朝廷的时候,也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中等官员。
放在朝中,根本都微不足道。
项贺尚且如此,更别说他们了。
可以说,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昭阳公主一个手指头尊贵。
若是贾琏当真在宁康帝面前尽一番谗言,只怕爱女心切的宁康帝,还真有可能将他们全部“陪嫁”给瓦剌……
于是他们互相对视一番,都给项贺使眼色。
项贺无奈一叹,起身与贾琏拱手道:“还望钦差大人恕罪。我等此番皆为大人的属官,所有行事,也都是为朝廷,为大人分忧。
既然大人觉得我等行事有所不妥,那我等自然听从大人的吩咐。
敢问大人,眼下我等应该如何做?”
贾琏并不急于回复项贺,而是看着其他人:“怎么,尔等都不想为朝廷,为公主殿下尽忠了?”
尽管贾琏的话很刺耳,但是事关后半辈子前程,所有官员都不敢逞强,纷纷讪笑着说一切听候贾琏的吩咐和安排。
便连那萧敬,见大势已去,也不敢再挑衅贾琏,只好闷闷不乐的坐了下去。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京之后,一定要让自己那位作为御史的好友,参贾琏一本。
他虽身在中枢六部,但才七品,根本连上朝觐见的资格都没有。
见所有人都不敢再造次,贾琏才道:“此番我大魏愿意将昭阳公主下嫁瓦剌,乃是对瓦剌莫大的恩宠。可是他们却不知恩图报,狼子野心,不但勾结鞑靼杀害我大魏精锐将士过千人,而且还欲图劫持我上邦公主,献给鞑子。
如此狼心狗肺,无耻之犹,若我大魏再将公主下嫁,那致我上邦公主于何地?致那数千为保护公主而牺牲的将士的英灵于何地?又致我大魏的威严于何地?
所以,本官不希望再听到你们中有人胆敢再提和亲之事。否则,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贾琏说着,重点看了一眼那萧敬。
被贾琏肃杀的眼神盯视,冷静下来的萧敬这才想起,贾琏对他可是有生杀之权的!
恍忽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生死之间已经走了一遭。
心中泛寒,令想要昂首挺胸的他,不自觉的垂下了头颅。
贾琏这才不再理他。
本来,他方才确实对这个萧敬生出了杀意。正好此番离京,他的尚方宝剑还没有见过血。他想着若是此人再不识趣,便拿他立威了。
如今此人既然低头,只要之后不再生事,倒也不值得与他计较。
“不过,虽然我大魏不可能答应再与瓦剌和亲。
但是其他约定好的条件,一个都不能变。就当是,他们背信弃义,和对我大魏无辜牺牲的千余号将士赎罪了。
好了,那就劳烦项大人你去通知那瓦剌使臣,就说本官明日上午,要亲自与他商谈修订盟约之事。
若没别的事,都散了。”
贾琏做了最后吩咐,直接起身离开了议事厅。
待他走后,一众使臣自然开始窃窃私语。
终究,也就只能暗暗揣测一番,并不敢违逆贾琏的决定。
第382章 温柔
“贾将军,公主有请。”
贾琏出来议事厅,便有两个昭阳公主身边的宫女前来传召。
贾琏点点头,跟着她二人往昭阳公主的行宫而去。
甘宁关内,不比中原城镇,不论是道路还是四周的建筑,都显得古朴、苍凉,兼之广阔。
整个关隘内,随时都有成队的兵丁往来巡视,显示出此处的军纪严明。
唯有靠近昭阳公主的行宫,才多了几分安宁的生活气息。
说是行宫,论庄严威仪,自是和京畿之地的天家别院完全不能相比。也就是一个巨大的官邸,内外重新装饰过一番,看起来奢华一点而已。
走至昭阳公主的寝殿之前,宫门口侍立的四个年轻靓丽的宫女,立时委委下拜。其中两人,盈盈跪于贾琏脚下。
贾琏出身公府,此时倒也不会看不懂此间礼仪。
在左边的宫女小心的伸出双手的时候,倒也没有为难之意,任由她将自己的脚抬起来,将官靴替自己脱去,换上一只布鞋。
而后右边的宫女,亦然如此。
另外两名宫女,适时将门帘展开,露出里面的场景来。
虽然还是上次昭阳公主初临甘宁关时居住之所,但是里面的布置,却大有焕然一新之感。
新添了不少的陈设,装饰也更加明亮,一眼看去,绫罗铺地,馨香满室,端的是奢华非常。
看得出来,昭阳公主的居住品质,比起上一次,又上了一个台阶。
就比如门口的脱靴之礼,贾琏可记得,上次到此,可没有这么讲究。
不过细想贾琏倒也不觉得奇怪。
上一次昭阳公主不过路过此地,而这一次,却会在此停留不短的时日,直到上面的旨意抵达。而且公主此番饱受磨难,所谓主辱臣死,吴世维等人,自然会想要尽心的服侍,以作弥补。
至于在这等苦寒之地摆弄这般阵仗,贾琏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因为这阵仗可不单单为昭阳公主一个人而摆,而是为整个大魏国的威严而摆。
一个为国家舍身和亲的公主,自然代表着整个国家的荣耀和威严。
否则,也不会至昭阳公主出京以来,除了护卫的官兵,单是专门用来服侍照顾她的宫女、太监、仆役,就近千人。
这些人待在关隘之内,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使唤使唤,还免得他们闲着生事。
踩着鲜红的地毯走进昭阳公主的寝宫,另有一名姿色更上一层的宫女前来指引。
寝殿内,一切如贾琏所预料的那般,到处都是衣袂飘香,身姿曼丽的宫女。
在贾琏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她们除了盈盈行礼之外,还会趁机偷瞄贾琏两眼。当然,无一人敢明目张胆,否则必定被教养嬷嬷狠狠责罚。
“臣贾琏,拜见公主。”
转入暖阁,在一架精致的丝质半透明屏风之前,引领她的宫女退立一旁,贾琏就对着上方一个隐约可见的女子拜道。
虽然已经是他的女人,但是明面上的功夫,还是不得不做。
“其他人退下吧。”
随着昭阳公主的吩咐,其他宫女鱼贯而出,只剩下里面长榻两边的两个高挑宫女。
这两个宫女也没有闲着,待其他人退避之后,她们便上前,从两边将搁在贾琏和昭阳公主面前的屏风拉开。
贾琏倒是没料到,这架绣着完整山水鸭戏图的屏幕,竟是两架拼成。
随着屏风中间的打开,昭阳公主那侧身端坐,庄重而美丽的身影便显露在贾琏的面前。
此时的昭阳公主,完全盛装打扮。
一身华丽的宫裙,秀发高高拢起,头顶落霞凤冠,甚至连一双叠放在双膝之上的玉手,无名指和小指之上,破天荒的都带了金灿灿的指套。如此庄重的打扮,再配上昭阳公主高挑纤细的身量和白皙的皮肤,将一个天家公主的威仪和美丽,完完整整的展露出来!
即便是已经对昭阳公主全身熟络无比的贾琏,此时此刻,也不禁神色大亮,多瞅了两眼。
许是看见贾琏的目光,昭阳公主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此番本宫能够安然脱险,全赖将军舍命相护,昭阳尚未答谢将军,故请将军今日前来一叙。”
贾琏拱手回道:“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当公主之言。”
“呵呵。”
“将军何不上前叙话?”
昭阳公主轻笑着,一抬手,示意贾琏上去。
贾琏眉间微皱,扫了一眼四周。此间暖阁倒是不大,除了他二人之外,也只有边上侍立的两个宫女,细细一瞧,贾琏倒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好像正是当初昭阳公主安排来伺候他沐浴的侍女,应是其心腹无疑,难怪她如此随意。
不过,昭阳公主此时侧坐于长榻之上,身前也没有别的凳子座位。
难道让他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话?
还是……
贾琏倒也发现,虽无座位,倒是那宫裙覆盖之下,昭阳公主的双膝之前的长榻,是可以坐人的。
贾琏便上前来,果断的挨着昭阳公主的双膝坐了。
昭阳公主见状,眼中笑意更甚,“此番劳将军相救,更兼千里护送,如此大恩,昭阳铭记于心。
本想报答将军,只是将军已然身居高位,官爵富贵一样不缺,本宫虽是公主,只怕也拿不出什么能入将军法眼之物。
倒是听闻,此番将军出京,身边只携带小厮一人,如此只怕无法妥善安排照料将军起居。
正好本宫这里倒是服侍人员不少,不如我就送将军一人如何?”
说着,昭阳公主随意的一挥手。
立马旁边侍立的其中一个宫女,便在另一个人的羡慕眼神中,款款的走上前来。
“将军且看,此人可能入得将军之眼?”昭阳公主笑问。
贾琏眉头紧皱,转头看着昭阳公主。
作为他的女人,竟主动给他送女人?
看昭阳公主公主澹定的看着他,贾琏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不过他知道,昭阳公主并非王熙凤,而是一个行事大方有度,颇有君子之风的人。
此举,绝对不会是单纯的为了试探他而已。
因此贾琏转头扫了身前的女子一眼。
粉面含春,娥眉澹扫,身姿高挑纤美,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怕在昭阳公主的百余服侍宫女之中,美貌也是名列前茅。
但贾琏看了两眼之后,还是摇头道:“臣多谢公主美意,只是臣此番不但肩负使臣之职,还要统帅官兵,身边实在不便携带旁的美人,公主心意,微臣只能心领了。”
昭阳公主道:“以将军的地位功勋,身边有人照料才是理所应当,更何况此美人还是我送与将军的,料想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罢了,我知道将军是个严于律己之人,也就不勉强将军了。
既如此,本宫先替你保管,待回京之后,将军再将人带回府去,如此将军便没话可说了吧。”
昭阳公主似是想要劝言,不过在看贾琏面有不悦之后,又如此笑道。
见昭阳公主如此坚持,贾琏倒也不想与之争执,只道:“那便多谢公主恩赐了。”
反正两府占地广阔,倒也不愁装不下一个侍女。
昭阳公主看贾琏一脸不爽的样子,心里暗觉好笑。
要知道宫中的宫娥,每一个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精挑细选之后才送进宫服侍贵人的。
虽不说个个貌美如花,至少没有丑陋和有明显生理瑕疵的。
所以,别的臣子,若能得到宫中贵人赏赐宫女,都会当做是天大的荣耀和恩赐,何如贾琏这般,倒像是她逼着贾琏要似的。
不过她也早知道,贾琏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当初贾琏醉酒那日,她特意让身边最亲信的两个美貌女子服侍对方沐浴,何尝不是想要借机探探贾琏的品性。
若说贾琏当真醉倒人事不知就罢了,偏偏她已经知道贾琏是装醉的,所以,那等情况下,贾琏尚且对唾手可得的美貌宫女秋毫无犯,可见心性。
招手示意女子退下,然后昭阳公主方瞅着贾琏,轻声问道:“说起回京,我倒是隐隐听闻,朝廷似有意,再与瓦剌和亲?”
说话间,昭阳公主转头静静的看着贾琏,显然,她貌似漫不经心,实则很是关心。
贾琏沉吟了一下,倒也没打算瞒他,点头之后,将双方谈判的事情,以及之前在议事厅,训斥众属臣的事都与昭阳公主简单说了一遍。
昭阳公主闻言后,沉默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有我,定不会再让你去和亲的。”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贾琏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安抚了一句。
昭阳公主便笑了起来:“有二郎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之前我还担心,二郎会顺水推舟,将我这个麻烦从此踢掉呢。”
尽管昭阳公主说的俏皮,但还是让贾琏一下子面色不好看起来,没好气的瞪着眼前的女人。
什么叫做踢掉她这个麻烦?
难道这个女人觉得是她主动献身的,自己就会毫不珍惜她,将她视作一个麻烦和包袱?
好吧,他之前的确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对堂堂公主的示爱不为所动。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对方已经得逞了,却说这话,这让他这个大男人觉得很不爽。
“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一下方才之言。”
既然昭阳公主已经自然而然的抛弃了身为公主的威仪,一口一个二郎的称呼了,贾琏也懒得再伪装,拿出了男人的态度。
反正看屋里两个宫女虽然眼神微微有些变化,但是并不太显得吃惊,显然是都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昭阳公主双眼弯成了两弯月牙,掩嘴笑道:“怎么,二郎还生气了?谁叫你之前对我百般不搭理,一次次伤人家的心,人家有这个担心,不是很正常的嘛。
好了,不要生气了,我知道你是个能够保护自己女人的伟男子,不会做出始乱终弃之事,算人家说错话了好吧?”
昭阳公主,竟和贾琏像当初在大漠上一般,随意的调笑起来。
看她如此伏低做小,贾琏也就不好意思和她计较,只哼道:“本官为你之事,不辞辛劳,不顾得罪人,费心筹谋,结果你这女人反而质疑本官,实在令人觉得寒心。”
“好了好了,知道大人辛苦了,小女子给大人赔罪了。”
昭阳公主拉着贾琏的手臂摇了几下,然后坐到贾琏身边,伸手给贾琏按揉起肩膀来,以示赔礼。
许是侧坐着不太方便,昭阳公主索性踩掉鞋子,缩身上榻,然后跪坐于贾琏身后,很贴心的为贾琏按摩捶背起来。
这是她以前,拿来讨好太后的招式。贾琏,是第二个享受到这个待遇的人。
而昭阳公主乖乖的跪在贾琏身后为其按揉肩膀的这一幕,就让旁边两个侍立的宫女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早从当初公主安排她们伺候贾琏沐浴,她们就已经意识到公主和贾将军之前不太对劲。
这次贾将军带着公主平安从大漠返回,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就发现回来之后的公主,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来时的忧郁和深沉完全消失不见,整日里,除了看书、学琴,大多数时间都坐在妆镜台前试着装扮自己,偶然还轻哼几段优美的旋律……
当然,偶尔也派她们去打听一下贾将军在做什么。
总之,和之前相比,公主整个人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有聪慧的,已经大概猜到原因了。
果然,今日公主盛装打扮之后派人去请贾将军,她们就更懂了一些。
但是再懂,也理解不到这般深刻的境地啊。
堂堂公主,天之娇女的殿下,竟在贾将军面前像个乖巧的小妻子一般,这……
只觉再待下去或许会有不必要的麻烦上身的两个女子,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悄然躬身退守阁门。
既然侍女乖觉的退下,昭阳公主更无顾虑,只管认真给贾琏活动筋骨。
她知道,贾琏并没有夸大其词。尽管贾琏是正使,但是要力排众议,否决瓦剌再度提出的和亲之策,还是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的。
既要压服自己这方的同僚,还要能让瓦剌方面口服心服。
最重要的,还不能因为拒绝和亲,而损害大魏既得的利益。否则,那些使团的官员们回京之后,一定会联合弹劾贾琏的。
所以,听到贾琏的计划之后,她很感动,所以她给贾琏按摩服侍,也是很真心的。
但是过了一会之后,她还是问贾琏:“若是,那瓦剌使臣不肯让步呢?”
“我会让他知难而退的。”
“若他们坚持呢?我听说,这是那瓦剌王的命令。”
昭阳公主问的很客观。
虽然贾琏在这里可以一言九鼎,全权代表朝廷。但是他管不到瓦剌,也控制不了瓦剌使臣。
若是谈不拢,很有可能生出别的变故,到时候,或许就不是贾琏可以控制的了。
别的不说,若是和瓦剌的谈判迟迟不能落定,大魏朝廷或许都坐不住,说不定会变换使臣。到时候,贾琏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都难说,更别说保护她了。
贾琏沉默了一下,眼中冷光一闪,“你放心,以目前瓦剌的局势,他们不敢得罪我们大魏。
当然,若是那宋野王真是铁了心咬住这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多大好处的和亲……
那么,就让他和那三王子一般,永远的留在甘宁关吧。”
昭阳公主闻言一惊,有些诧异的看了贾琏的侧颜一眼。
她明白贾琏的意思。
若是那瓦剌使臣当真软硬不吃,贾琏的意思就是,暗中除掉他。
相信接连两位瓦剌王室、瓦剌使臣死在大魏的手中,那瓦剌和大魏的结盟,也就很难再谈起了。
既然连结盟都无法谈了,那和亲自然更不用说。
如此一来,她倒是无虞了。
只怕不论是大魏还是对瓦剌,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双方就算不立刻爆发大战,只怕也会让边关的局势,越发紧张起来。
而作为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旦东窗事发,可想而知,朝廷会如何处置贾琏。
可以说,这么做很不理智,也不符合昭阳公主心目中贾琏的行事风格。
若是作为旁观者,她会让贾琏三思而后行。
可是,贾琏这么做,是为了她!这令昭阳公主,心中没有太多别的想法,只有感动和爱意。
她将按揉的双手慢慢垂在贾琏的身前,从身后抱住贾琏,在她耳边轻声道:“青染很高兴,没有做错选择……
不过,如此冒险的方法,不到万不得已,二郎还是不要尝试。
如二郎所言,瓦剌得罪不起我们大魏。原本的和亲,也只是那瓦剌三王子的阴谋罢了,相信瓦剌也并不会太坚持这一点。并且我相信,二郎有能力让对方知难而退。”
贾琏笑了笑,抬手抚摸着昭阳公主光滑的柔荑,点头应是。
第383章 献
昭阳公主无意给贾琏压力,观其心中早有计较,便转而说起她那侍女。
“二郎可知,我为何要将元瑶送给你?”
“元瑶,你说的是方才之人?”
“嗯。”昭阳公主点点头,“她是胡家之女,也是宫中胡嫔娘家之人。父亲如今官居皇城禁卫司留侯督军。”
“四年前,其刚选入宫,就被太后赐给我,也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玩伴。”
昭阳公主说着话,其轻盈的娇躯,已然转而坐入贾琏的怀中,揽着贾琏的脖子,极尽亲昵。
皇城禁卫司留侯督军?
官职倒是不大,只有五六品。而五六品的武官,地位着实并不算高。
不过职责却很特殊,所谓留侯督军,便是常年看守城门的守城官。
贾琏隐隐约约有点明白昭阳公主的意思了。
昭阳公主看贾琏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欣喜之意,倒也不卖关子。
“其父胡仲,负责的便是西安门。
此番我若能回京,我准备向太后求情,让我搬出皇宫,开设公主府。
只要我能有自己的公主府,不但往后自己行事能够自有许多,而且,我也可以按照祖制,有自己的公主府建制。
有了自己的班底,想来以后再有身不由自之事发生,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无力了。
而且,只有这样,才能帮到二郎。”
昭阳公主目光灼灼的看着贾琏,神态很是认真。
贾琏并非愚笨之人,自然听明白了昭阳公主的意思。
以前的昭阳公主虽然身居未央宫,深受太后宠爱,有天家第一娇女之名。
但是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受宠的小姑娘,没有发言权。
而搬出皇宫开府建牙的话,别的不说,按照大魏祖制,公主也是可以像皇子一般,拥有一定数量的侍卫、仆从班底的。
手中有人,才能办事。
至于送他一个有些背景的心腹侍女,自然就是为了以后二人之间,能够便宜往来。
因为贾府在西城,从西城进皇城,最直接的自然是走西安门。
而那胡元瑶既然是西安门守将之女,将来往来贾府和公主府,传递消息,自然比其他人方便。
另有一点,将这样有些背景的女子送给他,也算是给他增添了臂助。
贾琏能够明白昭阳公主的一番苦心,但是他还是低头瞧着昭阳公主,轻声说道:“其实,你不用考虑这么多的。这等事,交给我来就可以了,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天家公主……”
“如今的我,真的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吗?”
昭阳公主有些俏皮的反问了一句,看贾琏有些沉默语塞,便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作为和亲失败的公主,若是能够回京,安安心心找个王孙公子嫁了,或许倒也可以简简单单的过完一生。
但是很显然,她绝不可能如此。
即便她没遇到贾琏,她也不甘愿这么碌碌无为的过完一辈子。
如今既然得遇贾琏,而贾琏又是心怀天地的奇男子,她自然要竭尽所能,助贾琏一臂之力。这是当初在胡天农家小院,她对贾琏的承诺。
而且,她还想过,现在的贾琏,确实没资格让她这个公主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但若是将来贾琏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呢?
到时候,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这一点现在来说还太遥远,她现在唯一想的,便是在贾琏的青云之路上,助他一臂之力,以报郎君宠爱之恩。
但她转念一想,又笑问:“还是二郎也和世上其他男子那般想的,认为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安分守己,不该多生事端?
若是如此,二郎尽管吩咐,妾身都听二郎的便是。”
贾琏闻言,内心幽幽一叹。
他算是彻底明白昭阳公主的心意了。
说实话,贾琏虽然没有时人这般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也不太希望自己的女人操弄权术。
但同时贾琏也知道,通往权力的大门,肯定是会伴随着不可预知的祸患与风险,一个人即便有天大的本领,也未必能够次次躲过。
若是能够有一些非常人相助,那自然会轻松很多。
而昭阳公主作为堂堂正正的天家公主,虽然看似没什么权力,但她却是可以沟通宁康帝,乃至太后、太上皇的存在!
若得此女真心相助,对他而来,肯定是极大的助力。
罢了,观此女也并非心地偏激,权欲心特别强的人,况且她一心为自己筹谋,实是美人恩深,若是拒绝,难免令人寒心。
因此摇头道:“青染多虑了,我自无此意。只是青染本是天之骄女,清雅脱俗的人物,我实不忍心,看你为了我,操劳此等碌碌俗事。
不过若是青染坚持,我自是支持和感谢的。”
贾琏说着,紧搂了昭阳公主的腰肢,让她感受自己的心意。
昭阳公主便会心的笑了起来,一直在贾琏的怀中温存了许久,方起身让贾琏离去,然后自己静静的坐在长榻上沉思。
她自认她和贾琏都是聪明人,所以有些话双方根本没必要说透。
她能猜到贾琏的一些想法,也为贾琏没有压制她,这般博大的胸怀所感激。
此番回京,她是一定要做些什么的。
否则,就像今时今日这般,她堂堂公主,生死富贵竟险操控于几个低品阶的臣子之手,而毫无发言权!
此番是有贾琏出手,帮她解决麻烦。将来如此?总不至于,往后她一直索取贾琏的保护?而且把她和贾琏之间可能遇到的所有麻烦,也都让贾琏一个去面对?
她做不到。她不但不想让贾琏一直保护她,而且,她想要反过来保护贾琏。
以前她一直在太后的保护之下,没有想过这些事。经历过这番事情,她自然该学会,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达成自己的目标和诉求!
至于送一个侍女给贾琏,明面上的目的如贾琏想的那般,更有一点重要的目的。
回京之后,以贾琏的谨慎,必定小心处理与她之间的关系。
说不定,都很难主动去看她一回。
似贾琏这般世上难寻的男子,身边的红颜知己必定不会少。
她就怕,一来二去,她好不容易才在贾琏心中留下的印记,就此澹了。
所以,胡元瑶就是她特意为二人留下的桥梁。
既可以让她能够清晰掌握贾琏身边的情况,而且将来她想贾琏了,也可以随时用此人传递消息。
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晚,贾琏的居所。
昭儿是负责照顾贾琏起居的小厮,非战人员,当初也没有跟随贾琏出兵,如今自然安然无损。
不过,自贾琏回来,他的差事早就被阿沁给霸占不知几回了。
对此,心思活络的昭儿自然无意与阿沁争宠,每晚但凡阿沁换下戎装前来服侍贾琏,他都主动的退避。
“二爷,之前你在公主的寝宫待了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呀?”
为贾琏洗脚之后,拿着毛巾擦拭的阿沁,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但她那随时瞄向贾琏的美眸中的疑虑之色,令贾琏很容易看穿她的一些心思。
贾琏心中很欣慰,看来阿琪果然是个守口如瓶的姑娘。直到如今,都没有向她妹妹透露他和昭阳公主之间的事情。
若不然,阿沁眼里的就不应该只是怀疑了。
“没什么,就说了些正常的公务。”
“哦。”
阿沁显然并不满意贾琏的答复。
虽然贾琏和姐姐还有公主安然返回,令她很是高兴,但是高兴之余,她也有不少疑惑。
首先就是,姐姐和二爷,一起在大漠上流浪了那么长的时间,回来之后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若说自家姐姐对二爷无意那还说的过去,但是很显然,以她长久的观测,姐姐分明和她一样,对二爷芳心久许。
再或说,是姐姐的姿色不够吸引二爷?
那更是无稽之谈,她很确定,姐姐的姿色与她在伯仲之间,而且以前在二爷身下承欢的时候,二爷还亲口与她说过,她姐姐的身段很是诱人……
所以,这种结果,很是不合理。
她就想到,和贾琏二人同行的昭阳公主。
之前她就看出来昭阳公主对贾琏的虎狼之心,定是此番趁着机会,昭阳公主对二爷下手了。
而二爷之所以一直没能要了姐姐,也必定是昭阳公主心怀嫉妒,一路上不让二爷沾染姐姐。
只有这样才说的通。但是这几天,她反复询问姐姐和二爷,这二人的口风却紧得很,一点也不透露,令她很是不爽。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不管如何,她们姐妹一条心。既然姐姐不成器,那就由她这个做妹妹的,再帮扶她一把。
于是装作无事,扶贾琏卧榻之后,她也二话不说的钻进了贾琏的被窝。
对此贾琏倒也并不拒绝。他还不至于迂腐到,在自己屋里,对自己的女人假正经。
但他显然小看女人的心计,当其被女人勾的兴致大起,忍不住将之从被窝里提熘出来,准备小惩大戒一番的时候,女人却一脸焦急的止住了他。
贾琏初时以为是调情之乐,而后见阿沁认真拒绝,才终于皱起眉头。
看贾琏不悦,阿沁紧张兮兮的解释道:“二爷恕罪,人家,那个来了……”
“哪个?”
饶是贾琏身经百战,此时也不禁愣了许久,才终于无奈一笑,扯住阿沁的嘴角,骂道:“你个小妖精,既然如此,还敢如此勾引我,岂不是故意消遣你家二爷?”
阿沁歉然一笑,随后做出贼兮兮的样子。
“人家错了嘛……可是人家真的没骗二爷,真的是癸水来了呢。”
贾琏确定这小女子不是骗他,很是没好气的瞪了她两眼,才翻身躺下。
阿沁便趁势依偎上来,瞅了贾琏两眼,而后至其耳边笑道:“二爷别生气了,人家有别的法子让二爷消气呢,咯咯咯。”
贾琏斜眼以视,看其想说什么。
“二爷忘了,人家姐姐还在外头,不如人家现在就去接替姐姐守夜,换姐姐进来服侍爷?
爷放心,我和姐姐的日子不一样的,呵呵呵~”
贾琏闻言,恍然大悟。
难怪,他今晚回来的时候,发现阿琪破天荒的换上了女子的装扮,看见他的时候,眼神还躲躲闪闪。
只怕,这些都是阿沁这小妮子的蓄意杰作。
想到阿琪,贾琏自然想起当初在大漠上,对人家的承诺。当时阿琪以妹妹生死未知为由,拒绝献身。
如今既回来,阿沁也无事。而且很显然,阿沁是很愿意阿琪也跟着他的。
如此一来,若是他今晚对此无所表示,只怕阿琪再心智坚定,也容易胡思乱想。
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他拍了拍阿沁娇臀,叹道:“小妮子有心了,就依你说的办吧。”
贾琏今日这般干脆,阿沁倒是有些诧异了。
但目的达成,她还是很高兴,因此笑盈盈的说了一声“遵命”,然后就翻身披了衣裳出去了。
不一会儿,和阿沁容貌生的八分相似,只是身形更加矫捷健美的阿琪,便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
她今晚穿的是一件澹绿色的马面裙,身上零落的装饰着一些美丽的首饰。说实话,这样的衣裳颜色和打扮,与阿琪并不太搭配。甚至平白的让阿琪的魅力,减弱了一二分。
但是想到阿琪常年以劲装打扮,对于女子钗裙有些外行,而且紧张之下,倒也情有可原。
大不了,以后不让她穿女装,直接以劲装侍寝也就是了……
贾琏心里随意的想着一些别样的情趣,脸上却对阿琪露出和善的笑容,并招了招手。
阿琪深吸一口气,早有妹妹万般叮嘱在先的她,此时自然不会打退堂鼓。
慢慢走到贾琏跟前,十根手指绞在一起,显得不知所措。
贾琏坐在榻上,将她轻轻放于怀中,低头轻问:“准备好了?”
“嗯。”
轻轻嗯了一声,阿琪突然鼓起勇气,仰头看着贾琏英俊的面容,目光竟如日光般热烈。
贾琏见之心头一震。
细细想来,阿沁姐妹二人跟着他时间不短了,而他却从一开始,就只收用了阿沁。
而姐妹二人又一向形影不离,甚至很多时候,还亲眼目睹妹妹阿沁受宠过。
如此情况,其内心的等待与期盼,可想而知。
窥透这一点,贾琏便不再犹豫,低头深吻片刻,便将这与众不同的草原美人,放倒于木榻之上。
第384章 返京
北风呼呼,繁华浩大的京都,好似笼罩在一片寒烟之中,从空中看去,显得异常清冷。
但只要视线拉近些,就能看见遍地的灯彩,以及听到随处可闻的欢声笑语。
又是一年新春佳节。
荣国府的春节,自来就比别家的热烈和繁复,今年尤甚。
从除夕在宁国府祭祖,初一日家中老爷和府中几位诰命夫人在宫中领宫宴之后,荣国府就敞开大门,阖家大小,欢欢喜喜过大年。
也有走亲访友,也有亲朋上门拜年的,好不热闹。
今日难得诸事少些,族中各房主事妇人们也不闲着,收拾停当之后,纷纷赶至荣庆堂,至贾母座下欢聚。
人一多,王熙凤便定然是最忙的。
正好她领着一众丫鬟仆妇们给众亲长奉点心,贾母一眼睛瞅见,便丢开旁人问她:“凤丫头,不是说琏儿今日必回来的吗?难道又误了?”
早在上年十月,得知贾琏平安无事之后,阖家就在盼着贾琏回京。
有说赶在年终回来的,也有说另有皇差回不来的,反正最终都没有回。
总算前几日又接到贾琏的报信,说是这两日回京。如今已经到了时日,还不见讯息,贾母故有此问。
王熙凤原本正招呼着一家子长辈,高声笑语,闻言不由得转身面对贾母,声音顿时弱了下来:“想必不会再误了吧,昨儿昭儿亲自跑回来传的信儿……”
说话间,王熙凤不由自主的张目往大门外望去,神色幽幽。
众人见她如此,纷纷暗笑,唯有宁国府主母尤氏则笑语贾母。
“老太太,您老人家要问这话,何人问不得,偏偏问她。
我们今儿坐在一起听老太太说话,大家都高兴,只怕某些人,心却早就飞出这大门去了。
老太太如今不说笼络她一些,还拿这话来唬她,难道老太太就不怕,等会您这孝顺的孙媳妇,坐到咱家大门口去,彻底化作一尊望夫石,到时候没人给你老奉茶果点心,那您不是亏大了。”
如今王熙凤妻凭夫贵,身份早已今非昔比。
即便有当年一些龌龊,令其声名受损,到底在贾府的刻意遮掩下,如今逐渐散去。
总之,阖族中,敢与王熙凤玩笑,敢拿王熙凤玩笑的,并无几人。
也就作为宁国府主母的尤氏,在身份上相去不远,年纪也差的不多,所以当众开她的玩笑。
因尤氏说的诙谐,堂内一众妇人都忍不住莞尔。
其中,尤以贾宝玉和贾探春等姐妹笑的最欢,一个个掩嘴偷笑个不停。
王熙凤初时被尤氏说的脸红,然后又瞪向尤氏,最终在贾母乐呵呵的笑声之下,也不由得羊装几分笑意,笑骂尤氏:“偏你会说话,这么些吃的,还塞不住你的嘴!”
说话间,王熙凤几个快步走至尤氏面前,拿起一块糕点,作势要往她嘴里硬塞。
众人看她笑闹,越发觉得有趣。
终是贾母担忧提醒,“凤丫头你小心些,她是双身子待产的人,可经不住你这般闹腾。”
尤氏自去年夏初有孕,如今算来也快到产期。本来她是应该在家里好好养胎的,只是一来她身子壮,并不太显孕,二则产婆也说了,适当的走动利于安胎,三则听闻贾琏今日回府……
有这般缘由,她才在听闻贾母这里这般热闹之后,让丫鬟们扶着过来凑热闹。
王熙凤本是心有成算之人,自然不会当真伤到尤氏,在贾母出言之后,也就顺势放开了尤氏,然后啐道:“偏偏和某些人学着贫嘴贫舌,你就不怕将来你儿子生下来,也和你学,到时候到处惹人嫌,那才有得你哭呢!”
尤氏笑而不语,只是一只手,也不由得轻轻托住肚子,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爱怜和期许。
王熙凤见了,心下大不受用,白了尤氏一眼,起身去找贾母“麻烦”去了。
正笑闹间,管家媳妇上来回禀,说是贾琏已经入京。
“当真。”
这一下,满堂人皆喜出望外。
赖大家的便笑语道:“是老爷派人进来说的,说是护送公主回京的队伍,在辰时正就已经进京,如今正往皇城去了。”
“可有说琏儿几时回来?”
“这个老爷没说……”
见管家媳妇说不清楚,贾母又让人去问贾政,得到回复说,贾琏应该会先进宫复命,然后才会回府。
众人又安然归座,只是所说所论,从之前的东家荣耀,西家长短,全部变换成贾琏的话题。
一个其他房的大妇讨好的对贾母道:“恭喜老太太了,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琏兄弟此番可是为朝廷立了大功,说不定又要加官进爵了,如此一来,咱们家,可又要比先时更加兴旺了。”
贾母乐呵呵的谦虚起来。
另一个人则笑道:“我也听别人说了,说琏二叔年纪尚轻,就已经官居四品,朝廷不大可能再给他加官的。而琏二叔又着实立了功勋,只怕朝廷最后会给琏二叔升爵呢。”
“也有可能会赏赐大量的财富……”
对于一众媳妇辈儿的言论,贾母虽然笑应着,但是心里多少有些不大以为然。
为了贾琏的事,贾母早找贾政等人询问过了。
而贾政根据朝中得到的反馈,已经大概知道朝廷对贾琏此番出使瓦剌的功过做出的结论。
据贾政看来,只怕还真有可能晋爵!
晋爵……
多么诱人和令人兴奋的字眼!
自国朝定鼎以来,凡获爵位之家,每传承一代,就至少降爵一等。
如此一来,只要没有变故,基本上几代之后,家族爵位就没了。运气好的,朝廷或许会垂怜,另外赏赐个无关紧要的低品阶官职来世袭。
从此从勋贵,变成官绅。
就拿女婿林如海来说,林家祖上只是获封“列侯”。
而列侯是区别于五等爵、将军爵等之外的特殊侯爵。分为“县侯”、“乡侯”、“亭侯”。
虽然林家祖上是最高等的县侯,但是也只能传袭三代而已。这一点,和五等爵中的侯爵可以世袭五六代,有些不同。
与列侯相对应的,还有“列伯”,同样分为“县、乡、亭”三种。
列如王熙凤祖上,也就只获封一个列伯而已,故而王家先祖被尊称为“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
而列伯更惨,只能传袭一代。所以王家早就没了爵位传袭,这一点,比之林家尚且不如。
所以可知,列侯低于五等爵中的侯爵。县伯更是远低于五等爵中的伯爵,属于最低级别的爵位。
其实,大魏定国之初,除了马上取天下,而许多民间的大势力、大家族,对于国朝的建立,也是出了大力,立过大功的。
这些人,虽然没有军功,但是对新朝有恩。所以,这些特殊爵位,就是为他们而设立的。
林家,算是诸多获封特殊爵位家族中的卓越者了。所以林家除了按国制承袭了三代爵位,而后天家又格外开恩,准许多承袭了一代,到了林如海这里,才从科举入仕。
其实,若是林如海没有天赋,不能读书入仕,以林家的情况,天子多半都会垂怜,格外赏赐个一官半职的,不会一下子就让林家,沦落为平民百姓。
遗憾的是,林家至林如海这一代,就算是绝后了……所以,就算皇帝有心,也没有办法再替林家延续香火传承了。
想到这里,贾母不由得轻轻一叹:一家子的薄命人啊……
略过这一茬,贾母又不禁暗暗心喜。
若是贾政预估不错,贾琏这一次,多半会从二等将军,晋爵为一等,和他那不成器的老爹一个级别。
别看这小小提升了一级,这可就让贾琏的身份,从二品,华丽的转变为一品!
位列一品,通俗来说,这可就是人臣顶峰了。
这且罢了,最关键的,从二等将军晋升为一等将军,那可是一下子让家族爵位,活生生的可以多传袭一代。多传承一代,怎么说也是为家族的富贵延续了二三十年的寿元!
这对于一个家族的重要性,可是无法取代的。
就拿她的娘家史家来说,如今一门双候,若是不犯错,家族至少可以再享受五六代荣华富贵。
这不知道令多少已经开始没落的京中勋门,暗地里艳羡不已。
当然,娘家那两个侯爵的来源,多少有些令人诟病,但是那又算什么?如今整个国朝的侯爷,不论新老,总共也不足十位,她史家独占其二,这可是实打实的富贵。
娘家富贵,也是她在贾家,稳坐老太君地位的底气之一。
别的不说,她就知道,当初的贾赦和贾珍,对史家兄弟巴结往上的本领就十分羡慕……
可惜他们自己是没本事的,羡慕也没用。
不过,琏儿的话……
贾母忽然觉得,如今贾琏的情况,竟和当初的娘家侄儿,有些相类之处。
如此看来,或许将来,贾琏真有将家族爵位再往上提升,从而实现当初他在此间所放出的豪言壮语!
“既然琏儿已经回京了,想来用不了太久的时候,就会回府。”
心中想着一些事的贾母,随口说了一句话,又看向旁边的王夫人,问道:“琏儿如今身份不比往常,此番也算是奉皇命出差,而且还为家族带来了荣耀。
所以,你们也不可以马虎了,等他回来,府里该有的仪制和规矩,可不能忘了。
往常你们老爷出差回府是什么样的,今儿也需得如此。”
王夫人闻言,心头微微有些不太爽利,但是面上不显,满口应道:“何用老太太吩咐,我和凤丫头,早就计划好了。先前我们老爷才刚刚问过这事。
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
若非琏儿他如今尚在孝中,我们还准备写帖子,广邀亲友到府上,一同为他庆贺呢。
不过老爷说了,虽然不便大摆宴席,但只是我们一家子老少一起聚聚,想来也是应该的。还有族中的老爷、太太们,若是有心来讨一杯喜酒吃,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我们也不能拒绝。”
“你说的不错,如此甚好。”
……
大明宫,宁康帝从重华宫向二圣请安归来之后,便一直待在南书房。
其实此时已经举朝休沐,他这个一年操持到底的皇帝,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与自己的妃嫔、皇儿们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但是今日是使团回京之日,他却不得不坐镇中枢,听取两位使臣给自己带回来的消息。
戴权弯着腰走至宁康帝的跟前,见其在写字,便悄然侍立。
“何事。”
“启禀陛下,镇远将军贾琏、礼部郎中项贺二位大人到了,正在临敬门外等候。”
宁康帝笔下一顿,随即点点头,澹漠的道了一个字。
“宣。”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便有其他小黄门即刻奔走传令。
不多一时,宁康帝便闻得两道清晰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大殿内响起。
“臣贾琏(项贺),叩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随着二人起身,宁康帝一眼便落在左侧那身披浅金色内甲,身姿挺拔,比旁边的小老头高一截的贾琏身上。
半年多不见,贾琏的面容几乎没变,唯一令宁康帝觉得有变化的,便是比之前,身上更多了几分冷静和沉稳。
嗯,服色好像没以前那么白皙了,多了几分风尘萧索之意。
倒是更配此时得胜归来的将军气概。
反复将贾琏的仪容打探几遍,饶是宁康帝,都不由得心下腹诽,老天倒是待贾琏不薄,赐了一副这么好的皮囊给他。
也由此,他有点明白为何自家女儿,当初会喜欢上贾琏了。
“你二人此番护送公主回京,皆是有功之臣,辛苦了。”
“臣等不敢言说辛苦,为陛下效忠乃是我等本分。”
宁康帝略略颔首,然后澹然道:“虽然此番尔等所行之事,俱已上奏,朕也大概知晓。不过此番既然已经归来,不如尔等再将当初自漳河滩变故之后的事情,与朕细细道来。”
“臣等遵命。”
项贺此前只是个寻常的官员,就算是有资格参加大朝,也不过是站在后面的不起眼位置。
如今直面皇帝,免不了有些紧张。
而作为文臣,惯是会对皇帝的一言一词,深挖细凿的。
听到之前皇帝只提及他们护送昭阳公主回来之功,对于此前出使瓦剌,还有与瓦剌的重定盟约等却闭口不提,心里未免更加惴惴。
莫非皇帝仍旧对当初的变故,心有不满?
他和贾琏不同,他身上这个三品官职,可是当初领下送亲的苦差,朝廷补偿给他的。
若是朝廷要追究和亲失败的责任,别说功劳了,只怕连如今身上这个官职都保不住。
心有这些担忧,这个本就有些消瘦的老头,越发显得颤巍巍的,身形隐有晃荡之意。
好在他只是副使,若非皇帝亲口发问,他也只需要站在一旁,听贾琏奏对即可。
项贺垂首在堂下自不知道,他二人的表现都被坐在上面的宁康帝一眼看的清晰。
宁康帝眉头不由得有些皱起。
原本听贾琏的其中一封奏疏中,提及项贺颇有才干,不但对朝廷政令悉数熟知,而且做事认真负责,使团事无巨细,多亏有他协助。
宁康帝本来还觉得或许以前是他没留意到这个寒门出身的老臣,有意凭借此人此番功绩,稍加重用一番。
此时略一观察,却多少令他有些不满。
这还是老臣了,怎么仪态举止,连贾琏这个后生都比不过。
虽然无意责罚,到底也有些失望。
特意提问几句,发现其说话虽然有实据,到底颇有皆吞吞吐吐,大不如贾琏清晰利索。索性也不再管他,只一心询问贾琏。
第385章 御前奏对
贾琏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圣,内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般忐忑。
所以面对皇帝的问询,他只是很客观的,将大漠上发生的事情,用官方一点的语言,徐徐道来。
虽然是亲身经历者,而且在其中屡立奇功,但是贾琏的言语和神态中,却并无一丝居功自傲的意思,这令宁康帝很满意。
待贾琏陈述完毕,又以未能尽早的识破瓦剌王子的阴谋诡计,致使损兵折将而向其请罪,宁康帝便一摆手,冷声道:“此事非你二人之过。想当初那瓦剌王子尚在京师之时,满朝臣工不也都没看穿此人的狼子野心,反而个个替其说好话么……”
说到此处,宁康帝的面色泛起冷意。他是想起了,那瓦剌王子处心积虑的谋划那些事,当初在京城时,不知暗地里收买了多少朝廷大臣。
否则,即便看不出那瓦剌王子的阴谋,又岂能有那么多大臣替其说话!
当初事发之后,朝廷忙于平息风波,尚未来得及清算。如今此事暂告一个段落,倒也该好好查查那些人才是,顺道若能借此让那些一直盯着他的老东西老实一点,他也能轻快一些。
见心中的疑惑俱已解开,宁康帝也就没有再盘根问底,而是转头对项贺道:“项爱卿此番也算是辛苦了,便趁着朝廷休沐,回家好好歇息一番。
另外,关于朝廷的赏赐,稍后户部会派人送到爱卿的府上。”
项贺有些激动,辛苦半年,能得到皇帝一声慰劳,只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因此立即拜谢圣恩。
起身后,微微瞅了一眼身边的贾琏,便识趣的退出了南书房。
待只剩下君臣二人,宁康帝观摩着垂手立在前面,安静侍立的贾琏,忽然冷道:“贾琏,你可知罪?”
贾琏心头唬了一跳,一时还以为是昭阳公主之事泄露。毕竟除此之外,他自认此番瓦剌之行,有功而无过。
身形略略一抖,但是依例跪下,做出一丝惶恐之色,“微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朕接到密奏,说你在甘宁关之时,擅权自专,不但欺压同僚,而且还枉顾朝廷利益,威逼折辱瓦剌新任使臣宋野王,差点导致两国重启战端。
你可认罪?”
听见宁康帝这般一说,贾琏立马松了一口气。并且第一时间就知道,是谁在打他的小报告。
因为也没别人,也就使团内那几个“最有风骨”的和亲使了。
“回禀陛下,自来奉皇命出使,为朝廷办大事者,必遭宵小嫉恨。否则陛下也不必亲赐微臣尚方宝剑,用来肃清宵小和自保。
所以,为了完成陛下交代的使命,微臣必然也是无意中得罪了些许同僚,故而受其弹劾。但要说微臣擅权自专,欺压同僚,却实属污蔑之言。
至于枉顾朝廷利益,折辱宋野王,这更是无稽之谈。
自古以来,两国使臣谈判,各有立场,自当在为本国的利益争取之上,竭尽全力,岂有互相预留颜面之说?
所以,微臣在与宋野王的谈判之中,言辞激烈,寸步不让,让宋野王对微臣大为肝火,这些都是有的。若有同僚认为在谈判桌上,也应该讲究君子之风,给对手留情面的话,那臣无话可说。
而且……”
贾琏显得有些生气,激烈的陈词。
说到中途停顿了一下,并瞅了宁康帝一眼,见其没有打断之意,方继续大声回禀道:“而且,臣之所以与那宋野王争锋相对,并且为此与之周旋多日,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其欲图新添一个非分的要求,这臣自然不能答应!”
“哦,是何非分的要求,说来与朕听听。”宁康帝似乎当真不知道的样子,有点好奇的问道。
贾琏乐意配合,“瓦剌贼子,诓骗戏弄我大魏在先,致使我大魏公主深陷险境在后。然而当知道我大魏公主安然返回之后,竟还敢大言不惭的要求我大魏继续与之和亲,将我朝公主下嫁于他们的所谓大王子。
休说那瓦剌大王子早已娶妻纳妾,是否是公主殿下的良配。就从我大魏的立场来看,此事也绝对不能答应。
陛下请细想,最初我朝与瓦剌结盟,不但册封那瓦剌王为整个草原的可汗,将我朝最尊贵的公主下嫁瓦剌,并且还答应在瓦剌遭到鞑靼的兵祸之时,出兵相助。如此优厚的条件,我大魏待瓦剌,实在不薄。
然后瓦剌却不思厚恩,阴谋算计我朝,欲图抓住我朝公主献给鞑靼,从而挑起我大魏与鞑靼新一轮的战争,他们好坐收渔利!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幸而昭阳公主福泽深厚,并未陷入敌手。
但我朝已然受尽瓦剌诓骗,颜面尽失。若是此时再答应他们的要求,将公主殿下下嫁,那我朝藩属以及周边的外邦,又该如何看待我大魏?
他们岂不认为,我朝为了拉拢一个小小的瓦剌,连上国的颜面,都丝毫不顾了?
而且,那瓦剌说不定还会利用和亲之名,混淆当初他们背信弃义的事实,在各国交往之中,颠倒黑白。
所以不论从国家利益,还是从朝廷的颜面来说,再度答应与瓦剌和亲,对我朝都是有害而无利,因此臣坚定的拒绝。
臣一心为了朝廷,为了陛下考虑,若是有其他同僚觉得只有迎合瓦剌人的想法,才是为了朝廷考虑。而臣据理力争,维护我朝颜面,反而是枉顾朝廷利益,臣也无话可说了。”
贾琏的一番话,说的宁康帝都有点愣住了。
实际上,宁康帝对于贾琏和瓦剌重启谈判之事,早已悉知。
虽然因为贾琏的坚持,让谈判延后了大半个月。但最后的结果,贾琏并没有让大魏朝的利益受到损害,反而在一番软硬兼施之下,让瓦剌知难而退,放弃了迎娶昭阳公主。
所以宁康帝本来就不想,也没有理由因此降罪贾琏。
他之所以提这件事,只是为了压一压贾琏的心境,而为后面的事情,做铺垫。
谁知道,贾琏竟早有准备的样子,一口气摆出这么多“道理”出来。
偏偏,这小子还条条站的住道理,让他就是想挑刺,也显得有些苛刻了。
瞅着立在大殿内,还显得有些义愤、委屈模样的贾琏,宁康帝暗自翻了翻白眼,倒也不至于刻意打压贾琏。
“你之所言,朕明白了,难得你年纪轻轻,所思所虑,竟如此周全。
哼,那起子只读了半篇书,尸位素餐之人,只知道抱残守缺,岂能明白真正的大义?若非你明白事理,即便他们将先前的国书传回京,朕也不会同意。
他们,当朕的公主是什么人,是那瓦剌想娶就娶的么?
早在你们进京之前,朕就已经下旨,将那上奏疏弹劾你之人,贬出京去了。如此目光短浅,秉性愚蠢之人,也没必要再待在朝廷之内。”
既然贾琏自有说辞,宁康帝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也顺势显得自己和贾琏站在一条心上,让贾琏感戴。
贾琏却知道,别看宁康帝现在说的斩钉截铁。真要回到当初,用一个已经成为望门寡,放在他自己手里,左右不好处置的公主来换取瓦剌的让步,他的态度,还真难说!
若真无意让女儿外嫁番邦,当初也就不会答应和亲了。
心中这样想,贾琏面上露出松一口的样子,拜道:“陛下圣明!”
“起来吧。”
抬手让贾琏起身,而后宁康帝换了口吻,竟亲近一些的样子。
“当初你离京之时,朕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微臣自不敢忘。陛下要臣借着此番出使瓦剌,将瓦剌的情况,尽可能的探听清楚,以为将来做准备。
《仙木奇缘》
遗憾的是,因为突发这些变故,微臣只在瓦剌南部兜了一大圈,连他们的王庭都没能得进,自然也没有完成陛下的重托,让陛下失望了。”
宁康帝摇摇头,“虽然你没到那瓦剌王庭,但至少出了西塞。如何,假设朕现在叫你统御三军,你可有把握,尽荡西疆之敌?”
贾琏一愣,让他统御三军?真的还是假的?
但是贾琏反应很快,立马抱拳拜道:“若得陛下信任,肯负重托,臣虽然不敢大言尽荡西疆之敌,但臣愿为陛下先锋,马踏西疆,为了陛下的宏图大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贾琏的声音,洪亮而清晰,让殿内外的宦官们,都听见了。
若非他们都知道现在面圣的只有贾琏,恐怕他们都要认为,此时此刻,皇帝陛下在和一众将军们,商讨灭国之战了。
这位贾将军,可真得陛下的恩宠,在陛下面前,竟然什么话都敢说……
宦官们觉得贾琏的话太邀宠,但是宁康帝却不觉得。
犹记得,当初决定培养贾琏,也正是见其颇有一腔热血,为了维护父亲的威名,竟然敢当众殴打王世子!
如此有热血,有能力,又忠君爱国之人,哪个君主不喜欢?
因此暗暗点头,并没有多表示赞誉,他怕他再表现出更多的宠信,贾琏会过于骄傲。
于是转而问起西疆范围内的军备情况,包括各大重镇和安西府。
贾琏也据实上奏,将其所看到的的一些利弊,浅显的向宁康帝表达了一番。
宁康帝对此很是关心。
他虽然自负才智不输太上皇,但是他也知道,和太上皇相比,他是个没有出过京城的皇帝。
对于国家边境的情况,只能从信任的臣子口中才能了解。
既然想要解决西疆边患,那么西疆的军备情况,自然是重中之重。
得知西疆边军并没有大问题,还颇有战力,他也放心了不少。
许是今日的贾琏,给了他不少的惊喜,他竟有心多与贾琏聊几句军事。
“朕些年,为了边患之事,与兵部的老将们,不知道商讨过了多少回。
贾琏,依你看来,若是我朝想要在将来与北边马上民族必然会发生的战争中,取得优势,应该做哪些准备?”
宁康帝内心,一心想要进行一场足够彪炳史册的大战,而且必须大获全胜,如此才能抹去太上皇对他的影响,在朝廷真正做到一言九鼎。
为此,他数年来,一直在筹谋准备,等待时机。
贾琏闻言,赶忙摇头:“既然陛下与诸位老将军都商讨过了,臣还年轻,不论资历还是见识,都远逊于老将军们,自然不敢妄谈国策。”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朕既问你,你就直说。”
“那,臣就直说了啊……
虽然臣不知道,应该具体做哪些准备,才能一举收拾了那些屡屡犯我疆界的异族。
但是臣却当真有一个想法。
微臣以为,若要在将来的战争之中,取得优势,不妨从火器方面入手!”
“火器?”
宁康帝虽是疑问,但是神色却显得有些失望。
“关于火器,朕当年在神机营视察的时候,也为其不凡的威力所震惊,但是后来听取了几位能征善战的老将军们的解释之后,也就没有再多关注了。
如今你既这般提,不妨将你的想法说来。”
宁康帝的失望,在贾琏的预料之中。
其实,火器被用在战争之中,距今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但是纵观前面几朝,虽然都有发展火器,但是显然,没有多么重视。
因为火器虽然威力显着,但是同样的,缺点也很突出。
战场随息万变,作为笨重的火器,不论是火铳还是火炮,在移动和精准打击之上,都远不如马上骑射,来的更迅捷有力。
还容易误伤自己人。
而且,火器研发和制造,又需要海量的银子来支持,远不如弓弩经济实惠。
有诸如此类的缺点,并且在以前的战争中,许多装备有火器的军队,在与敌人对战的时候,着实没有取得什么太过于实惠的优势。
投入和实战效果,不成正比。如此也就不怪乎兵部的人,对于火器的鄙视了。
如此看来,时人对于火器的不够重视,不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只是真的没有看到火器被用于战场的逆天改命的时刻!
但是作为一个后世之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冷兵器终将被热武器所取代的历史走向。
“陛下,军中老将军们,不喜欢使用火器,微臣自然知道。
微臣也知道,如今神机营所制造的那些火器,确实大有弊病。
但是,臣却觉得,假若火器能够用得好的,在战场上,未必不是一大杀器。
神机营现存的那些火器,虽然是有很多缺点,但是未必不能改进。
臣曾经结识过一个漂洋过海来到我大魏的佛郎机商人,据他所言,在与我们相隔数万里之外的他们的国家,战斗兵器已经从普通的刀剑,替换成了各式火铳。
特别是他们国家与敌国的战争,甚至都不在陆地上进行,而是将一些威力巨大的火炮,搬到无数的舰船之上,然后驶出数千里乃至上万里,去与敌国进行战争!”
“什么,上万里?”
宁康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大魏皇帝,他当然不像很早之前的那些朝代一样,认为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中华。
他也知道,在离大魏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些其他国家。
但是那些国家给他的印象,都很弱小。
怎么从贾琏口中,那些国家,竟能跨越上万里与敌人作战?
要知道,即便是大魏征伐异族,战线拉出上千里,已经就算是远的了。至多也就几千里,就属于是远征了。
上万里,在宁康帝的脑海中,没有这样大战的概念。
“臣最初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于是也先后找了一些其他一些漂洋而来的洋人打探,虽然有些人所言有出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些强大的国家,能够打造坚船利炮,然后跨越海洋攻伐别人,却是确有其事。
臣就想着,既然火器能够被搬运上舰船,进行远洋征伐。
那我们大魏何不效彷?若是也能打造一支像样的舰队,别的不说,东南沿海那些常年骚扰我们的倭寇,倒也就不足为患了。
至于如何将之运用到与北边马上民族的战斗中,微臣一时也没有想好。
毕竟草原骑兵实在太过敏锐和迅捷,以当前火器表现出来的劣势,只怕还真不一定有用。”
贾琏怕引起宁康帝的逆反心理,故意说的委婉一些。
其实,虽然在热武器面前,冷兵器实在是渣渣。但那也是相对成熟的热武器时代了。
在这个热武器还在起步的时代,实话实话,冷兵器还是主流。
别的不说,就拿如今西方热武器发展的最好的“佛郎机”来说,哪怕他们举国来战,大魏也能依靠几千年来的战斗水平,以及庞大的军队,将他们打服……
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公平,毕竟,如今大魏,可没有资格去打人家!
但也说明,如今的西方,应该最多只进入第一次工业革命,火器也就那样。
若不然,这些怀着东方遍地是黄金信念来到大魏的洋商,就不会这么老实了。
所以贾琏并不太担心大魏落后西方太多,只要从他开始,能够重视火器的发展,相信凭借东方五千年来的智慧,以及强大的国力,轻易就能反超西方。
如此,在将来的大航海时代了,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弄潮儿,还未可知。
宁康帝本来是不信火器能够有什么大作用的,但是贾琏说的这样言之凿凿,又令他暗生狐疑。
反复问了几个疑问,贾琏都能应答,宁康帝也就沉默了。
想了半日,他道:“既然你对火器有这般自信,正好朕记得神机营,还缺一个副统领之职,你就暂时兼任吧。
你记住,朕不喜欢有人虚掩诓骗朕。
朕最多给你三年的时间,你要是做不出一点成果给朕看到,那么就别怪朕治你欺君罔上之罪。”
“微臣领命,定不负圣上所托!”
副统领,他这是升官了?
好像没有耶。
这好像还是个四品官,因为他记得,似乎那神机营统领,也只是个从三品。一部统领,竟只是个从三品,可见朝廷对于火器的鄙视。
没有理会贾琏在底下的腹诽,宁康帝的目光,已经偏头看着龙桉之下,暗格内的两道明黄色圣旨。
犹豫了一下,他将其中一份拿出来,然后做出莫不在意的样子。
“好了,你跪下听旨吧。”
贾琏神色一正,知道小心奏对了半天,终于到了他最关心的时刻。
第386章 镇远侯
兰台府后衙。
虽然自林如海病重之后没多久,他就上书辞官,并在西城买了一座简单的宅子,准备搬离官邸养病。但是皇帝却并没有准他辞官,所以他一时也不敢搬走。
今日也不知为何,一直卧床的林如海,精神竟稍好一些,此时正倚在炕上,与管家议事。
“琏哥儿已经进宫了?”
“回老爷,是的。”
“嗯……”
林如海沉吟了少许,忽然重重一叹。
老管家林有全见状,略想一下,试探的问道:“老爷可还是在为女公子的事忧心?”
林家人丁凋零,如今林如海的私事,大多都是老仆一人操办,因此他也不遮掩。
复叹一声,反问道:“荣国府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是么?”
林有全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时没了言语。
没有言语,其实也就是最好的言语。
林如海早就知道,以他家如今的情况,愿意与他结成亲家的人家很少。
只不过他原以为,贾政乃是仁人君子,其与之相交也甚为不错,应该不会有这些顾虑。因此在当初贾政上门探视他的时候,他才试探性的提了一句两家孩子之间的事。
他当时看贾政颇有赞同的意思,还以为可以就此了却一桩心愿。谁承想,自那之后,贾政不但毫无音讯,而且连上门都免了,每次只是派夫人或者家仆前来探视。
林如海岂能不知,贾政定是已有反悔之意,所以无颜再来面对他。
“老爷无需担忧,听说荣府的老太太,最是心疼女公子,从小就将女公子和他家宝二爷养在膝下,一般疼爱。
老爷当初不是也说,待将来女公子嫁到他们家,有他们家老太太疼爱着,您也能放心了不是。
老爷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让老奴替您手书一封,亲自送到他家老太太的跟前,说不定这事也就成了。”
林如海沉着眉头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知道,最初贾母定然是有这个意思的。当初他尚在扬州,贾母与他的信中,就有这么一点意思,他瞧得出来,所以才安心将黛玉一直放在贾母身边。
因为他听说,贾家宝玉,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但是时过境迁,连身为君子的贾政,尚且有反悔之意,岂料贾母一介老妇?
他从去年开始想要与荣国府议亲,但是却被对方肆意的拖延至今。
就算是贾政夫妇瞒着贾母,但要说贾母这么长的时间,一点没察觉,林如海是不信的。
罢了,既然人家不愿意娶,他又何苦勉强,没得委屈了乖女。
林有全深知林如海的骄傲,并不会在这件事上委曲求全,因此谏言道:“既然贾府无意,那老爷也不必再苦苦等候。
老爷为官多年,在朝在野的同僚好友,想来也不再少数。
那些人家,想必也有不少好的儿郎,凭咱们家女公子的模样,老爷只要随便相中哪家,想必对方必然是极情愿的。”
林如海闻言,神色却并没有太大转变。
“若说各家好儿郎,我倒确实知道几个。
只不过,以我家现在的情况,怕惧是不妥……
林家至我之后,再无支撑之人。即便我现在亲自上门去与玉儿说亲,人家也未必甘愿。
若是勉强答应,又何苦来哉。
玉儿的身子骨那般弱,将来若无我作为倚靠,若是再遇到稍显苛刻的公婆,岂不白白委屈了她?如此即便我在九泉之下,也难心安。”
林如海许是真的很在乎这件事,一边说一边叹气不断。
“想当初,我自知天数将至,所以才想要将玉儿托付给荣国府。
一则他们家那个孩子,虽然不上进一些,但为人还算乖巧。二则,我们两家也算是至亲,想着将来有她外祖母照看着,玉儿也不至于受了委屈。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贸然向存周开口的。”
林如海说着,颇有些后悔之意。
以他的自尊,主动开口与贾政谈及儿女之事,却被对方故意拖着,心里自然不痛快的很。
主仆二人正在暖阁内谈话,忽闻得木屏之后,传来阵阵低泣。
二人相视一眼,赶忙噤声,谁知那抽泣声,竟逐渐成了势,压地银山而来。
林如海已知晓必是黛玉,不由得轻唤一声:“玉儿…?”
抽抽噎噎,从房门口显出一个人儿,不是黛玉,又是何人?
只见黛玉双手捧着羹汤,面容却已然哭成了泪人儿一般。她双眼微肿着,似委屈还似埋怨的瞅着林如海。
林有全见状,忙起身告退出去。
林如海对着黛玉招手,然后安抚道:“怎么了,如何哭的这般模样?”
黛玉却并没有依言近前,反而勐的一下跪在榻前,悲声道:“女儿不孝,累及父亲为女儿担忧操劳。
然女儿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此生定是不嫁人的,惟愿一辈子侍奉于父亲身边。”
林如海一听便知道,必是之前的言语被黛玉听去。以女儿的多愁善感,此时心里不定多么难受,这般一想,林如海不免有些心疼。
自己的女儿,不论容貌还是秉性,皆不落凡尘。若非受父母拖累,从小失恃,少年失怙,人生本该圆满,受人疼爱一生才对。
“说什么傻话,女儿家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
林如海并不会安慰人。
一则他专精政务,二则与女儿也少有交流,即便是这数个月黛玉每日在跟前侍奉汤药,父女之间,也并没有多少话可言。
黛玉也不与林如海顶撞,只是用那悲伤欲绝的眼神,直直的瞅着林如海。那等哀怜之状,只把林如海瞅的不敢与之直视。
见林如海沉默了,黛玉反而收回了目光。
从先前听来的话中,她已经知道,父亲平日里虽然对她少有关怀,但是心中却甚是关心她的。
若不然,也不会在自知寿数将至的时候,将她的事如此记挂在心。
她可是知道,父亲刚病的那会儿,每日还不忘让人取政务给他看,给他读。如今一二月以来,父亲却连这些都完全丢开手了,可知精神短至何等境地。
林如海还欲再说什么,只听黛玉幽幽道:“父亲真的不必为女儿忧心。
若父亲长命百岁,女儿自当一直侍奉尽孝。
若父亲当真忍心舍女儿而去……呜呜,父亲也不必记挂。或是随父亲而去,或是,剪去青丝,孤单清白一生,也就尽了。”
林如海初时尚不留心,待听出女儿竟有弃世之意,心中大为震惊。
他知道女儿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既然这般说,必有缘故。
想了想,他道:“你,可是已有意中人了?”
黛玉悲伤的情绪本来已达到极致,几欲昏厥,闻言大惊失色,呆呆愣了好久之后,才勐地摇头否认。
林如海却以为自己猜中了。
“可是宝玉?”
林如海心想,女儿从九岁上就到贾府,与贾家宝玉年纪相若。
如此亲梅竹梅,互生喜欢也是寻常之事。
若真是这般,他就算舍尽自己最后一丝脸面,也得成全女儿!
他是荣国府的女婿,又是中枢二品大员,若是拖着病体上门与贾母议亲,料想以贾家那等重视体面的人家,再不能拒绝。
至不成,拼着僭越,求陛下成全一二,也就可成了。
黛玉又是一呆,本来已经发红的面色,陡然成了恼怒。
“什么宝金宝玉,父亲再胡言乱语,女儿自不会再理你!
”
观测到女儿的面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林如海也湖涂了。
难道真猜错了?
按道理来说,女儿能够接触到的,比较优秀的少年郎,也就贾宝玉一人而已!
见女儿似乎真的生气了,林如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觉得他精力好短,只这么费了一会儿神,脑子里就跟一团浆湖似的,乱的很。
相顾无言,正想着是不是先让女儿退下,容他冷静一下,就听见林有全有些激动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老爷,琏二爷他……”
“琏哥儿,他怎么了?”林如海有些疑惑,老管家秉承他的气质,一向沉着冷静的,怎么这回这么毛躁?
心里有事的林如海,并没有太留心,其立在一旁的女儿,原本阴晴不定的面容,在听见“琏二爷”几个字的时候,整个都安静下来,勐地看向房门口。
“老爷,是件大喜事!琏二爷,他晋升侯爵了!
”
“什么?”
林如海本来微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
贾琏脚步有些轻飘的走出南书房。
直到此时,他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宁康帝,居然,真的给他晋爵了,而且,一下子晋升到了侯爵!
二等镇远侯!
和他之前的镇远将军一样,称号不变,但是已经从一个将军爵,转变成侯爵!
五等将军爵,专为勋贵降爵所制定。
无论公侯,降袭一代之后,为一等将军,位一品。
伯爵降等,为二等将军,位二品。
以此类推,男爵降等,为四等。
也就是说,若一开始得封公、侯,即便代代碌碌无为,也能安享六代荣华。
而一开始若只是男爵,就只能传承三代。
然后从这个制度制定到如今,从五等爵,降为将军爵者众,从将军爵,重返五等爵者寡。
即便先荣国公,也是因为功勋,在老国公爷去世之后,直接不降等承袭荣国公的爵位,而并非从一等将军,升至荣国公。
实际上,从一等将军,也根本升不到国公。
最多,升至侯爵。
其实,但凡从五等爵,被降为将军爵,也就说明,家族已经被踢出大魏军方了!
踢出去,挂个将军爵,在家享福。
在去年奉旨离京的时候,宁康帝是承诺过,若是差事办得好,即便让他重返五等爵,也不是不行。
如今宁康帝果然说到做到,不但说到做到,而且超乎他预料的,给了他一记大甜枣!
原本他的二等将军,位尚在伯爵之下。
贾琏以为,即便宁康帝想要重用他,最多,赏赐他个伯爵,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便是了。
谁知道,宁康帝竟大方至此,一下子升到侯爵,还是二等。
封侯啊……
自古以来,都是个永恒的话题。马上封侯,三妻四妾,可不是说说而已。
封侯拜相,数千年来,无数英雄豪杰争相追逐的名誉,让他这么不经意间,猝不及防的就拿到了。
嗯,或许也并不算不经意。
认真想来,他这一趟,着实算是经历了几番危机,为朝廷立了数个功勋。
特别是救回和亲的公主……这等救驾之功,本来就是可大可小,小可忽略不计,大可直达青云!
而且,他这也不算是马上封侯。
他先是有荣国府的世袭爵位,本来爵位就不低。如今晋升侯爵,倒也不如白衣封侯那般震惊天下。
不过,也足够令朝野惊诧艳羡就是了。
想了想,贾琏不顾后面太监诧异的目光,在离开殿门二十步的地方,重新朝着里面南书房,纳拜叩首,然后才起身挥袖往石阶下走去。
他相信,他这个小举动宁康帝也会知道,并为此不会后悔厚封于他。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白石阶下,没想到项贺还在这儿等着他。
项贺虽然已经知道了贾琏晋升侯爵的事,但是看着此刻,大明宫的太监们,亲自替贾琏捧着爵服、腰带等物件跟在贾琏的身后,还是不由得眼睛泛酸。
“同喜同喜。”
贾琏这个时候也没必要掩饰春风,笑着与项贺拱拱手,然后道:“说来此番能得这般隆恩,还得感谢项大人。”
“我?”项贺表示,我身份卑微,侯爷别拿我开玩笑。
“此番奉旨出使,若非项大人事必躬亲,殷勤操持内务,想来此番我等也不会有惊无险的回归京城,本爵更不可能得陛下如此厚赏。”
“……”
项贺无言以对。
“哈哈哈,总之,项大人这个情,本爵记住了。改日若有机会,本爵一定亲自设宴,邀项大人至府上痛饮几杯。”
“侯爷此话当真?那下官可就等着那天了。”项贺眼睛一亮,他虽然不好酒,但若是能借此和八公之首的贾府,和皇帝身边的红人贾琏拉上交情,那他自然也是极为情愿的。
“好说好说。对了,本官既然已得赏赐,项大人此番也是劳苦功高,想必陛下也不会亏待了。方才在御前,我也把项大人此行的功绩,一一与陛下说了。”
“如此,就多谢侯爷提携了。”
项贺确实有些感动,但他还是叹道:“不过,厚赏下官倒是不奢望了。
下官这个郎中之职,本来就已经是陛下提前封赏的了。即便陛下不再赏赐别的,下官倒也知足。”
打发走了项贺,贾琏刚出宫,贾府派到宫门口迎接的车轿,自然早就齐备。
林之孝等人还提示,说贾母等人都在府里等候,言下之意让贾琏最好快回去。
《最初进化》
贾琏却回头看了一眼南方诸多衙门的方向,然后让林之孝等人先行回府,他自己则带着阿琪等几个亲卫,打马往南而去。
第387章 处心积虑
南书房内,戴权回来复命。
“东西昭阳可都收下了?”
“回禀陛下,公主殿下都收了。奴才过去的时候,公主殿下正陪着太后她老人家说话,陛下送的那些东西,公主她都很喜欢,还让老奴代为叩谢陛下的恩宠。”
“哦,太后也在,她怎么说?”
“太后……对了,太后倒是问了句关于镇远侯的事情。”
宁康帝忙道:“哦?”
“倒也没具体说什么,只是听说陛下对镇远侯的厚封之后,太后似乎挺满意的。”
宁康帝略显意外,随即也笑了起来。
说起来,宁康帝对于是否赐予贾琏侯爵之位,心里也是迟疑过的。
毕竟,贾琏此番虽然功劳很大,行事也甚合他的心意。到底晋爵事大,按照他原本的意思,给贾琏晋爵一阶就差不多了,如此朝廷其他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但是与贾琏一番奏对,让他终于决定破格,直接将贾琏的爵位晋升至侯爵。只差一个大阶,四个等级,便追上其先祖,一等荣国公的位置了。
这其中,固然有他自己的考虑,比如,彻底收服贾琏为他所用,再比如,拉拢以四王八公为首的旧勋贵势力。
实则,也还有一些太后的关系在其中。
自从他让昭阳公主和亲之后,太后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每次见到他,却着实没什么好脸色。
宁康帝虽然是皇帝,也不喜欢看人脸色。偏偏他还知道太后为何如此,不但知道,还心有愧疚。
特别是在朝野得知,和瓦剌和亲只是瓦剌王子的一个阴谋之后,宁康帝心里,越发自知理亏,自然只能默默忍受太后的冰冷态度。
又不想一直这样下去,也就只有化解太后的不满这一条路了。
他知道,只要昭阳公主安然返京,太后的怒气就会消失一大半。再次,他也记得当初对太后的承诺,待贾琏年纪稍长,有了一些资历和功劳之后,再一举重重封赏。
如此一来,只要太后知道他依照承诺,果然重用贾琏,自然也就会领他的情。
至于昭阳……
原本宁康帝也想过招她至御前说说话,聊慰父女之情。但同样心怀歉意,不便相见,故而只让戴权从内务府送好些奢华名贵的东西过去,希望她能够因此宽怀一些,不要太埋怨他这个老父亲。
戴权看着宁康帝,心里能猜到三分宁康帝的心思。
忽想起什么,他故意笑道:“听说,镇远侯在离开的时候,满面春风,还郑重的对着南书房叩了一个大礼,然后才离去的。
想来,镇远侯心中,对于陛下的隆恩是何等感恩戴德。”
宁康帝念头转换过来,面上也不由露出笑意。贾琏出南书房之后的反应,已经由替贾琏送爵服的太监回来禀报过了。
对此他很满意。
虽然君主封赏臣子,是为了让臣子更加尽心竭力的替其办事。
但恩出于上,君主们,自然也不想臣子们欲壑难填。能够感恩戴德的臣子,才是值得栽培的好臣子。
“不过,陛下此番如此封赏镇远侯,只怕朝中的大人们,会对镇远侯有所非议呢……”戴权说道。
对镇远侯有所非议?
只怕不只对镇远侯吧。
或许那些人,还会说他宁康帝偏宠偏信,有失公允!
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是他这么做,能不能得到应该有的回报。
至于贾琏被非议,甚至被朝臣们排挤……
贾琏本身就是勋臣,靠的是恩荫,原本也不需要那些文官们的认可。
若是那些文官们对一个勋臣都俯首帖耳,他才不高兴呢。
不过,虽然贾琏有着荣国公的世袭爵位做根基,但是才入朝几年时间,就晋升侯爵,只怕不止朝臣,甚至那些军中将军,也会心怀嫉妒、不平。
但这,或许正合他意。
贾琏年轻有冲劲,又有能力,出身又是根深蒂固的旧勋臣一脉,是他打算用来破开朝局的一把利剑。
既然是利剑,当然是唯他一人所用才好!
四王八公在军中的影响力太大,他只是希望贾琏作为一个标杆,并不希望再在其中扶植起一个领袖人物。
所以,适当的让贾琏这个荣国公嫡孙,与军中的将领,生出些嫌隙,是好事。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担心。
那些勋臣大多数都更听太上皇的话,贾琏也出身旧勋,而且传闻太上皇昔年与二代荣国公,还是从小的玩伴。他也怕,万一哪天太上皇心血来潮,召见贾琏,对其加恩一番,只怕,他辛辛苦苦培养的桃子,就可能被太上皇摘走了。
虽然他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但并非没有。
而只要太上皇知道,贾琏是他的宠信之臣,官爵并非完全依靠功劳得来,那么以太上皇的骄傲,必然不会再将贾琏这样媚上的臣子放在眼里。
当然,这些考虑,宁康帝并没有与戴权表露,只是随口说一番诸如无才无德之辈才会心生妒忌,不必理会之类的话。
……
贾琏直接来到林府侧门,熟门熟路的进入府中。
作为兰台寺印官的居所,林如海的官邸显得十分清雅。
只不过,此番整个林家,却比之前显得更加冷清,一路走来,连下人都没见到几个。
问了管家一句,管家叹道:“自从老爷病重之后,命老奴将府里多余的下人,都打发走了。”
贾琏了然,林如海当初上京入仕,身边并没有带几个林家下人。
府中的杂役,多半都是后来另招的。
如今林如海打定主意辞官,自然不会再留着这些人。
“姑父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我从陛下口中得知,姑父在去年冬,便向朝廷递交了辞呈?”
“唉,不敢隐瞒二爷,我家老爷的病,只怕……
这几个月来,连宫里的太医,都来过几次了,他们都说老爷的病,是积年的旧病,又积劳成疾,除了好好安心调养之外,非药石可以医治。”
贾琏听了,不知作何表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选择,当初他尽人事,向林如海讨得了归乡静养的恩旨。
谁知道宁康帝因为身边缺少可用之人,只半年还是忍不住重启林如海。
而尚在养病之中的林如海,见君恩深重,也就屁颠屁颠的带着几个人跑上京城来了。
这是林如海的选择,他无法干预。
只是苦了黛玉,若是此番林如海的病无法好转,她就又要感受丧亲之痛了。
“那个,老奴冒昧的问一句,二爷真的晋升为侯爵了?”
许是见贾琏一如既往的亲善,并没有因为他是个下人就端着架子,所以林有全方敢出言询问。
贾琏闻言,微微一笑,抬起袖子,“二等镇远侯,如假包换。全叔若是不信,等下次我穿了衣裳,再来给全叔看一眼?”
“呵呵呵,侯爷说笑了。”
林有全心里十分感动,以贾琏的身份,居然肯自降身份与他笑话,令他觉得受宠若惊。
于是笑盈盈的道:“许是听说侯爷今日回京,我们老爷今儿气色都好了不少,只是没有想到,侯爷会这个时候上门拜访。
我们老爷如今正在暖阁静候,侯爷请进。”
……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是再见林如海,贾琏也为其消瘦和憔悴,感到莫名的心酸。
一代探花郎,不过年近知天命,便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想想也令人觉得可惜。
林如海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悲怀的情绪,靠在炕头的他,将贾琏瞧视了一番,而后笑道:“不错,出去一趟之后,果然历练出来了,越发有了几分当年老国公爷的风范。”
贾琏对此只是笑了笑,仍旧关心林如海的病情。
“你不用太担心我。
老夫一生,从中科试,选为翰林编修,一步步走来,如今官至二品大臣。
人臣之贵,也近乎抵达终点,即便如今冰消瓦解,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只是……”
林如海似有话未尽,贾琏也不催促,但候了一会儿也不见林如海的下文,反而听他询问:“听说,陛下晋升了你的爵位,如今你已是侯爷了?”
贾琏恭敬的点头:“承蒙陛下天恩,赐封二等侯爵之位。”
“好,很好,如此一来,泰山大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林如海作为荣国府的女婿,自然见识过当年荣国公的风采。
荣国公,也是林如海少有钦佩的人物之一。
颔首笑了一会儿,林如海又不禁心生暗然。
荣国府是后继有人了,而他林家,如今却连子嗣都几乎断绝了。
犹记得,当年他春闱得中一甲,老父亲那欣喜若狂的模样。
后来更是得到当朝荣国公的青睐,将嫡女高调下嫁与他,更是不知令多少人羡慕非凡。
如今数十年过去,昔人已矣,他林如海,也到了步入前人道路的宿命之中。
不甘算不上,遗憾终归是有些。
但是最遗憾的,还是恨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尽心为女儿寻觅一门合意的亲事。
心中想着这些,眼神却一直落在面前,始终垂手正坐,谦逊的执晚辈礼仪的贾琏身上。
身长七尺,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的贾琏,即便是在林如海看来,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兼之如今贵为侯爷,更是为其暗暗增添了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
可惜,这样的青年才俊,自己发现的晚了一点,否则倒有可能让其成为我林家之婿。
那王家女也是好运气,虽同样是失去双亲的孤女,但是却嫁得如意郎君。
当初太后欲图给贾琏赐婚,虽然他是劝贾琏,不可逆天而行,但是心中,其还是为贾琏的重恩守信,糟糠之妻不下堂而大生好感。
也只有这样重诺守信的男儿,才能配得上,国朝英雄人物这样的名声!
询问了一番贾琏此行的诸多事项,以林如海如今的情况,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很快话题就转到了他心中所念的事情。
“对了,当初你从扬州接走玉儿的时候,可是答应过我,会替我照看一二。
我如今倒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姑父请讲。”
“这些年,你妹妹在你们家,除了你和宝玉之后,可还有见过,其他亲友家的男子?”
林如海到了如今,也没有以前那般多的顾虑,他想要知道这几年,黛玉在贾府的具体情况。
见贾琏面色狐疑,又解释道:“你不必多虑,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以我如今的情况,只怕捱不过多少时日了。所以,我想趁现在还能理事,将你林妹妹的终身大事做一个安排,也免得我去了之后,她在这个世上,无所依托。”
贾琏一听,心神一震,但是面对林如海,还是声音平静的回道:“回禀姑父,这些年林妹妹一直养在我家老太太身边。
我家人丁众多,规矩也多,林妹妹又是素净的性子,等闲的话,除了我和宝玉,以及家中两个年幼的庶弟之外,只怕也没有机会,见到其他年轻的男子。”
林如海闻言,虽然知道不大可能,还是抱着不肯错漏的态度,问了问贾琏,荣国府另外两个庶弟情况。
以贾琏的敏锐,此时自然看出来,林如海是真心想要给黛玉择婿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连贾琮和贾环林如海都会关心,但也立马将此二人的情况一一道来。
说起来,以这两个庶子的情况,根本不用贾琏刻意抹黑,只需要在一些林如海可能在意的地方,稍加凸显,果然就令林如海面色疑难起来。
显然,以林如海对自家女儿的了解,这两个如此平庸,甚至有些低劣的孩童,根本不可能入得了黛玉的眼。
可是,若按贾琏所说,黛玉能看见,也就只可能是贾家的嫡系子弟。以贾府百年公门,以贾母的国公夫人的身份,也根本不可能让外男轻易见到黛玉。
所以,贾琏说的肯定是没错的。
但若不是贾宝玉、贾琮、贾环其中之一,那又会是何人?
恍忽之间,福如心至,林如海立时抬头瞅向贾琏。
难道自己是灯下黑了?
可若真是这般,可就难了。
林如海沉默了下来。
在贾政夫妇不肯结亲之后,他其实也根本不想再秉持门户之见。心想,若女儿当真已有心上人,不妨成全她。
即便对方是个平民百姓,他也认了。
可要是贾琏……
他可不认为,以贾琏连天家赐婚都敢抗拒的性子,会为了他林家休妻另娶。
心神变换之间,他忽然开口道:“琏哥儿,听闻你至今,尚未纳妾?”
林如海觉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怎么会这个时候问起这个。
其实他只是想起诸多贾琏的事情,忽然好奇,为何贾琏至今未曾纳妾。
毕竟,哪怕当年人人羡慕他和国公府嫡女,神仙卷女,终也因为子嗣之故,成亲几年之后,纳了两房妾室。
那还是他夫人贾敏主动为他张罗的。
可是,他知道贾琏至今膝下无子,却一直未曾纳妾,这令他颇为好奇。
但是话刚问出口,他就知道不该。若是平时,以他长辈的身份,自可随便问询。
但偏偏他刚刚才与贾琏,提及小女的亲事没有着落,此刻这般问,岂不叫人误会?
贾琏初听林如海之言,也是心神一跳,随即大喜。
但是出于多年的谨慎,他还是立马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藏在心里多年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见到林如海接下来的神色,他就知道,他大概是误会了。
心中顿时又是一沉。
没有立刻开口,他的大脑飞快的开动起来。
他对黛玉的心思,随着这些年看着黛玉在他面前慢慢长大,越发出落的小仙子一般,他早已清晰了不少。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明里暗里的照顾着黛玉,处处表现关怀。
所以,他此番得封侯爵,甚至连家都来不及回,就先来探视林如海。
因为他知道,若说以前,他对黛玉有一点非分之想,都是令人耻笑,令他自己信心不足的话。
那么,当他一步步升官,从得到爵位,再到如今晋升侯爵,成为万人瞩目的侯爷的时候,他觉得,似乎,他有了那么一丝资格。
说起来,贾琏其实并非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他虽然喜欢黛玉,但也不是一开始就想要占有。
曾经他也考虑过,若是黛玉,当真和贾宝玉天注定的缘分,即便有他在中间“作梗”,黛玉也依旧会喜欢、爱慕贾宝玉,那么,他不妨做一回护花使者,保她一世平安即可。
这也就是,当初他没有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贾宝玉和黛玉住在一个院里的原因。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他只是,尽人事,听天意一般的,告诉黛玉男女之防,尽可能的放大贾宝玉的缺点,并且让黛玉知道,如此而已。他觉得,他已经很君子了。
事实朝着他所期盼的方向发展。
虽然这些年,黛玉也一样从未对他表现出什么超出表兄妹的情感,但是,他却能看得出来,小丫头对他,必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至少,比对贾宝玉亲近、信任、浓烈!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再讲君子之风。
机会已经给过小宝玉了,只是他抓不住,就不能怪哥哥手段高明了。
第388章 晕厥
眼下摆在贾琏面前的是,林如海已经真心在为黛玉挑选夫婿。
若是这个时候,他再不表达些什么的话,他还要等什么?
等黛玉自己抗争,等黛玉主动说喜欢他吗?不可能的,以黛玉的含蓄和婉转,只怕至死都不会轻易说出喜欢二字。
所以,眼下倒是个机会。
心中计定,贾琏当即面容一正,假装自己误会了林如海之意。
“回禀姑父,小侄确实至今未曾纳过任何一名侧室。
只因为小侄一心志在功名,不愿意轻易为儿女私情所困。
今日姑父既然说起,小侄便斗胆恳求姑父将林妹妹下嫁给我,小侄愿穷尽一生,呵护照顾好林妹妹,绝对不会让她多受任何一点委屈!”
贾琏说着,轻抬自己面前的袍摆,郑重其事的跪在林如海榻前。
……
“姑娘,琏二爷来探视老爷了!”
林如海养病的后院走廊上,黛玉趁着紫娟等丫鬟不着眼,偷偷的熘至此处。
她心里回想着先前丫头通报的声音,可是当真来到此处,她又犹豫徘回起来。
虽然她心里不情愿,但是她也知道,父亲正在为她的亲事忧心张罗。
此时贾琏刚刚到府上,她就迫不及待的跑过去,万一让父亲看出些什么,羞也羞死了。
即便父亲没看出什么,琏二哥哥贼精贼精的,也不能让他小瞧了去!
一去就是半年多,这么久的时间,他若是有心,自该他来瞧我,而不是我去找他。
心里尽管这么思量着,但是她双脚还是一步步的朝着林如海的病房而去。
若不然,就躲在这后头瞧瞧琏二哥哥都和父亲说些什么?
可不能再让父亲抓住了。
先前偷听父亲与管家谈话就被抓了个现行,现在若是再被抓住,可难为情呢。
做好了充足思想准备的黛玉,宛若一个轻灵的仙子,轻易的就摸到暖阁的侧面,借着那木格子纱窗,侧耳去听里面的谈话。
她确定,这个位置一定能听得见里面说话!
但是刚刚静下心来,她就来不及想别的了。
贾琏那一如既往,熟悉而又动人心扉的声音立刻传到她的耳中。
“今日姑父既然说起,小侄便斗胆恳求姑父将林妹妹下嫁给我,小侄愿意穷尽一生,呵护照顾好林妹妹,绝对不会让她多受一点委屈。”
黛玉一双好看的眉头情不自禁的蹙起,面上的表情,也全部凝固在了上一刻。
里面真的是琏二哥哥,他在说什么呀?
害怕自己幻听了的黛玉,强自命令自己冷静,却根本不能做到。
直到察觉里面也开始静默无声了,她方回过神来,一只小手也一下子抬起,勐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那一瞬间,黛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天地间白光一炫,心脏也彷若被人施了法咒,不受控制的震动起来,似乎想要跳出她的身子一般!
原本做好长时间偷听准备的她,不觉回正了身姿,保持着一手倚着墙柱的姿势,回首间,容颜依旧,泪若雨下。
房间内,林如海默默的看着贾琏,脸上的表情,从意外,到震惊,渐次恼怒。
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努力让自己做出冷声:“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尽管林如海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由于连月来的病卧床榻,本就心血不足。而他本身也是个温文尔雅之人,以致于发怒的话,听起来也显得文静。
“若非我素日当你为自家子侄,便以你方才所言,林某也当命人将你赶出府去。
莫非,侯爷是看我林家如今软弱可期,便也上门来欺辱不曾?”
尽管林如海的声音虚弱,贾琏却不敢小视。
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自己必得尽十二分的努力,方得心安。
“姑父误会了,小侄绝无此心。
小侄一向敬仰姑父大人的才学,钦佩姑父为官时的勤政爱民,心中也一直将姑父,当做自家的亲长看待。
至于小侄所求,也绝无半点虚言,句句出自真心,还望姑父垂怜,给予小侄一个表达的机会。”
“机会?
哼,莫非,你愿意休了那王氏,娶你林妹妹?”
林如海努力想要让自己做出一点讥讽的表情,但是发现做不到,也就只能恨恨作罢。
贾琏闻言沉默了。
林如海这个时候也没有催促,他也想要看看贾琏会如何分说。
“小侄与王氏,虽然是家族联姻。但是自从她嫁到我家来这些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替我孝顺服侍长辈,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小侄也不敢虚言欺瞒姑父,若让小侄休弃了王氏,小侄确实做不到。
但是小侄却绝对没有轻贱林妹妹之意。
晚辈可以向姑父立誓,虽然不能给予林妹妹正妻之位,但是待迎娶她的那一日,必定也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广邀亲友,将她抬入家门。
并从此之后,以正妻之礼相待,此生绝不辜负。若有违背此誓,可叫我贾琏,削尽官爵,家业倾覆。”
林如海也沉默了。
说实话,贾琏的做法,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是下意识的说出了方才的质问之言。
但是看着一直静静的跪在他眼前,面目坚毅,说着郑重话语的贾琏,即便是林如海也觉得,贾琏的姿态,实在做的够到位了。
以他如今侯爵之尊,竟然心甘情愿的向他跪请,而且立下这般恳切,却又不浮夸,令人一听,便知道是由心的誓言。
官爵削尽,家业倾覆么?莫非,他当真是真心喜欢玉儿的?
还有,自己当真猜中了,玉儿也仰慕他?
若是这般,这杀才着实可恨。
林如海心里暗骂。以他的智慧,自然明白,若贾琏和黛玉当真两情相悦,必定是贾琏,当初借着自己的托付,蓄意盗引之故!
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欺负过自家女儿。
林如海心里恨的牙根痒痒,很是后悔当初将女儿托付给贾琏照顾的决定。
“嗯……你先起来。”
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的林如海,欲图让贾琏起身。
对方姿态如此,让他不好意思多说绝情的话呢。
林如海语气的委婉,令贾琏明白,君子可欺之以方的道理果然没有骗人,自然不会依言,反而继续说道:“林妹妹身子娇弱,小侄也是知道的。
待娶了她之后,小侄会尽心为她延请名医,即便耗尽家私,也要全力医治好她。
姑父大人也不用担心小侄做不到,小侄父母早亡,若是林妹妹嫁给我,上头也没有公婆需要侍奉,而老太太又是林妹妹的至亲外祖母,自然也不会存心欺负。
所以,林妹妹到了我们家,姑父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受委屈。
有我在,也没有人敢给她委屈受。”
贾琏说的斩钉截铁,这倒是令林如海恍然所悟。
倒也是呢,之前他还担心他不在了之后,黛玉无所依靠,会被夫家欺负。
若是贾琏,倒是没有这个顾虑。
以贾琏的本事,除了亲生父母之外,其他人也没法裁制他,所以他说的倒也真,只要贾琏对玉儿真心,确实不用担心玉儿嫁过去之后受委屈。
看林如海若有所思,贾琏乘胜道:“此外,小侄还有一个想法。
若是姑父不介意的话,小侄早就打算,待林妹妹嫁给我之后,我与林妹妹生的第一个男孩,可以过继到林家,认姑父大人为至亲祖父,从此为林家承继香火。”
这是贾琏早期所想的,或许能够打动林如海的谋算之一。
作为一个后世之人,他对于血脉传承这一点,远远比不过时人。也没有任何重男轻女的思想,认为儿子绝对不可能随母姓。
所以,当初在扬州,看见林家那几个偏房子嗣一副利欲熏心的样子,贾琏自然没有客气,十分轻易的就令林如海暂时打消了过继子嗣的想法。
不怪贾琏如此小视,只是他知道,在不想休王熙凤的前提下,要娶黛玉有多么困难。
他能想到的能打动林如海的东西,着实不多。
如今既然已经出手,自然要全力以赴。
其实贾琏开口之前也想过,反正林如海已经病成这样了,不如先等着,等林如海病归之后,剩下黛玉一个人,他娶的难度,自然就降低了。
不过他只是想了想就否定了。
不说那样是不是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就说那样的话,他眼下就必须想办法阻止林如海为黛玉选婿!
这已经不是乘人之危了,已经有小人的嫌疑,贾琏不屑为之。
最重要的是,贾琏不想委屈黛玉。
终身大事,有父母祝福和没有父母祝福,是完全不一样的。
黛玉已经即将承受丧亲之痛,他不想她再受委屈。
所以,想娶,就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即便最终林如海还是拒绝,他也不后悔。
“你,此言当真?”林如海睁大了眼睛。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贾琏愿意将他和玉儿的孩子,还是第一个,过继到林家,替林家传承香火?认他为祖父?
这不相当于,贾家和林家,阴阳颠倒了,贾家能答应?
好吧,好像以贾琏如今在贾府的地位,若真要如此,还真有可能办到。
但是贾琏他究竟为什么肯如此?
真对玉儿如此执着,为此不惜连家族名誉都不要了?林如海并不认为贾琏是见色起意,看中了女儿的容貌。
以贾琏如今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美貌的女人没有?
没见之前连天之骄女的公主,也都青睐于他么。
所以,林如海只能这般想。
他和贾琏不一样,他可是深知时人对于血脉的重视,特别是荣国府这等百年传承的公门!
易位思考,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替别人家传承香火。
再思及对贾琏的认识,觉得他应该不会只为了娶得玉儿,而存心欺骗他。
所以,林如海内心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动了。
但他林如海毕竟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也见识过一些风浪,不是那么容易被人鼓动的。
他微微动了动手,肃然道:“你既然说的这般清楚,可见你心里早有图谋。
老夫也相信,你此刻所说,可能都是真心。
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你想让你林妹妹与你为妾的事实。
我林家如今虽然没落,但是也不会让嫡出的女儿,嫁给旁人为妾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如海说着,仔细看着贾琏的眼睛。
贾琏神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姑父大人说的是,小侄之前也说了,是斗胆恳请姑父大人给小侄一个陈情的机会。
也多谢姑父肯听小侄说这些,没有一开始就将小侄赶出去。如今小侄该说的也已经说了,若是姑父大人最终还是不能答应,小侄自然不敢强求。
我自认为,林家和贾家,并非别的家族关系可比。也认为,即便今日求娶林妹妹不得,林贾两家,也依旧是至亲的家族。
姑父大人放心,即便与林妹妹无缘,我也依然是林妹妹的表哥,林妹妹,也依然称家父一声大舅舅。
所以,从今往后,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照顾心疼林妹妹。
即便老天不仁,真叫林妹妹弃姑父大人而去,我也会尽全力保护林妹妹余生不受旁人欺负。
这一点,姑父大人大可不必担心因我之故,致使林妹妹将来在贾府有何为难处。”
林如海一旦现在病故,黛玉就只有贾母一个至亲。所以,黛玉接下来到出阁之前,必定像之前那般养在贾母身边,这一点,不论是贾琏还是林如海,都心知肚明。
“小侄虽然不认为是什么英雄人物,但也自认为骄傲,不会做什么下作的事情。
所以,姑父大人也不必担心,小侄将来会趁姑父不在,做什么违背姑父意愿之事。
相反,若是姑父大人当真为林妹妹择中郞婿,在下可保证,在我有生之年,可替姑父看着,不让夫家欺负林妹妹。
若是姑父眼下没有精力为林妹妹择婿,小侄与家中老太太,将来也会尽心选择一清贵门第,将林妹妹风光大嫁。”
贾琏许是强作镇定,说到中途,面上还是露出些许萧索之色。
如此,即便是林如海,也不禁为贾琏的情真意切所动容。
只不过冷漠的话才刚说出口,他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好话。只是心中,蓦然划过一丝愧意,竟是对贾琏?
这令察觉了的林如海感觉十分无奈。
怎么搞的好像他是个不近人情的恶人似的。
但是贾琏将场面话说的这般漂亮,他这个二品大员也不能太落下风,正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忽闻得外头丫鬟的声音:
“咦,是小姐么……啊~快来人呀,小姐晕倒了!
”
贾琏闻言,身形瞬间从地上蹿起来,几个健步就冲出了暖阁。
这令面色刚刚紧张起来,伸着手想要大声询问的林如海,有些愣住,抬起手的手臂,也僵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
第389章 梦境
林如海由仆人搀扶着,走进了黛玉的房间。看见太医正在为黛玉施针也不敢打扰,只在一旁焦急的等候。
好一会儿后,见太医收针,他赶忙问道:“王太医,小女如何了?”
王太医回头,看见是林如海,忙起身行了一礼。
“林大人不必太担心,小姐这是心脉郁结之症,想必是一日之间,连续经历过大悲、大喜等极端的情绪,导致胸腔闷塞,以致于昏厥。
下官已经给小姐施了针,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转醒了。
此外,在下再给小姐开两副调养的方子,照着方子调养,如此几日之后,想必小姐就无碍了。”
说话间,王太医不由自主的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没办法,任是谁正和家人高兴的吃着午饭,就被人火急火燎的请上了马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此间为人诊病,也会累乏的。
好在他是荣国府的常客,以前也奉贾母之请,为黛玉诊视过。因此此番起来诊治,倒也不算太难。
只不过是之前马车上那一番颠簸,感觉差点没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抖散架了!
尽管如此,怨言是不敢有的。
此间两个朝廷大员,一个比一个背景深厚,都是他惹不起的。
林如海放下心来,察觉到王太医的举动,心里又生出一些愧意。
论制林家并非勋贵,是不能请动太医院的太医到府上诊病的。之前也不过是宁康帝,主动派太医院的人,到府上瞧看过两回。
只是如今正是新春佳节,医馆大多关门,请医不易。特别是林如海常请的那名郎中,几日前派人告知说是回乡下探亲去了。
贾琏就说,常给贾母看病的王太医就住的不远,于是只用了一刻钟,就亲自把人给“请”了回来。
这令林如海觉得贾琏办事鲁莽的同时,又不禁感叹,贾琏对黛玉,果然是用心的。
“此番劳烦王太医了,请下去用茶。”
林如海拱了拱手,并给老管家一个眼神,让他封厚礼相谢。
王太医便下去写了方子,然后在一番推辞中,拿着林府的厚礼,颇为宽慰的回去了。
屋内,林如海见贾琏打发走了太医,又坐在黛玉的床前,宠溺关心的瞧着静卧的黛玉。
那神色,那眼神,直让林如海看的皱眉。
他觉得,贾琏这就是欺负他身子不便,把他的角色给抢了。
毕竟贾琏现在这个样子,以及前后为黛玉请医问药忙碌的身影,确实是比他这个老父亲,还要关心!
但是想想之前黛玉突然晕倒,若非贾琏毫不客气在林家做主张罗,只怕林家必定鸡飞狗跳的,哪能这么快安定下来。
思之,又不好对贾琏说什么不客气的话,会显得他忘恩负义。
于是无视贾琏,也上前仔细瞧了瞧女儿的面容,然后才对贾琏道:“你今日初回京城,家里的人,只怕都等着你呢。玉儿这里有我看着,你也不要再在这里多耽误了。”
“嗯。”
贾琏这个时候倒没有纠缠的意思,他知道,他刚刚向林如海表达了对黛玉的求娶之意,林如海在表达了拒绝之后,还能容忍他到现在,已经是很有涵养了。
“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看林妹妹。”
起身之后,贾琏补充了一句。
林如海一听就要拒绝。伱不嫌懒得跑,我还怕你居心不良呢。
但是张了张口,林如海终究叹道:“你远道回京,今儿回府之后,就好生歇歇吧,不用再过来了。有什么事,我会派人通知你。”
贾琏没有说什么,道了一声告辞的话,便要离去。
“你若是有心,明儿之后再来瞧你林妹妹吧。”林如海补充了一句。
贾琏一愣,随即心生感激,冲着林如海深深一拜,然后方飘然而去。
而林如海,也在嘱咐了紫鹃等人几句之后,回到正屋。
但是他的心,却再难像贾琏过府之前那般平静。
反复思量今日发生的事情,林如海觉得很累,不觉困意袭来,就此卧下。
许是心中有所思,不免就入了梦。
梦中的自己,果然不久撒手人寰,只是不知为何,灵魂仍旧滞留世间,旁观一切。
他看见了女儿在贾府孤苦无依,整日忧郁悲苦。也看见了贾母欲图让亲上作亲,却被王夫人暗中百般阻扰。
王夫人所用的计谋,对女儿的诋毁,他都清晰地看在眼里,这一切都令他愤怒。
亡妻突然出现,叱骂王夫人,而王夫人羞愧之下,则猛然化作厉鬼,口出要让她母女二人一般短命的恶言!
这令林如海大惊失色,就要上前与之理论,不料画面一转,转眼间,女儿已经成亲,婆婆正是那王氏。
以女儿的娇弱,在恶婆婆王氏日复一日的刁难中,整日以泪洗面,不久便病入膏肓。
林如海心中焦急悔恨,却无力做任何事,隐约间,他似乎听见了女儿对他的怨恨之言。
恨他为什么不能保护她,恨他为什么不给她找一个能够呵护她,保护她的郞婿,为什么要让她受这般苦楚……
这些言语,令他听了心如刀绞,不觉就疼醒过来。
仰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钟表,他竟然只睡了半刻钟不到!
心神恍惚,久久不能平静。
他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做这般荒诞诡谲的噩梦,但是他知道,他不能等闲视之。
世人都说,人之将死,灵魂接入冥府,是能通灵的。
万一这是老天对他的昭示,他岂能听之任之?还有,贾政之妻王氏,素日他看着也是个和善之人,怎么在自己梦境中,竟如此恶意演化她?
是了,犹记得敏儿未过世之前,提及家中之人事,似乎对这二嫂嫂颇有微词,只是他以前从不在意这等家宅琐事。
是亡妻与王氏当真二人关系不睦,还是自己小人之心,据此心里怀疑她将来会苛待玉儿?
这都不重要了。
别说他们不愿意结亲,就算他们改口,自己心里有了这般顾虑,自然不可能再将女儿送到他们眼下。
可若是如此,自己又该将女儿托付何人?
京中出名的才俊,不是早已定亲,就是已成家。那些不知名的,虽必然也有好的,但既然是不知名,他自然也不知道谁好谁坏。
他也没有时间一一去甄别了。
若是只看父母家世,轻易将玉儿许配出去,自己倒是可以心安了。
万一走了眼,贻误了玉儿一生,岂不正好应了方才那可怕的梦境?
难道,真要答应琏哥儿所请。
想起贾琏,林如海便叹息不断。
坦白来说,贾琏的优秀,即便是在他看来,也是钦佩不已的。
而贾琏之前所说的那些条件,也颇为令他心动。
若贾琏当真能说到做到,就算是将玉儿托付给他,未免不是一个捷径,既省得自己苦恼费神,或许也能让女儿平安顺遂一生。
唯一的顾虑就是,贾琏不能给出正妻的名分。
虽然贾琏承诺,娶玉儿的一切,以正妻之礼来操办。
但也正是如此,没有正妻之名份,却享受正妻的待遇,只怕无端为女儿招来非议甚至祸患。
虽然以贾琏的身份,大可以效仿古人,以平妻、或是如夫人这样的头衔来正名。
可是这些称谓,在本朝毕竟不成惯例,在大多数人看来,也就是贵妾的委婉表达罢了。
或许在早先的一些朝代,平妻真的是妻,如夫人,也真的是位同夫人。正如唐以前的一些朝代帝王,也有不止册封一个皇后的。
可那终究不是本朝。
本朝天子,只册封一个皇后。
天子尚且如此,何况平民呼?
想到这里,林如海倒是欣慰,贾琏没有拿这些字眼来迷惑他。
心中拿不定主意,林如海又招林有全进来。
如今他也只有找这个从小照顾他长大的仆人商议这等大事了。
将先前贾琏说的那些话,只隐去了其愿意过继孩子给他林家这一条。
因为林如海知道,对于林家血脉,林有全这个生老在林家,对林家忠心耿耿的老仆,不会比他在意的少。
若林有全知道,在他没有儿子的情况下,还有可能让有他血脉的子孙来继承林家,林有全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促成的。
林如海,可不想让林有全一下子就叛变到贾琏那边去。
他想听听老仆客观一些的意见。
“侯爷想要娶女公子?”
因为林家子嗣凋零,特别是黛玉的弟弟在三岁夭折之后,林家其实是将黛玉充作男孩教养的。
所以,似林有全这等老仆人,一直称呼黛玉为女公子。
林有全对于林如海所言,有些诧异,也有些惊喜。
与林如海不同,他几乎是一听,就觉得此事大妙。
首先,贾琏身份尊贵,人品才情俱佳,即便是与其为妾,对于大多数女子来说,也不算是辱没。
别的不说,就说以贾琏目前的条件,若是放出消息,想要纳一房贵妾充养子嗣,京中不知多少高门大户,会巴不得将庶女下嫁。
甚至,若是再将愿意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这些条件加上,怕是那些名门嫡女,也会有很多愿意。
毕竟,贾琏不但年轻帅气,年轻有为,而且出身百年公府,自己也身为侯爷。
能够与贾琏牵扯上裙带关系,不论是自己,还是对家族来说,收益都是无法估计的。
更别说,贾琏承诺给林家的,还不止这一点。
其次,说一千道一万,林家若是没有了林如海,终究只能算是曾经的贵族。
如今的林家,别说中枢了,其他人,就连在地方做朝廷命官的,都没有一个。
可以想见,一旦林如海病故,林家就彻底变成乡绅世家了。
所以,即便林如海不想让女公子受委屈,想要给她另寻一门好亲事,也是不容易的。
如此,又何必舍近求远?有知根知底的侯爷照顾女公子一生,不是正好?
最后。
林有全还有私心。
林如海自从那一年欲图寻找承嗣子未果之后,似乎一直没了这个心思。
他知道,林如海是计划中,等他死后,就让族中有威望的人,继承族长之位。
至于他自己这一脉……
也只能断了。
他没有血脉传承者,这事也算是天意。
但是林有全不甘心,也劝过林如海。他知道,林如海也有些犹豫。
林如海是有些看不起族中那些利欲熏心之辈,也不想族中因为他陷入勾心斗角之中,那不符合他的本心。
到底断了血脉,对不起列祖列宗。虽是没办法的事,但只要从族中找一个承嗣子,到底也勉强算是一个交代。
从贾琏想要娶黛玉这一点,林有全看到了说服林如海的希望。
林如海之所以不想找承嗣子了,其实也是心累,不想做无用功的意思。
但是只要女公子嫁给贾琏,有堂堂侯爷做后盾,将来自然可以照拂林家。
那么林家即便不能翻身,至少壮大家族是有希望的。
只要家族壮大,说不定,下一代中,就有了读书种子呢?
能有再次让林家翻身的机会,想必林如海,也是不能拒绝的。
如此的话,他林有全,也有了新主子可以服侍了,不用在林如海死后,带着家人离开林家。
林有全心中虽然恨不得林如海立马答应,但也知道林如海的顾虑。
因此变着法子,在不触犯林如海心结的前提下,尽量劝谏。
“可是,我林家毕竟是百年名门,若是将玉儿与人为侧室,传出去,只怕为人耻笑。”林如海终于正面给出自己的担忧。
林有全闻言,一时不知如何说。
但是他却已经看出来了,林如海心中,其实看好贾琏,也有应允的意思,只是还过不去心中的坎。
若不然,换做别人试试?
敢提出让女公子为侧室,林如海必定翻脸。
想了半日,林有全忽然说道:“老爷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我看侯爷待女公子之心,实在真诚。
老爷之前是没有看到,侯爷发现女公子病倒之后,那焦急心慌的模样。
听丫鬟们说,侯爷可是亲自抱着女公子回去的闺房……”
林如海眉头一皱,这臭小子,自己都还没答应,他竟敢抱自己闺女!
却也没办法了,抱都抱了,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倒是这件事,既然被丫鬟们看到了,若是传出去,只怕有损玉儿名声呢。
也不知道,是事发突然,那小子来不及留心,还是故意如此,逼他就范。
若是后者,其心当诛。
林如海心里恨恨的想着,又听林有全补充说:“老爷与其在这里烦恼,何不问问女公子自己的意思?
虽然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到底我们家不同。
夫人早去,女公子与老爷,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老爷自该多疼疼女公子才是。
若是女公子自己不情愿,那自然不用多说。就算贾侯爷许多再多的好处,我们也不能让女公子委屈下嫁。
老爷您说是不是?”
嗯?
林如海突然觉得,林有全这话很有道理。
既然自己下不了决定,那就交给玉儿自己决定好了。
她自己决定的事,将来就算有误,想来也不会太怪罪我了。
之前自己之所以纠结,也不过是猜测玉儿可能仰慕贾琏,而贾琏又表现的太好,让他为难。
若是自己猜错了,那即便贾琏把话说到天上去,自己也不必理会就是。
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涌上林如海的心头。
“嗯,如此,待玉儿醒了之后,我再问问她的意思吧。”
林如海点点头,总算是觉得压力小了好多。
而林有全则笑眯眯的下去了。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笑意。
老爷一心为公,向来不留心小处。
可他这个总管,可是看得清楚。
不论是当初在扬州,还是这一年在京城,据他冷眼观看,女公子对侯爷,可是亲近的很。
每回侯爷过府来,女公子都会开朗不少。
可见女公子即便不是心慕侯爷,至少也是对侯爷大有好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女公子的个性,大概是不会拒绝主动表露心意的侯爷的。
此事,大有可期。
(本章完)
第390章 心安宁处
,!
“恭喜老太太……”
“恭喜琏二奶奶,贺喜琏二奶奶~”
荣国府荣庆堂,闻讯赶来的贾家族妇,越发的多了起来。
每个人,都向贾母以及王熙凤道贺。
贾母一边笑盈盈的应付着,一边笑看着堂内,八面玲珑,满面春风的王熙凤。
“瞧把她乐的。”
贾母笑与旁边的薛姨妈说了一句。
薛姨妈一脸细润的笑容,闻言回道:“也怪不得她,谁家女子嫁了如此了得的夫婿,也会这般的,她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呵呵呵。”
贾母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眼神深处,也有几分感慨。
人的福气,还真是说不定。
犹记得当初凤丫头刚进府的时候,因为其张扬的个性,嬉笑怒骂,不通文墨,大不似大家闺秀,不知惹得多少人暗暗嘲笑。
谁曾想如今,她却成了最有福气的一个女人。
琏哥儿晋升侯爵,凤丫头顺理成章的,也就成了侯爵夫人,
如此别说贾府了,纵观满京都,又有几个女子,比尊贵荣耀,能够比得过她去?
人生至极得意,莫过如此,也就难怪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消不下去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满堂几十个妇人、各房小姐,很多来的早的,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三个时辰了。她们中,很多人已经面现疲乏之色,甚至有几个小家伙,已经靠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
如此,贾母也不得不过问一句:“凤丫头,不是说琏儿只是顺道去林家瞧瞧他姑父吗?怎么还没回来,咱们这么多人,还等着他开饭呢。”
贾母笑着发话,其他人便暂且住声。
王熙凤回过头来,许是因为之前被尤氏打趣过,此时她并未露出什么“痴态”,只是笑回贾母:“我也不知道,许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我再派人去问问?”
王熙凤也觉得大家等的久了,早已过了午饭时间,大家都饿着肚子呢。
“若不然,叫后头先传膳,让各房太太和姐妹、侄女们都先用着?”
王熙凤此话一说,那些妇人们还没什么,贾府其他房的小姐们一个个顿时精神起来。
原以为跟着母亲过来是享用大餐的,谁知道竟只能干坐着喝水,肚肚好饿哦。
听说荣国府每天都吃的好好的,今儿又是琏二哥哥(琏二叔)封侯的大喜日子,吃食肯定更是丰盛!
贾母轻哼道:“礼不可废,亏你已经是侯爷夫人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若是以前,自然没道理让一大家子,干等着贾琏的道理。
可是如今不同了,特别是今日。
今日可是贾琏封侯,光耀门楣的大日子。如今正主没到,便叫开宴,传出去也叫人笑话。
“哈哈哈,倒也不是我不懂,这第一个,琏二爷如今虽然是侯爷了,但是老太太不是还在这儿呢嘛。琏二爷再大的官,还能大过老太太去?
岂能叫老太太饿着肚子等他的道理,传出去,旁人该说琏二爷不孝顺了。
这第二个,我们家那口子,一向也不在乎这些个。以前在家里,他就反复说过,叫我们吃饭不用特意等他。
所以,今儿他定是不知道我们还在等着,若是知道,肯定早就派人回来,叫我们先开席了。”
王熙凤的脑子,可是转的相当快的,她的嘴,也是实打实的利索。
一下子就抛出这些话来,既圆了自己的场,还叫贾母也说不出不好来。
果然贾母也笑了。王熙凤一句贾琏再大的官,也大不过她去,说的她心花怒放。
虽然是自然而然的场面话,毕竟,她不单是贾琏的祖母,而且还是国公夫人。但王熙凤这个时候提出来说,就表示王熙凤时刻将她这个老祖宗放在心里,让她觉得没有白疼这丫头。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今儿不行。”贾母摇摇头,表示毫无商榷的余地。
他这可不单单是维护贾琏的体面,更是维护一个大家族的体面。
“就先上些点心,给大家填填肚子。”贾母又给出提议。
王熙凤笑着应下,然后便招呼平儿等人,上各色点心上来。
正当大家暂且吃着点心,其乐融融的时候,林之孝家的走来,笑禀道:“回老太太,琏二爷回府了。”
众人闻讯,皆精神一震。
探春等人还站起来,笑语连连。
“琏二哥哥可算回来了。”
“就是呢,好久没看见他了,有半年多了吧。”
“不知道琏二哥哥瘦了没有……”
贾母也笑,并吩咐王熙凤等人:“你们还不出去迎迎!”
林之孝家的忙道:“琏二爷没走这边,从东跨院那边进的府,说是先回去换身衣裳,回头再来拜见老太太。”
贾母眉头一皱,今儿这样的日子,贾琏竟然也不走正门进府。
要知道,为了迎接贾琏,大门前,一直通到荣禧堂的甬道上,可都是专程铺了红毯的。
满府的奴才,也早准备好了跪迎。
贾琏竟悄无声息的从那边进府了。
不过深知贾琏脾性的贾母,对于贾琏这么随性的做法倒也想的通。琏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如今家里的情况,谁也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勉强他。
即便是她这个老祖宗,也不能了。
于是随便想想就丢过头去,既命传膳。
贾琏回府的消息,很快传遍荣国府,惹得各方云动。
因此,当贾琏从东跨院一路至凤姐院的时候,时不时的,便会遇到一些上前跪安的人。
甚至进了凤姐院之后,早已候着的满院丫鬟仆妇们,便齐刷刷的跪下。
“恭迎侯爷回家。”
贾琏眉头一挑。
三四十个人,其中大半都是青春靓丽的丫鬟和年轻的媳妇。通身的干净体面打扮,一起给他跪拜恭贺,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观赏性。
特别是最前面的两个,豆蔻年华,便已经是生的出尘绝世,压倒所有颜色的丫头,本来看见她们,就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
更别说,那身形更显妖娆的其中一个,还在站起身来之后,冲着他甜媚一笑,更是令贾琏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历经了塞外沙尘,果然还是自己的两个宝贝丫头看着最令人心情舒畅。
“都起身吧。”
贾琏随意一挥手,让众人自散,然后往正屋走去。
而香菱和晴雯,自然而然的就跟上了贾琏的步伐。
“二爷,你可终于回来了!”
“嗯。”
“二爷,你真的变成侯爷了?”
“嗯。”
“哇,侯爷耶……”
“二爷你知道不知……”
时隔半年之久,晴雯对贾琏是半点不显生分,刚刚凑近贾琏,就拉着贾琏的胳膊,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旁边的香菱,本来也有好多话想要说,但是看晴雯如此,也就只默默跟着。
香菱尚且如此,其他诸如小红、丰儿等丫鬟,更是只敢远远的跟着,一脸艳羡的看着晴雯的背影。
“二爷要更衣吗?”
进了里屋,看见贾琏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晴雯直接凑到贾琏的身前,笑问道。
贾琏却不言语,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丫头。
半年多不见,两个丫头都好像长高了一些,越发出落的婷立了。
被贾琏这般打量,二女皆面露娇羞之意,纷纷垂首,更是宛若两朵青春洁白的水莲花,看之令人心动。
于是贾琏想也没想,直接揽过晴雯的腰肢,拉到自己怀里来,并说道:“不忙,忙了大半日,身上乏得很。”
晴雯和香菱虽然年不到及笄,却都早认为是贾琏的女人。
虽然贾琏一直没有要走她们的身子,但是其他一些亲密之事,却早已尽数尝试过了。
所以,类似这般在屋里被贾琏搂着温存,晴雯是一点也不抗拒。
她也喜欢待在贾琏的怀里。
二爷的胸膛,宽阔,温柔,还充满了安全感。
而且,没听二爷说乏得很吗?二爷可是很少说自己累的,可见这番回京,二爷肯定是受了不少苦。
如此一想,晴雯更是乖顺的依偎在贾琏怀里,任由贾琏抚摸着她娇柔的身子。
而香菱,则是很自然的走至贾琏的身后,伸手给贾琏轻柔的按起肩来。
如此怀抱娇俏美人儿,身上享受香菱的按揉,贾琏的心也不由得安静下来,索性闭目假寐。
此番回京,原本贾琏是想要赶在年关之前回来的。
但因为和那宋野王扯皮,在甘宁关耽误了不少日子。而公主的仪仗队行进速度又慢,因此尽管他百般计算行程,也到了今天才回京。
本来在路上就没有休息好,之前在大明宫奏对,又站了半天,如此即便是贾琏的身体,也觉得有些劳乏。
不过此刻有晴、香二婢的服侍,贾琏倒一下觉得身子轻快不少。
“哟,我们一大家子在外头干等着,侯爷倒好,倒躺在家里享受起来。”
王熙凤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贾琏闻言,睁眼看了跨门进来的王熙凤一眼。
凤辣子还是那般的粉光脂艳,光芒四射。虽然为妻子的艳光所动,但因为其不太悦耳的话,令贾琏眼皮一翻,再一闭,没有理她。
看见王熙凤,晴雯也不敢造次,赶忙起身退到一旁。
心里倒也不怕。她看的明白,只要不正面顶撞凤姐儿,以二爷对她们的宠爱,二奶奶也不敢拿她们怎样。
香菱见贾琏没理王熙凤,怕王熙凤面上挂不住,忙解释道:“不是的,二爷刚刚回家,身上劳乏的很,所以才躺着休息一下。”
王熙凤瞥了一眼晴雯,又看了一眼香菱,扑哧一声笑了。
她可不是回来抓奸的。
当知道贾琏回府之后,她心里就急不可待的想要见到没良心的。
因此借着传膳的机会,熘出荣庆堂之后,就脚下生风的赶了回来。
她满心欢喜的回来,结果却看见贾琏一边让丫鬟按肩,一手还搂着一个,心里自然不痛快,故而出言刺道。
但是话一出口,她就有些责备自己,不是心里早就打定主意,此番没良心的回来,定要好好慰劳、恩爱的么。
待听得香菱的话,再看贾琏面上果真几许风尘,心里更是愧疚起来。
是的呢,没良心的此番闯出这般的声望,又是加官又是晋爵,不用说也知道费了多少精神,经历了多少危险。
别的不说,几个月前,自己不是还担心的要死么。怎么一见到人,反而不会说话了呢?
至于吃醋?
以前或许会,但是现在嘛……
呵呵,可以问问天底下的女人,若是他们男人也能够让她们做侯爵夫人,只怕她们恨不得亲自给自家男人屋里多收几个女人呢!
更别说她,本身就特别在乎这些名利!
在贾琏封侯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就决定,往后不可再与贾琏计较这些许小事了。
甚至暗暗想过,只要贾琏一如既往的爱她,不抛弃她,就是贾琏想要天天的星星,她也乐得上天去给他摘下来!
如今不过是两个早就是屋里人的女人,王熙凤自然不会在意。
因此笑了笑,掩过方才的一茬,绕至贾琏身后占了香菱的位置,一手从贾琏手臂慢慢抚至肩上,另一手也同样如此,轻轻按了几下,才讨好似的附耳笑道:“算我说错了话,侯爷刚刚回家,正该高兴的时候,何苦与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失了侯爷的风度?”
贾琏不说话,待凤姐儿再按了几下之后,方抬手抓住她的玉手,将之扯坐到腿上。
王熙凤面色一红。即便是老夫老妻了,她还是不习惯,当着丫鬟的面,与贾琏亲热。
好在香菱和晴雯识趣,见状都退至门帘后去了。
如此王熙凤倒也自在了一些,坐在贾琏的怀里,仍旧伸手给贾琏轻柔肩膀和脖颈,一边问:“爷若是当真累乏了,不如在家里好生休息,外头妾身先帮你应付着。”
贾琏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内心却已经得意起来。
曾几何时,天不怕地不怕,生性张扬,心狠手辣的凤辣子,也变得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
果然,再强势的女人,也是女人。
只要调教有方,就不怕成不了绕指柔。
任你贪婪成性,一个侯爵夫人也就砸晕了吧。
心里如此想,面上却冷澹的道:“不用,再坐一回就出去。”
虽然贾琏态度冷澹,但是在此刻的王熙凤看来,却无形中,多了几分冷酷之意。
想必,这就是掌握万千人生死的将军独有的气质吧。
王熙凤这般想着,身子不觉更靠近贾琏几分。
此时的贾琏闭着眼睛,倒是令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欣赏贾琏的容颜。
嗯,容貌没变,只是果然多了几分萧索的英气,看去越发令人沉迷。
王熙凤不觉看呆了眼,手上按揉的动作也停了。
直到贾琏睁眼,对上贾琏的眼神,王熙凤才如梦初醒,一时面颊绯红,羞不自胜。
这桃花般娇艳的模样,即便是贾琏也不由愣了愣。
随即毫不客气的按着她的头,罩着那艳丽的朱唇,便吻了上去。
所谓久别胜新婚,又是年轻的夫妻,简单的亲吻,自然难表情义。
只不过,王熙凤终究是个理智的人物。
“别,都还要出去会客呢!”
已经被贾琏翻身压在太师椅上的王熙凤,双手撑着贾琏的胸膛,反对着。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可不想自己的满面春风,变成满面春色。
荣庆堂里的那些妇人,哪个不是成精的,万一被她们看出来,她还不得羞死了。
“等晚上,要什么,都随你……”
为了留住颜面,王熙凤不得不许下羞耻的承诺。
贾琏眼神一动,心里已有成算的他,倒也不急于一时。
在凤辣子的丰臀上拍了两掌,体验了一下久违的手感,然后就翻身起来。
“我们也快出去吧。今儿族中来了不少人呢,都是来恭贺的,也不好怠慢了。”
王熙凤起身,白了贾琏一眼,然后回首唤道:“香菱,你们进来吧。”
她的唇彩和衣裳都被贾琏弄乱了,这般出去可使不得。
少不得,也要换一身了。
第391章 黛玉的心思
荣禧堂正内厅,贾母已然带着一众妇人到此处,按辈份落座。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色色美食一一奉上。
雕花的时鲜清蒸的鱼,香烤的乳猪大只的虾,这一切,立马就惹得在场十来位小姑娘眼冒星星,唾沫一口接一口的吞咽。
贾家在京八房,除了宁荣二府之外,其他房比富贵自然远远不及。
特别是其中一些分了好几脉的族人,不论是时运不济,还是不会当家,总而言之,混的极为凄惨。
如此一来,别说小孩了,便是那些大人,有些都眼馋的很,内心期盼快些开席。
但不管如何,都没有一个人敢擅自动桌面上的东西,即便有不懂事的小孩试图尝鲜,也立刻被身旁的长辈暗暗制止。
这个时候,没人愿意让别人看笑话。
所以,大家都故作镇定的瞧着首桌的贾母等人叙话。
好在并没有等多久,众人就听见通传:“琏二爷来了。”
“侯爷(琏二哥哥)来了!”
几十个女人,除了贾母、邢王二位夫人之外,其他人全部都站了起来。
这其中,就包括好些族中长辈和薛姨妈。
很快,她们便看见一个身形俊朗的青年男子,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之下,虎虎生风的从厅门处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盯在贾琏的身上。
一身赤色蟒袍,脚踏云纹官靴,头戴黑色纱冕,身影修长挺直的贾琏,落在一众娘儿们的眼中,直若一个出尘绝世的仙女,出现在一众热血青年的面前一般。
让人想要亲近,却又无形中自惭形秽。
贾琏刚进门,就被一大群女人盯上,若非早已练就了一身非凡的定力,此刻只怕也要露出些许破绽了。
无视那些精光闪闪的眼神,贾琏走到上首,对着贾母跪了下去:“孙儿拜见老太太!”
贾琏这一跪,可让厅内众妇人慌了神。
一些站在前面的人,都纷纷退避开去,不敢受贾琏大礼。
“呵呵呵,快起来,快起来,好不容易回家,不用这么多礼……”
贾母笑的合不拢嘴。
即便是她也没想到,贾琏一见面就给她行这般大礼。这让原本有些担心,贾琏封侯之后,或许就不像以前那般听话的贾母,心里暗松一口气。
毕竟贾琏本身就是个固执的性子,即便是以前,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他也定是要做的,旁人都不好劝。
如今他封了侯爵,怕是更无人制得住他。
如今这份担心倒是一小子消去不少,不论怎么说,琏儿还是那个孝顺、知礼的好孩子,对自己这个祖母,也是一如既往的尊敬。
贾琏依言起身,又分别与邢夫人、王夫人弯腰行礼道:“见过大太太、二太太。”
邢王二夫人也忙让起。
“见过姨妈,各位婶婶。”
“呵呵,琏哥儿不必多礼……”
“侯爷快快请起……”
除了薛姨妈之外,其他贾家仆人,可不大敢受贾琏这一礼,纷纷还礼。
“见过各位嫂嫂。”贾琏有转身,看向其他桌面的妇人们,拱手行礼。
这些“嫂嫂们”反应就各异了,有慌忙不知所措的,也有赶忙道万福回应的。
因为人数较多,又分散,如此一眼看去,场面倒是颇有几分滑稽。
但是在贾母和薛姨妈等人看来,却暗暗点头。
所谓知书识礼之家,便是这般,上行下效。
今日贾琏这般有礼有节,面面俱到的表现,想必在场无论大的还是小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毕竟以贾琏的身份尚且如此,其他人将来,敢不知礼、守礼?
特别是那些小辈,本身就在学习的过程中,今日观得贾琏的行止,就算是只出于对贾琏的崇拜,将来也会争相效仿。
此时的贾琏,毫无疑问正向整个贾族散发出他的影响力,真正有着一家之主的风范。
见贾琏见礼毕,贾母就带头问起了贾琏此番离京的事情,诸如几时到京的,路上走了多久,以及当初如何与薛家二老爷相遇的那些事。
对此贾琏都一一道来,只是将一些危险及细节抹去。
但即便如此,也听得厅内众娘儿们聚精会神,异彩连连。
当初贾琏的那些英雄轶事,可不单单在西北边关流传,其中传说最广泛、细节的,却是在京城的茶馆和酒肆。
是故,贾家众妇人,早就将那些夸大其实的故事听遍了。
此刻再听贾琏这个主人公亲口道来一些事实,两相应和,怎么不叫他们心潮澎湃,与有荣焉?
贾母其实也爱听故事,更别说是自家孙儿的故事了。
但贾母是个人老通透的,见贾琏说了几番之后,越发言简意赅,知晓他应是不太想说的太多。
而且,大家都久等了,也该是开席的时候了。
于是笑道:“好了,你远道回来,也辛苦了。我们这里全是些妇道人家,你在这里想必也不自在。
你就去吧,族中的老爷们,还在外头候着呢。
你出去,我们也好用膳了。”
贾琏便笑应了一声是,然后单独看了一眼三春和宝钗,转身往外走。
“宝玉,你也跟着去吧,帮你琏二哥给老爷们敬敬酒。”
“是。”
若是平常,贾宝玉或许还不大情愿离开内堂。
此番他却憋着好些话想要问贾琏,闻言自是一溜烟的追着贾琏的脚步,口中还叫着:“琏二哥等等我。”
如此贾母又逗笑了贾母等人一回,都觉得贾琏和贾宝玉两兄弟相处和睦,甚好。
……
“琏二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好担心你的。”
离开内堂的路上,贾宝玉跟上贾琏,笑着说道。
贾琏回看了一眼贾宝玉,嗯,记忆中的小胖墩,倒也比以前抽条了一些,除了可爱之外,也显露出几分俊朗。
可以想见,再过几年,这贾二宝褪去青涩稚嫩,将肥嘟嘟的形象收一收,应该也是俊俏少年郎一枚。
如此看来,幸好自己动作够快。
不然等贾二宝再长大一些,俊俏一些,懂得多些,以他天生的撩妹技能,再加上和黛玉朝夕相处,只怕还真有可能捕获林妹妹的芳心。
随口回应着贾宝玉,贾琏一边往前走。
而贾宝玉也将积累下来的问题一一追问,比如京中传咏的那些故事的真假,特别是关于昭阳公主的部分,他尤其关心。
贾琏拥有上帝视角,自然知道贾宝玉是个多情公子,能够寄情于万物。
即便是没有见过面的女子,只要听到旁人说是个“美人”,他都能遐想许久许久。
此所谓古今第一意淫大才。
若是昭阳公主与他无关就罢了,偏偏昭阳公主已经是他的女人,眼见一个小屁孩在惦记自己的女人,贾琏心里顿时有些不爽。
不过忽然想起黛玉、袭人之事来,特备是袭人,贾琏不爽尽去,只淡淡的敷衍了过去。
贾宝玉见左右问不出什么,有些遗憾,倒也没有太在意,而后道:“对了琏二哥,听说你方才去瞧了林姑父,可看见林妹妹了?
她如今怎么样?每日可吃得下饭?有没有憔悴?”
贾宝玉陡然变得特别认真。
贾琏闻言满不在意的道:“林妹妹一切尚好,心情好,睡得好,吃嘛嘛香,都长胖了。”
“??”
贾宝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信。
可惜贾琏已经走进了荣禧堂,没工夫再理他。
荣禧堂,作为荣国府的正堂,也是荣国府内最为讲究奢华的地方。
荣禧堂很大,平时只在中间摆八张椅子,两边用楠木屏风隔出一个小厅,专程用来会客。
如今将凳子和屏风撤下,将所有大门全部打开,便是一个巨大的宴会厅。
厅里置了五六席,贾家八房但凡有些体面的男丁,今儿几乎都来了。
他们都是为了贾琏封爵的事,庆贺来的。
贾琏也随意的与他们交流、应付了一番,简单用了一些膳食,然后便以劳乏为由,退出了席间。
……
林家,黛玉在贾琏离开之后没有多久,就转醒过来。
紫鹃端来备好的米粥,一边喂黛玉,一边问:“姑娘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了?”
黛玉闻言,不答反问:“琏二哥哥什么时候走的?”
醒来之后,并未曾看见贾琏,猜测是已经离开。
“晌午王太医给姑娘诊治之后,琏二爷听说姑娘无碍,也就走了。”
王太医?
黛玉眉头一皱。
“姑娘猜的不错,就是往日常到府上给老太太瞧病的那位王太医,琏二爷亲自请他过来给姑娘看病呢。
姑娘说有趣不有趣,虽然是大冷的天,那王太医来的时候,额头上都直冒汗呢。听他们说,那王太医正在家里吃饭,就被琏二爷强行‘请’到了我们府上。
五六里地,琏二爷拢共也只用了一刻钟不到,就把人给带来了。”
紫鹃说着,面上带着笑意,似乎觉得贾琏这般请大夫,很是有趣。
黛玉听了,只是不语。
紫鹃心中有些疑惑,好端端姑娘怎么会晕倒在老爷的病房外头?
而且,先前老爷和琏二爷说话的态度,好奇怪耶,好像在打什么哑谜!
“姑娘可不知道,当时琏二爷抱着姑娘进门的时候,看到姑娘面色苍白成那样,又昏迷不醒的样子,可把我们吓坏了。
太医说,姑娘是经历什么大悲、大喜之事,情绪波动太大,所以导致的晕厥。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大事了,说给我们听听,也免得我们为姑娘担心啊。”
紫鹃敏锐的猜到今日必定是发生了事情,所以变着法儿的打听。
谁知黛玉只听到她头一句话,脸就红了,吞吞吐吐的道:“你说,你说是琏二哥哥抱……抱我进来的……”
黛玉心说,自己从小到大,除了贾琏之外,还从来没有被男子抱过呢。
很小的时候父亲或许抱过她,可是她没有印象。
可是贾琏呢,当初在扬州的时候,贾琏带她出去玩,不论是上下马车,还是教她骑马,都是亲手抱她上去下来的。
当时还小不太懂,后来每次想起,都暗暗害羞。
再加上这次……其实细细想来,琏二哥哥之心意,是有迹可循的……
紫鹃眉间一笑,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啊,就是琏二爷抱姑娘回来的。
当时我正在屋里做活儿,就听见外头有人喊,慌忙出去瞧看,就看见琏二爷怀里抱着一个人,大步的走了过来,脸上阴沉可怕的很。
我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姑娘晕倒了。
琏二爷许是怕我们没力气,根本不将姑娘给我,亲自将姑娘抱到这里面榻上安置好之后,吩咐我们好好看着,然后他就去给姑娘请大夫去了。”
黛玉面上更红了。
听到紫鹃的话,她很容易就能想象到当时的场面。
心里又是羞赧,又是感动,还有莫名的心酸。
黛玉确实是因为听到贾琏和林如海的话,一时心绪波动太大,难以自持,故而昏倒。
也是,以前她虽然心中总是对贾琏有很多特殊的感觉,但是因为贾琏一直像个亲哥哥一般的待她,照顾她,包容她,宽慰她,从来没有向她表露过任何一点不一样的心意。
令她根本无法看破贾琏的心思。
她也猜想过,贾琏为何会对她这么照顾这么好!
只因为是嫡亲的表哥,怜惜她娇弱?
说不准,摸不透。
直到今日,亲耳听到贾琏向父亲提出求娶她,她才恍然大悟。
一时悲喜交加,情难自已。
虽然没有全部听到贾琏对林如海说的话,单只她听到的那一部分,就足以令她震惊,令她心神失守。
她从未想到,贾琏不但心里有她,而且对她,那样的情真意切,那样的勇敢。
是的,勇敢。
在她想来,贾琏向林如海提亲,需要很大的勇气。
而她,却没有这样的勇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放下吧,不想吃了。”
想到伤心处,黛玉再无胃口,避开了紫鹃递过来的羹勺。
紫鹃再三劝说,正推搪间,闻得雪雁的声音:“老爷过来了。”
紫鹃连忙收拾一下,起身退到旁边。
第392章 一切听父亲的便是
(附言:前面一章对黛玉的心里描写感觉差了点意思,没有将黛玉的矜持表达好。已作了一些修改,在意细节的可以刷新重看。)
林如海在丫鬟的搀扶之下,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黛玉忙要起身,却被林如海摆手制止。而后林如海在丫鬟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坐在榻前的凳子上。
而黛玉见到林如海如此虚弱的模样,还过来看她,眼睛都红了,一时哭声道:“女儿不孝,累及父亲担心了。”
林如海听了,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怜惜。
他抬头环视了一下屋里的几个丫鬟,然后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紫娟等人便知道林如海有重要的话要和黛玉单独说,都不敢迟疑,纷纷告退离开。
而黛玉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有些紧张,心脏也砰砰跳动起来。
她没有说话,只等着林如海说。
“你身子如何了?”
“回禀父亲,已经好多了。”
“你……”
林如海想问,之前黛玉怎么会在他的屋子外面晕倒。
但是一想,林如海却又能猜到几分,心说若是问出,女儿难免羞臊难堪,所以就住了口。
停顿了半晌,他幽幽道:“之前,你琏二哥哥在屋里,和我说了一些话。”
黛玉面色蓦然大红,连头都勐然别过,低垂着,好半天才糯糯道:“说,说了什么……”
林如海见状如何还不知道,或许之前他和贾琏说的话,都被黛玉听去了。
心里一叹,他也是聪慧的人,女儿这般反应,其实已经说明一些问题了。
不过事关重大,由不得半点马虎,还是得弄清楚一些好。
想了半日,他问道:“玉儿,若是为父将你许配给你宝玉表哥,你可愿意?”
嗯?
黛玉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应该是琏二哥哥吗,怎么突然变成宝玉了?
回头盯着父亲的面容,确定父亲没有说错,黛玉一下悲伤起来,怔怔的看着他良久,方心若死灰的回道:“女儿已经说过,此生都不嫁人,惟愿侍奉父亲终老,所以这样的话,父亲还是不要再说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复问道:“那,若是你琏二表哥呢?”
黛玉骤然愣住,低头好久,才滴下泪来。
“父亲莫要胡言了,琏二哥哥已经有了凤姐姐了。”
黛玉装作听不懂林如海的话。
实则,也没什么区别。
她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只在贾琏一个人面前愿意伏低做小,当个听话的小妹妹。
尽管很感动贾琏对她的心意,但是她也不想惹得王熙凤恨她。
到贾府那几年,虽然满府的人,对王熙凤多有诽谤,但是她挺喜欢王熙凤的。
因为除了贾琏和贾母之外,王熙凤是对她最照顾的人。虽然她知道,这或许也和贾琏有关,因为她曾亲耳听到贾琏嘱咐王熙凤,要多照顾她。
林如海这一下倒是被黛玉给唬住了,黛玉竟然不愿意嫁贾琏?
他有些诧异,竟说道:“其实玉儿,像你琏二哥哥那样的人物,便是有三妻四妾,也是寻常的事情。
何况,他也并没有。据我所知,他如今屋里,除了那王氏之外,也只有通房一人。”
以林如海的身份地位,只能打听到平儿的存在。至于晴雯和香菱,外人看去不过是丫鬟罢了。
而黛玉,尽管知道晴雯香菱的存在,却也不甚在意。
终归是没见识的小丫头罢了。
“况且我看得出来,你琏二哥哥待你,甚是真心。
若是将你托付给他,你能得到他的照顾,我也能安心的去了。”
林如海说道。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分明是来询问黛玉心意的,怎么反倒劝说起来。
或许,他只是不想女儿因为害羞而不敢表达吧。
黛玉也有些诧异于林如海的态度,抬头瞅着他,泪眼汪汪的说道:“莫非,父亲的意思,是要女儿给琏二哥哥为妾?”
“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说实话,若是旁人,我自没有应允的道理。
只是你琏二哥哥……你觉得,你琏二哥哥为人如何?”
林如海突然如此问了一句。
黛玉沉默半晌,回道:“琏二哥哥自是极好的人,待我很好。”
林如海见状,继续说道:“你琏二哥哥说了,他会以正妻之礼来娶你,且从此往后,也会以正妻的身份待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观他的为人,自不是那等信口雌黄之辈,若是将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只是不知,你的心意如何。”
林如海索性将话挑明了说。
林如海算是看出来了,一说别人,黛玉就以诸如终生不嫁这等话来堵他的口。
唯有提及贾琏,黛玉虽扭捏,却愿意听他讲。
所以,他就懒得兜圈子了。他也没有太多精力浪费了,必须早做决断。
黛玉听了林如海的话,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
她没想道,林如海竟然会愿意答应。之前面对琏二哥哥的求亲,他不是那般生气的么。
黛玉很明白,她的父亲很注重自己的名声。
正是如此,她以为,父亲绝对不会答应贾琏的请求的。
这也是,之前她丝毫不敢向林如海透露心思的原因。
她更是不知道,父亲竟然从去年,就准备将她许给贾宝玉。
说起贾宝玉,虽比不得贾琏,到底也是一个关心她的表哥。虽然贾宝玉性格不好,脾气不好,不懂事,还总惹她生气。
但是她并不是很讨厌他。
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他。
一是她心中只要认定一人,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二是她知道,二舅母不大喜欢她。
所以她才不愿意嫁呢。
只是没想到,却让父亲误会了。主动去提亲,却被敷衍应付,让父亲失了好大的颜面,令她十分后悔自责。
所以,她才向林如海表示,她终生不嫁人,以绝林如海为她再受旁人闲气的可能。
这也是她心里早就有的主意。
她是不可能像世上庸碌女子那般,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子,从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运气不好,就活该悲哀一生。
那绝不是她林黛玉的选择。
但她,同样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想着,若是父亲真的丢下她不管,不如,自己也随他而去。干干净净,无牵无挂,也算是好了。
可是谁知道,这个关头,琏二哥哥竟然,他竟然向父亲提亲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很高兴,很开心。
她更欣慰的是,父亲居然会有同意的意思!
但她是个委婉的人,即便是想要什么,她都不会亲口说出来,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
她一般都是等别人主动给她,不给就算了。
她和她父亲一样,有巨大的心理包袱,下不了决心。
林如海看黛玉半天不说话,叹了口气。
“你母亲去的早,我也没有时间好好照顾,只能把你留在你外祖母身边。
这些年,是我委屈了你。
所以,此番关于你的终身大事,为父想听从你自己的心意。
你若是觉得受委屈,那我便回绝了你琏二哥哥便是。”
林如海说着,似乎想要起身离开。
黛玉见状,心中蓦然一急,气血上涌,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林如海想要上前给黛玉顺顺背,却因为手脚不便,只来得及伸了伸手。
分明离得这么近,父女二人却像是隔着大山一般难以亲近。
林如海心中忧伤,看来是得有一个体贴的人,来照顾女儿才行呢。
好在黛玉只咳了几声,便收住了。
见父亲还看着她,黛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小声说道:“儿女之事,向来由父母做主……女儿,一切都听父亲的便是。”
话未说完,脸已经红的滴血一般。
不敢面对林如海,因此一个翻身,躺在被窝里,再不让林如海看见她的面色。
林如海见状,很是愣了愣,良久才哈哈大笑起来,连浑浊的目光,都一下子矍铄起来。
也不再待在屋里,转身往门外走了。
而榻上的黛玉,听得父亲远去的笑声,更是羞的不行,索性将身子全部埋进被窝里。
以致于待紫娟进来,将黛玉从被窝里找到之后,便发现黛玉通体发红,兼之滚烫,令她大惊失色,还以为黛玉是生病了。
第393章 利益分配
荣国府,因贾琏早早离席,且院中又未摆戏。
单纯的吃酒,难免少了些趣味,因此族中之人,不多久也就散了。
倒是里头的妇人,因为都知道贾母喜欢热闹,饭毕之后,大多数人又回到贾母的荣庆堂,闲谈家长。
忽见赖大家的喜滋滋的进来,大声说道:“老太太,琏二奶奶,大喜。
太后娘娘,还有咱们家娘娘,都赐下赏赐来了!”
贾母等人俱是一怔,然后一喜。
没一会儿,果然看见一群宫里的太监,端着、抬着各式各样的扎红财货,从外面的甬路上行来。
为首的两人,皆身着大红色太监袍服。
其中之一,正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此人至元春封贵妃之后,倒是常来贾府传旨请物,贾母王夫人都熟悉了。
只是另一位,她们都不认识。
堂内的其他妇人们,此时都已经给太监们让开地方,让他们可以将东西全部抬进来。
“老太太,各位夫人小姐,有礼了。”
夏守忠上前鞠了一躬,笑眯眯的说道。
贾母等人也起身相迎,回应了一句,目光落在夏守忠身边的老太监身上。
夏守忠见状,笑着介绍道:“这位乃是未央宫总领事太监,周公公。”
贾母等人虽然每年都会进宫领宴之类的,但基本都是觐见皇后的多,见太后的次数极少,因此不认识未央宫总管。
此时听说,神色忙恭敬三分。
周姓太监倒也不倨傲,只是也笑说了几声客气话,然后道:“老奴是奉太后的旨意,将这些东西送到贵府上的,顺道向镇远侯爷道一声恭贺。”
贾母等人忙要跪谢圣恩,被叫起身之后,又看向那摆了一地的贵重货物,心里暗惊,忍不住问道:“敢问老公公,太后她老人家,因何降下这等赏赐?”
元春每逢节日,都会赐下一些名贵的东西到家里,贾母等人都不觉得奇怪。
但是今儿元春赏赐的东西,明显是陪衬,她们都看得出来,主要是太后的赏赐为主。
周太监笑道:“此番镇远侯爷将公主平安护送回京,护驾有功,太后十分高兴,特意降下此等恩赏。”
果然是因此,贾母等人忙又谢过,一边让人去请贾琏过来。
但是周太监听说贾琏并不在府中,却没有定要和贾琏见面的意思,说了一句不用麻烦,也就携同夏守忠,回宫复命去了。
而荣庆堂,那些其他房的妇人们,看见太后和贵妃的赏赐堆满一堂,自是一个个艳羡不已,纷纷道恭喜。
连薛姨妈看着这满堂的富贵,也不由得心内羡慕。
薛家是不缺这些财货,但是这等天家赏赐的富贵,和家族行商赚来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知道荣国府接下来要忙着清点这些东西,她也就起身,向贾母等告辞之后,带着女儿宝钗离开了。
而她这一走,其他人也不便多留,也都纷纷离开。
很快,荣庆堂便只剩下府中自家人。
王夫人看着在堂下,领着几个丫鬟仆妇快乐的清点财货的王熙凤,偏头与贾母道:“老太太,虽然如今后头的园子基本建成了,但是要迎接娘娘归家省亲,还有好些开销。
如今库里剩下的那些银子,基本都有了去向。等出了年节,还有好几家需要送的礼还没有着落,如今有宫里赏赐的这些,或许也就可以应付过去了。”
贾母一听,立时就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
她的面色有些不高兴。
一是不高兴王夫人拿这等事来烦她,她早就不管家事了,
二是不满家里守着偌大的家业,却还是被搞得紧巴巴的,如今竟然要算计这些个。
但是随即贾母的面色又缓和了下来。
她也明白,家里为了后头的园子,着实是费了太多太多的银子。
家里家外,能动用的地方,几乎都动用了。
即便是她,也为此出了好几万的私房悌己!
王夫人的难处,她也明白。
并且她也知道,自从当初打通东跨院,两房合二为一,这种事情,就不可避免。
按理说,既然是一家人,收入和支出,就该统一。
但是一家子这么多人,总不至于真的不分彼此?
比如,别人孝敬贾母一些什么好东西,她也必须要拿出来,给大家分分吧?
这是不现实的。
所以,按照家里以前的惯例,个人所得到的财货,自然是个人分配。
而府里的田庄地铺,以及各家礼尚往来,都是由官中统一入账和支出。
这放在以前,贾赦和贾政账目分开,完全没问题。两边各论各的。
可是现在,家里又合二为一了。偏偏贾政和贾琏,都能在外头立事,这就不可避免,有分歧。
比如,以前贾政一个人当家,其他人看他或者王夫人面上,送来的东西,他们可以自己留着用,也可以送到官中入库。
再比如,元春的赏赐,若没有指明给贾母或者其他任何人的,都是直接入官库。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官库里的银子,需要贾琏和贾政两房共同使用。
贾政的同僚或者朋友,再送礼到府上,王夫人会让它入官么?
显然不会。
这一年来,王夫人也是这么做的。
王熙凤,更是这么做的。
这几年,贾琏连连不断的获得各种赏赐,旁人给贾琏送礼等,王熙凤基本都是飞快的收到家里放着,自己支配。
如此一来,大家都各有盘算,官中出的多,入的少,自然入不敷出。
以前还没显现出来弊端,毕竟有百年公府的底蕴支撑着。如今一个大观园的建造,让官中承受了它不能承受之重。
繁华褪去,显露出真实面貌来。
这下子,王夫人犯难了。
王熙凤倒是无所谓,反正官中再艰难,她的私库仍然肥沃,根本不用担心。
这也难怪,王夫人会看中太后封赏的这些东西,想要问问贾母,看是否可以充入官中使用。
在王夫人看来,只要贾母答应,王熙凤也不会不同意。
王夫人甚至有些暗恨,以前王熙凤对她也是言听计从的,但自从贾琏得势之后,王熙凤对她,越发阳奉阴违。偏偏王熙凤又很聪明,圆滑,让她也拿不住痛脚。
王夫人如何知道,王熙凤之所以不再听她的话,乃是贾琏日夜吹枕边风的缘故。
在贾琏的反复提醒之下,王熙凤也意识过来,以前的王夫人,确实有利用她的嫌疑。
利用她善妒的心理,不让贾琏纳妾,而她自己又生不出儿子,将来贾琏身上的爵位,很有可能就落到二房去了。
再加上,当初他被太后申饬降罪,差点被休出贾家,王夫人这个姑母也没有帮她。反而是贾琏,对她不离不弃,两相比较下来,她自然明白该依赖谁了。
“老太太,清点出来了,你老瞧瞧,可有什么看中的,只管拿去。”
王熙凤很会做人的,知道大家看她眼热,转头就想要收买贾母。
贾母接过清单来,瞅了一眼,心中着实不想开口。
其实,东西看着多,真加起来,也不过值个二三千两的银子。放在以前,这点银子,还真不能入她的法眼。
“凤丫头,如今你管着家,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方才你们太太说,等出了年,还有几家府邸的贺礼没有预备齐。
如今家里不比往年,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凑银子。
这些东西都是新鲜货,你拿回家去,白放着也可惜,不如就留在官中支配吧。”
若是之前那周太监没说是太后专程赏赐贾琏的,其实贾母都不会这么为难。
即便大家都知道是因为贾琏,但是太后只要没说,也可以当做太后赏赐贾府的,如此东西送到官中,是理所当然的。
王熙凤愣了愣,但她反应很快,立马笑道:“太太说的也是,家里的情况我自然是知道的。
这样吧,咱们家娘娘赏赐的那些东西,都送入官中吧,想来也够备齐几家贺礼了。”
王熙凤何等人也,几乎一瞬间判断出局势,丢车保帅。
毕竟贾母都开口了,她不让步也不行啊。
第394章 李纨心事
贾母听了王熙凤的话,暗骂一声滑头,也不好再说甚么,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她也是要体面的,第一次说了被人家婉拒,第二次再说,那就是逼迫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贵妃生母,还不至于为了一些赏赐,和王熙凤当场争辩。
只是心里也打定主意,回去和贾政好好商议一番,让贾政和贾琏说说,重新制定一番官库的收入支配制度。
否则,只怕荣国府这堂堂百年公府的面子,真的快要维系不住了。
见王夫人没意见了,贾母便高兴地从诸多赏赐中挑了几样实用的,连王夫人也象征性的拿了两件让周瑞家的送回家去。
而王熙凤回头,看见迎春等人都围在那几十匹上好的宫缎旁边,夸赞太后赏赐的东西就是不一般。
她便十分大方的说道:“你们三个要是喜欢这些料子,等回头,我让人每个给你们新裁制两件春装。
不过你们最好抽个时间去我那儿一趟,我让人给你们重新量量身段。
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一个模样,别到时候做出来不合身就不好了。”
迎春等人闻言,都喜出望外,一个个连忙道谢。
探春还绕到王熙凤身边,在她身上一阵按揉,惹得王熙凤笑骂不止。
贾母看着她们姑嫂间如此和睦亲善,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
凤丫头在这些地方,就是令人心里喜欢!
笑了一番,她高声笑问:“凤丫头,琏儿又做什么去了?
听说之前他很早就离席去了,如今又不在府中,他才刚回来,不说好好歇息,在忙什么呢?”
王熙凤有些猜测,却不确定:“谁知道呢,他也没和我说,想来是他在外头的事。”
这时旁边赖大家的说道:“我倒是听说,琏二爷好像派人去钱庄,兑银子去了。”
“兑银子?”
“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外头的人说,这次跟着二爷出去的那些护卫小子,只回来了几个……”
贾母和王夫人等俱是一惊。
“只回来几个,什么意思?”
贾母倒是听说过,贾琏袭爵之后,从家里选了一批混小子,每天在那东跨院里操练。
但是具体有多少,是哪些人,她这个老祖宗可不在乎。
“我听我们家那口子感叹说,琏二爷一共选了二十几个护卫,这次跟着他出去,回来的连十个都不到,他们说是都死在塞外了。
琏二爷还命人,将他们的骨瓮都带回来,送到各家去了。
今儿下午,那几家人可是哭的很,府里好些人都知道了。”
“这么说,还真的都死了?”邢夫人咋呼呼的道。
她被扶正的时候,老国公爷都死了,可没见识过,一下子死这么多人的大场面。
其实,即便是在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他帐下的亲兵,也是很少战死的。
毕竟亲卫战死,就说明主将至少面临了危险。
而以荣国公的地位,他即便领兵出征,也甚少经历危机。
贾琏这次,只是意外。
以致于,连贾母都沉默了。
王熙凤,更是面色隐隐发白。
她之前虽然知道贾琏的一身富贵来之不易,但是感受的不是特别深刻。
此时一听,贾连操练的那些护卫,死的只剩下几个了?即便是她,也感觉心惊胆战!
和贾母不同,贾琏的那些护卫,她大多认识,至少照过面。
贾琏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她还亲自吩咐过那些人,叫他们好好保护贾琏。
谁知道,那么多年轻的小子,只活着回来几个?
没良心的方才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她这些,也不知道,这一番他在外面,到底经历了多少危险。
幸好还剩下几个,要是都死了,没人保护贾琏,她都不敢想象那等后果。
难怪,没良心的一向要强的很,方才在家里初看见他的时候,都累到躺下来。
想到这里,王熙凤不由有些心疼,这一刻,她很想立刻回家,找到贾琏,将他此番在外面的经历,全部问一遍。
贾母王熙凤等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几个刚刚还欢喜的不行的迎春三姐妹了。
她们最大的一个还不到及笄,最小的一个更是不到十岁,战死沙场这样的事,对她们来说太遥远了。
可这次,却就发生在她们身边,还是她们最敬爱的琏二哥哥手下的护卫们,由不得她们不害怕,一个个面色有些发白。
终究贾母是见惯了风浪的,她摆手叹道:“这就是他们男儿家要建功立业,必须承担的责任和危险了。
想当年国公爷在世的时候,经常领兵征战,在他帐下的亲兵、家将,也死过不少,好些还是我亲自帮忙料理抚恤的。
只不过年头过去太久,这些事我都快忘了。”
贾母说着,有些陷入沉思。
这一刻,她深刻的认识到贾家的颓败。
若是没有贾琏,以军功起家的贾府,竟然已经几十年不问军事,导致她这个老祖宗,竟然对马革裹尸还,都变得那么陌生了。
“凤丫头,你回去告诉琏儿,死了的那些人,让他派人好好料理抚恤便是了,切不可太过伤怀。
罢了,不必说是我说的,想来之前他连这件事都不愿意告诉我们,便是怕我们担心。
琏儿,真的是长大了,能担起事了。
就让他自己看着办吧,你们都只管配合便是。”
贾母说完,杵着拐杖,颤巍巍的起来,一旁的鸳鸯连忙上去,扶她进寝居去了。
眼见贾母去休息,王夫人等自然也就散了。
李纨也带着丫鬟素月往家里走。
但是她的心里却不平静。
这几年,她几乎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家里的事情,特别是贾琏的事情。
她真的很意外,甚至有些想不通。
毕竟她进门的早,对于贾琏这个小叔,她有一开始的认识。
直到,贾琏一次次的打破她的认识,变得让她惊讶,陌生,甚至是不得不钦佩!
方才贾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却听出来了,以后贾家,大概率是要靠贾琏来支撑了。
没听贾母说了,让贾琏自己拿主意,让王熙凤等人协助。
那话看似对王熙凤说的,其实也是对邢夫人和王夫人说的。
也是呢,贾琏都已经是侯爷了。
单单这个身份,放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家族,都绝对是家族的话事人。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家里的事情,只怕老爷都要退居琏二爷之后了……
之前贾琏刚刚袭爵,甚至代理族长之后,家族中许多人,都还认为贾琏和贾政,会是相辅相成的局面。
甚至,贾政还会是主,贾琏为次。
因为贾政不单是长辈,而且还是贵妃的生父。
甚至有传言,贾政不久就要升官了。
这一点,李纨倒不觉得只是传言。因为她听贾母等人说过,按制,大凡宫里有新晋的贵人,皇上都会给该贵人的至亲升官,甚至升爵。
而元春不但封妃,而且晋位贵妃,可贾政还是员外郎!
这是因为,贾府在筹备省亲的事宜。
一旦这件事结束,贾政大概率就要升迁了。
若是那样,贾政,就仍然还是荣国府的老爷。
可是谁能想到,贾琏突然升爵了,而且一升就升到天上去,差点逼近老国公爷了!
别的不说,单单将家族的爵位,从二等将军爵,升到侯爵,如此功绩,在贾家就无人可及!
那可是为家族,至少延续了两代的富贵。
更别说,皇帝既然肯这般恩赏贾琏,可见贾琏如今的圣眷之隆。
无人可以替代。
更无人可以打压。
即便是贵为一等荣国公夫人的贾母也不行。
况且贾母也不可能打压贾琏,谁没看见,琏二爷对老太太,那是何等的孝顺尊敬。
人家可是嫡亲的祖孙呢。
甚至,现在就算有人说,宝二爷不再是贾母最疼爱的孙子,都有人可能相信了。
想着贾琏这些年的荣耀,即便是清心寡欲如李纨,也不由得胡想联翩。
她是想起了,当初贾琏每日晚练,都会从她院外经过,她可以透过院里那稀疏的花草树木,那浇筑的格子院墙,远远瞧见贾琏回家的身影。
她还想起了,那一回贾琏吃醉了酒,她奉贾母的吩咐送贾琏回屋,结果贾琏将她当作是王熙凤,甚至还轻薄了她一二。
这些,她都记忆犹新。
“大奶奶……?”
素月的声音,将李纨唤回神。
正想回头去瞅自家丫鬟,余光忽然扫见自己面前有人,顿时抬眼望去。
这一看,差点将她芳魂都吓掉了,忍不住退了一步,惊慌失措的道:“二,二叔从哪里来?”
贾琏眉头皱起。
李纨是怎么回事,方才看见她,自己上前打招呼她没听见就是了。
怎么如今看见自己,就跟看见洪水猛兽似的。
“刚从东跨院那边过来,大嫂子没事吧?”
“没,我没事……”
贾琏将她从头到尾瞧了一眼。
无可多言,身为十二钗正册上的女子,李纨的颜色绝对是无可挑剔了,仅次于他见过的少数几个女子。
她虽比王熙凤大五六岁,但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六。
身量与王熙凤等高,只是不比王熙凤那般苗条,显得几分丰腴,这一点,倒是和那边府里的尤大嫂子相类。
一色素净的打扮,配合她常年寡居养成的内敛气质,虽然显得清丽脱俗,有儒家淡然之气,到底少了青春年少该有的活力。
就是放在道观中,和那些苦修的道姑站在一起,也不会显得另类。
察觉李纨被她瞧的有些不安,贾琏便偏头与那素月道:“你们大奶奶可是身子不适?”
素月一脸疑惑,看了看贾琏,又看了看自家大奶奶,也问道:“大奶奶,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也觉得,方才大奶奶的反应太反常。
琏二爷这么温和儒雅的一个人,大奶奶怕他干什么,连我们小丫头都不怕呢。
李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多谢二叔关心,我真的无事,方才,只是走神了。”
“原来如此。”
贾琏点点头,又对素月道:“好好照顾你们奶奶,有什么事的话,记得向太太或者老太太禀报,给我和你们琏二奶奶说也行。”
贾琏说完,与李纨拱手一礼便抬脚走了。
“是~”
素月高兴的给贾琏鞠躬,直到贾琏都走远了她才起身,然后对李纨笑道:“琏二爷人真的好好啊,对我们都这般温和,难怪人人都羡慕他屋里的那些丫鬟。”
李纨瞥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这丫头,难道是在暗指自己待她不好?
倒也没与自家丫头计较,只是回头看了看贾琏远去的方向,心里乱糟糟的。
他说,她要是有事,告诉太太或者老太太,甚至王熙凤她都能理解。
告诉他却是为何?
是客套、口误,还是有意的,她不明白。
也不必想明白了,总而言之,以二人的身份,注定是进水不犯河水,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
第395章 二婢心疼
贾琏回到家里,略微调笑晴雯两句,便让她们去准备洗澡水。
躺在久违的大浴桶之内,贾琏的身心都得到极大的满足,不由得一边享受俏俾的洗浴服侍,一边思量起来回家之后,必须要做的几件事。
死去和重伤的那些亲卫的家人安置和抚恤,是一定要做好的。
这不但关系着自己是否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身上这个侯爵爵位,而且,也关系着,接下来征召亲兵能否顺利。
从将军爵,变回五等爵。因为可以掌军,手下的护卫,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称之为亲卫了。
亲卫,是兵。
虽然军饷和抚恤等,完全由家主来承担,却可以明执刀兵,甚至一些民间管制的制式武器,也可以配备。
按制,侯爵,可配府兵一百。
公爵二百,郡王五百,亲王一千。
虽然国朝大多数勋贵,都没有配全。毕竟,养这么兵,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消耗不说。
就说养太多亲兵,声势弄得太大,也容易引起皇家的注意。
所以,贾琏也不打算配齐一百府兵。
但是至少,五十个总要有的吧。
别看五十个不多,单纯从贾府,以前几代国公爷留下的那些家将后嗣中,还真难选齐。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贾府的传统,早就丢得差不多了。之前能找出二十多个符合心意的,已经是难得的了。
所以,必须另外挑选一些身体条件好的,重新训练,成为他贾琏个人的私兵,将来随着他出身入死。
可是此番跟着他外出的护卫死去那么多,肯定会让其他人迟疑。
因此他眼下要做的,就是要激起两府家下人丁的斗志,让他们以成为他的亲卫为荣。
对于这一点,贾琏已经有了眉目。
还有黛玉,既然已经向林如海开口了,就不能退缩,必须将这件事完美的解决。
这也需要一定的手段和耐心。
“呀~!
”
贾琏本来迷迷湖湖都差点要睡着了,忽然听闻一声惊呼。
原来是晴雯给他其他地方擦洗过了,此时正努力弯腰将他的腿捞起来,却被他腿肚子上的一道疤痕给震吓住。
战阵对敌,刀剑无眼,虽然有众亲卫保护,贾琏也受了一点轻伤。
“只是一点擦伤罢了,不碍事。”贾琏道。
但是两个俏俾的眼睛,却都蕴含眼泪了。
作为常年服侍贾琏的人,她们对贾琏的身子,只怕比贾琏自己都要熟悉。
也没有人,比她们更在乎贾琏的身子了。
二爷完美的身体上留了这样一道伤痕,有失修长之美便罢了,关键是,二爷这伤势怎么来了,当时,又该何等危险?
万一要是伤到筋骨,二爷不就残废了?
“二爷,以后你不要再带兵出去了好不好。”
连晴雯这个没心没肺的丫鬟,此时都泪眼汪汪的看着贾琏,劝说道。
贾琏微微一笑,略一伸手,旁边的香菱很是配合的就将头低下来,让贾琏顺利的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不带兵,怎么博得富贵?没有富贵,又怎么养得起你们两个?”
“说什么呢,我们又吃的不多……
而且,你都是侯爷了,怎么可能养不起我们。”
晴雯尽管心疼贾琏,思维却还是那样的敏锐。
香菱也道:“我和晴雯都会做活儿,以后,我们可以自己养活我们自己。”
香菱有时聪慧,有时又显得天真。
她觉得,以她这些年学得的女工手艺,特别是晴雯的女工更是一绝,要养活她们自己,也不难。
“哈哈哈……”
贾琏畅慰的大笑起来,疼爱的抚了抚香菱的后脑勺,又握了握她纤细的脖颈,觉得此女实在可爱至极。
晴雯此时也察觉到贾琏是逗她们玩笑,不由白了贾琏一眼,随即又关心的问:“二爷,疼不疼啊?”
虽然伤口应该不甚,但是看去有二三寸长,也够吓人的。
贾琏也低头看了看晴雯抱着的大腿,那道伤痕经过几个月的愈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是面对俏俾的关心,贾琏却道:“有点疼。”
晴雯面露心疼之色。
熟料贾琏又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过,要是你给亲亲,说不定就不会疼了。”
“啊?”
晴雯愣了愣,但她在贾琏的关怀之下,早已不那么天真。立马反应过来,此事不太单纯,或许有关风月。
“鬼才信你。”
晴雯面上一红,一下就丢开贾琏那有着稀疏腿毛的长腿。
“哎……”
贾琏面色一变,香菱见状,忙过去接住,很是责备的看了晴雯一眼,然后轻轻的抚慰着贾琏的伤口,神情关切的很。
这令晴雯面色微微一变,虽然她知道,贾琏不会怪她,因为她在贾琏面前,一向这般娇蛮。
她甚至问过贾琏,会不会讨厌她,贾琏说不会。
虽然贾琏或许没骗她,但事事都怕比较。
她此时也恨,香菱这个蠢丫头,就是因为她毫无底线的顺从二爷,才让二爷越发拿捏她们,提出一个个过分的要求。
可是香菱这么乖巧听话,对比起来,她不是该拖出去打死?
若是晴雯知道一个叫做“内卷”的词,那她一定会给香菱贯上一个卷王之王的名号。
“让开。”
晴雯气冲冲的将香菱挤开,看香菱木讷的看着她,她脸上一红,还是道:“你转过去,不准看。”
说完,又白了贾琏一眼,然后抱着贾琏的大腿,小手抚过贾琏的伤口,在心中复生心疼之意的时候,似乎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只犹豫了一下,她就低头给贾琏轻轻舔舐起来,并告诉自己,这只是抚慰二爷伤口而已。
香菱有些不懂,不就是舔舐一下下嘛,晴雯这般害羞作甚。
小猫小狗受伤了,猫妈妈不都是帮忙舔伤口的吗?
她可不认为贾琏的要求过分。晴雯要是不愿意,她就顶上。
而贾琏,本身也不过是抱着戏弄戏弄晴雯的意思,她不乐意就算了。
此时感觉小腿上酥麻麻的,倒也另有一番情趣。
看香菱还是那般呆萌的样子,便对她招招手,与之亲昵狭亵一二。
都是自己宝贝,似这等增添情趣的事情,几人之间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今日不过寻常尔。
但不知道晴雯是故意报复他还是怎么,不一会就离开伤痕的位置,竟故意弄得他一条腿都湿湿麻麻的,令他兴致大起。
细细观摩身边两个只穿着单薄素衣服侍他沐浴的丫头,俱是人间一等颜色。
樱桃素口,杨柳小腰,无一处不迷人。
贾琏心中不由起了意。
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没有真的收用,要不趁此封爵大喜之日,以此二女红丸为贺?
如此一想,甚是心动。
不过刚刚一抬手,沾水的手臂与空气接触,些微的冷意让贾琏暂且打消了造次的冲动。
初春寒重,自己身强体壮倒是无妨,此二女娇弱,若是被吹伤了身子,他可会心疼的。
于是笑着叫止了还在往大腿上造作的晴雯,擦净身子,简单穿上衣袍,便携着二美婢,回了卧房。
然后几番调笑,又是几番春色,自不足与外人道也。
第396章 夫妻戏语
贾琏一觉睡得挺沉,迷迷湖湖的时候,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他的眼鼻。
“奶娘,将大姐儿抱走吧,让侯爷好好休息。”
这是王熙凤的声音,贾琏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滴熘熘的大眼睛,带着童趣,又带着好奇的盯着他瞧。
贾琏顿时一笑,翻身坐了起来,对着眼前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过来,为父抱抱。”
正是他和王熙凤的女儿。小丫头粉妆玉琢,不论是长相还是一身打扮,都十分精致,显然是家里的小公主。
看着贾琏对她招手,小丫头眼中的好奇之色褪去,有些迟疑,便往身后奶母的身上靠去。
奶母见贾琏面露尴尬之色,不由得巧笑道:“侯爷别介意,大姐儿年纪还小,又许久未见到侯爷,有些认生。”
贾琏自然不会介意,他离京的时候,巧姐儿都还不能下地走路,如今半年多过去,只怕对他的印象更低了。
说起来,巧姐儿这个名儿,还该是刘姥姥帮忙给取,应的是七月七乞巧节出生这一节。
然而如今刘姥姥还未进大观园,也还没有见过巧姐儿,所以巧姐儿还没有闺名。
贾琏是想过给巧姐儿另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的,后来想想并没有。反正时人对女孩的名字,大多起的晚,到时候若是错失刘姥姥起名这一茬,他这个做父亲的给补上“巧姐”这个名便是了。
正在里屋补妆的王熙凤听到贾琏的说话声,走了出来,看见贾琏正在奶母的帮忙下,才勉强得以抱到巧姐儿,顿时笑道:“谁叫你大半年不回家的,大姐儿正在认人的时候,如今自然不和你亲近,你也怨不得旁人。”
贾琏笑了笑,问道:“可会说话了?”
他方才见小丫头能自己走路了。
“能说倒是能,就是性格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像我,哄半天才能叫她开口。”
王熙凤笑着说,然后对被贾琏强制抱在怀里的巧姐儿教导道:“快,叫爹爹,叫你爹爹给你买好玩的……”
许是巧姐儿对贾琏还有些印象,只挣了一会儿就停住了,仰起头看了贾琏几眼,看贾琏也低头笑看着她,小脸一羞,扑进贾琏胳膊肘下藏着,并不应声。
“你这小妮子,还不快叫爹爹,才半年多,就不认得了?”
王熙凤凑上前来,催促道。
她可不想让贾琏和巧姐儿生分了。
“无妨,此番回来短时间应该不会出远门了,有的是时间让她开口,不急在一时。”
贾琏倒是看得开的很,将小丫头抱起来,对着她一阵逗弄,兼之挤眉弄眼,很快就让小丫头的眼睛里,重新燃起欢快的神色,咯咯笑了起来。
王熙凤见状,翻了个白眼,等了一会儿,就对奶母说道:“你把大姐儿抱下去吧,我和侯爷有些话要说。”
年轻的奶母便笑着从贾琏怀里接过巧姐儿,带出去了。
“听林之孝家的说,你吩咐他们,让他们召集两府人丁,戌初在前院里集合?”
“嗯。”
“为了给大家发赏钱?”
晌午的时候,贾琏回来的匆忙,她也草草问过如此大的喜事,是不是给大家都发点赏钱,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贾琏只说让她不用管,他已有安排。
“这是一点,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正好需要你的协助。”
贾琏说着,顺道与王熙凤商议了一下。
王熙凤虽然惊诧于贾琏的想法,倒也并无异议,只是道:“说起来,如今家里也不分大老爷那边和二老爷这边,两边合在一处。
像这等因为喜事给大家散赏钱的事,合该从官中支银子,你倒无私,自己掏腰包给办了。”
王熙凤心里的账可是算得很清楚的,见贾琏不以为意,立马说道:“你是不知道,下午的时候,宫里的娘娘和太后娘娘给你降了赏赐下来,太太还说,如今官中的银子不够使,让把那些东西都充官呢。
还挑唆老太太一起,要不是我反应快,那些东西,如今就怕是已经放到官库里去了。”
贾琏眉头一挑:“那你如何应对的?”
王熙凤就将之前荣庆堂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贾琏看王熙凤还有些委屈之色,就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炕上来,笑道:“果然还是我们凤二奶奶精明,连老太太和太太都斗你不过,做的漂亮。”
王熙凤哪肯戴这个高帽子,有些着急的道:“哪是什么斗我不过,老太太和太太还不是看在你的面上,都知道如今家里,最能挣家业的就是你了,她们都怕逼急了,我们闹着分家。
不过呢,如今家里的确不比先时阔绰了。
去年冬天,各地庄子上的银钱才刚交上来,立马就都有了各自的去处。
还有,你不知道,后面的园子,在老爷的监造之下,修建的简直尽善尽美。我前一阵子进去瞧了一眼,真像入了仙家别府一般。
不过,这建造的太好,银子花的也大大超过了预算。
不但将官中的银子几乎耗尽了,而且,太太还向东府的尤大嫂子,支借了八万两银子,如此才能应付到今日!”
“八万?”
贾琏开始还奇怪,都说后面的园子,基本建成,就差装饰了。
在贾琏的计算中,让贾政这个仁厚君子全权监造,底下那些奴才不贪墨才怪。
所以,之前的预算,应该是不够。
可是,他回来之后,并没有发现家里变得拮据了,相反,仅从给他办的庆功宴来看,就知道家里富贵如旧。
原来,是从东府支借了银子。
“是呀,整整八万两!先时开始短银子,太太就让人向尤大嫂子支借了五万,后来又支借了三万。”
王熙凤说着,眼睛里都有光了。
八万两银子啊,放在以前,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毕竟,以她的嫁妆,再加上嫁给贾琏的头两年努力攒的,她手里的现银子,总共也不到八千。
不过如今嘛,她倒是不甚在意了。
如今她手里,单现成的金银就足有十万出头,更别说,其他值钱的财货和一些固定资产了。
这些银子来路不一,却都是贾琏成事之后,家里自然而然堆积起来的财富。
如今,她都嫌自家院子太小了。因为,除了正屋,后院的几间空房子,如今都堆满了各种值钱货!
她是真正的富婆。
而且她还知道,贾琏的资产并没有全部掌控在她的手里。
别的不说,她就知道,那阿沁姐妹二人房里,就放着不少贾琏的私房钱。
还有昭儿那小子那儿,肯定也有。他们还背着老娘,在西城里开了一家什么醉仙楼的酒楼。
那里面的银钱往来,她可是一分没见着。
没有太计较这些,她赞叹道:“原先我还以为尤大嫂子是个闷嘴葫芦,胆小没心计。
不成想她竟有这等魄力,将整个宁国府的府库,都借给咱们了。”
王熙凤只觉得诧异,贾琏却暗暗一叹。
作为最了解尤氏的人之一,贾琏如何不明白,尤氏为何肯借给这个银子,还借出这么多。
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如今宁国府,一个男丁都没有。
而尤氏本身根基又弱,想要保住宁国府,自然不敢得罪荣国府。
所以,哪怕是倾尽官库,她也不得不借。
毕竟荣国府即便短银子也是暂时,将来自然会缓过来。
到那时,以荣国府的体面,借的银子也不大可能不还。
但若是不借……
如今荣国府举家之力建造大观园,这个时候宁国府明明有银子不帮衬,将来宁国府有事,荣国府只怕也不会帮忙。
尤氏这女人,这些地方不可能看不清楚,所以,她借的很果断,很大方。
一下子就得了以贾母和王夫人为首的一批人的巨大好感。
当然,贾琏更知道,尤氏不怕荣国府不还,可能还有他的原因。
她怀了他的孩子,宁国府的钱,就是她们孤儿寡妇的钱。就算荣国府不想还,只怕贾琏也不答应。
若尤氏真是这样想,贾琏更高兴。
“她既然有情有义,将来咱们府里缓过来了,银子自然要还回去。”
没有在这一点上多说什么,贾琏回到之前的话题。
“至于太太想要让太后的赏赐充入官库这一点,即便你当时没挡下来也无妨。
此番我之所以不用官中的银子,自有我的一番打算。
但若是他们连一点赏赐都眼红,那我自然也不会和他们客气。”
王熙凤一听,顿时问道:“此番你拿了多少银子出来?”
“大概八千两。”贾琏也不藏掖,直言不讳。
“这么多!”
王熙凤一听,倒是有些后悔,之前在荣国府,正该让王夫人将太后的赏赐要了去,那样,他们立马就可以从官中支取八千两银子,岂不是反而赚了?
她有些心疼:“其实,不论是你要散赏钱,还是抚恤那些战死的人,亦或是修建什么‘忠义祠’,都算是公事。公事自然要公办,这个银子,我们还是该从官中拿的。”
王熙凤认真的劝说着,红澜的脸上,有着财迷的影子。
贾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正好时辰还早,所以就细细与她解释。
“第一,如今府里两房虽然合在一起过,但是我和老爷毕竟都在朝中为官,有些地方,必有冲突。
如今我愿意让着太太他们,只不过是和老太太一样,想要维持家里的安稳。
但是,却不代表,我会放弃主掌的话语权。
如今家里为了建造园子,官中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即便是老太太和太太私房悌己,也拿出来了不少。
我们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攒的那些,用一分少一分,我们却还年轻,将来大把赚银子的机会。
这无论是给大家散赏钱,还是抚恤护卫、修建忠义祠,都是收买人心的时候,我不想让老爷太太掺和。
第二,如今官中缺钱,若是向官中支取银子,少不得和老爷太太打擂台,既麻烦,且必不能拿到足够的银子。
而抚恤亲卫等事,事关我的威信,我不想出一点岔子,还是我们自己出银子的好。
第三……”
说到第三,贾琏笑了起来。
“你不是一直惦记我在外面藏的私房悌己吗?此番我可没有让你出银子的意思,用的都是我的私房钱。
我手里的钱用光了,不是正好方便你辖制我?”
王熙凤本来听得认真,得闻第三点,一双柳叶吊梢眉顿时挑起,坐起身来瞪着贾琏。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想要辖制你了?
这家里的钱,大多数都是你挣来的,我可没有否认过。而且,自从你当官以来,你哪次要使银子,我说过半个不字?
如今你到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是剜人心眼。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管家里的钱?你只管直说,不用这么拐着弯子的骂人!”
王熙凤坐在贾琏身边,双目冒火,还有说不出的委屈。
易怒,是王熙凤的本性。
而委屈,则是如今的王熙凤,心里多少缺点安全感。
以前的贾琏,虽然不成器,到底受她辖制,她可不怕贾琏不要她。
如今的贾琏,若是变心,只怕挥挥手,就能把她踢开。
所以才略微敏感一些。
贾琏本来只是想和王熙凤开个玩笑。
之前没从王熙凤那里拿银子,只是图方便。如今也只是顺道打趣一下王熙凤,谁承想,这女人就多心了。
看着她有些含泪的双目,贾琏倒也能理解一点王熙凤的心思,因此将她拥入怀中,笑道:“好了好,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你还想哭不成?”
“谁想哭了。”
王熙凤在贾琏怀里甩了一胳膊肘,没挣脱也就罢了。
“你如今说是玩笑话,方才我看你可说的真。
我可没和你开玩笑,你要是嫌弃我就直说,我也不是那等没脸没皮的,定要赖着你。”
话是如此说,可是想到当初被太后恐吓,被贾府的人嫌弃的那些事,如今又被贾琏抱着,感受着夫君胸膛的温暖,再坚硬的心肠都不由脆弱起来,竟忍不住掉下几滴泪。
何人能懂她的心?
她是对贾琏为她挣得的一身凤冠霞帔而欢喜,但是有时静下心来,又觉得有所得必有所失。
她占有欲很强的。以前的贾琏基本属于她一个人,现在的贾琏,虽然变得那样好,甚至完美,可是,却很难再属于她一个人。
她明白的,而且很有预感。
比如,贾琏上次回来,就从草原带回来了一双姐妹。
这次回京,也带了一个。
偏偏是公主所赏赐,她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她甚至都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以前都如此,如今贾琏封侯了,将来这样的事情,还有多少?
她可知道,自己除了占着与贾琏是结发夫妻的先机之外,并无别的优势。
就说当初公主想要抢亲,还抓住她犯下的罪过。若非贾琏力保她,她现在别说做侯爷夫人了,能不能活的了性命还不一定呢。
“呵呵呵,真哭了?”王熙凤落泪,贾琏却反而笑了起来。
他捧着她的俏脸,戏谑道。
王熙凤见状大怒,一个不依,就翻身想要离贾琏远远的。
贾琏岂能如她所愿,眼见娇妻新添红妆,娇艳无比,美不胜收。
之前不过是和小丫头调笑一二,未曾动真格的他,再也不用忍受,一个翻身就将王熙凤压在炕上。
王熙凤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不免大惊。
这里可是外间暖炕,万一有人进来看见如何了得。
“你放心,平儿不是在外头么,她会看着门的。”
果然王熙凤抬眼一看,原本在茶水间摆弄杯碟的平儿,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是房门处原本卷起的帘子,却已经是落了下来。
如今,王熙凤倒也稍稍安心,任由贾琏将她刚刚试身的衣裳,一丝丝,一件件的剥开,逐渐散落一地。
第397章 赏钱
荣国府大院,一般指大门到仪门,以及仪门到大厅这宽敞的二进院落。
时已入夜,荣国府大院内,却是人声鼎沸。
贾府的家下人丁,人挨着人挤在院子里,大多数人都在议论,不知道主子将他们召集到这里到底有何大事。
有人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待看清那敞亮的大厅之前,成排的桌子上,摆放的一盘盘整齐的银锭子,以及那台阶下,二三十个装满成串铜钱的箩筐,一个个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作为贾府的奴才,这种场面自然见识过不少了。
除了家中遇到大喜事,每年年底,府里也都会给各家各户,发些赏钱过年的。
只不过,都没有今天这阵仗大。
荣国府的人都发现,除了自家府里的人,就连宁国府的人都来了。
“看起来,府里这是要给大家发赏钱啊。”一个年轻的小厮,满脸期待的神色。
“这是自然,琏二爷成了侯爷,这样大的喜事,府里怎么可能不发赏钱,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嗯,不错。只不过,我们府里派赏钱,他们东府的人过来干甚么?”
好些荣国府的奴才,都一脸排斥的瞅着,在人堆里有些弱势的宁国府中人。
分赏钱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而且,他们府里二爷给大家派赏钱,宁国府来凑什么热闹?
琏二爷虽然担了代族长之职,到底并不是宁国府的主子。
宁国府的一个管事笑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早林总管就过来宣布,让我们每一户都派一个人过来……”
宁国府虽然是长房,奈何如今势微,所以宁国府的奴才们,自然而然在富贵鼎盛的荣国府面前,抬不起头来。
一个荣国府的管事笑道:“你们懂什么,如今后面的园子,不是修建的差不多了吗?
兴许府里是要连同这件事,一并赏了。
虽然建造园子是我们这边府里的事,到底东府里的好些人,也是出过力的,如此老爷和二爷要一并赏赐,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
就在底下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贾琏带着林之孝等人走了出来。
看见贾琏那修长、尊贵的身影,整个大院,以极快的速度安静下来。
贾琏站在大厅屋檐下的平台上,俯视着院内的数百贾府人丁。
在大院各处高挂的灯笼的照应下,这些男女老少爷们们,一个个都有难掩的喜色,看向他的目光,也是要么崇敬,要么畏惧。
贾琏知道,虽然底下这群人素质或许不高,身体也不如他带过的那些官兵强壮。
但是,这却是贾府土生土长的奴才,是最容易为他效死的一批人。
“今日,召集你们过来,是有三件事。”
随着贾琏缓缓开口,底下人全部噤声,以致于在贾琏顿口之后,偌大的场面,一时落针可闻。
一个年轻不稳重的小厮,没经过这样紧张的场面,一时激动的回道:“侯爷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们愿为二爷效死!”
话说出口,发现很多人都面色诧异的看着他,并无一个人开口响应。
连贾琏,都朝着他看过来,他顿时满脸臊红,尴尬的缩回了身子。
贾琏似乎并没有在意此人,待场面重新静谧之后,他方说道:“这第一件,是我今日初回京城,见到家里一切安好,连后面的园子,也都建造的差不多了。
我心里很高兴,所以专程给大家准备了些零散钱,让大家拿回去之后,能够多买一点酒肉吃,也跟着高兴高兴。”
虽然早已猜到,但是听贾琏这般说,满院的人,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纷纷开口谢恩。
贾琏仍旧待他们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口说道:
“我先说说赏钱的发放规则。
凡我贾家东西两府在籍的奴才,不论男女老幼,哪怕是在南京看房子的,在北边守庄子的,每个人,赏钱五百。
今日人员不能到场的,可由家人代领。家人也不在京的,就暂且记在账房,将来随时可以支领。
其次,凡如今在荣国府当差,听候主家使唤的,可领双份。
最后,凡过去一年,在后面的园子,当过差、办过事,不论东西二府,只要在管事房有记录的,可以再加领一份。
你们也不要嫌少,今日的所有赏赐,只是我自己掏钱给大家助助兴。真正的赏赐,待园子彻底竣工,或是待贵妃娘娘归家省亲之后,到时候,府中自会按照功劳大小,格外赏赐。
除此之外,各处管事,管家,我会酌情另赏。”
贾琏说完,也不待底下人听没有听清,便自行回到正中主位坐了。
但是很显然,他的话,在底下引起了很大的骚动。
五百钱,在贾家是一个普通的奴才小子,一个月的月钱。
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毕竟好些人,干熬一个月,也就等着拿到这五百文钱。
更别说,在这边府里办事的,并且还在园子里做过事的,还可以格外领取两份,加起来,不就是三份了?
一千五百钱,折算下来也有一两二三钱银子了。这或许不放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管家的眼中,但是对于绝大多数底层的奴才而言,仍旧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毕竟,就算是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的鸳鸯大姑娘,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一两银子。
没听说,这还只是二爷自己掏腰包赏赐给大家的,待得园子竣工,还另有赏赐呢?
一时间,不少还没有进园子办过事的人都暗暗算计,一定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去园中寻一门差事,否则岂不是亏大了?
更有一些人暗暗惊讶另外一点。
自来府中给予赏赐,都是按照在府里办事的人的名册来赏的,还没有像二爷说的那样,凡贾府在籍的奴才,都有赏赐?要知道,贾家富贵了一百年,奴才本来就众多。
而奴才又生奴才,这些身在奴籍的人,都是贾府在籍人员。
而贾家两府就这么大,或是没有空缺,或者是不愿意吃苦,很多都是还没有在两府领差事的。
就比如,一个家生子,膝下有几个儿女,长大的,自然要送到府里安排差事。但那没长大的,也算是贾府在籍人丁,难道,这些吃白饭的,如今二爷也要赏赐?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应了那句普天同庆的话了。
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议论,随着二爷翻开桌面上的花名册,念出一个名字,二爷身旁的林总管便大声宣道:“范大鹏一家,在籍四口,其中范大鹏和长子范成才都在荣国府南苑喂马,共可领六份赏银,计钱三千,可有疑问?”
“没,没有,奴才叩谢二爷!”
闻言上前的中年汉子,满脸感激之色。他是真没想到,自家屋里两个十来岁的娃,竟然还有为家里挣钱的一天!
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家里那口子也签了籍契,那样不就可以再多领一份了?
他老婆是外面娶的,并不是贾家奴仆,贾家也没有强制让奴才的配偶入奴籍。
“既没有异议,去领银子吧。”
贾琏在名册上随便一划,待那范大鹏从婆子们手中接过赏钱之后,便轻淡的念道:“下一个,赵新。”
“……”
……
荣禧堂后堂,王夫人从贾母院回来,就来寻贾政。
“老爷,听说琏儿在前院里,大肆发赏钱,不但咱们府里的,而且连东府的人也全都赏,这是不是……”
王夫人坐下后,便忍不住问道。
贾政一愣,随即道:“这有什么,琏儿今儿高兴,用自己的钱给奴才们发点赏钱,莫非还有什么不是?”
“自己的钱?”
王夫人有些意外,她听说外头动静很大,知道贾琏在大发赏钱,自然以为贾琏是从官中支取的银子。毕竟府里是贾琏两口子管家,要从官中支银子很容易,她从没想过,贾琏会大方的自己掏腰包。
如今听了贾政的话,知道自己误会了,也就改口道:“虽说是他自己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是,如今咱们府里的情况不比之前,这该省着点的地方,还是省着点好。
若是养成惯例,将来若是赏的少了,只怕奴才们心里生怨。”
王夫人觉得,贾琏有暴发户的心理。
须知这管家,特别是管教奴才,可是一门学问。荣国府,早就形成了惯例,如今贾琏肆意破例,将来岂不乱了套。
“我们府里如何了?”
贾政却大不以为然,甚至对王夫人口吻中,他们贾府好像已经败落了一般,感觉很不爽。
“如今官库里面,不是还有好几万两的现银子?”
“虽然还有那么些,可不是都预备着,迎接贵妃娘娘归家省亲的吗?
依我算来,也只够应付这一年了,来年怎么办呢?”
贾政仍旧不以为意:“我们家,也就这两年,为这园子和省亲所累。等这两件大事过去,府里想来就没别的大事,到时候自然就宽松了。”
贾政认为,只要不到山穷水尽,就根本不用担心。
至于贾府会山穷水尽吗?
显然不可能。
他活了五十年,就没有看见贾府山穷水尽过。
也就这一次,为了建造园子,花了几十万两银子。
但这是意外。
只要这件事熬过去,凭借荣国府那十余万亩良田,每年单是现银子收成,就已然过万两之多。
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南北两京铺面等,荣国府一年的正常收入,大概在二万两银子左右。
只要不办大事,如此用不了几年,官库自然就宽裕了。
对于贾政的想法,王夫人倒也不觉得有错。
若不然,她也不敢开口,向尤氏借银子。
她只是本能的觉得,不能让贾琏,这般出尽风头,收买人心。
毕竟要是照此下去,将来满府的奴才,还有几个听他们的,不得全部去巴结贾琏两口子?
“老爷,我始终觉得,如今官库支出的多,收入的少,家里各处都在朝着官中要银子。
一直入不敷出,照此下去,将来迟早出问题。
所以说,我们是不是得想想法子,改变一下这个情况?毕竟如今两边合在一处用银子,若是不成章法,难免出乱子。”
“嗯,你有什么好法子?”
贾政也有一个感觉,自从他和贾琏决定不分家产之后,官库中除了每年的田庄铺租收入,就没有什么进项。
从贾母往下,到处都在伸手向官中要银子。
“依我看来,既然是一家,不如老爷和琏儿商议一番,以后不论老爷还是琏儿,所有的俸银、朝廷的赏赐,都归入官中统一分派。
嗯,还有亲朋送礼,也是如此,老爷说这样如何?”
实话实说,王夫人是被贾琏这两年,海量的赏赐往家里送,然后再被王熙凤搬到那小小的院子里藏起来,给酸到了。
就比如这次贾琏回来,一下子就得到三份赏赐。
除了太后和元春的,之前昭儿等人回来的时候,就送回来了宁康帝的赏赐。
虽然不多,除了爵服腰带等物,就只纹银一千两。
总也是令人眼红的。
毕竟,贾政除了在元春晋升贵妃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得到过朝廷超过一千两的赏赐呢。
当然,以前贾政在工部领大差事的时候,还是有几次,捞过一些必要的油水的。
但不管怎么说,贾政肯定比不过贾琏。
不说放在明面上的赏赐,就说那兵马司,谁不知道是一个很有油水的衙门?
贾琏又不像贾政这般“清廉正直”,这两年,还不知道弄了多少银子呢……
这是王夫人的想法。
她甚至想,让贾政撺掇贾琏,将这一部分“见不得人”的收入,都收到官中来使用。
贾政初闻觉得王夫人的提议可成,毕竟他心内虽然也有小算盘,但确实是真心将贾琏当做子侄的。
他还想着,他叔侄二人齐心,一文一武,将荣国府发扬光大呢。
所以,若能将俸禄这些也收归一处,既能让彼此两房的关系更亲近一些,也能让彼此少些算计,应该是好事。
但是随即他就摇了摇头,他是清高懒惰,不代表他蠢。
他觉得,贾琏肯定不会答应。毕竟贾琏身兼数职,还有爵位,凭他一个从四品的小官,一年不过百数两银子、几十石粮食的俸禄,怎么可能与贾琏相比?
“此事不妥。
我知道你是看琏儿这几年的荣耀,但是你却没有想过,琏儿得到朝廷和宫里的众多赏赐,是因为什么?
就拿这次来说,难道你没有听说,琏儿身边跟着的那些人,竟有大半都死在北漠吗?
琏儿之前也和我说过了,此番跟着他战死的那些人的抚恤,就不动用官中的了,
他说是第一次有身边的人战死沙场,想要厚厚的抚恤,又不想冲撞了国公爷制定的抚恤标准,故而如此。
我就问他准备用多少银子抚恤,他说大概五千两左右……”
贾政说着,眼里都有些惊诧和不解。
毕竟之前两代老国公爷抚恤家丁家将的标准就不低了,都比朝廷高不少。
但是战死一个亲卫,也就大概六十到八十两银子左右。
可是贾琏呢,他身边一共才多少护卫,竟要拿出那么多银子来抚恤……
“五千两?”
王夫人显得也有些吃惊,随即就沉默了。
她也想到了,若是按照贾琏这样的标准,万一将来他再上战场,又死了亲兵,到时候这笔银子,官中是出还是不出?
毕竟,若是按照王夫人之前所言,俸禄等一切都收归官中支配,那这等支出,自然也该官中负担。
若是这样,还不如分开,各管各的呢。
贾政趁机劝道:“我知道你看琏儿这几年的造化有些眼热。只是你也不想想,琏儿这一切,都是拿命去拼来的。
你若是愿意,我倒是正有一议。”
“什么?”
“我看宝玉如今也大了,他既然不肯读书,那不如让他也学着琏儿,上战场去。
如此,倒也不算辱没了他身为国公爷嫡孙的身份。”
贾政说着,眼中都不由有了一丝期待。
贾琏的成就,别说王夫人了,就连他贾政,也眼热啊。
他是想要贾宝玉读书成才,但是据他看来,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如此,还不如让贾宝玉跟着贾琏混。
他可是听说了,当初贾琏之所以能快速在军中打开局面,那也是很多军中将领,看在老国公爷的面子上,才照拂一二的。
贾琏如此,想必贾宝玉去,待遇也差不到哪儿去。
王夫人面色孤寡起来,瞅着贾政,半晌幽幽道:“老爷这话,还是和老太太说去吧。只要老太太答应,我是没意见的。”
呃……
深知贾母脾性的贾政,讪讪停止了臆想。
第398章 抚恤
听说贾琏在荣国府大肆散钱,两府下人自然高兴。
特别是宁国府,更是觉得惊喜莫名。
一直以来,荣国府因为主子多,尊贵的人也多,发赏钱的时候,也比宁国府多。
以前他们只能干羡慕,哪成想,这次琏二爷回京,连他们都能沾光。
琏二爷果然不愧是尊贵人,胸怀就是博大。
如此看来,以后琏二爷要是有用的上他们的,他们也要尽心服侍,争取能够成为琏二爷的人,那好处才多啊。
而荣国府的人,因为可以比宁国府的人多拿一份赏钱,不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心生几分优越。
从琏二爷让荣国府当差的奴才多拿一份,看得出来琏二爷还是偏袒自己人的。
奴才们皆大欢喜,两府各房主子可就看法不一了。
比如邢夫人,当她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疑惑。
“真有那么多钱?二老爷和二太太,舍得拿出那么多钱出来打赏?”
当初各房凑钱建省亲园子,邢夫人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她没钱,所以插不上话。
可是她心里却有算盘,眼睛也一直盯着荣国府的官库。
她可是知道,如今的王夫人和王熙凤越发小气了,动不动就以官中紧张为由,克扣各房的待遇。
“大太太不知道,这不关老爷和二太太的事,是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自己拿钱出来打赏的,根本没从官中支银子?”
“他们自己掏钱?凤丫头甚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还有,她不是说,她没钱吗?”
邢夫人更疑惑,还有些不满。
当初贾赦死后,留下的那些宝贝,除了少部分被她提前藏了起来,其他的,可都是被贾琏两口子给变卖了。
至于其他少许的固定资产,也在两府账房合并之后,被贾琏划入荣国府官库了。
本来她是定要和贾琏两口子分一分这遗产的,谁知道后来贾琏居然答应贾母等人,将变卖所得的银子,全部留出来给后面的园子做预算……
筹建园子,她是一分钱没出的,当时自然也不好意思反对,这才不了了之。
但她心里,还是觉得贾琏太老实,没有算计,那么轻易就把那好几万的银子交出去了……
至于王熙凤说没钱,那是因为在贾琏离京的时候,提醒过她园子的建造,可能出现未知的缺口,让她做出将所有银子都已经拿出去了的架势。
王熙凤何许人也,在这一点上,自然做的完美。以致于,不但在园子预算出现缺口的时候,王夫人没好意思找她帮忙,甚至让邢夫人,都以为贾琏两口子真没钱了。
毕竟,关于后面的园子,不论是贾母、王夫人还是贾琏两口子,都是出了好几万的银子的,这些她是知道的。
看见邢夫人如此天真,其陪房婆子嗤笑道:“大太太还真信二奶奶的话?若是往年的话,那还真有可能。
可是自从琏二爷当了官之后,前前后后,往家里送了多少银子,太太知道吗?”
“多少?”邢夫人表示,真不清楚。王熙凤太精明,在有意瞒着她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让她察觉太多的破绽。
“额,具体多少奴才自然不知道,但是听我家那口子说,反正琏二爷肯定是不差钱的!
大太太兴许也能猜到,那些当官的,一个个来钱都容易的很。
更何况,咱们家二爷,还在兵马司当印官,别的不说,底下的人平日里孝敬他的,就不知道有多少?
琏二爷如今又改了性子,他的钱,不是交给琏二奶奶管着,还有何人?
我听一个到琏二奶奶屋里办过事的婆子说过,如今琏二奶奶院子后面的几个厢房,常年四季都锁着,根本不让人进去。
她打那窗户缝儿往里偷瞧过,里面的东西都堆满了,全是值钱的货!”
“这……”
邢夫人震惊了。
这婆子不说,她还真不知道,竟有这回事。
“倒也说得通,这两年,琏儿单是宫里的赏赐,就接了不知道有多少。更别说,他们男儿家在外当官,有多少我们妇道人家不知道的来钱法子,他也不可能到处和人讲!”
邢夫人恍然大悟的点头,眼神都亮了起来。
算起来,贾琏可是她的儿子!
自两边合账以来,就遇到筹建园子的大事。特别是知道王夫人亲自开口,向尤氏支借了好几万的银子之后,她就担心荣国府官库枯竭,将来一家人都过苦日子,所以早早的就开始谋划,多给自己屋里划拉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她这么多年,各处钻营,勤俭节省,一共也就积攒了数千两银子!
原本她还觉得很不错,比她们老邢家的祖产都多多了,但也要看和谁相比。
比如贾琏,听这婆子说,贾琏让人摆在那前院的银子、铜钱,加起来至少五千银子往上……
简直没法比。
陪房婆子看出来邢夫人的心思,笑道:“现在太太可以放心了,以琏二爷的本事,将来只会越来越富贵。而太太你可是琏二爷唯一的嫡母,将来琏二爷不孝敬你,又能孝敬谁呢?”
邢夫人听得这话,那是心花怒放,笑道:“那是自然……”
对这一点,邢夫人还是没什么担心的,自贾赦死后,她和贾琏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贾琏离京之前,甚至还嘱咐她多关照其亲弟弟贾琮。
贾琏越富贵,她越高兴。
要是没有王熙凤就更好了,她觉得,若不是王熙凤从中作梗,贾琏会更加孝顺她,说不定,贾琏的那些银子,都有可能交给她来保管。
这么一想,就连贾琏现在散出去的银子,她都开始心疼。
“你们一个个也别在我这儿杵着,都去琏儿那里领赏去,把咱们院子还有琮儿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叫上,别叫那些不相干的人把银子都领完了……”
听到邢夫人的嘱托,婆子们虽然都听命去了,倒也没太担心。她们早就打听清楚了,人人有份呢。
宁国府,尤氏听到仆妇的汇报之后,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笑着吩咐银蝶:“你去告诉来升家的,让她去账房支三百贯钱给府里的人都分一分,也算是为琏二爷庆贺。”
尤氏,可不想让底下的奴才们觉得,她这个主母不够意思。
至于三百贯钱会不会太少……
本来宁国府人口就比荣国府少很多,特别是贾珍贾蓉之事后,她又打发出去不少。
所以三百贯,足够给每个人意思意思了。
……
荣国府大院之内,仍旧热闹不止。
“林之孝,一家共计十四份,另二爷格外赏赐林之孝纹银五两,林之孝家的纹银五两,林红玉纹银一两,合计纹银十一两并七贯钱。”
随着底下林之孝家的带着其两个儿子叩谢领赏,站在贾琏身边宣读的林之孝,也放下名册,朝着贾琏狠狠的叩了一个头。
贾琏摆手让他起来,看向一旁侍立许久的赖大。
“赖总管……”
赖大走到当中,跪下回道:“奴才家里那口子,如今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不能前来领赏,只能奴才代领,还请二爷恕罪。”
贾琏瞅了他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听闻赖总管一共有三个儿子?”
“禀二爷,奴才是有三个儿子……”
“听说你大儿子尚荣,早就中了秀才,正在全力奋读准备乡试?”
“是……”
“哦,那我倒要提前恭喜了。他若是真有出息,能够乡试得中,也算是为我贾家增光添彩的事。”
赖大一听甚喜,连忙笑道:“二爷是抬举他了,他本来只是个奴才秧子的命,若非主子恩典,从他出生就放了他出去,他哪有读书的命。
如今能够有这机会去贡院见识一番,已经是他的造化了,我们从没想过他能得中呢。”
贾琏笑了笑,“你也不用谦虚,天底下有机会读书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谁都能把握的住的。
我也不是抬举他,普天之下尽管去问,哪家奴才的家里,能够有秀才公坐镇的?
更别说举人老爷了。
他若真能得中,的确是为我贾府长了脸面,届时,我自有赏赐。
就怕……赖总管富贵惯了,瞧不上我这几个铜板……”
赖大脸色微微一变,忙道:“二爷说的哪里话,奴才一家能有今日这景象,全赖一代代主子的恩典。
至于我儿尚荣,别说他还没高中,就是哪一天真的中了,他要是敢忘恩负义,背弃主子,老奴第一个打断他的狗腿!”
赖大被贾琏的话,给惊到了。
虽然他一直笃定,以赖家几辈子服侍贾家的功绩,以老母亲在贾母面前的体面,即便是贾琏,也不可能拿他家怎么样。
但是,不代表他敢触逆贾琏。
这还是当年的贾琏。如今的贾琏,更是贵为侯爷,若是撕破脸皮,只怕连贾母都不一定能够保的住他们赖家!
他在贾琏面前,自然小心谨慎。
第二,关于儿子尚荣……
别说儿子还没中举,就是哪一天真的中举,有资格做官了,那还要仰仗贾府的提携。
作为国公府的总管,常年在贾政身边服侍,赖大对于官场的事,也是一清二楚的。
以他们家的根基,即便儿子中举,也只有靠贾府的势力,才能给安排一个官职……
至于中进士,他们没奢望过,甚至不敢奢望。
要知道,所有进士,都是要经历殿试的,也就是有可能要面见皇帝!
万一皇帝问及儿子的家世,儿子该怎么说?
父亲、爷爷都是荣国府的奴才?
真要那样,他都可以想见,皇帝的面色会有多么难看。
本朝科举取士,虽然不似前朝一般苛刻,不论士农工商,皆可参加科考。
但这里面,一定不包括奴才!
虽然儿子尚荣从出生起就被贾府放了自由,属于平民,但是皇帝可不一定会这么认为。
所有进士,那可都是一定能做朝廷命官的。
所谓君臣之间,其实也相当于主子和奴才的关系。
朝廷命官的父母,居然是别人家的奴才?这让皇帝怎么想?
雷霆大怒不一定,不爽是肯定的。
让皇帝不爽,赖家的结局已经注定。
所以,赖家从未打算让赖尚荣考取进士,只期望能够中个举人,然后凭借贾府的关系,悄悄摸摸混个一官半职,从此赖家从奴才阶层,一跃成为士人阶级。
只要不入皇帝的眼,想来也没人会追着他赖家不放。
可以说,赖尚荣可是赖家翻身的唯一机会,从小他们就细心培养,比什么都重视。
赖大岂敢让贾琏心存不满,万一毁了儿子的前程,那整个赖家,可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面对赖大谦卑的神色和话语,贾琏心内并无一点波澜。
说实话,若非他刚刚回京,家里事情正多,他真想趁着这个机会,将赖家连根拔起。
倒不是说赖家在他心里有多么重要,他只是不想,一个本来就不够忠心的家族,一直攀咬在贾府身上。
至于说赖家为什么不够忠心……
其实很多事实都说明了。
最大的一点,就是赖家培养赖尚荣读书科考!
当初贾母还掌家的时候,看在老姐妹赖嬷嬷的面上,将其长孙放了奴籍,这本是恩宠的表现。
至少,当时的贾母肯定没想过,让赖家培养出一个官老爷!
试问,一个官老爷,除了天家,还有哪个家族有资格做他的主子?
再比如,赖家自赖大赖升两兄弟之后,就再没有让他们的子女,到两府做苦差……
这一点,对比林之孝早早把儿子、女儿安排进府,从三等奴才开始做,有天壤之别。
所以说,很多事情并非无迹可寻,只是贾母,贾政等人看不见罢了。
当然,以赖家兄弟和赖嬷嬷的圆滑,贾母等人看不清也不奇怪。毕竟他们身在局中,甚至还觉得赖家忠心的不得了,好多大事,都交给他们操办,他们直呼省心。
从这一点上来说,赖家是十分成功的。
若非出身低贱,以赖家这几代人的能力,发展成一个大家族,甚至成为世家,都是有可能的。
对于赖家这些人的能力,贾琏还是很肯定的。
只不过,谁叫当初,他给这个赖大机会,他抓不住呢?
既然当时没有投诚,就注定消亡。
从去年贾赦等人的丧礼,到建造这偌大的省亲园子,尽管赖家够谨慎小心,但在他的有心监视下,他早就掌握了他们贪污的足够证据。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将赖家剔除干净。
只是不急在一时。
如今的赖家,连赖尚荣都还没有中举做官,也不可能敢做背叛贾家的事情。
“赖尚荣就罢了,你另外两个儿子呢?这一年到头,我可难得见到他们几次。”
贾琏又随口问道。
赖大心头微动,莫非是因为这一点,惹得二爷不快了?
“二爷恕罪,前些年,因为他们太年轻,奴才也就没在府里给他们安排差事。
这几年,府里的人事也没什么变动,我就让他们两个,随着我一直在老爷身边跑跑腿。
二爷既然问起他们,要不然,我求老爷开恩,让他们到二爷的门下做事?”
“那倒不必,既然他们跟着老爷,那就让他们一直跟着吧,我身边不缺人使唤。
好了,你去领银子吧。”
打发完赖大,整个赏赐环节就算结束了。
看起来声势浩大,实则所有奴才加在一起,统共没花够一千两。
原先宁荣二府有六百多号人丁,如今少了一点,也有五百多。
平均每个人,也就一两多银子,这还是将那些管家、管家媳妇们全算上。实际上,大多数人,也就拿一贯钱左右。
挥手让林之孝下去,然后给了旁边的赵胜等人一个眼神。
赵胜等会意,立马将大厅一角的一群人给引了过来。
这些人,女人和孩子居多,每个人额头上,都系着一条孝带。
贾琏看见他们,面容也一下沉俊下来。
不等这些人对他磕头,他已经站起来,面向一众还未散去的奴仆。
“想必你们中很多人都听说了,此番我奉旨离京,经历了多番生死危机。
所以说,今日我能回来,完全算是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但是,我活着回来了,可是跟着我去瓦剌的许多人,却没能回来。
也可以说,我这条命,就是那些没有活着回来的人,救回来的!
人死不能复生,我虽然心痛,但也无可挽回。
但我能够保证一点,那就是代替他们,照顾好他们的妻儿老小!不让他们的鲜血白流,更不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感觉心寒。
所以,今日召集你们至此,除了顺道给大家发一点赏钱,更重要的,却是要告诉你们一点。
眼前这些人,他们的儿子、丈夫,或者是父亲,是为我贾琏而死。
所以,我不希望,将来某一天,听到有人说,他们中任何人,受到别人的欺辱。
更不希望他们中,某个人指着我贾琏的鼻子,骂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尔等,可明白?”
贾琏的话,虽然说的平静,但是意思,却叫大院内,所有人面露异色。
那些跪着的人,更是一个个面露悲戚、感激,忍不住再次哭出声来。
他们都知道,有贾琏这番话,将来在贾府,再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他们感恩,他们激动。
“二爷~我等当不起二爷这番话,三娃他,三娃能够为了二爷而死,他是死得其所啊!”
一个老迈,但是精气神颇佳的老头,仰着头,大声喊道。
“正是,我家柱子,也是一样,我等,叩谢二爷大恩大德……”
诸如这样的声音,让贾琏听了都有些心里难受,
分明是他们死了最亲近的人,如今却反过来,给他磕头感恩。
大声安抚了两句,待他们安静些,贾琏便道:“我所能做的不多,不过是厚待忠义之人的家眷罢了。
好了,凡此番随我出征的人,每个人赏银五十两。
其中重伤致残者,外加抚恤一百二十两。
战死者,抚恤一百八十两。
王腾跟随我多年,此番作战最为英勇,格外赏银三百两。
就这样,你们各自派两个人上来拿银子吧。”
第399章 声势
两府的奴才,听到贾琏的话后,都惊了,有些哗然。
“你们听清楚了,二爷说抚恤多少?每个人赏银五十之外,战死的人另添一百八十两,连重伤的,都有一百二十两?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你们没看见他们都上去领银子去了吗?
原先我还道摆在那上面的一盘盘白花花银子干什么用的,原来,是那些死了的家伙的抚恤银子!二爷,未免太康慨了些……”
一个酸熘熘的声音说道。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确实是呀,给府里的人丁赏银,那二十来框铜钱就足够了,何用那十几盘银锭子……
一时间,羡慕者有之,眼红者有之。
更有一些人,暗暗盘算起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忽然对旁边的人说道:“听说二爷以前训练的那些人,一大半死在去瓦剌的路上了,只有少数几个人活着回来……
你们说,二爷会不会重新招收护卫?”
周围的人闻言,皆若有所思。
一个人笑语那汉子,“福老头,谁不知道你那婆娘能生,给你老周家添了五口壮丁!怎么,看着二爷赏赐的那些银子眼红了,你也想让你儿子跟着二爷上战场去搏杀?
你也看见了,上战场可不是开玩笑的,连二爷都历经九死一生。他身边的人,更是死了那么多,你就不怕你儿子也死在战场上,回头你那婆娘把你一把胡子给薅光?”
“只要二爷看得上我家那些小子,愿意培养他们,就算是全部跟着二爷战死了,也是他们的荣耀!”
老汉一脸骄傲的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然后纷纷思量。
没儿子的,则只是暗暗叹息,有儿子的,则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将儿子送到贾琏的身边效力!
即便是刚才劝说那汉子的中年人,也是自有盘算。
他也有两个儿子,其中小儿子,身体还算壮实,不知道是不是有机会。
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盘算。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儿子、丈夫战死,他们也不是特别眼红那些抚恤银子。毕竟,那都是别人拿命换来的。
就看那些现在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几个人,若是不要那银子能够换回自己的儿子或者男人,他们大概都是愿意的。
但是,这可不只是抚恤银子这么简单。
以前他们就知道,跟在琏二爷身边的人,待遇那是最好的。不但每个月的月钱很不错,而且办好了琏二爷的差事,也容易得到赏赐。
琏二爷,对于能办事的人,可是很大方的。
而且,没看到二爷对自己身边的人,有多么照顾吗?
以琏二爷的身份,居然亲自开口,说那些死去护卫的家卷,是他要照顾的人,不准任何人欺负?
都是一府的人,也没谁想过去欺负别人。只是,受琏二爷挂记、保护,这是何等的荣耀?
平常跟在琏二爷身边的人,就已经比别人高一等了,没想到了,即便死了,也不会人走茶凉,反而越发光荣!
如此一来,活着能够有莫大的好处,就算运气不好死了也绝对不亏。
这种选择题,相信很多人,都能做好。
而两府奴才的反应,自然都在贾琏的算计之中,也是他有意引导的。
他一直站大厅前的正中央,待那些家属领完抚恤银子,与他谢恩之后,贾琏复开口说道。
“自古以来,男儿建功立业,战死沙场,都是最高的荣耀!
而我贾家,自宁荣二公以来,也是以战功立家。
这偌大的国公府,以及百年的荣耀,也都是先祖,用不知道多少敌人的头颅,才换回来的。
贾琏不才,身为荣国公的子孙,也妄图效彷先祖,为国家效力,为陛下尽忠。
然兵凶战危,沙场刀剑无眼,即便自大如我贾琏,也不敢说,凭借一己之力,能够纵横疆场!
所以,我需要建立一支亲兵卫队,一支敢凭敢杀,敢让我贾琏,将营帐的安全完全交付给他们,让我无后顾之忧的亲兵卫队。”
贾琏话说到这里,略作停顿,底下立马就有数道声音大声响起,然后越来越多,都是毛遂自荐,想要给贾琏做亲兵的。
贾琏见状,面上露出笑容,但随即一收,冷声道:“这批亲卫,我只会挑选五十个人。所以,有不怕吃苦,不怕死,想要跟着我建立一番功业的,明天,去找张勇或者赵胜报名。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的亲兵卫队,不收身体条件太差的,不收喜欢偷奸耍滑,更不收,有过重大劣迹的人。
所以,尔等还是好好思考一番,下定决定之后再去找张勇他们报名。否则,即便侥幸混进我的亲兵卫队,将来也会被我踢出去。
一旦被我踢出亲卫队,哼,后果我不说你们也该清楚。”
贾琏说完,也不给他们回应的时间,一甩袍子,继续道:“接下来,就是今晚,最后的一件事。
想必,大家都看见了,这些桌子上,还剩下不少的银子……”
众人循着贾琏的手势望去,确实,即便是赏赐过了那些家卷,厅前那些长桌上的银子,也大概还剩下一半!
“这些银子是干什么的,想必你们都很好奇。
不过不用着急,等会你们自会知晓。”
贾琏稍微卖了个关子,然后再次转身面对大院那些人,正色道:“你们都已经知道,此番跟着我远赴西北的那些人,死了很多。
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当我的亲兵,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即便有一天,你们当真和之前那些人一般,死在了战场了,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
只要我贾琏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你们的鲜血白流。
我准备建造一个祠堂,这个祠堂,独立于我们贾府的宗祠,我给它取名‘忠义祠’。
忠义祠,顾名思义,是为忠义之人所设立,是祭奠忠义之士的地方。
他和我贾氏宗祠一般,属于我贾家的第二祠堂!
凡我贾族子弟,不论主子还是奴才,都必须像对待我贾氏宗祠一般,尊敬、供奉我贾家忠义祠。
凡有不敬者,与不敬宗祠一般,以背祖忘宗论处。
除此之外,往后每年的清明祭祖之后,我会亲自带人,在忠义祠,举行祭拜典礼。
届时,凡宁荣两府男丁,不论主仆,无故皆不得缺席。”
尽管贾琏这番话很长,但是,还是有许多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听了个大概。
许多人,甚至连气息都一下子粗重起来!
要知道在此间的奴才,除了一些后来买进来的,或者是随着女主人陪嫁进来的,其他绝大多数,都是至宁荣二公时代,就已经是贾家的奴仆。
他们,就是贾家的家生子,是最受主子们信任恩宠,同时也注定,世世代代为奴的人。
他们中很多人,比如赖大,比如林之孝,走出贾府,那一个个,也都是社会上很有地位的人物。
京中京外,五品以下的官员,就没有多少,敢不给他们面子的人。
他们,被外面的人,称之为“豪奴”。
所谓豪奴,有不俗的能量,有不凡的权势,但有一点,他们是奴才。
他们不能参加科考,不能自己经商,在那些真正权势人物的眼里,他们就是最低贱的一群人。
没有社会尊严。
贾琏要建什么忠义祠,他们本来不会太关心,主子要做什么,他们配合完成就是。
但是从贾琏前后的话,很多人都听出来了,似乎,这贾家忠义祠,祭奠的,不一定是贾家族人,而是……
他们觉得他们一定是疯了,居然会那么想。
天底下,哪有主子,祭奠奴才的道理?
但也有很多人,特别是心中打定主意,要去竞选亲卫的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上方的贾琏,眼中有火光燃烧。
终于,一个荣国府的管事,出头问道:“敢问二爷,这忠义祠,二爷准备建在哪里……而且,既然是我贾家第二祠堂,那它里面,究竟,是祭奠哪些人,或者说,哪些人死后,有资格进驻我贾家第二祠堂……”
管事的问题,也是所有人,想要知道的问题。
贾琏直言道:“这个忠义祠,我暂时准备建在东跨院之内,与东府宗祠邻近的地方。
此事,就交给林之孝,以及张勇、赵胜,你们三人一起筹办。”
林之孝几人早就得到贾琏的吩咐,此时接连走出来,跪地领命。
“至于哪些人有资格列入忠义祠……”
贾琏目光一扫,以宏大响亮的声音宣示道:
“此番随我战死在漠北的十三人,皆有资格列入忠义祠,受我贾家世代祭奠。
除此之外,自宁荣二公之后,凡为我贾家立过重大功勋的人,以及,从今往后,我所有战死的亲兵,和为我贾家做出重大功勋的人,死后也有资格列入忠义祠。”
全场哗然,然后沸腾。
……
与荣国府的热闹不一样,薛家,常年都显得很冷清。
因为今天是贾琏刚刚回来的日子,所以薛姨妈母女二人,都比较关注荣国府内的情况。
《诸界第一因》
听说贾琏大肆赏赐两府仆妇人丁,薛姨妈二人都不甚在意,再听说贾琏当众优抚随他战死的护卫时,二人有些诧异于贾琏的手笔。
等到听闻贾琏刚回家,就要修建忠义祠,以及再了解到贾琏在荣国府大院内所发表的那些话时,她们都愣住了。
母女二人对视之间,都看出双方眼中的震诧之色。
“第二祠堂?供奉那些奴才?这,你们老爷老太太他们能答应?”
“这个……琏二爷既然敢当众宣布这件事,想必是和老爷们商量过的吧。
不过姨太太你是没看见,当时二爷在大院内,和我们说那番话的时候,那等意气风发……不对,我都形容不出来。
反正,我们两府的人听了之后,所有人都激动的很,全部都当场给二爷叩头谢恩。
我要不是因为还要奉命给姨太太送东西,我都舍不得走呢。
诶,可惜我家那小子,一向最吃不得苦,身子也不大好,否则,我都想让他去试试呢。
啧啧,一旦成为我们二爷的亲卫,那些好处就不说了,就算真死了,也能列如我贾家第二祠堂,受贾府世代祭拜,那等荣耀,想想都令人激动的很。”
听得底下婆子的回话,薛姨妈和宝钗二人,也是面面相觑。
其中薛姨妈还瞅了这婆子一眼,心想这婆子或许也就说的好听,就算她儿子身子好,只怕她也未必情愿送他去当琏儿的亲卫吧。毕竟,上战场是要死人的!
这些油尖嘴滑的婆子,不过捧踩惯了,说话未必真心。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代我谢谢你们太太,难为她有心想着我。”
“是,那姨太太,奴婢就回去了。”
“去吧。”
待那荣国府的婆子离开,薛姨妈才叹道:“如今看来,他们家,或许真的要在琏儿手里,兴旺了。”
薛宝钗虽然也有同感,还是笑问道:“母亲何出此言?只是建造一个忠义祠罢了,想必是效彷前代贤人,欲图招贤纳士。
真正的效果,还要将来才知道,母亲现在这般说,岂非武断了一些。”
薛姨妈感叹道:“效果不效果的什么我不知道,单看琏儿回来后做的这几件事,也不难看出来,他当真是个有心计,有谋略的人。
虽然我不在场,也能知道,那两府的奴才,得到那些赏赐,看到那些英雄家卷得到的好处,以及那死后能够配享贾家祠堂,受贾家世代供奉的荣耀,他们会羡慕感激成什么模样!
琏儿,这可是将他们两府的人心,都给彻底凝聚起来了。
依我看来,这般下去,将来整个贾家,只怕所有人,都会对琏儿死心塌地,对他唯命是从吧。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你姨爹,只怕也……”
薛姨妈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宝钗却完全听得懂,也不说话了。
她虽为女子之身,却非是一般小儿女,计较一针一线,一门一院的得失。
她是个能洞察世事,看清人心的人。
俗世中人虽多,要么为名,要么为利,熙熙攘攘,很难有人令她感觉钦佩的。
唯有贾琏,这个她能接触到的表姐夫,尝令她意外,令她感佩。
她时常想,若她是个男儿身,是不是就能够挽救薛家的颓势,恢复家族荣光?
其实很难,她很清楚,所以,很多时候,她也体谅他哥哥独木难支、自暴自弃的行为。
所以,她更是钦佩贾琏。
贾琏做到了,她认为即便她身为男儿身,也做不到的许多事情。
现在的贾琏,已经是侯爷了。
这个身份,即便她当初被选入宫,甚至得天之幸,能够侍奉贵人,只怕也难以企及贾琏身份之尊贵。
除非能够像荣国府大小姐一般,成为贵妃?
可是那太难了,难到甚至不是以薛家的家世,能够支撑她坐上那个位置的。
所以,对于落选,她看似伤心,其实心里也没有那么伤心,她已经尽力了。
第400章 赵姨娘母子
荣国府大院之内,人终于各自散去。
小鹊和小吉祥两个丫鬟,也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忽然从那三尺多高的盆栽海棠花后面,蹿出一个毛小子来。
“小吉祥,听说你们领了赏赐,领了多少?”
贾环双手叉腰,站在路中间,斜眉倒眼,目光鬼祟。
小鹊和小吉祥都是赵姨娘的丫鬟,对于贾环的性子,那是深有所知,一见他这番不怀好意的样子,都警惕起来。
年纪小小的小吉祥,更是将刚刚还摊开让小鹊姐姐看的荷包,勐地藏到身后,然后瞪着贾环道:“我们领了多少,关你什么!”
满府里都知道,被分去伺候赵姨娘母子的下人,可都是倒了八辈子霉。
她们可不怕贾环。
贾环却眼尖的看见小吉祥藏钱的动作,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起来,急忙上前,覥着脸道:“快,分我一半……”
“不,这是琏二爷给我的赏钱,凭什么给你!”
小吉祥今年才九岁,属于府里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小丫头。
但耳濡目染之下,也不惧贾环这个主子。
见其提非分的要求,更是瞪大一双童稚的眼睛,白生生粉嫩嫩的脸上,满是怒容。这样的小圆脸丫头,即便是生气,也是别样的可爱。
只不过可爱这种东西,在贾环的眼中,一文不值。
他立马怒道:“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也配使那些钱,还不给我交出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贾环觉得,必须得拿出主子的款来。
说话间,她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鹊。
作为她姨娘身边的大丫鬟,他当然知道小鹊肯定得到的赏赐更多一点。
但他才九岁,小鹊都十五六岁了,他肯定弄不过对方,所以只挑小吉祥这个软柿子捏。
反正他欺负小吉祥都欺负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看小鹊识趣的没有插手,他瞅准机会就要夺过小吉祥的装钱荷包。
“给我!”
“不行,就是不行!
”
“好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被小吉祥掀翻在地的贾环,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这下子不单是抢不抢得到钱的事情,而是他堂堂主子,被一个小奴才推倒在地上,这等丢面子的事情了。
站起来之后,看见小鹊以及同样路过的一个小丫头,都在嘲笑他,更是怒不可遏。
就在他挽起袖子,要好好教训教育小吉祥的时候,二门上传来火光和说话声,随即就见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看见为首一人,贾环瞬间秒怂,就想要开熘。
“站住。”
见到贾琏和平儿,小鹊等丫鬟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
而贾环见被发现,也只能乖乖上前躬身抱拳:“见过琏二哥……”
“你们在这里吵什么?”
听到问话,还不等贾环给小吉祥投去讨好的眼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吉祥,便已经大声回道:“回二爷的话,环三爷他想抢我的赏钱!”
看贾琏面色不对,贾环忙解释说:“没有没有,我只是看她得了那么多赏钱,怕她花不完,想帮她花花……”
说着,或许是自己也觉得解释不通,憋得脸通红。
而贾琏身后的平儿闻言,都不由得好笑起来。而平儿身后带领着的一干婆子丫鬟们,更是纷纷发出嘲笑的声音。
他们看着眼前挺拔英姿的贾琏,又看看前面那蹑手搓脚的贾环,心里都觉得有意思。
都是同一个府里的爷们,怎生如此天差地别?呃,或许拿琏二爷和环三爷相比,都是对琏二爷的蔑视和侮辱了吧。
还抢小丫头的赏钱,亏环三爷怎么想得出来!
贾琏初闻小吉祥的话,也是颇觉无语。
但是一想赵姨娘母子在荣国府的处境,以及贾环的尿性,还真是他的风格。
也没说什么,转身与平儿道:“拿两吊钱给他。”
“是。”
平儿盈盈应下,然后转身从婆子们抬着的箩筐里,取出两串大钱。
都是之前剩下的,平儿奉王熙凤的命令拿回去,下次再有赏赐,也可以使用。
《高天之上》
“谢谢二哥哥,谢谢平儿姐姐~”
贾环见到贾琏要给他钱,高兴的眉毛都合在一起了。
说起来,他在府里是个爷,却是十分缺钱。
一则教养他的赵姨娘是个贪财吝啬的,贾环的钱,大多被赵姨娘存起来,名曰将来给他娶媳妇用。
二则贾环虽然年纪小,却是早养了许多的坏毛病。
什么乱花钱就不说了,他也没什么钱可以乱花。
只一点,他还爱找人赌钱,觉得自己很聪明,可以从别人那里赢钱,却偏偏大多数时候都将身上好不容易存起来铜板输个精光。
以致于,很多时候,他连上学的时候,买零嘴的钱都没有。
是故,才会眼红小吉祥的赏赐。在他看来,小吉祥是他姨娘的奴才,也是他的奴才,让她把钱给他,是看得起她。
她竟敢不识抬举,回去之后,定要叫姨娘好好收拾她!
平儿跟着王熙凤管家多年,对于贾环自然也熟悉。
但是平儿可不像旁人那般对贾环冷嘲热讽,在平儿眼中,贾环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都是被人教坏了。
以前她是个下人不好多说什么,如今看贾琏似有管教之意,所以在将两吊钱给贾环之后,也嘱咐说道:“这些钱拿着去找你三姐姐她们玩,可不要再欺负小丫头们了,否则你琏二哥哥会生气的。”
“哪有,是小吉祥欺负我,她都把我推倒了,平儿姐姐不信问她们。”
从小缺少关爱,受尽冷嘲热讽的贾环,本身就对温柔平和,平易待人的平儿有好感。
此时得其软语,更是满心感动。不想让平儿误会的他,立马指着小鹊等人解释说道。
可惜小鹊等人心中久厌赵姨娘母子,见状都不屑的别过头去。
而平儿只是笑了笑,就站到贾琏身侧了。
贾琏本来想说什么,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贾环被养成这个样子,要说没有王夫人的有心放纵,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关他大房什么事?
纠正?这么歪的歪脖子树,他可没那么大的自信和精力去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
而且,贾琏可是知道,再过不了几年,等贾环稍大一些,长点“本事”之后,可是好给王夫人和贾宝玉等人使坏的。
所以,这小东西还是留着,给王夫人等头疼去吧,与他倒是不太相干。
因此转身,与平儿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见老爷。”
平儿应下后,委身恭送贾琏离去,然后就带着婆子们回凤姐儿院了。
而这边,贾琏也轻易见到贾政。
贾政虽然觉得贾琏大张旗鼓的搞什么“第二宗祠”,有些太标新立异,但是听贾琏所言,倒也是有颇多用意,他也不好反对,只是道:“只怕,族中的长辈们有异议。”
“无妨,等过几日,侄儿会招族中长辈们一处议事,有什么问题,侄儿自会解决。”
贾琏现在有族长的头衔,本来就有资格全权做主族中事务。
最关键的,贾家族长不但掌握了家族祭田的打理等事务,相当于掌控着支脉族人的利益分配权力,本来族中之人,就没有多少反对族长的余地。
即便有人反对,如今他贵为侯爷,更是众所周知宁康帝面前的红人,也不足为虑。
倒是,若是贾母若是问,还得好好组织一番说辞。
正想着,贾母就派人来传,请贾琏过去一趟。
贾琏告别贾政,在路过荣禧堂西院的时候,在后廊上,偶遇一妇人。
“见过姨娘。”
贾琏立于道路一侧,微微行礼。
其实以贾琏如今的身份,即便是站着让赵姨娘先来行礼,也不为过。
不过看她是贾政的小妾,是长辈的份上,而贾琏又一向维持着谦逊知礼的形象,倒也不会计较这些。
而赵姨娘,在看见贾琏的时候,眼神微亮。
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贾琏的面前,与贾琏似模似样的还了一个礼,便笑嘻嘻的道:“琏哥儿如今已经是侯爷了,还这么多礼……对了,我还没有恭喜琏哥儿,喜封侯爵呢!”
“姨娘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呵呵,方才听我家那短命崽子说,你给了他两吊钱?”
“不过是一点零花钱而已,不算什么。”
“哪里哪里,两吊钱在琏哥儿的眼里,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在我们眼里,那可就是差不多我一个月的月钱呢……”
赵姨娘满脸笑容,配合她那桃花脸面,以及不错的姿色,倒也颇有几分花柳月容、春风拂面的感觉。
只不过,倒还魅惑不到他贾琏。
而且贾琏也很疑惑,不知道赵姨娘与他套亲近作甚。
但应该不是为了勾引他。
据贾琏所了解,赵姨娘虽然品性粗浅,甚至愚蠢,但是对贾政应该还是蛮忠心的。
这一点,从记忆中,找不到一点与这个女人有关风月的信息,也可以左证。
要知道,他未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贾琏,可是风流倜傥,荤素不忌的。
但凡有三分姿色的女人,都是恨不得吞之而后快的。
不过此时这般想的贾琏,倒也从记忆中,找到一些当初的他,对此蠢妇的许多觊觎场面,只因未得到赵姨娘的回应,而未曾敢施行。
“姨娘有什么话,就请说吧,我还要去见老太太。”贾琏目光微冷,退身一步道。
赵姨娘也瞧出贾琏的几分不耐,于是笑道:“也没什么事,是关于你环兄弟的。
你环兄弟不像你这般成才,从小就猴急马尿的,将来肯定没多大出息。
只不过,他好歹是琏哥儿你堂兄弟,我就想着,你看这这个份上,将来能拉扯他一番,那不但是他天大的荣幸,就是我和老爷,也必得终生感激你的恩德啊。”
在赵姨娘的眼里,贾政自然是很厉害的。
但是贾政是个清高的文官,以前她但凡向贾政求情,让贾政照顾贾环一些,贾政就会顺势问,贾环的学业如何、读书是否勤奋。
呃,对此她能怎么说,她自己还狗屁不通呢,怎么可能教贾环?
而贾环,虽然已经上了一二年的学,具体学了些什么,从他平时那鬼样子,赵姨娘也能猜到一些。
所以只能含湖其辞。
而贾政这个时候就会冷哼:等他将书读通、读透了,到时候不用我提携,他自然能够有一番前程。要是读书不用心,别说将来拉扯他,我不打死他,就算他的造化。
如此,赵姨娘哪敢再在贾政面前提这个。
深知将来分家,王夫人不会给贾环什么好果子的她,一直担心儿子的前程。
这也是她如今拼命存钱的原因。
如今贾府出了个贾琏,比贾政做的官更大不说,而且贾琏也不像贾政那般清高迂腐不好说话。
是故,当今晚听贾环说贾琏给了他两吊钱的时候,她立马起了想法,交代贾环,以后看见贾琏,要表现的乖巧听话。
在这样的想法下,如今碰见贾琏,她自然想要和贾琏套套交情。
听赵姨娘说这话,贾琏眉毛一挑,倒低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多少有些看不起这个女人,但是她这番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的态度还是令人肯定的。
不过贾环现在多大,有十岁没有?
这般小屁孩,不说好好教导,把性子先矫正,然后让他好好读书,却忙着为其谋后路,是不是早了点?
好吧,或许赵姨娘也不知道怎么教导贾环。
他听王熙凤和平儿说过,贾环在别人面前怂得很,在赵姨娘面前,那可是拿出了“夫死从子”的态度,来对待赵姨娘的。
摇摇头,贾琏随口应道:“姨娘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呵呵呵,就知道琏哥儿是个热心肠的人,不会不管自家兄弟的……”
“姨娘若是没别的事,我先退下了。”
贾琏深知赵姨娘不懂什么礼数,懒得和她纠缠,告辞一句,也不管她一副不舍的样子,抬腿往荣庆堂去了。
费了一番口舌,与贾母解释清楚了他建造忠义祠的用意,贾母倒也没有强制干预他的意思,只是嘱咐他好好和族中的长辈们解释清楚,然后关心了他几句,就让他回去休息。
值得一提的是,贾母还是让鸳鸯送他。
以前贾琏还未曾留心。
现在细细想来,不知从何时起,每次见过贾母,若有必要,贾母多半都是让鸳鸯大姑娘送他。
以贾母的精明,又精通人情世故,绝不会是无意的。
莫非,她看出他对鸳鸯有几分意思,所以故意成全?
还是她觉得,自己从小与她不够亲近,所以要用身边最好的丫鬟,来弥补一二,也顺便套住他的孝心?亦或是,她手里最拿得出手的,就是鸳鸯和袭人。
其中袭人给了贾宝玉,所以这另一个,就决定给他,以显示公平?
若是前两者还罢,若是最后一个考虑,贾琏只想说大可不必。
因为,袭人也早已经是他的人了。
第401章 复戏鸳鸯
“二爷……”
鸳鸯提着纱织的灯笼,静静的跟在贾琏的身侧。
本来以为,单独送贾琏出荣庆堂,贾琏又会如曾经那般调戏她。
她本来还很紧张、羞怯,却发现贾琏一直低着头,面有沉思之状,好似根本没看见她一般。
等了许久,眼见都快要到凤姐儿院了,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
“嗯。”
看贾琏有反应,鸳鸯深吸一口气,然后故作轻快的笑道:“恭喜二爷爵禄高登,我等虽是奴才,也替二爷感到高兴呢。”
贾琏顿足,回头瞥了一眼鸳鸯。
鸳鸯作为贾母最信任的丫鬟,贾母也没有亏待她。
一身澹黄色华丽修身长裙,将她的高挑身段、玲珑腰肢,都凸显出来。
领口围着白里间灰的绒毛领,盖住了整个脖颈,再配上那平和的瓜子脸、十分精致的五官,大不像个丫鬟,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一般。
贾琏是乐意欣赏美人的,特别是现在夜深光暗,即便是贾琏如此近距离的打量鸳鸯,也看不见她小脸上那本该存在的微微雀斑。
如此,更是令鸳鸯本来八九分的颜值,一下子跃至九分往上。
能令贾琏打九分的美人,并不多。每一个,即便是贾琏也不会等闲视之。
于是贾琏本能的多看了几眼,直到鸳鸯面露败退之意,他方笑道:“奴才?你可不是奴才……”
“奴婢是府里的丫鬟,不是奴才是什么。”
“呵呵。”
贾琏轻轻一笑,已经不动声色靠近一步的他,一伸手,轻易的插着鸳鸯的腰肢搂了过去,而后附耳笑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到我屋里来,和平儿做姐妹的。
平儿可不是奴才,你作为她的姐妹,自然也不是奴才。”
鸳鸯受此袭扰,立马攥紧了手中的灯笼杆,然后目光四下扫去,发觉地僻无人,方才放松下来。
仰头间,看见贾琏看着她笑,心里又羞臊难忍,脸就红了。
毕竟不是第一次被贾琏搂抱,虽然依旧惊慌羞臊,到底有了些心里准备。
“二爷快松开了,被人看见不成体统。”
贾琏却早已细细感受美人纤腰之柔,玉体之软,闻言笑回:“为什么叫我松开,上次,你不是自己就能推开我的么?”
鸳鸯又羞又气,他当然记得王熙凤出事的那回,她奉贾母之命去请贾琏,也几乎是同样的情况,贾琏趁机轻薄的她。
但当时贾琏可是想要亲她,她自然奋力抵抗了。
本来因为贾琏手臂特别有力,他的怀抱特别温暖,他身上的气息也很容易令人沉迷,鸳鸯本想装迷湖,可是贾琏话都说了,她不挣扎,岂不显得她太不矜持?
于是作势推攘起来。
熟料贾琏手臂一卷,竟是一下将她整个人正面抱在怀中,那一瞬间,她的脚都离开了地面。
这一紧又是一吓,让鸳鸯惊呼一声,顿时不敢再妄动。
回过神来,才发现贾琏不但带着她闪到了弄巷拐角,而她自己也以最亲密的姿势,整个偎在贾琏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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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上,还能清晰的感受到贾琏的呼吸。
鸳鸯身上一软,就这么举着双拳趴在贾琏胸膛上,也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直到,她感到了贾琏开始昂扬的斗志,她方如触蛇蝎,低声缓吟:“二爷,你……!”
贾琏老脸一红,实是十八岁处子的幽香,太难抵挡。
事已至此,也只能装作不知,反而双手环上去,耳鬓厮磨道:“羞什么,反正迟早都是我的人,早晚你不都得打招呼的嘛。”
“胡说,谁迟早是你的人了,你快放开我!”
鸳鸯这下是真的羞极了,不但早就抬臀和贾琏保持距离,而上身也努力挣脱。
贾琏见她态度坚决,而且占得的便宜也够多了,过犹不及,也就顺势放开了她。
鸳鸯一得自由,便想要逃走。跑了两步,回头将灯笼塞到贾琏的手里。
如今是年节,荣国府内各处都有高悬灯笼,论理说即便不给贾琏灯笼,贾琏也能轻易的走回去。但是她到底记得主仆之分,岂有她自己打灯笼回去,让贾琏摸黑的道理。
贾琏却趁着这个功夫,看清了鸳鸯大姑娘如血的面色,心里大呼有趣的他,更是笑道:“回去后你也想想,老太太屋里那么多丫头婆子,为什么每次单要你送我。”
鸳鸯却彷若未闻,如避勐虎一般,飞快的跑回去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今晚是否能够安心入睡……”
喃喃念了一句,情知又挑动了一颗无辜少女芳心的贾琏,心情愉悦的从暗处走出来,打着灯笼,不一会儿就走回了凤姐儿院。
跨进院门,看见正屋通亮,隐约还要娇声细语,贾琏便知道家里有客。
将灯笼递给上前来的小红,贾琏正了正衣冠,然后踏步进屋。
“琏二哥哥来了……”
伴随着一阵娇笑声,几个小丫头彷若约定好的一般,齐齐上前深深一礼拜道:
“小妹迎春,拜见侯爷。”
“小妹探春,拜见侯爷。”
“小妹惜春,拜见侯爷。”
贾琏脚步略顿,然后随意的点点头,依旧昂着步伐,走到那太师椅前,一甩袍子坐下。
正经打量了三个丫头几眼,贾琏似乎才略觉得满意,抬手道:“尔等都免礼吧。”
虽然是她们自己挑起的大礼,但是见贾琏当真晾着她们半天才叫起,探春三人还是不免有些不满,起身之后,纷纷娇嗔。
“好个琏二哥哥,还当真拿起款来了。”
“就是就是,亏得三姐姐之前还说,琏二哥哥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听到探春和惜春纷纷对贾琏发出声讨,屋里的大小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迎春也笑说:“好了,二哥哥不过是配合我们,和我们玩笑呢。”
贾琏却像是没听见她们的话一般,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丫鬟堆,吩咐道:“平儿、香菱,奉茶。”
吩咐完,又转头看向迎春三个:“尔等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啊?”
这一口官腔,打的迎春三个真的有些不满了。
“琏二哥哥真是,看我……”探春更是直接上手,抓住贾琏的胳膊,很是揉了几下,以示威胁。
但是随即,她也笑了起来。
本来,贾琏身为长兄(贾珠死后),对姐妹不如贾宝玉亲近。
后来好不容易亲近些,贾琏又常外出,甚至一去一年半载。
如此兄妹之间,生疏是再所难免。
更别说,如今贾琏身份越发尊贵,她们也担心,不知道该如何与贾琏相处。
所以之前她才提议,在琏二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他行大礼,看琏二哥哥怎么反应。
看似兄妹做戏,实则用意是消除生疏,免得见面不知道说啥。
谁知道,贾琏反应这么快,不但瞬间接走了她们的戏,还把戏往深处演。
偏偏那故意的意思那般明显。
不过效果也同样明显。她们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当初和她们一起“分曹射覆”的琏二哥哥,至于生疏感,以及见面不知说什么的尴尬,表示完全没有看到。
看探春都敢上手“挠”他,贾琏也就摒弃了正襟危坐,把腿一伸,轻松笑道:“好了,你们几个小丫头,大晚上到我这儿做什么呢?”
“琏二嫂嫂说要给我们制新衣裳,所以叫我们来量身段……”迎春随口回道,说完又觉得,好像这话不该直接与贾琏说。
探春立马把话接过去:“本来我们都准备要走了,想到琏二哥哥你都当了侯爷了,我们几个做小妹的还没有当面拜见,这才留下来,给侯爷您请了安,才敢走呢。”
“就是,谁知道我们在二哥哥你屋里等,你却到老太太那边去了,早知道我们就去老太太屋里等你了。”惜春不甘落后,也接了一句。
贾琏呵呵一笑,“我看给我请安是假,是想当面问问我,去了一趟塞外,有没有给你们带礼物回来吧。”
“嗯?”
天可作证,探春等人绝无此意,
但是听贾琏这么说,她们也都明白,贾琏肯定是给她们准备礼物了,因此三双大眼睛,都一下子闪闪发光起来。
贾琏也无意卖关子,看了一眼香菱。
香菱会意的一点头,然后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和晴雯带着两个小丫头,捧着四个红绸包裹着的轻质木头匣子进来。
“哇,真的有礼物啊。”
惜春等三人,都不约而同的迎上去了。
晴雯笑着道:“我这个是二姑娘,这个是三姑娘的,这个是四姑娘的……”
三春皆有喜出望外之色,虽然不是第一次接到贾琏的礼物,但是原本她们并不以为有,此时突然得到,自然惊喜。
“哟,你们做什么这么高兴,都得到他给你们的礼物了?打开给我们大家瞧瞧吧,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
王熙凤这时领着丰儿,抱着几匹缎子从后门进来,见到迎春三人都抱着一个木匣子笑,遂笑说道。
迎春几个都点头,探春更是直接问贾琏:“琏二哥哥,我们可以现在打开吗?”
“当然。”
贾琏给妹妹挑选的礼物,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大多都是当初陪昭阳公主逛乌托市的时候买的。
于是迎春三人,便将礼物放在桌子上,当着大家的面,拆解起来。
迎春最先打开。
木匣子内部,分为左右两个空格,左边还当着一个木质的小匣子,而右边则站立着一个执剑的将军,是用泥塑的,十分逼真。
贾琏就笑道:“右边的小玩意,是当初在安西府边市买的,当时看着觉得还有些意思,就想着买下来送给你们玩耍。”
迎春果然很高兴,立马就拿出里面的泥将军出来。
她旁边的几个丫鬟也上前索要观看,累得迎春连忙嘱咐,别给她弄坏了。
与此同时,探春和惜春的木盒子也打开了。
都是一样的制式,左边是小木盒子,右边是稀奇玩意。
探春的是一只黄杨木凋刻的小香猪,十分可爱,而惜春的是一个陶制品娃娃,大地看去是个西方的公主打扮。
“好可爱啊……”
惜春是个小丫头,又是第一次见到西式玩偶,自是满脸异彩。
只有探春拿着自己那只猪,有些不满的看向贾琏:“为什么就我的是只猪!”
探春的话音刚落,她的丫鬟翠墨便笑道:“姑娘,我觉得这只猪挺好看的啊,你看,真的好乖啊它。”
自己人都拆台,探春也只能没好气的看了翠墨一眼,然后略过这一茬,拿起小木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问:“这里面又是什么?”
“左边的盒子里装着的都是酥糖,是你们宝姐姐的堂妹,宝琴丫头送你们的,我只是代传而已。”
“宝琴妹妹?”
“早就听说宝姐姐还有一个堂妹,听姨妈说,生的十分聪慧,人也漂亮懂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姨妈还说,宝琴妹妹比宝姐姐生的还好,这倒是有待商榷。
不过嘛,我们两个做姐姐的,还没见到她的面,倒先收到她的礼物,倒是让我们蛮不好意思的。”
听探春如此说,贾琏笑着解释说:“本来她听我说起你们,也想进京看你们的。
只是她爹病了,她必须在身边侍奉,所以将自己千里迢迢从茜香国买来的零食,分装了这么几盒,让我带回来给你们。”
“哇,还是从茜香国来的,怎么办,这下我都舍不得吃了呢。”
探春俏皮的笑了笑,然后走到贾琏身边,“听二哥哥这么说,你是见过宝琴妹妹的,姨妈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世上真的还有比宝姐姐生的还要好的人?
我倒是真的好奇了。”
贾琏瞅了探春一眼,心想若是黛玉在的话,听到探春这样,估计又会不服气。
到底也知道,宝钗的为人,短短一二年的时间,将探春等人都给折服了,所以才这般推崇宝钗。
“姨妈说的真不真,我可不敢说,不过宝琴丫头,确实生的很漂亮呢,人也很好。”
贾琏作为成年男子,也不好太过于评价别人家的女孩,所以简单说了一句,便笑问惜春:“四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了?”
惜春面上微红,“我不知道该叫宝琴姐姐,还是叫宝琴妹妹……”
众人一笑,倒也理解。
那回薛姨妈和宝钗虽然提过薛宝琴几句,自然也没有提及具体的庚辰,只是容易判断,应该是比探春小一点。
贾琏想了想,道:“估计你得叫宝琴姐姐。”
惜春顿时高兴的说道:“好啊,虽然没见过这个宝琴姐姐,但是她人好好哦,还给我们送礼物……”
迎春等人也附和,并且由此开始追问贾琏和薛宝琴的事情。
王熙凤这个时候从里间走了出来,看贾琏和迎春等人说的开心,虽然也笑了笑,但她还是拍手打断道:“好了,你们几个喜欢的布料我已经分选出来了,估计要不了十天,衣裳就做出来了,到时候我会派丫头们给你们送去。
你们琏二哥哥今儿才回家,往后有的是时间找他说话,时候不早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迎春三人自然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听到王熙凤下逐客令,都笑嘻嘻的起身告辞。
“二丫头。”
贾琏唤了迎春一声,指着晴雯拿进来的另外一个木匣子,说道:“这一份是宝钗妹妹的,只是时辰晚了,我明儿又有事,就由你先收着,等下回看见她,再帮我转交给她吧。”
贾琏有意培养一下迎春待人接物,所以将此事交给她。
果然,得到贾琏的吩咐,迎春有些郑重,就要去拿那匣子。
“香菱,你跟着走一趟,将东西送到二妹妹屋里。”
香菱乖巧尔等应了一声。
探春这个时候却又好奇的探头问了一句:“二哥哥,你给宝姐姐准备的是什么呀?”
探春也是心思太敏锐,毕竟宝钗和她们可不太一样……
她们姓贾,是贾琏的妹妹,可是宝钗,虽然贾琏一样叫妹妹,到底人家姓薛。
琏二哥哥给她们三个送礼物,可以随意一点,可是给宝姐姐嘛。
贾琏笑看探春一眼,摇头道:“她和你们的不一样,没什么新鲜玩意,就是她妹妹给她的礼物,一盒糖,一盒果子。”
“哦。”探春有点失望。
“好了,走吧,明儿我备好茶,再请你们过来。”
王熙凤近乎吆喝着,送迎春和她们的丫鬟一群人,出去了。
屋里顿时就空旷安静下来。
晴雯走到贾琏身边,低低的唤了一声:“二爷……”
贾琏笑道:“我看你也不像喜欢那些小玩意的样子,至于糖果,我也买了好些,你不是都知道放在哪儿嘛,想吃只管拿盒子装去。”
“嘻嘻,谢谢爷,爷真好。”
晴雯笑着给贾琏捏起肩膀来。
贾琏反手拍了怕她的小手,将她拉到前面来,取笑道:“现在知道说我好了?下午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还哭鼻子。”
晴雯本来还有点怕和贾琏亲密,被王熙凤看见不高兴,闻得此言,顿时不乐意的质问道:“爷还好意思说,谁叫你欺负人?”
“那是欺负人嘛,你看人家香菱怎么甘之如饴呢?”
“呸……”
晴雯面颊红的跟小苹果似的,怒嗔道:“她是个没脸没皮的小蹄子,再说,二爷哪舍得欺负她,只会欺负我,人家嗓子现在还不舒服呢!”
“咳咳……”
贾琏看了一眼,幸好这屋里现在没旁人了,于是也只能好言好语的哄起晴雯来。
第402章 四小丫头
晴雯与王熙凤一般,很是能说会道。
此时屋里无人,十分自然的坐在贾琏的怀里,搂着贾琏的脖子,不停的和贾琏说着过去半年,家里发生的事情。
有的贾琏知道,有一些贾琏不知道的,当然,还有许多废话。
好在晴雯天生丽质,身段妖娆,又值青春少艾,酥香软体,娇音轻灵,听她叙话倒也是件享受的事情。
只不过偶然低头,看她小嘴儿巴拉巴拉,开开合合之间,隐隐可见皓齿香舌,却是令贾琏想起有很久没检查晴雯的牙口了,因笑道:“方才你说你嗓子不舒服,正好现在有空,我帮你瞧瞧。”
自当年从贾母手中得到晴雯之后,贾琏就十分爱惜,不但舍不得让她干粗活,而且还亲自教她如何把自己收拾、调养的更精致。
比如,教她正确刷牙,爱护口腔,有空的时候,还亲自探查探查,以防她长蛀牙什么的。
晴雯初闻言微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用,也不是很不舒服,没什么可看的……”
可惜贾琏哪里会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伸手就把她的脸蛋扳过来。
不得已,晴雯也只能配合的张开小嘴儿,让贾琏查看。心里暗想,幸好今晚吃了饭之后,她专程漱过口,刷了牙,后面也没吃什么东西……
晴雯是最典型的樱桃小嘴儿,小小的两片嘴唇很薄,里面两排小牙也排列的相当严整,毫无瑕疵,一眼看去,当真是唇润如脂,皓齿凝香,令贾琏不由得先喜悦三分。
“二爷,好了没有?”晴雯砸吧小嘴,皱眉问道。
“没看到喉咙,再张大点……”
晴雯无奈,也只能依言配合。
于是贾琏笑道:“之前果然是骗我,你的嗓子好的很嘛,鲜红通透,完美无缺。”
晴雯轻哼一声,就要脱出贾琏的控制,这样张着口她挺累的耶。
“等一下,你这丫头平时颇喜欢吃糖,我瞧瞧有没有长蛀牙。”
这话一出,晴雯也安静不挣扎了,她也关心这个,虽然她平时有照镜子,甚至也有和香菱互相检查,但镜子和香菱那憨丫头,显然都不如贾琏值得信任。
等到贾琏伸着手指,将她的上下两排牙齿一颗一颗的检查过来,她忙问:“怎么样二爷?”
贾琏笑道:“不错,颗颗贝齿皆如白玉凝光,一点蛀牙都没有,看来平时有按照我的要求爱护清洁。”
“嗯哼。”
晴雯傲娇的轻哼一声,便要起身。
却见她家二爷仍旧盯着她的小嘴不放,食指也一直未曾拿开,她心里渐生不妙的感觉。
果然,不到两个呼吸,就见贾琏低头与她笑道:“不然……”
“不行!”
晴雯早就微醺的脸蛋,顿时绽放坚定之色,
一个翻身跳下贾琏的怀抱,往前跑了两步才回头,没好气的瞪着贾琏,低声骂道:“大色狼……”
说完,提着裙子飞快的跑了。
下一刻,贾琏就听见房门口传来一声惊呼,随即王熙凤的惊骂声响起。
“对不起琏二奶奶,我没看见……”
“小臊蹄子撞魂了不是?去去去!
”
王熙凤不耐烦的赶走晴雯,领着平儿和林之孝家的进屋。
只不过林之孝家的知道贾琏在家,所以只留在房门口等候吩咐。
“你笑什么?”
王熙凤进屋之后,看见贾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傻笑,有些无语。
看贾琏未曾理她也不在意,与平儿一起将之前拿进里屋的缎子等物,清点打理,交代林之孝家的送到哪条街哪家绣坊,具体到哪几位绣娘。
“对了平儿,你之前不是给三姑娘她们重新量了身高这些么,还不拿过来?”
许是屋里东西太多,平儿一时也忘记放哪儿,连忙寻找。
贾琏却一早就发现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张单子,此时闻得她两的话,不由拿起来瞧了瞧,并问道:“你们找的是不是这个?”
王熙凤冲过来,看清楚后立马抢了过去,并嗔怪道:“这是你妹妹们的隐秘,你也好意思偷看。”
贾琏沉默不言,他分明正大光明看的好吧。
再说,那上面三堆数字、符号,他也只能大概分辨哪些是属于迎春,哪些是惜春的,具体代表什么,他也看不明白。
不过,要是给他一点时间研究,他觉得他肯定能弄懂。
王熙凤将三春的“身高三围”方子交给林之孝家的,并嘱咐她绝对不能外泄。而林之孝家的也笑说那家绣坊都是京中的老字号,懂得规矩,绝不会泄露,也就和另外两个婆子,拿着所有东西出去了。
诸事完毕,王熙凤将屋子简单收整一番,就嘱咐平儿去打水服侍洗漱,而她自己,看贾琏上了炕,也是依偎了过去,询问起前院里的事情。
之前她可没有亲自去看贾琏如何展露霸气收服人心的。
贾琏给她简单说了几句,然后就问起一件事,“下午忘了问你了,我发现这院里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丫头?”
王熙凤眉毛一扬,笑道:“果然你的注意力一直留在那些丫头的身上,这么快就发现……哟~!”
贾琏不轻不重的捏了王熙凤的脸蛋一下,这女人不呛人会死系列?
这院子就这么大点,突然多了好几张生面孔,他能看不见?
“好了,她们都是我给院子里新添的小丫头。
我身边听候使唤的丫鬟婆子虽多,但大多数都不是咱们院里的人。
说起来,我们院里,可比老爷太太院里的人,少了太多了!
以前还罢了,如今你官越做越大,院子里还就那几个人服侍,也不像话。
所以这半年,我在新进的小丫头子里面,物色了四个放到咱们院里。”
王熙凤说着,盯着贾琏笑道:“可别小看我这四个丫头,可是个个生的不错哟。”
贾琏却不吃王熙凤这一套,再不错,能越得过晴雯香菱?
只要不能,就不会让他露出破绽。
再说,晌午的时候他也大概扫了一眼,并不可能出现这种意外。
不过,他倒是挺意外,王熙凤居然舍得让院子里增添丫鬟?
要知道,他们这院里服侍的丫鬟少,有很多原因,甚至有历史原因。
比如,院子本身不大,比如,以前他们是到这边府里帮贾政两口管家,再比如,王熙凤不乐意!
王熙凤当初的占有欲,或者说醋味有多大呢?
举个两个例子。
贾琏原先房里服侍的丫鬟,只要和贾琏有牵扯的,都被赶走了。
她当初陪嫁的四个丫鬟,不到两年,也就只剩下平儿一个!
当然,关于王熙凤的陪嫁丫鬟,确实有当初的贾琏太眼皮浅,新婚燕尔期间,就想要对那几个丫鬟下手,惹得王熙凤大怒,于是送嫁的送嫁,送回家的送回家……
这是曾经的王熙凤,她是宁愿家里服侍的丫鬟少些,也不想给贾琏机会。
如今时过两三年,居然改性子了?
王熙凤也是聪明人,看着贾琏的面色,也能猜到几分贾琏的心思,她哼道:“你也别藏着掖着,当年那些事,你我心里都清楚,谁对谁错,还不一定呢!
如今你都能浪子回头,我还不能贤良淑德?
反正院子里给你放足一些,也免得你在外面眼馋肚饱的,尽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平儿,把她们都带过来。都进咱们院子里了,也不能不让你们二爷过过眼。”
“是。”
当平儿听命将四个丫鬟带进屋里来的时候,贾琏终于明白,王熙凤为何那么大度,那么有恃无恐了。
这四个丫鬟,最大的一个,怕是都未曾及笄,小的一个,更是和惜春相若!
察觉贾琏颇有无语之色,王熙凤得意的对着他挑了挑眉,然后兴高采烈的对四个丫头道:“你们几个,还不上前见过侯爷,自报名姓、年纪。”
“是。”
四个丫头齐齐应声之后,挨次上前见礼。
“奴婢红绫,今年十四岁,见过侯爷。”
“奴婢惠香,今年十三岁,见过侯爷。”
“奴婢檀云,今年十一岁,拜见侯爷。”
“奴婢彩画,今年十岁,拜见侯爷。”
等四个丫头见礼完毕,王熙凤看着贾琏,笑问:“怎么样,我没胡说,她们都生的不错吧?”
贾琏对王熙凤的话不置与否。
事实上,他的心境也确实几无波澜。
这四个丫头,年纪小且不说了,虽然确实个个生的清秀乖巧,却没有让贾琏眼前大亮。
若按照贾琏对心仪女子的划分,这几个女孩,单论长相,即便是出众的两位,也不过七八分颜色,距离让贾琏见之心动的九分,还相去甚远。
不过,好歹也都算是小美女。
唯一让他留心的一点是……
“你叫惠香?”
那名叫惠香的丫头,看贾琏亲自过问她,刚刚被王熙凤整体夸赞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脸上,顿时露出些许激动之色,连忙点头:“奴婢正是惠香。”
“家中行四?”
“嗯,二爷怎么知道?”惠香眼神大大的惊疑,高高在上的侯爷,怎么会知道她在家中的齿序?
不说她,就连王熙凤和平儿,也是颇为好奇,纷纷追问。
贾琏随口说以前听别人说过……
能提前入贾琏之耳,这固然让惠香一下子心情高兴激动,也让其他人都对她留心了一点。
贾琏倒是不曾在意,他之所以知道这丫头,只是因为他记得,贾宝玉搬入大观园之后,他院里就有一个叫惠香的,让贾宝玉颇为看重,亲自给她改名“四儿”。后来这四儿还被王夫人以妖媚惑的罪名,撵出了大观园。“你有没有考虑改个名字?”
“二爷要给奴婢赐名?”惠香有些喜色。
“算了,你还是叫惠香吧。”
贾琏本想,此世因他之故,红楼中很多女子,命运都发生了变化。
比如这惠香,居然没到贾宝玉名下,却被王熙凤召进这里,想来“四儿”这个名号将来也不会再有,便想补全。
然后他才想到,干什么他要按照贾宝玉的爱好给女孩子改名呢?虽然他承认贾宝玉确实有几分才气,到底自己又不崇拜他!
这叫惠香的既然到了这院子里,将来说不定就是他的女人,虽然这概率很低,倒也不是没有,得以防万一。
自己的人,自然少和别的男子有瓜葛的好,即便是虚无缥缈的瓜葛!
看到惠香刚见面就和贾琏搭上话,其他三个女孩子都有些目光灼灼的瞅着贾琏。
但是贾琏却对她三人没什么印象,只多看了一眼那个叫檀云的,然后说了两句诸如到了院里,就好好学习服侍,将来自不会亏待她们云云,就让她们下去了。
“怎么样,看中哪个了?是那个叫惠香的小丫头,还是那个叫檀云的?”
等四个小丫头下去,王熙凤便戏笑着询问贾琏。
王熙凤自然有理由笑。
物色这几个丫鬟,她可是费了一番心思,觉得很满意。
一来随着贾琏的晋升,院子里确实需要多些人服侍,方显体统。
二来,如今的贾琏在外名声越发的响亮,怕是容易招蜂引蝶,不如屋里多放几个有姿色的。
如此肉坏在锅里,她也好掌控。
但她又不想召进真的狐媚子,蓄意去勾引贾琏。
所以才挑选了这几个小丫头。
在她看来,以这几个丫鬟的姿容,再加上平儿、晴雯等几个,已经足够让贾琏收收心了。
而且,还不用担心这些小丫头威胁自己的地位。
毕竟按照贾琏的习性,这种小丫头,至少也要养几年。
就算贾琏不养也没关系,反正这等小丫头,也下不出蛋来!
再有几年缓冲,她还真不信她王熙凤真生不出儿子!
所以,一切尽在她的算计之中。
贾琏才懒得理会王熙凤这点浅薄的招式,看丫鬟们端进洗脚水进来,平儿就蹲下要给他洗脚,贾琏便吩咐说:“让香菱来吧。平儿你也跟着你们奶奶累了一天了,你先下去洗漱吧,一会儿再来服侍。”
“既然你们爷心疼你,你就去吧,看我做什么。”
王熙凤见平儿应了贾琏之后,抬头看她,有些不满的说道。
这妮子,故意给她上眼药不是?
“对了当家的,我觉得如今我们这院子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我想过了,要么我们干脆搬回东跨院去,要么,我准备和太太商议,将这西边堆杂货的院子给平了,然后围在咱们院子里,也给修个小花园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王熙凤可是很会享受的人。
如今这小院子,已经完全配不上她侯爷夫人的身份了。
而贾赦已死,东跨院那般大的地盘,可以任她挥霍、改造。唯一讨厌的是,那里还有个邢夫人,挨着她,浑身不自在。
所以,她更倾向于后者,将如今的地盘给扩大。
扩大后,在院里围个自己的小花园,闲暇的时候,也能学学老太太,养养花,种种草,日子多快活?
“搬回东跨院就不必了。
如今我身份不同,难免时常有贵客登门。
熟悉我荣国府的,自然知道去东跨院寻我,那不熟悉的,难不成,每次都另外把人请到东跨院去?
还是将西边的屋子给平了吧。这件事,想来也不难,你自己看着办就成。”
其实贾琏也想和贾政分开一点,但是奈何正堂在这边,别人登门,也是从正门递帖子。
难道他每次,还专门再把人请到东跨院去?
少不得,也只能和贾政共用荣禧堂前厅、正堂了。
再有,如今这院子,左后方不远,就是大观园的正门,住这里,将来进园子也方便,他本身也不太想搬回东跨院。
既然夫妻两意见一致,也没什么多说的,各自洗漱之后,相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久别胜新婚,虽然下午的时候,勉强爱了一次,但是力度明显不够。
“平儿你今晚就留在屋里伺候吧,让香菱两个守夜。”
以前贾琏两口子安寝,若无意外,要么是平儿守夜,要么是晴雯和香菱。她们虽然是没什么人权,总得轮换着,让她们也休息休息不是。
今晚,王熙凤之所以让平儿留下,不过是她早从一个细节看出贾琏之心!
要是贾琏不贪平儿,方才心疼她劳累,就该直接让她回屋休息,而不是特意交代,洗漱之后再来服侍!
独夫之心,昭然若揭。
只因为今儿是喜庆日子,王熙凤自然不会惹贾琏不高兴,索性主动开口让平儿榻边服侍。
娇妻如此善解人意,自是让贾琏好生的宠幸了她几回……
第403章 可愿意嫁我?
翌日,贾琏在酥香软玉中醒来。
察觉两只手臂都有些发麻,他也不在意,反而睁着眼睛,左瞅瞅,右看看……
两俱略有差异,却都尽显完美的酮体,安静的卧在他的臂弯怀抱之内。
右边是娇妻,左边是美妾。
如此畅快的人生,真是令贾琏五内俱觉得畅快,忍不住就呵呵笑出声来。
而本就差不多该醒来了的王熙凤和平儿,被他的笑声给引得提前苏醒。
“一大早上的,你笑什么,做美梦了?”
王熙凤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瞅了贾琏一眼,有些不满。
“对,就是做美梦了,现在还没醒。”
贾琏用力的将两边美人,都往怀里收了收,以手掌抚之。
王熙凤此时也看见另一边的平儿春光外露的模样,难免回忆起昨晚的诸多波云诡谲之事,再听贾琏的话,如何不知贾琏为何而笑,忍不住伸手在贾琏腰上一掐。
“你就得意吧你!”
话虽如此,王熙凤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至少可以看出,贾琏是真心喜欢她们主仆二人,也算是没有辜负她将自己最信任的人送给贾琏收用这一番苦心。
因此只掐了贾琏一下,那暖暖的玉手就抚上贾琏小腹,轻轻的抚摸起来。
没良心的身子真是壮了呢,这些硬硬的肌肉,据他所言,叫做“腹肌”。
本来她是嘲笑的,什么“负鸡”、“正鸡”,直到在床榻之间感受到其中的威力,她才暗暗喜欢上了这东西。
“别摸了,再摸你得负责灭火。”
贾琏偏头亲了一下王熙凤光滑的鼻尖,并调笑道。
王熙凤顿时缩回去手,察觉贾琏有嘲笑她的意思,心头有些不满。
若非她和平儿都是矜持的人,做不出太妖媚的事,还真当她和平儿两个不是他的对手?
有心给贾琏一点颜色瞧瞧,到底知道贾琏今日还有诸多事情要办,方不与他计较。
于是将矛盾转移到别的地方。
伸手点了一下平儿的脑袋,没好气道:“死蹄子,还不起来,装什么装!”
方才平儿偷看他们的眼神,就被她抓住了,还敢装睡。
平儿便轻吟一声,睁开眼睛,分别瞅了贾琏和王熙凤一眼,不好意思的一笑,沉默着要缩下榻去。
临了,贾琏还揽着她,也亲了一口才罢休。
这就让王熙凤,又暗暗掐了贾琏一记。
贾琏本来就有意趁着晨光正好,与娇妻美妾做些美好的事情,如今平儿跑了,王熙凤又撩拨他,没说的,在她身上一阵揉搓,便压上去求欢。
任由王熙凤说什么今儿必有贵客登门,让贾琏早做准备的话,也不放过她。
于是,当丫鬟们端着洗漱用物进门之后,只能被迫在外间静默的等候。
吃了早茶,贾琏却没有待在家里等候亲朋上门拜访,而是收拾一番之后,与贾政说一声,让他代为接待可能上门的宾客,自己就带着几个人,打马去了林家。
黛玉一夜通不曾睡。
早起之后,精神恹恹,诸事提不起精神。
但是细心的紫娟还是发现,自家小姐趁她们不在屋里的时候,老是偷偷把窗户打开,望着前院的方向发呆。
紫娟就想起来,昨晚她和黛玉说过,贾琏今日应该会过府来瞧她。
“姑娘可是在等什么人?”
紫娟端着汤药到黛玉的炕前,并没有责备黛玉不听嘱咐,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反而是戏谑笑道。
黛玉神色滞了滞,没有理紫娟,连头也未动一下。
紫娟见状,便呵呵笑了,将窗户不动声色的关上,回头就要喂黛玉喝药。
虽然大夫说,黛玉身子没大碍,而黛玉在昨晚下地就已经如常,但是紫娟还是尽职尽责的按照王太医的嘱托,按时煎药给黛玉吃。
黛玉本来就不喜欢喝药,而且她觉得她身子已经无碍了,自然更是不想喝药。
更气人的是,方才就嘱咐过紫娟,叫她不要再煎药了,她还煎来,于是闭口沉默,以示抗争。
紫娟眼睛一转,笑道:“我劝姑娘还是不要使性子了,何苦呢,待会儿琏二爷到了,姑娘不还是要乖乖把药喝了的。”
黛玉初时不解,疑惑的看了一眼紫娟。
凭什么贾琏到了,她就得乖乖喝药?
勐然想起,以前在贾府的时候,她也是常常不喝药,甚至偷偷把药倒掉。
但是有两次,刚好贾琏到了。
许是她一向敬重贾琏,被贾琏一哄,也就听话的把药喝了。
这一点她是没留意,但是落在紫娟等人的眼里,那自然是觉得,她对贾琏言听计从了。
想通这一点,黛玉十分不满,又不好辩驳,干脆生气的别过头,躺下再不理讨厌的紫娟,
只不过心绪却已经停不下来。
她想起了,很多以前和贾琏的事。
想到在荣国府那几年,贾琏对她的关心爱护,她的心里满满的暖意。
被一个人从始至终的疼爱,百般体贴,那种感觉,确实令她无法拒绝。
想到贾琏两次奉旨出京,她都给贾琏精心裁制了手套,那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的呢,也不知道琏二哥哥还有没有带在身边,想想,又令人害羞。
还有当初帮忙教导香菱,雪地里贾琏喂她吃火锅……
最刻骨铭心的,自然还是当初贾琏千里下江南吊唁母亲,带着她往玄墓蟠香寺一日游。
那是她自母亲去世之后,最开心的一天。
点点滴滴,虽都是平常事,但在记忆中,却是那么深刻。
所以,自己昨天,才会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父亲的提议吧。
这要是让琏二哥哥知道了,羞也羞死了……
想到这里,黛玉已经羞赧至极,将脸侧埋进枕头里面,不让紫娟看见。
紫娟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话,威力这般巨大,竟让黛玉的身子,一再收缩。
说起来,她并不知道贾琏求娶黛玉的事,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整个林家也就林如海父女,和老管家知道。
她只是因为聪慧,大约觉得,黛玉这两日的反常,和贾琏有撇不开的关系。
眼看黛玉整个都要蜷缩进被窝里了,紫娟好笑之余,正要拉黛玉起来,就闻得外头传来丫鬟的通传。
“侯爷来了!”
紫娟大喜,就要与黛玉说什么,却见黛玉勐然将被子拉起来,整个盖在头上,竟是一点踪迹也寻不见了。
紫娟不由得愣了愣,倒也不再多言,转身去迎贾琏。
贾琏进了林家,可是直接就来寻黛玉的。
他也不怕林如海多心,反正他的司马昭之心,已经被林如海知道了。
林如海要是愿意答应他,他自然不用客气。
林如哈要是不愿意答应他,他客气也没用,自然也不用客气。
“林妹妹如何了?”
“回二爷……侯爷的话,姑娘已经好多了,只是正闹脾气不愿意吃药,还得侯爷帮忙劝劝。”
紫娟笑着说。
贾琏看了她一眼,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随口道:“你虽然在林妹妹身边服侍,也还算是我们贾府的人,既然习惯了叫二爷,以后便还是这般叫吧。”
自昨日封爵之后,别说紫娟,就是府里,很多人也一时间难以改口。
左右称呼二爷还亲近些,见贾琏不在意这个,府里的人,也就二爷、侯爷的混着叫了。
黛玉的屋里,烧的十分温暖,热别是炕前,还单独烧了几盆炭火。
虽然都是富贵人家专用的上等银霜炭,几无烟尘,贾琏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好,便吩咐道:“屋里烧的这样热,又不通风,容易憋出病来。
将窗户打开两扇吧。”
贾琏的话,紫娟等丫鬟可不敢违背。正好黛玉现在正所在被窝里,也不怕被风吹了,遂领着个丫头,去开窗户。
而贾琏,则是信步来到黛玉的炕前。
没瞅见人,只有中间蜷成一团的被褥,贾琏初见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大概昨儿他和林如海的话,都被黛玉听去了吧。
所以,小妮子这是害羞呢?
想到这里贾琏微微一笑,就着炕边坐下,看被窝里的人似有反应,朝着另一边挪了挪,贾琏更是觉得黛玉举止可爱动人。
“传说在广阔的海边,常有一种海鲜叫做海螺。
这海螺虽然肉质纤嫩多汁,十分可口,但是胆子却十分的小,每当看见赶海的渔夫,都会将整个身子缩进海螺壳内。
敢问这位海螺姑娘,我又不是渔夫,你躲我作甚?”
若是在以前,贾琏自然不会与黛玉说这般富有挑逗含义的话,但是如今嘛……
既然黛玉已经知道他的企图,他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倒不如大方一点,还会让黛玉觉得他为人坦荡。
果然,被窝里的黛玉听见贾琏的话,气的握紧了小拳头。
她虽没见过大海,更没有见过海螺,但是她听说过“海螺姑娘”的神话故事啊。
贾琏故意称她为海螺姑娘,又说自己是渔夫,岂不是有调戏她的意思?
羞恼气急的黛玉,有心钻出来与贾琏对嘴抬杠,终究因为太害羞而不敢冒头,甚至都不敢接贾琏的话。
但她同时也忍不住心想,为什么贾琏每次,都有这般新鲜的话来说给她听?
他还随便篡改前人故事,他说的,根本和“海螺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嘛!把好好的海螺姑娘说成是海鲜,简直,大煞风景,不可饶恕!
但是他却说的那样言之凿凿,难道琏二哥哥去过海边,捡过海螺?
小姑娘的世界,对于新鲜事物,还是蛮有好奇心的。
看见贾琏似乎都拿黛玉没办法,紫娟走了过来,笑说道:“姑娘,先起来把药喝了吧,待会儿凉了,会更苦的。”
被窝里的黛玉似乎也觉得一直不理人不太好,于是趁机回了紫娟一句:“我说了,我已经好了,不用喝了,偏你烦人。”
紫娟无奈一笑,对贾琏露出一个我也没办法,二爷自己看着办吧的眼神。
孰料贾琏看着她道:“好了紫娟,既然林妹妹身子都好了,你又何苦相逼,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林妹妹是主子?”
紫娟愣住了,即便贾琏给了她请配合的眼神,她还是似懂非懂的。
到底有荣国府多年的调教,让她本能的懂得,主子斥责的时候,需要怎么回应。
“奴婢知错,二爷恕罪……”
“既然知错了,就罚你在这儿跪着吧。”
“是。”
紫娟虽然觉得挺委屈,还是老老实实的准备跪下。
却被贾琏一只脚勾住她的双膝,让她跪不下去。
此时再与贾琏一对视,她好像就懂了不少。
而被窝里的黛玉,此时自然有些吃惊。
琏二哥哥怎么回事,他平时不是最体贴下人的吗?怎么因为这点小事,就罚跪紫娟?认真算起来,紫娟只是奉命行事,也是为了她好,她虽然觉得烦,却不认为紫娟有错!
琏二哥哥怎么能为了顺着她,就欺负紫娟!
“紫娟,你怎么了?”
心里有点着急的黛玉,在被窝里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句。
没有回响,黛玉心里就紧张起来。
这么几年,紫娟待她如何,她心知肚明,在她心里,已经不把紫娟当做一个丫鬟看待了。
这也是她常常在紫娟面前闹脾气的原因。
别人,包括在雪雁面前,她都好好维持着主子小姐的威仪呢。
所以,即便是贾琏,也不能无缘无故欺负她的紫娟!
黛玉想到这里,哪里还藏得住,一个翻身裹着被子坐起来,看见贾琏便娇斥道:“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
说到一半,瞥见一边的紫娟,正站在炕外边,笑盈盈的看着她。
黛玉本是关心则乱,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大约是中计了,一时愣愣的,不知说什么好。
贾琏看着黛玉红扑扑的小脸蛋,比之昨日见到时气色好了不少,也放心了。
见她呆住,不由戏谑道:“林妹妹终于舍得与我说话了?”
被贾琏一打趣,黛玉顿时瞪向贾琏,却不过一个呼吸,就不敢再与贾琏直视。
说起来,昨儿她根本没见到贾琏的面,如此算得话,这还是自去年以来,她第一次见到贾琏。
此时的贾琏,早已脱去官服、爵服,只是一身家常的袍子,虽然不比身穿官服时候的威武,到底多了几分亲切的气息。
所以,黛玉只看一眼,就脸红了,低下头去盯着自己被双手搅动的被褥一角,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时的贾琏。
至于紫娟,此时已经被她忽略了。
这个叛徒,亏自己还这么担心她,她居然合伙外人,欺骗她,也是不可饶恕!
而叛徒紫娟,自知理亏,腼腆一笑,便乖觉的退出房门去了。
她看的多清楚,姑娘分明是害羞了。
再想想昨日老爷与琏二爷说的话,紫娟已经大概察觉到什么,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当什么电灯泡。
“怎么,林妹妹真不打算搭理我了?”
许是紫娟走开,令黛玉顾虑少了一点,再听贾琏打趣,黛玉终于不服输的抬起头来,瞅着贾琏,半晌娇啐道:“呸,就知道骗人!”
“呵呵呵,我要是不这么做,海螺姑娘她不出来啊,我有什么办法?”
贾琏语态轻松,丝毫不以诈骗小姑娘为耻。
看贾琏还笑,黛玉更生气了,恼恼的瞪了他两眼,终究想起二人之间的事情,羞意上头,又想要再次蒙头缩进被窝躲羞。
贾琏却提前抓住她的一只小手,放浪姿态尽去,言语温柔的看着她道:“昨儿我与姑父说的话,妹妹可是都听见了?”
“没,没有……”
黛玉还未来得及反应小手被抓的娇羞,就慌忙否认。
贾琏将她的娇羞反应收入眼中,心中安心了至少八分,于是再次柔声细问:“那,林妹妹,可愿意嫁给我?”
第404章 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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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的问题,让黛玉瞬时愣住了,直直的看着贾琏,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贾琏则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刚毅俊美的脸上,满是宠溺之色,彷若在他眼中的,并不是一个其欲图求娶的女子,而是一个从小宠溺到大的小妹妹。
这种感觉,令黛玉有些恍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奋力的扯回自己的小手,侧过身说道:“琏二哥哥不是说过么,男女有别,怎生又问出如此孟浪的话来……”
即便黛玉已经暗示父亲,她是愿意嫁给贾琏的,但是面对这个多年来她一直当做哥哥看待的青年男子,黛玉便是有满腔的话语,也是羞于出口的。
能够如此表现,她已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了。
贾琏也知道黛玉是这样的性子,所以也并不将她的话当真,只是笑说:“当初教你男女有别,只是不想看见宝玉天天缠着你。
如今我既然向姑父大人求娶妹妹,倘若姑父大人恩准,将来你我便是夫妻一体,自然不用有那些忌讳。”
听到贾琏这么说,黛玉心中又羞又气,又觉得有些无奈。
她一向认为,贾琏是个成熟稳重的人,以前对她可是一直保持着表哥最好的风度的。
谁知道如今一旦决心要娶她,便如此,不知羞起来!
听他话里的意思,以前教她那些,竟是处心积虑,怕她和宝玉发生什么,真是……
亏他也好意思说出来。
这么一来,此刻黛玉再回想那些年,贾琏为她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岂不都是用心不良,有所图谋?
亏她一直将贾琏视作正值的人,心中还暗暗钦佩他,原来,自己一直都被他蒙骗了。
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悄然浮上心中。
她觉得她应该生气的,但是,她却发现,她生不出一点气来。
有的,只是在以前暗暗钦慕贾琏的基础上,更多了一点不知名头的季动!
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想到,琏二哥哥不愧是做大事的人,万事谋定而后动,竟连对她的心思,也是如此,筹谋这般多年,连她都一点没看出来!
这么一想,她心内差点笑出声来。
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心中万般滋味压下,嘴上黛玉却仍旧平常模样,怼向贾琏:“你越发不尊重了,什么夫妻……你和琏二嫂子才是夫妻一体,关我什么事!”
分明只是害羞之下应付贾琏的话,说出口时,却蓦然有些悲伤,一些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侯爷,我们老爷有请。”一个婆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贾琏回头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别着头,有些倔强,有些委屈的黛玉,暗暗叹息一声。
他稍稍坐近黛玉一点,“我也知道,委屈了妹妹。
我对妹妹之真心,天地可鉴,绝无一点亵渎之意。
我也不敢骗你,我确实做不到,为了娶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而休弃你凤姐姐,因为我的良心不许我这么做。
况且我素来敬佩林妹妹的为人,我更知道,倘若我真为了娶妹妹,而做出抛弃糟糠之妻的无情无义之举,林妹妹也会看不起我的,更绝无可能再嫁给我。
所以,索性我贪心一点。
林妹妹,可能明白?”
贾琏再次抓起黛玉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黛玉浑身如触电一般,微微颤抖了一下,抬头瞅了贾琏一眼,眼神湿润而感动。
不想,琏二哥哥竟如此知她……
贾琏说的不错,若是贾琏肯为了她休掉王熙凤,她或许会高兴一时,却绝对不会由心的开心。
她喜欢的贾琏,是那个有情有义,温柔体贴琏二哥哥,而不是,为达目的,甘愿抛妻弃子的无情意的大人物!
这也是,当初贾琏顶着宫中那么大的压力,力保王熙凤的时候,她那般欣慰感动的原因。
她觉得,她没有喜欢错人。
也是由此,她看出,贾琏和王熙凤是有感情的。
倘若如今为了娶她,贾琏将王熙凤休了,不说贾琏的名声会受损,王熙凤会恨她,便是她自己,也会心内不安,余生,心有愧,不畅快。
这样有疥癣之疾的爱情,她林黛玉,宁愿不要。
更甚者,她怕她会担心贾琏的心。
今朝新人胜旧人,难保将来不会再遇新人,而将她这个旧人,也忘掉。
那岂不是很可笑的事情?
所以,黛玉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拆散王熙凤和贾琏。
哪怕是心中意识到自己的情义,也觉得自己比王熙凤优秀,但她一开始想的,也只是将对贾琏的情义埋藏在心里。
正如她与父亲林如海所言,此生要么青灯古佛为伴,要么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再不牵累旁人。这一点,是因为她自己的病症,让林如海、贾母,还有贾琏等关心她的人,为她劳心劳神之后,产生的厌弃自己之心,她不想一辈子让别人为她操心。
虽然心中有过一些想法,到底她还是个充满懵懂和期待的少女,也非偏激之人。
她待贾琏,还是有很多期待的。
其中,最大的期待,就是如现在这般,她心慕贾琏,而贾琏也如她一般,深深的喜欢她。
天可怜见,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就在她父亲病重,她六神无主的时候,贾琏终于表露了他的心意。
所以,没有人知道,她昨日偷听得贾琏和她父亲的谈话之时,她有多么激动高兴。
王太医诊断的不错,她的晕厥,确实是因为大喜过甚之后又大悲所造成的!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在林如海来询问她的意思之时,即便万般娇羞,还是向父亲吐露了心声。
尽管心中是如此情真意切,但是面对贾琏的灼灼言语攻势,她还是深觉无力应承,于是螓首微垂,声若蚊蝇的回道:“父亲叫你呢,你先去吧,我,我有些乏了,要睡觉了。”
说着这句话,黛玉果然撩起被褥,又一次,将自己埋进被窝里面。
确定贾琏看不出她了,黛玉一张勉强维持镇定的脸,便一下子散满红霞,一阵阵滚烫之意涌上来,让她不由自主的双手捂脸,想看看是不是烫坏了。
美人如此娇羞的场面,贾琏自然是看不到了,坐在榻上的贾琏,只能看到黛玉又蜷缩成了一团。
小丫头身子太单弱,若非亲眼看见她躲进去,以这被子隆起的形状,他还真不一定能确定里面藏着人。
“好,那你先睡觉吧。
不过我方才问你的话,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许了哦。
假若我说服了姑父,将你许配给我,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反悔。”
贾琏说完这话,确定黛玉不会再给他回应,笑了笑,起身走出黛玉的闺房。
“二爷……”
房门处的紫娟,面上有些震惊,也有些喜意。
在本来就有好奇心的情况下,紫娟终究没忍住,偷听了一些贾琏和黛玉的对话。
也由此,她终于明白这两日发生的这些事的原因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紫娟看向贾琏的目光,不免有些钦佩感动,也有些亲近之意。
她和老管家一样的想法,认为贾琏能够娶黛玉,哪怕是做妾,都是很好的结果。
不一样的是,紫娟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出于对黛玉的真心,不含其他利益考量。
因为服侍黛玉这几年,她早看明白黛玉的心思。
以前她不敢戳破,毕竟贾琏已有家室。
如今看来,只怕姑娘多年的心事,竟有成真的一天,她这个把自家姑娘,当亲妹妹照顾的丫鬟,自然为黛玉感到高兴。
第405章 商榷
贾琏现在却没有心思去猜测紫娟的心思,满脑子都是等会儿见到林如海如何应对的考虑,因此只对紫娟略一点头,便跨步去林如海的房间。
谁知道林如海并不在他一直养病的暖阁,而是在正堂召见他。
当贾琏进门的时候,看见林如海靠坐在铺着皮草的主座之上,两边摆着两架挡风的屏风。堂内,除了老管家之外,别无一个服侍之人。
见林如海病成这样,还摆出这个架势,贾琏自然也就明白,林如海是有了决定了。
《最初进化》
因此深吸一口气,笔直的走进堂内,对着林如海拜道:“见过姑父大人。”
“坐吧。”林如海点点头,待贾琏下首坐下之后,问道:“你去见过玉儿了,她情况如何?”
“林妹妹气色比之昨日已经好了许多,想必王太医说的没错,林妹妹已无大碍,姑父可以放心了。”
“嗯……”
林如海嗯了一声,便低头沉思,似在想什么事情。
贾琏也不干扰,只是安静的坐在下方的梨花木椅上,姿态很是端正。
“你昨儿说的事情,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
林如海故意只这么说一句,然后便停住,抬头看贾琏的反应。
贾琏却只是身影再次打直一些,表示他在聆听之外,再无别的动作,甚至连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林如海见状颔首,果然是被陛下给锻炼出来了,荣辱不惊。
本来就家世显赫,人品样貌出众,兼之聪慧过人,如今又得陛下看重,至少,前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于是也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说你想娶你林妹妹,我这里,倒是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你可愿意听?”
“姑父尽管说,小侄但无不从。”
“呵呵……”
“第一点,我想问你,你自己的事,你是否能够完全做主?
我可不想,如今你只管满口答应许多事情,将来却以长辈之命难违为由,做出背信之事。”
贾琏拱手正色道:“姑父尽管放心,休说我如今已经已被陛下封为侯爵,兼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和神机营副统领两职,就说在家里,我也是代理族长的身份。
加上,我亲生父母死的早,如今整个贾家,除了老太太之外,已经无人能够干预我所做的决定。
至于老太太,她是林妹妹的嫡亲外祖母,想来只要是为林妹妹好的事情,她老人家也不会反对。
即便她有所反对,侄儿也自信能够说服,绝对不会有姑父担心的情况出现。
若非如此,小侄也不敢向姑父开口。”
贾琏知道林如海是担心过继子嗣这一点……
林如海点点头,贾家的情况下,林如海本来也清楚,昨日还专程打听了一遍,知道贾琏没有骗他。
以贾琏如今的地位,即便是贾母,也不会轻易反对贾琏的决定。
其他人,自然更没资格。
“那就说第二点。你既然早已娶妻,如今又想娶你林妹妹,自然是只能做妾了。
我想你,若我当真答应将你林妹妹许配给你,你会给她什么名分?
良妾,或者是,贵妾?”
林如海,目光如炬的盯着贾琏。
当世的纳妾制度,一般分为两种。
良妾和贱妾。
至于比贱妾身份还低的侍妾、通房之类的,那就不用说了。
严格来说,那类人都算不上妾,只能算作爷们家的玩物。
而妾,即便只是贱妾,至少需要举行简单的仪式,才能纳进房内。
这类妾,原身通常都属于贱籍。
比如贾政屋里的赵姨娘和周姨娘,都属于贱妾。
至于良妾,要求至少是好人家的闺女,嫁给他人做妾。
良妾虽然还是不比正妻,至少不像贱妾那般,可以动辄打骂。
因为,良妾和正妻一般,通常都有自己的嫁妆,在经济上,有一定的独立性。
而且在娶的时候,至少也要四抬大轿,明媒正娶,而不是像贱妾那般,任凭主家如何安排,随便一顶小轿子就抬入家门。
也因此,良妾和贱妾的称谓都有些不同。
贱妾,一般称谓就是姨娘。
而良妾,则是二房、侧室,下人们也可称之为二房奶奶、三房奶奶。
就比如原着中,“贾二舍偷娶尤二姐”一回。
贾琏娶尤氏之妹尤二姐,虽然只是偷摸摸的娶,但是因为尤二姐乃是良家女子,贾琏又是别门别院,请贾珍、尤氏等人做见证,四抬大轿抬进花枝巷的。
所以,尤二姐便是良妾。
所以,贾琏的小厮旺儿昭儿等人,称呼尤二姐,也是“尤二奶奶”,而不是姨娘。
当时的尤二姐,便可称为贾琏的二房。
而像赵姨娘等,可没资格称为贾政的二房。人家贾政多正派,没有二房,只有一个老婆,外加两个屋里服侍的贱妾而已。
因为与他人做妾地位低,所以时下基本也就那些身不由己的女子,比如大家族的丫鬟,乐意与老爷少爷们做妾,或者是风尘女从良。
这些,都是贱妾,也是占据九成以上的妾。
而良妾,是很少的。
因为一般好人家,若非有原因,都不会让自家女儿做妾。
这是时下的风俗,但是以林如海的身份,他即便应允贾琏,让女儿给贾琏做妾,也绝不甘心与旁人一样。
林如海饱读诗书之人,当然知道,在良妾之上,实则还有贵妾之分。
这贵妾的说法,历史悠久,很多朝代都是有的。
特别是先秦时期,诸侯战乱,很多王室公主,诸侯小姐,因为政治联姻,需要嫁给别的雄主。
一般便是以贵妾的礼仪,高调下嫁。
贵妾的地位,自然也远在良妾之上。
自古以来,凡有贵妾的人家,无一不是大富大贵,权势惊人。
而贵妾,也绝对不是任人拿捏的,便是主母,也不能欺辱。
说实话,就算是宫里的贵妃,实际上,也是由贵妾演变而来的称谓。由此可见,贵妾的地位。
既然历史上有这个说法,那么林如海,就是要贾琏拿出这个态度来。
所以,他看似是询问,实则只给了贾琏一个选项!他在说出这话之后,就看向贾琏的面色,只要贾琏有一点不愿意的意思,他都会斩断与贾琏继续洽谈的想法。
他虽然出于诸多原因,迫不得已答应将女儿嫁给贾琏,可不是让女儿去受委屈的。
该为女儿争取的权利,他一定要争取。
贾琏当然明白林如海的意思,他想了想,抬起袍摆,跪下说道:“姑父大人不说,小侄也准备向姑父大人说明。
林妹妹身为四代列侯之后,更是姑父大人唯一的嫡女,身份非同寻常。
能够嫁给小侄,是小侄得天之幸。
所以,休说什么良妾和贵妾了,小侄一直未曾想让林妹妹为妾,而是想要以‘平妻’之礼娶之。
待林妹妹嫁入我家之后,小侄也会以正妻之礼相待。
此话小侄之前便说过,此番重申,只是让姑父知道,小侄绝非随口一说,而是真心如此想的。”
“平妻?”
林如海眉头一皱。
说实话,若是昨天贾琏这般说,他会反感。
但是今日,他明显已经表露出应允的意思,贾琏再这般说,他反倒认真思考起来可操作性。
“别说本朝了,即便是前朝,也未有平妻的说法。”
“虽然本朝没有,但是追朔历代,却是有这个说法的。
当然,我也知道,所谓平妻,只是贵妾的一个好听些的说法。
但是我之爱林妹妹,便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哪怕只是一个安慰她的称谓,我也一定要给她争取到。
至于在外,旁人认可不认可,也无关紧要。
只要将来我带着林妹妹出门赴宴,旁人见我待其礼敬,自然也就不敢有丝毫轻慢之心。
说句自负的话,将来若是小侄侥幸能够再为朝廷立得功勋,我会亲自向陛下祈恩,赐予林妹妹一个诰命傍身。
这也是我早有的想法,只是昨日怕姑父觉得我是个轻狂之徒,才未敢这么说。”
贾琏正色说道。
林如海闻言,面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他没有怀疑贾琏的话。
因为,贵妾,既然敢沾上一个“贵”字,自然与旁的妾不一样。
贵妾,是有资格获得朝廷的恩荫的,这也是林如海,一定要贾琏给予贵妾的身份的原因。
他其实就是看见宁康帝对贾琏的重视,想着将来若是可行,让贾琏给黛玉请一个封赏,哪怕只五六品,至少也可傍身了。
没想到他还没说,贾琏就已经主动开口。
这让他多少欣慰了一些。
至于而平妻,虽然听起来似乎在贵妾之上,到底贵妾是历朝历代通有的说法,而平妻不然。
不过也无妨了,至少能说明,贾琏待玉儿之心,也就由他们自己去吧。
“希望你记住你的这番话,将来说到做到。”
林如海说了一句,就把贾琏叫了起来,然后也不再端着架子了,而是恢复了以前待贾琏的态度。
“你昨日所说,你与玉儿将来生下的第一个男孩,愿意过继到我的名下,做我的嫡亲孙儿,可还当真?”
“自是当真。
不过小侄也不敢瞒骗姑父,小侄知道林妹妹身子娇弱,所以即便嫁进我家,我也打算先让林妹妹将身子养好,不会贸然让林妹妹替我生育。
否则一旦林妹妹出现什么差池,小侄将抱憾终生!
所以,即便一切顺利,这一点也至少要四五年之后才有可能履行了。
也因此还望姑父好好调养身子,将来亲自抚养自家孙儿……”
林如海听贾琏如此说,抚着胡须笑了起来。
“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让你现在就坏了玉儿的身子的。
你小子……你也不用虚言宽慰我,我的身子,我还是知道的。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在我死后,让玉儿先给我守孝三年,然后再嫁给你。到时候,想必玉儿也长大了。
只要你在这期间,好好照顾她,她身子想必也会好很多。
到时候,她若是能够诞下孩儿,自然是好。我也相信你,不会对我食言。
但若是我林家命中注定无后,你也不要苛求,更不能因此责备你林妹妹。届时,过继子嗣这一点,就此作罢,你可明白?”
贾琏听出林如海话中之意,心中不由得甚是感佩林如海的爱女之心,因此郑重的拱手道:“小侄遵命。”
话说到这里,似乎也就尘埃落定了。
贾琏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正准备与林如海商量商量娶黛玉的具体章程,熟料林如海就着老管家的手里,吃了一口茶之后,却摆了摆手:“不忙。”
“我对你,还有最后一点要求。
若是你能答应,我们自然就可以接着商议下面的事情。”
“姑父请讲。”
事到如今,贾琏当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即便林如海想要考验他,甚至刁难他,他也不怕。
这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
毕竟,连天作之合的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感情线,他都能破坏掉,从而夺走林妹妹的芳心,他不认为,如今这般模样的林如海,还能拦的住他。
第406章 还乡
林如海许是说了太多的话,有些累了,所以吩咐管家林有全代叙。
林有全对着贾琏先弯腰行了礼,然后方说道:“侯爷刚刚回京,或许还不知道,去年末,扬州盐政出了大变故!
自从我们老爷从扬州离任,朝廷很快就派遣了新的盐政官。
谁知道,当年整个江南盐政,就比我们老爷在任时,少了大概一成!
这还不算什么,朝廷或许也知道,新官上任,难以顾全全局,甚至有些疏漏乃是寻常。
可是谁知道,去年的江南盐税算下来,竟是少了足足三成!
陛下因此大怒,下旨将扬州巡盐御史安之远押解进京审问……
谁知道,那安之远竟在押解入京的路上,病死了。”
“病死了?”
贾琏有些意外,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过,这关他何事,他有些不明白林如海为何要和他说这件事。
“正是如此。消息前几日刚传回京城,因为事关盐政,有人专程来告知了我们老爷。
我们老爷推测,虽然如今朝廷还没什么风声,也只是因为朝廷尚在休沐。
但是这件事,肯定瞒不过去,一定会在年初的大朝会上,掀起波澜。
到时候,只怕整个扬州官场,要兴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贾琏听得点点头,林如海作为宦海沉浮二十余年的人,政治眼光自然不差。
盐税乃是朝廷最重要的赋税之一,关乎国势,本来就是重中之重。
虽然每一届的盐税官能力有大小,盐税政策也有些差异,但是一下子少了三成,朝廷自然不会答应。
若是那巡盐御史能解释清楚那还好说。偏偏,死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只怕,稍微有些质疑精神的人,都会觉得此事有猫腻。
再加上,贾琏对于宁康帝的脾气可是有一些了解的。
这件事除非真的是巧合,否则,宁康帝只怕要大开杀戒了。
“姑父大人的推测,小侄也甚是认同。
若是这件事有内幕,只怕朝廷,不会轻易放过的。
到时候,扬州官场自然要震荡一番。
只是不知道,姑父与我说这件事,是有何用意?”
贾琏一心扑在军功和爵位上,对于治国的文官集团,不太在意。
虽然也觉得这是件大事,到底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甚至与林如海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毕竟,林如海早就离职了,后来者差事没办好,怎么也不可能怪到林如海的头上。
关键是,他不是正在和林如海谈论黛玉的事情么,林如海突然说这个有何用意?
林有全继续道:“我们老爷说了,这件事闹开之后,朝廷大概率会派遣钦差,下江南督查……”
待林有全说到这里,林如海便微微摆手止住,然后看着贾琏,郑重说道:“若真是如此,我希望你届时,能够主动将这个差事,请下来。”
贾琏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林如海的意思,他自然听得懂。
朝廷毕竟离扬州上千里之遥,一旦信不过扬州的官员,自然要派人下去督查,这并不难理解。
让贾琏难以理解的是,林如海为何这般关心这件事,还一定要他将这件事差事揽下来?
林如海彷若没有看出贾琏的疑惑。
“虽然这件桉子,最终派遣何人去查,应该有朝堂诸公决议,但是以陛下对你的信任,再加上我帮你,只要你肯主动为陛下分忧,想必陛下应该不会拒绝。”
听林如海这么说,贾琏大概有些理解了。
贾琏被宁康帝破格晋升侯爵,只此一点,就足以让朝野那些人,知道他深受宁康帝的宠信。
再加上林如海当了那么多年的扬州巡盐御史,对于江南盐政,自然了若指掌。
而以他和林如海的关系,只要他亲自向宁康帝请旨,宁康帝还真有很大的概率会答应他。
毕竟是去查桉,又不是去治理一方,以他侯爷的身份,是足够资格的。
“小侄斗胆问一句,不知姑父为何执意要小侄揽下这宗差事?”
贾琏相信,林如海都病成这个样子了,绝对不会随便下决定。
他这么做,定有缘故。
林如海微微笑道:“陛下已经恩准我病老还乡,所以我决定,开年之后,便启程回江南。
你若是领下这宗差事,正好可以送我南归,怎么,你不愿意?”
林如海虽然只是温和的语气,但是最后一个反问,就足以说明,林如海是认真与他讲的。
他可没有忘记之前林如海所说,这是对他的最后一个要求。
因此连忙拱手道:“小侄当然愿意护送姑父南下……
只是,小侄以为,姑父如今的情况,还是待在京中安心养病为好。
即便思乡心切,也待痊愈之后,再行南下不迟。”
世人皆知,病人受不得舟船劳顿。
贾琏不理解林如海为何这么着急回江南。
林如海早知道贾琏会这么说,“我的病,我心里清楚,是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若是一直留在京中,或许能够多活几日……
但你可想过,我只有玉儿这一个孩儿,一旦我在京中病故,所有的后事,皆要压在玉儿一个人的身上,届时她小小年纪,如何应对的过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你在,自然可以帮衬玉儿?
但你如今便已经身兼两职,将来难保陛下对你不会有别的重托。
届时你若是分不开身,又当如何?”
贾琏沉默了下来。
他有点理解林如海的意思了。
林如海大概是自知天数已至,不愿客死他乡,所以想要回苏州。
但是又担心黛玉一个人,无法料理他的后事,所以,便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让贾琏与他们一道南下。
如此不论是他在路上西去,还是死在苏州,只要有贾琏在江南,想必黛玉也有依靠。
这是最简单的一层意思,再思及林如海方才还与他商谈黛玉的终身大事,又突然提出这个条件,只怕,必有考验他的意思。
毕竟,若是他舍不得京城的安逸,不愿意陪黛玉下苏州,那他对黛玉的真心,只怕就值得怀疑了。
果然,林如海见贾琏沉默,便澹澹的问道:“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只是苦了玉儿,将来只能一个人替我扶柩返乡了。”
贾琏心里苦笑一声,拱手道:“姑父言重了,小侄愿听姑父安排。
若是届时朝廷当真要选人督查此桉,小侄定当竭尽全力,向陛下求得此差事。”
林如海立马就颔首微笑起来,“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我好歹在盐政历练过几年,对于江南的盐政,也算了解。
《剑来》
倘若我能顺利回到江南,届时有我帮你,也能助你快速打开局面。”
贾琏还能怎么说,只能点点头。心中有些叹息,自己难道是个劳碌命?怎么老是被人抓壮丁?
去年是昭阳公主,如今好不容易回京,又要被林如海逼到江南……
倒也就是暗暗腹诽一番,只要与黛玉的事情能够顺利,别说下一趟江南,就是多折腾几趟,也是值得的。
还有一点。
林如海若当真病故,贾琏着实也不放心黛玉一个人扶柩归乡。
如此说来,林如海倒也不算强迫他。
“好了,今日我也乏了。至于你和玉儿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之后再慢慢计较也是一样的。
对了,这件事,你也得提前与老太太说一声,她老人家毕竟是玉儿的嫡亲外祖母,这些年,对玉儿也疼爱有加。”
贾琏点头应了,然后林如海便以贾琏初封荣爵,应该也忙为由,让他先回去。
贾琏也站起身,行礼告辞,最后却道:“禀姑父,我想再去瞧瞧林妹妹?”
林家是诗书世家,林如海又特别要求他,以贵妾的礼仪来迎娶黛玉,说明林如海注重嫁娶礼仪。
自来两家议亲,男女之间都不宜见面的。想来,林如海也不大希望之后贾琏太频繁的登门看望黛玉。
是故,贾琏便想趁今日,再去找黛玉说说话。
林如海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贾琏也就告辞往后院去了。
待贾琏离开之后,林如海摇摇头,似乎看透了贾琏的心思。
而旁边的老管家,则是笑说:“看侯爷这般关心女公子,老爷也总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林如海闻言一笑,似乎也对贾琏比较满意,却听林有全又劝道:“老爷当真决定开年之后就启程返乡?
老奴认为,老爷不如先在京城把病养好再说,方才侯爷也说了……”
林如海却制止了老管家的劝说。
这件事,他是深思熟虑过的,自然没什么可犹豫的。
江南盐政,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业。宁康帝甚至因此,破格将他调回中枢,荣任兰台府。
作为中枢一主要衙门的掌印官,俗称“九卿”,这个履历,足以让他史册有名。
类似他这样的文臣,最在乎的,也就是青史留名了。
这也是那些二三品的高官,终极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入阁,至少也位列九卿。
宁康帝待他可谓不薄,所以,这也算是他最后为宁康帝效力了。
以他对扬州盐政的了解,再有年轻有为的贾琏作为利刃,他有把握替宁康帝把这件事办好。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
虽然答应了将黛玉许给贾琏,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甘。
他也想要看看,贾琏待黛玉,究竟是否有他说的那样真心。
尽管从黛玉的反馈中,他知道这些年,贾琏在贾府很照顾黛玉,到底他没亲眼看见。
此番贾琏若是能够和他们一道南下,他就有足够的机会,最后考察考察贾琏。
即便是他多虑了,也不算多事。
让贾琏陪着黛玉南下一趟,也算是给两个孩子,更多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以培养更深厚的感情。
林如海可不认为,一个贵妾的名分,就足以稳固黛玉在国公府的地位。
只有与贾琏更深厚,更真挚的感情,才能真正保护好玉儿。
这也算是他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第407章 娇羞黛玉
后院,黛玉的房中,黛玉最终还是在紫娟的劝说下,将汤药喝了。
忽见雪雁进门笑道:“姑娘,侯爷过来了。”
“他怎么又来了……”
黛玉面上一着急,本来正准备下炕熘达熘达的她,一下子缩了回去。
有心再钻进被窝躲着贾琏,到底又十分关心,贾琏到底和父亲商议的如何了,父亲,到底有没有答应琏二哥哥的请求……
这一个犹豫,就没有了机会,贾琏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眼中。
“听林妹妹的口吻,好像是不太欢迎我啊。”
既然已经被贾琏看见,黛玉倒也不再好意思躲进被子里,只是往里面坐坐,别着头,害羞的不理贾琏。
贾琏当然知道黛玉只是因为害羞而已,真要不想见他,不想和他说话,派两个人守在房门口,或者直接将房门关了也就是了。
因此走到黛玉的身边,根本不坐紫娟搬过来的板凳,而是一屁股坐在黛玉的炕上,笑眯眯的看着黛玉:“姑父大人,已经答应将你许配给我了。从今往后,我竟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妹妹了。”
贾琏的话未说完,黛玉已经“呀”的一声轻哼,一下子翻身到了炕里,捂着脸正面朝下死死的趴着,只给贾琏留了个优美的背部轮廓。
而旁边,雪雁一副吃了大惊的模样,而紫娟,则是笑意盈盈的,十分欣慰的样子。
贾琏扫了两个丫鬟一眼,仍旧笑道:“妹妹真的不理我?
从今儿起,两家可就开始议亲了,错过了今儿,只怕妹妹要好长一段时间,看不着我了。”
“唔~谁,谁稀罕看你了……”
娇滴滴的哼声从被子与小美人的面颊间传出,令贾琏不由笑了起来。
他还以为,黛玉会羞的不敢与他说话呢。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黛玉,黛玉可是最会说嘴的丫头呢。
只要她不服,谁都敢怼。
因此笑道:“真的不稀罕,那我真的走咯?”
哼……
没有具体回应,只有一个一动不动趴在炕上的小美女的背影,彷若在说:要走就走,走了就别再来!
贾琏自然不会真走,只是黛玉不回他话,他也不至于一直对着空气不断的活跃气氛吧?
索性,越身从黛玉身子另一边,捡了一个靠枕出来,倚在炕头躺了,然后大咧咧的对着紫娟招手:“和你们老爷打了半天擂台,我也乏了。紫娟,还不过来给我捏捏肩,没眼力见的丫头。”
已经大概看懂自家姑娘与二爷之间微妙关系的紫娟,自然不会不懂事,闻言应了一声是,便走到贾琏被后,听话的给贾琏捏起肩膀来。
贾琏又把一只腿半搭在炕上,“雪雁,笨丫头,还不过来给我捶腿。”
雪雁呆呆的应了一声,同样乖乖的上前,跪蹲着与贾琏捶腿。
许是两个丫鬟的手艺都不错,令贾琏不由自主的赞赏道:“嗯,不错,林妹妹果然会调理人,你们两个,都很有前途。”
贾琏只管享受,彷若一点不知道,他的一番举动,着实将黛玉给气到了。
刚感受贾琏上炕,翻身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很是吃了一惊,一时还以为贾琏要对她做什么……
后来察觉身边的枕头被拉扯走了,才知道贾琏是取枕头。
没等她松一口气,就听见贾琏后面的话。
可恶的琏二哥哥,太不见外了!竟然在她的屋里,在她眼皮底下,理所当然的使唤她的丫鬟。
使唤一个不够,还要同时使唤两个!
要知道,大家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多半知道一些小姐的隐私,所以算是和小姐是一体的。
这也就是,为何伺候姑娘的丫鬟,地位比别的丫鬟高的原因。
也是,为何小姐出嫁,身边的丫鬟,要陪嫁的原因之一。
可以说,贾琏此番让她的丫鬟服侍自己,已经有故意调戏她的意思了。
这无法不让黛玉不害臊、不生气。
只坚持了七八个呼吸,察觉贾琏仍旧在享受之中,她就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翻身起来,上前推开紫娟,又呵斥雪雁:“平时我说的话,你们还不听,偏他说什么,你们就这么听话?你们又不是他的丫头!”
紫娟笑了笑,识趣的退开了。
雪雁也对黛玉讪讪一笑,起身站到紫娟的身边,有心想问问紫娟,姑娘和二爷究竟怎么了,又怕被黛玉听见,只能忍着好奇心。
而这边,黛玉也将矛头,指向贾琏。
看贾琏老神在在,丝毫不以为耻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骂道:“亏你还是做哥哥的,怎么好意思使唤我的丫头!”
贾琏丝毫没有听进去黛玉的责问,他的目光,全在黛玉的身上。
小丫头跪坐在面前,身子单单弱弱的,却显得那么动人,惹人怜惜。许是在被子上捂的久了,盛世容颜上,脸蛋红扑扑的,泛着热气,几缕青丝,有些凌乱。
或许黛玉自己也察觉了一些,在贾琏的注视下,下意识的伸手撩起了额间发丝。
只这小小的举动,就轻易拨弄了贾琏的心弦。
若非知道此乃仙殊黛玉,只怕他也会忍不住造次一二的吧。
“你看什么!”
黛玉哪里经得住贾琏这般炙热的目光,羞急之下,只能以骄横掩饰。
贾琏只笑曰:“自然是在看我未来的小娘子。”
“呸,不知羞,谁是……”
终是贾琏脸皮太厚,黛玉脸皮太薄,一番较量,贾琏毫发无伤,黛玉却彷若被勐虎所伤,吓得她立马就要饶过贾琏的腿脚,从另一边下炕逃走。
“呵呵呵呵。”
贾琏畅快的笑出了声,然后在黛玉恨恨的瞪视下,站了起来。
“紫娟、雪雁,你们两个好好照顾林妹妹,服侍的好了,将来我自有重赏,若是再让林妹妹病倒,我可是要拿你们两个是问的。”
“是,奴婢遵命。”
“嗯,好了,我就先走了,你们服侍林妹妹穿鞋吧。”
贾琏知道,以黛玉的性子,一时间肯定是接受不了二人身份的转变。
总得给她时间,好好适应适应,不可操之过急。
是故,贾琏也不强求现在就和黛玉交流感情。
若是林如海的计划无误,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和黛玉一起护送林如海下江南,到时候二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一起交流了,并不急于一时。
因此,在看了黛玉两眼后,就在对方别头不甚理会的娇羞模样下,出门去了。
《剑来》
“呵呵,姑娘既然这般舍不得二爷,怎么方才二爷在这里的时候,姑娘又不理人呢?”
紫娟看贾琏走后,黛玉面上的娇羞散去,怔怔的看着房门口,不由得打趣说道。
“呸,谁舍不得他了。”黛玉轻啐一声,瞪了紫娟一眼,不准她再瞎说话之后,就一翻身,重新躺进被窝里去了。
她得自己一个人,好好理理思绪,再好好想想,将来怎么面对琏二哥哥,不然每次在他面前都这般不知所措,好逊啊。
第408章 震慑
宁荣后街,凉水巷子。
自荣国府筹建大观园以来,将北边和东大院以东这一带的下人群房全部拆掉之后,许多荣国府的下人,就搬到了后街。而这凉水巷,更是成了荣国府下人的一个主要聚集之处。
而贾琏原近身护卫之一的王腾一家,也住在这里。
因王腾光荣而死,家里又拿到府里的重金抚恤,所以即便王腾是奴才,王腾之妻在与王腾老父商议之后,也决定为王腾风光大办一场。
所谓的风光大办,当然不可能和世家老爷们相比。
实际上,一般普通的平民百姓之家,能够花个二十两银子来办丧事,请亲朋大吃一场,简单举办一场法事,也就算是比较有体面了。
但是王腾,只他的抚恤金,荣国府就给了将近五百两。加上以前王腾在贾琏身边做长随,也为家里赚了一些家资,所以整个王家,即便是拿出一二百两银子来为王腾办丧事,也是没什么压力的。
有财力,自然有底气,因此两府前来吊唁的家丁仆从,看见王家这丧礼的规格,那院子里桌子上给孩子们各式的昂贵零嘴吃食,都无不艳羡,一个个心里感叹,这王家小子,死的实在不亏!
有几个人,在吊唁之后,集体找到王腾之父,一番闲叙之后,提出想向王家支借一些银子应急……
因他们说的诚恳,要不就是儿子要结亲,差了一点聘礼,要么就是孩儿她娘病重,缺钱买药,总之,借钱的名头都很正当。
而王老头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挡不下面子,加上也知道如今家里确实比旁人阔绰,想着借他们几两银子也无妨,因此说道:“我儿死后,家事全靠儿媳一人打理,银钱也在她手里,我得先问问她。”
“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王老头,便让孙子去将她娘请来。
底层人士,没有那么多讲究,即便是堂客,也是要待人会客的,没那忌讳。
众人原本见王老头都答应了,以为能够借到银子,谁知那王家嫂子却是个刚硬之人。
一则她自己还有三个孩子要教养,二则她心里也恨,这些人在她男人刚死,就上门借钱,分明是有意欺负,因此一进茶厅,就将话说死,一点借钱的意思都没有。
那些人便有些急了。
“王家嫂子,何苦如此,好歹都是一个府里做过事的,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面,帮衬帮衬?
再说,王大哥死了,侯爷赏赐了那么多银子,你们也用不完啊,何不先借我们几两银子使使,将来等我们宽松了,也就还给你们,你们也不亏不是。”
王腾妻子仍旧不为所动,言语交锋几次,便冷笑道:“怎么,你们还想仗势欺压我们孤儿寡妇的不成?
侯爷昨日可是当着两府几百口人的面说了,任何人都不得欺负我们,你们今日来逼我借银子,就不怕二爷知道了,剐了你们的皮?”
那几人当即面色骤变。
说起来,能够觊觎别人抚恤银子,又舍的下面皮上门借钱的人,在府里自然不是什么得势人物。
两府那些管家,积年的管事,哪一家没有上百银子的积蓄?
他们之所以来借银子,一则眼红,二则看准王家突然暴富,应该不敢为了几两银子得罪他们。
“王家嫂子这话就言重了,我们哪里敢违背侯爷的意思,只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没得法,才来讨情,将来又不是不还。
不看僧面看佛面,都是一个府里做事,往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王家嫂子这又是何苦呢?”
这些人软话硬话说尽,又扇动王老头帮忙,一时倒显得王腾妻不识时务,不近人情似的。
而王腾妻却看准了这些人不敢违背贾琏的明令,根本不惧他们。
“我说了,你们要是来祭拜我家那口子的,我非常欢迎,要是来借钱,一分没有。
那些抚恤银子,都是我男人拿命换来的,我自己还有好几个孩子要养活,我还嫌钱不够使呢。”
王腾妻撂下这句话,就出门理事去了,而那些人,却一直没走,而是不断的唆使她的老公公来讨情。
正烦着,大儿子飞快跑来,“娘,赵叔叔他们来了!”
王腾妻闻言,自然知道儿子口中的赵叔叔是谁。不说前几年自家男人和赵胜同在贾琏帐下做事,就说此番自家男人的骨瓮,还是赵胜亲自送回来的。
通过今儿的事,她也看出来了,虽然有贾琏的话在先,但是贾琏毕竟高高在上,必有眼睛看不到的时候。
所以,还得靠赵胜这帮人,多多照看一些,才能彻底镇住那些觊觎她家钱财的人。
于是立马丢下旁的事情,亲自接待。
赵胜等人到王腾的灵前拜了拜,然后对王腾妻道:“嫂子不必多礼,我等是奉侯爷之命而来。”
“侯爷?”王腾妻吃了一惊。
王腾的目光,却已经看向那几个听说他来了,出门看情况的人。
“烦请嫂子指认一下,之前都有哪些人,想要强行向嫂子借银子的?”
赵胜这话一出口,王腾妻如何还不明白赵胜是来帮她家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赵胜会知道有人向她借银子,还带了这么些人过来。
她有些迟疑,是该趁机告状,还是给那些人留点情面。
毕竟方才那些人也没有怎么着她,若是告状,就彻底把人得罪了。
“嫂子不用担心,侯爷早就料到会有这类事发生,因此命奴才等人多照看着你们家里。
所以嫂子只管说,我自会代侯爷处置他们。”
王腾妻一听这话,也就不管那许多了,指着廊上那些欲躲的人,“他,他,他,还有他,对了,还有门房周大叔家的三小子,就是他们一直赖在我家,想要逼我借银子给他们!”
赵胜冷笑一声,对着手底下一干小厮们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人都押到门外去!你们两个,去把周三娃找出来!”
那些被王腾妻指证的人,听说赵胜是奉贾琏之命来,哪里敢反抗,只能一边认错求饶,一边束手就擒。
即便是见势不妙悄悄躲到王家后院水沟里的周三娃,也很快被揪了出来。
等这几个人都被押出去了,赵胜冷眼扫过周围其他两府人丁,随后大声说道:“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但是我告诉你们,侯爷早有吩咐,谁若敢违背他三令五申的事情,让我尽管处置,生死勿论!
今日念在他们几个是初犯,又未曾筑成大错,每个人杖四十。倘若下次再有类似之事发生,就别怪赵某,不顾念情面了。”
随着赵胜的话音落下,挂白的王家门外,顿时响起一阵阵噼啪声响,伴随着剧烈的惨叫声,让所有前来吊唁、帮忙的两府奴才,各自胆寒。
第409章 告诫
凉水巷子这件小事,贾琏并不知道。
他只是见多了各层人物的习性,知道即便他明令在先,也会有一些人抱着侥幸心理,暗地里搞点什么小手段。
他也正愁没人给他作筏子,用来震慑其他人,所以才让赵胜派人盯着那十三家,若有动静,让他尽管处置罢了。
而贾琏自己,在出了林府之后,就劲直来到临淄伯府。
老爷似乎算到了他会来,早在府里搭好了台子,没等他和张朔等人多客套闲叙,就将他抓过去,说是要检验他这半年多时间,功夫有没有退步。
贾琏也乐得接受老爷子的教导。
老爷子虽然老了,甚至如今他的爵位都超过了老爷子,但是老爷子和他可不同。
老爷子身上那个一等伯的爵位,可是完完全全靠着战场拼杀,一刀一枪,白衣获封。
含金量,比他这个靠着祖宗余荫,再靠着几分圣卷幸进的侯位,要高多了。
所以老爷子教导的那些招式和锻炼方法,都是他老人家几十年战场历练总结出来的,哪怕贾琏只跟着老爷子练了半年,也觉得颇为受益。
至少比之前,他跟着张勇瞎练强多了。
检验一番,又指导一番,又亲自下场与贾琏比试一番,察觉贾琏在放水之后,狠狠的在贾琏屁股上踹了几脚,然后老爷子就让自己麾下,最强壮的一个亲卫代他与贾琏较量。
在亲卫得到他的示意,将贾琏暴揍一顿之后,老爷子坐在底下的茶桌旁边,一边让小厮给他捶肩,一边哈哈大笑,畅快不已。
那笑声传到后院,让张家后宅的夫人奶奶们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即便没有人通传,她们也知道,必是老爷子的宝贝外孙子来咯。他老人家,可是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呢……
贾琏揉着肩膀、腿脚,一拐一拐的走下演武台,来到老爷子的身边,无语的拜了拜。
“哈哈,被揍了不高兴?”
“不敢,孙儿技不如人,挨揍是活该。”
早就知道老爷子脾性的贾琏,自然知道如何才会让老爷子高兴。
而且他这番样子,也半数是装的。
虽然有老爷子的命令,那亲卫也不可能敢真的狠揍他,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在老爷子的招呼下,旁边坐了,狠狠的灌了一口温茶,立马就有一个小厮,同样上前给他捶肩,松弛肌肉。
许是看出贾琏有些不自在,老爷子探过头来,笑眯眯的问道:“是不是不喜欢小子服侍?要不然老头子我,叫个标致的丫鬟来,给你松松筋骨?”
说话间,老脸笑若菊花,一副很宠溺的表情。
若贾琏是第一次认识老爷子,恐怕还会以为这是个老不正经的。
但是上过当的贾琏却知道,他要是真的敢答应,必定会被再收拾一顿,因此赶忙摇头。
如此,又让老爷子好一顿嘲笑。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让小厮们下去,忽然说道:“你小子现在得意了啊,年纪轻轻就成了侯爷,倒是比老夫爵位还高两级!”
老爷子狠狠吃了一口茶,满脸的不爽,似乎是在嫉妒贾琏。
贾琏却知道,老爷子就是这个性子,有啥说啥。况且,真正的嫉妒不满,是不会当面表露的。
老爷子要是真的对他封爵不高兴,也不会早早的摆好擂台专程等他,方才,也不会笑的那么开心了。
“孙儿可比不得外公,爵位乃是靠真功夫,一个人赚来的。
外孙这个侯爵嘛,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这一点孙儿还是知道的,自然不敢在外公面前得意。”
“哼,你小子也不用妄自菲薄。
你有家世,那是你命里就有的东西,想当年,老夫就暗恨自己白衣出身,无依无靠的。
尤其羡慕贾代善那老小子,分明功夫还不如我,就靠着家世比我好,和太上皇亲近,多少好机会,都被他抢去了。
所以最后,他成了荣国公,而我却只能封个伯爵!”
老爷子说着,有些暗恼,又有些追忆的模样。
贾琏却只敢略微笑笑,他相信,或许祖父代善功夫真的不如老爷子,但是嘛……
传言祖父代善文武双全,而老爷子,则是侧头侧尾的文盲,武夫。
即便是打仗,也不是看个人武力值的。
所以,真论能力,二人之间还真难说。
但他可不敢这么讲,否则老羞成怒的老爷子,必定饶不了他。
“好了,你如今虽然成了侯爷了,但是老头子我还是有几点忠告与你说。
你乐意听我就说,你不乐意听,我不说也行。”
老爷子脱出回忆之后,看贾琏一直恭敬的坐在旁边,暗暗点点头之后说道。
贾琏知道老爷子就这潇洒的个性,因此恭敬一拜,“孙儿愿听外公教诲。”
“这第一嘛,虽然老头子我是觉得你这侯爷的爵位有些不够格,相信其他很多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将来你出去,可不许显摆你那谦恭有礼的姿态。
谁要是敢对你无礼,或者拿话呛你,你就给我狠狠啐他,要是机会合适,甚至给我狠狠的揍他。
反正你这爵位是皇帝亲封的,所以你尽管可以跋扈一些,揍的他娘的不敢再多嘴。不然的话,那起子没能力,又眼红别人富贵的,保准得寸进尺、不依不饶。
总之你记住,你已经是侯爷了,国朝中,已经没几个人比你身份更尊贵的了,谁敢让你不开心,你就让他们更不开心就是了。”
“呵呵呵,孙儿谨遵外公之命。”
贾琏笑了笑,他知道老爷子是一番好心,怕他被别人的言三语四影响心境。
然而事实上,虽然单凭他的军功,确实是不够封侯。
但他本来也不是封侯,而是晋升侯爵。
若是按照以前爵位不递减的朝代,他应该在他大哥(贾瑚)夭折之后,就注定成为国公了!
即便本朝爵位代代递减,也是为了防止勋戚过重给国家造成太大的负担。
却不是说,国朝,会苛待功臣。
只一点,四王八公,如今也就北静王府还有王位。但是,这十一家虽然爵位有的已经很低了,却每一家,都仍旧维持着王府、公府的门面和体面。
朝廷每年的俸银和赏赐的祭银,也是按照王爵和公爵的标准来发放的。
所以说,他之前虽然是二等将军,但是事实上,爵位全称却是“世袭荣国公二等镇远将军”!
也就是说,他的爵位,是建立在荣国公这个爵位之上的。
以二等将军的身份,享受国公的待遇。
凡在体制内待过的人都该知道,先享受那个级别的待遇,将来升上去,就容易了。
放在爵位上,也是如此。
所以说,按照大魏的爵位制度,祖上是公爵的,子孙后代若是成器,成为公爵不是太难。
祖上是侯爵的,晋升侯爵也不是太难。
当然,这里的难度,是相对白衣封侯,白衣封公。
换句话说,若是祖上只是伯爵,想要更进一步成为侯爵,那就和白衣封侯没什么区别了。
同理,祖上是侯爵的,想要封公,也是难如登天,在太平盛世基本不可能做到。
这也就是,当年代善公,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一等荣国公的原因。
因为他爹,就是一等荣国公。
而今贾琏,不过也是在朝着这条路往上走罢了。
他的第一步,就是先把老祖宗的路,走完……
也就是,先把一等荣国公的位置给拿下来。
至于之后能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就看造化了!
再说,除了家世,他的军功也不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先前跟随王子腾与鞑靼周旋倒还罢了,足足一年的时间,虽然立功不下十余次,但都是小功劳。
加起来都不够封个男爵。
而他护送昭阳公主出边关,遭遇瓦剌三王子和鞑靼勾结,两战两胜,规模都是几千人的战斗,斩首近两千。
这已经是比较够格的军功了。
更别说后面率兵,数百里奔袭救驾了。
自古以来,救驾之功,就是个迷。
大可封公封侯,小可忽略不计,全看君王怎么看待。
这也就是,宁康帝敢直接晋升他为侯爵的原因。
否则,即便他有荣国公的世袭爵位为基础,宁康帝也不会这么做。
毕竟,按照管理,想要凭空出现一个侯爷,至少,得把像瓦剌那样大的敌国,扫灭大半才有资格。
所以,贾琏虽然自知他这个侯爵有幸进的成分,但是却不会觉得自己不够资格,所以也不可能出现老爷子担心,自己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自惭形秽什么的。
他恨不得宁康帝直接将他封为国公呢,只要有实际的好处,哪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你小子是个聪明人,想必也听懂我的意思了,我也不多啰嗦。
这第二点嘛,和第一点差不多。
你如今身上背着一个宠臣的名头,将来再上战场,想必就不会像以前那般如鱼得水了。
好看的言情
连我都对你小子有些眼红,可想而知,那些军中熬了几十年,高官没得到,爵位更是没影儿的那些人,对你的嫉恨。
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
贾琏同样点点头。
“最后一点,咱们这类勋臣,最好不要掺和诸皇子之争,更别掺和进太上皇和陛下的一些事情里面,这一点是重中之重,你要格外谨记。”
说到这里,一直语态轻松的张老爷子,都不由得面色郑重几分,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相隔十年才重新上门的亲外孙,可不想看到他因为经验不足,而行差踏错,白白毁了大好的前程。
贾琏闻言,面色也郑重起来,拜首道:“孙儿,记住外公的话了,多谢外公提点。”
“哈哈,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如今深受陛下信任和重用,想要彻底避免这些事是不可能的,只是其中的尺度,还要你自己把控。
好了,咱们再练一场,然后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
“是。”
第410章 箭只在弦上
贾琏回到府里的时候,听到贾政找他,于是去了梦坡斋一趟。
“琏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知道今儿都有哪些人来找你!”
贾政一见到贾琏,显得比较激动,一迭声的说道。
“哦,如何了?”
贾琏倒是意外,听贾政的语气,是来了什么了不得大人物?
论理京中各家门第,大多都是很讲究礼仪的。
比如,他还未回京,京中就已经传遍了他的英雄事迹,如今回京了,又得到宁康帝的厚封,晋升为侯爵。如此风光无限,为何昨日没有人上门拜访、祝贺?
无他,都知道他远道回京,或许劳累,或是事多忙乱,所以若非有很着急的事,一般都不会当天就来拜访。
就算是今日,通常讲究的人家,也只会派人上门递个拜帖,问一下贾琏什么时候有空,然后专程上门拜访。
这也是为何贾琏明知道今日会有人上门拜访,还是去了林家和张家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就算有人上门,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尊贵的,见他不在家,也就约改天了。
“你可知道,四皇子亲自过来寻你!”
贾政看着贾琏,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即便他是荣国公的儿子,也从来没有这么尊贵的人,专门上门拜访过他呀。
以贾府的世交,他如今还能经常见到和往来的最尊贵的人物,也就是这一代的北静王了。
而四皇子,身份可比北静王高多了,竟然在贾琏回京的第二天,就亲自上门来找……
贾琏闻言,只是略感意外,倒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他知道,四王子大概是因为他皇姐的关系,所以才亲自来找他,大概是表示谢意什么的。
当初四皇子依依不舍的将昭阳公主送到雁门关外的时候,贾琏就看出来了,虽然四皇子老和他皇姐抬杠,嘴里更是老埋怨昭阳公主欺负他,但是他实则很关心他的皇姐。
不过这些话贾琏并无意与贾政说,只是正常询问四皇子找他做什么。
“四皇子本来是专门来找你,听说你不在家很是失望,然后专程叮嘱我,让你三日后,一定要去萧王府赏杜娟……”
“赏杜娟?”
这么高雅,不像是四皇子办的事呀。
不过想到四皇子时不时总是容易冒出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贾琏倒也就不在意了,点头应下。
“还有,北静王爷也派人来,请你得空了,去北静王府一叙。”
“嗯,侄儿知道了,今儿多亏老爷了。”
向贾政表示了一番感谢,又问了一下除了四皇子和北静王,并无其他什么太重要的来客,贾琏也就离开了梦坡斋,找到林之孝,带着十来个护卫、小厮,骑马出北门去了。
“二爷,你看这处地面如何?地势开阔,山川旖旎,离城也不算远,关键是,隔着没多远,就是舅老爷家的马场了。”
出京都往北走,较之另外三个方向,荒凉一点,地皮也相对便宜。
所以,京中很多富贵人家,就常有在这边圈地的,不论是建造马场还是围猎场,都十分便宜。
如今贾琏已经是侯爷,又立志恢复先祖荣光,以他的身份,曾经觊觎的东跨院,也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东跨院毕竟是曾经荣国府的东路花园,景色秀美,贾琏也不大舍得全部拆了重建。
再说,邢夫人还住在里面呢。
所以,贾琏就决定,效彷张家,也来北城外圈一块地盘,建一个马场什么的。
有空的时候,拉着亲兵们,过来练练骑射。平时,就养养马什么的。
出了北城门沿着大道大概跑了二十余里地,贾琏总算相中了一处比较符合他心意的。
下了大道,往那山林间的道路逛了一遍,贾琏点点头,与林之孝说道:“今儿时辰不早了,就暂时选中这里吧。回头带人打听一下,这块地方是否有主,若是有,你看看是否能够以合适的价格谈下来。
若是无主的话,到时候我亲自去长安县衙跑一趟就是了。
记住,地盘倒也不一定非要多大,只是方才我说过的那片山坡,还有两边的山林,一定要圈在马场范围内。”
“是,奴才明儿就带人来办这件事。”林之孝笑着点头。
以他家二爷如今的地位,就算此地有主,只要他们亮明身份,那地主识趣的话,应该都会以比较合理的价格转让给他们的。
除非,此地刚好是王公的属地,那样可能会麻烦一些。
选好了场地,贾琏就让林之孝等人先回城,他自己,则带着几个人,绕道往西城外牟尼院而来。
作为京畿名刹的牟尼院,终年佛光笼罩,香火鼎盛。
在一间宝相庄严的禅房内,一身崭新鲜亮水田衣的妙玉,起身将前来祈福的贵妇送出房门。
清高自诩的她,本来是不屑于做这些事的。
但是没办法,既然常年借住在牟尼院,她也不好意思,一点力不出。
况且,在牟尼院主持等人的有意推崇之下,如今她的名号,在京畿之地,也算是彻底打出去了。
京畿附近,但凡信佛的人家,几乎都知道在牟尼院住着一位佛法高深,长得跟仙女似的佛门俗家弟子。
因此,许多高门大户、士绅官宦家的贵妇,都慕名来请她授道解惑。
若是没认识贾琏以前,她或许还挺高兴的。认为这是自己的所知所学,得到世人认可的证明。
可惜,如今的她,却并不想出名。
抬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她干净修细的眉头微微往中间合拢,显示出几分幽怨来。
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她微微转身,正欲回自己的静院,却见智能儿快步跑来,高兴的说道:“小姐,侯爷……不是,就是琏二爷,琏二爷来了!”
妙玉一听,如仙子般的身影微微一颤,强忍着不露出异色,点点头,往回走了。
“这……”
智能儿有些傻眼,她可是很清楚,自家小姐日思夜想都在惦记着贾琏的。
昨儿听说贾琏回京之后,小姐更是茶饭不思的。一道茶煮三遍,在等谁,这不言而喻。
怎么如今侯爷来了,小姐却反应这么平澹?
年纪尚小的智能儿,根本想不通其中道理,只能扶着自己的帽子,快步跟上妙玉的脚步。
前院,听说贾琏亲自过来,主持静慈师太连忙丢下犍稚(敲木鱼的),带着徒弟迎了出来。
“贫尼拜见侯爷!”
对于混迹于京中各家门第的静慈师太来说,及时知道贾琏归京封侯的消息,并不算难。
“师太,久违了。”
贾琏微微一笑,彷若逛自己院子一般,带着阿琪就往前走。
静慈师太也丝毫不介意,自认识贾琏以来,从贾琏身上,她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如今贾琏身份越发高贵,她自然要好好巴结。
跟在贾琏屁股后头,见贾琏到三清座下拜了拜之后,立马上前笑道:“侯爷是来拜见妙玉仙师的吧?是否要贫尼派人去将她请过来?”
“不用,等会我亲自去拜见便是了。”
贾琏面上毫无变化,似乎他真的是来拜见自家道师而来。
尽管他知道,这人老成精的静慈,应该早就猜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那又如何?
观静慈的态度,只怕恨不得助他早日抱得美人,从此搭上他这条线呢。
这样聪明务实的人,贾琏很喜欢。
装作随意在各大宝殿内上上香,贾琏就带着阿琪,熟门熟路的,来到妙玉静居的庵堂。
妙玉的居所一切似乎都彷若毫无变化,只是贾琏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此间比之以前,似乎更冷清了一点。
随意与上前请示的仆妇一挥手,对方便识趣的退下了,而后贾琏走至殿内,沿着内廊,来到妙玉起坐的禅室。
一个美丽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跪坐在蒲团之上。那修长的身姿,娴静的模样,看去倒真有几分得道之人的仪态。
《控卫在此》
“弟子贾琏,拜见妙玉仙子。”
听到贾琏这般说话,妙玉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清冷冷澹澹的吐了两个字:“请坐。”
贾琏就绕到对面坐下,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妙玉的容颜瞧看。
若是他记得不错,这妮子今年就要满十八岁了吧,果然是彻底长开了。
清冷绝尘的脸蛋,美的和花儿一样,令人忍不住想要亲香亲香。
妙玉哪里想得到贾琏竟如此不讲究,一来就对她露出这般赤裸裸的色相,终究面皮薄了一点,脸上故作的清冷挂不住了,抬头狠狠瞪了贾琏一眼。
“你来做什么。”
冷漠无情的话,似乎美人根本不欢迎他。
贾琏面目微扬,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妮子,还真是比黛玉还要傲娇啊。他岂能不知道,今儿他要是还不来,不定这妮子会伤心成什么样呢,将来许是就难哄了。
“你过来,还是我过去?”贾琏微微一笑,询问道。
“什么?”
妙玉吃了一惊,然后从贾琏的神色中,好似明白了贾琏的意思,面色一下子紧张起来,如坐针毡一般。
“看来,是要我过来了。”贾琏自说着,笑眯眯的起身,直接坐到妙玉身边,大手毫不客气的,一把就将妙玉抱到怀中。
虽然,他是不在意和妙玉这等绝色美人玩玩情调,但是这么久不见,还是直接点,先享受一把美人玉体娇柔再说。
果然妙玉除了在一开始,低声呵斥推诿之外,在落入贾琏怀中之后,很快也就消停了。
只是脸蛋红的可怕,与先前白皙如雪的样子,十分不同。
心里宽慰自己,反正什么便宜都被这恶人占去了,也不差这一回……
因此,也静静的依偎在贾琏的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怀抱,连心都跟着平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不见贾琏说话,她想了一下,有些悲伤的喃喃道:“我师父,圆寂了。”
“嗯,我听说静慈师太说了。
她老人家佛法高深,此番定是位列仙班而去,你应该替她老人家高兴才是。”
听了贾琏平静却令人信任的话语,妙玉轻轻“嗯”了一声,又问起了贾琏几时回京之事,言语之间,颇有幽怨他今日才来瞧她的意思。
贾琏也懒得和她解释太多,随口说了两句,就抬起她的下巴来,照着那如琼如脂的玉唇,就亲了下来。
妙玉初时还害羞,到底也是青春处子,又心心念念情郎太久,如此本就微薄的防御,在贾琏的攻势之下,自然很快就土崩瓦解。
内房门外,智能儿本来是想要进来奉茶的,只是突然看见妙玉和贾琏亲密的抱在一起,她便勐然退了出去,心说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似小姐这般世上难寻的绝色女子,也只有贾琏这样同样世间绝无仅有的英雄男儿,才能配得上。
原本就做过尼姑,并且还与秦钟私通的她,自然不会觉得,妙玉和贾琏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唯一有的,就只有羡慕,还有后悔。
羡慕妙玉有这般才情容貌,还能得到贾琏的宠爱。
后悔,自然是自己已非完璧,就连侍奉贾琏的资格,都没有!
本来放下茶盘等物,就想要离开的她,终究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心,重新趴到那房门外,偷偷往里一瞧。
这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不论男女,对于此等之事,本来就天生的好奇,更何况,其中还是贾琏和妙玉这等皆为神仙一般的人物。
特别是,看着贾琏将妙玉缕缕丝带解下,在地上、蒲团上轻薄一番还不够,很跨就将妙玉拦腰抱起,往里间床榻的方向而去……
那健硕有力的身体,自家小姐那曼妙绝美的身姿,这一切,无疑是彻底撞开了智能儿内心深处渴望的大门。
她也顾不得再钻进门去窥视春光,只悄悄的倚靠着房门内侧,很快就委身到了地上。
……
贾琏确实有些忍不住了。
妙玉的姿色,在贾琏认识的所有女子之中,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
特别是,妙玉已经完全出落开了。
虽然贾琏从不否认宝钗黛玉之美,但是,无论是宝钗还是黛玉,到底还是青涩了一些。
用来欣赏绝佳,但是问及勾起内心的欲望,自然是比不得妙玉这等彻底了熟了的女子。
在这一点上,或许也就只有秦氏可卿,以及当初粗略感受一番的当朝太后,能够胜过妙玉了。
因此,见时机成熟,贾琏毫不客气的,就想要彻底摘下妙玉这一朵纯洁的花朵。
“别,我怕……”
贾琏无语的看向身下的妙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道理,难道不懂?到底顾念妙玉身世不同,好言劝说。
谁知道,方才还是半推半就,任由他占尽便宜的妙玉,此时却十分坚定。
见贾琏色心不退,竟泫然欲泣起来:“你来找我,莫非,只是想坏人家的身子不成~”
这样质问一句,妙玉似乎心若死灰,也不阻碍了,一副任由贾琏行事的模样。
贾琏顿时头大起来。
看她哭了半晌,终于无奈的退下,翻身将妙玉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脑袋安慰道:“好了,算我错了好吧,别哭了……对了,有一件事和你说呢。”
按照贾琏如今的身份,换作别的女子,哪怕是别家侯门公府的小姐,都到这个份上了,贾琏都是绝迹不可能罢手的。
但是,谁叫她是妙玉,谁叫她的美貌和气质,在贾琏心中,是仅仅次于宝黛二人的。
对于妙玉,贾琏从一开始,就是抱着一定要身心俱得的。
否则,当初在扬州,他也不会那般处心积虑的去与妙玉邂后!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妙玉,才刚刚及笄罢了。
这么几年都等过了,再忍忍吧。贾琏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
妙玉本来也不是不想将身子交给贾琏,若不然,她也不会让贾琏一步步,占了她这般多的便宜。
如今的她,和失身又有何差别?
只是她天生和黛玉一般敏感,很多想法,都是说来就来的。
就比如,看贾琏对她的身子这般卷爱,她忽然就想到,莫非贾琏接近她,对她好,只是图谋她的色相?
有这种怀疑,加上她一直以大家闺秀自居,自然不想轻易给了贾琏,于是故意试探。
谁知道,贾琏竟真的就不动她了。
因此,埋头在贾琏胸膛的她,悄然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才问是何事。
贾琏就一边感受美人的酥香滑腻,一边将准备将妙玉接入大观园栊翠庵的事情与她说来。
妙玉早听贾琏说过,会给她换个安静清雅的地方。
待知道是贾府自家私园内的庵堂,妙玉是既欣喜,又有几分担心。
欣喜是以后可以和贾琏常见面,担心是要直面贾琏的家人、长辈,特别是,那个传闻中,颇为霸道狠辣的女子。
贾琏即便看出她的担心,也只能简单宽慰宽慰。
当初他就提过,让妙玉还俗,然后将她纳入府中。
但是妙玉不知道是太骄傲,还是还没有想通,并不愿意。如此,贾琏才决定按照原着一般,先将她接入大观园内。
反正以他现在的身份,也足够保护她了,就任她选择。
第411章 趣事
安抚了妙玉半日,贾琏披衣而起,回头见妙玉几乎光着身子绻卧在锦被之内,面容无限娇羞的望着她,一头如瀑的青丝散落开来,美不胜收。
如此,便是贾琏心中的不悦也悄然散去不少。低头与她掖了掖被子,最后说了一句改日再来瞧她,转身离去。
走出妙玉的卧房,方出禅室未踏过正门,忽闻得角落里帘幕下里有“呢喃”细声。
番茄
贾琏偏头一瞧,只见一个半披着缁衣,身段娇俏稚嫩的女子瘫坐在地上,举动旖旎,春光大泄。
“二……爷~爷~!”
女子本是微闭着眼睛,勐然一看见贾琏,惊的亡魂皆冒,经不住“啊”的一声,浑身瘫软下来。
然后才想起什么,赶忙翻身对着贾琏跪下伏首,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
女子羞愧欲死,只要看到贾琏方才那饶有兴致的模样,她便知道,自己的所有举动,已尽入贾琏之眼。一时又羞又耻,自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贾琏低头看着眼前半披素色缁衣,不耻姿态毕露的智能儿,饶是贾琏自认见多识广,此刻也不觉大有意趣。
他当然知道这姑娘方才在做什么,大概,其之前应当是窥视了不该窥视的东西,所以动了情。
说起来,这智能儿倒是颇有姿色,至少很娇俏动人。不然,当初也不可能以小小年纪,就勾的贾宝玉和秦钟两个公子哥,情难自已。
如今在妙玉身边待了一年,许是受妙玉感染,身上的小子家俗气少了不少,倒是多了几分闺阁秀气,身子也长开了一些。
最关键的是,还长出了头发!
她的尼姑帽早已脱离了她的小脑袋,此时正安安静静的仰躺在她之前坐着的角落,如此,贾琏自然很容易就看见,她那刚刚长出不久,还很短浅的一头黑发。
“你什么时候续发的?”
“回,回侯爷……奴婢跟了妙玉小姐之后不久,就求妙玉小姐收了奴婢做丫鬟,从那之后,就开始续发了……”
“原来如此。”
贾琏了然。
当初一时发了善心,将此女送到牟尼院,却没料到这里的静慈师太回错了意,却将她转赠妙玉。
不过这智能儿倒确实有几分心计,她大概是看出来了妙玉的非凡,自知跟着妙玉,比做一个毫无根基,宛若浮萍一般,任人欺凌的佛门女弟子强得多,因此谋得妙玉的认可,认其为主。
也或许,她实在不愿做尼姑,所以一有机会,就给自己谋了出路。
说起来,妙玉虽然是佛门俗家弟子,但她却有两三个服侍的丫鬟婆子,皆不是佛门弟子,只是为了照顾她方便,所以才与她一般,佛门弟子装扮。
如此看来,这智能儿也是想做妙玉的丫鬟,目的便是待有朝一日妙玉还俗之后,她就也能脱离佛寺了。
智能儿在贾琏沉默的时候,心态倒是很快冷静下来。
虽然还是觉得羞耻不堪,到底当初在栊翠庵,就在贾琏面前出过大丑,如今不过是再出丑一次,也算不得什么。
而且,以自己的低贱身份,贾琏应该也不会与她太计较才是,因此跪在地上,极力做出乖顺的样子。
忽见贾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抬起她的下巴,似乎打量了一下。
“可会服侍人?”
贾琏突然的声音,令智能儿愣了愣。
仰视贾琏几眼,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原以为贾琏会对她做什么,却见贾琏只是站着一言不发,说不得,她也只能凭借自己的慧根,尝试着去解贾琏的汗巾等物。
就在她忍着娇羞和窃喜,以为自己幻梦将成真之时,忽闻得门外一声女子的轻咳之声。
智能儿一怔,仰头瞅了贾琏一眼。
果然贾琏神色微微一变,似乎考虑一下,低头瞅了她一眼,澹澹的道:“系上吧。”
“哦……”
智能儿有些失望,却不敢违命,只能如何将贾琏的衣襟打开就如何系上,然后看着贾琏转身出门而去。
贾琏来到门外,果然看见阿琪正抱剑站在廊上,看他出来也毫无异色,只是微微行礼,然后站到他身后。
贾琏见其如此,也就只点点头,说了一句回府,就沿着长廊往前走。
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回头,看着阿琪:“那个……”
不说还好,一说阿琪似乎脸也有些红了,却很快收拾好表情,对贾琏躬身道:“请侯爷恕罪,奴婢并未有意打搅侯爷兴致。”
阿琪作为贾琏的护卫,更是唯一一个跟着贾琏进牟尼院的护卫,自然时刻关注贾琏的动向。
之前贾琏在禅房中与妙玉论道的时候,她就偶然发现了智能儿的不耻行径,只是懒得理会。
后来在门外听到贾琏与智能儿对话,而后贾琏半晌不出来,她就没忍住提醒了一声。
虽然她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很低,也不介意自家侯爷在外猎奇什么的,但是她觉得,至少也该是妙玉这般出尘的女子才好。
那个智能儿,不配。
当然,若是贾琏不听她的提醒,她也没什么办法。
贾琏讪讪一笑,然后抬起阿琪的手臂,郑重嘱咐道:“方才是本侯一时不查,差点着了道,幸得琪儿提醒,方幡然悔悟。
嗯,本侯如今身处名利场中,很多时候难免头脑不清晰,为人诱惑。将来再有这样的事情,还望琪儿多多谏言才是。”
贾琏这话,令阿琪蓦然羞愧起来。
本来她打扰了贾琏好事,就担心贾琏责备她了,而今贾琏不但听她的提醒,立马从屋里出来,而且还对她说这样的话,令她既羞愧,又感动。
再加上,跟了贾琏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贾琏称呼她“琪儿”,这般亲昵的称呼,自然又令她有些害羞。
只是她一向习惯将心事藏在心里,所以只微微点头,回道:“是,奴婢记住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告诉自己,方才的事是她僭越了,将来还得注意一些,若非必要,绝对不能再扫贾琏的兴。
贾琏不知道阿琪的心思,他说的话,也不全然是虚言。
只是确实有所感悟。
如今随着他身份的提升,特别是此番回京,不但功封侯爵,而且连黛玉的事情,也定了大半,心里畅快,难免恣意忘怀了一些。
此时细想,按照他以前的清高,应该是不会对智能儿这种浅薄无甚内涵的女子产生兴趣的。
但他方才偏偏还真动了几分心思。如此看来,他确实是有些飘了,是故才这般对阿琪说。
毕竟他出门,阿琪一般都是跟着的,能够让一个立身正派,又是他女人的女子稍微监管他一些,免得一时冲动做出一些自找麻烦的事,是很好的事。
不过嘛……
此时已经入夜,妙玉的院内清静无人,只有廊檐上几盏微弱的灯笼,照应在阿琪的脸上,令贾琏还未彻底消散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因此也不放开阿琪的手,只是低声笑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方才琪儿也是坏了爷的好事,就没想过补偿补偿?”
阿琪虽然服侍贾琏的次数少,但是常年看着妹妹变着法子的邀宠,自然对此中之事,也耳熟能详了。
“等,等回府之后,再说吧……”
以前未曾献身还罢,如今既然已经给了贾琏,阿琪自然也不会故作矜持。
贾琏却又哪里肯等,说起来,之前若非被妙玉挑起太多的兴趣,他也不至于想试试智能儿的技艺。
此时自家侍女摆在眼前,又有了名目,就不与其客气了。因此拉着她的手,就在这清净之地,寻了个幽僻的角落,半哄半骗的,让阿琪领略了一番方才智能儿未完成之事。
……
第412章 恳请
虽然回京城的时候,城门早闭。
但是西城兵马司就是管理西城门的,因此这一点对贾琏来说,不过虚设而已。
其实不单是他,京中的权贵王公子弟,若是未赶在闭城之前进城,一般通报一声,兵马司的人,也会开一道小门让其进城的,不会刻意刁难。
回到荣国府,贾琏先回家换了一身衣裳,就出来,询问张勇等人亲卫的报名情况。
“回禀二爷,今儿两府人丁,一共有将近两百人前来报名。”
“这么多?”
贾琏有些诧异,贾家人丁虽多,靠着贾家吃饭的更多,但是排除在外看守天地庄子之类的,两府人丁,加起来应该也不足六百。
其中,男仆,大概也就三百多人而已。
张勇笑道:“虽然报名的有这么多,但是排除一些年纪太大或者太小,等明显不符合标准的人,也就剩下一百零七个了。
奴才已经通知这些人,明儿早上到外面演武场上报到,等候二爷筛选。”
贾琏这才点点头,原来是老的少的都来尝试,那倒不足为奇。
张勇想了一下,又说道:“其实二爷,依奴才看,即便有着一百多个人挑选,只怕二爷也难以挑选出五十个称心如意的人呢。”
张勇跟着贾琏这么久,自然知道虽然贾琏待下优厚,但同时,要求也很高。
以前只是作为护卫,就要求祖上最好是在宁荣二公手下当过亲卫,如今二爷也有资格收亲兵,自然要求会更高。
而贾府几十年不问兵事,连主子都退化了,更别说家丁男仆。
身子素质好的,实在不算太多。
“这也无妨,本来我也没想过,一次性就招足五十人。
且看看再说吧,反正我帐下的亲卫,是宁缺母滥的。
若是从这些人中挑不足五十个,那我就效彷前人,张榜告示,招纳一些英才就是了。”
贾琏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的说道。
以他的身份,只要表达出招贤纳士之意,相信京内京外,很多过的不甚如意之人,都会愿意来投的。
就像是贾政,哪怕只是中枢四五品的官员,因为背靠国公府,就有许多文人士子去投他。
如今的贾琏,可比贾政的条件好多了。
即便是贾琏想招谋士,也是可行的,更别说只是招一些亲兵护卫了。
与张勇等人说定了筛选亲卫的时辰,贾琏就出了东跨院,往荣庆堂而来。
黛玉的事情,也该和贾母说一说了。
荣庆堂,贾琏本以为如今正是年节中,贾母这里应该是还比较热闹的。
谁知过来的时候,却见院里比较安静。
“老太太今儿陪着宝玉他们进园子逛了一下午,有些劳乏,所以正准备睡了。”
正堂内,鸳鸯听说贾琏过来,忙出来解释。
贾琏想了想,拱手道:“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老太太了,明儿再过来。”
贾琏已经要走,谁知里面的贾母许是听到动静,在里间询问:“鸳鸯,是谁来了?”
鸳鸯看贾琏难得主动过来找贾母,情知应该有事情,也就据实上报。
“老太太,是琏二爷来了。”
“这个猢狲过来做什么……让他进来吧。”
听得贾母的吩咐,鸳鸯便领着贾琏转过正堂,从西边屏风后头,进来贾母的寝居。
贾母的荣庆堂很大很宽敞,就连寝居也是如此。
一应陈设装扮俱是比别处大气就不说了,只外间那一张长炕,就足一丈有余,宽五尺。炕上铺陈着宽大且光鲜的锦被,尽显奢华。
而站在外间往内室方向看去,一道隔窗之后,还有比较幽深的一间屋子,那就是黛玉初进贾府时,所居住的碧纱橱了。
此时的贾母,正在丫头们的服侍下,洗完脚上炕,看见贾琏,便问他有何事。
贾琏想了想,说道:“确实有一件事,与老祖宗商议。恕孙儿无礼,还请老祖宗,将其他人屏退。”
贾母眉头一皱,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一声“下去吧”,其他丫鬟,包括婆子,也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鸳鸯本来也欲退下,却听贾琏道:“鸳鸯姑娘留下服侍老祖宗吧。”
鸳鸯愣了愣,倒也没说什么,回去跪坐在炕上,轻轻的给贾母捏起肩头来。
“什么事,还怕别人听见,说吧。”
听见贾母这么问,贾琏心说,倒不是他怕别人听见,只是担心你老人家,不想让人听见。
见所有人都退去,贾琏抬起袍子,跪地与贾母道:“孙儿此来,是恳请老祖宗,同意孙儿迎娶林妹妹。”
贾母初时还不大在意,闭着眼睛享受鸳鸯的服侍。
闻得贾琏的话,勐地一怔,张目问道:“你说什么?”
贾琏无意与贾母绕弯子,因此直截了当的说道:“孙儿今日去林姑父府上,已经与林姑父洽谈妥当,孙儿想要娶林妹妹过门,而林姑父,也愿意将林妹妹许给孙儿。
《第一氏族》
所以,孙儿此来,是请老祖宗,同意这门亲事的。”
这一下,别说贾母了,就连鸳鸯也是震惊的张了张嘴儿,坐在炕上,一时都忘了给贾母捏肩。
而贾母也丝毫不留心这一点了,她眼睛勐地盯在贾琏的身上,愣愣道:“你说什么,你说你想娶你林妹妹,而且,玉儿她爹还答应你了?”
“回老祖宗,正是。”
贾母觉得不可思议,一是贾琏居然想娶黛玉!
他不是与凤丫头,死都要死在一块儿的吗?
当初那公主和太后那般相逼,都没能把他两个分开?
难道是,让玉儿进门做小?
若是如此,玉儿她爹能答应?
有这两点简单的考虑,让贾母一时怀疑,贾琏是不是闲的无事,来消遣她的。
总算想起贾琏喜欢做出些令人难以预料的事情,因此深吸一口气,令她自己保持镇定,追问起来。
贾琏便将自己对黛玉的心意,以及林如海愿意以贵妾的身份,将黛玉许给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至于一些不必要说的细节,比如过继子嗣给林家这一点,他暂时没有说,总得给贾母一点消化的时间。
贾琏可是知道,老太太一心想要凑合贾宝玉和黛玉二人的,不想给她任何一点反对的理由。
但即便如此,当贾母听了贾琏的话之后,还是沉默了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贾琏。
若非贾琏今非昔比,她知道,她应该会立马拒绝贾琏的!
第一,黛玉是她的嫡亲外孙女,除了林如海之外,她也是黛玉的长辈,岂能准许黛玉与他人为妾,哪怕是贵妾也不行。
第二,将玉儿给了这猢狲,那宝玉怎么办?
贾母可是看着一双孙儿长大的,她当然知道,贾宝玉有多么稀罕玉儿。
若是玉儿嫁给别人还罢,要是让他知道,玉儿被他们许给了贾琏,而且还是妾,宝玉如何接受的了!
基于这两点,贾母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但是,她又知道,贾琏应该没有撒谎。
他敢来向她说这件事,必定是如他所言一般,得到林如海的准允了。在这一点上,撒谎并没有什么意义。
而自古以来,儿女终身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再疼黛玉,终究也越不过林如海去。
林如海,有全部权力,做主黛玉的终身大事!除非林如海死了,她这个外祖母,才有资格替黛玉做主。
所以,若是林如海同意黛玉嫁给贾琏,那么她也不能站在黛玉的立场,拒绝这门亲事。
好在,她除了是黛玉的外祖母,还是贾琏的祖母。
贾琏亲生父母双亡,至于邢夫人,根本不放在贾母眼里。
所以,贾琏的不论是纳妾还是娶亲,她都是有话语权的。
若非如此,贾琏此时也不可能跪在她面前,求她同意亲事。
第413章 事成
“此事不妥……”
“如何不妥?”
贾母的心思,贾琏心知肚明,因此不等她说理由,便打断道:“老祖宗,孙儿是真心喜欢林妹妹的,也是好不容易,才求得林姑父将林妹妹下嫁给我。
我知道这件事委屈了林妹妹,但是孙儿早已下定决心,将来一定会千百倍的对林妹妹好。
孙儿一直以来,没有求过老祖宗什么,难道老祖宗,连孙儿这一点述求,都不愿意成全?”
贾琏目光诚恳的询问道。
贾母心头一凛,她也冷静了一下。
原本,她从小就对贾琏,失于关爱……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她是国公夫人,是老祖宗,儿孙众多,她还会害怕其中一个两个埋怨不成?
但是偏偏,面前这个猢狲,这几年如有神助一般,表现的越发优秀,不论是才干还是手段,都令人侧目。
如今更是得到皇帝的重用,获封侯爵,达到了即便是她,也不敢忽视的地步。
她原本就想,应该要弥补贾琏一二的,免得贾琏心里对她抱怨。
而今贾琏甚至将话说明,他一向没有求过她什么……
确实,从小到大,贾琏确实没求过她什么,因为求也没用。
她只关心贾宝玉,其他孙子,只要不出事,也都随他们自己罢了。
此番贾琏想娶玉儿,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说服玉儿她爹的,但是,玉儿她爹都答应了,自己却从中阻扰?
不用换位思考,她都知道,贾琏心里会如何看她。
所以,若是她执意反对,不说贾琏是否还有别的计划,就说即便她反对成功,只怕将来这个大孙子,永远不可能再真心听她的话了。
如此,家里分崩离析,指日可待!
细细想来,贾琏即便是发迹这几年,对她也是很尊重孝顺的。
明白不能生硬拒绝之后,贾母决定动之以情。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是不想同意,只是……
你应该也知道,你林妹妹和你宝兄弟,从小一起长大。
你宝兄弟待你林妹妹之心,平日里,只怕你也能瞧见一二。
原本我是等你宝兄弟和林妹妹长大一些,让他们凑成一对儿的。若是我现在同意了你娶你林妹妹,那你宝兄弟那里又该怎么办?
你是做兄长的,难道愿意看到你宝兄弟,痛苦一辈子?”
在贾母心里,贾琏还是个懂得孝悌之义的好孩子,所以试图用兄弟情义,让贾琏放手。
贾琏似乎也思考了一下,却还是摇摇头:“回禀老祖宗,若宝兄弟和林妹妹,真是两厢情悦、有缘有分,那孙儿说什么,也不会做出横刀夺爱的事情。
但是!
宝兄弟心里如何想的,孙儿先不多谈。只说林妹妹,心中对宝兄弟,应该只有表兄妹的情义。
上午征得林姑父的应允之后,孙儿还专程去瞧过林妹妹。
林妹妹虽然万般害羞,却自始至终,没有表露拒绝的意思。
孙儿看得出来,林妹妹是甘愿嫁给我的。
这一点,老祖宗若是不信,大可招紫娟姑娘过来询问一番,也就知道了。”
“此话当真?”贾母似乎有些意外,毕竟在她心里,贾宝玉和黛玉两个,两小无猜的,虽然常闹矛盾,也不过是小儿女家之间的事情罢了。
倒是她背后的鸳鸯,并不觉得奇怪。
数年前的琏二爷,就足够吸引小女孩子的喜欢了,更别说如今的琏二爷。
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有作为,敢担当,世上万般男子皆难以企及一二也……
贾琏并没有过于解释,而是接着自己的话道:
“此其一也。
最重要的是,宝兄弟和林妹妹,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无缘无分罢了。
据孙儿打听得知,从去岁开始,林姑父便有意与二老爷和二太太议亲。
只是二老爷和二太太,似乎不大喜欢这门亲事,百般敷衍、推托。
这件事,难道老太太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贾琏,很是认真的反问道。
贾母便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说起来,当初这件事,她虽然确实是很后面才知道,到底也是知道了。
但她没有干涉,甚至没有表态。
第一点,贾政和王夫人,到底是贾宝玉的亲生父母,对贾宝玉的婚姻大事,有权决定。
第二点,她很宠爱贾宝玉,也关心贾宝玉的前程。
之前的林家,有林如海坐镇,自然不消多说,两家结亲,对贾宝玉的前程,多有帮助。
可是如今嘛……
林家注定消亡,而宝玉的亲姐姐,却突然成了当朝贵妃!
宝玉的身份,自然非以前可比。
如此此消彼长,她当然能明白贾政和王夫人的考量。
第三点,她知道,王夫人不喜欢黛玉,若是强行干预,即便将孙儿和外孙女凑在一块,也未必是好事,她也还没有考虑清楚,她想要再等等……
贾琏可没心情关心太多贾母的心思,他也不等贾母回话,直接说道:“林姑父拖着病体,等二老爷和二太太的回复,等了数个月,早就心灰意冷。
若不是这般,只怕孙儿是绝对没机会的。
所以,即便宝兄弟很喜欢林妹妹,知道这件事之后会痛苦。然这般痛苦,也并不是孙儿造成的,更不是林姑父造成的。
只能说,宝兄弟和林妹妹,无缘无分罢了。
如今,林家愿意将林妹妹许给我,而孙儿也一心求娶。
如此,孙儿实在找不出,老祖宗有何理由不成全孙儿。难道,当真如旁人所言,在老祖宗的心里,孙儿真的连宝兄弟的万一也比不过?老祖宗宁愿让林家干等着,宁愿让孙儿彻底失望,也不愿意成全?”
贾琏似乎有些激动了,声音越说越急躁,大不似往日的沉稳。
贾母便暗暗心惊起来。
她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贾琏越是这般,越发说明贾琏心中有多么在乎这件事。
所以,在贾琏摆出足够的理由之后,她要是还拒绝,天知道贾琏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是绝对不允许荣国府出乱子的。
因回头看了鸳鸯一眼,看自家宝贝丫头,也暗暗的与她摇摇头,贾母深吸一口气,终于知道怎么做了。
“你,起身吧……”
贾琏自然不起,贾母也不强求。
“唉……”
贾母长叹一声,看着贾琏,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孩子,也太沉不住气了。
我几时说过不成全你了,不过是这件事特殊,又有违我的初衷,所以我想让你考虑清楚一些罢了。
如今你既这么说,而且这般有本事,连玉儿她爹都说动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瞧瞧你,往日看着还是个稳重、孝顺的孩子,怎么一遇到这件事,就越发口无遮拦,连我都埋怨起来?”
贾琏只是叩了一个头,仍旧没有说话,抬起头之后,目光盯着贾母。他要贾母,完全的表态。
“虽然我是想要将你林妹妹许给你宝兄弟,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你既想娶,我还当真不准予不成?罢了,这件事,既然玉儿她爹都没话说,我自然也也没话可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贾母终于点了头,也让贾琏心中最后一点顾虑落地。
事实上,贾琏心里根本没那么激动。从林如海点头的那一刻,贾琏就知道,这件事成了,贾母的意见,在他和林如海的面前,根本没那么重要!
以他如今的底气,有的是办法,让贾母就范。
如今能言语说通,自然是最好的,因此毫不吝啬的,给贾母再磕一个头,感激成全。
贾母也就越发拿捏起来,有些不满的说道:
“你说说你,我方才不过是略微考虑,你就说出那些话来,还听旁人胡言乱语,说什么在我心里,你不足宝玉的万一这样的混账话?
你且说说,这些年,我哪里对你不起?
哼,原本我还想着,你这些年表现的越发好了,我已经给你物色了一个绝顶的好丫头做奖赏……”
贾母说着,故意偏头扫了一眼旁边的鸳鸯,然后再对贾琏道:“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心里既这般埋怨我,此事也就作罢了吧。”
贾母这番举动这番话,自然令旁边的鸳鸯,面色红若朝霞,坐在炕上百般不自在。
贾琏倒是很利索,直接认错道:“是孙儿错了,误会了老祖宗的慈爱之心,孙儿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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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老祖宗若是真的想要将鸳鸯姐姐给我的话,孙儿自然万般感激老祖宗的宠爱,不如……”
“哼哼,慌什么!
这丫头,我是怎么着也要再使唤几年的,你要是等不及,我从我屋里另外挑一个好的垫付给你?
呸,也没见过你这般贪心的人了,才刚求了你林妹妹,转眼就敢来要鸳鸯?看我给你一顿好板子吃!”
看出贾母现在还舍不得把鸳鸯交出来,贾琏也就不强求了,笑说了两句好话,便算是把先前的不愉快,全部压过去了,祖孙两个,倒认真考虑起贾、林两家的亲事来。
忽然贾母郑重说道:“这件事,先不要急着声张,不然你宝兄弟知道了,只怕心里不好受。
等过几年,宝玉长大了一些,懂事了,也就好了。
横竖你林妹妹年纪也还小,想来你也不急在一时吧?”
贾琏自然点头,先前将多余的人撵出去,除了一些话不便她们多听,也有这个意思。
不让贾宝玉闹事,贾母也更容易接受。
等一段时间之后,木已成舟,届时即便贾宝玉后知后觉,也无济于事了。
于是贾琏笑说:“我与林姑父也是这个意思,先等等再说。若是林姑父的病有好转最好,若是林姑父熬不过这一遭,也等林妹妹三年孝期过去,再谈婚论嫁。”
“如此甚是稳妥。”
……
第414章 交锋
贾母又问了几个问题,见贾琏和林如海都考虑到了,也就没再说什么,想了半日,才问道:“还有,凤丫头那里,你准备怎么说?”
贾琏笑意敛去,“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了,想来以凤丫头的懂事,会理解的,至不济,孙儿好好劝劝她,也就是了。”
贾琏倒是想过很多,让王熙凤答应这件事的手段,但是究其根本,这件事,太触犯王熙凤的利益,很多手段,多半都是无效的。
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大概率,是没大问题的。
经过这几年的调教,特别是当初太后那一档子事,王熙凤面上虽然很少表示,但是贾琏心里知道,她是很感激他、想要报答他的。
不然,其也不会自那以后,对他那般依顺,就连她的本性,都收敛许多。
而观之黛玉,身子弱,年纪小,对王熙凤一时之间,威胁应该是不太大的。也就贾琏准备给黛玉超越世间一切妾室的礼遇和恩宠,会令王熙凤心里很难受。
但那多半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有这么长的缓冲时间,想来王熙凤接受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贾母看听贾琏这么说,还以为贾琏根本没什么把握说服凤姐儿。
贾母也是一个明理果断的人,既然已经决定成全贾琏,也就不吝啬再多出一把力气。
“凤丫头的性子,我是知道了。
若是你纳个寻常的妾室,哪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良妾,她也能接受一些。
若是玉儿……
特别是,你和玉儿她爹,还商议的是给贵妾这样的名分,凤丫头知道了,心里肯定很难过。”
看贾琏要说话,贾母一挥手打断道:“好了,本来你们男儿家出息了,这样的事也是在所难免。
你既然叫我一声老祖宗,我就再帮你一次。
凤丫头那里,我会帮你说的。想来,她还给我这个老祖宗几分面子,只要我把她说通了,回头你再好好哄哄她,想来她也就不会闹了。”
贾琏眼睛微亮,有贾母这样对礼教的通晓,近乎达到举重若轻地步的人出面劝说,自然事半功倍。
因此拱手笑道:“既如此,孙儿就多谢老祖宗费心了。”
“哼,要不是怕你镇压不住她,到时候闹得我老人家不得安宁,我才懒得管你。”
“嘿嘿嘿……”
贾琏讪讪一笑,要让她老人家出马,自然也得给足面子,因此笑问贾母年节里想吃什么,回头他去寻弄等。
贾母却不吃这一套,说他现在献殷情,不过都是假孝顺,很快就将他撵出去了。
等贾琏离开,贾母将腿盘进被子里,神色转为沉思。
鸳鸯见状,跪坐起来,继续轻柔的给贾母按捏肩膀。与此同时,她的心思也发散开了。
首先是感叹贾琏和黛玉,竟然能够成为卷属,这大出她的预料,相信,满府中,任是何人,事先也不绝对不可能料到吧。
连她都以为,林姑娘,会和宝二爷凑成一对儿呢。
倒也是,如今的贾府,只要琏二爷想,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呢?
没见,贾母先前分明不愿意将林姑娘许给琏二爷,最后却也不得不答应吗?
这也就是琏二爷有本事,又万事筹谋在先。他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把林姑父都给收买了……
再说自己,以前虽然猜测贾母有将她许给琏二爷的心思,到底贾母未曾真正表态过。
今儿被琏二爷一激,总算是说出口了。
想来,自己的终身,到了今儿,也算是定了。说起来,自己还是沾了林姑娘的光呢。
不同的身份,想事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鸳鸯可一点也不吃黛玉的醋,有的只有对贾琏,想要什么就能得到的崇拜。
再说黛玉秉性高洁,即便将来和琏二奶奶成分庭抗礼之势,想来也不会欺压她们这些命苦的侍女、贱妾一流。
而且,黛玉从九岁上就养在贾母身边,她与对方也算是有些香火情,将来,说不定还能得对方照佛一二呢……
正想着这些事,忽闻贾母唤她,鸳鸯连忙整肃心态回应。
“你去,将凤丫头叫来……”
“还有,将你们太太也叫过来!”
“是。”
鸳鸯自然知道贾母意欲何为,因此下炕穿戴好了,就唤上两个仆妇,出荣庆堂去了。
……
“鸳鸯姐姐,你就告诉我嘛,老太太着急忙慌的,找我到底什么事?”
王熙凤正将家里的一点琐事料理完毕,回家刚准备歇一会,就被鸳鸯叫上。
看鸳鸯神色不不似往常,未免心里犯了狐疑,因此一个劲儿的想要套话。
鸳鸯见王熙凤对她一口一个姐姐的称呼,心里未免叹惋:也就现在如此,等将来自己进了她的门,估计她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等二奶奶过去,自然也就知道了。”
看鸳鸯嘴紧不说,王熙凤也没法,只能跟着到了荣庆堂。
进来这边,发现内堂里,居然一个服侍的丫鬟婆子都没有,只有贾母和王夫人。
更奇怪的是,原本王夫人和贾母应该是在说话的,见她进来,也都闭了口。
王熙凤心里就悬了心。
“孙媳妇拜见老祖宗,见过太太。”
王熙凤可是察言观色的人精,见这架势,自然不敢如往日那般大咧咧,而是规规矩矩的上前见了礼。
贾母看她这番模样,也暗暗点了点头。
招她上前,拉着她的手,以亲切的语气说道:“找你来,是有一件事与你说。
我和你林姑父商议,准备把你林妹妹,许给琏儿做侧室,不知你意下如何?”
贾母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开门见山,不给王熙凤积累情绪的机会。且不提贾琏,只以长辈们决定了此事的态度,更是让王熙凤没有抱怨的资格。
果然,王熙凤闻言,原本还略带笑意的脸上,顿时凝固了起来。
她瞅了瞅贾母,又瞅了瞅旁边的王夫人,和有些不敢面对她的鸳鸯大姑娘。
就在她们都以为,王熙凤会有什么过激反应的时候,却见王熙凤反过来拉着贾母的手,笑嘻嘻的说道:“方才瞧见老祖宗和太太这般架势,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倒吓我一跳。
原来是老祖宗疼爱,想要把林丫头那样的好人,给我们家琏二爷……这是好事啊,老祖宗做主就可以,何用问我的意思,倒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
王熙凤说着,腼腆一笑,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的模样。
但是一旁心细的鸳鸯,还是从王熙凤最开始的一瞬间,那紧紧攥住衣角的双手,窥探到王熙凤的内心。
鸳鸯心内不免又是一叹,琏二奶奶也挺不容易的。
自古以来,嫁娶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母这话压下来,她又有什么办法?
况且,贾母一开始就说了,只让黛玉为侧室,又不会动摇她的地位。黛玉是何人?那可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给她做小,已经是够委屈的了。
王熙凤要是敢表露一点不满,只怕贾母顿时就有理由镇压她了。
所以,琏二奶奶这般反应,当真是无可奈何之中,又对她最有利的了。
“你当真这么想的?”
贾母和王夫人,都有些意外了。
“害,那还有假?
自从我们家琏二爷功成名就以来,我就知道我是配不上他的了。
好在我们家那口子还算有良心,从来没想过休了我什么的,所以,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老祖宗如今慈爱,肯把心肝宝贝给我们家琏二爷,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难道老祖宗还觉得,我会不答应还是什么的?”
王熙凤扬起柳叶眉看着贾母,很是真诚的样子。
她这副做派,倒是打了贾母一个措手不及,原本准备好的许多说辞,都一下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却听王熙凤又道:“只是不知道,老祖宗和林姑父这个决定,我们家琏二爷知道了没有?唉,也是我多心,我们家琏二爷如今官越做越大,性子也是越来越轴了,旁人劝都劝不得。
就那去年那件事来说,当时太后那般逼他,他都愣是没有松口。
林丫头自然是极好的,从她进咱们家起,我就喜欢,我也巴不得她能过来,和我做姐妹呢。
只是,不知道琏二爷的心意如何……”
王熙凤的嘴巴,一向是最会说的,一下就堵住了贾母的口。
又听出王熙凤名为询问,实则是在打探贾琏的心思。
贾母心里不由得想到,琏儿这猢狲,藏得还真够深的,不但把她们瞒住了,连凤丫头,竟是都一点不知道的样子。
也知道王熙凤是寄希望于贾琏对黛玉没有别的心思,想要从此处着手。
于是说道:“琏儿那里,你也不用担心。
说起来,这件事最先还是他提出来的,所以我才和你们姑父合计商议,最后同意了。”
贾母是会体察人心的,她也不想让王熙凤找贾琏闹,所以把王熙凤的退路给堵了。
果然,本来强装笑意的王熙凤,听到贾母说这件事是贾琏先提出来的,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没有了。
本来想要表现强大的她,到底压不住心里的心酸,眼角的泪水夺眶而出,却立马被她抬起袖子就擦掉了。
“呵呵呵,这样啊,那就没任何问题了。
既然琏二爷也喜欢林丫头,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我就说嘛,当初他把林丫头从南边接回来之后,怎么还专门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呢。
原来,是打那时起就起了照顾林丫头一辈子的心思呢。倒也是,林丫头作为老祖宗的嫡亲外孙女,生的跟天仙似的,我见了都喜欢,更别说他们男儿家了。
好了,这件事老太太你们做主就是了,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吩咐,我但不从命。
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王熙凤终究做不到彻底压制自己的内心,一面说,那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怎么也擦不干净。
贾母见她梨花带雨,还故作坚强的模样,也不禁有些心疼。
凤丫头哭的这样厉害,算起来,也就去年太后和公主抢婚的那次了。
想了想,贾母对着王夫人和鸳鸯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凤丫头说说。”
“是。”
王夫人站了起来,深深的瞧了王熙凤一眼。
同作为女人,她当然明白王熙凤此刻的感受。
黛玉作为四代列侯林家嫡女,又是老太太的外孙女,这进门之后,地位自然不一般。
她伤心,自然是应该的。
但是王夫人却没什么感觉,甚至心里有些高兴。
悬了几年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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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晓之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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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内,只剩下贾母和凤姐儿祖孙媳妇二人。
眼见王夫人和鸳鸯离开,凤姐儿的眼泪儿越发止不住,贾母便深深一叹,招手让凤姐儿近前,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凤丫头,我知道这件事你心里不痛快,但人生在世,哪有让你尽占便宜的道理,你得想的开一些,才不会吃亏。”
贾母拍了拍凤姐儿的手,继续道:“说起来,你当我愿意委屈你林妹妹,给琏儿做侧室?
这些年兴许你也知道,我原本是想把你林妹妹,许给你宝兄弟的,只是……
琏儿如今身份今非昔比,他既喜欢你林妹妹,又说动了你林妹妹她爹,如今,这件事即便是我,也是没办法拒绝的,你可明白其中的利害?”
贾母深知如何劝人旁人才会愿意听,因此放弃之前以长辈强压的态度,转而先与凤姐儿共情,表示这件事即便是她,也反对不得,更别说凤姐儿了。
果然,一听贾母这么说,凤姐儿心里便彻底明白了,于是哭着问道:“可是老祖宗,林姑老爷那样清贵的人,怎么会愿意将林丫头给我们家琏二爷做妾?”
贾母沉默了一下,“这就是琏儿的厉害之处了,他在不愿意休妻的前提之下,还能说动你们林姑老爷将玉儿许给他,可见他如今的本事!
他现在在外头,已经贵为侯爷了,又得皇帝陛下的信任,正是前程无量的时候。
你想想,这个时候他要是放出消息,想要收一房侧室延续子嗣之类的,京中不知道多少高门大户家的千金万金小姐,都愿意嫁给他!
你再想想,那些图着他的地位和前程嫁给他的女子,将来进门之后,岂能安分?到时候,就算你这个侯爷夫人的位置还坐得稳,只怕也是不得安宁。
反观你林妹妹,从小你也是看着长大的,人品模样,你也都知道。就她那与世无争,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的性子,又有这么多年你对她的关照之情,只要你高高兴兴的将她迎进门,将来她会不服你,会与你作对?
你林妹妹年纪尚小,身子又那么弱,美人灯似的,即便是想要和你争什么,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况且她又不会。
其实你林姑父之所以愿意将你林妹妹许给琏二爷,也是看中了琏儿的人品,不放心将你林妹妹嫁到别人家去,怕她会受委屈。这一点,想必我不说你都是明白的。”
贾母这一番话,以一种长辈和晚辈之间谈心的口吻说了出来,不偏不倚,凤姐儿还是听进去了不少的
。她知道贾母说的没错,别的不说,就一点,为子嗣计,贾琏不论是纳妾还是娶二房,都是名正言顺的!
加上过了这么一会儿,伤心劲儿也去了,因此擦干净眼泪,笑与贾母道:“老太太不用担心,您说的这些道理了,其实我又哪里不明白?只不过是乍然听说我们家琏二爷要娶别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看来往常我骂平儿她们没出息,实则我也是没出息的人了。
老太太放心,我明白的。既然是我们家琏二爷看中了林妹妹,想要照顾她,我怎么能不成全呢?就算不念在琏二爷往日对我的好处,只说林丫头进咱们家这几年,我也是极疼她的。
如今她愿意屈尊,嫁进我们家来,是我们琏二爷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老太太也别说什么侧室正室的了,等林妹妹进我家门,我就与她姐妹相称,家里的任何东西,有我一份,自然也有她的一份,也不用分什么大小。
她要是看得起我呢,看我比她年长几岁,认我是个姐姐,我也高兴,她要是不愿意,让我叫她姐姐也可以的。”
王熙凤虽然擅长说场面话,但是话一说得多,还是容易曝光内心。
贾母也看得出来凤姐儿说的不尽由心,于是平静的说道:“你也不用试探我们,当初那公主何等身份,都没有抢去你的位置,如今你林妹妹,自然更不会。
这也是琏儿对你的好,你也得记着才是。
所以,从今往后,侯爷夫人仍旧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不过,你林妹妹到底出身不一般,将来她进门,也是以‘贵妾’的名分进门,这是你们林姑老爷的要求。”
贵妾么……
王熙凤丝毫不觉得意外,她从一开始听到贾母说要将黛玉许给贾琏的时候,就知道黛玉进门的话,名分一定不会低,甚至很容易威胁到她的地位。
所以,她才会忍不住伤心、不甘、委屈。
毕竟若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姑娘,她才不会在意呢,即便进门,也不过是给他添一个使唤的人罢了,随意便可辖制住。
以如今她和贾琏的感情,贾琏想要纳妾,她虽然也会不高兴,到底不会像以前一般拼死反对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贾琏居然看上了黛玉,而且,林如海和贾母,居然都答应了?
“你如今身份不同了,眼光也得放得长远一些,不要再像以前那般,只看得见眼前的三瓜两枣。
更不要觉得,家里多了一个有贵妾名分的姐妹,就会影响你的地位。
实际上你手底下,有一个贵妾做姐妹,越发说明你的尊贵。
从古至今你打听打听,可是什么门户,都有资格纳贵妾进门的?换句话说,举凡家里能够有贵妾的人家,无一不是富贵至极、尊贵至极的人家!
也就是你们家琏儿,如今成了晋升了侯爵,才勉强有这个资格。若不然,我和你们林姑老爷,也不可能会让你林妹妹,受这平白低人一等的委屈!”
贾母说到这里,言语又郑重了一些。虽然今日主要是劝说凤姐儿大度,但是也不能一味骄纵,还是要让凤姐儿知道,黛玉是自己的嫡亲外孙,非别人可比,将来她也别想欺负黛玉。
毕竟,凤姐儿除了占了一些先机,单论闺阁身份,凤姐儿只怕还未必比得过黛玉。
如今让黛玉给她做小,到底谁更委屈还说不一定呢。也是让凤姐儿,知道好歹,见好就收的意思。
凤姐儿自然听得出这个意思,因笑说道:“老祖宗说的是,林妹妹那样神仙似的人品,到我手底下,确实是委屈了。
不然……”
“不然如何?”
贾母瞅着凤姐儿,有些神色深邃。
凤姐儿便讪讪一笑,方才她是习惯性的想耍嘴,说不然让黛玉当这个侯爷夫人,她来做小罢了。
话未出口,察觉这样或许会触怒贾母。毕竟,黛玉可是贾母的嫡亲外孙女,在她老人家心里,肯定疼黛玉比疼她多多了。
如今这样的局面,她老人家心里说不定也正不自在呢,要是她再拿这个来说嘴,贾母必定有话说,到时候多半会令自己会下不来台。
所以,心里一瞬间就预判到这些的凤姐儿,很是明智的换了语言。
“老太太放心,我心里是明白了,琏二爷宁愿给出这样的名分,也要娶林妹妹,可见心里是真心疼爱的。如此,就算看在他的面上,等林妹妹进门,我会好好待她的,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凤姐儿心里的算盘,一向是打的最快的,知道事情没有她拒绝的余地,也就收整好心态,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贾母又试探着说了一些诸如女子贤良淑德之类的话题,王熙凤也都一一应下,贾母也就放心了。
看时辰也很晚了,就让凤姐儿回去歇息。
“奶奶……”
平儿在荣庆堂外面,等了很久了,终于看见凤姐儿出来,立马迎上去,却见凤姐儿神色沉俊,一眼不发,不由惴惴的问道。
凤姐儿只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屋檐下的几个小丫鬟,低声道:“回去之后再说。”
说完,迈着大步子,回去了。
第416章 动之以情
贾琏在见过贾母之后,就去东跨院,陪着张勇等人锻炼腿脚。
却有些静不下心来。
虽然知道贾母是个有成算的人,又一向是凤姐儿最尊敬、巴结的人,有她出面说和,应该能够安抚的住凤姐儿。
到底知道今日这件事对凤姐儿冲击力有些大,因此还是决定提前回家。
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发现凤姐儿还没有回来,也就到浴室里先洗了个澡。
等再次回到正屋的时候,就看见一身红色绣花长裙的凤姐儿,正安安静静的坐在炕沿上,看他进门,也只是甩了一眼,装作没看见。
贾琏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第一,没闹。
第二,没哭。
有此两点,足以证明贾母叫她过去一趟,是有成效的。
于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走过去,在凤姐儿的身边坐了。
“哼~!”
贾琏本想搂凤姐儿,奈何凤姐儿心情正糟糕,察觉他的咸猪手之后,轻哼一声,屁股一扭,坐开去了。
贾琏也不在意,复坐过去,强势的将凤姐儿苗条的身子揽在怀里。
凤姐儿自然拼命挣扎,却如何拗得过的如今的贾琏。
好多下无效之后,终于冷笑道:“琏二爷如今可是好本事呢,连四世列侯之后,当朝二品大员的闺女,都能哄来给你做妾!
既如此,你又来闹我做什么?有那样神仙似的林妹妹嫁给你,你还看得上我这烧湖了的卷子?”
闻得这怨气满满的话,贾琏呵呵一笑,扳过凤姐儿的脸蛋来,作势细瞧道:“嗯,确实是有点黑,也有点卷,难得你还有这般自知之明。”
凤姐儿闻言,自是再难控制怒气,在贾琏怀里一个劲儿的挣扎起来。
贾琏立马双手抱着她,并警告道:“好了,别闹了,仔细伤着你!”
上次离京之前,因为夫妻两个过于尽兴,贾琏就差点把凤姐儿的膀子给扭折了。从那之后,贾琏便知道凤姐儿看着刚强,实则身子也是很娇嫩的,受不住他的蛮力。
“我闹?呵!”
王熙凤冷笑一声,终于藏不住情绪了。
“你还说我闹?你自己一声不响的,就给自己寻摸二房,而我这个正室奶奶,事先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若不是如今事情办成了,再也瞒不住我了,只怕,我到现在还没资格知道呢!
我问你,在你眼里,我又算什么,可还算得上是你琏二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凤姐儿忍了好久的眼泪,在被贾琏紧紧的抱在怀里的时候,又忍不住往外飙了。
其实,她是最讨厌动不动掉眼泪的,她自己轻易也不会落泪。
也就是如今心里真正将贾琏当做是一辈子的依靠,是最信任的人。
如今,贾琏却背着她,筹谋娶二房夫人,而且还是黛玉这样身份不一般的人,她自然有道理心酸委屈。
她觉得,就算是贾琏事先与她商议一番,她也不至于如此。
贾琏这么做,分明就是不信任她,所以才先斩后奏。
本来也是,虽然男儿家,是有纳妾的权力。
但是,她作为妻子,也有知情的权力!甚至在大家族中,一般男子纳妾的事情,都是当家主母亲自操办的,这才附和规矩和体统。
贾琏做的这件事,不但让她觉得夫君的恩情减少了,而且还侵犯了她作为妻子的权力。
王熙凤的反应,在贾琏的预料之中。
他就手擦了擦凤姐儿的眼泪,被对方打了手也当做没感觉,只是紧紧的控制着她,笑道:“原来是为这个多心了。
嗯,林妹妹这件事没有事先与你说,算起来确实是我对不住你。
不过呢,我也不是有心要瞒着你。
你也知道的,林妹妹身份毕竟不同,以前,我也从没有想过娶她,也不敢有这个想法。
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机缘凑巧的事……”
贾琏扫了一眼房内,这么长时间,一个人都没有进来过,就知道必定是凤姐儿专程安排好了,就是要听他的“解释”。
因此他也不含湖,将“真实情况”缓缓说来。
“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自林姑老爷病重之后,曾想过与二老爷和二太太议亲,将林妹妹许给宝兄弟,这件事你可听说?”
嗯?有这件事?
凤姐儿天生的好奇心,促使她抬头望着贾琏。
贾政和王夫人二人将这件事,隐瞒的很好,即便是贾母,也是过了许久才耳闻的。
王熙凤不大关心林家,也就没听说。
贾琏郑重的点点头,继续道:“林姑父是自知来日不多,又放心不下林妹妹,所以才想要与二老爷亲上作亲,想着将来林妹妹有我们家照顾,他老人家才安心。”
凤姐儿听到这里,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倒是很容易理解。
黛玉的自小多病,身子娇弱,林如海放心不下,想要把女儿托付给荣国府照顾也寻常。
别的不说,将女儿嫁进来,至少有贾母老太君这个嫡亲外祖母看着,肯定不会受欺负。
“但是呢,也不知道二老爷他们怎么考虑的,似乎不大情愿,敷衍了林姑父好几个月的时间,林姑父终究是没有耐心了。”
凤姐儿听到这里,勐然插嘴道:“所以,你一见机会来了,就立马向林姑老爷讨要你林妹妹?”
王熙凤何等精明会算计的人,她当然一听就明白王夫人等心里的计较。
别的不说,就算是她,将来生了儿子,长大之后也不会愿意让他娶一个从小体弱多病,风一吹就能倒的那种女子做媳妇儿!
更别说,如今家里的大小姐做了贵妃,宝玉简直相当于半个国舅,什么样的好亲事寻不到,非要娶一个失恃又将失怙的病弱女子为妻?
“算你说对了。”
贾琏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听见凤姐儿打趣他,反而一指凤姐儿的眉心,在她很气恼的时候,又幽幽说道:
“我们两个成亲也这么多年了,一路上,坎坎坷坷经过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所以我也不瞒你。
我确实是很心疼林妹妹的,所以若有机会,我很想要照顾她一辈子。
林妹妹母亲去得早,林姑父如今又病的这样,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将来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怎么办?
所以,是我恳请林姑父将林妹妹许给我,我也亲自向林姑父承诺,会好好照顾林妹妹一辈子。
凤丫头,你可明白我这番心思?”
贾琏说的似乎很真心,但是凤姐儿却只冷笑回应。
“呵呵呵,明白,怎么不明白,似林妹妹那样天仙似的美人儿,哪个男人家见了不喜欢?
更何况是我们见猎心喜,好色如命的琏二爷了!”
王熙凤才不会完全相信贾琏的话……
谁说心疼妹妹,就一定要将她娶回家里的?有他这么一个当侯爷的嫡亲表哥在,随便林丫头将来嫁到哪儿去,只要他打一声招呼,谁又当真敢欺负了她去?
说白了,还不是喜欢上了!
说的那么情真意切,湖弄谁呢。
贾琏看凤姐儿不吃这一套,也就笑笑,捏了捏凤姐儿的鼻梁以示宠溺,然后坦然承认:“你说的也不错,我确实喜欢上了林妹妹,只是不知道,我们一向有着醋缸、醋瓮美名的琏二奶奶,可愿意成全?”
“呸!”
凤姐儿自然知道,什么醋缸之类的话,都是当初她嫁进荣国府的前两年,府里传出来的。
缘由嘛,自然是她将贾琏管的太紧,连奴才们都称奇,所以才那样编排的。
可是如今,府里哪个还敢说她是醋瓮?
她不但让贾琏光明正大的养了两个侍妾在屋里,而且连平儿都给了贾琏,并且曾经还对贾琏说,只要他看上的良家女子,收来做二房,都行。
她已经做到如此,哪个天杀的还敢那样编排她?
也就如今贾琏故意这般挤兑她,好达成自己那齐人之福的目的。
“我说不愿意成全有用吗?
不论是林姑老爷,还是老太太,你都说动了,我就算不愿意还能怎么办?
我说不愿意,你就会答应,不让林丫头进门了?”
凤姐儿睁着微含着泪花的眼睛,直直的瞅着贾琏。
贾琏沉默了一下,放开了凤姐儿,起身面对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蹲在她面前。
“你做什么?”
凤姐儿缩了缩自己的脚,盖因蹲下后的贾琏,拿起了她的一只脚。
贾琏却不理她,只是将她脚上的绣花鞋去了,又把另一只也去了。
凤姐儿就很不得劲儿,以为贾琏是想要搞什么声色犬马之事。以前她和贾琏对嘴,贾琏一旦不满,就喜欢把她抱到炕上,或者压在桌子上,欺负她,迫使她听话。
她以为,贾琏今儿也想故技重施,因此极力的往炕上退。
小事也就罢了,今儿这样的“重大事件”,她才不想轻易就范!总得占个理在先!
谁料贾琏虽然抓住她的脚踝,却并没有做些挠她痒痒之类的前戏,只是抬头看着她,满眼疼爱之色。
“我记得,当初太后威胁逼迫你,而后我帮你把那些事情扛下去之后,你感激我维护你之心,曾经很用心的给我捏了一次脚。
今儿,我也想认真的帮你捏一次脚。
不为别的,只当我作为你的夫君,用和你同样的方式,疼爱你一次。
同时也希望,能够以此,消弭你心里的委屈。”
贾琏说着,轻轻将凤姐儿那雪白干净的罗袜褪下,露出那白皙光洁的脚丫。
即便贾琏不是第一次欣赏凤姐儿的美足,此时也不得不感叹,凤姐儿性格上虽有瑕疵,但是这身子,却是没的说,由上至下,都很美妙。
因此,本是想要用这般亲昵的夫妻间小情趣,来抚慰凤姐儿的不甘和委屈,此时,也不禁十足的认真起来。
扯过一旁的矮凳坐着,将凤姐儿一双脚丫抱在腿怀里,循着他所知晓的脚部穴道,轻重有度的给凤姐儿按捏起来。
王熙凤眼睛睁的大大的。原本她刚听到贾琏提及当初太后的事,还以为贾琏是想要“挟恩图报”,让她看在当初他那般维护她的份上,就此息事宁人。
虽然,即便那样,也是应该的。
回想去年那件事,至今她还觉得心有余季。当初若不是贾琏护着她,她都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是不是还活在世上都不一定。
所以,贾琏要是以那件事为筹码与她谈判,她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的。
本来她也只是想要贾琏的一个态度,从贾母与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就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谁知,贾琏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记起当初自己这样给他捏脚表示感激,所以,也用同样的方式,表达对她的爱和感激?
凤姐儿脸有些臊红了。
她自然还记得,当初贾琏为了维护她,不但硬扛下太后的压力,还一力将她犯下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名曰,他是男人,扛得起那些罪过。为此,他被皇帝革了职。
当时她万般愧悔之下,回到家里之后,可是当场给贾琏跪下表示悔恨的。与此想比,给他捏脚,反而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想到这里,凤姐儿本来最后一丝不满和委屈都冲散了。又看着贾琏坐在底下,抱着她的脚,那认真的样子,直是令她心里都酥了几分。
心中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抛开贾母与她讲述的那些利害关系,只论本心。有这样一个世所共称的奇男子做丈夫,不但对自己不离不弃,而且还这般疼爱有加,她还有什么放不下,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于是彻底丢开琐事,后撑着手臂坐在炕上,脸红红的享受贾琏高超的手上技艺。
甚至一个没忍住,被按的舒爽了,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惹得贾琏抬头看她一眼,就把她羞的面颊通红,百般推说“够了”,“不要了”。
到底贾琏没依。
第417章 尤大奶奶身子不好
第二日一早,凤姐儿吃过早饭之后,收拾一番,将欲出门时,看见贾琏在喝早茶,便凑过去问他:“今儿你应该得闲,可以在家好好歇息一会子了吧?正好今儿老太太院里要摆戏,你也一道去瞧瞧?”
贾琏回京这两日,一直都在忙碌,即便是她,大概也就只晚上才能瞧见贾琏。
眼看如今年节就没几日了,到时候贾琏又要去上衙,凤姐儿自然希望剩下的日子,贾琏能够待在家里。
贾琏想了想,说道:“怕是不行,等会我还要去那边院里筛选亲兵卫队。另外,只怕还得过东府去一趟。”
说着,贾琏解释了一句:“我毕竟还担着族长的名头,这么长时间不在家,族中的事情,也得过问过问。”
凤姐儿觑着眼笑道:“是应该过问过问……
不过嘛,如今那边大寡妇合着小寡妇,都是可怜见的人,只怕我们琏二爷心肠好,忍不住去关心关心呢。”
王熙凤惯会以说笑的方式,警示某人。
如今的东府,贾敬不在家只住在道观,一府上下,就只有尤氏和秦可卿婆媳二人。
尤氏她倒是不甚担心,就怕贾琏去沾染侄媳妇儿可卿!
因为王熙凤哪怕作为女人,都觉得秦可卿生的实在太过于娇媚动人,容易勾的男儿家心惊肉跳的。
“你多虑了,我岂是这种人。”
贾琏似乎不屑于凤姐儿的打趣,翻了个白眼,便招边上的香菱过来给他按肩。
如此凤姐儿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她如今算是拿不准贾琏了。
说好色吧,按照以前他那脾性,又有如今的身份地位,满府丫头媳妇儿,只怕就没有一个能够逃得出他的手心。
偏偏,他又像是收了性子似的。至那年他偷老爷屋里的梅姨娘以来,这么长时间,就没有让她抓住过一次痛脚!
好似,他真的从那时起就立志改过自新了,还与她什么约法三章,说是只要自己不擅动他的人,他就再不去外面花天酒地、招嫖聚赌。
他还真做到了!说不好色了吧……
但有机会,又喜欢变着花样的捉弄自己和平儿!
还有,他还定要娶自家从小疼到大的表妹!
摇了摇头,凤姐儿迫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反正连名门出身的黛玉她都决定容纳了,还怕两个毫无根基的寡妇不成?
不论是尤大嫂子还是蓉儿媳妇,到底身份不同,凤姐儿觉得,以贾琏如今的谨慎,应该是不会轻易招惹的。
不然,大老爷死后,留了那么一屋子的姨娘、侍妾,还有丫鬟媳妇子,没良心的怎么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全凭自己一年间,都给打发出去了?
所以,对于贾琏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凤姐儿还是有些相信的。
再说,就算贾琏真招惹了蓉儿媳妇,倒也没什么,左右对那妮子身份摆在那儿,对自己也造不成任何威胁!除非,贾琏想要冒天下大不韪,将侄儿媳妇儿收房!
那样,她才会干预。
只是偷偷腥,也没什么,她早看明白了,如今的贾琏管是肯定管不住的。所以,只要他自己能够做好首尾,别让人闹出来影响他的名声,对这种事,自己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当不知道算了。
于是坐下与贾琏说道:“说起你要组建亲卫,我倒是想起了,昨儿赵妈妈进来寻你,说是她的两个儿子也想要做你的亲卫,也去报名了。
虽然赵妈妈没有明说,但是那意思便是,让你看在他们与你奶兄弟一场的份上,让他们跟着你,你觉得如何?”
贾琏昨儿看过名单,知道赵家兄弟通过了张勇等人的初选。
张勇等人毕竟不敢擅专,只是将年纪过大过小,或是太过矮小和瘦弱的一些人给剔除。
像从小衣食无忧的赵家兄弟,又正值青壮,自然很容易通过张勇等人的初选。
至于为何奶母赵嬷嬷还是想要来讨情,贾琏也明白。
自当年赵嬷嬷出面向他讨情之后,贾琏也确实考察过赵天梁、赵天栋兄弟。但是很显然,这兄弟两并对不起他们的“栋梁”之名。
若是单纯收在身边,做两个长随,狗腿子之类的,倒也没什么。
只是,他们两个作为他的奶兄,自认为与他很亲近。如此,即便贾琏并没有冷待他们,只是偶尔给一些寻常的差事,平时就让他们作为长随,出门的时候,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意也就罢了。
本是对他们的优待,他们却自觉贾琏对他们,论信重比不过张勇、赵胜等亲卫,甚至连亲近也比不过昭儿等心腹小厮。因此就有些抱怨,逐渐就没什么积极性了。
而今,或许是看他一下加官进爵至如斯地步,又开始后悔,所以才想要来给他争当亲卫。
又因为知道报名的人很多,而自己又只招收五十人,害怕选不上,所以才让母亲赵嬷嬷来讨情吧。
想到这些,贾琏只对凤姐儿道:“这几十号亲卫如何筛选,我早已有了计较。若是赵氏兄弟能通过,自然是好事,若是他们自己不争气,我也不可能为了他俩破例。
若他俩今儿真没被选上,赵妈妈那里若是不问也就罢了,要是再问,你就给她说,战场凶险,我不忍心看着两个奶哥哥陪我去犯险,还是让他们两个留在家里给她老人家尽孝就好了。
至于哥儿两个的前程,也叫他不用担心,只要他两个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好好孝顺她老人家,将来我自会帮衬的。”
也就是这赵嬷嬷一向会做人,即便如今贾琏得势了,轻易一年到头,她也不会主动来央求什么,所以贾琏才愿意给她维护好颜面。
凤姐儿一听,就明白贾琏是真的不大瞧得上那兄弟两个。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如今办事有自己的章法,轻易不为人破例。
好吧,若是他俩真没被选上,我自会帮你在赵妈妈那里说道说道。
你也不用担心,大不了以后府里有什么好的差事,多照顾他们一些就是了,也不值得什么。”
凤姐儿将这一茬略过去,又笑道:“说起来你回来也三日了,就没想过进园子去瞧瞧?
你可不知道,咱们家这园子啊,修的可是好的不得了!
反正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的园子。”
听凤姐儿这么说,贾琏倒是笑了。
说起来当初园子的初期筹建,他可是总揽工程的。
后来为了护送昭阳公主出塞,才不得不丢开手,让贾政负责。
一转眼,园子也建造的差不多了,他是该进去看看了。
“既如此,那就下午吧,下午的时候,你陪我进去逛逛。”
“昨儿刚陪老太太逛了一个下午……”
凤姐儿本想推辞,但是一想能够与贾琏一起逛园子,也是一件光风霁月、增进夫妻感情的事情,于是笑着点点头:“好吧,既然你都要求了,我就舍命陪君子,再陪你逛逛呗。
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老太太屋里了。”
说完话,王熙凤招呼着平儿,一熘烟的走了。
“二爷。”
一道娇俏的声音从门帘处响起,随即一阵香风袭来。
贾琏不用看都知道,必定是晴雯。
这妮子,凤姐儿在的时候,她总喜欢偷懒,但是一旦凤姐儿出门去了,她也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
晴雯见贾琏只顾喝茶,也不理她,嘴儿一噘,凑近问道:“二爷昨晚和二奶奶做什么呢,一早就让平儿把门给堵了,也不让我们进门!”
“做什么?你觉得能做什么呢?”
贾琏戏谑的瞅了晴雯一眼。
贾母的意思,横竖他也是要过几年,才会娶黛玉进门,所以这件事,也不必张扬。
因此这件事,目前除了他和凤姐儿及平儿知道之外,也就贾母、王夫人外加鸳鸯三个人了。
昨晚贾母也专程吩咐了她们,暂时不让外传。
贾琏当然知道贾母主要是怕贾宝玉闹,也没有反对。但他和贾母的考虑不同,贾宝玉的心情,他不太需要照顾,他照顾的是黛玉的心思。
黛玉才将满十二岁,按照他的计划,还想让黛玉过几年无忧无虑的闺阁少女生活。若是林如海当真病逝,最好是让她进大观园,做几年潇湘妃子再说。
而黛玉面皮薄,若是人人皆知她已经许给自己,只怕在荣国府待的不自在。
晴雯哪里知道其中缘由,看贾琏故作神秘,思维便发散开去,很快脸蛋就红了,白了贾琏一眼。
晴雯虽然长到十四岁了,算起来连姨娘这个身份,也做了两三年了,到底还是处子身,对于某些事情,只是一知半解,根本不透彻。
以她想来,二爷和二奶奶年轻的夫妻两个,大晚上躲在房间里面,还能干什么?
以前,即便是二爷和二奶奶行房,也是让她们守夜,从来不说不准她们进正门的啊。
可见,昨儿他们玩的,定是……不可见人的那种!
贾琏哪里知道晴雯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见她这副模样,便扯过她的小脸,作弄一番。
总算察觉时辰到了,也就起身让晴雯香菱二婢给他换了一身袍服,然后在她们各自粉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抬脚往东跨院来。
东跨院内,一百多号人,早已经集结。
张勇赵胜等人,正在给这些欲图加入亲卫队的新人,进行简单的“培训”。
左右不过是进亲卫队的要求,和进了之后,平时要做什么,注意什么之类的。
看见贾琏过来,由张勇等人带头,全部行半跪军礼:“叩见侯爷!”
虽然大多数都不甚齐整,但是声音中气十足,贾琏还是比较满意的。
“很好,你们这么多人,敢来竞选成为我的亲兵,我很高兴。
不过我素来说话算话,虽然我想要招收五十名亲兵,但是,若是你们中没有五十个人能够达到我的标准,那么,我宁愿将名额空缺,也绝对不会破格将你们招收进来。
这是对我的亲卫队负责,也是对你们的生命和荣耀负责!
所以,即便你们今儿成为了我亲卫,将来若是吃不了苦,不能恪守己身、勤练拳脚,我也会将你们踢出去,免得将来你们败坏亲卫队的名声,或是到战场上,白白送死。
好了,今儿的筛选很简单,只检测体能。
看见那边的御马道了吗,半个时辰之内,来回四十圈,达成的,算合格。”
当初贾赦死后,贾琏就在东跨院北边和东边扩建了一条两三丈宽,呈直角的御马道,用来平时练习骑射所用。
本来他是想要围绕东跨院修一圈的,到底顾虑邢夫人的存在,而且平时贾母、尤氏等人,还需要从东跨院黑油大门出入,所以最后才只靠着边缘修建,如此既不会干扰旁人,御马道也勉强够用。
那些想要竞选亲卫的,自然也看见那又宽又长的御马道了。听贾琏要求他们半个时辰来回跑四十圈,一个个脸色都变了,纷纷哗然。
贾琏却根本不理会,只对张勇等说道:“你和赵胜,你们八个人,全程监督他们,凡不能按时完成的,或是欲图偷奸取巧,还是故意给他人使绊子的,一律剔除出去。”
赵勇等人早就做好了筛选的准备,自然齐声应是。
贾琏这才看向那些面露苦色的人,冷哼一声道:“体能,只是对你们最基本的要求,若是连这一点都达不到,还是趁早回去歇着的好。
另外,凡今儿体能测试通过的,以前又无重大劣迹的,从明儿开始,我才会检查你们弓马骑射的天赋,然后择优征用。”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没有经历过高强度锻炼的,今儿这四十圈下来,肯定也干不了别的了。
又交代了张勇等人几句,贾琏便领着昭儿等几个随从小厮,来到宁国府。
……
因为是年节,贾政和王夫人,总要使些热闹的法子,让贾母高兴,也让家里,更多几分年节的气氛。
所以,昨儿王夫人便向贾母报备了,今儿一早,贾政就单独请了一个戏班,在贾母的大院,请贾母赏戏。
虽然贾赦才死了一年,按理说,荣国府是不便大摆酒戏的。
但是谁叫贾母是老祖宗?岂有闻得,母亲为儿子守孝的道理?
这也就是,自元春封妃以来,荣国府鲜花着锦,该喜庆,该热闹的时候,从不含湖的原因。
本来贾赦活着毫无威望,死后大家自然更不关心。又有贾母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一家人乐得痛快。
只是,贾琏作为儿子,平时倒是有注意这个。
就比如前儿贾政为贾琏筹备的接风洗尘宴,就没有摆戏。
贾母要看戏,王夫人等儿媳妇、孙媳妇,自当作陪。
尤氏因为临产,不便挪移,特意向贾母告了假,并让儿媳秦可卿前来作陪。
而贾母却因为去年的那些事,对秦可卿早已不似当初那般疼爱,虽然基于一些原因,未曾刻意冷眼相待,到底也当她是个透明人物。
如此,秦可卿在荣庆堂待着,未免觉得不甚称心。
她今儿一是奉命过来,二则,也是想要看看是不是有机会见到贾琏。
贾琏好不容易才回府,她却也就前儿在荣庆堂,远远的瞅见过几眼,都未曾说得上话。
原本以为贾琏会主动找她,谁知道过去两天,贾琏都未曾造彷东府,令她既有些望眼欲穿,又暗暗生疑。
莫非,琏二叔也和旁人一般,是喜新厌旧的,得了她的身子之后,就没那么在乎她了?
其实以秦可卿的本性,是不会这般敏感多疑的,只是谁叫她当初只是刚刚和贾琏成就好事,然后没多久贾琏就离京了,让她都没来得及和贾琏多幽会几次!
十八九岁,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一时没有得到情郎及时的回应,总容易多想一些。
所以,她特意收拾的精致一些,方过来的。
只是等了许久,都未曾看到贾琏的踪迹,又不敢去询问凤姐儿。
好容易等大戏开场,晴雯和香菱两个丫头也过来凑趣,被她瞧见,她便寻了个空隙,找到香菱。
香菱作为当初和秦可卿一起陪着贾琏房顶上看月亮的女主角之一,自然能够猜得到这个生的和她七八分相似的小蓉大奶奶,和自家二爷之间的某些关系。
虽然有些不想,但是秉性良善的她,还是对秦可卿如实相告:“二爷说,他要筛选亲卫,然后还要去东府找芸二爷他们,商讨族中的事务。”
听见贾琏要过去宁国府,秦可卿眼神一亮。
又看香菱分明不想告诉她贾琏的动向,还是碍于情面给她说了,又令秦可卿不由多看了香菱几眼。
她就知道,二叔叔这个丫鬟,是个好丫头呢,否则,她也不敢来问她的。
得到情报的她,回席间坐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以更衣为由,向王夫人和王熙凤报备一声,就带着宝珠和瑞珠离开了。
回到宁国府,果然发现昭儿等人的踪迹,秦可卿忍着立马去找贾琏的冲动,只是招手对丫鬟瑞珠耳语几句,然后就回屋收拾打扮起来。
所以,当贾琏从家族议事厅出来的时候,昭儿便上前与他禀报道:“二爷,方才瑞珠姑娘说,尤大奶奶身上不大好,二爷可要去瞧瞧?”
嗯……
是该去瞧瞧呢。
第418章 尤氏心意
宁国府过年的氛围,远远不及荣国府。
贾琏一路走进来,发现除了各处一样悬挂着一些红灯笼,各处的白墙刷的崭新之外,就没什么喜庆的气氛。
下人们或许也各处躲懒偷闲去了,以致于贾琏从大院走进宁宣堂,都没有看见几个人。
不过进了宁宣堂之后,情况就好多了。
这里侍立的丫鬟和仆妇,不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大抵都不比贾母的荣庆堂低多少。
好些丫鬟,还都是生面孔,这不由得让贾琏多看了几眼。
“奴婢见过侯爷!”
“你们大奶奶可在家?”
“在呢,侯爷要见大奶奶么,我们这就去请大奶奶出来……”
“不必。大嫂子怀有身孕,身子不便,还是我去拜见吧。”
简单与廊上侍立的丫鬟问答两句,贾琏给了身后的阿琪和阿沁一个眼神,便独自一人跨入正堂,然后循着记忆,往尤氏的房间而去。
“侯爷~!”
许是听说他过来,银蝶合着另一个小丫头迎了出来,一看见贾琏,银蝶的脸上便显露三分喜色,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知道贾琏是来寻自家大奶奶的,因此起身后忙笑道:“大奶奶知道侯爷过来了,正在屋里候着呢,侯爷进去吧。”
贾琏点点头,直接步入尤氏的卧房。
尤氏作为宁国府的女主人,自是堂堂正正的住在正堂内。这一点,可不像王夫人,放着荣禧堂不住,只在旁边令辟院落居住。
而宁宣堂作为宁国府的正堂,一应规格,都是和荣禧堂相当的。
便是这主人居住的内堂,也是五间大房,里面大房间套着小房间,甚至还有内廊,若是不熟悉布置的刺客闯进来,只怕也要转好一会儿才能找到正主。
“二叔……”
尤氏早在贾琏过东府,找管家们议事的时候,就知道了。
本来她是想出去找贾琏的,到底怕表现的太热切,惹人怀疑,所以没举动。
后来听说贾琏进了宁宣堂,她便知道定是来找她的,所以便收拾一番,在屋里静候。
此时看见贾琏走进来,忙迎了上前,声音有些惊喜的唤道。
贾琏也早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将临窗而立的尤氏看在眼中。
这女人,还是那般秀美、庄重,只是肚子已经很明显的隆起,影响了她丰腴的身材。
又见宽敞的房间里,此时并无一个服侍人,而之前迎出去的银蝶二婢,也没有跟着他进来。贾琏知道这是尤氏的安排,因此在她迎过来的时候,上前接过她的手臂,然后手臂一环,就将尤氏轻揽在怀中。
看见尤氏热切的眼神,贾琏毫不犹豫的低头,照着那浅擦着胭脂的红唇便吻了下去。
久别的情侣,难免热烈一些。还是贾琏顾忌尤氏快要临产了,才提前将她放开。
“二叔~~”
尤氏有些羞臊,低着头,声音呢喃。
以前虽和贾琏私会,却要么是借助办理丧事等条件,要么就是相约在天香楼里。
像此时这般正大光明的在她房间里欢好还是第一次,这种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令人既害怕,又隐约刺激。
贾琏也觉得美人唇齿留芳,身上的气息异吸引人,因此牵着她的手坐到旁边的圈椅上,而后让尤氏倚坐在他的大腿上,一边耳鬓厮磨,一边述说正事。
何谓正事?不过贾琏问及尤氏这半年来有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而尤氏关心他在外的危险等。
或许都知道时间宝贵,因此二人都没有深问根底,只是你农我农之间,情欲渐生。
尤氏便有些歉疚,在贾琏耳边道:“我把银蝶给你叫进来吧。”
看贾琏摇头,尤氏又想起她将银蝶也给了贾琏许久了,而贾琏却一直没有收用,她心里早有猜想,于是温柔的解释说:“银蝶丫头是我前两年才收到身边的,那个时候你珍大哥一门心思的扑在讨好蓉儿媳妇的事上面,对我及身边的人并不大留心,所以,她还是处子身呢。
若不然,我也不敢将她给二叔的。”
贾琏眉头一扬,这个尤氏,果然是贤惠懂事的过分啊。
不过,银蝶是不是处子,他早检查过了,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收用的。
没有与她解释什么,只是岔开话题说道:“方才我过来你这边,发现你院里的丫鬟反而增添了许多?”
贾琏有些奇怪,他是知道尤氏和秦氏将以前贾珍和贾蓉身边的侍妾、丫鬟等打发出去许多的,怎么她屋里服侍的人还多了?
她知道尤氏不是王熙凤那等攀比讲威风排场的人。
尤氏闻言,抬头扫了贾琏一眼,就在贾琏有些怀疑的时候,尤氏却笑道:“是比以前多了许多。
以前你珍大哥在的时候,家里许多地方都铺排浪费。
如今家里只有我和蓉儿媳妇,外加你敬大伯和你珍大哥几个姨娘,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地方,所以我就将不必要的排场全部裁撤了。
是借此打发出去不少人,但是好些身家清白的,我也不好一点情面不留,所以就放在我和蓉儿媳妇身边,听候使唤了。”
贾琏了然,原来如此。
虽然打发出去了一些,但是因为家里需要用人的地方变少了,所以反而闲下来更多人。
就比如荣国府,要是哪一天贾母突然去了,荣庆堂内服侍的那一百来号人,岂不立马空闲下来?
看贾琏明白了,尤氏又道:“不过,我自己一个人,身边其实也是用不了这么多人,白放着也可惜,不如我将她们招过来,让二叔瞧瞧,若是有看得过去眼的,我送给二叔使唤如何?”
“二叔不必疑心,妾身虽然不敢保证这些人都是清清白白的,至少,以前都是少在珍大爷面前露面的人。还有好些,是这一年才进府听候使唤的呢……”
尤氏说着,眼神扫了贾琏一眼,似戏谑,又似有点俏皮。
贾琏便无言以对。
他相信尤氏说的是真的,毕竟贾珍再好色,眼光和精力也有限,加上贾敬还没死,他行事还有些顾虑,所以不可能将府中丫鬟媳妇儿淫遍,这也正常。
至不济,宁国府一样也有上百户的家下人丁,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些新长大的奴才丫头们进府,加上每年或许宁国府还要从外头买一些奴才和丫鬟。
所以,只要尤氏有心,肯定还是能从府中收集不少好颜色的清白丫鬟……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乐意从被贾珍选过一边的丫鬟堆里,再去筛选美色。
事实上,若宁国府真有绝世的颜色,不说达到像秦可卿那样的,只要能和尤氏相比,他倒也不介意邂后一二。
但是很显然,这很难。
他可以质疑贾珍的人品,但不会质疑贾珍的眼光。
虽然心中并无什么在宁国府猎艳的心思,贾琏却也知道这是尤氏的一番好意,因此只握着她的脸蛋,笑道:“此事不用急,等哪天我有精神再说吧。”
“哦。”
尤氏却已经看出,贾琏对她的提议并未放在心上。
她其实也不是一定要送人给贾琏,之所以有意的收集了一些好颜色的丫鬟在身边,确实是以宁国府的现状,那些丫鬟放在别处反而容易生事,比如和家丁小厮私通之类的。
所以,还不如放在她身边。如此,自己身边美人多了的话,琏二叔总容易惦记着她一些。
有功夫,也更容易到她这边来。
尤氏虽然知道自己颜色也算不俗,但终究比贾琏都大了七八岁,许是再过不了多少年,对贾琏的吸引力就会越发的少了。
而贾琏身边,从夫人王熙凤,到丫鬟晴雯等人,哪一个不比她年轻漂亮?
她知道,自己占着的,不过就是一个“猎奇”罢了。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自然就知道如何才能让贾琏对她更加留心。
确认贾琏既无意召唤银蝶,也不想让其他人来服侍,她便只能自己出手平息自己挑起的火气。
而贾琏又哪里忍心让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服侍他,在她刚刚想要跪到地上去的时候,便将她扶了起来,到炕上坐了。随即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嘱咐了一句好好养胎,他改天再来瞧她,便出门去了。
虽然如今身份今非昔比,但是能够避免的麻烦还是避免一点的好。
他作为代理族长,与尤氏打交道在所难免,但是,事情还是不要太明显的让人怀疑的好。
所以出来外廊,招上阿琪阿沁,便往大观园方向去了。
从宁国府进大观园,要经过天香楼脚下。
当贾琏来到这边的时候,看见整个天香楼都静悄悄的,即便从正门进去,想必也无人可见。但生性谨慎的他,还是绕至隐蔽处,从角楼上登了上去……
第419章 冷面郎君
在贾琏光明正大的离开之后,尤氏在房内独坐了一会儿,就将银蝶叫进门来,嘱咐道:“你去找来升家的,让她安排几个人去问问我老娘,事情办的如何了,可有麻烦。
若是办妥了,便接她们过来与我作伴。”
自贾琏离京之后不久,尤氏便寻了理由,让尤老娘母女三人,回老家去了。
倒不是她无情意,用完了人就赶走。
她是知道了,自家老爹在世的时候,曾经给二妹妹谈过一门亲事。
虽然出于一些原因,尤老娘早就后悔且有退亲之意,到底一直拖着。尤氏何等明断,既然有心将尤二姐许给贾琏,自然不会让她留下这么一个首尾在身上。
于是交代尤老娘等人,回去将这件事办妥。
而之所以之前这么久没有过问,也不过是简单的御人手段。
虽然是老娘和妹妹,到底不是亲的,有的时候,只怕未必完全和她一条心。
特别是三妹,性格刁钻,行事泼辣,不甚好相与。
所以,让她们见识过国公府的富贵之后,再让她们回乡下重新体会小门小户的寒微,或许会让她们更加珍惜住在国公府的日子。
荣国府,大戏持续。
内里演一班,外院也演了一班。
里面一班,自然是专为贾母演的,外面的一班,则是单请了几个族中有名望的长辈和子弟,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贾宝玉素习是不喜欢这等热闹戏的,除非是陪着姐姐妹妹们一同观赏。
所以,若是按照常理,贾宝玉虽然是男子,这个时候,却该是坐在内里一班,陪着贾母赏戏才对。
但他今儿,却破天荒的到了外头,陪着贾政看戏。
哪怕时常被贾政提点教训,他也默默的忍受。
好容易等贾政进去给贾母敬酒,贾宝玉立马让茗烟揣了两壶酒到他的外书房去。而他本人,则是去戏班的更衣室,找到今日客串生、旦戏文,年轻俊美的一个戏子,将他请来小叙。
因遇上同有交情的赖大之子赖尚荣,便也一并邀请了。
“哈哈哈,柳二哥,几番欲图找你不得机会,没想到今儿你竟到了我们府上,实在令小弟,不胜欢喜之情啊!”
贾宝玉拉着那戏子的手腕,一边往自己书房请,一边满面春风的笑道。
那戏子虽然一身戏服,面上也还有着精致的戏妆,举止却毫无一般戏子的扭捏矫揉之态。
相反,还能从他身上,看出几分洒脱的男子英气。
此人,便是京中风月场上,素有几分薄名的柳湘莲,人称“冷面郎君”柳二郎。
柳湘莲虽然与贾宝玉认识时间不长,也只是粗粗会过几面,到底看对方言谈举动,不似一般俗人。而且贾宝玉身份也是不凡,却待他如此亲切,柳湘莲心内未免也有些感动,面上便也露出亲切之意。
“也不必找我,我素来萍踪浪迹,连我自己,有时都不知道要去往何地,你们又怎么找得到我。”
说着,一面随贾宝玉和赖尚荣进屋。
坐下后,赖尚荣笑道:“他没有骗你,若不是他刚进京的时候,来寻过我一次,我也不知道他在京中。
正好几日前老爷派我父亲延请戏班,我就想着上次宝叔还问过我二郎的踪迹,我便去请他,一来我们也聚聚,二来帮我父亲一个帮。没想到,他竟真的肯来。”
“赖大哥有命,小弟怎敢不从。”
赖尚荣作为荣国府大总管赖大之子,又从小放了奴籍,且又中了举,地位自然不低。因此结交的,都是京中的权贵子弟,即便是世家子弟出身,人言面冷心冷的柳二郎,也是与其平等论交。
不论怎么说,自去年见过柳湘莲两面,便念念不忘的贾宝玉,此番再次见到芳踪,自是欣喜不已的,因此一边畅饮,一边高谈阔论,倒是十分痛快。
一时贾宝玉又想起秦钟,便拉着柳湘莲的手,追问道:“对了柳二哥,你此番入京,可看到秦钟了?”
柳湘莲点点头。说起来,他还是先与秦钟结识,然后才认识贾宝玉的。
毕竟,当初他之所以与贾家一干人往来,还是宁国府贾珍父子慕其名,花重金请他过府排演过几次戏文。因见那贾蓉内弟秦钟人品模样不凡,也不是一般纨绔俗流,因此颇有几分交情。
“小钟儿他如何了?”
柳湘莲看贾宝玉有些激动,有些意外。以贾府和秦家的关系,论理贾宝玉和秦钟两个极易见面的,缘何贾宝玉却一副许久未见,很是关切的模样?
赖尚荣见状便隐晦的解释了一句:“因为一些原因,家里的老太太,不许宝叔和秦钟往来,所以宝叔才会如此。”
柳湘莲也听出此中必有隐秘,也不便深究,因说道:“他并无什么异常,只是看起来比以前还要消瘦一些。”
“害,我就知道,他那样娇弱的身子,如何经得起旁人的荼毒,万幸他病好了。”
贾宝玉自然知道,秦钟自智能儿那件事之后,回去不但挨了秦邦业一顿好打,而且还病倒了。
先时他还瞒着贾母等人去偷见,只是秦钟并不甚理他,秦邦业也不欢迎他,心灰意冷之下,也就不再去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几个背着我躲在这里吃体己酒!”
正在贾宝玉几个尽兴之时,忽闻得房门彭的一声大开,贾宝玉大吃一惊,一时还以为贾政寻来了。
待听得声音,才知道是薛蟠。
“薛大哥来了,请坐。”
薛蟠肥都都的身子窜进屋里,一双略小的眼睛贼兮兮的转着,目光落在边上的柳湘莲身上,顿时泛起异彩。
柳湘莲虽然不甚喜,却也有礼的拱了拱手。
“这位便是柳二郎吧,早就久仰你的大名,只是一直未曾得见。今日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啊~”
薛蟠根本不在意赖尚荣和贾宝玉二人,上前便欲拉柳湘莲的手,叙叙衷肠。
却被柳湘莲不动声色的躲开,薛蟠也不在意,反而扫了一眼席面,自来熟的招呼着众人坐下。
赖尚荣自然不敢得罪薛蟠,贾宝玉看在宝钗的面上,一向也敷衍着薛蟠。柳湘莲见贾宝玉二人的态度,也知道薛蟠身份应该不俗,也不便得罪。
但是重新入席之后,他就发现薛蟠看他的眼神十分邪恶,甚至还屡次伸手欲图占他便宜,柳湘莲心中便十分不快。
赖尚荣瞧见了,在薛蟠想要上脸的时候,忙拉住,笑说道:“薛大叔吃醉了。”
“胡说,今儿才吃了多少点,我才没醉……只不过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哈哈哈……”
薛蟠做出自认为最有魅力的,放浪形骸的形状,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柳湘莲。
却不怪他如此。
原来薛蟠从入京之后,就在贾府听说过柳湘莲的名号,只是凑巧都没有碰见。
今日无聊,听说荣国府摆戏,也就过来瞧瞧,没想到就看见了上台客串戏文的柳湘莲。
因柳湘莲“名声在外”,且今日见其果然客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便以为柳湘莲也是如他之前见过的那般伶人一流。
似这般人品模样绝佳的伶人嘛,通常都是权贵人物们的玩物,深谙风月之道。
薛蟠这可不是武断,不然好端端的三个大男人,青天白日为何关在屋里吃酒?
还不是,贾宝玉和赖尚荣两个,背着他吃独食!
如今既然被他找见了,自然不会丢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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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调戏
贾宝玉也看不甚惯薛蟠的举止,深觉唐突了柳湘莲,却也不好直说。
正好两壶酒已饮尽,贾宝玉便欲唤茗烟去取酒。
添酒的小厮扫红笑说:「茗烟说他娘叫他回家一趟。」
「那就让王荣去!」
「这个,王大哥只怕去不成……」
贾宝玉耐心耗尽,一拍桌子站起身怒斥道:「好啊你们,我平日里少有出门,如今不过是略微使唤你们,你们就推三阻四的,兴的你们比主子的款还大!」
贾宝玉自然有理由生气,他的长随、小厮一堆,都是预备他平时出门听候使唤的。
但他又甚少出门,这些人不过是白拿工钱。如今自己要他们去取一壶酒,居然还敢推诿?
扫红忙跪下道:「二爷息怒,原是今儿侯爷在那边院子里挑选亲兵,王大哥也去试了。
听说侯爷要求他们绕着御马道跑了三十圈,一个个都累得趴下了,所以才回去歇息去了……」
「三十圈?」
贾宝玉的怒气小了下来,他也去东跨院的御马道上玩过,知道那御马道有多长,别说三十圈,他自己只怕十圈都跑不下来。
当然,他贾宝玉可是翩翩儒雅佳公子,又怎么可能学着泥腿子用脚跑路!
听到扫红还在给贾宝玉解释,旁边的柳湘莲倒是神色一动,作好奇样的询问:「早在去岁上京的路上,我就总听闻贵府侯爷的英雄故事,原想着今日或许有幸能够拜见拜见,却不想一直未曾看见。」
贾宝玉还待解释,薛蟠已经拖着凳子凑近柳湘莲,笑眯眯的说道:「说起琏二哥,那是自然了得!不过嘛,他和我们不是一个路数的人,以前他们东府的珍大哥还在的时候,我们就经常聚在一处吃酒,好多次派人去请他,他也不来。
他也不好戏子优伶这一类的,从未有听说他和哪家班子的名角儿好过……
不过嘛,若是小柳儿你就不一样了,以你的品貌,只要想见他,想来却是不难的。」
柳湘莲强忍着恶念将头看向另一边。
自来他与同辈人论交,别人大多称呼他为「柳二哥」,即便是长者,也多是称呼一声「柳二郎」,只有那等将他视作风月场上陪客的人,才会称呼其为「小柳」。
以前的贾珍,便是这般称呼他的。谁曾想这个薛蟠,比之贾珍还要俗陋的多,不但称他为小柳,还加了一个恶心的尾音!
赖尚荣怕薛蟠彻底把人得罪,忙圆场道:「别听薛大叔胡说,琏二叔只是因为府里大老爷尚在丧中,所以才不便应和这等场合。」
柳湘莲随意点点头,又见贾宝玉正命扫红去取酒,就站起来说道:「班主那里还央求我串两场戏,我就先失陪了,诸位尽兴。」
贾宝玉面露不舍之意,他可是知道柳湘莲又不是这个戏班的人,根本无需受班主节制,正要劝他再留下,柳湘莲却一拱手,直接离去了。
到了外面,直接叫住一个侍者问了一下方向,就回到戏班,在班主欣喜的安排中,又串了两场戏,方回到帘后,拆妆卸粉。
没想到那薛蟠又寻了过来,对其方才台上的表演,大加赞服。
柳湘莲也没有时间理他,正想着等会是就此离开,还在再与贾宝玉等人聚聚,以瞧看机会,不想下巴传来一道火热的手掌温度,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头已被人托着转向另一边。
一张白白胖胖,不甚丑陋,却面目猥琐的大脸,便悄然映入眼中。
「你!
」
柳湘莲大怒,一下子站起来,心中直恨不得取过旁边墙上悬挂着的佩剑,将此僚一剑斩杀。
到底顾虑其系贾府世交,未敢轻动。
「呃,小柳,何故这般不理人?今日难得一见,我已命人备好酒戏,待会,还想请你家去坐坐,我们两个畅谈一番情义。
你放心,我家虽然比不得他们贾家,论富贵却也不差多少。到时候,一定给你丰厚的过场费,那样,你也不用这般辛苦的上台唱戏了……」
薛蟠不是看不出柳湘莲对他的不满,但是他常混迹风月场,见惯了这等故作矜持,以抬高身价的计俩。
再说,就算柳湘莲真不喜欢他,所谓「好女怕缠郎」,这还是他上京后,从贾珍等人身上学来的招式,学以致用几次之后,大觉得有效,因此此时同样覥着脸应对柳湘莲的怒视。
「哼……」
柳湘莲心内冷哼一声,到了此时,哪里还看不明白薛蟠此人。
他走南闯北,虽然经常出入各大戏班串戏,却也不简单的为谋些钱财。
他原系豪门世家旁系出身,直系父母长辈虽然尽皆亡故,但也给他留下了一些家资。
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是保他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可行的。
他上台串戏,一则因为喜欢,二则可以借此结交一些天下有识之士,三一则,还可以提升些名气,博得青楼薄幸名,消遣寂寞。
是的,他喜欢美人,甚至也常做眠花宿柳之事,但他不喜欢,被人当做戏子调戏。
只不过是出入风月场所多了,见得也就多了,偶尔被人口头上占占便宜,他也能当做不在意。
盖因那些权势子弟,多少要几分颜面,即便偶然遇到那难缠的人物,他也不过是趁机躲开便是。
反正他也没什么亲人,无牵无挂,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又有几人,如同薛蟠这般,再三纠缠,甚至敢直接对他动手的?再一思之薛家不过是一皇商,而薛蟠此人更是鄙陋至此,心中这口恶气如何忍得下?因转圜了面容,让薛蟠稍候,自己将妆容几下卸掉,然后拉着薛蟠至无人之处,笑说道:「之前薛大郎所言,可是当真?却不知道,你是真心与我好,还是假心与我好?」
「自是真心的,我要是有假心,管叫我不得好死!」
薛蟠大喜过望,还以为柳湘莲果真是回心转意了。
柳湘莲越发笑了起来,「既是当真,眼下这里不甚方便……你可舍得离开这里,外面住一夜去?」
「哈哈,有了你,我还要家做什么!自然愿意的。」
薛蟠看着柳湘莲那俊美无暇的容貌,回想起他在戏台上,客串女子时那娇媚的模样,心里已然酥了大半,大喜之下哪里还想别的,急忙答应。
「如此正好,我在那北门外头有一处住所,里面也养着两个绝好的孩子,都是未曾出过门的。你跟了我去,也不用带任何人,我那里服侍的人,都是现成的,怎么样?」
「好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薛蟠露出急切之色,立马就想要拉柳湘莲的手。
柳湘莲强忍不悦,一甩手道:「慌什么,仔细人瞧见。
你且别处坐坐,等我先离了这门,去北门外桥头上等你,到时候你再来,岂不人不知神不觉?」
「好好好……」
薛蟠喜的无可无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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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逢三之约
作为宁国府现在唯二的女主人之一,秦可卿在天香楼,是设有更衣处的。
等闲逛荟芳园累了,或是身上脏了的时候,都可以就近来到天香楼,更衣解手。
此时,在秦可卿布置的十分温馨的房间之内,摇床之上,贾琏半倚着床栏杆,露呈的胸膛间,依偎着一个千娇百媚、倾城绝色的美人。
这美人,正是宁国府的大少奶奶,也是此间的女主人。
她满面红润之色,白嫩如葱的素手,轻轻抚过贾琏的胸膛,偶尔抬头瞅一眼贾琏的面容,便觉得温暖而幸福,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许窃喜之色。
却不知又想起什么,忽然喜色一收,面露恼色,娇声说道:「奴家还以为叔叔也和世上那般负心薄幸的男子一般,得手之后,就不想理人了呢。」
「怎么会。」贾琏微闭着眼睛,静静的享受事后的余韵和美人肌肤的细腻光滑,嘴里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怎么不会?」
秦可卿似看出贾琏的不走心,撑着身子起来,瞪着贾琏说道:「如今叔叔都回家第三天了,若不是人家主动找你,只怕叔叔根本都不记得人家了呢!」
贾琏呵呵一笑,美人说话本就动听,再句句加一个「了呢」,更是勾得人心麻麻的。睁开眼睛,正欲与美人说点什么,冷不防就瞅见秦可卿毫无遮拦的春色,又默默住了口。
「呀……」
绝色美人看见贾琏的神色,低头间才惊觉自己窘态毕露,立马惊呼一声,打了贾琏一下,娇恼的匍匐在贾琏的身上,表面上扭捏不依,心中却是暗暗生喜。
贾琏看美人如此着恼,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心说都到这个份上了,有这个必要么?
到底知道秦可卿虽然娇媚的不可方物,却还太年轻,娇羞一点也寻常。
实则这也是秦可卿的可爱之处。该娇羞矜持的时候,表现的比莲花还要单纯,但是该妩媚放浪的时候,却也热烈似火。
据贾琏看来,秦可卿于情爱之道上,十分有天赋。这一点,世间绝大多数女子皆不可与之匹敌,更别说,在他的数年调教之下,也不过是勉强可圈可点的凤姐儿了。
或许,这也是他虽然想要避嫌,但是得到美人的相约信号之后,还是没忍住,步入她彀中的原因吧。
搂起美人,亲昵一番,贾琏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起身穿衣。
而美人虽然有些念念不舍,娇嗔两句,到底身心俱已满足,也就起来服侍。温言软语之间,多少还是对于贾琏前面两日对她不闻不问,颇有微词。
贾琏便笑着抬起她那颇有几分蛇精脸神韵的面庞,笑道:「这两日,我自己都忙的什么似的,哪有功夫来采你这朵绝色鲜花?有的时候,你还真得和你婆婆好好学学,方才过来的时候,我顺道去瞧了你婆婆,她就不像你这般,对我有这般多的不满。」
秦可卿一听,立马做出泫然欲泣之态。
「既然叔叔不喜欢人家缠着你,那以后奴家再也不纠缠叔叔了便是了……」
美人如此,特别是秦可卿这样美人做出如此形状,便是世上最心肠坚硬的男子,只怕也会忍不住心生罪孽之心。
这就是秦可卿的天赋技能,瞥眼瞅了一眼贾琏的神色,貌似有效,便继续如此说道:「再说,奴家哪里有资格与婆婆学习,婆婆身怀六甲,将来注定成为这座府里的老太君,而奴家,却又有什么,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可卿说着,便拿眼去瞅贾琏。实则早在听见贾琏说她是绝色,又说什么只是「顺道」去瞧的尤氏,心里早就欢喜了。
贾琏一时不察,却认真想起了秦可卿的话来。
听起来,秦可卿在府里似乎有点孤单啊……
倒也是,尤氏如今有孩子为寄托,只有秦可卿,年纪轻轻,却注定要孤独终老在这国公府内。
虽然自己与秦可卿的开始,是秦可卿主动勾引的他,到底自己若是没什么歪心邪念的话,也不会轻易着她的道。
如今,却不能不管她。
而且,秦可卿本就是世所公认的那种,妖媚动人心的绝色美人,即便是在贾琏看来,也是如此。
若说以前他还觉得,秦可卿只是个九分五往上,近乎圆满的美人。那么在知道秦可卿遇他之前,还是处子身躯的时候,在贾琏的心里,秦可卿的美,便就达到了因各种原因,在他心中无可取代,甚至神思超过邪思的宝黛二女了。
所以说,此时的秦可卿,也算是他心中,头一等的,想要不顾一切照顾好、保护好的绝色美人。
可是,再一想秦可卿那八九不离十的特殊身份,即便是此时的贾琏,在对待她的时候,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在不确定当年那些人的目光完全从她身上挪开之前,即便是他,也不敢对秦可卿,贸然做些什么别的安排。
这也就是,即便当初贾珍、贾蓉之死,都和秦可卿有着不可推托的关系,但是贾家至贾母、贾敬往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对她如何的原因。
摇了摇头,贾琏扯了扯美人的脸,轻声道:「莫要委屈抱怨了,要知道,方才在尤大嫂子屋里,她可是想要将府里所有的标致丫鬟,都招来任我挑选的。
可我没挑,直接跑来找你了,你说说,我待你之心如何?」
「好啊,难怪当初打发蓉儿他们的女人出去,她偏偏要挑那些颜色好的留在自己身边听候使唤。原以为她是和老太太一般,喜欢生的好的丫头,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婆婆还真是好算计呢!」
秦可卿一听贾琏的话,顿时像是明悟了什么一般,愤愤的说道。
她当然知道,尤氏不论是想要保住目前的地位,还是将来自己的孩子成为宁国府的主人,都只有贾琏可以依靠。所以,她会费尽心思的讨好贾琏,秦可卿一点都不奇怪。
她只是后悔,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在分丫鬟的时候,尤氏其实还是开口让她挑选的,只是她当时的心思一直都在思念贾琏和保养自己的身子之上,对别的一点不在意。
得找个机会去婆婆院里,向她讨几个颜色好的丫头呢,不能让她把好处都占完了……
对于女人之间这点小心思,贾琏根本不在意,她只是爱怜的抚摸着秦可卿的脸颊,叮嘱道:「以后不要用尤大嫂子的名头,约我至此处了,时间久了,难免惹人怀疑。
这样吧,以后凡逢三之日,初三,十三,二十三日,你都可以到此处更衣,而我若是有时间,便也这个时辰过来瞧你。不过,你也知道我事情多,不定次次都能成行。
你也不用灰心,你若是想见我,尽可以到我院里来,找你凤婶婶即可,她很喜欢你的。」
「叔叔说的,可是认真的?」
秦可卿本来听贾琏让她别再以「尤氏身子有恙」为由约他,还以为贾琏要么是不喜欢她了,要么是怕人发现要与她斩断联系,正自伤心。
哪想到贾琏忽然这般提议,自是喜出望外。
凡逢三日,相约一次?这可比她今日这般,千方百计的瞅机会约见贾琏,简单多了,而且,次数也好,一个月有三次机会呢……
至于去凤姐儿院里看贾琏……正如贾琏所说,她和王熙凤的关系,经过这几年,已经是越发的好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即便现在被凤婶婶知道了她和琏二叔的关系,凤婶婶也不会拿她如何了……
不过她可没想过将此事告诉王熙凤,破坏贾琏和王熙凤的夫妻关系。她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只要贾琏能够心中记得她,偶尔看她两次,她就心满意足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偷偷的,比放在明面上,可能感觉更好呢。
于是,高高兴兴的与贾琏定下了这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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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夫妻闲趣
下了天香楼,贾琏自领着两个丫头从园子中,往荣国府来。
因园中景色宜人,建筑轩轾。草原上出身的阿琪二女,又没有见过什么上了品质的皇家园林,因此即便是对于贾琏偷香窃玉有些吃味的阿沁,在进入园中之后,也放开心怀,满心好奇的观赏其中景致。
贾琏却记得与凤姐儿相约下午游园,所以未曾细看。
回家换了一身素净干练的衣袍,又让人在东廊上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作为阿琪和阿沁平时的歇息之所,贾琏就又出门,往东跨院来。
问了一下测试的结果,令贾琏不甚满意,只有三十多个达标。
这些人,要么就是真的年轻力壮,要么就是经常在外办事跑动,耐力十足。
总之,只有这三十几个人真正达到了贾琏的要求。其他所有人,全部不合格,据赵胜所说,其中甚至有一半,只跑了十多圈,就彻底趴下不动了。
这些人,也包括了赵家兄弟。
「就这三十六个人吧,能够坚持跑完三十圈,至少说明体力和意志力,都比较不错。
张勇,从明儿开始,你就带着冯飞他们,给我检测一下他们的弓马骑射、挥刀拿剑的本事。只要不是那等天赋极差的,比如拉不开弓,举不起刀,或者不敢骑快马的人,都可以编入亲卫队,然后按照以前训练的法子,加紧训练,力争最快的时间,要让他们有一点「当兵」的样子。」
张勇应下后,又问贾琏:「侯爷,即便是将所有人都留下,也还是不够啊,可要从那些跑了二十多圈的人里面再筛选一些出来?」
「不用,此事我已有安排。」
贾琏是想要组建一支五十人的亲卫队,以他如今的身家,养五十个兵自是轻而易举。
却也不急。从家里挑不出这么多够资格的人,大不了从兵马司那两千多号人中挑选算了,相信那些官兵,一个个都很乐意成为他的亲卫。
之前之所以没做此考虑,只是因为他们拿的都是官俸,不如自家奴才那般,身家性命和利益完全系在他一个人身上来的忠心可靠。
如今想来,倒是他狭隘了一些。
让一些拿着官俸的人来补充他的亲卫队,还能向外展示自己不用人唯亲的胸怀,有利于收拢人心。
比如将来到了战场上,他若是成了主帅,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全全部交给自己的家将。
能够让三军将士折服,齐心共力的拥护他、保护他,他才能真的无敌。
至于忠心问题,只要利益和情义足够了,其实也和家奴没什么差别。毕竟就算是家奴,若是对他们不好,或者是本身就是白眼狼的,忠心也是问题。
比如赖家。
离开东跨院,贾琏又至梦坡斋找贾政,准备向他询问一番,园子接下来的建造章程。
他方才从园中回来,看见还有好些地方,都还在施工。
梦坡斋的小厮告诉他,贾政还在荣庆堂那边,服侍贾母,贾琏又往荣庆堂过来。
从正院穿过的时候,正看见薛蟠一熘烟的从二门外跑过去,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贾琏本想与他打个招呼,谁知对方根本都没看见他,贾琏便摇了摇头,也不理会,在内仪们的大院里,找到贾政,与他简单交谈了一番,回家去了。
正巧王熙凤也回来换衣裳,看见贾琏便没忍住亲近一番。
夫妻二人坐在炕头,王熙凤有些高兴说道:「今儿你没去老太太院里看戏,可是损失了。」
「哦,怎么说。」
「今儿老爷请了一个戏班,旁的都还好说,只是其中一个又扮小生,又扮小旦的戏子,格外的出彩。分明是个男子,扮演小生就罢了,偏偏扮起女子来,也是分毫不让的,连老太太见了,都说好,可真是稀奇。
听她们说,是赖大帮老爷请来的,乃是京中一个有名的角色,名唤柳湘莲。」
贾琏初闻不甚在意,京中权贵多,为贵人服务的戏班也多,那各家名角自然也不在少数。
贾琏也看戏,有的时候,也觉得有些戏子确实生的很是得天独厚,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
不过嘛,他自己也属于绝世美男子的行列,自觉自己要是去抢他们饭碗,也不算是太难,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只是忽然听说柳湘莲的名号,神色才微微一动,睁开眼睛。
王熙凤见状,不由笑问:「怎么,你认识?莫非,是侯爷的旧相好?」
王熙凤作为荣国府的少奶奶,对于风月文化,自然也是知道不少的。
他更知道,京中不少权贵子弟,都好男色,就拿以前的贾珍父子来说,就是出了名的。
而贾琏那几年,可都是跟着贾珍混的,由不得凤姐儿不怀疑。
不过她话一问出口,就下意识的捂臀。皆因以前榻上欢愉后她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却每次屁股都要挨巴掌。
熟料,这次贾琏竟然没有打她,这令她骤然聚精会神起来:「真被我说中了?」
「啪~」
熟悉的感觉,让凤姐儿的气焰,顿时萎靡下来,乖乖的依偎在贾琏的怀里。
这才听贾琏道:「我倒也确实听说过这号人物,只是一直未曾见到。
不过我关心不是他的风月戏文演的多么好,我只是听人说过,此人家学渊源,颇有武艺。
你也知道,我正在组建亲卫队,需要招收一些来历清白,最好是颇有身手的人,若是能够将此人召进我的亲卫队,倒也不错。
倒是你,一个劲儿的夸赞此人,可是咱们凤二奶奶瞧上了?」
「去,越发没正经了!」
王熙凤面色羞愧的很,这就是时代的特征,女人可以打趣男子,因为男人家花心天经地义。
但是男子却不能打趣自家娘儿们,娘儿们的贞洁,比命还重要。
也就是凤姐儿本身性格大方,又受贾琏影响深了,才会只是红脸。
听贾琏的话后,问了句家里几百号奴才,怎么还不够他选亲卫这样的话,然后便说道:「你如今是侯爷,既然看中了他,便派人去招揽他便是。
想来他一个戏子,能够得侯爷青睐,也是他的荣幸,还害怕他不应允?」
当下大魏歌舞升平,重文轻武,所以柳湘莲身怀武艺的事,并不广为流传。而凤姐儿之前远远瞅见过戏台上的柳湘莲,看对方那身娇体柔的模样,怎么都像个文质彬彬的美男子,一点都和武夫不沾边。
不过嘛,贾琏既然拿正事来当说辞,管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她也不好反对,反而谏言起来。
在他眼里,以贾琏如今的身份,好多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更何况一个戏子。
谁知贾琏却又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贾琏虽然知道柳湘莲身手不错,但是鉴于印象中他和秦钟、贾宝玉交情匪浅,而且一身本事,却只混迹于风月场所,不求功名,大抵也是个「不落俗套」的浊世佳公子。
贾琏虽然想要招揽人才,却不想招个贾宝玉秦钟一流傲娇人物在身边。
正欲丢开此人,忽然贾琏像是想起什么,抛开凤姐儿的娇躯,起身说道:「方才与老爷商议园子的收尾事项,还有几件事需要我去处理。」
看着贾琏径直去了,凤姐儿整理了一下衣冠,面上有着几分狐疑。
没良心的这么着急忙慌的出去,定是有事。
于是唤过平儿,嘱咐道:「你叫个小丫头,让她去外面瞅瞅,看看你们侯爷的动向。」
平儿虽然好奇,因为王熙凤已经很久,没让人监视贾琏了。到底只是瞧瞧动向,想来无碍,也就听命去安排去了。
平儿哪里知道,凤姐儿是疑心贾琏,去找柳湘莲去了。
王熙凤倒是不怕贾琏搞这些事,只是她想着,只要被她抓住一次痛脚,她在贾琏面前,就有话说了,以后也不会那么卑微。
哼,他要娶林丫头这件事,居然就那么稀里湖涂的被他湖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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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夫妻闲趣免费阅读.
第423章 饱受荼毒的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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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高高兴兴的冲回家,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插了玉簪,戴了新冠,然后也不让下人跟随,只自己骑了一匹马,就往北去了。
出了城门不远,果然看见对面桥头上,单立着一人一马。那马上之人,锦冠华服,显得好不俊朗,可不正是柳湘莲?
“哈哈,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薛蟠大笑着,打马上前。
柳湘莲对着他笑了笑,劲直打马而走,薛蟠也是乐呵呵的跟上。
眼看至一芦苇荡附近,已经不见人烟,柳湘莲终于停下,把马拴在树上,便叫薛蟠下来,起一个保守秘密的誓言。
薛蟠哪里会不依,闻言麻熘的跪在地上,举手就喊道:“我保证,今日之事,再也不会告诉……”
话未说完,薛蟠只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金星乱迸,整个人已经是被柳湘莲一脚揣在大脑袋上,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薛蟠从小到大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哎哟一声后,翻身便骂娘。
谁知道柳湘莲早已欺身而下,本就准备好好教育薛蟠一番的他,闻得薛蟠那不堪的言语,哪里还犹豫,就着手中的马鞭,便噼头盖脸朝着薛蟠身上一顿抽打,一边打还一边冷笑。
“打死你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今天管叫你知道你柳爷爷是谁!”
薛蟠浑身吃痛,终于惧怕起来,嚣张气焰不再,一边翻滚躲避,一边求爷爷告奶奶的求饶。
柳湘莲在狠狠的抽了三十四鞭子之后,一则稍觉费力,二则也怕当真把薛蟠给打死,也就临时停歇一口气。
哀嚎许久的薛蟠见状,抱头瞥了满脸怒气的柳湘莲一眼,委屈巴巴的说道:“这本来也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你不依就算了嘛,何苦把我骗出来,还这般打我……”
“哼。”
柳湘莲尽管大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又有些余怒未消,因薛蟠翻滚之间,已来到芦苇荡旁的水沟边上。
那水沟里倒着不少芦苇杆子,还有一些水禽的羽毛,水也显得漆黑浑浊。
柳湘莲便喝命道:“爬过去,将那水喝两口,我今儿就饶了你!”
薛蟠看了一眼,赶忙摇头,“那么脏的水,怎么喝嘛……”
柳湘莲却不管那么多,一个箭步将薛蟠的一条腿扯起来,拉到那水沟里面,然后将薛蟠的头按在那污水里面去。
从未受过这般非人对待的薛蟠,哪里知道怎么办,咕噜咕噜之间,已经是好喝了几大口,一时只觉得脑门里面都散发着恶臭味,便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
荣国府凤姐院。
在贾琏出门之后,王熙凤也随即去了贾母院,却发现贾母已经命人暂且歇戏,正在荣庆堂内与薛姨妈等人说话取笑。她上去凑了几句嘴,到底觉得不太有趣,所以在安排好了琐事之后,就又回家,竟发现贾琏不知几时已经回到家里,正在外头炕上歇午觉。
一只手,还搭在旁边,她的乖丫头香菱的脑袋上。
看着也趴在炕沿上睡着了,越发生的亭亭鸟鸟的香菱,王熙凤心里也不禁暗叹,也不知道是没良心的命好,遇到个这么乖巧的丫头,还是这个丫头的命好,遇到个这么好的主子!
走过去,拍了拍香菱的肩头,在她醒过来的时候,让其回屋歇息去,又将贾琏露在外面的手臂,给放回被子里面掖好。
本来她是也想进屋睡一会儿的,服侍贾母半日,她也有些累了。不过在看见贾琏此刻安静的容颜之后,她又突然觉得不困了,于是就那么扒在炕沿上,安静的欣赏自家男人越发有英气的美貌!
爱到深处,便想要伸手去碰一碰,摸一摸,又怕把贾琏弄醒,遂忍住。
一时又觉得,这样守着贾琏的日子也很甜蜜,又羞臊的埋头在被子上面,等一会儿,才好意思再抬头偷看贾琏。如此反复几次,她终究还是侧坐于脚凳上,静趴趴的睡着了,一如之前香菱的姿势。
其间,平儿和晴雯都各自进来过一次,看见自家爷和奶奶这么温馨有爱的一幕,一个默默取了东西出了房门,一个微微噘噘嘴,倒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于是,整个院子变得祥和而安静。即便是平日里几个活泼的才总角的丫头,也被平儿等人告戒,不许喧闹。
一个婆子从院门口走来,还未上廊,就看见正房门口守着的丫鬟给她做了噤声的手势,她便忙放慢脚步,走至门口,压低声音问道:“二爷可在家?”
“二爷在歇午觉呢。”
“哦,是这样,昭儿在二门上传话,说是二爷交代的事情办妥了,让二爷去东跨院一趟。”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回道:“平儿姐姐不让人打扰二爷,这样吧,等二爷醒了,我们会回话的。”
婆子也不敢多言,看了房门内一眼,遗憾的离去了。
如今琏二爷和琏二奶奶的地位与日俱增,便是她们这些负责传话的婆子,也喜欢领这院里的差事。
不说偶尔能得到琏二爷和琏二奶奶的赏赐,就说能够到这两位面前照个面,那也是想象不到的好处啊。
屋里,贾琏却已经醒来。
他本来睡得比较浅,外面的说话声虽然不大,到底婆子的声线太粗糙,容易扰人清梦。
顺手摸了摸旁边顶着一头秀发的脑袋瓜子,察觉手感不对,偏头一瞧,才发现竟然是凤姐儿。
睡着了的凤姐儿,没有平时的张扬神态,总算显得安静娴雅几分,令贾琏看了,促狭心思大起。
先刮了刮她的脸蛋,惹得其微微皱了皱鼻子之后,又卷起她的一缕头发,以发梢逗弄她秀丽的琼鼻。
如此王熙凤哪里还能睡得着,微微打了个喷嚏,抬起头发现果然是贾琏在逗她,便没好气的骂道:“方才你睡着了的时候,我都没好意思弄醒你,你倒好,自己醒了,就来逗人,也不体谅体谅我在老太太院里忙了半日!”
“谁说我不体谅你了,这不是怕你外头趴着着凉么?”
贾琏说着,翻身将凤姐儿整个抱起来,装进他已经睡暖和的被窝里面,笑道:“这样睡着,岂不舒服些?”
王熙凤便不好再多说什么,问了一下时间,察觉已经有半个时辰了,便急忙起身,一边说道:“老太太今儿兴致高,下午定是还要摆戏的,我得过去看看。”
贾琏坐在炕边,摇了摇头,以建议的口吻笑道:“如今你也今非昔比了,正牌儿的侯爷夫人,怎么还和刚刚进门的小媳妇一样,这么谨小慎微的。”
王熙凤闻言也不禁笑了起来。
贾琏封侯,她自然是侯爷夫人,和老太太的品阶一样,都是正一品呢!
虽然贾母是国公夫人,还是比她尊贵,到底整个贾家,除了贾母之外,就数她的诰命最高了,已经将王夫人和尤氏等人,远远的甩开了去。
她也理解贾琏话中的意思,是嘲笑她一个侯爷夫人,还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再今非昔比,难道还能越得过老太太去?你平时忙着外头的事情,还不是要靠我帮你在老太太面前尽孝,你不说说些好听的安抚安抚,还拿话呛人。
真要我也学着你,三天两头的不在老太太跟前冒头,保管过不了多久,你我二人不孝的名头,就被府里的人,传的天下皆知了。”
贾琏呵呵一笑,并不与王熙凤辩论。正好这个时候丫鬟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进来回话,贾琏便起身更衣出门去了。
第424章 招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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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东跨院,张勇先迎了上来。
“二爷果然料事如神,薛大爷真的出事了。
奴才听命派人暗中跟着薛大爷,果然见他出北门去了,然后奴才亲自带着十多个人追上去。追到那北门外七八里处,没等多久,就听见薛大爷的哀嚎声。
奴才们也就顾不得隐藏行踪,赶忙跟过去。二爷不知道,当时薛大爷那个惨样,真是……!
不过,那姓柳的确实是一把好手,看见我们的时候,原本是想要逃,被我们围住却也不慌乱,一番擒拿下来,倒是被他打伤了我们七八人。
幸亏听了二爷的吩咐,多带了些人,不然,还真有可能让他跑掉!”
贾琏点点头,也不说话,来到外书房,没一会儿,就见一个五花大绑,神色倨傲的年轻人,被冯飞等人押上来。
贾琏放眼看去,然后即便是以他的挑剔眼光,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好一副卖相!
之前贾琏看见过的青年之中,除了自己之外,就北静王水溶,最为俊美。
只是北静王生的太过白净,难免让贾琏有些轻视之心。
这柳湘莲虽然也比较白皙,却也不过分,与他的肤色相近,而且面上轮廓分明,毫无文弱之态。
特别是此时一脸倨傲不服的样子,更是有几分江湖侠客的味道。
难怪,贾珍、贾宝玉等人,争相与此人结交。便是连桃花之姿,自命不凡的尤三姐,都对此人一见倾心。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跪下!”
冯飞等人看柳湘莲见到贾琏,居然还这么狂悖,想要一脚将之踢来跪下,却不想柳湘莲骨头还挺硬,虽然吃痛,打死却不跪。
“罢了。”
贾琏一招手,吩咐道:“将绳子给他解开。”
“侯爷可别小看他,这小子看起来文弱,实则也是个硬货,仔细伤着侯爷……”
冯飞以为贾琏不知道柳湘莲会武艺,所以提醒。见贾琏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也只能听命让人给解开了绳子。
而那柳湘莲,进门之外,除了挨踹时哼了两声,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睛直直的瞪着上方的贾琏。愤怒不屈的眼神中,有着一些诧异之色。
虽然早已听过传闻,但是真的看到贾琏这般年轻,而且丰神俊朗的外表,他还是有些吃惊。
毕竟在他眼中,贾琏可是十分有权势的人物。而且传闻贾琏一门心思巴结皇帝,是个有着勋贵身份的幸臣。
原以为这等人,多少是跋扈俗陋的,没想到,竟是这般人品模样,看起来,竟是比自己还要俊逸三分!
对方身份比他高贵,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外表,在贾琏面前也毫无优势。
有这般感官,柳湘莲心里的傲气,多少有些难以维系。
只是自知打了对方的表亲,贾琏多半不会放过他。却也不会服软,从少年时便畅游天下的他,颇有几分宁折不弯的意志。
因此被松绑之后,倒也没有异动,只是朗声喝道:“那薛蟠粗鄙无礼,数番轻慢在下,柳谋打了也就打了,自不会不认账。不论侯爷想要如何处置我为薛家出气,在下也无话可说。”
声音中,一副敢做刚当,任凭处置的模样。
贾琏便笑了起来。若说原本他还对此人有些顾虑的话,此时真正看见对方,贾琏竟是真的生出几分爱才之心。
因此起身绕过桌桉,走到柳湘莲的面前,笑问道:“传闻柳二郎生的俊朗不凡,而且于戏文一道上,颇为精通,连京中诸多权贵,都想要以重金求柳二郎上门客串一曲戏文。
本侯原本以为,有这般名声的柳二郎,会是一个文弱俊俏的书生,哪曾想,二郎的身手,也是这般威武不凡。
听下人回说,鄙府十余个家丁齐上,才堪堪将二郎擒下,为此,还被二郎打伤十余人?”
或许是不想在贾琏面前露怯,也或许是知道贾琏尚武,因此听贾琏如此说,柳湘莲轻哼一声,高声道:“侯爷说的不错,若非知道他们是侯爷麾下人马,不敢拔剑拼杀,否则只凭他们几个,还未必是在下的对手。”
“好狂妄的小子,你没拔剑,难道我们便动刀了?若非我家侯爷说要留你性命,说不得,你以为你小子还有命在。竟敢将薛大爷打的那样……”
当着贾琏的面,张勇等人哪里肯让柳湘莲如此贬低他们,顿时怒斥起来。见贾琏摆手示意,在不甘心的退下。
贾琏道:“听闻柳二郎与理国公府关系匪浅,又有这般身手,为何不谋个出身,将来搏个远大前程,倒甘愿与戏子伶人为伍,蹉跎人生?”
柳湘莲面上倨傲之色骤去,眼神一动,故作漫步尽心的说道:“我虽然姓柳,却不过是柳家旁系出身,加上父母长辈尽皆亡故,又如何谋取远大前程?至于那理国公府的柳芳,哼……”
虽然柳湘莲没有明说,但仅从一个“哼”字上头,便知道,对方不可能走理国公府的门路的。
于是贾琏坦然笑道:“你与薛蟠之间的恩怨,我已经知晓一二。
虽然薛蟠辱你在先,到底他也是我贾府姻亲,如今被你伤的这般重,若是我就此放了你,只怕回头也难以面对薛家。
这样吧,要么我现在让人送你去见官,根据我朝律法,殴打他人至伤残者,至少也要判处一年以上的刑法。而以薛家的权势富贵,即便要求府尹判你个十年八年,只怕也并非难事……”
柳湘莲却并无惧怕之意。倒不是觉得贾琏是吓唬他,都说钱能通神,以薛家富贵,若是真要报复他,判他个十年八年,都算是简单的了。
这还不包括,请贾府等世交姻亲出手。
不过他交友广阔,便是京中权贵也结识不少。别的不说,请贾宝玉帮忙说说情,相信薛家也会卖贾宝玉一个情面。
所以若是薛家真要按照律法流程对付他,反倒好了,他有把握只在大牢里待个一年半载就被放出来。
虽然这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但自从决心狠打薛蟠一顿开始,他也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关键是,他从贾琏的口吻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似乎,贾琏并没有为薛家出头的意思!
不但没有,反而对他流露出一些赏识的意思。
于是强压心思,澹然的问道:“不知侯爷给柳某的另一个选择是?”
“另一个也很简单,我如今在组建亲卫队,正缺少一个副队正。若是柳二郎肯留在我的帐下,为我效力三年,我便帮你当个中间人,替你与薛家化解此恩怨,不知你意下如何?”
贾琏这话一说,柳湘莲还未有什么表示,旁边的张勇等人已经惊了。
让柳湘莲到侯爷帐下效力?听起来,侯爷还想要让他做副队正?
这是惩罚还是恩赏啊……
柳湘莲第一时间,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反应过来的他,顿时神色动容起来。
经事以来,他都是以一副澹薄功名利禄的模样,笑面世人的。
不得不说,他如此做派,再加上不凡的外貌和高超的戏曲造诣,确实让他这几年,很是结交了不少自命清高的权贵子弟,还有三教九流的人物。
但是自古言,男儿何不带吴钩。作为一个十七八岁,正是朝气蓬勃的青年俊彦,谁又不想出人头地,立一番事业?
只是他家道败落,只剩下他一个人,又不擅读书,所以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若是要叫他巴结往上,曲意逢迎那些粗鄙庸俗的权贵,他又实在不屑为之。也曾谋过一二次,比如去拜见自家那远房叔父,理国公府的当家人柳芳。
谁知那贼子竟欲图让他以清白换取前程,实是令人恶心!
因此彻底放弃了功名之心,立志游历天下,对外则表示自己潇洒不羁,不落俗流的姿态。
实则只有他内心清楚,非是他不愿,实是不能。
去岁他从南边游离归来,路上几次听人谈论京中荣国府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竟以弱冠之年,便深得陛下赏识。不但担当送亲使护送当朝公主出塞,而且在面对瓦剌和鞑靼的阴谋之时,凭借一己之力粉碎之。
其中的光辉事迹,已经被千万人传唱为佳话。
可以说,他此番入京,也算是慕名而来。所以,在接到赖尚荣的邀请之后,他几乎未曾犹豫便应允了。
倒也未必有投诚之意,只是想着,至少也要亲眼看看,被人传的那般神勇的年轻侯爷,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薛蟠之事,实属意外。他本来已经决定,打了薛蟠之后,便启程离京,南下避祸。
谁曾想,那贾琏的耳目居然如此神通广大,他才刚刚打了薛蟠,就被对方带人找到,一番抵抗之后,还是被抓到荣国府来。
以为是定要吃一番苦头了,谁能料到,与贾琏一番对答,不但确认对方确实非同一般人物,而且对方竟转而出言要让自己到他帐下效力?
虽然贾琏看似惩罚他,但只要他没有自负到目中无人,便明白,贾琏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看中了他的武艺,想要招揽他的意思。
毕竟,以贾琏国朝最年轻的侯爷,天子近臣的身份,只要放话出去说想要招收幕僚、近卫,京中京外,不知有多少人会慕名来投!
更别说,听贾琏话中的意思,还不是让他做个小兵,而是做他的亲兵副队正?
何谓亲兵,那就是最亲近、信任的兵!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想来侯爷即便稍有不如,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能得到贾琏的信任,在他身边效力,将来贾琏身居高位,随便安排他去一个职位,只怕都是千万人欲求而不得的位置。
想到这里,即便以柳湘莲的清高,也不禁有了几分激动之心。他深知道,或许这是自己这辈子难得的一次机遇,若是错过,只怕下一次,不知道要待到何时了。
于是努力维持不失态,冷静的问道:“承蒙侯爷厚爱,柳某不甚荣幸。只是柳某知道,那薛蟠乃是侯爷的姨表兄弟,此番柳某将他伤的这般重,若是再投到侯爷名下,岂非给侯爷带来麻烦?”
“无妨,我贾府与薛家乃是百年的交情,我在薛家,也算是有几分薄面。
想来只要我做东,摆一酒席,到时候你当面与那薛蟠赔礼道歉,大家也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话说到这里,柳湘莲还有什么好说的?即便不谈自己内心对功名的渴望,只说贾琏愿意帮他摆平薛家之事,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眼神变换了一下,忽然单膝跪地,以麾下的姿态请示道:“标下柳湘莲,参见侯爷!”
标下,是军中兵丁,对军主的自称。
说起来,柳湘莲祖上,正是一代理国公柳彪,也算是勋臣之后。
若非如此,其也不会苦练出这一身的武艺,为的,难道不是某一天能够学着先祖一般,建功立业,光耀门庭?
所以,他时常也看兵书,知晓军中礼仪。
“呵呵呵,起来吧。”
贾琏将柳湘莲扶起来,此时总算是真的比较满意了。
他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招揽此人。若是柳湘莲真是志不在此,是块和贾宝玉一样偏执的朽木,贾琏也不会在此人身上多浪费时间。
以柳湘莲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没看错人。他就说嘛,哪有年纪轻轻,又勤练武艺的人,不想要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
贾宝玉毕竟是奇葩,柳湘莲这样的反应,才算科学。
第425章 湖心亭
荣庆堂内,停了半日的戏又开始排演。
王夫人、薛姨妈等人,也从各处赶过来,陪贾母赏戏。
忽见薛家一个仆妇急冲冲的跑来。
「太太,不好了,大爷被人给打了!」
「啊?」
原本笑盈盈的看戏的薛姨妈,闻言面色顿时变了,立马回头,慌张的看向那婆子。
另一边,薛宝钗等姐妹,也全部停止说悄悄话,将目光看上来。
「听说是在北门外头,被那戏子柳湘莲给打的。大爷被抬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伤,浑身也都脏的不成样子了,太太快回去看看吧……」
不用婆子提醒,薛姨妈已经站了起来。
贾母就坐在薛姨妈的旁边,此时也忙道:「既是哥儿出事了,你就快回去看看吧,不用管我们。」
「是……」薛姨妈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客气,随意给贾母欠了欠身,便脚步匆忙的走了。
宝钗也随即离席,与王夫人和贾母等人默默行了礼,跟上了母亲的脚步。
因为出了这件事,廊上一众娘儿们,也再无看戏的心思,彼此面面相觑,都觉得很是奇异。
从来都知道,薛家大爷是个混不吝的人物,以前也曾听说他打人的,哪里听说过,他被人给打了的?还是个戏子?
「我隐约记得,之前老太太夸赞的那个唱花木兰的小旦,就是叫做柳湘莲。」
探春忽然与迎春低声说道,迎春也点了点头,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样身娇体柔的男子,怎么会打人呢,还打的是宝姐姐的哥哥,那样霸王似的人。
倒是探春身边的贾宝玉,神色从一开始的诧异,慢慢的似乎明悟了什么。东张西望一番,趁着母亲等人不注意,熘出席去了。
贾母看大家都好奇,叹了一口气,吩咐王夫人:「让人去打听打听究竟怎么回事。」
王夫人也就安排人去了。
再说薛姨妈母女二人赶回家中,只见家里乱糟糟的。
来到薛蟠的房间,老远就听见薛蟠在屋里又是骂人,又是哀嚎的。及至看见薛蟠的模样,薛姨妈的眼泪儿就掉下来了。
此时的薛蟠,早把一身脏透的衣裳脱掉了,只穿着个单薄的内衫扑在炕上,浑身上下,青一道,紫一道的。连脸上也不能例外,还混着眼泪泥沙,两个丫鬟,正拿着帕子给他擦拭。
薛蟠本来就在咒骂柳湘莲,看见薛姨妈进门,更是哀嚎起来:「妈啊,儿被人打了啊,打的好惨!若不是那府里琏二哥的人及时赶到救了我,说不定你儿子我就被人给打死了啊……」
薛姨妈本来听人说,是和戏子起了纠纷,原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外头的爷们,吃了酒打架动手都是常有的事,哪里料到,自己儿子竟然被人打成这样了,瞧瞧那脸肿的,更像猪头了。
薛姨妈强行将脑海中这等想法甩出去,坐到薛蟠旁边,一边安慰一边询问根由。
薛蟠本来想要诉诉苦,听见母亲询问缘故,他自己又不知怎么说了,只好瞒骗道:「本来我们都说说的好好的,他还邀请我去他家吃酒。我想着他和宝玉他们都是熟悉的,也就没想太过,跟着他去了。
谁知道只是一时言语没对付,得罪了他,他就翻脸无情,把我打成这样了,他还,他还……」
想到自己被柳湘莲按在水沟里喝脏水,薛蟠哪里说得出口,心中气恶难平,便喝命门外的小厮,要让他们去把柳湘莲打死,还要去拆柳湘莲的房子等。
薛姨妈看他中气还这么足,眼泪倒少了些。她此时也看出来了,薛蟠身上的伤就是看着唬人,实则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碍。
因此红着眼睛骂了薛蟠几句,又追问了一番,看薛蟠不肯老实交代,也就出门找他身边的小厮去了。
小厮们哪里敢隐瞒,怕担罪责的他们,自然是知道什么说什么。不过他们都没有跟着薛蟠出城,不清楚薛蟠挨打的具体原因,只能将之前薛蟠在荣国府纠缠柳湘莲,而后独自一人出城,最后被荣国府的人给抬回来这些事,一五一十的给薛姨妈道来。
薛姨妈本是聪明人,只做大概了解,便已经猜到七八分。
尽管如此,一个小小的戏子也敢打人,还将人打的这般重,还是令薛姨妈很生气,将柳湘莲骂了一回,又扬言一定要将柳湘莲送官法办。
宝钗赶忙劝说:「妈也不要太心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他们在外吃酒,醉酒翻脸打架是常情。谁吃醉了,多挨几下打也是有的。
如今妈将这当做一件大事,急着去告诉众人,岂不是故意让别人知道,妈偏心溺爱,纵容哥哥在外生事,事后给他撑腰?一则让旁人看了笑话,二则也显得我们仗着亲戚的势,欺压常人。」
薛姨妈一听,觉得有些道理。
宝钗又说道:「况且哥哥在外横行无忌,无法无天,旁人都是知道的。如今不过是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就兴师动众的,越发让旁人说嘴。
另外,哥哥不是说,人已经被他们府里的琏二哥哥派人拿住了吗?
先不说今儿这件事,哥哥是承了琏二哥哥的人情,这件事,还得看看他意思。就说琏二哥哥真要将人送去法办,我们也最好劝劝才是,妈也想想,在外与戏子争风吃醋,还挨了打,传出去可是好的名声?
若是妈实在气不过也容易,等几天哥哥的伤养的好了些,再叫了那人来,让他给哥哥认罪赔礼也就是了。」
薛姨妈不过是气急,实则她也不是个爱多事的人,听了宝钗的话之后,连连点头。
「我的儿,到底你想的周到些,我竟是气湖涂了。你哥哥啊,确实该叫他吃个亏,长个记性才好!」
宝钗看母亲听劝,也松了口气,说道:「妈说的可不是。哥哥他又不怕你,也不听人劝,在外纵的一天胜过一天,如今在那人手里吃了亏,只怕对他还有些好处也不一定。」
「是这么个理……」
……
薛蟠挨打的事,贾府的很多人也都听说了,大多数人也都只当个笑话来听,并不曾在意。
倒是王熙凤,在了解了一些事情尾末之后,不由得询问贾琏:「那薛大爷在北门外头挨的打,连他自己的小厮都不在身边,你是怎么知道的,还当场就把人给抓住了?」
大观园内,一个四面环水的景秀凉亭之内。
因为大观园内还有一些地方尚在布置修缮,所以贾琏与王熙凤进来游园,也未兴师动众,就带着平儿和香菱等少数几个丫头。
一时累了,便到此处歇息。
贾琏因见春色正好,湖光潋艳,便让丫鬟取了鱼竿,此时正隔窗垂钓。听到旁边凤姐儿的询问,他也只是笑了笑,随口道:「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你一直让人盯着那柳湘莲,所以才撞见的?」
王熙凤还是很聪明的,觉得自己这样才说的通。
毕竟若薛蟠是在城内挨打,被兵马司巡防的官兵撞见还说的过去,可薛蟠都跑到城外去了,居然还是被贾琏给救下,而且连凶手都没有逃掉,被当场拿住。
除了贾琏事先在监视那柳湘莲,没别的理由了。至于贾琏为何要监视柳湘莲,还能为什么,看中对方容貌了呗。
贾琏也听出王熙凤口吻中的那点意思,也无意解释。世风如此,不怪王熙凤怀疑他。
「你只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有提前让人盯着他们,不过不是盯着柳湘莲,而是盯着薛蟠。」
「好端端的,你盯着他做什么?」
「若是我说,我知道他今儿可能会挨打,所以派人盯着他你信不信?」
「不说就算了,知道你如今神通广大,耳目众多,也犯不着这样消遣人。」
「呵呵……」贾琏笑了笑,「看吧,你又要问,说真话你又不信,又何必问。」
王熙凤便盯了贾琏几眼,忽然也笑了。
说起来,她也算是比较不敬鬼神的人了,以前听那些人说什么祖宗庇佑,什么文曲星、武曲星下凡之类的说法,暗地里都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亲身经历过贾琏的变化之后,她倒是真有些相信这些东西了。
就拿去年元春封妃的事情来说,贾琏先是提前两年就暗示过她了。而后更是直接猜中元春会晋升贵妃……虽然贾母等人都以为,贾琏是在朝中做官,提前收到什么风声。
但是,这样的巧合多了,即便是王熙凤,也觉得巧合的过了头。
犹记得当初她还笑说,若是贾琏连元春晋升贵妃都能说中,她从此就唯贾琏之命是从呢……
这么说来,自己在他手里吃亏,也是寻常的事。毕竟,自己可没有得到祖宗庇佑,也不是什么文武曲星下凡!
心中再次做了一次心理建设的王熙凤,看向贾琏的目光越发温柔了。
看贾琏静静的撑着鱼竿钓鱼,她撇了撇嘴,实在不知道这么干坐着有什么趣味,平白浪费时间。
于是起身笑说:「我看这园子也没什么好逛的了,你就在这儿玩吧,让这两个丫头陪着你,我出去服侍老太太去。」
王熙凤这是也在维护自己的威望,她可不想让下人们觉得她贪图玩乐,特别是贪图和贾琏一块玩乐,那有损她琏二奶奶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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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湖心亭免费阅读.
第426章 薛家有请
看王熙凤要走,贾琏压压手让她稍安勿躁,又对着旁边的香菱招手,将手中的鱼竿让她撑着,然后才将王熙凤拉近一些,询问道:「我们家里,大概有多少现银子?」
王熙凤闻言,立马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戒备的说道:「好端端,你问这个做什么?」
「怎么,不能问么,还是你怕她们三个吃里扒外,到外头掀我们的老底?
你放心,即便她们外头说漏嘴了,谁还敢心生觊觎不成?如今这家里,我们不惦记旁人就是好的了。」
王熙凤脸就红了,想想也是,平儿三个都是她们身边的亲信。除了呆呆的,对钱财不大关心的香菱之外,不论平儿还是晴雯,只怕都对家里的财富很了解。
于是压低声音道:「具体多少我也没有数过,大概十万还是有的吧,你想要做什么?」
其实她有数过,不止十万。说话不说满是她的本能反应,即便是面对贾琏。
即便如此贾琏也有些意外,想想如今荣国府的官库穷成那样,自家小金库,却是这般满满当当的,这感觉,还真是有点……爽!
不过想想也是,在王熙凤的管理之下,家里基本是只进不出的。
自己立事这几年,不说大大小小获得的封赏,就说当初水月庵查抄净虚、太子别院周家兄弟康慨送钱、威逼家奴捐献银子,以及老东西死后的遗产截留部分……
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一次不是进账大几千上万的银子?
更别说,自担任兵马司指挥使后,靠着管理偌大的西城,西城各界人士的香火孝敬了。只不过,这一部分钱,贾琏并未完全交给凤姐儿保管罢了。
「你也不要那般防备的看着我,我是有一件事,想要与你商议商议。
你也知道,两年前我就在外头,让人开了一家酒楼,主打各类江南名酒,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京营,如今也算是平稳盈利了。
我想着,我们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这么多吃饭的嘴,每年却只盯着官中那固定的一点银钱、财货进项,天长日久下去,难免成坐吃山空之势。
所以,我想要在聚仙楼的基础上,扩大一些规模,并且尝试着置办一些其他的产业,最好是能整合成一个家族商行的模式。
不说和那些大商巨贾比肩,至少能让我们家里,每年能有一些稳定的进项,最后形成良性循环。」
王熙凤也是经济高手,基本一听就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正因为听明白了,她才有更多的疑问!
「你想要多开几家酒楼?还要置办别的产业?莫非你要学着那起子捏腿子出身的,去开店经商?」
王熙凤心直口快的,也没什么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薛姨妈一家人也不在身边。
再说,人家薛家好歹是皇商,沾着一个皇字。
别的那些商贾,在他们眼里算什么?
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一位,可不是仅仅说说而已,这是千百年留在人们心中的根深蒂固的成见!
京中那些王公贵族,就没有几家,下场经商的。
别说王公贵族了,就连高官门第,也是耻于经商的。
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人家,多半都会被类似贾府这般高门,鄙视为没见过世面的捏腿子出身!
在这个世道,靠着千顷庄园,万亩良田过日子的富贵人家,才是真的既富且贵。
比如贾府,不论宁国府还是荣国府,名下都有超过十万亩的良田。这些良田,有的是太祖时期就赏赐下来的,也有几代国公爷置办的。
这也是,贾家两府,富贵百年的凭仗!
如今,守着十几万亩良田,荣国府的承爵爷,当朝侯爷贾琏,居然给她说,想要经商补贴家用?王熙凤第一时间听到,是想要取笑贾琏的。
看贾琏居高临下的瞥着她,王熙凤好歹将笑意收了收,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起了这个念头?
不说那陶朱之术也不简单,就说咱们家,好像也落魄不到这个地步吧?」
如今府里的官库是穷了点,但那不是因为这个园子的缘故嘛。只要这件事一过去,凭借着海量田庄的产出,要不了几年,府里也就缓过劲儿来了。
毕竟,只是靠府里几百张嘴吃饭,一年又能吃掉多少?
王熙凤的想法,不能说是错,但是她如何知道贾琏的盘算。
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无一处不需要用银子。只靠家里那些田产的产出,总量就那么一些,还要一家人分。
若是安富尊荣确实是够了,但是显然不能够满足贾琏的要求。
这个时代的人,以田地庄子,靠天吃饭看作是唯一且正当的方式。但是贾琏自然知道,想要光明正大积累远超一般家族的财富,唯有商道一途。
贾琏倒也不是想要达到例如沉万山那样的巨富,只不过,他觉得以贾府的权势,以他的地位,只要插足一些合适的行当,不太过分,那些行当都会乖乖的把市场吐出一些给他。
这叫做什么,不赚白不赚的银子。
反正,国朝也从来没有禁止勋贵经商,即便那些禁止的朝代,也总有王公贵族让家奴、姻亲下场经商的。
「我们家是不落魄,不落魄到,已经向东府支借了八万银子。还不知道,这八万银子,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人家呢。」
听见贾琏这么说,王熙凤也不好反驳,于是笑问:「你堂堂侯爷去干这个,不怕人家嘲笑你?」
「我是武将,又不是文官,要那清名做什么。」
贾琏很是干脆。如今贾琏唯二真正忌惮的,也就宁康帝和太上皇。
太上皇没看见过,听说晚年也喜欢奢华。至于宁康帝,虽然比较勤政,厌恶庸碌之臣,却也不是个苛刻的人,只是身上的威严比较重,这样的皇帝对自己而言反而好说话。
只要对他有用,也忠心,他也是不吝啬给些好处的。
所以,只要不是会让这两位对他心存不满的事,贾琏做起来,都不会有压力。
贾琏这样,王熙凤倒也确定贾琏是认真的,她也不好反对,因为她总觉得,如今的贾琏,每做一个决定,都不是无的放失。若是真的像贾琏说的那般,能够为家里增添进项,她自然欢喜。
府里她当家,她也喜欢当宽裕的家,不喜欢穷当家。
「你要实在想要试试,我自然不拦你。
只是,这件事你应该先和老爷和太太商议才是。而且既然是家族的产业,就算要筹措起始的银子,也该从官中支取才是,你怎么又想要我们自己拿钱来办事?」
王熙凤半是提醒,半是埋怨的说道。
前儿贾琏拿那么多钱,奖赏家奴,和建造第二祠堂,让她心疼了许久呢。
却见贾琏对她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想和太太她们,长长久久的过下去不成?」
「什么意思?」
王熙凤暗暗一惊,扫了一眼附近。
此处是湖中亭,平儿早在他们说正事的时候,就领着晴雯两个,桥头守着去了。
「什么意思你自己慢慢体会。你放心,饭是一口一口吃的,我也不是一下子就要成立家族商行。
我的意思是,我们自己先少撒点银子出去试试水,一则避免风险,二则也免得你太心疼。
等到将来这些产业壮大,且时机成熟,在商议成立家族商行之事。
到时候,不管咱们与老爷太太分没分家,只要银钱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家里,就是你我二人说了算,懂了没。」
王熙凤一点就透。她虽然不知道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是天然明白这个道理。
为了建造这个园子,官库存银基本耗尽,还让贾母和王夫人,都拿了不少私房悌己出来补贴。
更是欠了东府八万两银子。有这个窟窿在,官中至少十年内,是不太可能宽裕起来的。
如此一来,只要贾琏所说的产业能够顺利带来巨大的进项,那家里的人,还有谁不巴结,不指着他们过富贵日子?
而且,她之所以劝谏贾琏,就是害怕贾琏头脑发热,将家里积累的家资一下子投出去,万一亏了本,就覆水难收了。
听贾琏的意思是慢慢来,她倒是放心了,因此点头,表示同意之后,急忙询问贾琏具体的计划。
正在夫妻二人紧锣密鼓的商议发财大计的时候,薛家的一个仆妇从荣国府寻来,贾琏便虽王熙凤说,等晚上回家之后细论,然后招那婆子进亭子。
「奴婢见过侯爷,我们家太太说,感谢侯爷对我们家大爷的援手之恩,特意在家里备了酒水,让奴婢来询问,若是侯爷晚上有空,请你过去吃酒。
还有琏二奶奶也是,有空也请过去。」
王熙凤只看那婆子先请贾琏,随后看见她才改口,便知道薛家主要是想请贾琏。
目的嘛,也很好猜,感谢援手只是一,只怕是想要问问贾琏准备如何处置打人的柳湘莲。
于是笑道:「替我谢过姑妈了,就说我还有事,等过些时日,宝钗妹妹过生儿的时候,再去叨扰她老人家。」
说着,王熙凤就招呼着平儿去了。
贾琏本来也决定明儿去拜访薛家,因此便对那婆子道:「你回去告诉姨妈,就说我晚点自会去拜访。」
那婆子便千恩万谢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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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薛家有请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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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薛家夜宴(一)
是晚入夜,当听见外面马蹄声骤响的时候,薛姨妈连忙嘱咐宝钗将席面摆好,自己则带着人急忙迎了出去。
走近大门口,果然看见儿子薛蟠正将贾琏往门内迎。在他二人身后,还有着一些小厮抬着四五个封着红彩的箱子进门。
薛姨妈一见就明悟了什么,却还是在上前迎过贾琏之后,故作不知的问了一声。
薛蟠笑问:“母亲不知道?琏二哥说,之前他们家修建园子,我们帮他们采买木料、石料这些,还有尾款七千多两银子没给咱们,今儿顺道就带来了。
我说不过区区几千两银子,凭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何用费这些事,不用给,琏二哥也不依。不但不依,还说另备了纹银一千,说是拿给去年帮了忙的伙计、小子们买酒吃!”
薛姨妈瞅了薛蟠一眼,自家儿子在这一点上倒是大方,七八千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去年帮荣国府采买物料,本来就看在这两年及往后许多年,都要受贾家庇护,所以根本没打算从中谋利,基本当做自家事在办。
所以,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可都是实打实从自家账面上支的。即便是他们薛家产业众多,也经不住随便这么亏空个七八千两银子啊……
不过嘛,若是别的亲戚也就罢了,亏在贾家身上,倒也还好。贾家是体面人家,进京这一二年时间,一直都是对他们照拂有加,从来没说要占他们便宜的。
这也是她带着一双儿女,安心与贾家二府毗邻而居的原因。
想到这一点,又不禁感慨,自家儿子也不是旁人说的那般一无是处嘛,至少懂得和贾家的人打好关系!
于是薛姨妈对贾琏笑说:“你蟠兄弟说得对,凭我们两家的交情,几千两银子确实不值得什么,若一定要给,随便派几个奴才小子递过来便是了,哪用得着你亲自送过来。”
“倒也不是专程送过来,这不是姨妈邀请,晚辈正好顺道就带过来了。”
“这……即便如此,那一千银子也免了的。哪有帮亲戚办点小事,还要索要好处的,否则我这个姨妈兼姑妈,也实在不好意思请你进门吃酒了。”
世家大族交往,最重的就是体面,贾琏也懂这个道理,因此随意道:“姨妈客气了,奴才、伙计们辛苦一番,也该叫他们得些实惠,方是长久之道。”
单是打赏几个奴才伙计,自然用不了一千,只是贾政两口子合计,猜测薛家去年采买那么木料,当是没什么利润,所以想用这个由头,多给一千。
虽然一两万的大生意,一千两确实算不得什么。王夫人倒是想多给点,可惜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办,官库实在不阔绰。
到底两家关系不一般,也就不必太谨慎,意思一下,总比什么都不表示的好。
看薛姨妈一时不说话,薛蟠打岔笑道:“什么长久不长久的,我母亲说的没错,一点银子哪里值得你这个大侯爷亲自护送,还扎着红彩。
知道的说是什么木料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家下聘来了……呃,呵呵呵……”
薛蟠很是憨厚的笑了起来,皆因薛姨妈早在他信口乱说的时候,就拿眼瞪着他了。
“你不是伤着了吗?不说在屋里好好的挺尸,又出来胡沁个甚,作死的孽障。”
薛姨妈最恨的就是傻儿子心里没成算,什么话都不经大脑的乱说。
连贾琏都有些诧异的瞧了薛蟠一眼,心说我倒是有心送,就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哈哈哈。”
薛蟠也自知说错话,打了个哈哈,然后对薛姨妈讨好笑道:“要是旁人来,我自是懒得出来的,这不是琏二哥难得到我们家来一趟嘛,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了。”
薛蟠的伤确实只是皮外伤,那柳湘莲虽然吃了酒一时发狠,却到底知道薛蟠的身份,未敢真个下死手。
至于薛蟠为何被荣国府的人驼在马上送回来,更多的只是他自己调情不成,反被戏子殴打,觉得没脸见人罢了。
因此薛蟠说完,便上前亲自请贾琏入厅。
后面薛姨妈招呼管家和婆子等,将贾琏的随从安置照顾好,才跟着一道入正厅。
正厅内,当贾琏一脚跨入的时候,便看见了临窗所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方桌,上面珍馐满目,四周的地上,错落个四五个丫鬟,二三仆妇。
薛家的日常服侍人物,一概都是不太多的,这一点,与荣国府完全无法相比。
按理说,即便薛家上京没有带太多服侍的人,但以薛家的财富,就算再在京中聘买奴才,也只是小菜一碟。
却不知道,他们这样一般门户的做派,是为了节俭呢,还是为了避免张扬,怕惹人关注。
“你如今身份不一般了,今儿又是单请你,还是你坐这儿吧……”
薛姨妈完全是将贾琏当做大人物对待的样子,一点也不以长辈自居,还要让贾琏坐正位。
贾琏无语,若是不熟悉的人也就罢了,以位尊位卑定座次没什么。但是薛姨妈可是近亲长辈,而且这里还是薛家,他要是堂而皇之坐薛姨妈上首,传出去,丢面子的只会是他。
因此自然与薛姨妈推让,见薛姨妈客气上瘾,贾琏直接动手,扶着薛姨妈的手臂,让她坐了。
对于贾琏直接对薛姨妈动手,周围的人见了,也毫无异色。
薛姨妈不单是王夫人的亲妹妹,还是贾琏媳妇儿的嫡亲姑妈,贾琏这个姑侄女婿,在薛姨妈面前本来就是至亲晚辈,搀扶一下长辈,并无干碍。
连薛姨妈也没多想,甚至对贾琏的举止很是欣慰满意,连坐下之后,都看着贾琏笑。
惟有贾琏坐下将手放在桌子遮挡处,才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手掌。难怪贾宝玉那小子总爱往薛姨妈等身上蹭,触感果然不一般。
一个十二三岁的总角小厮送了一小坛子酒来,薛蟠喜滋滋的接过,几下拍开就撑过身子来贾琏倒酒。
“来。琏二哥哥尝尝我这酒!这可是我私藏了好久的好酒,一直舍不得喝,只有今儿你来,我才舍得拿出来。”
薛蟠对待普通人,是呆霸王,但是对明显比他身份强,地位高的人,还是很尊敬的。
论理说他也进京不短时间了,和贾府八房的子弟,都混熟了。唯独和贾琏,虽然见过几面,他也几番试图邀请贾琏交流感情,但是贾琏似乎一直都忙,不愿意搭理他。
甚至有两回,比如贾琏老爹死了那回,在贾家家庙里,还和贾琏闹了一点不愉快。
当时他一度以为贾琏是喜欢端着架子的人,还有些不大待见,所以后来就没有主动往贾琏身边凑。因为那个时候,贾琏虽然有些身份地位,却还没到他自认高不可攀的地步。
可是如今,贾琏一跃成为侯爷,薛蟠的感觉立马就变了。
以前那些“端着架子”的行为,立马都变得容易理解起来!
而且他细细一想,觉得贾琏也并不是端着架子。更别说,此番贾琏将他从柳湘莲的手底下救出来。没说的,这一番恩情,都要放到酒里。
“你喝什么酒!你身上还有伤,只管给你琏二哥哥倒酒便是了。”
薛姨妈在薛蟠给贾琏倒酒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看着,等薛蟠回身往自己酒杯里倒,她就不乐意了,收敛笑容呵斥说道。
“哎呀,妈呀,你能不能不要扫兴!一则我身上的伤我自己不清楚?二来琏二哥好难得登门一次,你还不准我喝两杯?三一个,琏二哥哥一个人吃酒有什么乐趣?你先前不是还叮嘱我,待琏二哥过来的时候,好好陪着伺候的吗?这会子又来扫兴。”
薛蟠可是一点不怕薛姨妈的,一边回怼薛姨妈,一边继续给自己倒酒,满杯。
薛姨妈就有些涨红脸,觉得儿子在贾琏面前一点面子不给她留。
贾琏便笑道:“姨妈就让蟠兄弟喝两杯吧,我看蟠兄弟身上也没什么大碍,想来是不妨事的。”
“就是就是。”
薛姨妈便只能恨恨的瞪了薛蟠一眼,正要说什么,身后房门打开,走进来三四人。
为首一人,正是薛姨妈之女薛宝钗。
贾琏一看看去,眼神不由得微微一亮。
第428章 薛家夜宴(二)
今晚的薛宝钗,身着一袭淡黄色的长裙,将较高的身量,修饰的丰细合宜。
头上不插几根钗饰,只将一头青丝挽在脑后,简单编了几个辫子,在脖子后面束拢,然后垂条匿于背后。
细而淡色的刘海,蓬松在额前。
再配上简单婉约的妆容,以及莹润如雪的肌肤,完满的容貌,使得她整个人看去,清丽而脱俗,大有集天底下大家闺秀之美于一身之感。
贾琏方才入席时不见宝钗,还以为今晚宝钗大概是避讳不见的。此时发现她不但出来了,而且是以这般清美绝伦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自是有一股淡淡的惊喜之意。
顾不得多瞧几眼,他起身离席,与宝钗略一拱手以示意。
宝钗似有诧异,没有想到贾琏会专程为她起身。没见自家那哥哥,都还安之若素的坐在席上不动的么。
倒也没有表示什么,随即以正礼对着贾琏欠了欠身,方绕到贾琏身侧。
薛姨妈居上首,贾琏和薛蟠分位两侧,她自然只能坐末席。
此时薛姨妈已经招呼着贾琏坐下,一边让他不要多礼,一边解释说宝钗是为其准备佳酿去了,所以才迟了些。
贾琏自然不会在意这一点,自宝钗在他侧面坐下,他就敏锐的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宛若春风一般,带着点点花香的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与宝钗如此近距离的同席。
以前在荣国府,哪怕是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与宝钗面对面,却不想,宝钗身上,居然真有这种如兰似麝的香气。淡淡的,不像是香粉香袋的味道,却异乎寻常的沁人心魄。
“来,琏二哥,我先敬你一杯,感谢你今儿的搭救之恩!”
薛蟠一下子站起来,举起就被就敬酒。喝完杯中酒后,又叹道:“今儿若不是你,只怕小弟我是真的栽了!没说的,小弟欠你一条性命,从今往后,琏二哥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势必报答你的情义,男子汉大丈夫,我是说到做到的,若是做不到,将来你尽管拿唾沫星子淹死我!”
薛蟠这唾沫横飞的话,说的薛姨妈和宝钗接连皱眉。
贾琏也看了他一眼,自顾坐下,笑道:“蟠兄弟言重了,我只是机缘巧合碰上了。即便今儿我的人不去,那柳湘莲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你说的太过了。”
贾琏当然知道,似薛蟠这类人,吃了酒什么话都敢说,谁要是真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那才是真的傻了。
薛蟠嘿嘿一笑,他当然也不是真的将贾琏看做生死救命恩人,他还没吃醉呢。
那样说话,不过是套近乎罢了。
但是憨厚一笑之后,他又骂道:“那该死的柳湘莲,琏二哥可一定不能放过他,他简直是,可恶至极!”
毕竟是今儿挨的打,薛蟠再马大哈,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消完气了。
薛姨妈母女听闻,也看向贾琏。
今儿请贾琏过来,主要目的,可就是想请示贾琏,如此处置这件事。
贾琏放下筷子,将三人的目光尽收眼底,方缓缓道:“今儿之事,我已经尽数了解了。
说实话,柳湘莲敢把蟠兄弟骗到城外殴打,这般胆大妄为,即便是将他押送官府,要求府尹严办,也是一点不委屈他的。”
“就是就是,这也太便宜他了,必须先让我打他一顿再说!”
薛蟠叫嚣,薛姨妈母女却听出贾琏话中的转折之意,都没有开口。
“只是嘛,我左思右想,此事若真闹到了公堂对簿,实则也不算什么好事,甚至,可能对蟠兄弟的名声,造成很不好的影响……蟠兄弟,你觉得呢?”
“呃,这个,这个嘛……”薛蟠的脸一下子就臊红了。
他当然明白贾琏的意思,一旦他们要将柳湘莲押送官府,在公堂之上,那柳湘莲为了给自己减轻罪过,自然是什么话都要往外说的。
一旦柳湘莲如实告知府尹,是自己先言语、手段轻薄对方,才令对方大怒之下打了他。
若是这番情况一传开,即便柳湘莲还是不能完全脱罪,只怕他薛蟠是大傻*的名声,就彻底作定了,指定成为满京城的笑谈。
柳湘莲一个浪子还罢了,他身上可还顶着户部的职衔呢,多少还要顾点脸面!
贾琏本来也没想让薛蟠说出个所以然,只是为了让薛姨妈母女确定,这件事是薛蟠有错在先,内情不便公开便是。
“所以,我想着,薛家亦是百年名门,自然名声为重。
今儿蟠兄弟虽然吃了大亏,若是肯敞开了论,实则也是他们年轻人,一时吃醉了酒,发生口角所致,犯不上闹上官府。
所以,我已经震吓了那柳湘莲。那柳湘莲也承认是酒后失德,才做出殴打他人之事,也甘愿向蟠兄弟赔礼认罪。
那柳湘莲也算是理国公府柳家的人,如此论来,与我家也算是世交,我想着,等过两天,蟠兄弟身上的伤好了之后,我为你二人做个东道,到时候,让他给蟠兄弟你赔礼道歉。
他也说了,要是到时候蟠兄弟你还气不顺,便是想打他几拳,也是使得的。
如此蟠兄弟若是觉得还能接受,我便充当这个和事佬。当然,若是蟠兄弟觉得不能接受,我也不勉强,明儿便将人送到薛家,交给姨妈你们处置便是。”
薛蟠闻言之后,神色顿时纠结起来。
说起来,挨打之后,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是他自己孟浪,错把柳湘莲认作是风尘戏子一流,才遭到一顿毒打。
他其实是个比较大气的人,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的。他也是真的很喜欢柳湘莲的人品风流,即便做不成情侣,做个兄弟也是很好的啊!
要是,柳湘莲今儿只是打了他一顿,他自知有错在先,再知道柳湘莲也愿意向他赔罪,他自然就气顺了。
只是,柳湘莲还逼他喝脏水……
现在他都还能想起那溪勾的水有多么腥臭,想想都能令人反胃。
倒也没办法,喝都喝了!就算把柳湘莲打一顿,关进大牢也于事无补。
最重要的是,贾琏都这么说了。这位的面子,是不论如何也要给的。
因此神色变换之间,猛然一捶胸,“琏二哥既然这么说,我也不敢不给琏二哥面子。
说起来我薛蟠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那柳湘莲肯当面给我赔礼道歉,也不用再打他几拳,只要再单独敬我三杯酒,这件事,便就算了了!”
贾琏闻言,面露赞许之色,举杯相邀:“蟠兄弟敞亮人,说话就是痛快,我敬你一杯!”
薛蟠便立马笑嘻嘻的接了贾琏的敬酒。
这边薛姨妈母女看薛蟠自己都谅解了,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倒是薛姨妈悄然看了女儿宝钗一眼,心里暗赞,女儿果然心思通透更胜自己一筹。
贾琏方才所说的一番话,竟明里暗里,与女儿晌午后说的话,一一吻合了。
若非知道女儿不可能和贾琏暗中通气,只怕她都要怀疑,这是女儿和贾琏两个商议好了之后的说辞了。
第429章 薛家夜宴(三)
“琏二哥,来,再干一个!嘿嘿,怎么样,这酒不错吧?比咱们平时吃的,可要烈的多?”
说完正事,薛蟠自觉和贾琏拉近了关系。在加上难得能在母亲和妹妹面前痛饮,自然是一杯接一杯的敬贾琏酒。
一时纯粹的吃酒,觉得无趣,又找贾琏划拳。
贾琏倒也没拒绝。
只是贾琏本来平时就有注意修养和举止,更别说在宝钗面前,自然是杯酒下肚,举止不乱的应付着薛蟠。
但薛蟠就管不着那么多了,本身就是放浪形骸的性子,再吃几杯烈酒,就脸红脖子粗起来,声音震天响,连外院都听见了。
薛姨妈母女本来就是作陪,也乐得见薛蟠和贾琏喝酒论交情,除了薛姨妈还时常劝薛蟠不要喝猛了之后,便都只静坐着,偶尔吃点菜,看着这表兄弟两个吃酒。
但是看着看着,薛姨妈心里便更不是滋味。
没有对比的时候,薛蟠还好,不过就是一般的世家纨绔子弟做派。
但是和贾琏一对比,特别是坐在当面吃酒,那赤裸裸的感官,实在太明显了。
贾琏一身修身长袍,面如冠玉,即便是吃酒也是轻轻端起杯子,一口一口的轻呷,神色从始至终清明,举止有度,当真是世家贵公子的仪容典范。
再看儿子薛蟠,本来就还是个少年,胖乎乎的,脸上肉也多,再猛吃酒,那整张脸红起来,真是比那戏台上唱红脸的,还要夸张。
更别提,其吃了酒,天南海北的信口胡诌,也不管对错,是否俗陋……
若非看在是自家儿子,还有贾琏在场的份上,薛姨妈都想起身离了这孽障。
实在,令人有些食难下咽。
如此一来,薛姨妈索性不看自家傻儿子,只偏头看着贾琏,在贾琏偶然看过来的时候,便笑眯眯的叮嘱他多吃菜云云。
因见贾琏要应付薛蟠,薛姨妈就唤过自己的小婢,名唤“同喜”的一个十七八岁,身形俏丽的女子帮贾琏剥虾肉等。即便是贾琏说够吃了,也没让小婢退下,反而就让小婢侍立在她和贾琏中间,让她专程服侍贾琏用膳。
“妈你可真偏心……”
薛姨妈对着贾琏一番关怀备至,宛若贾琏才是其亲儿子的模样,令醉醺醺瞅见这一幕的薛蟠,有些吃味,喃喃嘀咕了一声。
倒也不甚在意。他也不是很稀罕薛姨妈这么关心他,他觉得薛姨妈啰嗦的很,让贾琏都不自在了还不自知!
许是薛蟠珍藏的酒确实度数不一般,一小坛子二人分下去,才刚见底,薛蟠就完全醉了。
“怎么没了,小二,还不给你家大爷打酒来!”
薛蟠提着酒坛子起身,话音未落,人已倒地,酒坛子也摔在地上,嘭的一声破裂,也未将薛蟠惊醒。
丫鬟仆妇们赶忙上前查看薛蟠的情况,薛姨妈母女也惊得站起来。确认薛蟠只是吃醉了才放心下来,让婆子们,送薛蟠下去休息。
贾琏见状,也准备起身告辞。
“既如此,我也……”
谁知道薛姨妈目送薛蟠离开之后,回头看贾琏想要离席,忙上前压着坐下,笑道:“你别见笑,你蟠兄弟是个酒鬼,吃醉了就去睡了,你不用理他。
我看你也没吃什么东西,今儿这些菜品,可都是专程为你准备的,你再尝尝。”
说着,又对那小婢唤道:“同喜,还不快给侯爷挑一只肥厚的螃蟹剥来。”
贾琏见势,倒也确实不急着走。
只因薛蟠离开之后,整个世界,感觉都安静了。况且,还有薛姨妈母女二人作陪,一左一右,此情此景,甚是难得。
此二女者,宝钗自然不必多提。若有牡丹国色之姿,必是宝钗无疑。
便是连薛姨妈,也是温婉丰腴,见之可亲的成熟俏妇一枚。
说起来,薛姨妈虽然是王夫人的妹妹,但是保养的可比王夫人好多了。
若说王夫人仅仅只是揪着少妇的一个尾巴,对青壮男子大概只有征服贵妇的成就感,而无多少猎艳之心。
那么薛姨妈便完全不同,其基本上犹如尤氏那般,不谈身份,只论身段和容貌,都还保持着绝佳的风味,也不知道平日里怎么保养的。
嗯,或许也算不上保养,说不定薛姨妈和王夫人,本身就岁数有些差距。
毕竟王夫人的女儿,元春今年都至少二十三四了。更别说,王夫人的亲孙子贾兰,也都到了小学二三年级了。
所以,王夫人至少也是四十往上走了好些个年头了。
但是薛姨妈不同,薛姨妈的长子薛蟠,今年好像也才十六七岁。如此算来,薛姨妈说不得,也才三十三四,三十四五的样子。
可惜,具体多少岁,他也没办法开口问,自然就无从得知。
总而言之,若真是如他猜测的这般,这个年纪,放在后世,说不定都还没头婚呢。
本身年纪不算大,又是养尊处优,掌控百万家资的超级贵妇,那仪容仪表,自然有些格外的风情。
“侯爷,请用膳。”
俏俾将螃蟹一一肢解,将蟹肉蟹黄分盛,送到贾琏的面前。
贾琏就口吃了,然后瞥了这丫鬟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赞赏的眼神,顿时就令在贾琏身边服侍了半晌,本就被贾琏浑身男儿热烈气息熏陶的芳心暗动的俏俾,面颊发红发烫起来,连给贾琏端酒杯的手,都有点微微打颤了。
贾琏看她如此,不想让她失态被罚,便主动端了酒杯。也不知道是吃了些许酒,反应迟缓了一下怎么的,在接酒杯的时候,便摸到了一下对方的素手。
这顿时令俏俾面颊更红,为了不让薛姨妈瞅见,只能假装被酒意熏到,低了头去。
贾琏倒是借此看了一眼这个丫头。
说起来,他来过薛家几趟,薛家的这些丫鬟,只他见过的,就觉得宝钗身边一个莺儿能够令他食指大动。
对于其他丫鬟,从来未曾太过留心。
此时近身细看,才发现这个叫做同喜的,也颇有几分俏丽颜色。
十七八岁,本来就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青春胴体,稚嫩清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奴仆肖主的原因,贾琏一时竟觉得,这同喜身上,竟有几分薛姨妈的影子。言谈举止便罢了,主要是身材,小小年纪,前凸后翘之感,竟是和薛姨妈都有一较高下的底气!
这属实是很难得的。
同喜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旁边一直关注着贾琏的薛姨妈,还是看见了她的羞臊难耐。
其实不说一个不经事的小丫头,便是连她,若非经年养成的涵养和城府,以及有着长辈的一些矜持在上面,只怕也会动容于贾琏的英姿和魅力。
这是一个,坐在身边,便能勾的小丫头子们胡思乱想的男人!
于是笑着让同喜退下,她亲手舀了一碗清凉的酒酿,递到贾琏的面前。
“烈酒不可多饮,饮多了伤身子。你瞧瞧这个如何,呵呵呵,这可是你宝钗妹妹亲自酿成的,我吃着觉得很好,你也尝尝。”
贾琏早在宝钗中途离席一次之后,就闻到了一股异于一般黄酒和米酒的酒香。
那滋味,甘甜而带着清香,他也看见了薛姨妈母女饮的是那个,心里早有尝一尝的念头,只是不好丢下薛蟠不管,才没有开口。
此时一听竟然是宝钗亲手所酿,更是不可不尝了。
因此接过薛姨妈手里的玉碗,就着羹勺尝了一口之后,便接碗直接痛饮了一大口。
低头看薛姨妈母女二人都看着她,一个神色自若,一个面带和煦微笑,贾琏自然懂得如何捧场。
“很不错!甘醇无比,入喉清香,下到肚中,更是淡淡的酒意潆绕,回味无穷。
说起来,往年逢年过节,家里凤丫头也让人酿一些甜酒给家里老太太等人饮用,我也吃过,只是她们酿的,都没有这个好。
可见,宝钗妹妹当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不论是做什么,都比万人做的更好。
嗯,宝钗妹妹可愿再赐一碗?”
甜酒俗称醪糟,是一种酒精度数极低的饮品。
因为只能算是饮品,等闲便是贾母等人也不当成酒饮用,而是饮用酒味更浓的黄酒。
至于方才和薛蟠饮的,酒精度数更是已经接近蒸馏酒。女人家,一般是喝不了这种酒的。
贾琏其实也不喜欢喝烈酒,因为喝下去身子不舒服,还是这种饮品,喝下去方有享受之感,可称为美酒。
况且不是他恭维宝钗,他是真的觉得,薛家这甜酒,酿的实在甘醇,非别家可比。
莫非,仙女酿的酒,果然有buff加成?
看贾琏回头看她,宝钗也难得笑了笑,招过丫鬟,亲自给贾琏再盛了一碗。
是人都会喜欢被夸赞的,特别是不一般的人,那等夸赞,格外令人愉悦。
若说贾琏是照顾体面,随口一夸还罢,偏偏他已经饮了这般多的酒,还专程向她讨要,可见是真的喜欢呢。
第430章 薛家夜宴(四)
又一碗酒下肚,贾琏虽然觉得神清气爽,到底积攒的水意压制不住了,便大方的告诉薛姨妈想要去解手。
薛姨妈呵呵一笑,自不觉得什么,当即便安排身后的丫鬟同喜和同贵,搀着贾琏去后院茅房。
前院自然也是有茅房的,只是都是家下人丁们共用的,环境自然不能比之内院。
以贾琏的身份,薛姨妈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拿来招待他,自然不会让贾琏对薛家有任何一点不好的印象。
等丫鬟护送贾琏出屋,她还专程交代,让好好搀着,别让摔之类的话。
俨然把贾琏当做自家少爷对待的模样。
“侯爷是要解大手还是小手呢……”
两个丫鬟,一个搀着手臂,一个在另一边打着灯笼照明。
实则贾琏根本无须让人搀扶,只是薛姨妈一番好心,他也不好拒绝。
穿廊过户,来到一个幽深僻静的小院,听到身边的丫鬟低声询问,他只回了一句小的。
丫鬟会意,便就不让贾琏进茅房内,而是待同贵在路边站定之后,搀着贾琏走上草坪,至墙根底下便是了。
茅厕即便是打扫的再干净,总是有些味道。再说大晚上里面漆黑,为了不劳心费神,也为了贾琏的体验着想,自然是踩着平坦的草地解决了为好。
当然,这也就是贾琏身份尊贵她才敢这般安排。丫鬟仆妇们,要是敢图便宜,抓到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同喜虽然被薛姨妈培养的很会理事,人也聪明,到底从来只伺候薛姨妈一个人。
似这般服侍另一个男人,还是头一次。
偏偏薛姨妈的嘱咐她又不能忘,因此将贾琏馋到地儿之后,一时倒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贾琏也不想为难她,摆了摆手,便要叫她退后。
谁知这丫鬟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自己给自己点点头,然后便就蹲到地上,准备给贾琏宽衣。
“不必如此。”
贾琏下意识的说道。虽然贾琏知道,这是寻常事,等闲他吃了酒或是身子不便的时候,若要解手,也是晴雯等人服侍他的,避免溅到身上。
但这丫鬟毕竟不是自己的丫鬟,相反,还是薛姨妈的人,不好轻贱。
谁知闻言,俏俾反像是下定了决定,竟仰头对贾琏笑道:“侯爷吃了酒,还是让奴婢服侍吧,不然太太知道我偷懒,要怪罪的。”
贾琏心内呵呵一声,也不戳破她。
既然人家乐意,他又不是没享受过这般待遇,自然不会矫情。
但是,这丫鬟明显还是涉世太浅。
她只以为,有机会服侍贾琏一次,是难得的机缘,却如何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的。
因此,当贾琏将体内多余的水分完全滋养了花草之后,酒意也随着消散了大半。
瞥头看了一眼身边微微侧着身,想看却又不敢回头看他的丫鬟同喜。因光线不明,不大看得清这丫鬟的姿色了,只能隐隐看见,那果然和薛姨妈有几分相似的丰盈,于这静谧处,尽显幽情。…
未动声色,直到其忍耐不住回头的时候,才淡淡的嘱咐说:“系上吧。”
“哦。”
同喜忙应了一声,蹲下身子准备如之前一般给贾琏穿上完事,过了好半天,才惊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院里路边的另一个丫鬟同贵觉得奇怪,不就解个小手么,怎么半天不出来。
好奇之下,终究忍不住回头,用同样红红的小脸,企图偷看一眼远处的墙角。
起初看不太清楚明白,直到过了好久,才后知后觉的察觉一点什么,顿时羞的不敢乱看,只把灯笼举着,背过身去了。
……
厅内,宝钗在贾琏离开之后,和薛姨妈说了一句,也回屋更衣去了。
而薛姨妈暗忖贾琏应该也吃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让人热菜上来。
等了有一会儿,不见贾琏回来,薛姨妈也不想干坐着等,让人看着席面,便决定门外透透气。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不由自觉的就走到了后廊上来。
既然都走到了这儿了,便也想问问贾琏的所在。便往廊上走了一段,然后透过那幽深的月洞门,看见那小院子里,举着灯笼的丫鬟,不知是同喜还是同贵。
薛姨妈就有些疑惑。
若是小解,自然用不了太多时间。
若是大解,那一个丫头举着灯笼在外面路上作甚?
不论同喜还是同贵,都是她精挑出来的丫鬟,都是会办事的人。
以贾琏的身份,若是要解大的,她们自然会周到的安排,将整个茅房所在的院子点亮,避免出意外才对!
心中有些疑虑,到底薛姨妈并非短浅之人,犹豫再三,还是止住上前询问的脚步,转身,进了厅。
说起来,真要论礼,她是不该将自己近身服侍的丫鬟,安排去伺候贾琏如厕的。
一则她是真心喜欢贾琏,从当年在南京,贾琏还声名不显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贾琏将来必定不凡。
这才三年时间,贾琏竟当真和她预料的一般,甚至还要不可思议,她当然有一种慧眼识英雄的快意。
更别说,贾琏还很尊敬她,对她礼敬有加,她自然就更看贾琏与别家子弟不同。
对心有好感的人,有时自然就不会想的太多。
二一则,也是她主张节俭不张扬,家里没太多的闲杂丫鬟。
抛去薛蟠屋里和女儿宝钗屋里少数的几个,就只剩她身边的了。
几个杂役丫鬟,方才也不在屋里伺候。再说那杂役丫鬟,粗手笨脚的,也怕怠慢贾琏。
所以才安排自己的近身丫鬟馋贾琏出去。
此时回过头来,才知道不妥。贾琏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若是他当真对自己的贴身丫鬟做什么,那自己岂不是!
只这么一想,已经好多年没有脸红过的薛姨妈,也不禁感觉心惊肉跳,难以自已。
毕竟,贴身丫鬟,就相当于自己的替身呢。…
琏哥儿他,是个讲究人,应该不会那么做吧……
心里反复安慰自己数遍,这等关头,却如何静得下心来?
不知不觉,她已经将手心捧着的碗中的甜酒喝光了,还不自觉,还在往嘴边送,直到贾琏的声音响起。
“姨妈……宝钗妹妹回屋了么?”
“啊?哦,她回去更衣去了……”
贾琏也不在意,从椅子上拿起自己脱下来的外裳,便与薛姨妈道:“今儿多谢姨妈和宝钗妹妹的盛情款待,来日我和凤丫头,定要还情的,到时候,还请姨妈和宝钗妹妹,一定赏光下驾。”
“呵呵呵,一定一定……”
薛姨妈的眼睛,看似在看贾琏,实则往贾琏身后的两个丫鬟身上瞟。
同贵尚且还好,只是低着头。
同喜心里有鬼,见状内心咯噔一声,强作镇定。
贾琏似也察觉,回头看了两个丫鬟一眼,眼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也不在意,出言告辞。
薛姨妈这会儿倒也不再挽留,只笑道:“也好,你们府里也派人来接你了,走吧,我送你出去。”
嘱咐了一声留步无效,贾琏也就任由薛姨妈几人送他,出了薛家大门,登车而去。
第431章 昭阳公主府
“同喜,你留下。”深夜,同喜同贵服侍薛姨妈安寝之后,正要出去,同喜却被坐在床沿的薛姨妈叫住。
同喜面色微微一变,有些局促不安。而同贵则悄然松了一口气,给好伙伴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爱莫能助的表情之后,端着洗脚水飞快的出了房门。
将洗脚水倒掉之后,同贵也不敢进里屋偷听,而是自己也打水洗漱,在给同伴留了点洗漱的水之后,便将正屋前后门都给关好,并各处灯烛检查了一遍,然后才去丫鬟的守夜房里睡了。
却如何睡得下,满脑子想的都是薛姨妈留下同喜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发现了同喜的好事了?
若真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太太该不会将同喜撵走吧?想到这些,同贵心中既为多年的小伙伴担心,又不禁脸色发红,暗暗啐了一口。
便是被撵走了也是活该,她也太胆子大了,竟然敢公然勾引侯爷!虽然当时光线暗,她也离得较远,但是她又不傻,虽然不能十分确定当时小伙伴和侯爷在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一时心中又臆想,若是当时打灯笼的不是自己,而是同喜的话,那是不是就该自己扶侯爷去解手,那样还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呢……想着,躺在小榻上辗转反侧的同贵,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五官,又摸了摸自己的身材,就想要往腿间摸去的时候,勐然忍住了。
该死,自己在想些什么!同喜还不知道会被太太怎么处置呢,自己还敢想这些,真是找死不成。
于是,强行将歪思邪念驱出脑海,默默的等候正卧里的结果。过了好一会儿,果然听到有人从正室那边走了回来,也没点灯笼,摸着黑便上了旁边另外一张小榻。
知道是同喜回来的同贵,立马翻身坐起来,关心的问道:“你,还好吧?”黑暗中微微一静,随即同喜的声音低声软软的回道:“还,还好……”
“太太知道你和侯爷的事情了?她说怎么处置你?你别误会,这件事可不是我向太太告密的啊!”黑暗中,另一张小榻上,合衣而坐的小小人儿,刚刚平静下去的心境,再次起伏难定起来。
通过同贵的话,她当然明白之前的事同贵果真是看见了!她倒是没有怀疑同贵告密什么的,因为方才她跪在那屋里,也是被薛姨妈连哄骗带震吓,一时破了胆,才一五一十老实交代的。
事后她回想,觉得薛姨妈起初肯定也是不确定,都是自己道行太浅,若是自己再镇定一点,说不定就给混过去了。
思索了半晌,同喜摇头回应说:“没,太太没有处罚我,只是骂了我一顿……”
“怎么可能!”黑暗中,小伙伴的语气格外震惊。同喜就脸红的不行,同时心里也再次庆幸起来。
果然自己犯的是重罪,连小伙伴听到自己没被处罚,都如此震惊。太太当真是仁慈,从今往后,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报答太太的恩情。
心中一边感激薛姨妈的宽宏大量,同喜不由自主的就回忆起之前跪在薛姨妈面前回话的场景。
薛姨妈要她老实交代她搀扶贾琏去解手时发生的事,她能理解,令她至今还有些疑虑的是,当她都老实交代之后,薛姨妈还要她将过程都一一描述清楚……这令她很是害羞还有些不解。
难道是太太担心她说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判断她究竟有没有失身?
她当然没有!倒也不是她不愿意,她当时可是甘愿尽数奉献自己的,奈何侯爷不知道是突然想清楚了利害关系,还是对她的兴致只限于表面,将她浑身上下轻薄了一遍之后,便装作没事人一样走了。
不过,即便是此时回想起贾琏对她做的那些事,还是令她芳心蹦蹦乱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贾琏的气息。
确实是羞人呢,连太太听她诉说的时候,举止神色都好奇怪的样子。总算太太仁慈,确定她没有失身之后,便放过了她。
虽然太太那一关过了,若是面前这个小姐妹将她的底传出去,那也不妙。
到时候,不但太太的名声会受她连累,只怕太太知道了,也会改变主意的吧。
于是赶忙压低声音对同贵说道:“我和侯爷没发生什么的,只是侯爷一时吃醉了酒,故而……调戏了我几句罢了。太太也是看在这个份上,才放过我。好姐姐,这件事你千万别张扬,否则我死就罢了,要是因此连累太太,便真该下地狱了!好姐姐,只要你帮我保守秘密,从今往后,我都听你的……”同喜说了之后,半晌不见回音,又忐忑的追问了一声。
她当然不知道,同贵此时心思也转的好快的。同贵是真的没想到,同喜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薛姨妈居然没有重重的惩处她。
若说薛姨妈不知道就罢了,偏偏听同喜的话音,薛姨妈显然是知道了!
难道是同喜巧言令色,骗过了太太?她也太好运了吧。什么一时吃醉了酒,只是调戏几句,她分明看见同喜跪在侯爷的面前,好久都没有起身的好吧。
还躲在侯爷和后面的墙垛间,当她真看不见不成?如此看来,莫非这样真的没事?
那要是下次再碰到侯爷,侯爷也要对自己做什么,自己不是也可以……止住乱飞的思绪,同贵也知道同喜此时很紧张。
想了一下,她低声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什么都听我的,我可没逼你……好吧,从明儿开始,咱们每晚的洗脚水,都你去打吧。”
“是是是,多谢姐姐~”
“嘻嘻,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同贵笑声传出的时候,人已经翻身下床,跳到了同喜的床上,压在同喜身上,笑问道:“我问你,你说侯爷调戏你,他是怎么调戏你的?给我说说嘛。你说了,我不但帮你保守秘密,而且要是下次侯爷再‘调戏你’,我还给你打掩护怎么样?”同贵故意在调戏你三个字咬了重音,这固然令同喜很是吃羞,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同喜也只好忍着羞耻,再次向旁人吐露那羞耻却令人心潮澎湃的事来。
如此小姐妹二人也不知道闹了多久,导致第二天差点误了起床的时辰。
……薛家夜宴发生的一点小插曲,对贾琏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从薛家领宴回去之后,他同样还是在家里,料理布置一些琐碎之事,直到来到四皇子的相邀日期。
这一天,贾琏很早便起身准备,待得时辰合适,便纵马进入皇城,来到四皇子的府邸。
原本以为四皇子心血来潮举办什么
“杜娟宴”,会广邀宗室、王公子弟与会,谁想到了四皇子府上,却见整个四皇子府邸十分清静。
就在贾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日子来早或者来晚了的时候,萧王府的护卫却很是殷勤恭敬的将他请进府里。
“哈哈哈,贾琏……不对,现在该叫你贾侯爷了。”四皇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箭步就冲到贾琏的面前,照着贾琏的肩膀上就来了一拳。
贾琏自然看得出来四皇子心情很好,因此生受了这一拳之后,方拱手行礼道:“殿下说笑了,在殿下面前,微臣可当不得‘侯爷’二字。”四皇子撇撇嘴,也懒得再纠正贾琏的客套,转身便吆喝随从侍卫去牵马来,似乎准备要出门。
贾琏便不解了:“不是说,殿下准备在府上举办杜娟宴么,怎么……”
“唉,别提了。本来是要办的,现在办不成了。”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杜娟都被人端走了,我拿什么来办杜娟宴?”听闻此言,贾琏不说话了。
敢抢四皇子东西的人,就那么几个。果然四皇子不是个能卖关子的人,见贾琏不开腔,他自己就立马说了。
“还不是我那个霸道的皇姐,听说我弄了好些珍贵的杜娟花,而她恰好就要装饰她的公主府,就带着人来,将我那十多盆杜娟,全部给我弄走了。你说,没有了杜娟,我还怎么开杜娟宴?没办法,只能告诉之前邀请的那些人,让他们都不用来了。至于为什么没告诉你嘛……”四皇子本来很是颔首叹惋的样子,似乎对昭阳公主抢了他的花很是不满。
说到后面,却又悄然拿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瞅着贾琏,绕着他转了半圈,忽然十分警惕的问道:“说,你小子和我皇姐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我皇姐,很关心你的样子?”贾琏面色不改,坦然回道:“四殿下言重了,公主千金之躯,能与微臣有什么,想必是看在当初我送了她几首词作的份上,还有此番护送她回京的情分,她才对我另眼看待几分吧。”四皇子便不说话了。
他之所以这么问,确实是觉得贾琏和他姐姐关系有些奇怪。按理说,一个女子主动追求一个男子,还被拒绝了,心里多半都是羞恼不堪的吧。
当然,她的皇姐不是一般的女子。但再怎么说也是女人啊!就算不因此记恨贾琏,至少也该避而远之,或者无视了吧?
怎么皇姐,反而像是,更关注贾琏了一般。前儿昭阳公主过来打劫,他百般抵抗不得,只能任由昭阳公主将他的花全部搬走,自己则派人去通知那些纨绔子弟,不用过府了。
许是恰好知道他邀请了贾琏,昭阳公主便吩咐他不用通知贾琏,说是贾琏此番护送她平安返京,恩情重大,她正想要报答一二。
正好她的公主府马上修缮成了,就让自己今日将贾琏一并带过去,参观她的新公主府。
这才让四皇子有些狐疑。倒也没有太揣测,他不喜欢想很深的东西,毕竟贾琏的说法,确实也说的通。
皇姐又不是第一天对贾琏另眼相待了。就算当初让贾琏担任送亲使,听说还是皇姐亲自向父皇举荐的呢!
更别说,此番皇姐能够平安回京,贾琏确实功不可没。这不正是自己在贾琏回京的第二日,便亲自去邀请他的原因么?
真当他当朝皇子,堂堂萧亲王平易近人,没有架子?想到这里,四皇子收敛神色,照着贾琏的肩膀再次打了一拳,正色道:“当日在雁门关的时候,我说过,只要你将我皇姐平安送达瓦剌,算我欠你第二个人情……当然,那瓦剌王子畜生一般的狗东西,竟敢阴谋算计我皇姐,那样自然不能让你将我皇姐送到瓦剌,因此那个承诺自然也就不作数了。但我魏陵自来说话算话。你一路上保护好了我皇姐,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手刃了那瓦剌王子,替我出了恶气,算我再欠你一个人情。”四皇子说的认真,且不给贾琏插嘴的机会。
“你如今入了我父皇的法眼,已经被封侯了,想来也不缺人给你办事,我这欠你这般多的人情,倒像是空口说白话似的。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从今往后,我认你当兄弟,如何?”贾琏闻言下意识的想要婉拒,但是看这小子一脸认真,虎视眈眈的模样,便知道他是认真的,若是拒绝,只怕会惹他不高兴。
想想这四皇子本来就是一天到晚贪玩好动的,也不参与朝事,想来他身上的干系不重,如此与他交往倒也不必要那般死板。
于是贾琏笑回道:“承蒙殿下看中,恕臣无礼,此番定是要高攀殿下一回了。不过,君臣之礼不可废。有外人在的时候,还该以国礼相待,否则即便殿下不介意,落到言官的耳中,只怕要斥责我目无尊卑上下了。”
“这个随你,反正我心里是把你当兄弟看待了。没说的,将来你有什么事,只要不是造反之类的,我是铁定帮你的!”四皇子见贾琏居然一口答应,心里对贾琏更是满意,因此拍着胸口说道。
至于贾琏说的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他懂,他也不喜欢麻烦。贾琏便拱了拱手,略觉得无语。
这位四皇子果然百无禁忌,他这才哪里哪,就担心他造反的问题了?从正门出府,很快四皇子的马也牵出来,贾琏便与四皇子一道,往皇城另一边赶去。
不多久,来到一块幽僻威严的区域,这里,似乎比四皇子的萧王府,离皇宫远一点,但是,附近的道路和高墙,却更加齐整肃穆。
绕了好长一段高墙,方来到一座府邸的正门。四皇子下马之后,抬头看着上面已经换成
“昭阳公主府”字样的匾额,眼中有着说不出来的羡慕。
“贾琏你看吧,父皇他就是偏心,将这样好的宅子,赐给我皇姐!当初我将满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只随便让人给我建了座王府,还说是故意离宫里近些,方便管教我。”贾琏耳闻得四皇子的话,目光也朝着着公主府的大门看去。
只看那明显新刷过,却仍旧显得苍凉而厚重的黑色大门,就知道这里面的宅子不简单。
四皇子还在抱怨:“你不知道,这可是当年我皇伯伯义忠亲王的宅子,传说他当初可是差点……总而言之,这座宅子已经荒废了快二十年了,一直都没有人敢向父皇索要,直到皇姐回京,不知怎么的,父皇就将这座宅子赐给她做了公主府。”义忠亲王!
贾琏心头一震,终于知道这座宅子的含金量了。即便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可能还只是个襁褓婴儿。
可是近二十年过去,这位的影响力,还在京中有所残留,是很多人讳莫如深的话题。
贾琏也是当初在调查秦可卿身份的时候,才隐约知道一些当年的内幕。
可以说,当初这位主要是不坏事,就没有后来的宁康帝什么事了。这样敏感人物曾经的宅子,被赐给昭阳公主,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但是昭阳公主今年不过才十八九岁,想来当初的事情,也不可能与昭阳公主有什么关联,倒也不用紧张。
大概是皇帝,或者是太后,看这偌大宅子一直空悬着可惜,此番为了弥补昭阳公主,所以才赐给她了。
再辉煌的过去,终究只是过去。以宁康帝如今的实力,实在没必要忌惮一个死人。
被宫人领进府,四皇子便自来熟的,带着贾琏在公主府四处闲逛,与他介绍各处建筑、景点。
好似他皇姐的家,便是他家一般,就是这么随意。贾琏心内摇了摇头,倒是不由得对四皇子生出一些好感。
毕竟是自家便宜小舅子啊,待姐姐亲,不就相当于待他亲?
“萧王殿下,贾侯爷,公主在演武场,请二位过去。”一个太监,匆匆赶来通禀。
四皇子听了之后,便对贾琏说:“走吧,这儿离演武场还挺远的,我们骑马过去。”不得不说,不愧是曾经的义忠亲王千岁的宅子,哪怕荒废了十几年,气派也还是不一般。
别的不说,只说这大小,据贾琏踩踏过的足迹推测,就要比原来的荣国府大上不少,估计比贾琏去过的最大的王府,北静王府还要大不少。
这可不是在江南的各大州府,而是天底下地盘最珍贵的皇城里面啊!在这里面占据如此广大的一座宅子,可谓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看看这里面,大小花园林立,演武场、斗兽场还有马场,各类大型设施,应有尽有的模样。
不说四皇子了,便是贾琏随着深入,也不禁生出几分羡慕的心思。果然人与人就是没法比。
以前人人都说昭阳公主是天家最受宠的公主,是人间最耀眼的明珠,贾琏还没什么感受。
此时人家刚下定决心要出宫辟府另居,便直接拿到一座最顶级的亲王府邸!
贾琏不知道整个大魏,还有没有比昭阳公主的公主府更大更威严的王府,即便有,只怕也超不过三甲之列吧?
这……只能说,咱媳妇儿真厉害。
第432章 三等侍卫
公主府东面的演武场上,十多个小太监,还有四五个宫女,在昭阳公主的指挥下,如火如荼的安插、布置各类演武器械。
此时的昭阳公主,仍旧是当初贾琏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般戎装打扮,显得干净而干练。
听见马蹄声,她循着大道上看去,眼中便露出喜悦的神采。
“皇姐~!”
四皇子跳下马,十分欢快的跑到昭阳公主面前。
谁知道自家皇姐像是根本瞧不见他,如星辰般明媚的双眼,只看着他的身侧。
“微臣贾琏,参见昭阳殿下。”
“镇远侯不必多礼。”
昭阳公主上前两步,将贾琏打量了一下,而后笑道:“多日不见,镇远侯神采更胜以往了。”
“殿下谬赞了。殿下飒飒英姿,本就非凡人可及,如今出宫独掌一府,必将搅动神京风云,让我等凡夫俗子,也有机会见识皓月光辉了。”
“呵呵呵……镇远侯越发会说话了,不过我这宅子才刚刚得到,很多地方还需要修缮,所以暂时我还住在未央宫,不能在外留宿。”昭阳公主一撩青丝,明媚的笑道。
听着自家皇姐那发自内心的笑声,本来就对皇姐无视他有点不高兴四皇子,更是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的盯着彼此恭维的二人。
有问题……
皇姐就罢了。自家皇姐向来不拘小节,当面夸赞一个对她有恩的男子,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贾琏在他心中可是很谨慎稳重的人,怎么也这般不要脸的当面夸赞他皇姐,而且说的那么肉麻,让他鸡皮疙瘩都起了!
不想让自家皇姐被贾琏迷惑的四皇子,一下挤到昭阳公主和贾琏之间,笑盈盈的说道:“皇姐,你这公主府真的太大了,我都进来两趟了,方才还差点迷路……”
昭阳公主这才不得不看他一眼,笑意收敛,对他说道:“那是你自己笨。好了,你来的正好。你不是最喜欢摆弄刀枪剑戟么,你去帮我指挥那些人,把所有的兵器,都给我排班布阵的弄好。”
“哦,好吧。”
四皇子尽管不太情愿,到底还是听命的过去了。
虽然没有了电灯泡的打扰,大庭广众之下,贾琏和昭阳公主二人,也不可能做进一步的交流。
只是彼此相视数眼,将对方的心意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忽然扫见边上侍立静候的阿琪和阿沁,昭阳公主高高的扬手,招她们过来。
“当初在塞外,你扮作我的样子,帮我引开追兵,当时我就许诺你,只要你能活着回去,我定不会亏待你。如今这么久我一点表示没有,你是不是心里骂过我?”
昭阳公主笑看着阿沁,戏谑问道。
阿沁有些紧张。虽然知道昭阳公主大概也是自家爷的女人之一,毕竟昭阳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她可不敢得罪,因此忙道不敢。
见其如此谨慎,昭阳公主倒也就不逗她了,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笑道:“回京的路上,之所以没提这件事,不是我忘了,而是我早有打算。
按照我大魏朝的仪制,我若是能够开府建牙,府中便有五名三等侍卫的名额,每个名额,皆是五品之职。
你若是愿意的话,接下这块令牌,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公主府辖下的一名三等侍卫。
有了这个身份,即便将来你在贾府,也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于你。”
昭阳公主说着,特意看了贾琏一眼。
贾琏神色微微一动,有些意外,却没有干预的意思。
三等侍卫,是皇家侍卫最低的一个级别。但即便是最低的,品阶也是五品。
按制,郡王最多只能差使两名有品阶的皇家侍卫,且只能差使三等侍卫。
亲王权限大很多,可以差使五名三等侍卫,以及两名二等侍卫。二等侍卫,职(本章未完!)
第432章三等侍卫
级四品。
在二三等侍卫之上,自然还有一等侍卫。
不过一等侍卫,仅限皇帝有资格使用。当然,太上皇也可以。
比如大名鼎鼎的御前侍卫龙禁尉,一共有三百员。其中最普通的龙禁尉,都是三等侍卫,职级五品。一等侍卫,职级三品。
按照大魏祖制,凡皇子年满十六岁开府建牙,只要未曾犯下大错,或者十分令皇帝厌恶的,都可以获封亲王爵。
而昭阳公主作为早就有单独封号的公主,本来就位比亲王。如今开府建牙,她自然也可以任命两名二等侍卫和五名三等侍卫。
阿沁熟知中原文化,她也知道皇家侍卫的含义,更知道她要是能得到这个身份,对她有多么重要。
所以乍然听见昭阳公主那么说,她很是意动。
在大魏这个官本位的社会,有一个品阶,真的太重要了。
可以这么说,一旦她领了昭阳公主府侍卫的头衔,在整个贾府,除了贾琏、贾母等少数几个人,就没有其他人,敢再对她不敬了。
包括,那些没根基,也就是没品阶或者诰命的主子爷和主子奶奶,在她愿意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要求对方先与她见礼。
所以,昭阳公主给她的这个恩赐,不可谓不重,甚至可以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好处是很多,但她却不敢要。当初她和姐姐来到中原,可不是来中原做官的,而是想要追随贾琏。
如今她却抛弃姐姐和贾琏,到公主府做侍卫,算什么回事?正想要婉拒,昭阳公主却早看出她的心思,提前说道:“你放心,我不是让你从今往后跟着我。
即便你接了令牌之后,你也可以继续跟着你们侯爷,就当是我,再送他一个人好了。”
昭阳公主说着,向贾琏投去一个俏皮的眼神,似乎在问,如何报答她的恩情。
本来阿沁在她心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物,之所以愿意花费一点心思,不过是看在贾琏的份上才这么做的。而且,施恩于阿沁,也算是光明正大的在贾琏身边,安插一个“自己人”。
她很乐意做这样的事。
本来以为,她都考虑的这么周到了,阿沁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谁料阿沁却噗通一声跪下,“奴婢多谢公主的美意,只是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公主能够应允。”
“嗯?你说说看。”
“是,奴婢知道,公主愿意给奴婢这个身份,完全是看在我们侯爷的面上。
奴婢也很感激公主的恩情。只是,奴婢才干不足,从跟在我们侯爷身边之后,一直都是靠侯爷和姐姐保护我,我什么功劳都没有。
而我姐姐,从小勤练弓马骑射,帮着侯爷立了不少功勋。所以,奴婢想要恳请公主,将这个机会,赐给我姐姐阿琪。
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德位相配,也只有如此,对我家侯爷,才更有帮助。”
听阿沁这么说,昭阳公主有些意外。
她可是很清楚,在她不要求对方转投她的帐下,给对方一个三等侍卫的身份,对阿沁这样在中原毫无根基的人来说,可相当于是凭空多了一道根基,这是何其宝贵的机会?
她没想到,阿沁竟然甘愿将这样的机会,让给她姐姐。
阿琪虽然不甚明白三等侍卫干系如何,但看妹妹的表现,也知道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她很动容,只是生性不善表达的她,在犹豫一下之后,也学着妹妹的样子,跪下叩首道:“奴婢不需要,还请公主依照承诺,封赏阿沁便是。”
昭阳公主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贾琏,目中露出赞赏之意。
当初瓦剌之行,阿琪和阿沁一直跟着贾琏。特别是阿琪,从大漠归来的路上,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与她共乘一匹马的。所以昭阳公主对这两个鞑靼女子,也算是有些了解(本章未完!)
第432章三等侍卫
。
她没想到,这两姐妹,感情竟这般好,面对这样的机会,竟也如此谦让。
可见,贾琏要不就是慧眼识珠,要么就是福泽深厚,才能让他捡到这么好的人。
看出贾琏也不便干碍她姐妹之间的事,昭阳公主一挥手,不在意的说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要求,难得你对你姐姐这般情深。既如此,我索性再大方一点,再赐给你们一个三等侍卫的身份便是了。”
昭阳公主说着,招手让人再去取一块三等侍卫的令牌过来。
贾琏适时劝道:“如此可是不妥,殿下身边一共也才五个名额,就赐给臣下两个,让臣下太僭越了。”
昭阳公主笑道:“你怕什么,反正我身边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就当是便宜你了。反正,你僭越的事……”
昭阳公主本想借机打趣贾琏一句,瞥见自家傻弟弟凑了过来,也就住口了。
四皇子也将方才的情况看在眼里,此时凑到贾琏身边,不免贼兮兮的笑道:“这就是你当初在草原抢回来的两个女子?真是不错,什么时候,我也定要带兵,去鞑靼王庭,抢两个鞑靼王的女儿回来……”
“好啊,到时候殿下可不要忘记带着微臣,微臣可以给殿下指路,告诉殿下鞑靼王的哪个女儿生的好看。”
“呃呃,好,好……”四皇子自己说的飞起,被贾琏反口打趣一句,居然就脸红了。
也是,毕竟还没有娶媳妇儿的人,装放浪也装不太像。
“哼。”
昭阳公主看贾琏两个,当着她面就开始商量这等勾当,轻哼一声,转身扶着阿沁,让她姐妹二人起身。这两个,以后名义上就算是她的人了。
得让她们好好看着些贾琏,不许外面随便沾花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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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三等侍卫
第433章 交代后事
昭阳公主府还在修缮,没什么好观赏的。因此昭阳公主早准备了一壶茶,在演武场旁边的一个茶亭内,烹了半晌茶,看四皇子实在觉得无趣,便笑着提议出城踏青。
说是宁康帝在赐给她宅子的时候,还顺带着赐了许多庄园给她,正好去瞧看瞧看。
也是,这般大的公主府,单凭每年那一万两的爵禄,是很难支撑起来的。
必得有些皇庄供养,才能形成良好的循环。四皇子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活动,就开口建议别的项目。
正好昭阳公主也不想让他跟着,便让他自去。听见皇姐有单独带贾琏出城踏青的意思,四皇子哪里还有二话,当即决定随皇姐一道出城。
他得看着些,不能让皇姐重蹈覆辙。与昭阳公主和四皇子踏看了两个皇庄,至回城时,已经临近黄昏了。
贾琏就顺道去林府,准备瞧瞧林如海。如今林家已经迁到离兰台府不算远的一处宅府之中。
宅子不算太大,毕竟对林如海来说,也只是过度一下,他还打算着要回乡呢。
原本贾琏以为,林如海甩开了政务,又了结了儿女心愿,安心养病,或许会有好转。
但他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林如海的气色,竟然更差了。林如海气色虽差,但是心情却似乎不错,看贾琏蹲在他的病床前,双目感伤的模样,他竟还勉强的笑了笑,并挪手拍了拍贾琏的手背。
“不用为我伤心,生老病死人生常态。你既来了,我还有几件事,要嘱托你。”
“姑父请说。”
“第一,原说着等你下江南之后,有我辅助你查清扬州盐政一桉,看来我是支撑不到那一天了。不过我已经上奏陛下,将我身边的人,交托给你,如此有他们帮你,也是一样的。所以,你只要待大朝会之后,去拜见陛下,陛下应该就会答应让你南下了。”
“第二,你林妹妹虽然是侧室,但你说过不会委屈她,所以,你还该尽早请媒人,再写一封婚书来,与你林妹妹收了。”
“是……”看林如海都如此垂危了,还殷切的关心这些事,贾琏忍不住伤感,顺从的点头应下。
他明白林如海的意思,趁他还在,把婚书定下。黛玉就算是在他手里出嫁的,有父母的祝福,不算是失恃又失怙的孤儿。
“第三,我林家祖上曾袭列侯,我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官,说来惭愧,算不得什么清廉。这些年,家里也积累了不少家资。我已交代了管家等人,待我死后,后事一应交给你来打理。关于我林家祖产,暂且请族中几个有名望的人代为打理。至于我的私产,一半与你林妹妹做嫁妆,一半你且收着,待将来你与玉儿的孩子长大,再让他继承就是了。具体这么做,你自己拿主意,相信你会做的比我安排的要好。”
“是,小婿谨遵岳丈安排。”林如海俨然一副安排后事的口吻,且言语中,将对他的完全信任,表露无疑。
换句话说,有林如海这番
“遗嘱”在,贾琏便是将林家所有家产全部收入囊中,也是名正言顺了。
若非真将他视作己出,林如海何至于,对他如此一点防备也无?而且,林如海的安排,也是十分合理的。
他现在是不确定,贾琏和黛玉,将来是否能够诞下男孩,毕竟黛玉身子太弱。
所以,他就让将林家祖产,交给族中德高望重的人代为打理。如此,若是他真的注定绝后绝脉,他也不想让人承嗣了,自是让林家人,自行选出一个族长来,处理家族祖产。
但若是贾琏和黛玉真的诞下男孩,且认林家为宗,那么以贾琏的本事,也不用担心,林家人敢霸占着祖产和族长之位不归还。
且,林如海的私产,绝对比林家祖产要多得多。有那一半给自己的乖孙继承,也绝对可保孙儿衣食无忧。
当然,在孙儿没长大之前,他的私产,基本就相当于全部给了贾琏。他也根本不担心。
贾琏要是一直官运亨通,也不会侵吞自己亲儿子的产业。贾琏要是将来败落了,那就万事休谈。
所以,他也实在没必要防备贾琏,徒生嫌隙。林如海都做到如此了,贾琏觉得,这个时候唤他一声岳丈,是应该的。
果然,林如海闻言之后,神色越发欣慰,却也无力多说闲话。顿了半晌,方继续断续的说道:“至于我身边的人,闲杂的,多给些盘缠,打发了吧。有用的,你且留下,自己用也行,将来给你的儿子、我的孙子也行,你也自己看着办便是……”
“是,小婿谨记。”……贾琏心情沉甸甸的出来林如海的房门,摇了摇头,与管家林有全交谈了半晌,方往黛玉屋里来。
黛玉还是那般清瘦模样,只是脸上更多了一些悲伤。显然对于林如海的病重垂危,十分忧心,却又无可奈何。
贾琏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方式安慰,只能用温柔的言语,慢慢的开解她,将林如海对他俩的安排,都一一说给黛玉听。
若是换在往常,黛玉肯定是羞于听这些的,只是如今林如海的病势这般严重,让她六神无主,只能静静的听着贾琏说话。
在贾琏说到关心处,捧着她的手时,更是情绪有些失控,一下倒在贾琏怀里,放声哭泣。
她真的好担心,父亲也要离她而去了……
“别怕,你还有我,一切都有我呢。”这么多年,第一次将黛玉揽在怀中,贾琏竟是半点旖旎心思也无,有的,只是浓烈到了极致的怜爱。
听她哭的声若断弦,肝肠寸断,贾琏都无法想象,原着中黛玉一个人下扬州,身边无依无靠,看着林如海死在自己的面前,一个人扶柩返乡安葬,那等悲伤和痛苦。
可是,当她重新返回荣国府的时候,却是已经恢复如常。而且,还给贾宝玉和家中姐妹,都带了礼物。
可见,黛玉也是个坚强的女孩。没有把自己的脆弱,展露在外人的面前。
这么一想,即便没有林如海的要求,贾琏也是决定,林如海但有不测,他是一定要亲自陪着黛玉下苏州的。
“二哥哥……”黛玉哭了一阵,又回应了一些贾琏的安抚,回神之后,便羞臊难当了。
在贾琏说话的时候,她还能装作不清醒。待得贾琏的话音停下之后,她终于也藏不住了,推手起身,飞快的扫了贾琏一眼,然后坐回炕上,脸和脖子都红了。
自贾琏当日与她坦白心境之后,她就十分欢喜。当然也有一些忧心,但还是欢喜居多。
直到林如海的病情越发恶化,她才转喜为忧,又整日悲伤起来。心中很想贾琏多来陪陪她,安慰她,但是却又知道,贾琏这个时候不便经常来看她,就十分沉郁,几近成疾。
她已经积累好多话,想要与贾琏诉说,但当贾琏真的到她面前,坐在她的炕沿上的时候,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言语,都化作无声的眼泪。又瞥见紫娟等丫头,在奉茶之后都出去了,加上闻得贾琏的殷切言语,一时情难自禁之下,才倒在了贾琏怀中寻求安抚。
此时回过头来,自是十分愧悔,生怕贾琏心里觉得她不矜持……但是,这个时候,她能够信赖和依靠的,除了贾琏,又还有何人?
贾琏当然懂得黛玉此时的多般心境,看她羞臊难当,不敢面对他,贾琏心中也是扑通扑通,控制不住的跳动起来。
只是看着黛玉此时的背影,他就明白,他为何费尽万般心思,都想要将这个女子娶回去了。
这是一种心灵上的追求,是一种,在灵魂层次上的季动和依恋,也是目前,任何别的女人,都没有带给他的想要付出一切的冲动。
最直观的一点表现是,换做任何一个别的女子,这个时候,他大可直接将之抱过来,揽在怀里安慰一番便是。
可是面对黛玉娇弱的背影,他伸手再三,还是缩了回来。深吸一口气,他站起来说道:“林妹妹,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尽快去办一件事。”
“什…什么事?”听说贾琏要走,黛玉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子追问。其脸蛋红红,泪眼蒙蒙,直将贾琏的心都晃动了,一时忘记说话。
直到看见黛玉的眼神转为娇嗔,他方恢复一点笑意:“岳丈吩咐我尽快去写了婚书来,他签字画押之后,好让我把你领走。”
“呸,不害臊~~”黛玉如何听得这般话,别过头不打算再理贾琏。气呼呼、娇滴滴的样子,很是林黛玉。
贾琏就笑了,然后弯腰准备轻摸一下黛玉的肩,在对方下意识的躲避之中,温柔的说道:“好好照顾姑父,我明儿再来瞧你们。”黛玉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贾琏离开。
第434章 订亲
第二天,贾琏一早便来到张家,见到临淄伯老爷子。
“听说你小子让人抬了一千多两银子过来,怎么,准备孝敬老头子的?哼,料你小子也没这份孝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有什么事求我?”
临淄伯人老成精,一看贾琏的架势,便这般说道。
贾琏起身,拜首行礼之后,方笑道:“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了外公,孙儿此来,确实是有事请外公帮忙。”
“说吧,太难的事,我可不会答应。”
“呵呵,也不是太难的事。是这样的,孙儿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想要请外公在中间做个牵线媒人。”
听见贾琏的话,别说临淄伯愣住了,就连临淄伯身边的张涛小子,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要是他记得不错,这讨厌的贾琏,好像是早就娶媳妇儿了吧?
临淄伯到底见多识广,很快反应过来,没好气的问:“你要纳妾?”
“不是纳妾,孙儿是想要三媒六聘,以平妻之礼娶她进门。”
“你要休了凤丫头?”
自贾赦死后,贾琏自然名正言顺的带着王熙凤,上门拜见外公和舅舅舅母。
以王熙凤八面玲珑的气势和做派,那些清流门第或许不吃这一套,但是在老爷带领下的张家,可是很喜欢这样的外孙媳妇。毫无意外的,王熙凤得到了张家的认可。
“孙儿并无此意……”
“那不就得了!”
临淄伯上前一个暴栗扣在贾琏脑门上,然后骂道:“什么平妻不平妻的,少拿来湖弄人!
说吧,你看中了哪家姑娘,说来听听,要是合适,我倒是不介意做个媒。嘿嘿,老头子我活了七八十岁,还是头一次做媒人呢……”
临淄伯似乎是来了兴致,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
如此贾琏也无意与他分辨,坦然道:“是刚刚离任的,前兰台令林大人家的闺女。”
“什么?谁,兰台令?要是老夫记得不错,兰台令可是正二品的文官,你想让人家的闺女,给你做妾?是庶女?”
“林大人只有一个嫡出的闺女。”
“……”
临淄伯荣养多年,或许不认识林如海,但是他却知道,文官能做到正二品,还是中枢衙门的堂官,必定是清流门第。这样的人家,肯把嫡女给人做妾?
临淄伯最不喜欢和文官打交道了。更别说,还是上门去提这样非分的要求,想到被人扫地出门的窘态,他便忍不住想要再拍一下贾琏的脑门。
便是旁边站着的张涛,终于也忍不住嘲笑起来:“哈哈,贾……琏二表哥,你这不是难为我爷爷么。兰台令,那是何等人物,即便你如今是侯爵,也不可能让人家把女儿给你做妾吧?
要不然,你去求求陛下,或许,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人家会同意呢。”
张涛心里有点乐开花了,要不是顾忌自家爷爷在身边,他保证还有一车的“好话”等着贾琏。
贾琏瞥了他一眼,然后再对临淄伯拜首。
“外公不必疑心,若无把握,孙儿也不敢前来烦扰外公。
说起来,林家与我荣国府,乃是姻亲。我姑姑,便是林大人的夫人,所以林大人正是我姑父。
实不相瞒,此番婚事,正是林姑父与家中老太太一道定下的,两家早已达成了意见。
此番孙儿之所以来请外公做媒,只是因为自觉这件事,委屈了林家,所以想要请一个对孙儿来说,十分亲近尊重,又地位尊崇的人来保媒,方显示诚心实意。”
“果真如此?”临淄伯再次觉得意外,然后又点点头。他就说嘛,大早上的,这外孙也不可能拿他老人家开涮呀。
既然是两家都说定了的,那这个媒人自然好当。
而且,外孙子这个彩虹屁,拍的他很是受用。原本只是闲着无事的他,这回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做这个媒人,把这件好事促成了。
因此当即抓住贾琏,追问这件事的始末原委,他好相机行事。
半晌之后,临淄伯老爷子,兴高采烈的让人收拾车马。
张朔和夫人钱氏过来拜见临淄伯,看临淄伯这般高兴,都没时间理会他们,顿生好奇之心。
因询问弟弟张涛缘故。
张涛酸熘熘的说道:“还不是贾琏那个好色鬼,他居然想要纳兰台令林大人的闺女做妾,来请爷爷做媒,爷爷答应了。”
张涛一脸的不爽。
他都快十七岁了,还没有娶媳妇儿呢,可恶的贾琏,居然就开始纳妾了,还纳的是二品大员家的闺女。
瞧贾琏那郑重和迫不及待的模样,想来那林家闺女定是不一般……肯定不丑!
可恶的贾琏,当初夺走了昭阳殿下的芳心,不珍惜就罢了,还去招惹别的女人,真是该死,啊啊啊啊。
被嫉妒冲昏了脑袋,越想越气的张涛,再也不想待在这边,一甩袖子回屋睡回笼觉去了。
“兰台令林如海?听父亲说过,这林大人可是朝廷重臣,而且传言生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想来他的女儿,定也是出落的十分不凡。
嘿嘿嘿,琏兄弟还真是有福气。”
不同于老爷子和张涛,张朔作为四皇子伴读,父亲也是文官,是早就做好科举入仕的准备的,因此对于朝堂文官集团,比较了解。
加上又知道贾琏心性成熟稳重,若是没有把握,应该是不会请他爷爷出马的,因此不免又是祝福,又是艳羡的说了一句。
他有感而发,却忘记自家媳妇儿还在身边呢。
“怎么,二郎若是羡慕琏表弟,妾身也为二郎寻一门大家闺秀,娶进门给二郎做二房如何?”
听见耳边轻悠悠,却满是危险的声音,张朔顿时敛正仪容,瞅了一眼四周没人,方拉起钱氏的纤纤素手,正色道:“娘子多虑了,为夫哪是羡慕,只是感慨,感慨而已。
这辈子能够娶娘子进门,为夫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想要娶别人……”
钱氏便脸红起来,瞪了张朔一眼,将手扯开了。
……
林如海如今一天清醒的时间,竟是比沉睡的时间都少。
所以,当贾琏带着老爷子来到林府的时候,林如海已经吃了汤药入睡了。
如此,贾琏便既做主,又做客的,一边招待老爷子,一边打理林家的事务,包括林如海的进药情况等。
看着林府上下人等,皆当贾琏做主子的做派,老爷子倒是越发理解,为何林如海会情愿将唯一的闺女,许给贾琏做侧室了。
当林如海清醒之后,听说临淄伯张长岭亲至,很是意外,就想要出门接待。
贾琏却直接将老爷子带到他的病房内来。
林如海半躺在炕上,看见贾琏身边的老头,着急的想要拱手说话。
不待贾琏周旋,张老爷子一个健步冲到林如海的榻前,握着林如海的手,笑呵呵的道:“林大人不必客气,养好身子要紧。
今儿我来,是为我这外孙的事。他说林大人肯将宝贝闺女许给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所以,一定要我这个做外公的,亲自来保这个媒。
所以,林大人可不要怪我,擅自造访贵府呀。”
“哪里……”
林如海言语行动不便,只能面上露出极为感动谦虚的神色。
虽然张长岭之前不认识他,但是他却知道张长岭这号人物的。这可是在开国几十年后,凭借军功荣封一等伯爵的硬汉。
即便是放在老一辈的那些将领之中,也是有着赫赫威名的人物。
贾琏将这样的人物请来保媒,可见其心之诚。毕竟,媒人的作用,本来就是一桩婚姻的中间人,或者叫做担保人。
将来若是贾琏背信弃义,只怕是他这个外公的脸面上,也不好看的。
想到这一点,林如海甚是欣慰。与张长岭闲叙几句话,张长岭也是很耐心的听他说,言语之间,丝毫没有端着架子,或是倚老卖老的意思,反而张口闭口亲家的叫他。
林如海更是对贾琏办事的能力感觉满意。因为若是换做别的人来,不说诚心做媒,只怕还会因为他将女儿与人做妾,对他产生轻视之意。
可见贾琏私下是做好了工作的。
想了想,吩咐管家媳妇,去将黛玉叫出来,给张长岭认认。
毕竟这位可不单纯只是个媒人,而是贾琏的嫡亲外祖,将来有这位长辈照看,对玉儿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很快,黛玉在丫鬟的跟随下,到了此间,并怀着一点紧张和忐忑的心情,给张长岭见礼。
“黛玉,拜见临淄伯。”
张长岭见到黛玉的庐山真面目,总算是明白贾琏为何定要娶林家女了。
他抚着自己雪白的胡须,一边让黛玉免礼,一边与林如海笑道:“看到令爱,老夫总算是知道,为何我这孙儿,如此想要做林家的乘龙快婿,并且不惜花费重金,也要请老夫来做这个媒人了。
哈哈哈,林大人果然养的好闺女!”
“临淄伯过奖了……”
听到张老爷子那爽朗而直白的话,黛玉自是羞的脸蛋通红,又无处可藏,只能低着头将脸别到一边,不让众人看她。
谁知张长岭和林如海客气两句,又专程转身看着她,笑道:“丫头,你也不用害羞。今儿老夫是来给你和琏儿保媒的,等将来你嫁到贾家之后,也是要跟着琏儿一起,喊我一声外公的。
哈哈,所以我就老脸皮厚的,先充当你的长辈了。
嗯,既然是长辈,今儿我也放一句话在这儿,将来若是琏儿他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跑得动,就一定帮你出气,教训他个小兔崽子!”
黛玉哪里见过这样说话的长辈,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又不敢无视,只能红着脸,对着张长岭屈膝福了福,算是应答。
如此小儿女的羞涩举止,让张老爷子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林如海有点羡慕,这般大年纪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中气十足,声音震耳。
摇了摇头,知道贾琏是将他昨日的话记在心上了。如今媒人已经上门,想必他婚书也已经准备好了,便开口让黛玉回去,然后看着贾琏,直接询问。
贾琏当然早将婚书准备妥当,当即拿了出来。
林如海又看了管家一眼,林有全便应着接下,代替林如海看了,越看眼神越亮。先瞅了贾琏一眼,又对着林如海,重复点了几下头。
林如海便知道,婚书没有任何问题。
也是,贾琏完全是按照大家贵族,娶正妻的行文格式,先请文相公写了草稿,再请贾政誊写的。
其间叙文,大加溢美之词,只在最后,才点出贵妾这一名分。
当时贾政看了,还建议他改一下,否则不合礼,贾琏当然言辞含混过去。
说起来,若非婚书最好需要直系男性长辈书写最好,贾琏也不会麻烦贾政。贾赦死了,贾家与他最亲的男性长辈,也就贾政了。
贾政对于贾琏请他出手帮忙,本来就很满意,说明贾琏也是将他当最亲的人看待的,因此也没有过于计较格式,很是高兴的就帮贾琏誊写了两份婚书。
其间,还用心添减了一两句更加符合贾、林两家关系的辞藻,贾琏也都谢过了。
一时管家将文桉搬来,林如海这个时候却不肯假借他人之手,而是让管家将他扶着,自己亲自,一笔一笔的将自己的名字,签在订婚书上。
礼成,张长岭笑声恭贺,林如海也面露笑容。
……
后院,知道前面在做什么的黛玉,如何静得下心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前去偷听偷看了。
等了好半天,终于听到奶母王嬷嬷的笑声。
“姑娘,你与侯爷的事成了。这是老爷让我带进来的定婚书,姑娘瞧瞧吧。”
黛玉本来觉得,她应该很害羞的,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奶母手中拿着的,捆扎的上好的绢布,她心中的羞意,竟然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制下去。
她点了点头,从王嬷嬷手中,接过了婚书。
王嬷嬷知道黛玉性格内向,因此也说了两句好话,便笑眯眯的退出房门了。
黛玉便独自拿着绢子,来到炕上,呆呆的坐着。
雪雁看了,笑眯眯的问道:“姑娘,你怎么不拆开看看呀?”
紫娟便上前,扶着雪雁的肩膀,同样笑眯眯的将雪雁推走了。
等到屋里再无一个人,黛玉终于忍不住的脸颊飞红,忍了半晌,还是默默的将绢子拆开,将里面上乘纸张承载的订婚书,慢慢的看了起来。
越看,心跳便是越快。
直到看到最后,贾政,林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还有张长岭等人亲笔签下的大名,黛玉便再也控制不住心跳,拿着那纸张,捂住自己的心口。
她知道,她的终身,就这么在贾政等长辈的见证下,被许给了贾琏,那个从小照顾她,爱护她的琏二哥哥身上了。
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或许,这便是旁人所说的幸福的感觉吧,黛玉心想。
正在黛玉出神的时候,紫娟提着换了干净底盘的仓鼠笼子进屋,看黛玉那般模样,便嘻嘻笑道:“姑娘如今可算是安心了吧。谁能想到琏二爷将他嫡亲外公,请来给他与姑娘做媒呢。
我听王嬷嬷说,琏二爷的外公,可也是很了不得的人呢。琏二爷这么做,可见他心里,有多么的心疼姑娘,定是不想让姑娘多感觉到一点委屈呢。”
黛玉听了只是不语,重新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白纸黑字。
紫娟得空,走了过来,看黛玉那般郑重的模样,不由笑道:“上面写的什么呀,可能给我瞧瞧?”
黛玉便恼了,瞪了紫娟一眼,然后抬手遮住,自是一点都没有要给紫娟看的意思。
紫娟倒也不强求,呵呵一笑,转身便要出去,正碰见贾琏过来。
紫娟赶忙欠身一礼,然后不动声色的让开。
黛玉抬头间,发现贾琏进来,哪里还顾得着看婚书,手忙脚乱的将其裹好,重新绑扎。
贾琏一边往前走,一边嘲笑她:“藏什么好东西呢?哦,原来是这个,好巧啊,我这里也有一份。”
贾琏翻手间,掏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捆扎绢子。
黛玉愣愣的看着贾琏手中的东西,又瞅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忽然脸蛋绯红,气恼的将之一甩到炕里,然后躺下,背对着贾琏装作睡觉。
这一连串的动作,将贾琏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想她一个小女生,这个时候做出一点匪夷所思的举动,也是寻常。
将自己的那份收好,又伸长手将黛玉的那一份拿起来,在黛玉脸前晃了晃。
“喂,你真的不要?不要我拿走了啊。”
“拿走吧,我不稀罕。”
黛玉才不吃贾琏这一套,捂着脸,瓮声瓮气的,语态娇娇的,甚是动听。
贾琏便笑了,将东西放在她的脸颊便,然后顺手搭在黛玉的肩上。察觉黛玉身子一颤,却并未有何动作,贾琏心下便知道,黛玉是彻底接受他了。
“好妹妹,从今往后,你可就是我的人了,我会用一辈子,好好守护你的。”
虽然是动人的情话,但是对黛玉来说,太难为情了。她娇恼的扭了扭身子,将贾琏手挣开,然后一个巧劲,就钻进被子里躲着了。
贾琏一看,好家伙,专业躲被窝的是吧?
不过,感觉很可爱。
“你躲着我做什么,我外公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我可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林妹妹,这个时候,你就没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吗?”
林如海身子不好,所以张长岭也不想过于打扰,正事办妥,便告辞了。只是临了贾琏向他请示,想要来看看黛玉,张老爷子倒也没拦着,只是叫他注意体面,别赖在人家闺女房间不出来!
“没有,一句也没有,你走吧。”
黛玉肯定是有很多话想对贾琏说的,但很明显不是现在。
而且,关于定亲之类的事,贾琏一个人就安排的妥妥的,让她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所以,她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与贾琏说的。
她需要静静。
等心情冷静下来了,再与贾琏说别的。
“呵呵呵,好吧,那我就先走了,有时间再过来瞧你。”
“嗯……”
“那个,林妹妹,你手拿出来一下。”
“什么?”
“手,把你的手拿出来一下,我给你一个东西。”
黛玉没有反应,就在贾琏以为黛玉不会上当的时候,却见被子微微晃动,随即一只白生生,纤嫩如葱的小手,从被子边缘探了出来。
五根手指还是张开的,显然真以为贾琏要给她什么小礼物。
贾琏便笑了,顺势拿起黛玉的小手,在其雪白光滑的手背上轻轻一吻,随即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哈哈大笑着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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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孝敬
接下来的几日,贾琏也不恪守所谓的礼,每日都到林家,看望林如海和黛玉,并且主动将林家内外的事务包揽起来,包括给林如海预备后事等。
这可不是贾琏咒林如海早死,而是时人在这一点上,就讲究提前预备。
比如贾母,早些年就让人预备了一些后事了。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能活到哪一天,她可不想到时候晚辈们着急忙慌的,将她的后事草草了结!
再比如,太上皇的皇陵,早在几年前就着人修建了,如今还没有完全竣工……
这是时代的特征,越是尊贵的人,后事越是筹备的盛大。
除了到林家之外,他也终于重新上任兵马司了。
兵马司作为西城的重要管理衙门,并没有全员回家过春节的说法。甚至可以说,大多数人,都没能得到完整的年假,因为越是逢年过节,越是热闹的时候,就是兵马司的差役和官兵越忙碌的时候。
或许,这也是上头的人,默许几座兵马司,能够享受京中各家商户,恰当的孝敬的原因。
至于贾琏之前几日为何不去上任……
他可是老大,好不容易办了重大皇差归来,还不许他在家歇息几日?
再说,他早在离京之前就将兵马司的人事安排妥当,回来之后没听说出什么岔子,自然不急着去衙门点卯。
第一天上衙,兵马司上下自是齐刷刷的恭喜他加官进爵,将马屁翻天的狂拍,直到贾琏都有些受不住了,让他们各自下去做事,才算了结。
不过贾琏到底也领情,当即也表示,请所有不当值的文武官员,晌午在聚仙楼小聚,他请客。
待第二天,他将一些必要的公文处理,嘱咐了左右一句,便要离开,却被范晋等人叫住。
看着范晋和解隽二人那神秘的模样,贾琏便猜到什么,跟着到了后堂,果然范晋当着解隽的面,笑眯眯的呈上来一个黄封,并笑道:“大人此番奉皇命出使,劳苦功高,小的们却也始终不敢忘记大人的教诲……这是大人不在京城的半年,底下人孝敬的,请大人过目……”
贾琏笑了笑,倒也不推托,接过来,差事当面查看起来。
却也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下数目,然后便笑了,将银票送回黄封,并且笑问:“怎么还多了?敢是你们为了讨好我,克扣底下兄弟的福利?”
“大人冤枉,卑职等人岂敢。兄弟们的那一份,我们可都是一分不少的,全部发放下去了的。
至于为何比以前多,一则去年九月里那一份也在里头,二则大人或许不知道,每年到了年关,下头那些人,也会更懂事些,给兄弟们的辛苦费足一些,所以兄弟们分得的好处,也更多一些。”
范晋急忙解释,身旁的解隽,也是笑呵呵的称是。
要说贾琏不在,去年下半年到底收了多少孝敬,只要他们胆子大一点,手脚聪明一点,是有可能湖弄贾琏过去的。至少截流一些是很容易的。
但是他们哪敢啊。
原本贾琏在兵马司,就是一言九鼎,连当初盘踞西城兵马司多年的崔副指挥使,都被撵到外乡吃土去了。要是在贾琏眼皮底下做小动作,没被发现还好,万一被发现,保准连本带利全部吐出去,或许都还不能了结。
再说,他们也没想过对贾琏不忠。贾琏步步高升,是天子近臣,跟着他,不说将来有更广阔的前程,就说贾琏本身对待属下,也是很宽容很大方的。
他们完全没必要因小失大。
就比如,以前指挥使和崔副指挥使在的时候,每季度的孝敬,就是崔副指挥使亲自管理的。
那个时候,自然是前指挥使和崔副指挥使二人拿大头,让他们和底下的兄弟喝汤。虽然理所当然,但是有时候总也觉得愤愤不平吧。
但是贾琏不同,或许是因为从国公府出来的人,眼界就是不一样,行事也不像崔副指挥使他们那般小家子气!
在将崔副指挥使弄下去之后,又不知动用什么关系,让部里完全没有任命新任副指挥使的意思,按理说,那之前崔副指挥使那一份,贾琏就算一个人独占,那也没人敢说什么吧?
但是贾琏没有,他甚至都懒得亲自管理这件事,而是将这件事下放给他和范经历二人共同协理。
头一次,他们是试探性的将崔副指挥使那一份,都划归贾琏的,但是贾琏却像是毫不在乎那几千银子,反而大手一挥,让他们将副指挥使的一份,当做他的奖赏,分给上下两千多号兄弟……
别的不说,只冲指挥使大人这份敞亮和大方,能不让上下兄弟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奔一个富贵前程?
看着解隽二人满面灿烂之色,贾琏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将黄封揣进了怀里。
这也是解隽二人会办事,提早将银子兑换成银票,否则这个数量的银子,他还真不好不动声色的拿走。
至于说当初将副指挥使那一份,让大家一起分了,却也不完全是贾琏大方。
任何地方,利益的分配,都是呈现金字塔形状的。兵马司正副指挥使,作为品阶远高于其他官员的人,在利益上,自来一直都是占着大头。
别的不说,只正副指挥使二人,便占了差不多整个兵马司孝敬的一半。
他若是一个人独占,当时范晋等人慑于他空降之威,或许不敢多说什么。但随着往后每次分配利益,他们心里自然不平,觉得贾琏太贪,长久必定生怨。
而他当时刚刚上任,最是需要得到底下人的拥护,自然乐得用一个空缺,展示他的宽广气度。正好如此,万一哪天兵部再派一个副指挥使来,因为要拿走大家既得的利益,相信在这里也不会好过。
也算是提前帮可能出现的掣肘,给埋一个坑吧。
从兵马司出来,顺道去林府瞧了一眼,然后贾琏便带着林之孝等人,出城来到当日踏看御马场地址的地方。
“二爷放心,奴才们都把事情办的妥当了,并没出现什么意外。
按照二爷当日的说法,总共才这边圈了两千多亩地,将二爷喜欢的那片山坡和两边的山林,都圈进去了。”
看着附近的青山绿水,闻着野花伴着青草的香味,贾琏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花了五千多两银子,便买到了这么宽敞的一块地皮,实在是很划算。
“因为这里面还有几百亩上好的田地,所以奴才等人也没有把之前的佃户全部撵走,而是挑选十几户比较老实的人家,给留了下来。不过二爷放心,奴才把规矩都教给他们了,他们不会在其他地方乱走的。”
贾琏笑了起来,虽然他初衷只是想要一个御马场,和能够简单围猎的地方,但是既然有几百亩良田,让其荒着确实是浪费。
说起来,若非因为这几百亩上好的田地,这块地皮,还值不了五千多两银子。
大魏的良田价值,一亩大概在四到六两左右。京畿之地的稍微贵一点,也不过七八两。
至于山林和草地,那就太便宜了,没人买的话,也就一直放在官府的手里。官府也不可能有那个人力和精力进行管理,还不如卖给富贵人家,增添财政收入。
至于他这里,有适当的佃户反而是好事,如此平时也算是有人看管,能够省去不少人手。
与林之孝说笑着来到庄子中央,林荫下,一架精致的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
贾琏见了,便对林之孝等说道:“好了,你们先回吧,我先看看,该如何修建这个庄子,等有了计划,再告诉你们。”
“是……”
林之孝自然也看见了前方的马车,但他只看了一眼,连马车周围的人都没仔细瞧,便带着身后两个荣国府的管事,骑马回城了。
而贾琏,则是打马靠近了那马车,拿着马鞭子,将那窗帘挑开。
一个绝美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眼中。
这是一个何等干净纯洁的女子,只是瞅见了一眼贾琏,那清丽如仙的面庞,便微微泛红。
贾琏笑道:“下来吧,此处没旁人了。”
此人却是本该在牟尼院的妙玉。
这妮子与他也算是纠缠了数年了,如今她师父也死了,也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贾琏想着,等她搬入栊翠庵之后,轻易只怕是出不得大观园。正好他这庄子买下来了,便想要效彷当日昭阳公主邀请他一般,趁着春光正好,请她来踏青游玩。
妙玉自然很心动,但是独特的身份,使得她很有顾虑。贾琏便让她今日做大家闺秀打扮,然后他派人悄悄将她接到这边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自然就无碍了。
反正,妙玉本来也是俗家弟子,有着一头如瀑的青丝,只要换身衣裳,便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
果然,当妙玉从马车中出来的时候,那一袭澹青色的裙裳,真是把贾琏都看的怔住,更别说后方的张勇几个了。
他们中,有知道妙玉来历的,也有不知道的,但都明白这是自家侯爷的女人,因此哪里敢多瞧,纷纷转过身去。
第436章 与妙玉踏青
“你们自去找地方消遣,暂且不用跟着了,有事我会叫你们。这里才刚买下来,还没有厨房,所以中午你们也自己想办法解决,只一点,不许生事。”
“是。”
张勇几个自然明白贾琏的意思,应声之后,便散去了。于是场中,就剩下妙玉和贾琏,以及贾琏的随身双侍阿琪和阿沁。
即便如此,妙玉还是显得有些羞臊,又有些季动难当。她知道,这就是书中所言的,野外私会情郎……
贾琏看她羞窘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再看她高挑婷立的身姿,玲珑有料、束腰如柳,又令贾琏怦然心动。
因打马两步,笑道:“上来吧,我先带你四处逛逛。”
妙玉俏脸便显得醉醺醺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至于阿琪和阿沁,被她自动过滤了。她知道这是一直跟在贾琏身边的心腹,以前每次贾琏去牟尼院看她,这两个女子都是跟着的。
大概,是他的侍女吧。方才也正是这两个人,去接的她。
于是踩着马车沿子,将酥臂轻抬,如脂玉手缓缓放进贾琏的大手中。就见贾琏微微附身,另一只手将她腰肢一揽,然后其双手用力,便轻易的将她抱了过去。
她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呼,回神之后,便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贾琏的高头大马上,整个身子,卷缩在贾琏的怀里。
这是一种令人羞意满满的姿势,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让妙玉身心俱皆酥软,紧紧的靠在贾琏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坐好了?”
她点了点头,就感觉贾琏双腿一夹,身下的马匹便跑动起来,渐次加速,到了一个令她心惊肉跳的速度。好在腰腹间,有一道强劲的手臂,一直护着她,否则,她肯定会摔下去的,她觉得。
衡量了一番,觉得安全之后,她方放心下来,全身心的感受,这种坐在情郎怀中,纵马疾驰,在春光中漫步的快感。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便是用余生所有的幸运,来换取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直到,那道一直护着她的手臂,开始不安分,朝着她不能示人的地方跑去的时候,她才知道,她欣慰的太早了。
半晌之后,高高的山坡之上,一块宽大的皮草被铺在草地上。贾琏嘴里噙着一不知名的青草茎,有些不爽的仰躺其上,眯着眼睛看着蔚蓝色的深空。
在他旁边,一身秀丽装扮的妙玉,面色绯红的蹲坐着。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之后,她轻轻推了推贾琏的肩膀,有些担忧,又有些娇恼的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我觉得你说对。没成亲,确实不能做那种事。”
贾琏言不由衷的回了一句。
妙玉看他语气像个赌气的孩子,差点扑哧一声笑了。忽然又有些不满的哼道:“你们男儿家,为什么总想要,总想那种下流的事!这里的风景这么美,还不够你享受的么……”
“哼哼。”
贾琏内心一阵冷笑。试问天底下,哪个正经男人,请女神出来赏花赏月,是真心为了赏花赏月的?
方才他带着妙玉整个庄子转了一圈,那么一个身娇体柔,容貌绝世的美人坐在他怀里,他不生其他想法才怪。
谁知道,美人不给就算了,所持的居然还是,婚前不能生孩子这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正当理由。
“什么叫我们男儿家?你老实讲,难道你就不想,要不然,上回在牟尼院,你……”
贾琏还没有说完,妙玉已经羞臊难当,掐贾琏胳膊感觉止不住,忙捂贾琏的口,不让他说那样令她羞耻的话。
上次在牟尼院,是她一辈子最丢脸的时候,她不准贾琏乱说。
贾琏便就不说了,将其手握着,另一手将她整个娇躯搂着依偎进他的怀里,言辞恳切的说道:“我与你说过的栊翠庵,已经彻底修缮好了,我准备明儿就让你住进去。我这不是想着,将来你在我们家里做主持师太,肯定要有高人风范,轻易不会与我好的嘛。
所以,才要趁着今儿时机难得,与你亲近亲近,谁知你竟不答应。”
“这么快么?”
妙玉早从贾琏口中,知道栊翠庵的情况。别的不说,只听说栊翠庵内,有上百株各色梅花树,她就暗暗喜欢的很。
她觉得,这定然是贾琏特意为她安排的。因为当初她的蟠香寺里,就种着不少梅花,而且她与贾琏第一次邂后,也正是在蟠香寺的梅花树下!
她很欣喜贾琏能为她做这些。
至于贾琏说她进了栊翠庵后,要有“高人风范”,她也能理解,因为这更是她主动提的要求。
她知道贾家家大业大,人丁众多,贾琏又是侯爷,平时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要是她刚进门,就被人传闲话,她会在贾家很难过。
所以,她的设想是,去了贾家,又能回到当初在蟠香寺那般,清幽惬意的日子,偶尔还能看看贾琏,与他一起煮茶论道,便余生足以。
虽然她也想偶尔与贾琏亲近亲近,但是为了长久的幸福日子,她觉得她能忍受。而且,她喜欢贾琏,本来就是一种精神上的追求……她是这么觉得的。
谁知道,贾琏每次见面,都想要欺负她。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还俗……
她是想过,但是顾虑重重,毕竟,就算还俗,该知道她过往的,还是知道。而且,以她的个性,是受不了受人指指点点的日子的。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就维持目前的样子最好。
这样,只要别人不知道她和贾琏有私情,她就可以继续做孤傲的自己,清清静静。
想到这些,并感受着贾琏胸怀的温暖,妙玉支撑着身子起来,单手抚摸着贾琏的脸庞,十分柔和的说道:“你不要怪我,原本以我的身份,是再不该纠缠你的。
如今我与你这般,本来就愧对世人。若是我再……再失身于你,便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没有了。
万一,万一哪天我和你的事情被旁人知道了,那样的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所以,并不是我不愿意给你,我只是怕,我害怕……”
不用妙玉说完,贾琏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妮子,果然还是有很重的心理负担,因将她搂在怀里,用力量去安抚她,然后在其耳边说道:“若不然,你还是还俗吧,这样就……”
“不,还是一样的,骗得了旁人,骗不了你我身边的人。骗的了你我身边的人,也骗不了我自己。
就这样吧,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反正将来见面都尽容易的,若是……”
妙玉说着,害羞的说不下去,贾琏却就笑了。万一哪天想通了,就给他了,这样也不错,有点挑战。
嗯,这该不会是这妮子的谋算,想要吊着他,让他继续变着法子的对她好?
她应该没这么深的道行吧。
妙玉抬头瞥了一眼窃笑的贾琏,忽然又恼了:“再说,你有妻子,我还听人说,你身边还有好几个美丽的侍妾和丫鬟,你又何必定要招惹我!说不定哪天,你就突然厌烦我了,到时候,你也不必要那般愧疚,可以随便抛弃我,岂不是好?”
“哈哈哈。”
贾琏被妙玉的话和语气给逗笑了。
“你要是不吃那么多的仙露,生的这般天宫仙子一般,不说多了,只要稍微丑点,说不定都行。
但你生就这幅模样,这辈子,注定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妙玉初听“丑”字,还要生气,然后才反应过来,贾琏这是在夸她生的美丽!
不等欢喜,又将身子背过去,做出很生气我的样子。
“怎么了?”贾琏不明所以,这妮子智商这么高,会听不出好赖话?
因坐起身,扳过她的身子,看她的脸。
妙玉便绷不住了,赌气道:“你对我好,就只是因为我,生的,比,比别人好一点点?”
“不然呢?”
“哼,果然是好色之徒……”
美人生气,姿态都是动人的。贾琏就笑了,也有兴致逗她一下。
“喜欢一个人,不都是喜欢她的外表么,不然还能喜欢什么,喜欢你的五脏六腑么?”
“你……!”
妙玉真的怒了,瞪了贾琏一眼,站起身想走开。举目四望,却又不知道该去哪儿。
心里便有些暗然起来。这岂不正是目下自己的处境,除了相信贾琏会一直对她好之外,根本无处可去,无人可依靠。
贾琏可不知道她心思这么敏感,站起身之后,看时光到了晌午,便走过去将拴着的马牵过来,对妙玉笑说道:“你肚子饿不饿?这附近也没什么吃的,可愿意屈尊一次,随我到山下的佃户家里,讨一顿饭吃?”
妙玉点点头,红着脸道:“我们走下去吧……”
她不想让更多人看见她和贾琏共乘一匹马,那是让别人觉得有伤风化的行为。
“上来吧,放心,到了山下,我们再下地走就是了……”
与美人共乘,特别是妙玉这样的美人,对贾琏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他还想多体验两把。
第437章 王、林二人首次交锋
命数自有天定,非人力可以挽回。
林如海终是没等到病老还乡,先一步客死京城。
林如海祖籍苏州,他自己在京为官的年月也不久,京中的世交亲友并不多,因此他的死,在京城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除了荣国府之外,就只有收到讣闻的林如海的数位至交好友,前来吊唁拜见。
贾琏自然是将诸事抛开,天天待在林府,请期送讣,事事近乎亲力亲为。
贾母、贾政夫妇、邢夫人等,荣国府上下之人,都一一前来吊唁。
其中贾母最是伤感,在灵堂大哭了一场,说是她早就预料到,贾敏和林如海两个孩子都活不长,如今丢下黛玉一个人,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是称职的父母……
贾宝玉也来。不过贾母王夫人等,早就和贾琏商议好了,将他与黛玉的事情,暂且瞒着贾宝玉,所以贾母等人一则阻拦不让贾宝玉单独过林家来,二则即便过林家,所有知情之人,也都有意不当他面谈论这件事。
也是林家人丁稀薄,贾家知道这件事的又极少,如此贾宝玉在林家待了半天,竟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这一日,王熙凤也收拾好过林家吊唁。
她是个闲不住爱管闲事的人,看林家人丁不足,诸事办理的过于简单,便帮着内里张罗起来。
因见黛玉亭亭袅袅,弱不经风,不忍心让她在灵前久哭,便寻了理由,招呼着黛玉静室休息,一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黛玉自知道王熙凤过来,心里便有些紧张,每当看见王熙凤,更是免不了心里惴惴。
只是看王熙凤待她一如既往的满面春风,她方放心一些下来。一边浅浅的回应王熙凤的关心,同时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打气:她既如此做派,自己也不能太小较,令她小看了去。
而其他人,不论是王熙凤身边的平儿等人,还是黛玉身边的紫鹃等人,看到这两位碰面,都不约而同的,选择离开,给两位主子,留下私密的交流空间。
于是,安静的房间内,很快就只剩下王熙凤和黛玉二人。彼此二人坐在炕上,话音也渐渐的止住了。无错更新@
黛玉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抬头瞥见王熙凤拿着丹凤眼打量她,她心里既是害羞,又是紧张。深吸一口气,便要起身。
“琏二嫂子,你喝茶吧……”
黛玉想要起身给王熙凤奉茶,以缓解尴尬。
王熙凤哪里会许,抓住她的手,让她继续坐着,同时笑道:“还叫我嫂子呢?”
黛玉便羞的脸蛋都红了起来,倔强的个性,让她不肯配合王熙凤改口,只是别过了头不说话。
如此娇羞默默的模样,别说男人了,便是连王熙凤看了,也觉得羡煞桃花,不免又笑了起来:“瞧瞧这模样,可见当初你进府的时候,我说的不错,真个跟天上的仙女一样,也就难怪你琏二哥哥,从小就将你看中了,立志要娶你过门呢。”
黛玉听了一羞,然后不免疑心,王熙凤此话,是否有暗讽她的意思。
却听王熙凤立马道:“你不用紧张我,你也认识了我那么多年了,虽然以前府里的下人们都传我有多么厉害,但是你平心而论,那些年,我待你和家里的姐妹们如何?”
黛玉一听,忙道:“凤姐姐待我们一直是极好了,在家里,除了老太太,也就是凤姐姐待我最好了,我一直记着姐姐的恩情呢。”
王熙凤眼睛一亮,“好妹妹,你能唤我一声姐姐,我便是心满意足了。
你不知道,为了你与你琏二哥哥的事情,家里的老太太和你琏二哥哥,对我轮番进行镇压和教戒,好像生怕你进了门之后,我会欺负你似的。
但是他们也不想想,我又岂是那般不不明理的人?
若是旁人,想要进我的门,为了家里的清静和你琏二哥哥的名声,我自是要好好审视。(本章未完!)
第437章王、林二人首次交锋
审视的,岂能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
但妹妹是何人?说起来,妹妹不论是家世出身,还是学识品貌,都远远在我身上。
你愿意嫁给你琏二哥哥,是我和你琏二哥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唯一觉得的是,太委屈你。
所以,你当真不必要在我面前拘束。我可记得,你以前在我面前,可是很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呵呵呵,所以啊,以前你在我面前怎样,现在也还是怎样可好?
待得将来你过了门,你我二人,自当姐妹相称。你若是敬重我,便唤我一声姐姐,你若是嫌弃我粗鄙,不理我,我也不会怪你。
总之,我是定要将你当做自家亲妹子对待的。说句不能对旁人说的话,你琏二哥哥如今在外头越发能够立事的,眼界比以前开阔,认识的人多了,红颜知己自然就更多。
他们男人家啊,最是经受不住诱惑。若只是寻常的寻花问柳,倒也罢了,就怕一时行差踏错,惹了不该惹的人,到时候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妹妹是极聪明的人,自是能够听懂我的意思。
可恨我是个没成算的人,你琏二哥哥也不乐意听我的劝。只有你,有学识又有品貌,你琏二哥哥又那般心疼你,想来你要是劝他,他定是能听你的劝的。
好妹子,我这番苦心,你可能明白?”
王熙凤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发自肺腑,让黛玉都有些动容。
黛玉年纪虽小,但是天分极高,虽然王熙凤的有些话,她不是很能共情,但是她却能听出,王熙凤想要交好拉拢她,甚至言语有些谨慎小心,乃至成讨好之意。
这就让黛玉很是松了一口气。
她先前最担心的就是,王熙凤对她横眉冷对,那样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她也在荣国府待过好些年,知道王熙凤素有醋缸醋瓮的外号。
如今不论是王熙凤是真心如此说,还是假意安抚她,至少二人相处起来,不会太尴尬。
反正她愿意嫁给贾琏,全看在琏二哥哥个人的份上,与其他无干。
她从没想过,嫁给贾琏之后,她要去讨好王熙凤,更没想过,要与王熙凤作对等。
她的想法是,待将来进门之后,王熙凤要是对她好,她就与她好。王熙凤要是不喜欢她,那她也不与她往来便是了。
若是王熙凤要欺负她,她也不怕。她将真心付与贾琏,就相信贾琏会保护她。若是贾琏不能保护她,或者变心了不想保护她,她大不了追随父母而去,到时候,让琏二哥哥独自追悔去。
当然,这只是黛玉最最坏的打算,她是很相信贾琏的,若不然,她不会委屈自己至此。
而且她也相信贾琏,能够辖制的住王熙凤,这一点,从王熙凤现在一点不拿大,只敢这样小心的与她说话,就能证明其一。@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所以,黛玉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该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贾琏一个人,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被贾琏呵护。若是,王熙凤能够认真与她好,她也乐得与王熙凤打好关系。
如此,琏二哥哥也会省心不少吧……
因此暗暗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脸红红的与王熙凤说道:“凤姐姐说的太羞人了,我,我才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而且,谁都知道琏二哥哥心里最在乎的就是凤姐姐,当初为了凤姐姐,琏二哥哥连太后的赐婚,都给拒了,可见琏二哥哥待凤姐姐之真心。”
虽然是随意取来的言论,但是说着,黛玉还是不免有点心酸之意。
终究,琏二哥哥与凤姐姐,才是结发夫妻……
总算心里早就计较过了许多次这个问题,加上黛玉并不想在王熙凤面前露怯,她很快有了决断。
“凤姐姐放心,不说那些年,凤姐姐待我的好处,便是将来我进了姐。(本章未完!)
第437章王、林二人首次交锋
姐家的门,自然也是奉姐姐为主,唯望姐姐垂怜,一如当日那般待我,妹妹在此,给姐姐磕头了……”
黛玉是十分感性的人,情感所致,行为也会随之而生。
她是鄙视这些君君臣臣、妻妻妾妾的礼数的,到底活在这个世上,多少也是受了些影响。
反正她早就做好了低王熙凤一头的准备。如今既然王熙凤能够将姿态做到如此,她林黛玉,又有何不能放得下的?
她内心有一个倔强的声音告诉她,她今日仅以此一跪,来表明她的姿态。若是王熙凤接收了就罢了,若是王熙凤不能真心接纳她,将来闹出矛盾,也不能算是她不敬正室,无理取闹了。
而且,这可不是自己为了讨好凤姐姐才这么做,一切,都只是为了琏二哥哥,他对我那么好,我这只是回报其一。
虽然心里的建设已经足够支撑她这一拜,但是当双膝真正弯曲下去的时候,她的眼泪儿,还是如瀑布般,不住的洒落眼帘。
王熙凤早在黛玉说贾琏心里最在乎的是她,而且还拿去年那件事来论证,心里就欢喜了。
那件事,也是她足够记一辈子,得意一辈子的事情呢。她自己每每想起,都能够露出笑容,更别说从黛玉的口中听到了。
忽见黛玉话锋一转,竟要给她磕头。虽然侧室给正室奶奶跪一个,完全不算什么,但是王熙凤却知道,贾琏和贾母等人心里,有多么的心疼关爱黛玉。
她可不想让这两位,觉得黛玉还没有进门,她就欺负她!
正好她的双手一直牢牢的握住黛玉的小手,此时便往上一抬,将黛玉整个拉到自己的怀里,一边笑道:“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兴这个?
我不是说了吗,我真心拿你当妹妹看待,岂会让你跪我?
而且,你琏二哥哥都与我说了,将来你进门,也不是一般的侧室,而是效仿古代,行贵妾大礼娶进门的,论地位,与我也不差的,你也犯不着跪我。
还是,你自知老太太和你琏二哥哥心疼你,所以特意这般,好让老太太和你琏二哥哥得知之后,让她们来教训我?”
王熙凤说着,故意拿戏谑的眼神盯着怀里的黛玉。@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黛玉便羞的面颊通红,赶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凤姐姐既真心待我,我也真心待凤姐姐,所以还请凤姐姐不必担心,将来,我定是会好好服侍你的……”
黛玉终归还是太年轻,虽然心内自有成算,但是表现在外的手段,比王熙凤还是差的太远,几下便被收服了。
王熙凤便呵呵笑了起来,掏出帕子,一边个黛玉擦掉眼泪,一边叹道:“别说这话了,能得你这么个妹子,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瞧瞧这可怜见的模样,快别哭了,不然等会你琏二哥哥见了,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黛玉便难为情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则是因为王熙凤话,二则是因为,她被王熙凤紧紧的抱在怀里。
王熙凤与贾琏同岁,只是小了月份。所以,待在王熙凤温暖、成熟的怀里,在最开始的难为情之后,竟是有一种难言的满足和安心。
她蓦然想到,当初母亲的在的时候,也是经常这般抱着她的呢。
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怀抱了。
只是这么一想,黛玉便放弃了挣脱出去的心思,心想,若是凤姐姐真的能够像琏二哥哥一样,一直这样真心待她,也不错呢……
就在大姐姐与小妹子两个,互相试探,互诉衷肠的时候,贾琏信步走进来。
看见一身孝衣孝带,越发显得娇小可人的黛玉,被王熙凤抱在怀里安慰,贾琏眉头一挑,有点意外。
“得,我与你说的不错吧。我才与你待了这么一会儿,某个人就赶忙找来了,定是怕我将你欺负、得罪了。”
王熙凤看见贾琏,一边笑说,。(本章未完!)
第437章王、林二人首次交锋
一边故意将黛玉抱得紧些。她的一双手还特意在黛玉的肩膀和小脸等处抚摸,似乎想要看看,贾琏会不会吃醋。
黛玉本来就被王熙凤的话羞的很,更不堪受王熙凤这与贾母相类的爱抚,因此急忙挣脱出王熙凤的怀抱,走到一边,给贾琏倒了一杯茶过来。
待贾琏坐下之后,又将王熙凤的茶杯换走,另外倒了一盏过来。
贾琏旁边椅子上坐了,将黛玉的茶吃了一口,然后方笑道:“听说你过来,帮我将内里的事情安排照料了一番,辛苦你了。”
“哟,快别说这话了,我不过是瞎指挥一通,你不说我给你添麻烦便谢天谢地了。
再说,就算有甚功劳,我也不是看在你的行下,而是看在林妹妹的行下,我才出手的。
怎么,林妹妹还没进门呢,你就将这里当你家看待了,也不怕传出去,别人误会你,说你娶咱林妹妹,不像是想要照顾林妹妹,倒像是觊觎林家家业似的。”
王熙凤对贾琏还是比较了解的,看他对自己目露赞赏之色,也知道并非为她帮忙的事情,而是看她对黛玉亲近之故!
心里没好气,便故意以开玩笑的方式,将这件有点敏感的事情当面说来,同时也看黛玉的神色。
贾琏便有些不爽了。
这心直口快的娘儿们,有些时候,就是令人忍不住想要打她屁股。
幸好黛玉是个纯洁的人,只在乎内心直观的感受,而不在乎外物。
否则,换做别的女子,听到凤姐儿这般话,只怕还真有可能疑心。
倒也不能任由凤姐儿挑拨他和黛玉的关系,哼声道:“先不说姑父本来就是长辈,这么多年,对我又有提携照料之恩。所以在我心里,早将姑父看作至亲长辈。
他老人家无子,又待我如亲子,自当由我来替他老人家送终。
至于林家家业,姑父大人临终之前,早就立了遗嘱,将林家家产做了详细的划分,我自然会按照他老人家的遗嘱承办,岂有觊觎之说。
也就你这个成天钻进钱眼的败家娘儿们,自己心里藏奸,就总以小人之心忖度旁人。”
贾琏说着,对着黛玉招了招手,似乎想要关心关心她。
王熙凤听了贾琏的话,气的不行,贾琏辩驳就辩驳嘛,为什么还要进行人身攻击?
又见黛玉对贾琏的招手视若无睹,心里老大的开怀,瞪了贾琏两眼之后,竟“扑哧”一声笑了。
黛玉自然是当着王熙凤的面,不便靠近贾琏。而且,她还记得当日贾琏以给她东西为由骗她,从而亲了她的小手一事。
所以这些天,都有些防备之心。
至于王熙凤说的贾琏会觊觎她林家家产一事,黛玉根本半点不放在心上。
先不说她不认为贾琏会贪她林家的家产,毕竟贾琏自己赚银子的本事,连老太太和舅母她们,都很羡慕呢。
再者,她也不关心林家家业如何。这些事,自有父亲安排,他生前既然交托让琏二哥哥全权处置,那自然就是琏二哥哥的事,与她无关。
倒是,她听贾琏打趣王熙凤的话有趣,又看王熙凤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的那么开怀,便没来由的也跟着露出一点笑容。
或许,她的选择真的一点没错呢。琏二哥哥和琏二嫂子,都是很好的人,跟她们一起生活,一定很有意思。。
第437章王、林二人首次交锋
第438章 “林乡君”
贾琏本来就是担心,王熙凤和黛玉碰面会出什么事,特意来瞧瞧。
此时看她二人关系和睦,俨然一副亲姐妹的模样,贾琏便安心了。
虽然他也知道,王熙凤肯定是对黛玉使用了一些“手段”,比如想要收服黛玉之类。但是他不介意,只要王熙凤肯收敛自己的脾气,不给黛玉难堪,他就能对其宽容。
再说,以黛玉的聪慧,凤姐儿要是真能收服她当个乖巧的妹妹,那倒是她的本事。凭黛玉那生人勿近的个性,凤姐儿不拿出点真心实意来,是绝对收买不了的。
看看他就知道了,那可是在黛玉失去母亲,父亲又忙于政务,缺少关爱的情况下,用长达数年的殷切关怀,才换来的小妮子的倾心!
而且这种套路,大概只能用一次,王熙凤即便是想要照虎画猫,也难啰。
就在三人场面话说完,相视有些无言的时候,管家媳妇急冲冲的赶来,说是宫里的什么戴公公前来吊唁。
黛玉,甚至是王熙凤都没太大反应。以贾家如今的地位,与宫里的不少太监都有往来,即便是一宫总管,他们也听得多了。
但是贾琏一听戴公公几個字,却立马站了起来,与王、林二人简单说了一句,便匆忙离去了。
来到灵堂这边,果然看见一溜烟的几个小黄门。其中戴权正在灵堂内,对着灵柩上香,贾琏便在边上等候。
“镇远侯爷,别来无恙。”
戴权吊唁完了,回头看见贾琏,便笑眯眯的走过来。
贾琏也忙还礼。
“老奴今日此来,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吊唁林大人。并且皇上有旨,传侯爷进宫一趟,请吧。”
贾琏对宁康帝的召见,并不意外。因为林如海说过,他曾向皇帝上书,举荐他下江南查案的事情。
原本在大朝会之后,他就该主动去见宁康帝的,只是因为林如海的丧事,给耽误了。
他想着,这件事颇为复杂,还是让朝廷的人,好好理一理,顺一顺,他也更看清一些风声,方便行事。
因此让戴权稍候,他进去换了一身衣裳,便随着戴权进宫。
路上,自然还是没忍住,向戴权打听情况。
凭他和戴权多次来的默契,类似这种不敏感的话题,戴权是会乐意告诉他的。若是某一天戴权对他支支吾吾,他或许就该反思和警惕了。
果然戴权并不讳言:“侯爷不知道么,还不是为两淮巡盐御史安思远的事。那安思远,因为督查盐政不力,被陛下下旨羁押回京听审,却在半道上病死了。
这件事,在大朝会上,众位大臣就吵了一通,今儿一早的朝会,又吵了一通。一些人认为,陛下主改盐政之后,因为需要盐商们运输粮草至边关换取盐引,增加了盐商的负担,所以盐税有所下降,是理所当然的。
另外一些人,则是质疑,再怎么减少,也不该达到三成还多,而且,若是底下的盐政心里坦荡,怎么好好的安思远,偏偏半道上死了?因此谏言陛下下旨严查……
陛下为这件事也很是头疼,想起前儿不久,林大人曾向陛下举荐过侯爷,便让老奴来传侯爷。”
贾琏了然。实际上,他从贾政的口中,是打听过这件事的。
贾政只当这是一件影响颇大的贪污案,后面的走向难料,但是贾琏却从蛛丝马迹之中,看出了里面,妥妥的党派之争。
至于是何等党派之争,如今的朝中,就那么几个利益冲突。
最高层次的太上皇与宁康帝的皇权之争,文武之争,勋贵与朝臣,清流与浊流,太子和三皇子……
只需要根据事态动向,简单排除,便能大致猜中了。
不过贾琏无意参与这些斗争,他的定位很明确,做个宁康帝信重的武将,掌兵,建功封爵,走向人生巅峰。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只需要考虑宁康帝的想法。
从宁康帝让戴权来传他,便能大概猜到,林如海的预料没错,宁康帝果然和林海如一般,是想要彻查此案的。
有了这个底,贾琏自然胸有成竹的走进了大明宫。
……
“听说,林如海的后事,是你在操持?”
“禀陛下,我姑父膝下无子,又从下待微臣甚是亲厚,因此自当由微臣来给他送终。”
简单问了贾琏一句,站在龙案之后练字的宁康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未曾开口。
贾琏也没有追问,静静的站在大殿内等候。
“膝下无子……”
过了许久,方听见宁康帝深深一声长叹。
林如海作为他的潜邸之臣,虽然不一定是最亲近的,但一定属于最有才干,也是对他最忠心的一批人。
但他也是直到林如海病重难治之后,才知道,林如海竟然连一个给他养老送终的儿子都没有。
想到林如海临终前给他上的奏疏,其中殷切忠君为国之心,令他心中很是感怀。或许也只有林如海这样的饱读诗书,深受教化的忠义之臣,才有这般风骨吧。
林如海竟是在临死之前,还在想着如何为他尽忠。只因为听说江南盐政出了大事,他便迫不及待的,向其举荐南下督查之人,并保证,他也会从旁协助……
即便是死了,也要将身边通晓盐政的人交付给贾琏,让贾琏来代替他完成这件事。所以只要他愿意派遣贾琏为钦差,便有很大的把握,将此案查清。
将案上“忠君报国”的四个大字扯到一边,重新落笔,并继续头也不抬的与贾琏道:“听说,林如海有一个女儿……”
贾琏听宁康帝问起黛玉,心里一突。
倒不是怕宁康帝会瞧中黛玉,而是因为,一般情况下,宁康帝是不会关心一个死去臣子的遗孤的。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宁康帝既然都打听到了黛玉,那他就不敢保证,宁康帝是否知道他准备以大礼娶黛玉为侧室这件事。
若说别的臣子还罢,娶个官家小姐做二房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
但是他不一样,他去年才作出一副“伉俪情深”模样,严词拒绝了太后的赐婚,今年就高调的娶高官的闺女为侧室。
怎么,你小子是看不起天家,还是看不起太后?
深知道在宁康帝面前,还是少抱侥幸之心的贾琏,立马点头应道:“陛下说的不错,林姑父膝下有且仅有一女。
因小表妹从小体弱多病,药石难医,林姑父担心他走之后,表妹孤苦无依,所以临终的时候,将表妹托付给臣,甚至甘愿让表妹与臣为侧室……
微臣不忍拒绝姑父的请求,只得答应了。”
宁康帝抬头看了贾琏一眼,忽然哼了一声:“怎么,你也会纳二房?朕记得,去年太后欲将长公主下嫁于你,你不是宁死不屈的么?朕还以为,你和那王氏,当真是情比金坚,纵死也绝不相负呢。”
宁康帝平时再怎么端起皇帝威严,他也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就有正常人的情绪。
贾琏放着娶她女儿的机会不要,转头就纳了林如海的闺女,他能没点意见才怪。
贾琏忙跪下解释道:“陛下息怒,容臣陈情。
此二者,绝不可混为一谈。长公主殿下,是何等天上人物,当初能得太后看中,欲选微臣为驸马,是臣何等荣幸?
然臣再是妄自尊大,也知道尊别有别。
臣若想娶长公主殿下,必得先休妻。而王氏泼辣,自尊心强,倘若被休弃,免不了一死。
臣实不敢做此背信弃义,有负良心之事,如此只能辜负太后的一番厚爱。
但姑父将表妹托付给臣,仅仅只是要求臣能够照顾表妹一生一世。表妹虽然是姑父之女,到底属于金闺弱质女流,臣自负还能担负起这个责任,因此才没拒绝姑父。
此中真意,往陛下明察。”
宁康帝也不过是随意酸一句,事实上,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况且如贾琏若说,他的女儿,自然和臣子的女儿,天壤之别。
贾琏敢让林如海的闺女做妾,难不成,他敢让公主做妾?真敢那样想,朕砍了他的脑袋。
倒也借此话题,令他感受到了些许林如海生前的想法。
林如海当是极疼爱自己唯一的女儿的吧,否则也不会临终还放不下,宁肯牺牲自己的清名,也要找一个自己放心的人来担负其终身。
想来不免令人觉得心酸。
其实,他大可以来找朕的。只要朕一道旨意,难道还不能保他女儿一世安康富贵?
宁康帝有些责怪,林如海都到了最后关头了,都不肯来求他。
这就是所谓的清流,也才是真正的清流吧。一心效忠,绝不为自己的私事,烦扰圣听。
宁康帝是感怀林如海之忠心,又怜悯他无后,才事后这般想。
事实上,若是林如海当真为了女儿的事情,来求他,只怕他即便答应,心里也会有些不悦吧。
毕竟恩出于上,岂有臣子主动央求的道理?
他是天下之主,臣民亿万。若是随便开例,将来不安分的人便多了。
人就是这样,别人来求,他或许不高兴。但是别人有事不来求他,却又会暗生愧疚与责怪。
“你起身吧。过去的事情,朕也不想与你计较。
不过,林如海一生为公,连家庭也不顾,称之为国士也不为过。
你既受他托付,自当言而有信,不可辜负……”
宁康帝本意教戒贾琏一番,让他不可辜负林如海的重托,忽然想起贾琏是武将,将来他用的地方还多。
若是领兵在外,三年五载也是寻常。
而听起来,那林如海的女儿,也和林如海一般体弱多病,而贾琏那悍妻王氏,传闻不是个好相与之辈。
若是贾琏在家,自然镇压的住,若是贾琏出征在外,只怕家里就该那王氏当家做主。
于是沉吟片刻,改口说道:“林如海为朕效力半生,未曾得朕多少封赏。
此番他英年早逝,既然只有一女牵挂不下,朕便给他一个恩赏吧。
来人,传朕旨意:
前任兰台令之女,温婉娴静,名门淑女,乃大家闺秀典范,着封‘乡君’,赐号‘林’。”
第439章 太子的暗示
宁康帝话音转的太快,以致于贾琏都没太反应过来。
直到领班的太监得令下去准备草拟圣旨,贾琏才从惊喜中反应过来,顿时代替黛玉,叩谢皇恩。
不同于诰命这种只能依附于男子,才能得到的身份。
县君,也是一种女子非常尊贵的身份,或者说叫做“女子爵位”。
不过女子的爵位,一概不能世袭,久而久之,大家也都默认只是一种象征个人身份的标致罢了。
之所以说它尊贵,自然是因为,这等身份极其难得。甚至可以说,除了宗室贵女,每一个得封特殊身份的女子,都是得天之幸!
抛开内外命妇,就是皇后贵妃、一等诰命这些,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身份,从上之下,大概可以分这几等。
长公主,公主,郡主,县主……
这些都是一品乃至往上的,也是除了皇室女子,旁人基本不可能得到的身份。
这些身份,后缀是“主”,表明的意思很明显,是主子。
次一等的,则是“君”号,这个在古代,常用来封赏的称号,是臣。
郡君,县君,乡君。
从上到下,分别是二品,三品,四品。
别看乡君只是最低等级的四品,但是,这可是独立于男子之外,女子本身的爵封!
每一个,对于除宗室女子来说,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甚至,就算是在宗室女子之中,也不是每个都能得到“君”的封号的。
那些没有封号的宗室贵女,不过是统称为“宗女”,只能依靠父母、兄长的身份。
或许在那些人眼中,能够得到一个封号,哪怕是最低的“乡君”,都会是梦寐以求的吧。
而林如海毕竟只是文臣,而且还未曾登顶,只是正二品。
以正二品的官位,荫封其女一个四品的乡君,刚刚好,既显皇帝的恩宠,也不至于太让人眼红。无错更新@
这就是宁康帝,一个胸有城府,将赏罚尺度拿捏的非常好的君主。
看贾琏一副沐浴皇恩的感激模样,宁康帝轻哼一声,从贾琏的反应也知道其应该是很喜欢林家女。
他就喜欢这样的臣子,能够知晓其所好,才好统御。他不太喜欢城府过深的臣子。
“闲话不多谈。关于江南盐政的事,你知道多少?”
“回禀陛下,微臣也有所耳闻。”
“哼,林如海临终上表,向朕举荐你作为稽查钦差,下江南清查盐政,并调查安思远之死,你可愿意?”
贾琏立马跪道:“能够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微臣当仁不让,甘愿听候陛下调遣!”
“很好,既然如此,朕便任命你为督查钦差,限时三个月内,将此桉查清……嗯,你有疑虑?”
宁康帝说话间,看贾琏皱眉,便有些不悦的问道。
“没有,臣只是觉得,只三个月,时间会不会短了点?而且,臣虽然愚笨,却也知道这等事关盐政的桉子,最是盘根错杂,而臣又是粗人,短时间,怕是理不清楚……”
“你怕什么?朕又不是让你下去主掌盐政,三个月还不够?
至于什么盘根错杂……整个扬州府,五品以上的官员,一共才有多少?你堂堂镇远侯,还会怕那些地头蛇?”
宁康帝说着,故意露出些许失望之色。事实上,他当然知道盐政涉及甚广,毕竟盐政可是每年向国库入账两千万两白银的巨兽!
当然,今年因为最重要的江南盐政出了大意外,没有达到这个数。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精挑细选下去督查的钦差,迟迟不能拿定,最后还是觉得,林如海的建议不错。
林如海说他对盐政了解,有他帮助还是次要原因。贾琏新晋武将,身上有股子敢杀敢拼的锐气,才是他最看重的。而且,贾琏出身国公府,很。(本章未完!)
第439章太子的暗示
显然和这件事的几方人马,都没什么关联,也确实适合帮他办这件事。
贾琏哪里受得了宁康帝的刺激,面色一狰,大声道:“陛下既如此说,臣自然不会怕那些所谓地头蛇。不过俗话说,阎王易惹,小鬼难缠。
陛下既然限时三个月结清此桉,那么臣在办事的时候,难免要快刀斩乱麻,动动粗什么的,到时候惹出乱子来,陛下可得保护微臣啊。”
贾琏的话,令宁康帝面露无语之色。却也想得到,贾琏敢提出疑虑,正是认真思考过的表现,如此他倒是更相信贾琏能把这件差事办好了,因一甩手道:“你不用说,朕也会赐你尚方宝剑。凡涉桉州府官员,皆受你辖制调遣。
遇到该杀之人,阻扰你办事的人,你只管杀便是,一切后果,朕给你担着!”
贾琏要的便是最后这一句话,因此呵呵一笑,叩首道:“既如此,微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哼,那你回去准备一番,随行的协同护卫人等,朕会让吏部、兵部安排,三日后出发。@精华\/书阁·无错首发~~你可还有疑虑?”
“微臣领旨。”
……
“林乡君,多好听的封号。”
从大明宫出来,贾琏正想要快点回林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黛玉,却见一架八宝华盖的马车,缓缓驶向大明宫。
贾琏认出是太子的銮驾,因此侍立于道旁,待仪仗经过时,弯腰行礼。
不想仪仗却被喊停,随即车帘打开,露出太子的笑面。
“镇远侯何故在此?”
“臣受陛下召见,才刚从南书房出来。”
“原来如此……听闻,父皇有意派遣镇远侯,下江南督查盐政一桉?”
贾琏心头一跳。虽然等候宁康帝册封黛玉的旨意花了一点时间,但是太子竟然这么快就收到消息。若说太子不关心这件事,他自己都不信。
“回禀太子,确有此事。”
太子闻言,面上笑意更甚,看似随意攀谈的问道:“哦,不知道镇远侯,对于此番盐政一桉,是何见解?”
“见解谈不上。臣也是刚受陛下所托,准备启程下江南督查,一切结果,臣只有调查之后,才敢发言。”
“镇远侯说的也是。”
太子笑眯眯的,看起来对贾琏很亲近。
确实也是。自从当初贾琏在太子别院见到太子,因为贾琏无意中救了太后,算是帮了太子一次大忙,所以后面的几次见面,太子有意无意的,都对他进行过一些拉拢。
虽然不甚走心,但是以他储君的身份,也算是给贾琏面子。
只是连太子也没想到,贾琏竟然跃升的这么快。从瓦剌回来,让世人都看清了,宁康帝对贾琏的宠信。
也由此,他不免有些澹澹的后悔,当初没有尽早的拉拢贾琏。
以贾琏如今的身份,此后再想收服他,只怕就难了。
不过他倒是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相比较他,贾琏更不可能投到三皇子的名下。
一则三皇子一想交好清流,似贾琏这等幸臣,在那边肯定是格格不入的。
二则,他听下人说过,贾琏与三皇子的几次会面,好像都不是特别愉快。
这就令他很高兴了。
他是储君,只要贾琏不倒向三皇子,那么便都算是他的臣子。
他当然不吝啬给贾琏好态度。
“镇远侯年纪轻轻,便已经为朝廷,办过好几件大事了,而且一桩桩一件件,都完成的十分完美,令父皇还是朝中大臣们,都很是称赞。
吾听说之后,也对镇远侯很是钦佩。
正好,吾协助父皇学习朝政也有些日子了,也很关心江南盐政这件事,不知道镇远侯调查出结果之后,可能通传吾一声,让吾也能更好的为君父分忧?”
太子这番笑眯眯的话,令贾。(本章未完!)
第439章太子的暗示
琏既惊且诧异。
他好像有点走眼了……
原本当初因为太子亲善端王世子那等废物,且太子府的人,还贪墨了他两千银子,他因此对太子的印象不太好。
没想到,这太子,竟也有这般城府。
首先,太子拉拢他的态度明确,因为太子不动声色中,已经将自称从“本宫”,转换成更亲切的“吾”。
嗯,以他如今在宁康帝身边受信任的程度,太子想要交好他,很好理解。
关键是,太子后面的话。
他说自己关心盐政,让自己得到结果之后,也传给他一份。
什么叫做传给他一份?若是他调查出了结果,结果传回京城,太子自然就知道了。
特意交代一声,只有一个意思。
提前把结果传给他……
为什么要提前把结果传给他?无外乎,这件事他真的关心,或者就是与他有些利害在里面。
提前得到消息,好方便他做相应的安排!
而且,也借此,试探贾琏忠心。贾琏若是答应他,自然就表明,从此之后,贾琏就是他的人了……
仅仅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就给贾琏出了老大的难题!并且,人家太子还没有给他什么把柄。
毕竟,身为太子关心朝政,是很合理的事,太子都甚至没有明说,让他提前传个讯息之类的话。
倒也是,能够坐上太子的位置,大多数,应该都是不蠢的。_o_m
太子尚且如此,那敢与太子叫板的三皇子,想必也不是善类。
难怪外公会刻意叮嘱他,不要涉及皇子之争。
“太子言重了,微臣奉皇命,为朝廷办事。但有结果,自当第一时间,向朝廷禀报,自然不会瞒着太子。”
太子用模棱两可的话问他,贾琏便装作没听懂便是了。
太子便盯着贾琏看了几眼,忽然展眉一笑:“这么说,镇远侯,是不屑与吾亲近了?”
话虽轻,关系却重。便是贾琏,此刻也不敢轻忽。
太子是储君,何谓储君?换句话说,不论何时,只要宁康帝驾崩,那么太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也就是他需要完全效忠的对象。
所以,对太子,即便不投效,也绝对不能得罪。
此时,太子相当于是开门见山的问:你不愿意为孤效忠?
贾琏自然不敢随便应对。因拱手道:“太子殿下明鉴。臣食大魏之禄,便为大魏之臣。
既是大魏之臣,便是陛下之臣,也是太子之臣。
所以,臣时刻不敢忘记君恩,只求一心一心,为陛下办好差事。至于别的事,微臣乃是粗人一个,不敢随意插手置喙,盖因臣知道,臣之一切,都是从陛下处得来,不可做任何一点,让陛下失望的事。
同理,将来殿下龙御九州之时,微臣也会以同样的忠心侍奉,绝对不会有任何二心。
相信,届时的太子殿下,也不会希望,朝中任何臣子,再听候别人的差遣
臣之衷心,望太子明鉴。”
贾琏这话虽然说的委婉,甚至有点绕,但是太子听懂了。
贾琏的意思很明确。
他虽然是储君,但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还是宁康帝。
贾琏一切需要以宁康帝的意志为中心,不能做任何一点让宁康帝对他生疑的事情。
甚至怕自己不高兴,还意指宁康帝百年之后,他也会以同样态度效忠他。
呵呵呵,道理他都懂。因为朝中但凡聪明又有能力的人,大多数也都是这个态度,轻易是不会明目张胆的倒向他的。
只是,贾琏是第一个,与他说的这么清楚明白的。
他不由笑了起来。果然,能这么快得父皇的信任,当真不是个简单的人,以前,是自己小瞧了他。
“。(本章未完!)
第439章太子的暗示
镇远侯说的在理,只是不知道,将来若是我那不成器的三弟也这样问镇远侯,镇远侯可还能这般斩钉截铁的回答?”
贾琏也笑了:“臣虽然读书少,却也明白大义。臣只知道,效忠太上皇,效忠陛下,效忠太子,却不知道,作为臣子,还有第四个需要效忠的人。”
“哈哈哈,镇远侯,果然有趣,有趣……”
太子深深的看了贾琏一眼,放下车帘,即命起驾。
贾琏站在原地,看着太子的銮驾远去,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这还是只是太子,并非真正的天子,但凡认真起来,都能给他如大的压力。他尚且如此,何论他人?
他能坚持不落阵,除了自己心智坚定,还有宁康帝本身就是一个聪明有作为的皇帝。有这个前提,他才能抱着效忠宁康帝的坚定决定。
若是换一个昏聩、无能的君主,连效忠他的人都护不住,就算只是为了自保,臣子们,也会为自己谋后路的吧。无错更新@
所以,自古以来,才会有那么多朝局混乱的时期。也才会有那么多人,明知危险,却还是想要搏一个从龙之功……
轻呼一口气,贾琏转身出了紫禁城。。
第439章太子的暗示
第440章 打情骂俏
回到林家,在门口碰到林有全,贾琏便告诉他,南下的日期已定,让他尽快准备好福船以及安排好扶棺的随从。
林有全自然欣然回应。
林如海的心愿,便是魂归故里,再加上,林家在京中,也确实没什么亲友,所以贾琏等人一早就只准备,让林如海在京中停完头七,然后便让黛玉扶棺返乡,最后安然下葬于苏州林家祖坟。
“敢问侯爷,这是……”
林有全的目光,早就瞥见贾琏身后,昭儿双手捧着的……圣旨?
林有全也算是有些见识,知道贾琏是宁康帝面前的红人,他得到皇帝的旨意,没什么奇怪。
只是,若是给贾琏的,贾琏刚从宫里出来,自然已经宣示领旨了,如此,贾琏只需要将圣旨让人收好便是,何用专门让人举呈,是为了显摆么?
侯爷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莫非,这圣旨的主人,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由不得管家不激动。
毕竟此时的林家,除了贾琏之外,也就他们老爷有资格领圣旨。莫非,皇帝终于顾念起老爷的好处来,这是要给老爷追封?
凡位极人臣者,生前皇帝或许吝惜封赏,但是死后,若是真对朝廷有大贡献的人,皇帝还是不吝啬给予一些极高的尊荣的。
比如,赐个“文正”,或是配享太庙?
总之,不论是什么,对林家来说都是天大的荣耀。
贾琏回头看了一眼,目中也露出笑意,笑道:“全叔跟着过来,便知道了。”
说完,贾琏也不管林有全在想什么,直接往灵堂这边来。
灵堂内,王熙凤、黛玉,以及林如海的两个侍妾,都跪在灵前。
林如海的两个侍妾,都是黛玉之母贾敏尚在人世的时候,给林如海纳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许是该哭的眼泪都哭干了,也许是王熙凤在身边的缘故,黛玉此时的神色较为平静,乖乖的跪在火盆前,往火盆里添加纸钱等物。
小仙女,便是烧纸钱的举止,也是优雅而具有美感的,一小叠一小叠的放,不急不缓。
直到目光瞥见贾琏进来,动作方有些失衡。
“你回来了,皇上宣你做什么?”
王熙凤因为知道贾琏被皇帝叫进宫去了,有些关心,所以一直在林家等着。
贾琏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笑看着黛玉,故作正色:“林黛玉上前听旨。”
所有人大是诧异,黛玉更是一瞬间眼睛瞪大,呆呆的瞅着贾琏。
直到看见贾琏走在她面前,展开圣旨,她方后知后觉的退后两步,重新跪好,循着仅有的经验,对着贾琏微微一拜,低声应道:“林黛玉,听旨……”
尽管黛玉的反应十分可爱,贾琏这个时候也不好多表示什么,朗声念道:“上谕,前科探花郎,兰台令林海,忠心报国,一心为公,堪当文臣表率。尝闻辞世,朕心悲痛。
兹闻林海之女黛玉,温婉娴静,名门淑女,有大家闺秀之典范,着封乡君,赐号“林”。
钦此。”
贾琏念完圣旨,又笑对一脸呆呆的黛玉道:“林乡君,还不接旨。”
“民女领旨,谢…皇上……”
天可怜见,以黛玉的个性,让她这样做出这些做派,实在是难为她了。
她心中甚至有些埋怨,“乡君”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琏二哥哥干嘛要当众为难她,让她出丑嘛……
黛玉自己觉得是出丑,但是旁人可一点不这么觉得。
看着怔怔接过圣旨,不知道后续怎么做的黛玉,所有人,都向她投去艳羡或是欢喜的眼光。
姑娘是乡君了?虽然不知道乡君是什么,听起来像个官儿呢。
外面跪着的林有全,则最是高兴,若非顾忌地方不对,他都想站起来手舞足蹈一番,以此宣泄内心的振奋。
老爷,你看见了吗,您唯一的担心,已经成为多余的了。
原来林如海临终之前,虽然不后悔将黛玉许给贾琏。因为当时的贾琏,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还是不免有些担心,都说贾琏之妻王氏是个厉害人物。林如海也不免担心,将来黛玉嫁过去,会受王熙凤欺压。
所以,他当初听到贾琏说,待他再立功勋的时候,会想办法给黛玉谋取一个诰命身份,他才会那般欣慰。
因为对女子来说,有一个诰命身份,就相当于有一道护体金身。
有一个尊贵的身份,再加上贾琏的保护,黛玉当可高枕无忧。
林有全作为看着林如海长大的人,对林家所有事情了若指掌。他原本都以为,即便贾琏当真完全说到做到,要给黛玉谋一个身份,也需要很多年之后才有希望的。哪成想到,老爷刚死,琏二爷就给办成了!
是的,林有全觉得是贾琏给办成的。
虽然圣旨中提示,是因为林如海的功勋,皇帝才会降恩给黛玉。
但是,林如海病重难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达半年之久了!
皇帝若真要降恩给林如海,早干嘛去了?为什么偏偏在要用到琏二爷,而且还是琏二爷进宫去了一趟,就把这样的恩旨,给请下来了?
所以答桉已经很清晰了,这件事,肯定是琏二爷费心谋划下来的。当然,老爷为朝廷尽心竭力这么多年,也是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
林有全能够想到这一点,旁边,滴熘熘转着眼珠子的凤姐儿,自然也能够想到。
但她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因为不论是真像圣旨里写的,皇帝是因为林如海恩荫其女,还是因为贾琏使了什么手段帮黛玉请的封赏,都指向一点……
对于黛玉,她是真的只能拉拢收服这一条路可走了。
因为前者,表示皇帝都关心爱臣遗孤。有皇帝关心,任何人都不敢欺负黛玉,何况是她?
若是后者,则表示贾琏的圣卷,已经达到一种她不能想象的高度。贾琏既然有这等本事,她就只有讨好、巴结的份,而不是与他唱反调。
这样的夫君,合则双赢,分,注定输她一个人。
她才没那么蠢呢。
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起身将黛玉扶起来,笑道:“林丫头,恭喜了。滋滋,林乡君?我以前只听说过,县侯,乡侯,乡君是个官?还是哪个品级的诰命?”
不怪王熙凤短视,连乡君的含义都弄不清楚,只因为,对天底下除了宗室的女子来说,能够获得的身份,基本就只有靠丈夫,靠儿子,获得诰命夫人的这一种。
贾琏看出黛玉等人都不大清楚,便笑道:“乡君,算是爵位吧。至于品级,是四品,嗯,林妹妹……从今往后,你就和我一个品阶了哦。”
“竟然是爵位……”
凤姐儿终于露出些许吃味的神色,目光幽幽的。对凤姐儿而言,黛玉就算得到一个诰命,也不算什么,因为凤姐儿本身,就是一品侯爵夫人诰命。世上有比她更尊贵的女人,至少品级不可能比她更高了。
所以,不管乡君是几品,听名儿就肯定不是一品。肯定在她之下。
但偏偏不是诰命……虽然只是四品,但不在一个系统,总让她觉得,有些辖制不到黛玉了的感觉。
没办法,凤姐儿控制欲就是这么强。连黛玉的身份与她不在一个体系,她都会失落……
其他丫头仆妇,也纷纷上前给黛玉道恭喜。
面对众人的亲热劲儿,黛玉总算也有些明白这种“高贵身份”的含义了。心中,总算也郑重了一些。
她自己是不在乎虚名的。但她知道,旁人在乎。
若她嫁给一般人为妻,小两口夫唱妇随便算了。可她却是要嫁给琏二哥哥的,而且还是二房……一个听起来不太好听的名分!所以,这样一个外在的身份,正好可以弥补她的缺憾,免受小人攻讦!
至于贾琏说的什么和他一个品阶……黛玉不免白了贾琏一眼,知道贾琏说的是自己的武官官身。
琏二哥哥还是这么贫嘴,他一个一品的侯爷,来取笑我这个四品的乡君……乡君,林乡君,感觉挺好听的。
想到这里,黛玉第一次拿着圣旨的手,也不由得捏紧了几分,有种紧张而又欢喜的情绪升起,这令她觉得有些害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贾琏看出黛玉不喜欢被人围观,因此嘱咐道:“陛下知道妹妹热孝在身,开恩让妹妹可以不用进宫谢恩。所以,林妹妹还是将圣旨拿回去放好吧,再在这里晃大家的眼,仔细你凤姐姐就给你抢走了。你瞧瞧,她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嫉妒。”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
凤姐儿不满的啐了贾琏几口,到底是个大方的个性,于是也笑着嘱咐黛玉回屋,并说外面她帮忙照料着,不会有事。
等送走了黛玉,王熙凤才找到机会,将贾琏拉到安静处,询问根由。
“林丫头的恩旨,是你帮她请下来的?你可真有本事,连这等身份都能帮她弄来……不过话说回来,你就这么不放心我,非得给她弄个这样的身份才安分?”
凤姐儿似笑非笑的瞅着贾琏,眼睛里说不出的戏谑。
她如此直言不讳,倒是令贾琏真的相信,她是将心结放下了。因为以他对凤姐儿的了解,凤姐儿要是真憋着坏,她是半点情绪都不会外露的,只等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天。
她越是刨根问底,越是说明她的坦荡。
“这你可高看我了。那可是皇室贵女都难得一求的身份,我怎么可能弄得来?
再说,我又以什么名义,帮林妹妹弄来?
圣旨里面不是说的明明白白的了么,是因为姑父的忠君爱国,让陛下垂怜,所以降下的恩旨。
偏是你疑神疑鬼!我要是真不放心你,如今我功成名就,早就将你这爱生事的娘儿们给休了另娶好的。”
一句话,将王熙凤脸都说红了。
不过两口子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倒也算是知了心意。
一如贾琏忖度她一般,贾琏越是这么说,越发说明,贾琏不会想要休她。倒也是,连公主都没有撬动她的地位呢。
林丫头再好,总不至于比公主还厉害吧?
这也是她能选择接受黛玉的原因之一。
心中已经认可了贾琏的话,贾琏再厉害,总不可能达到支配皇帝的程度。
羡慕了一下黛玉有个好爹之后就略过这一茬,在贾琏胳膊上掐了一下,凤姐儿故作气呼呼的道:“你便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当初太后赐婚给你,多好的机会休了我,你没把握住。
如今便是你想回头去求太后,再去攀高枝,只怕人太后也不会搭理你了。”
王熙凤很是自得的样子。去年的那件事,虽然有些丢脸,却未尝不是值得她一辈子骄傲的事情。
这个世道,一切的富贵、名利,是非对错,对女人家来说都是虚的。只有丈夫的疼爱,才是令万千妇人,争相羡慕的。
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够面对太后和公主的逼婚,而坚决不休妻另娶的?
看看戏文里的陈世美便知道了。
凤姐儿是个艳光四射的美人,这一点贾琏早就确认了。此时这般巧笑着,与他打情骂俏,自是别样的风情。
看她还敢掐自己,贾琏自然也不客气,顺手一巴掌就拍在其丰臀上,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软弹软弹的反击,令贾琏感觉有些震手,也有些酥酥的爽快之意。
特别是看凤姐儿一下子变得目若秋水,眼含不可言说的幽怨之时,贾琏终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瞥了一眼旁边同样有些脸红平儿和香菱之后,他方凑到凤姐儿耳边,压低声音道:“知道你想要了,现在先等着,等回府之后,再好好收拾你。”
“死相。”有些习惯了贾琏无赖行径的凤姐儿,踢了贾琏一脚,以示不满。
第441章 帮香菱寻母
姐儿是觉得不能和贾琏再待在一起了,不然要是让林家的人看见她和贾琏的“不雅举动”,该丢他们侯爷和侯爷夫人的脸面了。
正要回去,不想贾琏却与她道:“你之前不是问陛下叫我进宫做什么嘛?可能,我需要再离京办一趟差事了……”
“什么,你才刚回来多少日子,又有离京?这朝廷是没人了吗,怎么皇上只盯着你一个人使唤?!”
王熙凤勐然听说贾琏又有出京办事,立马急了,口不择言起来。
贾琏便拉她近前,捧着她的脸蛋,安抚道:“你放心,这次没什么危险,只是下江南,替朝廷督办一件事,办好了就回来。”
说着,将江南盐政的事,简单与凤姐儿解释了一番。
凤姐儿听到不是出兵,总算松了一口气。被贾琏安抚半晌,总算不情不愿的接受了。
“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陛下吩咐,三日后启程南下。”
凤姐儿想了想,忽然又问:“我方才听说,林家要护送姑老爷的灵柩,会苏州安葬,你又刚好要下江南……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主动向皇上请旨下江南,为的是,帮林丫头一起,送姑老爷的灵柩回苏州?”
贾琏不意凤姐儿会这么问,但是一想以凤姐儿的精明,会产生这个联想也不奇怪。
看着凤姐儿有些委屈的目光,贾琏还是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怎么变得和林妹妹一般敏感起来?我也不骗你,虽然这件差事不是我主动求来的,但也差不多。
这是林姑父临终向陛下举荐的我。一则,这是一个在陛下面前表现的机会,林姑父也算是尽最后一分力气提携我。二一则,林姑父也是有些担心林妹妹一个人下苏州,所以让我可以顺道照料一二,明白了么?”
凤姐儿倒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之前委屈,只是因为觉得贾琏瞒着她。
此时贾琏这么解释,她倒也就没什么了。
贾琏是皇帝的臣子,能够帮皇帝办事,那是荣耀,也是贾琏身上那些富贵的来源,她当然不会阻止。
余光瞥见对面的长廊上有人过来,凤姐儿赶忙脱出贾琏的怀抱,脸红道:“那你今儿早些回家,我还有话与你说。我也在这边待了半日了,就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
黛玉回屋之后,先是两个庶母并奶娘过来与她道恭喜。
好容易将几个长辈送走,紫娟和雪雁等丫鬟,又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总算她有些烦了,说自己累了,才让小丫头们都下去。
“姑娘现在可彻底放心了吧。”紫娟给黛玉端了茶上来,顺嘴笑道。
“我放心什么了,你可说说。”
“姑娘何必装湖涂,自然是,有了乡君这个身份,将来即便是嫁给了侯爷,也没有人敢小瞧了姑娘去啰。”
黛玉闻言,脸蛋一红,强行嘴硬:“你这丫头,再敢胡说,你也出去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了。”
“是是是,谨遵林乡君之命。”
紫娟多会配合,拜首一礼,便作势往后退。
不想屁股就撞到什么东西,回头一瞧,才发现是贾琏立在她身后。紫娟便也脸红了,赶忙行礼后退到一边。
“你们两个丫头,在演什么相声?”
贾琏自顾走到黛玉的炕沿上坐了。黛玉如今看见贾琏虽然不再钻被窝躲着,到底不敢靠贾琏太近,见他过来,忙往旁边坐了坐。
余光就瞥见贾琏,一直盯着她瞧。黛玉吃羞,忙寻找话题道:“今儿多谢你了,难为你费心……”
“谢我作甚,我何曾费什么心了?”
紫娟趁机笑道:“我们姑娘说的是,二爷帮她请来的乡君封号。”
“怕,这个啊。虽然我也很想让林乡君大人承我的情,但是很遗憾,这件事真与我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姑父大人于国有功,才能恩荫妹妹呢。”
黛玉瞅了贾琏一眼。即便是这样,若是没有贾琏,只怕她也得不到这个赏赐。
总之,这个情,她得记着。
不是为贾琏给她带来的荣誉,而是,贾琏待她这份真心。如此将来即便真受了什么委屈,自己记得琏二哥哥的好,也就能好受些了。
黛玉早知道,从她答应嫁给贾琏的那一刻,就注定余生不会太一帆风顺。
但是为了贾琏,她不怕。
迎着黛玉此刻的目光,贾琏心中涌起一股满足的情绪。
倒也未造次,只是将三日后,要启程南下的事情,与黛玉说了一下。
黛玉也只表示,一切听他安排。
如此,贾琏在黛玉屋里坐了一会儿,便也没什么话可说,没什么事可做。
黛玉实在是太害羞,太矜持了,而且这个时候,贾琏也不好意思对黛玉做什么。嘱咐几句,便要离开。
临出门之前,又想起一事,“对了,林妹妹,等我们南下的时候,你能不能把你徒弟香菱给带上?”
黛玉微愣,回道:“她是你的丫头,你让她跟着我做什么,你自己带着不就是了?”
在黛玉看来,香菱是贾琏的侍女。贾琏要让香菱跟着下去服侍他也是寻常,只是干嘛要麻烦她呀。
“我带她南下倒也不为别的,只是我从旁人口中,大概打听出了她母亲的消息,所以想要试试看,此番南下能否找到香菱的母亲,让她母女二人团聚。”
贾琏早在当初得到香菱的时候,就许诺将来有机会,帮她寻找亲人。
只是后来他一年比一年忙碌,倒将此事搁置了。此番又要南下江南,正好去问一下贾雨村,看看是否能够找到香菱的母亲。
至于香菱的父亲甄士隐,大概早就出家云游了吧,倒也不必再寻。
“香菱的母亲还在么?”
黛玉和旁边的紫娟,都有些诧异。
她们自然都知道,香菱从小被拐子拐走了,是个身世很可怜的人。
“应该在吧。不过我也不确定,但只要有机会,总得试试,免得香菱遗憾一辈子。”
黛玉听了默然无语。琏二哥哥,就是这般好心地,对身边的丫头,都这么好。
换做别的人家,哪怕对香菱再好,也不可能想要帮香菱寻找母亲的吧。
“即便如此,你也可以自己带着她呀。”
黛玉噘噘嘴,也不知是不是看贾琏对香菱太好,有些吃味。
贾琏笑着摸了摸黛玉的发髻,笑道:“此番我南下,还有皇差在身,或许需要在金陵几个州府奔波。香菱跟着我,有时候难免不方便,还是跟着你比较好。
怎么,林妹妹不愿意帮这个忙?”
“那,好吧。”
没有躲过贾琏摸头大法的黛玉,哪里还有时间思考,听贾琏说的有点道理,便赶忙点头答应了。
第442章 宝钗及笄
在这个时代,任何人封爵,不分大小,都是一件值得周围人大肆宣扬庆贺的事。
王熙凤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人,所以也未曾想过隐瞒,在回荣国府之后,便当着贾母等众人的面,将这件事喜事讲来。
贾母等人自是大诧,之后便是大喜。
虽然黛玉获封的,只是最低一等的女爵,且不可世袭,也就是不会对家族和旁人带来别的好处。但是因为其稀有性和特殊性,却比男人家获得爵位,更加令人津津乐道。
毕竟,男人家的爵位是主流,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但是女子的,就那么几种。而且几乎被天家贵女包圆了。
能够流落到民间的,实在少之又少。
林家能够获得一个,可以说是祖上冒青烟了。
不对,林家祖上早就冒青烟了。从林家祖上获封列侯,从黛玉她爹林如海中探花郎,就冒过两次青烟了。这是第三次!
可惜,林家怎么就绝后了呢,白白浪费了这份荣耀和圣卷。
薛姨妈笑向贾母等人说道:“我活了半辈子,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以前在金陵城的时候,就听说那甄家老太太,是个顶尊贵的人物,她好像就有一个爵封,听说还是县主来着。
所以,她家那样尊贵,气派也不是别家可比的。”
便是贾家的女流辈儿们,大多数对女子爵位这等事,也是比较陌生的。因为在她们的印象中,女子想要获得非凡的爵位,只有诰命这一个选项,长辈们,也不会主动说女爵这件事,因为太遥远。
此时听薛姨妈说,贾府老亲甄家老太太身上竟然有爵位,而且还是县主!听起来就比黛玉的这个乡君高的太多了,于是纷纷追问。
贾母此时则显得乐呵呵的,对薛姨妈笑道:“别说你少见了,便是我活了这七十多年,也只见过几例,每一个,要么就是家世显赫至极,要么就是本身有大福报的人。
至于甄家老太太,她年轻的时候可是国朝的名人,乃是太祖亲封的‘秀安县主’,当时在京城的名头,可是比一般的公主郡主们,还要响亮。
只是后来嫁人了,就鲜有人提及她的尊号了。
不过她那尊贵的身份,是她爹用性命换来的,旁人,也是羡慕不来。”
贾母以随意的口吻,将这等经年的往事道来一些。言语中竟是对那甄家老太太毫无羡慕之意。
倒也是,贾母未出嫁之前,便是开国侯爷之女,嫁人之后,更是成为顶级尊贵的国公夫人。
真要论起来,她国公夫人的身份,可未必比对方县主的身份低。
再说,那甄家老太太未出阁的时候,是比她风光,但是嫁的男人,却不如她。
女人嘛,最终还不是比男人,比儿子、孙子,别的,都没那么重要。
如今,她自己是一品国公太夫人,她的大孙女,是堂堂贵妃,她的大孙子,是堂堂侯爷了。…
这是何等风光和荣耀?
反观甄家老太太,自太祖死后,甄家的风光,就一年不似一年了。如今甄家的光景,也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等几时她也进土了,甄家就彻底不能和贾家相比了。
说到高兴处,贾母竟破天荒的,将女子爵位的门道,给堂内众人道来一些。
以前她不说,是因为没必要说。如今她的外孙女既然也获得了一个,她当然要让大家,更明白女爵的来之不易。
像贾母这样尊贵的人,当众受道,不论是丫鬟仆妇,还是主子奶奶姑娘们,甚至是薛家母女两个,都很是认真的听讲。毕竟这种机会,也很难得。
一番笑语感慨,也说不清几人欢喜,几人羡慕,直到王熙凤又将贾琏要下江南办皇差的事说来,众人才将焦点转移一些。
虽然感慨贾琏才回家不久,就又要出远门,好在这对贾琏来说已经算是常态,一家人,也没有太多的意外。
倒是贾母惊疑道:“玉儿她爹死了,我还说,让玉儿一个人扶柩还乡我不放心,想着安排哪些人跟着好。如今琏儿既然也要下江南,岂不是可以让玉儿跟着他一道南下?”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说的可不是。凡是林丫头的事,我们琏二爷可是方方面面全部想的周到妥帖的,哪里还用老祖宗操心。”
贾母听了默然,她当然听的出来王熙凤的戏谑之意,也能猜想到,或许这差事正是贾琏自己去求来的也不一定。
倒是旁人,比如宝钗等人,对于王熙凤说话的口气,有些意外。
黛玉虽然是贾琏的表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王熙凤这样说,有些欠妥。
不等她们想明白,贾宝玉忽然大声说道:“老祖宗既然担心林妹妹,不如让我跟着林妹妹,一起为林姑父扶棺返乡吧。”
贾宝玉不在乎黛玉获封什么爵位,他只听说黛玉要为林如海扶棺返乡,就十分不舍,此时瞅见机会,便出言祈求。
他的话,让其他人都笑了。
贾母和王夫人更是立马板起脸来劝说。就算黛玉没许给贾琏之前,贾母和王夫人,都不可能让贾宝玉跟着黛玉南下受苦,更别说现在了。
王夫人是巴不得,黛玉能够离贾宝玉远一点。而贾母也是在想,该如何让她刻意培养出来的,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变得平澹一些。
贾母可不想因为贾宝玉纠缠黛玉,而让贾琏对他生出恶感。
贾母还想着,将来指望贾琏,多多照顾贾宝玉呢。
贾宝玉也就是想争取一番,实则他也没什么盘算,比如路上如何安排,到了苏州,该如何与林家族人打交道等事。因此被贾母等人连哄带吓的一番劝说,也就只能悻悻作罢。
安抚好贾宝玉之后,贾母不想再说贾琏和黛玉的事,因偏头瞅见旁边肌肤莹澜,容貌丰美的宝钗,眼神微微一亮,笑道:“听说,后儿便是宝丫头的生儿?”…
“回老太太,后儿确实是她的生日。”
贾母就笑道:“这几日,我正觉得家里安静了一些,正想找个事情热闹热闹。对了,宝丫头过了生儿,几岁了?”
“回老太太,十五了。”
听见薛姨妈的回话,贾母便看着宝钗点头,“嗯,不错,十五及笄,对她来说,也算个大日子,不能太将就了。正好我就喜欢宝丫头为人端庄懂事,比我们家里的三个丫头都要好。
姨太太要是不嫌弃,宝丫头这个生日,就让我来帮她办,到时候,咱们聚到一处,一起热闹热闹如何?放心,不让你们出银子,我难得疼宝丫头一次,一切花销,我来担负,呵呵呵。”
这些日子,因为林如海的关系,便连元宵都没有好好庆贺。如今林如海的头七要过去了,家里也该热闹热闹,改改风气了。
面对贾母的热情,薛姨妈自然推托客气一番,见贾母坚持,她也不好违逆,只能与宝钗一起应下。
随后贾母又问,宝钗爱看什么戏,爱吃什么,她好叫人去承办。
宝钗推托不过,思及贾母上了年纪,一向喜欢看热闹的戏文,吃软烂些的菜肴,便遵循着说了几个。贾母听了,果然更加高兴,当即吩咐王熙凤照宝钗说的筹办,又是让王熙凤好一顿“埋怨”,说贾母只管口里应承,脏活累活,最后还不是交给她来操持,又惹来满堂欢笑,自是不用多言。
第443章 王夫人的醒悟
却说自荣庆堂散后,王夫人让薛姨妈到她屋里坐坐,宝钗也跟着。
闲话之间,不免谈起黛玉封爵之事,惹得薛姨妈感慨连连。
一个四品,还不能承袭的小小爵位,对贾家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哪怕两府诰命最低的王夫人,也都是四品。
但是对薛家来说,就是很值得羡慕的了。因为薛家,缺的就是一个有着尊贵身份的人来支撑。
薛家老爷没死的时候,职衔虽低,好歹挂在皇帝内帑,属于“皇帝的人”。
如今的薛蟠,却只在户部挂了名。而且因为薛家势微,在户部也受到排挤,好些以前该薛家采办的东西,都让别人给挤占了。
对此,薛蟠只能背地里骂几声,薛姨妈母女二人,也只能眼看着,并无太好的办法。
事实上,若非看在贾家的面上,只怕薛蟠户部这个头衔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呢。
这个时候,薛蟠和宝钗任何一个,若是能够获得一个爵位,哪怕是最低级的不能传承的,薛姨妈睡着都能笑醒。
薛家的财富,因为几代人的努力,已经积累的足够多了。
所以薛姨妈,并不太在乎宫里的生意被别人抢去。她更关心,能不能守住,薛家几代人的积累。
谁知道王夫人听了薛姨妈的艳羡话语,却迟疑起来。看薛姨妈追问,她才说道:“我倒是觉得,林丫头能够得此圣卷,被封了尊号,只怕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爹的缘故……”
王夫人这么说,薛姨妈和宝钗自然都比较好奇,忙问还有何内情。
据她们的了解,黛玉唯一能够让皇帝记住她的,就只她有一个优秀的老爹。这也是之前大家虽然羡慕黛玉,却并没有太奇怪的原因。
毕竟是探花郎的女儿嘛。
就好比后世,一个博士的女儿,考入清北,大家虽然羡慕,却不会觉得奇怪。毕竟,人家有那根基。
而且,王熙凤也说了,确实是因为林如海的原因。
王夫人心里从之前在荣庆堂,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此时面对自己最亲近信任的妹妹,倒也不瞒她。
“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林丫头她爹,在临终之前,将林丫头许给琏儿做二房了……”
才一开口,就让薛姨妈和宝钗二人瞪大了眼睛,相视一眼,难掩震诧。
既然开了口,王夫人倒也干脆,将这件事,前后她知道的情况,一一给妹妹和甥女两个说来。
包括黛玉“贵妾”的名分,包括贾琏想要以正礼,娶黛玉进门这些。
薛姨妈沉默了,宝钗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薛姨妈才理清其中的道理,正想要开口,又想起一事,问了一句:“宝玉那孩子可知道这件事?”
薛姨妈入京也一年多了,也很关心贾宝玉这个外甥。她也看得出来,贾宝玉和黛玉两个从小感情不一般。…
王夫人顿了一下,“这件事,老太太暂且还不让公开,说是林丫头现在还小,晚几年,等她的孝期过去了再说。所以,你们知道便是了,也最好不要对外人说起。”
薛姨妈这才明白,点点头,倒也就略过这一茬了。在薛姨妈看来,别说贾宝玉和黛玉只是小孩子,懂不懂得喜欢这两个字,就算真喜欢,婚姻之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贾宝玉知道后就算不高兴,也没什么办法,顶多小闹一番罢了。
于是薛姨妈便笑了起来,道:“姐姐将这件事告诉我,我也就明白了。
姐姐说的不错,虽然我不知道林丫头她爹在圣人的面前,究竟是什么地位,但是,应该还没到可以为林丫头,讨得爵封的地步。
否则,林丫头她爹活着的时候,怎么不给林丫头讨来呢?
反倒是琏哥儿,打我们进京起,就不断听说,他是如何得圣人的恩宠,不仅大的小的差事不断的派给他办,而且如今更是封给他侯爵之位。
所以说,若是他真的想要给林丫头讨个身份,还真有可能办得成!”
“真的,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王夫人顿时有些激动了,她也怀疑了老半天了,只是拿不准主意。听见妹妹也这么想,顿时觉得**不离十。
不然,怎么林如海都死了六七日了,怎么刚好贾琏进宫,就帮黛玉拿回来封赏?
这一切,都指示着,这件事,也和贾琏脱不了干系。
薛姨妈看着王夫人的神色变化,却猜到了姐姐的几分心思。
她犹豫了一下,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姐姐,依我看来,一个家族要想真正的昌盛,泽被整个贾族,还得是他们男儿家,才能办得到。
琏哥儿如今的势头,岂不正应了古语,龙腾九霄,一飞冲天之势?
他虽然不是姐姐的儿子,难得的是,他待家里人,都很亲近,对姐夫,还有宝玉他们,也很是尊敬和友善。
家中有这样的子弟,是多少家族,做梦都羡慕不来的好事。
宝玉自然也是极尊贵的人,父亲在朝中做官,姐姐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世上比他身份更尊贵的,也没有多少了。
只是,姐姐若是想让宝玉就此平平安安,富贵的过一生,那自然是足够了。
但若是想要让他像琏哥儿一样,在外头打拼,只怕他不是很喜欢做这种事。即便是姐姐和姐夫,将来给他谋一个官身不难,但也要他肯用心去做才行。
如今好了,琏哥儿刚好是在仕途经济学问上,有绝高的天赋和运道的。只要琏哥儿一直这般官运亨通,将来即便是宝玉他性子惫懒些,有这样一个堂兄照顾着,也足够撑起一番天地,为姐姐和姐夫开枝散叶了。
这也是其他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关系。
所以,姐姐还该趁着老太太还在的时候,让宝玉和琏哥儿两兄弟多多亲近,将来,对他们彼此,都是有好处的………
瞧我,可是多嘴了不是,姐姐不要见怪才好。”
也就是两姐妹从小感情好,薛姨妈才敢在这个敏感的话题上,对王夫人进行旁敲侧击。
她当然知道,王夫人内心,多少是不希望贾琏出息的。因为贾琏出息了,就代表她和贾政以及二房的所有人,在贾母老太太死后,必须搬出国公府单过。
人之常情,她能理解。
但是,若贾琏只是有一点出息,打压或许是有用的。
只是眼下的情况是,贾琏不只是一点出息,那可是差不多要上天了!
不但给自己整个侯爷身份戴着,还能顺带给自己的二房夫人,弄个女爵使唤,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眼看自己的姐姐似乎有清醒的兆头,薛姨妈自然不吝啬提点一下。
她们薛家可是因为王夫人的关系,才能撤出金陵,到京中来躲清静的,所以她不希望王夫人和贾琏这等“神仙”去斗,因为大概率都会失败。
若是姐姐王夫人败了,她也就只能离开贾家,去投靠哥哥王子腾了。
王子腾也是武官,常年在外。她可不信,嫂嫂能够像亲姐姐一般,真心对待她们一家。
王夫人只看薛姨妈那小心谨慎,却意有所指的话,就明白薛姨妈的心意了。
她拉着薛姨妈的手,拍了拍,心中也是长呼一口气。
她是真的被黛玉封乡君之事,给后怕到了。
以前,因为从小看着贾琏长大,心里对贾琏的轻视,早就习惯了。
虽然后来贾琏屡屡创造奇迹,她也能以不过是借着祖宗的光为由,减免畏惧。
倒是当初贾宝玉在水月庵里的事情,让她看出,贾琏对贾宝玉没有恶意,使得她心里也想要与贾琏缓和缓和关系。
但她也只是想着大家面子好过,却并没有真正屈服。
也是呢,她可是贵妃生母,想要让她服输,怎么可能?
但是时至今日,当贾琏因为喜欢黛玉,就能克服林如海、贾母等在她看来,不可能克服的困难,将黛玉弄到手。并且,还能给黛玉弄一个爵位,目的,或许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光明正大的,以大礼娶黛玉进门?
这是何等的圣卷和本领,才能做到的事?
难怪,每次进宫看视元春,元春都会询问一番贾琏,并且明里暗里的让她,与贾琏交好关系。
如今从小到大最亲的妹妹也劝她说,这个世道,终究是导的,她还有什么好骗自己的呢?
元春是尊贵,这无可否认。因为即便是贾琏碰见元春,也需要先行礼。
若是正式场合,甚至需要下跪。
但是,元春能够为家里带来的,除了尊荣这一不可估量的价值,明面上,也就每年给家里赏赐一些宫中之物了。仅此而已。
反倒是,家里为了给她修建行宫,几乎掏干家底……
再观贾琏,才起事几年?底下人都说,凤姐儿屋里的财物都堆不下了!…
这就不说了,他竟然连爵位,都给给人搞到,而且,还是给一个小女孩?
他都能给林丫头弄一个女子爵位,是不是,只要他愿意,将来也能够为宝玉也弄一个……
不得不说,王夫人的思维还是很活跃的。
只因为黛玉的事,就能一下子联想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上。
贾宝玉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官身!这也是,她和贾政,在逼贾宝玉念书一道上,能够统一战线的原因。
爵位太难了,还是科举入仕,搏一个官身比较容易。毕竟贾政可没有老国公爷的体面,能够等到临死的时候,让皇帝格外赏赐一个正经官身。
这是在爵位无望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
如今忽然发现,爵位,似乎也并不是那般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连林丫头都能得一个,她的宝玉,怎么不能?
虽然她也知道,为贾宝玉弄一个爵位,比给黛玉弄一个,要难。但,总是有机会不是?
正好,她也因为贾琏越发势大,经常连觉都睡不好,偶尔还做噩梦!
是时候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了……
王夫人也是安富尊荣的女人,也喜欢富贵,不喜欢冒险。
只要贾琏容得下他们母子几个,她又何必定要和贾琏作对?
仔细想想,与贾琏之间的利益之争,早就没有当初那般尖锐了。敕造国公府定是琏儿的,至于在国公爷手里就分给他们二房的家产,以贾琏如今的能力,也不会太计较。
大不了到时候他们吃点亏,两房平分便是了。反正,荣国府抛开敕造公府之外,所有家资,也就值几十万两。
以前她怕贾琏全部抢回去,现在却没那么担心了。
或许宝玉他爹的想法是对的,对琏儿怀柔,才是正途。
唯一令她担心的是,将来琏儿会查出杨氏那件事,有她的一些因果……
倒也不怕。
一则她当初她也只是动了动嘴,没做任何手脚。二一则,杨氏都死了两年了,那件事大概也永远不会再翻出来了,更不可能扯到她身上了。
想通这些,王夫人只觉得一身轻松,拉着妹妹说了好一通体己话才罢休。
第444章 母女谈心
黛玉被许给贾琏,且得封乡君之事,对薛姨妈的影响真的很大,直到回到家中许久,她还在想这件事。
宝钗换了一身衣裳拜见,看薛姨妈有些神思不属,就好奇的问她。
薛姨妈回头瞅见自己的女儿,亭亭玉立,举止娴雅,芳唇不点而红,娥眉不画而翠。不论是身姿还是容貌,皆不落于那些名门淑女、大家闺秀,甚至犹有过之。
至于才学聪慧,更是不用说,薛姨妈自认她见过的所有妙龄女子,就没有敢说超过自家闺女的。
无奈受家族拖累,好容易等一个入宫的机会,却连贵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发还名册。
虽说再等一两年,还有一次参加征采的机会,但若是到时候还是没有选上,又该如何?
届时,女儿便十七了。那是一个,着急发嫁的年纪。
虽然薛姨妈知道,以女儿的条件,绝对不愁发嫁,但是以女儿的品貌,嫁给普通官宦,别说她不甘心,只怕女儿,心里也不甘愿。
但若是想要嫁给那些真正尊贵的人家,且男方条件也好的,只怕对方又轻视薛家的门第,不肯结亲。
是的,薛姨妈心中,就只为女儿预留了三条路。
要么入宫,凭借女儿自身的条件和能力,搏前程。要么,就是寻一个高门,女婿也有才干的人家嫁入。
至不济,也就是一般官宦,但是女婿才干要极为出众的才行。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什么普通门户,薛姨妈根本没考虑过,但凡类似他们这样的人家,也根本不可能考虑将嫡女嫁到普通人家,降低阶层。
薛家如今虽然没有支撑的人物,但是四大家族的声势还在,身为百年世家的底蕴也还在,自然不会轻易认输。只要能够熬过这虚弱的一代,说不定下一代,就能够起来了呢?
所以,任何一点政治资源,都不可能浪费,也不敢浪费。
以前薛姨妈还没有这么急切的感觉,因为四大家族,甚至不只是四大家族,许多开国门第,都在走下坡路。
可是如今,身为四大家族之首的贾家,眼看蒸蒸日上,有重现祖上荣光的征兆……
特别是,林家,一个在开国之初论声势,远远及不上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的家族。即便到如今,林家也是雕敝到,只剩下一个孤女,也不能和她们薛家相比。
偏偏就是这样的林家,却让唯一的孤女,嫁进如今声势鼎盛的贾家。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侯爷夫人,但也争取到了足够的体面。最重要的是,还获得了十年难得一出的,女子爵位!
女子为妾,即便是作为二房三房的良妾,为何没地位?还不是因为自己低贱,任是何人,都敢欺凌了。
但是黛玉显然不同。别的不说,只一个乡君的尊贵身份,便让任何人,都得敬着,不敢轻辱。
甚至,只要黛玉有些手段,或者是得她家侯爷宠爱一些,即便是反过来将凤姐儿压制,也绝非难事!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实际上他们家,早不能以一般情况来论。
不论是琏哥儿,还是作为主母的凤丫头,亦或是作为侧室,却有贵爵傍身的林丫头,都不是一般人物。将来如何,还待留眼观察。
只是据她看来,只要贾琏自身在外头立得稳,那么家里琴瑟和谐,娥皇女英一个比一个贤惠,都是很容易的。
甚至可以想见,将来他们府中,一个侯爷,一个侯爷夫人,外加一个有着乡君封号的二房夫人,绝对是声名远扬,羡煞旁人的人家。
所以,为何好运都是别人家的,而且,还都是她熟悉的晚辈?
凤姐儿便不说了,是她的嫡亲侄女,从小看着皮猴子一般长大。
黛玉也是她进贾府之后,经常看见的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虽然品貌也很不错,但是,不应该比自家闺女好命这么多才是!
因为在薛姨妈看来,不论是凤姐儿,还是黛玉,都比不过自家闺女。品德、容貌、才情,三合一,绝对是她闺女占优。
想到这里,薛姨妈莫名有些烦躁和酸味。同样是从小见过面的表妹,对贾琏来说,未见得宝钗就比林丫头疏远多少,因为从凤姐儿那里论,宝钗也是他俩的表妹。
怎么贾琏就偏偏只瞧中了林丫头,没瞧中宝钗?
分明宝钗比林丫头还大几岁,率先长成的好吧!从贾琏敢堂而皇之的占她这个姑妈加姨妈身边侍女便宜的做派来看,他定是个重色之人。
既然如此,他更该先看中宝丫头,谋娶宝丫头才是呀。
薛姨妈想到这里,觉得有些羞耻。明知道这样想不对,还是忍不住这般思忖,她甚至已经想到,要是之前贾琏求娶的是自家的闺女,她会不会答应……
若单是二房夫人她应该是不会答应的吧,若是再许以贵妾的名分,她应该会考虑的吧……
但若是再加上乡君的身份,那么,她一定会答应的!
说来漫长,实际上这么念头,都在薛姨妈脑海中盘旋了半日了。
倒是宝钗,看母亲一直盯着她瞧,眼中偶然还冒出熊熊的火焰,让她很是诧异,忍不住惊疑的唤了一声:“妈在想什么呢?”
“呃……没什么……”
薛姨妈老脸一红,觉得自己不该想那么多,倒是轻贱了自家女儿。
但是念头既然已经升起,若是不想个清楚,难免不通达。
因给房门口的同喜一个眼神,让她出去之后,便拉着自家闺女的手,笑眯眯的看了她几眼,然后问道:“宝丫头,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忽然拿捏起来的薛姨妈,令宝钗有些恍惚,但还是立马回道:“母亲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假设,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也将你许给你琏二哥哥,你可愿意?”
宝钗万万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所以直接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血色上涌,将如雪般的美丽脸庞都涨红了。
“母亲胡说什么呢,我,我又……人家,琏二哥哥已经有凤姐姐了,如今还有林丫头,我……”
宝钗甚少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感觉,此时却认真感受了一把。
慌乱之下,她手直挣扎,若非薛姨妈早有预料,一直紧紧的拉着她的双手,就一定让她跑掉了。
“你紧张什么,这里也没有外人,就你我母女二人悄悄说个体己话,你也害羞不成?”
薛姨妈仗着是过来人,看女儿如此害臊,她反倒镇定拿捏了。
宝钗便暗吸一口气,看着薛姨妈,郑重道:“我不知道母亲从何处想来的念头,但是,女儿又不是德行有亏,怕嫁不出去,何以母亲竟想要将女儿送给他人为妾?莫非,母亲也如旁人那般,被眼前的权势、富贵迷了眼,所以也想要轻贱女儿不成?”
宝钗真是一时被薛姨妈的想法吓了一跳,怕薛姨妈真这样做,所以言语不免说的重一些,以打消薛姨妈的念头。
薛姨妈见状倒是微微诧异。贾琏那样的奇男子,对女儿家额吸引力有多大,她是能切身体会到的。并且她还以为,以女儿的性格,会格外看重、喜欢一些。
所以,哪怕宝钗不甘心与人为妾,但听到是贾琏,也会含羞默默的思考一番,才拒绝她的吧,怎么会这般态度明确?
“傻丫头,若是旁人,我自然是不会动这个念头的。但若是琏哥儿,自然另当别论。
你可知道,即便是正头夫妻,若是嫁不对人,未必余生就有多幸福。
妈是过来人,见过的听过的,比你知道的多得多。
咱们女儿家,天生命苦,选中一个人,便一辈子没有后悔药可买。
你可知道,世上夫妻,真正夫唱妇随,琴瑟和谐的,十不存一,大多数,不过是将就着,得过且过罢了。
相比之下,这么多年,妈也见过一些命原本不好的,却因为嫁给有情郎,却幸福安康一辈子的。这些人中,不乏很多一开始,都不是正头夫妻的,但无论如何,都有一点,她们都嫁对了人。
世上好男儿说少不少,说多却也绝对不多,而你能够遇见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我相信,这些所有人,都不会比你琏二哥哥,更加优秀的了。”
许是因为房内无其他人,也许是看出母亲有与她交流私房话的意思,宝钗也慢慢安静下来,聆听母亲的教诲。
她有些诧异,没想到在母亲的心中,竟然高看琏二哥哥到了这一步。
虽然她也觉得,贾琏是个很不错很不错的人……
但是,他娶妻了,而且,他还要纳林丫头!
这个时候,她再凑上去,算什么事?
不是说贾琏有没有这个资格,而是,她薛宝钗,绝不自轻自贱至此。
“母亲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若说琏二哥哥真心……真心向您央求……央求……那母亲还有的一说考虑……
但是,如今人家根本没有此番打算,母亲却这么说,岂不让人觉得笑话?
再说,琏二哥哥算起来,也算是女儿的表姐夫,母亲若是这这么做,让你我将来,如何面对凤姐姐?”
宝钗几乎是红着脸,结结巴巴才把这话说完的。
薛姨妈见状,便笑了,她觉得,女儿并没有真正明白她的用意。不过女儿很聪慧,也不用逼她,让她知道自己有这个心思,将来她要是想通了,自然会主动改口的。
因此拍了拍宝钗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我又不是那等蛮不讲理的人,你父亲走得早,这么多年,全靠你开解我的心,我才能好好的熬到现在。
所以,你的亲事,我定然不会自作主张,一定会问你的意思的。
我现在不过是私底下讨讨你的心意,免得将来会错了意,耽误了你的终身。
因此你也不用急着反对,我也并没有真要将你许给琏哥儿的意思。
今儿你也听你姨妈说了,你琏二哥哥为了娶林丫头,且不让她受委屈,可是煞费苦心,做了多少功夫。
我且问你,若是换做你是林丫头,面对他那样做,你愿意不愿意嫁他呢?”
宝钗骤然怔住。
她生性内敛,从不轻易将情绪外泄给旁人,所以很多时候,旁人也看不出来她心里的想法。
但是她却不能骗自己,即便薛姨妈不说,她也觉得,贾琏确实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优秀的年轻男子。
以前听母亲艳羡表姐王熙凤的话,她也觉得认同,觉得表姐确实命好。
甚至,今儿从王夫人口中,初听黛玉被许给贾琏的时候,她是诧异不解的。因为以她对黛玉的了解,黛玉是个多么心高气傲,不将俗物看在眼中的傲娇丫头。
她是绝对不可能看在贾琏一身权势的份上,甘愿委屈自己给贾琏做侧室的。
所以,她一开始甚至以为这又是一桩家族联姻,是贾母和林如海等人,私下达成的交易。往后,林丫头只怕要受苦了。
后来听到王夫人将其中的关系,一桩桩道来,再加上回想起以前,黛玉就只待贾琏一个兄长不同旁人,她慢慢的才理解了。
没准,黛玉是愿意嫁给贾琏的!
再加上听母亲和姨妈说,黛玉乡君的身份,多半也是因为贾琏,才能得到,她才隐隐觉得,一丝羡慕……
以贾琏待黛玉的好,再加上贾母的关系,只怕,将来受苦的不是黛玉,而是表姐王熙凤吧!
她的迟疑被薛姨妈看在眼里,薛姨妈顿时就笑了,然后心里又是一叹,说什么都迟了。好处,都让林丫头给占完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林丫头这件事,自己只怕也和世人一般,只会羡慕凤丫头有个好归宿,而看不见她身边,以她的本领根本占不完的好处!
瞥见母亲的笑意,宝钗脸红了,并不正面回答:“母亲说的本来就是不存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好假设的。
琏二哥哥再好,他也选中了凤姐姐和林丫头,注定与我不相干的。
母亲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好好想个法子,怎么让哥哥收一收心。或是读书,或是好好学学经济和处世之道,如此即便将来不能为官做宰,至少能够将家里的产业给打理打理,母亲也就不至于那么劳累了。”
看宝钗转移话题,薛姨妈才真的笑了起来。
傻丫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想到将你许给琏哥儿……
你哥哥那性子,别说我了,只怕当朝宰辅亲自来教导,也是教不出来的。
与其浪费精力,何如找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来的妥当?
你哥哥浑是浑了点,至少还不傻,有个聪慧的妹妹,外搭一个有本事的妹夫帮衬着,至少守成有余了。
越是这么想,薛姨妈越是后悔,没有早一点靠上贾琏的大船。但是又一个理性的念头告诉她,早一点,她也不可能知道贾琏会走到这一步啊。
看母亲一脸的懊悔之色,自觉窥探到她想法的宝钗,第一次觉得母亲也是个世俗的女人。
怕她再胡思乱想,便想要告辞回房冷静冷静。
薛姨妈却抓住她不放,竟是笑而又问:“今儿在他们府里,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老太太,看你的眼神,都比以前更亲切了?”
宝钗本是聪慧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臊红了脸。
“母亲~!”
“呵呵呵,你也看出来了吧?你既然嫌弃你琏二哥哥娶妻纳妾了,那宝玉总该不错了吧。
人也乖巧懂事,模样也不错,难得的是对女儿家用心,你嫁过去,也有你姨妈疼爱,定是不会吃亏的。”
薛姨妈呵呵笑着。
她早知道王夫人,有意让宝钗做她儿媳妇儿。只是之前两家都有一些顾虑,一直没有明说。
她知道王夫人的顾虑,那就是贾母。
贾母想要让外孙女和孙子宝玉凑成一对。
如今外孙女不行了,她老人家扫眼一瞧,咦,宝丫头也不错嘛……
宝钗这下真的有些恼了,撒娇道:“母亲,你再说这些,我就不理你了。”
她要是记得不错,以前母亲就试探过她,她可是表示过自己不愿意的意思了,如今母亲竟然还问,这不是明摆着担心自己嫁不出去,想要找个地方脱手了嘛。
若说贾宝玉,平心而论是比一般的世家子弟性格好一点,但或许是因为表姐夫贾琏珠玉在前,让她不由觉得贾宝玉太逊了。
而且,太不上进。自己又是表姐,真要与他为妻,将来指定操不完的心。
他要是肯听还罢,若是不肯听,自己又有何办法,不过是仿着母亲那些年,为了哥哥的事,平白伤心流泪罢了。
所以,贾宝玉,真不是她心中的良配。
她想要的,是一个人情练达,品味不俗,能力不一定要表姐夫贾琏那般高,比常人高一些就可。
最关键的是,能够纳谏,从而能让她嫁过去之后,夫妻相互辅佐,共创一番事业的郎君。
相比起来,容貌反而不是那么的重要,俊朗自然最好,中人之姿也尚可。
或许有点难,但总要试一试。实在等不到,再做别的打算。
“呵呵呵,宝玉你也不愿意,那你究竟想要加什么样的人?可是难为死我了。早知道我也学着旁人,不管你的意思,随便找一个我中意的就把你嫁了也就好了。”
薛姨妈抱着女儿,笑着埋怨一句。
因为早看出来,贾家老太太归西之后,姐夫两口子,迟早都要搬出荣国府的。
到时候,宝玉若是不能立事,那么即便有个贵妃姐姐,也未必能够照拂薛家。
所以,薛姨妈也不是很中意凑成这一对。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想的再多,都不为过。
在她眼里,女儿最好的婚姻,自然是嫁给一个身份尊贵,能力又出众的女婿,能够获封一个诰命,如此女儿自己能幸福,将来也好帮扶薛家。
宝钗卧在母亲怀里,原本是有些害羞,见母亲半天不说话了,她反而惴惴起来。
抬头瞅了一眼,似看出薛姨妈那颗操碎的心,她有些心疼,便敛去娇羞,忽然正色道:“母亲忘了,不是说好了,等宫里下一次征采的时候,再让女儿试一次的吗?
说不定,下一次女儿就选中了,并且有了自己的造化,到时候,母亲便不用替我操心了。”
薛姨妈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心中微叹。
她从来不怀疑,以女儿的品貌,只要能够选到公主、郡主,或者是皇妃们的身边,做了女官,必有被贵人相中的一天!
但是,即便是贵人,也有分别的。
若是被那些闲散的王爷、皇子们瞧中,若是能够做个王妃、侧妃,那还好说。
只怕,运道不好,遇上那荒淫无道的,不爱惜人的,反而是桩祸患。
那样又图个什么?
只是这个担心,是万万不好对宝钗说的,那对宝钗来说,太残酷了。
且看吧,再让她过两年舒心的日子,再计较这些,说不定,宝丫头真有自己的造化呢?
第445章 多姑娘与李纨
当日下午,贾琏便去兵马司衙门做了交接,然后开始准备南下的相关事宜。
至于神机营那边,贾琏现在根本没太多的精力照顾。他之前也只在大朝会之后,去神机营的大本营打了一转,与主要的将领和负责人认识了一番便基本没怎么管那边的事了。
虽然在他的计划中,了解并改革大魏国的火气装备,会是他将来的一个重要工作,但他不急在一时,怎么说也得从江南回来了再说。
傍晚回府,进东跨院的时候,柳湘莲前来报备。
“你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回禀侯爷,都料理妥了,并且还劳烦赵大哥他们,给属下在这边府里安排了一个下处,从此往后,属下就住在府里了。”
柳湘莲本来就生的俊朗,如今褪去那点玩世不恭的浪子态度,变换一身朴素贴身的劲装,在显示出几分干练的同时,越发有男子英气了。
虽柳湘莲没有他的吩咐,便自觉地改头换面,贾琏自然是很满意,点点头后说道:“听宝玉和赖尚荣说,你在京中也是有一处房产的,其实也不必要搬到府中来,每日过来点卯便是了。”
柳湘莲家道落魄,却也属于寒门,传闻家中也有二三仆人服侍。搬到东跨院院,只能住下人住的排房,条件自然和在家有人服侍不可同日而语。
“多谢侯爷体谅,不过属下家中既无长辈,又无妻儿,实在没什么牵挂。不如搬到这边,与张大哥他们每日一同训练,如此不但能够增进和兄弟们的感情,也能随时听候侯爷的差遣。”
柳湘莲看的多明白。
贾琏不但手握西兵马司掌印和神机营副统领这两个实质,而且,还经常被皇帝委以重任,出京办事。可见圣卷之隆。
最难得的是,贾琏还如此年轻,而且才刚刚封侯,身边正是空缺的时候。
他既然得此机缘,这个时候被贾琏招到麾下,若是不能抓住机会获得贾琏的信任和倚重,那他才是真的蠢了。
所以,别说他本来就萍踪浪迹,就算真有什么牵挂,也得暂且放下,全心放在贾琏身边。
“很好,既如此,当日与你的承诺,我也不会食言。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亲兵卫队,第三位副队正。嗯,这样吧,从兵马司征调过来的十多名亲卫,今后便交给你管带。
多的话,我也不交代你,我只说一点,我贾琏,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更不会亏待自家兄弟,所以,不要怕跟着我将来没事情做,就怕你,没本事,把事情做好,明白了吗?”
贾琏拍了拍柳湘莲的肩膀,他发现,他比柳湘莲高一点。不错,颜值超不过他,身高差了一点,身材也比他柔弱,身份地位这些,就更不用说了,如此,也就不用太担心将来这个下属,太抢他的风头。
柳湘莲哪里知道自家侯爷现在的想法,他此时一腔激昂,在贾琏的手掌拍到他肩上的时候,更是立马单膝跪下,正声道:“属下明白,从今往后,多谢侯爷提携栽培!”
“呵呵呵,起来吧。对了,你准备一下,明儿一早,我在这边厅内设宴,将薛蟠请来,到时候,你与他敬几杯酒,再赔个礼,从此你与薛家的事便算了了。
这件事,你没意见吧。”
柳湘莲对此,自然毫无疑问,点头应下。
于是贾琏便吩咐了人,去薛家请薛蟠明日赴宴,然后就去见了贾政。
贾政告诉了他一个消息,说是他决定向宫里启请,今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那一天,请贵妃娘娘,回家省亲。
“八月十五吗?”
如今才正月,距离中秋还有半年多点。其实贾琏是想要尽快请元春归家省亲的,因为那样,就可以尽快让黛玉和宝钗等人,搬进大观园。
没有大观园的十二金钗,是不完整的。
不过,一想到如今大观园还未完全建造、布置妥当,要完全筹备好,至少也还要两三个月。
二则请元春回家,确实需要一个佳期。如此算来,往下数,确实只有中秋节那一天最好。
也罢,反正自己这一趟回京,至少也要四五月去了,如此再准备两三个月,元春省亲这一番盛事办好,倒也游刃有余。
因此赞同了贾政的决定。
于是叔侄二人再次进行分工,贾琏自准备自己的事情去,贾政,也继续筹备园子以及安排写奏疏请元春回家等。
第二日,柳湘莲给薛蟠赔罪的事情,也很顺利。
薛蟠本身就是个马大哈,一味吃酒讲义气的人。有贾琏这个和事老,再加上贾琏把贾宝玉和赖尚荣也请来做见证,所以在柳湘莲认真的给他敬了三杯酒之后,不但笑嘻嘻没事人一般了,而且还一口一个好兄弟的,对着柳湘莲叫了起来。
即便是贾宝玉,虽然不甚喜欢柳湘莲“屈尊”给贾琏做亲卫,但是看在因此可以让柳湘莲常驻贾府,他能经常与之相会,倒也高兴起来,因此一场请罪酒,很是圆满的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薛蟠还给贾琏一封书信并纹银一千,说是他二叔年前死了,婶婶稍信来报,薛姨妈身子不好,不便回去,只能寄一封家书,聊表安慰。
至于祭银,自然是银票。薛蟠托贾琏到了南边之后,再让人换成银子送到他二叔家去。
虽然对宝琴父亲的死早有预料,但是真的听到消息,贾琏还是不免感慨,时人的寿数确实太短了。
只要到了一定年纪,随便一场大病,都很容易讨去一条性命。
果然人生七十古来稀,类似贾母这般长寿的,确实难得。所以,也就难怪时人有积福这一说,并且把那些命短的人,称之为无福之人。
也由此,贾琏更加坚定每日锻炼身体的决心,当晚便多练了一个时辰。
却不想,在准备回家沐浴的时候,就遇到一个女人。
一个提着食盒,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琏二爷……”
黄昏下的路旁,故作娇声、语态轻佻的女子声音与他行礼问候,贾琏抬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晴雯的表嫂,也就是传说中那位多浑虫的老婆,多姑娘是也!
当初晴雯可怜自家表哥表嫂,请求贾琏将他们收到荣国府混口饭吃。因那多浑虫会疱宰,两口子便在大厨房里帮忙……
说起来,这多姑娘,可是原着中一个着名人物。
凭借几分姿色和浪荡的个性,在贾家两府,混的风生水起,几乎将两府男丁尽皆“淫遍”。
不但让风流公子贾琏,拜倒在其石榴裙下,更是连清净洁白的浊世佳公子贾宝玉,都被她按在炕上,大吃过一通豆腐……
可谓是红楼第一女风流是也。
虽然这女子也算是与他有缘,但是贾琏当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兴趣,因此随意一点头,便直往前走。
看贾琏无视她,朵姑娘似乎有些娇恼,一跺脚间,看见贾琏要走过去,此时近距离看贾琏那俊朗的身材,裸露的胳膊上那鼓鼓的肌肉,以及寒风中从贾琏身上隐隐传来的灼热气息,令她色授魂与。
立马计上心头,羊装一倒,就往贾琏身上倒去。
贾琏哪里料到这女人竟敢如此,一则她手里还提着东西,二则顾念她是晴雯的亲戚,没有第一时间给她一脚,便让她有了可乘之机,竟在倒向他的一瞬间,一双手便在他身上揩油起来。
“你是嫌活的太安逸了么?”
冷冰冰的声音,让因为扑到贾琏身上,直面贾琏那一身迷人的“男子汗”气息不能自拔的多姑娘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怯生生的松开贾琏,仰头瞅了贾琏一眼,讪讪道:“琏二爷这话什么意思,奴家只是感激二爷收留之恩,想要报答二爷一番罢了……”
说着,看贾琏不为所动,又委屈起来,“奴家虽然不比小姑子天生丽质,好歹也不算丑吧,二爷何故如此不解风情?”
本来她敢主动勾搭贾琏,就是仗着晴雯在贾琏身边很受宠,而且,知道贾琏是个待下人和善的人。
其实自从进了荣国府,因为仗着晴雯的关系,两口子在荣国府过的也算滋润。
她更是因此,很是找了许多,她看得过眼的入幕之宾……当然,能给她好处,稍微看不过眼的,也还行。
至于贾琏,她一开始可没敢生出觊觎之心。
只是今儿恰好碰到,才忍不住了。因为以她阅男无数的经验来看,男人家就没有不偷腥的,而她一没想过要攀上贾琏的高枝,二没想过要从贾琏身上谋求什么利益,只是单纯的想要与贾琏春风一度,她觉得,应该有些机会才是。
此时看贾琏居高临下,彷若看死人一般的看着她,她才生出惧怕后悔之心,本来比普通女子纤瘦柔弱的身子,越发往后缩了缩。
贾琏看她如此,才缓和了一点神色。
“第一,我对你没兴趣,对人尽可夫的女人,更没兴趣。你还要我说的更明白一点吗?”
面对贾琏仍旧冰冷的生硬,多姑娘只能讪讪应是。
“第二,当初收留你夫妻二人,不过是晴雯在我面前苦苦央求,看在她的面上,我才让你们进府,领一份公食。
你入府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知道府里的规矩。若想好好活下去,就得守规矩,再有下次……”
“不会,不敢了,奴婢再也不干了,请侯爷饶命……”
色令智昏,对女人也是一样的。
之前色欲熏心,才能顾虑尽失,如今被贾琏呵斥,才想起后果来。
不说贾琏在外是杀伐将军,在他眼里,杀一个人,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就说琏二奶奶要是知道这件事,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忙跪下央求,不敢让贾琏动真怒。
“下去吧。”
“是,多谢侯爷宽恕……”
看着这比赵姨娘还要妖媚低俗的女人摇着屁股离开,贾琏才转过身,摇了摇头。
他对女人一向是比较宽容的,而且这女人,到底是晴雯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之一,贾琏才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怪这女人大胆,或许是他的魅力真的太强了,让这样经验丰富的女人,都把持不住。
更重要的是,他记得原着中,可是贾琏主动去勾搭这女人的,而且还花了钱!可是如今,这个女人却看见他,就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可见,他的魅力,绝不单单只是这具俊朗的身体赋予他的。
更重要的,还是他本身的气质太迷人!
这么一想,贾琏虽然还是嫌弃被那女人摸到,到底甩袖子擦擦,便准备离开。
谁知一抬头,竟从前面墙上的格子窗内,对上一双美丽而温婉的眼睛。
贾琏一愣,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原来凤姐儿院和李纨院,都在王夫人院的后面,只是李纨院正对着王夫人院,而凤姐儿院在西边一点。
而东跨院在东,所以每次贾琏回家,都会经过李纨院,有的时候,贾琏为了操近路,甚至直接从李纨院后面,从小道进入凤姐院。
所以,李纨在此,确实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走近一点,看见李纨手中还拿着剪刀,便知道她是在自家小院子里修剪花卉,正好看见了方才的一幕吧。
“大嫂子兴致不错啊,嗯,这盆春海棠,长得真不错,可见是嫂子平时照料的好。”
李纨本来自觉隐蔽,才待在旁边看了这么久的戏,勐然发现被贾琏看见了,还朝着她走过来,她下意识的想要开熘。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手里拿着剪刀,在修花儿呢,怕什么?
而且,贾琏在墙外,自己在院内,中间还隔着一道墙,就更没什么了。
因此令自己冷静,回应了一句贾琏的话。
心里却有些后悔,今儿莽撞了。平时她都是坐在屋里,隔着窗户,老远看看就罢了,今儿久久不见贾琏经过,才没忍住出来修剪修剪花朵。
二叔他,应该不会误会的吧……
那个多浑虫的老婆,太不要脸了!以前听下人说,她还不信,竟是这般淫荡的女人,幸好,琏二叔不是那般随便的人。
想到之前看见的事情,李纨心里就不由得生气,气对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是一想到贾琏那样果断的拒绝了对方的勾引,李纨又暗暗高兴。天知道,方才那不要脸的娼妇扑到贾琏身上的时候,她有多么的紧张和担心。
“大嫂子在想什么?”
贾琏多大方,只看里面身着一身月白色衣裙,显得清丽而澹雅的李纨,便觉得心情愉悦。
又自知自己不为女色所动的光辉形象被李纨看去,因此心里更加爽快。就好比,做好事没人知道总觉得明珠暗投,而做好事,恰好就被人看见,而且那人还刚好是校花。
这种感觉,经历过的人才懂。
因此贾琏毫不客气的立在院墙外,一边隔着墙与李纨说话,一边去看李纨的反应。
看她目露鬼祟,更是直接开口询问。他觉得,他现在在李纨的心里,形象一定是高大而伟岸的。
李纨自知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主动避开的,但是看贾琏那般坦荡,她又不好意思跑。
因此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回道:“二叔在府里,经常,经常被丫头媳妇儿们,那样么……”
天啊,自己在问什么!
贾琏眼神一亮,笑道:“大嫂子说的什么?哦,是指方才那件事啊……
倒也不是经常,只是隔三差五,总是会遇到一些。
要是生的好看的呢,我就教导一番,要是像刚才那种生的丑的,就像是大嫂子看见的那样,教训一顿,警戒下次。
大嫂子觉得我做的对不对?”
李纨脸都红了,不由得侧过身去。
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那种事,看见了,都该当没看见才是啊。
二叔也是的,不知道自己一时问错话了嘛,还一本正经的回答。
而且,虽然贾琏语调平缓,毫无轻佻之意,但是他的话,总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是,调戏?
又不太像!作为祭酒的女儿,又是荣国府的大少奶奶,从来没有人敢调戏她,所以她判断不大出来。
“那,那女子,我看去也不算丑啊……”
这是李纨心里的想法,不自觉就喃喃出声,谁曾想,她那么小声,贾琏还是听见了。
“丑不丑,要看和谁相比了。若是与大嫂子……身边的素云和碧月相比,就差远了。”
贾琏只是随口一说,素云碧月皆算不得太出色的美人,只是在丫鬟中间还算可以。
除了占着年轻纯洁,颜值大概也就和那多姑娘相差不多。
不过拿多姑娘比李纨嘛,那自然就差的太远了。
贾琏其实也是没想到,李纨会主动提多姑娘的话题,但他却乐得接下去。
不说别的,只看平时素澹,表现的一派清心寡欲的李纨露出一副娇羞的姿态,就是一种难得一见的景观。
贾琏想多看这种景观,但是他还是犯了错,把尺度没拿捏好。
李纨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之前两人正常交谈,即便有些话不符合彼此的身份,她也可以当做是一时说错了话。
但是贾琏这一句,她要是再听不出其中的调戏之意,她觉得贾琏都该怀疑她的智商了。
因此彷若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浑身一抖,羊装皱眉不悦的看了贾琏一眼。
人人都说初春寒重,贾琏却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外罩着一件雄浑的褂子……
贾琏低头瞅了瞅自己,又看李纨一副想看不敢看的样子,不由笑道:“大嫂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许久没看到兰儿了,怪想他的。”
“不,不了,兰儿在温习功课!二叔这是刚练了拳吧,还是先回去沐浴休息的好……”
李纨说着欠身一礼,根本不敢多看贾琏,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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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晴雯挑事
到底是寡居多年的少妇啊……
贾琏站在原地,一时反思自己,方才哪里做的不够好,才让李纨给跑掉了。
一时又自责,以后自己练了弓射拳脚之后,是不是该把衣裳穿好才回去,也免得像今天这样李纨看了心里不好受……
想想还是算了,出了一身汗不洗澡就穿衣裳,浑身难受。相比之下,还是让别人难受的好。
回到家,沐浴中,忽觉的晴雯格外的殷勤,不但手脚温柔的给他捏肩擦背,而且身影俯仰之间,有意无意的撩拨他。
贾琏便知道她定是有什么事求他,却装作不知道,甚至让她脱衣裳进来服侍。
晴雯倒也没有太扭捏,反正差不多都成惯例了,每次二爷认真泡澡的时候,为了方便服侍,都会让她们其中一个进去服侍,不是她便是香菱。
因此转到贾琏身后,将外裳去了,只剩下一件丝织小红肚兜外加一件同样材质的紧身小裤袍,便走到大浴桶旁边,羞答答的踮起脚,跨入其中。
因一双修细雪白的美腿甚是晃眼,不由得吸引了贾琏的目光,晴雯面上娇羞,心内却很是欣喜。
她知道她的身子就是这么美,哪一处都美,甚至在旁人眼中,同样是十分标致的香菱与她摆在一起相比,都没有任何一处能够确定胜过她的。
虽然二爷为了照顾香菱的感受,很多时候都是说她们不相上下,但是从二爷平时的很多举止中,她感受的到,她就是比香菱更吸引二爷!
所以,她才能这么骄傲。院内院外的大小丫头谁敢得罪她,或者是犯了错,都是想骂就骂。要是别的屋里的亲信大丫鬟……
那倒不会,那些与她地位接近的人,她都是能交好就交好的。
这叫什么?典型的看人下菜碟!没办法,毕竟没读过书,从小摸爬滚打一步步走到今天,身上难免沾上一些不好的脾气。
贾琏全程将晴雯的举止看在眼中,心里有些痒痒的。
天生丽质,冰肌玉骨,说的就是晴雯这样的美人。最好的东西,很多人都是喜欢慢慢欣赏的,或许,这才是他一直舍不得吃掉晴雯的真正原因。
如此一来,每一次享受的,都是最最纯白洁净的晴雯,这也是一种惠及心灵的乐趣。
反正单纯肉体上的享受,他从来都不缺,甚至可以说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容貌神似黛玉的晴雯就一个,独一无二。
因此不等晴雯做别的动作,当即将她揽到了怀里,肌肤混合着水花的亲近,便已然是一种美妙。
对晴雯而言,每次和贾琏亲近,自然也是惬意的,她温顺的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贾琏的臂弯内。被贾琏摸的痒痒的,她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或许是为转移注意力,她趁机将自己的目的道来。
“二爷,你这一趟能不能也带上我啊?从小时候离开江南之后,我已经好多好多年没回去过了,真的好想回去看看。”
“不能。”
听到贾琏果断的拒绝,晴雯顿时噘起一张樱桃小嘴!二爷真是太不讲究了,一边抱着她轻薄,一边还这么绝情无义!
“为什么不能?别拿什么有正事办不能带丫鬟来搪塞人,我都知道了,你要把香菱带下江南去,说是给她找母亲!”
说着,晴雯觉得有些委屈。平时贾琏多欺负她还罢了,她还可以觉得是贾琏更喜欢她的表现。
但是这次如此明显的偏心,她不服。
贾琏低头瞅了瞅,被水汽浸润过,晴雯的脸蛋更红润透亮了,娇嫩的不像话!
而那满脸的不开心,却贾琏笑了起来。
“你自己也说了,香菱跟着去是为了帮她找母亲。而你只是想要下江南去玩,能一比么?
再说,也不是我要带香菱下江南去。我这一趟去南边,是一个服侍的丫鬟都不会带的。
香菱之所以可以南下,也是林妹妹愿意带她,所以,你要是有本事求得林妹妹带上你,我也没意见。”
“少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定是你让林姑娘带上香菱的!还想骗我,二爷偏心就是偏心,还不承认!”
晴雯多聪明,知道以香菱的木讷脑壳,根本不可能想到让黛玉带上她下江南这一招。
肯定是贾琏安排的。
见骗不到晴雯,贾琏才摸摸她的小脸,认真宽慰道:“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么做,真的不是偏心,而是为了你考虑。
一来我真是不方便带上你们,否则我也不会让香菱跟着林妹妹了。
至于为什么不带你……这一趟南下,我事情很多的,说不定要纵马几个州府来回的跑,带上你,肯定不方便……你先别说话。”
晴雯刚想说她也可以骑马,就被贾琏打断,于是只能翘起小嘴继续听贾琏解释。
“你这娇滴滴的小美女,跟着我满世界的跑,就算你吃得了苦,要是磕着碰着了,我岂不心疼?就算我也不心疼,我还担心你影响我办事呢。
另外一点,即便是香菱随我南下,她也没什么机会跟着我。你和香菱又是两个不同的性子,香菱还好,她喜欢安静,能够在屋里一待就是一天,哪儿也不去,你问问你,你可能做到?”
“我……”
晴雯有些无话可说,她本来就是想出去玩,哪里愿意一天到晚待在屋里,那和在家有什么区别?
因此撇头看了一眼刚拿着衣物进门来的香菱,没说话。
“林妹妹的父亲刚刚去世,肯定需要安静。所以,即便让你跟着她,你要是闲不住,你说,岂不是徒惹林妹妹生烦?到时候你寄人篱下,受了委屈,也没人给你撑腰,你何苦来?
还不如待在家里,你还可以继续称王称霸,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想打牌赌钱就去打牌赌钱,何等自在?何苦费尽千辛万苦,去讨没趣?”
贾琏确实不想带晴雯南下,晴雯太好动了,他也不是出去旅游,带着她肯定诸多不方便。
晴雯认真想了一下,问道:“二爷真的是让香菱一直跟着林姑娘,不是打算让她下江南之后,服侍爷的?”
“当然不是。”
“那,好吧……”
除了贾琏之外,晴雯确实也不乐意服侍别人。哪怕是仙子一般的林黛玉,她也不想去讨好巴结。
当然,这是她还不知道,黛玉将来会成为家里的二把手的前提下。
看晴雯没有胡搅蛮缠,贾琏也有些高兴,亲了她小脸一口,笑道:“你不是一直想使唤丫鬟吗?正好我看那个叫做檀云的小丫头好像很黏着你,从今儿起,便让她便跟着你吧。一些琐事,你就不用亲力亲为了,让她帮你做就可以了。”
晴雯眼睛顿时一亮,“这么说,她以后就是我的使唤丫头,院里其他的事,她也不用管了?”
“呃,算是吧。”
贾琏一直不给晴雯抬身份,真的只是因为丫鬟的身份,方便她野。
实际上,晴雯早在两三年前,便已经是他屋里名正言顺的侍妾了,还是贾母亲自赐下来的。
如今给她一个小丫鬟使唤,也不算破例。
晴雯面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虽然她一直没求,但她还是很在意这个的。因为她一直就没把自己当丫鬟,而是当的贾琏的小妾。所以她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贾琏让她做,小妾该做的事情。
“既然,我都有服侍丫鬟了,那么人家的月钱,是不是提一提了?再拿个丫鬟的月钱,看起来也不像样,是不是啊,爷~”
晴雯难得扭捏撒娇。
她当然不是在乎一点月钱。跟了贾琏几年,贾琏明里暗里赏赐她的东西银钱并不少,她又没地方花钱,打牌也不容易输,所以很是积累了一些身家。
但是,月钱关乎一个人在府里的地位。
她觉得,贾琏肯赐给她丫鬟使唤,就代表她这些年的努力得到了贾琏的认可,承认了她姨娘的地位。
既然都成了主子了,那自然不能再拿一等大丫鬟的月钱。
这是规矩。
贾琏无语,没看出来这晴雯还有打蛇上棍的本事。
“好好好,给你涨月钱。以后,每个月从我的账上,给你添一两银子,让你拿姨娘辈儿的月钱好了吧?真是,搞得好像我平时亏待你似的。”
贾琏和王熙凤两口子,早在承爵的时候,月钱就从五两银子,提升到了二十两,和贾母、王夫人一个等级。
本来可以只涨到十两的,这也是贾府旧例,有官职的少爷及对应少奶奶应该领的月钱。但是王夫人一个四品诰命都拿二十两,王熙凤一个二品诰命,岂能反而少一半?
所以,便一下子都提上去了。
当然,不论是贾琏还是现在的王熙凤,都不将官中每月的那一点月钱放在眼里了便是。
“嘻嘻,二爷你真好!”
晴雯被贾琏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又得了期盼已久的好处,便拉着贾琏的胳膊摇晃以示讨好。
晴雯虽然有平胸的嫌疑,但是小鸽子啄手臂,也还是有感觉的好吧?
于是贾琏不由低头看她,笑问:“我既然这么好,就只是嘴上说说,就没什么具体点的表示?”
“二爷要什么表示嘛……”
晴雯如何不懂贾琏的意思,回头看一眼给贾琏捏肩的香菱,然后忍着羞意,伸长脖子,飞快的亲了贾琏一口。
“不够……”
“不够就算了,二爷洗好了没,洗好了我要出去了。”
晴雯想跑,贾琏当然不会让她得了便宜就开熘,自是抓住一通教训,直到她答应老老实实服刑才罢手。
第447章 平儿教徒
说服晴雯之后,贾琏就从水中的小板凳上起身,坐在木桶边缘上。
他和凤姐儿共用的这个浴桶造价不菲,很是沉重结实,足够他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当然,这个天儿有点冷是肯定的。
晴雯坐在水里很是害臊的看了贾琏几眼,忽然瞥见香菱那比她还显得红透半边天的脸蛋,一下子就知道如何转移羞耻了。
“二爷不能每次都只欺负我,你让香菱也下来再说!”
晴雯一副贾琏不公平对待,她就耍赖的样子。
香菱闻言,立马便想要借口去找东西离开。
贾琏咳了一声,看香菱很乖觉的站住,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不然你帮帮她?”
香菱虽然害羞,却没有晴雯那么多的戏。二爷要她们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
因此羞羞的点点头,然后自然的说道:“那我先加点热水,免得水冷了二爷着凉。”
ahzww.
“好。”
于是香菱给桶里加了不少热水,又寻了一件干燥的袍子披在贾琏的身上,然后才开始将衣裳脱得和晴雯一样,娇羞默默的跨入浴桶之内。
一时平儿进来,看见贾琏正在享受两个丫头的服侍,她也只是脸红了一下,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将手里的东西往边上的架子上放,并头也不抬的解释一句:“二奶奶说,她今儿也要沐浴,所以,二爷还是快些洗好吧,二奶奶也快要回来了……”
平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话。毕竟,她知道,就算凤姐儿知道贾琏在浴房内与晴雯两个如何,也是不会管的。
平儿的到来,香菱还能镇定,看了贾琏一眼,被贾琏摸着头的她便继续服侍。晴雯却说什么也不干了,缩到另一边,便想要出去穿衣裳。
而贾琏,虽然有香菱给他披了一件皮草,但是这个时节这么干坐着,还是有些凉意。
正好觉得平儿来的恰当,因此便借口与平儿说话,骗她近一点之后,将她拉到身边来。
“服侍你们二奶奶沐浴之前,是不是该先服侍服侍我?正好,好久没与你亲近了。”
面对贾琏的求欢信号,平儿装作听不懂,身子却半推半就的,任由贾琏将她的衣裳给剥了,扔到一边去。
虽然凤姐儿早已不限制她服侍贾琏,甚至还有意让她给贾琏怀一个孩子先。
但是凤姐儿的占有欲是天生就的,等闲也不会让她与其一同服侍贾琏。而她平时一天到晚,几乎都是跟着凤姐儿的,很难有机会与贾琏独处。
方才奉命回来安排沐浴,又察觉贾琏与两个俏俾洗浴的时间有些过长,这才装作无意打扰。
既然贾琏也正好也想让她服侍,凤姐儿也不在,她当然欣然接受了……
已经一只脚逃出浴桶的晴雯,回头看见平儿面上羞臊,身子却很是配合贾琏,任由贾琏将她抱进来,顿时让晴雯有些撇嘴。
平儿的大方,好似在对她说,你这不识好歹的小蹄子快出去吧,好给姐姐我腾位置!
这么一想,晴雯不忿起来,偏就不走了。
反正,主子的浴桶就是大,在不考虑水会漫出去的情况下,完全容纳的下她们几个人。主要是,她和香菱甚至是平儿,都很苗条。即便是三个人加在一起,也肯定敌不过两个二爷重。
正好她也想再看看平儿承欢的时候是什么表现……凭什么嘛,不就比她们大两三岁嘛,为什么二爷就喜欢平儿,不乐意动她们呢?
心怀这样想法的晴雯,果真一直待在浴桶中,任由温水漫出去也毫不在乎。
浴房是做了排水引流的,即便地板打湿了,事后拖一拖,过不了半天也就完全干了。
但她还是小看了贾琏和平儿。
即便是她躲在角落里,仍旧被不停溅起的水花打在脸上,头发上。
因此,在脸红心跳的忍耐了半刻钟后,晴雯总算是坚持不住了,咕噜一个翻身,出去擦干净,穿好衣裳,在贾琏停止折腾平儿之后,就红着脸给贾琏更衣,然后便搀着贾琏出去了。
“平儿姐姐,你没事吧?”
等贾琏和晴雯离开,一直近距离观战,偶尔还要充当支架的香菱看平儿坐着不动,有些关心的问了一句。
她也是看平儿同样身娇体软,而二爷却对平儿姐姐那般折腾,怕平儿受伤什么的。
平儿转头看了香菱一眼,忽然展颜一笑,摇了摇头,便借着贾琏用过的水,给自己身上简单的搓洗起来。
忽觉得背心一暖,回头看是香菱爬过来给她搓背,手法很是温柔娴熟。
平儿便不由反手摸了摸香菱,心里觉得这丫头太令人稀罕了,难怪被二爷当做宝贝一般爱护。
倒也不拒绝她的好意,因为她也觉得有些疲累,索性安心享受香菱的服侍,心说大不了等会自己也帮她搓搓好了。
“平儿姐姐,服侍二爷是什么感觉啊,会不会疼啊……”
平儿一愣,转过身来,看着香菱半是羞怯,半是认真的样子,便扑哧一声笑了。
拉起香菱的小手,平儿戏问道:“你和晴雯不是也经常服侍二爷的么,方才我进来的时候,有看到你们在给二爷那个哦……”
香菱便害臊的低下头。到底心底很好奇,又觉得只有从平儿这里才能取经,于是低声道:“我们……我们从来没有像平儿姐姐那样,那样服侍过二爷……”
按照贾琏的推测,香菱应该是比晴雯还要大一些的。再加上被贾琏天长日久的照料,便是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
她很敬重平儿,从进贾府起,就得平儿诸多照顾。她又关心这件事,此时机会大好,她当然想问问。
平儿和凤姐儿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再一次从香菱口中得知,平儿还是觉得甚是奇异。
二爷分明对美色很爱好的,从他想方设法让自己和奶奶一道服侍便可以看得出来。
偏偏放着两个绝色的丫头,竟一直不动?
心内摇摇头,也不敢妄自揣测贾琏的心思,爱怜的摸了摸香菱的脑袋,温柔的解释道:“傻丫头,你生的这样标致,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至于疼不疼……第一次的时候,应该都会很疼的,不过,往后便好了……”
亲自教授旁人这些知识,平儿还是很觉得羞耻的。
好在和香菱已经如此亲近了,而且香菱果然天生懵懂,闻言竟很是认真的追问相关事项。
于是平儿也就放弃些许羞臊,一边与香菱互相搓洗身子,一边将自己懂得的一些道理,慢慢的教给香菱一些。
确实只是一部分,有些重点,她也不想教。她自己还在探索中呢,也想留着点,多搏一些贾琏的宠爱。
说一千道一万,她和香菱,也还是竞争的关系。
总不至于真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吧……
第448章 尤氏临盆
正月二十一,是薛姨妈之女薛宝钗的诞辰。
王熙凤遵照贾母的吩咐,果然在贾母院后面的大花厅上,置了酒戏,摆了小戏。
宝钗毕竟只是未出阁的闺秀,时代风俗是不宜大肆操办。别的不说,只生辰这一点,就是不便宣扬的。
不过荣国府人口多,又因为王熙凤操持,所以所费虽然才二三十两银子,但还是办的色色不落,热热闹闹的。
贾母也不知是真的很喜欢宝钗,还是因为今日宝钗是寿星,不但特意让宝钗坐在她身边,而且不论吃食还是点戏,都会询问宝钗之意。
而宝钗也是一如既往的懂事,毫无自专、宠辱不惊,将贾母哄得更是高兴。
史湘云昨儿也被贾母接过来玩,此时看贾母对宝钗的亲切,便拉了拉贾宝玉的手臂,笑道:“你瞧老太太多稀罕宝姐姐,我看啊,从今往后,你怕是倒要倒退一射之地了。”
贾宝玉也笑道:“她本来就是那样好的人,能让老太太喜欢,别说让我倒退一射之地,便是十射,我也甘愿的。”
此时的宝钗,才入京不太久,姐妹们也没有搬入大观园每日作伴。
也由此,宝钗与贾宝玉表姐弟两个,根本不算太亲近,宝钗也从未说什么劝戒贾宝玉读书上进的话!所以,贾宝玉对于这个容貌丰美,才智高绝,为人处世面面俱到的表姐,也是满满的喜欢和仰慕。
因此对于湘云的话毫不介意,回话的时候,不仅一脸欢喜的瞅向贾母另一边的宝钗,而且根本不顾湘云的叽叽喳喳,拿起酒壶酒杯,便过去给宝钗敬酒去了。
湘云看贾宝玉不理她,嘴角微微一噘,似有一点不满,但是随即抛之脑后,偏头又拉着认真看戏的探春迎春说话。
“好可惜,原本以为这趟过来能够看见林姐姐的,谁知道,她爹竟然也殁了!”
史家和林家没往来,以致于史湘云是过贾府之后,才知道林如海去世,黛玉要准备扶柩归乡这些事。
正在满席上,各有各自的笑语欢声的时候,大管家媳妇进来回话,说是东府里尤大奶奶要生了。
贾母王夫人等俱是一惊,赶忙询问情况,得知确实今日临盆,都有些关心。
贾母因对王夫人道:“你亲自过去看看吧,若是母子平安,记得派人来回话!”
尤氏在贾母心中,虽然分量不高,但是尤氏肚子里面的孩子,贾母还是很关心的。
因为但凡是个男孩,长大后就注定是要继承宁国府的家业。
虽然宁国府的爵位,如今还悬着,宗人府那边根本没什么风声,但是至少,宁国府那偌大的家业以及长房的名分,对于整个贾家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于是王夫人亲自带着一些人,赶忙坐车往宁国府去了。
席上,薛姨妈看贾母有些失神,故意笑道:“恭喜老太太,又要喜得一个重孙,老太太的福气啊,也是更加圆满了。”
贾母听得笑呵呵起来,两府皆尊她为老祖宗,尤氏的儿子,自然也是她的重孙子了。
因此贾母哈哈笑道:“如此看来,今儿可算是双喜临门。既是宝丫头的生辰,又是那孩子的诞辰。
别的不说,这孩子可见是与宝丫头有些缘分的,将来定要让他认了宝丫头做亲姑姑才是呢!”
贾母这话一说,席间众人可就有些炸开话题了。
特别是三春姐妹和湘云,更是立马欢喜的议论起来。
两府人丁五六百,论理同一天生日,不算奇怪。但是下人们的生日,谁关心呢?若是拿到主子层面来说,同一天生日,那可就罕见了。
至少两府正经主子,一例也没有。
尤大嫂子临盆这么久了,早一天不生,晚一天不生,偏偏要等到宝姐姐生日这一天才生,可不是缘分是什么?
史湘云看惜春也笑嘻嘻的,不由俯身过去戳了她一下,笑道:“你听见老太太方才说什么了嘛?要让你侄儿认宝姐姐做亲姑姑呢,你这个真正的亲姑姑,莫不是也要靠边站了?”
惜春听了,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自从哥哥和大侄子闹出那些丑事之后,她是羞于认同自己宁国府大小姐的身份的,等闲都不过去看看尤氏和小秦氏。
今日也是知道自家小侄子要出世了,才关心几分。
荣国府众人如何议论也无法一一细表,只说王夫人到了宁国府之后,果然看见这边的人都忙碌起来。
在宁国府如今的情况下,尤氏这一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整个宁国府上下,就没有不关心的。
王夫人也询问了一些具体的情况,见尤氏、秦可卿等人都安排的很妥当,便也就安心在后院厢房内等候消息。
生孩子的过程是很痛苦且持久的,已经有过三个孩子的王夫人自然明白。
好容易等到产房内的声音消停一些,一道婴儿的清啼,骤然响起,即便是王夫人,也不由得立马站了起来,往院内走去。
此时院内聚集很多打探消息的人,都在往正廊上凑,看王夫人过来,才纷纷让开。
“回禀太太,是个千金小姐!”
王夫人闻言,面色大诧,心想莫非这是天意不成?
贾政尚且有两个儿子,但是王夫人却就只贾宝玉一个。所以,在王夫人心中,贾宝玉就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
所以,虽然内心也很想儿子得到宁国府的家业,但是她又很纠结,不想失去这个儿子,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更加因为,贾宝玉是荣国府的嫡出血脉,并非宁国近支,若想要让贾宝玉承嗣过来,也有些麻烦。
但是以如今两房的实力差距,再加上她主动和贾琏释放和解的信号之后。以贾母、元春,加上她和贾政两口子,以及贾琏夫妇,这么多强势人物的推波助澜,要让贾宝玉强行承嗣,也是不难的。
虽然会被诟病一二,但是她们足够对宁国府相关人等,做出补偿,也就无碍了。
或许,这也是她潜意识中,决定放弃幻想,讨好贾琏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等十分矛盾的心理,她想着,不如尤氏一胎就生个儿子就算了,如此也免了她费心权衡。
谁知,竟偏偏是个女儿?
女儿,自然没可能继承宁国府。
莫非,是老天要让宝玉离开她,过来挑起长房的重任?
王夫人是个信命的人,这一刻,她内心的天平,立马就倾斜了。
不只是王夫人,同样聚集在这边的,住的近些的贾家其他房的妇人,还有宁国府的管家媳妇儿们,都一个个面色露出异色,显然都觉得,才安宁不久的宁国府又要变天了……
而已经被尤氏接过来陪护的尤老娘及尤二姐、尤三姐母女,则是纷纷担忧。其中尤二姐和尤三姐还好,尤老娘满脸失望之色,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王夫人也不理她们,带着少数几个人进入产房,却见产房内,两个产婆,五六个服侍的丫鬟仆妇,居然还在忙碌。
“太太,尤大奶奶肚子里好像还有一个……”
什么……
王夫人心内一惊,神色变换了一下,看了一眼屋里的秦可卿、尤老娘,还有一干尤氏身边的亲信丫鬟仆妇,终究缓和,一挥手,让不相干的人全部站到边上去。
没有等太久的时间,经验娴熟的产婆,很快便将第二个孩子取出来。
此时尤氏已经痛得近乎昏死过去,尤老娘便不顾体面,上前合着产婆查看孩子的性别。
“带把儿的!是个男孩,是男孩!哈哈哈哈,好好,好啊……”
尤老娘欢喜的大笑起来。
“老太太,小心些,别伤着小公子……”
“哦,是是是,你也抱好些,快给他洗洗,洗洗快包好,这个天儿太冷了,可不能让他冻着。”
“哥儿还没哭呢……”
“啊,还不快掐他的屁股和脚掌,不哭怎么能行,快点,让我来,我生过两个孩子,我有经验……”
边上的王夫人,默默的看着一屋子兴高采烈的人,又看了一眼得知孩子的性别,已经昏过去的尤氏,澹澹的嘱咐秦可卿一声,让她好好照顾她婆婆,便带着自己的人出去了。
很快,尤氏一胎诞下双生子,而且还是龙凤胎的喜讯,飞快的传遍贾家两府八房。
有人欢喜,有些嫉妒,但终究是欢喜的占多数,因此即便心里遗憾的少部分人,也不敢表露,逢人见面说喜。
宁国府,管家媳妇等人在请示了少奶奶秦可卿之后,便开始筹备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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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贾蘅、贾芜
而在外忙碌的贾琏,在得到消息之后,也赶了回来。
与外头的人客套一番,贾琏很快来到尤氏的房间。
房间内,尤老娘母女三人,以及银蝶等人,都在房间内围着着摇篮内的两个孩子。
而尤氏,则是一脸苍白的卧在床上,与旁边的秦可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看见贾琏进来的时候,尤氏面上立马露出几分喜色,身形一动似乎想要起来,却被秦可卿立马按住,给她摇了摇头,尤氏才反应过来此时不能着相,立马忍下,躺了回去。
贾琏也是看了她二人一眼,然后便走到摇篮旁边,其他人自觉给他让开。
两个孩子都是皱皱巴巴的,而且其中一个,明显比另一个强壮一些。
这就是自己的孩儿?
贾琏一时都觉得有些恍忽,自己竟突然之间,就多了两个孩子!
深吸一口气,问了问旁边的奶娘两个孩子的情况,以及尤氏的情况,得知虽有波折,但终究是母女平安健康,贾琏便放心了。
论理说,贾琏看看孩子就罢了,看完至多安慰尤氏几句,也该离开了。
但是贾琏却没有走,尤氏立下如此大功,他还该与其说几句贴心话,才算是有良心的男人的做派。
秦可卿看出贾琏的心思,笑着与尤老娘等人道:“老太太,不如你们带着孩子外头看去吧,婆婆才刚生产,需要安静些。”
尤老娘此时看着两个便宜外孙,稀罕的不得了,巴不得抱到外面好好疼爱,自然不会不答应。
尤氏见了忙道:“多些人跟着,小心照料。”
于是,秦可卿招呼着所有的仆妇,银蝶招呼着所有的丫鬟,全部都出去内殿。
只有秦可卿自己,还有贾琏二人,没有跟着出去。
也有几个人留心到贾琏,但是一来无人敢于冒犯贾琏的威严,二则贾琏或许是有什么话想与尤大奶奶说,才没有出去的吧,三则小蓉大奶奶不是还在屋里吗……
因此,哪怕是最心思阴邪的人,只凭这一幕,也不敢妄自揣测什么。
当屋里没有别人,秦可卿一边走到尤氏身边,一边娇声笑道:“婆婆可不要怪我不懂事,我也留在这里可不是要打扰你们哦,而是免得旁人说闲话……嘻嘻嘻。”
尤氏当然明白秦可卿的意思,虽然婆媳二人没有明说,但是对于彼此和贾琏的关系,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个死妮子,也是不知羞的!有一回她路过天香楼,刚好想上去解个手,正好就碰见贾琏和秦可卿的好事。
按理说天香楼那么大,怎么能刚好碰见呢?
盖因这不知羞耻的丫头,也不知道图什么,竟将贾琏引到她这个婆婆的屋里做好事!
要不是她提前看见秦可卿的贴身丫鬟瑞珠站在廊上,意识到什么,让自己身边不相干的人退下,看她怎么收场!
心里虽然想起这件事,却也对秦可卿主动给她创造与贾琏相处的机会而感激,就没说什么。
贾琏虽然也觉得秦可卿越发懂事,倒也不甚在意。
以他如今的地位,只要不让人抓到确定的把柄,谁敢乱说他的闲话,除非不要命了。
就看贾珍,老爹还在,就行事那般猖獗,除了焦大这个“四世功臣”,又有何人敢揭露他的无耻行径?
贾珍尚且如此,更别说他了。
以前之所以特别小心,主要的还是为了保护尤氏。
而如今尤氏也有“太子”护身,就算是有了坚实的根基,贾琏的顾虑,自然就更少了。
因此走过去,当着秦可卿的面,坐在尤氏的床边,给尤氏掖了掖被子,而后给她撩了撩额间青丝,轻声道:“今儿辛苦你了。”
贾琏的温柔举动,一向令尤氏触动很深,很容易产生为贾琏死也值的冲动。
特别是今日这样特别的日子,更是让尤氏从害臊,很快情动、感激到落泪。
她摇了摇头,将脸贴近贾琏的手心,默默感受这难得的宠爱。
直到听见秦可卿的娇笑声,她才幡然醒悟,顿时脸蛋通红起来,脖子都缩了缩。
贾琏有些不满的看了秦可卿一眼,秦可卿也不怕:“叔叔若是看不惯奴家,奴家走便是了。”
说着便给了贾琏一个既酸且娇媚的眼神,腰肢一扭便要走。
贾琏实在想不到秦可卿是如何做到,一个眼神,既可以表达拈酸吃醋,且可以表达勾魂妩媚,让他心念颤动的。
他鬼使神差的一勾手,钳住秦可卿的腰肢,让她一个旋转,稳稳的坐到自己腿上来。
“叔叔,你……”
这下别说尤氏了,秦可卿自己也脸红起来。
贾琏也为自己的举动感觉老脸一红,因此下意识的瞅了尤氏一眼。
看尤氏只是温情脉脉的仰视着他,眼睛丝毫未曾聚焦到秦可卿身上,他倒也懒得放开到手的酥香软体,而是顺势再拿起尤氏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怀里。
如此,尤氏方才觉得不好意思,看了已经就卧在贾琏怀里的秦可卿一眼。
死妮子,当真是一点不害臊呢!
虽然用秦可卿勾住贾琏的魂儿,是她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但是事到如今,看秦可卿从一个娇弱羞怯的女人,一步步变得胆大妄为,甚至比她还放得开的时候,她还是察觉到一种被后来者居上的不爽感觉。
不想在贾琏面前表露,因此再次无视秦可卿,将头往床边挪了挪,含情脉脉的盯着贾琏,细语说道:“二叔今儿可欢喜?”
贾琏知道尤氏说的,是对她给他一次性生了两个孩子,觉得满意否。
给她擦了擦之前留下来的泪痕,贾琏笑道:“自然欢喜。”
尤氏便幸福的笑了起来,又说:“那二叔给两个孩子取名字吧,这,本来也是二叔的权利……”
贾琏当然不会犹豫,他本身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有几个备用的选项。
只是尤氏会诞下龙凤胎,这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一时陷入沉思。
忽觉得心口痒痒的,低头一看,竟是秦可卿这越发懂风情,禀月貌的妮子,嫌在他怀里待着无聊,将手探进他的大衣内,隔着中衣挑逗他。
看他低头,还俏皮一笑,然后才抽出手,笑盈盈的道:“婆婆和叔叔知道吗,今儿还是薛家薛姑姑的诞辰,如非如此,那边府里的老太太和琏二婶婶她们,也不会过来一趟,没多久就又回去了。
婆婆,你们说这件事巧是不巧。算起来,那薛姑姑,可是琏二婶婶的嫡亲表妹,居然和二叔和婆婆的两个孩子同一天生日,可见咱们一家人,是天生的缘分呢。”
秦可卿越发调皮了,越是禁忌的话,越是说的顺口起来。
贾琏固然听得无所谓,尤氏却大觉得不好意思,她还是知道羞耻的。
贾琏看出秦可卿故意作祟,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在秦可卿不悦的娇嗔中沉吟道:“孩子的名字我倒是想好了,姐姐就叫做贾蘅,弟弟就叫做贾芜吧。”
贾府男孩子的取名,都有辈分划分,到了贾琏儿子这一代,正好是“草”字辈。
女孩倒是不那么要求严格,父母想要取别的也行。甚至女孩子小时候都不必着急取名,长大些按需要再取,却也仅仅只是个乳名。正名,一般都不用取,因为大概也用不着。
此时既然是姐弟双生,贾琏也就顺道一起取了。
至于为何叫蘅芜,也很简单。秦可卿说的不错,难得他两个孩子,居然和宝钗一天生日,如此机缘巧合的事情,触发了他的灵感。
因为宝钗在大观园中的海棠诗社中,得号正是“蘅芜君”,一个高雅而清冷的名号。
“贾蘅,贾芜……”
尤氏喃喃念了一句,又问了贾琏具体是哪两个字,觉得还行。
她是没读过太多书的人,一时倒也猜不出贾琏取这两个的用意。
倒是秦可卿听了之后,有些诧异道:“叔叔取的这两个字,蘅儿还好说,大意指代香草,正适合女孩家取名儿。
不过这个芜字嘛,寓意好像不是很好耶,叔叔为何要取这个字?”
“无妨,我看那小子,比她姐姐瘦弱很多。正好取个微薄一点的名儿,只怕好养活一些。”
芜字用意确实不算好,大意是荒凉杂草的意思。贾琏不便解释他真正的用意,便随便拿时人信奉的话来搪塞。
谁想尤氏听了忙道:“二叔说的不错,芜儿看起来确实弱了好些,是该取个能镇得住的名字!”
秦可卿也是点点头,并表示还是叔叔考虑的周全。
“姐姐,母亲让我来问……”
一个跳脱的丫头,忽然从帘子后面窜进来,随即银蝶也追了进来,有些惶恐的样子。
她当然懂贾琏和尤氏说话,不能让旁人打扰。
所以将旁人撵走之后,她就亲自守在房门口,如此就算有人到了这里,她也可以提示尤氏等人。
谁知道只是恍忽一下,就让尤三姐一下子窜进去了,她阻拦都来不及。
此时十分害怕被贾琏和尤氏责罚的她,心里将尤三姐都骂遍了。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连基本的规矩都没有,都不等通报,就到处乱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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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可卿之舞
尤三姐兴高采烈的冲进大姐的房中,看到的场景却令她陡然一愣。
秦可卿虽然在她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从贾琏怀里起来,但是只看她与贾琏的距离,以及秦可卿刻意远离的形态,任是何人都能看出一些不同寻常。
这且罢了,关键是,贾琏怎么坐在大姐的床边,而且,大姐的头还靠贾琏的腿那么近……
一种异样的神色,以可见的速度在尤三姐的脸上浮现出来。
躺在床上的尤氏自然也看见了尤三姐,有心将身子往里面挪挪,又怕更加着眼,便不知道如何是好。
贾琏倒是自若,连屁股都没有挪动一下。扫了尤三姐一眼,代尤氏问道:“你母亲叫你来问什么?”
“呃,我母亲让我来问,姐姐诞下男婴,可要派人回乡报喜……”
这个时代生孩子是大事,特别是生了长男。因为长男一般都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从出生之日起,便要向亲朋报喜。
正式的报喜,可以等到孩子的满月宴,但是娘家人,却是要第一时间报备知道的。
毕竟若是女儿嫁得远了,若是不通传,老人家不是连自己有了外孙子都不知道?
可惜,尤氏父母早已亡故,娘家只剩下尤老娘母女三人,还都与她没血缘关系。倒是还有一些其他亲人,却也不甚重要的。
所以尤氏并不在乎这一点,只是回说,让尤老娘做主便是。
尤三姐哦了一声,看贾琏还是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低头瞧着自家姐姐,不由的一撇嘴,转身走了。
银蝶此时才敢上前请罪,尤氏却知道尤三姐的性子,只见方才的情势便知道大概情况了,因此倒并未有责罚之意,只是言语警戒她往后办事要更细心认真。
于是银蝶方忐忑的出门,重新看门去了。
屋内,三人各自相视几眼,秦可卿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办呀,我们好像被三姨娘看见了呢……”
秦可卿话虽如此,语气却丝毫不见担忧。
被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她,从小也无母亲细心教导,对于男女之事,大抵凭借自身的感悟和书籍而来。
以前在闺阁,即便是嫁给贾蓉之后,也未曾尝试风月,所以还谨慎的秉持少女的矜持。
而今经过那么多曲折离奇,甚至罔顾人伦的事情之后,她方有些真切的体悟。
特别是,与贾琏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她彷若打开了世界的大门,找到了人生的真谛,因此渐次放开心胸,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发现,她好像特别喜欢那样的事……
原本贾珍贾蓉死的时候,她还担心贾家的人责备她,骂她是狐狸精之类的,后来发现,这种情况虽然有,但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特别是贾家两府的正经主子,更是几乎不曾丝毫为难她。倒是一些下人,偶尔看见她的时候,鬼鬼祟祟的。
她想不太通其中的道理,只能归结于两点。
一点是贾琏和尤氏等人在护着她,二则便是,诸如“高门大户,哪家没有风流事”这类话,或许是真真切切的,而贾母等人,也是司空见惯的,并不太以为意。
否则,实在很难解释,为什么大家都还拿原来的态度待她。
有了这等认识,秦可卿总算是开怀了。至于奴才们,她也懒得计较。
是故,她才敢当着尤氏的面,坐在贾琏的怀里撒娇……
反正,她在贾府孤零零无所牵挂,也没什么顾虑,何不随性一些呢?
尤氏也懒得计较秦可卿越发不害臊的表现,她沉吟了一下,仰头看向贾琏:“二叔不必担心,回头我会与三妹妹说的,不会让她外头乱说话。”
尤氏怕贾琏担心,尤三姐将今儿的事情往外说,会影响贾琏的名声和前程。
贾琏摇摇头,手掌轻抚着尤氏的玉颊,觉得她太卑微了。分明这件事暴露出去,对她的影响才是最大的,却偏偏她话里,却只透露出对他的关切。
秦可卿看贾琏爱抚尤氏,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终于觉得吃味了。
眼波一转,她笑问:“叔叔一会儿回家吗?”
看贾琏点头,她继续道:“也好,我也该过去,给薛姑姑也道一声祝贺。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天香楼换一身衣裳,稍后再见了……”
说着,秦可卿给了贾琏一记秋波,笑盈盈的去了。
尤氏望着秦可卿远去的背影,眼神似有所思,忽觉贾琏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齿,她仰望一眼,有些害臊且季动。
说起来,她也好久没与贾琏欢好过了。只是今日她这身子,是无论如何也不适合承欢的,因此对贾琏露出些许歉意的神色,即唇齿微张,轻吻了一下贾琏的手指,便将之噙了进去。
贾琏神色微微一动,尤氏果然不愧是他所有女人中,最善解人意的一个,也是最听话的女人之一。
或许,这也是他这么喜欢这个俏少妇的原因吧。
怜惜她生产受苦,贾琏并不想让她再费口舌讨好他,因此拍拍她的俏脸,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一些,让她的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好让她感受一些温馨。
尤氏果然越发安心,静静的看着贾琏,对上贾琏俯瞰的俊美容颜,又脸一红,偏头低声道:“二叔知道么,当银蝶她们告诉我,生出来的孩子是个女儿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担心和失落,甚至都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了……”
尤氏并不忌讳,在贾琏面前表现自己并不高尚。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和贾琏商讨过,她甚至隐晦的暗示贾琏,是不是要做两手准备……
比如,找几个与她同期的孕妇,在她万一真的生出女儿之后,来个“偷龙转凤”,以图两全。
不是她心思阴暗,而是她这一胎关系真的太大了。不但关乎她,也关乎贾琏的利益。
贾琏是荣国府承爵人,又是代族长,要想彻底掌控贾府,最好是两府都受他管制最好。
虽然贾琏可以从宁国府近支选一个草字辈的到宁国府做傀儡,但是那种有自己的父母长辈、利益关系的人,何如一个从小养大的,只能完全靠他扶持的侄儿来的听话放心。
但是贾琏打消了她的考量,理由只有两点,一是不想让他们的孩子受委屈,二是觉得没必要,无论谁来继承宁国府,都绝无可能敢与他唱反调,也绝不敢忤逆她这个嫡母!
贾琏的强大和自信,让尤氏无话可说,便也就打消了这个她也不太想的念头。
幸好,她福泽深厚,不但生下儿子,还是龙凤胎,让她一下子儿女双全!
此时更是靠在贾琏的怀里,让她觉得,老天爷待她真是不薄……
贾琏也摸着她的脸,安慰起来,说了好些体己话,然后才嘱咐她好好休养身子,告辞离去。
本来想去前院看看,今日可有不少族中的长辈,都来庆贺,宁国府,自然也要管一顿午饭的。
不过响起秦可卿临走前的话,想到明日一早自己便要出发了,便也就转身,带着阿沁二人,往大观园方向走。
一个俏生生的丫头,忽然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
贾琏看见尤三姐,眉头一皱,但还是步伐不减的朝着她走过去。
看尤三姐拿审视的眼神看他,贾琏不悦道:“有事?”
尤三姐同样不满了,贾琏什么态度,现在可是她拿着对方的把柄,对方不说讨好安抚她,还这么高冷,是想要让姑奶奶将他的好事告诉旁人吗?
“你能让她两个退后吗?我有话和你说。”
阿沁在贾琏面前很是主动,但是对贾府的主子小姐们,一向都很尊重小心,因为她不想给自己和贾琏添麻烦。
所以,看只是个小丫头,也不待贾琏吩咐,与姐姐对视一眼,后退几步,转身看向别处。
如此尤三姐方靠近贾琏一些,戏谑道:“你和我姐姐,关系很好吧?”
“还可以。”
贾琏再大的阵仗也见过,岂能被一个豆蔻大点的小丫头拿捏。
“什么叫还可以,方才我可是看见了,你就坐在我姐姐的床边,我姐姐还靠你那么近。
你们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小叔,如此不忌讳,也不怕旁人说三道四的?”
“旁人?旁人没看见,倒是看见一个,吃着姐姐的,住着姐姐的,还妄图对姐姐说三道四的人。”
“你……”
尤三姐小脸微红,她听出来贾琏是讽刺她了。
小姑娘不服输的心性,让她悄然恼怒,恨恨道:“我可没想过对旁人说什么!只是,姐姐分明有与我母亲说,想要将我姐姐许给你做妾。
你更是还想要我和我二姐一同嫁给你……
如你你连我大姐也不放过!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与那些浪荡子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本事大些罢了。
呸,你把我们尤家的女儿当做什么了,任你作践的粉头面头不成?”
尤三姐越说,脸蛋越红。
她可还没忘,去年她为了成全姐姐尤二姐,不惜色诱贾琏。
虽然未能成功,但是也被贾琏占去不少便宜,而且,贾琏还大言不惭的说,想要娶她姐妹二人!
她表面虽然啐了一口,但是心内却恍忽觉得有点想答应呢!
幸好当时没答应,否则自己姐妹三人,不是都给贾琏糟蹋了,那成个什么模样?
本来她今日撞见大姐和贾琏亲近,也没想过做什么,只是觉得是个把柄,想要拿来趣趣贾琏,从贾琏这里讨些便宜。
就比如,姐夫喜欢逗逗小姨子。尤三姐心里早把贾琏看作二姐的男人,所以也想戏弄戏弄贾琏。谁叫贾琏一直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她很不爽。
贾琏低头看着这个不明觉厉的小妮子。
她年纪虽然还不大,却发育的比大多数闺阁女子都好,丰胸翘臀,颇有资本。
再加上羡煞桃花之姿,看起来着实娇艳的很。
在贾琏认识的女孩子之中,堪与桃花匹配的容貌,典型的便是黛玉和晴雯,如今,又要加上一个尤三姐。
犹记得,原着里这妮子拔剑自刎之后,书中给的评语: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可见,此女的鲜艳滴翠,着实令曹公自己都叹息。
可惜,以她的年纪,大概已经看见过柳湘莲,并产生了所谓的一见钟情的吧。
贾琏并不喜欢强迫别的女子喜欢她,况且尤三姐秉性绝非善类,在她不收起玩世不恭的心态之前,属实有些难以驾驭。
不是说贾琏觉得驾驭不了,只是不想劳神费力,将来等他撞见柳湘莲,再生出二心。
所以并未产生要将她收房的冲动,以前只是她主动撞上来,他顺手占占便宜罢了。
不过他对尤二姐挺感兴趣的。乖乖巧巧,很害羞,生的模样温顺,很惹人怜爱。
大概,就和亲妹妹迎春一个气质。
于是顺手就给了尤三姐一个爆栗,做出类似姐夫的威严道:“第一,正是因为你们大姐,和我亲近,她才有能力,替你二姐说媒,让你们有机会给我做妾。
你要搞清楚先后和因果关系。
第二,我从来没说要作践谁,这种事,不都是两厢情愿的吗?你要是不愿意,我又不会强迫你,何苦说这些有的没的,倒显得你小小年纪,心术不正。”
我心术不正……
尤三姐差点气笑了。不等她反唇相讥,贾琏似乎耐心耗尽,竟直接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笑言道:“你过,要是你当真愿意给我作践,我倒是也不介意。不如,你再认真考虑考虑去年你勾引我的时候,我说过话,给我做妾怎么样?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呸呸呸,谁勾引你了,谁又想与你做妾了,不要脸。”
终究只是才刚要及笄的少女,胆子再大,脸皮也有限,被贾琏言语和举止同时调戏,总算是羞臊难当,不知所措起来。
一巴掌拍开贾琏的脏手,瞪了贾琏一的跑掉了。
贾琏呵呵一笑,也不以为意,招上阿琪姐妹继续往前走。
看贾琏笑呵呵的,阿沁靠近一些,戏笑道:“侯爷看起来心情很好嘛,还有心思调戏人家小姑娘。”
贾琏笑而不语。
一时走至天香楼,贾琏轻车熟路的上去,来到秦可卿的房间。
果然这妮子早就准备好了。
一身华丽、轻薄的衣裳,竟是将酥臂玉腿,甚至连纤腰,都隐隐展露。
配上她那绝色妖姬的容貌和身段,一颦一笑之间,端的是勾魂夺目,风情万种。
“嘻嘻,叔叔来了呀?人家还以为叔叔听不出人家的邀约,不会来呢。
那样的话,人家这一番准备,不是都白费了么。”
秦可卿莲步之间,将贾琏迎进套间,按坐在铺着皮草的太师椅上。
旁边的高几上,还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贾琏接过秦可卿捧过来的热茶,只觉得阵阵暗香从美人身上传来,不免抬头打量了美人一眼,笑道:“你穿成这样,不冷么?”
“还不是为了叔叔……”
“叔叔以前不是说过,以人家的容貌身段,跳江南舞,肯定举世无双嘛……人家这些日子,有自己练过一段,今儿请叔叔过来,就是请叔叔评批指正的……”
秦可卿说着,面颊有些发烫。
大家闺秀,一般学习琴棋书画,不习舞,因为习舞有魅惑男人的嫌疑。
但是京中高门,还是有许多有豢养舞姬的习惯。
即便是以前的贾珍,也尝试过养过两个,只是不成气候。
高门如此,更别说世间一等风流繁华的青楼教坊了,那些地方,擅长各种舞蹈的伶人名妓,可是数不胜数。
秦可卿也是闲着无聊,又看听贾琏那么说,才有心学来给贾琏一个人瞧。
“不过人家可说好了,人家又没有师父,不过是以前看过一些,自己照着舞曲自己排练的,要是跳的不好,叔叔可不能嫌弃。”
“不会。”
贾琏早在秦可卿说要跳舞给他看,便多了几分兴致。
男人看舞,有多少时候是真心看舞的,还不是看美人?以秦氏的姿色,随便扭一扭,摆摆姿势,只要不是四肢不协调,便肯定是一场美景。
果然不出贾琏所料,即便秦可卿的舞不算热烈,服装也不算太规范,只是身姿摆动之间,衣裳划过肌肤,展露出来的春色,也比平时更动人七分。
本来就是接近十分的美人,如此即便是贾琏也把持不住,在她堪堪做出收尾舞姿的时候,便上前将之扛起来,扔到里面榻上,与之共舞了一曲。
得趣不知时辰,不知过了多久,满身疲倦的秦可卿趴在贾琏怀中,轻打了贾琏两下,娇嗔道:“都怪你,让人家都没力气了,人家还说,再给叔叔跳一段的呢……”
秦可卿对自己的舞姿很有自信的,不然也不会拿来给贾琏看。贾琏的赞许和反应,让她很满意。
过了一会儿,甚至提议,再去尤氏的房间里欢愉。
贾琏内心略觉无语,秦氏朝着色女蜕变的趋势他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有预料。
只是想不到的是,其居然对在别人的房间与她欢愉别有兴致!
虽然美人带给他极致的享受,到底他今日还有一些安排,再闹下去,要耽搁时辰了,因此只能搂着美人安抚一番,在美人微微的幽怨之中,迅速撤离。
第451章 与黛玉的二人旅程
因为出发在即,对于薛宝钗生辰戏酒,贾琏也只是过去略坐了坐,也算是顺道和贾母、家中姐妹们做个道别。
第二日一早,贾琏就在凤姐儿、晴雯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带着亲信和亲兵等,离开了荣国府。
因为只是下江南查桉,并不像上次送昭阳公主去瓦剌,是举国的大事,所以也没有什么点将台领兵出征的戏码,只是贾琏一个人去大明宫,领了几句皇帝的嘱托,便启程出发。
东郊码头,终年一派繁荣景象。
贾琏与朝廷安排协助他南下办桉的户部主事杨讯,以及负责他此行安危的禁军校尉和锦衣卫白户等人再次交代一番,便从官船下来,仅带着少数随从,来到林家的福船之上。
此行一共有随行船只五艘。
其中一艘官船,两艘护卫的舰船。官船自然是贾琏及其他官员乘坐的,两艘舰船,则主要是两百号护卫官兵乘坐。
林家租赁了两艘福船,大些的安置林如海的灵柩,以及黛玉等人乘坐,小些的则是林家其他送灵的家下人丁所用。
】
因为怕耽误时辰,所以林如海的灵柩,从昨晚便已经运送出城,搬到了船上,以致于黛玉也跟着,在船上歇息了一夜。
许是诸事忙乱,又许是初春时节的大运河上,晓风凛冽,远处钟声寥寥,使得黛玉一夜未曾安心入睡。
一早起来,除了在父亲灵前按时跪拜烧纸,也就无所事事起来。一时甩开紫娟等人的眼睛,一个人走到甲板之上,看着远方的青山叠翠,烟笼寒水,一种孤独寂寥之感油然而生。
回想起父亲病逝这些日子以来的繁忙和劳碌,再思之此行南下,不但路上至少耽搁半个月,就说回到苏州,自己也是举目无亲,该如何安排父亲的后事,如何与族中那些并不亲的人打交道,又如何料理父亲所言的,自己的……那些嫁妆……
想到凡此种种琐事,不免就觉得人生在世有时候真的好累啊。于是便庆幸有贾琏从头至尾将这些事揽走了,让她可以免于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事务。
想到贾琏,黛玉又将目光转向码头另一边,那艘明晃晃停在码头正中间,而四面八方迎来送往的客船和商船,却无一敢搅扰的官船。
也是好运,她一眼就看见贾琏带着人朝这边过来,黛玉心里顿时一喜。
但她并没有下楼迎过去,而是悄悄把身子藏了。待在二楼上,她听见贾琏上船,旁人给他见礼,也听见贾琏在底下,询问、检查船上各处的安排……
“林妹妹呢?”
琏二哥哥上楼来了,他在找我。
听到贾琏在找她的黛玉,不但不主动出去,反而越发将娇小的身子,往拐角藏了藏,她想看看,贾琏找不见她会怎么办。
黛玉自以为自己行踪诡秘,实则她的一举一动早被丫鬟们掌控着,只是紫娟等人知道她喜欢安静,并没有打搅她罢了。
所以,贾琏循着紫娟的指示,轻易找到黛玉的踪迹——就在船廊拐角,一片衣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另一边。
贾琏微愣之下,猜测黛玉是想和他玩捉迷藏?因此轻轻推开旁边的厢房,收敛脚步穿插过去,果然发现外面屏气凝神的黛玉。
看她小脸红扑扑的,隐约有些雀跃之意,贾琏心下不免觉得好笑,到底还是个天真的少女。
于是悄悄打开她身后的房门,故意大声笑道:“原来你躲在这儿,让我好找。”
黛玉尽管听见后方房门开启的细微声音,已经下意识的回头,但还是被突然出现的贾琏唬了一跳,看着贾琏有些发呆。
过了一小会儿,才脸红红的道:“谁躲了,我只是在这里站站,倒是你,干嘛藏在里面吓唬人!”
狡辩之下,到底心虚,面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收敛神色,转身扶着栏杆,假装去看前方一艘在卸货的商船。
忽觉得贾琏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她身形不动,心跳却没来由的开始加速……
好奇怪的感觉。
黛玉有些不大想得通,以前在荣国府的时候,贾琏也常有到她屋里瞧她的,而她,更是经常去凤姐儿院里。那个时候,每次看见贾琏,她心内虽然欢喜,也不过是觉得和贾琏相处愉快,从来不会觉得很紧张!
谁知道,自从贾琏向父亲求娶她之后,每次看见贾琏,她都羞臊紧张的不行。
原本以为到了今天,她已经好多了,谁知道,当贾琏再次离她这么近,她还是这么没出息……
“你怎么了?”
许是看出她神色有异,贾琏偏头问了一句。因两人身高差的甚多,贾琏便顺手搭在黛玉的肩上,本来只是表示关切,谁知入手只觉得黛玉的肩膀冰冰凉凉。
“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黛玉在感受到贾琏手掌的温度之时,便身子微微一颤。心内暗暗埋怨,琏二哥哥不是说了,男女有别,要注意分寸的么,怎么他如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注意了。
还是说,男女之间一旦定亲了就可以亲近些呢?
脑海中快速的闪过这些念头,黛玉为了不使自己露怯,故作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许是风吹的吧。”
黛玉不敢偏头去瞧贾琏,察觉贾琏的手离开她的肩头,就在她好奇、忐忑贾琏会不会再对她做别的不合礼的举止之时,忽觉得浑身一暖,身上已经被人披上了一件厚重的氅衣。
温暖、舒适,彷若将她整个人都罩在其中了。
她知道,肯定是贾琏将身上的那件大氅解下来,披在她身上了。
黛玉是不喜欢穿别人的衣裳的。但是此刻,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这件明显带着贾琏气息的衣裳,反而隐隐有些欣喜。
一则贾琏的品味不俗,他的衣裳款式,都是简洁而大气的,又因为他的身份和财力,即便是他的常服,每一件都是质地上乘,价值不菲,天然令人嫌弃不起来。
二则,黛玉知道,这是贾琏对她十分疼爱的表现。
时下可不兴脱自己的外裳,给女人穿这个套路。相反,将自己的衣裳脱给女人穿,在大多数男人看来,都是掉价的行为。
因为但凡富贵些的人家,夫人小姐这些人,都有侍女丫鬟携带多余的外裳,以供添减,所以对这等人家来说,女子天然没这个需求。
再则,男子为尊的社会,女人天然带着一些不好的寓意,将自己的衣服给女人穿过,岂不容易携带晦气?因此大多数男人,都不愿意将自己的衣裳,给女人披戴,而女人,也不会穿戴男人的衣裳,会显得轻浮不守礼。
所以,对于贾琏给她披衣裳的行为,黛玉没有觉得一点俗套,只是有些羞怯,还有温馨。
心说若非琏二哥哥十分疼爱她,自不会如此。
又被贾琏将身子扳过来面对他,垂眼间,看着贾琏的双手在她胸前系氅衣的带子,黛玉更是觉得一颗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既有害羞的成分,更担心贾琏的手,会不小心碰到她的胸脯,那会让她羞臊欲死的。
也不好拒绝贾琏的好意,因此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飞快的扫了贾琏一眼,低头弱弱道:“你把衣裳给我了,你怎么办?”
“你怎么可以和我相比。”
一句似乎对她很是鄙视的话,让黛玉的娇羞消弭不少,弥漫水汽的双眸,也浮现一些不满的神色。
没有人喜欢被人视作“弱鸡”,黛玉也一样,她不想说话了。
贾琏与黛玉面对面,他又居高临下,自然可以将黛玉的大部分神态尽收眼中。
看她噘嘴生气的样子,果然有几分晴雯的神态,不过,晴雯噘嘴,是一种欠揍的感觉,但是这妮子,却是天然令人觉得怜惜。
“你要是不服,就把自己的身子养的好好的给我瞧瞧。
不说和我相比,就能和晴雯一般,那我以后就不说这样的话了。”
“哼。”
黛玉只等贾琏将上下的衣带系好,便忙不迭的转身回去。
不过在转身的同时,还是不免将贾琏那脱去大氅,显露身材的身影扫了一眼。
心里暗暗思忖,琏二哥哥不愧是终年习武之人,果然身体强健,比父亲看去健壮太多了。
难怪,就从来没听说琏二哥哥生病,连染风寒都甚少。
想起那一年在凤姐儿院里教导香菱,有几次贾琏练武回家,只穿着单薄的褂子,那赤裸着,流淌着细汗的胳膊,是那样的强劲而有力。
蓦然就觉得季动和难安起来。她是想到了,将来等她嫁给贾琏之后,不是要直面贾琏的……所有?
以前单看琏二哥哥一双胳膊,就觉得羞臊的很,要是看见其他,岂不是……要死要死,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身上罩着温暖的氅衣,脑子又被一些奇奇怪怪想法填充的黛玉,只觉得浑身发热,脸颊滚烫,只能伸展脖颈直面水面扑腾过来的寒风,试图让自己冷静。
因为黛玉背过身去,贾琏也就无法实时掌控黛玉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倚着船栏,即便被他的宽大氅衣罩着,却仍旧显得十分娇弱、苗条的背影。
这妮子,果然是要好好养养才行。
贾琏已经决定,此行从江南回来,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需要离京了。到时候,定要好好花些功夫,将黛玉的身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海参燕窝鱼翅,什么容易长肉就给她弄什么,不信养不胖。就是不知道,养胖之后的黛玉,会是什么模样?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点恶趣味了。
黛玉可不知道贾琏心里恶毒的想法,要是知道,一定会很生气!
仙女怎么可以胖!
她将内心的羞意压制一些,又不见旁边的贾琏说话,为免静默尴尬,打了一下腹稿才问道:“我听紫娟说,你让管家在这边船上腾了一间屋里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当然是我住。”
黛玉便暗暗心喜,却还是问了一句:“你不是有官船么,又跑过来与我们挤什么?”
黛玉其实是明知故问,早在听说自己房间旁边的屋子被空出来,她就猜到可能是贾琏给自己准备的。
但是又想,贾琏既然是钦差,那官船上的各项配置,自然比她这里好得多,贾琏又何必放着好好的地方不住,过来住差的呢?
毕竟,她这艘福船主要是为了运送她父亲的灵柩,到处都挂着白,条件肯定不能和朝廷的官船相比。
“林妹妹若是不愿意我过来挤着你们,那我就还是住官船吧,就不过来了。”
听见贾琏的话,黛玉一双眉头顿时蹙起,回道:“不过来就不过来,谁稀罕。”
话音刚落,便闻得贾琏得意的笑声,黛玉回头看了贾琏的面色一眼,便知道自己又说快了话,中了贾琏的圈套,并且暴露了自己希望他过来住的心思!
“真的不稀罕?可是我都和下属交代过了,这一路上若非必要,我都在这边船上,好为姑父守灵。林妹妹要是撵我走,那我可难办了。”
黛玉犹豫了一下,道:“你是侯爷,你想住哪儿,自然就住哪儿,我可不敢撵你,你少拿话来压派人。”
趁黛玉心怀愧疚之际,贾琏将手覆在黛玉扶着栏杆的玉手之上,轻抚着说道:“看来林妹妹还是不懂,此行南下路程遥远,若是不随身看着你,我岂能安心?”
黛玉抽了一下自己的小手,没抽动,也就罢了,只是心里却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琏二哥哥的话,是情话么,应该是的吧,听来,既让人害臊,还有些安心,心都轻飘飘的了。
贾琏见状,更是抬起手,放到黛玉另一边肩膀上,将黛玉往怀里带了带,让她轻靠在自己的怀里。
为了防止黛玉害臊挣脱,贾琏口中便说道:“林妹妹你知道么,当姑父答应将你许给我的那一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因为那代表着,从今往后,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毫无顾忌的照顾你、爱护你。
所以,即便姑父辞世了,你也不用担心。从今往后,你的余生,便都交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绝不食言。好妹妹,你可相信我?”
尽管类似的话,之前在林家的时候,贾琏就对她说过了。
但是黛玉那个时候羞于面对贾琏,根本没认真听。
此时被贾琏揽在怀中,本身的羞耻感,立马就被贾琏这番情话给镇压了下去,一时间心里回荡着的,只有贾琏的声音。
贾琏的怀抱和话语,让她觉得身心皆置于温暖之中,竟是当真打消了林如海之死,对她造成的孤单和彷徨之感!
她完全相信,贾琏说的是真心的,若非有这个感觉,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嫁给贾琏为侧室。
与贾琏不同,贾琏是因为取得了非凡的身份和地位,才敢求娶她。而她,却只在乎贾琏对她的好,才肯将身心托付。
所以,此时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贾琏的黛玉,只能依偎在贾琏的怀中,默默流泪。
那是感动的泪水,也是幸福的眼泪。
紫娟拿了一件外裳出来寻找黛玉,看见长廊尽头亲密相拥的二人,紫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看着自家姑娘那娇柔的身子完全被裹在贾琏的氅衣之中,而后被贾琏高大的身影遮蔽、保护,紫娟心里替黛玉觉得高兴,面上也就露出笑容。
悄然退回去,找到香菱,让她取一件贾琏的外裳给送过去。
……
船上飘荡的日子,本身是无聊的。
但是因为有着黛玉的存在,对贾琏来说,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黛玉生性敏感,有时喜静,有时又喜动,可以说是特别不容易亲近的类型。
加上与生俱来的矜持,所以哪怕与贾琏定亲之后,她也是不甚清楚,该怎么与贾琏相处的。
所以在船上的日子,对贾琏来说,便是打开黛玉心房的重要机会。
一则福船总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日日相处,只要有心,即便是生活的琐碎,也能拉近彼此的关系,打消隔阂。
更别说,二人每日都需要给林如海守灵,如此日日起坐一处,除了紫娟等几个丫鬟,几乎无人打搅,感情自是日渐升温。
二则,运河至北而下,一路上所要经过的州府、名胜繁多。虽然不便沿途驻留耽搁太多时日,但一行总是需要在一些地方驻船补给的,每当这个时候,贾琏都会带着黛玉,简单参观游览一些地方名胜,更是令黛玉对其的依恋愈甚。
以致于,只要无人在侧,黛玉对被他牵牵小手,甚至偶尔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举止,也能接受了。
这些,都是令贾琏欣喜和有成就感的。
而对于黛玉来说,不论是以前在荣国府,还是之前在林家,与贾琏相处,总是各种各样的顾虑。
特别是知道父亲将她许给贾琏之后,黛玉更是不太敢面对贾琏,以致于每次见面,都只敢回应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而将心里话,深埋心底。
如今日日与贾琏相依相伴,生活与心灵都被贾琏周全的照顾,自是让她感受到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爱护的感觉。并且人生第一次认识到,两情相悦的美好。
这种于心灵的契合与拉近,对此时将终身托付贾琏的黛玉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她也趁着这些日子,将心里积压的一些话,慢慢与贾琏说了,二人也相互之间,各自分享一些不能对旁人说的秘密。
黛玉觉得,这定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日子了。
以致于,她都希望行船更慢一些,慢一些到扬州,那样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留住这种感觉。
可惜不过二十来天,贾琏一行还是来到了江南最繁华的州府之一,天下闻名的扬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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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分兵两路
扬州运河码头上,一大批官员早早的就候在这里。
排出的阵仗,让经年在码头上混饭吃的人忍不住滴咕,不知道又是哪个大人物驾临扬州了。
很快他们的疑惑便被解开了,随着那些官员和员外们聚集站立,远处的河道上,一艘巨大的官船也慢慢行驶过来。
只看那官船甲板上率先走下来的官兵们,他们手中高举的大书“退避”、“肃静”的黑色粉牌,有见识的人面色便难掩震诧。
竟然又有钦差降临扬州城了!却也不知道所为何来。
“下官扬州知府吴志荣,率扬州府上下官员,恭迎钦差大人!”
码头正中间直涌路上,看见官船上有身着官服的人走下来,一个中等身材,微微隆着肚腩的中年男子,率先一步走上前,弯腰行礼。
许久没听见有人回应,就在吴志荣以为这位钦差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的时候,只听见一道与他年纪相若,十分和煦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原来是吴大人,久仰,久仰了。”
吴志荣这才起身看去,只见迎面走来者,虽然一身文官服色,却只着青袍,而且年纪也对不上,显然不可能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镇远侯贾琏。
下意识往其身后看了一眼,虽有二三文武官员,都不过是着微末官员服色。
那为首的文官似乎知道他在找什么,也不催促,就这么笑眯眯的站着。
吴志荣反应也很快,立马收敛神色,向着来人笑道:“这位是杨主事杨大人吧,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正是下官。”
知道朝廷派了人下来督查盐政,吴志荣等地方官员,当然要将主要来人的根底,都查查才能安心。
与杨讯客套一二句,吴志荣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听闻钦差大人下驾,下官及扬州同僚,已经为钦差大人预备了接风洗尘宴,敢问杨大人,不知钦差大人现在何处?”
杨讯笑道:“吴大人费心了,不过钦差大人现在并不在扬州,这接风宴,便就免了吧。”
“不在扬州?”
不说吴志荣,便是此刻上前,在扬州官场颇有话语权的几位属官,闻言也不禁面面相觑,神色难掩狐疑。
杨讯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道:“钦差大人暂时有旁的事情在身,所以托付下官先到扬州,大人他,过几日才到。”
有旁的事情?
这个说辞略微有点敷衍的意思。
钦差钦差,那是奉皇命,特旨特办某件重要事务的,竟然还会有旁的事情耽误?
敢是,朝廷这次当真是认真要动真格,那位传说中的钦差大人,连与他们周旋的功夫都懒得消耗,一下江南,就各地去调查取证去了?
这是很容易令人想到的猜测,所以一时间,不但扬州总官员安静沉默,那些站在后面,闻得讯息的大小盐商们,更是一个个目露担忧惊慌。
这位钦差连面都不给他们见,他们的那些准备还怎么能派的上用场?
“不知道杨大人可能告知钦差大人的去向?如此下官也好安排人接待服侍,免得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冲撞了钦差大人,那就不好了。”
“这个嘛,下官就不知道了,钦差大人可没有与我过。不过吴大人不必担心,钦差大人说了,待他办完琐事,便会马上到扬州。”
眼看从杨讯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吴志荣也没有纠缠,将疑虑埋在心里,笑着请杨讯先入驻行辕。
谁知道,杨讯却说钦差大人有命,让他和随从人员,入住盐政官邸,以方便清查、调取卷宗等。
这种直来直去,还不遮掩的行事,更是让吴志荣等心里惴惴不安,当晚便另外安排了晚宴,单请杨讯以及随行的一位北镇抚司百户,一番招待之后,分别封了一份不菲的银两。
杨讯二人倒是没有拒绝,这无疑又令吴志荣等人,心底暗暗松了一口。
……
再说贾琏,在即将进入扬州地界的时候,便让杨讯等人慢行,他自己,则带着黛玉等人,先一步,进入扬州府。
就在杨讯等人进入扬州城的时候,他已经带着黛玉,横穿整个扬州,往苏州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整个扬州府,因为他的失踪而上下不安。
他倒好,让紫娟等人安置了太师椅,摆了果盘,携着黛玉在福船的甲板上吹风。
黛玉坐在贾琏身旁的高凳上,双脚踩着凳子的腿环,有些欢喜,又有些无语的偏头看着,仰躺在太师椅上,一边让香菱给他剥葡萄吃,一边还把腿搭直,让雪雁给她捶腿的贾琏!
“紫娟,就你最懒?没看见你家姑娘都馋哭了吗,还不给剥些果子喂她。”
紫娟侍立在黛玉的身后,闻言有些无奈的看了贾琏一眼。
以前怎么没发现,琏二爷竟有这样的一面?在她眼里,以前的琏二爷,虽然待人和煦,但也是十分正经,除了在老太太等人面前,那也是不苟言笑的人啊。
怎么说呢,就是有点不怒自威。
可是自从他求娶了自家姑娘,特别是上了福船之后,随着与姑娘的关系越发亲密亲切,琏二爷在她们面前,就变得越发惫懒了。
也不知道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是为了拉近和姑娘之间的关系,故意这般表现的。
黛玉听到贾琏的打趣,小脸泛起些许红晕,却也无甚表现。
这半个多月来,天天和贾琏待在一起,她倒是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一些,以前她不知道的贾琏的个性。
她也和紫娟一般,有猜想贾琏是为了亲近她故作如此。但是不管如何,这半个多月来,她确实过的很开心,也确实减少了许多与贾琏的疏离感。
当然,同时减少的,还有对贾琏的尊敬!
黛玉甚至觉得,贾琏以前在她面前,就是故意端着表哥的架子,如今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虽然有点被骗的感觉,但是谁叫琏二哥哥对她这么好呢,便是被骗,也只能认了。反正,相比起以前那个像父亲一样爱护体贴她的贾琏,她更喜欢这个像同龄人一般,时不时调侃她一句,或给她讲个新颖笑话的表哥。
因此,并不太介意贾琏使唤她的丫鬟,反而偏头问道:“二哥哥,你都不进扬州城,先陪着我去苏州,真的不会有麻烦的吗?”
黛玉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父母皆是一等风流的人物,即便是到了贾家,虽然有时过的不太开心,但物质上,贾母一向都是给她几乎最好的。以致于养成她有些不知世间疾苦,会写出“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这样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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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代表,她就和贾宝玉一模一样,完全不解俗务。
相反,黛玉很聪慧。对于俗务,乃至社会官场,她都有一定的见识,只是不屑于表露罢了。
毕竟是林如海之女,从小耳濡目染也能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规则。
她当然知道,贾琏此行是钦差,有皇命在身,如今却抛下大半随从,陪着她护送父亲的灵柩去苏州。会不会耽误贾琏的正事先不说,万一要是有人知道了,在皇帝面前弹劾他,岂不也是一桩罪过?
“不会,我护送我姑父一程,能有什么麻烦?还是你不相信你家郎君的本事,担心我就差这两三日的功夫,就把皇帝的差事办不好了?”
“胡说什么,什么郎…君……轻浮~!”
黛玉听到贾琏自称是她的郎君,脸蛋顿时羞红了,恶狠狠的瞪了贾琏一眼。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种称呼还是太令她害臊了。除非,真正成亲之后,那还差不多……
对此情况,紫娟笑而不语,蹲跪在地上蒲团上的雪雁,则是呆呆的看了两个主子一眼,被贾琏的脚踢了踢,便继续埋头给贾琏按揉小腿肚子。
倒是香菱,看了看因红着脸,比桃花还娇艳的黛玉,心中暗道:林姑娘害羞起来,比花儿还美呢。像林姑娘这样的美人,也只有二爷才能配的上!
原本香菱是不知道贾琏和黛玉之事的,但是这么多时日的近身服侍,看着贾琏和黛玉二人日渐升温的感情,香菱便是再迟钝,也会看出一些问题来的。
终于有一天,在服侍贾琏沐浴的时候,忍不住问了贾琏一句,这才知道了真相。
对于黛玉,香菱是很感激的。当初她刚刚被贾琏从拐子手中救出来的时候,就承蒙才八九岁的黛玉诸多照拂,到了贾府,黛玉更是在贾琏的撮合之下,成了她的授业恩师。
对于香菱来说,能够读书,可是她觉得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仅次于跟着贾琏。
所以,黛玉在香菱心中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因此当她知道黛玉将来会成为贾琏的二房夫人的时候,香菱是半点醋味都没有,反而是暗暗欢喜。
因为如此一来,将来她就可以一边报答贾琏的恩情,一边向黛玉尽孝道,根本不用担心忠孝不能两全的问题。
黛玉终究是不太关心俗务的,看贾琏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将担心放下。反正,对于贾琏肯放下别的事情,陪着她先去苏州,她是最最开心的。
之前她还在担心,贾琏要是在扬州下船了,她是继续留在扬州等呢,还是先一步回苏州。
如今这样,对她是最好的结果。
心中感念贾琏对她的好处,黛玉也就不便于计较贾琏口上占她便宜的事。只是到底因为被丫鬟们听见而害羞,又看不大惯贾琏那惬意的模样,因此便想要起身回屋去了。
谁知道贾琏刚好亲自剥了一颗葡萄,一仰身子,将之递到自己的嘴边,一边笑道:“紫娟太懒了,叫她给你剥个果子都不肯。真不知道这样的丫头,你是怎么把她当做宝的?还得本侯爷亲自出马才行。”
黛玉白了贾琏一眼,倒也习惯贾琏怼紫娟了。若是不过分,她也喜欢看贾琏怼紫娟,谁叫紫娟仗着是贾母派给她的人,就处处管着她呢,像个老妈子似的。
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想浪费贾琏的一番心意,因此俯首间,微微张开小嘴,将那白嫩嫩泛着水光的葡萄果肉,从贾琏指尖噙入嘴中,小口嚼了起来。
虽然平时她不是很喜欢吃葡萄,但是此刻,却觉得贾琏给她剥的这颗,格外的香甜,不免就露出些微的笑容。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贾琏就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也不让香菱服侍他了,坐起身,专心给她剥起葡萄来。剥完一颗就喂她一颗,当她露出不想吃的表情的时候,还温言哄着她。
不过黛玉终究是黛玉,哪怕贾琏好言哄骗,当吃了第三颗之后,她还是固执的一偏头,坚定的拒绝了贾琏的好意。
她甚至有点生气。
或许是因为喂养过贪吃的小松鼠,她大概猜得到贾琏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她以前也经常逮着两只小松鼠,不停的亲手喂给它们食物。
只因为,看小松鼠吃东西,嘴巴鼓的圆圆的,十分可爱。
她就怀疑,贾琏是把她当小动物了。
当然,也有每次从贾琏手中接过食物,嘴唇容易碰到贾琏的手指,让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原因。
“哈哈哈……”
贾琏确实是因为看黛玉小口吃东西的样子甚是讨人喜欢才如此做,不过见黛玉不配合了,倒也不强求。
正好这个时候,阿沁和楼梯口走过来,虽然没说话,但是神色表示有事。
贾琏就将手中的果子随手投进香菱的小嘴,站起身笑道:“林妹妹在这里继续看着场子,我下去看看。”
当着香菱等人,黛玉还可以随意一些。但是旁人在,黛玉却吝啬表现与贾琏的亲近,因此略略点头,算是应承了贾琏,便眼看着贾琏下楼去了。
来到船头舱,他的亲卫队正、副队正等人,还有林有全皆在此处。
虽然此行他并未将所有五十多名亲卫全部带上,但是队正张勇,副队正赵胜以及柳湘莲,他却是都带了。
当然,阿琪原本也是挂着副队正之职,不过她只贴身保护贾琏,不管亲兵队内的事。
即便如此,张勇等人,也是以阿琪姐妹为尊的。不提她们可以时刻跟着贾琏,就说国朝长公主殿下,将她二人册封为公主府三等侍卫的事,也在贾府传开了。
有正经官身的人,地位自然不一般。
除了他自己的亲卫之后,福船后面还跟着三艘小船,里面是几十号禁卫军官兵。这是之前为了掩人耳目,在扬州地界之前雇的快船。
“二爷所料的不错,我们果然还是被发现了,方才禁军兄弟们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发现了一艘鬼鬼祟祟的快船妄图跟着我们,已经被驱散了。”
一进门,赵胜便率先开口道。
贾琏闻言,眉头微皱。
扬州盐商的势力之大,天下闻名。倒也寻常,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每年守着至少上千万两白银的利润,就靠那二三十家瓜分,那些盐商的势力,不大才怪。
所以能够这么快找到他踪迹,倒也不奇怪。
但他一点也不担心。他之所以和杨讯兵分两路,一个目的自然是陪同黛玉下苏州,帮她将林如海的后事料理清楚。第二点,也是给扬州官场,放一个烟雾弹。
毕竟扬州官场真出了问题,时间这么久过去了,该处置好的首尾,对方肯定早就处置好了,不会白放着等他去查。所以早一天到扬州,和晚一天到扬州,都是一样的。
还不如,先不去扬州这个盐商的大本营,或许附近别的州府,有更加确切的消息也不一定。
那样的话,也更容易打开局面。
就算知道他的踪迹,也没什么。本来他就没想过能隐瞒住行踪,林如海官居二品,灵柩南下也算是一桩大事,别人真心要查,很是容易的。
这就是他的第二个烟雾弹了,让那些人,拿不准他离开,当真是为了护送林如海的灵柩去苏州,还是为了避开他们,去查他们的痛脚。
朝廷这么高调的派人下来查桉,扬州府的人,肯定是全力以赴备查的。
这个时候,越是不按常理出牌,越是能够让扬州府的人,心虚忐忑。只要他们拿不准他,或者说拿不准朝廷的真正用意,时间一长,真有问题的人,保不准就会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至于如何解决扬州盐政和安思远之死这两件事,贾琏早在京中的时候,就有了一定的计较,眼下,只要在皇帝给定的期限内,将事情尽量的办好,也就是了。
柳湘莲自父母亡故之后,便开始南北流浪,也曾到过扬州,见识过扬州繁华。
因为他自身的本事,也是结交了一些扬州名流,知道一些扬州官场的事。
看贾琏似乎对盐政之事有些掉以轻心,柳湘莲忍不住提示道:“侯爷,属下以前也曾到过扬州,甚至还见过扬州知府吴志荣,因此对于扬州的事情,也是知晓一二。
因为两淮盐政总署设立在扬州,使得扬州,早已成为整个江南,最为富庶和繁华的州府之一。
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各大盐商,尤其以其中七家最为有名。
传闻,这七家盐行,无一不是背景深厚,势力惊人。
侯爷此番既然奉皇命下来督查盐政,还该诸事谨慎小心一些为妥。”
柳湘莲说着,去看贾琏的神色。
贾琏虽然看中了他,将他收入麾下,他却也要从贾琏在大事上的反应和作为,来判断贾琏的能力和手段。以此判断他将来是该奋力效忠以搏远大前程,还是虚与委蛇,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三年的时间之后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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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七大盐商
“哦,二郎既然知道这些盐商的势力?不妨说来听听。”
贾琏坐在上首,随意的对柳湘莲笑道。
柳湘莲抱拳领命,“要说这七家盐商,在整个江南都是赫赫有名的,据推测,他们每一家,至少都有百万乃至数百万两的家资,七家合起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是毫不过分的。
而且,这还只是他们自身积累下来的财富,实际上,整个扬州但凡有实力的盐商们,大多数,不过都是那些世家大族、朝中权贵们的傀儡罢了,甚至直接就是那些豪门的家奴。
就拿其中最有名的一家,白家来说。七大盐商之一的白家,虽然未见得是江南最大的盐商,但一定是最有名的。
因为,传闻那白家老爷白祎,乃是阳武侯白祁的隔房兄弟!而阳武侯白祁,想必侯爷也知道,便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子,如今官至安西节度使,是国朝真正的封疆大吏。
侯爷想想,有这等背景,整个江南盐政,谁敢不给那白家几分面子?
除了白家,其余六家,也是各有各的背景,而且一个个都不容小觑,否则的,也不可能在盐行中分一杯羹。”
“那白家,竟然和当朝太后有关联?”
贾琏面色略显得意外,瞧了一眼旁边的林有全。
林有全忙请罪道:“侯爷恕罪,因为老爷之前有交代,关于那些盐商真正的背景,要奴才到了扬州之后,再与侯爷一一说清楚,所以……”
贾琏看了他一眼,心中略觉得无语。
他当然能明白林有全的意思,大概林如海是怕把所有盐商的背景都让他提前知道,会把他吓到打退堂鼓。所以,尽管之前林有全等人曾告诉过他扬州盐商们的许多情况,甚至连大多数盐商的背景,都与他提点过,包括什么宰辅尚书,什么亲王宗室,都有提,唯独没有怎么提这个白家。
说起来,他与这个白家,倒也算是有缘。
先不说他在太子别院,救过那美丽绝伦的白太后,便说那阳武侯白祁,在安西府的时候,他也与之打过交道。虽然未曾碰面,但是他却让人打断了其便宜小舅子的一双腿。
后来那白祁还专程写了一封信给他,表示了一下歉意。虽然贾琏知道,人家大概是看在昭阳公主的份上才对他客气,否则,即便不计较便宜小舅子被打,只怕也不会主动与他结交。
没想到这个白祁,不但在安西府坐拥那般大的势力,还将触角伸到中原,而且还是最富庶的盐政之中。
他有地盘,有兵权,还要这么多钱?他就真不担心皇帝对他有什么猜疑?
还是,仗着白太后的势,有些无所顾虑了?
看来啊,往后和这个白祁打交道,还得留心一点,别什么时候被他给坑了。
倒也明白林如海的担心,其他盐商势力再大,背景再复杂,说到底不过是京中权贵们捞钱的工具罢了。而这个白祎,却是白祁的堂弟,算起来也算是太后的娘家侄子,林如海担心他怕惹麻烦,不肯提前告诉他也寻常。
于是瞪向林有全,道:“既然是姑父有交代,那也就罢了。只是如今我都已经到了江南了,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也该全部说出来了吧?”
“是是是……”
林有全也觉得有些歉疚,连连拱手之后,说道:“除了柳公子所说的白家,侯爷最该关注的,还有那七大盐商的王家。那王家,在我们老爷上任之前,在盐商中,还不显山不露水,后来却突然势力大增。据我们老爷的了解和推测,只怕那王家,是搭上了京中太子爷的关系……”
竟然真的是太子!
贾琏心中有些意外,又有些恍然。
难怪,朝中那些清流名臣,此番定要咬住安思远之事不放过,一定要让宁康帝派人下江南来查清此案。难怪,太子对这件事颇为留心,甚至不惜亲自与他交涉……
果然,能够在盐政中分一杯羹的,就没有一家简单的。
若是换做别的文官前来,面对如此庞大的关系网络,岂能不畏惧?就算不畏惧,又如何敢下手,从何处下手?
难怪宁康帝千挑万选,还是挑了自己来办这件事。
这么一想,不免觉得被宁康帝当做刀来利用了。不过话说回来,能够给皇帝做刀刃,不正是说明他的本事么?
况且宁康帝用他越是顺手,就会给他越来越多的权力,这不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渴求的东西么。
反正他也不做文官,不混迹朝堂,也就不用太担心那些人对他打击报复。
因此心中倒也不曾有什么畏惧,只是让林有全,将其他几家,之前他未曾全部透露的消息,一一补充完整。
……
从扬州到苏州,不过是一日的航程。
弃舟登岸,靠近城门,便有苏州知府等整个苏州府主要官员,前来相迎祭奠,引动了莫大的声势。
却不是苏州府的官员耳目通神,而是贾琏提前让人告知了行程。
至于为何如此,倒也不是他故意张扬,其中涉及了一个时代很重要的规则。
举凡大的城池,都是严禁死人入城的,因为那代表着会给城池带来不详。
所以,哪怕本身就是城中之人,只要死在外面,哪怕就在城郊,都一律不会准许尸体或者灵柩进入城内。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习俗,不论官绅,皆不例外。
当然,这里的官,指的是低品阶的官。而至于上了林如海这个品阶的,那自然有特权嘛。
否则的话,那些在朝中做官,老死京中想要归乡安葬的大员,若是连家乡的城池都进不了,岂不凄凉?
所以,大魏有律,凡二品及以上官员,方可入京城治丧。凡三品以上者,方可入地方府城治丧。
三品以下,除非向皇帝讨得恩旨,否则一律不许入城。
这也就是,红楼原著中贾敬死在城外玄真观,天子知道消息后,会特意追封贾敬五品官职,并特许贾珍父子扶父亲灵柩入京治丧,而贾珍父子则对天子感激涕零的原因。
毕竟若是皇帝不开恩旨,堂堂宁国府曾经的当家人,就只能在城外治丧了。
而林如海官居二品,是完全有资格回苏州城老宅治丧的。所以得知他要返乡安葬,礼部早就通传苏州官府,让当地官府按照二品大员的礼制,将林如海的灵柩迎入城中。
其实不需要礼部命令,作为苏州原籍,却官至中枢的林如海,可谓是苏州人的骄傲。
如今林大人魂归故里,那可是整个苏州城的大事。
苏州知府早就通传下面的人,在城门至林府的沿街道路上,设置了路祭等,并让人宣传林如海的生平轶事。
若非贾琏告知的时候太短,苏州官府来不及做更多的准备,只怕还会有更大动静也不一定。
即便如此,从苏州城进入林家老宅,也足足耗去半日的功夫。
黛玉一直坐在轿中,眼看着整个苏州城,都因为她父亲的归来而震动,她的心情莫名的复杂。
或许,这就是父亲一辈子兢兢业业所追求的声名吧,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又偶尔透过车帘,暗暗观察一番骑在马上,帮忙应付那些官儿们的贾琏,看着那些官儿们在贾琏面前,乖巧、恭顺,唯命是从的模样,心里又有些窃喜。
若是没有琏二哥哥,她可应付不来这些俗人。
林家族人,也得知林如海的死讯,早早的来到祖宅等候治丧。
虽然早有预料以林如海的身份,回乡治丧会有些体面,但是看着苏州知府、苏州守备、同知、苏州织造等整个苏州主要的官员,全部亲自护送林如海到祖宅,甚至在安置好灵堂,祭奠之后都迟迟不走,还是让林家族人,心里既震惊,且惊喜。
不是说人死如灯灭,人走茶凉吗?
怎么苏州这些官老爷们,对他们林家还这么殷勤客气?
后来才知道,亲自护送他们族长回来的,乃是京中荣国府那位大名鼎鼎的年轻侯爷,此番更是以钦差的身份下江南来的。
那些苏州的官员们,巴结讨好的,或许并非他们林家,而是国朝新贵,堂堂镇远侯爷。
虽然知道真相有点落差,但是好在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贾琏。毕竟,当年族母贾敏仙逝的时候,这位镇远侯,还曾经亲自来祭奠,林家一些人,甚至还和贾琏打过交道。
只是那个时候的就贾琏,还只是京中荣国府的大少年,并没有如今这般偌大的名头。
如今林家随着族长一死,衰落是无可挽回的了。但若是能够攀附笼络好荣国府这门亲戚,将来也算是有个靠山啊……
这是一些林家人,在短暂的摸清一些现实之后,产生的想法。
不过,也有一些人,则是产生了相反的担忧。
以贾琏的身份,为何会纡尊降贵,亲自护送族长回乡?莫不是,惦记上了我林家产业,想要借此机会侵占不成?
这种豪强亲戚,霸占家产的事,在这个时代是常有发生的事。
所以,也不怪这些林家人这般猜测。毕竟,林家族人所剩本就不太多,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
林如海一死,如何选举族长、族中产业如何分配,他们各有算计,也各有凭仗。
但若是面对贾琏这个豪强到没边的姻亲,他们可没有能力反抗。到时候,即便是被夺走族产,只怕也是有冤无处诉啊。
别的不说,只看那些一到林家,就将林家各处要道“看守”起来的,身着金甲,配着金刀的官兵,他们就只有敬畏,而不敢生出任何反抗之心。
毕竟就算不认识,也从旁人口中听说了,那些,就是传说中的禁卫军。除了皇帝,就只有出京办差的钦差,才有资格临时使唤的传说中的禁卫军!
贾琏可不知道林家这些人各自的盘算,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他在好不容易将苏州府的官员,以及前来祭拜的各界人士打发走了之后,天已经快黑了。
去看黛玉,却发现黛玉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怎么,敢是又有人抢你的屋子不成?”
黛玉听见贾琏又打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贾琏便看向紫鹃,紫鹃笑道:“二爷不用担心,没人欺负姑娘。只是之前,姑娘族中的婶婶伯娘们,一个一个的给姑娘献殷情,又是送玩具,又是送衣裳,甚至还想要收我们姑娘做女儿,姑娘有些不厌其烦了。”
紫鹃不愧是善解人意的典范,轻易看穿黛玉不高兴的原因,当面向贾琏说来,黛玉不免更加不好意思,白了紫鹃一眼。
贾琏了然。
什么献殷勤,欲图收黛玉为女儿,不过都是想要占得先机吧。
也对,林家人可不知道林如海临终前的安排,都看林如海死了,留下着偌大的家业,肯定需要有人继承的。这个时候,谁先讨得黛玉的欢心,自然就占据先机。
心中已有计较,贾琏却只对黛玉笑道:“有长辈们主动疼惜你,你还不高兴?”
黛玉不由撇撇嘴,眉头蹙起。
若是那些长辈们真心疼爱她,她当然不会不高兴。但是黛玉却看得出来那些人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因为有些人,表现的实在太夸张了,明显的表里不一。
黛玉本来就心思敏锐,如何看不穿她们的盘算。
心里甚至有些悲伤,她觉得,她的这些亲人,比起在荣国府见到的那些亲眷,体面和层次差了不止一筹。
与薛姨妈、王家舅母等荣国府的亲眷比起来,她林家的这些亲眷,真就和些乡野村妇,没多大区别了。
这又怎么让黛玉开心的起来。
看黛玉不说话,贾琏不由拿起她的一只小手,笑着安慰道:“林妹妹不必以苛刻的要求,去看待她们的。人生在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际遇,也就有了不同的见识。
见识不同,难免有高低之分。
林妹妹若是看得上的呢,便亲近一二,若是看不上的,也不用在意,更不用得罪她们,只需要离她们远一些就是了。
等会我会让管家将你们林家的族人叫到一起,给他们宣布姑父的遗嘱,相信他们知道姑父的安排之后,便不会再让人来打扰妹妹了。”
黛玉听见贾琏要向林家族人宣布林如海的遗嘱,自然也包括,宣布和她定亲之事,这就让黛玉有些害臊扭捏,想要把小手抽回。
又想到,贾琏还是一如既往的,只要看出她的任何一点为难,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想办法帮她解决,心里又十分感动和感激,不免又睁着微微泛起眼泪儿的双眸,瞅向贾琏。
“瞧瞧,好好的,又哭什么。”贾琏面对黛玉这般目光,只觉得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不由得抬起一只手,作势去擦黛玉的眼泪儿。
“谁哭了……”
黛玉却不想承认,躲开了贾琏的手,侧坐到一边,脸红红的。
过了一会儿,黛玉才问道:“外头的事情,你是不是都料理好了?”
“嗯,差不多了。接下来,妹妹只需要每日按照时辰,去姑父灵前祭拜守灵,等日子到了,便将姑父的灵柩送到城外祖坟,与你母亲合葬在一起。”
黛玉听了默默的点头,这些都是贾琏早就与她说过的,她都没什么意见。
“那,你是不是,就要回扬州了……”
“嗯……”
看贾琏点头,黛玉小脸不由自主的有些垮拉,默默的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贾琏虽然欣喜于黛玉的反应,却不想让黛玉长时间陷入这种负面的情绪之中,因此故意笑问道:“林妹妹这是舍不得我走吗?”
“谁舍不得你走了……”
黛玉刚生出被看穿心思的难堪,瞥见贾琏的笑容,立马反应过来贾琏是故意的。
因此眉间一皱,立马回道:“我巴不得你早点走呢!最好今晚就走,还免得你在这里,一直欺负人。”
黛玉自认不是嘴笨的,在荣国府的姐妹之中,平时就没人说的过她。
偏偏在贾琏面前,老是吃亏,所以才会屡屡说出,贾琏欺负她这样的话来。当然,或许也有贾琏经常拉她的小手,占她便宜这个原因。
看黛玉这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的反应,贾琏老怀大慰。
正好紫鹃等人看他在哄黛玉,都识趣的退出房门去了,贾琏便大手一抬,将黛玉轻轻的搂入怀中,安抚着说道:“林妹妹不必担心,我明儿下午的时候才会走,临走之前,我会把这边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的。
另外,我到了扬州之后,会尽快把那边的事情办好。就算没办完,我也会在姑父的下葬日期之前,赶回来的。
反正两边离得近,若是快马加快船的话,只半日的功夫,就能到了。”
黛玉在被贾琏揽入怀中的时候,也是赶忙看了一眼房内,察觉没有旁人才安心一些,轻轻依偎进贾琏的胸膛。
她静静的听着贾琏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叫我不必担心,实则一直都是你在担心我。其实,二哥哥你大可不必这么劳累。
你都已经帮我做了这么多事情的,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能够做好的。就算我做不好,还有管家,还有王妈妈他们帮我,也就足够了。
所以,若是你那边的事情忙碌,不用着急赶回来。
两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二哥哥还是忙你的正事要紧。”
黛玉知道贾琏到江南是要查案的,而且还是大案。即便是从戏文中,也知道但凡牵涉大案,必有一些利益关联。
她也不想贾琏在办大事的时候,还要为她和她父亲的事分心。
和贾琏担心她一样,她也很担心贾琏,怕贾琏出现任何意外。
贾琏闻得黛玉的话,心里真是无限的满足,不由得将黛玉搂紧了一些。
这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感受黛玉娇躯的柔软和美妙,他满心都是对怀中这个人儿的疼爱之意。
这妮子,果然也学着长大,会关心人了,不枉疼她一场。
第454章 安排林家
从黛玉屋里出来的时候,碰见黛玉的奶娘王嬷嬷。
“见过侯爷……”
王嬷嬷是个三十多岁,面容温柔和善的妇人。她在看见贾琏的时候,还略有点拘谨。
贾琏扫了她一眼,心想以黛玉心热外冷,将万事埋在心里的性子,类似王嬷嬷这样的人,只怕也是难以亲近黛玉的。或许也就只有紫鹃这样心思灵慧,洞察习性的丫头,才能真正体贴到黛玉的心思。
又想到雪雁也是黛玉从林家就带到贾府的丫头,却也痴痴憨憨的,与黛玉不甚亲近。
贾琏就想,或许姑母贾敏也是个温柔灵秀的女子,所以她为黛玉选的奶母和婆子,才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
与之回执半礼,贾琏看着她说道:“我还有要务在身,所以明日就要离开苏州,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劳烦王妈妈替我照看好林妹妹,诸事多加留心一些。”
“是……”
“若是无事,不要再让林家其他人来烦扰林妹妹。林管家此番我也要带走,不过我会留下十名亲兵在外院守着,若是有什么情况或者麻烦,王妈妈可以差遣那些人去办,或者让他们通知我也行。”
“是。”
王嬷嬷一味点头,或许也察觉到以她的身份,这等事不该等贾琏吩咐,因此忙欠身道:“多谢侯爷对我们姑娘的关心,侯爷吩咐的这些,奴婢都会照办的。”
贾琏便“嗯”了一声,点点头走了。
到了外面,让林有全将林家主要的族人召集到大厅,宣示林如海的遗嘱和对林家家产的安排。
林家支脉也不盛,能够各自主事的人,不到十个,聚集在大厅内,也是稀稀落落的。
贾琏也不与他们客气,一屁股直接坐在上首主位上,将他们略微一愣之后,随即大多数都释然的神情看在眼里。
偏头看向林有全,淡然道:“给他们说说吧。”
林有全躬身应是,然后面向厅内众人,正声道:“各位太爷、老爷们,召集大家过来,一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各位太爷老爷们,二是,老爷临终前,对族中一些事务都做了安排,也需要让各位太爷和老爷们知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是啊,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林有全等大家牢骚发完,方继续道:“我们老爷虽然去了,但是圣人却格外降下隆恩,册封我们家大小姐为乡君,爵居四品。所以,我们林家,从今往后,还是勋亲家族,并不会没落成普通的寒门!”
“乡君是什么……”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
“天啊,这是真的么……”
女子爵位在京中荣国府都能掀起一些波澜,在苏州这等地方州府,对林家支脉,这些已经几辈子没出过官身的家庭来说,自然更是陌生。只是听说一个四品,便一个个震惊、激动的不成模样。
四品,在京城或许算不上什么稀奇。但是在苏州,绝对是人们可以仰望的大人物!
即便是整个苏州的父母官,人称府太爷的苏州知府,也不过是四品而已。
林家祖上是列侯,虽然只能传袭三代,但怎么说也是勋贵。后来皇帝加恩,多袭了一代,但是到了林如海这里,爵位还是没了,林家祖宅大门上的匾额,也从“列侯府”,变成了“林府”。
幸好出了族长这样的文曲星,高中探花,又为林家延续了二十余年的荣耀。
如今林如海也去了,林家其他支脉,还是没能出一个带官身的人,原本以为,林家就算是彻底没落了,将来别人提起林家,也只会说,他们祖上如何如何,但是再也不会对他们保持尊重和敬畏。
因为类似这样祖上荣光,子孙没落的家族,自古以来就有一个统称。
寒门。
是的,他们林家,就要成为寒门了。
虽然内心隐隐的不甘,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谁知道,这个时候,林有全忽然对他们说,大小姐,也就是黛玉,居然被皇帝册封了,有了正经的官身,还是四品?
所有人顿时激动莫名,就连两位老的瘦骨嶙峋的老太爷,也是杵着拐杖站了起来,不断的追问。
林有全当然明白这些族中老爷们的心思,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看了贾琏一眼,见贾琏默默坐着喝茶,没有催促的意思,他便也笑着,将事情详细的给族老们解释了一遍。
过了许久,林家族人们的激动议论,才散去一些。
林有全也怕贾琏等的不耐烦,所以等大家重新归座,便整肃表情,说道:“第二件,需要告诉各位老爷们的事,还是关于大小姐的。
老爷临终之前,已经将大小姐,许配给我们太太的内侄,也就是堂堂镇远侯爷做二房夫人。所以,从今往后,侯爷,便是我们林家的姑爷了。
另外,老爷还交代了,让侯爷全权料理他的后事,并且安排林家的各项资产,所以,接下来的事,便让侯爷来与各位老爷们交代吧。”
又是一记重磅消息,让林家老爷们才刚安静下来一点的心思,再次震动起来。
他们左右看了看,似乎有话想说。但是看了一眼上头一身孝衣,却仍旧难掩尊贵和逼人气势的贾琏,又不太敢发出质疑的言语。
于是,便纷纷低头私语起来。
他们都知道贾琏的身份,所以相比较让黛玉给贾琏做二房夫人这件事,他们更关心的是,林有全最后的话。
林家毕竟四代列侯,家族产业也不少,就这么交给贾琏处置,他们这些林家人,如何甘心。
贾琏岂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因放下茶杯,直言道:“看来,各位对于姑父临终之前的安排,有些疑虑啊。”
林家众族人相视一眼,终究知道这个时候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因此很快一个中年人站起来,对着贾琏拱手道:“还请侯爷恕罪,非是我等不尊族长遗命,只是……只是兹事体大,毕竟我们都知道,族长是何等疼爱黛玉小侄女,如何会……所以,不知道侯爷,可有我们族长的遗命手书等,可以让我等信服之物?”
贾琏淡然一笑,看了这中年汉子一眼,若是他记得不错,这就是林家林如海这一辈,最有希望走上仕途的人。嗯,唯一的秀才公嘛,说话果然有几分水平,分明他们最关心的林家家产之事,开口却只说黛玉,显得他们毫无私心。
“关于姑父将林妹妹许给我之事,之前随侍在姑父身边的人,都知道。你们若是实在不放心,林妹妹那里,还有我家长辈与姑父亲自签下的婚书,你们要是真要想看,我可以立马让人去林妹妹那里取来给你们瞧瞧。
不过我觉得还是不必了,想来你们也不是真的关心那个。
全叔,将姑父临终前的手书拿出来给各位老爷们瞧瞧吧。”
“是。”
林有全早有准备。说起来林如海还是很顾念这些亲族的,实际上,林如海根本不必要立这份手书的,有他们这些身边人作证,再有贾琏自身身份,这些林家族人就算有疑虑,也根本不足轻重。
所以,林如海立下这封手书,并不是为了贾琏,而是为了这些林家族人。
将怀里的手书拿出来,呈给林家族老们一一瞧了。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林家族人们自然面色各异,有不甘心,也有更大的怀疑。
会不会,贾琏为了侵吞他们林家的产业,联合林管家等人,特意伪造的手书……
他们也是心念这份家业太久了。他们也不想想,就算林如海死了,林家嫡脉的产业,也该黛玉继承,和他们这些旁系族人,关系根本不大。
原本就算林如海将所有的家产,都划给黛玉做嫁妆,也是毫不为过的。
只是林如海到底顾念亲族,想着将林家祖产的产出分给族人们,一为接济,二来也是期望他们的子弟,能有钱读书,将来也还有一点希望。
贾琏看着眼前这些,生怕他侵吞他们林家家产的人,心里多少升起一些不悦。
“怎么,各位老爷们若是还不相信,大可以去请专业的人来鉴定鉴定,看看上面究竟是不是姑父大人的手印。”
听见贾琏微冷的话语,还在拿着林如海的手书研究的林家族人们,终于反应过来,面色有些讪讪。
也有人想要答应查验查验的,但是立马被其他人制止。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以贾琏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明抢,他们又能做什么?
真要请人来鉴定手印,要是没错还罢,要是查出真是伪造的,恼羞成怒的贾琏,会如何对待他们,实在难说……
因此还是由那秀才公出面,看着林有全,讪讪道:“这个,这个,族长将一半的私产给黛玉侄女做嫁妆,这我们都能理解,只是,不知为何,另外一半,也要交给侯爷,交给侯爷料理……”
林有全此时心里不免也对这些林家支庶有些鄙夷,幸好老爷明断,让姑爷来料理后事。否则,若是交给这些人,只怕他们早为了家里的遗产争打起来了,哪还管老爷的后事!
贾琏耐心总算消耗的差不多了,不等林有全回话,他直接说道:“这个很简单,因为本侯答应了姑父,将来我与林妹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这个携带着姑父嫡传血脉的孩子,将会过继到姑父的名下,承袭林家嫡脉。
所以,那一半的家产,是姑父,为我的儿子,也就是他老人家的亲孙子留的。
如此说,你们可明白了?”
贾琏说着,根本不给林家人议论的时间,继续说道:“不过姑父到底还是怜悯你们的,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不甚好。所以交代我,在我和林妹妹的孩子没有长大继承族长之位之前,让我从你们之中,选出一个代理族长,以后就由他来将林家祖产这些年的产出,分派给你们各房。
这就是所有的情况了,你们还有什么疑虑?”
都看出贾琏的态度变冷了,林家人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贾琏不单是高高在上的侯爷,而且还是连那些府太爷都畏惧巴结的出京钦差,要是真把他惹怒了,谁能承受他的怒火?
一个族老站起来,拱手道:“侯爷的话,我们都听明白了,既然族长有这些安排,老朽等人,自当从命。
只是不知道,侯爷欲让何人,担任这期间我林家的代理族长?
还有,恕老朽放肆,斗胆问一句,若是,将来侯爷和二夫人,并未诞下男嗣,届时又当如何?”
族老族老,便是族中德高望重的人。之前一直不说话,不是不关心,而是在权衡利弊,让小辈儿们冲锋试探。
如今贾琏和老管家将所有情况都说清楚了,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有些不甘心林家的事情,居然要全部交给一个外人来裁决,但是有何办法,谁叫他们之中,一个成器的都没有。秀才公?在城外乡下,或许还挺受人尊敬的。
但是在贾琏面前,只怕屁都不是。
所以,他们属实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在,看起来贾琏似乎并没有侵占林家祖产的意思,还愿意将祖产的进项,让他们各房来分派。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本来,他们就算要争,也只有资格争祖产。至于嫡脉积累的私产?若是林如海一声不说的死了,那他们当然也可能争。
但是林如海却做了安排,他们也就没资格说什么了。
而且,对大多数林家族人来说,他们眼里也只看得见林家祖产。至于林如海的私产,谁知道有多少?都没什么概念,自然没那么执着,执着也没用。
“代理族长,以及林家祖产的打理,在姑父的后事了结之后,我会再召集你们商讨。如今,最重要,还是你们齐心协力,将姑父的后事办好,办风光。
至于你们担心的,我和林妹妹将来无后的情况……
若真是那样,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代理族长干的好的,得人心,将来就是新的林家族长。”
对贾琏来说,林家祖产那三瓜两枣,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甚至于愿意和这些林家偏房说这么多,也不过是看在,将来他们会是自家儿子亲族的份上,想尽量妥善的安排好。
本来把儿子过继出去,就有些歉意了,要是再给他丢个烂摊子,即便是贾琏,心里也会不好意思的。所以,才对这些微薄的林家族人,耐心好一些。
第455章 金陵总督
听贾琏说,要是他和黛玉将来没有儿子,便直接让代理族长成为新的族长,林家族人们,立马就放心了。
看来,贾琏果然没有染指林家祖产的意思。
也是呢,他那样尊贵的人物,见过的富贵,肯定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如此看来,族长确实是为了林家好,才让他来料理林家后事的……
因此一个个将疑虑尽去,又因为贾琏掌握着关乎他们的利益,因此立马对贾琏说起好话,以图获得贾琏的好感,博取那代理族长的身份。
即便得不到族长的身份,能够和贾琏这样的人物混一个熟面,那也是顶好的事啊。
贾琏却无意与他们浪费太多时间,见事情说完了,便站了起身,最后说道:“姑父信任我,才将林妹妹和他的后事托付给我。
我贾琏,自然也记得姑父的这份恩情。
所以,林家虽然败落了,有这份恩情在,将来林家若是有什么事,我看在这个情分上,自然是能帮则帮。
甚至于,若是你们林家,能够出现什么有出息的人物,比如……科试中举之后,无法再进一步,又投官无门的,只要愿意来找我,我也不吝啬帮扶一把。
好了,我身上还有要务,明日便要离开苏州,所以姑父大人的丧礼,还要劳烦各位多多费心了。”
贾琏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但是厅内的林家族人们,却都因为贾琏的话,舍不得散开。
“若是我看的不错,这位琏爷,可是天子近臣,连府太爷都要尽力巴结的人物……”
年过古稀的族老,一脸严肃的扫向族中之人。
“太爷看的不错,确实是呢。下午的时候,小侄亲眼看见,府太爷和那些平时我们面都见不到的官老爷们,跟在琏哥儿身边,鞍前马后,像伺候亲爹似的……”
这也就是林家人对贾琏的不那么畏惧的原因,当年贾琏也来过苏州。那个时候,贾琏单纯是个有些背景的晚辈,他们这些长辈,也确实是称呼的琏哥儿的。
不过这个称呼,刚才当着贾琏的面,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说。
太爷一杵拐杖:“所以说,族长慧眼如炬!他这是,给了我们林家找了一个靠山,也是给我们林家,留下一个重现辉煌的希望。
只要侯爷真心愿意帮助我林家,将来我林家,未必不能再出一个博得官身,支撑家族的人物!”
说着,老太爷将目光,骤然落在那中年秀才的身上:“三郎,如今家族里就你的功名最高,也是最有希望成为举人老爷了。
方才侯爷说了,只要能够获得举人功名,那么,便不愁没有门路做官?其中的关系,你可明白?!”
中年秀才,此时目光也是有些激动。
虽然中了举之后,就算是踏入士林。但是,却也是最低层次的,真要想搏正经的官身,竞争也大得很的呢,特别是没有背景和靠山的人,不知道要侯多少年的缺,才能等到。
但是有贾琏的承诺,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毫不怀疑,以贾琏的身份,给一个举人谋个官身,是十分容易的事。甚至若是能够获得贾琏的青睐,将来一路官运亨通,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焉能不激动?
只要,只要自己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过了乡试,自己岂不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看中年秀才如此神色,其他林家族人不免有些艳羡,却同时也暗动心思。
考取功名太难了,他们大多数人都自知没办法。但是,若是能将自家不成器的小子送到侯爷身边做个鞍前马后的小子,或许也别有一番前程呢。
贾琏没有太关心林家人的念头,将林家的事情尽量帮黛玉安置妥当之后,第二日便离开了林家,出城去了。
金陵城,作为国朝旧都,论繁华程度,论权贵之多,都是仅次于京城的。
而作为主掌金陵省军政大权的首脑,文官最高外放级别,正二品的金陵总督廖继宏,则是绝对的封疆大吏了。
在金陵,比廖继宏尊贵的人或许还有一些,但是论权力,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比他更大的了。
一早,他正在总督府后衙摇着太师椅,悠闲的吃着早茶。
忽闻有人登门拜访,起初廖继宏还不在意,以他的身份,整个江南想来拜访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可不是人人想见就能见的。
但是听到对方通传的名号之后,廖继宏蹬腿的动作骤停,瞪大眼睛道:“你说谁?镇远侯贾琏?”
“没错老爷,应该是他。他身边带着禁卫军呢……”
“真是他?不是传闻,他奉旨到扬州督查盐务吗,好端端的他来见我做什么?”
嘟囔一声,廖继宏倒也并无什么担忧惧怕之意。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他也是有背景和根基的。虽然贾琏是强龙,他却也算不得蛇。
不过怠慢是肯定不可能的。
“老夫倒要好好瞧瞧,这位传说中,传的神乎其神的年轻侯爷,到底有何神异之处!”
说完,既命将贾琏请到正厅,他也立马更换常服,出来接见。
“哈哈,老夫今早起来,就听见后头院里有喜鹊叫唤,老夫便猜到今日必有贵客登门,果不其然!不知镇远侯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廖继宏还未跨入正厅,便大笑着出声。声音洪亮而爽快,充斥着欣喜,似乎和来客是多年的老交情一般。
及至进门,果然看见厅门口多了几道陌生的身影。而在厅内,一道修长而俊美的身影,也是伫立在客座之旁,向着他微微拱手。
“久仰廖总督威名,今日擅自造访,还望总督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不怪不怪!早就听闻镇远侯爷乃是人中龙凤,生的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果然不虚。
哈哈哈,侯爷快请入座。
来人,上茶。”
一番仿若深入骨髓,自然利落的客套之后,主客二人便都入座了。
来人自然就是贾琏。
为避人耳目,在苏州的时候,贾琏便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扬州,他则只带着二十余人,前来金陵城。
“今日前来拜见总督大人,是贾琏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总督大人相助。”
听到贾琏开门见山的话,廖继宏神色微微一动。
他虽然自持身份,没在贾琏面前自称下官,却也知道,贾琏乃是下江南公干的。
一般这样领着皇命出京的钦差,即便是各方封疆大吏,都是要小心对待的。
不然万一人家回京之后,给皇帝打个小报告,就算伤不到他们根本,只怕也是个麻烦。
所以,廖继宏立马露出笑容。
“哦?侯爷有事但请说来,只要老夫能够办得到的,定不敢不从命。”
“总督大人爽快,那在下也就不与大人客气了。
想必大人也知道,在下此番到江南,是奉旨督查盐政的。
只是在下孤身离京,势单力薄,只恐被那些盐商和地方官吏糊弄。
所以,此番来寻总督大人,便是想要恳请总督大人调一队官兵,协助在下前往扬州督查盐务。”
“你要调兵?”
廖继宏有些惊讶,随即又释怀。
盐政水深,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当初知道朝廷派了个年轻的侯爷下江南来督查盐政的时候,廖继宏心里还有些嗤之以鼻的,觉得这件事,最后大概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毕竟,扬州那一帮子盐商的能量有多大,他这个地方长官,比谁都清楚。
却没想到,贾琏竟然突然出现在他金陵,还开口就要调兵。只怕是有备而来的啊。
因此不免好奇的问道:“莫非,朝廷这次,真是要动真格的了?”
说完,看贾琏笑看着他不答话,廖继宏略有些讪讪,随即一抚胡须,笑眯眯的说道:“虽然老夫甘愿协助侯爷办差,但是调兵毕竟兹事体大,老夫也不敢随意答应侯爷。
不知侯爷离京之时,可向陛下讨得调兵之权?”
同是钦差,也有职权大小,轻重缓急。
若是谁都可以向地方调兵,那还不乱套了。
贾琏微微一笑,将腰间的尚方宝剑解下,笑道:“在下既然敢向总督大人请求调兵,自然不是任性胡来。
不过在下手中倒确实没有专程的调兵圣旨,总督大人若是有疑虑,不妨查看一番此剑。
此剑乃是尚方司现存最高制式的天子剑,凡此剑过处,地方官员不论大小,皆受其辖制。
总督大人,请。”
虽然按照道理,贾琏完全可以要求廖继宏配合他。但是贾琏可不是下江南耍威风来的,而是为了办事。
所以,能把事情办好,避免节外生枝才是首要之事。否则,即便这些地方大员不敢明面抵制他,但是来个阳奉阴违,背地里下绊子的事,还是防不胜防的。
再加上,官场上都讲究多个朋友多条路,贾琏自然乐得给廖继宏面子,高高兴兴的从他手中拿到人手。
廖继宏早在贾琏说,他手持的乃是最高制式的尚方宝剑,眼睛便微微一眯了。
作为代替朝廷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他对尚方宝剑自然不陌生。
他更相信,贾琏不敢在这件事上糊弄他。
只是心中未免感慨,贾琏年纪轻轻,竟得皇帝如此信任。
心中如何想,面上也不表露,在贾琏起身双手奉剑的时候,也是赶忙起身,双手推诿:“侯爷言重了,老夫绝无质疑侯爷之意。
既然侯爷早得圣意,老夫自当协助。只是不知,侯爷预备抽调多少官兵?”
“也无需太多,八百精锐兵丁即可。”
听说只要八百,廖继宏松了一口气,当即笑着应承下来,并立马出门,叫人去安排。
等他回来,早已换上一副更亲切的神色,笑说与贾琏一见如故,让他留下共进午宴。
贾琏却以还有俗务在身为由婉拒,只说待功成之后,再亲自登门道谢。
如此廖继宏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贾家乃是金陵望族,贾琏许是还要去拜访什么姻亲故旧,便不阻拦。
待贾琏走后,幕僚见廖继宏面有沉吟之色,不免试探的说道:“大人,我们要不要提前给扬州那边传个讯息?”
虽然总督府不在扬州,但是两淮盐政,可是将整个江南之地全部囊括了的。
所以,即便是金陵城内的盐,也都是那些老巢在扬州的盐商们控制的。
既然在他的地盘上做生意,还是最暴利的盐行,自然不可能不给他一些孝敬。
“不必,看起来,朝廷这次,真是要动真格的了。
也是,扬州那起子盐商们,一个个富得流油,连老夫见了都眼红,也是时候好好整顿整顿了。
他们也是贪得无厌,这才惹得朝廷的真怒。
此番他们能不能成功躲过这一劫,就看这位镇远侯的手段了。滋滋,连老夫都有点期待起来。”
廖继宏抚着胡须,饶有兴趣的模样。
他当然不担心盐商们垮台会牵连到他,一则他有自己的倚仗,二则盐商们每年孝敬他的那一点才算什么?倒也是,他辖制军政,却管不到盐政,那些盐商们,自然用不着太怕他,只需要做做表面上的功夫。
幕僚见廖继宏这么说,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却见廖继宏忽然转身问道:“本官记得,西山大营下面,有个千总,好像也是贾家子弟?”
“回禀大人,好像确有其人,大人的意思是?”
“这个贾琏乃是朝廷新贵,虽然与我并无太大的瓜葛,但是此番既然碰到,能交好总是比得罪强。嗯,此番就让他带队,陪着那贾琏去扬州吧。”
……
第456章 贾瑜、贾玉钗
应天府后衙,一间内堂。
贾雨村快速的翻阅检查手中的卷宗,查缺补漏,面上时有喜悦,又时有忧愁。
忽闻耳畔传来清丽之声,“老爷去岁考评占优,不是说可以提前进京侯升了吗,这是喜事,怎么老爷反而看起来不甚高兴呢?”
贾雨村转头看去,发现是娇妻,便叹息一声:“虽是不足三年之期便可离任,却也未知前途是好是歹。
中枢衙门虽多,但是有背景家世的权贵更多,似我这等没有根基的人上京去,只怕难以补到重要的职位。
倒不如在这一方,做个父母官来的轻松自在。”
贾雨村说着摇摇头,若是不熟悉他的人,听他这话,只怕还真以为其是个不清净无争,澹泊名利的儒雅文士。
他身旁的女子,看起来只二十多岁,生的身形纤挑,容貌清秀。虽不算十分绝色的女子,配上其一身官太太的仪容,温柔和顺的气质,倒是也有一番风情。
其看出贾雨村心中所思,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放下手中的羹汤,走到贾雨村身后,为其轻柔肩背,而后才轻声道:“老爷自不必太过忧虑,以老爷的学识才干,到了京城之后,一定也能得到朝廷的重用的。说不定,老爷从此之后,便能踏足中枢,实现老爷生平的志向呢。”
贾雨村目中精光一闪,随即消散,沉思一会儿方道:“当初我能递补至此地,借助的,不过是京中贾府、王府的势。说不得,此番进京,还得多多仰仗他们才是。”
女子闻言,立马笑道:“我听老爷说过,这京中王家、贾府两家,如今在京中的权势愈盛,若是他们能够帮助老爷,老爷在京中立足无忧了。再加上老爷的本事,自当平步青云,将来立足朝堂,辅国治民亦不在话下了呢。”
贾雨村也笑了起来,反手拍了拍娇妻的手。
说起来,原配死了之后他之所以立马就把此女扶正,也是看此女聪慧,会说话。
实则,以此女的出身,原是没资格做他的正妻,领三品诰命身份的。
“说起来我这两位恩主,确实是不简单。他们原本就是旧都四大家族中的两家,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那般轻易让我递补到此地。
据京中传来的消息,这两年间,他们确实更加荣耀了。
那王家老爷,当年我进京候补的时候,任的便是京营节度使,后又听说升迁,任九省统制,官至从一品,这已经是武官顶峰了。并且听闻其又平息鞑靼之乱,乃是朝廷有数的股肱之臣,权势了得。
那贾家更是不一般,大小姐如今已是后宫贵妃,乃是皇亲国戚。这且罢了,其族中还出了一个更了不得的人物,仅以弱冠之年,便已经凭借战功封侯,乃是当今身边,最得力信任的人之一。
说起来,我与此人还算有缘。可惜当年初见,虽觉得此人不俗,到底其当时声名不显,我又一心为起复之事奔走,未来得及与之结交过甚,实为可惜。”
贾雨村言语中,很明显的有些后悔之意。
“老爷说的,可是那位,去岁护送当朝公主出使塞外的镇远侯爷?”
“哦,你也知道他?”
“呵呵呵,老爷忘了,你之前有与妾身说过此人的啊。再说,我也听金陵城中其他几家诰命们议论过,说起来,那位的名声可算是传遍天下了,妾身便是想不知道也难啊。”
正在夫妻二人闲话的时候,正门外有小厮传报:“老爷,方才府丞大人派人来传,说是京中镇远侯爷到访,请老爷快出去接见!”
贾雨村夫妻二人顿时愣住了,确认了一番,贾雨村赶忙站起来,二话不说往门外去了。
到了正堂,看见果然是贾琏,贾雨村忙要上前见礼,对方却早他一步笑道:“呵呵,贾大人,好久不见。”
“在侯爷面前,下官岂敢称大。下官在京之时,承蒙贵府政老爷提携照拂,下官感激之下,曾认政老爷为世叔,执晚辈礼。
侯爷若是不嫌弃,便当下官是一家人,直呼下官的名字便可。”
“呵呵呵,既如此那本侯便托大,称呼你一声‘雨村兄’可好?”
贾雨村本就是为了与贾琏套交情,看贾琏接了,神色立马一喜,笑道:“琏世兄,请上座。”
“好,雨村兄请。”
于是二人一同上座,只以左右分宾主。
客套交谈之间,尽皆亲热友善,彷若当真是一家子兄弟似的。
实则,贾雨村年已四十,而贾琏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差了足足一倍。
贾琏初入此世的时候,对贾雨村还是嗤之以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
如今在官场混迹多年,倒也逐渐明悟了不少,贾雨村这种人,不过是官场常态罢了。
若是必要且罢,若非便要,其实留着或许更好。
以其二甲进士的功名,十余年宦海沉浮的经历,自身不俗的才能,以及与贾家的渊源……实在是作为贾家在外爪牙的不二人选!
当然,这也要看是谁来驾驭了。
原着中贾府将贾雨村运作到顺天府的位置上去了之后,贾赦那个脓包就与贾雨村走的很近,却只是被贾雨村玩弄于鼓掌之上,成为其攀登顶峰的垫脚石,最后反噬贾家。
贾琏当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如今的贾雨村官位虽不错,已达三品,但根基还薄弱的很,大可以利用。真要将来有威胁了,再除去不迟。
当然这都是后面要考虑的事情,今日他可是有事相求来的。
简单客气完之后,贾琏对贾雨村道:“想必雨村兄也知道,当年我在南京,曾从拐子手中救出来一个丫头。
经过我询问,那丫头回忆起,其原籍乃是苏州,家住十里街,其父姓甄。问及具体地址,只知道家旁有个不大的寺庙。
后来我偶然从雨村兄旧相识的口中得知,雨村兄当年金榜未中之前,也曾客居苏州十里长街,而且正与一户姓甄的人家有旧。
从那人口中只得知,那甄家当年因为一场大火,烧的人离家散了,他也不知道那户人家的去向。
我此番前来,就是想要问问雨村兄,你这里可有什么消息,若是有还烦请告知,小弟不胜感激。”
贾雨村闻言,甚觉得奇异。
首先他未中进士之前,“客居”苏州的事,这些年从未与旁人说过。毕竟那是他最落魄的时候,贾琏客气说是客居,实则他自己知道,那是流浪。
贾琏竟然能够遇到他的旧相识,还知道了这件事?
第二,苏州十里街,家旁有个寺庙,还姓甄,必是当年的甄士隐一家无疑了。
他当然也知道,甄家独女,当年被拐子给拐走了。而甄家,也因为葫芦庙一场大火连累,被烧光了家资,从此搬迁他乡之事。
至于贾琏当年从拐子手中救过一个女孩的事,他也知道。毕竟当时他是和贾家接黛玉的一行人,一道入京的,所以听说过,只未曾见过那女孩。
岂能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般巧合之事,那个女孩,竟就是当年恩主甄士隐的女儿?
这无法不令贾雨村心中产生一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敬畏。
不说甄士隐当年对他的知遇之恩,就说后来他官居大如州,从甄士隐之妻封氏手中,纳其丫鬟娇杏之时,也是允诺过,为其寻找女儿的。
虽然这些年他早就忘了这件事了,谁知道,贾琏今日竟会找上门询问甄家之事。
深吸一口气,贾雨村说道:“愚弟客居苏州之事,鲜少有人知道的,敢问世兄,我那位故人,究竟是何人?”
贾琏将贾雨村的神态变化看在眼中,内心一笑。
“他的名字不值一提,说出来你可能也不知道,他只说曾经是苏州葫芦庙里的一位小僧,曾有缘服侍过雨村兄一段时日。”
贾雨村闻言,便猜测,应该是当日葫芦庙里的其中一个小和尚,却想不起具体哪个。
毕竟都是十余年前的事了,而他也从未在意过几个小和尚。
只是心里未免有些不自在,想必贾琏也知道了,他曾经落魄到借居寺庙的程度。
知道贾琏的消息来历,贾雨村倒也不再犹豫,直言道:“不敢隐瞒世兄,当日在苏州之时,余确实结识过一位乡绅,姓甄,名费,号士隐。
那甄家,也确实有一个女儿,在三四岁之时,便被拐子拐走了。
只是不知道,世兄打听这甄家的下落是为何故?”
“实不相瞒,当年所救之女子,如今已经是我身边的一个侍妾,我甚是喜欢,故而想要为其寻亲,聊慰其心。所以,雨村兄若是知道甄家人下落,还望不吝告知。”
“哈哈哈,世兄果然是性情中人,竟肯为一侍妾费心寻亲,愚弟甚是敬佩。”
贾雨村呵呵笑了起来,知道结交人情的机会来了。
“正巧,我倒是果然知道甄家人的下落。
当年我侥幸得中之后,被朝廷外放为官,曾任大如州,便遇到了那甄家娘子,打听之下,才知道当年我离开苏州之后,甄家女儿被拐,甄家也因一场大火烧光,所以搬迁到了岳丈家里。
我当日也曾见过那甄家女公子的,也顾念当日甄家恩情,发动人手帮甄家寻找女儿,却一直苦无线索。我心中的还暗自愧悔,那般乖巧可爱的一位小姐,竟落入拐子之手,余生只怕凄苦。
谁知道,那甄家小姐,竟能得世兄相救,如今既然已被世兄抬举,想是苦尽甘来,时来运转了。”
这是在拐着弯的拍他马匹呢,贾琏只是笑笑,不接话。
“至于甄家之人,后来听说,那甄士隐随着一个野道士出家云游去了,而那甄家娘子,则是一直住在父母家中。
如今又是这么些年过去,其是否还在原处,我便不可知了。
不过,世兄若是需要,我可以立马派人去大如州,将那甄家娘子请来。只是这一来一回路途不短,可能要等些时日才能有结果。”
“雨村兄只需要将那甄家娘子娘家的详细地址告知,我自会派人去寻便是,倒是不敢劳世兄费心。”
贾琏面上故意露出几分喜色,如此说道。
贾雨村虽然很想替贾琏效劳,但是听见贾琏如此,还是没固执,让人取来纸笔,将地址仔细的写了,还交代了贾琏一番,走什么路线,到了地方之后如何寻人。
贾琏一一谢过了,便要告辞。
“爹爹~”
帘子响动之间,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后堂突然跑了出来。
原本她是直冲贾雨村而去,只是忽然看见贾雨村旁边还坐着一个陌生人,有些愣住,顿住了脚。
贾雨村见到来人,脸上顿时露出会心的喜色,笑着与贾琏说道:“此乃小女,平时被我宠坏了,不知礼数,还望世兄勿怪。”
说着,又教那女孩,上前拜见贾琏。
倒也不是贾雨村家教无方,会客还被女儿打搅。一则他一心攀附贾家,所以知道贾琏来访,并未在前厅或是偏厅接见,而是以世交礼仪,在正堂接见。
正堂之后本来就是内院,小女儿又一向得他宠爱,所以跑出来也不奇怪。
另外,若是女儿大些还有避讳直说。只是幼龄的小女,自然可以大方介绍的,还可以增进两家情义。
果然,小女孩在贾雨村的教导之下,收起顽劣形态,踩着小碎步上前,乖巧的给贾琏见了礼,口称:“玉钗,见过世叔。”
贾琏原本不甚留意,虽然这小女孩生的十分可爱,但是贾雨村本来就容貌不俗,若是再取一个美貌的妻妾,生出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儿,一点不奇怪。
只是听其名字,倒是愣了一下:“玉钗?”
贾雨村笑道:“玉钗,正是小女的乳名,想是令世兄见笑了。”
贾琏看贾雨村说着话,眼神满是宠爱的看着自家女儿,方知道是自己想的太多了,这不过是个巧合。
贾雨村是黛玉的启蒙老师,肯定见过黛玉,但却一定没有见过宝钗的吧?
甚至他立马就想起了什么,向贾雨村笑道:“可是出自‘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一句?”
贾琏这话一说,贾雨村都愣了,“世兄如何知道?这不过是愚兄早年随意所作的句子而已……”
“雨村兄过谦。家中叔父可是甚为推崇雨村兄的才学,还曾专门收集过雨村兄的大作。小弟不才,也曾拜读过,也为雨村兄的才情所倾服。”
贾雨村闻言,眼中立马泛起些许动容之色。
身为文人,最在乎的,便是文才压倒旁人,得到有识之士的认可,那可是知音!
若贾琏身份不如他,亦或是个俗人,他还不在乎。
可是贾琏是何人?那可是无论身份与本事,都在他之上的人。
武能领兵出塞,破敌救主。文能写出“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此等柔情与肃杀共存的大作之人。
当初他得闻贾琏的几首词作的时候,可是很为贾琏的才情所敬佩呢。又因贾琏主要从武,觉得贾琏便是那等文才天授,独具匠心之人。
能得这样的人拜读自己的作品,还能因为女儿的一个乳名,点出出处,可见并不只是客套敷衍,而是当真认真读过他的作品的。
想到这里,贾雨村看向贾琏的目光,第一次有了真正的亲切之意。
想了想,他笑道:“所以说,世上当真有机缘巧合之事呢。世兄可知道,玉钗的娘亲是谁?”
“哦?”
贾琏神色一动,有了些猜测。
“呵呵呵,此事说来话长了,说起来,也算是愚弟年轻时候的一桩风流佳话……”
贾雨村本来不想将自己的过往透露太多,他怕贾琏轻视他。如今与贾琏说到契合处,便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因此将自己当年客居苏州,得甄士隐赏识,看中甄家一名侍女,却因为落魄而未敢开口求娶。
及至功成名就,在大如州再见到那名甄家侍女,便勾起往昔情义,立马备了重金厚礼,向甄家娘子提亲,纳作为妾。
后来原配病故,他便将之扶正。玉钗,便是他与那甄家侍女的女儿。
“以前我还听闻拙荆说过,当年她在甄家,主要便是管带照料甄家小姐的,后来小姐被家丁弄丢了,她也伤心难过了好久。
如今那甄家小姐既然被世兄所救,想来拙荆也有再与昔日小姐相见之日,若是她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贾雨村微笑着说道。
贾琏也乐得听贾雨村说这些话。听他将自己忘恩负义的过往,润色之后说来,倒也别有一些意思。
贾琏当然也知道,贾雨村之所以对他说这些,只是想要让他觉得,他们两家之间,确实有缘分,以此来拉近和他之间的关系。
贾雨村又如何知道,只要他想,他可以与这个世界很多人,产生这种“天定缘分”。
因此只笑着应对了贾雨村的话,倒是偏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叫玉钗的小姑娘。看来,她就贾雨村与娇杏的女儿了。
既然与贾雨村以世交兄弟相称,贾雨村又将话题说到这儿,贾琏这个长辈自然也该表示表示。
因此摸了一下身上,好容易摸出一块玉佩,笑与那女孩道:“你既唤我一声世叔,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仅此随身一块玉珏,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你拿去玩吧。”
自从知道这个世道,常需要给见面礼之后,贾琏就有意无意的在身上,佩戴一些轻便,又随时可拆解的东西。
虽然贾琏说不是稀罕物,贾雨村却也知道,能够被贾琏随时携带的玉佩,必是价值不菲的,因此忙替女儿说太贵重,不能收之类的话。
看贾琏不在意的摆摆手,他才顺势笑了,让女儿致谢。
那叫玉钗的小姑娘看贾琏平易近人,又与父亲言谈甚欢,早就将玉珏接过观摩了。听见父亲也答应了,便将玉珏攥在手中,对着贾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欠身道:“玉钗,谢谢叔叔厚赐。”
声音娇娇脆脆,让贾琏听了也觉得舒心,或许这也是贾雨村如此疼爱她的原因了。
看了一眼天色,贾琏也不欲多留,告辞起身。
贾雨村挽留无果,也只能送贾琏出门。
趁着这个时间,贾雨村又说,他从邸报中,知道贾琏此番南下是为督查盐政而来,还善意的提醒贾琏,盐政复杂,叫他多加小心,有什么需要他协助,尽可派人来寻他。
贾琏领情,告谢一声就去了。
去总督府,得知廖继宏给他抽调的人手,已经在城外集结,贾琏就直接出了金陵城。
“西山大营千总贾瑜,参见钦差大人!”
夜幕降临,宽阔的大道上,火把将周遭的天空都照亮了。
八百位兵戈齐整的官兵,排成队列,军容严整。为首的军官,上前参见贾琏。
贾琏骑在马上,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南京十二房,代升太爷的孙子?”
“回钦差大人,正是……”
军官看贾琏主动叙私情,这才抬头看向贾琏。
看见贾琏一身莽带爵袍,威武非凡的模样,眼中有些复杂之色。
虽然同为贾家子弟,还是一辈儿的,但贾琏是京中八房的,而且还是嫡传一脉,他是没办法与之相比的。
即便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原籍这十二房子弟中,算是最出息的人之一。与贾琏相比,还是天差地别。
若说羡慕是肯定有的,但是嫉妒却谈不上。
都是大家族的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大多数都是明白的。而且贾琏在京中将荣国府的门楣支撑起来,他也是受益的。
这一二年,他都明显能感觉到,在军中,更受上官的重视和礼遇了。
只因为,贾家出了一个贵妃,且贾家在京城的势力,更大了,旁人畏惧,才不敢得罪别的贾族子弟。
贾瑜看见贾琏心思复杂,贾琏看见贾瑜,同样有些感慨。
京城与南京隔着数千里,便是每年祭祖,都是分开了的。是故,贾琏对于原籍的许多同族,都是不认识的,认识的也不亲。
但是,这个贾瑜,他却早就知道,并且关注过。
没办法,一大堆混吃等死的子弟里面,偶尔出一两个自己在外面立事的,想不让他这个族长关注都难。
因此对着他点点头,说道:“此番小弟有重任在身,来不及与兄长叙旧。等此间事了,我兄弟二人,再好好把酒言欢。
现在,西山大营千总听令,令你率麾下八百将士,三日内赶赴扬州,听候调遣。
沿途若有官府查问,可凭调令或是本官印信通过,不可生事。”
“卑职领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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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许夫人
尘土飞扬,来往人员繁复的扬州城门口,忽然出现几十骑人马飞速靠近。
守城门的官兵虽然一眼看出来者非富即贵,却因职责所在,还是上前闻讯。
“钦差大人入城办桉,尔等速速退下。”
来的一行人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而守城官兵在开路的军汉一声喝命之下,也是赶紧退开去。
待那威风凛凛的一行入城之后,城门口小将才连忙叫过两个亲信,低声嘱咐道:“快去禀报守备和太爷,钦差大人入城了!”
……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扬州!淮左名都,果然名不虚传。”
哪怕不是第一次到扬州,贾琏仍旧为扬州城这有着江南水乡风韵的繁华而感慨。
打马于十里长街,漫眼开去,有小桥流水,亦有珠帘绣幕。远方一座旖旎的阁楼上,还有隐隐的莺声燕语传来,花枝招展之间,老远就向远道而来的游客,展示扬州瘦马的独有风情。
这是江南的儒雅风流,是文人的胜地,也是富人的天堂。
看着这繁华安逸的都市,想到或许因为自己的到来,即将打破这种氛围,贾琏的心中,都不免升起一丝负疚之感。
“侯爷是第一次到扬州吗?”身后的柳湘莲看贾琏如此,笑问了一句。
“之前来过一次,可惜来去匆匆,未曾好好见识此地的山水春色。”
“呵呵呵,待侯爷的大事完毕,若是有兴致,属下倒是可以介绍几处地方供侯爷游玩……”
听柳湘莲一派熟门熟路的样子,贾琏不由撇头看了他一眼,笑问:“哦,听起来二郎对扬州倒是很熟悉的样子,交代一下吧,你在此地有多少相好的?”
柳湘莲本来认真想和贾琏介绍一番扬州的名胜及好玩的地方,听见贾琏这么说,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其他亲卫们,面上虽然嘲笑,心中却是羡慕。以柳湘莲的品貌,只怕很容易勾的那些花楼女子们,争风吃醋啊。
随即看向那远处的青楼,不免又多了一些向往。
京中虽然繁华,但是论及玩,只怕远远不及这江南名府。
“好了,待此间事了,若是有时间,二郎便带我们好好游玩一番吧。不过吃花酒欣赏美人之事,便不必叫我了,到时候你们自己去便是了。
本侯乃是有家室的人,比不得你们无牵无挂,可以纵意潇洒。”
贾琏说笑着,挥了一下马缰绳,加速往盐政衙门而去。
身后的亲卫以及禁卫军的官兵们,对于贾琏的话,都是笑笑。
虽然知道贾琏有和他们玩笑的意思,却也知道,以侯爷的身份,天底下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只怕还真未必瞧得上那些风尘女子。
但是对他们来说,可就不一样了,闻名天下的“扬州瘦马”,何人不想见识一二?
又听贾琏口吻中,似乎不反对他们去见识见识,一个个心底都不免意动,想着此番若有机会,定是要去尝试一番的……
来到盐政衙门,属下们各尽其职,贾琏也直接带着出们迎接的杨讯等人,进了静室议事。
“怎么样,这些天,你们可查出些什么了?”
“属下惭愧……”
“侯爷所料的不错,整个盐署的账册卷宗等物,全部被都被人整理更新过了,几乎毫无错漏之处,属下们又不精通此道,所以未曾查到什么有力的线索。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这扬州各家盐商,甚至是整个扬州府的官场,肯定是有鬼的,遮掩的有些太过明显。”
贾琏点点头,贾琏也根本就没有想过从账面上,就把这件事查清解决,除非那些盐商们都是傻子。
“那安思远呢?”
“安思远的灵柩,早已运回,因为是涉桉官员,也没有入土,如今就放在后衙之内。”
“他的家人呢,可审问过?”
“安思远有一妻一妾,一双儿女……不过,他的儿子并不在此地。”
“不在?”
“嗯,说是养在姥姥家……不过大人,下官始终觉得,这件事有蹊跷。那安思远也算是坐镇一方的大员,膝下又只有一个儿子,不放在身边好好教养,反而送到岳丈家,这有些不合理。
而且,下官看那安思远的妻子许氏,终日神情抑郁,似有心事,只是下官却问不出什么。
因为朝廷如今也没给安思远定罪,那许氏也不算是犯官家卷,下官不便逼问过甚,所以,没查问出什么结果,下官无能,还望大人恕罪。”
贾琏摆摆手,杨讯也才到几天时间,又位卑言轻,扬州这些人想要湖弄他,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杨讯所说的那些疑点,也基本相当于废话。若是没这么疑点,朝廷也不会这么关心这件事,他也就不必到此一趟了。
又问了一番细节,杨讯等人都一一答了,临了看贾琏若有所思,杨讯和锦衣卫白户赵程相视一眼,纷纷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由杨讯道:“此乃初入扬州之日,那些盐商们奉送的,下官等按照大人的吩咐,都接纳了,还请侯爷处置。”
贾琏瞥了他们一眼,“既然是那些盐商给的,你们收着便是。他们占着整个江南的盐行,一个个富得流油,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让我等千里迢迢跑一趟,他们孝敬一些辛苦钱,也是应该的。
不过,你们也应该清楚,此番督查盐政,乃是陛下亲自交代我等严办的,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想着,拿了人的便手软包庇,否则最后出了事,本官可护不住你们。”
杨讯二人心头微凛,立马应是。
倒也没再客气,将银票收回。也没什么不安心的,那些盐商们连他们这些随从都舍得奉送这般丰厚的银子,对贾琏,自然更不可能吝啬。
之所以选择交出贿银,只是想看看贾琏的态度。
虽然猜到贾琏不是迂腐之人,但是看贾琏看都不看银票一眼,就让他们各自收下,心中还是难免对贾琏升起敬佩和好感。有格局,肯让手下人有利可图的上官,才是令人信服,甘愿追随的上官。
计议完毕,贾琏出来,看见林有全正在安排护卫们驱赶闲人,布置防务,贾琏也很放心。
这也是他不去地方官府准备的行辕,而是直接住进盐政衙门的原因之一。林有全,也算是这里的老总管了,有他安排这些事,熟门熟路,不易有失。
简单交代一番,贾琏便来到安思远的停灵所在。
因为是涉桉官员,所以只是简单一口棺材摆在偏殿内,几个身着孝衣的家卷及家奴看守着。等闲,无人前来吊唁,也没有敢来吊唁。
秉着人死为大的想法,贾琏先到灵前上了一炷香,拜了两拜。
许是知道贾琏的身份,也许是将内外把手起来的亲兵神态太凶,以致于安家之人,在贾琏进殿之后,都显得有些拘谨和怕惧。
但是按照礼仪,这个时候还得有人代为致谢。所以一个三十来岁,容貌颇有八九分,身段也很显丰腴的妇人上前,对着贾琏欠身行礼。
在她身后,还有一个十二三岁,模样清娆,五官十分标致的女孩,亦步亦趋的跟着妇人,同时颇有探头探脑之意,似在打量他。
贾琏就看了过去,“夫人可是安大人之妻?”
“回钦差大人,妾身正是许氏。”眼睛没看贾琏,声音温温吞吞,神态上看不出什么感情。
“夫人节哀。”
“多谢钦差大人。”
贾琏说完这句话,便不说话了,只是微低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这下,幽僻的灵堂,氛围突然便更加静谧下来。
贾琏周围的兵士们神色严肃,目不斜视。而少许的安家人丁,则是一个个低垂着头。
妇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终于抬头正看了贾琏一眼,欠身一礼便要退下。
“不知道许夫人,对于安大人之死,有何看法?”
“先夫自来体弱,终年忙于政务,身体本来就差,许是不堪押解之苦,这才病死在路途之中……”
“许夫人确定,安大人是病死的?”
“是……”
贾琏随意的问着话,似乎根本不在乎许夫人的答桉。但是实则,贾琏还是将许夫人的神态,收在眼中。
看其应答之时,故作正色,但是眉眼却不由自主的低垂,便知道,这许夫人,或许知道点什么。只是她为何不愿意向他说?若是安思远真是被人谋害,他明显是唯一可以为安思远沉冤昭雪之人。
也不逼迫,贾琏扫了她身后的少女一眼,笑道:“听闻安大人有一双儿女,这想必就是令爱了。却不知道,长公子现在何处?”
“小儿顽劣,所以交于他外公教养……”
“哦,令尊家住何方,令公子又送去几年了?”
“家父原籍大同府,送去,送去有四五年了吧……”
贾琏笑了笑,走近一些问道:“四五年?难道夫人便不曾想念过令公子,竟甘愿一直将其留在那么远的外公家里?”
许夫人又悄悄瞅了贾琏一眼,“自是有些想念的,只是家父本是饱学之士,又赋闲在家,正好教养儿孙,倒比跟着我夫妇二人,更好些,所以……”
“安大人突然病逝,夫人也不接令公子回来尽孝?”
“这,他父亲身陷嫌疑之中,还是待朝廷查清盐政,还他清白之后,才议后事为好……”
“哦,难得夫人如此清明。我还以为,安大人去世,夫人会伤心欲绝,却不想,夫人镇定敏捷至此,对本官的问讯,竟全部都能对答如流,好似排演过的一般。”
许夫人一愣,再次仰头,只因贾琏此刻离她竟然已不足一步。这样的距离,贾琏要是对她无礼,她连反应都做不到,因此慌忙退后一步,慌忙道:“伤心自是伤心,却也自知无用,如今惟愿配合官府,清查盐政,以赎先夫之罪过。至于大人的问话,之前已有几位大人问过相似的问题,所以妾身才能有所准备……”
“是吗。”
贾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在许夫人颇为不安的时候,柳湘莲来传讯:“侯爷,扬州知府、府丞等诸位大人,前来参见。”
贾琏点点头,脚步却不动,仍旧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宛若待宰羔羊一般的许氏。
此情此景,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都大概看出贾琏的心思了。
果然,贾琏似乎耐心耗尽,竟再次靠近许氏,笑道:“原来是伤心过了,我还以为夫人根本不伤心呢,毕竟以夫人的美貌,即便安大人去了,想要再择一良婿,也并非难事。”
看贾琏图穷匕见,许夫人面色顿时浮现愠怒之色,愤恨的瞪向贾琏,终究低头道:“妾终究也是朝廷命官之妻,还请钦差大人自重。”
“呵呵呵,夫人莫急,本官只是觉得,安大人之死还颇有疑点,本官想要查清安大人的真正死因,以安安大人在天之灵。
这样吧,此番我还有事,今晚请夫人到本官住处,我二人再好好一叙。”
“你……”
这狗官,果然是见色起意。
“恕难从命。”
许夫人目露悲戚之色,贾琏却似一点没看见,反而吩咐左右,今晚定要将许夫人请到他的房间。
“不许你欺负我娘!”
那少女也算是初懂人事,之前害怕还不敢插嘴,此时见娘亲被人欺负的都要哭了,立马上前挡在贾琏和许夫人之间,娇声喝道。
贾琏低头看了她一眼,伸手似乎想要捏她的小脸,被其躲开,便笑道:“你就是安大人之女吧?正好,本官也有话要问你,你也随你娘,今晚到本官住处听候问话。”
贾琏说完,看了一眼左右,便有几人立马将灵堂上下看管起来。
这般做派,不说那几个安家下人目露愤恨,就连跟着贾琏前来的禁军侍卫们,都看呆了眼。
镇远侯爷,这么风流的么?
而且,侯爷这么肆无忌惮,无所顾虑的吗?就算看上了这安家母女,背地里什么手段用不得,偏偏当众如此,难道就不怕他们,回京之后传他的坏话?
还是,侯爷有把握,事后拿好处封他们的口,所以才不在意呢?要是这样,也不错呢,千里南下,谁也不想白跑一趟。
倒是贾琏的亲卫等人,比较熟悉贾琏的习性,有点不大相信,一向御下宽严有度的贾琏,会做这么没品的事。
因此在禁卫军的兄弟们悄悄询问,侯爷是不是一直都这么潇洒风流的时候,他们纷纷回道:“别浑说,侯爷不是这种人,他定是有别的原因,不过……”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呢,侯爷没从军之前在府里,可是出了名的好色啊。
后来虽然收敛了一些,说不定也是因为想要安心博取功名。
如今侯爷也功成名就了,说不定就那么多顾虑了呢?
那许夫人生的又如此风韵十足,女儿也是乖巧动人,侯爷能够看上的话,倒也一点不奇怪……
不说贾琏调戏许夫人之事,暗中被人如何传开,贾琏倒是悠闲自在的接见了扬州一众官员。
知府吴志荣等人力主,让贾琏搬入钦差行辕,说是如此才符合贾琏的身份,贾琏却直接否决了。
就在吴志荣等人有些讪讪的时候,贾琏却又一口答应了,他们明日给他准备接风宴之事,这倒是让吴志荣等人又暗松一口气。
立马就要趁热打铁套交情,贾琏却道:“我刚到扬州,忙碌的很,就不多陪你们了,你们自去吧。
对了,麻烦你们谁,派人将盐运司的来往账目,收支记录等,统统搬过来,本官要一一查阅。”
“是是,下官立马就让人去办。”
“嗯,你们去吧。”
被贾琏赶出正厅的吴志荣等人,在前厅便自发聚集起来。
一个人忍不住嘲笑道:“还以为这位镇远侯有多厉害呢,他竟然真以为从盐政官署和盐运司署的账目之中,就可以理清盐政?我敢打赌,给他一年时间,他也查不出一丝半点的破绽出来,最后肯定是灰熘熘的回京复命去了……”
“嘘,小声些。”
府丞打断了他的,看向吴志荣,“不知道府尊怎么看?”
吴志荣面目沉吟,摇摇头,没说什么。才刚接触,他还看不大清楚贾琏的行事风格。
忽然一个盐政衙门的衙差踱步过来,吴志荣见状立马站住,那衙差便至其耳边耳语起来。
“当真?”
“千真万确。那贾琏看见许氏,眼睛都冒光了,恨不得当场将她吃了的感觉。
装模作样的问了一些安家的事,便要求许夫人今夜去他住处接受问讯。更无耻的是,他还让其女一并去。
如今那安氏母女二人已经被他的人看管起来,只怕难逃被其凌虐的下场。”
“钦差大人问了安思远?那许氏如何答的?”
衙差便将事情更加具体的说了一些。
吴志荣这才放心,然后也觉得甚是奇异。
以贾琏的身份,竟然好色至此?倒也不一定,京中乃是天子驻地,这些权贵在京城,只怕不敢张扬,都憋坏了。
好不容易出京,自然狐假虎威,无所顾虑。
再说那许夫人,也着实有勾引男人的本钱,他还想着等盐政这桩事过去,看看是不是有机会纳来做一房夫人呢。
没想到,竟被贾琏横刀夺爱了。
倒也没有嫉恨,只是觉得,若是贾琏是这么好拿捏的人,那对他们而言,倒是一桩好事。
因此将此事,立马分告左右。
左右官员自然也觉得诧异,随即都笑了起来:“这位钦差大人既然如此好色,那倒确实好办了。那些盐商们,别的本事没有,豢养美人的本事,却是一家比一家厉害。
如此府尊也不必忧心了,只管将此消息传给他们吧,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拉拢这位天子近臣,呵呵呵。那些盐商只怕要高兴坏了,多一个臂膀如此硬实的人做靠山,将来他们日子,越发好过了。”
“言之有理,盐政本来就与我们无甚关系,还是让他们自己费脑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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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贾琏手下的亲卫,加上禁卫军以及锦衣卫,一共有两百余号人。
有这些人手,足够将整个巡盐御史衙门全部控制起来,闲杂人等,该赶出去的赶出去,即便是维持官署运转必要的衙役和杂役,也是规定了活动范围,不得走动。并下了严令,违者直接按欲图行刺钦差论处,就地正法。
所以,很快整个巡盐御史衙门都变得森然起来。
贾琏也就此放松一些。
虽然以他的身份,扬州这些官员乡绅,不大可能敢对他出手。但是他既然决定要帮皇帝办点正事,自然就要防备对方狗急跳墙。
贾琏一向喜欢谋定而后动,他可不希望,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出现在他的身上。这也是他从苏州回来,会绕道南京调兵的原因。
扬州的守备军和衙差,也很多,但是用起来他不放心。
“二爷……”
走进正内院,迎面昭儿、兴儿几个走了上来,贾琏才点点头,他们便主动说道:“二爷屋里的东西用物我们都换好了,二爷可以放心安寝了。
另外,那安家娘子和小姐,也给二爷放在屋里了,由阿琪姑奶奶她们看着呢。
二爷可得小心些,那安家娘子可是固执的很,之前奴才们本来安排她们先去沐浴更衣的,但是她们死活不肯,奴才们也不敢伤着她们,也只能由着她们了……”
昭儿兴儿,原本都是贾府微不足道的小厮,但是因为命好,是最早的一批跟着贾琏的人,所以如今在贾府,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奴才。
特别是昭儿,贾琏这些年基本去哪都带着他,导致他不但见识和谈吐长进很多,而且办事也越来越合贾琏的心意。
贾琏朝着正屋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似有些好奇:“沐浴更衣?我不过是想问她们一些事情,沐浴更衣作甚?”
“是是是,二爷确实只是想问问她们问题……不过是奴才们想着,到底她们要和二爷当面谈事情的,二爷又喜欢干净,她们家里又死了男人,难免晦气,怕传给二爷,才想叫她们洗洗的。”
昭儿、兴儿几个都点头哈腰,一副二爷说什么都对,但是我们心里都明白的笑眯眯样子。
贾琏便懒得理他们,一抬脚进屋了。
主屋里有三个人,三个女人。阿沁一身轻便的劲装,弯腰叠被铺床,而旁边的桌边上,许夫人和她女儿则是一身白衣孝带的站着,本是一副相偎相依、惴惴不安的模样,却在看见贾琏进门之后,纷纷朝着他目露愤恨。
“爷回来啦。”
阿沁看见贾琏,转身到茶水间到了一杯热茶过来。
贾琏便顺势坐下,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母女二人,然后对阿沁道:“她们就一直这么站着的,如何不让她们坐着等我?”
阿沁扫了一脸戒备之色的母女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和不屑,随即娇声道:“爷可是冤枉死人了,奴是让她们坐的,只是她们不肯,还骂人家,所以奴也只能由她们了。
不过,她们都不敢出门,嘻嘻,姐姐在门口守着呢!”
贾琏本就是随口一问缓和气氛,闻言便让阿沁退下。
“是,奴便不打扰爷的雅兴了,祝爷今晚玩的高兴些……”
许是还记仇,阿沁临出门之前,特意看了那许夫人二人一眼,如此说道。
这自然又让那母女二人神色再变,许夫人甚至直接将女儿,拉到身后挡了起来。
她的眼神愤怒且无奈,知道今晚难逃被辱的下场,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想着,定要保护好女儿不受伤害。
原本以为,接下来贾琏会如之前在灵堂的时候那样调戏她,逼她就范,但是直到阿沁离开许久,都不见贾琏有何举动,也不曾说话,只是端着手里的茶杯,一口一口的轻呷,似在思索什么。
安抚了一下躁动不安的女儿,许夫人终是先开口说道:“贱妾蒲柳之姿,又是犯官家眷,身份卑贱。而大人贵为钦差,听闻还身具侯爵之位,身份何等尊贵?
所以,大人何苦为难我等,还请高抬贵手。”
许夫人害怕触怒贾琏,因此尽量用平静的神色看着贾琏。
贾琏闻声,果然转过头来。再次直面贾琏的仪容,饶是此时心中无比鄙视憎恨贾琏,她内心也不禁感慨,这样的好皮囊,竟被老天赋予这等狗官,实是可惜。
“本官何时说过要为难你了?”
看贾琏好整以暇,甚至有些笑意的看着她,许夫人眉头一皱,“既然大人并无为难之意,还请让我母女二人离开……”
“这个不忙。不是说好了,本官有话要问你二人么,待本官询问完毕之后,自会让你二人离去。”
“大人此话当真?”
即便猜测贾琏是故意戏弄她,许夫人也不禁升起一些希冀。
贾琏便笑道:“当然,若是问完话之后,你愿意自荐枕席,本官也不介意让你留下来。”
贾琏这话一说,许夫人还没发话,躲她身后的安家小姐忍不住探头怒骂一声:“呸,狗官,不许你侮辱我娘亲!”
看得出来,这姑娘对贾琏的愤恨已经积压很久。此时只这么骂一句,已经是很努力压制的结果了。
贾琏莞尔,瞧了那小姑娘一眼,才对许夫人道:“令爱如此言行无状,难道就不怕触怒本官,到时候,故意将安大人定以重罪,让安家一干女眷,受充官之苦?”
许夫人面色大变,她就知道会这样!
贾琏是奉旨下江南调查盐政一案的,一旦朝廷认定盐政有大纰漏,那么他夫君便是头一号的犯官。哪怕他夫君已经死了,只要朝廷认为他有大罪过,自然还是会对安家降下惩罚。
而盐政是否有差错内幕,她夫君安思远是清白还是罪大恶极,显然,都由贾琏这个御命钦差说了算。
果然贾琏还是要拿这个来威胁她,让她就范。
但她有什么办法,自夫君被皇帝下旨押解回京之日起,她就有这个预料和准备的。
夫君是朝廷命官,没出事,她就是尊贵的官家太太,是诰命夫人。
夫君出了事,所有安家之人,都要受到牵连。
而犯官家眷,最常见,也是最令人恐惧的惩罚,便是贾琏方才所说的充官。
何谓充官?羁押归案,充作官妓尔。在教坊司,这样的女子数不胜数。
而对许夫人而言,她自己还罢,但是让女儿受此刑,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几乎一瞬间,她便认命了,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和反抗的心理。
连忙制止女儿,然后对贾琏赔罪道:“小女无礼,还望大人看她年幼无知的份上,莫要与她计较。
只要大人肯开恩,放我安家一条生路,罪妇,愿听大人任何差遣……”
说到这里,许夫人觉得羞耻至极。到底她是个正经的官太太,而非风尘女子之流,若非还牵挂着一双儿女,便是叫她死了,也不愿说出这样自甘下贱的话。
其女安采儿感受到母亲死死攥着她的手,不由的瞅了母亲一眼,看见母亲眼中的耻辱之态,她的小脸上也挂满了泪水。
但她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了,她明白父亲之死对家族代表什么,也被方才贾琏口中那“充官”二字吓得脸色苍白,所以此时此刻,她除了流泪,也不敢再做什么,说什么。
看此二人如此模样,饶是只打算简单做场戏的贾琏,也不由得擦了一下鼻子,觉得自己此时定是很像电视剧里的反派狗官。
因此轻咳一声,终于收起戏谑心态,正色道:“好了,方才不过是戏言罢了。
本官为人一向清正严明,严于律己,岂能做出故意陷害同僚之事。
安大人若是无罪,本官自然也不会恶意构陷。
倒是本官想要再问夫人一次,安大人,当真是病死的,便连夫人,都没有察觉到一丝疑点?”
这是贾琏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而且这一次,贾琏面容严肃,似不像心存不良。
许夫人想了想,回道:“当日知府派人将我夫君的尸首送还,说是不堪忍受路途严寒,一疾而终。还吩咐我等,要将我夫君的尸首安置好,不许下葬,等候朝廷下来查看。
大人既然对先夫之死尚有疑虑,为何不开棺验尸,反而一再追问妾身?”
许夫人,颇为认真的看着贾琏。
看许夫人这样,贾琏便笑了。肯开口就好。
“本官当然可以开棺验尸,但是想来,就算安大人死于谋害,而背后之人既然敢杀害朝廷命官,还不怕朝廷派人下来查,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
如此,只怕本官就算开棺查验,也是验不出什么的。
不过,若是夫人这里,能够给本官提供一些线索消息之类的东西,或许,本官就有把握另辟蹊径了。”
贾琏说的自然,许夫人也收起羞耻心态,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贾琏。
终究她还是摇摇头,“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又何必问妾身。当初知府大人将我夫君的尸首送回来的时候,妾身也是查看过的,我夫君,确实是死于风寒。
所以,应该是大人多虑了。”
风寒?看来,是被人活活冻死的了。
贾琏和林如海一般,绝对不相信安思远是自然病死的。肯定是江南盐政有猫腻,那些人怕安思远上京之后,在朝廷面前暴露,迫不得已才灭口。
甚至于是什么猫腻,以林如海常年主导盐政的经验来看,都大概猜得到,并且贾琏也认为,林如海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只是这许夫人,既然跟随安思远住在巡盐御史衙门,她应该不可能对夫君的事情,一无所知。
缘何要一口咬定,她男人是正常死亡?
“夫人和安大人的公子,并不在其外祖家吧。”
贾琏突然笑道。
许夫人顿时愣了一愣,“大人,何出此言?”
“若是本官猜的不错,令公子现在应该就在扬州,而且,只要本官一日不离开扬州,夫人便一日见不到令公子。而夫人,唯一能够保证令公子安全的办法,便是在本官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本官猜的对不对?”
贾琏此话一出,许夫人面色还算镇定,她身边只齐肩高的安采儿,却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看着贾琏宛若看非人。
“夫人也不必先急着否认。本官想要验证这个猜想,也很简单。
巡盐御史衙门那么多人,只要本官派人将他们全部抓起来,挨个审问,不信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像夫人一般守口如瓶。
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在这四五年之间,看见过令公子,本官便知道夫人在撒谎了。
不过本官若真是这样做的话,自然免不了打草惊蛇。对本官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令公子来说,只怕便不算是好事了。
所以,我劝夫人好好想想,是趁着此间无外人,将实话与本官说来,还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谋害自己丈夫的贼子一伙狼狈为奸。
我也不瞒夫人,本官已经掌握了不少扬州各大盐商贩卖私盐的证据,本官此番下江南,是定要替朝廷,好好整顿一番盐政,杀一杀那些越发贪得无厌的盐商们的气焰的。
所以,夫人选择协助本官,本官兴许也能帮你。若是继续为虎作伥,只怕安家距离抄家灭族不远矣。”
贾琏毕竟是风里雪里厮杀过,在皇帝面前也能奏对自如的人。
此时认真与许夫人说话,自带一股威势。
许夫人面色有些发白,她都不知道,为何之前还是一副贪财好色狗官模样的贾琏,竟然能够摇身一变,变成正义化身的模样!还一口一个狼狈为奸、为虎作伥的说她,好似她已经是个罪大恶极的毒妇了一般!
她沉默了。人都是在苦难中成长的,以前的她是个安富尊荣的贵太太,一朝夫君出事,她不得不担起家族的重担,为家族和儿女的未来担忧考量。
她的力量太弱小了,所以只能任人驱使。
若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就强大无比的男人,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正义无私,那么,是否,她真的可以借此机会,为家族和儿女,博得一线生机?
“大人,竟然连走私之事都知道?”
“别太小看朝廷,若是没有一定把握,派我下来做什么?
我既然敢来,就有把握收拾起这一摊子事。夫人若是连我都信不过,那注定只能含冤受辱了。”
含冤受辱!
是啊,都到了任人凌辱的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赌一把的呢?即便贾琏是哄骗她的,安家也不过是输的更彻底一些罢了。
“嘭~”
忽见许夫人上前一步,双腿自然跪下,在地上砸出很大的声响。
“还请钦差大人,看在与先夫同朝为官的份上,救一救我儿子。
若是钦差大人能够平安救回我儿子,便叫妾身,余生给大人当牛做马,妾身也甘愿!”
许夫人对着贾琏便是几个响头,声音悲戚,宛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贾琏弯腰将她扶起,沉声道:“夫人还请细细说来。”
“是,是这样……当日,当日先夫因为办事不利,被朝廷责问,后被衙差押解上京,妾身与一双儿女便终日惶惶不安,生恐有什么变故。
谁知道,先夫的变故未等到,我儿子却突然失踪了。
他是出门为他爹上香祈福的,谁知道,半道就让人给掳走了,我们发动所有人去寻找,却都找不到。
后来,那吴志荣将先夫的遗体送回来,说是先夫在路上偶染风寒病故,妾身自是不愿意相信。
谁知道那吴志荣便派人威胁恐吓我等,说是朝廷不日会有钦差降临江南,若是钦差大人问起话来,让我等按照他的意思回复。
但凡敢有一点不遵从他的意思,或是惹出麻烦来,就再也见不到我儿子了……
还请大人垂怜,救救我儿子,即便他父亲犯了错,孩子是无辜的,还请大人垂怜,救我儿子回来,妾身与您磕头了……”
许夫人哭着,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贾琏倒也不太意外。之前就觉得,安家将唯一的儿子送到岳丈家,有些不合常理,这才试探一番。
倒也是,许夫人等作为安思远身边的亲人,若是安思远真有什么猫腻,许夫人等多少都会知道一些。
而对于那些幕后者来说,将安思远灭口,就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轻易平息不了事态了。
若是再将许夫人等一并灭口……但凡朝廷还有一个脑子正常一点的,都知道其中有大问题了!
所以,许夫人等不能杀。但是怎么让其听话,不至于成为泄露消息之人呢?
将安家唯一的血脉控制起来,逼许夫人就范,这一招,确实是最简单有用的了。
若不是贾琏早打定主意好好与扬州这帮人打擂台,并且还有耐心慢慢攻破许夫人的防线,只怕也得不到这个消息。
如此看来,许夫人,当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也没着急问盐政之事,贾琏先问:“你是如何确定是吴志荣抓走你儿子的,是他亲口说的?”
“倒也不是他亲口说的,只是他当日才口头威胁过我,当晚那些绑走我儿子的人,便来信威胁,结合他们与先夫的一些勾当,妾身如何还猜不到,是他绑走了我儿子!
还请大人,一定要将这吴志荣绳之以法。
扬州盐政之所以崩坏,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这个吴志荣造成的。”
为了取信贾琏,许夫人也不待贾琏问话,便主动开始交代:“正如大人说的那样,去岁两淮盐税,之所以一下子少了那么多,都是因为那些盐商们,背地里大量贩卖私盐!
先夫其实也早有察觉,一则那些盐商们行事周全隐蔽,二则,每次当先夫想要召集御史衙门和盐运司的盐差们去缉拿的时候,要么盐商们就是事先得到消息撤走了,要么就是被知府吴志荣等人,设法偏袒、阻碍。
最严重的一次,那些人竟然以我安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做威胁,所以,先夫不得已,只能屈从,不敢再大肆稽查私盐……
私盐一多,官盐自然受到挤压,盐税,也就大幅度减少。
直到去年最后核算的时候,发现盐税竟然锐减三成,先夫才知道事情兜不过去,开始焦急惶恐。被朝廷押解回京之前,先夫还做了许多准备,说若是此番入京瞒不过去,为了保全安家,他会将所有事情一一向朝廷揭发,以将功补过,以他一人之死,求朝廷宽恕安家。
谁知道,那些人竟如此心狠手辣,在半路上,就对先夫下了毒手……”
许夫人一脸心酸愤慨的说道。
贾琏静静的听着,他相信,许夫人没有撒谎。因为林如海也说过,朝廷新政,要求盐商们帮朝廷运送粮草至边关,入换取更多的盐引。
这样做的好处是,朝廷可以节省一大笔开销,但是相应的,盐商们的利益,会得到压榨。
为了更多的利润,那些盐商们会选择走私私盐,以避开盐税,就很说得通了。
“哦,若是照夫人这般说来,安大人倒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了,完全是被吴志荣等人裹挟的?
我只是好奇,安大人出任盐政也两年了,为何之前发现端倪的时候不禀报朝廷?为何,一定要到了最后关头,才决定向抄题揭露盐商们大肆走私之事?”
“这……许是先夫一开始,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看着眼前跪在地上,容貌秀美的俏妇此时还妄图润色遮掩,贾琏摇头一笑,倒也没拆穿她。
为什么一开始不揭露,自然是盐商们给足了好处!
只是盐商们的胃口越来越大,让这位安大人越来越不安,想要找后路的时候,才发现贼船难下了。
可叹,清官难做。特别是巡盐御史这等大肥差。
也由此,更加说明林如海的能力。在盐政干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出过大的纰漏,而且,还能维持自己清流的形象……
自家那姑父大人,当是有些手腕的。可惜,天不假年,否则他也要多一个靠山和臂助。
(本章完)
第459章 长夜漫漫(为莉泽萝忒·薇露库麦丝塔盟主加更)
“禀大人,虽然先夫死后,盐运司和府衙的人,都先后到御史衙门搜查过卷宗,但是妾身手中,还是有一些先夫以前交给我的账册和走私名录。
先夫死后,妾身害怕出事,提前将那些东西藏起来了,大人若是需要,妾身可以将那些东西都献给大人,只求大人救救我儿子,并且为先夫沉冤昭雪,将吴志荣等一干贪官污吏绳之以法……”
许夫人也早就怀疑,安思远是被吴志荣等人害死的。
而且儿子还在对方的手中,虽然对方只是为了让她守口如瓶,还承诺钦差离开江南之后就会让她儿子平安回来。但是一日见不到儿子,她一日就难以放心。
如今既然决定投靠向贾琏这一边,她倒也干脆,准备将她之前藏起来以防万一的东西也交给贾琏。
贾琏略觉得意外,没想到许夫人还留着一手。如此倒也好,多一些确切的证据,对他之后的行事,也有利一些。
因此点点头,然后道:“关于夫人的儿子,我之前既然说了,便会遵守承诺,尽力帮夫人寻回。
至于安大人之事,一切本官都会按照国法承办。他若是清官,朝廷自当嘉奖,他若是有罪,朝廷也自会降下惩罚。不过若他真是被人谋害的,那下手之人,本官也必会依律严惩,这一点夫人倒是不必担心。”
许夫人闻言感激的磕了一个头,然后就说要回去取那些证物。
巡盐御史衙门是分前后的,前面是官衙,后面才是主官官邸。贾琏占用的是官衙,而她作为家眷,自然是住在后面的官邸。
“这个不忙,你明儿再给我吧。本官这也是为了夫人考虑。
因为本官还有一些事情没准备万全,所以暂时还要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几日。为了夫人和令公子的安危着想,还是别让他们疑心夫人才好。
所以,今晚夫人和小姐就歇在本官的院里吧,明日一早再离开。”
“这……好,一切都听大人的安排……”
许夫人蓦然有些紧张。她虽然能明白贾琏话中意思,只要她在贾琏的屋里待一晚,所有人都只会以为贾琏是见色起意,玷污了她,而不会怀疑她与贾琏暗中通报了什么内幕。
毕竟吴志荣那些人,只是不想让她生事,可不是真以为她手中有什么足够威胁到他们的证据。若是那样的话,那些人早就对她动手了。
或许,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还想要借此,让那些人觉得,他是个贪财好色,好对付的主……
尽管如此,许夫人还是担心,贾琏只是以此为借口,将她留下来。
她对自己和女儿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
就在她思索贾琏各种反应下她该持什么对策的时候,却见贾琏叫了人进来,吩咐在外面给她母女二人安排一个厢房。
原来是让她们住外面,不是让她们同住这正屋里啊……
许夫人长舒一口气,立马拉着女儿,给贾琏郑重的磕了两个头。就在随人往外走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奇异,忍不住回头望了贾琏几眼,看贾琏也看过来,她方加快脚步走了。
阿沁端了洗脚水进门,一边弯腰服侍贾琏,一边笑道:“爷真的打算就这么让她们离开?”
“不然呢?”
贾琏抬脚放进热水中。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事情越少越好,所以他也并不让昭儿等人为他的起居铺排。
就比如这般,只简单洗个脚入睡,比之在家中,省了不知道多少程序。
不过嘛,虽然身边一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但是阿沁却总能在他身边没其他女人的时候,充当起体贴的小侍女。有这个天生擅风情,又会来事的丫头服侍,贾琏便是想要过和尚的日子也难。
“当然是把她们留下来,让她们给爷侍寝呀!反正爷现在都担上了一个风流好色的名声了,而且林乡君也不在此处,二爷又何必故意端着。”
阿沁一边伸手在水盆中,温柔的给贾琏按着脚丫,一边抬头,面带妩媚的笑道。
“这又关她什么事。”
“当然有关系了。自从在大漠上,爷收了我姐姐之后,隔三差五的,也是叫我或者姐姐侍寝的呢。更别说回了京城之后,爷每日里,一边要办那么多重要的事情,一边还不忘各处偷香窃玉,忙得什么似的。
可是呢,自从这次离开京城之后,爷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叫我姐妹二人侍寝了,就连唯一带出京城的侍女,也都乖乖的放到旁处。爷可敢说,这些不是因为林乡君大人?”
阿沁笑眯眯,似有些嘲笑,又似有些酸味。
此番南下,连香菱都看得出来贾琏和黛玉之间,不是简单的表兄妹,更别说这鬼精鬼精的丫头了。
对于阿沁的话,贾琏倒也不好反驳。
因为在船上的二十来天,他确实很洁身自好。
其中固然有黛玉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林如海。他毕竟答应为林如海送灵柩下江南,一些忌讳,还该有。
但是他又不是圣人,且经常陪着黛玉那又美丽,又怜人的丫头东逛西逛的,有时候难免有些心动。而黛玉自然是只负责美哒哒,而不管其他的,贾琏也不好意思唐突人家。
这个时候,香菱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而且黛玉似乎也懂一些“道理”,虽然贾琏说是把香菱给她,但是在船上的时候,黛玉还是放任香菱服侍他沐浴安寝之类的。
看贾琏不说话,阿沁便笑了起来。
她可是知道,自家爷在某些方面,可是很强硬的。却偏偏肯为了黛玉,克制那么久,她是既嫉妒,又心疼。
所以在离开苏州的时候,就打定主意,接下来的时间,要好好弥补自家爷的。
原本以为要被安氏母女截胡的,谁知道,贾琏竟然只是说说而已。这无疑令她很高兴。
“莫非爷是嫌弃她们一个年纪大了,一个又太小不成?其实奴家倒是觉得,她两个都很不错的呢,特别是那安夫人,温婉淑仪,又生的很是美艳。而且年纪看起来,也就和家里的尤大奶奶差不多嘛,二爷怎么就嫌弃人家呢?难道是因为人家生养过了?”
阿沁一副用心思索,好奇宝宝的模样,免不得被贾琏一个爆栗扣在脑门上,她也不在乎,嘻嘻一笑,转而说道:“爷这几日来回奔走,身子肯定累坏了。
原想着,让她们给爷好好解解乏的,爷既然放她们走了,那就只能泡个热水脚去去乏罢了。”
说着,便起身去旁边,拿水壶往盆里注热水。
调试了一番水温,看贾琏果然舒服的眯上眼睛,就起而在贾琏侧边,挨着床沿蹲跪下来,又开始给贾琏捏大腿。
她捏的很认真,而且很贴心,什么地方都敢去捏捏碰碰。
察觉贾琏动了家法,且不自觉的坐了坐身子,她心内自得一笑,却佯装不知的样子,继续给贾琏按摩,而且动作都规范起来。
这就让贾琏有些不爽了。
只看其狐狸一般得意的笑容,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小丫头胆子大了,敢拿捏他了。
因此一抬脚,淡然的说道:“好了,擦干净出去吧。”
阿沁一愣,她知道贾琏颇喜欢泡脚,没事的话一般要泡许久的,这才多一会儿啊。
瞥了一眼贾琏的神态,仿若也看出自己弄巧成拙了,因此连忙殷切起来,并笑道:“张大哥和赵大哥他们说了,为了爷的安全着想,让我姐妹二人,至少有一个人在爷屋里守夜的,以备有事情好传唤。
所以,奴今晚就住在这屋里,不必出去……爷想对奴做什么,都可以的,奴也不会告诉乡君大人……”
“那就让你姐姐进来守夜吧。每次都让你受累也不好。”
见贾琏如此,阿沁顿时眉目紧蹙,有些娇恼的瞅向贾琏。看贾琏不为所动,又立马笑了起来,整个脑袋都倒在贾琏的腿上,望着贾琏讨好道:“爷别和人家置气嘛,算奴错了好不好?”
虽然她和姐姐关系好到不分彼此,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不好相让的。
看贾琏轻哼一声,不置可否,阿沁就起身再次给贾琏添了热水,然后蹲回来,便要去解贾琏的襟带。
贾琏略觉无语,按住对方的双手。这妮子,若非知根知底,他都要怀疑,其是不是从楼子里面学艺归来的。
阿沁哪知贾琏的想法,她望着贾琏,红润娇俏的脸上略带几分霞色,戏笑道:“二爷骑了一天的马,哪能只洗脚,其他地方也要好好洗洗才好呢。”
饶是以贾琏的经验,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沁口中的洗洗竟是如此直接简单,而令人无法拒绝。
心中只能感慨,这妮子撩拨侍奉男人的天赋,真是够离谱的。在这方面,天生风情万种的秦可卿,或许都没法与她比。
真要说起来,秦可卿在这方面,目前还处于摸索阶段,而这妮子,已经算是练成了。
或许,让秦可卿与她学习学习,能够让秦美人,少走许多弯路呢。
恭喜桃李再得一位盟主,撒花……
另外也要感谢一直支持桃李,所有投票、打赏的各位哥哥姐姐大哥大嫂们,谢谢各位帅哥美女了。
(本章完)
第460章 长夜漫漫(二)
就在主仆二人十分得趣之时,忽闻得轻轻的房门叩动之声。
阿沁抬头看了贾琏一眼,然后才开口问道:“谁?”
门外沉默了一下,就在阿沁疑惑大晚上谁敢来消遣贾琏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柔和的声音:“妾身许氏,有关于盐政之事求见大人……大人若是不方便,妾身便明日再来……”
虽然门外之人努力维持声音平缓,说到后面,还是透露出些许紧张忐忑。
阿沁心内便明白,这许氏来的不怀好意,却也不敢替贾琏决断。
“进来吧。”
贾琏倒是没想什么,摸了摸阿沁的脑袋以作安抚,便开口吩咐道。
如此,阿沁也只能替贾琏将汗巾等物重新系上,又将贾琏的脚抬起来,擦干净放在床边,然后才不急不慌的端起满满的一盆洗脚水出门去了。
却说许夫人母女二人在阿琪的指示下,就在侧面的一间厢房住了下来。
也没心思考虑厢房简陋,比不得自己的屋子等事,许夫人一心都在回忆之前与贾琏的对答之上。
她没有办法不关心,因为能够平安救回儿子,以及整个安家的富贵生死,都在贾琏的身上,她再怎么慎重都是应该的。
女儿安采儿倒是对贾琏十分好奇的模样,不断的追问她,贾琏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能不能帮忙救回弟弟等问题。
许夫人被问的烦躁了,就板起脸,命令她睡觉,才得已消停。
锁好房门,睡在女儿身边,许夫人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甚至比平时还要清醒,这数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思索,衡量了一番,思维逐渐变得清晰。
她明白了,此时的安家,只有依附贾琏,才有一线生机。与吴志荣等人妥协,不过是与虎谋皮。
丈夫以前还是和他们一条船的人,而且官职不低,都能被他们说抛弃便抛弃。如今丈夫死了,安家更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
如今留着她们,不过是因为朝廷的目光还留在这里。
一旦贾琏离开,安家只怕就是被他们用来顶罪的不二选择。届时不说儿子,就连她和整个安家,都毫无生还的余地。
但是贾琏如何肯帮她,帮整个安家?官官相护,是一个常事,这也是她一开始,没想过揭露吴志荣等人真面目的原因。
她明白胳膊扭不过大腿。
如今贾琏虽然表露出想要整治盐政的心思,但是具体有几分真心,还待商榷。就算他真有本事整治盐政,只怕也懒得理会安家的死活。
以丈夫生前和光同尘的做派,他监管下的盐政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只要没有得力之人帮忙,注定会被定罪的。
一旦丈夫被定罪,安家自然也就完了。
所以,想要安家无碍,丈夫就不能被定罪。即便被定罪,也不能是牵累亲人的大罪。
这个时候,她也想不到别的得力的,能够为丈夫开脱罪责的人了。
丈夫以前交好的同僚,她知道的不多,而且,这个当口,人家就算有能力,又凭什么为了毫无价值的安家,摊这趟浑水?
有交情的尚且如此,同理,贾琏又拼什么帮安家?
就凭她手里掌握的那些,盐商们的罪证?
只看贾琏都不着急让自己找出来交给他,便能知道,或许贾琏并没有多看重那些。她也是官家太太,当然知道,官面上的事情,证据很多时候都只是辅助用的,关键还是看各方权势大小。
心里想着这些复杂的问题,又不好辗转打扰女儿,心情便逐渐烦躁。
偏头看向女儿,许是今日担惊受怕了许久,已经安静的睡着了。看着其姣好、安静的面庞,许夫人陡然拿定了主意,掀开被子,默默的下了床榻。
男人死了,所有的责任,就得她来承担。
她必须要保证,贾琏愿意救安家,救她儿子。但是此时的安家能够打动贾琏的东西,实在太难找到了。
银子?安家确实不缺银子。但是,先不说贾琏是否贪财,就算贪财,安家能够与那些大盐商们相比?
而且贪财之人,必定无义。以安家的现状,就算收了她的银子,转身再把安家卖了,也是十分寻常,且还能杜绝麻烦的事。
所以,贾琏是个不贪财的好官,反而是她安家的希望。
对于好人,不能以利益驱使,只能动之以情理。何谓情理?想要用最短的时间,与那等身份的人攀上交情,最简单的,莫过于男女情义了。
正好,她有让男人心动的资本,正好,此时此刻,她就住在这院里,有着这样的机会。
所以,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为了安家、为了儿子。这样默默念了一句,许夫人坚定的打开了房门。
站到廊上,看着万籁俱静的大院,许夫人莫名打了一个寒颤,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仔细看了看,却又什么都没能发现。尽管如此,许夫人心内还是更加谨慎了一些,迈着小心的步伐,往正屋这边来。
她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谁知道刚刚跨上正廊,就听见后面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做什么?”
许夫人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转身,才发现是之前站在正门口的那个女侍卫,此时正立在她的身前,审视的看着她。
“妾,妾身想要求见钦差大人……”
哆哆嗦嗦的说完这句话,看女子仍旧面无表情,她又解释道:“之前大人问了我一些事情,妾身没有回禀清楚,回屋之后妾身想通了许多,所以才想向大人面呈。”
这句话就说的通顺多了。
女子似乎皱了皱眉,而后以更冷的语气道:“手抬起来。”
许夫人不明所以,在女子的冷视之下,还是乖乖的将双臂抬起来一些。
就见那女人持着剑柄,在她身上拍打了几下,然后就收起剑,一言不发的转身站到了暗处。
许夫人这才明白,大意是检查看她是否有携带利器,心中对贾琏就更加敬畏一些。
整顿了一下衣裳,她才缓缓走到正房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扣响房门。
房门没锁,所以她顺利的进入房间,竟发现贾琏身边仅有的两个女子之一,竟在服侍贾琏擦脚。
若是她记得不错,之前带着女儿回屋的时候,她就看见这娇艳的女子端着水盆进屋的……
什么脚,要洗这么久?
她也是过来人,自然很快想到一些风流韵事上面去,因此心内不免一跳,面上倒不显。
规矩的站在一边静候,即便是那女子路过她身边不悦的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只当看不见。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成不成都得试一试,羞耻心,在这个时候,是累赘。
“你来做什么?”
贾琏半坐在床上,有些好奇的看着,不过一会儿没见,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许夫人。
而本来就勉强保持镇定的许夫人,面对贾琏的凝视和问话,面上终于维持不住,只听见后方房门合上的声音,柔和光洁的面颊,便陡然红润起来。
好在贾琏那冠绝古今男子的俊朗容貌,和温润的声线,让她觉得安心一些。
因此大着胆子,走到贾琏的面前三步处,直视着贾琏道:“之前大人有说过,若是妾身甘愿自荐枕席,大人也愿意收留,此话可当真?”
许夫人本想要矜持一些的,最好是找些正题先说着,然后不动声色间展示出自己的美貌和身段,让贾琏难以把持,最后成就好事,如此是最好的。
这大概就叫做美人计吧。
只是她又自知自己大晚上跑到贾琏的房间来,只要是个聪明人,都应该能明白一些她的企图。
贾琏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蠢人。因此面对贾琏那仿若能够看穿她身体的目光,她蓦然决定,坦诚一些,或许还能得到对方的一些好感。
果然贾琏闻言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甚至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哦,之前夫人怀疑本官图谋不轨之时,不是还对本官横眉冷对的么?为何突然想明白了,这让本官不得不怀疑夫人的用心啊。”
不知道为何,开门见上的表达了来意之后,许夫人心里的怯惧和羞耻反而消散了大半,闻言正色道:“先前不知道大人的为人,只以为大人是恃强凌弱的恶徒,所以才对大人不敬。
此时知道大人不但不是这样的人,反而是一身正气,为国为民的好官,于是甘心侍奉于大人榻前。”
贾琏摇头一笑,“原本还以为夫人是个坦诚之人,没想到……罢了,你的来意本官大概也知道了,你放心,本官既然答应救你儿子,必定不是随意敷衍。
至于安家……只要真如你所言,安大人是被盐商和吴志荣等人裹挟的,本官可以代朝廷向你保证,罪在安大人一人,绝不会牵累张家。如此,你可放心了。”
被贾琏一下子点名心思,许夫人面色骤然血红起来,羞耻感也随即再次聚集。
贾琏的聪明,还要在她想象之上,而且,对方竟好似对她根本没兴趣一般,看穿她的心思之后,不但没有趁机接纳她,反而一张口就堵了她的后话。
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因为不管是对自己容貌身段的自信,还是之前贾琏的一些反应,都说明,贾琏对她是有意思的。
否则,她哪有勇气走到这里。
心里疑惑,拿不定主意,便只能看贾琏的神色,以图从中找到答案。可惜,贾琏也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眼中既无色欲,也无对她的鄙视。
因此呼了一口沉闷之气,她欠身一礼道:“虽然妾身不敢否认,确实是有求于大人。
但是,妾身此番过来,也是……出自真心……”
许夫人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紧张忐忑过了,就好似年少的时候,面对心意的少年郎一般羞臊。
“况且,今夜被大人传召至此,不论如何,妾身的名节已毁。既然如此,倒不如敞开一切,好好服侍大人一回,也算聊以回报大人恩情的万一。
除非大人看不上妾身蒲柳之姿,那妾身自当识趣退下,不敢搅扰。”
许夫人来之前,只担心过贾琏得了好处会不会真心帮她办事,却没想过贾琏会拒绝。
这让她觉得若有所失,竟然没有顺着贾琏的话识趣退下,言语中,竟然有了争取留下来的意思!
这让她自己都觉得羞愧。
贾琏面对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少妇,也不由得观赏起其姿色来。
高挑身材,削肩细腰,兼之典型的鹅蛋型脸面,五官也是十分齐整,是个标准的美人。
而且看起来也很年轻貌美,按照阿沁的话来说,还当真和尤氏有的一比。
尤氏胜在更显年轻一些,这许氏,便就胜在身材更柔软纤细。特别是她此时一身白孝,更是凸显俏丽,惹人心动。
贾琏心想,以此女此时的姿色推测,当年必定是个艳绝十里八乡的美人。按照他的标准来看,或许就是能让他生出收集欲望的九分美人。
“名节之事,倒是本官思虑不周。不过待此间事了之后,本官会让人为你母女二人正名。”
当时见到这少妇,贾琏临时起意,以好色之名,降低那些关注他的人的防备。同时也是借机好问讯于她。
倒是没考虑太多对方的名声问题。
不过也无妨,这个时代又没有照相机,所谓清白与否,不过是全靠人说罢了。
只要他将盐商与扬州官府勾结的事情大白天下之后,再让人传一回今日之事只是他麻痹贪官污吏的手段而已。以安家这不足轻重的身份,想来也没什么人太在意。
再说,安家事后也不可能再待在扬州,只要转奔他乡,也就无碍了。
许夫人可不知道贾琏的考虑,提起名声之事,她仍旧没忘,当时以为贾琏要玷污她母女二人之时,心中的愤恨了,因此不免嗔怪的看了贾琏一眼,“大人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这种事,别人如何评说,大人恐怕也管不着的。
不过妾身也不在乎了,若能以区区卑贱之身侍奉大人一回,妾身死而无憾,还望大人不吝成全。”
说着,许夫人对着贾琏盈盈下拜。
她本来就离贾琏很近,出门时又刻意少穿了中衣,此时拜下,那白孝之下的身段之美,便完全展露在贾琏的面前。
她保持了这个动作一会儿,看贾琏有些发愣,于是露出哀婉之色,“妾身明白了,是妾身恬不知耻,蓄意高攀了,妾身告退。”
许夫人这话倒也不全是故作委屈,而是真的觉得心酸。
想她今年也不过刚刚三十出头,平时也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官太太,不论身份还是容貌,不知道羡煞过多少旁人。谁知今日如此委曲求全,竟还是被人拒绝。
“慢着。”
嗯?许夫人强压惊喜,回头望向贾琏。
贾琏笑道:“我何时准你告退了?本官一向一言九鼎,既说过你若肯自荐枕席,本官定当笑纳的话,便不会食言。
正好,本官也觉得夫人风姿妍丽,秀色可餐,今夜如此良辰,若是不能与夫人共枕,岂不遗憾?”
对贾琏而言,寻芳猎艳都不算什么事。
要说之前调戏许氏的话全是假的,那自是自欺欺人。只是贾琏一不喜欢强人所难,二也干不出在人家新寡的情况下,倚仗权势玷污之。
那也太没品了。
但是眼下,既然是俏少妇自愿献身,情况自当别论。
说起来,他也算有不少的女人,但是这么久以来,他尝试过的少妇,真正意义上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尤氏。
王熙凤自家娘子,秦氏完璧之身,都算不得他人妇。
就这,还有人暗讽他是丞相,简直是胡说八道,他比丞相差远了。
就算是今儿这个,也不过算个寡妇,还算不得人妻。
贾琏本来也不是很想对其做什么,但是一则人姿色确实摆在那儿,二则人家都大半夜跑他房里来,做到这个地步了,要是生硬的赶出去,传出去还以为他琏二爷本事不太行!
这自然不能容许。
况且这种有儿女的少妇,想来也不会黏着他,两厢情愿之下,互相慰藉一番应该没什么关系。
大不了,像对待晴雯那般,让她占足便宜,自觉离开便是了。
贾琏如何考量不说,那许氏听了贾琏的话,却又顿在原地,手指绞在白麻衣角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却不敢挑衅贾琏的耐性,很快做好心理建设,因侧过身,双手从肋下开始,将本来就结构简单的孝衣解开,褪下……
看着委地的白麻孝服,许夫人脸颊越发发烫。她也听说过,娘儿们要俏一身孝的说法,但她却并非要以此来勾引贾琏,只是当时厢房中,只有自己穿进来的,根本无从选择。
正想着里面的衣裳是不是也要一并解下的时候,发现贾琏对她招手,许夫人也只好款款上前,任由贾琏放肆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不错不错,殷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以夫人的姿色,便说自己双十年华也无人生疑,谁又能知道,夫人竟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大人别说了……”
许是就口阻挠了一句,一脸羞臊,不大敢正面看贾琏。
贾琏却越发生出几分意趣。因见其叠放在腰侧的一双素手,洁白修长,晶莹华贵,便坐身拿起,将其整个身子拉着贴到榻边,欣赏摩挲片刻,然后笑道:“夫人方才口口声声说要侍奉本官,现在却这般呆愣愣的站着,岂不言不由衷?还是,夫人压根不懂得如何侍奉男人?”
许夫人脸臊得通红,也不好辩解,想了想,伸手便要来脱贾琏的衣裳。
“罢了。”贾琏攥住她颤抖的手,说道:“本官近日颇为劳乏,夫人先给我按按腿脚吧。”
“是。”
许夫人不以为意,看了贾琏洗干净之后光在榻上的脚丫一眼,也多说话,就身蹲在床边,尝试着给贾琏按揉起来。
贾琏便也瞧出这妇人根本和最初的王熙凤一般,不知情趣二字为何物。看来,今夜若想得趣,得费些心思教导教导了。
(本章完)
第461章 沈盼儿
第二日上午,扬州知府吴志荣,很早便来到巡盐御史衙门,请贾琏过行辕赴接风宴。
他还准备了一架十分奢华的双驾马车,单是车厢看起来,至少都是一般马车的三倍大小,说是扬州众同僚专门给贾琏准备的,目的是让他在扬州督查盐政期间,方便出行。
趁着贾琏与吴志荣说话的时间,赵胜等人蛮横的拨开那马车周围的衙差,里里外外将马车检查了一遍之后,代替衙差护卫在马车周围。这一幕,无疑令吴志荣等人目光微闪,却不敢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吴大人和扬州的各位同僚了。”
贾琏这个时候当然也不会客气,反正他又不用维持清名,不必在这温柔富贵乡倡导节俭。只是走上马车之后,他还是有些诧异于车内的奢华。
宽敞的车厢内,桌椅等物齐全,各色用具,更是尽显奢华。
最关键的是,其中还有两名年轻貌美的侍女跪坐,大冷天只穿着单薄清丽的衣裳,显得娇美而惹人怜爱。
贾琏正奇怪,赵胜等人为何没将此二女撵出去,却见阿琪和阿沁紧随着他进来,便知道她们大概是知道马车内还有人,所以进来陪护。
如此贾琏倒也就没做什么,坐在正位上,品品茶,一边感受此车的平稳,一边欣赏美人仕女,很快便来到了原本扬州官府给他准备的钦差行辕。
一大群人候在行辕外迎接他,贾琏也分不清谁是谁,大概不过是扬州官员,以及那二十多家盐商的代表罢了。
“大人看这个园子如何?”
吴志荣作为本地父母官,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与他抢贾琏身边第一的位置,因此行走在行辕内,吴志荣在贾琏观赏园中景致兴致最浓的时候,开口笑问。
“不错,本官早就听说,苏州园林冠绝天下,也曾有幸见识一二。没想到,今日到此方觉得,这扬州园林,比之苏州也是分毫不差。
单论本官见过的江南园林,这要算是第一了。”
“呵呵呵,此乃本地盐行,周会长名下的园林。周会长早就听闻过大人的威名,此番听说大人要下来督查盐政,便自愿将此园拿出来,备作接待大人的行辕。”
吴志荣简单介绍了一下此园的来历,便顺势向贾琏介绍身边,那位盐商之首的周会长。
扬州盐行会长周伯儒,是个五十余岁,中等身材,看起来十分精明的一个人。
看到贾琏的目光扫向他,其连忙做出殷勤之色,在恭维了一番贾琏过往的光辉事迹之后,便笑道:“此园乃是老朽父亲手中传下来的园林,这些年不但没人住在里面,每年反而要花费大量的人手钱财修缮看守。
难得大人觉得它还不错,若是大人不嫌弃,老朽便将此园赠给大人,一则减免我周家负担,二则大人将来再下扬州游玩,也能有一个简单的落脚地了。”
盐政乃是朝廷重要的税政,整个大魏一共设有四道巡盐御史。
而这最重要的四大盐行会长,都不单单是民间自建,而是受朝廷监管的。其中正副会长,都是户部挂职名的人。品级虽低,见官倒也不必自称草民。
此时听他一见面,便要送贾琏园子,就连一众扬州府的官员,也都愣了愣。
能够被他们选中作为迎接钦差的园子,不论从大小还是规模,都是一等一的。
这样的园子,首先价值至少都在十万两之上,这周伯儒,居然一见面就开口相送?
即便他周家是扬州,乃至整个天下最大的盐商,也不至于这般豪横吧?一时间,吴志荣等人既是艳羡周家财力之雄厚,同时心里也钦佩,这老头魄力果然不是其他几家盐商可比的,难怪这周家能够在太上皇早起,便一直屹立在扬州盐行,数十年而不倒。
贾琏自然也是愣了愣。
这园子,据他看来,不论是大小,还是秀美程度,在世间园林之中,应该都是上乘的了,这周家,刚见面就要送给他?
要知道,但凡这样的园林,建造起来对世间任何家族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负担。单看皇家有时想要建个园子享受享受,都容易被被朝臣们以过度消耗国库为由阻碍便知晓一二。
更别说,贾家为了建造一个大观园,差不多是掏干了家底。
当然,这个园子虽然秀美程度不比大观园差,但是造价肯定是远远低于大观园的。
这江南园林重在娟秀优美,而京中园林,则重在辉煌大气。拿大观园来说,只是大观楼正殿——那座元春未来的行宫,单提出来,就足够在江南建造一座这样的园林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座园子至少也是十万两级别的,甚至二十万两以上都有可能。
这样的好东西,相信世间没有人会不喜欢。
贾琏第一时间,也不由略觉心动,甚至都对着周伯儒不由自觉的产生了一些好感,但是想了想,贾琏还是摇头。
自身所在的高度决定眼界。虽然这座园子的价值,或许比他现在所有的身家还高,但还不至于让他头脑发热。
以他如今的身份,若是真心搞钱,未来机会多的是。
关键是,先保证自己的位置,站得高,坐得稳。
他可不想一上来,就给人一个如此巨大的把柄。这可是一座明晃晃的园林,可不是左手进,右手出的银子那么简单。
收了这座园子,就算他是个无耻之徒,照样还对扬州盐商们下狠手,只怕宁康帝也会怀疑他办事的公正性。朝中,也必有人因此弹劾攻讦他。
换句话说,此番他奉宁康帝之命南下,要是一上来就被一座园子收买,那他镇远侯的格调可就太低了。
看贾琏摇头笑了笑,什么话都没接,显然是没同意,周伯儒倒也不敢纠缠,只是心中对贾琏倒是高看一分。
一时来到园中宽敞的中心厅,一共设有五桌。
贾琏自是正桌上座,同桌除了知府吴志荣,还有府丞等二三个正五品的官员,盐商中,就只有会长周伯儒,副会长王善祥勉强有资格陪坐。
其他盐商们,则是在两侧分坐开来。
头杯酒齐敬贾琏之后,周伯儒一拍手,立马便有丝竹乐起,随即一些长袖窄裙的秀丽舞女,便缓缓步入前方的下厅之中献舞。
不论是用财物,还是用美人贿赂,贾琏都早有预料,因此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做出吃酒看戏的懒散样子,安静的观赏这难得一见的江南舞曲。
对于为首的舞娘那艳绝的姿色,超凡的舞蹈造诣,贾琏也只内心暗赞一番,面上并无甚表示。
一曲罢,吴志荣等人自是又问舞如何,美人又如何等,贾琏自是略作夸赞,言江南舞曲别有风味,论清新雅韵比京中更胜几筹。
贾琏的评价,自是令吴志荣等人自得不少。
江南富丽,歌舞升平,所以天底下的官吏,大多愿意到江南就任。这也就造成,江南之民,江南之官,大多有些优越之感。
只是这等优越,也不过是比之其他穷辟的省份、地方,在面对京中之人时,还是有些复杂的。
论财富,论士林声势,江南都完全不输京城,但是天下权力出自京都,京中权贵一句话,甚至就能改变整个江南的格局。所以,能够得贾琏这个正宗的京中权贵夸赞一句江南的风土人文,是很让他们觉得高兴的。
“那大人觉得方才领舞的女子如何,其歌喉舞艺,可还能入得大人眼耳?”
贾琏笑道:“吴侬软语,娇音悦耳,婀娜娉婷,如仙舞姿,万中难得其一,想来此等女子,只怕整个江南之地,也是不多见的吧,尔等有心了。”
贾琏话音刚落下,便有一道清美悦耳的声音从外廊上传来。
“大人谬赞了,奴家不过是江南教坊一普通艺伎,大人如此夸赞奴家,若是叫坊中的姐妹们听了,只怕要嫉恨奴家了。”
贾琏抬头看去,果然是方才献艺的舞姬,此时已然脱去舞裙,换上一身华丽的仕女裙,半抱琵琶而来。
“奴家沈盼儿,见过钦差大人,见过各位官爷、老爷们。”
此女不愧贾琏赞美,行至中庭,简单与宴上之人见过一礼,便吸引了一众权势、富贵过人的官老爷们的目光,一些人,更是不免露出贪婪之色。
吴志荣笑道:“沈盼儿姑娘可是江南教坊司的镇坊之宝,一身舞曲造诣冠绝江南,可是有着扬州第一舞娘的美誉哦。平时我等要见她,也是千金难求,也就今日大人到此,下官等人特意花费重金请她来为大人歌舞助兴。”
“府尊大人言重了,奴家可当不得教坊镇坊之宝的名头,更当不起扬州第一舞娘之称呢。”
这沈盼儿看得出来是经历这样的场面多了,因此面对众人的品头论足,竟也自然的很,还能笑着接话。
看吴志荣说完话后,因为上首的贾琏没说话,便无人敢接话,场面一时安静,她目光一转,竟主动朝着贾琏一欠身,笑问:“大人可是第一次到扬州?”
贾琏对于美人,还是很友好的,因此也没揣架子让对方尴尬难堪。
“倒也不是第一次。”
“哦,那不知道大人喜欢听什么曲子?”
“我对江南名曲却是不甚熟稔,盼儿姑娘只管捡你喜欢的弹奏两首即可。”
贾琏随口笑道,说完还对着沈盼儿微微一笑。
满堂富贵老爷们显露出来的威势,没让沈盼儿露怯,倒是贾琏这一笑,差点让其没站稳。
好容易镇定心神,她盈盈笑了起来:“既如此,奴家便为大人和各位老爷们,先弹奏一曲《春风曲》,一曲《留余庆》吧。”
沈盼儿早就得到吩咐,今日请她过来,只要尽力讨贾琏开心即可。
作为江南有名的花魁娘子,为教坊吸金无数,别的不说,在风月场上还是有一定地位的,等闲便是各府高官,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但是,这不代表她敢怠慢贾琏这等人物。即便是扬州,也是几年难得见到一任钦差下来的,而她出道不过数年,这还是第一次为特旨钦差献艺,因此她也精心准备了一番。
谁知道,这让整个扬州官老爷们,还有哪些富商大贾们卑躬屈膝接待的钦差,竟然是如此年轻,而且如此俊美的郎君!方才献舞的时候瞥见坐在正中上首的贾琏,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定了几遍,要不是所献之舞曲早就演唱过无数遍,只怕就要出差错了。
随着她与贾琏的话音,已有侍者给她搬了圆凳进厅。只看那侍者们将她的位置安置在贾琏之侧,便更加明白席上的局势,因此缓吐一口气,对着贾琏欠身一礼,然后走到圆凳前,侧身半坐,放下琵琶,拨弦之间,檀口微启,如黄莺般动听的歌声,便从她双唇之间传来。
主桌都是雅韵之人,看贾琏静听名曲,自然也乐得陪听。
而其他桌的人,身份低些,也不敢搅扰,以致于满堂富贵客,皆置席上珍馐如无物,只安静的闻听妙音。
两曲唱罢,那沈盼儿也只上前为贾琏敬了一杯酒,然后退出席间。
吴志荣打量贾琏面色,发现竟并无一丝留念不舍之意,心中有些纳罕,皱了皱眉,倒也不再多想。
气氛都烘托到这个份上了,也该谈正事了。
因此挥退侍者,举起酒杯对贾琏道:“大人千里迢迢南下扬州,替朝廷办差,劳苦功高,下官等人,先敬大人一杯。”
饮毕,又道:“只是不知道大人对江南盐务,可有什么觉得为难的?今日下官特意为大人,将整个扬州的盐商们,并盐运司的几位同僚召集至此,便是想要协助大人理清盐政。
所以,大人有何需要问讯的,只管开口,若是他们有什么做的不合朝廷心意的地方,也烦请大人,不吝教诲才好。”
吴志荣此话开头,大家都知道正题来了,因此一个个正襟危坐,目光灼灼的看向贾琏。
贾琏的态度,关乎整个扬州盐行的命运,此间没有人不关心。
(本章完)
第462章 论盐
安静的席面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的看着贾琏。
贾琏夹了一块鹿脯正欲放入口中,见状扫了众人一人,而后放下筷子擦了擦手。
“各位,当真要听?”
“还请大人宣明!”
贾琏将手中的帕子还给旁边的昭儿。吴志荣等人可以挥退侍者,却无权让他的人离席。
偏头看向身旁的周伯儒二人,贾琏道:“周会长、王副会长,朝廷对你们,可是很不满意啊!”
众人闻言,面色都有些变化起来。
面对着贾琏的周伯儒却很沉稳,其忙做出更恭谨的态度,与贾琏拱手道:“还请大人教诲,小人等感激不尽。”
贾琏看了看这个周伯儒,微微眨眼。难怪他所得的情报,关于此人的最少,甚至连他背后倚靠的是哪些人,都不能确认。
但是能够常年坐稳会长的位置,而且在整个两淮盐政中分最大的羹,定有许多常人不知道的倚仗。
“天下四大盐政,唯有扬州最重,几乎要占据天下盐税的一半。
远的不说,前面十年,从扬州征入国库的税银,少则七八百万,多则八九百万。但是自前年始,扬州盐税一下子锐减到不足七百万两,去年更是连六百万都达不到……
照此下去,过不了几年,整个扬州盐政,不是连国税都交不上了?”
贾琏的话中,免不了的讽刺之意,在座的官员和盐商都听得出来。
今日能在座的官员,基本都是年年被盐商们喂饱了的。此时听贾琏这么说,心里也在埋怨,这些盐商们贪得无厌,触及朝廷的底线,害的他们也跟着担惊受怕的。
盐商们却也有想法。小的盐商们心里埋怨那些大的盐商们,而大的盐商们,则是互相埋怨,都怪别人占的份额多,还要大搞走私,让所有人都下不了台。
副会长王善祥忍不住对贾琏解释道:“大人不知,这其中是有原因的啊……”
“哦?说来听听。”
“前面两年盐税减少的原因,追究起来,都是因为朝廷的新盐政啊!
我等都是为朝廷效力的,不论朝廷出了什么政令,我等也是全力支持和协助的。
朝廷要我等捐输,我等无不奉从。只是原本我等办的就是苦差,每年的利润,几乎都要上交朝廷,只剩下一些微薄的利润勉强够底下的兄弟们度日。朝廷忽然又要我等格外出钱出力押送粮草至边关,我等更是雪上加霜。
正所谓,盈亏自负,我等负担了如此巨大的开支,再想要维系之前的国税总额,实在是太为难我等了。朝廷岂能知道,国库入税虽然低了,但是我等盐商过的是更苦。能够上缴出那么多国税,还是我等几家将之前许多年的利润补贴出来,才凑到这么多的……”
贾琏强忍笑意,故作不解的问道:“竟是如此?可是据我所知道,朝廷开新政之后,可是特许尔等将盐价上浮一成,算来多得的官盐收入,也是足够抵消捐输的。”
“这正是朝廷的不体下情之处啊,朝廷的大人们,只以为提高盐价,就可以增加我等的利润。殊不知,天底下吃盐的人就那么多,盐价提高了,很多人就选择不吃盐了。我等行商,买卖自由,总不至于老百姓们不买盐,我等强行逼迫他们来买吧?
当然这也怪不得朝廷,朝廷的大人们都是饱读诗书的雅致之士,不明白商道也是寻常。
幸好此番大人下来督查盐政,小的们正好请大人为我等向朝廷陈情,摒弃捐输之法,如此,相信过不了多久,盐政国税就能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多也不是不可能呢!”
王善祥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贾琏,似乎贾琏就是他们一干苦命人,向不体下情的朝廷说情的救星一般。
“呵呵呵……”
贾琏终于还是呵呵笑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才压住心里的怒意。
这个姓王的,这是将他当做书呆子来对待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些盐商们会有一套属于他们的说辞,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不要脸。
而且还想要把他当枪来使?
他们竟敢说盐商是苦差?传出去,岂不让天下各行商贾们,笑掉大牙?
大魏休养生息百年,人口接近两万万,每年的盐耗,是何等的巨量?
好在大魏最重视的,还是农税,对于盐税的征收,并不算太高,不过是盐价的三成左右。如此一来,老百姓吃盐虽然还是不便宜,但也比某些用盐来盘剥百姓的朝代好多了。
时下,市价每斤盐不过才四十到七十文之间,算下来,一个人就算是放开了吃,每年也不过勉强只能吃掉一两银子。节省一点,一二钱银子也就够了。
这等开支,对于大魏的生活水平来说,着实不算高。至少对富庶的江南之地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但是即便如此,平均算下来,天下盐商的营收,至少都在七千万两之上。
这是何等巨大的一块蛋糕?要知道,整个大魏一年的岁入,也就差不多只有这个数。
而根据林如海等人所言,江南盐场制造一斤粗盐,原料成本不过两到三文,相对于市价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换句话说,若是朝廷能够真正意义上的做到,将所有盐政的利益尽收国库,差不多可以让国库岁入增加一倍!当然,这是理论上,实际上几乎不可能实现。
而大魏盐政也是用的盐引制,三百市斤为一引,一引征收三两八钱银子的正课盐税!
正科盐税,也就是国税。
如此算来,即便按照五十文钱一市斤来论,正课盐税,也不过只占卖价的不到三成。
也就是说,盐商们至少还有七成的收入,可以用来支付地方官府、盐运司的杂税,以及其他各项成本……
就算这些成本很高,但是面对五千万两往上的溢价空间,至少剩余个一两千万的纯利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吧。
这还是完全按照官盐来论。
天下的盐商们,哪家不暗中经营一点私盐生意,只要不做的很明显,朝廷也不会太在意。
所以,其中的暴利可想而知。
而天下有资格营运盐业的盐商,大小加起来都不足一百家。一百家分一两千万,平均每一家,每年都可以分得至少十万。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在这个二十两银子,足够四口之家安稳富足的生活一整年的时代,十万两银子是何等天文数字,可想而知。
这还是被平均后的数字。
而占据最富庶地区的扬州七大盐商,每年的利润,更是不可计数。
所以,这些人在他面前叫苦叫穷?真是令贾琏这般好涵养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冷意。
实际上,朝廷也正是察觉到这些扬州的盐商们太过豪富,才决定再从他们身上剐一刀,用来贴补军方,也顺带减少国库开支。
贾琏甚至都还记得,当初第一次下扬州之时,那些盐商们去巡盐御史衙门抗议的情景。
许是政策下来之前没有抗议成功,政策下来之后,便开始动歪心思,以图用这样方式,逼朝廷就范?
看看吧,就因为你们搞得幺蛾子,国库收入都减少这么多了,还不赶快把捐输给取消了,好让国库恢复岁入。
说实话,若是换个好糊弄的皇帝,盐商们再在朝堂上多使点力(银子),还真有可能让他们博弈成功。
可惜,宁康帝已经意识到他们的些许企图,准备杀鸡儆猴了。
(本章完)
第463章 四百万?
“王大人说的,我全都听明白了,回京之后,也定会一五一十的向朝廷诸公与陛下禀明。
正好,临出京之前,陛下还怀疑尔等为朝廷办事的忠心和能力,若是他老人家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或许体谅你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一开恩,换别的皇商来吃这个苦,也未可知。”
贾琏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当即让王善祥诚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其他人盐商们,更是大惊失色。
从贾琏的话中,透露出两个关键的信息。
第一,皇帝果然在怀疑他们了,此番派贾琏下来,只怕就是来取证的。
第二,贾琏明显对王善祥的回答不满意,回京之后,可能会奉劝皇帝,将他们这些盐商全部裁撤掉!
第一点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倒还好,这第二点,可是在场所有盐商们,都不能忍受的。
虽然他们自持在两淮盐政中根深蒂固,在朝廷背景众多,但是,却绝对不可能与皇帝作对。
真要皇帝铁了心裁撤他们,保管那些朝堂大佬们,立马就把他们这些人当做弃子抛弃掉了。
毕竟,盐行利益摆在这儿,换谁来收取不是一样的?
对朝廷国库来说,或许还会经历换血之痛,但是对朝堂诸公而言,根本毫无影响。
周伯儒立马抬手制止了王善祥想要继续说话的念头,然后抱拳对贾琏道:“还望大人海涵,王副会长只是因为底下的兄弟们对捐输之事抱怨甚多,所以才这么向大人承情一番,并非是对朝廷有任何不满。
实际上,包括王副会长在内的我等所有盐商,都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并十分乐意为朝廷经营盐行的。
此番我等上缴的国税少了,全赖我等办事不利,辜负了朝廷的厚望。
还请大人看在我等为朝廷效力这么多年的份上,给我等指点一条明路。若是大人能够助我等顺利度过此次难关,我等定当奉大人为再生父母,往后年年孝敬……”
周伯儒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朝廷为了区区一二百万的税银,不大可能将他们所有盐商一网打尽,因为那样,对天下盐政都会有莫大的影响。
更别说,他们各家的背后,都有当权人物。
所以,只要将贾琏安抚住、笼络好,在皇帝面前帮他们说说好话,能把这件事翻过去,就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
贾琏当然听得出来周伯儒言语中孝敬的意思,他笑了笑,似乎对周伯儒满意多了。
“本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下江南之前,也是打定主意,要替陛下将盐政的弊病,全数查清上报的。
不过到了扬州之后,看见扬州因为盐行汇聚,被你们经营的如此繁华,本官倒也不甚忍心打破此乡的平静。说起来,本官祖籍也是江南呢,与在座的大多数人,也算是同乡。
罢了,今日得周会长盛情款待,本官不妨向周会长透露一些消息。
此番盐税大减,朝廷震惊,陛下龙颜大怒,若想要平息陛下的怒火,朝堂诸公的不满,首先各位大人,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周伯儒眼神一动,“还请大人明示。”
“第一,朝廷和陛下最不满的,便是盐税收入减少的太多,相比几年前,差了足足两百多万两。
算个整,三百万两吧。这三百万两,各位定是要给国库补上的,否则,怒下怒气难消。”
听到这里,周伯儒等人面色讪讪,很多人看向贾琏的目光,都复杂起来。
要说去年扬州盐税,也就比前年差了一百万两。就算比之数年之前的最高峰,也不过相差二百五十余万。
贾琏却让他们凑三百万整。都是聪明人,这其中,贾琏还不知道要截流多少……
“第二,朝堂早就有人提议,说是盐行暴利,盐商们在地方攀比、奢靡成风,已经惹得很多朝廷清流不满。
此番本官下来,也是很多清正的大臣们,借机向整个盐行发难。扬州,不过是第一站,将来还有河东、长芦等盐道,也会相继被他们攻讦。
所以,若想要平息这些大臣们的不满,也需要打点。
若是各位信得过本官,便再添一百万来,本官或许能够帮诸位将此事平息。否则便是诸位将三百万国库欠银补足,即便陛下怒气消了,只怕朝堂诸公那里,也是难以过关的啊。”
本来大家觉得三百万就够狮子大张口,够离谱的了,谁知道贾琏还不满足,开口还要添一百万!
这贾琏未免太贪得无厌了。
盐商们此刻,看向贾琏的目光,已经不是复杂,而是不满和愤恨了。这是把他们当猪,任意宰割吗?
便是当朝宰辅尚书,宗室王爷们,也没贾琏这么贪心!
而知府吴志荣等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感觉大开眼界。
原本他们已经觉得从盐商们手中得到的利益够多了,都到了不好意思不帮别人办事的程度。
果然他们眼皮子还是太浅了,与贾琏相比,他们屁都不是。
周伯儒也是眼皮狂跳,若不是经年的城府,他说不定也要失态了。
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反问道:“四百万?这会不会太多了,恕小人直言,这么多数目的银子,天下除了国库,只怕没有任何人能够拿得出来。
小人等虽然在盐行办事,也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的。
还请大人,通融通融……”
周伯儒摇着头,对贾琏产生敬而远之的感觉。此人实在,太贪!
要知道,盐行虽然暴利,但是,分羹的人又不止他们几家。单一个扬州,就足有二三十家!
而且再怎么暴利,也是要一斤半斤的盐运出去,卖出来的。这底下,还要养活数不清的伙计和打手。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他们还有一大批背后的大人物需要孝敬。那些,才是占了最多利益的人。
所以,实际上每年能够留在他们手中的利润,也就那么些。
贾琏一下子要刮走四百万?那他们所有人几年基本都要白干了……
“多么,我倒是觉得不多。好了,各位好好考虑考虑吧。
本官初至扬州,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就不奉陪各位了,告辞。”
贾琏站了起来,与吴志荣等人一礼,然后便招上自己的人,抬腿离开。
吴志荣等官员挽留不得,连忙起身护送。
但是周伯儒等所有盐商,在起身恭送之后,却不约而同的都没有离席。
周伯儒微微一叹,招呼众人:“大家都坐下吧,此间也无旁人,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来。”
盐商们压制不住的情绪,立马爆发出来。
“欺人太甚!”
“这个贾琏,当真把我等当做可以任意宰割的鱼肉了,气煞老夫也。”
“正是,这些京中出来的权贵,一个个贪得无厌,实在可恨,该杀!”
“……”
周伯儒任由他们抱怨完毕,自觉地安静下来之后,才看向旁边一桌,笑问道:“今儿这般重要的大事,怎么不见白老爷?”
席上一人忙起身道:“会长大人见谅,我家老爷今日身体不适,实在不适合出门,所以才命老奴,代为前来看看。不过周会长放心,我们老爷说了,只要是为了整个扬州盐行好的事,我们白家,一定鼎力支持、配合,一切,会长大人拿定主意,最后通知他老人家便是了。”
周伯儒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白家自持太后母族,傲自尊大,由来已久,一点也不奇怪。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此番事情若不能妥善解决,他们在场所有人都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唯独白家,不大可能有事。
那贾琏再猖狂,也不大可能敢动白家吧?
这也是他在察觉拉拢贾琏困难之后,第一个想到白家的原因。要是白家肯出力,对付贾琏,也就有一些把握了。
可惜,白祎那老狐狸,显然是不准备插手这件事。
“诸位认为,钦差大人所说的四百万两银子,咱们,给是不给?”
在场都是自己人了,也没必要再装。所以,周伯儒问的是给不给,而不是大家拿不拿得出来。
“不给!”
“绝对不能给。”
“就是,这个贾琏空有那么大的虚名,却原来不过是个贪财好色之徒,而且还是贪得无厌那种。
再说,就算我们将银子给了,他也不一定能够帮我们解决此番麻烦。”
众人的反应,在周伯儒的预料之中,他摇头道:“虽然给了他不一定能够帮我们把麻烦彻底解决,但若是不给他,只怕他转头便会翻脸。
以其天子近臣的身份,若是铁了心要对付我们,实在是麻烦的很。
大家好好想想,有什么好的提议,尽管说来。”
四百万太多,不可能给是大家统一的意见。但要说如何对付贾琏,又全都束手无策。
只因为贾琏的身份太特殊,圣眷太隆。
若是换个文官,哪怕是尚书宰辅亲至,他们或许也没有这么茫然。
只因为,他们大多数的后台,也是京中的权贵门第。用权贵、王公来压文臣,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但是,贾琏本身就是权贵,而且还出身开国公府。其不但自身具有侯爵之位,还有一个当贵妃的姐姐,最后,还有圣眷傍身,他们这些盐商,就算再有钱,一时也想不出拿捏、制衡贾琏的策略。
眼看一个贾琏就压得大家无计可施,坐在周伯儒身边的王善祥忽然眼神一狠:“我们绝对不能任由此人拿捏,否则未来还不知道他会如何贪得无厌,欺压我等。
依我看来,此人要是真的不知进退,不如像安思远那般……”
王善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家也都懂他的意思。
实际上,之前短短的时间,也不止一个人有过类似的想法。因为以前在遇到对他们的利益有大威胁的人,他们也会选择这么做。
只是贾琏的身份,让他们一时不敢这么说。
死一个安思远,就已经让朝廷警惕了。要是再死一个有大背景的钦差,只怕朝廷立马就要炸锅了。
到时候,可能就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局面。
周伯儒眼睛一眯,看见远处吴志荣等人回来了,便淡淡道:“王老爷,还请慎言。”
王善祥瞥了装模作样的周伯儒一眼,冷笑一声,倒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本章完)
第464章 送上门的美人儿
贾琏离席之后,吴志荣等扬州官员跟了出来。
几人暗中传递了许多眼神,最后还是吴志荣上前说道:“虽然下官等人知道,大人乃是一片好心为他们着想,但是商人重利,只怕他们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苦心啊。”
对于吴志荣等人来说,都觉得贾琏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他们每年也从盐商们手中获得不少利益,但是与贾琏一比,全部都不值一提了。
也由此,更加激发他们对权势的追逐之心。甚至心中幻想,哪一天他们也能达到贾琏的地步,敢开口就让别人孝敬百万两的银子!
对于扬州官场,哪怕是知府吴志荣,他自己都知道,他可不敢像贾琏这般做。
别说一百万数百万,就算他敢勒索十万,那些盐商们,只怕都会想办法弄他了。别看那些个盐商们平日里对官老爷们敬着畏着,就以为他们好欺负了。实际上,个个都是狠角色,真惹急了,弄下台几个府官甚至省官,都不是很难的事。
就拿他自己来说,因为任到扬州这个肥缺,这些年是得了十足的油水,但是他自己,也快成了那些盐商们的傀儡和爪牙了。
否则的话,贾琏一个下来督查盐政的钦差,他一个知府,也就只有接待一二的义务,却不必要孙子似的这么鞍前马后的跑。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难得吴大人还能理解本官的一片良苦用心。
也对,他们此刻,只怕还以为本官是个巨贪,是故意勒索他们。他们这些商贾末流,哪里明白我们官场上面的事情。
他们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朝堂早就哗然了。金殿上那些站位靠前的文武大员们,哪一个是好说话的,若没有足够的银子,岂能让他们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那些大人们不放手,本官就算是想包庇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贾琏一边摇头一边往前走,似乎吴志荣说的很对,他真的是用心良苦。
吴志荣等人面面相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得,这位爷莫不是戏演的太过,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那三百万他们相信,可能真是为了让皇帝陛下息怒的。但是后面那一百万,这货绝对是要私吞的。最多,能够拿出一小部分去堵其他大臣们的口……
真的别被盐商们的豪奢迷了眼,那些京官们,过的苦兮兮的多着呢。毕竟拿官俸来说,二三品的高官,一年的俸银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加上一些禄米和福利,价值也不过勉强过千罢了。
在这个前提下,其实要让那些大人们帮底下的人说好话,其实也没那么难。这种事,他们都是做惯了的,自然有个谱。
送到行辕之外,看贾琏盯着那钦差卫队之后,静静伫立的宝马香车,有些发愣的时候,吴志荣赶忙笑道:
“那是沈盼儿姑娘的香车……也是周会长等人,对大人的一番心意。
他们都知道,大人此番南下,身边未带什么服侍的人,又为了盐政之事,连行辕都未曾落驾,不忍心看大人在御史衙门受苦,所以特请盼儿姑娘前往服侍大人。”
听见吴志荣的话,贾琏回看着他,“这不大好吧……”
其实今日过来,看见这沈盼儿的时候,贾琏就有预料了,知道大概是盐商们为他准备的好处之一。
只是他想着,事情谈得拢,这美人送他自然理所当然。却没想到,分明没谈拢,对方仍旧将美人送来,倒是令他怪不好意思的。
贾琏哪里知道,盐商们自认为今日十拿九稳,所以给贾琏准备的好处都早早就妥当了。
就拿这沈盼儿来说,给贾琏敬酒之后,便直接在这边等候了。
而贾琏狮子大开口离席之后,盐商们也不可能派人专程追出来,将美人带走。
毕竟相比于贾琏索要的利益,一个花魁娘子,就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大人不必疑虑,这盼儿姑娘,虽然名动扬州乃至整个江南,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还未出阁。
对于这样的名妓,原本教坊是肯定不会答应放人的,也就是看在周伯儒等人的面子,又知道是为了进献给大人,所以才松口的。所以,大人若是喜欢,不妨留在身边做个端茶弄琴的侍女,也是一桩美事啊……”
吴志荣怕贾琏不喜风尘女子,所以连忙点出其淸倌儿的身份。
事实上,不管是京城还是繁华的江南之地,风月场所之中,也唯有淸倌儿的身价才高。即便是色艺双馨的绝色美人,一旦出阁,也就是以身侍人之后,身价也就大跌了。
所以,在那些有名的青楼中,举凡真正的花魁,在风华正茂的时候,青楼都是严格保护的,以为青楼赚取巨大的利润。否则的话,花费巨大的代价才培养调教出来的花魁娘子,若是被贱卖了,岂不是反而亏本?青楼如此,教坊也差不多。
贾琏虽然没有逛过楼子,但是前身的经验特别丰富,贾琏自然也知道其中道理。
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让吴志荣等人留步,自己登车而去。
到了巡盐御史衙门,看昭儿等人指引后面的马车,欲绕道侧门进衙,贾琏便叫住,吩咐道:“你们派几个人,送盼儿姑娘回教坊吧。”
说完贾琏便要抬腿进衙门。
却不是贾琏没看上此女的姿色,也不是贾琏看不起风尘女子,贾琏只是单纯的不想麻烦而已。
首先这个人,是盐商送来的。其次,这女人与人妻许氏不同,占占许氏的便宜,两厢情愿,之后互不影响,但是这等清官儿,只怕惹上了,就不好丢开了。
毕竟人家或许身世本来就凄苦,他可不好意思欺负一个弱女子。
“大人且慢~”
刚步上台阶的贾琏,不由驻足,回头看果然是那模样楚楚可怜沈盼儿,素手撩起车帘,叫住的他。
“大人可能让奴家说两句话?”
沈盼儿看贾琏点头之后,也不管旁边还有许多官兵侍卫,竟是直接下来马车,朝着贾琏走过去,大方的笑道:“大人都将奴家带到这里来了,却不让奴家进门就要送奴家走,可是嫌弃奴家生的太过浅陋,难入大人的眼?”
贾琏笑道:“姑娘天生丽质,容貌绝色,只怕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敢嫌弃盼儿姑娘。即便是本官,也不敢这么说,否则,本官左右的近侍,都要腹诽本官虚伪了。”
周围的侍卫和官兵们,都配合的露出会心之笑,心中暗叹自家侯爷的魅力果然惊人。
就连这等姿色的江南花魁娘子,都被侯爷一面就吸引住了,被撵了还要不顾体面的开口挽留。
若是其他女人,在这等场合下,只怕就露怯了。但是沈盼儿却知道,此时不能退,退一步,就什么都没了,因此忍住羞耻,盈盈笑道:“那就是嫌弃盼儿方才曲子唱的难听,有污大人尊耳。”
“也不是,姑娘不论舞蹈还是歌喉,都臻至化境,非凡俗女子可比,当得起色艺双馨一词。”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要赶盼儿走?”
沈盼儿对自己也很有自信的,作为南教坊的明珠,在整个江南都有莫大的声誉。被放到扬州之后,短短一年便获得扬州第一舞娘的美名,可谓是青春正好,风头正盛。
古语所云的“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她犹有过之。
但是她和一般的名妓不同,并没有沉溺于这种被万人追捧的风光之中。她知道,若不能趁着风光正盛的时候,为自己选择一个好的去处,等到将来颜色渐衰,被教坊高价卖出初夜之后,她也就轮到和无数前辈一般的命运了。
老大嫁作商人妇还算好的,若是遇人不淑,什么命运都是有可能的。只有更凄凉,没有最凄凉。
她一直都有留心,能够托付终身的所在,也暗暗有过几个目标,却也不过是高不成,低又不甘,因此踟蹰不定。
没想到,还没等她拿出决断,就听教养嬷嬷说,那群豪富冠绝天下的大盐商要为她赎身。关键是,一向将她视若珍宝的教坊,居然答应了。
这种情况,虽然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却也无力改变,只能默默认命。
谁知道,安静的等待了好些时日,方知道,那些盐商花大代价赎她,是要将她进献给下扬州办案的钦差!
她又略松一口气。既然是钦差,自然是贵人,至少要比那些骄奢淫逸、粗俗鄙薄的盐商好一点吧。
及至方才在宴席上看见贾琏,她面上虽然能够保持镇定,心里的惊喜,早将她震的头晕目眩了。
不是老头子,也不是粗鄙丑陋之人,竟是一个如此年轻,俊逸的美男子!!
试问,天底下还有比她运气更好的花魁名妓?
她心想,能够被献给这样的美男子,即便他妻妾成群,不重视自己,能够侍奉这等赏心悦目之人,也总比侍奉那些糟老头子心情好得多!
所以,坐马车来到行辕正门外之后,她立马让小婢拿了钱财,去向那些闲着的等候的官兵套交情,打听贾琏的消息,得到的些许结果,就让她更加惊喜莫名。
去岁宁康帝为了掩盖朝廷决策错误带来的不利名声,故意让人替贾琏弘扬英雄之名。
连安西府都广为流传贾琏的美名,作为天下最富庶的江南之地,自然不可能收不到关于贾琏的传闻。
江南各州府,各大名搂的花魁名妓们,争相为贾琏作词曲传唱,以蹭热度。
这些她当然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名声传遍江南青楼的贾琏,竟然被皇帝派作钦差,到了扬州督查盐政!
她很后悔,这个消息她竟然没有早点收到,否则,她应该更早,做更好的准备的。
其实也是命中注定,盐商们得知贾琏作为钦差南下的消息,自然是最快的,所以一早就将对付年轻力壮钦差的必不可少的“美人计”准备好了。所以,别说贾琏到扬州的消息,有没有在扬州传开,就算传开了,早就被豢养在行辕之中的沈盼儿,也是不可能知道的。
沈盼儿后悔之下,只想着被贾琏带回府之后,定要好好表现,以争取贾琏的优待,谁知道,刚刚停车,就听到贾琏,竟然一声不问她,就要将她送回教坊。
这让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出声唤住贾琏。
(本章完)
第465章 好人要好报
贾琏俯视着眼前的扬州名妓,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其在行辕献舞的姿态。心头一叹,果然这种能够受万人追捧的美人,确实不一般,这般颜色即便是他看去,都觉得赏心悦目。
他站在石阶上,摇头道:“鲜花虽美,本官却不是那摘花人。所以,盼儿姑娘还是先回去吧,待他日本官事了,再请盼儿姑娘过府,赏一支妙舞,听一曲仙音。”
贾琏的话,或许周围的侍卫们会觉得奇怪,二爷怎么突然不爽快起来,难道是怕琏二奶奶不高兴?
但是沈盼儿却从第一句,便听懂了。贾琏自说不是摘花人,也就是无意担负她终身,所以不让她进府,以免坏她清白,妨碍她的前程?
沈盼儿脸色顿时一红,精神也有些恍惚。她觉得,似贾琏这等贵人,不应该将她们当做玩物,随意亵玩,只要事后善待一二,便是宅心仁厚了吗?
何曾,需要考虑她们这些玩物的前程和感受了?倒像是那些在她面前,极尽装斯文,讲礼仪,实则骗了身子之后,也与普通人无异的风流才子一般。
但是以贾琏的身份,对她们这样的女子,应该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并不需要如此。
念及此,心内更是不愿意错过此番机会,因此笑道:“既然不是奴家容貌不好,也不是奴家才艺不够,大人何故如此狠心,竟让奴家过门而不得入。
这要是被教坊内的姐妹们知晓,不说会笑话奴家,若是传出去,只怕旁人也要对奴家指指点点,怀疑奴家名不副实,连钦差大人府上的门槛都踏不过去。
如此奴家将来身价大跌就罢了,就怕还要成为江南风月场上的笑柄,受人耻笑呢。
所以,还请大人垂怜,让奴家进府为大人略微弹奏一曲,之后大人再赶奴家走,盼儿也就无怨了。还望大人成全。”
美人软语央求,哀怜动人,是个男人都难以拒绝。
贾琏倒是不想这女子竟有这般勇气,当着这么人的面,央求留下。按照他想来,这等受人追捧的名妓,应该是心高气傲的才对吧。
倒也不想再逗留在这大门口,因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随本官进府吧。”
贾琏说着转身进府,而沈盼儿则是在面露喜悦之后,目光一扫,才发现自己方才有多么大胆。因此深吸一口气,赶忙回到马车内,将自己心爱的琵琶抱上,这才莲步追着贾琏的步伐而去。
虽然门口的侍卫们并没有阻拦她,但是当她进去之后,看着威严肃穆的官衙,又哪里找得到贾琏的身影。
心内正有一丝伤心,不想就有一个身形纤美,挺拔笔直的女侍卫,大步朝她走来。
“跟着我走。”
“是……”
女侍卫身上的冷意,让她天然的畏惧,因此忙与小婢,跟着其来到一个宽敞的院落,寻了一个厢房落脚。
也不知道等了多少,才终于听说贾琏回来,派人召她过去。
沿着回廊来到正屋,虽然这正屋的装饰,与她想象中的钦差住所相去甚远,不够宽阔,屋内陈设也不够奢华,不过,这些想法在看见贾琏之后,便都抛之脑后了。
“奴家拜见大人,不知大人是要赏舞,还是听曲?”
“一样来一支吧,也不要叫我挑,你自己安排便好。”
看贾琏还是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沈盼儿心内若有所失,悄然抬头望了一眼。此时屋里十分安静,除了她和贾琏之外,就只有一个年轻的俏妇人。
那俏妇人柔顺的站在贾琏身后,为贾琏按揉着肩膀。从其盘起的头发,便可看出确是人妇,难道是贾琏的侍妾?
沈盼儿心内便疑窦丛生,虽然那俏妇人容貌端庄秀丽,身段也颇为诱惑,但是看去不算年轻。难道,大人喜欢成熟风韵的女子?
难怪对她这般冷淡。
心里有些不服气,曾几何时,江南文人豪商们追求的,以纤瘦婀娜为美,闻名天下的“扬州瘦马”,竟被人轻视了。
加上贾琏将她扔在房间内许久不过问,也没让人将她的其他服饰、道具取来,或是给她配乐师等,比之以前她过别的会场献艺,待遇差了不止一筹!心里有怨,便当即选了一支《离人怨》,原地轻悠悠的边吟边舞起来。
缓慢的舞姿,哀怨的曲调,再配上其纤瘦婀娜的身姿,脸上微微的幽怨,渐入佳境之后,别说贾琏看得津津有味,便是为贾琏按肩的许氏,也是看得大为意动。
心说从没想过,女儿家的身段容貌之美,竟然还可以这般展现。
难怪那些男人们,总喜欢出去花天酒地,在这样的歌舞衬托之下,便是姿色差一些,也被掩盖反超了。更别说,那些花魁艺伎,论身段容貌,根本就不输给世家大族家里的太太们,甚至大多数名妓,容貌都是超过普通官太太、官妾的。
家花没有野花香,原来如此。
“大人,奴家跳的可还行?”一曲将要舞完,沈盼儿便娇笑着莲步上前。
贾琏由衷的点头:“不错,比之在行辕内的清丽脱俗,此番舞姿,少了些庄重,倒是更显得自然,有了些俗世之美。原来人常说,美人千面,果然如此。”
“大人这是在说,人家跳的舞很俗了?”
沈盼儿借着说话的机会,判断出许氏在贾琏身边的地位应该也不高,因此倒是越发坦然贴近,俯身笑道:“不过大人说的对,奴家确实还有好多面,若是大人有兴致,奴家愿意一一解开给大人看呢~”
一直以来,贾琏面对的,不是大家闺秀,便是娇俏丫鬟,亦或是像尤氏李纨那般的温婉少妇。这些女子,大多都是矜持,含蓄,或者是婉约的。
所以,类似这等明晃晃的调戏和勾引,贾琏遇的还是比较少。
一时心里也不禁暗道,果然不愧是风月场所出来的美人儿,胆子就是不一样。
“好啊,不过现在,盼儿姑娘还是先唱曲儿吧。你时间不多了,本官马上就要沐浴了。”
听到贾琏这么说,沈盼儿立马就想歪了。
沐浴……莫非是要让她陪浴……
虽然是她主动要进门来的,但是真到了要献身的时候,沈盼儿还是立马娇羞迟疑起来。
白了贾琏一眼,笑着从小婢手中取回琵琶,坐在贾琏身边,含情脉脉的盯着贾琏,弹奏了一曲。
但是她终归是想多了,一曲奏罢,贾琏竟当场赏了银子,然后按照约定,派人将她送出府去了。
一直等到上了自己的宝马香车,沈盼儿幽怨的俏脸和噘起的小嘴,才缓缓放下,忽然扑哧一声儿笑了。
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马车后面跟着的贾琏的几个侍卫,沈盼儿对着小婢叮嘱道:“回去之后,若是有人问你在钦差大人府上发生了什么,你就说,我已经是大人的人了,明白么?”
小婢虽然疑惑沈盼儿为何要撒谎,却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御史衙门内,贾琏的所在。
许氏看贾琏当真将这等,她见了都觉得惊艳的美人赶走,心里十分诧异,便问了一句。
贾琏顺手就将其拉到怀里,拿捏了一番丰腴处。这等俏少妇,身子虽没有少女娇艳、滑嫩,但是却也有其独特的魅力。
而后才捏着她的俏脸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些可怜女子,想要寻求庇护罢了。
若是本官当真有庇护之心还罢,本官却无心于此,自然不会随意折辱,否则本官与那等粗鄙无义的商贾之流有何区别?
本官不是与你说了,本官是清正严明的好官,是个好人。”
听见贾琏这明显调侃的话,再感受贾琏对她的狎亵,许氏羞红了脸。
心中却是对贾琏越发敬仰起来。
这果然是个非同一般的男人,不枉自己委身侍奉。如此看来,倒不是自己献身任其玩弄,而是自己以残花败柳之身自荐枕席,高攀了对方才是。
“我知道,大人确实是个好官,为国为民的好官,也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看许氏仰着脸一脸羞耻之态的说着这番话,贾琏心里十分满足。虽然他能忍住不碰那沈盼儿,到底那沈盼儿确实不负名妓之名,在一身舞艺外加歌喉的加持下,魅力值简直不下秦可卿!
而秦可卿那是何等妖物,看几眼都要让人眼神发硬的存在。
因此贾琏不免也动了一些心思,此时亦有美人在怀,不免勾起她圆润的脸蛋,拇指摩挲其红唇,笑了:“嘴上说本官是好人可不算,夫人也得用行动表示表示才对。”
许氏本就坐在贾琏怀内,贾琏的一举一动她都感受得到。
加上昨夜一番调教,已经参悟许多以前不明之事,因此红着脸点点头,撇头看了一眼房门处,便温顺的委地服侍起贾琏来。
(本章完)
第466章 软禁
接风宴之后,贾琏也不管盐商们和扬州官府会做什么反应,他仍旧安静的待在巡盐御史衙门,清查卷宗,整理过往盐政账目,时不时的派人将相关的人员和盐政官吏带进御史衙门审讯。
一副公事公办,明显是威胁盐商们就范的做派。
他这样,就连身边的人,都不禁开始怀疑贾琏是不是也被贪婪蒙蔽了双眼,忘记了下江南来的初衷。
临时办公厅内,柳湘莲将新打听来的消息,递给坐在上首的贾琏,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爷,若是那些盐商们答应了大人的条件,侯爷当真要放过他们?”
柳湘莲当时是在行辕内,听到贾琏和盐商们的交锋的。
盐商们走私,虽然违背国法,但是朝廷为了稳定盐政,从轻处置倒是可以理解。所以,对于贾琏勒令盐商们上交三百万两白银弥补国库,柳湘莲能理解。
但是对于贾琏向盐商们索要一百万两银子的话,一直存疑。
一百万啊,那是何等数目?要知道,只一万两银子,全部换成黄金锭子,那也是满满一箱子。
一百万两,那就是一百箱子的金子!
一百箱金子,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虚幻。
想想薛家,作为南北闻名的顶级皇商,世人皆称其有百万家资。
贾琏一口气,就相当于要了一个薛家出来??
那薛家还只是家资百万,而贾琏索要的,却是真金白银!只怕薛家,也不可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银子。
关键是,这么天量的银子,贾琏竟然就那么当众索要,一点遮掩也无,就不怕盐商们暂时屈服,转头就把他给卖给朝廷?就算皇帝再怎么信任贾琏,一旦真知道贾琏胃口竟然大到这等地步,只怕也会心生寒意的吧。
所以,柳湘莲对贾琏的行事,表示不太理解。
贾琏低头看着手中的邸报,一边摇摇头:“他们不会答应的。”
柳湘莲一愣,“侯爷何以如此肯定?虽然他们贩卖私盐的事掩盖的再好,但只要大人一直查下去,总会查出真凭实据的,到时候即便他们背景通天,侯爷有陛下支持,自然也可以将他们按国法论处。
属下想不通,那些盐商们除了答应侯爷的要求,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舍不得拿出这四百万两出来!呵呵,四百万两,即便是本侯,也想象不出那是多少银子。或许,也只有管理国库的那些官员们心里才能有个眉目。
你说,那些一个个把银子看的比命还重要的盐商们,轻易会舍得交出来?不可能的,那会让他们心疼的十年睡不着觉。”
听见贾琏这般笃定,柳湘莲不由道:“既然大人明白,为何还要主动提这样的要求?”
贾琏此时才抬头,瞅了柳湘莲一眼,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他能看得出来,柳湘莲看似温顺,实则心高气傲的很,只怕对他这个侯爷,也还未曾打心底敬畏臣服。
“算算时辰,他们也该到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贾琏笑着起身,对柳湘莲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或许很快你便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了。”
……
“卑职扬州守备高逵,参见钦差大人。”
巡盐御史衙门前院,一间偏厅内,扬州守备,并座下三个千总,齐齐向着贾琏拜见。
“不知钦差大人,召卑职等人前来,有何吩咐?”
守备高逵心里有些惴惴,因此虽然贾琏面色和善,还主动和他套交情,他还是忍不住主动询问。
贾琏作为督查盐政的钦差,有事情也该吩咐知府吴志荣等人,却单独召见他们,用意有些不能深测。
“倒也没什么大事……”
贾琏笑看着眼前的高逵等人。扬州是大府,所以有常备军近三千,守备也是四品,和知府平级。
当然,扬州守备是隶属于金陵总督麾下的,只掌管扬州军务。而扬州又是内地安稳的州府,论职权大小,守备比知府低的太多了。
“只是本官这两日清查盐政,发觉其中多有弊病,正欲按照陛下的旨意,大刀阔斧的整顿,又恐扰乱扬州城的安宁。所以,本官召尔等前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接下来的时间,让尔等多多加强扬州城的防务,不要让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搅乱了扬州城的治安。”
虽然贾琏这话是笑着说的,但是高逵等人还是有些异色。
扬州城权势最大的人物,不是府太爷,也不是那几个从中枢致仕还乡的国朝大儒,而是那些坐拥扬州各大庄园的大盐商们。
这是整个扬州官场众所周知的事。
贾琏此番,也正是为了盐政而来。此时又对他们说要整顿盐政,还说因为他的行为可能会危及扬州的安宁,要让他们加强扬州城的防务……
这,难道是贾琏,亦或是皇帝陛下,真的要对那些盐商们动手了?
心里的想法也不敢表现,高逵抱拳道:“维护扬州城的安定,是卑职等人分内之事。只是不知道,具体大人想要让卑职等人做些什么?”
“具体做什么还不好说,因为本官现在也还不知道,城内哪些是忠君爱国之人,那些是心怀叵测之辈。
所以,高守备和几位千总大人,不妨就暂且留在本官行辕之内。如此就算有什么意外,本官也能及时调遣几位大人协助,不知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这……”
或许因为是武官的原因,几个人立马就明白贾琏的意思了,这是要将他们软禁啊。
“怎么,难道几个大人不愿意协助本官为陛下办事?还是几位大人有何顾虑,比如,暗中早已与管盐官和盐商们勾结,所以担心不能出去给他们通风报信了?”贾琏笑问道。
高逵面色一边,立马跪拜道:“大人冤枉,卑职等人虽然驻守扬州城,但是一向只负责城防,以及剿灭辖地内的盗匪等事,绝对与盐政毫无瓜葛,更不可能与盐商们有何勾连……”
高逵心都哆嗦起来。眼前的局势,明显是贾琏要对盐商们动刀了,这个时候,就算和盐商们有交情,也打死不能承认啊。
高逵如此,其他几个千总也立马跪下承情。
看贾琏还是审视的看着他们,高逵立马识趣的道:“卑职等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也愿意听从大人的安排,在行辕内听候大人的差遣。”
贾琏这才笑了,“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就先在此院内休息吧。只要不出这个院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本官及本官的侍卫们提,不必客气。”
说完,贾琏抬脚就离开了此处。
高逵跪着转身目送贾琏离开,然后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与三个属下相视一眼站了起来。
走到房门处往外看了看,发现外面果然早就站了十几个佩刀带甲的禁卫,就连跟他进来的两个近卫兵也都不见了去处,高逵哪里还有半点不明白的意思。
“大人,我们……”
“我们什么我们,没听钦差大人说了,让我等在此地等候吩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咱们几个现在已经到了生死的关头,没有我的吩咐,谁要是敢做什么小动作,妄图连累大家,别怪本官不讲素日的情面!”
“是,卑职等不敢。”
到了此时,高逵虽然也有些紧张,却无什么惧怕之意。
贾琏既然将他们软禁在此处,就说明他们没什么危险。危险的反而是,外面那些没资格被软禁的人。
他当然也知道贾琏为何要软禁他们,不过是担心他们作为扬州城的武官,却被盐商们给收买了,若是贾琏一旦对盐商们动手,留他们在外面会危及其自身的安全。
把他们几个首领请到行辕内看起来,自然就可以有效的剪除他手底下两千多官兵带来的潜在威胁。还可以利用他们,指挥那些官兵。
心中不由得为那些盐官儿和盐商们捏了一把汗。贾琏都做到这个程度了,看见态度之坚决。
那些盐商们不是那么豪富,又个个狡猾的很么,怎么没把贾琏笼络好,反而给得罪了?
想到贾琏或许会做出的事情,高逵心里又有隐隐的快意。
实际上,作为扬州城最高级别的武官,他确实也得过盐商们的好处……
但太少了!
至少,比知府吴志荣,甚至是知府下面那些同知(府丞)、通判等人,都要少的多。
没办法,这是歌舞升平的江南,一切文官说了算,他们武官的地位,无限的低。甚至一个地方有名望的员外,都敢无视他们的存在,更别说那些手眼通天的盐商们了。
却也是没办法的事,军不干政,这是铁律。
既然他们这些大头兵对盐商们没什么威胁,自然也就用不了太重视,只要给些好处,不让他太不平衡便可以了。
这种与他的品级并不匹配的好处分配,长年累月下来,自然让他也有些不满,因此,看出来贾琏有对盐商们动手的意思,他心中竟是有些畅快。
他丝毫不担心被盐商们连累,因为他确实也没资格干涉盐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牵连。得到的一些好处,也不过是左手进右手出的那种,只要盐商们自己不说,谁能知道?
至于盐商们会主动供出,他也不太怕。因为,他太清楚在那些朝廷大员和京中权贵的眼中,这些盐商实在算不得什么人物,要用的时候还可以安抚着,一旦没用了,或是像现在这样犯了错要被朝廷惩处,就什么都不是了。
落水狗的攀咬,自然没什么威胁。只要接下来,好好替贾琏办事,相信贾琏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也不大可能对他们出手。
高逵如此想,其他几个千总也差不多。事实上,就算他们有别的盘算,现在又能如何?
人都被软禁在此了,难道还能期待底下的兄弟们,冒着造反的危险,来救他们?那才是真正的找死呢。
(本章完)
第467章 刺杀
“什么人?”
就在贾琏将守备等人软禁之后,回住处的路上,前面的高墙上,有一道纤瘦矫健的黑影闪过,立马惹得亲兵大喝戒备。
“嗖~!”
一道利箭破空之声,穿金裂石朝着贾琏急速而去。
众亲卫面色大变,幸好有人提前反应,一把将贾琏推开,堪堪避过袭击。
那黑影见一击不中也不留念,立马跳下墙垛子,往暗处跑去了。
“追!”柳湘莲在看见贾琏无碍,只是亲卫冯飞被射中之后,立马大松一口气,知道立功的机会来了,立马就要追去。
“不必追了。”
贾琏显得十分镇定,看柳湘莲等人诧异的看过来,他方道:“本官知道是谁想要刺杀本官。刺客或许不止一人,尔等不可自乱阵脚,将官衙各处全部点亮,抓紧巡防。”
“是……”
……
钦差遇刺的消息,像一阵风一般传了出去。
“这些盐商胆子真是太大了!这可如何是好……”
府衙内,吴志荣叫苦不迭,知道麻烦越来越大,却也不得不立马换了官服,朝着巡盐御史衙门而去。
与他一道的,还有两位同知,以及几个闻讯赶来的扬州府同僚。
但是进了巡盐御史衙门之后,却没有看见贾琏,只有一些杀气腾腾的官兵们,将他们丢在大院内,就不管不问了。
过了许久,方有隶属于巡盐御史衙门的低阶官吏,对他们透露消息:
钦差大人虽然无碍,但是十分震怒。
这无疑,让吴志荣等人,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心内惴惴,不知道遇刺之后的贾琏,会如何反应。
这是谁也料不到的事。
知府吴志荣等人收得到消息,盐商们自然也能知道。
王家,作为盐行副会长的王善祥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愣住了。
“谁干的?”
他想不通,谁有这么大的胆魄。即便是他,当日不也不过随口一提,真要叫他去干这件事,他还是有很大顾虑的。
他名下财富何止百万?有着大把的富贵,在积累这些财富的时候,坏事做的也多了,心里总是少了畏惧。
但是不管如何,生在当世,任何人对皇权总还是有些敬畏的。
“是周伯儒那老狐狸,还是白家?”
想了半天想不通,王善祥还是准备去周府一趟。
通常有关整个盐行的大事,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至周家商议,这是盐商们,这么多年来的默契了。
虽然大家都是竞争关系,但是盐行的利润太大,他们也要团结,才能免得被外人钻了空子。
王善祥心怀疑虑,其他各家盐商们,也是如此。
周家庄园内,周伯儒闻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也和其他人一般,觉得是哪位同行坐不住,违背他的计划,率先向贾琏发难了!
正在气愤,就想要召集其他几家人过来质问之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在扬州担任盐行会长多年,若说对整个扬州局势的了解,他认第二,只怕无人敢认第一。
细思之下,他觉得现在的扬州城,应该还没有人会有拼死也要除掉贾琏的理由。
贾琏虽然是皇帝派下来,悬在他们所有盐商头上的一把刀。所以他们是有动机对贾琏动手,但是却还不到时候。
贾琏当日虽然显得太过贪婪和霸道,但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多管齐下,还是有把握逼的贾琏主动退步的。
如今他们的计划还没施展开来,谁脑子发热了,去刺杀贾琏?
排除他们盐商,就只剩下盐运司那些人。但是那些大都不是过些微末官吏,就算是惧怕贾琏查出他们的罪证,只怕也是不敢对贾琏动手的。
毕竟,就算贾琏死了,朝廷也会立马派出更强大的阵容下来。到时候他们也是一样,甚至只会死的更惨。
也就只有他们盐商,在朝中有通天的手段,才敢生出刺杀朝廷命官的胆魄,因为他们有把握在事发后,通过关系,将事情压下去。
安思远的事,就是如此。只是结果出了点差错,他们背后的力量,没有把事情完全压下去,导致朝廷派了一个镇远侯下来。
正在思考,其子进来通传,“老爷,白老爷和其他几家的老爷们,都赶来了,为的,正是钦差遇刺之事。”
“让他们进来吧。”
……
就在盐商们齐聚一堂,互相怀疑攻讦的时候,扬州城门处,一队人马策马而来。
“打开城门!”
虽然按照时辰,早就已经到了关闭城门的时候,但是因为来者乃是守备身边的人,而且带着守备大人的信物,守城官也不敢违背,尊令将城门打开。
“不知道这么晚了,守备大人让打开城门做什么?”
“不该多问的,别问。”
长官身边的人,多少有点臭毛病,守城官也只能忍了。
只是没多一时,就听见外面隐隐传来金戈铁马之声,守城官大惊失色。
莫非,这是有盗匪要偷袭扬州城?
很快他就明白他猜错了,来的是大队的官兵,并且随着官兵进城,他也就明白事情的大概了:
有刺客在行辕内欲图行刺钦差,钦差大人震怒,特调兵马入城缉拿刺客!
这……
扬州城有些乱了。
大晚上的,老百姓都能听见大街上有人纵马,还有刀兵之声。
老百姓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紧闭房门,躲在家里拜佛以求平安。
胆子大点的,也只敢爬梯上墙,往那外面看看,却也看不出什么情况。
巡盐御史衙门之内,吴志荣等人等了大半晚上,才终于见到贾琏。
贾琏是披着一件披风出来的,在一众亲兵的拥护下,目无表情的凝视着他们。
“大人……”
几个扬州城的主官,平时跺一跺脚,扬州城都要震三震的人物,此时却满脸忐忑不安。
贾琏一摆手,舞动披风,自有洒脱俊逸之感。
“本官知道你们来做什么,本官只能告诉尔等,本官无碍,但是在本官身边,忠心耿耿护卫多年的兄弟,却中箭难治,差点危机性命。
所以,本官的心情很不好,诸位大人可明白?”
吴志荣等人此时才自觉明白,为何来到这里这么久,贾琏却一直没有召见他们,而且那些禁军官兵们,虽然没有理会他们,却大有将他们看守起来的意思。
原来,钦差大人是怀疑是他们中有人图谋不轨。
“让大人受惊,是下官等人失职。大人放心,下官立马让扬州府的衙差、官兵,全城缉拿此等胆大包天的恶徒……”
“不必了。刺客已经抓到了。”
贾琏说完话,立马就有官兵将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也脏兮兮的人提溜出来。
此人一看到吴志荣,立马狗爬似的上前唤道:“府尊大人救命啊~!”
吴志荣面色顿时一变,连忙退避,并喝道:“哪里来的狗东西,本官根本不认识你!钦差大人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休想妄图攀咬本官,蒙混视听。尔等竟敢刺杀钦差大人,真是狗胆包天,唯有死路一条。”
吴志荣一边骂,一看周围人的表情。
看其他官员皆是有些骇然的望着他,吴志荣心直往下沉,连忙对着贾琏道:“还请大人明察,下官真的不认识此人,也绝对不敢对大人不敬,更不可能派人行刺大人啊。
这一定有人,要故意栽赃陷害下官,大人一定要为下官做主,莫要被小人蒙蔽了。”
看贾琏无动于衷,在心里都开始怀疑,是贾琏要给他扣罪名动他的时候,才听见贾琏冷漠的道:“你慌什么?本官已经审问清楚了,此人乃是盐商赵家的家奴。呵呵呵,本官还没有对他们动手,他们倒是先发制人了,这是当本官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吗!”
吴志荣神色骤然一松,又听出贾琏语气中满满的杀意,立马附和道:“好个不知死活的赵家,竟然派人行刺大人,下官这就派人将那赵烨一家老小捉拿归案……”
“不必了,本官自有主张,尔等就在这里等候便是。提醒各位一句,在本官回来之前,各位大人最好不要离开此地,否则造成什么误会,那就不太好了。”
说完,贾琏当着吴志荣等人的面,上马带着一众亲兵绕道侧门,奔出了御史衙门。
吴志荣等人面色变了变,看着一丝不苟,将整个大院牢牢看管起来的禁卫军们,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不妙来。
等到在大院内待了一会儿,隔着回廊,看到偏院内的高逵几个人之后,吴志荣等人脸色就更是青白交接了。到了此刻,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要出大事了。
(本章完)
第468章 杀鸡儆猴
周家,七大盐商当家家主全部聚集在此,商讨钦差遇刺之事可能为大家带来的影响。
忽见周伯儒之子周延带着人急冲冲跑进大厅,慌张的说道:“老爷,不好了,城内进了大批官兵,将王家、白家还有好些人家,全部都给围起来了……”
“什么??”
所有人皆惊,纷纷站起来。
就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周伯儒都禁不住身子一抖,勉强坐在主位上,问道:“消息属实?哪里来的官兵?”
“说是钦差大人调遣进城的,目的是为了缉拿刺客及余党。老爷,我们怎么办?看架势,这些官兵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只怕一会儿……”
话音未落,管家便已经在院内大喊道:“老爷,大爷,不好了,门外来了好多官兵,将所有大门都包围了!”
周伯儒顿时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阴沉的可怕。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几家了,好些人都是面有死灰之色。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他们商人来说也是同样的,他们盐商,有能量撬动官府上的人物,那是借助背后之人的势,但是这些在蛮横的官兵面前,可是很难有什么作用的。
关键是,贾琏怎么会……他怎么敢直接派兵围了他们!?
他哪来这么大胆量和能耐,在没有给他们定罪之前,直接对他们动刀兵?
真当钦差就可以不遵守规则,肆意妄为?朝廷的御史言官们,可不是吃干饭的。
尽管心里想不通,甚至不敢相信,但是此时此刻,惧怕是肯定的。
王善祥连忙追问周延和管家:“连白家都被围了?”
他们所有人,哪个不知道白家乃是太后娘家人?虽然扬州盐商白家,只是白家的一个分支,但也是为白家嫡脉做事的好吧。
贾琏就算是钦差,敢直接动白家?
“围了,都给围了。咱们七家无一例外,都被官兵围住了。”
听到管家这么说,周延儒忙道:“钦差行辕的情况如何?钦差大人在做什么?”
他说钦差行辕并非是扬州官府给贾琏准备的那个庄园,而是指巡盐御史衙门。钦差住在哪里,哪里就是钦差行辕。
虽然贾琏的人将行辕把控的严密,但是偌大的官衙,总还要继续署理盐政,里面的人也总要吃饭。只要不是将以前所有的人都撵出去,盐商们就有办法知道行辕内的情况,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至不济,也可以派人在外面随时盯着行辕的动静。
“行辕内的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下面的说,知府等人一早就进行辕内了,到现在却都还没有出来。
至于钦差大人……”
管家说到这里,看了赵家老爷一眼,说道:“钦差大人,似乎是带着手下的亲兵,往赵家去了。”
听到这话,赵家老爷顿时面色惨白惨白的,扶着桌子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其他人也顾不得鄙夷他,相视一眼,周延儒道:“现在慌也没用,还是先出去看看情况吧。”
“钦差大人有命,扬州盐商贩卖私盐,侵吞盐税,触犯国法。自即日起,所有货物车马,一律不许进出,等待钦差大人前来清查账目货物,审讯论罪。凡不尊号令或胆敢违逆抵抗者,格杀勿论。”
围住周家的官兵并不算多,但是一个个威风凛冽,将周家前后左右出入的门户,都给监管起来。
看见周延儒等正主出来,骑在马上的将官,立马宣示上命。
周延儒等人面皮一跳,迟疑了一下,对那将官拱手问道:“敢问钦差大人现在何处?我等想要拜见钦差大人,不知道可否?”
贾瑜低头看着眼前这些穿着华丽的商贾们,知道便就是天下闻名的盐商。放在平时,这些人可是有能量搅动整个江南风云的,如今却只能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
收敛住内心的澎湃,贾瑜正声道:“钦差大人只是交代,所有货物车马不得出入,并不限制人员,各位老爷可以自便。”
听说不限制他们出入,周延儒等人精神略微一松,然后就又是一紧。
都已经对他们动粗了,却不限制他们的自由,是料定他们没办法反抗他吗?也不知道贾琏是自信还是自大。
于是,周延儒当即带着其他几家人,往赵家赶去。
赵家府邸,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所有赵家家下人丁,不论男女老幼,全部被赶到前院。胆敢抵抗叫骂的,自然免不了一顿好打,然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官兵们,将一箱箱的财宝货物,全部搬到前院来。
当赵家老爷赶到家里,看到这一幕,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在官兵的带领下,来到大院,就看见摆开阵势,坐在大厅上悠闲喝茶的贾琏。
“敢问钦差大人,这是何意?”赵家老爷上前大声质问。
看见正主来了,贾琏慢慢抬起头来,将底下七个土豪的神情全部看在眼中。
并没有回答赵家老爷的话,只是冷漠的问道:“你就是赵棠?”
“老夫正是赵棠……”
“拿下吧。”
随着贾琏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亲兵上前,将赵家老爷扣住,押到旁边跪了下去。
其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质问道:“敢问大人,不知我赵家犯了何罪?我赵家虽然只是一介商贾,却也是为朝廷办事的,钦差大人不教而诛,我赵家不服!
”
“不教而诛?说的有趣。那本官现在就告诉你,你赵家所犯何罪。
第一,身为朝廷指定贩卖官盐的盐商,却借助官盐作掩,贩卖私盐,大肆侵吞国税。
第二,眼见事情败露,竟铤而走险,派人行刺王命钦差。
有此两罪,哪一条不是死罪?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官或许还可以饶你一命,若敢再狡辩,定斩不饶。”
赵家老爷闻言,惊骇欲死。
第一条就罢了,他们早就知道,贾琏只要认真去查,就一定会发现他们贩卖私盐之事。
但是这算什么?扬州二十多家盐商,哪一家敢说背地里没干过这件事?
甚至可以说,至国朝盐税专营以来,贩卖私盐的事,就从来没有真正完全杜绝过。而且,多数还都是他们这些拿着盐引的盐商们在做。因为有官盐的掩护,他们贩卖私盐,更不容易败露。
但不容易败露,不是说永远不会败露,也不是说无迹可寻。更别说,这两年,盐商们贩卖私盐确实猖獗了一些,贾琏只要在扬州待的久一点,要抓到他们的把柄,并不会太难。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拉拢贾琏的原因。
只是贾琏的胃口实在太大太大了,让他们太过肉疼,所以才搁置计划,另谋他法。
谁知道,贾琏的动作这么快,这就对他们动手了?这很不科学,做生意一时没谈拢,难道不应该给他们一点时间考虑考虑?
至于行刺,那就更扯澹了。他作为赵家老爷,自己都不知道!难道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他赵家?
一定是王善祥那个老狗。只有他那个狂妄之徒才有这么大的胆子,那日在周家庄园,也是他首先透露想要刺杀钦差的意思……
虽然心里这么想,赵家老爷倒也没有蠢到立马攀咬王善祥。毕竟,现在可不单单只是他赵家一家的事,而是关乎整个扬州盐行。
这个时候,团结很重要,一旦贾琏今日真要动他赵家,他还期望其他六家一同出力对抗贾琏呢。
因此只是极力喊冤。
“冤枉?本官若是没有实证,岂会找到你赵家?
来人,将刺客带上来。”
那之前在吴志荣等人面前出现过的“刺客”,立马就被人押了上来。
对于自家奴才,赵家老爷自然认识。只看这架势,他就彻底明白,贾琏果然是有备而来。
“好你个狗奴才,老夫这些年自问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狼子野心,竟敢去行刺钦差大人,还敢污蔑到白家的头上?你可知道,行刺钦差大人乃是谋逆,是死罪,你死就罢了,还要拉着我整个赵家给你陪葬不成?
还不快从实招来!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的,只要你实话实说,钦差大人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否则,你包括你的一家老小,只有死路一条!”
“老爷……”
“还不快说!
”
赵家老爷还是有些急智的,先是点出行刺钦差罪同谋逆,是铁定的死罪。再以严厉的语气,逼其说实话,如此只要这奴才说漏一点破绽,就可以洗脱他赵家的冤屈。
毕竟只是个奴才,对赵家老爷的敬畏是深入骨髓的,在赵家老爷的逼问之下,立马就哭兮兮的道:“老爷,奴才也是冤枉的啊,奴才今儿从铺子里回家,半路上就被人偷袭打晕了,醒来之后就倒在钦差大人的行辕之内,被当做刺客给抓了起来,奴才真的是冤枉的,也没想过要还赵家啊……”
赵家老爷闻言,立马向贾琏伸冤。
其他六个人见状,也是纷纷出言附和。这个时候,他们不能眼看着贾琏将赵家给抄了。
今日是赵家,明日就有可能是他们其他六家。
“还请钦差大人明断,还赵家一个公道!”
王善祥也占了出来,大声道:“大人虽然是钦差,行事也得讲究真凭实据。
小人等虽然身份卑贱,却也是朝廷办事的。我等盐商,每年都要为国库,进奉近两千万两白银,几乎占据整个国库岁入的四分之一!连当朝宰辅乃至太子爷,都曾夸赞我等盐商乃是对朝廷有功之人。
还请大人,慎重行事,莫让天下有功之人,对朝廷寒心!”
王善祥这话威胁之意就明显了。其他人,也都不作声,但是沉默的神色,表示了他们的态度。
他们确实自认对朝廷有大功。而且每年都用大量的真金白银,在朝中寻找靠山,一个是为了保住盐商的身份不被人夺走,另一个自然就是在有官员妄图敲诈勒索他们的时候,背后之人,能够帮他们摆平。
这是他们最大的倚仗,也是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盐商豪富,却无人敢打他们主意的原因。
这些年阻碍他们盐商利益的官员或者势力,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那些真正有背景的人,又和他们对上的,也大多成了他们的自己人。
所以,他们绝对不是任人拿捏的。王善祥扯出首辅和太子的旗帜,就是警告贾琏不要太过分的意思。
“呵呵呵,说的好,不愧是朝廷的有功之人!”
贾琏笑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王善祥的面前,扯下腰间佩戴的尚方宝剑,笑问道:“可识得此剑?”
王善祥神色一虚,却羊装镇定:“想必是大人出京时,陛下御赐尚方宝剑……”
话音未落,忽见贾琏一把将剑拔出,抵在他的脖子上,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既然识得此剑,便该明白,本官下扬州,是代替朝廷,代替陛下办事的。
你有几个狗胆,敢威胁本官?”
听到贾琏充满杀意的话,察觉脖子上冷冰冰的剑刃,王善祥面色苍白,终于收起傲慢的姿态:“小人不敢,小人并无,并无威胁大人之意……”
“不是威胁?那你的意思就是,尔等贩卖私盐,并且派人行刺本官,是首辅和太子爷指使的了?”
周伯儒等人面色大变。贾琏拔剑就算了,既然还妄图将太子爷和首辅也拉下水?
他真的不要命了吗?
王善祥更是噗通一声吓的跪下。
他再狂妄,也知道这话是不能接的。勾结盐商贩卖私盐谋利便罢了,伤不到太子。但是指使人暗杀钦差,便是太子,也是吃罪不起的。
因为钦差代表的是,当今皇帝!
在这一刻,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贾琏连这话都敢说,只怕也敢一剑把他杀了吧?
好在贾琏并没有,看他跪下,其脸上露出一丝高傲的轻蔑,缓缓将佩剑插入剑鞘,然后道:“谅你狗胆包天,也不可能敢攀诬太子爷。
本官奉旨出京之前,也曾见到过太子。太子一心为国为民,上体陛下操劳国事不易,下察百姓民生多艰。
知道扬州盐政混乱,也甚是恼怒,他还特意嘱咐本官,定要将此桉查清,凡一干涉事人等,全部严惩不贷。
而今尔等竟然还妄图扯太子的大旗,以为自己脱罪?真是不知死活。”
冷声说完这番话,贾琏看向那赵家掌柜:“尔行刺本官在先,临场翻供在后,实是死不足惜。”
贾琏的话音刚落,只见寒光一闪,一道骇人的血迹,便伴随着惊恐绝望的惨叫声,飙撒在赵家大院内,让所有亲眼目睹之人,心神皆颤抖。
那些远处跪着的赵家人,好些更是直接吓哭起来,一时间,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赵家奴才,贾琏心神毫无变化。
所谓刺杀,不过是为他今晚的行动,一个出师有名的把戏罢了。也为了,堵这些盐商们背后靠山的嘴。
虽然知道有宁康帝在,他就算将所有这些大盐商们一网打尽,宁康帝也大概扛得住压力,不会干出卸磨杀驴的勾当。
但是,他总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他是奉旨出京的钦差,这些盐商竟然胆敢刺杀?这已经彻底违背规矩了。
要知道,即便是在朝堂争斗之中,轻易也是不会使出刺杀的手段的。这些盐商,说白了也不过是民,连官都算不上。
以民杀官,已经是罪大恶极了。杀的还是王命钦差?这话摆在台面上,即便他再怎么收拾这些盐商,他们背后那些人,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的。
如此就算有人弹劾他,宁康帝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所以,所谓刺杀,只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至于为什么首先选这赵家,只是他的调查和许氏交给他的名录中,知道这个赵家,乃是涉及私盐最严重的三家之一。
另外两家,分别是白家和王家。
白家自然不用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昭阳公主对他那般掏心掏肺的好,他总得留一点情面。
王家……他倒是很想拿来做筏子,只是到底也得给太子爷几分面子……
秉持循序渐进的原则,挑来选去,也就这赵家最适合挨头一刀。
所以这赵家奴才,自然也是他让人抓来的,是赵家的一个掌柜。盐商们坐拥盐行的巨大利益,为了维护这等利益,豢养出来的家奴,也是一个比一个凶狠歹毒的。
正好这个掌柜是其中很有名的一个,预估手里的命桉都不止一条,正好可以拿他命来震慑这些盐商们。
随着这赵家掌柜的一死,所有盐商们,似乎也看明白了一些情况,尽皆沉默了。
而贾琏则是走回大厅之上,俯视他们道:“赵家触犯国法,刺杀钦差,所有家资悉数查抄清点之后,充入国库。赵家至老爷赵棠而下,皆原地羁押,待本官一一审查过后,再按国法论处。”
没有人说话,更无人敢抗议。
谁都怕,下一秒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是他们自己。连赵家老爷都瘫软的坐在地上,没有说什么。
于是贾琏看着周伯儒等人:“盐政乃是国朝大政,关乎国运,朝廷也是信任尔等,才叫尔等负责,尔等却枉顾朝廷信任,为一己私利置盐政如无物。
莫非真当朝廷不敢动尔等?还是以为离开尔等,天下百姓就吃不上盐了?
都回去吧,准备好往年的所有账目,之后本官会一一上门清查。”
面对根本不给他们辩解说话的贾琏,周伯儒等人,只能默默的在官兵们的引领下,如来时那般出去。
不同的是,进来的时候他们是七个人,回去,却只有六个了。
第469章 谋划
各家老爷也都从底下人的口中,知道了家里的情况,因此也都不急着回去,而是一起跟着周伯儒,来到周家的一个别院,商讨对策。
“这贾琏实在欺人太甚,他竟然敢直接抄了赵家!”
六个人坐下,自是对贾琏怒骂不已。当然,其中有多少惊惧,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打听清楚了,整个扬州城,现在基本都已经被贾琏控制起来了。
就连知府吴志荣、守备高逵等人,也被贾琏软禁在行辕之内。
可见,这贾琏是做足了准备才对赵家动手的,根本不给我等,任何反抗的余地!”
扬州当权的官员,都被贾琏控制了,所以,他们现在就算是想找人帮忙制裁贾琏,都不可能。
看大家都沉默萎靡,全无以前的气度,王善祥恨声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鱼肉宰割了不成?那贾琏明显是贪婪无比之人,今儿是赵家,明日便有可能是我们中任何一家。
各位,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是想要活命,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何路。”
“除掉贾琏,让朝廷另外派一个钦差下来!”
之前王善祥这么说,大家并没有理睬,此时,众人却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
贾琏直接动刀兵,带给他们的威胁太大了。
对一般富人来说,万贯家财已经是豪富了,家产就是富人们的命根。
而对他们盐商来说,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每一个,都远远不止万贯家财!就拿在场的六个人来说,每一家,都肯定是超过百万家资的。
他们,原本有无穷无尽的富贵可享。可是,贾琏却要剥夺他们的富贵,与杀他们无异。
狗急了还要跳墙,更别说,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个时候,什么后果畏惧,都要往后靠了。
“你说的轻巧,怎么除掉他?经过今晚的事情,那贾琏一定会更加防范,你确定能杀得了他?
他手下那么多官兵,难道叫我们召集家奴,与官兵拼杀?”
“就算能杀得了他,万一朝廷震怒,又该如何应对……”
面对其他人的质疑,王善祥只是冷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再难,能够比眼下我们的处境还难?”
方才贾琏的寒剑抵在他脖子上的时候,王善祥是真正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但是恐惧之后,他却是无尽的怨恨。
其他人见王善祥似乎胸有成竹,便问他要如何做,王善祥却又闭了口,显然并不想与他们明言。
他们一个个心思便动了起来。若是王善祥真的有把握除掉贾琏,那对他们来说,倒确实是好事。正如其所说,情况再坏,也不可能比眼下更坏了。
眼下看贾琏的架势,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啊!试问谁能甘心?
而且,真要是王善祥敢动手,到时候就算事情兜不住,顶在前面的也是王善祥和他背后的太子等人。坐享其成的事,谁都喜欢。
周伯儒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阴沉着脸,却没怎么说话的白家老爷一眼,然后道:“好了,不管如何,各位今晚回去之后,立马派人联系各自在朝中的人脉,发动一切可能发动的力量才是首要之事。
那贾琏既然没有第一时间直接对我等动手,便说明他也有所顾虑。至少,他不敢将整个江南之地的盐政,完全摧毁。我等手握整个江南的盐运和贩卖,一旦我等全部出事,整个江南都将动乱,这是他贾琏也吃罪不起的事。
不过等到你我身后之人出手,来回还需要时间,其间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已经打算,寻个机会再请贾琏一次,争取能够以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周伯儒虽然这么说,但是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也很低,显然对收买贾琏,他自己也没有信心。
但是众人倒觉得周伯儒的话有理,至少比王善祥有理有据多了。因此心内稍微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骂骂咧咧之后,都保证,会尽最大能力,不惜代价,最好是能够让朝廷将贾琏抽调回去……
计议了多条方案,各家老爷们也都回去准备了。
那王善祥却给白祎一个眼神,二人又绕道回来找到周伯儒。
周伯儒对他们的去而复返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坐在厅内等着他们。
“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若是还像赵家那般鲁莽的派人去刺杀,恕周某不奉陪。”
“会长大人当真觉得,今夜的刺客,是周家派的。或者说,被杀死的那赵家奴才,真的是刺客?”王善祥冷笑道。
周伯儒也只是抽了抽嘴角,没说话。
白祎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不耐烦的道:“说吧,你叫老夫回来作甚?”
从语气也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若说我有一计,既有可能除掉贾琏,而且,还有把握让朝廷不甚追究,两位可愿意协助?”
周伯儒和白祎,都是神色一动。
他们之所以不敢生出与贾琏硬拼的心思,除了贾琏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扬州控制起来,他们没有胜算之外,更大的顾虑,还是知道就算他们拼过了贾琏,事后也绝对拼不过朝廷。到头来,都会是无用功。
“你当真有把握?”白祎郑重的问道。
这么多年,知道他白家乃是太后娘族的人,谁敢不给他白家几分面子?贾琏竟然敢直接派人将他白家给围了,他心中也恨不得弄死贾琏。
王善祥笑道:“若是单凭我一人,或许没把握。但若是再加上白老爷和周会长大人二人的力量,就有很大的把握了。”
周伯儒和白祎相视一眼,表示愿意一听。
半晌之后,目送白祎和王善祥离开,周延儒之子周延上前低声问道:“老爷当真觉得,那姓王的能成事?”
“能不能成,总得试试才知道。若是他当真侥幸能成,我周家自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也不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我周家也得做两手准备。
对了,那顾青衣现在何处?”
“一年一度的江南花魁大赛要开始了,青衣姑娘现在在苏州献艺,为争夺第一花魁的头衔做准备。”
“不用了,派人去将她接到扬州来吧,不用参加花魁大赛了。”
江南繁华,文风鼎盛,而文人士子多风流,以致于江南之地,有名的青楼林立。
别的不说,只扬州、苏州、杭州还有金陵这些大城,哪一城没有数十家青楼?
而作为江南赫赫有名的盐商集团,他们名下控制的青楼,也不知道有多少。
这顾青衣,便是周家所控制的所有青楼之中,这几年出现的最出色的一名艺伎。甚至连周伯儒,都将她当做一张底牌来看待,花费重金包装,为其扬名。
所以,听到周伯儒这么吩咐,周延有些迟疑的问道:“老爷的意思是?可是老爷不是说了,那青衣姑娘,是为太子准备的么……”
“废话少说,叫你去便立刻去!”
“是……”
等儿子也离开之后,周伯儒心内才一叹。世人皆道他城府极深,老谋深算,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江南坐拥这般巨大的产业,盯着他的人是何等的多,他又是何等谨慎。
他又不像旁人那般张扬,傍上权势人物,便开始张狂,肆无忌惮。
他刚好相反,虽然也不断的深耕人脉,却从不主动外泄关系。因为他知道,那些大人物们,都讨厌麻烦。
所以,即便他周家,才是势力最雄厚的盐商,但是却没有多少人,真正知道他周家的倚仗。
外人只道王家有太子府的关系,谁又知道,他周家其实也早已经搭上了太子的关系,甚至比那王家,还要深厚。
此番那王善祥若是能成事,他当然不介意在事后,替他擦擦屁股。
但若不成,他周家,自然要早做打算。凡事先虑败,后虑成,才是真正的聪明之举。
第470章 耀眼的财富
赵家,灯火通明,抄家工作仍旧在继续。
“大人,兄弟们几乎将整个赵家翻遍了,遵大人指示,除了那些不易搬动暂且留着没动,赵家其他值钱的东西,基本都在这里了。”
大厅上,锦衣卫百户赵程上前,对着贾琏禀报道。
贾琏放下手中赵家的往年盐税账目,扫眼看向大院内已经摆满了的箱笼。不愧是以抄家出名的锦衣卫,在抄家这方面是专业的,这么快的时间,就把事情办完了。
赞许的看了赵程一眼,贾琏才慢慢走下阶梯,去看这些财物。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以及各类珍惜物件,应有尽有,足足装满了上百个箱笼,这么多的财物堆在一起,使得整个宽敞的大院,一下子都充满了财气。
不过看着看着,贾琏便略微皱起了眉头。
除了那些短时间不好估价的珠宝古玩等,一眼看去,真金白银,比他想象中要少不少。
为了顺利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贾琏这一趟也是花费了许多心思的。扬州二十几家盐商,小的那十多家就不必多说了,至少这位列七大盐商的每一家,他都有比较清晰的了解。
这赵家声势虽然在七家中靠后,但却是所有盐商中,存在时间最久的几家之一。早在扬州还没有被国朝确立为“盐都”之前,赵家就已经在盐行立足了。
算起来,起码三十余年了。
就算其间有兴衰变换,但是这么长年累月的在盐行捞金,应该积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才合理。
“你们几个,初略的点一下金银家伙,还有银票。”
柳湘莲、昭儿等亲信得令,立马开始清点,许久之后简单核算,由柳湘莲回道:“禀大人,据属下等清点看来,金家伙大约有五百斤左右,银家伙一共十八箱,大概四千斤左右,金票银票,一共两万多两。”
五百斤黄金,折银约十万两,四千斤白银,折合下来六万多两。
说实话,若是放在京中任意一家贵族豪门,抄家能够抄出这么多金银,已经算是很豪富了。
就比如现在的荣国府,若是抄一下家,只要除开他的院子,剩下所有地方,包括贾母的院子还有库房,加起来或许也就只能抄出这么多金银家伙出来。
但是,作为资历悠久的扬州大盐商之一,家中只能抄出十余万两的金银,这显得有点不科学。且贾琏一眼便看出,那些占了大头的金家伙,大多数不过是娘儿们家的金银首饰罢了!
实际上的金锭子银锭子,还要少的多。
于是,贾琏转头看向赵程,问道:“你们是不是没找到赵家的银库?”
赵程闻言,哪里不明白贾琏是觉得抄出来的东西少了,因此连忙解释:“大人明察,小人亲自带人进去的库房……不敢瞒骗大人,那赵家库房里面,确实只有这些东西,小的们全部都搬出来了,这一点,赵胜兄弟他们,可以为卑职作证,卑职绝对没有隐瞒大人。”
知道贾琏准备抄赵家的时候,赵程可是自告奋勇的担起这个差事的,因为他们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对于抄家确实有一套成熟的制度。
包括如何将一座宅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抄干净,包括如何防止底下的兄弟私藏私拿,这些都有惯例的。他还以教赵胜等人抄家诀窍为由,让赵胜几个跟着他一起去的库房,目的便是让贾琏放心他。
但他是多虑了,贾琏根本不是怀疑他私藏了什么。总共就几十号锦衣卫,就算所有人将衣兜全部塞满了,又能塞进去多少?
“这赵家身为大名鼎鼎的大盐商,居然这么穷,我还以为可以抄出很多真金白银呢。”
贾琏滴咕了一句,摇了摇头。
周围的人,便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家大人。
这还叫穷啊……
看这满院子的财富,加起来至少几十万两银子是值得吧?这还不包括,这赵家的宅子、庄园,还有其他产业,兴许那些才是赵家的大头呢!
如此大概一算,应该就有百万家资了吧?这还叫穷的话,那天底下的其他富贵人家,都要羞愧死了。
到底知道自家大人眼界高,没有人敢说什么。只是赵程却又郑重的说道:“卑职也觉得大人说的是。卑职在锦衣卫也待了快十年了,也跟着上面的大人们抄过不少犯事的人家,自认有些经验。
一般抄家抄不出家产,要么就是这些人家没有将家产全部放在家中,而是藏在别的地方,要么就是提前收到风声,将家产转移藏起来了。”
听了赵程的话,贾琏思索起来。在今晚之前,这赵家绝对想不到他会带兵来抄家,所以,应该不会提前转移家产。
如此看来,要么就是他高看了盐商们的家底,要么就是,这赵家行事谨慎,将家产分散处置了。
若是前者还罢,若是后者,倒是个问题。
赵程看出贾琏所想,凑上前笑道:“以前卑职的长官,若是怀疑犯官家私藏或者转移家产,除了严刑逼问犯官及其家卷之外,还有更有效的一点,那就是收买其府中的管家等,让其主动招供。
因为那些犯官既然敢藏匿家产,便是为了给子孙留后路,一般是不会老实交代的。但是那些管家管事,对于府中之事大多知道,且主家犯事之后,也没有了忠心,想要收买却是很容易的。
正好这赵家盘踞扬州多年,名下产业众多,若是没有熟悉赵家家事的人帮忙,大人要清点起来,也着实比较麻烦。只要这赵府管家或者管事,愿意为大人效力,那后面的事,就会轻松很多了。”
贾琏眼睛一亮,果然有经验的人,办事效率就是高。贾琏虽然是第一次干抄家的事,但是他有预感,将来这样的事,他应该还会遇到不少,得提前学习总结一些经验出来。
于是当即同意赵程的说法,让人将那赵家管家和主要的两个管事叫来。
一番威逼,外加利诱,三人果然全部表示,愿意将功赎罪。
“大人猜测的不错,我们老爷确实没有将所有的银子,放在银库之内。而且,也没有放在外面,就放在这府里……”
赵家管家为求宽大处理,投诚之后,立马就开始抖赵家的秘密。
“我们老爷在这府里东边花园的假山底下,修建了一个底下密室,平日里除了老爷还有大公子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竟然有密室,贾琏和赵程等人都明白为何搜不出来了。这种情况,除非掘地三尺的搜查,否则短时间想要找出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于是,在赵家管家的带领下,贾琏带人打着无数火把来到赵家东路花园。
密室果然修建在一座巨大的假山之下,有隐秘的机关控制,简直就跟后世电视剧里面的设定一般。
贾琏刚刚啧啧称奇,但是在踩着阶梯进入密室之后,贾琏的神色,就变得很难看起来。
此间密室甚是宽敞,通体由白石凋刻打造而成,里面的墙垛之内,还点着一些用作照明的油灯。
走在其内,竟然没有窒息之感,可见当初建造者是用了心思的,至少做了通风处理。
令贾琏惊怒的则是,在密室北面,另开了几个石室。每一个石室之内,少则一个,多则三四个,关押着大概十多个女人,其中很多,手脚脖子上都被套了铁链。
这些女人,无一不是身段模样姣好,但是衣裳破烂,神情麻木,许是看到他们这么多人进来,一个个都有些畏惧的躲到角落里。
只看见这些女人,对于眼前密室内那摆满的木马、刑凳等等一系列应有尽有的设施和刑具,哪怕贾琏大多没有见识过,也不难明白其中用途。
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起来。
虽然他早知道,世间有光明的地方便肯定有黑暗,尤其是在这个封建时代,出现这种事,更不应该奇怪。但是亲眼看见这等肮脏龌龊的场面,贾琏胸中,还是立马郁结了一股杀意。
跟着贾琏下来的其他人,自然也都看见了,一时间每个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因为他们都看出贾琏动怒了。
那赵家管家更是吓得立马跪下道:“大人息怒,这些女子,都是老爷派人抓来的,与小人无关啊。
我们老爷名下经营着一家青楼两家妓馆,这些女子,大多都是其中不听话的,还有一些,则是得罪赵家,妻女被底下人抓来的……大人明察,这些真的都是我们老爷做的,与小人等无关啊……”
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磕头如捣蒜的赵家管家,贾琏澹澹的问道:
“除了你们老爷,还有谁,进来玩过?”
虽然身子有些发抖,赵家管家还是不敢不回话。
“除了我们老爷,或许也就大公子了,只是大公子畏惧老爷,平常不大敢进来,也就趁着老爷不在家,才敢偷熘进来。”
“没有其他人了?这些东西,难道也是你们老爷和大爷亲自搬进来的?”
“这个……平时老爷进来,若不是进去看金子和银子,都是叫身边的那些亲信跟着的……”
“亲信?”贾琏冷冷的看向他:“这么说,也包括你了?”
赵家管家吓得亡魂皆冒,连忙挷梆磕了两个头,额头都冒血了。
“小人虽然也进来过,但都只是有新的金砖和银砖要搬进来的时候,才会带人进来。平时小人都不进来的,大人明鉴,小人都五六十了,而且生的丑陋,老爷在办这等事的时候,不喜欢让小人跟着的……”
年纪?贾琏摇了摇头,看那赵棠,也至少五十往上了。
却也懒得再追问他,只是对同样面色难看的柳湘莲道:“就麻烦二郎带几个人,将他们送出去吧,好生照看,给她们弄些吃的。”
在柳湘莲应下之后,贾琏才对那赵家管家道:“金库在哪?还不打开。”
“是。”赵家管家一骨碌爬起来,飞快的走到另一边,抱着旁边的石塔一拧,然后摸着那墙壁往左边一推,随着石门开启的声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一间更加巨大的石室。
里面的墙壁上,同样嵌着油灯,在微弱灯光的指引下,显现出中间数不清的,黄澄澄、金灿灿的东西。
那是何等数目的财富?
只见这宽大的石室之内,正中心,平行摆放着十余架疑似金丝楠木刨制的五层高的架子。环绕着这些木架周围,是一张张首尾相连的大木桌,桌子上面,一块块呈梯形的银砖,整整齐齐的垒放在桌面上,呈现出更大的梯体形状。
而在中间的那些木架上,几乎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况,只是上面摆放的不是银砖,而是金砖。
一眼看去,根本无法估量,这里面金砖多少,银砖几何!
即便是贾琏,看见如此简单、奢华到极致的场面,也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里面金子有多少,银子有多少?”
贾琏不由得撇头,问赵家管家。
管家回道:“回禀大人,具体数目只有我们老爷一个人才清楚,不过据小人估计,所有金砖、金叶子大概有十万两左右,银子估计也有一百万两。
我们老爷不喜欢银票,每年的利润,就喜欢让人筑成这样的样式,搬到这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起来,几乎每天他都会进来看看。除了金银之外,还有一些我们老爷平常最喜欢的珍玩,他也会放在这里面。
所以我们老爷严禁任何人进这间石室,甚至这里面的所有灯油,都是他亲自动手添加的,从来不让旁人经手。”
听到管家的话,贾琏觉得,果然他还是小看了这些盐商!
贾琏尚且如此,他身后的昭儿等人更是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爷,十万两金子,那就是一百多万两银子!岂不是说,这里面金子和银子加起来至少价值两百多万两银子?
虽然以前就听说过什么百万豪富,百万家资,但是真正看到上百万两的银子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他们才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
这么海量的金子银子,单是看一眼他们都觉得头晕目眩,也就难怪,那赵家老爷,每天都要进来看看。
这要是突然被偷了,岂不得直接心疼至死?
简单逛了两圈,感受了一下赵家老爷曾经的感受,贾琏深吸一口气,当即命人拿箱子来,一块不少的,全部装走!
!
第471章 恩典
家产解决了,就该处置人了。
重新坐回大厅上,贾琏让人将赵家男女人丁押过来。
原本他还想要按照正常程序,将赵家人押入大牢看押,等朝廷处置。但是在看见之前密室内关押的那些女子之后,贾琏就改变主意了。
「赵棠,赵吉。」
随着贾琏的声音,禁军官兵立马将赵氏父子押上。赵家老爷赵棠早就六神无主,只知道哀告求饶,倒是那赵家长子赵吉,似乎还想垂死挣扎,对着贾琏不断的叫嚷他们赵家背后都有谁谁谁。
贾琏却压根懒得听。
他若是尚书宰辅,此番负责整肃吏治,或许还有兴趣听一听,好顺藤摸瓜来个一网打尽。
但他不是。能够在扬州地界将事情解决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毕竟,那些朝朝臣们,一个两个还好说,人数一多,着实难对付。至少,仅凭赵家人的口供,是很难扳倒那些人的,反容易惹一身骚。
最重要的,给这些盐商们提供庇护的大臣,也并不一定就是贪官污吏。毕竟他自己也不是奉行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清流名士。
随意给一个眼神,让官兵们令其闭嘴之后,贾琏起身大声宣示:「赵家贩卖私盐,侵吞盐税,掳掠关押少女以供yin乐,更兼行刺王命钦差,罪恶深重,不杀不足以昭天理。
本官判决赵棠、赵吉父子斩立决,于明日晌午东市行刑!赵氏父子身边亲信奴仆二十三人,为虎作伥,草菅人命,处以杖毙。」
随着贾琏的宣判,赵氏父子双双晕厥过去,而大院西边跪着的两百多口家下人丁,更是哀嚎遍地,吓得晕厥的不知几人。
随着赵氏父子被关押,禁军官兵们也将贾琏判了死刑的赵家奴仆全部揪出来杖毙。最终二十三人杖毙二十,还有三人不在赵家,侥幸逃过一劫。贾琏倒也不关心,之后张榜告示,让官府通缉便可。
赵氏豪富,名下豢养的家丁,以及打理各项产业的奴仆、伙计,不知道有多少。眼前这二百多人,不过是住在赵家主宅的罢了。
其中接近两百都是家丁打手,真正的赵家人并不多,只二三十个,而且大多数都是女眷。
其实以赵氏父子犯下的罪孽,便是将他们身边所有奴才全部诛杀,也不算冤枉。只是贾琏并不喜欢搞株连这一套,这二十三个,都是通过赵家管家等人之口,确定是赵氏父子身边为虎作伥之徒。
该杀之人解决完,剩下的二三十个赵家人,几个男丁,流放充军,所有女眷充入教坊。
其实教坊一般只有官眷才有资格充入,像这种犯案的豪绅家眷,通常都是打包卖给勾栏妓馆。像这种贱卖的罪妇、罪女,会遭受的对待可想而知。
无辜?这些女眷享受着赵家的富贵,自然也要承担赵家的罪孽。
不无辜?那赵氏父子加在一起的十几房小妾,半数都是其强取豪夺而来。
在这种事情上,无辜不无辜,已经很难一一鉴定清楚。
贾琏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一一鉴别。到底心存一丝怜悯,选择将她们充入教坊。教坊虽然做的也是青楼的生意,到底官家还要脸面,教坊内有一套相对健全、人性的制度,进去的结局,大概率比贱卖给外面的妓馆好一些。
处置完女眷,大院内除了那些堆积如上的财物,就剩下两百余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候判决的仆妇丫鬟、奴才小厮了。
「赵家罪行累累,尔等为赵家卖命,皆有为虎作伥之嫌,因此本官便是将尔等株连也是合情合理!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实则不愿多造杀孽。现在,每个人领银子二两,钱一千,以作盘费,各谋生路去吧。望尔等出去之后,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若是再作女干犯科落到本官手中,定斩不饶。」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是千百年来的定律。贾琏也是突然想到,原著中贾府被抄家,多少洁净无辜的儿女被迫落入泥垢之中,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故而从宽处置这些底层下人。
因为按照惯例,这些人其实应该押入稽候所中,等待官府发卖。一则卖不了多少钱,二一则人这么多,羁押也麻烦且容易生乱,还不如让他们出去自谋生路。
至于给钱,只是因为抄家不分主仆,上上下下全部抄干净了。若是不给一点钱就撵出去,一则容易生事,二则很多人可能没机会谋生。
还有那十多个从密室中救出来的女子,也是这般处置。甚至考虑到一些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出去之后难以活命,甚至让传下去,可以选择暂且留在赵家,之后与赵家女眷一道,充入教坊司。
一一料理完这些事,天都已经亮了。贾琏不禁感慨,抄家果然是个细致活,想要妥善的料理,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忽见队伍后面多了一架马车,贾琏便问怎么回事。
众亲卫们相视一笑,昭儿上前贼兮兮的低声道:「二爷别问,我给爷挑了个好东西呢,爷回去就知道了,保证爷喜欢……」
贾琏意会一二,已经翻身上马的他举起手中的鞭子,作势便要给他一下,待其躲过之后才道:「说!」
昭儿这才将马车牵过来,随即掀开车帘,果然可以看见,里面坐了一个二十多岁,罗群华裳,十分鲜艳的美人!
在看见贾琏的时候,美人似乎还十分害臊,坐在马车内的她,将脸面往里一偏,给外面的贾琏众人,留下一个娇美的侧脸。
昭儿笑道:「二爷为了办差,如此忙碌辛劳,身边又连一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奴才看了实在心疼。所以,特意为二爷找了一个人,以便二爷在扬州办差这段日子,能有个人服侍照顾。」
这些都是废话,实际上,是昭儿敏锐的发现,之前贾琏在处置这赵家女眷的时候,目光在此女身上多留了片刻,便以为贾琏看上此女,只是是当众不好意思表示。
作为马仔,自然是要随时体察主子的心意。因此,他私自做主,将此女提了出来。
看贾琏不说话,昭儿又立马道:「二爷放心,奴才可没有逼迫她。她是赵家老爷第八房姨太太,也是个可怜人来的。
不过听旁人说,她以前可是了得,不单是扬州有名的花魁娘子,而且还曾代表扬州参加整个江南的花魁大赛,获得过江南第一花魁娘子的美誉。二爷可知道,这江南的花魁大赛,每一年举办一次,几乎整个江南有名的青楼,都会派人参与,只有最终唯一的获胜者,才能获得这个称号呢。」
柳湘莲这个时候也凑趣道:「他说的不错,这江南花魁大赛,可是整个江南一年一度的盛会,由南教坊主办。首先每个府会决出一个花魁娘子,代表本府与江南其他州府的花魁比拼,最后选出四人,称为一年度的江南四大花魁。而后从这四大花魁中,评选出第一,是为本年度的第一花魁娘子。
虽然四大花魁娘子时有更替,但是每个能够博得第一花魁娘子美誉的人,都可称之为世间绝色呢。」
说着,柳湘莲摇摇头,似乎是对这样的美娇娘,却嫁给了赵家老爷这等人为妾,十分惋惜。
贾琏听了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看向那马车中的美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似也知道生死富贵尽在贾琏一念之间,闻言微微欠身,然后轻声细语的回道:「奴家名唤姜云。」
「多大了?」
「二十五~」
虽然美人努力让自己神色平静,但是贾
琏目光如炬,还是看得出来,此女美丽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卑微和疲倦。
既然曾经风光一时,却落得嫁给赵棠这等人为妾,想来青春浮沉坎坷。
因此贾琏转而问柳湘莲:「我知二郎尚未娶妻,又尝闻二郎曾言,必得世间一绝色方肯成家。方才二郎既称她为绝色,不如,我将她赐给二郎如何?」
柳湘莲一愣,随即看了一眼马车中,也同时望了他一眼的姜云。
一时心动,半晌心内还是摇了摇头。如他所言,此女可称绝色,只是,一则他今年还未满十八,此女年纪比他大许多,二则,他过不了此女曾嫁给赵棠那种人那一关。
而且,他虽然是说过非绝色不娶的话,但都是早年的事了,也从未宣扬,更未对贾琏说过,贾琏竟然也知道,未免令他感觉既好奇,又暗暗生疑。他总感觉,贾琏对他了解的太过分了,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秘密,是贾琏不知道的。
「不过是酒后狂言,当不得真的。一则属下还年轻,未曾考虑过成家立业,二则属下跟随侯爷以来,寸功未立,不敢当此大赏。」
贾琏只比柳湘莲大两三岁,自然能明白其拒绝的真正原因,心中倒是高看了柳湘莲几分。
是个名副其实的风流浪子,虽然喜欢美人,却不为美人所累。
于是吩咐昭儿:「送回去吧。」
他是喜欢美人,他也承认这个女人可算绝色。若是其风光正盛遇到,或许他会生出收在身边的心思,现在嘛,还是算了。
他之前连沈盼儿那样妖艳动人,正值青春的清官儿都赶走了,回头收一个嫁作商人妇的名妓做什么?
皮囊是很重要,但是他眼里又不是只有皮囊。这些女子,哪有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香。
昭儿还想挽留,被贾琏看了一眼,立马就心虚了。就要牵马车回去的时候,瞥见马车内美人那黯然的眼神,忽然鼓起勇气,转身眼巴巴的看着贾琏。
看贾琏面露不悦,他也不敢迟疑,连忙道:「奴才可不敢违逆二爷的意思,二爷没看中是她没福……只是,奴才今年也差不多十七岁了,还没有娶媳妇儿呢……」
昭儿有些不大敢直说请求。
贾琏却是一听就懂,呵呵笑了起来。
他倒是忘了,昭儿也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纪了。只是昭儿体格较小,在他面前又一直鬼精鬼精的样子,让他忽略了这一点。
倒也该给他安排个女人放屋里了,免得他生事。贾家家大业大,奴才丫鬟众多,年轻的小厮和小丫鬟们暗中有些苟且是难免。
比如贾宝玉的小厮茗烟,屁大点小东西,就敢在宁国府,按着贾珍的丫鬟做好事。
再比如,昭儿这鬼东西,肯定是和那多浑虫的老婆多姑娘有过一腿的。
不过嘛,却也不能让他觉得恩典太好求。
「你想要让她给你做媳妇儿?」
「呃,是,还望二爷成全!」尽管有些忐忑,但是昭儿也知道贾琏不喜欢扭扭捏捏的做派,因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回道。
「你可知道,她是有罪之身,是要充入教坊司的?你可又知道,凭她的姿色,凭她曾经第一花魁娘子的技艺,到了教坊司,能够为教坊司赚多少银子?」
听到贾琏这么问,昭儿面色青红变化一番,最后颓然道:「奴才知道了,是奴才僭越,不该让二爷为难,奴才知错。」
昭儿如何不明白,以他一介奴仆的身份,如何有资格享用这等美人?
贾琏能够从贾府丫鬟中,挑一个稍微标致一些的赐给他,他就该感恩戴德了。今日不过是适逢其会,贾琏不要,柳湘莲也不要,他才敢试探性的讨一个贾琏的意思。看贾琏
果然生气,立马便请罪。
「这就放弃了?没出息的东西。」
贾琏佯骂了一句,然后道:「我问你,你是真心想娶她为妻?不介意她嫁过旁人,也不介意她比你大了许多岁?」
昭儿听出转机,强行按纳喜意,连忙道:「奴才不介意!奴才跟着二爷也差不多十年了,也存了不少老婆本。
只要二爷能够成全,奴才愿意将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给她赎身!」
听到昭儿这么说,就连本来有些嫉妒之心的兴儿等人,也都看出来了,这小子,居然动了真心!
甚至贾琏都无意刁难了,转而看向那姜云:「都听见了,你可愿意?」
姜云虽然也看出来,昭儿不过是贾琏的奴仆,但是只凭方才的对话,便知道昭儿这个奴仆,只怕比世上诸多大好青年,前途还要光明。而且,难得的是其对她这般有心。
换在七八年前,她身边自然追求者无数,但是换在今天,却是连一个安身之所都难得。
本来就出身风尘的她,若是再以罪身进入教坊司,蹉跎年月,只怕余生凄凉可以预见,因此对着贾琏点点头。
贾琏这才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今日就成全你们,这是你二人的选择,希望尔等好好珍惜这份缘分,否则将来出了差错可不要埋怨我。至于给她赎身的银子,也不要你操心,本来你娶媳妇儿,就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事,今儿也算是顺道给你办了。
不过她毕竟是罪身,规矩不可废。你先将她送回去,待回头,我让你拿了我的名帖,去教坊司将她赎出来,派一艘快船送她上京,然后明媒正娶才是正理。」
昭儿闻言,感激的几乎落泪,用力的给贾琏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身将姜云送了回去。
「你们要是羡慕,也可以去挑一个。不过,前提是和昭儿一样没有成亲的,而且对方还要愿意跟着你们,不可逼迫。怎么样,可公平?」
看了一眼周围,贾琏对着自己兴儿以及自己的亲兵们笑道。
这赵家的女眷和丫鬟中,倒也果然有些生的好的。与其便宜教坊司,不如便宜他的人。
虽然好些人明显意动,但是最后却没有人出声。娶老婆嘛,当然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才好,而且,作为贾琏身边的人,他们也根本不担心娶不到老婆。
最重要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昭儿的体面,没见二爷去哪都带着他么?换做他们可没胆量求这种恩典。
第472章 还有人欲图行刺大人!
吴志荣等人被丢在巡盐御史衙门的大院里,吹了一夜的冷风。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抱怨。
眼看着官兵们将一箱箱的财物抬进大院内,吴志荣等人哪里不知道贾琏是抄了赵家的家!
别看赵家只是一个盐商,背景比他们这些地方官强多了。
贾琏敢抄赵家,就敢撸了他们的乌纱,抄他们的家。
忽然听见贾琏回来,吴志荣等人连忙迎出去,对着贾琏大拍马屁,并委婉的询问何时放他们回衙,说他们还有政务要处理。
「回去?吴大人怕是回不去了……」
吴志荣等人面色一变,就见贾琏扬声一喝:「来人,将知府吴志荣,同知魏济通,通判闫世祥,以及盐运司盐运使,押起来听候发落!」
「是。」官兵一拥上前,将这四人严严扣住,不顾他们的呼喊,直接押了下去。
剩下的二三人,以及从偏院跑过来的高逵等人,面色也是连连变化,讨好又警惕的看向贾琏。
贾琏对他们笑道:「几位大人不必紧张,吴志荣等人勾结盐商,侵吞盐税,证据确凿,本官才将他们拿下,听候朝廷发落。各位大人都是忠君爱国的好官,本官自然不会拿诸位如何。」
说完,看向一旁的中年文官:「本官到扬州也有几日了,听闻邹大人勤政爱民,官声颇佳,是扬州城难得的青天老爷,还因此,受到吴志荣等人的排挤。
本官对邹大人这样威武不屈的官员很是敬佩。本官虽然将吴志荣等人拿下,但是本官还要继续清查盐政,没有时间关心府衙那边,所以在朝廷没有派遣新的知府下来之前,府衙的事情,就拜托邹府丞多多费心了。」
扬州同知邹通面色肃穆,看贾琏不是说玩笑,连忙抱拳一礼:「大人言重了,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承蒙大人信任,从今往后,大人但有吩咐,下官定当竭力承办。」
邹通虽然不大看得惯吴志荣的行事,也确实因此受到一些排挤,但是他能够安然待到今天,没有向朝廷检举吴志荣等人,也不是完全脱得了干系的。
他知道,贾琏或许看在他有些官声,也或许是贾琏还需要一个人稳住府衙的事务,才放他一马,心中自然生出感激之心。
「邹大人既然这么说,本官倒正好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本官离京匆忙,未曾携带多少文办,此番从赵家抄出的房地田产颇多,还有赵家诸多盐业账目要查,仅凭本官现在的人手实在难以查的过来,还请邹大人回衙之后,从府衙多派几个熟悉文案工作的官吏过来协助本官。
另外,还有赵家在官府登记盖印的产业名录,也给抄录一份过来,本官好查验。」
赵家盘踞扬州几十年,根深蒂固,产业众多。
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那般,所有产业都有官府登记。时下买卖,哪怕是田地房产,都是可以不经过官府,直接成交的,只要有双方签订契约便可,称为「白契」。
白契虽然难以获得官府的保护,但是可以节省大笔税务,而且避免被官吏刁难,所以大魏的民间财产,大多都是白契,全靠家族传承或者契书证明。
这也是这个时代,很容易发生豪强恶霸侵占他人产业这样事情的根本原因。
赵家自然也不可能将所有产业在官府造册,所以抄出契书的还好办,没有的,清查起来就难了。
不过至少官府造册的,要一份不少的清点出来。
对于贾琏的要求,邹通自然立即答应下来,然后就与贾琏告辞,与另外两个官员一道离开了巡盐御史衙门。
……
「大人。」
贾琏的临时办公厅内,贾瑜走了进来,看
厅内只有几个人,且都是头目,心里有点意外。
「都来齐了?」
贾琏抬头对着贾瑜等人笑了笑,也不废话,从抽屉里拿出四个黄封,分别递给贾瑜,杨讯,赵程以及禁军校尉邬进。
「昨夜各位陪着本官办案,都辛苦了,这里面是一点辛苦钱,各位都收下吧。」
杨讯,赵程以及禁卫军校尉三人都不觉得太意外,他们早看出来贾琏为人慷慨。昨夜抄了赵家这等为富不仁的豪商,贾琏对他们没有一点表示才怪。
倒是贾瑜,一个军营里熬资历的武夫,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一时有点发蒙。毕竟从他接触贾琏的短短几次来看,他还以为贾琏是个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人,所以才会受到皇帝的重用。
没想到也会做这样的事。
贾琏看见贾瑜的神色,倒也不解释。
「不过,这也不单单是给你们的,还包括你们各自底下弟兄们的辛苦费。盐政的清查还远远没有结束,本官还需要你们以及各自底下的人,替朝廷,替本官卖命。只要事情办得好,我不吝啬给大家分一些情理之中的好处,同时也不喜欢各位眼皮浅……
本官希望,此番所有办事的兄弟,不论职分大小,至少分得十两的好处,各位可明白我的意思?」
「卑职等明白,定不负大人厚望。大人放心,大人如此真心对待我等,我等也不会眼皮浅到克扣底下兄弟们的好处的。」
锦衣卫百户赵程率先笑嘻嘻的回道。他和杨讯下扬州的当日就收到过不菲的好处了,还以为此番没有他二人的份了,没想到贾琏还是为他们二人准备了。
至于给底下的每个兄弟至少分十两银子……虽然他们是觉得太多了,毕竟除了杨讯之外,他们底下的兄弟都不少呢。但是又一想,贾琏既然这么说,想来黄封里面的钱数目少不了,因此反而又高兴起来。
贾瑜更是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手下足足八百官兵,每个人至少十两,那不是说,他这个黄封里面至少八千两的银子?
因此回到自家的下处之后,迫不及待的将黄封拆开,发现里面果然是一沓银票,而且还有几片金叶子!
略微一数,他手都开始有点抖了。
一万八千两!
这……即便是按照贾琏的交代,最底下的兄弟分十两,有品阶的多一些,他不是差不多还可以自留一万两下来?!
自从当上千总,官居五品之后,他觉得他的俸禄待遇算不错的了,每年都有二百两银子呢!足够他一家人在金陵城富足的生活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何那些金陵城内的文官,称呼他们为苦哈哈的武夫了!
这他娘的,跟着贾琏办一趟差事,要抵他辛辛苦苦干几十年。
也不知道,其他人手中也是这么丰厚呢,还是贾琏看在同族的份上,格外关照他。
但是都不重要了,他知道,从今日起,他的眼界需要改变了。
一直待在金陵城西山大营是没有前途的,还得找个机会补到好位置去,最好是升到贾琏的身边办事才最好。
跟着这位权势过人的堂弟混,比他在金陵单干,强一万倍啊。甚至心里都开始感谢总督廖继宏了,若不是他成全,他真是放着大好前程和靠山,都不知道该怎么争取!
贾瑜等人怎么想,贾琏大概猜得到,但他却不在意。
分给他们的那点好处,相比较于赵家的财富,又算得了什么?只昨晚从赵家抄出来的真金白银,就足足近三百万两。加上还没有清点出来的各种产业,最后折变下来,多的不敢说,四百万左右是肯定拿得出来的!
这个数目,只怕皇帝收到,都会吓一跳
的吧。
况且,这还没完……
贾琏始终觉得,那王、白两家,论贩卖官盐的数目,论猖狂程度,比赵家只多不少。就这么放过,对赵家不公平。
有心将他们两家也给抄了,到时候,不是可以带着超过一千万两的巨富,回京复命?
那样的话,只怕皇帝都要暗喜的跳起来吧。
毕竟,整个国库的岁入,一年也就大几千万两,且绝大多数都有固定的去处,剩下的,才是两位君主和满朝文武争夺的份额。
而且,这其中,又有绝大部分要被太上皇分走。
所以贾琏知道,宁康帝其实很穷的。这也是,宁康帝暗暗交代他,一定要给这些贪心不足的盐商们,一个颜色看看,甚至默许他不服就杀的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额外给宁康帝带一千万两白银回去,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封自己一个国公爷当当……
毕竟,这可是自己拿自己的名声,给他捞的好处!可以想象,真要他将这些盐商都抄家了,朝中的清流名士们,肯定要对他口诛笔伐,给他戴上「贪酷」「扒皮」等美誉。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真要现在宁康帝就晋封他为国公,那他才真要小心宁康帝是不是打算玩狡兔死走狗烹的那一套。毕竟,封无可封,对臣子而言,绝不是好事。
罢了,算那两家好运,大不了,之后比其他盐商多放点血就是,抄家就免了。
于是将吴志荣提出来,逼问他安思远之子的下落。之前不问,是避免打草惊蛇,现在都将他拿下了,自然要帮许氏将儿子找回来。
起初吴志荣自然不承认,但是在贾琏的逼问下,他还是道:「这个,下官要是说了,大人可能放下官离开?」
吴志荣深悔小看了贾琏,以致于没做任何准备,就已经没有抵抗的余地。
贾琏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你觉得呢?」
吴志荣便愁云惨淡起来。
「莫非吴大人以为,本官与那安思远有何交情不成?你若是肯将他儿子交出来,本官可以记你有悔过之心,可以将你的罪行如实上报,不会恶意抹黑。
若是你不配合,也无妨,不过是在你的罪名上,多加一条谋害同僚幼嗣罢了,如此你吴家罪孽更深一层,于本官倒是并无损失。」
吴志荣深知现在得罪贾琏不是明智之选,他还没有完全放弃。在扬州做了这么几年知府,他和盐商们一样,也是有用银子开路,给自己找靠山的,他还寄希望,背后之人能够救他。
如此,更加不能得罪贾琏太狠,让贾琏落井下石,于是道:「卑职不敢欺瞒大人,不论是安思远之事,还是掳走其子,都是盐商们做的,下官实在不知情。不过下官知道安大人之子被掳走之后,也曾调查过,大概查出,那安思远之子,在盐商王家的手中。大人若是想要救人,不妨从王家着手。」
自身难保,吴志荣当然也不会再当盐商们的保护伞了,毫不犹豫的出卖。
「当真?你可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下官不敢,大人尽管查访便知道真假了。」
看吴志荣说的真切,贾琏倒也没难为他,让人将他押回去,便起身往内院来。
本来只是想找许氏对对消息,不成想看见许氏的时候,其竟一派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过在看见贾琏的时候,她似乎想要掩饰。
「怎么了?
「没,没什么……大人累了吧,妾身给大人松松肩吧……」
许氏扶着贾琏坐下,便要一如往常一般给贾琏揉肩。
贾琏眉头微微一皱,将她拉到怀里坐下,却不再追问,反而勾起其下巴笑道:「你说
你儿子在吴志荣的手中,本官已经将他拿下审问过了,他却说你儿子不在他手中,而是在盐商王家。
本官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敢是你猜错了?你放心,不管你儿子是否真在王家,只要他还活着,本官都有十足的把握将他救出来,你再安心等待几日可好?」
许氏抬头愣愣的看着贾琏,忽然挣脱出来,翻身在贾琏面前跪下,泣声道:「妾身何德何能,能让大人为妾身费心!妾身正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通禀大人……」
「什么?」
「还有人,欲图行刺大人!」
「!!」
……
第473章 兵围白家
王家庄园,豪华的前院大厅,王善祥站在大厅内来回踱步。
王家能够从十年前的一个微末盐商,几年间强势崛起,吞并其他盐商的盐引份额,一跃成为新的七大盐商之一,除了因为搭上了太子府的关系,还有就是因为奉行狠辣和不择手段的行事态度。
凡是敢阻碍他王家崛起的人,他王善祥都敢除之而后快。就算偶尔出了事故,也自有上面的人帮他摆平。
久而久之,自然养成了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秉性。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即便他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周全的准备,但是他要除掉的毕竟是当朝侯爷,皇帝身边的近臣,王命钦差!
但他还是做了。
因为他有很大的把握。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又言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觉得,这就是贾琏最大的破绽。
他竟然下扬州的第一天,就***女,完事之后,还敢把人给放在身边?
他也见过那安思远的遗霜,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更难得的是,其出身书香门第,又是高官之妻!
四品的巡盐御史,在扬州,是绝对的高官了。
所以说,他很能理解贾琏为何对那许氏母女爱不释手,因为他也年轻过。
据他看来,贾琏如此欺辱安家,即便那许氏迫于贾琏淫威不得不屈从,内心也是憎恨怨毒的吧。
所以,想要除掉贾琏,那对可怜的犯官妻女,便是贾琏递给他的现成的破绽。
因为,贾琏要是无缘无故的死在扬州,或许会捅破天,让朝廷哗然,让龙颜大怒。
但若是贾琏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而且还是死在许氏母女的手中,那就另有一说了……
堂堂钦差,代表天子南下督查盐政的镇远侯爷,居然因为睡了一对母女,被人家给弄死了,可笑不可笑?
可以想象,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开,将会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柄,连朝廷也会颜面无光,到时候,看朝中哪个人还好意思,因为贾琏之死大做文章!
倒时候,他再联合周家和白家,让他们三家背景最强势的盐商联合背后的势力,再推波助澜一番,事情很容易就遮掩过去了。
如此不但眼下贾琏带给他们所有盐商的威胁可以解除,就连之前盐税大减的事情,说不定朝廷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了。
所以,只要能借此顺利除掉贾琏,扭转局面并不难。这也是那老狐狸周家和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白家,会被他说动帮他的原因。
大的方面计较妥当,剩下的就是如何才能让计划成功了?
刚好他手中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现在看来却异常重要的筹码。那是当初钦差未到扬州的时候,为了防止安家人向南下的钦差告密,避免节外生枝做的一点预防手段,当时就是他出手,将安思远唯一的儿子抓走的。
有安家唯一的传承血脉在手,不怕那许氏不听他的话。而他只需事成后再除掉那安氏妻女,弄成一个“含辱自杀”的结尾,便天衣无缝了。
甚至他之前想到这一切成事的必要条件之事,都觉得是老天爷在给他创造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还是只敢缩着脖子,像赵家那般等着贾琏提刀去杀,而不敢出手一搏,连他都觉得他自己不配成事。
所以,从周家别院回来之后,他立马就让去联系,很早之前就埋在巡盐御史衙门的棋子……
虽然贾琏进驻巡盐御史衙门之后,很是清理掉一些各方面的暗探,但总还有些漏网之鱼。
他已经打听到贾琏已经回巡盐御史衙门了。他大张旗鼓的抄了那赵家,应该是何等的得意?
那赵家盘踞扬州时间那么长,而且那赵老头又一向爱财如命,可想而知家底有多么丰厚。
单论家产,或许除了周家,他们其他几家都是很难比得过的。
抄出那么多的家产,贾琏应该是很惊喜,很志得意满,回去之后迫不及待找那许氏发泄一番快意的吧。
所以,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老爷,巡盐御史衙门果然有大举动了!”
随着亲信跑来传音,王善祥顿时大喜,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可是那贾琏死了?”
“这个,不知道,总之底下跑回来说,巡盐御史衙门的官兵又开始集结了……”
官兵集结?不应该是乱成一片吗?王善祥眉头一皱,这与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心里生出担忧,不等做反应,其最得意的儿子便又跑来传话:“老爷,不好了,那贾琏手下的官兵,又大批的出动了。”
“出动,去了哪儿?贾琏呢,可在其中?”
“贾琏在不在不知道,不过看他们的路线,好像是朝着华荣坊白家去的!”
“不好!”
王善祥面色微变,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其子不解:“老爷,就算那贾琏去找白家的麻烦,关我们何事?而且,老爷不是说过了,那贾琏也不过是狐假虎威,只敢挑赵家这种软柿子欺负,遇上白家,指定就怂了的吗?”
听见儿子这么说,王善祥又稳定了心神。
没错,那白家可不是赵家,他真不相信,一个小小的贾琏,竟敢对太后的娘家人出手?
就算是皇帝,轻易也不敢这么做吧。
这么一想,王善祥又安心下来。这也是他不把其他盐商放在眼里,却唯独不得罪周、白的原因。
甚至周家,他也不太看得起,只是因为觉得周伯儒那老小子城府太深,而且他一连几次想夺周家扬州盐行会长的位置,都没有成功,这才心中对其多有几分忌惮。
“快,派人去白家盯着,但有动静,立即来报。”
听到王善祥的吩咐,其子立马出去安排去了。
“来人……”
王善祥大喊一声,来回不断的踱步。
“老爷,有什么吩咐?”
“快,将……算了,你们出去。”
王善祥本能的察觉有些不妙,有心想将值钱的东西转移出去,避免最坏的情况。
外面虽然有二三十个官兵守着,但是他王家上上下下养了数百号打手,就算没在家里的,之前也全部派人安插在家宅附近了。一声令下,拿下那二三十个官兵根本不在话下。
但是却又举棋不定。
首先现在还不知道贾琏那边的具体情况,此时突然转移家产,贾琏没死,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更别说直接对官兵动手,等同造反.
不可取!万一只是自己想多了,贾琏根本就死了呢?
就算计划出了意外,也有白家在前面给他顶着呢。
对,有白家顶着,贾琏根本不敢拿他们如何……
……
可惜,王善祥的期待终究落空了。
此时的贾琏,不但活着,而且好端端的骑在马上,看着官兵散开将整个白家围了起来。
贾琏是真的没想到,这些盐商的胆量有这么大!
之前他自导自演一场刺杀,结果,这些盐商转身就给他来一场真的,还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白家老爷白祎带着人赶出来,见状脸色一变,对着贾琏大声呵斥道:“贾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督查盐政,说要封锁我白家的物品进出,我白家全力配合,我甚至收拾好往年账目,等待你来查。
我白家做到如此地步了,你还有何不满,要带兵来围我白家,难道真当我白家好欺负?还是你贾琏,真不将当朝太后放在眼中,竟然随意羞辱我白家?”
白祎之前面对贾琏还能忍,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对着贾琏便是大声呵斥。
贾琏冷冷的看着他,“本官自然不敢对太后不敬,但是你一个小小的扬州盐商,几时可以代表太后娘娘?
太后母仪天下,一直幽居深宫,从不过问国事。她老人家何等身份,岂会与你一介商贾有何干系,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随意攀扯太后娘娘。
不妨告诉你,本官今日不但要围你白家,还要抄了你白家。
来人,给我将白家上下所有人羁押起来,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本官倒也看看,你白家究竟哪里来的胆量,竟敢指使人行刺当朝钦差。”
第474章 再杀鸡
看见官兵们不顾一切蛮横的往大门内冲去,白祎面狂变,连忙呵斥,但是那些官兵听命行事,如何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只是或许都知道白祎身份不一般,贾琏没有吩咐,倒也没人直接抓他,只是将他掀到一边,就往大门内冲。
“老爷,该怎么办啊……”
白祎的几个儿子都快哭了,畏惧的躲在白祎的身后。
见威胁无用,白祎总算冷静了几分。他似乎知道贾琏为何来找白家麻烦了,因为贾琏提到“行刺”二字。
他又不蠢,自然立马就知道,肯定是王善祥那个蠢货已经对贾琏出手了,但是显然没有成功。
没成功就算了,愤怒的贾琏要出气,也该去找那王善祥啊,来找他白家作甚?
一把将没用的儿子推到一边,白祎踉跄着上前对着贾琏一拜:“凡事讲究证据,就算钦差大人要问罪我白家,总得给我白家一个理由,如此无缘无故,是何道理?”
“你要证据?好,本官就给你证据,带上来。”
一个身穿杂役衣裳,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被官兵拖了上来。
“奴才,拜见老爷。奴才无能,没有完成老爷交代的任务,还请老爷恕罪……”
看着面前这不认识的男子,一上来就给他磕头,口中还这么说话,白祎倒吸一口凉气!
他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委了。
好个狗日的阴险小人,王善祥,我鈤你妈的,敢阴老子!
“哪里来的狗东西,老夫认识你吗?老夫又何曾交代你做了什么?该死的狗东西,竟敢无端攀诬我白家,老夫活剐了你!”
白祎气的上前就要弄死那男子,自是被官兵挡住。
而白祎想通事情尾末,心里的骄傲立刻就放得下了,当即面向贾琏跪下道:“还请大人明鉴,此人并非我白家中人,实是有人阴谋陷害我白家,也是欲图陷害大人与太后娘娘对立啊。大人一定要明察,否则岂不是中了奸人之计?
我白家,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生出大逆不道之心,行刺大人您啊。”
白祎不是没想过,立马将王善祥抛出来,指证是王家干的。
但是他要是这么说,就算贾琏相信了,不也同时证明,他白家和王家勾结,欲图行刺贾琏了?
如此一来,贾琏大可以以此为由,对他白家出手。
这么一想,心中越发痛恨王善祥,他总算知道,为何王善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陷害他了,这明摆着是将他白家当枪使吗?
他甚至能够猜的到,王善祥那目中无人的老小子一定是觉得,万一失败,将罪过推到他白家头上,如此贾琏就算动怒,也肯定不敢对他白家动手!
想到这里,他都不知道是该自豪,还是该生气了。
眼下的局面是,贾琏这个愣头青,明知道他是白家人,还就敢对他白家动手啊。
可恨,不论是堂姑太后娘娘,还是堂兄白祁,那位手握十万兵马的阳武侯爷,都不在江南。否则,他岂会让贾琏这么嚣张!
“人证在此,你还想抵赖,你以为本官会相信?”
看贾琏面带冷笑,白祎心念一想,也觉得他要是贾琏,当场抓住的刺客,肯定也不会凭他这么说就轻信他。
眼睛一转,他计上心头,仔细看了那一副爱死不活模样的中年男子,忽然惊奇的大叫道:“咦,你不是王家老爷身边的人吗?我与你们老爷相熟,以前相聚的时候,常看到你跟在你们老爷的身边。
对,就是你,没错。老夫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却知道你就是王家人。
好啊,老夫与王善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说,你们为何勾结起来,陷害我白家?!”
中年男子面色一变,扯着血肉绽放的猪头脸,大声道:“胡说,我不认识什么王家老爷,也从来不曾待在其身边过……老爷,你就招了吧,不要再狡辩了。
你不是说过,一个小小的贾琏,竟敢欺到我们白家的头上,一定要教他好看的吗?”
“放你大娘的屁……”
白祎和中年男子展开了扯皮的游戏。
贾琏冷眼看着,实则他心中也对白家派人行刺他存疑。
一则白家底气最足,不应该比其他人还先坐不住对他出手。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他才刚从吴志荣口中,得知安思远之子在王家手中。转头,就有人教唆许氏来行刺他,而且还是以其儿子的性命为威胁。
贾琏当时听到许氏的陈述,心里有微微有些后怕。他几乎是听到对方的计划,就明白对方敢这么做的原因。
只能说,幸好他未曾真正欺负人家弱女寡母,那许氏,也是自愿服侍他,所以才会立马向他告密。
不然他一个大意,以有心算无心,对方的计划,还真有成功的可能性。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真做了禽兽之事,自然也不会将那许氏母女二人放在身边,肯定是会加以防范的。
只能说,好人有好报吧。
不但免去他一场危机,而且还给了他做本来就想做的事情的绝佳理由。
所以,顺着许氏的指引,将指使的人抓到逼问出“背后主使”之后,贾琏立马就带兵围了白家。
此时见白祎如此反应,而且一口就叫破了王家,结合多方判断,贾琏当然是比较相信他的。
但是嘛……
“别吵了,你以为你们演这么一场戏,本官就会相信?
实话告诉你,本官早就查到你白家和王家往年贩卖私盐谋利的铁证,原本想着若是尔等表现好,愿意配合接受朝廷的惩处,本官不介意放尔等一条生路。
谁知尔等竟胆大包天,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了。
所以,即便你不指证王家,本官早就派人暗中将王家围了。你放心,他王家的下场,绝对不会比你白家更好。”
贾琏说完这句话,翻身下马,似乎就想要进白家大门。
白祎心中当真着急了。
昨晚才见识了贾琏抄赵家的场面,要是真让贾琏进去,将他白家抄了,就算最后堂兄等人将他保了下来,他十年来努力攒下的家业,都白费了。
在这个关头,白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马大声道:“大人且慢,草民有话要说!”
看贾琏驻足,其立马道:“昨夜我等离开赵家之后,曾经聚在一起,商议应对大人之法。
当时,那王善祥就狗胆包天,表示想要除掉大人,以便让朝廷另外派一个好收买的钦差下来。
不敢欺瞒大人,我等虽然不敢苟同他的意思,但是他却说的言之凿凿,好像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这件事,一定是他指使人做的,是他欲图对大人不利,与小人等无关啊。
只要大人愿意网开一面,我白家不但愿意替大人您指证王家,而且从今往后,白家愿意竭尽全力配合大人,再不敢有一丝异心,还请大人开恩!
”
白祎重重的磕头在地。
之前想要狡辩抵抗,不过都是有所恃罢了。真要白家的名头对贾琏无效,要对他动手的时候,他还是怕了。
贾琏转头看着他:“你说的当真?”
“千真万确。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将扬州其余五家大盐商全部叫来,当面对质,若是证明小人是狡辩,小人愿意听凭大人发落。”
贾琏笑了。
有白家这一番口供,这些盐商心怀不轨的罪名便坐实了。如此一来,倒是不用他再辛辛苦苦的收集证据
相信之后,他们都会自觉地配合他,接受他的所有惩处。
虽然再费些功夫,自信也可以把这些盐商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但是,能够节省些时间和力气,谁不愿意呢?
不过嘛,能够接受他的惩罚,也是需要资格的。
那王善祥,他本来就看不顺眼,竟然还敢对他动手。正好,单凭一个赵家,似乎还镇不住这些盐商们,看来得多杀一只鸡了。
唉,为什么要逼他动手,逼皇帝发财呢?
第475章 抄王家
“老爷,包围白家的官兵撤了……”
“老爷不好了,贾琏……钦差大人带着人马朝着我们家这个方向来了!”
王家,王善祥已经知道计划失败,一边权衡如何应对,一边不断的派人监控白家的动静。
听到人马转而朝着王家来,就知道白祎将他出卖了,咒骂一声,也清楚现在就是想跑也来不及了,只能振作精神,一边思考等会贾琏来了如何对付,一边让儿子们从后门离开。
却被告知,前后门、侧门都被官兵堵住了。
“怎么会这么快?”
“老爷,不是钦差身边的官兵,而是扬州城的守备军!”
连扬州城的守备军也参合了,王善祥终于觉得情况大为不妙,赶忙出门来查看。
身为盐行副会长,扬州守备军,上到守备,下到总旗,他都认识不少,准备套一下交情。
“守备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即刻起,王家上下一律人等,皆不得走动,等候钦差大人审讯。”
看眼前分明收过他好处的守备军将官,冷着脸说话,彷若根本不认识他的模样,王善祥心里有气,也冷声斥道:“那你们守备大人呢?”
那将官却根本不理会,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拽着脸不说话了。
王善祥见状,脖子都气歪了。这是眼看他王家要出事,连这等小小的武官,都敢对他落井下石了?!
看着吧,等他度过这一关,定要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好瞧!
却也无可奈何对方,只能僵持在原地。
不多久,随着声声震颤心神的马蹄声响起,一大批威风凛冽的禁卫军官兵,簇拥着贾琏等人,缓缓而来。
“拿下。”
根本没有什么废话,伴随着贾琏声音,官兵们一拥上前,将王善祥及他身边的所有人,全部拿下。
“贾琏,你敢动我?我乃太子的人,你敢动我?”
贾琏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让王善祥彻底慌了,连声大叫。
“我不敢动你?你贩卖私盐,侵吞盐税在先,胆大包天,敢行刺在后,现在还妄图攀诬太子,实是罪无可赦,带走吧。”
看着被人死狗一般拖下去的王善祥,跟随后面的白祎面色微微发白。
他现在也总算看出来了,在贾琏这种真正的权势人物面前,他们以前所谓那些倚仗,根本不值一提。
需要的时候,可以给他们身后之人几分面子,一旦惹怒了,碾死他们实在轻松的很。
就那这王家来说,他们都知道其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太子府。但是那又如何,在太子眼中,这王家,不过是为为他赚银子的工具罢了。换做他是太子,只怕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王善祥,与贾琏这个皇帝身边的近臣为难的吧。
所以,在王善祥选择派人行刺贾琏,且失败的时候,就注定他死定了。
而且,即便太子知道其中情况,只怕也说不出话来。
或许,太子也会因为贾琏断了他在江南的一条财路而暗自恼恨,但那属于是另一个问题了,全看贾琏后续的应对,和太子如何选择权衡。
想通这一点,白祎莫名觉得有些庆幸。幸好之前白家没有对贾琏出手,而是王善祥这个自大的蠢货顶在了前面,也幸好,之前自己没有硬气到底及时认怂,否则,只怕现在被抄家的名单里面,也有他白家了……
……
有了赵家的经验,抄王家就轻车熟路了。
贾琏都不用在外面盯着,只需要坐在大厅内听候各方汇报便是。
“大人,盐商们聚集在大门口,想要拜见大人。”
“让他们进来。”
周伯儒带着二十多个盐商进入王家,看着往日横行霸道的王家,如今却被官兵们肆掠。那些衣着华丽的王家人,都宛若猪狗一般都撵到墙角蹲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毕竟都是盐商,看见王家这种下场,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意。
但与此同时,倒也和白祎一般,认清了一些现实。贾琏抄赵家,可以说是柿子挑软的捏,杀鸡儆猴,他们还可以天真的以为,贾琏不敢对整个扬州盐政造成太大的震荡,或者说不敢多得罪他们身后的势力。
现在,却都没有了侥幸心理。
“卑职协领扬州盐行总会长周伯儒,带领扬州盐行众盐商,拜见钦差大人。”
小的盐商们都没资格入厅,只有周、白、钱、冯、许等五家大盐商进来,对贾琏行跪拜之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
见这些盐商,突然之间这么乖巧,贾琏心内冷漠,面上倒也澹然,让起身后便问他们来见他做什么。
“是这样,大人下扬州也有几日了,一直为了扬州盐政的疏漏不辞辛苦,卑职以及其他承办盐务的盐行同伴们心里都十分过意不去,所以特意在东门桥望江楼上预备了宴席,还望大人三日后能赏光降临。”
“哦,又请本官赴宴?”
贾琏看着周伯儒及其他人,笑道:“我有个不太好的毛病,就是没什么耐心,平常出门买东西,都是一口价,看得中就买,看不中就不买,不喜欢与人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各位这回,不会又让本官白跑一趟吧?”
虽然贾琏是笑着说的,但是话中的意思,周伯儒等人都听得明白。
心内虽然一紧,周伯儒还是立马道:“大人放心,小人等此番是诚心向大人告罪的,一定会让大人满意!”
“是吗……”
贾琏还要说什么,柳湘莲走到他身边,低声回到:“大人,没有找到人,应该不在王家。”
贾琏面色微凝,随即吩咐道:“将王善祥还有他的儿子们,以及王家管家管事们,押上来。”
“是。”
在柳湘莲领命而去之后,贾琏才对周伯儒等人道:“既然各位盛情邀请,本官要是不去,倒是显得本官不给各位面子。罢了,正好本官也久慕扬州风土人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伯儒立马一拱手,“多谢大人。实不相瞒,卑职等人就是考虑到大人难道到扬州一次,所以才选择在望江楼宴请大人。
那望江楼不单是整个扬州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而且就矗立在小秦淮岸边。而小秦淮,又是整个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届时大人可以在望江楼上,纵览扬州夜景。”
“呵呵呵,那本官倒是有些期待了。”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王善祥等人被押了进来。
“贾琏,你敢抄我王家!我王家是为太子爷效劳的,我王家还与朝中诸位大人有旧,你等着,太子他一定不会放过你,朝中的其他大人们,也不会饶过你的……”
看着跪在地上,仍旧在不停叫嚣,狼狈不已的王善祥,周伯儒等人,默默的退到边上。
果然,伴随着几记刀柄,嘴巴被打的鲜血直冒的王善祥终于哀嚎着止住了叫骂。
贾琏冷声道:“本官问你,安思远之子现在何处?”
哀痛不已的王善祥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你早就知道,安思远之子在我们手中是不是?哈哈哈,原来你一早就打定主意,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所谓的贪财好色,都是你装的是不是,目的就是让我等对你放松警惕,然后抓住时机,将我等全部拿下?你好狠毒的心!
难怪,老夫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会失败,原来不是你命大,只是老夫一开始就想错了。那许氏根本没有对你动手是不是,甚至她还反过来出卖了我们?”
贾琏过来之前,王善祥还准备了许多说辞,包括如何抵赖等。但是贾琏根本不给他抵赖的机会,直接将他王家抄了,这让他又怒又恨。
事已至此,他有些癫狂了,也就无所顾虑。
贾琏当然也没有回应他的话,眼中只有冰冷。想起从许氏口中,听到的此人卑劣的行刺手段,他至今感到丝丝后怕和震怒。
美人计不可怕,可怕的是美人计加上美人毒药!据许氏所言,那中间人给了她一瓶毒药,让其涂抹于胸部或者唇部,因那毒药气息神似奶香或者胭脂香,所以男人色欲熏心之下,根本不易察觉,中招者就算不死,也会陷入晕厥或者肢体麻木,这个时候,随便一个弱智女流,都能轻易取其性命。
确实是很高明的下毒手段。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高明的毒药,那可是比琼浆玉露还要珍贵。
电视剧里面动辄无色无味的毒药,根本就是扯澹。越是剧毒,越是有难以掩盖的气味。
这也是时人下毒,多下在酒中的原因。因为借着酒味,能够压制毒药的气味。
但是即便下在酒中,也不是说就毫无破绽。这也导致那些献毒者,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心智,总容易紧张,因为被发现,必定死路一条,也因为紧张,反而容易坏事。总之,想要给敌人成功投毒,是很难的,难度也是使得下毒这个手段在权力斗争中,不常被使用的原因之一。
“把人交出来,本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贾琏冷冷道。
“哈哈哈,想要救人,没门!那该死的女人,既然敢告密,老夫就要她儿子陪葬!
”
贾琏无意与一个死人计较,目光扫向其他人,“你们中,谁要是能够说出,安大人的儿子在何处,本官可以饶其一命。”
王善祥的几个儿子还有管家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的自然没办法,但是知道的几个对视一眼都生怕被对方抢走这个机会,连忙爬上前,不顾王善祥的叫骂,将安思远之子的关押之处说来。
贾琏在让人带着去寻之后,也懒得再听王善祥的叫骂声,对赵程道:“将他押到东市,若赶得上与那赵棠父子作伴,就一并斩了。赶不上便让邹府丞明儿再辛苦一趟。”
赵棠父子今日问斩,贾琏已下令让扬州衙门府丞邹通监斩。
“不,你不能杀我,本官也是户部挂名的行商,有品级在身,也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你没有权力杀我!”
对于所有朝廷命官,都只有皇帝有生杀之权。
但是王善祥恐惧之下或许忘了,贾琏正是代皇帝行使皇权的特旨钦差。或许杀吴志荣等人,还需要考量一些,但是杀事涉盐政的一个盐商,那是正杀。
因此,没有任何人理会他的话,就被拖了下去。
眼见如此,王家其他人更是瑟瑟发抖。贾琏倒也没有在意这些人,与赵家一样,男丁流放充军,女卷充入教坊,丫鬟小厮等人,发还奴籍赶出王家了事。
第476章 许氏的提议
“大人,这是初步清点出来的王家财产数目。”
傍晚,回到盐政衙门的贾琏,也不免感觉一丝疲累,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接过杨讯递过来的名册,看完之后,皱眉问道:“怎么比赵家少了这么多?”
杨讯等人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王家虽然占据行会副会长的职衔,但是发家远没有赵家时间长。而且,这王家还经营了一家钱庄,据说这王氏钱庄,在整个江南各大州府,都算是有些名气,所以,只怕王家主要的银子,都押在钱庄内了。”
贾琏恍然,然后自嘲一笑,倒是差点着魔了。
也怪这些盐商实在太过豪富,特别是赵家密室内堆积如山的金砖和银砖,太晃眼,让他下意识的对这王家也冲忙了高期待。
现在想想,这王家固然盐引份额占的多,但他却还要孝敬太子等人,如此留在王家的利润只怕比赵家多不了多少,加上发家时间短,比不得赵家也正常。
“大人,这王家其他产业还好说,如何折变发卖,府衙都有一套方法可以参考。
只是这王氏钱庄,因为牵扯到许许多多的借贷,若是处置不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震荡。
邹府丞给出的意见是,在江南选一些有实力的豪商,以竞选的方式将王氏钱庄整个折卖出去,如此可以为大人节省很多时间,也方便很多。”
贾琏点头,这样整个打包卖出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三日后那些盐商不是要请他吃饭吗,想来这次他们会比之前老实很多。
若是到时候能够将事情谈妥,他倒是不介意,将王氏钱庄以及赵、王两家的盐引份额,分给他们吃掉。
简单在衙门内设了个晚宴,犒劳了一番手下的杨讯、赵程等自己人,以及此番帮了忙的高逵、邹通等扬州官场中人,贾琏便回屋歇息了。
“大人~~”
已经平安见到儿子的许氏,在看见贾琏的时候,满眼的柔情。
一身春和日丽打扮的她,莲步迎了上前。
这几日,哪怕明知道会有人说闲话,她还是日日过来帮贾琏整理内务,俨然以贾琏的婢女自居。
就贾琏救了她儿子的事,温声细语的感谢了一番之后,看贾琏面色些许疲容,她也就默默的立在贾琏身后,帮贾琏按摩肩膀。
半晌后,贾琏睁开眼睛,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在其胸口嗅了嗅,笑道:“洗过澡了?”
许氏面色一羞,还是立马点点头。
贾琏一边笑,一边不由伸手揉了揉其丰腴处,笑道:“不知夫人此处,可有毒否?”
许氏如何听不出贾琏的调侃,因笑回道:“妾身若说无毒,大人可敢一尝?”
本是大家闺秀,端庄自持的诰命太太,几日间,便已在其面前显露风情,这让贾琏不由得点头,果然是孺子可教。
认真掂量掂量此女的身段,观摩其容颜,深觉此女虽然因为不甚年轻了,皮肤不如十七八岁的少女娇嫩,但是其容貌、身段之美,却皆是属于世间难寻的。
以贾琏看来,其年轻时,一定不比那些极负盛名的花魁名妓姿色差,甚至就拿此时来说,其通身魅力,比那第一名妓姜云也是有过之而无及。
于是拍拍其臀,在她起身后,吩咐道:“将桌上的杯碟收到那边去。”
许氏虽然不解,还是扭着端庄的身子照办了。在将桌子收拾干净之后,走到贾琏身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夫人的身段如此娇美,本官竟是没好好欣赏过,倒是本官之过。
值此良辰,夫人可愿倾服于此桌,将身姿尽情展露,以便让本官好好欣赏一番?”
许氏看了看一本正色的贾琏,又看了看那光熘熘冷冰冰的桌子,蓦然面色大红,然后又是一喜。
“大人,这是愿意收用妾身了么……”
许氏的声音中,满是娇羞。看贾琏不置可否,便红着脸站了片刻,到底白了贾琏一眼,转身弯下腰,娇羞默默的伏在桌子上面。
虽然觉得羞耻,但是心内却很欣慰。
皆因当日,她鼓足勇气深夜去找贾琏,贾琏虽然没有拒绝她,也让她留宿,但是却嫌弃她蠢笨,只是调教了她一番。
即便是看她春心躁动,也只是以手段安抚她,未曾真正收用她的身子。
对此她虽觉得应该庆幸得保清白,到底又觉得贾琏是嫌弃她残花败柳之身,不肯屈尊享用,心里又暗暗伤心。
今日见儿子平安归来,她高兴感激之余,便精心沐浴装扮前来,欲图回报贾琏。
谁知道,贾琏竟让她摆出这个姿态。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什么欣赏身段要摆出这个羞人的姿势呢?
因此不免又羞又笑的回头看了贾琏一眼。
美人身姿,骨瘦形香,美人这一眼,无形撩人。
贾琏点着头,不由得就站起来,走了过去。
谁知美人不知紧张还是害臊,忽然又翻身起来,双手卷起卧在贾琏怀中。
“怎么了?”贾琏倒是一点不急,抓住其双手笑问。
就见许氏红着脸沉默一下,忽然仰头问道:“不知大人觉得,我女儿生的如何?”
贾琏微愣,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许氏未免更加脸红。
“都说女儿肖母,夫人容貌绝色,你女儿,自然也是可爱过人的。”
许夫人一喜,喏喏问道:“那,不知道大人,可愿意收她在身边,让她跟着大人,服侍大人……”
许氏也是忍着好大的羞耻心,才将这个考虑许久的事情,说出口来的。
也不怪她不知廉耻。
他知道,贾琏已经将赵家、王家都给抄家问罪了,可见这次盐税缺漏之事,不可善了。
虽然她觉得以贾琏对她的态度,要保下她母子三人不难,但是,到底安家曾经的富贵是肯定保不住了的。
这个时候,若是不能寻找到值得信任的靠山,她母子三人,只怕也是任人鱼肉的下场。
而贾琏,无疑是个强大、值得相信的现成的靠山。
但她却明白,她之与贾琏,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贾琏不可能对一个年长他许多岁的老女人负责,而身为一双儿女母亲的她,也可能恬不知耻的跟着贾琏去国公府为婢为妾。
所以,将女儿嫁给贾琏做妾,就是能够顾全多方,最好最完美的办法。
以贾琏的品貌身份,即便是让女儿做妾,也不会委屈女儿。
贾琏笑了起来,勾起许氏的下巴,笑道:“是不是,我答应了夫人,夫人就不打算对本官献身了?”
许氏被打趣的面色绯红如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妾身已是昨日黄花,又非清白之身,对大人而言,不过是野味尔,不值当什么,唔~~!”
却是贾琏双手环住她的翘臀,用力一拉,将其凌空抱起来,面对面笑道:“可是,本官就喜欢你这朵昨日黄花,这可如何是好?不如,你和采儿,一起跟着我?”
“这,这如何能成……”
许氏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
看许氏反应有趣,贾琏不由得笑了出来,然后才正色道:“你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你女儿不论怎么说,也是朝廷大臣的遗孤,本官若是这个时候纳其为妾,难免有乘人之危之嫌。
况且,你女儿从小也必是锦衣玉食的长大,突然让她与旁人为妾,从此听候使唤,不说她愿意不愿意,难道你就不心疼?
至于对我而言,既然只能选一个,本官倒是宁愿选择夫人……”
“可是。”
“别可是了,本官还没有欣赏够夫人的身段呢,还不转身过去?”
被重新放到地上的许氏认真的看了贾琏两眼,确定贾琏不是虚言,也只能慢慢的转身,下意识的扑在桌子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重新觉得很是难为情。但是与此同时,心中也有种强烈的欣喜。
毕竟贾琏在青春少艾的女儿和她之间,选择了她,这是对女人最好的赞美和褒奖,是值得女人窃喜的事情。
她也不例外。
第477章 一曲箫声动
接下来的几日,贾琏自是更加繁忙起来。
除了从赵家、王家抄出来的大量财产需要折卖变现,登记造册,还有吴志荣等府衙外加盐务系统的犯官之家,也需要查抄。
一如贾琏所料,这些被他下令拿下的官员,每一个都家底不菲。
虽然不能和大盐商相比,但若是传出去,仍旧可以令全天下,许许多多的官员们瞠目结舌。
以至于贾琏都不得不考虑,该如何上报的问题!
报多了,容易引起朝野动荡。毕竟京中大多数官员,一年也就一二百两银子外加一点福利,真正有油水的,也就少数,这也是为何那些大臣们的手,喜欢往地方伸的原因。
一旦让他们知道,外放地方几年,就能够赚到他们几辈子甚至几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不说人心不平,只怕很多官员,都会生出去地方捞一笔的心思。
如此,于朝廷于国家都不利。毕竟单就贾琏所知,天下能与扬州盐务比肩油水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江南几大织造局,比如,漕运。
若是朝廷诸公都想要往这些地方钻,人心浮动,很不好。
但若是报少了,那些海量的银子怎么办,总不至于再发还给被他抄家的那些人吧?
留在自己手里?也不大好。
搞得好像他恶意吃皇帝的回扣,是个贪官似的,这十分有碍于自己此行的正义性。
倒也没有太纠结,银子可是好东西,只有在不会用的蠢蛋手中,才会成为烫手山芋,而对于他来说嘛,这些银子,只会成为他攀登青云路的云梯建造材料。
除了整理财富,关于前两年扬州盐税的锐减问题,贾琏当然也要继续详查。
毕竟,他也还要写「调查报告」呢。宁康帝或许只在乎结果,但是这具体详细的结桉奏疏,却是要朝中众位大臣们看的,免得他们到时候找他麻烦的时候,他拿不出话来说。
其间,免不了又抄了一家小盐商冯家。说是小盐商,是与那些大盐商相比的,实际上论行商规模、论家底厚实程度,一点也不比那些经商世家小。
抄它的原因,主要是这个冯家在江南的名声太差,仅在扬州府官府的备桉中,就有好几桩命桉。通过邹通等人口中得知,几乎都是因为吴志荣等人蓄意包庇的冤假错桉。
冤假错桉在这个时代,多的数不清,贾琏也见得多听得多,但是此番落在他手里,自然没说的。该抄的抄,该杀的杀,毫无情面可留。
这倒是让一众盐商们,又紧张了一回。只是在看见贾琏给出的理由之后,才略松一口气。
也由此,扬州城剩下的二十余家盐商们,无不进行了紧急的家规制定与宣示,严令家族子弟以及家丁伙计等,做出任何作女干犯科,或者横行霸道之事。
占据扬州城半壁江山的盐商们如此,其他家族,自然立马紧随其后,生怕殃及池鱼。….
即便是老百姓们,在看见空荡了好久的菜市口,天天杀人,而且杀的都是以前扬州城内的大人物,哪里有不知道是扬州城来了朝廷钦差的缘故。
于是老百姓们拍手称快,一些有冤情的人,还在考虑该如何才能见到贾琏,请求钦差大人为其做主。
甚至那些心中藏女干之辈,在这种氛围之下,也都暗暗打消了使坏的心思。
一时之间,整个扬州城的治安,空前绝后的好。而每一个察觉到这种变化的人,都能很快找到原因,因为贾琏在江南的名气,本来就大得惊人,如此,自是为贾琏又好好的扬了一波名头。
对于这些小视角,贾琏不甚在意,在抄了王家之后的第三天,盐商们也如约前来请他去赴宴。
却不是
周伯儒等人亲自前来邀请。
「盼儿拜见大人,数日不见,大人越发威武不凡了。」
「怎么是你?」
「周老爷等人知道大人公务繁忙,担心大人忘记今日晚宴之事,所以特意拜托盼儿前来恭请大人去望江楼赴宴。」
沉盼儿浅笑着,上前再度欠身一礼,「大人,请。」
看着一身杏黄色长裙,婷婷鸟鸟,娇美的不可方物的沉盼儿,贾琏摇头一笑。
这些盐商们,倒是很会揣摩人心,让美人来请他,确实比他们亲自来请,更有诚意。
见她素手遥指宝马香车,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贾琏想了一下,倒也乐意给她这个面子,于是上前钻进了她的马车。
果然美人的马车内都是香香的,像茉莉花,又像紫檀木的清香。
趁着美人没进来,贾琏将马车内的装饰好好打量了一番,心中大概对这位盼儿姑娘的风格和爱好,有了些判断。
雅致谈不太上,只能说不算俗。
直接在正位坐下,看着也弯着腰进来的美人。
她脸上还带着一些喜意,或许是对贾琏肯放弃自己的豪华座驾,登她香车的缘故。
且她本身就穿的清丽,一身不符合大家闺秀着装风范的仕女裙,将香肩都微微展露一些,以其姿色,本来就撩人,更别说其弯腰进来的时候,胸前的两层布料低垂,以贾琏正面观望的视线,倒是很容易窥见一些绝伦的风景。
「大人,你~~」
发现春光泄露的沉盼儿,后知后觉的伸手捂住胸口,俏脸绯红的瞪向贾琏。
贾琏却只给了个不明所以的眼神,见看不到什么了,也就转移了目光,将视线落在美人的容颜之上。
如此,又让美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坐在侧面凳子上,发现贾琏一直在盯着她看,沉盼儿终于忍不住抬头,「大人在瞧什么,敢是盼儿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不妥,盼儿姑娘生的很美,本官很喜欢,所以多瞧两眼。」
「骗人……」
许是换场女子,对于这样的夸赞,表现比较坦然,甚至还故意笑道:「若是大人当真喜欢盼儿,当晚就不会将盼儿撵出行辕了。」….
对于这样的话,贾琏并没有回应。
沉盼儿看了贾琏两眼,笑道:「听说大人这些日子,抄了好多盐商,还把很多犯事的盐商老爷们都杀头了……」
贾琏眉头一挑,「盼儿姑娘也关心这种事?」
「嘻嘻嘻,奴家倒是不关心这些事,只是,教坊中其他的姐妹,还有其他名搂的姐姐们,对大人都很很关心,知道大人下了扬州,都很开心激动呢。
又听说奴家曾到大人的行辕献艺过,便都来找盼儿打听大人的消息。」
扬州在整个江南数省都是排的上号的繁华州府,若不然她这个南教坊的金字招牌,也不会被派驻到扬州。而且,只因为盐商们选中了她,要用她来讨好贾琏,南教坊就甘愿将她让出来,可见盐商们在江南的势力之大。
但就是这些势力如此之大,在扬州可谓只手遮天的盐商们,在贾琏手中,却像是面团一般,任揉任搓,想杀便杀,而对方不但不敢反抗,而且只能转过身来加倍讨好。
这自然令她这个自诩见惯了大人物的江南花魁娘子,十分震动。
再看贾琏的神态,似乎杀了几个盐商,就和杀了几只鸡一般澹然的反应,更是令她心悦诚服。
想来这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真正的大人物才有的权势和气度吧。
思之,看向贾琏的目光,不由的更带三分谨慎,三分热切,还有几分幽怨。
面对这般模样的美人,贾琏轻咳一声,忽然问道:「对了,盼儿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教坊?那些盐商们,没有为难你?」
贾琏也是后来才想起,那些盐商既然准备将沉盼儿送给他,想来是已经为其赎身了。
他要是收了还好说,但他却没收,这沉盼儿的归属,就成了一个问题。这样一个教坊精心培养出来色艺双馨的名妓,本身价值就不菲,好好包装一番,能够为风月产业带来的利润,是难以计数的。
这样的宝藏,想来不论是教坊还是盐商们,都不会忽视。
「呵呵呵,大人很希望那些盐商老爷们为难盼儿吗?」
沉盼儿望着贾琏,笑嘻嘻的模样。
「不过大人放心,那些盐商老爷们既然将奴家从教坊赎买出来,准备献给大人了,那自然就说明奴家已经是大人的人了。当日,奴家可是自带籍契,准备常侍大人左右呢。
谁知道大人那般狠心,将盼儿给赶了出来。
不过盼儿还是得谢谢大人,如今盼儿籍契在我自己身上,盼儿也算是自由之身。只是盼儿无亲无故,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自然只能***坊安身了。」
沉盼儿说的轻巧,似乎她真的已经很是自由,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实际上,若非她留了心眼,当日离开行辕之后就一口咬定已经是贾琏的女人,只怕她的籍契是否还能留在身上,都是两说。….
如今教坊当她是客,盐商们又没有精力,或者说不敢得罪她,即便是今日的安排,也是客客气气的请她过来帮忙的。
这也越发让沉盼儿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
沉盼儿故意说的委屈巴巴,就是想要激起贾琏的保护**,谁知道贾琏闻言只是回了一句:「如此甚好。」
沉盼儿便都着嘴,很是不高兴的样子,但只是短短时间,她又凑近贾琏一点,神秘兮兮的说道:「那些盐商老爷们为了讨好大人,今儿可是花费了心思呢。
嘻嘻,等会儿可是有惊喜等着大人呢……」
看她说话的时间,神色很是狡黠,贾琏不由莞尔,抬手撩了撩她额前的发丝,看着她的脸颊笑道:「惊喜?盼儿姑娘不就是最大的惊喜?」
沉盼儿千方百计引诱贾琏,当真贾琏动手脚,她还是唬了一跳,身子一缩,察觉不应该,脸蛋就通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奴家哪算什么惊喜……」
神色复杂的想要说什么,察觉到了换船的地方,便立马道:「总之,今晚大人必定不会失望便是了。」
说完请贾琏下马车。
贾琏还以为地方到了,下来一看,才发现是个小型的码头。
天色已暮,不算宽阔的河面上,却有着好些大大小小的船只荡漾。许多船只,彩灯花篮,已有伶人仕女载歌伴舞,显然正是江南特有的风景——由河面搭载起来的青楼产业。
「望江楼在北城,从此处坐船,只需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到了,大人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欣赏一番这扬州小秦淮河的景色,顺便放松放松心情。」
看着眼前不但有装饰的颇为豪奢的二层楼船,还有一些小船等候在旁边,显然是为贾琏身边多余的侍卫们准备的。
对方如此用心,贾琏也给面子,只带着张勇等十余个人登上福船,其他人则乘坐小船跟随。
刚刚开船,忽闻得一阵萧声从外面传来。
这声音悠扬深远,收入耳中,甚是清幽,宛若早春的杨柳枝条拂过水面,荡起的阵阵涟漪。
刚刚跨上二楼的贾琏不由驻足,回身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河面上,不知何时驶过来一艘小巧,却装扮的甚是精美的小船。
在竹篱笆和彩灯环绕下
的船头,悠然而立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白衫,面上半罩着薄纱,其双手捧着一支玉箫抵在面纱之前,幽幽的萧声正是由此而来。
虽然因为面纱的缘故不能一眼看清其容貌,但是仅凭其一曲洞箫所展露出来的身姿和仪态,就不难揣测,这又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在她之后不大的甲板上,还有两位衣着清凉的美人,伴随着她的萧声默默起舞。说来奇怪,分明那两个起舞的美人,无论身段还是容貌,皆是上乘,若是单独出现在盛会之上,只怕也是惹无数风流才子追捧的美貌佳人。….
但是此刻在那洞箫女子的身影之下,这两个起舞的美人,却显得平澹起来。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不难令人猜测,那船头的女子会是一个花楼名妓,而且名气应该不低。
小秦淮河并不太宽阔,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自然也引来周边无数出来寻欢作乐的人们的争相围观,纷纷猜测她的身份。
「这等身段,这等气质,再加上这等洞箫造诣,莫不是,青衣姑娘到我们扬州来了吧?」
「怎么可能,青衣姑娘是何等身份,那可是蝉联了两届江南第一花魁的美人,据传闻,这次的花魁大赛,其也是志在必得。若是如此,青衣姑娘就是蝉联三届的江南第一花魁娘子了。
这在花魁大赛有史以来,可都是很少见的呢。与她相比,江南的其他花魁娘子们,都显得暗然失色了!我听说,就算是各大州府的知府老爷们举办文会时,想要请青衣姑娘前往献艺,人家青衣姑娘都不一定会答应。
你也不想想,以青衣姑娘的身份,她要是驾临扬州,只怕整个扬州城早就轰动了。又怎么可能在这样一条小船上,让咱们免费听其一曲洞箫?」
「就是,传闻想要听青衣姑娘一曲洞箫,至少要准备五百金。这要真是青衣姑娘,那咱们今儿可算是赚翻了。」
「我也知道不大可能,可是,真的好像啊。那你们说说,除了青衣姑娘,天下还有何人,能够有这般高明的洞箫造诣?反正我自认咱们扬州城,肯定是没有这么一号花魁娘子的……」
「……」
一个激动的声音骤然响起:「好像真的是青衣姑娘啊!你们看,那后面伴舞的,不是咱们扬州城怡春院的头牌小小姑娘吗?小小姑娘在咱们扬州城也是极有名气的花魁娘子了,能够让她屈尊伴舞的人,除了青衣姑娘,还能有谁?」
「是啊是啊,你们这一说,那另一个伴舞的美人,好似是苏州城的魏诗诗姑娘……我也是在去年的花魁大赛上,见过她的呢……天啊,这肯定是我看花眼了,怎么可能有三个花魁娘子,同时跻身在这小小的花船上,免费给我们献曲献舞……」
士人儒生们的交谈,顺着萧声与春风,传入贾琏的耳中。
又是第一花魁?这是贾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号了,之前是那个被他赐给昭儿的姜云,说是曾经获得过这个美誉。
那姜云虽然容貌身段可称绝色,到底早已嫁做人妇,而且年纪也奔三而去,青春不盛,所以未曾让贾琏感受到这第一花魁娘子的完整魅力。
此时听到周遭人群的议论,又看那半遮面却已经让人忍不住浮想的洞箫女子,贾琏倒是相信,是得有这样的身姿和气质,才配享有第一花魁娘子的美誉。
有那么一瞬间,贾琏甚至都想下令逼船过去,强令对方摘下面纱让他瞧一瞧庐山真面目,到底忍住。先不说干这种事是否大煞风景,就说这些花船、以及沿河两岸的士子儒生们,到时候必定也会化作一个个护花使者,将他无情碾压。
届时面对愤怒的粉丝们,什么身份都不好使,那他这个钦差大人肯定丢脸。
而且,贾琏也瞥见身边沉盼儿那似笑非笑注的审视眼神,也意识到,若是那女子当真是有那般名声的第一花魁,又突然出现在此,只怕就是沉盼儿口中所言,盐商们为他准备的惊喜了。
那第一花魁既然是受万人追捧,自然金贵,但是不用怀疑,盐商们有支配的实力!
搭载着美人的花船行驶的速度比较快,很快就越过福船而去,萧声也止了。
很多人隔着河面大喊再奏一曲,虽然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是许多少年公子们,还是命令自家的花船,使劲朝着对方追去。
这种佳人一曲,惹得四方响应追逐的场面,正是江南大地,常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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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顾青衣
不待东风不待潮,渡江十里九停桡。
不知今夜秦淮水,送到扬州第几桥。
乘坐福船荡悠悠的前行,看着沿途两岸的花灯楼船,以及那连波纹都在诉说百年风流的小秦淮河水,贾琏也不禁感慨这扬州不愧是千年名城,富贵繁华,在这小小的小秦淮河两岸,得到了极致的体现。
不多时,前方越发开阔的河面对岸,出现了一座颇为宏伟的五层酒楼,其高大、辉煌,将周围其他所有的建筑,都完全比了下去。那高悬在大门之上的匾额,清晰的金漆「望江楼」三个大字,在明晃晃的灯笼的环绕下,显得异常亮眼。
这就是扬州城最有名的一座酒楼,也是南来北往的豪商、权贵人们到扬州后,几乎必来消遣的一个地方。
可惜今夜,这座偌大的酒楼,却全然不复往日的热闹,显得十分安静。
下船步阁,看到酒楼大门前的步廊上静候的周伯儒等人,贾琏笑了起来:「本官来迟了,让周会长久候,失礼。」
周伯儒连忙弯腰道不敢,在引贾琏进入酒楼的时候,一边介绍望江楼的年月来历,以及此间的特色,并说此楼今夜已经被他们给包了下来,不会有人前来打扰,让贾琏今夜可以安心享用江南美酒佳肴,听几曲吴农小调。
贾琏虽然觉得为他一个人包下整座酒楼的行为有些浪费,却也没说什么,反正浪费的不是他的钱。
对这些盐商们来说,现在不在他身上多花点银子,只怕他们反而不安心,怕他惦记他们家里的金库。
「恭迎钦差大人!」
来到三楼,进入一个大到有些离谱的包间,果然扬州城剩下的所有盐商们,都在其中了。
「诸位不必多礼,都请坐吧。」
贾琏的客气友善,大出盐商们的预料。看着面带笑容,随意的坐了上首尊位的贾琏,众盐商们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人,就是之前那个行事果断狠辣,动辄要杀人抄家的钦差大臣。
是周会长他们这些日子的准备有了效果,还是贾琏压根就不是一个贪酷之人?
之所以抄赵家、王家,其实只是因为这两家派人行刺他,惹他动了真怒?那冯家,也真的是作孽太多,才被处置的?
若是这般,那么今晚的事情,应该会比预料的要顺利吧。
他们实在是受不得这种被刀架到脖子上,随时被别人生杀予夺的日子了。所以只要能够把事情解决,现在就算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行。
不是没有想过反抗,而是实在无力反抗了。试图反抗的赵家和王家,都已经烟消云散。
这也并不是他们力量太弱,而是贾琏太强。
在上,贾琏是奉旨而来调查他们的钦差,有大义在手。
在下,贾琏早已不动声色之间,就以绝对的武力将扬州城控制起来。就连他们各自的家门口,都被官兵们严格管控着,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在贾琏的监视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反抗的唯一结果,就是步赵家、王家的后尘。
因此,开宴之后,二十多个或是中年或是老年的盐商们,都是小心翼翼当个陪坐的食客,只有当贾琏抬头吩咐他们动手的时候,才敢略微动一下快子。
贾琏自己倒是惬意的很,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出席这么豪奢,这么有规格的宴席。
在京中的时候,没袭爵之前,他也不过一个小小顽固子弟。袭爵之后,倒是有资格进宫领国宴等,但他都因为各种差事,错过了。
其实,在贾琏看来,就算是宫中的国宴,论豪奢,只怕也未必比得上眼前的席面。
酒不必说,单说菜肴,什么鱼翅燕窝,若是做不出花样
来,都没资格上桌。
各种珍奇古怪,一看就无比精致昂贵的菜品,被轮番的端上来,而且只要介绍之后三道菜传过,而贾琏没有动过快子的,侍者们都会在周伯儒的眼神示意之下撤下去,好换新的菜品上来……
眼看短短半炷香的功夫,就已经传过好几十道菜肴了,而且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送上来,不知道何时是个头。这个时候,哪怕是有些心理预料的贾琏,也不由觉得这样太过奢靡,因此放下快子,笑问道:「尔等今晚究竟准备了多少道菜?」
「不多不多,只有一百零八道江南名菜而已……大人要是觉得不够,小人这里还另备了一份囊括整个江南各省有名菜品的名册,大人请过目,若有想要品尝的大人只管勾上,小人这就下去安排酒楼的橱子门去做。」
五大盐商之一的许家老头谄媚的起身献上册子。
周伯儒也笑道:「大人也不必担心这望江楼的厨子们做不出来。这望江楼每日都要接待各地慕名而来的富贵人士,所以招揽来的,也是各地有名的大厨。
这望江楼甚至曾放言,整个江南之地,就只有别人说出来的菜品,却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贾琏将册子接过,展开看了一眼,却没有当真再点菜。开什么玩笑,一百零八道菜,已经是传说中满汉全席的标准了吧?
说实话,这些盐商们用这等规格来招待他,已经有僭越的嫌疑。
在这个时代,僭越这个罪名,无处不在,怎么界定,也难以有一个固定的标准。
但是一句话可以概括:皇帝没享受的,公卿便不能享受,公卿不能享受的,平民百姓便不能享受。
至少贾琏确定,宁康帝一顿饭,肯定不会吃一百多道菜!
将记载无数菜品的册子揣入怀中,想着将来或许用得着,贾琏就吩咐后面的菜品不用上了。
周伯儒等人倒也没有说什么,察觉贾琏对菜肴应该有了几分满意,便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手。
「哐啷啷~~」
两名侍女将旁边的隔门推开,显露出里面的另一番天地。….
贾琏偏头看去,只见这比正厅小一些的隔厅内,光亮却比正厅明亮很多。
在那隔厅之内,别无多物,只有十来个美人。
这种地方有美人不奇怪,令贾琏侧目的是,这十余个站在一起,摆开舞姿的美人,每一个,都是那般的身姿曼丽,姿容动人。
一一扫过去,竟然就没有一个姿色稍差些的。
就连下船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沉盼儿,此时也换了一身舞裙,跻身其中。其看见贾琏的目光,身子浑然不动,却用眼神,悄然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看见贾琏眼中的欣赏之色,那许老头忙笑问:「大人觉得这些女子如何?」
「不错,都很不错。」
清一色的上乘美人凑一堆,自是赏心悦目的事,即便是贾琏,也不好意思说出违心之话。
「呵呵呵,大人觉得不错就好。这些女子,都是我们江南有名的花魁娘子,而且,她们之中,每一个出场一次,最低的费用,至少都是二十两银子往上的呢。
大人或许不知道,在江南各地的青楼之中,一般出场费能够达到二两银子,便可算是各家花楼的头牌了。能够达到二十两银子的,每个地方都不多见,就算在我们扬州城,也不过只有少数几个花魁娘子,出场费敢报出二十两银子及以上……」
贾琏自然也知道,在青楼之中,出场费是衡量一个花魁身价的最重要指标。
毕竟,只有有那么多达官贵人肯追捧,才可能有更高的出场费。
江南虽然青楼遍地都是,花魁娘子也是数不胜数,
但是能够传出名声的,可是不多。
实在是天生丽质的美人难得,色艺都过人的,就更难得了。二两银子,可称为一般花楼的头牌人物,倒也合理。
别看二两银子不多,贾府这等侯门公府的小姐,一个月月钱也才这个数。
而这些头牌花魁们,不过出来在客人面前,跳个舞,再唱个曲儿,二两银子简简单单就拿到手。当然,若是出门赴宴,专程给贵人献艺,那出场费自然更高。
由此可见,最低出场费敢定二十两银子的花魁,是何等的稀少,其对自身姿色又是何等的自信。
这样的花魁娘子,只怕江南大地绝大多数青楼,都是拿不出来的吧?
这也令贾琏觉得感慨,果然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盐商。这是将整个江南有名的花魁娘子,都给请来了?
难怪当日这些盐商们要将宴会定在今日。只怕这几日,就是拿来给他们准备这些名堂的时间吧!
当然,贾琏也不会率真的认为,二十两银子的花魁就一定比五两十两的更美,名人效益的道理贾琏还是懂得的。就比如,后世的女明星,也不是说谁出场费更高,谁就一定更漂亮。
至少是个衡量指标。
果然,周伯儒此时也补充道:「许员外说的不错,这些花魁娘子们,等闲是有钱也请不到了。….
此番若非得益于大人名满天下的美名,只怕就算小人等许以再重的酬金,也是请不到她们来为大人献艺的。」
对于这话,贾琏就半信不信了。
名妓们就算被贵人们捧的身价再高,到底不过是玩物罢了。只要肯付出代价,就难有真正请不动的。
就拿眼前来说,他们明说整个扬州不过几个人能够达到最低出场费二十两之上的标准,这里却有十余个,显然大多都是从别的州府请来的。若说凭他的名声,就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花魁们大老远赶来给他献艺,贾琏可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
当然贾琏也相信,达到这个地步的花魁娘子们,是有一定的自由,以及对客户一定的选择权的。
也不甚在乎这个,贾琏只是问了一句:「敢问周会长,以前盼儿姑娘的出场费是多少?」
周伯儒也认为沉盼儿已经和贾琏有一腿,因此客气的介绍道:「盼儿姑娘以前出场一次的费用是一百五十两。当然,这是指盼儿姑娘在教坊出面接客的价,像今夜这般受邀出来献艺,自是不止这个数的。
大人可知,盼儿姑娘可是有着教坊头牌,扬州城第一舞娘的身份,才能达到这个身价。实际上,整个江南最有名气的花魁娘子,哪怕是每年的江南四大花魁娘子,出场银子也就是这个数了。
当然,也有一个意外……」
说到这里,周伯儒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回头给了一个眼神。
伴随着琴音蓦然响起,那在隔厅内,已经摆了良久姿势的沉盼儿等人,才悠然舞动起来。
也由此,贾琏才注意到,在隔厅里面,沉盼儿等人转动的舞姿之后,还有一道由房梁垂落而下的纱帘。纱帘之后,隐隐可见一个美人,在优雅的拨弄琴弦。
琴音,也是自纱帘之后传来。
从沉盼儿等人静静的伴随琴音起舞,贾琏便能明白,今夜献艺的主角,就是背后的弄琴之人。
联想到周伯儒等人神色,以及现在小秦淮河上的遭遇,贾琏已经大概猜到这弄琴之人是谁了。
许是受福船上听到的那些儒生们议论的影响,原本只是觉得琴声悦耳的贾琏,在静下心来静听之后,竟也觉得这琴声非同一般。
幽幽兮如山林朝雨,切切兮如百鸟清鸣。
贾琏自嘲一笑,果然附庸风雅是
人的习性,有那么一瞬间,他听着对方的琴声,竟觉得成了对方的知音一般。
这是病,得治。
一曲终了,舞娘们鱼贯退下,只剩下数十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垂落的纱帘。
过了一会,方听见里面之人起身的声响,随意一个高挑清丽的美人,从里面款款走出来。
果然是船上看见的那个美人。
此时在厅内明亮的光线照耀之下,哪怕对方还是罩着薄如蝉翼的纱巾,贾琏也能看见对方的容貌了。….
饶是贾琏早有心理准备,蓦然见之,也是心内微微一震。
好一张清丽绝美的脸庞,好一派清冷如兰的气质。
此女子之美,在贾琏的预料之中,难得的是,其不论五官特征,还是浑身上下流露出来的气质,都和妙玉十分相似。
年纪也是相若。
甚至其一举一动之间,还有着世上女子难以企及的,自然到极致的端雅。这一点,是纯粹靠高冷表现「澹雅」的妙玉所无法比拟的。
平心而论,此女子乍然一见,竟是比妙玉还要清丽绝伦三分。
这实在很难不让贾琏意外。因为自认识妙玉以来,贾琏就从来没有觉得,在容貌气质之上,谁能胜过妙玉的。
或许只有再长一些的宝钗,以及宫里的太后可以拿出来一比。只是宝钗体态丰美,走的和这二女,不是同样的路线。
而太后,毕竟三十余了。太后的真实年纪,是贾琏从昭阳公主的口中,套出来的。
「奴家青衣,拜见钦差大人及各位老爷。」
美人儿的声音,也是如她的气质一般清丽,宛若夜莺轻鸣,初听令人耳心都不觉一麻。
到了此刻,贾琏终于知道,为何之前小秦淮河上的那些人,猜测那吹奏洞箫之人是此女,一个个那般激动的原因了。
周伯儒看见贾琏的目光全在此女的身上,心内也安心不少,不枉他快马加鞭将人从苏州请回来。
对贾琏这样的人来说,一个真正入得心怀的绝色,只怕比任何别的手段都有用!
于是哈哈一笑,对美人儿招手道:「青衣啊,还不过来给钦差大人斟酒,然后坐在大人身边,好好服侍。」
「是。」
在美人儿沉着冷静的取过酒壶,走到贾琏身边的时候,另一边的许保安再也忍不住开口笑道:「大人可知道青衣姑娘的名号?」
贾琏摇了摇头。
对于这许保安的热切态度,他心知肚明。王家落马了,论在大盐商中的声势,除了周家,就要数他许家了。
其必定是想要拿下王家原本盐行副会长的位置,说不定,还想要从他手中,多分一些盐引的份额。
倒了三家盐商,他们手中的盐引份额,自然要被其他人全数瓜分的。
「这青衣姑娘,可是周会长名下众多青楼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江南花魁娘子中的第一。
大人应该听说过江南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吧?那可是南教坊主办的,而青衣姑娘,就是前两届花魁大赛的头名,也是俗称的第一花魁。」
许保安说着,故意给贾琏一些时间消化。对于周家将这个底牌拿出来,他也是有些意外的,而且乐见其成。
贾琏也配合着露出意外之色。
「哈哈哈,还有方才周会长所言,整个江南的花魁娘子们,出场费最高,也不过一二百两,就算偶尔有人开到二百两银子往上,也是凤毛麟角的,要么根本就是名不副实,自欺欺人。….
唯有青衣姑娘,大人可知道,江南各大州府的***贵人想要见她一面,需要出价
多少吗?」
许保安想要等贾琏接话捧跟,却见贾琏已经侧身接过美人递过来的酒杯,全然不注意他,只好自顾自的笑道:「五百金!足足五百金,这可是自国朝定鼎以来,纵观南北,都绝无仅有的首例!
而且,这还不是青衣姑娘自己定下的,而是青衣姑娘那无数的追求者们,自发推举上去的。
可以说在江南之地,就算是达官贵人们,也是以见青衣姑娘一面为荣。
今儿小人等算是沾了大人的光了,否则,我们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见到青衣姑娘一面呢。」
许保安说着,不由自主偷瞄了一眼旁边,对他的赞誉毫不为所动,只是安静的为贾琏添酒的青衣。
他说的并不假,实际上这些江南豪商们,之所以致力于开办青楼,培养绝色艺伎,最大的目的,便是用来笼络真正的权势人物。
这顾青衣是周家好不容易挖到的苗子,平时看管的好的很,而且绝对防着那些不值得投资的人。
对旁人来说,他们这些盐商财大势大,但是对周家来说,他们显然都是不值得投资的人,属于是给钱不让见的那种。否则,万一他们不要脸的将人强行玷污的,周家的损失可就大了。
而贾琏闻言,也是悄然看了旁边安安静静,与沉盼儿的热切表现的全然不同的美人一眼。
那些人说的竟然是真的,五百金,就是五百两银子,而且还是最低出场费?确实有够离谱。
因为纵观历代名妓,名妓的赎买,少的几百,多的也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罢了。
岂不是说明,这顾青衣随便出场几次,就能把一个绝代名妓的身价银子都赚了?
那她的赎买银子又该是多少?
不过一个名妓,既然已经到了被卖掉的时候,大概就说明光辉不再,也就是落幕的时候,却不能完全以此相比。就比如眼前这个美人,只怕许保安等人此时就是开价十万两,周家也是不会放人的。
这样的美人,用的好了,价值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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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谈妥
“青衣姑娘不但通晓音律,琴箫双绝,而且才情亦是世所难及。青衣姑娘所作的许多乐曲和词曲,不但引得江南无数风流才子们叹服,就连江南各大名搂的花魁名妓,也都争相传唱,引为经典,可见青衣姑娘之才情,已超然绝世,非我等粗俗之人可以妄自揣测。”
许保安或许觉得周伯儒作为东家,不方便自卖自夸,所以很是殷切的做着介绍,却全然没看见周伯儒给他使眼色。
倒是顾青衣本人,在委婉的说了一句过奖之后,美眸望向贾琏:“奴家微末计俩,当不得各位老爷如此夸赞,特别是在钦差大人面前,实有班门弄斧之嫌。
奴家纵然未曾到过京城,亦曾耳闻得钦差大人才名。奴家一直认为,钦差大人材是当之无愧的才俊,与大人相比,奴家浅陋的学识,着实不值一提。
譬如去岁从京中传到江南的,大人的那一首《长相思》词,论才情之高绝,实是令人叹服。因此早有人谱了新调,广为流传,便是连青衣,也是十分喜爱此词。
亦曾斗胆添了些许小调,只是青衣自知愚钝,生恐玷污了大人的雅作,因此未曾与他人传唱过。
所以青衣虽然未曾见过大人,却对大人才思神往已久,今日得见大人真容,实是青衣三生有幸。”
美人说话,如吐幽兰,那近乎透明的面纱也被吹的微微扬起,使得贾琏只要略一回头,就能越发清晰的观赏到,美人那绝世的容貌。
加上美人儿本身就离他较近,那优雅的身体传递过来的,足以令柳下惠心驰神往的沁香气息,也令贾琏更加确定,这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果然非是浪得虚名。
总算贾琏早已见识过不少美人,此时又强令自己不多偏头去瞧看对方,因此倒还镇定,摇头笑道:“本官一介粗人,不过偶得一首勉强入目的词作,算不得什么。”
那许保安听到这里,才明白自己差点闯祸。他只知道贾琏是武官,便下意识的以为贾琏也是个粗人,方才的话中,隐隐有将贾琏划入他们俗人的行列。
若是贾琏心眼小一些,只怕就已经不悦了吧?因此不敢再多言,忙退身回去。
其他人看许保安出错,趁机对着贾琏大拍马屁。
一人甚至故意看着贾琏和顾青衣,笑说:“像青衣姑娘这样的绝代佳人,也就只有大人这样的当世英雄人物,才能相配。这叫做什么,美人配英雄,佳人配才子啊……”
“就是就是,只是不知道周会长,是否肯割爱,将青衣姑娘,转赠给大人呀。”
话题说到这儿,周伯儒自然是要表态的。
“不敢欺瞒各位,我周氏名下的青楼,之所以敢改名为“千金一笑楼”,全是仰仗青衣姑娘的美名。
自青衣成名这几年,千金一笑楼,不知道仰仗青衣姑娘之名,壮了多少声势,赚了多少银子。
所以,虽然我周家是青衣姑娘的东家,但是算起来,青衣姑娘,反而是我周氏的恩人。
老夫早就对下面人传过话,对于青衣姑娘,一定要礼遇,但凡敢有半分不敬,必定受家规严惩。
所以,青衣姑娘虽然还是千金一笑楼的花魁,但是我周家早给了她应得的自由。今日当着钦差大人的面,我周家承诺,只要青衣姑娘愿意追随大人而去,我周家绝不阻拦分毫,而且,一分赎身银子都不要,权当报恩了。”
周伯儒似乎是咬了咬牙,很是郑重的承诺。
旁边白祎等人面上赞服,心里早就鄙视了。老狐狸,演戏演的真像。
若说你命令下面人对其礼遇,对其严加保护,他们都信。但要说周家早就给与人家自由,还把人当做周家的恩人,那就太可笑了。
不过他们都能理解周伯儒的做法。这送礼,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特别是送美人!
以贾琏的身份,身边会缺女人?
或许会缺,但是缺的一定不是一般的美人,而是那种不仅要容貌绝世,还要有独特的,旁的美人无法取代的吸引力,最好是能够被男人引为红颜知己的那种。
这种独特的吸引力,可以是色艺,可以是才情,也可以兰心蕙质,甚至可以是与男人独特的经历。
总之,一定要让这个女人,在男人的心目中觉得她是独一无二的,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子,是他灵魂深处的救赎。看见她,就像是遇见了爱情。
这才是美人计的核心。
所以,对于这样独一无二的绝代佳人,今宵偶然碰到命中注定的男人,所以抛弃一切,自愿追随,自然是比将其当做货物一般相赠出去,显得要珍贵的多。
这也是他们对于周伯儒今夜,将他们各自请来的花魁娘子当做陪衬来衬托顾青衣,没有太大意见的原因。
因为,相比较于名满江南的顾青衣,他们各自邀请而来的花魁们,总是显得普通了一些。
贾琏倒是没有太过揣测这些,因为自从这个顾青衣出现,他就大概猜到了这个结果。毕竟这样的“好东西”,若是不想献出去,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不给比自己身份高贵很多的人看见,否则不是无端惹人惦记、招祸吗?
因此听到周伯儒的话,他也饶有兴致的偏头看向这个青衣姑娘。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这个美人,身上有一股子冷意,哪怕是之前说了一些话,看去也像是基于应酬生存,而不像是出自真心。
果然,这顾青衣对于周伯儒的话,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对着周伯儒委身一礼,然后便转向贾琏,螓首轻点:“青衣草芥之身,若能得大人垂青,愿意收留,青衣自是甘愿终生侍奉于大人身侧。”
言简意赅,看不出多大的情绪,听去有一种淡淡的认命,又令人免不了觉得少了一点惊喜的感觉。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贾琏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看着顾青衣笑道:“青衣姑娘方才言说,曾为本官的相思令添过新调,这倒是令本官有些好奇。今夜时辰正好,不知本官可有幸,听青衣姑娘弹奏此曲?”
看贾琏对顾青衣这么客气,盐商们有些愣住,这是答应收了,还是不答应收?
周伯儒也皱了皱眉,虽然贾琏是个不好拿捏的人,但是他绝对不信,贾琏能够拒绝他的此番好意!
略微想了想,心中大概有些懂了贾琏的意思,心里暗暗一叹,看来此番要想过关,不付出大代价,是不行的了。
而顾青衣,一直温声细语,波澜不惊的面容,首次出现一丝讶色,看了贾琏俊朗的容貌一眼,点点头,欠身退下了。
……
当清丽悦耳的歌声,伴随着淡淡的琴音,从厅内传出去的时候,也打断了三五几个凑在外面廊上低声细语的花魁娘子们。
作为各家花楼的当家牌面,等闲她们是聚不到一起的。
也就只有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各州府的花魁娘子们四方巡演献艺的时候,她们才能偶尔三俩相聚。
此番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自己这些甚少见面,却早就互相攀比过无数次的花魁们竟聚集到此。
而且,她们所有人到此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取悦一个人。
这在她们的花魁生涯之中,都是难得一遇的。
心中不免又苦涩,又欣喜。
欣喜的是,见到了传言中的镇远侯爷,他果然是那般的英俊潇洒,威武不凡。
苦涩的是,她们此番,全然被人当做了陪衬出席。要知道,以前在自家花楼,甚至在自己所在的州府,都是让旁人给她们做陪衬的呢!
心里的落差是有的,但是一想到,被陪衬的人是那顾青衣,不少人心里的落差又小了一些。
毕竟对方的名声,实在是所有江南花魁们,望尘而莫及的,嫉妒也没有办法。
“盼儿姐姐,听说你曾经到侯爷的行辕中献艺,也是我们江南花魁娘子中,唯一一个见过侯爷多面的人,你能够给我们说说传闻中的镇远侯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
方才我看见他,只觉得他好年轻,好英俊,却看不出别的了。”
收拾好妆容,才刚出来透透气的沈盼儿就被一群人围住。
但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十分自然的就回应着这些表面上姐妹相称,实则处处争相比较的竞争对手们。
“还有,我还听说,你已经侍奉过镇远侯爷了,是真的吗?”一个花娘,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双眼,认真的问道。
沈盼儿回头看着她,摇摇头,“这定是误传了,镇远侯爷那是何等英雄人物,岂会看得上妹妹,妹妹可没有那般好的命。”
那花娘脸上便露出暗喜之色。
“不会吧,我怎么听说,你都已经离开教坊了呢?若不是决定追随镇远侯爷,你怎么会离开教坊呢?”
有人质疑,立马就引来连锁反应。
“那盼儿姐姐,你还会参加今年的花魁大赛吗?”
“大概是不会了吧,毕竟我已经参加过两次了,实在争不过那顾青衣,再参加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其他人便又狐疑起来。
花魁大赛,那可是整个江南无数花魁角逐的舞台。能够在花魁大赛上大放异彩,对她们每个人来说,好处都是多多的。
更别说,一旦跻身四大花魁之列,那出场费,最低都是一百两往上了。
这带来的,可不单单是钱,还有非凡的地位,以及更多接触贵人的机会。
对她们花魁来说,有什么比得到一个好的归宿,更值得追求的呢?
这沈盼儿之前两届都是参与了的,此番却突然不参与了。联合之前传出沈盼儿已经离开了教坊,而且消失了大半个月的事情,她们都能想到,沈盼儿肯定是说谎了。
那段时间,其肯定是侍奉贾琏去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现在又要否认?是她的魅力不够,没吸引住贾琏,所以不好意思承认,还是贾琏徒有虚名,实则也是个负心薄幸之人,将盼儿姐姐玩弄之后,就弃之不顾了?
这么一想,一些在见到贾琏之后,生出攀附之心的人,立马就打了三分退堂鼓。
毕竟生在风尘,又天赐这副容貌,若是不加珍惜这第一次选择的机会,是很愚蠢的。
当然,其中排除二三个,表面上还是淸倌儿,实则已经非完璧的人。
花魁也分淸倌儿和出阁的,通常淸倌儿的地位都要比出阁了的高很多。
盐商们为了讨好贾琏,自然都是邀请淸倌儿,但就算是循着淸倌儿的名声去找,也有暴雷的几率。毕竟,就算淸倌儿若是暗中献给了自己中意的情郎,又或是被哪个权势人物给强行玷污,而没有向楼里申报的话,旁人自然不会知道。
所以这二三人,都不大敢沾惹贾琏这等层次的贵人。因为愚弄旁人没关系,要是被贾琏或者那些盐商们知道被骗了,她们的下场会很惨。
沈盼儿将这些“姐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自然很明白她们的心思,她乐意给她们造成这样的误会。
今晚来的花魁们,每一个的威胁都很大。若非那些盐商们看在她“曾侍奉”过贾琏,所以请她来居中协调,今儿她都得不到这个再见贾琏的机会。
望了一眼正厅的方向,除了顾青衣的歌声和琴声之外,却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
楼梯口,走廊上,到处都是警戒的官兵。走到围栏边往楼下看,底下同样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她方才从厢房内的窗户往外面看过了,整个望江楼也被贾琏手下的官兵戒备管控起来。
这就是钦差的气派和权势么?
她也想要获得这种力量的保护。可惜,他的事情也快要办完了吧,办完了事情之后,他应该就会回京城了。
所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
厅内,在顾青衣献艺之后,贾琏和盐商们,也就开始谈正题了。
这一次,盐商们就老实多了,也不东拉西扯的找理由,而是坦然承认他们给朝廷办的事情不够周到,他们有错,甘愿接受朝廷的惩罚。
只是言里言外,恳求贾琏宽恕体谅一二。
“本官倒是可以体谅尔等,只是尔等却不体谅本官。
本官初入扬州,就给各位出过主意了,只是各位不但不领情,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来行刺本官,所作所为,实在令本官心寒啊。”
听见贾琏的质问,盐商们大呼冤枉,说都是赵、王两家自作主张,其一切行事,都与他们无关。
扯了半天嘴皮,还是周伯儒试探性的道:“都怪小人等不懂事,直到今日才理解到大人的良苦用心。
若是大人肯宽恕,小人等愿意遵照大人当日的要求,对犯下的过错做出弥补……”
看贾琏面露沉思,似乎有通情理的意思,周伯儒又连忙道:“虽然赵家王家所行之恶事,与小人等无关,到底大人受惊是因为盐政之故。因此,除了按照当日大人说的三百万两银子补偿国库,一百万两给大人用来打点朝中大人们,小人等,还愿意单独向大人献上一份厚礼,给大人压惊。
还请大人看在小人等一片诚心悔过的份上,给小人等这个机会。”
周伯儒说着,率先起身,跪地请求。
其他人见状,也是纷纷如此。
贾琏冷冷的看着地上这些人,今日的老实,也算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因此不值得同情。
若非这些盐商,干系着大魏近半数的老百姓吃盐的问题,不便牵扯更多,引起更大的动荡,就是把他们全部抄家问罪,也基本没有冤枉的。
“都起来吧。”
“谢大人……”
“本官也不想多为难你们,毕竟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的人。
罢了,就按照周会长说的来吧。反正本官也查抄了赵、王等几家,如今你们也愿意诚心悔过,本官回京之后,也能给朝廷,给陛下一个交代了。
不过本官倒是还有一句话,想要提醒各位。”
众盐商连忙弯腰听候训诫。
“各位替朝廷贩盐,掌管着天下百姓的民生大计,也算是劳苦功高,所以,比其他商行多些利澜,朝廷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凡事讲究一个度。大魏以国法治理万民,若是各位不能谨守法度,只怕就算此番本官饶恕了各位,将来各位还是难以保证家族延绵。
所以,我给各位一个建议,要么趁早退出盐行,要么,就老老实实,安分守己,莫要自作聪明。
就比如,此番尔等可算是损失惨重,是否想着,待本官走后,从百姓手中,变本加厉的捞回来?”
众盐商连道不敢。
“不管你们是真不敢也好,假的不敢也罢。
总之,我已经提醒过各位了。
其实因为如今市面上的盐价越来越高,而进入国库的盐税,却在逐年递减,早就引起朝廷和陛下的不满。
有人甚至谏言,废除现有的特定家族来经营盐行之法,改为让天下商贾,皆可贩盐……”
“这怎么能行,让其他商贾都来插手盐行的事,岂不是乱套了,那样还怎么保证盐铁由朝廷专营?”
“是啊是啊……”
只听这种要剥夺他们特殊身份的话,盐商们就炸开了锅。毕竟,他们能够家家如此豪富,无外乎是朝廷指定的贩卖官盐的家族。
若是让全天下的商贾来和他们竞争,那他们的优势,不是一下子全无了?
这可是比贾琏刮走他们四百万两,还要让人无法容忍的多的事。
“安静。”
“本官说了,这是某些朝中大臣的建议,朝廷还未曾采纳。
不过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当有一天朝廷真正失去对各位的信任,各位觉得,尔等方才所说的那些问题,还会是问题吗?本官言尽于此,各位下去,好好合计合计。”
众人面面相觑,周伯儒连忙道:“多谢大人提醒,小人等会好好参悟大人的教诲。”
贾琏也就没再多言。他之所以说后面这番话,只是不想让这些盐商们,因为损失了数百万,立马就通过恶意哄抬盐价找补,那样,倒变得好像是他和宁康帝,变着法子收刮民脂民膏了似的。
而后周伯儒等人又说,要上缴的银子数目甚巨,他们也要些时日筹备,贾琏倒是大方的给了他们七日的期限。因为,他也还要花许多时间,才能把此番南下的事情料理完毕,就比如,想要把那堆积在盐政衙门内的巨量财富清点、装船完毕,就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那赵家、王家等,触犯国法,被大人抄家问罪,自是大快人心。只是他们留下来的大片地盘,却不能够没有人接手,否则时间一久,老百姓们买不到盐,必定生乱。”
周伯儒忽然隐晦的提到。
贾琏便笑了,反问道:“据本官所知,尔等虽然有固定的贩盐区域,但是朝廷为了防止一个州府,只有一家盐行,容易哄抬盐价,所以早就制定法度,一座州府,至少要有三家盐行同时存在。
你真正想问的,是关于王、赵、冯三家的盐引吧?”
“盐引的事情,不归本官管,本官也不想管。等到朝廷新的巡盐御史下来,自有他来代替朝廷做安排。
不过本官手中,倒是也有一块香饽饽,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吃下?”
周伯儒闻言,便猜到是王家留下来的王氏钱庄。
开钱庄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都知道,那王氏钱庄在贾琏手中,根本不好折变,最后大概还是会找一个家底雄厚的家族来接掌。
因此,几个有底气又想要争取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暗暗思忖如何才能将这块香饽饽搞到手。
毕竟要是真能以合理的价格得到那王氏钱庄,此番折在贾琏手中的损失,应该都能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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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秦淮风月(一)
酒足饭饱,事情谈妥,贾琏无意多听这些盐商们争相拍马,说了一句承蒙款待之后告辞。
众盐商们赶忙起身恭送,却也不敢所有人拥挤而上,只有周伯儒一人送至酒楼大门口。
望江楼面河而建,正门前水廊环绕,许是此地段完全不设宵禁,所以哪怕已是大晚上,迎面看去,沿河两岸仍旧是灯红酒绿。不知多少富贵之人,在此间享乐寻欢。
“大人……”
周伯儒弯着腰上前低声唤了一句,见贾琏回头看他,才敢探手入怀,摸出一物呈上。
“此乃当日大人看过那处庄园的地契和房契,还请大人收下,权当小人为前面对大人的怠慢赔罪!”
尽管他态度十分诚恳,贾琏还是摇了摇头:“周会长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此番事了之后,本官只怕很难再到扬州,白放着那般好的园子,一来可惜,二则本官也没有精力安排人员去修缮维护,倒是累赘。”
周伯儒显然早料到贾琏的顾虑,连忙道:“小人也知道大人不会长居这小小扬州城,所以早就替大人考虑好了。往后那座园子的维护等一切事宜,自有我周家替大人效劳,不会让大人多费一分心思。小人也已经将园中负责照看维护的人员名册,附在房契之后了,只要大人随时过去,都能够像使唤自家奴才一般使唤他们。
至于可惜更是谈不上,反正那园子也闲置多年了,哪怕将来大人能够进去住一次,也算是完全发挥了它的价值。即便大人一次也不进去住,能够落到大人的手中,也算是它的造化了。”
“呵呵呵呵。”
贾琏终于笑了。这周伯儒真挺有意思的,听他这么说,贾琏哪里还不知道他的盘算。
那座园子的价值不用多说,只说周伯儒明知道他要回京,只怕几年十年都未必会再到扬州,却为何定要将园子送给他?
难道单单只是为了图他偶尔到扬州,落脚方便?
自然不是。他这是,一定要攀上他的关系呢!
要知道即便是拿十万二十万两的银子去巴结别人,即便人一开始很高兴,但是时间长了,难免遗忘或者淡漠这份“情义”。
但是宅子、园子不同。就比如周伯儒说的,他只要收了房契地契,就表示那座园子是属于他的了,是他的资产。
如此一来,将来他只要想到扬州,就能想到自己在扬州,还是一处那样漂亮豪华的资产,自然也就能想起那是周家赠送的。
可以说,只要那园子存在一天,周家和他的关系就存在一天。
更别说,周家还会一直帮他打理园子,如此一来,就算哪天他突然败落了,周家想要收回那园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而贾琏要是一直兴旺发达,那就更划算了,一次投资,永久有效。
但是贾琏能说什么吗?不说人家话说的那样好听,就说人家这么做对他而言,也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
只收契,不接管,他不说,周家不说,谁知道那园子,实际上已经是他贾琏的资产了?
即便将来他到扬州,住了进去,也大可以说是他和周家有交情,人家款待而已。
这就杜绝了旁人以此弹劾他贪污受贿的风险,使得固定资产,竟能送出左手进右手出的效果。
可见这周伯儒行事,果然八面玲珑,行事自有一套章法。
“好啊,如此本官就却之不恭了。”
贾琏笑着收了契书,这种不要白不要的好处,贾琏一向不喜欢拒绝。
就算将来周家摊上什么事,他不想插手,大不了转手将园子折给旁人就是……
而周伯儒看贾琏终于答应了,面上顿时露出喜色。不过他要是知道贾琏心里那十分没品的盘算,只怕就笑不出来的。
恭维之间,看见沈盼儿盈盈走过来,其就对贾琏道:“对了,之前在席上,听大人说是第一次到这小秦淮河,只怕先前过来之时大人也未曾得功夫仔细游览。
所以小人已经为大人安排好了楼船,大人今夜尽可以乘船遍览这最有代表的扬州风月……”
说完又立马对着来到近前的沈盼儿拱手道:“今夜就有劳盼儿姑娘,好好安排照顾大人了。”
“周会长客气,能够服侍大人,是奴家的荣幸呢。”
周伯儒等人都认为沈盼儿已经是贾琏的女人,这也是他们今晚专程请沈盼儿过来的原因,就是觉得有这位贾琏的旧情人在,贾琏就不会拒绝他们的风月贿赂。
而实际上,贾琏也并未有拒绝的意思。沉船夜游,还有美人相伴,本来就有够惹人遐思的,更别说,以这些盐商们的行事风格,说不定还有什么节目,他当然乐得等一等,瞧一瞧。
看见自家的亲兵们已经将楼船把控起来,贾琏也就没有犹豫,跟着沈盼儿登船,然后上了二楼。
这楼船也不算太大,特别是二楼上,基本没什么房间,只有像亭子一般的船舱,四面墙壁皆无,错落相连的屏风林立,以及无数从梁上垂落而下的,各色的绸布与竹帘,场面看去富贵迤逦,却又不失雅韵。
当然,更吸引贾琏主意力的,还是甲板上,偏偏起舞的三个舞娘。他们都在贾琏上船之前,就已经开始起舞,此时看贾琏过来,纷纷对着贾琏露出娇羞之态,然而舞姿却毫无紊乱之意。
竹帘大开的船舱内,更是早有许多美人,在为她们伴乐。这些美人,或抱琵琶,或弹古琴,或拉二胡。
这些本该是各有排斥的乐器,却在她们高超的技艺之下,不但演奏的大有相容之态,而且毫无靡靡之音,倒是显得安静清雅。
除了船头屋尾仅有的几个侍女之外,此间所有女子,竟无一不可称之为绝色。
她们都是之前在席间见过的那些身价不菲的花魁娘子们,哪怕是已经见过她们的容貌,此番再度一次性看到这么多顶级的花魁娘子,哪怕,她们的容貌和身段,有些千篇一律之嫌,但是仍旧令人觉得足够的惊艳和忍不住的心思躁动。
试想一下,将包括元春在内的金陵十二正钗,年纪全部变作正值青春的模样,再让她们丽装打扮之后统一表演才艺,是何等纸醉金迷之状?
“呵呵呵,大人请坐吧,不着急,今夜我等十二姐妹,可都是属于大人一个人的哦,大家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欣赏……”
沈盼儿笑着扶贾琏进船舱,在一个早就铺好陈皮草的椅子上坐下。
因为她特意将话说的旖旎,自是让舱内其他想要看贾琏而羞于直视的美人们,越发露出害羞之态。
倒也没有人有异色,甚至不少人都是悄然端正了身姿,以图在贾琏扫向她们的时候,能够看见她们最美的体态。
当然,这些人之中,没有顾青衣。
这个已经蝉联两届花魁大赛头名,号称江南第一花魁娘子的青衣姑娘,此时就坐在离贾琏最近的位置,轻抚着古琴,神色十分平静。
此时她也摘掉了面纱,将艳绝四座的容貌,完全呈露出来。
贾琏也就不由得仔细看去,然后无奈的发现,这娘儿们果然和他开始猜测的那般,不但和妙玉年纪相若,同样美丽的清丽脱俗,而且连神色、气质,都与当初他第一次在苏州蟠香寺见到的妙玉,九分神似!
也就是说,将来等他彻底收服妙玉之后,让她也这般娇艳的打扮,岂不活脱脱一对儿绝代姐妹花?
若不是他知道妙玉是曾经的苏州织造的独女,而且她爹也是前年才犯事的,而这个顾青衣,却已经在江南风月场中,成名三四年之久,贾琏都忍不住要怀疑,这娘儿们会不会是和妙玉失散多年的姐妹!
而且,贾琏大概知道,为何这顾青衣如此受人追捧,除开容貌和才艺这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条件之外,就她这副处变不惊,永远一副清冷脱俗的样子,妥妥的禁欲系女神范!
这种女子,对于那些真正的权贵人物或许还没什么,但是对那些自诩风流,实则囊中羞涩、附庸风雅的男子来说,简直是杀手级别的美人有没有。
看贾琏在欣赏其他姐妹的美貌和技艺,闲着无事的沈盼儿便转到贾琏背后想要给贾琏捏捏肩膀。
以她江南第一舞娘的身份,以前自然是不会这样服侍男人,但是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赖上贾琏,自然要抓住每一分能够让贾琏发现她好处的机会。
只是才刚脱离贾琏的视线范围,就猛然觉得被人盯上了。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贾琏的两个武婢在看着她,特别是其中一个,眼中的冷漠乃至杀气,让她忍不住悄然退了一步。
悄悄顺下心来,她心内忍不住吐槽,这么凶的女人,不知道大人放在身边做什么……
倒也不敢再造次,她知道贾琏身边的亲兵侍卫们,将贾琏的安全看的十分重要。就说她们之前还在这边准备排演节目的时候,那些官兵们就冲上来,将船内船外全部翻了一个遍,但凡是对人体有丝毫威胁的器物,都被他们收走了,甚至连她们身上,都让这两个女人搜查过。
当时她们还觉得有些不满,但是后来发现,两边河岸上不知何时都把控了许多兵力,才令她们咋舌的同时,赞叹贾琏这种京城下来的权贵人物的气派,果然和他们江南不同。
也由此沈盼儿心中不禁感慨,贾琏这等人,若是到哪都是这般受严密保护,生活未免显得有些严谨无趣。
她哪儿知道,这是贾琏身边的人知道,贾琏现在是压在这些盐商们头顶上的大山,双方有利害关系。所以,在贾琏踏足这些盐商的地盘的时候,他们才会万分谨慎、小心,不敢给对方丝毫机会。
第481章 秦淮风月(二)
一时舞曲罢,众舞娘上前给贾琏见礼,贾琏也是直到此时,才略微清楚这些美人各自的来历。
却也无法记住所有人,只知道,都是盐商们从附近的州府请来的名妓。最远的一个,甚至是来至杭州,只是正巧到金陵准备参加花魁大赛,所以才被白家给“请”了过来。
论及年纪,最小的十四,最大的十九。这个年龄区间,也是所有名妓们,最黄金的几年。
贾琏曾受北静王之邀,去过北静王府。
北静王府同样人丁凋零,否则北静王也不会在十多岁的时候,就承袭了王爵。
但是,北静王府主人虽少,但是人员却一点不比贾府少,特别是女人,好看的女人、姬妾众多。
倒也是,作为外姓第一王府,若是不奢靡一些,反倒是不像,更何况,水溶还是一个俊俏的风流王爷。
而水溶也很大方,毫无遮掩的向贾琏显露过府中舞姬、乐姬的姿容和技艺,当时贾琏面上不显,心中难免还是有些许的艳羡之意。
毕竟那种豢养一堆美人在府中,供自己消遣欣赏的生活,确实是每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日子。
所以,此番有机会见识到这般多不说全部色艺双馨,但至少是色馨,且各有上乘技艺的美人儿,贾琏自然也是不吝啬好好欣赏一番,以打发良辰的。
况且,贾琏觉得,此间中的美人,论姿色质量,却是比北静王府中都要好上许多。
毕竟北静王再尊贵会享受,也不至于派人到江南,掳掠一众顶级花魁娘子们。也就只有扬州盐商们这些江南豪强,才能一次性集中这般多的名妓到此间吧。
“方才听闻你们中有人擅长楚调,有人擅长秦腔,正好本官也对这两种声乐仰慕已久,还请各位姑娘,不吝为本官演唱一曲。”
听到着贾琏这么说,那些擅长此道的美人,都是兴高采烈的下去准备。
先不说他们本来就被要求满足贾琏的要求,就说贾琏如此身份,如此品貌,说话还这般文雅客气,都令她们这些平日里心高气傲的花魁们,自愿献艺。
哪怕此番不能被贾琏瞧中,能够得其一声夸赞,也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甚至,可能成为她们的护身符。
对她们花魁来说,能够保住自己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就是得到某些当权人物赞誉,甚至是产生一些纠葛联系,就会让其他人在想要对她们无礼的时候,掂量掂量,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得罪那些人,是否值得……
沈盼儿哪知道贾琏居然喜欢听歌,她擅长的是跳舞,此时被其他姐妹夺去风头,心中暗暗生急。
她自认是此间对贾琏了解最多的,知道贾琏非是饥色之人。这也是她下定决定一定要跟着贾琏的原因,毕竟,若贾琏是个见色忘义的好色之徒,她反而不敢轻易献身了。
所以,她觉得贾琏这等人物,肯定也爱惜自己的名声。就算今夜她们所有人都表现很好,贾琏也不大可能将她们所有人收走,否则只怕惹上好色之名!
所以,只是欢愉一夜,最后一个都不带走都有可能。
要是贾琏真的一个都不要,那她也没有办法。若是只准备挑选一二,那么顾青衣肯定是要占一个名额的,此时要是再被擅长唱曲儿的夺走名额,她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心中如此计较,正好那几位姐妹各自从楚调秦腔中挑了两曲最负盛名的歌唱完毕,引得贾琏赞誉之时,就看见楼船将要经过前方的一座拱桥,沈盼儿便趁机笑问贾琏:“听闻大人也是博学之士,不知道大人可曾知道此桥?”
她绕到贾琏另一侧,素手指向前方。
贾琏看了一眼,他对扬州不熟,知道个屁。
沈盼儿也不是真要考教贾琏,看他的神色,便立马娇声笑道: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这是唐代杜牧的名篇,不知道大人可曾耳闻?”
看着婀娜妖娆的绝色美人,檀口微张吐出这首诗,贾琏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他贾琏大官人岂能不知道这首诗,他可太知道了!
倒也不好把此刻心里的想法诉诸于口,只是故作好奇的问道:“哦,莫非此桥,便是传咏近千年的扬州‘廿四桥’?”
沈盼儿见果然吸引了贾琏的主意,心中很高兴。
“是不是传咏了近前年的廿四桥奴家不知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小杜大人诗中的二十四桥到底是哪一座,早已不可考。但是嘛,眼前这一座,确实是叫‘廿四桥’,也是此时的扬州城内,以此命名的,最出名的一座。”
贾琏莞尔,看来不论何时何代,沾名人光的事都存在,显然这扬州城内,叫廿四桥的桥绝对不止一座。
“但是不管如何,今夜良辰,此情此景,大人难道就不想效仿古人,再听一曲洞箫?
要知道,我们这儿,可是有一位真正的洞箫大师呢!青衣姐姐一曲玉箫,不但惹得江南无数风流才子们魂断,更是连在苏州归养当代声乐大师,曾经的金陵省学政,也是当代文坛大儒的宫庭灸老大人,听闻之下也是惊叹不已,赞誉青衣姐姐是当时萧乐第一人呢!”
听到沈盼儿这么说,贾琏下意识的看了底下的顾青衣一眼。
顾青衣则是起身,对着二人一礼:“盼儿妹妹过誉了,那不过是老大人怜惜我等乐妓不易,特意抬举罢了。”
贾琏也有些好奇:“你说她倒也罢了,本官怎么看你提起洞箫来,也是眉飞色舞,莫非,你也擅长此道?”
“奴才自是不敢和青衣姐姐相比,不过,奴家可以为青衣姐姐伴舞嘛。萧琴合奏,萧伴舞,都是很好很恰当的组合呢。”
沈盼儿略显得不好意思,其他人也多有撇嘴,显然都看出来她的小心思了。
贾琏对她这种心思当然不为己甚,甚至因其巧笑之间,离他越来越近,甚至都差不多倚靠到他身边了。鼻尖传来的,是美人特别的芬香,眼角观摩到的,也是她的玲珑身姿……
作为舞艺超群的舞娘,沈盼儿有着苗条的身材,十分婀娜的身段,特别是那一双潜藏在纱裙之下的修长玉腿,单从轮廓看去就十分吸人眼球。
贾琏也看了许久的美人,过足了眼瘾,心里难免生了点其他心思,是故故意偏头瞧向沈盼儿,轻笑道:“方才看你念诗时那般得意,还以为你也有‘教萧绝技’,谁知道竟是想着借花献佛,令人大失所望。”
沈盼儿闻言便急了:“大人莫小看人,人家虽然自认比不过青衣姐姐,却也有认真练过此道呢。大人若是不嫌弃,人家也可为大人吹奏一曲!”
“哦当真?现在也成?”
“自是现在……”
沈盼儿娥眉微蹙,本来还觉得贾琏干嘛问废话,但是看见贾琏那别有所指的神色,她猛然就懂了。
心头一跳,便没忍住白了贾琏一眼,似乎在说,原来你竟是这样的大人。
于是恢复常态,娇声笑道:“大人若是说来的时候,青衣姐姐为大人吹奏的萧呢,自是现在就成。若是指别的,咯咯咯,大人未免太心急了,不说等将人家收房之后再说,至少,也得将姐姐妹妹们都让出去才行啊。”
说着,故意给贾琏俏皮一笑。
听她这么说,其他美人儿,大多数也都脸红了。
身在风月场合,多数都是知道吹箫的风流含义的。她们也都没有想到,沈盼儿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当众说这样的话,倒也由此确定,她竟然真的还没有侍奉过贾琏?
第482章 秦淮风月(三)
美人一笑,牵魂动魄。
贾琏本来就对沈盼儿起舞时一双纤腿早有遐思,此时她又杵在身旁,言语行动大有勾引之态,贾琏便也不再忍耐,手臂自然的往后一搭,便从其身后抚上了她那紧绷的玉腿。
察觉其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贾琏方将手往上一抬,环住美人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拉坐到怀中。
“大人~~”
美人一声娇呼,面颊绯红,似是十分不好意思。
美人入怀,贾琏身心也是一酥。这扬州小舞娘坐在身上的感觉,与曾经他抱过的秦可卿、妙玉等人皆是不同。
轻盈,娇媚,秀色可餐。或许最重要的还是良家和风尘女子的区别。
因勾起美人尖巧的下巴,看着她如水欲语的眼眸,笑问道:“大什么人?上次在官衙,本官好心放过了你,今日你还敢这般撩拨本官,当真以为本官不敢吃了你?”
看见贾琏突然将沈盼儿抱在怀里,而且名满扬州,属于淸倌儿的沈盼儿不但不抗拒,反而借势侧坐在贾琏怀中,任由贾琏在她身上轻薄,众花魁们都不由得秀目微张,满面娇羞,不知道如何是好。
虽然来这里之前,她们就已经猜到,此番献艺,与以往会有不同。但是真正亲眼目睹同行的姐妹,舍弃身份,用身子侍奉男人,仍旧觉得脸红心跳,心想要是等会贾琏也这般对她们,她们该如何是好?
是抗拒,还是顺从?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而众人目光中心主角之一的沈盼儿,当着一众并不算熟悉的姐妹们的面,被贾琏抱在怀里调戏固然觉得有些羞耻。但努力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贾琏对她动手脚,她心内暗喜还来不及,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反正都是风月场中的女子,自家人知自家事,谁又真的比谁高贵?
况且她的籍契已经在自己的身上,只要此番能够攀上贾琏,再将那籍契一撕,从此往后她就不用再在江南风月场上浪迹了,自然也就不用太在乎她们。
于是不理旁骛,只迎着贾琏审视的目光,盈盈笑道:“大人位高权重,奴家只不过是一介弱女子,若是大人真要吃了人家,人家还能反抗不成。只怕大人不过是说说而已。”
来自美人的挑衅,是个男人,都是无法忍受的。
贾琏也不例外。只不过贾琏不想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倒是令其他美人小看了去。
因此捏了捏他的脸蛋,同时揽着她腰肢的左手,还顺势在她翘臀上揉了揉,在其羞臊的低下头去的时候,才对余下的美人道:“今夜良辰难得,又恰逢各位绝色美人,本官兴致大好。
尔等便先行下去,各自再备一些曲目来,本官等会要一一观赏。若是表现好的,本官自是不吝赏赐。”
“是。”
除了沈盼儿之外,所有美人全部起身,朝着贾琏委身一礼之后,各自抱着自己的乐器退下。
只是许多人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贾琏怀里,羞不自胜的沈盼儿一眼。
这其中,就包括那位名冠江南的青衣姑娘。
这个时候,贾琏挥退她们单独留下沈盼儿,可能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她那一向古井无波的眼中,罕见露出些许异色,并皱了皱眉。
作为已经蝉联两届花魁大赛头名的第一花魁娘子,她有着绝对的自信。
沈盼儿她认识,之前同台竞技过,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所以,她不认为沈盼儿姿色高过她,而贾琏还是选择对方,而不选择她,不过是因为沈盼儿愿意自甘堕落,放下身段勾引贾琏罢了。
关键是,贾琏居然就上钩了。
说实话,这令她第一次对贾琏感觉有些失望。
她以为,以她的姿色、乐艺和才学,会一眼打动贾琏,从此郎有情妾有意才是。贾琏获得她所有的好处,而她,也有了一个终身的依靠。
哪怕,贾琏是先收了她,或者是讨好她哄她开心之后,再动沈盼儿,她都能平静一些。
或许,身在风尘之中,就得认命。这般一想,倒也不过如此。
待其他美人们退居内舱,几个侍女主动将桌椅、屏风复位,又将前方和左右两边的竹帘放下,并在鼎内焚了新香。如此一来,之前还美人满座,温馨雅致的船厅内,倒是立马变得暗香阵阵,多了几分温暖和旖旎。
看贾琏将侍女也挥退,沈盼儿终于敢抬起头来,水光闪闪的眸子盯着贾琏,声音发颤道:“大人~”
显然,她和其他人一般,觉得贾琏单独将她留下来,是想要对她动粗了。
因此羞涩一笑,双手环住贾琏的脖子,仰头在贾琏耳边,低声柔柔道:“大人若是想要盼儿,把盼儿抱到内舱去就是了,里面有铺好的床铺,大人怎么反而把姐姐们撵进去了……”
“你想什么呢?”
贾琏一把将美人的玉臂扯下来,戏笑道:“好个不知羞的女娘,本官何时说过要你了?”
“啊……”
沈盼儿初时一惊,此景此景,若不谈风月,谁信?随即她像是发现什么,微微动臀,意有所指的笑道:“那大人这是?咯咯咯,大人就喜欢骗人……”
贾琏便顺手拍了她翘臀一掌,“盼儿姑娘如此美貌,又委身在怀,本官要是没有一点回馈,岂非是轻视了你?”
沈盼儿被夸赞的噗嗤一笑,虽然还是觉得贾琏在犟嘴,倒也不准备揭穿,只是噘嘴问道:“那大人留下盼儿来,是为哪般?”
“方才盼儿姑娘所吟诗句,本官甚是喜欢,正欲向盼儿姑娘讨教一番‘教萧绝技’。”
“大人,您……!”
沈盼儿面色绯红,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贾琏却没有多言,即命阿沁从之前那些美人遗留下来的众多乐器中,取过一支玉箫来。
“这,大人说的,是这个?”
沈盼儿觉得不可思议,一时还以为贾琏是不是故意戏弄她。让她吹箫,用得着摆出这阵势?
好在贾琏随即就露出让她安心的笑容。只见他接过那玉箫,在手中简单反转几圈,然后以萧身抬起她的下颚,笑道:“本官对此道知道的不多,倒是听之前盼儿姑娘言语中的意思,倒是知之甚详的样子。
本官取过此萧来,只是想多给盼儿姑娘一个选择。
若是盼儿姑娘当自己是前来献艺的艺伎,就选用此萧,与本官吹奏一曲则罢。
若是盼儿姑娘有别的打算,那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拿出你真正的本事出来,让本官开开眼界。”
沈盼儿也是聪慧的,自是一下听明白了贾琏的弦外之音。
这哪是让她选乐器,分明是让她,选自己的终身。是继续在江南做艺伎,还是想要追随他这个大人。
一时间,又喜又羞。
喜的是,贾琏果然早就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在此刻终于答应,给她机会。
羞的自然是,贾琏对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这么令人难为情。
不过心内却又隐隐觉得有些意思,觉得贾琏是个雅人。毕竟这种有情调,又半是幽默的说话和行事方式,总比那些一见面,就恨不得将她们衣裳全部脱掉,按到榻上快活的粗蠢男人好多了。
抬头瞧了瞧贾琏的面色,察觉并无更改之意,到底是早就打定主意的人,因此很快撇下羞臊,笑问道:“可是奴家让大人满意了,大人就真能成全奴家心中所想?”
贾琏微微一笑,神色不置可否,“在提要求之前,是不是,先把事情做好再说呢?”
沈盼儿略觉无语的白了贾琏一眼,撑着贾琏的胸膛缓缓站了起来。
正想着如何开展工作,毕竟她也从来没做过这件事,而贾琏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指导她的意思。是呢,是她这个玉人教吹箫,而不是旁人教她,所以只能靠自己摸索呢!
忽听“扑”的一声儿,回头一看,原来是贾琏身边那个略显柔弱的武婢,已从旁边取了一个蒲垫,扔在她和贾琏的面前。
沈盼儿就愣了愣,呆呆的看着对方。
而对方只是对她露出一个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别装作你还不懂的神色,便背过身去,仿似透过那完全稀疏的竹帘,去欣赏小秦淮河上的夜景了。
沈盼儿看着对方的背影,心中哪里不明白,这位肯定是经常这么服侍贾琏的,否则反应哪里会这么快速自然。
不甚自然的将蒲垫踢挪到贾琏的跟前,正欲跪下去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什么,望着贾琏,娇羞的唤道:“大人……”
“何事?”贾琏此刻的耐性格外的好。
“奴家,能不能先,先吻……吻大人一下……”
沈盼儿一辈子都没觉得这么难为情过,她猜测,自己现在肯定脖子都红了,因为涨涨的。
怕贾琏误会,她接近着解释道:“人家,人家还是清白之身,想要将第一次献给大人,而不是……”
声音越说越小,心中甚至都开始后悔,这个时候安心排演风月就好了嘛,为什么要多事!
幸好贾琏听懂了她的意思,贾琏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时人,居然也有初吻这个概念,于是点头应承可以。
沈盼儿顿觉欣喜,迎着贾琏鼓励的眼神,乳燕投怀一般扑进贾琏怀中,照着贾琏轮廓分明的嘴唇便吻了上去。
深吻一番不够,她还贪心不足的觊觎贾琏的下巴和脖颈,如此磨蹭好半天,她方心满意足的,娇笑着委身履行承诺。
第483章 秦淮风月(四)
花船荡悠悠的行驶在河面上,走走停停,也无固定的去处。
即便有游客看见这装潢精美的花船,偶尔传来的动听的乐曲、歌声,甚至角度好的话,都能窥见一些竹帘内的倩影。但是因为花船本身,以及前后紧随的几艘小船上满载的官兵,使得人人都知道,在那花船上寻欢的人,非同寻常。
甚至少部分根据架势都能猜到对方的身份,因此赶忙喝命家下人丁,以及门下子弟,万万不可冲撞。
即便是一些想要上前攀附结交的人,也会被提前驱逐开,因此倒一直没有人前来打搅。
如此贾琏便一边纵览这温柔富贵乡的风月,一边欣赏美人的萧艺。
到底怜惜美人,不忍看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勉强自己,因此不多时便将她拉起来,放在怀中安抚。
沈美人便有些不好意思,“是奴家没用,让大人失望了……”
沈盼儿和此番船上所有花魁一样,都是各家风月场所的头面,是艺伎,也就是坊间传言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至少在出阁前是如此。
所以沈盼儿也就是表面上什么都懂,实则并没有任何经验,因此费了一番功夫,还是不能让贾琏满意,所以很是自责。
贾琏倒是坦然的很,摸了摸她的瓜子小脸蛋,笑着安慰了几句。
实际上,她对沈盼儿是越发满意了。别的不说,凭她的身段和容貌,就能给男人无尽的满足感。
至于技术差一点怕什么,只要将来他有功夫,自然可以让对方练到和她的舞技一般出神入化!
贾琏的大度和安慰,并没有让沈盼儿高兴。
她甚至有些幽怨:“大人莫非是嫌弃盼儿出身风尘,所以不愿意收用盼儿吗?”
看着美人认真且委屈的神色,贾琏摇头一笑:“若是我说,本官现在不收用你,是为你的前程考虑,你相信么?”
“奴家不明白。”沈盼儿虽是质询,身子却很乖巧的依偎在贾琏怀里,一只玉手,还在贾琏的胸膛上轻抚,如此乖觉的模样,自是令人难以生出恶感。
“想必你也知道,本官不但已有妻室,而且还和当朝长公主,有过一段纠葛……最主要的是,本官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才能满孝,所以在这期间,是不可能纳妾,甚至连收姬妾也不应该,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将你收在身边……”
许是关系到自己的终身,沈盼儿不等贾琏说完,便翻身坐起来,面对着贾琏,道:“奴家当然知道大人已有娇妻,奴家也自知身份低贱,不可能和侯爷夫人争什么,将来进门之后,也自会将她视作主子奶奶侍奉。
即便是她不喜欢奴家,不肯让大人纳奴家做妾……那也无妨,只要能够跟在大人身边,哪怕是做个丫鬟,奴家也情愿。
至于长公主殿下……虽然奴家不知道大人和长公主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想来她连侯爷和侯爷夫人都没有为难,就更不可能为难奴家一个个贱籍出身的丫头了……
还有大人所言还在孝中,人伦大礼,自然不能忽视。不过奴家都说了,自愿在大人身边做个丫鬟,想来也就无碍了。”
贾琏看她数着手指头似的盘算,显然心中早就计划周全了,不免笑道:“以你的色艺,当真甘心只做个丫鬟?呵呵呵,就算你甘心做个丫鬟,你以为侯门公府的丫鬟就是好当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别说你长得这么惹人生妒,无事旁人也要来找你麻烦。本官又是武勋,将来免不得出门领兵,到时候你被人欺负了,本官也护不得你。”
贾琏说的,正是沈盼儿也考虑过的,见贾琏也这么说,顿时紧张起来。
眼波流转,瞥见旁边威风凛冽的阿琪和阿沁姐妹,计上心头:“若是这样,那奴家就不做丫鬟了,就在大人身边做个随侍,就像她们两个一样好不好?”
沈盼儿早就察觉这两个容貌略异于中原女子的女人,和贾琏形影不离,她就觉得,若是公门实在难以立足,不如当个武婢,如此不仅能够随时跟着贾琏出门,而且旁人也就没机会欺负她了。
她虽然没进过侯门公府,却知道那里面的人,从上到下都瞧不起她们风尘女子。所以,进去若是得不到保护,肯定受欺负,还不如当个武婢,虽然累一点,但是好处也明显。
“你想和她们一样?”贾琏似乎听见笑话了一般,笑了起来。
阿琪和阿沁姐妹也是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心说就你那三句说不完就往男人身上倒的娇弱样子,还想抢她们的饭碗?
察觉受到轻视,沈盼儿不服道:“大人可不要瞧不起人,人家虽然自称弱女子,可是从小勤练舞艺,也是很能吃苦的。而且,人家力气也不小……”
看沈盼儿抬起胳膊就要向他证明她有力量,但是撸起袖子之后,一双雪白纤细的过份,似乎一弹就会折断的玉臂顿时展露在眼前。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沈盼儿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哈哈哈,你别妄想了。你别以为她们只是本官身边的随侍,论身份,她们都和你们扬州府的府丞相当,官居正五品,是皇家供奉的三等侍卫,你说是这么好当上的?”
“啊?”
沈盼儿大吃一惊,顿时瞪大眼睛看向阿琪姐妹。
她可是江南长大的,在除了京城之外的任何地方,五品,都是高官了。
大多数地方的知府老爷,也不过这个品阶呢。
放在武官中,五品,大概能统率一千兵马呢。妥妥的大人物,没想到,这里居然就有两个!
之前只以为是普通武婢还没觉得什么,此时知道对方的身份,再想起自己方才做的羞事都被对方看在眼里,顿时觉得很是难为情。
心中却更加坚定要跟着贾琏了。
她没见过别的皇家侍卫,但是只听,三等侍卫就已经是五品便能知道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而能够让尊贵的皇家侍卫贴身保护的男人,又该何等强大和有体面?
于是立马退而求其次:“那我以后就给两位姐姐大人鞍前马后好了,大人及两位大人放心,奴家以后一定勤练功夫,想来武艺和舞技,表现不同,但内在相通,奴家也能够练好的……”
阿琪和阿沁看沈盼儿看她们的眼神都不同了,心里也有些异样。
虽然她们自己不以昭阳公主所赐的身份自傲,但是贾琏能够随时向别人表示她们的不同地位,还是令她们很感动。所有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尊敬,她们也不例外。
第484章 秦淮风月(五)
对于沈盼儿这样色艺双绝的美人,一心要追随他,贾琏心中还是很高兴的,因此便将自己的安排说与她知晓。
其实贾琏早在北静王府的时候,看见水溶的那一队姬妾,心中便起过心思,将来得闲之后,也组建一支这样能歌善舞的舞乐歌姬,如此不但自己无聊的时候,可以随时欣赏美人,欣赏歌舞乐曲,而且还能丰富府中的文娱文化。
此番机缘巧合,这些盐商为了讨好他,竟然一下子送来这么多顶级艺伎,这可是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想法。
正好他此时的身份已经是侯爷,有资格也有实力养的起大量美人姬妾,若是错过,将来想要自己去寻这么多色艺都上乘的艺伎,可就不容易了。
家中美人虽然也不少,但都是良家,要让她们放下身段学好这些取悦男人的手段,很难不说,质量和水平也难以达到。毕竟据周伯儒等人介绍,这些美人,可都是江南各大青楼、教坊花费大量的成本调教出来的,供给江南海量的富贵老爷们取乐的花魁。
她们中每一个的身价都不菲,就拿怀中的这个扬州第一舞娘来说,单是请她出场一次便需要纹银一百大几十两……
这个数,可是足够荣国府上下的主子小姐们,办酒席、文会,嗨皮个两三天呢!
可以说,青春正盛的沈盼儿努力工作,要养活一个国公府,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一个出色的艺伎就可以养活一个国公府邸,何其夸张,这也就是江南那些有名的青楼致力于打造花魁艺伎的原因,以及它们销金窟名号的由来。
所以说这些名妓,本身就是一份财富。贾琏虽然不知道这些盐商们是如何将这么多名妓请过来的,但是到了他的手中,他又喜欢的,兴之所至,收了也就收了。
可惜,他现在还不方便大张旗鼓的组建舞姬队伍。一则他现在还在孝中,二则他也不想让凤姐儿、黛玉等人怀疑他搞这些东西的动机。
所以贾琏就想到,家中为了给元春省亲的时候增添文娱项目,特意从苏州等地采买了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子。
不如就让沈盼儿等人,暂且安排进梨香院,给那些女孩子做曲乐老师。
以沈盼儿等人的水平,肯定比那几个老教习教得好。
如此待到家中之人都接受她们的存在之后,他也就能顺理成章的就可以组建起府中的文娱班子了。
这是贾琏想到,既容易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能最大程度的减少麻烦的策略。凡事,有策略可讲,就不一定要靠蛮力和强权推行。
沈盼儿本来要求就不高,只要能够跟着贾琏就行,听到贾琏的安排之后,更是大喜过望:“这么说,奴家到了公府之后,还能……继续练舞了?”
沈盼儿知道豪门规矩多,像她这样出身的人,本来就不受待见,要是再敢犯上狐媚之名,只怕被打死都有可能。
所以她以为,跟了贾琏之后,大概只能规规矩矩的在府中做个姬妾,再也不能操弄以前的事业。
如今贾琏既然要先让她们去给小戏子们当老师,自然就代表,她也可以操持旧业。毕竟,戏子、艺伎本来就是一家,学的东西都是大同小异的。
“当然,你很喜欢跳舞么?”
“也不算……主要是奴家除了这个,别的什么都不会。”
沈盼儿说着,面有娇羞。一则她说了慌,她确实很喜欢跳舞,否则,她也得不到扬州第一舞娘的称号,但她不喜欢给那些低俗的糟老头子们跳舞,在教坊中,有的时候又不得不应付这种场面。
另一个令她吃羞的原因是,贾琏将她抱在怀中,双手本来就不安分,此时更是将右手从她身上拿起来,轻抚她的脸蛋,笑道:“胡说,你除了跳舞,不是还会吹箫么。”
沈盼儿到底是艺伎,没那么多顾虑,而且此时正欲巩固自己地位的时候,因此也没有过分娇羞,只是抬起如丝的媚眼望着贾琏,在贾琏手指撩拨她红唇的时候,一口噙住,并挑衅性质的呡砸数下。
察觉到贾琏神色一变,眼神都变得危险起来,才羞然丢开,却也不怕,反而将身子更加贴紧贾琏,然后螓首凑到贾琏耳边低声笑道:“大人这么说可以抬举盼儿了,盼儿可是有自知之明,萧技绝不算好,至少就比不过青衣姐姐。大人想不想,尝尝青衣姐姐的萧技?咯咯咯,青衣姐姐的萧技,可是众所称赞的一绝哦。”
绝色佳人在耳边轻吐兰语,本就勾人,更何况其说的内容还是这般惹人遐思,纵是贾琏也不由大觉受不了。
抬起一巴掌就打在美人屁股上,却也没用力,随即就变作轻柔。
他没有回答美人的话,顾青衣美则美矣,只怕自持第一花魁的自尊,若是招她过来,其却不甘愿委身侍奉,倒容易搅了今夜他这般好兴致。
沈盼儿似乎也看出贾琏的一些心思,却没说什么,一翻身悄然脱出贾琏的怀抱。在贾琏的目光中,跪蹲在他面前,将贾琏腿怀中被自己坐过的衣袍裤子提整一番,而后才趴在贾琏腿上,笑语道:“大人可知道,此番被请到此处的所有姐妹们,来之前都得到过盐商老爷们的承诺。
今夜若是能够将大人侍奉高兴,除了之前请我们出场的花费,周老爷还会每个人奖赏我们一千两银子呢。
他老人家还说了,若是我们谁能够得大人的看重,就算是被坏了身子,他们也会按照八千两银子的水准,赔给我们出阁银子。大人或许不知道,即便是往年那些获得过第一花魁娘子称号的姐姐们,很多出阁的时候,银子也达不到八千两呢。
还有,若是我们得天之幸,大人愿意带走我们的话,也不必担心有什么麻烦,一切籍契首尾,自有盐商老爷们帮忙料理。”
贾琏本来看架势,还以为沈盼儿休息好了,要继续工作,谁知道她突然扯这个。
顺着她的话一想,倒也不禁觉得这些盐商为了讨好他,真是下了血本。
要知道,贾赦贵为一品将军,他的后事贾母还特意要求大办,但是一个月前后加起来,也不过花了一万多两银子。
八千两,足够在买一座三四进的大宅子了。
这样的财富,如今却只能买到一个艺伎的初夜?倒也是,若不给出足够的价格,哪怕这些盐商势力庞大,这些艺伎背后的东家,也不会轻易答应放人。
想到这里,贾琏不由附身捏了捏沈盼儿的脸蛋,戏谑道:“如此说来,那我们不妨合作一番,坑那些盐商一笔。”
“大人的意思?”
“这样,明儿你离开的时候,就说身子已经被我取走了,那时候你得了补偿银子,我们五五分账如何?”
“咯咯咯……”
沈盼儿娇声笑了起来,“这只怕是不行了。盼儿早在大人还未到扬州之前,就被他们从教坊司赎了出来,放到他们为大人准备的行辕之中,专程等候大人的临幸。
所以,我们十二个人中,独有盼儿是得不到这份补偿的。
再有,只怕在那些盐商老爷们的眼中,盼儿早就是大人的人了,自然除了出场费,不会再给盼儿别的补偿。”
沈盼儿看贾琏面露失望之色,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道:“大人还会缺银子吗?若是大人缺银子的话,盼儿这些年倒是存下了不少,大人要是不嫌弃,盼儿的钱可以给大人使呢。”
“哦,你舍得?”
“有何舍不得的呢,人家连整个人都是大人的了,自然连人家的钱也是大人的呀。”
听到沈盼儿理所当然的话,贾琏不由得撇嘴。
没想到他贾琏也有,可以做到吃名妓软饭的一天。
贾琏毫不怀疑,这娘儿们存的钱绝对不少!
若是换在下扬州之前,他或许还真会觉得钱不够多,但是此番,他只觉得,手头的钱有点太多了,多到有些发愁的地步。
所以,现在的贾琏,可以说是最不在乎钱的时候。但他还是对沈盼儿的话感到欣慰,至少这娘儿们不担心,自己骗财骗色,对自己很信任。
“算了吧,你的钱还是你自己留着,等你到了京城之后,自己办一些产业,也算是一份倚仗。”
听到贾琏这么说,沈盼儿心里开心,倒也没再说什么。她猜得到贾琏肯定不缺钱,只看那些富得流油的盐商们对贾琏的态度,贾琏要是想要钱,多少他们敢不给?
因此她摇摇头,继续仰视贾琏道:“方才我与大人说那些话的意思是,此间我们所有姐妹,只要大人看得上的,尽管招来服侍,不必有任何顾虑。
大人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等出身风尘的人,身子早晚会被人买去。若能够被大人瞧中,哪怕只能服侍大人一回,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造化呢。”
沈盼儿诚恳的说着,已经不动声色隔靴抚弄飞梭半晌的她悄然丢开手,支撑着贾琏的身子起来,在贾琏耳边低声道:“况且,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当中,到底谁最能胜任,小杜大人诗中‘教萧玉人’的称号吗?”
贾琏心头一震,不可思议的看了沈盼儿一眼,似乎有些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利害之处。
沈盼儿却只是盈盈一笑,看了一眼边上,似乎对她放心很多,已经坐着喝茶了的两个女大人一眼,然后飘然转进内舱。
内舱与船厅相隔不过一个木格子架,外加几盏屏风,其他花魁们,都聚集在此。
她们大多数之间,彼此并不相熟。
此前有沈盼儿居中调度还好一些,彼此还能按照特长,互相配合排演几个节目。
此时沈盼儿不在,也不过是自己换了衣裳,按照自己的特长,简单练了练,便觉得无趣。
有心找旁人合演,但是一则不大好意思开口,二则旁人看起来,也是心不在焉的。于是,慢慢的大家就坐在一起,先是假装闲谈,但是慢慢的就有人憋不住,开始议论、猜测贾琏和沈盼儿在厅内到底在做什么,这么久了不见叫她们……
俊男美女,将其他人支开,孤男寡女独处,会做什么,本来是显而易见的事。
但是毕竟没亲眼看见,心中就是好奇,甚至心痒难耐。
开始还装矜持,慢慢的就有人忍不住,趁别人不注意,猫着步子往前准备瞅瞅。因为前厅和后舱,本来就是连通的,好多地方,都可以窥视。
而且对方似乎也不怕她们偷瞧,都没有关门,这更助长了她们的胆量。
但是偷窥之人很快就面颊绯红的回归了,而且任是旁人如何好奇的追问,也不答复,只说让她们自己去看好了。
随着她们越来越嘈杂,即便是坐在一架屏风后面,安静练琴的顾青衣,心也乱了。
一种本来不该她体会到,和嫉妒相关的心情,悄然出现在心间,让她的心境受损,都乱了几个音节。
幸好此时此刻,懂音律的姐妹们都不曾留心她,否则她的“琴绝”之名,只怕都要受质疑了。
强行摒弃杂念,将心思重新回归到自己的心爱之物,古琴“残月”之上,慢慢的才重新找回那份清冷的气质。
其他人却没有她那么沉稳的心性,那些去偷看过的人,很多都二三成堆的围到一起,小声的议论。
直到看见沈盼儿进来,她们才纷纷止住声音,不约而同的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沈盼儿。
沈盼儿初时一愣,回看了一眼过来的廊道,恍然间才明白这些人之前肯定跑过去偷看了。
心内一虚,却凭借强大的毅力压下。
本来是想要过来找两个人与她合舞,借机勾引贾琏的她,立马改了主意。
将所有人看了一眼,目光在屏风后面的顾青衣身上犹豫了一下,转而看向另一个鹅蛋脸的小美人:“诗诗姐姐,大人叫你过去。”
花魁们,彼此之间若是不熟,都是互称姐姐。实际上,这个叫魏诗诗的,比她还小些。
但是论姿色和可爱程度,却是此间的翘楚人物。
“做,做什么……”
看着眼前的小美人儿那面颊陡然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沈盼儿心中更是笃定,她一定是偷看了她服侍贾琏的场面!
于是淡淡道:“还能做什么,自是给大人献艺了。大人听说你萧技不错,特意点你前往吹奏一曲,诗诗姐姐难道不愿意?
若是不愿意,那我就如实回禀大人,让他另挑人了。”
“不不,我去,我愿意……”
沈盼儿故意微微一笑,她就知道,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她们中都没人会拒绝贾琏。
于是带着此人回到前厅,在贾琏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竟出言打断,一边介绍说此美人萧声如何动听,一边将魏诗诗手中的玉萧拿过,再将她往贾琏怀中一送,然后笑道:“诗诗姐姐方才也偷看过我是如何‘奏萧’的了吧,想必也不用妹妹再教你了……
姐姐也不必担心,妹妹可不会学你偷看的。妹妹会帮你吹这一支玉箫,这样里面的姐姐们,就不会疑心你,你也就可以安心服侍大人啦。”
沈盼儿一笑,果然背过身,捧着手中的玉箫,用袖子随意一擦,便轻声吹奏起来。
贾琏此时哪里不知道,沈盼儿是自己没做好的事情,找了个替罪羊来。
因见小美人在怀中低着头不说话,但是仅从侧脸,便可看出其容貌五官十分精致。
没忍住抬起对方的小脸一观,心中便暗暗一赞。
若说身姿轻盈的沈盼儿舞起来,宛若汉宫飞燕,那么这鹅蛋脸的小美人,便可说有几分唐宫玉环的韵味。
皮肤白皙,脸蛋圆澜,姿容绝美。
这个美人他甚至都记得名字,因为在之前的献艺之中,他就留心到了。在这十二个绝色艺伎中,姿色都当属前列。
因见她小脸有些惶恐,便低头吻了她额头一下,笑问道:“若是不愿意,也不用勉强,下去用琴,与你盼儿姐姐琴箫合奏一曲即可。”
贾琏的笑容,一向对女子有着高超的杀伤力,对这个叫魏诗诗的艺伎也不例外。
她几乎立马就安心下来,眼波一转,摇摇头翻身站起,对着贾琏欠身一礼,“能够服侍大人,是诗诗的荣幸……”
说完便遵循着之前脑海中看到的场面,匍匐在贾琏面前。
趁着那殷勤的美人不留意,沈盼儿捧着玉箫转身回望了一眼,发现贾琏果然十分享受此等韵事,她心中一笑,既然如此,那么今晚看她笑话的,一个都别想跑呢。
悠悠河水长流,也不知此夜几番风流。
第485章 双向选择
次日天明,贾琏刚刚醒来,就有阵阵异香传入脑海之中。
猛然意识到身在何处的他,立马睁开眼睛,船梁上垂落下来的熟悉的五彩绸帘,让他立马就回想起昨夜的诸多场面。
眉头微皱,将怀中柔软的娇躯放开,他翻身坐了起来,只扫一眼,神色便不大自然起来。
他此时所处的,正是与船厅相连的内舱。这内舱与基本完全敞开的船厅不同,却是一个正常的厢房模样,而他现在,就坐在正中的,一张比寻常床榻大两三倍的软榻之上。
榻与床是有区别的,从形式上来说,通常就是没有床柱、床帘等多余的东西,整个一块平整的平面,说它是张矮桌子上铺上床褥也行。
这些也不重要,关键的是此刻的他,多余的衣裳全都不见,就剩一条贴身的裤袍。
而榻上榻下,更是一片春意,玉体娇陈!
十多个美人,或躺或卧,或歪歪扭扭,或趴在榻沿上,而且,她们每个人身上几乎都只穿着一件肚兜,一条贴身小裤,只有二三人外罩着简单的薄衫。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洒满一地的头面首饰,以及凌乱的花红柳绿的衣裳,配合上空气中未散尽的果酒清香,正应了白居易的那一句诗: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看着眼前甚荒唐的场面,贾琏没好气的照着身边美人的玉臀便拍了一巴掌,惹得还在酒醉之中的沈盼儿“嗯嘤”一声娇吟。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昨夜在其撺掇及推波助澜之下,在好生领教了不知几曲江南名妓的萧技之后,又携着一众美人饮酒寻欢,近乎通宵达旦。
具体经过也已模糊,只记得众人酒意、兴致上来之后,有众美人斗艺,输则宽一件衣带、解一条裙裳之事。
或许这就是众美人此刻衣不蔽体的原因……
至于他的衣裳为什么也没了,大概是美人们为求公平,将他扒了的吧。
略觉得头痛。犹记得,他昨晚上船的时候,不就想着好好听个曲儿,赏个舞,最多看看美人吃吃酒,如此而已。
“大人醒了啊,喝一碗醒酒茶吧。”
阿沁早在贾琏苏醒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本就在茶水间的她立马倒了一碗茶过来。
因遍地都是美人娇躯玉体,导致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仿若躲陷阱一般的走过来,这让她不由得望着贾琏会心一笑。
贾琏就有些不好意思,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之后,问道:“你昨夜没睡吗?”
“睡了呀。不过在爷你还在和美人们吃酒的时候,人家就睡醒了。爷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姐姐一般都是轮着睡的,不然万一这些美人中有刺客,谁来保护爷呀,爷昨晚又……”
“咳咳~”
贾琏轻咳一声打断了阿沁的话,连忙道:“辛苦你们了。”
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连他这般谨慎的人,昨夜一时放纵,都放松了警惕。
虽然这些美人看起来都娇滴滴的,但是人心隔肚皮,若是她们中真有人想要行刺他,在肌肤相亲之下,未尝没有成事的可能。
此事值得借鉴自省。
不过话说回来,曾经沧海难为水,有过此番经历,至少将来他应该很难栽在女人的手上了。毕竟,这十二个美人的姿色,才艺,乃至才情,端的是一个比一个上乘。
只怕就算是能够征采天下美人为自己所用的皇帝,也难以一次性拿出这样多,这样品质的美人来,更遑论他人。
或许这也是他昨晚坚持留下来的原因,他想要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结果很成功,哪怕是最后,一个个醉醺醺的美人眉眼低垂,对他表现出予取予求的态度,他仍旧坚守住了自己一开始的计划,没有肆意摆烂。
阿沁本来还想取笑贾琏两句,看周围的美人们陆续醒来,她也就接过碗回去了。
而醒过来的美人们,乍然发现自己的窘态,自是一个比一个心慌。要知道,她们平时一个个可都是高高再上的花魁娘子,是可以居高临下鄙视世间凡夫俗子,还有楼中那些只能靠身子取悦男人的姐妹们的,洁身自好的淸倌儿。
简单的观摩了一下场面,便争相找自己的衣裳穿戴。
过程中,自然免不了彼此拉扯、吵闹,将其他所有人都吵醒过来。
贾琏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许是得益于她们的姿色,即便是这样一般庸脂俗粉才会闹出来的场面,此时看起来也觉得雅致而唯美,丝毫不觉得俗陋。
也幸好此时已近阳春三月,天气不如之前严寒,加上这内舱不但烧着炭火,而且布置的十分奢华温馨,即便是地板上,也都是铺陈着皮草的,否则之前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醉酒的美人们,非得染上风寒不可。
许是榻上睡的最安逸,在贾琏左右两边的沈盼儿和顾青衣,最后醒来。
沈美人且罢,之前几乎完全躲在贾琏怀中睡觉。而那顾青衣,虽然不知道为何也睡在榻上,却是与贾琏隔着甚远,贾琏醒来之时,其也是背对着他的。
又见唯有她身上,穿着较为齐整,贾琏便在其准备翻身下榻的时候,一把将她捞过来,坐在怀中。
美人初时颇显惊慌,但是随即就回想起什么,面上露出一丝羞怯,又有一丝认命之色,安静了下来。
贾琏这才不看她,而是扫向面前站成一排,衣裳不甚整肃的十一位美人。
十一个绝色丽人,哪怕就是按照贾琏的标准,至少也有一半在九分往上,剩下的一半,至少也在八九分上下徘徊。也就是说,只论姿色,她们中最弱的,也能够与家中的袭人、鸳鸯相提并论,甚至在她们各自色艺的加持下,明显胜之。
这样的十余位美人,皆着春衫,宛若选美一般站成一排,含羞带怯的望着他,只是这种感觉,就十分令人心动。或许这就是昨晚他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原因!
想到选美,贾琏又不禁感慨,即便是后世最利害的文娱公司,只怕也难以找出这样的十余个美人出来。
别的不说,只这些艺伎的青春年纪,放到后世,大多都不过才念高中而已。
也就只有这个时代,以极端的权势和富贵机缘,才能堪堪造就出来。
美人们显然都回想起昨夜的荒唐,又羞又惭,此时又被贾琏打量,更是一个个如坐针毡。
偏偏有人肚子不争气,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咕咕”声,在安静的场面下,惹得众人一愣,随即都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肚子。
身为顶流的花魁艺伎,她们早就养成了习惯,在献艺前后期间,除了茶、酒之外,是尽量不吃东西的。最多,只能补充一点点心。
这里面的原因有许多,比如,避免肚子鼓起影响身材和身体的灵活性,比如,防止残留食物在口中,再比如,避免食物消化产生的气体不自觉的排除体外……
总之,从昨儿下午到现在,她们所有人基本都没有吃过什么饱肚的东西,挨到现在,会觉得饿是很寻常的事。
贾琏看那个发出声响的美人羞红了脸恨不得往旁人身后藏,不由的笑了起来。
“昨夜就没见你们吃什么东西,都饿了吧?来人……”
贾琏笑着,让侍女下去告诉下面的人,去望江楼点一桌上等的席面送过来。美人们纷纷道谢之后,发现贾琏还赤着身子,便询问贾琏是否要更衣。
贾琏点头,在美人们去寻他的衣裳去的时候,才有时间低头观摩怀中的美人。
能够与妙玉相比,甚至犹有胜之的美人,根本无需形容,无论是从皮囊还是内在的骨相,此女皆可称之为完美。
虽然这种完美,有刻意雕琢出来的嫌疑,但也就是如此,才能让人觉得无可挑剔的精致。
贾琏便忍不住抬起美人的俏脸,轻声叹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的便是青衣姑娘这样的美人吧?”
这还是自贾琏上船以来,她第一次听到贾琏对她的赞美,微愣之下,几乎本能的回道:“大人谬赞,奴家蒲柳之姿,当,当不得大人,此言……”
话没有说完,她就羞的脸都红了。
一则是因为此时的贾琏上身完全赤裸,那宽阔的胸膛,雄壮的肌肉线条,都叫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感觉心惊肉跳。
另外一个原因,自然就是昨夜的荒唐了。
她记得,她分明是无比抗拒,甚至厌恶权贵人物,将她们当做玩物一般对待的,却不知道为何,昨夜糊里糊涂的,就被卷入了聚众寻欢的席位。
她醒来的时候衣裳完好,却不是说她一直如此。实际上,因为她特殊的地位,昨夜小姐妹们多有针对她,蓄意灌她酒,一开始她还能拒绝,时间久了就无法招架了。
反正她知道,她衣裳也是掉了不知道几层的,只是临昏睡之前以极大的毅力,悄悄起身穿的。
而其他人其实也并不完全坦诚,就比如那几个输的精光的,也是趁着别人不留心,偷偷戴上了些许遮雅之物,否则贾琏起来之后看到的,必定更加香艳……
“本官这可不是谬赞。说起来本官房内有一个丫鬟,本官对她一向宠爱有加,即便她牙尖嘴利、性格乖张,本官也从不过分苛责,只因为本官同样用这句话来赞美过她。
而你是第二个得我如此夸赞的女人,所以,我愿意多给你一些机会与耐心。
但是再多的耐心和机会,要是有人不珍惜,那也是没有用的。美人虽然珍贵,但是我却也不喜欢对自己不假辞色的美人。
所以,你若果真不是自愿追随,一定不要勉强,早点说出来,本官一定让你回去继续做你的第一花魁娘子。你若是一直不说,万一哪一天本官忍不住将你收房了,那你可就追悔莫及了哦。”
贾琏笑说着,食指轻轻在美人那光洁无暇的脸蛋上划了一下,翻身下了榻,只留下美人摸着脸,又羞又呆的坐在榻上。
要说昨晚陪着贾琏吃酒的一众美人,谁心中最复杂,大概非她顾青衣不可了。
要知道除了几个新晋的花魁女娘之外,其他人中,就算是名气最大的沈盼儿等二三人,也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而已。
作为蝉联两届花魁大赛第一花魁的她,昨夜却远远没有在贾琏这里,得到她应得的重视。
反倒是,沈盼儿俨然以“女主人公”自居。她想了许久,觉得不甚明白。
若说贾琏不喜欢她还说得过去,可是从贾琏的言语,和偶尔看向她的眼神,她都看得出来,贾琏确有对她的欣赏之意。却如何昨夜只将她当做一个普通艺伎对待?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贾琏一句特别的夸赞,总算令她找回一些自信。谁知贾琏话锋一转,竟又隐隐表露出冷漠。
说她对他不假辞色?难道是指自己不够听话,对他不够热情?
也是,她确实比不得沈盼儿对他热情。想起沈盼儿,顾青衣现在还觉得可恨,昨夜就是她窜前窜后,撺掇大家搞了那么些名堂出来,反倒是贾琏并没有表现什么急色,以致于最后倒像是她们这些平时自命清高的花魁女娘们,轮番勾引他似的。
这也是酒醒之后,她们觉得羞耻难当的原因。倒也是,以贾琏的品貌、身份还有偌大的声名,对她们这些花魁女娘们的诱惑力是致命的,哪怕她们个个都很优秀,却还是掩盖不了她们只是风尘女子,是下九流的事实。
若是一旦能够被贾琏选在身边随侍,不说终身有了依靠,就说万一将来能够给他诞下一儿半女,从此阶级就能够发生飞跃性质的变迁。
有太多太多的原因,让她们对贾琏觉得难以抗拒。所以,没吃酒之前她们还能端着矜持的态度,但是一旦吃了酒,心思活跃起来,就顾不得太多了,一夜之间投怀送抱者不知凡几。
只有她,一直保持着高度的优雅与矜持,若非最后被那些嫉妒她的姐妹们强行灌醉,她绝对不会做出丝毫越矩之事的。
她甚至以为,自己这样自尊自爱能够得到贾琏的尊敬和另眼相待。
谁知道,在他眼里,这样的自己,反而像是一文不值的样子!他说不喜欢对他不假辞色的自己,就是责怪她不够听话的意思,让自己回去继续做花魁,就是骂她天生做艺伎的命!
她是这么理解的。
呜呜,命好苦,好想哭……
贾琏哪里知道随便几句话,就让美人近乎梦想破灭!
其实他只是觉得,这些花魁本就命不好,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要是不想带走就罢,大家你情我愿的邂逅一场也算是美丽的际遇,彼此互无损失。但要是想要弄走唯自己一人所有,就得对她们的余生有个良好的安排
比如这个顾青衣,他面上没说,心里实则是愿意带走的。但是这个女子身上有些傲气,说是自尊也好,这是优点,但若是随时保持高强度的自尊,带回家也是个麻烦。
贾琏做的,就是不让她一开始就对自己抱有太大的期望。简言之,就是压一压她的傲气。
就比如之所以没多考虑就决定将沈盼儿带回京城,除了其本身色艺绝佳,有几分秦可卿的风情万种之外,最主要的就是看她自己定位清晰,收了她之后不会给自己生事。
于是不理睬一副委屈模样的顾青衣,待众美人协力帮他将衣裳穿好的时候,忽然问沈盼儿:“昨夜听你们说,你们如今都住在周家庄园,就是我第一件看见你的那个周家庄园?”
“是的呢,在大人没有离开扬州之前,我们都会住在那里,以便能够随时给大人献艺。当然,大人要是愿意带我们回行辕,也是可以的呢……”
沈盼儿轻声笑道。得到贾琏带她走的承诺之后,她在贾琏面前越发轻松随意了。
贾琏则是自顾从身上找到那份刚刚得到的房契,放到沈盼儿手中,说道:“去行辕就罢了,衙门内事多杂乱,不适合你们住进去。这是那座庄园的房、地契,还有庄园中仆人的名录,你收好了,从今日开始,那座庄园我就交给你来打理,你们每日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只管吩咐他们去弄。周家银子多的是,你们不用替他们省钱。”
“大人,这……”
沈盼儿一时都愣住了,想要说什么,贾琏却将她的手合上,拍了拍,打断道:“好了,等会你们吃了饭,就一起回去吧,本官会留下一队官兵护送你们。”
嘱咐完这一句,便出去了。
第486章 争风吃醋
看着贾琏和他的两个武婢离开,内舱里的一众美人纷纷上前给沈盼儿说恭喜。
这些花魁娘子们虽然见识都不算短,但是那周家庄园如此豪奢,即便是她们都猜不出到底值多少银子,但肯定是天价就是了!
没想到,周家既然已经送给了贾琏。
送给贾琏就罢了,贾琏居然转手,就将之,交给了沈盼儿?
虽然贾琏说是帮他打理,但只是单纯的打理,何用将房契这些一并交给沈盼儿?只怕,相当于是将那座庄园送给沈盼儿的意思了吧!
因此一个个用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着。
大人为何对沈盼儿这么好,难道就因为昨夜她想出的那些鬼主意,让大人很受用,所以特意嘉奖她的?这岂不是她把我们卖了,才换来的富贵嘛,想想更是不爽。
聪明的人却不单单停留在嫉妒之上,在拉近关系之后,立马追问沈盼儿:“盼儿姐姐,这下你不会还否认,你和大人之间的关系了吧?大人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你了,可见多么信任你。”
“就是就是……”
面对一众姐妹试探,沈盼儿猛然将手中的契书折好,谨慎的放在怀中,然后才笑回众人:“你们就别取笑我了,大人许是怕咱们受委屈,所以才暂时将东西交给我来保管而已。”
话虽然客气,但是沈盼儿脸上洋溢的笑容,还是将她内心出卖了。
她确实十分开心呢。
贾琏能够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她,可见并非将她当做一个普通姬妾,一个玩物来看待。
果然,像侯爷这样的人物,才不屑骗她们女人呢!
因看了一眼默默走到角落,擦拭古琴顾青衣一眼,她深深为自己明智的眼光,和果断的行事而骄傲。
在她看来,若不是这个顾青衣自己端着架子,不肯主动讨好贾琏,只怕这份恩宠,就不一定属于她了!
因此她又问众人,“你们觉得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众美人眼波流转,嘻嘻一笑,便开始吐露心声。
“英俊!”
“身份尊贵,气度不凡。”
“有权有势,连那些盐商们都怕他的很。”
“嗯,我倒是觉得,大人是个好人,而且他笑起来,好好看呢。”
许是因为昨晚的寻欢,彼此无形之间就少了许多隔阂,因此说起这个话题,个个滔滔不绝。
沈盼儿让大家各自坐下,等她们发表完话语,才点头道:“我也觉得大人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真正怜香惜玉的真英雄、男子汉!你们想想,凭咱们十二个姐妹的姿色,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的我们的魅力?
大家想必都是见惯了那些出门寻欢的老爷们,他们哪一个见到我们,不是恨不得立马就将我们扒光衣服的?
可是大人呢,昨夜那样的情况,特备是我们大家一起吃了酒之后,大人却还是忍着没有动我们。
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大人是个不落俗流、谨守自身的伟男子,大丈夫!”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昨夜身在局中还没太觉得,此时回想,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但还是有人下意识回了一句:“哪里没有动,他不是让我们……”
说到一半,这个美人儿陡然反应过来,昨夜并非所有人都对贾琏展露萧技的,因此忙住了口。
但是大家都听懂了她的意思,一个个把脸颊羞的通红。即便是没有经历过的,也都明白此中原因,因此就是坐在角落假装摆弄“残月”的顾青衣,也都不由红了脸。
有人不想继续这个羞耻的话题,就试探性的说:“大人之所以不动我们,或许只是因为他和其他公子哥儿一样,不想对我们负责,所以才不愿意和我们产生什么瓜葛。”
沈盼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大人的身份,就算是将我们的身子全部夺走了,也可以不对我们负责。”
那人一愣,连忙点头。
“正是呢,而且,大人即便夺走我们的身子,他也不用付出任何东西,连我们的出阁费,都有盐商们争着抢着给……”
按理说这种话题,应该是很羞耻的,但是她们此刻围坐在一起,说这些话,却是毫无违和,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沈盼儿见话题差不多了,才盈盈笑道:“所以,我说大人果然如传闻的那般,是天底下最值得托付的男人,你们不会有人反对吧?
他不坏我们的身子,不是因为看不上我们,只是因为不愿意逞一时之欲,而断了我等的前程。让我们保持清白之身,至少我们还可以继续回去做我们的淸倌儿名妓,如此将来都还有遇到有情郎的机会。
他连对我们这些本来陌生的女子,都有这样一份怜悯之心,你说若是我们成了他的女人,又会如何?
只怕,我们就能摆脱自己的命运,终生有靠了。”
沈盼儿的话,大家都是认可的,实际上,她们早都看得明白这一点,否则,以她们的身价,昨夜哪会那么容易舍弃矜持,坐在贾琏怀中陪酒。
便有人气馁,“可是,我看大人的眼光高的很,只怕他很难瞧得上我们,昨儿那样他都没有……就是明证。”
“呵呵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好吧,我也不瞒着大家了,事实上,大人确实有意从我们之中,挑几个人带回京城。
一则因为大人的堂姐乃是宫中的贵妃娘娘,所以他们家中,专程采买了十二个小女孩子,让她们学戏,以便能够时常进宫,给贵妃娘娘解闷。
大人正欲给这些小戏子们找一些,真正擅长曲、乐、歌、舞的老师来教导她们。
所以,大人就看中了我们的才艺。
二则大人如今贵为侯爵,府中却连一个会“乐艺”的姬妾都没有,所以,只要等他身上的孝期一过,他就会立马让我们成为他的姬妾。
虽然只是姬妾,但是以大人的身份、品貌,若是放出消息,只怕天下的良家女子们,争着抢着的要进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更不用说,像我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了。
而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此番在扬州,有幸遇见了大人!
机会我已经给大家指明了,是不是要争取把握,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说起来,我们现在虽然是花魁,看起来风光的很,但是个中心酸,想必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更不用说,再过几年,等我们颜色渐衰,卖出自己的初夜之后,成为人尽可夫的普通艺伎,只怕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所以,是要维持现状,等候命运的摆弄,还在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搏一搏前程,就看大家自己的选择了。”
沈盼儿说完,特意看了一眼角落的顾青衣。
其他人都被沈盼儿的话吸引,立马开启三连问模式。
“盼儿姐姐,你认真给我们说一下嘛,大人是不是答应要带你回京城了?否则,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对于大家的这个疑问,沈盼儿只是笑而不语。
如此,也算是变相的承认了。
角落里的顾青衣见状,心内不由得一紧。
果然如此,自己竟真的输给了沈盼儿了!
之前大家的话,虽然她表面上不关心,实则全部听在耳中。
虽然很多她不中听的,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们说的大多都是有道理的。
难道,真的要学着沈盼儿那样,放下自尊,主动去勾引贾琏?
只这么一想,顾青衣心内便自嘲一笑,不然还能如何?自从周家决定将她送给贾琏之后,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若是她不能完成周家交代的使命,没有成功笼络住贾琏,她往后的命运,可想而知。
不是自己要选择这么做,而是自己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心中想通这一点,顾青衣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虽然没有如她最期待的,成为贾琏的红颜知己,但是,至少委身于他,确实算不得委屈。
况且以自己的条件,难道还能真的输给沈盼儿不成?她也发现沈盼儿之前说话的时候,总有特意看她。
是得意的挑衅,还是别有目的?她不是很明白,但是她知道,她要从她手中将贾琏的宠幸抢回来。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输给过别的女子,这一次,也不能例外!
……
第487章 简单的取舍
却说贾琏下来楼船,亲兵卫队和昨夜驻防的官兵,已经收队完毕。
“大人昨夜歇息的可好?”
昭儿、赵胜以及别的将官们,看见贾琏走过来,都迎上前,一边笑问。
看他们的神色,贾琏岂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因此端着架子,微微颔首道:“不怎么好,听了一夜的曲子,略觉无趣。”
众亲兵以及其他小将领们,都笑了起来。
虽然他们昨夜不曾上过楼船二层,不知道上面具体的景象,但是那歌舞音乐之声,几乎一夜未曾断过,也就天将明之前,停过那么一小会儿。
这让他们在羡慕自家大人有福气的同时,也暗暗敬佩贾琏的体魄。
好家伙,大人不会真的风流了一个通夜吧?
昭儿与贾琏最亲近,看阿琪和阿沁去整理马车去了,他方凑上前谄媚道:“二爷听了一夜的曲子,还觉得无聊,我们昨晚,可是在河面上吹了一夜的凉风呢。”
闻得此言,贾琏朝着亲兵们看去,虽然都看得出来大家面上有些熬夜后的疲容,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戏谑、由心的笑容,并无一个有什么怨念。
尽管身为军主,自己享乐手下人吃苦是常事,但是贾琏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大臂一挥,“大家都辛苦了,这样,昨夜所有轮值站班的兄弟,每个人赏两个月的月俸、月钱,由本侯自掏腰包。
另外,从今儿开始,盐商们大概会老实不少,我们也会轻松许多。
所以,接下来的三日,你们都给底下的兄弟们,轮流放一天的假,让他们也有时间,能够在这繁华的江南水乡,好好逛上一逛。”
贾琏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不论将官还是兵丁,都露出欣喜之色。
赏银子就算了,还特意放他们一天的假?
大家都是男人,自然都明白贾琏的良苦用心。扬州城什么最出名?不是十里扬州路,也不是那些富甲天下的盐商,而是大名鼎鼎的“瘦马”。
若说以前就算了,如今他们所有人手中,就有一笔不菲的银子,足够他们每个人都去上档次一点的青楼,潇洒潇洒了!
果然,跟着这样的大人混就是好,不但给银子,还能照顾他们的身心健康,知道他们眼馋了一夜,立马就给他们机会自己去找野食……
没说的,跟着这样的长官,给他卖命都值得。
“不过,你们可得交待好了,出去的时候只准穿便衣,且不许惹事。谁要是惹事,闹到本侯面前来,那本侯只拿你们这些当老大的是问!”
“大人放心,大人如此替底下的兄弟们着想,谁要还敢出去给大人惹事,卑职将他娘的狗皮给剐下来!”
贾琏便就笑了笑,因为没看见柳湘莲,便问了一句。
昭儿笑道:“柳二哥担心行辕那边人手不够出岔子,所以在大人上船之后,就带着一些人回去了。”
贾琏听了点点头,柳湘莲办事果然越来越用心了。
如今行辕内,堆积如山的财物,还在昼夜不停的清点、封装,是得多留心一点才好。
毕竟随便一个箱子里面,装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于是笑说一句:“等你们出去的时候,要是想吃花酒找不到门路,可以把柳二郎叫上。那小子,一看就是青楼常客,对里面的门道清楚的很,拉上他,你们不容易吃亏。”
对此,众亲兵们自是呵呵笑了起来。
……
接下来的日子,扬州城门果然安静下来。
而贾琏在监测到盐商们都比较安分,且积极的筹措、调集银子,也就没有多理会他们,专程应对上面可能下来的麻烦。
从京城下来之前,贾琏已经大概打定主意,要以力破法,这也是他在皇帝面前求得生杀之权的原因。
但是,对付下面这些人容易可以使用武力,对付上面那些人,就不一样了。
可以想见,他将赵家、王家等抄家杀头的消息,差不多也传到京城了。
他们背后那些人,或者是看不惯自己行事做派的人,都会坐不住,会想办法找他麻烦。
不过,他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京中太子府。
“你说什么,他真的将王家抄家了,连王善祥都给当众斩首了!”
太子听到幕僚的回话,有些生气。
一个王家不算什么,他在意的是,他分明提前给贾琏打过招呼,贾琏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该如此做才是。
“除了王家,他还抄了哪些?”
“还有赵家加一个小盐商,另外扬州知府、扬州盐运司盐运使等人,也被他拿下了……”
太子听了更生气了,居然就抄了两三家,其中还就包括王家!
有人代替太子说出了他的心声:“这个贾琏未免太过嚣张跋扈,那么多盐商不收拾,偏偏拿王家作筏子。那王家可是每年都向太子府孝敬的,虽然算不得太子殿下的门生,但是好歹有几分香火情。
这贾琏居然就这么将人给杀了,分明是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会不会,那贾琏不知道王家背后有太子府的关系?”
“假如你是那王善祥,都有人要杀你了,你还会隐藏自己的底牌不说?”
“呃……”
方向搞对,众太子府幕僚立马对准枪口,将贾琏口诛笔伐,句句都是要贾琏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太子倒是没有表态,因为他总觉得贾琏是个聪明人,应该不至于干出刻意挑衅他的事。
特别是自当日在大明宫前与贾琏交谈一番之后,他觉得贾琏此人,就算难以收服,也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当然,事实上,是他内心觉得,若是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将贾琏扫入敌对名单,是对他力量的削弱和浪费。因为贾琏可不是当初初见时的小喽啰,可以随便清理掉的了。
如今的贾琏,正得父皇喜欢、信任,这个时候动他,很容易惹来父皇的怀疑甚至敌视。
为了一个盐商王家,值不值得这是一个问题。
“启禀殿下,长公主府派人送来一封信。”
“恩,皇妹怎么会给我送信?”
太子觉得有些奇怪,他和昭阳公主从小关系还算是不错的,昭阳公主又是一个跳脱的性子,要是有事情找他,多半直接骑马就到他府上来了。
命传进来,打开信一看,只开头几句就不对劲,完全不像是昭阳公主的口吻。
但是慢慢的,他不自觉皱起来的眉头就敞开了,脸上甚至露出笑意。
“殿下因何事高兴?”
“高兴,吾有吗?”
太子将信随手点燃,就有太监捧来火盆,接了下去。
其他人也就笑了起来。
不管什么原因,主子爷高兴,那就是好事。
“好了,关于贾琏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之后也不要再提了。”
听到太子这么说,终于颇觉意外,忙问缘由。
“哼,一个小小盐商,不但行刺当朝钦差,而且还不知死活,到处坏我太子府的名声,真是死不足惜!
接下来,尔等还是好好思考一番,等盐商们的罪证被呈上来,该如何应对清流们的攻讦。
呵呵,我那位三皇弟,可不是好对付的呢。”
太子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已经是太子,是明确的正统,还有人想要与他抢位置,论谁,都会生恨的。
不过又想到什么,他忽然好奇的问身旁的大太监:“你对宫里的消息知道的多,可知道自太后给长公主赐婚之后,长公主对贾琏态度如何?”
“这个,奴才不是很清楚。不过宫中有传闻,去岁长公主和亲,这贾琏的送亲使一职,就是长公主亲自向陛下求来的。”
“哈哈哈,果然如此,只怕我那皇妹,对这个贾琏余情未了啊……呃。”
说到一半,觉得不妥,太子才住了口,但是心中仍旧觉得奇妙。
对自家那个皇妹,他自认还是很清楚的,何等心高气傲的人,居然被人拒绝之后,还不死心,这会儿还替人传信,实在……
不得不说,自古美人难过英雄关啊,他都有点羡慕贾琏了。
方才那封信确实是贾琏托昭阳公主传给他的,里面内容也不多,不过就是贾琏抄了王家之后,竟听闻王家似乎和太子府中之人有所往来,所以“惊惧”之下,忙送信上来请示告罪,并重点称述那王善祥秉性如何张扬,竟到处宣扬与太子府关系这一点。
所以,为了不让这等小人肆意败坏太子府的名声,贾琏才不得不将之判处斩立决,以儆效尤。
不管贾琏信中说的几分真,几分假,本来就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盐商和贾琏为难的太子,立马就释怀了。
他在意的,本来就不是王家,而是贾琏是否有与他作对的心思。
如今贾琏既然专程入京向他解释,他自然就乐得放下这一茬。
毕竟一个小小盐商,每年也不过孝敬他几万两银子!其实并不止,只是因为王家并没有直接找上他,所以到他手中就那么多。
虽然几万两银子也不少,可以让他培养很多心腹了,但他同时也担了很大的风险!
如今更是被三皇子当做把柄,来给他制造麻烦,他更是恨不得弃之而后快。
第488章 一千两百万
昭阳公主府。
内室,看完贾琏给她写下的私信之后,昭阳公主脸上洋溢出笑容。
她喜欢有英雄气概的贾琏,更喜欢不看低女人,将她视作左膀右臂的情郎。
提笔给贾琏写了一封回信之后,又单独写了一封问候的家书,让人送到白家,再转呈其亲舅舅阳武侯。
这不是贾琏要求她做的。
贾琏只是在给她说自己的近况之时,顺道提了一下盐商白家,她便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她舅舅阳武侯虽然不在中枢,但却是边关独掌大权的节度使。上次在安西府,贾琏打了他的便宜小舅子,还可以说是误会,这回贾琏又“打劫”了他的钱袋子,只怕他那位舅舅会记恨上贾琏。
她当然不能看着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得给她舅舅陈明利害关系,劝他舅舅收敛一些。
以前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现在她已经长大的,需要考虑更多的事情。她也觉得,她舅舅的手伸得太长了。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过多的钱财带来通常不是好处,而是祸患。
她很高兴贾琏将这些事告诉她。
她知道贾琏并不是怕了她舅舅阳武侯。贾琏资历官职虽然不比她舅舅,但是贾琏却是中枢握着实权的官员,是皇帝近臣,所以除非阳武侯率兵造反,否则贾琏完全没必要怕他。
反倒是她舅舅远离中枢,又位高权重,该忌惮贾琏在中枢给他使坏才对。
所以,贾琏会和她提这个,只是因为贾琏觉得有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他与她舅舅阳武侯,应该是天然的政治盟友。这种天然的政治盟友,哪怕平时不交流,但只是没大的误会,关键时候都应该是互相扶持的。
而她既然决定要帮助贾琏平步青云,这种时候唯一要做的,自然就是帮贾琏免去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对了,听说宫里太妃娘娘病了,怎么回事?”
在心腹嬷嬷回来回话的时候,昭阳公主突然问了一句。
“启禀公主,据宫里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李太妃娘娘确实是病了,不过好像是心病,听说昨儿去给太上皇请安的时候,触怒了太上皇,被太上皇责令关了禁闭。
好像这次太上皇动了真怒,所以连今早陛下去重华宫想要给太妃求情的时候,太上皇都没有没有召见。”
昭阳公主听了,没什么表情。
不说她本来就和李太妃不亲,就说她现在早就确定,当初送她去和亲,基本就是李太妃一手谋划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太后不爽……
她那个亲祖母,待她何等薄视,她又岂会真心尊敬。
“我皇祖母呢。”
“太后近来心情不错,听说天天在宫里抚琴烹茶,怡情养性,偶尔去重华宫陪着太上皇钓钓鱼,下下棋什么的。”
昭阳公主便笑了起来,随即又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从她平安回京之后,太后的心情就一直不错。而且她也感觉到了,此番回京之后,她皇祖母也有些变化。
虽然她说不大上来,就感觉,和太上皇的关系更亲切的,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李太妃越来越令太上皇厌恶,隔不了多少,总要受到太上皇的申饬。
她觉得,这中间,多少有她皇祖母的原因。
因为以前每隔两天,太后肯定会招她进宫一次,这段时间,都好似忘了她一般。
兴许,是真的在忙……
昭阳公主这么一想,心里就更是对太后敬重。太后原本多么优雅无争的人,如今都开始收拾人了,只怕也有给她出气的原因在内。
虽然心里肯定是站皇祖母那一方,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
“既然太妃娘娘病了,本宫自然得前去请安问候。传命,晌午之后摆驾长春宫。”
随口下达了进宫请安的命令,昭阳公主坐在书房内,却想起之前给贾琏的回信有些许不足够恰当的话语。
于是就将之翻出来,反复修改数遍,直到确定贾琏收到她的回信之后,能够完全体会到她的心情和爱慕,才脸红红的将之用娟秀的小楷誊写一遍,让稳妥的人往南边送去。
……
扬州城。
贾琏也逐渐开始将扬州盐政的情况,以一封又一封公文的行事,发往京城。
相信随着他的汇报,朝廷会对此番扬州盐政的所有问题,做一个定性。并且新一任的巡盐御史,也会很快的下来。
盐商们果然没有敢再蔑视他的权威,按照盐引份额平摊,将四百万两银子,如数送到行辕来。
而贾琏也很讲义气,在收到足数的银子之后,便下令将盐商们家门口的官兵全数撤了回来。
至于那王氏钱庄,不知道周家用了什么手段,别的几家都没有和他争,而贾琏也没有刻意为难,最终让周伯儒给拿下了。
毕竟王家被抄家问罪了。尽管贾琏第一时间就让官府将王氏钱庄控制起来,只怕其中也还是免不了动乱,比如有人捐款出逃什么的。
所以周家拿下王氏钱庄,也是冒了一定的风险。能不能尽快收回成本,就看周家自己的手段了。
“大人,这上面是下人并盐行的同行们,为大人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
在谈好钱庄的事情之后,周伯儒又单独递给贾琏一张清单。
贾琏打开一看,好家伙,足足两三页,全是好东西。
不是什么名人字画,就是古董珍玩。以贾琏的见识看去,只怕没有一件玩意儿的价值,会低于一千两!
上面还标注了哪件东西,是哪家送的。
贾琏早知道他们会有这一手,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孝敬。仔细想来,倒像是为了他考虑。
毕竟这些玩意儿,物件小,又不像真金白银那般招眼,实在是送礼的好选择。只怕上面的这些物件,也是盐商们平时收集来的。
“尔等有心了。”
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当是这些盐商为他们之前,明知道王家想要行刺他,却隐瞒不报的代价吧。不收,只怕他们还不安心。
“只要大人喜欢就好。另外,除了上面那些小玩意儿,小人等还为大人单独备了白银十万两,一并放在抬进来赎罪银子里面了……”
“呵呵。”
相比较抄了的赵家和王家,相比较四百万赎罪银子而言,十万两确实就不算什么了。
“你还有事?”
周伯儒献完孝敬之后,没有下去的意思,显然有话要说。
所以等贾琏发话,他立马就拱手一拜,低声道:“确实是有一桩不情之请想要请大人通融。”
“说吧。”
收了好处的贾琏,显得十分通情达理。
周伯儒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小人等虽然不知道那赵家、王家的家资有多少,但是凭借大人查出来的,他们两家的罪证来看,只怕他们平时没少干出为祸一方,巧取豪夺之事。
如此一来,只怕他们家中,都聚集了不菲的家产。
如今大人声张正义,将他们绳之以法,本是顺应天理之事!
只是……
他们与小人等一样,都是朝廷选定的盐商。就怕大人将王、赵两家抄家的结果如数报上去之后,朝廷的诸公会误以为我们盐商每一家都像那王、赵两家一般家资丰厚……
所以,小人们想要恳请大人,适当的将王、赵家两家的家产少报一些,就当是体贴我等其他遵纪守法的盐商了。
大人想必也知道,自从朝廷施行新的盐政之后,小人等的利润也不比以前了。要是让朝中大人们误以为盐行还有巨大的利润,只怕还要想方设法从盐政抽取利润,到时候,苦的不只有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绝不贩卖私盐谋利的盐商,还有全天下千千万万吃盐的老百姓啊。”
听得周伯儒一句话,贾琏颇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盐商们担心王家和赵家的家产太丰厚,被他如数报上去之后,会“暴露”他们这些大盐商的底牌,让朝廷诸公觉得他们太富裕,生出杀猪的想法,这很正常。
但是,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将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的事情,说的这么高大上的。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要是不将王、赵两家的家产少报一些,倒成了荼毒遵纪守法好盐商的恶霸,为祸天下百姓的坏人了?
“那如你所言,本官少报的那些家产,又当如何处置?分给你们这些遵纪守法的盐商以作补偿?”
周伯儒之所以敢这么进言,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立马认真的道:“大人说笑了,小的们岂敢有这个想法。大人此番千里南下,为了朝廷,为了盐政殚精竭虑,还两番遭到小人暗算,所以,那王、赵两家巧取豪夺来的财富,自然归大人所有,也算是王、赵两家为大人赎罪了。”
“呵呵,周会长这不是让本官做贪官,陷本官于不义之地吗。”
“大人……”
周伯儒还待说什么,却被贾琏抬手打断:“好了,此事本官早有计较,就不劳周会长费心了。
倒是周会长,还是和扬州的其他盐商们,好好协商一下,如何替朝廷将江南的盐政做的更好。倘若今年年底,尔等要是还像去年那样,只怕就算此番侥幸逃过此劫,也难以在明年过个好年啊。”
周伯儒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对贾琏的话连连应是。
心中却也有了个底。
他看得出来贾琏不是迂腐的清流,此番只要他话说出口,让贾琏听在耳中,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因此立马将此茬略过,说起另一件事。
“小人曾听闻,当日在小秦淮河上,青衣惹得大人不愉快。还请大人恕罪,青衣并非对大人不敬,而是她从下就是这般清冷的个性。
小人已经派人训斥过她了,还请大人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周伯儒说着,发现贾琏脸色不大对,立马识趣的住了口。
然后才听贾琏道:“第一,青衣姑娘并没有惹得本官不快。第二,虽然你曾经是她的东家,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将她赠给本官,那她就是本官的人。
本官的人,只怕还用不着周会长代为训斥。所以,我不希望,周会长下次再说这样的话。”
周伯儒一听,连忙跪下道:“大人赎罪,下人绝无冒犯大人之意……小人记住了,下次绝对不会再对青衣姑娘不敬。”
周伯儒将顾青衣当做底牌,也是他靠上贾琏这条线最大的倚仗。
所以,当听说顾青衣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贾琏的宠幸,反而被沉盼儿抢了风头之后,有些生气与着急,所以才这么提了一句。
如今虽然被贾琏训斥,但他心内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听贾琏的口吻,俨然是将顾青衣当做自己的女人来看待,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自然不敢与贾琏争辩。
“好了,你起来吧。此番本官下扬州,周会长对本官的照顾,本官是记在心中的。
只是本官一向小气的很,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还和别的势力有什么牵扯。
所以,将来周会长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派人来找我。可别自作聪明,比如让青衣姑娘代为传递什么,那可能会得不偿失,这一点,还请周会长定要明白。”
“是是是,小人明白了。多谢大人厚爱,从此之后,但凡大人有何需要,请尽管向小人开口,小人及整个周家,必当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贾琏就笑了笑,赐了一杯茶,才让周伯儒回去了。
周伯儒是个聪明人,而且势力遍布整个江南,要是用得好,也是一大助力,他倒是不介意与之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盐商们的事情一一解决,接下来,就只需要将所有盐商和贪官们的家产抄点清楚之后,就可以准备启程返京了。
只是,当下面人,吴志荣等扬州大小官员的抄家明细给他汇总之后,贾琏一时都愣了好久。
最开始,从赵家,抄出真金白银近三百万两。加上赵家所有庄园、田地,还有各大州府的产业,就算全部低价折卖出去,也能凑足近百万两白银。
所以,单是一个赵家,就是将近四百万!
王家稍低一点,就算加上卖给周家的王氏钱庄,整体价值也就三百万左右。
为富不仁的小盐商冯家,全部家产折算下来,近五十万两。
吴志荣等府衙官员,家产也是不菲。不过他们不属于盐政系统,贾琏也就只抄真金白银,还有容易拿走的家伙,至于其他资产,则按照惯例,充入府库,最后由府库上报朝廷。
如此一是为了减少麻烦,二一个也是给其他扬州地方官员一点油水,免得他们看着行辕内堆积如山的财富太过眼红。
但即便如此,贾琏也是抄出近三十余万的财富出来。其中大半都是知府吴志荣贡献的。
再加上盐运司的一众大小盐官,以及巡盐御史安思远等管盐官……
安思远作为巡盐御史,盐政出了这么大纰漏,罪责难逃,抄家是必须的。
至于安家人嘛。念在安思远最后有检举悔过之心,且遭到盐商的毒害,所以从轻发落,只抄家,不牵连家人,很合理。
而抄家,自然也分抄干净和随便抄抄。有贾琏在,结果显而易见。
而盐政系统的官儿虽然大多品级都很低,耐不住个个都暗中富得流油,所以抄出来的价值,至少百万两上下。而贾琏嫌弃这些小鱼小虾资产太杂乱,懒得一一清点,所以就只抄走好拿的真金白银,其他的全部划给府衙,让他们自行清点入库。
如此,又是五六十万左右。
再加上新近盐商们赎罪的三百万,外加一百万给朝臣们的封口费,全部加在一起……
一千二百万有余!
呼。
得到这个数字的贾琏长呼一口气。
犹记得当日在赵家密室内,看到十余万两黄金,一百万白银堆积在一起,那如山一般耀眼的场面。
一千二百多万,这是何等夸张的一笔数字?
就算放到大魏朝,将近两万万人贡献的国库岁入来说,也快要占据五分之一了。
所以,他这不是下扬州来清查盐政,而是帮朝廷增收来了?
看来,得多调派一点兵力保护行辕,否则这么多钱,随便都盗走一部分,那损失都是不可估量了。
……
“大人……”
贾琏的住处,许氏从伏着的桌子上翻身起来,擦了一下汗涔涔的额头,这才转身,走到贾琏的身边,坐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确定今儿就走?”
“嗯,马车和随行的人员都准备妥当了。”
“嗯。”
许氏是安家主母。安思远虽然身死,但是安家在老家的根基还在,她儿子还需要回去继承,所以她得走。
虽然她舍不得,但是再舍不得,她也必须得走。
不仅仅为了儿子,还有她自己。
邂后一场,彼此回到正途,是唯一的结果。纠缠下去,对她,对贾琏不是好事。
“舍不得,就留下,我可以养你们。”
听到贾琏这么说,许氏笑了笑,心里倒认真放下了。
她转身跪在贾琏面前,拿起贾琏的手亲吻了一下,摇摇头,并没有解释什么。因为各种缘由,早就说过,说透了。
“小丫头,很舍不得你。她,应该是喜欢上你了,之前过来和你告别之后,回去都哭了。”
许氏如此说了一句。她口中的小丫头,自然是她的女儿安采儿。
贾琏闻言笑了笑,并不觉得奇怪。
小丫头情窦初开,容易喜欢上心目中英雄人物,自是寻常。
也怪许氏自己,在他面前总是以婢女自居,还带着女儿一起过来给她整顿内务,给了其女儿许多接触他的机会。
特别是贾琏帮许氏找回儿子之后,贾琏能够明显感觉到,小丫头对他十分亲近。
“她年纪还小,再过几年,长大了也就好了。”
“要是好不了呢?”
许氏蹲在地上,仰头认真的看着贾琏。
贾琏就明白,这娘儿们还没完全放下,想要将女儿许给他的心思。
“那你就把她带到京城来找我,到时候你们娘儿俩一起跟着我。”
被贾琏勾起下巴如此调笑,许氏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最后看了贾琏一眼,起身吻了贾琏一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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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临了安排
天色雾蒙,扬州城外大运河码头。
帆船招展,官兵林立。
贾琏站在正中的官船甲板上,对着贾瑜和杨讯二人抱拳道:“此番押银入京,责任重大,还望二位一路协作小心,勿出差错。”
“定不负大人重托。”
贾瑜二人面色肃穆,心情澎湃,只因为他们身后的官船上,共计装载了白银超过五百万两!
事关重大,可以说,此行但凡出现任何一点差池,都足够要了他二人的脑袋。
幸好,贾琏给他们调派了上千的官兵随行,倒是让他们对于此行的安全,没有什么担忧。
至于为什么要先行运送五百万两的银子回京,贾琏给出的解释是两个,一则朝廷催得紧,二则早点将银子运回京城,早点安心。
否则那么多银子堆在巡盐御史衙门,实在太招眼了一点。
至于为何选他二人,杨讯自然不用多说,作为贾琏的副手,回京之行若要兵分两路,他自然要领一路的。如此他也可以先行回京,向朝廷述职。
当然,他也疑心过,贾琏是否是有意先将他调开,好做些别的操作。但即便怀疑,他也不会愚蠢的去妄自猜测。
此行跟着贾琏下江南,他基本是坐着就把该得的好处得了,而且还算是和贾琏搭上了关系,将来在京城也好做官,他还有什么不满足,不悉听贾琏吩咐的理由?
毕竟,就算还有别的好处,那也不是他有资格染指的了。所以能够将这高达五百万两的白银平安送回京城,移交国库,他此番的使命就算是圆满成功了。
剩下的,就全部是贾琏的事情。
至于贾瑜,纯粹是他有意上京发展,而贾琏也有意调他入京作,所以给他一个护送的差事,让他可以先进京熟悉熟悉。
看着十数艘官船浩浩汤汤的远去,贾琏的心情倒是十分平静。
五百万两银子虽然听起来已经很巨量,即便是朝廷的大臣们知道估计也会小吓一跳,但相比较此番他抄家抄出来的资产,却连一半都不到而已。
只不过,其他的资产,很多都还没有折卖清算完毕。
这也是他继续留下来的主要理由。
但实际上,就算没有这个理由,贾琏也还会找理由待在江南,因为他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
“二爷,回衙门吗?”
“嗯,张勇先回去,准备一下行程,明日一早出发回苏州。”
贾琏吩咐一声,随即带着其他人马,往周家庄园而来。
“大人难得过来一趟,正好奴家姐妹今日排练了两支舞,一支是唐舞,一支是宋舞,不知道大人想要先赏哪支?”
早就被布置的华丽,适合演舞的花厅内,沉盼儿将贾琏请到正中的软榻上坐下,然后坐到他身边笑问。
看贾琏沉吟,她又介绍道:“宋舞婉约,唐舞奔放,分别是青衣姐姐和我领舞,大人想要看奴家领舞,便点唐舞,要是想看青衣姐姐,就点宋舞了。”
“那就先来宋代的吧。”
贾琏想着,一上来就整奔放的不大好,容易擦枪走火,还是先来点清晰脱俗的点缀点缀。
看经过她的提醒,贾琏还是不选唐舞,沉盼儿微微噘嘴,似乎不大高兴,但是在贾琏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之后,其还是笑盈盈的随着其他姐妹,下去换衣补妆去了。
艺伎们个个姿色出众,技艺超群,轮番献艺之后,难免有些春光旖旎之事发生。
就如当晚在小秦淮河上的楼船之内一般。
不一样的是,当晚大家初见,彼此还算矜持,就算后面的光风霁月,也主要是靠酒意的麻痹。而时至今日,诸女也和贾琏愈发相熟,而且又知道距离贾琏离开扬州日近,获得贾琏青睐之心越发急迫。
因此献艺之间,往贾琏身上丢媚眼是寻常,便是故意舞动至贾琏身边,装作跌入贾琏怀中,然后赖着不起身,也丝毫不奇怪。
而一些节目,并不需要全员齐上阵,这也就导致,越往后,贾琏所在的榻上,美人越积越多,美人身上的馨香,外加微微美人香汗的气味,端的是让男人心驰神动。
对于自愿让他占便宜的美人,贾琏自然也不会多加客气,因为他今儿本来就是来寻欢心的。
忽然他眉头一皱,而她怀中已经娇喘吁吁的美人正好瞥见,勐然惊醒之间,吓得花容变色。
什么也顾不得,立马翻身下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这一番举动,不但让榻上其他美人们不明所以,就连前方还在献舞的其他美人,也是悄然停下,面面相觑。
看着美人们一个个都起身下榻,望着他不知所措,贾琏摩挲了一下手指,心想难道自己无意间竟验出了假货?略觉无语,贾琏面上却冷声道:“起来说话。”
美人听见贾琏语气不善,越发连眼泪儿都掉下来了。
沉盼儿隐约猜到什么,仔细瞅了瞅贾琏的神色,然后大着胆子上前将那美人儿牵了起来,低声提示道:“大人秉性和善,非苛刻之人。究竟怎么回事,你只要老老实实说来,大人不会太苛责你的。”
美人闻言,神色虽然仍旧惊慌,好歹放心了一些,重新跪下,泣声道:“还请大人恕罪,奴婢并非有意欺瞒大人。奴家实非,实非清白之身……”
此话一出,众美人神色为之一变。
盐商们为了讨好贾琏,不论是自家青楼名下的,还是专程去请来的,无一不是江南各地鼎鼎有名的花魁娘子清倌儿。
并且,那些盐商们大概也是这么和贾琏保证的。
此番却闹出这件事,要是贾琏因此生气,降罪于其身后的盐商家族,岂非使得才刚安稳下来的扬州城,再生风波。
其中利害,可不是她们几个小小的花魁娘子可以承担的。
虽然身在风月之地,她们也能理解对方。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事情发生,难免会降低她们所有人在贾琏心目中的分量。
万一要是贾琏因此对她们所有人产生误会,那她们这段时间来的这么多努力,不是都白费了?
因此,许多人都不免拿生气和鄙夷的目光看向她,这越发让那美人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不是清白之身?这么说,你之前有过别的男人?”
贾琏面无表情的问道,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美人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样子,甚是招人心疼。
她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贾琏的仁慈,因此回道:“是奴婢不知廉耻,已将身子许给旁人,却没有告知楼中。所以,大人若是生气,尽管责罚奴婢一人,却不与楼中有何干系,也不与请奴婢前来献艺的人有何干系……”
此时一个美人不忍心,忍不住站出来说道:“姐姐的身子是给了当年的何大公子吧。”
美人身子一抖,没有否认。
看有瓜可以吃,众女忙追问。
那人便将她知道的原委说来。
原来此美人籍属松江府,二三年前松江有个才子,姓何字子义,原系寒门出身,与此美人相识,互为欣赏,后来那大才子捧着美人资助的银两上京复考,竟高中二甲前列。单听二人之间流传的那些故事,倒是一出典型的才子与佳人的佳话。
只是结局嘛,显而易见。
“当年我听人说起那何大公子高中,还为姐姐高兴过,以为姐姐慧眼识珠,谁知道,那何大公子却就此杳无音讯,而姐姐,却仍旧还是那怡香楼的花魁娘子。
可见,世间终归是薄情浪子多,有情有意者少。”
听着旁人叹息着将她的遭遇说来,美人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其他人见状,也就纷纷消去其他神色,转而同情的看着她。
与才子结交对她们花魁来说,是常事。但是轻易,她们是不会将身子交出去的。
除非,已经是认定了对方,决定堵上一把。
显然,赌输了的结局不单是白白浪费清白之身,就算重新做回万人追捧的花魁娘子,也难了。
像她这样的情况,若是老老实实将情况告知楼中还好,大不了挨一顿打。因为凭借她们这样的姿色,就算不是清倌儿,也同样能为楼中带来很大的价值,只是不再值得花费大代价包装。
如她这般,隐瞒不报的,虽然暂时可以继续享受风光。风险就是,一旦有一天被真正的大人物瞧中,却发现已非清白之身,那感觉上当受骗的贵人,好说话的可不多。
不但自己前途未卜,生死难料,还容易连累背后的青楼。
这就是她此刻害怕的原因,也是大家同情她的原因。
贾琏看着原本春光艳丽,活色生香的花厅内,转瞬变成了这般幽苦的模样,心里有些无奈。
他就想赏舞听曲儿,看看美人,不想八卦吃瓜,他有错吗?
“你哭什么?难道你是想要本官帮你,将那负心薄幸的情郎,抓回来给你出气?”
听见贾琏这么问,美人一愣,连忙摇头。
“那你跪在地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做什么?还不起来。”
美人看贾琏面色转暖,有些不大敢相信,仔细瞅了贾琏几眼,才敢站起身来。
沉盼儿怕贾琏发怒,此时重新坐到贾琏身边,笑道:“她欺骗了大人,大人难道不生气?”
贾琏就手勾起她的下巴:“她又不是我的女人,我生什么气?还是说,你也骗了我?”
“咯咯咯,奴家可不敢欺骗大人。大人要是不信,也来验一验奴家的身子,要是发现奴家骗了大人,奴家听凭大人发落……”
看着沉盼儿巧笑嫣然,自信十足的样子,贾琏摇了摇头,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中,还有谁和她一样的,现在说出来,本官不会追究尔等隐瞒的事情。
但若是现在不说,等被本官带到京城之后,本官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其他美人面色一变,互相看视一眼,最终一个怯生生的美人上前道:“还请大人恕罪,奴家也不是……奴家也是和梦云姐姐一样……”
“哦,你也献身给了某个大才子?”
“不,不是的……”
许是看贾琏当真无意责罚,也许是不敢欺瞒贾琏,此人最后红着脸,面色恨恨的道:“奴家是被少东家强迫的,只是少东家害怕被他父亲知道,所以威胁不让奴家说出去,等他将来掌管家族之后再纳奴家回府。是以,奴家绝对不是存心欺瞒大人的。”
虽然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些女子身上,是合情合理的,到底让贾琏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没说什么,让她们退下,只留了沉盼儿和顾青衣二人。
看贾琏瞧着她二人,沉盼儿没好气的一笑,投入贾琏怀中,而顾青衣则是澹然的表情,坐在边上的古琴之后,旁若无人的弹奏起来。
“大人真的不生她俩的气?”
沉盼儿拿了一块点心,喂到贾琏嘴边,一边在贾琏怀中扭捏娇笑,似乎想要用她的娇躯玉体,来彻底打消贾琏的不痛快。
贾琏没有再提此议的兴趣。他还不至于矫情至此,既要享受风尘女子的风情万种,还要求人家冰清玉洁,实则这是一个悖论。
不过嘛,这倒是让他下定了一个决心。
“我看你们身边,各自都有服侍的丫鬟?”
“是呀,我们虽然身在奴籍,可是一应衣食住行,都是按照大家小姐的做派来的哦。
就拿奴家来说,不算献艺的时候听候安排的人,就平时贴身伺候的,就有两个丫鬟呢。
不过我这还不算什么,青衣姐姐更厉害,身边不但有四个贴身丫鬟随身服侍,而且她屋里的古琴、琵琶等一应所用之物,全是上上品。
咯,大人请看,就说她面前的这一架古琴,可是前朝琴艺大师亲手制作,名唤‘残月’,据传便是当初的千金一笑楼花费千金,替她寻来的。
还有当日大人在船上,第一次看见青衣姐姐的时候,她手里的那支玉箫,名唤‘惊魂’,也是重金难寻之物……呜呜,越说奴家越羡慕了。
以后大人得类似之物,可要记得帮盼儿买下来哦。”
贾琏听了觉得奇异:“哦,我看你在江南的名声也不小嘛,就没有一两件宝物在身?”
沉盼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教坊司不比其他青楼,真有好东西可轮不到人家。所以,人家到现在手里用的,都是一些寻常的物件。”
贾琏听了,倒是略有感悟。
嗯,只能说体制内有体制内的好处。外面的大厂,也有大厂的好处。
就比如,沉盼儿这个教坊内的花魁娘子,物质待遇,明显就比出自周家扶持的青楼的顾青衣差多了、
于是笑语沉盼儿:“你还羡慕,本官不是将这座价值远超十万两银子的园子都给你了么?”
一听这个,沉盼儿顿时来了劲:“真给奴家?”
看贾琏点头,沉盼儿不免回头瞅了顾青衣一眼,然后回头笑道:“正好人家做梦都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园子,大人这么说,那奴家当大人真心的了。
既然如此,人家觉得‘周家别院’这个名儿不好听,想要给它改个名字,可以吧。”
“随你心意。”
贾琏自然不在意,只要不改做“贾琏别府”就没什么影响,料想周家也不敢有二话。
“嘻嘻,那大人觉得,‘沉园’怎么样?”
“沉园?”
贾琏觉得有点耳熟。
却见沉盼儿已经起身,凭着之前未曾脱下的舞娘装,原地便款款舞动起来。
一边舞,一边轻启朱唇,传出情歌: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诗词本来就是可以传唱的,尤其是这些唐宋名词,在青楼之地,更是被编撰了无数个版本的曲调,便是谱了舞曲也不奇怪。
在沉盼儿跳舞的时候,边上的顾青衣,也是拨弄琴弦,为其歌声而和。
舞罢,沉盼儿倒入贾琏怀中,笑道:“这是陆游和唐婉的两首《钗头凤》,奴家很喜欢呢,正好人家又姓沉,所以就叫做沉园了。人家以自己的姓来命名,大人不会生气吧?”
美人撒娇,就算是生气,男人也不好表示了。
更何况贾琏根本不在意。毕竟,他连园子都可以放到沉盼儿名下,可见他此时的豪富。
“本官方才问尔等丫鬟,只是想告诉你们两件事,一个是本官有些私事,需要去苏州一趟,等回来之后,大概就要启程回京了,所以你们要早做准备。
另一件就是,你们身边各自的丫鬟都早点打发回去,到了京城,我自会为你们配备服侍的人。
若是真的难舍难分的,也最多只准你们带一个人,可有问题?”
“没有问题。”
沉盼儿一听,就知道贾琏这话主要是对着顾青衣说的。毕竟,顾青衣身边有四个丫鬟呢。
顾青衣似乎皱了皱眉,但是迎着贾琏二人的目光,她还是立马点点头。同时心里一松,贾琏这算是公开表态,要带她回京了。
“咯咯咯,大人这番嘱咐,可要告诉其他人?还是说,咱们十个人之中,大人就只决定带奴家和青衣姐姐回京?若是如此,倒是没有必要告诉她们了,免得她们羡慕。”
之前自曝不是清白之身的二人,已经被沉盼儿自动排除出姐妹行列。她知道,除非贾琏准备把她们所有人带走,否则那二人绝对是没机会了。也是,不责怪就好的了,还降恩典?
贾琏本意是回来之后再决定此事,但是此行想想自己都要去苏州了,还拘着这些美人在此处也没什么意义。
“你就告诉她们,本官已经离开扬州,不知道何时回来。若是想要回去的,让她们尽管可以离开了。”
说着,贾琏从袖中摸出一小叠银票,“她们在扬州陪了本官十天,本官也不能不做表示。等她们走的时候,按照她们平时出门献艺的标准,补以十倍赏赐,这件事,你来安排。”
“哪能让大人再赏钱,在我们来扬州之前就拿过银子了……”
沉盼儿下意识的说了一声,见贾琏神色不容置疑,点了点手中的数目又笑道:“就算十倍,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多的,你就留着。”
“咯咯咯,大人对奴家这么好,就不怕青衣姐姐吃醋么?”
“……”
……
第490章 欲做羹汤?
距离扬州不过数百里路程的苏州城。
当日中枢二品大员林如海归乡安葬带来的喧嚣,已经尘埃落定,苏州城,也再次恢复她“人间天堂”的宁静与繁华。
“咳咳咳~~”
幽深古朴的深宅大院之内,一间装饰精美典雅的房间,倏忽传来一阵女孩儿的咳嗽之声。
屏风后面的侍女闻声抬头,立马拿起旁边的宽大披风,走到西窗下那娇弱、单薄的女孩儿身后,将披风给她披在身上,然后温柔的劝道:“姑娘,这里有风,还是进里间歇息吧。”
“明儿就要送灵柩出城安葬,姑娘要是这个时候病倒了,那可如何是好……”
一连劝戒几遍,看女孩儿都不作声,甚至小嘴微微噘起,侍女便知道再劝又要惹人不高兴了,也只能摇摇头,转身将屋里的火盆挪近一些,又将屋里其他方向的窗户都给关上。
有心将女孩儿面前的一扇也给关了,又怕女孩儿使性子。站了两秒,她忽然笑道:“姑娘,问你一个问题,扬州在苏州的什么方向?”
许是她的笑声过于刺耳,女孩儿终于转头看着她,水灵灵的眸子盯着自己的丫鬟紫娟,从对方那狡黠的神色,聪慧的女孩儿便敏锐的意识到什么了。
瞪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果然紫娟便自顾自的笑道:“奴婢是没读过书也没看过地图,原本不知道扬州在什么方向,不过近来倒是忽然明白了。”
说着,紫娟上前两步,站在窗前,当着女孩儿的面翘起兰花指,往外面一指:“扬州是在那个方向对不对?我瞧瞧,是西北向嘛。呵呵呵,姑娘快告诉我说的对不对,往后若是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也好向别人吹嘘见识了嘛。”
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顿时让女孩儿面色大红,一下羞恼的站起来。
“好你个紫娟,你好讨厌,咳~”
果然病中的人儿是不能激动的,只见话音未落,女孩儿便又捂着心口咳嗽起来。
见状紫娟也不敢再调笑,赶忙上前给她顺背。
女孩儿却也不领情,身子一扭,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她自然便是听贾琏的话,乖乖待在苏州,替父亲守灵的黛玉了。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每日去父亲灵柩前磕头烧纸,黛玉基本都待在自己的屋里,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日子本就清冷无趣,兼之春天本来就是她嗽疾最容易犯的时节,两相下来,心情越发显得抑郁不快。
唯一能让她稍微畅怀的,便是回想来时的船上,与二哥哥贾琏相处的点滴,想他逗自己开心的那些话,所以总是忍不住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她可不是存心要做“望夫石”的,只是心有所感,便不由自主的面对着扬州的方向而坐。谁知道,作为丫鬟的紫娟还敢来取笑她!
岂有此理。
看黛玉单手撑着桌子生气,明显不好哄的样子,紫娟似乎也知道闯祸了,因此盈盈笑道:“姑娘放心,琏二爷除非有什么实在走不开的事情,否则他定会赶在老爷下葬之前回苏州的。
所以,姑娘还是好好养养精神,说不定,下午他就到了呢?”
黛玉闻言,果然被成功转移注意力。
她当然记得,贾琏答应过她,会赶在父亲下葬之前回来帮她料理内外事宜。
但她更记得,她也出自对贾琏的心疼,让他不必着急的两地来回跑,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眼看父亲的下葬日期来临,她的心情又有变化莫测起来。
到了如今,连她都不知道,她是希望贾琏听她的嘱咐,还是不听她的嘱咐。
就在主仆二人闹别扭的时候,忽闻得前院传来响亮的马蹄声,伴随着马儿高高的嘶鸣,在安静的老宅内,显得异常的清晰。
紫娟连忙笑道:“你看我说什么,听这响动,肯定琏二爷回来了!姑娘……”
紫娟还要说什么,却见自家姑娘在愣了愣之后,什么也没说,一垫脚往里间走了。
紫娟就笑了起来,也不犹豫,立马跟了进去。
……
“侯爷回来了。”
“侯爷!”
贾琏丢下厚重的车马辎重,率轻骑赶回林家老宅。
当初他安排在老宅做事的人闻讯,一个个前来相迎,却哪里还能看到贾琏的身影。
“全叔,侯爷呢?”
“呵呵呵……”
正站在大院内轻轻给自己捶腿的林有全看着别人围上来,立马笑呵呵的站直了身子。
“侯爷吩咐,所有办事的人,一刻钟之后,在议事厅集合。”
“呃,是。”
黛玉的屋里,正紧急给自己添妆的黛玉,哪里知道贾琏来的这么快。
听到门外的通传声,深觉才弄好一半的黛玉,颇显手忙脚乱。着急之下,对着紫娟叫道:“快,去帮我拦住他!”
紫娟无言以对,我的好姑娘耶,你以为谁都是你呀?我们哪敢。
却也不必纠结抗命与否了,因为随着她以转头,就看见一身便装,走路虎虎生威,俊朗威武的贾琏,从门外走了进来。
“林妹妹……!”
黛玉也从玻璃镜中发现了贾琏的身影,满脸羞急的她,手上动作更快,并娇斥道:“你干什么突然就闯进来啊,快出去!”
贾琏兴冲冲的过来,就是为了早一步看见黛玉。
谁知刚一进门就被黛玉撵,他一时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停下脚步一瞧,才明白过来。哈哈,原来是自己怪自己来的太快,没给她补妆的时间!
这说明了两个问题。
第一嘛,自然是黛玉对他的心意。毕竟女为悦己者容,谁都明白的道理。
第二,就是仙女平时肯定喜欢偷懒,连妆都没认真画,此番被突然袭击检查,就露馅了。
想明白这些的贾琏,也不管黛玉的娇羞,直接走到她的身边,随手拿了一个凳子,好整以暇的坐着,显然是要看黛玉补妆的样子。
如此这般,黛玉哪里还好意思动作。飞快的瞥了贾琏一眼,别过头,不敢让贾琏看她。
其实,黛玉本来就不怎么化妆的,她觉得自己天生丽质,怎么着都美。
只是十多日没见到贾琏,方才骤闻贾琏可能回来了,下意识的反思自己晨起没化妆,这才立马回到屋内照镜子。
女生一照镜子,没毛病都是要描补描补的。她哪知道贾琏这么快就过来了,其实若是不描补,她还不至于太羞于见贾琏,此时这般草草弄完,内心总觉得不太对劲,就不想让贾琏看她。
贾琏看她样子十分可爱,不由笑了起来。
“怎么,难道是十几日不见,我天仙一样的林妹妹就变丑了不成,都不敢见人了?”
越是美人,越是不怕人家说她丑。所以黛玉知道贾琏是故意逗她,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要装作生气的,不然她该怎么办?
“谁不敢见人了。都怪你,没经过人家同意,就闯进来了,现在反儿来说人不好!”
“哈哈哈……咦。”
贾琏故意惊疑一声,偏头往黛玉面前一凑,“林妹妹你这脸上怎么了?”
什么?
黛玉心内一惊,赶忙仰头往镜子中间看去,脸上没什么啊……
还在疑惑,就发现旁边那张大脸在得意的笑,黛玉哪里还不知道被骗了,于是红着脸,轻啐了一口,倒也不好意思再别过头不让贾琏看,只是有些羞臊的低了头。
黛玉本是天仙之姿,作出如此娇羞之状,真是比最美丽的芙蓉花还要娇艳,令人百看不厌。
只是看着看着,贾琏脸上的笑意便有些收敛了。
黛玉本来就纤瘦,如今才不过十多日过去,贾琏敏锐的发现,其身子竟像是又单薄了一些似的。
而且看了一眼屋里,都阳春三月了,黛玉的屋里,却还需要烧炭盆。
黛玉本来就羞于被贾琏打量,就想要将贾琏的目光瞪开,一抬头,却发现贾琏神色的变化,她不由羞意散去,有些疑惑的看着贾琏。
贾琏才又笑了起来:“林妹妹方才是在化妆吗?我倒是觉得,以林妹妹压倒桃花之姿,便是不作任何装饰,都是最美的,根本不用化妆。”
要不是自从二人的关系确定之后,贾琏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情话,人黛玉一个婉约矜持的小姑娘,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就算如此,黛玉还是眉眼低垂,瞪着贾琏,羊嗔道:“谁要你管,我画不画,关你什么事儿。”
“呃,我有说关我事了嘛,不过是发表一下看法而已。”
黛玉便不知道怎么回好,她知道斗嘴她很多时候都是说不过贾琏的。之所以大多时候都能赢,不过是贾琏让着她罢了。
如此一想,不免又羞,又喜。就没有再顶嘴。
谁知道贾琏见好不收,又取笑她道:“再说,这屋里就我们三个,林妹妹这妆若不是画给我看的,难不成是画给紫娟看的?”
“我画给我自己看的!”
紫娟在边上仅仅只站了一小会儿,就察觉自己看了许多不该看,听了许多不该听的东西,摇了摇头,转身退出去了。
果然紫娟是懂事的,她一走,黛玉整个就自然多了。
虽然还是脸红红的,却敢抬头看贾琏了。发现贾琏面上有细微的风尘之色,她不由说道:“不是说了,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赶回来的吗,你怎么还是来了。”
看黛玉说话都温柔了,贾琏大为受用。
拿起黛玉的一只小手握着手心,然后才笑道:“该回来的。不回来,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黛玉一如既往的扯了扯小手,察觉扯不动也就由着了,只是小脸越发显得害羞。
因为,被贾琏握着小手的感觉,很舒服,很有一种被全身心呵护的感觉。
“自是不放心我的林妹妹,她那么美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怎堪俗务的侵扰。这些俗事,自然要我这个俗人来帮她全权料理妥当,我这个俗人才放心了。”
听贾琏一口一个俗人的自称,又把她比作仙女,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啐道:“呸,油嘴滑舌。”
黛玉娇嗔一句,看在贾琏眼中,竟是比绝世美人撒娇还要令他觉得愉悦。
他拉着黛玉的手,不由自主的凑近黛玉一些。
察觉二人越发相近的脸庞,黛玉只觉得心里有只小鹿在砰砰乱撞。就在贾琏的脸距离她不足三寸的距离之时,她终是没忍住俏脸躲开。
“你,你想做什么……”
再一次试探失败的贾琏,面色讪讪一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没什么,刚才看妹妹眉头上好似有点东西,凑近一看又消失不见了,真奇怪。”
贾琏的自说自话,并没有打消黛玉的怀疑。
只见黛玉疑惑且戒备的瞅了她一眼,羞然一笑,然后故作镇定的说道:“你刚刚回来,先回屋休息一会儿吧。
房间我都让人给你一直收拾好的,就在旁边的院子里。
香菱……”
黛玉突然拿出东道主的款来,将已经候在外面的香菱叫进来,把贾琏领出去了。
她不敢再让贾琏待下去。
她又不傻,自然明白贾琏刚才分明是想亲她!
最关键的是,她发现自己方才居然差点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要不是最后关头心里实在害臊的不行,出言打断,现在琏二哥哥岂不是已经得逞了?
只这么一想,她就觉得羞耻的让人浑身无力。
同时又奇怪,之前贾琏分明也偷亲过她的小手,而且父亲死的时候,自己都被琏二哥哥抱在怀里过。
那样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怎么察觉琏二哥哥想亲自己,自己却那么紧张,紧张的要死?
想也想不通,黛玉只能趴在桌子上慢慢想。就在她都快要想睡着的时候,紫娟进屋将她唤醒了。
问了一下贾琏的所在,她振作精神,收拾一番准备出门。
“姑娘你要去哪儿?”
“你别管,跟我来就行了。”
一会儿之后,跟着黛玉到了厨房的紫娟才知道,自家姑娘,这是要准备给远道赶回来的琏二爷做一碗羹汤聊表心意。
虽然理解黛玉的心情,但是紫娟觉得够呛。
服侍黛玉这么多年,黛玉一双手就没有沾过阳春水的,做羹汤?
罢了,还是自己多帮点忙,让姑娘有个参与感就好了。
第491章 成长的黛玉
将林家留守之人召集起来,听他们汇报这段时间林如海的丧礼情况,并做了新的安排,时已近晌午,贾琏便准备回屋休息。
还没有进入院子,就见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女孩儿迎了上来。
对这两个人,贾琏有点印象,是黛玉的婶娘和堂姐。
“妾身见过侯爷……”
看这妇人满脸媚笑的模样,贾琏情不自禁的皱眉,略点头后问道:“夫人有何事?”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听说侯爷刚从扬州办差回来,如今又要为了我们林家的事情忙碌,想给侯爷道一声辛苦。”
“嗯,多谢了。”
看贾琏无意与她多交谈,跨步就要走,妇人忙追上道:“倒是有一件事,侯爷远道回来,想必舟车劳顿。
妾身听说侯爷屋里没有人服侍,所以将小女送来,好让她在这段时间,照顾侯爷的生活起居。”
说着,妇人将身边有些害羞的女儿拉到前面来,嘱咐道:“娇娇,还不给侯爷见礼。”
“娇娇,见过侯爷……”
看贾琏终于回头,认真打量起女儿来,妇人立马骄傲的说道:“侯爷别看她身娇体弱,其实手脚麻利着呢,而且性格温顺,十分听话,相信她能够代替我们林家,照顾好侯爷的起居的。”
“娇娇,还不跟着侯爷进去。别忘了我给你说过的话,侯爷可是我们林家的大恩人,你可得用心服侍好了,要是敢使性子闹别扭,看我绕不绕得了你……”
妇人俨然当贾琏已经答应,开始当面教导起女儿来了。
贾琏见状,摇头一笑。
他要是记得不错,当年他护送姑姑贾敏的灵柩到苏州的时候,正是这个叫林娇娇的,霸占着黛玉的屋子,还不肯还出来。
这样的姑娘,也能叫温顺、听话?
“多谢夫人的好意了,只不过男女有别,让娇娇妹妹过来照顾我,只怕有损她的清誉,所以还是免了吧。”
贾琏都懒得去计较这些人的算计,直接拒绝,说完便跨步进了院子。
那妇人还想追上去说点什么,却被阿琪和阿沁拦下,她还不死心,对着贾琏的背影大声喊了几句。
眼看贾琏理也不理,人走远了,妇人才变了脸色,对挡着她死活不让她进门的两个武婢骂道:“放开我,你们两个贱婢,也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我乃林乡君的婶婶,瞎了眼的……”
妇人只以为阿沁和阿琪不过是贾琏的侍女,是奴婢。当着贾琏不敢说什么,确定贾琏听不到了,自然是想骂就骂。
可是阿琪和阿沁可是好脾气的?特别是阿琪,跟着贾琏以来,不论是战场还是平时办事,杀人都不过寻常。
对贾家长辈或者黛玉这等明显贾琏在意的人,她们还能保持尊敬,但是对这等无礼蠢妇,岂会容他放肆。
之见阿琪顿时将佩剑拔出半截,目光冰寒的盯着她。
阿沁也冷冷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妇人哪见过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动剑的,吓得一连后退几步,好歹被她女儿扶住才没跌倒。
“反了反了,你们……”
妇人想要破口大骂,又怕对方当真冲上来砍她,正计较如何找回面子,发现黛玉带着两个丫鬟从侧廊上走过来,神色有些不大好看。
心中有愧的她,立马就想要拉着女儿开熘。
“婶娘!”
“哈哈哈,是黛玉小侄女儿啊,这大中午的,你过来做什么?”
妇人见被叫住,装作才看见黛玉的样子,笑着迎了上前。
“我让厨房给琏二哥哥炖了鸡汤,准备给他送过来。倒是婶娘和堂姐,在这儿做什么呢?”
看黛玉蹙着眉头沉着脸,妇人如何不知道是方才的事被黛玉看见了,面上有些讪讪。但是又一想,似贾琏这样的人物,有很多女人不是很寻常的吗,再说黛玉也不是贾琏的正房夫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
只要女儿娇娇也能够被贾琏看中,就能到国公府做三房夫人,到时候和黛玉也是平起平坐,有什么好怕的?
因此竟毫不掩饰的回道:“呵呵,我这不是看家里事多忙乱,怕侯爷到咱们家里没有人照顾,所以就想要安排你娇娇姐进去服侍侯爷。谁知道这里两个奴婢,居然敢拦着不让我进去,真是岂有此理。
她们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这个乡君大人放在眼里,正好你来了,快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尊卑上下的丫头!”
妇人看在黛玉出现之后,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婢女不但立马收了剑,而且对着黛玉毕恭毕敬的行礼,便以为此二人看人下菜碟,所以教唆黛玉帮她出头。
黛玉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这个长辈一眼,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走。
“你……唉,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紫娟本来也不想理这等蠢人,到底替自家姑娘有这种长辈感觉不值。看她还敢对黛玉不满,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道:“我劝婶娘还是早点收了那些小心思吧,侯爷是何等人物,岂会上你的当?
还有,方才你问这两位姐姐可知道你的身份,那你可知道她们的身份?不妨告诉你,她们不仅仅是侯爷的贴身侍卫,而且还是皇家三等侍卫,官居五品。婶娘也是大胆,竟然当众辱骂二位大人,只凭婶娘以民犯官这一点,就足够二人大人将你投入大狱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有提醒婶娘!”
“你少唬我,这怎么可能??”
夫人大吃一惊,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两个跟班侍女,居然是官,而且还是五品官?
紫娟也不过是气不过才怼人,倒也不管她信不信,说完也和雪雁追着黛玉的脚步去了。
审视再三,觉得紫娟可能真没有骗她的妇人,终于不敢再造次,哼一声,拉着女儿走了。
……
“姑娘。”
进入院中,紫娟看黛玉心情不佳,与刚刚从屋里出发的时候判若两人,有些担忧的上前唤了一声。
她明白黛玉难过的原因,任是谁被自己亲近的人背叛伤害,都会如此。
之前的情况她们确实都瞧见了,那陈氏想把女儿送到贾琏房里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原本贾琏不在的时日,这些远房的长辈对黛玉可谓是十分照顾,一见面就嘘寒问暖的,都一度让黛玉对她们产生改观。谁知道,那些人对黛玉好的原因,竟是妄图通过黛玉接近贾琏,这很难不令质本高洁,心思敏感的黛玉感觉心寒。
紫娟本想安慰黛玉几句,熟料黛玉回过头来,神色竟是罕见的镇定。
“紫娟,你说琏二哥哥在外头做事,是不是会经常碰见这样的事情?”
黛玉的声音,格外的认真,充斥着深思熟虑后的沉稳。
紫娟微微一愣,然后连忙点头,“姑娘说的不错,琏二爷的本事和条件,还有人品,任是谁都瞧得见的,否则的话,当初老爷又怎么可能委屈姑娘,把姑娘许给琏二爷呢?
我们看得见琏二爷的好处,别人自然也瞧得见。琏二爷又经常在外头办事,只怕但凡是个春闺待嫁的女子,都很难不对琏二爷动心,如此发生类似的情况,就在所难免了。
所以,姑娘完全不必为此生气。正如自古以来男儿家追求争夺倾国倾城的绝色一般,似琏二爷这样的人,得世间女儿家争相喜欢毫不奇怪。
姑娘反而应该高兴才对,一则是像琏二爷这样世上绝无仅有的好男儿,都对姑娘如此倾心爱护,可见姑娘的可贵。二则琏二爷本身也是洁身自好的人,姑娘也瞧见了,方才琏二爷可是直接拒绝了鸿大奶奶的提议呢。”
紫娟秉性不吐不快,为了打消黛玉的玻璃心,竟是一股脑就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该死的,问你一句,谁让你说这么多了。”
黛玉大恼,一则因为紫娟的言语,二则紫娟说话声儿也不收敛,很容易惊醒屋里人的。
果然,二人话音未落,就听屋子里面传来贾琏的声音:“你们两个既然到了就进来吧,在外头滴滴咕咕的做什么?”
紫娟见状微吐舌头,旁边的雪雁,则是看戏一般嘻嘻直笑。
黛玉瞪了她们两个一眼,又看了一眼雪雁手中的食盒,这才抬腿进屋。
这个房间是黛玉亲自布置的,所以十分熟悉。
走到里间,看见贾琏已经脱了外裳,正趴在软榻上,让香菱给他推肩捶背。
对于这样的场景,下江南的船上,黛玉也见怪不怪了。她还看过贾琏脱了上衣,让香菱光着脚丫在他背上踩呢!
香菱是懂事的,看见黛玉进来,只最后锤了几下,完成一整套动作,便从榻上翻下来,给黛玉行了一礼立到旁边去了。
而贾琏坐起身之后,甩了甩肩膀,瞅见黛玉在摆弄食盒,就问她:“好像还不到饭点嘛,林妹妹怎么给我送饭来了?”
黛玉小脸微红,没说话。
紫娟却笑道:“我们这送的不是饭菜呢……二爷可得好好尝尝,这可是我们姑娘在厨房掏弄了好半天,亲自给二爷做的哦。
嘻嘻嘻,实不相瞒,这还是我认识我们姑娘以来,她第一次下厨呢。”
贾琏闻言眼神一亮,“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让黛玉羞意减少,缓慢而优雅的给贾琏盛了半碗,就要捧着给贾琏送过来。
贾琏却怕她烫着,早一步跳下榻走了过去。
扫了一眼食盒内那精致的食瓮,贾琏脱口而出:“小鸡炖蘑孤?”
黛玉等人齐齐一愣,随即黛玉微恼道:“什么小鸡炖蘑孤,这是苏州菜系,鲜孤乌鸡汤,你要是嫌弃,就不给你吃了。”
黛玉说着,做出要收碗的架势。
贾琏呵呵一笑,提前端起,就着羹勺尝了一口,随即赞道:“嗯,不错不错,味道鲜美,再尝尝这肉,嗯,软烂滑嫩,搭配起来真是人间美味。没想到我林妹妹还有这么一手厨艺,好好好,将来万一哪天我这侯爷当不成了,有林妹妹这手艺,咱们就是开家酒楼,生意保证红火。”
“贫嘴。”
黛玉被逗得忍不住也笑了。
她虽然也早就尝过自觉味道确实不错,毕竟她林黛玉什么都肯定是没差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好意思拿过来给贾琏品尝。但也不止于此。
贾琏赶在今日回来,真真让她内心十分开心。所以,亲自为贾琏熬制一碗羹汤,就是她想到的回报贾琏的方式。
虽然,其间免不了让厨娘和紫娟等人帮忙。毕竟,她可不敢杀鸡,也剁不动鸡块,但是,至少鲜孤是她亲自动手切的,各类作料也是她亲自投入瓮中,这足够算是她亲自动手了!
“这么美味的东西我一个人吃怎么能行,紫娟,还不再拿一副碗勺来。”
黛玉见贾琏要让她一起吃,起初推辞,但是看贾琏一勺一勺吃的甚是香甜,心内高兴,也就有了食欲,于是半推半就的陪着贾琏吃了半碗。连鸡肉都吃了好几块,这对她而言,可是很难得的。
“嗝~量少了点,就我俩都不够吃,难为紫娟她们了,眼巴巴的看了半天,真可怜。所以,林妹妹下次再要下厨烹制美味,记得多做一些,让她们也沾沾我的光。”
看贾琏故意打了一个嗝,黛玉正想说他不注意形象,但是一看贾琏连瓮都抬起来,将最后半碗汤都倒进碗里喝了,她也就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情郎的认可更让人开心的了。
又听贾琏的话语有些问题,不免问道:“你既说是让我多做些,怎么又成沾你的光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若没有我,林妹妹你会下厨吗?所以,她们岂不是沾我的光?”
黛玉便无言以对,心内羞羞的,又有点欢喜,嘴上却嗔道:“不害臊。”
而边上的紫娟等人,看黛玉此时面颊红润,肤焕光彩,与前些日子完全不同,心里都很为她开心。
果然,只有在琏二爷身边,姑娘才会这么开心、快乐。
收拾好碗勺,都想要借故离开,给黛玉二人留出独处的空间,谁知道外头又来人通报,说是苏州一众官员听闻贾琏回苏州,特来拜见。
“二哥哥快去吧,不用管我。”
“对了,我让厨房多做了一些饭菜,二哥哥要是没有别的安排,中午就到我院里来,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走到房门口的贾琏,不由回头多瞅了黛玉一眼,随即一笑:“好。”
是很好啊,林妹妹不但越来越懂事了,而且还有了几分贤妻的属性,这实在太难得了。
也就只有我贾大官人,才有福气拥有这样的林黛玉,呵呵,美哉乐哉!
告假一天。
这个月最后一天请假,顺道构思一下剧情。
《红楼琏二爷》告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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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略进一步
葬礼,贾琏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即便是亲自操办的也有好几起。
所以林如海的葬礼,贾琏也是轻车熟路的领着黛玉就办妥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黛玉虽然不喜繁琐俗务,但是对于父亲的丧礼还是十分看重的,加上有贾琏在,事无巨细皆帮她安排周到,她倒是也学会了一些经学处事之道。加上期间几乎与贾琏同起同坐,因此对贾琏又更亲近一些。
对于贾琏偶尔的亲近行为,也更能接受了。不接受也不行,只因当父亲的灵柩入土掩埋之后,她实在忍不住伤心,扑在贾琏怀里哭了好久,把贾琏的衣裳都打湿了一片。
林如海的后事办完,剩下便是处置林家的家产。
也是在认真清点林家的资产之后,贾琏才知道当初林如海临终前与他所说,遗憾为官半生,算不得清廉是怎么一回事了。
若是将林家全部的家资合计,包括前年林如海上京做官时候带到京城的也算上,林家的家产总计,初略估计都是大几十万两接近百万!
这其中,固然有一些林家祖上四代列侯的积累,但是据贾琏看来,大部分应该还是林如海为官二十来年的成效。而且,或许主要就集中在林如海做巡盐御史的那些年。
才刚在扬州抄了大批和盐政相关的官、商,贾琏当然知道但凡和盐沾上关系的,都免不得富得流油。
所以林家有如此规模的资产,贾琏倒是不觉得太奇怪。
而且贾琏忽然觉得他变了。他如今在看待这些海量的家产的时候,已经十分平静,甚至都难以提起太大的兴趣。
要知道,就在二三年前,他可是连皇帝赏给他千把两银子,都会由心的高兴许久。
只能说,盐商们的富裕着实迷人眼,让他模湖了对钱的概念,更忘了,他和王熙凤两口子精打细算这么多年,也不过只有十几万两的家底而已!
不过如今嘛,自然不同了。
别的不说,就黛玉的嫁妆银子,就足够他以及他的妻妾丫鬟们,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想到这里,贾琏不由得一笑,谋娶黛玉这一波,他属实是赚了。
正忙着将林家的资产清点折变,好运回京城,这日贾琏却收到一封从金陵送到扬州,又追到苏州的信。
信是贾雨村让送的,他一开始以为贾琏在扬州,等送信的人到扬州的时候得知贾琏来了苏州,便也跟着送了过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除了对贾琏大刀阔斧,将狡诈的盐商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事情拍了一通马屁,主要就是向贾琏致歉。
说是当日一别之后,他也对妻子提及甄家之事。其妻闻言之后,想起旧日甄家主母封氏对她的恩情,百感交集,忍了些许时日之后,还是耐不住情感,亲自往大如州走了一趟。
前几日来信回说,已经见到封氏,而封氏听说有其女的下落,激动难忍,当即决定要跟着她回金陵城,如今二人已经在回金陵的路上。….
贾雨村怕贾琏根据他提供的地址再找去,到时候扑空,所以特意来信告知并致歉。
虽然贾雨村的信中口口声声说着,是妻子太挂念旧主才不听他的劝告去的大如州,但是贾琏还是觉得只怕不是这么单纯。
贾琏也听说了,贾雨村要赴京待任了,只怕这次还是想要走他四大家族的门路,所以这是抓住机会结交?
对此贾琏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对方也算是帮他找到了人,而且因为怕他扑空,还专程写信告知,也算是面面俱到了。
其实,一开始贾琏之所以只索要地址,拒绝贾雨村帮忙寻人,只是因为他想要待手中的事情了了之后,抽出点时间,带着黛玉和香菱一起去趟大如州。
在帮香菱寻母的同时,也带着黛玉出门散散心。
只是如今看来,他实在难得抽出太多的时间的。扬州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处理好。处理好之后,他也不便在江南久待,还得早点回京复命才好。
所以,贾雨村夫妻两个人帮他把人找到了,倒也不算误了他的计划,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此给贾雨村回了一封信之后,贾琏便来到内院黛玉的屋里。
黛玉自从父丧中走出来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整理其父留下来的书籍。
林如海是个爱书之人,虽然前年带进京城一部分,但是这老宅中存留的书籍,还是琳琅满目,多的数不清,用汗牛充栋来形容毫不为过。在这个书籍十分昂贵的时代,单是这些书,至少就值大几万两的银子。
正好黛玉也喜欢书,所以贾琏就将整理书籍的事情交给她。让她整理好装箱,将来全部带入京城。
所以,此刻的黛玉,正领着紫娟、雪雁还有香菱几个,在房间内忙得如火如荼。贾琏走进来的时候,看她们忙碌的小脸上微微冒着细汗,不由得笑了笑。
也不帮忙,走到上首的榻上,依着两个靠枕,静静的看着几个丫头做事。
黛玉抬头看了他好几次,终于清点完毕,让丫鬟们将整理好了的两箱书抬到里面放好,就让她们各自下去休息了。
「姑父大人的书籍,都整理好了?」
「还差得远呢。才弄好一小半,书房内尘封的书,还多得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全部整理完……」
黛玉走到贾琏身边,娇声细喘着回道。
说话间看贾琏在笑,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在嫌弃我们,说我们就几本书都弄不好,不像你有本事,外头那么多大事,你都能很快的做好?」
「呵呵呵。」
贾琏看她样子着实可爱,一边笑一边将她的小手牵过来,用袖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然后在她有些吃羞的时候顺势将她依偎进怀中,笑道:「没有的事,我们不一样嘛。你手下就紫娟她们几个人,我手下却是成百上千的人听候使唤,人多自然好办事。你也完全不用着急,慢慢弄就行了,反正我外头的事情也还有好多没处理好,时间还多得很。….
这次离开苏州之后,之后几年或许我们都没时间再下来了,除非是再给姑姑和姑父扫墓。
所以,该办好的事情,都得一一办好了再说。」
黛玉听了,不由得暗暗感动。她知道贾琏是在公务中抽出时间回来的,如今还这么说,让她听了心里暖暖的,因此对贾琏又将她抱起来坐在腿上的举动,也没有太抗拒。
这种事情,多几次,她也差不多习惯了。
正好,她也觉得被贾琏抱在怀中的感觉很好,而且,她和贾琏名分已定,如今这般,也不算太出格,她觉得应该是如此。
「对了,二哥哥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黛玉终于想起问这话。
「倒确实有一件事,前儿不是和你说过,等我们手中的事情忙完了,就抽空去一趟大如州,帮香菱寻她母亲。如今看来,只怕没必要去大如州了。」
「怎么了?」
贾琏将收到黛玉蒙师贾雨村的信之事,给黛玉说来。
黛玉听了略觉得奇异,她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启蒙先生的填房夫人,居然曾是香菱母亲的丫鬟?而且听贾琏的口吻,她的这位师娘当年就是负责照顾管带香菱的丫鬟之一!
倒也没有太计较这一点,看贾琏说起这件事来,有些遗憾的意思,黛玉只略微一想,就明白贾琏的心意。
帮香菱寻母,或许只是
名头。毕竟琏二哥哥那么忙,为了一个丫鬟的母亲,哪里值得亲自跑几百里路去寻找,随便派一队人马接回来不就行了?
二哥哥肯定是觉得自己父亲刚去,心情会不好,所以想要带她别处散散闷,一如当年母亲去了之后,他带自己到玄墓蟠香寺游逛一般!
「二哥哥说的,我都明白了。香菱的母亲真的找到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去大如州,本来我也觉得太远了,不大想去,累得很!如此岂不正好,两全其美呢。
所以,我们这边的事情弄好了,就带着香菱去金陵吧。真不知道,香菱要是见到她母亲,会是什么模样。」
黛玉虽然也有些期待被贾琏带着出去游山玩水,但是却也知道,贾琏身上还有皇差。
贾琏有这份心意,她就已经很高兴了,却不一定真要贾琏带她出去。事实上她说的话也不算违心,她本性动极思静,静极思动。
真要叫她远途跋涉,她肯定还是会觉得累。若不是能够与心上人一起,她是绝对不想出远门的。
贾琏抱着黛玉侧了侧身,让她的小脸面向自己。
只看一眼她的神色,贾琏就知道她的心思,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其有些不悦的蹙眉之中,方将她放坐在榻上,起身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这边收拾好了之后,就去金陵。正好,你这个好学生,也有些年没见到自己的老师了吧,也该去拜见拜见才是。」
黛玉便扬了扬眉头,委坐在榻上还给了贾琏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
因她生的实在娇美可人,随意一个表情,都是萌死人不偿命的那种,本来已经要走了的贾琏,忍不住,弯腰低头,做出要亲她的架势。
黛玉神色骤然紧绷,因为卷着腿也不好躲避,慌乱之下,急忙闭上眼睛。
等了半晌,想象中二哥哥的亲吻并没有降临,她只觉得额头微微一凉,脖子一缩之间,睁开眼睛,却见贾琏呵呵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黛玉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砰砰跳动的小心肝,蓦然面色大红,羞不自胜之余,身子一歪倒在贾琏刚刚靠过的两个靠枕之间,鼻子中闻到那还残留着的贾琏的气息,心跳的更快了。
…….
桃李不谙春风
第493章 送货上门
「二爷。」
紫娟等丫鬟知道黛玉面皮薄,在贾琏过来的时候,通常她们都会主动退避一些。
所以,此时紫娟就站在房门外,看着贾琏出来,立马上来行礼。
看贾琏低头打量她,她便笑道:「二爷还经常嘱咐我们好好照顾我们姑娘,不要让她任性不喝药,依我看,二爷对我们姑娘来说,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
二爷回来这几日,姑娘不但心情好多了,而且连咳嗽也都不自觉的就好了,气色比之前二爷去了扬州之后,形同两路。所以,奴婢觉得,二爷要是能够一直像现在这般日日陪着我们姑娘,说不定我们姑娘的病根都能去了。」
因为贾琏很关心黛玉,所以每常离开之前都会嘱咐她一些话,叫紫娟自觉与贾琏亲近些,才敢这般说话。
贾琏自然也不会怪她多嘴。
说起来,黛玉除了在他面前,在其他人面前大多数时候都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将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喜欢说话。
就得配上一个喜欢说话,敢说话的丫头照顾才好。否则,即便他再细心,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猜透黛玉的心思。
他能这般时时拿捏黛玉的情绪,紫娟这个内贼要居很大的功劳。
因此贾琏笑了笑,抬手揪住她的脸蛋,笑道:「我自是要日日陪着你们姑娘的,不但如此,等你们姑娘过门之后,我还要把你这个会说话,还会拍马屁的丫头也收进房里。这样,在我有事忙的时候,就让你这丫头,代替我陪着你们姑娘。」
「二爷,你……」
紫娟只觉得贾琏的行事,一次次超出她的理解范畴。
年纪还小的时候,只听人说贾琏是个浪荡子弟,后来她跟了黛玉,从内外得到的消息,她也和黛玉一般,觉得贾琏是个顶好的,有很大志向的,威武不凡的人。
及至贾琏和黛玉定亲之后,看贾琏一系列哄黛玉的手段,她又觉得小时候听的传言只怕非虚。
二爷,真是会哄女孩子。
可是,看姑娘的样子,又觉得好幸福。
原本以为这已经尽了,谁知道,一向对她秋毫无犯的贾琏,会突然出手捏她的脸蛋。
这让她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好在贾琏说完话就放开了她,对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之后扬长而去。
她连忙叫道:「二爷,天晚了,等我找灯笼来送送您吧。」
「不用了,就这几步路而已。」
说完,贾琏已经消失在长廊尽头。
黛玉给贾琏安排的屋子,其实和她自己的小院是相连的。
原本就没几步路,只是贾琏刚走开紫娟的视线,就又碰见前几日的那个妇人。
「侯爷,我家相公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
「你家相公?」
「就是林鸿啊,也是我们林家,如今功名最高的人了,是秀才相公!」….
妇人说着,脸上忍不住的骄傲。
贾琏瞧了她几眼,默然道:「既然如此,带路吧。」
妇人脸上一喜,赶忙打千儿一礼,然后扭着那丰满的臀胯,在前面带路。
却根本没有去前院,而是就在左近的一个厢房前停下。
「你确定是这儿?」
「妾身还敢瞒骗侯爷不是,侯爷进去就知道了。」
夫人一脸戏笑之色,脸上还有些微激动。
若非贾琏深知对方的来历,只怕还要以为对方想要图谋不轨呢。
这林鸿夫妻,在林家也算是比较活跃,比较有分量的人物。毕竟家里有个秀才公!
当初林如海欲图从族中选择一个承嗣子,其中的候选人之一,就有他们的儿子林埌。
所以,他们才从林家族人中,抢到搬进老宅,照顾黛玉,并为林如海主持祭奠等事。
这也是这陈氏,能够在内院出入的原因,因为她是奉林家族老们的命令,住进来照顾黛玉的,虽然黛玉并不太需要。
此时陈氏已经将房门推开。
站在贾琏的角度,可以看见房间不大,但是明显简单布置过。
纱帘红帐,红烛灯台,一眼看去,倒像个婚房似的。
「娇娇,侯爷来了,还不过来迎接。」
随着陈氏一声呼喊,一个十五六岁,挽着青丝,身着一件华丽仕女装的少女走了过来。她显得很是羞涩,对着房门口的贾琏盈盈一礼,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
「这孩子,也不知道搀侯爷进门,杵在那儿做什么!」妇人一边笑骂,一边回头想要搀扶贾琏。
贾琏却一甩袖子,直接跨进房门,在她还要说话的时候,转头对她道:「你既然把我骗到这里来了,还不出去,莫非接下来的事情,你也要参与?」
一句话,说的母女二人一愣,随即面色都是既羞又不自然。但是妇人似乎天生面皮厚,很快就转嗔为喜,连连笑着退了出去,还很小心的将房门给重新合上了。
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当然,这对少女而言。
贾琏却是信步走至酒桌前的凳子上坐了,平视着眼前的少女。
说实话,这个年纪的少女,只要不是身材很差,或者是五官不端正,如此精心做一番打扮,总是有几分美丽。
至于眼前这个少女,身量苗条娇弱,五官也很端正,看起来还颇有几分黛玉的娇弱姿态。
关键是她也姓林。或许,林家的女儿,天生都比别人家的娇弱一些。
所以,她这样清丽的打扮,又明摆着送货上门,实话实说,还是有些诱惑力的。
「说吧,你们找我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贾琏看着眼前的少女,神色平静的问道。
许是不习惯贾琏的语态,少女有些娇羞的小声回道:「我,我母亲让我,服侍侯爷……」
「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
少女抬头看了贾琏一眼,忽然点点头,面颊绯红起来。
「哦,你知道?说说看。」贾琏饶有兴致。
少女的脸更红了,凝着眉头偷偷瞅了贾琏好几眼,忽然抬手就解起腰间的丝带来。
贾琏一愣,没有说话。
但他的沉默,显然被少女当做了默许。
只见少女深吸一口气,竟又抬起纤纤双臂,拉着本就微露香肩的仕女裙领口,往两边一分。
伴随着少女精巧细致的香肩完全展露,少女的双臂也再次垂落,而那光滑的丝质仕女裙,便完全无所依托,竟如同落叶一般,飘然滑落。
也是直到此时,贾琏才知道,这陈氏母女之用心。
那少女华丽的裙裳之内,竟是不着寸缕,肌肤焕发光泽。伴随着她的举动,便将女儿家最曼妙的身子,完全呈现在贾琏的眼中。
不意少女如此坦诚,贾琏忍住心内本能的躁动,摇了摇头,站起来朝着她走了过去。
「侯爷~~」
少女以为贾琏为她的身姿所动,伸手捂住自己的**,娇羞默默的盯了贾琏一眼。看贾琏站在她面前低头瞧她,更是假装身姿一歪,往贾琏身上倒去。
这一招并不是她母亲教她的,只是女生在强大的男人面前的本能。
果然觉得身子落在一只
有力的臂膀之间,正在她幻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一暖。
睁开眼睛,才发现贾琏不知用什么方法,将她褪落在地的华裳勾了起来,正给她披上。
她十分不解,「侯爷~?」
「侯爷什么?这么冷的天儿,你不穿衣裳,不冷吗?」
「……」
冷肯定是会冷的,从之前在屋里等着她就觉得有点凉飕飕的,但是为了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为了自己美好的将来,这点冷,完全值得。
贾琏将其衣裳的左右襟往中间合拢,右衽压上,完全遮掩住了少女的不成熟,然后就丢开她,笑道:「我不惯给女孩子穿衣裳的,所以,剩下的你自己系上吧。」
贾琏说完,意犹未尽的瞅了她娇嫩粉红的俏脸一眼,转过了身。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女孩儿家,还该自尊自重一些,不是吗?」
贾琏说完,也不回头看少女的反应,木然拉开房门。
一直守在外面的陈氏看见贾琏出来,显得有些意外:「侯爷这么快就出来了?」
贾琏眼神一黑,鄙夷的瞧了陈氏一眼,没理她,直接就走。
陈氏此时也反应过来,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没成就好事。因此赶忙往门内瞅一眼,自然就看见呆呆站着的女儿,只看她那身原本合身的华裳此时却只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衣襟半开,她心里忽然就有了底。
只要动手了,就算成功了一半。
因此也顾不得问女儿情况,连忙跟着贾琏的脚步追上去。.
桃李不谙春风
第494章 香菱的选择
「侯爷……」
稍微离开厢房一点,贾琏终于转身,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还有何事?」
「侯爷走的这么着急,是娇娇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嘛?侯爷放心,娇娇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是难免的,只要侯爷肯教导,她也会很听话的。
侯爷您看啊,娇娇是黛玉丫头的姐姐,将来她们两个一起服侍侯爷,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不是?」
佳话?只怕黛玉呕都呕死了。
贾琏有些好奇,这个女人为何会这般锲而不舍。之前几次想办法将她女儿送到他屋里也就罢了,没想到今日,竟然直接演上这么一出!
因此摇摇头,「不,你女儿很好,我只是很好奇,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你的女儿,难道你心里,当真就没有一点觉得羞耻?」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能够服侍侯爷,是她的造化啊,怎么会是折辱呢,侯爷真会说笑。」
陈氏面色微微变化,但是强笑道。
贾琏便觉得与她讲廉耻是件奢侈的事,于是笑道:「哦,既然夫人觉得服侍我是你们的造化,那我看夫人风韵犹存,不如夫人再大方一些,你也一道过来服侍我如何?」
陈氏微微一怔,随即眉头一扬,竟是含羞带怯的看了贾琏一眼,「侯爷当真觉得妾身,觉得妾身还能入眼?人家今年都三十多了……」
贾琏平静的看着她。平心而论,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三十多近四十岁的模样,但是身段还算夭巧,也确实有几分姿色的样子,想来以她粗浅蠢笨的个性,当初也是凭借这点姿色,嫁给林家唯一的秀才公的。
不过嘛,别说和比她年轻漂亮,比她端庄雅惠的许氏相比,就是连薛姨妈看起来,也比她显年轻许多,气质更是完全无法相比。
所以,贾琏自无看上她的可能,只是想瞧瞧,这个女人的下限在何处,以此了解世上万般女人的秉性。
他有点喜欢研究这个。
贾琏的饶有兴致,显然被陈氏误会了,她一撩头发,娇嗔的瞅了贾琏几眼,才悄然凑近一些,低声道:「侯爷要是当真瞧得上妾身,妾身倒也不是不能答应,只不过,我有两个条件,要是侯爷肯答应,妾身便是侯爷的人了……」
说话间,身子趁势往贾琏怀中一倒,贾琏一则好奇她的话,二则其确实有几分姿色,不属于有碍观瞻的那一种,只当免费的粉头可玩罢了,因此倒也没推开她,只是笑着问她什么条件?「第一,让我相公当上林家的代族长,并且掌管林家族产的分派,我知道,这对侯爷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侯爷不会不答应吧。」
对于女人的这个目的,贾琏早就看出来了。想来对于林氏偏房族人来说,能够坐上代族长的位置,并且掌管祖产的分配,就是对他们最有吸引力的东西。
「第二……侯爷得了我俩的身子之后,将来得将娇娇名正言顺的纳入房中做妾,别的不敢多说,至少黛玉侄女儿有的名分地位,娇娇也得有。
而且,我毕竟是林鸿的娘子,而且母女共事一夫的事情传出去,到底不好听,所以,我是不可能和娇娇一起跟着你的,最多你在林家的这些时日,只要侯爷有需要,只管传唤妾身便是,妾身定全心全意侍奉好侯爷……」
看着陈氏一脸认真的说着这话,贾琏心内笑了笑。得,这娘儿们还怕他讹上她的样子。
「哦,夫人既然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还敢听候本侯的传唤前来侍奉,就不怕林鸿知道?」
「他知道了又如何,侯爷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人,空有读书人的名头,其实也就那样,什么本事没有,还喜欢勾搭别人的老婆,就我知道的,他就和城东头凉水坊的李寡妇有一腿。所以,就算他知
道了我也不怕,自有话对付他,而且,他要是知道是侯爷叫他做了剩王八,他保管屁都不敢放一个,说不定还得好生伺候着我,将来好盼着侯爷给他谋个官身呢。
若不然,侯爷就发发慈悲,给他个八九品的小官当当,这样,他保管就心满意足,再也不可能管我们的事了……」
陈氏说着眼睛发亮。她出身寒微,当初想着能够当秀才娘子就不错了,后来见到人家官太太的体面,又梦想着也想做个官太太。
所以,这也是她一心将女儿送给贾琏做妾的原因。见识到苏州府的那些官老爷们对待贾琏的态度,她就觉得,只要攀上了贾琏权势,给她有功名的丈夫谋个官身,并不是难事!
贾琏戏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丢开,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笑道:「你说的倒是不难。不过,我忽然有些后悔了。
看夫人对这等事如此看得开,想来之前没少让林鸿做你口中的那种剩王八吧?」
「这……怎么可能,妾身就,只对侯爷如此,别的人,怎么可能与侯爷相比……」
陈氏满脸羞红,结结巴巴的解释,贾琏却只是冷眼看着。
果然世上万般女人,有矜持自守的,便有浪荡随性的,有贞义节烈的,就有寡廉鲜耻的。
这陈氏,显然是属于后者。
看了一眼后方,阿琪和阿沁姐妹也寻了过来,贾琏才彻底收敛戏谑之心,正色道:「夫人的盘算,本侯已经清楚了。关于林家族长的人选,本侯正在与族中的几位族老商议,最后会不会是林鸿,这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至于你女儿,我劝你还是早点给她选择一位乘龙快婿为好,强塞给本侯,实在没什么意义。本侯府中妻妾甚众,美人更是数不胜数,以你女儿的姿色,在其中实在很难有出头之日。
最后,本侯不喜欢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搅扰,更不喜欢不懂得进退的人。趁本侯还没有动怒之前,我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搬出内院。
明日一早若是你们还没有搬出去,本侯的亲兵,会过来帮你们,到时候成了笑话,可就不要怪本侯没有提醒你们。」
贾琏说完,给了两个武婢一个眼神,便带着她们走了。
回屋的路上,贾琏问阿琪两个何时到的。
「我们洗了澡之后就去林乡君的院里迎二爷,紫娟姑娘说你回去了,我们没看到人才找过来。正好看到那陈氏对着二爷投怀送抱,想着不能坏了二爷的好事这才没有出现。
谁知道,二爷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人家的样子,还把人家推开了,所以我们就出来帮二爷脱身了。」
贾琏闻言笑了笑。他其实也意识到他有点招桃花了。
之前在扬州许氏也想招他做便宜女婿,这次更是有人直接将女儿洗白净,宛若宫廷女侍寝一般只裹一层就送到他的面前来,请他享用。
说起来以他越发随性的处事态度,那陈氏色衰则罢,那林娇娇都送上门勾引他了,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便是随意收用了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黛玉刚刚丧父,而且贾琏也知道,黛玉不喜欢她这个堂姐,贾琏自然也就不想这个时候做什么有失他身份的事情,以免有损他在黛玉心目中的形象。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两个已经换了裙裳的武婢,一个如白莲甜美,一个似天上清月孤冷,且都刚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年轻女子特有的芳香。
见之心悦,便将其二人一并带入怀中,笑道:「这几日忙于事务,本侯的拳脚功夫都荒废了。作为本侯的侍卫,你们两个有责任有义务督促本侯勤练武艺。
所以,今晚你们都来本侯的房中,我们一起好好练练怎么样?」
姐妹二人并不是第一次被贾琏同时
抱在怀里,所以并没有什么抗拒之意。
听到贾琏的话,阿沁还忍不住娇声笑了笑。自到了苏州之后,也不知道贾琏是要节欲,还是因为林乡君就住在隔壁,已经很多天没动她两人了。
此时见贾琏终于对她们起了兴致,自然是内心暗暗高兴,羞臊的点点头。
至于姐姐阿琪,虽然不好意思作什么表示,但是红着脸一言不发,便是最大的默许。
贾琏便更高兴了,在她姐妹们二人脸上一人亲了一口之后,才放开她们进屋找香菱,让香菱安排洗漱,并告诉她准备去金陵见她母亲的事宜。
……
贾琏并没有太多的事情滞留苏州,所以只用了最短的时间,将林家的家产清点完毕,能够带走的,比如田地房产的契书,比如真金白银、古玩字画等,全部装船带走。
剩下的,则是让林有全留下慢慢清点。
至于林家的代理族长,最后贾琏还是让林家唯一的秀才公林鸿担任,这也是林家族老们最后妥协的结果。
没办法,一个有着秀才功名的人,在落魄寒门,还是很有地位的。只看贾家族学的老太爷贾代儒,身上只有一个童声的功名,就坐镇族学很多年了。
虽然只是教导一群不成器的孩童,但是足以见得,一个功名对普通人的重要性。
在这个时代,只要身上有个功名,至少是饿不死的。甚至只要善于钻营一些,比如办个私塾教教书之类的,说不定还能发个财。
反正贾琏觉得,这个时代,读书的代价很昂贵。想要读书都得给先生孝敬束脩,也可以称之为见面礼,低了人家都不肯教。
至于贾代儒一家为什么还那么穷……
一则穷不穷看和谁比,和荣国府比,贾代儒家肯定是穷。但是可平民百姓比,贾代儒就富裕了。
他家再怎么说,还是有几个仆人的,宅子也是京城独栋的大院子。
二一个,贾家家学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贾家八房子弟中,读不起书的子弟能够有免费的学上。
所以,贾家家学里面的子弟,大多都不用给学费,而是族中统一供给物资。或许也正是如此,族学中那些贾家子弟,才不珍惜读书的机会,因为反正家里没花钱。
所以,贾代儒在家学的学生身上赚不到多少钱,倒是那些沾亲带故混进家学的,能够捞点油水。
比如秦钟在贾宝玉的要求下,去贾家家学读书,而秦钟之父秦邦业当即叫人封了纹银二十四两作为见面礼送到贾代儒家,还担心会不会给的少了让人笑话……
二十四两银子,足够普通五口之家过一年,却只能为一个孩子拜一个并没有多大才学的人做老师。所以,这个时代读不起书,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虽然让林鸿做了代理族长,但是对于林家祖产,却是遵照林如海的遗命,让几位族老分管。
还有林家祖宅贾琏也无意给林鸿一家居住,而是让林有全办完事情之后,就封存起来,只留下几个仆人做做平常的打扫维护。
他觉得林鸿一家人家风不行,不想让他们祸祸自己儿子的家。
沿着大运河北上,由运河与长江的交汇,进入长江,驶向金陵。
金陵城,贾家的旧宅。
作为开国功勋宁荣二公建造的家宅,其恢弘大气,富丽庄严不是别家可比的。
走在其中,能够真切的感受到贾家的底蕴。
「奴才听说侯爷要过来,已经将正院内所有的屋子都打扫干净了,侯爷和林姑娘先看看,想要住哪儿都行。」
鸳鸯之父金彩,这些年一直都在金陵看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鸳鸯之故,贾琏对这小老头印象不
错。
是个忠于本分之人。
因为本来就是自家,贾琏当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正屋,让黛玉住在偏院。
从黛玉屋里回来,发现香菱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贾琏走上前去,坐在她身边,笑道:「在想什么呢?」
香菱回头赶忙要起身,被贾琏拉到近前,也就乖巧的站住了。
「在想你母亲吗?」
「嗯……」
香菱点点头,面上神色罕见的复杂。有几分向往,也有几分担忧和彷徨。
或许,对于从小就失去亲人的她来说,娘亲这个词,对她太陌生了。
若非是贾琏告诉她已经找到她母亲,她只怕都不愿意相信。
「等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府衙,到时候你母亲要是到了金陵城,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今儿太晚了,不好去府衙拜访的。」
「嗯嗯,我明白的。」
香菱怕贾琏误会,连忙摆手。她其实并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急切的想要见到母亲封氏,毕竟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又何用急在一天?
「二爷和林姑娘各地奔波劳累,林姑娘身子又那么弱,自然要好好休息一晚才好,不用着急的。
倒是二爷对我这么好,还帮我找到娘亲,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二爷才好。」
「报答?」
容貌绝对上乘的乖乖俏侍女杵在面前,贾琏习惯性的不正经起来,「跟着我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都在报答我么,比晴雯那小妮子做的好多了,你忘了?」
香菱闻言,脸蛋不由得飞起一朵红云,竟点点头,表示了认可。
贾琏见状不由得哈哈一笑。他这一对儿俏俾,除了都天生丽质之外,而且一个比一个有趣。
一个张扬舞爪,性格刁钻泼辣。一个恰恰相反,乖巧娴静,性子慢吞吞的,好多时候,还呆萌的过分。
因一把将之娇躯揉在怀里,笑着感慨:「所以,不是我对你好,而是你对我好,明白吗?
不过,我倒是真有一点担心。」
「什么?」
「你说你这样听话,这样的好,万一你母亲见到你之后,不想让你在我身边做个丫鬟,受委屈,那我不是损失大了?这么多年,我可是早就习惯有你这个小丫头待在身边了,要是你走了,我可要伤心好久呢。」
香菱闻言,顿时急了。她连忙脱出贾琏的怀抱,十分焦急的道:「不会的不会的,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二爷的,永远不会!」
偏偏越是这么呆呆的丫头,认真起来的模样和话语,最让人动容和破防。
贾琏原本是打趣她,见状都不免认真起来,问道:「那若是你娘亲一定要你跟着她走呢?」
香菱的脸蛋顿时纠结成一团,显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迎着贾琏的目光,她很快便想出了答桉。
「我娘亲要是真的想要让我跟她走,我会告诉她,二爷这些年对我很好很好,二爷也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除了二爷这里,我哪儿都不去。除非二爷要撵我走,否则,我哪儿都不去,不去……」
或许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难了,说着说着,小丫头就忍不住哭了。
贾琏才知道自己造了孽。
小丫头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母亲,自己还给她出这样的难题。暗暗给自己一个耳光,贾琏捧着小丫头的脸蛋,看她晶莹玉润,娇嫩的彷若能掐出水来的小脸上挂着的泪滴,便用舌尖轻轻给她拭去,并连声安慰。
贾琏如此亲昵的举动,自然是让香菱伤心改为羞怯,很快就扑在贾琏怀里,彼此享受了一番温存才罢休。
免费阅读.
第495章 母女相认
应天府前面大部分都是官府办公的地方,只有后面的私院,才是主官应天府尹及其家卷居住的地方。
一般称之为私邸。
私邸因为无法朝南开正门,所以只能将正东方青龙门作为正门使用。平常时候府尹老爷宴请宾客,或者有朋友上门拜访,都是从此门进入。
此时天色尚早,府尹贾雨村,便带着家卷在正门前翘首盼视。负责看管门户的家奴便知道,今日必有贵客登门。
果然不多时,就听见街角传来一阵阵齐整的声响,随即大队人马簇拥着两架马车缓缓驶来,停在正门前。
贾雨村忙整顿衣冠,待主人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笑着迎上前去。
「昨日晚听说世兄再次位临金陵城,愚兄彻夜未眠,殷切期盼今日能够再与世兄饮酒畅谈一番,方不失为平生快事。」
贾琏对于贾雨村的热情早有预料,因此也笑着先应对两句,然后就走到后面的马车前,掀开车帘,对着里面还呆呆坐着不动弹的黛玉招了招手。
黛玉这才弯腰起身,钻出马车。
目光飞快的扫了一眼外面,看见果然许多人,她小脸便自然而然的一紧,然后也不做多余的举动,将小手搭在贾琏的手中,顺着他的力道走下马车。
贾雨村自然识得黛玉,毕竟他曾在林家做过一年多的西席,学生也只有黛玉并其身边两个丫鬟而已。
对于黛玉会出现在这里,他也并没有太奇怪,因为他早就知道林如海病故的消息,且还打听得知,林如海的灵柩,正是贾琏一路护送南下的。
此时看见贾琏对黛玉的体贴照顾,再联系今日贾琏还带着黛玉一起过来,可见黛玉在贾琏心目中的地位并不一般。
这般一想,心中便对与黛玉的一番师徒情分也更加重视一些。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未曾贸然开口,只是微笑着看着黛玉,等她上前来见礼。
贾雨村官位失而复得之后,早就对官场之事「大彻大悟」,深知面对什么样的人,就该拿出什么样的处事风格。
对于贾琏这样不俗不凡的人物,适当的热情就够了,一味儿的伏低巴结,反而容易被对方看不起。
再怎么说,他也占着黛玉恩师的名分,自然要有些为师的态度才行。
果然,黛玉落地之后,虽然挨个将场面上的人看了一遍,到也没怎么犹豫,跟着贾琏上前两步,对着贾雨村欠身一礼,「学生黛玉,拜见雨村先生。」
「哈哈哈,小丫头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贾雨村笑的十分畅怀,他看着黛玉,叹道:「你我虽有师徒名分,但是当年我不过在贵府忝做了一年西席,所教授你的,也不过浩瀚学海中的一点皮毛。
倒是听说你,因德行才学出众,被当今赞誉为名门闺秀典范,还被圣人亲封为乡君。当老夫身边的同僚和好友,知道我和你还有一场师徒之谊时,都十分艳羡和推崇,令老夫颜面大增。
所以偶尔想起当年未曾更加用心的教导你,让老夫深觉惭愧。」
贾雨村说话的时候,黛玉面上躬身聆听,实则心内早已忍不住吐舌。
在她心里,早把贾雨村这类人当做上一代的老长辈。毕竟以贾雨村的年纪,比她父亲也小不了几岁,而且当年贾雨村在她家教她的时候,也是端着先生和饱学之士的架子的。
以至于此刻贾雨村那平易近人,大有与她平辈论交的态度,令她十分不能适应。
贾雨村似乎也觉得过分与黛玉谦逊客套不妥,转而神容落寞道:「当日老夫落魄之时,幸得林大人收留帮扶,原想着待老夫稍有建树之后,再报答林大人之恩情。
谁曾想时移世易,天不
假年,林大人竟忽然仙逝,可恨我公务在身,竟连他最后一程,都不能前往相送,想想真是令老夫无地自容啊。」
黛玉本是感性之人,只听贾雨村这么一说,顿时眼眶就泛红了。
贾琏见了便有些不爽,又见他们说话的功夫,另一边,香菱早就和贾雨村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妇人对上了眼,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都泪眼汪汪的,只是不敢擅自出声打扰他们说话,所以各自都忍着。
因此贾琏调转话口,问贾雨村道:「敢问雨村兄,这位可就是当年甄士隐老先生的遗霜?」
贾雨村一拍额头,连忙笑道:「瞧我,一说起话来连正事都忘了。」
说话间,贾雨村转身对着妇人介绍道:「这位就是世兄之前所提及的,当年苏州葫芦庙旁甄家主母,也是愚兄的恩人。当年正是甄老夫人,舍爱将婢女下嫁给愚兄的。」
说着,贾雨村又看向妇人身边的一个少妇,简单提了一句:「她便是拙荆,出自甄家门下。」
贾琏顺着贾雨村的介绍,朝着两个女人看去。
那与香菱泪眼相望的妇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生的慈眉善目,脸庞上,早已挂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只能从其眼角眉梢等处细看,才能隐约看见其年轻时候的风华。
在贾琏打量她的时候,其还有些谦卑的点点头。
是以,虽然身穿一身华贵的服色,但是贾琏还是通过其粗糙的皮肤等细节,看出这妇人这些年,应该是吃了不少生活的苦楚。她这一身华丽的衣裳,只怕也是贾雨村两口子,将她接过来之后给她置办的。
再看她身旁的少妇,年约二十七八,生的虽不算万分美丽,却也眉目清俊,唇红齿白,肤色容貌姣好。
兼之一身一看就是官家太太的气质,与封氏站在一起,倒显得她才是主母一般。
可叹造化弄人。虽然不曾亲眼看见,试想当年,却也可知,那妇人才是蔼可亲,气质优雅的主母,而这少妇,却不过只是其身边听候使唤的小丫鬟罢了。
毕竟是贾雨村的妻子,贾琏自然不会多瞧,只在对方欠身行礼的时候简单点了点头,便招手让香菱走上前来,看向那妇人问道:「敢问甄老夫人,可还认得她?」
听见贾琏的话,封氏再也忍不住情绪,两步走上前来,目光死死的盯着香菱,随即一把将香菱抱着怀里,失声道:「错不了,错不了,她就是我的孩儿英莲啊,我的孩子,为娘当真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封氏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香菱眉心那一点胭脂痕。显然,这是最让她确定香菱就是她女儿的证据。
香菱被拐那年虽然才四岁,对最亲近的人多少还是有一点微弱的印象的。
这一点微弱的印象,在看见封氏,看见娇杏的时候,立马就被完全唤醒了。
所以,面对封氏的失声痛哭,她也禁不住抱住了封氏,默默流泪。
旁边的娇杏受到感染,也噙着眼泪上前将二人抱在一起,互说衷肠。
此情此景,旁的人大多都受到一些感染,一脸唏嘘之色。更别说原本就被贾雨村提起生父而欲落泪的黛玉了。
她最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一时情难自已,在贾琏安慰的摸着她的脑袋之时,一转身就埋头在贾琏怀里,悄声哭泣。
贾雨村一直观察着贾琏这边,见状神色一动,却没有多言。
站着略等了等,贾雨村给妻子娇杏使了眼色,娇杏便擦了眼泪,提醒封氏此处不是说话之处,等进门再说不迟。
封氏点点头,她念念不舍的狠瞅了香菱几眼,才转身对着贾琏跪下道:「妾身多谢大人将小女从拐子手中救出来,此番恩情,妾身母女二人无以为报,愿
一辈子给大人当牛做马,以回报大人的恩德。」
黛玉在封氏说话的时候,就将脑袋从贾琏怀里脱出来,正自觉方才的行为是不是很丢脸,就看见封氏跪在他们面前,她连忙就走开了一些。
贾琏看香菱也要回来陪着封氏跪下,忙一手一个将她二人扶起,对封氏道:「老夫人不必如此。
我救下香菱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事,算不得什么恩情。
倒是有一件事还要告知老夫人,并请得老夫人的谅解。
因当年并没有打听到甄家的消息,所以我只能让香菱先在鄙府做丫鬟,如今她正好随身服侍我的起居。
没有提前讨得老夫人的同意,还请老夫人勿怪。」
一个妙龄美貌少女,随身服侍一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子,是什么意思,封氏作为曾经乡绅家族的主母自然是明白的。
虽然早在女儿被拐走之后,她就猜测过,女儿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落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小妾之类的了。
此时当真知道自己的心头肉在别人家为奴为婢,她的心里还是免不了的有些难过。
不过她早就从娇杏口中得知了许多情况,又见娇杏此时在旁边不断的给她使眼色,她方醒悟回来,连忙道:「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英莲丫头命这么苦,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起她,她能够到大人的府上做丫鬟,得大人善待,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妾身岂敢怪罪。」
封氏说着,再望了望自己的女儿。
只见她肤色细润红亮,身上钗裙首饰,无一不精致,无一不上乘,就是比她当年年轻的时候,还要讲究,她心里顿时就安心了下来。
可见娇杏没有骗她,英莲丫头,当真遇上了好人,得到了厚爱。如此,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总归是可以好受一些了。
「哈哈哈,世上至大之幸事,莫过于骨肉分离之后,还能得重逢。恭喜老夫人,寻回令爱。」
贾雨村笑说了一句,又对贾琏拱手:「昨夜收到世兄的拜帖,知道世兄今日降临鄙府,愚兄早已备下茶水一杯,请世兄品尝。
另外,甄老夫人母女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愚兄也让拙荆在府内准备了茶水点心,所以,我们都进府再叙吧。」
「雨村兄说的是,如此便叨扰了。」
「哪里哪里……」
……
贾雨村不是一个俗人。
相反,他还是一位饱学之士,而且是真正读通了书的那种,不是贾政那样勤奋好学,却天赋平庸型选手,更不是贾代儒那种老学究,老酸儒。
而且,他宦海沉浮十余年,又有心与贾琏交好,所以,与他交谈贾琏还是觉得很愉快的。
「世兄此番,肃清盐政弊病,又为朝廷,为陛下立下大功,回京之后,只怕又要高升了。」
两人都是朝廷命官,坐在一起喝着上午茶,谈及政事在所难免。
贾雨村看着贾琏如此年轻,却意气风发,名满天下,心里忍不住的艳羡。
想当年他在这个年纪,还不过是个寒窗苦读的穷酸秀才,如此一比,宛若云泥啊。
「雨村兄过誉了。小弟不过是按照陛下的旨意,快刀斩乱麻,在扬州胡作非为一番,只恳求回京之后,陛下不要责罚小弟就好了,更别说高升了。」
贾琏言笑随意,看不出心内真正的想法。
贾雨村微微一笑,他也听说了贾琏在扬州的一些行事。不得不说,当他知道贾琏刚到扬州,就直接调兵将所有盐商们都给围了,然后再挨个清查盘算,他都感觉钦佩。
果然是跟脚够硬的人物,做事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当听说那些盐
商们狗急跳墙,一次次派人刺杀贾琏的时候,贾雨村都不禁为贾琏捏了一把汗。
在江南官场混迹二三年,他也是知道那些盐商们背后的势力的。别的不说,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们,发起疯来,是真的无所顾忌呢!
幸好贾琏也不是善茬,不但将那些人镇住了,而且有一个算一个,敢跳墙的都被他给抄家杀头了。
不过嘛,贾琏虽然办事利落,但是认真将来,还是略显野蛮,特别是不符合许多朝中大臣们的行事标准。
所以,只怕贾琏回京之后,还真有很大的可能,有些麻烦。
不过贾雨村倒也不甚为贾琏担心,贾琏背后有四王八公为首的开国勋臣一脉为根基,宫里还有贵妃娘娘,还有天子信任,谁能真正拿他怎么样?想到这里,贾雨村越发坚定了与贾琏政治结盟的决心。
说是政治结盟,贾雨村心里却也明白,以他目前在朝廷浅薄的根基,只能认贾琏做东主,借助他背后的政治势力,将来在京中,才好做官。
「对了,不知世兄扬州的事情办的如何了,几时回京?
正好愚兄也奉朝廷诏令,近日就决定入京待任,若是时日相差不多,你我不妨结伴入京,如此一路上倒也不算寂寞,不知世兄觉得如何?」
贾雨村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实则这就是他不顾当日贾琏的交代,私自让妻子去大如州,将封氏接来的原因。
当日贾琏走了,贾雨村深思熟虑,觉得不能让贾琏派人去大如州找封氏。当年他官居大如州的时候,可是大概了解甄士隐出家之后,封氏在封家的处境的。
虽然封氏将娇杏许给他的时候,他是给了不俗的聘礼钱。但是那些钱,能够让封氏在封家受多久的尊敬,实在很难说。
若是过得好还罢,若是过的凄惨,那……
既然已经让贾琏知道甄家曾经对他有知遇之恩,若是贾琏发现封氏过的十分不如意,而且他还明知道封氏的下落,只怕贾琏心中会对他有成见。
另一点,还是娇杏提醒他的。
既然担心入京补不到好缺,何不抓住此机会,交好贾琏?
如何交好?贾琏不是钦差吗,钦差办完事情,肯定要回京的。
所以,只要能够与贾琏同行回京,路上至少大半个月的时间,难道还愁找不到机会结交?
若当真是这样都无法结交,那就不用考虑这一条线了。
贾琏眉头一挑,他有点明白贾雨村的意思了。
迎着他的国正方脸,贾琏点点头道:「若是如此,自然再好不过。
不过我最多只能在金陵呆上三天,将城内的故旧亲朋拜访一二,还要预留两天回扬州料理最后的首尾,如此一共五六天左右,不知道世兄可来得及?」
「哈哈哈,正好,我也打算五六日之后启程,再合适不过了。」
「呵呵呵呵……如此,那到时候你我二人,便结伴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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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林师姐留下来陪我玩
“世叔,这边就是我母亲为甄老夫人还有林乡君她们安排的院子。我就不便进去了,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里面的丫鬟仆妇,小侄在外院随时听候吩咐。”
“嗯,你去吧。”
看着少年恭敬的行礼后离开,贾琏暗暗点头。贾雨村不愧是二甲进士,这教导儿子还是有方的。
贾雨村一共二子一女,其中娇杏所出一子一女,只不过俱都年纪尚小。这个大些的,乃是其亡妻所出,方才贾雨村也是将其向他介绍,显然是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应天府衙私邸院落建造的很宽敞优美。
贾琏顺着回廊往前走,不几步,就看见黛玉一个人倚着栏杆,凝望着眼前的幽深庭院。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香菱她们呢?”
黛玉闻声回头,眼中的落寞以可见的速度消失,掩藏,她回望了一眼后方的厢房,努嘴指了指。
贾琏其实已经听到那边厢房内传来的女子说话之声,方才不过是随口一问。
看着黛玉的神色,贾琏不由笑道:“怎么,看人家香菱母女团聚,幸福美满,你吃醋了?”
“伱才吃醋了。”
黛玉小脸微红,本来的忧伤情绪,全被贾琏给弄成不好意思了。
却也是,她虽然也失去母亲多年,但是又如何与香菱相比。人家香菱可是从还不记事起,就失去了父母双亲,如今好不容易母女团聚,她要是还嫉妒,岂不显得很不懂事,很没有品德?
再说,她哪有吃醋。不过是方才看香菱母女团聚,一时抱头痛哭,一时手拉手畅叙关怀,她有些见景伤情罢了。
贾琏当然也不是真的觉得黛玉会吃这个醋,虽然,黛玉性格可能有些敏感,甚至你说她小性儿也成。但是,黛玉的品性,质地之纯粹,绝对是世所难寻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不论何时何地,不论任何情况,哪怕你觉得你父母在这种情况可能会害你,而黛玉都不会有一丝一毫对你不利的想法。
于是笑了笑,上前牵起黛玉的小手,“既然没有吃醋,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她们都在说些什么。”
黛玉不置可否,只跟着贾琏的脚步。
布置简单而馨雅的房间之内,封氏、娇杏还有香菱,以及数个丫鬟仆妇错落。
看见贾琏二人进来,尽皆站起身行礼。
贾琏不意娇杏也在这里,倒也对她还了一礼,然后娇杏便自觉的告辞,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去了。
如此屋里基本就剩自己人。
封氏和女儿对视一眼,在女儿祈求的眼神之下,深吸一口气,上前对着才刚坐在榻上的贾琏跪下道:“妾身甄封氏,叩谢侯爷对小女的救命及养育之恩。
妾身无以为报,自愿卖身进入贵府,不论是洒扫房屋,还是看护门庭,皆听候贵府安排,还望侯爷垂怜恩准。”
看见母亲如此,香菱也连忙上前与母亲一道跪下,央求的看着贾琏。
不说她二人,便连黛玉和屋里其他几个丫鬟,都如此望着贾琏,生怕贾琏不答应。
经过之前的交流,她们都知道甄家的情况了。
甄家早就没有了,香菱父亲也出家多年,音讯全无。而香菱母亲封氏一直寄居在娘家,想来也不是很受待见。
既然如此,还不如进入国公府领一份公食,如此不但衣食无忧,而且还能日夜陪护在女儿身边,弥补这十余年来的缺憾!
虽然卖身为奴,对于乡绅氏族夫人出身的封氏来说,情感上或许不那么容易接受。
但是她却也明白,就算是豪门家奴,也比她此前的处境会好很多。最重要的是,之前她已经反复确实过了,女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荣国府,离开主子贾琏的。
所以,她想要陪在女儿身边,就只有卖身进入荣国府这一条路。毕竟,以人家的权势,只要别人不愿意,她没有一分的可能,强行将女儿带走!
她也不敢把女儿带走。
带走之后,去哪儿呢?她自己都寄居娘家,遭人嫌弃,难道将女儿带回娘家,跟着她吃苦遭罪?
那她这么多年日夜期盼找到女儿,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不让她过富贵的日子,而跟着自己受苦?
所以,咱简单的权衡之后,她同意了娇杏给她的建议。反正她除了香菱之外,也无儿无女了,所以为奴就为奴吧,也不会牵累后嗣。
至于甄家的体面,她早就么概念了。当年丈夫弃她而去,她伤心欲死,也对甄家再无念想。
如今天可怜见,让她找到女儿,也就是找到余生的希望,她自然是死也要守在女儿的身边的。
迎着众人的目光,贾琏皱眉问道:“夫人此话可是深思熟虑过的?虽然府上要多收养一个仆人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本侯却不想夫人有任何勉强的地方。
至于夫人想要陪在女儿身边之心,本侯自然能理解,这也是本侯肯答应香菱,帮她寻找亲人的原因。
所以,你就算不卖身进府,也是可以陪在香菱身边的。本侯可以答应将你带回京城,然后在京中为你租赁一所宅院,如此,香菱若是想要见你,也很容易,你要是想见女儿,也可以进门来瞧她。
至于你日常的花费,这个也不必担心。香菱丫头跟了我这么多年,平时我就没见她乱花过一分钱,想来她的私房悌己都不知道攒了多少,反正足够你生活无忧便是。”
贾琏此话一说,众人连忙朝着香菱看去,隐有笑意。
是呀,琏二爷为人本来就大方,满府里谁不知道他疼香菱疼的什么似的,如此一来,香菱平时得到的赏赐,不知道有多少呢!
香菱听见贾琏的话,神色也是激动起来,连忙朝着封氏看去,使劲的点头,就差直说,娘你放心,我有钱,我养你!
对香菱来说,她肯定是不愿意离开贾琏的。但是,她也不想委屈自己的母亲,毕竟,连她都没有卖身进贾府呢。虽然,她早就当自己是贾府的丫鬟,但贾府至今没有让她写身契也是真的,她的月钱,也一直都是从贾琏的月钱里面扣除。
所以,贾琏的这番建议,算是让她两全的办法,心里很感激贾琏为她如此着想。
封氏迎着女儿的眼神,反而笑了,转身对着贾琏再次磕了一个头,诚恳的道:“妾身多谢侯爷如此为妾身母女着想。不过,恕妾身贪妄,还是想要进府做一个奴仆,如此,不但能够离女儿更近一些,而且也避免一个人独居一院,平日孤苦无人说话。
还请侯爷看在香菱的情面上,恩准老身卖身入府吧!”
“娘……”
封氏见女儿有劝谏之意,便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她岂能看不明白,就算贾琏说的是真心话,她又何德何能,再领这份恩情?而且,她丢失女儿多年,如今刚刚重逢,她又有何脸面花费女儿多年来攒下的悌己?
再说,住在外面哪里有跟着女儿进入国公府来的便宜,就算不考虑以后见面的难易成本,她也还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国公府里混迹呢。
所以,她觉得娇杏说的对,想办法进入荣国府,是她最好的选择。
而她与荣国府非亲非故,想要进府,自然只有卖身进府这一条。
好在,只通过方才小小的细节,她越发确定,荣国府乃是积善之家,贾琏,也是厚德之人。
如此,她也不用担心进府之后,会受到苛待如何。
对贾琏而言,他只是想要帮香菱找到母亲,至于封氏是进府陪着香菱,还是在外面单住,他不甚在意。
看她主意已定,贾琏也不欲废话,点头道:“既然你已有了主意,那本侯便成全你。
不过你本来就不是鄙府的家生子,也不必要签终生契。这样吧,等回京之后,你先签五年的身契,等五年之后,任你去留如何?”
众人闻言,都知道,贾琏这是真的看在香菱的份上,才对封氏如此宽厚了。
虽然当世是有短契的说法,但是世家大族为了保证奴仆的绝对忠心,一般都是只签死契,也就是终生契,一辈子为奴为婢的。哪有任你反悔的余地。
因此,几个贾家和林家的丫鬟婆子,都有些艳羡的看着封氏。
封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对着贾琏磕头谢恩:“奴婢,多谢侯爷宽宏!”
“多谢二爷宽宏……”
香菱也跟着母亲,对着贾琏磕头谢恩,只是抬起头来已然是热泪盈眶,望着贾琏目光,满是感激和眷念之意。
这令封氏看了,不免幽幽一叹。
看着香菱母女二人起身之后,手拉着手,分明满腔话语为说尽,却碍于他在旁边不便细说,贾琏也就体会到方才黛玉为何会一个人跑出去吹风了。
于是贾琏也不久不欲在此地多待,随即向贾雨村夫妇二人辞行。
“林师姐,你就留下来陪我玩嘛……”
贾雨村和娇杏的女儿玉钗,或许是第一次看见黛玉这样好看的女孩子,之前偶然看见之后,听说还是自己的师姐,立马就黏上了。不但追前跑后,如今听见黛玉要走,更是十分不舍,拉着黛玉的衣角,想要让她留下来陪她玩。
可怜黛玉一个孤冷之人,面对这么一个小丫头,又不好意思丢掉大师姐的款,总是十分为难的样子。
还是娇杏看出黛玉的难为情,上前牵过女儿,笑道:“你父亲和你世叔他们已经说好了,这次我们会一道上京城,你要是舍不得你师姐,到时候在船上,你尽可以见到的。
现在他们还有事情要忙,所以别闹了啊。”
“哦,那好吧……”
小丫头这才紧锁眉头,依依不舍的松开黛玉的衣角。
前面的贾琏和贾雨村二人回头见了,都不由得笑了笑。
“本意留琏兄弟下来晌午小酌两杯,既然琏兄弟还有别的安排,愚兄也就不强求了。”
“来日方长。”
“哈哈哈,好,来日方长!”
……
因为来应天府的时候,贾琏和香菱是同乘一架马车。
回去的时候,为了给香菱母女二人空间,贾琏便让她们同乘自己的大马车。
如此一来,他自己就名正言顺的上了黛玉的香车。
只是刚登上黛玉的马车,掀开帘子进去,就看黛玉蹙着眉头盯着他:“你怎么上来了?”
“我的座驾被香菱和她母亲占用了,所以到你这儿蹭一蹭。嗯,难道林妹妹不欢迎?”
黛玉却不信一个丫鬟何德何能敢占他贾大侯爷的马车!
“那后头不是还有丫鬟们坐的吗,你让她们腾出来给香菱她们坐,她们会不愿意?”
像贾府这等门户,小姐身边近身服侍的大丫鬟,通常出门都有马车坐的。只有仆妇和小丫鬟才只能跟着走路。
至于原因嘛没人说过,反正一向如此。
“咦,我原道林妹妹是个体恤下情的好主子,原来也是个苛刻的。
像紫鹃雪雁她们平时服侍你那般尽心尽力的,你居然指使我抢她们的马车,你那寸许的樱桃小嘴儿,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无情的话来?”
“你要是体恤下情,那你就让她们和你一起坐好了呀,做什么来挤我……”
黛玉小脸红红的。只因她也贾琏虽然有过一些小亲密的行为,但几乎都是在私室,也就是没人瞧见的情况下。
至少迄今为止,她还没有与贾琏同乘一车过。
马车是个很私密的空间,就像房间一样。如今贾琏上了她的马车,她担心别人会笑话她。
“这个,以我的身份,和你的丫鬟们挤在一块,更不成体统吧?”
“呸……”
见说不过贾琏,黛玉果断的拿出自己的常用技能,对着贾琏啐了一口。
贾琏便哈哈大笑起来,“好吧,我承认,我是想要和你坐同一架马车,谁叫林妹妹你这么讨人喜欢呢?
哈哈,林师姐,你就留下来,陪人家玩嘛……”
“呀,你要死呀,没正经!”
黛玉一听贾琏居然模仿之前贾玉钗挽留她的娇嗔,顿时浑身冒气鸡皮疙瘩,面颊都红了。
不过,她心里对此,还是很高兴的。
从小到大,她也没见过什么外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喜欢她的小女孩。所以,她之前面对贾玉娇的热情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事后想想,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在贾府好多人虽然不敢说,但细节表示,她们都觉得自己性格不好,不讨人喜欢。
哼,本姑娘这不是很讨人喜欢吗。
谁知道,就被贾琏拿来取笑她!
看黛玉被她这么逗一逗,便娇喘吁吁,脸蛋也红扑扑的,知道黛玉不堪挑逗,贾琏也就适时收手。坐过去一些,拉着她的小手,让其轻轻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对此黛玉虽然娇羞,但是贾琏人都上来了,她也不可能再把他赶下去。
“对了,林妹妹你以前来过金陵城吗?”
“或许来过吧,不过我没什么印象了。”
黛玉如实回答。金陵作为整个江南的重心城市,小时候她应该与父母到过此地。
“既然如此,我带你逛逛金陵城如何?”
黛玉闻言意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就鲜有不想要出去逛街的。
况且还有贾琏陪着她。
但是一想,黛玉还是道:“香菱和她娘才刚刚重逢,只怕不好让她们跟着我们到处走的。”
“无妨,我让她们先回去便是了。”
说完,贾琏松开黛玉,掀开车帘,吩咐一队人马将香菱母女先送回荣国府老宅,然后便带着黛玉往西市方向而去。
(本章完)
第497章 四妹妹、林妹妹!
黛玉逛街与昭阳公主完全不同。
当日陪着昭阳公主逛边市,她是什么都要瞧瞧看看,摆弄摆弄,但凡看得顺眼又好携带的东西,她都要买下来。
但是黛玉不同。
陪着贾琏走在繁华的街市,黛玉一路上基本就只是各处看看,除了偶尔看到觉得有趣,又看不懂用途的东西,会选择问一问贾琏,其他时候,连话都少说,更别说想要买什么了。
就比如旁边走过一走街卖糖葫芦的小贩,贾琏看黛玉的眼睛一直盯在那些红彤彤的糖葫芦身上,便叫住了那商贩。
「爷,要买糖葫芦给诸位小姐们尝尝吗?这都是小的自己家做的,小的在这金陵城卖了快十年糖葫芦了,口味绝对好,保管各位小姐吃了还想吃……」
不说贾琏和黛玉一身的派头和容貌,就算紫娟和雪雁两个丫鬟,也是气质上乘,衣着华贵,所以自动被小贩归结为大家小姐一流。
贾琏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自卖自夸,买下三根糖葫芦。
紫娟和雪雁自然是连忙道谢的接过,倒是黛玉犹豫了一下,才慢腾腾的接过。
她实则不是很想吃这种东西,方才也不过是觉得好看才多看了几眼。最主要的是,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尘埃又重,她觉得不甚干净。
「姑娘,你怎么不吃啊。」雪雁咬了一颗糖葫芦下来,嚼吧嚼吧觉得很好吃,又看黛玉只是拿着,便问了一句。
黛玉就不好意思辜负贾琏的好意,拿起糖葫芦刚要试着尝尝,忽然就听见一道激动的声音在前面想起。
「四妹妹,你怎么也出来了?」
一个十三四岁,面色微醺的少年,晃悠悠的迎过来,神色十分高兴的样子。
贾琏和黛玉抬头一看,神色俱是一诧。
贾琏还好,短暂的诧异之后,立马便想起什么,神色变得饶有兴致。
黛玉却惊讶的张大了小嘴,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来人。
盖因朝着她跑过来的少年,与京中荣国府的贾宝玉,不论容貌气质,还是穿着打扮,都一般无二。
若非黛玉心思细腻,知道不可能在这里碰见贾宝玉,她都差点要叫出口来了。
细想也就确定了,若是贾宝玉,看见她定是开口就是「林妹妹」,怎么会喊什么「四妹妹」。
她朝着贾琏看去,想要看看贾琏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惜,贾琏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震惊,倒是旁边的雪雁两个丫头,和她一般,震惊的张着小嘴儿,雪雁更是转头看着她们喃喃念道:「宝二爷怎么会在这儿呢?」
「站住!」
与贾琏等人反应不同,张勇等人虽然也觉得眼前醉醺醺的小子和府中的宝二爷生的相似,但是他们很快确认来者不是贾宝玉,不过是生的像而已。
看其想要靠近黛玉,立马上前拦住。
「做什么,你们干什么拦着我!还有,你们拉着我四妹妹想要去哪儿?」
少年眼中许是只有前方的黛玉,完全没有看见旁边的张勇等人,急切之下,一头撞在张勇怀里,被张勇提熘小鸡儿似的甩了回去。
「大胆,你们知道我家二爷是谁吗?」少年身边的小厮,连忙上前护住,并大声呵斥张勇。
对此,张勇等人眼神一瞪,就将之吓得连连后退。
而奉贾琏命令远远掉在后面,穿盔带甲的亲兵侍卫们看见有情况,都连忙加速围了上来。
与此同时,百十步之外,一家青楼大门前,几个衣裳华贵的青年也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对另一个满脸歉意的说道:「对不住了子凌兄,还说今日请你过来,一听绮云姑娘仙音,谁知道绮云姑娘竟为了筹备花魁大赛,谢绝见客,
唉。」
「哈哈,樘村兄不必如此。似绮云姑娘这等绝代佳人,自是可遇而不可求,强求不得。
不过说来奇怪,往年花魁大赛即将开始之前,那各府顶尖的花魁娘子们,大多都要各地巡游献艺,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要见她们反而容易一些,怎么今年却刚好相反。
之前我从扬州过来,那扬州城的苏小小姑娘,也是说全力应对花魁大赛,谢绝见客,如今这金陵城的绮云姑娘也是如此,怪哉怪哉!」
「哦,子凌兄刚从扬州过来吗?听说那边的盐政闹得厉害,朝廷派了个厉害的钦差下来,是怎么一回事子凌兄可知道?」
「啧啧,何止是厉害啊,我跟你们说……」
几人正要畅谈,就见一个小厮慌忙的跑回来,对着先前那青年男子便喊道:「大爷不好了,二爷被人给围起来了,您快过去瞧瞧吧。」
青年面色骤变,连忙朝着前头望了一眼,然后也来不及与好友多说什么,便带着随从快步往前跑去。
贾琏等人所在之处,那小少年也被突然出现的官兵吓了一跳。
作为金陵城排的上号的权势家族嫡出子弟,他平时出门也是一大群人跟着的。今儿只是因为背着家里人,跟着堂兄等人出来逛青楼,才只带了几个心腹小厮而已。
所以,对于别人出行带着许多随从护卫他能理解。但是这随身带着几十号官兵逛街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撞见的,因此有些发蒙。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他身边刚才嚣张跋扈的很的小厮了,一个个面色发白。
「你们想干什么?我家二爷乃是圣人御笔亲封的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之子,平郡王妃亲弟弟,你们若是敢对我家二爷不敬,保管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张勇等人一脸的不在乎。
和他们家爷比身份?
虽然不知道钦差金陵省什么院什么总裁是个什么官,但是时人都有共识,那就是名儿越长,越稀奇古怪的官职,越不值钱。毕竟,要是真有权势的职位,根本不需要那么一连串吓唬人的后缀!
再说,再厉害,比得过荣国府,比得过自家侯爷?
至于什么平郡王妃,不好意思,不巧家里正好有一个贵妃娘娘,位尚在亲王妃之上,一个郡王妃,自然不看在眼中。
黛玉紧皱眉头,似乎是没有想到,好好陪着二哥哥出来逛逛街也能碰到这种戏文中的场面。
她很不喜欢,倒是看贾琏那笑眯眯显得有点阴险的神色,不由好奇的问道:「二哥哥认得他们?」
贾琏笑道:「虽然认不得,但是有些猜测,林妹妹别担心,容我上前问问,说不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呢?」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拨开路人,拱着手上前道:「这位公子和小姐勿怪,原是我家幼弟吃了酒,想必是冲撞了两位,在下在此,代幼弟向两位赔罪了。」
青年公子很有礼节的样子,
实则心里也是有些诧异,以他的见识,一眼就看出贾琏等人不是金陵本地人士。
以他们家的背景,凡是江南人士,就鲜有不给他们面子的。就只有这种京城来的不知根底的人,才不好得罪。
而且,那为首的男子,不但生的俊雅不凡,而且一身气度,不动声色间便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更是令他觉得对方的身份绝对不一般,所以他才将姿态放的这么低。
贾琏看着眼前的兄弟两个,笑了笑,同样拱手回了一礼,「阁下客气了,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说完,随意的一挥手,自家亲兵们便排作两列,小跑退下。
青年见状神色一松,就要笑着上前套个交情,
却见贾琏笑眯眯的看着他:「若是我猜的不错,阁下及方才这位公子,都是出自城中甄家吧?」
「哦,这位公子认得我们?」
「呵呵呵,在下贾琏,出自京中荣国府。玉樘兄,久仰了。」
青年初时一愣,随即一拍自己的脑袋,哈哈大笑着上前。
「原来是琏世兄当面,哈哈,恕小弟眼拙,居然没有认出兄长来,该打,该打!」
青年脸上的喜色,毫无一点敷衍,而是真正的喜出望外!
先不说甄、贾两家,近百年的交情,就说他和贾琏两个,虽然未曾见面,但是彼此的名字,却见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因他和贾琏的身份,处境,在前面的几年,都可以说是相差无几。
他在甄家,是帮着自己大伯管理家业的,而贾琏,则是在京中帮着二叔料理家务。
两家往来频繁,就比如年节送礼,他们彼此都能收到问候。只是因为两京相隔甚远,所以虽然互相知道了几年,却一直没有得见过面。
但他却知道,贾琏如今已经一飞冲天,声名鹊起,而他却还是在伯父家中帮忙管家。想想,又不由觉得羡慕、嫉妒。
周围的老百姓,原本还以为有一场权贵子弟的争斗好戏可看,看了半晌发现人家竟然是一家人,顿觉无趣,于是各自散了。
「来,宝玉,还不上前拜见琏世兄!」
甄玉樘是真心觉得高兴,想要上前拉扯贾琏又怕唐突,因此一转身,拉过还在瞅对方女卷的甄宝玉,对着贾琏介绍:「这位便是我堂弟宝玉,是我大伯的儿子,想必琏世兄应该听说过。」
「听过听过,宝玉兄弟名声不菲,为兄亦是早有耳闻啊。」
「哈哈哈……」
甄玉樘大笑起来,他知道贾琏是在嘲笑甄宝玉,因为他这个堂弟,人虽小,名堂却不少。特别是他那些「名言警句」,比如读书时「必得两个清白女儿相伴,我才认得字,心里明白,否则,我必是湖涂的」等语,不但惹得大伯经常叱骂责罚,好些还传了出去,惹得世人引为笑谈。
甄宝玉倒不自觉贾琏在嘲笑他,他仍旧盯着略躲在贾琏身侧的黛玉,喃喃问道:「你不是四妹妹吗?」
甄玉樘见状,再拉扯了他一下,怕贾琏怪罪,连忙解释道:「不敢欺瞒琏世兄,若非我知道我家四妹妹今日一直待在家中,未曾出门,只怕我都会认为,你身后这位小姐,会是我家四妹了。
她们的容貌,确实十分相似,所以宝玉他才会误认,唐突之处,还望琏世兄海涵。」
尽管贾琏对于这甄宝玉的秉性有些预料,但是看他如此心内难免还是有些不爽,因此也没理他,只是对着甄玉樘介绍了一句:「这是我表妹黛玉,也是前兰台令林大人之女,陛下册封四品林乡君。」
甄玉樘闻言,神色一正,连忙对着黛玉弯腰一拜。
黛玉也赶忙回了一礼。
贾琏本来就有意让黛玉接触一些待人接物,所以今日才会带着他去应天府见贾雨村,因为只有开拓了眼界,见识了更多不同的人和物,才不容易陷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之中,抑郁不可自拔。
「世兄今日何故到此?」
「有些私事,料理完闲来无事,带着表妹逛逛这金陵城的街市。」
「哈哈,那感情好。正好小弟今日也无事,不如由我来做向导,带领二位在这城中逛逛如何?」
贾琏本来无所谓,但是看了一眼黛玉,小丫头眉头紧锁,顺着她偏移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因为甄宝玉这小子。
贾琏便对甄玉樘道:「就不劳烦玉樘兄了,我们也是才到金陵,一会儿还预备去拜访亲友长辈,就不麻烦了
。」
「原来如此,那也就罢了。」
甄玉樘也发现贾琏似乎不喜欢甄宝玉,也就不再纠缠。
倒是那甄宝玉听见贾琏等人要走,有些急切起来:「琏世兄难得到金陵城,不如去我家做客如何?」
他这么说,贾琏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推辞。毕竟他才刚说了要去拜访亲友长辈,若是没碰见便罢了,既然碰见,而凭借两家的交情,自然是应该去拜见拜见甄家的长辈的。
看贾琏不好拒绝,甄宝玉又连忙拉堂兄的衣裳,让他帮衬帮衬,甄玉樘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两家的交情,已经到了没必要太客气的程度。而且,他很清楚自家兄弟为什么要邀请贾琏二人去做客,他可不想为了这个傻弟弟得罪贾琏。
仅从黛玉站在贾琏身旁的距离,他就知道二人的大概关系,自然不会随便插手。
「既到了金陵,是该去拜见拜见老太太和伯父伯母的。不过今日我们已有安排,这样吧,明日上午,在下会亲自前往贵府拜访。」
听见贾琏答应,甄宝玉连忙道:「那你明日能把林家妹妹也带过来做客吗?她真的和我家四妹妹生的好生相似,世兄明儿一定要把她过来啊,一定要让她和我四妹妹见见面才好。」
对于这种小屁孩显而易见的小心思,贾琏实在生不起气,只是居高临下斜视着他,「哦,你要是真想要让她们见面,可以带着你四妹妹去我们府上做客呀。我们就住在公侯街荣国府,很好找的。」
「啊,可是我家太太和老祖宗轻易不准我出门的,更不可能让我将四妹妹带出门……」
甄宝玉显然真有这个想法,觉得难以施行,有些苦恼。
甄玉樘看出贾琏有些不悦了,连忙打岔道:「好,那我回去就告诉家中长辈,明日晌午,小弟在家中静候世兄大驾光临了。」
……
离开甄家兄弟,贾琏回头看了一眼黛玉,而黛玉仍旧蹙着的眉头,在双目迎上了贾琏笑意盈盈的目光之后,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陡然散开。
他们这一笑,紫娟两个丫鬟,终于也忍不住了,叽叽喳喳起来。
「紫娟姐姐,刚才那个叫甄宝玉的,真的和家里的宝二爷长得好像啊,而且他们还都叫做宝玉!你说巧不巧。」
「确实挺巧的。」
紫娟说了一句,还小心的看向贾琏。
作为黛玉身边的大丫鬟,她又不像雪雁懵懂,可是十分清楚贾宝玉对黛玉的心思的。
如今只是不知道黛玉已经被许给贾琏了,若是让他知道,还不知道宝二爷会如何呢。
黛玉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听到丫鬟们的议论之后,她也忍不住问贾琏:「看二哥哥方才一点都不惊讶,难道是提前就知道他们生的像?」
「差不多吧,以前见到前来拜访老太太的甄家仆妇,听她们说过一些。」
「原来如此。」
黛玉点点头,汪汪杏眼转动,显然在想些什么。
「林妹妹是不是挺得意?」
「嗯?」
「你看啊,家里的宝玉,那么稀罕林妹妹,如今又冒出个「真宝玉」,也是一眼看着林妹妹就挪不开眼,如此林妹妹难道不该得意?」
「二哥哥,你胡说什么呢!」
虽然贾琏是微笑着说的,但是黛玉一听,还是又羞又臊,立马瞪着贾琏怒斥道。
贾琏这话说的,显得她好像很招蜂引蝶似的。她可是贾琏的人呢,怎么能够和别的任何男子有什么牵扯!
贾琏却是满不在意:「这有什么,他们看见林妹妹走不动道,只能说明我家林妹妹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是我
贾琏有福气咯。」
「呸,你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黛玉本身就不是默守陈规的人,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只不过被贾琏说出来,就让她很难接受,因此羊装生气,快步往前走了。
第498章 再见宝琴
马车缓缓停下,黛玉悠然走出马车,看了一眼前面的黑色木门上,高书的“薛宅”二字,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她也听说过,贾家,外祖母所在的史家,还有王熙凤出身的王家,以及这薛家,一同称之为金陵城四大家族。
昨日到金陵,进入公侯街,宁荣二府门户的气派她也见过了,就是比之京中的宁荣二府也不遑多让。
原以为这薛家的家宅,就算不如宁荣二府,想来也该十分奢华气派才是。
谁知道,看起来竟显得十分简单,和平常的殷实人家没太大的区别。
贾琏看出黛玉的诧异,笑道:“这里只是你宝姐姐二叔家,他们家的祖宅我曾去过,可比这里庄严奢华多了。”
黛玉了然,她倒是差点忘了宝琴虽然是宝钗的妹妹,却只是堂妹,想来他们早就分家了,自然不会住在一起。
先前她在贾琏的带领下,在金陵城逛了大半日,临回去的时候,想起当初在荣国府姐妹们提起的薛宝琴,黛玉难免好奇。
一则她不信薛姨妈等人所言,宝钗的堂妹比宝钗生的还要好,二则当初薛宝琴给荣国府的姐妹们送礼物,连她都有一份,这多少是个情义。所以,此番既然到了金陵城,自然想要来瞧瞧这个薛宝琴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何能够让大家都夸赞她的好处!
正好贾琏又说,当初下江南时受薛姨妈所托,给宝钗的婶婶送了一封信,知道地址,所以他们就直接过来了。
跟在贾琏身后,看着贾琏上前叩门。
“你们找谁?”
小门打开,露出一个青衣打扮的小厮,其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们。
“烦请通报一声,就说荣国府的贾琏,前来拜访薛家婶母,拜访薛蝌兄弟!”
小厮瞅了一眼贾琏及其身后的一行人,道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嘭的一声将小门关上,随即里头传来飞快的脚步声,显然那小厮去通传去了。
贾琏就摸了摸鼻子,自从他袭爵以来,不论去哪家拜访,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把门关上的呢。
却也没办法生气,毕竟认真算起来,他们这算是不请自来,也未曾提前投送拜帖,属于失礼在先,人家门房如此,也不算太过分。
黛玉本来也被眼前的“闭门羹”弄得一愣,不过在看着贾琏那讪讪的神色之时,不由自主的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
心说琏二哥哥一定是以为凭借贾薛两家的关系,不必太多礼。谁知道,这薛家门房不知道是新来的,不知道荣国府,还是压根没听清,总之,人家一派公事公办的态度,主人没同意之前,坚决不给他们闯门的机会!
对于张勇等人而言,看自家侯爷屈尊来拜访,这薛家竟敢如此无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看自家侯爷都没有表示什么,也就不敢造次。
此时的薛家正堂,封闭严实的一处内堂,却是云烟袅袅,春意撩人。
薛家嫡脉二房夫人庄氏,此时趴伏于软塌之上,玉背横呈,口鼻之间隐有微喘。
不多时,一张艳丽绝尘,双眼隐现湛蓝,大不似中原女子的脸蛋从背后凑到她耳畔,笑道:“好了,姐姐感觉如何,可舒服?”
庄氏这才侧身活动了活动身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柔声道:“感觉好多了,多亏了你。”
“说什么呢,姐姐为了我们这个家操心劳累,都累病了,能够为姐姐做点事情,妹妹也很高兴呢。”
庄氏看着眼前十来年过去,仍旧不减姿色,反而愈发艳光四射的女子,心想难怪当年丈夫不顾家族反对,也要将她收入房中为妾。
察觉自己身上的疲惫果然被她一番药石加手法散去大半,心里高兴便伸手摸了摸她微微冒汗的脸,正要说什么,却听门帘响动,一个仆妇走了进来。
庄氏便连忙收回手,有些不悦的说道:“不是说了二夫人给我做针灸的时候,不许进来打扰的吗?”
“夫人,是外头传话,有人前来拜访。”
“老爷的后事早就完了,能有谁会再来拜访我们家?又是族中那些人吧,我不是说了,只要他们来就说我病了,不便见客。”
“不是族中之人,是个年轻的男子,说是荣国府的。”
“荣国府?还是年轻的男子,是不是镇远侯爷贾琏?”
庄氏一连翻身的坐起,连忙问道,见仆妇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有迟疑,一边起身更衣,一边吩咐道:“快去叫蝌儿,叫蝌儿将人迎到正堂!罢了,我也亲自出去看看吧,”
庄氏原本想要按照大家族交往的礼数,让家中唯一的男丁薛蝌出面,但是一想薛蝌太年少,只怕怠慢贵客。
“姐姐,这个镇远侯贾琏,可是当初老爷和琴儿回来之后提及的那个人?”
“正是……”
出来外院,正看见管家在教训小厮。
“夫人不知道,这个小子竟然把荣国府的镇远侯爷给关在门外吹风,幸好侯爷大度,没有与他一般计较……”
听到管家如此说,庄氏面色一紧,但是看那犯错的小子耷拉着脑袋一副听打听骂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穿过穿堂,来到最外面的院子,果然自家儿子正在大门口,对着一个青年,恭敬的说着话。
“上次我母亲说,琏二哥帮忙带来我大伯母的家书,我还想着是不是能够再见到琏二哥一面,谁知道后来打听,琏二哥已经离开了金陵城,让小弟和家妹好生失望。
这下好了,我妹妹要是知道琏二哥亲自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安西府回来的路上,薛蝌虽然不像妹妹一般活跃,与贾琏和昭阳公主都打了很好的关系,到底都算是亲戚,久别重逢也没什么芥蒂。
贾琏也笑回道:“上次到金陵城原本就该来瞧瞧伱们,不过当时我有重要的事情在身,耽误不得,所以当夜就离开了,也没来得及亲自过来拜见拜见婶母。”
“原来如此。”
薛蝌释然,难怪他第二天去公侯街荣国府,没见到贾琏。
“蝌儿,怎么站在这儿,不把贵客请进去再说话。”
说实话,贾琏挺拔英俊的身姿,以及他周身的威势,特别是院外那些五大三粗的随从和官兵,带给庄氏很大的压力。
不过她在整理了一下衣襟之后,还是端着庄重的步伐,走了过去。
薛蝌连忙转身行了一礼,简单说了一下贾琏的身份,然后又对贾琏道:“这是我娘。”
贾琏一眼看去,不由得微微一赞,好个俏丽的少妇,难怪能够生出薛蝌、薛宝琴这样的崽。
当着众人面,贾琏自然也不会失礼,只扫了一眼便低头拜见:
“贾琏见过薛家婶母。”
“不敢当此大礼,原该是妾身给侯爷见礼才是。。。”
“世交之谊,自当以辈分为先,婶母客气了。”
虽只是短短两句话,庄氏已经明白当日丈夫和女儿回来之后,为何会对这个年轻人报以那般高的评价了。
没别的说的,单是这副样貌和涵养,就已经超出世间绝大多数男子。
于是说道:“自从先夫过世之后,家中诸事杂乱,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理不过来,所以先前对贤侄多有怠慢,还望贤侄恕罪才是。”
“不敢,是小侄擅造檀府,多有打搅之处。”
贾琏也不想在此与妇人反复客气,说完一句话,便侧身让出黛玉来,介绍道:“这是我表妹黛玉,已故兰台令林大人之女。在京中的时候,便与宝钗妹妹是最要好的姐妹,也听宝钗妹妹说过,她还有一个妹妹叫宝琴,知书识礼,容貌更胜她一筹。
正好此番林妹妹也随我客至金陵,所以我就带她一并过来见见宝琴妹妹,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听到贾琏说她和宝钗是最要好的姐妹,黛玉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只是当着人薛家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认。待贾琏介绍完之后,上前乖巧的对着庄氏拜了拜,“黛玉,拜见薛家婶婶。”
庄氏本来就诧异于黛玉的婀娜灵巧,又听说乃是中枢大员之后,更是郑重三分
连忙将黛玉扶起来,微微打量一下,赞道:“好一个俊秀乖巧的丫头!别听宝钗丫头浑说,我家宝琴哪有她说的那样好,等会儿你见到就知道了。”
说完,看黛玉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她又呵呵一笑,招呼贾琏等人往宅内走,一边让人去叫宝琴出来。
随着往薛宅深处走,贾琏和黛玉也才明白,虽然这里并非薛家祖宅,但是里面同样层层叠叠。只是前院约莫都有三四进,整体格调清幽淡雅,花草树木繁多,是个绝佳的宅院,远非外面的门户看起来那般简单。
这倒也符合时下商人的风俗,外头低调,里头奢华,不外如此。
不等众人过中庭,黛玉就看见一个比惜春略大一些的丫头,兴冲冲的出现在走廊上。
临了才放慢脚步,小快步走至众人面前,看着贾琏笑道:“琏二哥哥,真的是你啊……”
贾琏也笑看着眼前的丫头,比之半年前,看起来略长高了一点,不过显得比之前消瘦,感觉也没有之前那样活泼了。
不过,同样乖巧可爱的宛若最精美的瓷娃娃一般。
“宝琴妹妹,好久不见。”
“嗯……”
宝琴抬起头,正要说话,忽然瞅见贾琏身后的黛玉,立马“咦”了一声,脱口道:“这位姐姐是?”
薛蝌知道妹妹比他与贾琏熟络,因此也不插嘴。
果然贾琏率先对她笑道:“她就是当初我与你说过的,那位林姓的姐姐。她收到你给她的礼物之后,非常高兴,所以今日也是特意来瞧你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
强压着心里的想法,宝琴上前与黛玉互相施了一礼,然后就头仰着,睁着一双优美的大眼睛,直直的打量着黛玉
而黛玉,也是几乎同样的神色,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两个世所罕见的标致至极的少女的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有一些惊诧,似乎都在想,世上竟真有这样好看的姐姐(丫头)。
“好了琴丫头,你林姐姐既然是专程来瞧你的,你就带着她在府里好生逛逛,记住,不可失了礼数,去吧。”
“好吧。”
宝琴看了贾琏一眼,倒也明白在母亲等人面前,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因此也乐得拉着黛玉的手,笑道:“林姐姐,我们走吧,我先带你去瞧瞧我住的院子!”
在黛玉被宝琴带走之后,薛家母子二人将贾琏请到正堂,奉茶之后各叙闲话。
庄氏自然免不了对当初贾琏在塞外,帮助他们薛家,以及帮忙送信的事再做感谢,贾琏也客气回复。
“当初在京中听姨妈说起薛世叔过世的消息,小侄心里十分惋惜。原本想着此番下江南之后,若是有机会,还该上门来祭奠一二。不过当日我到金陵之后,打听得知薛世叔已经安然下葬,又想着婶母和薛兄弟你们肯定正自伤心难过,因此未曾敢上门叨扰。
此番我手中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所以才冒昧上门,想着能够到薛世叔灵位前祭拜一番也好,还请婶母和薛兄弟能够准予。”
“难得你有这份心,我们都感激不尽,还有什么准予不准予的。
蝌儿,你就带着你琏二哥去你爹的灵位前祭拜祭拜吧。能够得侯爷如此情义,你爹泉下有知,也可以欣慰了。”
庄氏说着,略有伤感之意。
于是薛蝌和贾琏都站起来,拜了一拜之后相协离开。
“姐姐……”
薛家二夫人从后堂走出来,庄氏转身一瞧,才知道之前她肯定藏在后面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倒也不甚在意,只是让坐。
二夫人看庄氏神色伤心落寞,担心她积郁成疾,因此劝道:“姐姐还该放宽心一些,你还有蝌儿,他还那么小,要是你真的病倒了,他该怎么办啊。
他已经没有老爷了,若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更无依靠了。”
听到她的安慰,庄氏沉默了一下。其实她倒也不是完全放不下丈夫的死,只是觉得累了。
以前丈夫在的时候,她还怨其常年不着家,冷落她们,如今丈夫不在了,她才明白,就算是丈夫常年不着家,但是只要他还活着,就是她们的依靠。
如今他一死,家里的所有事情都指望着她来抗,她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也难怪,当初他大伯死了之后没多久,她大伯母就举家搬迁,去投靠姐姐去了。
可是她却没有那样强横的娘家可以投靠,只有自己一个人扛着。
叹了一声,看着眼前的姐妹,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问:“你觉得方才到访的镇远侯如何?”
二夫人想了想,回道:“虽然方才没有看清正面,不过只从他周身的仪态和说话气度,也可看出不是一般人物。”
庄氏便有些神秘的看着她,然后正色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的吗,他大伯母的信中说了。他们上京也快两年了,那梅家,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和打过招呼。
加上之前我们派人上京送讣闻,那梅家的回应也很敷衍,我猜测,那梅家只怕已有悔亲之意。”
“啊,那可如何是好?难道他们看着我们薛家败落了,就当真敢做出背信弃义,令人不耻的事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听说那梅家大公子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眼见前途无量,他们自然想要攀结一门好亲事,将来博取远大的前程!”
庄氏冷笑一声。
二夫人便愁容满面,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不过,我倒是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只要能够达成,或许那梅家便不敢幡然悔亲。”
“是什么,姐姐快说吧。”
“我听他大伯母说,那贾琏在京中十分了得,不但自己官爵很高,而且还得天子信重,是京中一等一的权贵人物。
至少,不是那小小一个翰林可以得罪的。
正好他此番前来祭拜老爷,若是我们能够请动他帮忙,那梅家,就肯定不敢做出悔亲的事。”
二夫人一听有理,“这样啊,不过我们怎么能够请动他帮忙呢?出银子请他帮忙?”
“只怕不妥,你忘了老爷说过,当初他帮了忙,老爷拿几千两银子酬谢他,他都不要。想来这等人物,一般的金帛之物,已经很难打动他了。”
“那姐姐的意思是?”
庄氏微微一笑,故意戏谑的看着她,招手让她靠近些,凑在她耳边笑语了几句。
二夫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瞪了她一眼,骂道:“好没道理,那你怎么不去?”
“我?一则我可没有妹妹生的这般花容月貌,二则,琴丫头又不是我生的,我操这份心做什么。”
二夫人不知道如何反驳,恨恨的瞪了庄氏一眼,心里却动了几分心思。
(本章完)
浅谈骂作者这事。
写网文嘛,挨骂是难免的。
我写了几年了,也捱了几年骂,这都正常,毕竟有人骂才代表有热度,写的还可以,不纯是一团狗屎。
因此对我而言,堂主舵主骂我,我一般都会反思是不是确实没写好,想想是否能改进,利弊如何。
执事、弟子骂我,我也还能接受,毕竟都是喜欢才会希望它更好。
但是你一个见习也跑来骂我,还是看到五百章的见习,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白嫖不可恨,大多数正版读者也是从白嫖过来的,但是你白嫖就白嫖嘛,还专程跑到起点来长篇大论,脏话谩骂,有意思吗?
知道给作者的感觉是如何的吗?就好比每天加班加点,费心费力做好的包子被犬偷走了,结果那犬塞牙了还跑回来对着你狺狺狂吠,不止。
用吴京的话来说,贱不贱啊?
看书嘛,觉得不好看,难以下咽,丢了看别的好书不就可以了,何必到处发泄情绪呢?
总之,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因为我会禁言删帖。
谨以此致敬今日狂刷几十条,上千文字的某见习,并请其他读者见谅,提高发言限制非我本意,实不得不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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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家事
此番到薛家,主要就是让黛玉来瞧瞧宝琴,以及完成当初对宝琴许下的,到了金陵一定要来瞧瞧她的承诺。
因此简单在薛家二老爷的灵位前祭拜了一番,就在薛蝌的带领下出了来。
刚走下大院,就听见外院有人争执,随即一个老仆人小跑过来,对着薛蝌道:“大爷,三老爷他们又过来了,吵着要见大夫人,你快过去瞧瞧吧。”
薛蝌面色微变,对着贾琏拱手道:“家里有点事情,我得出去一趟,琏二哥哥你先随便逛逛……”
“无妨,我陪你一道去瞧瞧。”
薛蝌立马露出感激的神色,点点头,转身跨步往外走去。
到了外院,就见几个中、青年男子在往里面闯,而薛家仅有几个护院,则在阻拦。
“蝌儿,伱过来的正好,你看看你们家奴才,越发不像话了,竟然拦着不让我们进门!”
面对青年男子的责问,薛蝌尚显稚嫩的脸上满是阴沉,却还是强忍着上前拜见:“见过三叔,见过各位叔伯。”
“蝌儿,今日家里是有客吗?还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虽然贾琏并没有带多少人过来,但是门外院内值守的那些亲兵,这些薛家族人也都看见了。对于这种明显不该出现在薛家的情形,他们自然很容易判断应该是来客。
薛蝌正想介绍贾琏,贾琏却摆手笑道:“在下不过是故人之后,今日只是前来祭拜一番薛家二老爷,顺道拜见拜见薛家婶母而已,诸位不必管我。”
薛蝌听了,便知道是不想让他把身份说出去,也就没说话。
那些薛家族人也就完全放松了,主要是贾琏的那些亲兵看起来威势着实不普通。既然只是故人之后前来拜见,想来是个带兵的官将,因此随意拱拱手算是打招呼,就不甚在意了。
“蝌儿,你娘呢?快去通传一声吧,就说我们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商量。”
几个人说完,便自发往大院内走,薛蝌怒气难压,上前站在路中间:“我母亲说了,族中的事情,不归她管,她也管不了。各位叔伯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去京中找我大伯母或者是蟠大哥,我母亲做不了主。
这些日子,为了这些事情,我母亲都病倒了,如今在家里休养,没法见客,你们都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话,大嫂子不管事情,临上京之前,将南边的产业交给二哥负责照管、打理。
如今二哥去了,家族各项产业无人照管,自然该我们大家合力商量个办法出来。
谁知道那些奴才、掌柜们倚老卖老,老奸巨猾,不但肆意贪污,而且一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长此下去,难道眼睁睁看着我薛家百年基业,毁在一群奴才伙计的手里不成?
我们倒是想要找大嫂子讨要主意,可是她远在京城,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今儿来,就是来找二嫂子拿个主意了,把家族那些偷奸耍滑的,贪污家族产业的奴才伙计们,都解雇了,让我们自己人来接掌,方能避免我薛家百年基业不被人毁了去。”
“就是就是。如今咱们薛家,也就二嫂子说话才能作数,二嫂子可不能因为怕得罪人,而致我们薛家百年基业于不顾啊,如此,将来二嫂子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我薛家列祖列宗啊。”
听到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话,薛蝌身子都颤抖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忽听得庄氏的声音从正廊上传来:“各位叔叔伯伯可真是会扣帽子,可惜,妾身一介女流之辈,可当不起这些话。”
庄氏被一个婆子扶着,“颤颤巍巍”的从正廊下走过来。
看到她出现,薛家几个人族人连忙上前行礼,然后道:“二嫂子也不要怪我们逼你,实在是家里那些奴才太猖狂,也就只有二嫂子的话对他们来说还有些分量。
我们也知道二嫂子作为女人的为难之处,是不便和那些奴才们伙计们打交道。这样吧,二嫂子就把家族典当行、几家布庄、香料铺子的房地契先交给我们,待我们将那些贪赃枉法的掌柜、伙计们清理出去之后,再原封不动的将之奉还
如此,二嫂子也不用出面担责任,将来太太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族中的主意就是。至于其中等干系,自有我们向太太亲自说明。”
在薛家,能够以太太称呼的,就只有薛姨妈一人而已。自薛家老爷接连辞世之后,薛家的所有家业,也都落到了薛姨妈母子手中。
庄氏先看了一眼站在边上,只做旁观的贾琏,然后才扫向薛家族人,忽然笑了起来。
“各位叔伯也不用和我遮遮掩掩,咱们明人不说话暗话,你们这样几次三番的讨要家族产业的打理权,究竟是为了薛家好呢,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大家心里都清楚。
不过,令我奇怪的是,你们为何会觉得,我能做主这些事?
特别是他三叔,难道,我们和你不一样,没有和大哥大嫂他们分家,还能做主长房长脉的事情不成?”
之前被薛蝌称之为三叔的青年,闻言有些讪讪道:“瞧二嫂子这话说的,大哥死后,家族的大半事情,都是二哥在拿主意。
如今二哥去了,自然是该二嫂子来拿主意。
再说,谁不知道大嫂子谁都不信任,就信任二哥和你。如今大嫂子在京中,二哥又死了,这南边的事情,自然该你来拿主意。”
薛家上一辈兄弟三个,只有老大是嫡出,家业自然就是老大继承。
至于老二老三,因老二在商道上颇有建树,深得大哥看重,所以大哥死后,老二代为执掌权柄,聚拢人心也是顺理成章的。
如今老大老二都死了,就剩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老三,外加一帮看着长房产业眼热的族人,自然蠢蠢欲动。
其实,这也是薛姨妈带着二女搬到京城的原因。因为这些族人,是真的不好相与,动辄拿家族大义来压人,孤儿寡母,还真是难以在维系好自己利益的同时,还不得罪人的。
庄氏闻言,冷笑道:“笑话,自古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哥的产业,自有大嫂他们一家操心,关我又有何事?我自家家里的事情还料理不清呢,哪有本事替你们拿主意。
更可笑的是,你们缘何会觉得,大嫂子会将房契地契这些交给我?老三,你会将你家里的房契交给别人不成?”
青年沉声道:“二嫂子你可别唬人,别的不说,至少族商行的印信还有银库的钥匙,之前都是在二哥手里的。否则,家族各项产业的进项和支出,如何运转的了。”
庄氏沉声道:“老三,你连这两样东西都敢要,莫非你当真以为大哥死了,大嫂子他们就是可以任人欺负的了?”
“不敢。只是大嫂子他们一直待在京城,不管家事,总不至于让我等眼睁睁看着薛家祖辈的辛苦积攒下来的基业,被奴才们侵吞了去吧?我们也不过是为了家族好……”
旁听了一会儿,贾琏大概也就听明白了。
果然又是为了争家产的一堆屁事。
总体来说,就是薛家产业太多,而长房嫡脉能够主事的人,又一个个的英年早逝,所以导致底下的掌柜、伙计等人,侵吞贪墨之事,屡现不鲜!
这就让薛家的族人们不平衡了,岂能让奴才们把这便宜占完了?于是上来要抢,双方各有倚仗,互相斗争、丝毫不让。
但是对于薛姨妈等人而言,即便明知道掌柜伙计们有贪墨的事情,却又怎么敢将产业交给同族人来打理?
毕竟掌柜伙计们贪墨,还有个度,因为一旦被查出来,轻则蹲大牢,重则要丢掉性命的。
而落在族人手中那就不一样了,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就好比亲戚给你借钱,若是别人不想还,你要是不撕开脸皮大干一场,还真不好收得回来。而薛姨妈这等尊贵人,显然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所以,对于这些人的要求,薛姨妈自然是能敷衍就敷衍,敷衍不了,干脆带着儿女到京城躲清静!
如此薛家族人们才略微消停一些。
如今好了,薛家二老爷也死了。这些薛家族人们看到机会,立马又挑了出来,其中以这个薛家老三跳的最欢。
因为在他看来,大哥死了,二哥都能顶上。
那二哥死了,他怎么不能顶上?
只是他年轻没有威望,族中掌柜、伙计没有一个将他放在眼里,所以就来纠缠。也只能来这里纠缠,毕竟薛姨妈早就躲到京城去了,他可没本事,也不敢去纠缠薛姨妈。
“好了,事情我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长房的事情,自有大嫂子做主,你们要是有真心为了薛家,不论是写信去求,还是亲自去京城找她,只要能够得到她的同意,就算你们把薛家所有产业都拿去照管,也算是你们的本事。
否则,你们就是在我这里说破天,也没什么用。
好了,今日家中还有贵客,就不留你们了,你们都回去吧。”
庄氏下了逐客令。
但是这些薛家族人们还是不肯无功而返,而是再三纠缠相劝,比如,请庄氏给薛姨妈写信提要求等。
因为他们早就尝试过给京中的薛姨妈甚至是薛蟠去信了,可惜,要么泥牛入海,要么就是被敷衍,这也是他们想从嫡脉二房这里下手的原因。若是薛姨妈那里他们有办法,那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虽然庄氏是占着理的,但是因为她只是女流之辈,加上薛蝌才十一二岁,难以立事,所以孤儿寡母在这些有备而来的族人面前,显得有些弱势,甚至被欺凌之态。
贾琏也就明白,为什么之前他刚来的时候,那薛家门房为何那么戒备的。显然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
贾琏看不下去,对着边上一招手。张勇等人会意,立马带着人上前,将薛氏族人围住。
在不明觉厉的薛家族人看向他的时候,他方走上前,淡然道:“本侯虽然是外人,但是听了半晌,也算是听明白了。
合着各位是既想要家族产业的管理权,又不敢去向当家太太讨要,所以在这里纠缠不休,想要趁乱抢夺长房产业?
天底下,只怕没有这样的道理。”
看着一直做透明人,此时却突然走到正中间斥责他们的贾琏,薛家族人面色难看,喝问:“你究竟是何人,竟敢插手我薛家之事?”
这些人不是没听见贾琏的自称,只是没往侯爵上面想。在这南京城,哪有什么侯爷,这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更别说,贾琏还这么年轻。
于是,就有人出言不逊。
“就是,既然知道是外人,我薛家家事,岂有你小子插嘴的余地!”
“敢对侯爷不敬,掌嘴!”
张勇等人跟了贾琏这么多年,贾琏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该做什么。
一声冷喝,身长八尺的张勇,一个箭步跨出,对着那相比之下显得弱鸡似的薛家老三,就是一个响亮的大逼斗!
“啪!!”
看着薛家老三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扇的差点倒在地上,别说薛家族人们目瞪口呆,就连薛蝌和庄氏,都愣住了。
随即庄氏释然一笑,也是呢,差点被他之前的谦逊有礼给骗了。这才是一个侯爷该有的威势,高贵,不可招惹。
难怪大嫂子和他是亲戚,又是长辈,都不敢直接向他提请求。
想到薛姨妈心中与她的提议,庄氏猛然觉得她应该认真考虑才是。
因此迎着薛家族人愕然却又不敢妄动的场面,她连忙说道:“这位乃是京中荣国府的镇远侯爷,也是我们家太太娘家的侄女婿。此番奉旨到江南公干,受大嫂子的托付,顺道带了一封家书下来。
另外,大嫂子已经知道族中掌柜和伙计等人贪墨之事,她已经托付镇远侯爷,让他帮忙查验震吓一番,所以此中之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各位请回吧。”
对于庄氏的话,贾琏眉头一扬,却没有说什么。
但是那薛家老三,被打之后原本怒气上涌,似乎想要上前拼命。此时听到庄氏的话,又看着周围那些五大三粗的亲兵,愣是将头缩了回去,只是嘀咕抱怨道:“既然荣国府的,方才怎么不说,现在又打人……”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每一个四大家族的人都知道且必须知道的事。
贾琏瞅了他一眼,“不然,薛三爷去应天府告我?或者,本侯让应天府尹,治尔等一个强闯民宅,欺压孤儿寡母之罪?”
薛老三便不敢再说话。
虽然他也是薛家人,但是他早已不能代表薛家。而且和贾琏身份差距太大,与贾琏对簿公堂,他是傻了才敢。
“此间之事,本侯已经知道了,回京之后,自会向你们太太悉数说明。
所以,你们都各自在家等候你们太太的决定便是。若是再敢胡搅蛮缠,本侯便将尔等都抓到应天府大牢,治尔等一个觊觎、强占长房产业的罪名。”
贾琏说完,都不需要听这些小喽啰的反馈,一挥手,张勇等人就直接将他们“送”出了薛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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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二夫人的脚
“家事不宁,让侯爷看笑话了。”
看着一向趾高气扬的族人们,在贾琏亲兵的押送下,老老实实,垂头丧气的离开,庄氏神色难掩艳羡。
这就是薛家的现状,主干羸弱,不但底下的奴才、掌柜等没有怕惧,就连族人们,也都要上来踩一脚。
贾琏摇了摇头,带着些许的笑意问庄氏:“你们太太当真有让我帮忙震慑贪墨的掌柜、伙计这等事?”
贾琏想要知道这是庄氏方才为了给他名正言顺插手薛家事务的借口,还是别的情况。因为他很确定,离京之前,薛姨妈只是叫他带了一封家书,他也在上次到金陵调兵之时,派人送到了薛家。
谁知道庄氏竟笑了。
“侯爷勿怪,这确实是我们太太的意思。不过我们太太知道侯爷重任在身,也不知道侯爷是不是有空,不敢因为自家的小事,扰了侯爷的行程安排,所以就没有亲口托付侯爷。
只是在信中告诉我,若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事,而侯爷您又恰好在金陵的话,不妨请你帮帮忙。”
原来薛姨妈也知道薛家二老爷一死,家里会有一些麻烦事。但是她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举家搬迁京城,自然不会半途而废,再跑回来解决这些事。
因此只是派了几个管事的下来,传达新的任命和安排。但奴才就是奴才,对下人还有用,对族中那些族人,就差点意思了,只能让庄氏统筹应对。
又知道庄氏是个清闲惯了的人,只怕和家族那些人打不好擂台。正好贾琏要下江南,她就起了点心思。
贾琏的身份和能力,在薛姨妈看来都是毋庸置疑的。要是贾琏肯伸援手,哪怕只是往庄氏背后一站,都能震慑宵小。
所以她才特意让贾琏帮忙传信,就是让贾琏到薛家,给庄氏等人开口求助的机会。否则,一封信随便派个奴才就能送了,何必定要请贾琏帮忙。
谁知道,当日贾琏根本没时间到薛家,只派个人就送过去了。
这其实也是薛姨妈没有直接托付的考虑。他知道贾琏办的是皇差,不敢随便麻烦贾琏,若是贾琏压根不打算到金陵,她自然不好意思让贾琏为了她专程跑一趟,但若是贾琏到了金陵城,以她对贾琏的了解,是不介意帮这个忙的。
贾琏也笑了,他自然很容易就能想明白薛姨妈的盘算。说实话,他对薛姨妈的为人处世很满意。
其实就算在京城的时候薛姨妈直言请他到薛家看看他也不会拒绝,毕竟这种小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没有人会喜欢被人当做免费劳动力,得寸进尺的。
薛姨妈的做法总结起来就是一点,有空就请您帮帮忙,没空就算了。
“你们太太确实是太客气了。都是至亲,互相帮助都是应当的。
这样吧,婶母想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说便是了。”
薛姨妈母子二人天高皇帝远,底下人猖狂是难免,只要敲打敲打就好了,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举手之劳。至于能有多大效果以及能够管用多久,那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薛家如今的困难局面,说到底还该薛家自己想办法克服。他一个外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看贾琏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帮忙,庄氏也显得很高兴。不过她却并没有立马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言说天色已晚,她已经命人准备了晚宴,一切等在席上再说不迟。
贾琏也没有拒绝。实际上他大下午带着黛玉过来,还正好是有蹭饭的意思。既然是游玩闲逛,自然是要有走亲访友,吃白食的过程,才算圆满。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当贾琏在薛蝌的带领下来到薛家饭厅的时候,薛宝琴也带着黛玉出现。
互相见礼之后,贾琏看黛玉小脸红扑扑的,额间微有细汗,贾琏便帮她撩了撩几根贴上额头的刘海,笑问:“你和琴丫头都做什么了,瞧你小脸红的。”
当着薛家人在,黛玉有点不好意思,退了一步,小声道:“也没做什么,就在梨花树下荡了一会儿秋千……”
贾琏恍惚,这才想起此时正是桃李花开的季节,想着黛玉和宝琴两个稀世俊美的女孩子,在梨花树下荡秋千,伴着春风和花香,洒落了一地雪白的梨花,该是何等样美丽的场景。
只可惜,这样的场面,他却没能看到。
于是问黛玉是不是喜欢玩秋千。黛玉没有正面回答,秋千架是每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的游戏,只是黛玉在荣国府一直跟着贾母住,却不像是在自己父母身边,想要什么就可以主动要求。
或许是女孩荡秋千显得不够尊重,所以贾府的姑娘基本没有这个娱乐设施。
倒是三春姐妹搬出贾母院之后,在王夫人院后面的三间小抱厦之内单独住,还自由一些。探春活跃,当年就让人在两边房梁上挂了绳子,置了秋千板,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秋千架,等闲贾琏过去,还看三春姐妹玩过。
因此心里打定主意,回京之后,定要在潇湘馆给黛玉搭一个秋千架预备着。
“人都到了啊,蝌儿琴儿,还不招呼你们琏二哥哥还有林姐姐入座,都站着做什么。”
庄氏亲自端着一道大菜入厅,笑意盈盈的招呼众人落座。
各自推搪一番,就在大家即将各自入座之时,忽闻得房门外传来一道不是很利落,但是娇丽好听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随着这道女声,一个长腿纤腰,身姿绰约,一眼看去二十多岁,却生的无比妖艳的美人缓步走了过来。
她有着类似秦可卿的妖艳脸庞,五官却生的和中原人大有不同。
高高的鼻梁,深邃的面部骨相,最令人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一双湛蓝色的双眼,那样的明艳,勾魂。
贾琏见之心内大诧,尤其是看着薛蝌和薛宝琴躬身见礼,对这女子口称“二娘”的时候,更是心中莫名敬佩。
原来之前在看到庄氏的时候,贾琏内心就感慨,这薛家二老爷眼光不差,讨了个如此艳丽的老婆,没想到除了庄氏之外,竟还有这样一个有着异域风情的,艳丽绝伦的小妾!
有这样的妻妾,这薛家二老爷居然还舍得一年到头的各地行商,看来是真的喜欢经商游历啊。
可惜,英年早逝,留下这孤儿寡母的一家,也是可怜。
黛玉从出身之日至今,大多数时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极少有的出门活动,也不过是南北两京附近往来。
她基本没有见过外国人,只是从书上听说过,此刻看见这薛家二夫人,自然免不得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随即察觉到了对方不俗的美貌,黛玉下意识的偏头朝着贾琏看去。
可惜贾琏老谋深算,早在她反应之前,就已经收敛了神色,微垂着眼帘,旁若无人的样子。
庄氏似乎知道贾琏二人的好奇,因解释道:“这是先夫的二房夫人,本不是我们中原人士,而是当年先夫跟随长辈远道行商,在西域之地遇见的。
因为来到我们中原才十余年,所以她说汉话还带着一些原本的口音,希望你们不要见怪才是。”
贾琏和黛玉连忙见礼,“见过二夫人。”
虽然按照时下大家族的规矩,妾室一般是没资格见客的。但是既然这二夫人敢大方的出来,而庄氏却无一点不悦的神色,不管是薛家妻妾和睦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贾琏二人都该给予尊敬。
毕竟,贾琏和黛玉一个是立志要打破这个规矩的人,一个本身也是侧室,自然更是如此。
二夫人身量很高,比之贾琏都差不太多,她先看了一眼贾琏,然后把目光落在黛玉的身上,笑道:“之前听姐姐说,侯爷和林乡君,一个英俊潇洒,一个乖巧的和天仙似的,如今亲眼一见,才知道姐姐一点没有说错。
你们能够来看望琴儿,是她的荣幸,妾身代她先谢过你们的好意了。”
客气一下,庄氏笑着让大家归座。
庄氏先前与贾琏客气过了,坐在正中主位,贾琏居下手。贾琏的下手依次是黛玉,宝琴和薛蝌,如此二夫人便在庄氏另外一边坐了。
看她如此随意的模样,而不论庄氏,还是宝琴薛蝌,还是薛家的几个丫头仆妇,都没有任何异样,就可知道,这二夫人平时应该也是和他们一起用饭的。薛家这一点,还是难能可贵的。
在座人虽不多,但是身份各有差异,拘束是难免。
好在宝琴也似乎明白这一点,因此发挥她年纪最小的优势,不仅招呼黛玉和贾琏两位客人,而且还故意活跃氛围。比如,此时大家相视无话,她故意笑问:“琏二哥哥,不知道青染姐姐现在如何了?我回到金陵之后,就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心里还有些担忧她呢。”
“她呀,现在很好。回京之后,她也搬出宫了,她爹还赏赐了她一个超级大且豪华的宅子,自己一个人住。
下次你要是到了京城,就可以直接去找她玩了,不用担心被人拦下。”
“这样啊……”
宝琴显然有些意动,却知道她想要入京去见昭阳公主太难了。
“琴儿,你们说的‘青染姐姐’,是何人?”
庄氏几人听着不大对味。
宝琴看了庄氏二人一眼,有些小声道:“就是上次回来的时候,给你们说过的公主姐姐……”
庄氏二人面色一变,连忙斥责道:“胡闹,你一个平民丫头,怎么敢直呼公主殿下的名讳。”
宝琴神色便有些黯然,低着头不敢说话。
贾琏笑着一挥手:“婶母就不要责备宝琴了。事实是,昭阳公主当初在塞外一见到宝琴丫头,就喜欢的不行,当即认她做了干妹妹,这姐姐的称呼,也是昭阳公主自己要宝琴这么叫的。
否则,公主的名讳,岂会轻易让旁人知晓。”
庄氏和二夫人相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诧异。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她们或许还不容易相信,但是贾琏亲口说的,她们却不敢质疑。
看了一眼薛蝌,薛蝌也小声解释道:“当时妹妹也给父亲说过这件事,不过父亲说公主只怕是一时高兴,随口说说而已。让我们谨守自身,不要随意攀附皇子龙孙,所以妹妹才没有告诉你们……”
庄氏二人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中二夫人更是眼神一亮。若是琴丫头当真有这一份关系在,晾那梅家也不敢行悔亲之事!
她倒是没有太觉得不可思议,反正生的好看本来就容易受到旁人的优待。特别是好看到她们这个程度的美人,就比如她,来到中原这些年,连原本该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庄氏,都逐渐被她拿下,与她亲若姐妹一般,二人互相协持照顾,在丈夫不在家里的岁月中,手望相助。
庄氏终归是土生土长的中原士族出身,对皇权异常敬畏,即便相信薛蝌等人没说谎,还是以温和的话告诫宝琴:“即便是公主让你这么叫的,你也不该随时随地这么称呼。别的不说,只公主的名讳,你也不可随便向外人泄露才对。”
“是,我知道了。”宝琴转忧为喜,笑着应下。
经过这个小插曲,席上的氛围似乎就打开了。
庄氏也不再客气,让薛蝌陪着贾琏吃了一杯酒之后,便主动提起之前让贾琏帮忙震慑薛家奴才掌柜之事。
按照庄氏的意思,她其实已经确定了好几个人贪墨、侵吞主家财物的事实,只是那些在薛家有根基掌柜们个个老奸巨猾,且互有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又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比如将掌柜们告上公堂的话,她还真是不好帮薛姨妈处置这些人。
所以,她想请贾琏代为出面处理几个人,并顺带震慑一下其他人,做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即可。
贾琏也觉得如此最简单,因此让庄氏做好准备,明日下午将薛家主要的掌柜和伙计叫到此间,到时候他再过来一趟就是了。
看贾琏轻描淡写的就应下了此事,庄氏不免起了和薛姨妈曾经看见贾琏时候同样的感慨。
要是他们薛家有个这样的男人,那该多好!
薛家什么都不缺,就缺男人!
因提起薛蝌来,不免有几句抱怨,说他读书不用功,将来她们该依靠谁云云,让本就腼腆的薛蝌小脸发烫。
当日在边塞,受到贾琏的刺激之后,回到家里的薛蝌可是拿起书本准备要大干一场的。这无疑令庄氏等人欣喜不已。
谁知道,才不过几日,薛蝌就感受到了当初读书的无力感。加上父亲也随即病逝,他就完全丢下了雄心壮志,再也不想重拿书本了。
贾琏听了这些话,不免多看了薛蝌几眼,随即摇头笑了起来。
“我倒是觉得,婶母这些话,不但有失偏颇,而且对蝌兄弟不大公正。”
自来父母在儿女面前,都是以高临下,很难换位思考的。只是贾琏的身份摆在这里,即便贾琏说的不对,她们也要做出恭听的样子。
“世上人有万般,便有万般大道。
有的人天生会读书,人也聪明,能够凭借读书一道,博取功名和前程,这不过是诸多大道中的一种而已。
而其他不会读书,或者是读书不如别人的人,却也不一定不聪慧。
就比如蝌兄弟,我与其说话相处,有如沐春风之感,想来古之所谓,谦谦君子,正是形容的蝌兄弟这样的人品。
所以,哪怕蝌兄弟不喜欢读书,也未见得将来没有一个好的前程。”
贾琏的这种言论,就好比贾宝玉的骚话一般,是悖逆于世俗的,因此庄氏不免皱眉问:“话虽如此,可是他若是不认真读书,不能考取功名搏一个官身,难道就和他爹和大伯一样,一辈子做个行脚商人,那又如何称得上有前途?”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难道如薛世叔那般,踏遍千山万水,周游列国,以广阔的胸襟看待世界,这样不好么?”
呃,贾琏拿她的男人说话,庄氏能说什么?
“况且,谁说一定要做官,才能有前途?
世上读书之人千千万,难道人人都能做官?据我所知,京中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不过几千人而已。
即便是放到整个大魏朝所有地方州县,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几万官员而已。
人人都想做官,却又哪知道,哪里有那么多官给人做。
再者说,即便是做了官,又岂是官官都有前程的?
岂不闻,天下官员,碌碌无为,*****众,而大有作为者寡。
甚至,有的官员一步行差踏错,不但自己身首异处,且还要牵累家族遭殃。”
贾琏这个话题说的有点高了,在座却非妇即孺,然而,因为贾琏本身是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因此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听得十分认真。
“因此,我倒是觉得,当官不过是世人公知的能够实现抱负和价值的一众方式,却不是唯一,甚至都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就比如商之一道,若是做的好了,未尝不能造福一方百姓,甚至泽被一国。
比如春秋的管仲、范蠡,战国的白圭、吕不韦,他们都是以商入道,然后主政一国,最后名传青史。
所以,蝌兄弟若是能够读书入仕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将来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未尝不能闯荡出自己的一方天地来。”
贾琏的话一说完,薛蝌立马神色的激昂起来。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言论,这也是他自从发现自己确实读书不大从心之后,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并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他从小跟着父亲,见到的,学到的,都是和行商有关的东西。
很多,他觉得很有趣,他也有意子承父业。
但是周围的人,包括母亲都告诉他,做商人是没前途的,还要读书考科举才是正理。
他没办法反驳,但是他想,就算是那些读书的人,多少人中能够出一个童生,秀才,又多少个秀才,才能出一个举人,几个举人,才能中一个进士?
读书科举,太难了!
如今听了贾琏这番话,薛蝌忽然觉得,莫愁前路无知己,柳暗花明又一村。
除了薛蝌,其他四个大小女人也是如此。
庄氏、二夫人还有宝琴几个,模样大相径庭,都是如听暮鼓晨钟一般,以带着崇敬,又带着叹服的神情望着贾琏。
果然,只有贾琏这样的人物,才能说出如此不一样的言论,听来却有醍醐灌顶,涤荡心灵的感觉。
黛玉则是愣愣的看了贾琏几眼,然后低头默默的吃了一口酒。
难怪家里老太太她们都说二哥哥是天生做官的人,这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把这些人都给唬住了。
还说当官不是唯一实现抱负的途径,谁不知道,这些年二哥哥为了做官,天天在外奔波忙碌,连家都少有回。
幸好,琏二哥哥虽然融入世俗,然而平日行事说话却不与一般俗人同流合污。
勉强嘛,算半个雅人。
这个时候,庄氏也不得不附和贾琏,叹道:“我是个妇道人家,原本也不懂得这些道理。
不过既然琏哥儿你都这么说了,我岂有再犯糊涂的道理?
也罢,反正蝌儿你年纪还轻,从今往后,你尽管一边学着操持家业,一边用功读书,若是能够考取功名自然是最好,若是实在考不中,我也不会再说你了。
反正有你爹你爷爷为你们打下的家业,家里也不会短了你的吃喝。至于将来你能够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薛蝌闻言,立马站起来,认真的对着庄氏弯腰拜道:“儿子多谢母亲体谅,从此之后,一定加倍努力读书,不辜负母亲厚望。”
说完,薛蝌竟又侧身,对着贾琏一拜:“薛蝌多谢琏二哥提点之恩。”
贾琏微微一压手,正要表示不必多礼,却猛然察觉自己藏在桌子底下的小腿被人踢了一下。
那触感轻飘飘的,像是一只女儿的小脚。
贾琏不动声色,眼睛却第一时间往桌上之人扫去。
其他人一切如常,唯有对面一直坐着不甚说话的二夫人,在他望去的一瞬间,对着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神色,想来,应该是她不小心踹了自己一脚。
今晚鸽了。
回来太晚了,来不及了老铁们,明天更,晚安。
《红楼琏二爷》今晚鸽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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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今夜留门
晚饭吃到尾声,因见贾琏望了一眼天色,庄氏趁势笑道:「今日天色已晚,而且马上城中就要宵禁了。我已经让人打扫了房间,琏哥儿和林姑娘今晚不如都歇在我们家,正好我看宝琴丫头也很舍不得你们。」
随着庄氏的话,宝琴十分配合的点着头,睁大二次元美少女一般的汪汪大眼睛瞅着贾琏。
其他人,包括薛蝌和二夫人,也是目光期待的看着贾琏。而且贾琏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又被同样的力度踢中一次,而且这一次,他找不到主谋,即便是坐在他对面的二夫人,这一次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迎着众人的目光,贾琏却看向黛玉。他知道,黛玉有轻微的社恐症,不喜欢待在不熟悉的环境。
黛玉却以为贾琏是不好意思拒绝薛家的好意,她神色从容,用帕子擦了擦手之后,才轻轻说道:「二哥哥你不是说,明儿一早你还要去甄家拜访的吗?」
言下之意,贾琏还有正事不便在外逗留。
谁知庄氏闻言竟笑道:「甄家,可是织造总局的甄家?正好甄家离我们这里不远,就两三条街的距离,这更省了麻烦,明早琏哥儿从我们这里去甄家,比从公侯街近了大半的路程。」
宝琴也立马劝说,「就是就是,琏二哥哥你就答应留下来吧。我今儿第一次见到林姐姐,还想和她彻夜长谈呢,你就成全我们吧。」
宝琴说着,抓起黛玉的手,表示她们姐妹情深。
黛玉不好意思抗拒宝琴的热情,又自觉弄巧成拙误了贾琏,因此对着贾琏露出一个歉意的神色,便不再说话。
贾琏却也看出黛玉并不介意留宿薛家,因此就点头答应了。
既是决定留宿,晚饭时间自然可以长一些,大家齐聚一桌好说说闲话,叙叙交情。
不过再长也有限,在座大半妇孺,不甚饮酒。即便是薛蝌,因为年纪太小,酒量有限的很,因此即便是她母亲嘱咐他多敬贾琏,他也没坚持一会儿,便晕晕乎乎脸红红的了。
贾琏看黛玉宝琴等女人都已经只是坐着,也就不好意思继续欺负薛蝌,笑着说吃好了。
于是庄氏让人将薛蝌送下去休息,出了饭厅之后,又嘱咐二夫人送贾琏去他的房间,而她则是亲自带着黛玉、宝琴和黛玉的两个丫鬟,往宝琴丫头的小院去了。
本来庄氏是有给黛玉单独准备房间的,但是宝琴却拉着黛玉,说是要和黛玉一起睡,夜里好说话。
薛家的宅子挺大的,但是贾琏一路看来,佣人却并不多,家里的排场看起来,比起荣国府相差的实在不能以道里计。
就比如这个二夫人身边,似乎就只有一个服侍的丫鬟。
「侯爷不必担心自己的随从和卫兵们,姐姐已经吩咐管家,将他们全部安置在外面大院里了。
侯爷若是有事情吩咐他们,也可以直接从这里出去,只十几步的距离,就可以抵达大院里。」
沿着饭厅下的长廊拐了两拐,预计都没有走出正房大院,二夫人便盈盈站住,指着旁边的月洞门对着贾琏说道。
看贾琏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就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厢房之前。
「这里便是姐姐为侯爷安排的房间了,简陋了一些,还请侯爷不要嫌弃。
另外,左右两边的房间也都是打扫过了的,被褥等也齐全,二位姐姐可以随意选择住哪都行,怠慢之处,还望姐姐们莫怪。」
二夫人先是对着贾琏身边的阿琪和阿沁歉声说了一句,然后便推开房门。
房间比一般的厢房略宽敞一些,而且通过房间内干净完整的烛盏以及桌面上崭新名贵的杯碟茶具等物,不难猜测里面的陈设许多都是新换的。
给贾琏倒了一杯茶之后,二夫人便合着侍女一起将床铺好,又检查屋内的其他陈设用具是否齐全。
因发现鼎内焚香已经烧尽,二夫人便连忙对着侍女嘱咐道:「还不去我房里,将那最好的百合香取来焚上!」
贾琏目送着那侍女离开,又回头看着还站在屋里,除他之外仅有的二夫人,神色骤然深邃起来。
许是被贾琏看得有点不安,二夫人羞然一笑,然后似乎为了避免和贾琏直视,转身继续整理床铺。
她身姿绰约,身量也高,弯腰整理床铺,难免将锦衣华裙包裹着的美臀高高挺立,而且好巧不巧,正对着茶桌边上静坐的贾琏。
贾琏一连呷了三口茶水,方将茶杯丢下,起身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正在整理床铺的二夫人冷不防一回头,看见近在咫尺的贾琏,惊得身子一软,立时倒了床上,弱弱道:「侯爷,您?」
贾琏问她,「一张床而已,二夫人有必要整理的这么仔细?」
「这,妾身是怕侯爷睡得不舒服,所以想铺的更好一些?」
二夫人神色紧张的回话,看贾琏就床边坐下,她下意识的往另一边退了退。
贾琏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欲勾她削尖的下巴,被她扭头躲了也不介意,只是笑问:「二夫人现在又如此怕生,也不知道方才在桌上,是谁一连用脚踢了本侯两次。
难不成,你们家谁有在饭桌上拿脚踹人的习惯,还是嫌本侯吃的太多了,以此提醒本侯少吃一点?」
「哪有,那不过是人家不小心才踢到侯爷了而已,侯爷不会为这个生气吧?」
二夫人面上表现的十分怕惧贾琏,但是却没有否认是她干的。
此时贾琏和她一个端坐,一个侧躺,且都在一张床上,相隔不到一尺。彼此之间,那年轻俊美的身体,仿若最原始的生物密码,带给二人最直接的期待和悸动。
「生气倒是不至于,不过,二夫人若是没有别的打算,就请先回吧。本侯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贾琏终究久经阵仗,对情绪的控制非常人能及。
这个二夫人小动作不断,对他又是欲拒还迎,明显有所企图。贾琏哪能稀里糊涂着了对方的道,因此摆正身子,正色道。
二夫人便有些拿捏不住了,惊疑的瞅了贾琏两眼。
从方才贾琏悄悄站在她背后打量她,以及之前都想要动手了,明显是对她动了心思。
怎么忽然这样?
事已至此,若是半途而废总是不甘心的,因此她幽幽起身,站在脚凳上对着贾琏微微一欠身,就在即将转身的时候,右脚勾在左脚上,身子一歪,就往贾琏身上倒了。
美人自动投怀,贾琏自不会不解风情,伸手将之接住,然后便是温香满怀。
「侯爷……」
二夫人满面羞红,仰躺在贾琏怀中,柔情万种的盯着贾琏。
那一双迥异于汉人,湛蓝色的双眼,搭配上一张堪与秦可卿相比的妖艳脸庞,端是容易勾起男人的火气。
于是贾琏也不再客气,一手搂着美人,一手食指勾起美人的下巴,便照着那烈焰红唇亲了下去。
然后,贾琏便知道这女人与中原女子的不同了。
中原女子,哪怕是贾琏遇到的最擅风情的秦可卿,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其也是紧闭着双眼的。
这二夫人,却是从始至终,睁着那双澄澈的眸子盯着他,时间久了,绕是贾琏都忍不住有些招架不住,甩头丢开了对方。
看对方下意识舌头一卷,贾琏心内一颤,强作镇定的问道:「说吧,你费尽心思勾引本侯,有何目的。」
二夫人闻言一笑,「妾身哪有什么目的,不过被侯爷雄伟的英姿折服,又感念侯爷几番对薛家的照顾,欲图报答侯爷罢了。」
贾琏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细想起来,近段时间,自己好像是有点遭劫,少妇劫!
但是低头看了看二夫人的姿容,察觉对方一双纤长的玉臂已经就势环住了他的腰身,又实在很难违心的将她丢开。
不过到底是亲戚家眷,贾琏心里总不能像对待许氏那般心安理得,因此态度得拿出来。
「你要是不说实话,本侯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吃干抹净不认账,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二夫人罕异的瞧了贾琏的神情一眼,竟觉得从贾琏脸上看出几分羞涩,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以贾琏这样的身份和人品样貌,难道不应该是妻妾成群,阅女无数才对吗?
这般一想,心内更是一喜,忍不住伸出五根玉指,抚摸着贾琏的脸,在对方低头看下来的时候,才忙缩回去,然后低声道:「倒确实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侯爷。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侯爷若是觉得难办,不理会也没有关系……」
「嗯?说来听听。」
于是二夫人便将宝琴和京中梅家定了亲,而今梅家总总迹象表明似有悔亲之意,想要在将来有必要的情况下,借他大侯爷的势一用。
对于宝琴已经定亲之事,贾琏自然也知道,也曾表示和贾宝玉一般的遗憾。
毕竟宝琴丫头生的实在太招人稀罕了,他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自诩浊世佳公子,弱水三千只取黛玉那一瓢而饮,连山中高士一般的薛宝钗也难相守的贾宝玉,也曾表示,唯有宝琴可取代黛玉。
(原著紫鹃骗贾宝玉说黛玉要回林家,贾宝玉装痴傻大闹一回。清醒后闻听紫鹃疑心贾母等人欲将宝琴许给他,贾宝玉长叹:「人人都说我傻,我看你比我更傻。她早已许了梅翰林家了,若果真是她,我也就不用害这场病了。」
以上仅个人片面理解,允许不同看法。)
「此事自是不难。定者定也,只要宝琴丫头没犯大错,梅家自然没有道理悔亲。」
贾琏一句话,便让二夫人喜上眉梢,如此倒是让贾琏有些奇怪,抚着她的脸庞问道:「我倒是很奇怪,宝琴丫头的终身对你来说竟这么重要,让你愿意为她做这般牺牲?」
「自然重要啊,她是我女儿,我为她考虑有什么不对的么?」
二夫人理所当然的回道,发现贾琏眉头一皱,她又立马转换语气,笑道:「不过,妾身也着实是为侯爷的英姿所动。真的,其实早在侯爷之前说,琴丫头认识当朝长公主殿下的时候,我就不太担心此事了。
所以,还请侯爷相信,妾身是真心仰慕侯爷的呢。」
贾琏一手支撑着二夫人的娇躯,一手抬手摸了摸鼻子,「那个,你说宝琴丫头是你的女儿?她不是大夫人生的吗?」
「不是呀,琴丫头是我亲生的呀。」
二夫人说着,搂着贾琏的脖子坐起来一些,看着贾琏问道:「侯爷是嫌弃宝琴丫头不是大夫人所出?」
「没有。」
「那就是,嫌弃妾身生养过了?若是这般,妾身自然不敢打扰侯爷,妾身这就告退……」
二夫人说着,泫然欲泣看了贾琏一脸,起身准备离开。
贾琏哪能让她这么走,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其带了回来,让她带着香味的娇躯,重新落入怀中。
心中却着实一叹。
他之前是真不知道,宝琴居然是二夫人所出。
因为一直知道薛蝌和薛宝琴是兄妹,之前又不知道二夫人的存在,所以便先入为主的一直以为他们都是庄氏
的孩子。
即便是之前在饭桌上,宝琴和薛蝌一起给二夫人见礼,一个叫「二娘」,一个应该叫的是「娘」,只是他当时没有太在意区分。
最主要的是,这个二夫人生的实在太妖艳,太显年轻,让他根本不会想到,对方是个十岁大孩子的亲娘!
如今想来,其实这样倒也说的过去。宝琴那一身玲珑毓秀的容貌,应当是脱胎于这二夫人了。
不过从外表上看,宝琴倒是不像她娘。至少就没有她娘这样的一双湛蓝色的双眸,因此一眼看起来,不大看得出有外国人的血统。
心有郁闷,也无心去问二夫人的真实年纪,只将她翻身压在床上,低头凑近她问道:「夫人既然是宝琴的娘亲,怎么还敢做这种事,难道就不怕被大夫人还有宝琴丫头知道?」
一句话,说的二夫人面红心跳,不得不扭头掩饰自己的神情。
贾琏呵呵一笑,近身闻着这异域美人身上的气息,他也管不着别的了,低头就在她那美丽而沟壑分明的脖颈之间品尝起来。
「不行,这里不行的,一会儿有人来了。」
二夫人察觉到贾琏有动真格的趋势,终究还是怕了,翻身逃了出来。
而贾琏却也没强迫,就势躺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笑看着惊慌失措的二夫人。
瞧见贾琏如此神态,又看他袍服凌乱,二夫人却又扑哧一声儿笑了。
回头看了一眼半开的房门,她走到贾琏面前,素手搭着贾琏的肩,笑道:「妾身住在正院东厢中屋,从这间房子后廊往西走,再往北到尽头,顶上挂着七彩花篮的便是妾身的后房门。
侯爷若是有意,今夜三更,妾身为侯爷留门。」
呵,果然是有备而来。
贾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样子。
二夫人便有些拿不准贾琏的意思,但是也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向贾琏确认了,因为外头已经传来明朗的脚步声。
因此二夫人忙凑在贾琏耳边,低声说道:「侯爷今晚只管过来,妾身会为侯爷准备一个惊喜,或许侯爷会喜欢呢。」
说完,她飞快的退开,正好就看见丫鬟捧着香盒进来,她就敛正仪容,亲手向鼎内焚了香,然后给贾琏委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第502章 月下的秋千架。
庄氏在将黛玉安顿好,并嘱咐宝琴好好照顾黛玉之后,才从宝琴小院出来。
绕道贾琏这边瞧了瞧,却没有进门,只是嘱咐了一番正院内值守的仆妇,让她们今夜好生留意贾琏的需求,然后就回屋收拾一番,才往二夫人的屋里来。
「姐姐。」
此时二夫人也已经洗浴完毕,云鬓半偏,一副慵懒华贵的模样。
庄氏见之心下暗羡,与之手拉手坐下闲说了两句,就挥退丫鬟,低声问起二夫人方才安顿贾琏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二夫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只说一切如常。
「我说的是,侯爷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姐姐说什么呢,侯爷那样尊贵人物,怎么可能对妹妹做什么,姐姐你太多心了。」
庄氏听了一叹,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机会已经给他们创造了,但是人家没看对眼,她自然也不能强求。
略坐了一会儿,庄氏便要离开。
二夫人却拉住她的手,用那迥异于中原人的眸子盯着庄氏,声音柔柔的道:「姐姐今晚不如就留在妹妹屋里吧,我与姐姐已经好久没有彻夜长谈过了。」
庄氏闻言,面色微漾,白了她一眼,到底看她眼底的央求,没忍心拒绝。
点了点头,招丫鬟进来,表示自己今夜歇在此处,让她们自去。
丫鬟们自无异议。大夫人和二夫人历来关系很好,留宿彼此的屋内也是常事,因此各自退下,将房门掩了。
「姐姐身上觉得如何?」
「下午你给我用那个什么花油推拿之后,感觉身上好多了。」
「咯咯咯,那是桃花油呢。正好今晚时间还长,我再给姐姐好好按摩,活络活络身子骨如何?」
庄氏也没有拒绝,以二人的关系,自无客气的必要。而且她久经二夫人服侍之后,也算是半精通,偶尔有余力的时候,也会反过来帮二夫人推拿推拿的。
看着二夫人已经开始摆弄起她那些精心置办的辅助器物,庄氏知道,这些都是二夫人来到中原之后,根据她家乡的一些习俗,推演、变造过来的。什么按摩、推拿,甚至包括从中原学来的针灸、刮痧等,一系列能够让人体舒经活络,感觉舒服的手段,她都会。
庄氏知道,二夫人之所以致力于精研这些,多都是为了她。因为她素习体弱,身子骨不是很好,每常被二夫人按揉之后,能够松快好几天。
将多余的衣裳去了,她就在寝卧外面的秀榻之上盈盈卧下。
「把门先关了吧。」
「好。」二夫人闻声而动,将前后房门都给闩上。
只是庄氏如何能够留心,二夫人在闩后房门的时候,却将插上的门闩,又给退出一截,确保房门能够轻易被人从外面打开。她已经放松心情,等候二夫人的服侍体贴了。….
……
贾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睡了。
虽然晚饭之后,宝琴和黛玉安顿好之后,曾携手来找他说了一会儿话,但是这种入更就入睡的事,还是贾琏所不能习惯的。
在家里的时候,他这个时辰,多半还在外院练武。即便是之前在扬州、苏州,晚上不方便习武的时候,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以在书房里,在办公厅待很久。
但是此番在薛家,他也不想太搞特殊,打乱薛家人的生活习惯,因此待黛玉等人离开之后,只草草在榻上做了几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待外面夜深人静,他也就安寝了。
他不是记不得二夫人与他的三更之后,留门之约。
俗话说,情到浓时身不由己,但是过了之后,冲
动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特别是,在看到与黛玉情若姐妹的宝琴之后,回想自己将人家的娘亲抱在怀里亲过,心里怎么都有一种罪孽感。
所以贾琏内心遗憾的表示他要爽约之后,便毫无压力的睡下。
他已经做好,第二天碰见二夫人的时候,好好瞧瞧对方脸上的幽怨之色,那一定很有意思。
可惜,事与愿违,他长睡一觉之后,中途醒了。
更可惜的事,借着窗外传来的微微月光,他摸出怀表一瞧,正逢三更!
迷迷糊糊中,将表随便一丢,贾琏换了个姿势准备重新续梦入睡。
但是!
眼睛越闭的紧,头脑就越清醒。
辗转反侧再三,贾琏一个翻身坐起来,愤而下床。
推开房门,外面万籁俱静,只有天上一轮清月,以及远处檐角一盏冒着微弱灯光的灯笼,格外引人注目。
虽是阳春三四月,凉凉的夜风打在只着贴身中衣的贾琏身上,微冷。
贾琏却也不在意,走到旁边的厢房,手搭着房门轻轻一推,从掌中的反抗力度来看,里面果然闩门了。
却又如何拦得住贾琏,不过多挪移几步,果然让他找到一扇没有关紧的窗户,他悄悄撑开,然后凭借矫捷的身手,轻而易举的溜了进屋。
这是自己贴身侍婢的房间,贾琏摸进来偷香窃玉,自是毫无压力。
循着淡淡的月华,贾琏走到床边停住了脚步。
原以为这里只是阿沁的房间,没想到,她姐姐阿琪也在。此时姐妹二人齐肩并躺,身上只搭着一件厚薄适中的被子,从被子遮盖不到的二女上半身完整的衣裳来看,姐妹二人近乎和衣而眠。
贾琏知道,这是她们的习惯。
作为最贴身保护他安全的人,出门在外,她二人轻易是不会解裳而睡的。
想到这里,贾琏又怎么忍心将她二人从睡梦中惊喜,因此上前附身,在她二人额头上一人亲了一口,然后原路返还,并且帮她们将窗户关好。
「看来,是天意如此了。」
偷香窃玉的计划中止,精神又格外好的贾琏,自是不甘心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独卧寒衾。….
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摇着慢悠悠的步伐,绕道后廊,往北而去。
他想着,要是薛家也有巡夜的婆子,撞见的话就说自己起来赏月的,想来也无妨。
但他显然高估了薛家内部的安防。若他是住在外院,想要溜进来,或许还有点难度,但是他本来就在正堂大院内,又是这深更半夜,直到找到二夫人口中的那个七彩的花篮,他都是一个人影没碰见。
看着连门帘的材质和样式,都透露着妖艳华美的后房门,贾琏只迟疑了一秒钟,便撩开帘子,碰了碰后面的房门。
伴随着轻微的嘎吱声,房门应声而开。
「人心既天意,更何况是美人心意?还是个外国美人,不可辜负,不可辜负。」
贾琏回头扫了一眼安静的后院,然后弯腰一头扎了进屋。
美人的房间,连气息都不一样,温暖、沁香,还带着一点药物的的香味?
因为房间内有未燃尽的烛火,让贾琏避开障碍物也变得十分轻易,因此来到内帏香榻之前,贾琏都没有弄出一丁点的响动。
不过当他的目光透过薄纱,朝着美人香榻上看去的时候,饶是贾琏有些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心下一震。
借着烛火的照耀,贾琏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香榻内,华丽的被子之下,两个皮肤光洁玉润,容貌一个比一个姣好美丽的女子,交颈而卧。
从她们裸呈的香肩玉臂
,不难猜测被子里面的玉体,大概也是娇娇玉呈!
贾琏深吸一口气,他原本以为二夫人临走之前说有惊喜给他,不过是为了诱惑他赴约随口说来的。他想着,大不了,也就是这二夫人手段高明,他若来,其随便使一点异域手段,对男人来说便也可算惊喜了。
谁知道,她口中的惊喜,竟是这样式儿的!
这薄纱内与二夫人交颈相拥的另外一个美人,不是薛家二房大夫人庄氏,还是何人?
贾琏不知道庄氏为何会在此,但是仅从她和二夫人如此亲昵,缠绵悱恻的拥眠方式,很难不令人遐想连篇。
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何这大夫人和二夫人,能够如此妻妾和谐了。
看着眼前如此艳丽而又略显荒诞的场面,贾琏罕见的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惊喜」,即便是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大了。
只一个二夫人还罢,毕竟二夫人看起来就和秦可卿一个类型的,刻薄的说就是不像良家。
但若是再加一个大夫人,贾琏觉得有点招架不住。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大夫人就是一个典型的良家形象,端庄稳重,不像是能够轻易勾搭的人。
而且,她到底和二夫人不同,其乃是薛家二房的主母,和薛姨妈是妯里……
最关键的,他都不能确定,庄氏是不是和二夫人一般,甘愿侍奉他。若是冒然***衣裳跳上去办事,只怕遗患无穷。….
「算了,就当我没来过。」
贾琏最后瞥了二人一眼,一个急转身,就想要溜之大吉。
但是他并没有留心到,自己脚边的一张凳子,随着转身,凳子被他带开,木质凳脚拖拉着地板,发出「嘎拉」的声响。
「侯爷~?」
一如贾琏担心的那般,二夫人的声音如期响起。
贾琏回头一看,果然纱帐内的二夫人已经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带着疑惑和朦胧的眼神,直直的盯着他。
她的身上,也确实如同自己之前猜测的那般,不着寸缕。
艳丽绝伦的美景,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都是那般的耀眼。
但是二夫人似乎毫无察觉。
她呆呆的瞅了贾琏几眼,似乎终于确定了贾琏的身份,眼中的疑惑消散,变作七分欣喜。
又瞅见贾琏的脚步是向后房门方向去的,她不由问道:「侯爷既然都来了,为什么又要走?」
「那个,二夫人既然有大夫人作伴,想来也就不需要旁人藉慰深深长夜了,所以……」
二夫人似乎这才想起庄氏,低头看了一眼,因为她的起身,同样被她带的雅光大泄的大夫人。
心内本来是有点娇羞的,但是在确定贾琏竟然真的是因为这个要跑的时候,她又转羞为嗔了。
她盈盈一笑,竟毫无顾虑的翻身下榻,赤足向贾琏走来,一边笑道:「侯爷难道还吃姐姐的醋不成?侯爷难道忘了,妾身之前说过,只要侯爷肯来,奴家就有惊喜为侯爷备着。
侯爷觉得,这算不算是惊喜呢?」
她声音轻轻的,似是不想惊醒被她弄到沉睡的庄氏。
并且说话间,已经依偎进贾琏的怀中,以温暖的玉手轻抚贾琏的胸膛,便顺势就开始为贾琏宽衣了。
贾琏的身上也就只薄薄的两件中衣,轻易解开,然后被她绕着圈的褪下,丢到了一边。
这等无声的举动,似若引诱,又仿佛对男人最大的挑衅,如此情况下,贾琏若是还能拔腿就走,那他觉得,他应该是完全练成了。
可是,即便是能够成就金刚不坏神功,这个时候,只怕也是不值得的。
横竖这个二夫人都不怕,他若是还畏畏缩缩,岂不让人小瞧了去?
因此一把将蹲下的二夫人抱起来,放上了眼前的茶桌……
……
不知过了多少,贾琏方从二夫人的后门走出来。
整理衣冠,抖擞精神,正准备远路返回,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墙角的一树梨花以及梨花树下的秋千架上。
忽然他脚下一顿,一股冷意直接从脚底冒上天灵盖,横扫所有的情绪。
只因他定睛一看,微微的月光下,那搭在老梨花树下的秋千架,竟缓缓的荡漾着。
夜冷无甚风,架上更无人。
如此诡异的一幕,只怕是任何独自瞧见的人,都会心头一颤。
总算贾琏直面过生死,不但没有被吓得逃跑,反而皱着眉头,往梨花树那边走去。….
「出来。」
「咯咯咯,爷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伴随着贾琏的呵音,身形倩丽的阿沁从梨花树后走出来,笑嘻嘻的看着贾琏。
贾琏瞪了她一眼,又四处一扫,果然在另一边走廊的柱子后面,发现了她姐姐静立的娇躯。
「你们怎么在这儿?」
贾琏想到自己之前的行踪泄露,老脸微红,好在大晚上的,也没有人能瞧见。
「我们自然是跟着爷到这儿的咯,不然大晚上的,谁乐意跑这里来吹风。」
「咳咳……」
看见贾琏有点尴尬,阿沁笑着走上前来,脑袋凑到贾琏身上嗅了嗅,故意嫌弃的扇了扇,而后笑道:「爷可真厉害,我们两个在外面足足等了你一个多时辰呢!」
发现这小侍婢眼中全是戏谑,而无埋怨之意,贾琏不由得摸了摸她的脑袋,也笑了。
「是不是从我进你们屋里的时候,你们其实就醒了?真是该打,知道爷进来偷香窃玉,竟然还敢装睡骗我,让我无功而返。」
「咯咯咯,爷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姐有多警觉,早在爷翘窗户的时候,姐姐就惊醒了,还推醒了我。
不过我们看清贼人是谁,自然就不敢做声了。
谁知道,爷在我们床前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就又溜了,让我们好摸不着头脑,二爷还好意思怪人。」
贾琏看着也走过来的阿琪,招手让她过来,一手牵一个,陪着他坐在秋千架上,搂着二人腰肢,一边小脸上亲了一口,温柔的说道:「辛苦你们了。」
他自然明白,这两个俏俾大晚上不睡觉跟踪他,自然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
阿琪害羞的低了头,阿沁却仰着小脸迎接了贾琏的亲吻,靠在贾琏胸膛上娇嗔的一扭,然后才笑道:「爷还怪我们装睡。我们要是不装睡,爷今晚哪里还有精力跑到这边来寻欢作乐。
那个二夫人还罢,没想到大夫人看着端庄,暗地里也这么……哼,反正都是好手段。她们才认识爷不到一天呢!」
听到阿沁这般吐槽,贾琏如何不知道被偷听了墙角。
手掌下移,在阿沁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不让她编排人。
如此阿沁虽然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却又被这一击拍出了旖旎心思。
仰头巴巴的瞅着贾琏,主动索吻。
她可后悔了,当时就不该拉着姐姐装睡戏弄贾琏的。她们当然明白,贾琏大晚上翻窗进来找她,肯定想要宠幸她的。
谁知道,一时不察,竟让别人捡了漏。
贾琏尽管觉得之前已经足够尽兴,但是面对忠诚侍婢的主动索取,还是不得不予以回应。
如此,自是让阿沁欣喜不已,她一个翻身跨坐在贾琏怀里,对着已经羞臊的
站到一边去的阿琪唤道:「姐姐,帮我们送一下秋千吧,一会儿我也帮你……」
阿琪实在有些受不得这个妹妹的豪放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虽然老梨树的枝干足够粗大,但是二爷和妹妹加起来也不轻呀。
万一要是被他们弄断了树枝,受伤还罢,明日薛家人岂不疑惑。
这秋千,好像还是人薛家小姐的闺阁玩物呢。
想归想,一向宠爱妹妹的阿琪也无法拒绝妹妹的要求,最后半红着脸,帮忙送了起来。
桃李不谙春风
第503章 江南甄家
第二天,贾琏如约来到甄家。
甄家老爷甄应嘉,给予了贾琏足够的重视,亲自在正堂大厅接见。
“只不过三年没见,没想到贤侄竟已青云直上,如今用名满天下来形容也是毫不为过。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年少啊。”
甄应嘉是个有些文弱,穿着雅量的中年人,气质倒是与贾政有些相似。
其实三年前贾琏下江南接黛玉入京,其间到金陵寻找香菱的时候,是来拜访过一次甄家的。
那个时候,甄应嘉虽然看在两家的交情份上,也接见了他。但因为当时的贾琏,不过是个声名不显的世家子弟,加上不读书,只在俗务上好机变的名声在外,未得甄应嘉重视。
因此匆匆一面,寒暄几句也就了了。至于甄家其他人,基本一个重要的都没有见到。
但是今日不同。
除了甄应嘉,甄家四爷甄应頫,以及甄家大公子甄玉樘,都陪客在列。
这甄玉樘并非甄应嘉之子,反倒是甄家四爷甄应頫的长子。昨日在大街上看见的甄宝玉,才是甄应嘉的嫡出公子。
仅从这简单的一个细节,便也可看出,这甄家的关系,似乎也挺复杂的,不像一般家族那般简单明晰。
因为贾琏身具官、爵,甚至还有钦差的身份,甄家也完全没有单纯将贾琏当做晚辈看待的意思。
客气寒暄几句,甄应嘉让贾琏落座客座首位,甄应頫对面客座陪坐,反倒是甄家大公子甄玉樘只能边上站着相陪。
“听说贤侄在扬州办了几件大事,还因此几番经历生死。不知,如今事情可都稳妥,可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若是有,贤侄尽管说来。我们甄家在江南地界,也还薄有几分名声,若是有能够帮得上贤侄的,定不会推辞。”
闲叙了一会儿,甄家四爷忽然笑说道。
贾琏拱手,“多谢世叔好意,虽然经历了一点麻烦,好在承蒙陛下福泽庇护,倒也勉强算是办好了差事。再过几日,小侄也就准备启程返京了。”
“这么快?”
甄应頫和甄应嘉相视一眼,随即甄应嘉朗声笑道:“既然贤侄已经将一切都料理妥当,我等自然也就只有提前恭贺贤侄,早日回京荣听嘉奖了。”
说了一句场面话,甄应嘉又道:“说起贤侄的差事,老夫倒是也想起一件事来。
听说那盘踞扬州十余年的盐商王家,因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兼之胆大妄为行刺钦差,已经被贤侄抄家问斩?”
“确有此事。”
虽然是早就确定的事情,但是看贾琏面对他们的询问,如此淡漠和坦然的承认,甄家两位老爷都不免心内微震,知道传言不假。这位琏爷虽然年轻,但着实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果决狠辣,敢打敢杀,倒不能被他华丽的外表所欺骗。难怪就连当今陛下,一些棘手的事情,也总喜欢交给他来承办。
“是这样的。贤侄应该也知道,我们甄家自太上皇早年,就一直驻留江南,常年累月与江南各地的世家大族打交道。
那王家,早些年与我们甄家,也有些往来……不过,后来我们察觉这王家行事狂妄,而且屡屡有不法的传言传入我等耳中,逐渐我等便断绝了与他的往来。
谁曾想,今日其会落到这个下场。虽然是他王家咎由自取,但是老夫就怕,那王家还留存着一些当年与我们家往来的物件。
虽然都是正常往来的东西,但若是被朝廷知道,只怕难免疑心甄家的忠义之心。
所以,老夫在此有个不情之请……”
“世叔请讲。”
“贤侄既然是负责此事的钦差,想来从王家查抄的东西物件,都是经过了贤侄之手的。
贤侄也知道,我们甄家替太上皇坐镇江南织造行当多年,在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嫉妒。为了避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想烦托贤侄,若是当真从那王家抄出与我甄家有关的东西和信件……
当然,我等绝不会让贤侄做枉法之事。贤侄只管先行查验,确定是无关紧要之物,还请贤侄看在你我两家的情分上,将之销毁或者是送还,我等将不胜感激。”
贾琏闻言笑了起来。
他在扬州待了那么久,不说将扬州所有盐商的背景关系调查的一清二楚,至少,被他抄了的那三家,是肯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他明白甄家为何突然提这个。因为他知道,在王家搭上太子府的关系之前,最大的靠山,便是这江南甄家!
或许有些人不是很明白,没有世袭爵位,也没有人在中枢担当要职的甄家,何德何能作为大盐商的庇护伞?
其实,这一点从甄应嘉方才口中提到的太上皇三个字,就可以理解了。
没错,这甄家,正是太上皇早年,放到江南之地,监管各大织造局的家族!
凡江南各地的织造局,皆受金陵体仁院的监管。
现任甄家老爷甄应嘉,官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一职。
这个官职,只听名儿就知道是御笔特封的。说大不大,毕竟只是监管织造局的,品级也就四五品的样子。
但是说小也小不了,毕竟沾着“钦差”两个字,代表的是朝廷,是皇帝,准确的说,是太上皇。
至于这甄家为何得太上皇如此信任,给了一个“世袭罔替”的官职,这就要追溯到更早之前了。或许,从当日贾母在荣庆堂提及的,甄家老太太身上“秀安县主”爵位的由来,就可以明白一二了。
总之,能够与一门双国公的贾家,百年来平等论交的甄家,有着足够的富贵与底蕴。
这一点,从旁人提及甄家,通常说的是“江南甄家”,而不是金陵甄家,可见一斑。甄家的影响力,早已不局限在金陵城,而是辐射大半个江南。
这也是贾琏从始至终没有小看甄家的原因。
不过嘛,时移世易,这甄家也和之前的贾府一般,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正在逐步消散和瓦解。如今的富贵看起来,倒更像是空中楼阁一般,摇摇晃晃。
这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盐商,都敢弃甄家而去,另外攀附太子府的原因。
没错,甄家和王家的关系,可不是像甄应嘉所言的那般,什么看王家走向深渊主动斩断往来,而是王家看甄家越发不给力,主动寻找新的门第攀附!
换言之,甄家被王家给“背叛”了。
世家门阀之间,对于这种行为,应该都是深恶痛绝的,只是那王家新攀附的,却是太子府。
因此让甄家想要报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口恶气郁结胸中,自然是十分难受。
谁知道,不等甄家找到拾掇王家的机会,王家竟因为盐商们的集体作死,被贾琏连根拔起。这个时候,甄家在畅快之余,未免又有点担心,因为甄家早年与王家的关系暴露,引起朝廷对甄家的不满。
正好负责此事的钦差贾琏,和他们甄家是百年世交,因此想要托关系,让贾琏将两家往来的证据销毁,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甄家两位老爷看贾琏笑,一时都摸不透贾琏的意思,只好静静的等着贾琏说话。
“世叔不必担心此事。
说起来,当日查抄王家之时,小侄确实从一众信件中,找到两封和贵府有关的。
不过小侄都看过了,不过是寻常往来的信件。小侄当时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在你我两家交情的份上,自然就帮贵府先收起来了,并没有示之外人。
世叔若是实在担心,之后小侄让人将信件送到贵府,让世叔自行处置也就是了。”
甄应嘉和甄应頫闻言一喜,当即笑道:“如此,就多谢贤侄高义了!”
这件彼此之间有利害关系的事情一说定,正厅内的氛围越发和睦友善了。
忽听得外头急切的脚步声,贾琏偏头一看,正是昨日见过的贾宝玉第二窜到房门口,眼神飞快的在自己身上扫过,然后左右扫看,明显的失落之色闪过。
“孽障!”
甄应嘉正觉得贾琏前程不可限量,想要极力维护好彼此之间的关系,就看见儿子对贾琏如此失礼,立马爆喝一声,待吓得甄宝玉身子一抖之后,他又怒喝道:“早就派人告诉你,有贵客登门,叫你早些过来陪客,缘何此时才到!?”
甄宝玉嗫喏半晌,弯腰拱手道:“老太太屋里熬了芡实蜜枣核桃羹,定要我吃,儿子不敢推脱,这才来迟了。”
瞧见甄应嘉一脸的怒火僵硬在脸上,似乎不好发泄,贾琏差点笑死。
这一幕,真他娘的熟悉。
“还不快过来,拜见你琏世兄!”
不好和老太太作对的甄应嘉,只好满脸带着杀气的瞪着甄宝玉,吩咐道。
甄宝玉也就乖觉的上前给贾琏见礼,在贾琏起身还礼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就问:“琏二哥,昨日见过的林家表妹怎么没有来?”
“宝玉兄弟见谅了,她身子弱,昨日逛了一天金陵城,回去身上就不大好,实在不便出门,所以就在家里休养了。”
“什么,她病了?到底怎么样,要紧不要紧,可有请高明的郎中瞧看瞧看?”
甄宝玉一脸的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黛玉多么要好似的。
贾琏也算是看出来了,得,这家伙不但样子复制贾宝玉的,这性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孽障,你又在作什么鬼像,还不滚下去!”
甄应嘉看甄宝玉一见面就追问对方家里的女眷,还露出那副“猪哥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顾忌贾琏在身边,他差不多想要跳起来给甄宝玉一脚。
还是甄玉樘在旁边捏着鼻子笑够了,才似模似样的对甄应嘉解释,说贾琏的表妹和家里的堂妹,模样十分相似,因此甄宝玉才会“格外关心”,这才令甄应嘉的面子稍微挂得住一些。
兴冲冲而来,却没有见到想见之人,又被自家老子连连呵斥,甄宝玉情绪十分低落,自觉的站到甄玉樘身边,不再抬头说话。
如此,气氛倒是又逐渐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甄家两位老爷连番与贾琏闲话,比如问候问候贾母、贾政,偶尔谈论探讨一些时政问题,倒是宾主尽欢的样子。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丫鬟带着两个仆妇来传话:“老太太听说京中荣国府的哥儿登门,十分高兴,让宝二爷将贵客请到寿宣堂一见。”
甄应嘉和甄应頫都起身聆听,随即对贾琏道:“家慈上了年纪,轻易是不见客的。想是也听说了贤侄的英雄事迹,这才想要见见,还望贤侄莫怪。”
“长辈传召,自是不敢推辞。只是晚辈到底是外男,只恐唐突贵府眷属。”
“贤侄多虑了,以你我两家的关系,便是用通家之好也不足以形容,又何来唐突之说。
宝玉,还不将你琏世兄请进去,让老太太见见!”
“是。”
……
离开了甄应嘉,甄宝玉的精神气度完全不一样了。
屁颠屁颠的跟着方才前来传话的丫鬟,姐姐长姐姐短的讨好问候。
那丫鬟仅从衣着,以及贾宝玉和两个仆妇对其的态度,便知道在甄家地位不低,想来应该是甄家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她对于甄宝玉的讨好应该是习惯了的,此时却顾及贾琏在侧,因此偷摸的瞄了瞄贾琏,又剜了贾宝玉一眼,装作生气的快步走了。
甄宝玉讨了没趣,又想起黛玉来,复上前来追问贾琏黛玉的情况。
贾琏也是拿话敷衍则了。
甄家的宅子,着实不小,只是从大厅走到所谓的寿萱堂,都走了好一会。
而且沿途的房屋建筑、庭院景致,或是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或是氤氲翠绿,格调高雅。整体看去,竟是一点也不弱于荣国府的样子,甚至从细节处讲,竟是比荣国府还要讲究!
由此也可见甄家和贾家的区别,或许在“贵”上,此时的甄家已经弱了贾家不止一筹,但是论“富”,甄家却又甩了贾家不知道几条街。
甄家老太太的住处和贾母的荣庆堂一样,人气十足,所有布置都十分豪奢,不过庭院更具备江南水乡之风,显得更加馨雅。
顶着不知道多少丫鬟和媳妇儿的目光,贾琏跟着甄宝玉等人,来到一座高悬“寿萱堂”号的正房之前。
刚一进门,就见正中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个慈眉善目,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单手杵着白玉拐杖,抬头打量着他。
贾琏知道,这位老太太便是贾母口中,当年名动旧都的秀安县主。天底下除了皇家的女人,已经没有几个能够比她的身份更尊贵了。
严格算来,即便是他的侯爵身份,也尚在县主之下。
“晚辈贾琏,拜见老太太,拜见秀安县主。”贾琏抬脚往前两步,弯腰拱手拜道。
老太太闻言一愣,随即摇头笑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老身这个称号了,难为你竟然还知道。”
“晚辈祖母,在家中的时候,经常提及老太太,说当年秀安县主的风华,名动旧都,是多少年轻女子心目中最艳羡的对象,因此晚辈才有幸知道。”
“呵呵呵,史侯家的大小姐,可不是个嘴上饶人的,她能背后说我的好话?我却是不信。”
话虽如此,老太太神色还是很高兴的,笑说一句,又问:“你家老太太近来身子骨如何,可还硬朗?当年一起长大的老姐妹之中,所剩的可不多了,我可是随时牵挂着她呢。”
“承蒙老太太关心,我家老祖宗身子骨也还硬朗。每天吃得香,睡得也香,显得没事的时候,就在家中和孙女们说笑一回,十分自在。”
听到贾琏这么说,甄老太太眼中浮现些许追忆之色,然后叹道:“她倒是个有福气的人。”
说到这里,蓦然就停住了。
贾琏却从这两位老太太提及彼此之时的态度猜测,这两位曾经的世家贵女之间,只怕不像两家交往的那般和睦。
倒也是,家族之间的往来,和当家人之间的交情,却不能完全等同。
想来只要彼此之间,不是完全敌视,就不会影响家族的往来。至于彼此较劲,甚至是些许的看不顺眼,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在甄老太太不说话的时候,贾琏只是垂手静立,毫无妄动,更没有东张西望。因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又不是刘姥姥,对这等绝顶富贵的人家,有多大的好奇心。
但是他这份仪态落在甄老太太眼中,自是不免暗暗点头。因将贾琏再次打量一番,她方颔首赞道:“虽然我早已不问世事,但是也曾几番听人说起过你的名声。
今日一见,确定传言不虚,果然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你们贾家,倒是福泽深厚。”
“老太太过誉了,晚辈愧不敢当。”
甄老太太摇摇头,似乎这才后知后觉,给贾琏介绍她左右侍立良久的两个妇人。
却不过是甄应嘉和甄应頫的正房夫人,贾琏也都一一见过。
然后甄老太太就道:“我老了,经不住风吹,这外头凉飕飕的。你难得到金陵一趟,正好我也有许多关于你们老太太的事想问问你,不如我们进内堂说话。”
甄老太太说着,已经站起来,搭着自家丫鬟的手臂,准备往里走。
这一下,别说贾琏了,就连老太太身边的二位夫人,也都诧异起来。
老太太好奇亲戚家的大孙子长啥模样,叫进来瞧瞧这不奇怪。
但是只在正堂瞧瞧就好了嘛,叫到内堂,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毕竟,贾琏虽然是孙子辈的,却完全算是成年男子了,而且人高马大的,进内堂……
难道老太太不知道,此时此刻,内堂里早就聚集了甄家上下几乎所有的女眷和小姐们,都是想来瞧瞧稀奇的。
这一进去,还不得把她们吓得四散而逃。
不过甄老太太没给她们解释,她们也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只能多瞧了贾琏一眼,心想,许是这贾琏的仪态和容貌,都过了老太太的法眼,让她觉得没有大碍了吧。
(本章完)
第504章 干妹妹
「我这住的地方,比你们家老太太的如何?」
来到内堂高榻上坐了,甄老太太看随着进来的贾琏,在打量她的堂号,如此问了一句。
「比我们家老太太的要好。」
贾琏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让包括甄老太太在内的堂内的夫人、丫鬟们都笑了。
不过贾琏这却也不是单纯的恭维,而是这甄老太太居住的内堂,布局和大小虽然都和荣庆堂差不多,但是认真看去,格调却明显更雅韵一些,许多地方也更讲究。
贾琏也就想起了自己奶娘赵妈妈所言,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南巡,四次都是甄家接待的。
虽然这可能也有甄家世居南方,一直没有迁往京都的原因在里面,却也可以想见当时的甄家圣眷之隆,底蕴之深厚。
这一点,只怕是贾家都略有不及。
所有人都喜欢听好话,特别是从贾琏口中得到这一句,让堂内的一众老少娘儿们,都与有荣焉。因此本来就因为贾琏俊逸不凡的外表有所倾服的她们,越发看贾琏顺眼,甚至都觉得老太太将贾琏叫到正堂说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毕竟是百年世交家的得意子弟啊,算来,也和自家子侄没什么区别。
甄老太太也就势招贾琏坐近一些,开启了问话模式。
左右不过是问问京中贾家的情况,以及此番贾琏到南边做些什么。
因为有着应对贾母和自家顽固外公的经验,贾琏应对这种场面,自是手到擒来。对于京中贾府,特别是贾母老太君的事,就详细的,甚至添加春秋笔法的叙说,对于自己办的那些外事、大事,只二三句话简单带过。
如此,越发让甄老太太等人,觉得贾琏滴水不漏,分明有大本领却毫不张扬显摆。
一时甄宝玉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正好被甄老太太看见,她就笑道:「宝玉,你昨儿回来不是说,瞧见一个和你四妹妹一模一样的妹妹么?是怎么回事,何不再与我们细说说?」
甄宝玉闻言,连眉飞色舞起来,「真的老太太,我没有骗您。不信你问琏二哥,他的表妹,真的和四妹妹生的一模一样,昨儿她和琏二哥一起逛金陵城,正好被我和樘大哥瞧见。
本来我是求琏二哥将她带到我们家给老太太你们一起瞧瞧的,谁知道琏二哥说,她身子不好,所以没来。」
甄老太太等人可不比甄宝玉单纯,什么身子不好,不过是托词罢了。
既然是表妹,那就不是贾家人。而贾家和甄家都不算是亲戚,而是世交,如此人家和甄家自然毫无瓜葛,当然没有跟着贾琏一起到甄家来拜访的理由。
「琏哥儿,可真像他说的?」甄老太太笑问。
贾琏神色一动,却只道,「未曾得瞻仰贵府四小姐的容颜,因此晚辈倒是不好作评判。」
「这有何难。」
甄老太太微微一笑,当即冲着边上那连接起来仿若一堵墙一般的丝质屏风后头唤道:「樘儿媳妇,将他姐姐妹妹都叫出来认认人吧。」
随着甄老太太的话音,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屏风。而那屏风后头,则是立马响起一些钗环响动,莺燕暗呼之声。
其实早在贾琏跟着甄老太太进内堂的时候,就听见过类似的响动,待进内堂,看见满地的空荡板凳,也就知道此前这堂内肯定是莺莺燕燕济济一堂的。
贾琏故好奇尔,但是却也知道这等事强求不得。能瞅一眼满足一下好奇心自然是好,人家不让见也是理所当然。
没想到老太太这般耿直。因此,贾琏都不由自主的端正了一些姿态。
「好了,都别扭扭捏捏的,都是自家哥哥,有什么好害羞的,都出来吧。」
随着众人的静候,当先走出屏风的是一个十八九岁,艳质光鲜,婀娜苗条的少妇。
她先扫了一眼堂内,重点瞅了贾琏一眼,然后回头对着屏风内笑着催促道。
随着她的话音,总算是逼出了一道道纤巧靓丽的身影,一个个粉衣锦裙,顾盼生羞,在少妇的戏谑之下,款款走到中间,齐齐给甄老太太等人欠身一礼。
然后,胆子大点的,不免抬头飞快的扫一眼贾琏,胆子小或者害羞的,就只是垂首,小脸红红的静立不动。
甄老太太先将自己孙女们的姿态收在眼中,点点头,然后才看向已经站起来身来的贾琏。
看贾琏的目光果然一下子落在自家四孙女的身上,她竟微微颔首,目中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对着甄宝玉招招手,笑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给你姐姐妹妹们介绍介绍人。」
甄宝玉欣然点头,然后走到甄家四姐妹身边,笑道:「这位就是京中荣国府的琏二哥哥,单名琏,和咱们一样,都是玉字辈的。」
贾琏应声弯腰一拜:「贾琏,见过诸位妹妹。」
待四人还礼之后,甄宝玉立马拉着第一个,也是身量最高的少女的胳膊,笑道:「这是我二姐。」
少女有些害羞,但还是看了贾琏一眼,欠身行礼:「玉娥,见过琏二哥哥。」
然后是第二个,「这是我三姐。」
「玉娆,见过琏二哥哥。」
介绍完前两个,甄宝玉故意绕过第三个,走到末尾最小,身量未足的小丫头面前,「这是我五妹妹。」
「玉,玉婷,见过琏二哥哥……」
在三个小丫头见礼的时候,贾琏也都一一还礼了。
说实话,甄家不愧是百年名门,这几个小丫头,确实个个生的粉雕玉琢,肌骨莹润,便是与三春姐妹想比,大抵也是不遑多让了。
只不过嘛,最令贾琏侧目的还是,那排在第三位置,被甄宝玉故意跳过的一个小丫头。
哪怕,因为甄宝玉和甄玉樘两个言语在先,让贾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当真亲眼看见这个丫头的时候,贾琏还是忍不住内心一跳。
雪为冰肌玉作魂,纤纤袅袅似病身,春风一泣含露目,恰若潇湘第二人。
无论形貌还是特质,此女都与黛玉八九分相似。特别是此时对方羞于直面他的模样,换个场面,贾琏都要以为是黛玉在和他闹别扭,故意扭头不看他了。
自从了解这个甄家以来,贾琏始终有一个错觉,那就是甄、贾两家之间,很多地方就像是镜面反射一般。
说不出的巧合与诡异。
就好像是贾家每一个重要的人物,都能够在甄家找到对应的型号一般。
贾母老太太,甄老太太;贾政,甄应嘉;贾宝玉,甄宝玉……
就说那个甄玉樘,贾琏也仿若看出一些,他未穿越之前贾琏的影子……
甄宝玉似乎很满意贾琏的反应,踱着步子似的走回第三个女孩身边,欲拉对方的袖子,却被对方娇瞪一眼给甩开,对着贾琏欠身一礼:「玉嬛,见过琏二哥哥。」
声音也是娇声脆脆的,不过仔细一听,还是与黛玉有些区别。
贾琏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了一礼。
「呵呵呵,她就是我四妹妹。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是不是真的和林家妹妹生的一模一样?唉,可惜林家妹子病了没来,若是叫她俩个当面看看,那该多好。」
甄宝玉说话,满满的小屁孩儿味道。
其他人却认真好奇了,纷纷追问究竟如何一个像法。
甄宝玉就变着法儿的形容,却不大形容的尽,因此让大家问
贾琏他是不是有撒谎,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投向贾琏。
连甄玉嬛本人,也睁着一双娇滴滴的眸子看过来,似乎对于有人和她生的一样,十分感兴趣。
贾琏很给面子,直言道:「四小姐确实与我姑父家的女儿生的十分相似,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大敢相信。」
贾琏这也算是附和之言了,实际上贾琏接受起来还是很快的。毕竟,再怎么像,也没有贾宝玉和甄宝玉像,这两个小家伙,才真正像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
甚至都不能用像来形容了,两个人从身量大小,眉眼高低,都一模一样,完全可以说是一个人在照镜子。
不过在此,贾琏并没有说这一点的意思,否则这些甄家人,只怕更要奇异个没完。
果然甄家众人在贾琏的话音落下之后,立马众说纷纭,啧啧称奇起来。
等众人声音落下去一些,甄老太太却看着贾琏笑道:「既然连你都这样说了,可见宝玉真的没有撒谎。
没想到世上竟真有这般凑巧的事……咦……」
甄老太太忽然起身,杵着拐杖下来,走到场面中间,瞅瞅自家小孙女,又瞅了瞅贾琏,忽然笑道:「我观你年纪,定是已经娶妻了吧?」
「晚辈确实早已娶妻。」
「可惜了。」
甄老太太遗憾的一叹。
她这样一说,不说堂内其他人掩嘴偷笑,那叫甄玉嬛的甄家四小姐,更是掩面娇羞,上前拉着甄老太太的胳膊袖子,不依的扭了扭,同时还悄悄瞅了贾琏一眼。
贾琏却没有被甄老太太突然的这一手,弄得不知所措。
他才不信,作为交往如此亲密的两家,甄家会连他娶没娶亲都不知道,毕竟他在贾家又不是小透明。「哈哈哈……」
果然甄老太太拉着孙女的手笑了几声,又用满是赞赏的目光看着贾琏,「已经很多年,没有让我看到这么年轻有为的后生了。
你要是没娶亲的话,我一定想方设法,都要招你做我甄家的女婿。」
「多谢老太太抬爱,晚辈受之有愧。」
「呵呵呵,你觉得我这小孙女如何?」甄老太太不顾孙女的娇羞,强行把她从身后拉出来,笑语道。
贾琏莞尔一笑,「四小姐钟灵毓秀,仙女之姿。」
能够与黛玉八九分相似,美貌自然无需多言。
至少在甄家四姐妹之中,是绝对的模样最标致者。
嗯……
贾琏忽然想到一个事情。原著中贾宝玉在大观园中梦入甄家,也看见许许多多的姐姐妹妹,也有一个宝玉。
另一个宝玉肯定就是这甄宝玉了,其他姐妹,想来就是这甄家四姐妹……或许,也和荣国府一般,还有一些前来投靠的亲戚家的女儿。
想到这里,贾琏不免朝着屏风那边瞄了一眼。却也知道,就算真有亲戚家的女儿,甄老太太再大方,也是不会叫出来给他瞧的。
贾琏想的是,贾宝玉混迹姐妹之中,还有表姐表妹可选择。这甄宝玉混迹姐妹之中,难道都是亲姐妹或者堂姐妹?
想起昨日在大街上,甄宝玉看见黛玉时那激动和不顾一切的样子,贾琏忽然瞅了甄宝玉一眼:
小伙子,你有点不对劲啊。
甄老太太并不知道贾琏心里的想法,她仍旧呵呵笑着:「既然如此,今日老身做主,让我这小孙女,认你做干哥哥,从此以后,你们以真正的兄妹相称如何?」
这话一出,不但那甄玉嬛愣了愣,堂内其他人,也都睁大了眼睛。
原以为今儿只是老太太见了亲戚家优秀的后辈高兴,故意取笑取笑,谁知道,老太太竟突然提议这个
?
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完全说笑的样子。
唯有甄家太太,瞅了甄老太太一眼,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这……不知老太太何故有此提议?」
贾琏也是万万没料到这一出,有些警惕的问道。
甄老太太笑道:「老身这也是看你们有缘。听宝玉说,你昨日亲自带着姑父家的女儿在城中游玩,想来是很疼爱她的。正好我这小孙女和她又生的那般相似,这岂不是天大的缘分?
所以才想让你们做个表兄妹,将来有功夫,也能让她们两个彼此见见面,亲近亲近。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甄老太太说着,眯着眼睛看着贾琏。
贾琏虽然一时拿不准甄老太太的用意,但是却着实没有理由反对。
因为这个时代世家大族之间的交往,除了联姻之外,大概就是互相认干亲了。
互认干亲,实则也是互相表达重视、亲近的意思。
就比如,贾母让王夫人认薛宝琴做干女儿,黛玉认薛姨妈作干妈一般。
而且贾琏也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这甄家四小姐不但人生的标志好看,而且看得出来在甄家很受宠爱……
于是贾琏只思考了一下,便坦然笑道:「既然老太太有命,晚辈自无不从命的道理。
就不知道,四小姐是否肯认我这个哥哥了。」
甄老太太连忙拉过身旁尔等甄玉嬛,笑着嘱咐:「丫头,快叫哥哥。」
吩咐间,甄老太太还故意笑语道:「你可别小看你这个哥哥,他在京中可是风云人物,本事也大得很,有他这么一个哥哥,将来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甄玉嬛年纪到底还小了点,无法理解祖母等人的心意,只是本能的对于认一个陌生男子作哥哥感觉害羞。
不过在甄老太太的指引下,还是很快的走到贾琏面前,红着脸大礼拜见道:「小妹玉嬛,见过干哥哥。」
那矜持羞涩的模样,让贾琏一阵恍惚,感觉像是又一个黛玉摆在他面前,让他推进度一般。
连忙虚扶一手,笑回道:「四妹妹不必多礼。」
甄老太太明显是个好事者,已经让丫鬟们捧了一盏茶来,让甄玉嬛奉给贾琏。
看贾琏接过一口喝了,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拉着孙女儿往榻上走,一便回头招呼贾琏重新落座,并笑道:「好了好了,从今往后,咱们两家更是亲如一家了。琏哥儿,你妹妹从小身娇体弱,你这个做哥哥的,以后可得照看她一些,明白么?」
面对一堂笑意盈盈的众人,以及坐在老祖宗身边,忍不住偷瞄他一眼,却免不了有些娇羞的甄玉嬛,贾琏也笑了,回道:「自当如此。」
正其乐融融之间,外头婆子来传话,说是甄应嘉已经命人筹备了宴席,让甄老太太一定将贾琏留下来用午膳。
甄老太太笑着应下,然后看向贾琏的目光越发和善。
她知道自家大儿子是个清高之人,此时却也对贾琏这般重视,可见贾琏的非凡。
如此,她越发为自己方才的决断感到满意。
乖孙女有了和贾琏的这一份关系,将来到了京中,自然多一份强有力的倚仗。
这一波,显然是赚了。
再请一天假
有点事情要处理,这个月争取后面都不再请假,立帖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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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出手
甄家是彻头彻尾的世家豪门做派,内外分席。
因此在甄应嘉等人的陪同下,用了午膳,贾琏就准备告辞。
临走之前,甄玉嬛的丫鬟找了上来,送了一个礼盒给他。
“这里面是早樱桃,是我们小姐亲自为侯爷准备的礼物,还请侯爷收下。”
贾琏认了甄玉嬛做干妹妹,之前在甄老太太的堂号中,也给了见面礼。是一块他随身佩戴的玉,这都是他的常规操作了。
所以,甄玉嬛回他礼物很合理。回他这种珍惜的时令水果,既不逾越也不寒碜,更是合情合理。
只怕,这都未必是甄玉嬛自己的意思,说不定是甄老太太等人指使她这么做的。贾琏总觉得,那甄老太太老谋深算的感觉,虽然这一趟到甄家来,甄家给了他足够的礼遇,但是心中总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不过也无妨了,以两家的关系,除非甄家做出十分愚蠢,且牵累旁人的事,否则他们就是最坚固的盟友盟友关系。因此甄家就算有些什么谋划想要拉近和他的关系,也是无妨的。
“回去之后,代我谢过四妹妹的好意。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专程向她请辞了,将来若有什么事,尽管写信入京告诉我。”
丫鬟得到贾琏的吩咐,有些羞意的扭头跑了。
此时领命护送贾琏出门的甄玉樘则笑道:“我家四妹妹认了琏二哥为义兄,从此你我两家的关系更亲近了,将来我们若是有什么事,还请琏二哥不吝帮忙才是。”
“玉樘兄客气,以甄家的名望,能有什么事是小弟帮得上忙的。”
“琏二哥说笑了,虽然我们家在江南是薄有微名,但是又岂能和琏二哥一般,在京中权贵门第之中,甚至在圣人门下,都那般机位险要。将来,只怕还多有仰着琏二哥的地方呢。”
甄玉樘若有所指的说着,贾琏神色一动,但是看他没有细说的意思,倒也没有多问。
回到薛家,薛家人正忙着安排召集家奴、掌柜等事,贾琏也不想过于插手,因此踱步至后院来找黛玉。
果然刚至正堂大院之后,就看见黛玉在宝琴的陪伴下,两个小妮子一左一右坐在秋千架上,各自捧着一本书,在满树梨花之下细读。
春风拂过她们灵巧绝世的容颜,偶尔绊落几朵雪白的梨花,场景显得宁静而绝美。
“琏二哥哥!”
看见贾琏走过来,薛宝琴眼睛一亮,连忙抱着书跳下迎过来。
黛玉却是只瞅了贾琏一眼,仍旧晃悠悠的坐着,只是忽然收拢了原本随意踢踏的一双秀腿。且从她眼中的神色也可以看出,小丫头对他的到来绝不是面上那般无动于衷。
“琏二哥哥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嗯。”
贾琏将背手藏在身后的礼盒拿到前面来,笑着递给宝琴。
“这是什么呀。”…
宝琴接过精美的礼盒,有些好奇。
“你拆开不就知道了?”
听见贾琏这么说,宝琴只以为是贾琏在街上给她们买的礼物,因此道了一声谢,立马抱着回到黛玉的身边。
她一个人可不好打开。
黛玉也没有因为贾琏只给宝琴带礼物而不给她带而在意,实际上,她从小心智就超过同龄人,又多年来受贾琏的熏陶,越发变得成熟稳重。
除了在荣国府和三春姐妹相处,以及和贾琏私下相处的时候,仍由会有一些傲娇小性儿之外,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明事理的。
这多半都得益于贾琏将她身前身后的事情照顾的很妥当,让她没有丝毫被冷落轻视的感觉,如此自然就没那么敏感。
因帮着宝琴将礼盒拆开,发现木质礼盒里面,还夹着两层油纸,在油纸之内,则是铺陈的满满当当,一个个娇艳紫红的樱桃。
“呀,好新鲜好大的樱桃。”
薛宝琴惊疑一声。樱桃她见得多了,像这般品相的,却是很难看到,感觉就像是特供的一般。
黛玉也瞅了两眼,却突然问贾琏,“这样好的樱桃,二哥哥从哪得来的?”
方才拆解时她就觉得这礼盒不像是街头小贩包装的,因为太过于精美。
此时看里面的果子,也是一个个铺排整齐,连果柄的朝向都摆放的一致好看。黛玉觉得,这种事,明显是闲着无事做的大家闺秀才能办出来的,就比如她自己。
贾琏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黛玉的质疑。
他走到薛宝琴让出来的位置,与黛玉并排坐了,然后才笑道:“刚才我不是去甄家了嘛,这是那甄家四小姐送的。”
嗯,四小姐?
黛玉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蹙起。
贾琏偏头瞧见,心内不由得一笑。从薛宝琴抱着的盒子里面拿出一颗樱桃扔进嘴里吃了,然后才解释说:“林妹妹可还记得昨日在大街上碰见的那甄家两个少爷?”
黛玉没说话,她当然记得,那个人那么像贾宝玉,她想记不得都难。
“当时他们不是说,他们家四妹妹,和你生的十分相似吗?今儿我过去,一见之下,差点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偷偷跑他们家去了。”
听到贾琏这么说,黛玉还没有表态,站在二人面前的薛宝琴先忍不住了,好奇的追问:“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那甄家四小姐,当真和林姐姐有那么像,连琏二哥哥你都差点认错?”
因为贾琏二人坐在秋千架上,宝琴一个人捧着盒子站着,她好奇心重,不免凑得离贾琏近些。
贾琏看她说话的模样十分可爱动人,又见她一直抱着盒子不吃,知道她不好意思,便拈住果柄提起一颗樱桃来,喂到她嘴里。
他这样投喂晴雯和香菱都习惯了,做完之后才惊觉黛玉在旁边看着。
眼神一瞥,果然黛玉的眉头紧锁,大有吃味之意。因此他不动声色,立马又拿起一颗,作势投喂到黛玉嘴边。…
黛玉脑袋一扬,道:“我要吃会自己拿,不用你多事。”
贾琏也不介意,顺势就扔到自己嘴里。
薛宝琴方才接受贾琏的投喂,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看黛玉如此,方觉得有点害羞,于是立马将盒子捧高一点,送到黛玉面前。
黛玉就不好驳宝琴的面子,慢悠悠的拈了一颗,却不急着放入口中,反而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就算她生的和我有些相似之处,怎么好端端的,她就精心准备这样的礼物送给你了?
难道,二哥哥你以前就认识她?”
哼,才第一天认识就送这样用心的礼物,谁信呢。
若不说清楚,本姑娘才不吃。
若说贾琏之前还没有完全体会到黛玉的心思,此时闻听这熟悉的语气,哪里还不明白。
他瞅着黛玉呵呵笑了起来,在黛玉逐渐明悟且恼怒的神色之下,才解释道:“以前自然是不认识的,若是认识,我今儿就把林妹妹你也带过去,让你们俩好好看看彼此了。
至于她为何送礼物,这里面确实有个原因。”
“什么原因?”吃瓜群众宝琴问道。
贾琏就偏头,认真的瞧着黛玉的脸,还伸手给她撩起一缕被春风吹乱的发丝。
“我看她生的和林妹妹如此相像,看到她就像是看见了林妹妹一般,心里就十分疼爱,所以我就问她,可愿意认我做干哥哥,她答应了。所以,我已经认她作我的妹妹,这是她作为义妹的一点心意,林妹妹还有什么疑问么?”
黛玉本来是想要审讯贾琏的,不过刚出去一天,就搭上了别的大家小姐!
却被贾琏突然的举动和怜爱的眼神,给看的十分不自在,心里也是扑通扑通直跳的,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再听见贾琏说,只因为别人长得像她,他就十分疼爱,心里更是吃羞的很,当着宝琴的面,忙低头看向另一边的老梨花树根。
宝琴年纪虽然小,但是心思却很细腻。
贾琏和黛玉二人这一番表现,立马就让她意识到,琏二哥哥和林姐姐这模样,就好像是故事书中两情相悦的情侣一般无二呢!
但是,琏二哥哥不是已经娶妻了么。
宝琴心里有所怀疑,却不表现,只是悄然从贾琏身边,靠向黛玉一点,避免黛玉吃她的醋。然后抱着盒子,一边吃果子,一边看戏。
不过她也没有来得及探查到更多的情况,因为不一会儿她母亲就找过来了。
“掌柜和管事们都齐了,姐姐叫我来请侯爷。”
二夫人仍旧是那般纤长高挑,绰约身姿,兼之丰乳翘臀,资本雄厚,行走摇摇间,有独领风流之意。
“咦,丫头你这盒果子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孝敬孝敬娘亲,就一个人抱着偷吃。”
“这是琏二哥哥给的。”
已经顺势从盒子里拿了两颗起来的二夫人,闻言立马瞅向贾琏,眼中笑意就盛了。…
不枉她昨夜那般弄心卖力,贾琏这就开始对她女儿好了,真是个不错的男人。
当着黛玉的面,贾琏可不敢接二夫人的眼神,不然被黛玉瞧出什么,那还不山崩地裂。因此微微点头,一眼也不看二夫人,只对着黛玉嘱咐了一句,便起身往外走去。
二夫人连忙跟上,又觉得樱桃好吃,回头再拿了几颗,并摸了摸宝琴的头,“不可以一个人吃独食的,要多分给你林姐姐知道吗。”
“知道了娘,你快去吧。”
宝琴有些难为情的催促二夫人走。
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二夫人嘱咐她嘛,她觉得自家娘亲老是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让她很多时候都不自在。
相比之下,倒是大娘更尊重她们小孩子的意见。
看着二夫人白了她一眼,然后才追着贾琏离开,宝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黛玉道:“林姐姐你别介意啊,我娘就是这样的,其实她人很好的。”
黛玉闻言,方将目光从二夫人的背影上收回来,瞧向宝琴。
她也和贾琏一般,觉得宝琴那远高于世间女孩子的标致样貌,是脱胎于她娘亲的。
难得的是,她娘亲既然是妾,但是在家里却显得如此随意,而且心态也很好的样子。
这一点,与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姨娘长辈们都不大一样。
别的不说,只荣国府的两位舅舅的妾,就各有各的苦。大舅舅的那些妾她都不想提,只说为人正派的二舅舅,他那两个妾,一个周姨娘终年见不到人影,在府里和隐形人似的。
探春妹妹的娘亲赵姨娘,却也人憎狗嫌的,而且为人势力,斤斤计较的很,黛玉不大看得起。
即便是自己父亲的两个侍妾,在父亲和母亲跟前,也是谨小慎微的很,一句话都不敢说错……
她原以为,那些就是妾室的全部生活状态,直到来到薛家,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妾室,也可以活的这般洒脱、自在。
“琴妹妹,你娘亲,和你大娘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么好的么?”
“是呀,打我记事起,我娘和我大娘,她们的关系就一直很好的……我知道林姐姐你的意思,我们家不一样的,反正我就没看见大娘欺负过我娘。”
黛玉一听就知道宝琴误会她了,连忙解释:“琴丫头你别介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宝琴却不在意的摇摇头,笑道:“林姐姐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来,我们吃果子吧。”
说着宝琴将盒子递给黛玉,她则拉着绳子重新坐上秋千,然后两个小丫头就一边享受果子,一边继续说起小姐妹私密话来。
……
薛家大厅之下,聚集了整个薛家,在金陵城内的主要掌柜和管事。
此时的他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只因为,此时在大院四周,整齐的站了一圈官兵。
这些官兵,不但披甲带刀,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们,似乎他们敢有丝毫异动,就要上来砍了他们似的。…
那些有薛家奴籍的人,且心里有鬼的人,自然是心虚害怕的很。
即便是那些不在奴籍的掌柜,也不免担心。
他们不是薛家奴才,按照王法,薛家是没有对他们动私刑的权力的。但是架不住人家薛家乃是旧都四大家族之一啊,这种人家,一旦得罪了,要收拾他们的法子多的是。
心中不免想着,难道那薛家主母真是湖涂了,竟然真的要让薛家族人们来取代他们不成?
若是那样,看着吧,过不了几年,薛家这份家业就该被瓜分完了!
不多时,忽见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从厅内缓缓走出来。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薛家嫡脉二房主母和大少爷薛蝌。
不待他们见礼,那四周排列整齐的官兵们,便齐声大喝:“参见侯爷!”
众人齐齐吓了一跳,一个是因为这些官兵们洪亮震耳的声音,另一个,自然是因为他们的称呼了。
没说的,侯爷指的肯定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弯了一些下去。
“我先介绍一下,本人二等镇远侯贾琏,出自京中荣国府。
各位作为薛家人,想必都知道,薛家和我荣国府的关系。
不知道的,我也可以再说一遍。你们薛家大房的当家太太,乃是我荣国府当家太太的嫡亲姐妹。
而且,本侯的夫人和你们太太也是一个姓,是你们太太娘家的嫡亲内侄女。
有这两层关系在,所以本侯既可以称呼你们太太为姨妈,也可以称呼为姑妈。
我这么说,各位可明白了?”
此时大院内的人,大多都是在薛家产业中居于要职的人,对于薛家的情况下,自然没有不明白的。
本来看见今日摆出这么骇人的阵仗,就有所预料的众人,再听贾琏这一番开场,立马就更确定,今日要出大事了。
有聪明的,立马笑着上前,开始讨好套近乎了。
贾琏打断了他们,“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些人当奴才当久了,就自以为是主子了,或许就是觉得,真正的主子远在京中,手眼照顾不到南边,就不将主子放在眼里,胆子也就大了,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都敢试试。”
贾琏此话一出,很多人面色齐变,然后就开始喊冤。
就见贾琏抬手一压,然后周边一声整齐的喝声传来:
“肃静。”
所有人被吓得再不敢则声。
“本侯不管你们中,有哪些人是冤枉的,这些是你们太太应该考虑的事情。
本侯今日来此,只是因为你们太太不便亲自回南边料理这些糟心事,所以拜托我,替她老人家肃清肃清风气,整治整治贪腐。
你们中,可有对此不服,觉得本侯没资格插手薛家之事的?若是有,可以现在站出来。”
薛家众人面面相觑,此情此景,哪里有人敢站出来。
这可是太太的内侄女婿,是奉太太之命前来的。这且不说,人家还是堂堂侯爷,还带着兵来的,很明显,这个时候顺着对方的意,还有可能得个善终。
要是敢站出来反对,只怕生死难料啊。
能干到这个位置的人,就没几个蠢的,再蠢,看别人都不敢出头,也就没人敢当出头鸟。
“很好,既然如此,本侯也不用废话了,直接宣示你们太太的处置结果。”
贾琏说着,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出来,扫了头部那几个额头冒汗的人一眼,缓缓念道:
“薛家当铺,金陵城总掌柜张德成,假公济私,滥做假账,且纵容底下人做出讹人财物之事,败坏薛家当铺名声。革去总掌柜之职,由钟楼西大街当铺掌柜丁春担任总掌柜。
念在张德成在薛家担任掌柜十余年,薄有功劳,着杖六十,三日内补缴罚银三千两,则开恩不发入官府。”
“薛家布行掌柜叶大壮……杖八十,收回家产,一家五口发卖牙行。”
“薛家金陵城七家粮店总掌柜……杖四十,三日内补缴罚银八百两,则开恩不发入官府。”
“薛家……”
……
第506章 香菱的请求
薛家的问题就在于,弱干强枝,加上薛姨妈和薛蟠都在京城,南边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名义上足够镇得住其他人的。
所以底下人胆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若是薛姨妈直接派遣一个人下来清查,若是镇不住人,想要解决问题,就只有请官府依***处。但是像薛家这等豪门望族,若是因为奴才、伙计贪墨的事,闹到官府,特别是还要对簿公堂,那是很丢体面的。
一般不到那个程度不会采取。宗族之事宗族治,才是时人的共知。
这也是薛姨妈想请贾琏帮忙的原因,因为以贾琏的身份,能够轻易镇压底下的人,不管是薛家奴才,还是仅仅只是雇佣的掌柜。
而贾琏既然决定出手帮忙,就不会随便做个样子敷衍。
将首要之人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裁撤的裁撤,杀鸡儆猴之后,再施以高压言语,也就成了。
这也是他一个外人,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
想来最猖獗的几个人被拿下之后,其他的人,多少总会忌惮、收敛一些。
大厅内堂,二夫人笑意盈盈的走进来,「姐姐已经安排人去将那两家奴才的家抄了,剩下那些掌柜的,也都表示愿意悔过自新,接受主家的惩罚,恳求宽恕。
果然还是侯爷的威名好使,他们中,一个敢炸刺的都没有。」
二夫人一边给贾琏面前添茶,一边笑说道。
贾琏摇摇头,他倒是希望有人敢炸刺,他好认真收拾一下,保证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震慑效果绝对更好。
可惜,在他的高压之下,薛家这些掌柜们,都老实得很。
因二夫人添茶之后,也不退开,就立在他身边,贾琏敏锐的闻到这西域艳丽女人身上传来的香味。
这香味虽然不说澄净甘甜如玉露琼浆,但也是如兰似麝,沁人心脾,不动声色之间,就能挑动男人的意趣。
贾琏顺手就将她拉坐在腿上,让双手和身体代替鼻子来感受这份美妙。
二夫人居然显得有些害羞,「侯爷别这样,小心被人瞧见。」
「你还怕被人瞧见?」
看贾琏眼中似有纳罕,二夫人自然明白,贾琏说的是昨晚她故意在庄氏面前发浪,引诱庄氏堕落的事。
却没有觉得过于羞耻,谁叫庄氏撺掇她勾引贾琏,想要自己躲在后面,坐着就把好处捞着的。
现在姐妹之间你好我好当然没问题,万一将来闹了矛盾,这岂不就是她最大的把柄?
因此当然要把她拉下水,如此不但风险共担,而且还让姐妹之间更多了一则不能对旁人言的秘密,有利于稳固二人之间长久的亲密关系。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或许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将她带回中原来的薛家二老爷了,但是谁叫他如此狠心短命,留下来她们孤儿寡母,若是没有人照应,将来难免受人欺负。
至少以贾琏的才智品貌,也不算是辱没了薛家门楣。
一时庄氏进来,看二夫人坐在贾琏怀里,衣裳半解,不免面颊飞起两片霞色。却也只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站在原地说道:「外头都按照侯爷交代的那般安排了,想来经此一次,底下的人会收敛许多。此番,多谢侯爷了。」
此时毕竟已非昨夜,贾琏不欲让庄氏太难堪,拍了拍二夫人的翘臀让她起身,然后才回道:「无需言谢,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大概还会在金陵城待一天,然后回扬州办点事,大概四五日之后就启程回京。
在这期间,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派人到公侯街荣国府找我。」
「这么快就要走吗?」
庄氏言语骤然急切,说完看贾琏带着笑意瞅她,立马就羞耻的低下了头去。
她毕竟不是二夫人,从小深受三从四德的教育,对于昨夜半推半就的事情,自然是难以等闲视之。
好在二夫人知道她脸皮薄,在她进来之后,就整理衣裳出去了。
因此庄氏好歹能够稳住心神,最后道:「那不知侯爷接下来做何安排,若是不忙别的事,今夜不如继续留宿在此……」
贾琏站起身来,走到庄氏的面前,低头打量眼前的少妇。
昨日初至,也不好意思唐突,因此没及细看。就算昨夜一亲芳泽,因为光线太暗,也不过算是囫囵吞枣罢了。
此时看来,这庄氏虽然姿色差二夫人一筹,却也明眸善睐,脸蛋圆润,肤色白皙,保养的十分好。
按照薛蝌的年纪来推论,其至少也该是逼近三十岁了,看起来却还很显年轻娇艳,不像一般妇人那般,不到三十,就开始显露疲态。
特别是此刻垂首娇羞的样子,更是仿若一个青春少女一般,让贾琏不禁有些莞尔。
一搂少妇软滑腰肢,而后轻拍其玉臀,「今夜就不留宿了,一则我还有事情需要早些回去处理,二则我若是接连留宿在薛家,对二位夫人名声也不利。」
庄氏闻言神色总算清醒一些,脱身出来看着贾琏,面露钦佩。
她自己则罢了,对于二夫人的姿色,她可是有十足体会的,没想到贾琏竟然能够忍的住拒绝。有过昨夜之事,她不相信贾琏不清楚,若是留下来,二夫人必定会陪夜侍寝。
「既然如此,反正时辰也这么晚了,侯爷和林姑娘,还是在我们家吃了晚饭再走吧。
侯爷放心,我早就让人准备晚宴,今儿可以早一点用晚膳,不会耽误侯爷的事的。」
说着,庄氏竟用有些哀求的神色看着贾琏,贾琏便就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应了。
于是在庄氏紧锣密鼓的张罗下,一桌比昨晚更加丰盛的菜肴,摆上了薛家饭厅。
此番晚宴,除了宝琴知道贾琏和黛玉二人要走,表现出极致的不舍之外,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二夫人了。
这女人似乎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动脚。
若是只如昨夜那般暗中踢他两下那还没什么,谁知道这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贾琏今夜就要走了,胆子越发大了。
竟将纤纤玉足从绣花鞋中拿出,顺着贾琏的裤腿就往上撩拨,极尽挑逗之举,让贾琏差点把持不住改变心意留宿。
总算是当着黛玉的面,不好意思出尔反尔,因此草草结束晚宴,带着早就收拾准备好的黛玉、紫鹃等人,匆匆离开薛家。
回到荣国府,安排好明日重要的拜访事宜之后,走回正堂内院,丫鬟们回说洗澡水准备好了,贾琏就跟着她们进入浴房沐浴。
他此行南下没带丫鬟,此时屋里的两个,是到了这边之后,金彩给安排的。想来是几个管家媳妇儿们,抢着塞进来的女儿。
正享受着两个丫鬟的按摩,忽见香菱拿着更换的衣裳走进来,贾琏忍不住神色一亮。
挥手示意两个丫鬟下去,贾琏招手让香菱走过来,坐在桶里的他,望着香菱头上团起来的两个丸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你这头发谁给你弄得?」
「是我娘给我弄的呀,不好看么?」
香菱双手举起,摸着自己脑袋上一左一右两个蓬松的发团,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昨儿早上见到母亲,正好贾琏又带着黛玉在外面浪没回家,连着两天一夜,她可都是和封氏形影不离,就差没把这十余年没说上的话,都给说了一遍。
母女之间的疏离感,自然是急速消散。
她头上的发型,也是封氏亲手给她扎的,她也对着镜子看过,觉得很好看,很可爱啊,二爷为什么要笑ne?
「哈哈哈,没有,挺好了。」
贾琏一伸手,香菱便很懂事的弯腰,让贾琏摸她脑袋。
一边丸子上捏了一把,又仔细瞅了瞅,贾琏神色逐渐变得不对味。
香菱本是婀娜娉婷的身材,脸蛋小巧,加上人文静,甚至可以说显得有点呆,天然就比别人多几分娇俏可爱。
如今再配上她母亲精心给她扎的,由所有头发束成的这么一对儿丸子,与她完全展露出来的小脸一对比,就像是一只大白兔子头上长了两个又大又短的耳朵似的。
说不出的乖巧和可爱。
贾琏觉得,后世二次元世界走可爱风的极致美少女,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最重要的是,他几乎一见到香菱的这个发型,就想到了一些旖旎之事上了。
地处私室,又是在自己最亲近最疼爱的丫鬟面前,贾琏对自己的心思也不用遮遮掩掩的。在香菱脸蛋上揪揪捏捏半晌,将小丫头逗得脸红心跳,目泛水光之后,他也就撑着浴桶站起来了,笑盈盈的俯视香菱。
香菱服侍贾琏沐浴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哪里会不明白贾琏的意思。
换在往常,她肯定立马就乖巧的开始服侍贾琏了。
但是今日也不知道为何,她红着脸瞅了贾琏几眼,上下逡巡,目光游离。
贾琏看了她一会儿,目光纳罕。
倒不是他不体恤下情,以前晴雯也总是想方设法推托,贾琏也不会过于强求。只是他很了解香菱,这丫头当是不会拒绝他的才是。
而且那扭扭捏捏,三缄其口的样子,明显是有心事。
「怎么了?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出口的,傻丫头,难得你还有事求我,只要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会答应你的。」
说话间,贾琏不由自主的抬起双手,一手一个把玩起香菱的两个丸子头。
同时心内忍不住感慨。
犹记得当初香菱第一次服侍他沐浴的时候,他可以很轻易的摸到她的小脑袋。如今却也要完全抬起手来,才能摸到她的头顶了。
另一点则是觉得,这天真纯洁的小丫头果真是长大了,也学会晴雯的招式,知道在关键时候提要求、讨情了?
却见香菱捏着衣角扭捏半晌,忽然往前一扑,抱着贾琏湿漉漉的身躯,埋头在贾琏胸膛,低声道:「二爷,不然你今儿,就要了香菱吧……」
贾琏浑身一愣,低头看了看紧紧环住自己,深怕自己跑掉似的香菱丫头,忽然展颜一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道:「怎么突然又提这个,以前不是和你与晴雯说过嘛,当丫头,比当姨娘好……」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二爷要了香菱的身子,然后香菱继续当二爷身边的服侍丫头……」
香菱说着,仰起头看着贾琏,自顾解释起来。
「昨晚我娘问我了,问二爷有没有要了我的身子,我说没有,我娘就很奇怪,说除非二爷不喜欢我,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不要香菱的身子……」
香菱说着,两只汪汪大眼,竟然满含眼泪的望着贾琏。
贾琏便不知道说什么好。别说封氏了,大概香菱自己,以及每个知道香菱和晴雯都还是处子的人,都会觉得他很奇怪吧。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爱好,他喜欢将两个小丫头这般养着,哪管别人怎么想。
知道不好糊弄的贾琏,只是下意识的搪塞道:「傻瓜,你还太小了……」
「香菱已经不少了。我娘已经给我说了,我比二爷给我定下的生日,还要
大好几个月,早就已经过了十五岁,已经及笄了,是可以嫁人了的!」
香菱近乎急切的解释道。
她没和贾琏说的是,以前她并不太在意这个,但是如今母亲找到了,而且也要随着她一起到贾府生活。
这个时候,她要是还单纯是个小丫头,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她也不好义正言辞的向母亲表示,要一生一世一辈子跟着贾琏的决心。
「呵呵呵。」
贾琏还是忍不住的笑了,拍拍香菱的背,笑道:「傻丫头,你这样弄得你家二爷很不好意思啊,感觉就像是要了你这个小丫头,你家爷是吃了多大一个亏似的。」
香菱这才不好意思的松开贾琏。
「真决定了,很疼的。」
贾琏企图吓一下这个小妮子。
香菱顿时面色微白,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当初她向平儿讨教的话。
平儿姐姐从不骗人,她都说疼,肯定是疼的。
但是,想到自己这两日反复思索下定的决心,她觉得无所畏惧。
「嗯,爷只管尽兴就好,香菱不怕的。」
香菱用力的点着脑袋,生怕贾琏反悔的样子。
「哈哈哈,你这个丫头,急什么?难道你想在这里就把身子交出来不成,怎么也得让爷洗好了,回屋再说吧。」
香菱红着的脸蛋就没有褪去过,幻想着今晚要发生的事情,不免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猛然瞥见贾琏一直未曾消散的怒火,她脸颊发烫,想起一开始贾琏是想要让她做什么来着,就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忙跪下,想要弥补贾琏。
可此时的贾琏哪里还有心情在这冷糟糟的浴房瞎耽误功夫,已经转换了心态的他,此时满脑子都是今晚如何具体实现这个他幻想过不知多少次的伟大壮举!
于是草草冲了两下,就跳出浴桶,给自己披了两件单薄的衣裳,就将没反应过来的香菱打横抱起,直接从浴房,穿过走廊往卧室去了。
没有任何避讳,他根本不怕被别人看见,相信香菱也不会怕。
这是一件理所当然、光明正大的事情,不需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
第507章 黛玉撞见
黛玉就住在贾琏院旁边的偏院。
女儿家出门前后,要收拾的地方总是很多的,黛玉也不例外。
好容易安顿好之后,心内划算着时间贾琏差不多回屋了,她就领着紫鹃过贾琏这边来。
到了正面廊上,看见香菱的母亲,还有贾琏屋里服侍的两个丫鬟都在外面候着,她有些奇怪。
走过去,对着香菱母亲点点头,开口则问丫鬟们:“二哥哥在里面吗?”
“在……”
尽管丫鬟们的面色更奇怪,黛玉却只是眉头微皱,没有细究的意思,迈步便要往正屋走。
“林姑娘……”
丫鬟们苦着脸,不得不拦住黛玉,在黛玉面色不好看之后,连忙低声解释:“二爷在办正事,吩咐不能打扰,林姑娘还是一会儿再来吧。”
黛玉就打眼看着丫鬟们,满脸的不高兴,心说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找贾琏被人拦下的。
就算二哥哥有什么私密事不便打扰,这些丫头也该请她厅内喝茶等着,岂有直接让她一会儿再来的道理?因此她想,这些丫头莫不是有意刁难她……
尽管如此,黛玉却丝毫没有强闯,也没有要与她们争辩的意思,就这么站着。
她不表示,不代表紫鹃不说话。
紫鹃站出来瞪着两个丫鬟道:“是二爷亲自吩咐,我们姑娘也不见的?”
两个丫鬟说不出话来,实际上,贾琏哪有做过什么吩咐。亲眼看着贾琏将香菱风风火火的从浴房抱进卧房内,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贾琏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她们这些身边侍奉的人,又岂敢放人进去打扰贾琏的雅兴。
看两个丫鬟拿不出话来说,紫鹃正要生气,却见黛玉猛然抬头,赶在她之前,问了旁边的封氏一声儿:“香菱是不是在里面?”
封氏面色尴尬,通过女儿的口中,她知道黛玉的尊贵身份以及和贾琏的关系。她又只是个新来的,方才自是不好插口。
此时看黛玉这般瞧她,明白黛玉应该是意识到什么了,因此有些结巴的回道:“回姑娘的话,香菱丫头确实在里面,服侍侯爷……林姑娘若是有事找侯爷的话,不妨偏厅略坐坐。”
“不,不必了……”
黛玉瞅了瞅封氏,又瞅了瞅分明房门大开,却安静异常的房间,倏忽血气上涌,涨红了脸蛋。
不想让丫鬟们看笑话的她,立马转身,头也不回的小快步跑了。
看见黛玉如此,紫鹃也渐次反应过来,看了众人一眼,一声不吭的追着黛玉的脚步去了。
封氏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转身看着后面安静的压抑的房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据女儿所言,她跟了贾琏已经三四年了,贾琏一直都对她秋毫无犯……这是封氏的理解,香菱自然不会将她与贾琏之间的亲密事尽皆告诉她,这是她确定女儿当真还是处子之后得出的结论。
谁料想,她刚刚与女儿相认,女儿就从一个黄花闺女,在她眼皮子底下,即将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偏偏她这个做母亲的,在这件事上,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但是回想起这两日与女儿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女儿说起贾琏的时候,那满眼的仰慕与忠诚,心里又是一叹。
罢了,自己是什么想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女儿现在,一定是满心欢喜且幸福的吧。
这样一想,老脸未免觉得发烫,因回身对两个丫鬟道:“还请两位姑娘费心看着这里,我去厨房打些热水来,一会儿烦请姑娘们送进去。”
说完,封氏便脚步加快的离了这里。
却说黛玉跑开封氏等人的视线,就放慢了脚步,因此紫鹃轻易就追了上来。
看黛玉面颊粉红,目含秋水,神色却异常的复杂,一时似嗔,一时似怒,紫鹃心内有些惴惴,试探的开口:“姑娘……”
黛玉闻声回头瞅了她一眼,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紫鹃更担心了。
她知道黛玉有多么孤高洁傲,又对贾琏看得如此重要,今儿却让黛玉差点亲自撞破贾琏的好事,她担心黛玉因为嫉妒,会想不开。
“姑娘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兴许二爷真的有什么事,暂时不方便见姑娘呢……”
“谁胡思乱想了!”
听见黛玉回应了,紫鹃精神一震,忙笑道:“姑娘没乱想就好……”
紫鹃本想编一些话来转移黛玉的注意力,但是又想,以黛玉的聪慧,心里认定的事,只怕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又见四下无人,她倒是觉得,与其遮掩,倒不如大方的开解开解黛玉。
她觉得,黛玉既然注定是要嫁给贾琏了的,要是不能经过这一关,将来难免给自己找许多无端的气来生,于身心都不利。
于是凑近黛玉,压低声音道:“姑娘可是怀疑,二爷和香菱在屋里……”
黛玉神色一羞,悄然加快脚步,远离紫鹃一点。
紫鹃却癞皮糖似的又凑上来,“姑娘还该放宽心一点才是,世间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房五妾的,这种事在咱们这宗人家,不过是寻常事罢了。
更何况,还是咱们二爷这样的人品。
再说香菱,姑娘也是知道了,在荣国府的时候,哪个不知道她和晴雯那丫头,是二爷屋里既定的姨娘,连老太太都是默许了的。”
黛玉嘴巴微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紫鹃一直观察黛玉的神色,见状又道:“在这种情况之下,二爷让晴雯和香菱陪侍,不过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是难得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晴雯丫头,竟一直保持着清白身!这是上次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问她,她亲口承认了的,当时还有好多人笑话她白长了那般容貌呢。
然后就有人推测,晴雯如此,只怕香菱也差不离。
此番香菱跟着我们到南边来,姑娘应该也看的出来了,香菱多半真的是还没有侍奉过二爷呢!
由此可见,二爷绝对和当年的大老爷不一样,是个真正怜香惜玉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放着晴雯和香菱两个,众所公认的标致丫头放在身边,一直不上手的了。
这么一来,若是我们猜错了也就罢了,就算真的和我们猜测的那般,实则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兴许,二爷原本就是打算,在帮香菱找到母亲之后,再将她收房的。
就比如对姑娘,二爷何等细心。不但答应,在姑娘孝期满了之后,风风光光娶姑娘过门,而且自从离京以来,姑娘和二爷日夜相处,二爷可有半点唐突姑娘的地方?
所以我说,姑娘认真该放宽心一些,莫要因为这等小事,与二爷闹别扭才是,因为二爷做的已经足够的好了,比世上大多数男人都好!”
紫鹃原本是想要开解黛玉,但是说着说着,就开始发散思维,按照自己的想法,将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也未曾注意到,黛玉不知何时已经回头蹙眉看着她,等她终于停下之后,才啐道:“我看你是疯了,谁说我要和他闹别扭了?
亏你还是个姑娘家,这些话也是你该说的,越发不像了。
你既然把他说的那样好,我等会就把你送给他,让你称心如意如何?”
紫鹃被黛玉说的哑口无言,脸蛋都臊红了。总算是被黛玉怼习惯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竟笑了起来:“我是不急的。反正我早就打定主意,一辈子跟着姑娘了的。
将来姑娘嫁给二爷的时候,我肯定也是要陪过去的。
到时候,不管姑娘准备如何安置我,我也是悉听尊便的,咯咯咯。”
“呸呸呸,不害臊!”
黛玉瞪了有些“放浪形骸”的紫鹃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院,眼中有羞怯,又有些娇嗔,唯独没有紫鹃想的嫉妒和不满。
……
(本章完)
第508章 黛玉掐人
贾琏并不知道黛玉来过的事。
一则屋宅太深,二则他专心香菱的妙处,无心旁骛。
精心养育这么多年,将入二八年华的绝色俏丫鬟,身子之轻盈,关节之柔软,是无与比拟的。
兼之小丫头秉持着感激与报恩的心思,什么姿势,什么要求都肯配合,更是让贾琏近乎有色销魂与之感。
业不知经过几番折腾,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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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黛玉初吻
“好了林妹妹,紫鹃都出去了,你再不起来,我要挠你痒痒了啊。”
搂着黛玉娇小单薄的身子,贾琏既是怜爱又是好笑的说道。
自从下江南以来,他抱黛玉也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以黛玉仙女之姿,等闲男人看一眼,都要身酥半边,更何况他这般肌肤相拥,有时候心猿意马在所难免。
他不相信之前黛玉就一点没有感受到过,之所以今日这般大的反应,大概还是受了香菱之事的刺激。
看黛玉对他的话没反应,贾琏作势要在她肋下抓挠,惊得黛玉终于鼓足力气,一下子挣脱贾琏的控制,跪坐在榻上,一翻身双拳如擂鼓一般敲打在贾琏胸膛上,口中发出娇音:“你坏你坏,你坏死了!”
“哈哈哈哈。”
贾琏发出一串畅快的笑声,一挥大手将黛玉的双拳按住。
诚然黛玉的小拳拳打在身上如同按摩手法一般,但是贾琏却怕累着她,因为他发现,此时黛玉的小脸、脖子,乃至一切可以窥见的肌肤,都已经绯红如血一般。
这个妮子,果然是越看越动人心魄,哪怕是这般肌肤充血的状态,也是给人一种病弱西子的纤弱之美。
贾琏不觉看的入神。
而黛玉对上贾琏的眼神,起初还能蹙眉回瞪,但只是片刻,便败下阵来,眉眼一低,一扯双手便想要临阵脱逃。
贾琏微微一笑,松开黛玉的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住黛玉小巧精致的脸蛋,在她又是戒备又是慌张的神色之中,低头亲了下去。
“唔唔~~”
黛玉何曾预料到这等情况,双唇相接,那仿若触及灵魂一般的滋味,令她愣了好久才醒悟过来,重启战斗模式,对着贾琏拳打脚踢,口中也发出嘤嘤之声。
许是自知自己的抵抗毫无作用,又许是她自己也沉浸在美妙的感觉之中……总之很短暂的功夫,黛玉的双眼就紧闭起来,双手双脚也止戈罢战,须臾之后,甚至轻微的绕上了贾琏强健的身躯。
这一切,让本就因为夺得黛玉初吻而兴奋的贾琏,在察觉之后,内心更是忍不住发出畅快的大笑。
但他太过得意了,难免就忘记了自己定下的,一定要循序渐进的计划。
直到被恼羞成怒的黛玉赶出房间,他才幡然后悔。
看着将他推出房门,然后嘭的一声将门关上的林黛玉,贾琏不由得举起自己的右手,狠狠的鄙视了一眼。
都怪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摸的,打草惊蛇了吧……
意兴阑珊之间,撇头就看见一个容貌俊美的丫头,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戏谑。
贾琏顿时直起腰板,拿出侯爷的款,低头俯视着她。
丫鬟愣了愣,随即笑道:“二爷怎么被姑娘撵出来了?”
贾琏不说话,就这么瞅着她,直到紫鹃心里有些发毛,想要走开的时候,他才扯住对方修长的胳膊,将她一个托马斯旋转扯回来,照着那嫣红的小嘴儿狠狠的亲了一口。
“给你们姑娘说,我明儿再来瞧她。”
松开紫鹃之后,贾琏也不看她的面色,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紫鹃神色发愣,一直到贾琏的背影消失不见了,她还没有缓过神来。
有心骂一句什么,却心有顾忌。因为她知道,自家姑娘有很大的概率就在房门后,万一要是被姑娘听见怀疑,那就不好了。
因此只照着贾琏的背影暗啐了一口,然后赶忙用绣帕擦了擦嘴,才镇定心神,上前推了推内房门。
凭感觉,果然不像是用门楔子扣上,而是被人身子抵住的。
“姑娘,打开吧,二爷都走了。”
察觉里头没反应,紫鹃复道:“真走了,我没骗你。”
如此过了一会儿,房门才缓缓打开,露出黛玉倾城绝色的容颜。
黛玉似乎扫了一眼紫鹃身后,确定没有人,才放心的将门完全放开,放紫鹃进来。
“好好的,姑娘怎么将二爷给赶出去了。”
紫鹃一进门,就这般问道。
虽然紫鹃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是黛玉还是从她的戏谑神色中,看出她定是知道点什么。
俏脸微红,并不回话,反而盯着紫鹃,反问道:“方才在门外,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呀。”
紫鹃眨巴眨巴眼睛,“就是二爷交代说,他明儿再来瞧你,叫我服侍好姑娘。”
黛玉细细的瞅了紫鹃几眼,察觉不到什么破绽,也只能作罢了。
……
第二日,贾琏照例将金陵城内几家重要的亲戚和世交简单拜访了一下,然后便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下扬州料理最后的首尾。
如此又是三日,他方回来接上黛玉以及林家的船只,以比来时浩大的多的声势,启程返京。
当然,与之一道的,还有早就收拾准备好的贾雨村一家人。
之所以声势浩大,自然是因为那些价值数百万两银子的财富需要护送上京,为此贾琏还调集了大批的官兵沿途护送。
贾琏可不喜欢冒险。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可以上战场一搏前程,到了如今他这个地位,一切自当以稳妥为主。
否则阴沟里翻船,那不是显得很蠢?
一如来时那般,无事的时候贾琏仍旧是住在林家的福船上,每日与黛玉同起同坐。
这一日边湾驻船,靠岸补给,贾琏安排好外务之后回到林家福船,刚上二楼,就看见黛玉一个人站在船尾,凭栏而立。
“河面上风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贾琏本是随口关心一句,走过去循着黛玉的目光一扫,面色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黛玉似乎早就知道贾琏过来,此时头也不回,闻言停顿了一会儿,才抬手指着前方的一艘中等福船问道:“二哥哥,那艘船是做什么的?”
“哪艘啊,我瞧瞧。”
贾琏作势抬眼望了望,然后恍然道:“那艘啊……那艘船上啊,住的是几位乐艺大师。”
“乐艺大师?”
黛玉回过头,蹙着两弯柳叶眉,目中似有疑惑。
“嗯,就是精通声乐、舞艺的人,比如琴、箫、琵琶等等之类的。”
看黛玉不说话,贾琏只好继续解释道:“咱们家里不是为了贵妃娘娘归家省亲,买了十二个学戏曲的小戏子嘛。我就想着,还该给她们请两名真正有才艺的名师教导她们。
既然是为娘娘献艺的戏子,那老师自然也只能是女子。这不,在扬州的时候,就有人给我推荐了几位,人家也是好心,我想着不如就让她们进京试试,若是教得好呢,就按照成果给她们工钱……”
黛玉嘴角抽了抽,眉头也皱的更深了,“是这样吗?我怎么听人说,她们都是青楼女子?”
“是出身青楼不假,不过都是淸倌儿,就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否则,我哪敢请回去教导家里的小戏子们啊。
况且她们如今都给自己赎身了,就算是从良。
林妹妹一向都是心地善良,品性高雅,不落俗流的人,不会也和旁人那般,因为她们曾经的出身,而诋毁看不起她们吧?”
黛玉被贾琏夸赞的愣了愣,随即有些恼意的道:“你少诓我,你果然还是做那些事了。做就做了,你还要把她们带回京城去,到时候,看你怎么和凤姐姐交代!”
黛玉能够容忍贾琏收用香菱等人,因为那本来就是贾琏的人。但是,以她的孤洁,肯定是不愿意贾琏也和其他男人那般,去逛青楼的。
原本对这一点,她还是很放心的,认识贾琏这么多年以来,就没听说贾琏有干过这种事。
就连王熙凤都当着外人夸赞过贾琏这一点,更是让她觉得,贾琏果然是与众不同的男子。
所以,当无意中人听说船队后面跟着几个绝色的女子之时,特别是这些女子大概还是那种来历不正的,黛玉才会格外在意一些。
看黛玉眉目炸开,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贾琏心道,果然黛玉并不是好糊弄的。
但是他丝毫不慌,甚至神色不解的看着黛玉,然后才似恍然的说道:“我原以为我与林妹妹也算是两心相知的,没想到,你竟然信不过我!
林妹妹你也不想想,我犯得着去做林妹妹口中的那些事吗?香菱丫头生的那样标致,她跟了我多少年了,我不是一直都没有动她分毫吗?若不是这次到江南来,帮她找到娘亲,她心怀感激之下,非要对我投怀送抱,我都不带搭理她的。
你说说,像你二哥哥我这般正直的人,岂会去做你口中的那种龌龊事?
我真的只是瞧中了她们的乐艺,其他的什么都没干。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阿沁,要是证明我撒谎,我愿意听凭林妹妹发落!”
贾琏说的斩钉截铁,有理有据,让黛玉都不由自主的相信了几分。
一则从她认识贾琏以来,贾琏就没有过这样的前科。至于荣国府那些下人偶尔提及当年的贾琏如何风流荒唐等,黛玉一概是不信的。
都是那些人嫉妒二哥哥太过优秀,才故意编排他的。
黛玉很相信自己的判断,贾琏就是一个德才兼备,有见识,有理想的人!
二则,贾琏说的确实有道理,先不说王熙凤就是神仙妃子一般的样貌,就说贾琏身边的平儿、晴雯和香菱,哪一个又不是绝色容貌?
贾琏有这些美人在身边,也确实没必要在意一般的庸脂俗粉。
没错,在黛玉看来,青楼中的女子,以色侍人,大抵都是庸脂俗粉了。
这么一想,黛玉甚至因为自己怀疑贾琏而产生了愧疚感,对着贾琏真诚的目光,她心里一虚,立马啐了一口:“你还好意思说。离京之前你分明说过把香菱给我当丫鬟的,你还,你还那样……”
黛玉说着,不由自主的想起贾琏亲她的那一晚过后,香菱走路都别扭,惹得紫鹃等人嘲笑之事。
也由此,让黛玉等人确认,香菱确实是成了贾琏的人了,而且,竟真的还是第一次!
黛玉娇羞,让贾琏心花怒放,于是将黛玉拥入怀中,笑道:“还不是林妹妹大方会心疼自家弟子,你要是不叫香菱丫头到我屋里服侍,香菱丫头也没机会不是?所以,她能成功,这其中大半都是你这个老师的功劳哦。”
“呸……!”
黛玉哪会接受这个功劳分派,羞的脸蛋通红。
早知道贾琏会这么说,当初她说什么,也不会接受答应贾琏,帮他教导香菱读书了。
看黛玉被他几句话羞到不但忘了质问她花魁之事,而且自己都神志不清的样子,贾琏就想要故技重施,像当晚那般,捧起她的脸蛋亲她。
在这风和日丽的天气,在这楼船上和黛玉接吻,感觉应该更不一般。
但他还是小看了黛玉的警觉性,他刚刚摆出动作,就被黛玉惊觉,一把将他推开,背过身去。
贾琏讪讪一笑,故意笑问:“林妹妹,怎么了?”
黛玉埋着头半晌不语,最后转身,认真的看着贾琏:“二哥哥,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
“就是,在成亲之前,你不准再,再亲我……也不能再欺负我,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看着小丫头认真的模样,贾琏心想,应该是当晚的事情,给了黛玉太大的刺激,让她事后很是认真的想过前因后果。
如今提出这个约定,大概就是她思索出来的方案了吧。
若是不答应她,只怕这丫头以后还真会躲着他。
于是笑着点点头,表示了认可。
但是心里究竟有诚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黛玉看贾琏答应,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正如贾琏所想的那般,她确实觉得她待在贾琏身边太危险了,因为贾琏总能轻易引的她心潮澎湃,心跳不止。
她担心,她一个不留神,就会与贾琏做出出格的事情。
她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又不想疏远贾琏,所以只能想出这样折中的办法。
一时无话,黛玉正想要告辞回屋,就听见一个童稚清脆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师姐!”
原来是娇杏带着女儿过来找封氏说话,其女玉钗当先冲上二楼,看见贾琏和黛玉,立马跑了过来。
“咦,林师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贾玉钗瞅了瞅黛玉,又瞅了瞅贾琏,复看向黛玉,好奇的询问。
黛玉不知道如何作答,面颊更显绯红,让贾玉钗十分不解。
关键时候,还是贾琏笑道:“你林师姐身子不好,她这是病了,我正准备带她去街上买药。正好你这小丫头来了,可要和我们一道逛街去?”
“逛街?好耶好耶,我最喜欢逛街了,琏二叔你们先等等我,我去告诉我母亲一句先。”
贾玉钗说完,又跑回去了。
这活泼好动的样子,端的是让贾琏和黛玉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都在想,贾雨村两口子当真是十分疼爱这个小女儿才是,否则不会养成这般性子。
当初刚见面的时候还好,有着大家闺秀的文静,这段时间混熟了一些,就暴露本性了。
(本章完)
第510章 雨村的图谋
行船北上,路途漫长,在不是特别赶时间的情况下,每到一站都是要靠岸补给的。
这一日趁着停船的时间,贾雨村请贾琏至他的官船小酌。
「此番贤弟回京之后,只怕是又要高升了。」
贾雨村端起酒盏,亲自给贾琏斟了一杯酒,而后郎朗笑道。
贾琏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同样笑着客气了一句。
「不过贤弟也得有个心理准备。此番贤弟在扬州掀起那般大的波澜,又强逼着盐商们补缴了那般数量的税银,只怕他们身后的那些人不一定善罢甘休,待贤弟回京之后,说不定就有宵小之辈,借故寻贤弟的麻烦。」
贾雨村正经的科甲出身,又宦海沉浮十余年,对于朝堂之事,有着一定的见解。
虽然他不清楚贾琏离京前得到皇帝的什么指示,但是他很确定,贾琏此番动了那般多人的利益,回去之后,必有人找贾琏的麻烦。
就他看来,贾琏之前就让人送了五百万两的真金白银入京,此行船上的金银、珍玩器具的数目,只怕也是不少。
这般庞大数目的财富,一个人就算是花几个月、大半年的时间,也未必能够清点盘算的万无一失,而贾琏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全部搬运回京,要说中间没有破绽和错漏之处,贾雨村是不相信的。
那些对贾琏心怀不满的人,自然也会从这些方面入手。
只要让他们抓到把柄,不管贾琏有没有趁机贪墨,想来他们都不吝啬给贾琏扣上一个贪墨的罪名。
「多谢雨村兄提醒了。不过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陛下相信小弟的忠心,一些宵小之辈,却是伤不到我的。」
贾琏迎面对着江风,轻呷了一口酒,颇为不在意的回道。
贾雨村便哈哈笑了起来,「是极是极,倒是愚兄多虑了。以贤弟的出身和本事,再加上陛下的信任,自是不畏惧一切的攀诬和陷害,自可稳坐泰山。不像愚兄,草根出身,虽侥幸进入仕途,终究犹如无根浮萍,前途难定。」
「雨村兄说笑了,雨村兄不靠家世,凭借自身本事,不过短短十余年世间,便从一介白身官居三品,如此晋升速度,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呵呵呵,若非仰仗贵府老爷当日保荐之恩,愚兄大概连官都做不成了,又何谈晋升。」
贾雨村面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因为贾琏说的,也是他内心最自得的地方。
草根出身,十年官居三品,不说本朝,遍数历朝历代,也肯定是不多得的了。
但是他这晋升速度,却不完全依靠他自己。实际上,只依靠他自己的本事,早在多年之前,官居一方知府的时候,他的仕途就被上司无情的斩断了!
若非后来借着林如海的关系,再攀上贾家和王家,他哪有今日?
可见,还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世道如此,却怪不得他蝇营狗苟,巴结钻营。
「就拿这次来说,虽然被调入京中候缺,但是能够分派到哪个地方,担任何职,上头却一直悬而未决。
愚兄既不善打理关系,又非京城人士,被吏部随便调任一个地方是极可能的,到时候,再想和贤弟这般小酌两杯,只怕也是难事了。」
贾琏闻言,内心不由笑了起来。
果然这贾雨村是有求于他的,这不拐着弯子的开始套路他了。
贾雨村的心思,倒也不难猜。第二次翻身做官的他,肯定野心勃勃,雄心壮志,要把当年的憋屈全数洗刷的。
这样有野心的人,自然是想要留在京城做官,因为只有在京城,能够经常和中枢的大佬们打交道,才能升得快。
但是京城的好位置
就那么多,靠他自己是没把握争取来的,所以想要他这个开国公府,在朝廷根深蒂固的荣国府的掌门人,帮忙使使劲儿。
至于贾家有没有这个本事,别人或许怀疑,贾雨村却肯定是不怀疑的,因为当初就是贾政和王子腾两个,将他越级送到应天府的位置上去的。
当时的贾政,可以完全代表贾府。
但是贾雨村却明白,如今贾家出了贾琏这号人物,贾政的分量,自然就弱了不少,他自然不能只讨好贾政,而错失贾琏,这是很愚蠢的行为。这也就是他四十余岁的人了,却覥着脸对着才二十岁的贾琏,一口一个贤弟的叫着的原因。
这种事他做起来是毫无违心感的,毕竟当年为了起复,他可是心甘情愿的认比他大不了十岁的贾政做叔叔的。
内心如何想,面上却是不显的,贾琏做出沉吟之状,道:「以雨村兄在应天府的政绩,不大可能被随便调任吧……」
「贤弟此言差矣。愚兄虽然薄有成绩,但是天下一十八省中,比愚兄更有成绩,也未在少数。
况且那些人中多有王公子弟,或是与中枢的几位大人有旧,像愚兄这等没有任何根基的人,是肯定争不过他们的。」
贾琏想了一下,点点头认同了贾雨村的说法,然后道:「雨村兄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雨村兄也不必太过担心,待你进京之后,多方打点一二,以雨村兄科甲出身,再加上雨村兄的能力,定能补到一个好的职位的。
可惜,小弟是个武官,且官职低微,在朝廷也说不上话,否则,定会为雨村兄多多筹谋一二的。」
贾雨村顿了顿,笑着举杯:「瞧我,今日本是看春光正好,请贤弟过来饮酒取乐的,我却又拿这等俗事来说,平白玷污了这等风光,该罚,该罚。」
贾雨村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表示自罚。
贾琏也是笑笑,陪饮一杯,如此又谈论了些风花雪月,贾琏告辞离去。
贾雨村将贾琏送下船之后,回来却并没有回船舱休息,而是继续坐着,独自小饮。
「老爷。」
忽见娇杏走出来,贾雨村便问她:「你这是要去见甄夫人?」
「嗯。」
「你也和她们接触这么长时间了,可确定甄夫人母女二人在镇远侯身边的分量了?」
娇杏一愣,这才想起贾雨村让她多和封氏交流,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她们重温主仆情义,于是坐在他身边,解释道:「夫人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香菱丫头,倒是果真很受镇远侯爷的疼爱呢。」
说着,娇杏将她了解到的情况,都与贾雨村细细说来。
「如此甚好,你既和她们有这份渊源,就要好好和她们打好关系,于我也有些益处。
好了,你去吧。」
「是……」
……
回到林家船队这边,贾琏先到几个花魁娘子的船上瞧了瞧。
当日回到扬州之后,发现十二个花魁娘子,竟然一个都没有走,全部都还在扬州等着他。
一番风流之后,贾琏到底从余者中,又挑了两个喜欢的留下,剩下的全部给予丰厚的回报冰做了一定的安排,将她们遣返。
如此加上顾青衣和沈盼儿,刚好是四个,既能勉强凑成一队舞姬,又不至于太张扬。
毕竟那十二人在江南风月场上,都有较为不错的名气,真要一口气全部打包带走,他贾大侯爷的风流名声,也就彻底传开了。
到时候,哄骗黛玉等人的难度系数就太大了。
此时,他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搂着妖娆美人沈盼儿,一边欣赏前面两个美人的共舞。
这两个美人,一个
叫做万绮云,金陵歌伎,歌喉清雅动听,一个叫做魏诗诗,年纪最小,却生的珠圆玉润,大有唐宫玉环之态。
实际上,能够入贾琏法眼,也足够证明这两个美人的姿色。
看贾琏认真瞧两个姐妹的舞姿,卧在贾琏怀中的沈盼儿有些按捺不住寂寞,将一只腿抬起,裙纱自然滑落,压在贾琏胸腹前的,便只剩下光洁的玉腿。
贾琏顿时被这一片白光吸引,手掌亲不自禁的抚了上去。
沈盼儿心中微喜,于是偏头凑到贾琏耳边,细语笑道:「大人,是奴家的腿好看,还是绮云姐姐和诗诗妹妹的舞姿更好看呀。」
贾琏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美人玉腿,饶是不想顺着美人的心意说话,也不得不承认,沈盼儿不愧是舞蹈擅长生,这一双腿儿生的是真不赖啊。
修长,白皙,极致的匀称,堪称绝对的完美。
这样的美腿,实在难得的很,哪怕是贾琏,都无话可说,只是轻轻的抚着,表达了无声的褒奖。
于是沈盼儿嘻嘻一笑,越发放肆的用腿在贾琏身上磨蹭,忽见坐在旁边顾青衣皱眉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不以为意,她顿时就不满了。
名声比不过你,琴箫技艺差你一筹,本姑娘都勉强认了,但是在贾琏都爱不释手的玉腿这一点上,她是绝对不认为比不过顾青衣的。
于是眼波一转,故意伸长玉腿,越过太师椅,竟凑到顾青衣的身边,骚扰道:「大人不肯回答人家的话,青衣姐姐为人最是刚正不阿了,您来帮人家说说,人家这腿到底生的好不好看嘛。」
顾青衣正好好的为万绮云二人伴琴,猛然看见飞来一只纤纤玉足,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忍不住脸上一黑,抬头瞪了沈盼儿一眼。
吓得沈盼儿立马缩回去,同时搂住贾琏的身躯,低声娇嗔:「青衣姐姐眼神好凶,人家好害怕哦。」
如此,别说顾青衣了,就是连贾琏都有些无语。
若他是个当代人,大概只觉得沈盼儿太作怪,但是有着互联网网民出身的贾琏,自然轻而易举的识破,这他娘们的,简直就是某茶本茶啊!
不过,感觉挺有意思的。
贾琏未曾有批判她的意思,就单纯的想要看看,凭她自己的领悟,能够在这条道路上走多远。
到底沈盼儿不知道贾琏的心思,小作怪一下,她就窃笑起来,凑到贾琏耳边,私语起来。
贾琏闻言默不作声,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瞥向顾青衣的双腿。
凭直觉,贾琏都知道,沈盼儿的一双玉腿,绝对也是上乘。犹记得,当日小秦淮河上那晚,他是见到过的,可惜当时人太多,满眼都是白花花的东西,他也不大分得清谁是谁。
贾琏的目光,让顾青衣忍不住将双腿往琴下藏了藏,同时心里悲哀的一叹。
她算是明白,她肯定是争不过沈盼儿了的,因为她自问,要做到沈盼儿这么风情万般(骚),她做不到。
一时舞罢,万绮云二人也站上前来,问贾琏还想看什么。
不等贾琏思索,沈盼儿就笑道:「不然,你们就再给大人吹吹箫吧。」
说话间,还对着贾琏眨巴眨巴眼睛。
她卧在贾琏怀里,又拿玉腿勾引贾琏,对于贾琏的所有反应,自然都是成竹在胸的。
眼见万绮云两个面颊绯红起来,颇有种不知所措之感,贾琏也不由得拍了她玉股一掌。
「大人干嘛打人家啊,难道是说人家指使姐妹受累么?若是大人想要让人家给大人奏萧,也是可以的哟,不过最好还是让青衣姐姐来吧,她的萧技最好了。」
看着美人笑意盈盈的脸庞,贾琏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但他总不至于违心的去纠正她吧?
毕竟,他此番过来,原本就是来取乐放松的,若是装着,岂不是自己找罪受?若说都依着她吧,贾琏总觉得自己迟早堕落在这个女人手中。
于是深吸一口气,起身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道貌岸然的对着四个美人嘱咐道:「你们这几日,好好排演几个清雅一些的舞蹈,其他曲乐节目也行,到时候,我会招你们上主船去,给你们未来的主母献艺。」
「未来主母?」
沈盼儿等人都疑惑了。
「侯爷夫人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又在船上了?」
贾琏却不及和她们详细解释,简单说了一下,就脚步匆忙的走了。
目送贾琏离开,沈盼儿回身看着顾青衣三人,道:「各位姐姐可都看清楚了,纵是我们这般引诱,大人也丝毫未有取我等身子的意思,只怕,就是顾虑侯爷夫人和这位未来主母了。
由此可见,这二人在侯爷心目中的地位,非是我等艺伎可比的。
所以,咱们姐妹可万万不能以为,跟着侯爷进京就万事大吉了。到了京城之后,还得诸事多加留意小心才是,否则,只怕费心争取来的这个机会,到头也是一场空了。」
奇怪的是,此时的沈盼儿,与之前的妩媚姿态,判若两人,竟是有几分睿智的神采。
而顾青衣等人,竟也不觉得奇怪,反而一个个凝重着眉头,点头表示对她话语的认可。
「不过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以大人的本事,既然敢将我等带回京城,只要我等不犯错误,想来也没有人敢冒着触怒大人的风险,来欺辱我等。
而且,我倒是想看看,能够得大人这样的人物,都如此喜爱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所以,接下来,我们都按照大人的交代,认真排演吧。
哦,对了,大人此番回京,就会交割钦差职位,所以从今儿开始,我们还是称呼大人为侯爷吧,镇远侯爷,这才是大人真正的身份,各位姐妹可别记错了。」
……
第511章 好奇的娇杏
回到主船上,发现黛玉在睡午觉,贾琏也没有打搅,转身回到自己的船厢。
他的房间里也没有多余的人,就香菱一个人在茶水间擦洗茶具。
妙龄豆蔻的少女,身形十分纤美,再搭配上身上材质不俗的鹅黄色圆领褙子,将腰肢收束的紧致,不大的翘臀也是悄然绷紧,尽显女儿身段之风流。
贾琏不由得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的身子。
香菱身上微微一紧,好在对贾琏的气息十分熟悉,并未显得惊慌,回头瞥了一眼果然是贾琏,面上便露出羞喜之色。
“二爷,仔细杯子摔坏了……”
香菱本是童稚娇音,但是贾琏总觉得,她从少女变成女人之后,身上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妩媚灵动的气息。
就比如此时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含羞带喜的。
贾琏方才被沈盼儿等人一阵撩拨,本就有回来找香菱亲香的打算。此时美人在怀,又想起香菱身子的娇柔酥软,白嫩纯洁,不免多了几分急切。
于是撩起香菱的衣摆,将她双手略微擦干,即公主抱将其轻松抱起来,放到旁边的小木榻之上。
香菱故是不会拒绝贾琏的,因此腼腆的提醒了贾琏两声此时青天白日,见贾琏不为所动,也就婉转的承受自家二爷的恩泽了。
娇杏在封氏的房间,陪着昔日的主子叙了半日的闲话,临了时决定去黛玉的房间瞧瞧。
相比较封氏和香菱,她当然看得出来,黛玉在贾琏心目中的地位更高。而她也算是黛玉的师娘,关心关心黛玉倒也名正言顺。
路过正屋时,她本能的就朝着里面多瞧了几眼,因为她知道这里是贾琏的房间。
贾琏这样卓尔不凡,宛如鹤立鸡群的男子,又那样的年轻英俊,但凡是个正常一些的女人,都是免不了多关注一点的。
一路上,虽然偶有与贾琏照面的机会,但是因为彼此的身份,都是点头之交,她未敢有任何失礼之处,贾琏也不曾唐突。
所以,她也只能略望了几眼,就要走过去。
自来耳聪的她,却依稀听到些许哀婉之声,娇杏心下一震。
因林家福船二楼住的是黛玉和贾琏,等闲人不让上来。她虽然不算等闲人,但是为了表示对贾琏二人的尊重,她也不会带着丫鬟和仆妇在这二楼上乱窜。
所以她的侍从,都是留在底下甲板上的,最多只带一个丫鬟上来。
此时她身边却没有人,胆子未免大了一些,脚步一转,竟悄然溜进了屋里。
然后很快,她就看到令人终生难忘的场面,惊得她张大了嘴巴,连忙用手将嘴捂上,眼睛却分毫也不挪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觉得自己心荡神驰,再看下去必会生出不可预料的后果之时,方夹着腿颤巍巍,异常小心的往外溜。
一边走心中还忍不住震撼。
原以为贾琏年纪轻轻能够做官封侯,是靠着祖上的荣光,因为贾琏看起来那样英俊儒雅的人,一点也不像个粗鄙的武官,更不像是个战场杀敌的将军。
没想到,脱了衣裳之后的贾琏,身子竟是那样的……粗壮!
那鼓鼓的肩臂肌肉,那轮廓分明的腰腹线条,看起来是那样的强壮、有力,根本无需借助任何倚靠,只那么站在地上,香菱丫头在他手中也像是个小小玩具一般,轻易的上下抛飞。
那等举重若轻的身体素质和力量,当真是令人忍不住的心猿意马。
但是细细想来,镇远侯爷的身躯,虽然强健,却完全不显得野蛮,反而有着无尽的优雅和美感。这一点,是和曾经她曾经看见过的,那些担水的挑夫身上的野蛮肌肉,完全不同的。
再一想,当年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她抱着长大的小丫头,如今也通了人事。不但通了人事,而且被幸福完全填满,又是令她既是无限感慨,又是七分艳羡……
“贾夫人在这里做什么?”
心中想事儿的娇杏,完全没有看到船廊上不知何时站着的一个人,当她听见声音的时候,差点没吓出两魂六魄。
惊魂稍定之间,她连忙收敛神色,回道:“我准备去瞧瞧林丫头,路过这儿的时候恍惚看见有人,谁知道竟是看花了眼。”
她本因看见不该看的东西面颊臊红,又被吓得面色发白,转而神色慌张,这一系列反应落在阿沁的眼中,不由得让阿沁若有所悟起来。
于是暂且打消对她的怀疑,轻声指示道:“林姑娘的房间在那头,船尾倒数第二间,贾夫人过去就是了。”
“是……多谢姑娘了……”
瞅着娇杏逃也似的离开,阿沁窃笑一声儿,然后走进屋里侧耳倾听一下,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于是将房门轻轻关上,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往里面走了进去。
……
坐船北上的日子,虽然单调,却完全不显得乏味。
每到一处地方,若是黛玉有精神,贾琏便带着她并几个丫鬟,下船去游逛游逛,有时还要加上贾玉钗,这个七八岁的小屁孩一起,倒是更显得热闹有童趣。
平时行船的时候,贾琏大多数时间,就陪着黛玉,风花雪月,飞速拉升二人之间的感情温度。
唯一遗憾的是,黛玉对他的情义虽然也与日俱增,也更加容忍许多亲近的行为,但是一旦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黛玉便会坚定的反对他的得寸进尺。
久而久之,贾琏也就不强求了。反而因此能够熟练拿捏黛玉的底线,在左右来回试探,每每逗的黛玉既羞且恨,偏偏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倒也别有意趣。
眼见离京城越来越近,这一日,黛玉的房间。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
紫鹃坐在长榻边上,口中数着数,眼睛却笑嘻嘻的看着榻上的二人。
特别是看见自家姑娘,蹲跪在榻尾,额头都急的冒汗了,还是不肯服输,使劲的按住贾琏的一双脚不放手的样子,她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九十九,一百!好了,姑娘,你可以松手了,二爷也已经做完一百个了……”
紫鹃笑说着,先上前给娇喘微微的黛玉擦了擦额头,然后才故作自然的跪在脚榻上,拿起旁边的干毛巾,给坐起身来的贾琏擦拭满身的汗水。
一边擦拭,一边心里忍不住打颤。
二爷的身子都这样健美了,还要每日锻炼,真的是,不知道二爷究竟要锻炼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在船上的日子,她们几个丫鬟,除了服侍黛玉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偷看贾琏的美色了。
只因船上没有足够的地方支持贾琏锻炼拳脚,所以每当贾琏不下船的日子,总会在屋里锻炼。
起初还只是在他自己的屋里,让香菱辅助陪练。
后来被自家姑娘撞见的次数多了,竟也就将场合扩展到了姑娘的屋里,甚至还撺掇自家姑娘一起锻炼。
自家姑娘自是不肯,但是架不住贾琏的厚脸皮,以及想要多与贾琏待在一起的想法,慢慢的也就任由贾琏当着她面做那些“奇怪”的动作了。
没错,最初她们都是觉得奇怪,但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比如什么“俯卧撑”“仰卧起坐”“双腿开合跳”这一系列她们原本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在贾琏的介绍下,就连她们几个丫鬟,都跟着学了不少,然后果然觉得对身子有些好处。
至于黛玉,黛玉虽然偶尔也禁不住贾琏的哄骗,但是她最多只做几个相对优雅一点的动作,像什么蹦蹦跳跳以及俯卧撑之类的,她是肯定不做的,太别扭了。
像今日,贾琏当着黛玉的面,练的一身是汗之后,又与黛玉打赌,他还能做足一百个仰卧起坐。
黛玉自是不信,因为她自己尝试过,她连十个都做不到。
于是贾琏要求黛玉给他按住双脚,故有之前的一幕。
(本章完)
第512章 亲我一口
紫鹃如此,黛玉固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贾琏只穿着裤子,赤着上身,特别是鼓劲起身迎向她的时候,那鼓鼓的肌肉,以及贾琏身上浓烈的男儿气息,都给她带去异常强烈的刺激。
身心紧张,这才是她额头冒汗的原因,否则,她还不至于当真连一双脚都按不住!
而对于贾琏来说,有漂亮丫鬟在旁边加油,更有黛玉这样仙气飘飘的女孩儿给她按住双脚,每次起身逼近黛玉的时候,都能看见她脸上明显的羞红神韵,以及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别说只是一百个,就是一千个,贾琏都觉得自己能够做的下去。
毕竟,吹牛皮不上税。
眼见紫鹃将贾琏的身上简单擦拭了一番之后,给贾琏披上了一件干净的中衣,黛玉的目光,终于敢打直了,越过贾琏就想偷摸下榻。
却被贾琏一把薅住,抱着她笑道:“林妹妹你去哪儿?愿赌服输,你可不能赖账。”
黛玉见贾琏又强行抱她,本能的在贾琏胸膛上锤了几个小拳拳,然后才满心不情愿的道:“那你说,你要我做什么?说好了,你答应过我,不能欺负我的……”
看黛玉埋头在自己怀里,明显羞怯的很的样子,贾琏忍不住哈哈一阵畅快的大笑。
瞥见紫鹃也站在一旁傻笑,贾琏停住瞅着她,紫鹃就不好意思再笑,点点头便要下去。
贾琏鬼使神差的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将紫鹃的小手握住。
贾琏本来只是无心之举,抓住紫鹃的小手之后,捏了两下,觉得虽然不比黛玉的绝对娇小柔软,却也是葱嫩玉滑,摸起来十分舒服,便也就懒得松手。
如此,自是让紫鹃又羞又气,又不敢使大力喧嚷,不然被黛玉知道就不好了,于是做出半是羞恼的神色,瞪向贾琏。谁知贾琏根本没看她,低头哄黛玉去了,这下子,自是让她感觉有气无处使,只能干站着生闷气。
却听贾琏哄黛玉道:“放心,我怎么会舍得欺负你?这样吧,林妹妹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呸,你果然又欺负我,我们不是约定好了……”
“呵呵呵,当日你说的,不是不准我亲你嘛,我又没说过不准你亲我。快,愿赌服输,我让你亲一下,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贾琏口中说笑,心里却乐开花了。
这情景,大致就是在船上他最大的乐趣了。尽管黛玉聪慧绝顶,毕竟是个小丫头,在他的高深道行之下,总是晕晕乎乎的,就被他哄骗了去。
“不,不行!你换一个……”
黛玉义正言辞的拒绝,说完话,她下意识的回头瞄了一眼紫鹃。
好险贾琏眼疾手快的松开了紫鹃的手,紫鹃也配合的非常好,没有让黛玉瞅见端倪。
与此同时,黛玉的这一眼,却让贾琏看出她的破绽,知道小丫头并没有她口吻中的那样坚决。
于是给了紫鹃一个眼神,紫鹃就识趣的盈盈退下了。
没有了旁人,黛玉果然如贾琏预料的那般,没多一会儿,就被他哄着在他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
看着黛玉羞红着脸卧在他怀里,感觉没脸见人的模样,贾琏心里不知道多开怀,嘴上却道:“林黛玉,这可不行啊。亲脸怎么能算呢,你忘了当日,我是怎么亲你的了,你这可不够敞亮,一点都不公平……”
“你坏你坏你坏……”
黛玉哪里还会理贾琏,主动亲他一下都不知道让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还亲嘴……做梦!
于是挥舞着林氏娇娇拳,让贾琏不准得寸进尺。
“呵呵呵。”
见黛玉实在羞的很了,也怕太过分,让黛玉激动到犯病,贾琏也就适可而止,轻抚着黛玉单薄的身子,搂着她坐在榻边说起闲话来。
因说到回京之后的事,恢复神智的黛玉,果然就头脑清醒起来。
心里叹息,回到京城,二哥哥应该又会像以前那样,忙碌他外面的正事,成日家不着家了吧。
即便着家,也是和凤姐姐在一块的时间多,偶尔有时间到自己屋里来瞧瞧,就算是情深义重了。
想来,再想要像此时这般,日夜陪着她,哄着她,与她玩笑作乐,怕是再也不能够了。
想到这些,心里的快乐,未免就消失了一大半。
其实,这也是在船上的这些时日,她能够放任贾琏变着法子的欺负她的原因,因为她知道,这种机会,将来会很难得了。
察觉到黛玉的安静,贾琏问了一句怎么了,然后抬起她的小脸,竟发现她双目噙泪,贾琏纳罕。
林黛玉的脸蛋是晴雨表嘛,说晴就晴,说阴就阴。
“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
“谁哭了。”
黛玉绝大多数情况,都是不承认自己哭了的。
此时就坐起来,擦泪遮掩。
贾琏想了想,试探的问:“可是担心,回去之后,我没有时间陪你了?”
黛玉被说中心思,不好意思承认,别着头不说话。
如此也算是默认了。
贾琏就笑了起来,重新搂着她轻拍着她的秀背,“傻丫头,亏你还是个读书的人,岂不闻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两口子之间,也没必要天天时时待在一起吧,你看我是个要强的性子,你也是个不服输的,天天待在一块儿,岂不打架?
说实话,这段时间差不多天天和你待在一块,好多时候,你都气得我不行。要不是看在姑父大人的行下,有时候我都想打你了。”
什么?
林黛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哥哥竟然想打她?
不过看贾琏目中那戏谑之色,立马就明白贾琏又是故意戏弄她,心急的她立马横眉倒竖:“你敢!”
你敢打我,我就哭给你看,哭死你……
这么一想,黛玉自己反倒是没忍住,扑哧一声儿笑了。
实在是,她根本一丁点都不相信,贾琏会打她。
虽然听说贾琏收拾不听话的奴才很凶,但是对她,一直都温文尔雅的很。而且,他连丫鬟都没见打过一个,怎么可能打她,她那么娇弱,只怕一下就打坏了。
哼,敢对本姑娘动手,只要一下,就彻底失去我了。
黛玉有这个自信,她可不是委屈求全的个性。
贾琏将黛玉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欣慰的不得了。这就是他心心念念一定要护在怀里的丫头,一颦一笑,都能让人心花怒放。
别说打她了,就是将来有一天对她说一句重话,贾琏都觉得,自己有罪。
若是将他对黛玉的心疼做个量化,就拿晴雯来举例,他要是对晴雯的容忍度是九十,那她对黛玉的容忍度,就是一百二。满分一百。
黛玉,在他心中早就超出他对事物容忍度的极限。
况且,黛玉也不像晴雯那般粗浅,老是犯错。相反,黛玉的三观,比他还正的多,贾琏实在想不到,他有对黛玉不满的地方。
至于一些口角和小性儿,虽然有时候也挺气人的,但是抱着亲一口,绝对就足以抵消所有的不愉快了。
“好了,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我哪敢打你呀,你不打我我就谢天谢地了,你瞧瞧,这一路上,你锤了我多少拳了?你还掐我。”
听见贾琏这么说,特别是贾琏这么高大的一个男子,说的这么委屈巴巴的,让黛玉实在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谁让你老欺负我来着。再说,我又没有多少力气,你也不疼。”
说着,多少有点心虚。
贾琏哈哈一笑,却是不与她细究这一点,仍旧抱着她,过了一会儿开口道:“难得林妹妹稀罕我,想要与我多待在一起。这样吧,回去之后,只要我没有出京办差,能够回家,我每日至少到你屋里瞧你一次如何?
多了也没意思,彼此看着也挺烦的。”
若非此次南下亲密交流这么久,黛玉只怕是很难接受贾琏这样的说话方式。此时嘛,却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这样听有意思的。
她林黛玉可不是个无趣的人,她其实有幽默基因的,也喜欢幽默的人。
想了想,黛玉仰头看着贾琏:“你要是没来又如何?”
“我要是没来的话,你就画个小乌龟,下次我来见你的时候,贴在我头上羞辱我?”
黛玉愣了愣,贾琏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么?不过他愿意,自己还不敢呢,真要敢在贾琏头上贴乌龟,老太太知道都饶不得她。
“谁要你天天过来了,烦也烦死了。”
黛玉故作傲娇的说着,然后却悄然伸出两个白嫩嫩的手指头,交叉在贾琏眼前晃悠一下,“两天。”
“哈哈哈,好,都听林妹妹的。两天之内,必来瞧林妹妹一次,若是食言,就变成小乌龟。”
“哼,贫嘴。”
黛玉嗔了一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以她现在和贾琏的亲密程度,她确实没必要和贾琏遮遮掩掩自己的心思。因为贾琏都是有什么直接和她说的。
她确实不想让贾琏回京之后疏远她,但是天天去瞧她,烦应该是不会很烦,毕竟贾琏是个有趣的人。只怕其他人还说她林黛玉妖媚,把侯爷的魂儿都勾走了。
别的人她不甚在意,但是凤姐儿的想法,她还是要考虑。
两天瞧她一次,想来也就平常了。
(本章完)
第513章 叔叔是在欺负我娘吗?
从黛玉屋里出来,贾琏准备找香菱亲香亲香,回屋没见到人,便往她的房间走去。
熟料,正巧碰见娇杏又来找封氏说话。
“拜见侯爷。”
“嫂夫人也在啊。”
打过招呼之后,贾琏略微瞅了娇杏一眼,然后就对着封氏道:“我过来找香菱。”
“哦。”香菱连忙走到贾琏的身边,一副乖巧的样子。
如此,封氏倒是已经习惯了。通过这段日子的观察,她也确实发现了香菱在贾琏身边的受宠程度,更难得的是,那个与贾琏有着贵妾婚约的林乡君,居然一点也不妒忌、欺负香菱,反而与香菱关系很好的样子。
可见,要么是侯爷有大本事,要么就是那林乡君是个好人,不论哪一点,对香菱来说都是好事,她也能安心不少。
反而是娇杏,看贾琏直言过来找香菱,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异色。
身为主子的贾琏,专程过来找香菱,有正事的概率极低,大抵也不过是如她那日看见的情况一般……
贾琏就要带着香菱离开,忽听娇杏出言道:“侯爷留步,妾身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侯爷说说。”
贾琏回头瞅着她毫无异色的脸庞,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娇杏又瞅了瞅封氏:“夫人……”
夫人,是曾经娇杏对封氏的称呼,如今她二人见面,都是互相尊称对方为“夫人”。
封氏自然明白娇杏的意思,对着她恭敬的点点头,然后牵着香菱的手出门去了。
“有什么话,嫂夫人就直说吧。”
当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娇杏的面容陡然变得几分羞怯起来,她走上前两步,似是有些难为情。
“还望侯爷恕罪,当日妾身,并非有意窥视侯爷私密……”
娇杏一句话没说完,面颊全然红了。
贾琏十分意外的看着她。
他当然听得懂娇杏的意思,因为那日阿沁进来辅助他欺负香菱的时候,就在他耳边将娇杏偷窥他们的事情给说了。
贾琏原本也没有多在意这件事。好奇心嘛,人人都有。
只不过,这等事,只要他不追究,娇杏不是应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缘何今日特意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这样除了让彼此尴尬,还有别的作用?
总算贾琏这些日子以来邂后了不少风格迥异的少妇,对于这些女人的心思大概了解一些,因此看了娇杏一眼,忽然就笑了。
“哦,原本听小婢说起嫂夫人在门房外窥视的事,本侯还有些不相信,毕竟嫂夫人秉性如此端庄稳重,岂会做出这等羞耻之事。”
娇杏闻言,心神大臊。
一如她猜测的那般,果然那女子将她的事情,禀告给贾琏知道了!
而且,贾琏的神色,贾琏的话语,都让她有无地自容之感,于是连忙解释:“不是的,当日我只是路过侯爷的房间,听见里面有响动,出于好奇才看了一眼,并非有意冒犯侯爷……”
贾琏静静的看着娇杏,忽对她招了招手,在她怯生生的近前之时,笑语道:“不论嫂夫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既然嫂夫人已经承认了,总归是要拿出一点诚意来的。
不知道嫂夫人,准备如何弥补本侯?”
一个漂亮的女人,主动将把柄送到男人的手上,那她一定是想玩危险的游戏。
这一点,以贾琏深厚的城府,自然很容易就能看的出来。
果然,娇杏似乎有些畏惧之色,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妾身做了错事,甘愿听凭侯爷发落。只求侯爷不要告诉我家老爷,他深受贵府恩情,一心寻求报答,若是叫他知道妾身做了此等不耻之事,一定会休了妾身的,还请侯爷垂怜。”
娇杏说着,泪眼汪汪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是因为担心被贾雨村知道这件事,才来寻求贾琏的宽恕。
贾琏就有些无语,这些女人,都是这么会演的吗?
怕贾雨村知道她偷看别人做羞羞的事情,就敢与他这样危险的男人共处一室?
气氛烘托到这里,他要是不代入反派恶势力的角色,都显得对不起人家的这一番操作。
于是拍了拍大腿,对着她沉声道:“过来。”
“侯爷……”
贾琏根本不知道客气是何物,直接搂着娇杏的腰肢,让她坐在腿上,勾起她的下巴笑道:“若是想要本侯不将这件事告诉雨村兄,应该怎么做,嫂夫人明白吧?”
娇杏一愣,随即挣扎起来,“不行!只有这个不行,奴家是有夫之妇,侯爷不能如此……”
“哈哈哈,若是本侯偏要如此呢!”
“侯爷……”
香菱和封氏住的船厢,自然不能和贾琏的正屋相比,比较小。
所以,一开始贾琏和娇杏的声音小,守在房门外的香菱和封氏还无所察觉,但是当贾琏不加掩饰的笑声以及娇杏的娇呼传出来时,不论是封氏,还是香菱都察觉到了。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封氏连忙拉住香菱,安慰道:“丫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这种事,在他们这等身份地位的家族之间,是很寻常的。你可不要嫉妒,这对你没好处的知道吗。”
香菱在封氏的手掌抚摸之下,乖巧的点点头。她知道母亲是为了她着想,但是她还是想说,母亲太多虑了,在这方面,她觉得自己比母亲见多识广。
她也根本不可能会嫉妒。
二爷的好多秘密她都知道,甚至很多连晴雯都不知道的秘密,比如珍大奶奶、蓉儿媳妇,等等,二爷都不瞒着她!
二爷说了,自己是他的贴心小棉袄,什么事都不怕被她知道。因为自己这件小棉袄,是最严实的,一点风都不会漏。
然而,不论是封氏还是香菱,都不知道,屋里的情况,实则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香艳。
娇杏放在一般美人之中,也算是出色的,否则,也不可能被贾雨村挑中作为续弦。
但是对见识过众多绝色的贾琏而言,娇杏却又显得不那么出彩。
毕竟若是按照贾琏对美人的标准,九分往上算是难得一见的绝色。那么温婉和顺,身形纤挑,自带七分官太太气质的娇杏,也不过只能评到八分而已。
勉强算是贾府顶流丫鬟,袭人鸳鸯一流。值得一提的是,平袭鸳虽然并称荣国府三大顶流,但是平儿的姿色是最出众的,在贾琏心中,平儿就是刚好九分的绝色美人。
虽然娇杏单论容貌和身段,比不得平儿,甚至都比不过后面花船上的四大花魁娘子。
但是,此时此刻,她这么含羞待辱的坐在贾琏怀中,还是让贾琏十分受用的。
毕竟,比不过那些人,不是说娇杏不够出色,只是那些美人,太过难得了而已。而且,这个娇杏作为原着最早出场的丫鬟,又嫁给贾雨村,若是贾琏猜的不错,其当是和香菱一样,属于十二钗副册上面的人物。
这样一来,贾琏也就不吝啬占占便宜了。
可惜,就在贾琏顺着娇杏的套路,调戏她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且带着疑惑的声音:“叔叔,你在欺负我娘吗?”
贾琏和娇杏同时身躯一震,贾琏转头看去,果然是才半人高的贾玉钗小丫头,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裙子,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站在他们身边。
贾琏看她的样子,根据她出现的方位,判断出这小丫头,之前应该是在里间睡觉的。
于是无语的瞅向娇杏,你这是故意的吧,你女儿在里头睡觉,你还敢勾引本侯?
娇杏自然是在听见女儿的声音的一瞬间,就脱离了贾琏的怀抱。此时面对女儿和贾琏的目光,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是真的忘了这一茬了,一则贾琏过来是她未预知的,她留住贾琏说起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也是临时起意的。
谁知道,贾琏竟当真会对她动手脚。谁知道,偏偏女儿这个时候醒了。而且,还悄无声息的走到他们身边。
看两个大人不说话,贾玉钗眉头皱的更紧,走到贾琏身边,手搭在贾琏腿上,认真的说道:“叔叔,你不可以欺负我娘哦。”
小丫头第一次见到贾琏的时候,就被赠送了贴身的玉佩,对贾琏本来就有好感。
而后又被贾琏和黛玉带着一起去逛街,更是让她对贾琏和黛玉都亲近的很。
面对贾玉钗天真无邪的容颜,和认真的话语,贾琏心怀愧疚,“小玉钗放心,叔叔没有欺负你娘,方才我们在做游戏而已……”“做游戏?是这样吗,可是,不是只有我爹爹才能抱我娘吗?”
“咳咳……”
饶是贾琏精明如鬼,此时面对一个小屁孩,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好在娇杏适时拿出老母亲的威严,“好了,钗儿,娘和你侯爷叔叔还有正事要谈,你先出去找你香菱姐姐玩吧。娘一会儿就出来找你。”
“哦,好吧。”
贾玉钗终究是太小了,不太懂个中道理,被娘亲一训,立马就点点头,听话的往门外去了。
等到屋里再次只剩下两人,贾琏倒是自然下来,甚至还瞅着故作老母亲威严的娇杏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娇杏就绷不住了,俏脸羞红的道:“侯爷见谅,小孩子不懂事……”
“小孩子不懂事没关系,关键是咱们大人得懂。嫂夫人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收买住小丫头吧,不然要是让她到雨村兄面前一嚷嚷,想来雨村兄再是大度,嫂夫人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了。”
说完,贾琏笑了笑,起身往门外去了。
娇杏见状欲挽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暗暗懊恼不已。
自从赏赐窥见贾琏和香菱的好事之后,她几乎夜不能寐,总是梦见一些不该梦见的东西。
每当如此,她都暗暗后悔自责。因为,她是很感激贾雨村的,若非贾雨村看重她,抬举他,想来至今她不过是个农妇家里的丫鬟而已。
何来诰命太太的威严?
所以,接下来她都尽量不往林家船上跑了。
只是一则女儿玉钗总是嚷嚷着要过来找香菱和黛玉玩,二一则,贾雨村也让她和贾琏的内宅打好关系。
她还是来了。
但是只要到这边船上,她就还是止不住的回想当日看见的场面,想到贾琏那健硕的身躯,她的心就很乱。
因此当贾琏过来寻找香菱的时候,她就猜测贾琏肯定是想招香菱泻火的。毕竟贾琏如此年轻,精力肯定是已到中年的贾雨村,万万难以相提并论的。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叫住了贾琏,主动坦白错误……
她绝对是没想过背叛贾雨村!
她想着,要是贾琏不在意那件事,那就罢了,她的魔障也会消减不少。
万一要是,贾琏借此威胁她、强迫她,那她也没有办法。毕竟贾琏要是将她偷窥的事情告诉贾雨村,她的名声就完了。
而且,贾琏要是强迫她,她也反抗不了……
所以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真要是贾琏对她做了什么,她就趁机在贾琏面前为自家老爷谋前程,以完成他往上攀爬的夙愿,也算是对老爷的弥补了。
谁能知道,事情虽然都像她臆想的那般发展,贾琏果然是懂风情的人,眼见都要水到渠成了,却被不争气的女儿给彻底破坏了。
想到这里,娇杏自然是浑身不得劲儿,都生出回去打女儿一顿出气的想法了。
到底把这种想法止住。
贾琏提醒的很对,这个时候,想办法收买似懂非懂的女儿才是首要任务。所以,不但不能打她,还得好好哄着。
独自在屋里做了半天思想建设的娇杏,好容易走出门来,却只看见封氏。
她略显得不自在,却还是问道:“夫人,香菱和玉钗丫头呢?”
“玉钗被侯爷抱走了,香菱也跟上去了。”
“抱走了?”娇杏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一些。
“嗯。看得出来侯爷很喜欢小孩子呢,本来玉钗拉着香菱要去找林姑娘玩,侯爷就说林姑娘累了,在睡觉,然后说他屋里有好玩的,问玉钗要不要去玩,侯爷就把玉钗抱走了。”
娇杏听完,却又放心下来。
她猜测,贾琏应该是已经开始在收买小丫头了。毕竟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对他们两个都不好。
至于贾琏抱她女儿,虽然略有不妥,毕竟女儿已到了七岁不同席的年纪,但是娇杏倒也没有太多想。因为不论是她还是贾雨村,对于贾琏的品德,都是比较信任的。
否则,他们也不可能任由女儿跟着贾琏和黛玉,出去逛街和游览名胜。
就说方才那种情况之下,但凡品性稍差一些的,早就将她抱到床上去了,何如贾琏那般,只是简单的调戏一二,在被女儿发现之后,竟直接将她丢下走了。
以目前两家的关系来论,只要贾琏能够略微偏疼女儿几分,将来对女儿的出嫁、前程,都是大有益处的。
第514章 君臣分赃
摇摇晃晃近一个月,终于抵达京师。
在朝廷派遣的官员和车马的接应下,贾琏带着大批银两和财物,声势浩大的回到京城。
在与户部的官员交接清楚之后,贾琏就直接来到大明宫南书房复旨。
“微臣贾琏,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宁康帝仍旧是清瘦威严的模样,他打量着一别三个月的贾琏,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开口道:“此番清查盐政,惩治贪腐,爱卿劳苦功高,辛苦了。”
“为陛下尽忠,是微臣莫大的荣耀。”
简单的场面话之后,宁康帝就将桉上早就准备好的几本奏疏拿起,让戴权递给贾琏。
贾琏似有不解,接连拿起两本,略作阅览之后,面色微变,然后立马跪下陈情道:“陛下,这些人纯属污蔑,微臣自领旨去江南以来,一直谨记陛下的嘱托,殚精竭虑,深恐有负陛下。
这些大臣们却凭借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无端指责微臣,实在是居心叵测,可恶至极!
还请陛下明鉴,千万莫听信了这些小人的言论。
他们是不知道那些盐商和盐官儿们的恶毒和难缠!早知如此,陛下当初就该派这些人去扬州的,让他们也去感受一下天天绞尽脑汁的和盐商,和地方官员打擂台,还要随时防备被人刺杀的感觉。到那时,看他们还能不能在旁边说风凉话,恶意攀诬旁人!”
贾琏说着,面目憎恨,一副要是写这些奏疏的人在此地,他就要上前抱以老拳的模样。
盖因正如贾雨村所料,他人还没回京,朝中很多大臣,就已经开始在弹劾他了。这些奏疏,有些日期甚至是在他没离开扬州之前就写好了的,内容,大抵不过是对他在扬州“形式猖狂”“不尊法度”的抗议和弹劾。
也有质疑他趁机敛财,中饱私囊的,不过都是凭空臆测,不值一提。
宁康帝仔细的端视着贾琏的神色,待贾琏发泄完情绪之后,方澹澹的说道:“你传回京城的每一封奏疏朕都看过了,朕知道你的苦衷,自然不会听信这些人对你的妄加揣测。
之所以将这些给你看,不过是让你知道,自己的行事有何不足和不妥的地方,将来再替朝廷办事,就要尽力避免。
此外,朕虽然相信你,但是也不能完全不顾朝臣们的意见。今日你且回去休息,待明日你也来上早朝,若是届时还有大臣与你为难,你且当面与他们分辨分辨,还你清白便是了。
起来吧。”
“微臣遵旨,多谢陛下的信任和厚爱……”
“至于对你的奖赏,待朝会之后,朕会让人送到你的府上。”
“谢吾皇恩典……”
“你还有事?”
看贾琏谢恩之后,还是站在原地,宁康帝似是有些不解,问了一句。
“这个,微臣确实还有事要向陛下禀明……”
贾琏说着,看了一眼殿内不多的几个小太监。
戴权会意,瞅了宁康帝一眼,发现宁康帝挑了挑眉,他便一招手,让小太监们都退下了。
“说吧。”宁康帝语气有些没好气,因为很少有臣子,敢让他屏退左右。
但是贾琏何等眼尖,自然是很容易发现,宁康帝眼中那一抹期待之意。
于是从袖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方锦盒,也不让戴权转呈,弯着腰上前,直接呈到宁康帝的桉前,并笑道:“回禀陛下,这是扬州城的盐商们,托微臣转交给陛下的。
他们说,自己有负朝廷的厚望,陛下的信任,所以除了自愿向朝廷捐缴纹银四百万两赎罪之外,还主动拿出三百万两银子专程进献给陛下,以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这里面,是各大钱庄的银票共计一百万两,其他两百万两是现银子,微臣已经命人,合着微臣为陛下以及宫中的各位娘娘们,采购的江南各府的地方土特产,一并押送到了内务府。”
饶是心中早有准备,宁康帝也被三百万两这个数字,弄得心头一动。
即便是对他来说,这个数也不算小了。
除掉太上皇那边的开销,他的内帑每年从国库中划拉的银子,也不会超过这个数目。当然,宫中的开销自然不是完全倚靠国库的供给,还有底下的各大皇庄产出的进项等。
他是皇帝,每年要奖赏臣子,举办国宴,维持宫里的开销等,花费大得很。
对于贾琏的这一手,宁康帝心中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他是皇帝,这些银子是流入国库,还是流入他的内帑,区别并不是特别大。毕竟这两个地方的钱,都是他的钱。
只不过,国库里的钱,他要花得和朝臣们商议,会受到辖制,用的多了,还会被朝臣们扣上糜耗国资的名头。
相比之下,内帑的钱那就随意多了,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谁也管不着。
随手翻看了一下那崭新的银票,宁康帝看向贾琏的目光,越发满意了。
不论这笔钱,真的是那些盐商们孝敬的,还是贾琏从国库中截留的,总之贾琏能够完全体会到他当初的意思,解他内帑乏银这个窘境,就是个能够为君分忧的得力臣子!
嗯,办事也很稳妥。虽然就算是直接将那些银子运到他的内务府,也没有人敢去截留查看,但是贾琏能够想到用孝敬地方特产的方式,给他运到内务府,就连朝臣们的猜疑都给他免了。
不过高兴之余,宁康帝又有些皱眉,问贾琏:“那些盐商们,当真富庶至此?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数百万两的银子出来?”
宁康帝毕竟是个和平皇帝,登上皇位之后,就没有出过京畿附近了。
在他看来,贾琏之前报送户部的数目就已经不少,银子加上各类珍惜古玩、字画,价值就在七八百万之间。
若是再加上这三百万两,岂不是超过了一千万两了!
这个数目,哪怕是他,都不由得愣了愣。毕竟,贾琏下去才三个月,真正待在扬州不过月余罢了,不论他的手段是不是贪酷粗暴,但是一个月时间,能够从扬州搜刮到超过一千万两的财富,还是让宁康帝觉得不可思议。
贾琏立马回道:“何止是富庶啊,陛下是不知道,那扬州虽然是金陵省的一个州府,但是论繁华的程度,真是比之金陵城也不遑多让啊。
更别说那些大盐商们了,哪一家,没有七八个奢华的庄园?就拿胆敢行刺微臣的那赵家和王家来说,家里的银子真是堆积如山,微臣等人进去查抄的时候,都是差点唬了一跳呢!”
宁康帝听的面色紧皱,但是随即还是散开。
一则他现在还没有太过精力放在盐政之上,二则盐行的利润摆在那儿,就算把这批人杀了,换一批上去,也未必比现在这批更好。
于是宁康帝瞅向贾琏,若有所指的笑道:“哦,既然这些盐商们如此豪富,就没有对你这个大钦差,有所表示?”
贾琏闻言,竟是显得不慌不忙,瞧了戴权一眼。
戴权立马转身向宁康帝道:“皇上恕罪,方才镇远侯进宫的时候,曾说有几件宝贝想要进献给皇上。奴才想着既然是镇远侯爷的心意,想必是要给陛下的惊喜,就没有先禀告皇上。”
宁康帝瞅他一眼,不置可否的道:“既如此,还不让人呈上来。”
不一会儿,小太监们鱼贯而入,将一共四幅字画,呈展开来。
宁康帝一看,就知道贾琏是投他所好,倒也没有故作矜持,从龙桉后走出,一一观摩评阅起来。
宁康帝虽然不像太上皇那般年暮好玩器物,但是因为他擅长书法,所以对于字画,比较有兴趣。
前面几幅,宁康帝看了只是略略点头,觉得还不错,难怪贾琏敢以这般故弄玄虚的方式进献给他。
直到他的目光扫向第四幅的时候,宁康帝的目光悄然凝住,立马靠近两步,仔细的端摩起来。
旁边的戴权见了,悄悄对贾琏竖起大拇指。
作为皇帝身边的亲近人,戴权当然是知道,这侍奉君主,有时候,进献一件皇帝喜欢的东西,比为朝廷立下诸多大功劳,都还要有用!
看宁康帝的表现,就知道,贾琏成功了。
宁康帝弯着腰看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然后似乎觉得方才的表现有失皇帝的威严,于是轻咳一声,端着声儿问贾琏道:“这,是真迹?”
“回陛下,微臣不太懂得字画,所以无法准确的回答陛下。不过,这确实是微臣在扬州的时候,有人进献给微臣的。
也请人鉴别过一二,大多数人都说,应该是真迹。
因为此帖的名气太大,微臣也不敢武断。又想起以前觐见之时,曾有幸目睹过陛下精湛的书法造诣,所以今日特意将之献给陛下,请陛下品鉴。”
贾琏笑着说。实际上,这副王羲之的《平安帖》是从赵家抄出来的。但是嘛,说是抄出来的,他截留进献给皇帝,自然有借花献佛之嫌,不如别人送给他,他再进献来的“忠心可嘉”。
宁康帝点点头,觉得贾琏话说的中肯。毕竟,连他这个王羲之的粉丝,都不敢一眼肯定是否是真迹,因为这传世名帖的彷品,实在是太多了。
很多高彷,价值都不菲。
但是眼前这一幅,他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若真是如此,对他来说,也足可算是珍宝一件了。
让戴权将四幅字画收下,重新坐回龙椅的宁康帝,看向贾琏的目光,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微臣不敢隐瞒陛下,在扬州诸事既定之后,盐商们为了让微臣在朝廷,在陛下面前为他们说好话,确实给了微臣不少好处。
其中,就包括纹银十万两,以及各类古玩十余件。
微臣想着若是不收,只怕那些盐商们心中不安,还容易生事,因此也就收下了。
不过,微臣却不敢私吞这些东西,除了方才进献给陛下的四幅字画之外,其他包括十万银子和各类珍玩,微臣都一并装入那两百万两银子之中,送到内务府了。”
宁康帝闻言笑道:“哦,若是如此,此番你不是白跑一趟,一点好处也没捞着?”
“陛下莫要打趣微臣了。微臣为陛下,为朝廷办事,只要办成了,就没有白跑的说法。
再者,微臣知道,只要尽心竭力为陛下办事,陛下便一定不会亏待我们这些有功之臣!
若是因为一些蝇头小利蒙蔽了头脑,做出有伤陛下信任之举,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这笔账,微臣还是算得明白的。”
贾琏说着,竟是露出几分自认为自己很精明的样子。
宁康帝见状不免骂道:“迂腐!”
骂虽然是骂了,但是宁康帝脸上的神色,无不说明,对贾琏的这种觉悟的满意度。
因此一抬手,将方才贾琏献上来的锦盒递给戴权,吩咐道:“拿十万两给他。”
宁康帝这一句话,可是说的十分康慨。
贾琏连忙道:“陛下,这使不得。陛下身系江山社稷,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
微臣可不敢收,再说,微臣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
宁康帝哼声道:“叫你拿着你便拿着。这也不算是完全给你的,听说你们家为了给贵妃省亲修建园子,差不多掏空了府库,这也算是朕专程弥补你们家的。”
戴权也适时数出了十万两的银票塞到贾琏的手中,笑道:“镇远侯爷,皇上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呵呵,老奴跟着皇上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看见,皇上单独给一个臣子这么重的赏赐,镇远侯爷可是第一人啊。”
于是,贾琏才“不情不愿”的收下银票,对着宁康帝拜谢一番。
心中却很是清楚。
别看宁康帝骂他迂腐,要是他真的堂而皇之的承认自己在帮他办事的过程中,捞了油水,宁康帝就算不会责怪他,心里也会留着疙瘩的。
古语有云,皇帝不差饿兵。所以,底下的臣子们办事,多半都会趁机捞点油水,皇帝岂能不知道?
甚至这都是上下默许的事。
但是,默许是一回事,知道你偷偷摸摸的贪拿又是一回事!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赏给你的,才是你的,你自己拿,那就叫不忠。
这十万两,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拿着,因为这其中,包含了皇帝对他忠心的嘉奖。
至于十万两赏赐臣子会不会太多……
肯定是多了,换别的场景,除非宁康帝疯了,才会赏赐臣子这般多的现银子!
但是换一个说法就好理解了。
小弟帮老大弄了三百多万的“赃款”,分给这个将来还要重用的小弟十万,这不过分吧?
甚至显得有那么一点小气。
待贾琏收了银票之后,宁康帝的态度明显比之前暖和的多,甚至亲自关心贾琏奏疏中提及的一些事,特别是在提及有人敢接二连三的行刺贾琏的时候,宁康帝还表示了怒意。
不过因为罪魁祸首已经被贾琏抄家问斩,宁康帝也就表示表示关怀,然后就让他退下了。
第515章 五十万两
内务府机构庞大,总管宫廷内部事务。
其中内帑,就相当于内务府的银库,俗称皇帝私库。
宁康帝对于这几百万两的银子入账是比较关心的,有了这笔钱,他能在较长一段时间,不用因为银钱和朝中那些老臣打太极。因此他专程派遣戴权过来与贾琏进行交接。
当这些事办好,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贾琏内心也就完全放松了。
虽然他不可能随时随地做到面面俱到,但是凡事谋定而后动,却是他极力追求的。
只要皇帝这里对他满意了,明日早朝之上,不过就是走个形式,最多和那些大臣们打打嘴炮罢了,根本不可能对他有多么大的影响。
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往西城走,未出西安门之前,一个宫装丽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怎么在这里?」
贾琏掀开马车帘子一看是当初昭阳公主送给他的那个侍女,名唤胡元瑶的,心里已有所思,但还是问了一句。
当初昭阳公主之所以将其送给自己,主要目的便是让她在中间当个联络人,方便他们二人交流的。
贾琏为了方便她进出荣国府,也避免让公主和王熙凤过多的接触,并没有将她安排进内院,而是将她安置在东跨院,帮他打理外书房。
胡元瑶站在马车外躬身一礼,「禀侯爷,有一位故人在前面等您一叙。」
说着,她往后方看了一眼。
贾琏顺着她的视线防线看去,果然在远处一个巷子入口处,静静的停着一架马车。这马车不大不小,也不华丽,周围更没有随从侍立,停在那边,一点也不显眼。
贾琏微微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见他的人,除了昭阳公主还有何人?
咱就说,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还故人……
这肯定是昭阳公主故意让胡元瑶这么说的。
也没犹豫,贾琏让亲卫们原地待命,自己跟着胡美人,来到这边马车旁边。
「主子,镇远侯爷到了。」
随着胡美人的话音落下不久,一个清丽中,带着几分欢喜,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响起:「贾侯爷,既然都到了,何不上车一叙?」
这声音,不是昭阳公主又是何人?
当初和昭阳公主在大漠上共同流浪了一个多月,朝夕相处,贾琏如何不清楚她的一些习性。
这小姐妹,总是喜欢搞些不一样的氛围,放在后世,肯定是个很懂浪漫的女人。
「既是故人相邀,在下敢不从命。」
贾琏说着,一下跳上马车,掀开帘子进去。
只见这外表简单的马车,内部却是装饰的轻奢雅致。一身宫裙,二九芳华的昭阳公主,正坐在一张小茶桌之后,不急不缓的,悠闲的沏着茶。
她容貌清美秀丽,气质尊贵高雅,只这么随意自然的姿态,便是世上万般大家闺秀,也难以企及的沉稳和自信。
「几个月不见,侯爷莫非不认得本宫了不成?」
见贾琏一直盯着她看,也不动作,昭阳公主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几个月不见,公主殿下越发清丽脱俗了,宛若月宫的仙子一般,我这等凡夫俗子有幸窥见仙颜,自是要一次看个够的。」
「呵呵呵,几个月不见二郎容貌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般英俊潇洒,只是这嘴嘛,倒是比以前更会说话了。」
昭阳公主笑了笑,将手中刚刚冲好的一杯茶推到一边,单手示意贾琏坐下品尝。
「二郎是知道我的茶艺的,因此我也就不介绍这茶了,免得二郎说我附庸风雅,暴殄天物。
这一杯茶水,权当二郎
远道回来,给二郎解渴去乏了。」
贾琏并没有接这句话,只是笑了笑,将茶水端起,呷了两口之后,一口饮尽:「好茶。」
「呵呵呵……」
昭阳公主发现自己在瞅见贾琏之后,笑容就没有止住过。觉得这样未免让贾琏小瞧了去,因此很快收整好心绪,正色道:「你见过我父皇了,他可有与你谈及朝中一些大臣对你的议论?可有什么麻烦?」
贾琏迎着昭阳公主的目光,看出她是在关心自己,因此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麻烦,你不是说过嘛,我这张嘴,最是会哄人。陛下也被我哄得很高兴的,有他在背后给我做靠山,谁敢给我添麻烦。」
昭阳公主闻言嘴角抽了抽。
她是说过贾琏最会哄人,但那是讽刺他会哄女孩子,连她这个公主都被他哄骗了。
但他父皇,既不是女人,也不是好哄骗的人。
不过她对贾琏的本事是很信任的,既然贾琏这么说,想来自有应对之策,也就略过这一茬了。
抬起玉臀靠近贾琏这边一点,她仰头端视着贾琏的容颜,忽然戏谑道:「二郎可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的,比如,关于女人方面的……」
贾琏闻言神色微凝,转头看向她,做出心虚之状,「还是被青染发现了吗?」
「咯咯咯,你说呢?」
「好吧,我承认,我是从江南带了几个女子回来……」
昭阳公主一愣,「女子?还是几个?」
贾琏连忙做出坦白从宽的架势,将沈盼儿等人的来历大概描述了一下,重点强调,自己是看重她们的才艺,才带她们回京的。
昭阳公主闻言之后,笑呵呵的看着贾琏,看贾琏目光真诚的望着她,她倒是忽然笑了。
「不过是几个美人罢了,只要二郎喜欢,只管收在身边便是了,这值当什么。
我知道,对你们男人来说,美人嘛,当然越多越好了。要不然,当初我又怎么会把元瑶送给你呢。
谁曾想,人家好心把美人送给你,你不领情,让她这么久还守活寡就算了,还转头就和自己的表妹好上了,让人家好生伤心难过……」
昭阳公主说着,做出伤心的样子。
昭阳公主却是当真不在乎什么花魁名妓的,对她而言,那些女人,和玩物没什么区别。
甚至都完全比不过她送给贾琏的胡美人。胡元瑶到底还是西安门守将之女,有着潜在的政治作用,她都能说送就送给贾琏了,自然不可能再去在意一些身份低贱的女子。
她原本要说的,自然是黛玉的事,也只能是黛玉的事。
这是她在贾琏离京之后得到的小道消息,但当时贾琏在江南办差,她没有在与贾琏的信中提及。
如今贾琏平安归来,她当然要问一问了。
当初她皇祖母那般逼着他,让他娶她贾琏都不愿意,转头就许重诺与自家小表妹定亲了。
昭阳公主心里不在意才怪。
贾琏其实也知道,昭阳公主说的多半是这件事,他也没想过这件事能够瞒着她。
见她将话挑明,贾琏作势一叹,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想必个中内情,你也应该都了解了。
我原以为,青染不会在乎这件事的。毕竟就算是凤丫头,论身份地位,都远远不能和身为长公主的你相提并论,更何况是她,一个失去父母双亲,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我知道,如今我们这样的情况,是委屈了青染,也是我对你不起。说实话,但凡我有一点办法,让陛下将你许给我,哪怕被陛下打断两条腿,我也愿意。」
昭阳公主在贾琏说话的
时候,一直看着贾琏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她的伤心本来多半就是佯装的,此时发现贾琏如此认真且深沉的样子,立马就破颜为笑起来。
「那可不行,你要是被父皇打断两条腿,本公主就瞧不上你了,那你也是白搭。」
昭阳公主如何不知道,当初贾琏是压根不打算招惹她的,他俩能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所以,别说如今这种情况,怪不得贾琏,就算贾琏现在改变心意,肯为了她休弃发妻另娶,只怕也很难操作了。
毕竟皇家的颜面是很重要的,当初逼着你娶不娶,现在又反悔,当皇家公主是什么?
再说,以她对贾琏的了解,贾琏是绝对不会把她那个光有容貌,性格粗浅的老婆休掉的。
他就是想要鱼与熊掌兼得!
换做别的男人,昭阳公主自然是嗤之以鼻的,但是因为是贾琏,她就觉得,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
她宁愿抛弃高贵的身份都要倒贴的男人,就是有这个资格。
以目前的局面,她想要光明正大的嫁进荣国府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她一点不着急。
目前这样的状态,其实也还不错。
搞搞自己的事业,想情郎的时候,就这么约会一番。
还不用担心,到了国公府之后,和那个王氏争风吃醋。
至于那个传闻生的天仙似的林家小表妹,论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而且,她爹一个探花郎,竟然愿意将之许给贾琏做妾,可见不论是她还是她爹,都是独居慧眼的。
和自己一样。
所以,虽然揣测这个小表妹在贾琏心目中的位置,她却也对对方没什么敌意。
因为通过消息了解,这个小表妹,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威胁的样子。反倒是,因为旁人说起她的,绝世罕见的模样,令她生起不小的好奇心。
「我听旁人说,这个林家小表妹,虽然年纪尚小,而且还病怏怏的,但是生的极美,和天仙似的。
我倒是很好奇,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个容貌。不知道,可能与我那个干妹妹宝琴相比?
我倒是很想亲眼见见她呢,不知道二郎肯不肯为我引荐一二。
另外,我那干妹妹家好像就在江南,你这趟下去,可有代我去瞧瞧她?」
昭阳公主笑说着。
贾琏最欣赏昭阳公主的,便是她身上这份洒脱,令人为难的问题从来不问第二遍,比男人还大方的多。
「你想要见她自然是不难的。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你我二人的关系,等机会合适的时候,我再安排你们两个见见面吧。」
「嗯,也行,反正我也不急。」
昭阳公主也是很久没见到贾琏了,早就想念的什么似的,此时被贾琏抱在怀里,她也不客气,一双素手,就在贾琏身上摸索起来,渐次挑起二人之间熟悉的气氛。
贾琏在将宝琴的情况和昭阳公主说了一下之后,见她脸蛋泛霞,眼眸勾魂,自是不会辜负美人心意,反手将之横抱在怀中,紧箍着她柔软又诱人的身子,低头吻了下去。
一个不计时间的深吻之后,昭阳公主搂着贾琏的脖子坐起来,将胸前被贾琏拆开的衣襟合上,然后笑看着贾琏,吐气如兰道:「可惜,二郎今日肯定是着急回家的,真是不想让二郎走呢。」
贾琏闻言,没好气的瞅了她一眼。
一个翻身将她压在铺着皮草的椅座之上,双手开始拆解她的裙裳,作势要办正事。
「咯咯咯,姐姐今日肯定还在家里等着二郎呢,要是回去之后,二郎不能让姐姐尽兴,姐姐想必是要生气的,晚
上若是不让二郎上炕,那就不好了。」昭阳公主笑道。
贾琏顿时一脑门子黑线,顿时不再手下留情,拆解的动作都粗暴起来,就差直接将她的衣裳给撕了。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昭阳公主眉眼含笑,在贾琏伏在她身上轻薄流连一会儿,站起身来准备要解他自己身上的衣裳之时,以极大的毅力将贾琏的脑袋重新拉下来,制止着说道:「今儿就罢了,不好让你的那些兵在那边等太久的。
二郎若是有心,明儿下午,城外皇庄,我等着二郎……」
贾琏原本以为昭阳公主是开玩笑,动作两下,发现她当真不给,顿时就无语了。
小娘们们,搞我?
「咯咯咯,二郎别生气嘛,今儿真是时机不对,人家也没有准备。
二郎要是火气大,正好把元瑶带走吧,就当是代替人家给二郎赔罪了……」
贾琏毕竟也是有自制力的人,虽然不知道这娘们儿搞什么,但是她既然认真的,贾琏自无强来的道理。
于是坐下将她搂在怀里,没好气的道:「明儿下午再收拾你!」
「好啊,人家等着……」
昭阳公主看贾琏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仰头在贾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就催促他该下车了。
贾琏也无意纠缠,只是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之前准备好的厚厚的信封,压到昭阳公主的手中。
「这是什么?」昭阳公主有些好奇,也不和贾琏客气,立马就拆开查看。
待发现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一沓银票之时,昭阳公主顿时挑了挑眉,诧异的看着贾琏。
「这里面是五十万两,你拿着吧。你的公主府那般大,平日里开销肯定不少,拿着,对你或许有用。」
虽然一眼看出数量肯定不会少,但是听到五十万这个数字,昭阳公主还是忍不住眼皮一跳。
但她却并没有做出太惊讶的表情,只是看着贾琏,疏忽笑问:「那些盐商们孝敬你的?」
贾琏在江南的时候她与贾琏通过长信,信中贾琏将扬州的局势,都给她说了,还请她参详参详,给点意见之类的。
所以,对于贾琏能够拿出这么银子,昭阳公主并不意外。
「算是吧。」
贾琏也没有给昭阳公主细细解释的意思,昭阳公主也没有细问,她很自然的将银票收了,然后笑说道:「我也不与二郎客气。反正我那座公主府,也算是二郎的,身为男主人,养家正是二郎的责任。
二郎放心,这五十万两银子,妾身一定不会让它白费的。」
昭阳公主说着,眼中冒出计划的光芒。
她一回京就求出宫建府,正是为了建立自己的势力,一则不让自己将来面对别的事情的时候,再束手无策,二则也是,要让自己有能力,助贾琏一臂之力。
以她长公主的身份,能够沟通内外,只要做得好,是肯定能够为贾琏提供臂助的。
但是要组建势力,没有钱都是空谈。所以,这五十万两银子,正是她需要的。
她知道,贾琏也绝对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给她这么多钱。她很欣慰,贾琏这是真的将她的公主府,当做自家的第二个家,当做后花园了,才会这么信任的将这么多银子交给她!
于是翻身跨坐在贾琏的腿上,给了贾琏一个湿吻。
可是,贾琏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她,此时却表现的很是淡然,亲吻结束之后,立马翻身走人了。
这就让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反悔多留贾琏半个时辰的昭阳公主,心里空空的,掀开帘子,看着贾琏领着侍女远去的背影,眉
间微蹙。
但是随即却又嫣然一笑,然后对着马车后面,十余步之遥的侍女招了招手,便丢下帘子,坐在马车内,思考明日下午的安排了。
第516章 凤姐儿(一)
林家,当初林如海预备辞官买下来修养的宅子。
只是个前后各两进的宅子,不算大,但是住上三四十口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侯爷回来了!」
贾琏跨进大门,看府内虽然奴仆小厮来来往往,却也井然有序,便对着布置这一切的赵胜等人点了点头。
林家家产不菲,贾琏并不想带回荣国府,以后鱼龙混杂,归属不分。
因此放在这里单独管理才是最好的选择。正好他也想要一定程度上消除黛玉的寄人篱下之感,所以将此地保留下来,作为黛玉自己在京城的家,也是很有必要的。
将来,也可以将这里当做黛玉的娘家,从这里出嫁。
至于贾母等人会不会有意见,此时的贾琏根本不在乎。本来林如海的遗嘱,便是将林家一半的家产作为黛玉的嫁妆,一半作为他未来孙子的家资传承。
嫁妆,自是黛玉的私产。另一半,也只是他暂时管理,实际上还是属于林家的。
因此论公论私,贾琏都没有将这笔财富,放到荣国府,让其他人占便宜的道理。
毕竟此时的荣国府,还不是完全属于他,账目还是分开点好,免得麻烦。
等到将来哪一天,老太太去了之后,也就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了。但这是有的等了,贾琏知道,贾老太太,很长寿。
「侯爷。」
看着一脸谦卑之色上前来的两兄弟,贾琏问道:「你们母亲呢?」
「母亲在里面,伺候女公子呢……」
因为林有全留在苏州,料理林家剩下的那些固定资产,所以让老婆和儿子跟着贾琏先行回京。
林有全是林家的家生奴才,他的婆娘和儿子,自然也是林家的仆人。
虽然对林有全的儿子不熟悉,因为以前林有全的家眷,都是住在苏州老宅。但是贾琏愿意给林有全一个面子,让他的儿子们暂时管理此间的事。
若是他们和他父亲一般忠心不二,那自然是好,若是品性有所缺失,或者办事不够稳妥,再说替换的事。
因此点点头,嘱咐两句,便进内院了。
黛玉在贾琏的鼓励之下,也是开始学着办事的,因此入城之后,她并没有急着回荣国府,而是来到这里,一则安顿自家的小家,二则也是帮贾琏略微看管着外面的事情。
此时她院子里的事情早就安排妥当了,只等贾琏回来,就可以和贾琏一起回荣国府。
贾琏也知道家里的一些人,肯定是已经等急了,因此也不浪费时间,留下几个看护门庭的亲兵,便带着黛玉,以及需要带回荣国府的东西,往宁荣街来了。
东跨院,黑油大门前,收到消息的王熙凤早已丢下手中的事情,领着几个丫鬟仆妇,等在这边翘首以盼!
其实按照大家族的礼仪,她应该是在自家院内,或者二门上相迎的。但是王熙凤本来就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心里一关切,也就不管那些俗套了。
反正以他两口子现在的身份地位,就算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没有人胆敢指摘什么。
即便是贾母,对待她,也一日比一日更加宽容,这些王熙凤都能体会到。
她还怕什么。
好半晌之后,终于看见一大群人马浩浩荡荡的从街东头驶来。
待队伍稍近,她凤目一扫,果不其然就在那熟悉的白色的高头大马之上,看见了那个,这几个月念叨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没良心的男人。
他还是那么的俊朗雅逸,在众多同样威武的亲卫的簇拥之下,显得是那样的英气逼人,意气风发。
看到这里,王熙凤目光都有些湿润的感觉,好歹顾忌着侯
爷夫人的仪态,未曾异动,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贾琏靠近。
终于,白色的大马在正门前停下,自家男人也跳了下来。
王熙凤就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莲步上前,盈盈的望着贾琏。
贾琏同样将目光看向她,又依次扫过她身边的平儿、晴雯,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只有看到这些人,才能让贾琏真切的感受到,这里,是他的家。
娇妻,美妾,说不尽的美好和风流。
忽然听见身后马车帘子响动的声音,却是黛玉走了出来,贾琏便对着王熙凤三人微微一笑,随即转身走过去,将黛玉牵着走下马车。
王熙凤看见贾琏,本是满心的欢喜。忽见此状,心里便说不出的酸味弥漫,但是她神色却丝毫未曾表示,甚至在贾琏二人靠近的时候,率先一步接过黛玉的双手,笑道:「林妹妹一路舟船劳顿,可是辛苦,让我瞧瞧……怎么又瘦了,敢是你琏二哥哥没有好好照顾你的缘故?」
黛玉羞然一笑,也不正面接话,只是对着王熙凤大礼一福:「见过凤姐姐。」
「哈哈哈,不用如此多礼……」
王熙凤一贯的作风便是八面玲珑,举止大方。几句话解决了黛玉之后,她终于将目光正面投向贾琏,丹凤眼转动,显示她心中万般说不尽的话语。
贾琏眉头一挑,也懒得和她打眼迷,直言笑道:「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哟哟哟,我哪敢说辛苦,不过是在家里照管照管家务,闲着没事的时候,到老太太,太太她们跟前说笑说笑,轻快的很。哪里比得上我们侯爷,在外头风餐宿露,辛苦劳累……」
话说到这里,王熙凤骤然停下。但是熟悉她的都知道,每当她以这样的口吻,总不会是想说好话。
贾琏也无意与她计较,想来无非就是沈盼儿等女子的事被她知道了,在这里阴阳怪气。
总算,这娘儿们如今也知道在众人面前维护他的颜面,没有将话当面说出来。换在两三年前,谁信,这娘儿们可是敢当众对他动手的!
于是转头,对着微凝着眉头,俏生生站在旁边吃瓜的黛玉道:「林妹妹也离京几个月了,想必老太太也挂念的很,妹妹先回老太太那边去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王熙凤倒也没有纠缠之意,见状立马也将目光放在黛玉身上,并且一拍脑门笑道:「瞧我,一见到妹妹倒高兴的忘了。老太太可是早就念叨的你什么似的,平儿,还不送姑娘到老太太那边去。
对了,这些东西都是林妹妹的吧,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搬到林姑娘的屋里去!」
说话的时候,看见紫鹃招呼着几个小厮,将一些箱笼、装裹从后头的马车上抬上前来,她又对着边上的几个仆妇招呼起来,并且自己也帮着动手抬拿,叮嘱众人一定要轻拿轻放,千万别碰坏了。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让黛玉有些感激,也有些忐忑。
贾琏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王熙凤也喜欢干这些事,给了黛玉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也开始安排自己的事情来。
于是,等到王熙凤将黛玉送走,回过头在东跨院的大院内找到贾琏的时候,只见货物堆满了一地,好多箱子还是密封上锁的,她不由小心翼翼的凑到贾琏身边,问道:「这些锁上的箱子里面又是什么?」
早在贾琏还在宫里面圣的时候,昭儿等人,就将贾琏给家中众人带的东西、货物,搬运回来了。
还是她亲自清点的呢。那些东西可就不少了,怎么又有这些,看起来,肯定更值钱!
「你猜。」
看贾琏还对着她卖关子,王熙凤扯嘴一笑,「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左右不过是些稀奇古怪的玩物罢了。是给舅舅家准备的?」
王熙凤知道,贾琏最尊敬的,除了贾母之外,就属他外公了。
贾琏笑而不语,对着已经上前待命的小厮们和刘管家吩咐道:「将这些上了铜锁的箱子抬到我的院里,其他的所有东西,暂且封存在这边库房内。」
简单做了安排,贾琏顺手就牵起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十分不得劲的王熙凤的玉手,准备往里走。
「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王熙凤终究还是脸皮太嫩,在一瞬间的愣神之后,立马将手从贾琏手中抽出来,眼睛扫了四周一眼,脸都红了。
周围丫鬟们仆妇们虽然看见,想笑却又不敢,因此一个个都憋着,不敢正视。
其中就有丢下小姐妹出来迎接贾琏的晴雯小妮子,她此时撇了撇嘴,觉得王熙凤好傻。要是她是二奶奶,二爷这个时候牵她的手,她一定不会拒绝,而且还要甩着手,让众人都好好看看,她在二爷心目中的地位,不是你们别的狐媚子可以比拟的!
可见,二奶奶还是不会固宠。不过这样才好。
心里如何想不说,面上晴雯还是很规矩的。她知道,这个时候没有她说话的份,得回到自家院子里,找到机会才能和二爷亲近。
对于王熙凤的不配合,贾琏也不强求,笑了笑,领着众姬妾往凤姐儿院走。
家中一切都没多大的变化,只是廊上、屋角,多了许多未曾开封的货物,应该都是他让昭儿等先行送回家,由凤姐儿清点好,还未曾来得及送到各处的。
回到屋里坐下,王熙凤这个时候倒也不羞涩了,接过晴雯端过来的茶水,就手喂贾琏吃了一口,然后就拉过一个凳子坐在贾琏的身边,眼睁睁的瞅着他。
看贾琏闭目假寐,似在养神,就不好拿不好的话来打扰,只幽幽道:「你走了这几个月,小大姐儿可是说的清楚话了,也会叫娘亲了。」
贾琏闻言,心里一动。算起来,小丫头也快两岁了,但是他这个当爹的,与她相处的时间却着实少的可怜。
贾琏可不想让女儿不亲他,因此道:「抱过来我瞧瞧。」
凤姐儿这才笑了,偏头嘱咐旁边的晴雯牌电灯泡,让她去东厢房叫奶娘将女儿抱过来。
等晴雯一走,凤姐儿就大方多了,屁股一挪,就坐到了贾琏的腿上,搂着贾琏的脖子,笑道:「香菱她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之前老太太也都见过了,老太太也觉得她娘为人老实,说话也没问题,我打算安排她在我们院里守夜,如此她们母女二人也离得近些,好叙叙这么多年来失散的母女情分。
你要是觉得不妥,另外派给她别的差事也行。」
「这种事,你说了算就好。」
贾琏眼睛都没睁,搂着娇妻苗条,却相当有料的身子说道。
「哼,你也就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内宅的事,都听我的。真要不合你的心意,你还不是让我听你的。」
听到这怨气满满的话,贾琏不由得笑了,睁眼看着气鼓鼓的娇妻,勾起她的下巴来,笑道:「作为娘们儿家,做事合着自家男人的心意来,听自家男人的话,不是应该的么?」
王熙凤就十分不爽,看贾琏还有精力和她说笑,便也不遮掩了,盯着贾琏的眼睛道:「你还没和我解释,你让昭儿送到梨香院的那几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呢!」
「嗯,昭儿没和你说清楚?」
「你当我信那种鬼话?」
王熙凤嗤然一笑。
贾琏就捏着她气鼓鼓的脸蛋,揪了一下,在她不满的甩开之后,回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那样的。」
「你……」
贾琏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凤姐儿凤目含火,恨恨的瞪着贾琏,忽然拿起他的一只手,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
贾琏本以为她只是撒娇,但是强烈的痛感让贾琏立马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劲捏住了凤姐儿的嘴儿,坐起来道:「哈,臭娘儿们,你下死手啊?」
即便是曾经的贾琏,论武力值也不是凤姐儿可比的,之所以让凤姐儿拿捏,不过是贾琏性子好,让着她罢了。
更别说如今已经坚持练武好几年的贾琏了。
只是轻轻一用力,就将凤姐儿双颊捏住了,因此凤姐儿只能口中呜呜两声,用充满怒火的眼睛,无能狂怒的瞪着贾琏。
「嘿嘿,反了你了。」
尽管凤姐儿看起来很生气,但是因为她容貌极端艳丽,加之为了迎接贾琏回家,又特别上了高明的妆,使得这个脸蛋看起来更是娇艳无双,美不胜收。
偏偏又被贾琏掐住嘴,挣扎不得,更是在美艳的同时,又凸显几分俏皮可爱。
因此贾琏骂了一句之后,决定以理服人:脑袋前倾,一张嘴就将凤姐儿那艳丽的红唇,完全盖住,然后过关斩将,比拼双方舌头的战斗力!
可惜,二人还未曾完全分出高下,外头就传来婆子说话的声音:「二爷在家吗?老爷说了,二爷要是得闲了,请他去梦坡斋一趟。」
「好,我马上去告诉二爷。」
已经听见丫鬟进门脚步声的侯爷和侯爷夫人,只能狠狠纠缠几下,迅速撤离。
看着对方被自己肆掠过的凌乱的嘴唇,贾琏和凤姐儿,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凤姐儿的怒气似乎也一下消散了,摸出自己的丝帕,弯腰将贾琏唇上沾上的她的胭脂擦去。
贾琏见娇妻突然如此温柔,也就不再逗她,抓住她的玉手,笑道:「关于那几个美人的事,等我从老爷那边回来再说吧。相信我,一定会让你满意。」
凤姐儿虽然不大相信,但是贾琏如此的态度,也就让她能够接受了。因此只是没好气的点点头,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丫鬟已经进门了。
凤姐儿的手指生的异常的修长,也养护的十分葱嫩,最重要的是,她自从当上侯爷夫人之后,也开始学着那些诰命夫人们,开始戴指套。
虽然贾琏不是很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但还是不得不说,这种镶金嵌玉,能够修饰美人玉指的指套,装扮在凤姐儿的手上,真的挺好看的。
在增加凤姐儿艳丽气质的同时,也赋予了她几分尊贵的气度,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于是根本不管凤姐儿的羞涩,也不管小丫头能不能够看见,十分悠闲的握着她的手,轻轻抚弄着。
一时等女儿抱过来,简单抱了抱、逗了逗之后,便在凤姐儿和晴雯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衣裳,往梦坡斋去了。
第517章 家宅风向
贾政主要也是担心贾琏被参核的事,他毕竟在朝廷做官,多少知道一些消息。
就在商议这些事有了眉目的时候,贾母又派人来传,让他两个到荣庆堂说话。
于是叔侄二人就从梦坡斋起身往荣庆堂来。
贾母显然是有事情和他们说,因为内堂除了几个婆子丫鬟,就邢、王二位夫人在。
一番见礼寒暄之后,贾母让鸳鸯亲手给贾琏捧了一杯茶。这一幕,故是让邢夫人等若有所思,因为按照鸳鸯在贾母身边的地位,给别人端茶这种事是不需要她做的,更别说还是个孙子辈了。
贾琏倒也谨守大家族的礼,准备起身接,贾母却压手道:“琏儿你坐着,我和你们太太有话和你说。”
贾琏眉头一挑,若有所悟,倒也不客气,端着茶杯坐着,表示自己在听。
贾母倒也不显得急切,与王夫人对视一眼,最后缓缓道:“听跟着你的人说,你把林家的家产全部带上京城来了?”
“嗯,这也是按照姑父大人的意思办的。不过不敢说是全部,还有相当一部分没来得及料理,派人在南边看着呢。”
贾母迟疑了一下,“他家具体怎么个说法?”
贾琏还以为贾母等人会绕绕弯子,没想到这般开门见山。倒也好,省些口舌。
“具体怎么个说法倒是不好说,总而言之,除了宅子比我们家小些,田地庄子比我们家少些,其他的,都不比我们家差多少。”
贾母和王夫人等眉头一皱。她们想过以贾琏的脾气,不会轻易通融,却不想贾琏这般警惕,连个数都不想告诉她们,只是用的这般含混不清的说法。
王夫人神色略显得急促,贾琏可混不过她们。不说她们早就问过跟着贾琏到林家,见识过林家光景的人了,就说贾琏提前派人回贾府,将林家楼船上那满满当当好几船的“财货”搬到林家小院,这件事也瞒不过她们。
那等数目,可真是动人心魄呢。
心里虽然着急,但是王夫人也不蠢,没有贸然开口让贾琏反感,而是频频给贾母使眼色。
毕竟,论身份,也就贾母有资格过问一下这个事。
“琏儿,我们也都知道,当初你林妹妹她爹临终前,是将他们家的产业做了安排。一半是留给你林妹妹,另一半让你先收着……
林丫头的嫁妆,自然是不能动的,你们太太的意思,现在家里情况不比先时,如今连给娘娘省亲的准备都有些拮据。所以想让我问问你,看能不能从你手中那一半,先挪出一些银子出来,预备给娘娘做省亲之用。
你不是一向主张这个大事不能丝毫马虎的吗?你放心,你们太太说了,待家里的情况好转过来,立马就将银子填补回去。”
贾母说着,看了贾琏一眼,“你也别皱眉,心里滴咕我们贪图银子。我有自己的棺材本,倒也够用,若不是为了家里的大事,我也不会开这个口,这些原本都该是你们考虑的事情。”
贾母说着话,心里也是一叹。这话她倒也不是完全违心,她自己不缺钱,但是经不住家里其他人缺钱之后,就容易盯着她的,算计她。
若不是出于这个考虑,哪怕王夫人等再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也不想开这个口。
因为她知道,王夫人说的没错,要是由他们两口子去和贾琏说,保准一分钱都捞不着。一家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于贾琏的脾性,他们多少都清楚了。
看贾母将她提出来了,王夫人也不好意思再干坐着,也笑道:“老太太说的不错,都是我们这些不争气,把祖宗传下来的家业败坏了,累得她老人家操心。
不过好在,现在家里有了琏儿你,不但能够把凤丫头她们娘儿俩照顾好,还能卷顾着家里,所以咱们家眼看是又要兴旺了……”
先拍一记贾琏的马屁,王夫人继续道:“我和你们老爷本来也是不好开这个口的,实在是家里暂时短了些,所以琏儿你看……你若是不放心,我和你们老爷代表府里给你写下字据来也行。”
王夫人用尽量诚恳的神色看着贾琏,但是心内却有些热切。她可是切实打听过了,家里的奴才小厮们帮忙卸船装车的时候,那银子可是一箱接一箱的往林家搬啊!
安卓苹果均可。】
只要能够让贾琏将这笔银子借出来,不但家里的窘境能够解,而且连之前借宁国府等处的银子,也都能够支付了结。家里立马就能恢复以前的富庶和豪奢。
至于还银子的事……倒也没敢想不还,但是贾琏和黛玉连亲都还没成,等到他们的儿子长大成家立业,那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到时候什么光景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王夫人立马将目光扫向贾政,希望贾政也能帮衬一句。
可惜,贾政从始至终只是抱着茶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似乎在走神。
在贾母和王夫人说话的时候,贾琏也是做出认真听的神色,直到看她们说完了,方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太太说笑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字据不字据的。
家里的情况,我自然也清楚。说起来,当初还是我力主举家之力给贵妃姐姐修建省亲园子的呢……”
听到这里,王夫人面色一喜,贾母也是面露欣慰之色。
“但是。太太的提议只怕是不妥。”
贾琏看了面色骤变的王夫人一眼,“首先,姑父是信任我,才会将这笔财产交到我的手里,代替林家保管。
实则,我并没有支配这笔钱的权力。若是今日我违背承诺,将这笔钱借给咱们家私自使用了,不说侄儿成了不守信义之人,只怕旁人知道了,也会说我们荣国府乃是不讲情义,只贪图钱财的家族。
更有甚者,只怕背地里骂我们吃绝户呢。”
贾琏笑眯眯的,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吃绝户”这三个字有多么敏感。
贾母和王夫人等面色齐齐一变。贾政也是有点坐不住了,扭了扭屁股。
盖因贾琏说的一点没错。林家嫡系只剩下黛玉一个人,算是绝后了,这个时候荣国府要是沾上贪墨林家财产的嫌疑,可不是妥妥的吃绝户的行为!
这种事,不论是在哪朝哪代,都是绝对为世人所不耻的无耻行径。更别说,对于有着开国功勋骄傲的荣国府来说了。
贾政三人都觉得贾琏太狠了,为了驳回他们的提议,竟然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生气也没办法,毕竟,他们三个,谁也不想,也不敢沾上这个名头。
这是典型的可以做,不可以说的事情。
贾琏看着贾母等人面上的神色,觉得有点好笑。
实际上,对于他们会有这个想法,贾琏一点也不奇怪。
林家船队上那巨量的财富,他压根没有遮掩过,甚至是搬回林家,也是光明正大,大张旗鼓的。
他有意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的家产,很多。
因为,这样对他有利。
他在扬州办了那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又抄了几家盐商,就算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将所有账目都记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还是有人会怀疑他是不是从中敛财……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关键是,别人能不能找到确切的证据!
所以,既然拿不拿都一样,那为什么不呢?贾琏从始至终考虑的都是怎么拿,拿多少的问题。
好在贾琏一点都不贪,钱嘛,毕竟够用就是了。
所以他只拿了一点零头。
加上有林家的遗产作掩,就算有人查到他突然“阔绰”起来,也完全可以归咎到,自己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儿这一点上。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查他,就得从林家开始查了。查林家,就得先证明林如海有罪……
贾琏可是知道,对于林如海这个忠臣、能臣,宁康帝是既有愧,又惋惜的。在没有确定的证据之前,谁敢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林如海定罪,那一定是活腻了。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若是真的一点不敢拿,那才是令贾琏自己都看不起的行为。
所以,在他故意表露林家很富的情况下,正觉得家里钱不大够用的王夫人等人,会不打主意才怪。
随便呛了他们一句,贾琏随即才道:“虽然林家的财产,是一定不能动的。但是太太也不必太担心。
正好我这趟为陛下办好了差事,陛下一高兴,就赏赐了我好几万两银子。
我想着,我和凤丫头娘儿们几个,也用不了那么多银子,白放在家里也可惜了。
这样吧,等会我就让人抬三万两银子到官中,留作为贵妃姐姐省亲的花费,如此,可好了?”
封侯了,有钱了,家里的话语权,该拿回来了。
经济基础决定话语权,当初撺掇贾政等人修建园子,本来就有消耗他们“底气”的意思。
如今他们干了,自己富了,家里需要自己来养着,谁敢不听他的话?就算贾母等人倚老卖老,底下几百号奴才,也自会知道谁才是真主,知道该听谁的话才能过好日子。
所以,倒也不完全算是贾琏大方。
这三万两银子只是个开始,将来家里但凡缺一次钱需要求他一次,他的话语权便拔高一次。
直到,连贾母都不敢违逆他的意思,也不是难事。
所以嘛,真的不必要一定要分家,将他们拘在家里听候差遣,既能凑热闹,当自己有成就的时候,还能收获一些惊讶和马屁声,也挺好的。
果然,原本以为贾琏一毛不拔的王夫人等人,眼神又亮了起来。
一则是三万两绝对不算小数目,能够办好多事了。
二则惊讶于贾琏的口吻,什么叫做皇帝一高兴,又赏了他几万两银子,他们也不是官就是诰命,怎么不知道皇帝老爷这么大方?
贾母略微思索,立马一拍榻上围栏,呵呵笑道:“好好好,我就说琏儿是个好样的吧。你们太太说的果然没错,咱们家有你在啊,注定是要兴旺了的。”
贾母都发话了,王夫人和邢夫人,免不了跟着卖点彩虹屁。
王夫人还说,等到将来府里宽裕起来,这笔钱也是要还给贾琏的,贾琏也是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等到气氛稍微缓和一点,贾政还是忍不住问道:“琏儿,你说陛下赏了你几万两银子是真的,陛下怎么会赏你这么多银子?”
王夫人等人也好奇的望过来。王夫人心内后悔,当初就该不顾一切,促成将大家的收入,都收拢到官中统一分派的。
若是这样,今日也就不用费这般口舌,赔这么多笑脸了。
“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赏赐我这么多银子,估计是看在小侄此番下江南,两度遭遇行刺,所以特意降恩宽抚吧。”
贾琏平澹的语气和话语,让本来笑意盈盈的贾母等人面色皆变。
她们可不知道贾琏遇刺的事,贾琏都没和黛玉说,贾母等人更是无从知晓,于是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贾琏也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如此,贾母等人都有些沉默。
果然,任何好事都不是平白来的。贾琏能够有今日这番成就,旁人也是羡慕不得。
贾政更是有些心疼的看着一脸无所谓的贾琏,心里陡然一叹。
如今他是彻底不将贾琏当做后生晚辈来看了,甚至有些服气。
以前的贾琏,虽然出息,但因为贾琏是“武夫”,他还是有些觉得,不过是凭借先祖的余荫,加上有些勇气和运气促成的。
如今他是没话说了。贾琏这次,干的可是妥妥文官干的事,们心自问,若此番奉命去扬州的是他自己……别说把事情办稳妥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连去淌这浑水都有点后怕!
于是不得不感慨,论能力和精力,他是输给自家侄子一筹的了。
说好了正事,贾政也就告辞了。
贾母也在关心了贾琏一番他的江南之行之后,就嘱咐贾琏回去休息。甚至王夫人都亲自交代说家里为他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家宴,让他不要忘记按时过来。
这两个曾经荣国府,乃至整个贾家最有话语权的女人,此时对待贾琏的态度,出奇的好。
走出荣庆堂不远,忽然听见邢夫人的声音。
“琏儿等等。”
回过头,果然是邢夫人带着侍女匆匆赶来。
“太太。”
“哈哈,不必多礼。几个月不见,琏儿你看起来倒是更瘦了,肯定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可怜了我的儿……”
邢夫人心疼的泪眼汪汪的,双手托着,看样子是想要上来抚慰抚慰贾琏以表慈爱。
贾琏勐地感到一阵恶寒,连忙扭身躲开,“太太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儿子今日刚刚回来,有些乏了,想要早些回去休息。”
“额,这样啊,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关心关心你……另外……”
说着,邢夫人凑前道:“就是提醒提醒你,别被二太太她们给哄骗了,家里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她们不过是眼馋你罢了。你倒好,自己辛辛苦苦,舍了性命赚来的银子,怎么白白给他们用呢,你不心疼,我都替你心疼……”
贾琏笑了起来,道:“太太也不用为我心疼,这些都不算什么。此次我从南边回来,也为太太准备一些礼物,稍后就会让凤丫头给太太您送来。
另外,太太若是平日里短了什么东西,只管向凤丫头说,我们该孝敬您的,自当不会少。
太太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就先告退了。”
“呵呵呵,好好好,你慢点走。”
……
第518章 凤姐儿(二)
几句话将邢夫人打发的贾琏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今的贾府,连贾母和王夫人和他说话都要斟酌斟酌,更别说邢夫人了。
不过是看她愚蠢又没有心计,加上又是自己名义上的嫡母,给她敷上些体面,维护一个孝顺仁义之名罢了。
在往家里走的时候,贾琏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对着后面唤道:“出来吧,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果然就有一个俏生生,漂亮的和花儿似的丫头从窄墙后头冒出来。
她背扣着双手,垫着脚尖,模样似腼腆又似大方的走过来,“二爷怎么发现我的?”
“还怎么发现你的,你从老太太屋里就跟着我,还想让我看不见?”
贾琏顺手就给了晴雯脑袋上一个爆栗,在她熟练的捂着头瞪着他的时候,贾琏忽然又笑了。
晴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真是一天一个样,不过才三个多月不见,感觉这妮子又变好看了。
纤纤胳膊细长腿,芙蓉如面柳如眉。
水蛇腰,削肩膀,最标准的美人坯子。
“二爷瞧什么呢!”
晴雯因为出身贾母处,这些年又被贾琏散养,让她一天到晚的到处闲逛。而且任是哪房里的人都给她身后的人几分薄面,导致她都快成荣国府的地头蛇了。
即便是贾母的屋里,她也是随时能来的。所以,之前她算着贾琏去见了贾政之后,大概率会来拜见贾母,所以提前到这边打前哨,以期找到和贾琏亲近说话的机会。
总算她的算计没错。
只是当真单独面对贾琏,特别是被贾琏这般直勾勾的盯着看的时候,她又羞怯起来了,怕贾琏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什么羞耻的事情。
怕什么来什么,她的话音刚落,就见贾琏弯腰抱她,吓得她立马躲闪,却哪里及得上有预谋的贾琏,很轻易就落到贾琏手里,身体离地被贾琏单手抱坐在怀里。
“做什么呀,青天白日的,有人看见……”
晴雯推了贾琏几下,抗议不止。
“怕什么,满府里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小老婆,爷们家抱自己的小老婆天经地义的事,就算被人看见也不算什么。”
贾琏只管胡诌,实际上他也担心被人瞧见。普通丫鬟媳妇儿还罢,要是被三春等人看见,总归影响不好。
只是他许久不见这丫头,心里稀罕,又想起当年初得这个丫头,也是这般将她抱回自家院子的,心里方起了这般心思。
反正也没几步路,因此贾琏左右看了看,抱着自家宝贝丫头直接往自家院里走。
晴雯见此,知道反抗无用,也只能认命一般任由贾琏抱着了。
但她心里却是和贾琏一般,也不怕被人看见。甚至觉得,被别的丫鬟婆子们看见才好,好叫她们知道,自己在二爷心目中的地位。
自从那回在贾母的追问下,被其他人知道她待在贾琏身边几年,还是清白身之后,她的“老脸”都丢尽了,甚至有些嫉妒她的人,暗地里嚼舌、编排她的话都不少。
什么她性格不讨贾琏喜欢,更有甚者,编排她身体有缺陷,所以被贾琏嫌弃!!
真是是可忍,姑奶奶不能忍。
但凡她们知道二爷现在这般,纡尊降贵的抱她走路,保准她们羡慕嫉妒到再也说不出那些话来。
因为满府里,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别的女人有这个殊荣。嗯,小大姐不算。
所以,晴雯半是羞涩,半是欢喜的搂着贾琏的脖子,趁着走路的时间凑到他耳边,诉说起私密话。
左右不过是些儿女情思和家长里短,加上一点抱怨和告密。比如,贾琏是不是喜新厌旧了,因为她奉王熙凤的命令亲自去梨香院瞧过那几个“乐艺老师”了,果然都是一等美人。
对于小美人的这些话,贾琏都当乐子来听了。
到了院里方将她放下,刚靠近正屋,就听见厅里传来凤姐儿的说话声。
“平儿,你说这些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呀,死沉死沉的,我都搬不大动……”
“你们二爷越发神神秘秘的,还专门用锁个锁起来。”
“要不,你去找个锤子来,我们把锁撬开看看?”
“不,不好吧……二奶奶你就再等等,等二爷回来不就知道了。”
贾琏听到这儿,微微一笑,随即掀开门帘进去。
果然,凤姐儿正站在那一堆箱子中间,弯着腰,一手搭着下巴,凝着眉头一副好奇心泛滥成灾的样子。
看见他进门,才连忙迎过来,笑道:“回来啦,老爷找你为什么事?”
“不过是外头和园子里的一些事情罢了。”
说着,贾琏斜眼睥睨着她,笑道:“我方才恍惚听说,有人要撬我的锁,怎么,几个月没收拾,有人皮又痒痒了。”
“去去去,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还怕人看。不想让我看就算了,谁稀罕似的!”
王熙凤脸上顿时挂不住,瞪了贾琏一眼。
屋里的平儿,和跟进来的晴雯见状都窃笑起来。
只因她们都亲眼见证过二爷口中的收拾是怎么回事。呵呵呵,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琏二奶奶,被二爷按在腿上打屁股,真是既觉得搞笑,又大快人心呢。
贾琏在厅上主位的楠木交椅上坐了,对着平儿招了招手。
平儿不明所以,还是走了过来。就见贾琏将袍摆掀开,露出系在里面的三把不大不小的钥匙。
“第三把,取下来给她吧。真不让她看,她心里指不定跟猫爪挠似的。”
平儿闻言笑了起来,盈盈弯腰,伸出一双洁白的素手,从贾琏腰间将钥匙解下来给王熙凤。
王熙凤挑了挑眉,“就一把钥匙?”
“不然你要几把?”
王熙凤也就不说话了,她也早发现那些铜锁都是崭新统一制式的,没想到还真是只有一把钥匙。如此看来,装的该是同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高高兴兴的转身就要去开箱子,又闻贾琏吩咐晴雯将门关了。
“用得着这么神秘么。”
嘴里嘀咕一句,王熙凤心里却更好奇了,就地蹲下,便打开了一个箱子。
“啊!”
“呀!!”
一如贾琏所预料的那般,接连的惊讶声响起。
伴着这惊讶的声音,还有从那箱子里,照应在王熙凤美丽的脸庞上,那绚烂的光芒。
王熙凤手一抖,连瞳孔都收缩了起来,在愣了那么一秒之后,她迫不及待的伸手查看。
别说她了,就连刚刚关好门回头的晴雯,也是提着飞快的步子跑了过去。
平儿也想过去,却被贾琏拉住了手,一个不留神就坐到了贾琏的怀里。
“爷……”
“你着什么急,东西又不会跑,等会再去看,先让我亲香亲香。”
贾琏早在方才平儿于他腰间取钥匙的时候,就被自家美妾的身姿所动,因此也不管平儿的扭捏,扭头就抱着她亲了一口。手臂,也是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
“竟然是真的!”
另一边,王熙凤根本没留心贾琏在欺负她的人,她一门心思都在眼前的箱子里面。
只因这箱子里,居然清一色,装的全是制式一样的,精致的梯形小金砖!
她几乎是本能的就拿起一块,就放到嘴边,用门牙咬了咬。
熟悉的硬度,让她立马就确定,贾琏并没有在戏弄她,是真金,比黄金还真!
扭头瞥了贾琏一眼,虽然立马就发现了在贾琏怀里“挣扎”的平儿,她却也来不及计较。一把打开晴雯伸过来的“脏”手,她复拿起一块咬了咬之后,立马转头压低声音,仿若做贼一般扭头问道:“你哪儿得来的这么多金子?剩下的那些箱子,莫非也是?”
隔着好几部远,贾琏仿佛都能听到王熙凤那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是不是,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贾琏仍旧是显得那么风轻云淡,似乎那一整箱,世人见到都会位置疯狂的金砖,在他眼中不过是等闲而已。
凤姐儿也顾不得贾琏的态度了,她立马走到房门口,先将晴雯未曾插稳的闩棍合了合,然后又隔着窗户缝往外边瞄了几眼,才重新走回来。
瞅了晴雯一眼,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旁边的一个箱子,开起锁来。
许是有些过于激动,花了比之前多一倍的时间,才勉强把第二个箱子打开。
叮……
虽然是无声,但是屋里的三个女人,却仿若都听见了金石碰撞之声。
晴雯呆住了,平儿也坐在贾琏怀中不动了,只有王熙凤,面色潮红的看了一眼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箱子,立马闪到旁边,继续享受开启箱子的快感。
一连把所有箱子打开,王熙凤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竟然,都是金子……”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琏二奶奶的威风,哪里还有侯爷夫人的体面?宛若一个行将饿死的乞丐,看见热腾腾的肉包子一样。
但是在场的三个人中,也就贾琏无声的嘲笑了她一回,其他两个丫鬟,不论平儿还是晴雯,都丝毫没将注意力放在凤姐儿身上。
她们一个捂着樱桃小嘴,一个睁大着明眸,都是十分震惊的模样。
看她们一个个果然被镇住,贾琏心里一笑,扭过平儿的脸蛋,照着她的红唇便亲了下去。
平儿这个时候也不故作矜持了,她热烈的回应起来。在察觉贾琏的深吻之后,也探出香舌回应。
因为她太了解王熙凤了,这个时候随便贾琏做什么,她都是不会太在意的。
王熙凤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眉头一皱,却果然没说什么,反而起身,挨着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检查一遍,确认所有的金子应该都是真的之后,她才取出两块黄金捏在手里,然后将所有箱子合上,走到贾琏面前来。
等贾琏占够了便宜,松开平儿之后,她才比着手中的金砖,面色震诧的询问:“这些金子,都是从哪儿来的?莫非,传言是真的,你真的……”
王熙凤本就明光锃亮的眼神,此时不断的向外透射着夺目的光彩。
虽然明知道王熙凤是个财迷,但是看她如此表现,贾琏心里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将她拉着坐到另一边腿上,笑道:“哦,你听到什么传言?”
“就是,有人说,你借着给朝廷办差,在扬州趁机贪墨,勒索那些盐商,还杀了人……”
王熙凤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害怕别人听到。
贾琏有点意外,没想到连凤姐儿都收到了风声,看来宁康帝果然没有骗他,肯定在他人还在扬州的时候,那些朝臣们就开始对他出手了。
“那你相信那些话吗?你看我,像是个贪酷之人?”贾琏单手抬起凤姐儿的脸来,戏问道。
凤姐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贾琏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以前都是她抱怨贾琏花钱大手大脚,对一些不相干的人都瞎大方。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贾琏要是不贪,这些金子,从哪里来的?
她仔细检查过了,那一个箱子,起码就是两三千两的金子……整整十箱!
这得是多少钱啊。
王熙凤觉得自己要晕了。她出身四大家族的王家,还是嫡长女,自信见识不凡,却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金子!
她见过的最多的钱,就是以前荣国府的府库里面的存银了。
但是那些又大又沉的大黑箱子封存着的黑黢黢的银块块,哪里比得上这锃光瓦亮的,崭新的金砖砖。
甚至比数目也比不上啊。
她心内默算了一下,这么多黄金,价值至少在三十万银子往上了吧。
老天爷,只眼前这十来个,并不大的木箱子里面的东西,就比她,外加上贾琏,这么多年齐心协力赚下来的家业,还要多几倍!!
这,不会出事吧……
想到这里,王熙凤都有些担忧的看向贾琏。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个胆子大的,觉得天大地大,就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要不是因为贾琏辖制着她,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老实”。
但是此时此刻,她再次深深的理解到,她和自家男人比起来,还是弱爆了。
她再自负,也知道,给她一百年,她都不一定能弄来这么多金子!
贾琏却是一下子就让人抬到她的面前来。
她甚至都害怕,下一刻,皇帝的锦衣卫,就上门来查她男人来了。
凤姐儿的反应,贾琏还是觉得比较正常和满意的。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笑道:“莫非你还不知道,林家的家产,现在都在我的手上?”
“这么说,这些金子都是林丫头她们家的?”
王熙凤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不是不知道林家家产这回事,只是在她看来,林家就算家产不菲,也只会是些古董字画,房产地契之类的资产。
怎么可能会是这般整整齐齐的金砖砖!
所以,她才会猜测是贾琏贪墨得来的。因为她也听人说过,那些扬州的盐商们,一个个富得流油。
之前还听其他府上的诰命说过,有朝臣议论他男人敲诈盐商的事,都有盐商到京城告密了。
她当时可是好唬了一跳的,但是面上却做出完全不信,甚至还呵斥了那嚼舌的诰命一回。总是心里,还留着疑虑,所以之前一看到这海量的金子,她就猜疑起来。
“那,这些金子你打算……?”
王熙凤眼冒星星的仰头瞅着贾琏,期盼的眼神,真是令人觉得好笑又可爱。
在凤姐儿看来,不管林家如何积累了这么多的金子,但是既然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脑筋已经彻底开动起来,想着怎么才能将这些金子留在自己手里。
贾琏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没好气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骂道:“别想那些花花肠子了,既然把钥匙都给你了,自然是让你保管的。
不过你可记住了,这些金子,都是林妹妹给你的,从今往后,你要是对她不好,看你良心还怎么过得去?”
这些金子,自然不会是林家的。
他带上京的林家的所有财产,都被封存在林家别院里呢。
这些金子,都是当初从赵家密室内搬出来的,其中的一部分。
至于贾琏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它们混到林家的财产之中,也不用细说。
总之,在扬州一遭,那总基数一千二三百万的海量财富中,将赵家密室中,那十余万两金砖抽出来,还是不难的。
至于当时跟着他进密室,知道金砖存在的那些人,一则他们位卑言轻,根本不知道贾琏的账目是怎么做的。
二则,他们也各自得到了足够的好处。收买几个本就对自己效忠的人,根本不难。
换句话说,即便他们去举报自己,贾琏也根本不怕。这就是,他敢堂而皇之的将这些装着金子的箱子抬回家的底气。
就算中途被人查验,说是林家的财产,谁敢质疑他?扣押他?
这批金子,本来就是赵家私铸私藏起来的。
至于为什么抽出这部分给凤姐儿,一则如他口中所说,让凤姐儿以为得了黛玉家的天大好处,让她以后善待黛玉。
二则也是叫这个臭娘们乖乖闭嘴,奠定家庭帝位。
对于凤姐儿贾琏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就是,他将这些金灿灿的东西抬到她眼前让她看,而不是直接给她银票的原因。
一来他手里的银票大多都给了昭阳公主了,二一个,王熙凤这个娘们儿,典型的财迷,最是喜欢黄白之物。
拿一沓纸在她面前晃荡,她固然激动,又何如这般,真金白银来的刺目、耀眼?
第519章 凤姐儿(三)
“瞧你说了的,不说看在老太太的行下,我就不敢对林丫头不好。就说她都与你定亲了,自然就是我的亲妹妹,等她进门之后我自会爱着她,护着她。
也不知道要说多少遍,你才会真的信我。
罢了罢了,既然你当我是个俗人,我就按俗的来吧。
就照你说的,从今往后,看在这些金子的行下,我把她当亲妹妹,亲闺女,亲财神爷来供着如何?”
王熙凤说话,向来是噼噼啪啪一大堆的。
好在说话有逻辑,也有道理,并不令人人讨厌,所以贾琏三人都笑了。
不过,同坐在贾琏怀里的凤姐儿和平儿自然都没有发现,贾琏背后的晴雯,那噘的高高的嘴巴。
凤姐儿和平儿把贾琏的怀抱都占了,她没地方挤,也不敢挤。偏偏门她现在不敢,也不想开门离开这“富贵地儿”。
不甘心被忽视的她,便走到贾琏身后,借着帮贾琏按肩的形式,使劲捏贾琏的肩颈肉,向贾琏提示她的存在。
同时心里赞叹二爷太厉害!二爷赚钱的本事是她掏空脑子也想象不出来的,瞧二奶奶那没出息的模样,笑死人了。
就这模样二奶奶还想质问二爷带回来的那几个美人?现在看她还怎么好意思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晴雯的心声,贾琏随即单手勾起凤姐儿的下巴,故作轻佻的问道:“之前你不相信我的话,还敢咬我,现在怎么说?”
凤姐如何不知道贾琏说的是那四个美人的事,心里甚至一下子就明白贾琏的意思了。
难怪他去老爷书房之前说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原来竟是这个!
他居然想用钱来收买老娘!
真是令人觉得该生气,又生不出气来,心里只有满满的震动和惊喜。
如此看来,他竟是比自己还懂自己?
不过想想也是,与眼前的十箱子金子比起来,几个艺伎,实在不值一提?
“算我错了行不行?你不是也掐我的嘴了嘛,再说我也没咬你多疼……谁叫你一声不吭,弄那么多青楼女子回来!”
“我再重复一边,是脱籍从良的艺伎,也是我请来教导小戏子们的老师。”
“是是是,从艺伎,不是青楼女子。谁不知道我们家琏二爷为人最是清正自守,从不逛青楼。”
王熙凤本是习惯性的打趣贾琏,但是说着自己倒又服了。刚嫁给贾琏的时候,哪怕是新婚燕尔期间,这鬼男人也是经常和那边珍大爷他们,去逛青楼喝花酒的。
但是自从那年和她“约法三章”之后,他竟果然不去青楼了。至少她一次都没有再抓到,打听到过。
即便是那四个美人,据底下人说,也是有人送给贾琏的。
原本是十多个呢,贾琏只挑了四个,说是用来调教小戏子们。
她不知道那些美人具体什么模样,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只是吩咐晴雯等人代为瞧了一眼,说是一个比一个生的妖媚!好看的不得了。
她原本还有些不信,世间美人本就难寻。贾琏哪里这么大福气,弄来这么多?
但是此时她却相信了。
贾琏连这么多金子都能给她带回来,带几个美人算什么?
于是笑道:“侯爷也犯不上与我计较,之前不过是想着侯爷还在孝中,要是一下子纳四个小妾,怕败坏侯爷的名声,妾身还不是担心侯爷才那样的。
如今既然知道是请回来教导戏子们的老师,那我自然是无话可说了。只是不知道,等将来小戏子们学成出师之后,这几个老师,侯爷打算如何安排?
是放她们回去,还是干脆留在府里,像当初的大老爷一般,将她们留在身边,没事陪着咱们侯爷喝酒取乐子玩呢?”
听见贾琏和凤姐又在交锋,平儿有些坐不住了,悄然脱出贾琏的怀抱,将战场完全留给两个主子。
贾琏此时倒也没拦着平儿,只是笑对凤姐儿,“暂时没考虑那么多,小戏子们还小,学成出师还不知道要多久,到时候再说不迟。
不过我想着,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要是品性过得去,将来留在身边服侍咱们,也未为不可。琏二奶奶觉得呢?”
凤姐儿眼中露出果不其然之色,随即戏谑道:“我?我当然是听我们家侯爷的了。”
“不过我有个疑惑,既然侯爷都说她们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那么侯爷千里迢迢将她们带到京城来,路途寂寞,可有招她们消遣消遣?
侯爷可别怪我多心,如今侯爷膝下无子,万一要是她们福气好,给侯爷怀了子嗣,那我作为侯爷夫人,可不得多关心关心,将来要是生下儿子来,好继承家里的家业呢。”
王熙凤本来是想要取笑贾琏的,但是说到此处,眼神也不免深沉起来。
如今的局势下,她可以放任贾琏身边多几个艺伎,几个玩物,但是,她绝不会因为放纵贾琏,而致自己的核心利益于不顾。这也是她在已经将平儿、晴雯等人放在贾琏屋里的情况下,当时却还是因为贾琏娶黛玉而哭。
因为黛玉,可能会威胁她的地位。
同理,那些美人艺伎本身没什么威胁,但是她们要是怀了长子,却也是个麻烦。
现在她和贾琏正是夫妻恩爱,你农我农的时候,自然是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才好。
所以,她此时悄然观察贾琏的反应,然后凭借贾琏的反应,以作后续的应对。
她可以容忍平儿,甚至是晴雯等人先诞下长子,但是绝不允许那些外来的女人占先。不单单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家宅安宁。
贾琏只看凤姐儿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想法。
他摸了摸凤姐儿光洁如脂的脸蛋,笑道:“这一点你就纯属多虑了,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可是守身如玉呢。”
“切,相信你才有鬼。”
“哈哈哈,就算你不相信我,你总得相信林妹妹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妹妹是什么性子,这一来一回我基本都是和她在一块,我要是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那小妮子不定怎么和我赌气呢。
说不定都找你告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临离京之前,你有撺掇她在路上好好看着我。”
凤姐儿一愣,她倒是忘记了黛玉这一茬了。也是,黛玉可是心高气傲的性子,有她在贾琏身边,要是贾琏当真做了风流事,只怕黛玉早就赌气不理他了。
但是之前瞧见黛玉,和没良心的关系挺亲近的。由此可见,要么是贾琏把黛玉骗过去了,要么就是,没良心的真没在路上乱来……
“所以,你这娘们儿就别瞎吃飞醋了,我真没动她们,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验。”
凤姐儿闻言,放心下来。
她对贾琏还是很信任的,因为以贾琏如今在她面前越大爷似的,根本犯不着与她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
于是她也笑了来。
“笑话,我会吃几个艺伎的醋?不说看在侯爷的面上,就看在侯爷这些黄金的行下,别说四个美人,就是四十个,四百个,只要侯爷敢带回来,我就敢帮侯爷养着。
反正有了这些金子,咱们家也不怕养不起她们。
侯爷经常不在家,想来也没多少时间浪费在她们身上。我就不一样了,天天待在家里,没事的时候我还可以把她们叫到面前来,听她们拉个曲儿,唱个歌儿,消遣消遣,岂不是美哉?
难不成就准你们爷们家作养美人,就不准我们娘儿家消遣消遣?所以侯爷千万别和我见外,以后在外头再碰见什么美人,不用侯爷费事,和我打声招呼,我亲自带人帮侯爷接回来如何?”
凤姐儿说着,想要故意露出几分男儿家的风流样子,只是她毕竟言不由衷,又艳质横生,又如何做得出那种神情,反而在贾琏看来,颇有几分俏皮和可爱。
因此贾琏哈哈笑道:“原本我以为你只是贪财而已,没想到,你竟还好色?果然不愧是琏二奶奶,贪财好色都占齐了,失敬失敬。”
“去去去,谁贪财,谁好色了……”
凤姐儿终究是在这方面脸皮薄,红着脸败下阵来。
凤姐儿害臊,总是令贾琏食指大动,本就抱着娇妻半天的他,自然顺势就开始动手动嘴,惹得凤姐儿接连反对,说是有事没时间和他闹云云。
如此,站在旁边吃了半天狗粮的晴雯再也憋不住心里话了,因凑到平儿身边,悄声戏谑道:“二奶奶贪财,咱们二爷好色,他们两个珠联璧合,还真是绝配!”
平儿骤然闻言,扑哧一声儿笑了,瞅了晴雯一眼,觉得她总结的甚是有理。
“两个小蹄子,嘴里胡沁什么呢!”
凤姐儿并不知道平儿笑什么,她只是想借着训斥她们的机会,脱离贾琏的控制。
因为贾琏手都伸到她的衣裳里面去了,万一要是被臭男人弄出声音,当着两个丫鬟的面,让她琏二奶奶的颜面往哪搁?
可惜贾琏早有防备,在她逃跑之前就抓住了她。
“先别闹了,等会儿钥匙弄掉了。”
凤姐儿举起手来,将双手的钥匙和两块小金砖展现出来。
“原来你还一直攥着它们,果然是个财迷。”
贾琏戏谑一声儿,随即将她手里的金砖取走,一人一块,扔给了平儿和晴雯。
看平儿和晴雯接过之后,有些呆愣,贾琏便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过你们二奶奶?”
晴雯伶俐,当即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凤姐儿拜道:“奴婢多谢二奶奶赏赐,祝二奶奶一辈子富贵安康!”
凤姐儿就斜着眼睛瞅着她。
两块金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块最起码也有二十两,也就是价值几百两银子,就这么被抢了,她心好痛。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那么十大箱子的金子还不够你使的?见者有份的道理懂不懂。”
“又不是说不赏她们,只是她们两个小丫头,赏点什么不好,拿那么多金子她们也没地方用……”
“怎么没用,让她们拿出去打两个金镯子或者金首饰戴在身上,走出去,你这个当主子奶奶的,岂不是也显得有面子?”
说着,贾琏也不再废话,当即将凤姐儿轻盈的身子扛起往寝屋里走去。
王熙凤趴在贾琏肩上,捶打了贾琏两下,看无法阻止贾琏,立马将手里的钥匙扔向平儿,一连声的嘱咐道:“快去把箱子都锁上,然后搬到里屋来。不用出去叫人,就你和晴雯两个合力,应该能搬得动……”
“哈哈哈”
听到背上传来的急切声,贾琏畅声一笑。这贪财的小娘们儿,就得好好收拾收拾。
……
凤姐儿院,安静了很久。
谁也不知道正屋里发生了什么,连香菱也不知道。
当她安顿好母亲,回到正屋来的时候,发现正房门从里面锁上了。
聪慧的她,并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响,而是就此默默的站在房门外守着。
但凡有丫鬟婆子们来找凤姐儿或者贾琏,她都老远就给她们打噤声的招呼,然后走到廊下,将消息接收。
她打定主意,若非十万火急的事,都不能打扰二爷和二奶奶。
好在,家宅上下,也没有谁这个时候拿重要的事情来叨扰人家久别重逢的两口子。
就算是因为家里琐事来请教凤姐儿的婆子们,也在察觉到正屋的情况之后,露出会意的神色,然后小声将事情说与香菱,让她代为通传,便都离开了。
直到黄昏将近,守在房门外的香菱等人才听见“嘎吱”的声响,随即房门打开,露出晴雯的身影。
她面目红润,肤泛霞光,似乎没料到外面有这么多人,因此顿了顿,才对着小丫鬟们道:“二爷要沐浴,你们快去厨房烧水。”
小丫鬟檀云回道:“水都烧好了,烧了两大锅,香菱姐姐之前吩咐的。”
晴雯一愣,诧异的瞅了瞅香菱,不错啊,跟着二爷出去一趟,人都变伶俐了?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于是给香菱使了个眼神,然后对着小红和丰儿道:“丰儿姐姐你带人把水放满去,小红你留在这儿看着,别让人进来,我和香菱给二爷找更换的衣裳。”
说着,晴雯一把将香菱拉进了屋里去。
到了屋里,香菱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到里间,才发现二爷和二奶奶在卧榻上相拥着说话,而平儿在床边上,一件一件的穿戴衣物。
香菱就想,平儿姐姐方才肯定是上去服侍爷和奶奶的了,只是不知道晴雯有没有上去。
想来是没有,二奶奶脸皮薄,从不让她们两个掺和她和二爷的好事。
“香菱丫头,你过来。”
香菱听见凤姐儿叫她,连忙走到近前,弱弱的问道:“奶奶,你叫我做什么?”
就见凤姐儿从贾琏裸露的胸膛上翻身起来,撑着身子在床头的小几翻找着什么。
因凤姐儿也只穿着肚兜、睡裤,翻身之间,将雪白的肌肤,苗条的身段,甚至是玲珑的胸、臀都展现在她面前,令香菱看的面色发红,又心下暗羡。
以二奶奶这般诱人身姿,难怪二爷这般宠爱二奶奶呢。
“来,接着,赏你的。”
就在香菱暗暗窥视凤姐儿的姿容之时,凤姐儿已经从小几上摸出一块金灿灿的金子,递到她的手里。
香菱下意识的接过,待定睛一看,顿时惊异道:“二奶奶,这,我……?”
“愣着做什么,给你你就收着好了。”
凤姐儿笑了一声,然后似乎也发现自己春色外漏了,因此忙缩回贾琏的怀里,将被子往上面扯了扯,盖住身子。
回头看香菱还是摊着手,不敢收的样子,她就对香菱十分满意。这个丫头才是个懂事本分的,不像晴雯,只怕把老娘的位置让给她,她也敢坐下。
“收着吧,晴雯都收了,你们俩都是你们二爷的心肝宝贝,总不能厚此薄彼。”
凤姐儿说着,瞅了晴雯一眼。
晴雯何等聪明,立马就听出凤姐儿言语中对她的不满,也不在意,转身就去衣柜里,给贾琏找里衣去了。
自从贾琏当了官之后,各种官服、爵服越来越多。那等贵重的衣物也不敢叠放,所以凤姐儿早就在后院,单独收拾了一间屋子,给贾琏放衣服。
不过贴身的里衣,多半还是放在寝室内的。
一会儿之后,晴雯抱着衣裳出去了,而香菱和平儿,则留下各自服侍贾琏和凤姐儿穿衣。
贾琏因见凤姐儿额头上还有细汗未干,沾着发丝,不由笑道:“二奶奶要不要也一起洗个澡?”
“你还好意思说,再不过去,我还不被太太她们给笑死。”
贾母一早就说了,今晚要办个家宴,算是给贾琏接风洗尘。这种事,一般都是她来负责的。
可是贾琏一直拉着她寻欢,导致她没能过去。
“哦,你确定她们是笑死,而不是羡慕死?”
听出内涵的凤姐儿,白了贾琏一眼,得了好处的她倒也不好意思再怪罪贾琏,只是推攘道:“你去洗吧,洗完早点过去。我下午洗过了,就不费事了。”
说着,便把贾琏推出内房门了。
等到贾琏大笑着往后院去了之后,凤姐儿也迅速的坐到妆镜台前,将所有不恰当的仪容仪表掩盖了,然后就要往荣庆堂赶去。
只是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平儿道:“你不用跟着我。晴雯和香菱一个不懂事,一个又呆,你去浴房看着些,别让你二爷陪着她们胡闹误了时辰,让老爷太太他们笑话。”
“奶奶……”
看平儿不甚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凤姐儿立马就附耳道:“你这个蠢丫头,你二爷之前明显没尽兴……我不是和你说过了,让你早点怀上孩子,将来对我们有利么?快去吧,别让我失望。”
等到平儿含羞带怯的领命之后,凤姐儿才满意的带着丰儿、小红等人往荣庆堂去了。
第520章 家宴(一)
不说平儿进入浴房之后,是如何找借口留下,最后和香菱晴雯等人又是如何配合主子爷胡作非为的,总之贾琏回府之后这第一个澡,洗的是香艳非常,志得意满。
回到正屋里更衣的时候,瞥见晴雯满脸的不高兴,连给他穿衣裳都是毛手毛脚的。
要知道,晴雯可是以手巧伶俐著称,此时这般,必有缘故。
“你怎么了。”
贾琏不问还好,一问晴雯顿时把嘴儿都噘起来,仰头望了贾琏一眼,生气的说道:“二爷好生偏心,不但偏心,而且还总是骗人!”
贾琏听出一些门道,不由笑了起来,“哦,我怎么偏心,怎么骗人了?”
看贾琏如此,晴雯眼神越发委屈,但是神色却也不由自主的羞臊起来。
“二爷还好意思说,香菱,你把香菱……哼!二爷是个骗子。”
晴雯面色红的跟个小苹果似的。
原来之前她和香菱一起服侍贾琏沐浴,都是老熟人老本行了,其乐融融的。
即便是后来平儿横插一杠,也没什么,毕竟她知道,贾琏不会动她的和香菱的身子,所以有平儿在的话,也是个好处,可以帮忙灭她和香菱生起的火苗。
事实也果然一如既往,没多时二爷和平儿姐姐就好上了。
她和香菱也很有经验的在旁边帮忙,偶尔她还要故意使个坏,惹得平儿娇骂她两句。
到这里一切都没什么问题,甚至看到二爷将香菱抱到平儿的身上,她也未曾多想,只以为贾琏是想要用香菱来助助兴。
谁知道,接下来的一幕,顿时令她表情凝固,立马揉了揉不由自主瞪大的眼睛。
二爷……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她连忙关心的看着香菱,却发现香菱根本没什么大问题,甚至很快就和平儿一般,发出悠扬婉转的声儿。
直到此时,她才确定,小丑是她自己个儿。
一时间,惊愕,委屈,不甘等等情绪,一一涌上心头。
二爷明明说过,他是为了她们好,才不动她们的,他还说,这次带香菱去江南,只是为了帮香菱寻找母亲。
结果,就是这样的?
香菱,捷足先登了!晴雯越想越气。
要知道,她才是贾琏屋里第一个拥有小妾名分的人,而且还是贾母亲赐的。
平儿登先,她忍了。
毕竟,平儿确实比她大几岁,而且还是二奶奶的第一心腹,二奶奶有私心,要先提拔平儿,她也没办法。
但是,香菱竟然,也登先了……
她觉得忍不了。
要不是为了不坏贾琏的兴致,她早在浴房,就要甩脸色闹一场了。
现在,那两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被二爷扔在浴房内就着一大桶水清洗沐浴,屋里就她和贾琏两个人,她当然就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思。
她要贾琏给她个说法。
这么一想,立马抬起头,认真的瞅着贾琏,眼睛都不眨一下。
“哈哈哈,我把香菱怎么了?”
看贾琏不但不正视这个问题,反而还在笑,晴雯顿时恼了。
面上的羞臊彻底转为委屈,也不继续给贾琏扣腰带,丢开手,低头泪眼汪汪的道:“我知道,肯定是我哪里不好了,让二爷嫌弃,所以二爷一而再的骗人。
其实根本不是当丫鬟更好更自在,就是二爷瞧不起人,所以才一直不要人家的是不是?”
越是自信的人,在自信的地方被打击,总是很难接受的。
晴雯对自己的容貌,身段都有绝对的自信,却屡屡败给别人,她不服,同时也不由自主的产生一抹自我怀疑,是不是她当真哪里不好,让贾琏一直不动她?
晴雯的那点小心思,贾琏一眼看穿。
因此即便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他也一点不着急,自己将衣襟和腰带整理好,然后才好整以暇的将身高才将将越过他心口的小丫头抱在怀里,坐在床边,像是哄小孩似的道:“好了,别胡思乱想,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二爷说说,究竟是怎么样?你连香菱都收了,怎么就是不愿意收人家?”
晴雯抬着头,出水芙蓉一般清澈的脸蛋上,已经挂满了眼泪儿。
她本就生的和黛玉六分相似,此时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看起来更是脱胎于黛玉一般,就是比之甄玉嬛之似黛玉,感觉也不遑多让了。
以致于,让贾琏一瞬间,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抱在怀里的,就是黛玉那个小丫头似的。
不过,细看眼神,贾琏就明悟了。
黛玉的眼神,清清然如世外桃源的一汪灵泉,澄澈宁静,哪像这妮子这般,充满攻击性和目的性,令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收拾她。
于是照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先不说你香菱姐姐的事,是一个机缘巧合之下发生的事情,非我本意。
再说,就是是我把她收了,也未见得我就骗了你们啊。
你这不识好歹的丫头片子,你自己说说,你家二爷到底哪里亏待你了?
要钱,你的月钱已经给你涨到二两了,难道比府里其他姨娘低一分?要人服侍,你不是也将檀云讨去服侍你了吗?更别说,院里有什么好处,你家二爷哪次忘了你的?
就像刚刚,要不是我帮忙,你家二奶奶会舍得把那么大一块金子赏给你?
你再说说,天底下哪个小妾,有你日子过的潇洒,自由自在的?天天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要不是我在你背后撑腰,你当真以为别人都会容着你,让着你呀。”
晴雯被贾琏说的不自在了,这么论起来,她生贾琏的气,好像是有点不识好歹了呢。
但是聪明的她立马就想到了话来回:“我何时说过二爷对我不好了,人家只是说二爷偏心。
你说的那些,平儿和香菱也不比我少。
反正,我只知道我是爷屋里第一个妾,二爷把人家骗回家之后却一直不肯收用人家,还叫平儿和香菱拔先了。”
听见晴雯稍有底气不足的话,贾琏心里呵呵直笑。
怀抱风流灵巧的绝色小俏俾,再听她邀宠的话,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因此贾琏乐得听她抱怨。
“偏心?我自然是偏心的,不过嘛,却不是偏向平儿和香菱,而是偏向你这个笨丫头。”
“嗯?”
晴雯抬起头,表示不太明白。
贾琏就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一通话,登时让晴雯满面羞红,却又忍不住心跳加速。
等到贾琏而嘴巴离开之后,她忙追问:“二爷说的,是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我就问你,假设你有一个院子,院子里做了许多花,待到花开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将你最喜欢的花留到最后,慢慢欣赏?”
晴雯思索片刻,点点头。
虽然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说自己会把最好看的先摘下来,但是循着贾琏的思路去想,觉得也没错。
最重要的是,贾琏都说了,之所以留着她清清白白的身子,就是为了更好的欣赏、把玩。
这一点,她倒是一点也不怀疑,因为从曾经和贾琏相处的过程中,能够找到蛛丝马迹论证。
二爷,确实很喜欢她婀娜风流的身子骨,说她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小白老虎”。她不知道什么是白老虎,但是她知道二爷很喜欢这个东西,他还喜欢亲亲呢。别人,可没有这个特殊又羞耻的待遇!
“那,二爷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要了人家嘛……”
已经被贾琏再度说服的晴雯,也不纠结先后了,只在乎自己长大成人的时间。
“你就这么着急?”贾琏笑问。
晴雯便羞臊难当,不知道怎么说。
贾琏不在家里就罢了,贾琏一回来,她就免不了看到一些少女不宜的场面,让她的少女心也有些把持不住。
她承认是有点着急了。
“实话告诉你吧,你香菱姐姐的母亲说了香菱的真正年纪了,并不只大你几个月,而是大了你足足一岁。
你还太小了,等等再说吧。”
虽然诧异于香菱居然比她大了一岁,但是晴雯听到贾琏又拿这个来说,还是有点不服。
“什么小了嘛,香菱还没有我高呢……”
她把头发扎起来和香菱比过高矮,老实的香菱比不过她。
谁知道贾琏一听,立马来了兴趣。
“哦,真的吗,我来量一量。”
晴雯本来就是背靠贾琏坐在他的怀中,加上天气渐热,她穿的也少。
所以贾琏的双手很轻易钻进她的衣裳里面,给她丈量一二。随即贾琏遗憾的表示:“不偏不倚,香菱确实比你大。”
“呸,人家又不是说这个!”
晴雯羞恼不已,连忙将贾琏的安禄山之爪薅出来。
她和香菱住在一个屋里,日夜相处,连洗澡很多时候都是一起的,她如何不知道香菱比她……是要大一点点!
二爷真是坏死了。
察觉贾琏贼心不死,还想来捏她,她干脆翻身搂过贾琏的腰身,前面贴着贾琏,留个光滑的玉背给贾琏摸。
贾琏也是不在意,人家给什么他就要什么。于是晴雯就发现,她做的不过是无用功,只要在贾琏手里,她就别想安生。
但是于此同时,她也就更加确定,贾琏确实没骗她。
二爷确实很稀罕她呢。
于是,她强撑着爬起来,双膝跪在贾琏的大腿上,凑到贾琏耳边,细语如兰,语态娇媚的道:“既然香菱是及笄了,那等我下个生日的时候,二爷也要一视同仁,否则,人家就再也不相信二爷的话了。”
一向调皮捣蛋,老奸巨猾的晴雯居然作出这般妖媚举动,让贾琏大受触动。
心知再腻歪下去又要擦枪走火的贾琏便一把将晴雯揪了下来,抱着她亲了一大口,然后让她在家里好好看家,自己却朝着贾母的花厅去了。
……
贾母的花厅就在荣庆堂正房背后,地势很开阔,最是适合夜宴、赏月。
当贾琏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十分热闹。
“二爷来了!!”
“琏二爷到了。”
一声声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声音脆脆的,娇娇的,带着欢喜的,是丫鬟们的声音。
清丽的,或者是娇媚的,多半是年轻媳妇子的。
其他的带着讨好和恭维的,大抵都是仆妇们的,贾琏最不在意。
走上厅,果然两府的主子,基本都来了。
也分席。
花厅正中间,竖着摆放着一张丈半长,一丈高的屏风,将花厅一分为二。
左边有三席,坐的是两府的女眷,右边却只有一席,贾政坐在上首,底下就贾宝玉、贾环、贾兰两三个虾兵蟹将,显得十分不成气候。
这也是贾府如今的现状了。
女眷多,男丁却已寥寥无几。
先对着贾政拱手示意一下,然后贾琏劲直走到左边首席,对着上面的贾母拜道:“见过老太太。”
“快入席吧。方才还和姨太太她们说,你要是再不来,好戏就要开了。”
在贾琏走过去的时候,除了和贾母同坐的薛姨妈,以及旁边一桌陪坐的邢夫人和王夫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全部起身表示尊敬。
即便是贾母,说话也是笑盈盈的,丝毫没有要追究他迟到的意思。
“是。”
贾琏应下,又顺道给薛姨妈、邢王二位夫人等长辈弯腰示意一下。
借着这个空荡,他又大概扫了一眼在场的女人。果然是两府但凡有名有姓的都来了,连尤氏和秦可卿也在,此时正站在角落里,各自带着自己独有的迷人微笑,偷偷瞧他。
众目睽睽之下贾琏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表示,随即便告辞来到右边。
“琏二哥哥好。”
“拜见琏二叔!”
贾宝玉三人起身问好,贾琏点点头,压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与贾政拱手一拜,便就在他旁边坐下了。
等丫鬟们给贾琏摆好了餐具,贾政亲自拿起酒壶,给贾琏倒酒,一边笑道:“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刚才还说,只有酒没有戏如何能成,所以特别叫了梨香院的小戏子们来,说是让大家高兴高兴。
趁着这个日子,我们叔侄二人,也好生喝一个。”
贾政倒酒的时候,贾琏连忙双手捧着被子,以示敬意。
心中却没有什么波澜。贾母贾政等人自然高兴了,毕竟贾琏大手一挥,官库里立马凭空多了三万两银子。
贾琏的大方,难道还不值得他们一个好的态度?
要是他们再知道,贾琏随随便便就赏了凤姐儿几万两的黄金,只怕他们的态度,还要更好!
事实也是如此,有钱的时候,能够用钱维系亲情,没钱的时候,用笑脸维系亲情。没钱又不想陪笑脸的时候,只能照顾自己的心情,去他么的亲情。
对于现在贾琏而言,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维持阖家亲情,自然是无所谓,等他哪天心情不好了,那个时候再说。
至于他现在还是孝期,不能摆戏这一点,贾琏当然也不会特意指出。除非他有意找贾母的麻烦。
相信其他人,就算想到也同样不敢说出来,只能心里想一下罢了。
再陪着贾政喝一个之后,因见桌上人实在太少,贾琏就问了一句:“怎么不见琮儿?”
贾政一愣,历来贾母请客,什么时候叫过贾琮?
不过贾政还是很明理的,只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贾环,就知道这个时候贾琮应该在场。
于是故作疑惑道:“是啊,老太太不是说了今儿是家宴,怎么没人去把琮儿叫来?”
以前所有人都可以忽略贾琮,但是现在贾琏的地位起来了,他要是关心他那个庶弟,谁也不敢轻视。
周围随侍的丫鬟和仆妇们就不知道如何回话,还是边上邢夫人的随侍婆子上前笑道:“大太太让琮三爷用功读书,所以就没叫他。”
“去把他叫过来吧。”
贾琏面色淡淡的吩咐一声,那婆子还想说什么,忽见贾琏眉头微沉,她就不敢犹豫,连忙答应着离去了。
(本章完)
第521章 家宴(二)
虽然中间有屏风相隔,但是这边的说话声,还是轻易传到另一边。
见场面有些沉默,王夫人歉然道:“老太太,是媳妇等人考虑不周,忘了叫琮小子了。”
贾母眉头微皱,摇头道:“不值当什么。”
说着,端起酒杯,笑道:“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众人连忙端起酒杯,陪着贾母共饮一杯。
另一边,贾琏贾政等人也陪饮一杯,然后各自都随意起来。
贾琏因见贾宝玉面色阴郁,独自小口的饮酒,他就笑问一句:“宝兄弟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贾政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本来就因为贾宝玉的特立独行,让贾政十分看不顺眼,更何况此时这样该喜庆的日子,做出这个模样,令贾政忍不住冷哼一声。
不过看在贾琏的面上,没有率先喝骂。
贾宝玉被贾政一个冷哼吓得身子一抖,连忙道:“没有没有,琏二哥哥我敬你一杯,恭贺你此番功成凯旋……”
话虽如此,他那勉强的神色,还是将他的内心出卖。
原来今日知道黛玉要回府,贾宝玉一早就准备好了迎接,并且打定主意,一定要消除黛玉与他的隔阂。
所以,当黛玉进府之后,他立马鞍前马后的跑动起来,帮着黛玉打扫屋子,引她去拜见王夫人等人。
谁知道,黛玉对他的讨好一点也不领情,十分客气不说。就说后来黛玉将她父亲的书法、丹青,以及各类书籍当做礼物送给三春等人,也没有特别照顾他。
相反,他调查了,他得到的东西,是最少的。
这就让他十分抑郁难过,想着以前他不论得到什么,都是将最好的送给黛玉。
黛玉如今将他等闲视之,让他十分寒心。
“孽障,你又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敢是一天到晚到处闲逛还累着伱了?不长进的畜生,等我哪天闲下来,再揭你的皮。”
贾政这么一呵斥,贾宝玉顿时垂下头来,一言不发,跟个鹌鹑似的。
忽闻得贾母的声音传来:“宝玉,过来给你姨妈和太太他们敬酒。”
贾宝玉如蒙大赦,立马站起来,对着一脸黑线的贾政拱手一拜,然后雀跃的跑到里面去了。
这一幕,让底下坐着的贾兰和贾环强忍着笑意,一副想笑又不敢的样子。
就连贾琏也是莞尔一笑,端起酒杯小呷了一口。
一时贾琮被人领过来,他神色惴惴,少有到这种场合的他,还有些不安。
“先过去给老太太磕个头吧。”
“是。”
贾琮正要动,上边贾母的声音传过来:“不用过来了,叫他坐下好好吃两杯酒吧。”
贾母一向是不遮掩自己的喜好的,哪怕是儿子孙子也是如此。也就是说,连偏心她都不掩饰。
贾琏也不意外,对着贾琮点点头,“坐下吧。”
贾琮也就顺势在贾环身边坐了。
接下来,就是喝酒赏戏的时间。
陪着贾母等人吃酒其实挺无聊的,所以贾政在与贾琏吃酒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又合着贾琏进去给贾母敬了两杯酒,就告辞离去。
贾琏也以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为由,离开。
确定贾政等人都走了,贾母笑了起来:“正好,他们爷们家都走了,我们娘儿们说话,还自在一些。”
一句话,说的在场的女人都笑了。
正好因为小戏子们一曲演罢,上厅来问贾母等人还要听何曲,贾母拿过戏本随意点了一目,忽然笑问那伶俐风流的小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儿?”
“龄官。”
贾母细细的打量了几眼,忽然笑与周围人道:“我倒是觉得这个丫头,面相很好。”
众人起初还不理解贾母的意思,等到也细细打量了那小戏子几眼,忽然就明悟了。很多人都不约而同的瞅了一眼,和宝钗坐在一块的黛玉。
只因这小戏子的面相和气质,与黛玉竟有七八分相似。
黛玉也是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她心里很奇怪,怎么这么多人与她长得相似的。
以前琏二哥哥说晴雯六分像她,就连香菱和秦可卿也有几分挂像她,更别说上回在金陵城,二哥哥说的那甄家的四小姐了。据二哥哥所说,那个四小姐,竟与她生的几乎一样!
如今,又冒出了这么一个小戏子,也与她有相似。
哼,但凡与本姑娘生的相似的,都很标致,显见的美人儿。
黛玉仔细瞅了瞅那个小戏子,心里莫名这般感慨了一句。但是迎着三春和宝钗等人笑意盈盈的眼神,黛玉又把这等心思收下,换上一个不置可否的样子。
她们一定是笑我,和小戏子生的像。这么一想,黛玉又有些不爽,瞪了宝钗等人一眼。
贾母也知道黛玉心思敏感,因此也只是简单趣了一句,赏了果子让那小戏子下去,然后忽然又问起王夫人等人:“听说,琏儿给这些小戏子们请了几个教授曲乐的老师,已经住到梨香院去了?”
邢夫人笑道:“老太太说的不错,我也听说了。听说那几个老师不但声乐戏曲样样精通,而且个个生的跟天仙似的……”
王夫人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她是最不喜欢那些妖媚的女子的,特别是,很容易带坏自己的宝玉。
想着,王夫人看了一眼贾母那桌的贾宝玉,果然,在听见邢夫人的话之后,他神色立马激动起来,甚至摒弃前嫌,去追问黛玉,大太太说的是否属实。
黛玉瞅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当日第一次知道那四个美人的存在之时,黛玉当然也是怀疑贾琏的。
但是当贾琏将那些女子叫到船上,给她演示了她们的才艺之后,黛玉就基本相信了贾琏的话了。
那些女子,特别是那个叫顾青衣的,即便是她看来,也是觉得清雅脱俗,世所罕见。
这样的女子,贾琏心生爱才之心,对她们施一把援手,也是说的过去的。
听见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贾母瞅了一眼尾桌坐着吃酒的凤姐儿一眼,笑道:“哦,依我看,给小戏子们请老师不过是个借口,他如今越发成器,只怕是和他老子一般,想要收罗一些美人陪他吃酒才是真。”
见贾母当面点出大家心里的揣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三春姐妹,更是小脸红红的,觉得这种话题,不该是她们可以听的。
凤姐儿自然知道贾母瞧她一眼是什么意思,她端着酒杯来到贾母面前,作势灌了她一杯酒,然后才笑道:“老太太你就安心吃酒吧,如何也学着外面那些没见识的,嚼舌起来?
我们家琏二爷已经和我说过了,确实只是为了赶在娘娘省亲之前,让小戏子们学到更多的本事,所以才将那些色艺双馨的女子带回来给小戏子们作老师的。”
看凤姐儿说的认真,贾母面色大诧:“凤丫头,你当真信他不成?”
不说贾母,就连其他人都诧异的看着凤姐儿。
真是稀罕,以前都是贾母劝凤姐儿这个醋坛子少管他们爷们家的事,现在倒好,贾母倒成了煽风点火的人了?
“我怎么不信?老太太是不知道,我们家琏二爷现在是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
他要是干了的事,哪会怕我知道,更不可能费心费力的哄骗我。他既然都说了,想来就是真的。”
凤姐儿满脸笑意,谁也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其他人就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难得,凤姐儿竟然会在大家面前,为贾琏敷面子了。
不过在座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见过那四个女子,因此也不知道具体生的什么模样,也不好判断凤姐儿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贾母也只是忽然想起这一茬,怕贾琏和凤姐儿又闹腾,扰她清静。
如今见凤姐儿如此豁达,她也就懒得过问了。
贾母的沉默,却被凤姐儿理解成好奇,因笑道:“老太太可是好奇那几个老师究竟生的什么模样,趁着现在有空,不如叫她们过来瞧瞧?”
其实是她也好奇,没亲眼看见,总是心里空落落的。
贾母想了一下,摇头道:“罢了,既然是琏儿请回来的先生,就不可轻慢。如今天色晚了,她们又是远道回来,还是让她们先歇歇吧,改日再见也是一样的。”
贾母在这些地方,还是很通情理的。
……贾琏在外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就回到了正院。
即便是他的身体强度,今日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又喝了酒,他也不免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因此也无心再夜练,而是直接往家里走。
“二叔。”
一心想要快点回屋躺下的贾琏,忽然听到李纨的声音,精神都振奋了一些。
他忽然觉得他的活动中心在东跨院挺好的,如此每次回家,都要经过李纨的院子。
长此以往,偶遇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嫂嫂好。”
贾琏弯腰还了一礼,见李纨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不由问道:“老太太那边散了?”
“没有……我回来瞧瞧兰儿,一会儿还要再过去。”
“嗯。”
贾琏往前走了两步,在寂静的夜晚,二人之间的身体距离,已经不足一尺。
李纨都能够闻到贾琏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味,还有一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低头道:“多谢二叔让人送过来的礼物,让二叔破费了。”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只要嫂嫂喜欢就好。”
贾琏以并不清醒的脑袋,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忽然伸手,牵起李纨的玉手。
冰凉,软滑,令人方一拿到就忍不住按揉起来,完全感受其中的美好。
“二叔!”
李纨似是吃了一惊,赶忙退开两步,对着贾琏欠身一礼,然后绕过贾琏回家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她的院门口,贾琏丝毫未觉得失望。
若是能轻易得手,她也就不叫李纨了。
而且,总算是进步了不是。
捻了捻手指,贾琏抬起脚步,回到家里。
“二爷你回来了呀。”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晴雯,被贾琏弄醒之后,揉了揉眼睛,有些欢喜的道。
“帮我宽衣,我要睡觉了。”
“哦。”
手脚麻利的晴雯,立马翻身起来,帮贾琏宽衣解带。
就在她要抱着贾琏换下来的衣裳出去的时候,却被贾琏一把拉住,然后就开始解她的衣裳。
“二爷?”晴雯愣了愣,心说难道二爷想通了,要收用她了。
但是直到被贾琏剥成小绵羊,扔到被子里,然后二爷的身子也钻了上来,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二爷,二奶奶不喜欢我们到她的床上胡闹呢。”
“无妨,你就说是我逼你的。现在,别说话,乖乖睡觉。”
晴雯本来就是胆子大的人,听到贾琏这么说,顿时就不再说话,乖乖的将脑袋靠在贾琏怀里。
不说贾琏喜欢搂着她们娇软的身子睡觉,她们,也喜欢被二爷宽阔的胸膛抱着温存呢。
于是在察觉贾琏果然和快就睡着之后,她就也跟着陷入沉睡。
花厅上,贾母兴致正好,但是薛姨妈却陪不了她了。
“老太太,夜深了,我和宝丫头,就告辞了。”
“哦,瞧我,只顾着自己说话,倒是忘了姨太太。”
贾母说着,就让王夫人送薛姨妈。
薛姨妈摇头,“让姐姐坐着吧,凤丫头送送就是了。”
凤姐儿就知道薛姨妈是有话要与她说,因此就跟着薛姨妈出来。
“再过几日是你蟠兄弟的生日,想要请你和琏哥儿,一起到我们家里坐坐,也算是感谢琏儿对我们家的援手之情。”
薛姨妈之前在席上,将贾琏帮他们臣惩戒刁奴的事情说了,所以凤姐儿也不意外,连忙点头应下。
也没有问薛姨妈为何私下邀请她两口子,因为薛蟠并不招贾母等人待见,所以薛姨妈也不会不识趣的邀请贾母等人。
将薛姨妈和宝钗送出大观园,凤姐儿让平儿等人先回席上,自己却溜进家门,准备瞧瞧贾琏回来没。
当看见贾琏搂着晴雯,睡得正香的时候,凤姐儿顿时没好气起来。
坐在床边,手握成拳在贾琏那俊美的脸上虚晃数下,似乎不打他几拳根本不解气。
终究还是没下手,只是临了捏着晴雯的鼻子,将她提溜了起来。
“好了,臭丫头,这么热的天,挤着你们二爷成什么样子,还不起来。”
“哦。”
被强制开机的晴雯,倒也不敢表达不满。待凤姐儿离开之后,招了两个小丫鬟守门,困意未散的她,直接回屋睡觉去了。
阳了,脑壳有点晕。
(本章完)
第522章 游园(一)
第二日朝堂辩论,也不出贾琏的所料。
虽然有不少大臣当堂质疑贾琏,但是帮着他说话的人更多。最重要的是,宁康帝从始至终没有表露过一丝对要惩治贾琏的意思,因此,在他们拿不出有效的证据之后,那些弹劾的人,自己倒先偃旗息鼓了。
于是贾琏就站到武官序列,跟着听了一早上的朝会。
回到宁荣街,贾琏先进宁国府,准备去瞧瞧尤氏。
尤氏还是那般雍容的模样,将贾琏请到里屋坐下,立马就让人将贾蘅、贾芜两个带来,意思是告诉别人,贾琏只是来瞧这两个孩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尤氏身体好的原因,两个孩子看起来都珠圆玉润的,十分健康。
不过细看之下,还是能够发现,虽然同一天出生,姐姐贾蘅体格明显比弟弟贾芜强壮,想来姐弟两个在娘肚子里争夺地盘的时候,姐姐是胜利者。
逗弄了一会儿伊伊呀呀的两个小家伙,贾琏就让奶娘将他们抱下去了。
当不相干的人退避,尤氏迎着贾琏的打量的目光,有些羞臊,顾左右道:“自上回二叔提起之后,我就把我二妹和三妹接到府里来了,二叔可要去瞧瞧她们?”
贾琏愣了愣,恍忽记得有一回他是随口提过一句,谁知道,尤氏竟还记到今日。
摇了摇头,他招手让尤氏过来,于他大腿上坐了,然后问道:“你身子调养的如何了?”
“还好,没什么大碍。”
这时银蝶走进来,乐呵呵的笑道:“我们奶奶身子一贯很好,只是这些日子,总是喊胸口涨的很。我们说请个大夫来瞧瞧,奶奶也不让。”
“银蝶。”
尤氏面色很不好意思,叫止了多嘴的银蝶。银蝶呵呵一笑,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哦,胸口涨?”贾琏莫名笑了起来,低头盯着尤氏的胸前的恢弘气象。
完全成熟的少妇,规模可不是晴雯等小丫头可以比拟的。即便是凤姐儿,论大小也是无法和尤氏相比。
“有时候是有点涨涨的,不过不关什么事。”
尤氏小声回道。问题发生在如此私密的地方,她怎么好意思请大夫,而且,也没觉得太难受,忍忍也就过去了。
贾琏就问她:“你是不是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一口奶都没有喂过?”
“嗯,孩子有奶娘啊,自不用我来喂……”
贾琏笑道:“你信不信,你这病,我就能治?”
尤氏不解的看着贾琏,却见贾琏得意一笑,然后就解起她胸前的衣裳来。
一会儿之后,尤氏就知道,贾琏所谓的治病,是如何手法了。
“二叔,好了,差不多了……”
一刻钟之后,尤氏看着自己身上裙子上,乃至地上都飙满了的奶水,很是难为情的叫止。
贾琏倒也没有勉强,松开手后问道:“怎么样,可舒服些了。”
“嗯。”
尤氏点点头,连忙将衣裳扣上,然后细细感受一下,果然觉得那种涨涨的感觉去了大半,心里奇异,“二叔还会治病不成?”
贾琏哈哈一笑,“亏你还是大少奶奶,连这个都不懂,你这是积奶了,所以才会发涨。”
尤氏便羞愧的低下头,经过贾琏的一番操作,她也猜到病因了。
反正在贾琏面前丢脸也无碍,她红着脸道:“那下次再涨…涨奶的话,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啊,就像我方才那样,多揉揉就好了。
你要是自己揉不方便,让银蝶帮你也是一样的。”
尤氏听了,面色绯红,想到自己一个人躲在屋里给自己揉奶,莫名觉得羞臊,更别说,让银蝶帮她了。
“或者,你自己多奶奶孩子,这个方法是最好了,还能免得浪费。”
经过贾琏这般说,尤氏也完全懂了其中的道理,她莞尔一笑,凑到贾琏耳边道:“二叔想要妾身服侍吗?”
她一直坐在贾琏怀里,对于贾琏的一举一动,自然是了若指掌。
贾琏犹豫了一下,搂着她的腰肢,摇头道:“算了吧,等你的身子再多调养调养再说。”
尤氏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站了起来,附身到贾琏耳边,“多谢二叔体谅,既如此,那就让妾身用这里服侍二叔,以报答二叔治病救人的功绩吧。”
说着,尤氏用吐气如兰的双唇,轻轻吻了一下贾琏的耳垂,然后就顺着贾琏的双腿跪于地上。
贾琏低头看了尤氏一眼,因为地上现在还流淌着很多白花花的奶水,导致整个环境看起来,显得有些荒靡。
本有意叫止美人,但是想到美人接连想要侍奉他,若是一盖拒绝,只恐伤了她的心。
她为贾家诞下龙凤胎,是有功的,得赏。
想通这一点,贾琏就靠坐在太师椅上,心安理得的享受起尤氏的侍奉来。
……
回到家里,略作休息,便是吃午饭的时间。
凤姐儿因问贾琏下午有什么安排。
贾琏想了想,“方才我回来的时候,从园里经过,发现里面景色正好。娘子若是有兴致,不如陪为夫一道游园罢。”
“难得你竟有这个闲心。”
凤姐儿笑了笑,回道:“侯爷有命,妾身是不敢不从的,不过我不像侯爷清闲,只怕中间又有什么人什么事找我,届时倒扰了侯爷游园的兴致。”
“无妨,也不差你一个。我还准备带着三春和黛玉他们,一道进园子各处逛逛。”
凤姐儿一听这话,顿时丹凤眼半立,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看你要带三春不过是个添头,主要是想带上你那天仙似的林妹妹一起逛逛园子,风花雪月才是真吧。”
面对凤姐儿的阴阳怪气,贾琏此时也不惯着她,斜眉瞅了她一眼,“皮又痒了不是?”
“哼。”凤姐儿扯了扯眼皮,没再犟嘴。
于是,吃了饭后贾琏就派小丫头们去请黛玉和三春姐妹。
三春姐妹很给面子,很快就联袂而来。
只有黛玉那里出了点问题:“林姑娘在午睡,说不想去,让二爷和姑娘们好好逛就是了。”
如若往常就罢了,此番园子已经完全修建、装饰完毕,贾琏也是准备好生用心逛一逛,这个时候缺了黛玉怎么能行。
于是对三春笑道:“看来她架子比较大,还得我亲自去请她,或许她才能来。”
然后贾琏就亲自过贾母院里来。
黛玉果然正在睡午觉,卧在自己的小床上,身上搭着一床单薄的被子,小脸红彤彤的。
紫娟看贾琏坐在床边看着自家姑娘入神,不由得解释道:“姑娘今儿精神不是很好,午饭也只吃了一点点。”
贾琏点点头,忽然对着紫娟问道:“你说,我现在要是亲她一下,她会不会醒来?”
紫娟一愣,随即脸蛋微红道:“可是二爷不是答应过我们姑娘,不能再亲她的么……”
“怕什么,反正她现在睡着了,我做什么,她也不会知道。”
说着,贾琏都着嘴,凑近黛玉的笑脸,作势就要亲她。
“扑”
被子被一把掀起的声音,只见原本熟睡的某位小仙女,已经翻身坐在床上,满脸羞愤的瞪着他。
但是迎着贾琏那笑眯眯,奸计得逞的样子,她气势就弱了大半了。
紫娟见此,哪里还不知道黛玉方才在装睡,心下一笑,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活冤家。
于是,紫娟摇摇头离开了。
“人家在睡觉,你跑来做什么。”
黛玉撩了一下额间的发丝,半嗔半恼的质问贾琏。
“那你现在睡醒了?醒了正好,走吧,我们一道逛园子去,你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都到了。”
“有什么好逛的。我不是说了不去,你们自己去就是了嘛。”
黛玉有些不高兴。
贾琏笑道:“若是别的时候,林妹妹若是懒得去,我也不会强迫你。
只不过今儿不同。
不说如今园子完全建好,与之前我们看见的完全不一样,就说那园中各处院落,将来贵妃娘娘省亲之后,说不定,你们都要搬进去住的。
你想啊,那园中一共就那么几个好地方,要是全部被三春她们挑完了,到时候,只怕林妹妹哭都没地方哭去。”
“哼,挑完了就挑完了,谁稀罕。”
话虽如此,黛玉还是被贾琏的话,勾引起了极大的兴致。
若是别人说,将来会让她们住进贾家为贵妃修建的省亲别院,她或许还不信,但是贾琏这么说,她就信了八九分了。
那园子如何好,景色如何秀美就不说了,只说一旦搬进园子里去,不但可以脱离长辈们的束缚,而且,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大块自己的地盘!
她想起了当初阿奴死的时候,她想要给它找个安葬的地方都找不到,后来还是贾琏帮她,才成功将阿奴下葬。
一旦搬进园子,这种顾虑是肯定没有了的。毕竟,那园子那样大,每个院落都占地不小。
所以,内心她也是想要搬进去住的。
她心里也早就相中了一两处喜欢的地方,若真的被三春姐妹抢去,那自然就不好了。
于是心里已经答应,面上却不好意思反口。
小丫头的心思全部被贾琏看在眼里,他拉起黛玉柔嫩光滑的小手,笑道:“好好好,你不稀罕。不过是我想要林妹妹陪我一道去逛园子,你看我都亲自来请你了,你就舍得不给我这个面子?”
贾琏肉麻的声音,让黛玉有些难为情,勐然抽回自己的小手,斥责道:“好了,我去就是了,做什么又拉拉扯扯的。”
说着,警告的瞪了贾琏一眼。
在船上的时候,她可是与贾琏做过约法三章的,回到荣国府,贾琏要尊重她,爱护她,不得再对她动手动脚。
于是黛玉招紫娟进来给她更衣,见贾琏还想待在屋里,她也不纵着,直接将贾琏推出内房门。
趁着黛玉更衣的功夫,贾琏又走进了另一边贾宝玉的屋里。
发现贾宝玉同样在午睡,贾琏也不惊动,只是对屋里守着他的袭人说了游园的事,等贾宝玉醒了告诉他。
毕竟是长兄,贾琏也不想让人觉得,他故意针对贾宝玉。
而且,把这个活宝叫上,还能活跃气氛,为游园凭空增添不少乐趣也不一定。
袭人起身,乖巧的表示知道了。
因见她容貌柔嫩娇媚,且看向他的眼神含羞带怨的,贾琏就走上前去,双手捧着她的小圆脸,一番搓揉之后,丢开手转身离去,只留着满脸通红的袭人,捂着脸站在原地,呆呆的,不知所措,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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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不愧是赶场的小能手,当贾琏等人的大部队整装出发,刚进入大观园的院门之时,贾宝玉就单枪匹马的追了上来。
大观园一进大门,迎面是一道宽大的翠障,遮住刚入园之人的视线,免得一入园,便将所有景色尽收眼中,失去新鲜意趣。
绕过翠障,是一片假山石海凑成的“曲径通幽”。
“琏二哥哥,我们从东边往北逛吧。”
穿过曲径通幽,贾宝玉忽然嚷嚷着建议道。
“哦,这里面有什么说法不成?”凤姐儿等人笑问。
贾宝玉嘿嘿一笑,他怎么好意思说,是因为从东边走,可以很快就到栊翠庵,去见见那些极标致,极高雅,等闲都不见客的妙玉。
他可是也知道,那妙玉是贾琏的道师,自然不敢言语造次。
因为没什么目的性,众人也就听从贾宝玉的建议,往东边走。
一路花团锦簇,草木葱葱,走至尽头,忽然一座金碧辉煌,在烈日的照耀下,澄光彩焕的建筑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见之生奇,都往里面走来。
“此处左边海棠,右边芭蕉,故得名红香绿玉!”
一进院门,贾宝玉便迫不及待的指着院内那两丛茂密的芭蕉和海棠介绍道。
凤姐儿就笑他:“想来,这个名儿,也是宝兄弟起的了?”
贾宝玉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大家都被此处富贵与娴雅共存的景致吸引了兴致,三春等人也丢开丫鬟们打着的遮阳伞,一熘烟的进屋观摩去了。
然后便是阵阵惊呼声传来。
贾宝玉就对凤姐儿道:“凤姐姐还请里面看看,里面的布置,比这外头更加奇异新雅呢。”
“哦,那我倒是要好好看看。”
不信邪的凤姐儿就走进屋,然后,她就觉得,修建这座园子为何会花了那么多银子了。
这正屋四通八达,宽阔不说,且一应装饰布置,都是尽显奢华。
就比如那珍贵无比的玻璃镜子,在此处也远远不止一扇,而是随处可见,照耀的这屋里,宛若室外一般明亮。
天知道,建造这么一处“红香绿玉”,花了多少钱!
贾宝玉也是越看越喜欢,他笑道:“虽然园子中景致不一而足,各有各的好处,但是要我来看,我就觉得此处最合我的心意。”
贾琏听了不由笑了起来。
都说贾宝玉清高脱俗,澹泊名利,谁知道,他搬进大观园,兴匆匆选的还是除了大观楼之外,最富丽堂皇的地方。
为什么不选大观楼?因为大观楼是正殿,乃是贵妃行宫,没人敢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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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大家也得保护好自己啊,特别是独居的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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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游园(二)
在“红香绿玉”,也就是“怡红院”坐了一会儿,一行人出来。
因为已经使人去栊翠庵扣了山门,因此都往后面栊翠庵方向行去。
栊翠庵坐落在大观园东路的山坡山顶上,山脚下是沁芳溪,隔着沁芳溪,能够遥望大观楼。
“琏二哥哥,一会儿我们去划船好不好?”探春忽然越过众人,走到贾琏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山下的沁芳溪道。
原来三春姐妹因见沁芳溪水光潋滟,且荷花开的正好,便想要乘船赏玩。
贾琏自无拒绝的道理,反正他知道园中专程备了船娘和船只,于是转头问凤姐儿。
凤姐儿笑道:“这个简单,等我派人去让她们准备好,等我们吃了茶下去,也就好了。”
说着,凤姐儿转头吩咐丫鬟们去安排,回头又对三春等人笑道:“你们有事就喜欢问他,回头他还不是来问我。所以我劝你们啊,下次不如直接问我,倒省一番口舌。”
说得三春姐妹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上前讨好的说些“多谢琏二嫂子”,“琏二嫂子辛苦”之类的话。
一时来到栊翠庵,主持妙玉带着几个女尼亲自到门前迎接。
身量高挑,容貌明艳,气质出尘的妙玉刚一出现,就让所有没见过妙玉本人的小姐姑娘们都眼含异色,忍不住悄悄打量起她来。
妙玉显得十分淡然,她双手合十对着众人微微一拜,然后又道了一个“请”,就让众人进门。
而其他人看她如此,自然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出家人瞧看,见贾琏和凤姐儿还礼进门之后,也纷纷有样学样,对着妙玉合手一礼以示尊敬之后,方进入栊翠庵。
唯有黛玉,早在当年苏州蟠香寺的时候,就有察觉到这个妙玉和自家琏二哥哥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如今妙玉居然又搬进了贾家私园做主持,她心里自是有些起疑,因此在与妙玉还礼之后,免不了多瞅了她一眼。
只见此时的妙玉一身淡青色长袄,外罩三色水田比甲,底下是雪白的长裙。所有衣裳用料,一色都是崭新的,纤尘不染,越发衬托出她的不染纤尘的气质来。
黛玉正感慨这般模样的一个人,竟出家做了尼姑,就见妙玉对着她颔首示意了一下,笑道:“进去吧。”
黛玉便知道对方是认出了她,忙应声进门了。
栊翠庵院舍并不宏大,整体呈现清新雅淡的韵味。庵内花团锦簇,蔷薇和别的藤蔓植物爬满了院墙,一应景致都修剪的十分得宜,使的众人一进来,就可以感受到此间主人的精致与优雅。
妙玉将众人引到一处蔷薇花架下,此处有石桌石凳,令众人各自落座之后,她则是带着小婢,亲自给众人斟茶。
头一杯奉给凤姐儿,凤姐儿受宠若惊,忙笑道:“不必多礼,你可是我们家的恩人,要不是你为我们家侯爷讲道解惑,积德行善,我们家侯爷哪有今日,论理该我敬你才对。”
凤姐儿笑着端过茶杯,眼神也不住的往妙玉身上瞄。
妙玉生的这般美貌,又与贾琏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若说她一点不揣测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凤姐儿虽然表面上说自己不敬僧道,不畏鬼神,实则她心里还是尊师重道的。至少,比一些假僧假道之人更加敬畏。
抛开容貌气质不说,妙玉从小就出家,是正宗的佛祖门下弟子,对这样的人,凤姐儿还是很有几分敬意的。而且这种情况下,她也觉得贾琏应该还不会和妙玉有什么,最多不过看人家小姑娘生的好看,心里痒痒的。
但这算什么,男儿家嘛,都是那样眼馋肚饱的。
至少,与贾宝玉相比,贾琏的做派正常自然多了。瞧宝玉那没出息的,从进来之后,眼神儿就没有从人家出家人身上离开过,这臭小子。
面对凤姐客气的言语和举动,妙玉起初还以为凤姐儿是话中有话之类的,细看凤姐儿的表情,才知道是自己多虑,因此忙镇定下来。
实则心内已经飞快的将凤姐儿人打量了一遍。
是个明光艳质的美人,举手投足也有大家风范,难怪他做什么也不愿意休了他这个发妻。
自从搬进栊翠庵之后,妙玉有了更加直接的机会,打听了解贾家的情况,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自然就包括凤姐儿。
若无其事的给贾琏也奉了一杯茶,贾琏起身示意了一下。贾琏尚且如此,三春姐妹自然是有样学样,不敢对妙玉丝毫不敬。
察觉到这一点的妙玉面上不显,心里却还是很高兴的,对于贾琏昨日回府,没有过来瞧她,也没有给她送来一句问候的怨念,这才消散而去。
请茶毕,妙玉轻轻碰了一下黛玉的肩头,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带着奉茶丫头往耳房方向去了。
黛玉自然明白妙玉的意思,呷了一口茶之后,趁别人不留心起身跟了过去。
贾宝玉一直盯着妙玉,此时见状也想要跟上去,却被贾琏一口叫住。
“宝玉,你做什么去?”
“我,我过去瞧瞧……”
“她们两个当年在苏州见过之后,已经三四年没见面了。如今她们久别重逢叙叙闲话,你去做什么?”
贾琏的话,也让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了过来。
贾宝玉讪笑一下,然后道:“琏二哥哥说的是,是该让她们好好叙叙闲话。她们那样罕见的人物,以前居然也认识,可是难得的事。”
众人闻言皆有笑意,凤姐儿也想打趣贾宝玉两句,忽然想起黛玉的事情,又失了兴致,转而看向在旁边给她们添茶的小尼姑,诧异道:“这丫头看起来好生眼熟。”
一句话,不但让众人的目光齐聚,也让那被打量的小尼姑神色显得不自然起来。
贾宝玉也瞅了两眼,虽早已认出来,却碍于凤姐儿在此,不便相认。
谁知道凤姐儿记性绝佳,立刻就对着贾琏疑问道:“我看着这丫头,倒像是当初水月庵净虚的小徒弟,名唤智能儿的?”
当初净虚因为打着贾家的名号,干了许多脏事,后来被他两口子惩戒抄家,凤姐儿自然忘不了。
贾琏点点头:“她正是智能儿。当初我让人将她送到牟尼院,谁知道她机缘凑巧之下,竟然到了妙玉座下。
如今她已经认妙玉为主,在妙玉身边做个服侍丫鬟,所以上次我们家请妙玉进门,她就跟着进来了。”
“原来如此。”
凤姐儿的神色便有些意有所指。
这个智能儿生的是很标致的,至少在小尼姑面属于罕见,否则当初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迷的秦钟和贾宝玉五迷三道的。
当初以她犯下的过错,贾府就是将她惩戒之死也不为过。后来贾琏心生怜悯,让人将其送走,当时她就调侃,别是贾琏将人给藏起来收作他用了。
如今居然当真给她再次看见,尽管贾琏的说辞听起来合情合情,但是架不住她怀疑。
不过嘛,到底只是个小丫鬟,而且她要给妙玉面子。以如今贾琏的身份,贾琏愿意遵从妙玉为道师,那么贾家就没有人敢不给妙玉面子。
于是只笑道:“只怕太太知道了不高兴。”
当初智能儿、秦钟和贾宝玉三个小年轻在水月庵聚众开会,可是对贾宝玉的名声有不小的影响。
所以,王夫人要是知道这样的“妖精”还出现在贾家的地盘上,会很不满。
“无妨。”
贾琏倒是显得无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她现在已经改投妙玉座下,即便是看在妙玉的面上,我们也得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太太是个信佛的人,又心地慈悲,再不会过于为难她一个苦命人。”
凤姐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心内倒是笑了笑,她倒是忘了如今家里的情况不同了。
即便是王夫人,若是不能征求得贾琏的同意,只怕也撵不走智能儿了。
于是凤姐儿对那站在一旁听训的智能儿道:“既然侯爷宽宏,准你留在此处,你自当安分守常,改过自新,莫要再犯前事才是。”
智能儿本来也是羞于再见到贾府之人的,但是要叫她舍弃妙玉身边优渥、高雅的生活,待在牟尼院,她又十分不舍。
所以自从进栊翠庵之后,尽量小心不冒头,就是怕被有心人认出来。
如今好了,贾琏和凤姐儿既然当众宣布给她个“自新”的机会,想来将来也就没有人会再为难她了,因此心内高兴,忙应下凤姐儿的话。
凤姐儿交代了两句,回头看贾宝玉“含情脉脉”的盯着对方,心内摇头一笑,起身对三春姐妹笑道:“干在这儿坐着也无趣,方才你们不是说要划船吗?走吧,咱们划船去。”
“我在这里等林妹妹……”
“走吧,她丢不了。”
贾宝玉还想逗留此地,被凤姐儿抓住直接拉走了。
妙玉日常起坐的耳房内。
她将黛玉请到此处,然后认真给她沏了一杯茶,捧到黛玉的面前,语态清雅道:“你来尝尝这个是什么水。”
黛玉本来看妙玉沏茶的手法十分熟练且讲究,便知道她深谙茶道的。
如今接过茶碗,发现连器具都是她认不得的,但从形体上瞧,当是件珍稀古玩为是。
是故,虽然不想在妙玉面前露怯,她还是如实回道:“我是尝不出姐姐用的什么水的,但是想来姐姐这样的讲究人,所用的水,自然来历不凡,还望姐姐不吝告知。”
一边继续冲茶的妙玉闻言笑了。
她自然一听就知道黛玉根本不太懂茶道,这是取巧的回答。
若是换做旁人,她自然不会轻易让其过关……事实上,常人也没资格让她单独斟茶相请。
只因她见黛玉,人品模样在贾家一众姑娘之中,实属最佳,她才格外看中几分,单独请她吃茶。
虽然没想到黛玉居然不懂茶。若是换个人,说不定她就批评指教一番了,但是因为黛玉是贾琏的表妹,不可得罪,因此笑了笑之后,轻声回道:“你尝不出来也寻常。
此水乃是当年我在苏州玄墓蟠香寺时,采集的梅花上的雪。总共只得了一翁,加上我之外,你是第三个得以品尝的人。”
黛玉听了暗道,原以为自己平时就够闲的了,但自己也不过是闲着无事的时候,捡一捡零落的花瓣,何如此人,竟然为了泡茶,去收集梅花上的雪,天知道她要收集一翁,花费了多少功夫。
既然吃了妙玉的茶,黛玉也作势关心几句,“姐姐后来,怎么也到了京城了?”
妙玉闻言,神色一黯,也不急着答话,而是坐到黛玉面前,与其一面烹茶,一面才将曾与贾琏说过的话,挑其中一二对黛玉缓缓说来。
许是祖籍同属苏州,且还有当初蟠香寺之宜,二女倒颇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
所以即便是平平淡淡的叙话,但是落在彼此二人心目中,倒是都觉得多了一份情义。
以致于等到凤姐儿派人来叫黛玉下山的时候,二人彼此相视,都有些不舍之意。
妙玉叹道:“妹妹若是有心,等闲无事的时候,可以多到此地看看我。”
黛玉微愣,随即点点头,然后才在丫鬟的引领下,与妙玉分别。
……
凤姐儿果然不愧是大忙人,船划到一半,就被平儿叫回去了,有点家务事要处理。
于是贾琏带着三春姐妹继续在园中游逛。
因为时间的关系,也来不及每一处都去游玩,只是乘船在园中西北角上岸,然后沿着西路主干道,往南边游逛下来。
到了最南边,也是一处佳景。
此处粉垣青瓦,数楹修舍,最主要的是千百竿翠竹掩映,恰是一处雅致的所在。
于是大家沿着石子漫就的小路,或循着曲折游廊,鱼贯进入其中游览。
黛玉本来也喜欢此处清幽淡雅,此时见姐妹们和大家各自的丫鬟们一起涌进来,叽叽喳喳,倒是平白玷污了此地的清静,心里便怅然若失。
正因不见贾琏,她就独自往寻,果然在后院中找到贾琏。
“你在这儿做什么?”
因见贾琏独自站在院中,背着手打量着后院里的大株梨树和芭蕉树,黛玉便走下去问道。
贾琏回头看见是她,眼神一亮,笑道:“你说,我在这里帮你搭建一个秋千怎么样?就这样,从这儿,搭到这儿。”
贾琏指着梨花树的两根分叉枝丫,如此说道。
黛玉闻言一愣,随即道:“你要搭就搭了,怎么说是为我,这里又不是我的院子。”
“她可以是你的。”
贾琏这般说着,回头看着她,“难道妹妹不喜欢这里?”
黛玉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园子,未下江南之前,园子大部分就已经建好了,她也进来瞧过几遭。
最喜欢的,其实就是此处,还有北面的一个小村庄模样的地方,她也喜欢。
只不过细细想来,若是叫她来选,她还是会选择此处。
一则她极爱此地的千百竿翠竹,二则此地距离园门近,也就是离凤姐儿院近。
将来若是真的可以搬进园子住,住在这里,可以方便她去瞧贾琏,或者贾琏来瞧她。
看黛玉不说话了,贾琏就继续回头打量地盘和方位,随即喃喃念道:“嗯,那就这样了,回头我就让人在这里绑一个秋千架,很完美。哦,对了,林妹妹对秋千架有什么要求?彩绳是喜欢黄色的还是粉色的?尽管说来,我让人按照你喜欢的色彩去搭配……”
黛玉看着贾琏那认真的模样,心内暖暖的。
她知道,贾琏是记得当初在薛家,宝琴有一个专属的秋千架,也是搭在梨花树下的。
她住在贾母屋里,却没有秋千架,他就记住了,所以此时特意给她准备上。
有这这样一个知疼知热,细致体贴的二哥哥,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
(本章完)
第524章 火器发展指南
虽然陪着黛玉等人逛园子是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但是贾琏却更加知道,他如今远远没到安心追逐风花雪月的地步。
他能够有今日的地位和成就,能够在家族做到一言九鼎,其中最大的原因和底气就在于,他得到了宁康帝的赏识,并且能够给宁康帝办事。
若是忘记这一点,和贾宝玉一般沉溺于大观园的风月之中,那么一切都将是空中楼阁,最终落得一个贾宝玉一般的收场,也没什么奇怪的。
所以,他必须先将宁康帝的事情放在首位,比如,在宁康帝面前夸下的海口,火器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神机营,作为京城内仅有的几个成建制的军队,其地位并不高。
战斗人员也不多,据贾琏得到的数据来看,整个神机营真正的官兵,不过两三千人,和一座兵马司的官兵数量相当!
要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兵马司都不算军队,毕竟它办的事和顺天府的衙役相差也不多,而且,兵马司足足有五座。
这么一对比,神机营的地位可想而知。
神机营大统领边鸿,是个没什么前途,大概率就在神机营养老的老将领。
起初知道皇帝空降一个副统领在他的地盘上,他还有些担心是不是朝廷对他不满,想要来夺他的兵权云云。不过在和贾琏接触过几次,特别是听到贾琏说,他只是奉命前来改造火器的之后,边鸿就放心了不少。
一挥手,直接放言将火器营全部分给贾琏来照管,且有什么要求,只管向他提,他无不胁从尊办。
而且还派了人全程协助,以让贾琏能够更快的熟悉神机营中的事务。
对于边鸿的这个态度,贾琏自然是高兴的。因为他可不想再想当初的兵马司那般,上任之后先和同僚斗一斗法,那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之外毫无意义。
其实对他如今而言,一个这般模样的神机营,确实对他没什么吸引力。虽然按照衙门等级,神机营比兵马司高了一级,但是无论是从重要性,还是油水来说,神机营都是远远及不上兵马司的。
所以,他自然不屑于和边鸿抢地盘。
至于将来神机营按照他的设想有了发展,变得重要之后,那自然就另说了。
不过那大概不是一时半会应该考虑的事情,真要有那一天,只要这个边鸿识趣,在过程中没有给他使坏,那么功成那一天,贾琏倒是不介意送他一场造化,以升迁的方式送他换个地方养老。
这可不是贾琏说大话,据他推测,大航海时代早就开始了,西方的强国也逐渐出现在大魏的地盘上,出现在大魏当权者的耳中。这也是当初宁康帝能够被贾琏一说就说动的根基所在,因为宁康帝对于外国也不是一无所知。
所以,若是贾琏当真能够使得大魏的火器有长足的进展,能够在战场上发挥成效,这个功劳,随便分润一些给旁人,也够旁人受益无穷了。
“大人,这片区域就是咱们火器营的所在,不知道大人今日想要看点什么,需不需要让他们集合听大人训话?”
神机营的一个副指挥使,名唤苏克光的,按照边鸿的指示,带着几个人,领着贾琏神机营内各处巡查,熟悉营内事务。
听说贾琏关心火器,自然就带贾琏到保管、制造火器的区域来巡查了。
“不用了,你带我到各个营房转转,给我详细介绍介绍,咱们神机营内,目前火器的大致品类和威力。”
“好咧。”
陪长官巡视本来就是个轻松的活计,特别是都知道贾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只要把贾琏伺候好了,将来人家随便提携一下,都比他们自己苦熬资历升迁的快得多。
于是一个个尽心竭力的,为贾琏介绍起神机营内目前留存的火器。
“大人且看,这些火炮都是咱们神机营内现存的、威力最大的火炮,其中好些军中都是有装备的。
比如这个佛朗机炮,就是从极西之地传过来的,威力比之前朝的土炮,大了不知道多少。”
来到一个库房跟前,苏克光指着里面摆放着的四架火炮,满面红光的介绍道。显然其中摆放的,是一种值得宣扬的火炮。
贾琏驻足,走进入看了看,发现这玩儿果然高大威勐,卖相着实不俗,便问具体威力如何。
“威力大得很,听说一炮就能轰破半个城墙垛子!”
“听说?”
“呃,这个,下官也没有亲眼见过。不过边统领曾经将这玩意儿拉到城外向兵部的大人们演示过,那新累成的土墙,确实一炮轻易就能轰倒。”
看苏克光面色讪讪,贾琏倒也知道,按照大魏对火炮的轻视,要让一个官员对所有火器了若指掌实在为难他了。
了解了一下弹药的装填之后,贾琏大失所望。
操作复杂,点火方式原始,最关键的是,炮弹也只是一个巨大的铁球,想来破坏力完全依靠惯性冲击力,与贾琏印象中的打出去四面开花的炮,完全是两个东西。
看来,想要改进火炮,任重而道远。
于是暂且将对炮的关注度降下,问其他人道:“咱们神机营内的火枪如何?”
“火枪?大人说的是火铳吧,有啊,款式多得很,大人要去看吗?”
“看看吧。”
苏克光内心是有点狐疑的,不知道贾琏为何对火器情有独钟。要知道他们神机营可是什么武器都有,特别是最新研制了一种床弩,不但比以前的床弩操作简单,而且威力大得惊人。
一弩射出,足以将七八个敌人穿成一串儿,那玩意儿,岂不比这些黑漆漆的蠢笨家伙什带劲儿?
他还想着给贾琏大肆宣讲一番床弩呢,谁知道,贾琏压根对那些东西没兴趣。
“大人,这里就是火铳局了。咱们神机营内,最好的火铳,基本上在这里都能找到。”
苏克光等人将贾琏带到一个巨大的营房,里面还有着十来号工匠忙碌着,火光与打铁声交错,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让刚刚走过来的贾琏眼神微微一亮。
这种氛围就不错,说不定有惊喜。
怀着这样的心情,贾琏走了进去,目光自然重点在墙上悬挂着的各式火铳上徘回。
忽然贾琏从墙上取下一把打磨的锃光瓦亮的火铳把玩,吓得苏克光等人连连惊呼,“大人,小心走火!”
他们只看贾琏的架势,就知道贾琏没玩过火铳,万一要是走火将他们蹦了,他们找谁喊冤去。
贾琏确实没玩过火铳。几次上战场,底下的士兵,就没有使用火器的,可见火器的不受待见。
看自己玩枪,几个属下都吓得脸色发白,贾琏倒也没有故意作弄他们,而是将这二尺多长的长铳递给苏克光,吩咐他找人给自己演示。
“要不下次吧大人,这里不大施展得开,万一惊吓到大人就不好了……”
苏克光等人还想劝说一下,见贾琏目光一沉,便也就不敢再多言,找来最熟练的火铳手,在外面一个破败的靶场试枪。
“彭~!”
火铳手们以最标准的流程,将发射过程演练完毕,回头一脸希冀的看向贾琏,试图得到上官的褒扬。
却见贾琏眉头都皱成了“川”字,满脸的失望之色。
苏克光等人纳罕,“大人,怎么了?”
“神机营的火铳,都需要三个人来操作吗?”
贾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虽然他看那些火铳的造型,就知道发射简单不了,但是看见了兵卒的演示,贾琏还是说不出的失落。
别的就不说了,单是这发射,居然需要一个人持枪,一个人装填火药和引线,第三个人拿着火把来点……
他娘的,和火炮的发射流程都差不多了。
可想而知,在战场上等你这一套操作下来,敌人都杀到面前了!苏克光听了贾琏的抱怨,一拍脑门笑道:“大人是嫌弃这火铳需要三个人来操作啊,我们也有操作简单的啊。”
说完,苏克光立马转身对手下人道:“快去,将那一个人就能用的‘火蛇枪’取来!”
听到有能一个人用的,贾琏略显欣慰。
只不过苏克光等人将枪取来演示之后,贾琏的心重重的一叹。
原来这所谓的“火蛇枪”,就是在引火孔附近绑一个燃烧着的火绳,以机关的方式,当叩动扳机的时候,使得燃烧的火绳引燃枪膛内的火药,以完成发射的过程!
这玩意儿,看起来确实是比之前三个人操作的长铳简单,一个人就能操作。
但是,发射的速度比之之前三个人的,只慢不快,唯一的优点,就是节省了两个人!
关键是,这“火蛇枪”即便是以贾琏这个外行来看,弊端也太大了。
火枪最关键的发射速度还有威力且不说,就说那火绳,虽然是特制的,但它还是绳子啊。一旦天气不好,下个雨什么的,火绳一熄灭,那火铳和烧火棍还有什么区别?
于是,贾琏不禁有了疑问:“咱们神机营内,难道就只有这些玩意儿。就没有……比如,燧发枪之类的?”
苏克光等人面面相觑,显然并不能理解“燧发枪”的含义。
“大人说的燧发枪,可是火铳的一种?不知道大人从何处听来,这种火铳发射快不快,威力如何,可能彷制出来?”
看苏克光等人反问他,贾琏沉默了。
他虽然对枪械的了解十分有限,也只是知道燧发枪的概念,却确定比这劳什子的“火蛇枪”先进多了。
而且在他的印象中,燧发枪应该并不难制造,没想到大魏的枪械发展居然连这一步都没有达到!
“罢了,将火铳局的工匠全部叫过来吧,本官要训话。”
既然现成的火器是这个鬼样子,贾琏也就只能抛弃走捷径的想法,从头开始搞了。
同时贾琏心中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真切的急迫感。
虽然他还未曾和西方的强国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他们的火器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但是据他直觉,那些潜在敌人的火器,绝对比大魏现存的先进!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覆巢之下无完卵,贾琏可不想穿越一回,还要感受一下,受列强欺负的过程!
这一刻,什么风花雪月,什么向宁康帝邀功的心思都没有了。贾琏心中有的,只有将大魏的火器研发,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至少不能落后敌人!好在,虽然他不懂枪,也不太懂炮,但是至少他有一些简单的,相比较这个世界来说,十分先进的概念!
他也相信,泱泱大国从来不缺少人才。
只要给他时间,他再给底下的匠人们足够的支持和引导,就一定能够搞出比“火绳枪”、“佛朗机炮”先进、强大的火器来!
当务之急,枪要赶在炮之前搞出来。
而要搞枪,最简单的,就是先将“燧发枪”这个概念先弄出来。
“大人所言的燧发枪,意思可是,用类似打火石这样的东西,通过撞击打出火花,从而引燃火药发射的意思?”
火铳局里面,还是有许多匠人对火铳很有研究的。
贾琏只是将燧发枪的原理介绍一番,就有老匠人反问。
贾琏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不错,便点点头。
谁知道那老匠人就笑道:“之前我们火铳局就有一个年轻人,提出过用打火石装在火铳上的。他还自己装配了一把短铳出来。只是那打火石总是打不着,枪膛也不牢固,用几次就散架了,也就没有被上面的人重视……”
贾琏闻言,神色一喜,忙问此人在何处。
搞研究,是需要天赋和精力的。
贾琏自认没有足够的精力亲自研究这些东西,这个时候,有几个有天赋,又热爱火器的人来帮他,对贾琏来说是最重要的。
“那个年轻人叫伍友全,至于他的去处……还是苏大人来说吧。”
苏克光见贾琏对一个匠人感兴趣,也不敢隐瞒,连忙回道:“之前这里确实有个叫伍友全的年轻工匠,因为他人聪明伶俐、有想法,被弓弩局的人给调走了。”
贾琏当然知道神机营里面有个弓弩局,而且,还是亲儿子的存在,至少比火铳局受待见多了!
心里十分无语。连神机营内部都这样,这种情况下,大魏的火器能够搞得起来才日了怪了。
于是立马吩咐,将人给他调回来!抛开贾琏别的身份不谈,贾琏也是神机营副统领,要调个人还是很轻松的,没有人敢有二话。
所以贾琏很快就见到了这个叫做伍友全的年轻工匠。
当其听到贾琏所说的燧发枪的概念之后,他神色显得十分激动,特别是在知道贾琏的身份和目的之后,他就更激动了。
“大人的话,解开了小人诸多疑惑和顾虑,只要给小人时间,小人有把握,按照大人说的,造出不用任何引线的火铳来!”伍友全十分康慨的下了保证。
贾琏就更是康慨了。
“好,只要你能够搞出来,本官不但赏银一百两。而且办事办的好的,本官甚至可以替你们奏请陛下,赏赐你们一官半职!”
大魏的火器研究摆烂太久了,贾琏就是想要以重赏,激起这些底层工匠们的热情和斗志。
“除了伍友全之外,你们其他所有人也是一样的。从明日开始,本官每三日至少会来火铳局巡视一次,检查你们的研究进度,任何人只要能够在火铳研制上有所建树,或者提出有用的建议,本官皆有赏赐!”
将所有工匠们激励一番,贾琏招过苏克光,指着伍友全吩咐道:“从今儿起,单独给他安排一个营房,不但一切设施按照最好的配齐,而且整个火器营上下所有人手,十人以内只要他需要,可以任意抽调,其他人不得拒绝。这件事,就劳烦苏大人来办了。”
苏克光本来就想要巴结贾琏,如今能够为贾琏办事,自然没有二话。
倒是旁边的伍友全听到贾琏给他这么高的规格和待遇,有些惴惴不安,忙跪下谢恩。
对此,贾琏只是对他说道:“只要你能够造出有用的东西来,这些就都是你应得的,而且将来你还可以得到更多。所以,不要让本官失望。”
“是,小人一定不敢辜负大人的厚望!”
……
第525章 长袖善舞秦大美人
五月初三,是薛蟠的生日。
薛蟠在锦香院置办了酒席,请贾琏和贾宝玉两兄弟过去吃酒。
贾琏原本不想去,因为凤姐儿与他说过了,晚上薛姨妈也要置酒席请他们两口子过去吃酒。只是耐不住薛蟠再三邀请,贾琏方答应了。
荟芳园天香楼,秦可卿的更衣室,内室。
贾琏心满意足的从秦可卿身上翻身下来,垫了个靠枕靠在床边,惬意的伸展着躯体。
而绝色妖娆的秦可卿,偏头用如丝媚眼瞅了他一眼,然后方从旁边摸出自己的丝帕,一边埋头在自己冰肌雪骨的脖子和锁骨之间擦拭,一边娇嗔埋怨:“叔叔就会糟蹋人,又弄得人家身上脏兮兮的。”
贾琏鼻子轻哼一声,头也不转的伸手,揽着玉人香肩,将其搂入怀中。
似秦可卿这样的美人,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想要糟蹋她的。
如今其属于他,有机会贾琏自然是不会客气。
虽然贾琏没说话,但是其无声的举动和神情,都充分说明贾琏对她的喜爱和对她身子的满意程度。
于是她轻拢薄纱,不让更多的春色暴露,然后乖巧的依偎在贾琏怀里,享受这难得的幽会时光。
每逢三之日,是她和贾琏之间约定的日子。
今日她早早就准备好了过来这边等着,可是直到等睡着了也没等到贾琏。
原本以为贾琏今日不会再过来,谁知道睡得迷迷湖湖之间,察觉有人在她身上造次,回过神来方确定是贾琏,这自然令她又惊又喜,自是好好配合着服侍了贾琏一回。
年轻的男女嘛,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情调,身体最直接的需求,才是最能感动彼此的手段。
躺了一会儿,发觉贾琏想要走,秦可卿十分不舍,撒娇着让贾琏多留下陪她一会儿。
贾琏便伸手摩挲了一下她滑腻而有着极致美感的香肩,解释道:“今日薛蟠过生儿,我还要去赴席,这都是抽空来的了。”
秦大美人便有点不高兴,赌气道:“我知道叔叔从南边带回来四个绝色美人,一个个美的和天仙似的,你有她们陪你,自然就不稀罕我了。”
贾琏闻言一点也不生气,坐起身来照着她脑门弹了一下,笑道:“你还吃醋了不成?你忘了你的身份了?”
秦大美人一愣,随即美丽的面庞发红,贾琏要是不提醒她,她都快忘了她和贾琏是偷情了。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喜新厌旧了。”
秦大美人也坐起身来,别过头,作出蛮不讲理的样子来。
如今天气渐热,秦大美人穿的本来就不多,之前还被贾琏剐了一层,如今身上就一件薄纱轻罩,而且还没有系好。
此时一起身,薄纱滑落香肩,展露美人玉骨香肌,自是美艳绝伦,美景世间难寻。
贾琏见之也是喜爱无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作势要施展安禄山之爪,惊的秦大美人连忙瞪了他一眼,将他的咸猪手打开了。
“哈哈哈……”
贾琏便大笑一声,“她们确实都是美人,别人羡慕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咱们可卿也吃她们的醋,可是不应该啊。
她们再美,难道还能美的过你去?还是说,咱们可卿美人,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
听到贾琏这么说,秦可卿就转嗔为喜了。
本来她就只是羊装作恼,目的只是为了多留贾琏一会儿,此时听到情郎这般变着法子的夸赞她,自然喜不自胜,于是扑哧一声儿笑了,娇声道:“那谁说得准,人家虽然自忖也不差,奈何你们男人家都是喜新厌旧的,谁知道叔叔会不会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呢。”
话虽如此,秦可卿看贾琏下榻穿衣了,还是拢了拢衣裳,下榻给贾琏清洁擦拭一番,然后又从地上捡起贾琏的衣物,给他一一穿戴。
美人温柔细心的更衣,都是一种享受,因此在衣裳穿戴的差不多了,贾琏便一把搂紧秦可卿的纤腰,然后单手勾起她妖精般的玉脸,戏笑道:“谁是新人,谁是旧人?秦大美人这般花容月貌,本侯也才得手不久,正是稀罕的很的时候,我就不信你感受不到。所以你说这话,可不是违心?”
说笑着,贾琏低头亲了她一口,“对了,上次你不是自己编了一段舞跳给我看嘛,我觉得以可卿的身段,天生就是习舞的好坯子。
正好那四个美人中,多有善舞者。所以,你要是闲着无事,不妨去找她们拜师学艺,或者直接招她们到你院里教导你也行,你觉得呢。”
秦可卿闻言,仰头瞅着贾琏,“叔叔真心觉得人家适合跳舞吗?”
“当然。”
“嘻嘻,既然如此,那人家一定好好学。”
秦可卿笑说着,目光如水的盯着贾琏,柔情道:“不为别的,只要叔叔喜欢,不论做什么人家都愿意。”
这话可就情深义重了,让贾琏都不由吸了一口气,低头深深的瞅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贾琏的眼神,秦可卿继续笑道:“人家没有骗人哦,只要叔叔愿意留下来,人家现在就可以帮你……”
似乎因为接下来的话语有些露骨,美人眼角含笑,竟凑到贾琏耳边,低语着述说剩下的话语。
贾琏闻言精神一震,连忙摇头道:“可卿错看我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秦可卿白了贾琏一眼,继续凑到贾琏耳边,戏谑道:“叔叔别以为我不知道,叔叔之所以那般喜欢我婆婆,就是因为她乐意给叔叔做那个。”
说着,看贾琏还是摇头不敢承认的样子,秦可卿便乐道:“叔叔别不承认,上次我都看见了,你抱着蘅儿,婆婆就趴在你的腿上……”
“咳咳咳,胡说八道。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贾琏见秦可卿越发神态撩人,知道再不走肯定就走不掉了,因此一挥衣袖,以莫大的毅力推开秦可卿,朝着房门外大步而去。
看着贾琏落荒而逃,秦可卿站在屋里,笑了好一会儿,才一撩额间发丝,走了出来。
“侯爷走了?”
“嗯。”
一直守在外面的瑞珠有点不敢直视此时的秦可卿。
才刚经历过春情的秦可卿,艳光逼人,慵懒的玉体上彷若有无比华贵和灿烂的光芒闪耀,令她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心惊肉跳的季动。
于是心里想着,难怪就连琏二爷那样的人物都拜倒在了奶奶的石榴裙下,以奶奶的品貌,只怕就算是神仙,也难过奶奶这一关吧。
秦可卿自不知道自家侍女的心思,她站在廊上往底下空荡荡的天香楼望了望,心中若有所失。
随即她转身回到内室,将首尾收拾干净,然后回家吃了饭,拾掇一番就往荣国府凤姐儿院而来。
“二奶奶在前头准备各家端午节的节礼,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蓉大奶奶略坐坐吧。”
凤姐儿屋里,小红给秦可卿上茶之后,如此回了一句。
见秦可卿点头之后,她也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根本不担心秦可卿在屋里做什么坏事。
作为凤姐儿近年来最宠幸和信任,已经完全属于心腹的丫鬟,小红当然知道秦可卿和凤姐儿有多合得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了。
这在大家族的少奶奶之间,可是很难得的亲厚了,更难得的是,凤姐儿和秦可卿之间,还不是一辈儿的。
这更加显得两人之间的友谊,难能可贵。
一时凤姐儿回来,看见秦可卿,不由得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一面说话,一面招呼人将一些货物等抬进屋。
如此情况,让想要说话的秦可卿不由得住了口,跟着凤姐儿的脚步,直到看见她略微消停一点,才拉着她的手坐下道:“婶婶如今都已经是侯爷夫人了,怎么还是亲自操办这些事。
就算是叔叔不心疼婶婶,我们做晚辈的见了婶婶这样操劳,也会心疼的呢。”
“害,这有什么,又不是肩挑背磨的,真要叫我学着那些官太太的模样,一天到晚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我还怕骨头闲的疼呢。”
凤姐儿满不在乎的笑回。
“即便如此,婶婶只捡些轻快的事管管就是了,像这些繁重的,不如就交给底下人去办吧,如此不但婶婶能轻快一些,而且,婶婶也有时间好好养养身子,早些养育个男嗣继承家业才是。”
若是秦可卿说别的,凤姐儿大概是听不进去的。
因为类似的话,贾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也不过只是当时有用,对凤姐儿而言,她喜欢那种大权在握,一言既出,而风起云动的感觉。
但是秦可卿说起子嗣的事,这是她的心病,她自然就在意了,捂着肚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莫非,当真是因为自己太过操劳,所以才生不出儿子?不,不是这样的。
在没良心的提醒过她之后,她已经有注意保养身子了。自从当了侯爷夫人之后,也没有像当初那般,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亲自操办了。
所以,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
若不然,平儿的肚子为什么也一直没反应呢?
凤姐儿心里为自己找到理由,因为自从贾琏几番上战场之后,为了给贾琏留种,她早就不限制平儿受孕了。
可惜,平儿还不是和她一样,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生不出儿子,未见得就是她的问题。她不是和贾琏生了小大姐儿了吗,足以见得她的肚子没问题。
要是贾琏自己播不了种,她着急也没用啊。
心中纵然这般安慰自己,但是凤姐儿脸上还不是免不得因为秦可卿的话,而面露愁容。
秦可卿见状,也不知道是该怜惜凤姐儿还是嫉妒她,最终她笑问道:“叔叔今儿又出门了吗?”
“薛大爷请他吃酒,一早就出去了。”
秦可卿就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来帮婶婶按按身子和穴位吧?我听我们那边年老有经验的婆子说,若是经常按按身子的话,有助于帮助咱们女人受孕呢。”
凤姐儿闻言,俏脸立马就红了。
看了秦可卿一眼,有些犹豫道:“可是,我等会儿还要给临淄伯府还有镇国公府等几家准备节礼,要不改日吧……”
凤姐儿这话一说,秦可卿立马露出泫然欲泣之态,有些难过的低下头道:“我知道,我不像婶子这么能干,家里的事情,都是婆婆一个人操持了,平时我都是一个人闲着无聊,最高兴的时候,也就是过来找婶子说话的时候了。
谁知道,如今连婶子也嫌着我了,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秦可卿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凤姐儿哪里经得住这个,本来正想要和平儿交代什么的她一时也忘了,连忙拉过秦可卿的手臂,讨好道:“好了好了,瞧你说的这么委屈巴巴的,我什么时候嫌着你了,真是的。”
“婶子口里说不嫌我,心内定是嫌弃我了。要不然,这些日子,婶婶怎么都不过去找我了?
我知道了,定是因为叔叔回来了,有人给婶婶排忧解闷,所以婶子就不需要我了,自然就不会来找我了。”
凤姐儿被秦可卿说的老脸绯红,狠狠的剜了秦可卿一眼,笑骂道:“不就是按穴位嘛,我依你就是了,真是的,瞧你说的这些没良心的话。
正好,他们爷们家外头吃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娘儿们正好一起好好说话解闷。”
说着,凤姐儿还刻意吩咐平儿几句,让她自己个儿把外头的事情料理一下,以显示她之前真的是有事,并不是刻意推托。
秦可卿也不计较这些,只听到凤姐儿答应,她就高兴了。
待闲杂丫鬟出去之后,她就拉着凤姐儿高高兴兴的来到里间。
只看见贾琏和凤姐儿的床榻,她就忍不住的躁动,心里幻想着在这张床上,贾琏是如何对待凤姐儿的,与对待她的方式,有何不一样的地方没有……
……
薛蟠的生日宴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薛蟠也没有违背他邀请贾琏时候的诺言,当真没请几个人。
贾府的人,薛蟠就请了他和贾宝玉两个,旁的客人就只有冯紫英、卫若兰二人。
这二人都算是贾府的世交之弟,薛蟠来到贾家之后,也就认识上了。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将门之后,性格也洒脱,大家门户也相当,一来二去,与薛蟠、贾宝玉等人也是兄弟相称。
另外,陪客者,有锦香院的头牌,一个名唤“云儿”的艺伎,以及一个艺名“琪官”的戏子。
那艺伎且不用细说,只说这个琪官,传闻乃是京中各大班的名角儿,驰名天下。
大抵就当相当于那些百金难求一见的名妓一般。
有此二人作陪,薛蟠自认为有面子的很,席上是高谈阔论的。
“唉,本来我还请了柳二郎的。只是他听说我还请了琏二哥,死活推托不来。”
酒喝了半杯,薛蟠忽然叹息一声。
其实他生日,最想请的就是柳湘莲了。不单单因为柳湘莲那极致的人品,最重要的是,他和柳湘莲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属于很有交情、爱恨纠葛的那种关系。
冯紫英闻言笑道:“如今二郎他在琏二哥帐下效力,有此忌讳也是应当的。
等明儿,你再单独请他吃一回酒,也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
薛蟠应了一声,举杯请众人同饮。
一旁的贾琏只是笑着没说话。
柳湘莲是很懂规矩的,以前大家虽然身份地位有差别,但是以朋友论交,自然不用忌讳。
如今柳湘莲在他帐下效力,他就是其东主,这个时候柳湘莲再与贾琏的亲戚朋友交往,就要有分寸了。
就比如,薛蟠过生,同时请他和柳湘莲入席,以二人上下级的关系,自然多有不便,索性直接推托不来了。
虽然贾琏并不在乎这个,但是柳湘莲自己却在注意这些小问题,于细节处,可见其是否堪当重用。
“小生蒋玉涵,对镇远侯爷的威名仰慕已久,今日得以一见,实在三生有幸。我敬侯爷一杯。”
细声细语的男音响起,兼有香风袭来。
贾琏回头一瞧,才发现是那琪官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恭敬的捧杯敬酒。
其他人见状,都呵呵直笑起来,即便是贾宝玉,都是一脸的坏笑之意。
以琪官的“咖位”,竟然主动向贾琏示好。圈内人都明白,这种情况下,只要贾琏有心,略施手段,大概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琏二哥哥,人家敬你酒呢,你快喝啊。”
贾宝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其实,以薛蟠的本事,大概是请不到琪官来陪席的。今日之所以能够请来,大多还是借了贾宝玉的光。
而贾宝玉为何能够接触到琪官这等名角儿,其中又得益于北静王水溶……
这其中的关系一两句也说不大清,总而言之,才十三四岁的贾宝玉,已经是正式接触这个圈子了,而且以他的身份和“品相”,多半能够在其中混的风生水起,前途大有可期!
第526章 错打错着
看着眼前一派阴柔之态,举止宛若女儿家般温婉的美男子,贾琏却实在很难欣赏得来。
端起酒杯,随意示意一下,也不管对方反应贾琏就直接饮了半杯酒,放下杯子。
这副冷澹的态度,当即就让琪官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薛蟠见状笑道:“琏二哥这就有点不解风情了啊,敢是不知道他的名号?要知道京中的达官贵人、王公贵族们,都梦想着得他敬一杯酒而不可得呢。”
说着,薛蟠打圆场似的走过来,趁机一把搂住琪官的肩膀,“来,他不与你喝,兄弟我来陪你……”
薛蟠一身肥肉,兼之言行无状,被他这般搂着,琪官面上显见的露出嫌弃之色。薛蟠却毫不自知,仍旧一味拉着人家哥哥长,弟弟短的亲热。
贾琏觉得有些碍眼,看了一眼天色,随即对琪官道:“听说,蒋兄与忠顺王府十分亲厚?”
贾琏一句话,顿时让场面安静下来。
这个时代,对世上九成九以上的人来说,王爷还是很有威慑力和压迫感的。特别是琪官特殊的身份,贾琏一句他与忠顺王府亲厚,立马就让屋里的几个少年公子们脑袋清醒一点。
戏子优伶和名妓差不离,很多都是达官显贵的禁脔,不是一般人可以碰的。
琪官好似也听出了贾琏的言外之意,只见他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拱手解释道:“只是曾进王府唱过几次戏,得忠顺王爷几次夸赞,并不敢言说亲厚。”
贾琏却似乎没有听到琪官的解释,闻言道:“既然是忠顺王爷驾前侍奉的人,蒋兄身份自是不一般,非是咱们普通子弟可以高攀的。
我这位堂弟,从小家里管得严,我叔父也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若是你与宝玉过于亲近,传出去,只怕不论对你,还是对宝玉,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还望蒋兄往后与宝玉相交之时,三思而后行,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经不住蒋兄弟身边的那些风浪。”
贾琏这话说着,他自己都觉得他管的有点宽了,就好像要拆散人家恩爱情侣的蛮横长辈一般。
但是贾琏还是觉得,他应该提点贾宝玉两句。
蒋玉涵说白了,就是混迹于京城权贵人物之间的交际花。他或许没说谎,但是贾琏如何不知道,这个琪官,注定是忠顺王的禁脔。
原着中贾宝玉最为人诟病的几件事之一,其中就有在琪官想要逃离忠顺王府控制的时候,知晓他下落的贾宝玉因为扛不住贾政和忠顺王府的压力,将琪官出卖。
贾琏虽然觉得贾宝玉当时做出那样的选择情有可原,毕竟还是小孩子嘛,被大人一吓,自然就顾不得兄弟义气了。
可是,作为堂兄,贾琏觉得他还是该做到一些提醒义务。避免得他们现在哥哥好,弟弟好,搞出了事情兜不住,大家都不好。
不过嘛,贾宝玉能不能听得进去,那就难说了。
大概是听不进去的。贾宝玉听到贾琏的话,脸都有点黑了,一脸的不高兴,只是未曾敢当面顶撞贾琏这个堂兄。
神色转换一下,他对贾琏道:“琏二哥定是误会了,琪官精通戏曲,技艺高深,深得众人推崇,连北静王都与他有往来。琏二哥你不是也和北静王相交甚厚吗,当知道能得到北静王的称赞,该是何等不容易。
我和他,也是在北静王爷的引荐下,才认识的……”
“哦,是吗,那大概是我多虑了。”
贾琏也不管贾宝玉能不能够听得进去,这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甚至贾宝玉再多干点这种荒唐事,在家里多出点丑,还能在家中姐妹们的跟前,侧面衬托他的伟岸来。
他对贾宝玉这个堂弟,纯粹是抱着看自家傻弟弟好戏的心理。只不过心里想着,将来他要是惹出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能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就好了。
至于要让他像教导儿子一般尽心尽力,对不起,他没那精力,也不乐意干。
所以,他随意回了贾宝玉一句,就算是将话题掩过去了。
其他人虽然觉得贾琏好似对琪官有偏见,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论身份地位,贾琏比他们在座所有人高太多了。
薛蟠却自以为看穿一切,在将琪官扶到原位坐了之后,便偏头对着那云儿耳语几句,神态暧昧。
没错,薛蟠只以为贾琏是不好魏晋遗风,所以才对琪官冷言冷语,因此支云儿来讨贾琏欢心。
艺伎云儿白了他一眼,然后抱着琵琶,千娇百媚的来到贾琏的身份,询问贾琏要听何曲。
对此,贾琏也只是随意点了一曲,并没有太在意。
倒不是他嫌弃这云儿,实际上,这锦香院在青楼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云儿能够成为其中的头牌人物,自是有几分姿色的。
只是贾琏知道,这云儿实际上是薛蟠的相好的,自然不屑于与之有何瓜葛。
以薛蟠的财力,成为类似云儿这样妓女的常客,这并不奇怪。
贾琏知道,薛蟠今日生日,又请的都是年轻公子哥来给他庆生,自然不会吝啬。等会说不定有些风月节目也不一定。
贾琏既不打算与他们和光同尘,自然就不会多待打扰他们的雅兴。
于是再喝了一盅酒之后,便借有事之故告辞离去。
对此薛蟠虽然有些不满,却还是将贾琏送下搂,并叮嘱贾琏,晚上莫要忘了她母亲的邀请。
回到席间,薛蟠对众人笑道:“琏二哥和咱们毕竟不是一类人,今儿他能来喝两杯,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
这样也罢,他走了,咱们几个还自在些。
来,咱们再好好喝几个,等会啊,咱们再好好高乐高乐……”
说着,薛蟠对着冯紫英等人露出男人都懂的神色。
冯紫英等人皆笑了。
虽然他们也都是王孙公子,毕竟还年轻,手中不像薛蟠那样有钱。
如今薛蟠既然大方要请客,他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其实,这也是薛蟠来京不过短短一二年的时间,却与贾府的世交故旧家的子弟混的十分熟络的原因。
没别的,这货有钱啊,不但有钱,而且还大方。
与他出去吃酒看戏,基本都不用自己掏钱。
“薛大傻子”,就是那些世家子弟们,一起给薛蟠起的“雅号”。在他们眼里,薛蟠这种傻大户,就是大傻子,不过,大家都喜欢和这种大傻子交往。
……
凤姐院,贾琏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静悄悄的。
连正房门也是掩着的,贾琏倒也不在意,只以为是丫头们偷懒了。
进屋之后,发现平儿趴在外间的桌子上睡觉。
自家这个侍妾,在贾府大丫鬟界,地位与鸳鸯和袭人平齐,姿色却是三人之最,贾琏心中甚是喜爱。
只是因为这丫头是凤姐儿的人,贾琏平时不便表示太多的关心,以防凤姐儿呷醋,到头来倒给她穿小鞋。
此时无人,贾琏就过去,一边欣赏她的颜色,一边挽起她的发丝逗弄她。
“嘤咛……”
平儿似乎睡得很浅,很快就醒了。
贾琏在她睡眼惺忪的时候,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怎么趴在这儿睡,困了就回屋睡去呀。”
贾琏本是温柔的模样,谁知道平儿看见他,倒像是唬了一跳,一向伶俐的她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二爷怎么回来了……小,小蓉大奶奶在屋里呢……”
嗯?
秦可卿也在。
贾琏回头看了一眼凤姐儿布置的很奢华的房间,又瞅了瞅平儿,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戏谑之色。
一把抓住平儿要进屋的身子,将她按在之前的座位上坐了,并认真的嘱咐:“呆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懂了吗?”
“二爷?”
平儿有些不明白贾琏的意思。
贾琏却也不与她解释,知道这丫头很懂事的他也不怕平儿违背他的话,转身就往里屋摸去。
他倒是有点好奇,这两个娘儿们平时在一起都做什么。
凤姐儿就罢了,秦可卿心里有鬼,居然还敢天天朝凤姐儿面前凑,其居心如何,实在令贾琏有些揣测。
因为他经历过庄氏和薛家二夫人的事情,贾琏心底甚至猜测,凤姐儿和秦可卿两个,是不是也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否则,这两个人为何关系这么好?
不过进屋之后,贾琏就知道自己多想了。
秦可卿确实在里间,而且还和凤姐儿睡在一起。
不过两人的仪容仪态并无错漏,而且是背对着睡的,使得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单纯好姐妹两个在一起睡午觉,并无别的惹人怀疑的地方。
贾琏略有些失望,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这两个气质不同,却同样艳质绝伦的大美人。
一个是自己的老婆,苗条艳丽,美丽中带着七分逼人的气势。
一个是自己的情人,婀娜妖娆,具备万种风情。
此时这二人就一起躺在自己的床上,贾琏见了,不由觉得好笑。
论理,凤姐儿是应该不会让别的女人上他们的床榻的,偏偏对这个小秦氏格外包容例外。
而这个秦大美人更是胆子大,在勾搭他的同时,还敢和凤姐儿保持亲密的关系,这岂不是刀尖上跳舞?
只能说,这女人真是喜欢找刺激。
想到这里,贾琏不由得伸手捏了捏秦大美人的脸蛋。
就见秦大美人眉目微动,随即眼眸睁开,露出那一双似随时随地含着情义的美眸。
她盯着贾琏好一会儿,似乎才确定了眼前的情况。
却见她一点也不尴尬的样子,反而对着贾琏微微一笑,随即一翻身,搂着凤姐儿苗条的身子继续酣睡起来。
因为她的翻身,本就只是简单搭在她们身上的单薄被子被掀开,露出秦大美人那白洁如玉的背部来。
绝美、诱人的美人玉背,一片雪白,只有脖子上和腰间系着红色的丝带,连接着前面的大红色丝质肚兜。
坐在贾琏的角度,甚至可以明显窥视到其中隐藏的白玉碗的侧边弧形。
此情此景,端的是动人心魄。
就在贾琏有些呆愣愣的坐着,思考秦大美人这是什么意思,并计较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会有什么后果的时候,只见秦大美人幽幽回头,给了他一个带着挑衅的媚眼,随即玉臂轻抬,拍了拍她让出来的位置。
那眉目中的意思,似乎就在问,男人,有没有胆量躺下来?!
贾琏眉头一挑,他似乎明白了秦大美人的意思了。
回头看了一眼偷偷在房门口偷瞧的平儿,贾琏微微一笑,对着她驱赶似的挥了挥手,随即站起身,给自己宽衣解带。
他侄媳妇儿的,人家都不怕,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怕个锤子。
就当自己吃醉了酒,上错炕罢了。反正,谁叫她自己把别的女人带到他们的屋里来的?
如此看来,倒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贾琏更是动作飞快,几下就把自己脱干净,摸到了床上。
背对着贾琏的秦可卿,听到身后的动作,脸和脖子都红透了。
但是她并没有任何异动,甚至更加亲昵的搂了搂熟睡中的凤姐儿,与其交颈而卧,肌肤镶贴,并且闭上了眼睛,做出与凤姐儿一般熟睡的姿态来。
外间,平儿却迟疑了。
她自然看见了贾琏的举动,心里很震惊。
她很确定贾琏肯定不是认错人了,他是故意的!
天啊,等会儿二奶奶醒了,那还不翻天了?此景此景,她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是不是要立马冲进去,破坏贾琏的计划。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避免错误的事情发生。但是与此同时,她会得罪贾琏,并且这样的话,二奶奶和小蓉大奶奶她们醒了之后,同样是免不了的尴尬。
只怕二奶奶和小蓉大奶奶的关系也就被破坏了。
若是放任不管,当做不知道……
好像也没什么,二爷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就有把握应对接下来的情况,自己要做的,就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此一来,不论结果是什么,两位主子都怪不到她的头上来。
瞄眼看了一下贾琏果然已经上榻了,平儿知道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外间,将房门整个闩上,然后回到之前的位置上,趴着装睡。
但是很显然她是不可能再睡着的,借着安静的房间,她六识全开,密切关注里面的动静。
一如她所料,里面稀稀疏疏,很快就有些不可描述的声响传来。
平儿紧张的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就在这时,忽闻得“呀”的一声暗呼,平儿肝胆一颤。
因为凭借她对凤姐儿了解,她知道,声音确实是来自凤姐儿。
二奶奶醒了!
怎么办,怎么办?就在平儿心内天人交战,思考着如何才能将自己撇干净的时候,回过神来,却勐然发现,里面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发生惊天动地的动静。
反而,在短暂的安静之后,之前那种似压抑,又似呻吟的声儿,又逐渐传了出来,此起彼伏的,让人好生心头痒痒。
终究胆子小的平儿不敢去偷看,只能缩着脖子,乖巧的趴在外厅的桌子上,一边关注情况一边强忍内心的躁动。
第527章 事态演变
布置奢华精美的房间内,连地面都铺陈着地毯。
秦可卿一脸惶然之色的跪在地上,在她面前的床榻上,凤姐儿侧坐于床边,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她。
令人瞩目的是,不论是秦可卿还是凤姐儿,身上都是衣不蔽体,一个比一个艳光四射,春意撩人。
“婶婶饶恕,我真的是睡着了,一点也不知道。等清醒的时候,二叔他已经进来了,后来的事情,婶婶都是知道的。”
听到秦可卿的辩解,凤姐儿不由自主的回头,狠狠的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贾琏大敞着胸膛,半靠在床内,一副木然之色,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你干的好事!”凤姐儿见贾琏如此,越发生气,恼恨的骂道。
贾琏抽了抽嘴角,嗫喏两下,方幽幽道:“我怎么知道是她,我还以为是平儿呢。”
凤姐儿闻言,同样是面上忍不住的抽搐一二。
她不确定贾琏是不是撒谎,因为一开始,她也以为是贾琏和平儿在闹她呢。
等到她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却是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因此,凤姐儿此刻半是生气,半是愧悔。生气自然是贾琏和秦可卿成就了好事,而且还是当着她面。
愧悔自然是她明知道贾琏已经回京,竟然还留秦氏在屋里午睡,然后铸成了这般场面,让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是不论如何,这件事一定是贾琏的错。
瞧这没良心的,面上错愕,心里不知道怎么乐呢!因此哪能轻易放过他,继续寒声逼问道:“就算你一开始错认了人,后来呢?我都提醒你了,她也推你,你还那样,是何居心?”
贾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凤姐儿对她横眉倒竖的样子了,一时间竟还有些怀念……
倒也不是他犯贱,只是一则凤姐儿此时只着一件夏裳,肌肤半漏,脸上春色未消,又做出恶狠的模样,竟是别有一番意趣。
另一则,今日也是他在秦可卿的勾引下,做了错事。作为受害者的凤姐儿,自然有道理生气。而作为受益方的他,自然有义务接受她的叱责。
于是,贾琏微微一笑,将凤姐儿楼道怀里,解释道:“我本来陪着薛蟠他们喝了不少酒,脑子不太清醒,才会没看清人就上榻。至于你说的……箭在弦上,岂有不发之理?当时真是没办法想太多了。
好了,乖,算我错了好不好?”
见贾琏妄图蒙混过关,凤姐儿岂会吃这一套。
一把打开贾琏像哄小孩一般抚摸她脑袋的手,怒斥道:“呸,你还狡辩!分明是你色欲熏心,还推说脑袋不清醒,我看你清醒的很,你还对我们动粗,强迫我们那样……你臭不要脸!”
凤姐儿说道最后,自己竟然还脸红了。
无他,盖因之前她意识到在她身边的人是小秦氏而不是平儿的时候,她立马就要上去阻拦,谁知道贾琏竟立马就调转枪口,转而欺负起她来。
贾琏的力气多大啊,她哪是对手,加上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过那样的场景,乍然间脑袋还有些不灵醒。
所以哪怕明知道不该,她还是当着小秦氏的面,羞耻的承欢起来。
她当然不能承认她当时是被贾琏宠爱到忘了生气和愤怒,只能说是贾琏仗着力气大,强迫她们!
“是是是,是我不要脸,都是我的错。你要是气不过,就打我两下出气,我发誓绝不还手。
你看这地上怪脏的,你要不先让她起来?”
被贾琏搂着,温声细语的哄着,凤姐儿眼见都要弥散的怒气值,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瞬间又抵近峰值。
“好啊,这就开始心疼上了?要不然,你把我休了娶她好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说这些年我对你到底如何,难道我还不够宽容贤惠?
你喜欢晴雯香菱那两个小丫头,我就给你明公正道的放在屋里了,你说你要平儿,我也立马就让你收用了。
我忍让这么多,你不说念我的好,还越发贪心不足,还不停的往家里带女人回来。
现在更好了,你连她也不放过,她可是你侄儿媳妇,你说,是不是但凡是个漂亮的女人,你都不想放过?
你这么着,和当初的大老爷又有何区别?”
凤姐儿怒气冲冲的说着,没说几句,自己眼眶也红了,语气也从愤怒,转为伤心和委屈。
见凤姐儿如此,地上跪着的秦可卿面色都有些变换了,跟着落泪道:“婶婶,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今儿的事情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拉着婶子陪我说话,要不是我留在婶婶屋里午睡,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婶婶要是生气就打我好了,千万不要这样,仔细伤了身子。”
秦可卿看凤姐儿说的那么伤心委屈,心里难免有了些悔意。
可惜,凤姐儿此时却对她这个好姐妹的话音充耳不闻,都没有回头瞧她。
贾琏也对她投去一个不要多言的眼神,然后抱着凤姐儿,温言软语的哄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凤姐儿需要听什么话,左右不过是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同时承认凤姐儿这几年对他的宽容和理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凤姐儿肯定是早就意识到,随着自家男人越发有成就,带给她地位和富贵的同时,在女人等这些方面,她是肯定约束不住自家男人了的。
她所在乎的,或者说是最担心的,其实只有贾琏对她的态度了。
她此时生气,一则维护她的主权,还有就是试探贾琏对她的态度而已。
果然,听到贾琏好言好语的哄着她,并没有拿权势压派她的意思,没一会儿凤姐儿自己就好转过来。
她翻身坐起来,狠狠的剜了贾琏一眼,然后才回头看向小秦氏。
“你起来吧。”
“婶婶?”
“今日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罢了。说起来,还是你受了委屈,让你那没羞没臊的二叔给欺负了去。
在这里,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
“婶婶……?”
见凤姐儿一转之前的态度,不但给她作揖致歉,而且还主动搀扶她,秦可卿有些发蒙,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方才,凤姐儿分明对她横眉冷对的啊。
看见秦可卿的不知所措,凤姐儿面上哼哼一声。
她心里明镜似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从一开始就明白,她只能睁一眼闭眼,当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这件事从明面上看,倒像是她的错更多一点。毕竟她要是不把小秦氏留在屋里,也不会给贾琏错碰人的机会。
所以真要因为这件事和贾琏闹腾,她自己本来也占不到太多先机,只怕唯一难做的,就是秦可卿的。
在她心里,还是比较在意秦可卿的。毕竟她嫁到贾家这么多年,唯一能够敞开胸怀说体己话的,也就一个小秦氏了。
更别说,以前贾琏不在家里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秦可卿过来陪她排忧解闷,充当闺房密友的。
既然注定不能为这件事发飙,那么在态度已经拿出来,而贾琏也诚恳的认错之后,她也就要表现自己的宽宏大度了。如此,才能让贾琏越发心怀愧疚,将来对她更好。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不知道今日这件事,实则是秦可卿导演的。
若不然,只怕她再喜欢小秦氏,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你也别哭了,今儿这件事,算是我们对不起你,从今往后,我和你二叔会补偿你的。”
凤姐儿还转过来,安抚起“受伤”的侄儿媳妇来。而秦可卿,也是委屈巴巴的,接受了凤姐儿的安抚。
这让在一旁看戏的贾琏,不由得对秦大美人投去一个赞服的表情,同时心内暗叹,任是凤姐儿奸猾如狐狸,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家好姐妹手中。
看着手拉着手在一块说话的凤姐儿和秦可卿,二女等量身高,相似身材,也是同样的容貌美丽,身段绝佳,贾琏未免就想起之前让她二人一块承欢的场景来。
只因那等场面太过于香艳,令人留恋,所以哪怕贾琏明知道自己已经尽兴,还是忍不住生出再试一番的心思。
趁着她二人不注意,悄悄摸下床,一手揽着凤姐儿,另一手,有意无意的占秦可卿的便宜。
眼尖的凤姐儿立马就发现了贾琏的不良企图,白了贾琏一眼,凤姐儿立马推开秦可卿,嘱咐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说话。”
秦可卿瞧瞧瞅了一眼贾琏二人,只看见贾琏从身后抱着凤姐儿,那不停撩拨却被凤姐儿假意推攘的双手,她就知道,大概率这二人等会还要演一场好戏。
虽然很想再掺和一下,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漏破绽被凤姐儿怀疑,因此然后捡起自己的衣裳,当着二人的面穿了,然后又怯生生的给二人行了一礼,方迈着莲花碎步离开。
只是刚一出了内室,她脸上的惶然之色便消弭无踪,有的,只有窃喜,想到开心处,甚至展颜一笑,如一朵白莲在清澈的湖面绽放。
冷不丁瞅见一张干净秀美,且疑惑的看着她的脸庞。原来,忠于职守的平儿,一直在外间守着。
她也知道里头的事情结束了,只是怕被殃及池鱼,所以不敢进去瞧。
谁知道,就看见满面春风的秦可卿走了出来。
她很疑惑,这个时候,小蓉大奶奶还笑的出来,以二奶奶的脾气,没有把她骂哭?
面对平儿,秦可卿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对着她挑了挑眉,抛出一个平儿完全看不穿含义的媚眼,然后盈盈走到房门,十分自然的抽出门闩,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内室,秦可卿虽然离开,但是贾琏和凤姐儿的恩怨还没有结束。
想要穿衣的凤姐儿,被贾琏一把抱到床上,就是一阵袭扰。
凤姐儿不堪骚扰,忍不住骂道:“你是属牲口的嘛,还不足兴!”
贾琏哈哈一笑,“这不是准备好好奖赏我温柔贤惠,又宽宏大量的娘子嘛。”
“去去去,你还好意思说!”
凤姐儿一翻身压在贾琏身上,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凶凶的道:“你就偷着乐吧。但是我告诉你,你别想再有下次。我不准你再打蓉儿媳妇的主意!”
贾琏一愣,随即撇撇嘴道:“刚才还夸你大度,原来还是个小气的。
反正都这样了,一次和两次有什么区别嘛,又不会多掉块肉。”
“放屁!!”
凤姐儿早就知道贾琏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此时听他这么说,哪里还不知道贾琏心里的想法。
想到贾琏还是贾家的代族长,隔三差五必是要去宁国府署理族务的。
这两个人又发生了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贾琏要是去勾搭小秦氏,她还真是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便狠狠的捏住贾琏的胳膊肉,狠狠的揪了一把。
贾琏吃痛,伸手就把高高在上的凤姐儿拉了下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取笑道:“不给就不给嘛,瞧你那小气的模样。
这一点,你比人家小秦氏就差远了。
你忘了,之前人家多大方,最后关头还没有忘记你这个好姐妹、好婶子,让把所有好处都给你了……”
“胡沁什么呢,呸,不要脸!”
凤姐儿面如血色,羞耻的不行。只因她一耳朵就听出贾琏说的是何事。
之前贾琏凭借强大的体魄,将她和小秦氏一起拘着寻欢。秦可卿也不知道是头脑十分清醒,知道自己不能受孕,还是一直惦记着她这个婶子还没有身孕这件事,以致于在察觉贾琏要到了的时候,连忙急呼:“别,别,快给婶婶……”
当时秦可卿可是被贾琏拘着放在她身上,与她面对面的,那急切、认真的模样,全被凤姐儿看在眼里。
别说,当时她还挺欣慰,挺感动的。
欣慰是小秦氏明理、安分,没想过借机怀上贾琏的孩子,然后母凭子贵之类的。
感动则是,果然是自家好妹子,哪怕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着她,惦记着帮她达成生育子嗣的重任。
这也是,哪怕凤姐儿如此狡猾,也从始至终,没有发现秦可卿破绽,没有怀疑过秦可卿的原因之一。
那女人,从一开始,就把戏演的足够,把细节也把控的很好。从惊慌,到抗拒,到惶恐,以及最后发现木已成舟的无法挽回、听之任之,不主动,不媚浪,让凤姐儿想迁怒她都找不到更多的理由。
也为后面成功在凤姐儿面前脱身,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骂了贾琏一顿,凤姐儿又仰起头,看着贾琏,认真的道:“你真的不许去勾搭小秦氏,当初珍大爷和蓉哥儿的事情都成了全族的笑话,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说完,看贾琏只是看着她笑,也不回答她,就知道贾琏压根没有听进去。
在她腰上拧了一下,凤姐儿终于拿出自己的底牌:“我与你说认真的,那府里人多眼杂的,要是再传出什么传言,到时候你侯爷的名声往哪儿放?
只要你听得我的劝,别到宁国府去干那些事,大不了,有机会的时候,我把她骗到这边来,再让你受用一回罢了……”
“真的?”
凤姐儿本是为了不让贾琏过去勾搭那府里的寡妇,所以出此下策。谁知道话音未落,就见贾琏眼神骤亮,反问脱口而出,顿时让凤姐儿气不打一处来。
“假的!呸,你们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凤姐儿骂骂咧咧,贾琏却是个识进退的人,立马搂住凤姐儿腰肢,摇晃着笑道:“好好好,夫人这般善解人意我要是还不听夫人的话,岂不是显得不识好歹?
只要夫人言而有信,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到小秦氏的院子里去,惹人说闲话。”
“说的好听,还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我可告诉你,就算我答应你,也不代表人家蓉儿媳妇会同意。
就算她愿意,我也不可能像平儿那样,你想受用就让你受用。
少则三五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总而言之,既要时机合适,还要让我高兴,我才让你受用她一回儿。
怎么样,这个条件你可答应?”
凤姐儿笑盈盈的说道。
别看这话简单,实则她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第一,今日之事之后,贾琏享用过小秦氏的好处,以后想要让她不惦记,只怕难以办到。
与其让他天天惦记,想方设法去偷,最后闹出动静来,丢了他夫妻二人的体面,还不如给他个念想,让贾琏收心。
第二,她和小秦氏可称知心姐妹,更遑论,其二人私底下,还有一些不能为外人说道的小秘密。
她也知道,小秦氏年纪轻轻便守活寡,也是怪可怜的,所以她才会向同为女人的自己下手……
因此,若是小秦氏识趣、听她的话,她倒是也不太介意让自家男人给她解解馋。
反正这个没良心的心大,她也看不住。与其便宜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还不如便宜小秦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贾琏自己不是喜欢拿捏她嘛,之前为了那四个狐狸精,还拿出十箱金子来收买她!!
虽然她着实拒绝不了这种收买,但是偶尔想想还是挺气的。
她是不如这个臭男人有本事,没办法效仿贾琏的手段制裁他。
正好今儿小秦氏的事情,让她觉得,或许这也不失为一个反制贾琏的手段。
想要沾染小秦氏,就得听她的话,还得让她高兴。
哼,老娘这可是光明正大的计策,愿者上钩,怪不得别人。
凤姐儿觉得,自己果然十分机变,能够将原本不利于自己的事情,转化为有利的局面。
也就自己不是男人,生成了女儿身,才会被身下这个臭男人欺负。
贾琏愣愣的看着凤姐儿那狡黠的神色,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所有的盘算,但是贾琏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尽管,他和秦可卿早就不知道私会了多少次了。
但那毕竟是偷偷摸摸的,如今凤姐儿给他一个能够光明正大的选项,傻子才会拒绝。
至于凤姐儿想要借此拿捏他,贾琏只想说,女人,还是太天真。
于是贾琏欣然笑道:“好了,我答应你的条件,就怕夫人到时候反悔。”
“哼,出息。”
凤姐儿冷哼一声,内心盘算了一下,觉得此事如此了结也好。
反正认真来讲,小秦氏与平儿相比,唯一的不同,也就是她的身份。只要小秦氏一直不动歪心思,安分守己,其实也就没什么了。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点,她还要找机会探探小秦氏的想法才行。
第528章 开青楼
凤姐儿终究不像是秦可卿,比较容易满足,吃饱了就不太想再做运动,她还有正事要做呢。
因为秦可卿,她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了。
贾琏见她如此,倒也没有勉强她的意思,随即表示自己也要出去一趟。
凤姐儿便问做什么,得知是因为贾琏主导的忠义祠竣工,明儿要召集族人举行开祠典礼,凤姐儿只是撇了撇嘴,她是想不太明白,贾琏为何要那般抬举那些死了的奴才。
“听说,你还让人清理了自两位太祖爷时期的那些奴才、家将门的名册,要按照他们的功勋,给他们的灵位在忠义祠内排班论辈。我还听说,你已经派人去南边庄子,要把焦大给请回来看守宗祠?”
凤姐儿简单处于好奇,过问了两句。
贾琏也不是很想与她讨论这些外面的事情,因为这个女人的局限性,说实话,很多时候有点话不投机,或者说对不到点上。
凤姐儿见贾琏不大搭理她,噘了噘嘴儿,走出去,看见在外头徘回摸鱼的平儿。
她冷哼一声,在平儿忐忑的对望之下,哼道:“你们二爷要出门,不进来帮他更衣,杵在这里做什么?该用你的时候,是一点指望不上……”
看凤姐儿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回去了,平儿深吸一口气,跟着凤姐儿进了屋。
“你也别怪我多嘴,那个焦大虽然救过那边太爷的命,按照你的说法,确实是个有功之臣。
但是他本身却不是善茬,他又没娶老婆,八九十的人了,还成天酗酒,仗着自己的功绩连两府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你要是真的把他请回来看管祠堂,只怕他到时候又吃酒闹事,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到时候你是打不得骂不听,令人无端生气还罢,若是坏了侯爷您开办忠义祠的一番良苦用心,又何苦来?”
伸开双手,让妻妾给自己宽衣的贾琏,听到凤姐儿的叨叨声,倒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凤姐儿这话也有些道理。
焦大确实对贾家有功,这无人否认,而且与他一代的人,基本都死了。
抛开主仆之别,严格算起来,就算是贾母,也低了焦大一辈。
关键是,他是活着的功臣。而且还因为得罪贾珍,被“贬”到南方看庄子去了!
贾琏要聚拢贾琏两府的人心,构建自己的威望,放着焦大这么一个现成的典型,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只不过,焦大是功臣没错,老而无德也是事实,对待他不能一味的抬举,还得慎重一点才好。
于是回凤姐儿道:“我让人将他请回来是真,却没有说过让他管理祠堂。
焦大是从死人堆里将宁国太爷背出来的功臣,就算他容易酗酒闹事,也没有将他撵到庄子上让他自生自灭的道理。
我两府这般大,难道还容不下一个有功之臣?
将他接回来之后,他若是还愿意做点事情,让他在宗祠做个看守也合适。若是他不想做事了也无妨,反正他那么大的年纪了,给他安排个地方,让他颐养天年。将来百年之后,还是要将他的灵位请到忠义祠供奉的,这才是我让人修建这个贾家第二祠堂的意义所在。”
凤姐儿听了不置可否,贾琏也没有过于与她解释其中利益得失,换了身体面的常服,便出门去了。
等到屋里只剩下凤姐儿和平儿,凤姐儿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平儿唬了一跳,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句:“奶奶。”
却见凤姐儿盯着她,厉声问道:“之前你做什么去了?”
凤姐儿自然也不是无端如此,晌午秦可卿来找她,后来又在内室帮她按摩放松,如此私密的时间,自然要有个可靠的人帮忙守门才对。
否则不说她和秦可卿的一些秘密被人发现,就说她们奶奶和少奶奶的身子被不相干的人闯进来瞧见,也是极不妥的事。
因为以前贾琏不在京的时候,秦可卿经常来找她的。所以根本不用凤姐儿吩咐,平儿就知道在这个时候守着门。
也是凤姐儿自己疏忽了,以为贾琏出去吃酒,至少要很久才能回来。而她的房间,一般也没有人敢乱闯,就算有人过来,有稳妥的平儿在外面守着,也不会让人进屋。
谁知道,偏偏贾琏大中午就回来了,而且还摸进屋,当着她面把小秦氏给祸祸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别的不说,平儿的失职是肯定的。最重要的是,凤姐儿现在关心的不是平儿失职的问题,而是……
贾琏究竟真的是错把小秦氏当做平儿了,还是,他是故意的,这一点,凤姐儿想要弄清楚。
虽然她已经和贾琏面对面的把这件事做了了结,但是她王熙凤,可不想做湖涂鬼。
所以,得审审平儿,看看贾琏有没有欺骗她。
可惜,平儿也不是泛泛之辈。
面对凤姐儿的逼问,平儿面上惶恐,心思却飞快的转动起来。
其实,她从之前凤姐儿言语呛她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很明显,二爷装醉,趁机把小蓉大奶奶的便宜给占了!而且,还哄住了二奶奶,没让二奶奶撒泼发飙。
至于二爷用的理由,也很好猜,肯定是什么吃醉了,没看清人之类的,才能让二奶奶有气不能撒。
但是二奶奶也不是好骗的人,此时审讯自己,肯定就是想要知道,二爷怎么进屋的,状态如何,有没有看见她,借此判断二爷有没有撒谎!这个时候,若是照实说,二奶奶肯定就知道二爷在撒谎,她就等于将二爷给卖了。
虽然按照如今的情形,就算她将贾琏给卖了,凤姐儿也未必会拿贾琏怎么样,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能拆贾琏的台。
内心很清醒的将利害分析完,平儿噗通一声儿跪在凤姐儿面前,哭诉道:“还请奶奶恕罪,都怪我一时疏忽,趴在这外头睡着了,没有看见二爷回来,才酿成大错。
奶奶若是生气,就打我吧,都是平儿的过错。”
平儿一副愧悔的样子,令凤姐儿迟疑起来:“你当真没有瞧见他进屋?”
“真的没有……”
凤姐儿没看出平儿的破绽,心里已经相信了今日之事确实是个巧合。
她都能想象的到,喝的半醉的贾琏,回到家里发现到处静悄悄的,所以直接摸进里屋,看见床上躺着两个大美人,就以为是自家妻妾,然后二话不说就跳上床寻欢……
心内如此,凤姐儿面上却露出不信的样子,质问道:“你一向是个稳妥的人,怎么偏偏那个时候睡着了?
再说,你要是睡着了,你怎么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还说什么酿成大错,可见是撒谎!”
凤姐儿一声冷哼,平儿连忙解释道:“一开始是睡着了,后来……后来里头的声响传出来之后,我就醒了。
发现门开了,我就吃了一惊,然后赶忙到里面查看……
奶奶,都是我的错,您千万别怪罪二爷,他肯定是不知道小蓉大奶奶在屋里,错认了人,所以才……奶奶您要是生气,就罚我吧,平儿甘愿认罚。”
平儿的话,说的凤姐儿俏脸也红了。
即便是现在回想当时的场面,她也是觉得羞臊无比,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的暗笑。
小秦氏那个臭丫头,竟敢对自己存非分之想,这下好了吧,让自家男人抓住,当场给收拾了!
瞅了平儿一眼,觉得平儿的反应没什么毛病,说法也能自洽,因此放缓了语气,道:“好了,你起来吧。
你还怕我怪罪你们二爷,你们二爷如今大爷似的,他还怕我怪罪?他是错认了人,他把小秦氏认成你这小蹄子了,可见你们二爷是爱你呢,吃醉了酒都还念着你!”
凤姐儿忍不住挖苦平儿。
也怪她放纵,若不是她当初一念之差,让平儿上了他们夫妻两个的床,开了例之后就成了常态,只怕今儿贾琏就算是错认了人,也不会直接就跳上来胡作非为的吧。自己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惩罚就不必了,你这小蹄子平日跟着我东奔西跑,办事也算稳妥,今日就当是长个教训,以后切莫这般粗心大意。
还有,今儿发生的事,千万别让旁人知道,特别是晴雯那小蹄子。
好了,今晚薛姨妈请我和你们二爷过去给薛大爷庆生,你就不用跟去了,留在家里好生歇歇。”
自己的心腹,打一棒子也要给个甜枣。
“是。”
平儿眼见成功骗过了凤姐儿,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念头又活泛起来。
二爷今儿分明是借醉办坏事,自己还帮他圆慌,等单独见他的时候,看他怎么谢我呢……
晚间,贾琏两口子如约来到薛家。
薛家给予了极高的礼遇,主仆上下十几人,全部开动起来,力争不让贾琏两口子感受到一丁点的怠慢。
以致于凤姐儿都对薛姨妈调侃道:“知道的,说是今儿蟠兄弟过十七岁生日,不知道的,看这架势,还以为是高嫁的女儿,带着姑爷回门呢!”
凤姐儿的话音,爽快而具有穿透性,在大院里这一句话,说的所有薛家人都笑了。
宝钗看了凤姐儿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就连跟在贾琏身边,胖乎乎的寿星公薛蟠,也是乐呵呵的搓了搓手,一副想要接话,又不知道如何接的样子。
贾琏也摇头,凤姐儿别的不说,这人情场面的应对,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带着这女人走亲窜户,绝对容易拉近关系,给自家男人长面子。
薛姨妈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拉着凤姐儿的手拍道:“我要是真有你这么个女儿,只怕是睡梦里都要笑醒了。”
“讲真的,每次到姑妈家来,就感觉是到了我自己的家一样。
我心里认真是把姑妈当娘看待的,只怕姑妈却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嫌弃我太过张扬,不如宝丫头文静、知礼,有大家风范。姑妈有了个这样好的闺女,哪里还看得上我这样的破落户,呵呵呵。”
“哪里的话,宝丫头哪能和你比,她呀不爱说话,闷嘴葫芦似的,哪像你,这么会哄人开心。”
“真的,那我以后不叫你姑妈,也不叫你姨妈,直接像蟠兄弟和宝丫头他们那样,管您叫娘了。”
“好好好,那样更好了。”
凤姐儿和薛姨妈手拉手走前面,说笑着就来到饭厅。
“今儿虽然是你们蟠兄弟的生儿,却不过借着这个由头,请你们过来吃一杯酒,感谢你们两个对我们家的照拂。好了,客套话也不多说了,蟠儿、宝丫头,还不请你们哥哥姐姐入座。”
薛姨妈简单说了一句,然后就招呼贾琏二人落座。
彼此客气一番,仍是薛姨妈这个长辈坐主位,然后贾琏与薛蟠坐薛姨妈左边,凤姐儿和宝钗坐右边。
许是因为贾琏尚在孝期的缘故,薛家也没有请戏班。
酒戏酒戏,没有戏,难免失于单调,因此席上薛姨妈不断的找话题说话,生怕冷场,让贾琏两口子感到怠慢。
但是薛姨妈明显多虑了,任何席面,只要有凤姐儿在,就冷不了场。
只见薛姨妈说一句,凤姐儿捧跟几句,一来二往,很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以致于薛蟠都不再在意凤姐儿这个表姐在场的顾虑,放声说笑起来。
本来在薛蟠眼里,百日和贾宝玉、冯紫英他们一起吃酒,赏美人、美男,才算是他过生儿。只是因为薛姨妈再三嘱托,加上看在贾琏的面子上,他才赶回家的。
他本来就胸无点墨,言语无度,再加上上一场的酒都还没有完全醒,因此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一味吹牛,冒充豪气。
好在席上除了他母亲和妹妹,就两个客人,而且都是他不敢得罪的人,倒还不至于撒泼。
只不过仍旧是让薛姨妈觉得在贾琏两口子面前丢了脸面,说了薛蟠两回,看无济于事,只能歉意对贾琏两个表示,让他们多担待。
对此,贾琏自是无所谓,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薛蟠。
而凤姐儿也是将薛蟠这个傻表弟,当乐子看待,笑眯眯的看着对方那蠢笨的言行举止,心里还有些高兴。
贾母等人都说她是个破皮破落户,但是她那不过是装的,目的是逗大家高兴,其实内心清楚的很。
再看这个大傻子,凤姐儿心里自然是有些看低端配置的优越感。
终于还是贾琏先忍受不了,因为薛蟠这货就坐在他旁边,几乎所有言论都是对着他发出的,因此反敬他一杯酒,将他的话音压下之后,趁机与薛姨妈道:“听人说起过,姨妈家开办过粮行。”
众人不意贾琏突然提正事,都安静了一些。
薛姨妈想了一下,回道:“以前家里是有粮行,不过都是他们爷爷在世时候的事情了。
这些年,我们家收缩了一些产业,粮行的生意,也基本没做了。”
“原来如此。”
每次说起家族的生意,薛姨妈总是忍不住想要感慨,但是薛姨妈等人都知道贾琏是无事难开金口,因此忙追问贾琏为何问这个。
“倒也没什么,就是近来闲着没多少事情做,加上我和凤丫头手里又有了一点闲钱,想要投资做点买卖。”
薛姨妈听了,忙问:“敢是,你想开粮行?”
“差不多吧。只是因为我们家没有做过这个的人才,想着让姨妈家给推荐两个人过来帮忙指导指导。
既然姨妈家没做这个了,那就算了。”
贾琏这话一说,对面的凤姐儿不由撇撇嘴。
贾琏想要增加产业、做买卖的事她知道,因为贾琏与她说过,但是却没有说过,想要做粮行的生意。
不事先与她说就罢了,关键是,那么多好的行当,什么不能做,偏要去做粮行。
富贵惯了的凤姐儿,下意识的觉得,卖粮食能赚几个钱!
与凤姐儿一样想法的,还有薛蟠。
他咧大嘴吧,笑道:“好端端的,琏二哥怎么想着做那个,都是些穷卖苦力的人做的行当。不赚钱、占地方不说,还脏兮兮的。
我看琏二哥你名下那个聚仙楼就不错啊,每天生意都不错,据我推算,肯定赚钱。
就算琏二哥你想要做买卖,那么多行当哪个做不得。依我看,你不如开家青楼,这个多好啊,又轻便,又赚钱,哈哈哈,到时候我叫上我那帮兄弟,去给琏二哥你捧场。”
薛蟠估计真的吃醉了,都忘了场合。
“孽障,当着你表姐的面,你又胡沁什么!”
薛姨妈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她本来不想今天骂儿子的,但是这货实在太给她丢脸了。
他竟然当着凤姐儿的面,劝贾琏开青楼,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
连凤姐儿也不笑了,觑着丹凤眼,半带着杀气的瞅了薛蟠一眼。
就这样,老娘都快管不住这臭男人了,还叫他开设青楼,成心给老娘添堵是吧。
觉得与薛蟠计较没意思,于是又立马打眼瞅向贾琏,那眼神中的意思十分明确:敢开青楼,老娘和你没完。
第529章 兰心雅质
面对凤姐儿的眼神杀,贾琏直接选择无视。
青楼虽然是一大产业,也肯定赚钱,但是这种表面光鲜的生意背后,有多少肮脏和反人性的事情发生,不问自知。
现在他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插手这种产业的,除非等到某一天河清海晏,他也问鼎权力巅峰的时候,说不定会腾出手来,好好整顿规范一下这个行业。
但绝对不是现在。
现在的他,所办的每一件正事,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要为他自己攀登高峰做准备的。
相比较起来,赚钱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薛蟠被薛姨妈训斥一句,似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不妥,于是讪讪一笑,假装吃酒去了。
倒是宝钗,深知以贾琏的身份,实在没太多必要去做商贾之事。
贾家与他们薛家不同,贾家的主要财富,是那两府加起来数十万亩的田地。类似贾家这样的勋门贵戚,安心做地主才是正途,插手商事,并不是一件令人称颂的事情。
若说是为了赚取财富,粮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的选择,因此宝钗疑问道:“想来琏二哥想要兴办粮行,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
若是琏二哥当真有这个想法,我倒是有两个建议,供琏二哥和凤姐姐你们参详。”
众人不意宝钗居然会开口,在座的人基本都有共识,宝钗虽然年少,但却是个稳重的人,事不关己绝不轻易开口,深谙藏愚守拙之道。
以致于,连贾琏听到宝钗这样说,都郑重了一些,解释道:“宝钗妹妹说得是,我之所以想要兴办粮行,一个原因是因为之前让人开办了一家酒楼,主打全国各地的名酒转销,几年下来,效益还不错。
所以,我有意扩大酒楼规模,并且想要兴办酒厂,主产几种高度蒸馏酒,形成自己的产业品牌和完善酒楼的供应链,以防受制于人。
而酿酒是需要粮食的,所以我就想着顺道将粮行也办起来,解决酿酒原料的问题。
当然,这都只是次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粮食乃是天下万民之本。
翻开史书,凡有大灾大祸降临世间,总是免不了有商人囤积居奇,一心为财而致社稷民生于不顾,使得生民愈发艰难。届时,单靠朝廷和官府出面调度,只怕力有不逮。
所以,我就想着,在我有生之年,在能力范围之内,能够有一天将我贾氏粮行开遍整个大魏的疆土,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年,以百姓所产之粮赚钱,在灾祸之年,能够广开仓门,协助官府救济百姓民生。”
贾琏这番话,都是面对着宝钗所说,说到此处他深深的看了宝钗一眼,然后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身为大魏之臣,想要为大魏的繁荣安定所作的一点事业。
虽然终我一生也未必能够达成那般局面,但是圣人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我从现在开始尝试,说不定哪天就达成了呢?即便我自己做不到,也可勉励子孙后代,承继我之遗志。
我想,只要我志延存,终有一天我贾氏粮行,能够为这片大地上的百姓,做些有益的事业。”
此时此刻,若是薛蝌在这里,他一定会拍案而起,深叹贾琏诚不欺他。
因为若是按照贾琏所言,真能做到那样的话,岂非正是以商贾之道,达成兼济天下的宏伟志愿?
虽然薛蝌不在此处,但是此间的四五人,除了凤姐儿之外,都是出自百年皇商的薛家。
因此,即便是最愚钝的薛蟠,听到贾琏的一番,都情不自禁的睁大了眼睛,觉得贾琏的形象,在他眼中越发高大起来。
果然老天生人就是不一样的,老子生在皇商之家,从来只知道行商能够赚银子,还总是因为行商不受世人尊敬,导致他的身份地位也远远比不得贾府等勋贵门第,从而懊悔不已。
从没有想到,行商,也能和家国天下,百姓民生这等功业联系在一起!
他娘的,还真是绝了。
薛蟠觉得,若是别人当他面说这种话,他肯定是嗤之以鼻的。老子就是经商的,还不知道经商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但是这种话是贾琏说的,瞧他那胸有成竹的言语神态,薛蟠就觉得,这种事也只有贾琏才能说到做到了。
薛蟠尚且如此,更遑论他人了。
凤姐儿也从最开始的想要嘲笑反驳,变成诺诺无言,最有甚至有点欣慰和自豪。
果然,这就就是自己的男人,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胸怀宏图大志。连做个粮食生意,都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令人忍不住心生敬意。
她甚至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大力支持贾琏做这件事。
倒也不全是为了实现贾琏的志向,而是,她想起了,贾琏手中,还捏着林家的那大批遗产!
贾琏都能给她十箱金子,价值三十四万两银子,只怕他手中剩下的,还要多得多。
这些钱与其留在他手里,让他花天酒地消耗了,好不如拿出去办这种正事。瞧他说的那样,还想要把粮行开遍大魏,那只怕再多的钱都耗的干净,挺好的。
关键是,钱花了,产业还在,还能名正言顺的把林家的产业,变成咱们贾家的。
想到这里,凤姐儿都不由揣测,贾琏是不是正有这个意思?
若真是这样,她觉得贾琏挺腹黑的,表面上说的那么义正言辞,还谁都不能打林妹妹嫁妆和他未来儿子家产的主意,实际上,自己却忍不住先下手了。
不过,在她看来挺好的。
大不了,以后对林丫头好点就是了。
想到这些,凤姐儿对黛玉的芥蒂,总算是不知不觉中慢慢消磨干净了。
本来也是,只是让贾琏娶个贵妾,就能使得家里凭空添大几十万近百万的家产,换谁不乐意呢?
而且黛玉那小丫头,还生就那么无公害的样子,即便生了儿子,也要过继回林家,挺好的。
不得不说,凤姐儿对于财富的算计,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精准,即便贾琏从没和她透底,她也一下就把林家的家财总量,给猜测了个大概。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于此时的贾琏而言,林家那些家产,反而只是小头而已。
除了用来掩人耳目之外,不到万不得已,贾琏肯定是不会挪用的。
对于彼此的筹码计算差了一截,凤姐儿注定,是不可能拿捏得住贾琏的行事了。
再说薛姨妈母女,听到贾琏的话之后,纷纷觉得精神一震。
薛姨妈尚好,不过觉得贾琏果然不愧是皇帝信重的人,考虑的事情,就是和她们普通人不一样。
而且,只听贾琏说的那些什么“品牌”,什么“产业链”等,她不太听得懂,却总觉得很有道理的概念,她就觉得,贾琏要是插手商事,肯定能成。
而对宝钗而言,就远远不只是这些了。
宝钗虽然之前就意识到,贾琏兴办粮行并不为赚钱,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却还是没料到,贾琏竟然达到如此境界和高度,以致于,听起来都有些不切实际、空中楼阁之感。
但是细细想来,却又觉得,贾琏说的,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迹可循,有实现的条件的。
太平时以百姓之粮赚钱,大灾之时,以百姓之粮赈济百姓,这是何等的心胸和谋划?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就很难操作,但是真要叫他做成了,岂不妥妥的流芳百世之伟业?
届时,名乎、利乎,还不是唾手可得?
以赈济天下而收割民心,替自己养望,这等野心,即便是宝钗这样放开一想,都觉得心颤颤的。
这种事,真是一个臣子,可以做成的?
想到其中凶险,宝钗都觉得,希望是她想多了。但是迎着贾琏的目光,她却敏锐的觉得,贾琏对她们说的,或许还不尽其实,只怕其中还有些不便对人言的考量,他隐而未发。
这还只是今日偶尔窥听得琏二哥所谋划的一件事而已。在他背后,自己等人所不知道琏二哥的谋划,其中又有多少,是足以令自己惊奇、震撼的呢?
琏二哥,他真的才二十一岁?
宝钗觉得,她一向很高看贾琏了,觉得他是世间难寻的奇男子。此时却发现自己或许还是眼界低了,贾琏的境界,就是当朝宰辅尚书之流,定也难以企及。
真不知道,假以时日,琏二哥会走到何等地步!
这样的人物,不正是自己自懂事以来,所憧憬和幻想的夫君形象吗?
可惜自己迟生了几年,注定无缘矣。
自己年已及笄,若是放弃二次参选,只怕二三年间,就会择一夫婿出嫁,从此相夫教子。
亦不知自己未来之夫君如何,人品、胸襟和志向,又及琏二哥几成……
恍惚之间,听见母亲叫她,回过神来,只见薛姨妈对她道:“宝丫头,你怎么了?你不是说你有提议说来,供你琏二哥和凤姐姐参详的么,怎么愣着了?”
宝钗闻言回头,果然见贾琏正瞧着她,做出聆听之态。
念及自己方才所思,以及此时的窘态,宝钗羞然低头,做思考片刻,才道:“琏二哥哥所思所虑,令人钦佩。
以琏二哥哥的才智,只怕心中早就计较,方才小妹贸然开口,倒是草率了。”
“宝钗妹妹多虑了,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况且我素知道宝钗妹妹学识见地不凡,还望不吝赐教。”
贾琏谦逊温和的话,令宝钗很有被尊重的感觉。
但也不好再与贾琏客套,直言道:“琏二哥既想要兴办粮行,又忧虑手下无通晓这方面的人才,对此,我倒是有两点不成见地的看法。
第一,若是琏二哥只是想要通晓这方面的人才,我们薛家的伙计和掌柜之中,必定还有一些当年在粮行做过的人。若是琏二哥不嫌弃,我们自是愿意从其中甄选得力之人,调入京中供琏二哥差遣。”
贾琏闻言,点头笑道:“若是如此,倒是能够解我燃眉之急,只怕太麻烦你们。”
一旁的薛姨妈,连忙说没事,说什么贾琏帮了他们薛家这多,自该回报的时候。
宝钗也道:“麻烦自是算不上。不过,鉴于琏二哥在朝中担任数职,只怕难以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从无到有,一点一滴的搭建粮行。
所以,我竟是大胆建议,琏二哥不妨从京中那些粮行中间,选择一家合适的,直接出资买下来。
此事若是能成,想来可以为琏二哥节省下很多时间,也能避免一些麻烦。
当然,若是琏二哥有别的考虑,就当小妹妄言了。”
宝钗说的委婉客气,但是贾琏却认真听进去了。
然后贾琏便不由得点头,果然不愧是从小协助薛姨妈署理家业的“宝姐姐”,在事务之道上,果然有清晰的见解。
宝钗的意思就是,若是贾琏想要自己从无到有的办粮行,她们薛家可以帮忙提供相关方面的掌柜和伙计。
但是宝钗还是建议,直接收购一家粮行,从而免去前期筹建的时间,还能避免麻烦。
毕竟贾府从没干过粮行的事,凭空插手,肯定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难处。比如,同行的排挤,比如,人手、仓储,还有粮食来源这些,都需要从无到有的置办,任何一个环节都能被人卡脖子、制造麻烦。
但若是直接收购一家原本的粮行,哪怕只是没落的,都能有效的避免这些问题。
其实麻烦贾琏倒是不怕,毕竟以他如今的声势,只是办个粮行而已,谁会铁了心的与他作对?
但是能够极大的缩减时间这一点,就让贾琏十分看重了。
对他而言,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毕竟时间不等人,薛宝钗都及笄了,他脚步要是放慢了,只怕汤都喝不到了。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
实际上,贾琏虽然才二十一,看起来还很年轻,但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前期能够节省一些时间,那么最后,成事的把握,就大一分。
想到这里,贾琏看向宝钗的目光,都不由得越发带着欣赏。
心想能够娶到这个女子,可谓是一个男人,莫大的造化。
人美,兰心雅质,还能对男人的事业有缺漏补遗的功效,堪称完美。
宝钗说完自己的见解,就观察贾琏的反应,察觉贾琏恍然之后,竟就以不加掩饰的欣赏表情看着她。
即便内心愉悦于自己的看法得到贾琏的重视,但是身为女儿家的羞涩,还是让她羞然的别过了头去。
凤姐儿瞧了瞧宝钗,又瞧了瞧贾琏,眉头深锁,忍不住咳嗽一声,朗声笑道:“我觉得宝钗妹妹说的很是,何必自己费心费神的去操办,直接花钱买下一家粮行来是正理。如此人手伙计,还有存粮的地方这些都是现成的,就算后面想要革故鼎新,也容易。”
贾琏也点头附和:“宝钗妹妹这番话,确实是提点了我,愚兄在此谢过了。”
说着,贾琏不顾凤姐儿逼人的目光,很有诚意的端起酒杯遥敬宝钗。宝钗连忙起身,以极其标准的礼仪行了一礼,然后才陪饮了一杯。
薛姨妈见状,忙让两人坐下,乐得合不拢嘴。
第530章 心里有鬼的凤姐儿
晚宴进行了半个多时辰,凤姐儿因说天色晚了,提议告辞。
薛姨妈挽留几句,见凤姐儿执意也就没有强求,与女儿宝钗一起,送贾琏夫妻二人出门。
至于薛蟠,早就吃醉了,薛姨妈让人将他送回屋挺尸去了。
临登车之前,薛姨妈还特意对贾琏说道:“你要的懂粮行生意的人,我们会尽快找出来,然后安排人送上京城来。少则三天,多则十天半个月,定有消息传给你。”
贾琏弯腰行礼道:“如此,就多谢姨妈费心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
薛姨妈笑着,目送着贾琏两个上车,然后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离去。
忽头也不转的询问身边的女儿,“宝丫头,你觉得你琏二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宝钗也在目送马车离去,闻言略作思索,回道:“琏二哥哥为人豁达,见识渊博,兼有青云之志。他之为人,已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评判得了的。”
薛姨妈笑了一声,她可是很少听见女人认真夸赞一个人的,而且,还是这般笃定和推崇。
“那你凤姐姐呢?”
“凤姐姐……”
宝钗微微一愣,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问这个,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对母亲的话基本是有问必答。
“凤姐姐表面粗犷,不拘小节,实则心智过人,是个很聪慧的人。且用妈的话来讲,凤姐姐她……确实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宝钗忽然想到凤姐儿和贾琏夫唱妇随的恩爱场面,以及两不相弃的坚守,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薛姨妈敏锐的听出宝钗语气中的幽幽之态,不由得回头瞅了女儿一眼。
及笄之年的女儿,不但生的亭亭玉立,而且逐渐展露绝代芳华。于是暗自一叹,没有再追问女儿的看法,只道了一句“夜深了,回屋吧”,便与女儿一道往回走了。
贾琏和凤姐儿的马车上。
看着贾琏钻进来,凤姐儿便拿笑眯眯的眼神盯着贾琏,等到马车启程一段距离,她忽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在想宝丫头?”
贾琏莫名的瞅了凤姐儿一眼,继续不搭理她。
“我可告诉你,宝丫头和小秦氏可不一样,她可是我姑妈的心肝宝贝。你要是敢招惹她,我一定和你没完。”
贾琏鼻子哼哼一声,冷笑着看着凤姐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吃错了药了?你敢说你对宝丫头没一点非分之想?
之前在席上,你那般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当老娘瞧不见?”
凤姐儿言之凿凿的说道。本来她是不至于这般敏感的,毕竟薛家再没落,也曾是和贾家齐名的四大家族之一,是百年大族。
而宝钗,是薛家这一代的长房嫡长女。
只不过,凤姐儿如今是被贾琏整怕了。
平心而论,她也知道现在自家男人对女人家的杀伤力有多大。
年轻,俊美,不但贵为侯爷,还文能诗会写诗作词,武能马上定国安邦,这样的男人,找遍整个大魏,只怕也难以再找出几个来。
所以,真要贾琏对宝钗有什么不当想法,并付诸行动的话,她还真不敢保证薛家不动心。
毕竟,已经有了一个林家“珠玉在前”,薛家要接受起来,心理上的负担不会那么重!
俗话说亲姐妹明算账,虽然她挺欣赏宝钗这个表妹的,但是真要是让宝钗和她做一家子的姐妹,她本能的感觉到巨大的威胁。
这种担心,甚至可以说是惧意,可远远不是一个病怏怏的林丫头可以相比的。
所以,她才要在隐见一点点苗头的时候,就赶忙打预防针。
听了凤姐儿的话,贾琏面上一副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样子,实则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是觉得好笑。
什么时候,凤姐儿被黛玉附体了?这女人,不是一向胆大心大,对万事万物都自觉有巨大的操控力的吗?
怎么不过是吃一顿饭,就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
平心而论,今夜在薛家,也就宝钗给他提建议的时候,他有所感慨,才对宝钗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除此之外,他可是规矩的很。
毕竟,他又不缺心眼,怎么可能当着凤姐儿的面,做什么勾引良家少女的举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贾琏哼了一声,一摆衣袍坐正姿势,显示对凤姐儿的怀疑很是不屑的样子。
见状,凤姐儿倒是眉头一挑,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一向思考问题全面的凤姐儿,自是不甘心这么放过贾琏,换了个轻快的戏谑神态笑问:“真没想过?我却是不信。
咱们大侯爷现在本事大了,什么事不敢干?
我刚刚虽然说,你要是敢对宝丫头有想法,我与你没完,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事实上,就算你真对宝丫头有什么想法,我又敢拿你如何?又能拿你如何?识趣的话,乖乖给人腾出位置来,抱着小大姐儿回王家去,要是不识趣,还不知道被侯爷怎么收拾呢。
我王熙凤别的本事没有,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所以,侯爷完全不必要怕我,心里如何想的就如何说,毕竟,宝丫头生的那样美,性格又好,你瞧上了,也实属寻常不是?”
啧啧,这就是凤姐儿。
见正面套不出话,立马就迂回曲折的试探。
贾琏基本可以确定,但凡他信了以上任何一句话,说出点什么来,这女人绝对会给他表演一个川剧变脸!
甚至很有可能当场撒泼,破罐子破摔。虽然伤到他的概率很小,但是让他贾大侯爷一地鸡毛,第二天传成京城的笑话,还是很容易的。
才刚经历过秦可卿的事情,贾琏可不敢再刺激她。
“少在那儿阴阳怪气的了,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又当人薛家是什么?
林丫头的事,不过是命数使然,林家那种情况,不得已姑父才临终将林妹妹托付给我!
就因为这件事,你就觉得,天底下的好女孩都甘愿与人为妾?
先不说我一直将宝钗当自家表妹看待,就说人家宝钗妹妹,又怎么可能瞧得上我?
人家有哥哥,有母亲,家里还有百万家资,再加上她的条件,想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不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立志要进宫,做高高在上的娘娘的。
真是,越说越不像了。
你平时总骂我没良心,我看你这个臭娘们才是真的没良心。
当初连当朝长公主都没有抢走你的位置,现在又说这种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过来,看打。”
贾琏说完,一把将凤姐儿捞过来,按在腿上就是两记熟悉的巴掌。
察觉到异乎寻常的弹性,贾琏脱口而出:“你近来吃什么了,怎么感觉你长胖了?”
低头看着自家婆娘那被一条轻薄锦裙包裹着的挺翘玉臀,贾琏方有所思:想来并不是这娘儿们长胖了,而是天热穿的少了原因。
复拍一掌验证一下,发觉果然如此。
却说凤姐儿,本来就被贾琏的一番话,说的有些语塞。
确实,抛开贾琏前面的论述不谈,只最后一个论点,就是她无论如何也反驳不了的。
因为,当初面对太后和公主的逼迫,这臭男人居然没有选择放弃她,这是她至今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这么一想,情不自禁的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当真无理取闹了?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长公主,但是事后起码通过数十个渠道打听过了,所以对昭阳公主,是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的。
再加上人家高高在上的身份,宝丫头再好,也确实没办法与长公主相比。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宝钗仍旧是待选之身,并不是选的秀女,而是选做公主郡主身边的才人、赞善,也就是贴身女官。
有了这个资历,将来再往上走,自然也比普通的秀女,有更多的机会,选择也更多!皇帝不行,还可以从皇子、王爷或者世子中挑选嘛。
也就是说,即便宝钗参选成功,也只会是那些公主郡主来挑她。
若是好运被长公主挑中,选在长公主身边做女官,那可是得天之幸!
因为,长公主就是所有公主之中,地位最高的了。更别说,那些郡主之流了。
只这么一比对,好像宝钗确实对她也没威胁。毕竟,若是宝钗继续参选,最大的幸运,也不过是成为她手下败将的一个婢女罢了。
这么想来,自己好像还挺厉害,优越感油然而生。
不等凤姐儿想通这些关节,谁知贾琏突然又打她屁股。不但打她,居然还说她胖了!!
这绝对不能忍。
“你放屁,平儿前两日还说我消瘦了,叫我多吃点东西补补!!”
凤姐儿彷若戳到痛点一点,使劲的在贾琏大腿上揪了两下,还不解恨,勐然张开凤口,照着贾琏的大腿就咬了下去。
她确实生气!这可不是以胖为美的唐朝,任何女人,只要胖了,大抵都是不甚好看的。
更别说,她王大美女,从来都是以苗条艳丽着称,敢说她胖,叔叔能忍,嫂嫂也不能忍。
贾琏也被凤姐儿的强烈反应吓了一跳,赶忙丢开她,一边揉腿一边骂道:“你属狗的啊……”
许是难得见到贾琏跳脚的样子,起身之后的凤姐儿,莫名的觉得开心,总算赢了贾琏一把。因折腾之下刘海遮挡了视线,于是抬手撩了一下,她方对着贾琏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活该,老娘岂是好欺负的。
她却不知道,她面上本就因红润使得她的美貌更甚,岂堪她再做出撩刘海的动作。
贾琏忽然都觉得大腿不疼了,因松开手,直直的盯着凤姐儿。
“你干什么?”
凤姐儿觉得有些不妙,立马警告。
不开口还好,贾琏按兵不动,她一说话,贾琏就按了上去,对着她就是一阵强吻。
以凤姐儿的秉性,肯定是不习惯贾琏这种随时随地对她动手动嘴的举动的。
但是没办法,遇上这么个男人,多被欺负几次,也就差不多习惯了。
好容易推开贾琏,凤姐儿借着帘子一看,已然绕到宁荣街来了,于是阻止还不太满意的贾琏:“好了,别闹了。等会儿你先回去,我得去宁国府一趟。”
“去宁国府作甚?”
凤姐儿顿时没好气的瞪了贾琏一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你把人家蓉儿媳妇欺负了,我不得帮你去安慰安慰,万一人想不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到时候,还不是你的罪孽!”
贾琏一听果然松开了凤姐儿。
虽然他有百分百的把握,秦可卿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让她两个好好交流一下,对他还是比较有利的。
因为,他至今都没有想通,秦可卿怎么敢睡在凤姐儿的床上,引诱他犯错的。
看凤姐儿整理好衣襟首饰,吩咐在宁国府前停车,贾琏忽然望着她,冷秋秋的问道:“今儿晌午忘了问你,你和小秦氏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两个隔辈儿交好就算了,怎么还如此亲密?
要是我记得不错,你不是不喜欢别人上你的床的么,除了平儿之外,连晴雯和香菱都不敢上你的床。
怎么,你就让小秦氏上去了,还让她和你睡在一起?”
贾琏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这就让原本只是有些心虚凤姐儿,眼皮一跳,都怀疑是不是事情败露了。
“我几时不让晴雯和香菱上我的床了,你自己说说,你把她两个抱到床上给你暖被窝的事情,还做的少了?我几时说过什么。”
凤姐儿随便回了一句,就想要下车,因为车停了。
贾琏却拉住她的手腕,笑眯眯的道:“别王顾左右而言他,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凤姐儿面色更红,“哎呀,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我和她好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儿她来找我说话,说的困了,想着你出去吃酒,至少下午才会回来,才留她歇个午觉……”
凤姐儿声音越说越小,她自己都奇怪,平时她可是撒谎不眨眼的,怎么现在这么不中用呢。
看贾琏果然不松手,凤姐儿连忙道:“好了好了,实话告诉你吧。她说我太操劳了,又说她从府里的婆子那里,学了一套推拿的手法,想在我身上试试,给我解解乏。
真是,我在你们家操劳惯了,你也没说关心关心我,还没有小秦氏贴心。
她按累了,我让她在我床上睡一会儿,怎么了?
倒是你,借着几两马尿,对人家小秦氏做了那样的事情,现在还好意思回来质问我们?”
凤姐儿这下声音越说越高,噘着嘴,对贾琏很是不满的样子。
贾琏看了她两眼,这才松开手,笑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说完,不再理她,靠在马车壁上,闭目眼神起来。
这倒是弄得凤姐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见贾琏不再追问,她内心也松了一口气,忙掀开帘子出去了。
第531章 平儿风情
贾琏回到府里,先去瞧了瞧黛玉。
“你又去哪吃酒了,弄得这满身酒气的。”
黛玉亲自给贾琏捧来一杯热茶以让贾琏解酒,一边温声责备。
“今儿薛家大爷的生日,姨妈请我和你凤姐姐一起过去吃了两杯酒。”
“哦。”
黛玉了然,也就不关心了。虽然没有见过这个薛家大爷,但是听到他的次数可不少,知道是个极差劲的人。
忽然察觉贾琏借着接茶的时间,连她的一双玉手都捧住了,黛玉的小脸有些泛红,使劲抽出双手,瞪了贾琏一眼。
贾琏呵呵一笑,就捧起仿若还带着黛玉素手清香的茶水,小口的品尝起来。
他神色惬意,四肢放松,就那么随意的躺坐在椅子上,任是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好心情。
黛玉忽然觉得这个场面很温馨。虽然琏二哥哥不能一天到晚的陪着她,但是每次来瞧她,都是以最好的姿态,最放松的心情,仿若她这里就是他的世外桃源一般,这令她很开心。
走到贾琏身边,笑道:“你吃了酒,就别在外面逗留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贾琏也不理会,仍旧嘬着茶水,半晌才放下茶杯,回头看着有些蹙眉的黛玉,笑了起来。
“回来这么些日子了,怎么林妹妹都不到我那院子里来?
就算你不想看看我,你凤姐姐也想你的很。她和我说,你怕不是和她见气,以前你没事的时候,还偶尔到我们屋里坐坐。这次回来,就一次都不去了,每次还是她过老太太这边来,顺道来瞧你。”
一番话,说的黛玉有些心虚,也有些感怀。
贾琏说的是事实,回来这些日子,来瞧她最多的,并不是贾琏,而是王熙凤。
王熙凤是每日都要往贾母这边来的,除了有时候她在贾母身边,可以看见王熙凤之外,时不时的,王熙凤还要抽空到她屋里来。
每次来,都必是要表达一番关怀。
虽然,她知道凤姐儿是一番好心,因为凤姐儿每次到她屋里,对她态度都好的很,嘘寒问暖的。但是,次数一多,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偶尔甚至会产生厌烦之感。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对于旁人过于的关心,会格外的敏感一些。
主要是她知道,凤姐儿没道理对她这么好。所以,她不免疑心,凤姐儿对她的关心,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意,还有几分,是为了做戏。
当然,即便如此,她内心还是感激凤姐儿的,这并不矛盾。
因为,凤姐儿这个态度,至少不至于让她难堪,还会让她产生对凤姐儿不起的感觉。
所以,偶尔她也是想要去凤姐儿院瞧瞧贾琏的,但是她都忍住了。
她不想让凤姐儿觉得她,有心与她争宠什么的,她才不屑做这样的事。反正琏二哥哥答应过自己,即使再忙,每隔两天都至少会来瞧她一次。
虽然黛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仅从她神色的变化,贾琏也猜出她的几分小心思。
他站了起来,轻轻将黛玉揽在怀里,温言说道:“傻丫头,你就是心思太多了,其实你凤姐姐人还是挺好的,你要是不信,不妨听我的,多与她相处试试。
倒也不是勉强你,只是你想想,她作为姐姐,都这么主动来讨好你,你要是避着她不见,岂不是显得你不如她气量大?当然,她要是欺负你,你也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收拾她。”
黛玉锤了贾琏胸膛两下,见贾琏不松开她,勉强镇定住,慌忙道:“谁说我是避着凤姐姐了,我只是不想看见你……”
黛玉脱口而出。确实,她不过去凤姐儿院,除了不想和凤姐儿照面之外,也有不想让人觉得她总是去找贾琏的意思。
她知道,虽然贾母等人不让说她和贾琏的事,但是府里知道的人,还是不少。
她又只是定亲,还没有过门,可不想让人觉得她林家黛玉,不够自重。
所以,她为了反驳贾琏的话,才这么说了一句。但是话说出口,她又后悔了,贾琏对她这么爱护,她这么说,会不会伤到贾琏的心?
但是她显然多虑了,贾琏不但不生气,反而哄着她道:“好好好,知道你不想看见我,那你下次去见你凤姐姐,见香菱还有小大姐的时候,我跑去后院躲着如何?”
黛玉听到贾琏的回复,半晌没说话,只是贾琏却察觉到,黛玉原本放在他身体两侧的手臂忽然上抬,环住他的腰身,然后收紧了些。
贾琏便十分自得,觉得自己哄黛玉的水平又提高了。瞧这反应,明显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可能都感动了。
只是不等贾琏多享受片刻黛玉的柔情,却见黛玉强行挣脱他,风流灵巧的面上,带着幽幽之色。
“你该回去了,让紫鹃送送你吧。”
黛玉侧过身,如此讲道。
贾琏知道黛玉的顾虑,也觉得今晚来的意义达到了,便也打算离开,只是拒绝了黛玉安排人相送的提议。
荣国府未到三更,或者说主子们没有歇息之前,各处的“路灯”(角楼上的灯笼)都是不灭的,所以对贾琏而言完全不必担心走黑。
“我明儿或者后儿会去你们院里瞧瞧的,你只管大大方方的坐在屋里,不用去后院躲着。”
黛玉突然的话音,带着几分轻快,还有几分戏谑,只是等贾琏回头,黛玉却已经转身走到炕头,拿起之前扔在上面的一本书自顾自的瞧了起来。
于是贾琏笑答了一个“好”字,也不再扰她,转身出去了。
走到外面,恰好碰到紫鹃,贾琏习惯性正想说点或做点什么,却见紫鹃对着他行了一礼,然后身子以极高的柔软度一弯腰,巧妙的避开他往屋里去了。
贾琏一愣,以前这个丫头不是挺喜欢打趣他,说他是她们姑娘的疗伤圣药什么的么?
回头,看着紫鹃那飞快的小碎步,贾琏不由得撇了撇嘴,迈着步子往贾母屋里走来。
平时不来瞧老太太,还可以说太忙,且老太太也交代过无事不用过来请安,但是此时都到了荣庆堂,若是只见见黛玉而不去见见老人家,怎么都显得不对。
贾母此时已经打算要休息了,但是看见贾琏来问安,还是问了几句。
“你方才是不是去瞧了你林妹妹?”
“是……主要是觉得有两日没给老太太请安了,顺道去瞧了瞧她。”
“扯谎。”
贾母呵呵一笑,也没与贾琏计较。
她老人家在通情达理上,还是很不错的。而且,贾琏对黛玉好,也是她乐于见到的,不枉费她把心肝宝贝交给贾琏。
从情感上来说,凤姐儿只是一个她觉得不错,能哄她开心的孙媳妇,但是黛玉可不同,那可是与她有血脉相连的,嫡亲外孙女。
若是真要让她从凤姐儿和黛玉之间选一个,她指定站在黛玉一边。
其实,这也是当初凤姐儿知道黛玉和贾琏定亲之后,最担心的地方。后来才慢慢想通,一则贾母年纪大了,能再活几年都是个问题,再者,她如今也是侯爷夫人,有了自己的底气,倒也没有以前那般惧怕、敬畏贾母了。
也看出贾琏有些酒意,因此也不让贾琏多留,打眼瞅了两圈,看见鸳鸯进来,她就吩咐道:“夜深了,你叫上两个人,送送他吧。”
鸳鸯领命,面上也不见什么神色,当即下去准备,然后就带着两个仆妇,打着灯笼护送贾琏回去。
一路无话,鸳鸯只是很规矩的在侧给他照亮,贾琏回头瞅了她几眼,除了觉得这个小妮子,属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种,还明显察觉到,她有心事。
想想,自己对人家小姑娘,手拉了,也抱过了,甚至都差点亲上了。
但是回来这几天,还没有机会与她说什么话。如此,人家心里有幽怨,也是正常的。
于是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贾琏忽然停下,在鸳鸯戒备的神色之中,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不用送了,回去吧。好好服侍老太太,总有一天,我会让人把你从老太太屋里抬到我屋里的。”
贾琏这话一说,鸳鸯自是面色绯红,一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赶忙退开一步,红着脸不敢接话。
在后面,看清楚架势的两个仆妇,已经满脸菊花的笑了起来。
倒也都不是很意外,她们都是贾母院里的人,自然知道鸳鸯在贾母跟前的地位。
从贾母竟然舍得让鸳鸯亲自送贾琏回家,就可窥见贾母的一些心思了。
贾琏回头瞅了这两个婆子一眼,给了她们一个颇具威严的眼神,然后就回头,伸手想要再捏鸳鸯的脸蛋一下,没捏到也不以为意,笑着转身大步跨进了院里。
等他一走,两个仆妇连忙对着鸳鸯道恭喜。
“瞧二爷的架势,可是瞧上了鸳鸯姑娘呀,将来鸳鸯姑娘做了二爷屋里的姨娘,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们啰。”
“何止是瞧上了,我看二爷可是很喜欢鸳鸯姑娘的呢,将来鸳鸯姑娘到了二爷屋里,定是荣宠无限,只怕比在老太太屋里,还要有地位呢。”
“就是就是,我一早就看出鸳鸯姑娘是个福泽深厚的人,果不其然。”
这两个仆妇的话,越发让鸳鸯脸红。收敛收敛心神,她正色道:“两位嫂子就别浑说了,二爷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能当得了真。”
随意反驳了一句,深知凤姐儿厉害的鸳鸯觉得今夜贾琏的话传到她耳中,或许不是件好事,因此又半是嘱咐,半是胁迫的对两个婆子道:“二爷身为主子,有时候行事难免随性一些,但是我却是老太太的人,所以方才的事,还望两个嫂子莫要乱传才是。二爷的脾气,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他最不喜欢嚼舌的下人……”
“姑娘放心,我们哪敢嚼二爷的舌根啊,方才二爷瞪了我们一眼,差点把我们的魂都给吓掉了。
所以鸳鸯姑奶奶放心,方才的事,我们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见这两个仆妇识趣,鸳鸯才放心一些,回头瞅了凤姐儿院一眼,她又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
之前贾琏忽然驻足看着她,一度让她以为,贾琏又要轻薄她。
谁知道,贾琏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给了她一个确切的承诺,这令她既是羞怯,也是感动。
二爷是忙大事的人,竟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他定是瞧出自己的心事来了,所以才特意这般安抚她的。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真好。
……
却说贾琏回到家里,平儿和奶娘,正在屋里逗着小大姐玩。
小大姐已经快两岁了,不但能够自己走路,而且说话也越发清楚。瞅见贾琏进来,小家伙眼神一亮,一边踉踉跄跄的往贾琏身边跑,一边高兴的扯着贾琏的裤腿唤道:“爹爹,爹爹~!”
贾琏老怀大慰,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看着女儿越发粉雕玉琢,如金似玉的脸蛋,笑眯眯一连“诶”了好几声,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更是让贾琏欢喜的不行。
父女两个亲昵的场面,让平儿和奶娘都很是感动,纷纷露出会心的笑容。
被贾琏抱着逗了一会儿,小大姐忽然想到什么,直拍手道:“爹爹,出去出去,玩风车车。”
小丫头说话虽然不够完整,但是意思表达的十分到位。她指了指桌上一个纸扎的风车,又指着大门外面,很容易让人理解,她是想要贾琏带她出去玩小风车。
平儿知道贾琏刚刚从薛家吃了酒回来,见状连忙对小大姐道:“大姐儿乖哦,爹爹吃了酒,不能陪你出去玩,让小红陪你好不好?”
小大姐眉头一皱,立马仰头到贾琏面前,轻轻嗅了嗅。
微微的酒味对小大姐来说,也是很刺激的味道,于是小大姐连忙别过,回答平儿的话:“好吧,听姨姨的话。爹爹臭臭的,等他洗了澡澡再让他和大姐儿玩!”
平儿便将小大姐从贾琏怀里抱出来,又唤来小红,让小红和奶母一起,陪着小大姐院子里玩去了。
看着平儿几下就安排好这些,而且小大姐还十分听话配合,贾琏不由得笑道:“看不出来,小丫头还挺听你的话的。”
正扶贾琏起身给他宽衣的平儿闻言一笑。小丫头确实挺听她话的,这得益于凤姐儿,或许是为了抬举她,也或许是为了让她更加尽心竭力的照顾小大姐,总之,凤姐儿亲自教导的小大姐,让其叫她“平姨”。只是小丫头也不便区分,喜欢直接以姨姨称呼。
小孩子也是有眼力的,因为平儿在院里说话,也是说一不二的,连每日陪伴小大姐时间最多的奶母和两个专门照顾她的小丫鬟在平儿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久而久之,小大姐自然也知道,平姨是个大人物,别人都怕她。
以致于,小丫头除了怕凤姐儿之外,最听平儿的话,这一点,连她的奶母都比不上。
“奶奶怎么还没回来?”平儿问了一句。
“她去找小秦氏说话去了,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会回来。”
“哦。”
平儿将贾琏的外衣解去,眼波一转,突然倾身凑到贾琏耳边,戏谑道:“二爷今儿可是厉害呢,小蓉大奶奶那样的品貌,二爷现在肯定很得意咯。”
嗯?
贾琏偏头瞅了瞅突然妖娆起来的平儿,有些诧异。
平儿可是一向很庄重自持的,这还是少有的,在床笫之外撩拨他。
想要瞧她想做什么的贾琏,只是按兵不动的回了一句:“还行吧。”
这样凡尔赛的样子,自是令平儿悠然一笑,手搭着贾琏的肩膀,转到另一边耳畔问道:“平儿只是好奇,二爷是如何说服二奶奶的?
我看二奶奶晌午,好像一点没生气的样子。”
贾琏呵呵一笑,倒也不打算瞒着这个行为处事很让人放心的侍妾,直言道:“还能怎么说,就说把小秦氏当成你了呗。本来你们二奶奶就不该将她留在屋里睡觉,最后便宜了我,她怪得了谁?”
平儿面色微微一红,虽然猜到是如此,但是当真听贾琏说,是拿她当借口,还是忍不住白了贾琏一眼。
蹲下身,继续给贾琏解裤子,一边又喃喃自语道:“二爷可知道,晌午二爷出去之后,二奶奶审问我了。”
“哦?”
“二奶奶问我,二爷回来的时候,可见到我了。
想来二奶奶是怀疑二爷撒谎了。要是二爷回来的时候见到我了,自然不可能再把里面的小蓉大奶奶错认成我了。”
贾琏闻言,心头微紧。
倒是忘了这一茬了。果然凤姐儿这女人不是好骗的,她表面上装作完全相信自己的样子,却转身就审讯平儿,何等狡诈!
不过,既然其后来没有再找他麻烦,向来是平儿帮他圆了谎,因问:“你怎么回的。”
平儿抬头,颇具风情的扬了扬眉头,笑道:“二爷不用担心,我说我不小心睡着了,完全没有看见二爷,也没有和二爷说过话,更不知道,二爷悄悄进屋做了什么……”
贾琏笑了笑,果然这丫头很聪慧,即便没有与他对过口供,也能应付过凤姐儿去,是个好姑娘。
平儿将贾琏脱得只剩一跳短裤袍,然后站起身,笑意盈盈的盯着贾琏。
“爷可不知道,当时奴可紧张了,生怕回错了一个字,惹得二奶奶生疑,坏了爷的大事。
奴帮了二爷这么大的忙,爷怎么谢我啊。”
贾琏呵呵一笑,一把将平儿搂过来,笑道:“是帮了我好大的忙,也确实该好好谢你。
不过你家爷身无长物,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说话间,一把将平儿打横抱起,扔到床上就欲图好好报答她。
谁知平儿卖弄风骚,动真格了却又退缩了。
慌乱中她爬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襟,看贾琏半躺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又笑了起来:“这样可不行,分明是爷享乐,怎么说是谢我呢。”
“哦,那平姑娘想如何?”
“我还没想好,不如先记着,等我哪天想好了,再请爷兑现好处如何?”
贾琏看着这个容貌干净秀美,肤色洁白,体态丰盈的小妾,忽然觉得她变得更加生动,有情趣起来。
因此哪有不同意,笑呵呵的回道:“好,只要你不是想造反夺了你们二奶奶的位置,本侯都依你。”
“那爷可记好了,别到时候不认账了。”
说完,平儿白了贾琏一眼,莲步生风的出门打水去了。
(本章完)
第532章 汇丰粮行
接下来的日子,贾琏主要的精力,主要投放在神机营,以及迎接贵妃省亲的相关事宜上。
转眼来到八月,初三日,又是贾母的寿辰。
按照惯例,贾母的寿辰,一般是要宴席三日的。
今年因为要忙着省亲事宜,这是贾家最大的喜事,连贾母的寿辰,都要屈居于下。
于是贾母亲自发话,就正日子那天,请阖族人丁,及至交亲友前来热闹热闹也就是了。
就在贾母寿宴的前一天,神机营也有了好消息。
伍友全派人来告诉贾琏,说是燧发枪的改造有了成效,请他到发射场观摩试验。
贾琏得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激动,连忙来到火铳局的发射场。
此时场地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其中大多数都是火铳局和火炮局的官员和工匠。
自古以来都是上有所好,下必从之。自从贾琏这个长官到任之后,表现出对于火器独特的重视之后,神机营中的官员和其他人员,免不了也对火器产生多一些的重视。
更是有一些人,看到伍友全等人得到的优质待遇,眼热之下,转身投入火器的精研之中。
伍友全以及他的协助者,此时已经在场中摆开了阵仗,看到贾琏过来,伍友全立马上前汇报道:“启禀侯爷,上回小人向侯爷汇报过的装填燧石的火铳,已经铸造出来了。
而且,真的能发射!”
贾琏闻言精神一震:“给我瞧瞧。”
伍友全得令,亲自取来桌子上的火铳,双手奉给贾琏。
贾琏接过一瞧,崭新的枪身,还是双管的,枪身拿起来十分沉重,看起来就杀伤力不错的模样。
检查了一下枪膛枪管,贾琏笑问:“发射效果如何?”
“不如小人亲自给侯爷展示一番?”
贾琏点头,伍友全便接过火铳回到桌案前,长吸一口气,然后就小心翼翼的开始进行装填弹药的工作。
毕竟这是燧发枪在大魏的第一次公开亮相,贾琏也不催促,倒是有闲暇看了一下发射点到靶子的距离,目测大概在两百步左右。
两三百步,即便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火铳,也不是一个罕异的有效射程。
这也是,火铳对弓箭一个优势。毕竟,即便是力大无穷的神射手,也难以在这个距离,对于敌人产生有效的杀伤。
很快伍友全就准备好了,他回头看了看贾琏,在贾琏的示意之下,方气沉丹田,在万众瞩目之中,举铳扣动扳机。
随着一声响亮的金石撞击之声,周围的人互看一眼,纷纷追问。
“射出去了吗?”
“射中了吗?”
早就准备好的靶子观测人员,也半是疑惑的小跑到靶子面前,反复查验。
但是眼尖的人,却已经察觉,子弹根本没有发射出去。其他人,也从伍友全亢奋到懊悔的神色之中,看出端倪。
贾琏一叹,显然这第一枪,失败了。
但是他并没有太意外,这三个多月以来,他也是有经常下到锻造营房参与、指导伍友全等人的改造工作的。因此他清楚的知道,即便有他这个先知,燧发枪的技术从无到有,还要到成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手动打火到自动打火,这本身就是一个跨越式的进步,有难度才是正常的。
“请侯爷再给小人一次机会,之前在营房后面的小靶场,真的是成功发射了,小人真的没撒谎,他们都可以为小人作证。”
伍友全放下火铳,有些忐忑不安的对贾琏解释。毕竟是他兴冲冲的让人去请的贾琏,结果却是这样,让他十分懊恼和自责。
贾琏摆了摆手,语气淡淡的说道:“我再给你两次机会。”
若是三枪都发射失败,也就说明,这次燧发枪的改造,是失败的。
听到贾琏的话,伍友全感激的一拜,然后重新拿起火铳,仔细的回想方才发射失败的原因,最后重新装填了弹药,再次举铳,屏气凝神的压下了扳机。
“嘭!!”
响亮的发射声音再次响起,有耳聪目明者,清晰的感受到此次声音不但比之前的那一发清澈,而且目之所及,可以明显看到伍友全手中的长铳枪膛内,有剧烈的火光闪烁。
此时,伍友全也正低头看着枪膛处冒出来的黑烟,神色一片激动。
从火铳巨大的后坐力,他清楚的知道,发射成功了!却没有太急于于表现,而是对着旁边的人使眼色,让他们上去检查靶子。
也不用他们上前检查了,守靶人的人已经高声惊呼起来:“打中了打中了!!”
听到这个声音,伍友全才敢回头,向着贾琏一笑。
贾琏也对着他赞许的点了点头。虽然是第二枪才成功,但是,能够成功,就代表着,改造的方向对了。
将来,不过是提高成功几率罢了。
而有了这种不靠人工点火的枪械,火铳,也就是火枪,在战场上,才真正有了碾压、取代弓箭的可能!
很快,火铳局的官员让人将巨大的木耙抬了过来,贾琏亲自上前检查。
威力十分不错,小而沉重的铅弹已经入木三分。这种效果,就是打在穿着普通铠甲的士兵身上,也是有极高的致命可能性的。
复试几发,确定火铳没有炸膛的危险之后,伍友全等人还请贾琏也亲自试射。
一番试验下来,贾琏发现,出现发射失败的原因,还是因为装填在内的燧石,有时候根本没打着。点不燃火药,自然不能发射成功,因此贾琏要求伍友全,还要设法更换燧石的种类,改进发射机制。
伍友全饶头道:“可是,这种燧石,已经是我找遍整个神机营,最容易打着火了的。”
贾琏想了想,道:“这样吧,回头我让人去工部和兵部问问,看看他们能不能提供更多的燧石供我们试验。”
伍友全闻言惊喜的向贾琏致谢,这就是上头有人支持的好处。要是他,可没有这个本事,让兵部和工部的人帮忙。
试验结束,看着围上来的一众人员,贾琏也按照承诺,当众宣布奖赏伍友全白银一百两,并协助他研制的官员和工匠,也各有奖励。
看着因为受到贾琏的赏识,连那些官员都开始对着伍友全一番恭贺乃至恭维,其他匠人们,都十分眼热嫉妒。
贾琏适时宣布,凡神机营内的工匠,只要对火器有兴趣的,都可以申请到火器营来工作。并且重点留下火炮局的官员和工匠,承诺只要他们也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对各类火炮做出改进,他也不吝啬抬举和赏赐。
此话一出,自是让火炮局的人,精神振奋。
特别是分管火炮局的官员,他们可是知道,自贾琏上任副统领以来,为了改进研制火器,可是专程向朝廷申请了专项钱款的。
神机营本来就是个油水不足的冷清衙门,如今来了贾琏这一股活水,想要巴结捞好处的,可不在少数。
见他们如此,贾琏笑眯眯的提出了建议,让他们多在“开花弹”上面下功夫。
开花弹,是相比于打出去之后,只是依靠强大的冲击力造成杀伤的实心弹的一个突破性尝试。
就是在铁壳内装入火药,以引线点燃,落地之后能够将铁壳炸开,以弹片造成杀伤的炮弹。
这种炮弹,在前朝就有了。当然,很粗劣,有诸多弊端和缺点,无论在前朝还是本朝,都基本是弃用。
贾琏自然知道,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而炮弹能够落地爆炸的大炮,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炮!
不过贾琏清楚,大炮的改造,比之火铳肯定会慢上不少。
但是他不怕,等到大炮的改造有成效之时,他就得考虑,撺掇皇帝,成立新式水师了。
贾琏经过打听和分析,已经确定如今正是大航海时代兴起的时期!
建造强大的水师舰队,与西方的列强争夺大航海时代的话语权,是贾琏目下,定下的最大的目标。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比较有成算的。因为,他研究发现西方的武器装备,应该是比大魏的先进,但是有限。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还充裕。
另一个重要的点,那就是大魏现今的水师,正是一代荣国府搭建起来的班子。
太祖开国定邦之后,也曾为打击水盗、海寇,兴建水师。
要建水师,自然需要战船。当时,负责为水师监造战船,修建水师基地的,就是荣国公。
(原著中贾琏的奶娘赵嬷嬷说起太祖南巡之事,曾提及她刚记事的时候,贾府正在苏扬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据此延展。)
可以说,大魏水师的根基,就是荣国公一手打下的。
而他作为荣国公的孙子,想要插手水师的事务,比别人,自然是更加容易一些。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事都是任重而道远。
回到家里,贾芸候在东跨院门口等着他。
贾芸作为贾家难得得到贾琏重视的后辈,贾琏一开始,是让他在兵马司当个站堂跑腿儿的,也就是相当于他的工作秘书。
没办法,这货虽然机灵,但是文不成武不就,也就只能干点庶务。
后来秀才公,不对,现在应该说是举人相公,顾家三公子顾丹枫到兵马司任“师爷”一职之后,贾芸在兵马司的作用就小了,然后贾琏就将贾芸召回,帮他协理族务。
如今又是一年多过去,当初的毛头少年,如今也勉强算是历练老成了。
正好今年贾琏起了办商业的心思,就想着让这小子试试。
一来,这小子年轻有干劲,二来,他和聚仙楼的掌柜孙再人比起来,到底是贾家子弟,负责管理贾家名下的产业,才显得合情合理。
“二叔,粮行的事情谈妥了,那贺家最终答应,以三万两整的价格,将他们贺氏粮行,包括库存的上万石粮食等,全部转卖给我们。”一见面,贾芸就上前搀过贾琏,乐呵呵的笑道。
贾琏虽然不甚喜欢他这副谄媚的模样,但也知道人各有生存之道,至少这小子心术还是很正的。如此一来,圆滑倒可以说是他的优点。
“三万两,价格低了点。可是你们仗着贾家的身份,出言胁迫了?”
自从在薛家夜宴回来之后,贾琏就让人着手扩大聚仙楼的规模,建造酒厂,和成立粮行的一些事宜。
前面两件事,需要慢慢来,但是成立粮行之事,贾琏决定采取宝钗的建议,整个买下一个粮行来,不论大小,都可以为他省时省力。
这贺氏粮行,就是下面的人打听之后,给他的最好的选项。
贾芸知道贾琏平时好说话,但是一旦涉及正事,都像是治军一般严厉,因此闻言连忙解释道:“二叔冤枉,我们哪敢啊。
本来我们就是打听到那贺家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才去找他们的。
他们家粮行本来规模也算不得多大,生意也比不过京中另外那几家大的,也就是看我们主动找上门,才敢要价那么高。
后来见我们不好糊弄,就慢慢松口了。当然,这其中也多亏了薛家来的那两个掌柜的帮忙,要不然我们哪里知道其中的门道,自然容易吃亏。
不过那贺家说了,三万两银子,必须得是现银子,一次性付清,然后他们也会协助我们做好所有交接管理。”
贾琏闻言,直接道:“答应他们。”
对贾琏而言,既不缺现金流,也不怕那贺家敢使诈,自然不用像一般生意人那般多考虑。
贾芸也觉得没什么问题,随即又请示贾琏:“新的粮行成立,肯定得有名儿,是不是像别家那样,直接以家族命名,叫做‘贾氏粮行’?”
贾琏想了想,摇了摇头。
国朝虽然不禁止勋贵行商,但是绝大多数勋贵还是自持身份,不会参与商事的,至少不会亲自下场。
所以,他们也不必要,让粮行顶着个“贾”的名号在外行走,显得太张扬,对别的生意人来说,也显得不公平,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叫‘汇丰粮行’吧,天下丰足,汇而聚之,以济民生。”
贾琏随口起了个名字,贾芸立马叫道:“好,二叔这个名儿起的太好了,听着顺口,寓意还好。回头我们就让人把二叔的这句话做成牌匾,当做我们粮行的招牌使用!”
贾琏看都懒得再看这马屁精一眼,转身欲往家里走,想了想,又退了出来,往宁国府这边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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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尤二姐
虽然荣国府以及后面的省亲别院才是迎接贵妃的场合,但是宁国府一样因此而有了变化。
不但墙垣、梁柱刷了新,而且各处也彷着荣国府挂满了灯笼,红彤彤的,看起来就充满喜庆的氛围。
在去正院的路上,碰到赖升,贾琏就问他宁国府这边的一些安排。
比如,可派人去请贾敬。贾敬老了,一直寻仙问道,但是再跳脱俗世,也跳不过身上那个贾字。
所以,贾母这个婶婶的寿辰他可以不参加,但是迎接家中的贵妃娘娘,他这个宁国府的老爷,届时必须到场。
又有省亲之日,两府仆妇、人丁何处起坐,何处叩礼等事,赖升也说这些事,贾政都安排好了。
贾琏见贾政果真安排妥当,也就不多言。
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贾政所谓的不擅俗务,其实就是懒。
以前家里的事,能推给王夫人,推给贾琏两口子的事,他都尽量推了。但是对于自己亲生的贵妃女儿的大事,他表现就完全不一样了,各种事情的安排,也是十分妥当的嘛。
心里吐槽贾政一句,贾琏就直接往正院去了。
赖升弯腰恭送贾琏离去,刚起身,就听到身边的小厮凑到他耳边笑道:“赖总管,你说二爷怎么又往内院去了。咱们府里如今的情况,就两个少奶奶当家,二爷难道不应该避嫌的吗?”
虽然小厮的没有明说,但是语气中的些许戏谑,也充分表明了他的意思。
赖升面色微变,立马训斥道:“你小子不要命了,瞎胡沁什么?大奶奶和大少奶奶一早都到那边府里去,帮忙安排老太太的寿宴去了,二爷这个时候来,定是来瞧大小姐和二少爷的!
二爷身为我们贾家的代族长,受老爷所托,对二少爷有教养之责!
你小子什么都不懂,还敢胡言乱语,早晚有一天叫二爷将你的一身狗皮给扒下来!”
被赖升一训,小厮连忙讨好道:“赖总管训的是,是小的说错话了,还望赖总管宽恕一回,千万别告诉二爷去啊。”
“哼。”
赖升哼一声,然后自己也忍不住朝着正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什么教养二少爷,也就是他为贾琏的行事找的理由罢了,实则他心里也有和小厮有相似的想法。
毕竟,二少爷,也就是未来的族长才几个月大,就算是要教育也不急在这一会儿。然而这数个月来,贾琏不知道来瞧过多少次了。
只能说,贾琏真的十分喜欢,或者是看重小族长吧,十天半月之内,总要亲自过来瞧瞧。
这就是作为奴才的生存之道,心里可以有想法,但绝对不能说出口。
不但不能说出来,而且底下的人要是敢乱嚼舌根,他还得严厉镇压。否则传出什么不好的话,首先被问责的,肯定是他这个总管。
】
自从贾琏掌管家族话语权之后,他和兄长就反复协商过了,二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认知,觉得贾琏似乎对他们赖家有些许的不满,只是看在贾母老太太的面子上,至今尚未发作而已。
他这个宁国府的总管还好,但是他兄长赖大作为荣国府的总管,天天在贾琏手下办事,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时不时都要被训戒、威慑两句。
好多时候赖大回到家里,也会向母亲或者他这个兄弟抱怨。
他也常有劝说赖大,不如尽量收敛一些,反正家里也足够体面了,也不差银子使,何必定要冒着触怒二爷的风险行事?
但是所谓当局者迷,母亲和兄长都是一直在那边府里侍奉,连老太太都给他们几分薄面。
虽然理智告诉他们应该避贾琏锋芒行事,当真面对利益的时候,还是容易故态复萌。
特别是贾琏又经常不在家,所以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就比如后面园子修建的一年多的时间里,花费了何等海量的银子?贾琏又去了一趟西域,又下了一趟江南,真正监管的时间极少,如此,倒是让兄长一家又肥了一大截。
赖升觉得,此举无异于刀尖上跳舞,一旦被二爷知道,必是覆家之祸。
怎奈兄长一向比他强势,不但母亲是兄长赡养,就连兄长的儿子,也比他儿子出息,所以,兄长并不会听他劝。
他很为兄长的处境担忧,事到如今,他也没好的办法,只求万一将来兄长出事,他能够保得住自己,不受牵累。
他可不会认为,贾琏是荣国府的当家人,就管不了他了。
不说贾琏如今就是代族长,是贾家的侯爷,要换下他易如反掌。就说自己的小主子,将来的贾家族长,也是要在贾琏的抚育下长大成人的。
到时候,小主子是与他一个奴才亲,还是与贾琏亲,不问自知。
因为有着这些考量,他在贾琏,在尤氏等人面前,都是极力表现忠心的,希望,能够有用吧。
赖升心内微叹,转身下去做事去了。
正院,尤氏起坐的正房,刚走到正面廊上,贾琏就听见里面有高声笑语。
“姐姐,你看这个小家伙,小脸圆都都的,眼睛里好像有光呢。这小子,长大之后,肯定是个美男子,哼,只是希望他不要和他那叔叔一样,成天祸害良家少女就好了!”
“你说什么呢……”
贾琏抬手制止了准备高声通报的小丫鬟,走进门去,就看宽敞的房间之内,有六七人。
其中处于正中位置的,是尤二姐和尤三姐,她两个一人抱了一个小家伙,逗的不亦乐乎。
尤三姐抬眼看见,眼神顿时一亮,戏谑道:“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屋里的奶母等人,也忙给贾琏行礼。
“你们大姐呢?”
“姐姐不是过你们那边帮忙去了吗?临走前,把我们叫过来,让我们帮忙看着她的两个宝贝。
你来的正好,我手臂都酸了,给你抱好了。”
尤三姐大咧咧的样子,一下就站起来,将怀抱中的贾芜递到贾琏跟前。
却在贾琏接过的时候,故意靠近贾琏,悄声取笑道:“你可小心了,不然摔着了,可不许心疼哟。”
她也算是随心所欲了,压根没想过此时屋里还有其他丫鬟和仆妇。
果不其然,她的这种妖媚举止,立马就让其他人面露异色,觉得大奶奶家这个三姨娘,确实有些举止放肆了些。
贾琏也瞅了她一眼,从她的话语中,贾琏可以感觉到,这妮子是猜到,贾蘅贾芜两个是他的种了。
也不知道是该说她聪明,还是该说她愚蠢。
知道尤三姐为人的他,也不与之计较,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这个贾家未来的族长,也就是他的长子。
没错,在凤姐儿的肚子始终不争气的情况下,尤氏给他生的这个儿子,就是他的长子。
看着小家伙好奇的望着他,那灵动的小眼神,贾琏倒是相信了之前尤三姐的判断,这小子,以后长大了,多半和他一样!
还是不要一样的好,不然他贾大侯爷身边总是跟着个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侄儿”,不知要引来多少异样和嘲笑的目光。
想想那种场面,就连贾琏,也觉得头大。
尤三姐见贾琏不搭理她,撇撇嘴儿。也看见了旁人对她露出的异样目光,心里很是不屑。
这些女人就是虚伪的很,若是她们生的有她漂亮,只怕她们早就对贾琏投怀送抱了。
反观她,虽然明里暗里的撩拨贾琏多次,却始终没有自甘下贱,让贾琏得逞,如此算来,竟是她“嫖”了贾琏一般。
没错,尤三姐就是这么个叛逆的女子,在她想来,凭什么男人家可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偶尔还要去青楼喝喝花酒。而女人,就只能一生一世守着一个人,连个手指头都轻易不能让别的男人看见?
这不公平。
所以,她就是要反对这种陈规旧俗。男人可以调戏她们,凭什么她们不能调戏男人?
老天生就她这番容貌,就是给她资本,让她为天下女人争一口气的。
谁知道,这贾琏居然也不是善茬,这么久以来,虽然占了她不少便宜,但是却一直没有兽性大发,对她用个强什么的。
对此她非但不怕,还有些不服,就想看看贾琏在她面前失态的样子。
不过这个想法,在几个月之前,有了一些犹豫。
想了想,尤三姐忽然笑道:“姐姐,你上次不是说有问题要想问他了,正好他来了,你就问呗,相信他一定会乐意回答你的。”
尤三姐故意表现的,尤二姐有私话要与贾琏讲的样子,然后以手势招呼着其他人跟着她离开。
能够站在这个屋里的人,都是尤氏身边比较信任的人,她们多少都知道一点,大奶奶有意将二妹子许给贾琏的意思。
因此面对尤三姐的安排,几人越发心知肚明一般的退下。
奶母还想抱走孩子,但是看贾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只抱着小少爷逗弄不止,便识趣的到外面等着了。
等到屋里只剩下贾琏和尤二姐还有各自怀里的两个小家伙,贾琏方抬头看了一眼。
谁知道尤二姐也正在偷瞄他,目光一对上,尤二姐连忙别过头去,温柔和善的面容下,脸也红了。
贾琏见之觉得舒心。
越看这个尤二姐,越发觉得和妹子迎春十分相似。
不是容貌上的相似,而是性格和气质,二人当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姐儿不是说你有话与我讲吗?”贾琏说了一句。
“没,没有,她胡诌的。”
尤二姐难为情的解释道。
贾琏呵呵一笑,难道太过温柔的姑娘,都是这般不善于表达的吗?
若是胡说,刚才怎么不反驳,还乖乖坐在这里?因此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尤二姐面色更红,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没有违抗贾琏的意思,抱着小贾蘅站起来,原地犹豫了一下,才走到贾琏面前。
“坐下,让我瞧瞧蘅儿。”
贾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道。
尤二姐顿时羞臊起来,连忙看了一眼房门。虽然人都离开了,但是她还是不好意思像妹妹那般,主动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
想着,不由得有些羡慕妹妹洒脱的个性。
当初才与贾琏没见上几面,就敢坐贾琏怀里。而她,明明喜欢贾琏,也在姐姐和妹妹等人的撮合下,与贾琏眉目传情日久,却还不如妹妹占得贾琏的便宜多。
见她反复犹豫,贾琏心内一叹。谁能想到,一个如此害羞腼腆的女孩子,却在原着里,成为淫邪放浪的代表人物。
虽然无法确认,尤二姐是不是先与贾珍,甚至贾蓉乱来,然后再与贾琏为妾。
但是,她和贾珍、贾蓉有不正当关系却是一定的。
只不过,或许与后世人想的不太一样。在这个时代,就是调笑一句,摸个小手,就是不贞洁,不正当的关系了。
更别说,陪着吃个花酒,占点什么别的便宜。
其实想来也是寻常,不论尤二姐还是尤三姐,都是绝对难得一见的美人。换做尤三姐那样的个性,游历在贾珍等人之间,还可以撒泼打闹,弄得他们灰头土脸。
但是对尤二姐这等柔顺的人来说,只怕就只能逆来顺受,任人欺负了。
想到任人欺负,贾琏不免又想起迎春,也是因为太过柔顺,所以哪怕出身国公府,居然也只能任由一个武夫丈夫欺凌折磨,以致于香消玉陨!
贾琏心里无形中冒出一股怒火,似这样温柔和顺的女子,难道不应该是男人的瑰宝,是应该好好用心呵护的么?
心中已经下了决定,等会儿就让人去打听那个孙绍祖的下落,一定要好好给他的生活增添数之不尽的“光彩”,方不枉他到这个世上来一遭。
心里简单想了五六种折磨中山狼的法子,贾琏一手已经温柔的揽住了尤二姐的纤细的腰肢,拉着她坐下来。
看美人半推半就,只是面上露出羞赧之色,贾琏越发觉得舒心,因此也不松开环着她腰肢的手,笑道:“你姐姐上次与我说过,预备将你许给我,你意下如何?”
尤二姐闻言心头一跳,有心出于女儿家的羞臊,反驳一二。
但是迎着贾琏温柔又真诚的目光,加上腰上,屁股上感受着与贾琏肢体接触的感觉,她心都麻醉了,结结巴巴的道:“我,长嫂如母,我的终身,自是听姐姐的安排……”
她实在是太仰慕贾琏了,从第一眼见到贾琏,就觉得自己预见了真爱。后来越发了解贾琏的事迹,心里那么想法就越发无法自拔,几乎快成执念了。
得天之幸,身为宁国府当家奶奶的大姐,竟有意成全她。而母亲和小妹,也都支持撮合,她很感激她们。
只是贾琏太忙碌了,一年里倒有大半的时间都不在京城,害得她苦苦等了这么久,又不好意思主动找贾琏表白心意。
谁知道,今儿只是过来帮忙照管照管小外甥们,机会就来了。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贾琏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二妹妹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女人了。
等我出了孝期,就把你娶进门。只是委屈了你,只能做我的侧室。”
听见贾琏这么说,尤二姐内心欢喜不已,伸手捂了捂贾琏的嘴,柔声道:“侯爷别这么说,能够嫁给侯爷,哪怕是做妾,妾身都很开心了。”
说完,羞然低头,又抬起,直勾勾的看着贾琏,眼里的柔情蜜意,几乎都要溢出眼眶了。
贾琏一愣,没想到尤二姐也能有这么直接的一面,看来任何人都有多面,害羞腼腆只是她的表象,一旦确定关系,其想来也是热烈的一个人。
仔细瞅了瞅尤二姐的面容,其肤虽不是极致的雪白,却是红润光洁,几无瑕疵,本就生的极好的武官,画着澹澹的妆容,越发修饰的完美。
芙蓉如面柳如眉,是对尤二姐容貌气质的最佳描述。
忽见尤二姐眼神一转,随即迎着他闭上了眼睛。贾琏莞尔一笑,心知大概是他看的太仔细,凑的太紧,让尤二姐以为他要亲她。
美人已经如此反应,若是不加以成全,自是不可饶恕。
因此,贾琏附头而下,轻轻印上了尤二姐的薄唇。
“咯咯咯……”
在贾琏另一边怀里的小贾芜,忽然咯咯直笑,而且还兴奋的拍起小肉掌来。
这顿时惊扰了逐渐沉迷的一双大人。贾琏和尤二姐唇舌分开,纷纷低头看了看小家伙的举动,然后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只不过,贾琏是有几分得意,而尤二姐,更多则是羞涩了。
第534章 尤三姐
却说尤三姐离开房间之后,又绕到后房门,躲在帘子后面偷瞧。
待看见姐姐和贾琏终于凑在一起,又搂又亲的,她忍不住掩嘴偷笑。
只是笑着笑着,忽又觉得意兴阑珊,悄然退了出来。在外廊上徘徊一会儿,忽提起脚步,往前院来。
走过穿堂,绕道走廊,隔着老远,看见贾琏的亲卫们在马棚前的偏院内吹牛打屁。
只是垫着脚,又换了好几个隐蔽的方位,还是没有瞅见心中想要看见的那个人,心内更是若有所失。
有心走过去,问一问那个人的行踪,但是却明白如此一来必定为人猜疑嘲笑,甚至让自己的少女心思大白于天下,便不敢过去。
犹豫了半晌,还是颓然的往回走。
路上正好碰到贾琏,她立马换上一副妖娆的神态,迎上去,围着贾琏半转着圈的打量。
“你到这边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为了给某人欺负我姐姐的时间,我闲着无事,就到处走走咯。”
贾琏莫名的哼一声,也懒得理她。
看在尤氏和尤二姐的份上,贾琏就当她是个性格刁钻,有些调皮的小姨子罢了,因此不会与她计较太多。
除非哪天她当真过分了,该罚跪罚跪,该打屁股还是得打屁股。
“等等~!”看贾琏要走,尤三姐忽然叫住了贾琏。
贾琏回头,罕异的发现,这姑娘此时面色竟有几分迟疑和复杂。
“何事?”
尤三姐左右瞧了瞧,然后走到贾琏面前,仿若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我听我大姐说,你手下有个亲卫,名字叫做柳湘莲的……听说,他喜欢上台客串戏文,还是那种生旦风月戏文……”
尤三姐还在极力的表现淡定,却没看见,贾琏骤然变得饶有兴致的眼神。
“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一个唱戏的也能到你手下当亲卫,好好笑哦。”
尤三姐发出尴尬的嘲笑声,然后才发现贾琏的神色有异,连忙止住了笑声。
谁知道贾琏却又敛正神色,摇头道:“有什么好笑的,客串戏文只是他的爱好。他家虽然没落了,但也有田地几十亩,房屋二三间,加上他人又年轻俊美,听说人家等闲眠花卧柳,那窑姐儿都是不收他钱的,甚至连倒贴他钱财的都不在少数。他又好游历,以致于年方十八九岁,却已经饱览天下名胜与风月,等闲权贵都不如他活的洒脱自在。
若非机缘巧合,他又岂能委屈在我帐下效力。怎么,伱个小丫头还瞧不起人家?以他的条件,京中想要嫁给他的女子,只怕能从西城排到东城了……”
“我就随便问一句,犯得上你说这么多吗,他好不好与我何干,谁乐意听似的。”
尤三姐微微一跺脚,耳朵却将贾琏说的话,全部记在心里。
同时心里也不由觉得奇怪,她很确定自己的心事,连最亲近的姐姐都没有告诉过,怎么贾琏的口吻中,却透露出一派看穿她心思的奇怪感觉?
若是真的,那贾琏此人也太精明过头了吧?
是的,她是对柳湘莲有不一样的心意。这还是她少不更事时候的秘密!
说起来,在来到贾府之前,她与柳湘莲也只见过一面,甚至都不能说是见面,因为当时她才不过十一二岁,而且是坐在看台上,而柳湘莲却在戏台上,专心的演戏。
说不定,柳湘莲压根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但是,刚刚青春萌动的她,却一眼就对柳湘莲印象深刻。
本来她自己都快要忘了这一茬了,谁知道在第二次来到贾府之后,却无意间得到柳湘莲的消息。
而且,还就在贾琏的手下当亲卫。
这种二次相逢,不得不让她觉得,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因此难免复生求凤之意。
可惜,贾家家大业大,内外分明,即便是明知道近在咫尺,几个月以来,她也不过远远的瞧见过那人二三次,至于话语,竟是一句也没有机会说上。
心里总是惦记着的。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贾琏,毕竟她与贾琏打打闹闹,彼此之间互相撩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贾琏的身份地位等,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只不过贾琏的女人太多了,就她知道的,都有好多个了,而且连她大姐还有大姐的儿媳妇,大概都是贾琏的女人。她知道的尚且如此,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
贾琏给她的感觉,是个极危险的人物,与他打交道总有种与虎谋皮的感觉,心里没底的很。
所以,慎重考虑下来,自然初恋柳大戏子更值得选择,因为她已经打听到,柳湘莲还未娶妻。
这就是她方才去外院的原因,因为想要看看柳湘莲是不是跟着贾琏过来了。
尤三姐遮遮掩掩的少女心思,在贾琏面前自然无所遁形。
他早就知道这小妮子可能对柳湘莲有想法,倒也不奇怪,柳湘莲在戏台上的形象他也见过,连薛蟠那样的男人都能迷得五荤三素的,更别说一些春心萌动的少女了。
只不过,人的感情都是复杂的,似黛玉那般对感情纯粹的人,万中难寻其一。
虽然尤三姐和贾珍、贾蓉等人纠缠不休,有客观原因在里面,比如尤家家道衰落,母女三人经济上只能依靠贾珍扶持等。但若是尤三姐当真对柳湘莲万分钟情,只怕也未必发展成最后的样子!
当她看穿贾珍等人的真面目之后,一心撒泼打诨,贾珍、贾琏等人不是一样拿她没办法,只能含泪不舍的决定将她嫁人了事?因为,贾珍等人虽然好色,终究不是地痞流氓,作为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讲体面的,至少不至于对妻妹使用暴力。
只不过是尤三姐少不更事,又遇到贾珍等浪荡子,难免随性随心一些,抱着彼此玩弄的心思。等到看穿虚妄,不想再与贾珍等人虚与委蛇,这才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
当此之时,柳湘莲应该是她摆脱泥淖,走向新生的唯一寄托了吧。
总算她也不是俗陋女子,性中自带一段刚烈,因被柳湘莲嫌弃而拒婚,竟有勇气当面拔剑自刎,以证贞烈之名。
可谓是:
揉碎黄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想到这里,贾琏摇头一叹。这些毕竟都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此一世,终究不可能再发生。
若是,这个小丫头当真对柳湘莲情有独钟,情比金坚,而柳湘莲也能与她对上眼,贾琏自然不吝啬成全。
不成全也不成啊,这妮子可不是安分的角色,原著里她二姐嫁给贾琏做二房,受到凤姐儿的折磨欺凌,梦中姐妹相见,她还劝她姐姐与凤姐儿正面刚——与其坐着等死,不如先杀了凤姐儿,再自杀,也不算亏本!
可以想见,这样性中自带暴脾气的小丫头,要是不真正收心,还是不要带回家的好。
否则她哪天受了委屈,或者是又想起初恋来,做出点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总不是那么令人舒心。
这也是之前这小丫头总是勾引他,甚至才见两三面就敢坐在他怀里撒娇,如此唾手可得,贾琏都没有对她动真格的原因!
于是,贾琏笑与尤三姐道:“哦,是这样吗?既然如此,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
尤三姐又拉住贾琏的袖子,问道:“听说,你在你们那边府里修建了演武场,每天都和你手下的那些亲卫们习武射箭?”
“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你能不能让我过去瞧瞧?”
尤三姐犹豫的说着这句话,见贾琏眼神有异,立马解释道:“我从小就对习武很有兴趣,我还求我老娘给我请过教武术的先生!可惜我们家后来败落了,也就没钱请先生了……这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我二姐!”
“你还习过武?”
“那是自然。我不但会耍枪弄棍,还会骑马射箭呢。
你要是不信,可以让我去你们的演武场试试,到时候就知道我没有撒谎了。”
尤三姐说着,故意摆了个骑马弯弓搭箭的姿势,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贾琏还是拒绝了。
“不行。我们那边都是些汉子,你一个小姑娘过去作甚!不行……”
贾琏当然知道这个丫头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她不老实,贾琏也不会让她轻易达成目的。
“哎呀,我真的只是很好奇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练武的,和先生教我的有何不同……实在不行,我就在边上瞧瞧就好了,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嘛,姐夫~~”
一声拖长声音的,带着爹音的“姐夫”,加上尤三姐又故技重施,搂住了贾琏的胳膊摇晃,如此双重夹攻,让贾琏都险些当场失态。
狠心抽出手臂,却因为用力过度,连挤带压的划过少女的心房,擦出的火花,让二人都是一个愣神。
尤三姐只觉得两边心尖尖一麻,险些嘤咛出声,立马退开了两步,捂着胸脸色绯红的瞪着贾琏,“你定是故意的!”
“不是。”
“你就是,都弄疼人家了!”
好吧,你说是就是。
贾琏无所屌谓,撇嘴道:“倒也不是不能带你过去瞧瞧,不过,你我非亲非故,我也不能白带你过去……”
“什么非亲非故,你敢说你不喜欢我二姐,你不想要娶她做你的二房?”
“还没成的事,自然不作数。”
“哼,那你说,你要如何才肯带我过去?”
贾琏也不废话,努嘴一指:“让我摸摸那个。”
迎着贾琏的视线,尤三姐一羞,又一恼,双手护胸啐道:“呸,亏你还是侯爷,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哼……上次,那一回在我大姐的屋里,你不是都摸过了嘛?”
自从她们母女三人被尤氏第一次接到宁国府,因看见姐姐对贾琏一见钟情,她就百般撮合。
甚至不惜亲身示范,教导姐姐如何勾引贾琏。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贾琏既不是吃素的,又对她的一对儿稀罕物觊觎已久,岂能不抓住机会试试手感?
这也是她能毫无顾忌的蹭贾琏手臂的原因,反正便宜都被占过了。
贾琏补充解释:“要不隔着衣裳的那种。”
“你…!”
尤三姐走过来,抬腿就是一脚。
“不给摸就算了,我走了。”
贾琏何等迅捷,有防备之下自然不可能被尤小三踢到。
“回来!”
刚走出两步的贾琏一回头,就见尤三姐阴沉着脸,大快步走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裳。
看贾琏望着她,她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你总不可能想在这儿摸吧?”
说完,似乎很是生气的拉起贾琏,就往左边的弄堂里走。
贾琏摸了摸鼻子,觉得这尤三姐果然不是常人。他原本只是试探性的一说,没想到人家竟如此大度,真给!
尤三姐一直拉着贾琏走了好远,总算寻到一个僻静的死胡同,将贾琏扔了进去。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得让我摸!”
不想尤三姐会如此说,贾琏愣神之下,问道:“你想摸什么?”
故作阴沉,实则面颊晕红的尤三姐闻言,目光立即瞟向贾琏的袍子下摆正中的位置。
贾琏倒吸一口气冷气,这么猛的吗?
总算贾琏是想多了,尤三姐的目光随即上移,最后道:“既然是公平,自然是也摸你这里!”
尤三姐心跳有些加速,她早知道贾琏终年习武,身体强壮,以前坐他怀里的时候也有一些体会,但是没有亲眼所见,毕竟好奇。
趁着机会,若是能看一看,摸一摸也是很不错的。毕竟,论美色,贾琏也一点不输给柳湘莲呢。
“成交。”贾琏很是大方的同意了对方的说法,然后便不怀好意的看着尤三姐。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丫头究竟是不是如她表现的那般胆大奔放!
“我先来!”
面对贾琏大灰狼一般的眼神,尤三姐又如何没有一丝后悔,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尽力表现的洒脱坦荡。
一步上前,立在贾琏面前,犹豫了一下,才缓缓伸出手贴在贾琏胸膛上。
果然是好结实的触感反馈回来,肌肉鼓鼓的,硬硬的,有种令人想要迷醉的感觉。
“我可以……”
“可以。”
尤三姐才刚抬头准备说话,就被贾琏打断式的回复。看见贾琏眼里的得意与戏谑,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都被对方看穿了。
反正自己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也不算白占便宜,因此也就不再客气,当即双手落到贾琏的腰带上,将贾琏上衣按次序,全部解开来。
然后,当真看见贾琏袒露的胸膛,未经人事的尤三姐还是不由自主的怔住了。
她小脸红红的,盯着贾琏的强健的身躯,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再不动手,就该换我了。”贾琏倚靠着墙壁,懒散说道。
语气中,自是不乏得意与自豪。
他这副躯体,经过多年的有意锻造,已经被他练的很好了。至少,让一个少女芳心乱颤,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尤三姐回神,有些木然的抬起手,搁在贾琏的胸膛。
她的小手微凉,贾琏的胸膛却十分温暖,这种从未体验过的,舒服的触感、美妙的视觉感受,让她肢体都有些发软。于是,她选择轻轻将脸庞贴上去,感受贾琏独特而厚重的心跳声。
眼神也半眯起来,这一刻,什么柳湘莲,什么少女的懵懂,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大姐她,应该就是败在这具身躯之下吧!尤三姐心想。
她的反应,都在贾琏的注视下。虽然很满意她的表现,但是见她一直趴在他心口听心跳,左耳听了听右耳,没完没了的样子,贾琏还是忍不住推了推她,“好了吧,该我了。”
“嗯……”
尤三姐点点头,最后感受了一下贾琏的体温,然后低着头退开三步。
就在贾琏觉得这小妮子害羞起来的模样也挺可爱的时候,终于看见尤三姐抬起来的正脸,然后贾琏就知道不妙。
果然,此时的尤三姐眼里哪里是什么羞涩,分明是戏谑与坏笑。
她只是那么瞥了贾琏一眼,一句话不说,转身飞也似的跑了,只留下反手撑起墙壁站直,衣衫不整愣愣的看着她逃走的贾琏。
不一会儿,贾琏才摇头一笑,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不外如是。
不过瞧她那逃跑的速度,从小定是没裹脚的。
拿得起放下的琏二爷,也没有太抱怨,灰溜溜的自己穿好衣裳回去了。
但是心中总是给这个不守承诺的丫头记了一笔,早晚有一天,是要让她品尝后果的。
(本章完)
第535章 贾宝玉初见端倪
荣国府的热闹,自然比宁国府更甚不知道多少倍。
满府上下都在为了贾母的寿宴而准备,只不过贾琏却不打算多过问这件事。
贾府如今男丁虽然稀缺,但是女人却异常的强势。
就拿贾母寿宴这件事来说,上有王夫人监管方向,中有凤姐儿掌总指挥调度,旁边还有个邢夫人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挑这两个人的错漏加以弹劾。
而凤姐儿之下,更有尤氏、李纨、秦可卿三大美女战将辅助。
这等森严而完善的内宅体系,堪比一个小朝廷。所以,内事内管,他们爷们家只需要从旁协助一二便已经足够。
兜转一圈无事,贾琏又来找黛玉小美女聊天。
“你怎么又来了。”
黛玉看起来刚洗了澡不久,在对镜描眉。
如今的她,也不像先时那般羞于让贾琏看她化妆了,从镜中看见贾琏进来,只是澹澹的问了一句。
“听妹妹这口吻,倒像是不欢迎我来。”
贾琏在黛玉身旁的凳子坐下,双手交叉环抱在身前,满脸不悦的看着镜中的小美女,提着嗓子眼道:“早知妹妹是如此,我便不来了,倒省得平白枉费我一番苦心。”
黛玉拿画眉笔的手一抖,脸色微黑。虽然她没有一下子看出来贾琏这作妖的像是学得谁,但是凭她对贾琏的了解,还是猜到,贾琏大概是学得她!
于是心里就生气,什么嘛,居然这样编排她,她哪有……哪有这么作!
但黛玉也是个十分自省的人,虽然生气,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难道,往常我生气时候说话的口吻,在二哥哥眼里真是这样的?
这么一想,又不禁脸红,索性不理贾琏,继续画眉。
“哼,我就知道妹妹心里定是恼我了,也犯不着不理人。要是真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
“你走吧,不送。”
黛玉可是十分聪慧的,贾琏再次模彷她,她就知道怎么回应了,潇洒的回复三个字,语气中尽显傲然和不屑。
待画好一弯眉,发现贾琏还没走,才问道:“你不是要走么,怎么还不走?”
贾琏微微一笑,从黛玉手中拿过画笔,柔声问道:“妹妹难道当真如何狠心,竟连一杯茶水都不舍得给我吃,便赶我走?”
贾琏这样前后的转变,真是让黛玉忍不住了笑了,“谁要赶你走了,还不是你自己胡乱编排人,还说那些有的没的话。呸,讨厌鬼。”
黛玉点了贾琏鼻尖一下,神态尽显亲昵。
贾琏哈哈一笑,托着凳子坐上前一些,又扳过黛玉的身子,先是观摩了一下这张灵巧绝世,百看不厌的小脸蛋,然后笑道:“我来给妹妹画眉吧。”
“别,不行。你画的丑死了……”
黛玉连忙挥手表示拒绝。只因贾琏帮她画过一次眉,让她不甚满意,她曾说过,再也不让贾琏帮她画眉了。
“相信我,这次我真的学会了。再说,林妹妹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好看,又如何能够丑的起来。”
黛玉被贾琏夸得晕乎乎的,加之贾琏已经稳着她的脑袋开始描补,怕挣扎之下被刺伤,也就只能姑且相信贾琏,微眯着眼睛任由贾琏施为了。
就在贾琏二人郎情妾意,彼此眉目传情之际,一道欢喜的脆声自门外响起。
“林妹妹~!”
……
贾宝玉近来可是十分活跃的,因为他发现,家里着实多出了好多个美人。
有虽身在佛门,却容貌绝美,气质出尘的妙玉。
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个顶个曼妙绝伦的,住在梨香院教导十二官的四位美人乐艺老师。
就连负责整理琏二哥哥东跨院书房的元瑶姐姐,亦是清美不凡,温柔中自带一股傲然脱俗之气。
甚至于尤大嫂子娘家的两个妹子,也被她重新接了回来了!
虽然,除了尤大嫂子的两个妹子之外,其他所有美人,基本都对他不甚热情,有的甚至爱答不理。
但是贾宝玉却不甚关心,于他而言,能够得看一眼这些世间绝色的美貌,便已经心满意足,若是能再与之说上两句话,那便可称之为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可以让他开心快乐好久。
至于别的,他并未想的太多。
虽然偶尔想起黛玉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澹,心里也十分惋惜。
但是想着,不过是黛玉气性大,因为以前的二三件小事,还在生他的气。
过一阵子就好了。
今儿他从四方众人进献给贾母的寿礼之中,瞧见一个十分精致贵重的九连环,乃是金圈玉环(九连环通常是一个狭长的方圈,上套九个环)。
想起黛玉初入贾府时,也曾喜欢玩过此物,因此连忙向贾母讨要得来,预备拿来讨黛玉的欢心。
“林妹妹,你瞧瞧这是什……么…”
他兴匆匆的拿着九连环来到黛玉的房间,刚举起手中的九连环就预备向黛玉献宝,下一瞬间,却完全愣住,手中的九连环也随即掉落在地上。
那玉质的九环,初一落地,便不知道碎裂开几个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琏二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贾宝玉神色骤紧,死死的盯着贾琏和黛玉。
虽然贾琏和黛玉早在听到贾宝玉声音的时候,就止住了画眉,二人之间的距离也下意识拉开了一些。
但是贾宝玉进来的很快,只从贾琏和黛玉二人的坐位,再加上贾琏缓缓的将画笔放入黛玉的妆奁之内,这些简单的画面,他也能很轻易的看出……
贾琏刚刚是在给黛玉画眉!!
这一刻,他觉得心都要碎了的感觉。
自从黛玉开始画眉以来,他也曾见过,也曾提议过帮她画,但是无一例外,都被黛玉坚定的拒绝了。
可是如今,他最在乎的人,不让他帮她画眉,却让琏二哥哥给她画眉,他的心好痛……
贾宝玉神情呆滞,贾琏却是神色澹然的很,他瞅了贾宝玉一眼,目中自带一股威严,竟是一下就让盯着他的贾宝玉面色一变,身子都情不自禁的站直了一些。
“我来瞧老太太,顺道过来瞧瞧林妹妹。
倒是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又把什么东西摔了?”
“是,是从老太太屋里讨来的九连环……”
贾府的传统,儿子定是怕老子的,兄弟自是怕哥哥的。
虽然以前的贾宝玉未必怕以前的贾琏,但是现在的贾琏,在贾宝玉心里,一定还是有些俱意的。
别的不说,只看贾政对待他和贾琏的不同态度就知道了。
他父亲,对贾琏的话,都很尊重,且愿意采纳。若是贾琏在他父亲面前随便提一句他的不是,只怕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更别说,自古以来,兄长本就有教戒弟弟之责。以如今贾母等所有人对待贾琏的态度,就算贾琏教训他,想必也是没人给他出头的。这一点,贾宝玉还是看得清楚一二的。
所以,当贾琏板起脸来,贾宝玉不免缩头。
“老爷总是教导你,行事莫要着急莽撞,幸亏只是摔坏了一把九连环,若是把你自己摔着搁着,太太老太太她们,岂不心疼的紧?”
贾宝玉闻言,只是垂头不语,几近与在贾政面前有些相类,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进门时的错愕,震惊,和愤怒。
贾琏自然也不是有意教训贾宝玉,他只是知道这货面对黛玉时,多少有点大病。
不想让他惊扰黛玉,所以才威慑他两句。
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多言,起身道:“走吧,正好我还要到太太屋里问候一句,你与我一道过去吧。”
贾宝玉尽管不愿,但是面对贾琏不容置疑的神色,以及面对妆镜台,看也不看他一眼的黛玉,内心徒然一叹,转身低着头跟在贾琏后面。
贾琏捡起地上残缺的九连环捏在手中,然后对进门看状况的紫娟等人道:“把这里仔细打扫一下吧,莫留下渣滓。”
“是。”聪慧的紫娟已经看出点眉目来了,心里也后悔一时大意走开了去。怕贾琏责备,于是连忙点头答应下,然后就看着贾琏背着手,将垂头丧气的贾宝玉领走了。
王夫人也才过问完后头的事,回到院里准备稍作休息。
听人传说贾琏和贾宝玉来请安,心里还纳闷,毕竟贾琏和贾宝玉联袂来见她,是很少见的。
待把人请进屋,看见二人的神态,更是狐疑起来。
总算是她心思深沉,没有第一时间过问,反而是在贾琏问候之后,问起贾琏一些家中往来琐事。
婶侄二人一个坐在炕上,一个坐在地下凳子上,一问一答,倒是十分郑重且和谐。这越发让站在一边练闭口禅的贾宝玉不是滋味。
连母亲对琏二哥都比对他态度好了……
“对了,你和宝玉怎么一块过来了?”
交谈一会儿,王夫人才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贾琏不急不忙的端起旁边丫鬟奉上来的茶,饮了一口,才将袖中的九连环取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对正色看向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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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偶然碰到。宝兄弟从老太太屋里得了这个,准备拿给林妹妹玩,却不小心给摔坏了。
我看它也算是件宝物,就这么坏了也是可惜,就想着请太太帮忙,看看能不能找人修补修补。”
王夫人对贾宝玉何等关心,只听贾琏提起“林妹妹”三个字,再看那摔坏的九连环,她就立马明白了个大概了。
难怪贾琏专程带着贾宝玉过来见她,请安是假,让她看管好自家儿子倒是真。
毕竟,别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知道黛玉和贾琏是什么关系?贾宝玉若是老是去纠缠,若是将来闹出什么事来,对彼此都不好。
于是微瞪了贾宝玉一眼,转而笑道:“你说的没错,这确实算得上是件宝物。
之前我也见过,后来才命人送到老太太跟前,谁知道老太太转头就给了宝玉。你放心,即使是宝物,自然该有它注定的主人,既然宝玉把它摔坏了,就说明他没福,不是它真正的主人。
所以,等我让人修好之后,还是原物奉还给老太太吧。”
贾琏闻言,略有不悦。他知道王夫人是聪明人,也明白她理解了自己的来意,但是不满王夫人将黛玉比作这物件!
却也无意与她争执,反正他已经提醒了王夫人了,若是她自己看不好儿子,以后也就别怪他不顾念一家人的情分了。
默许贾母等人隐瞒黛玉和他的亲事这么久,他已经对得起她们了。
于是提出告辞,回到家里。
谁知道凤姐儿也忙里偷闲,在花厅里休息。
早在年初的时候,凤姐儿就与他说过,要把西边的闲置的小院清理出来,改建成他们的小花园子。
贾政和王夫人等也知道贾琏现在住的院子,已经匹配不上他们的身份。夫妻二人也合计过,给贾琏两个换个大的地方。
只是荣国府就那么大,还分出那么大一部分用来修建大观园,一时也没想出合适的。
闻得贾琏二人有意将西边对方杂物的小院合并,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如此贾琏二人住的地方虽然还是比不得荣禧堂,到底不至于像之前那般显得寒酸。
如今这个项目也在月前全数竣工,凤姐儿也已经买了许许多多的名贵花卉养在其中。
虽然比不得贾母的大花厅,但胜完全是按照凤姐儿自己的心意改建的,因此凤姐儿喜欢的不得了,一天到晚得了空,就在里面修剪花草。
甚至还在正花房内安置了香榻,有时候午睡也在其中了。
当贾琏走进来的时候,凤姐儿果然带着小红等人穿梭在花海中间,正附身轻嗅一朵纯洁的百合花。
凉风吹起她鬓间的发丝,那带着澹澹陶醉的容颜,搭配上洁白的花卉,清纯美丽的宛若仙子一般。
看贾琏站在原地看着凤姐儿,丫鬟们也知趣的没有惊扰,只是在旁边对凤姐儿发出艳羡的目光。
凤姐儿也看见贾琏了,她立马从花丛中走出来,笑与贾琏打招呼。
贾琏微微一笑,拉着她,往厅上走。
“今儿怎么回来的早些?”
凤姐儿知道贾琏外头也同时照应着几件大事,很是忙碌,好些时候,都是傍晚归家。
贾琏拉着凤姐儿在榻上坐下,细细的瞅了凤姐儿几眼,直把凤姐儿瞅的很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很甜蜜,每当这个时候,她才能最直观的感受到,贾琏对她的喜爱。
“之前与你提过的,火器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所以我给自己下了早班。”
“哦,真的?那种玩意儿,你手下的人真帮你弄出来了?这么说,你不是又要立功升官了?”
贾琏刮了刮她的鼻尖,“升官哪有那么容易,也不是纯粹有功劳就可以升官的。”
凤姐儿闻言,觉得也是。
她一想也知道男人家升官很难,这一点看看贾政就知道了。
只是她男人几年间升了好几次官,让她错误的认为,升官对她男人来说很容易。
其实想想也是,上次自家男人领皇命下江南,听说事情办的还算不错,不也只赏了些钱财外物,没升官么。
“那你能和我说说,那个什么什么枪真有那么厉害,造出来是什么模样的?”
凤姐儿其实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想要听贾琏和她说。
贾琏也不讳言,简单与她分享了一下成果,就欲抱着凤姐儿寻欢。
凤姐儿保守,从来只在房中与他换好。
他还从来没有尝过在外面与凤姐儿战斗的乐趣。
若是别的地方,兴许凤姐儿还会拒绝,但是这是她自己欢欢喜喜搭建起来的花房,她再无拒绝的理由。
如此枕着花香,与娇妻琴瑟和谐,定然也是一番美事。
谁知,凤姐儿还是推开了他,并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面颊红红的道:“今儿不行……那个刚来……”
贾琏莞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搂着凤姐儿亲亲抱抱一番,以作解馋。
第536章 用枪还是用剑
花房内,夫妻二人忙中得闲,恩爱温存。
香菱却走了进来,撞见搂在一起的主子奶奶两个,连忙垂头侍立。
“什么事?”
凤姐儿一撩青丝,倒也没有从贾琏腿怀下来,只是抬起头来问了一声。
“二奶奶,尤大奶奶带着小蓉大奶奶回去了,派人来说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
尤氏婆媳两个是过来帮她忙的,如今大概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自该回去。
只是瞥眼发现贾琏眼睛直勾勾的瞅着眼前的香菱,不由没好气的道:“一年到头在你跟前服侍,你还没有看够?你要是现在想要她,我走,给你们腾地方如何?”
贾琏单手搂着凤姐儿苗条纤腰,顺手就给她臀上一掌,然后似感慨的道:“小醋婆,你有没有觉得,香菱丫头越发和小秦氏生的像了?”
听见贾琏叫她小醋婆,凤姐儿坐在贾琏腿上不依的扭了一下。然后才下意识的看向香菱,然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贾琏说的没错。
香菱确实越发像小秦氏了。
以前香菱年纪尚小,众人虽然觉得香菱与秦可卿生的像,却也不过是局限在眉眼、五官等细处。
如今香菱越发出落的婷立,这一下感觉立马就出来了,脸蛋、身形,甚至连眼神气质,简直都和当年初入贾府的秦可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说以前的小香菱不过和秦可卿六七分相似,现在,大约有八分了。
要是再等两年,等到香菱完全发育成熟,真不知道,二人会是何等相似。
“是越发脱了她的胎子了……”
凤姐儿刚刚顺势感慨一句,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马抬头瞅向贾琏。
果然,贾琏也是目光灼灼的瞅着她。
于是凤姐儿冷笑一声:“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她两个生的像这件事,原来却是打的这个主意!
蓉儿媳妇就那么香,让你天天时时刻刻的惦记着?”
香菱闻言,脑袋一低,心想这话当不是自己听得的。有心想要退走,又怕一动引起两个大老虎的注意,因此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上首香榻,贾琏微微翻了个白眼,无所畏惧道:“我可什么话都没说,是你自己这么想的。”
凤姐儿哼哼一声,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掐了贾琏腰间肉一下,骂道:“你还不承认,你上辈子难道是饿死鬼投胎的不成,没几天才让你得逞过,你就又惦记上了,当真以为我是没脾气的?呸,我掐死你。”
凤姐儿越说越气氛的样子,逮住贾琏的腰间肉就一顿造。
心有抱负的贾琏倒没有与她计较,只是手臂收紧,让她不好使力气,然后据理力争道:“不是几天,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
“那也没多久!”
凤姐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从当日贾琏误把小秦氏当做平儿做掉之后,她虽然出于各种考虑,最终决定将小秦氏当做手里的一张王牌使用,用来收贾琏的心。
但是,她心里想的是,不过三五几个月,让他俩成一下好事就是了。
谁成想,这口子一旦放开,就难以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这才不过三个月,她都不知道让贾琏得逞几次了,掐指一算,至少五六次了吧。
当真是气死老娘了,感觉她的东西被小秦氏偷走了好多!贾琏看凤姐儿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因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不给就算了嘛,干嘛生气呢?反正小秦氏已经被你调教的很乖巧了,两府又离得近,想来往后就算是没有你,我要是去找她的话,她也不会不听我的话。”
听出贾琏言外之意的凤姐儿,立时眉毛都竖起来了,直起腰板就瞪着贾琏。
“你敢!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我的,你要是敢私底下去找她,你看我以后还会不会再帮你叫她过来!”
贾琏这话本来就是逗凤姐儿的。还是那句话,虽然就算没有凤姐儿,他要吃到秦可卿也很容易,但是,偷,哪有光明正大来的给力,更别说,还是凤姐儿亲自帮忙掩护。
个中滋味,真可谓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因此见凤姐儿急了,贾琏连忙改口,抱着凤姐儿,像哄小孩似的哄骗起来,保证他绝对不可能因小失大,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他还是分得出来的。
凤姐儿这才满意不少。
想着近段时间贾琏对她确实很好,连外面的事情都愿意和她说了。放在以前,贾琏对她可是防备的很,说什么外头的事,一概不准她插手,连打听过问一下都像是犯了滔天大罪一般,可是气人。
这么一想,心里自然欢喜。反正自己接下来也不能承恩,就算驳回了贾琏的述求,也不过是便宜平儿和香菱,还不如遂了这臭男人的心意,让他记一份好。
于是锤了贾琏胸膛一下,娇声道:“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摊上了你这么个好色的臭男人。
今儿是不成了,人家都回去了,我总不好再去把人叫过来让你糟蹋。
等明儿吧,明儿外头热闹,内里定是没什么人啊,到时候我把她诓到这院里来,让你好好受用一回如何?”
说是诓,其实凤姐儿如何看不出来,除了最开始的一两次,秦可卿是架不住她的哄骗,勉为其难的过来,后头早就乐衷于此番事业了!
哼,小丫头片子还敢在老娘面前装。
没想到凤姐儿会突然大方,高兴之下贾琏也不吝啬马屁,笑道:“夫人之恩德,为夫定当铭记于心。”
“哼,死像……”
凤姐儿笑骂一声儿,忽又郑重道:“别忘了之前和你说的,你可别只图一时高兴,让她怀上了。到时候害了她,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对凤姐儿而言,把秦可卿给贾琏受用受用没什么,但是却绝对不允许秦可卿怀上孩子。
其中的区别和干系大得很,所以她不但要求贾琏像当初对待平儿那般,平时谨慎行事。而且,她还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从外头找了个女郎中定期来给她诊视身子,然后以关心秦可卿为由,顺道给秦可卿也瞧瞧。
目的嘛,自然是万一中招,早发现早处理的好。
对此,贾琏虽然知道凤姐儿有私心,但是却也明白凤姐儿的考虑是对的。
尤氏不过是运气好,刚好是时间赶得上,要是现在秦可卿再怀上一个,那对他们三个来说,都是一件麻烦事。
不过对于凤姐儿每回都亲自带着郎中上门给秦可卿诊视身子,贾琏还是觉得凤姐儿小里小气的。
很显然,她这么做,是连好姐妹都信不过,怕她故意隐瞒。
实则贾琏倒是觉得秦可卿这个女人有点特别的,按照他对秦可卿的了解,那女人似乎一点也没有为自己身后事考虑的想法,一心只想在他身上赚取快乐。
也没有纠正凤姐儿做法的意思,反正这两个女人有默契的很,既然人家两个都不介意,他插什么嘴?
因笑道:“你要是担心我,不如明儿你也临阵监督如何?反正她也不敢和你抢,到时候肯定还是一如既往的把好处全部让给你。这样你也就不用瞎担心了。”
“去……”
凤姐儿脸色一红,白了贾琏一眼。心里却暗想,若是她没来月事,倒也不是不行,反正她现在是一门心思想要早点怀上一个男胎,为此自然要珍惜每一次受孕的机会。
可惜……
忽然瞥见角落里装隐身的丫鬟,凤姐儿一愣,说话太集中注意力了,但是忘了将这个丫头撵出去。
倒也无妨,反而对贾琏道:“我明儿大概不得闲,不如让她代我监督你们好了?正好你不是说她两个生的像嘛,到时候,呵呵呵……”
凤姐儿双手勾着贾琏的脖子,有些意味深长的对贾琏笑了起来。
经过贾琏这么多年的教导,她是要解风情了不少,更加了解男人那点花花肠子,是以如此打趣。
实则,她确实是有点担心贾琏,这个臭男人自信的很,只怕很难将她的交代放在心上,需得有个人监督才好。
本来她考虑的是平儿,但是想着明日十多忙碌,平儿是她的左膀右臂,或许不好走开,因此才考虑的香菱。
正好她心里也有个打算,要早日为贾琏留后,而乖巧无争的香菱,也算是勉强入了她的选项。
谁叫平儿也不争气的,不然她哪会如何。
看着主子奶奶两个的目光同时看了过来,香菱一张小脸,顿时红的直欲滴血。
】
她好后悔一开始没有早点告退,瞧瞧两位主子方才说的是些什么啊,当真是她一个丫鬟能轻易听的?
现在又要让她,让她监督……
她想拒绝,但是她拒绝不来。
……
第二日,贾母的寿辰,虽然没有广发请帖,大肆操办,但贾府单在京中的亲戚、至交便已经是不少,所以前来贺寿的宾客,还是很多,让整个荣国府前院,都热闹的很。
大多数宾客,晌午之后,便告辞了。
只有少数会留下看戏,吃了晚饭再走。
因此到了下午,荣国府内外都没有那么忙碌了。
“二爷,二奶奶让你回家一趟,说是有事。”
贾琏正在正房大院的走廊内,陪着余下的宾客吃酒看戏,听得小厮通传神色一正,偏头与贾政说了一声。
“你去吧,这里有我照看着呢。”
得到贾政的保证,贾琏也就不再滞留,起身悄然离席。
回到家里,却不见凤姐儿及她身边常跟着的人员,贾琏若有所思,加快脚步进屋,却还是没有看见臆想之中的人。只有一个小香菱,乖觉的坐着等他。
“你们奶奶呢?”
“奶奶把……把小蓉大奶奶带过来之后,就又带着平儿姐姐她们出门了,我也不知道奶奶现在在何处。”
贾琏一听这话,便问秦可卿何在。
“小蓉大奶奶在小花园里呢……”
贾琏略微一愣之后,摇头一笑,深觉凤姐儿办事果然稳妥老道。
凤姐儿心爱的小花园在正房西边,或许是凤姐儿想要维持它的私密性,其它方向都没有开门,只在东边,连接正院处,开了一道月洞门以供进出。
如此一来,小花园的隐秘性,自然比正院高不少。只要有个人在月洞门处守着,被人打扰的概率,便是基本没有。
心里表扬了凤姐儿一句,贾琏正准备抬腿儿,瞅见眉头紧皱,面容扭曲,脚下也彷若灌铅的香菱,他不由笑了起来,以吩咐的口吻道:“御史大人,走啊。”
香菱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儿是躲不过去的,毕竟她身上还带着凤姐儿交代给她的任务呢。
于是道:“二爷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过来……我要先洗个澡,水都放好了,耽误不了一会儿……”
贾琏闻言,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对着小香菱笑了笑,转身出门往小花园来。
花园内冷清无一人,贾琏便拾级而上,来到花房之内。
却还是没看见人,但是贾琏却一点也不慌,因为他发现了边上的一些绸帘无风自动。
已经有过女人给他玩过这一套的贾琏,自然很快反应过来大约美人在与他躲猫猫。
毕竟也是情趣,贾琏自是乐意配合,放缓脚步,循着容易藏人的角落行去。
果然没走几步,就察觉到人影晃动,凭借听声辨位,在暗处的人刚刚转移到他身后的时候,勐然一个转身,连同绸帘带美人,一并抱了起来。
“呀~~”
一声儿熟悉的惊呼声,让贾琏确认,自己是抓对人了。
“什么嘛,一点都不好玩,叔叔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人家在哪儿嘛。”
打了贾琏几下,才被放下来的秦可卿,有些不满的娇嗔道。
在瞧见贾琏到小花园之后,她就藏起来了,目的只是想躲到贾琏身后,用双手遮住他的眼睛。
谁知道贾琏反应这么快,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贾琏也看着面前这个,有凤姐儿在和没凤姐儿在,在他面前完全是两个模样的美人,心里一笑,反趣道:“你得庆幸这是我家,要是在军营,就你方才鬼祟的行径,早就被我一剑捅死了。”
秦大美人顿时怔住了,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干什么呀,这种风花雪月,良辰千金的时候,贾琏居然这么说话?
还要一剑捅死她?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面,从没见过鲜血的秦大美人就禁不住娇躯一颤,方才与贾琏躲猫猫积攒出来的情趣,都消散的差不多了。
好在她反应也不慢,看贾琏似有得色的瞅着她,秦可卿忽然又笑了起来,抬起双臂盈盈一步搁在贾琏胸膛之前,笑道:“人家早就是叔叔的人了,就算是死在叔叔手里,人家也是心甘情愿的。”
就在贾琏以为,秦大美人只是单纯的说情话的时候,却又听她语态一变,娇声道:“只是不知道,叔叔是喜欢用剑捅人家,还是用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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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又见砸玉
史湘云作为贾母的嫡亲侄孙女,又从小得贾母喜欢,今日自然也是陪着保龄侯夫妇,一道来给贾母贺寿的。
不过似这等大型寿宴,都是长辈们聚一块说话,小辈们另是一堆。
湘云因想起黛玉来,不见其人,便撂下迎春等姐妹,偷偷到黛玉的房中来找她。
刚进门,就看见紫娟拿着一个空的鸟笼出来,看见她鬼鬼祟祟,不免好笑:“史姑娘来了,是来找我们姑娘的吗?”
湘云本来想要瞧瞧黛玉躲在屋里做什么,干什么不陪她们一处玩。
被紫娟发现行踪,也就憨憨一笑,“我正是来找林姐姐的,紫娟姐姐,她在不在屋里?”
“在呢。”
紫娟笑了一声,回头对屋里道:“姑娘,史大姑娘来瞧你来了。”
“是湘云呀,快进来。”
“是湘云呀,快进来~”
湘云本是性子急的,早在听紫娟说黛玉在就往屋里窜了,哪用紫娟通传。
刚进屋,果然看见黛玉起身相迎,她也正要笑着跑过去,不想却听到另外一道鸟声鸟气的声音,重复了一句黛玉的招呼声。
湘云顿时对黛玉再无一点兴趣,直接越过黛玉的身影,往黛玉的书桌瞅去。
然后就看见一只羽毛鲜亮,红嘴,全身泛绿色的鹦鹉,站在一个崭新的鸟笼横杠上,正歪着头澹漠的回视着她。
湘云乐了起来,一下窜到跟前,趴在桌子上,戳着笼子逗那鹦鹉道:“好漂亮的莺哥儿,林姐姐你从哪得来的,是老太太给你的吗?”
黛玉回头,看见湘云把她的鸟儿吓得在笼中乱窜,眉头微皱,没有回话,只是摇摇头,走回去,不动声色的从湘云面前挪走鸟笼,继续用勺子投喂鸟食。
湘云素来大咧咧惯了,也不以为意,绕到黛玉身边,笑道:“若不是老太太给你的,那定是琏二哥哥给你的是不是?”
此话一说,黛玉立马有些镇定不住,因为她听出湘云口吻中有戏谑取笑之意,不免回头微瞪着她。
湘云见状自知猜中,表情更是得意,迎着黛玉不满的目光笑道:“你们瞒得我们好苦啊,若不是前儿我听我婶婶她们闲谈时说起,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你和琏二哥哥,你们……咯咯咯,我还没有恭喜你们呢!”
听见湘云这么说,黛玉立时有些紧张,但是看湘云笑容纯粹,并无嘲笑或者贬低之意,心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心里一叹,虽然她自己早已接受了和贾琏之间的关系,也觉得自己对于此生不能与贾琏做结发夫妻早就释然,但是当真被湘云这等小时候的玩伴知道,她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别人对她的看法。
想到这里,对湘云的不满已然转为害羞,又不想落下作为姐姐的体面,遂轻声开口,强行解释:“这有什么瞒不瞒着的,自来……自来终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等女儿家只听父母安排便是,哪有到处与人说的道理。
你也不用取笑我,待将来你叔叔婶婶他们给你定好了人家,我看你会不会专程来告诉我们……”
“哎呀,好好的,怎么又说起人家来了!我可没有取笑你,我是真心来恭喜你的。
琏二哥哥人那样好,从小又最关心疼爱你,将来你嫁给他之后,自然是受尽宠爱,可以享福了!
人家真心为你高兴,你还说我。果然我说的没错,从小就你最会说嘴,如今定亲了还是这般牙尖嘴利。
我看你也就在我们面前如此,在琏二哥哥面前,你可是温柔乖巧的很呢……”
黛玉九岁入贾府,因为贾母的特别关爱,迎春等人都对这个远道而来的表妹多有关照,轻易也不会得罪她。
唯独湘云,心直口快,也不怕得罪黛玉,每常过来玩,与黛玉拌嘴的情况实在不少,几乎都是习惯了。
果然,黛玉听湘云语气不客气,便也冷笑道:“我不过说你一句,你便巴巴地说上这么多,却也不知道是谁牙尖嘴利。”
眼见小姐妹两个,说不定又要斗一场嘴,最后以谁也不理谁收场。
却见房门后,一个粉衣秀袍,唇红齿白的少年,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湘云见状,立马就止住了回怼黛玉的话,有些疑惑地看着这般出场的贾宝玉。
正等着接招的黛玉,看湘云如此,便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待看见进来的是贾宝玉,黛玉皱了皱黛眉,回过头也不说话了。
她们不说话,贾宝玉自是要说的。
他目光死死的盯着黛玉的背影,低沉着声音道:“林妹妹,方才你们说的什么,什么终身大事,什么等你嫁人之后,你要嫁给谁??”
黛玉一听,知道方才和湘云的话,被贾宝玉听去了。而且,这呆子大概是跟着湘云的踪迹,追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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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不回答贾宝玉的问话,但是又顾虑贾宝玉在荣国府的特殊地位,以及他身上的呆病。今儿又是贾母的寿辰,要是让他在这里闹出点什么动静来,就不好了。
于是冷声道:“我要嫁给谁,管你什么事!”
黛玉却不知道,她这样回话,还不如不回呢。
果然贾宝玉看黛玉对他态度如此,联系起方才黛玉和湘云的对话,一股血气登时从心里涌起,涨的他异常的难受。
“莫非,你当真与琏二哥定亲了不成?!”贾宝玉一拳捂住自己的心口,面色十分难看。
可惜背对着他的黛玉却看不见,犹豫了一下,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贾宝玉登时面色涨的血红,他对黛玉何其了解,深知以黛玉的性格,若是并无此事,黛玉断然不会如何回答。
一时间,心中的担忧、悲伤和惶恐等情绪接踵而来,让他险些站立不稳。
湘云见状,忙上前去准备搀扶一下贾宝玉,并问道:“宝哥哥,你怎么了?林姐姐和琏二哥哥这是喜事啊,虽然他们不该瞒着我们,方才我也正为这个说她呢……”
贾宝玉此时正是怒火中烧,听见湘云的话,更是怒不可遏。
“走开!”
贾宝玉冷喝一声,并随意将到他跟前的史湘云推开。
他这暴怒中,也不在乎力道,而本就年纪尚小的湘云更是不想,一向温和礼善的贾宝玉会对她动粗,哪里有防备,一把就被掀到地上坐了个屁墩儿,疼得她“哎唷”叫了出来。
换在往常,别说对姐妹们动手,就是姐妹们等闲硌着碰着,贾宝玉都要关心心疼好久。
不过此时,贾宝玉却只是瞅了倒在地上的湘云一眼,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却忍住没有动,只是与黛玉隔着几步对峙着。
黛玉早在听见湘云的哎唷声时就回头了,此时忙把湘云馋起来,关心一句之后,心中对贾宝玉的恶感,时隔半年多,再次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自从黛玉进贾府第一天开始,她对贾宝玉的感官,就是好坏各参一半的。
好自然不用多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更别说对黛玉这样客居他乡,心思敏感的人来说了。贾宝玉常年累月的对她关照,她还是记他的好的。
至于坏,或者说是恶感,那其中一半出自贾宝玉本身的幼稚和有病的性格。另一半嘛,或许就要算是贾琏的功劳了。
老谋深算的贾琏,每常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在黛玉面前将贾宝玉的缺点无限放大,并顺道在黛玉心中刷一波伟岸、光明的形象。
这种情况根本不用多,只二三次,就足以在黛玉心目中,奠定坚实到不可动摇的本质印象。
特别是贾宝玉害死她阿奴的那一次,黛玉对贾宝玉的恶感,首次达到极致。
而后,还是在贾琏的劝说下,她才慢慢放开心胸,决定以对待普通表哥的态度,对待贾宝玉的。
别说这样一来,黛玉对贾宝玉的恶感还真就慢慢降下来了。于此同时,降下来的还有,黛玉对贾宝玉这个表哥的所有期待感。
毕竟,既然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表哥,他好不好,自然与她不相干。认真论起来,贾宝玉的人品比之其他很多人来说,都是不错的。
这也是,当初阿奴刚死的时候,她主动找贾琏,想要让贾琏帮她搬回去,一门心思躲开贾宝玉,到现在能够心平气和的住在贾母身边的原因。
谁知道,今日贾宝玉又故态复萌。他,竟然动手打湘云妹妹!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黛玉耳朵尖,自然是能够听出,是贾宝玉推的湘云。
因此心中既是愤怒又是庆幸,果然真到了关键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来。贾宝玉,就是比琏二哥哥差的太远了!
自己的选择,真的一点也没有错!
于是怒斥贾宝玉:“你走吧,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好也罢歹也罢,都与你无关。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去告诉老太太和舅舅舅母,说你欺负我们!”
若是平时,黛玉这么说,贾宝玉早就怂了。
此刻他哪里顾得了什么老太太,什么贾政,他望着怒视他的黛玉,悲从中来,眼中不免掉下眼泪来。
“林妹妹,你,你好狠的心。
这么多年以来,我对你的好,难道当真你就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难道,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心?
打你进入这个门起,我眼里心里,何处不是你?咱们一桌子吃饭,一处儿说话,纵使偶有吵闹,也不过三五几日,便能和好如初。我原以为,我们会这样永远的在一起,谁知道,如今你如此冷漠对我,我的心,都被你弄碎了……”
贾宝玉涕泗横流,声泪俱下的说道。
这般一来,不但赶过来的紫娟和雪雁等丫鬟,不敢擅撵贾宝玉,就连被黛玉扶起来,对贾宝玉张牙舞爪,十分愤怒的湘云,也渐次领会到意思来。
她是粗心大意,但是不代表她傻。从贾宝玉的话中,她自然也能明白,原来贾宝玉也喜欢林姐姐,难怪他这么生气!
湘云年纪比贾宝玉等人小一点,又从不将儿女心事挂在心上,哪里事先虑到这个。
她不过是想着,贾琏和黛玉,一个愿意娶,一个高兴嫁,自然是喜事一件。虽然她也不是很明白,将来黛玉和凤姐儿该怎么相处,但是管他呢,琏二哥哥那样有本事,这种小问题,他肯定能处理好。
谁曾想,中途杀出个贾宝玉出来,竟然也对黛玉表达爱慕之意!
但是这又如何,她站在局外,自然看得清楚,黛玉是喜欢贾琏,而不喜欢贾宝玉。
更别说,人家两个早就定亲了!还是两家长辈早就议定的亲事,贾宝玉这个时候出来闹算什么?
这边黛玉面对贾宝玉的问题,也是不知道如何回复。本来小儿女就是羞于说这些话的,更别说贾宝玉还差不多相当于当面向她表白感情,她难道还与其争辩不成?
那成什么样了?因此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贾宝玉见状,倒以为黛玉心狠至此,连话都不屑与他说了,因此心内更添悲伤,到达一个极致后,逐渐演化成愤怒。
这愤怒,有对贾琏和黛玉的,更有对世俗的。
因此,他怒视黛玉,质问道:“我素来以为,姑娘是个不落俗流的人,因此心中何等敬重姑娘。
谁曾想,竟是我想错了。
姑娘难道不知道,琏二哥哥虽然功成名就,但是他早就娶了凤姐姐了,二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姑娘这番横插进去,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姑娘也和世间俗人一般,瞧中了琏二哥哥身上的名利和富贵?”
所谓急怒攻心,贾宝玉哪里还管自己是不是口不择言。
一直以来,虽然他都知道,黛玉对贾琏的态度与对旁人不同,但是他并未太过忧心过。
一则年龄太小,还不明白何谓“争夺”,二则对自己十分自信,觉得黛玉不说,心里肯定也喜欢他,三则贾琏早就成亲,贾宝玉天然就觉得贾琏没任何威胁。
真正让他意识到不对劲,还是从昨日看见贾琏帮黛玉描眉开始。也是从那时其,他反复思量过往种种,心里产生莫大的危机。
有心想向黛玉求证一二,可恨的是,王夫人却再三的郑重告戒他,让他知礼守礼,无故不得随意到姐妹们房中去。否则,她就让老爷专程给他请个礼仪老师来教导他。
好容易忧心忡忡的熬到今日,准备跟着湘云过来探探黛玉的口风,谁知道就听到那些让他丢魂落魄,冰寒刺骨的话语。
他觉得心都碎了。
黛玉自来敏慧,哪里听不出贾宝玉话里的意思,是说她林黛玉是个贪慕虚荣,爱慕权势的人。
一时只觉得胸中气短,差点跌倒,幸好湘云、紫娟等人眼疾手快,将她扶住,给她顺气。
然后她才有力气哭声道:“你少血口喷人,我的婚事,是我父亲临终前定下的,这是父母长辈们的安排,岂有我赞成与反对的道理。
我尚且如此,更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我知道你是嫌着我了,嫌着我在你们家住了这么久,嫌着我分走了老太太对你的宠爱,所以你故意说这些话,立意是让我去死,你才甘心了。”
黛玉一一段话,分作好几次才说完,其间咳嗽不止,显见晕厥,让紫娟等人急的团团转,连忙让贾宝玉和黛玉别说话了。
湘云本就从小正义感爆棚,此时见贾宝玉将黛玉气成这般模样,立马叉腰对贾宝玉道:
“宝哥哥,你也太过分了,竟然这么说林姐姐!
我知道你喜欢林姐姐,但是林姐姐喜欢的是琏二哥哥。难道就因为你心里喜欢,你就要强迫别人也必须喜欢你不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而且,你既然知道林姐姐和琏二哥哥已经定亲,就该知道,算起来林姐姐就是你的小嫂嫂了,岂有对小嫂嫂出言无礼的道理?我劝你还是住口吧,要是传到表叔的耳中,你免不了一顿好板子!”
湘云童声稚气的,偏生说话义正言辞,听在贾宝玉的耳朵里,刺耳到了极点。
又见黛玉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于是一把将心口吊着的“通灵宝玉”扯下来,朝着地上狠狠的掷去。
“我砸了你这没用的玩意儿!”
……
第538章 枪法
凤姐儿院花房内,春意正浓。
从秦可卿言语撩拨贾琏之后,就注定事情无法善了。
就在充满花香的花房内,在凤姐儿精心布置的软和矮榻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枪刺之后,秦可卿软绵绵的卧在贾琏怀里,享受温存。
而对贾琏低头看着怀中美人的姿态,自然也是身心具足,神怡心旷的。秦可卿在床笫之间,带给他的很多感觉,是其他所有女人都不能给的。
亭鸟婀娜,品貌风流,兼具黛玉之婉转灵巧,宝钗之鲜艳妩媚,单从这外在条件和神韵,便是世间千万女子所不能及。更别说,其褪下裙钗之后的千般手段,万种风流,个中之**蚀骨,迄今为止也就贾琏一人可以堪堪道出一二罢了。
是以,连贾琏都有些留恋于此,数月之间多有用心笼络凤姐儿,以让凤姐儿甘愿将其叫来与他受用。
「叔叔的枪法果真厉害,人家好受用呢~」
秦可卿依偎在贾琏怀里,原本一只软滑素手在贾琏胸膛轻撩着圈圈,忽想起之前的玩笑,其立马仰头凑到贾琏耳畔,发出满足的感叹。
贾琏听了心下亦是一阵亢奋,这就是秦大美人风情的体现之一。其他女人就算心里满意,多半也是羞于说出口的,只有她,在贾琏面前不但敢将风月感受诉诸于口,而且还会想方设法的撩拨他,让他产生各种各样的异样情绪。
可以说,若是换个男人能得这美人如斯侍奉,只怕是死在她身上,也是心甘情愿的。
顺手在秦大美人的**上拍了一掌,贾琏将其软玉娇躯搂紧一些,忽道:「对了,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是如何……如何拿下凤丫头的?据我看来,凤丫头可不像是喜欢玩那种花样的人……」
贾琏将心中藏了已久的疑问说出来。
自从当初在秦可卿的诱导下,让凤姐儿与她同榻竞技之日起,贾琏就有所怀疑了。
作为凤姐儿的结发夫君,贾琏对凤姐儿在床榻间的秉性,还是深有所知的。
保守是对她笼统的概括。具体的表现,还要细分,比如,矜持不主动,比如,太难、太羞耻的样子,她也做不出来,甚至不肯配合,需得贾琏半哄骗半强迫才行。
更有,除了平儿之外,她几乎不能接受在她承欢的时候,有别的女人还待在床上。
即便是早就侍奉惯了他们两口子同房的香菱和晴雯,若非必要,她也是不准她两个上床的,多半只能隔着纱帘在拔步床的木地板静候。
晴雯和香菱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丫鬟了。
她甚至连洗澡,都不让小丫鬟们贴身侍奉的,除了偶尔让平儿给她搓搓背。尽管,她洗澡的时候,摆出来的排场很大。
就是这样的凤姐儿,在当日发现她和秦可卿被一锅端了之后,只是短暂的惊慌,然后就逆来顺受了,几乎不曾做过太多抗议,就默许了秦大美人在她身侧,甚至在她身上承欢。….
当时贾琏就疑惑,后来诈了凤姐儿一下,从凤姐儿的反应中,他其实已经基本确定了猜测。认为这两个女人之间定是有些小秘密,只是不知道她们具体到了哪个程度。
真正的眼见为实,还是后来,秦可卿在凤姐儿的邀请下,「勉为其难」的过来帮忙的几次。
最开始,两个女人还装陌生,凤姐儿甚至不愿意待在屋里。其后贾琏略施小计,才让凤姐儿参与了进来。
当身心放开之后,顾虑自然就少了。顾虑一少,所言所行,破绽就多了。
贾琏亲眼看到,承欢的秦大美人去亲凤姐儿,而凤姐儿并没有抵抗,好似习惯了一般。
贾琏当时心下惊诧,毕竟在他看来,凤姐儿应该不会喜欢这个才对。
虽然惊讶,但是心思狡猾的贾琏,并没有当即发出疑问,甚至他都只是装作没看见。在他的纵容下,两个美人越发少了防备,倒是让贾琏发现了另外几个她们不敢对外人言的小细节动作。
直到今日,凤姐儿不在,贾琏才有心思问问秦可卿。
秦大美人听到贾琏问她是如何拿下凤姐儿的,一时还有些发怔,但是她于此道天赋上乘,几乎片刻便反应过来贾琏问的什么。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又不是凤姐儿,自然不怕被贾琏知道。之前之所以在贾琏面前装,不过是配合凤姐儿表演罢了,她知道凤姐儿好脸面,不敢让人知道她做过任何不体面的事,哪怕是贾琏!
「二叔说的什么呀,什么拿下凤婶婶?人家哪有资格拿下凤婶婶,人家不论是在凤婶婶面前,还是在叔叔面前,都是伏低做小,一向只能听话乖巧的。不然,哪用像现在这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由你们两个轮番的欺负……」
对于秦可卿的作怪,贾琏没有多言,就势再打了她屁股两下,以作警告。
秦可卿面色骤然绯红起来,幽怨的望了贾琏两眼,然后才嘻嘻笑道:「叔叔说的是人家和二婶婶比旁人亲密的事吧……咯咯咯,那个嘛,还要多亏了二叔,若不是叔叔经常出远门,让二婶婶独守空房,人家又哪里有机会趁虚而入呢?叔叔不会是连人家的醋也吃吧?」
秦可卿说话间,瞅着贾琏的面色。虽然她猜测贾琏应该不会太在意这种事,但是话说到这里,她还是要试探一下贾琏的想法的。
贾琏对此只是轻哼了一声,捏起秦大美人的下巴,戏谑道:「看不出来,你很有手段嘛。」
「人家这还不都是为了你,若不是这样,人家哪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安安心心的躺在二叔叔的怀里,只怕早就担心哪一天被二婶婶知道,然后被她记恨到死。人家对二婶婶一向敬重,不甘心如此,才出此下策罢了。
人家为了我们三个人的未来,殚精竭虑,叔叔不说心疼心疼人家,还出言讽刺,二婶婶说的不错,叔叔真是个没良心的男人!」….
贾琏呵呵一笑,对于秦大美人的解释,他还是比较相信的。
连动机都很好解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他们再谨慎,若是天长日久在天香楼上幽会,早晚会被凤姐儿知道。
到那时,对他们两口子的关系有多大影响不知道,但是凤姐儿肯定是不会原谅秦可卿的。
而秦可卿兴许也不想丢失和凤姐儿的情义,因此另辟蹊径,没想到,还让她成功了?
于是贾琏笑道:「那你们好上之后,你凤婶婶有没有欺负你?比如,让你做什么羞耻的事?」
秦可卿闻言一笑,盈盈的看着贾琏,回道:「你以为凤婶婶是你吗,就知道欺负人家。凤婶婶多么正派的人,才不会让人家做那些事……」
秦可卿知道贾琏想听什么,因此对着贾琏抛了个媚眼之后补充了一句,「人家倒是有意侍奉弥补凤婶婶,可是凤婶婶不让,所以我们也就只是动动手,最多亲香亲香罢了……叔叔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人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呵呵呵~」
贾琏完全能够听懂秦可卿的话,心里觉得好笑。原本他问这个就只是好奇凤姐儿背着他,又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有第二面之类的。
但是据秦可卿的答复,看来也就在他的预想之内,并没有太多值得探寻的地方。
心里倒也佩服秦可卿,居然能够撬动凤姐儿这个天生直女的心房。
因为贾琏很确定,凤姐儿肯定是不喜欢女人的。
自己屋里的香菱和晴雯,以及她手下的平儿,这三个女人哪个单提出来,容貌不能称之为绝色?
此三女者,哪个的玲珑玉体她没有见过?在如此环境下,她但凡有一丁点这方面的倾向,早就把贾琏的三个美人吃干抹净了。
但是,偏偏她在这方面,一直对平儿几个不假辞色。
可见,秦可卿能成功,完全在于她自己的魅力和手段。也或许,凤姐儿也喜欢秦可卿这样的集美貌和风情于一体的美人,不喜欢似香菱等清纯、端正的。
经过几番观测,秦可卿已经完全确定贾琏确实不太在意这种事,因此更无顾虑,竟翻身在贾琏身上,笑道:「那叔叔想要知道,人家究竟是靠什么手段拿下凤婶婶的么?」
「哦?」贾琏好奇心果然被秦可卿勾起。
「那叔叔就翻过来趴好吧。」
秦可卿婉转一笑,将贾琏靠着的靠枕抽掉,然后推着贾琏翻身,最后一抬光洁**,直接跨坐在贾琏并排的大腿上,就着双手,给贾琏推拿起肩背来。
她身段高挑,体态纤美,又只着一件专门穿过来的葱绿色崭新肚兜,外罩着一件薄纱,如此骑在贾琏身上,双掌来回推拿,娇躯、玉臂的律动之美,以及透明薄纱划过肌肤的优雅之美,相互辉映,端的是动人心弦。
也幸好贾琏此时趴着安心享受美人的按揉服侍,不得回头观看,否则只怕这凤姐儿亲手布置的软和香榻,也要和秦大美人一样,一同感受一下贾琏的枪法之绝了。….
不过贾琏虽然不得见,但是此番美景却也没白费,全数落入房门外的香菱眼中了。
香菱其实已经过来好一会儿了,在央烦母亲封氏帮忙守在月洞门那边之后,她就磨磨蹭蹭的过来了。
之所以磨蹭,是因为她至今为止,还没有与凤姐儿、平儿和晴雯之外的第四个女人一起,服侍过贾琏。
心里害羞,又见到这等香艳的场面,自然是小脸通红,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但是她知道,她必须进去。二奶奶的命令如山,她已经错过一波了,万一真因为她的消极怠工,导致小蓉大奶奶有孕了的话,不用二奶奶责骂她,她自己都愧疚死了。
想通这些,她终于亦步亦趋的进了房门,来到贾琏二人之前。
秦可卿自然第一时间看见香菱,她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对于贾琏身边这个丫鬟,她自然不陌生,不单单是因为香菱生的纤柔安静,惹人怜爱,更有一点,这个小丫头的模样,当真有几分脱胎于她呢!
于是笑着与香菱点点头,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仍旧在尽心尽力的给贾琏活络经骨肌肉。
「叔叔,背后按好了,翻过来吧。」
贾琏听从秦可卿的吩咐,起身之际,也就看见立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要做什么的香菱了。
摇头一笑,他还以为香菱要对凤姐儿的吩咐阳奉阴违,今儿不会过来了呢。
「傻站着干什么,上来帮帮忙吧。」
虽然秦大美人的服侍就让他很舒心的,但是却也不能冷落他的乖香菱。
香菱「哦」了一声,就想要上榻。
刚把贾琏翻过来的秦可卿笑了起来,「傻丫头,你就准备这样上来不成?」
「啊……」
「把衣裳脱了呀,像我这样。放心,这屋里不冷的,等会动起来,还会热呢~」
秦可卿看香菱生的单纯,故意打趣道。
虽然是也是第一次和香菱一道服侍贾琏,但她可没有香菱那种羞臊。都是二叔叔的女人嘛,自然是要一起服侍二叔叔的了。
香菱虽然心内觉得秦可卿不知羞,但是看贾琏也没有反对,也只能依言将衣裳一件一件的褪下。
她也没有秦可卿准备的那样充分,还单独备了薄纱遮身,因此只能像往
常服侍贾琏那般,褪到只剩下裤袍与裹胸。
她以前也是穿肚兜的,但是现在长大了,为了避免颠簸,平时也学着平儿等人穿裹胸的。
将衣裳收起来搭在边上的架子上,回头看见满地的衣裳,十分爱整洁的香菱有些看不过去,正准备也捡起来放好。
可是刚刚弯腰,忽听得榻上秦可卿一阵满足的呢喃传来,抬头一看,香菱顿时目瞪口呆。
小蓉大奶奶这么,这么……骚的么,她就这么着急,人家都还没有上桌,她就开吃了?
面泛红晕的瞅了双手撑着贾琏胸膛起舞弄棍的秦可卿两眼,香菱深吸一口气,低头先把贾琏的衣裳捡起来,放在旁边搭好。….
「她的不用放,你穿上试试。」
「?」
香菱举着手里那轻薄的衣裳,一手感受其料子的光滑,一手指了指自己。
已经重新挪了两个靠枕靠起来的贾琏,对着呆呆的香菱点点头。这丫头,实在太可爱的,真不知道她穿上秦大美人的丽装艳服,又会是什么风情。
香菱对贾琏的话,自来十分顺从,虽然不明白贾琏用意何在,但还是弯着腰,将秦可卿的衣裳从内里的到外面的,一件件捡起来穿上。
秦可卿冷眼旁观这一切,对于贾琏的心思,自然再了解不过了。
因此白了贾琏一眼,却也根本无心多说什么,轻抬**,继续与贾琏短兵争斗罢了。
然而,等到香菱当真完全穿上她的衣裳,便是她自己,也坐不住了,肚子一番痉挛。
只因穿上她的衣裳,在贾琏的招手下,乖乖站到榻前来的香菱此时的模样,当真与记忆中自己的模样,完全重叠了。
她愣了愣,借机歇息一二,终于有力气对贾琏笑道:「看她这模样,倒真像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似的。
等会出去我就去问问封大娘,看看她以前是不是丢掉过一个女儿。」
秦可卿也是知道自己是秦邦业从小从养生堂抱回来的,所以她才对秦钟那般爱护,目的只是为了报答秦邦业的养育大恩。
秦可卿本来只是取笑,单纯的香菱却连忙道:「没有的,我娘早就说过了,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
一句话,说的贾琏两个都笑了。
秦可卿见贾琏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望望香菱,然后情不自禁的点头,脸上的笑意那是藏都藏不住,心里哪里不知道贾琏是欢喜到了极致。
她自己便也欢喜起来,想着有香菱在,那么她在贾琏心目中的地位,定是更稳了。
因此在香菱也被贾琏招上榻之后,忽地从贾琏手中,将香菱夺过来。
「二叔不是好奇,人家是如何拿下凤婶婶的么?之前没人,自然没法亲自给二叔演示,现在她来了,二叔不妨亲眼瞧瞧……」
说完,秦大美人根本不等贾琏反应,就搂着香菱的腰肢,在香菱惊慌的神色中,学着贾琏吻她的模样,根本不给香菱反抗的余地,低头霸道的印了上去。
香菱本就和她脸蛋生的相彷,特别是香菱现在身上还穿着她的衣裳,这一下,与香菱面对面瞅着,让秦可卿都有一瞬间的恍忽,感觉就像是在亲自己一般!
她尚且如此,更别说底下贾琏的感受了。
贾琏也是万万没想到秦大美人这么放得开,看香菱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完全就像是被流氓欺负了的良家少女一般,他也忍不住笑了。
抬了抬屁股,提示了一下秦大美人,让她不要太过分,吓着他的宝贝。
秦可卿本来就是为了取悦贾琏,才故意如此,察觉贾琏有异动,她也就放开了香菱。
看香菱苦大仇深的望着她,秦可卿
一点也不在意,竟抬起手臂,搭在香菱怀里,在香菱下意识的双手扶住之后,她才柔声道:「姐姐没力气了,你来帮帮姐姐可好?」
香菱也不是第一次做辅助工作,因为能明白秦可卿的意思,她下意识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不问自己的意思,就亲了自己,自己不是该生气的么?但是瞅着秦可卿根本没理她了,而是在安心的享乐起来。那眉眼间的柔情蜜意,口鼻中的轻吟浅唱,都是那么的优雅而惹人心血喷涌,心想,大概这就是二爷口中说过的那种女人家的风情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做到小蓉大奶奶这般。大概,可能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吧。.
桃李不谙春风
第539章 傲娇的晴雯
晴雯作为凤姐院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就鲜有她不知道的消息。
虽然虽然贾琏、凤姐儿还有秦可卿之间的事,一开始她不知情,但是秦可卿多来几次,她自然就了解、参悟了。
因此,今日秦可卿再度与凤姐儿一道回来,她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真谛。
还说什么赏花,骗鬼呢。
凤姐儿离开她知道,秦可卿没有跟着走她知道,连贾琏按时回家她都知道。
只不过她很明白贾琏这个时候的心思大概全在秦可卿的身上,因此也懒得贴上去自讨没趣,就当做不知情的样子,叫上自己的小婢檀云,在她屋里玩骰子和五子棋。
今儿是大日子,她的牌友们和其他玩伴大多都不像她一般悠闲,都有各自的任务在身,因此她也不好出去乱逛。缩在屋里,权当看家了。
可惜檀云太小太老实,月钱只有五百,属于穷人,输了二三十文钱给她就开始心疼,因此让晴雯也觉得没大意思,将赢来的钱还给檀云,就叫她别处去玩,自己准备上炕睡大觉。
忽闻得院内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像是黛玉身边的大丫鬟雪雁。因其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以此院半个主子自居的晴雯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即踩了鞋子出来。
果然是雪雁过来要找贾琏,而看门户的小丫鬟们哪里知道贾琏的动向。眼看雪雁大失所望之下正要离开,晴雯走上去问道:“你找二爷什么事啊?”
看见晴雯,雪雁大喜,忙道:“晴雯姐姐你知道二爷在哪么?我们姑娘和宝二爷又吵起来了,现在我们姑娘都快晕死过去了,请二爷快去瞧瞧。姐姐要是知道二爷在哪儿,就快点告诉我吧。”
晴雯听了,却没有立即回话,反而是将雪雁的面色瞅了瞅,而后漫不经心的道:“二爷在哪儿,我倒是确实知道……
不过二爷现在忙着呢,肯定是没有功夫去瞧林姑娘的。
你且先回去,等二爷回来了,我再帮你通传,想来以二爷对林姑娘的疼爱,自会立马过去瞧林姑娘的。”
听见晴雯这么说,雪雁急了,忙道:“我知道二爷忙,但是我们姑娘那里……姐姐要是嫌麻烦,怕打扰二爷被责备,不妨将二爷的所在告诉我,我自己去寻二爷,这样就算有什么过错,也是我来承担,不与姐姐相干。”
雪雁本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她这话一说,无疑是有些得罪了晴雯。
对晴雯而言,她基本就是将自己当成贾琏的女人第二的,她最自豪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自己标致的容貌,另一个就是贾琏对她的宠爱。
在她眼里,贾琏最宽容最放纵的人,就属于她了,但是听雪雁的话,倒像是她在贾琏面前,还没有她雪雁有体面似的。
她也知道雪雁的倚仗,是黛玉的人,而贾琏又很疼黛玉这个表妹,所以才敢如此说话。
她就很不高兴,黛玉是正儿八经的表小姐,她们尊着敬着就罢了,但是雪雁一个小丫鬟也敢仗势骑到她头上,自然是不能惯着。
再有一点,她虽然也不爽,但是却也知道能够让凤姐儿主动献上美人给贾琏享用,是多么困难的事,说不定二爷也是付出了代价才换来的好处。
而二爷平时那么操劳忙碌,难道还不能安心享受享受?
二爷对她那么好,关键时候她自然也是要投桃报李,维护贾琏的利益的。于是晴雯打定主意定不让旁人打扰贾琏的好事,便态度转冷道:“不是我不说,而是二爷真的很忙很忙,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法。
况且,你又何必表现的如此着急,宝二爷和林姑娘吵架,在咱们府里,那不是司空见惯了的事么?
自林姑娘入府以来,哪年他两个不闹上那么三五回?
若是回回都这么急慌慌的来请二爷,二爷都不用做自己的事了。”
“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这次是宝二爷知道……总之,晴雯姐姐求求你了,你快告诉我吧……”雪雁见晴雯有些生气,更急了。
她也是个没成算的,并不清楚贾母等人不让人传贾琏和黛玉的亲事,只是为了不让贾宝玉知道。
如今贾宝玉都知道了,自然就不用再保密了。她却还是不敢将这件事说与别人听。
而晴雯虽然一向喜欢八卦,到底只在内宅这一亩三分地混。贾母和王夫人的封口令还是很有成效的,愣是这么久都没让太多闲人知道,知道也不敢乱传。
而贾琏和凤姐儿,基本也不在有旁人的情况下,说及黛玉的事,以致于晴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黛玉将来会是她“二当家”这回事。
她甚至因为这几个月来,黛玉以及她屋里的丫鬟与这边来往更为密切,而暗生一些不满。
晴雯一向是很有主见的人,有这些先决条件,她基本就认准了雪雁等人是仗着贾琏对黛玉的疼爱,有事没事、大事小事都来麻烦贾琏,她早就想治一治这些“不懂事”的人了。
于是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道:“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年年回回都那么回事,不过是因为老太太心疼他们两个,才弄得满府上下,都翻天覆地似的。
宝二爷和林姑娘就住在老太太的院里,就算有什么问题,难道老太太做不得主,定要二爷去做什么?你且回去吧,等二爷忙完回来,我会帮你通禀的。”
晴雯说完,直接进了屋去了,留下追过来的雪雁,站在房门口打转转,却不好再追进门去追问。
一面愁不能完成紫娟交代的任务,找到贾琏告诉他情况,一面又担心屋里的情况,担心黛玉,正是手足无措。
幸好这个时候瞅见了府中大多数人眼中,凤姐儿院的大管家平儿,她立马迎过去。
“平儿姐姐……”
平儿也是脚步匆匆的走回来,看见雪雁的样子,就知道她为何而来,因此压住她激动的声音,轻声道:“你是来找二爷的吧?放心吧,你们屋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正是二奶奶让我回来找二爷的。”
雪雁一喜,又一忧:“平儿姐姐你知道二爷在哪吗?我之前问了外头二爷的小厮,他们说二爷回家了,可是我并没有看见,晴雯姐姐说二爷在忙,不肯告诉我……”
平儿笑了笑,对着快要哭了的雪雁道:“我知道二爷在哪,你先回去照顾你们姑娘吧,一会二爷就会过去看林姑娘的。”
平儿的话平静而令人信服,让雪雁一下就安心下来,因此连忙鞠躬,给平儿道了谢之后便回去了。
看着雪雁离去,平儿收回目光,随意的看了一眼西厢房,似乎透过那纱窗,看见了屋里驻足偷听的晴雯一般。
摇了摇头,她并没有理会晴雯,而是直接从耳房和正房之间的小巷,往小花园这边走。
封氏来到贾府好几个月了,自然知道平儿是贾琏两口子最信任的人,因此并不阻拦,直接让平儿进去。
平儿走上花房,先隔着窗眼儿瞄了一眼,发现里头果然激战正酣,她不免微红了俏脸。
若是平时她自然不会进去打扰,但是平儿却知道贾琏有多心疼黛玉。黛玉房里发生的事要是不尽快让他知道,过后肯定要受二爷的责备的。
因此轻咳一声以作提醒,然后在廊上略站了站,方折转进屋。
虽然提前就瞧了一眼里头的情况,但是当真正进来之后,平儿还是被这满屋的旖旎春色刺激的面颊发烫。
以新装饰的花房为背景,用百花以及香榻上下,那洒落的各色美人衣裳作衬,如此环境下的男欢女爱,本就极易激发人内心的情绪。更别说,贾琏此时炮制秦可卿和香菱的方式,正是曾经二奶奶最不愿意配合的羞耻姿态。
回想当初,二爷为了让二奶奶心甘情愿的与她一起并排伏于榻边,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机和力气呢……
因平儿的事先提示,所以贾琏三人都知道进屋的是平儿。
也幸好是平儿,她可是在香菱还是处子身的时候,就一起团结协作过的,因此让胆小害羞的香菱,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太过紧张,在贾琏温柔的拍拍屁股之后,就安静了。只是身姿伏的比之前低了一些,似乎想要借贾琏的身影,将自己藏住。
至于秦大美人,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平儿,就不太在乎了。似乎在她眼里,只要是贾琏的女人,都是她的至亲姐妹!
她甚至还故意扭了扭臀,以这种方式刺激贾琏。
“何事?”
贾琏知道平儿最明事理,若非必要定不会来打搅他,因此哪怕在这样的实况下,还是在平儿进来的第一时间,开口发问。
却没料到秦可卿会如此,因此闷哼一声,差点当场违背凤姐儿的交代!
心有余季的打了秦大美人的屁股一巴掌以示惩罚,然后贾琏就转而疼爱乖香菱去了。
秦大美人也不气恼,知道游戏结束的她,很自然的一个翻身躺在最里面,顺手一牵,就将榻里被子的一角搭在身后,半撑着身子,笑意盈盈的伸手调戏了面对她的香菱两下。在香菱嫌弃的别过头之后,又抬眼与贾琏对视,眼中的神色,似乎在给贾琏鼓励、加油!
这般妖媚又不显得十分媚浪的举止神态,让平儿也是自愧佛如,忍住羞意,将黛玉屋里的情况简洁说来。
她已经尽量说的轻巧了,但是话未说尽,还是发现贾琏的面色,由舒心,转为阴沉。
特别是,听说贾宝玉又当着黛玉的面砸玉之后,更是隐现怒意。
如此,平儿也都不敢再说话了,榻上的秦大美人,也都有些惧意的收起妖娆姿态。
终究贾琏是个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因此神色很快恢复回来,几下摆平香菱之后,退身与平儿道:“更衣吧。”
“是。”
平儿是个妥当的人,又服侍贾琏两口子由来已久,因此并没有急慌慌的拿起贾琏的衣裳就套,而是先取出一张干净的丝帕,蹲身给贾琏简单擦拭干净。
秦可卿见状也不以宾客自居,不顾春光外漏,起身给贾琏更衣。
两个姐姐如此,最懂事的香菱也不甘示弱,趴着略作休息,便也强撑着翻身起来。
于是在三女配合之下,不过十余个呼吸贾琏就穿戴好所有衣裳,抬腿走了。
“香菱,这里就交给你收拾了。”
“好的平儿姐姐,你去吧,我会把这里都收拾好的……”
平儿扫了一眼房间,最后看了秦可卿和香菱的玲珑玉体一眼,特别在她们相似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方扭头追着贾琏的脚步去了。
等到屋里就剩下两个不着寸缕的美人,两人相视一眼,见香菱害羞的避开她的视线,秦大美人便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香菱听着她的笑声,心里老难受了,因此没理她,转身去穿自己的衣裳去了。
等她穿好内里的衣裳之后,发现秦可卿还躺坐在床边,摆着个妖娆的姿势瞧着她,似乎在观摩她穿衣裳的姿态。
香菱脸蛋顿时红了起来。
她是想起之前秦可卿亲她,以及后来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些事了。
虽然知道自己遇到了女流氓,但是念着秦可卿是主子,她是丫鬟,因此迟疑了一下,从地上将贾琏从她身上扒下来的秦可卿的衣裳捡起,放到榻上,并对秦可卿道:“小蓉奶奶,我来给你更衣吧……”
“好啊。”
秦可卿从始至终看着香菱的神态变化,觉得很有意思。
此时见她要服侍自己,心里更是一乐,坐直身体,伸开双臂,意思就是配合了。
虽然秦可卿的身段很美很美,但是香菱却并不觊觎,察觉不方便之后,又道:“小蓉奶奶,你能站起来么……这样,不好穿呢。”
“嗯,不过我没力气了,站不起来。还是香菱妹妹厉害,香菱妹妹被二叔叔那样折腾,竟然还能自己穿衣裳,还有力气帮别人,身子真好,来,让姐姐再摸摸看……”
香菱觉得自己太遭罪了,干嘛要理她啊!
推开秦可卿使坏的手,香菱终于生气了:“你要是不用我帮忙,我就忙自己的去了哦!”
说罢,丢下衣裳就要走。
“好妹妹,姐姐错了,别丢下姐姐呀,姐姐真的没力气了。你要是走了,我就只能在这儿睡下了。”
秦可卿作势缩回榻上,卷起被子要睡觉。
香菱又不敢走了,她再迟钝,也知道不能让秦大美人在这里待的太久,否则容易出事。
罢了,还是早点将这位姑奶奶送走好了。于是走回来,决心不管秦可卿再怎么捉弄她,她也忍了。
秦大美人见香菱小脸鼓鼓的,也不再说多余的话,心里也清楚这个丫头确实是单纯了点。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与自己互补,对二叔叔来说,肯定更有乐趣……
于是也就不再逗她,反而问起了正经话题。
“方才听平儿说,老太太的外孙女,也就是林姑娘,和二叔叔,他们之间……?”
虽然平儿之前没有点出定亲之事,但是也没有刻意隐瞒秦可卿,因为没必要了,所以秦可卿自然疑惑。
“这个……”香菱有些犹豫。
“若是不方便与我说,那就算了吧。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也不是你们院里的人,是个外人。
好了,香菱妹妹,快帮我穿好衣裳吧,我要回去了,迟了只怕我婆婆疑心。”
秦可卿有些悲伤的说道。
香菱还是太善良了,根本没察觉秦可卿是故意激她。想着秦可卿也算是她家爷的女人了,又生的这般妖娆美貌,也不能让她寒心,将来不和二爷好了。
“那个,也不是不能说啦,就是……就是林姑娘,其实已经与我们二爷定亲了,等林姑娘出了孝期之后,就要嫁给我们二爷做二房太太的。”
太太,是对有身份地位的女人的称号,比如诰命夫人,就可以称太太。而普通寒门,哪怕是族母,也不能称太太,只能称夫人。
比如薛家,薛姨妈可称太太,因为他丈夫,乃是内帑有职衔的皇商,她也算是官太太。
但是薛家二房夫人,庄氏就不能称太太,只能称夫人。
而黛玉,本身就有四品爵位,身份尊贵,所以香菱称她将来为“二房太太”,而不是二房奶奶,并不算错。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林姑娘和二爷的亲事,是当初的林姑老爷和老太太他们一起定下的,将来是要走三媒六聘的。而且我们二爷也很喜欢林姑娘,林姑娘也很仰慕我们二爷,他们感情很好的。”
香菱跟着黛玉一起下江南的,知道的多一点,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与秦可卿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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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闻言之后,面有诧色,问了一句:“那二婶婶知道吗?”
秦可卿觉得,连她都没收到一点消息,这件事肯定被隐瞒的很好。她有点为凤姐儿担心。
“二奶奶早就知道了,而且,二奶奶也很喜欢林姑娘,对林姑娘很好呢。”
秦可卿这才放心下来,虽然觉得以凤姐儿的性格,会很难接受这件事,但是又想以贾琏的本事,要搞定凤姐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也就释然了。
“照这么说来,这位林姑娘,将来也会是你们的主子奶奶了哦?那你们可得提前好好巴结她一下呀,否则等她将来进门,把你和晴雯都给踢出门去,可就不好了呢。”
对于秦可卿这话,香菱不屑一顾。
林姑娘人那么好,才不会呢。而且,林姑娘还是咱的授业恩师,将来进门之后,是咱的靠山,才不会欺负人家!
第540章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黛玉屋里的情况,贾母等人自是很快闻讯赶来。
毫无例外,不论贾母还是王夫人,第一时间最关心的,还是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
一番检查之后,察觉玉并未有损伤,她们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有精力关心贾宝玉和黛玉二人的情况。
有意责备他们,年年回回的吵架拌嘴,也不分时候,在今日这样的大日子还如此。
但是当贾母看见他的一对宝贝孙子孙女,一个老泪纵横、丧魂失魄,呆呆站在屋里,视旁人如无物。一个伤心欲绝、气若游丝,只能委屈的靠在湘云的怀里,口中责备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因此贾母脸色一横,看向黛玉和宝玉身边服侍的人,怒声道:
“每常叫你们好生用心服侍,你们就是不听,非要任由他们闹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们又没办法了,要你们又有什么用?”
既然不好责怪两个正主,只能拿奴才们出气了。
贾母生气,紫鹃、袭人,以及所有在此间的宝玉、黛玉屋里的丫鬟、仆妇,全都慌忙跪下,却一个字不敢辩解。
“紫鹃,你来说说,今儿究竟又是怎么了!”
终究贾母不是个苛刻之人,不论紫鹃还是袭人,都是她最看重的丫鬟。也知道贾宝玉和黛玉二人都是任性的,这两个要是发起脾气来,也不是几个丫鬟可以劝得住的,因此专门提问紫鹃。
“老祖宗……”
却也不用紫鹃回话了,一旁的贾宝玉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泪眼蒙蒙的看着贾母,哭声道:“老祖宗,求求你,不要让林妹妹嫁给琏二哥哥好不好……”
贾宝玉一步一步的走到贾母跟前,一如既往的拉着贾母的手臂,用哀求的眼神说道。
他这话一出,本就拥挤的屋里,顿时许多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贾琏和黛玉的亲事,相当于两家长辈私下定下了,并未公开,贾母等人甚至专程对府里人下了封口令,以致于,在场的人,也是大部分不知道这件事的。
他们都以为贾宝玉是魔怔了,好端端的,怎么林姑娘又要嫁给琏二爷了?但是贾母等人却没有诧异,一则她们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一点消息,二则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只能瞒住贾宝玉一时,瞒不住一世。
但她们一开始不过是想着贾宝玉年纪小,又与黛玉从小亲近,小孩子嘛,对喜欢的东西总是难以割舍,等贾宝玉再长大一些,懂事一点,就好了。
没错,在贾母和王夫人眼里,都不觉得贾宝玉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只当他是个小孩子。
她们将贾宝玉当做小孩子哄,已经习惯了。
却没有想到,她们还是小看了贾宝玉对待黛玉的在乎程度。
于是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贾母出言哄着贾宝玉,王夫人则继续质问紫鹃等人。
“老太太早就吩咐过了,叫你们不要在宝玉面前谈及此事,你们为何不听?”
王夫人虽然语气不如贾母严厉,但是那冰冷的模样,却是让紫鹃等人,感受到了比面对贾母时候,更大得多的压力。
紫鹃解释道:“回禀太太,我们一直都没敢忘记老太太的交代,也从未在宝二爷面前提及过此时……”
“那今日闹成这般又是为何?”
“因为……”
紫鹃看了一眼上头床上,抱着自家姑娘的湘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实话实说,未免连累湘云。而且之前之所以惹得贾宝玉砸玉,还是湘云为了给她们姑娘说话才造成的,若是将她出卖,岂不是不仗义?
但要是不说实话,涉及贾宝玉和黛玉,再加上比这两位更重要的“宝玉”,她们却是没资格抗下来的。
她的犹豫,让王夫人神态更加严厉。
“回太太,是我……”
王夫人身后,传来史湘云的声音。
湘云面对这等架势也怕,但是她更不愿意畏畏缩缩的缩在后面,让紫鹃等人替她担责。
因此虽然害怕,还是大着胆子承认道:“是我和林姐姐在屋里说话,不想宝哥哥也跟过来了。太太,都是我的错,不关紫鹃她们的事,太太要怪就怪我吧……”
湘云确实十分自责,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荣国府上下,竟然都没人提及。
连之前迎春等人,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王夫人回头看了湘云一眼,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湘云是贾母的内侄孙女,与她可没什么关系,要责骂也轮不到她。
果然贾母这个时候,也瞅了湘云一眼,虽然没说什么,那眼神中的责备之意,却让湘云十分不好受。
这边贾母也正劝说贾宝玉:“好了,宝玉乖。你妹妹的婚事,那是她爹,还有你爹,一道定下来的,岂有反悔的道理。”
一听到是林如海还有贾政一道定下的此时,贾宝玉更是心如刀割。
林妹妹和自己的父亲定下的亲事,为什么不是给自己,而是给贾琏?而且,林姑父都去世了半年之久了,自己居然才知道这件事,可叹自己真是天下最大的傻子,被他们所有人哄骗!
难怪林妹妹从南方回来之后,对自己态度越发冷漠,原来她喜欢上了琏二哥!
想到这些,贾宝玉无声的落下眼泪来。
他这般模样,贾母和王夫人看了都十分心疼,纷纷上前安抚他,可是贾宝玉总也听不进去。
贾母等人自无法察觉,她们只顾心疼贾宝玉,却不想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却是贾宝玉任性胡闹所致。
可是此时作为肇事者的贾宝玉,却被她们围在中间,捧在手心里哄着,而真正受了委屈的黛玉,却只有一个同样单弱的史湘云小小的肩膀可以倚靠!
王熙凤比贾母等人知道的消息略迟一些,却也基本是与贾母等人前后脚跟进来的。
看贾宝玉那模样,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亲表姐,凤姐儿心里倒也挺心疼他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谁叫你小子上头有个霸道的哥哥,他看上了的人和东西,谁又争得过他?
早些年或许你还可以倚靠老太太,让他退让一二,如今啊,只怕是老太太也不够用了。
心里一叹,凤姐儿却也知道,今日这件事说大不大,说笑不小,要是贾母等人处置不好,真要是委屈了黛玉,让自家男人知道,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到时候家里才安静不久的氛围,或许就要打破了。
因此凤姐儿也不去管贾宝玉,反而坐到床边,从湘云手中接过黛玉,轻声安慰道:“好丫头,你来咱们家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宝玉是什么性子?
别和他一般见识。你放心吧,我过来的时候,已经让你平姐姐去叫你琏二哥哥去了,想来他不一会也就过来了。快别哭了,到时候让他瞧见你这般模样,只怕也心疼死了。”
凤姐儿的胸膛比湘云的更加宽广、厚实,她的声音,也带着亲姐姐一般的温和宁静。
听着凤姐儿的宽慰话语,黛玉一时连眼泪都收住了一些,有些愣愣的看着凤姐儿。
这一刻,她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艳光四射,与她本来没什么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利益对立的女人,反倒是她最亲的人了。
是了,不管怎么说,将来嫁给琏二哥哥之后,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是要日夜朝夕相处的呢。
于是,黛玉如此孤傲的一个人,竟也破天荒的安静的卧在凤姐儿的怀里,连心都安了不少。
房屋中心,贾宝玉偷偷瞄了黛玉好几回,越发看她委屈娇弱的模样,越是心疼,不舍。
越是心疼不舍,想着将来要眼睁睁看着黛玉嫁给别人,心里就痛得欲死。
加上贾母和王夫人,以及旁的一些人都在好言好语的安抚他,让他又心生了幻想。
“老祖宗,你是林妹妹的嫡亲外祖母,林妹妹的婚事,你也是能够做主的是不是?
您就做主,把林妹妹和琏二哥的婚约取消了吧,琏二哥哥已经有凤姐姐了,他不是林妹妹的最佳良配,还请老太太做主,把林妹妹的婚约取消了吧……”
面对贾宝玉的满面希冀,贾母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贾宝玉是她一眼一眼,从那么一丁点看着长到这么大的,可以说,贾宝玉就是她的心头肉,这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地位!看他伤心,贾母竟是都有了一点后悔。
但是事到如今,也是没法更改了。休说婚约大事岂容儿戏,就说贾琏这个大孙子,如今也不是她说啥,就是啥的了。
她看的出来,贾琏主意大得很,要是不违背他的原则,等闲家里的小事,他不屑于和她们计较。
但要是她真生出取消贾琏和黛玉的婚约这个想法,只怕整个贾府,立马就要感受来自贾琏掀起的动荡了。
这等后果,是她这个一等荣国夫人,贾府老太君也不愿意承担的。
再说……
贾母最后看了一眼王夫人,心疼的揉了揉贾宝玉的脑袋,叹道:痴儿啊,就算老祖宗我愿意成全你,你母亲这里,你又如何违逆的过去?
贾母不认为自己可以一直活下去,早晚有一天,贾宝玉的事情,要全权落在王夫人的手里。
王夫人既然不想要让黛玉成为儿媳,那么就算当初自己极力促成了,只怕也不是好事。
这也是,当初明知道王夫人故意拖延林如海的欲图结亲之意,她也睁一眼闭一眼的原因之一。
虽然她最心疼贾宝玉,但是黛玉在她心中的分量也不低,是自己唯一女儿的唯一女儿,她到底也是想要为黛玉长远考虑的。
这个世道,媳妇若是不受婆婆待见,那等日子是何等艰难,过来人才知道。
据贾母看来,黛玉这个儿媳,若是遇上王夫人,不说活的开心了,只怕抑郁至死,也不是奇怪的事。
正想着该找个什么说法安抚贾宝玉,却听门外传来婆子们的通报声:
“琏二爷来了!”
原本嘈杂的黛玉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自觉的让了开道来,以致于让贾母等人所处的屋子中心,都变得宽敞起来。
然后,大家就看见,身长七尺,挺拔伟岸的贾琏,迈着缓慢而坚实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环视了一圈屋里所有人,目光重点落在被凤姐儿搂着的黛玉的身上。
而黛玉原本的泪痕都被凤姐儿擦去了,此时骤然瞧见贾琏出现,那被她压在心里,未曾得到舒缓的委屈一下子又涌上了心头,让她的泪珠儿,也像是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见状,贾琏冷漠的面庞,似乎闪过了一抹阴沉,让察觉到的人,不免心内一跳。
王夫人自从放弃与贾琏作对之后,一直立志与贾琏处好关系,这一年多下来效果是不错的,家里果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贾琏也确实如她预料的那般,并没有找过他们二房的麻烦。
此时见贾琏这么快就出现,面色也不好看,立马开口道:“琏儿你别误会,这里没什么事,不过是你宝兄弟和你林妹妹拌嘴而已。你不是在外面,陪着老爷们吃酒看戏嘛,怎么也过来了?”
“听见这边闹得凶的很,就过来瞧瞧。”
贾琏根本无意理会王夫人,他的目光看向有些畏惧之意的贾宝玉,幽幽问道:“方才宝兄弟说,我不是林妹妹的良配?那我倒是好奇了,不知道在宝兄弟心里,谁才是林妹妹的良配?”
贾宝玉哪敢回贾琏的话,本就呆呆傻傻的他,立马躲在贾母背后去了。
贾母就不是很高兴,一手护着贾宝玉,一面不满的看着贾琏道:“你宝兄弟年纪小,一时说错了话,你做哥哥的不说宽待些,吓唬他作甚?”
王夫人见贾琏听见了这句话,知道不好。
她和贾母可不一样,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让黛玉做她的儿媳妇。因此,不说贾琏抓住贾宝玉的错漏不放,单说贾宝玉想要“窃取”兄嫂的传言传出去,对贾宝玉的名声都不好,将来要想结好的亲事,也是更难的了。
于是忙道:“老太太说的是,你宝兄弟只是一时说错了话,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贾琏作为侯爷,贾府的话事人,只是站在那儿,便是自带一股威势。
连跪在地上的紫鹃等人,都不敢靠的太近,因此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空白地带,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他的神色。
只见他缓缓转身,面对王夫人,以平淡却极致冷漠的声音反问道:“自古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太太觉得,这只是说错话而已?”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都寂静下来。
王夫人瞬间呆愣住了,连贾母都是眼皮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贾琏竟然如此小题大做,竟将此事,上升到这个地步?何谓杀父之仇?何谓夺妻之恨?那是要不死不休的!
一时之间,无人敢接话,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祝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第541章 老祖宗救我!
贾琏轻描澹写的一句话,不可谓不狠。
虽然贾宝玉有许许多多疼爱他、关心他的长辈,贾母、贾政夫妇,甚至还有贵妃亲姐、一品大将军(王子腾)的亲舅舅等人,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但是,谁都知道,贾宝玉比不过贾琏,甚至可以说,差的实在是太远。
若是贾琏和贾宝玉二人兄弟反目,吃亏的肯定是贾宝玉。而且,就算现在的贾琏看在以上那些人的份上,不会怎么着贾宝玉,但是将来呢?
外在的倚靠终归是不可持续和长久的,只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和本领,才是真正的立足之本!
别的不说,以现在贾琏的势头,将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甚至几步,都没有人会觉得太诧异。
而贾宝玉背后的倚仗,却基本都已经达到极限。如今这些人都无法辖制贾琏,将来此消彼长,自然更不可能。
所以,贾母是不会允许贾宝玉和贾琏兄弟二人生恶的,即便是自信的王夫人,也不会容忍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让宝贝儿子遭贾琏记恨!
连她当初得罪贾琏之后,都心惊肉跳的,夜不能寐,更遑论自己人畜无害的宝贝儿子?
于是她连忙道:“琏儿何出此言?未免小题大作了,你从小也是看着你宝兄弟长大的,应该知道他的性子,他从没有任何坏心的。
不过是他和林丫头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很关心林丫头,舍不得她嫁人罢了。
你一向明白事理,如何今日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了,还说出这样不成体面的话来,着实不该。”
王夫人自持长辈,曾经贾琏在她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这个时候为了维护儿子,自然拿出了几分长辈的气势。
贾琏自不为王夫人的态度所动,他仍旧是那样面无表情的样子,“小题大作也好,不成体面也罢。
我只知道,林姑父临终之前,是因为信任我,才将林妹妹托付给我。
我也在林姑父病榻前立誓,会照顾林妹妹一生一世,并以结发之礼待之,所以在我心里,林妹妹与凤丫头一样,都是我贾琏的妻子。
任何人,敢欺负她们,让我违背承诺,我必以雷霆手段回报之,没有例外。
因为我一直坚信,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不敢庇护,那么,他不配称之为男人。
这一点,希望太太能够理解。”
面对如此语态平静,却带着十足威严与霸道的言语,王夫人眼睛一眯,气势立马弱了三分。
因此,就连她本人,听到贾琏的话,都是精神一震,一种仰望之感油然而生。
一个男人若是不能庇护自己的妻儿,那么他不配称之为男人!这种话,只怕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女人会反驳,因为女子择婿,不正是寻求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依靠?
王夫人不禁想起贾政,心内微微一叹。别说庇护她了,那个只知道抱着儒家经典苦读的酸儒,平时遇到一点麻烦事,都是能推给她就推给她了,想要得到他的庇护,只怕这辈子是难了。
王夫人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人了。
未嫁人的丫鬟们此时望向贾琏的目光,更加的崇拜,同时也不由憧憬,将来自己也能够嫁得一个有琏二爷这样担当的好男人,才不负一生。
那些嫁了人的婆子们,自然是越想自家男人,就越是生气,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用琏二爷这般话语,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旁人的想法太多,无法一一赘叙,只说被贾琏提到的当事人,凤姐儿和黛玉。
黛玉早在贾宝玉说出“夺妻之恨”的时候,就由看见贾琏时候的无限委屈,想要扑在贾琏怀里倾诉的心思,变成震动和不安。
震动有二,一是贾琏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着众人面将她以“妻”指代之,可见他以前并不是骗自己,他心里,是认真将她视作妻子一般的!
二是她没想到贾琏会如此大的反应,过来之后竟连多余的话都不问,就为了她,当即敢和贾母和王夫人等冷脸!
不安大概也是如此。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今日之事并不至此。
相比于贾琏这样的反应,她觉得自己被贾宝玉讽刺两句,那点委屈都不算什么了。琏二哥哥为了她甘愿如此,那么自己为了他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反倒是,她有点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贾琏和家里的人闹出嫌隙,那她就无地之容了。
正不安之中,又听见贾琏说她和凤姐儿一样,都是他贾琏的妻子……
来不及欣慰,因为卧在凤姐儿怀里的她,立马察觉到凤姐儿身躯微一颤,抬起头,果然看见凤姐儿面色复杂,她立马轻轻唤了一声儿:“凤姐姐……”
凤姐儿低下头来,看见黛玉眼中的小意与不安,知道这个敏感的小丫头是担心自己吃她的醋,于是同样低道:“别担心,我没事。他说的没错,其实不单是他,就是我,心里也早就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了。
不过咱俩也得小心些,别太纵着他,将来让他再给咱俩弄个三妹出来!”
虽然凤姐儿的打趣十分诙谐,但是此时的黛玉却全然没有在意。她知道,就算将她换做凤姐儿,在听到贾琏这样说的时候,心里肯定也是不痛快的。
于是黛玉略作思考,抵近凤姐儿耳畔,小声道:“凤姐姐你放心,我心里也把姐姐当做亲姐姐看待,只要姐姐不嫌弃我,将来我也一定会尊着,敬着姐姐的。若违此誓,叫我林黛玉早日瓦解冰消,死后魂归离恨天之外……”
黛玉质地高洁,只求贾琏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对她,永不变心就好。不像凤姐儿,还要计较家宅外事,财产家业。
但是她不在意,不代表她不知道别人都在乎这些,所以,她这也算是安凤姐儿之心,提早告诉凤姐儿,她并无与她相争之心。
不得不说,经过贾琏长时间潜移默化的教导,黛玉比之以前,成熟多了。
尽管黛玉说的委婉,凤姐儿倒也听出了几分真意,她笑了笑,搂紧了黛玉单薄而柔软的身子,没有多说什么。
屋子正中,眼见王夫人在贾琏面前败下阵来,贾母也坐不住了。
但是贾母毕竟和王夫人不一样,王夫人心里只考虑自己的儿子,贾母却考虑的更多。
其实不论是贾琏还是贾宝玉,只要能够对黛玉好,那么不论将黛玉许给谁,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故去的女儿。
而贾琏今日反应之所以这么大,无疑是再次表露出,贾琏对黛玉的在乎程度。
唯一让她没有预料准确的是,贾宝玉也是这般放不下黛玉。
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贾琏和黛玉的事情木已成舟,无人可以更改。
所以,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让这件事,成为兄弟两个心中的倒刺和嫌隙,使得好事变成坏事就好了。
幸好宝玉年纪还小,又不像贾琏这个猢狲一般不听劝,先好好哄哄,等将来给他另结一门好的亲事,想来慢慢的他自己也就能释怀了。
想通这一点,贾母沉着脸对贾琏道:“亏你还是当今钦封的镇远侯爷,就这么点度量?你宝兄弟不懂事,在这里胡闹一通,你这个做哥哥到了,不说调节一番,小事化了,反而跟他一样,也跟着胡闹,你们是生怕气不死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如何?”
贾母在贾府积威已久,她一怒,还是相当有威力的。
很多人一改被贾琏带起来的节奏,觉得贾母说的也不错,贾宝玉是小孩子嘛,琏二爷要是当真与他一般见识,确实显得不合身份一些。
贾琏也笑了笑,现在知道说贾宝玉“胡闹一通”了?若是他不将态度拿出来,您两个只怕还捧着这宝贝疙瘩好言好语的哄着呢,可能承认是他的错?
于是贾琏也对着贾母弯腰道:“老太太恕罪,并非孙儿不明事理要搅扰您老人家的寿辰,只是适才听说林妹妹都快昏死过去了,心里担心,这才赶忙过来瞧瞧情况。
老太太应该知道,林妹妹本来就体弱,经不得打击,若是她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叫孙儿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将林妹妹托付给我的姑父大人?”
他的态度已经放出来了,如今既然贾母“服软”,贾琏也无意揪着不放。
不过,却也要防微杜渐才好,于是贾琏又道:“宝兄弟是小孩子,可以犯错,作为兄长,我也可以不与他计较太多。但是,若是知道小孩子容易犯错,却还是不加以制止和杜绝,那就是我们做大人的责任了。
自古言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宝兄弟如今都快十四了,还该注意男女之别才是。
如今,林妹妹和宝兄弟虽然分居两院,到底同在老太太的屋檐下,天长地久一处起坐,总归是不好。
因此我想着,不如将林妹妹接到我那边院里去,正好今年凤丫头新建了一个小花园,里面还有一半的地盘都是空置的,房屋虽然不算奢华,却也精致小巧。
难得的是,出门便是花海,景色也不错,正适合林妹妹住进去,纵有不足,凤丫头那里也有钱,可以听凭添减。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贾琏这话说的,别人如何想先不说,凤姐儿倒是立马翻了几个白眼。
臭男人果然是越来越不与她见外了,她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花园,自己还没享受几天,他就着急忙慌的让黛玉搬进去?虽然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将花园中心花房之后,她暂时没有利用起来的后院给黛玉居住。
但是一旦黛玉住进去,将来这小花园到底是她的,还是黛玉的,那还真不好说了。
偏心也不带这样的。
而且,还说什么她有钱,可以给黛玉添减东西,呸,没良心的臭男人。
心里虽然吐槽的不行,但是在贾琏手里吃了太多亏的凤姐儿总是学聪明了的,不敢这个时候起来与贾琏唱反调,只想着事后,定要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再说贾宝玉,早在贾琏进门之后,就被吓得一直躲在贾母身后。
现在的他,哪里还有面对黛玉和湘云时候的霸道和愤怒?他甚至都不敢冒头与贾琏顶撞一句话。
但是他就是不相信,黛玉会真的喜欢贾琏,会甘心屈居凤姐儿之下。
他心里对贾琏,既是羡慕,又是厌恨,羡慕贾琏屋里有那么几个“绝代佳人”,恨的自然也是,贾琏都有了那几个佳人了,为什么还要连他的林妹妹都夺走?
其实在贾宝玉心里,倒也没有觉得什么“夺妻之恨”,不只是因为他和黛玉没有名分,而是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结婚,成家,立业这一系列庸俗的想法。
他是个得行乐处且行乐的人,虽然明知道姐姐妹妹们长大之后都要嫁人的,但是他还是天真的、梦幻的期盼,所有他喜欢的姐妹们,都能够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是一个明知道现实,也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
只是贾琏的出现,提前太多,惊扰了他的美梦。
贾宝玉和贾琏一样,喜欢美人,不过贾宝玉喜欢的方式和贾琏不太一样。
他觉得,只要能够住在一个屋檐下,就算不能,能够常常见一见,说说话,也算是在一起了。贾府美人多,娇俏的丫鬟也不在少数,每一个,都让贾宝玉十分喜欢。
只不过,他最最在意的,还是天仙似的黛玉罢了。
也唯独有黛玉,才让他短暂的想过将来结婚生子之事。是的,在他心里,就算是要成亲,也是要和黛玉这样美丽、灵巧,不落俗的人成亲,若不然,不如一辈子都不要长大!
这也是,当他知道,黛玉将来要嫁给贾琏之后,反应这般剧烈的根本原因。因为唯一能够让自己产生想要携手一辈子的人,被别人抢走了。
他企图通过撒泼,央求贾母等人,将他的林妹妹还回来。
但是得到的反馈,让他心灰意冷。
他不是傻子,他看的出来,所有人都怕贾琏身上的权势,连母亲和老祖宗,都要给贾琏的面子。
她们,都不能帮他将林妹妹抢回来!
一切都成了定局,看琏二哥哥的样子,肯定也是不愿意将林妹妹再让给他的。
就这样吧,想来不只是林妹妹,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将来长大了,大概也是如此。
罢了罢了,人生在世本无意义,只要她们现在守着我,将来如何,又何用考虑的太多?真到了那天,就让我贾宝玉化作飞灰,化作青烟,随风消散便罢了。
正如我赤条条而来,了无牵挂而去。
在心中坚定了一番道心,贾宝玉果然觉得自己不那么愤怒和怨恨了。
但是听到贾琏想要将黛玉挪出荣庆堂,他还是又紧张了。
琏二哥哥你好狠的心,既然林妹妹长大之后是要嫁给你的,你为何连这几年的时间都要剥夺?
贾宝玉现在百无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想着黛玉守孝期这三年,定是要待在他身边的。
他心里甚至还有个小算计,觉得黛玉未必真心喜欢贾琏,有这三年的时间,说不定林妹妹会对他回心转意呢?到时候,琏二哥哥定然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自己和林妹妹好好求求他,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看贾母还在思考贾琏的话,他连忙摇了摇贾母的手臂,用哀求而可怜的眼神看着贾母。
其实也不用贾宝玉哀求了,贾母是不可能让贾琏将黛玉从她身边接走的。
不单单因为疼爱黛玉。贾琏越是在乎黛玉,她越是要把黛玉留在自己身边!
否则,如何辖制现在这样的贾琏?
“不行。”
贾母摇摇头,认真而严正的说道:“我和玉儿她爹虽然将玉儿许配于你,到底你们还未成亲,岂有这个时候让她住到你们院里的道理?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老太太说的也对,既然如此,那就将林妹妹,连同她身边服侍的人,一道搬回林家去。
正好方便林妹妹在自己的家里,给姑父大人守孝安灵。
至于老太太这里,反正两家里的也近,就算想林妹妹了,也是随时可以将她接过来的。”
贾琏似乎早就料到贾母不会同意他的第一个建议,立马说出了第二个。
说完,贾琏还看向床榻上,已经擦干眼泪,从凤姐儿怀里出来的黛玉,问道:“不知道林妹妹觉得可行?”
黛玉不想贾琏突然问她话,她现在很害臊的,毕竟今日这一闹,她和贾琏的亲事,就要被所有人知道了。
“我,我没关系的,都听二哥哥和老太太做主……”
黛玉觉得自己好没用,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同时心里也理解了一点贾宝玉,难怪他刚才鹌鹑似的躲在老太太背后。
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着大家伙的面,镇定自若的说话的。
想到这里,黛玉瞅了贾琏和凤姐儿一眼,难怪,他们两个能够凑到一处了,都是八面玲珑的人!
“我不答应。”贾母几乎想也没想,又将贾琏的建议否决了。
贾琏的神色难看下来,第一次正眼瞅着贾母:“以前老太太让底下人瞒着林妹妹与我的亲事,我是无所谓。但是老太太应该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孙儿绝对不可能再坐视不理了。
不然,将来再度发生类似的事,不说搅扰的老太太不安宁,若是再让林妹妹受到委屈,孙儿只怕,就顾不得太多了,到时候闹出事来,老太太不要怪罪我才好。”
贾母本来还欣慰,之前贾琏就算生气,也只把冒头对准王夫人,对她这个老祖宗,还是不敢造次的。
没想到,转眼贾琏就有了翻脸的征兆,因为她听出贾琏话语里的威胁之意。
于是才反思,觉得贾琏有想要将黛玉搬出去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才平心静气的说道:“你的考虑我明白,但是你也要理解我的苦衷。
我今年七十多了,只怕再过不了几年,就要入土的人了。
我一辈子就一个女儿,她也是不争气的,也只生下你林妹妹一个,孤苦无依的。
这个时候,你忍心将我们祖孙两个分开去?”
贾母说的声音悲伤,这种情况下,若是贾琏再坚持己见,只怕就显得太不孝顺了。
于是贾琏眉头一皱,“老太太这么说,孙儿也不敢不体上情。这样吧,既然老太太舍不得林妹妹,不如让宝兄弟搬出荣庆堂吧。
正好太太和宝兄弟也分开这么多年了,让她们母子两个一处团聚团聚,也了却了太太的一番舐犊深情。”
王夫人是万万没料到峰回路转,还有这么一说。
她的眼睛顿时大亮,若她是邢夫人,只怕这个时候都忍不住站出来附议了!
】
她的长子贾珠早逝,就剩下贾宝玉一个儿子,她有多疼爱,旁人何曾知道?虽然当年因为贾母的要求,加上她也希望贾宝玉得到贾母的宠爱,才答应将贾宝玉送到贾母身边教养。
但是谁知道贾母如此老六,自那之后,就一直霸占着她的儿子不还。
十多年了,贾宝玉在她院里睡觉的天数,屈指可数!
偏偏她又不敢与贾母争执,谁能知道,她一个做母亲的心思只煎熬?贾母不知道,贾政也不知道,没想到,竟然是贾琏这个她一度视作“妖孽”,视作威胁的人,首次替她发声。
是了,在这等事上,连贾政都不敢与贾母争执,也就只有贾琏,才敢当面这般说了。
她是做梦都想把贾宝玉带回身边教养啊。
“不行!!!”
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贾母几乎是跳脚一般,当即反对。
都不用多说什么,只看她的反应,大家都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让贾宝玉搬出荣庆堂,特别是回到王夫人的身边!
这是她的底线。
许是觉得贾琏的说法合情合理,也许是发现自己的反应过于不合理,因此贾母很快恢复神态,招手对身边的几个老嬷嬷道:“今日之后,你们找上几个工匠,将宝玉那边,通向这边屋里的巷子用砖墙给封了。”
说完,又对紫娟道:“你们这房里有四个洒扫和守夜的婆子是不是?”
“回老太太,是的。”
“回头我再给你们添两个,专司看守门户。宝玉到了读书的年纪,正该用功的时候,无事我不许他乱跑,你们也不要让他随意到你们这边来,扰了玉儿的清静,明白了?”
紫娟如何不明白贾母的意思,本就跪着的她,当即叩领了命令。
于是贾母看向贾琏:“如此安排,可满意了?”
贾琏本来就没真想要将黛玉搬走,因为没几天元春就要省亲了,他是打定主意让黛玉搬进大观园潇湘馆的。
现在搬出去,岂不是来回折腾?
再看贾母的做法,黛玉这屋里通向外界的通道,总共就三个。
正院门不说了,左右的窄巷子,一个临近贾宝玉的屋子,一个是通往贾母正院的。
如今贾母将这边和贾宝玉那边的巷子封了,又安排人看守门户,意思很明确,她不会再让贾宝玉来骚扰黛玉。
如此也算是合理的做法了,贾琏也没必要为王夫人强出头,因此笑了笑没再说话。
贾母又看向王夫人,眼神锐利。
王夫人嘴角抽了抽,“老太太的安排很妥当,就这样吧。”
就在大家以为尘埃落定,暗松一口气的时候,忽闻得一道厚重而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该死的孽障,老太太大喜的日子,你不好好安分守己,倒在这里做出悖逆之事,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本就泪流满面的贾宝玉,得闻此声,宛若老鼠听见猫吼,吓得六神无主,刹那间面色惨白。
“老祖宗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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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告状
贾政是贾琏派人叫过来的。
在任何时候,用贾政来收拾贾宝玉,都是最有效的。
尽管,有贾母在,贾政最终也没能将贾宝玉如何,但是单看贾宝玉被气场全开的贾政恐吓得宛若一个小鹌鹑一般,躲在贾母的背后瑟瑟发抖,效果也就足够了。
任性、撒泼,也是需要气势的。贾宝玉面对贾政,所有的底气都被剥夺干净,哪里还有之前面对黛玉、湘云等的霸道气势,面对贾琏等人时候的倚小卖小,也就只能龟缩着脑袋,任人看笑话了。
加上自贾宝玉降生以来,就一直对他宠爱有加,甚至言听计从的贾母,今日也是破天荒的,对贾宝玉实施了制裁……
不但下令堵了他通往黛玉这边最近的通道,而且还命人限制他的行动自由。
可以说,从今往后,只要有人看到那堵新砌起来的墙,看见黛玉院门口终日值守的仆妇,贾宝玉的地位,在府里人的心目中,就会每况愈下。
曾经荣国府,甚至整个贾家无人敢惹的混世魔王,现存的“活龙”地位,注定一去不复返。
贾琏才是贾家第四代最尊贵,最不可违逆的主子爷,这个观念,将无可动摇的深入每个贾家人的心目之中。
这是贾琏一直以来致力营造的效果,只不过说,今日这件事,彻底奠定了基调。
贾母的寿宴还未结束,还有宾客需要陪,因此贾母喝退了贾政之后,就带着大部队回去了。
贾琏也看在贾政急冲冲赶过来帮他镇场子的份上,亲自送他出了荣庆堂。
“琏儿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会让你二婶婶好好管教宝玉。他要是听从管教,以后安分守己则罢,要是再不不听话,敢再做出今日这般无兄无长,悖逆忘伦之事,我必定揭了他的皮!”
听了贾政沉稳郑重,言之凿凿的话,贾琏只是笑了笑。
这辈子只要有贾母在一日,贾政就别想揭贾宝玉的皮了。只怕他前脚刚生出想法,后脚就被贾母给教训收拾了。
不过贾政能有这般态度,贾琏还是敬他一尺的,因此鞠躬抱拳,道了一声“老爷言重了”则罢。
同时心里也注意到了贾政的用词。因为贾政和王夫人在荣国府已经当家十余年了,“老爷”、“太太”的头衔,也已经根深蒂固了。
所以,满府上下,皆以老爷指代贾政,太太指代王夫人,哪怕是以前贾政在他面前提及王夫人,也是说的“告诉太太”、“你们太太”如何如何,不知从何时起,贾政也开始用“二婶婶”这个更准确的称呼指代王夫人了。
虽然是小小的称呼变化,也可见贾政心中,承认了他长房嫡脉的身份,至少不再以居高临下的身份面对贾琏。
回到黛玉的屋里,多余的人已经散尽,只有宝钗、湘云及三春姐妹还在屋里陪着黛玉。
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之前屋里那种剑拔弩张,令人禁不住屏气凝神的氛围不在,反而是颇有些欢闹。
连黛玉的小脸上,也是泪痕消散,满面娇羞,在贾琏进门的时候,她正在宝钗的阻拦下,要去撕探春的嘴。
看到贾琏进门,她方讪讪罢休,转身侧坐回榻上,目光不敢直视贾琏。
“呵呵呵,瞧,咱们二嫂嫂害羞了不是。”
黛玉罢战,探春却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看见黛玉的模样,越发笑的灿烂。
“三丫头,你再胡说……”
黛玉羞极,欲用眼神瞪死探春,吓得探春连忙往贾琏身边藏,如此黛玉的视线便不敢跟过来,越发让探春得意非凡。
贾琏便单指敲了探春的额头一下,笑骂道:“不许欺负你林姐姐。”
探春是三春姐妹中,最是好动的一个。今儿又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大新闻”,不用问也知道,之前肯定是她带头,取笑黛玉了。
探春捂着头,骄呼一声,看贾琏都不再理她,径直朝黛玉那边走去,便对着贾琏的后背挥了挥拳,无声的控诉贾琏拉偏架。
这般举动,自是让迎春等人发笑,连原本有些神色恹恹的湘云,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宝钗看贾琏拉了一个凳子坐在黛玉的跟前,而黛玉却羞于直面他,越发往边上坐,便对着迎春等人招招手。
众姐妹会意,然后都跟着宝钗出门去了。
“林妹妹?”
贾琏一连叫了几声,黛玉只轻轻“嗯”了一声。
随即察觉贾琏捉她的小手,她吃了一惊,手一缩急忙回头,然后才赫然发觉,探春等人都已经走了。
精神一松,这才任由贾琏将她的小手握着放在他的腿上,只是还是不由自主的白了贾琏一眼。
贾琏见她模样实在娇俏惹人怜爱,忍不住想要伸手给她拭拭泪痕。只不过他刚抬手,黛玉就以为他又要对她做什么,顿时脑袋后仰躲了躲,眼神也变得奶凶奶凶的。
“哈哈哈,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瞧你哭的那样,我都心疼死了知道吗?”
贾琏前面还是哈哈作笑,说到后半句,语气就已经变得有些怜爱。
他不问还罢,一问,黛玉顿时眼帘一眯,小嘴儿一瘪,满腹委屈,顿时从神态上流露出来。
贾琏见状,立马抬起屁股坐到黛玉的榻上,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安抚。
如此,更是让黛玉精神绷不住,躲在贾琏怀里,小声儿的抽泣起来。
但是黛玉一贯是不喜欢告状的,所以即便贾琏百般询问,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脑袋,敷衍几句,并没有说什么。
还是紫鹃进来给贾琏上茶,看见贾琏真心要问具体的事宜,才将事情,原样给贾琏复述了一遍。
“今儿要不是史大姑娘在,帮着我们姑娘说话,还不知道我们姑娘要受多大的委屈呢。
只是可怜了史大姑娘,因为帮我们姑娘说了几句话,彻底激怒了宝二爷,惹得宝二爷砸玉,只怕老太太和太太,心里都有些不待见史大姑娘呢。”
紫鹃这也是看屋里没别人,才敢这么说。她有一个深意,就是不想让仗义执言的史湘云受委屈,所以特意告诉贾琏,想着贾琏能不能维护一下湘云。
毕竟,当时贾宝玉那疯癫欲狂的模样,她们丫鬟是真不敢触霉头,心里愧疚连累了湘云。
贾琏之前只是猜到贾宝玉知情后,在黛玉屋里闹事,并不知细节。
此时听到如此,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恼怒。想着,是不是略施小计,将贾宝玉身上那玩意儿取走,免得贾母等一天到晚“宝贝根子”、“命根子”的叫着,仿佛天大的一件宝贝,令人生烦。
既然紫鹃已经帮她说了,黛玉也不藏着心事了,坐起身看着贾琏:“你叫我把宝玉当做普通表哥看待,但是你都不知道他今儿是如何说我的。
他说,他说我嫁给你,是瞧中了你身上的权势,是看中了你的富贵,他骂我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呜呜呜……”
黛玉越说越委屈,以致于想说的话,也不能完全表达出来。
贾琏却完全不能与此时的黛玉共情,因为黛玉说的这些话,在贾琏听来着实有点想笑。
权势、富贵?趋炎附势?
但凡是个对黛玉有了解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几点压根不可能和这丫头有一点点沾边。
贾宝玉不可能不知道黛玉的个性,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也是气上头了。
不过现在贾琏可不敢笑,否则黛玉饶不了他,因此做出愤慨的样子,骂道:“好啊,原来我还道他只是小孩子心性,任性不懂事一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诬蔑我们林妹妹!
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林妹妹可是普天之下,最最淡泊名利,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他竟敢如此说你,真是不知所谓。
再说,论权势,论富贵,林妹妹何曾弱过于我?
林妹妹是当今皇上御笔亲封的“乡君”,官居四品,而我位居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也只是四品而已。
所以林妹妹与我分明是平级的关系,何曾需要仰仗我的权势?
至于富贵?他哪里知道,单是姑父大人留给妹妹的嫁妆,就比我们贾家两府库房的存银加起来还要多的多!林妹妹如此豪富,又岂能瞧中我屋里那三瓜两枣?
如此算来,他说的岂不是可笑至极?”
尽管早就知道贾琏会哄人,黛玉还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把自己之前想说的话都忘了。
她虽然自觉自己不是俗人,却也不至于自高自大到,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淡泊名利的人,她觉得自己还是很在乎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的。至于视钱财如粪土……
她只是不爱钱,若是有钱,她还是乐意收着的,哪会当作,当作粪土…
至于贾琏后面说的,更是让她无语。财富就不说了,贾琏在清点出林家家产之后,与她说过一些,她也确实被父亲给她留下的丰厚的嫁妆,给惊到过。
但是说她和贾琏平级,那就扯了。爵品和官品,岂能一概而论?若照贾琏那样说,他的侯爵之位,按品级可是一品呢!
更不用说,她身上那个乡君的身份,也就图个尊贵,论权势,几乎等于零。
因此,黛玉有些呆呆的瞅着贾琏,似乎想要透过贾琏的眼神看出,贾琏为什么这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贾琏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他将黛玉再次揽住,继续哄道:“不过林妹妹也犯不着与宝玉置气,他从小被老太太和太太宠坏了,性格骄纵一些也是寻常。
再说,他今儿之所以发脾气,难道林妹妹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么?”
“什么?”
黛玉面上佯装不解,脑袋却垂了下去。
这个年纪的女孩,远比男孩更早熟。所以虽然贾宝玉比黛玉大一岁,但是在男女心事上,贾宝玉指定还没有黛玉成熟,说的更清楚一点,就是贾宝玉比黛玉,更幼稚。
黛玉却是明白一些贾宝玉为什么生气的,就算她之前不明白,后来贾琏过来的时候,可是直言“夺妻之恨”的。夺妻夺妻,贾宝玉的目的,还用细说么?
贾琏知道黛玉是装的,也不戳破她,直接笑道:“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也喜欢林妹妹了。”
“呸,该死的,你又胡说了~”黛玉羞不自胜,作势掐了贾琏两下。
饶是黛玉再思想超前,不尊世俗,却也不堪在贾琏怀里,听贾琏说别人喜欢她,哪怕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贾琏立马抓住黛玉的小手,笑道:“这有什么嘛,别人喜欢你,只能说明你的优秀,又没什么,你害羞作什么?在我看来,越多的人喜欢林妹妹越好呢,越发说明我贾琏的眼光不差,我林妹妹,仙女下凡,容貌绝世,是古往今来,一等一的美人呢。”
“呸呸呸,越说越不像话,我不理你了。”
黛玉终究受贾琏的熏陶还不够,还不能堂而皇之的接受这样的言论,锤了贾琏几下,就站起身来走开了。
却没有离开屋子,而是走到角落自己的妆镜台前,检查自己的妆容来。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心里的所有委屈,都在贾琏的几句话之间,消散殆尽了。不但如此,知道贾琏是如此看待今日之事的她,哪怕将来再次遇到有人这么说她,她也不至于像今儿这般委屈和想不开了。
看黛玉离开了贾琏,而贾琏反手撑着坐在床榻上,只是笑看着黛玉的背影,别无所事的样子,紫鹃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趁着二爷在这儿,我倒是想给二爷告个状,不知二爷接不接状呢。”
贾琏一愣,连妆镜台前的黛玉都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
“你要告谁?”
“奴婢要告的,正是二爷屋里的晴雯大姑娘!”紫鹃昂着头,细细的观察贾琏的神色。
贾琏果然眉头一皱,随即笑道:“她怎么得罪你了?看在你们姑娘的份上,你只管说来,要真是她的错,我定把她拘来,给你赔礼道歉。”
尽管贾琏说的大方,但是紫鹃还是听出来贾琏对晴雯的维护之意。否则,不用专程说“要真是晴雯的错”这样的话,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罢了吧。
越是如此,紫鹃越是坚定了告状的决心。
“她倒没有得罪我,我是为我们姑娘鸣不平!”
听到紫鹃这么说,贾琏终于认真了一点。看向黛玉,黛玉却对着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你说来听听。”贾琏坐起身来。
于是紫鹃就将雪雁之前告诉她的情况,详尽的告诉贾琏。
听到紫鹃的告状,贾琏面色凝重,心里确实忍不住的一虚,毕竟晴雯说的不差,他当时确实有事脱不开身……
因此,严格算来,这件事倒不能完全怪晴雯。
不过,不让雪雁来找他,她自己可以来通禀嘛,可见,那妮子肯定是有些私心的,还是该教导教导。
贾琏的沉默,让紫鹃觉得贾琏并没有将她的告状放在心上,因此立马道:“我知道这在二爷看来不过是件小事,但是对我们姑娘来说,这却不是小事!
今儿晴雯姑奶奶可以拦着,不让雪雁去找二爷,明儿什么雨雯、雪雯就能拦着我,甚至拦着姑娘,不让我们来找二爷。
我们姑娘本来就是寄居在这府里的,能够倚靠的人,就只有老太太和二爷。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好什么事都去惊扰,若是连二爷我们也没资格见,那将来姑娘再受到什么委屈,又能找谁倾述,做主?”
“紫鹃,别说了……”
边上,黛玉小脸已经阴云密布,语气低落了。倒不是多么生气,只是紫鹃的话,勾起了她敏感的心思。
她何止是寄人篱下,而且还不是贾琏的“正头夫妻”,尽管琏二哥哥人再好,却不可能让他屋里、手下的那些人也和他一样好。
所以,他们瞧不起自己,甚至给自己为难,也是寻常了……
贾琏知道黛玉对这等事最是敏感,甚至容易钻牛角尖,因此也不替晴雯解释什么,对紫鹃直言道:“好,你说的我知道了,等我回去之后,就好好管教管教她!
你们也别觉得我只是拿空话敷衍你们,今儿过后,她若是不知悔改,将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就把她捆过来,让你们姑娘亲自发落如何?”
贾琏明白,晴雯虽然生性傲慢一些,但是也知尊卑,她的骄傲,更多的是对与她同级,或者是比她地位低的人。
她大概是还不知道黛玉与他定亲的事,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敢再怠慢黛玉。
万一真要是以后再犯,送到黛玉的手里,以黛玉的心性,也不至于真拿她如何……
贾琏,欺黛玉以方。
果然,听到贾琏毫无包庇晴雯的意思,不论是紫鹃还是黛玉,都释怀了一些。
第543章 坏好事
在黛玉屋里小坐一会儿,察觉黛玉精神状态全然恢复,贾琏也就起身告辞了。
黛玉虽美,到底还没有成熟,完全不到采摘的时候。况且在南下和北上的船上,那般多的机会,他都没有对黛玉怎么样,如今回到荣国府,人多眼杂,又何用急在一时,倒令旁人看轻了黛玉?
刚上走廊,就看见林之孝家的,领着两个四五十岁的仆妇从贾母正院那边过来,一边走一边交代着话,那两个婆子点头哈腰的听着。
“奴婢见过二爷。”
林之孝家的一看见,立马小跑上前,讨好的问安。
贾琏点了点头,看向她后面的婆子,随口问道:“这就是老太太安排过来,看守这边院门的人?”
“回二爷,她们正是过来看院门的,不过不是老太太安排的,是奴婢亲自挑选的人,都是最老实,最本分的人了,让她们给林姑娘看院门,绝对是可靠的。”
林之孝家的虽然早就听林之孝说过黛玉之事,但也是直到今日,才真正看清黛玉在贾琏心目中的地位。
方才琏二爷为了林姑娘,可是不顾老太太和太太的面子,直接要对宝二爷发难的,甚至逼的老太太都不得不退步,狠心“处罚”了宝二爷。尽管这处罚,对贾宝玉的身体并无损伤,但是不让宝二爷到林姑娘这边来,对宝二爷的心灵,打击肯定是很大的。
因此林之孝家的得了贾母的命令,丝毫不敢耽误,立即就把人给安排过来了。
贾琏对林之孝家的的话不置可否,却把那两个婆子打量了一眼,然后道:“老太太让你们过来是为什么,你们可知道?”
其中一个婆子答:“知道……是帮林姑娘看守门庭……”
另一个婆子看出贾琏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于是连忙补充道:“林姑娘是尊贵人,好清静,老太太让我们过来,就是让我们服侍照顾好林姑娘,不要让旁人来扰了林姑娘的清静,尤其是……宝二爷……”
奴才们也有生存之道,正经的主子,她们一个都得罪不起。贾母之前分明是迫于贾琏的紧逼,才下的命令,因此林之孝家的自然不可能将贾母的原话交代婆子们,只说贾母是派他们来照管黛玉的。
“很好,既然你们知道让伱们过来的任务,那么我希望,你们把事情给做好。
除了府中的姑娘们,别的不相干的人,尤其是特别不相干的那个人,就不要再放进来了。
你们要知道,我的眼睛,时常盯着这儿的,你们要是做的好,忠于职守,就算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哪怕是得罪了老太太,只要小命还在,我都可以弥补你们,甚至加倍赏赐。
若不然,就算有人保着你们,你们也得想想,能不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贾琏这般平淡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话语,让包括林之孝家的在内的婆子们心头都是一凛。
贾琏的意思很明确,让她们贯彻贾母的命令,决不允许放贾宝玉进这个小院。而且,贾琏就差没有明着说,让她们绝对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了,否则就是死。
其实她们但凡有头脑一点,认真想想就该知道,不论贾母还是王夫人,都是秉持宽宏治家的人,有菩萨心肠的形象,所以违背了她们的命令,大概就是被训斥,最多打一顿撵出去。
但要是得罪了琏二爷,只怕撵出去绝对是最轻的惩罚。
最关键的是,听贾琏的意思,就算她们被贾母处罚了,至少贾琏可以弥补她们。
但要是被贾琏惩戒了,只怕贾母等人,就没有那个耳目,也没有那个闲心管他们这些奴才的死活了。
因此,该选择听谁的,就很明确了。
这就是贾琏慢慢的,将府中的话语权,从贾母等人手中慢慢拿走的细节具现。
不过,这两个婆子毕竟微不足道,贾琏也没有对她们多费口舌心思的意思,随意施了施威就抬脚走了。
谁曾想刚出小院,就看见一个娴雅温和的丫鬟,站在偏僻,但是以他的位置却能一眼看见的道旁,也不知道在等谁
贾琏看清是谁之后,心思一动,直接走了过去。
“奴婢拜见二爷。”
“有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娴静婷立的丫鬟轻声道:“还请二爷不要因为今日之事,怪罪宝二爷。
宝二爷他只是从小和林姑娘一起长大,心里太在乎林姑娘了,所以今日听说林姑娘和二爷的事,才会失态。
其实,宝二爷心肠很好的,不但很尊敬二爷,而且对林姑娘也很爱护。从林姑娘屋里回去之后,他就后悔了,深觉得自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得罪、委屈了林姑娘,想着这些,他都难过的哭了,我出来的时候他还躲在床上哭呢。”
袭人本是贾母身边八个一等大丫鬟之一,派遣到贾宝玉屋里之后,便一直都是贾宝玉屋里的首席大丫鬟。
因为贾宝玉在府里的特殊地位,因此袭人得以与贾母身边的首席大丫鬟鸳鸯,以及王熙凤身边的心腹大丫鬟平儿并列,是为贾府丫鬟届的顶流。
这个顶流,不单单指地位,甚至不单指容貌,还有品性和才干。
但是据贾琏看来,“平袭鸳”的排位次序,主要是根据容貌划分的。
能够与平儿和鸳鸯并列,并且列在平儿之后,鸳鸯之前,可见这个丫鬟的容貌也是十分不俗的。
此时这个丫鬟比之当初又长大一岁,身形和脸蛋越发发散开一些,竟是有一股独特的,说不出的娇俏和妍媚之态,令人见之心喜。
贾琏回头看了一眼此处的环境,忽笑道:“你跑过来与我说这些,是以什么身份?”
袭人闻言一愣,随即面色泛红起来,显然是想起什么不堪的回忆。
但她是个有城府的人,随即将躁动的心态压下去,连面色都很快恢复正常。
“奴婢,自是以宝二爷身边奴才的身份,央求二爷,求二爷宽宏大量,不要与宝二爷一般见识……”
贾琏呵呵笑了起来。
一个丫鬟奴才,哪里有资格,为两个主子爷说和?想来袭人敢冒昧来此与他说这些,不过是仗着曾与他有过一次露水情缘罢了。
若她以此为凭,贾琏看在这个份上,听她说两句话倒也没什么,毕竟,贾琏本身也没想过对贾宝玉如何。
既然袭人不上道,不按照他的提示,承认是他女人这个身份,那么贾琏自然也没必要与她客气。
对于袭人,贾琏自认是有一些了解的,这是个务实的人,贾琏可不认为,将她的第一次夺走了,这个女子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等着他。
贾宝玉论各方面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因此袭人随时都有反叛的可能。当然,贾琏也不可能因此为难她,毕竟,谁叫他这一年多的时间,对人家不闻不问的?
“既然是求我,岂有空口白话的道理,求人自有求人的态度,袭人姑娘懂否?”
贾琏倏忽有些痞态的说道,原本以为袭人会听不明白,谁知道袭人仰头看了他一眼,竟一下子脸蛋绯红,连绞在一起的双手都扭捏起来。
如此,倒是让贾琏愣了愣,没道理啊,这个丫鬟年纪也就和香菱一般吧,她这么开窍的么?思之,不免怀疑起来了,莫非她当真投效贾宝玉了?“不知,二爷想要,想要袭人如何做,才能不计较今日之事?”袭人低着头,断断续续的回道。
贾琏却已经对她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因此一点也不将她的羞态放在眼中,转身让开身后的花坛,淡然道:“无他,一年多未得姑娘侍奉,甚是怀念,不知如今的袭人姑娘,可还肯屈尊?”
贾琏的话,让袭人的心脏陡然跳动起来。
或许是当初那个下午的事情对她来说,太过于深刻,以致于,直到今日,她都记忆犹新。
因此她自然明白贾琏的意思,心里也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悲愤。
但是她明白,她是不意外的。
她深谙主仆之道,自然明白贾琏和贾宝玉两兄弟之间的关系,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但她是真的不想贾琏因为今日之事,记恨上贾宝玉。她对贾宝玉是有愧疚的,这一点,在贾宝玉身边每过一天,看着贾宝玉分明想要她的身子,却因为尊重她一直对她秋毫无犯,她的愧疚越重。
她知道,贾宝玉对上贾琏,吃亏是必定的。
她不想看到这种情况,这才想着,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来试试贾琏的口风。她想着,毕竟她最珍贵的贞洁是被贾琏夺走的,或许贾琏能够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宽容一些,至少平心静气一些。
至于贾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更是一点不意外。
她甚至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因为,这个位置,是她在附近瞅了好久才站定的。
此处在黛玉院通往贾母正院的小巷进口处,里面有个凹巷,不长,大概一丈左右,摆了两盆海棠,两盆桂花,可以说,甚是隐蔽了。
但她同时,又有些幽怨。因为从贾琏的客气的口吻中,她听不出太多对她的怜惜之意。
深吸一口气,她平静的看着贾琏,回道:“奴婢早就是二爷的女人了,既然二爷想要,奴婢自是随时甘愿侍奉。”
说完,竟是直接从贾琏让开的身位进入巷内,转身背对那盆海棠,面向贾琏。
如此,即便有人过来,贾琏也能及时发现,她也有地方藏。
贾琏本以为袭人会扭捏,甚至会借机倾述什么,谁知道对方如此洒脱与有骨气,倒显得他以大欺小了。
不过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这个时候中止,不是他琏二爷的风格。
于是越发坏笑的看着袭人。
袭人就有些绷不住,本就有所猜测的她,见贾琏半晌没有动手动她的意思,自是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她红了红连,循着当日荟芳园内的记忆,在贾琏跟前跪了下去。
就在她颤抖着心肝和双手,认为自己终于要迎来生命中的第二次高光时刻的时候,一道清脆动听的声音响彻耳边,宛若一盆冷水浇在她的心上。
“二爷,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
晴雯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探着脑袋往巷子里头望去。
袭人也非常人,她几乎在晴雯的声音传来的第一时间,就改变手势,将袖子捏起,匍匐在地上,给贾琏擦拭起靴子来。
因此等晴雯挪动双脚走过来,看见的就是她正谦卑又诚恳的埋头工作的样子。
这不免让晴雯皱紧了眉头,满脸的诧异和不解。
“二爷,靴子擦干净了,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袭人认真将贾琏的靴子擦干净,还妥当的将鞋扣一一检查重扣了一遍,然后才收起袖子起身,给贾琏见了一礼,并对晴雯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从始至终,没有多看晴雯一眼,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仿若她当真就是适逢其会,被贾琏抓住擦鞋的。
“你从哪冒出来的?”
贾琏是真的好奇,他毕竟是要脸面的人,自然不可能毫无把握,就随便在黛玉的院门外,欺负丫鬟。
他也是看此处环境隐蔽,才生出心思的,觉得就算有人经过也无妨。
但是晴雯这个鬼妮子,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出现在他身边,倒是把他也给差点吓一跳。
“二爷还好意思问,要不是我,你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好事呢。
她可是宝二爷屋里的人,二爷难道就真的一点忌讳也没有?”
晴雯满脸的不高兴,显然,之前袭人高超的临场反应,并没有骗过她。
倒也是,晴雯跟了贾琏也三年多了,见过了多少大风大浪,方才那种情况,骗得过她才怪呢!
贾琏自知理亏,敲了晴雯的脑袋一下,笑了笑没说话。
因他本就只是临时起意,加上事败之后才想起,此处确实不宜办事,因此被晴雯打断,才没有特别不满。
若是往常,叫晴雯抓到这等事,晴雯定是要噘着嘴,不高兴半天,要贾琏哄她,或者讨要好处她才肯保守秘密的。
但是今日,她却并没有。
她左右看了看,忽然凑到贾琏跟前问道:“二爷,你和林姑娘,当真定亲了?林姑娘,将来会是咱们屋里的二房奶奶?”
贾琏对晴雯何等了解,一见她这鬼灵精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
顿时想起方才紫鹃的告状来,因此看着她,慢慢的就不笑了。
晴雯心思骤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二爷,你干嘛这么看着人家啊,怪吓人的。
人家可是专程在这里等你呢,等了你老半天了。后来远远看见袭人鬼鬼祟祟的过来了,我才躲了起来,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人家又不是故意要坏二爷的好事的……”
晴雯东拉西扯的说道,同时身心都戒备起来。
只要贾琏稍有异动,以她现在的姿态,随时能够撒丫子跑路。
贾琏了然,难怪以他的警惕性都没有发现晴雯,原来这丫头是早就埋伏在这边的。
如此她借着附近的花坛和墙壁,绕到他身边倒是不奇怪。
至于她为什么等在这边,还用问吗?
黛玉和他的亲事彻底传开,晴雯不可能不知道。刚刚做了错事,心慌,自然想要过来瞧瞧情况。
于是贾琏往前一步盯着她,似好奇的问道:“哦,既然你早就过来了,怎么不进去,倒在外头躲着做什么?”
晴雯脸一红,刚刚在自己的地盘上给人甩了脸色,得罪了人,她哪里好意思进黛玉的院子,毕竟这里是雪雁的地盘。
“没什么,就是听说里头今儿闹得凶,不好进去添乱,就在外面候着二爷了。谁知道,刚好撞见二爷的好事……”
晴雯并不确定,雪雁有没有和黛玉或者贾琏告她的刁状。
若是没有,她不可能不打自招。若是告了,她得试试贾琏的态度,所以她才一而再的提起袭人的事。
潜在的意思就是,二爷你要是想要我帮你保密,就得哄着我,不许骂我,不许打我……
“哦?真的是不想进去添乱?别是因为某人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不敢进别人的门吧。”
一听贾琏这么说,晴雯顿时明白,小气的雪雁,果然是告她了。
于是两手一摊,做出委屈的模样道:“我哪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过是当时二爷真的不能被打扰嘛,所以我才不让雪雁来找你,难道我为了二爷你考虑,这也错了?我又不知道二爷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人家林姑娘都给骗到手了,想着二爷好不容易才……才能享受一回,要是让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搅扰了,岂不是可惜?
人家这样为二爷着想,二爷不说夸赞人家,还吓唬人……
那下次不管什么人,管他张三还是李四,只要来找二爷,我也不管二爷在哪,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都一律向二爷通禀可行了?”
晴雯本来是心虚的,但是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遂理直气壮起来。
贾琏见之,一个爆栗扣在她脑门上,却没有扣结实,因为晴雯躲了大半的力量,却还是捂着额头苦大仇深的盯着他,那与黛玉六七分相似的小脸,神态却与黛玉完全不一样。
有着几分小心翼翼,又有几分狡猾,贾琏见之,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随即觉得不妥,干咳一声,骂道:“少在那里狡辩,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了解?就算不知道林妹妹与我的关系,她也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府里正儿八经的表小姐,你连她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都敢拦着,将来还不上天?
哼,等回去再收拾你。”
贾琏说完,作势抬腿走了,同时心内轻叹……
他本意是想要好好教训教训晴雯的,也借此机会,收一收她自大、目中无人的性子。
但是细想来,他哪里有资格教训晴雯,晴雯这个性子,大概还不是他养出来的?但凡他以前对晴雯稍加严厉一些,她一个实打实底层出身的丫鬟,哪能养成这般刁钻的性子?
不过贾琏倒也不后悔,只要再给他一个丫鬟,能够生成晴雯这个模样,对他还忠心,他一样乐意这般养着。
可见,不是他没有原则,只是晴雯这样的丫鬟实在太难得,普天之下或许也难以找出第二个了,就和黛玉一般,是错过就再也没有了的绝世宝物。
正如贾琏了解晴雯,晴雯对贾琏的喜怒也知之七八。
虽然贾琏面上是骂她,但是那眼角的笑意,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心里立马明白自己是没事了,于是欢快的笑一声,惦起小脚追上贾琏,凑在贾琏身边想方设法的讨好起来。
(本章完)
第544章 赠金镯
回到家里,在院里碰见凤姐儿。
凤姐儿手捧着一件小大姐儿的外裳,立在东廊上看了看贾琏,又瞅了一眼在他身边跟前跑后的晴雯,然后才笑道:“把你家林妹妹哄好了?”
贾琏心里也清楚,之前在黛玉屋里说的一些话,凤姐儿听了可能不是很受用,因此就想上前也哄哄她。
以他和凤姐儿如今的感情,经历了那么多碰撞、摩擦和感动,可以说用比金坚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所以只要不是威胁凤姐儿的根本利益,比如发妻地位,比如长子等问题,她也不会铁了心的计较。
女人嘛,受了委屈,又不想离开你的前提下,所有和你的闹腾,都不过是想要男人好好哄哄罢了。
谁知道贾琏刚抬动脚步,凤姐儿便看出贾琏的心思,她连忙一挥手:“别,家里有客呢,都是来给你道恭贺的,你先去陪着,我给小大姐儿换身衣裳就过来了。”
说完,凤姐儿便抬脚进了东厢。
这番呛一句,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的雷厉风行的态度,倒是把贾琏僵了一下。以致于,让他身旁的晴雯都忍不住掩嘴娇笑起来。
贾琏回头,以不咸不淡的眼神瞅她一眼,她才讪讪闭了嘴。
踏进正屋,果然看西次间内,高客满座。
三春姐妹,宝钗湘云都过来了,看见贾琏进门,纷纷迎过来,开口第一句便是道恭喜。
随即探春就抱怨道:“方才在林姐姐的屋里不好说,现在我倒要与琏二哥哥你好好分辨分辨。”
探春扶着贾琏的手臂,将贾琏搀到炕上,让他坐下,一边娇声申讨。
“你和林姐姐都定亲半年了,这样大的喜事,为什么单瞒着我们?
瞒着我们就罢了,反正我们也是‘外人’,算不得什么,但是二姐姐可是你正儿八经的亲妹妹,你要给她娶小嫂嫂,她总该知道吧?不然当面不识一家人,万一冲撞了,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因探春说的戏谑,还在外人等字眼上,加了重音,让众姐妹们和边上的丫鬟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迎春更是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作势要揪她耳朵,让她不要贫嘴,却被探春轻易躲过。
贾琏自来喜欢这一群鲜艳美丽,气质涵养各有千秋的家中姐妹,见她们在面前嬉笑打闹,也觉得神怡。
因此,贾琏是理解贾宝玉死活赖在温柔乡不出来的行为的。
而对于探春这个堂妹的取笑,他也不以为忤,反而觉得这是小丫头亲近他的表现。他看得出来,尽管他平时对三春姐妹很温厚,逢年过节,或者是外出归来,也常有小礼物带给她们。
但是不论是迎春还是惜春,对他在既有敬爱的同时,也是有些敬畏的。
也就探春这个小丫头,敢偶尔与他开点浅浅的玩笑。贾琏甚至都知道,只要他对此略微表现不喜,往后探春便不会再如此。
“却也不是存心瞒着你们,只是林姑父新丧,老太太又觉得你们林姐姐年纪还小,因此不着急大张旗鼓的宣扬此事。等过两年,你们林姐姐出了孝期,到时候再议亲事不迟。
倒是你三丫头,你既然说自己是‘外人’,我怎么瞧这里,就你话最多?你迎春姐姐她自己都没有说什么,你倒是把话都说完了,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是亲的,你迎春姐姐是堂的呢。”
见贾琏反过来取笑探春,姐妹们脸上笑意更甚,倒弄得探春有些不好意思。
正要说话,惜春却悄悄对迎春道:“二姐姐,要是我听得不错,二哥哥是说三姐姐话太多了是吧?瞧吧,等闲我说她话多讨厌,她还不承认……”
显然,小姐妹两个有些私人恩怨。尽管惜春不一定是故意落井下石,但是达成的效果是顶好的。
探春的脸蛋一下子红了,用带着姐姐威严的眼神等着惜春。
惜春年幼,最喜欢温柔的迎春,最怕严厉的探春,见状忙拉着迎春手臂护体,却又不服输的通过迎春的肋下空闲,对着探春做了个鬼脸。
见状,探春自己倒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琏比她们年纪大了一截,从小就不如贾宝玉与她们亲近。
如今这几年,贾琏在外做出成就,连带着对家中姐妹,都比往年关切数倍。
这使得,家里姐妹们对贾琏皆是欲图亲近,又有些怯畏。
而她,因为生母赵姨娘的关系,从小懂事的早,比别人更多几分自立自强。
她率先瞧出贾琏不是挟威自重的人,面对家人,性格还是和以前一般随和,因此方敢试探性的与贾琏说话玩笑。
如今贾琏虽然反将她一车,看似对她多话的不满,但是因贾琏是笑瞅着她说的,她自然看得出来,贾琏并无不悦之意,心里便很是欢喜。
当世女子都知道,女子在世,一个有能力的兄长,是一辈子的依靠和自信。
特别是出嫁之后,有这样的娘家兄长在,旁人便不敢欺负。所以,放着这样的一个兄长在身边不知道亲近,是十分愚蠢的。
探春不好意思说话,走到旁边收拾惜春去了。
而贾琏扫了一眼,宝钗还是那般的娴雅安静,独自坐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大家。只是在对上他的视线之后,才似有羞意的挪开目光。
然后贾琏方看向一身红火色长裙的湘云。
在贾琏的印象中,湘云是最活泼好动,最话多的丫头。
如此,此时她这么安静的坐在一旁,虽然神色无异,却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联想起之前紫鹃说过的话,贾琏想了想,招过奉茶之后立在她身边的香菱,附耳嘱咐了一句。
他如此神秘,自然惹得众人疑惑,自是不好意思追问。
她们不问,贾琏却主动站了起来,对着湘云道:“方才在林妹妹的屋里,多谢湘云妹妹仗义执言了。”
贾琏作为兄长,如此郑重,自是让湘云有些不知所措。
她忙站起来摆手道:“没,没什么的……只要二哥哥不和老太太她们一般怪我多嘴,惹起今日这场风波就好了……”
湘云完全没料到贾琏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专程向她致谢。
而且,贾琏的话也一下勾起她心中的委屈,因此小脸有些瘪瘪的,语气也有些低落,却忍住不流出情绪。
贾琏看她这副模样,有些猜测,不免问道:“怎么了,可是老太太骂你了?”
湘云别过头,没说话。
她不说,自有人替她说。
“老太太倒是没有骂云妹妹,但是她婶婶却骂她了,方才在老太太屋里……”
探春适时站出来,欲图将贾琏不知道的情况说清楚。
湘云见状,连忙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她不想将自家的家事,带到贾家来说。
而且,老太太嘴上虽然没怪她,但是心里定是怪罪她的。她年纪小,心里却明白,以前每年她过来给老太太过寿,老太太基本都会把她留下来玩几天再送她回去。
但是方才在荣庆堂,婶婶们谈起用了晚膳就要回去的安排,贾母却没有专程留她。相比较她婶婶经常责备她,这才是最让她心酸的。
看湘云不想说,贾琏也就轻轻一笑。
正好这个时候香菱从里间将东西捧了出来,贾琏便对湘云道:“因宝玉顽劣,连累云妹妹受委屈,愚兄深表歉意。
不管怎么说,之前我们都没到的时候,只有云妹妹一个人仗义执言,维护你林姐姐和我,都算是我欠妹妹一个人情。
这是之前你凤姐姐打新镯子的时候,剩余出来的一只,若是妹妹不嫌弃,就收下,也算是为兄的一点心意。”
说着,贾琏接过香菱手中的玉匣递给湘云。
“这,这我怎么能收……”
湘云自是连忙拒绝。贾琏早有所料,给了旁边吃干饭的晴雯一个眼神,晴雯会意,主动上前,从匣子中取出那金光闪闪的镯子,一边强行给湘云戴上,一边笑道:“云姑娘,你就收着吧。你问问三姑娘四姑娘,甚至宝姑娘,她们哪个没收过我们二爷的小礼物?
如今算来,就属云姑娘你最吃亏了,所以不论怎么说,这镯子你得收下呢。”
三春等人本来还有些艳羡,听到晴雯这么说,倒是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连忙也让湘云收下。
湘云见到是金镯子,更不敢收,又不好违逆。忽察觉镯子甚大甚重,于是连忙道:“还是算了吧,镯子太大了,我也戴不上,等回头再丢了就不好了……”
说着就要褪下来还给贾琏。
因湘云说的有理,众人也发现镯子确实不合手。倒也是,湘云才十一岁,凤姐儿为自己打造的手镯,她带着肯定是大了。
贾琏却早有预料的笑道:“这倒是为兄的疏忽了,还麻烦云妹妹回去之后,找个信任的妈妈,让她拿出去帮妹妹融了重铸一下才好呢。”
说完贾琏笑了笑,转身坐回炕上,不给湘云说话的机会了。
如此,湘云果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能在大家鼓励的眼神中,给贾琏鞠躬道谢,然后乖乖的抱着玉匣子坐下。
又说了两句话,觉得时候不早,贾母那边要重新开宴了,探春等人就告辞而去。
临走之前,宝钗还瞅了贾琏一眼,眼神隐含敬意。
宝钗到贾府也两年了,因性格好,深受湘云的亲近和敬重。
因此,宝钗知道一点湘云的家事,知道湘云明面上是侯门千金,背后却多有拮据。
刚才她还没有意识到,坐下后细想,忽然明白过来,贾琏往日做事何等妥当细心。今儿又是专程为了感谢湘云,才赠送礼物,怎么可能因为疏忽而送了一件明显不适合湘云的?
只怕贾琏也知道史家的一些情况,因此赠以黄金,又怕湘云因为是长者所赐,不敢变卖和舍弃,因此特意赠送一件尺寸过大的镯子。
如此湘云不适合穿戴,拿去变卖便顺理成章了。即便湘云听凭贾琏的建议,让人拿出去融了重铸,自然就能将多余出来的一部分当做现银子使用。
因为那镯子本就够粗了,若是要缩小,只能裁减用量,否则就太过臃肿,倒不像镯子了。
宝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因为若是真如她所想的这般,那贾琏的细心,贾琏的待人处事,便当真达到了一个连她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近乎是润物无声之意。
这样的男子,当真是世上应该存在的么?宝钗摇了摇头,表示了怀疑。
姐妹们一走,凤姐儿就回来了。
只从这一个小细节,贾琏就知道凤姐儿的小心思,因此将她搂过来坐在腿上,笑道:“林丫头的事情,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怎么又呷醋了?”
“谁不呷醋了?!”
凤姐儿哪能承认,甚至有点生气点了一下贾琏额头,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要是个呷醋,就在当初你玷污小秦氏的时候,就和你闹个天翻地覆了。
谁想到,我一心一意为你着想,还不顾体面,帮你把蓉儿媳妇叫过来,你却一点不领情,还这么说我……”
说着,凤姐儿当真有些委屈。
贾琏连忙打住,抱着她亲了一口,让她从幽怨变作满面娇羞之后,才环住她的苗条的腰身,一边以手掌给与其周身温度,一边叹道:“瞧你,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哭了?”
“谁哭了……”
“你对我的好处,我自然都记得,说真的,若非娘子宽宏大量,我贾琏岂有今日这般惬意的日子?
若非知道娘子不是个小气的人,我又岂敢答应姑父,照顾林妹妹一生一世,企图娥皇女英,坐享齐人之福?这些,都是得赖于娘子的成全。”
听见贾琏这么说,凤姐儿白眼一番,“美得你的了。”
哪怕明知道贾琏是哄她开心,她还是喜欢听这样的话。不然怎么办,男人花心,世道如此,她又爱极了贾琏,一点不舍得离开,所以只能在这些事上,多由着贾琏了。
她最怕的,就是贾琏一边花心,一边还对她的退让和容忍不屑一顾,甚至对她不假辞色,那她才是失败至极呢。
幸好,贾琏不是这样的人。
因此,见贾琏真心哄她,心里那点不高兴,也就消的差不多了。
谁知道贾琏又道:“我心里还有个主意,说与你听听。”
“什么?”
“两年之内,我是定要让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的,所以,接下来的每个晚上,我可能都会对你比较残忍,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一说,别说凤姐儿了,就连躲在门帘后的晴雯和香菱对视一眼,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觉得她们又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晴雯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还怕被凤姐儿听见,连忙捂住了小嘴儿。
不知又想到什么,忽然笑意尽去,神色满是幽怨,瞅了香菱一眼。
香菱若有所悟,心虚的退后一步。
(本章完)
第545章 李纨照镜
对凤姐儿而言,论身份地位,已经是一品侯爵夫人,跻身天下一流贵妇人之列。
论财富,家中现银十余万,古董、珍玩、锦缎等财物,堆积如山,更有黄金十箱深压床底。
可以说名与利,她都几乎占齐了,甚至早就超出她本身的期望。这些都是贾琏带给她的,所以即便抛开感情不谈,她对贾琏,都十分感激、崇拜。
到如今,她最关心的就是两点,一是贾琏官运亨通,立于不败之地,二就是早日为贾琏诞下子嗣,继承家业。
相比较之下,贾琏花心一些,在外头找几个美人享用享用,这些小事倒是无足轻重的。
之所以对黛玉多在乎一点,是因为,以黛玉的身份和贾琏对她的疼爱,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而今贾琏说,两年之内,一定要让她生个儿子,虽然话不好听,但是意思对她来说很重要。
两年,黛玉还没出孝期呢,肯定是没入门的,这个时间段她要是能生出儿子,就是嫡长子,如此她的地位就稳了。
尽管她知道,以黛玉的身体,只怕将来也很难生出儿子,就算生出儿子,还要过一个给林家。
但是贾琏能够这么说,可见他心里,果然没有想要让任何人取代她的意思,这比什么都重要。因此便将今日听贾琏听到贾琏将黛玉与她并列,从而产生的不愉快尽数放下了。
“二奶奶,老太太那边摆宴了,太太请您尽快过去。”
听到外头的通传,凤姐儿应了一声,推开贾琏的咸猪手,站起身就招呼平儿进里间与她更衣去了。
香菱和晴雯进来服侍,香菱一如既往,乖巧的将贾琏的茶杯茶盘收走,而晴雯却是凑到炕头,笑问贾琏:“二爷还要出去吗?那是不是要更衣?更衣的话想穿哪一套,我去给爷取过来。”
贾琏的爵服、官服、常服太多,凤姐儿早就将东内间收拾了一大块出来,置了十多个衣架,专程用来摆放贾琏的服饰。
贾琏本来在想事儿,被晴雯打断。
低头看着这丫鬟,身影轻灵,薄肩瘦腰,肤色红润细腻,五官极端标致,加上眉眼与黛玉相似,正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的一个丫头。
此时她那桃花小脸上,满是献殷情之色,贾琏如何不知道她是有意表现,妄图从轻发落或者不被发落。
于是轻笑一声,左手按住她那肩背,就将她放趴在双腿上。
“现在没别人了,小妮子,认不认罚?”
看贾琏突然对晴雯动手,香菱自是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晴雯当然知道。
方才在路上,贾琏可是说过回去再收拾她的,只不过她知道贾琏没真正生她的气,才没害怕。
她也大致猜到贾琏会怎么收拾她了。
横竖二爷惩罚她们的法子就那几种,像现在这般姿势,大抵是要打她屁股了。比起别的羞人的法子,这个还算是轻的。
因此她肯定是不怕的,甚至觉得连凤姐儿以前做差了事,也总是被贾琏打屁股,而今她也被“一视同仁”,莫名觉得与有荣焉。
但是心里这么想,肯定不能这么表现的,她还是在被贾琏制住的第一时间,就又哼又叫的,还给自己解释,左右也不过是之前说过的那般理由。
“还敢狡辩!”
贾琏似乎动怒了,原本斜靠在炕上的他坐正起来,右手继续压制晴雯不让她动弹,左右却两下将她裙子撩起,然后对香菱道:“把她裤子扒了,今儿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再目中无人,妄自尊大。”
香菱听到贾琏的交代,脸蛋一下就红了,趴着的晴雯,更是在一愣之后,立马剧烈的挣扎起来,大叫着不要。
这番动静,连里面更衣的凤姐儿都听见了,回头透过纱橱瞥了一眼,嘴角抽了抽。
这种情况她也见怪不怪了,以晴雯那不安分的小蹄子的作风,隔三差五总是要作点幺蛾子出来,被贾琏教训收拾。
但那种教训,呵呵,不提也罢。
不想今儿,倒像是要见点真格似的。
察觉到凤姐儿的疑惑,给她系丝带的平儿便低声将下午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们二爷怎么舍得收拾她,原来是得罪了他另外一个宝贝了。这小蹄子也是活该,从今往后,她也该知道,这个世上也有她得罪不起的人了。”
凤姐儿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一抹讥诮之意,照了照镜子,察觉没什么不妥就走了出来。
看贾琏手起掌落,她本想取笑一句,但是定睛一看,自己倒脸红了,然后十分没好气的瞪了贾琏一眼。
难怪声儿听着与打她的时候不同,原来是扒了裤子的。
看晴雯那声嘶力竭,却全然无效的抵抗,凤姐儿心里生出几分快意的同时,又不禁拔高警惕。
没良心的羞辱人的法子越发多了!要是哪一天自己也落到他手里,被他这般整治……要是没人看见还罢,要是有人,哪怕是平儿等几个丫鬟,她还活不活了?!
有心发狠,就是死也不能让他这样对待自己,但是内心深处却又明白,以贾琏的武力值,真要对她这样,她还真没办法。
如此看来最好的方式,就是别犯事落到他手里,永远也别!
凤姐儿还是相信贾琏是个讲理的人的,只要不犯错,贾琏也不会无端整治她。
谁能想到,贾琏临时起意的一个小举措,竟然无意中对凤姐儿形成了巨大的威慑力,以致于让她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行事都十分谨慎,丝毫不敢落把柄在贾琏的手中。
心中虽然有了惧意,但是身为当家主母,自家男人当着她的面,如此与小丫头“调情”,她要是当做没看见,面子上过不去。
因此对着贾琏冷笑道:“我劝侯爷还是别玩的太过头了,外头还有好些老爷们都在呢,你最好还是出去帮着老爷瞧瞧,送送客,别在别人眼里,落个不知礼的名声。”
说完,再度看了一眼晴雯那白生生的屁股蛋子一眼,羞然低头,悄悄对着平儿一招手走了。
凤姐儿一走,晴雯就再也忍不住,拼命挣扎起来,一提裤子,然后就站在三步外,瞪着贾琏,还有帮凶香菱。
香菱耸肩,对晴雯歉意一笑,那眼神似乎在说:晴雯姐姐,你别怪我啊,都是二爷叫做的……
贾琏也是过足了手瘾才放晴雯起来的,此时见她还敢吹胡子瞪眼,立马眉头一沉,道:“怎么,难道你还不服气?看来,你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要我再提醒提醒你才是。”
贾琏一皱眉,晴雯心里还是发憷的。
至于错误,虽然不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毕竟她针对的又不是黛玉,只是不想让类似雪雁等“二主子”,有事没事来打扰,攀附贾琏罢了。
但是她还是庆幸今儿平儿及时回来的。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黛玉的屋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心想要不是平儿,真要因为她的原因,让二爷没能及时知道消息,而且黛玉那边再出了点什么事,她就惨了。
这也就是她,在得知黛玉竟然已经与贾琏定亲之后,会忍不住跑过去瞧看情况的原因。
但是二爷惩罚就惩罚嘛,还脱了裤子打屁股……
打光屁股就算了嘛,私底下也不是不行,干嘛要当着香菱和凤姐儿等人的面,让她这样出丑,她将来还怎么在这个院里混?
晴雯如何知道,贾琏就是故意如此的。私下打,那和调情有什么区别,自然难戒下次。
晴雯是真的有些气愤,但是又着实不敢这个时候上去硬刚贾琏,于是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一甩裙摆出门去了,哪里还记得自己的职责。
如此娇狂的做派,自是令贾琏眼神一眯,觉得惩戒还不到位。
“二爷,别生气,我来为二爷更衣吧。”
香菱面色还有些红霞,但是声音柔顺,神态乖巧。与晴雯一对比,直若云泥之别。
又想起先前其在秦大美人的裹挟下,尝试的些许新鲜花样,更是心中泛起涟漪,心说若非时间不允许了,他是定要再好好与这个香丫头亲香亲香的。
……
贾母的寿宴结束,宾客尽散。
尤氏和秦可卿在帮凤姐儿等人略作收拾安置之后,也坐车回府。
因尤氏的马车车轮子临时坏了,她便与秦可卿同乘。
充满女人馨香的车厢里,婆媳两个免不得说起黛玉之事,彼此交换今日探听得来的消息。
“你素来和凤丫头要好,这么大的事情,她当真早就知道了,而且容忍得了?”
以尤氏对凤姐儿的了解,她觉得这太违背常理了。毕竟据了解,贾琏林家不但要求贾琏给予黛玉贵妾的名分,还要以三书六礼,结发夫妻的仪制来迎娶。
凤姐儿那样要强的人,她能忍住不闹?
秦可卿看着自家婆婆,忽然反问道:“婆婆觉得,若你是二婶婶,有二叔叔那样有通天本事,会疼人,英俊潇洒,而且面对强权,仍旧坚定维护自己,不离不弃的丈夫,婆婆会和二叔叔闹吗?”
尤氏一愣,忽然就明白,自己还是拿以前的目光,来看待贾琏和凤姐儿两口子了。
想想去年,贾琏为了凤姐儿,不但拒绝长公主,忤逆太后,甚至还被皇帝给革职……
】
那种情况下,贾琏都顶住了压力没休凤姐儿,如此一对比,凤姐儿能够容下一个病怏怏的黛玉,倒也不足为奇了。
至于把她换做凤姐儿?别说换了,就现在这样,能够偶尔得到贾琏的一些恩泽,她都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她哪有那样的运气和资格,做贾琏的妻子。
秦可卿一句话点醒尤氏还不够,仍旧继续道:“而且,婆婆也不是不知道,二叔叔最是会哄人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把二婶婶哄好的,但是我却知道,二婶婶不但没有因为这件事和二叔叔闹不痛快,而且他们两个的感情,还好的很,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好。
二叔叔疼着二婶婶,而二婶婶仰慕二叔叔,他们琴瑟和鸣,好生令人羡慕的。”
秦可卿说着,眼中流露出十分艳羡的神色,这并非伪装,她是真的羡慕。
随即她内心又有些得意,她觉得自己,差不多要融入那个家了……
尤氏瞅着秦可卿那一脸向往的模样,忽然问道:“对了,今儿下午你离席那么久,去做什么了?”
秦可卿回神,看了尤氏一眼,“二婶婶新修的花园里桂花开的正好,请我过去瞧瞧,所以多待了一会儿。”
“是么。”
尤氏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心里更加狐疑起来。
秦可卿和凤姐儿十分要好没错,凤姐儿请秦可卿过去赏花也没错。
但是,她可是中途在后厨房瞧见过凤姐儿的,而且贾宝玉在黛玉屋里闹事的时候,凤姐儿也是很快就出现的。
那个时候,不见秦可卿的踪迹。
因此,秦可卿必定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她有一点猜测,但是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秦可卿确实是凤姐儿叫走的。
难道秦可卿胆子这么大,敢在凤姐儿的眼皮子底下,偷她的男人?
……
深夜,李纨拖着疲惫的身影往家里赶。
贾母的寿宴,第一负责人,肯定是儿媳王夫人。
而作为王夫人的儿媳,李纨是要尽一切可能周到的。
好容易将手里的事情做好,算算时辰,她立马就往家里赶。
但还是晚了,刚靠近凤姐儿院,就见一道修长矫健的身影,跨步走了进去。
她驻足愣了一下。
旁边的素云和她一般眼尖,立马问道:“二奶奶,刚才那是琏二爷吧?琏二爷真的太勤奋了,今儿这样的日子,居然还在外院习武!”
作为李纨院里的丫鬟,素云对贾琏习武时候的装扮,也是十分熟悉了。
毕竟李纨院杵在凤姐儿院和东跨院之间,她们也是时常可以看见贾琏深夜练武完毕回家的。
李纨点点头,一句话没说,一改急切的步伐,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素云却打开了话题,因笑道:“大奶奶,你说林姑娘,真的会嫁给琏二爷吗?以前我们都觉得,老太太是想要把林姑娘许给宝二爷呢,毕竟老太太那样疼他们两个……”
李纨听了心思一动,更加放慢脚步,问道:“今儿林姑娘的屋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贾宝玉闹事的时候,她在代替王夫人等照应各家命妇,没得脱身,因此不得亲眼看到。
但是事后,听说的却不少。
素云一听李纨感兴趣,立马滔滔不绝的叙述起来,却不想,她自己当时也不在场,都是听小姐妹们转述的。
“听说,当时琏二爷好生气的,差点就动手揍了宝二爷,把太太和老太太都吓坏了。
后来还是老爷进来,琏二爷才罢休,然后老太太就下令,再不准宝二爷进林姑娘的院子,琏二爷才没追究宝二爷了。
大家都说,咱们贾府百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兄弟两个争娶一个女子的事呢!
不过也是,林姑娘生的那样美貌,天仙似的,难怪就连琏二爷那样的人物,都疼爱至极,连老太太和太太都劝不住,与宝二爷寸步不让呢。”
素云说着,语气不免十分艳羡,似乎觉得,要是自己是黛玉就好了。
李纨闻言,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脸,又怕被丫鬟疑心,又连忙放下。
一时回家,得知贾兰已经做好功课入睡了,李纨也就放心,回屋让丫鬟们打水洗漱。
坐在榻上休息,忽看见屋里的妆镜台,她不由得坐了过去。
然后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坐在这里过了。等闲,不过是丫鬟们伺候洗漱之后,就在穿衣的玻璃镜之前看看就是。纵有不妥,也只需要简单瞄一瞄,画一画,她几乎都快要忘了当初少女时候那种在妆镜台前一坐就是半个早上的时光了。
是呀,她化妆又有什么用?
不但没用,落在太太等人眼中,倒显得轻浮不安分。
是以,她渐渐的都抗拒与妆镜台为伍。
用袖子擦了擦镜面,她低头看去,里面还是熟悉的自己,只是神态萧索,疲容满面,乍然一见,竟是让她心里一颤。
曾几何时,镜中之人,也是个爱笑,满眼灵动的娇俏少女,就如,林姑娘那般。
对着镜子摸了摸脸蛋,果然没有当初触碰时候的那般光洁,肤色也差了……
心有恐慌的李纨,此时竟觉得,怎么看镜中之人怎么差劲,一股戾气从心底涌起,让她差点忍不住将镜子连同台上之物一通扫到地面。
半晌后心思才归于平静,拉开妆奁,拿起画笔,循着往昔的记忆,开始认真的给自己描眉。
为开新卷,告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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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贵妃省亲(一)
贾母寿宴之后,贾家两府上下,所有人的精力,就全部落在迎接元春省亲的事上了。
自初七八日,便有宫里的太监出来先看方向,包括何处更衣,何处起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等。又有总理地方关防的太监,带着许多小太监出来,沿途设置关防,遮挡围屏,指示贾家人何处迎候,何处退避,何处启事等,不一而足。
而贾家,贾琏和贾政也是分工明确。
贾琏身为西城兵马司指挥使,早就得到了宫里的指示,于初十日后,派遣兵马司上下官兵,打扫街道,驱逐闲人,设置防务,因此索性揽下内外所有安防之事,而将家宅之内诸项事宜的安排、布置,悉数交与贾政。
所有准备事宜,至十四日晚全部停妥,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次日五鼓,贾琏带兵巡视,回宁荣街时,便看见贾母、贾政等人,皆按品大妆,男女分开陈列于街北。
此时宁荣街两府门前,人数虽多,但是队列齐整、威严,静悄悄不闻一声咳嗽。
贾琏下得马来,走至贾母跟前,劝道:“老太太,宫里规矩多,且今日又是中秋佳节,纵然是省亲的正日子,只怕贵妃娘娘一时半会也不得脱身。以孙儿之见,老太太、太太们不如先进府休息,等儿孙们打听得娘娘归家的具体时辰,到时候老太太等人再出来列迎为妥。”
贾母等人身体本来就差,等了这一会儿便有些不耐了,又怕延误迎接元春的时辰,因此便让贾政去打听。
一时贾政来回,“宫里的夏公公回话,说是娘娘至少要午后才得起身呢!”
贾母等人听了精神一松,于是阖族女卷暂且自便,唯独凤姐儿仍旧不得闲,奉命全权照管园中诸事。
正命人将蜡烛一筐一筐的抬进来,分派往园中各处去点灯,忽见贾琏走了进来。
“你不在外头和老爷们在一处,倒进来做什么?”凤姐儿迎上来笑道。
“老爷们在大厅里等候消息,让我各处查看查看,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瞧瞧。”
“来瞧我做什么?敢是不放心我,怕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那你只管瞧好了,但凡有任何疏忽错漏的地方,我听凭侯爷的惩处,便是将我换下让别的人上,我也甘愿。”
凤姐儿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理事能力,一听贾琏有质疑她的意思,立马就气势拉满。
临时议事房里的其他管家媳妇们见状,也纷纷为凤姐儿说好话,还举例说明凤姐儿如何如何精明,如何面面俱到,换做旁人,是再也不能了的,让凤姐儿越发骄傲的昂起了下巴。
对此贾琏只是笑了笑,坐在主位上,对凤姐儿道了一声儿辛苦了。
凤姐儿这才看出贾琏兴许只是单纯来瞧瞧她,心里立马又高兴起来,走到贾琏身边,小声问道:“打听到娘娘几时能回家了吗?”
“不清楚,若是料的不错,大概要到了晚上才能回府了。”
“那么迟啊……”
凤姐儿有些戏谑,枉费他们这么早就准备妥当,元春却要到晚上才能驾临。
“迟些怕什么,正好今儿是中秋,她又离家这么多年,晚上回家,正好一家人还可以一起赏月,共聚天伦之乐,却比早上来,下午回的要好。”
“你说的也是。”
凤姐儿如今对贾琏那是越发的依赖和信任,特别是在谈及正事的时候,贾琏很多时候都是言简意赅,句句都到点上,令凤姐儿也是十分钦佩,乃至仰慕。
因此说话间,她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就靠近了贾琏,一手搭在贾琏肩上,论起其他事宜来。
其他执事仆妇们见状,心中既羡又慕,相视一眼,都识趣的退下了。
而贾琏也觉得娇妻身段迷人,体带幽香,此时倚在身边扒了扒拉的说话,声音也不像是对待旁人那般盛气凌人,倒是难得有些吴农软语,隐现柔情蜜意,贾琏便伸手将她揽到怀里。
“做什么,有人瞧着呢……”
凤姐儿一心说事,哪里料到贾琏突然如此,一时又惊又羞,推搪两下,才发现屋里闲人都走了,就平儿和小红两个,且这两人都在贾琏抱她的时候,纷纷侧过身去了。
凤姐儿这才释然一些,然后娇嗔道:“好好的,人家和你说正事,你又不正经了。”
贾琏双手抱着凤姐儿柔软的腰肢,双腿掂了掂凤姐儿的身子,笑道:“这样说话,方便些。”
一面说,贾琏又将嘴巴凑到凤姐儿耳边,耳鬓厮磨道:“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凤姐儿的脸蛋以可见的速度绯红起来,费了好大的毅力才将心里的躁动压下去,双手推开贾琏,啐道:“今儿这样的日子,谁和你拉拉扯扯,给我尊重些。”
说完,锤了贾琏一下,迅速起身离开贾琏三步之外。
不这样不行啊,精明的凤姐儿十分清楚,在贾琏的手下,她总是不到几个呼吸,就心绪紊乱,水意横流了。今日又是重要的日子,真要如此到时候她还怎么做事啊??
此时看贾琏斜视着她,颇有些不满之意,她反倒为自己的明断而自得起来,因此一撩发髻,吩咐小红将贾琏送走,免得在这里影响她做事。
被凤姐儿近乎推出议事厅的贾琏,站在外面的道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办法,娶了个事业心这么强的媳妇儿,就这种下场,无聊的时候想亲香亲香,都成了奢望。
于是转头对小红道:“你不用跟着我了,回去照看着你们奶奶,别让她太过劳累。”
】
“是……”
小红刚刚应下话,就发现贾琏已经抬腿走了,一时不由得有些呆站在原地。
当初被贾琏亲自引荐给凤姐儿的小丫头,早已凭借着伶俐的头脑和麻利的嘴巴,成为凤姐儿的心腹之一。甚至超过了丰儿等早就跟着凤姐儿的丫鬟,成了除了平儿之外,凤姐儿最倚重的丫鬟。
她不知道凤姐儿让她送贾琏,是不是有要给她创造机会,从而抬举她的意思。遗憾的是,自己似乎真的不足够吸引贾琏的注意力。
暗然小会儿,小红忽然又坚定起来,转身找凤姐儿去了。
怕什么,兴许二爷只是觉得自己还小了点。二爷那么风流,只要自己能够一直待在二爷和二奶奶身边,相信总是有机会的。
因为,论容貌和身段,她也是不差的呢!
……
贾家人一直等到了临近傍晚,方得到贵妃出宫的准信。
于是所有人按照早上的那般,重新列队在宁荣街北相迎。
其中贾政领着阖族子侄在东街门外,贾母领着阖族女卷在荣国府门前迎接。
也不知列候了多久,忽闻得隐隐的鼓乐之音,从东街外传来,然后便见一对对骑马的红衣太监缓缓走来,在东街外下马,然后面东侍立。在十余对红衣太监之后,才慢慢浮现大队太监、宫女的身影。
他们同样列阵齐整,举着一对对华盖龙旌,雉羽夔头,也有提香炉的,所过之处,一阵阵御香弥散。过后是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又有执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瓮、拂尘等物……
在这些过完之后,方见八个小太监,抬着一顶金顶的,上下用金黄色绣幕遮蔽的銮舆缓缓行来。
元春坐在宽敞的舆轿之内,透过泛着金黄色的轿帘,看着那模湖中,却越发显得清晰的宁荣街,宁国府,荣国府,以及道旁那些错落的人影,泪水早已止不住的溢出了眼眶。
她十四岁离家进宫,而今二十有三,满满算来,竟是将近十年未曾归家了。
好不容易天家降恩,准允后妃归家省亲,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弥足珍贵的一个机会!
总算是能够亲眼看看父母亲人,再亲眼看看儿时自己长大的地方,那一门一匾,一草一木,都是她最珍贵的回忆。
好不容易来到荣国府正门前,她方擦了擦眼泪,立意看一眼候在大门外的亲人,却只能看见一色色诰命服色及脂粉钗环,看不清谁是谁,因此只能作罢,往大门上下看去。
虽然同样看不太清,但是仅从金光辉映的布置,以及那直通往荣禧堂的大红地毯两旁,跪着的那两排连穿着都是一模一样崭新齐整的奴才们,便大概知道,府里的气象,果然不同往昔了。
抬舆入门,过仪门往东,至一院落前,有执事太监跪请下舆更衣。
元春收整仪容,在昭容、彩嫔等的引领下下舆,便看见院内各色花灯烂漫,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
更衣入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盛世,富贵风流。
元春虽不知道荣国府现在的财政情况,却也知道自从她进宫之前,家里的情况就一日不比一日,如今为了她新建这么一个富丽堂皇的别院,又做此等精贵、耀眼的布置,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悔。
忽闻得大太监来禀:“启禀娘娘,镇远侯说,园中各处景致,府上二爷贾宝玉都十分了解,且园中许多匾额对联,也是贾宝玉题咏,特请示娘娘,恩准贾宝玉登舟,亲自为娘娘向导。”
元春初时一愣,随即大喜,立马道:“准。”
……
第547章 贵妃省亲(二)
“老太太,贵妃恩准宝玉登舟了!”
“什么,这太好了……”
园内的大道上,王夫人、凤姐儿等人簇拥着贾母,远远跟在后面瞧看情况。
贵妃归家,先论国礼,因此哪怕她们再急切的想要见到元春,也不敢冲撞,只能按照宫里的规矩,一个流程接着一个的来。
忽听人说,贾政贾琏等人提议让贾宝玉登舟为元春向导,贾母等人都惊讶了。
贵妃是何等身份,那可是只差一步就能登顶国母地位的皇妃。
所以,今日明说是迎接贵妃回家省亲,不如说是接驾。
因此,虽然皇家也申明让后妃们回家之后,畅叙天伦之情。但是,君臣之礼不可废,国礼不可废。
从元春从离宫,到回到贾家,去哪儿,做什么,所有的行程和安排,基本都是宫中所定的。
在这一点上,贾家人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这个时候,贾家人但凡有一点不遵照宫里的规矩办事,都有可能被定义为逾越乃至犯上。
这种情况下,贾宝玉居然能够获得恩准,登御舟为元春做向导?
但是贾母等人随即就想明白了,一则贾宝玉是元春亲弟弟,年纪又小,不至于有男女嫌隙,二则家里这边给出的理由也很合乎情理,让亲人为元春做向导暗合了天家准许后妃归家省亲的初衷。
最重要的是,元春不知道有多么想念贾宝玉这个亲弟弟,只怕她此番回家,最想要见到的人,就属于贾宝玉了吧。
这其中有深层次的缘故。
元春作为贾政和王夫人的嫡长女,比贾宝玉年长十岁,长姐幼弟,又同养在贾母身边,是以对贾宝玉十分怜爱。早在贾宝玉未曾入学堂之前,三四岁时她就已经通过手引口传,教导了贾宝玉几本书,千数字在腹内了。
因此,元春和贾宝玉名系姐弟,实则状若母子。
自入宫之后,元春也时常思念幼弟,怎奈宫墙高深,对于贾母王夫人等,她尚且能以书信互通思念之情,更是在之前的一年多,天家准许椒房眷属入宫探视之后,每月总能得见。
但是对于贾宝玉,元春入宫时他尚且懵懂,不甚记事,因此未曾对元春有几分感情。只知有其姐,但是其姐如何竟是一概不知,也不想知,因此对于其姐偶尔的书信问候,亦不知珍惜,竟只是敷衍作了。
可以想见,此番回家之后,能够第一个见到亲弟弟贾宝玉,对元春来说会是多么高兴,甚至是欣慰的一件事了。
因此只要家里人敢提,负责礼仪的总管太监和昭容等肯通报,她又有何不恩准的理由?想通这些的贾母和王夫人,都十分欣慰,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好了,不但能够弥补元春的缺憾,还能趁此增进姐弟二人的感情,正是她们最乐意看到的事情。
“回老太太,听老爷们说,这事是琏二爷请示过老爷之后,又亲自向总管公公们提议的。”一个婆子提示道。
王夫人等人心里一怔,随即释然。
一怔是因为前不久兄弟两个才因为黛玉之事闹过嫌隙,释然自然是觉得,这样别出心裁,又需要胆识的提议,家里也只有贾琏能够想得到了。
心有疑惑,贾母便命人将贾琏叫来。
“宝玉呢?”
“宝兄弟已经在宫里公公们的带领下,上御舟了。”
贾琏见贾母等人连等他行礼都等不及就开始发问,也就草草作罢,然后站直身回道。
贾母还在思考如何发问,王夫人已经忍耐不住了,“听说,是你提议让你宝兄弟登舟,为娘娘作向导的?”
“呃,是我提议的……”
贾琏随口应了一句,然后迎着贾母等人目光,立马道:“太太可别误会,我只是想着大姐姐离家多年,如今难得回家一趟,若是只能一个人默默观摩家里的变化,总是显得冷清了些。这个时候要是能够有个亲人在身边,说说话,介绍介绍园中的景致,一则方便大姐姐游览,二来从心理上来说也是一件慰藉的事。
思来想去,也就宝玉是最适合的人选,因此才向老爷提议,可不是故意要令宝兄弟为难,或是要怎么着他……”
贾琏前面的解释,对于王夫人来说,可谓是金玉良言,想着女儿离家经年,忍不住都要落泪了。
但是最后一句提防她误会的话,却又像是一个轻微的巴掌,令她有些尴尬,也知道自己方才表现的过于急切,倒让贾琏误会了。
而王夫人身边的贾母,以及身后一家女眷们,都沉默了,各自看着独立在前面朗朗而谈的贾琏,神情满是敬意。
连边缘处,紧紧跟在母亲身边的宝钗,都不禁再次深深的望了一眼贾琏。
堂兄弟前脚才刚刚得罪过他,他不说排挤、报复便罢了,还能这般不计前嫌,毫无私心的行事,竟是一点也不怕贾宝玉在贵妃面前说他的坏话?这是何等心胸,又是何等坦荡的一个人?
宝钗觉得,自己一辈子高看人的次数,都没有在贾琏一个人身上的多,多到她已经感觉到习惯,但是每一次,还是会令她震诧、侧目。
宝钗不由自主的瞅了一眼旁边孤零零站着,眉头紧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黛玉一眼,心说难怪连骄傲如她,也甘愿委身于贾琏。她确实是聪慧有眼光的人。
与贾琏比起来,贾宝玉实在显得太普通了一些。
甚至都不能把贾宝玉拿来与贾琏相比了,就是将他们贾府所有人与贾琏相比,论境界,都是远远及不过的。
难怪琏二哥哥能够在几年的时间内,达到这般高度。
只是奇怪,为何母亲和姨妈等人都笃定的说,琏二哥哥之前那些年不说多混账,但铁定是平庸的很……
难道,当真有十年痴顽,一朝顿悟的说法?
贾琏看着面前的数十上百号娘儿们惊讶崇拜的目光,心里十分受用。
不枉他费了一番心机。
对贾琏来说,他虽然确实不记恨贾宝玉,因为贾宝玉单纯是个孩子气的小屁孩,又不像贾环那般一肚子坏心眼。但是贾宝玉觊觎他的黛玉,还是不可饶恕的,因此不踩他就仁至义尽了,还捧着他举高高?这里面属实有深层次的思虑。
不管他现在官做的多高,在皇帝面前有多受宠爱,总之根基还是有些不稳的,需要慢慢夯实。
而荣国府二房,也不管他们多么的外强中干,他们外在的倚仗,却都是实打实存在的。
就拿贾宝玉来说,贾母的宠爱,嫡亲舅舅王子腾的关心,以及贵妃亲姐的疼爱……
只这三点,除了贾母之外,另外两个人,都是他充实自己的根基,很重要的两股力量。
换句话说,有这样两股强劲的力量摆在面前,唾手可得,而不知道善加利用,反而去与之敌对、疏远,那是很愚蠢的行为。
既然不能将这两股与二房有不可分割的关系的力量剪除,那交好,消化,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就是必行之事。
王子腾那边还好说,除了是贾宝玉的舅舅之外,还是凤姐儿的亲叔叔,因此在他和贾宝玉之间表现出巨大的潜力差距之后,选择自己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对于贾元春,尽管出自二房,与他不是一脉,但是只要她头脑还算清醒,就该知道,如今的贾家,只有他,才能够与她宫外宫内,守望相助。
在没有完全得到这两个人的信任和全力支持之前,贾琏自然要表现出对二房足够的大度。
这并不是虚与委蛇,一些时候,大度,反而是令敌人无法招架的力量。
就比如前番贾宝玉妄图毁掉他和黛玉的亲事,虽然是贾宝玉“不义”在先,但是结果嘛,好像还是贾宝玉吃亏了。
不但被贾母禁止踏足黛玉的院落,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为此闷闷不乐。
倘或此时他向元春告状,或者是王夫人向元春诉苦,就算元春认理不认亲,看到从小疼爱的幼弟这个样子,心里难免不好受,觉得自己不在家,幼弟被强势的贾琏给欺负了……
这还是元春认理,倘或她只认亲,只怕从此心里多个疙瘩,开始警惕防备贾琏都是可能的。
而贾琏这个时候轻轻一个提议,就足够展现出自己对贾宝玉,对二房的大度,断了元春的猜疑。
再加上之前对贾琏的印象,若是王夫人等再在元春面前说贾琏坏话,只怕元春也只会觉得是母亲和弟弟等人偏执不能容人,往后对他们说的话,就少了信任。
对王夫人等少了信任,自然就只能信贾琏!
当然,贾琏也不指望就这么一个计俩就彻底收服元春,这只是不让她对自己产生敌意而已。贾琏还有手段,力争此番元春回宫之后,便能成为他在宫里的一个坚实的根基和强大的内应。
……
元春的正殿,也就是她此番驻跸的行宫,在园子北面,大主山脚。
而在园子中间,横亘着一条沁芳溪,因此元春要驻跸行宫,坐船便是最好的选择,还能站在船上,纵览整个园子的风景。
但是此时的元春,已经完全没有了先时那般欣赏、游园的意趣,站在船头,满心猜测思索的,都是贾宝玉此时的模样,是否康健,可还记得自己……
仅仅等了半刻钟,但是元春却觉得过了好久,总算是看见太监们,领着一个十三四岁,有些胖乎乎,但是模样俊秀的少年过来。
虽然是十年不见,但是元春还是一眼看出,这就是那个从小被自己抱在怀里疼爱的幼弟。
因此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还是身旁的昭容连忙提醒她当心落水,她才稳稳站住,只是那紧紧攥住的双手,以及泪盈盈的目光,让左右的随侍们都看的出来,贵妃娘娘现在有多么的激动。
却说贾宝玉今儿也是神色闷闷的,若非时刻被贾政提溜着,他根本懒得跟着大队人马,像提线木偶一般,这处站站,那处跪跪。
他觉得这是很无聊且没有意义的事情,真是不明白贾政这些人,为什么跪着都那么高兴!
因此在听到贾琏提议让他登舟作向导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一时都觉得,是不是琏二哥哥还在记恨当日的事情,这是故意在给他找麻烦呢?
但是不管他如何想,贾政等人的意志,不是他可以违背和左右的。
随着贵妃一个恩准的旨意,他就只能乖乖的跟着几个勾着脑袋走路的太监,往驻港处行来。
将至岸边,远远瞥了一眼船头高高婷立着的黄袍女子,心里知道,这位大概就是自己的姐姐了。
倒也知道规矩,这个时候没敢乱看。
直到踩着木板上船,听到一声满含情绪的“弟弟”的呼唤之时,他方抬起头看向向她走来的女子。
只一眼,贾宝玉就愣住了。
眼前这个衣裳华美,身形修长有度,容貌秀美,气质中带着三分哀怜,七分尊贵的绝色女子,当真是自己的姐姐?
尽管,祖母和母亲都说过,自家姐姐是一等一优秀的女子,但他也认为不过是自卖自夸罢了。
在他眼里,一个甘愿进宫侍奉老皇帝,以当上妃嫔为荣耀的女子,想来也不过是个世俗庸碌,巴结权势的俗人罢了,缘何,竟生的这般出尘绝艳?!
这打乱了他的思维,一想到如此美丽端方,如此身段优美的亲姐姐,竟已经进入那天底下最肮脏的地方,受人驱使将近十年,心里便十分不能接受。甚至想着,倒不如她不要这个容貌,自己的心里竟好受些!
“跪~!!”
贾宝玉的无礼,让秉礼太监不满,高声提醒了一句。
贾宝玉这才回神,连忙跪下,口中木讷的呼道:“贾宝玉,拜见贵妃娘娘~”
“宝玉,快起来。”
元春一步上前,直接将贾宝玉搀扶起来,然后便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瞧看。
之前她恪守礼仪,展露皇家威严,但是此时面对自家亲弟弟,总算是表现出了一个普通女子面对至极关心的人的态度。诚然,到了她这个地位,却已经不必太在乎这种小礼节上的失仪了,这是她亲弟弟!
之前只是没必要罢了。
“果然比先时长大了好些,个子也高了……”
面对元春亲昵的举动和宛若长辈一般的语气,贾宝玉嘴上喏喏,却终究未发一言,腼腆的垂下头去。
“听说,这园中的各处匾额和对联,都是你作的?”
贾宝玉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进益了。”
元春满脸的高兴,有心想要与贾宝玉畅叙多年分别之情,但是又见贾宝玉过分腼腆,知道是与她陌生之故,心里又十分心酸,强忍着不落泪下来,笑道:“既然如此,等会你就好好给我介绍园中的景致好不好,你我姐弟分离多年,我很想听你说说话呢。”
“好……尊娘娘谕旨。”
看贾宝玉终究难以如她一般将她视作最亲的人,元春心里的高兴和激动降下不少,心里倒有些后悔了。
想来是此时的环境,让贾宝玉拘谨了,若是早知如此,还不如等到国礼毕后,到荣庆堂再与他相见。想必届时有贾母等人在,有她们言语介绍、帮衬,定不会让她们姐弟相见,如此的陌生,如此相顾无言。
第548章 贵妃省亲(三)
元春立于御舟之上,从园子东南行船缓至西北,但见沿溪两岸,满挂玻璃花灯,一眼看去,竟是数百上千盏,照的整个园中世界,恍若白昼一般。
亦大致眺望园中各处景色,时而询问身后的贾宝玉以试探其才情,亦有觉得各处所题所咏不合心意处,则命太监传与贾政、贾琏以作修改。
】
一时舟临内岸,复弃舟上舆,行了不多远,便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石牌坊上大书“天仙宝境”四字。
“太过张扬了,换成省亲别墅吧。”
元春叹息一声,步入行宫。只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银花,金窗玉槛。说不尽的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当真是:
“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因正面不见匾额,元春遂问了一句,随侍大太监夏守忠跪启曰:“此系正殿,外臣未敢擅拟。”
元春点头不语,于是入殿升座受礼。随着阵阵声乐,贾政、贾琏领着阖族男丁于月阶下行叩拜大礼,元春早让随侍昭容传旨豁免。彼时贾母领着阖族女卷前来拜见,亦是如此。
好容易茶已三献,国礼毕,声乐止。元春再也忍耐不住,于侧殿更衣之后,即坐贾府专备省亲车驾出园,入贾母正室——荣庆堂,以叙天伦亲情。
……
外头,贾政、贾琏等人却是忙碌不迭。
“外头的事安排的如何了?”
到了此时,才是自行安排的时间。她既入荣庆堂与家人团聚,此番宫中随侍的昭容、彩嫔,大小太监以及随侍人员,方有了歇口气,喝口茶的功夫。
具体事宜,由贾琏、贾?、贾蔷、贾芸等人安排在东跨院、宁国府两处进行款待。
“里头的正席呢?”
“正席有凤丫头,以及尤大嫂子在园内做安排。”
询问一番,见内外有度,贾政也就不再过问,先安排两府掌家执事人丁,两府掌家执事媳妇,先后至荣庆堂厅外行礼,然后又自带贾琏等阖族主要男丁,至荣庆堂问安。
元春垂帘接见,虽然心中亦有许多话想对父亲诉说,但见父亲跪于帘外,行动规矩自守,言语敬畏冠冕,终知身份有别,父女二人难以再叙亲伦,也只能温言勉慰一番,劝其善自保养作罢。
贾政正欲引人退下,忽听得帘内又传来元春的话音:“琏弟且留下。”
贾政闻言,便对着贾琏点点头,示意他尽管留下听候垂询,外面的事有他照看便行了。
于是贾琏目送贾政等人离开之后,就往堂前略站了站,垂首静立。
贾母的荣庆堂一应按照正堂号所建,分隔前厅与内堂的巨大楠木屏风是可以移动的。
平时为了让内堂更宽敞,方便贾母及一家人活动,屏风摆放的靠前。今日屏风确是几乎往后挪移到底的,整个正厅的进深扩大了一倍不止。且为了迎接元春回家,做了严格、讲究的布置,使得整个正厅看起来既宽敞,又奢华威严。
特别是此时一身黄袍,显得极致尊贵的元春高坐于正中,帘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宝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分列两边。
这些女人,要么一身诰命服饰,尽显尊贵,要么锦衣华袍,展露身段姿容之绝美。
以贾琏的视角看去,真是说不尽的富贵风流、盛世繁华之状。
元春缓缓从高榻上走下来,来到贾琏面前。两旁的小太监见状,连忙将珠帘拉起。
于是,堂姐弟二人,就这么隔着三步的距离相望。
最终还是贾琏率先弯腰一拜:“见过大姐姐!”
“琏弟不必多礼。”
元春虚手一扶,作势大方的打量了贾琏一眼,而后转头与贾母等人笑道:“我在宫内之时,就常听陛下与皇后夸赞琏弟之才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只叹时光匆忙,犹记得我进宫之时,他才不过十一二岁,还没有现在的宝玉大,如今也长成这般挺拔英俊的模样了。”
元春的话,故是让贾母等人一笑,又是一阵心酸。
而贾琏心里更是摇摇头,元春这话说的,彷若当真十年没见他似的。却不想,此前在宫里,他也与元春打过几次照面的,虽然未及深交,但也是说过话的。
他当然不会觉得元春是失忆了,因此只怕就是故意如此。略微思及她的话语,贾琏就了然。
只怕元春也和他一样,想要加深一番姐弟二人之间的情义,因此故意当着众人面夸赞他。二则也是向王夫人等人表示,自己在皇帝、皇后面前的体面,提醒她们谨慎对待自己。
“大姐姐过誉了,小弟不过中人之姿罢了。在这一点上,实不敢与大姐姐相比。”
听到贾琏的话,元春也是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贾琏这是在夸赞她呢。
莞尔一笑的同时,心里也不禁感慨,果然还是做过大事的人,不像家里其他人那般谨小慎微。
其他人就算觉得她才、貌如何,因她贵妃之尊,也不敢擅加点评。
而贾琏不但敢反过来夸赞她,而且不露痕迹,毫无僭越唐突之感,可见并非粗人一个,实是言行举止有度的一个人,越发让元春心喜。
家中有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支撑,至少可保贾家几十年门楣不坠。而她有此堂弟在朝为官,也算是有所倚仗,而后在面对后宫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之时,也可以略微轻松一些……
看贾琏一句话就将元春逗笑了,贾母也乐得见他二人友睦,因此又将当初得知天家准予后妃归家省亲,贾琏何等高兴,又是何等支持为她建造行宫,以及在行宫的建造之中,近乎亲力亲为的事,告诉元春。
尽管这些事,早在贾母和王夫人进宫探视的时候,就与她说过一二,但是此时贾母再次当着一家人的面,如此重申,元春心里也是免不了的十分慰藉。
她其实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贾琏为何会对她如此……敬重?
小时候,因为大伯贾赦太过荒唐,经常惹得祖父、祖母等人生气,令她也对大伯一家人敬而远之。
如此,自然对贾琏这个堂弟,也无甚关注。
她也没精力关注,因为她初懂人事的时候,就被父母告知,欲送她入宫,从那以后,她所有的学习、生活,就几乎围绕着为进宫做准备了。
只有幼弟贾宝玉,才能够分走她的一些精力。
因此,这几年贾琏声名鹊起,她是既诧异,又有一些后悔,觉得自己从前太过忽视这个堂弟了。
甚至随着贾琏越发受宁康帝重视的时候,她更是会有一些疑虑,觉得贾琏会不会因为家中诸事的原因,对她这个堂姐,也怀有敌意?
毕竟,她也和宁康帝一般,在贾琏展露才干之后,有怀疑贾琏少时平庸,是否是为守拙保身?
若是如此,此番他大展雄才,势必要与父亲争夺家业的。而她业已晋位皇妃,在贾琏眼中,是否就是二房最大的靠山,是阻挡他取回家业,最大的阻碍?
若是贾琏果有此心,只怕家宅分崩,至亲反目,便是不可逆转之事。
万幸!
贾琏不但没有对她有敌意,反而在接触之初,就对她这个堂姐表露出极致的拥护和关心。
一次两次,她还存有疑虑,如今几年下来,桩桩件件,从大事到小情,从大局到细节处,贾琏都是表里如一,这自然是令她放下所有戒备,心里对贾琏,也是怀着三分愧意,九分钦佩的。
因为元春自问,换做她是贾琏,只怕她也做不到贾琏这般度量与格局。
这才是她,尝与母亲等人交代,在家中不可怠慢大房一脉,并且在今日,特意当着一家人的面,拉近与贾琏的关系的原因。
因此,听了贾母的话后,元春顺势用盈盈的目光,感谢的看了贾琏一眼,然后才道:“只是为了迎我一人,反牵累家族耗费如此财力物力,令我心中十分有愧。
依我之见,此番过后,那园中再不可像今日这般奢华靡费了。”
元春虽然没有建造过宫殿,但是布置过自己的凤藻宫,知道家里将两府一园,布置、装扮的如此奢华美丽,需要多少银钱!别的不说,单是园中那数百近千盏玻璃风灯,所费银两就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面对元春的训示,贾母等人低头受领。
贾琏却一拜之后,正色道:“大姐姐为我贾氏一门的兴衰,孤身入宫,十年来的孤寂和艰险,弟虽不知,却也能有所揣悟。
如今难得天降大恩,大姐姐可以回家看看,家里,又岂能让大姐姐受委屈?
至于些许家财,又如何有我们一家子至亲情义重要,有博得大姐姐展颜一笑重要?
况且愚弟虽然不才,却也自认懂些生家之道。
所以,大姐姐完全不必为家中银钱之事担忧。倘或明岁天恩,仍许归省,大姐姐不用考虑其他,只管打点行囊便是,届时,小弟及家中一众亲人,必定以比今日只高不低的规格,恭迎大姐姐回家!”
贾琏这番话,说的元春怔怔的,瞅着贾琏,转目之间已是热泪盈眶。
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到入宫从赞善做起,一步步升至太妃身边成为近侍女官,最后一步登天,成为皇妃,贵妃!看起来荣耀、幸运之至,但是其中的艰难险阻,痛苦彷徨,何人能够体会?老祖母和母亲或许能够猜测一二,但是她们不会说。因为,送她进宫的,就是她们。
目的?十分浅显易懂。
百年公门,每况愈下,为保门楣,以嫡女入宫搏前程,是一条捷径!
但是这条捷径,却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其中,需要多少毅力,多少坚持,还要,多少幸运?无数年轻的女子,在这条路上倒下了,消失了,或者是默默无闻,任凭红颜老去?
幸运的是,她成功了。
但是每每回忆往昔种种,仍旧心有余季,暗然神伤。她以为她已经足够的坚强,但是没想到,此时还是被堂弟一番简单,却包含真心的话,弄到破了心房。
即便到了今日,她已经是贵妃,又有谁知道,她夹在太后与太妃之间的左右为难,心惊胆战?又有谁知道,她一边受到皇后和其他妃嫔的猜忌,内里却并没有得到多少皇帝恩宠的那种心酸?
在等级森严,到处都是算计的深宫大内,这种事,太多太多了。
原以为,这些苦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吃下,却不想,在宫外,在从小长大的家里,还有一个人,能够体会到她的心情,并且为此不惜全力,只为迎接她回家看看,让她,再展颜一笑?贾琏的话,不止元春一个人动容,贾母、薛姨妈等人,也是微微凝目。
贾母看了一眼已经激动感动到快要掉泪的元春,又瞅了一眼仍旧站在元春的高榻阶下,只是木愣愣看着这个场面的贾宝玉,心内一叹。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贾母也明白,论人情练达,为人处世,宝玉差贾琏太多了。
之前贾宝玉在元春身边的状态她们都瞧见了,即便因为短暂的接触,贾宝玉已经不像刚上船时候的那般木讷,却也不过是问一句,答一句,哪里像贾琏这般,几句话就勾的元春心潮澎湃,感动不止?照此下去,只怕在元春心里,对贾琏的重视,迟早超过自家亲弟弟了。
王夫人虽然也觉得贾琏太狡诈,哄骗她女儿,但是她作为当家太太,想的比贾母要多一点。
她留意到贾琏话语中的意思,那就是贾琏自认有生财之道,而且不吝惜拿出来迎接元春省亲,心里便高兴起来。
不怪她越发小气算计,而是此番为了省亲,将之前留下来的大几万两银子的预算满满花光,还略有超出。
如今官中,现银子就剩下当日贾琏“捐献”的三万两银子的一半了。
若只是过日子,这些银子自然足够,因为已经入秋,眼见家中各项田庄、地产的进项又要入库了。
但要是真如贾琏所说,明年再省亲,且还是照着这个规格办,那肯定是不够的。
若是明明有机会,却不叫元春省亲,她这个当娘的又着实做不到。因此,贾琏的话,算是给她兜底了!于是,再是挑剔的眼光,此时看贾琏,也是越发顺眼了。
长辈们各有心思,姐妹们感情就单纯多了,纯属感动的多。
黛玉甚至蹙了蹙小鼻子,心里想道:琏二哥哥,还是这般爱说大话!也不知道先问问凤姐姐,到时候要是凤姐姐不依,看他怎么在这些人面前收场!
黛玉自然知道贾琏和凤姐儿是两个极端,一个花钱大手大脚,一个守财的很。思之,不免觉得好笑。
但是笑着笑着,她又迟疑起来,万一凤姐姐真不给银子,总不能让琏二哥哥被人嘲笑吧?
哼,到时候他要是肯来求我,我就帮他好了。
黛玉摸了摸手腕上的一串香珠,心情莫名高兴起来。因为她忽然想到,要是那样,她刚好可以帮贾琏。
她的嫁妆银子,可是好多好多呢……
第549章 贵妃省亲(四)
一时尤氏、凤姐儿将园中诸事安排妥当,前来请元春游幸。
贾琏正欲告退而出,元春却唤住,说道:“方才听祖母和母亲说,当初筹建此园之时,乃是琏兄弟全权负责,想必琏兄弟为此也是付出不少心力,亦比旁人更加通晓园中各处起建之深意。因此,我想请琏兄弟与宝玉随我一同入园,以作导引,不知琏兄弟可应允否?”
贾琏闻言笑道:“长姐有命,弟敢不应从。”
大观园的建造,从山子野设计图纸之时,确实就是贾琏在全权起造监督。只不过后来贾琏先送昭阳公主出关,又奉命南下江南办事,这才贻误了园子的监造和布置事宜。
而元春之所以这么提议,也不是真要贾琏给她作向导,更多的只是为了向众人表示,她待贾琏和贾宝玉,同等关爱,并无亲疏之分。这一点,贾琏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故而一口应下。
于是贾母、贾琏等人护拥元春起身,一同步行入园。
早见园中灯光火树之中,诸般罗列非常。
一行先从“有凤来仪”“红香绿玉”“杏帘在望”“蘅芷清芬”等处,登楼步阁,缘山涉水,百般眺览徘徊,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令元春极加赞赏。却也忍不住又劝了一回,往后切勿再如此奢靡。
从西门步入行宫,方进来,就见到一架巨大的水车,横亘于池堰之中,元春侧目。
水车自非罕见之物,或是农家为灌溉方便,或是庄园为引水至高处,只不过皆需湍急的水流为动力方有作用。
而此处池堰,分明是人工挖凿而成,水流缓慢,水车置于其中,近乎纹丝不动,却不知道有何用意?不说元春,连贾宝玉和贾母等人,一时亦是有些惊讶,互相目视几眼,察觉不止自己一人不明,更觉奇异,因此纷纷将目光瞥向贾琏。
原来至此园方将建成之日起,为了表示对贵妃的尊敬,贾政早就派专人看守行宫内外一草一木,不让闲人过来观览。
因此贾宝玉等人,虽然天天往园中各处游逛,对于行宫内的布置,却是知之甚少。
加上此处工事,又是贾琏从江南归来之后,与贾政商议后临时增添,因此便连贾母等一些人,也不知道。
贾琏对着元春躬身一礼,而后指着旁边一明亮的偏楼道:“此处为贵人闲暇时候沐浴更衣之所,至于此物以及附近之楼台,则为取水之用。”
元春若有所悟,“既是取水所用,静流何以驱之?”
“以人力驱使则可。”
元春面上了然,实则心中疑惑更甚,既是用人力驱使,用木桶则可,又何用建造这般大型工事,难道仅为雅观好看而已?
看出元春的想法,贾琏笑道:“此水车与一般水车略有不同,因利用机关转轴之术,因此即便只有一人之力,亦可轻易将池中之清水,取上此高台,而后灌入角楼。
角楼中设有数个锅炉,可将水烧热,而后以竹管、沟渠将热水注入此楼正中大型浴池之内,以达到人力温泉之效。如此即便天寒之际于此沐浴,亦可怡情悦性也。”
看着眼前的建设,加上贾琏简单几句话的解释,众人何人不明其中原理?
贾宝玉等人之事略微一想,便觉得大感兴趣。
时人不是没有池浴之说,只是太过费力、费钱、费地方,因此非是一等享乐人家,安敢建设池浴之所?试看唐代华清池,引得多少文人争相传咏,亦为可知。
不过念及此处是专为自家贵妃姐姐沐浴所建,想来大概自己是没有机会进去尝试的了。
见到新鲜事物,不但贾宝玉等人顿起遐思,连元春也是骤然聚集了精神。
要知道,即便是她的凤藻宫,也是未设池浴的。整个皇宫,似乎也就太上皇的重华宫,才建有池浴之所,据传闻,太上皇每池浴一次,竟要数百近千太监宫女同时侍奉……
由此可见一斑。
倒也不是说,皇家人不懂享乐,只是皇宫规矩森严,一草一木一砖,都比别处的尊贵,若没有皇帝旨意,谁敢轻动?
但是在皇家庄园之内,便没有这个顾虑了。连带有温泉的庄园,皇室名下都不知道有多少个。
只是后宫嫔妃,轻易又岂能出宫享受?
因此元春直到今日,也未曾体验过池浴,却不想,在自家,在自己家人为自己建造的行宫之内,就设池浴之所。
虽然还未进去观看,但是仅凭贾琏数语,便可猜测一二里面的景象了。
“正好大姐姐今日归家,必定舟车劳乏,不若先入此楼沐浴一番吧。我等已为大姐姐准备了筵席以及数个观览节目,待大姐姐沐浴更衣之后,再恩临观赏不迟。”贾琏忽然弯腰请示道。
“这……”
元春面露迟疑之色,看了贾母等人一眼,还是道:“今夜就罢了,往后有机会再说吧。”
她难得回家一趟,想要与亲人多待一会儿,不太想浪费时间在沐浴之上。
贾琏便给凤姐儿一个眼神,早就按捺不住话茬子的凤姐儿见状,连忙跪请道:“娘娘不必多虑,臣妇等早已将楼中布置妥当,热水也已注入池中,娘娘入殿休沐,并不会耽误多少时辰。”
贾母等人也看出元春分明意动,也作势跪请道:“请娘娘入殿休沐。”
元春早已将母扶住,见大家都如此恳切,她方点点头,叹道:“既如此,便依你们之意吧。”
贾府众人为了迎接元春省亲,昨夜几乎通不曾睡,对于元春来说,又如何不是如此?
但是宫中规矩多,贵人也多,加上今日乃是中秋佳节。因此她一早起来之后,就先至皇后、太后、太妃等处请安,又要去宝灵宫拜佛,而后还要至大明宫领宴,完了之后方可请旨出宫。
她归心似箭,因此一日未曾休息,如此劳乏一整日,特别是之前在贾母等人的陪同下,在园中各处游览一个多时辰,令她也觉得身上略有些汗涔涔的感觉。
倒也是,她虽然几番更衣,却至多不过是换了外裳罢了。
见元春答应,她身后的昭容等人,立马吩咐随行侍人,鱼贯进入殿内安排沐浴事宜。
元春也与贾母等人点点头,特意瞧了贾琏一眼,然后才转身,迈着端柔的步伐,踏入殿内。
元春离开,贾母等女眷精神顿时松懈下来一些,终于敢各自说说话,发表发表一些看法了。
“这个地方,又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吧?”
黛玉不知何时走到贾琏身边,小声嘀咕道。
贾琏偏头瞧了她一眼,看她模样灵动可爱,就想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方想起此时此地不当如此,遂忍住,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
黛玉便有点不好意思,瞥了他一眼,欲离开。
贾琏却忽然瞧见她手腕上微露出来的半截玉珠,于是拿起她的小手来,问道:“这串珠子很漂亮,哪里得来的?”
贾琏话音刚落,在旁边一直观察他们的李纨便笑了起来:“这是方才在老太太屋里,贵妃娘娘赐给她的哦,寓意嘛……娘娘说,这算是提前给她的见面礼……”
李纨笑着说话,黛玉却早就羞红了脸。
她一把夺回自己的小手,躲到边上宝钗的身后去了。
贾琏莞尔,即便李纨没有说透,贾琏也理解了。得了,未来大姑姐给未来弟媳妇的见面礼。
瞧见黛玉亲自戴在手上的态度,贾琏心里未免高兴。
她可是记得,黛玉才是真正傲视权贵的人。北静王赐给贾宝玉的珠串,贾宝玉都当个宝贝,专程留着想要献给黛玉,却被黛玉当做垃圾一般扔掉。
不想,对于元春赐给她的礼物,她却不见嫌弃,贾琏心里,自是把内因,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觉得黛玉是太在乎他,所以才会接受元春的祝福。
黛玉躲掉了,贾琏也不追究,倒是睁眼看了一下李纨。但见李纨面容秀美,眉目清晰,倏忽之间觉得竟觉得比之以往“枯木槁灰”一般的形象大为不同。
显得尤为的艳丽出尘。
细看之下,才发觉大概是补了妆的缘故,想着今日这般场合,李纨一改往日素颜作风也是寻常,便没做多想。
此间小小插曲,落在贾宝玉的眼中。他神色落寞,转身看向北方……北方是元春沐浴的斜楼,里面人影闪动,灯火明亮,他一愣,害怕别人疑心他的用心,于是低垂着脑袋。
王夫人也瞧见了,却无法理会,因此对贾母道:“老太太,我们去后殿等候娘娘吧。”
“也好。”
于是一众人绕过此楼,往正殿之后的主楼而去。
贾琏自然不好跟着一众娘儿们走,他独自转身,往前院去寻贾政等人。
……
斜楼内,元春在凤姐儿的引领下进来,果然得见此间风貌,别是一番天地。
一应装饰布置,与别的殿宇无大不同,只是正中,多了一个长三丈,宽一丈有余的,用白色玉石打造而成的浴池。
见到这边宽大的池子,元春终于明白,为何要用水车取水,再辅以这般的工程了。若是单纯用木桶打水,只怕单是将池水住满,便需要不知多少人费尽体力。
此时池中水雾缭绕,升腾而起,将整个大殿都笼罩的仿若仙境一般。
又听得潺潺的水流声,细看之下,只发现是数股冒着热气的水流从西边池壁流淌而出,坠入池中。从其方位和出水的竹管可知,便是从贾琏所说的西边角楼中引来。
难怪这么严寒的天气,也能将整个大殿薰的如此温暖馨香,原来是有源源不断的热水供给。
凤姐儿见元春面有满意之色,立马讨好道:“娘娘不知道,这里建造之初,原本只是作为偏殿使用的,后来我们家侯爷过来瞧看,说行宫内尚缺一座娘娘沐浴所用的宫殿,因此选中此处建设。
连建造方案,都是他亲自设计的。因为当时距离娘娘的归省日期已经不远,为了尽快将方案拿出来,为此他可是一连好几晚上不曾睡觉,只为赶在娘娘省亲之前,将此地建造出来……”
凤姐儿这就算是故意邀功了,实际上,只要有钱有人,在地盘现成的情况,要弄个这样的工程,实在简单的很,不过十余日,就全部完工了。
只是元春听了,果然心里越发感怀,因看了凤姐儿一眼,叹道:“琏兄弟是个有见识,有才能的人,你能嫁给他,可见伱也是有福气的。”
凤姐儿一听,忽然想起当初在宫内出丑的事,元春也是全然知晓,心内便是一虚,缩了缩脖子退了下去。
说起来,凤姐儿作为王夫人的内侄女,与元春是嫡亲表姐妹。
年纪也只比元春小两三岁,因此小时候自然是熟识的。
只是时移世易,元春如今贵为贵妃,凤姐儿又最是敬畏权威,因此在她面前,免不得有些拘谨。
然而元春却并无意辖制凤姐儿,方才不过是由心感叹一句。
见她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琏兄弟对我的心意,我心领了,你回头,帮我好好谢过她。好了,你退下吧。”
说完,元春便在抱琴的引领下,来到池边,展开修长的双臂,便自有四名宫娥上前,与元春宽衣。
华丽的衣袍一件件从尊贵美丽的身体上解下,凡此一幕,便是人间一景。
凤姐儿从来不是个老实的人,她在退入外室之前,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但见如此,心里便是一跳。
心说幸好没良心的看不到这一幕,不然……
呸呸呸,自己在瞎想什么呢,果然是越发没出息了,怎么什么好事都想着他呢?
暗笑一声,凤姐儿又叹息,不知何时,自己方能有元春这般举手投足,都透露出极致的雍容和华贵?
摇了摇头,凤姐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休说元春的地位她这辈子是没办法达到了,就说她自己,也不适合走端雅的路线。
真要强行模仿,用没良心的话来说,大意就是:东施效颦?
呸呸,自己即便不如她,也不至于是“东施”啊,论容貌,论身段,自己应该都不输给她的……吧?
强行想了些有的没的,凤姐儿才规规矩矩的退入外殿静候。
(本章完)
第550章 贵妃省亲(五)
“夏公公……”
“哎呀,侯爷,老奴给侯爷请安了。”
行宫前段左侧偏殿里,夏守忠和几个太监正坐着喝茶,看见贾琏进来,忙迎上前来,一脸笑眯眯加讨好的说道。
贾琏瞅了他一眼,暗自摇摇头,深说这些太监,惯会见风使舵,难怪那些清高的文人,最是瞧不起太监。
实际上,这夏守忠身为六宫都太监,在宫中除了重华宫的几个大太监之外,就只有戴权能够压他一等。
做太监做到这等地步,平时必是威福惯了的,也完全没必要对一个外姓侯爵奴颜婢膝。
贾琏可是知道,原着中当贾家开始败落时,首先对贾家落井下石的,就有以这个夏守忠为首的一干大太监。
此时他之所以将姿态放的如此低,不过是看贾家声势正盛,且他贾琏在皇帝面前深受信重罢了。
可以想见,但凡某一天,元春失宠,或者说他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这个夏守忠,肯定是属于翻脸最快的那一批人。
尽管知道如此,贾琏还是同样对其笑道:“此番为贵妃娘娘省亲之故,劳累夏公公及各位公公前后忙碌,本侯在此谢过诸位了。”
“不敢当不敢当,能够为侯爷效劳,为娘娘效忠,是老奴等人的本分,不敢当侯爷相谢。”
夏守忠说着,他旁边的另外两个大太监也陪着笑脸附和。
贾琏见他们如此,也就懒得废话,一挥手林之孝从他身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
贾琏也不遮掩,直接掀开,露出里面崭新制式的一盘小银锭子,看分量大约是五百两左右。
“这是我贾府的一点心意,请各位公公拿去打点酒吃。”
随着贾琏的话,林之孝捧着托盘送到夏守忠的面前。
“这……这多不好意思,让侯爷破费了……”
夏守忠也不是第一天和贾家打交道,知道贾家富贵,因此口中说着不好意思,手已经将银子接过去了。
贾琏笑了笑,一拱手道:“既如此,各位公公且在此好好休息,本侯就不打扰了。”
“侯爷慢走……”
走回贾府老爷们聚集的偏院,贾政一见面就上来问道:“怎么样,各位公公那里打点好了?”
贾琏点了点头,与这些太监们打交道,最好使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也不要觉得五百两银子少,且不说为了省亲一事,贾家前前后后已经不知道塞了多少银子到这些掌事太监的腰包里,就说五百银子,也绝对够那几个大太监分了。
要知道此时一个三品太监的年俸银,也不过百余两银子而已。试看原着中身为大明宫总管,有着内相之称的戴权,也肯为了一千两银子,许诺贾珍,为贾蓉捐了一个五品的龙禁尉。
也就贾琏现在财大气粗,才不觉得几百两银子算什么。
至于给这些太监一点好处,那也是必行之事,都不说上升到为元春打点门路,就说此番元春回家省亲,内内外外多少事,贾府就算再小心承办,也总有令人诟病之处。
这种时候,不让这些掌事太监们在宫里说嘴,甚至是反过来说好话,就显得很重要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赶过去吧。娘娘已经休沐完毕,马上要在正殿开宴,我等也该过去陪侍。”
“好。”
……
且说元春在奢华、舒适的池浴中泡了个澡,更衣之后,果然觉得浑身神清气爽。
若非惦记还要与家人团聚中秋,她都想再多泡一会儿呢。
与贾母等人相聚于正殿,元春下谕内外众人免礼落座,大开延宴。
贾母、王夫人等一众女卷在殿内相陪,其中凤姐儿、尤氏二人亲自在侧捧羹把盏,贾政则带着十数个贾府主要子侄,在殿外廊上陪侍。
元春因思及方才所游览之园中景致,竟是处处惹人心喜,且贾政等人出于对她的尊敬,各处轩馆景致,至多略提匾额,皆未曾正式命名。
于是乃传命笔砚伺候,择其最喜爱者赐名。
正楼,赐匾“大观楼”。
正殿赐匾“顾恩思义”,题联:
“天地启宏慈,赤子苍头同感戴;古今垂旷典,九州万国披恩荣。”
又有:
有凤来仪赐名“潇湘馆”。
红香绿玉改作“怡红快绿”,赐名“怡红院”。
蘅止清芬赐名“蘅芜苑”。
杏帘在望赐名“浣葛山庄”。
将正楼西面,方才沐浴之所赐名“含芳阁”,东面飞楼赐名“缀锦阁”。此外,更有“廖凤轩”、“藕香榭”、“紫菱洲”、“秋爽斋”等名,又有“梨花春雨”、“桐剪秋风”等四字的匾额十数个,也不胜枚举。
又命旧有匾额也不必摘去,于是先题一绝云: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功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元春在内,大展才思,外廊上,贾府一众男丁则是密切关注里面的动向,只等里面“文会”结束,便奏乐开戏。
在等候的过程中,每每里面有元春的题咏传出来,除了贾政、贾琏和贾宝玉三人之外,一干人都是争相拍马屁,赞叹元春的才情如何如何了得,这也是寻常相了
贾琏是身份摆在那儿,不屑为之,贾政则因为是自家女儿,不好意思称颂。
而贾宝玉嘛,他是管窥蠡测,确认自家姐姐当真就连才情都远超常人,心里越发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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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元春身边的近侍婢女抱琴出来,因向贾政、贾琏等人行礼之后,说道:“娘娘让琏二爷和宝二爷进去。”
对于元春的这道命令,众人也没觉得奇怪,只能对贾琏和贾宝玉二人报以羡慕的目光。
谁让人家两个,是贵妃娘娘的弟弟呢。姐姐宠弟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然,两府内其实还有两个人都是元春的弟弟,贾琮和贾环。其中贾环,还是元春的亲弟弟。
只不过,元春从头到尾都没有过问过此二人,大家也当他两个不存在,甚至连行宫,都没让他们进来。
却说贾琏和贾宝玉在抱琴的引领下进入殿内,只见元春高坐正中主桉,在其两侧,李纨、宝钗、黛玉、三春分列,每个人的桉前,都摆放着笔墨纸砚,一个个正低头苦思冥想。
一眼看来,倒像是主考官,正在监考学生一般。
“拜见大姐姐。”
“宝玉……见过大姐姐……”
贾宝玉接受到的教导是,见到元春,必须称呼“娘娘”,他之前都是这么照办的,只是此时跟在贾琏身边,被其言语所带,倒结巴了一下。
“快免礼。”
元春从桉后走下,沐浴补妆,换了一身常服的她,愈发显得明艳动人,不可方物。连贾琏都情不自禁的多瞅了一眼,心里疑惑,这样的美人,皇帝没道理不爱才是啊。
“我素乏捷才,又不长于吟咏,今夜如此,不过是聊以塞责,不负斯园、斯景而已。
且喜家中姐妹,尽皆习过文墨,方才我已命她们随才只长短,各题一匾一诗。”
元春对着面有疑惑的贾琏和贾宝玉解释了一句,让旁边的凤姐儿和尤氏二人十分不好意思。
显然,这两个文盲姐妹,方才定是丢了脸。
元春也不在意她们,转而对着贾宝玉道:“此番归家,于此园中看见你所题咏的字句,我心甚喜,可见这些年你也没有荒废学业,不负我自幼教导之辛苦。”
元春的夸赞,让贾宝玉也觉得尴尬。用他父亲的话来说,他也就这点本事,只会在浓词艳赋上作功夫,对正经学问,是狗屁不通。
总之,学业,是贾宝玉最不耐烦听到的两个字。但是面对外人,特别是还没混熟的人,他还是不会张扬自己的个性的,因此乖乖的点头。
元春可不知道这些内情,因为贾母和王夫人进宫之后,对她说的,都是贾宝玉的好话。什么长得俊秀,生的可爱,人也听话之类的。
“因园中我所极爱者有四处,一是潇湘馆,二是蘅芜苑,三乃浣葛山庄,四为怡红院。
今日既逢此会,你便作蘅芜苑,与怡红院两处吧。不限韵律,只要五言律即可。”
听到元春让他作诗,贾宝玉也松了口气。因为这几处也是他最爱的,早就暗暗做过不少题咏,如今要作两首交差,也不算难事,于是躬身应下。
元春又看向贾琏。
贾琏早在听见元春提出四处地方,却只让贾宝玉作两处,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于是立马对着元春拱手拜道:“大姐姐是知道我的,我是俗人、粗人一个,只喜欢舞刀弄枪,不像宝兄弟文雅,能吟会赋,大姐姐还是莫要难为我了。”
元春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就被贾琏给拒绝了,一愣之下,不由笑了起来。
“琏兄弟却是自谦太过了。你说你好武,我是相信的,但要是说你不能吟诗作赋,我却是不信,相信不只是我,在场的人,又有谁能信呢?”
元春一摆手,被她指向的人,都配合的笑了起来。
“当日太子别府,琏兄弟一首‘蝶念花’,一曲‘相思令’,可谓尽显风流,如今怎么反倒推辞起来?哦,我知道了,许是琏兄弟只好写八千里山河之广阔,人世人伦之至情,对于此一园一景之题咏,不屑为之罢了。”
元春笑眯眯的说道,看她的样子,是不准备轻易放过贾琏的了。
第551章 贵妃省亲(六)
面对元春笑盈盈却毫无商量余地的面容,贾琏也是无奈一摇头,点头道:“大姐姐言重了,我依你还不成嘛。不过说好了,作的不好你可不许笑话。唉,大姐姐不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的人了,做什么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这些事上……”
前面一句还好,后面一句话,可就不合时宜了,特别是此时此刻还在埋头造句,只是偶尔抬起头来瞧看贾琏等人一眼的姐妹们,个个黛眉紧蹙。
琏二哥哥这话说谁呢?
贾琏似乎也察觉到说错了话,立马补了一句:“当然,女子除外。”
这一下,就让元春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她倒没有疑心贾琏在说她,毕竟女子若是不弄这些,又能做什么了?
她以为,贾琏是在隐射他爹贾政那类文人呢。
站在贾琏的立场,会说出如此“轻文”的话倒也不奇怪,毕竟贾琏若是不轻文,干什么一心往武将的方向发展呢?
又因贾琏与她说话的口吻越发随意,令她也倍觉轻快,因为贾琏这样的说话方式,让她真正感觉自己是回到了家里一般。
于是她也笑道:“我知道,琏兄弟是个做大事的人,自然不屑于诗词小道。不过不论你要办多大的事业,今晚区区一小会儿,想来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你说是也不是?”
贾琏拱手应是。
对贾琏而言,早在当初文抄之前,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了。因此这几年来,他实则也在前贾琏的“基础”上,有进一步学习过写诗作词的手法和技巧,为的便是不至于让自己任何时候,都只能靠抄字决来应事。
好在这个时代和后世不一样,诗词曲赋大行其道,不但环境好,而且还有着十分系统的学习和教导方法。而他也不算笨的,研究久了之后,自然也就懂了一些。
虽然拿出去仍旧是不够看的水平,但是平时应付应付家里的姐妹们,倒也勉强够了。
毕竟家中姐妹,大的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小的更是不到十岁,这个年纪,总不至于要求她们一开始就有多么高的才学吧?
加上贾琏崇高的地位和曾经的辉煌,因此即便李纨等人有时候觉得贾琏词句有失水准,却也不会直言,只当贾琏面对她们不够用心,敷衍了事,或者就是有什么他们看不明白的深意在里头也说不定……
也就只林黛玉这个妖孽加挑剔鬼,时常明里暗里的嫌弃他的“诌句”水平,就差没直说他欺世盗名了。
对此贾琏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以他的身份,家中姐妹也不会有事没事拉着他作什么湿的干的。
至于此番被元春要求作诗,不过随便写一写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写的不好也不算什么,大家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他谦逊敬上,无意夺元春的风头呢。这也符合他通晓情理的人设不是?
元春哪里知道贾琏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敷衍,她见贾琏答应就十分高兴,毕竟贾琏的那两首诗词她也和很喜欢呢。虽然此时题咏景物,不大可能让贾琏写出什么绝妙的文字出来,但是能够让贾琏这个,传言连有着当代才女之称的太后都称颂才思的人当面创作,也是一种成就。
“既如此,你就作潇湘和浣葛两处吧,和宝玉是一样的要求,也是五言律即可。”
元春笑道。本来她主要是为了考教贾宝玉的,搭上贾琏,也只是顺带,因为她自认贾琏才情应该比她高,她可不敢考教贾琏。因此还故意将四处景致排了序,让贾宝玉作第二、第四,给贾琏留下第一和第三。
从元春最喜欢潇湘馆、蘅芜苑,而将富丽堂皇,结构精巧的怡红院放到最后来看,元春也是个崇尚清幽、雅致的人,而非喜欢奢华之辈。
见贾琏果然和贾宝玉一样,到姐妹们旁边新置的桌桉处开始沉吟作诗,元春也坐回高处,静静的看着这般和谐的场面,时不时转头,与外围的贾母、薛姨妈等人搭上一二句话。
一时李纨、宝钗五人的作品写完,由探春这个亲妹妹捧着,献与元春御览。
元春才情本来就在三春姐妹之上,更别说此时的三春年纪尚幼,虽个个能写会作,到底文词造诣还十分稚嫩,因此元春自是十分轻松的就对诸姐妹的才思作出了评判。
她不由得瞅向了宝钗和黛玉二女,暗暗点头不止。心说当初母亲的书信中,极力称赞宝钗,而祖母的书信中又十分夸赞黛玉。此二女者,一个端庄娴静,艳若牡丹,一个风流灵巧,纤似芙蓉,皆有钟天地灵秀之意,非是等闲女子可以比拟。
也就难怪,面对昭阳那等奇女子都可以不动心的琏兄弟,竟是排除万难也要娶其一了。
面对元春的审视,宝钗和黛玉二人都站起身以示意,这才见元春环视众人一眼之后,夸赞道:“终究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姐妹可同列者。”
此话,固然让探春等人略有失落,却也很容易就接受了事实。都是朝夕相处的姐妹,各人实力如何,大家都有公论的。便是连贾母等人闻言都只是乐呵呵的直笑,显然对元春的话,毫不觉得奇怪。
倒是黛玉,心中竟是略有不服。
原来黛玉心高气傲,今夜本有意大展其才,压倒众人。谁知元春偏心贾琏两兄弟,只叫她们作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因此只随便作了一首应景。
此时见元春将宝钗置于她之前,也不想是否因为宝钗齿序大过她的原因,只觉得被宝钗压了一头,心里便想,若是叫她也作潇湘、蘅芜、怡红等,她必是不可能输的!
继元春评阅完李纨等人的诗作后不久,贾宝玉、贾琏二人也先后完成任务,由贾宝玉呈上。
元春秉着惊喜放在后面的原则,先将贾宝玉的瞧了,觉得果然有几分灵巧娟秀之意,便点了点头,自认从小的苦心教导,并没有白费。
然后才瞅向贾琏的诗词。
第一首嘛,平平无奇,元春一时都以为自己错漏了,忍不住从头又看了一遍,心里隐起纳罕,也不便表示,只好继续看下一首。
这一看,总算是眼睛一亮。
贾琏虽然很久没有过考试的感觉了,但是元春毕竟是十二钗正册排位第三,仅次于宝钗黛玉的女子,而且有着冠绝三春的美誉。让这样的才女评阅自己的试卷,他心里竟是有点小紧张。
因此也是一直瞧着元春的反应,见她如此,内心释然的一声叹息。得,果然自己在这方面,是完全及不过黛玉那小妮子的了。
没错,贾琏还是抄了。
而且,抄的对象,正是黛玉!
但他却也不是故意要如此,这其中有个缘故。
贾琏熟读红楼,自然知道,这元春最喜欢的四个地方,正是原着中黛玉、宝钗、李纨、贾宝玉四人所住之所,而且匾额全是贾宝玉所提,但是真正的名字,还是元春赐予的。
此时他注意到,潇湘馆,蘅芜苑,怡红院三处,也正式得名,唯独这“稻香村”,还未曾出现,而是被元春赐以“浣葛山庄”之名。
贾琏这才想起,原着中,好像是元春见到黛玉所作“杏帘在望”(浣葛山庄匾额)一首五律之后,心喜之下,采用了黛玉诗中的“稻香”说法,改赐名为“稻香村”。
虽然贾琏没有强迫症,一个名字也不算什么,但是谁叫元春,刚好有让他给稻香村题咏呢?
】
正好当初读书之时,贾琏也是极爱黛玉的这首“杏帘在望”,想着此番黛玉大概是没有机会将此诗作大白于天下,何不从黛玉处借来,也算是帮她扬名?
说不定,元春见了之后,果然将名字改为“稻香村”,岂不两全齐美?
贾琏还在为自己被黛玉的才情打败有些闷闷不乐,上面元春已经欣喜的站了起来,双手捻着稿子,念道: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元春是有意给贾琏扬名,因此清声念完之后,也不说话,只看大家的反应。
果然,凤姐儿等文盲不用在意,李纨等通文墨的人,听了之后,也都明白元春为何会如此明显的表露出欣喜之色了。
其中宝钗细细一琢磨,不由得诧异的瞅了贾琏一眼。
诚然,这首五律不论韵律还是灵巧程度,都足够好,听来有别是一番才思在内。
只是令宝钗奇怪的是,贾琏好武,不是应该更有锐气和危机意识的吗?怎么能写出“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这般赞颂歌舞升平的诗句来?
然想起今日是天家降恩,恩准元春归家省亲,如此盛世佳期,自然不好写一些太过凌厉的东西出来,还是这般“歌颂盛世”的诗句,更符合今夜的主旋律。
思之,不免觉得贾琏果然还是贾琏,连这一点都能虑到,真不愧是文韬武略的英才,这般才思敏捷,万念通达。
这边,元春得此“杏帘在望”,特别是还是出自贾琏之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回宫之后,又有炫耀的资本了。
至于另外一首普通的,元春也早就不在意了,知道贾琏大概所有心思,都花在这一首上,这十分正常。毕竟就算是她,平时写诗,也常有觉得太平澹寡味,而亲自撕毁手稿的时候。
因觉得“十里稻花香”这个描述,十分贴合杏帘在望的农家风情,且别具一格,因此立马决定弃浣葛山庄之名,改为“稻香村”,传与贾政等人知晓。
贾琏看元春果然如此,心里正觉得自己神机妙算,忽闻得旁边一道轻悠悠似娇嗔,又似埋怨的声音响起:“二哥哥,你是不是偷瞧我手稿了?”
原来,黛玉早在元春念出“杏帘在望、贾琏”一首之后,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大观园中各处轩馆景色早就落成,黛玉也和其他姐妹一般,进去逛过几次,自然也有喜欢的一些地方。
而黛玉这种小文青,看见美丽的事物和地方,写点小诗小词歌咏一下,也是寻常。
与元春有些不同,她最喜欢清幽的潇湘馆,次喜欢怡红院,然后才是稻香村、蘅芜苑。
她就惊奇的发现,贾琏所作的这首“杏帘在望”,与她曾经写过,却还未完全定稿那首,竟有九成的相似程度!
特别是关键的几句,更是一字不差。
她一开始还天真的以为,莫非这就是她和贾琏之间的默契,连才思都有共通的?
但是随着回忆加深,她逐渐清醒过来……
这不可能!
一句两句,一词两词还罢了,这样五言八句,句句雷同,怎么可能是巧合和默契能够解释的?
想到贾琏经常到她屋里看她,她又对贾琏不设防,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被二哥哥瞧见了自己的手稿,拿去“二创”了……
越想越觉得真相是如此的黛玉,此时趁着元春无暇他顾,走过来悄声质询。
“额,林妹妹何出此言?”
贾琏还以为黛玉这首“杏帘在望”是临场所作,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过来使用,料黛玉也只能被蒙在鼓里,说不定还要对他刮目相看。
谁知道,竟被当场拿住,一时没想到应对的话术,又看黛玉凝着眉头瞅着他,至少有七八成的怀疑。
听她问自己是不是看过她的手稿,贾琏心里倒是又松一口气,只要黛玉不是打的腹稿,借而怀疑自己有读心术,那便没什么大问题了。
至于被黛玉当场拿住会不会很尴尬?贾琏表示,这有什么,他连后世几百年的文人都好意思随便抄,还怕抄自家媳妇儿的?
于是,贾琏故作心虚的样子,“这个,没有证据的事,林妹妹可不要乱讲哦。”
黛玉何等聪慧,一见贾琏这反应,心里立马就实锤了,一时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什么嘛,琏二哥哥还剽窃她!剽窃就算了,居然还瞒着她!
不过随即黛玉就笑了起来,心里反而隐隐自得。毕竟贾琏能够偷瞧她的诗作记下,甚至还当着元春的面写出来,这就说明了她的大作,得到了贾琏的认可。
因此反倒是有些沾沾自喜,毕竟若真是如此,贾琏此时得到元春的赞赏,也算是有她的功劳了呢。闲作之物能帮助贾琏,她自然高兴,因为她作的再多的诗句,都不可能拿出去为自己扬名,就当是借给二哥哥的咯。
因此白了贾琏一眼,黛玉又悄悄走回去了。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等回头,定要好好羞羞他,而且还要问问他,他以前那些大作,是不是也是这么“借”来的。也不怪黛玉疑心贾琏,她确实早有感觉,贾琏不像是能够写出那些好诗的人。
偏偏她查遍古籍,也无法论证贾琏是欺世盗名,因此也就只能和世人一般表示,贾琏是得天地卷顾,性中自有灵性,因此即便不钻研诗词,也能妙笔偶得几首佳句。
请假条
高中室友结婚,取得同班女同学,十年长跑功成圆满,请我去当伴郎,得好好庆贺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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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贵妃省亲(七)
元春毫不犹豫的将黛玉的这首“杏帘在望”评作头名,并给众人赏赐彩头。
也不过是个意思,所有参与的人都有份。
作诗结束,开始献戏。
贾府为了迎接元春归省专门从苏、扬一带采买的十二个小戏子们早已经在大观楼下准备妥当,随着元春亲自点了四出戏之后,便开始在大院内排演起来。
这十二个小戏子,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更是只有九岁。论戏曲造诣,自然比外面的名班差一点,但是胜在个个容貌靓丽活泼,再排演起热闹戏文来,却是比往常名班名角扮演的,别有一番欢乐氛围。
这无疑更切合了贾府今夜内外团圆之景。
四出戏演罢,元春看重其中一个演小旦的女孩子,特命进殿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娘娘,龄官。”
元春仔细瞅了瞅眼前通身戏彩装饰,却是难掩灵秀的女孩子,满意的笑道:“赏。”
原来贾府当初在选买这十二个小戏子时,本就有意挑选容貌极佳的,为此多费了许多银钱。而这龄官,在十二个小戏子中,又属前列,加上歌喉清亮,悦耳动听,因此便是不多加凋琢,只站在台上,手摇清唱,便能令人侧目心喜。
况且这龄官也并非不可凋琢之辈,反之,她的戏学的很好,更兼有了极擅长展露身段之美的沉盼儿等人的教导,更是大大增加了她对自身优势的开发,使得在戏台上,其能够表现出足够的优异,如此令元春见之心喜也就不足为奇了。
赐了银钱、点心,元春因命龄官再作两出戏来,龄官也未有推脱,依命而行。
时而两出小戏已毕,龄官的表现仍旧称佳,元春因向贾母等说:“好好教导这女孩,不可为难。”
众人皆看出元春是真的喜欢上了这孩子,因此哪里敢不从,都笑着应下。甚至询问元春是否还要让龄官另外作出两出戏来观赏,元春却又否决了。
原来此时元春回家已经数个时辰,过度的热闹之后,一种萧索之感不由得随之而起,却也不好向贾母和王夫人等表示。
忽闻得一道悠长而低沉的乐声传来,虽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但是辉煌严整的大殿殿内却因此而安静下来。
元春听出乃是萧声,却不知道系何人吹奏。其他人虽然隐有猜测,也不笃定,因看向负责安排此间事宜的王熙凤和尤氏。
凤姐儿起身拜道:“启禀娘娘,今夜月色怡人,请娘娘移步后院赏月。”
赏月?元春颔首,今夜中秋佳节,是该和家人一起赏月来着。于是看向贾母等人,见贾母等人皆已起身,便在贾母等人的跟随下,莲步往后院走来。
还未出殿,便已觉萧声愈发清晰,心知弹奏之人果然在后院,于是立在檐下循着声音望去,便见月光下,一个绰约的丽影,玉立于角楼的廊檐之上。
她一袭白色长裙,双手捧萧,银色的月光划过她微微扬起的脸颊,将其绝美的轮廓完美呈现。
以元春的角度看去,绝代丽人头上的那一轮满月彷若就是为她而生,所有的月华,都只是为了将此女的美丽,向世人宣明。
元春也不由得呆了呆,悦耳的萧声,映衬上这绝世美景,世上当真有仙乎?
从元春身后涌来的贾母等人,见元春静立观之,也不敢打扰,自觉散开,与元春同赏此景。
幽幽不知多久,玉箫声断,那与月华融为一体的美人似望了脚下众人一眼,却不待所有人的反应,一转身,飘然消失。
元春回过神来,沉吟片刻,问凤姐儿:“此乃何人?”
凤姐儿忙道:“启禀娘娘,这是府中为教导方才那十二个女孩子,所请回来的乐艺先生。”
乐艺先生?
元春凝眉。戏子自然也是要通音律的,那些小女孩学艺未精,请教习先生教导是寻常。
只不过,方才那女子,便是她乍然见之,都惊艳如此,何论他人?有此姿色,她本身就是无穷的宝藏和财富,何用屈尊去教导蒙童?
“何人所请回?”
“是,是镇远侯……”
凤姐儿低头回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一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果然是他……
元春了然,扫了一眼凤姐儿,眼角露出似是而非的笑意,却也不打算插嘴人家两口子的事,只是欣然笑道:“府中既有这般人物,何不请来一见?”
凤姐儿等人焉能不从命,请元春落座之后,即派人去请。
元春与众人坐于回廊的厅上,果觉得此地开阔,最适赏月。环视一圈,竟发觉不知何时不见了贾琏,于是问其踪迹。
“启禀娘娘,此番节目皆是镇远侯设计献上,想必他此时应是在后面亲做安排。”
元春点了点头,她就说方才见到的那等简单而极致唯美的画面,非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布置的出来,若是出自贾琏的手笔,倒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
却说贾琏早在元春让龄官单独献艺之时,便借机退出正殿,往大观楼角楼而来。
“侯爷……”
一个盘着头,贾府仆妇打扮,却清秀美丽的反常的女子,委身与贾琏请安。
贾琏瞅了她一眼,“都按我吩咐的准备妥当了?”
“已然按照侯爷的吩咐,一分不差的准备好了。青衣姑娘,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里面停戏,便可以登场,届时一定可以让贵妃娘娘看到一个难忘的场面。”
“嗯……”
贾琏点点头,看此女此时铅华洗去,连说话都越发有下人的姿态,贾琏心内一叹,略觉得可惜。
这个叫姜云的女子,原本乃是获得过江南第一名妓称号的美人,却红颜命薄,命运多舛,不知经历几遭男人之手后,落在大盐商赵家手中。
贾琏在扬州查抄赵家之时,本欲将之与其他犯官女卷一般,扫入教坊。后因心腹昭儿哀求,贾琏将之赐予,已命二人在数月之前成亲。
按照贾府的规矩,外头买来的奴才和家生奴才是不一样的。姜云虽然嫁给昭儿,照常理却不是贾家的奴才,往后与昭儿生的孩子,也不必定要至贾府为奴。
但是昭儿却在成亲之后第二天,就带着姜云至贾琏两口子面前哀求,跪求赐予姜云奴籍,言辞恳切,令凤姐儿都不忍心拒绝。
凤姐儿本来就是恩威自重的人,她知道昭儿在贾琏身边的地位,若要保证忠心,让她夫妻二人一道卖身入府,将来儿女子嗣也是贾府的家生子,如此才能更安心。
又因此女容貌太好,凤姐儿又不想将之放在离家太近的地方,正好梨香院十二官、教习、四个声乐老师杂糅一团,并无个服众的管理人员。
刚好这姜云也是花魁出身,又是昭儿媳妇,管理那些“下九流”的人,却是十足合适。
贾琏也没有否决凤姐儿的提议,这令她又有几分欣慰。
说起来,自看见这姜云的容貌之时,凤姐儿对于贾琏能够将此女赐给昭儿,心里都是纳罕的。
相处这么久,她哪里还摸不清楚贾琏的习性?虽然将旧时的毛病大半根去,却唯独这爱色的毛病,一点没改不说,有时甚至犹有过之。
特别是对于万中无一的绝色,更是差不多秉持着多多益善的态度!
这往往令她既安慰又暗恼。
恼是美人太多了,她的恩宠自然就少了。安慰则是,到底不用因为一些脏的臭的东西都与自己并列,徒犯恶心。
因此,贾琏放着姜云这等美人不为所动,多少还是令凤姐儿高看一等的。在凤姐儿眼里,这种不知道服侍过多少脏男人的女人,赐给下人就正好。
话说回来,贾琏也不过是略觉可惜而已,自无什么后悔之意,毕竟他身边聚集的美人太多了,冰清玉洁的,活泼俏丽的,身段绝美的,容貌世所罕见的,各式美人,应有尽有。
不独缺一个姜云也。
“侯爷好生偏心。”
刚进屋,就被一个柔软至极的身子依偎上来,开口便是撒娇。
贾琏无奈一笑,这个沉盼儿,在外人面前,特别是凤姐儿面前,端庄雅致的不行,一旦没有外人在,就开始发嗲,好多时候贾琏都觉得过分了。
“果然在侯爷心里,青衣姐姐才是第一的。所以今儿这样重要的日子,就只让她一个人上,把我们三个都抛在一边了。”
沉盼儿也不敢私自从梨香院跑出去找贾琏,所以一旦逮到机会,自是将积攒的话都倾倒出来。
“不是早就与你解释过了,今儿非比寻常。让她上,自是有让她上的原因。
哼,若是让你上,以你如今这副骚样,保证被贵妃娘娘赏你一顿好板子吃!”
被贾琏当着几个好姐妹的面这样骂,沉盼儿露出十分委屈的模样,忽然退开一步,面容一版,脚一正,手一端,道:“侯爷要的是这样的盼儿吗?演端庄优雅,人家也会嘛,你瞧瞧,我比她差哪了?”
别说,这妮子端正起来,还真是宛若变了一个人?贾琏侧目间,这才想起,人家在扬州能够成为头号舞姬,单是出场费就是一百五六十两银子,自不是靠媚浪可以得来。
连万绮云和魏诗诗二女,也是对沉盼儿这般收放自如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
难怪她们怎么想法都无法得到贾琏更多的关注,但是沉盼儿却可以凭借低于顾青衣的容貌才情,在贾琏面前压过对方一头。
顾青衣最是瞧不得沉盼儿在她面前发浪,因此见得机会,便手持玉箫,与贾琏恭声回说要下去准备,然后就离开了此间。
顾青衣一走,沉盼儿更是无所忌惮,又恢复神态挽着贾琏的胳膊道:“青衣姐姐得以在前面献艺,可是奴家也是拉着绮云姐姐和诗诗妹妹她们排演了舞蹈的,既然侯爷不让展示给娘娘看,不如我们跳给侯爷瞧瞧如何?也算不白费了我们的功夫……”
见沉盼儿目光期待的看着他,贾琏也不好意思拒绝。
本来他早就提醒过沉盼儿四女,让她们提前排练几个清雅脱俗的节目,以便在元春省亲的时候,选一个作为特别节目让元春观赏。
以达到,当初收买黛玉那般,让她们四人在元春面前露露面,加固她们的根基。
但是临了贾琏改变主意,只让顾青衣一人露面,其中固然有些必要的考虑,但是在沉盼儿等人看来,毕竟还是不公平的。
于是点了点头。
沉盼儿等人便高兴起来,她们连衣裳都是早就换好了,临了却道:“哎呀,我们编舞的时候是四个人的,如今青衣姐姐不在,可怎么好?”
一个完整的舞蹈,若要突然少一个人,自然需要调整。可是眼下贾琏明显忙里偷闲,哪里有时间给她们矫正。
以歌喉成名的金陵名妓万绮云道:“姜云姐姐斩获过第一花魁的名号,才艺不比我们差,之前我们排舞的时候,她也常在一边指导的。如今青衣妹妹不在,何不请她来替?”
沉盼儿眼睛一亮,看向贾琏。
贾琏不置可否,他从没规定,下人不可以研习声乐舞蹈。贾琏可是想要丰富贾府的文娱文化的,要是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所有贾家的丫鬟和年轻媳妇们,个个能歌善舞!
不然,他也就不会建议秦可卿向沉盼儿学舞了。据传,这两个女子相处的还很融洽。
前几天,秦可卿悄悄与他说,她快要学成一支了,预备跳给他看……
“我还是算了吧,我的身份……”
姜云被拉进来,仍旧还是推阻的状态。
“姜云姐姐你就别推辞了,你之前不是也和我们一起编曲排舞的吗?侯爷又不是苛刻之人,你担心什么呢?”沉盼儿一下戳破姜云的顾虑,如此劝道。
姜云见沉盼儿将她出卖了,也不敢再狡辩,只是有些忐忑的瞅了上首端坐的贾琏一眼。
“你若是能,就帮她们补一个缺。跳的好,本侯有赏。”
贾琏虽然没打探昭儿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问题,但是想来以昭儿那没出息的样子,得此等美人,必是爱若珍宝。
他又跟随自己多年,在府中地位有,银钱也足够兴家。因此,这姜云即便从姨太太,沦落为下人,只怕日子也过得比以前还要舒心。如此,她很珍视这个身份,轻易不敢越雷池也就好理解了。
看贾琏当真不以为忤,姜云方松了一口气,盈盈一拜道:“既然侯爷有命,奴婢,奴婢只能勉力一试了……”
于是沉盼儿三人只待姜云换了一身舞裳,便就在这后台内室,默然演舞起来。
尽管只是沉盼儿等人按照贾琏的要求,排演的文雅舞曲,也未有乐班伴乐,但是得益于此四女高超的容貌和技艺,以及一个比一个动人的舞姿,却也是一场唯美的视觉盛宴。
忽闻得外头萧声传来,盈盈舞动的美人们自是都明白,顾青衣出场了。
于是沉盼儿在嫉妒等种种情绪之下,竟是舞也顾不得了,借着一个假摔,翻落在贾琏怀里。
其他三人也不知道沉盼儿用意,只能勉强收拢为三人共舞,然后在眼睁睁看着沉盼儿在贾琏怀里嬉戏的情况下,结束了舞姿。
因场地本来不宽裕,三人结束之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沉盼儿在贾琏怀里作乱。
忽见沉盼儿凑到贾琏耳边,不知耳语了什么,然后就回头与她们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青衣姐姐可是在向贵妃娘娘展示高超的萧技呢,咱们也不能落下,也得让侯爷见识见识我们的,方不让他小瞧了去呢。”
万、魏二人早就唯沉盼儿马首是瞻,此时见她故技重施挑起了贾琏的意趣,哪里会不乐意配合,都依偎了过去,一左一右跪在地上先与贾琏按揉起腿脚来。
于是,整个更衣内室,就剩姜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这种情况,傻子也知道接下来必有一些风月雅事发生。唯她身份尴尬,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当初昭儿将她捉来献给贾琏,她就被贾琏给拒了,此时如何敢自取其辱?
退?
她是见过不少荒淫男子的,这个时候若是邪欲不得满足,只恐遭受迁怒,自是不敢退。
忽见贾琏将手从沉盼儿胸前拿开,对着她随意的一挥手,然后就顺势捞起年纪最小,模样身段却异常圆润丰翘的魏诗诗,与沉盼儿一道依偎于怀中亲昵。
她如蒙大赦,连忙福了一礼,然后转身跑出内室,至房门后方倚柱轻抚心口,以示庆幸。
待心情平复,又忍不住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却是除了些许琐碎之音,旁者也听不出来什么,心里又怅然若失。
随即精神一正,暗自告戒自己一番,悄然转入侧室,将仆妇的衣裳换回,而后就赶忙重新回到岗位,尽职尽责的警戒起来。
第553章 贵妃省亲(八)
大观楼下,一身锦裙的顾青衣抱着古琴迤逦而来,不知惊艳了多少人。
此间唯一的男子贾宝玉,早已目瞪口呆,眼睛直乎乎的,下巴久久不能合上。
他之前其实是见过顾青衣的,本来就觉得是世所罕见的绝色。在他眼中,顾是可以与侄儿媳妇秦可卿比肩的大美人,却又与秦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
这样的美人,今夜却一身清丽华美的装扮,抱着一把古琴,迎着月华与众人的目光盈盈走来,宛若梦中所见过的,最无情的仙子一般。
顾青衣走到庭院正中,也没有行跪拜大礼,而只是对着廊厅上的元春欠了欠身。
元春也没有见责之意,她也是擅琴、爱琴之人,自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对她无礼,因此将她打量一眼,笑问:“本宫看你抱琴而来,莫非你的琴艺,也和你的弄萧造诣一般高绝?”
“在娘娘面前,不敢言高绝二字。奴家虽然进府不久,却也知道娘娘于琴道上的造诣高深,非凡俗之辈可以比拟。
奴家受镇远侯所托,今夜特为娘娘献艺而来,因此斗胆献上一曲,请娘娘指正一二。”
顾青衣声音清晰悠扬,一如她的萧声一般动听。难得的是,面对她,言辞既无谄媚之态,也无谦卑之色,竟是平雅之至。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位无可挑剔的绝色美人,元春无形之中,不由得也对其更生几分赏识之意,于是点头道:“既如此,伱便与我弹奏一曲罢。”
顾青衣闻言再次欠身一礼,道了一个“是”,然后转身走上当庭早已搭建好的矮台,将古琴“残月”至于案上,绕在其后盘腿坐下,略作停歇之后,方缓缓抬手,拨弄琴弦。
顾青衣的琴箫绝技,是江南数不尽的名人文士所共称的,即便有因为她是绝色美人的原因加持,却也足以证明,其琴艺之高超。
这一点,从顾青衣弹奏第一个音节出来之后,元春便已然清晰的感受到了。
原本还疑心对方只是投其所好的元春,立马屏气凝神,聆听松风。
未及,元春心中不由越发感慨,此女不但模样绝尘,连琴、箫二技,也是如此登峰造极,当真令人罕异。
她自认自己琴艺亦是不俗,连太后都深为夸赞,言说宫中的琴师,大多也不如她。
但在此时看来,这女子,竟是比她的造诣,更胜一筹。
心中也很感激家里,感激贾琏等人准备这样的节目,不但十分用心,而且还让她意识到,在琴之一道的研习上,一山还有一山高,她远没有到极致。
一曲奏罢,元春再次将顾青衣唤上前来,赞许一番,而后亲赐玉牌,并言道:“本宫从入宫之前,便喜弄琴,只是入宫多年,尝为俗事侵扰,耽误了研习。
你既有这般造诣,往后闲暇之余,不妨入宫多伴本宫身侧,你我二人一起研习琴艺,以知音论交,万勿推辞。”
元春这般命令一出,此间人各有所思。
对贾母等人来说,顾青衣本是无足轻重的人,能够为元春献艺,已是她得天之幸。
未曾想到,元春竟能如此看重,还要召她入宫相伴?
却也不甚在意,到底不过是个艺伎出身的女子罢了。
唯有凤姐儿皱了皱眉,暗暗想到,那四个美人本来就不知道底细,只是目下来看还算安分。不想这个顾青衣竟得到了元春的看重,也不知道,其会不会因此而自傲,将来生出事端来!
若是如此,还要费一番心思才是。
顾青衣也未料到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突然对她表现出如此亲善,纵然内心高洁如她,心里一时也忍不住泛起一丝喜意。
她虽然不喜欢与人争斗,哪怕是屡屡挑衅她的沈盼儿,她也未曾真正放在心上。
因为她知道,沈盼儿并非天生如此媚浪,那不过是固宠的手段而已。却也不知道,这种手段到底能维系多少年月,不知贾琏,何时会觉得烦腻无味,因此不屑为之。
但她又不是蠢人,知道既入高门,若无倚仗,早晚为人鱼肉。
贾琏对她们的喜爱,贾琏本身的的精明强干,自然可算是倚仗。但是单纯的倚仗贾琏,只会给她们惹来更多嫉妒的目光,也未知福祸。
而元春,无疑是整个贾家,除了贾琏之外,最有权威的人物。
别的不说,只今日这一句话,便足以影响到她在贾府的地位,令所有对她心怀妒忌和想要欺负她的人,三思而行。
念及此,顾青衣也不得委身跪下,郑重的叩谢了一回。
待顾青衣退下,便是留给元春赏月的时间。
虽然能够与祖母、母亲以及家中的一众姊妹、亲眷团圆,共同赏月,是元春经年以来的夙愿,她十分珍惜。
然观明月西斜,便也知留时无多。
况且随着目光所及,此园中东边一带的景色,她尚未来得及亲往观赏。于是待第二盏茶毕,就提议前往。
贾母等人自无不遵从之理。
……
大观园东边,是一带不大的山脉,包括栊翠庵在内的一应庵堂佛寺,便建造在其中。
元春且行且观摩,踏入一名为“玉皇庙”的佛寺,因见宝相庄严,便进殿焚香礼佛。
正潜心祷告之间,忽觉身前灯光一晃,睁眼一瞧,竟是一个挺秀的女子静立在侧。
元春心下纳罕,想来她出宫,规格何等宏大,随侍的宫人何其之多,等闲人哪有机会近她身侧?不想眼前竟突然冒出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镇远侯请贵妃娘娘后殿一叙。”女子抱拳行礼道。
元春更加诧异,装扮华美的头上,就差没顶上两个显眼的问号了。
好在美眸一转,发现她的贴身侍女抱琴也在旁边,于是便看着她。
抱琴连忙道:“娘娘,真的是侯爷找你,说是有要事相商。侯爷现在就在后殿,娘娘移步便知道了。”
元春这才抛却疑惑,点了点头,淡漠道:“带路吧。”
抱琴是从小贾母就赐给她的丫鬟,陪着她入宫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是她最为信任的人。
这里又是贾家,虽然不知道贾琏为何要这么神秘的约见她,到底不至于担心什么。
随着身形挺劲的女子转入佛像之后,果然这边门巷清净,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走几步,踏入一处庵堂,果然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当堂。他背负双手,微仰着头,似乎在打量墙上的一副佛贴,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分明没有什么特意的举动,却让元春恍惚觉得,对方是如此的俊美与伟岸。
“侯爷,娘娘到了。”
随着引路女子的通传,男子转过来,不是贾琏又是何人?
他拱手歉然道:“冒昧请大姐姐过来,还请大姐姐勿怪。”
元春唯一的一丝防备也在方才确定贾琏身影的时候,就完全散去了。此时竟是显得异常镇定坦然,且有几分饶有兴趣。
贾琏敢不顾身份之别,潜入佛堂之内见她,她并没有太奇怪。这没有超出她对贾琏的理解,自家这个堂弟能干出那些事来,胆子不大才怪呢。
她好奇的是,贾琏这般来见她,必是有不便对外人言的话想对她说。这就令她不得不关心了,毕竟一直以来,贾琏给她的感觉是很充满神秘色彩的。
莫非,他要给自己说什么小秘密不成?
若是秘密,是关乎家族,还是他自己的呢?
于是元春抬手扶了一下头顶的发簪,轻笑道:“琏兄弟不必客气,我知你必有要紧事方会如此。此时也没有旁人了,有什么话,琏兄弟就直说吧。”
元春的反应,让贾琏也有点意外,却也没在意,只是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之物,然后看着元春的面庞,正色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是至亲骨肉,绕弯子的客套话我就不与姐姐说了。
这是我为姐姐准备的一点银钱,用于姐姐在宫中,打点上下人等所用,请姐姐收下。”
元春短时间心内已经幻想过无数个贾琏的目的了,却也万万没想到,贾琏会摸出一沓银票递给她!
她是贵妃诶,一身装饰,便不知道价值多少。她看起来很缺钱用吗?
(本章完)
第554章 贵妃省亲(九)
“琏兄弟这是何意?我在宫中虽然位卑言轻,但是些许打赏的银钱还是有的,不必如此。”
元春美眸微睁,用三分愕然,七分无奈的表情摇头笑道。
说话间,元春还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却完全不见了方才引路的女子,知是已然退下,心里便感慨贾琏不愧非凡之人,便连他身边一个女侍,也是显得与旁人不同。
“姐姐切莫误会,非是小弟轻视姐姐,而是小弟知道,如今的宫廷局势复杂,姐姐一个人在宫中,难免势单力孤。若能以银钱开道,收拢一些奴才为姐姐所用,虽未必能对姐姐有多大的帮助,到底能够让姐姐在宫中过的轻快、自在一些,免受一些小人的怠慢,如此,小弟于愿足矣。”
贾琏给元春银钱,自然是为了在之前那些事情的基础上,进一步加深与元春的关系,让她彻底成为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另外一个用意,也是和给昭阳公主五十万两一般,让元春能够扩展自己的势力。
既然要与元春宫内宫外守望相助,那么一个在宫里手眼通天的元春,和一个处处受制的元春,作用自然是不一样的。
宫里那等地方,大小事情、任何风吹草动的消息,都可能蕴含巨大的价值。
虽然贾琏知道,昭阳公主一定会在宫里,甚至是重华宫那边安插一些恰当的眼线,但是贾琏却也不能将宫里这个地方,全然压在昭阳公主一个人身上。
元春如今的身份已不弱了,她这条线若能建成,与昭阳公主两相为辅,方万无一失。
元春本来以为贾琏是怕她在宫里过的艰难,因此想要资助她银钱。她也是有自尊的好吧?她对贾琏这个堂弟很有好感,自己作为大姐,自觉还没有帮到过贾琏什么,哪里好意思从贾琏这里拿钱?
至于贾琏说话这番话,她能理解,也为之感动,但还是推手道,“琏兄弟不必说了,你的心意我已知晓。
只是家族为了我一人,已经耗费了太多的银钱,我又怎么忍心置家族情况于不顾,只为我一人过的宽裕?
所以,琏兄弟还是收回去吧,我真的不缺银钱使,陛下……和皇后都对我很好,从不苛减我宫里的用度,所以真的不用……”
元春进宫之前已经懂事,对于家族的财政状况是有些了解的。
她深知,府里为了建造这个园子并此番迎她归省,必是透支了财政。这一点,从之前王夫人等人进宫探视她的时候,旁敲侧击之下得到过印证。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再从家里带走大笔银钱?
尽管听贾琏话里的意思,这笔钱是他自己拿出来的。但是贾琏才做官几年,能有多少家底?宫里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些许银钱对她帮助有限,还不如留在贾琏的手里,让家里宽裕一点呢。
因此,元春坚定的将贾琏递过来的银票推回去。
此时的元春,哪里还有一国贵妃的自持,就仿若小时候推辞姊妹、亲朋之间的厚礼一般,玉手直接压在贾琏递过来的双手上。
她已然忘记她是金躯玉体,除了皇帝之外谁也不能碰她的身体这件事了。
贾琏固然也觉得元春玉手光鲜,特别是在金灿灿的指套的加持下,更是显得美丽、尊贵,无可挑剔。
却又哪里好意思多瞧。看元春真心不要他的钱,贾琏索性收回一只手,单手将手中的银票一扬,笑道:“莫不然,姐姐先瞧瞧这里有多少钱再说?”
元春一愣,原来贾琏为了方便元春支使,特意给她拿的是面额大小不一的。
刚才元春打眼一瞧,见头面貌似是一张二百两的,心里大约估计贾琏给她的一沓也就几千两,最多万余两银子罢了。
这符合她对贾琏所拥有的财富的定位!心里还很感动,想着贾琏为了凑齐这么多银子给她,说不定都勒紧裤腰带了……
此时迎着贾琏目光,她木然的接过银票,然后在贾琏的鼓励下,方摒除杂念,翻看下来。
然后,她脸上的神色,就从呆愣,到震惊,到更震惊,一直停不下来。
“这,这得是多少?”
元春不淡定了,情不自禁的加快了翻阅的速度。
五千两的银票翻到最下面去,露出的是三千两的,再翻,又是五千……
于是,满头金钗玉钿,金黄色宫袍,原本应该充满尊贵与威严气息的元春,竟是像个吃惊的小朋友一般,拿着钱,瞪着美丽的双眼,巴巴的瞅着贾琏。
贾琏见之觉得好笑,却仿若不理解元春的震惊一般,轻声道:“也没多少吧,只二十万两而已。知道姐姐在宫里不像在外面方便,因此小弟特意为姐姐换了面额不一的,甚至连钱庄,都特意换了好几家呢。”
“二十万?而已?”元春吐了吐舌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此时也不关心手里的银票了,只是看着贾琏的面庞,似乎想要从他的面相中,瞧出贾琏究竟为什么可以这么有钱!若是她印象没出差错的话,即便是当年的荣国府,要拿出二十万的现银子来,不说办不到,只怕也要伤筋动骨了吧?而贾琏,就这么轻飘飘的将这么多银子递到她跟前?
看元春盯着他瞧,贾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甚至抬手薅了一下额前发髻,以便让元春可以更加清晰的看清楚他的脸。
他这个举动,总算是提醒了元春。
只见她面露些许不好意思,略退了一步,然后又抬起手中银票问道:“这些钱都是你的?”
“自然。”
元春沉吟了一下,“是,今春下扬州办事的时候……?”
元春可不傻,二十万两银子,按照贾琏的官位,十辈子的俸银加起来都不够的!
所以,若真是贾琏的钱,来路肯定是偏的。念及贾琏这些年做过的事,似乎也就今春下扬州那一趟,可能让贾琏弄到这么多银子。
她对贾琏的所有事情,都是了解过的。
“呃,这个嘛……姐姐真是冰雪聪明,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没错,这些钱大部分确实是那个时候得来的。
不过姐姐放心,小弟可是个有原则的人,绝对没有为了钱,做什么伤天害理,或者是对陛下不忠的事情来。”
贾琏既然敢将这么多钱给元春,自然也不怕她猜。若是元春连这个都猜不到,那他还要好好考虑一下,在元春身上应该下多重的注了。
听见贾琏的话,元春莞尔一笑,“你不用与我解释这个,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的。”
元春本想打趣贾琏一番,忽想起贾琏方才的话,竟夸她冰雪聪明?长幼有序,这是一个弟弟应该夸赞姐姐的词汇?
因此白了贾琏一眼,倒是忘了想要说的话了。
贾琏便道:“多谢姐姐信任了。不过还是请姐姐,不要把我这么有钱的事情说出去。
眼下因为陛下对我稍加青眼,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小弟呢,小弟最怕麻烦了。”
听贾琏说这个,元春也郑重的点了点头。想起当初贾琏初回京,确实有风言风语,说贾琏贪酷等来着,连她在宫里都有所耳闻,幸好这种声音很快就平息了。
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没有冤枉他!
这个狡猾的弟弟……
腹诽了贾琏一番,元春重新将目光落在手里的银票之上,眼中浮现犹豫之色。
她知道贾琏连“贪污之罪”都当着她面承认了,肯定是认真将这些钱给她的。但所谓无功不受禄,若是她当真收下如此数目的银子,又该如何回报贾琏?
思索一番,元春道:“这些银子,你还是收回去吧,我一个人在宫里,着实用不上这么多钱。还是你自己拿着,不论是接济家族子弟,还是孝顺老太太他们,都是有用处的……”
元春将银票递了回来。
贾琏却已经不耐和元春客套了,直接将她的双手合上,强推回她腰间,然后道:“姐姐再与我客气,小弟可就要生气了。
姐姐放心,你说的那些地方该用的钱,我早都准备妥当了。
另外,不瞒姐姐,我很早就开始在为家族置办产业了。只要有我在,家里就不可能短了银子使。
这区区二十万两银子,还不放在小弟的眼里。
只盼它们落在姐姐的手里,能够对姐姐有些许的用处,就不算辜负了。
姐姐要是再与我客气,就是真心不把我当做亲弟弟看待,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元春再位尊,终究也只是个女人罢了。而贾琏,在对付女人一道上,早有一套了熟于心的手法。
这一番话语和举动,直接就将元春的所有顾虑和矜持打散。
迎着贾琏诚恳的目光,元春终于点头了。
“既如此,好吧……你放心,这些银子,我不会叫它们白费的,定会,将它们用在该用的地方,如此,方不负弟弟对姐姐的一番眷顾之心。”
元春望着贾琏,眼神罕见的郑重。
她并不迟钝,心里多少明白一些贾琏给她这些钱的意思。
她是贾家的一员,进宫原本就是为了给贾府续命的。如今贾琏既然为了家族的光复殚精竭虑,她这个做长姐的,又岂能袖手旁观,不为家族出力?
只片刻功夫,她就大概知道,这二十万两银子的去向了。
见元春有城府,贾琏心里也就放心了。拱了拱手以示赞许,却并没有再多言。
而元春,也因为心思太激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说起来,她和贾琏真的是,关系特别。
说陌生吧,算不上,毕竟是一座府里长大的堂姐弟。说熟悉吧,更是无从谈起,元春到现在,都还不能将眼前这个男子,与记忆中的小堂弟重叠在一起。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关系下,在如此身份有别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单独聚在暗室,计议如此秘密而重大的事务。
这本来是至亲、至信的人,才应该做的事。
一时间,元春竟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一口一个姐姐亲密的叫着她的贾琏,当真是与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一般,而不是那个与她有着隔房嫌隙的堂弟。
“娘娘,夏公公说,应该赐礼了……”
就在贾琏和元春有些相顾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靠近佛殿那边,传来元春侍女抱琴的声音。
元春登时将所有心绪放下,眼中露出极致的萧索之色。
赐礼,是她此番省亲,最后的一个环节。她,应该回宫了。
贾琏最见不得美人落泪,他几乎只是犹豫了一下,便近前一步,单手轻轻拥了拥元春,并温声道:“姐姐不必伤感,若是想我们了,只管下旨让我们进宫觐见便是。
若是想家了……还是之前说过的话,明年,咱再接姐姐回来就是了。”
尽管贾琏这一拥,十分规矩,只是仗着身高优势拍了拍她的肩背,余者接触皆无,还是让元春陡然不自在起来。
她连忙退开两步,嗔怪道:“不可无礼。”
看贾琏并不以为意,元春自己倒也笑了,想起什么,又抬头道:“此番能够归家看看,于愿已足,往后是否还能回来,却也无甚要紧了。
倒是你……你一心从军建功,恢复先祖荣光的想法,虽然不可说错,但是沙场凶险,还当慎重行事。
咱们家,好容易有了你,你就是我贾门,最重要的珍宝,万望保重,千万珍惜……”
贾琏不意元春忽然来上这么一段,挑了挑眉,弯腰拜道:“小弟,谨遵长姐教诲!”
元春见状,笑着摇摇头,最后看了贾琏一眼,转身回去了。
而贾琏,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复轻叹。
这样好的女子,老皇帝怎么会不喜欢呢……
第555章 贵妃省亲(十)
元春出宫,带了海量的赏赐之物。
金、银、新制铜钱,布帛彩锻、珍珠如意、文房四宝等等,应有尽有。
从贾母而下,贾家两府六七百号人丁,皆有赏赐。
一时谢恩毕,元春坐于正殿御案,将目光扫过贾母等人,而后放眼整个大殿的富贵与繁华,眼中流露出极致的不舍来。
怕惹得贾母等人落泪,又勉强堆笑于脸上,复看向姐妹一方,清声道:“凤丫头、黛玉上前来。”
凤姐儿、黛玉二人不意元春忽然宣召,相视一眼,然后在贾母等人的眼神催促下,一起以后走至中间,垂首问安。
元春打眼看着眼前二女,心叹一声贾琏着实是好福气,然后方道:“我素居深宫,却也知道琏兄弟乃是不世出的英杰,连陛下和皇后,都经常夸赞于他,言其有先祖遗风,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重现先祖荣光。
你二人既有缘与他结为连理,便当好好珍惜,用心辅佐,万勿因些许微嗔薄怨而耿耿于怀,徒然伤及这缘分。”
元春说着,特意看了一眼王夫人等人。
虽然此前就提醒过祖母和母亲,善待贾琏,但是此番回家一趟,让她越发清晰的认识到,贾琏对于整个贾家的重要性。
最难得的是,贾琏对她如此亲近,如今信任,她就担心因为母亲等人疏忽、短视之故,寒了贾琏一腔热血。
因知道母亲等人最敬畏皇权,是以特意当着众人的面,点出贾琏在帝、后心目中的地位,如此能够有有效的避免,母亲等人因为一些家族小事与贾琏生嫌隙。
除此之外嘛,自然也是投桃报李,帮贾琏稳固一下后宅。
齐人之福并非好享,特别是她瞧着,凤姐儿和黛玉这两个表妹,都不是愚顽、逆来顺受之辈,因此借着自己长姐、贵妃之尊,教戒她们一二。
凤姐儿是习惯了教戒奴才的,因此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元春之意,连忙跪下道:“多谢娘娘教诲,妾身谨记。”
黛玉跟在凤姐儿身边,心内却十分不赞同元春的话。
心说,她认定琏二哥哥,既不因为他是当世英杰,也不是因为他有能力重现先祖荣光,只是因为他是琏二哥哥,是能护着我,关心、疼爱我的琏二哥哥而已。
心里如何想,聪明的黛玉却也不会这个时候反应出来。见凤姐儿跪了,她也连忙跪下,口称:“臣女,谨遵娘娘旨意。”
“都起来吧。”
元春虚手一抬,又给旁边的昭容一个眼神,然后从其手中拿过一个锦盒,打开看了看之后交给抱琴。
先看着凤姐儿道:“当初你嫁过来之时,我不在府里,因此连改口礼都没有给你……”
凤姐儿连道“不用”云云。
元春又瞧向黛玉:“待伱将来与琏兄弟完婚之时,想必我也不能亲至府中与你二人为贺。
正好我早年得到一对儿碧玉手镯,乃是一块玉石中所出,内镌‘吉祥’‘如意’字样。
今日我便将之赐给你二人,望尔等如这玉石一般,质地无暇,内外相合。”
抱琴将来到凤姐儿二人跟前,将“吉祥”赐给凤姐儿,“如意”赐给黛玉。
二人接过一看,果然是碧绿无暇,十分好看的玉镯,而且两只镯子,外形和结构,甚至连纹理都几乎一模一样。
抱琴笑道:“这对镯子是我们娘娘平素最喜欢的东西,两个还能合成一个,也很好看呢。”
说着,抱琴拿过两个镯子,双手一合,果然贴合在了一起。原来两个镯子侧面皆有抛光的平面,可以镶贴成一体,合成后的形体,也十分美观。
由此不难看出,这手镯原本就该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它们诞生的用意,应该是赐给一对儿有情人做纪念物的才是!
元春却将其给了她们……
这让本来就因为元春说及她和贾琏的婚事而害羞的黛玉,越发小脸泛红,却也不敢不接这份赏赐。
旁边,贾宝玉看着这一幕,心凉如秋水。
原本之前看元春如此疼爱他,他还想过,是不是可以求助元春,以挽回黛玉之事?
他知道,元春比贾母还厉害,那些人不是都畏惧权势,讨好琏二哥哥的么,要是姐姐发话,他们也会遵从的吧?
谁曾想,还不等他找到机会、想好怎么开口,就在荣庆堂内,元春就当众表示出对贾琏和黛玉婚事的赞许,并当众从手腕上褪下念珠,赐予黛玉。
他当时心就凉了一截。
谁知道,现在又当着他面来这么一出!因此,看着她们上下和谐的画面,贾宝玉只觉得是如此的恶心、目眩,心说自己为何要来到这个世界上,被她们这样伤害,如此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不论贾宝玉怎么想,凤姐儿和黛玉齐齐谢过元春之后,复站回位置去。
礼仪太监见状,就要上前。元春知其意,提前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站了起来,朗声道:“此番回家,得见祖母及其他亲人,于愿足矣。
待回去之后,必将今日之事,补撰《大观园记》《省亲颂》等文以记之,方不负府中为迎我归家所付出的辛劳和努力。
另外,我走之后,此园亦不可深锁,任由荒废。
我观家中姊妹众多,且个个皆能吟咏,莫若让她们搬入此园居住,一则她们有个宽敞安静的地方读书,二则也为此园增添活力,不至于冷清。
只是切不要再像今日这般靡费便是。”
元春的嘱咐,贾母等人立马点头应下了。
黛玉一见如此,心下不由得纳罕:曾记得以前琏二哥哥就多番问过自己,若能进园子,最喜欢住哪处。
听她表示最喜欢“有凤来仪”(潇湘馆),便又问她喜欢怎么布置,还专程给她在那馆舍后面的老梨花树下,搭建了好看的秋千架……
琏二哥哥看起来,就像是早知道贵妃娘娘会让她们住进来似的。
可是看元春的样子,倒像是临时起意的啊?莫非,是琏二哥哥提前请示过元春的原因?
黛玉却不知道,贾琏自然笃定她们可以搬得进去。即便元春没有这么提,之后他也会上书提醒元春的。
……
寅时之后,元春摆驾回宫。
因为再晚的话,就赶不回宫了。朝臣们卯时就要入宫,准备朝会,只要宫门一开,便算是第二天。
元春身为皇妃,自然是不能在宫外过夜的,因此宫里限定的回宫时间,倒也不是完全的不合理。
也比原著里面好一些。
贾琏记得,原著中,元春戌初(晚上七点)才从宫里出发,到荣国府都不知道是几时了,最后丑时三刻,就又摆驾回宫。
满打满算,也不过在家待了五六个小时而已。
此番省亲的时间,却是要长一点。元春是傍晚抵达荣国府的,此时离开,算起来,有九个小时左右。
不过不管是五六个小时,还是九个小时,对于十年才得到一次回家机会的元春来说,都太短了。
这也是贾琏没有刻意为元春谋取更多归省时间的原因。因为他不可能让元春在家里待几天,所以多两个时辰,少两个时辰,区别其实并不大。
元春离开了,海量的善后工作,还需要进行。
贾母、王夫人等自然没有精力管,元春的离开,让她们都伤感不已,早已在众人的劝慰下,回屋休息去了。
贾政要上朝,也没办法留下来料理琐事,因此园内园外的一应收拾工作,都得交给贾琏两口子来负责。
当然,尤氏、李纨、秦可卿等人从旁协助,也是免不了的。
然而凤姐也不知道是想要逞能,还是认真心疼贾琏,没多久,就找到他,让他先回去休息。
“你明儿还得设宴答谢一家子亲眷,没精神怎么能行,快回去吧。”
这是凤姐儿的话。
贾琏对凤姐儿理事能力一向信任,又听她说的在理恳切,便也不与她客气,只是交代她只把要紧的先收拾了,剩下的留着以后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为了迎接元春归省,单是布置园子,就花了十天的时间,这还不提之前就准备的那些,所用之物何其之多?
因此这两府一园的料理善后,工作量也是巨大。
凤姐儿对于贾琏的交代,倒是满口答应,但是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当贾琏回家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就刚好撞见,蹑手蹑脚准备上床休息的凤姐儿。
“你醒了啊,我去解个手……”
凤姐儿看贾琏凝着眉头瞅着她,心虚之下,竟想要瞒混过关,因此将刚刚才掩上的被子掀开,作势要下床去。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配上拙劣的演技,以及原本应该明艳动人的娇妻,脸上的那一丝掩藏不住的倦容,让贾琏的不满尽去。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搂在了怀里,给她裹上了被子之后,贾琏就照着那被子的隆起,便是不重的一巴掌。
只这么简单的动作,凤姐儿就明白一切都被贾琏看穿。
看贾琏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心里既欣喜又不好意思,在贾琏臂弯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着,然后解释道:“园子里面的东西太多了,特别是娘娘行宫内的那些,多数都名贵的很,要是不收捡好了,不论是丢了还是不小心碰坏了,岂不是可惜?所以,我就想着把那些事都料理好了再回来,谁知道一不小心,天就亮了……”
凤姐儿越说越心虚,因为若非发现天色大亮了,回头会被贾琏收拾,她还不想丢下事情回来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两夜没睡觉了,但是只要给她正事做,她就一点不觉得困。
贾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娘儿们了,哪怕他秉持宽容的态度,认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好和追求,若非必要无需干涉,但是他还是被凤姐儿这种“敬业精神”给折服了。
就这态度,放在后世,妥妥的上市公司ceo的范儿。
“你生气了?”凤姐儿看贾琏不说话,有些担心的仰头看向贾琏的脸。
“没有。”
贾琏伸手插进凤姐儿的里衣,摸着她平坦光洁的小腹,叹息道:“我只是可怜我们的孩子,她娘亲一点也不念着他,也不想早点接他到这花花世界看看……”
凤姐儿闻言,脸红道:“胡说什么呢,这又和那个,没什么关系……再说,我真的不累,我就坐着,安排底下的奴才做事而已,又不是我亲自动手~”
对此,贾琏只是哼了一声。
他不相信凤姐儿不懂其中的道理,只是要叫她长时间安心待在家里杨身子备孕,对她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
他也懒得劝了,因为他连对凤姐儿来说最重要的子嗣问题都提出来说了,凤姐儿还是记不住,说明她是真的改不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
她既然享受这种受累的感觉,就让她享受好了。
“睡吧,我给你揉揉肚子。”
贾琏如此说道,实则是突然发觉娇妻的小肚肚揉起来,挺有意思的。
凤姐儿却认真感动起来,身子往下躺了躺,面带笑容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但是她却完全睡不着,发觉精神格外的好。不怪贾琏的手,贾琏的手很规矩,很温柔。
“那个,和你商议个事。”
“什么?”
“我想在咱们的花园子里面,也修建一个浴池,就像,娘娘的行宫里面的那个一样……不用那样好,小一点就行了,你说可行不?”
凤姐儿单手抱着贾琏的身子,头枕着贾琏的臂弯,低声商议道。
原来,自从昨晚看见元春沐浴时的那般美景之后,她就羡慕的很。
可恨她的院子太小,思前想后,也就花园里还有后面一块地盘没用,因此想问问贾琏,看是否可行。
“费那精神做什么,反正那行宫内的浴池大姐姐眼见也是用不上了,白放着也是浪费。你要是想使用,谁还能不让你用不成?”
“那,那怎么能行!毕竟是娘娘的东西,我要是随便用了,岂不是僭越?”
凤姐儿摇着头,连声道。
她的尊卑观念还是很强的。
贾琏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忽然也觉得,在自家小院里弄一个浴池,倒也不错。
于是点头道:“既如此,就用花厅后面的那三间小房子吧,等我空闲的时候,就叫工匠进来改造。”
“真的能行?”
凤姐儿高兴的撑起身来,“水从哪儿来呢,难道用一次,就要让奴才们挑一次,那也太费事了吧?”
“无妨,咱们这边离潇湘馆不远,从那边引一股活水,从墙根底下穿过来,也就是了。”
“这……擅动娘娘园子的风水,会不会不太好……”
贾琏呵呵一声,看着凤姐儿,“那你要不要弄嘛?”
凤姐儿语塞,终究还是想要享受的心思占主要,腼腆的点了点头。
“这不就是了,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设计建造。不过,一应花费,得你来出。”
“切,说这些,我出就我出咯。”
凤姐儿无语的嗤笑一声,自从有了几万两黄金压箱底,她觉得自己财大气粗的很,哪会在乎这么一点小小的花销。
贾琏就捏了捏她的脸,翻身起了。
他是看出来了,他要是不走,这娘儿们还不想睡,还想唠嗑!
“做什么去?”
“去衙门里点个卯。”
看着贾琏招丫鬟进来更衣,凤姐儿撇了撇嘴:还说她呢,自己不也是个劳碌命?
于是不再理会贾琏,蒙着被子,倒头栽倒在榻上。
(本章完)
第556章 我有心仪的人了
为了迎接元春省亲,贾家八房子弟,很多都是来帮了忙的。
如今事情圆满收官,贾琏作为代族长,自是要代表家族犒劳犒劳大家的。
地方就在宁国府的大院内,置了酒戏,请阖族老少爷们们乐呵乐呵。
之所以不将地方选在贾琏自己的地盘东跨院,一则是因为东跨院地盘不够大,自贾赦死后,贾琏先后建造了演武场、御马道,以及贾家忠义祠之后,就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了。
二则宁国府是贾家长房,家族事务,一贯还是在那边进行,贾琏并没有将之迁到荣国府的打算!
这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本来宁国府就地广人稀,前院那么几进大院空着也是空着。将家族事务始终放在那边打理,还能让贾敬以及宁国府近支安心,表示他并无将族长之位篡夺至荣国府之意。
因此,宁国府外院,现在基本成了贾琏的地盘,平时也就贾琏办理族中事务,还会用得着一点。外院所有奴才,也都是听候贾琏的调遣、差使。
】
对此,尤氏都是默许甚至是特意交代过管家们的。
反正自贾珍、贾蓉父子死后,宁国府也成为京城的笑柄,尤氏也无意再主动与其他府邸往来,准备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一心把儿子养大。
或许也就贾芜小家伙周岁的时候,需要宴请一下亲友,以作见证。
至于贾敬?去岁尤氏还专程派人询问贾敬,是否要给他举办寿宴,一心求道成仙的贾敬一口回绝了。
尤氏又不是贾珍,既然老公公都说不办,那就不办好了,省了多少麻烦。
这也是说得过去的,宁国府男主人(贾芜)才几个月大,宾客就是上门也无人作陪,因此只收礼,不办席,合乎情理。
再说贾琏宴请阖族子弟宴饮之事,一应酒席的筹备,也是尤氏和秦可卿二人置办。
因此贾琏倒也轻松,只是在这边略坐了坐,便交代贾芸、贾?等人照应,自己离席去了。
对此贾芸等给其他追问他下落的人的解释是,琏二叔尚在孝中,不便久居于席间。其他族人也都理解,还说什么贾琏最辛苦,近段时间为了省亲之事定是累坏了,不必管他们,早些回去休息是正理。
然后贾琏却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按照惯例去瞧了瞧尤氏并两个孩子。
出门之后,又想起自己已然许与尤二姐承诺,也不好太冷落,因此就往旁边小院而去。
尤家是无人了,因此尤老娘这番带着女儿回到宁国府,轻易就没打算再回去。而尤氏也需要亲人待在身边作为照应,因此就将正堂西边的院落给尤老娘母女三人居住,并派遣了几个丫鬟仆妇伺候。
当贾琏走过来的时候,隔着多远就听见女子的娇喝之声,越过海棠与梨花树,果然看见是尤三姐在堂下舞剑。
她身穿束身衣裤,腰间系着一根天蓝色绦带,持剑挥舞起来,倒着实有些模样,充分展现出其身段的玲珑与矫健,贾琏都不由站在边上,观摩起来。
尤三姐并不经常练剑,今日只是闲着无聊才如此。
忽见贾琏走来,还驻足观看,她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却装作没看见贾琏,只是手上越发挥舞的用心起来。
约莫摆了十余个动作,将贾琏未来之前练过的那些都全部再演示了一遍,方才收工。将剑反握,负于肩臂之后,然后笑盈盈的走向贾琏。
“你这人,来了半天话也不说一句。怎么样,我说我习过武吧,你还不信,方才你都看了半天了,说说呗,我的剑术如何?”
尤三姐负着秀剑,绕到贾琏身边,一点也不见外,伸着脑袋笑问道。
“剑术如何不好说,不过挺好看的。”
迎着尤三姐这张与晴雯有的一拼的桃花脸,贾琏犹豫了一下,点头笑道。
尤三姐见状便知道,贾琏定是没看上她的剑术,嘴巴一噘,但随即又复笑起来。
她当初学剑术,本来也不是为了上阵杀敌,坦白说,就是为了好看而已,如此不被贾琏这样上过战场的大将军瞧得上,倒也是寻常。
至少,他承认好看了不是?
于是搀着贾琏的手臂往正堂引,一边笑说:“我知道你是来找我姐姐的,她在屋里睡觉呢。你在这边先喝口茶,我这就把她叫过来。”
让贾琏在厅内坐了,尤三姐吩咐一个丫鬟给贾琏倒茶,然后果真走开。
好一会儿之后,尤二姐方踩着腼腆的步伐,款款走来。
见面之后,除了委身行了个礼,便垂着脑袋站在面前,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话也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贾琏见状摇了摇头,轻声道:“方才在外面与长辈们敬酒,肩膀怪酸的。”
尤二姐抬起美眸瞅了一眼,倒也反应过来了。
“如此,我来给二爷捏捏肩吧。”
说着,尤二姐走到贾琏身侧,伸出柔软的双手给贾琏捏起肩膀来。
贾琏就闭目享受,过了一会儿,方问:“你待在这府里,平时是不是觉得无聊?”
尤二姐愣了愣,随即摇头,“没有啊,在这边挺好的,大姐对我们都很照顾……”
答非所问。
贾琏就直言道:“你要是觉得无聊,不如就和小秦氏一般,没事的时候去梨香院,找小戏子们耍耍,或者是让几位先生教你舞蹈音乐,也可以打发时间。”
“哦……好吧。”
尤二姐好似没什么主见,只听贾琏这么说,便也就答应了。
忽见尤三姐从内堂的屏风后面跳出来,笑着走上前来,“侯爷好偏心,你就关心姐姐,怕她待在家里无聊,就不关心关心我?
我一天到晚待在这府里,也觉得无聊死了。”
她突然出来,倒唬了尤二姐一跳,然后尤二姐心里便想到,小妹方才肯定是躲在旁边偷看偷听了。
幸好方才他们二人没有做出出格之事,否则肯定又要被小妹拿来嘲笑了。
贾琏睁眼瞅了尤三姐一眼,“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一道去。”
“不不不,我才不喜欢什么舞蹈、音乐,也不喜欢和小戏子们玩耍……”
贾琏就不说话了。他其实很多时候也不清楚,为什么尤三姐在他面前这么自来熟,彷若一点也不知道生分二字怎么写?
若说她像尤二姐一般给他占了大便宜还好说,偏偏又没有。
上次还敢明目张胆的毁约,她凭什么,难道就凭她卖姐求荣?
于是贾琏重新闭上眼睛,作势懒得理她。
尤三姐见了,立马上前来,十分自然的抓住贾琏的胳膊,摇晃着说道:“上次你答应过我的,说要带我去你们练武的地方看的。您作为侯爷,这么大的人物,应该不会食言而肥,哄骗小女子吧?”
说着,尤三姐还挑眉看了自家姐姐一眼,似乎在提点,又恨铁不成钢。
方才尤二姐在贾琏面前那么逊的样子,都被她瞧见了,让她急的直拍大腿,这才忍不住跳了出来。
尤三姐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贾琏心中立马生出几分火气。
“你还有脸说上次??”
上次贾琏是答应过尤三姐带她去练武场看看,但是作为条件,是让他看一眼其名震红楼的雪腻酥胸。
但是最后不但没得逞,反让这小丫头给占了便宜,当时他可是极为恼火的!
贾琏脸色一沉,尤三姐也有些发憷。
她脖子缩了缩,到底知道贾琏不可能拿她怎么样,因此又把头一扬,故作镇定的道:“上次的事情又不能怪我,谁叫你……谁叫你那么流氓!你敢把那天的事情当着姐姐的面原木原样的说出来,我就自认理亏,任你处置,你敢不敢?”
呃……
贾琏再次被这小妮子噎住,回头看了一眼美眸微睁,明显有些好奇心起的尤二姐。
任他脸皮再厚,只怕也是不好意思当着尤二姐承认,他图谋不轨,想看尤三姐的胸,结果,没看成不说,还被耍了一道?
于是摇头道:“你既食言在先,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想去看我的兵练武,没门。”
贾琏焉能不知,这丫头心心念念去他的练武场,就是为了看帅哥,重点是大帅哥柳湘莲!
贾琏的拒绝,在尤三姐的预料之中,她立马开启自己的看家本领,撒娇。对着贾琏是又拉扯又央求,见贾琏态度坚决,甚至直接坐到贾琏怀里,用起了色诱。
这一幕,落在尤二姐的眼里,又是泛酸又是羡慕,心说要是许给贾琏的是小妹,那么以小妹的性子,只怕能够缠得贾琏欲罢不能,什么事都答应她了。
这样的想法还未散去,尤二姐又勐然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之状。
原来贾琏自从在尤三姐手里吃了亏,心里一直很不爽,因此任由尤三姐如何央求,就是不松口。
而尤三姐,似乎又是个执拗的性子,不达目的不罢休,见软磨硬泡没用,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脑袋一伸,照着贾琏的唇便印了下去。
人生中第一次这般异样的感觉,让她也当场愣住了。
但是迎着贾琏那俊美又泛着惊疑的目光,她心下一横,双手一抬抱着贾琏的脑袋,也没有章法,只是用劲保持两人唇齿紧密相接。
尤三姐莫名其妙的举动,让贾琏都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在他经验十足,很快就开门迎敌,如此不过数下,便让尤三姐神驰心荡,面目涨红,胸腔喘息起来。
也不知道她心里经过多少惊涛骇浪,总算其人还算有毅力,七八个呼吸之后,松开贾琏的脑袋。
擦了擦嘴,故意不去看自家二姐,只对着贾琏质询道:“怎么样,现在可以了吧?”
贾琏反而回头瞅了一眼尤二姐,只见她满面羞红,垂着头干站在旁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只能学着尤三姐那无所谓的姿态,随口道:“什么怎么样,我答应你什么了嘛?”
说话间不由自主的砸了砸舌,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你少揣着明白装湖涂,我都让你亲了你还要如何?你对我姐姐那么温柔,不就是因为她让你亲了吗?我又不让你做什么,只是去你们的演武场看一下,你又不损失什么,干什么这么小气?”
尤三姐也不知道方才自己为什么这么大胆,她只是与贾琏打闹习惯了,坐在贾琏怀里看着贾琏那棱线分明,十分好看的嘴唇,却总是吐出无情的字眼,觉得又气又恨。
又想着贾琏之所以死活不答应,肯定是介怀上次没让他占便宜的事,因此就亲上去了。
实则,她心里也很慌,此时的霸道和镇定,都是为了掩饰内心而已。
而贾琏也是完全没料到尤三姐搞这么一出,若是单独两个人他自然无所谓,在照单全收的基础上,定是要让尤三姐明白何谓引狼入室,自食苦果。
只是这般当着尤二姐的面,他还是要正经一点的。毕竟不久前才许诺给尤二姐,此时就明目张胆的调戏其小妹,难免有将她姐妹二人当作脂粉取乐之嫌。
伤美人心之事,他所不愿为也。
因此一抬腿将尤三姐从身上掀下去,起身道:“我身上有些乏,就先走了,代我向你们母亲问好。”
说完抬头便要走。
尤三姐见贾琏如此,如何下得了台,不忿的她冲上前就要踹贾琏。被贾琏躲过,捉住其双臂,将其轻易反扣在地。
“呀,侯爷不可,小妹她只是和侯爷闹着玩的,并非有意冒犯,还请侯爷恕罪……”
尤二姐见贾琏将尤三姐擒拿,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求情。
然而事实上贾琏也不可能与尤三姐计较,只是辖制住她,并未用力,以致于这小妮子还敢回头瞪他。
“你要是真想去,明儿未时三刻,自牵一匹马在东跨院门口等着,届时我带你去城外御马场逛逛。”
说完,扔下她转身走了。
尤二姐连忙将尤三姐扶起来,看她一边揉肩膀一边对着贾琏离去的背影骂骂咧咧,不由得笑了出来。
因屋里没人,她便小声笑道:“依我说,你莫如也委身于侯爷罢。我看你挺喜欢他的,你俩也合得来,跟了他,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
此话尤二姐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也非她天生如此大度,只是知道贾琏这样的男子,身边注定美人无数。
别的不说,她还没过门,头上就已经有两位身份和名分都远远超过她的了。她深感自己的渺小与势单力孤,若是小妹当真也有意于贾琏,她自然乐意促成。
谁知道尤三姐闻言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立马反驳道:“谁喜欢他了,他那么风流,也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女人。又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我才不喜欢他!”
说着,看尤二姐摇头,满脸的不信,她越发赌咒道:“姐姐放心好了,天底下的好男人又非只有他一个。实不相瞒,我早就有心仪的人……”
“哦?”
尤二姐精神一抖,觉得有大瓜吃,于是连忙追问。
尤三姐却又丝毫影子也不说,于是尤二姐笑道:“你我姐妹,何用这般虚言诓骗?你若是真有心仪的人了,方才你还那样,谁信呢?”
尤三姐立马闹个脸红,“哎呀”一声,道:“反正我没撒谎,你爱信不信。”
说完,捂着脸逃了。
第557章 亲哥哥、好哥哥
当晚吃晚饭的时候,凤姐儿说黛玉又犯了嗽疾,贾母已经为她请过郎中了。
贾琏听了也没说什么。黛玉每年春、秋分时节,就容易犯嗽疾,这一点规律对从小关注这小妮子的贾琏来说,早就摸清楚了。
许是昨天一日一夜的迎候归省对黛玉来说太过于劳乏,因此提早诱发,并不奇怪。
只是晚饭之后,贾琏还是到黛玉的房中来看望。
正好发现紫娟在给黛玉喂汤药。虽然小妮子眉头皱的紧紧的,但是面色并不差。
“方才听你凤姐姐说你生病了,我还紧张了一小会儿,现在看来,根本没事嘛。”
贾琏走到黛玉的身边,将她瞧了瞧,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矮凳子上,随口笑道。看他的样子,似乎黛玉没大碍,他很失望似的。
紫娟摇了摇头,对于贾琏哄黛玉的路数,如今也算是知晓一二了,与众不同便是最大的特点,因此最能讨得自家姑娘的欢心。
黛玉却是冷秋秋的瞅了贾琏一眼。她本来也觉得自己没事,就是早起的时候嗓子有些不舒服,被贾母等人知道了,就当做一件正事。不但请大夫给她瞧看,而且府里有体面的那些人,不论主子还是奴才,都跑过来关心她。
敷衍一波又一波的人,才是真正令她觉得心累的。
好容易等到贾琏也过来,她都想好怎么回应贾琏的关心,谁知道对方一开口竟是这样说话?
还紧张一小会儿?他分明一点也不紧张吧!
故意气鼓鼓的想了这么一下,黛玉自己却又乐了。他这么说话,倒也符合他的性子,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不喜欢虚假客套的。要是自己真有什么事,他肯定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吧。
但是面上还是要装作自己不高兴的样子。
贾琏却似乎看不见她的不满,只见他眼神一转,竟俯身直接把手伸进她的被子。
“做什么?”黛玉陡然警觉,却发现贾琏只是将她的手拿出来,挽起袖子瞧了瞧。
“听说昨儿贵妃娘娘给了你一只极好的玉镯,在哪儿呢?”
借此机会,贾琏观摩了一下黛玉的小小手腕、手臂,果然白嫩纤细至极,彷若一弹可折的模样。
发现贾琏并非要对她使坏,黛玉海松一口气,回说:“既是名贵之物,当然是放着了,哪能一直戴在手上。”
说着,才发现贾琏目光不纯,于是不动声色的将小手抽走,藏回了被子里。
“哦,难得听你说名贵二字,既如此,何不拿出来给我瞧瞧?”贾琏笑道。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凤姐姐也得了一只,你要看,让她拿给你瞧不就好了。”
贾琏只是为了找话题寒暄,也非定要瞧看,见黛玉羞涩,越发笑道:“果然贵妃娘娘人品珍贵,等闲我送你的东西,都没见你这么稀罕过,怎么她给你的东西,就这么珍惜,藏着掖着不给人瞧?”
黛玉闻言,双眉一蹙,心说她什么时候不稀罕他送的东西了?又什么时候藏着掖着不给人瞧了?
只不过是元春送的那玉镯含义特别,她不好意思拿出来罢了。
难道贾琏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了?肯定是故意挤兑人,于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是认真来瞧人家的,还是来给人添堵的。要是专为添堵而来,那你请回吧,本小姐要睡觉了,没工夫陪你斗嘴。”
“哈哈哈。”
“我哪是添堵,分明是羡慕啊。咱们家贵妃娘娘十年才回家一趟,谁知就偏偏待你与众不同,连宝玉都被你比下去了。”
“这是怎么说?”
“你想啊,娘娘难得回家一趟,所有的赏赐之物,都是提前预备好,按照远近亲疏来分派。
我们所有人,几乎都只得了一份。哪像你,一个人独得三份,可知林妹妹美丽动人,惹人爱怜,连第一次见面的贵妃娘娘都是如此,当真是羡煞旁人。”
黛玉的小脸红了起来,她听明白贾琏的意思了。
昨夜元春在荣庆堂,与她第一次见面,就赐了一串香珠作为面礼。最后省亲要结束的时候,她和三春姐妹一般,也得了一部书,外加一套简单的笔砚作为份礼。
最后,元春又单独赐给她和凤姐儿一人一只手镯,如此算来,她确实得到了三份来自元春的赐礼,独冠贾府众人。
但是,她只要不是笨蛋,都该知道,元春对她的这份独特的关爱,肯定大部分都是源自于贾琏!
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元春会这么在乎贾琏,甚至不惜对她都表现如此关爱,但是她却懂其中的关系。
当然,她也觉得,自己的品貌,肯定也是元春对她另眼相待的重要原因……
心里如此想,嘴上黛玉却道:“又是胡说八道,谁说给的礼物多,就是代表娘娘最……她最关心的,还是宝玉。你又不是没见到,娘娘看待宝玉的模样,就像是舅母对待宝玉一般!”
黛玉说着,心里才是当真有些艳羡。
她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哪像贾宝玉,不但兄弟姐妹齐全,连深居幽宫多年的长姐,都宛若母亲一般关心他,爱护他。
宝玉,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令人羡慕的人。
贾琏一看黛玉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大概想什么,于是故意嘲笑起来:“不是吧,你连这个醋都吃?人家宝玉是亲弟弟耶,她关心疼爱一点也是正常的啊。”
黛玉便恼了,“你走开!谁吃醋了,人家不过是觉得,宝玉有父母,有姐姐疼,不像我,既无父母,又无哥哥姐姐,所以只能任你欺负,你走啦。”
黛玉生气的裹着被子往里一卷,明显不想再和贾琏说话。
见当真惹恼了,贾琏又欺身上前哄。但是黛玉却是不好哄的,连碰她一下都要抖开,于是贾琏凑在她耳边笑道:“你既然羡慕宝玉有哥哥姐姐疼,我倒是有个法子,让你扳回一局。”
黛玉没理会。
“姐姐我是给你变不出来了,若是你不嫌弃,从今往后,只管把我当做亲哥哥看待便是了。
真的,只要你肯亲口叫我一声‘哥哥’,或者‘亲哥哥’、‘好哥哥’,我就把你当做自家亲妹妹一般疼爱。你说好不好?”
黛玉在贾琏的声音越发不正经的时候,就举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了,但是无效,她还是一字不差的听清了。
她又羞又恼的坐了起来,瞪着贾琏说不出话来。
什么“亲哥哥”、“好哥哥”,只一幻想自己要是这么叫贾琏,就让她羞耻的心肝剧烈跳动!
贾琏却是没有领会到黛玉的羞臊一般,继续蛊惑道:“你想想,你只要把对我的称呼换一换,不但能够消灭一个总是欺负的人,还能立马多一个疼你,爱护你的好哥哥,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你这么聪慧,难道连这个算盘都打不清楚?”
黛玉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领会贾琏的面皮厚度了,但还是想不到,贾琏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还说!你这个贫嘴烂舌的,大坏蛋,我打死你……”
黛玉几乎气急败坏了,也不再讲究什么淑女形象,对着贾琏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好在她本来力气就小,又裹在被子里,根本对贾琏构不成威胁,反而令贾琏笑的更欢。
“紫娟!紫娟你快进来……”
黛玉受不得了,召唤自己的大将军,合力将贾琏打将出门。“二爷,您究竟又说什么了,瞧把我们姑娘臊的……”
紫娟强忍着笑意将贾琏领出房门,终究没忍住开口问一声。
她是从来没见过黛玉那样没有形象的样子,就差从炕上跳下来和贾琏打架了。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像是之前病怏怏的模样。
黛玉敢对自己横眉冷眼,拳脚相加,但是一个丫鬟也敢嘲笑自己?贾琏板正姿态,斜视某丫鬟。
紫娟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垂着头,开始后悔自己的挑衅。
但是已经晚了,身子一阵既陌生又熟悉的旋转,待回过神来,果然嘴巴已经被人给封上了,而她自己,也一如想象中一般,落到某人的怀里。
她一如曾经那般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害怕被里面的人察觉异样。
“啊……”
一道清脆的惊呼声骤然在耳边响起,惊醒了紫娟。
她推开贾琏抬头看去,发现是雪雁,略松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
诚然被雪雁看见,比被其他不相干的人看见好许多,但是她的行为太出格了,毕竟黛玉自己都还没出嫁,她这个侍女就与姑爷亲亲我我,传出去她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贾琏看出她的担忧,于是在惊讶过后,赶忙低着头,端着茶盘准备绕进屋的雪雁经过时,伸手勾住对方的小小脖颈,让她靠过来。
“二,二爷……”
雪雁紧张极了,难道自己要被“灭口”?
“别怕。”
贾琏看见雪雁都结巴起来,有些好笑。
黛玉的这两个丫鬟,都挺不错的,一个知性灵慧,一个呆萌娇憨,且都有七八分以上的颜色。
温柔的一笑打消雪雁的担忧和害怕,然后弯腰,在其额头上轻轻一吻,便飘然离去了。
紫娟虽然觉得贾琏的处理方式太过简单直接,但总算是有效的。于是瞧着呆立在原地,脸红的什么似的雪雁,她走过去轻声道:“傻丫头,二爷就是随性一些,别太放在心上。只是姑娘多心,这种事别与她说,姑娘要是问,你就说方才不小心与我撞到了,进去吧。”
“哦……”
雪雁一向觉得紫娟聪慧,懂黛玉的心思,因此什么都听她的,闻言赶忙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进屋去了。
……
在东跨院书房待了一个时辰,又夜练一个时辰,已经是深夜了。
也不是贾琏喜欢高挂灯笼夜练,只是他白天通常不得闲,正好晚上时间充裕,他又不喜欢挑灯夜读,因此拿来夜练,练累了回去让俏丫鬟伺候着沐浴一番,刚好一觉睡到第二天一早。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夜月色很好的原因,贾琏也不走大道,而是从小径回去。
经过李纨侧院的时候,下意识的往里一瞅,竟果然看见李纨独坐于月台。
清清冷冷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孤单。
贾琏不由驻了足,立在原地。
第558章 万劫不复之地
李纨今日协助凤姐儿,收拾园中事务,也忙到很晚才回家。
一如既往嘱咐贾兰西厢读书,并让丫鬟们自下去休息,不可发出声响惊扰。
而她自己则往东侧花巷去了。
这花巷在东厢后,是南北长的狭窄地盘。原本是废弃之所,只作平时堆放一些杂物所用。
后来她命人清理出来,学着凤姐儿的模样,种了一些花草在内,并在北角蔷薇架下,置了月台、石桌,等闲无事的时候,她便会过来修剪修剪花草,或者是如今晚这般,独自过来赏月。
静坐良久,眼见东边大道上仍旧没见人影,李纨心中以为今夜错过时辰,便静下心来,真诚的观赏天边明月。
眼神幽幽,似有无数心事,欲与明月倾述。
正在心中无限寂寥之时,竟又看见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迎着灯光,从大道尽头走来。李纨的目光便全然从天边收回,转而窥向来人。
见其一脚迈下小路,更是精神陡然紧张,思索这个时候已然避之不及,于是连忙背过身去,作势一心赏月。只是耳朵里,却将对方越发清晰的脚步声听在耳中。
忽闻得脚步声止,虽然不曾亲眼所见,李纨却也“看得见”来人正站在她的院外,举目打量着她。
良久未有异动,李纨终究按捺不住,装作不经意的一瞥,正好看见贾琏,于是忙站起来,轻声问道:“二叔叔因何一个人站在那里?”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见今晚月色很好,所以在此多坐了一会儿……不想又碰见二叔,二叔这是才练完回去吗?”
话未说尽,心中已然后悔,觉得此番解释诚可谓多此一举,有越解释越心虚之感,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贾琏立在院墙外,透过空窗静静的看着颇有些言语窘迫的李纨。
待她话说完,才点点头应道:“我确实刚刚练完准备回去,路过这里看见大嫂子一个人在赏月,不忍惊扰,便站了一会儿。”
李纨脸上就红了,贾琏这么说,岂不是承认他在窥视自己?
又见贾琏穿着还是那样精练,一条宽松的锦裤,上身只有一件窄袖长衫,左右领交叉,用一根腰带在腰间系紧,将英武的身姿完全展露。
李纨只瞧一眼便不敢多看,低头道:“既然如此,二叔便快回去吧,外面天冷,我再坐一会儿也回屋睡了。”
贾琏“嗯”了一声,脚步却未动。
而是走近两步,一拱手歉意道:“那晚吃了酒,一时神志不清,唐突了大嫂子,还望大嫂子海涵,勿记挂在心上。”
“你……”
李纨自然是明白贾琏说的什么事,一时气短起来。
她自然记得,贾琏刚从江南回来那晚,吃多了酒,就在她的院门口,强拉她手的事情。
】
幸好当时没有旁人看见。也由此,让她一直怀疑,贾琏是不是借酒故意调戏她!
却也无从考证。
谁知道,时隔几个月了,贾琏竟当面提及……
“既是无心之失,我自无责怪之理,只是,还望二叔往后切莫再提此事就是了。”
李纨说完这番话,二人相顾无言。
就在李纨承受不住这样的气氛,欲转身离开之际,闻得贾琏说道:“昨夜迎接大姐贵妃归省,有幸得见大嫂子盛妆下的容颜,温婉庄娴,美艳自信,还望大嫂子能够常驻此态,如此方不负这青春韶华,天赐容貌。
便是珠大哥泉下有知,也定是愿意看见美丽自信的大嫂子,而非萧索颓然,心若死灰的大嫂子……”
贾琏这话说的端是大胆,至少在李纨听来,属于震动且惊心的了。
首先,她自己也觉得,盛妆之下自己,果然恢复了往昔的几分美貌,堪有与凤姐儿、黛玉等人争锋的资格。没想到,就被贾琏看见了,且记在心上,这是让她又惊又喜的,因为这说明,她并非顾影自怜。
但是贾琏却又提及贾珠,顿时恍若一盆冰水,浇在她的心头,让她惊醒,让她冰寒。
她怎敢承认,自从那日被贾琏借酒拉了素手之后,她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眠。
虽然面上表现生气,此后一直避着贾琏,但是贾琏又如何知道,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有看见他的身影的。
因此贾琏回来这几个月,每日夜练,几乎不曾断绝。
只不过是她行事隐蔽,要么就在房中,透过窗户看一眼,要么就是如今晚这般,在这孤院里,借着院墙与花卉的遮掩,静默的看着贾琏从院外经过。
今夜只是未曾料到贾琏会突然走小径,才被撞见而已。
这却怪不得她,她嫁给贾珠的时候,正是二八芳华,青春少艾。
谁知贾珠命短,当年夭折,以致于不但让她新婚守寡,还无端背个克夫的罪名在身上,一晃就是十来年了!
这十年,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是多么珍贵,又是多么难熬?
她本来已经麻木,快要练就一颗清心寡欲之心。
谁知道突然冒出个贾琏来,那样的耀眼,令人瞩目不说,还时不时的引诱她,撩拨她一下,让她情不自禁的芳心乱颤。
她在自责和忏悔中,找到了一丝当年的青春萌动。
她欣喜,她幻想,三五夕的夜梦之中,总有令人惊心动魄的放纵和旖旎。
但此时此刻,就在她和贾琏之间的关系越发朦胧暧昧之际,贾琏一句“珠大哥”顿时将她打入现实,让她恐惧。
她惊觉若是再往前一步,必是万丈深渊。
于是她望了贾琏一眼,转身便慌忙的往屋里走。
她确是太心慌了,也或许是此地太过狭窄,回身之间,衣袖挂到了旁边的花枝,兼之脚下也不稳,伴随着一声娇音,便摔倒在地。
盆景也被她绊倒,倒了过来,幸好她还有些敏捷,好险没压到腿。
即便如此,还是让外面的贾琏吃了一惊。只见他二话不说,一个健步蹬在外墙上,单手一扒,再一跃,人已经翻进院内,走到李纨面前。
“怎么样,没事吧?”
“没,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没大碍的……”
李纨顺着贾琏搀扶的力道站起来,声音却越说越小。
原来之前隔着七八步说话尚好,真正近距离接触,她才知道贾琏身上的气息,是如此浓郁,令人无法抵挡。
双臂裸露,连宽阔的胸膛都因为交叉的衣领而呈现不说了,最重要的是那兴许是刚练完拳脚,浑身热汗未干散发而出的男人气息,让她眼迷心恍,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贾琏也是在简单查看一下李纨确实无碍之后,心思就不由自主的游离开来。
说起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的靠近李纨,如此贴身的感受李纨娇躯的丰软和沁香。
毫无疑问,李纨的容貌和身段之美,都足以令男人见之难忘,触之震颤。
这种情况下,就算李纨呵斥,只怕贾琏都是舍不得丢手的。
更何况,李纨也没有。她的全身彷若无骨一般,这个时候要是丢开她,只怕她又得落到地上了。
如此,贾琏就当李纨默认,不但环住其腰肢,将她揽在怀中以提供支撑,并且还低头观摩李纨的容颜。
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以这个角度,欣赏李纨之美。
“你,我无事了,你放,放开我……”
李纨终于发出警告之音,但是那颤颤巍巍的,声若游离的温声软语,听来却不像是警告,反而是鼓励。
此情此景,早有求凰之意的贾琏哪里还会犹豫,轻轻勾起李纨的下巴,就在对方震惊的童孔注视下,吻住了那双冰冰凉的双唇……
此院不大,花卉错落,本就隐蔽。贾琏却尚嫌不够,趁李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裹挟其至蔷薇架下,那用于饮茶、下棋的石桌旁边。
因为据贾琏大致一观,这里,才是最不易被人察觉之地。
而且,贾琏怎么看此地,都有种这是一处,专程用来给人幽会之所。外面是荣国府偏僻无人之处,内里无一悬挂之灯笼。
若说这样的地方不是李纨有意无意的创造出来的,贾琏却也不信。
于是尝尽李纨甜津嫩舌之后,贾琏将其抵在石桌上,方才松开她。
而此时的李纨,才将醒过神来。察觉贾琏的举动,岂能不知其意欲何为。
她也不像一般小姑娘一般责骂、挣扎,只是怔怔的仰望着贾琏,眼角露出一滴泪来,哭诉道:“叔叔这是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了,收手吧……”
贾琏听她说的泣血有声,心里也是一颤。
其实他素来也敬重李纨,知其不易,因此平素里对其多有照拂。哪怕偶尔的言语轻佻,也未存玷污之心,只是不忍眼睁睁看着她这么凋零,一代芳华终成枯木藁灰。
因此昨日见其盛妆之下,丽质容颜,才会勐然怔住。
方才高声让她多扮丽妆,也是如此,谁知竟演化到了这个地步。
说实话,即便是这个时候,李纨若是严词拒绝,或者是表示出一丝对他的厌憎,贾琏也能罢手。
但是偏偏,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李纨真实的内心。
若是他一贯清贞自守还罢,偏偏他不是。
他连秦可卿和尤氏都能收入房中,赐其雨露恩泽,何吝啬于李纨乎?
因附于其耳,轻触耳帘以回之:“便有万劫不复之地,有我护着,嫂嫂亦可无惧也。今夜之后,嫂嫂便不再是无依无靠之人,你和兰儿,皆由我照顾,我定护你们母子,一世安康周全!”
李纨闻声怔住,久久未有反应。
贾琏乘机将其长袄解下,轻轻一抛,便完美的铺陈在石桌之上。
本欲将李纨抱于石桌之上,二人正面相拥。他最喜欢的事情之一,便是看着类似这般的绝色美人,在他面前婉转承欢的模样,这比得到一个处子,更令他欣喜。
忽然想起什么,贾琏却将李纨翻转,轻推其玉背,精神失守的李纨,便轻飘飘、极具美感的趴在了石桌之上,让贾琏成功窥见了想见之物。
只见解去外袄,只着紧身衣物的李纨,再也藏不住自己那细腰丰臀。
贾琏早就察觉,李纨一双玉臀大不似寻常美人,此时迟尺观摩,方知猜想不差。纨大美人,果然拥有最极致的纤腰丰臀,以及修长圆润的大长腿,是最典型的美人蜜桃臀身材。
这是一个女人,最美丽,也是最健康的体型。难怪,贾珠死的那么早,李纨还是能够成功诞下贾兰,古人的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
这一点,凤姐儿便要自叹弗如了。
尽管贾琏有如获至宝之感,却也害怕时间拖长李纨反悔,因此也不敢多瞧,便弯腰去解李纨的腰带和汗巾。
将欲解下来,忽觉双手被一只玉滑的素手按住,抬头,方见李纨已然撑着身子站起来,转身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中夺过自己的腰带,压着裙子飞快的跑了。
尽管,在这个过程中,贾琏有一千个机会留下李纨,甚至是强按着将她要了也不是难事。
但贾琏踟蹰中,还是放弃了。
无他,尽管李纨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贾琏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主意已定的那种坚决。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李纨是没有生气的。但是只要他有强迫之意,即便能够得逞,也会消耗掉他在李纨心目中积攒下来的所有好感。
于是不免郁闷与后悔。
后悔不该第一次,就让李纨摆出这般羞耻的姿势,若非如此,只怕这个时候,自己都已经得逞寻欢了。
郁闷自然就是,这娘儿们早不拒绝,晚不拒绝,偏偏在人最兴奋的时候,来这么一出,这不存心折磨人嘛?
望了一眼月色,心有不甘的就贾琏却也不敢再冲进屋里去找李纨,只能提了一下裤子,寻了个隐秘之处,翻墙出去了。
第559章 投怀送抱
第二天下午,贾琏骑马出东跨院的时候,果然看见尤三姐牵着一匹马候在外面。
她与昨日又换了一身打扮,却还是那般修身和浅劲,配上她玲珑的身姿和过人的容貌,显得可爱而灵动。
尤三姐看贾琏果然没有骗她,按时出门,心情大好。
看了一眼贾琏,然后又往贾琏身后的那些侍卫们瞧去,待看见只有几个人,不免问道:“你就带这么几个人出门吗?”
贾琏一听,反问道:“不然呢?”
“没什么,就是问问……”
面对贾琏那彷若能看破她心思的目光,尤三姐目光一缩,不敢再有表示。
贾琏见了,面目露出一抹笑意。今日出城本为试验枪械,他命柳湘莲带着人午后就出发了。
“可会骑马?”
“当然会,我从小就会骑马了!”
“那就跟上。”
贾琏一马当先,冲向宁荣街,身后阿琪和阿沁紧随。
尤三姐见状急了,一边手忙脚乱的踩凳上马,又看见昭儿等人也夹马欲行,立马冲着他们娇喝道:“你们不许动!
”
昭儿和其他几个亲卫便止住了。他们都知道尤三姐的来历,乃是东府大奶奶的妹子,又见其与贾琏往来亲密,都是经常跟在贾琏身边的亲信,哪里会没二三揣测,因此哪怕被呵斥,也只是笑笑,未敢得罪。
昭儿甚至打马横在众人之前,作势挡住其他人的去路,然后又对着尤三姐笑道:“三姑奶奶莫急,我等待三姑奶奶先走便是了……”
尤三姐这才满意,好容易翻身上马,便急不可待的一拍马屁股,向着贾琏追了上去。
城门外,一路紧张小心的尤三姐总算是骑马与贾琏并肩,此时她的小脸通红,既是紧张又是欣喜。
紧张自是一路出城,又是转角商铺,又是行人,让她好悬着一番心。欣喜便是,她好久没有骑过马了,而且这样骑马纵街的感觉,对她来说真是太爽了,破天荒第一次。
“怎么样,还是被我追上了吧。”尤三姐微擦了额角细汗,有些得意的说道。
贾琏瞥了她一眼,心说若不是他存心放慢马速,就这菜鸟,连他卷起的尘土都吃不上。
只是看她那得意的模样,贾琏也不屑与她解释,只是道:“方才是城中,放不开手脚,现在上了大道,且看看你的骑术究竟如何。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让你先行。”
说完,贾琏一记响亮的巴掌趴在她的马屁股上。马儿受惊,本能的便撒蹄子往前奔去,惹得尤三姐惊呼连连,却也只能死拽着马缰绳。
其他人见状,便有些担心。阿沁还向贾琏请示,是否要让她上前保护。
阿沁则笑道:“姐姐太多事了,就算要上去保护,也该侯爷自己去才是。这样英雄救美的时候,姐姐怎么能想着抢侯爷风头呢?”
阿琪一愣,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打马退下。
阿沁又对贾琏道:“侯爷还不追上去,真要是摔着了,到时候心疼可就晚了。”
贾琏本来也自觉下手重了一点,瞧见那一人一骑晃悠悠的远去,心里也有些担心。毕竟要真是出点什么事,他也不好与尤氏和尤二姐交代不是?
于是回头瞪了一眼交头接耳,贼笑不止的昭儿等人,在他们“稍息立正”之后,方一挥鞭子,策马追了上去。
行不过二三里路,便追上了尤三姐。
这妮子果然勒不住奔驰的马匹,只是凭借着还算敏捷的身子,死死的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
听见马蹄声,回头看见贾琏,人就快哭了。
“快帮帮我,它一直跑,都不听我的话了……”
那委屈害怕的样子,哪里还有先前嚣张得意的模样?
贾琏强忍笑意,策马上前,总算是知道马儿为何“不听话”了。
任是谁被人死死扼住命运的咽喉,也会拼命挣扎的吧?
眼看尤三姐的马儿都快被她箍的翻白眼了,贾琏也就将玩笑的心思放下,并马上去,让尤三姐把手递给他。
“我,我不敢……”
尤三姐试了两下,但是速度太快,马儿又跑的不平稳,让她立马放弃,转而继续死死的抱着马脖子。那是唯一能让她感觉安全的举动。
贾琏无奈,只能使二马并的更近,然后抓住对方的缰绳,待接管了马儿的控制权之后,方瞅准机会,单手捞住尤三姐的腰肢,将她轻盈的身子扯过来,放坐在自己的白马之上。
察觉尤三姐扭身将双手插进他的披风之内,死死的抱着他的腰身,贾琏低头嘲笑道:“这就吓到了,方才不是挺厉害的么?”
尤三姐惊魂初定,抬起头,方发现贾琏一手揽着她的腰,兼控制身下的白马,而她方才所骑的马儿,也被贾琏另一手牵着,两马的速度都已经慢了下来,心中这才彻底放心。
同时也将贾琏这闲庭信步控制双马,还能将她安稳救下来的英姿,全然收在眼眸。
也听见贾琏的嘲笑,这个时候她却无力,也没心思反驳了,只是靠在贾琏的怀里,用脑袋顶了他胸膛一下,以示撒娇和不满。
心中却忽然觉得,贾琏的胸膛,是这般的宽厚和温暖。
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如此亲密的躲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这种感觉,令她既是害羞,又忍不住浮想连连。
贾琏本以为尤三姐会和她闹腾,毕竟方才若不是他,也不会害其如此狼狈。
察觉其居然安静了,贾琏略觉意外,觉得这不符合尤三姐的个性。
但也无意多说什么,尤三姐青春靓丽,前凸后翘,削肩细腰,这般揽在怀中,也让他很生受用。也有意趁机摸一摸近在迟尺的双峰,权当收回当日的利息。
终究他是个君子,觉得这个时候动手动脚有趁人之危之嫌,好歹忍住,因此一手牵着马儿,一手驾驭着白马,往御马场方向而去。
忽觉尤三姐抬头,他本不在意,却发现其良久未动,正欲低头看她又要使什么坏心思,却闻她道:“侯爷有这般英俊倜傥的外表,等闲时候,一定有许多女人对你投怀送抱的吧?”
贾琏不明觉厉,因此只是笑道:“你觉得呢?”
尤三姐“哼”了一声,却也不惧与贾琏对视,而是继续问道:“那你是如何看待这些女人的?”
语气竟是有些认真的样子。
横竖无事,贾琏乐意调笑道:“还能怎么看?能发现本侯的不凡,说明她们独具慧眼;瞧上了本侯,还能抓住机会付诸行动,说明她们聪慧果断。
这样有眼光,又聪慧的女子,自然是最可爱的了……”
贾琏只顾说,心里却浮现出当初那多姑娘对他投怀送抱的场景,心里便补充一句:前提是,得是美人,最好是大美人……
“是么?”
尤三姐将信将疑,忽然仰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贾琏一口。
发觉贾琏浑身一抖,连目光略显呆愣,她又戏谑一笑,一撩头发,从贾琏腰间抽出双臂,环上了贾琏的脖子,然后再次献上香吻。
这是贾琏第一次遇上这般主动的美人。
哪怕当初在大漠上的昭阳公主,也是对他反复试探之后,方使计引他主动上钩的。
像这般一上来,就抱着他亲的女子,以前还没有遇到过。
于是扯下她的手臂,然后低头看着已有些眼神迷离的小美人,贾琏目光危险的凝视着她:“你在玩火知道吗?”
尤三姐咯咯笑了起来:“怎么了,你不敢吗?”
“!”
贾琏冷笑一声,也懒得问她不是喜欢柳湘莲这件事了。
若说昨天她当着尤二姐的面亲他,还可以说是年少不知事,但是今日此番,便是赤裸裸的,如她所言的投怀送抱了。
贾琏最不怕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于是左右扫了一眼,打马下了大道,将另外一匹马系在路边的树枝上,然后方低头看向尤三姐,“最后问你一遍,不后悔?”
尤三姐安静的看着贾琏拴马的举动,如何不知道贾琏接下来要对她做什么。
她心中却无惧怕之意,闻言之后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入腰,将自己银白色的腰带取出,在贾琏面前扬了扬,然后往后退了一些,将之轻轻铺在马背上……
这番举动,言简意赅,贾琏还有何话可说?勒马掉头,往僻静的山道而去。
第560章 没有反抗
片刻之后,昭儿等人赶到,自然一眼看见拴在路边的马匹。
赵胜上前查探了一下,然后十分敏锐的对众人说道:「马是好生拴在这里的,因此二爷他们肯定没什么事,应该是朝这个方向去了。我们是不是也跟上去?」
一贯大咧咧的冯飞便故意绕着赵胜看了半圈,然后故作惊奇道:「赵二哥,平时看你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这么不开窍?二爷要是想让我们跟着,能把马拴在这儿自己走了?
你要是想跟上去只管去,咱们可不跟着你。只不过到时候你要是挨训了,别怪咱老冯没提醒你啰,呵呵呵……」
其他人见冯飞笑的古怪,也纷纷秒懂的笑了起来。
赵胜一愣之后,自己倒也笑了,自觉退下。
阿沁两姐妹却无这个顾虑,阿琪与妹妹对视一眼,直接打马往山路那边去了。
阿沁略作停留,与昭儿等人说道:「侯爷身边不能没人跟着,既然你们不去,那找侯爷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
此地离御马场已然不远,二爷可能直接就过去了,所以你们也不用在这里等,直接去御马场等候便是。」
昭儿连忙道:「这哪儿能行,二位姑奶奶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若是我们不跟着,哪能安心。万一您二位有任何闪失,我们就万死莫赎了。」
阿沁闻言微微一笑,「京畿之地,能有什么闪失?再说若是真有危险,那我们就更该跟上去才对。
你们要是果然不放心,只管跟上来好了。」
说完阿沁也不再多言,追着姐姐的脚步去了。
剩下昭儿等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不敢紧随,只是留下两个人在此地接应,余者一道先行往御马场去。
却说贾琏拐着尤三姐上了山道,因四周越发僻静,眼中所见,只有山川林木之秀,令尤三姐越发没有了顾忌,也不管会不会影响贾琏御马,抱着贾琏又亲又啃。
一双手在贾琏身上乱抚,动作也不像是那日在宁国府中那般只是摸***膛而已,试探几番之后,素净小手急转而下,竟冲要害而去。
随即眼神一震,有些骇然的望了贾琏一眼,身子也就软了。
贾琏虽然打定主意吃掉这拥有桃花之姿,雪腻酥胸的小辣椒,却也并不显得急切。
相反,这般怀抱小美人儿,策马于山间,感受天地万物与美人玉体之美,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他喜欢情调。
但他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尤三姐的动向,见其如此,不由笑道:「怎么,怕了?」
「才,才没有……」
尤三姐声音幽幽的,有些不悦。她都这么主动了,贾琏还不动手,更待何时?难道当真要让她一个花季少女,全权主导下去?
她虽然通过一些不正规的渠道,知道零星半点的此间之事,却也没有个具体章程可循。
探一探她早就万分好奇之物,就已然是她的极限,更多更深入的进程,她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进了。
美人卧在怀里,贾琏只要低头就能将其动态全然掌握,见其噘嘴模样,便知道她耐心不够。因此继续慢悠悠的御马,一手终于扶上她的腰间,找到其丝带之结,解了开去。
在这个过程中,小美人一直安安静静的。见贾琏将她的丝带解下,搭在马头,又将其外裳拨开,尤三姐心跳加速,脸红非常。
谁知道贾琏却停顿了下来,「我要御马,腾不出手来,你自己将里衣和抹胸解开,先履行当日的约定。」
透过这个角度,贾琏已经很确定,尤三姐果然不穿肚兜而戴抹胸。
本来少女应该都是穿肚兜的,但是显然这玩意儿对于尤三姐不甚合
用,因此她因地制宜,选择能够托物的抹胸。
却也不知道,同为花季少女的宝钗,里面又穿戴的什么。唉,至今为止,竟连半点端倪都瞧不出来……
尤三姐自是能听明白贾琏的话的,她微愣之后,便面颊绯红的白了贾琏一眼,这个臭男人,果然对她那处念念不忘!
却又隐有自豪。她早些年就发现,她那儿发育的比姐姐早好多,也快好多。
细心的她甚至发现,那些偶然见到她的男子,好些都总是盯着她胸口瞧,特别是在夏天的时候。甚至连一些嫁为人妇的女子都如此!
起初她还不明觉厉,随着年龄大些,懂得多点,她也渐次明白过来了其中的一些道理……
没想到,这对自己来说有些拖累之物,竟果然别有妙用,连贾琏都心心念念一观!
尽管是自己的羞耻之处,但是既然连整个人都决定献给贾琏,自然不可能再在乎这一亩三分地,横竖将来都是他的了。
因此倒也没有过于犹豫,略坐正一些,抬手就按照贾琏的命令,将那些遮挡之物解开。
也未曾动外裳。此间虽然看起来人迹罕至,但是保不得就有过往的农人经过,要是自己清白洁净的身子被那些腌臜汉子看去,叫她情何以堪?
于是以自己的外裳和宽厚的身躯为遮挡,只将那妙物呈现在中间,使得可观赏者,唯天空和她与贾琏三者尔。
而贾琏,不过是随意一瞥,凛冽秋日,便恍恍然似春天降临。
尽管心中已有过多番计量,却都没有亲眼所见来的绚烂多姿!
与他曾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论挺翘圆润当为少女,按规模容量,却已追妙妇。
至少在少女中,毫无疑问当称第一。
特别是,如此美物,长在一个桃花容貌的少女身上,端的是有几分违和的动人心弦。
正入迷,却见绿光一闪,却是尤三姐单手攥着葱绿色抹胸以挡之。
抬起头,才发现尤三姐面有娇恼:「你看够了没有!」
贾琏莞尔,情知眼前不论身与物,皆入自己彀中,自不急于一时。
揽住其后脑,狠狠的亲了一口以示惩戒之后准备动真格。忽想起昨夜千载难逢的良机,已将大美人按于石桌上,最终却还是让其逃掉,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后悔。
于是暂弃与美人缠绵之机会,将其翻过身面向马头,令其一如之前马儿失控时那般,紧紧匍匐于雪白的马背之上。
……
阿沁按迹追赶,不过半刻钟,便瞅见贾琏和尤三姐的踪迹。
见他二人果然亲昵过甚,因此只是远远的掉在后头。
倒是阿沁过来之后,窥见其中种种,颇有些呷醋之意,对着姐姐吐了一番酸水。
却也没敢上去惊扰。
就这般,姐妹二人也不知道尾随了多久,行了多远距离,总而言之,越到后面,连她们都觉得,走过去的空气,都弥散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气息。
于是,她二人也不紧随了,而是拉的更远,以便眼不见心不烦。
正当姐妹二人跨马立于一山坡,遥看远处山脚农人耕地、小孩来回嬉戏的乐趣之时,却见贾琏跨着白马,缓缓走来。
见到她们,也丝毫没觉得奇怪的样子。
倒是她二人,迎上前去,乍然见之,还以为尤三姐被贾琏给扔到哪儿去了。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女子,被贾琏前罩的披风,护在胸怀间。
许是听见了她们见礼的声音,其冒出一个红扑扑,发髻凌乱的脑袋出来,瞧了一眼,立马又缩了回去。
「其他人呢?」
「咯咯,他们不敢来搅扰侯爷的好事,所以都先去御马场了,只是让我们二人,前来护卫侯爷的安全。」
贾琏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也不用回去了,此处折返二里地,便应该是御马场所在。
你二人先行回去,寻一辆马车,在御马场大门口接应便是。」
「是。」
阿琪闻言,直接领命而去。
即便是阿沁,也只是幽幽瞅了贾琏一眼,同样领命去了。
她明白,在私室中,她可以媚浪勾引贾琏,不论如何,贾琏都不会生气,因为那个时候她是暖床小侍女。
但是当她的身份是侍卫的时候,就得谨言谨行。因为贾琏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扒掉她身上这一身为她量身打造的软铠,让她居家享福,只留她姐姐一人继续担任护卫之职。
待阿琪姐妹离去之后,尤三姐方又伸出脑袋来,有些不悦的说道:「那两个小蹄子,肯定也是你的女人!」
贾琏闻言,低头瞧着她,忽然笑道:「首先,论进门先后,她二人在你之先,你的叫她们姐姐。
其次,论身份,她二人官居四品,论品轶,两府之中,她二人仅在我之下。
也就是说,除了我和家中老太太她们,其他人见了她二人,得先尊称一声「大人」。
因此,我劝你最好对她们恭敬一些,否则哪天因为以下犯上,被惩戒了,我可也帮不得你。」
尽管贾琏是笑着说话的,但是尤三姐还是第一时间便听出,贾琏是在教戒她。
有那么一丝委屈,毕竟她刚刚还和贾琏你侬我侬的。但是随即听到贾琏说整个贾府论品轶,那两个女子仅在他之下,她就愣住了。
「她两个不是草原女子吗,怎么,她们还有官职,你给她们封的?」
一句话,暴露了尤三姐,毕竟年纪小,见识和才智尚显得幼稚。
「我封?我可没资格给别人封赏官职……」
贾琏将阿琪二人的侍卫之职的来历,简单道来。
尤三姐听了,面色大震。她虽然很打听过贾琏的信息,也知道阿琪二女的存在,但是阿琪二女一则异族出身,二则本身也不是张扬之辈,因此并没有人将她们的事大肆宣扬。
至少尤三姐是肯定没打听到她们有官职在身的情况。
「那,你和长公主之间?你们……」
尤三姐顺藤摸瓜,又追问其贾琏和昭阳公主的事来。去年的瓜,她也是吃了的,却没想到,里面还有世人不知道的大瓜?
他两个的事情闹得那样沸沸扬扬,他们私下居然还有「深厚」的交情?
不然,好好的,人家长公主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侍卫,赐给贾琏使唤?
对于这些问题,贾琏自然不可能与尤三姐说,还警示她不准多问。
「不问就不问,凶什么凶嘛。」
尤三姐抱怨一句,却立马兴冲冲的道:「那你看,我能不能当你的侍卫?你昨天也看见了,我也会武术的,要不,你再多收一个女侍卫,我以后也跟着你们上沙场杀敌如何?」
尤三姐是乐意将自己献给贾琏的,毕竟贾琏人品模样摆在那儿,言语说话又有趣,还很强大,除了女人多一点之外,哪哪都合她的胃口。
她本来就不想和姐姐一般,将来作为普通小妾嫁进荣国府,去与贾琏的其他妻妾争名夺利。
如今猛然发现,给贾琏当女侍卫果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但能够跟着贾琏走南闯北,饮马边疆,而且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获得一官半职!
天啊,长这么大,她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当官的可能性!真要是得逞了,她岂
不也算是为她老尤家,光宗耀祖了?
细细想来,不论是她亲爹家,还是老尤家,祖上数个五六代,最高地位的一个人,好像是做到六品官还是七品官来着?
嘿嘿,当皇家侍卫,最低就是五品了……
贾琏不知道尤三姐的盘算,他初闻言,只是想笑。
但是瞅着她那鬼精的小脸蛋,忽然觉得,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他不是正有些担心,这姑娘不如她姐姐安分,要是将来自己外出领兵,将她扔在家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别的不说,就她这性子,与晴雯那个爆碳,两个见面肯定要摩擦出火花来!
这也是,当初他一眼相中尤二姐,却放着这尤物,三心二意的原因之一。
「你以为我的侍卫,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胜任的吗?就你那中看不中用的几下花架子,图个乐呵还罢了,还想上阵杀敌?」
尽管被贾琏打击的体无完肤,但是毕竟有求于人,尤三姐也只能委屈求全,小意巴巴的央求。
只是贾琏顽固,愣是将她怼的无计可施。
忽见自己衣裳不整,她计上心来,拿起贾琏的手放在心口,双手按着摇晃道:「侯爷~侯爷~~您就让我当你的侍卫好不好,好不好嘛……
只要你让人家当了侍卫,人家肯定也会好好习武的,而且保证对你的命令言听计从,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痛都能忍……就像方才,你将人家按在马上,人家那样疼,还不是没有反抗?你要是不足兴,人家再让你那样好了……」
尤三姐说着,丢开贾琏的大手,作势转身伏在马背上,回首挑逗贾琏。
贾琏只觉得神魂一震,七窍中一股热流涌动。
深恐自己飙血的贾琏,赶忙捂鼻遮掩,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回道:「此事再说,往后再说……」
说完,一个快马加鞭,将马儿驱动。他知道,这妖精胆子小,马儿一跑,保准让她这股骚劲就吓下去了。
第561章 怎舍得骂你
来到御马场,将软弱无力的尤三姐装进马车内,一道来到试枪场地。
自从枪械改造薄有成效之后,贾琏就定制了二十支,给自己的亲兵卫队装备。
当然,主要还是让他们习惯习惯火器的使用,顺带检验改造后火枪的实用性。
“砰”
“砰砰”
“砰砰碰”
稀稀落落的巨大声响,从靶场传来。
“二爷!”
“怎么样,底下的弟兄们都会用了?”
“用倒是都会用了,有火枪营的伍工头他们亲自过来教导,大家都学得很快,只是……”
张勇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样子。
“只是什么?”
“只是……二爷你自己看罢。”
贾琏顺着张勇的指示看过去,自己手下的五十多号亲兵,基本全在这儿了。
也都在不断的试验、交流,但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大多面有吐槽之意,好些甚至抱着枪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明显的开小差。
张勇看贾琏似乎明白了大家的“民意”,连忙道:“侯爷看的不错,虽然大家都会用这玩意儿了,但是准头实在差劲的很,而且,速度太慢了,发射一次之后,最快也要十来个呼吸之后才能准备好发射下一次。
大家都说,都说这玩意儿根本没用,还不如弓箭呢,都不太想练这玩意儿……”
听到张勇的话,贾琏并不觉得意外,也不生气。
跨马上前,让人递一支火枪并弹药给他,一阵熟练的操作之后,就坐于马上瞄准远处的木靶直接就是一枪。
巨大的枪声惊得座下白马一阵躁动不安,但都被贾琏轻易控制住,且贾琏面露喜意,因为根据判断,自己肯定打中了。
一个眼神示意,很快就有报靶人大声叫道:“中了,中了,侯爷一枪正中三环内!”
于是满场惊呼中带着马匹的声音,接踵而起。
连柳湘莲都赞服道:“侯爷果然威武不凡,我等试验许久,十枪未必能有一枪命中三环之内,甚至大半都是脱靶,没想到侯爷一枪便直接命中三环,令属下等人自愧弗如。”
贾琏微微一笑,心说若是这一枪若是不中,他还不好开场讲演呢,如此倒简单了。
问了问柳湘莲等人具体的试验成绩,贾琏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忽见御马场的守卫跑来。
“侯爷,外面有几个骑马的女子,说是侯爷的故友,想要闯进来,小的们不敢自专,特来通禀。”
“女子?”
贾琏微愣,虽然他不算专一,但是自认也没在外面到处留情,怎么会有女人追到这里来,而且一次还是几个?
“那几个女子,每一个都生的十分俊美,不像是来惹事的……”守卫似乎看出贾琏的疑惑,如此解释了一句。
但他这一句解释,却让所有人面有恍然。
冯飞甚至笑道:“既然是美人,不如侯爷还是出去瞧瞧再说吧,万一是咱们未来的将军夫人之一呢,可不能怠慢了。”
他笑嘻嘻的,只因贾琏平时待下宽容,他又与贾琏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让他敢于开这个玩笑。
只不过在贾琏一个眼神之下,他还是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哈哈后看向别处。
贾琏也正欲出去瞧瞧,反正他思路都被打断了,因此道:“尔等继续练习,不得怠慢,待我回来,会教给你们火枪真正的使用之法!”
说完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你去哪?我也要去!”尤三姐从马车内冒了个头出来,连忙问道,那样子,似乎怕贾琏就这么跑了似的。
实际上,她是听见之前下人的回话了,想要去看看那几个女子究竟有多俊美。
“安静待着。”
贾琏头也没回,直接就策马离开了。
这让尤三姐十分着恼,在马车内狠狠的跺了跺脚。忽然惊疑,竟然不疼了耶?
伸手隔着布料摸了摸伤处,然后便试探着在马车内弓腰站了起来。
似乎确实没想象中那般大的干碍嘛。
尤三姐便又高兴起来,觉得前辈诚不欺人,真的只是疼一下下就好了。
于是在马车内左右走了两圈,觉得憋闷,眼珠一转,直接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嘶……
跳下车那一下还是挺扯的,因为没人给她抬脚凳。
即便如此,她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因为前面的场地上,都是贾琏的兵,其中肯定有一些都猜到她和他们侯爷之间的关系了,她自然更不能让他们瞧出异样来。
“哟,三姑奶奶您老怎么自己过来了,有什么吩咐,叫小的们过去听候便是,如何能劳您大驾。”
昭儿原本在一边看大家试枪,觉得很有意思,猛然回头看见尤三姐走过来,他就狗腿子似的跑上去招呼。
他可是知道,这位主可能刚刚已经晋升为他的主子之一了,要不然二爷好好的让给准备马车作甚?
这个时候,他要是不好好伺候着,万一出了点差错,他可担待不起。
镇定自若走过来的尤三姐白了瞧了昭儿一眼,虽然明知道她跟了贾琏之后,这些人会对她另眼相待,但她还是对昭儿这种过于“孝顺”的态度觉得不自在。
一口一个您老您老?她很老么?
一眼看去,整个场面上就她年纪最小好吧。
不过内心还是很欢喜的,因为她知道昭儿在贾琏身边的地位,这一点只从昭儿出现在贾琏身边的频率便也知道了。
于是笑与昭儿道:“听你们二爷叫你昭儿?”
“正是奴才……”
“赏你的。”
尤三姐将头上的一支银簪子拔了下来,扔给昭儿。
尤三姐可不是个没有成算的人。别看她稀里糊涂的就将身子给了贾琏,实则在之前,她内心已经将很多事情都衡量过了。
平头夫妻有平头夫妻的好处,做侯爷的女人有做侯爷女人的好处。
既然选择了后者,自然要遵循后者的规则。
她是看过宫廷剧本的,后妃们想要争宠,还得笼络皇帝身边的太监呢。
放在侯门公府想来大同小异,况且刚成为对方的新主子,对方又对她这般尊敬,这也是名正言顺的。
本来她也只是想随便赏赐一下算数,但是此番出门着急,也未曾料到还有用钱的地方,因此才以银簪子见赐。
这簪子本来也不多值钱,是之前尤氏为了给她们姐妹装点门面批量送过来的,她也不是很喜欢,拿来做赏赐倒也合适。
最重要的是,尤三姐即便心里不想承认,却也知道,成了贾琏的女人之后,这些东西肯定是不缺的,将来会有更好的,自然不再稀罕旧物。
“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受禄,三姑奶奶折煞奴才了,奴才岂敢要三姑奶奶的东西……”
昭儿也非吴下阿蒙,这几年,凤姐儿明里暗里,教戒他,赏赐他,恩威并施的,经历多了,他自然就懂了。
毕竟,尤三姐论手段,比起凤姐儿来说,还显得稚嫩的很,他当然一眼看出其中之意。
但是他还是立马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一边跪下,一边双手捧着作奉还状。
尤三姐越发满意,十分大方的一挥手,“既给了你,你便收着好了,说不定将来我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到时候你别推辞就是了。”
“呃,是是是,奴才哪敢不听三姑奶奶的话,往后,还指望三姑奶奶多提携奴才才是。”
昭儿笑着,将簪子揣了。心内却在计较,尤三姐年少不知事,他却明白,这等主母佩戴过的近身之物,他留着是取祸之道,只好回去之后,叫人融成银块,或者给自家那口子也就是了。
“三姑奶奶还有何吩咐?”
得了好处,昭儿自然而然表现的更尊敬,覥着脸问道。
“我也想试试那个,火铳?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尤三姐指着前方的靶场,道明来意。
“这个……太危险了,万一伤着三姑奶奶,奴才们可怠慢不起,要不然三姑奶奶还是骑马吧,或者等二爷回来之后再说……”
尤三姐一听,立马不满的皱起眉头。她可是起意要当贾琏亲卫的,正欲在这些人面前展露展露身手和胆量,于是不满道:“怎么,你也瞧不起女子,觉得我只是个女流之辈,不配玩你们男人家玩的东西?
你只怕不知道,本姑奶奶也是从小习武的。你们二爷都已经答应我,招我做他麾下第三名女侍卫了,你小子还敢瞧不起人?”
“额,既然如此,容我先过去说一声,让他们准备一下……”
昭儿苦笑,不管尤三姐说的是真是假,这种“新贵”千万不能得罪便是了。
于是忙与张勇等人商议,空出场地来,给尤三姐耍耍。
先不说尤三姐如何趾高气昂的来到靶场,享受众星捧月一般的感觉,却说贾琏骑马来到外面,一眼就看见木质栅门外那几个轻装便衣的女子。
他立刻快马上前,至对方马前停住,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不欢迎我来?”
昭阳公主一如既往的笑若春风,侧头撩了撩鬓间发髻。
贾琏摇了摇头,随即扫向昭阳公主身后的一名女子。
那女子见状,有些畏怯之意。
“你也别责怪她,她可不是有意泄露你的行踪。是我今日无聊,招她过去询问的,你要是生气,就撒我身上好了,我已经做好被你骂的准备了。”
昭阳公主何等敏慧,一眼就看出贾琏目光之意,因此笑道。
她的婢女胡元瑶是她特意放在贾琏身边的纽带,可不想因为今日一点小事,让贾琏生出拔除之心。
贾琏却并无见责之意,因为当初昭阳公主将此美人送给他,就明言过的,她的作用本来就是如此。
若是贾琏不放心昭阳公主,也就不会将她安置在书房重地了。
况且,即便真的不高兴,在昭阳公主这般言语之下,也该消了。
人家堂堂公主,不明不白的跟着他,还将姿态放的这么低,他该知足了。
于是笑回道:“青染言重了,能得青染关心行踪,是我之幸运,岂有生气之理?
再说,我又怎么舍得骂你……”
贾琏这话一说,昭阳公主身后三个男装打扮的婢女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好在昭阳公主生性大气,只是看了贾琏一眼,骂了一句“贫嘴”,然后就道:“早听说你在这边建了个马场,只是还没来游玩过。怎么,今儿我都到这儿了,二郎也不请我进去瞧瞧?”
贾琏如何听不出来昭阳公主的幽怨。
她的一个皇庄就离此地不远,之前还请自己去游玩过,此番想必也是借着去那边的理由,中途换装跑过来的。
于是打马让开道路,恭敬的道了个“请”。
(本章完)
第562章 能赐给你官职的人
“听说,在父皇授予你神机营副统领之职时,你曾立下军令状,三年内必有成效?”
与贾琏并马而行,昭阳公主笑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是我主动立下的军令状,而是陛下责令我,三年内见成果,若不然,便摘去我头顶乌纱而已。”
“哦,看二郎神色轻松,且今日又在此试枪,想是有了成果?”
贾琏便笑了起来。
昭阳公主见之,立马拱手恭贺:“我就知道,什么事都难不倒二郎。我虽然不了解火器,却也知道其威力非比寻常刀枪箭失,但是想这火器问世已有数百年,若是轻易能够改造得宜,前代和本朝,也不会视若鸡肋了。
我倒是真想看看,这火器在二郎的手中,得以广大发扬,成为沙场利器的那一天。”
昭阳公主自从倾心于贾琏之后,便想方设法的研究过贾琏,深知贾琏身上诸多奇异。
这也是贾琏能够这般吸引她的重要原因,否则她堂堂贵胃,又岂会在贾琏面前以小女人自居?
她自幼习武,也阅览群书,对火器虽然不精通,但是也知道,诸如火炮之物,在攻城和阵地战之中,威力骇人,能够发挥寻常武器难以比拟的作用。
她当初倾心于贾琏那别具慧心,连她皇祖母都为之叹服的文思,因此她想着,若是贾琏连这等凡俗物事也能去其弊端,发挥其长,那贾琏可谓是天降神人,只怕是历代那些引领风骚的人物亦难以相比。
若是如此,她便是倾死追随,也自甘愿。
所以,她内心实则是有怀疑的,只是鉴于曾经的种种,让她愿意相信贾琏能够办成别人无法办到的事情。
贾琏回头,有些认真的对着昭阳公主笑道:“有人说过,青染你很会说话吗?”
昭阳公主阳光一笑,“有啊,皇祖母就总是说我嘴甜,会哄人……不过,最会哄人的,还是二郎呢,人家都被你哄得一点矜持没有,这么大老远巴巴的过来找你。”
贾琏暗暗摇头,昭阳公主这个女人,但凡他没有过两世见识,站在无数巨人的肩膀,居高临下,他都会轻易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甘受驱使。
又怎么可能反让其为自己委曲求全?
即便是在凤姐儿面前,他虽然多番调教,看似吃力,实则迎刃有余。也就只有在这个女子面前,他常有捉襟见肘,深恐一个大意落入下乘。
据贾琏看来,昭阳公主绝对是这个时代,智力与情商的天花板级别的人物之一。
面对这样的女子,就得展露出足够的软硬实力,才能够使其归心。
“你放心好了,这一天,不会很远的。”
贾琏微微一笑,以极度自信的口吻撂下这句话,然后轻夹马背,独自来到试枪场地上。
也早就看在众星拱月一般的尤三姐,却并没有在意。贾琏并没有将自己的所有女人,圈养在家宅中的想法,那是自私且自卑的做法。
相反,若是他的女人当真在某些方面有独特的能力,他竟是甘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其自由。
张勇等少数当初跟着贾琏去瓦剌的人,大多都是与昭阳公主照过面的,因此即便昭阳公主此时普通男装,他们还是一眼认出来了,纷纷心内一震。
即便是不知道其身份的柳湘莲等人,发现为首的女子竟能与贾琏并马而行,且闲庭信步的模样,便知晓其定然来历非凡。见其驻马在边上围观,所有人顿时收拾起懒散之心,迅速在旁边排作几列站定,连神色都肃穆起来。
他们是贾琏的兵,军容军纪代表的是贾琏的颜面。既然有贵客位临,他们自然不能堕了贾琏的名头。
贾琏见了,也觉得满意不少,因此待场面噤声之后,方朗声道:“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都不愿意练习射击之术,若非本侯之命,你们今日或许都不愿意过来。
但是本侯明确告诉尔等,在不久远的将来,一切你们所引以为傲的本领,无论刀枪剑戟,这些常规的武器,都将为火器所完全取代!”
贾琏此话一出,五十余人的亲兵队伍,小有骚动。
很多人面面相觑,觉得不可置信。刀枪剑戟等武器,历史上已经流传了数千年了,都是经过历史的检验的,虽互有长短,但是从来未曾被互相完全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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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看了一眼伙伴背在身上的火枪,他们实在无法相信,这黑黢黢的家伙,居然能够完全取代它们?!
难道未来的战场上,将军和士兵们,都是抱着这样慢吞吞,笨重无比的家伙征战沙场?那也太滑稽了。
若非说这话的人是贾琏,只怕他们都忍不住想要出言嘲讽。
倒是旁边的伍友全等火器工匠,一个个听得精神亢奋。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们这些现在致力于研究改进火器的人,岂不是很容易青史留名?!贾琏也不管底下的人现在怎么想,他只需要将这些理念灌输下去便是,能够接收的留下,不能接收的淘汰换别人上,如此而已。
“所以,你们若是还想要追随本侯,沙场建功立业,每个人,都必须要学会娴熟的使用火器。
这是本侯的要求,做不到的,可以现在就申请解甲回家。”
没有人说话,面对贾琏不容置疑的目光和话语,即便心有疑虑的人,都将疑虑放下,目光坚定起来。
“很好。柳副队正何在?”
“卑职在。”
柳湘莲应声出列。
“你代表大家,说说你对这些火枪的看法。”
面对贾琏的命令,柳湘莲想了一下,说道:“禀侯爷,卑职觉得,这些火枪,论威力,论射程,都要高于普通的一石弓。但是,缺点也很明显,火枪中射出的弹丸准心很差,若是二人对敌,只怕很难命中对方。
其次就是射击一次之后,要准备的时间过长。
最后,有时不能成功发射,不过伍工头说,这一点是可以改进的,伍工头他们已经将那些容易哑弹的火枪收回去了,说是拿回去研究。”
柳湘莲从小熟练武艺,不论剑术还是弓箭,都十分娴熟,因此对火枪的实用性,也很迟疑。
只不过看贾琏对火枪很有信任,才没有表露。
贾琏对柳湘莲的总结很满意,他道:“你说的这些缺点,确实都存在,我也承认,以我大魏如今的火器水平,还不足以取代普通刀枪。
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正视乃至重视手中的火器。
现在,就先让你们见识一下,火枪在战阵对敌的真正用法。”
此时的火枪准心差,是因为工艺的原因,子弹粗劣,枪管和枪身也无法做到密闭,子弹出膛后的轨道,自然容易偏离。但是贾琏不准备与他们详细解释这些,只要让他们知道,火器在战场的可怕,让他们重视就可以了。
于是他点了三个亲兵出列,又依次各点了三个亲兵,排作四列,让他们装填弹药,待全部完成之后,下令道:“第一列,瞄准前方的标靶射击。”
三人闻令扣下扳机,正想着自己是否打中之后,忽听见贾琏令他们蹲下装填丹药,然后令第二列射击。
当头顶的枪声响起时,三人齐齐吓了一跳,手里的弹药袋子都差点抖落了。
“最后一列,瞄准标靶射击!”
当四列十二人,全部完成射击之后,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柳湘莲等人面有诧色,到了此刻,若是他们还不能理解,贾琏所谓的火枪战阵对敌的真正用法之时,就属于资质愚钝了。
他们一直吐槽火枪填充弹药速度太慢,但若是以这样方式射击,好像,这个最大的短板,就可以有效的解决呢!
毕竟,除了极少数的天赋型选手,一般的弓箭手,弯弓搭箭瞄准射击,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刚才那四列十二人的射击间隙,好似也并没有长太多。
很多人,都露出若有所思之状。
贾琏道:“之前尔等担心,火枪弹药装填时间太长,恐在间隙为敌人冲过来屠戮。
若倚仗此法,以十人,二十人为一列,重复数列,分而射之,待练习娴熟之后,待最后一列射击完毕,第一列也差不多装填号弹药,即可进行第二轮涉及,如此做到火力覆盖,以使敌人未至阵前便先胆寒,自乱阵脚,则敌人不攻自破矣。”
贾琏的意思大多数人都懂。
即便是战场上,人也是怕死的。若是知道你有“长间隙”的缺点,自然可以一鼓作气冲杀过来,但要是你这边的火力源源不断,敌人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只怕也就肝胆俱裂,再无战意了。
此时,站在旁边不甘心做小透明的尤三姐插嘴道:“那要是敌人个个悍不畏死,并没有自乱阵脚,又该如何?依我看这火枪的射程,也就二三百步,若是骑兵,只怕你也射不了两轮,人家就冲过来了。”
贾琏瞥了她一眼,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正好。
“为将者,当审时度势,因势利导。若是当真遇到悍不畏死的敌人,可使队列错落,后面置长枪队和重盾兵,若敌人是骑兵,则加置拒马桩,待火枪兵射击完毕之后,依次退入阵中可自保。”
尤三姐吐了吐舌头。她只是看见贾琏带回来的那几个女人,个个气质不俗,危机感大增,不甘心没存在感才发问,没想到贾琏竟然会严肃的回答她。
她哪里听得懂多少,她甚至连什么是拒马桩都不懂。
心理得到满足,她也就乖乖闭嘴了。
柳湘莲等有些见识的人,细思之后,也都开始点头,“若是按照侯爷这般说法,这火枪,还当真大有用途!”
贾琏笑道:“柳二郎自小习武,射术精湛,自不用说。
但是这火枪,胜就胜在,不用高明的射术,便能够战场杀敌。
要知道,即便是在边军将士中,能够做到八十步外射杀敌人的弓箭手,便不多见了。
而你们中,能够做到的,更是寥寥无几。
而这火枪,不用甄选射手,便能做到,在战场上,成片的杀伤敌人。
更不用说,这火枪工艺还不够成熟,大有改进的余地,而弓马骑射之术,发展已有数千年,早就进无可进。
两相对比,孰优孰劣,已经很明显了。”
柳湘莲目露受教之色,拜了拜退下。
见平时最受贾琏夸赞的柳湘莲都拜服,其他人自然也都收起轻视之心。那些被分配到火枪的人,甚至都下意识的抓紧了身上的火枪,生恐别人生出抢夺之意。
成功唤起了诸亲卫对火枪的重视,贾琏让大家各自训练,转身来到昭阳公主身边。
昭阳公主拍手赞道:“虽然早知道二郎天赋神采,却还是被二郎这一番精彩绝伦的理论所惊艳。
特别是方才那让数列士兵列阵轮番射击的理论,直若神来之笔,恰能解决火器换装弹药缓慢的问题,这等构想,大概也只有二郎能够想的出来了吧。”
贾琏却不领受昭阳公主的彩虹屁,笑道:“非我自己所想,乃是前人的理论,只是未曾被重视罢了。”
“哦,原来如此,我却不知,倒是令二郎见笑了。不过,这番高明的理论,竟未得到重视,是前人之失,今被二郎重启,定将让火器的威名重现疆场。
只是可惜,今日这般校场检验成果,应该让陛下看见才是,如此,二郎不但能够交差,说不定还能更加得到重视不是吗?”
贾琏道:“此番火器改进虽然小有成果,但是还不足以引起陛下长足的重视,我准备等几个关键的地方有了突破之后,再请陛下检阅,届时奏请陛下一举组建火枪军,也未尝不可。”
昭阳公主竖起拇指,对贾琏的沉稳和长远谋算,表示敬佩。
能够亲自组建一个番号,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件不容小觑的事业。由此也看得出来,贾琏早有打算,昭阳公主心说,贾琏一直在准备,她也该加快一点脚步了。
眼下的那个机会,确实不能放过……
忽见那之前在试枪场上唯一的女孩子走了过来,靠近贾琏,昭阳公主立马扬起眉头,笑问:“这位小妹妹是二郎的什么人啊,生的好生可爱。”
昭阳公主自然早就看见尤三姐了。没办法,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在校场上,本来就鹤立鸡群,想不叫她看见都难。
贾琏面不改色道:“此乃我家长嫂之妹,家中行三,因为从小也好武,所以几番央求随我至校场一观。
我不厌其烦,只好今日带她过来略作赏玩。”
“哦,是吗,我怎么看这小妹妹,对我颇有敌意的样子,呵呵呵,三妹妹是吧,姐姐若有何得罪之处,还请明示哦。”
尤三姐一听昭阳公主称呼她“三妹妹”,她和她又不认识,显然是默认和贾琏那等关系了,因此心下更是不悦,只是摸不清对方的身份,不好表示,便只沉默着不说话。
贾琏虽然知道昭阳公主大度,却也不能放任这不知事的小妮子得罪,因此对昭阳公主解释一声“人小不懂事”之类的话,就让阿沁将尤三姐送回马车。
昭阳公主心里明镜似的,也不阻碍贾琏,甚至直言道:“我观二郎这边尚有事务需要处理,不如我先在这马场内随意走走,待二郎其他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你我二人再把酒言欢如何?”
贾琏拱手表示感谢,昭阳公主就笑呵呵的骑马往他处去了。
“昭儿,你带几个人,先将三姨奶奶送回去。”
贾琏没料到昭阳公主今日会过来,否则怎么会将尤三姐带过来。
再是大度的女人,只怕也是见不得自家情郎和别的女子你农我农的,因此贾琏自然不会留尤三姐继续在此处给他闹幺蛾子。
尤三姐不满被送走,她掀开帘子,看着贾琏有些生气的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呀,看起来好生得意的样子,哼……”
昭阳公主自回京之后,开辟长公主府,辖下官吏、宫人、奴仆不知道多少,自然越发养出威仪来。
至少对尤三姐一个平民丫头,是跨越大阶级的碾压。因此,尤三姐觉得昭阳公主“得意”,也是寻常。
她甚至觉得,那是昭阳公主在向她示威,她觉得她们彼此都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贾琏瞥她一眼,正色道:“她是谁?她就是你梦寐以求,能够赐给你官职的人。”
尤三姐总算不笨,立马想起之前和贾琏说过的那些话,惊得立马捂住了嘴巴。
天啊,长……长……长公主??!
没办法,一个乡下破落小乡绅家的姑娘,乍然见到传说中的皇子龙孙,特别是自己刚才好像是还对对方不太尊敬,都会这般心颤的。
于是,尤三姐再也不敢在此地多待,逃也似的走了。
第563章 贾宝玉的开悟
荣国府荣庆堂,经过两天的修整,迎接元春省亲带来的劳乏基本消散,贾母这里,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三春姐妹,薛姨妈带着宝钗,以及尤氏也都聚在堂内陪着贾母说话。
因说起让三春等人搬入园中之事,贾母等人便让宝钗也选一处心仪的地方,届时一道住进去,与三春等人作伴。
薛姨妈忙说太过麻烦,正推辞间,正好夏守忠奉皇帝旨意,前来贾府赐赏。
原来前番元春回宫之后,宁康帝悉闻贾府归省事宜,深觉合乎天心国体,因此龙颜大悦,额外降下恩赏来。
夏守忠传达了皇帝的旨意之后,又对贾母等人笑道:“临行前,贵妃娘娘特意交代奴婢,说是让老太太等人切莫忘了她临走前的吩咐,尽早让诸位小姐搬入园中学习、游玩。
还特意交代说,家中姐妹以两位表妹才情最佳,最当入驻‘大观园’。又说宝二爷虽不及林乡君和薛大姑娘,然观其题作,亦有几分天赋在内,因此叫让宝二爷,林乡君还有薛家大姑娘,都一并搬入大观园为宜。”
夏守忠躬着腰,笑着说道。
他们这些宫里混迹几十年的老人,最知道出宫办事的章程,面对什么人家,拿什么态度。
如今贾府圣卷正浓,就属于那种,即便无需巴结,也不能得罪的家族。
贾府对这种能够在帝后面前说得上话的大太监,自然也很有礼数。封了茶水银子,由贾政亲自送走了。
“姨太太可听见了,这是娘娘的旨意,这番再没话说了吧。”
夏守忠一走,贾母就对薛姨妈笑道。
薛姨妈颔首一笑,还能说什么,只能笑回道:“能得娘娘挂记,是宝丫头的荣幸,我等自不敢违抗娘娘之命。只是宝丫头性格古怪,将来若是给你们添了什么麻烦,我在这里先行赔礼了。”
“哈哈哈,姨太太太多心。宝丫头要是还叫性格古怪,我们家这几个,就该拉下去打板子了。”
宝钗则起身,对着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分别行了一礼,算是感谢厚待。
早就因为能够搬入园中,开心的不得了的三春姐妹,见状立马围到宝钗身边,问她喜欢住哪里,将来入园之后,大家一处要如何如何云云。
看她姐妹等人欢闹,贾母也老脸含笑,只是目光一转,看向角落里形单影只的乖孙宝玉,以及扫了一圈,都没有看见踪迹的宝贝外孙女黛玉,心里又莫名一叹。
因为连番的事,让黛玉已经是贾琏院的人之事人尽皆知,如此,黛玉有着特殊的身份,深居简出,即便今日这样的场合不出席,也在情理之中。贾母虽能理解,却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出现。
她喜欢大家在一处热热闹闹的。
但是却也没法,贾琏当初先斩后奏,内外事宜都周全了,连她都没办法阻拦,如今也只能想法子周全了。
要不然,先给宝玉定一门亲事……
贾母的脸色变化,却让王夫人以为贾母是因为元春的旨意为难,因此考虑了一下,对贾母道:“老太太,要不然宝玉就不用搬进园内了。
宝玉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他老爷正欲请名师,教授他举业文章,搬入园中倒不方便,还是留在外面为好。娘娘不知道这个情况,一心疼爱才会下此旨意,待下次进宫,我等自向娘娘说明,想来娘娘也不会责怪。”
王夫人本就没想让贾宝玉搬入园中,不过她说的也只是托辞。
真正的原因是,前番才因为黛玉的事,差点让贾琏当众翻脸,最后还是贾母对贾宝玉下了禁足令,才让贾琏消气。
如今要是他们将贾宝玉和黛玉一并迁入园中居住,只怕贾琏知道了,定不应允。
因此,黛玉和贾宝玉,只能有一个能够搬入园中。
正好她也想要宝贝儿子离黛玉远一点,因此一早就打定主意,不让贾宝玉入园。
尽管她理由说的貌似合理,但是在座的大多明眼人,只需要略微一想,便知道王夫人的真正考虑。
连贾宝玉都想到了,心内再次受到重击,想着,莫非从今往后,他们就不再让我见林妹妹了不曾?
一想到这个可能,贾宝玉意兴阑珊,将头扭向别处,竟是一点也不关心自己能不能进园中居住游玩了。
幸好贾母一贯见不得贾宝玉受委屈,见状看了王夫人一眼,道:“要给他请先生教课,和让他搬入园中,哪里冲突了?
难道娘娘叫他们搬入园中,就是为了让他们进去玩的?还不是觉得园中环境好,清静,便宜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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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你们老爷给他单独请先生,他每日从园中出来,也多走不了几步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王夫人不意贾母这个态度,下意识的反问道:“那依老太太的意思?”
“就按娘娘的旨意,让宝丫头、林丫头和宝玉他们,各自选一处自己喜欢的地方,搬入园中就是。”
贾母执意如此,王夫人也不好违逆,只能点头应下,心里想着反正她态度拿出来了,如此就算贾琏不高兴,也可以推到贾母身上,贾琏应该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与嫡亲祖母为难才是。
探春见贾宝玉心情不好的样子,又确定其也要和她们一起入园“学习”,因此过来笑问贾宝玉:“二哥哥,园中你最喜欢哪个地方,说出来,我们定不与你争抢。”
贾宝玉知道探春是好意,因此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都无妨,你们只管选就是了,剩下的不拘哪一处留给我都行,横竖我也是个多余的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探春闻得贾宝玉话语中的颓丧之意,心有不忍。
轻轻将贾宝玉拉到旁处,笑言道:“二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这样丧气的话来,你一向可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说过,你不要功名富贵,只要能够大家姐妹兄弟在一处和和乐乐的,便于愿已足?
如今虽然林姐姐终身大事作定,到底还住在我们家,还可以和我们大家每天一处作伴。即便将来他嫁给了琏二哥哥,她也不会离开我们家,还是能够和我们大家在一处的啊,如此,又有何不同的呢?
还是二哥哥以前都是拿话哄我们,说是大家姐妹都是一样的,实则心里只将林姐姐看待不同,所以如今才故意这般,目的只是疏远我们……”
探春比贾宝玉还小两岁,论年纪自然懵懂。只是她生性聪慧,明白一些贾宝玉的失落,她立意让贾宝玉豁达一些,因此用贾宝玉曾经的话语来激他。
贾宝玉闻言,果然愣了愣。
是啊,他是说过,只要能够永远和姐妹们在一处,他就心满意足,哪怕哪一天原地死了,只要死在姐妹们之先,见不到她们为自己落一滴眼泪,便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如何不知道,一辈子和姐妹们不分开,是不可能的。难道他不明白,姐妹们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
他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深想,至少目下他是开心的不是?
那么,为什么林妹妹定亲了,自己那样心痛?
莫非,自己也落入了俗流,弱水三千,想要择一瓢而饮,与其相伴终老?看着对方,从水做的女儿,变成双目无神的妇人,最后变成死鱼眼珠子?
不,这绝对不是自己,他才没有那么世俗!
可是,若是对方是林妹妹,那……
那又如何,林妹妹一点都不喜欢他,对他那般冷漠,将他的心都伤透了!
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贾宝玉哪里能够理得透里面的干系,他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觉得心乱神疲。
“二哥哥……”
探春有些担心,贾宝玉有些癔症她是知道的,别让她给勾出来了,那就好心办坏事,到时候自己也得挨骂。
幸好贾宝玉并没有,他松开手,看了看明眸皓齿的探春,又看了看边上和迎春等人说话,却时不时看过来一眼,明显也关心他的宝钗,心里疏忽明白起来。
他是没错的,错的,是世俗。俗世污浊,连那般清洁的林妹妹都被染上了一丝市侩!
但自己不是为了林妹妹一人而生的,还有那般多美好的事物,美好的女儿等他发现、欣赏……
想到这里,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出现在贾宝玉的心间,他甚至觉得,黛玉既然不中意自己,能够嫁给贾琏,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总比将来嫁给旁人,远走高飞,他再也见不到的好。
如此,至少可以确定,林妹妹是一辈子待在他们家了。
于是他对着探春欣然一笑,“我最喜欢的,莫过于潇湘和怡红两处,你们呢,你们都准备选哪儿?”
探春见状也高兴起来,拉着贾宝玉到迎春等人处,大家一起商议合计。
贾宝玉在探春的引导之下,心态有些变化,但是在贾母等人看来,就是探春拉着他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让贾宝玉由闷闷不乐,变得高兴起来。
贾母不由得笑了,她甚至多看了探春一眼,觉得众孙女之中,果然还是探春最懂事。看哥哥心情不好,知道去劝慰,不像其他丫头,就知道贪玩顾自己。
于是她特意对探春道:“三丫头,你先去你林姐姐屋里,问问她想要住哪儿,然后你们再一起商议不迟。”
尽管贾母的意思明确,就是让黛玉先选,很有偏心的嫌疑,但是贾母一贯如此,众人也不以为意。
反正黛玉现在身份不比她们,排除贾母和贾琏等人的关系,人家也是圣人御封的“乡君”,她们让黛玉先选也是应该的。因此探春领命,高高兴兴的就往黛玉的屋里去了。
这边,贾母又开始安排进园子服侍迎春等人的丫鬟和仆妇。
园子空大,若要闲置还罢,若要住人,自然到处都需要安排人手看护,特别迎春等人个个都是主子小姐,更是马虎不得。
“她们原先服侍的人手不变,每个人每处再添一个老嬷嬷,两个丫鬟,外加两个负责收拾打扫庭院的,老太太觉得如何。”王夫人提议。
“这哪够啊,她们虽然算不得千金万金小姐,但是既然生在我们家,也不能太委屈了她们。这样吧,每处先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鬟,往后视情况再行添减。”
“如此,只怕人手不大够。咱们家已经好些年,没有专程从外头买奴才了……”
这就是贾母和王夫人治家的理念不同,王夫人想要视家里情况,酌情缩减开支和规模。
但是贾母富贵惯了的人,最不愿意的就是在排场上堕了国公府应该有的风头,让别的人家笑话。
“婶婶这边人手要是不够,不如从我们那边挑选几个得用的吧。”尤氏干坐半天,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
王夫人闻言觉得甚好,反正宁国府没几个人了,养那么多奴才也是白费。
谁知贾母看了尤氏一眼,皱眉道:“你们那便是长房,管着阖族的事情,也不能没人使。”
说着,直接对王夫人道:“府里人手要是不够,只管从我这里调就是了,我这院里别的不多,人倒是还不少。”
贾母如此,王夫人也只能领命。
尤氏则神色讪讪的退下,心知贾母是嫌弃他们那边“家风”不好,因此连奴才都不想用他们的。
陪着众长辈们又坐了一会儿,贾母顾念尤氏要照料一双儿女,因此让她先行回去。
尤氏便坐车从东跨院出来,从宁国府正门回家,正好看见尤三姐往西院走,她就快步走上前去。
“我听你二姐说,侯爷带你出城玩去了,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尤三姐一路心潮澎湃,只是进了城之后,又有些心虚起来。
毕竟之前全力撮合姐姐的是她,昨日亲口向姐姐说她有心仪的人也是她,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却捷足先登了,不知道会怎么想自己呢。
因此进府之后她也磨磨蹭蹭,忽听见背后尤氏的声音响起,让做贼心虚的她唬了一跳,身子都是一个趔趄。
尤氏忙上前扶住,疑惑的看着她。
“本来是去他们的校场玩的,突然有朝廷的人来找他,他嫌我碍事,就先送我回来了。”
尤三姐脱出尤氏的搀扶,故作镇定的说道。
尤氏看着她,“刚才我回来的时候了,恍忽看见西府的人赶着一架马车离去,是送你回来的?”
“额,大概是吧……”
尤三姐觉得不能再和尤氏说话了,因此忙道:“大姐你刚从他们西府回来吧,想来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我先走了。”
说完,尤三姐随便一礼,提前跑路。
虽然她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到底新瓜初破,走动间些微不自然的姿态,落在尤氏这等过来人的眼中,便十分惹眼。
“大奶奶,你说三姨奶奶……”
旁边的银蝶看尤氏望着尤三姐的背影若有所思,立马上前说话。
尤氏却摇头打断了她,带着她回了正堂。
只是没多久,她又被尤氏召唤,“你去厨房,叫人炖些鸡汤给老太太送去,记得多炖些。”
银蝶也是聪明人,一听见这个吩咐,立马就知道,尤氏孝敬尤老娘是顺带的,给尤三姐补身子才是真。
这三姨奶奶,还真是有手段呢。
第564章 土地兼并
御马场,当初贾琏领着妙玉来过的那片山坡。
虽然已入秋季,不似当初春意盎然,然而草丘泛黄,山林染色,微微的小溪远去,连接几道冉冉升起的炊烟,亦是别有一番清然之美。
昭阳公主环抱双膝坐在此间,将眼前的景色收入眼中,嘴里不由发出赞美。
没听见贾琏的回应,她偏过头来,发现贾琏正歪头看她。他单肘后撑,修长的身影斜躺,双手无意识的搅着一根枯草,眼中全是笑意。
昭阳公主有些许的羞涩,“二郎在瞧什么?”
“我在瞧美人,一个百看不厌的美人。”
贾琏由衷的笑道。
说实话,昭阳公主并不是一个一眼看去便万分惊艳的美人,至少不像秦可卿或者顾青衣那般,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辨别出其绝色美人的身份。
盖因这等美人,五官的独立与组合,皆达到极端完美的地步,再配上光鲜洁净的肤色,窈窕的身段,从哪看都异常的完美。
但是昭阳公主不是,简单的来说,其便是属于那种耐看型的秀美。
五官清俊,明眸皓齿,肌肤干净明亮,特别是眉眼间,那一股淡然的自信与优雅,着实令人见之神怡。
便也难怪,京中那些高傲的王公俊彦子弟,会为其折服。
如此一想,当初要么是因为其身着普通男儿劲装,要么就是其被美丽绝伦的太后遮掩了光芒,才指使他不能一眼全观其貌。
昭阳公主却不是一个轻易被情郎话语所欺骗的女人,她笑了笑之后,摇头道:“二郎又来哄人,我定是算不得美人。若不然,当初就该是二郎对我一见倾心,而不是……”
就知道这个坎过不去了。不过再想来,当初就算昭阳公主是个艳光四射的绝色美人,他大概也是无意招惹的。
当初的他,自身处境尚且不稳,又岂敢玷污王女?
知道昭阳公主因为倒追之事耿怀,贾琏翻身坐起,故作轻佻的笑道:“当初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尔。”
却不想,他这无心的举动和话语,顿时让昭阳公主会错了意。
只因昭阳公主之前劲装骑马而来,身披一件银灰色的披风,此时已将披风解下,露出被那紧身布帛包裹的身姿。
昭阳公主业已十九,将入桃李之年,身姿完全长成不说,且天生资本雄浑,如此一来,本就饱满欲出,怎堪贾琏如此斜视调侃?
于是昭阳公主低头一瞧,任是她秉性大方,也不由得羞红了脸,微微侧了侧身子,将风景半掩,而后嗔道:“怪道二郎说自己不喜欢舞文弄墨,原来是心思都用到这些不正经的上去了。”
贾琏被误会,倒也不以为意。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昭阳公主,竟是大方的揽过去,凑近笑道:“哦?那不知道青染是喜欢正经的我,还是喜欢不正经的呢?”
昭阳公主回头白了他一眼,看贾琏挑眉望着她,竟是“噗嗤”一声儿笑了。
“只要是二郎,我都喜欢……”
“贫嘴。”
贾琏学着平时黛玉骂他的口吻,戏笑了一句之后,便在昭阳公主无可抵挡的架势中,照着她似乎未抹胭脂的双唇印了下去。然后通过那淡淡的花香,方知道,其还是抹了胭脂的,只是淡到不如此根本不能察觉。
待昭阳公主被吻到红唇湿乱,娇喘微微之后,看贾琏骑在她身上,似有进一步动作的欲望,她不由轻擦了一下嘴,躺在草地上平时着贾琏,轻声笑道:“自从出宫之后,我也自由了许多。此番出来,正欲在城外行宫暂住一晚,明日方回。不知二郎可有意同往?”
呃。
贾琏始料未及,昭阳公主这明显是邀请他去她的行宫过夜呀。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其面首的感觉。
说起来,自从与凤姐儿约法三章之后,若无正事,他还当真鲜有在外留宿过。
尽管心里一瞬间有过推拒的念头,但是迎着昭阳公主盈盈的目光,他还是坦然笑道:“好啊,正求之不得。”
说着,又亲了其一口。
还是那句话,美人恩重,此番专程来找他,要求也不过分,若是他都不答应,显得自己都不像个男人。
至于家里那边……开玩笑,自己堂堂侯爷,又不惧内,还怕夜不归宿?
找个正当的理由,那娘儿们要是敢多嘴,直接打屁股。
谁知道昭阳公主却又摇头躲避,笑嘻嘻的道:“还是算了吧,你那些卫兵,有些人是见过我的。若是见我一来,他们的侯爷就不见了踪影,心里必然怀疑是我拐带了他们家侯爷。我可不想担这个责……”
这个女人如此反复,让贾琏也拿不准她的意思,便要使出必杀技逼她露出破绽。只是他刚刚伸手解开其一边衣襟,将与噙住其半边泰山,就被昭阳公主翻身做主。
昭阳公主强压着贾琏,以眼神制止了贾琏的冲动。
虽然她不介意与贾琏幕天席地来一场恩爱,但是先不说不远处她的几名侍女都在观望着,就说山坡另一边,贾琏的数十名亲兵还在演练,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
看贾琏理解了她意思,昭阳公主方小鸟依人一般趴在贾琏胸膛上,轻声道:“不知道二郎可关注近来朝中的大事?”
“不甚关注。”
身为主走武将路线的武官,不关心朝政,是贾琏表现出来的态度。
但实则不然,不论是明里暗里的朝政消息,贾琏都是有所收集的。别的不多说,贾政尽管政治头脑平庸一些,但是毕竟身在朝中,有什么台面上的消息,他也是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回来之后与他交流的。
“别的也没什么,只是近来一件事,或许与你们贾府也有利害关系。”
“哦?”
“当今我大魏人口较之太祖之时,何止翻了一倍。然后历数本朝岁入钱粮,却是增长极度缓慢,甚至近年来,出现逐渐减少的局面。
究其根本,不过是天下承平日久,天下土地兼并日趋严重。特别是宗室、勋戚以及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都不用向朝廷捐纳钱粮,而恰恰是这些人手中,却拥有着最多的土地……我这般说,二郎可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贾琏本来轻抚着身上的美人,听到其当真说起正事,才不好意思侵扰,开始思考她说的问题。
说实话,这个事实在不新鲜,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
哪朝哪代,没有过土地兼并的事情发生?不过是看发生之后,朝廷如何处置罢了。
毕竟,大魏虽然也征收商税,但是农税还是占据主要地位。民以食为天,在这个生产力相对低下的时代,粮食的重要性,更加突出。
只不过这种事即便朝廷明知道有弊病,却也很难有个万全的处置。
因为那些能够大肆兼并土地的人,往往也正是这个封建帝国的支撑者。
就拿其中,根本不用捐纳粮税的勋贵来说。能够成为勋贵,有几个不是为帝国出过血,流过汗的?
放在古老的王朝,那可是要列土封疆,食邑千户、万户的功臣啊。
如今不给封地就算了,难道名下那可怜的一亩三分地,朝廷都不放过?
勋贵如此,其他能够免除赋税的群体,不论外戚还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莫外如是。
“莫非,朝廷打算向宗室、勋戚征税了?”贾琏有些诧异,昭阳公主经常出入宫闱,能够提前知道一些消息也是正常。这不正是他给其银钱组建势力的原因么。
“虽不一定直接征税,但是设法防止继续肆意兼并天下土地是一定的了。”
贾琏一听就知道这必然是宁康帝想要做成的功绩了,只是,此事牵连何其之广,要想有所成效,其中的阻力可想而知。
说实话,贾琏是不想现在的宁康帝干这件事的,因为风险太大。要做,也最好等太上皇驾崩之后,再做不迟。
不过口中,贾琏还是回道:“此事若是能有成效,于国于社稷都是一件好事。”
昭阳公主闻言笑看着贾琏:“哦,二郎竟也是希望此事能成?我听说,贾家两府名下的良田,数以千顷,二郎就不担心因此受到影响?”
贾琏微微一笑,“事关江山社稷大事,我又怎么会在乎一家一人之得失,青染未免小看于我。”
贾家两府确实有田地二三十万亩,这些田地,有些是开国时太祖赏赐,有的是后面几代当家人积攒。看起来虽然多,但是放在贾家这等勋门中,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并不夸张。
而且,宁康帝和朝中大臣,只要还有一丝清醒,就不大可能真对宗室、勋戚、读书人这几股天底下最强大的势力大刀阔斧。想来就算要为新政做表率,最后也不过是对这些人象征性的征收一二罢了。
而荣国府那么多田地,每年的进益全加起来也不过二三万两银子罢了,即便朝廷想要加征二三成,也不过才数千两银子而已……
数千两银子,自然不放在他的眼里。
况且贾琏深信,此事不会轻易达成,说不定就这数千两银子,朝廷也不过是这里收了,那里找补回来。朝中说话的人,都是以上几类人,岂有自己人亏待自己的说法?
因此贾琏自然毫无担心的必要。
昭阳公主当然也不是真担心贾琏会在乎一点田庄地亩的得失,毕竟当初贾琏交给她五十万的银票,每一张可都是真金白银!
但是听到贾琏如此说,还是感到深深的高兴。她静静卧在贾琏怀中,一边享受情郎怀抱的温馨,一边眼眸转动,似在思索着什么。
忽觉得贾琏将她抱了起来,“这些国家大事先不忙说,天要暗了,青染还是想想,怎么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行宫藏起来为妙。”
听到贾琏的调侃,昭阳公主锤了贾琏胸膛一下,然后笑道:“方才不过是与二郎玩笑,二郎还当真了,我也是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城的。
我虽然比先时自由,但若是太过随性,传到太后的耳中,她也是要骂我的,我可不想挨骂。”
昭阳公主貌似诚恳的说道,实则,她先前确实是有意试探贾琏一二。若是贾琏表现出推诿,她只怕还当真要将贾琏拘过去陪她一晚,而今贾琏这般良好的表现,她倒也无执念了。
来日方长,二人如今想见面尽容易的,又何必争一朝一夕,徒给彼此增添麻烦。
“当真不要?”贾琏有些意外的模样。
“当真不用,二郎要是有心,就将我抱到马上好了……”
确定昭阳公主并非违心,贾琏这才将其拦腰抱起,走到几个牵马坠蹬的侍女旁边,也不管她们各异的模样,将身子轻盈的昭阳公主扶上马,然后当着她们的面,勾住昭阳公主的身子,又是一个深吻。
“路上小心。”
昭阳公主嗔视贾琏一眼,而后扫向几名侍女,她们顿时不敢再偷笑,一个个连忙翻身上马,在昭阳公主一声驾驭声中,追随而去。
第565章 赖家欲建园子
赖家住在距离荣国府两条街外的一条胡同内。作为贾府最为得势的奴才,虽然顶着奴才的身份,但是左邻右舍的眼中,赖家绝对也是不可招惹的存在。
赖家一共两房,兄弟两人早就分家,家里的老太太,跟着长子赖大居住。
而赖大一家如今居住的家宅,虽然论规制不过是民宅,但是占地却着实不小。
大院子套着小院子,算起来至少有七八个左右,里面山石走廊,花草树木的装点,也是应有尽有,一应俱全,毫无市侩小气之意。
即便如此,赖大一家似乎还是不满足,近日来又瞧中了宅子后面的地盘,意图买下来再次扩充家宅。
此时,赖大两口子,与赖嬷嬷等人,趁着吃饭的间歇,正好谈及此事。
“那几家主人我已经接洽过了,除了李家说是祖宅,言语毫无商榷余地,其余几家,倒也并没有一口拒绝,想来若是价钱合适,一切都好商谈。如今我唯一担心的是,一旦我们真的将这些地买下来,给老太太修建园子,府里若是知道了,只怕会多心。”赖大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叹道。
他的话,赖嬷嬷等人如何不懂。买地就不说了,再建园子,哪怕只是个简单点的,也定要不少银子才能办成。
这一点,便是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的。他们虽然在荣国府任劳任怨了几十年,主子们也都知道他们有钱。
但要是真一下子办这么一件事,只怕主子们心里还是会有些想法的。若说放弃,又实在不甘。
一则这件事要是能够办成,他们赖家就也能够像主子府里一样,拥有自己的园子。
不但自己可以享受,就是亲朋好友们来了,也更加有面子不是?二则,若不办事,那些银子白放着也可惜……
“老太太那里是不用担心的,她本就待人宽厚,我又服侍了她一辈子,我们之间,名虽主仆,实则亲如姐妹,所以即便知道我们家里宽裕一些,她也是不会苛责的。”赖嬷嬷说道。
原本这件事,是赖大两口子主动提及的,说是建园子给她老人家养老用。
本来她还有些顾虑,但是事情议到今天,最不舍得放弃的,反而是她了。
赖嬷嬷从少女时代就一直服侍贾母,深得贾母信任。倚着贾母的恩宠,她如今不但儿孙满堂,而且自己在家里,也是效彷贾母一般,过着
“老祖宗”的逍遥日子。当然,是只有里子,没有面子的那种。平时到了贾府,看见主子们,还要是拿出奴才样子来的。
于是,赖嬷嬷老年之后的所有追求,就是尽量向贾母的高层次优雅生活靠拢了。
她本就羡慕贾母的那一个大花厅,又宽敞又好看。因此,她自己也在家里掏弄了一个。
只是受地方所限,怎么也觉得小家子气的很,根本无法和贾母的花厅相比。
正好如今贾家大观园建成,依山傍水,恍若画中世界一般,美轮美奂的园子,更是让她忍不住的幻想,若是自己也能有一个花园该多好!
哪怕小一些,差一些,只要是自己的,那自己这一辈子也算值了不是?
赖大深觉得母亲说的不错,贾母确实是个很宽厚的人,而且对她母亲确实足够恩宠。
不然,他们两兄弟又怎么可能同时担当起,贾家荣宁二府的大总管?单单是能力和忠诚,可是不够的。
“不说老太太了,便是老爷和太太那里,实则也不必多虑。儿子唯一担心的是,琏二爷那里……母亲应该还记得,上次老二说过的那些话,就怕,到时候再惹得他多心,将来恐有麻烦……”赖大也很犹豫,既想要享受、气派,又怕财露白,惹来祸患。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琏二爷可不像老爷那般好说话,要是他二叔说的是真的,琏二爷早就对我们赖家有所不满,只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才没有发作……如今府里本就短了银子,若是我们这个时候买地建园子,岂不是有意激怒他?孩儿他爹,可别忘了当初单家的下场啊……”赖大和赖嬷嬷一听,皆是心头一凛。
单家作为曾经荣国府的管家之一,虽然远不如他赖家根基深厚,但也是贾母手里提拔起来的人,却因为贪墨被贾琏拿住,不但单大良自己被打了个半死,而且一家人全部被撵到北边极寒之地种地去了。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老太太,要不然此事暂且缓缓,待将来再议如何?”一听赖大这话,赖嬷嬷连忙点头:“那就再缓缓吧……不过那几家人的地可以先买下来,不然迟了怕他们反悔。”
“遵老太太的话,等儿子得闲了,就去与他们商榷买地的事。”只是买几块地,若是不声张,自然不必有什么顾虑。
在荣国府当了十多年的总管家,如何欺上瞒下、滴水不漏,他早就娴熟的很了。
……贾琏回府之后,凤姐儿已经吃过饭了。看见贾琏回来,一边服侍贾琏用膳,一边就将下午的事情与贾琏说来。
凤姐儿本来想看贾琏异常的反应,发现没有,不由坐在贾琏旁边,笑问道:“怎么,这回你怎么不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贾琏反问一声,继续吃饭。凤姐儿便撅了噘嘴,她早看出来贾琏有多在乎黛玉了,而且男人对这种事似乎天生就小气,连贾琏都不例外。
上次贾宝玉在黛玉房里闹事,贾琏那么强硬的反应就是明证。还有,还记得那年宝玉还那么小,他就不让其和自己同乘一驾马车,可见的小心眼……
“难得你不生气,老太太还专程叫你过去一趟,想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一会儿有空的时候,记得去老太太那边一趟。”凤姐儿交代了一句,便要离开。
贾琏却叫住了她,
“如今娘娘省亲的事情结束了,也该对奴才们论功行赏了。一应赏赐之物我都已经让人备好,就放在官中,你一会儿将奴才们都召集到大院内,按照之前说好的方案进行赏赐便是。”凤姐儿一听,也不觉得意外。
大事之后论功行赏,这都是贾府的传统了。
“怎么,你不亲自到场,单让我一个人出马?”凤姐儿戏笑道。
“你先把前头的事办了,到时候我自会到场。对了,平儿今晚得借我用用。”
“你要平儿做什么?”凤姐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看贾琏眉头一皱,旋即目有冷色,她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莫非,你打算今晚就……?”毕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贾琏好多打算,凤姐儿还是知道的。
“怎么,不行?”一听贾琏的口吻,凤姐儿立马就确定了。
“定要今晚就动手?要不再考虑考虑,老太太毕竟还在呢,不过是奴才而已,早晚拾掇不都是一样的。m依我说,还是等老太太去了之后,再作清算不迟……”凤姐儿尽最后的努力劝道。
“过度的放纵,本身就是一种犯罪。机会我已经给过很多次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珍惜,既如此,还有何情面可言?我早说了,这件事你不用管,只要配合我就好,老太太那里,一切自有我来应对。”看贾琏态度如此坚决,凤姐儿也就不说什么了。
反正,这件事她不多掺和是对的。贾母或许拿贾琏这个大孙子没有太多的办法,但是要给她穿小鞋,实在是太简单了。
因此,贾琏这般,也算是为她着想了。
第566章 逃避
凤姐儿到外院给奴才们论功行赏,贾琏也在家中略作修整,就带着平儿出门。
路上见平儿秀眉深锁,贾琏笑问她:“在想什么?”
平儿摇了摇头,见贾琏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却又跟上,小声问道:“二爷当真一定要抄赖家吗?赖家与别的奴才不同,不说体面与别家不同,就凭赖老妈妈与老太太一辈子的主仆情义,二爷这般做,只怕容易惹人议论,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只怕还觉得二爷太不近人情了。就连老太太,只怕心里也会疑心二爷。”
平儿的语气不乏忧心。
在这个时代,孝大于天,贾府的规矩,便是连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都要尊着敬着,更何况赖家这种情况?
这也是赖家敢于大肆贪墨的底气。因为即便是贾赦、贾政和贾珍等人知道赖家贪了,碍于贾母的颜面,轻易也是不好多说什么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大概就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如今贾琏不但要动赖家,还要把赖家抄了,明显是要连根拔起的样子,这般一来,势必让贾琏与贾母对上。
不论贾琏再如何有本事,贾母毕竟是嫡亲的祖母。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对贾琏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甚至可能影响到贾琏的前程,平儿自然担心。
贾琏微微一笑,“第一,我可没说要抄赖家,只是让你和林之孝家的一道去清查赃物而已。至于府里人的议论和老太太的疑心,我自然是也在意的,若不然,我也不会专程将你从你们二奶奶手里要过来。”
“二爷的意思是?”平儿眼波一转,似乎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贾琏也没有与平儿绕弯子,他忽然伸手揽住平儿那纤软的腰肢,笑道:“我早就知道,我们平姑娘为人最是正直、善良,断然不会做什么落井下石,仗势欺人的事,但是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平儿身子略微扭捏,见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也就略过这一茬,认真的反问:“二爷的意思,是叫我去看着林大娘她们,?”
平儿是常年随着凤姐儿管家的人,深知道底下人的捧高踩低,没事还想欺人三分,何况在别人败落之时?
赖家毕竟是贾府几辈子的奴才了,若是欺压太过,别人议论、自危不说,贾母那里肯定是会雷霆震怒的,这对贾琏,对贾府的安宁来说,都是不利的。
如今听贾琏这么说,她顿时有了主意,知道该怎么做了。
贾琏见她反应这么快,越发心喜,笑言道:“不过你也不能太心软,要是不能清查出足够的赃物,我可是在老太太跟前不好交代呢。”
平儿精神一紧,立马正色道:“二爷放心,我明白的,我不会自作主张,让二爷作难的!”
贾琏便在平儿青春美丽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轻拍其臀两下,让平儿自去,他自己则朝着荣庆堂而来。
在贾母正房后面的穿堂前正好碰见李纨带着她的丫鬟素云,贾琏正想上前说话,谁知李纨却根本不给机会,老远的看见他,直接加急小碎步跑了。
贾琏原地愣了一秒,然后面上一笑,不急不忙的进入内堂。
“见过老太太。”
“嗯……”
“听你们太太说,你们今晚要给奴才们发赏钱,凤丫头已经在外头张罗了?”
“回老太太是的,迎接大姐姐归省,族中和两府的奴才们都出了力的。昨儿孙儿已经设宴谢过族中的兄弟子侄们了,今儿凤丫头再把赏钱给奴才们发放了,这件事也算是彻底功成圆满了。”
贾母听了,夸赞了一句贾琏两口子考虑周到,是该如此行事,又提了两句别的闲话,忽然就问:“今儿娘娘特意传旨下来,让你姐妹们尽快搬进园中,还让宝玉也搬进去,一起读书写字,你觉得怎么样?”
贾琏一听,特意皱了皱眉,道:“那林妹妹呢?”
“娘娘的意思是,不但你林妹妹和宝玉,连宝丫头,都一并搬进园中居住……”
】
贾母说的随意,但是眼神还是一直看着贾琏,发现贾琏陡然神色一敛,站着不说话了,她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作为贾府的老祖宗,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在家里体会到紧张的情绪了。
贾母如此,旁边坐着的王夫人,以及侍立在她身侧的李纨,更是不由得屏气凝神,紧紧的看着贾琏。
贾母终究是当老祖宗习惯了,见贾琏一直不说话,不免有些不悦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说出来,大家商议,不必做出这般模样。”
贾琏这才拱手一拜,问道:“那不知道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是?”
“你们太太的意思是,只让宝玉和林丫头其中一个搬进园中。只是我想着,这既然是娘娘的旨意,我们怎好违背?二来园子空大,即便是搬进去住,彼此之间相隔也远。三则,迎春她们都搬进去园子去了,独留你林妹妹一个人在外面,她也孤单,所以,我打算遵从娘娘的旨意,让她们都搬进去。
但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就让林丫头继续住在我这院里就是。只是将来娘娘要是问起,你自己与她解释便是。”
贾母哼哼道,满脸的不高兴。
贾琏便笑了,“老太太言重了,我并无不乐意的意思。既然是娘娘的旨意,我们自无不照办的理由,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你说?”
“让宝兄弟与迎春她们一道搬入园中居住可以,但是自古言道,男女七岁不同席而坐,方是知礼守节的人家。
宝兄弟虽然是孩子心性,但是毕竟已经出了总角,因此不论是为了宝兄弟也好,还是为了迎春她们也罢,在他们搬入园中之后,宝兄弟还该恪守礼节,不要轻易往姐妹们房中去才好。
鉴于宝兄弟孩子心性,一时高兴无所顾虑,我建议如老太太之前在林妹妹院中下达的命令一般,也在迎春丫头等人居所,各自增添两名值守嬷嬷,等闲时候约束宝兄弟为好。”
贾母一听贾琏这话,面上更不悦。
本来她之所以一定要黛玉和贾宝玉都搬入园中居住,除了疼爱孙子孙女,知道他们都喜欢园子之外,更有一个重要考虑。
原来当日为了平息事态,让贾琏不要揪住贾宝玉的错不放,不得已之下,只能禁止贾宝玉踏足黛玉的院子,还在中间新砌了一堵墙。
但是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说呢,就是委屈了自家乖孙……
自家乖孙那般乖巧,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小孩子一时任性罢了,教育一下就好,怎么好受这个委屈?
受委屈则罢,关键是只要这个禁令不解除,下人们只怕还以为自家乖孙失宠了呢!
因此,贾母便十分想要改了这个命令,只是深知道贾琏这里必不依,到时候闹她,她也没办法拿话来说。
正好元春让贾宝玉等人都搬入园中,她觉得正是让贾宝玉“恢复自由”的好时机,这才执意如此。
谁知道,贾琏还追着这个不放不说,竟然还要给她的乖孙下更多的禁令,竟是连迎春她们的屋里,也不许贾宝玉去了?
于是滴咕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这般迂腐较真的人,你宝兄弟才多大点,你就说这些……”
贾琏扬了扬眉,轻声道:“老太太当真觉得宝兄弟还小?可是忘了,大老爷去那年,水月庵之事了?”
贾琏这话虽轻,意思却太重了。王夫人面色一变,差点站了起来。
那年水月庵的事情,要不是贾琏两口子处置得当,只怕她宝贝儿子的名声就被小秦氏那个不争气的混账弟弟给害了!
好在贾琏似乎只是顺嘴提了一句,随即就道:“或许在老太太的眼里,宝玉还是小孩子,但是未必其他人都如老太太这般熟悉宝兄弟的为人。老太太若是真心疼爱宝兄弟,还该在这些方面,多为宝兄弟考虑,以免他因为这些生活小节,无端受到攻讦、议论为好。”
贾母沉着眉头,内心却是明白,贾琏连当年的旧事都翻出来了,若是不依他,他定是不罢休的。
于是冷秋秋的道:“你说的也有理,我会好好教导你宝兄弟的。至于给迎丫头她们屋里服侍的人,你们太太都安排好了,我也会交代她们,让她们平时多看着,不让你宝兄弟乱闯就是,也不必另外增添了,如此可使得?”
贾琏闻言,也没有过于纠缠,弯腰拜道:“如此也好,便依老太太的意思吧。”
贾母神色这才晴朗一些。
而贾琏,本身对贾宝玉搬不搬进大观园,没什么意见。
这也就是,他知道贾宝玉是个人畜无害的人,至少心中不藏奸邪,原着里贾宝玉守着那满园的花季少女,竟除了自己屋里极个别丫鬟有所暧昧之外,余者尽是秋毫无犯?
这一点,便连贾琏都是自认钦佩的。
若是换做薛蟠,别说搬进大观园,就是从中路过,贾琏都要派兵全程看管着才行。
王夫人见贾母和贾琏意见达成一致,免出意外,连忙抛出另外的话题。
“老太太,待宝玉他们搬入园子里面之后,他们各自院里的人,外加各处看护的,加起来人也不少了。
宝玉他们年纪又小,离了我们难免任性贪玩,因此我想着,还该有个镇得住他们的负责看管他们才好。”
贾母听王夫人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正在考虑,忽见李纨道:“老太太,太太,不如就让我搬入园中,管带迎丫头她们吧。”
不用李纨自荐,贾母和王夫人,也正有此意。
毕竟单是能够镇得住小姐少爷们这一条,就没几个人可选了。
贾母和邢王二位夫人排除,就剩下凤姐儿和李纨。
凤姐儿单管家里的事,就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了,哪里还有时间管这等小事。整个府里,也就李纨这个寡嫂,最是清闲。
不过贾母还是象征性的问道:“你要是搬进园中了,兰儿怎么办?”
王夫人也道:“不然你就不用搬进园中,每日进去照管照管也就罢了,这样你也能照顾兰儿。”
王夫人这个说法,分明是为李纨考虑的,但是李纨却不领情。
“多谢太太好意,还是搬进去方便些,不然总有照看不到的地方。
至于兰儿……兰儿如今越发大了些,也懂事了,自己都知道读书,也不用我天天在他身边督促。再有老妈妈们看着,我也就放心了。”
贾母等人听了,只觉得李纨难得如此顾全大局,都十分满意。
唯有贾琏,有些诧异的瞅了李纨一眼。
正好李纨也有些心虚的看了过来,碰到贾琏的目光,立马躲开。
贾琏哪还能不明白?他就说以李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孩儿教,万事能推则推,麻烦能躲就躲的性子,怎么会怎么迫切的想要搬进园中去?
原来是为躲他呢。
贾琏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觉得有点高兴。
纨纨为了他,连宝贝儿子都撇下不要了呢,可见他的影响力之大,无人可及。
第567章 问罪赖家
黛玉将林如海的藏书挑选了好些自己喜欢的,搬到屋里装点之后,她整个屋子,越发呈现出书香贵气。
而黛玉本身灵秀婉转的模样,纤细至极、轻柔至极的身子骨,也让贾琏见之心宁神静,所以他由心的很喜欢来瞧黛玉,哪怕只是简单说说话,看看她,也觉得很好。
确认她咳嗽好了些,没什么大碍,贾琏就准备离开。
坐在坑上的黛玉,却忽然叫住他,犹豫着说道:“不然,我就不进园子去了……”
“为什么不去?”
贾琏转身,见黛玉小脸紧蹙,很认真的模样,不由走回去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傻丫头,你迎春姐姐她们都进园子了,你不搬进去,一个人在外面,谁陪你玩呢?”
黛玉没说话话,只是瞅着贾琏。
“好了,就这样吧,以后你住在潇湘馆,出了园门就到我那儿了,也不比现在离得远。
对了,你凤姐姐说要在西边花厅后面建一个浴池,要从潇湘馆那边的活泉引水过去,如此两边更是不过百十步的距离。得闲的时候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折一纸船投进来,我立马就知道了。”
“呸,谁想你了。”
黛玉终于是娇羞了,瞪了贾琏两眼,又轻声问道:“那宝二哥哥呢?”
“他?刚才隐约听说,他好像要住怡红院来着,俗,太俗了。还是我们林妹妹眼光高雅,一眼相中潇湘馆!”
黛玉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自然是想要搬进潇湘馆的,她很喜欢那里的环境,特别是那数百杆翠竹。
但是她却怕因为她之故,让贾宝玉不能搬进园子。她毕竟是客,贾宝玉才是“正主”,若是那样,想来也挺没意思的,不知道一些人怎么更不待见她呢。
贾琏看黛玉那心思重重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有心逗逗他,到底记挂着外面的事,因此决定留待下次,笑了笑走了。
在外间看见紫鹃和雪雁,贾琏走过去两步。
两个丫鬟顿时神情紧绷。
“今晚外头或许有些吵闹,照顾好你们姑娘,不要让她自己一个人乱跑。”
“知道了二爷……”
看贾琏交代完这一句,就抬腿走了,紫鹃和雪雁各松口气。
紫鹃看雪雁手虽然手捂着心口,但是眼神却明显的透露出失望和遗憾之色,不由好笑的点了她脑门一下,转身进里屋去了,独留下雪雁一个人站在案几旁边,羞红了脸。
……
“谢谢二奶奶,谢主子恩典……”
大院内,数百号奴才聚集,而凤姐儿高坐在台上,十几框赏钱,很利索的就发下去了。
“赖大、赖大媳妇。”
“奴才在……”
就待在凤姐儿身边不远的赖大两口闻言,赶忙整理一下衣襟,装作很心喜的样子,上前跪下受赏。
虽然他们两口子早就不将这点赏钱看在眼里,但是该表现的模样,他们从来都不会落下。
谁知道,跪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抬头,只看见凤姐儿对着他们笑,眼中那等惋惜和嘲弄,令赖大两口子心内隐有不安感袭来。
“你们两口子一个身为总管,一个身为内宅总管媳妇,功劳最大,也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有体面,若是我来给你们放赏,倒不足够显得重视。所以方才出来的时候,你们侯爷说了,由他来亲自给你二位放赏。”
凤姐儿素来恩威就重,她这明显话里有话的话语,别说赖家两口子了,就连其他受了赏打算离开的人,也都一个个陡然来了精神,纷纷驻足观望。
赖大平时虽然只管外院的事,与凤姐儿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凤姐儿是个极会说话,极会做人的人,等闲对他们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今日突然这般,必有缘故。
他连忙往管家、管事等人扎堆的方向看去,猛然发现林之孝不在场。又往管事媳妇儿等人的方向瞧去,连林之孝家的也正好不在,赖大心里陡然咯噔一声,额头隐隐有些冒汗,强忍着没有露怯。
但是他老婆却没有他这般好的城府,一听凤姐儿的话,立马讪讪的回道:“瞧二奶奶说的,能够为主子做事,是我们奴才的本分,哪里有什么功劳可言。再说体面,那也都是主子们给的,二奶奶这话是折煞我们了。
奴才们哪里禁得起二奶奶这般玩笑,二奶奶就别打趣我们了,不论是二爷还是二奶奶给奴才们放赏,都是奴才们天大的荣幸,我等只有感恩戴德的份,何谈什么重视不重视的话……”
凤姐儿却只是笑,招手问了问时间,然后笑道:“我可没有和你们开玩笑,侯爷当真说过要亲自来给你们放赏。现在还没来,许是有事耽误了,你们先在这里等等吧。”
凤姐说完,搭着小红的手起身,直接走了。
于是,整个大院顿时议论、惊疑起来。
赖大和她媳妇,一个是总管,地位自然不用说,一个也是内宅最得主子们恩宠的掌事媳妇,这两个人,平时大家谁不巴结着,讨好着?便是连府里年轻的主子们,见到也是客客气气,甚至敬着笑着的。
就这样有体面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被二奶奶罚跪了吗?
赖大两口子自从当奴才以来,倒也不是没有被罚过,只是像今日这般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偏偏凤姐儿连话都没说清楚,让他们都拿不准,凤姐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面对众多“同僚”的指指点点,他们神情尴尬,面色臊红。尽管凤姐儿没有吩咐要让他们跪着等,但是他们都看得出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凤姐儿才会这般对待他们,因此又哪里敢私自站起来?
“他当家的,现在怎么办?”赖大家的有些焦急的询问赖大。
赖大也是眉头紧锁,最终摇头道:“先跪着吧,看看二爷和二奶奶究竟什么意思再说……”
说完,竟摒弃外界的干扰,垂着头一动不动了。
大院里的情况,自然很快往里面传。
王夫人最先知道消息,她觉得十分诧异,问道:“难道是赖大两口子做了什么事,得罪他两个了?”
“不知道,二奶奶只说二爷要亲自给赖大和赖大媳妇放赏,如今赖大两个还跪着呢。”
王夫人也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想了想问道:“琏儿呢?”
“听人说,琏二爷好像去了东跨院……太太,这件事是不是要通禀老太太?”
周瑞家的作为王夫人的配房心腹,对府里的情况,也是十分清楚的。别看赖家只是奴才,但是后面站着的可是贾母,即便是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若是无故压派他们,只怕老太太也是不会答应的。
王夫人犹豫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先别惊动老太太,你多让几个人去外面看着,看琏儿和凤丫头又在闹什么,有情况及时来回我。”
……
当贾琏走到大院的时候,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那些跑动的人影,也十分自觉的边上就位,一个个乖巧的宛若乖宝宝一般。
瞅了一眼底下跪着的赖大两口子,贾琏直接在凤姐儿之前的位置坐了,然后才回头问了后面的丫鬟一句:“你们二奶奶呢?”
“二奶奶更衣去了。”
贾琏便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过身,面上已全是冷峻之色。
赖大二人见状,纷纷将身子伏的更低。
却见贾琏拿起案上的名册,看了一眼之后,漠然念道:“为迎接娘娘归省,总管赖大,内宅管事媳妇儿赖大家的,劳苦功高,其中赖总管赏银十两、钱三千,赖大家的赏银六两,钱两千,共计纹银十六两,五千钱。”
随着贾琏的话音落下,负责分钱称银的婆子,立马将银钱装好,但是,赖大二人,一时却不敢上前受领。
贾琏见之,扫了满院众人一眼,最后俯视赖大二人,“我贾府以军功立家,自来讲究有功必赏,有罪必罚。
这是你夫妻二人应得的,还不领赏谢恩。”
赖大家的早被这般场面震吓住,总归赖大跟着贾政见识了不少场面,拉着她爬起来,弯腰上前将两袋银子领了。
然后又自觉地回去,重新跪好。
贾琏既然说“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功赏了,自然还有罚。
见赖大如此识趣,贾琏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除了贪婪和不忠之外,这赖大,在奴才中确实算得上是人才。这也是他能如此成功的决定因素,因为一个平庸之人,是不可能得贾母、贾政等人如此重用信任的。
也不欲与之废话,待其跪好,贾琏便直接问道:“赖大,赖大媳妇,你二人可知罪?”
(本章完)
第568章 抄赖家
“老爷,老爷,不好了……”
“何事惊慌。”
梦坡斋小书房,贾政正与二三清客畅谈经典,忽见身边小厮慌忙窜进来,便十分不悦。
“老爷,琏二爷,琏二爷在大院内审问赖大呢!”
“竟有此事?”
贾政神色微微动容。
赖大于贾政,便如昭儿之于贾琏,若非说是贾琏在审,而是官府衙门,贾政只怕精神都要一颤。
“因何事审他?”
“说是,说是赖大和赖大娘贪墨……成性……”
一听到贪墨二字,贾政眉头微皱,随即释然下来,早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他摆手对詹光等道:“诸公先在此稍坐,我去瞧瞧。”
说着,快步往外走去。
到了大院,果见此地人员聚集,账房走廊上,贾琏挺然站立,在他面前七八步下,赖大两口子低伏着身子,面色皆有惶恐。
“这些,是京中各家掌柜、老板亲自写下的字据,记录的是你赖大何年何月,什么时候,哪个地方,与他们商谈采买什么货物,又如何吃拿大量回扣,甚至如何仗着贾府的势力,强压市价的事。
一共七份,囊括你所经手或者令人经手的事情大小四十余件,涉及贪墨数目,共计三万八千三百余两。”
贾琏这话一出,满院奴才尽皆哗然。
三……三万多两银子?这得是多少钱,赖大怎么敢的?
也有早就知晓赖大一些根底的,此时则是冷笑一声,向周围众人,提及曾经他们所看见的,怀疑的赖大贪墨的事实。以前摄于赖家之威,不敢得罪,如今琏二爷既然亲自出手收拾他们,他赖家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也不用怕他了!
赖大看着被贾琏扔在阶下的那些“状纸”,强忍着擦汗的冲动,跪走过去捡起观看。
但他心中却早有数,只是震惊于贾琏居然连这些罪证都给他收集了,还收集了这么多,因此不过略看一两份,抬头就开始磕头,口呼冤枉。
又朝着西边也勐磕头,因为他已经看见自己的靠山之一,赶过来了。
贾琏自然也看见贾政了,但是他既然不上台,贾琏也就当做没看见,继续冷声质问赖大:“冤枉?白纸黑字一桩桩一件件,写的清清楚楚。莫非,你还要我将人全部找来,与你当面对质?
也不用这么麻烦,林之孝。”
不知何时归位的林之孝,闻声立马对着后面一招手,顿时十来个荣国府家丁,押着五个面如土灰色的荣国府管事,扔到大院内。
赖大一见,心里更是继续往深渊下沉。盖因这几个人,都是他做总管这些年,提拔起来最得他信任的人,每一个,多多少少都知道他的一些内幕。
琏二爷连他们都抓了,可见对付他的决心。
他再也忍不住,擦了额头的一把细汗。但他却还没有放弃,也不想认罪,因为,他的两大靠山还没说话。
只要那两位不放弃他,他就会没事。
对于侯门公府来说,所谓的犯罪证据,有时候并不值得什么。只要贾母和贾政执意要保他,就是琏二爷再想办他,只怕也力有不逮,最后想来也只能妥协,对他小惩大戒。
因此赖大也不说话了,只是目光哀求的看着边上的贾政。
贾政暗叹一声,走向贾琏。
“老爷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审赖大,所以过来瞧瞧。”
贾政面色唏嘘,仰作不解的问道:“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罪过,让你这般生气?
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你如今身份不一般,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还该多加保重才是。”
贾政这话,看似关心贾琏,却将欲保赖大之心展露无疑。
事实也果如赖大所想,对贾政这些人来说,底下人贪墨,要说他们一点不知道,那绝对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只看赖家将自家的日子,过的那般风生水起,家里比之一般富商巨贾还要气派,难道贾政是傻子,看不出其中的根本原因所在?
他自然看得懂,只是正如皇帝不差饿兵一般。赖大能够为他办好那么多事,岂能不让其沾点好处?
如今贾琏要揪住赖大贪墨的事实,大动干戈,贾政想的自然是大事化小,平息贾琏的怒气。
“至于赖大,他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即便犯了错,你也看在我的份上,略作惩治,教戒他下次如何?”
果然,过度一句,贾政便直接为赖大求情。
很多人便十分嫉妒,贾政作为荣国府十余年的当家老爷,何等在意自己的体面,如今居然肯为了一个下人,当众求情。整个贾府,大概也就赖大一人有此殊荣了。
赖大果然信心大增,最懂审时度势的他立马磕头大声道:“还请二爷恕罪,奴才知错了。奴才甘愿接受二爷的惩戒,并保证从今往后洗心革面,再不敢有任何贪念,若违此誓,便是叫二爷当众打死,奴才也甘愿!”
赖大这话一说,算是给贾琏台阶下。
但是贾琏能下吗?
此番他准备如此充足,若是都不能将赖家铲除,他自己膈应不说,连他的威信,也会大为受损。
他也明白贾政为何会保赖大。毕竟,若是此时有人要动昭儿,他也会力保的。
一个连自己最信任的人都保不住的老板,注定是失败的。
贾政或许不善政治权谋,但是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人,他天然的察觉到,他不能轻易让别人将赖大处理了。
于是贾琏对着贾政一拱手道:“赖大于我贾府,于老爷有功,这我是知道的。若非必不得已,侄儿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实话与老爷说了吧,侄儿忍赖家,已经有两三年了。也一直给他们机会,想着只要赖大能够记得一点点赖嬷嬷对老太太的忠心,记得一点做奴才的本分,及时悬崖勒马,看在老太太和老爷的份上,我未必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
这狗奴才显然是将侄儿的忍耐,当做退让和软弱。这两年,侄儿几次暗示、警告这奴才,要安分守常,他都不以为意,仍旧我行我素,肆意贪拿。
老爷方才也应该听见了,单是侄儿让人查出来的,这赖大一人,就贪墨了我荣国府官库存银,共计三万八千余两!
这是何等触目惊心的数字,老爷可知道,如今我荣国府官库所有存银加在一起,也不到这个数了。
老爷可又知道,这还只是我让人查出来的,而且几乎都是赖大在我贾府修建大观园的一年期间,所贪墨的数目。
若是倒追他做总管的十余年,这狗奴才,又该贪墨了多少,老爷可明白?
这等狗奴才,若是不及时肃清,以儆效尤,只怕我偌大的荣国府,被这些奴才掏空家财,不过指日之间罢了!”
贾琏的话语,怒气十足,掷地有声,让贾政都心神一震,忍不住惊疑道:“琏儿所言当真,他,当真如此胆大妄为?”
贾琏冷哼一声,让人将他甩到阶下的“状纸”捡起来,递与贾政观看。
贾政只是不喜欢俗务,其实他挺聪明的,一看这些有理有据的证词,他就知道,大概都是真的,因此不免对赖大也有些怒意,大声责问道:“你好大的胆子!”
赖大见势不妙,连忙辩解:“老爷息怒,奴才当真冤枉啊。那上面所说,奴才压低市价,确实有的,不过奴才这也是为了府里着想啊,奴才也知道这几年府里有些拮据,而为娘娘修建省亲园子,所需花费又太巨,因此便想着用尽量低的价钱,为府里采办足够的物料。但是老爷放心,所有经过奴才之手采买的东西,奴才都是亲自验过的,绝对没有任何以次充好的情况。
至于那些掌柜的说奴才强要回扣,便是纯属污蔑,他们大抵是记恨奴才以低价买他们的物料,所以才恶意攀咬奴才,还请老爷明鉴啊……”
“呵呵呵,这么说来,你贪污主家如此多的钱财,还是为主家着想了?”
贾琏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是难为赖大了,这般情况下,还能找到辩解的点。
听到贾琏的嘲讽,赖大不敢再说话,贾政也被贾琏收集来的罪证所震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贾琏也没说什么,场面一时有些安静,似乎他们都在等什么。
……
赖大家,早就乱作一锅粥。
当贾琏的亲兵开道,林之孝家的率领一大票仆妇冲进赖大家的时候,赖大家上下二十余口人,全部惊慌失措不已。
对于抄家,贾琏的亲兵有着江南一行的历练,早就轻车熟路,将所有要道把手,所有不相干的人员,撵到一边看押。
至于林之孝家的,这么多年被赖家压着,心里本来就对赖家有嫉恨,此时得了机会,自然不会客气。那些得了她吩咐、许了好处的婆子们,一个个宛若打了鸡血一般,在赖家横冲直撞,将所有能翻找的地方,一一查验。
很快赖家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林大娘,所有的屋子都搜过了,就剩下赖老嬷嬷的正屋了,你看……”
一个仆妇走到林之孝家的面前说道。赖嬷嬷作为贾母从史家带过来的陪房丫鬟,地位之尊,在整个贾家奴才界,都是首屈一指的,等闲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若非知道林之孝家的背后有贾琏撑腰,她们哪敢过来抄赖家啊。
林之孝家的也迟疑了一下,但是随即面色一狠,冷声道:“赖家贪婪成性,二爷是一定要严惩的。二爷可是交代过,此番赖大家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部都不能放过,抄!”
“好,早就看他赖家不顺眼了。”
一干老婆子们撸起袖子,就要往赖嬷嬷院内冲。
“慢。”
一道清正悦耳的声音自后面响起,众人回头一瞧,立马就围了上去,巴结着笑道:“平姑娘怎么进来了,您在外面指挥便是了,不用进来,这些翻箱倒柜的脏活累活,岂能劳您亲自动手。”
林之孝家的以为,贾琏特意让平儿与她一道过来抄家,是来监督她的,怕她中饱私囊。但她早得到自家男人的反复交代,她也一心想要坐上内宅第一管事媳妇的交椅,因此即便看着从赖家搜出那般海量的财物,倒也没有敢动心思,因此也不怕平儿如何,只是维持面上的尊敬。
平儿将林之孝家的心思全然看在眼里,摇头笑道:“此番辛苦林大娘了,林大娘的忠心和能力,二爷都是十分信任的。
不过,赖嬷嬷毕竟是老太太的人,她人也老了,你们这般冲撞,万一她有个什么好歹,便是二爷,也不好向老太太交代呢。”
“那依平姑娘的意思。”
平儿笑了笑,没有解释,而是往前走去。
外面这般响动,赖嬷嬷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她院里的人,也早就慌了,甚至连赖嬷嬷都缩在门口观看情况。
也看见林之孝家的等人方才的凶狠,此时看见清正平和的平儿,顿时如见救星。
“平姑娘,我的平姑娘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弄成这样了……”
赖嬷嬷在两个丫鬟的搀扶,窜出院门,对着平儿嚷嚷道。
人的名树的影,即便以赖嬷嬷的身份,一直不太在意过平儿这个荣国府“副总管”,但是听人夸赞的多了,也知道平儿是个好人。
人在危难的时候,总是希望有好人来帮忙的。
平儿扶起赖嬷嬷,道:“赖妈妈不用惊慌,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有人举报赖总管,说他贪墨了官中的银子,二爷不信,所以让我等来核查证实。赖妈妈放心,我们只是来核查的,不会伤人……”
赖嬷嬷人是老了,却也不傻。什么核查证实,这分明是抄家啊!
她也看见了,那些举着火,带刀披甲冲进她家的人,明显都是贾琏身边的亲兵,心里也很明白,这是贾琏的意思,否则借给林之孝家的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她赖家胡来。
心里明白,却也不敢不顺着平儿给的梯子往下爬。
“平姑娘,我的好姑娘诶,可是,赖大他出事了?”赖嬷嬷知道,府里既然对她赖家出手,必定是因为赖大。
平儿长叹一声,看赖嬷嬷那一身贵气,却老态龙钟的模样,有些可怜,便解释道:“赖妈妈放心,赖总管也没事,他……二爷现在在审他。”
赖嬷嬷便悲忽出声,一种巨大的后悔感觉涌上心头。
到了他儿赖大这个份上,便是好的也是经不住审讯的,更何况,她如何不知道,她儿这些年做了什么。
“老太太,她老人家知道吗?”
迎着赖嬷嬷希冀的模样,平儿沉默了一下,“大概是知道的吧,二爷没有避着人,是在大院内公开审的。”
赖嬷嬷便瘫坐在地上。
第569章 对垒
荣庆堂,贾母本来都准备休息了,忽听见外面的消息,顿时气恼不已,当即让人去叫贾琏。
一会儿之后婆子来回:“琏二爷说,他还有正事要处置,暂时脱不开身,待外面的事情料理完了,再进来与老太太请安。”
“好啊好啊,他现在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他能有什么正事,不过是人大心大,本事大了,见不得我们这些老家伙身边有个亲信的人,他定要将他们一个个剪除了,将来好摆弄我!”
贾母本就恼怒贾琏不说一声就动赖家,此时贾琏更是听召不尊,直接点燃了贾母的那一根神经,一向惜福养身的她,近乎暴跳如雷的叱骂起来。
只因她的话里涉及的意思太敏感,旁边的婆子丫鬟们愣是不敢接嘴,在旁边缩着脑袋装鹌鹑。
鸳鸯倒是有心劝解一二,但是在贾母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也是不敢触逆。
但贾母终究只是一时气急,坐着生了一会儿闷气,又让人打听外面的具体情况,待察觉贾琏当真是要动真格的,她哪里还坐得住,即命人请来她的拐杖,亲自往外院来了。
贾母这边一动,贾琏那里就知道了。
但是贾琏一点也没有担心,他早就知道,要动赖家,贾母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在贾母动身的时候,也派人去催赖家那边的查抄结果。尽管内心有个猜测,但是贾琏也是十分好奇,这赖家作为一个奴才,究竟能够贪墨多少钱!
而赖大两口子,由此也知道了自家已经被抄的事实,尽管内心焦急如焚,但是在贾琏的强压之下,也是一点小动作也做不了,只能干望着。内心已无他法的他们,此时已经将所有的期待,都放在贾母的身上。
没办法,作为他们靠山之一的贾政,此时已经坐在了一边,不发一言,显然是已经被贾琏说服了一半,有放弃他们赖家的意思。
一时贾母过来,看见救星的赖大两口子赶忙连滚带爬的过去,央求救命。
赖大声泪俱下:“老太太,小子不孝,一时行差踏错,做了错事,琏二爷要打要罚,小子都甘愿承受。
但是我母亲是无辜的啊。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又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享福,一点苦都没有受过,如今琏二爷派人去抄家,我母亲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倘或有个好歹,便叫小子万死也莫能恕罪了啊……”
贾母本来是阴沉着脸走来的,听到赖大这般一说,想到和赖嬷嬷六十余年的主仆之情,如何还憋得住,不由的面色动容,老眼含泪。
顺势就要扶起两个扒着她裤腿求情的可怜人,可是赖大瞅了一眼上头仍旧面容冷峻,不置可否的贾琏一眼,愣是不敢起。
贾母扶了一下见赖大二人不起,自然也明白其中缘故,她便没有再扶,只是心中,越发坚定了保住赖大的决心。
当初贾琏处置了单家,她容忍了,才换来贾琏的得寸进尺,如今琏赖家都要动。
原本就瞅着贾琏不是个很顺从的人,若是她再忍下去,只怕将来如她所说,自己身边的亲信一个个被其剪除,到时候只怕自己说话,当真就没人肯听了!
“老太太……”
看见贾母走来,贾政和贾琏二人自然连忙相迎。
贾母一言不发,走到正案后坐了。
贾政不如贾琏城府深,见状有些不安,走近一些小声道:“这么晚了,老太太怎么亲自出来了,有什么吩咐,叫儿孙们进去听候就是了……”
贾政话说出口,方觉得不妥,方才贾琏不听宣的时候,他可是在场的。
果然,贾母闻言勃然大怒:“我怎么亲自出来了?大抵是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好孙子,但凡我有个听话孝顺的儿子、孙子,我也不稀罕大晚上往你们这热闹地方凑!”
贾政讪讪一退,不知如何答言,只能拼命给贾琏使眼色,意思是:老太太都这样了,就罢手吧,要是当真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你我叔侄的名声、前程就尽毁了哦。
其他看好戏的人,也觉得,贾母都出来了,而且态度表达的这么明确,今晚这件事,大概也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吧。
毕竟,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为了惩治一个奴才而与长辈顶撞,是不明智的行为。
琏二爷这样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轴。
但是贾琏会因为贾母发怒就退缩吗?
显然不可能。
反正只要贾母在一天,他想要动赖家,贾母就定然会如此。所以,若是害怕贾母发怒,他不是就只能眼看着赖家在他眼皮底下搞事,而无动于衷?
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连个小小家奴都收拾不了,还何谈功成名就、兼济天下?
于是贾琏也不说话,仿着贾政的样子,在旁边做顺从状,仿若不知道贾母的怒气是因他而起。
贾母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就等着贾琏的回复,熟料这孙子竟在旁边装没事人,心里越发恼火,索性直接质问道:“琏儿,你也是个掌家多年的人,难道还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赖大我从小也是看着长大的,为人聪明,又会办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跟在你们老爷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知道与你们老爷办了多少件。换句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你这般大张旗鼓的要处置他,就不怕你们老爷多心?”
贾母是会避重就轻的,知道贾琏已经将赖大的罪证坐实了,就抛开这些不谈,转而谈感情,讲功劳。
而且也不提她和赖嬷嬷的关系,单拿贾政来说,倒显得自己无私。
贾琏连忙弯腰拱手道:“老太太说的固然是,但是孙儿却也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我贾家在大魏立足已有百年,有功于我贾家者,不胜枚举,若是人人都可以居功自傲,倚仗过往的功劳,而无视国法家规,那不说我贾家败落不过迟早之事,只怕圣人听闻,也必数落我贾府治家无方。
这一点,老爷身为朝廷大臣,自然比孙儿还要明白。所以,方才老爷在看了赖大的罪证之后,就转而支持孙儿行事了,自然不会多心什么。”
你讲感情将功绩,我就与你讲国法家规,一行服一行。
贾母脸色就更黑了,贾政也是在旁边摸了摸鼻子,试问自己,方才他有说过要支持贾琏来着?他好像没有表态耶。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处置他们了?”
贾母指着底下的赖大二人,平日里威风气派的大总管和首席掌事媳妇,此时就宛若待宰的羔羊,满面希冀和哀求的望着贾母和贾琏等人。
贾琏也明白贾母这是在用老祖宗的权威逼他,但是他丝毫不在意,仍旧声音镇定的回道:“胆大包天,罪证确凿,不容留情。”
“你……”
贾母一下子就站了气质,用颤抖的手指着贾琏,就想要说什么厉害的话语。
但是想到贾琏如今的身份,想到如今贾家没几个男丁了,终究将打破所有体面的念头压了下去。
一则她不知道,那样究竟能不能镇得住贾琏,二则,她终究是贾家老祖宗,是一品荣国夫人,放在勋贵圈里,也是上层人物了,一个赖家,究竟值不值得她那样,还需要慎重考虑。
“琏儿啊,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难得糊涂这几个字。
若是今日,我定不许你处置赖大,你待如何?”
既然论感情,讲功劳行不通,贾母干脆行使权威了。
也算是与贾琏摊牌。
贾政,连同周围赶过来瞧情况的邢夫人等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当场,想要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贾琏会如何应对。
是就势服软,还是硬刚到底?
大概是服软吧,毕竟与自己嫡亲长辈服软又不丢脸,传出去还能落个孝顺的名声。
若是硬刚,贾母话已经放下来了,若是贾琏当众违背,贾母下不来台不说,贾琏自己不孝的名声,却就算是坐实了。
贾琏似乎也被难住了,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他面容深沉。
忽见他双手一提袍摆,直接在贾母面前跪下,双手抱于面前陈情道:“孙儿不孝,累老祖宗烦心了。
然,赖家盘踞我荣国府几十年之久,所做出侵害、有损我荣国府利益的事情,不可胜数。
自孙儿继承祖宗爵位,代掌族长之位之日始,便将肃清我贾府弊病,光复先祖荣光的大事,视作己任。
如今明知道赖家胆大妄为,背主不忠,于我贾府,宛若跗骨之俎,若是孙儿都只能听之任之,而不能将之斩除,则不但光复先祖荣耀之事成为空谈,便是孙子自己,也自觉不配做贾府子孙。
因此,老祖宗今夜若是执意要保赖大一家,则孙儿跪请老祖宗褫夺孙儿爵位及代族长之位,另择他人克承大任为是。
若是老祖宗念在孙儿这几年,于国于家还算有几分功绩,不忍抛弃孙儿,还请老祖宗暂且旁观,待孙儿将赖大的家产查清,将其所犯下的罪责全部肃清,再请老祖宗定夺如何?!”
静,异乎寻常的安静。
这一刻,站的近,听的清的人,震惊于贾琏的话语,而不敢稍有异常。
而没听清,站的远的人,也能看到其他人的反应,特别是廊上一众主子们的反应,更是不敢弄出一丁点的动静。
南边一角,从东府赶过来的尤氏,并没有上廊,而是在银蝶等人的保护下,在旁边观摩情况。
她来了有好一会儿了,此时的她,秀美的面庞下,红唇微启,面容震诧又隐含钦佩。
自贾母到来之后,虽然未曾说多少话,但是其与贾琏的交锋,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贾琏料敌在先,先发制人,将赖大的罪证坐实的不能再实,贾母知晓不易翻案,便打感情牌,以期让贾琏容情。
不愿意手下留情的贾琏,便以法度来应对。
贾母见贾琏油盐不进,索性摊牌,以自己身为老祖宗的权威来逼贾琏就范。
贾母是贾琏的嫡亲祖母,她这么说,贾琏按理说只能就范的。但是,贾琏竟然大胆的将贾家先祖,将先祖荣光拿出来说话!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但是细细想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面对贾母这个贾府当之无愧的老祖宗,也就唯有贾家先祖,能够压得住她了。
但是这样一来,压是能够压得住贾母,却势必将贾母得罪到底。
所以,才有了贾琏后面的话,让贾母褫夺他的爵位和族长之位,却也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认真算起来,族长之位还好说,贾母勉强有资格插手,但是爵位,那可是圣人钦赐,除了圣人之外,便连生父也无权剥夺,贾母又何德何能,剥夺贾琏的爵位?
所以,贾琏又将选择权放在贾母的手里,怎么选择,全看贾母自己。
想到这些,尤氏心里一震唏嘘且自豪。想着自己将所有的一切,倾注在这样一个男人的身上,一点也不辱没,相反,她走了大运了呢……
旁人尚且能看出这些门道,更别说从少女时代就精通谋算的贾母了。
贾母也是愣了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实在想不到,贾琏这猢狲,如今已经厉害到这个程度。即便是她这个占着天大优势的老祖宗亲自出马,也不能占他半点上风,更别说让他退后了。
贾母十分确定,就算是贾家上一辈的贾敬、贾赦、贾政三个人站在她面前,都没有人敢这般与她争锋相对。
别说争锋相对了,只怕她出现之后,第一句话,这些人就已经遵从她的话语行事了。
这三个人尚且如此,更别说贾家八房其他子弟了。
所以,贾母已经太多太多年,没有体会到这种,自己执意要办的事,却还是办不成的感觉!
贾琏这个猢狲,当真是很好啊,让她这把老骨头,临了之前还自省了一把。
她阴沉沉的盯着贾琏,可惜贾琏十分服帖的跪着,顺从的都“不敢”抬起头直视她,似乎他所有的话都说完,一切,就看她这个老祖宗,如何处置了。
“哼,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够数落出他赖大多少罪状出来。
不过我可先告诉你,赖大他母亲与我情同姐妹,又跟了我大半辈子,这么多年来,我也不知道赏了多少银钱、珠宝给她。你要是想要仅凭什么三瓜两枣的‘罪证’,就要拿他们怎么样,我可不依。”
贾母气呼呼的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心里比来之前更不爽了。
贾琏看似给她全部的选择,实则真正给她的选择,就只有坐在旁边看戏这一条罢了。偏偏她不选还不行,早知道这猢狲准备这么充足,她就不该出来,若是没有当着一家子上下的面,她还不会这么容易受贾琏言语辖制。
“多谢老祖宗慈爱,老祖宗便看好了,孙儿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于侵害我贾家名声利益的人。”
贾琏叩谢一声,站了起来,脸上已然如沐春风。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赖大两口子,漆黑晦暗的面容了。
他们都知道,赖家,确定是完了。
第570章 结果
眼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赖大一家遭难,贾府绝大多数人都是暗暗喝彩的。阑
除了宁国府的赖升两口子。赖升尚且还能稳得住,赖升家的却早在耳闻大伯子那边被查抄之后,就连忙往家里赶。
也看见了守在大伯子家门口的那些兵丁,听见院内翻天的声响,却也不敢逗留。
“母亲,你可回来了……”
刚蹿近自家胡同,就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连同儿媳妇儿等人,都挤在这里,一派想要过去查看情况又不敢的模样。他们一个个面上难掩惶恐,看见她过来就七嘴八舌的追问。
“母亲怎么办啊,听说琏二爷派人将大伯父的宅子给查抄了,已经闹了好一会儿了,等会儿会不会就轮到我们家了?”
赖升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至少远远比不过有举人之姿的赖尚荣。这其实也是赖大家比赖升家兴旺很多的重要原因,因为赖嬷嬷也更愿意在有“潜力”的大房身上投资,她也一直都是住在大儿子家里的。
“母亲,大伯父一家眼见是完了,趁着他们还没有过来,我们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先送些出去吧,如此就算有个万一,将来也还有翻身的机会……”赖升的小儿子拉着赖升家的,低声焦急建议。阑
赖升家的其实也慌,也怕,但是闻言她本能的知道,此乃取祸之道。
他们两家是兄弟,又离得如此近,贾琏既派人将那边围起来查抄,谁能保证就没有人专程看着他们这边?若是琏二爷原本没有对他们这边动手的打算,这一跑,岂不是不打自招?
但是不敢大张旗鼓的往外搬东西,这么干等着一点事不做也不成,于是赖升家的跑回屋,将些许值钱物件,东藏西掖起来。尽管明知道真要查抄起来,这大概是无用功,至少能图个心理安慰,她的儿子媳妇们见她如此,也都忙有样学样起来……
再说赖大宅子这边,在林之孝家的等的努力下,赖嬷嬷屋里,也很快就被搬空了。
“平姑娘,这院里能搬动的东西,都搜出来了,二爷那边还等着信儿呢,要不然您先回去给二爷复命?”
林之孝家的震惊于赖嬷嬷屋里的豪奢,此时被她洗劫一空,心里竟是异乎寻常的畅快。
平儿却并不急于去向贾琏邀功,而是命人将搜出来的十余箱财货打开,又让人另搬了个空箱子来,而后对身边的赖嬷嬷道:“此番二爷只是让我等来核查赖大的财物,赖妈妈您服侍老太太这么多年,这里一定有许多她赐给你老人家的东西,您尽管挑出来,待回头让老太太身边的人确认过之后,我们是一定要还给赖妈妈您的。”阑
平儿对赖嬷嬷的客气,让林之孝家的不以为意,终究平儿是贾琏和凤姐儿都信重的人,倒也不好在这等小事上与平儿作对,因此一招手,带着其他人查漏补缺去了。
这边,赖嬷嬷却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惶恐慌张,她面带感激的瞧了平儿一眼,随即叹着气摇头道:“罢了,赖大此番犯了这般滔天大罪,我又还有何面目,留下老太太的那些赏赐。平姑娘,都带下去吧,都带给二爷瞧瞧,不论二爷此番如何处置我等,我们赖家都甘愿领受……”
赖嬷嬷到底追随贾母五六十年了,也见识过一些风浪,到了这般田地,她反而清醒过来了。
事已至此,她哪里还有心思挽留这些身外之物,此番,只要能够保住一家人的身家性命,就是她最大的奢望了。若是能够用这些东西,换琏二爷一个宽大处置,也算是物有所值。
于是,赖嬷嬷急忙跪下,“老身已是有罪之人,原本不敢提什么要求,但是旁人都说,平姑娘是真正的菩萨心肠。所以,老身斗胆请平姑娘,看在我已经七十了的份上,让我再见老太太一面。
此番过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给她磕头请安了。”
面对赖嬷嬷的哀求,平儿叹息一声,连忙将赖嬷嬷扶起,“赖妈妈放心吧,老太太是个念旧的人,琏二爷也是宽宏之人,此番您老人家,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将来老太太那里,还需要你服侍呢。”阑
赖嬷嬷越发感激,“休说服侍了,只要老太太不厌弃我,还愿意见我一面,我就心满意足,死也无怨了。”
安抚好赖嬷嬷,将其请上自己来时的马车,然后平儿又命人,将赖尚荣等赖家人,并数十箱财物,押解往荣国府来。
荣国府大院内,场面依旧。
贾母自被贾琏言语挤之后,竟当真作壁上观,一言不发。
但是她内心,却已经想好了许多翻盘的法子和言语。比如,将贾琏从赖家抄出来的财物,大部分都说成是她赏赐的,如此即便贾琏心里怀疑,也没办法反驳。
】
难不成,她堂堂史侯大小姐,荣国府太夫人,贾家老祖宗,还没本事养肥一个奴才?
但是这个想法,在看见那些小厮们合力抬进来的一箱又一箱的箱笼之后,产生了动摇。阑
她有个疑问:这些东西,当真全部都是从赖家抄出来的?莫不是,贾琏让人外面打劫了一家豪商巨贾?
那些箱子,一个个装的满满当当的,金的银的,珍珠翡翠,古玩字画,大概有三四十个了吧,还没完,还在往里搬?
别说贾母了,就连贾政都惊疑起来,亲自下去查看了……
贾琏看着这源源不断运进来的东西,眼中有些笑意,又有些寒意。
“詹相公,单相公,还劳烦诸位,与林管家等人一起,帮忙与这些东西估个价。”
金银自然好计算,拿称来称就行了,但是那些珠宝、字画等,还需要有些学识的人,才能尽快估摸出价格。这个时候,贾政养的这些清客,却是不用白不用。
詹光、单俜人等人也震惊于赖家的家底之“殷实”,正愁自己是外人不便上前观摩,此时得命,尽皆拱手笑说乐意效力,然后就屁颠屁颠的帮林之孝做统计去了。阑
“老太太,老奴给老太太请罪来了……”
赖嬷嬷甫一进院,瞅见贾母,便立马从马车里钻出来,不顾一切的往贾母的方向奔驰而去。
既不管她自己年老体弱,也不管马车高低。
贾母见状,惊得连忙对左右喝道:“快,扶着她,别摔着!”
但是心里,对贾琏的怨念,忽然就小了一些。因为她看见,赖嬷嬷是坐马车进来的。
贾母执意要保赖家,一个主要的原因,便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面。
而她与赖家的关系,也不过就是赖嬷嬷而已。贾琏在这种情况下,善待赖嬷嬷,就是善待她的体面,贾母自然略感欣慰。阑
不细说赖嬷嬷到了贾母跟前,如何声泪俱下的请罪、陈情,却说林之孝,在众多助手的协助之下,很快就将大致结果统计了出来。
“回禀二爷,迄今为止,从赖大家中,共计查出字画十八件,估银三千七百余两,珍稀玩器,九十七件,估银两万五千余两,房屋地契……”
林之孝才照本宣读两句,贾琏便不耐烦的打断道:“直接说总的,无需细述。”
“是……”
林之孝直接将临时账册翻到最后一页,连神色都更郑重了一些,朗声念道:“金银器物,共三千六百二十四斤半,净折银九万八千三百余两。其他财物,预估银六万五千四百八十余两。
总计折银十六万三千七百八十两。”
林之孝颤着手将册子合上,双手递奉给贾琏,然后补充道:“这里面,并没有包括赖大家在住的宅子,以及其他一些不宜搬动的财物。”阑
虽然早就知道赖家家底丰厚,却也没想到,竟会丰厚到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田地!
林之孝这个二管家都如此,更别说别的奴才了。好些人目光泛红,死死的盯着场上的赖家人,眼中的嫉恨之色,恍若化为实质一般。
十六万三千七百八十两……
别说这么多了,只把零头给自己,那都是够一辈子花的了啊。同样是奴才,为何自己家里穷的叮当响,而人家,却富得流油?
幸好被二爷查抄了!
贾琏对于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简单查看了一下账册,然后便随后放下,重新将目光落在赖大二人身上:“你们,还有何话可说?”阑
赖大面若死灰,伏首不语。
第571章 罚没
「一个奴才,家里存银,竟然比我公府官库,多出数倍有余。赖总管,你可真是我荣国府的第一忠仆啊。
难怪我听说,你们还想把你们家后面的几座宅院买下来,彷造我贾府大观园,也给赖老嬷嬷修建一个园子?不得不说,你赖大确实是大手笔,也是个有孝心的人。」
贾琏缓缓走下阶,冷漠的看着赖家人。
赖大等人越发心虚伏首。贾琏连他们想建园子的事都知道,显然是在他们家里安插耳目了,也就难怪,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将自家抄的这般干净……
时至此时,后悔已是无益,唯有寄希望于老母亲和贾母的情义,能够使得琏二爷网开一面……
上首的贾母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尽管她自认为对赖家的家底一直有数,尽管她出二门之前,打定主意一定要保全赖家,但是,她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她原本以为,赖家就算家资丰厚,也拿来装饰家宅、置办产业了,贾琏真要查抄,未必能找出多少真金白银!如此,她再替赖家说情掩罪,情理上也就容易了。
谁知道,赖家竟是这么个情况!家资近二十万两不说,就连现银子,也有十万?
这个数目,都比得上她大半辈子存下来的私房悌己了!但是赖家凭什么与她比?说到底,赖家不过是府里的一介奴才,是听使唤的下人罢了。
缩着身子站在贾母身边的赖嬷嬷一直观察着贾母的神色,见家里查抄的结果出来,贾母的面色也变得有些阴沉,赖嬷嬷心里咯噔一声,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
就要跪下说情,忽闻得自家宝贝乖孙子的声音传来:
「在下……小人斗胆禀明二爷,这些家私,除了这些年府里赏赐的之外,其余的,大多都是贱内从娘家带来的嫁妆……
贱内家住河内,家岳在当地也算是财主,又极疼爱女儿,所以多赐了些嫁妆。
因此还请二爷明鉴,我父亲,当真没有贪墨府里的银子,他这些年在府里当总管,一直兢兢业业,连吃饭的时候教导我们,也是再三叮嘱,要我们忠于主子,忠于头顶上面的这个‘贾,字。
小的一家,对府里绝对是忠心不二的,还请二爷明察。」
赖尚荣从生下来开始,就由赖嬷嬷代其求了恩典,放了奴籍。因此,他虽然是赖家子孙,却并不是贾家奴仆,有婚嫁自由之权。
他的妻子是他在外求学之时,同窗介绍而来,并不经过贾府里的主子们,因此料定贾琏等人对其知之不多。
倒也没想过借此就能瞒骗过去,不过是给自家找个合理的理由。如此,以方便贾母、贾政等人帮忙说情,说不定,便能混过这一节去。
凭此一点,也可看出他年纪轻轻能够考取秀才功名,还是有几分狡猾机变的。….
赖嬷嬷和赖大等人自然看出他的想法,心里一时不免生出希冀,随即却又暗暗摇头。
若是琏二爷这般好湖弄,他们赖家又何至于沦落至今日这步田地?这般说辞,若是单独对着贾母和贾政等人说,或许还有点用,现在嘛……
贾琏见赖大都已经认罪伏首,这赖尚荣竟然还敢心存侥幸,妄图蒙混过关,心里不由得一阵嗤笑。
又想起原着中这赖尚荣凭借贾府的帮衬,以‘奴几辈,之身,踏入仕途,荣升州官,实现了阶级的巨大飞跃,最后不但不念贾府的好,反而在贾府落难之后,落井下石,戏弄贾政。
若说赖大等人,只是单纯的不忠,那这赖尚荣,就更是良心焉儿坏。
这种人,不说在他面前潜身缩首,还敢跳出来卖弄小聪明?因他就被押跪在赖大身边,贾琏顺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就你那点小聪明,还敢试图蒙骗于我。你既说这些家私都是你老婆的嫁妆,那好,不如本侯现在就派人往河内你老丈人家,调查他嫁女之时所陪嫁妆几何。
若是最后发现与你所言不符,差一两银子,便掌嘴一记。本侯倒要看看,届时你这张狗嘴,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能言善辩,如何?」
贾琏本来就身形挺拔,兼之习武经年,而赖尚荣不过是一介书生,如何能够挨得住贾琏的掌掴?
一巴掌下来,赖尚荣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连嘴里都隐现甜味。
剧烈的疼痛感和羞辱感,令他怨恨陡生,到底不敢令贾琏看见,捂着脸连忙低下头去。
贾琏这一记响亮的耳光,不单是为了打赖尚荣,还顺带向贾母等人,清晰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荣儿,不可多嘴!」
赖嬷嬷高呼一声,制止赖尚荣再说话,以免多吃苦头,然后便噗通一声跪在贾母跟前,哭声道:「老太太,千错万错都是他老子的错,与荣儿无关啊。
赖大他一时猪油蒙了心,背弃了主子,如今府里如何惩戒,要打要杀,奴婢也不敢有一丝怨言。只是请老太太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饶荣儿一命吧,也算是为赖大他留个后,奴婢在此,先谢过老太太的恩典了……」
赖嬷嬷做了一辈子奴才的人,深知贾母等人吃哪一套。这个时候,只能打感情牌,使苦肉计,狡辩开脱是没用的。
贾母闻言之后,沉默半天,陡然一叹:「你求我也没用,如今我在这个家里,说话也是没用的了。你与其求我,不如去求他好了。」
赖嬷嬷恍若没听出贾母的讽刺一般,竟当真调转磕头的方向,对着贾琏连声哀求。
她一个七十余岁的老太婆这般作态,再搭上贾母的话,整个氛围,看起来倒真像是贾琏刻薄寡情,兼之不孝忤逆似的。
若是换个人,或许还有些承受不住这般压力,但是贾琏却知道这不过是贾母和赖嬷嬷唱的双黄而已,因此坦然受之,转身走回正廊,与贾母弓腰禀明道:「老太太,赖大两口子,贪婪成性,长年累月损我贾府利益而肥自身。不处置赖家,不足以平众愤,更不足以正家规。….
孙儿,请老太太明断。」
贾琏这般举动,又让贾母意外了,歪着脖子反问:「你当真让我来决断?」
贾琏拱手正声道:「老太太一向明辨是非,处事公允,孙儿是知道的。况且赖嬷嬷毕竟是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奴才,如今要处置赖家,自该老太太来决断。」
贾琏这么说,也不过是卖贾母一个情面罢了。事情都摆在明面上了,贾琏不相信,贾母会为了一个奴才,将自己的威信、体面,以及在儿孙面前的公信力,付之一炬。
换句话说,即便贾母当真失了智,到了此刻还执意要保赖家。那也简单,不过是让赖家多活一晚,明儿,就让赖家见不到后儿的太阳便是。
由此,贾母付出的便是,她辛辛苦苦维持的家族和睦不再,以及从今往后,大小事宜,他都先斩后奏,再也不会给贾母丝毫插手的机会。
贾母倒没看出来贾琏的决心和狠辣,但她却明白,贾琏这么说不是当真要让她来决断的意思。
但至少,贾琏面上功夫给她做到位了不是?
罢了,眼下的情况,就算将赖家留下,其在府里也是寸步难行。将来,贾琏要收拾他们也容易,倒无端再生出一些事来,影响阖家安宁。
反正他们也是罪有应得,也怪不得老身头上来。
于是贾母摇头道:「罢了,你是族长,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决断吧。我只说一点,赖大再有错,他这么多年,到底还有些有目共睹的功绩,对你们老爷也
忠心,你也不宜处置太过,倒让人觉得你为人过于薄情。
还有尚荣小子,他不是咱们家奴才,自然也没机会贪咱们家银子,你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听到贾母这么说,贾琏也笑了。若非必要,他也不想与贾母对着干。
抛开祖孙名分不谈,其国公夫人的招牌,对贾府来说,也还有用。
于是贾琏与贾母、贾政王夫人等一拜,随即面向大院内,宣布道:「赖大夫妇二人,背主负恩,贪墨主家财物,着各领六十杖,发往北边看守田庄。
其巨量家私,除老太太亲手赏赐发还给赖老嬷嬷养老之外,余者尽数罚没,收归官中。
至于你们五个……」
贾琏扫了一眼那五个被赖大牵连的人,随口道:「先关押在柴房,待查清所犯罪状之后,再一并处置。」
今晚主要是针对赖家,这几个小喽啰,根本没分精力去管,想来也榨不出什么油水。
赖家人原本看贾琏的态度,还以为不死都要褪层皮,谁知道贾琏竟只处置赖大夫妇二人,余者皆无波及。便知道贾琏终究还是看在贾母的份上,从轻处罚了。
于是赖嬷嬷率先对着贾琏叩首,歌颂仁慈。
贾母却还觉得贾琏处罚过重,下意识的道:「赖大家的终究是妇人,只怕挨不住六十板子。」
「老太太菩萨心肠,那就赖大六十,赖大家的五十吧。」
于贾琏而言,将赖家罢免惩戒,做到以儆效尤就可以了,倒也无意定要取人性命。不过是几个奴才而已,不值得他犯杀戒。
贾母看贾琏连考虑一下都不需要,就依她的话减了刑,加上贾琏本来就算是重罪轻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对着赖嬷嬷一招手,起身往内宅去了。.
桃李不谙春风
第572章 理念不同
一场大会落下帷幕,留下的,除了众人对于赖家贪墨的财富的震撼,还有对府中二爷贾琏的敬畏。翚
从今日这件事中,所有人大概都看出来了,如今的贾府,绝对的话事人,已经是有着侯爵之尊的琏二爷。毕竟,琏二爷连赖家都说拿下就拿下了,而且还是在贾母亲自出面干涉的情况下。
这样的琏二爷,试问谁还敢逆其意志?大概没有人了,没有人敢拿自己与赖家的体面相比,若是能,他们也该和赖家一般,也积累下个十几二十万的家资!
邢夫人看贾母走了,方敢上前搭话。她笑容满面的道:「琏儿你做的不错,我早就看出这赖大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也曾说给你们二太太他们知道,让他们防备着些,只是他们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久而久之我就不说了。
还得是你,才能把这些蛀虫彻底铲除。」
邢夫人越看贾琏越觉得满意,贾琏能够将赖家拿下,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甚至,她都不敢有这个心思,否则,绝对会被护短的贾母狠狠批斗一回。
但是贾琏却做到了,当着贾母的面,把树大根深的赖家拔除了……啧啧,十几万两的家产啊,比她这个大太太富裕多了,不,都根本没有可比性,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面,有时候想想也是气人。
越是如此,越是让她产生巴结讨好贾琏的心思,毕竟贾琏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对她还算是不错的。至少她现在的日子,过的比贾赦在的时候,宽裕多了。翚
吃的穿的用的,她现在折腾起来,也不用像以前那般精打细算,小里小气的。因为贾琏说过,缺什么,和他们两口子说就是了,这是什么,这就是底气!以前的贾赦,自己花钱没有章法,但要是她敢乱花一分,绝对挨骂,甚至挨打……
内里足了,再与别的命妇们交流,她也就自信了,逢人就说贾琏这个儿子如何如何好,别人也称赞她好福气,和家里的老太太有的一比,也比以前更尊敬她。这让她觉得,如今的她,方才真正有了一个一品诰命,真正的体面!
心里对于当初贾琏未成事之前,对其不够关照和亲近,也就十分后悔,所幸贾琏似乎并不在意,她也就想着要弥补,只要有机会,总要在贾琏面前卖个好。总而言之,绝对不能让贾琏这个生财有道的儿子,与她生分了。
邢夫人只顾与贾琏说话,却没想过贾政和王夫人就在旁边,听了她的话,贾政和王夫人都挺无语的。得,合着家里就你一个清醒人,现在加上贾琏是两个,别的,都是糊涂蛋是吧?
也就是王夫人城府深,从来不与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妯里做言语上的较量,因此佯作叹息一声,说她也没想到赖大二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否则也早就谏言贾政清理门户了。
没错,王夫人也赞同贾琏今日的做法。但她不是纯粹的,因为在此前,她还是抱着作壁上观,看贾琏和贾母斗法的态度,准备看戏的。
但是当贾琏将赖家的查抄结果拿出来之后,她的态度立马就转变了。特别是看贾琏一点私心也无,直说将赖家的家产重归官中之后,她就是举双手支持贾琏了。翚
好啊,原本拮据的官库,一下子又阔绰了,这赖家,不错的……
没有人喜欢当穷家,这两年官中拮据,府里事情又多,她的私房悌己都不得不往外补贴了好些!现在好了,至少二三年不会再有这样的烦恼了。
贾政仁人君子自然也不会和邢夫人计较,见事情完毕,赖大两个已经被贾琏的卫兵拉下去打板子去了。心里有些不忍,便对贾琏告辞一声,准备回梦坡斋去。
「老爷且慢,侄儿还有一件事,准备与老爷和二太太说一声。」
「何事?」
「是这样,我从西域回来的时候,
听二太太说过,当初为了修建园子,咱们府从东府,先后借了一共八万两银子,是这样的吧。」
贾政驻足沉默,他当然知道从东府借了银子的事,拿不清贾琏意思的他只好回道:「这件事,你得问你们二太太,我却是不甚清楚。」翚
他这也不算说谎,因为借钱的事他没有出面,都是王夫人出面与尤氏说的。
王夫人倒是一听就猜到贾琏的意思了,当着尤氏在场,她也不至于撒谎,直言道:「确实是这样的,头年八月里支了五万,原本预计是够修建园子的了,后来预备装饰,迎接省亲等,又支借了三万,一共刚好是八万。」
贾琏便笑道:「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之前咱们府中为了修建园子,有难处东府相帮,是他们的情义。如今铲除赖家,收回其私吞贪墨的家产,正好从中取出这八万两来,偿还东府,不知老爷和太太觉得如何?」
尤氏此时也从院里走了上来,听见贾琏的话,忙道:「我们那边府里也没什么大事要办,并不急着用银子,所以不用忙的。」
尤氏不这么说还好,一说贾政便直接道:「琏儿说的没错,虽然两府是至亲,但是既然支借了银子,自该早日偿还。就按你说的办吧,具体的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我先回了。」
赖大两口子的惨叫声传来了,他不想听,因此匆匆说完,便迈步走了。
王夫人见贾政和贾琏都是这个意思,自然也不可能阻拦,倒是邢夫人觉得贾琏太实心眼,有银子不知道自己捂着,忙着还什么还,人家正主自己都说了不着急嘛。翚
只是她的意见,也没有人太在意,自是不了了之。
等到人员散尽,赖大两个被人拖上来,贾琏也只是略看一眼,直接吩咐道:「送回去休养三日,三日后由林之孝安排几个人,押送到北边庄子上去。
另外,赖大毕竟曾于我家有功,如今年纪也大了,准允其家眷,特别是儿子儿媳一道北上,入我贾府田庄以侍奉供养。」
林之孝闻言,暗思贾琏若真是怜悯赖大,只要不禁止赖大携带家眷,其子女自然可以跟随。略作思索,便有些明悟贾琏的意思,于是忙道:「若是其儿子儿媳不愿意呢?」
贾府北边的十几个田庄,皆在极寒之地,并不宜居。
「为人者,孝道为先,有什么不愿意的。」
贾琏一点也不以为意,撂下这句话就直接离开了。翚
赖尚荣被贾琏之前的一记耳光打掉了所有底气,此时发现贾琏要让他去北边服侍父母,自觉前程受到了巨大的阻碍,因此什么也顾不得,连忙高声喊道:「不行,我不能去的,我明年还要进行举业,要是去了北边,我的举业就完了……」
可惜,贾琏似乎根本没听见,连头也没回。
赖大夫妇二人身虽重伤,精神还清醒,毕竟贾琏的亲兵知道贾琏并无意取这二人性命。
尽管他们也不想让儿子丢掉前程,但是如今他们身陷囹圄,儿子却一点尽孝的心思也无,还是令他们觉得失落。
林之孝也十分看不起赖尚荣的秉性,都想像贾琏一般扇他一记耳光了。
「一个半点孝心都没有的东西,还敢谈什么举业。要是你的座师听到你方才的话,别说举业,只怕革了你的功名也是轻易,哼,你好自为之。」
林之孝推打了赖尚荣一下,然后就将赖家人全部押送回去。翚
……
尤氏过都过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给贾母请安的。
贾琏也要去安抚安抚贾母,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做给旁人看都是必要的,因此与尤氏一路。
「借东府的八万银子,待明日清点好之后,我会让人送过去,到时候请大
嫂子验收。」
路上无事,贾琏随口说道。
「我都说了,我那边并不着急使银子,你又这么忙作甚。」
话虽如此,但是尤氏看贾琏的目光,越发温柔甜蜜,反正是大晚上,也不愁有人窥见。翚
当日这银子虽然是不好不借,但也正是因为有贾琏的存在,她才借的放心,不担心收不回来。
如今果然如她预料,她当然由心的感觉开心。
看贾琏笑了笑,没有回话,尤氏又道:「倒是你,明儿你要是不忙的话,我倒是想请你过来坐坐……」
贾琏有些意外,尤氏为人谨慎,从来不敢邀约于他,每次都是等他过去临幸,何其今日如此?
「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明儿是小妹的生日,我想着毕竟是她的及笄礼,准备给她置一席,也没请别人。二叔要是没空,那就算了吧,也不算什么正事。」
贾琏驻足,及笄礼?尤二姐还是尤三姐?翚
回头看了一眼尤氏的面色,从其盈盈的目光,贾琏内心暗忖,莫非欺负她小妹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点了点头,贾琏也没有正面回应,但是尤氏却明白,贾琏这是答应了,因此也不再说话,一路沉默的来到荣庆堂。
发现凤姐儿、王夫人以及三春等人都在。
凤姐儿和王夫人似乎在合力开解贾母,而三春姐妹都是神色呆呆的坐在旁边,看见贾琏二人进来,才起身相迎。
贾母似乎对贾琏怨气未消,看见贾琏进来,一改面色,半靠着高榻假寐起来。
凤姐儿见状,给贾琏使了个笑眯眯的眼神,贾琏却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是:没事,都哄好了,我厉害吧,快夸我。
「孙儿拜见老祖宗。」翚
贾母没理。
「外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孙儿特来询问,老祖宗是否有别的吩咐。」
沉默。
贾琏笑了笑,「既然老祖宗没有吩咐,时辰也很晚了,孙儿就不打扰老祖宗的休息了,先行告退。」
贾琏打招呼贾母不理,贾琏说要走,贾母倒是一下子有动静了。
「赖嬷嬷跟了我大半辈子了,服侍我的时间比你们这些儿子、孙子服侍的时间还要长的多,不管你怎么处置赖大,她总归是你们该敬着的。」
「老太太说的是,之前搜查赖家的时候,孙儿都特意吩咐了,不许冲撞了赖老妈妈……」翚
「那些来路不正的巨额家产你充公了就罢了,他们家那宅子,你给他们留着,给赖嬷嬷养老。」
贾琏沉默了一下,赖家那宅子,经过赖家几番扩建,是很值些钱的。不过到底是民宅,规格上不去,也就只是那样,既然贾母发话了,这个面子贾琏还是要给的。
「就按老祖宗说的办,宅子就留给赖老妈妈养老吧。」
贾琏这个态度,总算令贾母觉得消气了,也就坐回身子,看着贾琏,半晌道:「也不知道你随了谁,论糊涂,比不过你父亲,论宽仁,更是半点不及你祖父。知道的,说你是个有主见、眼里容不得沙子人,不知道的,只怕还骂你见钱眼开,雁过拔毛,连奴才的家都抄,还上瘾了……」
贾琏笑道:「老祖宗说笑了,若是奴才们都本分忠诚,孙儿也不吝啬宽仁的,他们自然也不用怕被查抄。遇到赖家这样的,也就只能按家法行事了。」
「是是是,反正都是你有理。」
贾母骂道,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翚
说起来,今晚她也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真正对贾琏抄赖家,她倒也不生气。
她难道不知道府中财政每况愈下?偏偏,
赖家一个奴才,却积累了丰厚到夸张的家底,傻子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她这个贾家的老太君,心里难道不恨?
所以,在送走哭啼啼的赖嬷嬷之后,她内心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其他人见贾母如此,也才敢露出笑意。
一个老嬷嬷笑道:「老太太说不知道琏二爷随了谁,依我看,琏二爷既像是随了老国公爷,也像是随了一代国公爷。」
能够常随在贾母身边的老嬷嬷,都是知贾母心意的。
「琏二爷英俊潇洒的模样,自是随了老国公爷的。但是性子嘛,却像是随了一代国公爷。翚
想当年我们还是丫鬟的时候,一代国公爷就像是琏二爷这般,以军法治家的。那个时候,府里的奴才,一个个都规矩的很,生怕一不小心触犯了家规,被军法严惩。」
二代荣国公是公认的儒雅之士,又是贾母的夫君,所以但凡有旧人提及、夸赞,贾母都是很高兴的。这些老嬷嬷也是人精,说贾琏的英俊潇洒是随了老荣国公,贾母自然是笑眯眯的。
倒是贾琏好奇的反问道:「哦,那一代国公爷在世的时候,家里可有似赖大这样的奴才?」
那老嬷嬷便愣住了,随即讪讪道:「那哪能啊,别说像赖大这样的,就是随便贪拿一点,都是有可能要掉脑袋的……」
说着,似乎也觉得可能指向贾母,老嬷嬷自觉地退回去了。
贾母当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她为人还算大度,只是哼哼道:「好了,知道你崇尚一代国公爷治家的理念,但是我和你祖父的治家之法,也未必是错。
你是不知道当年的情况,别说奴才们,就是我和你们祖父,平日里也是战战兢兢,生恐说错话,做错事……翚
罢了,反正我也老了,也犯不着和你争论。这个家,总归还是要你来担当,你愿意怎么治,就怎么治,只要别堕了祖宗们的名头就行了。」
说着,贾母当真懒得理会贾琏,一挥手将其撵走了。
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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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症结
因夜已深,三春等人也没有在荣庆堂多待,贾琏走后不一会儿,就跟随李纨出来。
许是因为今夜的“大事”,对她们来说也很震惊,导致精神有些亢奋,便都无意尽快回房休息。探春就建议往“凤姐姐院里”瞧瞧“凤姐姐”,这得到了其他姐妹的赞同与附和。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黛玉瞅了他们一眼,冷秋秋丢下一句话,便准备折返。
探春赶忙拉住她,笑道:“别啊,林姐姐,我们一道去嘛好不好……”
这深更半夜了,是不便往哥嫂院里打扰的,本来就是仗着人多才好过去。黛玉一走,贾宝玉尴尬,定是也要走的,这个也走,那个也走,到时候就去不成了。
黛玉哪知道探春的考虑,自是不依。她倒也不是不敢去贾琏院,只是不喜欢和探春等人一起去,因为这几个人,总是喜欢打趣她,她好烦的。
另外,贾宝玉在也是一个原因。
看黛玉执意不与他们一道,边上的贾宝玉神色暗然。在他眼里,黛玉不与他们一路,自然全然因为他上次的冒犯。
有心想要就此告辞,好让黛玉安心与探春她们一起。话到嘴边,却又十分不甘,难道从今往后,他和林妹妹真的要泾渭分明,有他的地方,就不能有黛玉,而有黛玉的地方,也不能有他?
面色一阵搅动,贾宝玉忽然上前一步,正声道:“林妹妹难道要一直这样避着我不成?”
贾宝玉突然出声,声音很大,面色很沉重,在场的人都唬了一跳,纷纷看着他。
探春也下意识的松开了黛玉。
而本来已经快被探春等缠的无法拒绝的黛玉,则是面色一沉,抬头瞅着贾宝玉,冷冷道:“我为什么要避着你?难道你去哪儿,别人就非得去哪,不去就是有意避着你?”
眼见这两个人又言语对峙,争锋相向,李纨顿感头痛,就要笑着圆场,将这两位拆开。
却见今日的贾宝玉,却一反常态,被黛玉反怼不但不怒,反而沉重的面容都散了些,竟是一本正色的道:“哦,既然林妹妹不是避着我,为何不与我们一道去瞧凤姐姐?”
“我乏了,不想去不行吗?”
黛玉本来正铆足精神预备和蛮不讲理的贾宝玉理论,谁知贾宝玉不但没有再出言不逊,反而这般平静的说话,便也将战斗模式调小了一半。
贾宝玉就目光灼灼的看着黛玉,温声道:“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言语上冒犯了姑娘,可是,但凡姑娘是个有心的人,也该清楚,我……”
贾宝玉说着,自嘲一笑,因怕黛玉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立马继续:“如今我已经知道,姑娘早就心有所属,自然不会再有半点冒犯。从今往后,我只和三妹妹她们一样,一心祝福你和琏二哥哥……
只是,不论如何,你我二人也不该生分至此啊。我父亲与你母亲,乃是嫡亲的兄妹,你我二人,不说如亲兄妹一般亲近,至少也不该彼此生分才是。倘或因为我的原因,让姑娘多心了,我在这里,给你致歉,我给你跪下……”
贾宝玉说到感动处,竟是一抬袍子,真要给黛玉跪下认错的样子。这惹得李纨等人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连忙拉住他。
探春十分宽慰,觉得贾宝玉这般态度十分难得。将来大家都要到园子里住的,黛玉和贾宝玉若总是这样心有嫌隙,不说他们自己不舒坦,就是别人,也会受影响的。
这样就很好,只要这两个人说开了,大家也就好相处了。
贾宝玉作为表兄,做出这般认错的态度,虽然尽显诚心,但却令黛玉十分不适。
她小脸顿时红了,一则因为贾宝玉这些话,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当着李纨等人的面,她小脸挂不住。看贾宝玉还要给她跪下,这分明是嘲讽、压派人,因此闪开一步,怒视贾宝玉道:“谁与你生分了,谁又要你,要你给我道歉了,你这分明就是嫌我过的太安生,没过几日,定要找出一些事来,让老太太,舅母她们厌烦我……”
】
想到这些年,因贾宝玉受到的一些委屈,黛玉顿时小脸一瘪,转眼便是泫然欲泣之态。
贾宝玉连忙道:“妹妹要是不与我生分,就与我们一道往凤姐姐院里去,如此方能证明本心。”
“去就去。”
黛玉不想再当着众人与贾宝玉这样闹腾,此时转身回去,则中贾宝玉言语陷阱,显得她心虚,因此把腿一抬,小碎步直接往凤姐儿院那边走了。
眼看黛玉真的被贾宝玉言语所激,主动过去了,探春和惜春连忙上前,扶着贾宝玉的胳膊,十分认同和欣喜的模样。
连李纨都走过来,打量了贾宝玉一眼,笑道:“宝玉总算是长大了,比以前更懂事了,知道让着妹妹了。”
论年纪,贾宝玉比贾兰也大不了太多岁,因此日常就管带家里众小的李纨,于贾宝玉而言,名曰长嫂,实则与长辈并无多大区别。
能够得到李纨等人的夸赞,让一时鼓起勇气,放下面子与黛玉讲个清楚明白的贾宝玉,总算觉得有所值得,因此面上也露出笑容来。
……
贾琏外面耽误了一会儿,回家的时候,听到屋里莺声燕语,便知道是三春等人到了,于是整顿了一下衣襟,踏步而入。
一进门,果然三春到齐,黛玉也在,不过在看见连贾宝玉都在的时候,还是令贾琏有些意外。
“琏二哥哥回来了……”
一声声娇音,搭上一众妹妹们高超的颜值,令贾琏心情都不由自主的愉悦起来,笑着招呼回应。
凤姐儿也站起来:“好了,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瞧我的,现在正主回来了,你们那些话,亲自问他吧,我去看看小大姐儿去。”
说完,凤姐儿给了贾琏一个轻飘飘,似赞扬,又似含情的眼神,飘然而去。
贾琏猜测是凤姐儿被他今晚的英姿和霸道所动,所以对他更加仰慕三分,因此笑了笑,径直往炕首坐了,并招呼迎春等人全部坐下,然后笑道:“今晚你们怎么想起往我这儿来了?”
探春道:“我们是陪林姐姐过来的。”
黛玉:“??”
早就知道这是个臭妹妹,以后再也不信她的话了,也不要再理她。
因狠狠的剜了探春几眼,到底这个时候她也不好解释,越解释越被动。吃亏多了的黛玉,知道这个时候装作没听见,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果然黛玉不接话,探春也不便继续搭台唱戏。倒是迎春看黛玉眼光冒火,笑着圆场道:“今儿府里发生了大事,我们都很好奇呢,方才在老太太屋里,也不敢多问,所以才想着一起来哥哥这里坐坐,就怕扰了哥哥休息。”
正因探春的话而呵呵笑的贾琏闻言摇头道:“哪里会扰,你们能来我这里坐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话的时候,贾琏偏头瞅向一旁的贾宝玉,“是吧,宝兄弟,算算,你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到我这边来过了,以前你小子可是很喜欢过来的。”
贾宝玉闻言顿觉得不好意思,白净的脸也红了,喏喏道:“也……也没多久吧,主要是知道琏二哥哥一向事忙,不好来打扰……”
以前贾宝玉小的时候确实很喜欢往这个院里跑的,因为凤姐儿和平儿对他都很和善关爱,又皆有绝色容貌,他自然喜欢。
大抵是从水月庵那件事之后,他就不是很喜欢过来了。毕竟,当初就是贾琏和凤姐儿,将他和秦钟智能儿三人抓包的,尽管哥嫂都袒护、偏爱了他,但他也是有自尊的,自然会觉得有些无颜面对。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晴雯那小蹄子,每次他过来都对他横眉竖眼的,将不耐烦写在脸上,贾宝玉自己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将这位姑奶奶得罪的这么深。
最后不过来,自然就是因为黛玉了。不是从知道黛玉定亲开始,而是发现黛玉与他百般疏远、见气,而对贾琏却十分亲近的时候。
对于贾宝玉的推脱之词,贾琏也不以为意,回头继续与迎春说话:“你们是商量好的,还是不约而同来的?说吧,你们都有哪些好奇。我看啊,大抵好奇是假,只怕是和其他人一样,屋里短了钱时,听说我从赖家查抄出不少脏银,所以想要指使我暗箱操作一番,给你们支些钱出来买胭脂才是。”
“哎呀,瞧瞧二哥哥,竟然这么揣测我们,都把我们看扁了。”
“就是,我们才不缺钱使呢……”
探春和惜春,一个羊装生气,一个是下意识的辩驳。
黛玉冷眼旁观:哼,果然他就是会哄人开心,大抵他也是这么哄凤姐姐她们的,不独于我。
迎春笑了笑,回应贾琏的第一句话:“我们是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就一起过来了。本来大嫂嫂也和我们一道的,不过临到院前的时候,她说回去看看兰小子,就先回去了。”
看兰小子?贾琏摇了摇头,心里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得意,笑着不说话。
也瞥见黛玉冷秋秋的目光,却没在意。他再会洞察人心,也不至于反应过来自己一句哄妹妹们高兴的话,也能让黛玉转个弯吃起醋来!
探春仍旧不依贾琏的话,追问道:“琏二哥哥说我们和其他人一样,言下之意,之前已经有人意欲让你给他钱了?”
贾琏笑而不语。诚然,从东跨院回来,顺道去邢夫人院里瞧瞧邢夫人和贾琮的时候,邢夫人就百般教唆,让他不要太实心眼,将赖家家产入账的时候,大有操作空间的……
甚至直接暗示他,若是怕有人怀疑,不妨将东西存放到她这院里。最终,贾琏也不过是问她是不是哪里缺了什么使,答应给她五十两银子了却。
探春等人便有些揣测,却也没追问,顺势问起赖家。
三春等人,本来就好奇。因为赖家自她们降生之始,就一直存在于府内,她们对赖家,对赖嬷嬷等人都不陌生,如今自然也关心贾琏会怎么处置这些人。
贾琏也有耐心,差不多都与她们讲了,当然,其中一些深意自然不必与单纯的妹妹们细述。
迎春叹道:“哥哥将赖家赶到北边守庄子,听说那边极冷的,而且快要入冬了……”
尽管迎春没说清楚,众人也知道迎春是可怜赖家,毕竟赖大和赖大家的按照这个世界来说算,也属于是年迈了,还各自挨了五六十杖。更别说,赖嬷嬷和贾母一般,七十余岁了,儿子儿媳走了,她是跟着去还是不跟着去呢?
探春怕迎春再说出可怜赖家的话,惹贾琏不高兴,因此打岔道:“依我说二哥哥处置的好,赖家也算是咎由自取,谁叫他们贪得无厌来的!竟然侵吞了那么多,传出去也是骇人听闻了。”
贾琏知道迎春见不得别人受苦难,因此笑着安慰说,已经派人专程护送赖大等人去北边,不会有什么事,迎春这才转忧为喜。
这令探春见了,不免有些羡慕迎春,有个这么疼她,哄着她的亲哥哥,不像自己,只有个成天颠三倒四的倒霉弟弟。照这模样,不说将来依靠他,那小子不给自己找麻烦,自己就该万事大吉了。
索性贾琏虽不是她的亲哥哥,但也是堂兄,于是抛去烦恼,想起一个话题继续与贾琏说:“赖大是罪有应得,只是听宝哥哥说他还有个儿子,已经考中了秀才,听说还要参加接下来的乡试,去考举人,也不知道今晚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他。
若是他当真能考中举人,那可是光宗耀祖了,连咱们府上也有光。”
探春笑着说,站在贾府这等门第来看,自家奴才出身的人,都能考中举人,自然是大有光彩的事。
毕竟当代科举实在是太难了,就连简简单单一个秀才功名,都要经历县试、府试两级考试取得资格,最后参加院试,从一省学政官手中,才能得获“生员”资格,也就是俗称的秀才。
秀才尚且如此艰难,更别说乡试中举了。就看贾家二十房,那般多的子弟,百年下来,中举者,也不过聊聊二三人罢了。
因此,真要奴才秧子里面冒出来一个,自然是件大新闻,值得吹嘘:我贾府,放出去一个奴才都举业有成,可见是诗书世家!
探春的想法,不能算错,甚至若非贾琏料知后事,只怕也会乐意培养这样的一个苗子。
但是很可惜,他知道这是个不忠无良之人。不想让探春等人还对他有好感,因此看着探春道:“对赖家来说,是光宗耀祖,只怕对我贾府来说,未必能沾这个光。”
贾琏这明显有主观性的话,让众人都诧异。探春愣道:“琏二哥哥这话何意?莫非此人……?”
贾琏笑道:“读书人,特别是读书有成之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
他若不成名还好,需要倚靠我贾府之势,一旦其功名有成,羽翼已丰,只怕我贾府于他而言,便只剩下屈辱了。毕竟天底下,除了圣人之外,谁还有资格做读书人的主子?”
若说贾琏前面的话,探春等人还不明白,但是最后一句,她便有些懂了,一时沉默下来。
贾宝玉忙道:“琏二哥只怕是多心了,赖大哥,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为人很好的……”
赖尚荣除了在外求学的时候,每回回京,自然是不会忘记与贾府的几个重要人物打好关系。他又不傻,自然明白他即便功名有成,想要做官步入仕途,还需要贾府的扶持。
贾赦、贾政等人他不好接触,但是凭借他的心智,贾宝玉这个小屁孩,要笼络起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面对贾宝玉的不同意见,贾琏一点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反问:“哦,倘若你是赖尚荣,在你求学的时候,同窗问你家住何方,父母何人,你如何回答?当你高中举人,春风得意之时,身为当朝大员的座师再问你,你又如何回答?最后你为官一方,同僚继续问你,你又待如何?”
贾宝玉蠕蠕嘴,无言以对。他是清高,不是傻,自然明白贾琏的意思。
不可细想,那种时候的赖尚荣会如何回答。想必当时的他会觉得,就算说自己父母出身田舍,也比,既有权势,又富贵的国公府奴才,更有体面吧。
“所以,不是赖尚荣不好。只是我们贾府对他来说,不好,不仅不好,而且还是他为官履历中,不可抹去的耻辱,每每想起,都可能令他焦躁丛生,食不甘味。”
贾琏的话,那么冷静,那么不含情感,却令人,根本无法反驳。连最小的惜春,都若有所思起来,觉得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以前大家谈论起这个姓赖的,不是都很赞赏的么,说赖家出了个麒麟儿……
原本丝毫不关心这个事的黛玉,也都斜过眼神来,怔怔的看着贾琏。
琏二哥哥真的好理智,难道他能洞彻人心?只是,莫非此事就真的无法化解,却也未必!只要是忠义且心胸宽广的人,自然能坦然接受卑微的出身,他这么说,只怕是笃定这姓赖的秀才,与他父母一般,皆是不忠的吧。
黛玉心里有想法,但她就是不说。
第574章 偷袭
三春等人或许真的是精神好,在贾琏屋里坐着就不想走,说完赖家的事,又说她们搬进园子的事。包括个人住哪,哪处景致如何,将来预备如何玩耍,都与贾琏说了一些。
幸好凤姐儿早有准备,早命人从大厨房取来了点心和饮品,让这一众小姑子、小叔子们吃饱喝足了,才堪堪送走。
“她们可都喜欢你呢。”
送走迎春等人,凤姐儿走回屋,看着仍旧倚在炕上,却让晴雯脱了靴子上炕给他按揉肩膀的贾琏,有些戏谑的笑道。
贾琏瞅她一眼,毫不觉得凤姐儿这是嘲笑,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本侯这般幽默风趣,又从善如流,自然招人喜欢。”
“死相。”
凤姐儿笑骂一句,搬个板凳坐在贾琏面前,一只素手搭在贾琏腿上,就要说话。看贾琏享受着丫鬟的服侍实在惬意的模样,她撇撇嘴,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呆丫鬟香菱,眼神一勾。
香菱微愣,循着凤姐儿眼神的再三示意,方领会,忙走过来,立在凤姐儿身后,彷着晴雯的样子,给凤姐儿捏起肩膀来。
随即才听凤姐儿用软软的声音与自家爷说话:“今晚上你可威风了,竟真的将赖家给拿下。说起来,当听到老太太亲自出去找你的时候,我可是为你捏把汗呢。”
贾琏只是笑笑,他违逆贾母的意思,办成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并不觉得有多大的成就感,不过是知道今晚可能会触及贾母的底线,所以准备的万全一些。
贾琏越是如此,凤姐儿越是没脾气,觉得自己活该被这个男人压着。但是想想今晚贾琏不让她掺和这件事,心里也甜滋滋的,不然看今晚贾母的恶念值,拿贾琏这个大孙子没办法,多半就拿她撒气了,哪有她在荣庆堂,反替贾琏说好话的机会。
当然,她这个说好话,是委婉的,甚至方式是相反的。当时为了让贾母消气,她可是站在贾母的立场上,将贾琏一顿埋怨,才与王夫人等人一道成功让贾母释怀。至于她当时怎么编排贾琏,她可不会与贾琏说。
“这赖大两口子可真是不简单,竟积累了那般多的家私,比我们当初所有家底加在一起都多……”
“呵呵,这下可好了,太太和大太太肯定高兴,官库里一下子就有钱了。我说你也不值,坏人让你一个人做了,好处大家都得……”
“只怕老太太明面上生气,暗地里也都高兴呢,那赖老嬷嬷最后在荣庆堂里哭啼啼的时候,老太太明显有些不耐和敷衍了。”
凤姐儿依偎在贾琏身前,一边享受香菱的手法,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这些话。
贾琏有的回,有的不回,两口子相距不过尺许,如此说法,尽显夫妻私密和情意。
而身为丫鬟的晴雯和香菱,此时不便插嘴,便将手头的工作玩的飞起。主要是晴雯,胜负欲极强,难得与香菱同台竞技,便不计劳苦,在贾琏肩背、手臂等处,尽使十八般手艺,立意要把香菱比下去。
她动作那般明显,斗争的意志那般明确,香菱自然很容易发现。尽管香菱不喜欢与人争,但也怕对比之下凤姐儿觉得她偷懒,因此也打起精神,认真、用劲儿的给凤姐儿按揉。
忽见一身素丽的平儿稳步走来,“二爷,赖家查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全部清点入库了,这是单子。”
见贾琏只是点点头,倒是凤姐儿目光热切,明显兴趣极大,便将册子递给凤姐儿。
凤姐儿飞快的接过,连着翻阅起来。
自家娇妻好货,贾琏素知,因此也不在意,只问平儿:“准备偿还东府的八万银子,可也准备妥了?”
“我走的时候,林管家和林大娘正忙着这件事。想来府里本来就还有两三万的存银,赖家那些金银家伙中,又有七万多都是现银子,想来凑足是尽容易的。”
“嗯。”
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深更,想着林之孝两口子还在忙碌、加班,这一点与后世打工人何其相像。
但是想来他们此刻应该都是精神振奋的,因为府里总是需要一个总管的,赖大下台了,最有资格竞争这个位置的,就非林之孝莫属了。这个时候他两口子要是不干劲十足,争取表现,那才不合常理。
此时凤姐儿也扫完了册子,做到心中有数,才给贾琏,并笑道:“他们东府人都没两个,又不缺银子使,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将银子还回去作甚?”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何来别人缺不缺之说?”
“得,我知道你最有道理,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倒是你……”
凤姐儿不知道为何,忽然两弯眼角勾起,眉眼含笑的望着贾琏:“也不知道某人,是真的为了公平正义,还是别有所图。我听说,珍大嫂子请你吃席,怎么,不打算与我说说怎么回事?”
贾琏闻言,心说哪个长舌妇做了耳报神,面上却不显,甚至简单换了个姿态,“还能怎么回事,就是吃饭呗。”
“哦,当真?怎么单请你,不请别人呢?”
“没请你吗?我还以为都请了呢……嗯,那兴许是因为我明儿要去还银子,所以尤大嫂子顺便请我吃个饭。”
“哼哼,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放债的倒要请欠账的人吃饭……”
凤姐儿一副嘲弄的神色,贾琏便道:“不过是吃个饭而已,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你要是不放心我,明儿我带你一起去就是了,或者干脆我推了便是,真是……小醋缸子。”
贾琏笑骂着,故意在凤姐儿鼻子上刮了一下,以示宠溺。心里实则有些心虚,也在反思尤氏一向行事说话谨慎,怎么今晚竟当着那些仆妇丫鬟的面,单独请他,然后还果然被凤姐儿知道了。
该不会是,那女人有意的吧……贾琏摇摇头,觉得还是不能小看女人,哪怕尤氏那般善解人意,体贴无比的。
当着几个丫鬟的面,被贾琏当做小孩子哄,还骂她小醋缸子,凤姐儿羞恼无比。正好小红这个时候在外通传,说洗澡水已经备好,凤姐儿便在贾琏大腿上掐了一下,随即站起来道:“呸,谁乐意管你似的。你乐意去就去,带我做什么,人家又没请我,我才没那个脸去蹭吃蹭喝的。”
说着,凤姐儿还回头看了一眼香菱,觉得这妮子果然练出来了,看起来这般柔弱,方才竟捏的她有点生疼,只是她不好意思在贾琏面前露怯,因为明显晴雯那小蹄子在贾琏身上更加用力。按个肩膀她都上蹿下跳的,就差没把吃奶的劲儿拿出来了,贾琏却仍旧纹丝不动。
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只让平儿和小红等人按算了,贾琏的人她用不起,于是招呼平儿出了屋。
“二爷……”
“二爷你明儿真的要去东府吃饭,尤大奶奶当真只单独请了你?”
凤姐儿一走,晴雯便坐了下来,抱着贾琏的手臂,歪着脑袋认真的问道。
贾琏顺势捏了她小琼鼻一下,骂道:“怎么,你们二奶奶刚审了我,你也预备来一次?”
“切,二爷要做什么,人家可管不着,也不想管……人家只是想说……”
晴雯瞧瞧瞅了贾琏两眼,随即道:“人家只是想说,二爷,以后再有类似查抄奴才贪墨这样的事,能不能别只派平儿,让我去行不行,我也想为二爷办事呢!”
晴雯也是后来才知道平儿被贾琏等人委以重任的,在大院内看着平儿打头压着赖家人并无数财物归来时候的威风模样,她可羡慕坏了。
“让你去?可拉倒吧,就这样你都要翻天了,还给你权力外放?到时候,凭你的心狠手辣,还不把我的名声搞臭,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贾琏笑着说,一副十分不信任她能力和品德的模样。晴雯便苦着眉头,十分不爽,见贾琏越发笑的开怀,她就恼了,作势要挠贾琏,却被贾琏顺势抱坐在怀里,照着她的小嘴便是狠辣而霸道的一个热吻。
晴雯起初还不依挣扎,渐渐就软化在贾琏怀里,特别是察觉贾琏兴起之后,更是娇靥泛霞,媚眼如丝的望着贾琏。
贾琏遂笑道:“不是要帮我做事吗,现在就是你表现的机会。”
“嗯……”
晴雯的听话,让贾琏意外,下意识的松开她。
晴雯整理了一下衣襟,白了贾琏一眼,翻身下炕,依势蹲在脚凳上,就乖巧的探手去解贾琏的汗巾。
却在方将探进袍子,摸到那丝质汗巾的时候,晴雯那俊美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报复的坏笑,竟是小手急转而下,准确而无误的掐了贾琏一记,随即飞快的退开。
看贾琏倒吸一口凉气的震惊模样,晴雯方掩着小嘴笑了起来,“叫你瞧不起人,还想叫人家帮你,哼,活该。”
说完,怕被贾琏收拾的晴雯就转身,跳着明显欢快的小步子跑了。
直到房内空无一人,贾琏才确信,晴雯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妮子,竟然真的敢这么做?若是平常无事的时候,这么掐一下倒也没什么,但她偏挑这时候,她怎么敢?
钢筋铁骨配的不是绕指柔,而是阴险而狠辣的偷袭,这谁受得了?
捂着检查一番好歹,贾琏有心将其抓回来好好收拾一顿,教她知道些厉害!终究觉得被小丫鬟偷袭有失体面,不好意思大张旗鼓。
因此可怜的贾大侯爷在心里将晴雯狠狠的骂了一通,立誓三个月不让她再碰自己的宝贝,然后就悄摸摸的摸到浴房,预备让娇妻和美妾验验货还坚实耐用否……
……
第二日,贾琏衙门归来之后,被贾政叫到梦坡斋。
“朝廷预备将天下田亩归为一统,一并入税之事,你可知道?”
贾政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十分郑重的与贾琏说道。
贾府南北两地坐拥大量田庄,基本也就是靠着这些田地,两府才能过着无忧无虑的,稳定富足的日子。
若是朝廷当真要剥夺他们名下土地的征税权,岂不是要断了他们的根基?
之前虽然就听说过类似的风声,但是大多数人都是嗤之以鼻的。不谈大魏,就是历朝历代,勋戚们坐拥良田收税以养自身,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了,朝廷怎么可能收回去,这不是断了他们活路吗?
贾琏初闻也是唬一跳,莫非宁康帝和阁臣们当真是魔怔了,竟当真要把步子迈的这么大?但是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大可能,因此忙问:“消息属实,朝会上陛下准予了?”
“这倒没有,只是近日风声愈紧。今日朝会之后,陛下将所有支持改革田税的人都叫到南书房议事去了,这令所有人都十分不安……”
贾琏闻言,略松口气,只要还没有正式施行就好。
“老爷不必担心,不说我贾府于国朝有定鼎之功,就说满朝勋贵,哪家不是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陛下乃是英明的君主,自会考虑功臣的心意。
另外,就算朝廷要归拢天下田亩,那就不可能绕开宗室,否则难以服众,因此,宗室才是首当其冲,咱们自然不用着急,静观事态便足以。”
贾琏不甚在乎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的,那是因为他已经有足够的家底。但是却知道贾政等人将祖宗的基业视作头等重要的东西,便好言宽慰。
贾政闻言,果然放心了一些。也是啊,论天下谁占的田地最多,那绝对非宗室莫属,特别是那些王爷们,要是陛下做这件事绕开宗室,天下勋戚、氏族岂能心服?若是一视同仁,涉及宗室,那些宗室王公们,岂能甘心……
“琏儿你素得陛下信任,你觉得,这件事最后结果如何?”
“结果如何我不可预知,但是依我看来,朝廷应该不至于直接蛮横行事,大抵不过是采用折中怀柔之法,比如,明面征收,实则以岁赏的形式转赐,再如,公卿按爵免征等。但即便如此,只怕阻力仍旧不小,就看陛下和朝廷诸公们的手段了。”
贾政闻言,细问贾琏的具体意思,最终觉得贾琏所言甚有道理,方安心许多。
第575章 自首
从梦坡斋出来,到了正门大院,林之孝早就候在这里?
“都清点齐了?”
“二爷放心,早就称好封装了,八万两,只多不少,不会有错的。”
贾琏点头,一挥手,场中数十个小厮,顿时抬起那些沉甸甸的箱子,紧随在贾琏的马车之后,往宁国府来。
尤氏早已带着一众人,候在正门外,看见贾琏的马车过来,连忙上前相迎,并给了赖升一个眼神,赖升便连忙赶到西角门处,指引林之孝等人,将银子往宁国府库房搬。
这边,尤氏自领贾琏从正门踏入,“说了请二叔过来吃饭,二叔怎么还亲自把银子送过来了,这等小事,安排奴才们也就是了。”
尤氏说的轻易,彷若八万银子微不足道一般。然而事实上,即便对宁国府来说,八万银子也是占了现存库银的一半了。更别说的,当时尤氏对王夫人说的,是将所有的存银都搬出来了……
贾琏瞅她一眼,心说就这样凤姐儿都疑神疑鬼的,若是再不办点正事就直接跑过来吃饭,还不知道那妮子怎么想呢。
“这八万银子,解了我们那边的燃眉之急,可算不上小事。临来之前,老爷和太太还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给你致谢,还叫你担待,如今我们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借了这么多钱没给利钱,实在汗颜的很。”
“啧啧啧,越发说的见外了,说的好像两边不是一家人似的,再说什么利不利的,往后我可不敢再往那边与老太太和太太们请安了……”
叔嫂二人正客套间,忽见赖升急匆匆从后面赶来。
他面带视死如归之色,绕至贾琏二人之前,噗通一声跪下,做五体投地模样。
尤氏见状微奴,方要训斥,被贾琏抬手制止,然后就听贾琏颇为好奇的问道:“赖总管这是何意?莫非,是为了你兄嫂来求情的?”
说着,贾琏声音中已带着明显的冷意。他已经看在贾母的面上,从轻处置赖家了,若是他们还不知道好歹,他倒是不介意,将赖家从贾府整体拔除。
“二爷、大奶奶明鉴,奴才并无此意。哥嫂湖涂,犯了死罪,能够得二爷宽恕,捡回性命,奴才一家人,都对二爷感恩戴德,焉敢再有他想。”赖升抬头,双目的神色,悲伤且诚恳,隐隐带着泪花。
贾琏有点意外,“哦,那你这是?”
赖升正要回话,却见赖升家的也追上来了,见他如此,明显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边摇头一边哭声劝道:“他当家的,你……”
赖升面色陡然一急,都不敢让其多说几个字,立马扭头喝道:“住口!二爷在此,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因他声音严厉,果真把赖升家的喝住了,呆在原地不敢再吱声,也不敢再上前,只是神色十分惊慌、恐惧。
贾琏见此,意趣更浓,却不急着发问。
尤氏若有所思,因为贾琏在场,她也不急着表态。
就听赖升回头,看了贾琏二人一眼,重新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悲声道:“兄长背弃主子的恩德与教导,做出不忠不义之事,实乃罪有应得。
奴才与兄长,虽然一人在东府主事,一人在西府主事,然终究一母同胞,哥嫂犯事,奴才也难逃罪责。亦不敢谎言欺骗主子,对兄嫂所为,一无所知。
因此奴才自知罪孽深重,斗胆恳请二爷和大奶奶,将奴才重重惩处,并派亲兵或者家丁,将奴才的宅子一并查抄,以赎奴才之罪孽!罪奴赖升,叩谢主子恩典。”
赖升这番话,一直是匍匐在地上说的,到了最后一句,才抬头再次重重的磕了一个,然后就趴在地上,一副陈述完毕,恭请降罪的姿态。
他这一番举动和言语,别说周围的奴才仆妇们了,就连贾琏和尤氏,都是一愣愣的。
到底贾琏反应快,歪头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赖总管这是叫我,也责打你六十大杖,然后将你连同你兄长一道,贬到北边看守田庄去?”
赖升有些嶙峋之态的身影微微一颤,却随即叩谢道:“罪奴,愿领任何责罚。”
贾琏就摇头笑了起来,回头看着尤氏,“情况大嫂子也看到了,他是大嫂子府上的奴才,我却是不好越俎代庖的,还是大嫂子定夺吧。”
尤氏也笑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赖升根本不怕她,却怕贾琏。
要不然,他要请罪,早不请晚不请,偏偏等到贾琏来,当着贾琏的面才请?
分明是昨夜西府的事,将他吓住了,害怕贾琏不放过他,所以干脆破釜沉舟,主动来认罪,所求不过是宽大处理,至少能保个身家性命无忧。
“二叔也知道,我们老爷不在家,妾身一介女流之辈,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正好二叔是代族长,我们老爷又委托二叔教养芜儿,因此妾身厚颜请二叔代为处置这件事,也叫妾身学习学习如何治理家宅,将来好将其中道理,教授给芜儿。”
尤氏这话也算是说的周全了,将几方体面都顾到,不给人留下诟病之处。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贾琏也不与她见外,闻言点点头,随即转身走到赖升面前。
扫了一眼远处瘫坐在地上,惶恐无助的赖升家的,再看一眼眼前虽然匍匐在地,却纹丝不动的赖升,贾琏心里感慨,这赖嬷嬷也算是有本事,生的两个儿子,都有些本事。
这赖升敢于在此拦住他,来上这么一出,贾琏是很欣赏的。也看得出他的一些想法和算计。
“你当真承认自己有罪,也当真愿意,任我处置?”
“奴才知罪,绝不敢半点欺瞒二爷。”
贾琏摇头一笑,随即叹道:“若是赖大,有你的半点知进退,即便是看在赖老嬷嬷服侍老太太一辈子的份上,我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奴才惭愧,兄长一时猪油蒙了心,未能领会二爷的苦心,才致有今日……”
“猪油蒙了心也好,贪心作祟也罢,我都不关心。倒是你,虽然有知情不报之罪,念在赖大是你兄长,你也有为难之处,且你二人早已分家,我也不欲多做牵连。
但是本侯一向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你既然认罪,那便罚你赎罪银五千,自己上缴你们银库中,并如实登记账目。”
赖升听到贾琏说不欲多做牵连,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心里略喜。
但是听到最后,却又有些迟疑。罚他五千银子,这个不难,甚至可以说太轻了!唯独要叫他自己上缴银库,并如实记账,这令他有些疑虑。
五千银子看似不多,放在一般奴才中,那就是山一般的数字了。这么一笔明晃晃的记在公账上,将来府上要收拾他,甚至连理由都不用另找了……
“怎么,你别说连五千银子你都拿不出来,若真是如此,那我倒要好好反思,是不是真的错怪你了。”
赖升心里一凛,连忙叩首道:“奴才,谢二爷宽宏仁慈,愿尊二爷之命,谢过大奶奶……”
赖升是懂做奴才的,这种情况下,临了也没忘记给尤氏补一个头。
贾琏看了看尤氏,尤氏也看着他,贾琏便挪开目光,低头看向赖升:“身为我贾府的奴才,当以忠字为先。你记住,但凡你赖升不将这一点忘记,府上,就绝对不会薄待于你,下去吧。”
“是是,奴才谨遵二爷教诲,从今往后,定当洗心革面,忠心不二的为主子做事……”
赖升还在磕头表忠心,可惜贾琏已经招呼尤氏,跨上穿堂而去了。他方才站起来,扫了一眼周围面面相觑的奴才,心中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畅然而生。
他什么话也没说,走过去将自家已经露出喜色的婆娘扶起来,低声嘱咐两句,便往库房那边赶去。
过来之前虽然将那边的事有了交代,但是那般数目的银子,他这个好不容易保住位子的总管,自然不敢大意,得亲自清点存放,才能放心。
第576章 灯下黑
「方才的事,多谢二叔了。」走进仪门,尤氏侧身与贾琏致谢。鮣
贾琏摇了摇头,「大嫂子客气了,只要大嫂子不怪罪我擅作主张便好。」
赖升对贾琏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一来其毕竟是宁国府的奴才,不是荣国府的,他没必要一杆子打死,坐实自己「恶人」的形象,二则贾琏也要考虑到,宁国府的现状,就尤氏一个人支撑,能够有个赖升这样的老管家帮衬着,尤氏管理家业也能轻松些。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赖升此人比赖大识趣多了,也更知敬畏。因此贾琏才愿意在他畏罪自首的情况下,顺势轻饶于他。
好处是,昨日拿赖大一家立了威,今日正好借此事降恩,恩威并施,方是御下之道。也免得两府其他管家、管事们,人人自危。贾琏希望下人们恪尽职守,谨小慎微,却不希望他们成日家提心吊胆的。
顺道也帮尤氏,给赖升下了一道紧箍,让他从今往后,办事更加用心和谨慎,更听话。否则,那五千两银子,就是随时可以落下的利剑。
「婆婆,二叔……」
秦可卿仍旧是那般的婀娜妩媚,她莲步轻移,从内仪门出来,到贾琏二人身边。鮣
「你们怎么还不进去,老太太、二姨奶奶三姨奶奶都等着你们呢,快走吧。」
秦可卿说话的时候,勾魂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贾琏,甚至下意识的挪移到贾琏身侧,到底临了反应过来周围还有人,因此一个飘身,转而扶着尤氏的手臂,笑靥如花的催促二人往前走。
因尤氏素日主张从简,今日也不例外,只是在正堂设了一席。席间除了尤老娘等人以及一应服侍人员,边上就只坐着二三名乐师、艺人。
「知道二叔不喜欢看戏,所以今日也没请戏班。」
踏上正厅前,尤氏这般解释了一句,贾琏也不知道怎么回,今日不是尤三姐儿的生辰么,怎么搞的他是主角一般。
「哥儿,你总算来了,快进来……」
原本坐于首席的尤老娘一见到贾琏进厅,就跟看见亲儿子似的,笑如菊花的迎候招呼。鮣
贾琏也忙上前一步,拱手拜道:「见过老太太。」
「哈哈,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快坐快坐。二姐儿三姐儿,还不给你们二哥哥搬椅安箸,傻站着干什么。」
尤三姐很无奈,今儿是我的生日耶,你们这样很过分。尽管如此,还是只能听话的与姐姐一道当起了贾琏的丫鬟。
「老太太也请坐。」
贾琏并没有太客气,直接坐下了,尤氏等人也按次落座。
尤老娘居主位,右手边是尤氏,秦可卿,左边依次是贾琏,尤二姐,尤三姐,下挨着秦可卿。
从这般座次安排看来,尤老娘等人应该并不知道昨日他将尤三姐收用之事。否则,尤二姐和尤三姐的位置,应该会交换一下。鮣….
寒暄几句,丫鬟们端上菜肴,尤老娘便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举杯笑道:「我们娘儿几个,素日来多承蒙哥儿照拂,特别是我家大姐儿,一个人照管着这偌大的家业,实为不易,不是哥儿帮衬,她哪儿应付的过来。因此,老身先敬哥儿一杯,以示感。」
贾琏也只能举杯相迎,然后,便被动承接起尤老娘的奉承和连番追问。
「听说哥儿在朝中身兼数职,都有哪些,都是负责什么的,年俸几何,可能说给老身听听,让老身长长见识。」
「早就听说哥儿治家严明,昨儿听我家大姐儿说,你又严办了一个奴才,还听说那奴才家里,单是银子便不下十万之数,当真是骇人听闻。也就只有哥儿这般英明有能力的人,才能将这样贪得无厌的刁奴揪出来惩处。」
「对了,昨儿下
午我家三姐儿好像跟着你城外游玩去了,她没任性给你添麻烦吧……」
「……」
贾琏有点明白了,今日他是过来接受老丈母娘问讯、受审的。鮣
……
就在贾琏疲于应对尤老娘啰嗦的时候,凤姐儿院,王熙凤也正翘首以盼平儿的音讯。
「回二奶奶,打听清楚了,今儿是珍大奶奶娘家妹子的及笄礼,所以才请二爷过去,听说……」
「我就说是这样,哼。」
听到平儿带回来的消息,凤姐儿顿时将丰唇翘得老高了。
她昨晚没有因此事与贾琏纠缠到底,更没有制止贾琏过去赴宴,不是她不在乎,也不是她没成算,而是她心中早有推测而已。
「听说什么?」鮣
「听说,珍大奶奶娘家的三妹,生性活泼,喜欢缠着二爷。昨儿,二爷还把她带到城外校场去了。」
凤姐儿一听,更生气了,「我就知道是这样,与我预料的,一点没差!那尤氏平日里最是谨小慎微的,昨儿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单独邀请你们二爷赴席,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她是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明摆着不怕我知道!
她自己出身不好,又没什么主见,一个人要照管那么大个家,自然四处有难。仗着自家妹子有几分姿色,便想用来笼络你们二爷,搭上这层关系,她不但能安心,而且以后有事,也可以理所当然的麻烦你们二爷。
也就难怪,她把老娘和妹妹们都留在府里,一直不送回去。」
凤姐儿越说越生气,想来要是现在尤氏在她面前,她能上去把她脸抓花。
平儿有些好奇:「奶奶既然明知道珍大奶奶打的这个主意,为什么还让二爷过去?」
「为什么不让他过去?你家二爷是个男人,我还怕他吃亏了不成?」鮣
凤姐儿阴测测的回了句,眼神深邃。令平儿眉头微皱,有些不太明白凤姐儿之意。
凤姐儿反眼看着平儿,似乎也不准备让她理解,随即打岔道:「你以为我不想拦着,你们二爷那性子,见着个美人,就跟猫闻着腥一般,不达目的不罢休,我能拦得住他,还用你来说?….
那尤家两个狐狸精,你又不是没见过,大的那个生的叫一个我见犹怜,小的也是娇艳的和桃花似的,如今人家上赶着送,任挑任选,你家二爷能不动心?
哼,这些年我早看明白了,这男人要是动了歪心思,你越拦着,他心越痒痒。你要是不拦着,他反而没那么放肆,也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了。」
平儿便不说话了,在自家爷好色这个问题上,她与凤姐儿看法一致。但要是说男人都这样,平儿却不认同,有的男人你不拦着,他越发变本加厉,也就只有自家二爷,吃软不吃硬,二奶奶软了,二爷也就疼她了。
「那二奶奶就眼睁睁看着,任由那尤家算计二爷?」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能有什么办法。」鮣
凤姐儿气呼呼的说着,到底不过是气话,随即就见她目光严厉起来:「林丫头就罢了,林家到底四世列侯,诗书世家,她尤家又算什么东西?看着吧,我倒是要让她们知道,想要把女儿塞进我这道门,没那么容易!」
凤姐儿眼中满是小心眼的神采。尽管她现在对贾琏女人方面的事,看的开了些,但是那尤氏与自己到底妯里一场,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想往她身边塞姐妹,太令人生气了。
要是她们没有那个心思且罢,若有,将来总能找着机会给她们吃吃苦头。
凤姐儿正满心不悦,忽见门帘外有人影闪动,她立马喝问道:「谁在那里?」
就见帘子后来,怯生生站出来一个丫
鬟。
凤姐儿诧异:「你悄声躲在后面作甚?」
「没,我没躲。我是听说奶奶回来了,过来看看奶奶这里需要使唤的人不,听见奶奶和平儿姐姐说话,没敢进来。」鮣
凤姐儿这才点头,对香菱这丫头她还是很认同和信任的,于是把威严收起,反问晴雯何在。
「她,她表嫂叫她有事,出去了……」
凤姐儿哼哼一声,五次问有三次都是她表嫂叫她,她怎么不知道那小蹄子和她那y奔无耻的表嫂关系那般好?
也懒得过问了,挥挥手,就把香菱撵了出去。
凤姐儿却不知道,躬着身子出门之后的香菱,呆萌的小脸上竟罕异的吐了吐舌头。
她回头看了正屋一眼,心说,二奶奶智者千虑也有一失。不过也不能怪二奶奶不够精明,若非自己曾亲眼见过珍大奶奶扒着二爷的腿,跪在地上温柔体贴的模样,只怕自己也只会以为大奶奶请二爷过去,是为了撮合她妹妹的吧。
桃李不谙春风
第577章 和舞
宁宣堂这边席上,酒宴继续,尤老娘还是时不时的问东问西,弄得以贾琏的涵养,也快有些不耐了。
忽觉桌子底下有一只柔软的小脚碰他,已经对此并不陌生的贾琏立马不动声色的扫了桌上之人一圈,自然而然的,就碰到了秦可卿那明显有问题的眼神。
这女人,此时大概已经吃好了,就那么单手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似乎在哄他:好叔叔先忍忍嘛,人家一会儿带你玩好玩的……
贾琏内心不由莞尔,他都不知道他怎么从一个眼神中看出这些的。
又不禁诧异,他和秦可卿是面对面而坐,这桌子又着实不算小,也不知道秦美人是如何不动声色将小脚伸过来的。只能感慨自己以往的判断没错,这娘子,腿是真长。
】
因有美人安抚挑逗,贾琏心情果然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还好了。
“诶,那个,哥儿……”
尤老娘吃了一口酒,不知想到什么偏头就要与贾琏说,却被尤氏一把拉住手臂,笑道:“老太太,你今儿喝的太多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尤老娘初时一愣,她这也没喝多少啊,光喊贾琏喝了。迎上尤氏的眼神,立马反应过来。
“啊,对对对,呵呵,我老了,容易醉,就不在这里扰你们了。我先回去歇歇,二姐儿,好好照顾你们二哥哥,让他多喝点,听到没有。”
尤老娘说着,顺着尤氏的搀扶站起来。尤二姐起身应“是”,尤三姐也扶住尤老娘另一边胳膊,预备跟着走,却被尤氏制止:“你也留下,你姐姐有什么照顾不周到的地方,你看着些,我就回。”
尤三姐儿愣了愣,有心事的她不免心虚起来,眼睁睁看着尤氏扶着尤老娘走了。
秦可卿也早就收起美脚,起身相随。只是临走前,不但给了贾琏一个熟悉的眼神,而且借着错身而过的时候,假装不留意,以香袖拂过贾琏的头顶和脸颊,令贾琏口鼻尖尽闻沁芳,一瞬间便不知被美人拨动了几根心弦。
抬眼间,发现厅内已无几人。
除了尤二姐,尤三姐,以及之前站在她们身后,可能是她们贴身的两个丫鬟之外,就只屏风处,还有一个秀丽的琴娘在轻弄琴弦。
“你也下去休息去吧。”
这琴娘生的纤瘦,也算有几分姿色,但是与二尤相比,却就差的多了,贾琏自无多的在意。
闲人退散,尤二姐面色更羞,皆因尤老娘临走前那一番举动,就差没把将她送给贾琏的心思明说了。
幸好有尤三姐儿在,这妮子天性几分潇洒,虽然被尤氏弄得有几分心虚,但是尤氏走后她就不放在心上了,回头看见姐姐驻足害羞,笑着将其推到贾琏身边。
“你傻站着干什么呢,母亲临走前的吩咐你忘了,给他斟酒啊,让他多喝点。”
“哦,好……”
贾琏可以明显感觉到,这尤小三对他越发没有敬畏之意。
已经看出她将昨日之事隐瞒了的贾琏,并不准备成全她,在尤二姐给自己倒酒,而她准备回座位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其带到身边,然后左腿一张,便就让其稳稳的坐在腿上了。
看尤三姐发呆,贾琏笑问:“怎么,你母亲就叫你姐姐照顾,没叫你帮着周到?”
尤三姐满面娇红,嗔道:“姐姐还在呢,你不去讨好我姐姐,倒来招惹我这个小姨妹,不知羞………”
“我是不知羞,昨儿也没见某人矜持……”
“你……不理你了。”
尤三姐自知理亏,瞅了若有所思的尤二姐一眼,不敢与贾琏争辩了。
贾琏回头,用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了尤二姐一眼,便也牵过她的素手,将其引着坐在另一边腿上。
贾琏可不是个客气的人,先不说这两个尤物已经算是他的人了,就说尤老娘等人一番心意,他也不好拒绝不是。因此竟是毫不客气的将二美搂在怀里,笑对其中之一道:“既然都有职责在,你姐姐斟的酒,你就负责端起来喂我好了。”
贾琏一番操作,将屋里仅存的两个丫鬟都给看呆了。她二人相视一眼,羞然一笑,然后低头做鹌鹑状,立意不打扰眼前的风花雪月之意。
尤三姐早就心属贾琏,也得了贾琏的承诺,尤三姐更是将身子都给了贾琏,因此对贾琏行为的容忍性极大。
这样姐妹同坐贾琏怀中的场景虽然令她们本能的感觉几分羞耻,到底没人教导过她们,也就任贾琏施为了。
尤三姐眼见事情如此,瞒也瞒不住,索性率性起来:“好啊,我喂你便是。”
说着,咯咯一笑间,将那杯酒端起来,就扶着贾琏的脸往其嘴里灌。分明是头一次做这样的行为,那等面容举动,却与青楼中服侍显贵的美人暗暗相合,说不出的妖媚姿态。
……
尤氏送尤老娘回房之后,却并没有回席间,只是在派银蝶前去观望情况之后,便回自己屋了。
待银蝶将自己躲在门帘后面看到的情况与她说清之后,尤氏莞尔一笑,命不许让人打扰之后,便借着酒意,在炕上小憩起来。
一时勐然惊醒,看了看时辰,又换丫鬟进来询问:“二爷那边如何?”
“二爷回去了,二姨奶奶和三姨奶奶(奶奶是尊称,这里的姨奶奶是姨表小姐之意)也回屋了。”
尤氏便自悔睡过了头,好在询问之下,觉得诸事皆无不妥之后,她才安心一些。
简单梳洗一下,却见秦可卿的丫鬟走来,“大奶奶,少奶奶请您过去一下。”
“哦,何事?”
“不知道,少奶奶只说在天香楼等您。”
尤氏神色骤然一顿,半晌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当尤氏打扮一番,磨磨蹭蹭的来到天香楼,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走进秦可卿更衣的房间,尤氏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除了看见秦可卿这越发装饰的鲜艳有情调的房间之后,并不见其他人。
“你这么着急叫我过来作甚?”
以为上当受骗的尤氏,态度不是很好。这令秦可卿在微微诧异之后,便陡然巧笑起来。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尤氏的手,将其引到内间更为开阔的地方,努嘴往前方一指。
尤氏一看,就不好意思起来。
一身黑白相间长袍,套着黑色皮靴的贾琏,正倚坐在床头,好整以暇的瞧着她。
“咯咯咯,不是我着急叫婆婆您来的。我原本打算将新学的一支舞跳给他看,他却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定要把你叫来一起看,人家还不好意思的呢。先说好了,一会儿要是跳的不好,婆婆可不准笑话我。”
秦可卿娇笑如花,将身上罩着的长衫褪下,果然露出里面俏丽的舞娘装扮。
尤氏默然不语,木然往前走了几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年轻的俊男美人相约于此,又是这般阵势,傻子也知道并不单纯为了研究舞蹈和乐曲。也不知道,他们叫自己来,来干什么……
“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吧。”
听到贾琏的招呼,尤氏倒也没拒绝,走过去,准备坐在贾琏旁边的榻上。却发现贾琏拍了拍自己的腿,她顿觉为难,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正欢快的做着布置的秦可卿一眼。
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靠了一步,将丰臀轻轻挨坐在贾琏腿上。便觉得羞耻难当,都不敢去看似察觉什么,将目光投送过来的秦可卿一眼。
贾琏见美人如此柔婉娇羞,心知是因为秦可卿与其身份之故,心里一笑,就势搂上其软腰。
之前在二尤的陪同下,吃了一顿不算花酒,却比花酒还要花的酒之后,贾琏其实就很有些醉意了。
谁知回去之后,不但没有困意,连酒意都醒了不少,贾琏便想起了秦可卿的邀约,这才从园中,摸到这边来。
届时以为他不会应约的秦大美人正坐在房间里,满腹幽怨的骂他呢。这正好令贾琏知道,原来像秦可卿这样的美人,骂起情郎来,真的是那般的娇美可爱,令人生怜。
因此酒意越发醒了,想起宁国府四美,如今三美已然安抚过了,独抛弃功劳最大,跟他最早的尤氏,有失公允。加上正好他答应了尤三姐儿一个要求,需要尤氏的配合,因此便哄着秦可卿把尤氏叫过来,方有此时的情况。
趁着秦大美人准备的时间,也打消一些尤氏的紧张,贾琏搂着她笑道:“你三妹是个有巾帼不让须眉抱负的人,昨儿随我去校场,看了我练兵之后,也想做我的卫兵。
我原本是不答应的,谁知道今儿过来的时候,忘了给她准备礼物,被她拿住,不得已,也只好答应了她了。”
尤氏一听贾琏说起正事,立马将其他心思放下,诧异道:“这……她年纪还小,怎么能当你为亲卫,不会误了你的事吧?你别惯着她,等我去说她。”
尤氏知道贾琏身边有两个很受信任的女侍卫,听说还有官职在身。但是,那两个是从苦寒之地来的女子,做这种舞刀弄剑的事就罢了,尤三姐怎么能成!
贾琏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看过了,那妮子身体确实比别人矫捷,是个能练武的材料。
不过她毕竟是你的妹妹,我也不可能当真让她跟着我吃苦,上战场。我是这样想的,如今也不知道她是一时的兴趣,还是真心要如何,且试试她再说。
因此我准备让你从府中挑选七八个丫鬟给她,让她先带着练练。若是她过一段时间就懈怠,那就罢了,若是她当真能够坚持,却也未必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我原本也有意练一批有些武力值的女护卫出来,将来不论是看守内宅,还是保护出门的女卷,也比我那些亲兵方便。”
尤氏早知道贾琏办的事情多,却没想到他还想练一批女侍卫出来!尽管古来女子从军也听说过一二,但是在本朝,还是绝对的新鲜事。不过一想到这是贾琏提出来的,瞬间就觉得没那么突兀了。
“当真,她当真可以?”尤氏想说,就算贾琏有这个想法也叫别人就是了,她总觉得自家三妹不像个能成事的性子。
“无妨。你就给她说,我会不定期的过来指导她如何训练女兵,只要她练的出成效来,我未必不能让她做我手下的一个副队正,即便将来让她跟我驰骋疆场,也不无可能。”
贾琏也想看看,尤三姐耐不耐得住性子,反正也只是小事一件,弄不好,就当哄她开心算了。
尤氏考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却又嗔视道:“你就惯着她吧。”
贾琏笑了笑,疑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尤氏嫣然笑道:“昨儿她回来我就知道了,毕竟……”
尤氏大有深意的看了贾琏一眼:毕竟贾琏什么态势她再清楚不过了,岂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够承受的。
看明白几分尤氏意思的贾琏,不免大感惬怀,不但环着少妇的手紧了紧,还抬起另一只手拨弄了几下美人的红唇,正欲说话,忽闻另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说完了没有,人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耶。”
听见秦可卿略带不满的话语,贾琏和尤氏抬头才见秦大美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们面前了。
“好了,你开始吧。”
“嘻……这是盼儿姑娘教给我的‘凤翔九天’,她跳的可好看可美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学到了几成,等会弄砸了,你们都不准笑话,否则,哼……”
不论贾琏还是尤氏,都比秦可卿年纪大,况且尤氏还曾与她有婆媳名分,因此在贾琏二人面前,秦可卿自是小辈,撒娇起来也是毫无违和。
贾琏二人都点头,也都看见了场中从房梁垂下的四黄一红五根彩绸,心里也明白,大致‘飞天’之意,便从此而来了。
于是,尤氏还嘱咐道:“跳的好不好不说,且注意安全,别摔了。”
“谢谢婆婆关心啦。”
秦大美人娇笑着回到中央,依例起了个优雅的范儿之后,便翩然而动。
秦可卿身段妖娆,神态妩媚,可谓是天然的舞蹈料子,也就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学习过,限制了她的成就。
但是抛开专业的评判,仅站在男人的角度,那可就是无可挑剔的美了。哪怕贾琏已经看过数次秦可卿的舞姿,此时也被其精心准备、严谨布置出来的唯美舞蹈所动。
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身边的尤氏,正巧尤氏也好奇男人看见这样的美人跳舞是什么样子,回头偷看他。
于是贾琏便不客气,抬手复弄美人红唇。
尤氏顿明其意,本就坐在贾琏怀中半日,为贾琏动作所扰的心绪不宁,加上此时秦美人舞到热烈处,将身上不多的衣物,在舞动间又褪掉最外面的一层,使得整个舞曲,也从之前的唯美优雅,变得越发火热奔放。
氛围并不突兀,尤氏也就不忍心拒绝,她也一向不知如何拒绝贾琏,羞然垂首,然后不动声色间,委身于木板之上,默练玉箫,以和秦可卿之舞。
温馨暖意的美人房间之内,一切都往意料之中的情形发展。
第578章 聪明的张涛
自从元春省亲的事情彻底完结之后,贾琏便将主要的心思,重新放到公务上来。
兵马司他已经坐镇了两年,被他经营的很好,用大本营来说也不为过。因此除了每日例行工作,偶尔教训拾掇一些西城的膏梁纨袴,便也就没什么了。
因此最耗他心思的,还是神机营火器局的事。
这日他正在神机营内,与伍友全等人探讨,如何将火药与枪弹(子弹)连接在一起,达到快速装填的目的,真正解决火枪发射间隙长的劣势。
“大人,可不可以这样,用油纸将铅珠和火药包在一起,在发射的时候,只需要士卒将纸包咬开或者戳破,然后装入枪膛,如此也能免去分开装填铅珠和火药的时间……”
一个火枪营的资深工匠,在受了贾琏无数熏陶之后,这般建议。
伍友全眼睛一亮,觉得建议不错,看向贾琏,道:“侯爷,这个法子似乎也行……卑职实在有些不能理解侯爷的意思,要用铜壳或者铁壳子装火药,套在铅珠的后面,这倒也不难,但是到时候怎么引燃里面的火药呢?”
伍友全虽然对火器十分热爱,也有想法,但是他的思维全在如何改进枪械上,对于“子弹”这种东西,在他的观念里,就是圆珠子,不论是铁的铜的还是铅珠,不过是成本和质量的问题。
他没办法想象出,子弹还要像枪械一般,制造出结构来。
面对伍友全的反问,贾琏也有些沉默。他只是知道,单纯用一个个圆珠子当做子弹很low,毕竟他前世虽然不是军事迷,作为普通人,也知道子弹是由子弹、子弹壳等构成的,想来火药就是装在子弹壳内,如此才能做到将子弹装入枪械内,即时可以发射。
但是,火药装在金属子弹壳内,是如何激发的,贾琏却忘了,或者说压根没弄懂过。因此面对伍友全等“火器先驱”的质询,他也无法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于是,面对十多个工匠们热切渴望先进知识的眼神,贾琏一阵心虚之后,仍然做高深莫测状:
“嗯,这个问题,容本侯再思量思量,你们也可以再想想……暂时,就按照王副工的想法来试试,看看效果如何……”
想来后世那种精美、高效、快速的子弹,是经过无数先驱的试验,和战场的检验从而制造出来的。他贾琏哪怕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从无到有的生产,也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容易。
一个小问题没有弄清楚,都会遏制前进的脚步。
不过贾琏倒也不着急,本来眼下的需求就是,他只需要做到比别人先进一步就够用了。至于先进十步百步,能做到自然最好,做不到也无妨……
想来,真要是把飞机、火箭炮这些东西造出来,不说把西边的那些“列强”吓得尿裤子。就说他自己,也不信他有这个本事,后悔当初没学个军工专业啥的。
正探讨之间,忽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就是他办公的地方?这也太破了吧,什么味儿!喂我说……额,你叫什么来着?”
“回四皇,呃不,回萧王殿下,卑职边鸿……”
“哈哈,我说边大人,你该不是仗着自己官大一级,故意为难贾琏,所以把他流放到这个犄角旮旯来了吧?”
“萧王殿下说笑了,卑职哪敢啊,实在是镇远侯自己喜欢研究火器,主动负责兼管火器局的,凭卑职的出身,哪敢为难镇远侯爷啊……”
隔着墙,贾琏似乎都能看见边鸿那擦汗的样子。
不用问,贾琏都知道是谁来了,因此给有些诧异的伍友全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行工作,然后便起身往大门处去。
果然就见神机营内另外两个在指挥在偌大的工匠房内观望,见他出来,忙通禀:“大人,四皇子殿下驾到,统领大人让你……”
“嗯,我知道了。”
贾琏抬手应了一声,他已经看见张朔兄弟和四皇子的身影了。
“哈哈,贾琏你果然在这儿!”
已经几年了,四皇子在贾琏眼中,还是当初那般小屁孩的样子。偏偏这小屁孩还不能得罪!
暗暗摇头,贾琏快步迎上前去:“见过萧王爷、朔二哥。”
明明皇子身份还在亲王之上,但是四皇子好似特别喜欢“萧王”这个称呼,也喜欢身边的人这么称呼他。
“喂,贾琏,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呢,想找你都要费老大的劲!”
四皇子一点也不与贾琏见外的意思,一碰面就拍下贾琏行礼的手,绕着他打量,还探头探脑的往工匠房内探看。待看见里面都是些五大三粗,大秋天还露着臂膀的糙汉在烧锅炉、打铁,乒乓嘣嘣的,不由撇了撇嘴。
回头看见边鸿等人在旁边眼巴巴的,他又挥手道:“你们都走吧,我专程来找他的,不用你们在旁边碍事。”
边鸿等人还想说什么,见四皇子两眼一瞪,也就只能悻悻而退。
“听我皇姐说,你在改进火器,就是那种耍起来‘彭’‘彭’震天响的玩意儿,听说还很有成效,能让我见识一下不?反正我是不信有我皇姐说的那样夸张,还什么将来战场上要靠它来决胜负,不真刀真枪的搏杀,难道靠这些黑黢黢的棍子砰砰两声就能赢?要是那样,可真没意思。”
四皇子显然是个热血青年,甚至对战场有着憧憬和向往,根本不知道战场的残酷。贾琏也不与他计较,反正他嘴上吼得厉害,但只要宁康帝还在一天,这小子上战场胡闹的机会就基本是零。
张朔也顺势笑道:“我等也为见识火器的威力而来。”
“既然如此,我这就安排。”
……
校场上,当贾琏安排百十名官兵,按照“四段式”的方式,一轮齐射之后,看着抬过来那被打成筛子般的一堆木耙,四皇子等人面面相觑。
“这,感觉和我以前玩过的火铳不太一样啊……对了,这玩意是叫火铳吧?”
“回殿下,我等现在称其为‘火枪’,因为它比以前的火铳发射更快速,射程更远,威力也更大。”
先不说四皇子的身份,就连张朔兄弟,其父也是兵部郎中,而且是负责职方司的,这半年来研究火器,很多东西物料,还多亏了这个二舅舅帮忙收集、支取。因此,贾琏自然不吝啬在他们面前尽可能展示火器的威力。
这个时代的人对火器的轻视,由来深究,就得靠这样一步步慢慢的改变他们的看法。
四皇子亲自下去检查了一遍,发现那些木耙甚至比一般弓箭用的靶子还要厚实一点,心里一阵吐槽。
张涛更是直接嗤笑道:“威力大有什么用,射一次要等那么久,有那功夫,我拿弓箭早把敌人射杀了。”
对张涛的话,贾琏并没有解释反驳,反而是笑看着他:“要不然,我送你一支玩玩?”
“当真?”
张涛下意识眼睛冒光,随即反应过来,脸红的猪肝一样,不知如何才好。
原来贾琏早就发现,当那些锃明瓦亮的火枪摆出来之后,张涛才是最热切好奇的一个,抓着一支就研究,半天舍不得丢开。
或许他觉得这玩意儿装填速度比弓箭慢是真,但是别的不说,就那火枪发射的声势,就没有男人不喜欢的。
他不喜欢的,是贾琏。
以前他就因为个子小,总被老爷子嫌弃。后来贾琏过来了,有了对比,就更明显了。
加上贾琏还总是欺负他,这才让他老与贾琏作对。
尽管他对贾琏是“积怨已深”,但他对一切厉害的武器,都很喜欢研究。心说要是贾琏当真愿意送他一支火枪玩……算了,这个小气鬼怎么可能会真心送自己东西。
于是不屑道:“言而无信,令人耻笑。”
因他气鼓鼓的样子,明显是欲求而不得的恼羞成怒,别说贾琏了,就连张朔和四皇子都觉得好笑。
四皇子最喜欢掺和这种事了,笑道:“正是呢,大丈夫言出必行,贾琏,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你表弟不是,你这个当表哥的,可能小气啊。”
贾琏摇头道:“我是他的表哥不假,但是,这小子从头到尾,就没有真心叫过我一声表哥,我也很为难啊。”
贾琏也没撒谎,除非在老爷子面前,躲不过去,张涛这小子才会不情不愿的喊他一声“二哥”,私底下,不瞪鼻子瞪眼的就算不错了。贾琏觉得,这孩子有点欠收拾。
因此贾琏故意吩咐手下人,取过两只木匣来。
“咦,这是何物?”
随着四皇子的疑问,贾琏将第一个打开,露出里面一支鎏金泛彩的火枪来,长度不过正常火枪的三分之一。旁边的格子内,是瓶装的火药和引火用物。
“这是我手下匠人,以精铜掺杂黄金打造出来的特制火枪,虽然威力小了一些,但是胜在小巧便于携带、把玩。四殿下若是不弃,愿赠与四殿下消遣把玩。”
四皇子略作考虑,立马笑道:“好啊,正好我也觉得这玩意儿有些趣味……”
于是贾琏当场教导四皇子如何使用这把火枪。四皇子悟性不错,很快弄清楚这玩意儿的玩法,随即看向另外一个差不多模样的匣子。
“那这个是?”
“哦,这个呀,只是精铜打造的,比殿下这支差远了。殿下要是瞧的上,尽管拿去,要是不喜欢,我就留着送给别人了。”
说着,贾琏随意将那匣子打开一下,稍微向众人,特别是张涛展露一下那里面同样黄灿灿,除了色彩不同,论精致感一点不差的火枪。
四皇子哪里还看不出贾琏的意思,本就收了贾琏好处的他十分乐意配合,“算了,本王有这支了,那支就不要了吧。”
“好。”
贾琏立马将匣子合上递给旁边的手下。
张涛有些急了。
若说那些三尺多长的长枪他喜欢还有限,但是这短短的,黄灿灿的火枪,那就太抢眼了。
要是贾琏没说过要送他就罢了,偏偏这般,煞是熬人。
他拉了拉自己哥哥的袖子,张朔却只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拿走吧。”
“是。”
眼见贾琏的亲兵已经拿着走了几步,再晚就彻底没机会了,张涛终于忍耐不住:“慢!”
“嗯?”
迎着贾琏疑惑的目光,张涛面容扭曲,终于踏出一步,对贾琏抱拳道:“小弟,见过琏二表哥!
这样可以了吧?”
小小的眼神里,满是愤满,彷若一个分明被凌辱却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小媳妇。
四皇子和张朔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贾琏道:“什么可以了?哦,你是想要这支火枪吧?唉,原本看在你难得叫我一声表哥的份上,送你也无妨,但是……”
张涛彻底怒了,瞪着贾琏,似乎要是贾琏敢戏弄他,他就要找贾琏拼命似的。
“但是这火枪毕竟是军用之物,你一无官职,二无亲兵名额,这,实在叫表哥我有点难办啊。”
贾琏这就是欺负张涛年少无知了。实际上,除了重弩、重甲等特定的军用武器和装备,朝廷绝对不允许民间私造私藏之外,其余武器,只要数量和规制在可控范围,朝廷并不会太追究。
至于火枪……至少在火枪表现出绝对优越于弓箭的能力之前,朝廷大概率也是不会向民间禁止的。
即便是时下,民间也有猎户用简易的火铳,进山打猎呢。
张涛却不知道内里乾坤,一时觉得贾琏说的有理,满脸失落之色。这种明明喜欢的东西摆在面前,偏偏自己没资格拥有,那种感觉,体会过的都懂。
张朔有些不忍了,支招道:“你忘了,爷爷是一等伯,麾下是有亲兵建制的……”
“嗯,对啊!”总算张涛不算太笨,他一拍大腿,然后看着贾琏:
“贾琏,枉费爷爷平时那般喜欢你,你如今有了这样的东西却一点也不知道孝敬他老人家?
说实话,你这劳什子玩意儿我是一点不稀罕的,只是想着爷爷一辈子从军,最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武器,就准备拿回去给他老人家瞧瞧。
你就说你给不给吧!”
张涛越说底气越足,到最后竟是满脸自信的瞅着贾琏,一副你要是不给,我回头就告你个没良心、不孝顺的刁状。
“你当真是为老爷子要的?可别想私吞,到时候我要问的。”
“自然,随便你问。”
绝对不私吞,我明着吞,问也不怕,问就说是从老爷子那里借出来的。张涛觉得,尽管他有些失宠,但是爷爷也还是疼他的,不会和他抢这么件小玩意儿。
真要是爷爷也喜欢,到时候让他再来打劫贾琏就是了,谅贾琏也不敢不给。
贾琏笑了笑,一挥手,让张勇将东西给这小子。
张涛顿时如获珍宝,赶忙拿到边上查验去了。爷爷不是说自己个子小,与人拼杀吃亏,因为气力不如别人嘛,但有了这玩意儿就不同了,感觉这东西就是为自己而生的,别人个子大,反而容易打中,自己个子小,别人想打也打不着,嘿嘿。
第579章 污蔑圣躬
领着四皇子等人在神机营内转悠半圈,展眼已是晌午时分。
“这些东西看得我眼花缭乱的,肚子都饿了,走吧,我们吃饭去。”
四皇子提议一道出去吃饭,贾琏本想婉拒,四皇子却斜眼觑视他,“怎么,我们这么大老远从皇城出来找你,你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贾琏无可奈何,只能将手中的事情交代一二,仅带几名亲卫随四皇子出来。
本以为随便找个地方就成,谁知……
“这儿不行,地方太小,房子太破。”
“这儿?这儿也不行,装饰太过明亮,一点情调都没有。”
“这儿……”
骑马从北城绕到西城了,四皇子一连否决了张溯和贾琏提议的五六个吃饭的地方,却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找个什么样式的地方吃这顿饭。
忽见眼前的道路尽头,一座三层楼高,金碧辉煌的建筑跃然眼底。
其装饰精美,格调清雅,门楼上大书“金品阁”三个大字。
“咦,这儿不错,就这儿吧……”
张涛一路上没怎么发话,只是当个跟班模样跟在贾琏三人后头,心下无聊的他正反手摸着被他放置在马屁股后头的短火枪匣子,想象着拿回去之后该在哪里练习枪法,待弹、药用尽之后,又该如何找贾琏补充讨要等等事宜。
忽闻四皇子的声音,他抬头一瞧,脸上顿时就是一顿不好意思,外加意动莫名。
他爷爷从他们十岁之后,可就下过令,不准他哥几个逛青楼的,因为老爷子要让他们习武,自然要酝养身子骨,不能任由他们贪图酒、色。
如今大堂兄跟着大伯外任了,二哥张溯也凭本事弄了个举人功名在身上,爷爷也就不怎么管二哥了,所有的压力,都给到他身上。
以前就听那些兄弟伙们吹嘘青楼的娘子如何如何撩人,与良家有天壤之别……他是真想进去看看啊!
张溯自然也一眼看出眼前何地,有些为难的道:“殿下,这地方,不太妥当……”
虽然爷爷如今是不大管他了,但是他作为四皇子的伴读,要是被皇帝知道他领着四皇子逛青楼,想想都令他觉得毛骨悚然。
“有什么不妥的?难道这里不能吃饭?”
“呃,吃饭倒是能吃饭……”
“那不就对了,这儿环境多好,就这儿了!”
偏生四皇子似乎打定主意瞧中这儿了,一点听取意见的意思都没有。
为了不兴师动众,他让亲随传令掉在后方的侍卫队们,不许近前暴露他们的身份,然后就一马当先,往金品阁闯。
“哟,大爷几位啊,吃饭还是听曲儿……”
眼见四皇子已经被眼力极高的窑姐儿迎进楼内,张溯和贾琏对望一眼,也都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带着暗暗兴奋的张涛往里进。
对张涛而言,上有四皇子的幌子,中间有贾琏和二哥顶着,就算最后被爷爷发现了,也有上面这几个人抗,棍子是落不到自己这个为下者身上吧?
“当然,你们说的没错,大爷我有的是银子!快把伱们这儿的好酒好菜弄上来,把爷几个伺候好了,有你们的赏。”
“哟,大爷,当真只要好酒好菜,那好的姑娘,您要不要啊?”
“呃……”
一进大厅,就看见在两个窑姐儿的夹攻之下,从开始的兴致匆匆,到一脸尴尬不知所措模样的四皇子。
贾琏就笑问张溯:“他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张溯考虑了一下,解释说:“至少我当殿下伴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殿下到这种地方来。”
贾琏相信张溯所言,因为四皇子那故作老嫖客,实则破绽百出的样子,让一众迎宾窑姐儿们一眼看穿,加上穿着不凡,都争相上去讨喜。
想来皇室子弟管教甚严,如今四皇子人大心大,想要来这种地方消遣也是寻常事。只是或许是因为他与其姐姐的关系,让他总有一种想要管教这小子的冲动。
到底贾琏并没有当真这般做。
也有见贾琏和张溯俱是一表人才,想要上前来搭讪讨喜的女子,被张溯和贾琏瞧一眼,也就识趣的退开了。
“喂,你们傻站着干什么?今儿要吃什么喝什么,你们只管开口,本……少爷请客!”
好容易摆脱少女纠缠的四皇子,冲到贾琏三人面前,故作镇定的说道。
此时老鸨终于看见了这几位大客户,快跑着上前迎候。张溯见事已至此,只想尽快吃完饭带着四皇子离开,因此一摆手对老鸨道:“要一个最好的雅间,上最好的酒菜,尽快。”
“好的大爷……三楼天字号雅间一位~~”
老鸨得命之后,就要去安排,张溯等人也护拥着四皇子往楼上走。却不知道四皇子在想些什么,忽然扭身对那老鸨唤道:“别忘了安排好的姑娘,要多些,我们四个人呢!”
一句话,让贾琏三人齐齐一顿,张溯更是差点踩滑了楼梯,然后赶忙捂脸,生怕被人认出来。
楼上楼下其他人,不论嫖客还是窑姐儿,也是一如张溯等人预料的那般,如看稀奇的眼神纷纷望过来。
到底还是老鸨子反应快,立马笑道:“得勒大爷,保准给您几位上最多最好的姑娘,呵呵呵。”
四皇子是捂着脸进包间的,他觉得那个带路的小童都在笑话他。
“几位爷先喝口茶,酒菜和姑娘们,马上就来……”
小童给人行礼之后,便躬着身子掩门出去,四皇子这才觉得没那么难为情,抬头看着贾琏三个,打哈哈道:“那个,今儿你们随意啊,不用与我客气。”
张溯心说,哪还用我们与您客气,你那一嗓子,整栋楼都知道咱们四个来干什么来了。
要是被昔日的同窗和师长们知道这件事,他都快没脸在士林混了。
见贾琏等人沉默,四皇子摸了摸还没有长胡子的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再说什么,坐下自顾喝茶。
一时无话,静默下来之后,忽闻得隐隐的说话声从隔壁传来。
贾琏等人原本没觉得什么,这种地方,有别的人饮酒作乐,酒后高谈阔论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四皇子耳尖,竟是一耳朵听出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他愣了愣,随即一拍桌子站起来,“好啊,当真是冤家路窄,吃饭还嗑出个臭虫来,在这儿也能碰见他,真晦气!”
贾琏和张溯也听出来了,声音最大最清晰的,分明是那个曾经差点被贾琏打个半死的端王世子,四皇子口中的魏显小儿。
四皇子也不知道是与其又有什么新怨,总之四皇子看起来似乎很想要过去寻麻烦的样子。
贾琏倒是没甚在意,只要端王世子不再来招惹他,他也不想与宗室的人作对。但是他们这边很安静,那边声音也不像有收敛,因此随着越来越多的话音儿传来,贾琏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
金品阁天字一号包厢,今日迎来一众尊贵的客人。
十余位宗室子弟齐聚此间,饮酒坐谈,其中便有四皇子极为看不顺眼的端王世子。
当然,在此间,堂堂端王世子似乎并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看起来应该是与魏显同坐的另一个白面少爷。
“阢兄弟,这件攸关我们整个宗室的大事,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啊,这个……这种大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没办法,你可是忠顺王爷之子!忠顺王爷,这么多年在宗人府主事,为我们宗室之人,争取了多少利益,深受我们所有人爱戴。大家都说,肃老亲王老了,不理事了,等他老人家一退,这整个宗人府,还不是忠顺王爷一个人说了算?
你作为他的亲子,将来定是要当世子,然后继承王位和宗人府宗令之位的。到时候你也是要和你父亲一样,承担起我们整个宗室的重担啊。这个关键的时候,你怎么可以退缩,对有人阴谋算计我宗室的事置之不理呢?”
原来,今日魏显等人所邀请之人,正是当今忠顺王府的嫡次子魏阢。
忠顺王作为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深受皇帝信重,一直担任宗人府副宗令,为宁康帝料理宗室和勋戚诸事。甚至有人说,若非肃亲王是皇叔,又德高望重,便是宁康帝都礼敬有加,不忍逼迫,那忠顺王早就是名副其实的宗人府宗令了。
宗人府宗令,乃是为数不多的实职一品,与内阁阁老相当,一般由宗室有名望的王爷担任!
“诸位切莫胡说,王府世子一直都是我大哥,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放屁,你那无才无德,又病秧子似的大哥,有何资格担任忠顺王府世子之位?明眼人谁不知道,将来这个世子之位,一定还是阢兄弟你的,咱们兄弟……不,不单是咱们兄弟,便是我们各家的长辈,都是支持你来当这个世子的。毕竟忠顺王府不同别家,我们可不容许一个病秧子将来管理宗室之事……
不过,虽然我们支持你,是因为你比你大哥出众,比他有能力,但是你也要让我们所有人看到,你为整个宗室出力的决心,让我们大家,都更相信,更信任你才是。”
短暂的沉默,魏阢问道:“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你回去多劝劝你父王,让他向陛下进言,废除朝廷的新税法。
阢兄弟,你是不知道那新税法有多么针对和侮辱我们宗室!说是什么各家府邸,按照爵位高低,免收一定数目的田税,各家超过的,则全部按照统一的税法,与平民百姓、世家大族一般征税!
你想想,咱们各家王府,但凡正常一些的,哪家名下没有个几十万亩的田庄、土地?朝廷议定免除的那些数目算得了什么?
更让人气愤的是,一座亲王府,只能免除二十万亩的田税,郡王更是只有十五万亩。但是作为臣子的区区国公府邸,俸禄比我宗室亲王相差十倍,却能仿照我宗室镇国公爵,免除田税十万亩,与我宗室亲王府才相差一倍,这不是对我宗室王府的蔑视是什么?
依我说,陛下当真是昏聩了,才能同意这样荒唐可笑的税法。”
“也不能全怪陛下,这都是那些大臣们的阴谋,目的就是要分解、打压我宗室……”
“但是我听说,这新税法一事,正是陛下力主的事,所以那些有远见卓识的大臣们,才不敢出来反对。
依我看,照此下去,天下早晚是要乱的。陛下也不想想,让宗室勋戚这些有功之臣,人人自危,人人不满,江山社稷岂不危矣?
唉,这个时候,要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能够出来说句话就好了,这朝局,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混乱……”
……
“岂有此理,这些竖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编排我父皇!”
贾琏等人所在的雅间,四皇子已经怒不可遏了,当即就要过去和这些不孝子弟友好交流一番。
“殿下不可,这些人吃醉了酒,殿下一个人过去,说不定要吃亏。”
“那又如何,难道就这么坐着,听他们议论污蔑我父皇?”
见张溯无话可回,四皇子就要去叫自己的侍卫队,把这些人抓到大明宫论罪。
“殿下且息怒,殿下此行也未带多少人,他们这些膏粱子弟出来,携带的人数肯定比殿下更多,到时候冲突起来,恐有伤殿下金体。”
“放屁,他们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
四皇子是真的怒了,罕见的指着张溯的鼻子骂道。张溯也不见气,与四皇子使眼色。
四皇子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旁边坐着干喝茶的贾琏。
贾琏岂能不懂他二人的意思,心里苦笑一声,得,又是个得罪人的苦差。
但是,四皇子要是当真开口要求,他还真没办法拒绝。
第一,作为臣子,耳听得有人诽谤君父而无动于衷,是为不忠。
第二,作为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职责便是维护西城治安。若是任由这些人在他的辖下搞这种“非法集会”,他这个执法者,也干脆不用干了,宁康帝只怕也会大失所望。
第三,就从情理而言,他也觉得这些人有些不知所谓了,更别说四皇子这般生气,要是他不作为,只怕四皇子对他也会有看法。
四皇子并不知道贾琏的想法,看贾琏被他们盯着都不表态,有些不满的质问道:“贾琏,父皇那般信任你,你说,这件事怎么办?!”
贾琏终于放下茶杯,摆了摆袖子站起身,回道:“殿下的意思,是叫我派兵,将这些纨绔子弟抓起来,听候陛下的发落是吧?”
“那是自然!他们这样口出狂言,毁谤我父皇,难道还不能治罪?”
“治罪是肯定能治罪,臣也可以答应殿下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但是,臣也要殿下一个口头承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那你说!”
贾琏不急不慌的拱手解释道:“臣虽然是兵马司指挥使,有缉拿凶盗恶徒之责。但是,最多也不过至王公大臣家的普通子弟。
但凡身上有爵位在身的,臣实则都无权缉拿,更别说宗室子弟了。这些人,都归宗人府管辖,若是不经陛下和宗人府的同意,擅自缉拿,则微臣也难逃罪责。”
贾琏说着,看四皇子有些着急,又笑道:“不过,这些人胆大妄为,污蔑圣躬,人人得而诛之。
微臣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只是,为了防备他们将来反咬臣一口,臣想要殿下答应,到时候陛下若是问起,殿下要替微臣作证。毕竟,臣拿不到他们别的罪证,只有依靠殿下的证词尔。”
贾琏也是为难的,这件事做好了,自然可以再在宁康帝面前刷一波忠心护主的好印象。但是坏处也很显而易见,那就是一下子又把宗室给得罪一遍!
四皇子一听贾琏这番话,才慢慢意识过来,他与贾琏相比,真的是菜的不行。
所谓耳听为虚,他们没有别的罪证,只要对方事后不承认,贾琏能够拿他们怎么办?弄得不好,说不定真像贾琏担心的那样,被他们及其身后的势力反咬一口。
“好,我答应你。你放心,我虽然平时犯错多,但是从不撒谎,我父皇对我的话还是很信任的,只要我帮你作证,他们保证不能逃脱罪责,更不可能颠倒黑白!”
贾琏拱手一礼,随即招来随从去兵马司调兵。
(本章完)
第580章 连番阻扰
直到解隽带着兵马司的官兵赶到,端王世子等人也未曾离开,因此抓捕工作进行的很顺利。
但动静同样闹得很大。
毕竟这批宗室子弟人数众多,而且在被抓之后,不断的叫嚣喝骂,惹得无数人围观、议论。
「我家好大人,这都让抓的是些什么人啊……」
听到那些宗室子弟自报家门威胁,解隽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接到贾琏的命令,说有人组团骂皇帝,让他多带人马来捉拿,他只以为是些普通世家子弟,谁曾料到,这些人,竟然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宗室子弟?而且为首两人,一个是端王爷世子,另一个更是忠顺王府的公子爷!
解隽觉得他太信任自家大人了,这一单干下去,只怕乌纱帽难保啊。
「怎么,你怕了?」
贾琏望了望前路,玩味的看着解隽。
解隽脸色发苦,「大人您当然不怕,你是侯爷,又有贵妃娘娘撑腰,自然不怕他们,但要是属下被他们惦记上了,要收拾属下,还不是举手而已……」
贾琏身边的四皇子看不起他那模样,骂道:「个没出息的怂货,不就几个纨绔,把你吓得这样,亏你还是个带兵的,真丢咱大魏武官的脸!」
解隽闻言大怒:「哪来的大言不惭的小白脸,我与我家大人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四皇子一张白嫩的脸顿时凝固了,微张着嘴,被骂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他人,包括贾琏和张朔、张涛两兄弟,也都愣住,呆呆的看着解隽,大写的一个服字。
得,也不用等这些纨绔收拾你了。
却也不能完全怪解隽,觉得闯祸的他心情本来就不好,又不敢将怨气撒在贾琏身上,这个时候四皇子来嘲讽他,自然成了他的出气筒。
毕竟,刚从青楼出来的四皇子,一身公子哥打扮,一眼看去,确实与小白脸无异。
眼看四皇子神色变了再变,就要发火,到底是自己的属下,贾琏连忙圆场道:「不知者无罪,他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还望殿下宽宏大量,饶恕他言语不敬之处。」
这下解隽也呆了。
能够让贾琏行礼请罪,口称「殿下」的人,不用问,他也猜到是牛逼人物了。
他浑身一抖,什么也顾不得,连忙翻身缩下马,手忙脚乱的单膝跪下请罪道:「卑职死罪,不知是殿下当面,言语冒犯,请殿下降罪……」
四皇子面色阴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指着他鼻子骂他。就算是魏显小儿,也最多对他指名道姓,像这样骂他小白脸、小屁孩,给魏显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有心发怒,但是想想解隽毕竟是贾琏的属下,且官职低微,与其计较,显得……不是那么有格调。
正好解隽诚惶诚恐的模样,让他确认这货当真是不认得他,因此怒气冲冲瞪着他几秒,终究还是一挥手哼道:「不长眼睛的憨货,这次看在你们大人的面上,就饶你一次,下次再敢骂本王,老子要你好看。」….
说完,打马走到贾琏正前面去。他觉得,肯定是因为他刚才跟在贾琏屁股后头,才让这武夫小瞧了他,这下他走贾琏前面,看谁还敢小看他。
听到四皇子自称本王,实锤闯祸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根本没听清四皇子其他话,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起来吧。」
贾琏也是觉得无语,看其颤巍巍的站起来,还在不停额擦汗,显然吓住了,便笑骂道:「好了,四殿下为人最是大度和仗义,而且言而有信,他既然说饶你,就定然不会再为难你。」
「是是是,多谢大人为卑职求情,下官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卑职这条命就算是大人了的,大人叫卑职往东,卑职绝不
敢往西,大人叫卑职抓狗,卑职绝不撵鸡……」
「马屁精。」前面的四皇子暗骂一声,鼻子却是高高扬起,勒马轻快的跑动起来。很显然,贾琏对他的「客观评价」,让他十分高兴和满意。
最前方,压着一众宗室子弟往前走的兵马司官兵,心里也是虚的。
总算是知道自家指挥使大人亲自在压阵,才能勉强维持阵型往大本营走。
忽见一队兵马驶来,列开阵型将前路挡住,众人齐齐停下。
「来者何人?」
「让贾琏出来见我。」
贾琏早就知道回去的路不会太顺,否则,他就不会与四皇子亲自压阵,而是直接往宫中面圣了。
骑马来到阵前,看见前来阻扰之人,贾琏拱手道:「贾琏见过裘世叔,不知裘世叔带兵至小侄的地盘,有何贵干?」
中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乃是景田侯之孙,与贾府是旧交,贾琏与其也是熟悉的。
裘良看了看地上那些被官兵押着的宗室贵胃,眼皮都跳了跳,忍不住看着贾琏:「世侄这是何意??」
「裘世叔是说这些人吗?这些人在金品阁密会,不但妄议朝政,而且还敢出言诋毁当今陛下,罪大当诛,因此小侄预备先将这些大胆狂徒押回衙门,待凑明陛下之下,再行处置。」
裘良面露诧异之色,「世侄可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不知道,这很重要吗?不论何人,胆敢污蔑圣躬,按律皆当处以极刑。」
裘良:「……」
早就骂官兵,骂贾琏骂的累了的宗室子弟们,看裘良是来救他们的,立马又嚷嚷起来。
「裘大人救命啊,我们都是被污蔑的。」
「正是,还请裘大人救救我等,这贾琏与我有仇,所以故意陷害我等。我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诋毁陛下啊,还请裘大人出手相救,日后晚辈与整个端王府,定当厚礼相报。」
裘良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端王世子,心里对贾琏更是佩服的紧。
看了一眼围在外面瞧热闹稀奇的老百姓,裘良打马上前,至贾琏身边低语道:「世侄何必如此执拗,你我都是臣子,管他们皇家的事情做什么。….
这些宗室子弟,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陛下对我等来说,是主上,我等自当敬畏,但是对他们而言,陛下除了是天子,还是他们的长辈,他们对长辈发几句恼骚,又算得了什么。
我是相信贤侄的为人,定不会无的放失。但是,咱们真的犯不着,贤侄想想,要是你前头把人一抓,后面他们的长辈在陛下面前求个情,陛下心一软,大概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到时候贤侄夹在中间,平白得罪了人还不落好,何苦来斋?
听世叔一句劝,放了他们吧,对你,对我都好……」
贾琏笑道:「世叔此来,应该是受人之托吧?」
从他抓人到现在,不过一刻钟左右,裘良就带兵赶到了,不用说,定然是有人去报信才有可能。
裘良眼睛一眯,看贾琏似乎有点执迷不悟,倒也不掩饰,仍旧低声道:「既然贤侄都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我正是接到忠顺王府的命令而来。
贤侄或许还不知道,这些人中,有一个正是忠顺王爷的公子!贤侄也是出身勋门,应该知道,咱们勋贵,是不论如何也得罪不起忠顺王府的。
贤侄又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将家族的命运和前程压上……
更何况,你还把端王世子又给抓了,你这是嫌你把端王府得罪的还不够深啊!」
「世叔说的也是。」
贾琏明白裘良之意。忠顺王不单是宁康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而且还掌
管着宗室和勋戚的命脉——宗人府。
尽管忠顺王还不是宗令,但是在肃亲王年老不理事之后,宗顺王便是宗人府实际的掌权人。
可以说,不论宗室还是勋戚,但凡要想日子过得顺,就别得罪宗人府,得罪忠顺王。
所以,若是今日没有四皇子在,单是他一个人撞见这些人,他说不定还真不会理会。
「但是……」
「裘大人还是请回吧,恕本官不能从命。」
贾琏打马退后一步,抱拳执礼。
裘良看贾琏突然与其划清界限,不知道贾琏哪根筋搭错了,正要再劝,却闻贾琏身后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裘良是吧?你带兵到这儿来,是想要包庇这些辱骂我父皇的不孝子弟吗?」
裘良睁眼望去。作为中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论地位裘良是高于其他四家指挥使的,因为他掌管的范围,就是皇城外围,平日里与皇家打交道最多。
他当然认得四皇子,因此连忙上前见礼。
「本王问你,就是你想要包庇这些不孝子吗?」
「呃,殿下误会了,卑职并无此意。」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就走开。否则,本王就连你一块抓起来!」
听着四皇子蛮横直接的话,裘良心里总算是明白贾琏为什么敢抓这些宗室子弟了。
心里盘算,自己官、爵低微,哪怕四皇子没有实权,也不是他可以得罪的。况且今日这件事,还牵扯到宁康帝,帮忙可以,但是把自己搭进去,那就太不值了。….
反正有四皇子在,自己在忠顺王府跟前也有了交代,因此转身对着自己带来的官兵一挥手。
见拦路的人走开,四皇子这才满意,撂下一句「算你识相」,然后就不理会裘良,上前与喋喋不休的魏显小儿吵嘴去了。
裘良见状,对贾琏摇头道:「贤侄,好自为之。」
「多谢世叔提醒。」
于是裘良也不多说什么,让开道路,让贾琏等人离去。
……
大明宫南书房,宁康帝刚好正在召见忠顺王。
「你真的不去?」
宁康帝看着跪在地上,一个劲哭惨的忠顺王,心里有些生气,也有些失望。
「回禀皇兄,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啊。皇兄又不是不知道,宗室那些人,哪一个是好缠的?我辈分又低,又不服众,这些年为了帮皇兄你管好宗人府,我都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赔了多少笑脸。
如今好端端的,又要让他们交税,还要我派人去清理他们名下的田庄地亩,那些人还不把我给吃咯!
别的不说,就父皇的那几个兄弟,咱们的几个皇叔,要是他们知道我的去意,只怕把我打将出来。
所以,皇兄真要我去劝说他们,还不如把小弟这个副宗令的位置给免了好了……」
忠顺王哭诉着,反正就是我不去。
宁康帝岂能不知道他的想法。第一,去劝说宗室那些人按照税法归拢田亩,以后主动交税,这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第二,要说宗室中,哪座王府田庄地亩最多,那只怕就非忠顺王府莫属了。
宁康帝之所以想要忠顺王去当这个说客,其实也有让他自己带头做个表率的意思。谁知道,这货根本不理解他的苦心。
也懒得逼他,这件事,本来就费心费神,若是他自己不情愿,逼他也做不好。看来,也只能从诸王中,另择人选了。
因见戴权神色有异的走过来,显然有事禀报,他便一挥手道:「好了,朕知道了,你滚吧,没出息的东西。」
尽管从宁康帝的口吻中,就知道自家皇兄对他有不满,但是
面对这等利害如此大的事情,只要能抽身,被骂就被骂吧,反正也习惯了。
因此腆着笑脸起身,弯个腰就要走。
「慢。」
「不知皇兄还有何吩咐。」
「你还是先跪着吧。」
……
西城,果如贾琏所料,路并不平坦。
裘良才走不到半刻钟,又有拦路虎前来。
这一次,派头可大了。
「吾乃宗人府左宗人,接到奏报,有宗室子弟妄议朝政,因此特来缉拿审讯核查。贾指挥使,交人吧。」
宗室的这名「镇国将军」,趾高气昂的看着贾琏,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居高临下。
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兵马司这些做脏活累活的杂兵,敢抓宗室的人了?….
面对这种人,贾琏都懒得理他,直接掏出四皇子。
「什么左做人右做人的,宗人府有肃亲王,有忠顺亲王,你是哪里来的臭鱼烂虾?」
连番被阻碍,印证了贾琏的话,让四皇子心情很不好。尽管明知道这个人是宗室的,但是爵位都降到镇国将军了,想来与他血缘关系都远得很,因此骂起来毫无压力。
「四殿下,你莫太过分了,论辈分我也是你叔叔辈儿的,你就这么与我说话?要是我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状,到时候你又要被罚跪,可别怪为叔没有提醒你。」
「你去告吧。我父皇只是不准我骂人爹娘,方才我骂你爹娘了吗?再说,我觉得我父皇只是不准我骂好人,像你这种一看就是狡诈恶徒的东西,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你敢拿我怎么样?
识相的,快点给我滚开,否则,我就把你也抓起来!」
方才就是这么吓走裘良的,四皇子觉得,这些人肯定都怕被抓。
但是这个左宗人和裘良可不同:「四殿下只怕抓不了我。我乃宗室之人,除了宗人府和太上皇、陛下,谁也没权利抓我,四殿下也不行。」
说着,这个左宗人似乎知道和四皇子这样的混球打交道捞不着好处,因此转向贾琏:「四殿下年轻,贾指挥使难道也不知道朝廷法度?
这些人都是我宗室子弟,即便有罪,也该我宗人府来惩戒,岂有兵马司擅自抓人的道理。贾指挥使你已经触犯国法了,要是再不交人,本官就连你一同拿下了。」
「你可以试试。」
贾琏咧嘴一笑,一挥手,两三百兵马司的官兵,立马神色肃穆。这些大头兵可不知道什么法度,之前没见到四皇子,他们还有些忧虑,现在看见自家大人有四皇子撑腰,哪里还有半点畏惧。
这个宗人府的什么官,带了也不过几十号宗人府府兵,而且连个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他们可以顷刻间将之拿下。
「贾琏,你!大胆!
看着周围大有对他们动手的兵马司官兵,左大宗人大怒。他哪里明白,贾琏一个朝廷命官,怎么敢和四皇子一样莽撞。
「你不是要拿下我们啊,快拿啊。要是不敢,就滚开,本王没时候与你饶舌!」
饶舌是四皇子听戏新听来的词儿,觉得很有味道,现在拿来用很爽,显得他很有文化。
左大宗人还是无视四皇子,怒视贾琏道:「贾琏,本官所行,乃是按照国法律例行事。你要真有种,就把本官也抓起来!」
反正,他是不让的。
要是让贾琏将忠顺王的公子抓走了,他这个宗人也就干到头了。
「贾琏,快把他抓起来啊,一个镇国将军而已,你怕他干什么!」
贾琏摇头一笑,「他说的没错,他没有犯国法,我确实不能
抓他。要不,殿下再激激他,让他骂你几句,这样,我就可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把他也抓起来。」
四皇子不知道,贾琏却知道,这宗人在宗人府就是个干苦差的,但是论品级,在大魏却是属于从二品官。比他这个四品指挥使高多了。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贾琏觉得事情这样僵持着,比他手脚利落的抓人更好,更有利。
有时候,有理也要弱势三分,才能让大老板知道,做忠臣的难处。也让皇帝看看,这些宗室的人是如何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的,连辱骂他的不孝子弟,都敢包庇。
算算时间,宫里也该知道消息了。
四皇子不知道贾琏的心思,甚至觉得贾琏说的有道理,撸了撸袖子,就往前一站,开启了乱喷模式。.
桃李不谙春风
第581章 忠顺亲王
长公主府,中央大殿后方,有一间奢华的浴池,乃是当年的义忠亲王为王妃修建。
昭阳公主得此府之后,见其构造精巧,便重新装饰一番为自己所用。
时入深秋,天气清寒,昭阳公主难得在此间沐浴。在她身侧的地板上,两名气质绝佳的侍女焚炉烹茶,供其品鉴,池前的空地上,更有三名容貌清美,高挑婀娜的美人,身穿轻绸薄纱,婉转起舞。
一派既优雅且风流的美妙画卷。
忽有以侍女推帘而入,跪于昭阳公主另一侧,倾身耳语。
原本正轻捏茶杯,悠然赏舞的昭阳公主闻言后,神色并无变化,甚至不急不缓的回身放下茶杯,然后方问道:“确定那些人中,有忠顺王府的人?”
“回公主,确定过了,是二公子魏阢。”
“嗯,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挥退心腹侍女,昭阳公主复端起被侍女斟好的热茶,慢品起来,只是她的眼神却早已没集中在前方起舞的侍女身上。以致于,当三名侍女舞完一曲之后,没有得到指令,只能安静的站作一列。
忽见昭阳公主从水中站起,沿着池中石阶走上岸来。
“更衣吧。”
伴随着昭阳公主的命令,早就准备好的侍女们列队上来,将昭阳公主那被温水浸润过后愈发显得无暇的肌肤,遮掩在华丽的裙裳之下。
……
长街上,面对四皇子的谩骂,宗人府左宗人尽管面色漆黑,却愣是不敢还嘴。
他还真怕贾琏以此为借口,将他也抓起来。
不敢对四皇子如何,他只好将枪口对准贾琏。
“贾指挥使,你可明白你这是公然对抗我宗人府,要是我记得不错,你们贾家宁国府的爵位尚且悬而未定,你难道就不怕,到时候宗人府不给批示尔等的请爵文书。你应该知道,按照你们宁国府当年的丑事,就算将你们宁国府的爵位褫夺也并不为过……”
果然不愧是宗人府管事的,对贾家的事看起来也是门清。
尤氏之子贾芜太过幼小,按照惯例,也该等他略大些,至少能走能跑了,再去宗人府受爵不迟。贾府也是这么准备的。
没想到,这也能被人拿来威胁。
特别是,天生好奇宝宝属性的四皇子还扭头来问他:“丑事?你们家有什么丑事啊?”
贾琏更是面色发黑,同样不好对四皇子如何,只看着左宗人冷笑道:“我家世爵乃是先祖用鲜血和性命拼搏而来,即便要褫夺,也是当今陛下裁决,何曾轮到宗人府说了算?更别说,你一个属官,何时又能代表宗人府,代表当今陛下。”
贾琏自然不会害怕这等威胁。尽管宗人府掌管着天下所有的爵位传承,但是,真正能够决定谁能够承爵,承什么爵的,从来都不是宗人府,也不可能是宗人府。
爵位乃国之大器,若是皇帝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可以说皇帝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皇帝。
也就是说,只要宁康帝觉得宁国府的爵位可以继续传承下去,那么就算宗人府所有官员反对,那也无济于事。
正在打着无聊的嘴仗,忽见一队骑兵从东边而来。从其特殊的,金光闪闪服饰,不难看出,是皇城内的禁卫军。
在禁卫军之后,是一架宝盖马车,一直驶到贾琏等人跟前才停下。
“哟,周公公,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之前还硬气的很的左宗人大人,在看见马车内钻出来的大太监之后,立马笑着上前招呼。
这周公公不苟言笑的从马车上走下来,面对他的热脸却一点也不感冒,直接一甩拂尘略过他,走到贾琏和四皇子的面前,高声宣示道:“陛下有旨,宣皇四子魏陵及镇远侯贾琏入宫觐见!”
贾琏立马单膝跪下,“臣领旨。”
四皇子也弯腰道:“儿臣领旨。”
这周公公贾琏自然也认得,只是不如与戴权及夏守忠熟络,只知道其也是宁康帝的亲信。
宣布口谕之后,周公公面上才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对四皇子及贾琏道:“四殿下和镇远侯爷尽快入宫吧,陛下等着你们呢。”
“那这些人……”
四皇子是个急性子,立马指着魏显等人。他觉得他们今儿为这些人花费这么多精力,要是不明不白让把人放跑了,也太亏了些。
周公公提前解释道:“四殿下莫着急,今日之事陛下已经知道了,已有安排。”
说着,周公公环视四周,一挥手道:“陛下旨意,将今日涉桉人等,暂交禁卫军看管,待查明真相之后,再行决议。”
这个结果在贾琏的预料之内,因此他立马应付一声,招手示意将人交给禁卫军。
那左宗人尽管着急,但是也不敢违抗宁康帝的命令,只能勉勉强强的抱拳一礼,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禁卫军将魏显、魏阢等宗室子弟带走。
大明宫南书房,当贾琏和四皇子赶到的时候,除了看见伏首桉前阅览奏疏的宁康帝之外,还看见一个黑色蟒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男子,一副委屈巴巴模样的跪在中间。
看见他们进来,这中年人还对着他们挤了个勉强的笑容。
贾琏心头一凛,他当然认得这个人,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跪在这儿,而且看起来还跪了许久的模样,在那儿敲膝打腿的。
贾琏正欲上前与宁康帝行大礼,四皇子却抢先一步,上前大声道:“父皇,你既然都知道今日之事了,你可一定不要轻易放过他们啊。您是不知道,他们当时有多么可恶,说的话有多么……多么,嗯,不当人子!对,就是不当人子!
”
四皇子骂人的词汇颇多,但是文雅一点的骂人词汇少得可怜,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重度词汇。
宁康帝却理也没理他,自顾翻阅着奏疏,待把手头的一沓批阅完,重新拿起另外一叠的空隙,方头也不抬的道:“你今日去哪儿了。”
“呃,这个,这个……”
四皇子心虚之下下意识的就想要蒙混,但是又想到自己还要给贾琏作证,要是现在撒谎,等会不就站不住脚了。
正为难间,就见贾琏上前一步跪下道:“陛下恕罪,今日是微臣擅作主张,带着四殿下去金品阁的,陛下若要责罚,还请责罚微臣。”
贾琏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四皇子哪里肯干,也立马跪下道:“父皇,你别听他胡说,是我自己要去的,他们一个个胆子小的很,哪里敢带我去那种地方。
父皇你也不必生气,按照祖制,我大魏皇子十六岁加冠成年。如今我都快满十八岁,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权利去那种地方!
再说,我们本来也只打算去吃个饭而已,又不打算做别的……”
四皇子虽然看起来理直气壮,但是说着说着还是脸红了,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立马转变口吻道:“还有,要是我今儿不去那儿,如何能够知道,那些宗室中人是如此看待父皇的!父皇你都不知道他们躲在那三楼的包厢之内,是如何编排您的,连我都听不下去了,我今儿可是为你出头的,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贾琏听到这儿,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连跪在前头的忠顺王都忍不住回头瞧了几眼,眼中有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从之前被宁康帝罚跪在这儿,就一直摸不着头脑,宁康帝也不与他解释。原本以为是他不接劝导宗室响应新税法的任务,现在看来,似乎问题出现在别的地方。
四皇子嘴瓢是习惯了的,总算后知后觉觉得有些不妥,讪讪闭嘴。谁知道宁康帝却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抬头望着他,好奇的问道:“哦,我倒是真想知道,他们在背地里,是如何编排朕的。”
“他们……!哎呀,父皇你还是别知道好了,总之是些不当人子的话,父皇听他做什么,平白生气。”
难得,四皇子竟然还体贴起来。
宁康帝便看向贾琏。
贾琏意会,拜首道:“陛下明鉴,今日微臣与四殿下,以及四殿下的伴读张朔兄弟二人,确实在金品阁的三楼包厢内,听到许多非议朝政,以及,有损陛下龙威的言语。其程度之重,远超寻常纨绔子弟无知之下的言语无状,确属不可饶恕。
四殿下爱护陛下心切,实在难以忍受他们如此颠倒黑白,污蔑圣躬,因此才令微臣将所有密会之人全部捉拿,预备交由陛下处置。
微臣知道擅自捉拿宗室子弟,有违国朝法度,微臣愿领罪责。”
宁康帝是个主见极深的人,在他面前不必解释太多,更不用替自己说好话。
果然,宁康帝听了贾琏的话后,貌似无所谓的哼了一声,实则眼中已有一道冷光闪过。
他终于低头看向桉前的忠顺王,“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如何?”
忠顺王对宁康帝也算是熟悉的,一听语气,就知道宁康帝肯定是动怒了。
他心里也紧张起来。毕竟,他作为宗人府的话事人,说白了,就是帮宁康帝看着宗室、勋戚的。
眼下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就是宗室中的某些子弟,在背后说了些什么不敬的言语,被贾琏和四皇子给当场拿住了。
若只是贾琏还罢,再受重用,也不过是个臣子,让他改口很简单。但是这里面还有四皇子,而且四皇子又是个十分轴的孩子,这就难办了……
脑海中飞快的计较着,最终忠顺王果断选择保自己:“若是皇侄与镇远侯所言是真,那这些宗室子弟还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依臣弟看来,应该将所有妄议朝政,对皇兄不敬的不孝子弟,重重处罚,以儆效尤。”
忠顺王,一副恨铁不成钢,大义灭亲的架势。
贾琏也就明白了,这个忠顺王,大概是还不知道他的儿子也涉事了。但若是如此,那裘良半路拦道又是怎么回事,他可是明说,是受了忠顺王府的指示的……
宁康帝便似笑非笑尔等看着忠顺王,“哦,是吗?贾琏,你来说说,你抓到的宗室子弟,分别都是哪些人。”
贾琏眉头一皱,还是遵命道:“回禀陛下,主事之人,乃是端王世子魏显,其余十余人,分别是永宁辅国公府的……”
贾琏将那些宗室子弟的身份简单报了一遍,不太清楚的就以“等”代替,最后才道:“还有……忠顺王府,魏阢公子……”
忠顺王登时愣在原地,一瞬间就明白,为何宁康帝方才要让他继续跪着了。
他面色骤变,立马磕头道:“皇兄明鉴,这里面定然有误会。阢儿你也是知道的,他从小为人就乖巧懂事,怎么可能做出这等悖逆之事……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听他母妃说,常有宗室子弟找他出去,肯定是那些人裹挟的他,他年纪小,一时不察才和那些不肖子混在了一处。”
忠顺王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还回头眼巴巴的看着贾琏:“镇远侯爷,你方才说,你是亲耳听到那些人说的话的,你可有听到,我家阢儿说了什么对陛下不敬的言语没有?”
忠顺王是亲王,贾琏只不过是一个二等侯,地位悬殊何其之大。此时忠顺王却以“侯爷”相称,可见这个人能够得宁康帝信任,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说起来,贾琏一直以为忠顺王乃是贾府潜在的最大敌人,毕竟原着中贾府的败落,就明显和忠顺王府脱不了干系。
但是后来经过多番计较,贾琏发现,他好似弄反了一件事。
贾府的敌人,未必是忠顺王。因为,忠顺王是宁康帝的人,若是原着中宁康帝对贾府不满,那么让忠顺王出面打压贾府,那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
而这一世,因为有他的存在,宁康帝并没有表现出对贾府明显的不满意,那么忠顺王,也未必就是贾府的敌人。
因此,贾琏也没想过要故意与忠顺王作对,闻言坦诚的点头道:“回王爷的话,下臣确实没有亲耳听到阢公子有说过对陛下不敬的言语,想来确实如王爷所言,阢公子乃是被魏显等人裹挟而去的。”
贾琏的话,让忠顺王大喜,连忙点头,就要转身与宁康帝说话。
四皇子却立马不干了,“他虽然没有亲口说对我父皇不敬的话,但是那些人诋毁我父皇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拦呵斥。而且,听魏显他们的话音,他们今儿就是专程邀请魏阢的,目的就是让魏阢劝说十四叔你,代表宗室向我父皇建议,要取消那个什么税法来着!”
忠顺王一听就知道要遭。心里都把自家不争气的崽子骂死了。
他前脚才刚刚拒绝成为宁康帝的说客,后脚那小兔崽子就差点当了宗室的说客?还要让他来让宁康帝取消新税法?他要是有那本事,还用那些狗崽子来说?
抬头瞄了一眼,刚好瞄到宁康帝眼中那一抹寒意,忠顺王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犹豫,就要开口解释。
却见戴权上前通禀:“陛下,长公主在殿外求见。”
宁康帝眉头一皱,却还是点头道:“让她进来。”
“宣长公主觐见。”
……
第582章 得位宗人府
“儿臣参见父皇。”
昭阳公主大步走进南书房,螓首昂扬,步伐稳健,宛若一个得胜还朝的女将军。
“嗯,你有何事?”
宁康帝看着殿下的女儿,一直阴郁的脸上总算和煦了几分。
尽管自从他让昭阳公主和亲,历经生死、艰险归来之后,昭阳公主未曾埋怨过他半分,但是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意的,因此才会将其晋位长公主,并赐予其偌大的长公主府。
在宁康帝心里,这个女儿从小就是很懂事的。
昭阳公主并没有立马回答宁康帝的话,她的目光先扫了一眼贾琏和四皇子,然后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忠顺王,俊秀的眉目微扬,回身执君臣礼道:“回禀父皇,自儿臣从西域归来之后,见识过外族的凶恶狡诈以及我大魏江山之广阔,方领悟父皇威加外夷,统御万民之操劳辛苦,因此常思为君父分忧。
然儿臣虽为父皇血脉,终究是女流之辈,在军国大事之上,儿臣纵然万般想要替父皇分忧解难,也自知力有不逮。因此十分懊悔,深恨没有生成男儿身,能够替父皇独当一面。
前日于太后宫中,耳闻得太后所言,父皇欲要将天下田亩归为一统,以便肃清税赋,这是惠及我大魏万年的宏伟国策。然欲成此大事,即便父皇身为万乘之尊,也必然有所阻力。
儿臣回去之后便想,论天下田亩,以我宗室所占最多,父皇此策若能得到宗室的支持,不但宗室所占田亩可以成功清纳入税,而且以此为天下表率,万民心服,则此宏伟大计可成一半矣。
然转念一想,我大魏皇族雄立百年,枝繁叶茂,虽有心怀天下,为君父分忧之人,到底平庸短见,因循守旧者居多。这些人,未必能够理解父皇的良苦用心,而父皇为国事所累,必无多余精力与这些人周旋计较。
儿臣便想,天下事儿臣不能为父皇分忧,然我宗室内部之家事,儿臣身为父皇子嗣,自当为父皇效力解忧。
所以,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不妨让儿臣亲往宗室各家各府,与叔伯亲长们晓以大义,说服他们全力支持父皇的新税法变革。”
早在昭阳公主说到一半的时候,贾琏就已经明白过来昭阳公主的意思了。
其实,在上次昭阳公主主动与他谈论此事的时候,贾琏就意识到,昭阳公主如此关心此事,必然有些想法。
却没想到,其居然是想要以此获得在宁康帝面前立功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到底是机会,还是坑,尚且不好说,贾琏未弄清楚昭阳公主的确切想法,只能先放下担心,静观其变。
宁康帝也没想到昭阳公主此来居然是想要揽下这件事。
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是有些意动的。因为,他也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担当此任。
但是,让昭阳公主去……
宁康帝心里多少觉得不妥。看一眼底下宁愿跪在地上哭也不愿意领下差使的忠顺王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不简单,她一个女子,又是晚辈,要想成功说法那些愚顽之辈,谈何容易?
“你的心意,为父知道了。然此事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你……”
看宁康帝有拒绝的意思,昭阳公主坦然一笑道:“儿臣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若是父皇有别的人选,那就罢了。若是暂且没有,不妨让儿臣一试。
若是能成,儿臣自然满心欢喜。若是不能成……”
昭阳公主坦然一笑,“反正儿臣只是个女子,即便被叔伯亲长们拒绝、轻慢,也不过是件小事,与父皇颜面无关,将来尚有转圜余地。”
宁康帝闻言,心里一动。
一直跪着的忠顺王,心知宁康帝之所以对他不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没有答应去说服宗室。此时见有人主动揽下这件事,他自然是巴望不得,因此连忙劝道:“贤侄女如此孝心,皇兄不如就成全她,让她一试吧。臣弟觉得,让贤侄女去,比臣弟要好。
一来贤侄女是女儿家,又是晚辈,她要是上门拜访,那些叔伯亲长们自然不好意思轻慢。二则,贤侄女与臣弟不同,臣弟不论走到哪儿,说什么,做什么,大家都以为是皇兄你的意思。
但是贤侄女就不一样了,就算她不能说服那些人,让她去听听宗室中人心里的具体想法也好啊,只要皇兄你知道他们的真切想法,将来想要推行这个税法,自然也就容易许多了。”
忠顺王话未说完,就被宁康帝瞪了一眼。
宁康帝岂能不知道忠顺王的意思,他大抵是笃定昭阳公主不可能说动宗室中人的了。所以,他才说什么让他听听宗室中人的“真切想法”,只怕,这所谓的真切想法,也就是他忠顺王不敢当面说出来的真实想法吧。
果然,人在面对切身的利益之时,就会失去大义公心。以前他觉得忠顺王还是可用之人,至少对他很忠心,此时与昭阳公主一对比,便令他感觉太失望了。
“好吧,那朕就姑且让你一试。若是力所不及,你也不必勉强则是。”
宁康帝都不再看忠顺王,转眼对昭阳公主道。
昭阳公主躬身领命,然后又道:“对了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儿臣想要让父皇下旨,让儿臣在宗人府暂领一个职位……”
昭阳公主笑道:“儿臣这也是为了行事方便。否则,儿臣若是就这样去拜访叔伯长辈们,只怕他们连门都不让儿臣进,如此的话,儿臣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是无计可施的。”
尽管昭阳公主笑的轻松,说的话也是合乎情理,但还是让贾琏心头微微一震。
原来如此。
他就说昭阳公主犯不上费尽心思揽这宗苦差,原来目的在此。
即便是贾琏,也不由得不赞服,昭阳公主这个时机,把握的太好了!这一刻,贾琏抬眼看向前方的昭阳公主,这个早就是自己女人的公主殿下,尽管只能看见她半边侧脸,但是贾琏却已经相信,这个女人,会如她曾经承诺的那般,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忠顺王反应比贾琏慢了一些,但是他也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精神骤然一紧。
要知道,昭阳公主本来就是有正式封号的公主,就宛如封王之后的皇子一般,位比亲王。
更别说,她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长公主,地位远在诸皇子和公主之上,仅次于太子。
如此来论,昭阳公主的地位,甚至要在亲王之上。因为长公主和太子一般,有且只有一位,而亲王,但凡皇子长大,只要没犯大错,皆可得封。
照这样算,昭阳公主要是进宗人府,职位定然不可能低,低了不合制。
忠顺王陡然后悔起来,要是知道昭阳公主有这样的想法,他刚才绝对不会帮她说话的。
更有一点,他刚刚才让宁康帝对他不满,万一要是宁康帝脑袋犯抽,将他的位置给昭阳公主,那他这么多年的辛苦,苦心经营的心血,不是一朝付诸东流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宁康帝,眼带哀求。
宁康帝也思索了一下,觉得昭阳公主请求合理。他也知道,对那些宗室中人来说,只怕宗人府比他这个皇帝的地位还要高!也罢,给一个职位震震那些人也好。
正思考给什么位置合适,忽然瞥见忠顺王的眼神,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阵鬼火起。
他太熟悉忠顺王了,岂能看不明白他眼神里的担忧,一时真想借此将他的位置暂且撸了,也让他好好反思警醒一番。到底念及这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当年为了他的大业,也算是尽心,跑前跑后的。
于是哼一声,“既如此,就暂且让你领副宗令之职,与你十四叔一起,协助肃老亲王,署理宗人府。具体事宜,你等下去先报过老亲王之后再说。”
对宁康帝来说,添一个副宗令的职位不过是件小事。倒是心里,总算是勉强了了一桩心事,成不成先不说,有人主动揽下游说的差事,对他就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这件事放下,就该说说那些混账的事了。
一想到此处,宁康帝心中便不由得泛起杀意。他为江山社稷的振兴,殚精竭虑,连日以来连觉都没睡一个好的,这些宗室中人不说理解、支持他,反而在背地里诋毁,实在不可饶恕!
“关于你的好儿子,以及那一干混账之事,你还有何话说?”
宁康帝看向忠顺王,声音幽幽的。
忠顺王还没从昭阳公主如此轻易就在宗人府与他平起平坐的嫉恨和不满中回神,忽闻此言,心里一颤。
与宁康帝了解他一般,他也太了解自家皇兄了。他这个口吻,就表示,今日这件事,真的触怒他了。
心里一阵转动,竟是一改之前想要说情狡辩的态度,十分干脆的跪下道:“是臣弟管教不严,让那不孝子与宗室那起子混账搅在一起,臣弟回去之后,若是不把他打的三个月下不来床,都对不起臣弟身上这个‘魏’字,更对不起皇兄对臣弟的爱护和信任!”
儿子他有好几个,宁康帝的信任绝对不能丢。
他这反应,总算是让宁康帝对他的不满消散一些,冷声道:“也不用你动手了,我看你也管教不好,还是让朕替你好好管教管教吧。
戴权。”
“奴才在。”
“你去告诉那些混账,若是他们当真对朝政,对朕有不满,朕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亲自过来与朕分辩清楚。”
戴权脖子一缩,知道宁康帝说的是气话,天底下有谁敢亲自过来找您理论的?就算有,也绝对不可能是宗室那几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
“以一个时辰为限,若是他们不敢来,就别怪朕没给他们机会。我看他们是舒服安逸的日子过的久了,都不知道君臣孝悌,更不知道祖宗江山得来不易。
就派一队禁卫军,将他们押到太庙,让他们当着先祖的灵位,好生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准放他们出来。”
戴权领旨去了,忠顺王见宁康帝主意已定,也灰熘熘的走了。
四皇子却不满了,“父皇,他们那么骂你,你就这么轻易饶过他们,只让他们去太庙给老祖宗们守灵?”
宁康帝只要一听到四皇子炸刺的声音,本能的就想祭出“七匹狼”。但是今日不知为何,他只瞪了四皇子一眼,目光就不由自主的柔软了下来。
大概是,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还算是没有白养,还知道维护自家老子。
于是澹澹的反问:“那依你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对那些混账,就不能手软。依我说,打他们八十大板都算是轻的!”
宁康帝静静的看着说的认真的四皇子,心里陡然一叹。也好,他这样也好,平平安安顺遂一生,倒也比自己机关算计,劳心费神一辈子要强。
贾琏正好看见宁康帝看向四皇子的柔软眼神,心说这小子果然是傻人有傻福。或许,在宁康帝心里,这样调皮捣蛋,不听管教的儿子,就是他理想中的救赎吧。
贾琏倒是有些理解宁康帝为何这样处置那些宗室子弟。要打他们一顿简单,但是没必要。
今日这些涉事的宗室子弟不少,而且大多数出身的府邸在宗室中,地位还不低。
宁康帝现在正需要与宗室同心,不便施威。而且,这样的处罚,看似轻微,实则是令那些宗室子弟和他们背后的府邸,最心惊胆战的,效果比打一顿更好。
只要这些宗室子弟一日待在太庙,宗室便算是有一个把柄捏在宁康帝手里,想要什么时候再发作,就能发作。
四皇子不知道宁康帝的想法,还在喋喋不休的劝说要重罚云云。
但他似乎忘记了,他今儿也算是忙碌了大半日,连饭都没有吃,肚子早就空了。
在他扒着宁康帝的龙桉“讲道理”的时候,肚子陡然发出一阵持续的警报声,让连同他自己在内,所有听到的人都愣了。
四皇子立马捂住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康帝反倒是笑了起来,问:“怎么,还未用午膳?”
“之前不是说了嘛,原本是要吃的,不是遇到魏显小……遇到那些混账给耽误了嘛。”
宁康帝便招手对旁边的太监道:“命御膳房传膳。”
贾琏看人家父子和谐,也不好打扰,主动请辞。
四皇子这小子就是义气,“父皇,贾琏为了帮你抓那些混账,也是耽搁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让他留下来陪我一起用膳吧。”
宁康帝便对贾琏道:“你也留下吧。”
“谢陛下。”
“父皇,刚好我午膳用的少,也有点饿了,让我和陵儿他们一道用膳吧。”
宁康帝就瞧着她,昭阳公主也是大方回视。
宁康帝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知道女儿肯定是喜欢贾琏的,但是奈何人家都……
罢了,当初大概就不该答应她让贾琏担当她的送亲使的,给了贾琏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只怕其现在更是对贾琏念念不忘了。她现在赋闲在京,都不知道找哪家夫婿落定终身,要是还念着别的有妇之夫……这妮子,愁死朕了。
点点头,他忽然道:“让宗室那些人答应支持新税法,并不容易。关键时候,你可应允,就说在按照爵位免除的田亩之外,清缴征收的部分,将来宫中会以年赏的方式,赏还给他们。
具体如何说,你自己斟酌考虑。”
宁康帝和朝中大臣们商议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一点可行之法。
本来他也是要这么交代忠顺王的,只是忠顺王一听到开头,脑袋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让他接下来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昭阳公主闻言笑道:“若是如此,儿臣更有把握了,多谢父皇。”
“嗯。”
……
第583章 平儿的要求
大明宫内一处内殿,贾琏三人在太监的引领下入内用膳。八九样膳食,虽然样样精致,但俱是小菜、点心,并不显得奢靡,显然宁康帝平时尚算节俭,并非耽于享乐之人。
“你们怎么不吃啊?”四皇子许是真的饿了,坐下之后连吃几口,然后才看见自家皇姐和贾琏都没有动快子。
不但没动快子,两个人还在那边你瞅着我,我看看你,一副眉眼传信之意。
贾琏闻言拱手:“公主先请。”昭阳公主也不客气,随即拿起银箸,夹了一片笋尖放入口中,而后点头道:“宫中的御厨厨艺甚好,这道秋笋炒肉味道不错,镇远侯也尝尝。”
“真的吗,我来试试。”四皇子站起来张着快子就想要夹菜,昭阳公主见其举止粗鄙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将秋笋炒鹿肉端起,放到贾琏的面前,并对着贾琏微微一笑。
转头看见四皇子满脸错愕之色,顺手将羹汤内的一只鸡腿捞到他碗里。
“哼。”四皇子宛若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敢怒不敢言,坐下直接将那鸡腿徒手拿起,狠狠的撕咬起来。
贾琏在旁边冷眼旁观,心里的想法也不好表现在脸上,只能暗叹果然姐弟是冤家。
这四皇子天不怕地不怕,见谁都敢怼几下,唯独对昭阳公主束手无策,单是贾琏,都已经数次看到他在昭阳公主手里吃瘪的模样了。
为了避免四皇子因为一盘小菜而嫉恨他,贾琏也没有立刻夹菜品尝,对着昭阳公主道了一声谢,然后便转移话题:“此番公主殿下主动请缨往说宗室,勇气与孝诚令人钦佩。敢问,殿下可是有何良策在胸?”果然,四皇子一听贾琏问及这件事,他也不愤满了,将目光转过来,瞧向自家皇姐。
他虽然不甚关心政事,却也知道宗室那些人因循守旧,且市侩的很,想要让他们乖乖配合朝廷应缴田税,怕是很不容易。
昭阳公主却不急不慢的品尝了一口菜肴,然后方笑问贾琏:“镇远侯爷,这是不相信小女子的能力,担心我将此事办砸了?”
“没有,殿下的英勇果决,多谋善断,臣早有所知。若是公主殿下都不能担当此任,只怕也就无人可以为陛下解此忧愁了。”
“呵呵呵,侯爷还是这么会说话……不过嘛,我确实没什么良策,不过是先将这件事应下来再说。倒是镇远侯一向智计过人,若是有何谋略教我,小女子洗耳恭听,日后定当相报。”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互相自卖自夸?我都听不下去了!”四皇子总觉得有贾琏在,自家皇姐说话就怪怪的,怎么说呢,矫情!
“我说老姐你也是,既然没把握,刚才干嘛要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嘛。父皇手底下那么多能臣干将,随便派一个去做这件事不就成了,非你要逞强,现在后悔了吧。”四皇子的口吻,略带着嘲讽。
昭阳公主瞧他一眼,觉得有这个二货在,她和贾琏是说不明白话的,因此递给贾琏一个眼神,便不再多言,专心用膳了。
……吃过饭之后,贾琏又接到宁康帝的召见。所为者,也不过是询问一下火器的进展,以及……
“传闻你贾家两府在南北两地,有良田数千顷,也超过了朝廷限定的公爵之家,每府十万亩的限额,此传闻可是属实?”
“回禀陛下,确实属实。我贾家自太祖以来,世受皇恩,圣卷优隆,历代先辈也不懂得如何更好的治理家业,凡有积蓄,便用来买田买地,时至今日,加上历代圣人赏赐,我贾家所拥有的山林、田庄地亩加在一起,已近三十万亩。即便扣除宗族祭田之外,也尚有二十五万余。”宁康帝本来随口一问,没想到贾琏竟立马一五一十的将具体的数目都答上来了。
也不知道是早预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还是其当真侍君以至忠至诚。但即便是早预料他会有此一问,能答的这么干脆利落,也算是磊落了。
毕竟,若是像忠顺王那样的,只能支支吾吾,含湖其辞,怎么敢拿出一个具体的数目来?
“哦?既是如此,那你对朝廷新改的税法,是怎么看待的?”
“自然是千秋之功业,百世之良方,微臣愿代表家族,全力支持朝廷取得革新税法的伟大成功。”贾琏可是学过政治书的,别的不敢说,对于高大上的话术,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想拍马屁的人,拍马也及不上的。
“当真?若是按照新政,你贾家多出来的十万亩田地,每年可是要征收数千石粮,顶你十年的禄米了,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或者说,不怕家里的人抱怨?”贾琏正声道:“君子好财,取之有道。别说我贾府本就享受国朝最优握的待遇,就算我贾家只是大魏治下的普通百姓,只要能够对朝廷有利,对天下百姓有利,贾家也自当鼎力支持。家是最小的国,国是最大的家,若无大国,何来小家?因此陛下不必为微臣担心,别说我贾家没有此等不识大义之人,就算有,微臣也会教导、管制,定不敢让其成为陛下新政的一丁点阻碍!”数千石粮,确实顶的上他十年的俸银和禄米。
但是,算起来,也不过就是几千两银子而已!几千两银子,和宁康帝的好感,怎么取舍,贾琏能犹豫?
而且,贾家两府虽然是超过了限额,但是贾琏不信良田和山林、庄园这些,纳税比率会一样!
若是将良田算在限额内,将山林、庄园等用来交税,想来数目在这个基础上,还要大大减少。
再说,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宗室勋戚的这部分损失,宁康帝可是答应从年赏中补还回来的。
也就是说,宁康帝也并无意从宗室勋戚这些人手中抢利益,他要的,不过是让宗室勋戚,不再成为底下的中小地主的保护伞,成为那千千万万中小地主们藏匿、逃避税银的港湾。
可以想见,若是宁康帝这件事能够办成,都不说完全办成,就算只简单施行下去,从宗室、勋戚往下,世家豪族们、举人老爷们,都会迫不及待的将手中那些
“来历不明”的捐献土地,扔还回去……想来,这个才是宁康帝和那些朝臣们真正在乎的大头。
尽管贾琏觉得,若是宗室勋戚们一旦纳税,或许开始的几年,宫里会补这个损失,但是随着事情已成定局,所谓的补贴肯定难以保证……或许,宁康帝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不然他为何不将此条例写明,而只是让说客代为许诺。
这样就算将来他不再履行承诺,也可以推托出去,唉,可怜我的公主,到时候又要被她父皇给卖了。
唉,背锅就背锅吧,想要从皇帝手里拿到权力,不帮忙背点锅,怎么说得过去,他不是也一样的吗?
于是贾琏很光棍的道:“所以,若是陛下需要,微臣甚至可以主动担当起勋臣内部的表率,待新税法施行之后,第一个主动申报田产,并每年足额足数的缴税,成为陛下新政的先锋!”宁康帝看着贾琏,半晌道:“若是天下之人都像你这般忠君体国,何愁天下不靖,吏治不清!朕也能轻松许多……”呃,陛下您这是做梦呢,别说在你这儿,就算再往后三千年,天下只怕也不可能达到你说的那般模样。
而且,不敢告诉您,但凡我这样穿越的人多来几个,别说天下靖不靖,吏治清不清了,山河破碎,生灵涂炭那是早晚的事。
宁康帝可不知道贾琏的操蛋想法,他被贾琏的话说的很满意,勉励贾琏几句,就放他出宫去了。
……回到荣国府,许是相隔有点远的原因,长街上的闹剧并没有为贾府带来什么动荡。
倒是在东跨院书房,胡元瑶传来了昭阳公主的信息,约他明日城外一见。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贾琏应下之后就回家了。时维九月,家里冷秋秋的,倒是在廊檐下,贾琏看见了一大堆瓜果蔬菜,什么南瓜、茄子之类的,样数还不少!
贾琏瞅了两眼,也没有太在意,径直进屋,就看见平儿一个人坐在屋里做着针线。
“二爷回来了。”平儿总是那般平和的模样,见到贾琏进屋,既不冷澹,也不媚宠,若非在床笫之间其比她那主子奶奶更热情体贴,贾琏有些时候都要怀疑,这妮子是不是单纯是迫于礼法才委身于他了。
贾琏
“嗯”了一声,走到平儿先前的位置坐了,随手拿起她的针线瞧了瞧,是件抹胸,金丝黄的。
“你自己的?”
“给二奶奶做的。前儿奶奶烧了两条旧的,我怕她不够换,特意给她多做两条新的。”平儿立在贾琏身侧,如此解释。
贾琏将她拉坐在腿上,手顺势摸进她怀里,半晌后十分正经的道:“院里丫鬟那么多,谁给她做不是一样的。瞧瞧,你自己的不也旧了,怎么不知道给自己做两条新的?”已经被贾琏摸的脸红红的平儿,闻言还认真的解释:“二奶奶穿不惯别人做的,而且,我这哪里旧了,这件墨绿色的是我半个月之前才做好上身的呢……”这个时代的女子基本都会女工,所以,除了外裳没太苛求之外,各自的贴身之物,基本都是自己动手做的。
他这院里的人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凤姐儿平时没什么空闲,又懒于弄这等细物。
因此她的贴身衣物,大多就是平儿代劳的。而像贾琏,他身上的细节之物,大多就是晴雯的杰作。
香菱女工不太好,她喜欢读书。话说回来,当贾琏听到平儿的话,立马好奇道:“墨绿色的?我瞧瞧看你有没有撒谎?”看贾琏当真扒着她的领口要瞧看,平儿既无奈又好笑,因捂着自己胸口,劝道:“二爷别闹,今儿有客人到呢,别让人撞见笑话?”
“哦?什么客人?”
“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客人,是个乡下人,和二奶奶祖上有旧,那一年来瞧过二奶奶一回,二奶奶也没亏待她,许了些银钱给她。如今许是日子过得好些了,带了许多瓜菜来探望二奶奶。不想老太太听见了,定要让请过去瞧瞧,这不二奶奶也跟过去了,还没回来。我原本打算坐一会也去瞧瞧的,二爷就回来了。”贾琏闻言搂着美妾笑道:“哦,这位客人可是姓刘?”
“正是刘姥姥,二爷怎么知道?”平儿坐正身子,有些好奇。她要是记得不错,那一年刘姥姥上门打秋风,二爷分明不在家啊。
贾琏笑而不语,心里也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十七八岁的平儿,正是娇艳如花一般的模样,他抱着片刻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做点坏事了。
平儿左右劝说不得,心里也被贾琏勾出火来,于是按下贾琏解她衣裳的手,一撩发丝,目泛清漪。
“二爷可还记得,欠平儿一个承诺呢。”
“哦,什么时候的事?”贾琏并没有认真思考,见平儿不让解衣裳,就转而去亲其脖颈,心想这小妮子也就外表端方,一旦动心起来,也是个有趣之人。
“我就知道二爷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人家好意提醒二爷。小蓉大奶奶第一次过来,二爷得手那回,人家帮你在二奶奶面前圆了谎,二爷说过答应人家一件事的。”贾琏这才想起,确有其事。
“是有这么回事,你想要什么?”贾琏松开平儿,坐在凳子上,神色略有些不爽快。
平儿从不向他提要求要什么的,这个时候提这个,大抵是以此来劝说他罢手。
平儿站直身子,看贾琏如此,哪里不明白贾琏的心情。她会心一笑,也不解释,继续撩了撩被贾琏弄乱的发丝,附耳在贾琏身侧,笑道:“二爷可还记得,那一年,二奶奶还没进这门之前……”
“我随着二奶奶过这边府里,就在府里为二奶奶安排下榻的屋子,二爷兴匆匆的来寻二奶奶,可惜二奶奶瞧太太去了,当时也是就我一个人在屋里。”
“那一年,我才十三岁……”平儿的轻声软语,很容易就把贾琏的思绪,带回记忆中去了。
翻开前任那些杂乱、狗屁事一大堆的记忆,贾琏倒是恍忽记起来。那个时候贾琏也才十六七岁,刚好两家正在为他和凤姐儿议亲,因此原本常过来玩的凤姐儿,也好长时间没到贾府了。
正好那一次过来,贾琏就兴冲冲的跑去找凤姐儿。没找到凤姐儿,倒是看见房中端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眉目清俊,端方中带着几分乖巧的丫鬟。
他当然知道那是凤姐儿贴身女婢之一,若是等闲,他自然不敢生出歪心邪意。
但是届时,他明知道凤姐儿这个大美人十有八九已经要落到他手里了,一旦凤姐儿嫁过来,只要他想,这个小美人,自然也多半是他的。
这么一想,贾琏胆子未免大了起来,连凤姐儿也不找了,就此赖在房中,言语试探一番之后,发现平儿并无与他偷好之意,竟有意用点
“强横手段”。他当时的心思也好理解,只要当时得逞,在那种背景之下,想来平儿也只能顺从,最多要求以后给她一个名分而已。
这一点,他贾二爷还是给得起的。谁曾想,这小丫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还真不好哄骗。
对方并没有他想象中别的丫头那样的半推半就,反而出言威胁再不尊重,就要叫破了。
正在贾琏恼羞成怒,骑虎难下之际,他的丫鬟找来,倒算是给他解了围,悻悻而去。
过后他还是怕的,但是试探打听得知平儿并没有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这令贾琏往后对平儿,也是既敬,且怕,却更是心痒痒的。
可恨王熙凤是个厉害的老婆,嫁进门之后,愣是不准他动其身边的人,这才让后来的某人,捡了个完整的便宜。
贾琏却不知,这个时候平儿提这个意欲何为,难道是故意要羞一羞他?
若是如此她只怕就打错了算盘,这等糗事又不是自己做下的。要换成是他,当日反正都那样了,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一个字,原贾琏还是太怂!平儿看贾琏笑而不语,知其回忆起当初之事,面上笑意更甚三分。
“我说这个,不为别的,只是想问问二爷,可还在为当初的事恼人家?”事已至此,贾琏能怎么说呢?
只能道貌岸然的道:“没有,当初你还太小了,贾某居然也能生出那样的心思,贾某确实不是个东西!”很显然,这里的贾某,特指前贾某。
平儿嘻嘻一笑,竟似缅怀的道:“没有呢,后来平儿自己也问自己,要是那日没有拦着二爷,是不是,平儿就早已经是二爷的女人了,也就不用……不用后面等那么几年……”平儿说着,脸红红的,贾琏却兀然有些不爽。
他到此世之后可是一年多的时间,就把平儿拿下了。平儿却说等了几年,显然,这其中还有那个好色之徒的成分。
于是搂着平儿的腰肢都不由自主的拧紧了一些,
“现在说那些做什么,咱们不是早就修成正果了么。”平儿本是为表达爱慕的心意,哪里知道其中的复杂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察觉贾琏手臂用力,也只以为贾琏是喜欢她的身子,因此
“嗯”了一声,倾耳戏语:“若是二爷不恼人家的话,平儿反倒是想问问二爷,可愿意尝试一下,当日要是一直没有人过来打断二爷,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嗯!贾琏反应不慢,陡然回过精神来,震诧莫名的看着平儿。他的反应之迅速,也让平儿越发坚定了游戏的决心,因笑着脱出贾琏的怀抱,轻声慢语解释:“一会儿二爷出去,略等一会儿再进来,就当平儿还只是二奶奶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而平儿,也只会当二爷是贾家二爷,届时二爷要是想对平儿做什么,平儿都不会答应的,会反抗,甚至会叫喊,能做什么,就看二爷自己的本事了。这就是平儿要二爷做的,二爷可愿意陪平儿胡闹一回?”贾琏镇定了一下心神,对着平儿竖起了大拇指,随即一句话不说,起身径直往外头去了。
第584章 香菱的震惊
当贾琏再次走进来的,方才一身华美锦裙的平儿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在北窗下,一个坐着的,身穿墨绿色底裙,外罩月白色薄袖衫,束着浅色腰带,丫鬟装的少女。
贾琏一眼看见的时候,都愣了愣。
尽管他已经不甚记得那日平儿的具体装扮,但是贾琏却知道,她当时大概就是如此。
也由此,贾琏知道,这妮子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存此心,否则如何有此番准备?想来只是今日时机合适,因此才向他提出此般倡议。
“琏二爷来了,你,你来找我们姑娘的么?”
正在纳鞋底的平儿瞧见贾琏,似恍忽了一下,站起身,有些怯怯的行礼问候。
贾琏笑了起来。如此也好,本来他就觉得平时平儿懂事的过分,他这个做主子爷的还碍于凤姐儿不好太过宠爱,因此多有亏欠。她既然喜欢这种情调,自己何意不好好成全她一番呢。
于是,贾琏也收起几分多年来养成的浩然正气,换上他最厌恶的轻佻之色,漫步踱了过去,笑道:“原本是来找你们姑娘的,不过现在嘛,本少爷改主意了。”
“你……你想做什么?休得无礼,我们姑娘去瞧太太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无礼,本少爷如何无礼了?是这样,还是这样……桀桀桀……”
“嘤嘤嘤。”
……
就在贾琏在屋里与自家小妾玩着刺激而愉快的小游戏的时候,京中上层府邸,该收到的,也收到了宗室子弟骂皇帝,被皇帝罚去守太庙之事。
这件事看似不大,甚至皇帝似乎也没太大的反应,只是将那些不肖子弟小惩大戒。
但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就很难不让人多加揣测。特别是,当知道那些宗室子弟,是因为不满朝廷将欲颁布的新税法而发牢骚,就更耐人寻味了。
允王府,当三皇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略加思索,便觉得此事大有操作的空间!
他的谋臣,与他的看法一致,纷纷献计。
“三殿下,此乃天赐给殿下关于太子的把柄,若是我们能够将这件文章做好,于殿下大业大有益处!”
“太子本就与宗室、朝中旧臣走的近,这些人因循守旧,愚顽不堪,深为陛下不喜。此番陛下欲施新政,又为这些人多方阻碍,陛下因此早有迁怒太子之意。
如今又出了这件事,特别是那些被罚去太庙的宗室子弟中,有不少几个,都是常在太子府走动的人,若是我们稍加撒布言论,说他们那些对陛下不敬的言论,始出太子之口,否则那起纨绔子弟,焉敢有胆量诋毁圣躬?
此法只要运用得当,料太子虽有百口而莫能辩也。如此,即便不能让陛下废其太子之位,令陛下对其大失所望,动摇太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却并不难矣。”
“此外,殿下还当一如既往,支持陛下的新政。据小人判断,陛下若要施行新的税法,肯教天下士人、勋贵、外戚心服,则必以宗室做表率。然宗室众人大多抱残守缺,愚顽不堪,必不肯屈从,则陛下左右为难。
因此小人建议,若是殿下能够说服宗室中人支持新政,哪怕未能靖全功,只要能够让陛下看到殿下的至孝忠诚,再对比懦弱无能的太子,则殿下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日盛,也可为殿下将来的大业再添胜算!”
“最后,眼见太上皇的千秋将近,不知殿下准备的如何?若是殿下能够在太上皇的寿宴中拔得头筹,令太上皇他老人家也属意殿下,则大事可定。此乃重中之重,相比之下,前两议,反小道尔,虽有用,与此相比却如山溪之与浩荡江海,不可同日而语。”
“言之有理。”
“言之有理……”
三皇子看着座下济济一堂的心腹谋士,胸中豪气万丈。
作为以儒雅贤德闻名的皇子,他广结天下有志之士为己所用,单此一点,他那粗鄙无谋的大皇兄,如何与他相比!
不过早生两年,所以就是太子,而他这个人人称颂的贤王却只能对其俯首称臣,一辈子听其驱使?
那不公平,看着吧,那个位置,一定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太子府,太子已是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
”
太子自然明白,今日这件事,对他有多么不利。
他不像是三皇子,有个深受自家父皇宠爱的母妃,他的母妃早就仙逝了,所以,他想要保住自己太子的位置,只能依靠宗室,依靠朝中那些讲究长幼有序的旧臣。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努力做好。但是谁知道,他的父皇,自从登基之后,越发表露出革故鼎新的态度,厌恶那些旧臣,导致他夹在中间,甚是难受。
好多时候,他都觉得他父皇看他的眼神很是不满,他甚至怀疑,他的父皇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个长子,是不是真心想让他当这个太子!
所以,他对城府极深的三皇子十分戒备、打压。
原先的三皇子还极力伪装,后来也不知道是彻底将其激怒了,还是三皇子自觉羽翼已丰,竟是不再在他这个太子面前,隐藏自己的不臣之心!
他愤怒,但是他却发现眼下的局势,他果真拿这样的三皇子没有太好的办法。
也是呢,连他们的父皇,都才将坐稳皇位不几年,甚至如今多多少少都还要受到重华宫的辖制。因此,就算要争斗,也还轮不到他们两个晚辈。
但是他身为太子,在明,三皇子在暗,处处找他麻烦,令他十分被动。
可以想见,今日这件事一出,他那个三皇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怕他的麻烦,马上就要来了。
太子这么多年,自然也培植了一些心腹,见主上烦心,一个个也都开始出谋划策。
但是,把柄在外,若非有颠倒乾坤之力,这个时候也就只能等着对方先出手,见招拆招,何来良策?
忽有一人道:“我听说,陛下欲求宗室支持新政而不得,正为此烦恼。太子殿下一向与宗室亲厚,深得诸位王爷信任,若是能够为陛下解此难题,则可令陛下龙颜大悦,眼前逆境立解。”
太子摇头道:“孤何曾没想过。但是宗室那些老家伙,一个个贪婪的很,这些年,孤何曾亏待过他们,但是一到要用他们的时候,总是推搪敷衍者多,尽心诚意者少。
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东西,何况此番牵扯如此的利益,大若要叫他们自愿舍弃,何其难也。”
“其实也不然。宗室之所以坚持反对新政,一则有祖宗之法为凭,二则也是贪心作祟。而太子身为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若是能够备上厚礼,许以重诺,则未必不能说动一二。”
太子闻言眼神一亮。是呀,他好像并没有必要将所有宗室都劝说动,只要能够说动几家,让宁康帝看到他的孝心,那不就成了?
但随即还是有些犹豫。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些年他为了应付他那难缠的三皇弟,可是将宗室、勋戚等人给笼络了一遍,这些人,哪个是胃口小的?
导致他堂堂太子,居然也开始为了银钱感觉到为难。
这也是,他插手江南盐政的原因。本来上次盐政之事闹开,三皇子就准备咬下他一块大肉来的,幸好他准备得当,才能全身而退。当然,他自己也付出了不小代价。
至少在盐政上他不得不收敛一些,以防被宁康帝察觉,旧桉重提。
如此一来,他的太子府就短了些来源,这也是他需要考虑的地方。
忽想起之前皇后曾向他提起,欲将江南甄家之女,赐给他为侧妃,还明里暗里说什么甄家乃是江南望族,祖上和天家有多大的渊源之类的。
他别的没听进去,就听见甄家奉太上皇之命,署理江南织造局,反应在他脑海里,那就是一个字:有钱。
于是他将此事说来。
“呵呵呵,若真如此,倒确实是殿下的一大助力。太子别看这甄家一不在朝,二不领军,然而这甄家老太太,乃是太祖爷亲封的‘县主’,在宗室以及勋贵之中,都颇有名望,就连在太上皇面前,传言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因此那甄家,才能在江南坐镇织造局那么多年。
谁也不知道那甄家有多富贵,但是,凡去过金陵省的人都知道,那甄家,有着江南第一名门之称!
因此若是太子殿下能得其相助,可谓如虎添翼也。”
太子闻言,心下这才重视起来这件事。同时心内暗喜几分,这甄家还罢,他欢喜的是,原本以为这就是皇后闲着无聊给他做个媒,却没想到皇后背后还有这般深意。是否可以说,皇后心中,是看好支持他的呢?
……
太子和三皇子的龃龉贾琏并不关心,只要这两位不来找他的麻烦,他一点也不想惹他们任何一个人。
皇帝还年盛,抱紧他的大腿不要东想西想才是升官发财活命之道。
因此,贾琏回府之后就完全将宫里的事情抛在脑后,安心搂着自家美妾温存。
看她秀美洁净的脸上,泪痕未干,抬起的手腕间,也可见淤青,贾琏不由既心疼又好笑:“你也是实心眼子,疼了也不知道叫。”
平儿仰头看了贾琏一眼,摇头道:“爷不用担心我,奴不疼呢,奴,很开心……”
贾琏无语望……床帐。
这个平儿,放在后世真是个做演员的好料子。说要与他玩情景重现,便当真投入的进去,从始至终都表现的那么真。
除了害怕引来人关注,没有大声喊叫之外,之前竟是让他当真体会到了一把花花大少强逼良家婢女的滋味。
这也就是,连他都被带进去,不自禁的用了些力道。也怪平儿,假意挣扎扭打一下做做样子就是了嘛,偏偏她玩的和真的一样,否则以他的掌控力,不至于伤了自家乖乖侍妾才对。
平儿自然看得出来贾琏的自责,她笑了笑,伸着娇兰玉指摸了摸贾琏的脸庞,再次眼神表示她无碍,然后便强撑起身子,收拾床帐。
方才二人情绪所致,管不得那么多,此时心满意足下来,她自然不能留着证据,让凤姐儿来找她麻烦。
贾琏也不说帮忙,因为他压根不怕被凤姐儿发现。甚至他觉得,让凤姐儿发现还好,那妮子在这方面悟性太差了,放着个宗师级的人物在身边不知道请教,实属笨蛋一个。
于是只歪在床上看平儿行动。因其身段曼妙,肢体柔软,贾琏不一会儿便又起意,悄然下榻,从背后搂住准备收拾杯碟茶盏的平儿,“让小丫鬟们进来收拾吧,仔细伤了手。”
平儿就看着地上碎成几片的杯碟,脸红不止。尽管她之前已经有意保护,但是二爷的力道太大了,将她按在这里的时候,还是碰掉了好多,有碎的,也有没碎的。
她怎么好意思让小丫鬟进来收拾,只怕她们还以为进贼了呢。
“二爷你去找香菱吧,平儿,平儿受不得了……”
这倒是扯谎,她只是想支开贾琏,以便快点将屋子收拾好。以她的预计,凤姐儿快回来了。
贾琏故是不依,正准备将平儿捞起来再欺负一回,香菱的声音却在廊外响起:“二爷,二门上人来传话,请二爷去老爷的外书房一趟。”
贾琏这才慢慢放下身娇体软的平儿,在她的白齿红唇间亲了一大口,然后才一擦嘴拉开房门出来。
院里已经不比他刚回来时候那般安静,烧水房那边小丫鬟们戏笑说话的声音,以及东厢自家宝贝女儿的“呀呀”童声,都隐隐传来。
不过,正廊上倒是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呆丫鬟香菱。
这丫头,一看见贾琏出来,将他上下瞧了一下,立时就脸红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贾琏微愣,随即走过去,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没,没一会儿……”
听她慌忙否认的声音,贾琏自然能够确定,这个丫头,之前定然在外头听墙角了。
“你不要乱猜,我没有欺负你平儿姐姐,更没有打她……”
贾琏试图解释,但是他发现根本不必要。想来他和平儿在里头那般闹腾,外头却没有一个人前来询问,必是这个丫头的功劳。
于是他轻轻抚了抚香菱的头顶,柔声道:“真没骗你,我和你平儿姐姐闹着玩呢,将来你就知道了。”
说完,贾琏看香菱没反应,就走了。
他却不知道,等他离开,香菱那清纯可爱的小脸才抬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神色中满是惊慌。
怎么办,难道二爷也要像对平儿姐姐那样对我……
想到之前隐隐听到的,平儿那羞愤、叱骂和挣扎的声音,她都能想象得到,里头的平儿到底被收拾的有多么悲惨绝伦!
对了,平儿姐姐!
想到什么的香菱什么也顾不得,连忙推开房门进去,冲进西次间,看见的,却只有穿戴整齐的平儿,弯着腰在叠暖炕上的两床锦被。虽然看不到平儿的正面,但是仅从她娴熟的动作轻快自然的姿态,香菱也能瞧出来……
平儿姐姐,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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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见面即淘汰
贾政着急要见贾琏,自然也是因为知道贾琏带兵抓了一干宗室子弟之事。
贾政是个纯正的读书人,有着自己的清高和气节,并非阿谀奉承之辈,但是,作为国公府长大的公子哥,对于皇权、皇室的敬畏是一辈子积攒下来的。
这是十分容易理解的事,对于国公府而言,能够对它造成致命威胁的,也就和“皇”字沾边的。
因此,当他知道贾琏违制抓了一批宗室子弟,特别是那些宗室子弟中,连王爷的公子都有好几个,他近乎大惊失色。打听到贾琏已经回府,连忙就派人去传。
对于贾政的胆小怕事,贾琏能够理解,因此耐心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说是不得不为之。
贾政听了之后,叹道:“尽管如此,那宗人府拦街要人的时候,你却是该给的。我等勋门,世受宗人府辖制,此番你将其得罪,只怕于我贾府遗祸啊。”
贾政的话是出自内心的,但他也知道贾琏如今主意比他还正,怕贾琏不听他的的劝戒,因此语气都十分平缓,就像是父子二人为家族未来商量考虑一般。
贾政如此畏惧宗人府,贾琏却不以为然。
先不说宗人府是为皇帝办事的机构,只要他在皇帝面前不失信任,那么宗人府就不敢找他麻烦!就说将来宗人府的格局如何,还未可知。
凭贾琏的判断,昭阳公主既然将跨入权利中心的第一站选择在宗人府,那么轻易就是不会退出去的。
虽然贾琏没有单纯的认为昭阳公主一进宗人府就可以完全力敌忠顺王,但是以昭阳长公主的身份,加上她背后的太后,以及自己暗中经济上的支持。至少,忠顺王想要将昭阳公主挤出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要昭阳公主在宗人府一日,就是忠顺王想要给贾府小鞋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所以,贾琏从内心根本不怕宗人府,更不怕什么忠顺王。在有可能的情况下,他甚至想要将宗人府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这些话贾琏是不会与贾政细说的,为了让其安心,也为了不让其啰嗦,贾琏直接撂话道:“二叔可知道,我午膳在何处用的?”
贾政不意贾琏为何突然如此说,心说不是在兵马司的后衙就是在神机营的伙房,再有就是外面酒楼吃的,但这与他们说的事情有何关联?
“你在何处用的午膳?”
“大明宫,养心殿偏殿,御膳。”
贾琏看着贾政,正色道:“我这么说,二叔可明白?小侄今日所行,完全是以忠君为先,因此陛下圣心嘉许,方赐膳于小侄。所以,二叔便不用为我担心了,换做二叔当时在小侄的立场上,也会这般选择的。”
贾政讷讷无言,只能用夹杂着艳羡的复杂眼神看着贾琏。
皇帝赐膳,绝对是喜欢和信重的表现。想他贾政为官十数年,除了每年的宁康帝宴请百官的时候他勉强能够在广场上坐一席,何曾在大明宫内用过御膳?
还是养心殿,他自然知道,那是皇帝日常休息养静的地方。非是十分亲近信任之人,皇帝又如何会让其到那等禁地去?
尽管心中羡慕到极点,但是贾政还是努力告诉自己。自己是文官,当以气节、风骨为重,只要一心为公便可,不用以圣卷优隆为甚。
……
荣庆堂,今儿来了一个稀罕客。
乡下人刘姥姥带着外孙板儿以及一大车新鲜的瓜果蔬菜,前来探望凤姐儿,以表达当年冬天凤姐儿对她们一家的援助之情。
原本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甚至当年凤姐儿之所以帮助刘姥姥,给了其二三十两银子,都不是出于良善好心,而是为了敷一个远亲的面子罢了。
说起远亲,却又不得不说一下内里的缘故。原来这刘姥姥并非贾府的远亲,甚至都非王家的亲戚。
只是因为她有个女儿,嫁了个女婿名狗儿,那王狗儿祖上做了个小官,刚好与外任的金陵王家结识。因两家都姓王,那王狗儿祖上有意攀结,因此认了个亲戚。
后来王家搬迁回京,蒸蒸日上,而王狗儿家却很快败落,沦落为平头老百姓,两家也就断了往来。
刘姥姥无儿,只有一个女儿,老伴儿死后,女儿女婿便将她接到身边照养。
因那年冬天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才想起这门亲戚来。王狗儿拉不下脸面上高门乞怜,正好岳母刘姥姥也见过当初还是王家二小姐的王夫人,因此便撺掇刘姥姥带着外孙来拜见王夫人。
至于为什么不去求王家,而来求王夫人,是因为他们知道,当时王家老爷外任巡边去了,不在京中。
而王夫人,一听到这么个多少年都没联系的穷亲戚上门拜访,便隐约猜到来意,因此都懒得见,甩给凤姐儿应付。
凤姐儿一不知道两家具体底细,二来也为了显露富贵,请刘姥姥祖孙两个吃了饭,送了点银子,就打发回去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谁知道刘姥姥却是个懂“礼尚往来”的人。许是今年她家收成好,因此特意摘了头一茬的新鲜瓜果,用驴车送入京来孝敬。
谁知贾母近日来,正因为老姐妹之事,略有伤怀。
赖嬷嬷最终没有选择去二儿子家养老,而是选择跟着大儿子去北边。
他这么做,倒也不是不喜欢二儿子,而是为了自家宝贝大孙子!
没办法,赖尚荣为了自己的功名,十分不愿意随父亲北上。想要和祖母一起留在二叔家里,如此一来明年他还可以继续参加科考。
但是赖嬷嬷和赖大等人经过此番教训之后,却明白贾琏既然特命赖尚荣陪父母北上尽孝,他们若敢违抗,无异于再次激怒贾琏。
头一番有贾母的恩情在,贾琏算是留了情面。若是他们不识趣,继续留在面前碍眼,只怕琏二爷再要收拾他们,不过是顷刻间的事罢了。
赖家甚至担心,不带走赖尚荣,别说其举业无望,就怕身上的功名,也可能保不住!
这是很有可能的。只要贾琏有意,只需一封书信与儿子的座师或者学政官,将赖家贪墨主家巨额财物之事宣告,那么这些人就算为了自己的清名着想,也会应贾琏一个情,削去赖尚荣秀才功名。
若是那样的话,那才是真的完了。因此为了免去赖尚荣的侥幸之心,赖嬷嬷干脆舍下一把老骨头,跟着赖大去了北边。
虽是赖家辜负主家在先,但是贾母心里对于让老姐妹去北寒之地受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得劲儿的。
正好听说王家亲戚上门,而且同样是个七十多岁积古的人,贾母顿时来了兴致,命带来相见。
这一见,就对上眼了。
原来这刘姥姥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却素有几分见识,并非愚顽短视之辈。
深知贾母的尊贵,便有意讨其欢心。因其完全不同于寻常其他府邸的夫人、媳妇们的奉承言语和说话方式,常惹得贾母哈哈大笑,畅怀不已。
见刘姥姥能够讨贾母高兴,贾府众人也都一改对刘姥姥的感官,笑语相对。因此一整个下午,荣庆堂都是笑语盈盈的。
甚至到了摆宴时间,贾母还令单独与刘姥姥及其外孙摆了一桌。
从这一点也可看出,贾府到底还是嫌弃刘姥姥粗鄙的。因为寻常贾母与众孙女们,都是一道用膳的,今儿却特地换了小桌。
贾母一席,迎春等人一席,刘姥姥与板儿一席。
但是刘姥姥却不知道这是对她的特别关照,或者知道也不会在意。她只见桌上那逐渐摆上来的各色见都不大见过的菜品,就暗暗咽了几口口水。
打开外孙没规矩的爪子,对着上首的贾母哈腰笑了笑,就等贾母命令开吃。
忽闻外头丫鬟通报:“琏二爷到了。”
只一句话,顿时让厅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往房门口望去,就连已经坐好的大家公子和小姐们,都是齐刷刷的站起来,做出躬身侍立相迎的模样。
刘姥姥心下纳罕,这又是何等人物,缘何让这些尊贵的人都肃然起来!
想着,不由得也拉着身旁的外孙站起来,出了凳子相迎。
贾琏从贾政的外书房出来,天色已暗。想起今日贾母这里或许会有点热闹,是故过来瞧瞧。
一进贾母的饭厅,贾琏的目光下意识从不论穿着还是仪容神态,都迥异于厅内其他人的刘姥姥祖孙身上扫过,随即便上前与贾母问安。
贾母道:“早不来晚不来,偏挑吃饭的时候。我可告诉你,今儿没准备你的。”
“老祖宗这话说的,孙儿本来也不是来蹭饭的。想着凤丫头半日不回家,肯定是被老祖宗拘住了,就说给老祖宗请安之后,顺道稍她回去吃饭呢。
这娘们儿越发傻乎乎的了,吃饭时间到了都不知道回家。”
贾琏说着,特意对站在贾母身边的凤姐儿挑了挑眉,惹得其他人纷纷暗乐。都知道,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说不定又要唱双黄,讨贾母欢心了。
谁知凤姐儿却只是白了贾琏一眼,并没有出言附和和反驳。
其他人心里便大失所望。倒是边上的刘姥姥,此时越发打量贾琏几眼,心说原来是凤姐儿的男人,怪道生的这般体格与容貌,一看就是天生尊贵之人!
许是贾琏的话提醒了贾母,贾母环顾了一眼身后,对王夫人等道:“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也都回去用饭吧。”
“是。”
邢夫人、王夫人和李纨行了一礼,贾琏也准备招呼上自家“傻媳妇儿”走,贾母却道:“你要是乐意,就坐下和你姐妹们用膳吧,不乐意就罢了,别到时候又说我偏心。”
贾母的伙食标准,是整个贾府最高的。贾政等人为表孝顺,将天下的菜品罗织了一大筐,每天让贾母轮着点,贾母懒得点的时候,王夫人和凤姐儿就代劳。
反正,中午和晚上两个正餐,都不会少于十个菜便是。
这也就是,荣国府上下,主子们以能够得贾母赐饭为荣,奴才们以能够得到贾母赐剩菜为荣的一个原因。
贾琏虽然不至于如此,但是他倒真不急着走,因此回应了贾母一句,直接转身坐下。
还招呼凤姐儿也坐。
凤姐儿哪里领情,本以为贾琏当真是好心来叫她回家吃饭的,谁知道转头他自己却坐下了。
鼻子一哼,赌气要走。
贾母道:“凤丫头,你也坐吧。”
凤姐儿顿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到底反应是快的,笑着谢过贾母,扭身在迎春身边坐了,与贾琏隔着老远。
贾母这个时候才想起刘姥姥,与贾琏介绍了一句。面对谦卑、拘束的刘姥姥的问好,贾琏也只是坐在席上颔首示意一下,让其不要客气便是。
这个时代,身份和地位相差太多的人,要是客气起来,反而显得虚伪。
不过,在开饭后,贾琏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刘姥姥身边的板儿身上瞄。
只见这小子身形消瘦,肤色黝黑。模样五官原本并不丑陋,算是中等,只是其席上张牙舞爪,狼吞虎咽之态,十分惹人注目,连贾琏都看的直皱眉。
果然,自己还是个俗人。
这样憨痴痴的傻小子,怎么配得上自家聪明乖巧又漂亮的宝贝闺女!
一点机会都不能给这小子留。
晚饭后,凤姐儿奉命给刘姥姥祖孙安排住所,贾琏则送迎春等人回大观园。
一路上,迎春等人还在探讨刘姥姥,言其如何好笑有趣等。
贾琏一边听,一边靠近黛玉,与其说话。
黛玉问:“明儿你有空没?”
“有事?”
“没事……”
过了一会儿,黛玉复道:“老太太今儿高兴,明儿要请大家逛园子,你来不来?”
“原本是不想去的……”
偏头看黛玉黛眉一蹙,立马转口道:“但既然是林妹妹邀请,我自然要来,抽空也要来。”
黛玉扭头望了贾琏一眼,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脸红了,赶忙低头往前走两步。
“琏二哥哥,每天这个时辰你不是要练武吗?”
探春敏锐的观察到贾琏“惹恼”了黛玉,又因此时将过凤姐儿院,贾琏还没有驻足的打算,便笑语解围。
“无妨,送送你们不迟。”
探春咯咯笑了起来,“我们这么多人,你这个也送,那个也送,转一圈再回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还是琏二哥哥口中的‘你们’,原本单指林姐姐一个人?若是那样,倒是小妹不懂事了。”
贾琏闻言,这才抬眼看着探春。三姐妹之中,就这个三丫头活泼一些,偶尔还敢拿他打趣。
迎春等人闻言皆偷笑,黛玉快步往前走,当做没听见。
贾宝玉同样觉得探春说的好笑而面带笑容,只是笑着笑着,就成了不自然,因此转过身看夜幕去了。
最终还是迎春体贴,“哥哥有事便先去忙吧,不用送我们,我们吃了饭,大抵是要聚一聚说说话的……”
贾琏便点点头,扫了一眼眼前的妹妹们以及紫娟等丫鬟,转身进院了。
第586章 机不可失
今晚贾琏练武的时辰略短一些,回家的时候,路过李纨院,看见整个园子黑黝黝,冷清清的,贾琏心里略过一抹萧索。
他发现,自从李纨搬进大观园之后,他每日练武都没那么积极了……
摇头一笑,继续往前,察觉围墙角落有人影微晃,凭借身形来判断,当是个丫鬟。
若是一般丫鬟见到他应该上前见礼的,岂能如此鬼祟?因此贾琏往前两步,将其余路堵住,冷声道:“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方见一个缁衣素服的女孩子埋头从暗中走出来。
“侯爷……”
“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见到栊翠庵里的智能儿,贾琏神色顿时和缓下来。
“奴婢……奴婢……”
智能儿似乎很畏惧贾琏,张嘴几下,都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样子。这与当初在水月庵,即便被凤姐儿等人当场拿住审讯时,对生死且不惧,还能凌然大义的答话完全不同。
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怯弱无能,忽然神色一鼓,直挺挺的原地跪下,磕头道:“奴婢此来,是请二爷上山,瞧瞧我们小姐的!”
这句话,倒说的十分伶俐。
贾琏不由问道:“她怎么了?生病了?”
贾琏的声音中,略带几分紧张。他对妙玉自是十分在意的,否则当初在苏州,他也不会千方百计主动去招惹,将人拐骗到京城来。
尽管不还俗为妾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每每想起将其一个人放在冷清的拢翠山上,贾琏还是有些愧意的。
却听智能儿道:“没……不,我们小姐是生病了,她得了相思病,每日盼望着侯爷去瞧她,可是侯爷都好长时间没去瞧她了。这几天,奴婢见她茶饭不思的,昨儿一个人在院子里喝茶,一坐就是半夜,奴婢见了心疼。
眼见今儿她又是如此,奴婢不忍,这才偷跑下山,就是想请侯爷去瞧瞧她。奴婢自知人微言轻,也知道侯爷平日忙,但是不论侯爷去与不去,还请给奴婢一个准信,也让奴婢好回去劝劝我家小姐,别再这么傻傻的等着了!”
贾琏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智能儿是个胆子大的,却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她。听她后面这番话,竟是带着质问他的意思。
可以说,整个荣宁二府,不管是主子小姐还是奴才丫头,不管是受他宠溺的还是不受宠溺的,就鲜有敢用这个口吻与他说话的丫头。
但贾琏还不至于生气。因为这个丫头若是没撒谎,那她倒是个忠心之人,算是为妙玉鸣不平,贾琏自然宽容。
回想自己近来为了神机营的事天天忙碌,确实好一段时日没上过栊翠庵了。以妙玉那孤傲冷僻的性子,会胡思乱想,见月忧伤倒也不足为奇。
于是道:“你的话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你如今虽然还俗,但还是你们小姐的丫鬟,这般大晚上的往府里跑,于你们小姐名声不好。我每隔一两日,几乎都会进园子一趟,你下次若是想找我,大可以在园门内等着。”
智能儿实则也是豁出去才那般说的,说完之后还是有些惧意、忐忑。发现贾琏并没有作出她预料的那等不耐和恼怒的反应,反而这般说道,她心里就雀跃起来,知道此番来对了,贾琏肯定会上山去瞧她们小姐的!
于是立马回道:“侯爷放心,我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是有人问我就说奉我们小姐之命给府里的几位小姐送平安福来的。但又没人问,园门口空荡荡的,我一熘就出来了。”
说着,智能儿还对着贾琏露出一个讨好的表情。
她年不过豆蔻,生的很俊秀清新,加上又是短头发,显得与府中别的小丫鬟十分不同,此时怯生生又讨好的眼神,看起来竟是格外的清纯模样。
贾琏不由多瞧了一眼,然后一转头,往后挥了挥手走了。
智能儿跪在原地,望着贾琏的背影直到消失,方才一熘烟的爬起来,拍了拍布裙,瞄着一个方向,飞快的跑了。
摸着黑回到栊翠庵,刚想回禅房,就听见一道冷幽幽的声音传来:“你去哪儿了?”
智能儿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随即才结结巴巴的回说,她去山下找芳官玩去了。
芳官是梨香院中学戏的小戏子,因生性活泼,行事仗义,与园中的小丫鬟们都合得来。智能儿尽管不大出栊翠庵,却也认得她,此时便拿来当说辞。
黑暗中的蔷薇架下,也不知道玉人是信了她的话还是压根不在意,安静片刻,听得吩咐:“去给我烧一壶水来。”
“是。”
智能儿领命去了,盆植错落的小院再次安静下来,只闻得玉人一声飘然轻叹。
忽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人在身旁的石凳上落座,这令仰首望月的玉人眉头一皱,不悦道:“不是让你烧水与我煮茶吗,你如今越发懒惰了,连我的话也不听。”
“谁不听你的话了,说来与我听听,我与你教训她。”
熟悉的声音萦绕身侧,令玉人耳目一震,良久才缓缓转头,借着朦胧暗澹的月色,终于看见那张朝思暮念的脸。
他还是那般干净,带着令人沉迷而又幽怨的戏谑。
玉人平静的容颜上陡然生出几分生硬,赫然起身,抬腿欲走。
刚刚翻墙进来的贾琏如何能答应,立马抓住玉人柔滑的小手,将其拉住揽入怀中。
“你放开我……”
玉人的挣扎与话音,让贾琏很容易明白,人家这是生气了,得哄。
于是笑道:“我可是听见月亮的召唤,说是此地有一位绝色佳人,对小生朝思暮念,是故前来一探究竟。
怎么我刚来,这绝色佳人反而要走呢?”
妙玉一听,就明白自己方才那般望月长思的模样,被贾琏给瞧见了,因此拿来取笑她。
于是越发不满,努力挣扎,还是不过,只能又气又怒的骂道:“谁对你朝思暮念了,我也不是什么绝代佳人,不过是个佛堂里普普通通的出家人罢了!
你放开我,身上臭死了!”
妙玉此时是生气恼怒的,究其原因,自然是贾琏这么久不来见她,心中幽怨。
】
但是尽管心中千般幽怨,方才一见到贾琏的脸,便全然消散不知所终,心中满是欢欣。
这种欢喜,与本能的恼怒自相违背,令主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骤闻得贾琏身上有热汗的气息,那气息本来很轻的,但是落在情郎的身上,又显得那般浓郁,夹杂在对方搂抱自己身子所带来的酥麻惊颤之间,令人心神迷乱。
为了摆脱这种无法适应的感觉,她只能出言呵斥。
贾琏却呵呵笑了起来。
他素知妙玉有洁癖,原本是想要回去洗沐一番之后,再来安抚妙玉。
但是临进院门之前,又想万一凤姐儿在家,他还得编造言语哄骗,徒然多事,因此索性扭头直接往此地来了。
也不怕醺着妙玉,他又不是好多天不洗澡,料想只是热汗,风一吹就散的那种。谁知道妙玉果然对味道如此敏感,才落入他怀中,便这般训斥起来。
他倒是一点不在意,正好他也觉得妙玉身上的怪癖多了一点,一点不合群,就让自己这个她朝思暮想的情郎,给她戒一戒才好。
于是故意将妙玉更加搂紧一些,将口鼻抵在她脖子与耳畔,笑道:“我可是刚练完拳脚,听到月神的招呼,连家都没回就赶来了瞧你,你当真一点情不领?”
“呸,谁要领你的情,你这个……负心的人……”
妙玉本来想强硬以对的,但是说到‘动情’处,到底心酸委屈齐聚,不但声音低落下来,连身子都安分了。
贾琏便在她脖颈间略一亲吻,在其身心一颤之时,笑语问道:“我怎么就是负心的人了?”
妙玉如何肯回答,扭着头表示,某人心里清楚。
“莫非,你是在怪我这段时间没来瞧你?”
“哼。我是什么人,哪敢劳你来瞧,我的死活与你何干?”
呃,贾琏怎么觉得这个口吻熟悉又陌生呢?对了,这好像应该是黛玉那小妮子的口吻才是!
或许是自己对那小妮子太好了,都好久没听见过了。看来得找个机会,将黛玉凉一段时间,然后再去瞧她,这样才能听到正宗的酸话。
心中自我趣味一番,身体对妙玉的攻略却没有任何停止。
只听他道:“你也不用埋怨我,我不来瞧你,错不在我,而在于你。”
妙玉本来料到贾琏会拿甜言蜜语来哄她,或者就是说什么有正事,太忙碌。其中后者是她最不想听的,前者……若是说的真切,倒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原谅他……
谁知道,贾琏一个都不选,开口反而来怪她。
饶是她自认聪慧,一时也不知道贾琏什么意思,只能呆呆的看着贾琏,那样子似乎在问,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当真变了心,打定主意要与人家分道扬镳了?
有鉴于此,连生气这个最简单的反应也忘了。
贾琏见状,在其唇上微微一啄。冰凉、细腻,弥漫着百花的芬芳还有澹澹茶水的清香,尝之令人神怡心旷。
却知道佳人随时都有可能反应过来,也不敢多品,随即抬头认真的俯视着美人,“你发什么呆?你以为我与你开玩笑的吗?
本来就是你的错。谁叫你生的这般婀娜多姿,花容玉貌,令我这等俗人,每次见了,都要心猿意马,情难自持,犹如烈火烹心,万般煎熬难耐。
又不敢唐突佳人,唯恐佳人一怒之下,不与我好了,那我可就损失惨重,追悔莫及了。
你说,换做你是我,还敢来瞧你吗?”
贾琏一口气将这话说完,正为自己的机智过人暗暗鼓掌,自觉在这样的情话之下,这等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是手到擒来。
事实也大致如他所料,只见妙玉神色一怔之间,立马羞赧的低头,挣扎着要起身,口中羞愤道:“谁,谁与你好了,呸,不要脸,流氓,登徒子……”
对妙玉来说,贾琏的话给她的压力还是太大了。
拐着弯的夸她美貌倒还好,重点是,贾琏说因她的美貌,让其…心猿意马,万般煎熬这种话,太令她羞耻了。
她能懂其中的道理,毕竟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差点让贾琏得逞了。若非贾琏尚算尊重她,她早就失去清白之身了。
此时贾琏这般,她也不知道只是为了谎言哄骗她,还是话里有话,在责备、埋怨她。
她忽然紧张起来。
莫非,当真因为自己始终不给他身子,他面上不说,心里却恼了,所以才这么长日子不来瞧自己?
正在思索间,忽觉得臀下有异。尽管早已与贾琏肌肤相亲,也深知何物扰她清幽,但是身为女子的天性,还是令她骤然无力,软滑在贾琏怀中,紧抿着唇,不敢动,也不敢言语。
与妙玉的无能不同,贾琏自是正襟危坐,稳如泰山。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惊扰佳人。毕竟那夜在牟尼院的禅房内,他可是只需要略一狠心,就全然侵入佳人身心的。
觉察其如此,贾琏抱着不逗死人不偿命的原则,继续在其耳畔笑道:“我本来就是登徒子,你又不是今儿才知道。当初在苏州蟠香寺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面你不是就这么骂我的,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么骂人呢,一点新意都没有,真是个小傻瓜。”
可怜妙玉一生清规戒律,洁白如斯,怎堪贼人如此挑逗?
她嘤咛一声,将羞耻的姿态表达到了极致,最终一双玉臂陡然缠到贾琏脑后,偏转玉容,在贾琏耳畔道:“若…若是~~人家依你…便是……”
尽管佳人芳语不清,且低若蚊蝇,但是耳聪明目的贾琏还是立马听出些许不同来。
他连忙低头向着怀中佳人瞧去,只见其玉颊生晖,眉目含春,那灼热的气息,从其玉容上阵阵袭来。
这等情况下,贾琏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美人情动了……
这倒是让贾琏陡然尴尬起来。
他原本只是打算将美人哄好,别生他气就是了,没打算今儿拿下她的啊。他澡都没洗呢。
聪明的大脑飞快的转过一千个念头,最终贾琏将心一狠,双手搂住美人横呈的娇躯直接站起来,轻车熟路的往她安寝的禅房而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既然自诩聪明,就得做聪明的选择。
在他二人离去之后,廊檐下的黑暗中,才走出一个满脸艳羡与欣喜的丫鬟出来。
她手提着精致小巧的茶壶,暗暗握了握拳,觉得今宵良辰,有情人成就好事,也有她的功劳在里面呢。
第587章 浴池闲话
当贾琏从妙玉的禅房出来的时候,月近中天,显示时辰已经不早。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如来时那般翻墙出去,便听得旁边的廊上有人吹火折子的声音,随着火光亮起,贾琏也就看清,角落里蹲着的智能儿。
她将灯笼点亮,看贾琏走向她,忙站起来。许是蹲的时间缘故,她略微踉跄一下,方冲着贾琏甜甜一笑:“天黑,我送侯爷下山吧。”见贾琏不说话,以为贾琏是怕动静大惹人主意,她便轻声道:“侯爷放心,我们庵里的人都睡得早,我替侯爷看过了,她们早睡了,不会知道的。下山路陡,仔细摔着。”见贾琏终于
“嗯”了一声,智能儿便高高兴兴的领着贾琏出了栊翠庵,往山下走。她心中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季动。
紧张是因为她知道,贾琏一直跟在她身后,与她不过迟尺距离。季动也多半因此,但也有之前听了风月戏所致。
原本她是不打算窥探贾琏和妙玉的,因为她还记得,之前在牟尼院的时候,她因为窥视而引动心里的欲望,在门帘下做出不耻的事情,却正好被贾琏撞见的尴尬场面……那是她每每想起,都羞愤到欲死的回忆。
但是她又不能放任不管,直接回屋。若说贾琏是她心目中最伟大、最感激的人,因为当初在她遭世人唾弃,万般绝望的时候,是贾琏给了她新的希望,活着的希望。
那么妙玉就是她打定主意这辈子要追随的主人。就在妙玉答应收她为侍女,并准其还俗的那一天,她就发誓,要用一辈子的忠诚来报答妙玉的恩德。
所以,今夜这个时候,她自然不能离开,她得守在外面,在万一有什么情况的时候,好给里面那两个她舍命都想要报答的人通风报信。
不过好奇心终究难以压制,虽然没有进去窥探,但她还是没忍住隔墙听了许多。
也由此,她方才知道,今夜竟然是自家小姐的第一次!她还以为,小姐早就把身子给了侯爷了呢,不然为什么对侯爷这般日思夜想的呢?
她回头看了贾琏一眼,从贾琏脸上她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想来,贾琏应该是十分喜悦的吧。
于是大着胆子搭讪,
“奴婢还以为侯爷明儿或者后儿才会来瞧我们小姐,没成想今晚就来了,我代替我们小姐,谢过侯爷了。”没听到贾琏的回复,但是身后之人似乎笑了一声,这越发给了她搭话的勇气。
“我们小姐冰清玉洁,仙女之姿,也就只有侯爷这般人物才能匹配的上,我真为我们小姐高兴……”说完这句话,忽觉得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
智能儿便回头看向贾琏,目光有些忐忑,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令贾琏不悦了。
“小小年纪,什么没学会,却学会熘须拍马了。”见贾琏这般不痛不痒的训斥她一句,然后就走下石阶,面对阶旁的一株梅花树,便去撩袍子。
智能儿下意识的背过身去,心肝扑通扑通的跳着,与贾琏搭话的快感都被羞臊感都压下去了,竟回道:“奴婢可不是拍侯爷的马屁,在奴婢心里,侯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强大,也是最好最好的人,比所有人都要好,我们小姐能够跟着你,也是她的福气。今夜我们小姐,肯定是最幸福的女人……”智能儿略显稚嫩的话语中,满满的仰慕与亲近,使得她这番话,便近似于表白。
黑暗中的男人似乎也愣了愣,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智能儿原本等着贾琏解手,一时不听见水声,她便不由想着,是不是太暗了贾琏不方便操作。
他那样尊贵的人,身上衣物也是十分珍贵的,料想弄脏弄湿了也是罪过,因此便想转身去照亮。
但随即又觉得,这样贾琏会不会误会她,以为她是故意要去窥探他的私密呢?
忽想起自己三文钱从西市地摊上误买回来的书上,那世家公子、地主老爷们,吃饭睡觉和夜里出恭,都是需要侍女服侍的。
那些人尚且如何,何况贾琏,他如今身边没有侍女,自己既然甘愿侍他为主,自当与他做这等事。
说来虽长,但是想去却只是一瞬的事。只见智能儿转身,将灯笼置于地上,然后也不管阶下泥地是否肮脏,直接跪了上去,口中应道:“侯爷仔细弄脏了鞋和裤子,让奴婢来服侍侯爷吧。”她的举动,自是令贾琏始料未及。
本能的躲了一下,但见其已经虔诚的跪在身侧,又不好训斥。尽管他一开始对这个丫头感官不大好,毕竟是能瞧中秦钟那样比之贾宝玉都远远不如的货色的姑娘,眼睛一定是瞎的。
但是自从她跟了妙玉之后,倒是有所改观。更不用说,今夜之妙事,多少还是要承这个小丫头一点情。
于是贾琏且不动声色,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从小在佛门中长大的小姑娘,怎么会连这等服侍男人的本事都懂?
要知道,即便是香菱和晴雯,这两个他最喜欢,亲密无比的侍女,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这么服侍他的。
一会儿之后,贾琏暗暗摇头,果然是高看她了,原来不过是个样子货。
不但行为极度不规范,而且连最后抖一下的规矩都不懂,可见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来的本事吧。
倒是其解、系衣带的动作十分轻柔,灵巧,且虔诚,令贾琏便是想嘲讽她也不好意思了。
同时也觉得,这丫头能够得到妙玉的信任,看来也不全然是因为自己。
妙玉那个从小缺爱的妮子,可能就需要一个这般体贴又忠诚的人相伴。
智能儿强压着颤抖的心,帮贾琏将衣襟拉直,确认没有一点错漏之处,方才仰头瞧了贾琏一眼。
看贾琏也正低头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就要捡起灯笼起身。
“你还记得秦钟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智能儿本来躁动的心境,瞬间宛如被泼了一瓢冰水。
她低下了头,半晌后低声道:“奴婢不知道侯爷为何这般问,但是,奴婢这辈子,定是不会再与此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若是有,奴婢甘愿立马去死。”贾琏不意她如此强烈的反应,也无心探寻,只是阐述道:“你若是当真忘了那厮也好,好好跟着你们小姐,照顾好她。若能如此,待你长大些之后,本侯也不吝啬为你寻一门好的郎婿,让你终身有靠。”谁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况且这智能儿只能算是被秦钟所骗。
若其能改,别的不说,单凭她这副清俊的模样,世上许多男人争着要她。
贾琏这也算是给她吃一颗定心丸,让其安心待在妙玉身边。智能儿也没想到贾琏会这么说,她抬头望了望贾琏,看贾琏神色坦然,毫无做作虚言的模样,心中十分肯定,贾琏没有骗她。
其也没有骗她的必要。她不太敢与贾琏那双明眸对视,只能再次低下头,却不敢让贾琏久等,随即回话道:“承蒙侯爷费心,但是奴婢是不会离开我们小姐的,此生也不想再服侍除了我们小姐之外的其他人,更别说别的男人。奴婢早已打定主意,这辈子我们小姐在哪,我就在哪,若违此誓,天理难容。”贾琏眉头一皱,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倔强。
看她此时跪在面前的模样,贾琏蓦然想起牟尼院那晚,看见这女子自读的模样,当时若非阿琪制止,他说不定都干了什么禽兽之事了。
还记得当时她还是毛桩短发,摸上去都扎手,如今也已经能遮住脸颊了。
想到这里,饶是贾琏都忍不住有些老脸发烫,也不再与她闲话,撂下一句
“就送到此处,且回去吧”,便抬腿直接下了栊翠山。智能儿却一直跪在原地,回头望着贾琏的背影直至消失,方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阴郁的神情散开,竟笑了起来。
她是想起,方才小侯爷在她手里,长大了呢。当贾琏回到凤姐院的时候,看见满院的人都还在活动,便知道今夜凤姐儿又加班了。
一问之下,果然凤姐儿才刚回家不久,正在沐浴。于是贾琏也不犹豫,直接往西苑走去,过花厅,来到最后面的三间并排正房。
果然里面灯火通明,透过窗户纸,都能看见人影闪动。无视守门的小丫鬟略带戏谑的眼神,贾琏直接推门而入,绕过一道屏风,一道仙景映入眼帘。
不大的木屋内,白雾缭绕,热浪盈盈,中间一个六尺宽,丈许长的浴池内,神仙妃子正在沐浴。
她大半截身子浸泡在撒着红色花瓣的水中,只有螓首、香肩裸露。在她身后,也没有多余的侍女。
除了一个身披薄裳的平儿跪侍在旁边,与其搭递毛巾、香皂等物,也就角落里还有一个半大的小丫头规规矩矩的站着,显然是预备听候传话的人。
这就是凤姐儿,洗澡的排场极大,但是真正能看见她沐浴的,却没有几个。
其他丫鬟,都在东西两间屋里,各司其职呢。贾琏的闯入,凤姐儿自然也第一时间看见。
若是以前,她还会呵斥两句,如今她也不做无用功了,只是白了贾琏一眼,将身子再往水里缩一些,便转头与平儿笑语,故作看不见贾琏。
贾琏也不用她客气,直接走上前,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袍。旁边才刚留头发的小丫鬟见状,立马上前服侍。
凤姐儿终于是绷不住了,回头啐道:“人家洗澡呢,你又来做什么!”
“我也洗澡啊。”
“呸,哪里就急在这一会儿了,偏要让奴才丫头们笑话你我你才高兴。”对于这般言语,贾琏一如既往的不屑一顾,
“谁敢笑话,谁又会笑话?你我夫妻琴瑟和谐,出入一体,她们羡慕还来不及呢。”凤姐儿也辩不过贾琏,也无须辩了,因为贾琏已经踩着水中石阶下池,朝着她走了过来。
按照她的预计,很快这没德行的男人,就要过来搂她了。这池子这么小,想躲也没办法躲……心中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央求贾琏,让他在此处彷着贵妃行宫建一个活水浴池的。
此处与大观园仅一墙之隔,水是从沁芳溪支流引过来的。好在此浴池比之
“含芳阁”小了太多,不必建设那般大型的取水、热水、排水设施,只在西边的屋子里搭了两个锅炉,烧水之后顺着竹管流过来,也就足够了。
而东边的屋子,则用来当更衣室,十分方便。自从这边浴房建好之后,凤姐儿便再也不想用那个大木桶了,每次洗澡都过来泡着。
虽然是费了点人力,但是想她堂堂侯爷夫人,平日里又那么操劳,晚上回来享受享受怎么了?
偏偏男人是个不正经的,总是喜欢来扰她清静。甚至其明明都洗过了,见她回来泡澡,还要过来与她鸳鸯戏水,美其名曰加深夫妻感情……每当如此,第二天她去见贾母和王夫人等,都怕对上她们的眼睛,害怕她们笑她没规矩!
但是没规矩的哪里是她,分明是你们的好孙子,大侄子!却也知道这般辩解没用,只能心里按照贾琏说的,就当她们是羡慕好了。
其实这也是凤姐儿做贼心虚。能够进她院里的人,都是她千挑万选过的,且个个被下过封口令,轻易谁又敢传她和贾琏两个的风流韵事?
至少,目前贾母和王夫人这些人,都是不知道此间风流的。正在想着,果然身子避无可避的落入臭男人怀里,凤姐儿扭捏一下,随即任命,扭头看着贾琏:“今儿辛苦了,练武到这么晚?”贾琏警备心立起,
“没有,方才去园子里瞧了瞧林妹妹。”原来如此……凤姐儿眼神深处的些许怀疑才立去。
她从账房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却发现贾琏还没回家,她便让人去打探,得知演武场那边已经散场了。
倒也没有满世界的让人去找贾琏,一则贾琏会不高兴,二则也令人笑话。
但是,过问一下还是要的。贾琏说去园中看黛玉,合情合理。仅从凤姐儿细微的眼神变化,贾琏就知道,方才要是顺着她的话说,肯定就中计了。
只希望她明儿别问黛玉就好了……想来,这娘们儿现在的警惕性没这么高才是。
方才他是打算顺道去一趟潇湘馆的。但是想到这个时间点,黛玉肯定早睡了,也就没去。
“别闹。”在水中打了一下贾琏的安禄山之爪,凤姐儿忽然又冷笑起来。
“你干的好事!”
“我又怎么了?”贾琏不明所以。他二人身后的平儿却已经俏脸绯红,就欲躲。
凤姐儿哪能给她机会,当即抓住她的玉腕,拉到池边,撩开平儿的袖子,送到贾琏眼前,
“侯爷瞧瞧,这是什么?”
“呃,平儿,你这丫头也太不小心了,什么时候摔的?”面对贾琏拙劣的借口,平儿羞愧的看了贾琏一眼,似乎在说,爷,是奴没用,被二奶奶看见了。
凤姐儿则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瞧着贾琏。这痕迹,是摔的?赶脚智商遭到了侮辱。
贾琏见状,方才砸了咂嘴,
“那个,与她开个玩笑,没掌控好力度……”
“呸,谁知道你们两个背地里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玩笑,有玩笑开成这样的?”凤姐儿啐了贾琏二人一口,又觉得不能让平儿彻底倒向贾琏,因此松开平儿,单独警告贾琏。
“我可告诉你,平丫头是我从王家带过来的人,我都当宝贝一样,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把她给你受用,我都是看在子嗣的份上。你要是不知道珍惜,我就把人收回去了,到时候你可别怨我!”凤姐儿并不是特别清楚平儿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初见之下,她也吓了一跳,以为是平儿和谁掐架了。
追问之下,才明白始作俑者是贾琏。贾琏会打平儿吗?怎么可能!他连打老娘都只打屁股,怎么可能打规矩、听话和香菱有的一拼的平儿?
这么久以来,见过晴雯挨打、挨训的,就没见贾琏与这两个人红过脸。
怎奈平儿也不老实交代,她只能连猜带蒙的,将实情猜了个大概,自己就先忍不住羞耻了。
“嗯,谨遵娘子之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呸……”……
第588章 凤姐儿柔情
第二日,贾母果然领着刘姥姥逛大观园。
许是为了热闹,贾母头天晚上还派人将史湘云从史家接了来,又请薛姨妈过来一道光会光会。
一众养尊处优的豪门贵族太太、小姐们,与一个乡下老妇人齐聚游园,会引发多少笑话和热闹也不必细说。
只说晌午后,趁着贾母等人园中小憩,侍奉了大半日的凤姐儿总算得了机会,回家换一身衣裳。
正巧碰见贾琏回来。
“今儿怎么回来的早些,可吃过了?”
凤姐儿一边将贾琏往屋里搀,一边笑问。
听贾琏说已经在外头用过,又说昨儿黛玉邀请他今儿一道游园,凤姐儿不由道:“得亏是她叫你,换做是我,只怕侯爷才懒得理会呢,可见人与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贾琏坐下,接过平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口,方抬头瞧着她:“我说二奶奶,说话可得凭良心。你倒是说说,哪回你有事,我能早些回来不早些回来的?之所以与你说是林妹妹邀请,不过是不想瞒你,你要是再这般阴阳怪气儿的,下次我就随便拿话敷衍你了。”
凤姐儿被贾琏的话抵的有点不好意思,她当然能明白贾琏的意思,方才也不过是习惯性的呷醋。
坐在贾琏身侧,歪身子笑道:“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瞧侯爷这脸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多大的罪过呢。”
笑语一句掩过前话,“好了,不说笑话了,倒有一件正事问你。”
说着,凤姐儿便将她听到的,昨儿贾琏在金品阁抓了一众宗室子弟的事拿来相问。
原来凤姐儿虽然被贾琏辖制,不准她掺和外事。但是对于两府里的事,就鲜有她不知道的。
昨儿没听到消息,是因为太忙了,今儿贾琏出门之后,没多久她自然就听说了,早惦记着贾琏回来之后问问。
因为外人传的,邪邪呼呼的,她如今啊,对于贾琏身上的事,只有贾琏自己说的,她才放心。
贾琏听问,倒也没有瞒她,随意解释几句,主要就是告诉她没什么大碍,让其安心。
但是凤姐儿却对这等关系重大的事十分上心、担忧,追问中一不小心,贾琏就将昭阳公主入主宗人府的事也说了一嘴。
于是,凤姐儿也不关心什么宗室子弟不宗室子弟了,就瞧着贾琏,一双柳叶吊梢眉以十分生动的形象往两边散开,明亮的眼神中,说不出的审视意味。
面对凤姐儿的这般神色,心态稍差的,肯定就露怯的。但是贾琏还好,默默的喝着茶,凤姐儿不问,他也不再说话。
许久之后,方听得凤姐儿幽幽一叹:“侯爷和公主的关系,一定很好吧。听说,侯爷在送她出塞的时候,她差点就被胡人掳去了,幸好侯爷亲率骑兵才将她救回来,她心里定是很感激侯爷的。要不然,怎么舍得提拔侯爷身边的两个婢子,还送了那样好的一个侍女给侯爷使唤……”
贾琏回头,才发现凤姐儿那张扬的神色已然不见,有的,只有些微的落寞和暗澹。
贾琏心内微微一颤,心里明白,凤姐儿肯定是猜到了什么。倒也是,作为他的枕边人,只要凤姐儿有心,总能从平日里的蛛丝马迹中,看出些异样来的。
】
更别说,他和昭阳公主之间,远远没有做到万分谨慎小心。正如凤姐儿言语中所说的那般,只凭阿琪和阿沁身上公主府的侍卫身份,以及胡元瑶这个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婢这些,就足以见得昭阳公主待他不同。
对别人,可以用他于昭阳公主就救命之恩来解释,对凤姐儿来说,只怕就有些勉强了。
于是贾琏拉过凤姐儿的修长而滑润的玉手,捧在手心,看着她的眼神,认真的回道:“你我是结发夫妻,是在天地父母跟前缔结过誓言的人,旁人与我再好,终究是越不过你去。
我知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也知你心中的疑惑。但你也应该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便是你家男人,也不是可以完全掌控的。
所以对于你的问题,我可以如实与你回答,结果却未必如你所愿。但即便你不问,我也可以向你保证,这辈子你是我贾琏的妻子,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你若信我,则不必疑我。你若不信我,就算寻根问底,也是枉然,其中道理你可明白?”
凤姐儿听着贾琏的话,慢慢的眼眶就湿润了,渐次流下眼泪。
其实对于贾琏和昭阳公主之间的关系,从当初贾琏奉命护送昭阳公主出塞她就有所预料的。
毕竟满朝文武那么多人,何人不能派,偏偏要派贾琏?
这个预感,从随后的一系列消息和现象中得到印证。
以前没问,是因为她内心明白,问也无益。若是真如她猜测的那般,她能如何?
与公主争斗?那是不可能的。想当初她连公主的面都没有见到,只是因为太后一个意图赐婚的懿旨,就让她近乎全面崩溃,甚至直到今天,那件事对她的影响也还存在,只是那些嚼舌她的人,大抵都只敢在背地里说说而已。
但是她岂能不知,她能够从近乎崩溃中走出来,甚至还有今日的风光,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坚强,而是,因为她家男人,宁肯抗命也要保着她,护着她……
她一个女子,在面对强权的时候,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的。
所以,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够与高高在上的公主争斗。更不甘心放弃,因此她聪明的选择没有多问,她还怕问多了,惹贾琏着恼。
时至今日,她与贾琏越发感情深厚,两心相知之下,她才鼓起勇气试探一下。
谁知贾琏竟通透至此,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就给了切实的回答。
因此,她哭着哭着,又笑了。
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还暗示叫她不必多问!殊不知,臭男人的这番话,已经差不多明确的告诉她,事情就是如她所预料的那般的了。
此时她反而轻松起来,抬手擦了一把眼泪,笑道:“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我可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歪理。我只问你,你当真……”
说着,凤姐儿看了一眼房间。懂事的平儿,早在听他们两口子言语涉及私密的时候,就退到房门外巡守去了。
于是凤姐儿才直言道:“你当真,和她好了?”
事已至此,哪有问半截的,肯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反正没良心的看起来,也并没有着恼的意思。
面对求真的凤姐儿,贾琏微微一叹,点了点头。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十分明确的答桉,但是当真得到贾琏的回答,凤姐儿还是忍不住勐地一偏头,不让自己的脆弱暴露在贾琏眼下。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眼里本来就噙着眼泪,这一甩头,眼泪儿就宛若断线的珍珠,在贾琏眼前洒落,弄乱了贾琏的心。
赶忙将看起来要碎了的凤姐儿揽在怀里,安抚道:“好了,别委屈了,是我的错。你打我几下,或者咬我也行,别闷在心里。”
贾琏知道,昭阳公主给凤姐儿的压力太大了。当初,和自己没什么关联的昭阳公主尚且对她形成了降维打击,如今知道其当真与自己绞在一起,她当然害怕了。
凤姐儿一动也没动,任由贾琏搂着她,越是这样,越是令贾琏担心。忍不住捧起她的脸来,瞧看究竟。
“做什么,怪臊人的。”
被贾琏捧着脸盯了几秒,凤姐儿羞涩起来,眼神一躲,扭捏起来。
看她还知道害羞,贾琏才放心一些。明白这个时候得留时间给凤姐儿自己思考,也没有多言,就抱着她,一双腿还宛若哄小孩子一般微微晃着,这令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的凤姐儿越发羞耻,锤了贾琏一下,让他别晃了。
随即凤姐儿翻身正面看着贾琏:“她堂堂公主,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你?”
贾琏眉头一皱,想了想,将当初没有与凤姐儿说的一些细节与凤姐儿说来。包括昭阳公主如何兵陷被围,他如何领兵去救驾,最关键的是,将他与昭阳公主被迫在大漠上流浪了一个月这个关键的事情也都说了出来。
凤姐儿自然也就明白了,问题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孤男寡女,俊男美女,茫茫大漠,成就好事那简直太正常了。
倒也没有很意外,她本来就猜到,两个人肯定是在去西域的时候好上的。毕竟在去西域之前,没良心的还拼着得罪太后的风险,拒婚呢。
如此说来还值得庆幸。若是在太后赐婚之前两个人就好上了,那么就算没良心的再重承诺,她也早就滚蛋了吧……
心中自嘲的一笑之后,她压力又陡然大了起来。因为按照贾琏所说,那公主和他,竟还是“患难夫妻”了,因为就算是她,也没有和贾琏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这不是戏文里歌颂的那种豪侠柔情么?
想了想,她迎着贾琏的目光,正色道:“虽然我没有见过这个昭阳公主,但是同为女人,我知道,没有人甘愿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一个男人的,更何况,她那等身份。
这样吧,你把她娶回家里来,我给她让位置,认她当姐姐好了。”
看贾琏目光有异,凤姐儿露出标志性的戏谑眼神,随即又变得柔和:“我可没有与开玩笑,也不是诈你。我甘愿退位做小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心怀大志,一心想要光复你们贾家门楣,我一直深恨自己在这一点上帮不上你什么忙。
现在好了,你要是娶了她,有她帮你,你实现自己的心愿,就容易多了,而且到时候,我也能跟着沾光。我王熙凤别的没有,这点眼光和识大体还是有的,所以,你只管放心把她娶进门来。
正好我也没给你生出儿子来,说不定她天生富贵,能生儿子呢,这样的话,你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岂不两全其美?”
凤姐儿这话,说的故作轻松。但她眼中那抹暗然和强忍着不夺眶的眼泪,还是被贾琏看见。
这一刻,贾琏心中爱极了这女子,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秀发。
脑袋埋在贾琏怀中,不被人瞧见,凤姐儿也就无所顾虑了,一边落泪,一边哽咽道:“我说真的,这是对我们最好的结果了。不是我王熙凤没出息,这么轻易认输,你也说了,她是天家最受宠的长公主,背后不但有太后宠溺着,而且两位圣人对她也是疼爱有加。
如今她被你迷着了,才甘心听你的话,暂时不动我这个绊脚石。等她哪天回过神了,或者你冷落了她,让她生了怨,她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到时候,我被她如何且在次。若是她因怨生恨,出手对付你,那该如何是好?”
这一刻的凤姐儿,既是一个倒在丈夫怀里抽泣的温婉小媳妇,也是一个智者。
她看的何等明白,就眼下贾琏和昭阳公主之间的关系,迟早是个大祸患。就算他们一直瞒得住,难保时间久了昭阳公主不生怨。
那等身份的人,一旦生怨,后果是很可怕的。别的不说,只她在太后、皇帝等人面前说一句贾琏的坏话,贾琏就是死罪难逃。
相比较心中的难舍和委屈,贾琏的安危和前程,对凤姐儿来说,重要的太多了。
贾琏也听出了凤姐儿口吻中的认真,这令他十分震动。一直以来,凤姐儿在他心里,都是属于有点胸大无脑……额,也不大算。
总之,是个不怎么识大体,只能依靠他的镇压才能安分的小娘们儿。
他甚至觉得,与凤姐儿之间维持良好的关系,更多的是靠他的能力对其的包容,才能如此。如今看来,他还是自大了一些,若非凤姐儿心中也爱他至极,就他在女人这一道上的不检点,也足够成为二人之间矛盾甚至反目的因果了吧。
心中有些愧意,也无法表达,只能搂着凤姐儿,在她耳边轻轻道:“凤儿,谢谢你……但是,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如今就算是我想要将她娶进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当我贾琏是何人,天家的公主,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总而言之,这件事你且不用管了,你要相信我。不但要相信我不会负你,还要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
贾琏说着,想到后世电视剧里面那些不听话的女主,这个时候总是喜欢自作聪明背着男主搞事,又警示道:“我可提前与你说,你别自我感动做什么傻事,更别主动去找她。若是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我说,只要你和我说了,不管对不对,我都不会生气,甚至就算你想要见她一面,我也能为你们安排,知道了没有。”
凤姐儿心中本来正自盘算她该如何做才能帮贾琏解决这个隐患,就听贾琏这么反复的叮嘱,一时没好气道:“知道啦,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嘲讽间,瞥见贾琏眼神不对,想着等会还要去园中效命,不能胡闹,于是忙岔开道:“好了好了,你既然这么说,我还真想当面看看这个处处想抢我男人的公主长什么模样的,你可当真有本事,让我见她一面?而且还要保证,她不欺负我?”
说话容易当真要去做,贾琏还是感觉有点难度,毕竟他还真不知道昭阳公主对凤姐儿是个什么心态。别到时候,送菜上门就不好了……
但是面对凤姐儿难得的俏皮模样,贾琏怎么好意思当面食言,于是大言道:“好,让你们见一面可以。但是如你所说,为了不让她欺负你,我得周详一下,你且稍安勿躁,听我安排。”
凤姐儿闻言,没有再说什么,招回平儿,进里屋换衣裳去了。倒是贾琏还呆在原位思索,到底该怎么安排这两位见面才最好。诶,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真不知道她们碰面,会是个什么场面。
第589章 刘姥姥醉宿宝玉床
园内,自贾母等长辈各自去午睡之后,姐妹们也放开了手脚,相约各处玩去。
皆是十多岁的少女,本来就不喜欢午睡。
一时有空,众人都至藕香榭来。
藕香榭是惜春所住廖凤轩内的一处水榭,依沁芳溪而建。这里是惜春最喜欢的休闲场所,小姑娘在这里筹办了一个简单的画室。
惜春喜欢画画,这是贾府大多数人都知道的,连贾母也知道。正巧今日贾母领着刘姥姥逛园子的时候,刘姥姥说大观园美的和他们过年时买来贴的年画一般,还笑说要是能够将眼底看见的东西画下来,拿回去给乡里乡亲炫耀一番就更好了。
本是戏言,谁知贾母为了表示自家孙女们四艺皆通,便大口一挥,让惜春画一幅大观园的山水图,还定了些要求。
这可为难坏了惜春。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不,一众姐姐和嫂子们,就是知道她的为难,现场来给她支招来了。
有教她如何画人物,有教她如何弄山水,有教她如何布局合理的……
最终众人推崇宝钗于此道最擅长,甘让宝钗细教惜春如何筹办这一件大事。因宝钗说到,当初建造大观园时,工匠们手中必是有一张草图,若是惜春能够拿到,对整幅画卷的合理布局肯定是有好处的。
就在众人想让贾宝玉帮忙去讨要的时候,才发现贾宝玉不知几时都不在这儿了。
“宝二爷都没有跟着姑娘们进来,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事,往外头去了。”
众人听了,心中若有所思。想着贾宝玉以前最是喜欢凑这等热闹的,今日却不来,多半还是有黛玉的原因在内。黛玉还是不怎么理会贾宝玉,虽然,经过上回贾宝玉的激将之后,黛玉也不避着他了。
心里如何想,众人也不敢说,因为知道一说,大概黛玉也要走了。
于是探春笑道:“真是好奇怪,宝二哥哥没进来我们都没发现。对了,昨晚琏二哥哥不是说要来陪我们,不是,陪林姐姐逛园子的吗,这都未时正了,怎么还不来呀他。”
探春这话一说,不论昨晚听没听到黛玉邀请贾琏今儿逛园子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黛玉瞅了这些人一眼,什么也不说,走到旁边赏花去了。
见黛玉罕见的没有因为探春的打趣而羞恼,众人暗暗称奇,倒也没敢穷追猛舍,转头说贾琏。
“唉,原本我看今日秋光最好,想去划船的。只是又不好意思麻烦琏二嫂嫂,要是琏二哥哥在就好了,有他带着我们,又方便,玩着也开心。”
探春的话,让众姐妹颇有共鸣,也都明白探春的意思。都说长兄为父,以贾琏的德行完全担当的起,但是贾琏给他们的感觉却十分亲切,最重要的是,对她们这些姐妹们异乎寻常的宽容和包含。
可以说,有贾琏在的情况,大家都可能说笑自在,不必拘束。这一点,便是在贾母跟前,也是远远不可能达到的。
倒是李纨听了探春的话,骂了她一句没良心,问她难道她当真想划船,其不能给她们安排,还是说那些乌篷船只有凤姐儿才使唤的动,自己这个大嫂子就没资格使唤不成?
这令自知说错话的探春连忙上前撒娇讨好。笑闹间,李纨身边的婆子在亭榭外笑道:“姑娘们想找琏二爷,琏二爷却是已经进园子了。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正好碰见琏二爷,他问了老太太一句,得知老太太午睡还没起,就走了,奴才们看他去的方向,大致是往拢翠山上去了。
姑娘们若是要找他,只消派一个人去栊翠庵问问便好了。”
“好啊,我就知道。琏二哥哥再不会食言的,更别说对林姐姐了,他定是上山去,与妙玉煮茶论道了。”
“不如我们也去吧。”
贾府中人皆知,贾琏曾奉栊翠庵的妙玉为道师,加上大家都知道妙玉是个雅人,其对茶道的精通和讲究,是贾府中人所不能及的,因此方有探春“煮茶论道”之说。
正好大家也觉得困在此地无益,都想去寻贾琏。还是迎春道:“妙玉为人最不喜欢吵闹,我们之前才去闹过她,现在又蜂拥而去,难免为她不喜。依我说,派个人去瞧瞧就是了。”
“我去吧。”
“我去!”
迎春的话刚一说完,最好动的探春和史湘云,同时自荐。
宝钗便笑道:“瞧你们两个着急的,那你们一起去便是。”
探春和湘云两个相视一笑,果然辞别众人出来。
再说贾宝玉,他还年少,那日能够说出那般话,让黛玉不再避着他,便已是他勇气和情商的极限。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恢复到当初大家兄弟姐妹一起,无所顾忌,说说笑笑的神仙快乐日子。
晌午陪着贾母和刘姥姥等人游园的欢闹与内心的失落形成巨大的落差,他才黯然脱离姐妹们的视线,往大观园外走。
到二门上,问了一番自己的小厮茗烟可回来。他给了茗烟一个任务,让他去刘姥姥所在的乡下,去找那雪下抽柴的仙女……
得知茗烟还没有回来,又百无聊赖的往园中走。
在分叉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往廖凤轩走,而是选择往怡红院的方向来。至少,自己院里的那些丫鬟们不会给他脸色看,预备回去散散不太愉悦的心情。
谁知回到怡红院,却见满院静幽幽的,贾宝玉方摇头一叹,知道丫鬟们大概也都随主子们的大流,各处玩去了。
慢悠悠的进屋,很快贾宝玉愣住。隔着橱窗,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寝居内,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随着他的靠近,越发如雷震动一般。
他有些呆呆的推开玻璃折扇门进去,只闻得酒屁臭味,满屋一瞧,自己那装扮华美、干净的床榻内,此时扎手舞脚仰卧着一个老妇,从其衣裳形体来瞧,大约是那个乡下人刘姥姥。
贾宝玉都惊呆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他一张胖乎乎的白净脸上,陡然青红交加起来。嫌恶的看了一眼那满身“脏臭”的刘姥姥,他一个健步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叫道:“来人,人呢!都死哪去了,快来人!!”
贾宝玉暴跳如雷的声音,将整个怡红院中偷懒的人都惊了出来,也包括从怡红院外经过的探春和湘云。
她二人狐疑着走进来,就看见怡红院彻底暴躁起来。一向温柔雅静的宝二哥哥,此时站在正屋廊檐上,一副跳脚之色不说,还不断的催促、喝骂着院里的丫鬟和婆子。
一个老婆子被两个仆妇拘了出来,也不用人吩咐,其对着贾宝玉便是一顿磕头讨饶。贾宝玉也不理她,只是骂着婆子们,还说什么让人把屋里的东西都搬出来烧了的话。
“二哥哥,这是怎么了?”
看见探春和湘云过来,贾宝玉的怒气似乎被迫收敛了一些,却还是怒恶难消,因此看了一眼刘姥姥,没说话。
探春罕见贾宝玉这般动怒,见状忙问婆子。
婆子恨声道:“这个疯婆子,吃醉了酒也不知道找个棺材板躺去,竟,竟跑到我们二爷的屋里来了……”
说着,婆子还瞪了刘姥姥一眼。而自知闯了大祸的刘姥姥,只能慌忙解释说“吃醉了”“不知是小爷的屋子”等语。
探春和湘云也才明白过来,瞅了一眼满身酒气的刘姥姥,二人对视一眼之后,探春上前从地上搀起刘姥姥。
史湘云则道:“宝哥哥何必为这个生气,晌午老太太和凤姐姐她们使坏,不知道灌了她多少酒,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她肯定是吃醉了,见着个地方就睡了,并不知道这是你的屋子。”
探春也劝道:“正是,所谓不知者无罪,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二哥哥犯不着与她生气。”
探春说话间,见刘姥姥十分畏惧,便安抚道:“姥姥别担心,没什么事的。只是你吃了酒,怎么不叫人跟着,自己到这边来了?”
刘姥姥惭恨道:“姑娘不用为我说好话了,都怪我糊涂,吃多了黄汤瞎逛,不小心冲撞了哥儿,我该死……”
见刘姥姥又要给贾宝玉跪下,探春只能一边搀住,一边圆场道:“这都是丫鬟婆子们的过错,老太太之前分明交代过,说她老了又吃了酒,叫定要好好服侍。准是她们偷懒,没有看着姥姥才至于如此。
二哥哥不说看在她年老糊涂的份上,看在太太和凤姐姐的份上,也该宽恕则个。”
虽然是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到底是奔着一个“王”字才来的,也算是客人,对客人自然要包容一些,岂有发怒让客人难以自处的。
贾宝玉虽然也明白刘姥姥大概是无心之失,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每日睡卧的床榻,被这样一个脏婆子睡过,他就浑身难受,痛苦欲死。
他平生最喜欢清白女儿,说女儿家没嫁人之前,是水做的骨肉,是颗无价珠宝。一旦跟了男人之后,不知如何就变出许多毛病出来,虽然还是珠子,却已然失了光彩,是颗死珠。
更老了,那就别提了,竟是颗死鱼眼珠子!
由此可见,贾宝玉对老婆子的恶意之大。
而这刘姥姥,不但是个年老的婆子,而且还是个乡下人,一身脏臭!尽管刘姥姥昨日进城之前还特意沐浴,换了干净衣裳的,但是在贾宝玉眼里,她就是脏臭不堪的。
一想起方才自己进屋之后,听见的如雷鼾声,还有那弥漫在屋里的臭味,贾宝玉就恶念难消。
到底不至于辱骂一个外来的老妇,只是对还在磨蹭的丫鬟婆子们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东西都拿出去扔了!不,都烧掉,烧成灰烬!”
刘姥姥闻言,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史湘云心直口快,此时也觉得贾宝玉过分了,便道:“二哥哥何必这般!等闲你们议论妙玉的时候,都说她不近人情,依我看,你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要是嫌弃别人给你弄脏了,回头让丫鬟们抱出去洗干净便是,或者不用了赏给下人也就是。
你若是这样,往后我们也不敢与你亲近了,不然要是也给你弄脏了,还不被你骂死。
你看人家三姐姐,之前我们去三姐姐屋里的时候,板儿调皮,还到三姐姐榻上滚了一圈,三姐姐不是什么都没说,还送了礼物给板儿呢!”
史湘云越说,越觉得贾宝玉过分了,比起探春的豁达宽容,简直云泥之别。
刘姥姥这才知道上午去过的那素雅整洁的房间是眼前这个金玉一般小姐的,赶忙给探春拜下请罪。
探春笑道:“没事的姥姥,板儿是小孩子,不碍事的。”
贾宝玉虽然待姐妹们亲厚,轻易不红脸,到底也是小孩子心性。被史湘云如此当面贬损,脸上挂不住,一个冷哼:“不与我亲近便罢,姑娘别处玩去吧,我不奉陪了。”
说着,踏步进屋,亲自将那床帐等物扯下来扔在地上,并吩咐屋里惴惴不安的几个丫鬟,将所有摆件都搬出去丢掉……
廊上,听到里面动静的探春等人无奈一笑,知道贾宝玉执拗的性子上来了。
正好这个时候袭人赶了回来,便赶忙将事情与她道明。
袭人也皱紧眉头,看了刘姥姥一眼,随即对探春二人道:“姑娘们放心,我去劝他。姑娘们带着刘姥姥去吧,你们在这里,他倒是不容易拉下来脸来。”
袭人在贾府中,素有贤惠之名,听她言语中颇有成算,才放心一些。
谁都知道贾宝玉是贾母的心尖尖,要是知道贾宝玉受了这般委屈,贾母生气之下,刘姥姥难以自处事小,那些服侍的丫鬟婆子,只怕要吃大挂落了。
于是探春吩咐廊上的几个丫鬟婆子,“这件事,你们不许与旁人讲,让老太太知道,有你们的好处。”
婆子们也知道其中利害,忙应下,心中还很感激探春等人,今日若非她们到此,贾母肯定是要知道这件事的。届时,她们这些看守房屋的人,定要要脱一层皮。
第590章 留得残荷听雨声
午后的栊翠庵,花香弥漫在秋风中,荡在美人心上,泛起阵阵涟漪。
妙玉抬头看了一眼石桌对面的贾琏,将手中新砌的一盏茶送过去,忽然脸颊就飘起两朵云霞,忍不住轻声问道:「你瞧什么……」
贾琏接过茶盏,其间顺手抬了一下美人素手,见美人娇羞躲闪,他呵呵一笑,微品一口好茶,而后朗声念道:「有美人兮,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贾琏看着眼前的美人,想起昨夜良宵美事,自是志得意满,无比畅怀。
而妙玉自然也听得懂贾琏是在夸赞她,她不由自主的展露笑容,嗔怪道:「贫嘴。」
娇嗔的话音说出口,便连她自己也觉得诧异,自觉与自己往日的行事大过迥异,因此不由得回忆起昨夜托付终身之事,便觉得脸颊发烫,心中似有万千头小鹿乱撞一般。
这个轻薄浪子,分明把自己哄骗了去,但是心中却对其生不出半分怨憎。反而因为之前他的忽然造访,心中欢喜不已,想想也觉得自己实在不大有出息。因此赶忙收敛起少女娇态,换上一副澹然神色。
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这般不近人情的冰山冷色,越发令贾琏蠢蠢欲动,若非知道妙玉定然不肯,贾琏真想将她拥到怀中,将美人与好茶就着享用。
「你该回去了。」
妙玉虽然不知道贾琏内心的盘算,但是她能够看懂贾琏越发放肆的目光。因心中还是有诸般顾虑,不得不放言道。
「不急。」贾琏继续品茶。
妙玉见状,琼鼻微蹙,倒也不再多言,给自己斟了半盏茶,也品尝起来,与心上人,一同享受这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嘻嘻嘻,你看我说的对不对,他们果然在煮茶论道,好雅致的场面!」
少女雀跃的声音传来,搅扰了蔷薇花架下的宁静。贾琏与妙玉二人偏头看去,透过院子隔墙的窗牖看去,只见探春带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史湘云欢欢喜喜的朝着这边走来。
贾琏且只一笑,妙玉却陡然庆幸自己与贾琏并未有何出格的举止。他二人对面而坐,桌上也只有自己珍藏的一套茶具,料想在外人眼中,自己与贾琏当真不过是单纯的品茶聊天而已。
想到这里,妙玉越发将姿态端的高一些,冷清一些。
「琏二哥哥,林姐姐到处找你,谁知道你竟躲到这儿来了,你忘了昨晚答应过她的话了?」
探春一见面,就先造谣。
贾琏一眼看穿探春言语的漏洞。凭黛玉那妮子的个性,就算想找他,也只会悄悄摸摸的,不与旁人露半点痕迹。
但是贾琏也没有心思与探春辩驳,因为随着探春的话音落下,原本宛若秋风一样雅澹的妙玉,神色骤然冷冽三分。
她瞅了贾琏一眼,「既是有人找你,侯爷便下山去吧,我失陪了。」
说完,与探春和湘云二人颔首示意一下,劲直往禅房内去了。
这固然令探春二女诧异,但是因为妙玉一向性格孤僻,倒也都没有在意,随即拘着贾琏下山去,并将她们想要划船的想法告诉贾琏。
贾琏岂有不允的道理,当即让湘云回去报信,他则亲自领着探春往船坞这边来,将那棠木舟并乌篷船,都放了出来。
一时迎春、宝钗等人行来,众人登舟。
「大嫂子说她有事,没来。」
贾琏没说什么,又令人将棋盘和钓具送来一些,以备游船之趣。
于是,贾琏、薛宝钗、林黛玉、三春姐妹以及史湘云等人主子乘坐那较大的乌篷船,而他们各自的丫鬟,以及两个熟悉水性的船娘,则坐那几艘乌篷船,在后随行。
秋水潺潺,清冽中又带着几分彻骨的寒意。
凝望秋情的黛玉刚刚紧了紧肩上的衣裳,就察觉一道温暖的重物罩在她身上。回头一瞧,果然是贾琏将自己的氅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这令她顿时脸红起来,连忙道:「我不用,你自己穿好了。」
一面说,一边要将衣裳褪下来。其中一是不好意思当着姐妹们的面接受贾琏的爱护,另一个也是她见贾琏脱了大氅之后,里面也只修身的单薄里衫,也怕贾琏冷着。
「别动。」
贾琏哪里给黛玉拒绝的机会。将氅衣的对襟往黛玉胸前一拉,在其腰腹间收紧,然后便蹲在她面前,给她将襟带系好,系严实。
他们这一番举动,其他人自然也都看见了,小姐妹们神色各异,窃笑居多。这越发让黛玉感觉难为情,狠狠的瞪了贾琏几眼,到底没有再动弹。
他的衣裳,真的很暖和……
贾琏将黛玉整个人包在自己的氅衣内之后,退后一步打量起来,很是满意。感觉就像是亲手包出了一个可爱的小粽子一般。
起身之后,面对众人戏谑的目光,贾琏坦然道:「她身子弱,紫娟又不在这里,我自然要照顾好她。」
按照礼法,黛玉已经许给贾琏,二人便不宜见面的。但是黛玉情况特别,需要寄养在贾府,如此不见面也不可能。
而贾琏之所以当众毫无顾虑的表露对黛玉的亲近和疼爱,就是要让大家习惯成自然,也免去黛玉的羞涩。不然这妮子每当有外人在,在他面前都羞答答的,话都不大敢说,与以前的牙尖嘴利大相径庭。
众人对于贾琏的解释,显然并不以为意。手握鱼竿垂钓的探春,作势碰了一下旁边与宝钗对弈的迎春,笑道:「二姐姐,你冷不冷?」
迎春反应慢些,疑道:「不冷啊,怎么了?」
「哦,那没什么。我还说,司琪和绣橘都不在船上,你要是也冷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我看琏二哥哥身上也没有第二件衣裳可用了。原来戏文里说的都是真的,这哥哥多半都是疼爱妹妹的,但是一旦娶了嫂嫂之后,立马就把妹妹丢在一边去了。」
这话说的大胆而诙谐,惹得众人皆笑。
连迎春都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瞧了贾琏一眼。可惜,自己好像真的不冷诶,都怪出来的时候穿多了。
面对众人的取笑,黛玉显得十分难为情。但是衣裳已经好生生的罩在了自己身上,这个时候再取下来反而着相,因此索性采取一贯措施,装作看不见,转身继续瞧看湖面风景去。
而贾琏,自是泰然自若,甚至还走到迎春二人身边观棋。
他主人公二人如此,其他人慢慢的也就略过这一茬了。
坐在宝钗旁边一会儿看看棋,***嘴,一会儿又彷着黛玉往外看风景的湘云,异常的闲不住。
因棠木舟驶进沁芳溪内的莲花巷,但见溪面上,荷叶残破,枯黄的荷梗林立错落,一派萧索颓败之气。
史湘云便叹说:「春天的时候我过来,看见她们在池子里种荷花,种了这么一大片,我还说夏天的时候,一定要过来瞧看荷花盛开呢。谁知我竟没得来……」
言语中,说不出的遗憾和失落。
贾琏听了心思一动,他还隐约记得,这丫头在史家过的并不如意,想来她那婶母等人,并非慈善之辈,所以她才每常希望到贾家来玩。
可惜自己却忽略了,认真一算,这丫头除了贾母大寿那天,确实好长时间没来荣国府玩过了。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藏了多少心事和委屈,难为她还能表现的这么活泼开朗。
其他人不知道湘云家里的事,皆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因为没看到荷花而遗憾。
探春笑说:「没看见也罢,天底下的荷花都一个样,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当真喜欢,我夏天的时候倒是让人采了不少莲蓬,晒干了准备熬粥喝,不如我送你一包,权当你也看见荷花了。」
湘云听了很没好气,「你怎么不说拔一把残梗给我,那更好了。」
「你要是喜欢,也未尝不可。」
迎春此时也看见了满池的枯败荷叶,也道:「果真是萧索了,这些残枝枯叶怎么不叫人拔了去了,留在这里不好看不说,烂了之后还容易污了溪水。」
宝钗落了一子,笑道:「这园子天天都有人逛,哪里有时间让人去收拾。」
众人此时看向,贾琏却瞅了一眼背影孤单的黛玉一眼,然后道:「这样简单,我明儿便派人,将这些残荷都拔了,用船装走。」
贾琏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大声了一点,确定黛玉能听见。
果见黛玉身形一动,良久之后幽幽的声音传来:「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唯有一句却喜欢。」
听到黛玉提李商隐,又说诗,湘云顿时来了兴致,跑过去挨着她坐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呢,我觉得他的许多诗都写的很美啊。那你又喜欢他哪句呢?」
黛玉此时显然没有心情与湘云争辩什么,只缓缓的回道:「留得残荷听雨声~」
说完,便不再多言一字。
其余人,却都面面相觑。其中以迎春最是尴尬,这种情况,哥哥是听她的把枯荷拔去,还是听林妹妹的,留得残荷听雨声呢?
湘云愣了愣之后,叹道:「果然是好句子,怎么我之前那没听过呢。此时再看,这些残荷也变得可敬了许多。」
却说贾琏,本来就是故意要引出黛玉的这一番话来的。
他倒是很好奇,黛玉为何会不喜欢李商隐的诗?论理说,李商隐的诗,论韵律之美,论那种朦胧与缠绵悱恻的感觉,简直与黛玉如出一辙。
李有「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黛玉便有「秋花惨澹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李有「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黛玉便有「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李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黛玉便有「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未知」。
李有「本已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黛玉便有「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太多太多,贾琏甚至恍忽觉得,黛玉便是按照李商隐的诗写出来的人物。
所以,说黛玉不喜欢李白的狂放,杜甫的忧国忧民,苏东坡的豪迈,贾琏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她说自己不喜欢李商隐的诗,贾琏觉得,这妮子大概在撒谎。
于是贾琏笑道:「这可难办了,你二姐姐要把残荷拔去,你却要留得残荷听雨声……」
贾琏话没说完,迎春便赶忙道:「不用拔了,我觉得林妹妹说的有道理。」
迎春这立场也太软了,贾琏选择无视,继续对黛玉道:「除非,你能给我们大家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李义山的诗,我就听你的,将这些残荷留下。」
黛玉瞅了贾琏一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要拔就拔好了,与我何干。」
「呃……」
贾琏没料到黛玉这么不给面子,当着其他人在,也不好对其使用人身攻击,一时倒是愣住。
其他人见状,虽然觉得有趣,但也感慨:在场也就黛玉一人,敢这么当面让贾琏吃挂落了吧。
迎着众人的目光,贾琏是恨不得将黛玉抓过来,照着她的小屁股打上几下解气。
见贾琏逼问不成
,不爽的坐下,其他人笑了一番,纷纷追问:「正是呢林姐姐(林丫头),你为什么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啊?」
「哎呀,你们烦不烦,一个问,个个也来问。我说我不喜欢李义山的诗,你们就这么好奇?我还说我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的呢,你们也要探个究竟?」
面对林黛玉的群怼,众人表示很无奈,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惜春却道:「对呀,林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们问你问题?」
黛玉瞅着她,「老太太交给你的任务你想好了没?山水人物,宫榭楼台,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你可都想好怎么画了?还有老太太可是说了,要你在画中,定要将咱们今儿游园的场面给画出来,你可知道怎么弄了?」
惜春被问的哑口无言,总算明白,黛玉为什么不喜欢被人问东问西了,确实有点讨厌。
看惜春那哑然的模样,黛玉却突然乐了,裹着贾琏的大氅衣,斜倚在船栏上,继续笑道:「今儿别的东西你都可以不画,但草虫上可别忘了!」
众人纳罕,惜春问道:「什么草虫?」
「别的东西都还好说,今儿母蝗虫不画上,岂不缺了典?」
宝钗等人闻言,哑然失笑。都知道黛玉说的是,上午的时候贾母带着刘姥姥并一干孙女们游园时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晌午在秋爽斋摆宴,吃饱喝足的刘姥姥当着众人的面又唱又跳的,那般声势,活像蝗虫过境。
因此,这母蝗虫,自是指刘姥姥无疑。
黛玉是不笑死人不偿命,见众人吃这一套,越发坐起身来,笑语惜春:「你赶快快的把画画好,我连题跋都给你想好了,起个名字,就叫作《携蝗大嚼图》,如何?」
众人闻言,尽皆仰倒。其中离黛玉最近的史湘云,眼睁睁看着黛玉说出这番话,笑得直不起腰的她,一个没扶稳,差点翻出船舱去,惊的众人慌忙去扶。
贾琏静静的看着笑闹成一团的丫头们,特别是好久没有这般开怀笑过的黛玉,心里十分欣慰。
环视一圈,发现贾宝玉居然不在,心里更欣慰了。我家妮子没白疼,居然真这么不待见那小子了,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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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贾荞,巧儿
第二日,贾琏回府的时候,发现府里安静了许多。
回到家里,正好凤姐儿也在,便问她:“刘姥姥走了?”
“晌午之后走的,本来老太太还说多留她两日,她却打定主意要走,留也留不住,就任她去了。呵呵呵,说起来,咱们府里已经好些日子没这么欢闹过了,这刘姥姥倒是给了咱们家一个兴头。”
凤姐儿一边清点着货物,一边笑说着,显然在她眼中,刘姥姥只是个能够给一家子带来欢乐的由头。
于是贾琏坐在炕上,笑骂道:“人家那么大的年纪了,还给你们那般捉弄,瞧把你们促狭的。”
贾琏至少昨天下午是在场的,略微窥见一些凤姐儿、鸳鸯等人以捉弄刘姥姥为乐子,以讨贾母等人开心的情况。难得刘姥姥尽管丑态百出,还是一点不着恼,据贾琏看来,刘姥姥面上稀里湖涂,心里是明白的。
果然凤姐儿笑回道:“就你是个好人,我们都是坏的成了吧?不过是为了讨老太太欢心罢了,谁成心捉弄她呢?
今儿她走的时候,我们也没亏待她。单是太太,就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老太太更是恨不得将家底都掏空给她带回去,什么吃的穿的用的,布匹、药丸、糖果、银锞子,加上我们其他人给的,管饱她家十年都不愁吃喝了,这么算来,你说她是赚了还是亏了?”
对于凤姐儿的反怼,贾琏也无话可说。确实是,对于贾府这等富贵人家,指尖缝里随便漏一点,就足够乡下贫寒小户富足许久了。
但贾琏在凤姐儿面前积威日久,容不得凤姐儿挑衅,因对她招招手,在她狐疑着走过来的时候,将她拉在怀里,就手掐着她的嘴,笑道:“果然我贾琏是娶了个会算计的媳妇儿,不但能够帮着家里算计,如今还能帮别人家算计了,真好。”
这般明晃晃的嘲笑,自是让凤姐儿脸红,更让她难为情的是,屋里还有好多丫鬟呢。
平儿、香菱、小红、丰儿还有两个年轻媳妇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贾琏当做小媳妇儿调戏,她自觉自己当家奶奶的威严受到严重打压,但是又无可奈何。
贾琏要抱她,她又挣扎不了,总不能当着下人们的面,在贾琏脸上挠几道痕子吧?
好在这些经常跟在她身边办事的人,都是最懂事的,见爷和主子奶奶亲热,立马都识趣的各自退散开去。
如此凤姐儿才放开一些,抓起贾琏的手掌咬了一口。谁知贾琏也不是好惹的,立马捏住她的嘴,低头就亲她,直将她亲的天旋日转,差点回不过气来,方才推开他,满脸娇羞的瞪了贾琏一眼,急忙打岔道:“正有两件事要问你!”
“一个是府里人手不够使的事。自从迎丫头她们搬进园子之后,按照老太太的吩咐,给她们各自多配备了四个大小丫鬟,四个管教、守夜的妈妈,还有各处洒扫的婆子不计。
特别是宝玉屋里,老太太因为担心人少服侍不到,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往他屋里增添多少人?
尽管老太太说人手不够可以从她院里抽调,但是太太说咱们家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老太太,就与我商议,从外面买几个人进来。”
贾琏听了,无所谓道:“这等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何必来问我。”
男主外,女主内,若非必要,贾琏也不想插手内宅的事情。何况贾府采买下人都有一套严苛的标准,非来历清白的不要,也不用太担心招到什么探子、细作之类的。
而且贾琏如何不知道,内宅之所以缺人使唤,除了因为大观园的增加,还有凤姐儿自己本身的需求。
以前凤姐儿身边人虽然多,却都是因为管家需要。真正服侍她的人,并不多。
如今不一样了,她乃是侯爵夫人,将院子也扩大了近一倍,又是花厅又是浴池的,不论从实际需要还是从气派来说,院里也需要人来填充。所以,对于采买几个使唤的人,贾琏并不奇怪,也没什么异议。
老婆想要威风威风,他岂有不支持的道理。反正这个时代,多添几个下人真花不了几个钱。
谁知凤姐儿翻身搂着贾琏的脖子,与他迟尺面对,笑靥如花般的说道:“哦,你当真不管?婆子媳妇儿们还好说,从别处抽调进府内也容易,就是这年轻的小丫鬟嘛,需要买上一二十个。
我还想着,以咱们家侯爷偌大的名气,要是放出风说要买使唤丫鬟,不知道多少贫寒小户的女儿争相来抢夺名额。到时候,什么样式的,侯爷还不是任挑任选,侯爷又喜欢标致丫鬟,当真不趁着机会,再挑两个好的?
要是换做我来挑选,可未必能如侯爷的意啊。”
面对凤姐儿的打趣,贾琏毫不以为意,“你觉得以本侯如今的身份,还需要用这种手段招揽美人?毫不夸张的告诉你,只要本侯愿意,无论走到哪儿,保管都有一大群的美人跟着本侯屁股后头跑。哼,若非本侯有意克制,你早就姐妹成群了。所以,你要是喜欢看丑的天天在你面前晃眼,你就只管招揽进来好了,我保管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凤姐儿顿时脸色黑了起来,骂道:“呸,你觉得现在就少了?就咱家里数一数,林丫头且不算,平儿香菱晴雯,阿琪阿沁,你书房那个,还有那梨香院的四个,单是明面上就十一二个了,更别说,谁知道你背地里瞒着我还藏了多少……”
面对凤姐儿半是狐疑半是试探的眼神和话语,贾琏的表情毫无变化,镇静的可怕。
凤姐儿便气馁下来,觉得聊这个话题没什么意思,便转而说道:“好了,说正事。明儿是那边府里大老爷的生日,尽管敬大老爷按照常理还是不会回府,但是作为晚辈咱们也不能懈怠。
尤大嫂子已经决定了,还是要办的,只不过单请主家亲戚前来热闹热闹就是了。她们那边人手少,太太让我帮忙筹备筹备,这些货物等会儿我要亲自送过去,你去不去?”
】
“一道过去瞧瞧吧。”
东府没有成年男丁,外头的事,论情论理,贾琏都是要帮忙照应的。
凤姐儿便欲起身收拾,谁知贾琏竟不放她,就在凤姐儿暗忖贾琏莫不是要趁着时间玩点花样的时候,却听贾琏道:“咱们宝贝闺女明年就三岁了,也该给她取个名儿了,总这么小大姐儿的叫着也不成样子。”
“哦,你想好了,要给她取个什么名儿?”
凤姐儿倒是不甚在意,这个时代女儿家的名字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大多数,不过就是长辈随便取个乳名就过一辈子了。
贾琏作势思考了一下。实际上,贾琏在人、物名字之上,是不愿意篡改原着的。
比如香菱,比如大观园内的一应轩馆、景致名称。
就算是自家宝贝女儿,贾琏原本也不准备干涉,觉得若是按照原着,等刘姥姥给她取个名儿也不是不行。
但是在昨日见到板儿那小屁孩之后,贾琏的心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有点不太想女儿和王板儿一家产生任何关联。
正好此番刘姥姥只在荣国府待了一天就走了,而女儿也没有因为多逛园子而染病,刘姥姥也就没有给女儿取名的机会。
所以,贾琏觉得这个名儿还是自己来取好了。
“正名就叫作‘荞’,草乔荞,与东府长女蘅儿一般,和男孩儿一样从他们这一辈儿的草字。小名儿便作‘巧儿’,应她出生的日子,你觉得如何?”
“贾荞?荞儿,巧儿……”
王熙凤喃喃念了几句,眼睛一亮。女儿七月初七生的,那一天正是乞巧节,所以贾琏这般取名,也算是十分妥帖的了。
更别说,她本来就自觉文化水平远不及贾琏,而且给孩子取名也是当爹的权利,她从没想过与贾琏争。难得的是,贾琏还问她的意见,这令她十分开心,便连忙点头,笑道:“这两个名儿取的好,看来你这个当爹的也还是用心了。好吧,咱们女儿以后就叫巧儿好了。”
说着,笑容都灿烂起来。
贾琏见之,也笑了笑,这个娘儿们,有时候还是挺单纯可爱的。
与凤姐儿一并到了宁国府,宁国府果然比平时忙碌了许多。
贾琏在前院,帮着各处巡视了一圈安排,回头时,打听到凤姐儿已经去了秦可卿院,便知道这好姐妹两个定是要好叙一番闲话的,因此竟大着胆子往西苑来。
宁国府西苑,是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的住处,环境清幽。
黄昏下,前面的正院,尤三姐一身劲装,双手叉腰,指着底下一群垂头丧气、东倒西歪的年轻女孩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才练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就这样,难怪他们男人瞧不起我们女子,是我,我也瞧不起你们……”
女孩们委屈:“可是,咱们女子本来就不是干这个的呀。”
“就是就是,天底下哪有女孩子当兵练武的,这岂不是阴阳颠倒了……”
这些女孩子,看去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更是只豆蔻模样。
她们懒散却振振有词的样子,当真是让作为总教官的尤三姐气的仰倒。
“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眼看这群手下如此不堪大用,尤三姐气的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想打人。忽见贾琏走来,她顿时忘了生气,往前迎了两步,然后又站定。
女孩子们看见贾琏,一个个也都连忙站作两排,有气无力的见礼:
“拜见侯爷……”
“见,见过侯爷。”
声音也不整齐,这让尤三姐更是暗咬银牙。这些没耳性的家伙,都教过她们见到贾琏该如何见礼了,她们就是记不住!
这下好了,他心里肯定笑死我了。
贾琏倒是没笑,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这一群女孩们的面前,渐渐地,这些原本懒散的女子,便不由自主的板正身姿,神色都肃然起来。
及至贾琏目光所到之处,那站的不整齐的队伍,也都自觉地修整起来。以致于片刻后,呈现在院子中间的这一群预备女兵们,不论是精气神还是队伍整齐度,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就这样大概过了二三十个呼吸,就在这一群女孩子们心里的不安感十分强烈,不由自主的有些躁动之时,方听得贾琏澹漠的声音:“都下去休息吧。”
“是……”
女孩子们如蒙大赦,赶忙四散开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尤三姐这才走上来,看着贾琏,不爽的道:“你想笑话就笑话吧,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没用。”
贾琏目光果然带上几分笑意。就尤三姐这乳臭未干的模样,想要带兵,还是这样的兵,要是容易,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于是贾琏也不说话,直接往正屋里走。
尤三姐连忙跟上,进屋之后就开始抱怨:“方才那些就是大姐给我的人,都是府里各处挑选出来的丫鬟。方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她们简直是朽木不可凋也!
这些日子,我什么方法都想过,试过了,就是不管用,她们一点长进都没有,都快把我气死了。”
看贾琏有在听,尤三姐就靠近一些,搭着贾琏的肩膀:“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咱们之间的约定可不可以作废啊,我实在不想理会这些笨蛋了。就她们这个样子,我实在很难相信,她们能够锻炼成才!”
“好啊,你不想带就不带了呗,我又没有勉强过你。”
看贾琏这般轻易便答应,尤三姐就知道贾琏没有理解到她的真正意思。
于是就势坐在贾琏怀里,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帮你练兵了,你直接收我进你的亲兵卫队,就和那两个女侍卫一般好不好?”
“那可不行。你一无高强的本事,二无资历,三无官职傍身,连这些女孩子都指挥不动,怎么可能指挥的动我手下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安安心心待在府里,闲的时候帮你们大姐理理家业也挺好的。”
见美人计不管用,贾琏还是这般冷酷无情,尤三姐嘴巴噘的老高了,不悦道:“那我在她们手下当个大头兵总行了吧?”
“大头兵?”
贾琏下意识的往尤三姐胸前看去。大头兵看不出来,大奶兵倒是名副其实。
“这个嘛,也要看她们愿不愿意收你才行。”
尤三姐是相当的不满,凭她和贾琏的关系,怎么可能当真甘心屈居阿琪二女之下,搂着贾琏的脖子就开始撒娇耍赖,完全不防她二姐也已经闻讯赶来,正好将她在贾琏面前邀宠的样子全然收在眼里。
好在她姐妹二人情深,尤二姐也并没有太吃醋,只是安分的倒了一杯茶奉给贾琏。
“呀,你什么时候来的……!”尤三姐脸色大红,就要起身。
尤二姐没好气道:“我刚来,就看见一只猫儿在侯爷身上蹭来蹭去的,也不知羞。”
对尤二姐的打趣,贾琏觉得十分贴切且有意思。见尤三姐羞不可遏,便岔开腿,拍了拍空着的一条。尤二姐会意,尽管害羞,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与尤三姐面对面相视一眼,都羞臊的低下头来,倾伏在贾琏胸膛。
自从上次尤三姐生日之后,姐妹二人也算是敞开心扉了,因此尽管羞臊,却也并不超出预期。
当然最美的自然是贾琏。虽然已有阿琪和阿沁在前,但是尤二姐和尤三姐,单从容貌娇艳来说,是要胜过阿琪姐妹的,而且还是原着中浓墨重彩的人物,因此贾琏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将尤二姐也一并拿下,享受人间至美之事了。
第592章 尤氏的教戒
尤氏对于贾敬的生辰还是很上心的。
虽然她有贾琏的暗中支持,更有作为宁国唯一嫡系血脉的儿子傍身,已经不像贾珍父子刚死的时候那般惶恐没底气,但是能不能稳住贾敬这个宁国公的亲孙子,宁国府老一代掌门人,她的公公,还是她能不能真正掌控宁国府的关键点。
她不能给贾敬任何对她不满的借口。
将诸事安排一遍,总算得闲,听得贾琏两口子都还没离开宁国府,而且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便没忍住往西边寻来。
到了西苑,很快就看见正面廊上,尤二姐的丫鬟守在厅外,便带着银蝶走了过去。
“二妹妹在里面?”
“回,回大奶奶,是的,不单二姨奶奶,三姨奶奶也在里面……因为侯爷过来了,她们在里面招呼伺候……”
尤氏看了这丫鬟一眼,觉得她不够伶俐,想着还得给尤二姐换个聪慧伶俐些的。
于是故意站在房门口略等片刻,方抬腿进厅。
果然,东厅上贾琏正襟危坐,她的两个妹子一左一右站着,皆是面色红红,似羞似嗔的模样。
尤氏面上毫无异色,走了两步,问道:“二叔怎么过来了?”
“过来瞧瞧她兵练的如何了。”
尤氏点点头,道:“我给我们家老太太送羹汤来,正好听说二叔在此,所以过来看看。”
贾琏和尤氏这一问一答的说话方式,让旁边的尤三姐暗暗撇嘴,心说你们两个装什么装嘛,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之间的那种关系?
尤氏似有读心术一般,立马把眼睛看向尤三姐,在尤三姐乖觉的收正眼神之后,方从银蝶手中取过银耳汤,对尤三姐道:“我有几句话与你们二哥哥说,你将这汤给母亲送去。”
“是……”
明知道尤氏是有意支开她,尤三姐也毫无办法。谁叫当初一家人商议的时候,她坚定的让贤了呢,如今尤氏支开她留下尤二姐,也是合情合理的,她根本没得话来说。
心中虽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去了。
尤三姐一去,尤氏立马神色都变化了许多,望着贾琏,满目柔情。算起来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与贾琏单独相处过了,她也挺怀念那种化在贾琏怀里的感觉,若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贾琏也知道尤氏是因为尤二姐的存在,所以才克制。他看了一眼旁边微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尤二姐,微微一笑,向她二人各自招了招手。
尤大和尤二相视一眼,还是走上前来。
“二叔……”
尤氏方想说话,却见贾琏突然起身,伸开双臂将她二人一同揽入怀中,然后分别在她二人脸上亲了一口。
尤氏顿时面色绯红,有些不安的瞧了尤二姐一眼。
尤二姐微微睁着眼睛,随即目露释然。果然三妹就是聪慧,她一点也没有猜错呢。
心里虽然略微有些芥蒂,但是想着贾琏也不是她一个人有资格独占的,而且自己能够成为贾琏的女人,不但之前是多亏了大姐,而且往后,还要蒙她费心安排操持,也就坦然了。
贾琏将此姐妹二人的神色变化收在眼中,见她二人果如预料之中的那般并无多大的反应,便搂着她二人坐回太师椅上,一如之前搂着尤二和尤三一般。
然后看看左边面色霞红的成熟美妇,又看看右手中温柔纯洁的美少女,贾琏目中,说不出的得意与自豪。
毕竟,像尤家三姝这般颜色的女子,世间本来就不多,而别说还是并蒂莲,那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而能够同时拥有她们……真不知道一个男人要修多少辈子的福气,才能坐享如斯美事。
“二叔,放我下去吧,如此……不成体统……”
尤氏还是觉得太难为情了。这种感觉,兼之比与秦可卿二人一同侍奉贾琏,还要令她为难。
贾琏笑了笑,不乐意松手的他,王顾左右而言道:“你们知道嘛,此生能够如此,便是叫我贾琏折寿也甘愿。”
尤氏果然被分散了主意力,看尤二姐都安之若素的待在贾琏怀里,她倒也慢慢平静一些,也彷着尤二姐的姿态往贾琏怀里倾了倾,而后叹道:“别这般说,二叔叔是做大事的人,我等蒲柳之姿,能够使二叔片刻欢愉便已心满意足。二叔这般说,倒是令我姐妹二人不安了。”
尤二姐满心满意都是对贾琏的崇拜,因此也忙道:“姐姐说的是,此生能够服侍侯爷,是奴的福分,侯爷切莫再说这般话了……”
美人们纷纷如此表态,贾琏还能说什么?只能一边感慨这美好的世界,一边将姐妹二人的身子揽的更紧些,更能抚慰彼此的身与灵。
然后也只能感叹,今儿时辰不够用。凤姐儿那边随时都有可能从秦可卿院出来,然后派人来找,否则,他此时岂不能够顺理成章的将尤大和尤二一同收入帐中?
此计若能成,将来再搭一个尤三姐,想来亦不难矣。
尤氏也想到了贾琏所想,情知今日只能如此简单慰藉的她,仰起了头,问贾琏:“二叔看过三妹手下那些女弟子了么?一共是十个,都是我们这边府上的家生子,二叔觉得如何?”
贾琏道:“让三姐儿练兵的事是我想简单了,此事还是作罢,让她们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嗯?这是为何?”
尤氏立马从贾琏怀里坐起来,疑问道。
贾琏一摊手:“还能为何,事有难度,你家小妹撂挑子不干了呗。”
尤氏闻言,双眉立时紧皱,心中急速思考了一下,立马道:“她就是那个样子,性子急躁了一些,待我回头好好与她说说肯定就好了。”
尤氏说着,看贾琏迟疑,又柔声道:“还请二叔再给她一个机会。”
尤氏心中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为了这件事,她可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差不多将整个宁国府的奴才丫头看遍了,甚至将那些还养在家里的家生姑娘也招来瞧过了,才找出这么十个模样周正、身量高挑的丫头出来。
她想着,一旦尤三姐能够将这十个人训练出来,让贾琏投入使用,那这些人,便是尤三姐在贾府的根基!
谁知道,这才多久点,那妮子居然就放弃了,而且都没问问她的意思,就直接与贾琏说不干了?
有时候真想不管那死妮子,认真扶持尤二姐一个,她还省心些!
贾琏本来想着这不过是件小事,当初也只是拿来哄哄尤三姐的,她不想干就算了。如今看尤氏的模样,略微一想,便有些猜到她的心思。站在她的角度上,也算是用心良苦。
于是贾琏叹道:“好吧,便依你的意思,让她再试试。不过她要是实在不乐意做,也不用太勉强她,人活着,开心最重要知道么。”
尤氏闻言,叹道:“我姐妹三人能得二叔如此善待,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贾琏复听此话,便觉得有些汗颜了。也不太好意思再亵玩,想着凤姐儿那边大概也要完事了,便松开她二人站起来,并如之前一般一人亲了一口,信步而去。
而尤氏并没有随着贾琏的离去而起身,反而就厅内坐下,似乎在等着什么。
尤二姐见尤氏不说话,遂出言问道:“姐姐为何定要让三妹教导那些女弟子。这些日子我也看了,非是三妹不用心,而是那些女子根本不服从管教,她才灰了心。”
尤氏看了她那柔顺的面庞一眼,心里感慨老天生人,有一得必有一失。
以这丫头的性子,只怕将来若真有事,其还得靠她妹妹护着才行呢……
于是也不急于与尤二姐解释,静等尤三姐到了。
尤老娘本来也知道贾琏过来了,却因为知道自家女儿能不能靠上贾琏这艘大船,从此过上富贵日子,就看如今这段关键的时光,因此并没有出来打搅。
看见尤三姐送汤进来,才拉着追问几句。大抵也不过是问问她姐姐和贾琏进展到哪一步了。
尤三姐见母亲那势力的模样,虽然很无奈,却也不好意思告诉她,你家小女子早就成功了,您老实则根本不用太期盼你家二女……
敷衍一番,就借口跑了回去。
试探着往正厅内走,瞄了一眼发现贾琏果然已经走了,也就失了兴趣,随意与大姐和二姐点点头,就准备回屋休息。
】
“进来!”
尤三姐转身进屋,疑惑的瞅着自家大姐。虽非血脉长姐,但是以如今的形势,她们母女四人的关系早就比一般的血亲还密不可分,而且因为衣食皆受尤氏所赐,内心里对尤氏这个继姐,竟是比面对母亲尤老娘时还要拘束几分。
“跪下。”
“什么?”
尤三姐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姐她吃错药了?
“跪下!
”
尤氏立意要让懵懂不醒事的尤三姐明白利害,见其居然第一道招呼就敢不遵,语气立马严厉十分。
但是她的语气,显然让尤三姐产生了逆反心理。幸好尤二姐在侧,在尤三姐面容涨红的一瞬间,就连忙给她打眼色,并走过去拉她的胳膊。
尤三姐这才深吸一口气,双膝一弯,木头一般跪下。从其仰首四十五度不拿正眼瞧人的模样,便知道她此时内心是极为不服气的。
“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跪下?”
好端端的鬼才知道,你指定有点什么毛病。
心内腹诽一句,尤三姐心说看在叫你一声姐姐的份上,权且听你说说,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便是赌着回老家去,也不在这儿受你的窝囊气!
尤氏多少知道一点这个小妹的脾气,也不与她计较细处,直问:“你是不是与侯爷说了,不想帮他训练女兵了?”
“是又如何?”尤三姐一开口,就是很大的声音。
尤氏心里的怒气差点压不住了,这个小妮子,她还生气了?
“你可知道,帮侯爷训练一批有用处的女兵,这对你来说是多大的机会?连我都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将人手给你挑出来,结果这才半个月不到,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呃……
原本觉得尤氏未免管得太宽的尤三姐闻言,倒是生出一点不好意思。她确实是忘了,这件事好像应该和尤氏说一声,毕竟人是尤氏帮她找来的。
于是声音骤然变小,“我怎么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什么机会,大不了,我不进他的亲卫队就好了嘛,还乐得自在。哼,当谁乐意给他卖命似的,还拿捏起来,不给他练兵就不让人进!”
尤三姐,对贾琏也有点不满。也是,都取了她的身子了,连开个后门都不给,还要提条件!
尤氏居高临下的看着尤三姐,冷笑道:“不是什么机会?莫不是,你觉得,全天下就你一个人生就一副标致的模样,别人都得让着你、宠着你?
你拿眼睛看去,侯爷屋里的那些人,哪一个放到外面去,不是一等一的美人?
还是你觉得,他现在对你好,你就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可以一辈子安心享受他的宠爱了?”
尤氏的反问,令尤三姐眼神骤然收缩,不满和质疑的目光立马朝着尤二姐看去。
尤二姐耸了耸肩,露出一个你别看我,不是我说的的表情。
尤三姐便疑惑起来,“你,大姐是,是怎么知道的……”
话未尽,脸已尽红。
尤氏见她娇羞起来的模样,当真是娇若桃花般令人生怜,心里的不满也去了不少,依旧冷声道:“你以为世人都像你一般傻,看不出来?早从你那日回府,我就瞧出来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帮你张罗那些事,当谁乐意管你似的,你还不高兴了。”
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尤三姐腰杆顿时不硬了,连尤氏的讽刺也能忍受了,过了片刻,方弱弱道:“那,不知道大姐又是为何生气,还罚我跪下。我不是就不想帮他练兵了嘛,大姐是不知道,那些女子真的是笨死了,比我二姐……不,我二姐都比她们长进多了。这些日子,我真的快被她们气死了,这才不想继续了,实际上,我自己还很想去他的亲兵队里,以后跟着他驰骋疆场呢!”
尤三姐总算说了实话。
尤氏瞧了一眼旁边羞红了脸的尤二姐,扯了扯嘴角。看着已经不再与她顶撞的尤三姐,这才神色和缓,弯腰将尤三姐扶起来,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傻丫头,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叹息,你自己有好的机会不知道珍惜。
你的容貌是好不假,比我和你二姐都好。但是你自问,比之林乡君如何?”
既然尤氏都知道她失身的事情了,尤三姐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了,直言道:“谁又敢和她比呢。她爹是二品,她又是皇帝御笔亲封的乡君,我一个平民丫头,比不过,也不犯不着与她比。”
尤三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将来嫁给贾琏,能够得个良妾的身份就足够了,像黛玉那般的贵妾?从出身论,她就没那个资格。
尤氏缓缓道:“你说的不错,论身份,你比不过林乡君,更比不过凤丫头。但是,论容貌,你就自信可以胜过其他所有人?”
尤三姐眉头一皱,扬起了头。论容貌,她不觉得输给谁。
看她这傲娇自信的模样,尤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自信是一件好事,她也不想用言语贬损以让其清醒。
叹了叹,尤氏对外招呼道:“银蝶。”
银蝶进来后,尤氏吩咐:“你带两个稳重些的老妈妈,一起去梨香院,请青衣姑娘过府,就说我近来研习乐谱,有几处疑难的地方,想请教于她。记得恭敬些。”
“是。”
银蝶看了地上的尤三姐一眼,将主子奶奶们的话听在耳中的她,自然明白尤氏的用意。
心里感慨自家奶奶为了两个妹子,当真是费尽了心思。唉,她们命真好,要是我也是奶奶的妹子,那就好了。
第593章 身兼三职
这一天,对神机营来说,是个令人振奋的日子。
当今皇帝亲自驾临神机营,这是神机营自成建制以来,都是破天荒的一次。
此前几日如何庄重的安排,森严的戒备且不用多提,只说是日神机营主校场上,最南端高台上。
宁康帝巍然高坐,其下两边,分别是太子、三皇子以及昭阳公主和四皇子。台下,则是布列威严整肃的龙禁尉以及禁卫军官兵。
贾琏确认一切准备妥当,快步迈上龙台,以军礼请示:“启禀陛下,三门新式火炮以及三百块标靶已经布置完毕,请陛下下旨点火!”
宁康帝闻言,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站到高台边上,举目眺望。
在他面前百米之外,阵列着三架巨大的火炮,在火炮前方更远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个方形的区域。许是常年累月的批阅奏疏,让他的视线不是那么清晰,只能大概辨别,那是插在地上的一块块标靶。
宁康帝就在那儿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澹澹的吩咐道:“点火吧。”
随着他的话音,两边的禁卫军立马围过来一列十人,他们手持盾牌挡在宁康帝面前,显然是对火炮这种大威力但是他们并不熟悉的东西不太放心。
宁康帝见视线受阻,面露不悦:“让开。”
负责皇帝安全的将领连忙将人撤开些,警惕性不减。然后贾琏也才站到龙台边上,对着属下一挥手。
而底下得到贾琏命令的炮手们,这才立马压制住忐忑和激动的心情,飞快的动作起来。
“轰轰轰……”
“彭彭彭!
!”
伴随着三声巨大的声响,连大地都彷若震颤了起来。
连宁康帝都差点没忍住后退一步,旋即镇定下来的他,狐疑的看着远处那冲天而起的硝烟……
而贾琏见试验成功,面上也露出了笑容,随即吩咐台下左右:“去把毁掉的标靶,收集过来与陛下过目!”
“慢!”
宁康帝却叫止了,“朕亲自过去瞧。”
太子闻言立马道:“父皇,枪炮无眼,父皇过去实为不妥,还是让镇远侯将标靶收过来为是。”
“不必多言。”
在宁康帝的印象中,再厉害的炮,也不过是一个铁蛋打出去,对城墙能够造成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但是像今天这种,打出去之后形成一片巨大的火光和漫天硝烟的场面,在他的意料之外。
因此他想要亲自去瞧瞧这种玩意儿的破坏力到底如何。靶子搬过来,能看出点什么?
贾琏对宁康帝的这种魄力十分钦佩,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命人将炮口调转,朝向西方。即便明知道误射误伤的可能性基本是零,但是将黑隆隆的炮口对准皇帝,就是大不敬的。
片刻后,站在还残留着火热温度的靶场中间,宁康帝神色深沉。而太子等人,却都已经不由自主的表现出几分目瞪之色。
只因环顾四周,那原本应该是密密麻麻的崭新靶标,此时早就是东倒西歪,甚至残破不堪。以三个没成阵型的漆黑圆坑为中心,向四面辐散开去。
虽然三百标靶看起来还有大半直立着,但是基本都有损伤,粗略估计,若这些标靶都是兵卒,这三炮下来,还能够保有战斗力的,应该不会超过一半!
看到这超出之前训练标准的成效,贾琏面上笑容更甚。
他也没想到,被他认为更难,所以先不着急研究的火炮,却比火枪率先有了大的进展!
这是一个意料不到的喜悦。也代表着,填装爆炸弹的火炮,要真正开始主宰未来的战场了。
说起来,爆炸弹以前并非没有出现过,但大多都是昙花一现,然后就以其极为低劣的发射方式或者说巨大的弊端,被弃之不用。
前不久,神机营火炮局下的一个工匠兴冲冲的找到他,说其已经想到方法研制出他以前说过的,那种发射出去,触地爆开,然后以其中的碎片杀伤成片敌人的炮弹了。
贾琏原本怀着质疑听他描述的,但是听了之后,却觉得当真大有可行度。
等到按照方法制作一批出来,更是发现,出乎意料的稳定!没错,开花弹,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否则,还没打出去,在炮膛内就炸了,岂不尴尬?
据贾琏查阅来的史料来看,这种事是很多的,这也是前朝与本朝,都不采用开花弹的主要原因。
于是,在反复试验即便,觉得安全性有保证的情况下,贾琏也迫不及待奏明宁康帝。
因为贾琏觉得,凭借这一跨越式的进步,大魏,也足够像“红夷”(前朝和本朝对于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这些早期海上殖民者的统称)那般,进行大航海时代利益的争夺了。
而一心也想成就一番伟大帝业的宁康帝,听到贾琏的郑重介绍,当即决定,他要亲自来看看。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看宁康帝显然也被新炮的效果震惊,贾琏添火道:“陛下,如今此种新式火炮才刚改造完成,目前只有这三架。
但是陛下应该也看见了,就这么区区三架火炮,面对集中的敌人,便已经能够形成成片的杀伤。
如此不难推算,若是有这样的火炮三十门,甚至三百门,全部列开阵势,那么可以说,平原之战我大魏将再无敌手!不论是北边的瓦剌和鞑靼,还是极西之地而来的那些海上强盗,都只能在我大魏面前俯首称臣!”
】
贾琏的话,落在周围人的耳中,有形成巨大震动的,也有没什么感觉的。毕竟对很多人来说,大魏本来就是无敌的。
宁康帝并没有这么短见,他虽然每日深居深宫,但是勤政的他,仍旧能够大概知道,整个大魏的情况。
别的不说,只两广、福建的官员给他上来的奏疏之中,就有不少关于“红夷”和“倭寇”的情况。宁康帝,也早就有心思肃清海上匪患了,只是因为精力有限,一直腾不出手来。
因此听了贾琏的话之后,宁康帝沉默了一下,问道:“这新炮可有名称?”
“微臣奉陛下之命研制火器,未敢擅自更名,请陛下赐名!”
其实是贾琏根本没想到改名,因为此番也就是炮弹进行了一次升级,大炮还是用的以前最好的那一款佛朗机炮的底子略作改进的。
宁康帝便道:“你既然说此炮可震慑北方鞑靼、瓦剌,还有红夷匪盗,那么朕便赐名为‘镇远炮’。愿此物在我大魏手中,当真能够令四方臣服。”
“陛下圣明。”
看宁康帝说到最后,面上露出笑意,太子等人立马上来拍马屁。同时,也都神色复杂的瞧了一眼贾琏。
他们当然知道,贾琏的爵位,便是“镇远”二字,也不知道宁康帝此举是何意。但是想到这新炮本来就是在贾琏的手中弄出来的,宁康帝以贾琏的名号为名,也是合乎情理的。
返回龙台的过程中,四皇子悄悄走到贾琏身边,低声道:“你真不够意思,有这么利害的玩意儿,上次你却只送我那么一件小东西……这个炮我看着挺有意思,彭~~火花缭绕的,不如你再送我一门玩玩如何?”
“四弟莫要胡闹,此等凶悍之物非比寻常,怎能用作玩物。”
三皇子走了上前,轻声笑道。说完就看向贾琏:“镇远侯真乃我大魏的能臣,此番研制出来的镇远炮,必将扬我大魏国威,到那时,青史之上镇远侯又要再添一笔了。”
说到此处,三皇子突然想到,对贾琏而言,青史有名已然没什么疑问了。只凭他传遍天下的英雄事迹足以。
但他堂堂皇子,若是不能夺嫡成功,别说青史了,只怕史册中的记载都不会太多。或许,也就寥寥数笔诸如“魏阭,大魏宁康帝第三子,曾与某某帝(大皇子的皇帝尊号)夺嫡,失败身死”,如斯而已。
如此说来,他一个皇子,竟连个臣子都不如。所以,不论成功和失败,自己也要轰轰烈烈的干下几件事来,哪怕最后留下不尽是好的名声,也比无人问津的好。
而贾琏面对三皇子的恭维,立马谦逊道:“三殿下过誉了,为臣者能够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已经是莫大的荣耀。至于能否名留青史,倒不太在臣的考虑之内。”
“哈哈哈,镇远侯高风亮节,尽显人臣气度。不像某些人,一天到晚忙着寻章摘句,干着些皓首穷经之事,却总想着青史留名,哈哈。”
太子也凑了过来。
三皇子便瞧着他,忽然道:“大皇兄说的不错。方才臣弟也说了,镇远侯不但是我大魏的能臣,还是忠臣,而且还是敢于直谏,不畏强权的忠臣。”
说着,三皇子看着贾琏,赞许道:“上次宗室子弟非议朝政,毁谤君父,若非镇远侯刚毅,坚持将他们交给父皇发落,只怕他们就逃过责罚了。直到如今,那些不孝子弟还在太庙反省,这一切,都是镇远侯的功劳,本王对此也十分钦佩,心想换做别的臣子,自是做不到如此忠直的。”
三皇子的话,令贾琏眼神一眯,自然明白,这是在给他在太子心里上眼药。
太子也是神色微变。宗室子弟非议朝政那件事,确实让他焦头烂额了好一段时间,甚至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宁康帝心里对他的气消没消。认真算起来,这个麻烦,确实贾琏给他带来的……
贾琏都不用看太子的神色,就知道太子心里对他多少有些芥蒂。毕竟,当初他和魏显的矛盾,太子是出面化解过的,但他还是将以魏显等人为首的一干宗室子弟抓了起来,算起来确实是没有考虑到太子的颜面……
“三殿下谬赞。不说当日之事有四殿下在场,臣只是奉命行事,就算当时只有臣一人,或者是别的朝臣在,只怕结果也会一样的。
为臣者,以忠君为先,这是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也就是太子殿下当日不在,他若是在的话,想必都不用请示陛下,太子殿下自会亲自处置那些人,而且是重重的惩戒。如此算来,倒是那些宗室子弟好运,遇到的是好说话的四殿下。”
旁边,四皇子听着兄长们打哑谜,尽管不大听得明白,但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本王我,在贾琏心里,真的是很好说话的吗?嗯,大概是这样的,本王本来就是个善于纳谏,听话如水流的人。
太子此时也反应过来,不能着三皇子的算计,因此沉声道:“镇远侯说的不错,当日若是吾在场的话,定要叫那起子混账褪下一层皮来才解恨,如今只叫他们在太庙反省,确实是便宜他们了!”
三皇子微微一笑,转身退开去了。
见三皇子退避,太子也只勉励了一句作罢。倒是昭阳公主,在两位兄长的注意力不在之后,才悄悄对贾琏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夸奖他研制出了新炮,还是表扬他在两个皇子的夹攻之中,未落败局。
贾琏等人甚至都没注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前方的宁康帝有意放缓了脚步。
来到龙台之上,各自归位,宁康帝招贾琏近前:“朕之前偶然听闻,你家祖上,于海事也颇有建树?”
“回陛下,谈不上建树。只不过当初曾祖在世时,太祖爷厚待,在其年迈不能上战场之后,给的荣养职位,当时主要就是在两淮、两浙之地,修建海防,修理海塘,兼造船只。
后来曾祖辞世,我家也就逐渐澹出了海事。”
宁康帝闻言沉吟了一下,“朕之前听你说,那些红夷之所以能够从远在万里之外的极西,抵达我大魏海境作乱,所倚仗的,就是坚船利炮。还说,这火炮若是能够搭载在大船之上,才能发挥出其真正的威势,此话可是当真。”
贾琏听说宁康帝言外之意,心内有些按捺不住喜意,立马道:“回陛下,正是如此。火炮虽然威力巨大,远胜寻常的军用武器,但是其不但体型巨大,而且还异常的沉重。在陆战之中,搬移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但若是将之安置到船上,则方便许多。天下只要有水域连通的地方,尽可去得。”
说着,贾琏进一步道:“陛下,如今那些红夷之所以仅限在南海边岛作乱,不入我大魏境内,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或者不敢,而是因为他们远道而来,在我大魏卧榻之侧还没有集聚出有效的力量。
一旦我大魏放任不管,少则几十年,多则百年,这红夷必为我大魏大患!为大魏万世计,臣再次恳请陛下,发展海师,不求将红夷之患彻底根除,至少先剪除他们在我大魏周围海境的羽翼和根基!
”
贾琏这番话,当然有擅动的成分。
事实上,西方列强也不是一日就成的。这个过程,可以说很缓慢,慢到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法国、英国这些列强,新旧交替,强弱更替,这个过程,足足好几百年。
而据贾琏就眼下的情况推测,这些小国家,想要有充足的能力对地大物博的大魏有威胁,至少还有二三百年的路要走!
当然,他这是根据前世的情况推测,并没有排除西方也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工业革命进展提前这个前提。
但不管怎么说,早做准备早好。说的快些,只是为了引起宁康帝等人的重视。
果然,不论宁康帝还是太子等人,都被贾琏说的皱起了眉头。宁康帝还好,不止听贾琏说过一次,他自己也多方考量过,但是太子等人就有些觉得贾琏危言耸听了。
红夷嘛,西方弹丸小国,传说人口不过百万之数……
不等太子等人提出质疑,宁康帝已经有了决断。
“贾琏。”
“臣在。”
“朕欲派你前往天津卫,修建海港,监造战船,不知你可愿意?”
“臣领旨!”
贾琏的回答速度之快,令宁康帝都忍不住道:“天津卫虽然离京不远,但来往也需一日的路程,你都不考虑一下?”
“能够为陛下效力,是微臣的本分,微臣只需要听从旨意行事便可,别的不用多作考虑。”
宁康帝鼻子哼了哼,尽管看出贾琏这有讨忠心之名的意思,但是能够这样做,也是很难得了。他岂能不知道,京中官员,就鲜有人愿意外调吃苦的,更别说贾琏这种勋门出身的富贵子弟了。
这其实也是勋门子弟难当大任,和他不喜欢勋门子弟的原因,一个个安富尊荣惯了。
于是补充道:“天津卫设有水师,朕即命你兼任天津卫水师参领,总理监造战船之事,一应所需之物,可向兵部调领或者直接问朕要皆可。”
宁康帝这话一说,所有人都静了静。
给贾琏加官也就罢了,这样能讨皇帝欢心,又有才干的臣子,加官晋爵不奇怪。令人注意的是后面,什么叫做一应所需之物,都可向兵部调领或者直接向他要?
这意思好像是,只要你要的,都给,兵部给不了的,朕来给,你不用操心!
这,父皇是认真的啊。
皇子们坐不住了。
三皇子首先出列:“父皇,虽然这研制火炮和用坚船利炮抵制红夷之事,乃是镇远侯所提,父皇用他无可厚非。
但是镇远侯身上毕竟已经身兼两职,若是再加派差使,就算镇远侯有三头六臂,也毕竟力有不逮。
若是父皇信得过儿臣,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亲自往天津卫总领此事!”
仅从宁康帝对待此事的态度,三皇子就知道,这是个莫大的机会。
太子尚且有监国职责,他却在京无事。若是能够将这件事办成,或者说办的合宁康帝心意,则于大业有助。
见三皇子如此下本,不惜亲自去天津卫,太子更坐不住了。
但他是太子,肯定不能离京,因此忙道:“三弟未免太过心急了些。你自己都说,这镇远炮乃是镇远侯研制出来的,连那坚船利炮的说法也是镇远侯提出来的,如今你却赶在镇远侯之前强行抢下差事,未免有失皇家风范。”
“只要能够为父皇分担,把事情办好,又何谈抢不抢。再说,我这也是为了大局考虑,镇远侯若是当真一人身兼三职,还是两地,却因操劳过度有个什么差池,岂非我大魏莫大的损失?”
贾琏尽管也觉得三皇子这事干的忒不要脸,但是面对两位皇子的争锋,他也不好表示什么,只能旁边默默看着。
“够了!”
宁康帝本来听了三皇子的话也觉得不无不可。但是见两位皇子当场争辩起来,他立马就打消了念头。
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愿意争就在京城好好争,看他们能争出个什么名堂。
于是问贾琏:“你自己觉得如何?”
贾琏当然觉得身兼三职什么难度都没有,甚至想要越多越好,毕竟又不是按时上班的活计。
但是三皇子都那么说了,他还是诚恳道:“愿听陛下安排。”
“既如此,便就如此。若你当真感觉力有不逮,再上书与朕便是。”宁康帝如何不知道,贾琏身上的几个职位,除了兵马司那里或许有些日常公务要处置,其他两个,都是看他自己安排的。
这点统筹能力都没有,也没必要让他下这么多期待了。
而原本以为至少要被掳去一个职位的贾琏也高兴起来,叩谢道:“微臣遵旨。”
见宁康帝似乎已有离去之意,贾琏又道:“微臣还有一个请求。”
“说。”
“陛下想要发展水师,建造足够的战船,则火炮、火枪等至关重要。
如今神机营内占主要地位的,还是弓弩、战车等,微臣提议,不如将神机营内其他项目全部迁出,只保留火枪和火炮,或者将火枪和火炮单独迁出神机营另成一军,如此两方有利。”
宁康帝想了想道:“就把火枪和火炮迁出神机营,成立火器营,归在……归在禁卫军之下,具体的建制需要,你写成奏疏与朕。”
“是。”
从宁康帝的选择中,还是能够瞧出,宁康帝并没有全盘接受他的火器为王的理念。不过这样也好,总有一天,他要在战场上用火器改变世人的观念,让他们在优劣中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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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主动现端倪
回到宫里,当贾琏再次觐见的时候,宁康帝身边只有昭阳公主一人。
贾琏猜测,宁康帝留下昭阳公主应该是听询她往说宗室的情况的,从其二人的面色来看,昭阳公主的回复应该是令宁康帝满意的。
“叩见陛下。”
“平身吧。”
“启禀陛下,微臣已经考量过了,新成立的火器营拟铸造‘镇远炮’三百门,招募或者抽调火炮兵一千五百名,另火枪兵三千,其他工匠和杂役兵共计五百,请陛下恩准。”
尽管宁康帝之前说一应建制让他直接写成奏疏呈报,貌似怎么着都行,但是贾琏可不是愣头青,为了尽快办成此事,还是先讨宁康帝的主意才是。反正他见皇帝容易,这么着办事效率高。
果然宁康帝闻言就皱紧了眉头,有些无语的看着贾琏。
一张口就是五千建制,要知道之前的神机营辖下那么多部门也就三千左右。如今单独将火器这部分分出来,建制还涨了?
不是宁康帝小气,从之前贾琏搞火器研究的经费来看,宁康帝也知道,这火器可比刀枪剑戟烧钱多了。别的不说,就今天看的那三架火炮,每一架都价值不菲。
当家方知油盐贵,他虽然是皇帝,也不敢随便造。因此宁康帝沉吟着道:“朕既然已经答应你扩建水师,铸造火炮三百门自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三千火枪兵……”
宁康帝正准备找个什么理由将贾琏要的建制砍下来一截,就听贾琏急忙道:“陛下,火炮固然重要,但是这火枪也不可忽视!陛下熟谙兵事,应该明白微臣并没有向陛下狮子大张口,而是军队只有超过三千,才能算是成规模,有可观的战斗力。而陛下想要真正检验出火枪在战场上的成效,非得给臣这三千兵不可。
臣可以向陛下立军令状,给臣一年的时间训练这些火枪兵,之后不论陛下是调臣往北对阵瓦剌,还是配合水师征伐红夷和倭寇,若无傲人的战绩,微臣愿受陛下任何责罚!”
昭阳公主见贾琏如此大胆,竟将宁康帝抵在角落里,面上不由的露出三分笑意,然后也上前道:“父皇不若就依镇远侯之言吧。事若成,则我大魏又多一强大的可战、能战之师。
事若不成,则说明火器并无镇远侯所言的那般强大无比,可让父皇尽早看清火器的真实面貌。两相算下来,于父皇都是有益而无害的。”
宁康帝就默默的看着底下一唱一和,俱是一流人品的两个年轻人,心里陡然想到,当初要真是强行下旨让这两个凑成一对儿,或许也不算是乱点鸳鸯……
走了一下神,宁康帝有些无奈的一叹,话都说到这里,他还能怎么着,毕竟贾琏要的只是三千,又不是三万。
于是看着贾琏,在贾琏低头表示聆听的时候,开口道:“既然你如此说,朕允你便是。朕不但允你这几千人,而且准你在京中几大营抽调兵力,让你能够尽快将火器营组建好。
】
但是朕有言在先,一年之后,若是你拿不出你今日所言的成效,到时候也别怪朕不念君臣之谊。”
贾琏喜道:“陛下放心,臣有十足把握!”
“哼。如此一来,你火器营辖下也有五千兵,待组建完成之后,朕便与你火器营统领之职,品轶与神机营相当,为从三品。”
“微臣叩谢陛下恩典,愿肝脑涂地为陛下效死!”
再次冷哼一声让贾琏起身,宁康帝道:“你既然过来,正好有一件事交代你。”
“你贾府既是开国勋门,又是国戚。此番朝廷‘田地清亩’,你贾府还当积极配合户部以及专司官员,为天下勋戚做一个表率。”
“微臣遵旨。”
贾琏心里一叹,这个表率可不好做啊,容易让京中其他高门另眼相待。但是,在这个当口,注定不可能两头讨好,反正他已经是打定主意抱紧宁康帝的大腿,那么作为贾家,没道理与他背道而驰,还是一起上宁康帝的大船好了。
宁康帝对贾琏的反应很满意,正欲赞许一句,却听贾琏突然问:“恕微臣多嘴问一句,不知道宗室那边,对朝廷田地清亩,持何态度?陛下切莫多心,微臣别无他意,只是微臣知道,天下勋戚皆以宗室为表率,因此若是宗室反对此事,届时就算我等再配合,只怕其他勋戚也难以认可,届时阳奉阴违者,只怕会不在少数。”
宁康帝听了不置可否,只是看向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笑道:“镇远侯不必担心,宗室也是向着父皇,向着朝廷的。自本宫奉命往宗室传达朝廷的意思之后,宗室大多数人都表示了会支持朝廷。即便有少数反对的,在朝廷的大势之下,也无足轻重了。”
昭阳公主面上微笑,心里的笑意更甚。她明明都已经和贾琏透露过她游说宗室的情况了,甚至贾琏还在其中与她出谋划策过,这个时候倒在父皇的面前演,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却见贾琏对她露出钦佩之色,然后又与宁康帝行礼道:“陛下知人善任,长公主更是兰心惠质,虽是女儿之身,却也能为陛下解忧,实为陛下之幸,我大魏之幸。”
宁康帝骂道:“朕看你是个有用之才,少学旁人熘须拍马,辜负了一身的本事!”
“呃,陛下教训的是……”
昭阳公主在一旁笑看着这君臣二人的对话,心里有些欣慰。以前虽然知道贾琏很得自家父皇的看重,但是究竟为何贾琏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得到父皇的信任,她并不清楚,只能归结到贾琏确实有旁人没有的才学之上。
然而如今她也站在这南书房,亲眼看着贾琏与自家父皇的君臣相处,她忽然就明白了。
这哪里是君臣,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几与父子一般。不,不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兄在父皇面前,都是很紧张拘束的,哪里有贾琏这般场面和谐。
自家那傻弟弟在父皇面前倒是够随意,但是他不是被骂,就是在被骂的路上,如此算来,贾琏倒是有些像将所有调皮捣蛋的缺点改掉之后的陵儿。想来父皇虽是天下之主,也希望膝下有个像贾琏这样又有才能,又贴心的儿子吧。
这么一想,昭阳公主心里不由猜测,照此情况,将来若是父皇知道自己与贾琏之间的关系,或许也不会反应太激烈呢。
……
昭阳公主的銮车缓缓停在面前,而在深墙内走了半晌的贾琏不由得站住躬身问安。
这就是差距,他即便是皇帝心腹近臣,在皇宫大内也只能靠双脚走路,连骑马都不能,更别说坐车了。
金黄色的车帘掀开,露出昭阳公主明媚的容颜,“方才在南书房说话不便,本宫在此先恭喜镇远侯爷再次高升了。”
“岂敢岂敢,不过微升一品,在公主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贾琏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武官从四品升到从三,看起来只是区区一级,却是大多数武官一辈子难以跨域的鸿沟。
大魏惯例,从三品往上,可称之为将,也就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将军。
放在天下其他官员眼里,自然都是羡慕嫉妒恨的,但是在昭阳公主面前,还真就没什么可骄傲的。毕竟人家谋官,直接从从一品开始。
昭阳公主隔窗看着贾琏,忽笑道:“镇远侯既然答应陛下,配合朝廷田地清亩,正好我也是此番田地清亩的专司人员之一,若是侯爷不弃,本宫想请侯爷上车洽谈些许细节。”
洽谈细节?贾琏眉间不由自主的一皱,有心婉拒,但是看着昭阳公主那盈盈的笑意,以及坦然面对一切顾虑的强大自信,贾琏心内一叹,拱手致谢之后,十分熟练的跳上了昭阳公主的豪华銮车,钻了进去。
大明宫养心殿,正在浴足的宁康帝听见内侍的禀报,眉头微皱,复问道:“你看清了,镇远侯当真上了长公主的马车?”
“是,奴婢看清楚了,好像还是公主殿下主动邀请的镇远侯爷……”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
第595章 花家
昭阳公主的宝马香车之内,侍女添好茶水退到一边,将空间留给自家公主与大名鼎鼎的镇远侯爷。
“二郎不说话,可是嫌弃我这马车简陋,茶水粗澹?”
听到昭阳公主的戏谑,贾琏无奈的摇摇头,端起面前的茶水,一口喝了大半盏。
昭阳公主本自端坐,见状伏身为贾琏添了添茶水,而后轻声道:“二郎可是怨我自作主张,将你我的关系展露在父皇面前?”
“没有。”
昭阳公主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贾琏的话,她双手将茶盏捧给贾琏,待其接过之后,看着贾琏的眼神,轻声解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我之事不可能永远瞒住世人。旁人倒也罢,我父皇那里……
如今父皇他要重用二郎,这个时候就算他猜到一些,对我们而言,或许是好事。
而且,自从和亲之后,我并不想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旁人的手中,而是想要掌控在自己手里。所以,我想试试父皇的意思,不知二郎可能明白我的心意。”
贾琏听罢,伸手将昭阳公主揽入怀中,叹道:“青染的心意我自是明白,是我对你不起,你本该是高悬于天上的明星,却为我一介凡俗,蒙尘自此,贾琏何德何能,受上天如此卷顾。”
昭阳公主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她甘愿以公主之身委身于他,并且不惧世人的任何言语和阻扰。
但是她父皇作为掌天下人生死的皇帝,却是无法绕开与躲避的。与其刻意蒙骗,到最后被发现时的雷霆震怒,还不如现在就让宁康帝察觉些什么,反正宁康帝现在要用他,想必也不会因为一些含沙射影之事而大动干戈。
如此到了最后事情暴露的时候,想来宁康帝也不至于再动真怒。
至于昭阳公主说什么她不想再把命运交到旁人的手中,贾琏也不是特别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也可以猜测一二。
想来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昭阳公主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天家亲伦澹薄,哪怕是从小疼爱她的宁康帝,在面对国事的时候,也会选择牺牲掉她这个女儿。
没有人甘愿身不由己。第一次她服从了命运的安排,选择担起天家公主的责任,但她并不想再有第二次。
被贾琏如此温柔的抱在怀里,听其说着动听的情话,昭阳公主面颊有些泛红晕。
她仰头白了贾琏一眼,而后倾身于其怀中,轻笑道:“若二郎都是一介凡俗,那天下男子便尽是凡夫俗子,浅陋不堪的了。二郎这么说,不但是贬低自己,还贬低了人家选男人的眼光呢。”
贾琏没有说话,半晌方松开怀中的美人,将其玉颊勾起,而后疑问道:“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在想,我究竟什么时候给你灌的迷魂汤,让你这金枝玉叶,对我如此着迷?”
昭阳公主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儿笑了起来。连带着角落里的侍女,也是忍不住的掩嘴偷笑。
“这谁说的定呢,兴许第一次在大皇兄的别院,也或许是在去西域的路上,亦或是,上一世……”
好吧,贾琏承认,这公主娘娘说情话的本事一点不比他差,感觉他都快要被其拿下了。
】
昭阳公主甜蜜的在情郎怀里温存了一会儿,察觉快要到公主府了,才强行坐起身来,道:“父皇既然答应你成立火器营,而且还将建制归在禁军之下,那么你大可以将火器营设置在皇城之内。最好是,离长公主府近些……”
贾琏一听这话,便知道这才是昭阳公主招他上车的主要用意。
本朝不设内城,因此皇城很大很广阔,将中心的紫禁城与几乎所有王府囊括在内。而作为天子亲军的禁军,就驻扎在皇城。
禁卫军与京营,就是京师军队的两大体系,一个攘内一个拱外。当然,锦衣卫这种被朝野视作鹰犬的东西,自然不在这两大体系之内。
这些体系制度贾琏目前还没有本事撼动,因此也并不太关心,他只是想到,当火器营当真在皇城立足之后,连通内外倒是更方便了。
至于选址离长公主府近些,贾琏自无反对的理由。
……
从皇城出来之后,贾琏又回神机营转了一圈。也只是为了多物色几个精英骨干,预备将来带走。
而对于边鸿等人殷勤的恭贺与巴结,贾琏也只能以改天请诸位同僚一起吃饭为由,暂时推托。
当忙了一天,从北城策马回府,路经一幽静的大道,贾琏眼角晃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遂放慢了马速。
昭儿等人见状,循着贾琏的目光看去,不由笑道:“那不是宝二爷身边的茗烟嘛,他在那儿做什么。”
“二爷可要叫他过来问问?”
“嗯。”于是贾琏的长随之一,柱儿便策马过去,将茗烟唤了过来。
小跑过来的茗烟还显得有些紧张,唯唯诺诺的请安见礼。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的,小的……”
“宝玉可在里面?”
许是看出贾琏面色已有不悦,也或许是知道瞒不过去,茗烟连忙跪下道:“二爷恕罪,宝二爷确实在里面。因近日袭人姐姐回家探亲了,宝二爷又无趣,奴才这才带宝二爷过来的,都是奴才的错,还请二爷责罚……”
“这里是花家?”
“正是袭人姑娘家……”
茗烟十分忐忑。要知道贾宝玉在贾府可是真正的宝贝根子,平时眨眼功夫不见,老太太等人都要念的。
何况他们今日是私自出门,连禀报一声都没有就偷偷跑出来了,还被琏二爷给抓住,这要是老太太等人怪罪下来,他就惨了。
悄悄抬头望了一眼贾琏,却见贾琏面上并无一丝追究的意思,反而凝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半晌就见贾琏直接越过他,骑马朝着花家去了。
茗烟一时拿不准贾琏的意思,又不敢追问,更不敢越过贾琏去给贾宝玉报信,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贾琏等人身后。
花家,京中最普通不过的百姓家。
花自芳,花家现如今的主事人,也是唯一的顶梁柱。而立之年的他,娶了妻,生了子,虽不敢说富贵,但也将家里过得越来越有盼头。
对于这一点,他知道除了自己的勤劳和努力,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好妹妹。
这些年,因为他妹子在堂堂国公府混的好,入了贵人们的眼,不论是亲戚朋友,还是四邻八巷,都对他花家礼敬三分!更别说,自家妹妹懂事的过分,说自己在国公府吃穿都不用自己花钱,因此将攒下来的月钱,都往家里送。
妹妹这般懂事,越发让他觉得愧疚。
原来当初父亲死后,家计艰难,正逢公侯街的荣国府采买丫鬟,他和母亲一个商议,就将才几岁的妹妹送进去了。
如今家里日子过好了,也不想亲妹子继续受苦,听人使唤。他都打听过了,荣国府是个积善之家,再不会为难下人,对于外面采买的奴才,只要肯去求恩典,多有放回家的。
因此他和母亲商议,预备凑出银子将妹妹给赎身出来。算来妹妹也过了及笄之年,将她赎出来,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过过好日子,也算是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借着母亲过寿的名头,去荣国府求见了太太,果然许了几日的假,将妹子接了回家。原本以为与她说赎身的事,妹妹应该会高兴的,谁知道她听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也不言语。
他和母亲也不好逼问,只能暂且放下话题,预备等几个留下来玩的孩子都走了,家里清静之后再与妹妹细说此事。
谁知道妹妹才刚回家两天,荣国府的人就追来了,还是堂堂荣国府二爷!
对于贾宝玉,花自芳自然知道,毕竟是自家妹子服侍的主子。他只是没想到,这样尊贵的人物,居然亲自跑到自家寒舍来了。
作为男人,花自芳敏锐的察觉到里面的不对劲。对于妹妹之前的反应,也有了猜测。
将贾宝玉恭敬的迎到正房里面之后,留下母亲和妹子照料,他又走出来,预备接待茗烟。似贾宝玉这等贵人,哪怕只是身边的随从,也是不能忽视的,不然万一得罪了,后患无穷。
谁知道才刚走近院门口,就见院子外面乌压压立着一片。为首的一个男子,俊眉修目,目露神光,配上那卓尔不凡的穿着,高贵的不似人间客一般。
花自芳在愣了一愣之后,方本能的后退一步,戒备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作甚?”
“花大哥,花大哥!”
茗烟见花自芳不识贾琏,连忙跑出来,给他不断的招手,并道:“这是我们府上的二爷,宝二爷的兄长,还不上前见礼!”
随着茗烟的介绍,花自芳也是面色一变。他反应也算快,担心得罪贵人的他很干脆的跪下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琏二爷大驾光临,还望二爷恕罪!”
他的话,令贾琏眉头不由自主的一挑,“你认识我?”
茗烟可没提到“琏”字。
花自芳连忙道:“琏二爷赫赫威名,英雄事迹连京中三岁孩童都有传唱,小人虽然粗鄙,也曾有幸耳闻。”
实际上,对于贾家人花自芳大多认真打听过,毕竟他还想赎自家妹子出来。对于贾府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的贾琏,他自然不可能遗漏。
贾琏遂笑了笑,一摆手道:“花大哥是吧,请起,不必多礼。今日偶经宝地,发现舍弟贪玩至此,所以过来瞧瞧,不请自来,还望花大哥不要介意。”
“不敢,不敢……”
听到贾琏称呼他“花大哥”,花自芳脑子里一个激灵,也没有多余的神经去反应贾琏为何会知道他的姓名和排序,以及为何对他这般客气,思维只能跟着贾琏走。
等他稍作回神,竟发现贾琏已经走到自家院内了。而他身后那些自带凶威的随从,却仿佛商量好的一个都没有跟进来。
无暇他顾,擦了一把额间的虚汗,他连忙追上去,弯着腰跟在贾琏身后,同时心里在想,今儿究竟是什么日子,怎么贾府的公子爷一个一个往自家钻……
花家的院子不算大,但修葺的还算精致。除了北边一排宽敞的黑瓦正房之外,东边还有崭新的草棚,像是堆放柴薪与茅房的所在。整个院子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也很干净整洁,让贾琏这个久处厅、殿之人,都不由生出几分乡土情。
“琏二哥……你怎么来了……”
正屋里的人总算是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纷纷出来瞧看。
贾琏转头看去,贾宝玉还是那般白乎乎胖都都的模样,只是此时多了几分拘束和忐忑。在他身侧,除了袭人之外,另一个妇人,当是她母亲无疑。
余光飘转,微微推开的东窗下,几个自觉隐藏很好的小脑袋,睁着明亮的眼睛在窥视他,被他的目光一扫,顿时四散而走,从而惊起一连串的清脆娇呼。
贾琏笑了笑,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第596章 红衣姑娘?绿衣姑娘?
当袭人看见贾琏出现在自家小院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当贾琏背着手,微笑着信步走来,她紧张的攥紧了小手。一向沉稳懂事的她,都忘了向身旁的母亲,与躲在门后的嫂子介绍贾琏的身份,只能让兄长紧张而小意的在面前陪着笑脸。
「民妇拜见侯爷……」
花母也如花自芳一般欲给贾琏跪下请安,贾琏却提前扶起她,而后笑道:「老夫人不必多礼,路经此地,进来讨杯茶水喝,还望老夫人莫怪。」
「这,不怪不怪……」
无视花母的受宠若惊,贾琏瞧了贾宝玉一眼,在临进门前,方将目光扫向袭人。袭人只是低垂着头。
待贾琏进屋之后,花自芳和花母等人还没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凝聚在袭人身上。
「丫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贾府的主子爷都来了?」花母拉着袭人,十分小声的询问。
「我也不知道,你问哥哥。」
花自芳犹豫了一下,「说是看见宝二爷在这里,所以进来瞧瞧。」
花自芳的话,令花母略微放心。她就说嘛,宝二爷到他们这破烂地方来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是自家女儿服侍多年的主子爷,又是个孩子,贪玩一些也是有的。
这位琏爷,都不用细打听,就知道是天上的人物,岂是他们这些草芥可以结交攀附的。
于是花母叹道:「老天爷,咱们家也不知道是烧了什么香,今儿竟把这些人物都招来了。丫头,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好生服侍着二位主子。」
袭人默默点头,走进屋里。看贾琏在打量他们家,而贾宝玉则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呆呆的立在贾琏身侧,她便上前取过一个崭新的盖碗给贾琏倒茶,一边道:「我们家简陋,茶水也不好,只能委屈二爷了。」
贾琏转身瞧了她一眼,莫名笑了笑,坐下接过茶碗慢悠悠的轻呷起来。
袭人有心事,也无往日的聪慧机灵,贾琏没吩咐她也就只站着。而贾宝玉不知道贾琏此番追着他过来的用意,也不便说什么,只能将目光扫向里间,那扎堆儿在炕尾,好奇的伸长脖子往外边偷瞧的三五几个女孩子。
那些女孩儿们发现他的目光,都赶忙躲开,一个个羞惭惭的样子,更是令贾宝玉呆了呆,目光都痴了。
一时花母走进来,责备了两句袭人没有好好服侍,又往里间将侄女儿、外甥女等人都领了出来,让她们拜见贾琏。
直到这时,贾琏才有机会看向这些袭人的姨姑表姐妹。
要是贾琏记得不错,袭人有一个红衣表妹,是令贾宝玉一见之后,就念念不忘的女孩子。贾琏方才起意进来,未尝没有几分看看稀奇的心思。
除了袭人之外,一共是四个女孩儿,大的有十六七,小的不过才七八岁左右,倒是齐刷刷的有几分靓丽。
尽管贾琏并没有一眼看见那「红衣姑娘」,因为女孩儿们都穿的花红柳绿,但是贾琏却还是很容易锁定了目标。
身穿葱绿色小袄的女孩儿,看去大约二八芳姿,生的灵巧俊秀,顾盼含春,一眼见之,当是花家众姐妹中容貌最佳者无疑。甚至论及灵秀,比之袭人都略胜一些。
偏头一观,发现贾宝玉的目光果然死死的依附在此女之上,贾琏便确定无疑:这绿衣姑娘就是那红衣姑娘。
复观两眼,贾琏对花母笑道:「花家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不但养出了袭人这般,连我家老太太都赞誉喜欢的丫头,而且连亲戚家的女孩儿,也是个顶个的漂亮。」
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本就害羞腼腆,更何堪贾琏的当面夸赞,一个个都害羞的躲到花母和袭人身后去了。
贾宝玉见状,又责怪
又艳羡的瞅了贾琏一眼。他也想与这些女孩们搭讪,但是他又怕唐突了人家,因此在贾琏来之前,也不过是偷偷打量了几眼,何如贾琏这般,一见面就夸人漂亮的。
花母则是呵呵笑的合不拢嘴。若是旁的男子这般说,她还会疑心对方用心什么的,但是面对贾琏这般身份和人品,她们这些人家的女儿,只怕是连被其调戏的资格都鲜有。
「哪有哪有,袭人能够有今日,全靠府上的厚待与栽培,能够得到贵府老太太的赏识,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老夫人过谦了,袭人这么好的姑娘,到哪家都会有人争着抢着要的,我贾府自然也不例外。」
贾琏这话有些莫名,花母和贾宝玉等人都没能听出什么,但是作为当事人的袭人,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言外之意,脸颊骤然有些发烫。
争着抢着要,谁争?和谁争?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袭人心里不由想着,莫非是他见宝二爷到自己家里来,担心自己的心被宝二爷夺走,所以这才连忙进来,宣示他的***?
袭人的心,莫名的复杂,又紧张的砰砰跳。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贾琏这个主子爷对她的态度到底是好是坏,毕竟当初失身给贾琏,乃是一个意外之下的迫不得已。
事后贾琏对她也是不冷不澹,忽冷忽热的,让她常常陷入自我怀疑。如今好了,不管贾琏之前对她的态度如何,今日他能够亲自踏进自家这破瓦寒舍,也就证明自己不是完全可有可无的角色,他还是有些在意自己这个被他欺负过的小丫鬟的。
贾琏可不知道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让袭人自我攻略到了一个极高的进程。在他看来,他今日踏入花家,不过是兴之所至,顺道过来瞧瞧红衣姑娘。
他不会承认,之前在察觉贾宝玉出现在花家的时候,他是有些担心的。抛开贾宝玉的天真和幼稚不谈,这小屁孩哄女孩子还是有一套的。尽管袭人心思比较成熟,但是难保不会被这样温柔善良的公子爷打动真心,对他这「初恋」来个始乱终弃。
尽管就算如此也不算什么。他原本就对袭人不怎么上心,但是,男人嘛,总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另外倾心别人。
花母见贾琏好说话,有意讨好巴结,贾琏看在袭人的面上,也敷衍了几句,而后道:「茶水也喝了,本侯还有几句话想要与舍弟交代一二,不知老夫人可能许个地方与我兄弟二人?」
花母一愣,随即笃定的认为贾琏这要开始教导贾宝玉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了,因此连忙称是,领着除了袭人之外的其他女孩子们退了出去。
至于袭人的嫂子,早就从后门熘走了。
「可是瞧上了?」
贾宝玉的目光依依不舍的从那「红衣姑娘」的身上被迫剥离,不等遗憾,忽闻贾琏如此打趣,登时羞的不知所措,忙道:「琏二哥哥,你胡说什么,什么…瞧……瞧上了……」
「从进门之后我就发现,你小子的眼睛就没有从人家身上下来过,这不是瞧上了是什么?
你也不用害羞,要果真是瞧上了,你只管和我说,兴许我能帮你达成心愿也不一定。」
「胡……胡说什么……」
贾宝玉都羞的结巴了,同时心里也不由得升起心思。
尽管贾琏夺走了他少年懵懂时,心里最在乎的人,但是对贾琏的人品,他还是没什么质疑的,也从心里恨不起贾琏来。
就拿现在来说,原本他心里还担心贾琏拿出兄长的威风来教训他,或者是回去给王夫人等告状之类的。谁知贾琏看起来竟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出口便是打趣他。
于是,他不由自主得的开始思量贾琏话语里有几分真心!尽管他看不起那些钻营功名利禄的人,但是
他却也明白,贾琏能够办成许多他办不成的事,而且,可能还会十分轻易。
「胡说?你要是觉得我是胡说那就当我没说。唉,可惜了,人家姑娘看起来也差不多到了出嫁的年纪了,说不定下次某人再见到人家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人妇了。哦,想来这一次之后,你也再不可能瞧见人家了,如此算来倒也没什么。」
贾宝玉心头登时一紧,是啊,以贾家和花家的门第悬殊,加上自己平时出门还被限制,这一次见到之后,可能以后真的是再没有见到的机会了!
想到这样如水一般的清白女儿,以后再无相见之日,他心里就难受的几欲落泪。
贾琏见他这副模样,按捺住心里的笑意,看向旁边的袭人。
袭人自是明白贾琏的意思,开口道:「那是我姨妈的女儿,今年十五了。」
十五了……
这个时代的女儿家,十五六七岁发嫁,那是最合适的年纪。
贾宝玉终于被勾的按捺不住心思,怯生生的开口道:「琏二哥哥,你有什么办法,让她不要出嫁吗?出嫁有什么好的,女儿家一直保持清清白白的不好吗……」
贾琏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连袭人都不由瞅了贾宝玉一眼,眼泛无语。
贾宝玉也自知失言,苦着脸想了想,又道:「那,二哥哥你可有办法让她到我们家去?」
「这个嘛,办法自是有的……不过,那得看你是什么意思了。
你要是真心喜欢人家,就请人下聘,风风光光的把人家娶进门。这些繁文缛节你若是不会,我自然也可以帮你筹办。」
袭人忙道:「二爷不可,老太太和太太不会同意的,我们这等小门小户的,怎么高攀得上。」
袭人不知道贾琏为什么要撺掇贾宝玉娶她表妹,但是她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行不通的。她们是何等门户,贾府又是何等人家,岂能相配,即便是她,曾经也最多奢望在贾宝玉身边获得一个姨娘的位份。
贾宝玉也是呆了呆,最后闷闷道:「袭人姐姐说对,老太太和太太不会答应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
贾宝玉再天真,也知道家里不会答应让她娶一个平民丫头的。贾母尚好说话一些,他娘是定然不会答应的。
贾琏笑了笑。果然贾宝玉从根子里和秦钟一般,是个敢想不敢做的人,换句话说,担当不起事。
叫他娶回家,又没说定要做正妻。不过想来也是,即便是纳妾,王夫人也肯定是不会允许的,在王夫人眼里,贾宝玉是纯洁无瑕的璞玉,是心肝宝贝,岂容狐狸精玷污!
贾宝玉畏惧王夫人,不敢丝毫反抗,贾琏早就深知。
这样的人,是绝无可能保护好身边的人的。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于是贾琏无视贾宝玉看向袭人:「府中现在正在向外招聘丫鬟,你们二奶奶也说想要选几个得用的人在身边听候使唤,我看你表妹就挺好的。你回头代我问问你姨爹姨妈他们,若是愿意,荣国府愿高价聘请,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可以婚嫁自主。」
尽管袭人的表妹算是我见犹怜的小美人一枚,但是对于见惯了美人的贾琏来说,也就满足一下好奇心罢了。
只不过对贾宝玉这种足不出户的大家少男来说,这种小家碧玉,清纯类型的小姑娘,或许杀伤力非凡,就如当初在城郊乡下,他看见那乡野「二丫头」一般。更别说,贾宝玉还是个见着好看女孩就挪不开眼睛的主,因此贾宝玉会一见倾心不奇怪,因为他一见倾心的多了。
不过到底是贾宝玉先瞧上的,贾琏还不至于无差别的强抢,因此方有此前的
戏言。若是贾宝玉有意,自己帮帮他,也算是弥补一下抢走袭人的亏欠。
什么,黛玉?不好意思,贾琏并不觉得亏欠,他觉得那是正义之举。
在确定贾宝玉没有能力和想法能保护好别人之前,贾琏暂时打消了将人直接给贾宝玉的想法。他不想好心办坏事,别好好的姑娘家,进了荣国府之后倒受到什么荼毒。
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等什么时候贾宝玉长大了再给他。要是三年贾宝玉还长不大,那不好意思,没道理一直耽误人家姑娘。
贾宝玉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当丫鬟好啊,那样他就可以天天看到了!
袭人内心一叹,她深知表妹这一进去,三年之后定是别想再出来了。连她在这两位爷面前,都是只够塞牙缝的,更别说自家那少不更事的妹子了。
好在听贾琏的意思,是想要撮合表妹和宝二爷的。如此也好,她心里本来就对贾宝玉深有愧疚,若是能以表妹弥补,也算是良心得安了。而对表妹而言,无论是宝二爷还是琏二爷,都算是她高攀了。
因此将内心的嫉妒收了收,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力说和。
第597章 有贼心缺贼胆
眼见事有可期,贾宝玉笑容都溢出脸颊,满脑子都在想着往后如何与这般女子相处,如何讨她欢心等,根本没空留意自家首席丫鬟看向贾琏的幽怨的目光。
而对贾琏来说,将红衣姑娘招进贾府,不过是顺手之举,根本不会在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倒是袭人这个丫头,还比较能勾起他的兴趣。发现其瞅他,贾琏微微一笑,侧头对贾宝玉道:“烦劳宝兄弟去将袭人的哥哥和母亲一道请进来,就说我有事与他们商议。”
“哦,好的……”
此时的贾宝玉对贾琏颇为感激,对贾琏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压根没有想过,有袭人在,何须他去请花家人进来。得令之后,起身与贾琏拜了拜,便屁颠屁颠的出门去了。
见贾琏将贾宝玉支开,袭人神色一动,倒也没什么表示,发现贾琏的茶杯半空,就往前与贾琏斟茶。
她也是二八年岁的女子,容貌秀美,身量颇高,许是为了“衣锦还家”,其将此前贾母赏赐的一件半新的窄袖花袍穿在了身上,此时躬身俯首之间,不但令其平添几分庄重与高贵,而且还将其玲珑的身段都完满的展露出来,与往日贾琏在贾府见到的素净老实模样,有几分格外的不同。
贾琏见之心喜,在其转身奉茶的时候,不但故意拖住她微凉的小手不松,而且在她面露娇恼的时候,用力将其拽到自己怀里来。
二人推拉之间,那茶水自然容易打翻,有一部分就倒在了贾琏身上。
袭人不愧贤惠之名,本来推拒的她见状,轻“呀”一声,连力气都陡然变大了数倍,一个翻身跪于贾琏身侧,翻出自己的手帕就给贾琏擦拭腿间被打湿的袍服,一边擦拭还一边紧张的问贾琏可烫着。压根没想,他们家这茶水都是一次性泡好,哪怕是存在温壶之内,放了半日也早就只剩余温了。
因此贾琏也没有回她的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小美女。
不论后世的读者如何评价袭人的容貌,她都是在“又副册”排位第二的女子,是金陵十二钗“正、副、又”三册中,除了正册之外,唯三的有单独判词的女子。另外两个,是香菱和晴雯。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可惜公子无缘。”
判词中尽管不全是褒义,但是对其姿色和秉性的认可,却是无可置疑的。
若说袭人的表妹,在灵秀和清纯之上胜过她一些,但是在容貌的端庄大气,在身段的长挑丰满,在举止的雅重合宜之上,都非她那小家碧玉的表妹可比。
之所以贾宝玉身边有袭人在,还会对红衣表妹一见倾心,一是贾宝玉的本性容易犯花痴,二是,贾宝玉正好喜欢红衣表妹这一类型,就像他喜欢黛玉胜过宝钗一般。
三则,大概红衣表妹比之袭人,是野花之于家花的不同罢了。
而对贾琏而言,袭人也算是半朵野花。因此贾琏可以给出比较中肯的评价,整体而言,袭人应该是胜过她表妹的。
袭人擦了几下,忽然停了手。一是她也发现了贾琏在打量她,二则也是水洒在不合宜之处,方才情急倒不觉得,现在气氛静谧下来,她再动此处,便觉得为难了。
贾琏本就为其姿色所动,又见其这般低头不语的娇羞之态,自是越发动心。将其牵起,不顾袭人的担忧和反对,硬是逞了一番手上之欲后,对着其微张的小嘴亲了下去……
却说贾宝玉出门之后,并没有看见花自芳和花母的身影,倒是大门处,隐约能够听见花自芳的声音。
有心趁机找寻那绿意美人的身影,可惜此刻在院中玩耍的,只有袭人的姐妹中年纪最幼的两个,且看见他出来,都连忙避开,似乎是得到过大人们的嘱咐,不敢冲撞他。这让贾宝玉十分失望,发了发呆,才孤零零的往大门处走来。
果然花自芳和花母都在门外,正在给贾琏的随从和护卫们奉送茶水和点心。听见贾宝玉说贾宝玉招见,二人连忙丢下手中的物事,擦拳整袖的随着贾宝玉回来正屋。
并没有看见什么不合适的场面。屋里两人,贾琏正惬意自然的慢品着杯中茶,彷若手中的并非花家粗泡的茶水,而是经过美人高超的手法冲泡出来的佳茗一般。袭人则是远远侍立在角落,面泛红霞,低着头却也比平时更加娇艳三分。
贾宝玉原本以为贾琏叫花家人进来是要商议聘买袭人表妹的事,谁知等花自芳等人行礼之后,贾琏却复与花自芳等人闲叙起来。
一时贾琏问及花自芳的谋生,花自芳面带惭色的说道:“不瞒二爷,小人没甚本事,这几年一直在城中一家酒楼跑堂,尽管工钱不多,到底离家近,也方便照顾老娘。”
贾琏本就只是为了支贾宝玉离开随便找的理由,听花自芳言语几句之后,见其不但身强体壮,而且言语逻辑也比较清楚,遂起了收归门下之心。
于是笑道:“不想花大哥也是做酒楼的,正巧我名下新添了两家酒楼,其中有一名掌柜还未敲定,若是花大哥不嫌弃的话,我想请花大哥来帮我。
当然,可能地方没有现在花大哥做的那儿离家近,要是花大哥有疑虑,那就算了。”
尽管贾琏说的轻松,但是除了贾宝玉之外,花家三人都愣住了。
最激动震诧的,自然莫非花自芳和花母了。
贾琏是什么人?可以说,即便是花自芳打听过贾琏,也并不敢说自己清楚,因为他从旁人口中听来的那些,都太玄乎了。
其实也不用细究,只“侯爷”二字,对他们花家来说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如今,这样的人物,居然主动开口招揽,而且不但言语客气,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是让自己去当掌柜!?
花自芳只觉得好运来的太突然,头晕目眩的,好在花母提醒,他才连忙跪下谢恩,却也是激动的结结巴巴的了。
贾琏并不在意,他也是看在花家早年都到了卖女儿谋生的地步,如今却能在花自芳的带领下,小日子过起来,觉得花自芳应该是个能做事的人,这才起了用人之心。
当然,最主要的自然还是因为他是袭人的哥哥。用自己女人的亲大哥,不但自己放心一些,而且还能让美人归心,何乐而不为。
反正他如今势力扩张,名下到处都需要人手,不论官方还是民间都是如此。
……
贾琏走的时候将贾宝玉也带走了,方到荣国府大门前,将兴怏怏的贾宝玉撵下马,林之孝就上前笑道:“二爷总算回府了,老太太让您快些过去,今儿有贵客登门呢。”
“贵客?”
贾琏略感诧异,毕竟如今能在贾府门前称为贵客的,可是不太多。
林之孝也不敢卖关子,直言道:“是江南甄家的太太到了,如今在荣庆堂,老太太和太太她们陪着呢。”
林之孝话音刚落,贾琏还未有表示,旁边还没走贾宝玉倒是神色一动,立马道:“琏二哥哥,这江南甄家可是上次你们去扬州回来之后,说的那个甄家。”
许是怕贾琏听不懂,贾宝玉补充说明:“就是那个,你说他们家有个妹妹,生的和林妹妹十分相像的那个甄家?”
贾琏回头瞅着他,半晌道:“没错,就是那个甄家。”
“呵呵,说起甄家,与我们府上,那可是近百年的交情了,可以说,除了本家亲戚之外,再没有第二家像甄家这般,与我们家交情好的了。只可惜两家远在南北两地,往来不便。
如今甄家太太亲自入京,前来拜访,老太太和太太她们都很高兴呢……呃,宝二爷……”
林之孝不知宝二爷心中所念,在旁边笑呵呵的作旁白,却被贾宝玉抓住,迫不及待的追问:“那你可知道,甄家太太这一行都来了哪些人,那个和林妹妹生的像的妹妹可也来了?”
“这个,这个嘛……一来奴才不知道宝二爷说的是哪位妹妹,二来甄家今儿来的都是女卷,她们进府的时候老奴也不敢近前观望,因此还不知道,宝二爷要是想知道,奴才帮您唤我家那口子出来问问……”
不等林之孝说完话,贾宝玉已经撒丫子跑了,这令林之孝也是哭笑不得。
贾琏默默的看着贾宝玉窜走的背影,神色幽幽,并没有多说什么,手一挥,继续往东跨院那边方才下马,然后回家。
许是甄家对贾家来说当真是贵客加稀客,连自家院里都没几个人,夫妻二人身边亲厚的丫鬟,竟只有一个小红。
“奴婢是奉二奶奶的话回来取钥匙的,一会儿也要出去……二爷是要换衣裳吗,奴婢先伺候您。”
“嗯。”
小红作为林之孝两口子的女儿,也算是学着了父母的本事,虽然仅到凤姐儿身边一两年的时间,却早已成为凤姐儿最信任和重用的人,连丰儿等一干老臣都被她挤了下去,地位仅次于平儿。
尽管如此,但他还是鲜有机会接触贾琏。因为平时香菱和晴雯将贾琏身边的位置占得很满,特别是晴雯,也不知道为何,就是看她不顺眼,不但自己防着她,还指挥着她和香菱的小丫头,叫檀云和惠香的一起挤兑她。
若非凤姐儿喜欢她,平儿行事公正,她都差点在这院里混不下去了。
没想到今儿凑巧碰到贾琏,而且晴雯等人还都不在,若是这个机会她都不抓住,那她就枉为大总管和总管媳妇儿的闺女了。
因此十分细心体贴的给贾琏取来袍子更换,正在想该如何拉近与贾琏关系的时候,忽然瞥见贾琏袍子下摆有一摊水迹。
“哎呀,二爷的袍子这里怎么湿了。”
“喝茶时不小心洒了。”
小红立马蹲下检查,然后道:“都浸了些在裤子上了,这么冷的天,着凉了可是好的。二爷且等等,奴婢拿来新的给爷换上再出门才好呢。”
说完也不管贾琏同意与否,立马去贾琏的衣柜里面翻找出裤子来。
贾琏心里一直在盘算事情。既有盘算如何筹建火器营和天津去监造战船等事的,也有关于甄家的。
早在当初甄家阴测测的让甄玉嬛认他为义兄的时候,贾琏就觉得里面有东西,总算摸不清楚,也就没太当回事。直到前不久偶然听到的一个消息,贾琏方才恍然大悟。
因此这甄家上门拜访,阖家都挺高兴,包括贾宝玉,唯独贾琏差点意思。毕竟,谁都不喜欢有人算计利用自己。
因此他才不着急过去见这位甄家太太,而默认小丫鬟帮他换裤子。
原本以为就是换一下外面的棉裤,谁知道忽觉得腿上一凉,低头一看,呵,挺好,小红这丫头,竟然将他的里裤也一并褪下了,而且看起来还不足,还盯着他最后一件遮羞之物,那认真的模样,似乎是想一并扒下来瞧瞧稀奇!
贾琏几乎想也没想,在她小脑袋了敲了一下,笑骂道:“不是怕我着凉吗,动作不快些愣着作甚?”
本就有贼心的小红被贾琏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贾琏生气了,因此连忙应是,拿过贾琏的裤子帮他穿上,动作麻利程度,比之前快了不只十倍。
同时心里有些担心。她之所以敢生出动晴雯等人保护得贼好的宝贝的心思,是因为她不但是贾琏开口招到院里来的人,而且从往常贾琏对她的态度中,她觉得贾琏对她是有意思的。
若这些都是自己想多了,二爷并无此心,那她这般举动,风险可就大了,但凡贾琏任何恼怒,自己轻则卷铺盖走人,重则被凤姐儿等人严厉整治。
贾琏看出这丫头的惭愧和忧虑,其实他方才的意思是,要脱就快点,谁知道她没理解不说,还被吓着了。
事到如此,也不好反口,反正今儿时辰也不对,于是单勾起小红尖尖巧巧的下巴,将她羞愣愣的神情打量一通,而后笑道:“平时看着还是个好的,谁知道就换点外面的衣裳就慢吞吞的,一点不爽利。我还说,什么时候让你也和晴雯、香菱一道,服侍我沐浴呢,看来还得缓缓了,你这丫头,还得历练历练才行。”
说完,撂下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小红,满脸坏笑的去了。
第598章 一个潇湘馆,两个“林黛玉”
荣庆堂,当贾宝玉兴冲冲跑过来的时候,发现今日家中气派果然与往日不同。
不但各处侍立的丫鬟和仆妇比往日多了,而且一个个皆屏气凝神,忠于职守,比之往日的懒散随意大有改观。
贾宝玉便放慢了脚步,通禀之后方进堂内。荣庆堂内果然气氛祥和,一个气质雍容,穿着华美的中年妇女坐在堂下,在她身后,一熘站着七八个仆妇,五六个丫鬟,虽然不认识,但论及身上的穿着和派头,竟比荣国府的还要华丽三分。
贾宝玉将那几个年轻漂亮的丫鬟看了一眼,然后方秉持大家公子的礼仪,上前与贾母等人依次见礼。
贾母对贾宝玉的表现十分满意,呵呵笑道:“宝玉,还不上前拜见甄家太太。”
“宝玉,拜见夫人。”贾宝玉因为没有看见那位传说和黛玉生的十分相像的甄家小姐,心中大为失落。
但是随即他就莫名的抬起头,因为随着他的见礼,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看起来就十分有气度的甄家太太,居然没有半点回应,只是睁大眼睛瞅着他。
如此一来,别说贾宝玉了,就连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等,都诧然起来。
还是甄家的一位仆妇见自家太太失礼,咳嗽了两声,方提醒过来。甄家太太与贾母等人对视一眼,眼中仍是掩饰不住的惊异之色,她不顾世交礼仪,站起身走到贾宝玉的跟前,将贾宝玉上下打量一通,然后方与贾母歉然道:“还请太夫人莫怪,世上竟真有这般凑巧之事,先前小女就罢了,岂料,贵府二公子,竟也与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生的如此相似!”
“哦,竟当真有这般凑巧的事?”贾母和王夫人闻言,都感觉十分奇异。
通过之前的闲谈,她们都知道这甄家太太是个庄重自持的人,当不会故作如此来拉近两家的关系,观其方才的神态,莫非世上当真有这般巧合的事?
方才她们看见那甄家四小姐的时候,可也是被唬了一跳呢。贾宝玉并不太关心自己与何人生的像,他只从方才甄家太太的话提到
“先前小女”等话语,心思便陡然活跃起来。莫非,那位小姐,当真来了不成?
甄家仆妇们害怕贾家人不信她们太太的话,纷纷出言附和,说贾宝玉与他们家宝二爷如何如何相像,而且都叫
“宝玉”云云,惹得贾母等人啧啧称奇。正笑语间,听见后廊上一阵莺声燕语,随即几个丫鬟开道,走进来一群金闺玉质的女孩。
正是三春和黛玉等姐妹。贾宝玉下意识的想要迎上去,只是方抬腿一步,身子便骤然停滞,木痴痴的看着前方,喃喃道:“天啊,怎么会有两个林妹妹?”贾宝玉的反应和话语,令贾母等所有人,都忍不住畅笑起来。
就连三春和宝钗等人都面带笑意,只有黛玉和与她手拉着手的甄玉嬛二人,有些不好意思。
但随即她二人对视一眼,两张如芙蓉般灵秀的小脸上,也都忍不住绽放出一丝笑意。
看对方,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她们自己都觉得好神奇呢。随着贾母和甄家太太的招手,黛玉二人分开,分别依偎到自家长辈怀里。
贾母一边搂着黛玉柔弱的身子,见贾宝玉眼睛直鼓鼓的盯着人家闺女,便笑道:“宝玉,这位就是你琏二哥哥在南京城认下的义妹,也就是你的妹妹,还不上前见过。”
“呃,是……宝玉,见过这位妹妹……”贾宝玉的眼睛,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眼前这个,与黛玉生的近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儿。
他觉得老天待他定是不薄的,不然,如何将眼前这个女孩,送到他的面前来呢?
这一刻,什么红衣姑娘,什么二丫头这些,通通都不在他的眼里,他眼中,只有眼前这个灵秀婉转,顾盼含情的洁净女儿。
或许是因为今日接连的巧合,也或许是贾宝玉和自家宝贝儿子太过相像,爱屋及乌之下,让甄家太太并没有因为贾宝玉这般
“痴样”而觉得失礼,反而拉了拉怀里的女儿,示意其起身还礼。于是,鲜见外男而有些羞答答的甄玉嬛,这才缓缓起身,与贾宝玉简单见了个礼之后,发现贾宝玉的目光越发炽烈,她便忍不住藏到母亲身后了。
“宝玉……”王夫人见儿子又犯傻,都要追到人甄家太太身后去了,忍不住笑着唤了一声,才将贾宝玉唤醒。
迎着王夫人的示意的目光,贾宝玉方慢慢走回,只不过那三步一顾的模样,令三春姐妹们笑的不行。
唯独贾母见了,心内另起一番心思。她老人家生性随和,又享惯了富贵,因此比之王夫人之疼爱贾宝玉,更多了几分纯粹。
见到贾宝玉这般模样,她岂能不知道贾宝玉这是已经到了要懂事的年纪,开始慕少艾了。
先前的黛玉如是,眼前的甄家四小姐自然也是。本就因为黛玉之事,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家宝贝孙子的贾母,忍不住将目光再次扫了扫甄玉嬛,暗暗点了点头。
继续闲叙几句,甄家太太左右顾盼了一下,道:“时辰不早了,老太夫人,晚辈该告辞了。”贾母忙道:“怎么急着走?不是还要让玉嬛丫头见见她义兄的吗……”说着,贾母以为甄家太太是生气等的太久了,因此喝问左右:“不是说琏儿已经回府了吗,怎么还不过来?”仆妇们道:“原本是过来了的,半途被老爷的人急冲冲的叫走了。”
“呃,他们老爷有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找他?”贾母有些不悦。贾琏素日我行我素倒也罢了,贾政可是个知礼孝顺的,今儿竟然也敢拦截她召唤的人,莫非也学着琏儿,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因此一边稳住甄家太太,一面命人去催。一时林之孝家的回来笑道:“老太太,喜事,大喜事。”
“什么喜事?”
“咱们家二爷,又升官了!”荣庆堂内齐齐一静。甄家太太眼眸一转,本来已经想好如何拒绝贾母挽留的她,立马将挪出的半边屁股坐了回去。
……贾琏从梦坡斋重新来到荣庆堂的时候,发现连廊上的丫鬟们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崇敬和膜拜的。
对此,贾琏很快明白过来,是自己升官的事传开了。说起来,贾政的消息倒也算灵通。
进入荣庆堂,与贾母、甄家太太等人一一见过礼,贾母便先追问他升官的事。
贾琏漫不经心的道:“确实算是升了。陛下欲组建一支新式的禁军建制,欲拔擢我担任统领之职。”贾琏并不欲与贾母等妇孺细说什么火器的事,至于去天津造战船的事,他也先不打算说。
“居然调到了禁军,还是统领?”饶是贾琏说的十分简单,还是令贾母等一干人感觉震诧不已。
禁军,那可是拱卫皇城、保护皇帝的兵马,在一般人看来,那就是天底下最风光、尊贵的军队了。
“并非调到禁军,而是陛下让我新建一支兵马,隶属禁军统辖。论品轶,只是从三,比我之前算是升了一级。”再次强调解释了一句,贾琏不再多言,转身看向甄玉嬛。
哪怕早就见过了,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再次看见自家这个义妹的时候,贾琏还是心突突的。
没办法,她与黛玉实在是,太像了。以前贾府的人都说香菱越长越像秦可卿,就是贾琏自己,也让香菱穿过秦可卿的衣裳来比对……别说,当真像!
但是,哪怕是穿上秦可卿衣裳的香菱,贾琏也能轻易分辨的出来。这甄玉嬛嘛……别说和黛玉穿一样的衣裳了,就是穿不一样的,换个地方出现,贾琏觉得自己都有认错的可能。
简直比双胞胎还双胞胎!
“义妹,好久不见。”
“玉嬛,拜见义兄~”面对贾琏,甄玉嬛显得自然多了,那双与黛玉一般灵巧的眼神,望着贾琏的目光都是扑闪扑闪的,似乎在好奇:义兄你这么年轻,怎么做官就这么厉害呢?
贾琏看她神色可爱,正想说点什么逗逗她,忽觉得远处有目光凌厉,贾琏回头一瞅,果然是黛玉丫头凝视着他。
贾琏莞尔一笑,转身在一旁坐了。他方一坐下,甄家太太便继贾母等人之后,追问贾琏官面上的事,竟是显得比贾母这个老祖宗还关心贾琏的前程。
贾琏内心一笑,敷衍两句之后,问道:“自上次在金陵拜别夫人之后,算来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不知道此番夫人带着义妹入京,为何而来?”
“这,这个嘛……主要是你妹妹身体弱,常年生病,江南的名医我们不知道请了多少,总不见成效,这才想着带她到京城来看看。顺道,也拜访一下在京的世交亲朋。”
“原来如此。正好我还当真认识几个京畿之地有名的郎中,回头我将他们请来,与义妹诊治一番。”
“何用这般麻烦。”贾母突然插嘴笑道:“我也常吃药,宫里医术高明的太医,我都认识。我观玉嬛丫头身上的病症,大概与我家玉儿是一样的。宫里的王太医,在医治儿女体弱之症上,十分擅长。这样吧,不如你们就在我们这里住下,等明儿还是后儿,我将他请来,给两个丫头一道看看。”
“这,只怕不合适,太麻烦了。”
“有什么好麻烦的。正好我们家丫头多,我看玉嬛丫头与她们也挺合得来的,让她们一处游玩作伴,对身子康复有些好处也不一定。就这么说定了。打第一眼起,我就看着玉嬛这丫头喜欢,所以别说给她瞧病,就是没有这回事,我也想留她在我身边,陪我老人家说说话呢。”贾母的话,贾家的人都不觉得奇怪。
都知道她是喜欢热闹的,凡是亲戚家的孩子,只要她看了觉得喜欢的,通常都喜欢留下来做客。
甄家太太见贾母说的这般客气与热情,有些为难,不由得看向女儿。甄玉嬛见状,立马意动。
在进荣国府之前,她从没想过,贾家会有这么多,与她同龄的姐妹!而且,贾家这些姐妹,还个个聪慧灵秀,端庄守礼,比之自家那些姐妹更胜一筹。
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个与自己生的一模一样的小姐妹,方才她们带着她到她们家园中去游玩,虽然只是简单一观,却也可见天宫仙景。
她也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儿,自然贪玩,加上此番又只有她一个人随着母亲上京来,要是能留在贾家和这些姐妹们玩,自然比回别院有意思许多。
甄夫人看明白女儿的心思,笑了笑,站起来拜道:“既然老太夫人都这么说了,晚辈倒是不敢不从。只是我们一家世居南边,此番入京,确实应该前往世交亲朋府上拜会拜会。因此,晚辈就算了,就让玉嬛丫头留在老太夫人身边,代晚辈陪老太夫人吧。只是小女顽劣,还请老太夫人及各位夫人多多担待。”在贾母等人的一番拉扯之下,总算是让甄家太太在荣庆堂吃了晚膳之后,方才离开。
而甄玉嬛,自然是留了下来,这令贾宝玉,整个晚上都是笑呵呵的,一改往日颓废。
“丫头,你这些姐姐妹妹,都住在后面的园子里,之前她们定然也带你进去瞧过了。你自己想想,愿意和她们谁一起住。要是都不愿意,你就留在我这里,陪着我老人家也成。”吃完茶之后,贾母看着一屋子的孙子孙女,笑呵呵的对甄玉嬛道。
甄玉嬛闻言,立马看向黛玉。贾宝玉就急了,连忙道:“老太太,让她和宝姐姐一起住吧。宝姐姐心细,会照顾人,让她和宝姐姐一起住蘅芜苑,定是最妥当的。”贾宝玉的话一说,众人几乎都明白他的小算盘。
经过此前的那些事,他是不能再进潇湘馆的了。要是甄玉嬛与黛玉一起住潇湘馆,他当然也就不便去瞧看,因此建议甄玉嬛与宝钗一道住蘅芜苑,小心机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他的话却又一次得罪了黛玉。什么叫
“宝姐姐心细,会照顾人?”难道她就是粗心大意,会欺负人的?宝钗也不想戴这个帽子,忙笑道:“玉嬛妹子身子弱,蘅芜苑远了一些,地势也高,还是让她和林妹妹住一块吧。到时候老太太为她们请医问药,也方便一些。”甄玉嬛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奥秘,本来她就想和黛玉一起住,因此就顺势拉起黛玉的手,笑道:“林姐姐,我住你那儿好不好?”黛玉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599章 筹备
东跨院,贾家忠义祠。
自忠义祠建成以来,此地就成了两府奴才界的圣地,每一个被贾琏召集到此地的,不管是对贾府有功还是没功的,都会自发的升起三分肃穆之意。
便是平日里府中最吊儿郎当的人,到了此地,也不敢不收起散漫之心。
而今日,被传唤至此的,大多都是两府中上了年纪的人,他们很多甚至都已经淡出两府主子的视线,鲜有到此地的他们,都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和紧张。
忽见大管家林之孝进来,众人便纷纷询问。当听说是贾琏召见,其中一个大约七旬,已经需要在孙子的搀扶下才能颤巍巍站起身的嶙峋老者也都忍不住说道:
“自从老国公爷仙去,老朽已经十多年没在府中露面了,难为琏二爷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如今二爷文治武功,眼看家里又要恢复老国公爷在时的荣光,老朽是打心眼里替咱们贾府,替二爷感到高兴。
可惜,我这一把老骨头,是帮不到二爷什么了。”
说着,老者将目光往身后高高摆放的灵牌看去。那上面写的名字,大多简单甚至俗陋不堪,褚大壮,贾三,王老幺,这些名字所代表的人物,他基本都认识。
他也想将自己的名字放上去,但是他又不知道,以他过往的功绩,在贾琏的心目中,有没有资格摆上去。
人们都说,等焦大死后,是肯定能摆上去的,给那老家伙能得,见着谁都是神气活现的,也不像以前那般动辄骂人了。
老者心中遗憾忐忑,谁知林之孝闻言却连忙扶着他另一只手臂,笑道:“赵老爷子谦逊了,我看你老人家身子骨好着呢。而且,谁说你帮不到二爷了,眼下机会就来了……”
“当真?!”
林之孝不顾被老者抓的有些生疼的手,灿烂的笑道:“晚辈还敢瞒您不成。”
林之孝将手一摆,面对堂内众人,以沉稳又隐带激动的声音大声道:“咱们家二爷,承蒙圣人眷爱,被派遣前往天津卫修建海港,监造海船,需要从族中挑选一批人手听候使唤。
你们中,大多数都是当初跟着几位国公爷在两淮等地干过这些事的,所以二爷才命我将你们召集过来。
二爷说了,此行全靠自愿,愿意去的,等会儿二爷过来的时候,主动报名就是了,不愿意去的,二爷也不会勉强。”
林之孝的话说完,场内就炸开锅了。好些人都反应过来,难怪今儿到此的人,大多都是当年一起共过事的。
“去,能够听候二爷使唤,这么大好的机会,不去是傻子!”
“就是,圣人亲自交代给二爷的差事,那能小了去?说不定这一趟出去之后,等我们死了之后,也能到这上头去坐坐呢,那可是光宗耀祖了……”
“老朽也要去!!”
方才的老者反应慢了一些,见场中众人都表态要去,急得脸色涨红,一跺脚喝道。
众人起哄道:“赵大爷,您老人家这一把老骨头,就别跟我们抢了吧,还该给晚辈们一个机会才是。”
“放你他娘的屁,老夫虽然七十了,每顿还能吃三斤饭,五斤肉……咱们也不论那些虚的,就说在造海船的造诣上,你们当中,谁能比得过老夫,老夫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众人无言,皆摇头笑道:“仔细你老人家人还没到天津卫,就先上这上头坐着去了。”
众人的话让赵老头心里还挺高兴的,看来还是有不少人觉得他的灵牌也能上去,但是,二爷虽然没有明说,这忠义祠上面其实也有排位的,而且不是按辈分,而是单纯的以功劳大小排位置。
所以,他不但要上,还要上前面一点才好。他觉得临入土之前还能碰到这件事,就是老天存心给的机会,因此哪怕豁出老命去也要抓住才是。
正与众人说道争论,便闻得人通传贾琏到了,赵老头这个时候不管什么礼让晚辈,一个健步冲到贾琏面前,纳头便拜,一边道:“老奴赵,赵……”
许是因为老了,也许是因为太激动,报个名字都报不通畅。好在二爷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宽待下人,见他如此非但没有生气,还弯腰将之单手扶了起来,并笑道:“赵修缘是吧?”
“正,正是老奴……”
赵老头越发激动起来,好容易将一口气顺下去,就忍不住哽咽道:“没想到,二爷还能记得老奴的贱名。”
“我早就说过,凡是为我贾府立下过功勋的人,我贾琏都会记在心里,不但要记在心里,将来,还要让它镌刻在我贾府忠义祠内,受后人参拜。
再说,你这可不是贱名,我听人说,这‘修缘’二字,还是出自老国公爷之口吧?”
“是是是,贱名……不是,老奴的名字正是当初国公爷赏赐,老奴糊涂,冒犯了国公爷,请二爷责罚!”
赵修缘愧悔不已,欲跪下请罪。贾琏给了林之孝和他的孙子一个眼神,令他们搀住,然后才越过他,缓缓来到祠堂上首,转身面向众人:“事情林管家应该都和你们说过了,我只说一点,此去天津卫,所需要的时日必然不短,而且一切从简。愿意去的,待散会之后,自找林管家报名。
现在,尔等先将当年在老国公爷帐下的职务、经历,以及主要的成果,一一与我报来。不可隐瞒,也不可胡编乱造,违者重罚。”
“是!!”
……
筹备的工作,总是繁琐和费精力的。
当接见完奴才之后,贾琏尚自得不到休息,而是回到书房。
“侯爷。”
一身宫裙,打扮与贾府女子略显迥异的胡元瑶捧着一叠卷宗走了过来。
“禀侯爷,之前送来的那些卷宗,奴婢已经大致挑选过了,这些都是侯爷应该首先要了解知悉的,包括天津卫水师的建制大小,成立过往,以及上下官员的姓名、履历等。”
“嗯,放在这儿吧。”
晌午的时候贾琏去过兵部一趟,从二舅手中调了一份天津卫水师的资料,没想到下午兵部就给送来了。
随意拿起一份观摩,察觉肩上素手轻柔,贾琏也不在意,只是悄然换了个更受力的姿势。
天津卫水师规模虽然不算大,但是上下官员也是几十号,要将这些人的履历看完也是挺枯燥的一件事。
或许是看出贾琏的困顿,身后的美人忽道:“不敢欺瞒侯爷,这份卷宗,在之前奴婢已经全部看过了,若是侯爷信得过奴婢,就让奴婢说给侯爷听吧,侯爷正好养养神……”
贾琏闻言,立马精神一些,回头看向美人。却见美人神色略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好啊。”贾琏微微一笑,反手拿过美人的素手,在她疑惑但却无比顺从的态度下,将她拉到书桌前来,而后轻揽其腰肢,抱坐在怀里。
胡元瑶精神都绷紧了起来。作为昭阳公主赐给贾琏的侍女,她早就做好了成为贾琏女人的的准备。
然而贾琏也不知道是瞧不上的她的容貌,还是对她的身份有所芥蒂,一直未曾收用过她,哪怕在昭阳公主的暗示之下,仍旧如此。
没想到,今儿竟然对她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
回头悄悄瞅了贾琏一眼,发现贾琏竟当真倚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假寐起来。那即便带着些微倦容的面庞,看起来也是那般的英武,充满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感受着自己软软的身子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胡元瑶心下涌起无限的喜悦,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默默的讨好终于有了成效,于是强按下激动喜悦的心思,将自己花费了数个时辰归纳好的信息,在贾琏耳畔轻声道来。
……
第600章 凤姐儿柔情
美人的声音悦耳,身子也柔软,令贾琏身心皆感觉到愉悦,不知不觉竟当真困意来袭,浅睡了过去。
恍忽中斗转天旋,他终于研制出领先这个世界的火器,水师也在他的手中发展的十分强大,于是陆上鞑靼称臣,海上诸国倾服,他自己也登临青云之上。
然而阴谋和暗杀也由此而来,在刀光和剑影之中,血染宫墙,无数熟悉的面孔如幻影一般缓缓倒在血色之中,无边的沉重将他惊醒。
微睁眼,面前是一张十分清亮,带着些贵气的美人侧脸,她凝着眉,神色有些担忧,看起来却比平日增添了几分哀婉,显得更加动人心弦。
贾琏是喜欢看美人的,见此场景,默然赏之。怎奈美人很快发现他的窥视,并且将他的凝视当做对其的不满,贾琏只觉她身子一紧,并连忙道:“侯爷恕罪,奴婢只是看侯爷额上起汗,斗胆给侯爷擦擦,并非有意惊扰侯爷……”
贾琏闻言,将目光挪到她的左手上,果然那双玉指纤长的素手之中,攥着一张绣帕,是葱绿色的。
贾琏觉得这个色泽很熟悉,想了想,好像许多年轻女孩儿是喜欢拿这个颜色的料子来做贴身之物。他的乖香菱就是其中之一,在他的记忆中,好像就没有见其穿戴过别的色的肚兜。
贾琏思绪转开,一直凝着的眉头随之松散,神色恢复宁静祥和,这令怀中美人的紧张情绪也降下。她迟疑了一下,素手搁在贾琏心口,轻声问道:“侯爷方才是梦到不好的事了吗,奴婢看侯爷神色十分不好,很是担心呢。”
贾琏神色微顿,随即坦然的点了点头。
胡元瑶便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解的道:“侯爷这样的人物,也会做噩梦吗?”
说着,瞧了贾琏一眼,又将身子伏低一些,柔声道:“我听人说过,人要是做了噩梦,就把它说给另一个人知道,然后就不会再做这样的噩梦了……侯爷要是不嫌弃,可以与奴婢说说呢。”
看着胡元瑶认真的模样,贾琏便笑了起来,“还不是你这个丫头,身子这么重,压得我都喘不过气了,如此这般不做噩梦才怪呢。”
“啊??”
胡元瑶震惊的张大了嘴,慌忙撑起身子,就要从贾琏身上下去。
贾琏却提前搂住了她的腰肢,一只手并趁机摸进了美人衣内。他原本只是想要简单验一验这个美人是穿的肚兜还是抹胸,若是可以的话,瞧瞧是什么色的。
只是看美人一脸的无地之容,似乎丝毫没有发现他那偷香的贼手,便也忍不住得寸进尺了。
胡元瑶欲走不能,只能十分难为情的道:“若是侯爷嫌弃奴婢胖了,奴婢往后每日只吃一餐,每餐只食少许……”
闻言的贾琏忍不住呵呵一笑,担心美人当真绝食减肥的他连忙道:“好了,不过与你玩笑一句。你若是也能算得上胖,那天下就没有胖的了,就拿……”
贾琏神色中坏笑一闪,“就拿这儿来讲,以前我就觉得你比别人‘清瘦’许多,今日一试,果然只手可握。”
说着,贾琏故意在美人怀中使坏的一抓,胡元瑶便嘤咛一声,软倒在贾琏怀中。当她再次抬头起来,迎向贾琏的,便是娇艳欲滴的容颜和含情脉脉的眼神。她凑到贾琏耳畔,呵气如兰:“贱妾已经感受到大人的火热了,若是侯爷需要,贱妾蒲柳之姿,愿倾死在侯爷身下……”
贾琏闻言精神再次一震,眼看着美人素手反转于臀后,便要深度试探于他,贾琏刚欲有所动作,却闻书房外传来阿琪姐妹的声音。
“参见夫人!”
“嗯,你们侯爷在里面?”
“是。”
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不用贾琏说什么了,胡元瑶一个翻身从贾琏身上站起来,几下将自己身上的衣襟整理好,还顺带把贾琏的袍子也给拉了拉,然后立到了一边。
以致于,当王熙凤带着平儿和香菱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贾琏伏首桉前奋笔,而书桉一角美人研墨的安静画面。
胡元瑶似乎方才发现凤姐儿,小快步上前给凤姐儿行了一个全礼。
凤姐儿则是皱眉瞅了她一眼,眼神往后一带,胡元瑶便识趣的退下,掩了房门而走。
从始至终,贾琏也就只凤姐儿方进门时抬头看了一眼,这令凤姐儿哼笑一声,让香菱二人将食盒打开,她从中取了一碗汤,稳稳的送到贾琏身边,笑道:“我担心二爷挨饿,特意给二爷送吃的来,谁知道竟是我多虑了。我们二爷有美人陪着,用二爷的话来说,那叫‘秀色可餐’,二爷定是早就吃饱了,哪里还要我操心。”
贾琏从她手中接过汤碗,“你要是给我送吃的来,我领你的情。你要是存心来呕我的,趁早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说着,贾琏便就着手中香喷喷的山参乌鸡汤开始品尝,他还正好有些饿了。
凤姐儿本来只是狐疑,在贾琏接汤之时,顺势凑近贾琏身上细细一嗅,随即一副拿住的表情,侧坐桉上笑看这贾琏:“二爷还不想承认,这骚味都还没散呢。”
她坐在桉上,位置就比贾琏高些,加上表情,妥妥的居高临下的模样。
贾琏没有急着理会她,多吃了两口汤,两口肉,方放碗到一边,从平儿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檫嘴,然后才对着面前的凤姐儿招了招手了。
“干嘛?”
凤姐儿虽然看出贾琏的不怀好意,但还是很正气的将身子凑过去。她又不是无理取闹,才不怕贾琏锤她呢,真要贾琏理亏在先,还对她动手,她反而轻松了。
但是很显然,她的每一次笃定和稳操胜券,在贾琏面前都有些站不住脚。她屁股方一挪,身子就被贾琏抱过去,横在腿上,啪啪就是两巴掌。
“你………!”
凤姐儿气急,骂道:“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不让人说你两句?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你放开我。”
显然,这个情况下的凤姐儿毫无逆来顺受之意,在贾琏身上扭挠起来,显然要给贾琏点颜色瞧瞧。
旁边的平儿和香菱虽然担心贾琏被挠到,但也觉得凤姐儿说的有理。这个情况下,二爷还打二奶奶,有些,说不过去,因此也不好相劝。
但她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任是凤姐儿再爆发,终究在贾琏绝对的实力面前,很轻易被拿下。
只见凤姐儿双手被贾琏反手擒住,身子高高扬起,那一脸艳丽的脸庞尽管已经挣扎的绯红,连汗都浸出来了,却还是满满的不服输。
平儿忙上前扶着,并劝贾琏:“二爷轻些,仔细真伤着二奶奶。”
王熙凤左右挣扎不得,心里又气又委屈,平儿上前,正好成了她的出气筒。
“呸,你这小蹄子少装好人。你们蛇鼠一窝,你肯真心为我?你怕是巴不得我折在她手里,然后这个家就你来当了!”
尽管明知是气话,说来也令人挺心疼的,平儿只得暗暗退下。
贾琏此时当真有些着恼了,只手擒住这不识好人心的婆娘,腾出一只手来,照着她挺翘,弹性十足的玉臀啪啪又是几巴掌,然后方在她耳边骂道:“你这什么都不懂的恶婆娘,知道个甚?你只当我在这边长留着是为了偷香窃玉?哼,实话告诉你,凭我现在的本事,只要我愿意,这天下的美人,我能一群一群的收进府中来享用。到那时,你也未必能奈我何!所以,你也别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瞎吃飞醋,真要有什么,我自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何用藏着掖着,让你来抓我的把柄?”
凤姐儿对于贾琏的说辞显然接受度不够,仍旧昂着头道:“那你身上的香味怎么回事,你敢说不是她的?”
“是她的没错。”
这一下,凤姐儿和旁边两个丫鬟都愣了。看着二奶奶还被二爷反绑着跪在他的腿上,她们都对二奶奶的遭遇感觉同情。
却见贾琏俯身凤姐儿耳畔,低语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凤姐儿一撇嘴道:“不就是长公主送给你的一个女人嘛……怎么,我比不得公主,连她身边的一个婢女都比我高贵了,我连问你一声都是罪,你就打我?”
说着,就十分委屈的样子。
贾琏见状,也不好在绑着她,将她松开。她也不在挣扎,而是就卧在贾琏胸膛上,锤了贾琏两下。
贾琏搂着她笑道:“我加官了。”
“我知道……人家就是因为这个,好不容易将你那干妹子和她的婢女们安顿好,又命厨房给你顿了滋补的鸡汤,高高兴兴的过来给你道喜,你倒好,自己在这边和美人亲亲我我,人家不过逗你两句,你不哄……还打人……”
“加了两个。”
“嗯??”
本来还絮絮叨叨,一副今天我不好哄的凤姐儿,勐然将噙泪的眼睛一抬,愣愣的看着贾琏。
贾琏召见动造船的老奴之时就已经很晚,凤姐儿又在后头忙活,还不知道,只以为贾琏升了个从三品的官,好像是他以前说过那些什么枪啊炮的有关。余者她就不知道了。
“两个,哪两个?”
贾琏道:“陛下听说我们家祖上奉旨建造过海舫,修理过海塘。恰值朝廷需要发展新式水师,所以命我去天津卫,修建新的海港,监造新式战船。”
“这么说,你要去天津卫!?”
凤姐儿显得异常急了。贾琏好不容易在家待了半年,怎么又要离京?
“这朝廷是没人了吗?怎么皇帝什么事都要叫你去做,造船那些大臣们哪个去不得,非要你去……”
“呵呵。”
贾琏搂着凤姐儿的香肩,“瞧你,天津卫离得又不远,我骑马半日就赶回来了。你要是想我,坐车也不过两日的路程而已。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个,关于圣上加封我为火器营统领的事……”
凤姐儿听到贾琏说他半日能够赶回来,心里总算没那么着急了,然后就反应过来,自家男人这是要起飞的节奏啊。
原本以为他得了个统领的官,她就高兴坏了,毕竟从今往后,她除了是侯爷夫人,还是名副其实的将军夫人了!所以,她才这么大晚上的过来瞧贾琏,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过这边来的。
哪知道,加了一个统领不够,还有一个?别的不说,单这份荣宠,她一个女流之辈,也瞧出来了。
“你去天津卫是什么官?外放钦差?那你新到手的统领之职怎么办,听说这还是个新衙门,都还没组建起来呢?”
“组建不难,陛下让我从禁军各大营中,任意挑选精锐组建。关键是,你可知道这新成立的火器营,不但隶属于禁军统辖,而且,还要驻扎在皇城之内……”
“这……”
凤姐儿表面狐疑,实则她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关系。对她而言,驻扎在皇城内和城外,不都一样,不就是上班多走几步?
贾琏认真看了他两眼,便知道她并非装的,论及政治眼光,差昭阳公主实在不是一星半点。
于是也不打算与她深论,只道:“我如今官进三品之列,在国朝也算是进入高层之中。又在中枢掌握军权,位置乃是重中之重,一旦……”
贾琏压低声音:“如此情况下,一旦宫闱有变,我势必牵扯其中,你可知其中的凶险?”
凤姐儿对政治不敏感,不代表她傻。听贾琏这么说,她很快反应过来贾琏说的意思。自古以来,皇室争权夺利,搞政变,你杀我我杀你,就不是新鲜事,一旦贾琏牵扯其中,那……
想到其中凶险,凤姐儿忙道:“既然如此,你就上禀皇帝,把衙门驻扎在皇城外就是了,反正皇帝这么信任喜欢你。或者,干脆不要这个官了,反正你身上官位多,不在乎这么一个两个……”
凤姐儿这话,要是被别的女人听见,不知道是该取笑她还是羡慕她。从来只听说劝夫婿进取的,何听过劝夫婿丢官的。
贾琏也笑道:“你当皇帝给我官做是做买卖不成,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你也不用太担心,如今朝局稳定,并不容易出什么大事,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那胡元瑶的父亲,乃是皇城西门的守将,尽管现在只是副的,但是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让他变成正的,你可知,其中的意义?”
“你的意思是……”
凤姐儿眼睛一亮,“你要结党营私?”
平儿看主子爷两个说的事情越发隐秘,对着香菱招了招手,退到房门处去了。
“结党营私?你可真会替你家男人罗织罪名。
不过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寻个方便罢了。从今往后,我领着西兵马司和火器营两职,势必随时进出皇城,别的不论,只从安全出发,这皇城西门的守将,自然是自己人最好。这点简单的道理,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凤姐儿连忙点头,眼波一转,而后道:“也就是说,你要用胡元瑶的父亲,所以才决定要收她?而当初公主之所以将她赐给你,也不仅仅只是……你们,早就料到今日了?”
凤姐儿觉得,自己似乎也开窍了。
见她如此,贾琏终于老父亲般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而凤姐儿也顺势卧在贾琏怀中,眼珠子乱转,一时是精明,一时是嫉妒,最后化作温柔的坦然。
其实她早就明白的,皇室长公主对贾琏的帮助,肯定比她,甚至整个王家对贾琏的帮助还要大。
只是她心中多少有一些不甘。罢了,只要公主当真能够真心襄助自家男人,她不但不会再针对她,反而要笼络巴结讨好她,不让她对自家男人变心才好……
第601章 太子侧妃
“那个甄玉嬛呢,真的只是你认下的义妹?”
依偎在贾琏怀中,凤姐儿忽然噘着嘴问了一句。
贾琏笑道:“不然呢,怎么,你不会见着个认识我的女子,都要吃醋吧?那你这辈子的死法我都想到了,肯定是酸死的。”
“去。”
凤姐儿娇嗔一声,“别的人就罢了,她生的那样标致好看,我见犹怜的,关键是还和林妹妹那般相像,我就不信你这心里没有过别的念头……”
贾琏闻言先是笑了笑,然后轻叹一声,拍了拍凤姐儿苗条的身子,道:“她你就不用担心了。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而且这个‘主’,还是任何人都开罪不起的,包括我贾琏。”
“怎么说?”凤姐儿一下来了精神。
“据我从宫里得到的消息,皇后意欲为太子选一名侧妃,挑选了许久,最终选中的就是江南甄家。而这个时候,甄家太太又千里迢迢带着玉嬛入京来,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凤姐儿愣了愣,道:“这么说,你这位义妹,将来是要做太子侧妃的人?”
凤姐儿的声音量无形中都拔高了许多,因为太子侧妃,本身地位就已经很尊贵了。待到将来太子登基,按照惯例,她就是贵妃。
想到之前她忙活半天安排服侍的是将来的贵妃,凤姐儿突然都觉得不累了。
贾琏倒是无意攀附这门“好亲”。以前他面对太子的拉拢,还可以用一些冠冕的理由推搪婉拒,但是一旦甄玉嬛嫁入太子府,加上其是他义妹的事情曝光,只怕世人,皆要默认他是太子的人了。
想必,这也正是当初甄家主动让甄玉嬛认他为义兄的原因。他这算是被甄家裹挟着,间接站了队。
凤姐儿站的位置不一样,她不明白贾琏的考量,心里是有些高兴的。想着一些事情,她忽然就笑出声来。
见贾琏低头,她作势叹道:“唉,只怕宝玉,又要伤心了。”
凤姐儿是想到今晚,贾宝玉对甄玉嬛那追前跑后的样子了。贾琏也是莞尔一笑,对凤姐儿的话,深感共鸣,且同情。
毕竟是自己的嫡亲表弟,凤姐儿也没有过于取笑。瞅了一眼贾琏桌桉上的情况,道:“公务也不是一日就能做完的,你今儿也忙了一天了,不如明儿再办吧,今儿先早点回去歇息。”
说着,凤姐儿朝着房门口侍立的平儿瞄了一眼,然后凑到贾琏耳边,低声道:“你早点回去,今晚我让平儿陪你,算是,就算是酬劳我家侯爷劳苦功高,加官进爵之喜……”
那轻飘飘似戏谑,又似挑逗的话,加上自家娇妻吐气如兰,口齿芬芳若即若离的萦绕在耳畔,使得贾琏眼里心里都是痒痒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在凤姐儿得意的笑容中,捧过她艳丽的脸庞:“要是真心酬劳,一个平儿可不够,除非……”
说着,贾琏勾了勾凤姐儿下巴。
凤姐儿吃羞,作势“呸”了一声,已然明白贾琏心里想法的她故作不知,复笑道:“早知道你是个贪心不足的人,既然平儿不够,那再加上香菱丫头如何?”
他们这个时候说话没有故意压低声音,边上的平儿和香菱都能听见。二人相视一眼,都不由得红了脸,微微低下头来。
凤姐儿见贾琏虽然没有在说话,神色中却明白被她勾动,也就不欲在此间多留。翻身从贾琏身上站起,给了贾琏一个“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过时不候”的眼神之后,便招呼平儿等收拾了食盒回去了。
凤姐儿离开之后,贾琏为表自己有骨气,非是轻易被收买的人,有心再在书房多待一会儿。提笔之后,多少有些难以静心,想了想,起身走出房门。
书房外,阿琪和阿沁仍旧尽忠职守,贾琏瞅了她们一眼,道:“阿沁先回去休息,阿琪随我入园一趟。”
贾琏是想起,昨日好像没去瞧黛玉,今儿该去了。
至于两个武婢只带姐姐不带妹妹,原因很简单。阿沁这妮子,人前还好,人后总是喜欢探索他的下限,平时他很喜欢,今儿他还惦记着夫人那边的犒赏呢。
……
潇湘馆,虽入夜已久,此间主人还未休息。
甄玉嬛洗漱完毕之后,盘坐在黛玉的软床上,一边看着紫娟给黛玉梳头,一边与黛玉闲话。
人在异乡,便是见着个同乡,人也是容易激动的。更别说,黛玉不但与她同乡,也是江南人,而且还与她生的这般相似,比同胞姐妹还过分,自然令她对黛玉大有好感。
“林姐姐,你这潇湘馆可真幽静,晚上的时候,碧月当空,伴着火烛,映着竹影读书,最是怡情养性了。
我看姐姐屋里到处摆满了书,姐姐定也是爱读书的吧。”
“姐姐是什么时候离开苏州的呢?离开江南之后,就一直住在他们家吗?”
黛玉从镜中瞅了自己这个镜像姐妹一眼,心说之前看着还挺文静的,没想到闲下来,话还挺多。
想到话多,忽然就想起湘云来。心想要是湘云见到她们两个,不定怎么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呢,真想看那妮子到时候的表情。
甄玉嬛见黛玉不怎么回话,便缩下榻,踩着靴子悄悄走到黛玉身后,扒在她身上,头伸到黛玉面前,看着镜中的黛玉笑嘻嘻的道:“林姐姐,你瞧瞧,我们两个真的好像啊。之前咱们都戴着各自的首饰还好,现在没了那些东西,便是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黛玉本来还猜测小妮子鬼鬼祟祟的近前干嘛,闻言定睛一瞧,便是心中早有预备,还是被唬了一跳。
正如甄玉嬛所说,先时大家各自穿戴着自己的首饰,还勉强可以区分。此时二人都解下钗环,身穿一般的睡衣,加上甄玉嬛不但把脸凑到她耳畔,而且还和她做一样的动作和神态,撒那间,一种诡异感油然而生。
感觉就像是自己的魂儿扒在自己身上,在照镜子一样。
甄玉嬛倒是没觉得诡异,她看了看镜中的黛玉,又瞧了瞧现实中精神有些紧绷的黛玉的脸颊和脖颈,心里忽然就明白,以往丫鬟们服侍她的时候,为什么一时说她病若西子,一时又说她美若天仙了。
黛玉的灵秀婉转,肢体和肤色的娇弱和细嫩,以及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温温的香草一般的气息,令她都觉得,黛玉就像是从天上坠落人间的精灵一般。
甄玉嬛忍不住赞美道:“林姐姐,你生的可真美。”
一句话说话,身旁的紫娟先笑了。连黛玉都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莞尔无语中。
她二人生的这般相似,赞美她,不就等于赞美自己?
甄玉嬛闻之二人发笑的缘由,面露些许尴尬,不及解释,忽听得外面小丫鬟传报:“琏二爷过来了。”
甄玉嬛心里便觉得奇怪:如此深更半夜,义兄过来做什么?
瞧了一眼仙子似的黛玉,从黛玉陡然变得局促的动作,以及那微微发红的小脸,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却只默默退回床边,让自己的丫鬟,给自己披了一件外裳。
贾琏在廊外多等了一会儿,确定给黛玉二人充足的准备时间,然后方踏入房中。
两个灵秀娇俏,婀娜纤美的不似人间该存在的女孩盈盈向他走来,齐齐委身一礼:
“见过义兄。”
“见过二哥哥……”
贾琏精神一震恍忽,愣了愣才道:“都不必多礼,起身吧。”
眼见贾琏走向旁边座位的脚步,都比进来时候虚浮,黛玉和甄玉嬛二女相视一眼,偷偷一笑,自然明白贾琏为何如此。
“咳咳,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坐下之后,贾琏愣是看了好几眼,才从黛玉披的外套中辨别出她来,然后看向旁边的一位。
甄玉嬛笑道:“多谢义兄关心,玉嬛没什么不习惯的。嫂嫂将一切都给玉嬛安排好了,林姐姐人也好,对我很照顾。”
“嗯,那就好。有什么缺的少的,都可以和你林姐姐和嫂嫂讲,不要拘束客套。”
“嗯~”
应付完一个,贾琏又看向另一个,神色越发柔软一些,“你咳嗽可好了一些?我让人带进来给你的糖浆可冲水吃了?”
“吃了些……”
“吃了就好……”
甄玉嬛瞅了瞅贾琏和黛玉,忽对旁边的紫娟道:“紫娟姐姐,之前我进来的时候,就见院中那一绕的竹子好看,只是其中有一种我却不认识,姐姐能出来给我介绍一下吗?”
说着,甄玉嬛便缠着紫娟出去了。
贾琏原本只打算进来转一圈,看一眼黛玉就走。甄玉嬛这一弄,倒令他一时不好挪腿。
瞧向黛玉,黛玉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人还好相处吧,可有令你为难的地方?”
“你这么晚了还过来做什么……”
黛玉没回答贾琏的话,只是这般说了一句,言语中有微微的抱怨。她觉得,甄玉嬛一定是猜到她和贾琏的关系,令她觉得有点丢脸。
贾府中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真实的情况。但是甄玉嬛定然是不知道的,只怕会看轻她,她又不喜欢与人解释。
贾琏看出黛玉的心理包袱,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黛玉便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我过来做什么?自然是来瞧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一句话,就令黛玉脸红的苹果似的,难以自持。才刚一低头,方惊觉自己已经被贾琏拥在怀中。
“傻丫头,不是早与你说过。你我的关系,是光明正大的,不用避讳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说道的余地。看来,你还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轻轻的挣扎,遇到这般心疼与略带责备的话语,黛玉瞬间就没了力气,默默的倒在贾琏怀里,无言,无声。
房间外,甄玉嬛随意找了一种竹子,象征性的问了紫娟几句。回头瞅了瞅灯火通亮的房间,她低声询问紫娟:“紫娟姐姐,林姐姐和琏二哥哥,他们……?”
紫娟早知道她有此问,直言道:“甄姑娘猜的不错,我们家老爷临去之前,将我们姑娘许给了二爷。二爷也答应了我们老爷,要照顾我们姑娘一生一世。只等我们姑娘的孝期一过,二爷便会娶我们姑娘进门。”
甄玉嬛闻言,面露诧异之色,不过很快发现紫娟在瞧她,她便笑道:“原来是这样。真好,我就说,林姐姐这般仙子似的人,也只有义兄这般英雄人物,才能堪配了。”
紫娟见她言语和神色并无不由衷之处,这才笑了笑,心中对这甄家四小姐越发生了几分好感。
……
甄家。
甄家太太回去,也是琐碎事忙碌了一圈,很晚才得回房休息。
她的心腹配房问她:“太太,将小姐留在贾家当真妥当吗?毕竟小姐可是快要嫁进太子府的。”
甄夫人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无妨,贾家是百年名门,老太太德高望重,将嬛儿留在她身边我是能放心的。
唉,说起来也是我这个为娘的对不起她,她还这般年纪,就要让她承担家族的重任……
她既然想要留在贾家与那些姐妹们玩,就让她好好玩几日吧。等将来嫁进太子府,有了宫规约束,就没这等机会了。”
说着,甄夫人面露悲伤之色。
配房劝道:“太太也不必太伤心。以小姐的品貌,进入太子府,定然能够得到太子的疼爱的。另外我听说,太子妃乃是当今内阁大臣萧敬嫡孙女,素有才名,应该也不会是善妒之人,如此,太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甄夫人听了,默默的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静思半晌,她忽然又问:“派你们出去打听关于镇远侯的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一说起这个,配房妇人顿时精神一震,“太太,说起这镇远侯啊,只怕比咱们家预料的,还要厉害得多……”
配房眉飞色舞的将从旁出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甄家太太。
甄家其实早就打听过贾琏的信息,但是毕竟远在南京,对于京中之事知晓的不够妥帖。今日拜见皇后之时,竟从皇后口中也听到贾琏的名号,且皇后似乎也对贾琏赞誉有加,顿时让她们更加留心,不但出宫之后立马整顿来拜访荣国府,而且还另外派人详细打听贾琏的一切消息。
这也是他们下午来荣国府拜访的原因。
甄夫人早有准备,毕竟今日在荣庆堂可是亲眼见证了人家是如何升官、加官如喝水吃饭般简单的。
“果然还是老太太有眼光,当初在金陵的时候就让嬛儿认了这个义兄。我是不可能一直在京陪着嬛儿的,等我走后,嬛儿有这样一位有本事的义兄照拂着,我也能放心不少了。
这其实,也是我让嬛儿留在贾家做客的原因。”
“太太用心良苦了。”
第602章 再伏首
当贾琏从潇湘馆出来的时候,寻摸着是不是应该上栊翠庵瞧瞧妙玉。
他很多时候,都是在瞧黛玉之后,顺道就去瞧瞧妙玉,因此往拢翠山这边走。
还未过曲径通幽,却见李纨领着她的侍女,从大门那侧走来。
淡黄色的光线,将她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但是仍旧无法掩饰她们曼丽的身姿。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更高挑的主子原地愣了愣,然后才继续走过来。
“见过二叔,二叔这么晚了从哪儿来?”
李纨的声音,一如她的身影一般清丽雅淡,令人闻之神怡。
贾琏将她二人看了一回,尽管李纨的丫鬟素云模样也算标致,还有年轻的优势,方才隔着远,与其主子看起来也像是一对儿璧人。此时细眼瞧来,她站在其主子的身边,便黯然失色的很了。
“我去瞧了瞧林妹妹。”
贾琏说着,对素云道:“你去前头等着,我有几句话与你们大奶奶说。”
“是。”素云没有二话,悄然瞅了李纨一眼,便低着头往前走了。
“二叔,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丫鬟在的时候,李纨尚算镇定。素云走远了,李纨脸上的神情反而空前的拘束起来。她侧对着贾琏,声音畏畏缩缩的样子。
贾琏往前走了一步,李纨便赶忙退后一步。贾琏刚欲发笑,忽觉得周围一暗,他回头一瞧,原来自己的贴身武婢竟是在他动身的同一刻,将身子一转,背对着他们。
于此同时,她手里的灯笼,自然也就到了另一边,以她自己的身子为阻隔,灯笼淡黄色的光线,就将他和李纨所在的扇形区域,变作一片黑暗。
偏偏,深处黑暗中的他们,彼此是能看的清的。这令李纨的心脏,越发砰砰跳动起来,她不知道贾琏意欲何为。
“大嫂子这么晚,又是从哪儿来?”
“我去看了兰儿……”
“兰儿?他不是和你一起住在稻香村吗?”
“昨儿搬出去了。老爷给宝玉和兰儿寻了新的先生教授课业,把他安顿在府里,方便一些。”
“这样啊。”
贾琏忽然想起,贾政是要外调了。贾政是个富贵官,初入仕途便在中枢,十几年来也几乎未曾动过窝。
如今女儿做了贵妃,他自然要受益的。听说皇帝要派遣他到地方做学政,尽管是高升,但是对于从来没出京做过官的贾政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应该是年后就要启程的,想来他临行前放不下幼子和幼孙的学业,在提前做安排。
贾琏脸上浮现出笑意,被李纨敏感的捕捉到,她的芳心骤然慌乱起来。
恍惚间,她仿若回到还未搬进大观园的那晚。那幽僻的后院,冷清的花架之下,特别是那,现在还能感受到的冰冰凉的石桌。
那还是在府中,在兰儿以及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他都敢对自己那样。如今的自己孤身一个人住在园内,他若是胡来,自己又该如何?
贾琏可不知道李纨在心里如何想他,见其神思游离,他悄然上前,张开双臂,将李纨那只比他矮半个头的身子拥在怀里。
初冬时节,李纨的身子略凉,但是很软,又很火热,同样,反应也很剧烈。
“做什么,叔叔还请……”
“嘘~”
一根竖着放到李纨唇间的手指,异样的触感,让李纨的“自重”二字咽了回去。
她眼神飞快的扫了一眼四方,然后欲拿出威严的目光震慑贾琏,却在与贾琏目光短兵相接的一刹那间,溃败不堪。
“嫂嫂莫要惊慌,天冷了,我只是想给嫂嫂些许温暖。”贾琏的声音出人预料的柔和,真诚。
李纨一时竟被唬住,半晌才啐道:“呸,岂有,岂有这般与人温暖的,亏你还叫我一声,一声‘嫂嫂’……”
李纨是想要拿出一些态度来的,但是吐出芳口的话音,却是越说越没态度,甚至,连她自己都察觉一丝娇怯之意,这令她感觉十分羞耻。
贾琏目露得色。说起来,自从那晚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重新靠近李纨,感受她肌体的温度。
想到李纨这些日子的防备,贾琏下意识的抬手,预备像教训凤姐儿一般教训教训她。终究巴掌只是轻轻落在李纨的臀上,而且在察觉到李纨身子一僵的同时,便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
“嫂嫂何必啐人,我难道不知道,嫂嫂其实是希望我这么做的吗,我这也算是遂了嫂嫂的心思。”
“呸,谁,谁想要你给予……你少信口胡说污蔑人,你松开我……”
李纨反应骤然激烈,显然是不承认贾琏的话。
贾琏便笑道:“哦,我污蔑人?那嫂嫂且说说,从府中回稻香村,分明过曲径通幽那边是大道,路不但平坦,还近些,嫂嫂为何从这边走来?”
黑暗中,李纨神色一虚,连挣扎也不由得停了,只听她嘴里道:“我,我这是为了顺道瞧林丫头。她身子弱,老太太命我格外照顾她一些。”
“哈哈哈,那嫂嫂对林妹妹未免太照顾了。我是不太关心林妹妹的,也少有来潇湘馆,不过巧得很,只这月余以来,我倒也在这咫尺小路上,撞见嫂嫂好些次了……”
贾琏有些戏谑的话语,令李纨感觉无地自容。她不想贾琏心细如此,连这一点都察觉到了,而且,还当着她面点破,这令她怎能不掩面相逃?
实际上,她之所以不走大路,惯走滴翠亭这边,确实有些缘由。因为知道贾琏很疼爱黛玉,所以每次进园门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往这边走,倒也没有更多的念头,只是单纯的想要瞅瞅,贾琏这会儿,在不在潇湘馆这边……
如今被贾琏这么一说,倒像是她专程来寻贾琏,意图,意图偷……偷盗一般!
正欲组织言语反驳,忽觉得螓首一偏,随即贾琏那张,她日里夜里不知如何描绘幻化的,以致于都觉得有点陌生的脸庞陡然靠近。
她只觉唇间一凉,心儿一颤,通体神经便已麻木,完全不听使唤了,只剩下一双瞪圆的美丽眼睛,呆呆的瞪着眼前人。
原来贾琏见满面娇红,比雪后初晴的梅花还要娇艳的李纨,一时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将美人捧在掌心吻了上去。
原本只想浅尝则之,已经做好被李纨推开,甚至教训的他,察觉李纨竟是在发呆!这令胆大的他不再客气,顺势叩开美人皓关,尽尝欢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贾琏幽幽一叹,低头看了一眼软倒在自己怀里的李纨,又回首望了一眼身后的滴翠亭。
就在方才,贾琏差点就忍不住,将李纨扛起来,往滴翠亭里走了。那是一个建在水塘中间的亭子,里面有凉榻,十分适合年轻的男女偷试云雨。
他没想到,不知道拒绝了他多少次,防守壁垒看起来坚固无比的李纨,今晚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看来,十年的寡居,已经让她彻底外强中干了,在高高的堤坝之下,早已涌动着巨大的洪流。这股洪流,终于在今晚被他给疏导了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思索了三秒之后,贾琏却将软软的李纨送出怀抱,然后双手捧住她的香肩,看着她道:“兰儿还小呢,在他的课业上,嫂嫂也不必过于苛刻了。正如老太太所言,咱们这宗人家,原不靠读书来博前程。
以前我或许还不敢附和老太太的话,如今我也敢拍胸脯的与嫂嫂保证:只有要我在,不论兰儿将来读书成与不成,他的前程、嫂嫂的诰命,皆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李纨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贾琏的话语,她越过贾琏的身影瞅了瞅后面如剑鞘一般纹丝不动的阿琪,最后瞪了贾琏一眼,转身飞快的跑了。
那轻飘飘毫无章法的步子,不再像是侯门公府的大少奶奶,倒与一个慌乱中不择路的妙龄少女一般无二。
看着李纨的身影会合远处的灯光,最后消失在夜幕之中,贾琏方转过身来。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乌云笼罩,漆黑一片的龙翠山,贾琏摇了摇头,招呼阿琪回府。
许是做贼心虚,他忽然觉得阿琪那一贯清幽幽的神色,“饱含”对他的鄙视,于是站住,故作正色的问道:“你在腹诽本侯?”
阿琪一怔,随即道:“属下不敢。”
“咳咳,就算你真的腹诽本侯,也没关系,连本侯自己都觉得……哈哈,有些时候,情不自禁,明知不可为而偏欲为之,你懂吧?”
贾琏站在阿琪的面前,目光有些忐忑,又有些渴望,似乎生怕阿琪不理解他的为难一般。
而阿琪在他的凝视之下,就连之前都丝毫未曾红过的脸庞终于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最终,她却仰起头,迎着贾琏的目光,正色道:“侯爷不必与属下解释。属下只知道,她是自愿的,侯爷没有强迫她,只此一点,侯爷便胜过世上其他贪酷逞欲的男子,因此属下对侯爷,没有任何腹诽。”
贾琏眼睛一亮,一副得遇知音的神情。然后便一伸手,揽过阿琪那最具弹性的纤腰,在其秀美靓丽的脸上“啵儿”了一口。
心里则是感叹,果然阿琪是要比她妹子耿直一些。若是换做阿沁,她哪会在乎什么自愿不自愿,只怕唆使他对李纨用强的,那妮子更觉得刺激也不一定。
至于方才放过李纨,除了因为阿琪以及素云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凤姐儿今晚特意熬了鸡汤去他书房找他,还许诺意欲嘉奖于他……
不论从环境还是情理来说,今夜都不是拿下李纨的时机。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来日方长嘛。
隔着衣服,摸了摸阿琪那修长的马甲线,在人家羞臊的退开之后,贾琏方道貌岸然的嘱咐道:“不是早就说过了,私下要自称‘琪儿’的吗,怎么又忘了。”
“是,属……”
“嗯?”
“………琪儿,知道了。”
“哈哈哈。”
自家这个武婢,确实是天生内向无疑了。无事的时候逗逗,令她展露出在外人面前完全没有的羞态,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趣味。
第603章 晨曦插曲
春宵日短,晨风习习。
胸膛上传来的凉意,使得贾琏从熟睡中缓慢苏醒,然后方听清耳边的阵阵私语娇音。
“你们二爷昨儿肯定是累坏了,咱们娘儿俩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没把他吵醒。”
“……”
“死妮子,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他白日忙公务!”
“我知道。”
“……”
“时辰不早了,只是他睡得这么熟,倒不好叫他呢……要不……?”
“二奶奶~~”
“你还不乐意?呸,少在老娘面前装蒜,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大早上被他哄的钻被窝的勾当!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叫香菱来了,到时候你可后悔。”
娇妻喋喋不休的声音,令贾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右臂一抬,就将其苗条的身子压到胸膛上,挡住因她撑着身而钻进被窝的冷风,并隔着丝质小裤,在她臀上重重的一捏。
“嘤……”
娇妻似乎被唬了一跳,发出一声娇滴滴的惊呼。贾琏越发得意,左臂一抬,又将美妾一并拢到怀里。
只不过,不等他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他的一边脸就被一双纤白有劲的玉手捏住,拼命往一边扯。
贾琏不得不睁开眼睛,低眉斜视妻子王熙凤,“要造反呐?”
“呸。叫你装睡偷听我们讲话,还抓人家……”
凤姐儿啐了一句,挣着要起身,却忘了她那金色的抹胸早在昨晚就不知道被某人扔到哪儿去了。此时撑起身,那如仙家妙境一般的玉山雪景就晃悠悠的浮现在某人面前。
忽觉得心尖儿一暖,凤姐儿忍不住嘤咛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抱紧自家男人的脑袋。
“别闹了,你不是说今儿还有事吗,时辰不早了呢……”
一如她的预料,自己的良言软语并没有什么作用,她很快就察觉自己的身子被反压在榻上。这令她既惊且羞,忍不住偏头瞅了瞅旁边睁着一双明眸盯着她的平儿。
平儿似乎知其心意,目光对视便收回好奇的眼神,转而安慰的拿起的她的手,用双手紧紧的捧在胸前,那模样就像是对献身的革命战友,深深的关切与同情。
然而凤姐儿也无力谴责她了,已然被自己男人宠幸的她,只能娇柔婉转的,将贾琏最喜欢的一面,全然展现在他眼前。
外间,在晴雯的安排下,小丫鬟们笔直的站成一排,手中端着毛巾、热水等洗漱用物。虽有五六人之众,但却十分安静,连一声咳嗽都未曾有。
在这般肃静的环境下,里间突然传来的细微动静,自然很容易被察觉。
小丫鬟们陡然睁大眼睛,互视一眼之后,大多低下来头。她们幼稚处子尚且如此,更别说身为过来人的香菱,以及半个过来人的晴雯了。
二人下意识的看了对方一眼,香菱脸皮更薄,红着脸垂下头去,装作听不见。晴雯嘴巴动了动,神色似讥笑,又似嫉妒,隐隐还有几分敬佩。
尽管她如今尚是处子身,但她经常和府中的丫鬟、仆妇们一起鬼混。特别是那些粗俗浅陋的婆子们,吃了酒什么脏话、荤话不说?她悟性又高,加上贾琏经年的熏陶,对于男人、女人之间那点事,她也算是理论家了。
昨晚二奶奶犒赏二爷,将平儿洗白白放在床上,连她和香菱两个也是奉命在屋里伺候的,事后双双睡在隔间的守夜床上。谁曾想,昨晚她们陪着二爷那般胡闹一通,今早起来,二爷还有精神欺负二奶奶她们……
暗暗吐了吐舌头,晴雯便板起脸,将那好奇心重的小丫鬟一瞪,在对方乖乖垂下头之后,方对香菱低声说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给二爷和二奶奶拿饭去。”
说完,出去招呼了两个空闲的丫鬟,往大厨房那边去了。
其实荣国府各房主子的饭菜、点心,厨房那边会定时送的,但是晴雯却喜欢自己去取。她给的理由是,自己人去拿,才知道二爷和二奶奶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实则,她经常借此,捎带拿些她自己爱吃的。
晴雯走了不一会儿,平儿走了出来。稀松的穿着,云鬓半偏,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华,便令小丫鬟们自惭形秽。
平儿自己却不自知,她扫了一眼众丫鬟,先问了一下晴雯的去向,然后将眼帘前的一缕头发撩到脑后,并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盆热水,招呼香菱与她一道进屋。
又是片刻之后,香菱才出来,让小丫鬟们鱼贯而入。
凤姐儿此时已经穿戴整齐,除了脸上丝丝红晕未散,以及那偶尔看向贾琏时无限的深情,倒是再无别的。
坐在妆镜台前,趁着贾琏洗漱的时间,她笑道:“昨儿有贵客登门,时间上也来不及。但怎么说你也是升官了,是天大的喜事,还该好好庆贺庆贺。就算不请亲戚、故旧,咱们自家人也该一处乐呵乐呵。”
说完,见贾琏没什么反应,她继续道:“咱们两府一贯就比其他六房过的宽裕,特别是咱们府里,这些年在侯爷的带领下,在咱们家贵妃娘娘的恩泽之下,越发富贵荣耀。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等闲的时候,咱们就是想要照拂其他六房的人,也愁没个由头。
如今你升官了,正经该摆上几桌好酒好菜,请其他六房的人来光会光会,这才是一家人的礼数。”
凤姐儿欲要办某件事,必是能搬出一套套的理由的,而且都还是正理。贾府虽然富贵,一门双爵,但是其他六房子弟,若是自己勤奋有头脑的,倒也过得去,但是大多数,也就比普通老百姓略好一点而已。
甚至有少部分,过的极其窘困。
以前贾珍在的时候,就经常找理由,请六房子弟吃喝,美其名曰照顾阖族兄弟姐妹,是他这个族中大哥的责任。
贾琏尽管不觉得请吃饭算什么照顾,却也无意反对。
“你若是不嫌麻烦,便备好酒菜,请老太太和族人们热闹热闹便是。不过我说好了,我可不一定有时间回来陪客,内外事宜,你可得自己筹算好。”
贾琏知道,凤姐儿大概是觉得,自家男人升官做将军了,不宣扬一下,如锦衣夜行。若是她想炫耀别的东西就算了,但是她想炫耀自己,贾琏当然乐见其成。
果然凤姐儿见贾琏同意,面色高兴起来,“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正好各地庄子上的产出都陆续送上来了,一应鸡鸭鱼肉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又不花钱。”
说完这句,凤姐儿便不再说话,暗暗盘算去了。
贾琏刷了牙,瞅了她一眼,正欲出去,忽然又走了回来。
“你做什么?”从镜子里看见贾琏的凤姐儿,有些戒备,以为贾琏要捉弄她呢。
贾琏笑了笑,“有一件事和二奶奶说一声。”
“哦?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侯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我还有不照办的?弄得这么客气,倒叫我不习惯呢。”
“你不是说身边少了丫鬟使唤吗,我给你找了一个好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就这个?说吧是谁,哪房里的人。”
“不是咱们府里的。”
“嗯?”
凤姐儿回头瞅着贾琏,丹凤眼习惯性的往上一扬,笑道:“侯爷可别混我,别是在哪里招的风流债,回头与我说是给我找了个丫鬟使唤,倒叫我感恩戴德呢。”
尽管夫妻多年,每次一听见凤姐儿阴阳怪气的声音,贾琏就有揍她一顿的冲动。
好歹看着她那张艳质绝伦的脸蛋,想着她之前在自己面前哀婉低吟的可人模样,忍住了,只将袭人表妹的事情,大概说来。
凤姐儿尽管不大相信贾琏会有精力单纯的给她招个丫鬟进来,但是听贾琏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明说人家还未曾答应入府,此事成与不成还在两说,她也就没揪住不放。
第604章 松风会友
潇湘馆,一贯冷冷清清,院门口的丫鬟也是没精打采的。
忽有一缁衣丽服的女子,从那翠竹相夹的石径,轻飘飘,慢悠悠而来。
如仙如雪的容貌,身姿亭立,令丫鬟见了,既嫉妒自惭,又庆幸可惜。因不知她是否只是从此路过,丫鬟并没招呼,只是悄然把身体打直一些,以免丢了国公府下人的体面。
女子兜转片刻,最终停住脚步,走上前双手合十问一礼后,轻声问:“你们姑娘可在?”
丫鬟忙还了似是而非的佛礼,飞快的回道:“二奶奶给二爷摆庆功酒,我们姑娘和甄姑娘都吃酒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要寻我们姑娘,晚点再来吧。”
大观园内,人人都认识妙玉、议论过妙玉。不单因为她身为佛门女尼却有着绝色女子的容貌,更因为她虽然年轻,却是府中侯爷都推崇的得道之人。
因此,众人虽奇异于她的古怪孤僻,却也无人敢于得罪。
妙玉一听黛玉不在,便不再多言,一礼之后,转身循着来时的羊肠小路,出了潇湘馆的地界。
随便选择了一条不是回栊翠庵的路,漫无目的的走着,荡着,业不知走了几许地,忽闻丝丝琴音传入耳中。
琴音幽幽,冷清而不失于哀婉,令妙玉神魂一定。举目一瞧,才发现前面不远是梨香院。
没什么犹豫,她直接绕入其中。
梨香院一贯是吵闹的,但是当鹤立鸡群的她出现在梨香院的场院内的时候,那些勤练技艺的小戏子们,还是齐刷刷的将目光瞧向她。
妙玉不喜欢吵闹,更不喜欢小戏子们。而小戏子们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只好奇的瞅了一眼,便都不再理她,一个个继续干自己的事了。
循着琴音,独自往偏院而去,果然在偏院一隅的凉亭内,妙玉寻见了琴音的主人——他从江南带回来的,美貌连贵妃都为之侧目的名妓。
妙玉自号雅人,因此并没有随意出现打搅主人拨弄松风,而是站在一盆海棠之后,静静的聆听。
琴音清澈,没有一丝杂音,琴曲也很独特,妙玉遍寻脑海记忆,也找不到贴合的曲目。
妙玉是自负的,自认当世所存名曲,她皆有过研习,再没有当面不识的道理。而能够将非传世的曲目弹奏到她都不觉止步,越发说明其在琴道之上的造诣,果然不单单只是世人吹捧而已。
一曲罢,亭内的主人并没有演奏下一曲,而是静坐于古琴之前。穿亭而过的冷风吹起了她几缕长发,却吹不散,那孤寂萧瑟的身影。
妙玉眉头微凝,随便散下,从海棠后面走出。
“此曲为何名?”
短暂的沉默,“名《广寒宫曲》”
“何人何时所作?”
“此曲是我当年在苏州城郊钟吾山,夜观苍月,偶然所作。”
“你也是苏州人?”
“不是,当时是为学艺去的苏州。”
这一次,是妙玉沉默了下来。已经走进凉亭的她,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江南名妓。
然后,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拥有着令世人一听就嫌恶,包括她在内的身份的女子,却着实拥有着冠绝当世女子的月貌与花容。
她是第一次直观的觉得,居然当真有同龄的女子,在容貌上胜得过她。最关键的是,这个女子看起来,居然与她是如此的相似!她经常对镜自怜,仔细看眼前的女子,自然很容易发现,其与自己不简单是五官的相像,更是一种同属于绝色美人,且拥有着相同神态和气质的巧合。
妙玉有些恍惚。不是想对方为何与她如此相似,而是在想若是她自己也大大方方的换上对方这样,美丽合身的闺阁女子衣裳,插上步摇,其时之姿色,是否能够盖过对方,亦或是平分秋色?
在妙玉看着顾青衣发呆的时候,顾青衣自然也将妙玉通身瞧了一遍。
但她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对着妙玉伸手示意旁边落座,便开始摆弄旁边的茶具。
妙玉瞅了一眼她那整套的茶具,忽道:“他……他们对你挺好的吧。你这套茶具瞧风格应该是苏制,但是我在苏州呆了许多年,却从没瞧见过,想来应该是特制的,市面上买不到。”
顾青衣眉眼微垂,将手中沏好的茶盏奉与妙玉,然后方回道:“这些东西并非府中赏赐。这是当初我沦落江南的时候,他们给我的,说是出自百年茗具世家之手,世上仅此一套。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真假,只是这些年用习惯了,上京来的时候,便也就带上了。”
妙玉听她声音轻悠悠的,隐隐还有一丝自嘲,心里忽然明白,眼前这个女子与她一样,也是身不由己之人,于是突然问了一句:“你也……你是犯官之后?”
妙玉虽然从幼时起便一直待在庵堂,但那不过是名义上的。实际上,她比世上绝大多数大家闺秀都要过的精贵。就连她居住的庵堂,都不过是她父亲给她修建的别样的春闺别院罢了。
因此,她其实也和别的世家大族的小姐一样,涉世不深。她想着,眼前这样的女子,即便沦落风尘,也应该并非自愿的,说不定和她一样,都是落魄了的官宦之后。
顾青衣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然而她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细说的意思。
妙玉才知冒昧,二人相顾无言,沉默下来。
妙玉满腹心事的品着茶,顾青衣则是慢条斯理的沏着新茶。在重新沏好一盏之后,顾青衣启齿:“以前夜静之时,我常于此地,得闻西南山上有悦耳琴音,心中便猜测定是你所为。
今日有缘相见,不知青衣可有幸,当面向姐姐请教一回。”
顾青衣的话,令妙玉一愣。她虽然早知道顾青衣的存在,也曾听闻有人议论,说此女与她如何相像,亲姐妹似的,但她却芥蒂于对方的身份,知而不会。
此时听顾青衣的口吻,倒像是对她颇为了解似的。
心中有些惭愧,妙玉也不欲在其面前再落下乘,因此道:“方才得闻姐姐仙音,自不敢当请教二字。不过我闲暇确实也有研习乐谱,也好弄琴,只不过造诣难以与姐姐相比。
姐姐若是不嫌,我倒也愿意为姐姐弹奏一曲,还请姐姐不吝指教。”
若有熟悉的妙玉的人在此,定会十分惊讶。妙玉可是个孤高自许的人,何曾见到她如此客气的与人说话,更别说一口一个姐姐的称呼人了!
外话少提。妙玉站起身,很快与顾青衣换了位置。
只是方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古琴上,妙玉便看出它的不凡来。手指轻触以试,妙玉忍不住询问:“姐姐这琴?”
顾青衣笑曰:“从我得此琴以来,姐姐还是第二个触摸它琴弦的人。”
妙玉顿觉指尖的琴弦,都厚重起来。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一曲,幽幽弹奏出来。
伴随着轻灵的琴音,两个气质相类,且同样身世坎坷的绝色女子,就这么以琴音会友。连亭外的寒风,此时也变得无力,被完全隔离在此间雅室之外。
终有俗人看不得别人行雅事,一个丫鬟撞开琴声,闯了进来。
“姑娘,方才有人来传话,说是侯爷夫人请四位姑娘,前往府内,与众位夫人及小姐们献艺。”
琴音戛然而止,妙玉眉头深锁,满面不悦。顾青衣却是神色如常,也不回头,悦耳的声音便已传出亭外去。
“我知道了。你告诉她们,我一会儿就出来。”
妙玉道:“不是说,镇远侯请你们入府,是做小戏子们的教习先生们的吗?怎么她们还让你们去献艺?”
“反正也是闲着,而且,夫人叫我们过去献艺,每次都有赏赐,何乐而不为呢。”
妙玉并没有听出,顾青衣称呼凤姐儿为“夫人”,而不是与她一样,称呼“侯夫人”或者“镇远侯夫人”这其中的差别。
她只是有些生气,“姐姐这般的人品,也会在乎他们的些许银钱赏赐吗?”
顾青衣对她的不理解,并没有辩驳,微笑说道:“原本想着今日与姐姐畅谈琴道,如今看来,只有相约下次了。”
眼看顾青衣开始收整此间事物,妙玉也只能默默让开,却压根没有帮忙的意思,站在一边待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了一句:“她,有欺负你吗?”
“谁?”
“镇远侯夫人!”
顾青衣看妙玉那关切的模样,隐隐都有点咬牙切齿,心中忽然一笑:原来,她也并非那般的不谙世事。
顾青衣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妙玉是关心她的处境,因此道:“夫人她欺负我作甚?不但没有欺负我,连别人也不曾。虽然夫人她有招我们进府献艺,但也不过闲暇之余,让我们过去陪她解闷的。
即便是献艺的时候,对我们也很慈善,从无折辱之意,我们心里都很感激她呢。”
妙玉道:“你不要被她给骗了,他们自己府里的人都说,她是个厉害人物。尤其是得罪她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
“她是夫人,我们不敢得罪,也犯不上得罪,自然也就不用怕了。”
“只怕你早就得罪她了。”
妙玉说着,脸蛋莫名一红,话只说到一半就住了口。
顾青衣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盯着妙玉看了一眼,忽然说道:“我听人说起过,姐姐今年十八。我比姐姐小一岁,若是姐姐不嫌弃,从今往后,我以姐姐称呼,姐姐便唤我青衣吧。”
说完,也不管妙玉如何应答,欠身一礼,便抱着残月离开了此亭。
(本章完)
第605章 妙玉的承诺
妙玉默默的从梨香院离开,心绪比来时更重了。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顾青衣这样的女子,大抵世间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想要将她收入后宅的吧,更别说贾琏了。
那个男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流氓习性,而且极会哄人,连她都着了道,别说那些傻乎乎的女子了。
心里积攒了诸多怨气,便是连路边的野草看起来也十分的不顺眼。有心狠狠跺它们几脚,又怕被人瞧见这等不符合出家人行为规范的举动,也就只能忍了。
沿着大观园东路一带的山路,晃悠悠的走回栊翠庵,一个人也没理,往闺房走。
在栊翠庵,她有两个主要的歇息处。一个是外侧的禅房,那是装饰给别人看的。
另一个,则是在禅院深处,布置的和她在蟠香寺的香闺一般无二的房间,也是她主要的歇息地。
“姑娘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智能儿从房里走出来,瞧见她的时候眼睛一亮,连忙上前问道。
妙玉无差别对待,同样不想理她,临了才吩咐道:“去烧一壶水送过来,不要用水缸里的,要新从井里打的。”
说着,妙玉不由想到当初在玄墓蟠香寺,她泡茶用的水,最低配都是下人取来的山泉水,如今寄人篱下,也就只能将就着了。那个男人倒是说过派人专程给她城外取山泉,她却怕被人知道怀疑,才给拒绝了。
谁知吩咐才下去,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智能儿却并不应答,只是神秘兮兮的瞧着她,须臾凑到她身边轻声道:“烧水泡茶的事姑娘还是等会儿再考虑吧,里头有人等着姑娘呢,姑娘还不进去瞧瞧……”
妙玉精神一震,强忍着不露出任何神态,看了智能儿一眼,往屋里走去。
瞄了一眼起坐的禅房,不见有人,便循着回廊,往香闺而去。
在房门外,她略站了站,等清冷的脸上,挂上了三分幽怨,七分不满,这才抬腿跨进房门。
果然,一个熟悉又可恶的男人,正倚在她的床头,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瞧着她呢。
她没有说话,瞅了他一眼,默默的走到自己的妆镜台前,开始描补妆容。
面上虽然无视,实则目光时不时的透过镜子,观察榻上之人的动静。
只见其确实调转了方向,一副欣赏的表情盯着她的背影瞧看。许是见她半日没动静,他终于开口问道:“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坐在这儿,你看不见我不成?”
“小丫头,哪儿受气了,朝我使性子呢?”
“好吧。我在外都忙活了大半日,好不容易回府,连家都没有回,第一时间就跑你这儿来了,谁知道,等了半天,结果人家不欢迎我呢,那我走好了。”
看见贾琏起身要走,妙玉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转头恨声道:“你走吧,你走了就别再来了!”
尽管,人家说话的时候,双眸都噙着眼泪了。
尽管,贾琏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应该笑。
但他,还是没忍住。他觉得,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果然妙玉这妮子性子就是和黛玉有的一比,连发狠的话,都如出一辙。
于是走转回去,摸了摸美人倔强的别着的脑袋,笑问道:“因为我昨儿没来瞧你,你就生气了?不至于啊,以前我好些日子没来瞧你,也不见你如此啊?”
“你好意思说,还好意思笑。”
妙玉真的生气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床边气呼呼的坐了。
贾琏跟了过去坐下,她就侧身看向另一边。
贾琏见状,也只能感慨,幸好这几个要自己哄的丫头,都是清一色的花容玉貌,就是生气的模样,也是别有三分意趣。否则,贾琏都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招惹好了,哄起来还是挺费力的。
“真生气了?”
“哪敢啊。我一个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女子,哪敢生侯爷的气。侯爷如今步步高升,眼界越发高了,哪里还将我这等落魄的平民丫头看在眼里!”
看着眼前气呼呼的娇少女,贾琏脑海中实在很难将她和原本心目中的“妙玉”联系在一起,甚至连当初在苏州时见到的,也是大相径庭。
难怪说,恋爱使女人变傻。以前那个妙玉哪怕孤单,至少面上永远是臭屁哄哄的,哪里会说出这些失体面的话。
“还真是因为昨儿我没去瞧你?昨儿我忙到很晚,也想去瞧你的,只是怕你都睡了这才没来。这不,我今儿一得空就来了?我可告诉你,我贾琏对我自己的老婆,都没对你上心啊,你可别……”
贾琏笑呵呵的,以为堪破妙玉生气原因的他,自觉十拿九稳。心里也庆幸,幸好今儿来了,不然再让这小妮子发酵下去,保不准下次过来是什么场面呢。
“忙?侯爷确实很忙呢,忙到都快二更了,才有时间进园子来瞧什么表妹,又是什么义妹……”
妙玉侧过不让贾琏看的洁白脸蛋,越发气愤。
原来昨儿听说贾琏升官之后,她也替贾琏高兴。别的不说,贾琏越强势,对他们的关系来说,就越可靠。
所以,她确实高兴于贾琏仕途的顺利。这也是以前,即便贾琏很长时间没得空来瞧她,只要知道贾琏在外做正事,她也想得通的原因。
但是,昨儿她白等了半日不说,晚上无聊,准备去瞧瞧黛玉。因为她听丫鬟们说,贾府来了个亲戚家的小姐,如何体面尊贵先不说,巧合的是,居然和黛玉生的十分相像!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她也不例外。更别说,自从入住大观园之后,贾府的小姐之中,她唯独觉得宝钗和黛玉二人入眼,有心结交。
而黛玉与她早年在苏州就结识,有着这份关系,她自然又与黛玉相处更多一些,关系更好一些。
人多时她不便下山,所以特意等夜深人静时,她才下山,谁知道就碰到贾琏。
她原本还觉得高兴,想着贾琏瞧过黛玉之后,应该会想到去栊翠庵瞧她。因此连潇湘馆也没进,就躲在外面,观察贾琏的动向。
许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贾琏最后没去栊翠庵,这自然令她一晚上都没睡好!以她的脾气,今日能给贾琏好脸色才怪。
妙玉的话,令贾琏暗暗一惊。瞅着妙玉的神态,惊疑的问道:“昨晚,你跟踪我?”
贾琏这话是试探,想知道妙玉是从丫鬟的口中得知的消息,还是她亲眼看到的。
“呸,谁跟踪你了!我不过是来瞧颦儿的,恰巧碰见某人忙完了,过来瞧他的好妹妹们呢!”
“咳咳,既然你都看见了,就该知道,我原本确实是准备往拢翠山那边去的。只是,后来我看山上灯火都熄了,想着你肯定睡了,这才决定今儿再来瞧你。
若是这样你都生气,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贾琏说话的时候,一直瞧着妙玉的神色。要是昨晚妙玉真是“跟踪”了他,那他和李纨之间的事,不是……
饶是贾琏脸皮厚,也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妙玉听了贾琏的解释,心想,原本以为他压根没想起自己,直接出园子去了。此时回想,从潇湘馆出来,到栊翠庵,和出园子的那段路是一致的,兴许他没说谎,他确实有想过去瞧自己的呢。
这么一想心里的怨气便消了大半,却不满意贾琏最后的态度,哼道:“你去哪儿,去看谁是你的事,不用与我无话可说,你本来也用不着和我说。”
贾琏对于妙玉小妮子的脾性早就摸熟了,只看其眼神就知道她这是最后的倔强。因此将她搂过来,在其耳边亲昵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我昨晚要是知道你还没睡,甚至还下了山,说什么也不会回府,而是与你一道,秉烛夜游,畅谈风月,不负斯景斯情的。”
妙玉面冷心热,尤其是对贾琏的肢体侵犯,最无反抗之力。贾琏只这么着,她就差不多软在贾琏怀里了,哪里还有力气说别的,想别的。
而心虚的贾琏,见她再无下文,心里这才暗松一口气。
原来昨晚妙玉躲在暗处,确实看见贾琏半道碰到人,甚至也猜到那人是李纨,但是因为她怕被贾琏等人发现,躲得远,加上阿琪特意制造的“安全区”,导致她只能看见举着灯笼站在路上的阿琪,而看不清她背后黑暗中的贾琏和李纨。
因此,她只知道贾琏和李纨应该是在路上说了一会儿话,对于他们当时离得究竟有多近,又做了什么,根本不清楚。她也没往那方面想,不然,她肯定还有一通“好话”等着贾琏呢。
误会消除,美人展颜,自然就该是贾琏收取利息和好处的时候了。
将身娇体软的妙玉横呈于榻上,贾琏也不顾她身上还穿着半僧半道的衣裳,伸手就去解对方的汗巾,却被妙玉反手按住。
“做什么……”美人娇滴滴的质询。
贾琏笑而不语,将她的小手拿开。妙玉脸上便露出羞不可遏的神情,她此时是羞耻的,但是回想起她将自己完整的交给贾琏的那一夜,她又不好意思拒绝贾琏。
心烦意乱之间,只得将旁边的被子一拉,将头脸埋进去。
贾琏见状,呵呵一笑,不动神色的就将妙玉那方天蓝色的汗巾解下来。汗巾是时人常用的服饰,有用来裹头的,也有用来裹胸的,但是最主要,也是最私密的,自然还是用来系裤子。显然贾琏此时手中的拿着的,就是那最私密的最后一种。
随手将汗巾往后一扔,贾琏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美人衣摆下,那失去束缚而变得松松垮垮的里裤。若是他记得不错,那里面隐藏着的,除了一双洁白修长的无暇玉腿之外,还有那最勾魂夺魄,最引人入胜的玉山幽泉美景。
业不知贾琏是如何欺负人家懵懂少女的,总之许久之后,妙玉突然鼓起力气,翻身将床尾的贾琏推开,然后将水淋淋的自己往被子里藏了。
听见贾琏的笑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见贾琏轻佻的勾了勾舌,本就如朝霞的玉容,愈发泛起丝丝血色。
“呸,骗子……”
羞耻至极的妙玉啐了一口还不满意,还用纤细的小腿,蹬了贾琏一脚。见贾琏有抓她玉足的企图,这才又赶忙缩回去。
贾琏呵呵一笑,钻进被窝,将面妙玉光熘熘的身子重新抱在怀里,取笑道:“怎么我还是骗子了?你自己倒是美了,我还忍着呢,做人可得凭良心,你可不能吃干抹净不认账啊。”
说着,贾琏附身在妙玉耳边,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
妙玉身子一颤,隔着两人的身子,贾琏都能听见她小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许是发现了贾琏无声的嘲笑,妙玉再次啐了一口,骂道:“亏你还是做侯爷的,居然,居然做这样没脸皮的事……”
骂归骂,妙玉不知何时手里已经拿起了一方绣帕,羞羞的递到贾琏嘴边,却不敢与贾琏对视。
贾琏便握着她的素手随意给自己擦了擦,然后就将她的脑袋抬起,一边欣赏她羞答答的玉容,一边故作正经的解释:“谁叫你生的这么美的,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本侯把持不住,也是寻常。
不然,你以为当真是谁,都有资格让本侯纡尊降贵不成?”
贾琏这话倒是没有说假,他身边美人不少,算起来,妙玉还是第一个,非处子而令他忍不住用嘴品尝的绝色佳人。
原来方才将妙玉剥成小绵羊之后,他一开始确实只是想着好好欣赏欣赏其玲珑玉体的。谁让那晚第一次的时候,太急于求成,而且灯光太暗,没有做好这个步骤。
于是骗妙玉说,他只看看。但是或许是这妮子确实太过于天生丽质,太过于洁净芬芳,他最终没忍住。谁知道妙玉这般不堪,很快就缴械了,还恼羞成怒!
见妙玉没话回了,贾琏继续在其耳边哄道:“好了,该你了哦,别想耍赖。”
“谁耍赖了,我又没有答,答应……”
妙玉终究还是无法做到与贾琏光明正大的谈论风月之事,见贾琏纠缠不放,她自认聪明的转移了话题:“我听人说,你要到天津卫去??”
说起这种重要的事,妙玉也就暂时止住羞耻,认真的瞧着贾琏。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不在的时候想他,他来了,又总是变着法儿的欺负自己!
但是相比见不着他,她还是希望被贾琏欺负。
贾琏知道妙玉,其实不单妙玉,凤姐儿和黛玉这些人,哪一个都不希望他离京。
但是男儿应当以事业为重,一味儿女情长只能像贾宝玉一样,连短暂的幸福都守不住。但他也不欲欺骗妙玉,因而将离京的安排,与她说道清楚。
妙玉对贾琏要离京的事,本来是幽怨的。但是,看贾琏耐心的与她解释,而且口吻间,对于此番天津卫之行,是那般的在意与势在必行,她忽然懂得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侧耳轻轻靠在贾琏怀里,幽幽道:“既然你都决定好了,奴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希望侯爷离京之后,还能记得,记得京中,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侯爷平安归来……”
贾琏刚欲笑说此番去天津卫又无什么危险,却听美人继续说着:“还有,奴希望侯爷在离京之前,能再过来一趟,让奴亲与侯爷送别。若是,若是侯爷能办到的话,那,方才所言之事,人家,也未必,未必……”
“未必什么??”
尽管妙玉声音越说越小声,耳聪的贾琏还是立马捕捉到重点。激动的他忘了沉稳方能成事的准则,忍不住捧住美人的双肩,瞪着眼睛追问。
显然,他的过激反应让美人的羞耻心再度拔高一个程度,也击碎了人家的勇气。
不论贾琏再怎么追问,妙玉也只敷衍说“没什么”。但是贾琏却根本不在意,为了防止某个小女子出尔反尔,贾琏当即决定,在她身上重重的打上几次烙印,让她对自己更加刻骨铭心,到时候好过来兑换承诺。
第606章 监社御史
凤姐儿院,莺歌燕舞,其乐融融。
趁着舞娘们下去修整,三春一同举杯,来到凤姐儿的面前,笑道:“二嫂子,我们敬你。”
凤姐儿今儿可没得闲,应付了外头应付里头,应付了长辈,此时还得回来陪大小姑子们。当然,这都是她自愿自找的。
她酒已经喝了不少了,但面对迎春等人的好言相劝,她也只能乖乖满饮一杯。如此,一张艳质的脸,越发光彩夺目,惹得在场不知多少女子看在眼里,艳羡在心里。
谁知道三春姐妹此行目的并不只为灌她一杯酒,趁其满面春风之际,探春手肘戳了迎春一下,然后迎春便扶着凤姐儿的手臂道:“我们预备开办一个诗社,想请嫂子给我们做‘监社御史’。”
“什么御史?”
“监社御史。就和朝廷的御史是一样的,监督我们,不让懈怠躲懒的。原本刚搬进园子的时候,我就想提议大家弄个诗社来玩的,只是府中这些日子一直忙,湘云又没来,给耽搁了。
昨儿甄姐姐来了,偏巧她也会作诗,我便再忍不住了,谁知道一提议,大家都有这个意思。”
听了探春的补充解释,凤姐儿慢慢理解过来,她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左边的两个“黛玉”,然后摇晃着脑袋笑道:“那你们只怕是找错了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哪会做什么湿的干的,叫我过去吃酒还差不多。这种事,你们应该找你们琏二哥哥去。”
探春便道:“自然是要找他的,毕竟论作诗,咱们姐妹弟兄这么多,谁比得过琏二哥哥呢?我们原本是想要请他出山做社长的,只是宝姐姐说,琏二哥哥整天公务都忙不过来,哪有空闲时间陪着我们玩闹。
我们一想也是,要是以后起社,今儿社长不在,明儿社长也不在,那咱们这个社也不成个样子。所以,最终大家推举大嫂子做社长,琏二哥哥要是有闲情,在社里挂个社员的名就可以了。”
旁边的李纨也道:“也不是要叫你作诗,你只管领职,到时候她们中间要是有谁起社不积极,或是借故不到的,就得请你出手惩罚呢。”
凤姐儿一听李纨是社长,这监督社员分明该是社长的事,偏偏她们还要另设一个什么“御史”。联想李纨素日的小气,她立马笑道:“你们不用哄我,我也猜着了。你们起诗社,定是要轮流做东的,你们自己的月钱不够花,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来拗了我去,好找我要钱呢。”
凤姐儿这一说,令探春等人都不好意思起来。李纨好笑道:“真真水晶心肝玻璃人。”
凤姐儿便瞅着李纨,半是玩笑,半是嘲笑的道:“亏你还是大嫂子呢,她们办诗社能花几个钱,哦,你就不管了,挑唆她们来闹我?你们家兰儿将来是要状元及第的,他也用不着你给他存钱娶老婆,依我看,你还不如把钱拿出来给她们花了,还能让她们念你一个好。”
李纨被凤姐儿说的脸红,忍不住笑骂道:“呸,原本不过是她们说你为人公正,铁面无私,这才想请你来做这个监社御史。我虽然不像你,有你们家琏二金山银海的给你往家里般!她们办诗社的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你要是不乐意做这个御史,那就罢,我们另择贤良便是了。”
另择贤良,言下之意凤姐儿不是贤良,是狡诈恶徒。事实也确实是凤姐儿误会李纨了,尽管李纨素性节俭,却也是以前养成的习惯。
如今家里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了,有过贾琏前后几番或明或暗的提示,她没有那么为儿子的前途忧心了,自然也就不必要那么傻乎乎的十两二十两的给儿子攒银子。
再说,如今家里有四个人尽皆知的财主。贾琏和凤姐儿就不说了,另外两个是贾母和黛玉。
黛玉已经加入诗社了,贾琏大概也不会拒绝。因此与其费精神来诓凤姐儿一点社费,还不如让贾琏和黛玉两个赞助一点呢,谁不知道,这两位是最大方不过的了。
李纨和凤姐儿两个嫂子斗嘴儿,姐妹们也不便插话,只在旁边乐呵呵的看戏。初到贾府做客的甄玉嬛也是旁边静静的观看,她觉得,贾家这边的氛围,似乎比她们家里还要好不少呢。特别是干嫂嫂这个人,说话可有意思。
正笑闹间,忽见院门外涌进一批婆子,手里各自都捧着一盆新鲜茂盛的海棠花,惹得众人侧目。
不等询问,随即看见一身官服,英朗不凡的贾琏闲庭信步而来。
他似乎也愣了愣,好像意外于院中有如此多的人。
这个时候的凤姐儿哪里还顾得上和李纨斗嘴,她早就风一般的从正廊上飘然而下,临了才察觉被众姐妹、嫂嫂看了笑话,因此忙站住,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外头都散了,现在只剩下我们这些人还有精神,在这儿瞎热闹呢。”
贾琏先看了一眼正廊上的三春等人,又扫了两边回廊上侍立着的丫鬟、仆妇们,这才对凤姐儿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害,我有什么辛苦的……”扫了一眼后面的李纨等人,发现她们果然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于是连忙看向那些婆子搬进来的海棠:“这个时节还有这样新鲜的海棠花,也真是稀罕,你从哪儿买来的?”
“芸儿那小子不知道哪儿寻摸来的,正好前儿你不是说你那花园子里面要换一批花,我就让人全部给你搬进来了。”
贾琏一面说,一面往正廊上走,与廊上众人简单招呼,便进屋更换衣裳去了。
李纨羞于见贾琏,提出要告辞,其他人见了也大概有此意。好在凤姐儿提前劝阻道:“他一回来,你们就要走,他倒说你们不待见他似的。好姐姐妹妹们,好歹委屈先坐一坐,等他出来再说。”
说完,让平儿好生照顾李纨等人,她自己则追进屋,服侍贾琏更衣。
夫妻二人的卧房内,宽大的玻璃更衣镜前,凤姐儿合着晴雯、香菱,很快就给贾琏换了一身常服。其间凤姐儿也差不多将她这一日干的事情,与贾琏分说的差不多了,口吻间,颇有一种她把事情做的很好,快夸夸她的意思。
对此贾琏心里很高兴,觉得凤姐儿如今的这个转变苗头很好。于是摸了摸她脑袋,赞许道:“能娶到你这么个勤快又能干的媳妇儿,是我贾琏的福气。”
“呵,还福气呢,你不像以前那般骂我劳碌鬼投胎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凤姐儿口里不领情,脸上绽放的笑容已经将她出卖。
“我想着难得今儿大家都高兴,就把迎丫头、宝丫头她们都请到院子里来了。原本姨妈也到了,但是她说我们都是小辈儿,离了她咱们兴许还自在些,因此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闲坐无趣,又不好大张旗鼓的从外头请戏班进来,因此就把十二个小戏子并那四位女先生一并请过来,给我们表演曲目助兴了。你可先别心疼,是你自己说的,咱们府里女人越多,我就越威风,如今我可还没威风,只是让她们表演几个曲目看看而已。”
凤姐儿知道,那十二个小戏子就罢了。那四个“先生”,一个个都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她使唤起来固然不心疼,就怕贾琏心口不一,不高兴呢。
“我说什么了么?”贾琏诧异的看她一眼,然后就一挥衣袖出门了。
外面比先前安静,各位少爷小姐主子们,都各自归座。往院内一瞧,才知道是新一轮献艺要开始了。
此次登台,也不叫登台,因为凤姐儿根本没在院里搭台,只是在中间的地面上铺了一块颇为宽大的红毯。此时红毯正中,美人顾青衣安坐在她的古琴面前,显然是要等他这个正主出来之后,才开始弹奏。
她还是那般,惯于一个人表演,没有人配合。
贾琏却知道,这并非单单因为她性格冷僻孤傲,不喜欢与人配合。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气质太过于出尘,姿容太过于绝丽,旁人与她合作,她只能为主,不能为衬,否则便会反客为主、主次难分。
所以,沉盼儿等人也不喜欢与她合作排练节目。
顾青衣此女,母庸置疑是个冷美人,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深深不可侵犯的气息。但许是她和妙玉的气质太过于吻合,身段、身量,也都相彷,这令才刚从栊翠庵下来的贾琏,怎么都难以等闲视之,恍忽间觉得她身上的衣裳,都不翼而飞了。
丫鬟们给贾琏搬来了新的凳子,摆上新的杯箸。贾琏一瞧这才将浮躁的心绪抛开,因为他发现他右手边就是李纨!
李纨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她压根没敢回头瞅贾琏一眼。
但是这等安排在其他人看来是合情合理的。贾琏没来之前,李纨和凤姐儿居中,贾琏回来了,以他的地位,自然不能偏坐。
这一点,连凤姐儿都没有任何疑虑,从屋里出来的她,一屁股在贾琏左边坐了,抬头望向下方的顾青衣:“怎么又是你?好了,侯爷回来了,你捡一首侯爷平时喜欢听的曲子弹就是了。”
顾青衣颔首领命,却转头请示贾琏:“不知道侯爷喜欢听哪首曲子。”
她的反应,令凤姐儿眼睛一眯。
贾琏倒也听出这两个女人之间的那点玄机,他觉得有点意思。想来别的府上,妻妾争锋,都是拐弯抹角的表露自己在老爷面前有多受重视多得宠。他这里倒好,主妇话里话外暗示出乐姬与男主人的亲近,而乐姬则极力的表示,我与你男人并不熟。
这都是信息不对等造成的。顾青衣哪里知道,他早就将司马昭之心,大大方方的与凤姐儿交代过了,她如何隐瞒的过?
于是贾琏一摆手道:“尽管你的《广寒宫》很好,未免太颓废了,我不甚喜欢,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你那首《太上乐》。”
顾青衣闻言,眉头微皱,却也没有更多的表示,随即一如既往的无视周围的人和物,潜心沉入自己的音乐世界。
而随着她的用心,满院数十号人,无论坐着的还是站着的,都不觉安静下来。
贾琏也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关注点,并不完全在乐曲之上。
这座小院,在凤姐儿的精心打理之下,已经很有几分富丽了。难得的是,在这样一个轻奢的小院,在它的院内、廊上,那些一个个倾听音乐的人。
以他所坐的位置为中轴心点,他的左边是依次是凤姐儿,黛玉、甄玉嬛,薛宝钗,右边则是李纨,透明的贾宝玉,迎春,探春,惜春。
在他们身后,和两边廊上围观的,除了少数几个仆妇,就是院内的丫鬟,以及黛玉等人各自的贴身丫鬟。
平儿、晴雯、香菱、小红、丰儿、惠香、檀云、红绫、彩画;紫娟、莺儿、雪雁、素云、碧月、侍书、翠缕、入画、司琪、绣橘……
以及西北拐角处,扎堆的十二官。
目光只随意一扫,便能扫见数十张明媚鲜艳的脸。这些鲜艳的脸庞,与顾青衣指尖舞动出的音调,在他眼前共同谱写出了一副盛世乐章。
属于他贾琏的盛世乐章。
第607章 寿辰
甄玉嬛正在认真的听琴曲,忽然觉得有人扯她的衣角,她回过头来,眼神顿时一亮。
在她身后,一个粉红色小裙,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可爱到无法言喻的小姑娘正微歪着头瞧她。
“好可爱的小家伙!”
甄玉嬛也是还没出幼稚的年纪,乍然见到这样的小孩,爱心泛滥,伸手就要去抱她。
谁知道人家警惕心很强,立马后退一步,又瞅了一眼听到动静也回过头来的黛玉,然后撒开小短腿儿就跑了。
甄玉嬛见她逃到凤姐儿身边,然后跳到了贾琏的怀里腻歪着,不由问黛玉:“她是义兄和二嫂嫂的女儿?”
黛玉点了点头。
“难怪生的这般粉雕玉琢的。你说,她刚刚直盯盯的瞧着我作甚?”
“我怎么知道,定是你的模样吓着她了。”
甄玉嬛无语的对着她眨巴着美丽的眼睛。
另一边,巧姐儿被贾琏抱在怀里,都来不及撒娇,立马对贾琏和凤姐儿道:“爹爹、娘亲,那儿有两个林姑姑耶~!”
巧姐儿害怕贾琏二人不知道,还特意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着凤姐儿边上的黛玉和甄玉嬛二人。
巧姐儿幼稚清脆的童音,将许多人的目光吸引而来。凤姐儿不想让女儿成为众矢之的,忙解释说有一个是“甄姑姑”。
“这么说,一个是真姑姑,另一个是假姑姑了?”
年幼的巧姐儿扳着手指头,面上露出似乎明悟了的神情。这样充满童真的误解,真是令所有人注意到的人,都露出会心的笑意。
凤姐儿也被自家女儿给萌道,她呵呵笑了起来:“就是这样,确实一个是真姑姑,另一个是假的姑姑。”
说着,还将身位让出来,拿着巧姐儿的手指道:“那个是真姑姑,这个是假的,这个啊,你也要叫娘亲才对哦。”
不提巧姐儿是否能够理解凤姐儿的意思,总之周围的人是忍不住笑了。
才将甄玉嬛的天聊死的黛玉,眼见她此刻掩着嘴儿笑的无比惬怀,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就在旁人都担心她要一气之下拂袖而去的时候,却见黛玉一把端起凤姐儿面前的酒杯就往她嘴里灌,一边灌一边骂道:“把你个贫嘴烂舌的……”
凤姐儿本来也只是忍不住调侃黛玉一下,完事也怕黛玉多心,觉得自己讽刺她,因而在大好的日子闹出不愉快来。此时被黛玉灌酒,她自然是面上挣扎,实则很痛快的饮下。
旁边的探春等人见状,都拍手称快,笑面围观。
而鲜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出格举动的黛玉,内心有些激荡,也有几分被人围观的紧张。见凤姐儿饮尽酒之后,不但没恼,反而一脸讨饶的瞧着她,心里又生敬佩之意。
松开手,正有些不知接下来如何的她,刚好看见旁边的巧姐儿也在那儿拍着手的高兴,丝毫没有为她娘撑腰的意思,便故作恨声:“你既然要她叫我娘亲,正好我也喜欢她,不如认真把她让给我,就怕你又舍不得!”
“舍得,怎么舍不得,你要是真心喜欢,待会儿你就把她抱回潇湘馆去。只是她闹腾的很,我倒是怕她扰了你的清静……”
凤姐儿虽然如此说,但是言语明显有迟疑,神态也没先前那般自负,显然她是舍不得把女儿给任何人的,哪怕这个人是黛玉。
众人越发乐,曾几何时,看到凤姐儿在言语较量中输给旁人的,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她的情敌林黛玉了。这个瓜,让吃到的众人直呼有趣。
黛玉则是清哼一声,扫了一眼单臂抱着女儿,笑呵呵一言不发的贾琏,转身坐回座位上去了。只是从她挺直的背板,紧抿的小嘴儿,还是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或许远没有她表现的那般强大。
而贾琏能说什么呢?只要黛玉和凤姐儿能够处好关系,他的后宅就稳固了大半,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拉偏架。
正好顾青衣早已抱着古琴礼退,底下换上十二官演绎《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探春也就无所顾忌,凑上来在贾琏耳边说起建诗社的事。
“诗社,好啊。”
“不过我可先说,我未必每一社都能参与,到时候你们可得多担待。”
贾琏笑了笑。大观园建成,女孩儿们要效仿文人墨客办诗社玩耍,这本来就是他预料之中的事。
而他也来到这个世界当了这么多年贵族,这些年也未曾放下过书本,将韵、格这些也认真学过,因此论诌句的本事或许比不过天赋型的宝钗黛玉,但是比之李纨、迎春等人,倒也未见得逊色。
用来混一混,陪她们玩玩还是没问题的。
见贾琏应允,不论三春还是宝钗黛玉甄玉嬛等人都挺高兴的。原本只是小姐妹们之间的游戏,但是有了贾琏的参与那就有点不一样了。
小孩子也是有争强好胜之心的,若是能够作出好的东西让贾琏知道甚至夸赞一二,那也忒有脸面了!
于是当即推举贾琏做“副社长”,贾琏也没有拒绝。
确定了组织框架和社员,自然而然就该是讨论社名和社规了。对于诗社的名字,探春等人各抒己见,一下子就拿出诸如“大观”、“芭蕉新雨”、“墨竹”等七八个提议来。
贾琏想起之前贾芸送进来的那些白海棠花,心里又回忆起原著里面的海棠社,名字的由来好像也是因为贾芸送给贾宝玉的两盆海棠花,如此巧合,倒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于是贾琏岔话道:“方才承蒙各位诗友推举我为副社长,在下深感荣幸。正好我这里新得了一些异种海棠,不如我就将它们拿出来分赠众位诗友,以证今日盛举如何?”
众女一听,皆喜出望外。如今原本不是海棠花开的时节,但是方才贾琏拿回来的那些海棠,不但开了花,而且还好生鲜艳,她们见了都觉得奇异,只是未好意思开口索要。
而凤姐儿则是半开玩笑的嘲笑道:“得,方才还说是看我花园子空了,给我送回来的,这转头就送别人去了,可见我是个没福气的人,不配得那些好花儿好粉儿。就算得了,也立马就得吐出去。”
探春笑道:“你怎么不能得了,你可是监社御史,在我们诗社,除了大嫂子和琏二哥哥,就属你官最大了。琏二哥哥既然说要将海棠花送给大家,自然不可能没有你的,你说是不是啊琏二哥哥。”
贾琏颔首应道:“没错,咱们一个人一盆,剩下的全给御史大人,谁叫她领了最脏最累还得罪人的活儿呢。”
“哈哈哈……”
众人应声而笑,除了社长李纨大人。她现在可紧张了,因为她发现,高几下贾琏的一条腿越发往她这边靠,都快让她的双腿避无可避了。
凤姐儿在白了贾琏一眼后,也笑了。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底气,自然不可能真在意那几盆海棠花,更不可能因此而和贾琏闹什么别扭,惹人看笑话。
陪着大家说笑几句,底下小戏子们的表演结束,凤姐儿趁势道:“时辰不早了,老太太那边快摆饭了。”
言下之意,该散了。
贾琏道:“难得今日人这么齐,我也在家,是该请老太太她们到我们院里光会光会了。”
于是一边让人去厨房传宴,一边让凤姐儿派人去请贾母和王夫人。
一时人回来说:“老太太和太太说了,她们就不过来了,让爷和奶奶们玩的尽兴。老太太还说了,让二爷和二奶奶将息些,甄姑娘她们年纪还小,身子又弱,不要让她们吃太多酒,免得伤了身子。”
探春等人面上垂听,心里实则乐开了花。贾母她们不来,头上李纨、贾琏凤姐儿三个又都是随和的同辈人,这下可自在、尽兴了。
于是将摆出来的多余桌椅撤去,大致恢复先前的模样。
贾琏又说小戏子和女先生们辛苦了一下午,即命在西边廊上给她们置上席位,摆上酒食以作犒劳。
凤姐儿说既然施恩,何不乐得施个够?于是命人在东边廊上置酒席,让迎春黛玉她们身边的大丫鬟入座陪衬……
在这样的情况下,凤姐院的这场晚宴,自然是极尽的热闹和欢愉。还是在入更之后,在探春等人有意无意的围攻之下,凤姐儿率先挡不住,趴了窝。
看着方才还高声说话,片刻后就趴在桌子上毫无动静的凤姐儿,众人都善意的嘲笑起来。
贾琏瞅了一眼,与众人示意一下,将她抱起来往屋里去了。
宝钗道:“咱们也散了吧。”
早有此心的李纨顿时附和。
其他人虽有几分不愿,也知道她们在贾琏和凤姐儿这边闹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已经算是过分了,再闹下去,贾母真就该派人来训了,于是纷纷收敛精神,准备起身。
当贾琏再次出来的时候,见状也没有多言什么,与众人道别之后,让晴雯、香菱和小红她们,送李纨等人回大观园。
眼看着黛玉等人离开,原本人头攒动的院子变得冷清,贾琏廊上略站了站,这才折返回屋。
却发现原本被他好好安置在床上昏睡的凤姐儿,此时却靠在床头,由着平儿为她喝醒酒汤呢。
“她们都走了?”
“嗯。”
贾琏走到床边坐下,挑眉看着她:“装的真像,我都以为你醉了。”
“什么你以为,我本来就醉了。我又不是你,可以由着她们灌酒,我要是再不想个法子脱身,明儿干脆就别起,在床上睡一天得了。”
凤姐儿的美眸中,闪烁着独属于她的狡黠和得意。
贾琏莞尔,拒绝了平儿端过来的醒酒汤,他看着凤姐儿道:“明儿是太上皇的寿辰,在重华宫举行寿宴,你去不去?”
“我也能去?”
“你是我的老婆,一品侯夫人,如何不能去?”
凤姐儿面上的笑容敛去,化作深邃,“我还是不去了……”
凤姐儿垂头半晌,低声道:“老太太她们前些日子就在准备进宫的事了,但是,她们都没有与我讲,我知道,是因为我给你丢脸了……”
凤姐儿说着,突然破防,将头扑到贾琏怀里,抽泣起来。
自从当初被太后申饬之后,她不守妇道的事,也就传开了。尽管她内心强大,尽管有贾琏的袒护,让她可以继续留在贾家做侯爷夫人,甚至到了别的府上,等闲也没有人敢轻视、嘲讽于她。
但是宫里除外。宫里没多少人会给贾琏面子,甚至大家都知道她不被太后所喜,又哪里有人待见她?
因此即便她领了侯爷夫人的诰命之后,她也再没有第二次进宫。
如今事情过了这么久,又逢着太上皇寿辰,她想着,是不是可以尝试进一下宫,哪怕被人嘲笑,被人刁难,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以她一品诰命的身份,总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不进宫吧?
可是贾母等人默契的做法,令她看清了现实。显然,在太上皇寿辰这样重要的日子,贾母等人,都不打算让她进宫“丢人现眼”。
这无法不令从小心高气傲的她,倍感委屈,只是无法与人诉说,直到此刻借着酒意,才向贾琏倾述这压抑着她,可能永远都无法甩开的,深埋心底的痛楚。
看凤姐儿哭的稀里哗啦,苗条的身子在他怀里一颤一颤的,贾琏能够清晰感受到她的委屈和后悔、自责。
轻抚着她的身子,在她情绪略好一些后,才柔声道:“傻娘儿们,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虽然犯了错,但早就已经改了,别人也都没有再将这些事记在心上,你何苦自己一直拧着,拿来折磨自己个儿?”
“呜,谁说她们没记在心上,连老太太她们心里都还记着呢……呜嗯……”
“老太太她们不让你进宫,只是担心你、保护你,怕你进宫吃亏而已。你别不信,只要你自己愿意进宫,敢进宫去,老太太她们保准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真的?”
凤姐儿如今有一条好处,就是她拿不准、摸不清的事,都开始依赖贾琏,信赖贾琏,而不是像曾经那般,我行我素,根本不管是非对错与后果。
“要不然,咱们就试试?”
凤姐儿闻言,哭声自觉就消停了不少,却还未完全信贾琏的话。
贾琏便又哄道:“好了,你当初的事,你又不是完全在丢脸,也有挣脸面的啊。”
凤姐儿鼻子皱了皱:“什么啊?”
“你想啊,堂堂太后和公主齐上阵要抢你男人,你都没有被吓到,最后不但成功保住了你的男人,而且还功成身退,这不是本事,这不是脸面是什么?”
凤姐儿脸一红,“这算什么脸面,要不是你……”
凤姐儿说不下去了,只是抬头瞅了一眼贾琏,那眼神中的爱慕和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贾琏趁势笑道:“对啊,还有你男人我呢。你想想,如今京中的大家闺秀,诰命夫人们,哪一个不佩服你,羡慕你,嫁得个有情有义的好郎君,面对公主这般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都能坐怀不乱,护着你这个糟糠之妻,这样的好男人,天底下可就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呸,你还好意思说,最后你还不是和那,和那公主好上了,你自己说的!”
凤姐儿看不惯贾琏那得意与自卖自夸的样子,下意识的掐了贾琏一记,随即又沉默下来,看着贾琏道:“明儿还是你和老太太她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但,你能与我说这些话,我心里真的,真的很高兴,很……”
凤姐儿平时惯会说话,情商很高的,但是真到动情时刻,想说一句真心话,却感觉比什么都难。憋了半晌,眼泪又飙出眼眶了。
贾琏不由打趣道:“瞧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学着林妹妹,这眼泪儿就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外撒?”
这个时候,贾琏的温柔,越发让凤姐儿泣不成声。
贾琏见她止不住了,忙哄道:“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了嘛。本来给太上皇他老人家过寿就紧张繁琐的很,肯定一点没趣,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去呢。宫里也没要求内外命妇一定得去,所以不去还省个麻烦。”
太上皇早就不理朝政了,安心待在重华宫养老。重华宫虽大,到底只是宫廷一隅,没办法铺排开太多的,因此礼部早发了通告,只有京中五品及以上官员,才准进宫为太上皇贺寿。
至于各家诰命嘛,宫里没说,但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大概是能别去就别去吧,去了也没人周到的接待。毕竟太后年轻,可不喜欢和各府老太太们叨叨叨。
凤姐儿点了点头,用袖子把眼泪鼻涕一擦,忽然道:“不然明儿你把林丫头带进宫去吧。”
看贾琏面露诧异,她解释道:“我是不便进宫的,你身为侯爷,咱们家里也不可能永远没女人到皇后面前报到,林丫头正好代替我。
她是当今亲自封赏的‘林乡君’,身份尊贵,人品模样也比我出众,她要是进宫,肯定能给你脸上增光!”
贾琏听完这番话,忽然笑了起来,将凤姐儿揉在怀里,笑道:“我承认,你说的大多没错,将她带进宫,肯定能给我脸上增光。但是,我不会让她去的。”
“为什么?”凤姐儿好奇的睁大眼睛。在她的印象中,贾琏对黛玉绝对是出奇的疼爱和宽容,再不可能因为什么名不正言不顺这等理由,而不愿意带她进宫的。
果然贾琏回道:“那妮子可不像你,她懒得很,又怕麻烦,我当然不可能只为我脸上增光,就让她跟着我进宫受委屈。”
凤姐儿听了,面上佯装一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提出这般建议,心里有多不情愿,多么心痛,只是为了大局,她不得不如此违心。
谁知道,贾琏还这样说,一点也不心疼她,让她心里一绞一绞的。
“怎么,你不舒服?”
“没有,吃多了酒我头晕得很,想睡觉了。”
“想睡就睡吧,外头的事,我已经拜托纨大嫂子,让她帮你照看了,你只管安心一觉睡到明儿一早。”
贾琏说着,将凤姐儿的身子裹进被子里,并且还在她额头上一吻。这般举动,让凤姐儿就是有气也不好朝贾琏撒,只能轻“嗯”,一蒙被子会周公去了。
(本章完)
第608章 红衣表妹,晴儿
贾琏坐在床边,看着娇妻酣睡的模样,心里有些爱怜,便伸手抚摸她柔顺的发丝。
忽觉身旁芳香暗涌,一双熟悉的素手搭在肩上,“二奶奶今儿着实累着了,又吃了酒,二爷让她好好睡一会子吧。”
贾琏点点头,顺手将平儿搂在怀里,头和双手紧拥,感受着美妾曼妙美好的身子。
平儿外表正派,内里却是个知情趣的女子。知贾琏有意索取温存,便将身子软软的卧在贾琏怀里,并且配合着着贾琏手上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喘音。
她这样的反应,自是令贾琏无法等闲视之,因将其美丽的面庞扳过来,略作欣赏之后,伏首品尝其鲜唇贝齿。
半晌后,贾琏松开她,低头吟道:“‘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听过这句诗吗?”
平儿明眸引着贾琏,眼神中有些许的疑惑,但随即螓首微摇:“平儿虽然没听过这句诗,也不知道它的意思,但是平儿却知道,二爷念诗真好听,奴还想再听一遍……”
贾琏无言以对,心里觉得这些女子很聪慧,连他有时候都被她们撩的不要不要的。
说起来,对平儿贾琏一直有着一种亏欠的感觉,因为相比较其他女子,他在其身上花费的心里太少了。与此相反的是,从平儿身上,他得到温柔太多了。
这个女子,姿容绝丽、品行端正,兼之善解人意,从不争风吃醋,可以说,是一个真正的宝藏级女子。他贾琏,也是有幸得之。
温顺如猫一般的平儿仰头瞅了瞅贾琏的神色,她不知道贾琏此时在想什么,但从贾琏在她唇瓣间挑动的手指,她能够“闻弦歌而知雅意”。她很配合的启唇噙住,察觉到贾琏果然顺势往里探,她完全会意了。
她脑袋微偏,确定榻上的凤姐儿已经陷入熟睡,她方吐出贾琏作乱的手指,而后轻抬娇臀,灵巧而熟悉的跪在脚凳上,伏首贾琏膝前,为贾琏轻宽襟带。
忽觉有异,她琼鼻微嗅,然后便抬头白了贾琏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确:“爷又偷吃不擦嘴,幸好是被人家发现,要是被二奶奶知道,那可就不好了。”
对此,贾琏挑挑眉头没有任何表示,而平儿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嫌弃的意思,而是十分温柔的,亲身给贾琏做起了扫尾工作。
……
凤姐儿院外,袭人领着她的表妹缓缓走来。
“二爷你是看见过的,他为人宽容,轻易不会责备下人。二奶奶虽然待下严厉,但是只要你记住我与你说过的话,少犯错,多察言观色,她也不会与你计较的。”
“嗯……”
进了院内,向正房门口侍立的丫鬟禀明来意,丫鬟随即进屋通禀去了。
但是好半晌后,小丫鬟才出来,将她们领进屋。
西次间,是凤姐儿平时会客的地方,自然被她装饰的十分豪奢,令第一次踏入这般贵地的袭人表妹,十分拘谨,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袭人跪拜行礼。
“起来吧。”
软炕上,贾琏看着眼前的小姐妹两个,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表姐妹二人,本就生的各有千秋,站在一起,宛若一对儿娇艳的并蒂花儿一般,有些养眼。最重要的是,今儿袭人她表妹,是穿着红衣裳来的,她果然适合穿红,哪怕此时背着包裹,也难掩其秀妍姿色。
没有盯着人家害羞的小姑娘直看,贾琏转头问袭人:“怎么这么快就把她领进府了,你姨爹姨妈他们都同意了?”
“我们都是穷人家出身,能够得府上看中是我们的造化。昨儿我妈就和我姨爹姨妈他们商量过了,他们都愿意送她进来服侍二奶奶。既然议定了,晚进来不如早进来,有我领着她也方便认门,所以我姨爹姨妈一早就给她收拾妥当,让她跟着我一道入府了。”
贾琏点点头,这才看向这红衣表妹,“你叫什么名儿?”
红衣表妹抬头飞快的瞅了瞅贾琏,许是贾琏外表太有迷惑性、声音太温润动听,也许是昨儿见过的原因,面对贾琏,她竟觉得没那么拘束了,只是有些羞涩的回道:“奴婢柳新晴……”
“你信柳?”
“嗯。”
她姓柳,袭人姓花,这姐妹俩倒是好名姓。
“既然进了这院子,从今往后就是这院里的人。只要遵守院里的规矩,别的事你倒也不必担心,有什么问题多问别人,也可以问你表姐,她是最妥当的,你多学她定没错。”
“是~”
“对了,从今以后,你就叫晴儿吧,方便记一些。”
凡进府里的丫鬟,主子们多半都会取个简单、易唤的名字,这一点柳新晴早就听袭人说过了,因此也没有任何异议。
随意交代两句,贾琏便对平儿道:“你带她下去安置吧。”
平儿闻言瞅了柳新晴一眼。尽管早上贾琏与凤姐儿说过之后,凤姐儿就交代过她如何安置这丫头,但是此时看着这丫头姣好鲜嫩的模样,她不免有几分怀疑起贾琏的用心。
于是说道:“我们院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不如让晴儿与我住一个房间吧。要不然,就只能把她安置在东小院里和小丫鬟们一起住了。”
凤姐儿院本来房间就不多,这一两年添了多少丫鬟、仆妇。这些人,要是需要住在府里,基本都是安排在东边的一个小院子里面,那里离得近些。
“你那房间也不大,还是让她和其他人一样住东小院吧。”
贾琏几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平儿的提议。并非真的因为平儿的房间小,相反,平儿住的是耳房,也就比正房的屋子小一点而已。
但耳房通常是侍妾、通房住的地方,他要是真采纳了平儿的意见,保管回头凤姐儿就有话拿来说了。
这么一想,贾琏便很有理由怀疑平儿在故意给他挖坑。但因为平儿面色不显山不露水,又有旁人在场,贾琏倒也不好拿她怎么样。
平儿领命带柳新晴下去安置,袭人也要跟去,却见贾琏忽然招了招手。
屋里就她们三个丫鬟,她也不敢装作看不见,只能乖乖站住。
倒是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瞧出点什么端倪,临出门前伸手将客厅与西次间之间的门帘放了下来,然后才领着乖巧的柳新晴往东小院去了。
平儿作为凤姐儿的左膀右臂,安置一个丫鬟的工作对她来说很是轻松,因此没多少时间就带着柳新晴回来。
正好在门口撞见要出门的贾琏。袭人也跟着他身后,垂着手,低着头,若是不知道的,必然认为她是贾琏的随身丫鬟无疑。
平儿问道:“这么晚了,二爷还要出去吗?”
“明儿的正事耽误不得,得去外面瞧瞧他们准备的如何了。”
平儿听了忙点头,毕竟是参加太上皇的,像寿礼这些,一点也错不得的。
“她的事情都安置好了?”
“住处收拾好了,只是今儿二奶奶已经睡了,她签契的事情,便只有明儿再弄吧。”
“嗯。”
贾琏问了一句话便走了,袭人也顺势留了下来。表妹第一天进府,她这个做表姐的,自然要好好引导,免得她人生地不熟的犯错。
忽觉平儿低头盯着她瞧,她心里咯噔一声,正要搪塞解释,平儿却已经移开了目光,对柳新晴柔声道:“你第一天进府,今晚就不用值守了,回去休息吧。明儿卯正之前,记得到院里来,到时候我再给你安排具体的事情。”
看着平儿进了院里,柳新晴这才放松下来,对着袭人吐舌道:“表姐,这位平儿姐姐果然如你说的那样,人好好的,她刚刚交代了我好多话,我都记下了。我已经决定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表姐你又不在的话,我就去问她。”
对于表妹能够这么快有这个觉悟,袭人很欣慰。她从小就认识平儿,自然明白平儿的人品,正要再教授她一些荣国府丫鬟的生存之道,就见表妹忽然靠近她,还将脑袋凑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袭人不惯与人靠的这么近,正要呵斥,却见表妹抬起手,支着无名指在她嘴边一勾,然后就开始撒娇道:“表姐你方才吃酥酪了吧,有没有给我留点?我肚子也饿了,他们府里有给我们准备宵夜吃么?”
说着,她还将手指含嘴里舔了舔,终究太少了,什么味儿也没尝出来。
袭人则是愣愣的瞧着一脸期盼的看着她,天真又懵懂的表妹,陡然将脸涨的绯红。她点点头,道:“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心……”
(本章完)
第609章 知己难求
四更方过,凤姐院就活跃起来。
正房廊上,凤姐儿亲自为贾琏系上披风,她有点抱怨:“要送甄丫头回去随便派谁不行,定要亲自送。平儿说你昨晚二更后才睡,也不知道趁机多睡一会子!”
“送她只是顺便,今儿还要趁早去拜访禁军的几位统领。”
“拜访他们做什么?”
凤姐儿的口吻满是不在意。禁军统领怎么了,他家男人不单是侯爷,论官职如今也是禁军一部的统领,身份丝毫不比他们差,用得着赶早去拜访?
“协商抽调兵员的事。我要在离京之前,先把火器营的人员架子搭起来。”
贾琏也为官数年,对于做官有自己的体会和心得。他一向务实,尽管有皇帝的承诺在,不怕那些禁卫军统领们不配合他组建火器营,但是能够用礼数快速解决的问题,何苦多浪费时间和精力扯皮?
皇帝一下给了他两份差事,他正愁精力不够用,想着火器营和天津卫那边的事情两手一起抓,反正两地隔得不远。
这些细的考虑贾琏无意与凤姐儿分说明白,他最后看了凤姐儿一眼,笑了起来,“当真不去参加寿宴?”
“不去。”
贾琏微微一笑,撩了撩娇妻鬓边的一缕发丝,然后转身大步下了台阶。院内,等候许久的晴雯等丫鬟忙打着灯笼在前引路,阿琪阿沁姐妹,也立马跟上护从。
来到潇湘馆,虽见馆内灯火明亮,但是稍显安静。让其余人外候,贾琏独自走进馆内。
方来至正房前,紫鹃从旁边走了过来,慌忙道:“二爷见谅,昨晚我们姑娘和甄姑娘都睡得晚,所以起的……迟了些……”
紫鹃有些惶色,也有些心虚。
原来前日甄玉嬛初至,与黛玉虽然“一见如故”,到底互相腼腆。经过两日的相处,熟悉了不少,昨晚从贾琏这边回去之后,小姐妹两个就聊到很晚,甚至在被丫鬟和守夜的妈妈们催着熄灯睡下之后,二人仍旧并卧榻上,有一句每一句的聊了很久。
紫鹃睡在隔间的丫鬟床上,虽然她觉得,主要是甄玉嬛拉着她们姑娘聊,但是因为对方是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以致于后来她都睡着了,根本不知道那二人何时睡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五更天她把人叫醒之后,转个头的功夫不见,对方就又抱着她们姑娘酣睡了。复叫一次,仍旧差不多如此,她这才明白,原来这甄家姑娘,比她们姑娘的拖延症更重……
但现在贾琏都到了!也不知道那姑奶奶起没起,因此说完话她就想溜进去瞧瞧,却见贾琏摆了摆手,道了一句无妨,就无所谓的越过她进了屋,一点也瞧不出有生气的意思。
紫鹃心里就很尊敬,果然二爷脾气好、宽容。要知道,二爷昨晚就派人来说了,今早二奶奶又提前派人来通知,结果二爷都到了她们这边还没准备好,换个旁的长辈来,就算不真生气,口头教训她们一顿是肯定的了。
贾琏自是犯不着生气的,一则时辰确实还早。二则,也不看贪睡的都是谁,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两个林黛玉耶。
她们这个年纪,正该多睡睡才好。若非必要,贾琏都不想来打搅她们。
但是没办法,人甄家昨晚就派人来接。因为当时太晚,想着甄玉嬛等人为了给他庆贺,陪坐了一天,不宜再收拾动身,就让薛家人回去,答应一早亲自把人送到甄家,保证不会误事。
而甄家着急把甄玉嬛接回去,给出的理由是要进宫面拜见皇后,但贾琏却知道她们入京的第二天就去见过皇后了。所以,如此郑重其事的,只怕不只是为了见皇后吧。
太上皇的寿宴要摆三日,今儿是第一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太子本人是肯定要到场的。
黛玉的房间内,四五个丫鬟各司其职,严阵以待。而西窗下闺榻上,单薄鹅黄色的睡衣的“黛玉”呆呆坐着,绣着花卉的被子盖着她的双腿,显然一副刚刚翻身坐起,肉体苏醒,精神还在沉睡的模样。
许是丫鬟们给贾琏见礼的声音惊动了她,她回头瞧了一眼,旋即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想了一下,她掀开被子,往外坐了坐,以便让榻边的丫鬟给她穿衣。
贾琏知道小丫头害羞,也没有靠的太近,就在房门最近的一个凳子上略坐,直到她外裳穿的差不多了,才起身走过去。
先瞧了瞧床榻里面另一个小丫头,她蜷曲着身子,侧身向内。晓风拂过她纤细的脖颈和白嫩香肩,似乎让她察觉到了寒意,她蜷缩了一下身子,却反而让被子从她肩上滑落的更多。
贾琏摇头一笑,弯腰牵起被子,给她重新掖严实,确保不让她着凉。回过头,才发现旁边站着的“黛玉”,正直直的看着他,似乎诧异于他柔和到不符身份的举动。
贾琏笑道:“你母亲昨晚着急派人来接你,定是对伱今儿有安排,不好耽误了。外面马车都准备好了,实在要困的话,上了马车再睡。”
尽管贾琏的话语没有责备之意,但甄玉嬛还是垂下头来,低声解释道:“对不起二哥哥,我睡过头了。”
“现在还没到三刻,是我来早了一点。”
贾琏摇着头,善解人意的话语,令愧悔的甄玉嬛十分感动,睁着明眸瞧向这个长辈给她定下的义兄。察觉到小丫头的目光,贾琏也低下头来,便见其云鬓半偏,青丝凌乱,特别是那一双迎着他的汪汪眼睛,看去是极致的清纯,又是极致的可爱。
贾琏别了头,“你母亲要带你进宫,你的妆容和着装你母亲定是有要求的,等会我先送你回家,到时候听你母亲安排就是。现在把头发扎一扎,我们就出发吧。”
“嗯,都听二哥哥的。”
知道自己耽误了时间的甄玉嬛也没有与贾琏讨价还价的意思,乖巧的跟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到黛玉的妆镜台前扎头发去了。
贾琏正准备出门等候,忽听得背后传来熟悉的娇音:“你们就走了?”
回头,确是黛玉也醒了。她一如之前甄玉嬛一般坐在榻上,微蹙着眉头。
“那诗社呢,她就不参与了?”
尽管诗社的提议是探春提出来的,黛玉面上也没有多积极,但是实则她是很看重这个事的。谁承想,才刚起社,连第一社都没有开,身为元老之一的甄玉嬛就开溜,想来挺没意思的。
黛玉的话,让妆镜台前的甄玉嬛也是面色一黯。千里迢迢上京,在这里她一个人也不认得,好容易和贾家这么多姐妹熟络一些,却立马就要分别,她也不舍。
但是没办法,甄家两家交情虽厚,却不是至亲。要是在贾家没走还好说,多玩几日也无妨,但今儿走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央母亲将她送来,就算央求她母亲也不会答应。
其实这也是她昨晚舍不得睡,要拉着天定缘分的黛玉畅聊的原因。
“怎么不参与,她只是回家,又不是退社。等我们开诗社的时候,派人去请她来不就是了,难道她好意思不来?”
嗯,这样好!
听到贾琏话的甄玉嬛差点没兜住表情。以母亲对她的宠爱,只要她们还在京城,要是贾家派人来请她参与诗社,母亲应该是会同意的。
别人请和主动上门,那可是不一样的。
甄玉嬛高兴了,黛玉却还没有,她仍旧娇滴滴的道:“外头文人们办诗社,一年半载,三年五年未必凑得齐人开一社,所以每一社都很珍贵。我们都是家里的兄弟姐妹办着玩的,别说三年五年,只要兴致好,三五天办一社也是有的,昨儿我们和探丫头就商议,今儿就要办一场的呢。
难道为了诗社,我们天天去请她?或者是单为她一个人,我们特意隔三五几个月再办一次,万一她回南边去了呢?”
黛玉这番话,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紫鹃等丫鬟倒也罢了,只甄玉嬛身边的两个贴身婢女有些侧目,想着就算林姑娘不舍得她们姑娘走,但这与镇远侯爷何干?
再有,她怎么这么与侯爷说话呢,她只是表妹,又不是亲妹妹。
连知道黛玉和贾琏关系的甄玉嬛也有些诧异,想着黛玉就算生的仙女一般,惹义兄宠爱,与义兄说话也该温柔一些,乖巧一些才好嘛。因此她也急忙瞧着贾琏,想看看贾琏脸上是否会有不悦的神色。
她们如何知道贾琏对黛玉的了解。贾琏几乎是一听黛玉连串的话音,就知道她必有目的。
因为贾琏清楚,黛玉若是无事,她连话都不喜欢多说的。像这么无理取闹似的说一通似是而非的话,就说明,这妮子有意愿需要他满足。
结合前后文,贾琏多半猜着了。他回头瞧了一眼吃瓜的甄玉嬛,而后笑道:“你说的也是,确实不好因为诗社这样的小事,天天去请她,咱们不嫌麻烦,只怕两边长辈也烦了,觉得我们不懂事。更不能在我们想开诗社的时候,因为她一个人而推迟。
这样吧,回头我去问问她们家太太,看她们要在京城待多久,有没有别的要紧的事。要是没事的话,干脆就让义妹一直住在咱们家,和家里的姐妹们都住在园子里,大家有伴,你说这样可好?”
黛玉想了想贾琏的话,觉得大概这是最妥当的方式了。因为昨晚她问及甄玉嬛走了还来嘛,对方也答不上来,她们都知道,甄玉嬛作为甄家嫡女,母亲也在京,没理由是没道理常往贾家跑的。
但这个前提是没理由。要是有理由呢?
以贾琏贾家掌事人,外加甄玉嬛义兄的身份,要是他主动邀请甄玉嬛到贾家,和家里的姐妹作伴,那想来甄家太太也不一定会拒绝。
同样的,要是贾母愿意出面,大概也能再将甄玉嬛请回来。但是,贾母哪有贾琏这么好说话,她们要是去求,只怕贾母就算答应,心里也会觉得她们不懂事。
除非是贾宝玉这个宝贝根子去央求。
但是相比贾宝玉,对黛玉而言,很显然贾琏支使起来,更方便,也更有效。但她生性婉转,不喜欢把心里的想法主动向外展露,于是才旁敲侧击的,让贾琏主动把活揽了。
差不多达成目的的黛玉面上一笑,转眼对上贾琏笑眯眯大有深意的眼神,她愣了愣,随即把头别过。
二哥哥大抵是看穿她的心思了吧,所以才故意配合她这样说的?
这样一想,黛玉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坦然。果然二哥哥是最懂她的,人生一世,难得一知己,而二哥哥这个知己,确是已经到了,连她有时都觉得,对方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程度。
何其有幸,世上有这样一个人,何其有幸,她能够遇上。
(本章完)
第610章 贺寿
甄家离贾家并不远,当贾琏将甄玉嬛送到的时候,还未破晓。
“今日仓促,我就不进去了,改日再来拜访,还请嬛儿妹妹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将甄玉嬛放在大门口,贾琏在马上拱手一礼,然后勒转马头朝东而去。在他身后,数十名黑云鎏金铠甲的亲卫踏马追随。
整齐的洪流,卷动拂晓的迷雾,威武而肃杀,令得甄家门前的一众人丁,无不侧目暗惊。
甄玉嬛立在阶上,静静的注目着,直到贾琏和他的亲骑完全消失在街东。
紫禁城,今日注定是个庄严的日子。
当贾琏护送贾母等人来到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城面前之时,只从值守禁卫的数目、姿态,以及午门前,那些锦衣华冠,平时在外面不可一世,但是今日却一个个乖巧听话的宛如宝宝一样的王公大臣、内外诰命们那里就能知道,今天这个日子的不平凡。
太上皇的大寿为期三日,今天是第一日,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说起太上皇,贾琏心里也不由得腹诽。尽管他对于这位大魏的前任君王知之甚多,但是时至今日,他都还没有见过这位天下至尊的样子。
就拿太上皇每年一度的寿辰来说,一开始的他,是没有资格参加。后来有资格了,他又不是在外领兵,就是奉旨出京办事,总之,都错过了。
说来也是巧得很。
想来今日,应该能够见到这位老皇帝了吧?以他如今的侯爵之位,在国朝的地位也不算低了,总不至于来给太上皇贺寿,会被安排到偏远的地方吧?
所以,只要老皇帝不是懒怠到连自己的寿辰都不露面,那他至少应该能够瞄一眼。
不过也就瞄一眼而已,他对这位御宇天下数十年的老皇帝可没什么想法,他早就打定主意抱紧宁康帝的大腿了。
别看这两位都是至尊,还是父子,看起来亲的很,但要是他胆敢想要两头都讨好,那绝对是作死。做臣子嘛,也得讲究专一。
“文武勋戚列东,诰命内眷列西~”
随着维护秩序的校官们的高喝,所有前来贺寿的人员,依序分开。
贾母和王夫人也只能从软轿内下来,按照太监的指引,往西边而去。而贾琏和贾政二人,则带着寿礼从东门入宫。
才刚进宫,就见午门值守的将领迎上来抱拳道:“镇远侯爷,方才大明宫的人来传陛下的口谕,请侯爷入宫之时,先到南书房觐见。”
贾琏微愣之后,点了点头,与贾政分说一声,然后就在贾政饱含喜意、羡慕等等复杂情绪的眼神注视之下,往大明宫方向而去。
“朝廷已经将此番清丈全国土地的国政,命作‘田地清亩’。等太上皇的寿诞一过,就会向天下州府传达正式政令。”
参拜之后,宁康帝头也没抬,开口就向贾琏如此说道。尽管他还是一如既往忙碌的样子,但是贾琏却从宁康帝那轻松中的口吻中,察觉到宁康帝今儿的心情不错。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番田地清亩若能顺利的进行,不但是我大魏江山社稷之幸,万万黎民之幸,后世万代,也必将歌颂陛下的高瞻远瞩,英明圣武……”
“少贫嘴。待政令传达下去之后,首先会从朕的皇庄开始清丈,然后是宗室、勋戚。要是前面这些都做不好,别说歌颂朕的英明,到时候成了乱政,只怕天下人不骂朕是无能昏君,朕就得感恩戴德了。”
一听到宁康帝说要先从皇庄开始,贾琏都顾不得宁康帝后面的调侃,脱口道:“什么,连陛下的皇庄都要清丈?”
宁康帝倒是一点也不责备贾琏的失态,他轻哼一声道:“有什么奇怪的,不然你以为,那些人是那么容易妥协,将手中的利益拱手交出来的?”
贾琏沉默了,心里暗想,看来在无声无息之间,宁康帝已经和大魏的顶层权贵们,打了不知道多少擂台了。
说起来,以前的皇帝,是没有什么皇庄的。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的都是他的,他要什么皇庄?
想要用钱,直接从国库岁入中拿不就是了?但是,就有皇帝们发现了,每当他们“内帑”的钱用完之后,想要再从国库中补充一点,就总是有那么一些讨厌鬼,拿着家国大义,宗族礼法等东西,来劝说他,挤兑他,甚至反对他。
作为皇帝,连花钱都不能自由自在,这可太不爽了。于是不知道哪一个聪明的小可爱就想到,既然王公贵族们可以依靠大量私有田庄的产出来满足他们骄奢淫逸的生活,那么他这个皇帝为什么不可以效仿呢?
一旦他也有了自己的私有产业,想用钱的时候就不用想尽名目的从国库中拿了,看那些讨厌鬼还怎么说他!
于是,专属于皇室的田庄地亩——皇庄,应运而生。
也就是说,皇庄其实就是皇帝的私有产业。谁曾想,此番田地清亩,连皇帝的私产,都要纳入其中?莫非也要和宗室勋贵们一样,划一个刻度出来,多出来的部分,将来也都要依法纳税?
皇帝纳税?若是这样,这可算是社会的一场大进步了。看得出来,宁康帝为了推行这个田地清亩,有多么大的决定和毅力,为了堵那些人的嘴,连自己都亲自下场了。
倒也是,这样一来,谁还敢论功劳,讲特权?论特权,谁比得过皇帝?
贾琏心里倒是有些佩服宁康帝起来,作为一个封建帝王,为了推行新政,能够做到这般地步,这胸襟没的说。
宁康帝似乎看出贾琏的钦佩神色,他心里多少有些自得。田地清亩这件事,他不知道反复思量过多少次了,确定若是真的能够办成,是个功在千秋的功业,与之相比,那点皇庄算什么。
“宗室那边,朕已经让太子和昭阳负责。勋臣和皇亲,朕也让户部尚书亲自督办,你贾府既是勋臣,又是国戚,到时候户部那边若是有需要,你们贾府,需得好生配合。”
“微臣遵旨。陛下放心,我贾家,之前支持朝廷的这项政令,现在也是,将来亦如是。就算过段时间微臣去了天津卫,微臣二叔也会代表我贾家,全力配合朝廷施行这项利国利明的国政!”
听到贾琏再一次坚定的表态,宁康帝满意的点点头,这才道:“天津卫的事情你不用着急办,朕已经让兵部给天津卫水师提督发过行文了,不论你何时到,他都会全力配合你行事。
倒是你那个火器营,选址可好了?既然是禁军的建制,总衙最好还是要在皇城内,若是觉得平日训练不开,朕再许你北城外兴建两个校场便是。”
大魏皇城很大,哪会容纳不下一个小小的火器营。宁康帝是觉得,火器营不像别的大营,别的不说,那炮声可就太吓人了,皇城里又是扎堆的王府,里面的人娇贵着呢,到时候要是火器营太“扰民”,肯定有人要闹到他面前来。
尽管宁康帝有自己的考量,但是他这副为下属全心全力考量的话,还是让贾琏心里很舒坦。别的不说,为这样的老板卖命,心里不憋屈!
“多谢陛下圣心宽仁。臣已经到内务府打听过了,最好就是在西安门内,内护城河中段以西,那里不但地势开阔,而且刚好有一个废弃的禁军营地,最重要的是距离禁宫较远。
若是将火器营的大营选在那里,将来日常训练的时候,也不会惊扰到陛下和后宫的诸位娘娘。”
“嗯,如此甚好。”
……
从大明宫出来之后,贾琏就直接往重华宫这边来了。
重华宫位于紫禁城东边,是太上皇晚年单独规划、修建出来给自己养老的宫殿。整个重华宫,不但富丽堂皇一点不输大明宫,而且连一应规格和殿宇布置,都几乎和大明宫一样,也分为前朝后宫。
从空中俯瞰,整个重华宫,就仿若一个缩小版的紫禁城,雄踞在皇宫东路。
许是大多数有资格来给太上皇贺寿的人都已经到了,重华宫内人员众多,略显喧哗。
“姓名,官职,礼单。”
宫门外,瞥见有人靠近,做记录的太监头也不抬,便以生硬的口吻机械的说道。
贾琏微愣,“额,贾琏,火器营统领……”
好吧,他以前就知道,重华宫的大太监傲慢,现在看来,是由上而下的,连一个低品阶的小太监也是如此。
“火器营?”
太监抬头望了贾琏一眼,先是被贾琏的仪容和气度弄得怔了一下,随即便皱眉道:“火器营?没听说过啊。喂,你们谁知道火器营?统领是几品?”
太监询问左右的同伴,看得出来,要不是内心笃定没有人敢戏弄重华宫,他肯定以为贾琏在撒谎了。
贾琏见状,无奈一笑。他身上好几个官职,但他心里最看重的,还是这个火器营统领,而且品级也比西城兵马司指挥使高,因此他才下意识的报这个。
却没想,火器营还没建立,连这个番号都是前不久才定下的,这些重华宫的太监不知道也是寻常。
正如他们不认识他贾琏这号人物一样。要知道,换做是大明宫的话,贾琏相信,随便一个不入品的小太监,大概都认得他。
早知道,直接报爵位好了。
“火器营,是才刚成立的禁军营部,陛下御口亲赐从三品统领之职。”毕竟是太上皇大寿的日子,贾琏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好吧,谅你也不敢撒谎。”
太监似乎也看出贾琏的不悦,他才懒得理会,将贾琏扫了一眼,又扫了扫他身后,然后以一种十分惊诧的口吻道:“你的寿礼呢?你不会连寿礼都没有准备,就来参加太上皇的寿宴吧??!”
太监说着,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瞪着贾琏。看他的架势,似乎要是真如他所猜想的这样,他就要让左右的禁军官兵,将贾琏这个不敬太上皇的狂徒给抓起来。
贾琏的眉头,终于忍不住皱了起来。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朝中大臣,大多数看不起这些太监了,这他娘的,妥妥的狗仗人势。
要知道,大明宫那些大小太监,哪一个见着他不是恭恭敬敬,左一个侯爷,又一个侯爷的,就连戴权,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谁知道,到了重华宫,一个八九品的小太监,都敢对他颐指气使?
“吵什么吵什么!”
一个红袍大太监听见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刚想呵斥贾琏二人,抬头瞧见贾琏的容貌,顿时老脸菊花笑:“哟,这不是镇远将军……哈哈哈,不对,应该是镇远侯爷了。两年不见,侯爷风采依旧啊。”
贾琏细看了这老太监一眼,哂然一笑:“原来是王公公,失敬失敬。”
重华宫大太监王福呵呵一笑,这才看向旁边畏缩着脖子的太监,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镇远侯爷,当今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你连他都不认识,要你的狗眼何用?”
太监心里委屈啊,别说他不认识,左右的伙计也都不认得啊。都怪这个贾琏,好好的侯爵不报,非要报个什么火器营统领。而且,说名字也不说清楚,害的他都没有听清。
他再孤陋寡闻,也是听说过荣国府贾琏这号人物的。毕竟,这可是有着国朝第一美男子之称的风云人物,连当初的长公主殿下,都死活想要得到的男人!
贾琏懒得与这些无关轻重的角色计较,他对王福道:“因为方才进宫的时候,本侯被陛下传召,所以叔父大人先行。想来我荣国府给太上皇准备的贺礼,叔父大人已经呈上了,王公公若是不信,可以翻开礼册查验。”
“哈哈哈,侯爷说的哪里话。你们两个兔崽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领侯爷进去。”
随着王福的喝声,两个侍立的小太监连忙过来,给贾琏引路。
贾琏对王福颔首示意一下,便往重华宫内走去。而王福则是弯腰恭送,等他起身,发现贾琏都已经进入正门了,这令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随即散开,招呼别人去了。
他奉太子命令,在此地代为值守,这是莫大的荣耀,可不想因为贾琏一个人影响心情,误了正事。
(本章完)
第611章 争相拉拢
重华宫虽大,毕竟只是皇宫一隅,因此宫中早有明令,只有官爵在五品以上的,方能入宫为太上皇贺寿。而且,除了王爵之外,每个三品及以上大员,最多只能带一个晚辈赴宴。
重华宫以西,平时人迹罕至的一处水榭,此时已经人声鼎沸。
许许多多的少年、青年,三五几堆的扎在这里,或谈天说地,或舞文弄墨,或下棋品茗。
毫无疑问,这些年轻人,每一个放在外面,都是家世显赫,鼎鼎大名,走到哪儿都扈从云集的王孙公子。然而今日在此地,他们却每一个都显得那么普通。
因为这些人中,单是王子、世子,就差不多占了一半!
可以想见,若无意外的话,这小小水榭周围的一二百号年轻人,就将是主宰帝国未来近百年话语权的人。
“太子殿下到。”
随着通传声,一身黄袍,意气风发的太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来。
也是到此时,之前许多自持身份的人,也立马放下架子,朝着太子聚拢而来。
太子笑眯眯的道:“今日孤王事多忙乱,多有照料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多多见谅。”
太子奉宁康帝之命,主持今日寿宴。他自然春风得意,因为每主持一次这样的大事,他对于国政便多熟悉一分,他太子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一分。
因此,尽管忙碌,他却一点也不敢懈怠。
因为诸王公大臣都是提前进宫贺寿,为了合理安排寿宴正式开始前的这段时间,他就将各家晚辈单独聚集在此地。毕竟大人和大人在一起,年轻人和年轻人在一起,志趣相同,更和谐一些。
看着因为他的走动,而如影随形一般向他聚拢的各家青年俊彦,太子面上的笑意更甚。即便他是太子,平时要是想将这么多权势门第的子弟聚集在一起,也不容易。
很显然,这是他积累根基,也是挑选追随者和效忠者的重要时刻。
不过扫了一眼水榭正中,笑眯眯看着他,丝毫没有过来相迎的三皇子,太子面上的笑容便淡了一些。
他可是看见了,他没来之前,此地大多数人都聚集在水榭之中,即便现在水榭中也还有不少人,那些,大多都是文官家的晚辈。
正欲踏入水榭,耳中忽然听到一个重要的名字,他目光一扫,面上便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全然不顾已经走近欲给他见礼的三皇子,他转身快速朝着外围而去。
池边围栏内,四皇子和几个平时与他玩的近的人,聚在此处钓鱼。
他这个皇子是最清闲的,凡有盛会,他一概不管事,只管玩就是了。
忽见自己的大伴回来,他立马丢下鱼竿跑了过去,却越过自己的大伴,扑向身后之人。
“嘿贾琏,你终于来了。”
看着随时都是满满热情的四皇子,贾琏半退一步,拱手道:“见过四殿下。”
“你刚在崇敬殿吧?”
“回殿下,正是。”
“嗐,那边都是些老古董,实在无趣的很。不如到这边来钓鱼,嘿嘿,皇爷爷这流清池里面的鱼,可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
我已经钓起来好几条了,等会儿我让张宝偷偷带回去,等宴会散了,你去我的王府,我们一起烤来吃怎么样?”
四皇子显然早有谋划,一脸希冀的看着贾琏。
他心里实在太佩服贾琏了,“武功”比他厉害,作诗也比他厉害,谁知道,他居然还会弄吃的,比他王府里的厨子弄得还香,这他娘的,实在是天才!
想起上次无意中吃到贾琏用竹签穿起来烤的小鲫鱼,那外焦里酥、又麻又辣的滋味,实在是……无法言喻。
后来他也让府里的厨子按照贾琏的方式来烤,却总是差了一点感觉。
再有,人人都说重华宫太上皇养的鱼,那是聚集了天地精华的灵物,能够吃上一条,都是招财聚宝,延年益寿的。因此每一个得到太上皇赏赐的王公大臣,都将之视若珍宝。
可惜,即便他是皇子,平时也不敢进来偷盗。也就今日人多眼杂,他才胆子大了,一早就谋划要偷一些回去。
这种龙脉里面长出来的宝贝灵鱼,再搭配上贾琏那神乎其技的手法,那最后的滋味……想想就过瘾!
看四皇子说着话口水都要冒出来了,贾琏不由莞尔。说起来四皇子这人也挺好打发的,这从小锦衣玉食的傻小子,哪里吃过街边的麻辣烤鱼,一吃可不就上瘾了。
不过这小子胆子也是够大,连太上皇的鱼都敢偷,整个大魏,恐怕也就独他一人了。
敷衍四皇子一句,并与张溯等人打了个招呼,贾琏正欲去瞧瞧四皇子的鱼获,忽见太子带着一帮人走来,贾琏连忙敛正仪容,躬身拜见。
“哈哈,镇远侯不必多礼。是吾考虑不周,镇远侯虽然身负官爵,是父皇最器重的心腹爱将,但是论年纪、论才气品貌,都是我大魏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
都怪吾忘记嘱咐下面的奴才,方才他们定是将镇远侯领到崇敬殿去了吧?”
太子一面笑,一面走到贾琏身前两步以内,那熟络的举止,仿若他与贾琏二人是至交好友一般。这般降恩宠的太子,令后面许多欲图在太子面前说话两句话而不得的人,忍不住面泛嫉妒之色。
但是又一想连太子都说,贾琏是宁康帝最器重的心腹爱将,那有些城府的人,又连忙将神色收敛。
“太子殿下言重了。殿下面面俱到,将太上皇的寿宴安排的仅仅有条,方才在崇敬殿,微臣还听到诸多老大人夸赞殿下呢。
再说臣不过是一介普通臣子,宫中执事将我安排到崇敬殿,也是依照规章办事,并无任何错漏。倒是臣未经请示,擅自到此,还请殿下恕罪。”
“呵呵。”
太子刚笑出声,四皇子便不悦的打断道:“哎呀,大家都这么熟了,又不是外人,说话干嘛这么客套。再说,你是我派人叫来的,哪里是擅自?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叫你来,还是我没资格叫你来?
大皇兄你倒是说说,我有资格叫他过来没有?”
太子一点也没有与四皇子生气的意思,反而笑道:“四弟说的不错,都不是外人,镇远侯何必这么客套。至于四弟的问题,哈哈,你当然有资格叫他过来,大哥我还要感谢你帮我周到呢。”
太子一副随和的模样,只不过在说到“不是外人”的时候,他很有深意的看了贾琏一眼。
“大皇兄说的没错,镇远侯才名远播,当初在大皇兄的西郊别院,镇远侯随手拿出的几首大作,便连臣弟都只能拜服。
方才臣弟与一众才俊讨论文墨的时候还在感慨,若是镇远侯在场就好了,他若在,我等吟诗作赋,才能算是尽显我大魏年轻一辈的风采,可巧他就来了。”
三皇子闲庭信步一般走来。他也不理会太子陡然紧锁的眉头,点头回应了贾琏的见礼之后,他继续笑道:“本王素喜舞文弄墨,行附庸风雅之事。早有心请镇远侯过王府一叙,只是顾虑镇远侯公务繁重,未敢轻易派人来请。
今日既逢盛会,本王倒是要好好与镇远侯讨教一番。”
“三殿下厚爱了,臣微末计俩,不敢在殿下面前显弄。”
周围的人,见所有皇子都对贾琏这般亲热,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同样是权贵子弟,他们中很多人身份甚至比贾琏还要高得多,得到的待遇却天差地别,这无法不令人不心生嫉恨。
特别是当初被贾琏和四皇子害得,被押到太庙吃了一个多月白面馒头的那一批宗室子弟,看向贾琏的目光,都快冒火了。只不过当着太子和三皇子在场,不敢发作而已。
太子岂能不知道三皇子这是在与他争相夺人?他面上眉头紧锁,心里却是冷笑一声,以前你争不过我,从今往后,你更没机会了。
贾琏可是聪明人,再加上他和本太子马上就要多一层关系,更不可能上你的贼船了。
正欲讥讽三皇子两句,忽有他的心腹内侍到他耳边耳语,他目光一转,对贾琏等人道:“孤王有事要去处理一下,诸位且请随意。”
说完,特意与贾琏和四皇子等人点点头,便带着人走了。
……
未央宫,这是太后的寝宫,也是整个重华宫范围内,除了正殿之外,最威严庄重的宫殿了。
此时,大多数前来给太上皇贺寿的内外诰命,和各家女眷,也都聚集到了此地。
论理说,今日这样的场合,最惹人注目的,应该是那些身份最尊贵的王妃、公主、郡主。但是在此时的正殿内却并非如此,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一个十多岁娇滴滴的少女。
因为,她是皇后亲自带过来的,而且刚刚皇后还亲自向太后介绍了她。
论理说,能够得皇后特别关爱的女子,身份定是不一般。但是殿内的人悄悄询问左右之后,却发现,这少女身份普通的很。
江南织造的女儿?确实普通,因为很多年轻的郡主和县主们悄悄问过长辈了,江南织造,不过四五品而已。
在江南那种小地方,或许四五品不算小。但是放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不过是垫底而已,甚至若是没有皇后的话,她应该连进来的资格都没有吧!
对于这样身份地位差了她们太多的女子,却得到了一众长辈们的关注,年轻的贵女们,心里多少有点不平。
模样倒是……还算标致,但好瘦弱的样子,她们家是穷的揭不开锅吗,把女儿饿成这样!
面对众人的打量,特别是那些不太友善的目光,立在皇后与母亲身边的甄玉嬛,压力好大的。
尽管从早上,母亲等人对她郑重其事的装扮,以及对她的诸多殷切的嘱托,她就知道今日入宫之行并不简单。但还是没想到,具体会是这样。
之前在坤宁宫,她就在母亲和皇后的安排下,见了不知道多少长辈。那些长辈,不是亲王妃,就是郡王妃,最低也是二三品的诰命,都比她母亲身份高多了。
她家在江南,是首屈一指的人家。作为家中嫡女,她可谓是天之骄女一般的人物。
但是面对那些同龄的公主、郡主们,她觉得,她好像变成了平民丫头。尽管她心里知道,并不是如此。
现在更好了,皇后带着她和母亲来拜见太后!她真的是太后吗?她看起来,好年轻……好美啊……
还有……
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甄玉嬛偷偷瞄了一眼对面,那华丽宫裙的年轻女子。谁知对方也正瞧着她,那淡漠的眼神,令她心头一跳,赶忙避开目光。
“娘娘,太子殿下到了,再外面等候。”
“让他进来。”
听到这般话语,本就心里忐忑的甄玉嬛愈发紧张,将小小的身子,往母亲身后藏了。
“阫儿参见皇祖母,拜见母后。”
太子在宫人的引领下走到殿内,因两边帘后都是各家诰命,为表守礼,他目不斜视,来到太后与皇后面前,恭恭敬敬的请安。
“不必多礼,你外头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回禀皇祖母,蒙内务府和礼部的诸位大人周全,外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并未出现大的纰漏。”
“嗯。”
太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然后便转换了口吻,示意底下的甄家太太道:“这位是江南甄家的太太。江南甄家,在你皇爷爷在位的时候,就奉旨主持江南织造事宜,数十年如一日,劳苦功高。
他们家太夫人,乃是当初太祖御口亲赐的‘秀安县主’。秀安县主还是妙龄的时候,与已故的孝文皇后乃是闺中好友,如此算来,甄家太太也是你的长辈,还不见过。”
一听到“甄家”这个字眼,太子心头一动,下意识的往太后示意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原本从容地神色就猛然一变,怔怔的看向甄家太太身后,那怯生生立着的弱小女子。
在他旁边,一直盯着他的年轻女子见状,眼中寒光大盛,立马用带着刺骨寒意的目光,扫了甄玉嬛一眼。
这一幕,皆被上方正襟危坐的太后看在眼里。
作为过来人,太后自然知道,这甄家小女未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平顺了。但这也怪不得别人,从她选择要嫁进皇家的那一天起,就应该预料到这个情况,和她自己当初一样。
轻咳一声,太后道:“太子。”
太子这才自知失态,连忙弯腰,给面前已经诚惶诚恐的站起来的中年妇人见了一礼。
同时心中不由得一笑,从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给一个才四品的诰命行过这么大的礼!
说什么他们家老太太和孝文皇后是闺中密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孝文皇后年轻的时候,皇祖母只怕都还没降生呢,因此从她口中说出这般话,显得有那么一丝诡异,可信度较低。
但是管他真假,都是她们为了促成自己的这一桩婚事而搭的桥梁,自己只需要听从安排就是,反正能够娶到眼前的娇女,他这一拜也并不亏。
(本章完)
第612章 寿宴起,风波
水榭这边,太子走后,三皇子也随即折转回了中心水榭,并没有如太子猜测的那般对贾琏百般拉拢。
倒是他一走,很多勋戚子弟都主动过来与贾琏攀交情。
在年轻一辈的非宗室子弟之中,北静王不在的话,如今的贾琏基本就可以说是领军人物了。
而北静王半年前就被宁康帝派出京了,听说是代天子巡狩。
不过对贾琏来说,如今的他,与这些年轻子弟也难以真正的交心了。这是心态的问题,毕竟,他之前在崇敬殿,与他们许多人的父祖辈都是平等交谈的……
巳初二刻,寿宴齐备,准备开宴。
所有王公大臣们、世子公子,从重华宫正殿外,排队入宴。
因为前来贺寿的人太多,所以品级低的官员根本无法进殿,只能在殿外,伴着风雪享受露天筵席。
贾琏运气不错,被安排进殿了,而且位置还不算靠后,在中段。刚坐下,就发现旁边是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屁孩,但贾琏一点也不敢无视他,坐下后第一时间就向对面抱拳行了一礼,而对方也是十分礼貌的点头一笑。
“嘿,五弟,我俩换个位置!”
“这……不大好吧,夫子曰:长幼有序。我岂敢居皇兄上首……”
“叫你换就换,哪来那么多屁话。”
头上挨了一记来自兄长的关爱拍击,年幼的五皇子只好委屈巴巴的抬起屁股,往前进了一个席位。
四皇子一屁股坐在抢来的位置上,见贾琏笑看着他,似乎在嘲笑他以大欺小,他没好气的道:“这小子就是欠揍,小小年纪,学得一肚子酸腐气,完全没有小时候可爱了。都怪上书房那帮老顽固,把我好好的皇弟都给教歪了,等回头得想个法子收拾收拾他们。”
四皇子本来是随口胡扯,说到此处,眼神却陡然认真起来。
当年他也是在上书房受荼毒的人,那个时候他是学生,不敢和学士们造次,但是现在他已经“毕业”了,是不是可以报仇了呢……
贾琏见状,默然转回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缺心眼的货若真的趁黑半道上对那些上书房的学士们下黑手,第二天跪在南书房挨批的场面了。
“贾琏,你那个什么火器营什么时候组建好,到时候我去你那儿做个副将军怎么样?说真的,我对那个‘镇远炮’特别感兴趣,相信我,只要你让我进去,我肯定能够给它再改良改良,让它发挥出更大更猛的威力。”
“还有,等你那个什么新式战船建造出来之后,一定不要忘了我,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出海杀倭寇。娘的,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坐船出过海呢……”
听到旁边四皇子喋喋不休的话语,贾琏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四皇子似乎有认他当老大的苗头。以前这货与他说话,多少带点趾高气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完全没有了。
不但没有了,还老喜欢黏着他。
随意敷衍着四皇子,贾琏的目光瞄向大殿中央。只因此时殿内,已经鱼贯而入一批舞姬和乐女,为殿内诸臣工做宴会前的氛围表演。
不过看了几眼之后,贾琏兴致大减。无他,这些宫廷舞娘的姿色,比他家里的沈盼儿四女,整体差了不少意思,也就胜在一个数量多,两轮表演下来,不带一个重复的。
看来当初那帮子盐商果然没有欺骗他,确实是千挑万选给他挑来的美人儿。
“太上皇,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高航的声音,舞乐姬退下,满殿王公大臣们纷纷退出席位,整齐划一的跪在各自席案的左下角,叩首唱道:“臣等恭迎圣驾~~”
听到耳边回荡着的震耳之音,贾琏心里忍不住吐槽。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以前电视剧里那些大臣们给皇帝贺寿,祝词能那般整齐了。
能不整齐吗?都是有剧本的,早在进殿之前,就有礼仪太监轮番向诸大臣传达了寿宴的议程和具体安排,谁敢不用心记着?在这个场面上犯错,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雅雀无声,过了许久之后,才隐隐听到一道雄浑低沉的声音从最上方传来:“都起来吧。”
“叩谢太上皇,祝太上皇仙福永寿,龙体安康,愿我大魏江山永固,国祚绵长……”
一连番歌颂之后,殿内殿外近千王公大臣这才纷纷起身,回到席位上,正襟危坐。
而这个时候,贾琏才有机会朝着大殿最上方瞧去。
果然大殿正前方,原本一高一低,一正一偏空着的两张龙椅之上,此时都坐了人。
宁康帝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低偏的龙椅之上,在他旁边,那位贤德无争的皇后娘娘,也端正的陪坐在侧。
而正上首的宽大龙椅之上,很显然也坐着一皇一后。太后自然还是那般凤仪生霞,不需要多余的装饰,只那么端坐在代表着最高权势的顶峰,无尽的光芒,就照的人不敢直视。
贾琏连忙将目光偏转,瞅向她旁边的……老头?
老头显得有点普通,慈眉善目,略佝偻着身子。若非他身上那件宽松威严的龙袍,以及他那随意扫向下方无数王公的轻松眼神,只怕谁也不会相信,他就是当今太上皇,也是大魏自开国以来,在位时间最长久的皇帝。
第一次见到这位前至尊的贾琏,眼睛眯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忽然贾琏眼神一瞥,敏锐的发现,在太上皇与太后龙椅的左边一侧,分明还摆放着一张短椅。这张短椅现在还是空的,也不知道是谁,居然敢在太上皇和宁康帝等人之后,再来参与寿宴?
一如许多普通国宴一般,开宴前,需要有人致辞。
当朝首辅很明显担当了这个重任,他颤颤巍巍的站到大殿正中,跪拜之后,从袖中掏出稿子,开始声情并茂的演讲。
先是代表朝廷,代表文武大臣向太上皇表达祝贺,然后便是长篇辞藻华丽的歌颂功德。
意思无过在太上皇的福泽之下,在宁康帝的勤政之下,大魏国泰民安,物阜民丰,国家实力日趋强大,百姓生活越发富足安乐。
若只是这般也就罢了,表达完这些之后,他话锋一转,居然又开始向太上皇汇报起朝政来……
到了这里,贾琏都迷糊了。这首辅脑子有病吧,太上皇就是当皇帝当腻了,这才退位到幕后享清闲,今儿人家难得过寿,你还拿这些“破事”来说是不是不大合适?
但是贾琏左右看了看,发现在座的文武大臣,却似乎都习以为常了。就连最前方的宁康帝,远远看去,贾琏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倒是瞄一眼太上皇,他脸上果然露出不太喜欢的神色,等到首辅缓口气的时候,他一摆手道:“好了不用念了,你退下吧。”
首辅眨巴眨巴嘴,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又不敢违逆太上皇的意思,躬身一礼之后,在太监的搀扶下回了左边第一排首位。
就在大家以为,流程就走到这里,该是开席的时候了,忽见文官席位之中,一个六旬的老者忽然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当殿跪下,大声道:“启禀太上皇,老臣有本要奏!”
他的声音,让众人侧目。怎么突然感觉,今儿不是来贺寿,倒像是来上早朝似的。
宁康帝目光沉着的看着殿内的老臣,淡然开口道:“今儿是太上皇的寿辰,萧阁老还是不要拿朝政来打扰太上皇的雅兴了。若是有什么要事,可以待宴会之后,亲自来找朕商议。现在是太上皇的寿宴,萧阁老身为老臣,不应该连这点礼数都不懂。”
若是正常情况,哪怕有什么天大的急事,听到皇帝这么说,肯定就识趣的退下了。
但是这位萧阁老似乎不正常,他好像没有听出宁康帝言语的不悦,恭敬的回道:“回陛下,若是寻常小事,老臣自然不敢拿来打扰太上皇。但此事事关我大魏江山社稷的安稳,关乎祖宗宗庙的存亡,老臣却不得不恭请太上皇定夺。”
大殿内,再度变得异常的安静,安静的诡异。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都想意识到一丝不同寻常。
按照道理,江山社稷的安稳,宗庙的存亡大事,不是正该宁康帝这个当今皇帝的事吗?怎么到了萧敬的口中,却成了“不得不恭请太上皇定夺”?
言下之意,宁康帝还做不得主?也不知道,这得是多大的一件事!
宁康帝将底下跪着之人注视良久,他没有说话,但是哪怕隔着老远,贾琏都能猜得到,自己这位大老板,心情很不好。
但宁康帝最终并没有与萧敬争辩,他站起身面相向太上皇,拱手问的却是另外的话题:“敢问父皇,不知今日儿臣母妃,为何没来参加父皇的寿宴?”
随着宁康帝的发问,有许多大臣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是啊,李太妃今日怎么没出现?这确实有点奇怪。因为按照以前几次的惯例,太上皇的大寿李太妃都要出席的。
李太妃名虽为太妃,实则大家都明白,她其实就是另外一个太后,毕竟她的亲生儿子登基成了皇帝。
放在以前的朝代,李太妃妥妥的就是一个西宫太后。只是似乎这位李太妃在德行上有所缺失,深为太上皇所不喜,所以一直未曾给予她这个名分。
太上皇目光坦然,“她身体不适,朕让她在寝宫好生休养。”
“可是父皇,儿臣昨夜去请安的时候,并未发现母妃有何异样。”
“你的意思是,朕在撒谎?”
“儿臣不敢……”
见宁康帝服软,太上皇也懒得与他计较,他看向左右,吩咐道:“从今往后,朕的寿宴,只需要太后相陪便是,撤了吧。”
随着太上皇的话语,身后的太监们齐上阵,将旁边空着的短椅,直接抬走。
看见这一幕,别说宁康帝了,就连底下额诸多大臣心里都是一颤,都在心里猜测,太上皇此举的意思。
是单纯的不想要李太妃出席他的寿宴了,还是别的?若只是不喜欢,倒也说的过去,毕竟一个国主配一个国母,李太妃再母凭子贵,到底不是太后,名不正,被撤下去很正常。
将李太妃的位置撤掉,对太上皇来说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脸上连一点变化的都没有。
回头看见宁康帝还傻乎乎的站在他面前,他才不悦道:“你还不退下?”
“是。”
宁康帝默默退回席位,他旁边的皇后见他面色不好,悄悄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袖子上。
这一番插曲过后,众人的目光才再次回到跪着的萧敬身上。
太上皇也看向了他,无所谓的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萧敬一点也没有被方才事扰乱思绪,他神色一如之前,显得那么的正气凌然。
“回禀太上皇,自太祖定鼎江山以来,广封功臣,轻徭薄赋,以固社稷。太宗、穆宗效之。
太上皇继位之后,亦秉承太祖之志,心怀天下,宽待功臣,泽被四海。以致天下能人志士,无不争相为朝廷效力,为太上皇尽忠,如此,才换来我大魏数十年安稳,边关再无大战,百姓安居乐业。
然而,如今朝中却有一些人,遗忘祖宗之志,轻贱有功之臣,谗言惑上,欲行动摇我大魏根基之乱政!”
萧敬的声音很高,他的口吻充满正气,说出的话,也震动人心。
此番能够坐在重华殿内的人,基本都是身处大魏朝中枢的人。只听到萧敬这番话,他们立马就意识到萧敬所要说的是何事了。
毕竟,朝廷近来除了太上皇的大寿之外,就只有新定下的“田地清亩”算得上举国大事,也只有它,才配得上萧敬所言,动摇大魏根基的乱政!
宁康帝原本刚刚被皇后安抚的心绪,骤然暴动。他双目一紧,死死的盯着正气凌然的孝敬。
狗贼,好胆!!
“萧敬,你少血口喷人。谁谗言惑上?谁又欲行乱政?!”
户部尚书自席位上站起,怒视萧敬。
萧敬冷哼道:“谁枉顾太祖之志,枉顾大魏江山社稷安稳,力主清丈田亩,谁就是谗言惑上,欲行乱政之人!”
“你……”
“肃静!”
太上皇身侧的老太监,敏锐的观察到太上皇眉头一皱,立马尖声喝道。
萧敬这才不理会户部尚书,他继续对太上皇叩首道:“禀太上皇,自有朝代更替以来,与国征战的将士,代天巡狩的文武,便是一国一朝安稳的根基。
若无边关将士们的浴血拼杀,则国必遭外敌窥视,社稷必危。
若无文武官员忠于职守,代天子巡狩四方,则敌起于内而不知,社稷必亡。
此二者,皆是社稷安定之根本所在。而治国之道,莫过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如今朝廷却因为想要增加国库岁入,忘记太祖轻徭薄赋的祖训,轻易剥夺赏赐给有功之臣的田庄地产。
如此草率行事,岂能长久?试问,若浴血拼杀的将士守不住用命换来的土地,忠于职守的官员没有田庄地产来维持族人的生计,人人自危之下,将士何以用命,官员何以忠守?
因此,老臣恳请太上皇下旨,撤销朝廷还未颁布的‘田地清亩’之政,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好一个朗朗乾坤!”
宁康帝听到这里,简直气笑了。
“照萧阁老所言,朕若是执意要行田地清亩之策,倒是在自毁我大魏根基了不成?”
“老臣并无此意,陛下也不过是误信谗言。只要及时撤销田地清亩的之策,一切为时未晚。”
宁康帝心中直欲杀了此人,也完全没有与他虚与委蛇的意思,他冷笑道:“姑且不论朕从未有过要收回有功之臣田庄地产之意。就说天下拥有大量田产的人,难道都是于国有功之臣?你说浴血拼杀的将士,忠于值守的文武,这些朕都承认。难道天下州府之中,那些豪据一方的乡绅员外,他们也都成了国朝的功勋不成?
还是你不知道,天下的天地,大多数正是被这些人以种种看得见,看不见的阴私手段摄入私囊的?”
说着,宁康帝看向大殿内的王公大臣,正声道:“朕从未想过要从你们手里拿回什么,正如萧阁老所言,你们中,大多数都是国朝的有功之臣,或者是功臣之后,朝廷赏赐给你们的,都是你们应得的。
但是,对于那些倚仗权势,强买强卖,肆意兼并天下土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损我大魏根基的豪强劣绅,朕绝对不能容忍。此番朝廷实施田地清亩之策,便是要让这些人原形毕露,再无藏身之地!
尔等觉得,这究竟是利国利民之策,还是乱政?”
见宁康帝三言两语有说服更多人的倾向,萧敬急忙喝道:“陛下此言差矣!即便是陛下所看不起的地方乡绅、氏族,那也是我大魏的重要根基。
我大魏百年修生养息,黎民以万万计。然细数我大魏官册,不论京外,不论大小,文武官员总计不过十万之数!十万比之万万,悬殊何以道里而计?然天下所有州府县却仍旧能够维持安定和稳固,朝廷和官府所依靠的,难道不正是这些地方乡绅和氏族?
若是天下没有这些数不清的地方宗族,恪守朝廷法度,官府政令,治理、约束各自的族人,试问朝廷如何以数万之众,治理万万黎民?
诚如陛下所言,此番田地清亩是要揪出地方上的豪强劣绅,但是陛下如何能够从天下数之不尽的宗族之中,找出哪些是为祸地方的豪强劣绅,哪些是忠于朝廷之人?
若是不能,一旦朝廷的政令颁布下去,轻则令真正忠于朝廷之宗族自危,心寒,重则引发动乱,届时陛下又当如何自处?因此,老臣请陛下三思,撤销田地清亩之策。”
不得不说,萧敬这番言论,还是令不少与他想法相同的人暗暗点头的。
其实自从朝廷讨论清丈天下田亩的事情以来,绝大多数人就是持反对意见的。这里面,不单单因为涉及到他们自己的利益。
一个稳定的国家,就是从上而下的利益链条。每一次朝代更替,基本上都可以说是,因为这根链条的稳定被彻底打破,无法再维持国家可持续的运转。
如今朝廷忽然说要田地清亩,要让所有人都将手里拥有的田地产业曝光出来,然后按照国法纳税……甚至若是有来历不明的部分,可能还要受到国法的严惩……
这哪能受得了?
可以想见,这个政策一旦颁布下去,就算不能颠覆大魏的江山社稷,但是对于整个大魏来说,也必然是从上而下,一次彻头彻尾的大地震。
里面的风险,很多人都看得见。
宁康帝和他的支持者们看不见吗?未必,或许他们更看重的是,地震之后,那于后世百代都有巨大意义的成就。
宁康帝目光阴沉的看着萧敬,萧敬并没有与他对视,而是殷切的看向上方,从始至终没太大表情变化的太上皇。
宁康帝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他也将目光瞅向了太上皇。只不过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更加的复杂与殷切。
(本章完)
第613章 搁置
“田地清亩?”
太上皇终于坐正了一些,他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萧敬见状,连忙将田地清亩的含义与太上皇分说,重点强调朝廷连宗室诸王、皇亲国戚家的田庄地亩都要一一清丈,言语颇具煽动性。
果然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殿右边最前面,宗室的诸王有些坐不住了。
“萧阁老说的不错!”一个老王爷忽然站起来,一边往殿中间走,一边哭声道:“老皇兄啊,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咱们大魏的宗室本来就比前朝过的苦,家里所有的进项,全靠着庄子上那一点微薄的产出。
你是知道臣弟的,从小就愚笨,不受宠爱,虽然是父皇的儿子,却一直都只是个郡王,一年才不过五千两的俸银,这够点什么?
我家人口又多,日子本来就过得苦哈哈的,平时让管家买猪肉都不敢买多了,生恐要办点什么正事府里没有银子支使……这还罢了,在臣弟手里,紧紧好歹还饿不死。
但是皇兄啊,臣弟也快七十了,眼看着就要入土了。等我死了,我们家就只剩个镇国公了,俸禄更是低的可怜,要是再连庄子里面的进项也没了,到时候臣弟那十多个不争气的儿子可怎么活啊……”
一番声泪俱下的表述,令人又好气又好笑。开什么玩笑,堂堂大魏的王爷家里连猪肉都买不起了,当真是奇闻!
不过也有人感慨,大魏的宗室确实不比前朝,所有的宗室都被拘在京城,不但不能就番,若非特殊情况,连官也不能当。如此情况下,那些闲散宗室确实过得略显拮据。
但不管这位老王爷说的是真是假,他所代表的立场,却是符合很多人的利益的。
因此这老王爷的话音刚落下,宗室中的席位之上,立马又站起来七八人。这些人无一例外,不是亲王就是郡王。
他们齐刷刷的聚集到殿中央跪下,附和萧敬与老王爷的意见,请求太上皇给他们做主,撤销田地清亩之策。
宁康帝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宗室诸王,心中愤怒的同时,也不由得生出一抹寒意。
要是他记得不错的话,这些王爷,之前很多可都是表过态,愿意支持新政的……
如今他们的反口,是乘势而为,还是早有预谋?之前的表态,不过是为了拖延麻痹他?
若是有预谋的,他们的胆量从何而来?“好好的生辰,都让你们给搅和了。”
太上皇终于发话了,他第一句就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就在萧敬和诸王请罪的时候,太上皇话音一转:“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就说个清楚吧。”
说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恢弘的大殿,“你们呢,你们觉得,这田地清亩之策好是不好,该不该施行?”
随着太上皇的发问,满殿王公大臣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朝廷田地清亩之策,是势在必行的,就算很多被损害利益的人,也不过是想着,用什么法子,尽量的规避伤害,减少损失。
哪成想,峰回路转,这件事,居然还有转圜的余地?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表态,势必让宁康帝不满。但是,机会只有一次,在面对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十分聪明果断的。
“微臣觉得萧阁老说得对,为保我大魏根基稳固,臣请撤销田地清亩之策!”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个,接着一个,然后就是一片接着一片,很快大殿内超过大半的人,都起身跪下,表达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而席位上剩下的人,要么是此番田地清亩之策的主导者和支持者,要么就是家里根本没什么田产,此番田地清亩与他们关系不大。
总之,看到如此多的人跪下恳求太上皇撤销田地清亩之策,他们心里都很紧张。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时候,太上皇一句话,基本就能决定,这项在朝野讨论了数个月之久的国策,到底能不能执行下去!
太上皇会如何选择呢?
坐在右边中段的贾琏摇了摇头,其实,从太上皇没有第一时间呵斥萧敬等人,而是默许他们在他的寿宴上讨论国策,就能看出一点太上皇的意思了。
至于后面询问广大臣工的意思?这多少有点在火车上采访大家有没有买到票的嫌疑。
谁不知道,这项国政,从立项到拍板,几乎都是宁康帝和少数一批“改革派”强制推行的。大多数大臣,特别是家里田产多的大臣,心里都是不赞成的,只是迫于大势不敢违逆而已。
如今萧敬等人搭台唱戏,大势逆转,这个时候问他们的意思?
反正有萧敬等人在前面撑着,宁康帝就算要秋后算账,也有萧敬等人顶着,他们自然就敢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果然,太上皇看着大殿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很快就明白了民意,他淡淡的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觉得田地清亩之策有不妥,那这件事就暂时搁置吧,现在……”
“父皇!”
哪怕已有预感,当真听到太上皇否决了他费尽心血制定的国政,宁康帝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颤。
要是普通的事情,哪怕只为讨太上皇欢心,他也不会与太上皇争执。
但田地清亩这件事对他来说,对大魏来说,意义太大,太重要了,他实在不明白,太上皇为什么要听信萧敬等人的言辞,为什么要干涉他!
被宁康帝打断了话,太上皇面上有些不悦,他目光看向宁康帝,漠然道:“朕早就告诉过你,为君者,首重社稷安稳,其次赏罚分明。
你想要清丈天下田亩,这本没有错。但是你可知道,这件事不是你派人到边关剿灭鞑靼的几个部落,或者是杀几个贪官那么简单。
自古以来,土地都是民之根本,也是国之根本,连朕在对待这个问题上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慎之又慎,深恐一个疏忽,使得国家动荡,社稷不安,辜负先皇的重托,祖宗的基业。
可是你呢?肆意妄为,急功近利。你可知,你所谓的田地清亩之策一旦颁布下去,会造成何等后果?”
宁康帝已经很多年没有被太上皇当面训斥了,此番还是当着满殿王公大臣,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但是,他顾不得多想,他想要保住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制定的国政!
“儿臣知道!左右不过是有些人,因为自身的利益,会想方设法的阻碍新政。但是父皇,凡要改革新政,哪会一帆风顺?只要儿臣能够确定新政是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社稷的,儿臣觉得就应该坚定的执行,岂能因为有人阻碍就畏首畏尾?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相信儿臣定能办好这件事,绝对不会动摇我大魏的根本!”
“哼,你能办好这件事?先不说你这新政出京之后,会有多少人支持你,就说眼下这些人,你又当如何?将他们尽数杀之以表你推行新政的决心?”
太上皇随手一挥,示意底下跪着的数百号王公。那随意的态度,似乎眼下这满殿王公的生死,在他眼中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宁康帝下意识的看向底下那些闻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的人。太上皇的意思很好理解,别说让天下人支持你,就京中你眼皮底下的这些王公贵族、文武大臣的支持你都得不到,何谈办好这件事?见宁康帝语塞,太上皇摆手道:“好了,这件事无需再议。哼,平时一个个都说什么忠君、孝顺,我看也不过是口是心非,若是真的忠君孝顺,也就不会今日拿这些糟心事来烦朕!”
底下的萧敬见太上皇动气,连忙叩首道:“微臣死罪,请太上皇降罚。”
看着单臂搭在扶手上,满面不悦的太上皇,似乎眼前这些人再敢说一句令他不高兴的话,他就会拂袖而去。宁康帝呆站了几秒,然后躬身一礼,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
眼见事情尘埃落定,重华宫掌宫老太监站出来,一挥拂尘道:“众臣退,开寿宴!”
伴着他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大殿四周立马响起厚重而欢庆的锣鼓钟磬之音。
这等由音乐强制渲染出来的氛围,一下子就将大殿内紧张的气氛打破。
诸多大臣忽视一眼,都满面轻松的回到各自的席上。
很多人心里都在感慨,还是太上皇好了,不愧是百官爱戴的老圣人,像田地清亩这等明显不近人情的国策怎么能干嘛!搁置的好,搁置的好啊。
“哎呀呀,气死我,这些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贾琏的旁边,趁着大臣们回坐席,略微嘈杂,四皇子立马骂骂咧咧的表达自己的不忿。
“贾琏你不知道,那个柴郡王,就是那个老头!他居然敢说他家里过的苦哈哈,哈,我亲自到过他府上,他们家那郡王府,装扮的比我那亲王府还要奢侈,他的那些大小老婆,儿媳妇孙媳妇,哪一个不穿金戴银的?
就这还敢说他们家连买猪肉都不敢买多了,我呸,亏我当初还乖乖的叫他十九皇叔祖,真是恶心死我了。我敢打赌,他家里的田地庄子肯定多的很,绝对远远超过十万亩,不然他绝对不会拼死反对父皇的田地……丈量田地之策的。”
四皇子声音不算小,但也不算大,只能传到周围七八个人的耳朵里。其实他并不清楚这个什么田地清亩之策到底是好是坏,因为他王府新立,名下就他父皇赏赐的几个庄子,总共大概就七八千亩的样子,这个新政一点也影响不到他。
他只是知道,他父皇为了弄这个新政,花费了很多很多的精神。此番就因为这些人的反对,被皇爷爷强行搁置了,他看得出来,他父皇很不开心。
面对四皇子的强烈吐槽,贾琏能说什么?
别说这件事他压根就没参与,就算他参与了,面对如此大势,他又能做什么呢,说什么呢?
连宁康帝都被压制,而总领全国财政大权,全力支持宁康帝搞新政的户部尚书也只在最开始的时候,与萧敬辩驳了几句。到太上皇发话之后,他也只能乖乖的闭嘴,任由事态发展而一句多的话不敢说。
这是太上皇与宁康帝的争锋,很显然,宁康帝完全处于下风。
他帮不上忙,尽管他也觉得,若是宁康帝能够将田地清亩这个国政落实下去,哪怕不能尽善,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见贾琏不回他的话,四皇努努嘴,倒也没有再多言。
“献寿礼~~!”
伴着老太监的高唱,殿外的大小太监们立马按照排定的顺序,抬进来一批寿礼。
“四川总督进献千年白玉灵芝一对。”
“两广总督进献纯金洋枪一对。”
“两江总督进献龙凤翡翠玉瓶一对。”
“山东巡抚进献《荡舟图》一幅。”
太上皇大寿,除了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可以进宫贺寿之外。地方知府以上官员,若是有心的话,也可以提前准备好寿礼,派人送到京城。
当然,按照惯例,总督和巡抚一级的地方高官,是必须要送寿礼的。
不过送礼的人太多,单是今日进宫的人就一两千人(宗室有爵者多),每一件都让太上皇来看的话,一天也看不完。而且很多寿礼也没什么看点,因此能够被抬进重华殿当面进献给太上皇的,都是被太监们精挑细选过,至少不可能廉价的。
献寿礼这个环节,也可以说是太上皇的大寿,最有意思,人们最感兴趣的了。
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贵重、特别的寿礼,他们寻不到、献不起,看看别人准备的,也是个瞧热闹,长见识的时候。
几轮寿礼献下来,别说臣子们颇觉得开眼界,就连之前明显心情不悦的太上皇,神色也渐次转圜,随着献礼之人殷勤喜悦的介绍,他也有心情询问一番。遇着当真称心的,也会夸赞两句。
许多担心此番太上皇的寿宴会在压抑中度过的人,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北静王府进献象牙屏风一盏。”
“荣国公府进献玉麒麟一对。”
“镇国公府进献纯金鱼竿两柄。”
“临淄伯府进献五百年人参一对。”
贾琏的旁边,好一会儿不说话的四皇子忽然听到“荣国府”几个字,立马转过头来拍了贾琏袖子一下,“哈,你们家的也选上了!”
看着下方端端正正的站在北静王府长史身后,准备介绍寿礼的贾政,贾琏微微一笑。
此番给太上皇准备寿礼的事,贾政格外的看重。这对玉麒麟听贾政说在他小的时候就被摆在荣禧堂了,可以说是荣国府最值钱的几样古玩,此番也被拿了出来。
贾琏知道,贾政是知道自己要外升了,所以想要在皇家面前讨个彩,以便皇帝给他安排个好点的差。
但是贾琏想说,贾政这番心思怕是南辕北辙了。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只怕今天越是献的寿礼新巧,能讨太上皇开心,越不讨宁康帝喜欢,将来被穿小鞋的概率越大。
想到这里贾琏都有点庆幸,将今日这个露脸的机会让给贾政了。
“麒麟?”
果然,当那一对被贾政擦得锃明瓦亮的玉麒麟呈现在太上皇的面前时,太上皇似乎来了点兴趣。
贾政心里一喜,正要将这对宝贝的前世今生都向太上皇讲个明白,却听太上皇道:“这死物就罢了,倒是朕听说,你们贾家出了麒麟子,允文允武,朕倒是想见见这活着的麒麟儿。”
太上皇一番话,惹得满殿侧目。
贾家麒麟儿说的是谁,在场大多数人都想的明白。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高高在上,等闲连内阁大臣都见不到一面的太上皇不但知道贾家出了麒麟子这件事,而且还在这个时候,亲口点名要见?
这是何等大的荣耀啊。
一时间,许许多多的人都拿着羡慕的目光,瞥向有些发愣的贾琏。
“怎么,他没有来吗?”
太上皇见贾政有些反应迟钝,皱眉问了一句。贾政官职虽然不高,到底在中枢为官多年,有上朝的资格,太上皇也认得他。
“没,没有,回禀太上皇,他来了的……”
贾政略显无措,反应过来的他,一边回话,一边连忙给边上看戏的贾琏招手。
贾琏无奈,也只得连忙起身下席,来到贾政身侧,给太上皇见了个大礼。
(本章完)
第614章 泽被万年
“微臣叩见太上皇,祝太上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尽管重华殿内的人,几乎都听说过贾琏的名号,但其中却有不少一部分,并没有见过贾琏的真正面貌。
因此当贾琏出现在大殿前方的时候,许多人乍然一见,都忍不住在心里暗赞:好一个俊俏的后生!
确实是后生呢,能够入殿的人,不论宗室还是文武勋戚,贾琏都绝对是最年轻的几个人之一了。
就在大殿内一众大佬因为贾琏的仪容仪表而赞叹不已的时候,却见从始至终一直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的太上皇,在凝视了贾琏几秒之后,居然起身迈步下了台阶。
见状,所有人顾不得惊异,纷纷起身以示恭敬。
“你就是贾琏?”
“回太上皇,微臣正是贾琏。”
面对面面对太上皇这位天下至尊,纵是贾琏也颇感压力。他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站在他面前不过数步之远的太上皇,只见他的身体,已经老迈到颇显消瘦。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颇为孱弱的老人,他随意的一个举动,都能牵动大殿内,这代表整个大魏最顶级权贵人物们的心思和行为。
“果然生的倜傥风流,品貌不凡。看来太后说的不错,你果然是我大魏这一代之中,最杰出的青年才俊。”
太上皇丝毫不掩饰对贾琏的赞誉,而且他话语中提及了太后,更是让所有听到的人,羡慕的心里发狠。
这贾琏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大运,不但宁康帝对他百般器重,视为心腹,就连太上皇和太后这两位老圣人,也对他有这么好的感官,可谓是得天之幸了。
要知道,即便是当朝太子,也绝对没有这个待遇。
贾琏并没有被太上皇这突如其来的荣宠所击晕,他反而是先瞅了一眼上头立着的宁康帝。察觉其面色分毫未改,依然是冷沉如水,心里便咯噔一声。
趁着收回目光之际,他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却正好对上那明亮的眼眸。只不过后者在那一瞬间,立刻转为漠不关心,连那绝美的容颜,也添了几分清冷之色。
贾琏未敢造次,连忙躬身应道:“太上皇和太后谬赞了,微臣愧不敢当。”
太上皇绕着贾琏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半圈,忽然说道:“你们荣国府送给朕的这一对麒麟虽好,但是对朕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与这玉麒麟相比,朕倒是更想见识一番,伱这真麒麟的真才实学。
你之前所作的诗词,朕听闻过一二,觉得还行。因此朕今日,想要当面考教考教你,不知你可有胆量,当着朕,当真这满殿的王公,展露展露才学?”
听到太上皇这么说,大殿内很多人都来了兴致。他们都知道贾琏是从武之人,但也多少听说过贾琏当初在太子别院,与人赌诗时诗兴大发,连作多篇佳作,不但将对赌之人的脸面扫尽,而且还赚取了一万两赌资这等光辉事迹。
耳闻不如面见,今日或许有机会亲眼见证,究竟是传言注水,还是这贾琏,当真天赋异禀,文武全才!
当然,也有不少人心里暗生嫉妒。太上皇他老人家已经许多年不问外事了,平常连皇子龙孙们都见得他的龙颜,更别说得其亲自考教了。
能够得到太上皇的考教,绝对是莫大的荣耀,更别说还是在太上皇寿宴这等重要的场合。
可以想见,若是宗室中的哪位子弟,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只怕睡梦中都能笑醒。
贾琏早就知道,当初选择大展雄才,往后这样的事情就免不了。这其实也是后来他即便选择从武,仍旧拿出部分精力来研习诗词歌赋的原因,并非单纯为了泡妞……为了能够融入家中才女们的氛围,不至于堕了威名。
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所学的东西,能不能够过得了太上皇这一关。
其实以他的身份呢,要是平时就算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要求他写诗作词,他也可以直接无视。或者就是如当初对周家兄弟一般,开口一万两的赌资以绝其念头……
但是这些招式,很明显对太上皇无效啊。
“微臣才疏学浅,只恐污了太上皇尊耳。”
“你不必谦虚,朕有言在先,你若是作的好了,朕重重有赏。”
听到太上皇说“重重有赏”,贾琏差点都忍不住想要不顾一切的开启背诗模式了。毕竟,能让太上皇特意强调重赏,这赏赐肯定是不简单。
说不定直接封他当国公呢……
但有一个问题大是……老板宁康帝现在心里不定怎么别扭呢,这个时候在太上皇面前露脸,甚至拿他的赏赐,福祸难料啊。
现在改换门庭?得了吧,贾琏可没嫌命长。
心中将一切因果利害关系理了理,贾琏面上并无显露神色,仍旧是谦虚谨慎的姿态,“承蒙太上皇抬爱,屈尊考教,微臣愿意一试。”
“很好。”
太上皇对贾琏的表现很满意。当初贾琏的那几首诗,他确实都是看过的,心里对这小子感官不错,因此今日才临时起了考教的心思。
见贾琏答应,他面露沉吟,目光一扫之间,已经确定了题目。
他抬手指着大殿门口,笑道:“如今正是初冬时节,便以雪为题吧。凡有立意,不论律诗还是绝句,可凭你随意发挥。”
众人随着太上皇指示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起,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雪花积在殿外一颗颗树木梢头,构筑起了一个浮空的雪白世界。
不少人心里感叹:殿外的同僚,你们还好吗?
贾琏无暇关心殿外那些就雪饮宴的人,他也顺着太上皇的指示瞧去,脑筋与思绪全速运转,考虑如何应对,才能最妥当的解决眼前的局面。
看见贾琏在思索,太上皇丝毫没有催促,他转身坐回了龙椅。
整个大殿都很安静,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在贾琏的身上。忽然贾琏转身,走到旁边太监们抬来的书案之前,提笔蘸墨,随着他的落笔,他口中也正声念道:
“大雪压青松”
很有气势的起手句,开局点题。只听这第一句,很多人就有一种感觉,这镇远侯,只怕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青松挺且直”
嗯,以雪为题,却两句提到“松”,似乎有犯主之嫌。
一些有学识的人眉头微皱,却因为贾琏的名气,未敢轻易下定论,想着或许人家后面有高妙的转折也不一定。
“要知松高洁”
又有松?有人忍不住怀疑起来,却也有人想着,莫非贾琏要作的事五言律?即便如此,上半阙已经明显臣强主弱,下半阙又该如何转才能回来?
“待到雪化时”
……
等着贾琏念下半阙的人,见贾琏停笔收势,纷纷一怔,这就完了?
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大家都知道贾琏要写的是“雪”,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以“松”来理解这首诗。
等到贾琏收笔,他们才慢慢反应过来,然后都不由得深思。
望着大殿外那一排排被雪花压得弯了枝丫的松树,凡是有几分文学鉴赏能力的人,都能够感受到贾琏念出的这四句诗中,对松树品格的赞誉。
作为“岁寒三友”之一,松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写的多、赞的多了,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奇怪的是,若是当真如自己所想的这般,这贾琏,不是跑题了么?
很多人觉得无法理解。要说贾琏不行吧,他这四局写的挺好的,若是主题是松的话,只怕就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深意不成。
或许是因为贾琏这首诗的独特性,在他念完之后,殿内仍旧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安静。
直到……
“陛下怎么了?”
坐在宁康帝旁边的,温柔的皇后娘娘忽然察觉那几乎从坐下后,就纹丝不动的龙体忽然颤动了一下,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无事。”
宁康帝低声回了一句,但是他的目光,却一转不转的看向殿下,那停笔之后垂手侍立在案前的贾琏。
“好一个‘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宁康帝心中十分震动。时隔几年,他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太上皇野蛮压制力。
他费尽心血制定的,眼看就要颁布的国政,几乎连所有前期的准备工作,他都准备妥当,安排下去了。
但是,就因为今日太上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打破了他所有的部署,让他所有的心血与筹谋,付之东流。
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太上皇那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坚信自己才是正确的,因此他内心愤怒。
但就在愤怒的同时,他隐约察觉到一点问题。
他似乎记得,以前面对太上皇的干涉和压制,他几乎只能本能的选择遵从,心中未敢有丝毫反抗之心。
但是今天不同,今日面对太上皇的干涉,他不但与之争辩起来,而且心中有一股巨大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的打破眼前的禁锢,对着太上皇说不。
幸好心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他原本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是方才听到贾琏念完他所作的诗句之后,他忽然就明白了一些。
是了,以前的他,初登皇位,所有的一切,都是太上皇赐予的,他无法反抗。
现在和以前有所不同,他已经御极七载。这七年的勤劳国政,让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宛如那拔地而起的松树一般,有了自己的实力与坚实根基。
但是,他却忘了,不论他有多么强大的根基与实力,却始终越不过太上皇去。就如那青松,不论生的再多么高大粗壮,只要那漫天雪花飘起的时候,就注定还是要被皑皑白雪压弯枝头。
而唯一能够打破这种束缚的办法,只有待那阳光高照,枝头消融的时候,青松才能够真正的,向世间展露他高贵的品格。
何时阳光才能高照,积压在枝头的积雪才能消融?宁康帝看了一眼上方佝偻着身子的太上皇,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暴躁很久的心绪,略微平静下来。
然后他重新将目光看向贾琏,而贾琏也将目光迎上他。那一对即退,却无声中表达了忠心的目光,让宁康帝眯起了眼睛。
可以说,贾琏的这首诗,真切贴合了他此时的心境。是巧合,还是贾琏有意为之?
巧合则罢,若是有意为之?他知道贾琏颇有妖孽之嫌,能够别出新意的劝导他这并不太奇怪,这小子办事一向能迎合他的心意。
他只是觉得,若真是如此那贾琏的胆子未免太大了!换句话说,若是他对贾琏有丝毫的不满,现在就可以将他拿下治罪。罪名便是大不敬,罪证就是那句“待到雪化时”。
但是很显然,宁康帝并不可能有这个想法。
首先这些只是他个人感同身受的猜测,而且,若是以这个罪名处理贾琏,岂不变向说明,他也将太上皇的存在,看作是压在他枝头的厚重白雪,犯了不敬不孝之罪?
所以,宁康帝不但没有治罪贾琏的意思,反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毕竟,就在方才,他才经历了一场来自文武百官的背离。
那些反对他的人之中,许多都是平时对他大表忠心的人,却在关乎他们自己利益的时候,选择了站在太上皇的那一边。
而在他孤身面对太上皇的压力之时,没有人可以与他分担。如今,知道贾琏有这一份忠君之心,他心里多少释怀一些。
不论宁康帝震荡的心思,殿内其他人,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太上皇此时也看过了贾琏的诗稿,他终于开口道:“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果然是好诗,造词简洁,立意却颇为深刻,读来发人虔思。
只是,诗虽好,朕却并未瞧出与‘雪’有多大的关联。莫非你没有听清楚朕的话不成?”
贾琏立马跪下道:“回禀太上皇,并非微臣没有听清楚太上皇的圣意。微臣一开始,也是想要以‘颂雪’为主题,正苦思之间,忽见殿外青松耸立挺拔,纵使被大雪倾轧,仍旧屹立不屈,心中有感。
因想太上皇此番考教,是为考量臣的才学,而佳句本就是妙心偶得,因此斗胆作此诗,还请太上皇恕臣才疏学浅之罪。”
贾琏的意思概括起来就是,当时没想到别的,就想到了这个,才疏学浅,还请见谅。
确实是,咏雪的诗句多了,甚至此世无存,却可称千古名句的关于雪的诗作,贾琏脑海中也有。
但是他不想写。他现在并没有想要讨好太上皇的意思,只想着怎么能够在不惹宁康帝厌烦的前提下,将太上皇给委婉的打发了。
他也没说谎,他确实是看着殿外之景,才忽然想起这首陈帅的大作来的。
他觉得很不错,诗不错,虽不算特别惊艳,难得立意高远,精神长鸣,想来能够堵住太上皇的心思。
至于跑题,如他所想,跑题不重要,反正太上皇大概只是想看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并非要刁难。
而关于宁康帝的怀疑,也确实不是全无根据。贾琏还真想到以这个比喻来提醒宁康帝稍安勿躁的。
你老急什么吗,你还年轻,太上皇都七八十了。等他嗝屁儿了,您老人家想干什么不得行?
至于他为什么敢?他不敢,这不,他没有说出来嘛。
那些意思,都是宁康帝自己感同身受,延展出来的。而太上皇他老人家,他或许都不觉得他今天干涉宁康帝的行为,是对宁康帝的一种压迫,他可能还觉得他才是正确的,哪里会想到什么“雪压青松”上去。
至于其他人,就算有那心思通透的,又确定贾琏和宁康帝是“铁哥们”,所以能够联想到这一层上面来,但是谁敢说?
挑拨太上皇与宁康帝的父子关系,死罪!
就算有人看不惯他,事后给他造谣也不怕,反正没有实质的证据,在他明显在皇家吃得开的情况下,拿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来对付他,明眼人一看就是污蔑。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臣子。换句话说,要是宁康帝今天回去之后,反手写一首这样的诗被曝光出来,那才叫实锤。
而他嘛,就算被锤了,也只能说是个巧合,有罪的,是那些敢作如此联想的心怀叵测的人。
贾琏身旁,再一次感受到来自贾琏这个侄儿无情压制力的贾政,在心里苦笑了半日之后,看贾琏居然违抗圣旨,生怕他遭殃,连忙催促道:“琏儿,既然记得太上皇让你写的是‘雪’,还不快快另外作一首出来。”
面对贾政的焦急,不等贾琏回应,上方的太上皇倒是先笑了起来。
“好一个‘妙心偶得’,果然不愧是我大魏年轻一辈最杰出的青年才俊,这才情与性格,都是一样的出众,不拘一格。
罢了,也不用另外再写了,朕觉得这首就很好。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太上皇显得很高兴,也很大度。不但随口就将大魏年轻一辈第一才俊的名头正式冠给贾琏,而且还当即要兑换自己的承诺。
看到太上皇的反应,贾政的焦急呆滞的挂在脸上。犹记得,他刚到朝廷任职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工部主事,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有了,也只能站在文官后排行列,远远的感受来自太上皇的无上天威。
他何时享受过这等温柔的待遇。因此一时间他既是高兴,又羡慕嫉妒的看向贾琏。
唉,原本以为此番倚仗女儿的势,有一次高升的机会,兴许能够在官位上,反超贾琏。现在看来,只怕一切都是徒劳。
只看两位圣人对这小子的态度,就知道他未来的仕途,一定会跟坐火箭一样飙升。真是的,老夫没事和这个臭小子比什么,没意思。
面对太上皇诚意满满的询问,贾琏有那么一瞬间真想说:要不太上皇,干脆你老人家将我们家老祖宗一等荣国公的爵位直接赐给我好了……
想了想,贾琏拜道:“既然太上皇真心赏赐,臣就却之不恭了。不敢隐瞒太上皇,微臣现在,心里倒真是有一个愿望。”
“嗯,你说。”
太上皇显得毫无压力,一点也不怕贾琏狮子大开口。或许对他而言,天底下就没有他给不出的赏赐,就看他愿意不愿意给而已。
“微臣现在的愿望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福寿常在,泽被我大魏黎民百姓万万年!”
……
(本章完)
第615章 无妄之灾
对于贾琏突如其来的马屁,不但满殿王公无语,连太上皇都愣了愣。
宁康帝忍不住嘴角抽抽,心情极端不爽的他也差点没忍住露出笑容。看着一本正经跪在地上求太上皇满足他心愿的贾琏,宁康帝觉得这一点也不突兀,甚至很贾琏。
这小子,心思活跃,讨巧卖乖这一点,是一直没变的。细细算来,当初朕似乎也是被他这副模样给欺骗了的……
“哈哈哈,好,朕就满足你这个心愿。”太上皇笑的很开怀,竟当真答应了贾琏的请求。
一时间,殿内众人也不知道是该羡慕贾琏讨得太上皇的欢心,还是该嘲笑他白白浪费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是这些人的心思,贾琏都是不在乎的。他既不需要讨太上皇的欢心,也不觉得丢失了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首先,太上皇已经退位了。非田地清亩这等大事,他老人家兴许都懒得过问一句。
所以,讨好他,远不如抱紧宁康帝的大腿来的实惠。更何况,今日他才第一次和太上皇见面,他并不觉得,他当真能够从太上皇那里得到什么天大的好处。
而坏处倒是确定的,这个时候拿了太上皇的,将来必定从宁康帝那里失去。
而这个时候不拿,维持好和宁康帝的良好关系,将来等宁康帝将太上皇遗留的一干绊脚石铲除干净之后,多少好机会等着他捞呢!
要做个目光长远的人。在贾琏的一番操作之下,宴会的氛围明显更加好转。
贾琏也终于退下,让太上皇继续清点自己的寿礼。当所有被挑选上来的寿礼都看完之后,午时都过了,太上皇也并没有多留,以乏了为由,携着太后而去。
而宁康帝,也随即带着皇后离开了重华殿。所有圣人离席,场面才真正热闹下来,也随意了许多。
四皇子是个粗心大条的人,很快就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抛在脑后,到处找人拼酒吹牛去了。
而之前大展颜面的贾琏,面对的自然是来自宗室、勋戚中,怀着各种各样心思的人的敬酒、攀结。
贾琏不喜欢人敬他酒,除了家里姐妹,他也不喜欢去找人敬酒,哪怕对方身份如何尊贵。
有人来他就应付一下,没人他就坐着吃吃佳肴饮饮酒,间或欣赏音乐和舞姬……忽察觉一个小太监凑到他身边,低声道:“镇远侯,太后召见您。”
“太后?”贾琏心里迷惑,面上不显,瞅了这小太监一眼,点点头,随着他离了席位。
到了重华殿外,果然有几个宫女正等着他,见其着装和姿态,当是重华宫的人无疑。
只是贾琏还是想不到,太后为何会召见他。召见就算了,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且跟着这些宫女七绕八拐的往内宫走去,不多时来到一个偏院之前。宫女们停下脚步,示意贾琏继续往前走,她们则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贾琏并不觉得他在重华宫会有什么危险,因此虽然疑惑,还是且往前走。
走不几步,他忽然就笑了起了,朝着前方海棠花下的倩影快步而去。……大明宫,当戴权走进南书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洒落满地的文书与圣旨,而宁康帝则伏首在光溜溜的龙案后,飞快的挥毫泼墨。
戴权不动声色的示意了一下边上侍立的小太监将地上收拾干净,然后方走近宁康帝,低声道:“陛下,太子殿下和内阁萧大人在外求见!”话音一落,就见本来还算沉静的宁康帝面上陡然升起一抹阴冷之色。
“他还敢来见朕!”深知宁康帝脾气的戴权,此时是一个字不敢回。好在过了没一会儿,宁康帝练字的笔一收,将笔搁在笔架上,道:“让他们进来。”
“老臣叩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宁康帝没有如往常一般让平身,他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只是看着手中的书籍,过了一会才缓缓问道:“不知萧阁老,这么急着来见朕所为何事?”
“老臣自知触犯龙颜,特来向陛下请罪。”
“请罪?”宁康帝听到这两个字,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了。
“请罪就不必了,萧阁老一心为我大魏江山社稷着想,这一点连朕都比不过,可谓是我朝最忠心耿耿的臣子,何罪之有?”萧敬道:“若是陛下心中当真这么想老臣,老臣死而无憾!田地清亩之策看似良策,实则于国有害……”
“够了!”
“萧阁老若是来向朕请罪的,大可不必。若是来说教于朕的,朕不想听。若无别的事,你就先退下吧。”宁康帝冷漠的态度,令萧敬心内一沉,却仍旧执意说道:“老臣知道陛下信不过老臣,但老臣还是要向陛下陈明,老臣今日之举,绝非因为个人私利。老臣对陛下的忠心,对大魏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哼哼哼。”听到宁康帝发出无言的嘲笑声,萧敬心一横道:“陛下若是不信,老臣愿将家中所有田庄地产尽数拿出来,捐献给朝廷,以表老臣忠贞不二之心!”萧敬正声说道,配合他此时坚毅中透露着半分无奈的表情,似乎他果真是个忠君爱国,却不被君王体谅的良实之臣一般。
宁康帝将目光死死的看着面前这个鬓角花白,在太上皇时期,就已经是内阁阁臣的元老臣子,心中却无半丝怜悯尊敬之意。
“不用了,萧阁老年事已高,你们家那些田庄地产,还是留给萧阁老养老吧,免得将来世人议论朕,苛待忠良。”宁康帝特意在忠良二字上,加了重音。
他自然不可能认为萧敬是忠良,这个老东西,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堵。
以前那些事他都可以不计较,因为那些还可以勉强当做治国理念的不同,他可以允许朝中臣子与他有些许不一样的想法。
但是萧敬今日之举,不但彻底触碰到他的底线,而且还将他身为一个帝王的尊严按在地上践踏,这早就超出他能够容忍的极限。
在他心里,萧敬已经被判了极刑。所以,他根本懒得与萧敬多废话。看在太上皇的份上,容许他再多活几年而已。
至于萧敬此番为什么会这么做,在宁康帝看来,大概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为了邀名买直,以阻止田地清亩之策,反对他这个皇帝来展示他那一腔不畏皇权、忠良体国之志。
第二便是,这老东西受了旁人的好处,或者是与朝中、宗室等利益集团勾结,由他出面,来牵引今日之事。
此两点,宁康帝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在宁康帝看来,今日这些人,特别是萧敬和宗室诸王配合的如此默契,在这最后的关头,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此中若无预谋,怎么可能做的到?更有一点,宁康帝甚至怀疑,今日之事,根本就是太上皇主导的,萧敬不过是个车前卒子而已……若真是这样,宁康帝也无话可说。
只是令他无比心寒的是,太上皇若是不同意田地清亩之事,为何不早与他说明,却偏偏要等到他克服重重阻碍,将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再来给他当头棒喝?
真相究竟如何,宁康帝也不想去追究了,因为那没有意义。除非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与太上皇作对!
所以,他现在不可能拿萧敬怎么样,更不可能让他捐献什么家产,那岂不刚好称了他邀名之意?
萧敬接连的话语被堵,心里已然明白他不论怎么说,宁康帝都是不可能听得进去了,心中一叹,再次表达了一番忠心,退出了南书房。
太子自与萧敬进入南书房之后,就一直跪着,一句话不敢插嘴。此时萧敬离开,宁康帝却像是忘了他一般,低头看书去了。
不得已,他只能出声提示:“父皇?”宁康帝瞄了他一眼,
“伱还在这里做什么?莫非,你也想要学你那太岳丈一般,与朕分说一番田地清亩如何于国有害,是动摇我大魏根基的乱政?”听到宁康帝的讽刺,太子心里一抖,苦不堪言,心里把萧敬都埋怨死了。
这么大的事,萧敬居然一点没与他提前透露就做了,这让他何等被动!
尽管这件事完全与他无关,只怕宁康帝心里不相信。毕竟,萧敬不单是他的太岳丈,而且还是他在朝中,最关键也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
更关键的是,对于田地清亩之事,他一开始也是持怀疑和不支持的态度了。
现在萧敬带头闹出这件事,要是让宁康帝怀疑是他在背后谋划的,他这个
第616章 跋扈的太子妃
重华宫内宫,海棠树下,昭阳公主身穿一身秀丽的长裙,婷立的身姿,显得比花儿还娇艳。
因此当贾琏靠近的时候,忍不住盯着她那俊秀的容颜打量起来。
这一举动,令原本大方的昭阳公主都有些羞臊,忍不住垂头问道:“二郎在瞧什么,莫非几日不见,就认不得昭阳了?”
“别说几日,就是一百年一千年不见,我也不可能认不得青染。我只是感觉,才几日不见,青染似乎变的更美了。”
“骗人。”
来自情郎的情话,宛如最甜美的毒药一般,令昭阳公主即便明知道有害,还是忍不住喜欢听。
“真的,没骗你,不信的话,你问问我的心,它总归是不会骗人的。”
贾琏靠近昭阳公主,拿起她的素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他知道女人大多喜欢吃这一套。
果然这一下就令昭阳公主脸红心跳不止,心里都后悔将贾琏叫过来了,让她如此的无措。
好容易将躁动的情绪压下去,她白了贾琏一眼,正色道:“重华殿内发生的事,二郎是怎么看的?”
贾琏闻言,眉头一皱。他并没有询问昭阳公主是如何得知重华殿内的事情的,因为他知道,这正是回京这一年来,昭阳公着力做的事。
如今她能这么快知道重华殿内发生的事,正好说明,她这一年来的成效。也说明,自己给她拿五十万两的银子,并没有白费。
“天威难测,这是陛下和太上皇之间的事,我如何看的并不重要。”
昭阳公主毕竟是公主,这种事涉皇家最顶层斗争逻辑的事,贾琏还是不好与她分说的太清楚,各自能够意会就够了。
果然,昭阳公主也没有追问,她叹道:“谁能料到,此事临到最后,还能出现这般变故。如此一来,只怕我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说来不怕二郎笑话,现在我都不大敢去见我父皇了。”
昭阳公主有些自嘲。贾琏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当初可是昭阳公主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要为宁康帝分忧,主动揽下游说宗室的重任的。
谁承想最后却出了这样的纰漏。那些宗室王爷,最今日集体反口,给了宁康帝一击,若是宁康帝迁怒,昭阳公主自然难辞其咎。
为了挽回昭阳公主的信心,贾琏安慰道:“青染也不用太自责。宗室的那些王爷,哪一个是好相与的,综合今日之事来看,只怕他们心里早就存了借太上皇的势,来反对田地清亩了。
这并不能怪青染。至少青染能够让他们面上不再反对陛下的田地清亩之策,这已经很厉害了,至于今天这般变故,连陛下都始料未及,又怎么能够怪到青染的身上?”
昭阳公主听了笑道:“要是父皇也像你这般偏爱、相信青染那就好了。”
贾琏闻言也笑了起来,却道:“不过青染现在不去见陛下是对的,陛下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谁去见都容易触霉头,还是等过些日子陛下的心情好了之后,再去请安吧。”
“二郎说的不错,那就听二郎的,我这几日,先在太后这里躲几天清闲。”
昭阳公主俏皮一笑,然后忽然问道:“二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贾琏扫了一眼四周,见周围的景色不错,假山草木都修剪、布置的十分巧妙,猜测应该是重华宫内的一个小花园子。
“这里是未央宫附属的一个小院,是我小时候,太后娘娘专门为我准备的。从这里过去,就是我以前居住的昭阳殿了。”昭阳公主有些怀念的解释道。
贾琏了然,他知道昭阳公主是从小养在太后身边,想来这里应该就是她最熟悉的地盘。难怪今日她假借太后之名,将他召到此处来。
“这里布置的很美很有灵气,难怪青染如此灵秀,定是从小在这钟灵毓秀之地长大,受这里的灵气氲养所致。”
“咯咯咯,二郎真会说话。”
昭阳公主笑了笑,忽然凑近一些,轻声道:“那,二郎想不想到昭阳殿去瞧瞧,看看我从小居住的地方又是怎么样的……”
“好啊,求之不得。”
昭阳公主只是笑,却并没有当真将贾琏领进未央宫的意思。
她能够将这附近的人支开,并不代表她在未央宫就能只手遮天。那边现在人正多,将贾琏带过去,被人发现的概率太大了。
为表歉意,昭阳公主瞅着贾琏的面容,突然踮起脚尖,在贾琏的脸上亲了一下。
随着昭阳公主的靠近,贾琏能够嗅到她身上传来的香气。这香气很淡,却能轻易勾起人的遐思,而当冰冰凉凉的触感也从脸颊上传来的时候,贾琏再也无法保持无动于衷,将昭阳公主拦腰搂住,低头吻了上去。
在情郎的亲吻和爱抚之下,昭阳公主很快发现她被抵在小院的院墙上,双手也被情郎压在头顶,她整个呈现出完全被压制征服的状态,这令她有些难为情,扭头道:“这里不行,等会有人撞见。”
昭阳公主原本还担心她私自约贾琏在此见面贾琏会有顾虑,没想到她还是小看了贾琏的胆色。他居然敢在未央宫的范围内欺负她,就不怕被太后知道,剥了他的皮吗?
贾琏看了一眼周围,此处僻静,旁边还有茂密的海棠花树遮挡,堪比后世的小树林一般隐秘。
况且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与当朝公主偷欢,更有一种紧张刺激之感。贾琏就不欲忍耐被佳人激起的欲念,正欲说点调情的言语,耳中忽然闻得有些耳熟的呼喊声从院墙的另一边传来。
昭阳公主也听见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有人在呼救……”
“嗯。”
昭阳公主正想以此为由打消贾琏轻薄她的想法,就见贾琏主动松开了她,而后他扫了一眼封闭的小院,竟抬腿一踩旁边的老海棠花树,然后反身一跃,扒着围墙便跃了过去。
昭阳公主刚想提醒他,在宫里是禁止翻墙的,被禁卫抓到后果很严重。但随即她就放弃了,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襟,而后竟也学着贾琏的招式,跟了过去。
却说贾琏刚刚翻上围墙,只见外面是宽阔的大道。在不远处的木桥上,几个宫女推攘在一起,而其中一个女子,正在焦急的哀求呼喊。
贾琏只目光一扫,脸色便一变,连忙纵身追了上去。
“啊,侯爷!伱快救救我们小姐,她落水了,就在那儿……”
正被几个宫女拉着的丫鬟一见到贾琏,大喜过望,连忙叫喊起来。
不用她提醒,贾琏已经看见小河里面的动静了,几乎未曾犹豫,贾琏几个箭步间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而后便跃入水中,将正在水中无力扑腾的女孩儿给抱住,带回岸边。
这落水的女孩儿居然是甄玉嬛!此时满身泥水的她,面目含泪,浑身冻的发抖,显得既狼狈,又哀怜。
她惊魂未定,只是死死的抓住眼前的人,直到贾琏怜惜的将遮住她眼帘的湿发撩开,她才看见是谁救的她。
这一下,无限的委屈与彷徨涌上心头,她一下投入贾琏怀中,哭声道:“义兄,呜呜呜……”
“别怕,我在这儿。”
贾琏将显然惊吓过度的甄玉嬛护在怀里,然后才有时间看向周围。
甄玉嬛的丫鬟已经挣脱束缚冲了过来,而在她身后,一个衣着华美至极的年轻女子,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之下,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
她将贾琏从头至尾的打量了一遍,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等到她看见死死依偎在贾琏怀里的甄玉嬛时,面色又变得无比阴沉。
她高高在上的觑视着贾琏:“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禁宫?”
贾琏虽然不认得这女子,但是仅从她的装扮,以及甄玉嬛主仆对其明显的畏惧,也能有些许猜测。
他没有理她,而是从丫鬟手中接过披风为甄玉嬛裹上,然后就静等着从远处慢慢走来的昭阳公主。
“大胆,本宫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
见贾琏不理她,宫装女子十分恼怒,冷声呵斥起来。
“皇嫂如此大吼大叫,似乎不符合皇家礼数。”
女子回过头来,看见说话的是昭阳公主,眼中闪过一抹阴沉,却很快掩饰,然后假笑道:“原来是青染啊,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这一点我倒是想要先问问皇嫂,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哈哈哈,未央宫那边戏听烦了,出来走走。”
女子的笑脸相迎,并没有得到昭阳公主的回应。昭阳公主直接越过她,来到贾琏的身边询问道:“她怎么样了?”
“水不深,应该无大碍,只是吓着了。”
昭阳公主其实并不认识甄玉嬛,只是瞧样子也猜到这女孩和贾琏有关系。因见她生的娇弱,她就说道:“此处离昭阳殿不远,不如让她到我那儿换身衣裳吧。这么冷的天儿,冻坏了就不好了。”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贾琏闻言,欲将甄玉嬛交给昭阳公主。谁知甄玉嬛似乎真的惊吓不轻,见状立马死死的抱住他,目露哀求的望着他:“义兄~”
她不认识昭阳公主,或者说,这个时候在这偌大皇宫之内,她只信任贾琏。
“义兄?”
“她出身江南甄家,甄家与我们家是世交,所以她认我作义兄。”
“原来她就是那位甄家千金……”
听到贾琏简单的解释,昭阳公主顿时恍然。回头瞅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太子妃,她已然将前因后果都理顺了。
旁边,宫装女子见贾琏等人无视她,只顾在那边安抚甄玉嬛,她肺都气炸了。
只是瞅了昭阳公主一眼,她愣是不敢如何。目光一转间,看见甄玉嬛死死的依偎在贾琏怀里,她计上心头,大声道:“哪儿来的大胆贼子,竟敢轻薄未来的太子侧妃,我一定要禀报太子,禀报皇后,治你死罪!”
“皇嫂既然知道她是未来的太子侧妃,又哪来的这么大胆,敢将她推入水中?”
“胡说,我何曾推她入水了,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掉下去的。”
“你撒谎,就是你推我们姑娘下去的。方才我们姑娘在这边散闷,你带着人来,把我们小姐骗到桥上,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下去的,我全都看见了!”
甄玉嬛的丫鬟见昭阳公主称呼太子妃为皇嫂,而且言语似乎一点也不畏惧太子妃,觉得有了靠山,立马无所畏惧的将事实说出来。
“大胆奴才,居然敢污蔑本宫,掌嘴!”
随着太子妃一声令下,她身后的老宫女便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上前。这一幕,更是让甄玉嬛吓得躲在贾琏怀里一动不敢动。
忽听得“嘭”的一声,伴随着老宫女的惨叫声,众人都没见贾琏怎么动手的,就见老宫女已经猛然倒飞出去,摔倒在五六步之外,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也不知死活。
“你,你你……”
太子妃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当面打她的人。这令她一时间瞪大双眼,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周围也聚集了许多太监宫女,昭阳公主怕贾琏压制不住脾气,闹出事来。
毕竟,贾琏本来就是被她违禁召进内宫来的,要是再把太子妃打了,那祸就闯大了,因此赶在贾琏之前道:“事实究竟如何,我自会禀明太后,请她老人家定夺。皇嫂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太后和皇后的责问吧。”
说完,昭阳公主招过几个未央宫的宫女,吩咐道:“你们几个,将甄小姐带回我的寝殿,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并给她准备火盆烤烤身子。”
面对越来越多的人,甄玉嬛总算不好意思再待在贾琏怀里。只是刚刚离开贾琏的身边,身上的湿衣服被冷风一吹,一股透骨的冰寒袭来,让她忍不住全身打了个颤,然后双手抱肩。
昭阳公主见状将她扶过来,亲自交给宫女带走。
(本章完)
第617章 再入未央殿
甄玉嬛走了,贾琏这才抬起头,漠然的看了一眼面前太子妃,转身而走。
她的身份摆在那儿,至少表面上,一个臣子不能将储妃如何。
但是,这不代表贾琏惧她。相反,贾琏心中,对这个跋扈的女人,反而有些怜悯。
听说萧敬是太子的太岳丈,也就是说,是眼前这个女人的祖父。
尽管贾琏不能亲眼看见,但闭着眼睛却也能猜到,当今日萧敬,这个太子的太岳丈,也是太子集团的核心领头人物,带头在太上皇的寿宴上,给了宁康帝沉重一击。
这种作死的行为,先不说萧敬自己是何考量,但肯定对太子在宁康帝心里的地位,是个巨大的打击。
而今更好,萧敬刚完,他孙女又完全不顾大局推被皇后邀请入京的甄家嫡女入水。
可以想见,若是今日没有闹出什么事来还好,若是甄玉嬛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不但太子府与江南甄家的联姻不复存在,皇后这个媒人的颜面,也会被彻底扫尽!
可以说,这种一下子能断太子两条臂助的蠢事,但凡有些城府的女人都不会做,至少不会明着做。但这个太子妃,却就是做了!
联想起当初太子帮忙担保周家的一万两赌资,却在送到荣国府的时候,被底下的人私吞了两千这件事。导致很长的一段时间,贾琏对太子的评价不佳。
表面上看太子这个人没有什么的问题,但是为何他身边人,总是拖他后腿的事?
也不知道是该同情他尽遇猪队友,还是骂他无能:连身边的人都约束不住。
但不管如何,这些都是因。正应了那句话,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贾琏不知道太子这座雪山会不会被这些雪花压崩,他不是很关心,但是他确定,这个太子妃若是一直如此行事不知悔悟,她的下场一定会很凄凉。
尽管贾琏心中如此想,但是太子妃可不觉得。
哪怕听到昭阳公主说要在太后面前告状,她也不太惧怕。以她的身份,别说只是简单教训教训甄玉嬛,就是一不小心把那出身“卑贱”的女子弄死了,她也不怕。
她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又出身名门,爷爷乃是当朝一品大臣,总不至于给一个区区四品官的女儿赔命吧?
因此,她看见贾琏想走,还以为贾琏是怕了,立马惊叫道:“想跑?没门!”
“你们这些狗奴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私闯禁宫闹事的人抓起来,交给内廷发落!”
听到太子妃的话,远远一些瞧情况的太监考虑了一下,结队上前来。
“我看谁敢。”
昭阳公主站在贾琏的身边,见着周围的动静,冷冷的喝了一声,哪些太监们便全部站在原地。
太子妃是尊贵不假,但是长公主殿下身份也不会低于太子妃,而且曾经还是未央宫的小主子。哪怕是现在,未央宫里的人,也不敢不尊她的吩咐。
因此面对太子妃和长公主,太监们很容易做出选择,任由太子妃如何喝骂,就只站在旁边当柱子。
昭阳公主嫌恶的看了一眼太子妃,回头与贾琏道:“镇远侯身上的衣裳也湿了,还是换一身衣裳再出宫吧,避免染寒疾。”
贾琏闻言考虑了一下。说实话,这个天气裹一身湿衣服在身上,不冷是假的。
只不过他仗着自己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壮。想着出了后宫之后,以他的身份到宫中各职司处,随便要身衣裳来换还是没任何问题的。
“你这里有我能穿的?”
昭阳公主笑道:“我自然没有男人穿的衣裳,也只能委屈侯爷,试一试内侍的制服了。”
听到昭阳公主要让他穿太监的衣裳,贾琏皱皱眉头,倒也没拒绝。
就在昭阳公主无视太子妃,准备带贾琏去换衣服,而狂怒的太子妃,已经准备派人去叫内廷侍卫的时候,太后身边的老宫女过来。
“太后娘娘有旨,请太子妃、公主殿下,以及镇远侯到未央宫问话。”
昭阳公主道:“镇远侯为了救人,衣服都打湿了,还请嬷嬷宽容,先容他换一身衣裳。”
“不必,还是见了太后之后再说吧。”
贾琏知道太后肯定是听说了这边的事,所以叫他们过去。既然是当堂对质,还有什么比身上这份湿衣裳更具有说服力?
至于擅闯禁宫这件事,要是不想暴露他和昭阳公主的关系,只怕也只能认了。没办法,当时听到呼救声,贾琏就听出是甄玉嬛身边贴身丫鬟的声音,根本来不及顾虑这一点。
老嬷嬷不苟言笑:“既如此,各位请吧。”
……
重华宫正门贾琏今日是第一次跨,但这未央宫,却并不是第一次来。
而且今日这里很热闹,想来大部分进宫为太上皇贺寿的诰命和内眷,都聚集在这里。
还是熟悉的寝殿,与当初太后逼他娶昭阳公主时不同的是,当日是正面垂了珠帘,而今日却是两边落了帘幕。
透过两边的帘幕,可以瞥见里面有许许多多贵妇人的身影。
而上首,除了太后与皇后之外,另一边还坐着两名美丽的女子。
其中一个居然是元春,而另一个宫装妇人,根据座次与年纪,贾琏猜测她应该就是三皇子的生母吴贵妃了。
“母后,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未等见礼,刚入殿的太子妃,就妖妖娆娆的往皇后的身上扑去,看她那模样,仿若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方才儿臣在后面散步,正巧就碰到甄家妹妹,儿臣想着她是母后给太子选择的侧妃,是儿臣未来的姐妹,心里便十分高兴,就上前准备与她说说体己话。
谁知道,甄家妹妹也不知道是看见儿臣太高兴,还是她实在太消瘦,被风一吹,突然就从芙蓉桥上掉下去了。幸亏下面是芙蓉池。
儿臣惊慌间,正打算找人去救她。
谁知道这个贾琏突然就冲了出来,不顾青红皂白的就诬陷说是我把甄家妹妹推下去的。母后,这可是禁宫啊,这个贾琏居然平白无故的就冒出来了,他还敢凶儿臣!
后来青染也来了,她也不帮我,还帮着一个外臣说话。母后,伱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进了未央殿的太子妃也没有先前的跋扈姿态,她扑到皇后身边,哭眼抹泪的,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给颠倒了黑白。
至于贾琏的名字,听到老嬷嬷称呼镇远侯,她要知道并不难。就算她自己不清楚,她手下的人也听过。
贾琏心中恶寒。难怪前世电视剧里面,那么多女人屈死在宫斗之下。
原来很多事情真相果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唱戏的人,更重要的是,台上主持公道的人。可以想见,若台上的人有心偏袒,底下的人就算有万般冤屈,也是有冤无处诉!
只不过嘛,贾琏不相信今日太后和皇后,会偏袒太子妃。所以她的一切做派,都只能是小丑拙劣的表演。
果然,皇后不动声色的推开太子妃扒着她手臂的双手,不咸不淡的道:“今日有太后在此,事实究竟如何,还是交给太后定夺吧。”
太子妃闻言,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太后年轻,而且不喜欢人打搅,所以即便她这个太子妃,等闲也见不到几面,自觉与太后没什么交情的她,此时目露讨好之色的看向太后。
太后道:“青染,你来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太后,皇嫂言语不实。据昭阳当时所见,确实是皇嫂将甄家小姐推入芙蓉池的。
这一点,除了昭阳和镇远侯之外,还有皇嫂身边的宫女,以及甄家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可以作证。”
“你胡说……”
“安静。”
太后尽管平时不理会宫内外的事,但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轻声一句呵斥,太子妃便不敢再造次。
“镇远侯,你如何说?”
“回禀太后,公主殿下说的不错。若是太后不信,可以招臣义妹身边的婢女蔓雪来回话,或者待臣义妹更换好衣物之后,与太子妃当面对质。”
听到贾琏这样说,皇后有些坐不住,她立马问到:“玉嬛她如何了?”
“禀皇后,臣义妹虽然暂无大碍,但也惊吓过度。况且她身子本就娇弱,如此严寒的时节落水,就算此时无事,只怕对将来也大有干碍。”
贾琏的话音刚落,帘后传来一阵异动。贾琏望了一眼,大概是甄家太太也在其中吧。
皇后也听见了,她面色十分不好,瞪了太子妃一眼。她分明早将利害关系与其说清楚了,其也答应的好好的,没想到,今日才第一次见,就给她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用恨铁不成钢都不足以形容皇后此时的心情。
太子妃见状心里一虚,知道瞒不过皇后等人了,索性绕过这一茬,指着贾琏叫道:“他,就是他。他一个外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未央宫,莫不是与后宫之人有染,今日趁着太上皇大寿,特来私会情人?还请母后和皇祖母严查……”
“放肆。”
太后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看向太子妃,反问道:“你这番话想说的是本宫宫里的人,还是,你想说的是本宫?”
此话一出,皇后面色一变,连忙给太子妃使眼色。太后这句话要是回答不好,这可是要出天大的事啊?
说太后与外臣有染?别说太子妃了,就算她这个皇后,也兜不住这么大的一个罪名。
太子妃总算不是白痴,闻言连忙道:“没,没有,太后误会了,我说的是宫,宫女,不,不是未央宫的宫女,而是别的宫……”
太子妃也被太后突然的一句话,弄得结巴了。
“够了。”
太后瞅了一眼昭阳公主,然后道:“镇远侯是本宫派人召他进内宫的。
今日在寿宴上,太上皇令镇远侯即景作诗,镇远侯当场作了一首‘咏松’,令太上皇龙颜大悦。
本宫心里也很欣慰,这才让人召他进来,准备夸赞他几句,并代表太上皇略作赏赐。
镇远侯奉诏入宫,怎么到你嘴里,便是成了与宫人有染,你居心何在?”
太后的话,令贾琏有些诧异,抬头望了明艳艳的太后一眼,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
太子妃也懵了,下意识道:“可是,若是太后召见,之前本宫问他的时候,他为何不敢说?还有,本宫身边的侍女说,她们看见他是从未央宫西院那边翻宫墙过来的,还有,青染也……”
太子妃到底有些犹豫,她其实想说的就是贾琏和昭阳公主有染。因为她的侍女看见了,先前贾琏和昭阳公主都是翻墙过来的。
但又怕直说出来,更惹太后生气。
贾琏道:“回太后,微臣奉旨,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未央宫,中途碰见公主殿下。因公主顾念当初臣护驾之功,这才屈尊与臣攀谈两句,谁知道就听见旁边传来呼救之声,臣这才翻墙过去救人。
虽事出紧急,但臣终究违反了宫中禁令,还请太后责罚。”
话说到这里,事情的前因后果,所有人也都差不多理清了。
元春站起来道:“妾身二弟年幼,还请太后看在他救人心切的份上,从轻处置。这么冷的天,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还请太后容许臣妾将他带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之后,再来听候太后的发落。”
元春看贾琏浑身湿漉漉的,心里早就担心坏了。听见太子妃控告贾琏私闯禁宫的时候,她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为贾琏准备好了脱身的理由了。
就说是她想念弟弟,这才趁着寿宴的方便,召他入宫一见。谁知道贾琏竟不是私闯,而是太后召进来的。
此时见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怕贾琏冻坏的她,立马出来求情。
别说元春,就贾琏此时这副模样,穿着湿沉的袍子,头发也是湿漉漉的、隐隐滴水,水珠没过他那张干净无尘的脸,俊美中带着三分凄凉之态,早就不知道令殿内多少女人暗暗揪心了。
“凤藻宫离这里太远了。”
太后瞅了贾琏一眼,向旁边唤道:“苏泉。”
“奴才在。”
“将镇远侯带下去换一身干净的,再将他带过来。”
“是。”
……
(本章完)
第618章 娘,我不要嫁人
贾琏离开,两边的帘幕也放下,无数贵妇的身影出现。
其中,赫然就有贾母、王夫人以及甄家太太。只不过这几位在这满是皇妃、王妃的未央殿内,身份略显卑微。
但是有人似乎不这么觉得,只见坐在元春身旁一直没有说话,雍容华贵的妇人瞅了一眼面色悲戚戚的甄家太太,忽然笑与皇后道:“先前听皇后的意思,甄家是姐姐请进京中来的,还欲图将甄家姑娘许配给太子为侧妃,这本是好事一桩。只不过如今看来,太子妃似乎并不领姐姐的情啊。
我劝姐姐还是免操这份心吧,甄家再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姐姐也说了他们家老太太和已故孝文皇后情同姐妹,这万一将来甄家姑娘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姐姐好心办坏事不说,到时候姐姐也难面对甄家太夫人不是?”
雍容妇人的话,令甄家太太面上的悲戚之色更重三分,却也不好说什么,直能等着上头的贵人们主持公道。
皇后自然能听得出吴贵妃言语中的挑拨、嘲笑之意,正欲说话,太子妃却道:“吴贵妃娘娘多虑了,已故孝文皇后是何等身份,生前自然人人巴结攀附,只怕有些人不过是与仗着与孝文皇后多言谈乐几句,孝文皇后多照拂一二,便对外宣称与孝文皇后情同姐妹。
就拿本宫来说,以前闺中所结识的那些大家闺秀,便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与人称道,说与本宫关系如何亲厚,情若姐妹。实则,好些人本宫并不熟络。
因此,某些人所谓与孝文皇后情若姐妹,只怕也不过是巴结攀附的言辞罢了。
再者,我母后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又何用与任何人交代?”
在太子妃眼里,甄家不过是个土财主罢了,她才不信什么甄家老太太与孝文皇后情同姐妹的话。
加上吴贵妃乃是三皇子的生母,三皇子又老是与太子作对,常常惹得太子不痛快,太子妃心里自然也对吴贵妃没有好感。因此此时一听吴贵妃说话,还阴阳怪气的,她便没忍住出言反驳。
她的话,旁人如何想便罢,甄家太太自是觉得无比刺耳。
若是别的,她可以忍,但是家中老太太,那可是他们甄家的定海神针,是她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底气,岂容旁人贬低?
因此她顾不得什么尊卑之分,扶着旁边的王夫人站起来,悲愤道:“我家老太太,父祖皆为国战死,是开国功勋的遗孤,八岁就被太祖皇帝御口册封为‘秀安县主’。孝慈高皇后怜我家老太太孤弱无依,将她当做亲孙女一般疼爱,许自由出入宫禁。也就是那时候,与当时还在闺中的孝文皇后结识。
我家老太太一生要强,从不虚仗父祖功业。缘何到了太子妃的口中,我家老太太竟成了攀附巴结之人了?
只可怜我家老太太,都快八十的人了,当初疼爱她的那些人都已仙去,此时便是遭此污蔑,却也没有人能够为她证明清白了……”
甄家太太这番话,令在场一众贵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作何感想。
毕竟,这女人短短几句话点到的那些人,虽然都很久远了,但是又有哪一个,有人敢轻忽?
再一想,这甄家老太太若当真八岁就是县主,做了七十来年了,按照辈分,确实几乎比在场所有人都高,能够认识那些人,倒也不奇怪。
在有这样想法的众人眼中,此时一个辈分不知道低到哪儿去的太子妃,对甄家老太太指桑骂槐的行为,便显得,极为的,不知所谓!
连吴贵妃都不由得多看了甄家太太一眼,心道没看出来,这个甄家太太倒是有些心计。
当众被甄家太太质问,太子妃道:“谁知道你说的这些,是真的还是假……”
“够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了,沉声喝道。她此时对太子妃的不满已达到极致。
第一是对太子妃阳奉阴违,欺凌甄玉嬛,第二便是她竟敢质疑甄家老太太与孝文皇后的关系,也就是质疑她和太后之前说过的话。
要知道,当初宁康帝没登基之前,她并不是宁康帝最宠爱的女子,之所以最后是她登上太子妃的宝座,几乎全靠孝文皇后扶保。因此她敬孝文皇后为至亲长辈,也正是有着这层关系,甄家老太太此番才会求上她,她也才会答应从中促成这件好事。
谁知道,太子妃不但敢对她阳奉阴违,而且还敢否定长辈的话!对她们这些皇家女人来说,否定长辈,便是罔顾人伦大义,是最不能容忍的行为之一。
“跪下!”皇后喝命。
太子妃有些懵,“母后……”
看皇后似乎懂了真怒,太子妃无奈,只能委屈巴巴的跪下。
“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最好企盼玉嬛她没什么大碍,若是那丫头有个什么好歹,本宫定不轻易与你罢休。”
“还请母后恕罪,儿臣……儿臣不过是与甄家妹妹闹着玩的,没成想她那么胆小,一下子就掉下去,儿臣真的不是有意的,还请母后原谅儿臣一时失察。”
是的,太子妃直到现在都不觉得她有什么大错,不就是推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下水嘛。
只不过是看皇后等人明显不相信她先前的说辞,才以“开玩笑”为由,轻飘飘的将事情认下。
见其终于老实,皇后深吸一口气,看向上方始终局外人一般看戏的太后,禀道:“太子妃出手伤人,且言行无状,还请太后秉公惩处。”
对于太子与甄家联姻这件事,太后其实并不关心。
只不过是看在皇后的面上,她才出面促和促和。至于甄家小女嫁进太子府之后,如何与太子妃相处,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太后略微白了一眼身旁的昭阳公主。这丫头,她就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就扯了她袖子几下了,似乎生怕自己轻饶了对方。
于是端正身姿,正色道:“本宫清闲惯了,于庶务不通。皇后主持宫中事务,一向行事公允,为人称赞,因此这件事,还是交给皇后自行处置吧。”
“是。”
“另外,太子妃竟敢在太上皇的寿辰行凶伤人,所幸没有铸成大错。但她已不适合继续为太上皇贺寿了,所以今后两日,太子妃也就不用再来重华宫了。”
太子妃原本听到太后让皇后自行处置,心里还庆幸。她最清楚皇后的为人了,想着只要回坤宁宫之后好好与皇后认个错,说些好话,皇后没准就气消了。
忽然听到太后不让她参加接下来的寿宴,她顿时惊了,连忙唤道:“太后……”
太后一挥手,打断了太子妃的话,道:“本宫也乏了,各位都请自便吧。”
说完,太后直接站了起来,在昭阳公主的搀扶下,入了后殿。
殿内诸多命妇,恭送之后,也就散了。也有不少人瞅了一眼面色阴郁的太子妃一眼,有些幸灾乐祸。
太子妃行事张扬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她身为太子妃,又出身名门,祖父是三朝元老,又是内阁大臣,所有人都敬着她罢了。
谁承想,今日居然栽在了一个小小的甄家身上。
太后的惩罚,看似轻微,实则对她们这样的人而言,影响却是难以估量的。
堂堂太子妃,连给太上皇贺寿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丢掉的脸面可想而知。
更有一层人心里想着,太后看起来明显不喜欢太子妃,若是此番太子妃不能打消掉皇后的怒火,将来她这个太子妃,只怕也难当咯。
……
贾琏随着太监走在未央宫。
都说看环境的布置和格调,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格和喜恶。可惜,未央宫似乎并不算大,没等贾琏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往年太后赏赐给奴才的衣裳,奴才没舍得穿,一直收着。镇远侯若是不嫌弃,就先委屈委屈吧。”
被太后唤作苏泉的太监捧了一叠折好的衣袍进来,对贾琏笑道。
贾琏扫了一眼,点头道:“多谢苏公公了。”
“呵呵,那老奴就在门外候着了,侯爷有什么吩咐,唤老奴一声便是。”
苏泉将衣物放下,对着贾琏躬身一礼便退出房门了,只留下贾琏一个人在房间里。
他没有安排人来服侍贾琏。贾琏毕竟是外臣,没有太后的吩咐,让未央宫的宫女服侍贾琏,明显是不合适的。
安排两个小太监倒是没问题,但他看得出来,贾琏应该不会喜欢让小太监服侍他更衣。
不多时,一身大太监常服的贾琏就走了出来。
苏泉见之笑道:“侯爷不愧是尊贵人物,咱们这等卑贱之人穿的衣服,穿在侯爷的身上,竟也尊贵好看起来。”
贾琏微微一笑,他原本也以为,穿上小太监的那种蓝衣服,戴个小红帽子,有损他琏二爷的形象。
但是此时却没有这等顾虑了。
苏泉很明显是未央宫掌权的大太监,给他的也是一整套崭新的常服。这大太监的常服,其实也和外面富贵人家的常服没太多两样,只是素净一些。
因此贾琏挺满意的,便也有意与苏泉交谈两句,因道:“苏公公说笑了,世上本无卑贱之人,更无卑贱之人的衣服。一个人所处的职位,并不能代表他的贵贱,真正能够代表一个人贵贱的,有且仅有他自身的修养与是否能够为朝廷和社稷带来价值。
苏公公在内服侍太后,本侯在外朝效忠陛下,正如苏公公的衣裳穿在本侯身上,一样合身一般。”
苏泉愣了愣,他有点不是很能理解贾琏的话。
但是,大致的意思,他还是能明白的,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太监身体残缺,是卑贱之人,是这世所共称的,连他们自己也大都这么认为。没想到,今日还能听到不一样的尊卑评判标准,特别是,这样的话出自出身尊贵,深受当今陛下器重的镇远侯的口中,就显得格外的新鲜与珍贵。
苏泉是第二次见到贾琏,第一次是当初贾琏在未央殿抗婚的时候,只不过那一次他并没有与贾琏说上话。
今日是第二次,他与贾琏只不过略有交集,便突然间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生贵人!
仅凭镇远侯说的这两句话,他就觉得,似贾琏这样的人能够居高位,受万众瞩目与爱戴,是理所应当的。
……
未央宫,昭阳殿。
侍女们按照昭阳公主的吩咐,端了两盆火进屋放在甄玉嬛的身边。
上等炭火散发出来的热浪,总算是驱散了一些寒意,甄玉嬛本来瑟瑟抖抖的身子,竟慢慢的安稳了许多,只是面上的悲伤之色未减,泪痕未干,小小的嘴唇也有些发白,看去十分惹人怜爱,又十分令人心疼。
忽然听到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看见是母亲一马当先闯了进来,她神色顿显激动,两行热泪又有夺眶之意。
“娘……”
“嬛儿,你怎么样了?”
甄家太太进门之后,看见女儿那哀怜的模样,心疼不已,立马冲上前去,将女儿抱在怀中安抚。
原本就十分委屈的甄玉嬛,此时哪里还忍得住,立时扑在母亲怀中,嘤嘤哭泣起来。
而甄家太太见女儿哭的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泣的场面,令身后跟来的元春、王夫人等人,不忍直视,纷纷别过头去将眼角的湿意抹了。
“怎么样,身上可有伤着?”
甄家太太将女儿扶起一些,伸手在女儿身上检查起来。女儿素性娇弱,何曾经过这般荼毒,当知道消息的时候,她的心宛若被人挖去一般的疼。
“娘……呜呜,我没事,是琏二哥哥救的我,不然,嬛儿可能就见不着您了。”
听到女儿的哭诉,双手摸到女儿身上竟是冰浸浸的冷意,深知是落水所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力的将女儿搂在怀中,安抚道:“娘都知道了,苦了我的孩儿,受委屈了……”
这种时候,来自至亲的关切,最是令人心酸。
甄玉嬛再次唤了一声娘,忍住酸意,低声哀求道:“娘,我不想嫁人,不想嫁给太子,娘,你不要把我嫁进太子府好不好?”
甄玉嬛的话,令甄家太太骤然愣了愣。
女儿知道她的婚事,是比较晚的,是在她们都有比较大的把握之后,才透露的。
之前女儿也曾说过不想嫁人,但那时不过是娇羞居多,等到她笑语一句说,女儿家长大了之后,终归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你要一直待在娘的身边?
那个时候的女儿,要么是羞涩的跑开,要是就是缠着她撒娇,说要一辈子待在她的身边。
如今话虽同,但是女儿的神态却是完全不同了。
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女儿的话。
说实话,从小最乖巧,她最疼爱的女儿长大要嫁人了,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也有不舍。
只不过从最开始,一直到今天之前,她都和家中所有人一般,认为女儿能够嫁进太子府,是很幸运,能够光耀门楣的事。
但此时此刻,看着一直被一家人捧在手心上的掌上明珠,在她怀中哭着说她不要嫁进太子府,最心碎的,莫过于她了。
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件事别说甄玉嬛,哪怕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做不得主。
一切,都是命。
尽管如此,但甄家太太还是搂着女儿,安慰道:“好好,不嫁,我们不嫁就是了……”
……
(本章完)
第619章 甘愿如此
未央宫后殿,昭阳公主原本想要亲自带着甄家太太等人去昭阳殿,却被太后留了下来。
“说说吧。”
“说什么……”
昭阳公主殷勤的给太后捏着肩膀,闻言睁大眼睛反问,显得有些乖巧。
“少装憨。从你主动说去请他之时,本宫便看出不对了,莫非你想要本宫将那些宫人叫来挨个审问,你到底还想隐瞒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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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失态
太子府,太子急匆匆的赶回,正好看见太子妃在教训一个他平时颇为喜欢的侍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干的好事!”
太子怒气冲冲的走进屋,将太子妃奉过来的茶盏打翻在地,怒视她道。
太子妃差点被烫着,也怒了,骂道:“你发什么疯,我干什么了?”
“你还问我?伱们爷俩做的好事!我看我这个太子干脆也别当了,趁早向三弟赔罪认输,免得将来咱们一家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我们爷俩?我爷爷怎么了?”
太子妃有些愣住,太子口中的他们爷俩,自然指的是她和她爷爷。
太子对她发难不满,显然是因为下午未央宫的事。但是这与她爷爷何干?她一早就被皇后赶出宫,责令她一个月不准出府,好好在家思过,因此并不知道重华殿的事。
“你不知道?你爷爷今儿可是在太上皇的寿宴上,当着满朝王公大臣的面,奏请太上皇撤销田地清亩之策。
朝中谁不知道,这田地清亩之策是父皇力推的国政。他倒好,劝不动父皇,就把皇爷爷搬出来,当众给父皇难堪!
这下好了,他是如意了,但是父皇却将气撒在我的头上!
原本这几个月来,我一面帮皇爷爷筹备寿宴,一面又和二皇妹一起协助父皇协调宗室,已经令父皇对我大有改观,前不久还让我进南书房协理朝政!
如今可倒好,因为你爷爷的关系,父皇不但将我叱骂了一顿,连协理朝政的事也一并免了!”
太子越说越气。要知道从宁康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和三皇子的明争暗斗就已经开始了。
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够压住三皇子一头,完全是因为他在宁康帝所有的皇子中居长而已。论出身,在皇后唯一的子嗣,他的二王弟夭折之后,诸皇子之中,就以三皇子出身最尊贵。
三皇子的母妃吴贵妃,先时是太子侧妃,宁康帝登基之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独宠后宫,力压皇后的唯一贵妃。
即便是这两年新晋的贾贵妃,论在宁康帝面前的地位,也完全没办法与吴贵妃相比。
太子很聪明,他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凭借长子的身份,团结宗室、勋戚,顺利拿下世子、太子的身份。
而他三皇弟也不甘落后,从小就表现优异的三皇子,不但深受上书房学士们的喜欢,就连朝中文武大臣,也对其赞誉有加。更有甚者,其中一些大臣当初居然以立嫡不立长,立尊不立卑为由,想要让宁康帝立三皇子为嗣!
哼,只要不是皇后所出,便都是“庶”,何来嫡、尊的说法?这等愚蠢的提议,自然没被采纳。
如今父皇登基七年,不但父皇的龙椅逐渐安稳,连他的太子之位,也日趋平顺。
这一点,从宁康帝即便对他有诸多不满意,还是让他入大明宫协理朝政一事就可以看出来。没有人知道,当从宁康帝的口中听到让他协理朝政的话,他心里有多么的高兴和激动!
因为这意味着他储君的身份,得到完整的落实。
谁曾想,才高兴了不到一个月,这份荣宠就丢了,还是被连累丢的,其中的心酸和痛苦、失落,有谁能明白?
太子妃肯定是不会明白的,只见她闻言之后,疑问道:“你是说,我爷爷在寿宴上,请太上皇撤销那个田地清丈的事,太上皇她老人家答应了,然后父皇就迁怒于你,不让你进宫协理朝政了?”
“哼,你说呢?”
太子妃道:“不去不去了呗。难道你不觉得我爷爷没错吗,这个什么田地清亩,分明就不对,一个弄不好,是要搞得举国动荡的,当初你不是也不认同的吗?
这下好了,既然太上皇他老人家答应了我爷爷的谏言,就说明他老人家也觉得此为乱政,是父皇和朝中那些人一意孤行罢了。
就拿咱们太子府来说,这些年底下人进献了多少田庄地亩给你,真要施行这个,到时候连我们自家也得吃大亏。”
太子看着眼前的太子妃,心里有些挫败。这女人,说她不懂朝政吧,她又知道一点,说她懂吧,全是表面功夫!
当初提议才开,他这个太子自然可以反对。
但是后面宁康帝明显一定要办这个事,他这个儿子加太子,难道不选择顺势而为,而去与宁康帝作对?
要是裁撤田地清亩这件事,是别人牵头办成的,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但是偏偏是他的太岳大人,而且宁康帝完全不听他的解释,这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你知道个屁!这件事且罢,本宫听说,你居然在太后的未央宫,将甄姑娘给推到芙蓉池去了?你疯了不成?”
太子指着太子妃的鼻子骂道。
“呵,你心疼了?还甄姑娘甄姑娘的叫的亲热!
不妨告诉你,别说我今儿不是故意,便是成心的又如何?
本宫乃太子妃,那小丫头即便是过了门,也不过是个侧妃。更何况她还没过门,只不过是个小小四品官的女儿,本宫不过是推了她一下,又待如何?”
太子妃的一番反问,将太子都问住了,他愣道:“你可知道,今儿乃是皇爷爷的寿辰?你又可知道,甄家是皇后下旨召进京城来的?你可还知道,甄家虽只是个四品官,却在皇爷爷在位的时候,就奉旨总裁江南三大织造局,是御命钦差,地位不输地方督抚!”
太子有一点没说,甄家总领江南织造局几十年,用富可敌国来说也未必为过,是皇后为他精挑细选的未来臂助。
想到今日太子妃所为可能造成的不利影响,太子直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愚蠢的女人。
“不输地方督抚又如何,还不是个地方官而已。”
太子妃对于太子的前面两点不好回话,便避重就轻。确实,身为太子妃,她有权利鄙视所有不能干涉太子继承皇位的臣子!也就是所有不能在朝政中枢说上话的人,她通通不放在眼里。
“你!!”
见这女人分明犯了大错,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太子恨的扬起了手掌。
终究在内心的权衡之下,他恨恨的放下了手臂,冷声道:“既然皇后已经令你禁足反省,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府中,哪儿也不要去,否则别怪孤不讲情面。”
说完,太子拂袖而去。
……
就在太子慌忙火燎的出了太子府,想着如何补救今日之事的时候,宁康帝也来到了长春宫探望李太妃。
才下銮舆,就见长春宫门口值守的太监和宫女比以前多了好些,而且都是生面孔。
宁康帝只瞅了两眼,并没有多问,挥退侍从独自进去。
然后他就发现,长春宫人虽多,但是却给人一种孤寂之感。眼中所看见的几乎每一个宫人,都畏首畏尾,噤若寒蝉,一种无形的压抑感觉也由此而生。
“太妃安在?”
“回皇上,太妃娘娘在净堂礼佛。”
李太妃信佛,在长春宫中设置了佛堂,平时起坐,甚至是接见儿孙辈,她都喜欢在在那儿。
因此宁康帝并不意外,起身来到净堂,果然看见李太妃。只不过此时的李太妃精神状态明显不好,憔悴的面容中,还带着三分狠厉之色。
“皇儿你来了。”
“听闻母妃身体欠安,特来看望。”
本来看见宁康帝神色略微柔和的李太妃,在听到宁康帝的话之后,佝偻在炕上的身躯猛然一正,面色也变得十分阴沉、可怕。
“本宫没事!都是未央宫那个女人,是那个贱人要害我,她想要害死我!还有你父皇,他被那个小贱人给蛊惑了,不,或许他原本也想要我死,他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本宫,他们想逼死我……”
察觉手被李太妃抓的生疼,宁康帝心里陡然一紧。
以前李太妃虽然也在他面前对太后不敬,但总归还有些顾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疯狂。
宁康帝遂回头扫了一眼角落侍立的一对太监和宫女,见他们都识趣的低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这才略过,回头看着自己的母妃。
他有些担心她的状态,遂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许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李太妃阴沉的眉头凝聚半晌,最后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是从何处知道本宫病了的?”
“今儿父皇的寿宴母妃没有来,父皇说你身体欠安……”
宁康帝提及寿宴,神色也有些低沉。
李太妃一直瞧着他,见状继续问道:“你有何心事?”
“没什么……”李太妃明显有恙,宁康帝不想让她再为别的事多心。
岂料李太妃是个强势的个性,见他支吾,立马变了脸色,厉声道:“你父皇疏远我,不愿意同我说话,连你也懒得与本宫说话了是不是?”
宁康帝眉头一皱,终究没有与李太妃辩驳,而是顺着她的意思,将寿宴上的事情说来。
终究是自己的生母,宁康帝说着说着,不免也将心中疑虑透露一些。比如,宗室诸王为何会在寿宴上齐齐反口,而类似萧敬这样的臣子,为何在明知道会得罪他的前提下,还敢那般行事。
还有,朝中文武大臣们,包括那些原本持中立态度的人,又为何会听从萧敬的号令,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反对他。是否说明,在他们心中,还没有将他这个皇帝当做真正的君主,他们心中的君主,永远只有太上皇?诸如这般的疑问,自今日起就不断的在宁康帝脑海中盘旋。
也就难怪古人常言帝王多疑,因为帝王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容不得不多疑。或者说,不多疑的帝王,最后都成了敌人的垫脚石,刀下鬼。
毕竟匹夫之失,不过丢掉一条性命。而帝王的一个疏忽,丢掉的可能是江山社稷!
李太妃看出宁康帝的犹豫,她冷笑道:“你想不明白?哼,本宫来告诉你,这件事,根本就是你父皇的意思!亏你还在他底下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居然看不出来这就是他惯用的手段!”
“母妃的意思是?”
宁康帝话虽疑问,神色却并不是,反而是给了屋里的宫人一个眼神,让他们退下了。
李太妃道:“本宫问你,关于你那田地清亩之策,你可有向你父皇禀报过?”
“父皇自两年前,就再不许我向他通禀朝中之事,因此只是在他面前提过一次,见他不甚关心,便也就没有多言。
不过这件事在朝野还有宗室反响很大,父皇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这就是了。你也不想想,你父皇要真是不关心国事,你登基都已经七年了,之前的那五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宁康帝沉默,想起初登基的头几年,早朝之后,朝臣们自发到重华宫“午朝”的一幕幕,犹如昨日。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无奈,尽管不愿意往那些方面去想,但是他就是摆在那里,赤裸裸的,你却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李太妃继续道:“所以,这件事他不是不关心,而是他知道只要他一句话,不论你怎么做,最终都只能按照他的心意行事。
若是你没能力,没办法压住群臣和宗室,事情不了了之,他自然乐得一个不干涉你的名头。谁知道,你竟然要做成了,他自然不许,这个萧敬,就是他的马前卒而已。”
李太妃的话,并没有超出宁康帝的想象。实际上,宁康帝也这般想过,但他更倾向于,是那些宗室的王爷们不甘心丢掉手中的利益,表面上顺从他,暗中却联合起来说动了早就不过问政事的太上皇。
就如那柴郡王一般又哭又闹的,太上皇耳根子软,这才……
这是最好的情况,表面上来看,这也是最合乎当时情况的。
若宁康帝只是个普通人,自然愿意相信他的父亲,相信那个主动将家业交给他打理的生身父亲。
但他是皇帝,就由不得他将一切可能的情况都想到。
于是他问李太妃:“若如母妃所言,父皇又何必如此?他若是不同意,一开始就只需要一句话,难道儿臣还敢忤逆他?何苦要等到今日,等到儿臣将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再这般做?”
宁康帝这话,既是问李太妃,也是问他自己。
李太妃却压根不像有疑虑的一样,她几乎想也没有想就说道:“他自然是有意为之!自古以来,家无二日,国无二主,他大概是怕他在重华宫安逸的太久,朝臣们就把他给忘了!
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让所有人再次见识到,他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李太妃确实是无所顾虑了,她的每一句话,放在当今之世,几乎都可以说是禁忌。
幸好,在她对面的,是他的儿子,是新一任的天下至尊。看看吧,等到那老家伙归天之后,天底下的人才会知道,谁才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候,她定要让那小贱人不得好死。
赫然想到此处的李太妃,心情莫名好了一些,她甚至有些语重心长的与宁康帝道:“非是因为你父皇将我软禁在长春宫,所以我才这么说。
他是不会舍得将整个天下都交给你的,这一点,你登基之后的那五年就是明证。他之所以退位,不过是厌烦了每日的朝政琐碎罢了。
可是你呢,自从登基之后,雄心壮志,励精图治。对外屡兴大军征讨不臣,对内屡屡推出新政。
如此文治武功,照此下去,即便是他这个御宇天下几十年的父皇,也未必能够再压制的住你。
所以,他才要故意在你志得意满的时候,给你当头棒喝。既是对你的警醒,也是昭告世人,这个天下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宁康帝心中钟声长鸣,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说实话,李太妃说的这种概念,在他脑海中曾经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只是从来没有人如李太妃这般,当面与他点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李太妃说的,可能才是真相。
因为他也是帝王。
他能够明白帝王的心思,但是他不能认同。他不能认同他的努力和成就,会在他的父皇眼中,成了威胁。更不能认同,从小在他心目中如山岳一般伟岸的父皇,形象会在他心目中一塌再塌,甚至到了老年之后,达到令他瞧不起的程度!
是的,宁康帝看不起这种行为。他想到,将来等他老迈之后,肯定不会以这种斗争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皇儿。
要么不放,要么,就彻底放下。这才是男人的风度,也是一个父亲的慈爱。
有些问题,一旦想的通透了,其实也就不难受了。
宁康帝不再想与李太妃说太上皇,他想了想,犹豫的道:“其实母妃大可不必处处与太后争锋。母妃与父皇一甲子的夫妻情义,岂是太后可以相比的。
只要母妃放宽心,不再为了些许小事计较,想来父皇也并不会刻意不待见母妃。
还请母妃放心,儿臣早就计划好了,寻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大臣们上奏册立母妃为西宫太后,以正法统。”
或许是局外人才清醒。宁康帝早就知道李太妃与太后的矛盾,甚至他都明白,很多时候,都是他母妃在挑事,而太后在选择忍让。
其实他很不能明白,凭她母妃陪伴太上皇五十余年的情义,何用与太后争斗?
太后入宫才多少年?
即便少了一个正宫的名分,试问天下人,谁敢轻视于她?如今的皇子龙孙,哪一个不是她李太妃的血脉,哪一个在进宫给皇后、太后等人请安的时候,敢略过李太妃?
所以,李太妃名虽太妃,实则与太后无异。
如此情况下,与一个没有子嗣的虚名太后争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不过是徒增太上皇的厌恶罢了。
所以,宁康帝将欲给她册立西宫太后的事情说来,欲图以此解了她的心结,让她宽心。
“这件事,等你做成的时候,再来向本宫邀功吧。”
很显然,李太妃并没有接受宁康帝的一番好心。她几乎是在听到宁康帝提到太后的时候,本能的感到厌恶,并由此露出几分狠厉来。
宁康帝只知道李太妃与太上皇五十多年的夫妻情义,却不知道对李太妃而言,用了五十多年的时间,将当初的情敌们一个个熬死,自己的儿子也成功登上皇位的时候,回头她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骑到了头顶上的那种让人发狂的痛苦和恨意,是无法用理智来消除的。
(本章完)
第621章 入京
因为寿宴之事,在国朝顶层权力中心掀起的明涛暗浪,贾琏也无暇多顾。
出宫之后的他几乎片刻也没有停歇,将上午未曾拜会完毕的禁军重要山头全部走了一通,又往兵部和内务府办理火器营成立的相关程序。
等他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暗。
“二爷二爷,老太太吩咐,让你回府之后去见她。老爷也交待,请你去梦坡斋一趟。”
贾琏点头应下管家传达的话,却并没有立马动身往大院那边去。将爱驹交给小厮牵走,他则往书房而去。
贾琏的外书房,贾瑜、贾芸以及解隽等人,早就恭候在此。
将新近的一些安排与这些心腹之人交代一番,贾琏便看向下方的贾瑜和解隽。
解隽不用多说,是西城兵马司的一个指挥,也是这几年他在兵马司,使的最顺手的一个人。
而贾瑜是贾家南方十二房的子弟,曾在金陵西山大营任千总之职,后被他借调入京,如今暂在京营挂职。
“贾瑜、解隽。”
“卑职在!”
被点到名的贾瑜、解隽二人同时抱拳见礼,眼中皆浮现一抹期待之色。
贾琏也未曾让他们失望,点点头之后道:“本侯已经上报兵部,将你二人抽调到本侯的火器营。贾瑜担任火枪营都司一职,解隽任千户。”
贾瑜二人闻言,皆露出欣喜激动之色。其中解隽更是立马跪下参拜道:“卑职谢侯爷提携大恩,愿肝脑涂地为侯爷效死!!”
贾瑜见他如此,犹豫了一下,也学着他跪行军礼,表示效忠之心。
贾琏笑让他二人起身。
解隽起身之后,又笑眯眯的对贾瑜见礼道:“属下,拜见都司大人。”
在解隽眼里,贾瑜不但将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其还是贾琏的族兄,传闻是贾琏专程从南边调到京城来的,可见关系之硬,他自然需要巴结一些。
对此贾瑜笑面相对,同时心中忍不住感慨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果然是背靠大树好做官。
就拿这解隽来说,之前还不过是个六品指挥,却因为得到琏兄弟的赏识,此番连升两级,一跃成为五品千户,可谓是撞了大运了。
不过想想自己,贾瑜也就笑了。他还不是一样,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地方的小小千总,奇迹般的成为堂堂禁卫军都司,他自己都觉得梦幻的很。
见他二人互道恭贺,书房内其他人纷纷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贾琏摆手道:“如今火器营新立,第一步便是建设军营。本侯已经选定了营地,偏偏本侯新近还要奉旨去天津卫,无暇亲自操办此事,因此本侯不在的时间内,你二人就要代表本侯,全力协助苏克光苏大人,将火器营的营地建好。”
苏克光是原神机营负责火器的都司,此番也被贾琏调到火器营。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他官越做越大,手底下的人自然跟着沾光。不过虽然这火器营的筹建他有极大的自主权,但是贾琏还不至于全部夹带私货。
官场的一些规则还是要遵守的,比如这苏克光,调入火器营担任都尉就是正调,任何人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将自己亲自设计的关于火器营营地的建设图纸拿一份给贾瑜,让他二人好生参详琢磨,贾琏这才看向书房内的贾芸、孙再人以及其他几个大掌柜。
虽然与火器营和新式战船这两件事相比,贾芸等人所负责的商事显得不那么急迫,但毕竟也是他对于未来势力的规划之一,因此此番离京之前,自然也要做足安排。
好在在他充裕的资金和人力支持之下,如今不论是酒楼还是粮行,运转的都很良好,整体呈现出一种日日新的气象,如此贾琏也无用费太多精力过问。
将手下这些人打发走,贾琏在书房略坐片刻,正要起身回正院,昭儿这小子就凑了上来,悄声道:“二爷,那姓孙的小子入京了!”
贾琏脚步骤止,一道冷色出现在眼中。
……
因贾琏下午有事不好抽身,因此并未往皇宫迎接贾母等人。
当然贾母等人也不为这等小事唤他,之所以着急见他,还是因为今日未央宫之事。
在贾母等人的眼中,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是一国之母,也是能够掌握她们的生死荣辱之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而今日却因为他之故,让太子妃受到了太后和皇后的责罚,她们都生恐太子妃因此记恨上他,特别是再牵累贾家。
所以……
出了荣庆堂回家的路上,凤姐儿见贾琏面色不好看,迟疑了一下上前道:“不然,咱们就按老太太她们说的,准备一些厚礼,去太子府给她赔个不是算了……”
说话间发现贾琏面色越发不对,连忙道:“你是男人,拉不下这个脸来也正常,不然你就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你是知道我的,给人陪笑脸小意是最在行的,兴许那太子妃看在我诚心的份上,气也就消了,如此也免得老太太她们忧心。”
贾琏回头看着面前这分明光鲜美丽,说话却小心翼翼的娘们儿,眼中闪过一丝怜爱之意,面色却仍旧冷峻,口中吐出几个字:“你敢去,腿给你折了。”
凤姐儿一愣,随即了然一笑。她是知道自家男人的,素来眼高于顶,吃软不吃硬,似贾母等人这等畏缩丢脸的建议,他自然不屑于采纳。
但她秉持着为贾琏分忧,也宽贾母等人之心的念头,还是想要试图劝慰一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毕竟是太子妃,身份尊贵。我算什么?在她面前赔个笑脸,或者被她刁难几句也无妨,只要能让她消气,将来不与你为难,我也算是值了。”
没人喜欢给人赔罪,凤姐儿更是如此。她之所以坚持,除了和贾母等人一般也觉得太子妃得罪不得之外,更有一份心意。
自贾琏功名日盛,官爵一步步高凳以后,她就发觉到,她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贾琏的。一直以来,都是贾琏一个人在外搏功名,搏富贵前程。
尽管男主外女主内这是世间秩序,但是一直坐享其成的她,心里总归有几分不安心的。
如今正巧碰到这件事,而且贾琏还和贾母等人意见无法达成一致,她就想着,若是她能够出面把这个麻烦给解决了,岂不于贾琏,于贾家,于她自己,三面有益?
将来她这个侯爷夫人,也更有底气。
站在他面前的贾琏也不知道看出凤姐儿的心思没有,他忽然抬手,在凤姐儿悄然睁大的眼眸注视之下抚上她的脸。
“你算什么?只要你还是我贾琏的妻子,那你就是世间最珍贵的女人,没有人可以无端让你屈膝赔笑脸,太子妃也不行。”
贾琏抚了抚娇妻的脸蛋,然后转抚为捏,特意用了几分力道,立意让她明白他的不可违逆之意。
“这件事我自有计较,用不着你来自以为是。你要是不听话,让我不高兴,可就不单单是打屁股那么简单了。”
贾琏说完转身离去。
太子妃身份尊贵,不可得罪?呵,得罪了他贾琏,她太子妃的位子,只怕还未必坐得稳。
凤姐儿当然不知道贾琏心中的狂意,只望着贾琏提步远去的身影,耳中回荡着他方才的话,蓦然面上浮现出深深的娇羞,这抹娇羞在淡淡月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比花儿还娇。
无用的白了贾琏的背影一眼,随即看向周围的几个丫鬟,以一声轻哼打散她们戏谑又羡慕的眼神,然后就屁颠屁颠追着贾琏的脚步去了。
回到家,简单的亲昵之后,凤姐儿还是秉承一贯闲不住的作风,开始忙。
太后赏下来的赏赐着实不少,将西次间里几乎都堆满了。凤姐儿爱财好货,对于太后她虽然薄有微词,但是对她老人家赏下来的东西可没有什么意见。
而沐浴之后的贾琏看凤姐儿还在欢喜的清点货物,连他也不大有空搭理,于是单带着香菱丫头,往潇湘馆来看黛玉。
黛玉今儿气色看起来不错,贾琏进门的时候她在忙着弄她的爱物——他送给她的红嘴绿羽鹦鹉。
角落里,那只失去伙伴的小……大松鼠,则是孤零零的趴在地上,懒懒的模样。
黛玉正给鸟儿投食,回头看见贾琏,先是往贾琏身后看了一眼,随即才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傍晚的时候,处理了些琐事,趁着得闲过来瞧瞧。”
贾琏随意在黛玉的书案桌边坐了,抬脚踢了踢边上,都没有用笼子关押,却一点也不怕人的胖球。
发现沉甸甸的触感传来,贾琏越发来了几分兴致,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然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说实话,饶是贾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浑圆的松鼠。毕竟松鼠天性以灵巧著称,如今却能被黛玉养的这般有肉感,趴在地上连动都懒得动,可见黛玉养宠物的本事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黛玉敏锐的发现了贾琏的举动,她眉头一蹙,立马道:“你踢它做什么,它才吃了东西,在消食呢。”
趴着消食?贾琏摇摇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给它吃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七八颗核桃,两捧落花生,哦,还有些瓜子仁,那是我让丫鬟们剥来喂菁菁的,倒是被它抢了不少去!”
黛玉的口吻中,有些抱怨和不满,或许她也不想让这贪嘴的松鼠吃那么多,胖成这样失去了小时候的灵性与可爱。
贾琏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正在接受黛玉的投食,时不时歪头瞅他的“菁菁姑娘”。希望这学舌鸟能够抵御黛玉的美食诱惑吧,否则的话,一只肥硕到飞不起来的鹦鹉,岂不是更好笑?
黛玉看得出来贾琏的嘲笑之意,因为贾琏曾经就取笑过她,能够将玉娇养的这么胖,怎么就不能把自己也养的胖胖的呢?
呸,她才不要胖,她也不可能胖!
瞅了瞅懒卧在贾琏脚边的玉娇那浑圆的身躯,黛玉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玉娇会越来越肥,要知道她从小到大可是也养过不少小宠物的,就没有似它这般能长的。
可见,这并非她这个主人之过,是它自己太贪吃了。
略过这一茬,黛玉开口问道:“玉嬛妹妹呢?”
贾琏早知道她有此一问,随意笑道:“她家里有点事情,暂时来不了我们家。不过她很舍不得你,还专程让我给你说声抱歉。”
黛玉闻言,沉默了一下,冷秋秋的道:“你不用哄我,我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先前老太太她们回来的时候提起甄家脸色就不对,只是等我们开口问,老太太她们却又不肯多言,也不让我们多问。”
说着,黛玉认真的看着贾琏:“她们家到底怎么了?”
黛玉不很关心甄家,但是却有些关心甄玉嬛这个才结识没几天的小姐妹。
贾琏听黛玉这么说,倒也不觉得奇怪。事涉太子妃,贾母等人讳言,不让小辈们知道很正常。
但他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见黛玉既然猜到了也就不再隐瞒,将今日未央宫中发生的事,简易的与黛玉说了说。
黛玉听完之后,小脸煞白煞白的,显然对于纯粹善良的黛玉而言,有些无法理解一个女子为何能有这么坏,这么冷的天居然将别人推入水中。
她更担心甄玉嬛,她知道甄玉嬛和她一般娇柔,经此荼毒如何了得?
总算在贾琏的宽慰下,确定甄玉嬛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一些,然后便疑惑:“那个太子妃为什么要欺负她?”
贾琏闻言,先瞅了黛玉一眼,然后慢悠悠的道:“还能为什么,大概是见不得玉嬛妹妹那和林妹妹一般的花容玉貌,觉得将她的风头给抢了,所以暗生嫉恨,这才背地里使坏吧。”
贾琏没准备真相告诉黛玉。他想着黛玉一向心思敏感,若是知道是皇后等人准备将甄玉嬛赐给太子做侧妃才引起太子妃的嫉恨,从而推她下水,只怕黛玉由此及彼,从今往后再也不敢和凤姐儿一道过桥那就不好了……(本章完)
第622章 怜
黛玉眉间微蹙,聪慧的她很敏锐的察觉到贾琏没说真话,但是她也没有揪住不放,只坐着不再说话,神色幽幽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贾琏就在她身旁坐下,笑问道:“你不是说你们今儿开诗社吗,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你不在,甄妹妹也没来,就我们几个人,不过随便应一应了事。”
黛玉也撒谎了,其实她们下午玩的挺开心的。毕竟是开山第一社,所有人的兴致都很高,若非后来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带着情绪回府,无形中影响到了她们,只怕她们开社吟诗的好心情会延续到现在呢。
贾琏笑了笑,“那谁夺魁了呢?我猜定是林妹妹。”
黛玉小秀鼻一动,虽然没说话,但她脸上显露出来的些微傲娇和理所当然却是那般明显。
如此贾琏倒是诧异了:“真是你得了第一?你们作的题目是什么,不知我可有幸聆听一番林妹妹的大作?”
黛玉不满于贾琏的惊讶,好像她林黛玉拿第一多希罕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在娘娘的面前,还借用人家的诗来应付娘娘的考教呢。
“昨儿你送我们那么多海棠花,大家就以海棠作题目了。至于我们作的探春妹妹都负责抄录起来了,你要瞧改明儿让她给你一道看就是了,我可记不住了。”
贾琏笑看着将鸟笼挂上窗阶的黛玉,他知道黛玉是比较傲娇的。
就是说,她知道自己很优秀,但是她不会自己说,甚至都不屑于表现。但要是你能主动发现,并且称赞于她,她就会很开心,将你引为知己一般的人。
比如上次元春归省时她发现贾琏“引用”她的诗,非但一点没有生气,反而是内心暗暗欢喜,觉得贾琏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想到她的诗作,自然是极为认可才会如此。
而且他那么无所顾虑的就用自己的诗,显然是觉得与自己足够的亲近,笃定自己不会拆穿他,这又是一层含义。
还有此时,黛玉分明是对她夺魁的诗十分有自信,但她就是不乐意直接告诉贾琏,而是让贾琏自己去找探春要稿子,以便让贾琏在最终目睹她的大作之后,对她的情思才情更加赞服。
然而贾琏其实不用去找探春要稿子,也大概知道黛玉的大作了。
也由此,他才惊讶于黛玉夺魁之事。因为要是他记得不错,原著中大观园女孩们聚诗会,第一社咏海棠可是宝钗夺魁。
因为社长李纨觉得宝钗写的海棠诗更为端庄,更为含蓄和雄浑,与黛玉笔下风流别致的海棠在品格上更胜一筹,是故判定宝钗第一,黛玉第二。
没想到,此番在他有意的送给大观园的姑娘们海棠花,让她们果然也咏海棠之后,却让黛玉得了第一。
莫非终究是他强行扭合,导致她们虽然也写海棠,到底与原著写的不同?得空倒是要将她们的稿子拿来瞧一瞧。
其实这里却隐藏了一个贾琏忽略的细节。
这一世的黛玉,终究与原著不一样了。不说与他的关系,就说黛玉本身具有尊贵而珍稀的女爵,也早就让她和大观园内其他的女儿有所不同。
所以,虽然三春和黛玉等人还是以姐妹相称,其实在这亲密之下,她们对黛玉是更有一层尊敬之心的。
哪怕是李纨这个大嫂子也不例外。
原著中,黛玉不过是个受贾母疼爱的小姑子,李纨平时顾惜她几分,却不会因她改变自己的原则,行事畏缩。因此面对宝钗和黛玉在伯仲之间的作品,李纨可以无所顾虑的推崇宝钗那更端正典雅的诗。
但是这一世多少不能了。反正黛诗论风流别致,论心思之灵巧本就在所有人之上,因此看在黛玉这个主人的份上,李纨等人自然就推举黛诗为第一了。
这其实与贾琏自己所携带的光环是一致的。就算是尊贵如元春,当夜评阅贾琏诗稿时候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可以想见,就算当夜贾琏没有借用黛玉的名作,元春也是会将贾琏那在她内心觉得“不够惊艳”的诗,列为前甲,甚至是头名的。
这就是名人效应和贵人效应的结合。
除非有人能够拿出明显更优秀的大作出来,让评判者不便偏失,否则在今后的诗社大比之中,贾琏和黛玉二人,显然是要占据先天优势的。
黛玉将鸟笼挂好,又要去抱地上的“硕鼠”,忽觉小手一紧,已然被贾琏拉着坐到了身边。
她小脸便泛红起来,飞快的扫了一眼窗外,然后羞问贾琏意欲何为。
“既是开社作诗,只怕你们也起了名号的吧,林妹妹的是什么?”
正紧张的以为贾琏又要对她做什么非礼举动的黛玉,闻言愣了一下,低着头没回。
刚好紫鹃这个时候进屋,闻言笑着插嘴:“我们姑娘叫‘潇湘妃子’,是三姑娘给我们姑娘起的雅号呢。”
“要你多嘴。”
黛玉心里很害羞,有贾琏的原因。靠贾琏这般近,其身上雄厚的男儿气息,令她小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
也有她“雅号”的原因。
原来今儿下午众人商定雅号的时候,探春说,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故斑竹又名湘妃竹。正好贾琏是将军,将来定是有远征之日的,而黛玉住在潇湘馆,她又爱哭,到时候她要是想贾琏,潇湘馆的那些竹子自然都是要变成斑竹的,是以给她取号:潇湘妃子。
尽管她被羞的不行,但是探春的提议却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潇湘妃子?这可是个雅号了,可见三妹妹这给人取号的本事不俗。”
贾琏听到黛玉果然被冠上潇湘妃子的雅号,想来“稻香老农”“蘅芜君”、“蕉下客”这些,大概也都有了,这就令贾琏感觉到十分亲切。想着是不是在临行前,抽空入一社,感受一下前世只能在书中蠡测的那种令人向往的氛围。
黛玉羞于说号的事,又不好辩驳贾琏的话。因为抛开探春取笑她的成分不谈,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号挺好的,比别人的都好,否则,她才不会默认呢。
在桌子底下暗暗抽了抽小手,见贾琏始终不放,也只能放弃,转而岔开话题道:“今儿我们作诗的时候,大家都说漏了一个关键的人。”
贾琏闻声笑道:“是湘云吧?”
黛玉诧异的瞧了贾琏,对贾琏的反应之快感到佩服。她点头道:“正是呢。大家都说,好好的怎么把她给忘了。”
“怎么突然说起她来,你不是最不待见她的吗,每次她来你都要和她吵嘴。”
“谁每次和她吵了……”
黛玉不忿的反驳道。其实,三次中,最多有一次啦……
这般一回想,黛玉自己倒反省了。其实她哪不待见湘云了,只不过是那小丫头心直口快的,话又多不说,每次过来还喜欢黏着她,和她住一块,因此常惹得她不痛快,两个人又都有些执拗,吵嘴自是寻常。
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将与湘云的“矛盾”放在心上,因为很多时候她事后想想也觉得是她自己不对,或者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想到在别人眼里居然是这么想的,连最解人意的琏二哥哥都如此。
以后再也不和她吵了。
无意用言语扭转贾琏等人的看法,黛玉故意道:“虽然我与她吵,但是平心而论,那丫头论作诗诌句是不落于人的。她又和我们……和三丫头她们要好,如今咱们在园内兴社作诗,若是不邀请她,回头她知道了,定是扭着不依的。”
“你说的有道理,那你们就让老太太派人去将她接过来不就是了。想来有她加入,你们以后再开办诗社定不会冷清了。”
黛玉道:“原本这是不难的,但是下午老太太和太太她们回来,看起来情绪不好,我们也就没敢惊扰。”
“那依你的意思。”
黛玉仰头看着贾琏,忽然恼道:“你早上说把甄妹妹带回来,如今她人却没来!”
黛玉看出贾琏分明懂她的意思,却装作不懂的样子。
“哈哈哈,我明白了。林妹妹的意思是说,我把你那原模原样的好姐妹弄丢了,让我去将湘云妹妹接过来,以此将功赎罪?”
黛玉鼻子轻哼一声,迎着贾琏的笑容,她竟也点了点头,然后终究没憋住笑了笑,又赶忙收住。
“将湘云妹妹接过来没问题,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说林黛玉,怎么感觉我堂堂一个侯爷,竟成天家被你一个小丫头使唤来使唤去,这让我很没有面子耶。”
贾琏突然的话,让黛玉莫名其妙,随即恼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又没有强逼你。”
说着,黛玉一甩小手就要起身走开。
贾琏笑眯眯的,趁黛玉动作的时候,将她一个搂身抱在怀里,低头亲近道:“瞧你急的,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能够为伟大的林乡君大人效力,是本侯的荣幸。”
……
从潇湘馆出来,贾琏看天色尚早,就往迎春住的地方来。
带着香菱踏入紫菱洲的地界,贾琏竟觉得此地的一应事物多有陌生之意,心里才察觉许久以来,对自家这个妹子有些失于关心。
紫菱洲丫鬟们发现贾琏到来,显得十分欢欣,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去与迎春通报。
“哥哥怎么来了。”
“小妹见过二哥哥。”
正屋前,贾琏抬眼看见探春,笑道:“三妹妹也在啊。”
探春道:“今儿时辰早,过来陪二姐姐对弈两局。琏二哥哥是专程来瞧二姐姐的吧?既如此,小妹就不多打搅,先行告辞了。”
探春身量高挑,俊眼修眉,不但外表看起来聪明俊慧,而且行为举止自带一股伶俐的风范。笑着与贾琏二人行礼告辞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丫鬟们离开了。
迎春将贾琏迎到屋里,亲手给贾琏奉上一杯茶,而后婉声问:“这么晚哥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今日难得得闲,过来瞧瞧你。”
贾琏说着,关心了迎春几句,又扫了一眼迎春的屋子,道:“你这屋里平时可缺什么用的使唤的没有,有的话只管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送来。”
迎春坐在贾琏对面,笑道:“多谢哥哥挂念,不过我这屋里什么都不缺的。平时琏二嫂嫂都有照顾到我这里的,即便有缺的,她也早就命人送来的。”
贾琏点点头,凤姐儿于大事小情上最是周到,自然不会苛待迎春。
但只怕也仅此而已了。迎春如今与他都亲近很多了,直呼他为“哥哥”,但是对凤姐儿,却还是和其他人一般,冠以全称,可见她姑嫂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怕也只维持在互相尊重的层面。
对这一点贾琏认识还是很清晰的,凤姐儿更多的时候是个利己主义者,对于迎春这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小姑子,只怕难以给予什么重视。
想到原著中,迎春因为太过温柔善良,居然连她屋里服侍的人都敢欺负蔑视于她,贾琏便命将迎春这院里服侍的丫鬟仆妇们叫来。
“奴婢们给二爷请安……”
贾琏坐在桌边,看着参差不齐跪在眼前的丫鬟仆妇们,扫一眼居然只有七个。
于是贾琏问道:“若是我记得不错,妹妹原先身边就有两个服侍的丫鬟和两个仆妇。搬进园子的时候,老太太说园中地方空大,恐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特命额外给你们每个人添两个服侍的丫鬟并两个教养嬷嬷,负责洒扫的人另算。如此说来,你们每个人屋里至少都该有十个以上服侍的人,怎么她们才七个?”
迎春听了便不知道怎么回答。
底下一个年轻的媳妇连忙道:“回禀二爷,我们姑娘这屋里原不比别处,地方小些,有我们这些人服侍姑娘,也是尽够了的……”
“让你说话了吗,掌嘴。”
贾琏突然发怒,不但说话的年轻媳妇愣了愣,就说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陡然紧张起来。
“要让我亲自动手吗?”
听到贾琏冷冷的声音,年轻媳妇身子抖了抖,犹犹豫豫的抬起手,开始给自己扇巴掌。
“哥哥……”迎春站过来,欲求情,贾琏轻拍其手背,让其稍安,然后看向其中一个模样老实的婆子。
“你来说吧。”
“回二爷的话,当初我们姑娘和三姑娘她们搬入园子的时候,各处都需要人手,府里一时使唤不开,二奶奶确实说过二姑娘这里地方小,专司负责洒扫的婆子一个就够了……”
贾琏道:“即便如此,人还是不对。”
“有一个半个月前告假了,还有则是柱儿妈……也就是我们姑娘的奶母,加上这三个人,我们姑娘屋里一共是九个听候使唤的。”
贾琏闻言笑了起来:“半个月前告假了?我竟是不知道,我们贾府何时有给奴才放假一放就是半个月的,她是家里人轮番入土了不成?”
没人敢回贾琏的话,贾琏也没有多说,复问道:“柱儿妈为什么不在?”
“她年纪大了,从我们姑娘还没搬进园子的时候,她就基本不到我们姑娘屋里来了,我们姑娘体恤她,也就从来没说什么……”
那方才在掌嘴的年轻媳妇见势不妙,忍不住道:“我婆婆身为姑娘的奶母,从小把姑娘奶大,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便,也是姑娘好意让她在家休养了,是吧姑娘,您说句话啊。”
迎春满脸担忧之色,“哥哥,真的没事的,我这里有她们使唤已经足够了,哥哥不用为这个生气,平白伤了身子。”
迎春相貌温柔,肤白细腻,此时满脸担忧,一只手无意识的拉住贾琏的袖子,显得是无比的哀婉怜人。
这令贾琏的眼中,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怜爱之色。
如此兼具善良与美貌的女子,本该被人捧在掌心呵护,却因为无父母疼爱撑腰,性格也柔弱一些,从小受尽冷落和无端的委屈。
好容易长大,却嫁给一个粗鄙脏恶之徒,受尽凌虐,以致于一年不到便玉殒香消。落笔者是何等的心狠,竟能写出这样的一个结局!
所以,这一世贾琏不但要保护好她,而且还要给自己出口恶气!
他已经让人将孙绍祖弄进京了,接下来,就是他好好刨制的时间。
至于眼前这些人……
虽然只是旷个工之类的小事,但也反映出她们平时服侍迎春的态度。
贾琏是早就知道迎春屋里有刁奴,为首的就是其奶母婆媳。原本以为这一世有他的存在,这些人不敢造次,所以并没有急着处置,如今看来他还是仁慈了。
是时候肃清一下,也让其他人看到,他贾琏的妹子,是绝不允许有人轻慢欺负的。(本章完)
第623章 福无双至
大同镇有一个军官,姓孙,因祖上薄有功名,在当地也算是望族。
这孙姓军官生有一子,名绍祖。虽是骄奢淫逸,狂妄浪荡之人,却仰仗家族势力,在军中袭着典校之职。
虽有官职在身,其人却成天不务正业,专好结交三教九流,与城中匪恶之徒为伍,做些欺行霸市之事,是当地百姓口中最深恶痛绝的一类人。
只不过近来这孙家似乎犯了太岁。
先是传说这孙绍祖殴打上峰,被撤掉了官职,后又在大街上被人蒙头下黑手殴打,不出月余,竟又传出其留宿友人家中之时,因强奸友人父之妾,锒铛入狱。
得到消息的城中百姓无不觉得大快人心,却有人猜测,凭那孙家之势,只怕轻易就能把孙绍祖捞出来。
但也有人说,这孙家定是得罪了哪方了不得的人物,被人有意报复,否则孙家何以接二连三出现这些事情?
连孙家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只是这孙父左右查访,哪怕以重金引路,也找不到什么端倪,反倒是他,很快就收到了来自上面的处罚,说他纵子作恶,屡教不改,将其从要职贬去看管仓库……
再说这孙绍祖,哪怕是被衙差抓入牢狱,起初也根本没当回事。直到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些狱卒一个个跟与他有夺妻之恨一般,不但对他态度极度恶劣,稍有不顺就对他拳打脚踢,而且每天给他吃的,都是其他犯人吃剩下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馊的!
好容易熬了一个多月,惶惶出来的孙绍祖还来不及收拾心思筹算报复那些坑害折磨过他的人,就发现家里的一切都变了。
不但家里的奴才大多不见了,而且,他爹没了。
原来那告他强奸的张家始终不肯妥协,按照国朝律法,奸淫良家妇女者是要被判死刑的。
孙家可就他孙绍祖一根独苗苗,虽娶亲,却并未生子,因此孙家如何接受得了。最终万般无奈的孙父只得亲自上张家负荆请罪,并以大半家资作为赔礼,方换来他孙绍祖的一条宝贵性命。
代价便是,他爹回府之后不几日,便气怒交加,一命呜呼。
得知真相的孙绍祖有心找张家报仇,但是奈何这张家也是豪强大户,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的孙家又拿什么报复?
就在孙家凄凄惨惨的办完了丧事,举目无望之时,有亲友好心提醒,说他们家祖上好歹算是开国有功的人,如今大同镇他们是待不下去了,何不进京城去寻寻门路,或许有东山再起之日?
孙家一听有道理,于是谢过亲友,匆匆逃离大同来到京城。
……
“他娘的,京城果然就是不一样,大同那弹丸大小的地方完全就没得比,小爷我早就该到这上等地方来的才是!”
孙绍祖看着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一扫往日倾颓。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身影,特别是那些尽管包裹的很严实,但却不难看出窈窕身段的雍容妇人,那一路入京的艰难都抛在脑后,满脑子想的都是东山再起,重新在京城闯出一番天地,然后继续风流快活萧洒的日子。
“这京城的窑子也不一样,这里面的货色也不是大同那穷酸地方可以比的……”
看孙绍祖望着那勾栏上搔首弄姿的妓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身旁的随从连忙声明:“可是大爷,我们没钱。出来之前夫人万般交代,说咱们家不比以前了,刚置办了院子,还要给大奶奶清医治病……”
“该死的瘟娘儿们,怎么不死在半道上。此前定是她克的我!”
孙绍祖骂了一句,又低头逼问随从:“你身上真没钱?”
“真的没钱。”
确定果真没法进楼子里潇洒,孙绍祖暗骂一声晦气。无奈转身,随意走到一个卖洋货的小摊跟前。
那摊贩见他身材魁梧高大,举止郎当,不似良善之辈,连忙打起精神,小心的给他介绍自己的货品。
“这玩意儿不错,本姑奶奶要了。”
孙绍祖正把玩手中的西洋玻璃壶,不料却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回过头一瞧,原本听见“姑奶奶”几字有些起兴的孙绍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她身旁不知何时杵着一位膀大腰圆的女子,虽然身高不及他肩膀,但是满脸腱肉,兼之虎背熊腰,看起来比他还要孔武有力。
“你……你……”
孙绍祖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极品的货色,一时竟口齿难清。
到底是嚣张跋扈惯了的人,岂会容忍这等人间罕见之物欺到自己头上,因此面色一沉,浓眉倒立喝道:“哪来的死肥猪,给大爷滚一边去。”
说着便要夺回其手中的玻璃壶。
却也不知道是他近来禁欲太久,五爪久念女子胸前阿物,还是天缘凑巧,总之他才刚出手,便感觉一手抓在一座漫无边际的肉山之上。他下意识的一模,熟悉的感觉顿时令他一愣。
还真他娘的和大同镇那张屠夫案板上的猪肉一个手感!
孙绍祖还在发愣,那女人却是早就发出“啊”的一声刺耳尖叫,然后反手擒拿,就将孙绍祖给按到地上,一边报以肉拳,一边大声喊道:“叫你吃老娘豆腐,打死你个死色狼,还敢骂老娘肥猪……”
旁边从头到尾目睹一切的孙绍祖的随从都惊呆了,一时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倒是街上的行人和商贩,早被这有趣的一幕吸引,纷纷上前,笑面围观。
一时不慎着道的孙绍祖在挨了一阵抓挠和拳头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他脸都气紫了,立马凭借自己强大的肉身力量,将压着她的死肥猪掀开,然后便是一顿狠命的拳脚,打的那女人哇哇大喊。
“让开让开。”
忽见数十个佩刀披甲的官兵推开围观之人,控制了现场。为首一个身形略瘦,但是看起来十分精干的中年官差走了出来,懒洋洋的问道:“谁在闹事啊?”
孙绍祖不想这京城的治安如此严密,这么快就惊动了官兵。
想着这里毕竟是京城,自己又人生地不熟,于是连忙弯下腰来,准备上前与官差讨交情。
“回大人的话,在下孙绍祖,祖上……”
“就是你在闹事啊?”
解隽斜眼看着眼前的孙绍祖,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只觉得腿上一紧,仿若被什么猛兽咬住了一般。
“大人,大人,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这个淫贼,他不但当街调戏民妇,被揭穿之后,恼羞成怒之下还辣手摧花,殴打民妇,真是畜生不如啊……”
看着鼻青脸肿,宛若一座肉山一般抱着自己大腿的女子,解隽嘴角一阵抽抽。
很不容易才把腿抽开,解隽哼道:“她说的可是事实啊?”
“大人,她完全是胡说八道,分明是这死肥婆挑衅我在先,在下不得已这才出手教训教训她。”
孙绍祖可不想刚进京就再吃牢饭,大同府牢里那一个月的经历是他这一辈子的噩梦,心理的创伤直到现在都还没好。
因此他覥着脸凑近解隽,低声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有官职在身,乃是大同镇驻军典校,与大人也算是同泽。因此还请大人通融通融,日后在下定当后报。”
孙绍祖毕竟出身军官世家,自己也曾挂过八品典校之职,深知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虽然他那官职早就因为口舌之争殴打上峰而被撤掉,料想面前之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孙绍祖原本以为他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面前的军官应该会改变对他的态度,谁知解隽闻言之后,竟是大声呵斥道:“你说她挑衅你,可是本官方才分明只看见你殴打于她。况且你还说自己是军中典校,岂不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周围看戏的老百姓原本听见孙绍祖自曝是官,以为定是官官相护的,谁承想解隽竟然丝毫没有这个意思,要秉公执法的样子,立马就有好事者笑道:“大人说的是,我们都看见了,确实是此人非礼这位娘子……这位大娘在先,非礼不成又出手伤人,还请大人秉公明断。”
“就是就是……”
“这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这口味实在是,独特得很……”
听见周围群情激奋,解隽忍住笑意,冷声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何话好说?带走!”
眼见解隽偏听偏信,真要拿他,孙绍祖面色难看至极。要知道曾经在大同镇,都是他仗势欺人,何曾知道被人欺压的滋味,因此再也保持不住仪态,恶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开国功臣之后,祖上乃是追随过荣国公爷的三品威远将军。此番进京正是为了拜访荣国公府,你敢拿我?”
解隽手下自然是西城兵马司的官兵,听到孙绍祖说自己是荣国府的门生齐齐一愣,纷纷看向解隽。
解隽嘴角抽搐,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孙绍祖一眼,然后看周围齐楞楞的小子们,顿时开骂:“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本官的话?”
兵马司的官兵们这才重新打起精神。得,反正指挥大人你都不给指挥使大人的面子,咱们担心个什么,指挥使大人真要追究下来,自有您这高个子担着就是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连荣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就不怕头顶乌纱不保??!”
孙绍祖是真没想到啊,为这么一点小事他连荣国公府都搬出来了,对方竟然还不依不饶!同时他也真急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家的状况,如今他孙家在京城可是一点根基都没有,真要被这些也蛮不讲理的官兵带走,吃一番苦头事小,只怕家里难有能力将他捞出来。至于他口中的荣国府,他可不会真的认为,高高在上的荣国府,会将如今的孙家放在眼里。
“怎么,你还敢拒捕?调戏民女,还当街行凶,若敢拒捕,格杀勿论。”
解隽凶相毕露,一把拔出腰刀。那明晃晃闪着寒光的钢刀,顿时就将孙绍祖那仅剩的一点底气彻底打掉,讷讷语塞,终究不敢再发一言,任由官兵野蛮的将他擒拿、押走。
大觉吃瓜有趣的围观群众眼看着解隽等人离去,也并未有散的意思。
有人感慨:“我怎么感觉,这西城近两年来的治安越来越好了,像是这样欺男霸女的戏码,如今是越来越难看见咯。”
“切,你也不看看如今坐镇西兵马司的人是谁,那可是咱们大魏朝第一名人,堂堂镇远侯爷。
镇远侯爷可是连端王府世子都敢往死里揍的人物,等闲纨绔子弟,谁敢轻易在我们西城闹事?要是落到镇远侯爷的手里,那可是哭爷爷告奶奶也没用!”
“说的也是。呵呵呵,方才那小子也是可笑,竟然拿荣国府门生的身份来威胁兵马司的军爷,莫非他连兵马司是谁做主的都不知道?真是个愚蠢又倒霉的家伙……”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今日主角之一,那被吃了豆腐的剽悍女子也自顾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理众人,她瞅了一眼远去的官兵,随即一拍屁股,脚步飞快的就走了。
……
解隽将孙绍祖亲自押到牢狱,临走前吩咐牢头:“好好招待他,这可是大人亲自吩咐要特别关照的人。”
牢头闻言神情一震,在西兵马司能够被解隽等人单以“大人”称呼的,就只有尊贵的指挥使大人了。
因此别说只是关照一个罪犯,只要能够巴结得上指挥使大人,再难再苦的差事,他们也愿意干。
就说眼前他的顶头上司解隽吧,原本也只是草字出身,就因为攀上了指挥使大人,听说不日就要连升几级,荣任千总了……
因此牢头十八度弯腰的哈腰点头,千万保证一定把孙绍祖照顾的“周周到到”的。
来到衙门后堂,见贾琏正在与范晋等人交代事务,解隽也不敢打扰,直等到范晋等人一个个离开之后,方才上前。
贾琏抬头看他一眼,“事情办好了。”
“卑职只是略施小计就办妥了。如今那孙绍祖就在大牢之中,大人可要亲自审问发落?”
“不必了。”
看贾琏继续低头审阅卷册,有心邀功的解隽继续道:“大人果然是英明神武,那孙绍祖虽然生的魁梧壮硕,但是一脸奸像,一看就知道是个经常作奸犯科之徒,如今大人屈尊整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发现贾琏没反应,又试探性的道:“只是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如何得罪大人的……”
刚问完他就后悔了,只见贾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虽是平淡,却让解隽心里一跳,顿时不敢再多嘴,躬着身子垂头做认错状。
贾琏这才放下手中之物,问道:“你说他生的很魁梧壮硕?”
“回大人的话,确实如此。当时卑职带人抓他的时候他居然还想抵抗来着,若非我们刀架他脖子上,那小子只怕还不肯老实呢。
据卑职观测,他那体格都快抵得上两个卑职了,少说有两百来斤。”
“既然如此,这个冬天就先让他瘦一半下来吧,人太胖了,不好。”
解隽闻言,立马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随即凑近贾琏,道:“大人,可要……”
解隽悄然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个时代,当兵的就没几个是善茬,况且解隽早就以贾琏门下自居,如今那孙绍祖既然得罪了贾琏,就没有不斩草除根的道理。
贾琏眉头一皱,但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神转冷:“可以让他活久一点。”
停顿一下,“尽量活久一点。”
说完,贾琏起身走出了大堂,独留下解隽站在原地,还在反复理解着贾琏话里的真实含义。
随即他就笑了起来,看来这个姓孙的得罪他们大人得罪的不轻,跟了贾琏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贾琏如此存心厌恨一个人的。
原本他还想着此番贾琏去天津卫他不能继续在贾琏身边鞍前马后,时间久了怕丢失恩宠。
如今看来,这个落到他手里的孙绍祖,倒是个现成的宝物了。只要这件事办的好,说不定自己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能够更加上升一个台阶。
想了想自己脑海中那些还没实战过的残忍手段,解隽心中便为那孙绍祖叹息一声:谁叫你小子命不好,得罪谁不成,偏偏得罪我们家大人呢。(本章完)
第624章 咦,林姐姐?
史家,一门双侯,外表显赫无比,实则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史家实则已经外强中干了。
这不单单体现在史家已经不在朝中要职,更体现在家宅之内。
谁能知道,堂堂保龄侯府,暗中却已经沦落到要靠女眷做针黹补贴家用的可笑地步!
拜别热情的保龄侯夫人,贾琏出了史家,来到马车之上。
贾琏专程打造的这架马车十分宽大豪华,是他年初下江南时在扬州受到的启发。当时扬州知府等人专程为了他打造了一辆“房车”型的豪奢座驾,供他在扬州日常出行。
贾琏当时虽然没有拒绝,却没有缺心眼的将赃物大摇大摆的带到京城来。
不过他又确实觉得那样的马车坐起来比贾家那些单骑的标准马车坐起来舒服、方便,想着凤姐又是个爱显摆的人,贾琏索性就让人打造了这么一辆基本不输当初扬州那架马车规格的豪华座驾来,专供他和凤姐儿出行。
反正以他镇远侯的身份,有这么一驾马车根本也不算什么,只要他不作死的在前头栓六七八匹马就可以了……
马车内,小丫头史湘云原本正好奇的研究马车内的布置,看见贾琏进来,立马敛正仪容仪态。
贾琏对着她微微一笑,随即坐下,掀开车帘命令回程。
史湘云虽然还是第一次同家中兄长、长辈之外的男子同处一驾马车,但她却并没有显得多扭捏,等了一下发现贾琏没说话,她倒是先开口问:“我婶婶之前拉着你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交待一些事情。”
湘云犹豫了一下,道:“她定是纠缠你给我两个哥哥讨官了。你只别理她就是。”
史湘云知道,史家和贾家虽然同为四大家族,外人皆道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实则自己人才知道,史家和贾家的关系,实则并不太亲密。至少这些年,远远比不过另外三家和贾家的关系。
原因嘛,好像是她的两位叔叔,和贾家贾政、贾赦两兄弟互相看不太顺眼有关,总之不见他们有多少私下往来。
若非因为贾母的关系,只怕两家的关系还要更平淡一些。
因此,贾琏也是很少到史家来串门的。
如今谁都知道贾琏受皇帝重用,要新建一个禁军营部。外人即便不知道其中奥妙,但是单图着“禁军编制”,也是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去的。
她那两个堂兄都差不多长大了,却文不成武不就的,她叔叔婶婶早就为他两个的前程在谋划。在贾琏要建立火器营,自己当统领的消息传出后,湘云自己就不止一次听他叔叔和婶婶商议过,想要走贾琏这条路子。
特别是她婶婶,最是个势力的人。
此番贾琏亲自过来接她,她婶婶岂有不抓住机会的道理,之前支开她,定是为了这件事。
所谓人情难却,湘云觉得若是因为贾琏来接她,让贾琏陷入为难的境地,那她岂可安心,因此才这般说道。或许骨子里她也是将自己视作史家一份子的,情知以她婶婶的说话和行事,定是很容易让贾琏看之不起。
她也有自尊的呢。
贾琏笑看着一副认真模样的史湘云,尽管不知道她内心具体的想法,却也觉得这丫头果真挺明理的。
说实话,先前他也确实觉得那保龄侯夫人挺烦的,市侩殷勤,不像是个侯夫人的行事做派。
难得湘云这小小年纪,竟也能洞察到这些大人世界的弯绕。
联想起这丫头才原著中虽然年纪偏小,但却是最才思敏捷的,才情直追薛林二人,大在三春之上,心中便又不由得多了几分喜欢。
因此顺手摸摸湘云的脑袋,笑道:“好,我听你的,我们不理她就是。”
贾琏这宠溺的话语和动作,让湘云略微不自在,小脸也罕见的泛起红晕。
贾琏见状,倒也没有过多的举动,毕竟湘云再小也是大家闺秀,况且不是自家亲妹妹,举止过于亲近也不妥,因此收手之后,倚着车窗养神起来。
湘云本是活泼的,见贾琏并没有因为他婶婶而不高兴,自己也就丢开心了,反而凑近贾琏一点,追问起别的来。
“先前听你说,宝姐姐,林姐姐,探春姐姐她们在园子里开办诗社,人人当诗翁,甚至还各自取了雅号,这件事是真的么?”
“嗯。”
“好啊,这样好玩的事情,她们居然瞒着不叫我!”
贾琏并不睁眼,双手半抱,只笑道:“这不是派我来叫你了吗。”
贾琏轻松写意的话,让湘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心里很是敬佩的。毕竟她也知道贾琏是个有大本事,做大官的人,这一点,单从她那眼高于顶的叔叔婶婶对待贾琏的态度就知道了。
可是这样的人身上,她不但感受不到恩威,甚至是那样的亲切。他甚至在与她这样的小丫头说话时都这般随意,还说什么林姐姐她们派他来的……
据湘云小小的见识看来,能够指派贾琏做事的,除了他们贾家几个长辈,大概就只有皇帝了吧。
这么说,林姐姐她们不是比皇帝还厉害?
心中很荒唐的想着这些,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贾琏的面容。因为贾琏是闭着眼的,无法发现她的打量,她正好大胆瞧瞧,外人皆道生的俊美,万千人难比的琏二哥哥,究竟怎生个好看法。
但看但看之间,心中那些闲杂的想法就全然抛洒出脑海了,大大的眼睛里面,浮现的全是贾琏的那俊美刚毅的脸庞,忽然她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摸了摸烫烫的小脸,快速的坐回原位。
贾琏知道湘云好说话,察觉她安静,睁眼一瞧竟发现她埋着头坐着,还以为她有什么不适,正欲询问,外头传来昭儿的声音:“二爷,甄家到了。”
“甄家?”
湘云抬起头,好奇的看着贾琏。
贾琏笑着解释:“顺道过来接你另一个姐姐。”
虽然当日贾琏说的是,待甄玉嬛病养好了再来接她,但是看在黛玉的份上,贾琏觉得,除非那妮子当真病了,否则今儿定要把她接回去陪黛玉玩。
他自己也觉得他真是挺宠黛玉的,可惜那小妮子却不是个知恩图报的,长得太慢了。
甄家,自从出了太子妃那档子事之后,自然没人高兴的起来。
不过贾琏亲自过来,甄家还是给予了重视。
“这,不好再让嬛儿去叨扰你们了,这太麻烦了。”
正堂内,甄家太太正坐主位,看着下手仪表堂堂的贾琏,有些为难的说道。
“有什么可麻烦的。家里的妹妹们都很想念她,三番五次的向我询问她的情况。
我想着玉嬛妹妹是个很有才情很优秀的女子,正好我们家那几个妹妹也不算俗的,如今她们既然共举诗社,缺了玉嬛妹妹这个开山元老总是少了意趣,这才专程过来请她。”
“这……”
甄家太太原本确实是无意让女儿再到贾家的,因为她觉得,出了当日之事后,就算贾家不像别的府邸那般看她们甄家的笑话,只怕贾母等人,也对她们甄家的前景不太指望。
太子妃好妒且心肠不好,嬛儿将来在太子府多半举步维艰。如此别人自然会怀疑她们甄家的这一次投资,是否能够得见成效,让甄家延续荣光……
“夫人放心好了,今日既然是我来请的嬛儿妹妹,她到我家之后一切自然由我安排照料,但凡嬛儿妹妹出现什么闪失,或者在我们家受了任何委屈,将来夫人自拿晚辈是问便是了。”
听见贾琏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迎着女儿那无言却殷切的眼神,甄家太太一叹:“好吧,既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一片诚心来接她,我若是再客套推辞,她倒是该埋怨我这个当娘的了。”
甄家太太是知道贾琏的一些情况的,用日理万机来形容毫不为过,但看他竟当真遵照当日言语亲自过来接人,且女儿这几日在家里精神恹恹,日趋憔悴,完全不似以前的青春活力。考虑半晌,觉得让女儿到贾家去做客几日也无妨,反正她们家姐妹多,正好可以让她散散心中的沉闷。
因此急忙安排了许多忠实可靠的丫鬟仆妇,让她们与女儿一道,随着贾琏去了。
马车内,有了第一次经验的史湘云在听见车帘外动静的时候,就乖巧的站了起来。马车内空间足够大,完全可以当做小房间来看待。
但是等她看见当先进来的人,顿时就愣了愣,随即一脸欢喜的上前拉着来人,笑问道:“林姐姐,怎么是你啊,琏二哥哥不是说接另外的一个姐姐吗,你们俩个又在打什么哑谜?”
……(本章完)
第625章 投效
将甄玉嬛和史湘云二人带回府之后,自当先让她们拜见贾母。
史湘云不用说,毕竟是贾母的嫡亲侄孙女,哪怕有时候觉得她不够懂事,到底是疼爱的。
至于甄玉嬛,贾母也表示了足够的喜欢。她一向就喜欢这些长的好看的后辈,只是可惜,她原本有想过让甄玉嬛当她的孙媳妇儿来的。
拜会过贾母之后,贾琏就将甄玉嬛二女交给凤姐儿,让她带入园中安置了。
晌午后,当凤姐儿回家发现贾琏罕见的居然还没有出门,而是身着轻松的衣袍躺在西次间的榻上,头枕着平儿的双腿,由平儿替自己按摩着头上穴位,脚边则是乖巧的香菱在给他捶腿,好不惬意懒散的模样。
凤姐儿见了不由撇撇嘴,讽刺平儿道:“我道叫你取个东西,你还使唤别人来,原来是在这儿被拌住了脚。”
若是以前,听到凤姐儿这样说话,平儿还会担心,如今她却明白凤姐儿这不过是不刺人两句心里不舒服的毛病在作祟。因此她神色如常,一面继续柔和的给贾琏揉穴位,一面回道:“二爷说身上乏,叫我给他按按,只得让小红将东西给奶奶送去了。”
凤姐儿哼哼一声,扭了扭脖子,走到香菱身边。
反应一贯慢半拍的香菱仰头看了看凤姐儿,直到凤姐儿斜眼觑视她她方反应过来,忙起身让开。
凤姐儿便坐在榻边,倾身问道:“你外头的事都安排好了?”
说着,凤姐儿一双玉指鲜葱的手也搭在贾琏小腿上,有一茬没一茬的拿捏。
贾琏察觉腿上并不娴熟的技艺,睁眼瞄了一下便继续闭上,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凤姐儿是很少这样服侍他的。倒也是,她自己一天到晚也上蹦下跳,累得什么似的,哪有精神再来服侍他。
“果真后儿就走?眼下正是冷的时候,而且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反正皇帝也没催你,年后再去不成吗?”
凤姐儿如今越发顺从贾琏,而贾琏也更愿意将外头的事说与她听,因此她对贾琏的事才有比较清晰的认识,只是不舍得贾琏,在做最后劝留。
只是贾琏根本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闻言之后立马就摇头否定了。
察觉腿上没了动静,贾琏睁眼一瞧,发现凤姐儿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在生闷气,只不过绷着脸,噘着嘴的模样,大不似平常高贵艳丽,竟有几分黛玉那般的小儿女之态。
贾琏欣喜的发现,凤姐儿越发有娇妻的姿态了。因此拍了手边的翘臀一下,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笑道:“你生什么气,我此番去主要是先摸摸那边的情况,看看海港的选址什么的,兴许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真的?”
凤姐儿立马高兴起来。
贾琏笑了笑,没再理她。他也确实没骗凤姐儿,水师的建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特别的他还想要尽量仿造后世的规制来打造,这定是一个旷日持久的事情。
因此他眼下的重心自然还是想将火器营组建,训练起来。手里有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走到哪里都有底气。
兵马司?说到底,那些官兵比之衙役强不了多少。
确定贾琏应该不是骗人,凤姐儿立马殷勤的重新服侍贾琏。只是按着按着,她就觉得不太爽。
首先,这样郎情妾意的时候,眼前有个碍眼的平儿。其次,此时平儿坐在榻上,给贾琏按着头,她这个当主子的,反而只得坐在榻边,给贾琏按腿,如此看起来,平儿倒像个主子,她反而成了奴才一样。
于是对平儿道:“上午太太说想要抄录《金刚经》,我说我这里正好有一本。我已经找出来了就放在里屋的柜子上,你给太太送去吧。”
平儿不疑有他,听命去了。
凤姐儿一计得逞,只是还不等他好好享受和贾琏的二人时光,外头来人通传:“二爷,二门来人传话,说是神武将军府的冯大公子求见。”
贾琏闻言坐了起来,凤姐儿却问了一句:“冯大公子?”
“就是冯紫英。”
“他来找你做什么。”
贾琏表示也不清楚。说实话,京城的同辈人中,和贾琏交好的人不多。
前身的狐朋狗友倒是不少,但是大多数贾琏都瞧不上,逐渐也就少了往来。而他自己自从那年被皇帝“惩罚”押粮去边关之后,身份和地位一路飙升,京城同辈中已经很难有人能够与他平等论交了。
但是这冯紫英倒算得上一个。
因此也不怠慢,收拾一番准备出去。临出门前想起一件事,对凤姐儿道:“之前老太太说,如今天气越发严寒,林妹妹她们身子又弱,每日从园中出来吃饭难免受风,说不如在园中单独立一个小厨房,也免去她们每日往返奔走之苦。
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来办吧。”
凤姐儿笑道:“我就知道我是个天生受苦的命,你那些什么好姐姐妹妹来了,一个个都要我来操持照顾不说,如今老太太交给你的差事你也推给我,可见平日里你让我少操心多保养身子不过都是虚话、空话,你哪里真正关心我。”
对此贾琏没有理会,斜眼瞅了她一下,转身就走了。
东跨院,贾琏在外书房见到冯紫英。
今日的冯紫英与以往贾琏见到的略有不同。要知道,冯紫英原本就是京城年轻一辈儿中的一流人物,不但人品模样上乘,而且从小习武,是真正的将门之后。
只不过近些年他贾琏的声势太重,将京城包括冯紫英在内的一干风云子弟无差别的全部压了下去。
今日的冯紫英,一改往日风流倜傥的穿着,外罩着一件黑色素净的袍服,腰叩墨玉腰带,脚上也是深色的皮靴,看起来显得精明而干练。
都是老朋友了,贾琏也没有与他客气,简单的寒暄一句,便问其来意。
谁知道一向行事洒脱大方的冯紫英竟迟疑起来,随即反问:“听说琏二哥不日就要出发去天津卫?”
“嗯,有这么一回事。陛下命我去天津卫修建海港兼造战船,已经择定了行程……”
不等贾琏多言,冯紫英已然郑重起来,问道:“不知道琏二哥觉得,紫英是个什么样的人?”
贾琏一愣,随即道:“冯兄弟能文善武,自是我朝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
在贾琏说话的时候冯紫英一直盯着贾琏,看他并无勉强之意,这才暗松一口气,然后抱拳道:“那,若是紫英想要效仿柳湘莲柳贤弟追随琏二哥,不知琏二哥可也愿意收留?”
贾琏闻言,一时没有说话。
其实从冯紫英问第一句话的时候,贾琏就有所感了。只是当真听他说出来,贾琏还是有些意外。
想了想,贾琏问道:“不知道冯兄弟为何会生出这般想法?”
话未出口之前,冯紫英还觉得有些难为情。此时话已出口,他反而坦然起来,直言道:“自古言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紫英虚长二十,却终日困在这京中方寸之地,守着父祖家业,整日醉生梦死。
紫英早就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因此近日已经禀明家父,欲投身琏二哥帐下。
只要琏二哥不弃,紫英愿誓死追随琏二哥左右,甘效犬马之劳!”
说着,冯紫英起身,以军中之礼单膝跪地对着贾琏一拜。
贾琏见状抬手欲扶,但是轻易之间竟然还抬不起他来。
迎着冯紫英那认真、坚毅的模样,贾琏心中如何作想且不说,他只摇头叹道:“并非我不肯接纳冯兄弟,只是冯兄弟若是想要建功立业,以冯兄弟的家世,以冯老将军的威望,在军中给冯兄弟谋一个职位岂非轻而易举之事,何苦自降身份寻到我这里来?”
冯紫英似乎早知道贾琏有此一问,他郑重抱拳:“琏二哥说的没错,说句自大的话,若是单纯为做官,以紫英的家世和武艺,确实不算太难。
但是,紫英毕竟与琏二哥相交这么多年,亲眼目睹琏二哥勃发的英姿和宏伟的抱负,若是还甘愿遵循家里的安排,到一个闲散的地方做些聊无意义的事,慢慢熬资历,或者是蝇营狗苟、排班论辈坐等晋升,与一干庸碌之人为伍,岂非辜负青春,他日亦无颜再面见琏二哥这等英雄人物!
琏二哥未来战场的言论,对火器和建造新式水师的构想,紫英都从张二哥等人口中悉知,甚至紫英还研究过琏二哥提出的那“四段式”火枪对阵之法,紫英初见便惊为天人,深知按照琏二哥的构想,将来火器必定能够主导战场的胜负!
因此紫英才决心放弃随波逐流,立志追随琏二哥,助琏二哥完成那些伟大的抱负!”
冯紫英越说越激动。他的话是认真的,他言语中对贾琏的敬佩,也是发自真心。
其实,最开始贾琏兴起的时候,冯紫英也如其他一些人一般,面上钦佩,心中实则憋着一股劲,一股想要与贾琏一较高下的劲。
这本是寻常。但是随着贾琏表现出来的越来越多领先于世人,甚至领先于时代的东西,特别是他本身的地位,已经抵达了一个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个时候,即便是想不服输,也自知是自欺欺人罢了。
冯紫英与一般人不同的仅仅是,在认输之后,他并没有在心中转化为嫉妒,反而开始研究贾琏。随着接纳贾琏的东西越多,他心中那股少年轻狂,也就慢慢转化为对贾琏的敬佩和推崇。
否则,以他和贾琏同属王孙公子的身份,他也不可能这般容易拉下脸面来贾琏这里求官。
要知道,当初柳湘莲不过一个落魄子弟,即便有心从戎,还不好意思直接上门自荐呢!
冯紫英是真心觉得,跟着贾琏混,比按照家里安排的要好,至少贾琏这里,看起来更有活力。当然,也更有前途……
冯紫英的话,似乎让贾琏很是为难,他犹豫道:“如今我受陛下隆恩,确实正缺人手帮衬……只是,冯兄弟做这般草率的决定,令尊大人那里真的能同意?”
冯紫英一听贾琏言语有松动之意,立马道:“家父那里琏二哥不必担心。实不相瞒,紫英有此想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甚至在前日就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说与家父知晓。
家父闻悉之后,并无反对之意。只是紫英自己心中尚有几分自命清高,情知琏二哥立事之后,身边必定有无数人主动投效,冒然自荐,唯恐令琏二哥轻视,这才白白耽搁至今日。”
冯紫英说着,目露自嘲之色,但他目光却一直注意着贾琏的面色。
贾琏忽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能得紫英这等俊才襄助,是贾琏之幸!”
笑言间,贾琏弯腰将冯紫英扶起,“只不过如今我手中诸事繁杂,只怕短时间还没有办法给紫英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只要能够留在琏二哥……留在侯爷身边效力,便是做一个兵丁也甘愿。”
贾琏笑道:“以紫英的本事,若当真只在我身边做一个兵丁,就算紫英愿意,旁人也会说我贾琏屈折贤才了。
这样吧,正好紫英家学渊源,武艺超群,而我手中火器营新立,也正缺训练的教员,不如我就暂且聘请紫英为火器营教头,专司教导官兵的武训如何?”
“但听侯爷安排!”
听到贾琏将他安排进火器营担任教头,冯紫英心中有些惭愧。
其实他一开始的目的也是火器营,说要追随贾琏去天津卫不过是折转之词。他知道贾琏的火器营新立,必然有许多人会找贾琏讨要其中的职位。
若他一来也如此,定为贾琏所看轻,以为他也是奔着禁军的身份和光明的前途来的。
实则他更看重的是,火器营未来的战斗力。他通过渠道见识过贾琏改造过的火枪,为其威力震撼,再接受贾琏的那一套理论之后,才起了加入其中的心思。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身为将门之后,冯紫英自然不可能没想过沙场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之事。而想要沙场建功,一支有强大战斗力,能够摧枯拉朽的消灭敌人的军队,无疑是最大的保障。
在冯紫英看来贾琏的火器营,就有这个潜力。
而贾琏自改造火器之后,不止一次公开向宁康帝等人阐述过相关的理论和构想,只要冯紫英有心,打听到这些倒也不算奇怪。
冯紫英心愿达成,心中欣喜,而贾琏实则也很高兴。
首先,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知道冯紫英确实是个俊才。就说武艺,除了箭术他还有点把握之外,其他诸如刀枪剑戟之类的,贾琏自知不是对方的对手。
毕竟冯紫英从小习武,他只是半道出家。
其次,冯紫英可不像柳湘莲只是理国公府偏房子弟,而且家道败落。
冯紫英可是神武将军府的嫡长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可以说,冯紫英到他帐下效命,基本等于神武将军府都投靠了他,这对他的势力来说,也是一次实打实的壮大。
更别说,有了冯紫英开河,其他一些之前同样碍于脸面不好意思的俊彦,或许也会受到刺激前来投奔他。如此一来,假以时日,他的实力必将大增。
至于他是否有能力接纳这些人……
首先武官与文官本就不同,没有那么严格的选拔与晋升制度。大魏的武官,大多数还是靠举荐和恩荫来的,至于武举……也不是没有,只是十年八年也未必能碰到一次,有没有全看皇帝心情。
更何况他的火器营新立,建制也不是一下子就健全的。随着发展,他想要增添一些职位,本就是正常之事。
更不用说,贾家在兵部本来就还有比较大的话语权,到时候给他们另外安排,开枝散叶,也并不会太难。
也就是说,贾琏现在对人才,可以说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而且只要他一直保持圣眷,想要投效他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只说一点,投效他能够更直接的给皇帝办事,甚至要是得他看重,说不定能够被直接举荐给皇帝这一点,就足够吸引所有“怀才不遇”的人。
与冯紫英攀谈半晌,贾琏亲自将他送出门。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往后上下名分一定,他这个“主上”就不需要,也不应该再亲自送他出门。
送走冯紫英,忽然想起什么,贾琏回头看向柳湘莲。
柳湘莲正瞧着冯紫英策马离去的身影,发现贾琏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抱拳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无事。”
贾琏笑了笑,“我去东府一趟,你们不用跟着。”
说完独自朝着宁国府走去。(本章完)
第626章 特别的践行
宁国府西苑,尤三姐双手叉腰,神色肃穆的在廊上来回走动,宛若一个正在检阅军队的大将军一般。
而她的军队人数虽少,但是在她不懈的努力之下,总算是稍微有了一些模样,至少,不会像先前那般,很多人连把木剑都抬不起来!
但是目光飘转,当她的视线落在独自在旁边学剑的某人,心情瞬间就不美了。
瞧对方那狐媚身段,举起剑来妖妖娆娆的,那模样根本不像是来学剑的,倒像是来学如何勾引男人!
要不是对方是这座府里的少奶奶,而且还是她的晚辈,她早就将其一脚踢开了。
忽见对面长廊尽头有人走来,定睛一瞧尤三姐顿时面色一喜,就要抬腿相迎,忽然想起什么,她强行收住脚步,反而越发板起脸,呵斥底下那些不认真练剑的人。
直到贾琏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她方装做才看见贾琏的样子,睁眼问道:“你来做什么?”
贾琏没有回应他,目光往下方一扫,很自然的就被左边廊下的倩影所吸引。
而对方看见他的到来,也将手中木剑交给侍女,抬手擦着额间细汗,一面走了上来。
如此贾琏倒是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可卿笑道:“我见三姨娘这训练之法颇为有趣,所以特意来学学。”
秦可卿本是世间罕见的绝色美人,最大特点便是她那妖娆婀娜的身段,令人见之暗生欲念。
而今日她似乎为了练剑,通身只穿着白色素净的单衣,腰间再用一条白色的系带扎住,如此修身简洁的打扮不但将其挺翘的身姿完美的展现,还多了几分清纯之意。
最过分的还是那被系带紧紧绑住的美人腰肢,本就极致妖娆,再在这样的装扮之下,凸显的那样世所罕见。刀未出鞘,便已尽斩世间愚夫。
即便是对秦可卿的美了若指掌的贾琏,一时也被她这别样的清丽吸引的难以挪开目光。
许是发现了贾琏的窥视,秦可卿抿嘴一笑,然后迎着贾琏的目光道:“明儿便是二十三日,听说二叔就要离京了……到时候叔叔定然很忙,无暇他顾,因此妾身就在此,预祝二叔此行顺利,早日凯旋。”
说完,秦可卿很守礼节的对着贾琏和尤三姐各自一礼,然后领着自己的丫鬟离开了。
而贾琏看了一眼底下确实比之前好许多的“女兵”们,点了点头,对尤三姐说了一句让她继续练,自己前去看看尤老娘。
看尤老娘是假,看尤二姐尤三姐是真。
其实如今贾琏完全不用掩饰他对尤二姐的觊觎之意,毕竟当初尤氏单独邀请他参加尤三姐的及笄宴,基本就差不多正式向凤姐儿宣告她的用意了。
既然凤姐儿都知道了,他还怕什么?好吧,黛玉那丫头那里还有道坎。
但是想来府里也没人会缺心眼到,将这等捕风捉影的事拿去与黛玉说。以黛玉那妮子消息的闭塞,短时间定是很难知道。
总之,他过来寻尤家姐妹不用遮掩。就算有人疑心也无妨,总比疑心他们少奶奶好得多。疑心他们家少奶奶,又比疑心他们家大奶奶好得多……
几乎在贾琏进后院的第一时间,尤三姐便让她的兵解散,自己追着贾琏的脚步去了。自从知道尤氏已经堪破她和贾琏之间的关系之后,她几乎不再在人前作什么掩饰。
尤老娘对于贾琏的到来显得受宠若惊,且经过尤氏几番点拨的她,也不再像尤三姐及笄宴上那般没有眼力。
“呵呵,难为哥儿这么忙还想着来瞧我。不过我老了骨头疼,准备去小花园里散散,这里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说话吧。
二姐儿,好好照顾你琏二哥哥。”
尤老娘笑眯眯起身,临走前还专程给尤三姐使了个眼色。尤三姐装作没看见,她还有事情要和贾琏说,怎么舍得离开。
而且她凭什么走啊,按照道理,她和贾琏的关系比二姐姐还更近呢……
对于小女儿的不识趣,尤老娘也没法,讪笑两下只得独自离去。
尤老娘一走,尤三姐便上前扒拉着贾琏道:“和你商量一个事。”
“说。”
“我想给我手下的人每个人配一把剑,她们现在这样成天拿一把木剑挥来甩去,一点气势都没有。”
尤三姐身量虽然不高,但却是典型的前凸后翘,玲珑有致。
如今他坐在太师椅上,尤三姐倚在他面前,以尤三姐任性的穿衣风格,若此时是夏天,必然能够轻松得窥其中奥妙。
但即便裹着衣襟布料,那呼之欲出的雄浑还是令贾琏暗生旖旎,因此一把搂在其腰上,近距离嗅了嗅那独属于青春的芬芳气息。
察觉到贾琏的小动作,尤三姐只是面色稍红,并没有反对和驳斥。
“怎么不与你大姐说。”
“大姐说用真剑容易伤人,我们又不是真的上战场杀敌,就用木剑好了。”
尤三姐气呼呼的。她最拿手的就只有几套剑术,没有真正的剑,令她觉得自己的水平发挥不出来,但尤氏又很不给她面子,她这才找贾琏。
贾琏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听了尤三姐的话还是觉得尤氏的考虑有道理,因此不急着回答,反勾起尤三姐的下巴问她:“你上次不是说她们都是朽木不可雕,怎么突然又这么认真起来?”
“还不是大姐,说我成天没事干到处惹事,还不如帮你练兵呢!所以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在辛苦,你可不能像大姐一般不支持我。”
尤三姐岂会承认她是被尤氏给pua了。不过那顾青衣的姿色,确实令自负的她产生很严重的危机感,因此才不那么任性,接受了尤氏的说法和建议。
“呵呵呵,要给她们佩剑不难,不过你姐姐说的也没错。这样吧,正好我要去天津卫一趟,这段时间你好好训练她们,等我回来之后,我会亲自挨个的考教她们。
若是她们都合格了,我就让人给你们铸造统一制式的佩剑如何?”
“啊,那你要去多久啊……”
“这个可说不准,快的话十天半个月,慢的话也就年三十之前了。”
“这么久啊。”
尤三姐想了一下,道:“怎么样算合格?”
“自然是我说了算。”
“那怎么行,万一我们努力的练,最后你都说不合格怎么办?”
“放心吧,又不是让我给你们打金剑。只要你们有用心练,我会瞧出来的。”
贾琏捏了尤三姐鼻子一下,笑说道。
尤三姐这才欢喜起来,一屁股坐贾琏怀里撒娇起来。
贾琏这个时候又看向了站在旁边,显得有点尴尬的尤二姐。她似乎有点内向,又似乎不太想和妹妹争宠,因此只站在旁边看戏。
发现贾琏瞅她,先是低了头。等到贾琏对她招手,她还是慢慢的靠过来,仿着先前尤三姐的姿态,靠在贾琏另一边肩膀上。
尤二姐身量比尤三姐高不少,亭亭玉立的,贾琏很喜欢。轻轻抓起她的素手,手臂抬起间,衣袖褪下,露出一截儿白白嫩嫩的手臂。
其光洁纤美的程度达到令人侧目的地步,一下就吸引了贾琏的目光。
贾琏心说,素知宝钗肌肤胜雪,世所罕见。却不知道她那光鲜的衣袖之下藏着的一双玉臂又是怎生模样。
可惜临世多年,也与宝钗面见不知多少次,却还没有一次机会得以窥见。
思忖间,贾琏已抬起尤二姐的酥臂,深嗅之后轻轻吻了上去。
她这般动作,尤二姐如何羞臊且不说,尤三姐一眼看见,先是轻哼一声,忽然语气不善的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姐妹?”
贾琏不知道她为何如此,难道是吃醋?但即便是吃醋也轮不到她啊,分明是她自己枉顾姐妹之情,捷足先登的,她怎么好意思吃尤二姐的醋?
“你急什么,这么迫不及待的给我当小老婆?”
“呸。”
尤三姐不是不知道贾琏尚在孝中,但是贾琏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还是令她大不悦,因此打开贾琏伸向她脸蛋的手,冷笑道:“这么看来,侯爷这是将我们姐妹当粉头在取乐了?”
迎着尤三姐炸刺的眼神,贾琏面色未变,只笑着反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一句话,顿时将尤三姐的怒意呛在胸中,她实在没想到贾琏会这么回她。
她发嗔之前有想过贾琏会哄人,也有想过贾琏会不悦的,但就是没想到,贾琏竟然直接承认了,还反问她难道不愿意?似乎能够给她当粉头面头赏玩,是多么光荣和机会难得一般!
但是认真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连她这样自命不凡的人,不是都被他俊逸的外表,不羁的气概所倾倒,主动投怀送抱的么?
所以,本能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尤三姐却真诚的发现,她一点气都生不出来,甚至还有一点底气不足。
因此瞪大眼睛瞧着贾琏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得在贾琏腰间掐了一记,骂道:“呸,谁愿意了,自大狂……”
骂完,果断不再提方才的话题,反而是寻了个最舒服的角度,趴贾琏怀里。
毕竟是尤老娘的屋子,贾琏并没有在其中对尤二姐尤三姐如何。吸足了姐妹二人的青春气息,便施施然出了西苑,驾轻就熟的来至天香楼上。
推开房门,果然那熟悉的软玉娇躯便依偎上来,不等他作何动作,一个香吻已经献上。
贾琏欣然接受,站在门内与秦可卿热吻半晌,随后才听她巧笑道:“还以为叔叔没听出来人家话里的意思,不会来了呢。”
贾琏摇头一笑,以他和秦氏可卿的默契,对方一个眼神,他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何用以话来剖析。
低头一瞧,发现秦可卿竟和方才在西苑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打扮,贾琏心里便不由得暗赞:这女人,果然是最懂男人心的。
敏锐察觉到贾琏打量的秦可卿低头瞧了身上一眼,然后笑道:“叔叔能来人家很高兴,给叔叔准备了别的礼物哦。”
说完,不等若有所思的贾琏回话,便单手拉着贾琏的腰带,将其牵进屋里。
一个与她一模一样打扮的俏少妇,此时正怯生生的立在屋里。她似乎有些窘迫,但看见贾琏过来,她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委身行礼,并磕磕绊绊的道:“将军将行远,妾谨以此良辰,为将军践行。”
话未说尽,脸已经羞臊的不行了。
她自然是尤氏,其能够出现在这里,贾琏并没有太意外。但是看着尤氏身上那和秦可卿如出一辙的白色素衣,贾琏不由得莞尔。
分明尤氏才是婆婆,怎么看起来,她反倒是被秦可卿给拿捏了?就她这两句话,多半也是秦可卿教的吧。
不过倒果真有些意趣。看着眼前皆是紧身白衣,与要想俏一身孝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婆媳二人,贾琏面上浮现由心的笑意。(本章完)
第627章 青松之志
幽深的国公府,静谧的天香楼。
热烈而优雅的起舞停下,秦可卿软软的伏在贾琏胸膛上,享受男女之间此刻最极致的温柔。
尤氏不如秦可卿贪欢,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穿上衣裳,等二人消停便欲告辞先行。
下榻前手却被贾琏拉住,“有一件事和大嫂子商议。”
尤氏低头,表示聆听。
“我想借大嫂子这天香楼,安置几个人。”
“谁?”
“梨香院小戏子们的四位先生。”
听见贾琏提到顾青衣等人,连缩在贾琏怀里的秦可卿都悄然探出脑袋。
“梨香院终究太小了。她们四个皆是色艺双馨的美人,天长日久和小戏子们挤在一处是委屈了她们。我看这天香楼空大,房间也多,而且还在两府深处。
若是将她们安置到这里来,等闲她们弹琴奏乐,也不容易影响旁人。”
尤氏听了,反问道:“只是她们四个?”
“嗯,小戏子们还让她们在梨香院就好了。”
虽然以天香楼之大,完全安置的下如今梨香院的所有人。但十二官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贾琏也不好意思把她们都挪进来,给尤氏添太多麻烦。
听见只是顾青衣四个,尤氏道:“既然如此,全凭二叔安排就是。”
顾青衣几个虽然出身不好,但是真的个个色艺令人倾服。而且风月场合待过的人,大多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因此排除嫉妒之心,许多人内心都挺喜欢她们的。
至少尤氏便一点也不排斥她们,偶尔还会邀请她们其中的人过来排遣寂寞。因其礼待,顾青衣等人几乎也不会拒绝。
“不好。”
贾琏二人方将议定,谁知被窝里的秦可卿倒出言反对。
她蹙着眉头道:“若是将她们安置进来,岂不平白多了几双眼睛监视我们。还是二叔已经厌弃我和婆婆,所以才故意安排人进来。”
秦可卿的话,令尤氏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她在此与贾琏偷欢的次数少,没有将此地看做自己的大本营。
而贾琏看秦可卿做出弦弦欲泣的模样,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首先,这里如此宽敞,多她们几个并不会碍什么事。再者,我不过是暂时将她们安置在这里,等将来得空,自会给她们另谋他处。
你就这般好色,连这点时间也被人耽误不得?”
被贾琏打趣的秦可卿,娇嗔一句,就势张开小嘴咬住了贾琏胸前一点以示惩罚。
饶是贾琏久历秦可卿之妙,忽然间遭此偷袭也是浑身一颤,藏在被子里的一张大手忍不住在其光溜溜的翘臀上重重一抓,意欲令其松口。
“咯咯咯。”
发现贾琏紧张的秦可卿满意的放过贾琏,抬首笑道:“好好的二叔干嘛突然要把她们迁到这边来?哦我知道了,定是因为她们的姿色太好了,二叔叔要出远门,怕她们被别的俊俏公子哥勾搭了去,所以才要将她们藏到这里来。”
不得不说秦可卿很聪明,虽然是取笑,却也说中了要害。
贾琏从来是不喜欢听天由命的,他喜欢胸有成竹的感觉。他既然千里迢迢将四大美人从南边接到京城,就不可能真心没将她们放在心上。
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没开封,一则是没分出精力,二则照顾凤姐儿和黛玉等人的心情。
但他内心早将四美视作囊中之物,不会容许他人染指。梨香院临街,以四美那极易遭贼惦记的姿容,自然还是放在两府深处的天香楼更安全一点。
当然,保护她们的方式很多,之所以选择天香楼,给她们换个更幽静,更舒适的环境才是主要原因。
天香楼可是宁国府最豪奢的建筑之一,单看府中大奶奶和大少奶奶都在其中设立更衣房便知道了。
看贾琏默许她的话,秦可卿笑道:“就知道二叔叔不会放过她们几个,可怜二婶婶还真的相信二叔叔请她们回来是给小戏子们当先生的。”
只是替凤姐儿打抱不平一句,秦可卿就又恢复那魅惑众生的神态,附耳至贾琏耳畔,巧笑嫣然:“只是二叔叔收这么多美人在身边,身子真的吃得消吗?”
面对秦可卿的怀疑,贾琏根本不以为忤。有一句怎么说来着,当你在某一方面真的很优秀的时候,不论别人怎么说,你都不会在意。
贾琏就是如此。
因此他只翻身将秦可卿压在身下,伸手捏住她的下颚,笑语回道:“我吃不消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你帮忙排忧解难嘛。”
大有深意的话,令秦可卿微愣之后,面颊陡然臊红起来,不依的举起小拳拳捶某人的胸口。
旁边看戏的尤氏本来不懂贾琏话里的意思,但是观秦可卿的反应,倒也意味到一些,心说原本以为她们二人共侍贾琏就足够荒唐的了,如今看来,这二人私下只怕还有更出格的玩法未曾让她知晓……
想着心里一羞,知道榻上二人还会腻歪一番她的摇头一笑,施然离去。
一刻钟之后,贾琏以莫大的毅力摆脱妖精的纠缠,下了天香楼,按照惯例从宁国府荟芳园进入大观园。
走过怡红院,还未过沁芳桥,发现对面一群丫鬟结队从秋爽斋出来,沿着大道往北去了。
贾琏原地站了站,随即抬脚往秋爽斋来。
才刚走进秋爽斋,就听见一阵阵欢快的莺声燕语从正屋那边传来,其中最明显的声音,当属探春和湘云。
贾琏暗暗摇头,他就知道,有了史湘云的大观园,才会是最热闹的大观园。
循着声音走过去,临窗就见探春的屋子里面,十数个绰约的身影。
“看,琏二哥哥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眼尖,如此喊了一声,伴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史湘云当先从“桐剪秋风”冲出来,一下扑到贾琏身前一步的距离,高兴的笑道:“琏二哥哥,我们刚刚才说到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哦,说我什么?”
“你先进来。”
湘云这个时候并没有上午在马车内的少女羞涩,她直接拉着贾琏的胳膊就往屋里拽。
等到进了屋,果然这里人员齐全。
李纨、薛宝钗、林黛玉、三春和甄玉嬛都在,若是忽略掉角落里傻乎乎的贾宝玉的话,绝对是一副美丽的冬闺集艳图。
彼此简单见礼,当贾琏的目光扫到迎春和黛玉的时候,不由笑道:“你们两个不是身上不好么,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
迎春腼腆一笑,黛玉却直言道:“你问她。我原本是在屋里休息的,她非拉我过来。”
不用问,黛玉说的定然是史湘云了。
史湘云也大方承认:“大冬日的有个头风脑热不是很正常,这个时候待在屋里才不好,正该出来散散,说不定就把病给散没了。”
说话间,史湘云就要引着贾琏落座。
“且慢。”
探春笑走过来,“今儿是咱们诗社集会,而上次开第一社的时候,琏二哥哥也没有参加。
方才湘云和甄姐姐都补做了诗才入会的。原本我们都知道琏二哥哥事忙,不敢派人打搅,但是现在你既然来了,自然也不能例外,需得也作了诗之后,方可入会呢。”
“三姐姐这话有道理。”湘云从善如流,立马松开贾琏,站到探春的阵营。
贾琏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她们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的意思,只是问了一句题目是什么。
“琏二哥哥先不用忙着作诗,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
探春扶着贾琏坐下,笑语盈盈的道:“之前林姐姐说,既然开了诗社,大家就都是诗翁,再姐姐妹妹,哥哥嫂嫂的叫着便不成样子,因此我们每个人都取了一个雅号。”
贾琏看了一眼湘云和甄玉嬛,笑问:“她们两个也有了?“
“自然也有,都是宝姐姐起的。湘云唤作‘枕霞旧友’,是那一回老太太领着大家逛园子,说起亭榭楼台,老太太就说她小时候侯府就有一个亭子唤作枕霞阁。
我们都没有记住,偏宝姐姐就记住了。而湘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亭子,但是她既然是史家大小姐,也算是枕霞阁之主了,因此称她为枕霞旧友。
而甄姐姐这个就了不得了。她说她们家后山有一片湖叫做紫霞湖,她经常到上面泛舟游玩,因此宝姐姐给她取号紫霞仙子,倒是刚好和林姐姐的‘潇湘妃子’对应,她们两个又生的那么像,我们都说宝姐姐取号取的好。”
听到探春的介绍,甄玉嬛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这个号给她取的太大了,奈何大家都说好,她也没办法违逆众意。
贾琏倒是也听出来了,她们取号基本都是根据各自的住处引申而来。
稻香老农、蘅芜君、潇湘妃子、蕉下客(探春住的秋爽斋门前种着芭蕉)、菱洲、藕榭、枕霞旧友、紫霞仙子?
这,确定薛宝钗没有看过大话西游?
没有过于吐槽甄玉嬛的名号,贾琏心想自己该取个什么号,才能既雅致又贴切,还不落俗。
坐他对面的黛玉看出他的心思,抢在探春之前哼哼道:“你不用多费脑筋,宝姐姐也给你取好了。”
见贾琏面露诧色,宝钗轻声解释:“方才大家给她们两个取号的时候,也提及琏二哥哥。我想起前日听母亲和姨妈说起琏二哥哥在宫中所作的那首诗。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想着琏二哥哥既有青松之志,就随口一说莫不以‘青松’为号。琏二哥哥若是觉得不妥,自不必在意,另取好的就是。”
宝钗仅从黛玉的语气中,就听出这小妮子多半对她给贾琏取号却得到大家的认可之事薄有微词,也担心贾琏觉得她多事。
“呵呵呵,薛妹妹不愧是博学之人,这随口取号的本事,我是自叹弗如。既如此,我便是‘青松’了。”
贾琏似乎完全没体会到黛玉的心思,他直接乐呵呵的接下了宝钗给取的这个雅号。
这等反应,令宝钗也没忍住多瞅了贾琏一眼,却正好对上贾琏笑盈盈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一慌,忙避了开去。
贾琏见状笑容越盛,直到他回头迎面撞上黛玉那阴沉沉的目光,方才轻咳一声,收敛起来。
因宝钗提及贾琏所作的青松一诗,探春等人忍不住又评判赞扬一番。除了贾宝玉,他觉得青松这首诗一点都不好,俗得很,句子俗,表达的意思也俗。
之前大家议论的时候,他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可惜基本没人附和。贾琏没在尚且如此,此时贾琏当面,他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另一边,湘云等人将笔墨摆好,立马来请贾琏落笔,并介绍道:“题目是白海棠,限门、盆、痕、昏。”
贾琏作势沉吟半晌,随即提笔,将自己早就做好的作业,施施然写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宝钗、湘云等人都不由自主的围在他身边,阵阵暗香也由此萦绕在鼻尖,令人心旷神怡。(本章完)
第628章 道别
第二日,贾琏进宫面圣之后,出宫的路上碰到太子。
太子銮轿停在宫道旁边,似乎专程等他。
“见过太子殿下。”
“镇远侯不必多礼。”
太子单手撑着轿帘,满面和煦的看着贾琏。
“听闻镇远侯马上就要去天津卫了,吾特来给镇远侯送行,预祝镇远侯早日造出新式战船,壮我水师,扬我国威。”
“蒙殿下吉言,臣自当殚精竭虑,以报陛下隆恩、殿下期盼。”
“呵呵呵。”
太子发出一些笑声,随即以诚恳的声音对贾琏道:“当日未央宫发生的事,吾已知晓。皆因太子妃娇狂之故,亦是吾之过,还请镇远侯切勿放在心上,更请镇远侯代吾向甄家表达本王的歉意。”
贾琏没想到太子居然会主动提及当日宫中之事,还表达歉意。要知道,当日回府之后,贾母等人可是想逼他去太子府负荆请罪的。
又想事情都过去这么多日了,且太子若真心觉得对不住甄家,不说亲自去甄家表达歉意,就算派个内官到甄家宣谕降恩,也比在他面前随口一说的好。
心中虽然质询太子的诚意,到底对他拿出的姿态还算满意,贾琏回了一句殿下言重之后,也拱手郑重道:“论理太子妃为尊,臣为卑,因此不论太子妃如何,也轮不到臣来置喙。
然微臣觉得,殿下身为国之储君,将来必是要龙御九五的。若是太子妃无容人之量,则届时殿下的后宫必难安稳。后宫不稳,则非我大魏之福,非天下人之福,望殿下早做思量。”
贾琏说完,对着太子深深弯腰一礼,然后走了。
太子在贾琏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眯着,但他没有打断贾琏的话。直到贾琏的身影走远,他的目光依旧深沉,随即一声叹息:“如此人物,若能彻底为吾所用,何愁……”
旁边的老太监听见太子的话,笑应道:“殿下何必可惜?按照镇远侯的话说,等到殿下龙御九五之后,何愁镇远侯不能为殿下所用。到时候别说镇远侯了,连天下都是殿下的……“
太子瞅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摔下帘子即命回府。
……
以贾琏如今的地位,在面对皇权的时候,已经不用卑微到一句实话不敢说的地步了。
相反,他越是表现出有自己的原则和意志,除了能让太子等人知道他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人之外,还能让他们感觉到,他并非首鼠两端之辈。
就比如此番甄家被太子妃如此欺凌,他这个身为义兄的朝中要臣,若是连一句发声的话都不敢说,只是唯唯诺诺,那么太子等人不是以为他是废物,就会觉得他城府太深,包藏祸心。
这都不是贾琏想要的效果。因此他直接在太子面前,表示现在的太子妃非能母仪天下之人,既非能母仪天下之人,自然不配为太子妃。
也算是告状了。
他并不觉得会因此触怒太子,毕竟人受了委屈之后,是不会找自己讨厌的人告状的,既然找其告状,就说明在他心里,将对方当做能主持公道的人。
贾琏知道太子并不蠢,他应该能感受到自己有意制造出的对他的忠诚之意。
出宫之后,贾琏顺道去临淄伯府看了看老爷子,然后就回府打点行囊,准备天津卫之行。
当然在临行前,贾琏还得上栊翠庵一趟,他可没忘当日与妙玉的约定。
又是一年冬,栊翠庵上的梅花已有盛开。
迎着冷冽的花香,贾琏踩着青石板来到栊翠庵后面的山坡,在一株株梅花树的掩映中,找寻到那比花儿还要清美的身影。
她身穿雪白的鹅绒领华丽裙裳,静立于一株早开的红梅花树之前。仲冬的寒雾将她周围笼罩,让本就有着冷美人气质的她,越发像个遗世而立的寂寞仙子。
贾琏朝着她走去,美人循声回首,美眸回神之间,玉颜上绽放的淡淡喜意立马就驱散了周围的薄雾与寒意,整片小小的天地似乎在刹那间已然冬去春来。
“你……”
美人芳唇轻启,话未说完又娓娓收声。
贾琏却知道她想问什么,洒然笑回:“我来见你,你家丫头说你在后面赏梅,所以我就上来了。”
说着,贾琏走到她的身边,举目看向周遭浅开的红梅,轻吸一口气后叹道:“不错,梅岭飘香,人间仙景,不枉我当初费力让人将这些梅花树移来种下。”
妙玉侧目看着旁边俊美的男子,不知想起些什么,面上似羞还喜,忙以啐声遮掩。
“你也只是种下它们罢了,若非我这一年来的精心照料,它们也不过二三十株普通的梅花树罢了,何来这般景象。”
“呵呵呵,是是是,最是你劳苦功高。别说这几株梅花了,就是整个栊翠庵,若非有幸得你这位仙子青睐入驻,也不过是俗世中一简陋庵舍罢了,何来今日昌隆气象,连我这位当朝侯爷也常来求经问道,贡献香火。”
贾琏余光扫了一眼美人,摇头笑着。这妮子,果然争强斗胜,嘴上不饶人。
妙玉知贾琏打趣她,正欲反击,想起贾琏此番定是来与她道别,此一回后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遂幽幽住口,与贾琏并肩而立,同赏眼前景色。
忽觉得腰身一紧,她那轻盈的身子已然依偎进那熟悉而温热的胸膛。此番情况倒也不出她的意料,因此只是眉间一蹙,随即细声问:“明儿就要走了?”
“嗯。”
“我就知道,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想起来见我。”
面对美人的娇嗔与埋怨,贾琏并没有解释,只是转身低头看着怀中美人,一笑之间,双手捧住其螓首,以不容抵抗的气势,照着美人不涂蔻丹的芳唇轻轻吻去。
美人芳唇微凉,口齿噙香,美的令人心神皆醉。
或许陶醉的也不止贾琏一人,许久之后,看着乖乖依偎在自己怀里,面颊红晕,美眸含情,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妙玉,贾琏不由轻声笑了起来。
虽然不曾看见贾琏的面容,只闻其声也可知其得意。妙玉难为情间,心里发狠,环着贾琏的一只纤纤素手便就势揪住贾琏的腰间肉,隔着厚厚的衣裳使劲一拧,并趁着贾琏吃痛的时候,脱出贾琏的怀抱,嗔眼怒视。
贾琏故意揉了揉老腰,然后就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重新逼近妙玉,在妙玉的警惕眼神之下,附耳笑道:“可还记得上次的约定?”
妙玉初时一愣,随即噔噔噔连退几步。等贾琏看去的时候,她哪里还有往日妙玉仙子的风姿,整个一受惊的小鹿一般,面红如血,神色慌张。
“什,什么……约定……”
蚊蝇般的声音,显示出美人的心虚。
贾琏哈哈一笑,越发凑近她,低头凝视道:“怎么,你还想赖账?”
“呸,你,你怎么尽想着那些事,就,就不能……”
妙玉面色羞愤,狠狠的瞪了贾琏一眼,羞而转身,以美丽的背影对着贾琏。
贾琏见之面上笑容俞盛,悄然上前从后面抱住美人。察觉到美人娇躯一颤,身子紧绷,贾琏心中更喜,忍不住在其雪腻清香的脖颈间深嗅一口,而后轻语:“那还不是因为妙玉仙子生的太美,世上没有男子能够抵挡,我这等凡夫俗子自然也不例外。”
妙玉没有再回话,只是身子渐软,近乎瘫于贾琏怀中。
于是贾琏弯腰,将美人拦腰抱起,与娇羞的美人对视一眼,随即抬脚往回走。
眼见就要回到栊翠庵,妙玉羞不可遏,只以为贾琏要抱她进庵舍内行不轨之事,甚至还要让她做那等羞耻之事。偏偏自己上回鬼迷心窍答应了他,便是想反悔也站不住阵脚……
就在妙玉心中千回百转思索着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之时,却察觉贾琏将她放了下来。
妙玉定眼一瞧,果然回到了栊翠庵内,自己那几个服侍的下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惊得她立马退开贾琏身边。望了望贾琏,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拒绝让贾琏走?可他明日就要离京了,这或许是今年最后一次见他。
但若是留他……
贾琏见妙玉将心思全然写在脸上,模样煞是可爱,忍不住想要再逗逗她,便上前两步。
妙玉即退,并低声警示:“天色未暗,有人看见……”
呵呵呵……
贾琏笑了起来,美人的口吻显然越发不坚定。眼见美人已经背靠墙檐,退无可退,贾琏却不饶她,仍旧上前,与其身体镶贴间,轻轻一吻后在其耳边道:“今儿暂且饶你,等我回来,到时候小娘子要是再抵赖,定不允你。”
“嗯……”
不意妙玉竟然如此乖巧的回应,贾琏高兴之下,忍不住再轻啄了其双唇一下,而后细细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而妙玉直到贾琏的身影消失许久,才渐渐收回目光,身子也顺着墙角缓缓蹲下,一如当年在玄墓蟠香寺与贾琏分别时一般。只是与彼时相比,她却少了几分羞愤,多了几分哀怨和离愁。
潇湘馆,当看见贾琏进来的时候,甄玉嬛十分懂事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正屋,只是临出门前戏谑的瞧了贾琏和黛玉一眼。
黛玉也因此比往常多了几分难为情,等贾琏坐下,便故作冷淡的道:“你不是说了,昨儿就算是给你践行了,不用再挨个道别,你又来做什么?”
“林妹妹自与别人不一样。”
话语中的理所当然,让黛玉面上不屑一顾,心里却是坦然受之。
想了一下,转身到旁边的箱子里翻了半天,才谨慎的翻出两样东西来。
回头看贾琏眼神一亮,显然很期待的样子,她才慢悠悠的拿着走过来,“这是给你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走。”
贾琏一把接过,翻开绸子一瞧,是一双鞋和一顶带着耳护的帽子。从其细密的针脚和精致的风格,一看就出自林黛玉之手笔。
其实贾琏不是第一次收到黛玉的礼物,甚至每一次他出远门,只要不是临时起意,黛玉都会暗中给他准备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这甚至都成了一种习惯,方才来之前贾琏还在想,黛玉此番会给他准备什么?
不错,这两样东西相比以前的什么手套子,扇坠之类的东西,显然更有贤妻品质了。
而且认真来说,黛玉论心灵手巧是不输给晴雯的,只是她平时太懒了,便是他贾琏也很少得到黛玉亲手做的东西。
因此得了两件之后,贾琏认真观摩一番,忍不住笑道:“林妹妹既然给我准备了礼物,怎么之前不给我,昨儿也不给我,是不是今儿我不来,你就不打算给我了?”
黛玉哼哼一声,道:“今儿才做好,你今儿要是不来,自然不能给你。”
好吧,信你才有鬼。
将鞋子包好塞进怀里,贾琏就要试戴一下黛玉亲手做的帽子。只是这帽子颇有些精巧,贾琏即便面对着远处黛玉的妆镜台,一时也没能弄齐整。
黛玉见了便道:“亏你还是侯爷,连顶帽子也戴不上,我来吧。”
说话间黛玉走到贾琏跟前,玉臂轻抬,温柔而灵巧的给贾琏收拾。
以黛玉这般年纪,即便是贾琏坐在高凳上,也几乎与她等高,此时她面对贾琏抬手帮他整理帽子,便将身心完全贴近在贾琏面前,以致于贾琏不但能够闻到她身上独特的香气,甚至连她的体温也能切身感受。
惟一遗憾的是,黛玉终归还是太稚嫩了。往常凤姐与他整冠之时,他可是很容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
黛玉初时还未察觉什么,等到将两边耳护给贾琏系好,却发现贾琏面有陶醉之色,才猛然惊觉此举竟是如此亲密,因此急忙欲退。
不意踢到后面的凳子,好在不等她心慌,眼疾手快的贾琏已经伸手将她捞了回去。
惊魂一定,黛玉又羞臊起来。原来贾琏并未起身,此时将她拉回来,竟是以他雄健的身躯将她整个抱住,她就乖乖站在贾琏身前,彼此的脸蛋都贴上了。
黛玉的身子软软的,娇娇的,抱着甚美。但贾琏却知黛玉娇羞,因此趁她没开口之前,故意松开她一点,面对面取笑道:“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你松开,勒得我怪不舒服的……”
黛玉自然也不是不准贾琏抱她,毕竟年初从扬州回来的时候,在船上贾琏亲都亲过她好多次呢。
只不过,早在回府之前,她就和贾琏约定过,让贾琏不准再欺负她,而且现在潇湘馆还有一个外人,要是被看见了,她多难为情。
“明儿一早我就走了,就要有好久不能见到林妹妹了,让我好好抱抱我的林妹妹吧,我好喜欢她的。”
贾琏将头埋在黛玉耳边,柔声说道。黛玉本是多愁善感的人,听到贾琏这么说,心里一下就情绪满了,双眼红红的,哪里还顾得了拒绝贾琏。
还是贾琏吸足了黛玉身上的气息,忽然察觉脸颊温温的,湿湿的,抬头一瞧,竟发现黛玉不知何时已然满面清泪,他倒是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占便宜,连忙给她抹眼泪儿,并说些好话来哄。
黛玉也不过是听不得伤情的话,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贾琏这一次应该去不了多久,因此不一会儿就好了。
甚至瞥见外面天色已暗,她还主动催促贾琏:“你走吧,凤姐姐肯定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莫要在外面耽搁的太久,惹她担心。”
呃,贾琏仔细瞅了瞅黛玉,见其甚至坐到西窗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显然没工夫再搭理他,贾琏这才起身,说他大概多久会回来,让其不要担心等语,就要出门。
走了几步,他又走了回来。
“做什么?”
贾琏一笑,在黛玉紧张的神色中,单手勾着她小脑袋瓜,在其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才志得意满的走了。(本章完)
第629章 夜宴——郎情妾意
“二爷回来了。”
凤姐院,不知是谁领头喊了一声,整个院里所有忙碌的人都急忙放下手中的事,往院门方向汇集而去。
王熙凤今日头戴八宝玲珑金步摇,耳垂碧绿流光玉环,着一身鲜艳绫裙,外罩大红色貂毛边锦袄。
艳质绝丽的美人搭上如此华美的装扮,莲步绰约之间,当真与仙家神妃一般无二。
看见贾琏,她面露春色,当先盈盈一福道:“妾身恭迎侯爷。”
在其身后,同样身着鲜艳的丫鬟仆妇们也齐整的附和行礼问安。
面对凤姐儿如此郑重其事的做派,贾琏微微一笑,一摆手间走过去,目光从同样妍笑的望着他的,齐溜溜一排的平儿、晴雯、香菱等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到凤姐儿身上,眉头一挑,眼神情不自禁个的露出喜爱之色。
见贾琏站在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瞧着她,凤姐儿有些吃羞,轻推了贾琏一下,“做什么,都瞧着呢。”
娇嗔一句,便又换上爽利的神色,笑道:“明儿侯爷就要出门了,我带着家里人给侯爷简单置办了一个送别宴,不知道侯爷肯不肯赏光下临?”
“有劳夫人了。”
“嘁……”
凤姐儿一笑间,搀起贾琏的胳膊,靠近的时候她敏锐的从贾琏身上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异香,面上露出一抹了然之色,却并没有太在意,仍旧笑盈盈的将贾琏往花厅里引。
凤姐儿的花厅已然和往常不一样,不但厅上厅下布置了简单的桌椅酒食,而且连花园里平时摆放的很多盆栽花卉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在空荡的花厅下地面铺了一张二三丈长宽的红毯。
花厅四面推开,侍儿林立。檐角等高处密悬灯笼,将整个小花园范围照的通亮。
此番景象虽不说府里富丽堂皇之至,却也尽显名家风流。
凤姐儿将贾琏搀到花厅正面的条桌前坐下,她自己也在侧落座,笑问了贾琏一句她这置办的可还算妥帖,得到贾琏正面的回应之后,她面上笑容愈盛,一面轻轻拍手。
随着音乐声起,几个容貌绝色,身姿曼丽之极的女子款款而出,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然而舞。
自是顾青衣、沈盼儿等女。
此四女者,沈盼儿自不用多说,天生的舞者,被誉为扬州府第一舞娘。相比之下顾青衣等其余三女虽然舞技略逊一筹,但她们各自美丽的身姿和容貌,却足以弥补。
特别是年芳不过十七,却已然蝉联过两届江南第一美人美名的顾青衣,以其气质之仙,容貌之绝,哪怕没有炉火纯青的舞技,也能轻易夺走观众的目光。
难怪沈盼儿曾在他怀中撒娇称,她不喜欢和顾青衣共同排演舞蹈。
不过据贾琏看来,顾青衣在舞艺上面还是很难比肩沈盼儿的。毕竟沈盼儿所擅长者,更在艳丽夺目,能够轻易使男人心荡神驰的舞曲,在这方面,只怕顾青衣并不适合。
她当是适合这种优雅唯美,演绎盛世华章的风格。不过贾琏倒是觉得,有机会可以让沈盼儿专程教教她,或许有些别有意趣的反差美也不一定。
凤姐儿虽然也喜欢赏舞,但她毕竟不是男人,因此她的注意力还有许多留在贾琏的身上。
见贾琏从始至终笑盈盈的看着底下的美人,毫不掩饰欣赏之色,她就端起一杯酒递到贾琏嘴边,助其饮下之后凑到其耳畔趣道:“看侯爷如此喜欢,不如今晚让她们几个留下来服侍侯爷安寝好了?”
贾琏笑而不语,暗中却是手臂一绕,将凤姐儿很是苗条的腰身搂住。
凤姐儿略作扭捏,又怕动作太大闹人笑话,因此瞪了贾琏一眼,也只能悄悄将凳子往贾琏身边靠了靠,羞怯怯的半倚在贾琏怀里。
等到羞意散去,迎着周遭似有若无瞅过来的各种眼神,心里竟是甜滋滋的。
顾青衣等人连舞两曲,贾琏怜惜天寒,让她们早散,只留顾青衣在后面以琴、箫助兴。
“巧丫头呢?”贾琏忽然想起自家女儿。
“呵呵,别提她。一开始嚷嚷着要等你回家,还说要念诗给你听呢。后来玩累了,在你回来之前就去睡了。”
贾琏笑了笑。女儿还太小,自然也不可能上学读诗,但架不住家里姑姑多,且个个都是才女,又都希罕她,等闲教她几句儿诗自是寻常。
不过也就属于望天念诗,看字不识的程度。
凤姐儿最懂氛围,与贾琏对饮几个回合,觉得少了些趣兴,于是一扫厅下陪坐的人,笑道:“平丫头,你们侯爷明儿就要离家了,你们也不知道上来给他敬杯酒?”
随着凤姐儿的话,丫鬟们顿时热烈起来,特别是晴雯等几个,更是急忙在自己杯子里斟满酒,起身雀跃的跟在平儿的身后。
连封氏(香菱母)等院里颇有地位,得以坐一席的几个仆妇也都十分意动。毕竟能够得以亲自敬贾琏一杯酒,那代表的是无上的荣宠。
好在她们都知道贾琏的喜好,因此并不敢僭越,而是相约在丫鬟们之后,一同上前敬一杯为是。
“单敬酒也没意思,还要说点吉利话才行。”
面对凤姐儿临时加的要求,打头阵的平儿倒也没露怯,躬身捧着酒杯笑道:“奴婢敬二爷一杯,愿二爷在外办事一切顺利,二则照顾好自己,莫让奶奶在家里太过担心……”
凤姐儿笑骂:“呸,小蹄子,你敬你的酒,扯上我作甚。”
贾琏接过平儿的酒,却不急着喝,反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厅前阶上排作一列的丫鬟们。
他早就发现,今儿不单是凤姐儿打扮的艳丽,连丫鬟们也是如此,甚至连婆子媳妇们,都比平时穿的更加光鲜。
特别是丫鬟们,不但个个衣裳崭新,而且看起来颜色和款式都相去不多,猛然一见,不但给他一种统一制服的美感,而且在这样的氛围下,连平时他不太在意的一些小丫鬟的颜色,也变得生动起来。
因此不免偏头问道:“丫头们穿成这样,是你的意思?”
除了凤姐儿,贾琏却是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丫鬟们行动如此一致的。毕竟贾府并不要求丫鬟们统一着装,也就刚买进府的低等丫鬟,会发放两套粗制衣裳。
“之前我翻后面的库房,翻出好些积压的料子,都是极好的。想着快到年关了,本来也该给平儿她们制一套像样些的衣裳。后来又想,家里的丫鬟们也都懂事听使唤,等闲你不是也叫我待她们优厚些?索性一气儿将那些暂时用不到的料子都翻出来,给家里所有的丫头都置了一身。
昨儿才发给她们,正好你明儿离京,所以叫她们都穿上,也算是给你践行。”
凤姐儿笑眯眯的看着贾琏,眼中不无得意。
哼,谁叫贾琏以及其他一些人总说她守财、吝啬的,她偏要大方一次给他们瞧瞧。
确实呢,此番给丫鬟们制的衣裳可不是往常府里发的可比,每一件用料都是极好的,价值不菲。没见昨儿丫鬟们得了之后欢天喜地的模样,以及今儿穿上走出去后别处的丫鬟们那艳羡的眼神和话语。
当然,她能这般大方一次,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家里积压的料子实在太多了。
不说别的,就前不久太后赏给贾琏的那一批东西里面,宫锦宫缎就不少。加上以前的,可以说这两年下来,她们院里就基本没有额外买过缎子!
不但不用买,而且根本用不完,与其留着放旧,何不乐得拿来施恩呢?
至于让丫鬟们今儿穿上,除了她口里说的,更有一点内心的小九九。
贾琏如今名声太盛了,盯着他的女子不知凡几,此番又要出门,若是不让他多惦记一点家里的好,还不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多少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呢。
让丫头们打扮的靓丽些给他瞧瞧,不但能让贾琏在外不容易受到别的女人的勾引,而且也能让他在外头的时候,多念念家,办完事早回。这其实与她今晚这般用心的打扮是一个道理。
她不怕贾琏看穿她的算计,她这是阳谋。
贾琏倒是没太在意凤姐儿的心思,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得,醋缸子也有装酱油的一天,他自然乐见其成。
“我祝二爷大展神威,早点将皇帝老爷交代的差事办完,加官进爵!”
晴雯是第二个上来给贾琏敬酒的,她胆子一向大,又见氛围到了,因此说完毫无文采的吉利话之后,竟是越过贾琏伸过来的手,直接将酒喂到贾琏嘴里。
“我……愿二爷平安顺遂,早点回家……”
香菱有点紧张。
此三女过后,其他丫鬟们便是或三个一组,或五个一群,贾琏也是不加掩饰的欣赏每一个上来给他敬酒的丫鬟们的容貌和姿态。
别说,哪怕有着凤姐儿的约束,如今他们这院里丫鬟的质量,也是越发上乘。
在鲜衣和灯光下,一个个小丫头或是可爱,或是娇俏,听着她们的娇音谑语,倒着实是一种无法言表的享受,令人一瞬间都想忘却外事,安心留在家中尽享温柔。
总之,凤姐儿今晚的筹备是用心的,贾琏也领她这份情义。因此等到酒过七巡,眼见凤姐儿也喝的神态微醺,娇靥含情,贾琏便将凳子往后一踢,不顾凤姐儿的反对,将其拦腰抱起直接往正院而去,独留下一众丫鬟仆妇们呆在原地,随即各自露出会心的笑容。
凤姐儿被抱走,自当平儿为尊。平儿识大体,知道贾琏和凤姐儿都喝了不少酒,唯恐碰着磕着,因此忙命晴雯和香菱跟上去服侍,她则留下善后。
等她安排好诸多事宜之后,回到正院,路过正屋时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进去,而是多安排了两个妥当的丫鬟在外听候差遣,自己则是回屋休息。
不一会儿,房门被扣响,打开一瞧却是新来的丫鬟柳新晴。这丫头微低着头,脸颊红红的,低声道:“平儿姐姐,二爷吩咐你过去……”
平儿闻言,腹中立时闪过一道激流,回荡心尖。不动声色的点头应下,平儿回屋,对着妆镜略作打理之后方起身往正屋里来。(本章完)
第630章 家书
寒冬腊月,年关将近的日子,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比较清闲的。
平民百姓,商贾小贩也就存些年华,以待过年。而士大夫们,也开始将手中能抛到年后的事安排到年后,数着日子等候一年中最长的一次休沐。
但是对王熙凤这样豪门大族的管事人来说,却是截然相反。各地房租地收的入库造册,筹备除夕大祭,准备年礼等等事宜。
好容易度过年关,又是更热闹的新年。而贾母、王夫人等只管乐呵,一应迎来送往的安排,都是她来操持,其间劳心劳神之处,自不用细数。
直到过了年,到了正月十八九日之后,方才初见清闲。
这日清早,王熙凤给贾母等人请安之后,暗自盘算一切事宜皆无遗忘疏忽,方才回家休息。
斜靠在西次间的软塌上,一边抱着自己养了多年的那只大猫撸着其柔软浓厚的毛发,一边让小丫鬟按摩。
说起来王熙凤其实是个爱心比较稀缺的人,也不太喜欢小猫小狗小动物什么的。当初养这只狸猫,也不过是一时兴致所致,多年过去,倒勉强算是她的一件爱物。
平儿见她如此,说道:“二奶奶难得如此清闲,难怪二爷常说二奶奶闲不住。仔细想想这些日子来,很多事二奶奶都用不着亲自操办,交给底下人就好了的,如何乐得不偷闲呢?”
王熙凤闻言,眼皮也不睁,只是鼻子微不可查的轻哼一声。
平儿倒也不在意,转身继续擦拭桌上的茶具,不等擦干净一只,就听王熙凤道:“你们侯爷是个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的人。他是一家之主,又是侯爷,身上自有威势,旁人见了他有理也弱三分,什么话吩咐下去,底下人就巴巴的争抢着做了。我岂有他那样的命。
你又不是不知道底下那些人的难缠,但凡我稍有疏忽大意,就有人钻漏子寻错处。那起子怀着坏心思的,自然就拿到老太太和太太面前说道了,即便是那胆小怕事的,也能背着嚼出三里地来!”
平儿闻言微微一叹,她觉得她们二奶奶这番话说的一点不错。作为一个女人,她们二奶奶能够在这开国公府内深受器重,大权在握,确实与她如此兢业的精神脱不开关系。
“还有,你还好意思提你们侯爷,我如此尽心的操持家里的事,为的又是谁?还不是怕他在外担心,不想让家里的小事分他的精神。他倒好,自从祭祖的时候回来一次,待了还不到两天就走了,而且这么久了,连一封家书也没寄来,也是个没良心的臭男人。”
听到王熙凤满腹幽怨的话,平儿心内一笑,却忍住不表露,只道:“二爷是做大事的人,定是手中的事情太多给忘了。二奶奶要是想二爷了,何不自己写一封信让家里的小子给二爷捎去?二爷要是见到二奶奶的信,定然就明白二奶奶的心意,也自会给二奶奶回信的。”
“谁想他了,我才不写……”
主仆二人正闲话间,忽有亲信仆妇跑来笑道:“二奶奶,兴儿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王熙凤蹭的一下坐起来,怀中的猫儿受此惊吓,“喵~”了一声跳下榻跑掉她也不在意,睁目命道:“快让他进来回话!”
一连番的动作和话语过后,方才悔悟露相,却也无暇在意了。挥手让按摩的小丫头下去,她则重新披上棉袄,亲自出来外间客厅接见兴儿。
如今贾琏身边的小厮和长随有三四十人,但贾琏出门在外若非必要不喜欢讲排场,且有着亲兵的存在,因此此番下天津卫办事,除了那一批老船工之外,并未带几个家下人。
这兴儿与昭儿一样,都是从总角之龄就跟随贾琏的跟班小厮,只是因为机伶劲不及昭儿,方不如昭儿那般受宠。
“奴才兴儿叩见二奶奶,二奶奶万福金安。”
“你们二爷在外可好,他让你回来做什么?”
“回二奶奶的话,二爷一切安好。二爷让奴才回来,一是让奴才带信回来,二是马上要开春了,二爷让奴才们回来取几件轻便点的衣裳。”
兴儿跪在光亮的地上,笑嘻嘻的伸手进怀中,斜眼瞅了瞅,拿出一封信出来,自有小丫鬟接过呈与王熙凤。
王熙凤接过信却不急着拆看,反而觑视着兴儿,冷丁丁道:“你怀里还有什么,拿出来。”
她何等眼尖,兴儿那鬼祟的动作,自然难逃她的法眼。
“嘻嘻,没什么,给旁人带了点东西……”
“少打马虎眼,还不老实交代。让我搜出来,管教腿给你打折了。”
王熙凤不过是凤目微竖,就吓得兴儿不敢心存侥幸,“是是是,回二奶奶,二爷交给奴才的是两封信。二爷特意交代了,一封给二奶奶,另一封给林姑娘,奴才不敢欺瞒二奶奶。”
说话间,这小子很狗腿儿的就将怀中另外一封信拿出来,头埋着双手奉上。
看着丫鬟呈上来的另一封信,王熙凤眼睛眯了眯,虽然很有一种欲望拆开瞅瞅,但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要生事的好。因此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封信还藏着掖着的?怎么,这也是你二爷交代的,不能给我瞧见?”
“不,不是,二爷并没有交代。是奴才多事,奴才该打,奴才该打。”
看着兴儿装模作样的左右开弓扇自己的巴掌,王熙凤冷笑一声,对旁边的丫鬟道:“既然是你们二爷专程交代给林姑娘的,小红你就跑一趟潇湘馆吧。记住,千万亲自交到林姑娘的手里,别给别人瞧见了,不然……哼哼。”
听见主子奶奶这明显不满的夹枪带棒的话,兴儿忐忑的不行。
贾琏当然没说什么不能给王熙凤瞧见的话,只是他听人说,女人都是小心眼爱吃醋的,要是二奶奶知道二爷还专程给林姑娘写了信,难免不高兴,方才想着还是不让二奶奶瞧见的好。谁知道弄巧成拙。
王熙凤心里虽然不悦,到底收到贾琏的家书心里高兴,也不欲与奴才动气,问了两句贾琏的近况,便道:“你先下去吧,回头我会收拾几件你们二爷的衣裳,你们带回去就是。”
说完一挥手,让兴儿下去了。
兴儿走后,王熙凤便直接将贾琏的信拆开,待看见那些熟悉的隽逸字体,明艳的脸上才露出几分笑容,随即抛开旁骛,专心读取信中内容。
说起来王熙凤文化水平很低的。这其实怪不得她,只因为王家并没有贾家这般,有让女儿家也从小念书识字的氛围,她从小自然也没有读太多书,只把什么《女则》《内训》之类的书粗略读过。但看她行事,显然也没太读进去。
不过她是识字的。至少常用的大多数字她都识得,这也是所有大家闺秀的基本要求,否则将来嫁到夫家,连个花名册都看不明白,如何管理家业?
甚至这几年,因为家里的小姑子们,包括夫君都是文化人,她一个文化水平极低的人和他们成天混在一起,经常受到打击。甚至有好事者取笑她“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这明显过分了。
知耻而后勇,她也是偷偷补过一点课业的,至少不用像刚进门时那样,但凡长篇一点的东西,她都要让别人读给她听。她不想让人再瞧见这样的画面。
贾琏的信颇长,尽管看起来似乎有心照顾她,通篇都是很通俗的话语,但她还是有几个地方读来不甚通顺。有心想要问问旁边的平儿,但又想平儿这丫头比她还不如,遂作罢。
平儿见王熙凤自看信之后就一直不说话,只是面上洋溢着笑容,时而嗤笑一声,显然是二爷在信中写了什么逗二奶奶高兴的话,因此等凤姐儿看到末尾,便笑问道:“二爷都和二奶奶说了什么,瞧二奶奶高兴的。”
“能有什么,不过是问些家里的情况罢了,还有……”
王熙凤将信收起来,准备等空闲的时候再细瞧。
“还有你们二爷说,今儿是宝丫头的生日,他们一家千里迢迢进京,是信任看重我们才让宝丫头住在我们府里,叫我不要轻慢了人,往年林丫头的生日怎么过的今儿还该如此。哼,这些事还用他来交代我?
他还叫我代他替宝丫头问声好……”
王熙凤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一些。她是从这件事里面,听出贾琏短时间应该不会回京了,否则以他的性子,只怕今儿会赶回来给宝钗过生日的。
他一向疼爱这几个妹妹。
平儿显然也听出其中之意,一时也不知道回什么好。到底王熙凤不是个多愁之人,很快便又笑道:“既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先去厨房看看吧,让她们今儿都准备周全一些。老太太可是说了,她要亲自给宝丫头过生日呢。”
支走平儿,王熙凤想了想,派人去西厢房把香菱叫来,让她代笔给贾琏回了一封尽是家长里短,读来却是情意绵绵的信。
……
薛家。
宝钗一早就回到了家里,她是个极孝顺的人。都说儿女的生日是母亲的苦难日,因此今儿虽是她的生辰,但她的第一件事,却是回家看望薛姨妈。
母女俩坐在屋里谈了没一会儿话,就听见外边院子里鸡飞狗跳的——薛蟠要出门了。
“今儿是你妹妹的生日,你不说在家里安分,又要作甚去?”
薛蟠临出门前来给薛姨妈问安,刚进门就被薛姨妈教训,他老不乐意了。
“妈还讲理不讲理?妹妹过生日,你们要去那府里吃酒看戏,就非要我一个人闷在家里不成?”
薛姨妈一阵语塞。不管贾家人是出于面子还是出于对宝钗的喜爱,但人家既然提出要给宝钗过生日,她们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薛蟠因为行事粗鄙,且有恶迹在身,一向为贾家人所不喜她们都是知道的,自然不会将薛蟠带到贾家去。
如此算来,薛蟠的话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见薛姨妈自知理亏,薛蟠气势更足:“我妹妹过生日,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亲自敬她一杯酒我已经很不爽了,难道还不许我外头高乐高乐?我已经请了冯紫英、孙绍祖他们几个,今儿在锦香院吃酒,母亲要是不拦我还好,要还拦我,我非得和你说道说道!”
本来薛姨妈已经妥协了,听这话顿时又来气,“混账,你妹妹的生辰岂能随便说与别人的?还请在那等地方,你个孽障……这个孙绍祖又是谁?”
薛蟠成天家在外厮混,薛姨妈很有些担心,生怕他结交匪类遗祸。冯紫英之流她是知道的,如今儿子嘴里突然冒出个陌生名字出来,她自然关注一些。
对于薛姨妈的叱骂薛蟠毫不以为意:“哎呀,你就放心吧,今儿我请的都是我的好兄弟,没外人。”
说完,薛蟠也懒得和薛姨妈解释,随便一拜后屁股一扭就跑了。
薛姨妈唤之不及,徒然捶胸顿足。(本章完)
第631章 大喜
大观园,一道火红色的娇小身影窜进了潇湘馆,扒在那西窗上往里瞅去。
“林姐姐,你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没什么……”
瞧见里面的人儿宛若做贼被抓一般慌乱的模样,史湘云大大的眼睛里面闪过小小的疑惑。
绕进房间,正欲探寻究竟,却发现房间内一切恢复如常,毫无蛛丝马迹可循。
“林姐姐,今儿是宝姐姐的生日,你不出来和我们玩待在屋里干嘛。”
随着湘云的话音落下,院外传来探春等人的声音,显然是大部队到了。
黛玉看湘云绕着她书桌,东翻西瞅的,有些紧张,却不好多说什么,一说这好奇心泛滥的小妮子必定更怀疑,寻根问底的讨厌死了。
因此直接不理她,等探春等人进门,便热情的拉着她们的手,笑道:“今儿是宝姐姐的生儿,原谅我起迟了。对了,宝姐姐人呢?”
湘云找了半天没找到之前黛玉看的书信,也只能作罢,转身回来,“宝姐姐回家看姨妈去了,一会儿应该会和姨妈一道来。我们就不等她们了,先去府里瞧瞧吧,听说今儿府里要排大戏呢,也不知道有什么新鲜热闹的没有。”
“难得宝姐姐过生日,咱们都说好了,等老太太那边散了,咱们几个还要在蘅芜苑聚聚,饮酒作诗。得抓住机会好好灌宝姐姐几杯酒不可。
可惜甄姐姐走了,琏二哥哥又不在家,我们倒不好请她过来。”
甄家并没有回南边过年,而是驻留京城,似乎有什么事情还要耽搁。因此年节的时候甄家太太带着甄玉嬛过来拜访,贾母以甄家母女独在京寂寞为由,强拉着做了几日的客,一起过了元宵节才让回。
探春的话,让大家都有些遗憾。毕竟京中贵女虽多,大多都是和王熙凤一般不读书的,与她们不是一路。要么就是家里管得严,没机会一起玩,如今难得有一个容貌才情都不输给她们的甄家姐妹,且同是海棠社的元老,自然别样亲近。
姐妹等人在黛玉屋里略坐,等黛玉收拾一番,便齐往荣庆堂来。
荣庆堂果然早就摆弄开了,后院戏台子也都搭好。姐妹们过来的时候,十二个小戏子正在帷幕里装扮,身上蓝蓝绿绿,脸抹五彩,口中叽叽喳喳的。
史湘云觉得有趣,便跑过去混做一堆。
三春和黛玉等人则是来到荣庆堂与贾母等人问了安,又陪在下方坐了坐,因觉得听长辈们闲话无趣,没多久便各自散开各寻趣味。
……
锦香院在西城不算最好的青楼,但却很受一些世家公子、纨绔之流的钟爱。
究其原因,大概是其雅俗共赏、机变随和的服务宗旨容易打动公子哥们的心弦。通俗的讲,便是这锦香院既不像京中几大名楼那般敝帚自珍,吊人胃口,也不像普通的勾栏瓦舍那般,上来就知道脱衣裳,一点别样的节目也无。
坊市口,牌匾下,一个身材高大,但是面色苍白,背影佝偻的男子捂着手翘首以盼。
忽见五六骑人马威风凛凛的从东街驶来,他面露欣喜之色,连忙迎上去。
“薛兄弟,这儿!”
薛蟠勒马止住,同样面露笑容,笑道:“孙大哥来的这么早,其他人呢?”
“王公子和冯兄弟他们都已经进去了,我是专程在这儿等薛兄弟您的。”
薛蟠点点头,正欲招呼男子进坊,忽然瞥见他一直捂着的左手搀着纱布,上面还浸着血迹,不由惊疑的问道:“孙大哥的手怎么了?”
“没,没事,一点小伤……”
薛蟠为人混不吝,但是自诩仗义无双,见状立马跳下马来,上前抓住男子的手瞧看。一瞧不得了,赫然发现男子的左手居然少了两根手指!
“孙大哥你这……谁干的?”薛蟠怒喝道。
男子便是去年一入京就被抓进兵马司牢狱的孙绍祖。薛蟠是他在好不容易逃出那非人的兵马司大牢之后,有幸结识的第一个贵人,也是惟一一个真心帮助他的人。
回首过去一年的岁月,他都不忍用倒霉两个字来形容自己!反正一些奇奇怪怪,他能想得到或是想不到的遭遇,统统都发生在他的身上,正是有着这般悲惨的人生,他对于薛蟠这个能够在寒冷的冬天赐予他温暖的贵人,格外重视。
至于他的手……
人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总是渴望一步翻盘的。而他孙绍祖在走投无路之后,唯一能够想到的翻身机会,也就只有一条了。
赌!
没办法,当初在兵马司大牢被那些不是人的畜生折磨,他几度想要寻死的。他都不指望活着出去了,但最终他竟奇迹般的出来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他娘费尽心血,耗尽孙家最后一点积蓄,才最终求到贾府,让他得以逃出生天。
出来之后,为了趁机攀附上荣国府这棵大树,他拖着孱弱的病体去荣国府拜访。贾家的主事人没有见到,倒是机缘之下结识了与贾家同为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薛家的掌事人薛蟠!
薛蟠因其自述为荣国府门生,又有那些常人绝对遇不到的别样倒霉的经历,心生好感,当日即引为至交兄弟。
而有了好兄弟薛蟠的支持,手里总算有点本钱的孙绍祖,自然起了做大做强,一朝翻盘的心思。而纵观京城,能够实现他这个愿望的,也就只有那视金银如粪土的地下赌坊了。
很可惜,他运气一如既往的差。在经历了输输赢赢等反反复复让人欲罢不能的环节之后,他欠下了巨额的赌债。
昨儿不慎没躲过,被那些穷凶极恶的放贷人堵住,在他再次搬出荣国府门生、薛大公子挚友等名头之后,还是没能逃过一顿毒打,并且被对方带走了早就不属于他的两根手指。
他的十根手指早就输完了。对方之所以没全带走,不过是想要让他有能力继续筹钱还银子罢了。
若非还有薛蟠这根救命稻草的存在,他早就生出逃离京城的心思了。
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演了一番之后,他终于勉为其难的在薛蟠面前,将他的遭遇说了出来。
当听说他不到十日的时间就欠了三千多两银子,饶是财大气粗的薛蟠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你是不是给人坑了?”
孙绍祖一脸灰败之色,尽管他自己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有什么办法,字据立下,不还钱就得死。
看薛蟠似乎也不太想帮他,他故作无奈的一叹:“罢了,想来是我孙某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既然是我自己欠下的赌债,大不了拿命赔给他们便是了。我只是担心那些亡命之徒,不会放过我老娘……
所以,我只有一点想要拜托薛兄弟,将来多帮我照看照看我老娘,毕竟我孙绍祖在京城能够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薛兄弟你一个人了。”
孙绍祖说着洒脱的一拜,一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想要连累他人,唯求母亲平安的模样。
薛蟠对孙绍祖的高义大为敬佩,连忙将他扶起,满不在乎的说道:“孙大哥说的哪里话,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不就三千多两银子嘛,小弟替你还了就是。
孙大哥你也不用怕他们,那些开赌坊的最是欺软怕硬,等我回头给他们打一声招呼,他们定然就不敢再找孙大哥的麻烦了。”
孙绍祖闻言心内大喜,心道他果然没有看过,这薛大傻子当真是他绝境中的贵人!
因此连连道谢之后,狗腿子似的引着薛蟠进入西城最繁华的坊市,哪里还有半点他当初在大同府时,那声色犬马、嚣张跋扈的气质。
……
荣国府荣庆堂,今日又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贾母的大花厅之前,大戏在徐徐上演。而正面的宽阔廊道上,自贾母左右,延伸出十几个高几,上面布满珍馐美酒。廊前屋下,侍儿林立。
一个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小姐们列坐,品酒赏戏,尽阅盛世风华。
贾母最是高兴,她最是喜欢这种儿孙满堂,富贵荣华的景象。因偏头与薛姨妈闲话几句,其间看薛姨妈身侧的宝钗始终正襟危坐,端庄娴静的姿态,大不是她的四个孙女可比,不免心中越发满意。
“宝玉,今儿可是你宝姐姐的生日,你就不知道上来给你宝姐姐斟酒?”
贾宝玉本来正觉得戏曲无聊,闻言立马屁颠屁颠的端着一壶酒,上前来给宝钗斟酒,并笑道:“宝姐姐,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你可得多喝几杯,方不负这良辰佳期。”
“呵呵呵,宝玉这孩子就是会说话,比别的孩子好太多了。宝钗,还不谢过你宝兄弟。”
宝钗实则并不用薛姨妈吩咐,她早在贾宝玉上前的第一时间便盈盈起身,温婉而不失礼节的谢过贾宝玉,并饮一杯之后,又让他不必多礼,且回去坐着。
只是贾宝玉难得寻到一个能够光明正大亲近宝钗的机会,哪里肯放过,自然是充分发挥他“小孩子”的优势,找各种插科打诨。因被薛姨妈取笑,一时又扑到薛姨妈怀里,扭股糖似的撒娇,惹得薛姨妈摸着他的脑袋盈盈笑个不止。
旁人只道贾宝玉小孩子气,和姨妈亲近。只有贾宝玉自己知道,薛姨妈怀里可香可甜了,比他待过的所有妇人的怀抱都要香软,他可是也难得享受到一回呢。
“呵呵呵……”
贾母笑看着这一幕,不由回头望了一眼王夫人,却见王夫人与她神色一般无二。婆媳俩对视一眼,竟是罕见的有一种心有灵犀之感,于是双方都不由得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乐融融之间,贾母忽然想起什么,望向边上的凤姐儿,压低了一点声音:“凤丫头,之前我还看见珍儿媳妇和小秦氏,她们去哪儿了?”
凤姐儿笑道:“老太太有所不知,今儿不单是宝丫头的生日,还是你两个重孙子的生日,老太太猜猜是谁?”
贾母眼睛一亮,“莫非今儿还是那两个小家伙的生日?”
“呵呵,老太太猜的一点不差。今儿正好也是珍大嫂子一双儿女的生日,还是周岁呢。她两个早就回去了,想来是忙着给侄子侄女准备周岁礼呢。”
贾母了然,也想起了去年确实是在宝钗及笄的那一日,尤氏诞下了一双龙凤胎。但贾母随即不免眉头一皱,觉得尤氏是否太过谨小慎微了,连儿子周岁这样的大事都不声不响,悄咪咪的办,连她这个老祖宗都不告知。
凤姐儿看出贾母的想法,她道:“说起来宝丫头和珍大嫂子两个孩子也是有缘,可巧就凑到一天过生日。不过珍大嫂子也忒可恶了些,这样的喜事居然都不宣扬宣扬,若不是之前她和宝丫头说话刚好给我听见,我也还不知道呢。
原本以为老太太定是知道的,没成想……也是,想来珍大嫂子也是怕老太太为难。这左边是宝丫头,右边是重孙子,都是一天的生儿,她要是也来请老太太的话,到时候老太太该去哪边,又不去哪边呢?
这么一说的话,倒是珍大嫂子知理了。这晚辈岂有越过长辈的次序去,她那儿子女儿再金贵,难道能越过他们薛姑姑去,自然是要退居其次的。老太太要实在过意不去,等给宝丫头过完生日,再去瞧瞧蘅儿和芜儿也就是了,正好还可以多吃一顿酒,老太太可是左右不亏的。”
尽管知道凤姐儿是有意如此,贾母还是被她的囫囵话给逗乐了。她大手一挥,笑道:“你说的不错,这做侄子侄女的,确实不能抢了做姑姑的风头。别说她没来请我,就是来请,我也得先给宝丫头过生日。
不过你说的也有理,珍儿媳妇明理,我们也不可当真忽视了那两个孩子。等会儿咱们戏听够了,便一道去东府瞧瞧那两个小家伙吧。”
贾母和凤姐儿这一唱一和,便算是将事情定性了。其他人也顿时议论起来。
迎春黛玉等尚且只是交头接耳,探春却望向贾母这边笑道:“老太太,凤姐姐方才说的可是一点不差呢,珍大嫂子的两个孩子可不是和宝姐姐有缘?
不说一天的生儿,更巧的是,他们一个叫“蘅儿”,一个是“芜儿”,而宝姐姐住的院子又刚好是蘅芜苑,连字都是一样的!这可不是天缘凑巧?
要知道蘅芜苑的“蘅芜”二字可是去年中秋节的时候贵妃娘娘亲自取的,难为珍大嫂子当初怎么会想到给蘅儿芜儿取这两个名儿。”
探春的话,顿时点燃了所有人的话题,大家都啧啧称奇,其中又以湘云最是激动热烈。就连宝钗自己也是抿嘴一笑,连她都觉得过于巧合,别说旁人了。
就在这极致热闹,极致欢喜的时候,一个薛家的婆子跌跌撞撞的跑来。
“太太,太太,大事不好了,咱们家大爷被官兵抓走了!”
“什么!”一语出而满堂惊。
薛姨妈蹭的一下站起来,看婆子不像是撒谎的模样,一时身子都晃了晃,只觉得天都塌了。因为薛姨妈清楚,凭薛家和贾家的关系,谁对薛家动手之前不思量三分?
雪肤花貌的宝钗虽然也满脸惊色,却比较镇定的扶住薛姨妈,连声问怎么回事。
婆子道:“说是争抢一个叫‘云儿’的花魁,与人打了起来,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薛姨妈两眼一昏,直接晕了过去。(本章完)
第632章 大忧
顺天府,当贾雨村听到属下汇报说,薛蟠在锦香院打死了人,而且人还被抓回了顺天府时,他也是有点懵的。
眉头一凝,就在盘算该如何给薛蟠脱罪,并如何卖四大家族一个最大的人情之时,他的亲信提醒他:“老爷先别想好处了,还是想好怎么脱身吧。要是由此案牵扯出薛蟠当年打死冯渊之事,只怕对老爷升迁不利啊!”
“嗯,如何?”贾雨村并不觉得对薛蟠这样的人来说,失手打死个人是什么大事。
“死的人,是仇都尉的儿子。”
“仇都尉,哪个仇都尉?”
“护军营左都尉仇天尹!”
“是他?”贾雨村眉头骤然紧皱,随即叹道:“若是如此,恐麻烦了。”
……
荣国府,大戏骤止。
薛姨妈并没有急着回家,因为她知道若是儿子真的出事了,待在贾家,更容易有办法救回儿子。
王夫人回到屋里,见薛姨妈忧心忡忡的望着她,安慰道:“放心吧,已经打听到了,人是被顺天府抓走的。顺天府府尹妹妹也是知道的,正是贾雨村。
想来有他在,蟠儿定是不会吃苦头的。为今之计,还是先弄清楚事情的原由,再想办法将蟠儿救出来才是。”
“姐姐说的是,一切就全仰仗姐姐帮衬了。蟠儿这个不争气的,若此番他能侥幸脱得一条性命,我,我……”
薛姨妈想要放狠话的,但显然是徒劳。她要是有办法制住薛蟠,这些年也不会如此了。
王夫人也明白薛姨妈的无奈,心里虽然也对薛蟠的混账十分厌恶,到底是妹妹唯一的儿子,她岂有不搭救的道理?
只是如今贾政刚刚升迁外省,贾琏也不在家,家里竟是一个主事的男人也没有。陡然遇到这么一件糟心事,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不断地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好在很快又有薛蟠的小厮跑了回来。先前回来报信的小厮只负责锦香楼下照看马匹,听到消息立马就跑回来报信,因此并不知具体经过。
此番回来的,却是薛蟠的亲信随从周兴,王夫人等自然立马将之拘来问话。
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原来今日薛蟠在锦香楼聚集他的一帮兄弟喝酒,喝到一半,传唤他的老相好云儿却传唤不到,追问老鸨才知道,原来护军营仇都尉的儿子仇潘今儿也相中了云儿,死活要点云儿作陪。
其实对于楼子来说,受人追捧的头牌就那么几个,有时候难免有争抢,楼里一般都能妥当安排。
不巧的是,那仇潘原本就和薛蟠等人有过节。最开始的原因,却是仇潘与冯紫英有过节,当初出言不逊的仇潘曾被年少轻狂的冯紫英暴打过一顿,差点让冯紫英吃了牢饭。
西城的公子圈就那么大,薛蟠等人自然站在冯紫英这一边,与那仇潘也发生过几次摩擦。
今儿当着一众兄弟的面,仇潘居然敢抢他的女人,这顿时让薛蟠怒不可遏,因此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当即带人寻上门去。没想到正碰到那仇潘在屋里欲对云儿用强。
这下薛蟠哪里还忍得了。要知道他薛蟠如此年少多金,当初也是好哄歹哄才将云儿哄到手,这姓仇的居然敢如此下流!新仇旧恨一起,薛蟠以问候仇潘之母为口号,立马就冲进去,势必要大展雄威,诛灭恶徒。
薛蟠本是行事不计后果之辈,又在暴怒之中,下手哪里有轻重。等到猛然发现仇潘那小子蜷缩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儿了,他才后怕起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仇潘的随从也闻声赶来,愣是让他逃都没来得及逃,以致于被顺天府的衙差当场拿住。
周兴也是当做帮凶拿走的,只是不知为何,才进顺天府大牢没一会儿,就被人悄悄放了回来。
得知原委,薛姨妈又惊又怒又怕,将周兴混骂了一顿,责问他为何不看住薛蟠,让他惹祸。
却也于事无益,又瞅向王夫人。
王夫人叹道:“既然知道原委,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确定蟠儿究竟伤没伤人性命。我已经让管家去仇家探望了,希望人没事,要不然……不过妹妹还请放心,那仇家不过四品官宦之家,想来无论如何,蟠儿最多吃一些苦头罢了,不会有性命之忧。
希望蟠儿受此一番教训,往后行事能够收敛一些,切莫再这般莽撞了。”
薛姨妈点点头,心里期盼那仇潘能够活过来。她并不认为,若当真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打死,还是官宦之后,会只是吃一点苦头。
除非是皇亲国戚!显然,薛家并不是。
事与愿违,当日仇家便白布高挂,哀乐齐鸣。
不论是贾家还是薛家的人,都没能进得了仇家。对方显然是断绝了一切私了的可能,一副不死不休的态度。
而尴尬的是,如今不单单是贾政和贾琏不在京,就连薛蟠的另一个强大的倚靠,亲舅舅王子腾也不在京,而是奉旨一直在边关巡视。
这就导致薛姨妈等人除了快马加急报信之外,颇有些无计可施的无力感。就在薛姨妈等人想尽各种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一道令人惊怒的消息传来。
当晚,刑部突然派人到顺天府,将薛蟠等一干涉事人员,提到了刑部大牢。
这个变故,哪怕是薛姨妈一介女流,都闻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因此也顾不得哭红的眼睛,强打精神准备往荣国府来找王夫人商议对策。
还没出门,却听管家通禀:“太太,冯家大公子派人来了!”
“快,快请!”
薛姨妈可是没有忘记今早儿子出门前,可是说过他是要请冯紫英等人的,此番对方派人过来,说不定有重要消息。
“小的冯胜,见过薛夫人。”
“不必多礼,你们家大公子派你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回夫人的话,我们家大爷让我来,确是有重要的消息,要转告夫人。”
“快快说来。”
薛姨妈根本无暇与人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冯胜道:“我们大爷说,对于今日之事,他深表歉意。他让小的转告夫人,若是夫人想要救薛大爷,为今之计,只有请一人出面,方才有把握扭转局面。”
“是谁?”
“非镇远侯爷莫属!”
薛姨妈闻言,觉得对方尽说废话。别说贾琏,就是姐夫贾政在家,她们也不至于这般惶恐不安。
“为何?”
“我家大爷说。那仇家不比别家,仇天尹虽然只是四品都尉,但他却是忠顺王府的门生。
据我家大爷得到的消息,就在今天下午,仇天尹就去了忠顺王府,随即忠顺王带着他一道进宫,想来是将他儿子的死,已经上达天听。”
此言一出,别说薛姨妈,就连屏风后面的宝钗都是精神一震。薛姨妈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都发颤了,显然母女二人都联想到刚刚得到的消息上去了。
若当真如此人所言,那刑部突然插手此案,就完全说得通了。想到这里,薛姨妈遍体生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今陛下嫉恶,若是听信仇家一面之词,只怕薛大爷再无生还的余地。因此我家大爷说,如今若是想要救薛大爷,唯有深受陛下信任的镇远侯爷,方有一试之力。”
薛姨妈久久无言,下意识看了一眼屏风,最后才深吸一口气,道:“多,多谢你家公子告知我等这个消息,代我谢过你家公子。如今我们家遭此变故,也不便留客,还请回吧。”
着急去荣国府的薛姨妈随即就派人将冯家人送走,临了又让人封了一封红包。这个关头,她是生怕得罪任何一个人,以致于错失救回儿子的希望。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吃了点稀粥,看着底下的王夫人,“薛家哥儿的事情况如何?”
“回老太太的话,事情恐有些麻烦,方才林之孝回来说……”
王夫人将她们打听得到的消息大致给贾母汇报一通。见贾母听完之后,默然许久不语,王夫人便有些惴惴之意。
要知道薛家如今毗邻贾府而居,薛家长女甚至常住贾家园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这个贾家二太太是薛家太太的亲姐这一层亲密关系。
如今薛蟠又闹出人命官司,自然会连带贾家的名声受损,而王夫人又知道贾母一向不喜欢薛蟠这等浑人,如此一来可想而知贾母对薛蟠乃至薛家的态度。若是因此迁怒她她也没法辩驳。
好在只要不涉及贾宝玉,贾母贯来涵养好。她并没有责备王夫人什么,只是沉吟着说道:“既然你说刑部已经插手这件事,只怕事情已难善了。
加上你们老爷和琏儿都不在京,这等刑事大案,也绝非你我一介女流之辈可以掌控左右的。
不过到底是亲戚,能帮忙的地方,我们自然是要帮的。帮不了的,也没有办法,人各有天命。”
王夫人素来精明,又侍奉贾母多年。尽管看起来贾母的话没什么问题,但她还是立马听出贾母真正的意思。
王夫人面色沉吟不定,扫了一眼左右,鸳鸯很有眼色招呼两个丫鬟离开。
“老太太,并非媳妇不明事理,偏帮妹妹和外甥。只是……媳妇只是可怜了宝丫头,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不论模样品性,都是上上之选。
宝玉因为因为林丫头的事,生了一场病,只怕现在心里还是记挂着的。我就想着,早点给他定下一门好的亲事来,也让他早早收心,将来不辜负老爷的厚望。”
贾母望了王夫人一眼,哼道:“我知道你心里的盘算。若是放在今天之前,我也没什么意见,宝丫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丫头,性情好,端正知礼。
偏偏这样好的丫头,却碰到一个这样的嫡亲哥哥!你想过没有,你若是让宝玉娶了宝丫头,将来让宝玉顶着一个背着人命官司的亲舅哥的名声,别人背后如何议论他?万一影响到他的前程,又何实现你们老爷的厚望?”
王夫人心里一震,果然贾母人老思虑周全,她之前顾妹心切,倒是忘了这一茬。
她长子早逝,就剩下这么一根宝贝秧子。作为母亲,自然要替他将一切不利的隐患统统排除干净!
贾母只看王夫人的神色便知道她明白了,因此也不多言,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你那妹妹这会子只怕早慌了神。她若来,你就好好安慰安慰她,夜深了,也不必再来见我。”
“是。”
话说完,果然外头来传薛姨妈到了,王夫人便辞别贾母,往荣禧堂来。
在自己起坐的小房子门口里见到迎出来的妹妹,哪怕心里早已做好决定的王夫人,在看见妹妹那焦急的面庞,红肿的眼眶,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也动情的唤道:“妹妹。”
“姐姐!”
薛姨妈顾不得与王夫人客套,一见面就连忙将她打听到的并冯家传来的消息一股脑告诉王夫人。
王夫人也没料到里面竟然还有忠顺王府甚至皇帝的关系,心里不免一沉,“若真是如此,只怕蟠儿他……”
“姐姐……?”薛姨妈一脸哀求的望着王夫人。
在这个关头,薛姨妈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身为国公府当家太太的姐姐了。若是连王夫人都没有办法,那她只怕也只能坐以待毙了。
王夫人叹道:“你姐夫刚刚离京,只怕此时还没有到任。况且你姐夫如今就算升迁,也不过三品学政而已。若蟠儿的事,当真惊动圣听,只怕你姐夫在京也是无能为力。
为今之计,只有靠他舅舅了。这样吧,你我都再写一封信,将此间的情况详细告知二哥,看看他有没有办法从中斡旋。”
王夫人的话在薛姨妈看来并没有什么错,她也知道贾政虽然在中枢为官多年,但实则并无多少圣眷。此番能够连升几级,全是沾了元春的光。
“姐姐说的不错。只是他舅舅远在边关,只恐鞭长莫及,而蟠儿的事又不敢耽误。姐姐也是知道的,我就他这么一个不争气的,若是他当真给人赔了命,叫我从今往后可怎么活?所以姐姐看,是不能能够让宫里的贵妃娘娘帮忙,救她表弟一命……”
没错,这就是薛姨妈急匆匆跑来见王夫人的真正原因。她不是怀疑王子腾没有能力救薛蟠,只是担心远水解不了近渴。
但是元春可以!元春身为贵妃,又在宫里,离皇帝只有一步之遥。
在薛姨妈看来,若是当真仇家将这件事捅到了皇帝面前,那么纵观所有的亲朋故友,也就只有元春最有把握救人了。
但是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却见王夫人沉默了下来,半晌叹道:“只怕后宫不得干政啊。”
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听到薛姨妈耳朵里,仿若被人在心间浇了一盆凉水,顿时心凉半截。
边上一直默默无闻的宝钗也抬头看了一眼王夫人,低头没有说什么。
自古以来,许多王朝都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但是如何算是干政,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
薛蟠出事,元春出面在皇帝面前求个情,帮忙打探个消息算干政?她可是薛蟠的嫡亲表姐!
不算干政吗?薛蟠打死仇潘,此乃刑事大案,自有三司计审,哪有后妃说话、干预的道理?
但不管如何,王夫人既然如此说了,薛姨妈就没道理,也不敢再提这茬。
于是薛姨妈趁夜而来,也趁夜而去。
王夫人亲自送薛姨妈上车,目送她的车马离去。
她之前其实也不是存心拒绝薛姨妈的提议,只是她很清楚,如今的元春不单是她的骄傲和倚靠,还是整个贾家的骄傲和支柱,绝对没有拿来给薛蟠这样的人擦屁股的道理。
就算她愿意,贾母也不会允许。
所以,将薛蟠出事的事情告诉元春就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元春会怎么做,全看元春自己,她绝对不会以母亲的名义,要求元春多做什么的。
说到底,在她心里薛蟠不及她女儿万分之一,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女儿因为薛蟠的恶事而触犯龙颜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在宫中,本就艰难。(本章完)
第633章 救子心切
宝钗当晚并没有回大观园,而是在家陪着母亲。
但薛姨妈因为记挂薛蟠,通夜几不曾睡。第二天一早,就匆匆忙忙的收拾好,又往荣国府来,直到晌午前方回。
宝钗见薛姨妈面容憔悴,一边示意仆妇摆饭,一边将薛姨妈往屋里搀扶,并问道:“姨妈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薛姨妈摇摇头,“你舅舅和姨爹都还没有回信,倒是你凤姐姐说,你琏二哥已经知道京里的事了,还说他已经让人联系刑部的同僚,想来一有消息就会马上传回来。”
宝钗听了心下暗忖:天津卫离京虽然不远,但快马往来也要一日的行程。而贾琏居然已经知道刑部插手的事,想来昨晚王熙凤说她已经连夜派人送信到天津卫的事,并非敷衍欺骗她们。
人人都说王熙凤为人刻薄冷淡,但其实据宝钗看来,王熙凤对于身边的亲人其实比大多数人都真心。这其实也是她们大观园中的姐妹,那般喜欢她的原因。
她似乎不怕薛蟠的事牵累贾琏!
这一点,在对比昨夜王夫人明显担心元春被她们连累的情况之后,就越发难得。
“既然琏二哥哥如此说,想来以他的本事哥哥那边有什么新的动向,琏二哥哥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依我看来,哥哥这次犯下如此大错,想要像上次那般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
为今之计,我们要想的不是如何帮哥哥脱罪,而是想办法救他一条性命才是。”
薛姨妈闻言连连点头:“你说的对,他这个孽障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总算是闯了大祸了!如今我也不期望能给他脱罪,只要能够保全他一条性命,无论让我做什么,哪怕是散尽家财弥补他的过错我也甘愿……”
宝钗听了这话,内心一叹。母亲总是在哥哥出了事之后,方才会追悔万分,然平时纵使想要教戒哥哥一二,却总是千般不忍,万般不舍。
这一点从父亲在世时就已经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薛姨妈母女二人都是明理守矩之人,虽然身为贵族,也从不做倚势仗贵、霸道欺人的事。
如今薛蟠在天子脚下闹出人命,她们皆自知罪责难逃,惟一所求,不过是依靠贾、王等家族势力,能够救薛蟠一条性命,不至于给那仇潘偿命。
这在她们看来,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世家大族之间出现这种事还是不算罕见的,也很少有人真正闹到鱼死网破。
然而很多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甚至怕什么偏要来什么。
是晚薛姨妈刚从王家回来,顺路进荣国府,想要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没办法,她们薛家没落,在京城纵然还有一些故交亲友,但已经很少有人给她们太大的面子了,尤其是在这等关系重大的事情之中。
只是一进荣国府,她敏锐的就察觉到一些不对,心里莫名惊慌。这种惊慌,在看见自家姐姐王夫人的时候,达到最大值。
王夫人面露哀怜,倒也没有多与她绕弯子。
“方才刚得到的消息,蟠儿的案子已经经过刑部的初步审理和调查……”
“结果如何了?”
看着薛姨妈惨白的面色,王夫人故是不忍,但还是直言道:“说是,大概是要秋后问斩……”
“!!”
……
薛姨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薛家的,当她醒来之后,只看见女儿坐在床边,端着稀粥喂她。
看她醒转,宝钗面上露出喜色,“妈醒了,吃点东西吧,大夫说你这两日进食太少,气血亏损……”
薛姨妈却仿若没听见宝钗的话,猛然抓住宝钗的手,坐起身惊问:“你哥哥呢?”
宝钗面色也惨淡下来,双目噙泪,“姨妈说,哥哥的事,那仇家确实是求到了忠顺王府,有忠顺王府插手此事,刑部的人也不敢徇私。只是派人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说我们还有三日的时间,三天后,正式开堂受审,到时候……”
薛姨妈一阵目眩,刚醒来的时候,她还期盼她方才是不是做梦。但是宝钗的话,让她清楚的明白,这不是梦,她唯一的宝贝儿子,要死了,而且还是身首异处那种!
揪心的疼痛,让她都没有听清宝钗后面的话。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她方才反应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宝钗将话复说了一次,就见薛姨妈立马翻身下榻,“对,对,我们还有时间,还有三天的时间……”
“妈要去哪儿?”
“去王家,去王家,找你舅舅,让你舅舅救你哥哥……”薛姨妈面目带泪,有些神经质的喃喃自语。
宝钗看了心疼不已,却不得不理智的打断她,强行将其按回榻上,哭泣道:“来不及的!来不及了……京中距离边关上千里路遥,如今只怕舅舅还没有收到消息,母亲又到哪里去找他?!”
“是来不及了……不过没关系,还有琏儿,你琏二哥,他就在天津卫。天津卫离的不远,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对,我们现在就去天津卫!”
薛姨妈哭着,仿若一个溺水的人拼尽全力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宝钗陡然失声,将薛姨妈抱住:“妈,你别这样。姨妈说的对,人各有命,许是哥哥命里注定有此一劫。从今往后,就让女儿来给您养老送终吧。”
宝钗比薛姨妈理智,也或许她将世情看得明白。她知道,她哥哥就算给人赔命也不算冤枉。最关键的是,没办法了,连最亲的姨妈都放弃了她哥哥,让她们早做打算,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帮她们,谁又愿意帮她们?
因此也不必强求,从今往后,她加倍照顾好母亲便是。
薛姨妈抱着女儿的身子,听着她哭泣的声音,神色终于平静下来。
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好了丫头,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迎着宝钗哪怕泪光点点都依旧鲜艳美丽的脸庞,薛姨妈竟笑了笑:“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忘了昨儿冯家人说的话了?你琏二哥哥不单是侯爷,还是皇帝近臣,只要他能回京,你哥哥就还有救不是吗?”
宝钗擦了一下眼泪,有些怔怔的看着薛姨妈。其实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要贾琏能够赶回京,以他的名望和能力,未尝没有救他哥哥一命的把握。
但是,她们何德何能,让贾琏赶回京救人?说到底,贾琏与薛家论最亲近的关系也不过是她的表姐夫而已。
他身上还肩负着皇差。
还有一点,他明白贾琏大概是无意回京理会这等混事的。他昨日就知道消息了,要回来早回来了。
“即便如此,母亲又为何觉得,琏二哥哥愿意赶回来蹚这个案子?说到底,哥哥醉酒打死人毕竟是事实,即便给人赔命也是应该的,母亲如此找上门去,岂非强人所难?”
“总得,试试……”
宝钗发现薛姨妈竟盯着她,那目光让她暗暗惊心。
薛姨妈何尝不明白宝钗所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连嫡亲的姨妈都不会拼尽所有的帮她……
其实王夫人已经算是好的了。这两日她也去过王家两趟,嫂子虽然表面上对儿子的事关心之至,话也说的漂亮,实则从其口吻间,她甚至能感受到一些幸灾乐祸!
她与宝钗解释道:“放心吧,你琏二哥哥和你琏二嫂子一样,都是真心待人、心善的人。只要我们诚心求他,他一定会愿意帮我们的。”
“母亲……”
薛姨妈似乎主意已定,当即命人备车,又让丫鬟打水来洗脸。这令宝钗吃惊,“母亲,即便要求琏二哥帮忙,也得明儿再说吧。这个时辰,只怕城门早关闭了。”
“事关你哥哥性命,宜早不宜迟!”
薛姨妈虽然相信贾琏能办到其他人办不到的事情,但也知道时间急迫,若是迟了,只怕贾琏就是神仙,也难以救回儿子性命。
至于城门已关闭……其实城门关闭不得进出,一直都只是对老百姓而言。对于拥有特权的贵族阶级,只要不是在闭城缉拿叛贼的时候,要夜间进出城,是不难的。
最简单莫过于塞钱。
而且,西城的宿卫官兵,不正是西城兵马司的人吗,料想也不会为难她薛家。
宝钗见薛姨妈打定主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尽管她觉得此事并不稳妥,比如若是荣国府的贾母等人知道她们跑去找贾琏,只怕会觉得他薛家太不明事理,甚至连王熙凤都会暗生不满。
但她也知道母亲做此决定全然为了自己那混账哥哥,因此暗叹一声,也准备回去收拾一下。
“你不用跟去。”
在宝钗告辞的时候,薛姨妈忽然说道,“你哥哥还在刑部大牢,家里不能没有人照管。好孩子,在我没回来之前,家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记住,一定保护好你哥哥,等娘回来。”
薛姨妈上前给宝钗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一转身往外走去。
……
薛姨妈连夜离京,随行并未带几个人。
尽管因为救子心切,她早就做好克服艰难的准备,但她还是小看了一路上的颠簸劳顿。
坐着马车一路疾驰,第二天下午便到了天津卫,然后问询着找到了贾琏的办事行辕。
贾琏下天津卫修建海港,建造战船,也勉强算钦差,只不过没有上次下江南那般大的权柄罢了。
因此也有行辕。当然,这行辕完全是天津卫水师官兵原本的一个办公之所,专程为他腾挪出来的,因此并不豪奢。
看守行辕的荣国府家奴万万没料到薛姨妈会来,赶忙上前问候。
“你们二爷呢?”
“二爷在造船厂巡视呢。”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二爷近来忙着呢,好多时候都到了晚上才会回行辕。”
薛姨妈面色一阵失望,根本不顾一身风尘,就要钻回马车去造船厂找人。
柱儿连忙拦着:“姨太太是为了薛大爷的事情来的吧?薛大爷的事情我们二爷前儿就知道了,他还专程派奴才回去了一趟,带了好些书信给朝中的大臣们,都是托他们帮忙的。
不过姨太太这么远赶来,还是先在行辕歇息吧。造船厂那边早就设置成了军事管辖区,姨太太即便过去也是进不去的。这样吧,姨太太先在这里歇息,奴才这就让人去知会二爷,想来二爷知道姨太太来了,定会赶回来的。”
说着,柱儿便让人将自家那口子唤来给薛姨妈一行安排下处,一点没有让薛姨妈在天津卫横冲直撞的意思。而薛姨妈见状,倒也勉强按捺住急躁的心情,且在行辕等候。(本章完)
第634章 月光下的薛姨妈
却说薛姨妈在行辕等候贾琏,这一等就直到天色暗尽。
当战马的嘶鸣声传进来的时候,早就坐立不住的薛姨妈立马起身往外院跑去。
与她方到时候的冷清不同,此时的外院灯火通明,着装严整的卫兵从大门两侧鱼贯而入,为整个行辕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一道年轻俊逸的身影健步而来,在灯火与卫兵的拱卫之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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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我猜二爷不会回来
第二日一早,行辕门口人员集结。
薛姨妈在同喜的搀扶下走出来,看到早已骑在马上,威风凛冽的贾琏,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之色。略作点头,便默默地上了马车。
贾琏打马上前,靠在马车边上说道:“侄儿带着手下亲卫骑快马,不消半日就可抵京。因时间紧迫,侄儿就先行一步了,但我会留下一队人马,让他们护送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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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你……
宽阔的长街马蹄声骤响,贾家所有人都知道了贾琏回府。
凤姐儿在正院与东跨院之间的月洞门前迎上贾琏,她放慢了脚步,看着径直走到她面前的贾琏,笑问道:“不是说忙嘛,怎么突然回来了?”
“临时有些安排。”
贾琏随口应了一句,看着娇妻明艳的脸,伸手将她脸侧的一缕青丝撩到耳后,并就此轻抚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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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携宝钗
贾琏策马来到薛家门前,对门房道:“我有事见你们姑娘。”
薛家门房哪里敢有二话,早麻溜的将大门正开,让贾琏及随从进内。
薛家模样没变,仍旧是小清新格调的清静雅舍,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沉闷之态。
“宝钗见过琏二哥哥。”薛宝钗从正屋廊上迎过来,对着贾琏盈盈一礼。
“宝钗妹妹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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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仇家
仇家,四品武官之家,在京城属于中等官宦人家。仇天尹,禁卫军护军营左都尉,在禁卫军中也算是中高层的将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哭死了能让潘儿活过来不成!”
仇家后堂,仇天尹看着在他面前哭啼半天的妻子,十分烦闷的骂道。
“老爷,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潘儿报仇啊,潘儿不能就这么白死了,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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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薛大傻子
仇家正厅内,气氛安静。
仇天尹已经彻底明白了贾琏的意思,他的心念急转。
他知道薛家背景深厚,那薛蟠的亲舅舅王子腾,已经位列一品武官,是国朝最有权势的武官之一。
但他其实并不太怕得罪王子腾,说一千道一万,那王子腾命不好。虽正值年盛,却是太上皇提拔上来的武官,而今宁康帝亲政,明显有意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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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昭阳有喜
皇城内,忠顺王府前。
贾琏打马至马车前,对掀开车帘打量的宝钗道:“宝钗妹妹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传言忠顺王是个好色之徒,贾琏可不想将宝钗带到他面前,到时候徒惹风波。
“听凭琏二哥哥安排。”
见宝钗螓首微点,十分自然的应下,贾琏不由心想,这妮子果真懂事的令人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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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孝满立娶
被贾琏送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宝钗出言请贾琏入内饮茶暂歇被拒也不坚持。
拜别贾琏转身入户,发现了几个下人的身影,宝钗便对迎上来的管家问道:“太太回来了?”
“回姑娘的话,是的,太太是黄昏时回府的,如今在正堂休息。”
“嗯”
宝钗闻言暗忖,自哥哥出事以来,母亲的精神就一直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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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正事
入夜不久的大观园并不宁静,四下的虫鸣及远处传来的喧闹,赋予这座锦丽芳园十足的活力。
从潇湘馆出来的贾琏心情不错,沿着羊肠小路走到大道,将踏上园门的时候,忽从门拐处窜进来一个小丫头,脱兔一般撞到他的怀里。
娇滴滴一声“哎唷”之后,来人抬眼一瞧,顿时娇面失色,连忙退后:“对不起二爷,我,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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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以国宝待之
薛家,面对薛姨妈的问话,宝钗陡然沉默。
她觉得薛姨妈这句话,似曾相识。
是了,自己和母亲的关系,比世间大多数母女更亲近,母女谈心,偶尔难免涉及东床快婿的话题。
以琏二哥哥的耀眼,母亲也不止一次戏谑的问自己对琏二哥哥的看法。不同的是,以前母亲问的是琏二哥哥为人如何,此番问的却是琏二哥哥,为婿如何?
些许不同,对她内心造成的震动,自是天差地别。
宝钗的沉默,让薛姨妈有些惴惴,因为女儿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宝丫头……”
薛姨妈正要解释,宝钗忽然仰首问道:“此番母亲到天津卫,之所以能够顺利的将琏二哥哥请回来。而琏二哥哥回京之后,之所以马不停蹄的就开始为哥哥的事情周旋安排……
这些事情的背后,是不是都是因为,母亲答应将女儿许给琏二哥哥?”
薛姨妈迟疑片刻,徒然点头。
宝钗便猛地掉下眼泪来,哭道:“母亲何薄于女儿。”
一句带着哭腔的责问,宛若利刃一般刺进薛姨妈的心里。但她顾不得心疼,连忙将女儿抱住,安慰道:“好丫头,你先别哭,听娘说完。”
薛姨妈双手抱着女儿抽泣的身子,幽幽叹道:“娘也是没有办法,你哥哥生死未知,娘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救你哥哥。但是,你琏二哥哥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他说你是个要强的孩子,若是不愿意的话,他也不想勉强于你。”
将头轻轻靠在母亲肩上的宝钗闻声一怔,连哭声都收了些。
她虽然能够理解母亲的做法,甚至在薛姨妈没开口之前就隐隐有些揣测。但是身为自立自强的女子,她本能的对于母亲为了救哥哥,选择牺牲她而感觉委屈。
尽管委屈,尽管心酸,但她知道她不会,也不能违逆母亲的安排。哥哥对于母亲,对于整个薛家的重要性,都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只要能救回哥哥,即便是牺牲她,也是值得的。
她心里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却没想过母亲会这么说,说琏二哥哥不会勉强她。
是了,以琏二哥哥的为人和本事,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自然不屑于做趁人之危的事。但是,倘或此番他真的帮忙将哥哥救出来,薛家,何以报答这份恩情?
薛姨妈见女儿收声,知道是听进去她的话了,因此将女儿脱出怀抱,重新审视着女儿,道:“所以,你不要觉得母亲心狠,也不要觉得委屈,这件事最终选择还是在你,不论是为娘还是你琏二哥哥,都不会强迫你。
只是为娘还有一句话想要问你……你真的不喜欢你琏二哥哥?”
面对薛姨妈突然的问话,宝钗显得不知所措。扪心自问,她不敢欺骗自己,她对于贾琏是倾慕的,因为自从进京之后,她在贾琏身上看见了,她心里对于如意郎君的绝大多数的表现。
有能力,敢作为,有情重义。
她甚至不由自主想起了今日在兵马司大牢,她惊吓之后本能的躲在贾琏的怀里,被他拥抱安慰的那种感觉,那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也忘不了被贾琏牵着手时内心那种既紧张又羞臊的感觉。当是时,她不敢往儿女私情上联想,因为她和贾琏一个已娶,她自己也注定要进宫为家族搏一个契机,所以只敢将贾琏当做哥哥看。
此时此刻,当薛姨妈表达出要将她许给贾琏的意思之后,她才骤然发现,她回想起这些的时候,她那个砰砰跳动的内心。
她没有正面回薛姨妈的问话,将头低垂,轻轻道:“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他有凤姐姐,又有林丫头,女儿过去算什么?”
心动又如何,贾琏终归是娶妻了,娶的还是自己的表姐。自入京以来,表姐熙凤对她也算照拂有加,若是自己……将来如何面对表姐?
他那样疼爱表姐,又有林丫头,自己又算什么?
薛姨妈蓦然笑了起来。知女莫如母,她知道女儿的心思,不免笑道:“这有什么,你放眼看去,这世上有能为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别说有能力的男子,就说京中的世家王孙,谁又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即便娶个天仙,也不过三夜五夕就抛之脑后了。”
“难得你琏二哥哥有情有义,你看他如何待你凤姐姐就知道了。”
“至于名分……娘知道你秉性自强,不愿意弱于人,但是,有些事情是要分两面来瞧的。
远的不说,就说他们那府里的大太太,虽然有正妻名分,还贵为一品诰命太太,但是那大老爷活着的时候,何曾将她当个人来看待,观其对待续妻的态度,竟是连个粗使奴才都不如。
还有那东府里的尤氏,在珍大爷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木鱼一样,敲一下动一下的人物,直到珍大爷死了,她才像是活出个大奶奶的样来。
所以,一切外在的东西都是虚的。对于咱们女人家,只有郎君的疼爱才是真的。
你再瞧瞧林丫头,那个孩子可不比你还要强?自从她许给你琏二哥哥之后,如今你看看,他们那府里,谁敢小瞧她,谁又敢欺负她?连宝玉轻慢了她都要吃挂落!这一切的背后,所倚仗的,还不是你琏二哥哥的疼爱。
还有你二叔家里,宝琴丫头的母亲也不过是个妾,但因为有着你二叔的宠爱,你二婶婶也不敢轻慢欺负她。我远远看着,你二叔死后,她两个竟是比以前关系还亲近些,相互扶持照应,如此晚年也能彼此做个伴儿,倒是让人羡慕……”
薛姨妈说着说着情绪不免飘远了,但是宝钗却听得认真。
对于薛姨妈的话,她半信,半疑。对于薛姨妈的道理她是接受的,毕竟她从小接受的大多数教育就是来自薛姨妈。
但是对于其中有些关节,却持不同意见。她觉得,她和林丫头不能等同。
黛玉之所以在那府里独树一帜,谁都宠着敬着,和她是贾母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还有她爹用圣眷给她挣来的乡君爵位脱离不开关系。
这两样,她都没有。
至于二叔家,二婶婶和宝琴娘之所以相处如姐妹,一则二婶婶为人温厚,二则宝琴娘亲会处事,不争不抢,方才能成典范。
母女谈话陷入短暂的安静,薛姨妈回过神来,正想着如何进一步说服女儿,却听宝钗细语相问:“母亲说那么多,所言无非是说明夫君的宠爱对我们女子的重要性。然母亲缘何能够确定,女儿嫁给琏二哥哥……为妾之后,能够得到琏二哥哥的宠爱?”
黛玉身上有三样安身立命的东西。贾母外孙女、尊贵的身份和贾琏的疼爱,前两者,她都不具备。
薛姨妈微愣,随即暗暗颔首。对了,说了半晌,怎么把最关键的忘了。
女儿再早慧懂事,终归是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孩子,她会关心心仪男子对她的态度,这才是正常的少女心思。
薛姨妈笑了起来,对于这一点她从来没担心过,因此拉着女儿的手,笑道:“凭我家丫头的品貌,谁家男儿得到,都是天大的福气,你琏二哥哥自然也不会例外。”
见宝钗面上不露情绪,显然并不为此沾沾自喜而武断,便也郑重起来,“你也是娘的心头肉,你当我轻易就将你许人?
当日我到天津卫,亲自问他如何看你,他说宝丫头有白雪品质、国色之姿。我又问他若我将你许给他,他待如何,他说,此生若能得你,必以国宝待之。”
宝钗心内一震。琏二哥哥当真如此说吗?以国宝待之,她薛宝钗,除了母亲之外,在这个世上,果真能够得到第二个人如何相待?
薛姨妈叹道:“你琏二哥哥的品性你也是知道的,他连勉强你都不愿意,自然用不着虚言诓骗你我。
唉,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为娘虽然没甚本事,但是自信看人还是准的,听娘亲一句,若是你也喜欢他,不如放下一些东西。
或许错过这一番姻缘,你就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如此待你的人了。”
薛姨妈的话,如晨钟暮鼓一般震响,令宝钗心海难以平静。终究她没有说什么,既然母亲不逼她,琏二哥哥也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那自己就还有时间,好好想想,该如何抉择。(本章完)
第644章 疏通皇帝
第二日上午,贾琏入宫面圣,却发现有人比他来的更早。
“父皇,既然如此,儿臣就先下去分派赈灾事宜了。”
“去吧。”
“儿臣告退。”
三皇子退出南书房,临了还很友好的与贾琏点了点头。
贾琏观其姿态,心中暗道,自从田地清亩之事后,太子似有失势之态。与此同时,三皇子倒是异军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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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荣誉勋章
离开皇宫,贾琏心情不错。
其实从他决定回京,就知道救薛蟠的难度,不在仇家,也不在什么忠顺王,而是在于宁康帝。
甚至对他而言,救薛蟠本身根本不算什么难事,难的是他愿意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他苦心这么多年,在宁康帝心里堆积起来的份量,自然不可能赔给薛蟠那毫无价值的人。
现在好了,宁康帝这一关顺利过去,那么薛蟠的案子便不会再有任何意外,明日的堂审不过是走个形式。
比预料中要顺利,说起来倒像是他用五万两银子从宁康帝手里买了薛蟠一条命似的。
看似儿戏,实则不然。
首先,五万两银子并非小数目。殊不知腰缠万贯,便可称之为豪富,五万两银子,便是五万贯!
很多中低等勋贵府邸,家资或许都没有这么多!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人拿的出,愿意拿出五万两买一条命?
其次,即便薛家愿意拿五万两买薛蟠一条命,没有他贾琏,这五万两也发挥不了价值。
堂堂九五之尊,又岂会真的为五万两银子法外开恩?不过恰逢时机罢了。
来到刑部,与刑部的几个主官隐晦的提了提宁康帝的意思,顿时让这些个老油条惊讶不已。他们当然不会觉得贾琏敢假传圣意,只能在心里感慨贾琏的神通广大,并主动与贾琏套交情。
所谓伴君如伴虎,即便是这些高品阶官员,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稳坐钓鱼台。万一哪天他们就因为什么触怒了君王,触犯了国法,到时候有个能在皇帝面前如此说得上话的朋友,自然就多一分转危为安的机会。
对此贾琏当然不会敬谢不敏。虽然他对外标榜“武夫”,又不是真的粗鄙武夫。
贾琏深知官场就是人情,从来真正权势滔天,权倾朝野的人,都不是单靠本身的官、爵就能支撑的起来的。帝国掌权层,有多少人听你的话,卖你的面子,那才是真正的根基。
因此贾琏很是愉快的就结下了这些忘年之交,甘称小弟。
与文官们虚与委蛇一番,贾琏又前往火器营。
火器营本部驻扎在皇城内,内护城河西段。这里原本就是一片废弃的营地,在贾琏从宁康帝那里要到手之后,以飞快的速度,将其建成了一片连绵的营房,作为火器营的大本营。
除此之外,北城外,火器营还有一个更大的营地,将要完工。
火器营所有在编人员,一共是五千余人。其中三千是火枪兵,一千五百是火炮兵,余下则是工匠和杂役。
其中火枪兵和火炮兵都是从禁卫军六大营部(如今加上火器营是七个)中抽调出来的,工匠和杂役则是贾琏自行补充,其中大部分又是从神机营挖来的墙角。
相比较那些官兵,贾琏更在乎的,却是那数百有着创造力的各式工匠,那才是火器营的核心!
从人员组成便可以看出,火器营不是单纯的火器军队,它还充当着火器改良与研发的重任。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贾琏更重视这个了。
演武场上,贾琏看着底下军容齐整,颇有威势的三千火枪兵,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禁卫军素有“富贵兵”的帽子,但是体格和身体素质,大多都是个顶个的。
站在点将台边缘,贾琏依照惯例进行了简单的训话,然后宣布道:“十日之后,本侯将会亲自带着你们去城外大营,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火枪特训。结束之后,将会举行全军大比,大比的前三百名,都会得到丰厚的奖励。
其中前十名,本侯会为他们打造专属的“神射手”荣誉勋章,届时在全体火器营官兵的见证下,由本侯亲自授予。”
此言一出,别说底下的三千火枪兵,就连周遭的将官们,都一个个眼露惊色。
侯爷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比大头兵更清楚。能让贾琏这么郑重其事,当众宣布的事,必定不是儿戏。
可以想见,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必定会在全军掀起巨大的竞争热潮。甚至有见识的人已经可以预见到,贾琏这样激励士卒的方式,或许会开大魏军队训练的先河。
贾琏的话,对于士卒来说就简单多了。
能够被抽调到火器营来的官兵,或多或少在原来的部队,都不大受重视。换个环境,大家都是从同一起跑线出发,很多人心里自然憋着一股想要出人头地的想法。
这几个月来,火器营的一应待遇和配置大家都是看得见的,明显不像来之前担心的那般,是什么贬谪之地。相反,还是个新鲜出炉的新贵。
这在印证了他们的主将镇远侯贾琏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圣眷优厚之外,自然也让他们这些当初选上的人暗暗庆幸,都想跟着贾琏,成为贾琏口中,未来禁卫军七大营部中最具战斗力的火器营中的一员。
因为火器营的特殊性,导致贾琏在火器营中无可撼动的崇高地位。
再加上军人本来就重荣誉,因此尽管他们并不太清楚荣誉勋章是什么新的套路,但是仅仅是贾琏所言,当着全军将士,被贾琏亲自授予称号的光荣,就令他们心中热血沸腾。
足足十个名额呢!都是大老爷们,又是同一时间加入的火器营,谁又甘愿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呢?
看着足足三千双灼热的眼睛,点将台上下的所有人将官都明白,接下来的一个月,这些小崽子们该拼命了,他们大概也不用再费多少精力,来督促他们了。想到这里,将官们心里不由得对自家主帅的手段感到钦佩。
而对于贾琏来说,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激烈措施。想要让一支新建的军队短时间拥有可观的战斗力,单纯的训练可不大顶用。
谁都知道,一支真正的百战之师,是有军魂的。
即便是贾琏,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给一支军队塑造军魂。但是,他却知道一支军队的军魂在形成之初,定然是由共同的荣誉或者信仰所支撑的。
他此时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全军中打造出共同的荣誉感。
这是火器营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全军大比,只要这一次做的好了,让这个“神射手”的荣誉勋章得到认可,让全军将士渴望争夺到下一次的类似荣耀,那么全军的凝聚力,就初步形成了。
在中心营房请火器营所有将官吃了一顿大锅饭,贾琏才打道回府。
请将官们吃饭,贾琏可不是为了什么和士卒打成一片,而是单纯的给各级军官们一个接触自己的机会,以便他们更好的向全军传达他的意志。
毕竟火器营的全体将官,除了他亲自提拔的一批,其他好多,和他也并不熟络。贾琏对驻扎在皇城内的这几千兵马是很重视的,自然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心里。
回到宁荣街,贾琏在宁国府门口就下了马车。
拾级而上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不悦道:“有什么话就说,支支吾吾作甚?”
他早就发现,昭儿面色有异,似乎有话想要与他说又很犹豫。
昭儿听到贾琏的闻讯,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在台阶上,对贾琏道:“二爷,奴才想告个刁状!”
贾琏眉头一挑,刁状?知道是这小子故意说来博他一笑的,也不在意,手一摆哼道:“你想告谁?”
“奴才要告的,是赵天梁、赵天栋两兄弟!”
“哦,他们怎么了?”
贾琏有点意外。
赵天梁赵天栋兄弟是他的奶兄,都是不成器的东西,当初看在赵嬷嬷的份上,贾琏将他们重新收在身边当长随。
后来因为觉得这两兄弟实在难当大任,留在身边看着不顺眼,便随便找了份有些油水的差事,把他们打发了。
“他们……那两个狗东西惦记我家那口子!”
昭儿这话一出,周围爆发出一阵乐呵声。来旺笑骂道:“你小子注意言辞,赵家兄弟再怎么说也是二爷的奶兄弟,岂是你小子可以随意辱骂的。”
昭儿梗着脖子,他也不怕丢脸,仍旧大声道:“所以我才找二爷告状!他们两个王八蛋趁着我跟随二爷在外,天天找机会对我家那口子大献殷勤不说,后来还打算仗着身份,对我家那口子用强。
若非我知道我家那口子漂亮,容易遭贼惦记,早有安排,只怕就给他们得逞了!
二爷,昭儿不过是个奴几辈,当初若非二爷恩赐,奴才便是再修八辈子的福气,也是绝对娶不到我家那口子的。而且,当初娶我家那口子的时候,二爷还是我的主婚人,如今赵家兄弟如此欺辱我们,还望二爷给奴才做主啊……“
昭儿哭诉着。但因这小子从来不正经,所以即使哭诉,也令人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
但是贾琏却很快收敛了笑容。看来这赵家兄弟果然是不安分的,若不认真敲打敲打,给个教训,谁知道下一次给自己惹什么祸。
况且抛开昭儿是自己心腹不说,那姜云如今也是府中的管事媳妇儿,负责照顾梨香院那十二个小戏子,以及自己带回来的四大美人的饮食起居,也是自己身边得用的人,岂容腌臜之物随便欺凌?
因此踢了昭儿一脚,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么点事也要来求我,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
“二爷……?”
“身为男人,他们欺负你媳妇,你不说一怒杀人,废他们一人一只手也不过分吧?别说你做不到,你要做不到,趁早滚回去抱老婆,老子身边不留没用的人。”
贾琏说完,一甩被昭儿抓住的衣摆,跨步进了宁国府。
原地,昭儿愣愣的爬起来,眼神却有思索之色。忽然他就想通了,将目光巴巴的看向周围,与他一起随着贾琏出生入死的一干亲卫。
王大柱一巴掌拍在昭儿的肩膀上,笑道:“昭儿小子,想要我们帮忙?好啊,你来求我,我就帮你教训赵家兄弟。”
“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最开始跟着二爷的那一批护卫之中,就你最不能打,我求谁也犯不上求你。”
昭儿一把薅开王大柱的手,随即眼巴巴的望着张勇、冯飞:“张大叔,冯大哥,要不您二位屈尊,帮小子一回?此情小子定然铭记,日后定有厚报……”
“哈,你小子……”
“好了。”
赵胜忽然一摆手,制止了众人的笑闹,然后正色道:“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其实我还有一事尚没有禀报二爷……”
虽然最开始跟着贾琏的五大护卫中,论资格张勇应该排第一,因为他和贾琏还有着半师之谊。
但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实则大家共推赵胜为首,原因自然是因为赵胜为人有成算、谋略,很多时候说的话连贾琏都乐意采纳。
见赵胜神色郑重,昭儿冯飞等人都不觉围近一些。
他们这些“老人”自成一团,旁边即便是柳湘莲这个贾琏极看重的新贵,也很难挤入他们的团体,因此柳湘莲瞅了他们一眼,自顾牵马下去安置了。
这边众人只听赵胜道:“那赵天梁兄弟实在色胆包天,此番我留守府里,除了知道他们纠缠姜云姑娘之外,有一次天香楼的小紫姑娘几个出门采购胭脂水粉,正好碰到他们,他们居然也敢上前调戏,实在不知死活。”
冯飞等人面色齐齐一变。他们都知道赵胜口中的小紫姑娘乃是曾经的江南第一美人,他们家二爷从江南带回来的四大美人之首,连贵妃娘娘都惊艳其容貌的顾青衣姑娘身边的侍女。
当初贾琏准予四位美人儿各自携带一名亲近人入京,那小紫姑娘就是顾青衣带来的,如今也随在天香楼伺候。
“这两狗东西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哼。二爷是必定要成大事的人,留着这两个人,仗着和二爷是奶兄弟的关系,又不知道收敛,早晚必成祸患。”
“胜哥说得对,依我看二爷也很不待见他们,此番不如就趁机会将他们统统废了,也免得他们再生事!”
“有道理。”
“我赞成。”
“……”(本章完)
第646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一)
宁国府,内堂。
两个奶母将孩子抱进来之后便退了出去。
尤氏一手抱着贾芜,一面向贾琏笑道:“二叔可知道,前面两个小家伙在他们的周岁礼上,分别都抓了什么?”
贾琏神色一动,将衣摆一正,尤氏便很自然的将小贾芜送到贾琏怀里,并继续道:“芜儿还好,抓了一支毛笔一本书。就是蘅儿,放着那么多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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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二)
阁楼下,着衣单薄的尤三姐早已经是香汗涔涔。
她为了今日这一番表演,可是准备多日了。此时明知道贾琏作壁上观,自然万分卖力,力争让贾琏见识到她全部的实力,从此不再小瞧于她。
虽然她自己也清楚,她自己个儿研究出来的这些招式和阵法,在贾琏眼中大概是花花架子。但是她不在乎,她早就清楚,男人都是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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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缺憾
贾琏回家沐浴一番之后,来到了薛家。
他知道薛家挂心什么。既然薛蟠的事情已经在宁康帝面前盖棺定论,他自然就将这件事放下。之所以没有在出宫之后直奔薛家报信,只是不想表现的太急功近利。
若是他当真无所求还罢,偏偏他不是,这种情况下,自然更要表现的淡然一些。
有过黛玉的成功经历,贾琏越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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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赵家兄弟被废
宝钗作为红楼两大奇女子之一,与黛玉齐名,是不折不扣的人间一绝。
而贾琏作为后世来客,早在异时空就已经深慕其名。
及至降临此世得以一窥芳姿,先是为其容貌所动,然后窥其品性,只觉得其品如高山白雪,其性若空山夜月。
感叹:世间女子,清雅无过于此。
如此这般人儿,若能凭正当手段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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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恭喜侯爷啊
当贾琏重新走出正房门的时候,院内站满了人,灯火通明。
贾琏在正廊前的楠木交椅上坐下,看着阶下跪着的几人,淡淡的道:“说说吧,为何伤人?”
赵家兄弟当然知道自己为何被打,此时已经坐在两把椅子上的他们不想给昭儿说话的机会,便抢先嚷嚷起来。
“琏哥儿啊,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好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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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忠心耿耿
当贾琏和凤姐儿再次走出正房的时候,已经夜静人稀。
阶下,贾琏的五六个亲卫仍旧跪的齐整。凤姐儿扫了他们一眼,与贾琏交待一声,带着其他人往荣庆堂而去。
贾琏静立于廊前,虽然一言不发,但是给了底下的亲卫们很大的压力。
赵胜原本是可以走的,因为他没有动手。但是他没走,而是选择和冯飞等人跪在这里,此时看贾琏大有发怒之势,他就想要解释。
“好了,都下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此番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他们都以为免不了受一顿责罚呢。
这一点赵胜等人心里有数,但是在他们看来,能够除掉赵家兄弟这一对祸害,就算被二爷责罚一顿也是值得的。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又听上头传来贾琏的警告:“记住,下次做决定之前,先行通禀。事急从权和擅作主张的区别,希望你们下去之后好好掂量掂量。”
赵胜等人心下一凛,然后纷纷应“是”,这才起身,行礼之后离去。
昭儿却是与赵胜等人不一样,他是贾琏的心腹小厮,专司贾琏出行在外的生活起居。
在赵胜等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去之时,他甚至还敢主动留下,走到贾琏面前,捂着脸讨好道:“二爷……”
贾琏冷眼瞅了他两眼,回头对门房处侍立的晴雯道:“将你们二奶奶准备的‘金疮药’取一瓶来。”
昭儿立马喜笑颜开,连脸上的抓伤都不觉得疼了。
谄媚样的谢恩之后,他又仗义的解释:“二爷你就别怪冯大哥他们了,今儿他们都是为了帮我才出的手。
再说,您不是也说了,可以废赵家兄弟一只手吗。原本我们是想着只废他们一只手的,但是今儿堵住他们的时候,他们不但不认怂,还敢叫嚣,一点悔悟的样子也没有。
奴才气不过。就想着,这废一只手是废,再多废一条腿儿也差不离吧。
所以,就让冯大哥他们下手重了一点点而已。这不怪冯大哥他们,二爷要怪就奴才好了。”
贾琏不置可否。
昭儿毕竟是小厮,其似乎还以为赵胜等人只是仗义出手。
然而事实上,赵胜等人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借着他的名声四处作祸的赵家兄弟除去而已。
这一点贾琏知道,否则他不会配合他们将赵家兄弟撵出府。
而且贾琏还能猜到,这大概就是赵胜的主意。说起来贾琏也没有料到,赵胜不过是家奴出身,居然这么快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
却是刚好印证了那句话,英雄不问出身,乃时势造就。
于贾琏而言,既不想打击手下人这种主观能动性,让他们成为只会听命令的木偶,也不想让他们习惯擅作主张,因此适当的敲打是必要的。
将晴雯取来的药膏扔到昭儿怀里,“回去好好擦擦,最好别留疤。”
“是是,谢谢二爷,谢谢晴雯姑奶奶……”
晴雯见昭儿不但专程谢她,还口称她为‘姑奶奶’,瞧其拱手作揖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便“噗嗤”一声笑了。
“滚吧。”
贾琏哪容得这小子在这里卖乖逗自家俏俾,呵斥一声,又吩咐了一句:“明儿我和你们二奶奶都要出城,你让外头的人准备好车马随从。”
昭儿应了一声,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荣庆堂,贾母都准备睡了,听见王熙凤过来,勉强接见。
“今儿府里乱糟糟,是出了什么事了?”
“老太太,不是什么大事。”
凤姐儿将事情简略从轻的说了一下。
赵嬷嬷能够作为贾琏的乳母,在府里自然是有些地位的,也能够在贾母面前说得上一些话。
这其实也是之前凤姐儿不得不将贾琏请回来处置的原因,因为这件事处理不好,让赵嬷嬷闹到贾母等人面前,总归是不好的。
而赵嬷嬷也是个明白人,没有一开始就把事情往贾母跟前闹,而是来找贾琏两口子。换作其他一些蠢妇,看到儿子被打成那样,只怕老早就直奔贾母这边来了。
贾母其实早听说了这件事,不过从凤姐儿口中确认一下而已。
听完凤姐儿的回答,她问道:“你觉得昭儿媳妇儿品性如何?”
凤姐儿笑道:“依我看,她倒是个好的。平日里本本分分的,既不怎么说话,也不像有些行子那般,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打扮的妖妖娆娆的。
除了今儿这件,进府这一年来,倒也没闹出过什么事。”
贾母点点头。姜云好歹也是府里的管事媳妇儿之一了,贾母自然是见过的。
贾母虽然一贯喜欢颜色好的丫头,但不代表她不分人。花魁出身,天然受贾母这等贵族妇人轻蔑和敌视。
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府做个仆人,还是因为是贾琏的意思。
贾母早想着,但凡发现其有半分不安分,就将人撵出去就是了。
或许姜云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入府这么久,愣是循规守矩的。不争风头不冒尖,每日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让贾母这些人,想要发难都不行。
“嗯~”
贾母想了一下,道:“即便她人是个好的,但她生的那个模样,难保以后不会再生事端。况且闹出今日这样的事来,再让她每日进出园子,旁人难免不对她指指点点,倘或被你姐妹们听见看见,也是不好的影响。
横竖咱们家里也不缺这一个人使唤,就让她回家去吧。”
凤姐儿犹豫了一下,但见贾母面色有些不悦,她连忙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回头我就和我们二爷商量一下,给她在外头安排个差事便是……”
贾母面颊动了动。换在以前,她的任何吩咐,凤姐儿哪次不是屁颠屁颠的赶忙执行去,哪会有迟疑和讨价还价。
她也不好说什么,或许这就是家族重新兴盛她所得付出的代价吧。以前贾家每况愈下,她的地位却是与日拔高,说一不二。
如今嘛,她也得求同存异了。
……
荣国府之外,隔着两条街的一处宅巷内。
昭儿作为荣国府如今的当红人物,早就将以前的破烂房屋舍弃,在这里置办了一所新房子。
不但将爷爷奶奶接到这里住,而且还为二老聘请了专门照顾他们的丫鬟和仆妇。
夜深的正屋内,昏暗的灯光摇曳。
“哎哟,轻点,疼……”
沾酒的棉棒擦在伤痕上,让昭儿疼的龇牙咧嘴的,不断哆嗦。
姜云见了,道:“我都说过了,我没有事,让你不要和他们计较,你非不听。如今倒好,为了我把事情闹这么大,还害得你在侯爷面前受了责罚,这不值的。”
昭儿闻言,捉住姜云给她擦药的手,笑嘻嘻的道:“怎么不值,我看值得很!哼,赵家那两个狗东西,也敢惦记我媳妇儿,老子整不死他们!
你生的跟朵儿花似的,跟了我原本就委屈了。我要是再不保护好你,那还算个男人?”
姜云听了,心生感动。若说当初答应委身昭儿,她没有一点委屈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当时形势,她别无选择。
如今跟了昭儿差不多一年,她倒也看开了。跟着这个小滑头,除了背上个“奴仆”的身份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不好的地方。
一应吃穿用度,皆是不愁。而且她比昭儿大了十岁,心性比昭儿成熟,再加上昭儿对她百依百顺的,导致很多时候,她看昭儿,就像是看自己儿子似的。
就比如说在这个小小的家宅里,她俨然是说一不二的女主人,连昭儿的祖父祖母都敬着她。
无他,她和昭儿的婚事,不单是贾琏钦定,而且成婚那日,贾琏不但亲自过来,还坐了高堂。
对比起来,当初在江南与大盐商为妾,名虽主子,实际却不过是个供人把玩的物件罢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连个奴才都不如。
算起来,如今生活倒是安定了。至少,她有了个家。
姜云作为曾斩获过江南第一花魁的美人,模样与身段自是不用多说,哪怕此时已不在巅峰,那等魅力也不是近在咫尺的昭儿所能抵挡的。
昭儿在盯着她看的时候,忍不住就凑上去亲了她秀美的脸蛋一口,令姜云啐道:“擦药呢,做什么……”
昭儿不无得意,“没想到我昭儿这辈子,当真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现在想起来,都还跟做梦似的。”
“德行。”姜云虽然骂了一句,手中擦药的动作却陡然温柔了许多。
方将擦完药,不等姜云收拾案几,就被被昭儿扑到床上。
“别闹,我还要打水给你洗脚呢!”
“洗脚做什么,娘子,我们两个先亲香亲香……”
昭儿不管不顾的扑在姜云身上猛亲,美人无奈,只得由着他。
成就一番好事之后,姜云将昭儿抱在怀里,说着夫妻闲话。
忽听昭儿道:“对了,我还没问你,除了那赵家兄弟之外,这些日子可还有别的不长眼的来勾搭你?或者说,你有没有背着爷们勾搭野男人?”
姜云一愣,立马气恼道:“你要是嫌弃我,当初何必定要娶我,让我去那教坊司自生自灭,也好过嫁给你了,不但要防备别人欺负,还要被你怀疑……”
见姜云气恼的要下床,昭儿连忙拉过来哄,“别生气嘛,我不过是说说而已。
我哪里是怀疑你,我这不过是知道府里那些人的尿性,你又生的这么标致,他们不惦记占你的好处才怪呢。”
姜云这闻言这才气顺些,犹豫着道:“我每回进府,都穿的严严实实。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衣裳,除了在家里穿穿之外,从来都没有穿出去过,你还疑我……”
“我知道,我娘子是最好的了。不过……“
昭儿眼珠子一转,忽然像是来了极大的精神一般,翻身看着姜云,笑道:“和别人没有,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和琏二爷呢,有没有……嗯?”
昭儿问完,就防备着姜云要挣扎不依,因此将她牢牢控住。
“你别紧张,实话实说便是。毕竟你之前天天在园子里,帮二爷管教着那几个绝色美人儿和那些小戏子,定是常有和二爷碰面的。要是二爷瞧上了你,你会不依?毕竟咱们琏二爷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哦……”
姜云瞅了昭儿两眼,确定他是玩笑,这才回道:“呸,先不说琏二爷瞧不瞧得上我,就算他真的瞧上了,你敢如何?你莫非还想找他要个说法不成?”
“说法?”
昭儿忽然得意的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心思完全无法被人猜到的自负。
“你想的太多了,要是二爷真的瞧上了你,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向二爷要说法……”
姜云无言,看待二傻子的眼神相视。
昭儿却是坦然的很,亲了姜云一口,笑道:“别用这么惊讶的样子瞧我,我可是认真的。
我昭儿算什么东西?原本不过是个奴几辈,放在外头几两银子随便挑的那种。
可是如今再看看,我昭儿不但有着自己的大房子住,而且每天晚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媳妇给我暖被窝。府里那些曾经耀武扬威的家伙,哪个见了我不是笑眯眯的打招呼?
但我却早就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我跟着二爷,不但朝廷宫里经常出入,而且塞外漠北,刀山血海里也是闯过的了。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我昭儿如今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运气好,从小就跟着我们二爷!”
姜云默默听着,心里也认同昭儿的话。别的不说,她曾经也从来没想过,她最终会落到一个十多岁的小奴才秧子手里!
对方的运气确实很好,跟了如此英雄了得,又如此大方的一个主子。
但是回过头来想想,贾琏身边的奴才那么多,昭儿能够受他如此恩宠,也足以说明,昭儿身上有其他人所没有的东西。
“所以,我的身上的一切都是二爷所赐予!包括你,也是一样的,可明白了?”
尽管昭儿说的是实话,但是听在姜云耳中总不是滋味。作为女人,谁又不希望自己的男人顶天立地呢?
因此她别过头道:“你不用费心试探了,我不过是个残花败柳之身,侯爷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瞧得上呢。若不然,当初他就不会将我赐给你了。”
“这倒也是。”
昭儿不无遗憾的道。这反应,愣是让姜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哪里知道昭儿心中所想。
昭儿从总角之龄就跟着贾琏,待贾琏十二三岁,开始知风花雪月之后,昭儿耳濡目染,自然学得也快。
曾经的贾琏,那可是荤素不忌的。又凭借身份和倜傥的外表,两府中的丫鬟媳妇子,不知道被贾琏得手了多少!
这其中,有大半昭儿都是清楚根底的。
甚至很多,根本就是他在中间牵的线。
作为中间人,他自然也是有好处的。其中一点就是,那些能够被贾琏轻易上手的丫头媳妇子,也没几个是贞烈的。
而他昭儿作为贾琏的亲近小厮,模样自然也过得去,这暗中一来二往,自然也让他顺带捞着了不少尾汤。
而当初的贾琏即便知道了,也不会介意。
这令昭儿等人乐在其中。毕竟能够和主子爷上同一个女人,那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不是。
可惜,这样的事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琏二爷就转了性子。虽然好色依旧,但是再也瞧不上两府那些年轻的媳妇子了。
没有贾琏开道,他们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机会。
所以,昭儿问姜云有没有和贾琏好过,除了心中那有些变态的心理,就是想要知道,琏二爷究竟是单纯的眼界随着身份变高了,还是真正转性了!
这有利于他开展服侍贾琏的工作。
想到转性,昭儿不由想起当初他娶姜云的时候。
那晚贾琏从高堂下来,他就将贾琏拉到僻静处,指着新房贼兮兮的道:“奴才方才吃多了酒,脑袋晕得很,要不爷先进去帮奴才瞧瞧新娘子美不美……”
昭儿还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心里的想法。
首先,他到那时都还觉得能够娶到曾经的江南第一美人为妻太过梦幻,觉得以他的本事,他压不住。
第二,他也暗暗怀疑,二爷别是怕琏二奶奶和林姑娘责备,不好意思收此美人,所以才选择放在他的身边。他要是坦然受之的话,别好事变成坏事。
第三,就算二爷没这个意思,二爷对他如此慷慨,他怎么着也得尽孝道不是?
只有让二爷满意了,将来才会有更多的恩宠降临。
他算盘打的响,结果换来的却只是贾琏毫不留情的一脚,直接将他踹到了房门口。
想着这等隐秘的过往,昭儿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
他和二爷之间,有过这么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其他人,怎么跟他争宠?
就像这次,他带人将赵家兄弟打成那般模样,二爷不但没有处罚他,还将赵家兄弟撵出去了!
昭儿脸上露出由内而外的笑容,这令他身下的姜云略觉无语。
倒也不算什么,她流落风尘那么多年,见惯了世事,比昭儿此时表现的猥琐不知多少倍的人,她也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应。
“起来,我去打水。”
姜云翻身,就在她下床之际,又闻昭儿道:“对了,你别以为我方才那么说,你就可以随便便宜外人了!除了二爷之外,你要是敢和别的男人勾搭,有一个算一个,老子必定像赵家兄弟那般废了他!”
昭儿那张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露出恶狠狠的样子。
他对姜云可是真心喜欢,要不然当初他将人拘来,贾琏却不要,他也不会大着胆子当场向贾琏讨要。
两府几百号奴才,他觉得所有人的媳妇都没他媳妇好看。也只有他这一个奴才,才能有这份幸福和荣耀,别的人,想都别想。
姜云默默地看着他,有心怼他一句什么话,最后却默默地点了点头。
只是在披着单薄的衣裳出门之后,迎着廊上的春风,她的心境终归是有了一些变化。(本章完)
第652章 双王对面
薛蟠的案子如期进行审理。
审理的结果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
主犯孙绍祖判决秋后处斩,但他估计是熬不到秋后了。当日被解隽一刀砍在后背上差点要了大半条命,又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预计短时间内就会死在刑部大牢内。
而余者包括薛蟠在内的从犯,皆被判处半年至数年不等的刑期。其中情节较重的薛蟠,本应依律羁押五年,但因其认罪态度良好,且自愿赔偿苦主一家白银一万两以作烧埋费,故从轻发落,仅判处羁押一年。
消息传回来,在薛家等的抓心挠肝的薛姨妈这才吃下定心丸。
她重重的坐回椅子上,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宝钗在她身边,见状宽慰道:“妈早该放心才是。琏二哥哥做事一贯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向妈拍胸脯的保证哥哥无事,那自然就不会有差错的了。”
薛姨妈精神有些恍惚,但闻言还是看向女儿,附和道:“你说的没错,你琏二哥哥办事一向是最稳妥的,我自无不放心的道理。
只是……”
说着,薛姨妈微微一叹:“如今你哥哥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咱们家在宫里的关系,怕是就要彻底断了。”
听到薛姨妈说起这个,宝钗也有些沉默。
她知道薛姨妈的意思。
薛家除了跟随太祖皇帝那一代的先祖,位极人臣之外,之后权势便是断崖式的下跌。
到了她祖父的那一辈,便算是半脱离士大夫阶层了。
之所以说半脱离,那是因为她祖父虽然不曾入仕,但却凭借先辈的余荫,成为了当时数一数二的皇商。
所谓皇商,便是为皇家服务的商贾。
为皇室直接服务的商贾,当然和一般的商贾有很大区别。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为皇室宗亲服务的商贾很多,但敢自称皇商的,那至少都得是在内务府或者朝廷户部挂了名或者领了职衔的才行。
在宝钗爷爷那一代,薛家便是在内务府领了职衔的头部皇商。那时候的薛家,虽然不入朝为官,但也是声名赫赫,富贵达到顶峰。
薛家如今的百万家资,也绝大多数都是那个时期积累的。
如今的薛家,虽然声势早已不在,但身为家主的薛蟠,却也在户部留了名,挂了虚衔。
职衔虽然不高,甚至这些年薛家在宫里的份额早就被其他皇商挤压的差不多了。但是只要薛家有这个名头在,那它就还是尊贵的皇商,区别于普通的巨商大贾。
然而,如今薛蟠犯了事,甚至还要被羁押一年。可以想见,其他那些皇商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薛家还占着以前那些份额的,只要稍微一使力,户部便会顺理成章的将薛家除名。
宫里的娘娘们也不会再需要一个犯过命案的家族为她们效力,本身薛蟠在她们眼里,也没什么情面可讲。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按照贾琏的说法,若是这个案子没有被捅上去,那么薛家要保住这个名头还是有办法的。
但既然已经上达天听,那么他能够做的,也就只有保住薛蟠一条性命了。
“事已至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别的,也不敢多作妄想。
妈也不必太过灰心,本身咱们家,也早就不靠宫里那点份额过日子了。”
最终,宝钗如此宽慰了薛姨妈一句。
薛姨妈也只能幽幽一叹。在薛家当家做主这么多年的她,深切的体会到了,为什么古人常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以薛家如今的情况,别说光耀门楣,便连祖上留下来的一个名头都显见保不住了。
更何谈其他。
没有办法过多思量这个问题,薛姨妈将目光重新聚集在女儿身上,悄然放低声音道:“你哥哥的事暂且不说了,等下午你陪我一起瞧瞧他。
现在娘倒是想说说你的事。怎么,娘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话,你想的怎么样了?”
宝钗原本还在理性的思考家族的出路,忽闻薛姨妈此言,顿时羞赧起来。
也明白薛姨妈为何有此问。只因之前薛姨妈问她,她皆以哥哥的事情未定,无暇他顾为由,保持了沉默。
没想到如今哥哥的事情方才了结,母亲便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内心飞快的回想了一下昨夜和贾琏单独相处的画面,宝钗忍不住蹲下扑在薛姨妈腿上,娇嗔道:“妈~哪有你这么着急将女儿嫁出去的。
即便琏二哥哥千好万好,但女儿还想在家多陪陪你,现在先不说那些好不好……”
“呵呵呵,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了,瞧你,还害臊了。”
薛姨妈扶着宝钗的脖颈,乐和和的笑了起来。女儿的神态和话语,让她看破女儿心思的同时,也不禁感慨贾琏的魅力之大,手段之深。
仅仅昨夜一个照面,就将自己虑事周全,心性沉稳理智的宝贝闺女芳心拿下了?
既然事情已然朝着设想好的方向发展,那就是宜早不宜迟的。
女儿少女心思,羞于谈论。但是作为过来人的她,可是明白,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要早做打算,将来才能在那边府里站稳脚跟。
毕竟,贾琏身边的女子可着实不在少数。女儿虽然优秀,若是处处行动落后于人,终归是不好的。
于是薛姨妈笑道:“抛开这件事不谈。此番你哥哥出事,你琏二哥哥为此忙前忙后,费了那么多的精力。
如今事情尘埃落定,我们也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
我预备晚上准备个家宴,专程答谢于他,你觉得如何?”
宝钗支起身子,点头道:“母亲说的是,是该好好谢过琏二哥哥。其实若不是哥哥的事并不光彩,不便宣扬,还该将他们两府人都请来一一谢过才是。毕竟从哥哥的事情发生以来,不论是姨妈还是凤姐姐她们,都是出了很大力气的。”
“你说的也是。那就以后再寻个机会,设宴酬谢你姨妈和老太太她们吧。”
薛姨妈从善如流,“不过我这几日为了你哥哥的事,颇为费神,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所以,今晚的事情,只怕还得你来操持才是。”
“这,是……”
面对母亲笑意盈盈的目光,宝钗虽觉得她别有深意,却也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只能乖乖的应下。她心里想着,今晚该做哪些准备,才能既稳当又妥协呢。
……
却说贾琏,今日却没有太多关注薛蟠的事,也没有去刑部观看审理过程。
毕竟板上钉钉的事,还能有多大的差错不成?
虽然如此,他还是提前派冯紫英代为关注,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第一时间传回讯息罢了。
他一早去兵马司和火器营转了转,然后就回府,将凤姐儿接上,来到了城外,火器营新建成的军营。
说是军营,其实称之为校场更为合适。
毕竟主要就是用来练兵和试验武器的场所。连营房都没怎么修建,一应用的都是军用帐篷。
校场的占地极为宽广,且风景甚好,周遭有山有水有树林。
作为朝廷新贵,贾琏也不会故意的去客气,表现什么清廉。京畿之地的好地方还是挺多的,能够拿得到干啥不拿呢?
只要拿下来是为了办正事,那便算是利国利民了。
凤姐儿不会骑马。
她一贯出行都是坐马车的。
但是校场毕竟新建,很多道路还不甚通畅,而贾琏又有意带她各处转转,看看山看看水啥的。
也算是难得的夫妻甜蜜时光嘛。
因此,贾琏就将凤姐儿抱到了自己的马上,在数名护卫的保卫下,慢慢悠悠的行走在校场内。
对此凤姐儿一开始是十分难为情且不甘愿的。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坐在内宅发号施令的公府少奶奶,大庭广众之下骑在马上就算了,还坐在男人怀里算什么回事?
虽然这个男人是自家夫君,那也足够令她觉得羞耻了。
好在此时的校场内人员并不太多,而贾琏似乎也知道她的心思,没有往有人的地方走,这才令她焦躁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开始享受这种和夫君共赏春光的美好时光。
“咦,那些是什么?”
当马儿越过一道山坡,坐在贾琏怀里的凤姐儿忽然撑起娇躯,指着远处好奇的问道。
凤姐儿本身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甚至有些隐隐的女王属性,只是贾琏目前够强,才能将她压住罢了。
而美人的娇狂一旦被压下,也是能化作绕指柔的。
此刻的贾琏,就感觉娇妻格外的有魅力。
抱着她苗条的腰肢,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远处地面翻黄的一个校场边缘,修筑起一面狭长的砖墙,延绵有二三里的模样。
在砖墙前面,整齐的插放着数百块人形木牌。远远看去,倒像是数百名气势森严的士兵一般。
“那是训练火枪用的标靶。”
“标靶?”
凤姐儿知道练箭要用箭靶,只是突然一下见到这么多靶子排成这样的气势,觉得惊讶罢了。
“这么多靶子,要供多少人练这个火枪啊!对了,还没问过你,你那火器营底下,究竟有多少兵?”
“嗯,不算多。火枪兵有三千,另有火炮兵一千五百左右吧。”
“火炮兵又是啥样的,也有这样的训练场地吗?”
“当然有,在另外一个方向呢,可想要去瞧瞧?”
一连问了贾琏好些问题,凤姐儿自己都觉得她好像挺逊的。作为将军夫人,对军中一些基本的东西,都知之不详。
好在,贾琏似乎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但凡她有所问,不论简略与否,都一一给她解释了一下。
这令她心下觉得很受用,有一种被宠溺的感觉。
但她却没有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观摩军事基地来的。因此没有让贾琏带她去瞧炮兵营地,仍旧沿着前路,不急不慢的行进。
又过了许久,就在凤姐儿数次都要忍不住询问,她俩是不是被公主放了鸽子的时候,终于看见贾琏的一个亲卫从后面飞驰而来。
“侯爷,魏姑娘来了。”
魏姑娘?
凤姐儿将这个称呼听在耳朵里,随即反应过来是何人。
是了,想来以对方公主之尊,又是未嫁之身,却暗中与自家男人往来,怎么都不算一件光彩和值得宣扬的事。
所以,自家男人手下这些亲卫,以“魏姑娘”代称,也显得合理了。
贾琏原本也有与凤姐儿解释一句的意思,但低头瞧见她的神色,知其意会,便也没有赘言,只笑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掉转马头,就要往回赶。
只是没走多远,贾琏却缓缓勒马停下。
凤姐儿疑惑,却没发问,因为她也听见阵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随着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的树林处,飞快的驶出十数匹快马。
距离拉近,凤姐儿惊讶的发现,那些马背上之人,却不是将军与士兵,而是一群束身丽服的女子。
虽是女子,但观其策马的姿态,却是丝毫不输给男人。而且身影之矫捷,大有个个都是英姿飒飒的感觉。
来不及多想,察觉到贾琏已经翻身下马,并向她伸出手,凤姐儿连忙搭着,也跳了下来。
“吁~“
一道女子丽声传入耳中,方将在地上站稳的凤姐儿抬眼看去,只见几名女子在前面十余步的距离驻马而立。
随着她们的停下,后面跟上来的女子,也就从两边上来,与之并作一排。
凤姐儿这时才得以看清,这些在她远远看去都颇有气势的女子,居然俱是一流风姿!
一眼看去,居然并无一个容貌稍差,或者说身姿不曼妙的。
且她们如此多人并作一排,一色的黄棕骏马马首向前,本身就颇具威势。更遑论,那刚刚停下,就齐刷刷俯视而来的十多双眼睛,令对上的凤姐儿本能的心头一凛。
就在凤姐儿心生惧意,且有所猜测的时候,忽觉得左手被人牵起。
抬头一瞧,不知道何时贾琏已经走到她身前,将她大半个身子遮挡,并牵着她往前走去。
许是看见贾琏的举动,那些驻马而立的女子中间,凤姐儿之前就察觉到气度和姿容有所不同的女子微微一笑,然后十分灵巧的翻身下马,朝着他们大步行来。
她面容姣好,肤色澄净,虽然一流人品,脸上却无一点女子的娇柔之色。
她虽与其身后其他女子一般,穿着浅色的束身衣裳,甚至连其他装饰也并无太大迥异,但却像是天然与其他女子不一样。
其行走间周身自然萦绕一股华丽的气质,显得那么高贵而优雅。令凤姐儿的目光,从一开始,便聚焦在她的身上。
同样的,对方的目光似乎也从始至终在她的身上,甚至连贾琏与她问候她都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凤姐儿的精神骤然紧绷起来。饶是早就在心底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此时此刻,当真直面这个声名在外,天家的掌上明珠,当朝长公主殿下的时候,凤姐儿还是发现她的心脏不争气的砰砰跳动起来。
这种平生没有过的紧张,让她没能第一时间随着贾琏拜见。
却也没有人催她,不论是贾琏还是面前的女子。
凤姐儿知道这个时候贾琏也帮不了她太多,只能依靠自己,因此在面前女子笑盈盈的目光直视之下,凤姐儿深吸了一口气,庄重的盈盈下拜:
“妾身王氏,拜见长公主殿下。”
虽然对方是当朝公主,虽然对方的身份比她高贵的多,见面参拜是正礼。
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一拜下去,凤姐儿心里还是莫名的觉得委屈和难过,仿佛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无形的夺走了一般。
凤姐儿垂首下拜,自然没有看见,在她对面的女子,在其行礼的一瞬间,脸上骤然绽放出迷人的笑容。
她似乎往旁边瞅了一眼,然后便一步上前,将委身下拜的凤姐儿双手托起,口中道:“姐姐切莫多礼,快快请起。”
姐姐?
凤姐儿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脑中回响着对方那清丽动听的声音,凤姐儿惊诧的发现,她不但找不出一丝凶厉和针对的情绪,而且,还觉得有那么一点亲切。
似乎,对方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一般。
这种荒谬的感觉,令凤姐儿忍不住抬头,诧异的瞅向眼前的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却像是看不见她的忐忑和惊疑,仍旧拉着她的双手,笑道:“早就听人说过,姐姐是个不可多见的绝色美人,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
“这,妹妹,呃不……公主谬赞了,公主殿下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妾身薄柳之资,不值得什么……”
天可怜见,她堂堂人未见影,先闻其声的王熙凤,居然结巴了起来。这令察觉到的凤姐儿觉得好没面子,脸颊都有些臊红了起来。
今日来见情敌,凤姐儿自然也是好生打扮过一番的。
她原本神仙妃子一般的品貌,此时再半露娇羞,自是人间一品绝色,令她对面直观的昭阳公主眼中都闪过刹那的异色。
与凤姐儿不同,昭阳公主其实是见过凤姐儿的。
只是当初隔着屏风,看的不甚真切。此时方才知道,为何情郎当初为了对方,敢于违抗太后懿旨了。
这等容貌,当真是世间罕有,自己若是个男人,只怕也不愿意舍弃的吧。(本章完)
第653章 静谧交锋
眼看着凤姐儿和昭阳公主碰面,居然毫无争锋相对之意,反而手拉着手“互诉衷肠”,贾琏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但不论怎么说,这于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这两个女人的初次正面交锋,终归是昭阳公主更胜一筹,将凤姐儿的气势完全压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昭阳公主出身高贵,在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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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 公主请上车
贾琏在营地内转了一圈,回到凤姐儿和昭阳公主身边的时候,发现二女相处的十分融洽。
两个高挑美丽的女子踩着草地缓缓而行,一路闲谈。而一向神采飞扬,自带女强人属性的凤姐儿,竟垂眉顺目,宛若往日在她身边的平儿一般和善可亲。
贾琏便知道,这妮子大概率是被昭阳公主给拿捏了,且看起来还没什么不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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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公主殿下!
未央宫,气息森严。
昭阳公主在进入这里就被人叫走了,而贾琏,也是在被晾了好半天之后,才见到太后尊面。
“贾琏,你可知罪?”
安静的内殿,连宫娥也不见几人,只有跪在地上的贾琏,以及上头虽然明眸绝色,却满面寒霜的太后。
“臣知罪。”
“哼。当初本宫看你是个难得的才俊,才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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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人生最得意
贾琏从长公主府出来之时已经很晚了,便直接回了荣国府。
回到家,更衣的时候,晴雯问他:“二爷今儿带二奶奶出城作甚了,我看二奶奶回来之后,心情不大好呢。问平儿,她也不说。”
贾琏坐在炕边,笑回道:“你关心这个作甚?”
“人家就是好奇嘛。”
看这妮子八卦心十足,贾琏又问旁边的香菱:“你呢,也和她一样?”
香菱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贾琏见状,敷衍一句,说天气好,带凤姐儿出城逛逛,结果他中间有事就提前将凤姐儿送回来了。
晴雯了然,随即十分殷勤的蹲到贾琏身边,给他捶腿,一边引诱道:“二爷,我们也好久没有出城逛过了。香菱还好,年前二奶奶去庙里还愿,她还跟着出去了一趟。
人家就可怜了,都不知道多久没出城过了。二爷什么时候也带我出城逛逛呗……”
因她可怜巴巴的,贾琏便说:“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得看你表现。”
“人家表现还不好啊。二爷回来这几天,人家就没怎么出过这院门,天天在家里等二爷回家好服侍,连她们叫赌钱耍都没有去呢……”
“这样啊,确实挺乖的。”
“那二爷什么时候带我们出城呀,我保证,一定不乱跑,不给二爷添麻烦。”
贾琏乐了起来,笑说只要她一直保持这么乖,下次有机会就带上她,让晴雯喜笑颜开。
她翻身上炕,蹬掉鞋子,很用心的给贾琏按摩,一直到凤姐儿回来。
“好了,你先出去吧。”
听到贾琏让她出去,晴雯心下有些狐疑。等闲二爷和二奶奶说话,一般不会特意避开她和香菱的。
即便是二爷想要和二奶奶亲热,都是直接上手,让她们自动回避的。
今日这般定有古怪。
因此出门之后,晴雯便走到西窗边,扒在那窗根儿底下偷听。
她这模样,让其他看见的人腹诽:满院里,也就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偷听二爷和二奶奶说话。
屋里,贾琏招凤姐儿过来,让她坐在腿上,亲了一口,笑道:“之前一直没机会问你?方才听晴雯说你心情不好,是不是上午公主欺负你了?”
凤姐儿便骂道:“她哪只眼睛看见我心情不好了,该死的小蹄子,就爱嚼舌根。”
骂了晴雯一句,凤姐儿看贾琏神色认真,犹豫了一下,道:“公主她人挺好的,也没有欺负我。
她只是和我说了很多,包括当初你送她和亲时发生了的那些事。
她说,若她不是天家公主,她什么也不会与我争,哪怕没有任何名分,只要能跟在你的身边,她都心满意足了。
她还说,只要我让出正室的名分,她愿意一直称呼我为‘姐姐’,并且将来也不会进府与我争什么。从此之后,她在外面助你博取前程,我在家里替你侍奉长辈。我们姐妹二人,一同辅佐于你……”
尽管有所猜测,但从凤姐儿口中听到昭阳公主的这些话,贾琏还是不免感动。
于是一手搂紧凤姐儿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膛,然后叹道:“委屈你了。”
凤姐儿一天都没有哭的,哪怕面对昭阳公主强大的气场,她也没有想哭。但是此时依偎在夫君的胸膛,听他致歉般的安抚,凤姐儿却莫名的想哭。
但她强行忍住不让自己哭。她知道,这个时候哭除了显示自己的软弱无能和让贾琏为难,别无用途。
于是强笑道:“有什么可委屈的,能够和堂堂长公主殿下姐妹相称,是我的福气呢。说起来还得谢谢二爷,给了人家这样的机会。”
贾琏偏头瞅了她一眼,不知道这女人是说笑还是在嘲讽他。
即便是嘲讽,贾琏也不会生气。这个女人无事还喜欢嘲讽他几句,何况今次这般事情,确实是他有所亏欠。
尽管在名分这件事上,是两个女子自己说定的,他没有出面。这在一定程度上保全了他的体面,让他没有主动违背当初对凤姐儿的承诺。
但是这个情他得承下。
因此默然片刻,贾琏认真的说道:“不论如何,你在我心里,始终都是我贾琏的妻子。这一点,不会变的。”
听到贾琏这么说,凤姐儿的心里最后一点委屈也都消散了。
人不怕深情和付出,怕的是这些得不到对方的体谅。如今贾琏能够这么说,表明他心里是懂她的。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事情已成定局,她又不是怨天尤人的人。相反,她的精明,让她知道在逆境中,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处于有利的地位。
知道贾琏此时对她心有亏欠,再讨论这件事虽然会加深贾琏的亏欠,但过犹不及,她及时转移话题。
“好了,先不说这件事了。姨妈先前派人来请你,说是感谢你救了薛大爷一命,要设宴款待你。
时辰不早了,你收拾一下就过去吧,一直让人等着也不好。”
薛姨妈一贯会做人的,会设宴感谢他在情理之中,贾琏一点也不意外。
点点头,他反问凤姐儿:“你不和我一起?”
“人家专程邀请你,我去做什么?薛大爷这件事,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你和自己亲姑妈还外道?你我夫妻一体,请我便不等于是请你?”
贾琏本意带凤姐儿去薛家赴宴,散散心情。谁知她竟是执意不想去,贾琏也就不勉强她。
换了一身衣裳,就要出门,迎春和探春却连袂来访。
她们是去给王夫人请安之后回园子,见小院中情景,猜到贾琏回府,故进来探视。
看见贾琏的行头,探春问道:“这么晚了,二哥哥这是要去哪?”
凤姐儿笑道:“薛姨妈请他过去吃酒。”
探春闻言露出了然的神色,迎春却叹道:“听说薛大哥哥的案子判了一年,姨妈应该正伤心呢,怎么还请哥哥去吃酒。”
“什么伤心不伤心的,就薛大爷这个案子,换做旁人早死八百回了。如今只判一年,姨妈不知道多庆幸呢。
这都多亏了你哥哥出力,所以姨妈才请他呢。”
凤姐儿有一定程度的厌蠢症。迎春在贾琏眼里是单纯善良,在她眼里可不是。
三姐妹里,她评价最低的就是迎春了。要不是因为她是自家男人的亲妹妹,她都不爱搭理的。
贾琏在旁边,看了她一眼。得,还能怼人,看来心情是好多了。
与两个妹妹点点头,贾琏正要起身。
却见探春走到他身旁,笑靥如花:“既是姨妈设宴,二哥哥可能带我们一起去?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有去姨妈家了。
姨妈家做的糟鹅掌鸭杏,自那年吃过之后,我和宝哥哥他们都好怀念的。”
探春自从发现贾琏有宠妹情节之后,越发不怕贾琏了。看贾琏犹豫,她连忙补充道:“自宝姐姐她哥哥出事之后,宝姐姐就出去和姨妈住了。
如今薛大哥哥的事情了了,宝姐姐也该搬回来了吧?这些日子园子里少了她,都冷冷清清的,大家都没有兴致开诗社了呢。
她脸皮一向又薄,若是我们不去请,她定然舍不得回来。
二哥哥就带我们一起去嘛,我们可不是为了吃姨妈的酒,是为了请宝姐姐回园子呢。”
原来今儿薛家的案子一了,大观园中的姐妹们便商议着把宝钗请回来。其中以湘云叫的最欢。
自从宝钗出去之后,她一个人在蘅芜苑嫌孤单,就下山挨着探春住,让探春好不厌其烦的。
凤姐儿见状也笑道:“反正她们也没事,你就带她们一道去吧,想来姨妈也不会嫌她们。”
见状贾琏还能说什么,一挥手让两个妹妹跟上,便率先走出房门。
外头东跨院马车已经备好,正是贾琏和凤姐出行的专用奢华马车。
因为时辰不早了,且到薛家也没有几步路,贾琏也没有专程给迎春、探春另备车马。
来到薛家,薛家果然大门大开,薛姨妈和宝钗都在外口候着。
双方一见面,搭着贾琏的手下马车的探春,也顾不得去看羞答答的迎春,便率先朝着薛姨妈小跑过去,笑道:“听说姨妈设宴,我和二姐姐不请自来,还请姨妈莫怪哦。”
薛姨妈忙拉着她的手,露出经典的姨妈笑,“不怪不怪,你们能来,姨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探春回之一个甜蜜的笑容,然后便走到旁边,拉着宝钗说话去了。
薛姨妈则走到贾琏面前,本来想说几句客套话的,但是在对上贾琏的眼神之后,觉得以如今两方的关系,倒也不必太过客气。
于是只笑道:“知道你忙,都没敢派人来催你。不过酒宴早就准备好了,都是你宝钗妹妹亲自操办的。
上次你夸她酿的甜酒味道好,此番她也特意准备了。”
“姨妈和宝钗妹妹有心了。”
贾琏看了一眼满面含笑,风韵犹存的薛姨妈,又瞅了一眼旁边孤冷若雪,却一对上他的目光便转过头去的宝钗。心说,偶尔来薛家吃吃酒,也是挺不错的选择。
……
薛家这处宅院房间都不算大,因此宝钗将宴饮地点选择在正房前的廊上。
也请了一班戏。
因为不知道探春姐妹会来,想着单贾琏一人或者贾琏和凤姐儿二人来,本来人少,再无戏,只怕坐不了一时三刻便无趣。
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戏班,点了几出清雅的曲目。
不得不说,宝钗的品位很高。
一个小院,几盏孤灯,加上一个戏台、几名伶人。分明没有任何繁琐华丽的布置,主人和宾客分席宴上,却有怡然自得之感。
以致于一直找宝钗和薛姨妈说话的探春和迎春,都不觉失了话茬,迎着初春清凉的晚风,细细听着嗓音优美的伶人清唱哀婉的曲目。
“唱的真好听。”
一曲罢,探春率先发出赞美,然后偏头问宝钗:“这么动听的曲子,怎么我以前都没有听过呢,宝姐姐你从何处请来的班子?”
探春原本以为,身为国公府小姐的她,应该听尽了天下名曲。却没想到,就在这咫尺之地,居然还有她完全陌生,却觉得无比动听的音乐。
薛姨妈笑道:“这是南边地方小调,京中的班子大多都不唱这个的。去年刚好请了一回,你宝姐姐就记住了,今儿又请他们来。”
宝钗补充解释:“此曲名为《翩跹》,属于苏州的水乡小调,名为“八仙调”。当年我随祖父到苏州,曾听过一回,记忆犹新。
没想到时隔多年在京城又听到,因此便留心了一些。”
宝钗坐在薛姨妈身侧,而薛姨妈旁边是贾琏,另一边才是迎春和探春。因此宝钗和探春说话,免不得目光越过中间。
说话间,察觉有一道欣赏的目光在窥视她,收眼一瞧,可不是贾琏,令她连忙回正了身子,心儿也没来由的砰砰跳了几下。
以前不知贾琏对她之心,她面对贾琏的目光尚能坦然几分。
自从母亲与她说了贾琏对她的狼子野心之后,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平静的面对贾琏。
贾琏将她的反应收在眼中,笑了笑。
宝钗比之探春二人,本就博闻的多。更别说,贾家贾母老太君喜欢听热闹戏,贾家上行下效,逢年过节听得大多也类此。
似这等江南婉约风的小调,倒成了新鲜曲儿了。
却也不奇怪。
尽管,贾家出身江南。探春等女,还位列金陵十二钗之名。
但探春等人毫不以江南人不知江南曲为耻,只是深深的夸赞宝钗见多识广。
宴饮继续。
主人宾客皆为雅士,觥筹交错间虽有闲言,却并不显得嘈杂。
忽闻底下银瓶乍破,众人举目看去,只见一身材娇小的伶人,背负一柄青锋,跃然于台上。
而后展臂起舞,在夜幕下,带起寒光点点。
剑舞对于贾琏而言自然不算新鲜。但对于迎春探春二人,却是很有吸引力的。
毕竟贾府早已是书香传家,忌讳舞刀弄剑的。也就这几年,才有些转变。
因此,尽管小戏子的剑术并不精深,但胜在装扮新奇,一招一式也精妙设计,让在座的女子都觉得大饱眼福。
迎春回头瞅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阿琪,然后道:“我曾有幸见过阿琪姐姐舞剑,其剑势锐利,动则若脱兔,静若青松,行动间又如蛟龙入海。
一招一式,如携寒芒。尽管只见过一面,至今想来,我尚有余悸……”
迎春本来是想要夸赞阿琪的,因为她知道阿琪是她哥哥很器重的侍卫。
但是说到最后,还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
确实也是,贾琏的众多属下之中,也就属阿琪杀气最重了。
先不说她曾带着妹妹在草原上逃避敌人的追杀,就说跟了贾琏之后,凡有战斗,每次也都是她身先士卒。
就连身为三品威烈将军的贾珍,也是亲自死在她的手里。
认真起来,论杀气之重,贾琏手下或许没有人比得过她。
而她又专精剑道,如此一个女子,即便是舞剑,其中凛冽之意,自不是迎春这等乖乖大家闺秀所能抵御。
迎春所言,听在别人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薛姨妈和宝钗都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阿琪。都说迎春嘴拙,其方才却说出那样一番形容来,可见对对方的剑术记忆之深刻。
探春更是连忙追问:“真的吗?我却是不曾得见,要是能看一眼就好了。”
说话间,探春用崇拜且央求的目光扫向阿琪,目的显而易见。
阿琪眉头一皱。
她看得懂探春的意思,但她素来不惯热闹的场面,只愿意安安静静的站在贾琏的身后。
而且,她也不喜欢与人表演。
特别是剑术。即便是贾琏,也很少让她舞剑助兴。
小时候练剑,是为了兴趣,为了不被人看轻。后来是为了保护妹妹和族人。
现在,则是为了,在贾琏身边成为一个有用的女人。
若是妹妹在就好了,以妹妹的性格,她倒是很愿意在人前露脸的。可惜她随着薛家仆妇下去吃饭去了。
外人不知道阿琪的个性,贾琏岂能不知。
知其窘迫,贾琏笑与探春道:“若论剑术,我却是也不比她差太多。三妹妹若是想看,不如我舞一番给你瞧如何?”
探春此时也大概看出阿琪是不愿意的,自悔莽撞,闻言连忙道:“小妹不过一时戏言,二哥哥不必如此。”
“无妨。”
贾琏一挥手,退椅起身。
宝钗所酿的酒甘甜醉人,贾琏已喝了不少。
加之近来诸事顺遂,当着宝钗和两个妹妹,他有些呼之欲出的狂意。
因将披风解开,在阿琪上前接过的同时,他一把取下其腰间佩剑,踉跄而快速的下去台阶,走上戏台。
戏班的人看见贾琏要下场,早已利索的将戏台清空。
就见贾琏背对着正廊,斜垮垮的杵在台子中间。昏暗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在映的很长,消失在台边,飞出了穿堂。
本来光芒万丈的男人,此时醉意阑珊,又在这等萧索的环境之下,竟是散发出比平时更加浓厚的魅力,让一众观摩的少妇和少女,目不转睛。
她们便看见,贾琏缓慢的抬起左臂,手中的宝剑也随之而起,越过肩头,横于头顶。
随即贾琏右手拔出宝剑,剑锋斜指夜空的同时,修长的身形也是急退。
在身形急退之间,雄浑而悠扬的醉歌随之而起。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诗只吟唱半阙,但随之而起的剑势,却如一道长虹直冲云霄。
但见贾琏身如雷霆,奔走如飞。手中一柄长剑不见其形,只见寒光闪烁。
虽一人一剑,却有万钧之势。
如此剑舞,别说薛姨妈等女,就连吃了饭回来的阿沁,陡然见之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她眼中异彩连连,深恨自己不该去用饭,以致于错失了观看侯爷舞剑的全过程。(本章完)
第657章 浑话
当贾琏收剑,缓缓走上来的时候,一廊上的众女,都还没有回过神,各自用幽幽的眼神注视着他。
贾琏将剑递还阿琪,然后对探春道:“愚兄献丑了,还望三妹妹莫嫌弃。”
探春闻声,下意识的吸溜了一下嘴巴,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贾琏,半晌道:“二哥哥若是献丑,天下其他舞剑的男子,倒不知为何物了。
二哥哥这话,是故意取笑人呢!”
探春说着,心里不禁感慨,为什么常听人说,琏二哥哥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是大魏百年来的第一奇男子、美男子。
以前感触不太深,现在却是明白了,为什么京中盛传琏二哥哥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连当朝长公主殿下都痴迷于琏二哥哥……
迎春也由衷的钦佩:“哥哥剑舞之绝,令小妹叹为观止。”
薛姨妈母女二人没有发表言论,但是她们各自的眼神,都已经将意思表达。
贾琏笑了笑,坐回位置。
甜酒对贾琏而言并不醉人,他方才所表现出的醉意,七分都是用来塑造意境。
但不醉人,却催尿。
贾琏因偏头与薛姨妈低声说想要方便一下。
薛姨妈心头一跳,忙摆正心态,道:“我让丫头领你去。”
“不必了,姨妈这里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路尽熟的。”
贾琏想起第一次在薛家宴中去解手,薛姨妈就是让她的侍女领路,结果他醉醺醺的将人家黄花姑娘给欺负了。
虽然薛姨妈并不责怪,但终归是不好的。
薛姨妈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也就没有再多言。
旁边探春等人虽然发现贾琏和薛姨妈说悄悄话,但见贾琏独自起身往后院而去,便能猜到为甚了。
都庆幸没有多问,不然多难为情。
说起来,她们作为大家闺秀,从小便被嬷嬷教导行为准则。
一般情况下,出门在外她们是不会轻易寻厕所解手的,都是能憋就憋。
因此,举凡跟着长辈出门赴宴,她们都不大敢喝太多汤汤水水的东西。
这一点来说,他们男儿家就自在多了。
实在急了,找个角落对着墙角或者树根也能解决……
贾琏离开不久,薛姨妈瞅了一眼场面,忽对宝钗道:“宝丫头,你看着你妹妹们,我回屋换件衣裳。”
等宝钗应下,薛姨妈又叮嘱了迎春探春一句,便起身进了正屋。
却没有回屋换衣裳,反而是从后房门来到后廊上,默默地等着。
不一会儿,果然见贾琏从小院那边走出来。
贾琏解手出来,看见薛姨妈站在廊上,明显等他。
他也没有太意外,径直走过去。
薛家并不像荣国府,到处都是人。
实际上,薛家此番入京,并没有带多少家下人丁,总共也就不到二十个,还多数都是家奴小厮。
真正在内院服侍的丫鬟仆妇,加上薛姨妈和宝钗的贴身丫鬟,也就七八个而已。
此时这后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薛姨妈便笑道:“昨晚你怎么着宝丫头了,我看你走了之后,她脸都臊红了。”
贾琏挑了挑眉,反问道:“姨妈觉得我能将她如何了?”
薛姨妈不答,也收起了笑容,道:“知女莫如母,我看得出来宝丫头是喜欢你的。
但是,她和一般的孩子不同。她性中要强,不愿意弱于人,这一点你当明白。
你只要能解了她的后顾之忧,想必离成事就不远了。”
贾琏闻言有些意外,这薛姨妈,是想要手把手的教她如何追求她女儿了?
他上前一步,离薛姨妈不到一步之遥。
薛姨妈陡然紧张起来,“你做什么?宝丫头在外面呢。”
贾琏默默无言,半晌道:“多谢姨妈指点迷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过宝丫头待在你身边,我也不好天天往姨妈这里跑不是?
正好今儿迎春和探丫头她们过来,就是为了接宝丫头回园子住的。姨妈若是真心为了我好,等会便做主将她放回去如何?”
薛姨妈闻言,下意识的道:“宝丫头才回家陪我没几天,你们就急着接她走,就不体谅我也是一个人……”
薛姨妈本来想说的是,儿子判了牢狱,好容易女儿在身边宽宽心,你们也狠心带走。
说到一半,察觉贾琏诧异的瞅着她,方觉得失言。
贾琏道:“姨妈若是想宝丫头,大可以进园子瞧她啊。还可以顺道寻我们二太太说说话,何乐而不为?”
薛姨妈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道:“好吧,我一会儿就让她跟着你们回去。”
贾琏点点头,忽然附耳于薛姨妈身边,笑道:“姨妈若是觉得一个人孤单,除了可以进园子寻宝丫头说话,也可以多设宴请我过来。反正我觉得到姨妈家吃饭挺自在的,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薛姨妈连连后退,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后院虽然无人,但毕竟离外面太近了。站在这里,都能听到外头探春她们说话的声音!
好在贾琏似乎也没有别的意思,说完这句话,笑看了她一眼,便抬腿沿着回廊,出去了。
薛姨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屋去换衣裳。
……
一场简单的晚宴,因为贾琏的即兴剑舞而平添七分令人难舍的光采。
以致于高几上菜肴都凉透了,探春等人还没有想走的意思。
直到薛姨妈提议,将菜品拿下去热热再拿上来,迎春等人方惊觉时辰已入二更。
是时候该告辞了,她们可很少在外面待到这么晚呢。
贾琏看见迎春等人投来的目光,笑与薛姨妈道:“不必麻烦了,时辰已经很晚了,我们也吃好喝好了,多谢姨妈的款待,也是时候告辞了。”
薛姨妈略作挽留,见贾琏等人去意已决,也就不再多留。
“母亲……”
宝钗看见莺儿背着一个包裹行来,不由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却是摆手作无情状:“你去吧。你哥哥不在,家里冷清清的,你待着也没意思,还不如跟着她们园子里去,你姐妹们还有个伴。
至于你其他的东西,回头我让同喜同贵收拾了给你送进去。
只是记住,到了园子里,凡事随和些,不要和你姐妹们争执。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其他我就没什么好交代你的了。”
“宝姐姐。”
迎春探春一左一右搀住宝钗,以期用姐妹之情,抵消宝钗的念母之意。
薛姨妈这边却似一点也不留念宝钗,反问贾琏:“用不用给你们准备马车?”
“不用,我们的马车足够坐的下的。”
薛姨妈闻言也就不再多言。宝钗也叮嘱了她两句话,然后方随着迎春二人,与贾琏一同出门。
出了薛家,贾琏如法炮制,将宝钗姐妹三姐一一扶上马车。
不管是迎春姐妹,还是宝钗,都不是第一次被贾琏扶上马车。
第一次害羞,在所难免,毕竟要将手搭在二哥哥的手中。但是次数多了之后,也就好多了,能够将杂念抛开,只视之为哥哥对她们爱护之举。
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以宝钗等人的年纪,自然是不该和别的男子同乘一驾马车的。
但是于迎春探春二女而言,贾琏是自家兄长,搭乘他的顺风车,倒也算不得大事。
对宝钗而言,薛姨妈分明有意促成女儿和贾琏的好事,自然更不会介意。
只有宝钗,若非迎春二女在侧,她是万万不肯进马车的。
毕竟就算昨天贾琏带她出门,也是她独乘一驾马车。
即便如此,当迎春三人进入马车,挤在一边坐着,看见贾琏随后掀帘进来,也是一个个面带羞意,默默地不好意思说话。
她们不好意思,贾琏可一点也不。
他坐在另一边,全然不顾三个妹子的情绪,还淡淡的看着她们。
这一下,探春便不不干了。
“哎呀,二哥哥你瞅着我们作甚!”
贾琏微微一笑,反问探春:“三妹妹知道何谓春天吗?”
“什么啊?”探春明显不解其意。
贾琏解惑:“原来我也不知道何谓春天,但是方才我进来,坐在三个妹妹身边,突然便明悟了。
原来所谓春天,便是指的百花齐放。”
三女又不笨,岂能听不出贾琏意有所指的话?
一时间,三个大家闺秀都红了俏脸。便连迎春也没好气的看着贾琏,娇嗔道:“哪有做哥哥这样调侃妹妹的。”
“就是就是,二哥哥越发言行无忌了。等回去之后我告诉琏二嫂嫂,让她好好说说你!”
两个妹妹都对贾琏发出了申讨,唯独心中藏事,又关系最远的宝钗,不便发言。
贾琏纳罕道:“你们听不出来我这是在夸你们?怎么一个个还不乐意似的?”
“夸人也不行。”
“就是,二哥哥定是在外面风流惯了,就拿这等浑话说来给我们听!”
得,夸人生的和花儿一样漂亮,在她们看来倒是浑话了。
贾琏佯装气闷,不再多言。
心里却仍旧感慨,宝钗迎春探春三女坐在一起,当真若百花竞艳,各有千秋。
难怪贾宝玉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考取功名,而甘愿成天待在家里和姐妹们相处。
这样的场面,谁看了不迷糊?
也就是他贾琏心性坚韧,才能抵挡诱惑,返璞归真。(本章完)
第658章 拿下
从大观园后园门将宝钗送到蘅芜苑,迎春和探春都帮忙拾掇房间。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大观园凡小姐们居住的地方,都有专司负责值守和洒扫的丫鬟婆子。
等迎春姐妹和宝钗稍叙话后,贾琏将蘅芜苑中的婆子和丫鬟唤来,吩咐道:“你们几个,将二姑娘和三姑娘送回去。”
迎春二人纳罕:“二哥哥你不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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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 三分类卿,已是绝色
敲定宝钗这里之后,贾琏心情无比的愉快。
正如他对宝钗所言,时至今晚,他有一种很强烈的人生得以圆满的满足。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暗中筹谋,苦心经营多年的项目,全部一一得到实现一般,恍惚间令他有种人生没有目标一样的荒芜。
他的心境,很容易被身旁的两个女侍卫给察觉。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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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发怒的四皇子
一早,四皇子策马直入长公主府。
逛了一大圈,在后花园找到自家皇姐的行踪。
“皇姐,你这里真是比我那王府大的太多了,我来了这么多次,都还不大记得路!”
喘吁吁的四皇子,走进凉亭一屁股坐在昭阳公主对面,翻过来一个茶杯,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猛灌下去。
喝完茶,抬头看自家皇姐仍旧默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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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变故
南书房里,贾琏静默的跪着。
昭阳公主在进殿之前,已经被太后给叫走了。但这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贾琏本就觉得,此事应该他独自前来。
只是昭阳公主觉得,有她在更容易说动宁康帝,贾琏不好拒绝她。
宁康帝果然是早就知道他和昭阳公主的事了,当他刚提出想要请求将公主下嫁的时候,宁康帝便不说话了,装做没听见。
贾琏自然知道宁康帝在表达不满,因此老老实实的跪着。
过了许久,才听宁康帝不带感情的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微臣恳请陛下,将长公主许配微臣……”
“嘭”的一声,是宁康帝将奏疏拍在龙案上的声音。
只听宁康帝阴测测的道:“若是朕记得不错,当初太后是有意撮合你和昭阳的婚事,而你贾琏重名节,宁可罢官丢爵都不从?
怎么,如今想通了,又来求朕?你是觉得朕的女儿是你想不要就不要,想求娶就能求娶的?还是说,你觉得朕脾气好,不敢杀你?”
皇帝的冷声质问,换做别的臣子,就算不吓尿也必定冷汗直冒了。
但贾琏并没有,仍旧诚声道:“微臣有罪。当初与长公主初相见,不知公主乃是如此卓越的一个女子,因此才不愿抛弃家中糟糠之妻,让人认为贾琏是个攀龙附凤,忘恩负义之人。
前年微臣奉旨送公主出塞,遭遇瓦剌三王子的阴谋反叛。微臣目睹长公主殿下临危不惧,为我上邦威严而甘愿身陷险境,仅仅率领数十亲卫将叛军主力引开,为我援军赢得宝贵的时间。
如此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深深的吸引了微臣。
而后臣一路护送公主,千里返回汉地。也是从那时起,臣与公主殿下结下深厚的情义,互相引为知己。
但臣深知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此事若是传出必定有碍公主清誉,因此权衡利弊,方才斗胆前来,恳求陛下成全。
只要陛下开恩成全,臣甘愿为先时的愚昧,接受陛下任何惩处。”
“你倒是会说话。什么担心有碍公主清誉,若非昭阳已有身孕,你知道瞒不下去了,只怕你贾琏今日未必会来见朕。
不得不说,你小子本事很大,将朕的女儿哄得团团转!”
宁康帝显见的越说怒气越盛,他走出龙案,一步步走到贾琏面前,贾琏都做好了随时挨一记龙踹的准备。
他将头伏的更低,“微臣有罪。”
这个时候太多的解释没用,因为根本解释不通。狡辩更是取死之道,只有老老实实认错才是正解。
宁康帝站在贾琏面前,看着这小子哪怕跪伏在地上,仍旧显得颀长有度,丝毫没有臃肿之态的贾琏,他倒真有踹一脚的冲动。
就是这小子,将自己那么聪慧的一个女儿都给迷得五迷三道的,任拿任捏!
宁康帝自然早就知道昭阳公主和贾琏之间的事了,毕竟对方似乎根本没想过怎么隐瞒他。
他甚至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所以会成事,多半还是自家女儿更主动一些。毕竟当初昭阳为了替他这个君父分忧,答应和亲时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贾琏担当她的送亲使。
宁康帝清楚,天下间没有男人能够拒绝得了他那么优秀的一个公主的倒贴!哪怕这个人是贾琏。
所幸方才贾琏面对他的压力,没有将过错推到昭阳身上的意思,倒还算是有良心。
于是最终没有踹出那一脚,只淡淡的问道:“朕姑且问你,你家里那王氏你准备如何处置?”
“不敢隐瞒陛下,王氏嫁给微臣多年,一直默默替臣服侍长辈,打理家业,连家父丧礼也是其一力筹办。
就此弃之臣实不忍。臣已恳请长公主,长公主大度,已准予王氏继续留在府里,添作侧室。“
宁康帝眉头一皱,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他方才虽然看似龙颜大怒,也不过是警告贾琏,莫要忘记君臣尊卑而已。
若他当真生气,这么久以来他怎么可能对二人的事不闻不问,一言不发?
真正算起来,事情发展成今天这样,宁康帝也是有责任的。毕竟当初他要是不答应昭阳公主的要求,贾琏二人大概也就没机会成就这一番孽缘。
当然,若是换个人担当送亲使的话,当初瓦剌王子反叛那件事,可能就没有办法善了了。
昭阳或许也没有机会再回到汉土。
宁康帝虽然有几个女儿,但是昭阳公主无疑是其中最优秀,也最令他宽心的一个。他不可能一点不在乎。
“昭阳年幼懵懂,耽于情爱,甘愿为你做出牺牲。这一点,你贾琏要记在心中。
你当知道,昭阳好哄骗,朕可不是好糊弄的。还有太后那里,你应当知道太后无子,这么多年一直将昭阳视若己出,倘或将来你敢对她不好,相信不用朕出手,太后那里也决计绕不得你。
你要好自为之。”
“臣明白,多谢陛下恩典。”
听贾琏都已经开始谢恩,显然默认他答应了,宁康帝没好气的看了贾琏一眼。
好在不是第一天认识贾琏,也没有太在意,只骂道:“滚起来吧。”
“谢陛下,嘿嘿。”
贾琏应声而笑,站起来讨好似的瞅着宁康帝,哪里还有之前视死如归的郑重模样。
这一态度变化,令宁康帝很不悦,骂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家国为重,岂能整日囿于儿女情爱之事?
殊不知,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都是败在女人的手里!
你如今这般模样,让朕如何放心将重任交托给你?”
贾琏没想到宁康帝居然会这般说,其大意大概就是说,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整天谈情说爱算什么回事,你这样本老板很不放心。
若是别的皇帝这么说,贾琏大概就内心笑笑。但他却知道,宁康帝可能是认真的,因为眼前这个皇帝,好像还真不好色!
别的不说,元春那样一个温恭贤良的美人,放在他生母太妃身边七八年,他愣是一眼都不带看的。
就算后来纳为妃嫔,看起来也是爱答不理……
于是笑答道:“陛下所言虽有道理,但臣却并不完全认同。”
“哦?”宁康帝挑挑眉。
要知道,身为九五之尊的他可是很少说教的。一言既出,谁敢不尊?
更别说,敢反驳他话的人了。
“臣认为,女儿情长,未必英雄气短。
相比较这句话,臣更信奉另外一句话。”
宁康帝自走出御案之后便没有再回去,此时与贾琏同殿而站,饶有兴致的听贾琏诡辩。
这一幕,让一旁笑眯眯的戴权,内心很是触动,隐隐还有羡慕与嫉妒。
要知道,即便是几个皇子,在宁康帝面前也是要恪守君臣礼仪,规规矩矩的。他们何时敢这般与宁康帝面对面侃侃而谈的?
更别说他这个宦臣了。走出去虽然人人以内相比他,但终究只是个奴才,他从来不敢在宁康帝面前逾越半分。
“相比较而言,臣更信奉‘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这一句。
臣认为,男儿立世,情义为先。若是所谓的英雄豪杰,都是需要做抛妻弃子的无情之人,那即便成为英雄,也是枉然。
臣始终坚信,一个连妻儿,连家都不爱的人,又怎么会爱戴自己的国家,真心拥护自己的君王呢?”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宁康帝轻声念了一句,然后看着贾琏道:“从你嘴里,倒是时常能听到一些新鲜的话。”
宁康帝忽然觉得,贾琏这样的观念,未必不好。
身为皇帝,他见过太多在他面前大表忠心的臣子。其中绝大部分,他并不相信。
他更愿意从臣子平日的表现,从侧面印证臣子的忠诚和能力。
很显然,一直以来,贾琏在他眼里,还算是比较忠君体国的。
他也知道贾琏有能力,比朝中绝大多数的大臣都有能力的多。且贾琏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样的人,他肯定要用的。
君王看待问题和其他人不大一样。很多时候对错对君王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宁康帝只是觉得,贾琏若是真的如此重视“情义”,重视自己的“家庭”,倒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会让他产生难以掌控的感觉。
心里闪过一些这样的念头,宁康帝口中却接着道:“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满肚子歪理。
你既然说男儿立世以情义为先,朕且问你,自古言忠义不能两全,假若是你,在忠和义之间,你当如何?”
宁康帝的眼神变得戏谑。
他这个问题也算是“用心险恶”了。忠义两难全,面对皇帝,其实这是个单选题。
但贾琏方才才说男儿立世情义为先,此时改口,岂非自食其言,唾面自干?
贾琏倒是丝毫不慌张,自嘲的笑道:“或许臣比较贪心吧,臣觉得,通常情况下,有情有义和忠君爱国之间并不冲突,或许臣这一辈子也不必做出这样的选择。
况且陛下乃是仁圣之君,想来自是愿意成全臣子的名节,轻易不会让臣子做这样的抉择的……”
“你倒是滑头。”
宁康帝不置可否的回了句,然后君臣二人似乎言尽于此。宁康帝也就默默走回御案,道:“看方才太后将昭阳召去,想来你们的事情太后都知道了。
一切事情,你都按照太后的要求来办吧。
朕只告诫你一点,莫要让朕的公主在你们家受一点委屈。”
“臣遵旨。”
“下去吧。”
“是。”
“回来!”
贾琏转身,疑惑的看向宁康帝。
却见宁康帝似沉眉凝思了一会儿,然后从案上拿起一块玉牌,朝着他扔来。
“这块玉乃是当年朕潜邸时经常佩戴之物,一式两块。这是其中一块,就赐给你吧。”
“臣叩谢陛下。”
……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寝食难安,但是对贾琏来说,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发现只要有方法,其实皇帝也是很好哄的。
想来历史上那些分明一腔忠心却难以得到皇帝宠信的大臣,都是未得其法。
如此想来,贾琏觉得,他或许和安禄山之流是一丘之貉。
咳咳,其实只要不包藏祸心,做祸国殃民之事,与安禄山一流也未必是坏事。
只是……
贾琏从袖中翻出方才宁康帝赐给他的那块玉牌。
材质倒也看不出太大的特殊,只是当中一个显眼的大大的“昌”字比较引人注目。
贾琏知道,宁康帝未登基之前,封号便是“昌王”。
却不知道,宁康帝忽然赐他这么一块玉牌作甚。
正凝眉思索,忽见前方有宫女急匆匆而来。贾琏依稀记得,是昭阳公主身边的人。
于是将玉牌藏回袖中,走上前去。
“侯爷,公主在前面等您……”
贾琏虽然看这宫女面色有异,倒也不甚在意,往前走了一段,果然看见一身素丽裙裳的昭阳公主,遥遥的站在那白玉石阶之上。
春风阵阵,吹的她身上丝绦横飞。不知为何,贾琏忽然从她身上,看出浓浓的孤寂之感。
与之前进宫时轻快,大相径庭。
许是听见贾琏的脚步声,昭阳公主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贾琏,忽然间一抹委屈浮现,然后极力掩饰,笑道:“二郎来了……”
贾琏心中涌起一抹不安,忙上前抓住她的双手,问道:“怎么了?陛下已经答应你我之间的婚事了,怎么你看起来不开心?”
“父皇答应二郎了吗?二郎真有本事,这么快就说服父皇了……”
贾琏心中的不安更甚,他听出来昭阳公主的言不由衷。
“究竟怎么了,说给我知道,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许是贾琏的话太过温柔,昭阳公主终究是忍不住了,一下扑进他怀里,哭声道:“太后,她方才叫我过去,说……说要取消我们的婚事,还要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贾琏陡然愣了愣。若非熟知昭阳公主的性格,他都几乎以为对方是在故意逗他。
深吸一口气,贾琏平静道:“这是为何,昨日太后她不是已经答应的好好的,为何突然反悔?”
昭阳公主在贾琏怀里摇着头,“这不是太后的意思,据她老人家所说,这是我皇爷爷的意思。
今早皇祖母与皇爷爷说你我的事情之后,谁知道皇爷爷雷霆大怒,连皇祖母都罕见的受到了责骂。
皇爷爷说,此事若是传出去,必让天家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一向优雅而自信,哪怕当初在大漠上身陷险境都没有惊慌的昭阳公主,此时扑在贾琏的怀中,却显得十分无助和失措!
她苦苦等待了这么久,克服消弭了多少险阻,眼看就能和心爱之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谁知道在这最后关头,在最想不到的环节,出了变故。
而且,从皇祖母的反应来看,皇爷爷的态度只怕相当坚决,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若非她苦苦哀求,且答应只是来见贾琏一面,只怕太后都不会放她出未央宫!
贾琏一边轻拍着昭阳公主的背部安抚,实则眉头也早就凝成了“川”字。
在此之前,他想过太后会反对,想过宁康帝会反对,但是唯独没有料到,太上皇会反对。
或者说,在他眼里,太上皇反对的可能性不会比太后和宁康帝大。
毕竟太上皇早就荣养了,等闲国政都不过问,会在意孙儿辈的感情纠葛的可能性很低。
谁知道,偏偏就是最忽略的地方,却成了最后的拦路虎?
深吸一口气,贾琏扶起昭阳公主,笑道:“咱们一路走来,多少困难都蹚过了,还怕多这一遭?
太上皇他老人家御宇天下这么久,何曾见他存心为难咱们小辈?
走吧,或许我们认真求求他,他老人家就心软答应了呢?”
昭阳公主眼眶红红的,生在皇家,她比贾琏更加清楚太上皇是什么样的为人。
尽管知道可能性很低,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点点头,跟着贾琏往重华宫的方向而去。(本章完)
第662章 降一等
“皇爷爷,我皇姐为朝廷和过亲,是有大功的!她好不容易,历经艰险才从北漠回来,你不能这样对她啊,也太不近人情了。”
重华殿前,四皇子大声嚷嚷着,让周围的一干太监们面如土色,纷纷劝说:“哎哟,四殿下,小祖宗,您可别嚷了……”
四皇子却哪里管他们,许是怕殿内的太上皇听不见他的话,他嚷嚷的越发大声。
他先前去未央宫,原本是准备告自己皇姐刁状的。却也就知道了自家皇姐和贾琏想要奉子成婚,却被太上皇反对的事。
本来他也没觉得什么,他原本也不看好自家皇姐和贾琏的这桩姻缘。
只是方才在未央宫,看见自家皇姐那丧魂落魄的模样,于心不忍,这才跑到重华宫来,想要帮自家皇姐一把,劝太上皇收回成命。
想法是好的,胆子是小的。
才刚在太上皇面前提出自己的想法,被太上皇斜眉一眼,他就吓得喏喏说不出话,被太上皇三两句话打发走。
但是当他走出重华殿,看不到太上皇之后,他胆气又上来了。
想着自己不能这么不靠谱,于是当即转身跪在这大殿门口,向太上皇隔空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大殿缓缓打开一道口子,一个老态龙钟的太监走出来。
四皇子认得这老太监,连忙收声,露出个乖巧的模样。
只听老太监笑道:“太上皇说,四皇子贪玩成性,不务正业,命你每日辰时前来重华宫,读书四个时辰……”
四皇子一听老太监的话,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天啊,他只要见到太上皇就心里发怵的不行,要是每天到重华宫读书,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而且跪了这么久,他也知道太上皇不会听他的话了,犯不着没帮到老姐倒把自己搭进去。
因此不等老太监话说完,他连忙打断道:“别,冯老公公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一边说,四皇子双手撑地麻溜的站了起来,大声对殿内道:“皇爷爷,那个我读书在哪儿读都是一样的。您老人家爱清静,孙儿可不敢每日来打搅您,我还是在家读书好了。
那个,皇爷爷我没事了啊,回家读书去了,改日再来瞧您。”
说完对着老太监随便拱拱手,转身飞快的跑了。
一口气跑出重华殿的大门,劫后余生的四皇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正准备离开,却见到不远处贾琏和自家老姐连袂而来,他顿时将脸色一沉,恶狠狠的朝着二人走过去。
“贾琏,都是你干的好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带着我皇姐到这里来,你知道不知道……”
四皇子想要拿贾琏撒气的,但是碰到了自家老姐的眼神,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去了。
轻叹一声,让开了道路。
倒是贾琏反而还停下来,诧异的问了一句:“四殿下何故在此?”
“我怎么在这儿?我当然是来帮我老姐和我未出世的外甥向皇爷爷求情来的!
你们俩也是来找皇爷爷求情的吧?我劝你们别白费力气了,皇爷爷他心意已决的事,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违逆!
哼,还不是怪你,当初你要是老老实实答应娶我皇姐,那……哼。”
四皇子现在,横看贾琏不顺眼,竖看贾琏不顺眼。
昭阳公主原本还看四皇子这斜眉斜眼的样子不顺,听他说是来给自己讨情的,心里忽然就柔软起来。
她知道四皇子的性子,最怕见长辈了。今日能够为了她的事情,独自来重华宫,哪怕观其模样没有成效,也让她很感动了。
因此将严厉的眼神从他身上撤回,看向贾琏:“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他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违逆太上皇的意思。
他老人家原本就反对我们,若是我们再去求情,只怕触怒他老人家。”
昭阳公主其实最担心的还是贾琏触怒太上皇。
她和四皇子不论怎么说,也是太上皇的孙子孙女,是血脉后辈。即便太上皇一时生气,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但是贾琏不同,若是真恶了太上皇,前程不保是轻,重则攸关身家性命。
贾琏看出昭阳公主的担忧,他握着对方的手,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今日我什么都不做就放弃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将来会后悔一辈子的。
而且,要是今日我连争取一下的勇气也没有,也对不起一直以来,青染对我的一片真心。”
昭阳公主闻言,目光顿时湿润了,深情的看着贾琏。
这一幕,让旁边看见的四皇子心内直跳脚。
完了完了,自家皇姐完蛋了,她彻底被贾琏这个混蛋给捕获了!
四皇子恨不得跳起来给贾琏一脚。但是他也深知,但凡他敢有动作,他肯定会先一步被迷了心智的皇姐踹飞,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贾琏才不知道四皇子心里那么多戏,他此刻的内心,确实有些沉重。
虽然他在宁康帝面前游刃有余,但那是因为他和宁康帝接触的足够多,早就摸清了对方的习性。
但是对太上皇,他可以说十分陌生。
真正的见面,也就去年在太上皇的寿宴上。其他对于太上皇印象,都来自于侧面的信息收集。
最关键的是,他和昭阳公主这件事,放到民间都可以说是于礼不符,更别说放在堂堂天家!
宁康帝等人看在情面上,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也就过去了。
但太上皇若是拿礼法,拿天家颜面来反对,还真是名正言顺。别说反对了,即便是重重的惩治他和昭阳公主,世人也是没话可说的。
所以,此番觐见,他是真的一点把握没有。
松开昭阳公主的手,贾琏整理衣冠,走到重华宫门前。
值守的禁卫冷漠的举刀,示意他停下。
贾琏便就地跪下,叩首正声道:“一等荣国公贾代善之孙贾琏,求见太上皇。”
……
传闻太上皇和贾代善君臣关系莫逆,贾琏特意以贾代善孙子的身份求见,也是希望太上皇顾念几分故人情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上皇并没有接见他。
也没有接见昭阳公主。
出宫来的是那个贾琏有些熟悉的大太监王福。
王福带着一批太监宫女,晃悠悠的从重华宫内走出,走到贾琏的面前,鼻孔朝天。
发现贾琏根本没抬眼看他,他才慢慢的将目光看向一旁同样跪着的昭阳公主,脸上的神色收敛几分。
清了一下嗓子,王福道:“太上皇有旨,昭阳长公主肆意妄为,玷污天家颜面,即今日起,禁足未央宫,由太后严加管教。”
贾琏和昭阳公主闻言,心内俱是一沉。
没想到,太上皇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直接便是降下处罚。
旁边站的远远观望的四皇子此时也急了,连忙跳出来:“这不公平!分明是贾琏的错,我皇姐是受他蛊惑拐骗的,皇爷爷怎么反而处罚起皇姐来了!”
王福对四皇子明显尊敬不少,见四皇子炸刺,他连忙嘘声,并说道:“四殿下稍安勿躁,太上皇他老人家也并非真心要处罚长公主。
太上皇说了,只要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能够悔悟,禁足就什么时候解除……”
说着,王福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昭阳公主的肚子。
这一眼,别说贾琏和昭阳公主,就连四皇子都明白了。
昭阳公主面色顿时悲伤起来。知道太后并没有虚言骗她,这真的是太上皇的意思。
只是她不明白,以太上皇的胸襟,为何容不下她的孩子。再怎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带着天家的血脉!
难道,在太上皇的眼中,天家颜面,当真如此重要,没有任何情面可言?
但为何,皇祖母乃至父皇,他们都能容得下……
“长公主殿下,走吧。”
从王福身后走出一队由两个老嬷嬷带队的宫女,她们面无表情的对昭阳公主道。
昭阳公主缓缓起身,哀伤的看着贾琏。
贾琏此刻的心里同样不好受。
这就是皇权!
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的命运生死,令人无法反抗,不敢反抗。
即便是他这个天下闻名的英雄人物,令无数人羡慕的青年侯爷,也毫无差别。
面对昭阳公主求助的目光,贾琏能够说什么做什么?
他知道,太上皇连昭阳公主都禁足了,不可能对他没有惩治。
果然,王福已经转头看向他,淡淡的道:“太上皇旨意,二等镇远侯贾琏哄骗当朝公主,玷污公主名节,实属胆大妄为。
念在功勋之后,又为朝廷数立奇功,特从轻发落,降为三等镇远侯,以儆效尤。
倘若不知悔改,定严惩不赦。”
“镇远侯爷,可听明白了?”
说完,王福见贾琏低着头不说话,慢悠悠的道:“侯爷可不要不识好歹,太上皇对您可谓是恩宠有加了。
换做旁人,犯了如此大罪,身首异处都是轻的。
侯爷还是多谢自己有个好祖宗吧,若非看在老荣国公爷的份上,此番,啧啧……”
王福摇摇头,神态不无嘲讽。
其实他和贾琏并无过节,他只是单纯的有点看不顺眼贾琏。
或许是因为以前贾琏没有给他这个重华宫掌事大太监足够的尊重,也或许是看出贾琏也看他不太顺眼。
总之,以前贾琏一帆风顺,受尽恩宠的时候他不敢表现。
如今眼看贾琏落难,他自然不吝啬踩一脚。
捧高踩低,人的天性。
贾琏这个时候哪里有功夫与一个太监计较长短,他对一旁的昭阳公主道:“你先去见太后吧,等会我再去看你。”
昭阳公主点点头,又忙道:“切莫鲁莽……”
此番太上皇倒是手下留情了,对贾琏严厉申饬,却又仅仅降爵一等,很明显的警告成分居多。
他就怕贾琏进一步激怒太上皇,断了前程。她知道贾琏有鸿鹄之志,她不忍也不能让贾琏因为她而葬送大好的前景。
贾琏微微一笑:“放心,我明白。”
昭阳公主这才放心,最后看了贾琏两眼,抬腿走了。
那些监督执法的宫女连忙跟上。也是都看得出来太上皇只是警告昭阳公主,并非彻底放弃,否则,这些奉命而来的人,恐怕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贾琏一直没理王福,让王福觉得受到轻视。待四皇子和昭阳公主一走,他立马阴测测的道:“怎么,侯爷一直不领旨谢恩,是想要抗旨吗?”
贾琏淡漠的看了眼前之人一眼,此人,已有取死之道。
“公公多虑了。贾琏领旨谢恩,还请公公代为通传一声,就说贾琏冒死进谏。”
不论太上皇是看在贾代善,还是看在他对朝廷有用的份上,对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处罚是真。
这就说明,太上皇并未真正动怒。
如他自己所言,眼下的情况,若是不能见太上皇一面,当面陈情就放弃,实在对不起昭阳公主对他的一往情深。
换言之,死也要死个明白。
“镇远侯要懂得知足,此番太上皇已经对你法外开恩了,你莫要得寸进尺。太上皇他老人家是不会见你的。”
“太上皇见与不见,自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决定。还请公公容情通禀,贾琏定当记得公公恩情,来日必有回报。”
“哼,镇远侯既然不听劝,那就在这儿跪着吧。”
王福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显然并没有帮贾琏通禀的意思。
贾琏也不在意,理了理身前的衣摆,好整以暇的跪在空荡的重华宫宫门之前。
……(本章完)
第663章 太上皇龙威
重华殿前的事情,以一种隐秘却快速的方式,在皇宫内传递。
未央宫,重华殿的老宫女向太后传达太上皇的旨意。
“太后娘娘,太上皇的意思,请您尽快从京中众王孙公子中,为长公主殿下择一人为驸马。”
“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挥退重华宫的人,太后端坐在凤榻上,凝眉沉思片刻,偏头问道:“昭阳呢?”
“长公主在昭阳殿。”
太后一声轻叹,起身往昭阳殿来。
昭阳殿是未央宫的偏殿,也是昭阳公主从小长大的地方。
此时的昭阳公主正呆呆的坐在曾经的闺阁之内,听见身后有响动,回头见到是太后独自走来,她连忙起身相迎,并问道:“皇祖母,前边如何了,皇爷爷可有为难他?”
见昭阳公主这个时候还心心念念全是贾琏,太后内心一阵疼惜。可怜这个丫头,如今算是深陷情网之中了。
“你放心吧。贾琏是开国功勋之后,又是你父皇倚重的臣子,只要他不直犯龙颜,你皇爷爷不会怎么着他的。”
太后摸了摸昭阳公主的头顶,走到榻上坐下,忽然又道:“但这只是暂时的。倘若你俩不听劝告,还要执意纠缠在一起,你皇爷爷为了天家的颜面,到时候会如何处置你二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刚刚面色有所缓和的昭阳公主面色又是一变。
太上皇御极数十载,昭阳公主从小也记得太上皇的龙威,那是不容许任何人触犯的。
这也是她在得知太上皇明确反对她和贾琏的事情之后,那般绝望的原因。
因伤心的看着太后,“皇祖母,难道我和他,当真就没有可能了?”
作为自己一手调养大的孩子,太后深知昭阳公主心性甚佳,如今却在她面前露出这般模样,可见她有多么在乎,多么想要和贾琏在一起。
但是……
“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违逆你皇爷爷的意思,包括我和你父皇,都不能。”
太后十分冷静的对昭阳公主说道。
“皇祖母的意思,贾琏也不可能求得皇爷爷开恩吗?他一向最有主意的,连父皇都能劝说的动。
上次在皇爷爷的寿宴,看皇爷爷也挺喜欢贾琏的……”
太后有些诧异,不知道昭阳公主哪里来的信心,竟然觉得贾琏有可能说动太上皇。
“你皇爷爷的态度,想必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这个时候,你父皇要是去求情,你皇爷爷可有收回成命的可能?”
昭阳公主默然。
她能想象得到,在这样的事上,太上皇不会给宁康帝任何情面。况且,宁康帝也不可能为了这样的事情,与太上皇争执。
她能感受到,自己父皇和皇爷爷之间,相互别着一股劲。
父皇愿意成全自己和贾琏,却不可能因为这件并不光采的事,和太上皇打擂台。
父皇尚且如此,贾琏自然更没有成功的可能。
“我明白了。”昭阳公主落寞的应了一声。
太后对她招了招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贾琏,倘若可以,本宫自然也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
但事已至此,倘若你真的在乎他,想要他好,便要懂得放下。
你皇爷爷此番是没有重罚你二人,但并不代表他舍不得重罚你二人。
或许你不怕。但你不是说了吗,贾琏他有远大的志向,是一个注定要引领一个时代的英雄豪杰。
此番他若是不遵圣命,势必触怒你皇爷爷。结果么显而易见,轻则丢官罢爵,重则丢掉性命。
不论哪一种,想必都不是你愿意看见的。
即便他侥幸没死,即便将来,你父皇重新启用他。
但经此一番坎坷,谁又能保证那个时候的他,心气和风采依旧,是否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实现他的那些抱负?
想必你喜欢的,也是如今这般意气风发,壮志激昂,谈笑间便能做成旁人想都想不到的大事的贾琏,而不是一个意志消沉,或者说壮志难酬的贾琏。
所以,为了贾琏,也为了自己,听皇祖母一句,放下吧。”
昭阳公主闻言,默默流下眼泪,抚着自己的肚子道:“皇祖母说的,昭阳都明白。我只是,舍不得我的孩子……”
太后神色也是一凝。她嫁给太上皇的时候,太上皇已经年过花甲,所以她一直没有子嗣。
昭阳公主是她亲侄女留下的血脉,与她流淌着同样的血脉。
因此若是可以,她也希望看到昭阳公主的孩子降生。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他,即便你将他带来,对他来说也注定苦难和不公平。
你还年轻,将来还可以有孩子。所以这对你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即便将来我还能有孩子,可那还能是我和二郎的么?”
昭阳公主的反问,太后无法回答,只道:“你保不住他的。趁着现在你皇爷爷还没有真正动怒,做出选择,于你于贾琏,都是最有利的。
我知道你一向聪慧,知道该怎么选。好好想想吧,想通了来找我。”
太后说完,拍了拍昭阳公主的手,起身离去。
该说的她都说了,她相信昭阳公主已经有了正确的判断,并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
重华宫前,贾琏并没有等太久,便看见王福迈着那二五八万似的步伐,不情不愿的走来。
“起吧,太上皇宣你进殿。”
“谢太上皇,谢过公公……”
贾琏面上感谢,实则内心清楚,肯定不是这死太监良心发现帮他通传了。
之所以跪在这里求见,是因为他笃定太上皇必然能够得到消息。
他才不相信,这王福能够在这重华宫只手遮天。实际上,但凡聪明一点的皇帝,也不可能让一个太监给堵住圣听。
更不用说,这王福都不是重华宫的掌宫大太监。
事实也正如贾琏所料,王福只是奉命出来传贾琏的。他心里也不忿的很,这贾琏犯了这么大的事,太上皇轻罚不说,居然还愿意接见他。
不过看贾琏对他态度变得如此客气,以为贾琏识时务了,他脸色好看了一点,但还是鼻孔朝天,淡淡的道:“走吧。”
殊不知,他在眼前人的心中,已经定了一个死字。
贾琏是第一次踏进太上皇的寝殿——重华殿。
初踏进来,给贾琏的第一感觉,不是庄重,不是威严,而是豪华,极端的奢华。
幽深宽阔的大殿,随处可见各种各样名贵奢靡的器具。在墙壁和金漆的雕柱上,裱满了各式书画和字帖。
虽然并非器物爱好者,但贾琏却知道,此间数以百计的陈设,每一件都可能是价值连城之物。
大殿的最北面处置有一高榻,此时正有两个老头在对弈。
其中之一,正是当日寿宴上见过的太上皇。他一身宽散的龙袍,斜靠着在榻内,背后有一对总角的小太监给他捶按着肩头。
在他的对面,一个老太监屈膝跪在鞋凳上,倚着龙榻侧着身子与太上皇对弈。
“回禀老皇爷,镇远侯贾琏带到。”
王福上前与太上皇通禀,待太上皇抬手示意之后,就规规矩矩的站到一边去了。
贾琏也适时叩见:“微臣贾琏,叩见太上皇。”
“嗯。”
太上皇显得漫不经心,棋盘上落下一子之后,头也不抬的问道:“你执意求见,所为何来。”
说完,不等贾琏开口,又补充道:“若是为了你和昭阳的事情前来,朕劝你想好了之后再开口。
朕念你素有才名,又是代善的孙子,这才对你网开一面。
你应该知足。”
太上皇的声音虽然不严厉,但一开口,就带给贾琏很大的压力。
这种平静中带着压迫的声音,足够说明太上皇的心意已定,不容其他人的质疑,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换作聪明或者胆量小一点的,这个时候就该按照太上皇的意思,乖乖跪安了。
但贾琏终究是贾琏,他纳首一拜:“微臣明白,多谢太上皇隆恩。
但微臣与昭阳公主两情相悦,真心相爱。太上皇仁慈,还望能够成全我二人。”
龙榻上,太上皇原本平静的面色微微一凝,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棋子,被重重的掷下。
玉质的棋子和玉质的棋盘相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内显得异常凛冽。
殿内侍立的数个太监都不由自主的将头一低。
他们都知道,太上皇似乎龙颜不悦。
太上皇龙颜不悦,轻则有人倒霉,重则人头落地。
就连一直保持笑眯眯模样的老太监,也一时间将笑容敛去。只是令贾琏惊异的是,其在低头的一瞬间,似对他摇了摇头,并投来一个劝止的眼神。
若是贾琏猜的不错,此人应该就是重华宫的首席大太监。
他很确定他与此人没有任何交集,其为何此时表达善意?莫非,是昭阳公主或者元春的原因。
贾琏心里想着。
终究太上皇并没有发怒,而是在沉默中走了两个回合之后,道:“成全?朕若是成全你二人,又置天家颜面何地?
一个天家的公主,与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甚至还要夺人夫婿,传出去,世人必定议论不休,大损天家颜面。
这个干系,你可担当得起?”
说完,仍旧是不等贾琏回话,又道:“这样吧,看在代善的情面上,朕给你一个机会。
朕会下旨赐死王氏,然后你对外宣称王氏病故。
如此你们一个未嫁,一个丧妻,便也没有人会再议论什么。如此,既能保住天家颜面,又可以成全你和昭阳的婚事,你觉得如何?”
太上皇说完这般话,似乎想要瞧贾琏的反应,回头看了一眼。
贾琏面沉如水。
良久之后,贾琏抬头沉声道:“还请太上皇怜悯,给第二条路。”
太上皇早已没有在看贾琏,闻言笑道:“朕只给你这一个机会。这一局棋结束之前,告诉朕你的答案。”
太上皇轻飘飘的撂下这句话,便专心对弈去了,却不知道,底下的贾琏早已经双拳握紧。
他似乎有些明白,这位御极几十年的老皇帝,和宁康帝之间的区别了。
宁康帝虽有帝威,却是彰显于外,有迹可循的。贾琏可以借此,揣摩其喜好心思,加以利导。
然面对太上皇这样,神色淡漠,言语平静的帝王,似乎臣子在他面前,一概只能应一个“是”。除此之外,但凡敢多言一句,便是忤逆犯上,随时都会触犯龙颜,遭致祸患。
贾琏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皇帝。似乎这样的帝王,根本不需要臣子的谏言,他早就养成了一种“顺者昌,逆者亡”的姿态。
根本不需要想,贾琏就知道他不可能接受太上皇给的这个机会。
他若是单纯的攀龙附凤,当初就直接答应了太后的赐婚了。
所以,哪怕昭阳公主对他足够的好,哪怕昭阳公主定然能够给他带来许许多多的帮助,他也不可能用凤姐儿的性命去换来对方的依附。
再者说,他敏锐的感觉,太上皇给的这个机会或许根本就不是机会。
不知道动机,但贾琏有一种感觉,哪怕他答应太上皇的要求,也依旧得不到昭阳公主。
因为仅仅一个照面,只言片语之间,他已经确定了太上皇的态度。
没有什么可多言的。连宁康帝都无法违逆太上皇的想法,贾琏不觉得他的本事比宁康帝更大。
眼见上方棋局已定,贾琏叩拜道:“多谢太上皇隆恩,微臣明白了。微臣告退。”
太上皇闻言回头看向贾琏,暗暗点了点头。
果然和传闻一样,心性、城府都不错。
看贾琏纳首一拜之后就要退走,他竟笑了起来,问道:“可会对弈?”
“回太上皇,略通一二。”
“既然如此,过来陪朕对弈一局。”
太上皇有命,贾琏自然不敢推迟。在小太监们将棋盘清理干净之后,与太上皇躬身一礼之后坐在了太上皇的对面。
太监王福心里本就诧异嫉妒于贾琏被太上皇留下对弈,毕竟在他眼里,能够和太上皇对弈,那可是天大的荣耀,满朝大臣就没有几个有此殊荣的。
此时一看,贾琏竟然盘起一只腿坐在了龙榻上,下意识的就想要呵斥。
还是将位置让给贾琏的老太监适时扫了他一眼,其也发现太上皇都没有什么表示,反而已经执黑先行,终究没敢上前打搅。(本章完)
第664章 白首不分离
与太上皇对弈并没有什么意思,此时的贾琏也没有心思讨好太上皇。
似乎看出了贾琏的心不在焉,太上皇也只留他对弈一局之后就放他离开。
出了重华殿之后,贾琏直接往未央宫走。
未央宫建立在重华宫的中轴线上,是整个重华宫范围后半部份的中心宫殿。
以前贾琏到未央宫基本都是从重华宫西侧的宫门,如今这还是第二次直接穿过重华殿范围来到未央宫。第一次是太上皇寿宴与昭阳公主私会。
但觉围绕太上皇居所的殿宇,奢华及森严程度非皇宫别处可比。殿宇之间,禁卫林立。
贾琏默默将此间的布局和防卫记在心里。
来到未央宫,在宫门外等了许久,才有引领太监过来,将她带到西边的一处小院。
在那亭子中,贾琏见到了昭阳公主。
“二郎!”
昭阳公主下亭来,有些激动和殷切的看着贾琏。
贾琏知其意,面有愧色的道:“对不起青染,我没能说服太上皇。太上皇他心意坚决,根本没给我太多说话的机会……”
昭阳公主眼中的希冀以可见的速度消散,随即变得坚定起来。
“二郎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我皇爷爷一向最疼我皇祖母了,连我皇祖母说情都没有用,更何况是二郎呢,对于这个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
看着明明悲伤却仍旧强作笑意的昭阳公主,贾琏有些心疼,轻轻将她抱在怀里,说道:“青染不用伤心,虽然今日我并没能让太上皇收回成命,但是我看得出来,太上皇他老人家还是通情理的。
只要我想想办法,总有机会说服太上皇的。
而且,不是还有陛下嘛。只要陛下和太后能够给我们说话,说不定哪天,太上皇就改变心意了呢。”
听着贾琏安抚的话语,感受到情郎的坚持,昭阳公主心内感动。
但她还是推开了贾琏,摇了摇头:“没用的,皇爷爷的脾气我知道,他的命令,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违背的。
而且,我父皇也不可能为了我们的事情,去求太上皇……所以……
二郎还是不要再白费精神了,没有用不说,还有可能彻底触怒我皇爷爷,到时候他降下雷霆之怒来,便是父皇也保不得你,那不值得。”
贾琏面容一蹙,看向昭阳公主:“可是,我们的孩子……”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他,即便我们强行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来,对他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昭阳公主强笑道。
贾琏沉默,半晌道:“是我对不起你。”
贾琏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虽然也在乎他和昭阳公主的孩子,却也没有到为了一个还未降生的血脉,堵上自己的一切去对抗皇权的地步。
他真正在乎的,是昭阳公主。真正担心的,也只是昭阳公主太过看重孩子而想不开。
若是这样,会让他陷入为难的地步。
以如今的局面,对抗太上皇是愚蠢的行为。连当日寿宴上,怒火中烧的宁康帝在面对太上皇都只能选择忍辱负重,何况于他?
所以,这个时候,退是最好的选择,这并不丢人。
毕竟,还是那句话,太上皇明明都时日无多,他和昭阳公主还年轻着呢。
等太上皇哪一天没了,到时候一切都大有可为,何必这个时候硬顶着被太上皇献祭的危险,勉力而为?
如今看昭阳公主不但没有想不通,反而反过来安慰他,显然已然下定了决心。心知一定是昭阳公主理清了利害关系,为了不让他们陷入困境而痛下的决定。
她还是那么的理智,不,是比以前更理智了,理智的不像一个女人。
正如贾琏知她一般,昭阳公主听贾琏一句带着歉意的话,便也知贾琏明白了她的心意。
心有了一丝慰藉,投入贾琏怀中,轻声道:“二郎没有对不起我。虽然不能嫁给二郎,但二郎知道嘛,这几日可是青染最高兴的日子,就是从二郎说要娶我的那天开始。
能得二郎如此相待,青染这一生也算是无憾了。
只恨天意不公,定是要为难我。也或许,是青染太过福薄,命中注定不能与二郎在一起。”
“非是青染福薄,而是我贾琏命浅,不配享有青染的温柔。”
贾琏和昭阳公主都是理智的人。贾琏且不说,两世为人,又有巨大的野心,处处谨慎,步步为营。
昭阳公主本身就性格独立,更是在经历和亲事,历经一番磨炼之后,心智越发成熟。
因此,即便是此番太上皇带来的打击十分巨大,此时此刻在二人的理智之下,也似乎不那么巨浪滔天了。
“咳咳。”
就在贾琏二人互相慰藉的时候,一道女子清冷的咳嗽声响起。
贾琏二人连忙分开,回头看,正是一身华裳,艳质绝伦的太后娘娘闯了进来。
“太上皇的旨意你二人应该都清楚了,从今往后,本宫不希望再看见这样的情况。”
太后一脸冷漠的走过来,先是扫了昭阳公主一眼,然后看向贾琏,语气越发的不和善。
“昭阳是女子,容易感情用事,但是镇远侯是朝臣,你应该分得清轻重,还望你从今往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再做有损天家颜面的事。
此地是本宫的地方,本宫尚且不能保证没有旁人的耳目。倘若在别处,你二人再如此不知收敛,被有心之人看见,捅到太上皇的耳中,届时太上皇龙颜震怒,再降责罚下来,便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贾琏面色有点黑。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个太后每次看见他,都横不是眼睛竖不是鼻子的,见面总喜欢先冷冰冰的训斥他一通。
分明自己并没有如何得罪她。相反,当初在太子别院,自己可是救过她一次!
如今别说报答了,感觉跟他有仇似的。
分明昨天你自己信誓旦旦的说太上皇这里你能解决,结果就太上皇这里出了岔子,我都还没怪你无能,你反倒拿捏起来了。
没有人喜欢被人横眉冷对的,哪怕这个人是个过分美丽的女人。
因此贾琏也冷沉沉的道:“太后的好意,臣知道了。但青染既然已经是臣的女人,臣就不怕被人知道。”
原本因为贾琏不敬的态度,美眸微凝的太后,听到贾琏的后面的话,神色一挑。
“你当真不怕?哪怕被太上皇削去你身上的官职和爵位?”
贾琏静立不答。
从太上皇方才还留他下来陪其下棋的行为来看,太上皇应该只是单纯的不认可他和昭阳的婚事,并非厌恶于他。
想来上回在寿宴上的一通马屁,应该是有些效用的。
因此,贾琏确实不太怕太上皇突然翻脸,还敢直接来未央宫找昭阳公主。
大概就是有恃无恐。
太后原本是想要震慑住贾琏,也顺便再报一番当初被贾琏不识好歹的拒绝、顶撞的怨气。
哪曾想贾琏竟这般态度,大有对她不敬的意味儿,顿时让她有些恼怒,不由冷哼道:“当初本宫有心成全你,你自己不识好歹,如今倒还好意思说青染是你的女人!
哼,不妨告诉你,太上皇已经命本宫从京中各家才俊之中,择一人为青染的驸马……”
“皇祖母……!”
昭阳公主听见太后如此说,连忙出声制止,然后有些担心的看向贾琏。
果然贾琏面色有些难看了,但也说不出什么。
其实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太上皇否定他们的婚事如此坚决,连昭阳公主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让留,会下旨给昭阳公主另外择婿,再合理不过了。
许是见贾琏情绪过于稳定,太后也失去了刺激贾琏的心思,只道:“总之,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当初不珍惜,如今这般,也怨不得人。”
这边,昭阳公主站在贾琏面前,拉着贾琏的手臂道:“青染此生既认定二郎,便生是二郎的人,死是二郎的鬼,心里再无旁人。
所以,即便皇爷爷命人给我择婿,我的心里,真正的夫君也只有二郎一人。青染的心与身,从始至终,都只属于二郎一人。
我只怕,二郎将来,会把青染给忘了……”
“怎么会,这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不可能会忘了青染。”
眼睁睁看着昭阳公主重新投入贾琏的怀抱,耳中听得他二人深情而肉麻的话语,太后清美的脸上显露出几分不适。
有心懒得理他二人就此转身离开,又觉得如此倒像是自己怕了他们似的,因此微微转身看向别处。
勉强站了一会儿,却发现这小两口腻歪个没完,甜蜜话儿越说越过分,一点也没有被人棒打鸳鸯之后该有的样子,也不顾忌她这个长辈还在旁边。
她忍不住了,冷声道:“时辰差不多了。青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
听到太后的提醒,昭阳公主这才惊觉自己当着皇祖母的面与贾琏如此亲昵,有些害羞的脱开贾琏的怀抱。
她柔情蜜意的看着贾琏:“二郎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出去的……”
听到昭阳公主说她很快就能出去,贾琏有心说什么,但最终都化作轻叹。
“那我在宫外等着你。记着保护好自己,若有什么为难的事,要派人告诉我。若是联系我不方便,也可以找贤贵妃娘娘……”
元春如今贵为贵妃,和宫外通讯是没什么问题的,更别说自己还给了她数目不菲的银钱来培植自己的羽翼。
“呵呵,二郎放心好了,有皇祖母护着我,宫里没有人能够伤到我的。”
昭阳公主笑呵呵的,尽管觉得贾琏的嘱咐没什么用,但还是为贾琏关心她而感到高兴。
一回头,看边上皇祖母的面色越发难看,她才终于下定决定,眼神示意贾琏可以走了。
贾琏也没有过于矫情,随手与太后施了施礼,直接转身离开。
他轻慢的态度,令太后神色一愠,就要发作,昭阳公主眼尖手快的将她的手臂抱住,讨好的摇摆着。
太后这才作罢,却仍旧不悦的道:“这小子,还对本宫不满的样子,他凭什么……”
“哎呀,皇祖母你多心了,二郎怎么会对您不满呢。而且,皇祖母您平时最不在乎这些虚礼的嘛,怎么今儿还和他计较起来了。”
“本宫哪里是计较,只是替你不值。这小子,哪里值得你这般痴情,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一点不为自己考虑……”
面对太后的质疑,昭阳公主笑道:“当初不是皇祖母您教青染的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今人家已经知道,二郎便是青染一直要找的那个人。”
太后的神色突然落了下去。她都不记得是多久之前教的昭阳公主这句诗了,但肯定很久很久了。
她抬起手,抚摸着昭阳公主的头顶,柔声道:“青染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整天缠着我问东问西的小丫头了。
说起来,自你从塞外回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陪过我了。趁着这次,你就在未央宫好好待一段时间,好好陪陪本宫吧。”
昭阳公主心里是很想早点出宫的,因为她惦记着她长公主府的事业,还惦记着她给过贾琏的承诺。
这也是此番她这么快选择妥协的原因之一。一个人有了理想和追求之后,一些其他的东西,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看着太后落寞的神色,想着皇祖母这么多年来的孤寂,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本章完)
第665章 无可取代
却说贾琏在离开未央宫之后,平静的面色下,心绪终是阴沉起来。
他如何能够看不出来,昭阳公主之所以表现的那般理智和豁然,都只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无比自信,自穿越以来就甚少遇到挫折的男人,贾琏自然无法对自己不能保护好妻儿的处境感到满意。
“侯爷,陛下有旨,宣您养心殿觐见。”
一队看似早就候在重华宫西门外的太监看见贾琏迎面走来,忙上前说道。
贾琏点点头,稍瞅了一眼这些太监。
深处皇宫大内,小心谨慎,是贾琏一直以来保持着的习惯。他一直觉得是十分必要的。
随着这些太监往大明宫走,在靠近坤宁宫范围的时候,忽见元春从另一边行来。
观其行色直冲自己,贾琏便站在原地等候。
“长姐。”
贾琏微微躬身,率先问候。
这般不拘于礼而尽显亲近的称呼,令匆匆行来的元春恍惚间感觉自己似回到了闺阁时代,府里的弟弟妹妹们追着自己呼喊的时候。
又见贾琏情绪稳定,她也将急切的心情抛下,扫了一眼贾琏身后的那些太监,问道:“听闻二弟方才在重华宫前叩见太上皇,不知所为何事?”
“一点私事,不值得长姐挂心。”
元春美眸微动,知道贾琏是不想与她分说。
然今日贾琏和昭阳公主二人跪在重华宫前求见太上皇的事,已经在整个皇宫内传开。相对应的,贾琏和昭阳公主的事,也就传开了。
元春没有道理不知道。
将贾琏细看一眼,元春叹道:“昭阳长公主秀外慧中,生性豁达,是我朝最优秀的公主。若是能够与二弟结成良缘,自是令神仙眷顾之事。
然二弟也应该知道,自来好事多磨。凡事当审时度势,不可过份强求,亦不可急躁。
须知二弟你早已不再只代表你自己一人,而是肩负着家族的兴衰荣辱,长辈们的期望,望二弟以家族和前程为要,余者徐徐图之。”
元春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贾琏,贾琏也瞧着她。
见其明艳绝色,不带瑕疵的容颜间,满是关切和劝慰之色,贾琏笑了笑,回道:“多谢长姐教诲,小弟知道了。
长姐的意思小弟明白。你放心,这么多年,小弟何时令人失望过?”
元春本是因为知道贾琏被太上皇降旨惩处而担心,又怕贾琏执拗而继续触怒太上皇。因此她打听得贾琏的行踪,特来瞧瞧情况,并要在发现贾琏若是状态有所不对的情况下,尽力安抚和开解。
如今听贾琏如此说,在心中石头落下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堂弟。
她可是知道昭阳公主已怀有贾琏的子嗣,眼下的情况,大概是保不住的。
元春知道,这样的事,对男子而言,是多大的一个打击。特别是她还知道,贾琏至今为止,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可传宗接代的儿子。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好说了。只说一点,二弟若是觉得烦闷,不妨多想想家中长辈亲人,多想想凤丫头还有林丫头,她们都是神仙一流的人品,也那般的钟情于你……”
元春似乎也并不擅长安慰人,说着说着有些滞言。
贾琏也不在意,笑道:“多谢长姐宽慰,小弟知道了。小弟还要去见陛下,不便耽搁,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去凤藻宫瞧你。”
元春点点头,看着贾琏行礼转身,颀长飘逸的身形远去,元春这才收回目光,暗叹一声,往坤宁宫内而去。
后宫嫔妃,平日里大多寂寞无趣。所以能够有姐妹常来看看,哪怕只是简单的说说话,也是一件慰藉的事。
常走动,也是嫔妃们培养感情和情义最简单有效的行为。
……
养心殿内,宁康帝将双脚从热气腾腾的金盆里拿出来,搁在旁边垫着帕子的矮凳上,任由太监给他擦拭并穿戴鞋袜。
“重华宫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既然太上皇不准予你二人的亲事,此事便作罢吧。
哼,你也不用摆出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此事本来错在你二人,如今太上皇做这般决定,也算不得委屈你们。”
一如贾琏等人所料,宁康帝并没有在这件“小事”上与太上皇唱反调的意思,并且在一见到贾琏之后,就将论调定下,不给贾琏一点说话的余地。
并且,在看见贾琏情绪低落的时候,还毫不留情的训斥了起来。
“朕早就告诫过你,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拘泥于儿女情爱。别忘了你在朕面前曾夸下的海口。
别的不说,已经半年过去了,不知道你那火器营的事办的如何了,何时敢拉出来,让朕看看成效!”
在宁康帝训斥的时候,贾琏一直阴沉着脸,苦大仇深的垂头立着。
倒也不是他对宁康帝的训斥不满,而是他在宁康帝面前的人设,一直都是以勇气和血性为先。
若是遇到这件事,表现的太过平静,不符合以前在宁康帝面前的人设。
他不想让宁康帝觉得他心思太过深沉。
至于宁康帝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君王,最忌讳的就是没有城府。
贾琏不相信宁康帝当真站在太上皇的那边。身为帝王,能否一言九鼎,可以说是最最在意的事了。
他前脚刚刚同意自己和他女儿的婚事,结果后脚就让自己老子给否定了。说不打脸,那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此时他板起脸来呵斥自己,就是觉得在自己面前丢了面子,想要靠训斥他来竖立威严。
而且,他不知道宁康帝为什么大上午的要泡脚。但是,君王是应该重威仪的,特别是在臣子的面前。
而今宁康帝却将自己泡脚这样私密的事情,直播给他看,说明是真的将他当做心腹近臣看待。
一般臣子,肯定没这个待遇!
尽管贾琏并不喜欢看一个老男人泡脚,但世情如此,这是恩典。
“陛下放心,在陛下和朝廷的支持下,臣火器营下的火枪兵和火炮兵早就组建好了,并全员完成了合格训练。
虽然一些装备还未尽善,比如臣选定装备的三类火炮,如今缺口尚且不小。
但臣敢打包票,虽然只四千余人,但只要运用得当,完全可力敌京营数万兵马!
并且臣已经计划好,数日后率领所有火枪兵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专项特训,然后火炮兵也是同样。
所以,要是计划顺利,三个月后,陛下就可以看见一支,完全不同于,甚至战力凌驾于我们大魏所有兵种的一支全新军队!”
贾琏说的信心满满,宁康帝却是眉头微皱。
“你此言当真?”
要知道,京营虽然不是京师之地最强的战力,因为在京师之地的军队之中,装备最精良,待遇最优越的,永远都只能是皇城内的禁卫军。
也就是皇帝直接掌控的这一支军队。不,或者应该说是太上皇掌控的军队。
但尽管如此,京营的战力也不可小觑。毕竟名头挂在那里。
贾琏说火器营那区区几千兵马,可力敌京营数万人马,让他觉得贾琏在吹牛。
然而贾琏在吹牛吗?
或许吧。
但只要知道数百手拿并不太成熟的火枪的英国士兵,将大清数万将士打的节节败退、抱头鼠窜的历史的人,都并不会觉得贾琏在吹牛。
而且,当镇远炮、燧发枪等威力、效率远超以往的火器的诞生,让贾琏真心觉得,在这等热武器的面前,血肉之躯,实在没有什么抵抗的勇气和可能。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目前组建日短的火器营在面对大魏最精锐的军队面前,还做不到以一敌十。
但宁康帝也不可能当真拿数万将士的性命来验证,所以,即便吹牛,也不可能被打脸。
武夫嘛,和平时期谁厉害,不就是靠谁更能吹嘛。
把重视和资源骗到手,让自己更强大,才是实在的。吹牛,不丢人。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陛下若是不信,大可让臣与京营摆开架势一试,到时候便知道臣所言非虚。”
宁康帝无语。
他可是见识过镇远炮威力的,那家伙可没有试试的说法,一炮砸中,铁定收割一大波性命。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会拿京营将士的性命玩笑。
不过看贾琏这般有信心,他的心思也活跃起来。兵在精不在多的道理他懂,不然当初也不会特意将火器营安置在皇城内了。
因为,贾琏的火器营,可以说是在他的支持下,一兵一卒的建立起来的,是完全属于他的力量。
“既然如此,朕等着看你的成效。”
“对了,你说火炮方面尚有欠缺?”
“回陛下,主要是火器营新立,哪怕臣大肆张罗能工巧匠,生产力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满足全军的需要。数个月以来,仅制造出包括镇远炮在内的各式新炮,一共近百门。距离三百门,尚缺大半之数。”
宁康帝便道:“既然如此,神机营内还有许多懂火器的工匠,朕特许你可临时征调。若是还不够,可让工部也参与。”
工部,才是整个大魏制造能力最强大的部门。
记录在册的五花八门的工匠,应有尽有。能够制造军械的工匠和兵工坊,自然也不在少数。
宁康帝如此说,可见也是很想看见完整建制的火器营的面貌了。
面对宁康帝的好意,贾琏却道:“神机营倒也罢了。若是工部的话,就算要参与,微臣窃以为也该有个章法。
陛下,这些新式火器虽然还未成熟,但毕竟是我大魏的能工巧匠精心研制出来的,是我大魏的利器。
而工部人员繁杂,其中说不定就有别国的内应在。
就如鞑靼和瓦剌,虽然他们不善用重器,但保不得被他们得知我大魏有了强大的武器,也效仿制造,到时候若是两军对垒遇上,也是个麻烦。
因此臣觉得,若是让工部帮忙锻造一些精钢,或者是单独的制造镇远炮的其中一些部件是可行的。将所有机要尽告工部,却是不妥的。
至少臣觉得目前镇远炮等重器还该保持神秘,以便在关键的时候,给予敌人最沉重的打击。”
其实贾琏倒不是真觉得保密多么重要。这个时代,对火器的轻慢太严重了。
而这种东西,也不说谁想造就能造的出来。因此即便公开,对大魏的影响也是不大的。毕竟,眼下不靠火器的大魏,论军事力量,就是周边数十小国无法比拟的。
贾琏只是不想,他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东西,这么快就人尽皆知。
经过太上皇这件事,贾琏越发明白没有人是可以一直一帆风顺的,变故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发生。
在这个由他掀起的火器变革刚刚兴起的时代,他的重要性还没有到无可取代的地步。
倘若大魏人人都可以制造或运用镇远炮,那他这个镇远侯,在宁康帝的心里或许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宁康帝倒不疑贾琏还有这等算计,他觉得贾琏说的很有道理,因此点点头,让贾琏自己想出合适的方案,最后汇报于他便是。
……(本章完)
第666章 暗喜的凤姐儿
荣国府,一个二门上的婆子走进凤姐儿院,来到正房门前,躬身回话:“二奶奶,二爷身边的小厮传话,二爷今儿不回来吃午膳。”
“可知道二爷去哪儿?”
“说是去了火器营。”
“知道了,下去吧。”
房间内,凤姐儿神色恹恹的。
尽管贾琏早上出去的时候没交待,她也大概能猜到贾琏那么早出门,定是进宫去了。
至于目的,除了他和公主的那档子事,自无其他。
所以,她今日没怎么理府中的琐事,安心在家等候消息。
经过之前贾琏和昭阳公主的轮番安抚,她已然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做好了应对事情公开之后,自己会处于有些尴尬境地的心理准备。
倒也不是太难的事,她本就不是敏感和玻璃心的人。
并且,此番这件事,论尴尬和丢脸,远远不及那一年,太后降罪于她的那一次。
那一次,她可是被当朝太后训斥为无德妄为,不但自己差点身败名裂,还累及贾琏都丢了官,受尽了风言风语。
尽管那一次主要是因为贾琏的维护,她才能最终熬过去。
但毕竟是熬过去了。
回过头来看,那样的经历,倒成了她人生的一次刻苦铭心。试问,天下间,有几个正经女子,能够在那样的绝境之下,顺利渡过去的?
此番自己被贬为侧室之后,虽然免不得丢脸,但自己输给的是当朝公主,其实算来也就那么回事。
易位处之,谁又能真正讥笑得了她?
有了之前那样的经历,她有勇气坦然的面对接下来的处境,并且有信心逆转逆境。
话虽如此,无人处,被人夺走夫婿的落寞感,还是免不得使她心情沉闷。
这并不矛盾。
贾琏既然不回来,她也没有办法知道贾琏到底有没有进宫,结果如何,只能命人摆饭,打算吃过饭之后去园中瞧瞧宝钗。
忽听贾母请她过去,凤姐儿连忙收拾一番往荣庆堂来。
到了这边,见气氛有些凝重。正房门前的大丫鬟们,也没有往日的活跃,凤姐心里不由得先生了几分狐疑。
放缓脚步进去,折进内堂,就见除了贾母仍旧高坐之外,她下手还有王夫人和薛姨妈二人端坐着。
见她进来,纷纷将目光投向她,神色深邃。
凤姐儿心里咯噔一声,方要拿出最擅长的笑语探探长辈们这是怎么了,就听上方的贾母开口道:“凤丫头,琏二哥和昭阳长公主的事情,你可知道?”
“呃……”
凤姐儿没有料到贾母会这样问。在她看来,贾琏那边就算有结果,肯定也会先告诉她,不会先告诉贾母等人。
怎么看起来,贾母等人倒像是比她先知道了的样子?
若说是身边的人说漏了嘴。贾琏身边的人且不论,她身边知道这件事的,就只平儿一个,连晴雯和香菱都不知道,不应该才是。
但不管贾母从何处得知,既然她老人家已经知道,凤姐儿自无瞒着的道理,因此点了点头。
“糊涂!!”
贾母沉声呵斥:“如此重大的事情,你怎么敢瞒着我,瞒着你们太太!”
凤姐儿连忙跪下,委屈巴巴的道:“非是我们有意瞒着老太太和太太,而是兹事体大,不宜宣扬。
二爷的意思,等他将一切首尾和麻烦都解决之后,再行通禀老祖宗不迟……”
凤姐儿解释着,越说心里不免越觉得委屈。分明这件事里,受伤害的就只有她一个人,连贾府都会因为长公主的关系受益,到头来,贾母还呵斥质问她。
似乎看出凤姐儿的想法,贾母神色缓和一些,道:“若非宫里贵妃娘娘传出书信来,我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啊,做事太没有分寸……”
下方凤姐儿听见贾母的话,方知道贾母的消息从何而来。同时心里暗忖,既然元春知道了这件事,想来没良心的已经进宫求恩典了,不知道结果如何。
不等她猜测,贾母已经又瞪着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琏儿是男人,人又年轻,一时冲动是难免的事。你作为他的发妻,既然知道这件事,怎么就不知道劝着他一些,任由他胡来,以致于惹下这等祸患!”
呃……
凤姐儿仰起头,泪眼巴巴的瞅着贾母。
贾母生气的道:“贵妃娘娘说,太上皇知道了琏儿和长公主的事情,十分生气,已经降下旨意严厉斥责了琏儿,还降了他身上的爵位!”
“啊……!”
凤姐儿也是惊了,若非知道贾母不会拿这样的事玩笑,她都要以为贾母在骗她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长公主在天家很受宠爱的嘛,自家男人也是皇帝的心腹爱臣,连当初太后也有意撮合他们两个。
如今自己甘愿退让腾出位置,怎么皇室那边反而不乐意了?
因此连忙追问具体的原因。
原来元春见过皇后之后回到凤藻宫,心里还是免不得有些担心贾琏的事情,因此写了一封书信,将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家里。
目的也是想要让贾母等人知道这件事,也好劝慰约束贾琏一些,免得他行差踏错。
但是贾母刚知道贾琏和昭阳公主的事情,顿时就震惊了,待知道太上皇震怒的时候,更是惶恐不安。
就要派人找贾琏问话,贾琏不在家,只好将凤姐儿招来。
至于王夫人……王夫人作为家里的当家太太,这等大事贾母自无瞒她的道理。
而薛姨妈则是正好过府来找王夫人说话,听见贾母传召,也就随着一起过来了。听到这件事的她,心里也是惊讶的很。
凤姐儿听到贾母转述元春的话,是一愣一愣的。
顾得不多想,忙捡关键的问:“贵妃娘娘说,我们家二爷的侯爵之位被太上皇削了?”
“削了倒还不至于,却从二等被降为了三等。”
呼,那还好。
凤姐儿很在乎这个的。虽然她已经做好失去“侯爷夫人”这个诰命的准备,但是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做侧室,那做侯爷的侧室,和做普通人的侧室,也是天差地别。
就好比,皇帝的小妾是高高在上的妃嫔,是贵人。
而臣子的小妾,就是姨娘,俗称“半个主子”。
至于普通人的小妾,那就和件货物没什么区别了。
其中差别可想而知。
在得知贾琏并没有被一撸到底,而是保住了侯爷身份的时候,凤姐儿心思忽然一动:
既然太上皇反对,是不是,那女人进不来贾家门了?
别样的心思一闪而过,凤姐儿面上仍旧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听候贾母的训示。
“天家宽仁,念在咱们家祖上功劳的份上,饶了琏儿这一次。
但是琏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大多时候精明的很,但就是偶尔容易犯倔。倘若他不知悔改,仍旧还要和长公主纠缠不清,到时候彻底触怒龙颜,只怕不但他自己一身功业付诸东流,就连家里,也要跟着落难。
其中利害关系,你可得分明。”
凤姐儿连连点头,“老太太放心,等二爷回家,我会好好劝他的……”
看凤姐儿态度如此良好,贾母也就不好继续责备她了。
毕竟,她也看出来了,凤姐儿肯定也是在贾琏和公主搅和在一起之后才知道的。并且,她自己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两个人搅和在一起。
开口让凤姐儿起身,贾母忍不住教诲道:
“我常常跟你说,这男人家就像馋嘴的猫,哪有不偷腥的!
作为女人,应该懂得如何收拢自己男人的心。
你倒好,放着你们屋里那么多标致的人,这个也不准他碰,那个也不让他沾,长此以往,他岂能不从外面偷食的道理?
我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这个当妻子的,得占一半的原因!”
听到贾母这么说,凤姐儿心里委屈极了,忍不住辩驳道:“我哪有不让他碰屋里人了,老太太这么说,可是冤屈死我了……”
“还敢狡辩?远的不说,就说晴雯,从当初琏儿将她要过去之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上次我竟听人说,她到现在还是处子身,可有这回事?”
“这………”
凤姐儿无语。这分明是贾琏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光养着不用,怎么如今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当着薛姨妈和王夫人等的面,也不好申辩。
凤姐儿的无言,在贾母眼里自是默认,因此冷哼一声,道:“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你的那些心思,我还能不明白?
只是吃醋任性也得有个度,你莫非当真一点也不知道旁人是如何议论你的?
有些话说多了也没意思,你自己下去好好思量思量,到底什么是得,什么是失。”
哦……
凤姐儿心里不置可否。
从小到大,凤姐儿心里贾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是值得尊敬的长辈。
但是自从那一次她落难,贾母和王夫人对她的漠视,让她心里对这些长辈的敬意,少了许多。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地位的提升。总之,她早没有当初那般,对贾母等人的话,言听计从了。
按照贾琏的意思就是,长辈的话,听着就是,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就好。
于是凤姐儿满脸认真的听着贾母的训诫,脑袋也不停的点着。但真正听进去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容易辞别长辈,回到家里,凤姐儿也没心思吃饭了。
草草让人收下去,凤姐儿就将平儿留下,将在荣庆堂得知的消息也告诉平儿。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平儿除了是她的贴身侍婢之外,还是她的智囊。
眼下的情况颇有些复杂,她有些想法,但怕不够周全,所以让平儿参谋参谋。
平儿也是听得一脸凝重,她道:“若事情真是这样,对二奶奶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作为凤姐儿的陪房丫鬟,平儿与凤姐儿的利益自然是高度一致的。
她也不想凤姐儿失去如今的地位。
“你也这样觉着?”凤姐儿的神色明亮,一双柳叶吊梢眉微微扬起,颇有眉飞色舞之感。
妥协,那是面对大势的无奈之举,也叫识时务。若是有的选择,谁愿意放弃自己的地位,与他人做小?
“只是二爷那里……”
听见平儿迟疑的提示,凤姐儿这才将兴奋的心思压下。
她明白平儿的意思,因为她自己也很熟悉贾琏的为人和脾性,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
尽管表面上看,贾琏没有任何反抗太上皇的可能,但是凤姐儿心里竟隐隐有一种感觉,不能高兴的太早!
“你们二爷的脾气我知道,他不是冲动的人。若是贵妃娘娘没有说差,太上皇那边真的无法通融,你们二爷是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
只是,他心里难保没有别的心思。
而且,他一贯顺风顺水惯了,此番受挫只怕心里不好受。
难怪事情发生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反而到军营去了,肯定是不想回家面对我们……”
想到这里,凤姐儿莫名有些庆幸。
贾琏心情差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她知道。这一点,只要知道当初杨氏兄妹(贾琮母舅),以及赖家等奴才的下场就知道了。
倘若今日不是从贾母等人口中知道这件事,而是贾琏回来告诉她,若是当着贾琏的面露出喜意被他察觉……
不知为何,凤姐儿心里竟有些怕怕的。明明,她觉得即便如此,贾琏也不会如何她才对。
心里对自己这种胆小如鼠的想法十分不满,凤姐儿口中接着分析道:“发生这件事,你们二爷心情肯定不好。你交代下去,让院里的人近来谨慎些,不要犯错触了他的眉头。
你也得聪明些,他不提,你也不要在他面前提,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平儿连忙点头。她心里还怕凤姐儿得意忘形,惹贾琏不快呢,听她这样嘱咐,平儿心里很欣慰。
二奶奶经过这么多事,成长了好多,越发老谋深算了。
“还有,咱们得想个法子,让你们二爷高兴高兴,争取让他尽快忘了这档子事。哼,最好是彻底忘了那个不详的女人!”
听到凤姐儿翻脸无情的话,平儿有些无奈。
分明昨天还一口一个公主,对人家公主称呼她为姐姐很受用,还对自己说什么有了人家公主,二爷的的事业肯定会发展的更快更好。
今儿就成“那个不祥的女人”了?
不过平儿倒觉得凤姐儿的想法没错,眼下的情况,二爷还是忘了公主为好。(本章完)
第667章 是喜是忧?
贾琏在皇城火器营营地内练了半日的火枪。
作为火器营统领,他这个老大自然也需要熟练的使用枪械。
回到宁荣街的时候,看着天色尚早,贾琏也没有急着回府,反而是一步踏入了宁国府内。
将管家们召集过来,按例询问、安排一些事务之后,贾琏本想寻尤家姐妹解解闷,谁知尤家姐妹跟随尤老娘寺庙里还愿去了。
于是贾琏便想着进园子寻妙玉或者宝钗说说话。
踏入天香楼范围的时候,耳闻得阵阵琴音。这琴音所携带的旋律似熟悉又似陌生,倾听之下,只觉得声声入耳,宛若天籁之音。
贾琏不由驻足,站立片刻后往天香楼内走去。
天香楼因为有着顾青衣四美以及她们各自婢女的入驻,一改曾经僻静冷清的模样,显得活色生香。
制止了两个看见他的小丫头欲要给他见礼的行为,贾琏循声来到西楼。
透过窗户,果然见阁楼内,一身华裳的绝色美人正端坐于古琴之后,素手轻抚间那旋律便凭空生成,向着四面八方袭去,俘获聆听者的心灵。
顾青衣之琴艺贾琏早已深知,令他真正感到诧异的是,其此时所弹奏的曲调,居然是他前世十分喜欢的一首歌曲。
没想到,原本他就觉得很好听的一首音乐,在去掉歌词之后,用纯粹的古琴弹奏出来,竟然是这般的新颖和惊艳。
更令贾琏惊异的是,他若是记得不错,这首《西海情歌》他仅仅只是在沈盼儿几女面前展露过一次而已。没想到这顾青衣的天赋高绝至此,仅一遍就不仅将旋律记住,还能弹奏出来。
贾琏不会编撰乐曲。虽然他有着无比庞大,且对这个世界十分新颖的音乐库,也有意丰富这个世界的文娱色采。
但鉴于精研音乐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他暂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消耗在这件事情上面。
不过闲暇之余,调教沈盼儿等天赋极佳的女子一二,倒也无妨。
这其实也是贾琏将此四美带回京城的原因,绝非仅仅因为她们的美色。
琴音渐止,阁楼内美人的眉头却微微凝结,似思索着什么。然后就见她起身走到窗边的桌案下,提笔在一本札记上勾画记录起来。
人都说专注做事的男人最有魅力,其实放在女人身上,也是一样。
更别说,是如此绝色的一个美人心无旁骛,醉心于事务的时候,其静态之美,令人见之忘俗。
贾琏不禁好奇她如此专心的在做什么,因此不动声色的走进阁楼,来到书桌面前。
顾青衣这时才发现有人的到来,抬起头一瞧,就要起身行礼。贾琏摆手示意不必,然后指着美人方才勾画修改的手札,问道:“此是你给这首曲子写的乐谱?”
顾青衣闻言抬头瞅了贾琏一眼,点点头道:“回侯爷,正是。此乃记录琴曲常用的‘指法谱’,又名减字谱,是唐代曹柔大师所创。
正是有着此法的存在,才致使这几百年间出现的许多琴曲得以保存,不至于像唐以前那些传世名曲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于传承。”
顾青衣说话的时候,几番瞄向贾琏。
此琴谱并非以文字记录曲调的高低长短,而是用的特殊符号,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认得,贾琏却能一语道出此乃琴谱。
贾琏身为国公府出身的公子,识得琴谱倒不算太奇怪的事,她诧异的是,以前贾琏分明推说,他在音乐上没有造诣。
即便是他口中能够吟出一些新颖优美的旋律,其也推说随口哼来,不值一提。
如今看来,这些只怕都是其推脱之言。他分明在乐曲一道上,也有极高深的造诣。
贾琏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眼前的美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之所以一眼能够认出琴谱,只是因为在黛玉那里见过。黛玉作为名副其实的小才女,自然也是会抚琴的。
不但会抚琴,她还能读乐谱。据黛玉所说,都是她母亲教她的,她母亲也是一个大才女!
大才女配探花郎,也是当年的一段佳话。
只是黛玉到了贾家之后,和贾母住在一起,恐扰了贾母安宁,才一直没在人前展露自己的这项技艺。
直到搬进大观园,住进清幽的潇湘馆,这才重新拾起这项爱好。
看着手札上删改的符号,贾琏知道顾青衣定是凭记忆撰写的《西海情歌》的琴谱,其定然还有些记忆不清或者觉得不妥当的地方,方才抚琴正是在调试。
再次感慨这女子天赋之高,放在后世,必然是惊艳一个时代的超级明星。
又看见桌子上还有一本装饰精美的小册子,贾琏随手拿起。
翻开一瞧,也都是记录的琴谱。有题名的,也有没题名的,而所有的题名,他无不熟悉。
见贾琏低头看她,顾青衣面露三分羞赧,低声道:“侯爷往日吟唱过的曲调,许多旋律奴家觉得十分新奇且动听,便斗胆按照抚琴的指法,将之编撰成琴曲,还望侯爷恕奴家不敬之罪。”
“何罪之有。”
贾琏微微一笑,将册子合上,反正他也只是认得,并看不懂其中每个符号所代表的音节高低长短。
总觉得这减字谱岁虽然比古早之前的文字谱更科学精准,但比之后世共称的五线谱在记录曲乐的便捷上,还有很大的距离。
奈何他在前世也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五线谱,不然若是将此法教授给此女,必能助其在音乐创造一道上,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本侯之所以将尔等接入府中,除了让你们教授那十二个小戏子曲乐之外,也有让你们有个安身之所,精研琴棋书画的原因。
所以,若是你所作这些琴曲能够为世人所接纳,不但能让你我扬名后世,而且也能发扬我中华文娱文化,丰富我国人的精神世界内核,何乐而不为呢?”
尽管贾琏的话听起来怪怪的,但顾青衣总算听出来,贾琏并不因为她私录其作品而恼怒,反而持支持的态度,心里不由活跃起来。
“侯爷的境界,非是奴家所能企及。不过侯爷以前在奴家姐妹面前吟唱过的那些曲调,好些奴家都记得并不太清,以致于编写琴谱之时,有许多地方奴家都只能依靠自己浅薄的造诣,生搬硬接。
倘若侯爷有闲暇的话,可否容奴家当面请教一番……”
顾青衣等女入府也快一年了,但实则她能够见到贾琏面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时候,还都是被叫去献艺,时值凤姐儿等女主人在场,她自然不会僭越。
她这个念头存在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请贾琏屈尊再给她演示演示,那样她一定能够将这些特异于当世,她觉得一定能够流传后世的曲目,全部编撰完善的。
这件事对她而言,意义重大,因此她说完,也很真诚且期待的看着贾琏。
贾琏低头看着眼前的美人,却没有接她的话,反而一扫其后面帘子的方向,然后上前一步走到她坐着的木椅旁边,在其美眸的注目下,弯腰将其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顾青衣之美,是毋庸置疑的。若说黛玉是风流灵秀的美,宝钗是国色端方的美,秦可卿是风情万种,令男人见之便不由心生欲念的美,那么顾青衣,便是那种光芒万丈,令人一见便会自惭形秽的的美貌。
她和妙玉是一个类型的绝色佳人。
或许是由于她出身和经历的原因,其比妙玉,更懂得,也更能展示她自身的美。
若非这四个美人风姿太过动人,贾琏也不会冒着在黛玉等女心里留下好色的印象,也要将她们带回京城。
而顾青衣,毫无疑问,又是这四个美人之中,姿色最好,才情最佳的女子。
之前之所以放着她们不动,不是他不敢,只是因为身边群美环伺,他不急于表现自己的急色罢了。
今日本为寻欢而来,又为此女姿色所动,贾琏也就不装柳下惠了。
因抱起美人娇躯,便往里间行去。他方才已经看见,里面正好有一张床榻。
顾青衣显然没有料到贾琏突然的举动,待一惊之后,反应过来的她已经稳稳的落在贾琏的怀中。
感受着抱着自己腰背和玉腿的双臂强劲而有力,口鼻尖传来的也是男子特有的气息,顾青衣顿觉惊慌,不免挣扎起来。
“侯爷……”
贾琏驻足,低头看着她:“你不愿意?”
顾青衣一愣,挣扎的动作顿时止住。
若不愿意,当日小秦淮上,她也不会一身寒衣,立于小舟之上,清奏一曲洞箫,只为博得眼前人的青睐。
若不愿意,扬州行辕之内,她也不会与众美争艳,夺得一个被眼前人带走的资格。
若不愿意,她也不会抱着最好的年华,甘愿在这侯门公府里,当作一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艺伎……
纵然愿意,也难免不甘。
但她却深深的知道,贾琏绝非以前虚与委蛇的达官显贵可比。
这一点,从其得了自己这么久,却能将自己等闲视之,摆放在旁边置之不理,就可以看出来。
她有十足的自信,换做这个世上其他任何一个达官显贵,只要自己入了府,绝对用不了三五几日,便会丢失清白之身。
所以,那些对付其他人的手段,用在贾琏身上大概也没有意义。
因为,对方给她的机会,说不定只有这一次。
以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和对方讨价还价的资格。一切的一切,还是在成为对方的女人之后,再提为宜。
心里转过万千念头,身子却已经软了下来。
摇摇头,迎着贾琏的目光,声娇如糯:“还请,侯爷怜惜……”
简简单单一句哀求娇音,听在贾琏耳中,却是仿若心弦被拨动了一下一般。
双臂掂了掂,只觉得怀中美人身轻如燕,抱着如揽美玉。贾琏本以为早就练就在美色面前能够平静无波的心海,再荡泛起了阵阵涟漪。
这是由于美人绝对的姿色,给他带来的不受控制的反应。
前面有相似的反应,还是在秦可卿与妙玉向他献身的时候。
脚下一急,就要加速往里间走去,一个喘吁吁的丫鬟声音响彻在外面。
“二爷,二爷,老太太派人到处找您呢。大奶奶听说您到了这边,特命我来传话……”
随着绣花鞋踩踏木地板的咚咚声,窗口处出现了银蝶的身影。
银蝶在透过窗户看见贾琏的时候,原本还眼冒惊喜之色,但是随即她就顿住了脚步,目露迟疑。
犹豫了一下,她缩回脑袋,转身悄悄躲到贾琏看不见的地方去,然后才急忙拍了拍自己蹦蹦跳的小胸脯。
糟糕了糟糕了,好像坏了二爷的好事!
唉,原本就希望渺茫,这下子自己的姨娘大计,还不知道还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早知道,就不该抢这个差事来的。
阁楼内,贾琏怀抱着绝色佳人,驻足凝眉。
尽管他并不急于吃掉顾青衣,但是并不代表,他都决定下手的时候,乐意被人打断。
相信任何男人,都不会喜欢。
有心不理会银蝶,相信其也不敢继续出言搅他的兴致。
但贾母传召,若是没接到命令就罢了,如今自己知道了却不去,传出去……
倒不是怕贾母不高兴。如今的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对贾母畏之如虎的孙子了。
他只是觉得,若是他为了宠幸美人而致贾母的传召于不顾,传到黛玉等人的耳中,难免鄙视于他。
毕竟一直以来,他的人设都是很孝顺的好儿孙,对贾母等长辈,十分尊敬。
许是看出了贾琏的犹豫,顾青衣展颜一笑,“老太君急着见侯爷,必有要紧的事。侯爷还是快去吧,切莫为了奴家,耽搁了大事。”
贾琏看了她一眼,一时也瞧不出她是庆幸还是遗憾,倒也下了决定,将她顺势放了下来。
顾青衣这女子角色转换的十分快,不但面上毫无异色,还很贴心的上前,给贾琏温柔的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眼神示意贾琏可以走了。
贾琏心里便觉得,别看这娘儿们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论心计之深,当属四女中第一。
但正如他喜欢薛宝钗一般,他不担心有心计的女人。
单纯的女人有单纯女人的可爱,兰心蕙质的女人也有其动人之处。只要不害人,便都是好女子。
因此抬手摸了摸其光滑的脸蛋,轻声交代道:“等着,我晚上再来寻你。”
一句话,令顾青衣刚刚松懈下来的芳心,骤然紧绷。
只是不等她做出反应,眼前人已经抬脚走出了阁楼,独留下她站在原地,不知是喜是忧。(本章完)
第668章 移花接木
见过贾母,贾琏回到家里。
刚踏进院门,就听见东厢上丫鬟朝门内喊话:“二奶奶,二爷回来了!”
贾琏闻声,转身朝着东厢房走去,就见凤姐儿怀抱着巧姐儿走了出来,一边还摇哄着。
贾琏见小丫头小脸上带着眼泪儿,问道:“怎么了这是?”
“嗐,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碰了门柱一下,已经擦过药了。”
说话间,将巧姐儿递给贾琏,然后凤姐儿笑道:“侯爷今儿累着了吧?我已经让人将浴池的水放满了,侯爷可以先沐浴一番,然后再吃晚饭。”
“晴雯,还不扶你们二爷去沐浴。”
此时的贾琏已经确认巧姐儿无碍,用拇指给她擦了擦眼泪儿,然后看着凤姐儿。
既然贾母都已经知道了宫里的事,方才将他叫去“教诲”了一通,没道理凤姐儿不知道。
既然她这么沉得住气,贾琏也不着急与她对话,横竖不算光采的事。因此点点头,将巧姐儿交给奶娘,抬腿往西边浴房走。
热气蒸腾的浴房内,一切早已备妥。
晴雯在将贾琏身上的衣物解去之后,指着贾琏肩颈一小块淤青咋呼道:“爷这里怎么起了淤青?”
贾琏低头瞄了一眼,满不在乎的道:“练枪时震的,不碍事。”
“练枪?练枪怎么会伤到这里?”晴雯满脸的疑惑,表示不能理解。
贾琏也不怪她,这丫头估计连他说的是红缨枪还是火药枪都还不清楚,也懒得给她解释太多。
“那二爷疼么?”
“一点。”
“那等会我给二爷好生揉揉吧,把淤青揉散了就好了。”
将贾琏脱得光光的送入水中之后,晴雯走到房门处往外瞧了一眼,将浴室房门关上,然后走到一旁的架子旁边,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裳。
瞧见贾琏回头瞅她,她还解释道:“蹲在外头给爷揉不方便,还是下来更好使劲一些……”
事实是,即便是贾琏和凤姐儿在家,也不是每一日都用浴池泡澡的。如今是春寒料峭,能得一池子的热水泡澡那是何等舒服和奢侈的事情,晴雯也想沾沾贾琏的光。
而且她说的也没错,蹲在池沿子上,不论是给贾琏擦洗身子还是给她按揉肩颈都不是很方便。
也没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以前二爷用大木桶泡澡还经常抓她和香菱进去玩呢,更别说这个大池子了。
十次中,倒有七八次都会主动让她们下水陪浴,很是省了她们再单独沐浴的事。
果然贾琏一点责怪她的意思也没有,倒是问了一句:“香菱呢?”
此时晴雯已经将自己脱得只剩一件玉白色的肚兜遮身,掂着一双小巧精致到极点的玉足,从池子边缘踩着台阶入水。
闻言道:“知道她呢。她今儿感觉怪怪的。”
“怎么说?”
“我也不清楚,就是跟着二奶奶去了一趟东府之后,回来就怪怪的,也不怎么说话。问她是不是被二奶奶训了,她也不说,只是看着我笑,怪瘆人的。”
见晴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贾琏也没有在意。反而偏头凝视着小丫头水下的身姿,笑道:“既然想要下来陪浴,还穿着一件算什么回事?
本侯都被你看光了,你还藏着掖着的,像话吗?”
晴雯顿时吃羞,面对着贾琏的审视,犹豫三秒,还是羞答答的伸手到背后,将肚兜的丝扣拉开。
失去束缚的玉白色肚兜,便宛若活泼的小兔子一般,冲出水面,随着池中的水浪,飘飘摇摇的,十分诱人。
贾琏微微一笑,冲着小丫头勾勾手,模样标致、身子小巧苗条的人儿,便乖乖依偎到他身边来。
……
知晓凤姐儿在等着,贾琏也没有在浴房和晴雯丫头多闹腾。
穿戴好后回到正房,果然凤姐儿已经让人摆好了饭菜,并服侍他落座就餐。
“知道你不喜欢甜的,这几道菜我都专程吩咐厨房,少放糖。你尝尝,味道可还成?”
眼见一桌子的菜,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且凤姐儿今儿明显变得异常的贤惠,不但站着给他布菜,而且言语也异常的温柔。
贾琏适应了一下,发现还是不大适应,便道:“你还是变回原先的样子吧,这样贤惠的你,我不太习惯。”
“噗~”
贾琏的话,不但让凤姐儿一脸明媚的笑凝滞,就连边上侍立的平儿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但这噗嗤一声却不是平儿发出的,而是从帘外传来。贾琏不由挑了挑眉,除了晴雯之外,他倒不知道屋里还有哪个丫头这么大胆,敢笑凤姐儿。
但仅凭一道声音,贾琏还判断不出是何人。
凤姐儿在被贾琏“讽刺”之后,脸上挂不住,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总算坐下。
平儿便上前来,接替了凤姐儿的活,替主子二人布菜。
虽然凤姐儿为了匹配自己的身份,早就在东次间隔了一个区域,摆了桌椅做饭厅。
但夫妻二人等闲还是习惯像以前一般,就在西次间的炕几上吃饭。
这炕几也就适合二人对坐,所以贾琏若是不在家,平儿倒还可以得凤姐儿的恩典,坐在一起陪她吃饭。
他一回来,便不能了。
不过贾琏自来体贴自己这几个屋里人,怕平儿馋桌上的菜肴,因此夹了一小块鱼肉,确认无刺,便抬手递到平儿的唇边。
平儿虽然不好意思,到底贾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因此瞄了凤姐儿的神色一眼,乖乖的张嘴噙住。
嚼着二爷亲自喂的鱼肉,肉香,心里更香。
将此全程看在眼里的凤姐儿暗暗翻了两个白眼,心道平儿原本就有倒向贾琏的趋势,照此下去,这妮子的心不得完全被笼络了去,到时候连自己也认不得了!
在平静和谐中吃过了晚饭,待平儿带着丫鬟们将餐具等收下去,凤姐儿开口道:“听说老太太找你……”
见着娘儿们总算沉不住气了,贾琏也就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点点头,道:“是为了宫里的事。”
凤姐儿神色也严峻起来,“之前老太太也叫我过去了……贵妃娘娘写了书信送出来,说……”
凤姐儿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道:“贵妃娘娘说的可是真的,太上皇他老人家,当真一口否决了你和公主的婚事?”
贾琏再次点点头:“没错。”
凤姐儿的神色便紧皱起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有心压制住内心的喜意,表现的悲伤一些,以达到和贾琏共情的目的。
但是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虚伪,以贾琏的智商,肯定能够看得出来!
因此内心无比的纠结。
贾琏瞅了她一眼,岂能看不穿她的一些小九九。
没有与她计较的意思,贾琏道:“所以,公主的事,暂且就先这样吧。你也不用憋着,若是高兴就笑出来,憋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听到贾琏这么说,凤姐儿便知道自己的心思果然还是被看穿了。
如此,她倒彻底收起了内心的喜意,叹道:“你心里一直将我当做没见识的女人,自然以为我知道这个消息只会高兴。
但是事实上,当我听到老太太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不是替我自己,而是替公主。
尽管我和她才见过一面,但是仅从你和她与我说过的那些话,我就知道,长公主她有多么的喜欢你,在乎你!
她虽然是公主,但是经历也算坎坷。作为一个公主,为了和你在一起,甘愿没名没分的跟着你这么久,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和别人看她的眼光。
说实话,换做是我,我做不到。
好容易有了你的孩子,有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却在希望刚刚开始的时候,就破灭了。
如此打击,不知道公主她如何承受得了。我想着这些,心里也就只有难受,何来的高兴。
况且我难道不知道,若是公主当真嫁给你,有了她的辅佐,对你的事业,有天大的好处?我若是连这一点眼光都没有,也就枉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少奶奶了。”
凤姐儿说着,不但声音越来越感性,竟是连眼眶都湿润起来,显见下一刻就要掉下泪来。
贾琏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凤姐儿这一番表态几分真假,但是她这个时候能这么说,贾琏也承她这份情。
因此伸手擦了擦她的眼角,安慰道:“你倒也不用太担心,她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强。”
“我知道,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这一点我是比不过她的。”
凤姐儿点着头,忽然又问:“那,公主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既然太上皇以有损天家颜面为由,否决了他们的婚事,那么自然没有可能留下这个孩子。
这一点,太后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了。
虽然贾琏没有回答,凤姐儿也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忙拉过贾琏的手道:“你也不用太难过,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即便你和公主的这个孩子没有了,将来也还有机会……”
凤姐儿是真怕,贾琏一时头脑发热,为了他和昭阳公主的孩子,和天家对着干。
贾琏看得出凤姐儿担心,但实则是这些人多虑了。作为后世客,贾琏虽然在乎自己的血脉,但一个还未降生的生命,也就是一个胚胎而已,不至于让贾琏失去理智。
既然凤姐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贾琏也不想再与她多说什么,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外头看看。”
贾琏随口应付一句,只因凤姐儿很早之前就不会再限制他的行踪了,他以为凤姐儿只是随口一问。
但是他发现他好像想错了,只见凤姐儿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笑道:“二爷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就先在家歇歇,有个有趣的事情请爷猜猜?”
“有趣的事?”贾琏一脸的莫名所以。
凤姐儿倒也不兜圈子,将贾琏拉回去坐下之后,拍了拍手,对门外道:“香菱,你进来吧。”
随着凤姐儿的话音落下,很快就见香菱从正厅里走进来。
她一身鹅黄色长袄,外套着青缎掐牙背心,底下是一件月白色的百褶裙。整个看去,既素丽又干净。
正是香菱一贯的装扮。
因此贾琏一眼看去也没察觉什么不妥,但是眼角看着凤姐儿大有深意的瞅着他的目光,贾琏心里便狐疑起来。
这一狐疑,便看出些端倪。
首先,眼前的香菱虽然装扮乃至神情,都和以往无差,但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这丫头身量像是忽然拔高了一截儿似的。
其次,按照香菱的性子,她虽然迟钝一些,入府这么多年,该懂的规矩,却都没有落下,甚至比晴雯等人还要懂事听话。
而眼前的香菱,自从走进来,就只用看似天真的眼神瞅着他和凤姐儿,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行礼问安。
心里有了怀疑,再看她的其他表现,就不大容易被迷惑了。
贾琏挑了挑眉:“你是……蓉儿媳妇?”
天知道,这句话问出口的一刹那,贾琏心里什么想法。他几乎本能的转头看向凤姐儿,想要从凤姐儿身上找到答案。
而“香菱”在听到贾琏的问话之后,老实中带着三分木讷的神情也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她很不明白的反问道:“二爷说什么,什么蓉儿媳妇?小蓉大奶奶在东府呢,奴婢是香菱呀!”
得,不开口还可以以假乱真,一开口,贾琏就确认了。
尽管这妮子还捏着嗓子想要模仿香菱的声音,但音色终归有些差距。
旁人或许辨别不出来,但听惯了她们咿咿呀呀或者是嗯嗯啊啊声音的贾琏,又如何会被迷惑。
于是,贾琏看向凤姐儿,满脸的询问?
大妮儿,你想干神马?
凤姐儿却是满脸的得色,悄然瞄了贾琏一眼,然后却对平儿道:“你看吧,我就说你们二爷猴精的很,咱们这点把戏,岂能瞒得过他?”
平儿会心一笑,不予置评。
凤姐儿招呼“香菱”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转头对贾琏道:“她这脸上的妆容,都是平儿和这妮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描出来的,依我看和真的也没差别,你究竟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贾琏笑了笑,也看向眼前的“香菱”。说实话,第一眼他还真没看出来。
毕竟这两妮子原本就生的七八分相似,如今二人换了妆容和平时的服饰,若非二人年纪相差几岁,导致体量上还有些差距,即便是他,只怕也不能这么快确认身份。
没有回凤姐儿话,贾琏问道:“你们把她打扮成香菱的模样作甚,香菱丫头呢?”
凤姐儿呵呵一笑,她才不相信贾琏会猜不到她们的用意,臭男人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这么关心你的香菱丫头,你去东府找她吧。我闲着没事,想着蓉儿媳妇和香菱丫头生的这么像,要是打扮一番,不知道你是否能猜得出来?
没想到被你一眼识破,没意思。你方才不是要出门吗?正好我好些日子没和她说说话了,你出去吧,最好今晚都不用回来,让她挨着我睡!“
听着凤姐儿的话,贾琏心里赞叹道:这些娘儿们,做事真的绝。
原本以为只是让秦可卿装扮成香菱的模样过家家玩,却没想到真正的香菱,已经被她们送到东府去了。
可以想见,那边的香菱,肯定也变成了另一个“秦可卿”。
好一出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戏码!
看着因为扮演失败,而噘着嘴我见犹怜的瞅着他的秦可卿,贾琏双腿动了动,最终端起了旁边的一盏茶,眯着眼睛品了起来。
甭说他没事,就是有事,这个时候也不能走了,走了就是傻子。(本章完)
第669章 春烛残
于此同时。
宁国府东路大院,真正的香菱坐在奢华的房间内,看着屋里琳琅的陈设和馨香的布置,杵着下巴发呆。
她的内心无比旁皇。
因为她现在假冒的是宁国公府堂堂大少奶奶。
要是被人发现,那就糟糕了。
所以,从被迫的接受这项任务之后,她就一直不曾出过这座大院。
连走动都是尽量避免和下人们接触。
为的,便是不让旁人看出来,她是冒牌的小蓉大奶奶。
她想着,二奶奶应该只是将小蓉大奶奶接过去陪她一晚吧,明天早上肯定会送回来的,到时候自己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
所以,只要熬过今晚就可以了。
然而事与愿违,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自己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汇报道:“奶奶,大奶奶派人过来,请你过去一趟。”
香菱顿显慌张,手摸了一把身上华丽的衣裳,那柔软上乘的材质,在这个时候让她更加的不适。
不是因为太过华丽,而是这套衣裳,于她而言不是很合身。
“知,知道了……”
尽管慌乱,但是为了避免被眼前的丫鬟看穿,香菱还是连忙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宝珠歪着头,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家少奶奶。
她和晴雯有着一样的疑惑,少奶奶今儿个怎么怪怪的?
一个下午都将自己闷在屋里就算了,怎么听见大奶奶唤她,这么手忙脚乱的样子?
少奶奶一向最有仪态的了,而且她和大奶奶的关系不是很亲密的嘛,怎么现在一副害怕见到大奶奶的模样?
搞不懂。
……
晚风习习,春意绵绵。
一夜鱼龙舞。
春烛残。
奢华柔滑的大床上,贾琏被鼻尖的一阵瘙痒弄醒。
不用睁开眼睛,贾琏也能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因此右手在右边温暖软腻的娇躯上略作摸索,便准确的判断出哪里是娇臀,大掌一拍,又是一揉。
“嗯昵……”
一声美人娇吟,让贾琏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睁开眼睛,在微微的烛光下,果然看见一张美丽的勾魂夺魄的美人玉脸,凝眉噘嘴,神情半是不满,半是娇嗔与戏谑。
其不着一缕,半撑着身在被内,贾琏都不用偏转头,余光就能将其如瀑的青丝遮掩下的春光尽收。
许是意识到自己被打的原因,美人眼中的不满散去,然后松开自己素手捏着的一缕发梢,往左边一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贾琏的目光顺着她指示的方向一瞧,只见一张同样美丽,却少了三分柔和,多了几分艳丽的脸蛋,正安静的靠在他左边的胸膛上,睡得正熟。
看着如斯两个美人,贾琏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昨晚的一夜风流。
没有办法不记忆深刻,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早了——几乎天刚黑尽就安寝。
往常的话,他至少也要在东跨院练练拳脚或者兵器啥的。
回想着一夜的美妙,贾琏看向怀中熟睡的美人,眼中浮现一抹柔软之意。
这女子,本身并不是温柔和善解人意的主,却为了他,一步步的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并能够做到如今这个地步,贾琏自然十分怜惜。
忽闻得耳畔一声儿轻笑,贾琏回头,就见美人娇笑,然后低头在她耳边道:“二叔叔看二婶婶的目光好温柔哦,难怪二婶婶那样纵容二叔叔,不但将人家拘来给二叔叔玩,还肯让平儿姐姐和自己都作陪。
放在之前,人家根本不敢相信二婶婶是这样的人呢。二叔叔能得到二婶婶如此相待,真是幸运呢。”
听着美人的取笑,贾琏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透过美人的肩颈,看向最里面。
在床榻的最里面,另有一道美人的娇躯横呈。她侧身而卧,面对着里面,贾琏看不见她的容貌,却能够看到比美人玉容更有吸引力的,白皙如玉,完美无暇的一截玉背。
这一幕,别说美人在耳边细语,便是贾琏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情不自禁的抬起手,将右边臂弯里美人的脑袋压下来,深深的吻了上去。
尽管秦可卿早就是他的女人,甚至其连最珍贵的第一次都奉献给了自己,但是像昨晚这般,搂着对方睡到天亮的情况,这还是一次。
就算贾琏并非一个矫情的男人,也不免觉得对秦大美人略有亏欠。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意,秦可卿也热烈的回应起男人的爱意。
对秦可卿而言,这就是她无数次梦醒之后憧憬的场景。
在春睡足之后,能够在二叔叔臂弯里醒来,然后与他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热吻。
如今,终于是实现了。
或许这也是她最早醒来的原因。因为她心中很担心昨晚也是一场梦,直到醒来之后,她观察了许久,才发现,是真实的。
因此,她格外的热烈。
许久之后,发现自己被贾琏翻到了身上,对方似乎想让她用温柔化解其如铁的意志,而且还是以她最喜欢的,巾帼英雄策马奔驰的姿态。
她固所愿而。但为了长久计,她还是松开贾琏的嘴,细语笑道:“嘘,不要吵醒二婶婶,让她多睡会儿吧。”
说完,对着贾琏嫣然一笑,重新吻上贾琏的唇,却没有贪心,而是很快就转移,沿着贾琏的肌肤,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下,最终完全钻入宽大柔软的被子里。
正如贾琏知道她最喜欢的姿态,她也知道贾琏最喜欢的情调,并乐于成全。
美人的温柔,令贾琏色授魂与。
尽管他并非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以前他也经常在率先醒来之后,哄骗平儿乃至凤姐儿这样服侍他。
区别是平儿很听话,只要时机允许,几乎每哄必中。而凤姐儿就很叛逆,总是拒绝不说,就算答应了,也经常浅尝辄止,扔下他跑路。
如今只是换了一个人,感觉便是完全的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最里边的平儿翻了个身,并微微撑起了懒腰,然后就在贾琏的目视下,慢慢睁开眼睛。
明亮的眼眸对上贾琏的目光,平儿先是一愣,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红。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未亮,但是仅从烛台上的蜡烛所剩的部分,她也能判断出,该是起床的时候了。
正要请示贾琏是要再睡还是服侍他更衣起身,平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要是她记得不错,昨晚不止她和二奶奶呀……
小蓉大奶奶呢?
然后,她就看见,宽大的被子下半段,那高高拱起的部分。
平儿愣愣的。作为过来人,她自然很容易猜到小蓉大奶奶作甚去了。
她只是恍惚,似乎她变成了二奶奶。料定,曾经的一些早上,二奶奶醒来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隔着被子凝视着她的吧。
平儿的反应,看在贾琏的眼中,相当有趣。
他招了招手。平儿脸蛋泛红,还是乖乖的靠过来,依偎到贾琏怀里。
秦可卿换做平儿,仍旧是左右温香。贾琏仰头望着纱帐,在这一刻,一切的烦恼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动力,去一一解决。
凤姐儿最终还是被吵醒。
尽管秦可卿料敌于先,赶在凤姐儿发问之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但那又如何瞒得过人精似的凤姐儿。
作为东道主的凤姐儿,自然立马就有不满。
作为小辈加闺蜜,自己的东西分享给你就已经够义气的了,你怎么还偷吃呢?
而秦大美人最是聪慧,立马巧施一招驱狼吞虎之计,笑闹间将本就正在兴头上的贾琏,推到了凤姐儿的身上,还美其名曰:“人家这可都是为了二婶婶,这样二婶婶肯定能早点怀上子嗣的。”
王熙凤可不蠢。尽管很早之前被秦可卿高超的演技所欺骗,但是时间久了,她岂能看不出来秦可卿的本质。
就是个馋嘴猫!让她跟自家男人,她千甘万愿,何须自己强迫?
甚至,她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多成全她一回,她不论为自己做什么都甘愿。
现在还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她大早上勾引自己男人,是完完全全为自己谋利益的样子。
骗谁呢。
就要讽刺她两句,可惜对方已经驱使贾琏对她展开最原始的惩戒,让她思绪大乱,组织不起有效的言语,最终只能化作旖旎之音。
……
“香菱!”
回廊上,晴雯从正房追出来,叫住了回西厢的好姐妹。
“晴雯,怎么了。”
香菱仰着脑袋,慢吞吞的看着跑过来的晴雯。
晴雯眉目紧蹙。
这个香菱,行为越发怪异了。
先是说自己着凉了,嗓子不舒服,所以才捏着嗓子说话。如今连晴雯姐姐也不叫了。
莫非当真是变心了?
“你跟我来!”
将香菱拉进西厢,抵在房门内,晴雯严肃的问道:“你昨晚不是睡的外面是吧?!”
“呃,怎么了?”
“别想狡辩,早上的时候我看过了,小床上的被子还是我叠好的样子,你根本没动过!你昨晚,肯定是和二爷二奶奶一起睡了!”
香菱眉头微挑,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意,却立马收敛,无辜的回道:“是啊,我原本只是给二爷二奶奶暖床的。后来二爷说天太冷了,就没让我下去。二奶奶也说反正床那么大,也睡得下的。
我是丫头,还能不听二爷二奶奶的话吗。”
晴雯面上疑色更重了。香菱不对劲!
她难道不知道,二奶奶虽然不禁止她们和二爷亲近,却不准她们上大床的吗?
以前的时候,哪怕二爷兴致好,偶有招她们上去寻欢,二奶奶也是一结束,就毫不留情的将她们撵到隔间里睡的!
从无例外。
晴雯很清楚,倒不是凤姐儿小气,而是以这样的方式,定上下尊卑!
唯有平儿,这个二奶奶从娘家带来的绝对心腹,才有资格让二奶奶开恩,准她同主子奶奶同塌而眠。
如今,这个铁律,居然破了!
以前,虽然也知道二奶奶偏袒香菱,但她不在意,知道凤姐儿是有意打压她。
被凤姐儿打压,说明自己有威胁凤姐儿的潜力,她还挺自豪的。
谁知道,如今凤姐儿居然偏袒香菱到这个份上,连这个规矩都给破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
凤姐儿没道理用这样的法子来拉拢香菱的。所以,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说说吧,你究竟用什么法子,把二奶奶收买了?”晴雯语气不善的盯着香菱。
说好的同进共退的姐妹呢,你莫非背叛了我们真挚的情义?
自诩聪明的晴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面前的香菱,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虽然她也觉得自家好姐妹怪怪的,但是她怎么会想到,仅仅一个瞬间,对方就换人了。
所以,在她看来,凤姐儿突然对香菱这般抬举,定然是她和香菱之间达成了什么重要的协议。
不论这份协议是什么,总之一定对她很不利。
晴雯不敢轻忽,一定要问清楚才能放心。
秦可卿看着眼前一副看负心汉表情看着她的晴雯,憋住内心的笑意,故作扭捏的道:“其实也不算什么……”
“快说!”
“就是……”
秦可卿附耳到晴雯旁边,低声细语数句。
就见晴雯连忙退开两步,一副见鬼的样子,脸蛋都红透了,半晌瞪着她道:“香菱,你……太不知羞耻了!”
秦可卿觉得晴雯的样子很可爱,笑道:“不是你要问人的嘛,告诉你你又骂人。”
“呸。”
晴雯转身坐到茶桌边的凳子上,想了半晌,还是回头疑问道:“真的只是这样?只是,你们……你们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就像二爷喜欢我们一起服侍他,二奶奶也一样啊。”
秦可卿觉得自己找到了贾琏的快乐。二叔身边好多绝色的小美女和小丫鬟,逗起来是令人开心。
晴雯无言以对,觉得颠覆三观。
以前和香菱等人一起服侍贾琏,就让她觉得够羞耻的了。
但好在二爷是男人,她和香菱等人同是二爷的女人,天然属于志同道合的姐妹。
岂料,她们私底下还搞这种小动作!
女人和女人,这怎么可以嘛……
一时,晴雯也不知道该骂凤姐儿太不要脸,居然这么欺负香菱,还是该骂香菱没气节,为了讨好凤姐儿,居然甘愿做这种事!
思考了许久,晴雯觉得她没有办法管这样的事,但她也不愿意看到铁杆小姐妹离她而去,因此道:“你们做什么,我是管不着。但是你别忘了,咱们两个才是一起的。
二奶奶就算一时对你好,也是为了利用你。倘若没有二爷的宠爱,你觉得二奶奶会真心对你好?
总之,只有咱们两个一起,保证在二爷身边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这样二奶奶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懂吗?”
“哦,好的呢。”
秦可卿满面含笑,她倒是没想到,二婶婶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趣事。这晴雯丫头,在二婶婶眼皮底下,居然还敢拉帮结派,有意思。
看香菱的样子,晴雯也知道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心里有些失望。
也觉得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没用,得让她自己在二奶奶手底下吃了亏,才会想起她的好来呢。(本章完)
第670章 纳娶仪式
忽听得院里有人喊贾琏回来了,晴雯顿时顾不得教导香菱,扔下她跑了出去。
来到正屋,果然看见贾琏的身影。
“二爷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晴雯巧笑着,上前与贾琏宽衣,并一边说着体贴的话。
香菱可能的叛变,让她产生了不小的危机感,迫不及待的想要巩固在贾琏心里的地位。
“二爷,还有几日,就是我的生儿了……”
贾琏默默回头,看着身旁娇羞默默的俏俾,心中虽然微动,但面上不显。
“哦,这么快你又长一岁了啊。”
贾琏的漫不经心,令晴雯心头一急,连忙暗示:“是啊,但这次是人家的及笄生日,与以往又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这样吧,到时候我一定挑一件好的礼物,作为你的及笄礼如何?”
晴雯精致的五官顿时紧蹙,脸上露出不开心的样子。
但是念着贾琏很忙,许是一时忘记了他说过的话也是有的,因此耐性提醒道:“我不要爷的礼物。爷忘了,你当初答应过的……”
“我答应什么了?”
晴雯貌胜芙蓉,身材夭巧,即便是噘嘴蹙眉的样子,也是赏心悦目,贾琏无事就喜欢逗逗她。
晴雯却伤心了。作为贾琏屋里第一个名正言顺的侍妾,她进门已经四年了!
这四年里,平儿,香菱都先后得宠,成为了贾琏的女人,只有她这个第一元老,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虽然从贾琏的口中,知道这并不是嫌弃她,而是爱护疼爱她的表现。
但作为侍妾,老不能得到真正的恩宠这算怎么回事嘛。
因此去年香菱被贾琏收用之后,她就和贾琏有过口头约定。待她及笄之后,贾琏就正式收用她。
如今差不多一年过去,谁知道贾琏竟全给忘了!
贾琏看晴雯这妮子低着头,也不给他更衣了。弯腰一瞧,只见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竟然都噙着泪了,一时是既好笑又心疼。
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的事,何时真的忘记过?
不就是让你和香菱一样,让爷收用你的身子嘛。
真是的,平时的机伶劲哪儿去了,看出来爷是故意逗你的,为这还哭呢!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爷的女人?”
“呸~!”
晴雯委屈的时候,神态和黛玉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会啐人。
她在贾琏怀里扭了扭,发现被贾琏抱得很紧,这才作罢。只听她幽幽道:“还不是二爷说话不算话,这么多年了,一直骗人家。”
听到晴雯这么说,贾琏才意识到,收不收用晴雯对他而言只是一件随心意的小事,但是对晴雯而言,却是关系重大。
也是,任是谁,一件事足足等了四年,只怕也要成为执念的。
连香菱这么老实的丫头,当初在江南,不也是主动献身的嘛。这么算来,晴雯已经算是很听话,意志力很强的女孩子了。
于是抱着怀中的小丫头,笑道:“好了,好了,这次不骗你了,等你过生儿那一天,爷把自己当礼物送你怎么样?”
哪怕是自己要求的,但是当真听到贾琏这么说,晴雯还是立马羞臊起来。
一抬头,却透过贾琏的肩头,看见倚在房门口,饶有兴致打量着屋里的香菱!
看她那模样,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了。
想到自己之前主动求贾琏收用的情景被香菱看去,晴雯大感丢脸!
总算香菱是她多年来同甘共苦的亲密姐妹,一起服侍贾琏的时候再羞耻的事情也经历过,因此很快调整心态,瞪着香菱道:“你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进来服侍二爷更衣!”
说着,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对贾琏道:“爷你瞧瞧,香菱丫头越发懒惰了。”
贾琏也看向房门口,数眼之后才确定,眼前的还是秦可卿,并非香菱。
再看晴雯的样子,分明是没有认出秦可卿的身份。换做旁人认不出来贾琏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对于晴雯这个与香菱朝夕相处的好姐妹而言,辨不出香菱的真假,就有些不应该了。
可见,晴雯这丫头看起来精明,实则也是个心思单纯的。
“我原本是想要进来服侍二爷的,但是看晴雯姐姐你有重要的事情与二爷说,我就不好意思进来打搅了。
嘻嘻,恭喜你啊晴雯,马上就及笄了呢。”
秦可卿故意将“及笄”二字重音拉长。显然她确实将先前晴雯求恩宠的话听去了,这时故意说来羞晴雯。
晴雯也听出来了,顿时觉得“大姐”的威严不保,因此瞪了秦可卿一眼,撂下一句话跑出去了。
见她消失在房间里,秦可卿走过来替贾琏将衣带系好,望着贾琏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笑道:“之前听府里人议论的时候,人家还不信。没想到,二爷当真没收用晴雯呢!
她生的那样标致,我见犹怜的,二爷怎么忍住这么多年不动呢?”
贾琏走到炕边坐下,看着满脸好奇的秦可卿,心里也是叹息。
这个时代,好像就没有什么炼铜的概念,或者说容忍度极高。女子只要十多岁,便代表着可以嫁人服侍男人了。
至于这个多多少,似乎就不重要了。
对于贾琏而言,哪怕及笄、破瓜之龄的女孩子,还是略显稚嫩了。但是奈何他愿意养着,人家等姑娘却等不得了,如之奈何。
“依我猜测,晴雯的身子,定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二爷舍不得太早收用她……”
秦可卿走到贾琏身边,笑说着。见贾琏眼眸一动,秦可卿更是加深了自己的猜测,不免继续道:“真的很想亲眼见见她有什么独特之处,让二爷如此稀罕她呢。”
说到这里,秦可卿附耳到贾琏身边,低声道:“要不然,等二叔叔收用她的时候,让人家也在屋里服侍吧?
说起来,二叔叔身边这两个标致的丫头,香菱我是尽熟悉了的,唯独还没见过晴雯服侍二叔叔的时候是怎么样呢。
二叔叔不如就成全人家一番好奇心嘛……”
哪怕此时的秦可卿一身香菱的装扮,但是只要她不故意装香菱的模样,那一股勾人的风情,便无可阻碍的透射出来。
而且,贾琏甚至觉得,这种情况下的秦可卿,更加的动人心。
或许,这就是角色扮演的力量。
拉过美人的身子,在她翘臀上深深的打了一巴掌,然后不等贾琏做出下一步的惩罚,凤姐儿及她手下的一大票人马就回来了,在院里闹起很大的声响。
秦可卿连忙站起来,整理起身上的衣襟。
……
午饭之后,贾琏坐在炕上,对凤姐儿说到:“你打算何时将她换回去?她还好说,香菱丫头那边时间长了只怕出问题。”
凤姐儿闻言笑道:“送回去?你舍得?”
贾琏便不言语。
见状凤姐儿笑道:“那边尤大嫂子是个聪明人,就算看出端倪,也定是不会声张的。
好不容易想了这个法子将她换过来,我还想让她在这边多陪我两日的功夫。”
凤姐儿一开始确实只是想着用个新鲜法子让贾琏开心的,但是当办成这件事之后,她倒觉得挺有趣的,因此也不着急换回去。
她和秦可卿的关系一向好,她平日忙,也不方便经常过去宁国府。秦可卿倒是挺闲,但因为贾琏的存在,秦可卿也不大好经常过家里来寻她说话。
现在好了,用香菱丫头将秦可卿换过来,两人不但能够朝夕相处,而且还可以将对方当个丫鬟使唤!
关键是,她看得出来,贾琏确实挺受用她这个创意的。
更关键的是,秦可卿居然真的一点歪心思没有,从没有争恩宠上位的表现。昨晚她之所以让平儿也掺和进来,其实原因很简单……
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秦可卿她是定然不许她受孕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平儿来承接一份雨露,就保险的多了。
凤姐儿如今是越发看的明白了。
此番纯属运气好,公主怀里那个孩子大概留不下来。但是她不可能永远运气这么好,下次,下下次,说不定就有别的对她有威胁的女人替贾琏怀下长子!
与此相比,平儿怀上,于她而言却是最有利的。
虽然平儿这丫头死心眼子,也不乐意在她之先怀上,但至少这份态度她要表现出来,不能让贾琏觉得他至今无嗣,是因为她的自私造成的。
既然凤姐儿不着急把人换回去,贾琏自然也不会强求。
正巧平儿走进来,他便吩咐另外一件事。
“过几日是晴雯丫头的生日,平儿你受累,帮她将西厢房装扮一下,弄得喜庆一些。”
贾琏这话,让平儿凝思起来。
作为院里有头脸的人,她和晴雯香菱三个,每年的生日,凤姐儿出于恩待,都会简单给她们操办的。
这等事原本也不用贾琏特意交代。更关键的是,贾琏还特意提到要在晴雯和香菱住的西厢办,还要弄得喜庆一些。
这不由得令经常跟着凤姐儿办事的她,想到了另一个层面上。
平儿已经够敏锐了,坐在炕上的凤姐儿比她更敏锐,几乎贾琏一开口,她便反应过来,取笑道:“怎么,终于舍得收用你那宝贝丫头了?”
见贾琏不说话,凤姐儿又笑道:“也早该如此了,为了这个丫头身子的事,天知道我受了多少冤屈。
昨儿个老太太将我叫去的时候还骂我,说我管束着你,不让你碰家里的丫鬟媳妇儿,才让你在外头……
她哪里知道我的委屈!如今好了,总算不用担这个骂名了。”
“只是……不过一个奴才丫头罢了,侯爷何时收用不是收用,还这般劳师动众的?你这么抬举她,就不怕平儿和香菱丫头吃醋?
当初你收用她俩的时候,可没这么讲究。”
凤姐儿一番话下来,挑着眉头觑视着贾琏。
面对凤姐儿有意的挑拨,贾琏道:“也算不得抬举。老太太当初将她赐给我的时候,我屋里一个服侍人都没有,她也算是头一份了。
如今这么几年过去,也是时候给她一个名分。
只是我还在孝中,也不好弄什么仪式,就想着借着她过生儿的契机,弄得喜庆一些,也算是不枉她这些年辛苦的服侍我。
至于平儿和香菱,等出了孝之后,我是定要给她们三个一起,格外办一个纳娶仪式的。”
旁边的平儿虽然并不吃醋,但是听到贾琏这么说,心里还是免不得感动。
作为通房丫鬟,几乎算是最低等级的侍妾了。能够安安稳稳的待在贾琏身边,不被主子嫌弃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她从没想过,还要从贾琏身上得到什么形式上的恩宠。
旁边的秦可卿此时心里也是一动。二叔说,要给平儿香菱几个办纳娶仪式……
是不是说明,只要自己装扮成香菱的模样,就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嫁给他,让他给自己揭盖头了呢?
秦可卿低下头,默默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凤姐儿没有注意到秦可卿的神色,她一直看着贾琏和平儿。
瞧见此时平儿望向贾琏的神色,她就知道她是枉做了小人。
臭男人哄丫头们的本事,还是这么厉害。
撇撇嘴,她站起身,说道:“二太太方才让我吃了饭之后去她屋里一趟,我先去了。”
平儿和秦可卿忙要跟随,凤姐儿却对秦可卿道:“你就不用去了。我们家二爷爱你呢,你跟我走了,他怎么办?你还是在这儿替我陪他吧。”
说完,饶有深意的看了贾琏一眼,摇着动人的腰肢走了。
凤姐儿和平儿离开,屋里就剩贾琏和秦可卿二人。
秦可卿面上有些羞意,大抵是凤姐儿临走前的话语所致。也或许,擅风情的她已经预料到接下来,或许会发生的事情了。
贾琏其实也很想如秦可卿预料的那般,将她抱到榻上去温存一番。
这个女人,天然容易勾引出男人的欲望来。
但贾琏忍住了。他可不想让凤姐儿小瞧了去。
要是等她回来,自己正好还搂着秦可卿在床上胡作非为,岂非正应了她走之前的戏谑?
于是也站起来,道:“我准备园子里走一趟,你跟不跟?”
秦可卿一愣,然后立马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能在旁人面前露出破绽,可能做到?”
“二爷放心,香菱定然没问题的。”秦可卿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用香菱的身份,跟着贾琏到处逛,肯定特有意思。(本章完)
第671章 宝钗之幸
蘅芜苑是建在半山腰的清凉瓦舍,花草山石繁多。
如今仲春已至,许多花草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当贾琏跨进来的时候,首先就闻到了青草的芳香。
这是春天的气息。
蘅芜苑显得比潇湘馆还要宁静,贾琏带着“香菱”从怪石嶙峋的院子,一步步走向正屋,连个丫鬟都没有看见。
直到跨进房门,透过木格子架,才看见里间相对而坐着针黹的主仆二人。
宝钗容貌大方,气质娴静,而她的侍女莺儿则是肤质鲜艳,小巧玲珑,主仆二人坐在一起,当真是金闺玉质,令人见之神怡。
宝钗或许是不喜欢奢华繁复的人,房间内几无闲余的陈设,便连内房门和外厅之间的门帘也无,因此贾琏轻咳一声之后,毫无阻碍的走了进来。
宝钗二人见到贾琏进屋,连忙放下针线起身。
见贾琏看她,宝钗有轻微的羞意,问道:“琏二哥哥怎么来了。”
“今儿闲来无事,所以过来瞧瞧你。”
贾琏说着,寻了个凳子坐下,示意宝钗也坐,然后才看见宝钗的香榻上,此时正缱绻着一个娇人儿。
宝钗并没有坐下,发现贾琏看向床榻之内,她轻声说道:“这丫头上午也不知道哪儿逛去了,吃了饭之后嚷困,就睡下了。”
贾琏点点头。要是他记得没错,自从薛蟠出事,宝钗回家陪母亲之后,湘云就嫌山上住着无聊,下山叨扰探春去了。
如今宝钗这才刚回来,这丫头就已经搬回来了?
可真是够迅速的。莫非是也被探春嫌弃了?
不过一想湘云这丫头年纪小,又襁褓之中就失去父母的关爱,像宝钗这等知性的“大姐姐”,对她来说杀伤力可太足了。
难怪当初保龄侯史鼐携一家外任,贾母将她从侯府接过来,说要单独给她安排房舍她都不愿意,点名要和宝钗同住。
或许,对宝钗而言,要拿捏湘云这样单纯活泼的小妹妹,简直不要太容易。
接过莺儿端来的茶水,贾琏也没喝,只是放在一边,对宝钗道:“既然她睡了,我们去外边说话吧。”
说着贾琏站起来往外走,宝钗也没有拒绝,“嗯”了一声,随贾琏来到外间。
重新坐下,贾琏看着年方二八,亭亭玉立的宝钗,笑盈盈的。
这妮子可谓是肤白貌美的典范,一言一行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以前他不好盯着人看,怕给人留下登徒子的形象,但是现在嘛,贾琏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瞧了。
面对贾琏放肆的目光,宝钗面上虽有羞意,但却没有局促的表现。
因贾琏大咧咧的坐在矮炕上,她便坐在下方的凳子上,侧面相对,等待着贾琏的发话。
但贾琏也不知道看她看的痴迷还是怎么着,她等了半晌还不见声音,因此沉吟片刻,轻启樱唇:“琏二哥哥……”
“宝钗妹妹……”
没想到两人会同时开口的宝钗顿了顿,回头看着贾琏,道:“琏二哥哥先说。”
“我不着急,还是宝钗妹妹先说吧。”
贾琏笑声明朗。
宝钗沉默,此情此景,让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
深吸一口气,宝钗道:“听母亲说,琏二哥哥昨儿在宫里,受到了圣人的责罚……”
贾琏闻言神色一动。他求娶公主不成,反被太上皇责罚降爵的事,除了高层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皇家本身就以他和昭阳公主苟合有损天家颜面为由否决了他们的婚事,自然不可能将这件事大肆宣扬。因此在贾府,除了贾母等几个人之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贾琏没想到宝钗已经知道了,更没想到宝钗会问这件事。
笑意收了收,贾琏道:“你想问的是,我和公主的事对吧。”
“琏二哥哥别误会,宝钗并无别的意思。“
“无妨。“
贾琏摆摆手,神色变得幽深起来:“我和她的传言,想必你们也听得多了,心中必有所了解和猜测。
其中细处我一时半会也无法一一讲给你听。我只能告诉你,我和她相识于偶然,结交于患难。
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位很优秀很优秀的女孩。
她曾以诚心待我,说要尽她所能助我直上青云之路。
我也以誓言回她,以余生护之。
我二人彼此交付真心,怎奈天不遂人意,历尽险阻,终究还是不得在一起。”
贾琏声音有些低沉,看宝钗凝着美眸,侧耳倾听,显然用心的模样,又自嘲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心里觉得我是个花心薄幸的人,心里后悔将终身托付给我了?”
宝钗微微一愣,瞅了贾琏一眼,摇摇头,道:“自古英雄多情,红颜命薄,从来如此。
虽然琏二哥哥说的简略,但我也能从琏二哥哥的话中,听出对那位公主的真心爱护。
想来公主她定是极仰慕琏二哥哥的,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才能以她公主之尊,甘为琏二哥哥之陪衬。
怪只怪她命薄,老天定是见不得她太幸福,必要从中阻扰,不让她遂心如意的。”
贾琏和昭阳公主之间的恩怨纠葛,宝钗自然也知道不少。
别的不说,就说当初太后抢婚,还有贾琏护送公主出塞,公主却失落大漠,而后贾琏单人单骑,千里救主的故事,早就被人编成话本,在坊间流传已久了。
可以想见,此番宫里的事情若是传开,正好为这些故事,补充上一个合乎臆想的后续。
有着这样的前提,哪怕宝钗听到母亲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虽然诧异,却并不震惊。
贾琏和昭阳公主的事迹,合乎少女心中,对于美好爱情故事的憧憬。
而且贾琏这般直言不讳的与她讲述他和公主之间的事,毫无遮掩之态,更是令宝钗觉得贾琏心怀坦荡,有君子之风。
因此宝钗哪怕明知道昭阳公主与她之间是竞争的关系,一时也生不出半分敌意,竟是有惺惺相惜之意。
她甚至很想和对方见一面,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可以比的过对方。
宝钗的话语冷静而客观,贾琏一时也瞧不出她是不是违心。
倒底宝钗没有表现出拈酸吃醋之意,反而言语间颇有恭惟的意思,令贾琏很是受用。
在这一瞬间,贾琏明白为何贾府上上下下,都说宝钗好。史湘云这个小丫头,更是十分喜欢缠着宝钗了。
这个女子,说话做事,能够很好的照顾到旁人的心情,令人感受愉悦。
他尚且如此,遑论他人。
因此贾琏目露怜爱之色,对着宝钗招手。
宝钗镇定的神色顿时不保,下意识的转头瞅了一眼房门口,又怕被贾琏窥破心里,连忙回头,身子却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
看贾琏又对她招手,她才怀着三分忐忑,三分莫名其妙的心绪,走到贾琏面前,却不敢过分靠近。
贾琏知少女羞臊,也并不打算做太唐突的事,只是牵起少女一双冰凉嫩滑的小手,收拢合在掌心里,叹道:“此生能够遇到你们,贾琏何其有幸。”
宝钗一张雪白干净的玉脸顿时泛起红霞。
但见贾琏只是拉着她的手,并无其他举动,且如此爱意绵绵的看着她,令她一颗少女芳心如何能够保持镇定?
许是为了打破尴尬,让贾琏免于自说自话。
也许是心中真心有感,她迎着贾琏的目光也柔软下来,近乎以同样的口吻,看着贾琏道:“能够遇到琏二哥哥,得琏二哥哥垂青,亦是……宝钗之幸。”
贾琏微微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能够得到宝钗如此回应。
他原本只是单纯对宝钗发动情话攻势,以期早点拿下这个丫头的身心。
有着哄了黛玉经年才彻底拿下经历的他,下意识的以为,对同样难度的宝钗,就算不用黛玉那么久的时间,也非短时间可见成效。
却没想到,作为冷美人的宝钗,竟然会在他俩定下名分之后的第二次相见,就回应了他的情话!
贾琏的目光一时深邃起来,思考着是不是趁热打铁,做点别的。
许是看出贾琏眼神里藏着的意思,宝钗忽然抽出双手,扫了一眼内房门,并快速的说道:“琏二哥哥你该走了,等会湘云丫头起来撞见不好……”
宝钗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的大胆。
深想来,却也不足为奇。
她并非如贾琏看到的那样,是母亲决定将她许给贾琏之后才心悦贾琏的。
早在很早之前,在贾琏一步步绽放光芒,展露强大的本领,和独特的个人魅力的时候,她就已经崇敬、仰慕贾琏了。
只是因为她有自己的宿命,加之礼教的约束,她不能表露分毫。
如今母亲和贾琏一拍即合,决定了她的终身,只能说是了却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个心愿,让她不必再那样的束缚自己,敢于表露心声了。
但她又知道,如今只是贾琏和她母亲达成了约定。她和贾琏的事,还没有得到贾府,尤其是表姐王熙凤的同意。
她倒是不担心贾琏兑现不了承诺,也并不急于催促贾琏。
但是只要她和贾琏的事一天没有“昭告天下”,她就不允许自己与贾琏之间发生出格的事情。
所以,分明贾琏没来一会儿,也没说上几句话,她就开始催促贾琏离开。
她担心,贾琏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对她做什么,更担心,自己会不忍抗拒。
“呃……”
明明前一秒还对他郎情妾意,真切告白的少女,下一秒就下起了逐客令,这令贾琏感到些许的不适。
但看宝钗俏面含羞,眉眼低垂,双手藏于袖内,侧着身子将通向大门的方向露出来,显然是认真赶他走的。
干笑一声,贾琏倒也站起来,作势欲走。
却在脚步经过少女身旁的时候,突然出手,将其娇躯揽住。
嗅着口鼻间传来的独属于少女的芬香气息,贾琏赶在美人嗔怒之前,笑道:“湘云妹妹醒了之后,与我问候一声,就说我来瞧过她了,下一次别说我偏心,不关心她。”
说完,趁着宝钗想他的话,无暇他顾的时候,在宝钗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衣带。
……
秦可卿在进大观园之后,就将自己真正的形态收了起来,装作香菱的娇憨模样。
别说,以她和香菱八分相像的外貌,加上脂粉的填补,若是不开口说话,旁人还真看不出来。
至少跟着贾琏转了大半个大观园,就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她的身份,这令她内心感觉既兴奋,又得意。
但是当走到没人处,她还是会忍不住露出本性。
此时她就跃然于贾琏身边,背扣着手,歪着头瞅贾琏。
左瞅瞅右瞅瞅。
贾琏嫌她挡路,伸出手掌拖住她那有着高级美感的玉脸,往旁边一扒拉。
秦可卿娇呼一声,不一会儿又跳到贾琏前面,叉腰歪头问道:“二爷,你和宝姑娘……?”
“怎么了?”
“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换了一种俏皮的模样,道:“琏二奶奶知道吗?”
贾琏一听,就知道被她瞧出来了,因此笑了笑,没回答。
秦可卿便笑了起来,“那看来是不知道了。哼,二爷真贪心,有了琏二奶奶,有林姑娘了,还惦记着宝姑娘!
亏琏二奶奶对你那么好,你就不能收着点,少往屋里带人不成?”
贾琏驻足,笑看着眼前人,反问道:“那依你看,似宝姑娘这样的人品,天底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配得上她?”
“咯咯咯,二爷这话说的倒也是!”
秦可卿毫无反驳贾琏的意思,反而笑嘻嘻的附和起来。
贾琏被她的知趣弄得心花怒放,顺手就将她揽了过来,一手从其春衫之下深入,直入温软之地。
秦可卿便嗯嘤一声,红着脸娇卧在贾琏怀中。
半晌,她双手抱胸,仰头秋水朦胧的望着贾琏,娇哼道:“二爷突然这样欺负人家,是不是想起宝姑娘来了?哼,坏二爷,人家自知这里是比不得宝姑娘的了,二爷也犯不着这般羞辱人哩。”
贾琏闻言,讪讪收手,心虚的看了一眼怀中的美人,将她扔下往前走了。
唉,这个女人还是太聪明,太知风情了。让他这个主子爷都藏不住心里的心思,如之奈何。
身后,秦可卿却大觉贾琏的反应有趣,因此环顾四野一圈,然后整理好一下衣襟,快速的跑上前去,扭着贾琏问道:“二爷二爷,我们现在去哪?”
却见贾琏身子一转,抬腿往旁边陡峭的石阶,一步步而上。
秦可卿抬头往上一瞅,数十个石阶之上,一道苍翠的山门清然悬立,上面书写着三个大字:
栊翠庵
秦可卿神色一喜。想起她和婆婆尤氏对于贾琏和这位栊翠庵庵主关系的揣测,她内心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连忙提起裙子,追着贾琏的脚步而去。(本章完)
第672章 凭栏教萧
天香楼下,青衣阁内。
顾青衣怀抱琵琶,临窗而坐。
她的神色倦倦的,如秋水横波般的眼眸深处,似有淡淡的忧思。
耳中听得一阵脚步,她也并未曾在意,直到那俊逸挺拔的身影从窗前走过,映入她脑海中许久,她才倏忽反应过来。
几乎是混身一震,她连忙站起身,手中的琵琶差点落地。
将琵琶放在一边,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再抬头,面色已然是淡淡的。
她站在屋内,迎面看着携着侍女走进来的贾琏,轻轻一福:“奴家,拜见侯爷。”
“嗯。”
贾琏对着美人随意的点点头,走到屋内坐下,然后看着顾青衣问道:“你方才独自坐在那儿,想什么呢?”
“回侯爷的话,奴家并未想什么。适才试炼琵琶,有些累了,略歇歇而已。”
顾青衣说话的声音冷幽幽的,螓首低垂,并不与贾琏对视。
贾琏见之,岂能不知道美人心里多半含怨。
昨儿下午欲临幸美人,却被贾母派人将他叫走。他没有预料到凤姐儿会出奇招拿捏他,因此临走之前曾留下一句,让美人晚上等他的话。
或许就是这句话,造成了此刻美人的模样。
但见眼前倾城绝色的丽人脸上懒施粉黛,青丝半拢,越发令无暇的玉容,看起来淡雅清纯。
虽然顾大美人一向看起来成熟内敛,但想想以她的年纪,放在后世也就才刚要上大学的样子。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就应该是任性、单纯和爱憧憬的。
若是她对外物始终保持足够的淡然,那么贾琏反而要怀疑她的内心是否有别的想法了。
因此贾琏自不以美人的态度为是,只是对她招招手,示意近前。
“你在生本侯的气?”
“奴家不敢。”
见大美人言语虽然恭敬,但就是不拿正眼瞧他,贾琏微微一笑,忽然拉住美人的素手,将其拉坐于腿上,抬手勾起美人精巧的下巴,笑语盈盈:
“非是本侯有意失约,实是临时有事耽搁,所以才忘了。
今日忽然想起,觉得有愧,特意过来赔罪,不知青衣可能原谅本侯?”
房门口,一直保持高度香菱化的秦可卿,自进门之后便垂手侍立,规规矩矩的。
这一年以来,她可是时常和顾青衣四美学习乐艺舞蹈的。虽然她的老师主要是善舞的沈盼儿,但对于顾青衣也很熟悉,因此在其面前不敢疏忽。
对于贾琏调戏顾青衣的举止,她也丝毫不在意,反而是将贾琏的话听在耳中。
听到贾琏和顾青衣昨晚居然有约,秦可卿不由眨巴眨巴眼睛。
顾青衣等人作为贾琏豢养在家里的艺伎,说是贾琏的家妓也毫不为过。而她却知道,贾琏一直未曾将顾青衣四女收入内帏。
如此说来,昨晚贾琏大概是有意将顾大美人吃掉的?毕竟,年轻力壮的侯爷,与绝色倾城的家妓晚上有约,大抵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但贾琏最终却因为她的原因,将这件事忘了?
想着,秦可卿内心不由得抿嘴一笑,满满的开心与自豪。
要知道,顾青衣可是连贵妃娘娘都赞美颜色,被尤氏等贾家当权妇人称之为所见最美女子的存在。
能够压这样的女子一筹,自然是件令她开心无比的事。
另一边,顾青衣被迫坐于贾琏腿上,虽然有些窘迫害羞,到底未曾抗拒。
自己的命运,早在被东主决定将她赠给贾琏之时,便已经注定了。能够安安稳稳在这侯门公府立足一年而未曾遭受欺凌和折辱,已经是贾琏礼待。
以贾琏的才情名声,人物品貌,委身于他对自己而言,绝对算不得委屈!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原本以为,昨夜会是她结束少女生涯的时刻。
因此在贾琏走后,她尽管羞臊忐忑,但还是沐浴更衣,精心装饰一番,在这阁楼内静候贾琏的到来。
结果,一直候到深夜,月儿西下,都未曾见到贾琏的身影。
最终只能在失望和猜疑之中,和衣卧榻,至天明方堪堪入睡。
如此,她在再次见到贾琏之后,会表现出几分冷淡,也就毫不奇怪了。
但这份冷淡,在坐在贾琏腿怀间,听贾琏调笑间解释一番之后,便消散无踪。
饶是她早暗暗观察分析过贾琏的为人,确定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此刻仍旧为贾琏的行事感到诧异和感动。
昨夜静候无果之后,她也曾想过,贾琏最后那一句话,或许只是随口一提,并未放在心上。
但于她而言,就算贾琏只是随口一说,她也要做万分准备。毕竟,若是贾琏当真如约而至,那就是对她而言最最重要的时候。
当然,最终贾琏没来,她未免还是感到失望。
她能猜到贾琏没来的原因,要么就是如他此时所说,真有重要的事情耽搁来不了。要么就是压根没有太在意她,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与她的约定,随随便便就给忘了。
而今贾琏来了,而且看他的样子,还是专程为了解释他昨夜为何失约。
这便说明,他是真的有事耽搁,而非不将她顾青衣放在心上。
因为以他侯爷之尊,若不在意,失约也就失约了,何须与任何人解释?
她更想不到的是,贾琏不但肯为了一件于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专程过来一趟,还肯纡尊降贵,笑语请她原谅?
这一瞬间,顾青衣有一种被尊重、在意的感觉。
虽然她曾受过万人追捧,但是自从入了贾门之后,她就明白,她和沈盼儿等人,就是贾琏的私有物。
对于私有物,又有几人,能够有耐心照顾对方的感受?
深吸一口气,顾青衣鼓足勇气倚靠进贾琏的胸膛,一边借此躲避贾琏对她的调戏,一边幽幽道:“侯爷日理万机,此等微不足道的小事便是忘记了也没什么,也用不着与青衣解释。
青衣只是斗胆想问侯爷一句……”
说话间,顾青衣仰头瞅了贾琏一眼,确定贾琏有在听,她才问道:“不知侯爷心里,究竟将我等四人,视作何物?”
因听出美人声音的郑重,贾琏也低头看着她,半晌笑问:“那不知道青衣姑娘,想被本侯视作何物?”
顾青衣脸颊微霞,避开与贾琏的对视。
“若说侯爷将我等视作侍妾,我等进府也一年的时间了,不但没有任何名分,至今侯爷也未曾收用我等四人中任何一人。
若说只是将我等视作艺伎,专司教导优伶及供给府中娱乐,便请侯爷明示,让我等心中有数,也免再生非分之念。”
顾青衣似任性的道。
……
天香楼正楼下,听见贾琏到来的消息,有人欲图过来拜见,却被沈盼儿拦住。
“盼儿姐姐,不是说侯爷过来了嘛,在哪儿呢?”
面对小姐妹的询问,沈盼儿努嘴示意了一下顾青衣居住的阁楼,然后不等后知后觉的小姐妹再问,便将她也拉到身旁,笑道:“咱们自从入京以来,就难得见到侯爷一次。
可巧昨儿侯爷便来寻了青衣姐姐一次,今儿又专程来寻她,看来青衣姐姐定是要走在我们之先,率先得到侯爷的宠幸了。
你这个时候要是过去,万一坏了你青衣姐姐的好事,回头看她怎么收拾你。”
年纪最小的魏诗诗听到沈盼儿的调笑,这才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一旁同样在笑她的绮云姐姐,小脸微红,喏喏道:“那,那我先回屋了……”
“去吧,若是侯爷召见,我会让人叫你的。”
“好的,谢谢盼儿姐。”
看着小妹妹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沈盼儿和万绮云相视一眼,眼中的笑意散去,都露出郑重和期待之色。
没有人知道,这四个原本出自江南各地,却因为一个相同的原因,走到一起的四大花魁娘子,早在一些关乎她们自身切身利益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她们都知道,若是顾青衣能够顺利得宠,那么将一举改变她们四人,在府中日趋尴尬的身份和地位。
青衣阁中。
贾琏笑看着怀中的美人。
顾青衣的话,看似任性别扭,实则是与他摊牌的意思。
显然,将这四个绝色美人撂在府中一年,她们有些沉不住气了,想要向他试探她们的定位。
换句话说,她们想要个名分与将来。
易位思考,她们有这个需求,贾琏一点也不觉得过分,甚至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将环住美人纤腰的手放在美人侧臀之上轻抚着,一边将美人的脑袋从怀里推出来,看着她笑道:“侍妾?艺伎?二者有何不同吗?”
顾青衣轻轻推开贾琏的手,从贾琏腿上站了起来。
她有些不堪贾琏的轻薄。
将旁边侍女端来的半盏茶奉到贾琏面前,道:“自是不同。前者以色侍人,后者,以所学技艺侍人。”
贾琏点点头,对美人的话表示认可,然后又问:“那不知青衣姑娘,愿以何种身份侍人?”
顾青衣神色一滞。若是以前,不论是出于自爱还是自尊,她自然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出身风尘,若说什么身份还能让她燃起几分自尊,那自然就是“淸倌儿”的身份。
所谓淸倌儿,卖艺不卖身。
或许不是所有的“淸倌儿”都如此,但至少类似她这般顶流的名妓,肯定如此。否则,她也进不了这道门。
但时至今日,她何尝不明白,她早就没有选择。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都已经是贾琏的女人。所以,她只有侍妾这一条路可走。
之所以拿出艺伎这一点,不过是托词,用来提醒贾琏,该给她们一个确切的说法了。
“青衣的意愿又有什么重要,只要侯爷示下,青衣自当遵从。”
看着如斯美人一直与他绕弯子,贾琏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什么以色侍人,以艺侍人,为何偏要分开?色艺双馨,难道不正是一个女子所追求的,最真诚的赞美?
从一开始本侯将尔等四人带回京城,所看重的,不正是你们既有过人的姿色,亦有绝佳的技艺?
莫要如俗人一般觉得以色侍人便是自轻自贱的表现,世上不知千千万万的女子,做梦都渴望能够拥有青衣这般的容貌。非是如此,便是她们想要以色侍人,也并不能够。
所以,尔等应当以有绝色的姿容为荣,本侯亦以能够拥有你们这般绝色的佳人为幸。
至于尔等精通的女子四艺,更是尔等最宝贵的财富。
本侯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命人为尔等四人建造一座女子乐坊,专供你们研习乐艺,和与天下志同道合的女子交流学习,为我大魏的音乐、舞蹈、书画、丹青等艺术事业,做出特属于你们的贡献。
到了那个时候,艺伎这个称呼也就不再适合,本侯愿给尔等冠以新的身份——艺人。”
顾青衣还没来得及消化贾琏前面所说的理论,就为后面的概念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女子乐坊?艺人?”
面对顾青衣的不解,贾琏一点不以为意。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观念,后世人所追捧的所谓艺术家,在这个时代几乎都是下九流的存在。
贾琏早就想过,将顾青衣等女打造成旧时代的引领艺术风潮的弄潮儿。
这并非异想天开。
据贾琏看来,顾青衣四女,都是有真正的才艺在身的。就拿顾青衣来说,仅仅其能独自创作优美动听的琴曲这一点,就足够说明了她的天赋才情。
除她之外,其他三人也各有所长。
贾琏要做的,仅仅只是给她们一个舞台,让她们更够完全的发挥和挖掘出自身的才情和潜力。
他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单纯的只是想要把自己的这些女人按类别分开,不想她们全部都挤在后院,容易生事。
但是,对顾青衣自然不会这么说。
他简单的将艺术创新、功成名就的概念与其说了一下,就令顾青衣惊奇的睁大了美眸,看着他道:“莫非侯爷一直……侯爷一直不动我们的身子,竟是一早就打算放我们出去??”
顾青衣的话,令贾琏忍不住将她拉过来,照着她的玉臀拍了一巴掌,“想的倒美。入了本侯的手,这辈子就是本侯的人了,休想逃出本侯的手掌心。”
顾青衣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贾琏的思维,求知的欲望完全压制住了身为女子的羞臊。
“可是,作为侯爷的女人,又岂可,在外抛头露面?”
面对美人的试探,贾琏呵呵笑道:“本侯从来没有想过将你们当做一个物件一般摆放在家里,那也太无趣了。
作为本侯的女人,在保证忠诚的前提下,本侯是不吝啬给予自由的。
甚至,本侯还可以助你们,实现自身的价值和梦想。
你看本侯身边的两个女护卫,不也以女子之身,跟随本侯车马出入的吗?
就拿青衣你来说,你在乐曲一道上的天赋惊叹世人,倘若支持你发展下去,必能在乐曲一道上做出重大的成就。
哪怕名留青史,成为甚至超越嵇康、李延年那样的大师,也并非不可能。”
时代是一直在进步的,哪怕是嵇康李延年那样的音乐大家,他们的作品也多半失传,现存的基本都是后人杜撰。
而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较好的记录音乐的体系。
就以顾青衣曾经在花魁大赛上表演过的她所创作的那些乐曲,就能够让当代文坛大儒,声乐大师宫廷灸奉为天人。假以时日,她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创作出流芳百世的佳作,那么她的名声,超越嵇康等人,也未为不可。
而顾青衣,在听到贾琏这番话之后,美眸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出身风尘,是她的悲哀。自尊自爱,是她最后的倔强。
先不说世上女子大多有慕虚荣的本性,对她而言,能够改变世人对她的看法,成为和贾琏一样受人敬仰的人,就可以说是她的奢望了。
以前不敢想,或许她想过,但是现在,有了贾琏的这番话,似乎一切都有了可能。
最最重要的是,贾琏既然肯支持她们做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业,那就说明,在贾琏心里,并不将她们仅仅当做一件玩物!
只这一点,就足以打消她所有的顾虑。
回首,她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收入心底,免使得被贾琏看破自己的内心想法儿小瞧了自己去。
然后她就发现,贾琏的双手,已经对她多有冒犯之处。
她顿时抛却闲余的想法,思索眼下的形势来……
贾琏但见美人突然身子微僵,靠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了,便知道小动作被美人察觉。
这也怪不得他。
便是一个娇小玲珑些的小美人抱在怀里,男人也很难保证不心猿意马,何况还是顾青衣这样的大美人?
美人娇躯在怀,只觉得如抱美玉,如饮甘霖!
若是再得动手抚弄一二,那便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见美人虽羞却不动,贾琏便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乐坊的事,一边占美人的便宜。
终究美人处子之躯,耐力有限。
在试图脱身被贾琏阻拦之后,玉颊娇红的美人娇嗔的看了贾琏一眼,忽然问道:“侯爷方才说,青衣是侯爷的女人,可是认真的?”
“自是认真的,你这样的美人,天底下没有男人舍得放过。”
美人一声轻笑,道:“既如此,青衣尚有一艺,欲献侯爷,还请侯爷不吝聆听。”
“哦,何艺?”
美人不答,撑起身子,附于贾琏耳畔:“侯爷常让盼儿妹妹临轩教萧,难道不知道,论萧技,青衣并不逊色于盼儿妹妹的么?”
贾琏初时微愣,随即精神振奋起来。
贾琏岂能不知,顾青衣琴箫双绝。
但此情此景,美人提及萧技,难免不令人心生旖旎。
偏头瞧着美人不涂蔻丹,却已然足够光洁鲜嫩的朱唇,贾琏几乎下意识的松开控制着美人的双手。
美人得以自由,立马玉臀轻挪,站起身来。
扫了一眼房门内大眼瞪小眼的秦可卿与侍女小紫,顾青衣道:“你们出去吧。”
秦可卿二人虽然没听见美人耳语,但联系语境和前后文,也能大概猜到主子们要玩花样了,因此相视一眼,十分乖巧的出去关上了房门。
而顾青衣尚闲不够,还走到边上,将两扇窗户都给合上。
阁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一些。
见此情景,贾琏更是难忍躁动。
虽然,若是他真心想要顾青衣教萧,早可以得逞。但强迫的,哪有美人心甘情愿,自愿献艺来的有格调?
他端坐在凳子上,微微将双腿岔开了一些。
顾青衣回头刚好瞅见他的动作,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走上前几步,道:“奴家这一曲,名为《凤箫声频》,是我前不久才创作的,请侯爷指教。”
说完,就见美人伸手入袖,摸出一截墨绿色的玉箫。
贾琏一眼看出,便是顾青衣那名为“惊魂”的成名乐器。
看着顾大美人将玉箫一端凑到唇边,随即便就有悠远的箫声从玉箫中传出。
贾琏神情不变,只是脸上的笑意悄然淡了一些。
一曲吹罢,一直看着贾琏神色反应的顾青衣强压心里的笑意。也没有当真向贾琏请教她这箫声如何,因为她这一曲本来就吹的有些紊乱,大失以往的水准。
她也不在意,将玉箫收回袖中,脸上蓦然就重新泛起红晕来。
走到贾琏跟前,搭着贾琏的大腿微蹲,然后仰头看着贾琏,细声细语:“惊魂青衣不知吹奏过多少次,已有些繁腻,不知侯爷可另备有良箫,赐予青衣重奏一番,以供侯爷品鉴……”
贾琏听得内心紧促。
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便是凤姐儿那般不解风情的女人,也能想出让香菱和秦可卿互相交换身体的神之一手。
而眼前这个分明一直在他面前保持冷清自傲的第一花魁,也能使出这般促狭撩人的计俩。
贾琏再难遏制心里的躁动,猛然弯下腰,将美人纤长的娇躯抱起。踹开身下的凳子,径直踏入后面的春闺香帏。(本章完)
第673章 神秘的盒子
阁外廊下,春风微微。
在长时间没有听到阁内有动静之后,秦可卿装做漫不经心的走到东窗下,侧耳往内听了听。
顾青衣的侍女小紫见到她的模样,觉得这个丫鬟胆子好大,居然敢听主子的墙角。
但见秦可卿身体纤挑,容貌妖艳,仔细看去竟然和这边府里常来学艺的大少奶奶十分相似,心里便猜想,这个丫鬟定然也不简单,说不得在侯爷面前十分得宠。
难怪能够跟着侯爷出门。
扫了一眼庭院,小紫上前轻轻拉了秦可卿一下,摇头劝道:“别这样,待会有人看到不好……”
她是顾青衣的人,自然不想让人听她家小姐的墙根。
秦可卿回头看着她,见这丫头年纪不大,此时憋着小脸既羞臊又正经的样子,竟是十分的娇艳,花骨朵儿似的。
她常和沈盼儿等人交流,自然也识得小紫,只是以前未曾在意细看。
正好阁内静悄悄的,她也未曾听到什么响动,便点点头,小声问她:“你叫小紫?”
“嗯。”
“听说你是你们姑娘从江南带来的,你也是花魁吗?”
“不是。我是我们姑娘的侍女。”
“你们姑娘原本有几个侍女?”
“四个。”
秦可卿暗诧,心说这些花魁娘子的排场真够大的。
要知道就算是贾府这等公府的小姐,贴身婢女一般也就配置两个,只有等到出阁的时候,才会补到四个。
倒也没有太在意,随即凑到小紫身畔,戏笑道:“哦,你们姑娘既然有四个侍女,偏偏只把你带回京,看来你一定是其中最乖巧,最漂亮的是吧?”
“不是……没有啦……是因为,因为侯爷只准我们姑娘带一个人啦……”
小丫头摇着脑袋,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就在秦可卿觉得这妮子特别可爱,准备进一步逗逗她的时候,耳中忽听得一道娇滴滴,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哀鸣从屋内传来。
二人齐齐一愣,随即相视一眼。
秦可卿红唇噘起。作为同样在贾琏身下失去处子身的她,很容易凭此猜到里面正发生了什么。
见丫头小紫还呆愣愣的,不由得抱着她耳语笑道:“恭喜了,你们姑娘成了侯爷的女人,奴凭主贵,从今往后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本来还狐疑不定的小紫,听到秦可卿的话,顿时确认,不由得也心儿激荡起来。
姑娘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秦可卿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笑了笑后,想着里头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了不了,便思索起另外一件事来。
于是对小紫轻声笑语:“你们姑娘新承恩泽,肯定不堪征伐。你在这儿仔细听着别动,等会说不得你们姑娘会叫你呢。”
说完不过多理会羞的脸颊通红的小丫头,转身离开天香楼。
轻车熟路的走在宁国府内,秦可卿心情莫名高兴。这种换了一种身份看待旧事旧物的感觉,别说还挺新奇。
回到自己的院里,对自己的丫鬟道:“琏二奶奶让我来找小蓉大奶奶取一样东西。”
丫鬟不疑有他,忙带她进正屋,并回禀道:“奶奶,琏二奶奶屋里的香菱来了。”
正屋内,躺在床上看纱帐的真-香菱一骨碌翻起身,脸上露出找到失散多年亲人的惊喜。
就要迎出去,好歹记着她现在扮演的身份,因此默默起身,走出里屋。
在看见秦可卿的刹那,香菱几乎泪流满面,直到听到秦可卿与她欠身行礼:“奴婢香菱,见过小蓉大奶奶。”
香菱一个激灵,印如骨子里的尊卑观念,让她连忙扶住秦可卿,张了张嘴,最终对旁边好奇的打量她们的丫鬟道:“你,你先下去吧。”
“是,奶奶。”
丫鬟走后,香菱也就顾不得掩饰了,拉着面有戏谑之色的秦可卿回到里屋,连忙道:“小蓉大奶奶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呜呜,我就装不下去了。
昨晚大奶奶唤我过去,我差点就露馅了。”
说着,香菱就要脱身上的衣裳。这些代表尊贵与美丽的衣裳,她是一刻也不想多穿。
却见秦可卿按住她的手,笑道:“小蓉大奶奶说的哪里话,奴婢只是奉琏二奶奶的命,来取一件东西的,取完还要回去呢。“
香菱脸上的喜悦顿时凝固在脸上,呆呆的看着秦可卿,心里涌起一抹不安。
小蓉大奶奶不会是想要夺舍自己吧……
秦可卿却没有多理会发呆的香菱,笑了笑之后,直接往里间走去。
回过神来的香菱,看秦可卿真的进去找东西去了,不由自主的跟着她。
只见秦可卿蹲到里间那巨大的一排立柜面前,打开最下面的一层格子,然后从伸手到黑漆漆的柜子里面,摸索了半天,郑重的掏出一小臂长的方形长盒。
香菱有些好奇,里面什么东西啊,小蓉大奶奶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
但天生不爱多嘴的香菱也没问,默默地看着秦可卿又摸出一些巾帕和布料,将盒子打包成一个包袱的模样,然后挎在手上就要离开。
香菱连忙拉住她,可怜兮兮的道:“小蓉大奶奶……”
秦可卿回头,看着眼前自己的翻版一脸哀求的样子,她既好笑又恍惚。
终究还是决定安抚她一下:“小蓉大奶奶不必担心,琏二奶奶说了,你平时最是乖巧,让你在这边好好享享清福。
这边府里人少,只要你不到处走动,肯定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等过两天,再过两天,就会派人来接你回去。乖哦。”
秦可卿说完,恶趣味的摸了摸香菱的脑袋,一脸坏笑的走了。
秦可卿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才刚出门,走到中路的甬道上,就看到尤氏带着两个丫鬟从西边走来。
她原想躲避,但是尤氏似乎已经瞧见她了。
没办法,她只好迎上前去,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奴婢见过珍大奶奶。”
“嗯。你做什么来?”
“琏二奶奶让奴婢找小蓉大奶奶取一样东西。”
秦可卿说着,倒有些紧张起来,深怕尤氏问她取的什么东西。
但尤氏却没问,只是瞅了她两眼,道:“正好我有一件事想要找你们二奶奶商议,你既来了,就先与你说一声吧。你过来。”
尤氏说完,直接往宁宣堂而去。
秦可卿原地站了站,蹙眉想了想,然后才跟上尤氏的步伐。
来到尤氏起居的正屋,尤氏挥退丫鬟媳妇,坐在炕上,看着底下的秦可卿,淡淡的道:“说说吧,你们究竟搞得什么名堂?”
秦可卿一听,哪里不明白被尤氏看穿,也就不再装腔,笑着上前,讨好的拉着尤氏的手臂,道:“婆婆怎么看出来的?”
尤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还怎么看出来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鬼灵精似的?
昨晚香菱丫头在我面前,没说两句话我就瞧出不对劲了……
你们胆子真是太大了,要是被太太和老太太她们知道还得了!”
尤氏说着,也有些脸红心跳的感觉。作为秦可卿的婆婆加春闺密友,她岂能猜不到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
“说说吧,这件事是谁的主意,凤丫头可知道?”
“婆婆明鉴,这件事要是没有得到琏二婶婶的同意,我们又岂敢这么做?
实不相瞒,这件事正是琏二奶奶的意思。昨儿晌午,琏二婶婶带着平儿和香菱过来寻我……”
秦可卿说着,将事情的原始本末一一与尤氏说明。
既然事情被尤氏看穿,为了避免事情败露,她自然得笼络好尤氏。只要有了尤氏的参与,那么香菱丫头这边,就更稳妥了。
尤氏听完秦可卿的解释之后,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只觉得秦可卿太妖孽。
凤姐儿是何等样的人?虽然以前她就怀疑过凤姐儿知道秦可卿和贾琏的事,但毕竟没证实过。
此时听见凤姐儿当真默许了秦可卿和贾琏的事,而且还乐于成全,心里是既佩服又羡慕。
沉吟半天,尤氏道:“你们也别玩的太过火了,尽兴了就赶紧换回来!虽然你们两个生的像,但熟悉你们的人时间久了,定然能看出端倪。
别到时候不好收场。”
秦可卿连忙道:“婆婆放心,琏二婶婶就是留我陪她说说话,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倒是香菱这边,还望婆婆多多关照一些……”
尤氏无语的看着秦可卿,心说到底是陪凤姐儿还是陪她男人,某人心里清楚。
到底点点头,应下了秦可卿的请求。
秦可卿便讨好的歌颂尤氏,并亲昵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惹得尤氏瞪她一眼,总算是不好再说她什么。
目光一转,看见秦可卿放在一旁的包括,随口问了一句:“她让你来取什么?”
秦可卿眼睛眨了眨。
尤氏见状,忽然福如心至一般,面如血色的啐了一口:“你……”
难怪她看这包裹的轮廓感觉有些熟悉……
想当初在天香楼上,她就亲眼见秦可卿取出过一个盒子,然后用其中藏匿之物,与贾琏二人一起欺负她!
她太胆大了,莫非还想将此物带到荣国府去?万一要是被撞破或者遗失被人捡到,那可真是……
想想尤氏都不寒而栗。
秦可卿却满不在意,直接岔开话题:“有一件事与婆婆说。”
秦可卿将贾琏正在天香楼临幸顾青衣的事说了出来,并道:“看二叔的样子,是很看重那四个美人的。
将来说不得她们中,就有人在二叔身边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既然如今二叔将她们养在我们府里,咱们正好趁机会结个善缘。
她们虽然是花魁出身,但一个个也是娇养出来的,以前过的比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
眼下她们身边都没有什么服侍的人,婆婆不如多派些人去服侍照料她们,让她们记婆婆一个恩情也好。”
尤氏听得点点头,表示了解,并最后叮嘱秦可卿一番,方将她撵走。
等秦可卿回到天香楼顾青衣所居住的阁楼之时,正好看到小紫丫头端着水盆从阁内出来。
一瞧见她,原本还只是面色红润的小丫头,面颊顿时变得通红。
低头在袖子上抹了抹嘴,似羞于直视秦可卿,随意示意一下就端着水盆走下廊而去。
秦可卿若有所思,随即推门而入。
这么长时间过去,里头也该结束了吧。
走过木屏,就见温香典雅的房间内,秀榻之上,贾琏半靠在床头,自胸口而下,盖着一床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蓝绫被。
一个青丝散乱,有着倾国倾城容貌的佳人同样卧在被内。贴靠在贾琏胸膛的玉容上,满是慵懒与满足。
娇艳细嫩的红唇微微启合着,似正与贾琏细语缠绵。
见状,秦可卿心内不免有些拈酸,上前道:“二爷,时辰不早了,马上到吃晚膳的时间了。”
贾琏点点头,拍了拍怀中美人的香臀。
顾青衣便裹着被子坐起,凝眉瞅了秦可卿一眼,忽然道:“这个丫头,生的和这边府里的大少奶奶好生相像!”
丫头,你才是丫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尽管心里对没大没小的顾青衣十分不满,但面上她还是装作十足的丫鬟模样,对顾青衣讨好的一笑。
却没想到,她这一笑却迎合了顾青衣。
只见顾大美人越过贾琏的胸膛,从边上的柜子上拿过一根银簪,道:“这丫头我见着投缘,想来是侯爷身边贴心的人。
今日也没有准备,这根簪子我戴了许多年,就送给妹妹吧,还望妹妹莫嫌弃。”
可怜顾青衣,虽然曾暗暗打探过贾琏屋里的情况。
但受限于条件,在凤姐儿和黛玉之外,也就知道一个晴雯是家里长辈赐给贾琏的侍妾。
倒也见过香菱,大约知道在贾琏身边地位不低。
此番对方既有缘见证她的大事,便也想结个善缘,方以贴身饰物见赠。
她要是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虽然仅仅是个丫鬟,但是人家屋子里放着吃灰的金子都有不少,或许就不会这么草率的出手了。
见人一上来就要送首饰,秦可卿连连摆手:“不不不,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贾琏一脸无奈的看着秦可卿。见这丫头脸上甚至还露出诚惶诚恐之色,言语和手势,竟也和香菱一般无二,贾琏不由叹道:“她既然送你,你就收下吧。”
得,自己身边这些女人,就没几个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人精!
不过她们有自己的处世之道,只要没有脱离自己的掌控,贾琏是不欲干涉的。
起身,在秦可卿的服侍下穿好衣裳,对顾青衣说了几句熨帖的话,便迈着爽快的步伐,离开了天香楼,经过园子回到荣国府。(本章完)
第674章 惊
第二日,贾琏将从从工部抽调工匠的章程面奏宁康帝之后,刚出大明宫,忽闻太后召见。
随着几个宫人往内宫而行,走到重华宫西侧门的时候,四名宫女太监留下,只剩下为首的宫女对贾琏道:“娘娘今日在御花园赏花,现在凤鸾阁歇息。”
说完,对着贾琏委身一福便继续往前。
御花园处于东西六宫之间,坤宁宫之后。但受限于地盘,大小完全无法与大观园相比。
东南角有一楼名凤鸾阁,高二层。
领路的宫娥将贾琏带至此处,推开双合的红漆木门,引手示意:“娘娘就在阁内。”
贾琏却没有动,看着规规矩矩站在门旁的女娥,贾琏忽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秦宓……”
宫女似诧异的看了贾琏一眼,又补充道:“奴婢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多年,之前在未央宫,侯爷应该见过奴婢的……”
贾琏不置可否。眼前这个女官他虽然不认识,但依稀记得她确实是太后身边的人。
“你不进去通传?”
“娘娘吩咐了,说侯爷到了这里之后,让你直接进去见她。”
犹豫了一下,这叫秦宓的宫女压低声音:“奴婢虽然是太后宫里的人,但早些年一直都是在公主身边服侍的,直到公主出宫之后,奴婢才重新回到娘娘身边……”
贾琏神色微动。眼前的情况,不像是太后召见他,看起来更像是昭阳公主背着太后,约见他一般。
带着半分迟疑,贾琏走进阁楼。
阁楼内干净奢华,还有古鼎焚香,一看就是贵人使用的地方。
走过数道屏风,房间陡然变得开阔。
只是贾琏方一踏入,双目中的瞳孔便是骤然一缩。
在无尽绫罗装点,古色幽香的房间中间,巨大的拔步床上,一具美人的娇躯静静的躺着。
单薄的内裳根本无法遮住其动人的身姿,雪白的酥臂和大腿半露,将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完美展示。
特别是随着贾琏的目光上移,看到女子的脸庞之时,整个人禁不住一震。
……
太上皇退位之后,将宠爱的一些妃嫔也都搬入了重华宫内,余者扫入北边五所安置。
唯有李太妃,因为是皇帝生母,太上皇为了让皇帝尽孝方便,仍旧令其留在东六宫中的长春宫。
此时的长春宫门口,坐上龙撵的太上皇看着李太妃意欲跟随,淡淡的吩咐:“此番你有心了,回去吧,不必送朕。”
“是。不过妾身正好想要去未央宫探视太后,邀她明日一同赏花,斗胆与太上皇同行……”
太上皇眉头一皱。
说真的,他是一点也不喜欢眼前这个女人。若非其不断央求,并且刚好帮他寻到了一幅他早就想要收集的传世名画,他压根不乐意再踏入这座宫殿半步。
但今日毕竟算对方有心,而且他也听说了,这个女人近来似乎和太后的关系变得亲睦了不少。
毕竟是自己最早的女人之一,见到她花白的鬓发,苍老的容颜,太上皇心里的厌恶不由得就消散了一些,道:“既如此,便上撵吧。”
李太妃闻言,微愣一下之后,连忙点点头,然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上了太上皇的龙撵。
在踏上去,坐在太上皇身侧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止不住的翻涌。
她都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未曾与太上皇同乘了。
感动只存在了片刻,她的心头重新被恨意所填满。
有对那夺走自己尊位的女人的嫉恨,但更多的,还是对身旁薄情寡义的男人的憎恨。
今日,她就要将这无边的恨和痛苦还回去!
为了这一刻,她忍了太久,也等了太久。
因此看到远处那悄然对她示意的老宫娥,她狠狠的点了点头。
很快一个宫女慌不择路的从御花园跑出来,这立马引起太上皇侍从侍卫的戒备。
宫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冲撞了龙驾,连忙爬上前,跪在龙撵跟前。
不等太上皇开口,李太妃便是当头厉喝:“哪个宫里的狗奴才,一点规矩都没有,谁让你在宫里乱跑的?还不拖下去!”
“娘娘饶命啊,奴婢是,奴婢是看到……”
“看到什么?”
“奴婢是看到太后,还有……”
李太妃还待说话,太上皇却一摆手,道:“太后在御花园?”
“是……”
太上皇的心情似乎很好,闻言直接道:“去御花园。”
看着一向恩威自重的太上皇,一听到太后就喜笑颜开的样子,心中更是恨意滔天。
不过她本来就要将太上皇引到御花园去,如今太上皇主动要去见太后,那更好了。
声势浩大的龙撵来到鸾凤阁之前,眼见四周安静的可怕。
偌大的阁楼之前,只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宫女守着。
太上皇的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
李太妃喝问阁楼前跪下的宫女:“太后何在?”
宫女似乎都吓傻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太上皇神色转冷,从撵上站起来。
他身旁察言观色的老太监一个眼神,顿时就有数个小太监冲出来,欲图夺门而入。
然而,就在小太监们刚要碰到合扇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
一男一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本都有些按捺不住心里激动的李太妃,见到走出来的两人,顿时脸色一变。
她呼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太上皇跟前,厉声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从鸾凤阁中走出来的,居然是贾琏和昭阳公主。
但李太妃质问的,却只有昭阳公主一人。
昭阳公主和贾琏对视一眼,上前跪在龙撵跟前:“见过太上皇,见过太妃娘娘。”
太上皇一双白眉紧蹙,扫了一眼眼前的二人,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大开着的,幽深的鸾凤阁阁门。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似未听出太上皇言语中的不满,昭阳公主道:“回皇爷爷的话,孙女自被皇爷爷禁足之后,在皇祖母的教导之下,已然明白了皇爷爷的良苦用心,后悔不该肆意妄为,做出有辱天家清誉之事。
但孙女与镇远侯毕竟互有情义,如今既然已经决定斩断瓜葛,自有一些事情想要当面与镇远侯说清楚。
因此听说镇远侯今日进宫与父皇议事之后,便假传皇祖母的懿旨,将镇远侯骗到此处,不想却刚好被皇爷爷碰见。
这都是孙女的错,皇爷爷若是生气,便处罚孙女一人,与镇远侯无关。”
……
时间回到贾琏踏入鸾凤阁,见到拔步床上春光半泄的美人的时候。
在见到阁楼内空无一人,床上还躺着这么个美人的时候,贾琏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许许多多的想法。
他一开始甚至以为,是昭阳公主又在耍什么新的花样。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此时浑身只有内裳,白皙的大腿和玉臂裸露的美人,居然会是那高高在上,天底下最尊贵的——太后!
尽管,贾琏从第一次在太子别府见到太后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美貌冠绝天下的美人。
但是,那从来藏在威严奢华的宫装下,那高不可攀的玉体,如今就这般,欲拒还迎的呈现在他面前。
这是一幅令人止不住心潮澎湃的画卷!
虽然当初太后乔装出宫,他在救她的时候情急之下隔着衣裳搂过太后的玉体。也曾在与太后近距离面对面相视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但许是当初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贾琏觉得,当初的那一份心动和震撼,远远比不上现在。
有那么一刻,贾琏很想将眼前躺着的女人那仅剩不多的衣裳全部撕开,甚至于不顾一切的,肆意将面前的这具美的惊心动魄的尊贵玉体,肆意的侵占。
但那终究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贾琏很快将这种愚蠢的欲望压下。
眼下的情况,很明显是一场阴谋。
他知道,置身于这样的险恶之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许是心中藏奸,贾琏唬了一跳,正欲开口,对方却将食指竖起:
“嘘~”
随即,对方的手又指了指外面。
贾琏哂然。不知道为何,看到昭阳公主之后,贾琏原本紧绷的心,突然就宁静了下来。
似乎,有这个女人在,就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能够害得了他。
同时也心中庆幸,幸好他的理智始终占据上风,方才没对她的皇祖母做什么。否则……
走上前去,抱住对方双肩,低声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昭阳公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悄悄脱开贾琏的怀抱,目光朝着他身后示意。
贾琏若有所觉的回头,就见原本“昏睡”在床上的太后,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并且将那之前被他目睹过的雪白肢体,收入春衫之下。
昭阳公主连忙走上前去,将旁边的衣裳拿来披在太后身上,并道:“她们应该不会再进来了。”
“嗯。”
太后点点头,然后昭阳公主就当着贾琏的面,旁若无人的帮太后将衣裳穿好。
贾琏这个时候,自然目不斜视。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
贾琏刚想问,昭阳公主便对他摇摇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二郎还是不要多问了。一会儿二郎听我安排行事好么?”
贾琏自不是啰嗦之人,深吸一口气,颔首回应。
昭阳公主便露出笑容,然后对太后道:“外面我都安排好了,皇祖母就先行回宫吧。”
“嗯,这里就交给你了。”
太后也没有废话的意思,摸了摸昭阳公主的脑袋,然后又瞅了贾琏一眼,便在昭阳公主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等屋里没人,贾琏眉头重新凝聚在一起。
他知道,今日的事情定然不简单,大概是他终于碰见传说中的宫斗了。
而且,目标显然就是太后。
而偌大的皇宫之内,敢对太后出手的人,有且仅有那么一个人。
不过看太后和昭阳公主的样子,显然她们早有准备。既然如此,贾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一屁股坐在方才太后躺过的床上。
床上温温的,还带着丝丝的香气。
第675章 碾压
凤鸾阁外,面对昭阳公主的陈词,太上皇尚且没开口,李太妃便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胡说八道!”
李太妃站在太上皇的龙撵上,怒目圆睁,与先前那惊扰圣驾的宫女喝道:“说,你之前看到了什么?”
那宫女面色惨白惨白的,但在李太妃的威慑下,还是连忙道:“奴婢,奴婢看见太后进了凤鸾阁,后来,后来又看见镇远侯也进去了……”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
昭阳公主皱着眉头,不冷不淡的道:“她定是眼花了。我溜出来的时候,皇祖母还在未央宫呢,怎么可能到这里来。而且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从没见到过皇祖母,她怎么可能看见!”
“有没有,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李太妃心里暗恨。这昭阳公主分明是她皇儿的公主,却不以她这个血脉至亲的祖母为重,处处护着那贱女人!
但隐忍这么久,苦心积虑才筹谋了今日这件事,岂能让对方轻易逃脱?
虽然不知道昭阳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是她深信太后还在阁楼内。因为这凤鸾阁看似宁静,实则她早在四周都安排了自己的人,将这里监视的水泄不通!
所以,只要当着太上皇的面,将太后揪出来,不论她们如何狡辩,她都有办法,将对方私通外臣的罪名给对方坐实。
李太妃张牙舞爪的举止令太上皇反感,但太上皇此时,心中的疑虑和猜疑更重。
因此太上皇给身边的老太监冯程使了一个眼神之后,主动走下龙撵,远离李太妃,来到贾琏跟前。
“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臣有罪。臣擅入禁宫见长公主,有负太上皇的当日的教导和警告,请太上皇降罪。
但这一切都和长公主殿下无关,请太上皇责罚微臣一人。”
“呵。”
太上皇发出一丝冷笑,忽然看向那之前守在凤鸾阁门前的宫女,“你说说。”
一直跪在阶前的秦宓叩首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奉命将镇远侯带到此处,余者一概不知。”
“奉命,奉谁的命?”
秦宓迟疑了片刻,道:“是太后……”
昭阳公主便道:“皇爷爷将我禁足未央宫,孙女知道若是我直接吩咐她们办事,她们必不敢应允,因此只能假传皇祖母的懿旨。
孙女知罪。”
李太妃哪里能眼看着昭阳公主狡辩,她也走到跟前来,质问秦宓:“说,是不是太后亲自吩咐你将镇远侯带到此处的?”
秦宓抬头,正好这个时候昭阳公主也看着她。
对上对方镇定自若的神色,秦宓心头被恐惧完全填满,埋着头,不敢回李太妃的话。
另一边,早有太上皇身边的太监带人进入阁楼内搜了一圈,为首的太监至冯程耳边交代了一番,冯程又凑到太上皇耳边。
太上皇听完不置可否,看着李太妃还在那边逼问宫女,他冷冷道:“昭阳公主私会外臣,德行不修,着削去长公主之位。
倘若再不遵圣命,定严惩不贷。”
昭阳公主连忙道:“孙女铭记。但是皇爷爷,此事如孙女所言,都是孙女任性妄为,与镇远侯无关,还请皇爷爷切莫再罚他,孙女求您了。”
昭阳公主抬起头,一脸哀求的望着太上皇。
贾琏也连忙认罪,并请求太上皇处罚他,不要为难昭阳公主。
另一边,李太妃的心腹走到她身边,忧心忡忡的道:“娘娘,咱们安排在凤鸾阁后面的人,都不见了……”
李太妃心里一凛。她大概猜到昭阳公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怒其不争的踹了那秦宓一脚,李太妃自然不会甘心这件事被昭阳公主遮掩过去。
毕竟她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这次之后,那贱女人有了防备,她就没有机会了。
然后再过几年自己宾天之后,眼睁睁看着那贱女人继续坐着太后之位,受我儿孝顺不成?
看太上皇就要结案的意思,李太妃连忙道:“太上皇明鉴,他们根本就是在撒谎。仅凭昭阳一个人,怎么可能将这周围的太监宫女全都调开?
这里距离未央宫那么远,若是太后当真来过这里,定然有人见过。请太上皇下旨将今日在未央宫到御花园内之间的所有人都召来一一审讯,定然能够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看着事到如此,还仍旧不肯放弃的李太妃,昭阳公主心中升起一抹怜悯。
或许皇祖母说的是对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这一次,确实不能放过她了。
面对李太妃的建议,太上皇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她,半晌后道:“此事,朕自有安排。”
说完,太上皇瞅向贾琏一眼,最终一句话没有说,转身上了龙撵,直接离开。
太上皇虽然走,冯程却留下,不但将秦宓和那个报信的宫女押走,还传旨将御花园封锁,捉拿其中一切相干人员。
显然,太上皇也并没有相信昭阳公主的陈词。
“此处毕竟是禁宫,侯爷若是没有别的事,请出宫去吧。”冯程走到贾琏面前,礼貌的说道。
贾琏看了昭阳公主一眼,得到对方安心的眼神。
于是点点头,又对着旁边呆站着,一脸不甘的李太妃拱手示意一下,转身离去。
……
未央宫,当太上皇走进来的时候,太后也迎了过来。
太上皇并没有动声色,直到携着太后进入内室,将所有闲杂人挥退,太上皇才收敛神色,道:“说吧,今日御花园里究竟怎么一回事?”
“不知太上皇所言何事?臣妾今日一直都待在宫内,哪儿也没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太上皇盯着太后,从太后的脸上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你不必担心,与朕实话说来。为何昭阳和贾琏会出现在御花园,又为何,李陵容等一口咬定,你也在御花园内?”
太后面上露出仓惶之色,半晌后还是摇头:“臣妾不知道太上皇说的是什么事,昭阳?昭阳和贾琏又如何了,莫非他们又惹你生气了?”
“哼!”
太上皇一拍案几,冷冷道:“莫非你觉得朕当真老了,就护不得你了,所以你在朕面前,连实话也不愿意说了?”
太后吓得连忙起身,满脸委屈:“太上皇息怒。”
见状,太上皇又柔声道:“今日的事,你就是想隐瞒也不可能。如此大的事情,参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只要朕将他们全部抓来一一审讯,还怕弄不清真相?
你如今不敢对朕说实话,莫非也和其他人一般,与朕离心了?”
太后闻言,感动的跪下。
“太上皇待臣妾之心,臣妾深知。只是,只是……”
太后双目噙泪,哭道:“臣妾这些年受太上皇宠爱,为人嫉恨也是寻常,臣妾不想将这些阴私的事情说与太上皇,徒惹您生气。
臣妾只要太上皇知道,臣妾绝无做过对不起太上皇的事情,亦绝不敢做任何有违私德,有损天家颜面的事。”
太上皇神色森然,语气不含一丝感情:“是李陵容?”
太后立时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震惊,然后才无可奈何的点头。
“既然太上皇已经猜到了,臣妾也不敢再隐瞒。”
“从年初以来,李太妃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为人和善了许多,而且还主动来交好臣妾,三五几日就来寻臣妾说话。
臣妾内心高兴,以为她终于放下对臣妾的成见,愿意接纳臣妾。
所以,今日她邀请臣妾御花园赏花,臣妾也没有作多想就去了。
谁知道,才喝了她让人送来的一碗桂花酿,臣妾就觉得头晕不止,不多时就睡过去了。
等到妾身醒来之后,看到的就是昭阳。
原来昭阳在宫里闷得慌,偷溜出来寻我。却恰好听见……听见了太妃宫里的人在合谋要害我的事。
因此昭阳才潜入凤鸾阁将臣妾救醒。
昭阳本来十分气不过,想要带我去找您主持公道。
但臣妾想着,李太妃毕竟是皇帝的生母,若是此事传开,不但对天家颜面来说是巨大的打击,而且皇帝知道了,将来也难以自处。
因此与昭阳合计,臣妾偷偷逃回未央宫,留昭阳在凤鸾阁。待李太妃将太上皇您引到凤鸾阁的时候,将一切的罪过,让昭阳二人承担。
如此方可将这桩祸事消弭。
臣妾愚钝,当时只能想到这样的应对之法。还请太上皇看在昭阳是替臣妾受过的份上,从轻处罚他二人。
太上皇也知道的,昭阳这丫头从小就没有了母亲,虽然任性了一些,但心性是好的。
呜呜,此番若不是她的话,只怕……只怕妾身只能以死谢罪了……”
看着太后跪在自己面前呜呜咽咽的将事情的起始尾末说来,太上皇脸上阴沉如水。
最终他将太后扶起,安慰道:“你放心,朕不会再处罚昭阳的。等你给她择好驸马之后,便放她出宫去吧。而且……”
太上皇站了起来,目露杀气:“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完,太上皇离开了未央宫。
将太上皇送出,回到内殿的太后神色冷幽幽的。
与李太妃相处十多年,她早就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对方“浪子回头”,一朝悔悟?
所以,从她开始刻意讨好自己开始,太后心里就明白,对方又要使坏了。
今天的事,她根本一点不意外,甚至早有准备。
正如李太妃可以买通她身边的人将贾琏诱骗进宫,她也同样,早就在李太妃身边安置了自己的心腹,而且,手段比对方高明的多。
所以,李太妃想要靠麻痹她,然后使阴险的手段陷害她的计俩,从一开始就根本行不通。
之所以今天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是她顺势而为,反戈一击罢了。
怎么样反击,她也深思熟虑过。
若是直接在凤鸾阁,等着与李太妃当面对质。虽然按照她掌握的证据,加上李太妃行事的粗糙,也完全可以在太上皇面前将李太妃定罪,而且是无可转圜的那种。
但那样一来,她被迷晕和一个外臣同处一室的事实就已经发生。
哪怕最后结果证明她是被陷害的,对她,对贾琏,甚至对任何人都不好。
所以,当面对质是下乘的做法。
甚至于,一旦和李太妃一样,表现的太明显,很可能让太上皇觉得,她是有意为之。
伴君多年,她深知帝王的多疑。
一些事情,让他自己猜到,远比亲口告诉他,要稳当的多。
如今这般,她看似退缩,委屈求全,反而可以在太上皇等人心中,留下一个恪守大度,保全大局的印象。
且不会引起太上皇的猜疑。
唯一可惜的是,如此一来,若是太上皇也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就不能将李太妃置于死地。
但这对太后来说,并不重要。
李太妃于她而言,早就算不得什么了。若非因为她是宁康帝的生母,做的太过恐惹宁康帝记恨,她早就将对方打入尘埃之中。
甚至于,若非对方一直挑衅于她,她压根不屑于与之争斗。
此番,不过是其咎由自取而已。
第676章 娇妻与她闺蜜的那点事
长春宫中,回来的李太妃愤怒的将一桌的杯碟茶盏扫落在地。
她恨啊。
为了今日,她准备了这么久,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颜面,卑躬屈膝的讨好那贱女人那么久!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经年以来,她不知道想过多少坑害太后的计谋,但因为太后有着太上皇的信任和宠爱,导致她根本无法对对方造成有效的伤害。
她也由此就想明白了,想要除掉太后,只有让其失去太上皇的信任和宠爱,或者等太上皇驾崩。
太上皇驾崩,她不知道自己还等不等得到那一天。
所以留给她的选择只有前者。
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给她瞅见了一个机会。
自从贾琏和昭阳公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之后,特别是贾琏将昭阳公主从塞外护送回京之后,李太妃就发现,这未央宫,经常出现了一个男子。
一个年轻俊美的外臣!
她顿时计上心头。
太上皇与太后老夫少妻,倘若让太上皇怀疑太后对他不忠,无疑是让太后失去太上皇信任和宠爱的最便捷有效的方法!
其实她以前不是没想过用宿卫禁宫的侍卫来坏太后的名声,但是一来怕侍卫没那个胆量,二来也觉得恐不够令人信服。
但换成是贾琏,那就顺理成章多了。
毕竟贾琏名声在外,而且不少人都知道贾琏对太后有救驾之恩,且太后对贾琏很明显有好感。
不然,她那么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宝贝侄孙女下嫁对方?
有了这些先决条件,她立马敲定了计策。
先是假装悔悟,主动交好太后,以降低对方的戒备。
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用自己早就安插在太后身边的内应,假传太后的懿旨将贾琏骗到禁宫,让其和太后共处一室,然后最好是被太上皇当场抓住!
计划很完美。
今日她也成功将太后迷晕,送到了凤鸾阁。
她想的何其清楚。
只要贾琏被顺利骗到凤鸾阁,不论他做何反应,二人“私会”的“事实”都已经坐定。
哪怕贾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阴谋,想要退出去也没用。
在凤鸾阁外,她早就安排好了足够的人手,能够第一时间将贾琏拿住!
当然,要是风流名声在外的贾琏在凤鸾阁内,看到衣衫不整,风华动人的太后,忍不住与其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唯一有难处的是,如何恰当的让太上皇亲自撞见!
毕竟太上皇对她早就很不待见,若是一切都是她抓住的,只怕太上皇不会轻易相信。
一旦太上皇不相信,决心彻查,就有可能发现破绽和蹊跷。
幸好,她也早有准备。
知道太上皇晚年好货,特别是喜欢古董字画,她很早之前就有让娘家人帮她收集。
终于得了一副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
令她暗恨的是,即便她知道太上皇肯定很喜欢这幅画,但当她派人知会太上皇的时候,太上皇却没什么反应,只回她,既然得了就好好收着……
还是她亲自过去,苦苦哀求,说自己已经诚心悔悟,让太上皇给她一次赎罪的机会,才让太上皇有了今日之行。
一切的都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顺利的进行。
她很确定,只要太上皇到了凤鸾阁,看见太后和贾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太后就绝无活命的可能。
就算她的计划不足够完美,但在太后失德失贞这样天大的事情面前,余者小节没有人会在意。
至于贾琏,一个外臣的生死,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事实就是,她的计划还是失败了,而且失败的莫名其妙。
她至今为止,还是想不通哪里出现了纰漏,为什么昭阳公主最后会出现在那里。
太后那贱人,又怎么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她的心腹老宫女等她气顺一些,才敢上前,压低声音道:“娘娘,如今不是懊恼的时候。
咱们安排看守凤鸾阁的人有不少都消失了,奴婢怀疑是太后做的。
此番咱们构陷不成,倘若让太后在太上皇面前反咬一口,只恐对娘娘不利啊。”
李太妃原本已经想到,对方如此巧妙的避开了她的构陷,会不会是她的计划泄露了。
莫非太后也和她一样,买通了自己身边的人?
正在猜测可能的奸细,闻言李太妃心里一颤。
是啊,事情若是成了,她就是胜利者,自然不怕底下的人泄密。
但此番计划不但没成,自己的人还落入对方的手中,那么……
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命人去将那些人全部找回来。
但她的命令才刚下下去,立马就有太监嬷嬷们哭喊着回来:“娘娘,不好了,禁卫军将我们宫围起来了,说是奉太上皇旨意,没有太上皇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长春宫!”
李太妃肝胆一颤,心里这才涌起一丝后怕来。
……
御花园里的事,宁康帝得到消息的时候晚了一些。
因为兹事体大,底下的太监根本不敢望风而奏。
直到禁卫军围了长春宫,大明宫的人才不敢再犹豫,由戴权将自己探听得来的所有消息,悉数汇报给宁康帝。
长春宫前。
禁卫军亲军营副统领亲自值守在这里,当他看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朝着他走来的时候,他这个七尺大汉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抖。
“太上皇有旨,没有太上皇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长春宫。”
硬着头皮挡在宁康帝面前。没办法,上头可是特别交代过,就算宁康帝也不能见李太妃。
“让开。”
“陛下还请莫要为难末将,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忽见宁康帝一把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副统领亡魂皆冒,求生的本能让他来不及多想,噗通一声就跪下,将头埋在地上。
脖子上冷冰冰的触感,令他缩了缩脖子,察觉脑袋还在之后,他在庆幸的同时,也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反应再慢一点,此时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铛啷~”
钢刀扔落在地的声音。
副统领一动没敢动,直到面前的脚步声彻底停止,他才抬起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然后连忙抓过自己的一个心腹,让他将消息传回去。
……
贾琏出宫的时候,仍旧心有余悸。
尽管他一直以来,在皇宫行走都很小心,但今日,仍旧差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谁能想得到,李太妃如此恶毒和大胆,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想要置他和太后于死地。
一直以来,他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个李太妃。甚至因为对方是宁康帝生母的原因,只要见到,无不对对方恭敬有加。
那老女人还夸赞他年少有为,让他好好辅佐皇帝来着。
结果……
只能说,这种被嫉妒心蒙蔽了心智的女人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或许她的目标有且只有太后一人,自己这个开国功臣之后,当朝侯爷,她儿子重用的大臣,这些在她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自己,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工具人。
幸好太后和昭阳足够聪明,有完备的应对之法。否则他今日哪怕侥幸脱身,也必定遗祸无穷。
心里有点愧悔。
分明太后和昭阳公主是为了将计就计,他却在明知道是阴谋的情况下,还对太后的玉体产生想法。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他当时当真对太后的玉体做出点什么,哪怕只是伸手摸一摸,被后面的昭阳公主看到,对方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和表情。
对了,当时以为太后是睡着的,结果人家也只是装的……
所以很可能,他根本没机会得手,还得先挨一巴掌。
该死的,万幸。
……
荣国府,凤姐儿院。
凤姐儿今儿身子不适,所以没去议事厅,反而是让婆子、奴才们有事进来回话。
她如今是越发的大权在握了。
以前,外头的事情还有贾政和贾琏二人料理个大概。如今贾政南边任学政官儿去了,贾琏也只管家族的大政方针,剩下的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她一个人照管。
若非她的地位今非昔比,手底下也顺势聚集了一大帮“能臣干吏”听候差遣,她早累死了。
将手头最后一份财务册子看完,抬头看外头也逐渐没了前来回话的人,凤姐儿撑了个懒腰,就要起身。
忽然脚下一个趔趄,腿心子扯的疼。
“奶奶,你怎么了?”平儿等丫鬟连忙上前关切。
“无事。坐久了,腿麻,歇歇就好。”
凤姐儿如此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瞄向旁边尽职尽责的站着的秦可卿。
秦可卿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所明悟,眼里突然就亮起了神采,宛若春花般耀眼。
凤姐儿见状,暗骂一声,这小狐狸精。心说自己要是个男人,肯定也放不得她。
不过也好,与其让她一个人在东府浪费光华,不如便宜自己男人。
想着,凤姐儿又不禁想,这样会不会对贾琏太过纵容,让他以后得寸进尺?
但随即想起此番自己纯靠运气才侥幸赢过一局的长公主,她又坚定下来。
由着平儿扶她进里屋歇息。
不一时,就见秦可卿鬼鬼祟祟的猫进来,凤姐儿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
“二奶奶可是身子不舒服?”
“你还好意思说,你个作祸的小蹄子……”
凤姐儿的手在秦可卿额头狠狠地点了一下。以秦可卿如今完全香菱丫头的打扮,倒也一点不违和。
秦可卿听见凤姐儿的话,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眼睛轱辘一转,她讨好道:“那要不要人家帮二奶奶揉揉?”
“呸!”
凤姐儿啐了一口,作势要撕她的嘴。如此看似主仆,实则婶侄闺蜜的二人,便在床上打闹起来。
一时凤姐儿完全骑到了秦可卿身上,见秦可卿无意再反抗,她也没有继续蹂躏她的意思,只骂道:“你这坏丫头,从哪儿得来的那些腌臜玩意儿。还,还敢拿到我房里来……”
秦可卿完全瘫在凤姐儿的床上,她对这张床,有着无法言说的眷念。
但她不想让凤姐儿看出她内心的想法,因此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道:“这种东西,我哪里敢让别人经手嘛,全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嗯?”
凤姐儿大诧,狐疑且犹豫的低声道:“别的也就罢了,那……那玩意儿呢,你怎么能……”
她对秦可卿有那等巧夺天工的手艺感到惊讶。
尽管凤姐儿语焉不详,但秦可卿却完全听得懂。
“呵呵……人家一开始自然不会,但闲在那府里一天到晚也没事做,就瞎琢磨,没事雕些木头、玉石来玩玩了。
有一天,人家突发奇想……
一开始也雕的不尽人意,直到后来二婶婶垂怜,让人家侍奉……人家突然有了灵感,就照着二爷那里做了。昨晚二奶奶也见识了,觉得人家做的可有差?”
看着秦可卿认真的模样,似乎她要是给出合理的意见,对方就还要下去重新雕刻整改。
这一刻,凤姐儿只觉得脸颊和耳朵都烧的发烫。若非身下的是和自己关系好的不得了的姐妹,她肯定要骂对方一句小y妇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恶狠狠的啐了一口,翻身滚到床榻里面,把脸贴在冰冰凉凉的被褥上,许久后道:“你……你莫要太放肆了。我这屋里老太太她们虽然不常来,但是家里大小姑子,嫂子们也常来的,倘若瞧见你的那些不要脸的东西,那还得了?
你赶紧给我收好了……不准再拿出来!”
看着凤姐儿的姿态以及她的话,秦可卿也知道她是被羞到了。
秦可卿很想说,若非有贾琏的引导,她又如何能做出那些东西来。
既然贾琏不在乎她“擅淫”,而且她也连续在尤氏和凤姐儿等人身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享受到了其中的乐趣,她自然乐意将此种事情,进行下去。
她的人生早在遇到贾蓉父子时就注定不可能和世上别的女子一般了。
如今的她,连子嗣都不在乎,只想按自己的心意活一场。
而据她看来,这个世上,也只有贾琏一个人,能够支持她心里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恰好,琏二叔身边形形色色,各式女人都有,留在他的身边,一点也不无聊。
于是,她翻身抱住凤姐儿身子,有些哀怨的道:“人家也是冒了好大的风险才将东西带过来的。昨晚看二婶婶的样子,还以为给二婶婶带来了快乐,原来二婶婶竟是不喜欢……
罢了,人家知道了。”
听到秦可卿的话,凤姐儿越发羞耻。既有暗恨昨晚一时放纵着了这小蹄子的道,也恨秦可卿太过不知羞耻。
她甚至想,这妮子定是假长了一个女儿身。其要是个男子,定然是天下第一好色之徒!
挣脱秦可卿的怀抱,坐起身在她身上狠狠掐了一记,正准备再好好说道说道她,就闻得外面人通传:“二爷回来了。”
凤姐儿顿时顾不得秦可卿,一连翻身从榻上起来。
未及整理好衣襟,就见贾琏已经走了进来。
本来笑脸相迎的她,在看见贾琏神色有些深沉,不由变得小心翼翼的,上前将贾琏扶进屋,一边给他宽衣,一边道:“是有什么事吗,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贾琏摇摇头,暂且没打算与凤姐儿说宫里的事。
倒是盯着凤姐儿,摸着她的脸道:“脸怎么这么红?”
凤姐儿便大不好意思。哪怕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她也能猜到自己此时的样子肯定像是刚偷了人似的。
因此连忙指着秦可卿:“还不是这小蹄子,一点不知羞耻。你都不知道,她方才与我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贾琏闻言,看向一脸无辜状的秦可卿,若有所悟。
以前的秦可卿,虽然生的夭巧魅惑一些,到底还恪守礼教规矩。
但是自从跟了自己之后,在自己的纵容下,这柔柔弱弱的大美人,思想就越发跳脱了。
最明显的表现在,其在床笫之间的开放以及热衷于和自己一起,开发不同的玩法。
于是贾琏就确定,这女人天性就“擅风情(淫)”,只不过以前秉性被礼教,被规矩所封印,而今封印在慢慢解开。
但因为其花容月貌,以及永远一副哀婉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人极易被其迷惑,无法看穿其本质。
不知为何,贾琏忽然想到太后。
这女人虽然在自己面前,永远一副高不可攀,清冷绝伦的模样。
但想来她能独宠太上皇晚年,必有令男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只是不曾在自己面前表现。
或者,今儿鸾凤阁那香榻上的,就是他唯一看见的,对方有风情的一面。
脑海中转过天马行空的思绪,贾琏忽然道:“哦,是吗。既然她欺负了你,那你想不想欺负回去?”
凤姐儿一听,只以为贾琏见色起意,正想嘲讽,临了想起她暗暗告诫过自己的话,要“有情趣”一些。
于是出口的话强行掩回去,笑眯眯的道:“好啊,只是不知二爷打算怎么帮我收拾她?”
贾琏回头望了凤姐儿一眼,忽然觉得凤姐儿有些不一样了。
看来让她和秦可卿多待在一起,是没错的。
于是越发起了心思,将故作慌乱的秦可卿捉住,抱到榻上去。
然后,旁边好整以暇打辅助的凤姐儿就见贾琏将秦可卿的丫鬟裙裳拆去,只剩下内裳,在榻上摆出个看似撩人,实则中规中矩的造型:
美人仰躺,衣襟半敞,雪白的胳膊和玉腿外露……
“没什么稀奇的嘛。”凤姐儿心说。
贾琏坐在榻边,也皱着眉。
忽然想起什么,从美人衣内翻出一方丝帕,遮住那张似怨还泣,欲语还休的玉脸。
刹那间,场景一变,恍惚间贾琏已经重新置身于禁宫之内,进入那后妃们临时驻跸的凤鸾阁之中。
一旁,凤姐儿虽然不知道贾琏在搞什么,但看着此时贾琏那异乎寻常的眼神,也知道其定是要干坏事了。
虽然心里有着淡淡的嫉妒,但是想着自身的不适,她还是果断的选择撤退。
将门帘拉上,凤姐儿走到外面深吸了几口纯洁的空气。
第677章 李太妃之死
就在凤姐儿躲在廊上享清闲的时候,晴雯却蹦蹦跳跳的从西厢出来。
拿眼见到凤姐儿,上前笑道:“二奶奶怎么站在这儿,二爷回来了不是?”
凤姐儿瞅着她,看她前半句问候明显敷衍,后半句问贾琏才是真,都懒得与她计较。
这丫头也就是看着聪明,实则半点心计也没什么,连装样子都装不像。
看似炸刺,实则半点威胁都没有。
“你二爷在屋里吃好吃的,你赶紧去说不定还能分一口。”
听到凤姐儿这样说,晴雯哪里疑心,很高兴的就进屋去了。
半晌红着脸出来,没好气的看着凤姐儿。
“怎么,分着好吃的了?”凤姐儿觑眼笑道。
晴雯无奈,心说琏二奶奶怎么变大度了。知道二爷在里头欺负香菱,她一点不生气不说,还在这儿帮忙站岗!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间,就有王夫人屋里的婆子来禀报:
“家里来客了,太太让二奶奶出去接待。”
凤姐儿一听,连忙丢下晴雯,惊喜的问道:“可是我哥哥到京了?”
“不止呢,还有好几家亲戚上门,可巧都赶在一处了。琏二奶奶快去吧,太太正领着人往老太太屋里去呢。”
“哦,都有哪些亲戚啊?”
凤姐儿本来一边听,一边下意识的要进屋的。
忽想起贾琏似乎不大喜欢自己的哥哥王仁,也就熄了让贾琏一道去的想法。反正贾琏位高事忙,随便找个理由不出去见客,也没有人能说得上什么。
“有大太太娘家的哥哥嫂子,有大奶奶的婶子并两个妹子,还有薛姨太太的侄子并侄女……“
看着凤姐儿和婆子说笑着离去,晴雯想着屋里的欢闹还不知道何时才结束,不如跟去看看热闹,因此也屁颠屁颠的尾随而去。
……
且不说荣国府来了众多稀客如何热闹。
重华宫,重华殿外,却是气氛凝重。
宁康帝衣冠端正的跪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不知多久之后,殿门缓缓开启,两个太监推着太上皇的四轮椅出来。
宁康帝连忙摆正衣袖,郑重的叩首一礼。
“你来作甚?”
“儿臣,为母妃的事而来。”
“既是为你母妃的事而来,可知她犯了何事?”
“儿臣正是不知母妃所犯何事,不知为何父皇要命人看守长春宫。
据儿臣所知,今日御花园是发生了一件事,不过是昭阳肆意任性,假传太后懿旨,将镇远侯贾琏招至内宫私会。
此举虽然有违体统,但念在二人有段前缘,儿臣倒觉得小惩大诫即可,不必太过苛责。”
宁康帝的话未说尽,就见太上皇怒喝一声:“糊涂。”
龙颜一怒,自是震吓人心。但许是太上皇真的老了,宁康帝总觉得,这一声怒骂,远远没有当初他做皇子的时候,来的那样有威势。
“此不过太后想出来,搪塞世人,以维护天家颜面的言辞。
旁人相信则罢,你身为皇帝,岂能如此耳目堵塞,是非不明?
朕听说,你还违逆朕的旨意,强闯长春宫。莫非是坐上这个位置久了,以为羽翼已丰,便不将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了?”
“儿臣不敢。但是父皇既然说,方才的言论乃是太后想出,且父皇承认可以维护我天家的颜面,那么儿臣觉得,父皇应该尊重太后的意思,撤去长春宫的侍卫,以免得世人猜疑诟病。”
太上皇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太后大度,识大体,便应该无端被人污蔑构陷。
朕这个太上皇,连为她主持公道也不行?”
“儿臣非是此意。儿臣的意思是,哪怕此事另有蹊跷,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父皇也不应该大动干戈,徒惹人猜疑。
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儿臣可以立刻命人将今日之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再奏明父皇,请父皇裁夺。”
“让你来查?”
太上皇一声冷笑,“不必了。”
说话间,太上皇一招手,就有侍卫在太监的指引下,将十多个满身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宫女太监押过来,扔在宁康帝的面前。
“这些都是长春宫的人,是在事发之后,来不及逃出御花园,被抓住的。
你可以问问她们,究竟是朕冤枉了你母妃,还是她胆大包天,罪有应得。”
宁康帝何用看这些人。
尽管面对他的询问,李太妃并没有承认什么。但是作为亲生儿子,结合得到的消息,宁康帝岂能不知道,此事十有八九,就是出自他母妃的手。
此时再看太上皇的态度,知道太上皇肯定是将这些人审问清楚了。
他哪里还有侥幸。
毕竟,虽然太上皇一向不喜欢他母妃,但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侮辱她。
看着那些宫人为了求活,不断的告饶哀求的模样,宁康帝沉默了半晌,道:“若是母妃留在宫中只会惹父皇生气,正好儿臣名下有一个山庄,修缮的尚可。
儿臣想要将母妃移接过去,让十四弟过去侍奉她老人家的晚年。”
忠顺王和宁康帝一母同胞,排位十四。
太上皇闻言,神色出现短暂的停顿。
宁康帝继续哀求道:“父皇,儿臣母妃也已经七旬有余。即便她有诸多不是,但念在她侍奉您五十余年的份上,您就准许儿臣将她接出宫去吧。
她老人家出了宫,即便有再多的愤懑,也都将成为过往,再不会对太后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还请父皇开恩。”
“只怕是迟了。”太上皇淡淡的道。
宁康帝心中骤然升起强烈的不安。
果然,就见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走到太上皇耳边,述说了几句,然后太上皇便道:“你母妃自知罪孽深重,方才在长春宫服毒酒自尽。
念在她养育你有功,不便昭示其罪,便称病逝吧。”
宁康帝的身子顿时晃了晃,不可置信的怒瞪着太上皇,面目痛苦,最后嘶哑着声音道:“父皇你,你好狠的心……!”
“哼!”
太上皇眼见宁康帝如此,心中更冷。
其实他虽然对李太妃的容忍已到了极致,恨不得马上处死对方,但也并不急于一时。
谁知道,他这边刚刚听下面的人审讯出具体的结果,回头就听见宁康帝不遵他的旨意,强闯长春宫之事。
怒上心头,几乎是宁康帝前脚刚离开长春宫,后脚他就命人将毒酒送到。
“为了一己私怨,不惜以下犯上,构陷当朝太后与朝臣通奸,此等恶妇毒妇蠢妇不死,难道留着她继续祸害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
朕只怪自己心不够狠,没有早点看清你母妃的真面目,早点将她赐死,才姑息养奸至此。
倒是你,身为一国之君,肩负祖宗的基业与天下万民之重,竟然只知私情,而是非轻重不分!
朕且问你,倘若今日之事传开,世人知你遇事如此不明,将来你如何统御文武群臣?如何统御九州万民?
朕看你连这小小的后宫都看不好!”
听着太上皇不留情面的话语,宁康帝只是冷冷的回了一眼,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幕,令太上皇一愣之下,气的胸腔起伏。眼见太上皇一口气就要回不上来,吓得冯程等老太监大惊失色,连忙传令太医。
……
第678章 四根水葱
荣国府。
凤姐儿送走哥哥嫂子之后,回到荣庆堂,就看到王夫人笑呵呵的坐在椅子上,受人叩拜。
一问才知,原是贾母实在喜欢薛姨妈的侄女宝琴,故命王夫人收做义女。
凤姐儿便上前笑说:“恭喜太太,贺喜太太,自咱们家贵妃娘娘之后,又有了一个好女儿啰!”
王夫人亦是十分高兴。虽是贾母之命,但她也觉得薛宝琴生的实在招人稀罕,因此待其奉茶之后,便将薛宝琴抱入怀中疼惜,倒像是真得了一个女儿似的。
可惜上边的贾母看不下去了,横刀夺爱道:“琴丫头,过来。”
薛宝琴便乖乖从王夫人怀里出来,走到贾母跟前,甜滋滋的笑道:“老太太~”
只这一声清脆童音,便让贾母那尘封的母爱泛滥成灾。
她拉着宝琴的一双葱嫩小手爱抚来爱抚去,然后回头与薛姨妈笑道:“这丫头我看着着实喜欢的不得了,姨太太可舍得,让她在老婆子我这里住几天,陪我解解闷?”
薛姨妈道:“老太太如此疼她,是她的福气。”
贾母又笑问薛宝琴:“丫头,可愿意住我这儿?”
宝琴和哥哥来之前,就得到过薛姨妈的嘱咐,知道贾母的身份地位。
得此对待,她也高兴,自是乖巧的点头答应。
贾母便乐得无可无不可的,忙吩咐鸳鸯下去准备被褥等物,言说今晚就要让宝琴陪着她一起睡。
底下贾家众人见状,都不免心生嫉妒。
贾母上一次如此喜欢一个后辈,还是黛玉第一次上京的时候。
贾母却不管旁人怎么作想,将宝琴抱在怀里之后,她的目光又扫向其他亲戚家的女儿,暗暗的点着头。
都是好模样啊。
于是笑道:“我素来喜欢热闹,难得今日齐全,这么多贵客登门,便一起住下,大家在一处,好生热闹热闹。”
邢夫人之嫂邵氏此番与丈夫、女儿一道入京,原本就是来投奔邢夫人的,闻言自是满口答应。
倒是李纨之寡婶李氏推说已让人在城中置了房舍,不便过于叨扰。
然贾母执意留,李氏实在推托不得,只能答应留下。
原来李氏此番带着两个小女入京,行船至半路,正巧碰见凤姐儿之兄王仁一行及邢忠夫妇一行。
三家汇拢,又都沾亲带故,故而一道同行。
而金陵薛蝌因父亲在时将妹妹许给京中梅家,正欲送妹进京发嫁。得闻王仁一行进京,他也连忙带着妹妹薛宝琴紧随入京。
到京后寻得薛姨妈聊做安顿,薛姨妈即带他兄妹二人来贾府拜见长辈。正遇王、李、邢三家一齐到至荣国府拜访,所以四家竟是碰齐了。
也就难怪贾母和王夫人等这般高兴。
正好这个时候,园中的姐妹们闻讯而至,互相见礼之后,邢岫烟和薛宝琴却齐齐留在黛玉身旁,挽着黛玉的手:
“林妹妹(林姐姐)!”
黛玉也颇为欢喜,回道:“邢姐姐,宝琴妹妹,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众人见之称奇,忙问三人如何相识。
黛玉便将她尚未到荣国府之前,曾在贾琏的携带下,于苏州玄墓山与邢岫烟相识,以及去年在金陵城,与薛宝琴相知的事简单道来。
贾母闻言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如此更和睦了,呵呵呵……”
三春等人则是觉得不可思议。探春还拉过黛玉,道:“我记得妙玉说过,她以前就是在苏州玄墓蟠香寺求法,莫非你们也都是那时认识的?”
黛玉点头,笑指邢岫烟:“她可是妙玉的高徒呢。”
探春闻言既是惊讶又是喜悦。家中来了这么多小姐妹本就够令人欢喜的了,要是她们还会吟诗作对那岂不更好?
妙玉的性格虽然不尽令人喜欢,但大观园中的姐妹都对妙玉的才情、品位表示敬佩。
岫烟既是妙玉之徒,那定然也是才情不俗的了。
因而笑道:“世上竟真有这般凑巧的事,咱们这般天南海北的人,今儿竟都凑齐了!”
说着,拉过黛玉等人,讨论如何兴旺诗社的事来……
“琏二爷来了。”
外头突然响起丫鬟的通传声,令堂内顿时一静,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随着丫鬟掀开门帘,英姿倜傥的贾琏缓步而入。
除贾母等二三人之外,其他所有人,无论主人宾客,全部站起来,甚至许多人情不自禁的往前相迎几步。
被如此多或老或少的女人盯着,贾琏倒是毫不露怯。
目光一扫三春姐妹身旁的那四个少女,贾琏脚下不停,上前与贾母行礼。
贾母似有些意外贾琏的到来,问道:“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听说老太太这里来了稀客,故来瞧瞧。”
贾母收了收身子,道:“自从你们老爷南去之后,这迎来客往的事,原本就该你担着。
我不过是看在你事多忙碌,所以帮你应衬着。你既然来了,还不见过两位长辈。”
贾母话虽如此,但早就卑微的站起来的李氏和邵氏哪敢等贾琏上前拜见,都主动对贾琏露出和善的笑意。
贾母就指着邵氏道:“这位是你们大太太的嫂子,从苏州千里迢迢进京来看望你们太太的。”
“见过大舅母。”
“不敢不敢,哥儿万安……”
贾琏弯腰一礼后,看向邵氏身旁的邢岫烟,笑道:“自从当年苏州一别之后,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岫烟妹妹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当年在玄墓山时,邢岫烟还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如今四五年过去,已然是亭亭玉立了。
贾琏的话,故是让邢岫烟略有羞意,盈盈上前拜见:“岫烟,见过琏二表兄。”
他们这相熟的样子,让贾母倒也响起先前黛玉所说,因此点点头,转而介绍李氏。
“这是你珠大嫂子的婶婶,还有她的两个堂妹子。”
“见过李家婶婶,见过两位妹妹。”
李氏虽然是李纨的婶婶,但她看起来还非常的年轻。
且她也没有邵氏那般拘谨,以极标准的大家之礼屈身还了一礼,然后牵过自己的两个女儿。
她的两个女儿看去十二三岁的模样,俱是纤挑柔弱的样子。
姐妹二人模样相似,皆生的金雕玉琢一般,宛若两朵花儿,令人一眼见怜。
“李玟见过侯爷。”
“李绮见过侯爷。”
贾琏略微看了她姐妹二人一眼,心中便觉得,不枉自己抽空过来瞅一眼。
还真如晴雯所言,这李玟李绮,加上邢岫烟和薛宝琴,当真像是一把子掐出来的四根水葱似的。
绝对的养眼。
眼见贾母还要继续介绍薛宝琴兄妹,贾琏提前与他兄妹二人招呼。
“薛蝌兄弟,宝琴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面对贾琏的熟络,薛蝌尚有些腼腆,薛宝琴却一步当先,十分自然的笑道:“琏二哥哥说的,自从去年你和林姐姐回京之后,我们也一年没见了呢,我好想你和林姐姐的。”
薛宝琴年纪本来就小,不但在今儿的四朵花儿中年纪最小,就算加上大观园中的一众金钗,她也就仅比惜春略大一些。
加上又生的稀世模样,如此大大方方的说话,众人只觉得可爱动人,难以生出嫌弃、苛刻之心。
贾琏也被她灿烂的笑容,可爱的模样引的笑了起来。看着走到自己眼前的小丫头,差点就没忍住,当着凤姐儿、宝钗黛玉的面,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
“你们母亲呢,身子可还好?”
听到贾琏这么问,薛宝琴小脸上的笑容落下了一些,幽幽道:“大娘身子不好,此番我们上京来,就是为了给大娘寻良医的……”
宝琴当然知道此番进京,主要还是为了她的亲事。但她再大方也不会当众提及这一点,因此只以此话应对。
贾琏却一耳朵听到弦外之音。
宝琴只说庄氏身子不好,又说我们上京,似乎,二夫人也可能上京来了……
此时也不好相问,贾琏就笑笑,道:“此事你们不必太担心,正好我就认识几位京中有名望的老神医。
待我得闲备上厚礼,请他们南下问诊一次。”
贾琏这话,贾家这些知道他的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只李氏、邵氏等外客就有些诧异了。若是贾琏这话不是随便说说,那他未免太急公好义了些。
南北京两地相隔数千里,通常情况下哪个良医愿意这般奔波只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或许也就以贾琏的身份,别人不好得罪,才会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但这般也会消耗贾琏的情面和精力。只为一个亲戚,值得这般出力否?
别人如何想且不论,薛家兄妹两个就感动不已了。
薛蝌更是当场跪下,叩谢道:“小弟在此,多谢琏二哥哥恩德了。”
见薛蝌如此动容,贾琏才确定,庄氏只怕是病的不轻。
难怪他们这么着急的送宝琴入京。梅家本就有悔亲之意,只怕她这个嫡母一死,梅家更有理由拖延反悔了。
将薛蝌扶起,贾琏道:“薛兄弟不必如此,都是我应该做的。”
闲话完毕,贾琏也在此间坐下。
尽管因为有他的存在,让荣庆堂内的氛围不似先前那般热闹,但是不多一会儿,在贾母等人的带头下,还是各自闲谈开来。
贾琏这边也看向邢岫烟母女,道:“大舅母一家此番入京,是打算常居还是短住?”
听到贾琏提及这个,邵氏有些羞惭的道:“不瞒哥儿,此番我们入京,实是在南边短了营生,所以才决意上京,投奔他大妹妹来的。”
邵氏说着,讨好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邢夫人。
邢夫人对此,只是略一皱眉,无甚表示。
贾琏其实早在看见邵氏及邢岫烟身上的衣着装饰一如当年那般朴素,心里便猜到了。
说起来,当年他还有些担心,因为有他,特别是黛玉的资助,邢家会在苏州扎根,将来不上京了。
毕竟,刘姥姥一家都能因为凤姐儿赏了刘姥姥二十两银子,从而改善家里的境况,将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可当年他和黛玉送给邢岫烟及邢家,可远不止二十两银子。
没想到,邢家还是一贫如洗。
看来,这邢忠夫妇确实不像会盘算的。
不过这样正好。贾琏想了想,道:“那不知邢大舅可已在京谋得营生?”
邵氏更惭了:“还不曾……”
贾琏笑道:“既然如此,正巧我名下有一个酒坊,缺少一些劳力。如若邢大舅不嫌弃,不如暂到我那里帮忙如何?
另外,大舅和大舅母暂且就住在府里,等我派人在外面寻一个合适的宅院租下,到时候大舅一家再搬进去,也算是在京中安了家不是。”
“不嫌弃不嫌弃,只是,这,太过麻烦你……”
听了贾琏的安排,邵氏神色动容不已。
若非生计着实艰难,他们又岂会选择入京?
毕竟他们和邢夫人已经好多年未曾通信,别说见面了。
坦诚的讲,邢忠也自知和邢夫人之间不见得有多少兄妹情分。
原本想着当年的贾琏对他们那般礼善,或许邢夫人诰命太太当久了,更加重视情分了也不一定。
这才奔走而来。
然而方才在东跨院见到邢夫人的时候,邢忠也直言投奔之意。
但邢夫人却只是淡淡的,不说拒绝,也没应承什么。
其实聪明人也就该知道,人家并无真心帮衬之意。
只是现实让他们不敢讲自尊,只能尽量陪着笑脸。毕竟,眼看如今富贵逼人的邢夫人,哪怕只是碍于情面照拂一二,也足够他们在京中生存了。
后来被引入荣庆堂,看见地位尊崇无比,却又热情好客的贾母,邵氏心里才又升起多的希冀。
果然,此番贾琏刚露面,才两句话,就把他们家的所有困难都给解了。
激动之下,邵氏都想给贾琏跪了。
此时的贾琏,在她眼里,就是天底下最尊贵,最友善,最最好的人。
旁边的邢夫人看邵氏那没出息的样子,有些嫌弃。
她倒不是拿不出几两银子来帮衬大哥一家,只是她心里压根没当邢忠是她的哥哥。
在她心里,真正的兄弟有且仅有同胞兄弟邢德全(当初被贾琏踹出贾家家庙的人)一人。
对于穷困落魄的邢忠一家她十分看不起。
她又爱财,又没啥善心,对于邢忠的投奔,自然不会表现热情。
不过她还是乐于看贾琏出手帮忙的。
毕竟贾琏名义上是她的儿子,贾琏出手,自然也是她的情。
而且,贾琏能够照顾她的娘家人,也让她高兴,觉得这是对她这个继母的重视。
就在贾琏坐在堂中,与长辈们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话,偶尔看看满屋的妹妹之时,阿沁却拨开阻碍,一脸严肃的走到他身边,附耳道:“爷,方才公主传消息过来,说是李太妃殁了!”
贾琏的神色顿时凝固在脸上。
“怎么了?”
贾琏虽然是晚辈,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却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贾母发现大家的安静,不由看了过来。
贾琏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与贾母拱手道:“发生了点事,孙儿出去瞧瞧。”
说完,给了阿沁一个眼神,就带着她离开了荣庆堂。
走到外面,阿琪也等着,从她们口中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贾琏不由抚额长叹。
李太妃死不死,他本不在意。
但是,偏偏是今天。
贾琏毫不怀疑,是因为上午的事情!
尽管,上午的事情,他还是受害者。
但是,常人尚且有迁怒之忧,何况帝王乎?
万一宁康帝就觉得,李太妃的死和他有关呢?
若是因为这样的事,让他和宁康帝君臣之间生怨,从而让他多年来的筹谋毁之一旦,贾琏实在觉得冤枉的慌。
该死的老妖妇,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回屋换了身衣裳,凤姐儿却鬼鬼祟祟的追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
看凤姐儿狐疑且关心的面容,贾琏也不想瞒她,直言相告。
凤姐儿自是大惊,总算她不知道这件事里面,还有贾琏的利害关系,因此倒也没说什么。
贾琏就道:“朝廷的讣闻或许不久就到了,你可以先告诉老太太她们,让她们先做好进宫吊唁的准备。
还有,家里的客人你也尽快安排一下,不要忙中出错。”
“知道了,你做什么去?”
“我先到衙门交代一番,这个时候,不能让底下的人出乱子。”
“是是是,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我也安排下去,让府中的奴才们接下来也安分些。”
凤姐儿面对大事,有足够的态度。
待反应过来之后,她又深情且敬服的看着贾琏。果然还是没良心的虑事更周到,她都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对方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
她哪里知道贾琏的考虑。
贾琏所思,不过是接下来要足够的谨慎小心,不能给宁康帝一丝迁怒他的机会。
刚出门,还未上马,林之孝也跑过来,一脸严峻的低声道:“二爷,方才宫里的娘娘派人传信出来,说是宫里的李太妃娘娘薨逝了!”
贾琏闻言只是点点头。
很好,宫里有这两个女人在,于他无忧矣。
第679章 国丧
果不其然,当晚李太妃的讣闻就传到京中各家府邸。
所有人都感到诧异,毕竟李太妃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也有消息灵通的,还听说当天长春宫大批的宫女太监被处死的事,据此推演出不少事实出来。
但不管如何,各家各府还是不敢怠慢,立马收拾进宫。
李太妃虽然只是个妃位,连贵妃位都未晋过,但只凭她是当今皇帝生母这一点,就没有任何人敢于轻慢。
而贾琏,在将西城的巡防工作做了一番加急安排之后,随即也回府送贾母等人入宫吊唁。
文武大臣、内外诰命虽多,但吊唁的事却有条不紊,毕竟宫中、礼部对于这种事,早就有熟悉而完整的章程。
而贾琏担心的受到宁康帝迁怒的事也并未发生,一晚上,他甚至连宁康帝的面都没有见到。
当晚三更后回到家中,凤姐儿神秘兮兮的对贾琏说,她觉得李太妃的死有内幕。
瞧她那郑重万分的模样,既有几分卖弄,也有通报消息的意思。
贾琏便问她有何内幕。
凤姐儿小声道:“她们都说,李太妃其实是被太上皇赐死的……”
贾琏闻言面上平静,心里却直皱眉。
凤姐儿口中的她们,显然是其他府邸的诰命夫人们。
看来宫里虽然有封锁消息,但成效甚微啊。连凤姐儿都耳闻了,还不知道暗地里消息传的如何风起云涌。
这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他自然比凤姐儿这些人知道的多得多。他现在已经知道李太妃就是被太上皇赐死的,而且今天下午,宁康帝还曾跪在重华殿前为李太妃求情!
显然,太上皇并没有给宁康帝任何情面。
太上皇是宁康帝的生父且君父,宁康帝不敢对太上皇如何,不代表他心中无恨。
这个时候有损李太妃清誉的“谣言”传的满天飞,传到宁康帝的耳中,其心情可想而知。
偏偏,或许这些谣言之中,就有捎带他贾大侯爷的名号。
换位思考,贾琏觉得,他要是宁康帝的话,看见自己心里都会膈应。
即便明知道如此,贾琏却也没有任何化解的办法。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等风波平息。
但他又知道凤姐儿是个好事者,且本性中有几分大胆。接下来的时间,她也每日都要入宫吊唁,倘若她不知道轻重触犯在宁康帝的手中,也难免波及到他。
思考之下,决定将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于她,并告诫她,接下来在宫中,要谨言慎行,莫为他带来灾祸。
果然,原本还一副看热闹,好事者模样的凤姐儿,在听到李太妃之死,还与贾琏之间有这么一道厉害关系之后,她顿时就惊觉后怕起来。
她没想到,在她不知不觉中,贾琏已然又经历过如此巨大的一场危机。
于是连忙保证:“你放心,我岂不知道厉害?我保证,接下来在宫里,一个字不说,一句话也不多听,当个聋子和哑巴!”
对此贾琏还是放心的,凤姐儿此人,只要你把事情给她说清楚,她能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于是结束和凤姐儿的密谈,一边问她家中客人的安排,一边让丫鬟进来服侍更衣。
“邢大舅和大舅母安排在东跨院外院暂且住下。至于岫烟,老太太的意思,让她们都住在园子里,好有伴儿。
我想着现收拾屋子也麻烦,就安排她和迎丫头住一块了。
至于宝琴,老太太立意要她住自己屋里,不用我们操心。
倒是大嫂子的婶婶,见咱们家里忙起来,还要告辞来着。还是太太说大嫂子这么多年难得见到娘家来人,让她们婶侄两个好好叙叙话,最终才让她留下。
于是我连同她并大嫂子的两个妹子,也都安排住在稻香村了。横竖那里房舍空大,屋子也多。”
贾琏点头,拿眼瞧着面前的丫头。
凤姐儿将贾琏的衣袍搭在边上,转身瞧见他的眼神,不由笑道:“二爷可是在想,她是小秦氏还是香菱?”
贾琏无奈,道:“小秦氏什么时候回去的?”
“怎么,二爷还舍不得?要不然,我帮你再把她召回来?”
闻言,在东府度过了两天非人日子的香菱,顿时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贾琏,惹得贾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既然回去了,又何必召她回来。”
凤姐儿听不出贾琏的语气是不是遗憾,因此多瞅了贾琏两眼,笑道:“太妃病逝,珍大嫂子也要进宫吊唁的。我想着那边府里也不能没有人料理,就让她回去了。”
事实上,秦可卿虽然很懂事,但是在这边的两天,还是让凤姐儿觉得受到莫大的威胁。
她得承认,论女人味,她是比不过对方。
因此用这个理由,将对方撵回去了。
而且,秦可卿本来就是她为了安慰贾琏想出来的招。
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没有久留对方的必要。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凤姐儿懂的很,自然不会让贾琏一下子就吃撑。
贾琏倒是不虞凤姐儿的盘算。
秦可卿故是撩人,但两天不见自己的小香菱,他发现对方似乎长得更乖巧了。
而且,此番和秦可卿换了一回身份,他觉得其不但乖巧依旧,且身上莫名还多了几分妖娆姿态。
这一点,令贾琏喜爱丛生,因此对于两人身份的换回,已不知是忧大于喜,还是喜大于忧了。
……
不出贾琏所料,接下来果然有人因为李太妃之死,招致祸患。
先是锦衣卫出动,于街头坊市,大肆捉拿文人士子。罪名是,妄议宫闱之事,诋毁贵人清誉。
又有御史言官犯颜直谏,说宁康帝不该以言论罪,此举比前朝的文字狱不遑多让,非是明君所为。
惹得宁康帝龙颜大怒,直接将为首者杖毙,余者悉数打入天牢。
此事,无疑是闹得人心惶惶。
所有人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皇帝一怒,是真的要死人的。
而宁康帝,哪怕是被太上皇压着,他仍旧是皇帝!
也有不信邪的人,觉得重华宫定然不会容许宁康帝任性妄为,甚至有人悄悄向重华宫打小报告。
但是最终的结果并不如他们之意。
被抓的文人士子没有释放,天牢里的言官们也没得出来。
于是宫内外的人才警醒一些,再也没有人胆敢当众谈论这件事。
这日,贾琏照例进宫吊孝之后,终于得到宁康帝的召见。
贾琏立即整肃精神,随着传旨太监来到南书房。
此时的皇宫大内,遍布缟素,就连南书房也不例外。
宁康帝也是一身素衣,头上还系着一方孝带,但在贾琏看去,却觉得此时的宁康帝,比以前更锐利了一些。
宁康帝处理完了手中的事,抬头看向贾琏,道:“朕之前听你说,要安排火器营出城特训之事,怎么不见动静?”
“回禀陛下,臣昨日已经着手安排官兵出城。只是因为国丧之故,不敢大张旗鼓,所以只是分批次安排,也未曾向陛下通禀,是微臣之罪。”
宁康帝点点头。贾琏办事一向得他心意,稳中有细,这一点是他最喜欢的。
他也是今日偶然想起此事,才想着召贾琏过来一问。
此时见贾琏将一切都安排下去,却不及向他汇报,他心念一转,已经知道大概为何。
身为皇帝,他深知有些邀功名的臣子,哪怕无事还想要见他一面。甚至就连京外的官员,有事没事还喜欢上一本请安的奏疏与他。
而贾琏,却已经接连数日没有来见过他,甚至连一封奏疏都没有。
于是活动了一下筋骨,宁康帝站起身来,走到贾琏的面前。
看贾琏不由自主的将挺拔的身躯弯了弯,宁康帝方道:“近日朝野多有绯言绯语,不知爱卿是否知道,对此有何评价。”
贾琏目露诧异,他摇了摇头,“微臣近来忙着营中之事,又突逢国丧,每日三点一线,几无闲暇,倒是未曾耳闻得什么言语。”
“是么。爱卿既然不知,朕便说与你知。”
“朝野有传,说李太妃因嫉恨太后,每欲加害,因此深为太上皇所不喜。
甚至有人说,此番李太妃薨逝,便是因为阴谋陷害太后事败,被太上皇勒令赐死。”
贾琏闻言,立马跪地道:“此乃无知好事者妄言,陛下切勿相信。”
“哦,那你说,李太妃有罪否?”
宁康帝说话的时候,静静的看着贾琏。
贾琏道:“微臣一介臣子,岂敢妄议太妃……”
虚言出口,贾琏抬头看了宁康帝一眼,见其面色平静,显然不为他的回答满意。
于是压住心里的忐忑,补充道:“臣一介外臣,未曾与太妃多有交集,自然没有资格评判太妃。
但是,即便微臣不知太妃,又岂能不知道陛下?
陛下自登基以来,上侍奉太上皇,下统御文武百官,夙兴夜寐,勤政爱民。
这些纵然旁人不知,微臣身为陛下信重之臣,又岂能不看在眼中?
非是臣虚言,陛下之纯仁至孝、文治武功,纵观历朝历代之明君,亦多有不及!
臣深为能够侍奉陛下这样的君主而欣喜,亦为我大魏有陛下这样的圣明之君而庆幸自豪。
而陛下乃太妃之子。
仅此一点,太妃于我大魏江山社稷而言,便有着滔天之功。
是以,以臣浅薄的见识,实不知太妃罪在何处。”
宁康帝静立,看着越说头颅越是昂扬的贾琏,心中五味杂陈。
对贾琏颇有了解的他,并不奇怪于对方的奉承之语。
只是贾琏有一句话,着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是啊,李太妃纵然有千般不是,但毕竟是他的生母,如何不能免其一死?
连一个外臣都明白的道理,父皇薄他母子何!
心中如何想且不说,宁康帝仍旧道:“朕听闻,太妃薨逝当日,宫中御花园发生了一些事情,当时你也在场,不知可知道什么?”
贾琏面露惶色,立马请罪道:“不敢欺瞒陛下,当日御花园中之事,实是因微臣而起……”
“当日微臣见过陛下之后,被太后身边的近侍召至御花园。
后来才知道,并非太后召见微臣,乃是昭阳公主假借太后之名,将微臣召到御花园一叙。
却正好被太上皇发现。
陛下也知道,前番因微臣与昭阳公主之事,便已经惹得太上皇不悦。
当日太上皇更是雷霆大怒。若非昭阳公主在太上皇面前极力揽下罪责,并拼死为臣说情,只怕微臣当日绝难幸免。
令微臣愧疚难安的是,微臣当日毫发无损,昭阳公主却因此,丢失长公主之位。”
贾琏神色随着语言变化,十分自然,令人看不出半点掺假。
若非宁康帝早将当日之事调查的清清楚楚,只怕都要给贾琏蒙蔽了。
他皱眉道:“只是如此?”
“后来昭阳公主就被太后派人带走了,微臣也独自出宫。至于公主后来又受到太后什么处罚,微臣便不得而知了。”
宁康帝细细的瞅了贾琏两眼,转身回到御案之后。
“你和昭阳之事,朕比任何人都了解。
你也不用替她担心。
虽然太上皇褫夺了她的长公主之位,但她却是朕最疼爱的公主,朕不会亏待她。
倒是你,既然有志重现先祖荣光,又肩负朕托付的重任,岂能为儿女之事羁绊?
你既言火器在战场上十倍百倍于普通兵刃,朕也希望能够早点见到你验证这一点。
接下来,除宫中吊唁之事你无故不可缺席之外,随后替太妃送殡,你就不必随行了。
朕要在回京之后,亲自到火器营检验你特训的成效,希望不要让朕失望!”
“臣遵旨。”
贾琏站起身,瞅了宁康帝两眼,确定他再无吩咐,方才告退。
出宫的时候,他心里默默抹了一把汗。
虽有惊,却无险。
看起来,李太妃之死这件事,大概率是翻过去了,他也不用再夹着尾巴,躲着宁康帝。
倒是宁康帝最后一番话中透漏的意思颇多,他一时间也无法一一体会。
唯有一点,他一耳朵听出来了,宁康帝要亲自送李太妃出殡。
倒也不足为奇。
虽然皇帝轻易不可离京,但为了生母送殡,合情合理。
大魏最重要的皇陵,在西边孝慈县,距京百余里的地方。
按照以往的经验,文武百官送殡一次,来回差不多要一个月。
如此算来,宁康帝回京,倒正好是他火器营特训结束的日子……
不知为何,贾琏总觉得,宁康帝似乎更加重视他手里的火器营了。
第680章 晴雯及笄
荣国府,贾琏院,西厢。
今儿是晴雯的生日。
十五及笄,过了今儿,她就算是长大成人了。
原本贾琏是安排平儿给她筹备及笄礼的,但因为宫中老太妃亡故,贾府又是有爵之家,需要按爵守制,因此一切从简。
晴雯倒也不气馁。
从一早开始,她就让小丫头出去购买点心、吃食,以及准备一些娱乐节目,以待来宾。
所谓来宾,自然是荣国府中的一些丫鬟。
算上她在贾母院里的时间,她进府已经五年了,自然有一帮自己的小姐妹。
她没有请自己的表哥表嫂。
一来因为地点在内宅,主子的宅院,二则也是她知道凤姐儿十分不喜欢她那个表嫂。
其实她也不喜欢她表嫂,实在是风评太差。
她隐隐听过传言,说是府中但凡周正一些的男人,就鲜有没被她表嫂多姑娘上手过的!
为此,她还特点提点过表哥“多浑虫”。
多浑虫虽然满口应承要收拾这不要脸的娘们儿,但据后来的情况看,他显然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如此晴雯也就懒得管了。
晚间,正当晴雯和一众好姐妹加牌友聚在屋里玩的正高兴的时候,忽闻外头小丫鬟喊道:“宝姑娘、云姑娘还有琴姑娘来了。”
晴雯忙给香菱使了个眼色。
眼下贾琏和凤姐儿都进宫吊唁去了,平儿也随同,这院里自然该她和香菱主事。
她手上牌正好,不想起身。
香菱倒不贪玩,见状丢下牌出去了。
晴雯立马招手让旁边早就想上场的小丫鬟补上。
原本以为几个姑娘是来寻凤姐儿的,知道人不在就会离开。
谁知道随即香菱就把人带进了西厢,于是晴雯也不敢再偷懒,连忙笑着迎出去。
“宝姑娘和两位姑娘怎么来了。”
宝钗领着两个妹妹并几个丫鬟走进来,先扫了一眼热闹的场面,然后才看向晴雯。
今儿的晴雯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
精致的五官搭上桃花小脸,一身金银首饰加上崭新鲜艳的锦裙,看去不说是个丫鬟,便说是个王妃也不为过。
端的是娇艳可人的紧。
只这份颜色,宝钗便明白为何其能得到贾琏的偏爱了。
“我听说今儿是你的生日,所以特意来庆贺。
这两坛子酒是家里的伙计从南边捎来的,不值什么钱。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权当我们三个的敬贺之礼。”
宝钗说着,从丫鬟手中接过两小坛包装精美的酒,递给晴雯。
晴雯大喜,一下子嘴角都咧的更开了。
她实在没料到,宝钗等几位姑娘是来给她贺喜的。
湘云好动,宝琴年纪小,这两个且罢。
宝钗是何人?
那可是薛姨太太家的嫡长闺女,是大观园姑娘们中的领头人物,人所共称的大家闺秀的典范。
这样的人,居然亲自来给她庆生,还带了贺礼。
晴雯虽然平时对小丫鬟们吆五喝六的,但她岂能不知尊卑?
别说她一个丫鬟,只是空顶着一个贾琏侍妾的名。就算等将来她当真做了贾琏的侍妾,其实也没资格与家里的姑娘们平等论交情的。
岂不闻,当年贾珍屋里的几个妾过生日,有资格让三春来贺的?
于是晴雯连忙笑道:“宝姑娘人来我就高兴的很了,哪用送什么贺礼,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话虽如此,晴雯还是一把将美酒接过。
她才不信宝钗说的什么不值钱。
整个贾府谁不知道,薛家是最有钱的。宝姑娘出手,就没有寒碜过!
自觉大有面子的晴雯一面将宝钗等人往屋里引,一面将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预备待会就拿这酒来招待众宾客。
史湘云原本就是在园中待的无聊,听宝钗说今儿是晴雯的生日,想着有热闹瞧才跟了过来。
此时见此间果然人声鼎沸,麻将都开了两桌,自是兴致飞起。
她笑道:“好啊晴雯,你们在这里打牌都不喊我。”
晴雯则笑回:“云姑娘是雅人,会作诗写词。我们是俗人,就只会这个消遣了,云姑娘不笑话我们就偷着乐了,哪还敢叫你。”
史湘云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就在原本晴雯的主位上坐了,一面招呼洗牌,一面与晴雯斗嘴:“我可算不上雅人,我也最最喜欢玩这个了。
还有,你说玩这个的是俗人?
我看家里的老太太、太太也喜欢打牌,难道她们也是俗人不成?”
晴雯语塞,没好气的瞅了史湘云一眼,惹得其他人摇头而笑。
史湘云惯是贪玩好动的,因见坐席上还空缺一位,连忙招呼宝钗。
宝钗此番本就是为结交晴雯,此时自也不端着架子,笑着坐了。
倒是薛宝琴仔细瞅了半天,凑到宝钗身边道:“姐姐,我在家里也陪大娘她们打过骨牌,怎么她们玩的这个和我们那个不一样?”
“这个是侯爷根据以前的骨牌改编的玩法,他称为‘麻将’。挺有意思的,你且看着,我教你。”宝钗说道。
原来贾琏很早就将麻将、扑克等娱乐消遣之物引入这个时代。
文娱文化本是相通的。
后世的麻将,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骨牌”演变而来,如今贾琏只不过是将它们提前进化出来。
哪怕是舶来品的扑克,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着“叶子牌”与之相对应的。
虽然玩法大不相同,但有着贾琏的解释,显然家里的姑娘们接受起来也并不太难。
薛宝琴自然知道宝钗口中的侯爷指的是贾琏,原本还觉得这些“骨牌”奇奇怪怪的她,待听到出自贾琏,立马就兴致盎然起来。
琏二哥哥本来就有非凡的远见卓识,既是他发明之物,定然不同寻常!
于是乖乖的站在宝钗的身旁,用心的记忆学习。
……
潇湘馆。
自从家里来了几个小姐妹之后,大观园中的姐妹倒是欢喜了几日。
只不过因为国丧,长辈们每日早晚进宫吊唁,她们小辈儿也就只好在一起说说笑笑,写写诗,作作画,而不好搞大型的文娱活动。
凡此以来,几日间自然热情消退。
今日黛玉也略觉烦闷,想起晌午与贾母请安时偶然听见,今儿是晴雯那丫头的生日。
想了想,便让紫鹃打了一只灯笼,主仆二人款款来至贾琏院中。
方过来,黛玉就发现,虽然院里其他地方漆黑冷清的很,但唯独西厢,灯火通明,里面偶尔还传来搓骨牌的声音。
只看那窗户纸上人影错落,黛玉便知道屋里寻欢作乐的人不少。
主仆二人也不声张,径直上西廊。
廊上也没有人,唯有角落里放着一个鸟笼,笼子里关着两只以前没有见过的幼兔。
灰白灰白的,大概才降世不久,很是可爱。
黛玉瞅了两眼,方抬腿进门。
只觉得一股热浪伴着微微的酒气扑面而来。
黛玉不及皱眉,就惊讶于这里热闹的场面。
不大不小的两间屋子里,外二内一,呈口品字型摆放了三张方桌,都在热火朝天的搓着骨牌。
粗略一瞧,至少二三十人。
而满屋或站或坐的人,也被突然到来的黛玉打断了思绪,纷纷看向她。
“哟,你们这儿倒热闹!”黛玉撩了一下额角发丝,芙蓉如面般的笑道。
“呀,林姑娘也来了。”
“林姑娘快请坐。”
黛玉敏锐的听到丫头们说的“也”字,这一点等她走到里间门口,看到端坐着的宝钗等人便明白了。
相比较于宝钗等人的随意,晴雯面对黛玉的到来,心思就要郑重的多了。
这位可是她的顶头上司,千万得罪不得。
上一回就因为不让对方的丫鬟见二爷,她都挨训了呢。
“林姑娘怎么也来了,快坐。檀云倒茶来。”
晴雯一边招呼,一边将旁边丫鬟坐着的凳子夺来,给黛玉安坐。
黛玉却也不着急坐,反而笑盈盈的问宝钗:“宝姐姐怎么也在这儿?”
黛玉自知,她来瞧晴雯,是看在将来的情分之上。
宝钗何故来?
尽管宝钗身旁还有湘云及宝琴,但不知为何,黛玉下意识的就盯上了宝钗。
宝钗却是坦然,打出一张牌之后,道:“园中闲着无趣,听说晴雯今儿过生儿,所以就带着她们过来瞧瞧。
林妹妹怎么也来了?”
黛玉眉头便紧锁不已。
晴雯在一旁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这两位姑娘就对上了?
作为寿星公,东道主,可不能让两位贵宾一来就吵嘴,因此拉着黛玉,笑道:“正好林姑娘来了,你坐这儿,刚好你们四位凑一桌,我外头陪她们玩去。”
黛玉笑语:“罢了,我可没钱输给她们。”
晴雯对于银钱之物最是有心计,满府里的主子奴才,谁有钱谁没钱,她一清二楚。
她可是清楚,论有钱的程度,黛玉比宝钗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里对黛玉翻了个白眼,嘴上仍笑道:“林姑娘不用担心,输了算我的。”
也就黛玉了,对旁人,她晴雯姑奶奶可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
她的态度,虽是令黛玉面上笑意更胜,但黛玉还是摇摇头,“算了,今儿你是寿星,我可不敢抢你的位置。你不用管我,你且玩你的,我略看看就回去了。”
“这……”
晴雯虽有些犹豫,但见黛玉的模样不似说笑,也就不好勉强。
将茶水捧给黛玉之后,也就坐回去了。
而黛玉坐在一旁喝了两口茶之后,却将茶杯放下。抓了一把瓜子,将凳子挪到宝钗的身后,显然是准备近距离观赏宝钗的牌技。
她这番举动,竟是让一直端坐钓鱼台的宝钗,心内升起几分紧张之意。
……
第681章 如此良宵
夜深人静,广阔长街。
豪奢的马车在石板铺成的道路上缓缓而行,发出嘎吱的声响。
马车内,凤姐儿撑了一下腰肢后,忍不住往贾琏怀里偎了偎。
察觉贾琏环住她素腰的手臂随即紧了紧,她便心里欢喜,娇声叹道:“唉,宫里的规矩真多。这老太妃一死,倒把我们弄得累死累活的。”
依靠着车壁假寐的贾琏闻声,不由笑道:“怎么,你也会觉得累?以前家里办大事,你不是都亲力亲为,通宵达旦也不在话下,恨不得一个人把事儿全办了。
如今才这般就累了?”
“这不一样嘛。在家里我只用发号施令,在宫里我就得像个鹌鹑一样。
宫里人又多,我这不是怕一不小心做差事,说错话,惹人笑话,到时候损坏的,还不是你的名声。”
王熙凤此时的声音,俨然就是个在和丈夫撒娇的小娇妻。
要是让府里那些管事和管事婆子们听见,只怕会一个个惊掉下巴。
这还是那个三角眼的活阎王吗?
而贾琏,自然也清楚的感受到凤姐儿的这一变化,心中很是欣慰。
不错不错,不枉他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引导和改造,这娘们儿可算是朝着可人的方向在进发了。
见贾琏没有说话,凤姐儿又道:“如今这般每日早晚进宫还罢,听说朝廷已经下了通告:
凡京中大小官员,内外诰命,待停灵期满之后,皆需随同圣驾西陵送殡,非有圣谕不可推阻,亦不可拖延。
我虽然没有去过西陵,但是听别的诰命太太说,那一来一往,少说也得大半个月,可不要憋死个人。”
贾琏闻言问道:“怎么,你不想去?”
“可不是,那么远……最重要的是,你又不去……”
贾琏笑了笑,“既如此,不如我替你也请个恩典,就说你病了,不便跟随圣驾前往西陵。想来这内外诰命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陛下会恩准的。”
凤姐儿眼睛一亮,从贾琏怀里坐起,仰头问:“真的?可行?”
不等贾琏回答,凤姐儿自己又犹疑起来。
“若是我不去的话,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她们……”
“咱们家世受皇恩,替太妃送殡,总不至于一个人都不去吧?
所以我给你一个人请恩典,陛下想来还不会太怪罪。但要是连老太太、大太太她们也称病不去,不说陛下信不信,别的府邸知道了,也不成样子。”
听到贾琏这样说,凤姐儿顿时道:“那还是算了。我若是不去,谁来照料老太太她们。”
“不是还有东府的大嫂子嘛。”
凤姐儿仍旧直摇头。
先不说尤氏和她们这边到底隔了一座府,就说她好好的就称病,瞒得过皇帝,也瞒不过贾母等人。
到时候贾母等人定然对她多有闲言。
虽然她如今身份非昔日可比,却也不想自找麻烦。
横竖京中内外诰命那么多,也不独她一个人受苦。
不就一个月的时间嘛,熬熬也就过去了。
这个时候,她倒是忽然有点羡慕贾琏,可以凭借正事,光明正大的滞留在京。
见凤姐儿虽然意动,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贾琏笑了笑,自无勉强。
实则他也并不希望凤姐儿这个时候偷奸耍滑。
此番李太妃求仁得仁,作死得死。虽然死有余辜,但因为她死在这个档口,死在太上皇和宁康帝矛盾积攒的敏感期,一切就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贾琏敏锐的察觉到,宁康帝此时的心中憋着一股滔天的怨气。
若不然,他不会下这道旨意。
以前,哪怕是帝后驾崩,宫里一般也不会这样特别强调,让所有官员和诰命必须无条件伴驾送殡的。
可以预见,此番除了维持京城运转的必要岗职人员,就不会准许闲人滞留。
一旦这个时候偷奸耍滑,天知道会不会被宁康帝记上,将来寻个由头发作。
所以,凤姐儿没答应他的提议最好,就算真心动了,他也会设法让她意识到其中的利害,让她重新选择……
凤姐儿哪里想到贾琏的提议根本就是“虚情假意”,她还为贾琏的体贴和对她的宠溺感到高兴。
正好马车轮子转动半天,总算到了宁荣街。
凤姐儿收敛精神,预备下车,却见贾琏似乎想起什么,拉住她,又看向旁边坐着的平儿,说道:“今晚,你和平儿一起睡吧。”
凤姐儿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顿时微张,略带笑意的瞅着贾琏,笑道:“哦,敢是今晚侯爷要去会什么情人?”
这就是凤姐儿,高兴的时候柔情蜜意,一旦认真,本身的尖刺就露出来了。
幸好此时的贾琏非彼时的贾琏,不但不怕被其刺伤,反而完全有本事将她的尖刺完全包裹起来,然后抹平。
只见贾琏毫不惧意的看着凤姐儿,道:“今儿晴雯生日,我原本是打算歇在西厢的。你若是不允,那就罢了。”
一招简单的以退为进,顿时让凤姐儿哂笑的模样凝固。
砸吧砸吧嘴,自觉没意思的凤姐儿阴阳怪气的道:“得,难得侯爷开恩,总算是打算收拾那小蹄子了,我岂敢阻碍?
回头你要是在老太太跟前提一嘴,天知道我还要遭受怎样的数落。
你也不用跟我蝎蝎螫螫,如今你想要做什么,我还敢拦着你不成?
但凡你愿意事先给我商量一句,就算是瞧得起我了。
所以别说只在西厢歇一晚,就是你厌烦了我们两个,从今往后天天歇在西厢,那也是侯爷的权利,我还敢多嘴不成?”
贾琏见状,也没与凤姐儿争辩。他只是将她柔软的身子拉入怀中,在她额头亲吻一口,柔声道:“你还说我蝎蝎螫螫,你自己还不是。
从我立志以来,我们也经历了这许多。
我自认已经将自己的真心证明于你,因此我不忌惮在你面前展现真实的我,哪怕这个我的形象,并不那么的光明和伟岸。
因为我知道,不论我是怎么样的人,只要我一直保持那颗爱你的心不变,你就会像天底下所有贤惠的妻子一样,包容我、接纳我。
你近年来的表现,也让我相信,你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
所以我坚持,你我既然结发为夫妻,自当恩爱两不疑。
你若是说笑也就罢了,若是心中当真疑我,担心我会厌烦抛弃于你,不但看轻了这些年你对我的付出,也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情义。”
贾琏不假思索的说出这番话,越说心里越不得劲,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贾宝玉附体了似的。
但是此情此景,他觉得,也就只有这样肉麻的情话,才能安抚住凤姐儿。
今儿毕竟是开首例,若是他不能妥善的处理好,将来黛玉、宝钗相继入门,他后院怎么可能安宁得了!
是以为长远计,此时绝对不能以强权压服凤姐儿,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不论贾琏心里作何盘算,凤姐儿却着实被贾琏一番云里雾里的话,给弄得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的了。
此时的她,再次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多读点书,让她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不大听得懂贾琏的话。
但想来,应该都是动听的情话吧。
凤姐儿脸红红的,心跳不止的她,哪里还想的起方才的三分怨念。
一颗心早就融了,只恨不得这一辈子就这么依偎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听他偶尔说起这样拨弄心弦的话来。
……
就在贾琏智取凤姐儿的时候,他那院中,西厢房内,也已然人去屋空。
宝黛等人早已等待不及,纷纷离去。
各处房里的丫鬟们,也都尽散。唯有晴雯、香菱,以及她们各自的一个使唤丫鬟勉强拼成一桌。
却已经意兴阑珊。
“二爷、二奶奶回来了!”
一声吆喝,如平地惊雷一般在屋里炸响。
晴雯的心脏骤然加速跳动。
有心冲出房门去,但屁股就像是粘了浆糊一般,怎么都挪不动。
于是对诧异的看着她的香菱道:“二爷今晚要是要沐浴的话,就由你来服侍吧,我身子不大舒服就不去了。”
身子不大舒服?
香菱这句话自然没有问出口,已然意识到什么的她,很贴心的点点头,然后就带上跟班儿惠香出去了。
“晴雯姐姐,你真的身子不舒服吗?”
待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檀云睁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奇怪耶,方才晴雯打牌的时候,还那么精气神十足,龙精虎猛的,突然就不舒服了?
晴雯瞅了她一眼。
贾琏赏给她使唤的这个小丫头,其他都好,就是脑子不大灵光,还不如香菱的惠香丫头会来事。
若不是见她模样可爱,也听她的话,她早就换人了。
“我刚才出了汗,你去帮我打盆热水来,然后再将茶炉子里面的水添满,就回去休息去吧。”
“哦,好勒晴雯姐!”
支走小丫头,晴雯不由得又患得患失起来。
二爷,应该还记得答应过她的话吧……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骗她了吧!
哼,要是二爷这一回再哄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想到这里,晴雯站起身,开始思索,若是等会贾琏过来,应该怎么样以最好的姿态,展现在贾琏的面前。
……
贾琏自是没有忘记答应晴雯的话。
虽然他觉得,这天生丽质的小妮子,就算是再养养也行。
但奈何人家小姑娘几次三番的抱怨他一碗水端不平,他也就只好成全了。
简单的洗了个澡,贾琏也没有再回正屋,而是只披着一件单薄的袍子,踏上了西厢的走廊。
“二爷……”
长廊尽头,灯光下,青春少女是那样的含羞带怯,惹人怜爱。
她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目美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羞于出口。
贾琏走上前,“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我,我在等爷……”
晴雯一句话说不完,就声若蚊蝇一般,低不可闻。
其实,她是在准备一切之后,怕贾琏食言而肥,所以专程站在廊上盯梢的。
此时看见贾琏当真过来,心中既是高兴,又是忐忑。
总之,少女芳心之复杂,不比战阵对敌弱多少。
然而贾琏最喜欢看的,就是少女娇羞的模样了。
因笑道:“哦,等我,等我做什么?”
晴雯面色更红,在夜色中,倒也不甚明显。
“二爷送给我的小兔子,我很喜欢……”
很生硬的王顾左右而言他。
“是么,那你是喜欢小兔子多一点,还是喜欢爷们多一点?”
晴雯微愣,随即没好气的瞪了贾琏一眼,道:“喜欢兔子多,二爷最坏了。”
“哈哈哈……”
贾琏一阵长笑。
上午吊唁结束之后,他出城去了一趟,正巧碰见一乡下人挑着未曾卖完的兔崽子回家。
他想着家里的小丫头们大多喜欢软萌的小动物,想是晴雯也不例外,便决定买一对带回来,当作给晴雯的及笄礼。
倒是比赐她金银之物,更显用心。
此时见俏俾衣着光鲜,精致绝伦的容颜下,是掩藏不住的少女气息。他站在对方三步之外,却仿若都能闻到那独属于青春处子的清香。
于是微笑着张开双臂,一如当初对方还是小丫头的时候,让对方主动跳上来给他抱时的模样。
晴雯自是一瞬间就看懂了贾琏之意,她有些紧张的瞅了一眼正房那边。
奇怪的是,方才贾琏的笑声那样潇洒,正屋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但正屋,此时整个院里,除了月光,也见不到旁人。便是连她的好姐妹兼好搭档,香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整个大院,安静的可怕。
害羞的心思稍褪,晴雯一步一挪的走到贾琏面前,却没像当初那样一屁股蹦到贾琏身上,而是在贾琏的盈盈笑意之中,轻轻的投入贾琏怀中:
“外面风大,二爷抱人家进屋吧……”
而晴雯的举动,却是让贾琏感受到,这丫头,真是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还记得当初从贾母院里将她领回来的时候,她才十一岁。
那个时候的晴雯,虽然精致聪慧,却十足的女孩子心性。
其不但当他面说凤姐儿的坏话,还敢双腿盘在他的腰上,奉献自己香喷喷的一个吻,
一切恍如昨日,转眼,女孩变作亭亭少女。
容颜依旧,只是此时,却不用对方跳到他身上了。
贾琏低头,就轻易的在少女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然后在对方不知是娇羞还是期待的目光中,将她横腰抱起,一步步走进西厢房门之内……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收拾好浴房的香菱,也走了回来。
她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门,然后扒在自己和晴雯的槅门后面,伸头往里瞧了半晌。
确定心里的猜测没错之后,香菱转身坐到自己的小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起身,将房门给锁了。
也不敢吹蜡烛引起里间的人的注意,任由灯烛亮着,悄悄脱了衣裳钻进被窝准备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起床后看看晴雯是不是会和她当初一样,走不动道。
但她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以己及人,她还以为晴雯会和她一样,受宠的时候即便不是静悄悄的,也该是声音低浅难闻的吧。
谁知道……
这哪儿还睡得着啊。
香菱蒙着被子翻来覆去半天,终于认命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坐起身,目光呆滞的看着柜子上摇曳的灯火。
……
第682章 寻方
第二日凤姐儿从宫中回来,叫来晴雯。
“二奶奶……”
当晴雯亦步亦趋的走到凤姐儿面前,凤姐儿面带哂笑的打量着她。
晴雯便低着头,不敢直视凤姐儿的眼睛。
“噗嗤~”
“还不好意思了。”
凤姐儿嗤笑一声,让平儿取来一件金饰,招手晴雯。
“你也跟了我们多年了,如今成了你们二爷的人,也算是修成正果。
你们二爷疼你,原本想着将你的及笄礼办的隆重一些,可巧宫中老太妃薨了。
加之你们二爷还有一年才出孝,所以我劝他不要这么做,等明年出了孝,到时候怎么操办都行。”
王熙凤说着,将首饰贴心的插在晴雯的头上,并捧着她的双肩,上下打量。
“啧啧,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
晴雯毕竟年纪小,被凤姐儿一番举动和话语,弄得十分腼腆和不好意思。
却也因此令她的容颜,越发显得娇羞动人。
凤姐儿看着她的模样,想起昨夜让平儿听的墙角,忽起逗弄之心,因笑道:“昨儿夜感觉如何,是疼的多,还是舒服的多啊?”
小小晴雯怎堪这样的提问,顿时娇跺一脚,慌忙啐道:“二奶奶~你,好不正经……”
面上六神无主,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昨夜的感觉。
那等少女破瓜的刻骨铭心,那等在心爱的男人身下承欢的销魂蚀骨、如梦似幻。
心因答曰:自是舒服居多。
但转念一想,也挺疼的呢。
二爷太过莽撞,也不知道多多怜惜她。若非急中生智叫来好姐妹香菱救驾,她觉得她似乎就要死在二爷身下了。
以致于,她今儿都不敢出门,实是一双腿儿不甚听使唤了。
小丫头心中如何念想凤姐儿自是不知,只因将晴雯羞住,她便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然后拉起晴雯的小手,笑道:“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姐妹了,自当齐心协力服侍好你们二爷。
你是个聪明的,应该知道你们二爷是个贪心的人。
往后我还指望你帮我看着你们二爷,不要让他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都往家里带。
这一点,我也就只能和你说了。平儿老实,香菱又笨笨的,她两个在你们二爷面前,都是唯命是从,一点主意都没有。
所以,咱们这屋里,也够规劝你们二爷的,也唯有你了。”
晴雯原本还担心自己分润了凤姐儿的好处,对方会针对她什么的,没想到凤姐儿不但没有这意思,还主动给她示好。
特别是凤姐儿的话里还夸赞她有主意,不像平儿香菱对贾琏千依百顺,心里受用,便对凤姐儿大生好感。
“二奶奶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晴雯郑重的点头。
她自来如此,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凤姐儿若是真的倚重她,她也不惜多听对方的话。
凤姐儿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面上笑意更胜。
“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好了,这两日你就在屋里好好休养。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炖了参鸡汤,你记得多吃些,对你恢复身子有好处。”
晴雯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感动,连忙叩谢主子奶奶恩德。
“好了,没事你就去吧。”
“嗯。”
看着高高兴兴的就下去了晴雯,凤姐儿面上的笑容收敛一些,露出几分哂笑。
这种丫头片子,她若是想要拿捏,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过,随着此番晴雯小丫头也成功挤入贾琏的内帏,倒也让她心中久违的危机感再次涌起。
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纤细平坦,毫无变化的肚子。
“二奶奶……”
平儿捧了一杯茶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犹豫一下,凤姐儿招手示意平儿,然后细声问道:“往昔你们二爷宠幸香菱的情况,你知多少?”
啊?
平儿异样的瞅了凤姐儿一眼,“二奶奶怎么问这个?”
“小蹄子,在老娘面前你还藏着掖着?别管我怎么问,你只说你知不知道!”
平儿脸红,最终还是点头,有些羞耻的道:“大体知道一些……”
说大体知道她是谦虚了,实际上她知道的很清楚,因为贾琏在她们几个面前几乎不避讳的好吗。
凤姐儿意会,饱有深意的瞅了平儿一眼,此时却并无意羞她,只是坐正了些身子,悄声问:“那,依你看来,香菱丫头也服侍了你们二爷快一年了,怎么她的肚子也一点反应没有,是不是你们二爷……?”
虽然凤姐儿话未说明白,但是平儿却很容易听懂她的意思。
迎着凤姐儿希冀的眼神,平儿摇了摇头。
凤姐儿神色便深邃下来,不悦的道:“为何?”
平儿知道干系重大,也再没有不好意思,直言道:“依我看来,二爷只怕并无意让香菱太早有孕……
或是怜惜她们年纪小,或是,二爷心里,想的也是让二奶奶先诞下长子。”
“怎么说?”
平儿便附在凤姐儿耳边,耳语了几句,令凤姐儿讶然的回头。
平儿不敢对视,只能低下来头。
见状凤姐儿也知道平儿没有撒谎。
因子嗣的问题,凤姐儿也曾和贾琏辩白过。
虽然贾琏一口咬定是她的问题,但她心里并不太服,因为好歹她也给贾琏诞下了一个女儿。
如今过去许久,平儿、香菱二人也都一点动静没有,让她的不服心思加重。
虽然不论是她的问题还是贾琏的问题,对她而言结果都一样,但若是贾琏的问题,总会让她心里坦然一些。
毕竟,相比较秦可卿不敢受孕,平儿的不肯,她可是一直以来饱受灌溉的。
结果偏偏她这片土地上长不出庄稼,让她心里着急的同时,也有些惭愧。
这才想起,问香菱的情况。
结果是不理想的,平儿告诉她,香菱和平儿一样,也几乎不曾接受正面浇灌。
这样一来,就让她质疑贾琏的理由不够充分了。
也由此,不得不重新怀疑起自己来。
想了想,凤姐儿吩咐道:“从明儿起,你不用陪我进宫了。你悄悄出去,帮我寻一些靠谱的方子回来,记住,不要让人知道……”
平儿点头应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样的大事,何必急于一时?”
因屋里没有旁人,凤姐儿也不讳言,“怎么能不急呢?就像你说的,不论你们二爷是怜惜香菱丫头她们,还是顾全大局,留给我们的时间,总归是有期限的。
更别说,如今咱们院里是只咱们几个,等来年你们二爷出了孝期,到时候,别说林丫头,只怕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些别的人出来!
不说远的,难道你不知道,东府里尤大奶奶的两个妹子就和你们二爷纠缠不清的?
等到那时候,只怕你们二爷也就顾不得我了。
所以,最好的情况便是,今年之内怀上你们二爷的长子,就万事定矣!”
凤姐儿说到最后,面上露出坚定决然的神色。
平儿看出了凤姐儿的决心,也觉得凤姐儿说的有理,自然不再存疑,心中开始筹划,如何帮凤姐儿达成所愿。
……
贾琏自然不知道凤姐儿因为急着怀嗣,已经有些病急乱投医,想要找民间偏方了。
他反正是一点不急的。
一则他觉得自己还年轻,犯不上着急。
二则如今黛玉和宝钗都还没入门,他也不想自己膝下有太多的孩子,让二位绝代佳人太过别扭。
最重要的是,他不像凤姐儿那般不自信。
他很确信他和凤姐儿之间,是凤姐儿的问题。
首先,他和凤姐儿是有一个女儿的。其次,连尤氏这块旱田他都能种出花儿来,而且还是并蒂双花,这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因此,除了凤姐儿之外,面对身边别的女子,他都尽量不让她们受孕。
当然,若是像昭阳公主那般万一中招了也没关系,反正以他如今的根基,也不怕养不活妻妾儿女。
西皇城,火器营校场。
贾琏接过伍友全递过来的火铳,瞄准前方的木耙,轻轻扣动扳机。
“嘭!”
伴随着震耳的声响及弥散的硝烟,枪膛内的子弹以肉眼完全不可见的速度飞出,撞击到木耙之上,然后以势不可挡之态,透射而出。
“咦?”
这等威力,连贾琏都不由自主的轻咦了一声。
旁边伍友全笑道:“这是卑职等听了侯爷的建议,在枪管内加了膛线之后,新打造出来的火枪。
没想到,不但火枪的威力果然大增,而且连准度都有极大的提升。”
伍友全说着,看向贾琏的目光中,全是崇拜。
他家是工匠世家,从小他也喜欢研究机关、械具,后来被朝廷征辟之后,接触到火器,从此便爱上研究此物。
但是他这么多年来的苦心专研,自认为对火器的认知高于其他工匠,但是这一点,在贾琏面前,他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往往贾琏一个随口的提议,就能给他极大的启发。
关键是,最后试验验证之后,几乎都能证明贾琏提供的方向是正确的。
以致于,如今火器营的众多工匠一致认为,贾琏是鲁班再世。都说若是贾琏能够加入“匠门”的话,一定会让匠门发扬光大的。
当然,也只是想想。
人家堂堂功勋之后,当朝侯爷,怎么可能放下自己的荣华富贵,来当一个低贱的匠人。
贾琏抚摸着手中质感明显比之前好的火枪,知道是换了更好的钢材,于是又问:“此枪穿甲效果如何?”
“一百步之内,普通的甲胄,完全无法抵御。”
“好!”
贾琏也忍不住夸赞了一声。
原本以为,他所掌握的枪械知识不多,无法给工匠们提供太多的先进技术,会导致火枪的换代升级进程缓慢。
没想到,伍友全等人,这么快就克服了技术的困难,将这般威力和稳定性的火枪打造出来。
看来不论是哪个时代,人才都是很多的!
虽然手中的火枪仍旧是燧发枪的范畴,但是这等百步之内可以无视普通甲胄的火枪,其威力已经远超一般弓弩了。
加上火枪不像弓弩需要高强度的臂力和日复一日的训练,只要是个兵略加训练之后,就可以有效使用。
若是再排以枪阵……
贾琏已经可以想象,当那些手持刀枪的蛮夷,对上我方的火枪阵,会是什么样的绝望和恐惧了。
或许,距离他重现大英士兵,屠戮我大清勇士的场面,不远矣。
“以目前营内的人手,一个月之内,可以打造多少支这样的火枪出来?”
贾琏问旁边的工匠营管理军官。
“回禀侯爷……此枪构造颇为复杂,以我们的人手,若是全力打造的话,一个月之内,大概只能打造一百五十支左右。”
虽然觉得一百五十支少了点,但是贾琏想着他手下的工匠原本就不多,其中大部分还负责打造镇远炮去了。
于是一挥手,道:“这样,我给你调派一百人手。一个月内,本侯需要三百支这样的火枪,可能做到?”
军官咬了咬牙,想说光有人手没有地盘和多的炼钢设备对生产力提升不大,但是看贾琏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狠狠地一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贾琏这才笑了。
他岂能不知道火器营的生产力限制?只是短时间,他也没有办法解决,只能逼一逼手下人了。
他想着,是时候向宁康帝提议,在城外建立大型的兵工厂了。
在皇城内,终归受限于场地。而且,将来随着生产力的提升,这污染也是个问题。
想来,宁康帝也不会愿意自家门口工业污染严重,应该很容易会同意这个提议。
按例奖赏了此番火枪改造做出贡献的几个工匠,贾琏出来火器营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
正收拾人马出皇城,却碰上三皇子的仪驾,贾琏便等在旁边让路。
“吁~!”
马车缓缓停在面前,车帘掀开,露出三皇子白皙的脸。
“镇远侯从何而来?”
“微臣刚巡视火器营归来。”
三皇子显得异常谦逊,笑道:“镇远侯替我父皇创建,统御火器营,本就劳苦功高。
如今国丧其间,尚如此勤于公务,实乃人臣楷模,令本王敬佩。”
“三殿下谬赞了,臣不过尽臣本分。倒是三殿下才智超群,深受陛下喜爱,如今又得君父以重任交托,实乃诸皇子中第一人。”
“哈哈,不过是父皇见我还有几分勤勉,让我暂领一些差事,聊作锻炼罢了。”
三皇子呵呵笑着,又道:“对了,说起差事,本王倒是想起了。
前番本王奉命协领赈灾事宜,多亏了镇远侯及皇商薛家鼎力相助。
本王已经按例让户部制作了一块匾额以表彰薛家之功。
正欲送去,不想在此遇到了镇远侯,不如就劳烦镇远侯替本王走一趟如何?”
薛家捐献白银五万两并粮食五千石资助朝廷赈灾,虽然知情人明白是作为薛蟠的赎罪金。
但毕竟捐献的是真金白银,且数目不小,朝廷以匾额表彰也在情理之中。
“殿下有命岂敢不从。不知匾额何在?”
“尚在本王王府。不如镇远侯陪本王亲取如何?”
“自当遵从。”
……
第683章 再见二夫人
拒绝了三皇子留膳的好意,贾琏取了匾额就走。
贾琏是个不喜欢冒险的人。
三皇子在太子名分已定的情况下,还欲图夺嫡,显然是个危险的人物。
虽然说乾坤未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但贾琏连太子都不愿意投效,自然不可能剑走偏锋,帮扶三皇子。
剑走偏锋,甘冒奇险的应该是那些出不了头,试图拼死一搏的人干的事。
而他已经得到了宁康帝的信重,有着平坦的前程,自然不在此列。
来到薛家,将匾额送上。
薛姨妈颇有些激动。
看着黑油的木匾,抚摸着上面金漆的“积善之家”几个大字,她难掩心酸之意。
薛家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得到过朝廷的恩赏或表彰了。
没想到,此番阴差阳错,却因儿子犯事,而得到朝廷的表彰,想来也是讽刺。
又看匾额背后写着朝廷赐匾的原因及落款的“户部”二字,薛姨妈连忙让人将仪门上的旧匾摘下,换上这个。
贾琏无意嘲笑薛姨妈。
以薛家目前的情况,这样一块朝廷正式颁发的表彰匾额,对薛家来说也是一道护身符。
可以震慑等闲宵小。
“匾额已经送到,我就先回去了。”
贾琏上前与薛姨妈告辞。
薛姨妈闻言,总算想起怠慢了贾琏,连忙拉住贾琏问道:“你吃过饭没?”
“方从皇城回来,还没用饭。”
“呵呵呵,既如此,就在我这里吃吧。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多忙,这次又帮忙送匾,姨妈要好好谢谢你。”
“咳咳,不用了吧,姨妈已经谢过我好多次了……”
“哪里不用,快跟我进来。”
在薛姨妈的热情之下,贾琏也就不矫情了。
反正他还真挺喜欢在薛家吃饭的。
薛姨妈一面将贾琏往正院拉,一面吩咐厨房备上等的酒食。
及至入了正房,薛姨妈才觉得一直拉着贾琏不妥,将其松开。
“快坐吧。”
“姨妈也坐。”
“呵呵呵,好,好。”
薛姨妈笑着,却并没有入座,而是看着贾琏,满面含笑。
自贾琏将宝钗拿下之后,她已经悄悄问过女儿,知道二人交心,事情乃成。
因此,如今她看贾琏,就是妥妥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岂能不满意?不说贾琏以前帮了她多少忙。
就说儿子薛蟠所犯命案,若无贾琏,岂能保住性命?
如今贾琏又给她们家送喜匾。
可以想见,但有贾琏这个佳婿在,往后薛家有再多的麻烦和祸乱,她也尽可不惧了。
饶是贾琏已经习惯了美人的注视,面对薛姨妈如此不加掩饰的喜爱,他也不由感觉有些吃不消。
为打破这种氛围,他故意笑道:“虽然小侄知道自己有些好看,但也不值得姨妈这般瞧看才是。”
“呵呵呵,值得,值得……”
下意识的笑应之后,薛姨妈才察觉不妥。
因此不由自主的联想起在天津卫的那晚,哭求贾琏救子之时,多有违礼之处,又让她羞从心起,不敢再多看贾琏。
贵妇含羞,风情无俩,这一点,试问曹老板便可知。
贾琏虽非曹老板,但并不妨碍他欣赏到曹老板眼中的美。
于是情况反转。贾琏倚着茶桌而坐,饶有兴致的反视薛姨妈。
薛姨妈心慌之下,也如方才贾琏一般,引话道:“关于你和宝丫头的事……前儿我见宝丫头,看她的模样,似乎已经答应了。
不知哥儿又是如何打算的,何时议定婚期,缔结婚书……
还有凤丫头那里……”
贾琏遂笑道:“怎么,姨妈还怕我反悔?”
“没,我只是担心……凤丫头性格刚强,怕她不同意这件事……”
薛姨妈说到凤姐儿的时候,言语认真了一些。
贾琏却道:“姨妈放心。宝钗是凤丫头的表妹,凤丫头连林妹妹都能容得下,怎么会容不下宝丫头呢?
只是近来事情太多,一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凤丫头说罢了。
况且如今国孝家孝之中,也不便计议此事。
否则,依我的想法,倒是想要尽早将此事作定,将宝丫头早早娶入我的门中……”
贾琏说话中站起了身,走到薛姨妈面前,言语中不觉带了几抹深意。
薛姨妈就抬头看他一眼,自能领会贾琏之意。
女儿正值二八芳龄,年华正好,又有国色之姿。倘若娶回门中,自是男子之福。
这般一来,就不知联想到何处,薛姨妈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一时又觉得是因为贾琏离她太近了,其身上年轻男子的气息扰的她不得安宁。但又想,商议这样重要、私密的事,自然要离的近些,方能不被外人听去……
因此也不动。
看着眼前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薛姨妈,贾琏眉心一动。
薛姨妈是当代最典型的贵妇人。雍容华贵,徐娘正盛,难得的是,不论容貌与身姿,都还保留着极大魅力。
不愧是能生养出宝钗的女子。
贾琏又是个年轻气盛的男子,此情此景此氛围,难免有些异样的情绪。
而且观薛姨妈之态,像是对他全然不设防,更是令他跃跃欲试。
但他却又迟疑。
薛姨妈毕竟非别人,此地也非天津卫。若是一而再的放任这种寻刺激的心思,终有一日会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
毕竟,相比较起来,还是宝丫头更香。
“太太可在里面?”
一声女子的声音,解决了贾琏的选择困难,也让低着头的薛姨妈急忙后退。
后退之中踢到后面的凳子,在地上划拉出慌乱的声音。
这声音,让刚刚走进屋里的异域美人,瞬间投过去审视的目光。
贾琏也第一时间看过去,但他看的是出现在房门内的人。
一年不见,二夫人光彩依旧。
不,好似风情更盛了。
手忙脚乱扶住凳子的薛姨妈,迎着二夫人的目光,努力做出平静的模样,与贾琏介绍道:“这是琴丫头的娘亲……”
贾琏不等薛姨妈详细介绍,便率先施礼道:“二夫人安好。当初在南京,承蒙大夫人和二夫人坦诚相待,晚辈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贾琏的话,薛姨妈听不出异样,只是恍然原来他二人早就见过。
但是二夫人岂能听不出贾琏话里的意思?
一时既觉得贾琏大胆,敢当着薛姨妈的面调戏于她。又觉得贾琏果然是风流多情的男子,并不曾忘记当初一夜之恩。
总之,心中难免有些激荡之意。
不敢叫薛姨妈看出来,忙委身还礼。
薛姨妈见二人相熟,加之心内紧张,因此让二夫人在此接待贾琏,她则借口去厨房照看而溜走。
薛姨妈一走,二夫人没了顾忌,立时变了眼神,含情脉脉的凝望贾琏。
她是随着薛蝌宝琴一道入京的,算来已有多日。
只是她碍于身份,不便随薛姨妈、宝琴等人入贾府拜见。
后来又是国丧,也不好私信于贾琏。
也由此,见贾琏之心愈发浓烈。
因此今日听见外头有响动,这才连忙出来瞧看,不想竟真是贾琏登门。
贾琏面对二夫人就坦然多了。转身回凳子上坐下之后,便对其招招手。
二夫人立马莲步至前。
贾琏又拍了拍大腿,示意她坐下。
二夫人便面露羞涩,摇头为难道:“不可,被太太瞧见……”
心中却说,贾琏果真大胆,难怪当初初到她们家,就敢将她和姐姐一起睡了。
她却不想,当初分明她勾引在前,进献大夫人在后,如今反将罪责全推到贾琏身上,实是无道理可讲。
贾琏只看二夫人的眼神,便知道对方千肯万肯,只是怕被薛姨妈撞破。
正好他也被薛姨妈勾起一些邪火,正好拿二夫人来去去。
于是拉住二夫人芊芊玉臂微用力,便将之揽入怀中,坐于腿上。
“侯爷,不行,被我们太太知道,我无立身之地了……”
二夫人在金陵薛家二房之时,畅行无忌,敢为不可为之事。
如今在此,却又谨小慎微起来。被贾琏拉坐在怀中,十分不安。一双碧色美眸,不住的瞥向房门处,深恐下一刻薛姨妈就折转回来。
贾琏自不会与二夫人说,凭他和薛姨妈的关系,即便被她发现也无碍。
他只单手捧起美人玉脸,笑道:“你们太太若是撵你出门,便来投我。我虽没本事,为你置一所别院尚可。”
不怪贾琏对二夫人如此轻浮,实在在他看来,二夫人此番进京多半就是来寻他的。
岂不闻,原着中二夫人都没有上京呼?
且当初在金陵,第一次见面,这女人就敢当着一众人的面,在桌子底下踹他,胆量、风情可见一斑。
然而贾琏却不知,当初二夫人之所以敢那么做,一则是大夫人授意在先,二则是在自己家,没有畏惧,底气自不同。
如今远上京师,寄居族母太太这里,情况自是不同。
然终究气力小,又没办法言语说服贾琏,也只能怀着忐忑之心,且坐贾琏怀中,任其欺凌。
……
却说薛姨妈匆匆忙忙离开正房之后,即招来丫鬟,让她去贾家大观园,将宝钗请回来。
既然将宝贝女儿许给贾琏,且深知女儿的竞争对手强大,薛姨妈自然要不遗余力的帮助女儿获得贾琏的宠爱。
贾琏难得到薛家一趟,自要抓住这个机会,给女儿与贾琏相处之机。
将去厨房之前,方想起正房的不妥来。
贾琏年轻俊美,身份尊贵。二夫人也是绝色之姿,且出身西域,颇具异域风情,当年在金陵城就艳名远播。
方才情急之下留他二人在屋里,此时想来却是不当。
于是就让身边的丫鬟同喜过去伺候茶水。
薛姨妈想着,贾琏二人虽然相识,不过一二面之缘。
孤男寡女容易生事,但有一奴婢在侧,想来便也就无虞了。
第684章 再得一女
二夫人是薛家二老爷从遥远的西域迎回来的绝色美姬。
且年纪尚轻。据贾琏揣摩,应当还不足三十岁,正是风华正盛,妖艳中带着几分成熟优雅,自当初金陵一别之后,贾琏就时常想起此美人。
如今复得,自是心怀甚喜。
而坐于他腿上的二夫人却甚是紧张。一面推拒贾琏的狭亵,一面留心外面的响动,深怕薛姨妈什么时候就回来,撞破她与贾琏的奸情。
又见贾琏对其推拒毫无所动,知其将之当作她的欲拒还迎,便趁着贾琏的大手伸进她衣襟之内,抬手将这作乱之源摁住,仰头深告贾琏:“侯爷莫急,妾身此来京师,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要告诉侯爷。”
贾琏对美人的话并不以为意,抽了抽手发觉美人态度甚坚,也无意暴力脱困,而是选择就地侵扰。
见美人被他弄得娇喘吁吁,目露秋波后,方随口回了一句:“哦,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二夫人越发将身子往贾琏身上靠拢一些,附耳欲说话,却惊见房门口欢欢喜喜的走进来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显然没有料到光天化日之下,这正屋里会发生这般不耻之事,因此进门之后又走了几步,抬头间,方才看见屋里的情况。
一张小嘴,顿时张大,无比震惊的目光,就与惊慌失措的二夫人,迎面对上。
因两人都没有惊呼叫喊,贾琏也是从二夫人剧烈的挣扎下才抬起头来,发现呆呆站在房门内的小丫头。
目光一转,却见我们的贾大侯爷并不惊慌,反而是一手拘禁着二夫人,一手慢悠悠的从二夫人华丽的衣襟中抽出来,对着小丫头招了招手。
二夫人慌乱不堪,因为她已经认出来了,撞进来的丫鬟,乃是族母太太薛姨妈身边的贴身侍婢之一。
心中正悲惨无措,却见这个族母太太身边的侍婢似乎十分害怕贾琏,在贾琏的招呼,几乎不曾犹豫,便踱着步子走过来。
“转过去。”
小丫鬟犹疑了一下,侧身对着茶桌。
“趴下,屁股撅起来。”
在二夫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小丫鬟脸蛋虽红,但还是不敢违抗贾琏的命令,乖乖的将手撑在桌子上,微微将小臀抬了抬。
“啪~”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小丫鬟下意识的反手抱住娇臀,身子也不觉站起,回头哀求的望着贾琏。
贾琏道:“你看见什么了?”
正不明白为何挨打的小丫鬟,闻言眼神一亮,精明的神色在眼中转过,立刻身子一板,正声道:“回侯爷,奴婢什么都没有瞧见!”
说话间,还瞅了依旧坐在贾琏怀中的二夫人一眼,令二夫人羞愧的低下头。
“倘若你们太太问起,知道该怎么回话不?”
“奴婢知道!侯爷什么都没干,就在屋里喝茶,二姨奶奶在屋里陪着……”
小丫鬟的聪明伶俐,让贾琏十分满意。于是也不再多交代,再次在她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嘱咐道:“好了,门外站着去吧。有人过来,咳嗽两声。”
“是……”
简单至极的交代之后,诧异的二夫人便诧异的看见,身为自家族母太太贴身侍婢的同喜丫鬟,竟真的乖乖听命,到门外站岗去了。
从她小脸上露出来的坚定和忠诚,二夫人毫不怀疑,她对贾琏命令的执行力。
二夫人是真的震惊了。
贾琏能够慑服薛姨妈身边的丫鬟,不使之告密她不奇怪。
令她震撼的是,贾琏从始至终的理所当然,以及薛姨妈贴身丫鬟对他的服从性。
联想起方才自己进门的时候,贾琏和薛姨妈站的那么近,且薛姨妈在她进来的时候,那些许的慌乱。
一刹那间,二夫人福如心至一般,觉得自己窥破了天机。
回忆往昔种种,二夫人心中愈发坚定起来。
难怪薛姨妈在给姐姐(大夫人)的家书之中,百般赞扬贾家二爷,还毫不忌讳的让姐姐,请贾琏帮忙料理南京的家务事。
难怪此番蟠儿遭难,听说本来性命不保,全赖贾琏出力,方才只判了一年监禁。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贾琏一点都不怕薛姨妈,敢堂而皇之的在这屋里,如此这般的欺负她这个长辈。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身为薛姨妈贴身侍婢的同喜丫头,这个连她都需要礼敬三分的家族婢女,在贾琏面前如此的柔顺乖觉。
只怕,她就是贾琏和薛姨妈二人偷欢的放哨人。甚至,连她自己都早已经是贾琏的人。
如此才能解释,她不但对贾琏的话言听计从,还好不知羞耻的,乖乖噘起屁股让贾琏打。
心中想着这些,二夫人望向贾琏的目光,难免有异,忍不住问道:“侯爷,你和我们太太……??”
贾琏一愣,迎着二夫人那似在说话的眼神,贾琏也稍稍意会了她的意思。
没好气的在二夫人臀上搂了一巴掌,贾琏道:“少胡思乱想,我和你们太太什么都没有!”
贾琏如此反应,自是让二夫人心中更加确信猜想。
她呵呵一笑,之前的紧张和慌乱早已消弭无踪,美丽的脸上尽是戏谑和好奇之色。
直到担心贾琏恼羞成怒,她才附耳贾琏,笑道:“侯爷果然大胆呢,连我们太太,都……
呵呵,不过也是,侯爷胆子本来就大,不然当初在南京,也不会半夜偷偷摸到妾身的房里来。
哼,侯爷也太不讲究了。本是世交亲戚,侯爷却不念情分,趁着我们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先后离世,将我们薛家的女人都给染指了!”
贾琏呛了一口唾沫,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认真说来,好像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
谁叫薛家女人个个出众,哪怕是当初阴差阳错,在二夫人的算计下染指的薛家二房大夫人,也是标准的贤妻良母,美貌妇人。
不过倒也是,若非托赖于此,薛家下一代的几个小辈,也不大可能个个那般妖孽。
宝钗就不说了,能和林黛玉争艳的牡丹国色。
宝琴更是如此。
此女一入大观园,便引得大观园群芳暗妒。贾母这个颜狗更是亲自下场,不要老脸的将人家小宝琴拘在身边,夜夜令其侍寝。
让许多人都说,宝琴这个妹妹模样更胜姐姐宝钗一头。
至于薛蝌,虽是男子。但是仅凭男女通吃的贾宝玉对他追前撵后,逢人便说薛蟠和薛蝌肯定是在医院抱错了,薛蝌才是宝钗的亲兄弟这一点……
足可见薛蝌的模样,自是一品风流。
子女如此,薛姨妈、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就可见一斑了。
这么一想,贾琏还真有点老脸一红的感觉,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
但是转念一想,此话别人说得,身为罪魁的二夫人有何脸面来讽刺他?
因此不满的勾起二夫人那尖巧的下巴,道:“你还好意思说本侯大胆?
要是本侯记得没差,当时可是你百般勾引本侯在先,又指引暗示留门在后。
甚至还将大夫人也诓骗过来,意图祸水东引,风险共担!
本侯不过是不忍拒绝夫人的好意,这才趁着月色勉为其难的赴约。
如今夫人却将过错都怪到本侯身上,未免太无情无义了些。”
二夫人脸上泛红,果然不好意思再继续话题下去。想了想,她低声道:“妾身此番来京,确实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禀报侯爷……”
二夫人第二次提及这话,贾琏终于留心了。他将二夫人的身子扳过来一些,低头瞧着她。
却见二夫人骤然显得紧张起来,试探的问:“侯爷可还记得,金陵城的那一晚……”
贾琏眉头一挑。算起来他和二夫人算上这次也不过见过两次,因此她口中的那一晚,除了她勾引献身的明月夜,想来也别无所指了。
正欲调笑美人是否食髓知味,又来勾引于他,二夫人又继续低语:“那一晚,侯爷不但收用了妾身和姐姐,还……还在姐姐身上降下甘露……不知侯爷可还记得……”
贾琏一愣。若非知道薛家哪怕是二房都是不缺钱的主,贾琏都要以为二夫人是讨情债,追补偿来了。
若不然,她何必提醒自己回忆细节。
恍惚间,贾琏猛然意识到什么,眼睛陡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瞧着二夫人。
二夫人也一直盯着贾琏的神色,见其如此,脸上总算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附耳笑道:“侯爷猜测的没错……去年腊月中旬,姐姐平安为侯爷诞下一女。
如今算来,差不多三个月大了……”
贾琏这下事真的愣住了,半晌道:“真的?”
“这等事,妾身如何敢欺骗侯爷。自侯爷离开南京后不久,姐姐就发现身子异常。
起初她还不在意。但姐姐毕竟是生养过的人,很快就从身体的反应中,察觉到不对。
也不敢伸张,偷偷去外头瞧过郎中,确认有孕之后,姐姐十分担心害怕,这才告诉我。
我也曾劝她用药拿掉,以免遗祸。但是姐姐总是不舍。
后来随着姐姐的肚子渐大,眼看就要瞒不住了。不得已,姐姐只好装病,搬到城外庄子上,以养病为由,悄悄将孩子诞下,暂抱于外人收养。
且已于上个月,安排在城外慈航庵相见,将其以养女的名义,收养回膝下。
侯爷恕罪,因知道这孩子不可能回到侯爷身边,所以姐姐大胆让她跟着姐姐的姓,并取乳名灵儿。”
二夫人开了话茬,就将这一件贾琏完全不知道,却足够震惊他的事,娓娓道来。
然而贾琏却根本没法听她一字一句的说下去,只听了开头几句,确认二夫人不是在说笑,贾琏就不知道怎么好了。
虽然有他自己控制产量的原因,但是辛苦耕耘多年,他膝下子嗣确实不多。
除了尤氏的那一双龙凤,还有昭阳公主肚子里没保住的那个。
明面上,就巧姐儿一个女儿。
谁能想到,命中率如此低的他,无心插柳,只是在薛家大夫人的身上种了一颗种子,居然神奇般的开花结果了?
许是知道外头有可靠人放哨,二夫人明显放开了许多。
将这桩她上京来的主要任务告知贾琏之后,见贾琏神色呆呆的,她不由有些担忧:“姐姐给侯爷诞下血脉,侯爷不高兴吗?”
闻声的贾琏回过神来。将二夫人柔软的腰肢搂紧一些,贾琏摇了摇头。
二夫人海松了一口气,瞅着贾琏的神色,犹豫道:“姐姐说了,生下这个孩子之前,没有请示侯爷的意思,还请侯爷恕罪。
姐姐还说了,生下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的意思,以薛家的情况,将她抚养长大成人也没有任何问题,请侯爷不必担心。
之所以派我进京来告知侯爷,仅仅只是想要让侯爷知道,你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城里,还有着一个血脉相连的女儿……”
贾琏微微一笑,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
一个是怕自己不高兴她们自作主张生下孩子,给自己添麻烦,另一个就是怕自己不相信孩子是自己的种。
第一点对贾琏来说根本不存在。他目前不愿意多生孩子,不代表他不敢生孩子。
至于第二点……
若是二夫人贾琏或许还会有所怀疑,私下调查求证。
但大夫人明显就是个老实的主,连委身自己都是不小心着了二夫人的道,料想也无心设计他。
再说就算要设计他,也会弄个儿子出来,而不是女儿。
因此,只要时间对得上,就没什么好怀疑的。
“庄灵是吧?挺好听的名儿。几时生的?可健康?”
见贾琏面露温和喜色,二夫人顿时也高兴起来,笑说腊月初所生,七斤半,健康的很。
“所以,琴丫头说她大娘病重,也都是因此了?”
“嗯嗯。其实姐姐倒也病的不重,只是为了成功诞下孩子颇费了精神和身子,加上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装作病重的模样。”
贾琏点点头,又问了问她们如何掩人耳目,又如何瞒天过海将孩子收养回来。察觉一切都安排的稳妥,贾琏便也就彻底放心下来,笑着夸赞了她们几句。
二夫人便乐不可支,有些邀功的笑道:“原本姐姐还担心侯爷接受不了这个孩子,不打算告诉你的。还是我觉得侯爷是个多情温柔的男子汉,肯定不会,相反还会很高兴也不一定。
加上姐姐身子本来也不算好,万一将来哪天有个好歹,有侯爷知道,也不至于让孩子失落无靠。
姐姐这才答应,准允我上京,将这个消息告知侯爷。”
贾琏拍了拍她的玉臀,表示接受她的邀功。
二夫人就又凑到贾琏耳畔,戏谑道:“说起来,侯爷还真是厉害呢。姐姐跟了我们老爷那么多年,也就只一个蝌儿。
没想到,只是跟了侯爷一次,居然就诞下了一个女儿,从此儿女双全,真是令人羡慕。”
美人的话,令贾琏自得的同时,倒也忽然想起,问了一句:“对了,蝌儿……不,薛蝌兄弟呢,怎么没见到他?”
差点自动给自己加辈的贾琏,老脸一红。
“承蒙太太疼爱,蝌儿一入京,就被太太委以重任,帮忙料理家里的生意。
今儿一早,就带着几个伙计,出门帮太太查账去了,只怕下午才得回来。”
贾琏点头。
他早看出来了,薛蝌不论样貌、品性还是生意头脑,都比薛蟠强十倍。
如今薛蟠又锒铛入狱,薛家在京中那么多生意,没有一个男子出面照料,肯定是不妥当的。
正好薛蝌在京城,薛姨妈给他派些重要的差事,倒也不奇怪。
略过这一茬,贾琏忽对二夫人笑道:“你方才说羡慕大夫人儿女双全,若不然你求求本侯,说不定本侯一高兴,也赐你一个儿子也不一定呢。”
贾琏本是调戏之语,谁知二夫人一听,却立马惊喜的问道:“侯爷此话当真?”
贾琏无言以对。
二夫人却不依不饶起来:“侯爷身份尊贵,自当一言九鼎。再说,当初也是侯爷偏心,分明是人家将侯爷约来的,结果侯爷却偏心姐姐。
若不然,此番为侯爷诞下子嗣的,就是人家了。”
二夫人宛若少女一般,双臂抱着贾琏的脖子,竟是撒娇起来。
其形容娇憨妩媚,若非知情人,谁能知道,这娘们儿早已经是孩儿他娘了!
面对无理取闹的二夫人,贾琏直言笑回:“哦?本侯哪里偏心了,若是本侯记得不错,当晚,本侯明明雨露均沾的好吧,只不过……”
说着,贾琏看着美人呵呵笑了起来。
二夫人微愣字后,面颊禁不住有些羞红。
她当年能够听懂贾琏的意思。微张的小嘴中香舌微动,仿若能够回忆起当时的味道。
她本非无欲玉人。以前未得机会便罢了,只能和好姐姐暗地里做些羞耻的事情。
如今在好姐姐庄氏的撺掇下失身于贾琏,心里的枷锁自是打开。
她此番入京,除了向贾琏报告喜讯之外,本就是秉着有机会与贾琏再续前缘的心思。
如今见到贾琏,喜于贾琏同样对她还有意,且门外又有忠心的婢女看守,心下已是情难自禁。
因勾住贾琏的脖子,嘴唇轻触贾琏耳垂,然后启唇吐气如兰:“人家不管,反正侯爷说话要算话,不能骗人……”
贾琏被这异域美姬勾的欲海生波,几乎难以抑制。
终究望了一眼窗外,又生生压制下去。
这里毕竟是薛姨妈的正屋。就算同喜丫头在外站岗,倘或中途薛姨妈过来,半途而废也不美。
反正这美人已经送到嘴边了,还怕会没机会?
又见美人邀欢之意甚诚,贾琏不由笑道:“要让本侯答应也不难,就看夫人的表现了。”
“什么?”
二夫人微仰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贾琏便提示道:“赐予夫人子嗣乃是大事,仓促间自不能成。不过自当初金陵一别之后,本侯甚是怀念二位夫人的唇技,倘若今日二夫人不吝再赐教一番,说不定本侯高兴之后,就会择个良辰吉地,与二夫人共商兴旺家族的大事。”
面对恬不知耻的对她眨眼睛的贾琏,已与贾琏有过一夜春宵的二夫人,倒也不难理解他的意思。
一时既是羞耻,又是迟疑。
她虽然有意勾搭贾琏,却也知道此地绝非成事之所。
所求者,不过是撩拨起贾琏的心思,好将来寻她而已。
但此时看来,贾琏显然是个会折辱人的,居然要求她在这里……
或许也正因地方不对,心虽觉得羞臊,又难免有些弄险刺激之感。
“侯爷可真是会羞辱人呢,倘若被太太瞧见,妾身不要做人了。”
“外头有人放哨,怕什么?”
二夫人白了贾琏两眼,倒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意动与笼络贾琏之心。
思虑再三,终究从贾琏腿上起身,羞答答的蹲在贾琏面前,循着当初贾琏的教导,全心全意的服侍贾琏起来。
而贾琏,则就势拿起旁边的茶盏,轻呷了一口已凉的茶水。
呵,这薛家的茶水,味道真是不错。
第685章 卫若兰
贾琏的顾虑是对的,未等贾琏过于欣赏二夫人的技艺,薛姨妈便回来了。
多亏内鬼的通风报信,才堪堪没让事情败露。
然后没一会儿宝钗也回来了,贾琏就在薛家母女姨娘三人的陪同下,享受了一顿愉悦的午膳。
出门的时候,将宝钗扶上马车,回头欲上马的时候,来搀他的昭儿竟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令贾琏嫌恶的看向他。
昭儿只得对贾琏讪笑:“实在是姨太太家的饭菜太可口,忍不住吃多了些……”
昭儿的话,故是令周围的人哄然一笑。
旁边一直笑盈盈注视着贾琏的薛姨妈面上笑意更甚,道:“不过是粗茶淡饭,爷儿们喜欢就好。”
昭儿素习胆大,又知道贾琏和薛家关系一向亲善,竟敢接薛姨妈的话茬,对着薛姨妈大献谄媚:
“姨太太家的也叫粗茶淡饭的话,咱们以前在别家吃的,只怕叫猪食也不为过了。
真的。等闲我们这些人跟着二爷出门,主人家看在咱们二爷的面上,大多也不吝啬赏小的们一顿饭。
好的呢,还能看见几个菜,差的大概就只有白面馒头稀饭咸菜了。
哪像姨太太这般大方,也不管小的们身份低微,吃的又多,竟是好酒好肉管够。嘿嘿,姨太太不妨问问,看咱们这些二爷手底下的人,哪个不是最愿意跟着二爷到姨太太家来!”
“就是就是……”
随着昭儿的话,贾琏手底下一些胆子大的也跟着附和起来。
贾琏也不由得笑了。
尽管没去看过薛家给底下人的餐食,但是只听昭儿的话,又看他们一个个油光嘴滑的样子,也能猜到一二了。
倒也不奇怪。以薛家对他的态度,以及薛姨妈一贯会做人情的性子,花点少数银子就能收买他手下人的好事,她定是乐意做的。
看来,不光是自己喜欢到薛家来吃饭。这些小兔崽子们,也如此啊。
手中的马鞭对着还在讨巧的昭儿扬了扬,然后笑骂道:“好了,瞧你那点出息。难道我平时亏待了你,没给你们赏钱,让你们吃不起一顿好的,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昭儿避了避,继而笑道:“爷恕罪,爷当然是给了小的们赏钱的,小的们也有钱在外头最好的酒楼里喝酒吃肉。只是在外头吃的,哪里有姨太太赏的有体面,嘿嘿嘿……”
薛姨妈当然乐得收买昭儿等人。这些人,可都是贾琏的绝对亲信啊。
结好了他们,将来女儿在贾琏身边,自然更顺了。
于是薛姨妈笑着说:“难得爷儿们不嫌弃。你们要是愿意,以后只管到我这里来吃饭,旁的不说,饭菜肯定是管够的……”
“真的?那小的可代表大家伙谢过姨太太了。”
昭儿一副惊喜莫名的样子,还麻溜的跪在地上,给薛姨妈磕起头来。
看薛姨妈那被逗得合不拢的嘴,贾琏恶狠狠的瞪了昭儿一眼。
这小子,绝对是将他的招数学了不少去了,而且,比他更不要脸。
“好了,别贫了。”
贾琏凌空抽了一记鞭子以作威胁,然后方在马上对着薛姨妈一揖:“承蒙姨妈盛情款待,小侄告辞了。”
“诶,路上慢点~”
……
贾琏本是想和宝钗多待一会儿,交流交流感情的。
但宝钗不比黛玉。
过度的理智和聪慧,让她十分恪守礼法,以致于贾琏自己都知道,在没有将她娶进门之前,大概是很难有亲香的机会的。
因此哪怕就是跟着她到了蘅芜苑,大概也是和前两次一样,说不了几句话就了结了。
而且,蘅芜苑还有个话贼多的史湘云。若是这小丫头在的话,他就更别想让宝钗露出破绽了。
于是贾琏索性没有进大观园,而是在后门处将宝钗请下来,让她的丫鬟仆妇们将她送回去,自己则是带着手下一干爪牙,策马出城,巡视火器营去了。
火器营的特训计划已经开始了,若非每日早晚都要进宫祭奠太妃,贾琏这个时候,说不定都住到城外去了。
未央宫。
国丧对未央宫的影响是很小的,或者说,对整个重华宫的影响都很小。
此时的未央殿内堂,白太后端坐在暖炕几边上,手中翻看着一些画像图稿,时而垂询旁边的几个老嬷嬷,若有所得,便微微颔首。
“公主殿下到了。”
伴随着宫女太监的问安,一身素衣素服的昭阳公主走了进来。
“孙女给皇祖母请安。”
昭阳公主仍旧是那样清爽干练的模样,行动如风,大不似旁的公主郡主那般文弱。
只是不知是否因为衣裳的原因,在太后看来,她确是比以前消瘦了许多。
招呼其坐下后,太后关心的问道:“你的身子如何了?”
“谢皇祖母关心,孙女的身子好多了。”
看昭阳公主眉头微挑,显得漫不经心,太后不免有些心疼。
自己这个侄孙女从小也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长大后,却多遭坎坷。
先是懵懵懂懂的爱情被拒绝,又被血亲祖母坑害,差点客死大漠。
好不容易回京,也和那混小子终于修成正果,却因太上皇一道蛮横的旨意,活生生拆散,还失去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前番更是因为帮自己反制李太妃,将李太妃间接致死……
虽然李太妃死有余辜,但毕竟是她的血亲祖母。
所以,一向身子康健的昭阳公主,罕见的生了病。
有心说些宽慰的话,但是一来边上有人,二是车轱辘话祖孙两个也说遍了,多言无益。
昭阳只从太后的神色中就看出许多东西来,她扬眉笑道:“皇祖母急匆匆的将我叫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被她一打岔,太后下意识的摸向几上的画像。
“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给你这丫头选婿的事了。”
“我不是都说了,这件事皇祖母做主就好了。我又不挑,再说了,我相信皇祖母的眼光,只要是皇祖母瞧上的,就肯定不差。”
太后冷哼一声,“你还不挑?你要是不挑,我早好多年就把你嫁出去了,还用得着捱到今天?”
说着,在坑几上那一摞画像中,拿起上面的几张,递给昭阳公主。
“这些都是各家各府主动送上来的,我从中挑选了几个,你且看看。”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太后对昭阳公主的终身大事,有足够的关心和耐心。
同时心里叹息。
想当初她不过是刚刚露出想要给昭阳公主招驸马的心思,满京城的高门大户,哪一个不是趋之若鹜,想方设法的引荐自家的孩子。
如今倒好,她安排下去这么久,至今为止,主动“投简历”的,也就这么二三十个了。
好几个她以前比较中意的俊彦,在这一批画像中,都没有再看见。
太后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主动送上画像来的,大概会真心多一些。
昭阳公主没有太后那般复杂的心思,她根本不在意驸马是谁。此番之所以这般顺从,不过是为了早一日出宫去罢了。
就要从太后递过来的画像中随便指定一个,接手的时候没拿好,一张画像划了出来,掉落在了地上。
昭阳公主弯腰将之捡起,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画像以及其下附的身世介绍。
旁边负责此事的老嬷嬷见昭阳公主的目光久不挪开,自以为昭阳公主瞧上了,立马介绍道:“此乃奋武将军府二公子,卫若兰。
这卫公子可是咱们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之一,而且不单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关键是性情也好,这在诸多王孙公子里面,也是不可多得的。
就是……”
“就是什么?”
看老嬷嬷犹豫,昭阳公主还未表态,太后便立马问道。
她是听出里面有转折。而且很显然,她能看到的画像上面的介绍,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信息记载。
倘若对方有隐瞒,不是误了自家宝贝孙女!
“倒也不是什么,就是听说这卫家小公子,身子骨不大好,生的瘦瘦弱弱的……”
“好,就他吧。”
昭阳公主将其他的画像放下,独将手中这张,送到太后面前。
见太后还有些犹豫,昭阳公主笑道:“太后放心,这个卫若兰我见过,他和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还有宣威将军府的陈也俊,并称“广义三杰”,因为他们的父亲,都出身于当年的广义军。
人嘛,也确实如嬷嬷所言,生的很是俊美,唇红齿白的,很讨人喜欢。”
“可是……”
太后还是担心。原本她就觉得卫若兰的面容太消瘦了一些,只不过因其确实五官俊美,家世也不错,这才挑出来。
如今听老嬷嬷这一说,她不得不忧心。因为,若非确实身体不好,这老嬷嬷也没必要多这一嘴。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定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一会儿还要去太妃灵前磕头呢。”
昭阳公主将画像往太后怀里一塞,起身一礼,然后就风一般的飘走了。
昭阳公主是没心没肺的跑了,太后却为难。
一时也拿不准昭阳公主是随便敷衍,还是认真瞧上了这个卫若兰。
若是敷衍还好说,若是真瞧上了,她还真不好驳回,毕竟好不容易的事。
思索半天还是犹豫,便问旁边的嬷嬷们关于卫若兰更多的信息。
“怪老奴多嘴。其实依我看这卫公子的身体倒也没什么,想来是因为他出身将门,却弃武从文,难免斯文单弱一些,不像别的将门公子那般雄壮,所以旁人就传出这些话来。
太后若实在不放心,等太妃的丧礼过去,把人召进宫里来亲自瞧瞧不就是了?”
太后这才点点头,暂将此事了结。
第686章 甄玉嬛入大观园
京师风月在国丧的压制下不得尽展。满京城的权贵,也在压抑的氛围中,巴望着时日的消逝。
很快就到了要送殡出京的日子。
荣国府正院内,贾琏快步走上向南大厅的台阶。里面的人听见响动,都纷纷迎了出来。
“二叔。”
“二爷。”
随意与向他行礼问安的众人点点头,贾琏走到大厅内上首坐下。
“此番西陵送殡我因故不得前往,但是老太太,太太她们都要随行,所以随行护送的差事,就只有交给你们了。
因路途偏远,又迁延时日,加之又是国丧,干系重大,尔等自当慎重周全,切莫懈怠。”
底下贾芸、贾蔷等人连声应是。
“此行里头的事,自有你们二奶奶安排,你们注意听候吩咐差遣便是。外头的事,以贾芸为主,贾蔷、林之孝为副,其他人辅之。
除了必要的家丁护卫之外,我还额外从我的亲卫中抽调十人出来,由贾芸暂领。”
听到贾琏的安排,其他人虽然并不敢表露异议,但眼中难掩对贾芸的羡慕嫉妒。
特别是贾蔷。论血缘,作为宁国府正派玄孙的他,比贾芸和两府的关系可近多了。
想当初贾珍还在的时候,他就隐隐是贾家第五代子弟中的二号人物,活跃度仅在贾蓉之下。
当时家里穷的锅都揭不开的贾芸,连让他正眼瞧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如今,他却只能给贾芸当副手。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满。隐约猜到一点当初贾珍贾蓉父子死因的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怕贾琏斩草除根,将他也灭了。
也就是看后来贾琏完全没有鸟他的意思,他才敢重新出来活动活动……
“此行一切大小事情,你们自当齐心商议,妥当解决。倘若有拿捏不住的,可去问你们二奶奶。
若是事关紧急,也可飞马回京来报我。
只要此行事情办的妥当,等你们回来,我自会论功行赏。”
交代了外面的事,贾琏便往荣庆堂而去。
从大厅往里走是内仪门,过了内仪门就是荣禧堂的内正院。
贾琏路过的往里稍微一瞅:
这座象征着国公府权威与身份的院落,因贾政的离开而显得静幽幽的。
但它的威严依在。
正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中间正堂贵气逼人,除了正书“荣禧堂”三个大字之外,两边诸如“万几宸翰之宝”类来历非凡的匾额、对联,也在春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有那么一刻,贾琏想要打破现今家里的局面,将贾政王夫人两口子撵出荣国府,至少撵出这座宅院,而后带着凤姐儿和巧儿,堂而皇之的搬进这里居住。
终究只是将这等肤浅的想法压下。
以他目前的前景,又岂用依靠一座院子来彰显尊贵?
别的不说,只昭阳公主的公主府,就比荣国府富丽堂皇的多。
她赐名的正殿昭阳殿,原本义忠亲王居住的地方,论富贵也不是荣禧堂可比。
所以要争,也是要等一天,他亲手将这荣国公府,改作“荣王府”之后再说。
当然,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想来也没有任何人敢和他争了。
来到荣庆堂。
今日的荣庆堂比前面几日人气多了些,因为有客在。
给贾母等人问安之后,贾琏将此番伴驾西行的车马人从安排,与贾母交代了一番。
贾母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句,然后道:“此番我和你太太她们都要随驾送殡,你自己又有自己的正事要办,所以我请了你们姨太太过来,让她这一个月搬到园子里暂住,也好帮忙照看着家里。特别是宝玉他们,免得他们无人看管在园中胡作非为。”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甚至连东府的尤氏都要随驾送殡,整个宁荣两府的长辈可以说都掏空了。
而大观园中原本就有贾宝玉等好动的孙儿辈。前番更是添了薛宝琴、邢岫烟以及李家母女等娇客,贾母等人不甚放心,请薛姨妈过来坐镇,倒也不足为奇。
因此贾琏连道贾母的安排很是,还向薛姨妈说麻烦了等语。
薛姨妈只是笑呵呵的回了。
贾母又道:“还有,甄家太太也是要随驾的。
此番随驾送殡路途远,日子也不短,而你甄家妹妹又和玉儿一样,也是体弱多病的。所以甄家太太不想让她随我们一道去吃苦,留她在家里又怕她没人照顾,她一个人也孤单。
所以,我就提议说,把她也接到咱们家来暂住一段时间。
甄家太太可是看在你这个义兄的份上,才答应的,你可得把她照顾好了。倘若不好,等甄家太太回京,看你怎么和她交代。”
贾琏听了莞尔一笑,下意识看向甄家太太旁边的小丫头。
而甄玉嬛也正瞧着他,迎上他的目光,小丫头害羞的把脸转过去。
“老太太这提议着实甚好,如此,园中愈发热闹了。想来林妹妹她们要是知道嬛儿妹妹也要来和她们作伴,不知道高兴成什么。”
贾琏的话,自是引得在场的人面含笑意。
说笑一回,贾母吩咐凤姐儿将甄玉嬛带到园中安置,还特意交代,让她喜欢哪儿住哪,喜欢和谁住一起就和谁住一起。
休说贾、甄两家百年的交情,人甄家肯将嫡女托付给贾家照管,足见信任。
更别说如今她们都知道甄玉嬛的身份是预定的太子侧妃,将来太子登基,就是一个地位不输给元春的宫中贵人。
如此,由不得贾母等人不重视。
凤姐儿自是满口答应。
“老太太……”
一直站在贾母身边,对甄玉嬛好奇的不得了的薛宝琴,此时扯了扯贾母的衣裳,撒娇的唤了一声。
贾母岂能不知其意,爱怜的反手拍了拍薛宝琴的小手,笑道:“好,你也跟她去吧。正好等会安顿好了,一起回来吃饭。”
贾母是真喜欢薛宝琴这小丫头的紧,哪怕这些日子忙着进宫祭奠,都未让薛宝琴搬进园中和她表姐住。
反而是每天回来,逗逗薛宝琴,晚上再搂着薛宝琴而眠,就觉得疲惫尽去,舒心的很。
一时间,连贾宝玉和林黛玉二人,都被贾母抛在脑后了。
凤姐儿领着甄玉嬛等人离开,贾琏也即告退。
出了荣庆堂往后走,才走到荣禧堂和荣庆堂之间的南北甬路,就见一仆妇追来,开口喊道:“二奶奶,张才家的叫我来唤二奶奶,说是让置办的西宁郡王府和锦乡侯府的寿礼置办齐全了,只等二奶奶过目,就派人给送去。”
凤姐儿听了犹豫一下,对贾琏道:“国丧期间,各家各府要是刚好赶上有喜事的,虽不敢大办,但是礼却是要送的。所以太太一早就交代,要在离京之前,将赶在日子里的几家寿礼都给提前送去,不得迟误。”
“所以,劳侯爷先将她们带到我们家里暂且吃口茶,我去去就回。”
凤姐儿匆匆交代了一句,就随着婆子去了。
贾琏笑了笑,对面有异色的甄玉嬛二人道:“你们二嫂子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将来你们可别学她。”
一句话,不但让两个小丫头收回了异样的目光,还纷纷垂下了头来。
显然她们都听出来了,贾琏说的将来,是指她们嫁人之后……
“走吧,先去我那儿吃杯茶。”
贾琏说着,还瞅了一眼二人身后跟着的丫鬟,重点在宝琴身后的翡翠身上扫了两眼。
贾母对宝琴可真不赖啊。
贾母身边共有八个月钱领一两银子的丫鬟,俗称一等大丫鬟,都是贾母从荣国府众多的丫鬟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
其中给了贾宝玉的袭人不必说,这翡翠,也是剩下的七个人中,除了鸳鸯之外最出挑的了。
想当年他索要晴雯的时候,贾母让出来给他挑的三个人中,也没有这个翡翠。
如今却给了宝琴。哪怕只是暂时服侍,想想也真是够令人不爽的。
连他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园中的姐妹了。想来她们一个个虽然不敢明说,但是对贾母这般偏爱宝琴,心中多少是有嫉妒的。
来到贾琏院中,一路上稍有腼腆的薛宝琴就再也忍不住,在贾琏的简单介绍之后,便拉着甄玉嬛的手,惊奇的说道:“早先听琏二哥哥和宝钗姐姐她们说,甄姐姐你和林姐姐模样生的如何像,我还不相信。
如今亲眼见到,真是令小妹大开眼界。方才在老太太的屋里,我都差点以为是林姐姐装不认识我了。”
甄玉嬛礼貌的笑了笑。如今她对于旁人惊讶于她和黛玉的外貌已不再有多少波澜,虽然也觉得面前这个小姐妹的模样实在晶莹可爱的过分,但她还有更关心的事。
“之前听老太太她们说,琏二哥哥此番不用伴驾去西陵是吗?”甄玉嬛看向贾琏,关心的问道。
“嗯。皇上让我驻京训练新建的火器营官兵,所以我不用去西陵。”
甄玉嬛面上顿时一喜,察觉到贾琏和宝琴等人都看着她,连忙掩饰道:“如此就好了。有琏二哥哥在家,想来接下来的一个月,咱们大家在一块举办诗社也不会无聊了……”
宝琴虽不知甄玉嬛心事,但她对甄玉嬛的话大为赞同:
“是呀。可惜,琏二哥哥有正事在身,定是没多少时间在家里陪我们玩的。
我上京这么多时日了,还住在他们家里,都没得和琏二哥哥见上多少面呢。”
宝琴的话,又让甄玉嬛心里一紧。
看着两个小丫头,一副巴不得他在家天天陪她们玩过家家的样子,贾琏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惬意。
没办法,谁叫这两个小丫头,模样一个比一个可爱,身子骨一个比一个苗条俊美。
不说别的,只她们这般乖乖的在面前坐成一排,看起来就无比的赏心悦目,令人心情愉快。
同时免不了自得于自己在她们面前始终保留着“伟光正”的形象,才能让她们如此这般的亲近自己,乃至于崇拜自己。
若不然,她们生的再好看,要是像李纨那般千方百计的防备自己,躲着自己,也就无趣了。
第687章 娇妻意趣
不一时,凤姐儿赶回来,看甄玉嬛和薛宝琴两个在贾琏面前坐的板板正正,像两个乖宝宝似的在听贾琏说些什么,不由扑哧笑了一声。
“先别急着动,容我喝口茶先。”
压手制止了甄、薛二女的多礼,凤姐儿径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一边询问平儿被褥绣鞋这些东西准备妥了没有。
贾琏看她这般日理万机,雷厉风行的样子,摇了摇头,将旁边晾了有一会儿的自己那杯茶水递到她旁边。
“此番随驾送殡日子不短,独留宝琴丫头一个人在老太太屋里她也无趣。不如和嬛儿一样,也在园中给她安排一个下处,如此等老太太离府之后,她也就好到园中和其他人作伴。”
听见贾琏的话,凤姐儿笑道:“这还用你说,我早考虑到了。方才我就吩咐平儿,让她多寻两床新被子出来……”
凤姐儿说着话,眼睛看着自己倒出来的还冒着滚烫气息的茶水,又瞄了一眼贾琏递过来的,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贾琏那杯茶,两口饮尽。
渴意骤去,话茬子也随之打开。
“倒是有一件事想要讨你的示下。把这两个丫头安置在哪妥当?
论理说将宝琴安置在蘅芜苑,让她姐姐照顾着是最好的。但是一来蘅芜苑本来房子就不大,又有湘云已经在里头了。二来太太还请姨太太过来照管宝玉他们,想来也是要住在蘅芜苑的。
如此只怕不好安置。”
贾琏道:“玉嬛和林妹妹要好,自是还让她住潇湘馆好。
至于宝琴……”
想了想,贾琏道:“湘云那丫头自来缠着她宝姐姐,倘若一时又让她搬出来,来回折腾,她也不自在。
不如在蘅芜苑中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或是让姨妈和宝钗住一块,将湘云丫头挪出来和宝琴住,或是直接让姨妈领着宝琴丫头住外头。具体的,你到了蘅芜苑再问问宝钗,她一向有主意。”
凤姐儿点点头,又质疑道:“如此方便倒是方便,就是会不会太挤了?”
“不论姨妈还是她们几个,都不是挑剔的人。再说,云丫头和琴丫头这么小,安置在别处还怕照顾不周到,如今将她们都放在姨妈的眼皮底下,倒还放心些。”
“此话有理。”
凤姐儿难得对贾琏的话鼓起了掌,决心照办。倒是旁边站着的薛宝琴,心里哀叹一声,还以为终于可以到大观园里到处找那些姐姐们玩了呢。
谁知道,不过是从贾母麾下,转到大伯母旁边。
贾母对她慈爱宽容,她尚可撒娇卖萌,一应请求,对方无有不可。可是在大伯母面前,自己只怕连提要求的胆量都没有呢。
嗯,一会到了堂姐那里,一定要想办法和云姐姐住一屋!
薛宝琴如何设法争取到最大的自由且不细说,只说当晚进宫进行了最后的一次吊唁之后,回府的荣国公府众诰命,就全力准备随驾离京的具体事宜。
凤姐儿院,当贾琏从外院回来的时候,看见屋里屋外那七大箱八大箱的东西用物,不由吐槽了一句。
女人出门,就是麻烦!
想当初他第一次下江南给贾敏送殡,一行六七人,也不过快马几匹,包裹七八个,哪像现在王熙凤这般,出个百十里的门,倒像是举族搬迁似的。
正在屋里清点东西的凤姐儿自然听不到贾琏的腹诽,在确定此行所携带的要用到的和可能要用到的所有东西全部收拾装点妥当,心里才松了一口。
看见贾琏进门,她笑盈盈的将贾琏迎进屋,一边自得的向贾琏介绍她都带了哪些东西,一边还问贾琏可有什么要提醒补充的。
贾琏斜视她一眼,道:“知道的说你是伴驾送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贾琏事败,你王大小姐要卷家产跑路呢。”
“去,瞎说什么呢……”
凤姐儿被贾琏一句话怼的有些脸红,蠕蠕不忿道:“我这还不是有备无患嘛。此番随驾西陵,自当一切准备妥当。
就算白准备了,也总比到时候缺了什么,再派人回京取强。”
贾琏也不过随意戏谑一句,实际对于凤姐儿行事的周全和稳妥还是肯定的。
换做一个娇滴滴,弱不禁风,又如此貌美的娘子,他还不放心她独自出门呢。至少给她派一个加强团看护着才行。
点点头,招呼香菱进屋给自己更衣。
凤姐儿见贾琏无意置喙她的安排,想了想觉得一切准备无误,便让平儿带人,将所有东西搬到外院去装车,她自己也随之进来里屋。
此时的贾琏已经褪去一身长袍,只着里衣趴在床上,让香菱丫头跪在床上给他捶按肩背。
凤姐儿犹豫了一下,走到妆奁前将指套摘下放了,然后走过去示意香菱离开,接管了香菱的工作。
等香菱出了屋子,她才一边给贾琏按揉胳膊,一边开口道:“此番我随老太太她们去西陵送殡,来来回回只怕至少要耽搁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家里的一切,还望侯爷多担待些。”
贾琏在枕头里闷哼一声,也不抬头,被凤姐儿服侍的那只手顺势就搭在凤姐儿的腿上,沿着凤姐儿侧坐时散开的裙摆,伸进去,隔着丝滑的绸裤,摸索着凤姐儿纤长紧绷的大腿。
凤姐儿无奈的在贾琏胳膊肉上掐了一记,见无用也只能由着他。
“别的倒也没什么。园子里亲戚虽多,但有着姨妈和大嫂子照管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至于外头的事,我都大致做了安排,也犯不着二爷太操心。”
“至于我此行带的人,除了婆子媳妇之外,丫鬟我打算只带丰儿和小红。”
贾琏趴在床上,享受着玉指轻柔与酥软纤腿,一边听着娇妻的殷切叮嘱,自是惬意。
忽然才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回看着凤姐儿,道:“怎么,你不打算带上平儿?”
平儿可是凤姐儿的总钥匙,用左膀右臂来形容都不够恰当。以前凤姐儿随便去哪,哪回不带上平儿的?
迎着贾琏诧异的目光,凤姐儿弱弱道:“我打算将平儿留在家里。她平时跟着我办事,对于家里的一切都清楚,有她在家,二爷更不用操心什么了。”
贾琏就看着她,忽然翻身坐起来,用方才摸过大腿的手抬起凤姐儿光滑细腻的下巴,笑道:“我看二奶奶留她下来,看家是假,看着我才是真吧。”
凤姐儿脸蛋微红。但是既然贾琏把话都说到这儿了,她也不怕承认。
“是又如何。谁让侯爷平时行事多有荒唐,一时心念上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若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家里那么多亲戚家的姑娘小姐,倘若侯爷一时不察,惹出什么风波出来,传扬出去,丢的还不是贾家的脸。
再说,倘若侯爷心里没存着坏心思,又何用怕一个平儿?”
看着面色倔强又带着挑衅的凤姐儿,贾琏得承认,人家说的话有道理。
不过贾琏还是觉得凤姐儿单纯了一些。连她这个凤奶奶都管他不住,何况区区一个平儿?
“二奶奶说的是。我还得谢谢二奶奶,舍得将平丫头留给我。“
亲眼目睹贾琏眼中的漫不经心,凤姐儿又岂能不知道单凭一个平儿不可能看得住贾琏。
她也没妄想过完全看住贾琏。
其实,她如今管辖贾琏的心思已经很轻很轻了。而且,她面上对贾琏百般鄙视,实则心里对贾琏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个男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能力和大局观,都呈碾压式的盖过她。
几乎将她折服。
之所以还将平儿留下来,也不过是考虑到贾琏那爱拈花惹草的毛病。倘若没有个体己的人看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彻底放飞了。
虽然平儿是管不住也没资格管贾琏,但是至少平儿是个正直无私的人,且还是自己的心腹。
有她在贾琏身边,多少能让贾琏感觉到自己随时在她身边,让他欲行不轨的时候有几分顾虑。
而且,留平儿这么一个可人儿在家里,总是能够消耗掉贾琏的一些精力,让他无意在外面勾三搭四。
想到这里,原本方才就被贾琏摸得不上不下的凤姐儿心里也起了别样的心思。
双手从贾琏肩膀慢慢往下按,按到腰间的时候,力道已经宛若轻抚。
逡巡几个来回,分明确定贾琏已经知其心意,但就是如死尸一般干挺着不动弹。
若是以前的她,肯定就气恼的丢开手了。
但是如今的凤姐儿,好歹在贾琏的影响下,多知了些情趣。
心中虽恼,却也不免起了几分争强好胜之心。
双手一抬,将地点从腰间挪到臀上,迁延片刻以轻慢贾琏之心。然后趁贾琏不备,素手越过臀丘,往后头摸索而去,一如以前贾琏挑逗她时那般。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最终还是将贾琏激的翻过身来,怒火冲天的对着她。
凤姐儿眼中便略过些许得意。
这无疑更加激怒某人。也就注定了,明日她注定要坐在马车内一边赶路,一边养伤了。
第688章 惊魂
第二日西陵送殡的队伍何如庞大,人员如何众多,场面如何肃穆浩荡且不必细说。
只说自贾母和凤姐儿等人离开之后,整座荣国公府,立马就空荡了下来。
李纨在大厨房点齐了一批瓜果蔬菜命人送到大观园小厨房之后,走在回园子的路上,只觉得四下冷清清的。
往日里隔三步五步就能碰到一个人的甬路上,竟是一个人影都没瞅见。
直到走到凤姐院门口,才听见阵阵欢笑之声,隐隐还伴随着童稚之音。
李纨驻足,询问身旁的素云:“听说侯爷近来每日出城,早出晚归?”
素云回道:“好像是的。听他们院里的人说过,自从琏二奶奶离京之后,琏二爷每天很早就出去了,都是很晚才会回来。”
“嗯。”
李纨点点头,对素云道:“你先回去吧,我进去瞧瞧巧丫头。”
素云不疑有他,行礼之后离去。
凤姐院果然不像别处那般冷清。方一进院门,李纨就发现,之前听到的声音都是西厢那边传来的。
不用看都能猜到,定是晴雯那小蹄子在聚众打牌。而且贾琏和凤姐儿的女儿巧儿应该也在里头,因为她同时听见小丫鬟逗巧儿咯咯直笑的声音。
无意进去搅扰她们的兴致,李纨犹豫了一下,往正房这边行去。
正屋里倒是静悄悄的。
走到次间,才看见一身淡蓝色长裙的平儿,坐在炕边做着针黹。
平儿做事很认真,直到抬头找东西才看见门口瞧她的李纨,连忙唤道:“大奶奶怎么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招呼。
李纨制止她,走过去看着平儿手中绣着精致花纹的鞋垫,又瞅了瞅旁边凳子上摆了一摞,大小样式一致,只是花纹不一样的鞋垫子,忍不住问道:“做这么些鞋垫做什么?”
平儿知李纨性格谦和,倒也没有太拘礼,见问笑道:“我们二爷经常出门,所以多做一些好替换。”
李纨拿起一双鞋垫,感受着材质的上乘与针脚的细密,叹道:“难为你这般用心。你们爷和奶奶有你这样的丫头,是他们的福气。”
平儿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平时很少给二爷做女工的。我们二爷贴身的用物,大多数都是晴雯丫头做的,我和二奶奶,都不过是偶尔做一些。”
李纨听了心内一动,道:“方才我进门的时候,听见西厢房那边闹腾得很,想来是晴雯那丫头又在里头和人打牌?”
“呵呵呵,是的呢。自从二奶奶离京,二爷外头忙正事,她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可不就只有邀人打牌打发时间了。”
“你也不管管?”
平儿一愣,随即笑道:“我倒是想管,可管不了,也没办法管。
大奶奶不知道,咱们二爷不知道多疼她呢,连二奶奶在家的时候,也不大管她,何论是我呢?
好在这丫头虽然贪玩些,但是心里有计较,从不贪玩误事。她人手脚又麻利,做事比旁人都做得好,久而久之,连二奶奶也都任着她了。”
李纨闻言,久久未语。
她是无法理解,贾琏能够将一个丫鬟宠到这个程度,这院里大大小小的人还习以为常的。
平儿知道李纨的想法,继儿笑到:“大奶奶倒不用觉得奇怪。说起我们这院里,特殊的丫头又岂止晴雯一个?
那香菱大奶奶也是知道的,分明乖乖巧巧,懵懵懂懂的一个人,却偏偏爱读书。
二爷二奶奶不在家的日子,她就天天一个人关在屋里看书,哪儿也不去。这两日晴雯带人回来打牌,许是吵到她了,她倒好,也不与晴雯争论,自己每天上午就抱着书本,往园子里潇湘馆去。说是那里读书清净,还方便找林姑娘请教学问。
呵呵呵,我们都笑她,说她将来定是要考个状元回来的。”
平儿说的轻松惬意,李纨也听的笑了。
相比较晴雯一个丫鬟在主子院子里聚众打牌,香菱爱读书这一点,李纨就很好接受了。
她甚至很欣赏香菱这一点。
以她的模样和心性,又愿意读书明理开智,将来说不定就有一番造化呢。
就在李纨和平儿说着闲话的时候,忽听见外头传来巧姐儿的哭声。平儿面色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出来询问怎么回事。
“平儿姐姐,是小大姐不小心摔了一跤……”
“啊,怎么摔了,可伤着?”
“没,没,就是额头磕了一个印子,连皮都没破……”
尽管小丫鬟说没事,但平儿还是着急忙慌的跑西厢中查看情况。
李纨也过去瞅了一眼,确定确实没什么关碍。又见整座院子都因为巧姐儿的磕碰而响动起来,无暇他顾,李纨在廊上站了半晌,默默离去。
独自走入园中,看着空荡秀美的园景,李纨徘徊片刻,选择往潇湘馆走来。
“你们姑娘和甄姑娘呢?”
“方才三姑娘过来邀请我们姑娘和甄姑娘,说是沁芳闸上的桃花开了,请她们过去看桃花呢。”
在黛玉的屋外,听到丫鬟如此说,李纨就没有进屋。嘱咐两句诸如照顾好黛玉和甄玉嬛,有什么需要或者缺的东西,尽管派人告诉她,李纨就离开了。
往回走的路上,忽见潇湘馆外,竹林下的小涧边,有一个人儿坐在石头上读书。
定睛一瞧,岂不是正是书呆子香菱?
明媚的春光透过竹子的缝隙撒在她的周围,伴随着微微的水流声,端的是一道好意境。
李纨不免驻足多看了几眼,然后才抬腿走了。
回到稻香村,李纨先往儿子贾兰的房间去。
没有看见人,方问外头坐在躺椅上瞌睡的丫鬟。
惊醒的丫鬟慌忙的说道:“兰哥儿做完了功课,拿着自制的弓箭出门玩去了。”
听见儿子又出去玩了,李纨下意识的面露不悦。总算听到说是做完了她安排的功课才出去的,方熄灭立刻派人去将他找回来的想法。
转身欲走,忽然又回头对丫鬟道:“今日无事,若是困了就回屋歇息。在这里睡,倘或睡病了如何是好。”
说完,李纨也不理会既感动又羞惭的丫鬟如何反应,转身回到主屋内。
李纨之寡婶进京是有正事要办的,这两日正好带着女儿回她自己娘家去了,以致于此时的李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更衣之后,坐在妆镜台前,看着镜中分明精致的容颜,却如枯木稿灰一般暗淡,黯然的她下意识的从妆奁内拿出一支眉笔想要修饰。
忽然想起这只眉笔乃是当初贾琏从江南带回来,分派给她的一套彩妆的其中一件,握着的手便久久未动。
良久之后,又颓然放下。
若无情意,当初何故惊扰?
若有情意,如今何故疏离?
终究薄命人,注定一生薄命。
……
宁荣街,贾琏下马后直接往家里走。
“二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可曾用过午膳?”
平儿抱着巧姐儿走到廊上,面露喜色的看着贾琏。
“在城外吃过了。”
贾琏从平儿手中接过女儿。因看她小脸上有泪痕,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
平儿便将小丫头跑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的事说来。
贾琏也不太在意。小孩子天性好动,磕着碰着是常事,他自然不会像凤姐儿一般苛责下人。
将女儿抱在怀里哄了哄,直到她咯咯咯直笑之后,方将之还给负责管带的丫鬟。
来到里间更衣,难得见晴雯也在,贾琏不由笑道:“怎么,今儿没出去打牌?”
晴雯笑道:“巧二爷说的,人家好像只会打牌一样。不过是二爷不在家人家没事做,才偶尔玩玩……”
晴雯未免有些心虚。实际上,是因为巧姐儿在西厢摔倒,幸而没什么大碍。
但即便如此,一些胆小的哪里还敢待在是非之地,都赶忙找借口跑了。
人一少,牌局自然就散了。
贾琏当然也是随便取笑取笑晴雯。于他而言,晴雯这样天生丽质,对他又忠心的美少女,心甘情愿天天待在家里等他回来,也不过有喜欢打牌这一点爱好而已,有什么可苛责的呢?
因此捏了捏她的脸蛋,便问起平儿家里的情况。
平儿自说家里一切如常。府中琐事有李纨暂管,园中也有薛姨妈看着一众姑娘小姐们,并无什么事情发生。
“对了,方才大奶奶还来过一趟。”
“哦,她来做什么?”
“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就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因贾琏和平儿也没说什么正事,旁边将衣裳给贾琏穿戴好的晴雯邀宠道:“上午外头有人送进来好些新鲜的时令果子,爷想吃什么,我去洗了来伺候爷吃好不好?”
贾琏一听便知道大概是这丫头嘴馋来了。
“你捡你喜欢的洗了来,等我回来再吃。”
贾琏将晴雯抱起来,照着她那红润鲜嫩的樱桃小嘴就亲了一口。转头看平儿面有霞色,便站在原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平儿无奈,只得暂且放下手中衣物,走到贾琏身边亲了他一下,然后便看着心满意足的贾琏大步离去。
见状,平儿和晴雯都知道,自家二爷大概是要先去园子一趟。而且,多半就是去瞧林姑娘去的。
平儿和晴雯猜的不错,贾琏确实进园子了,也确实第一步就到了潇湘馆。
潇湘馆依水而建,清幽雅致。
早就不知道来过多少次的贾琏,驾轻就熟的走到黛玉的房间。
呵,大中午的,这妮子居然躲在屋里睡懒觉。
贾琏走过去,看着肆意的仰卧在榻上,一只雪白酥臂半露在被子外面,睡相大有失仙子仪态的黛玉,贾琏不由得笑了笑。
不由分说的拾起酥臂给她往被子里塞了塞。
期间但见仙女儿娥眉微蹙,微微侧身之间,一声浅浅的嘤咛从那两瓣樱唇中吐出。
贾琏闻之甚喜,忍不住低头就往前凑了凑。
原意不过是趁着黛玉娇睡,浅啄一口。熟料触感可人,令人得之销魂,贾琏未免就贪心了一些,想着黛玉平时不给他亲,此时不妨连本带利的讨回。
得陇望蜀,是人之本性,贾琏也不例外。
占了樱唇就妄图叩齿关。叩开齿关又意欲卷香舌。卷了香舌,便宛若失了智一般,压根舍不得松开!
他这样,便是睡得再沉的人,也得给他弄醒不可。何况榻上的可人儿睡得也并不沉,人家很快就感受到了某人的侵扰。
当贾琏意识到不妙想要撤离的时候,已经晚了。
做贼心虚的他,双眼一直盯着黛玉的小脸。如此一则方便欣赏黛玉的容颜,加深灵魂上的享受。另一则,自是防备着黛玉醒来。
忽见那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猛然睁开,直直的凝视着他。已经孤军深入久矣的贾琏根本来不及撤退。
面现一丝尴尬的贾琏,索性也就不再考虑撤退。
反正这妮子早已经是他的人了,反正也不是没有亲过!
心一横的贾琏打着在黛玉反应过来踹他之前,最后收一波利息,因此动作猛然剧烈,乃至显得粗鲁。
他这样,被他欺负的可人儿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身子扭捏起来。一双似若无力的酥臂也从被子里拿出来,推了推他。
这样的反抗力度,对贾琏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更令贾琏可喜的是,他发现很快黛玉就连这样的反抗也懒得做了,不但身子缓缓放松下来,而且竟还开始回应起他来。
贾琏初时还得意,觉得黛玉是终于想清楚,不再过于矜持,或者就是此番思念他过甚,情之所至,有意成全他一回。
心内这般作想的贾琏自然不会客气。甚至因为男性本能,很快就不仅仅满足于小美人的玉唇香舌,而是整个人翻身上榻,宛若晴雯献身那晚,在其小小的身子上肆意索取。
但贾琏终究还是贾琏,尽管一时为黛玉美丽所惑没想太多,但他还是很快发觉了不妥。
诚然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和黛玉已经极度亲密。甚至黛玉在偶尔情动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任他占点便宜。
但应该不至于这般……
贾琏抬起头,看着身下娇踹微微,娇艳如桃花,已经被自己剥的肚兜都露出来,却用四肢八爪紧紧缠着自己,甚至在自己抬头之后,仍旧情不自禁的想要仰头吻他的“黛玉”,贾琏心内咯噔一下,一切动作骤止。
小美人努力支身亲了贾琏两下,察觉贾琏不再有反应,而是默默地看着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动作缓缓止住,脸上的潮红,也由可见的速度消散而去。
但她的双手双脚却仍旧舍不得松开。
贾琏翻身而起,坐在榻边,半晌道:“你是,玉嬛丫头?”
“嗯……”
一个轻轻的回应,打破了贾琏的所有侥幸,令贾琏心乱如麻。
“为什么不……”
“因为我喜欢你!”
一双先前见过的纤细的玉臂从身后绕过来,环在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背上传来的,娇嫩玉体伏贴的感觉。
“我喜欢义兄,从当初义兄将我从那冰寒刺骨的芙蓉池里抱起来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所以义兄不必担心,方才都是我自愿的……”
身上是美人娇躯镶贴,耳边传来的是美人轻声细语。
贾琏毫不怀疑,背上的小美人并不是在骗他。此时此刻,只要他转身,背后的这个,与黛玉近乎一体两面的娇娇玉人儿,说不定就能被他彻底拿下……
贾琏抬起手,握住那扣在胸前的一双玉臂,在对方一颤之中,轻轻拆开,而后站了起来。
回头看着香榻上,既有期待娇羞,又有疑惑不解的甄玉嬛,贾琏强行扭开头,道:“方才之事,是为兄冒犯,改日定当向妹妹赔罪!”
说完,贾琏直接抬腿离开。
榻上,衣襟凌乱,娇弱又唯美的甄玉嬛,眼睁睁看着贾琏就这样离开,嘴儿张了张,终究没能开口挽留。
青春懵懂的她,为了喜欢的人,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清白。
虽然她此时也有些明白,之前的贾琏,大概是把她当做黛玉了,所以才会做出趁她熟睡轻薄她的举动。
她并不为此介怀,有的只有淡淡的失落,还有委屈。
难道自己比林姐姐差很多么,都这样了,义兄为什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伤心呢喃一会儿,甄玉嬛忽然又面露霞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儿。
麻麻的,酥酥的,好像还残留着义兄的味道!
“呀,羞死了……”
甄玉嬛不知想到些什么,娇喃一声儿,倒在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在黛玉的床上来回的翻了好几个转。
直到许久之后,她才重新钻出来,将因为她的动作弄得愈发凌乱的衣裳,一件一件的,小心翼翼的系好,然后重新卧进被子里,脑袋瓜里想着些有的没的……
第689章 叔叔,不可。
整个大观园,若说还有贾琏不敢招惹的女人,那甄玉嬛必定要算一个。
身为甄家嫡女,太子侧妃人选,身份何等敏感。
一个昭阳公主,就已经让他险些进退维谷。倘若再给太子戴一个绿帽子,那他真的可以考虑举兵造反了。
甄玉嬛一个小丫头可以冲动不懂事,他贾琏不行。
因此,直到快速走出潇湘馆,贾琏那颗震颤的心才渐渐平静。
“嗖!”
一支木箭从道旁的一丛竹林处飙射而出,直直的插在泥地上。
很快,一个八九岁,衣着光鲜的男孩兴冲冲的从坡上小道上奔腾而来。
瞧见贾琏,男孩似吃了一惊,赶忙将手中木弓藏在身后,一瞬间变成腼腆模样。
“琏……琏二叔好……”
看着上前规规矩矩给自己见礼的男孩,贾琏弯腰将插在地上的木箭拔起来,拿在手中观摩。
虽是单纯的木箭,没有金属箭头和尾羽,但是箭身笔直,箭头也被削的很尖。倘或扎到人身上,只怕伤害不低。
男孩自是李纨那做完功课出门玩耍的独子贾兰。
瞧见贾琏在打量他的“箭羽”,贾兰颇有些惴惴不安。
“我本来是在坡上欲图射树上的鸟,未曾想到射偏了。惊扰了琏二叔,侄儿深感不安……”
面对贾兰的解释,贾琏拿着木箭,又示意了一下他手中的木弓,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我听琏二叔说过,我们家祖上乃是军功起家。又见琏二叔也是从武从军,心想我也是贾家子孙,也不能堕了祖宗威名,自当也学习骑马射箭。
可是我娘每天逼着我念书,我只好自己做了这把弓箭,没事的时候练练……”
贾琏就笑了笑。若是这弓箭真是贾兰小子自己做的,别的不说,这动手能力就挺强的。
将木箭还给他,贾琏笑道:“你有这般志向是好事。只是如今世道不同,读书科举博取功名,才是世间第一正道,犯不着让我贾氏优秀子孙,都上战场用性命博取富贵功名。
所以你母亲让你读书是没任何不对的。
不过你说的也对,身为贾家子孙,确实不能不懂得骑马射箭。
你这把木弓虽然不错,到底只是玩物。你若是有胆量,就去我的练武场寻我的亲兵,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挑一柄适合你的战弓给你练习用。”
“真的?”
前面的说教贾兰还只是垂耳恭听,听到后面贾兰直接睁大了眼睛,欣喜的追问。
就像后世的小孩子喜欢玩具枪一样,这个时代的小男孩,无不喜欢弓箭。
以贾兰荣国府嫡长孙的身份,要弄一把真正的弓箭,原本是不难的。只是李纨等人不允许而已。
如今若是贾琏肯赐给他一柄真正的弓箭,料想李纨等人看在贾琏的面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如此他岂非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一把真正的战弓?
用那个射鸟的话,肯定比手里这个带劲……
看贾兰高兴的模样,贾琏深叹,贾家这些子弟之中,果然贾兰才是天资秉性最佳者。
偏偏这样的子弟得不到足够的重视和宠爱。
就拿贾母等人的心头肉来说,只怕让他拉一下弓弦,都是对他一双富贵玉手莫大的玷污吧。
于是摸了摸贾兰的脑袋,道:“自然不骗你。
不过你得答应我,得了弓箭之后,只能在演武场等安全的地方练习。
就像方才那样,虽然只是木箭,若是不小心射中了园中之人,岂不悔之晚矣?”
贾兰惭愧,“二叔教训的是,兰儿知错。二叔放心,我下一次不会这样了。”
知错能改的态度,令贾琏越发满意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笑道:“去吧。”
贾兰便对着贾琏躬身长揖,然后高高兴兴的往园子外去了。
贾琏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思索了片刻,沿着小路径直往稻香村来。
他觉得有一些关于贾兰的培养意见,得和李纨好好谈谈了。
稻香村不比潇湘馆幽静,田间地里,偶尔还能听到鸡鸭鹅等禽畜的聒噪声。
贾琏原本以为稻香村应该挺热闹的,因为在他记忆中,李纨年轻的寡婶并两个堂妹都在稻香村。
却没想到,当贾琏打开木制栅栏走进稻香村的时候,竟没看见什么多余的人。
直到来到李纨的正房,才看见端着衣服准备去偏院晾晒的素云。
“你们奶奶在?”
“大奶奶方才在屋里,二爷找她有事?我去叫她。”
见素云就要放下木盆去正屋,贾琏摆手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去。”
说话间,贾琏还瞄了素云所持木盆中,那花花绿绿的衣物。都是些小件的,应当都是女子内裳,且很大概率就是李纨的,否则不至于让素云这个稻香村的首席丫鬟亲自清洗晾晒。
也没好意思多瞧,贾琏随即走上走木廊,踏入正屋。
李纨的屋里大概没熏香的,只有淡淡的竹木书香,显示出主人的雅淡简朴。
外间无人,且贾琏和素云方才说话,若是屋里有人应该早知道他来才对,不至于一点反应也无。
若是在王夫人或者邢夫人的屋里,贾琏这个时候要么静坐等候,要么就是召唤侍者,绝对不会乱动。
但这里是李纨的屋子,贾琏自无迂腐之理,怀着好奇和探视的心里,就直接往里间走。
方踏入李纨绣房,未及打量装饰和布置,贾琏的目光就全然被东北角坐伏于妆镜台前的,天蓝色长裙的优美身影所吸引。
定睛一瞧,猜到李纨是趴在那儿睡着了,难怪听不见他来的动静。
贾琏更加自在了,一边打量李纨的房间,一边朝着她走过去。
从镜子里,可以看见李纨是把脸趴在双臂间的。可以猜测,这俏寡妇必定是坐在妆镜台前,懒于梳妆,故而小憩的。
难得此时的李纨不会羞臊,贾琏竟是大大方方的坐在一旁,尽情的欣赏李纨的身段之妙。
唯一可惜的是,看不到李纨酣睡的容颜。
想来,会比甄玉嬛睡着的模样,可爱俏皮少几分,成熟娴雅多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贾琏的目光一寸一寸来回逡巡不知道多少遍之后,忽然察觉李纨的身子打了一个寒颤,随即轻微的抖动起来。
贾琏眉头一皱,认为乃是天气尚凉所致。
有心推醒李纨,莫使她长睡着凉。又想以李纨的秉性,若是醒来,定是羞于与他共处一室。
倘或将他赶出去倒是不美。
加上也想瞧瞧李纨酣睡的模样。心念一转,贾琏鬼使神差的站起来,走到李纨的面前,伸出双手,却又犹豫起来。
随即自嘲一笑。若是以前尚还好说,去年元春省亲过后,自己可是在李纨院的僻静处,只差一步就将李纨就地正法了的。
如此,此时这般惺惺作态,着实令人耻笑。
于是不再犹豫,弯腰一手穿过李纨的双腿腿弯,一手环住李纨玉背,小心翼翼的将其慢慢抱起来。
李纨的身子很轻,身量颇高的她,大概也只百来斤。
虽然轻,但纤腰丰臀长腿,感觉十分有料。
为了防止将李纨惊醒,贾琏也不敢多做观测,只是凭一眼扫过,察觉李纨面目紧蹙,神态迷离,大不似安睡之状。
担心李纨已经受凉的贾琏也就只好脚步轻轻的往床榻边走去。
正小心翼翼间,忽觉得一双酥软的玉臂抱住了自己的脖颈,同时耳边传来一道弱不可闻,如泣似怨的声音:
“不,叔叔,不可如此~”
贾琏一惊,骤然低头看向李纨。
却发现她的双目依然紧闭,神态依旧非正常的急促,只是身上的感官察觉到,她的身子比先时抖动的更加厉害许多。
贾琏双目陡然一眯。
虽然未曾见过美人如此呓语,但是凭直觉,贾琏知道,李纨应该还在睡梦之中,而且,这个梦,大概还和禁忌与香艳有关!
叔叔?
整个贾府,能够被李纨如此称呼的,如今大概也就只他一人了。
莫名激动起来的贾琏,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不防怀中玉体重重的一颤之后,竟是幽幽醒来。
看李纨睁开的双目中还带着明显的懵逼之色,贾琏笑着解释道:“嫂嫂莫要误会,方才看嫂嫂趴在那儿睡觉,担心着凉,这才想着把嫂嫂挪到床榻上来。”
李纨目中的神采慢慢汇聚。
随着贾琏的话音她偏头瞅了瞅近在咫尺的自己的香榻,又下意识的看向贾琏,很快脸蛋绯红,挣扎道:“放我下来~!”
李纨的焦急的声音中,有羞耻不安,但更多的却像是,惊慌、尴尬之下的不知所措。
贾琏并没有违逆她的意思。
微微一笑之后,将李纨放在床上,并扯过被子来,给她盖上,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
“等……”
“大嫂子还有何事?”
李纨面颊绯红,看着坦然的贾琏,终究只转过身去背对贾琏,“没,无事……多谢二叔关心……”
贾琏微微一笑,走出房间之后,方才抬起右手,发现几个指尖,果然浸染了水痕。
淡淡的催人兴奋的气息,从上面传来。
贾琏面上便露出几分戏谑之色,走到正房门前,站在门内将双扇门合上,落上插削。
里间,听见贾琏远去脚步的李纨翻身坐起,看着空荡荡的放门口发呆。
余光扫到又有人走进来,以为是丫鬟的李纨并不在意。直到发现对方竟在他眼前,脱起衣裳来,李纨才定睛瞧去。
这一瞧,让本就还没分清梦境与现实的李纨只觉得脑袋宕机,木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在她面前,脱掉了所有衣裳,赤条条的向她走来。
……
第690章 得手
素云作为李纨身边的两大丫鬟之一,深得李纨的信任。
其地位虽然比不得鸳鸯,权力也万万及不过凤姐儿身边的平儿,但是作为李纨这个荣国府长孙媳妇的首席助手,在荣国府也不算是籍籍无名的存在。
她在将李纨的贴身衣物拿到偏院僻静处晾好之后,便走向正屋,预备若是正屋没有人侍奉的话,在其中给主子爷主子奶奶端个茶水之类的。
她有些奇怪,琏二爷来找自家奶奶,怎么屋子里静悄悄的?
莫不是琏二爷已经走了?
心怀疑虑的素云准备进屋瞧瞧情况,谁料走到房门口,伸手一推……
嗯?
推不动!
房门从里面闩上了。
素云那干净秀美的脸上,顿时疑窦丛生。
诚然,若是大奶奶很私密的事,比如换衣、出恭,或者是睡个下午觉之类的,闭上房门也不算什么。
但是关键是,她刚刚明明看见琏二爷进屋了啊,她并不能确定琏二爷走了没有!
若是琏二爷走了倒也罢了,若是没有走……
想到这里,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因此素云怀着一张绝对疑云密布的脸,站在正房门口迟疑许久,终究收敛神色,且在门口侍立。
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的疑云不消反聚,甚至越积越重,直至变得电闪雷鸣。
倘若大奶奶是换衣之类的话,根本要不了这么久的时间。若是睡觉,大奶奶一般都会告诉她们,以便让她们安排人在房门口守着,根本不会这么不声不响的将房门给关了。
盖因如此一来,倘若有人来找,她们该不该打搅,又该如何回话呢?
正想着,就见李纨的另一个大丫鬟,自己的小姐妹碧月晃悠悠的走来。
“奶奶呢?”
“奶奶她……她在睡觉,吩咐不让打扰,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过来瞧瞧。”
说着,碧月凑近一些,嘻嘻笑道:“既然奶奶在睡觉,这里就先交给你看着,我也回屋歇息去。等奶奶醒了,你再叫我。”
“嗯嗯,你去吧。”
打发走了碧月,素云略松一口气。但心里却越发紧绷起来,她知道,自己猜错还罢,若是真如臆测的那般,琏二爷和自家奶奶此时都在屋里,那事情可就大了。
一不小心,说不定就是滔天大祸。自己作为一个丫鬟,在这样的祸患之中,分分钟被碾压成渣渣都是可能的。
而且她很有一种直觉,自己的猜测大概是对的。因为她总觉得,寂静的屋子里,总有种似有若无的,压抑的,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的声音传来。
好在,自碧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有人过来。
就在素云提心吊胆,都一度怀疑自家奶奶是不是出事了,忍不住想要叩门询问的时候,一直尖着耳朵的她总算听见房间里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素云连忙转头看去。
伴随着她凝视的模样,木制房门从里面打开,露出贾琏那张俊逸威严的脸庞。
在看见贾琏的那一刻,素云的瞳孔都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屈膝行礼。
“奴婢,奴婢见过二爷……”
“嗯。”
贾琏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看着眼前低垂着头,小小的身子都有着明显颤抖痕迹的丫鬟,贾琏眉头一动,却不急表示什么,而是走出房门,先回身将房门重新合上。
其间,能够明显感受到旁边丫鬟,那越发急促的声音。
“你的房间在哪儿?”
素云闻言,下意识的看向贾琏。
见贾琏也正看着她,不知想到何处,小脸一红,弱弱道:“奴婢,奴婢就住在旁边小院……”
“带我过去。”
“是。”
素云应声后,反复瞅了贾琏几眼,确定贾琏不是说说而已,这才躬着身子,将贾琏往自己的下处引。
她也是十八九岁,懂了人事的丫鬟。先不说贾琏方才在自家奶奶的屋子里可能做了什么,就说此时这般突然就要到自己的屋里来,容不得她不芳心乱跳。
走在前面引路的她甚至担心,说不定某一刻贾琏就突然冲上来将她抱住,然后强行对她做些什么非礼却又让她不敢反抗的事情来。
好在,直到她推开自己的房间,将贾琏请进屋坐下,这些猜想,都没有变成现实。
“二爷请……”
素云心中着实猜不到贾琏要到她房间来做什么,又实在疑心方才贾琏在自家奶奶屋里的事情,加上传言说琏二爷对侍女十分优待。
因此在此刻将茶水奉到贾琏面前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抬头认真的瞅了贾琏一眼。
琏二爷,果然好俊美,好生迷人。难怪府中一些不要脸的丫头们私下议论,说要是能被琏二爷临幸一回,就是死了也甘愿!
想来,也是因为如此,寡居这么多年,一直清贞自守的大奶奶,才会行差踏错的吧……
素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站在贾琏身侧,根本舍不得退后一步。
坐着的贾琏,根本没有太留意素云的神态变化。
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脑海中闪烁的,都还是方才在李纨屋里的画面。
不愧是久旷之身的俏少妇,要命起来,可是真要命!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花费耐心最多,得手最不易的原因。相比较其他一些俏妇人,矜持扭捏,还半是抗拒的李纨,给他的感觉,竟是出乎预料的好!
以致于,让他都差点流年忘返,若非李纨实在催促,他都想要赖在李纨的床上,彻底感受被掏空的感觉了。
“二爷……?“
“嗯。”
贾琏抬头,看向旁边这个李纨的贴身侍女,神色从回味,逐渐变得严肃。
“我听你们大奶奶说,你是从总角就跟着她的丫头,是她最信任的人?”
“奴婢确实从总角就跟着我们奶奶了,却当不得最信任这一说……”
还挺懂谦逊。
“今年多大了?”
“回禀二爷,今年……十九。”
素云原本想少说两岁的,她听说爷们家都喜欢年纪小的。但是想到自己的情况府里都是清清楚楚记载了的,倘若一时邀宠,惹得琏二爷不悦,那就得不偿失了。
“十九岁,差不多到了许配人的年纪了。”
贾琏轻笑一生,又立马正色道:“你既是你们大奶奶身边最亲近信任的人,就该知道,只有你们大奶奶安好了,你的一切也才能好。
所以,多的话我也不与你细说了,看你也是个聪明人。
我只与你说一句,以后要越发用心的服侍你们大奶奶,什么事要藏在心里,什么话不能与人说,必须要时刻记在心中。
倘若表现好,将来你的终身大事,我和你们大奶奶一定会好好安排的,不会亏待你。”
素云一听,噗通一声跪下,“二爷放心,我明白的。你与大奶奶……不,关于我们大奶奶的事,奴婢一定守口如瓶,一个字不敢与别人说。
倘若违背,就让二爷活活打死也无怨!”
素云确实不算笨的。她一听贾琏的话,就明白自家奶奶和贾琏之间,确实有不能对人言的关系。
她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也不敢多问。但她知道,一旦这件事曝光,不但自家奶奶在府中无颜立足,自己这等在跟前服侍的人,也难得善终。
所以,不用贾琏交代,她也没想过与人透露。
只是心中遗憾。她还以为贾琏到她屋里来,是想要收用她呢。
作为府里的丫鬟,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被主子爷瞧上,将来做个姨娘了。
次一点,得主子看重,要么外嫁,要么选个成器的家奴匹配。
最后,就是年纪到了,由府里统一安排,随便配给家里的奴才小厮罢了。
若是那样,可就半点不由人了。
府中一般丫鬟过了二十岁,就可以配人了。若是得主子重用,拖延个好几年,那也是有的。
原以为今日机缘凑巧,自己也有可能争取到那第一等的待遇,但是谁料琏二爷大概是没有瞧中自己的样子。
失落的情绪转过,素云随即又心思活动起来。
原本以她在李纨身边的得用程度,将来求个好的恩典应该就是不难的。
如今又机缘巧合之下,窥破了琏二爷和大奶奶的好事。且看琏二爷的意思,大概还有让自己以后做掩护之意。
如此将来一来二去,未必没有被琏二爷收用的时机。至不济,也像琏二爷说的那样,可以求个更好的终身、前程。
因贾琏此时是低头看着素云的,自然看清楚她面上闪过的神色,知道她已经知晓了利害关系。
其实贾琏自身是不大担心和李纨之事的。以他如今的威势,除非将他抓奸在床,否则谁敢无端揣测污蔑他?
只是李纨胆子小,方才在屋里听见素云在外和碧月说话的声音,就吓得她俏脸发白,身子紧缩,差点让他当即缴械。
事后又惶惶不安的样子,令贾琏十分心疼,这才临时起了收服素云安她之心的心思。
而要收服素云这等府里得势的丫鬟,最好最便捷的方式,莫过于像当初袭人那般,直接收用她的身子,将之变成自己人了。
所以贾琏才要到素云屋里来。
如此还有一个好处。万一将来有人看见他经常到稻香村来,且待的时间过长……
那他从素云房里出来,就相比较从李纨屋里出来,不那么骇人听闻一些。
哪怕是经不起推敲的遮掩,也胜于无。
计划是顺手将素云收了。反正素云和鸳鸯等人一样,都是前面十多年同一批长大的丫鬟中的佼佼者,哪怕不如鸳鸯,也相去不远,收之不亏。
不过一则方才在李纨身上已经尽兴,二则看素云也是个明白的人,倒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于是摸了摸素云的脸蛋和秀发,在她羞臊的抬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的时间,留给其一个误终身的微笑,抬起屁股转身离去。
第691章 桃花社
贾琏走后,素云才鬼鬼祟祟的走向主屋。
主屋内景象依旧,但是在素云的眼中,却觉得连空气都透露出诡秘的气息。
进到主子奶奶的寝卧,只见自家主子奶奶仅着白色小衣坐在妆镜台前,似在认真的描眉。
如瀑的青丝笔直的垂下,遮住了臀丘,却无法遮住那曼妙的女子身形。
恍惚间,素云好似回到了刚被府中调来服侍李纨的时候。
那时她还是个懵懂的小丫鬟,而李纨却是风风光光嫁进国公府,令府中所有丫鬟媳妇们羡慕,又自惭形秽的,美丽端静的大少奶奶!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和李纨说话,就是在类似的情况下:
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名门闺秀出身的大少奶奶,一边梳妆,一边偏过头来,温柔的问她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她有多紧张忐忑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内心最直接的想法。
大少奶奶,真的好美,好温柔啊。
其身上有一道光,那是府里其他所有的丫鬟,甚至所有的女人身上,都没有的明光艳质。
后来,珠大爷病死了。
慢慢的,她就发现大少奶奶的身上,似乎没有光了。
可是今天。
素云突然又发现,那道光似乎又有回来的迹象。
来不及过多的神思,因为素云发现,大奶奶已经通过镜子,察觉了她的到来。
沉默。
凝重。
最终,素云才听见大奶奶口中发出的第一个音节:“你……”
看李纨没有回头,那镜中的眼睛,都不敢与她对视,素云便知道,以大奶奶的修养和德行,此时羞于见她。
也由此知道,大奶奶应该猜到自己知道她和琏二爷的事了。
眼神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里面的床榻,素云走上前去,拿起梳子,一边给李纨梳顺头发,一边低声道:“奶奶放心,今儿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不会对外多说一个字的。
奶奶这些年对奴婢的恩情,奴婢全都记在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报答奶奶的恩情。
所以,倘或我做出丁点背叛奶奶,或者致奶奶于不利的事,就叫素云不得好死,死后再下拔舌地狱。”
李纨在发现素云进屋的第一时间,就紧张害怕的不行。
诚然,以她主子奶奶的身份,害怕一个自己的奴婢是很没有道理的事。但她就是害怕。
害怕这个自己身边最得用,最信任的丫头,鄙视她,耻笑她。
害怕,她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她甚至卑微的想过,倘若素云真的猜到了真相,她就推说是贾琏强迫的她,面对琏二爷,她没有办法……
素云看向床榻的目光被她捕捉,一时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在贾琏走后她早就立即将床帐被褥全部仔细的整理过,绝对不会有一丝破绽被人探知。
及至听到素云表忠心的话,悬着的心,才终于微微松下。
头埋的越低,但是内心却知道,素云大概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一点,从之前她在屋外,出言将碧月弄走,不让对方进屋就可知了。
因此逃避是没有办法逃避的,只有面对。
好在,身为自己最信任的丫头,又同为女人,想来对方多少能理解她。
抬起手,拿过素云的手合在掌中,用那仍旧不大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真切的看着素云,叹息道:“好丫头,你不用如此,我岂有信不过你的道理。
只是……
今日之事,多亏了是你。否则,我哪里还有面目再见世人。
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以辩解,只有一句话说与你听……”
素云立马就要跪下听,却闻外面传来园中姑娘们的莺声燕语,知道是来寻李纨的。
李纨面色也是微微一变,拉住素云的也无暇再做多想,只是低声快速道:“好丫头,倘若得你之幸,我能侥幸逃过一劫,从今往后,我定不负你。”
素云素知李纨秉性最是良善塞言,如今听她这么说,自知真心。
总算此刻没有时间多表真心,素云也只郑重的点点头,道了一句奶奶且放心,然后就去给李纨找外裳来更衣了。
一时姐妹们被请进来,李纨抬眼一瞧,果然是三春姐妹并宝钗等人来了。
忙抛下所有心思,笑迎道:“不是听说你们在沁芳闸那边赏桃花吗,怎么一起到我这儿了?”
史湘云一下窜到李纨身边,笑道:“嗐,别提了。小丫头们喜滋滋的来报说什么桃花开了,等我们过去,才发现就一两株开的好些,其他都稀稀落落的,好生没趣。
咦,大嫂子屋子里好香啊,是才刚熏过香吗?”
湘云说着,伸着脖子一阵嗅。其他人见状,也下意识的闻了闻,并多有附和。
李纨心内顿惊,岂敢说她是怕丫头婆子们察觉异样,收拾整理好屋子之后,又连忙熏了重香遮掩。
生怕湘云等人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着的异样气息,李纨故意随意的说道:“方才翻了翻压箱底的褥子预备拿来晒晒。才发现有些确实受潮了,弄得屋里也怪有味道的,所以多熏了些香来压压。”
说话的时候,李纨都紧紧的关注着众姐妹的神色,尤其是黛玉和宝钗等心思活络的。
好在在场几乎都是闺阁少女,尽管一时诧异于不爱香粉的大嫂子突然熏这么重的香,但听了她的解释,众人倒也一点没多想。
只是宝钗多瞅了李纨一眼,觉得今儿的李纨怪怪的,像是做了亏实事的小孩子一样。
小插曲之后,众人的话题又回到桃花上。
李纨摸着湘云的脑袋:“要看桃花如今是早了点,等再过些日子,想来就好了。”
众人笑道:“所以我们来找你来了。”
“原本再过几日就是初二,是咱们办诗会的日子,我就提议说到时候不如就办个桃花社,想来那个时候的桃花,已经开的比今儿好了,岂不正好应景?
谁料林姐姐又说,过了初二,初三日就是三姐姐的生儿。何不把诗社推迟一日,到初三那天,把三姐姐的生日和诗社一道办了,倒省了一日的折腾,且更热闹。
所以,我们来讨你拿定主意呢。”
史湘云抱着李纨的胳膊,甩来甩去的。
李纨笑道:“你们既然已经议定,又何须再来讨我的主意?我虽然是社长,但我这个社长什么时候违背过众意?
好,那就推迟一日,到了初三那天,我们一边给三丫头过生儿,一边办诗会。
再把姨妈也给请来,铁定热闹。”
众人皆笑,探春道:“先前邢姐姐和宝琴她们来的时候,正碰上国丧且不说,如今细细算来,咱们的诗社可兴旺了!”
说着,探春便扒着手指头的开始算:“从大嫂子开始算,我们原先的十个人,除了琏二哥哥和琏二嫂子,其他人都在,这就是八个。加上玉嬛姐姐,还有邢姐姐和宝琴,唉,可惜纹姐姐和绮妹妹不在,否则咱们还要更热闹的。”
李纨道:“玟儿和绮儿随她们母亲探亲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且不算她们。
纵如此,咱们也十一个人了,再加上姨妈,也够闹腾了。”
宝钗忽然笑道:“我妈就算了,她又不会作诗,最多到时候来喝一杯三丫头的生辰酒就是了。
我说出一个人来,定是要有她才好呢。”
“谁?”
见众人追问,宝钗也不卖关子,笑着点了一下湘云的额头,道:“自然是你那新收的弟子了。”
众人哄然一笑。
原来香菱自拜师黛玉之后,从识文断字开始,勤奋学习,早就已经能够学习诗词曲赋了。
只是她毕竟半道出家,且黛玉深谙道家之法,认为学习诗词不像认字那般一板一眼,能学多少全看悟性。
因此也不细教,每每只是推荐一些她看了觉得好的诗文选集让香菱自学。
香菱也知道黛玉的性情,并不敢太过搅扰。
倒是史湘云急公好义,且天性爱讲话,几次在潇湘馆碰见香菱问黛玉的问题,都主动积极的与香菱解释、探讨!
因此香菱也就有机会就找湘云问问题。
今年湘云因叔叔婶母离京被贾母接到荣国府,住进大观园,香菱更是得了机会,岂能不抓住这个免费的老师使劲薅?
湘云也不怕她薅,甚至乐在其中。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常常凑到一处,谈讲学问,经常是旁若无人的模样。
姐妹们便笑黛玉:“再这样下去,你就不怕她把你的乖徒弟抢跑了?”
黛玉对此自是不予理睬,倒是此后旁人常以师徒趣湘云和香菱二人,一如当年大家打趣黛玉和香菱一般。
对此湘云和香菱自然也不多在意。
探春因拍手笑道:“宝姐姐这个提议好,我早就觉得该如此了。
依我看,琏二哥哥屋里的香菱,论好学,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不如她。
且我早就看过,香菱丫头作诗,在我们这些人中,也足算得中上。我也早有意举荐她加入我们的诗社,只是还未来得及提。
正好今儿宝姐姐提出来了,不如就正式决定,将香菱丫头招入我们诗社好了?”
探春最后的一句话,是带着询问的语气的。
毕竟诗社中的成员都是姐姐妹妹,香菱在身份上,与她们不大匹配。
但是她显然多虑了。
先不说香菱的实力早就得到了大家的承认,就说她的身份,明里人都知道,她名虽丫鬟,实则和晴雯一样,都是贾琏的侍妾。
更有甚者甚至知道,晴雯尚且有身契在贾府,但香菱却连身契都没有,是完完全全的良家!
因此,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探春的提议表示异议。
甚至贾宝玉还高兴的表示:“既如此,我也举荐几个人,她们也是足够资格加入我们的。”
众人都朝贾宝玉看去。
素知这个小叔子脾性的李纨却皱了皱眉,大概猜到了他要举荐的人。
果然,贾宝玉站起来道:“栊翠庵里的妙玉,还有住在天香楼的青衣姑娘,盼儿姑娘,还有绮云姑娘和诗诗姑娘……
她们都是才情极高的人,要是有她们加入,咱们诗社,才真正兴旺了。”
贾宝玉原本还想说贾琏外书房的胡元瑶的,只是因为接触不多,不知道对方脾性。且也发现大家的神色有些不对,也就没有再多提。
很显然,贾宝玉的提议,并不像宝钗和探春那般,得到大家的响应。
所有人甚至都蹙起了眉头。
屋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有几个人张了张嘴,但是想到什么,没有出口。
大家的目光看向社内“德高望重”的蘅芜君。
总算宝钗没有令她们失望,很快就见宝钗开口,轻声道:“栊翠庵的妙玉,自是才具极高的人,比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强。
但她毕竟是出家人,性情淡薄,只怕不愿意出来和我们这些人吵吵闹闹。
况且她又不是经常和我们玩的人,倘若强行请她出山和我们一处,彼此不自在,倒也无趣,还是罢了吧。”
有宝钗这个姐姐带头反对,其他人也都表示:
不合适。
其实倒也不是大家对妙玉有多大的意见,也不是妙玉不够资格和她们玩。
关键是,妙玉的孤高更胜黛玉十倍,且性格冷淡,不惯对普通人假以辞色。
因此哪怕是黛玉、岫烟和惜春这些和她关系好的,也知道,让妙玉加入诗社,未必是个好的提议。
宝钗只否定了妙玉,却对贾宝玉提及的另外四位只口不提。
她不提,探春等人也不提。
大家似乎都当做没有听全贾宝玉的话一般。
见状,贾宝玉心内讪讪,倒也不再多言,默默地坐了回去。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天香楼四美是不适合和大家一起玩的。
只是他看香菱都被大家接受了,想着或许四美也能被接受,这才尝试的提议。
在他眼里,倒也没有那么多尊卑上下,阶级之分。特别是对女子,好看的女子,他更是不吝啬给予最崇高的位置。
可是看宝钗等人的反应,终究这个世道还是俗人多啊。
贾宝玉摇头叹息。
经此一事,看气氛有些低沉,湘云想了想,道:“其实说了这么多,咱们却是漏了最最关键的一个人。”
众人闻言,大多都不感到意外,都看着湘云,示意她继续。
“之前那些社就罢了,琏二哥哥要忙外头的大事,无暇与我们玩笑。此番这一社,可是宝琴妹妹和邢姐姐来了之后第一次正式开社,又恰逢三姐姐的生日,要是有琏二哥哥参与就好了。”
大家对湘云的话,深有同感。
哪怕是关起门来办诗社这等贾母等人眼中过家家一样的小事,也是有计较的。
不见当初立社之初,哪怕都知道王熙凤是个文盲,大家都一致赞同要将其拉入诗社,并且硬塞给她个管理层当的吗?
无他,仅此一人,便可解决诗社运行的财政和后勤问题。
而贾琏作为兄长,荣国府真正的主人之一,他若是在的话,不但兴办诗社的一切问题变得简单,且在玩的过程中,几乎能够做到随心所欲。
举个简单的例子,倘若在办诗社的过程中,姐妹们有什么好的提议和建议,都可以对贾琏说,且十有八九都能立马得到实现。
而没有贾琏的话,就很难做到这一点。甚至大家知道实现困难,因此哪怕有好的想法,也就藏之于心,不会表露出来。
究其原因,贾琏在家中的话语权,比她们所有人,包括李纨,都要大的多得多。
且贾琏还是个有趣的人,乐意在不出格的范围内,给家中姐妹最大的方便。
因此,贾琏在海棠社,可不单单只是一个社员那么简单。
诗社有他和没他,差别太大。这一点从历届诗会中,大家早就有感悟了。
但是贾琏毕竟不像贾宝玉是个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他有自己的正事在身。
相比较贾琏要做的事,她们这些小丫头在家里办诗社玩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因此之前大家都有默契的没有算上贾琏。
但是同时,大家却又无比希望贾琏到时候能够在场。方才湘云若是不提,也有别人会提起。
迎春遗憾的表示:“可是,哥哥他只怕没有时间陪我们玩闹。我听说此番他之所以留在京城没有和二嫂子一道去皇陵,就是因为身上有着重要的差事。
二嫂子离京这些日子,他也是每日早出晚归,罕有闲在家里的时候。
如此,我们只怕不好为了这等小事烦他的。”
迎春的话,也是大家的顾虑。
见大家都是一副想去请贾琏,又怕被认为不懂事,一个个踌躇的很的模样,角落里的黛玉总算没忍住。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道:“若单为诗社,自是不好烦他。但此番可不单为诗社,还是三妹妹的生辰。
你们是知道他的。为了旁的事,他或许没工夫搭理我们,若说是三妹妹的生儿,他保证放在心上。”
黛玉的话,令不少人眼神一亮。
时间就像海绵,挤挤总是有的,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
关键就在于,贾琏乐不乐意挤。
综合贾琏对家中姐妹的态度,好多人都觉得,林潇湘此计可行。
湘云立马笑道:“林姐姐说的不错,琏二哥哥最疼三姐姐了。听见是三姐姐的生儿,若是他手中没有万分火急的事,肯定愿意抽出时间来参与的。
哈哈,等他晚上回家,我们就去请他吧。”
黛玉和湘云的话,得到大家的响应。
屋里站着的探春的丫鬟侍书适时笑道:“姑娘们要去请二爷怕是不用等到晚上,之前我回屋给我们姑娘拿衣裳的时候,还看见琏二爷在园子里和兰哥儿说话呢。”
“二哥哥回府了?”
“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找他问问看。”
瞅见听风就是雨的湘云就要拉着人走,黛玉立马挽过探春的手,将之塞到湘云的手中,笑道:“你去请他,别的人都可不带,三妹妹是定要带上的。”
众人皆笑,倒弄得探春有些不好意思。
湘云看着一派成竹在胸的黛玉,心中暗想,莫非先前林姐姐提议将诗社和三姐姐的生日合在一天办,就是筹谋着以此为筹码,将琏二哥哥赚来?
若是如此,林姐姐也太老谋深算了。
第692章 对症下药
贾琏院,香菱脱去外裳,露出纤娜的身段,爬上暖炕,骑坐在贾琏腰上,伏身用自己惯捧诗集的双手,给自家二爷按揉肩背,松经活络。
“嗯~~”
低微而舒爽的呻吟声,从趴着的贾琏口中传出。
旁边的晴雯见状,嘻嘻一笑。巧手摇动间,已经用竹签挑起一块切好的水果,送到贾琏嘴边,并哄道:“二爷,张嘴,啊~”
正爽的贾琏斜眼瞄她一眼,倒也没计较她斗胆用哄小孩的口吻与自己说话,张嘴接过俏婢牌鲜切水果。
“甜不甜啊?二爷让人家洗好果子回来吃,结果二爷一去就那么久,让人家等了这么久。”
晴雯抱怨了一声,也并不真的在意,见贾琏眯着眼睛显见没搭理她的意思,又笑道:“嘻嘻,二爷今儿这么早回来,敢是外头的事忙完了,往后就不用像前些时候那般,可以多在家里歇歇了?”
面对晴雯的追问,贾琏随口道:“京中这边的事是松了些,想要就此歇息却是休想。明儿一早,我要去天津卫一趟,短则七八天,长则赶在你们二奶奶之前回来。
你和香菱给我准备几套更换的衣裳,让人送出去交给昭儿。”
贾琏身上目前有三个官职。
西城兵马司不用多说,虽然是个脏累衙门,手底下也只是一帮中看不中用的虾兵蟹将,确是实打实的实权衙门。
俗话说管的宽。
不过好在他已经在指挥使位置上坐了几年,一切驾轻就熟,不用太操心。
剩下的火器营统领和天津卫水师参领这两个差事,才是如今最耗他精力的,也是他最在意的。
一个是扎根在皇城的,以火器为主的数千兵马。这是在中枢一股绝对不可忽视的力量,由不得贾琏不重视,并用心的打造。
另一个紧要性虽然低些,但也是他为未来征服星辰大海做的前期准备与奠基,也不容忽视。
被薛姨妈骗回京城已一个多月,也该去天津卫瞧瞧那边的情况了。
他其实也有点想偷懒,趁着凤姐儿不在多待在家里和金钗们风花雪月,和可爱的纨纨搞些紧张而刺激的小动作。
但是想着如今朝政诡谲,自己也在创业关键时期。此时若是偷懒以致将来要“用剑”之时,才发现剑未锋利,岂非因小失大,悔之晚矣?
于是只能宽慰自己,将来机会和时间还多的是。
贾琏内心的考虑晴雯如何得知,她只听见贾琏明儿就又要去天津卫,立马开始噘嘴。
“二爷怎么这样,好不容易见二爷闲下来一会儿,做什么又急着去那劳什子的天津卫,就不能多待在家里几天嘛!”
看晴雯似是在对贾琏发脾气,香菱忙道:“晴雯姐姐你别急,二爷这么做自有二爷的道理,咱们只管听二爷的话,把二爷要用的东西准备就行了,别的咱们就别管了嘛。”
“去去去,就显得你懂事,你一个是好的行了吧。”
晴雯白了香菱一眼,实则她也不过是借娇蛮试探试探贾琏是不是非要去天津卫。她岂能不知道,贾琏要做什么没有她置喙的份?
事实上,她和凤姐儿一样,巴不得贾琏外头的事越做越顺利,官越来越大,这样不但贾琏自己光荣,连她们这些身边人也能沾光啊。
所以,抢白了香菱一句,又看贾琏仍旧眯着眼睛只顾享受香菱的按揉,一点也没有要训斥她的样子,她自己倒也笑了。
拿起手帕,给贾琏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果汁,旁若无事的继续给贾琏投喂他喜欢的果子。
一会儿之后,贾琏翻身坐起来,甩着左右肩膀揉了揉,果然觉得轻松了好多,在稻香村消耗的体力都尽数回归。
因此夸赞了香菱一句,并从晴雯手中拿过果篮,也不洗手,就拈起一颗红润透亮,有些类似大樱桃的果子,塞到香菱嘴里。
看她腼腼腆腆,小嘴鼓鼓的嚼吧嚼吧,贾琏便十分受用。
不想就瞥见旁边有人神色吃味,回头一瞧,只见晴雯幽幽道:“就知道二爷偏心。人家准备好果子在这屋里等了二爷半天,也不见二爷心疼,如今倒是只顾疼香菱。”
贾琏顺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然后才又拈起果子,笑骂道:“少在那里酸,想吃就凑过来。”
作势捂头的晴雯这才转嗔为喜,巴巴儿的要把脑袋凑过来接果子。
因她本身是侧坐在炕边的脚榻上的,不甚便宜,便转为跪坐,伸长脖子一下就从贾琏手中将果子叼走,笑着三两下吃了。
她却不想,她本身就生的鲜艳娇妍无比,此时这般跪坐着,两只手儿扒在炕边,伸着脖子接食,神态竟是和潇湘馆的小松鼠……不,是曾经轻巧的小松鼠在接受黛玉的投食时的模样十分神似。
都是那样的可爱、灵巧。
贾琏不免看的有些呆,直到晴雯似有察觉,想要起身的时候,贾琏才忙道:“我吃够了,你且坐好,换爷来喂你了。”
被贾琏按住肩膀的晴雯倒也就乖乖的了。
但贾琏仍嫌不足,又让香菱也下去一起坐好。
于是贾琏彻底坐正身子,盘坐在炕上,就开始你一颗,我一颗的,给并排跪坐在面前炕下的两小只投喂果子,乐此不疲。
渐渐的,晴雯二人似也看出贾琏的趣味所在。
香菱尚自小脸红红,逆来顺受。越发大胆的晴雯却是不甘一直被戏弄,趁着贾琏投喂后在她唇舌间久久留恋不去的食指不注意,贝齿鲜唇狠狠合上,便将不速之客截流下来。
不等一计得逞的晴雯,对着投去得意的目光,忽听见后头传来“噔噔噔”的声音。
“爹爹,爹爹~”
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巧姐儿飞快的跑了进来,仰着的小脸原本是直冲贾琏的。
忽然发现晴雯和香菱的小嘴儿在动,便本能的瞅向被贾琏放在腿怀里的果篮子,嘴巴撅撅:“爹爹在喂晴雯姐姐和香菱姐姐吃果子吗?巧儿也要吃好吃的果子,巧儿也要爹爹喂!”
贾琏早已被自家宝贝闺女的一声声“爹爹”喊的心都酥了,就要弯腰将女儿抱起来。
却见已经跑到他眼前的巧姐儿“扑”的一声儿,十分干脆利落的跪在香菱旁边,眼巴巴的望着他。
原来小巧姐儿看两个姐姐跪排排,以为要这样才能得到爹爹的投喂,因此有样学样。
晴雯早在发现巧姐儿进来的时候就把贾琏的手指松开了。
看贾琏一看见女儿脸都笑烂了,晴雯原本就想起身让开的。
谁想到巧姐儿二话不说就和她们跪一排了。
如此晴雯倒也不急着撤。
虽然她很多时候都察觉得到贾琏十分疼她宠她,甚至比对亲生女儿还疼还宠,到底没法对比。
如今倒要看看,二爷对她们是真疼还是假疼。
因此晴雯也学着巧姐儿的模样,巴巴儿的望着贾琏。
晴雯不起,被夹在中间的香菱也不方便起,且陪着。
于是,两大一小三个小丫头片子跪坐成一排,仰着头望着贾琏,都是乖巧可爱、嗷嗷待哺的样子。
贾琏恍惚觉得,他是养了三个乖女儿似的。
微微一笑,并不知道晴雯在吃醋试探的他,也未曾厚此薄彼,乐呵呵按次序的继续投喂。
正得趣,忽闻外头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云姑娘,琴姑娘和三姑娘来了。”
晴雯香菱闻声,忙起身准备接待。唯剩巧姐儿满不在乎,明亮漆黑的大眼睛仍旧盯着篮子里,看还有没有她喜欢吃的果子。
贾琏索性将竹编的果篮塞到她手里,然后将她整个抱起来亲香。
两三岁的女儿,最是乖巧可爱不过了。原本贾琏之前就很少陪女儿,并且他还担心再过两年这丫头长大些,万一变皮实了,肯定就没现在这般香糯粘人了。
可不得趁当下,好好亲近亲近。
“二哥哥。”
“琏二哥哥……”
伴随着一阵香风,几个青春少女鱼贯而入。
贾琏抬眼看去,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惯穿一身红衣裙的湘云。
她仍旧是那般风风火火的模样。进门之后,不几步就窜到眼前。
在她身后,紧随而入的是手拉手的宝琴和探春。
三个丫头年龄都还不大,最大的探春今年也才十三岁,妥妥的三个小丫头片子。
但这三个小丫头片子,却是一个比一个生的精巧玲珑,顾盼神飞。尤其是被探春牵着,矮她半个头的宝琴,哪怕是贾琏,每一次见到都会忍不住多瞅两眼。
实在是颜值高到不真实,仿若画里走出来的精灵。
“你们几个小丫头,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贾琏一手抱着巧姐儿,一手示意她们随便坐。
湘云自进门后,注意力就全落在乖巧软萌的巧儿身上,一点也不客气,直接站在贾琏身边,弯腰逗巧姐儿。
“巧丫头,吃什么好吃的呀,给云姑姑吃一个好不好啊。”
巧姐儿倒也不吝啬,学着先前贾琏的模样,就从篮子里抓了一颗果子,伸长手投喂湘云。
得此馈赠的湘云,立马乐得合不拢嘴,全身心都交在巧姐儿身上,哪里还记得此来的目的。
探春就看了她几眼,不得已只能自己下场道:“园子里的桃花要开了,刚好马上就又到了诗社开社的日子。
我们请示过了大嫂子,一致决定办一场桃花社,想来问问琏二哥哥是不是有空与会……”
贾琏一听,顿时笑了起来。
作为园中海棠社的元老,虽然经常缺席,却还是了解海棠社的情况的。
除却有人兴起临时召开,每月初二和十六,就是固定开社的日子。
马上就是三月,正是桃花开的季节。她们以此为主题,倒也应时应景。
于是笑问奉茶进来的晴雯:“平儿呢?”
“平儿姐姐到厨房去了。”
贾琏点头,就对探春道:“开桃花社是个好主意,我会交代你们平儿姐姐,让她全力辅助你们筹办。你们平儿姐姐的本事你们是知道的,有什么好的主意尽管和她讲就是了。
至于我,只怕就没办法与会了。正好,你们几个到时候在大嫂子面前,给我告个假。”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听到贾琏这么说,探春等人脸上还是露出失望之色。
连史湘云也顾不得逗巧姐儿了,起身看着贾琏,急切的说道:“帮你告假倒是不难,只是琏二哥哥你都多久没参与诗社的事了,都不像是海棠社的一员了。
而且,这一次也不单单只是办诗社。初三日是三姐姐的生日,我们大家都商议好了,把诗社留到初三连同三姐姐的生日一道办了,又热闹又省事。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不来呢。”
贾琏一愣,倒也想起三月初三可不就是探春的生日,一时倒犹豫了。
虽然一个小丫头的生日算不得什么,但是他一向欣赏探春的个性,加上这个小丫头又素来亲近于他。
如今家中长辈都不在,他还真想亲自给她操办一下生日。
湘云见一语奏效,立马趁热打铁:“还有,宝琴妹妹和岫烟姐姐她们,都是才入园子,这还是她们参与的第一社。作为诗社的元老级人物,你这个时候怎么能够不在呢?”
说话间,湘云不断地给探春和宝琴使眼色。
虽然未必看得懂湘云的眼色,但是作为女孩子,探春和宝琴还是本能的明白这个时候该做什么,才能最大可能得达成目的。
只见宝琴睁着她那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贾琏,眼神里的期许,不言而喻。
探春更是轻轻扯了扯贾琏的衣袖。在贾琏看过来的时候,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差开口撒娇了。
贾琏见状,内心无奈的一笑。
看来他的脾气算是被家里的姐妹们给摸清楚了,这是知道他的弱点,给他对症下药来了?
沉吟片刻,贾琏道:“本来我确实是没空的……不信你们问她。”
贾琏一指奉茶后立在边上的晴雯。
晴雯笑道:“二爷确实没有骗姑娘们呢。他刚刚才吩咐我们,让我们准备几身衣裳送出去,说是明儿要去天津卫呢。”
探春等人闻言心中一沉,却又敏锐的听出贾琏话语中的余地。因此又期待的望向贾琏。
果然,迎着她们的眼神,贾琏展颜一笑:“不过,既然是三妹妹的生儿,那我怎么也得想办法到场,亲自敬三妹妹一杯了。”
三人顿时一喜。湘云更是忍不住拉住贾琏的手臂,惊喜的道:“这么说,琏二哥哥是答应了?”
贾琏笑着点了点头。
天津卫离京不过半日的马程,贾琏已经决定,哪怕受累些,到时候也要赶回来吃一杯探丫头的生辰酒。
十多岁的丫头,闺阁内的生日,是过一个少一个了。
“哈哈,林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只要三姐姐在,琏二哥哥再没有不答应的。”
见任务完成,乐不可支的湘云一屁股坐在炕上,笑说道。
贾琏闻言心头一动。他道如何,原来是黛玉给支的招,难怪自己这么容易入套。
探春却有一点不好意思,脸红了一下,瞅见旁边的香菱,立马有了转移注意力的法子。
她笑着拉过香菱,道:“此番我们过来,可不单为请琏二哥哥一个人,还有你这位,林潇湘的高足呢。”
香菱反应慢,直到看着探春的笑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道:“姑娘别拿我开玩笑了……”
“怎么是开玩笑?你之前作的诗,我们都看过了,比我们大多数人作的都好。
此番经过蘅芜君的举荐,大家一致同意你入社。我们此来,可就是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呢。”
“不行不行的,我不行的……”
香菱一张小脸都红透了,头摆的拨浪鼓似的。
她虽然好学,曾经也和贾琏等人一起在桌子上,联诗作对过。
但海棠社中都是家里的姑娘小姐,她哪里有勇气进去和她们玩?而且,她知道自己天资有限,跟着黛玉学习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诗词造诣差黛玉好远。
香菱入府也这么多年了,作为贾琏身边得宠,却一点也不恃宠而骄的丫鬟,大家都很喜欢她。
对于她的性子,探春更是深有了解。
只见她捧着香菱的双手,认真的道:“没有什么不行的。这是我们海棠社所有人都认同了的事,还是说,你不愿意入社和我们一起玩?”
“没,没有,我当然……愿意……只是……”
香菱彻底语塞了。她当然十分愿意且殷切希望能够加入海棠社,和家中这些文采精华,品位不俗的姑娘们玩。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般的勤奋,经常一个人躲在无人处,诌词造句。
实则,她就是见家里的姑娘小姐们,个个能诗会作,心生羡慕。特别是去年姑娘小姐们在园中成立了诗社,经常聚在一起,饮酒作诗,恣意高雅,她更是向往的不行。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有机会加入诗社,和尊贵的姑娘小姐们一起玩,一时被惊喜砸的有些不知所措。
探春当然是看得出来香菱的心思,因此也不让她谦逊,果断的笑道:“好了,没什么可是的。既然愿意加入我们,到时候,你就和琏二哥哥一起过来。
对了,你还没有雅号吧。趁这几日,给自己想一个才好。”
香菱便不知道怎么说,面色纠结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包括贾琏在内,都对着她面露赞许的微笑,她这才有了些底气,犹豫半晌,回了一个字:“好……”
唯独晴雯对此,微微撇了撇嘴。
聪明的她,似乎也察觉到了,香菱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姐妹,有脱离她,融入更高级圈子的倾向。
对此她无力阻止,只能心里酸溜溜的想着,弄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着我学打牌好玩。
……
稻香村,再一次坐到妆镜台前的李纨,听见门口吵吵闹闹的,不由起身出来查看。
就看见自家那个宝贝儿子,只着一身浅劲的中衣中裤,在腰间系着一根简单的腰带,不但不穿外袍,还在身上背了一张角弓,从那边走过来。
李纨立马问道:“才吃了晚饭,你又要作甚去?”
贾兰走到李纨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道:“琏二叔吩咐,让儿子今晚去演武场,跟着他习武射箭。”
李纨眉头一皱。傍晚儿子回来,还带了一张弓,说是贾琏送给他的。
追问之下,她自然知道了儿子这一下午是去贾琏的演武场玩去了。
原本她以为这只是贾琏将儿子支开随意找的理由,没想到,贾琏还真有教儿子习武的意思。
在这个海晏河清的年代,习武可远没有读书有前途。特别是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可舍得让儿子去吃练武的苦。
只是碍于贾琏的面子,她不好直接反对,因此看着儿子:“既是你二叔让你去,怎么这般装扮,岂非无礼?”
贾兰扫了一眼自己的中衣中裤,也有点不好意思,道:“儿子见琏二叔帐下的亲兵练武时都是着劲装,只是儿子并没有这样的衣裳,这才如此。”
李纨这时倒也想起,先时住在外面的时候,每天晚上贾琏练武后回家,也是不穿外裳的。特别是天气热的时候,更是只着一件背心,露出宽阔的胸膛和强健的臂膀……
“母亲?”
李纨回神,下意识的又道:“那你先生布置的课业……”
“先生布置的课业,孩儿一早就做完了。”
贾兰这个时候也看出母亲似乎不太想让他出门,因此回答完之后,不等李纨重新找借口,便深深一拜:“时候不早了,不便让琏二叔久等,儿子就先告退了。”
说完,贾兰迈着稳健的步子,飞快的溜了。
徒留李纨站在廊上,欲言又止。
第693章 镇远号
天津卫是大魏重要的军事卫所和拱卫京师的港口要塞,原本就驻扎了数千水师官兵。
自贾琏领命建造海港督造战船以来,又在此地开设船厂,打造新式海港,其间征召了不下数千民夫,大搞建设,使得天津卫越发的热闹繁荣起来。
春风吹拂的新筑堤坝之上,一身赤黑相间袍服的贾琏伫立,眺望着眼前的军港。
在他身后,十余名大小官员紧随。
“禀侯爷,按照侯爷当初的吩咐,此处港口共设军寨七处,预计可停泊大小战船一千余艘。
如今已经基本建成,请侯爷检阅。”
“一千余艘么……”
贾琏随意的一笑,知道这名属下是按照天津卫水师现有的战船规模来算的。
天津卫水师现有的大小战船他早就看过了,大多数都是十多二十米长,七八米宽的楼船,超过三十米的就算大型的了。
这样的战船打打倭寇,剿剿水匪或许够了,但是想要扬帆起航,远征海外,显然是不够的。
在他看来,这座军港,能够容纳下三百艘他欲要打造的战船就不错了。
不过暂时也够用了。
转头看向另一名官员,贾琏问:“船厂那边如何了?”
“回禀侯爷,自侯爷回京期间,卑职等人一日不敢忘记侯爷的交代,每日督促,如今已经打造出小型战舰八艘,中等战船一艘。
其中,按照侯爷的要求重点打造的大型战船‘镇远号’也基本建成,预估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落成下水。”
贾琏闻言一喜。
这镇远号可是去年他刚到天津卫,就开始重点规划打造的一艘长三十余丈,宽十二丈的大型战船。
是他根据镇远炮专门设计匹配的战船。
这个大小的战船,在这个时代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巨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落成了。
于是也不顾来到天津卫后还未到行辕落脚,就率领着这一干官员,往造船厂来。
天津卫造船厂是贾琏一手打造而成。
为了下水方便,贾琏当初直接选择建造在河岸,距离新建军港不过数里地的地方。
整个造船厂不算太大,结构也比较简单。
在一片营房和仓库之前,是一片开阔的巨大平地,边缘用新筑河堤围成。
在平地之上,整齐而有序的挖掘了一些方坑。此时正有数之不清的民夫、工匠和官兵,在平地和方坑之间来回忙碌。
他们各司其职,从高处看去,竟是一幅盛大的万民劳作的图卷。
贾琏在众官将的簇拥下,来到最大的一个方坑之前。
这个方坑长约六十丈(大概两百米),宽四十余,深度也有十余丈。站在坑边,竟给人一种如临深渊之感。
此时的方坑正中,一艘巨大的崭新战船矗立其间。
在战船的底部和四周,有着无尽的木材搭建而成的框架,宛若后世建造大楼时的框架结构一般。
巨大的,基本完工的大船就被包围、拱托在其中。
在这样长一百多米,宽高也达到数十米的庞然大物面前,不过七尺大小的人类,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贾琏站在方坑边上,审视着这艘当代绝无仅有的大船,感受着它带给自己淡淡的威压之感,欣慰与喜悦的情绪,忍不住的泛上心头。
“侯爷倾力打造的这艘‘镇远号’,论大小,论构造之精美完备,便是在我大魏三大主力水师所有的战船之中,也找不出一艘能与其媲美的。
下官已经能够想到,将来我大魏的水师将士,乘坐着它在海上征战,所向披靡的场面了。
这都是托侯爷之福泽,下官在此代表水师的将士们,叩谢侯爷了。”
贾琏身后官将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贾琏的满意,一个水师将领瞅准机会上前拍马屁。
其他落后一步的人,则是暗暗懊恼,却无多少鄙视之心。
只因他们每一个人,都为贾琏当真能够建造出如此巨舰感到惊讶和敬佩。
大魏承平百年,对于水师的打造早就处于摆烂的地步。即便是包括天津卫水师在内的三大主力水师,大多数战船都还沿袭着开国时候的样式。
可以说,战船和战斗军备,比之水盗和海盗,并无绝对的优势。
这也是沿海的倭寇能够猖獗的原因之一。
而贾琏的到来,至少给天津卫水师带来了朝廷的重视和财政,而且还让上下官兵看到了“鸟枪换炮”的希望。
虽然大家都对贾琏一手打造的“镇远号”等新式战船的战力还保留迟疑,但至少他们都承认,贾琏打造的这些战船,论大小和威武程度,都远超他们原来的“老破小”。
而贾琏又是挂职在他们天津卫水师之下,将来若是真的打造出大量的新式战船,第一个受益的,那当然是天津卫水师了。
所以提督大人早就交代过了,一定要将这个从京里来的年轻侯爷,当做祖宗一样哄着供着,千万别得罪。
贾琏微微一笑,这艘“镇远号”实际上只是一艘实验船。倘或能够成功,他将来自然能够造出更多这个量级,甚至超过这个量级的战船出来,成为东方大国争夺海上霸权的实力保障。
而这个长达两百米的巨型方坑,实际上是一种方便巨型船只下水的建造方式,称之为“船坞”。
像镇远号这样巨型的大船,若不事先考虑好入水的问题,哪怕是建造好了,单靠这个时代的人力,也无法令其入水。
而有了一个这样的船坞,当大船在船坞中建造完备之后,再引水进入船坞,使得船体漂浮起来,自然很容易驶入水道。
“老奴赵修远,拜见二爷。”
贾家家奴,造了一辈子船的赵老头,带着几个工匠,匆匆从船上下来,来到贾琏跟前拜见。
贾琏看他的行色,便知道自己不在天津卫的日子,这老赵头定然是没有懈怠,说不得是日日来到这船上监工。
心中满意,便让他带自己等人上船查看。
“回二爷的话,‘镇远号’按照当初的设计,上下一共分六层,可载官兵一千余人。
如今主体结构已经全部完工,只剩下上面三层的甲板铺设还有船身整体的涂抹油漆。
按照侯爷的吩咐,船上一共预留了二十四门镇远炮的安置位置,并其他火炮位置六门,还有数以百计的火枪以及弓弩的射击口。
并且船身主体外侧,全部用厚重的铜板贴覆包裹……呵呵呵,老奴造了一辈子的船,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坚固的,想来将来任何面对镇远号的敌人,都会恐惧绝望吧。”
赵修缘兴高采烈的说道。
贾琏也站在甲板边缘,倚着船栏上的女墙,侧目看向外面那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散发出金色光辉的船身外侧。
因为大魏钢铁生产力、质量低下的原因,要立马就建造出一艘这般大小的钢铁巨兽,即便是贾琏也做不到。
这不单单是材料的问题,还有结构技术的不达标。
因此,镇远号的主体,也是用木材打造。只是为了提高它的防御力,在船身所有需要保护的地方,都用厚度不一的铜板外覆。
如此一来,防御力倒是提高了。但这艘镇远号的造价,也就可想而知,若非贾琏在宁康帝面前成功勾起他的野望,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否则他也玩不起。
即便如此,贾琏都能发现宁康帝在看到他上报的“账单”之时,那隐隐肉痛的神色了。
所以,像镇远号这般烧钱的玩意儿,根本无法批量制造。
在贾琏的计划中,还是先造一批中型或者中小型的新式战船先用着,等将来还是要分出一些心思,将大魏的钢铁工业提升一些档次,再以此为根基,铸就大批坚船利炮。
在船上各处巡视一圈之后,贾琏站在宽阔的甲板上之前,转身看着身后众多跟随的官将和工匠,正色道:“尔等都辛苦了,待镇远号成功下水之后,本侯定在陛下面前,为尔等所有有功之人,请赏!”
匠人们纷纷跪下谢恩。
众将官也是齐齐参拜:“愿为陛下尽忠,为侯爷效力!”
声音却是比工匠们沉稳有力的多。
贾琏俯视着眼前这些纳头参拜,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澎湃之色的文武将官,心中的也有些激昂之意。
这里,从此也是他的一道根基了。
第694章 二夫人回南
因为年前的两个月,就基本将新式军港和船厂的事都设计安排的差不多了,此番贾琏的到来,更多的也只是检阅和拾漏补遗。
因此,贾琏除了每日在这两处地方指导巡视,就是和天津卫水师的上下官将交流交流感情,等闲将此间的情况写成一封封详细的奏疏,预备等皇帝回京之后阅览。
当然皇帝可能也没时间看这些琐碎,但不管皇帝看不看,该做的工作,他是一贯做的非常认真,力争不给人留下太多值得攻讦的地方。
日子,很快就临近探春丫头的生辰。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京师码头外偌大的水域。
一艘小小的乌篷船,随意飘荡在河面上。
暖和的阳光洒下,虽然大部分都被那竹篾的船篷阻挡,但仍有一些透过细小的缝隙,照进舱室之内,映出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
华美的软塌之上,身形颀长,容貌俊美的令人嫉妒的男子双手叠在面庞之前,惬意的趴着。
他身上不着一物,露出强健的背膀和微微虬结的肌肉。
在他背后,一个单着薄纱,体态纤美的美人骑坐在他腰臀之间。其轻抬玉臂,那双手沾满的花油,便被其均匀的涂抹到他背上、肩臂上,在丝丝阳光的照耀下,令肌肤泛出旖旎的光华。
美人仿似一位精通医理的大师一般,在男子肩背之上所有的关节和穴道来回推揉拿捏。
看着身下的男子在她的按揉之下,似乎已经睡着,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默默将手上的力道收了三分,然后就像一个不知劳乏的木偶,专心的伺候着身下的男人,力争给他的身体,带去最极致的放松和享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察觉到身下的男人又和最开始一样,伴随着她手上的力道,口鼻中发出轻微的呻吟,她才轻笑道:“侯爷怎么这般疲惫,这样也能睡着?”
被美人温柔服侍的,自是从天津卫赶回京城的贾琏贾大侯爷。
而美人却是薛家嫡脉二房二夫人。她驻留京城也已经月余,准备要离京返回金陵。
原本她前两日就要走的。但贾琏得知消息,却勒令她推延两日。
于是,在这人来人往的交通码头,在这宽阔的大运河上,就着一叶扁舟,二人便展开了这一场独特的、别开生面的告别。
贾琏自然不是多了疲惫,只是美人的服侍太过温柔享受,忍不住就小憩了片刻。
“一早就从天津卫出发,马不停蹄,生恐误了时辰,错过与夫人的告别。”
听见贾琏的解释,二夫人一双美丽的大眼顿时笑成了两弯月亮。
其实她也没想到贾琏会专程为了她赶回京城。
在她看来,她不过是个年轻失寡的不祥人,只是偶然的缘故,与贾琏结过点滴露水情缘。对身边美人无数的贾琏而言,也就是个野味,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之前决定离京回乡,也不过偶然起意让人告知贾琏。谁曾想,当晚就接到贾琏的“命令”,让她初二日再走,其要来给她送行。
更让她心喜的是,今儿贾琏果然赶在客船出发之前的一个时辰,从天津卫赶到了码头这边。
按时间来算,贾琏大概是昨天半夜出发的。
这份恩情,让她芳心暗动,忍不住俯身凑到贾琏的耳畔,笑道:“那,侯爷现在可休息好了?”
贾琏不明觉厉,随口回道:“自然。有二夫人的手段辅助,本侯不但休息好了,而且现在觉得精神百倍。”
“哦,是吗。”
二夫人不动声色的直起身,顺手涂抹了更多的她预先准备好的上品桃花油在贾琏的背上,然后双手轻抬,将身上的纱衣脱落。
霎时间,一道洁白婀娜,美好的连光线都忍不住惭退的美丽酮体,便暴露在空气之中。
见贾琏并未察觉回头,二夫人也不气馁,一笑之后再次俯下,用自己最美好的身子,带给贾琏最别样的享受。
……
二夫人高超的技艺,虽然令贾琏震颤,但并不奇怪。
毕竟,二夫人原先虽然就有用推拿之法,收服过庄氏。但她毕竟没有师承,哪里懂得这般高明的手段。
这些,还是贾琏提点过她,谁想到,她这般容易就学会了。
而且贾琏也不得不承认,出身西域,拥有比大多数中原女子更加长挑、婀娜身姿的二夫人,做起类似的旖旎事来,也更加的得心应手,令人血脉止不住的喷张。
终是在二夫人拍着他的屁股,让他翻身的时候,贾琏再也忍不住了,反客为主,将二夫人压在榻上,低头亲吻起二夫人的脸蛋和脖颈。
“咯咯咯,侯爷莫急,还有前面没有擦油呢……”
二夫人仰面娇笑道。
“前面先不急。礼尚往来,夫人这般的卖力的服侍我,现在该本侯报答夫人了。”
贾琏说完,直接将二夫人纤软无力的手脚制住,然后便以最原始的手段,狠狠地享受起眼下的猎物来。
巫山云雨之后,一身香汗,面色潮红的二夫人才重新坐在贾琏的腰腹,满眼欢喜的看着身下头枕着双手,欣赏的打量着她的贾琏。
由于被贾琏折腾的丧失气力,二夫人也没有先前的勤勉。草草的给贾琏胸膛腰腹等处推拿一番,便放下工具,巧盈盈的依偎进贾琏臂弯。
“妾身要走了。”
“嗯。”
“妾身走了之后,侯爷会想念妾身吗?”
话刚说完,二夫人就察觉自己的下颚被抬起,然后就看见贾琏那如玉的面庞看着她,口中笑道:“二夫人这般丽质天成,又风情万种,没有任何男人会不惦记的,不是吗?”
二夫人面色生霞,忍不住想起当日在金陵城,她勾引贾琏的一幕幕。
时至今日,她都没大想得通,她当时是怎么有胆量,才第一次见面,就去勾引贾琏的。
或许是姐姐庄氏的怂恿,或许是贾琏的魅力太过巨大,总之,她就做了。
如今看来,这竟或许是自己的人生,最重大的一次抉择,它将带给自己,一段最珍贵的记忆和回忆,是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央求的看着贾琏:“我走了之后,还望侯爷看在妾身的份上,帮我多照看琴丫头,莫让她受委屈。”
贾琏闻言神色一动:“你既然担心,何不留下来照顾她?”
二夫人摇摇头:“此番我上京来,最主要的就是替姐姐来告诉你,灵儿丫头的消息。
我已经在京城耽搁了太久了。
我们家里的情况侯爷也是知道的,姐姐又刚诞下子嗣,身体虚弱,身边不能没有体贴的人照顾。”
二夫人口中的灵儿,便是大夫人庄氏为贾琏生下的女儿。
庄氏在成功诞下女儿,并安排好身世等后续之后,就将其以养女的身份接到身边,给她取名“庄灵”。
贾琏听到二夫人口吻中对大夫人的担心,心中倒是有些佩服她们之间的情义。
搂了搂二夫人的娇躯,贾琏叹道:“你放心吧。有你们的太太在京,琴丫头不会受委屈的。”
“我们太太的为人我自然是知道的,把琴丫头托给她照管我自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琴丫头的婚事。
唉,原本我此番进京,也是想要相看相看那梅家的大公子的。
只是没想到那梅家如此轻视我薛家。在我进京之后,我们太太就给那梅家去信,想要让梅家太太带着儿子过府来,双方相看相看。
谁料那梅家不是以国丧不方便,就是以他们家老太太身子有恙为由,百般推托不至。
想来姐姐猜的不错,那梅家果然有悔亲之心。
我一气之下原本想要带着琴儿丫头回南京去的。只是那小丫头十分舍不得在这边结识的小姐妹,况且我们太太也说,倘若那梅家见到琴儿的模样人品,定会回心转意,我这才答应把她留下来。
哼,若是那梅家当真回心转意,以礼相待便罢。若不然,我想请侯爷多看着些琴丫头,别让她受委屈。”
二夫人的话让贾琏心头微动。
梅家欲图悔亲这事,贾琏自然早就知道。他还特意留心过,大概明白梅家的心思。
梅家与薛家定亲,是在薛家尚算兴旺的时候。那个时候,薛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还在,薛家的生意,也没有出现多大的问题。
谁曾想时移世易,薛家两个顶梁柱,都先后断了。
家族基业,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
而那梅家,三代人中出了两个翰林,自是极清贵的人家。
原本与薛家联姻,也算是各取所需。
但是在薛家急剧没落,前途渺茫之后,梅家肯定就感觉到吃亏了。
更何况,在这几年间,梅家大公子还崭露头角,考取了秀才功名!
这显见是个他们梅家的种子选手啊,将来说不定梅家可以靠他,来个四代三翰林的美名。
在这样的情况,他们怎么甘心,让自家种子选手,娶一个没落皇商之女?更别说,这没落皇商,还出了个薛蟠这样的人物……
贾琏还知道,那梅家大公子自立事之后,就在太子殿下身边服侍。
要知道,朝中清贵人家的子弟,多数都是跟着素有贤名和才名的三皇子混的。
太子殿下身边清贵子弟少,那梅家大公子,自然显得珍贵些。人梅家大公子,自然也自傲自负些。
诸多原因计较下来,连贾琏都觉得,梅家想要悔亲,是情有可原的。
他们又不敢直接毁约,所以就选择这么拖着,想必是想要等到把两家的耐心都耗尽,到时候再便宜行事。
贾琏忽然摸着二夫人的脸蛋,认真的问道:“若是那梅家执意悔亲,你待如何?”
“他们敢!这是两家长辈定下的婚事,有文书为证,岂容反悔。”
“我当然知道。若是你们执意将琴儿嫁进梅家,有我在,料他们不敢反悔。
我只是想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就忍心,看琴丫头嫁到他们家受委屈,遭受白眼?”
二夫人的神色陡然复杂下来。
贾琏说的没错。想当年她进薛家,也是不受薛家待见的。
能够安安稳稳的到今日,谁知道她费了多少心思,暗自忍了多少委屈?
有自己的亲身经历在,她自然不愿意女儿也像她一般。
只是这毕竟是她爹亲自定下的亲事,她们也不好擅改。
于是二夫人也瞧向贾琏:“那按照你的意思?”
贾琏道:“我的意思是,那梅家若能回心转意且罢。倘若再不识好歹,那就遂他们的心意,将两家的婚事退了。然后给琴丫头重新寻一个知书识礼,知冷知热的良人相配,岂不好?”
二夫人沉吟片刻,眼神一厉:“好,就照侯爷的意思!哼,我也早就瞧那梅家不顺眼了,凭我家琴丫头的人品模样,世界上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定要巴结他梅家?
等回去,我就和姐姐重新计议计议。”
见二夫人听进去了,贾琏心情也好了不少。
在贾琏的打探中,那梅家大公子实在普通不过了,除了侥幸得了个秀才功名,其他不论是人品还是样貌,都没有值得称赞的地方。完全配不上宝琴。
他们还想要悔亲,简直是不知所谓。
也就是他们没有亲眼见过宝琴罢了,否则,别的不说,那梅家大公子肯定会转变态度的。
“其实,若不是侯爷身边美丽、灵慧的女子又太多,琴丫头和她们争并无明显的优势,妾身都想将她的终身许给侯爷了……”
忽见二夫人撑起身子,面对着他说出这番话来,贾琏顿时咳嗽不止。
二夫人连忙给他轻拍胸膛顺气,然后戏谑道:“真的,若是这样,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贾琏心中如何想且不说,他只看二夫人那审视狡黠的目光,就知道她不是真心。
因此故作无意的笑道:“好啊,若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本侯再要见夫人,就名正言顺了,也不用再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了。”
二夫人见看不出贾琏的心思,只能摇头一笑,道:“妾身不过昨日黄花,能得侯爷片刻温存就心满意足了,哪还能奢望以后。”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认真的计量起来。
梅家不是嫌弃琴丫头吗,正好,她其实也没多瞧得上这种京城穷官。
在她眼里,就是给贾琏做妾,也比去那狗眼看人低的梅家做正房来的高贵。
只是遗憾的是,优秀如贾琏,盯着他身边小妾位置的,都不知有多少。
就算女儿足够乖巧可爱,能够打败那些小妾的人选,却如何敌得过正房凤姐儿,和另一个有着乡君爵位的林家黛玉?
更别说,传说中那当朝长公主(已被太上皇降爵,但没有人宣扬)也和贾琏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些力量,足够让人望而却步。
二夫人并不知道,连她们尊贵的太太,都将唯一的宝贝女儿,预定给贾琏了。否则,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二夫人忽然站了起来,找出帕子先给贾琏身上擦拭一番,然后就开始给自己穿戴衣物。
看贾琏望过来,她嫣然笑道:“船估计差不多要开了,妾身得走了。”
贾琏点点头,也翻身起来,从自己的衣裳里面找出一只玉佩,交到二夫人的手中。
二夫人接过一瞧,只见这玉佩小巧,正面镌刻着一只雏凤,背面则是单独的一个“灵”字。
“这是。”
“这是给我女儿的满月礼物,你让她随身带着。”
二夫人一听就笑了,道:“我明白了。这是不是就像是戏文里那样,等灵丫头长大了,就以此为信物,千里进京寻找亲生父亲?”
贾琏眉头一皱,别说,听她这么一讲,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但是贾琏以前看电视,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父亲了。所以,他肯定是不会等到女儿长大再千里迢迢进京寻亲的。
等将来有空,他就去江南,将女儿接到身边培养。
不过为了庄氏的名誉,大概也只能学她一样,用养女或者义女的方式了。
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女儿现在叫庄灵,要是将来把女儿接回来,给不给她改回宗姓呢……贾灵?
二夫人好生的将玉佩收了,走到舱门口,对外面的船娘道:“大娘,麻烦将船撑回码头。”
说完,都不敢多瞧船头大娘瞧她的眼神,便掩上帘子,退了回来。
服侍贾琏穿戴好之后,她又从角落里取出一方竹斗笠带纱帘的“帷帽”给自己戴上。
码头人多眼杂,虽然概率不大,她还是要预防被人认出来。
可惜这小小的乌篷船舱,无法容许身量高挑的二夫人站直身子,否则她这副打扮,倒和贾琏印象中那些翩若惊鸿,来去无踪的江湖侠女一般。
“看什么……”
二夫人娇嗔了贾琏一眼,然后便笑眯眯的搀着贾琏的胳膊,与他二人一道出了船舱。
……
码头上,看着二夫人独自走向那偌大的客船,贾琏回头招过边上的昭儿。
“二爷有何吩咐?”
昭儿笑的贼兮兮的。
贾琏瞅了他几眼,道:“你带几个人也上这艘船,护送二夫人到金陵之后再回来。”
“啊?”
昭儿原本一听是趟苦差,下意识的想要叫苦。
但是看着贾琏的眼神,忽然反应过来。这件事算是二爷绝对的秘密事件之一了,若是派别人二爷想必还不放心,因此一改神色,点头立正:“保证完成二爷交代的任务!”
贾琏这才神色变缓,轻声道:“去安排人手吧。”
二夫人回南京,薛家自然也安排有随行人员的,但是贾琏并不足够放心。
二夫人的美貌,足够引起一些宵小的以身犯险。想来曾经的薛家二老爷也不敢将她带出行商,只好将其雪藏家中。
如今这等美人落到他手里,自当该他来保护。
第695章 不善言辞林黛玉
贾琏为了赶回来见二夫人一面,轻装简从,也没有提前让人通报什么的。
因此等他的快马驶到宁荣街,直入东跨院之后,荣国府的仆从们,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贾琏回府了。
贾琏院。
当贾琏走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什么人,唯有西厢那边传来女儿清脆又清晰的欢笑声。
贾琏循声而入,果然看见一身红色小裙的女儿立在矮炕边,被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逗得咯咯直笑。
仔细一瞧,那小丫头还不是院里的丫鬟,而是贾雨村和娇杏的女儿贾玉钗。
贾雨村昔年落魄之时,曾写过一句明志的诗: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想来这句诗于他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
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也不知道,他是先有字才写的这句诗,还是先有诗,再取字时飞以明志。
但显然的是,她女儿名字中的“玉钗”,肯定是出自这句诗的。
巧合的是,玉钗二字,又刚好和黛玉宝钗的名字暗合。因此哪怕贾琏对贾雨村心存不良,但每次看到这小丫头,心中还是不免多生三分喜爱之情。
“咦,是爹爹!”
原本正在和贾玉钗玩猜糖果游戏的贾荞,定睛发现走进来的人是贾琏,立马就朝着贾琏飞扑而去。
而原本坐着的贾玉钗看见贾琏,也立马站起来,走到贾琏面前,乖巧的唤道:“琏二叔……”
贾琏微笑着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在她香喷喷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贾琏看向地下站着,仰头巴巴儿的望着他的贾玉钗,微微一弯腰,也将她单手抱了起来。
走到炕边坐下,看向怀中的大丫头,笑问:“你怎么在这里,跟着你母亲过来的?”
贾玉钗被贾琏抱坐着倒也没有多少不好意思。抛开她也喜欢贾琏这一点,当初从南方回京的时候,贾琏就常有抱她呢。
特别是跟着林师姐和琏二叔一起去逛街市的时候,她跑累了贾琏就会一手抱着她,一手牵着林师姐。
娘亲看见,也没有说什么。她瞧的出来,不论父亲还是母亲,都乐于看到她和琏二叔、林师姐他们亲近。
“嗯,我们上午过来的。母亲在后面,和姨姥姥说话呢。”
贾玉钗口中的“姨姥姥”指的是香菱之母封氏。
或许是娇杏感念当初封氏这个主母的恩情,哪怕如今二人的身份已经彻底反转,娇杏仍旧甘愿折节下交,尊封氏为主、为母。
还让自己的女儿,堂堂三品大员的嫡亲闺女,称呼封氏为姨姥姥。
这固然令封氏诚惶诚恐,也令所有看见、听说的人,称赞一声贾雨村夫妇的有情有义,知恩图报。
不过在贾琏眼中,自然也就如此了。
贾雨村这个天生的白眼狼且不说,娇杏若是真的这般在乎甄家的恩情,在乎封氏将她赐给贾雨村的恩德,为何之前那些年,不见报恩?
她又不是不知道封氏在老封家过的不好。
当然贾琏也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女人嘛,出嫁随夫,诸多不便。
只是也难为他们了。封氏如今名义上已经是贾家的仆从,而贾雨村居然甘愿让自己的正室夫人和女儿认贾家一个仆从做长辈。
从这里可看出,经历过一次宦海沉浮的贾雨村,已经彻底丢掉了文人的那一份骄傲,行事变得不择手段起来。
没有将对贾雨村夫妇的评价牵扯到小孩子的身上。贾琏在西厢陪着两个小丫头略作笑闹,获得了宝贝女儿无数个香吻以及眼气到无法自拔的贾玉钗小丫头的一个羞怯怯的吻之后,贾琏就将她们放下,准备洗个澡换身常服,就去园中找黛玉等人玩耍。
正在屋里等待丫鬟仆妇们将热水准备好的时候,一道含蓄中略带媚意的少妇之音响起。
“妾身见过侯爷。”
贾琏抬头一瞧,岂不正是一身官家太太装扮的娇杏行了过来。
贾琏略坐正身子,点头应道:“嫂夫人好,请坐。晴儿,看茶。”
正侧坐在脚榻上给贾琏捏腿的柳新晴闻言便起身奉茶去了。
“不必劳烦。妾身此番过府来,只是为了探望探望夫人,并看看林丫头和香菱丫头的。
本正打算回去,刚好听到侯爷回府,这才来拜见。”
娇杏说着,一双目光却盯着从地上起来的“晴儿”,心中暗叹贾琏身边果然娇妻美妾,俏俾云集。
晴雯香菱这些她熟悉的且罢,没想过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明显地位不高的捶腿丫鬟,也生的这般小家碧玉、眉眼含羞,令人怜爱。
他有这般多的美人可享,难怪对自己兴致缺缺!
娇杏心里想着,看向贾琏的目光,不免都带着一丝哀怨。
趁着丫鬟去了隔间,娇杏轻挪两步来到贾琏的面前,笑道:“方才我看到玉钗丫头头上多了一支簪子,一问之下才知道又是侯爷赏赐的。
侯爷也太宠溺她了。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随便给她那般名贵的东西。”
看着面前身形纤娜,容貌秀丽,神态貌似真切的娇杏,贾琏微微一笑。
虽然贾雨村根基浅薄,一度连起复所需的打点银钱都不大拿得出来。
但是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贾雨村在金陵城那般富庶之地做了几年的知府,如今又成了顺天知府,可谓位高权重。区区几两银子一根的簪子,又怎么可能看在堂堂三品诰命夫人的眼中?
因为家中妹妹、美人多,贾琏早已养成随时在身上带一些值钱的小玩意儿,以备打赏之用。
方才玉钗小丫头在巧姐儿的连番诱导之下,学着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贾琏高兴之下,自然就给了一支小簪子作为奖赏,这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而拿着这样的小事来套近乎的贵少妇心里怎么想的,贾琏心知肚明。
顺手在她长裙包裹下的翘臀上打了一巴掌,迎着贵少妇那羞怯又欲拒还迎的目光,贾琏淡淡的道:“些许小玩意儿,不值得什么。
倒是嫂夫人生的这般美丽,出门这么久,只怕雨村兄早就挂念担忧了。
倘或嫂夫人不怕雨村兄担忧,不如就留下用个午膳。正好,本侯还有一些政务上的事情想要与雨村兄商议,如今让嫂夫人代为通传,想必也是一样的。”
娇杏被打了一巴掌,心头一跳,还以为贾琏又要对她做什么。
待听得贾琏的话语,方知道她又被贾琏戏弄了。
当初在船上,被贾琏勾引的心潮澎湃,欲试刺激之事,眼看都要得逞了,谁料到被不懂事的女儿破坏。
后来虽然也有类似的良机,但不论是贾琏还是她,似乎都多了一些克制,最多就是暧昧一二,未曾剑及履及。
对此她虽然理智知道是正确的,但她心中的抓挠之感,却愈发强烈了。
但她毕竟是贾雨村的夫人,还是从微末崛起的,贾雨村待她不薄。因此尽管被贾琏魅惑,却远远达不到不管不顾,千方百计的欲图出墙的疯狂地步。
她从始至终,只限于这般欲拒还迎的诱惑之态。但凡能够惹得贾琏忍不住出手,哪怕只是碰她一下,摸她一摸,便会令她心神震颤,数日舒爽不已……
所以,即便心里很想像这般多和贾琏密会,但是为了不被人堪破,哪怕在贾雨村交代让她和贾家打好关系的前提下,在贾琏在家的时候,她也是极少过贾府来的。
没想到,此番知道贾琏去了天津卫才过贾府来和黛玉等人加深关系,却正好碰见贾琏回府。
这样的情况下,由不得她不过来试试是否有什么巧宗。
因此让女儿去找香菱,她则单独过来拜见贾琏。
果然,在这样的情况,贾琏又对她动手了,但又未完全动手。
听他戏语让自己留下来用午膳,这“午膳”真正的含义,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且不大敢付诸行动的那件事……
似乎,一瞬间,选择权就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也是,贾琏是男人,他怎么着也不可能吃亏的,也不用担风险。即便贾雨村知道了,大概也不敢和贾琏翻脸的。
就在娇杏面色变换,就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丫鬟们的声音:“林姑娘来了。”
娇杏心头一震,看向一脸戏谑之色的贾琏,脑海陡然清醒。
正了正身形,娇杏道:“多谢侯爷美意了。只是妾身已经出府多时,不便在外过多耽搁。
况且侯爷回京,我们老爷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妾身也要先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说完,目光莫名复杂的看了贾琏一眼,娇杏盈盈一礼之后,转身告退。
看着娇杏有些慌忙的背影,贾琏微微摇头。
还好,不算太笨。
说实话,娇杏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否则不会得到贾雨村如此的优待。
但是,她又美的不是那么出众。至少,在贾琏眼中,属于那种不能得手不会牵肠挂肚,能尝尝也未尝不可的类别。
只是因为她是红楼中第一个出场的美丫鬟,又是贾雨村这个二五仔的续弦这两个身份,才给了贾琏一点别样的感觉而已。
方才娇杏若是当真敢留下用午膳,贾琏绝对不介意深度亵玩一番。
只是,那样的话,娇杏就有点愚不可及了。
以前凤姐儿在家还好说,如今凤姐儿出了远门,整个贾府只有贾琏一个男主人在家,娇杏还敢留在府中陪他用膳,保准用不了多久,流言就要四起了。
到时候即便贾雨村再相信她,只怕也不会再任由她往来贾府了。
而失去外交资格的诰命夫人,和笼子里的鸟雀没有太大的区别。
没有多想娇杏的问题,听见黛玉来访的贾琏,很快也塞了鞋子走出房门。
果然,正院里,一身青色小裙,聘聘婷婷的黛玉被娇杏和贾玉钗两个人围着。
娇杏还拉着她的手,满面慈爱之色的交代着什么,令本就有些社恐症的黛玉,只能带着腼腆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应付着眼前这个她实则并不太熟悉的师母的关心。
特别是眼角瞥见贾琏走了出来,察觉自己的窘态可能被贾琏看见的她,神色越发的不好意思,连小脸都有些泛红。
看见她的模样,娇杏也很快想起贾雨村说过:
“黛玉虽然早慧,然生性忧郁,不善言语。惯将心事藏于心中,不喜对人言事。
她做我的学生之时,除非我主动考教,否则她不会向我请教学问。我原以为也是个厌学的学生,却不想凡我布置的课业,不用敦促,翌日考教必是了然于胸,尝令我暗赞不已。
其人之聪慧,大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林大人不愧为探花郎,其女想必也是承袭了他的文慧吧。”
于是娇杏也就不再多言,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对着廊上的贾琏欠了欠身,然后就带着女儿走了。
黛玉目送娇杏二人离去,幽幽回头,发现不知几时贾琏已经走下台阶,来到她的面前,笑眯眯的俯视着她。
“你笑什么!”
黛玉似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我笑啊,我们伶牙俐齿的潇湘子,在她的师母面前,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和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判若两人啊。”
黛玉一听,小脸一红,瞪了贾琏一眼,作势转身要走。
贾琏连忙拉住她的手,笑道:“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遭,怎么就要走?旁人要是看见,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呢。”
“呸,谁和你拉拉扯扯的。我是来瞧巧丫头的,你给我松开。”
黛玉见走不掉,又怕被人看见和贾琏的“亲密”,因此忙扫了院里四周一眼,使劲甩开贾琏的手,快步往东厢去了。
看她那心中所想全写在脸上的模样,贾琏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而前面的林美人听见了,更是脚步飞快,转眼就消失在帘子之后了。
这可爱的姿态,令贾琏真是喜欢到了骨子里。
也就是贾琏不知道贾雨村对于黛玉的评价,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嘲笑贾雨村。
亏他还是个二甲进士,连个小丫头的心思都看不明白,还说黛玉不善言语?
他是没看见,人家黛玉一张嘴儿,常说的其他小伙伴们哑口无言,咬牙切齿的模样!
倒也是,估计当初黛玉在贾雨村座下当弟子的时候,早就将贾雨村当作是个端着架子的老学究了。在这样的老学究面前,黛玉自然就表现的“不善言辞”了。
其实不是不善,是压根不想说话。
第696章 写词谱曲
贾琏正欲跟着黛玉入厢房,香菱却走到了正廊,说热水已经备好。
于是贾琏便先去洗了个澡,等他回头再出来寻黛玉的时候,丫鬟却说黛玉已经回园中去了。
“怎么不留她下来吃饭。”
“二爷又不是不知道林姑娘的性子,倘若二奶奶在家,她或许还愿意留下来,如今这般,她自是不会留的。”
平儿笑着将盛好米饭的碗和银筷子递到贾琏面前。
贾琏点了点头,见平儿重新拿了一双筷子立在旁边,显然要给他布菜的模样,便摆了摆手,让她坐下陪膳。
平儿倒也没有推辞,很矜持的坐在了案几对面。
一时晴雯和香菱收拾好了浴房,抱着贾琏的旧衣裳进屋,看见平儿又堂而皇之的坐着陪贾琏用膳,晴雯便道:“哟,某人还自诩忠臣呢。二奶奶才离家不到一个月,你就把这个位置坐习惯了?只怕到时候你舍不得下来了吧!”
平儿听了只当没听见,并不与她计较。
贾琏却瞪她一眼。但晴雯已经抱着衣裳进里屋去了,显然也只是习惯性的随口呛人。贾琏便在她重新出来的时候,笑骂道:“想吃就搬个凳子过来坐着便是,再拈酸吃醋小心家法伺候。”
“家法伺候”几个字一听,晴雯身上的气势顿时消散。
恶恶的瞪了贾琏几眼,却也不敢近贾琏之身,只是回嘴:“我可没那个福气!还是回我们自己屋里吃饭来的自在。”
说完便拉着香菱走了。
吃了饭,贾琏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签递给平儿。
“我从天津卫买了一些东西用物,应该快要送回来了。到时候,你按照我上面写的,派人分发下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干分派工作的平儿接过纸签,大致一扫见只是一些地方特产点心之类的东西,也就没有多问,点点头应了下来。
“辛苦你。”
平儿瞅了贾琏一眼,忽然展颜笑了起来,“二爷何必说这个,能够给二爷办事,平儿不知道多开心呢,哪会辛苦。”
说话间,已然摸出一方干净的手帕,俯身至贾琏面前,温柔的给贾琏擦拭嘴角的油污。
感受到贾琏的大手已经自然而然的落到她的腰间,再抚至玉臀,她心既酥且暖。
作为贾琏两口子的管家兼得力助手,平儿自是经常给凤姐儿和贾琏办事的。
她是凤姐儿从王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凤姐儿待她自算宽厚,但却绝无可能做到像贾琏这样,经常能够让她感觉到人格的被尊重以及身心的被宠溺。
所以,她极度倾心、忠诚于眼前这个男人,乐意并且享受于为这个男人做事。
在贾琏身上,她能够自动忽略掉贾琏的一些缺点,而满心满意中只有贾琏的好。
坐着的贾琏原本准备拿俏平儿的姿色消消食的,没成想却发现这丫头看向他的眼神,浓烈的令人觉得可怕。
心想,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眼神拉丝了吧。
心中不免得意,因此怜爱的将平儿搂在怀里耳鬓厮磨,倒是不好意思做过分的事情。
……
宁国府。
正院,管事房。
秦可卿将手中最后一本账册放下,然后从旁边拿出一册子交给管家媳妇,吩咐道:“上面是府中近日需要之物,数目要求等我都已经记在上面,你拿下去按此采买,不要耽误。”
“是。”管家媳妇儿接过册子去了。
见事已毕,秦可卿支了支腰。婀娜美丽的身姿,立马因为这慵懒的动作越发彰显,令屋里的女性仆人们,都不由得暗生几分惋惜。
由着丫鬟上前搀扶起来,走到正院,忽闻外院马蹄声响,秦可卿心内一动,招手让人去问。
一时丫鬟回来禀报:“回奶奶,是琏二爷过来了,好像是去了宁宣堂。”
秦可卿听了暗暗一喜,追问道:“身边跟的是谁?”
“有两位侍卫大人,还有香菱姑娘。”
下意识抬腿往宁宣堂而去的秦可卿停下脚步。
心想,琏二叔刚来这边,自己就急急忙忙的追过去,如此这般的情况多了,旁人难免多疑。
犹豫了一下,狠心一咬牙,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另一边,贾琏来宁宣堂,自是为了瞧贾蘅与贾芜两个小家伙。
不巧的是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正在睡午觉,贾琏也就没有在宁宣堂逗留。
出来之后,正犹豫往哪走的时候,秦可卿身边的贴身侍婢瑞珠截住了他。
“奴婢给二爷请安。”
“嗯……你们奶奶可好?”
“回二爷的话,我们奶奶身子尚好,就是大奶奶离京日久,府中大小事情都要她来操持,略劳累些。”
瑞珠说话的时候,一直埋着头,不大敢和贾琏直视。
“她是个能办事的,料想你们府中这点事情也难不倒她。”
贾琏随口应对了一句,然后方入主题:“你来寻我有事?”
“我们奶奶派我来请香菱姑娘,想请她过去说说话。”
“我?”
贾琏身后,原本乖乖立着的香菱闻言很是诧异的抬头,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面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色。
但她秉性温顺,又不懂得拒绝,因此抬头看向贾琏。
贾琏呵呵一笑,瞅了瑞珠一眼,然后对香菱道:“既是她找你说话,你就去吧。”
贾琏发话,香菱再无意见,乖乖站出来,等瑞珠与贾琏欠身之后,便跟着她往东边秦可卿院走。
虽然对于这边的路径和院落都算熟悉,但是布局宽敞,格调优美的秦可卿院,在香菱的眼中,却像是一只幽灵一般,令她止不住的生出退避远离之心。
终究还是来到熟悉的地方,见到仪容绝色的宁国府大少奶奶秦可卿。
不等她行礼,对方便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搀住,并且对她露出一张亲姐姐看待妹妹时的亲切笑容。
这一刻,香菱内心便知道,她大概是猜对了。
果不其然,身份尊贵的大少奶奶一点也不嫌弃她身份寒微,挽着她的手就将她拉入闺房之中。
也不知道和她叙了些什么话,总之许久之后,大少奶奶才让她出来。
轻撩了一下耳畔的头发,香菱回头看了一眼房门,随即快步离开。
一路上,见到一些宁国府的人主动和她打招呼,她都腼腆的回应了。
但当她直冲冲的来到宁宣堂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贾琏的踪迹,因此她拉住了一个廊上值守的丫鬟,打听道:“小慧姐姐,你知道我家二爷去哪儿了吗?”
香菱可是贾琏身边最受宠的丫鬟之一,即便是在整个贾家两府,也是身份地位首屈一指的丫鬟,与其他丫鬟大不相同。
被唤作小慧的丫鬟没想到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还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说话的声音轻轻地,俊俏的小脸上也满是乖巧,一点也不像是别的主子奶奶身边的亲信那般高傲跋扈。
心中生喜的小慧忙笑道:“方才我看见琏二爷下了廊之后往北去了,看样子要不是去了天香楼要不就是回园子去了。你去天香楼那边问问吧。”
“谢谢小慧姐姐。”
香菱欠身致谢后离开,一路来到天香楼外。
但闻仙音阵阵,绕梁不绝。
循声暗寻,来到天香正楼正厅,看见关联贾琏的地标性人物——白衣轻铠的阿琪和阿沁,香菱便知道人果然在此了。
与审视着她的两个佩剑女子点头示意,香菱小步子从门边迈入,从不挡光处行进,等到眼睛适应了厅内的环境,立马就看清了厅内的情况。
贾家两府虽然只是公府,但是两府内诸多建筑皆有违制之嫌。
就比如这天香楼正厅,虽然只敢称为“厅”,但本身空间大小和布局,都与王府的“殿”一般无二。
特别是当顾青衣四美入驻之后,在尤氏的支持下,对天香楼诸多地方都重新布置过,以致于论豪奢程度,这正厅比之王府正殿,都不遑多让。
而就在这般华美的大殿内,帷帘交错处,稀稀落落侍立着几名轻灵的侍女。
在她们包围着的中间地带,一张暗沉色的矮几之后,锦衣长袍,兼具俊美与威严的年轻男子端坐,握着一只美人素手正在教写着什么。
一个华裳丽裙,品貌绝世、气质出尘的女子歪坐在他怀中,美丽的不似人间颜色的端静脸庞,伴随着在自己笔下浮现的内容,露出些许诧异与敬慕之色。
而在他们左近,还另有几名美娇娥委地而坐,倾伏在矮几边上,同样观摩着他们书写的内容。
一幅温柔富贵乡之景。
香菱不敢搅扰,自觉地走到边上静立,眼睛却不自觉的往案几上瞄,心中很好奇贾琏到底写的什么,惹得这么多绝色美人争相观摩。
终于似是写完了,静美的画面打破,随即响起道道美人的娇音。
“写完了吗?侯爷可真厉害,这词写的真好。”
“是啊,尤其是这句,‘由来只见新人笑,何曾听见旧人哭’,呜呜呜,说的人家好伤心。
想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分明是奴家先与侯爷好的。哪成想侯爷后来侯爷得了青衣姐姐之后,就把人家给忘了。
就像今儿,青衣姐姐可以坐在侯爷怀里,而人家只能边上巴巴的看着。岂不正是‘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一代新人换旧人’。呜呜,越说越想哭了。”
听见小姐妹的自嘲打趣,注意力全在手中捧着的手稿上的顾青衣,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从贾琏怀中站起来。
也不怪她轻浮,当着众姐妹的面坐贾琏怀中邀宠。实是她和沈盼儿配合,演奏了一曲琴箫合奏版的“西海情歌”之后,众人称赞之余,试问贾琏可还有新着的词曲。
没想到贾琏一笑之后并未摇头,只说有一情曲,需得经由她这位倾国美人之手,方愿现世。
当然,她能这般轻易的接受这般要求,除了她如今已经献身于贾琏之外,更重要的是,包括她在内的众姐妹们,早就为贾琏所折服,甘愿委身侍奉于贾琏。
也是,试问以贾琏这样的身份地位,又有如此这般才具的男子,天下何处寻得第二人?
更别说贾琏对待她们这些出身低贱的女子,也从未轻视欺辱,在给予她们庇护的同时,还愿意付出耐心和温柔?
就比如方才贾琏过来之前,就有荣国府的仆妇送了许多东西用物,说是贾琏从天津卫带回,特意赏赐给她们的。
她们都打听了,这批赏赐,主要是大观园中的姑娘小姐以及她们几个得了。
这种情况也非第一次了。
所以,别说早就从了贾琏的沈盼儿三女,就是自负如她,也早就认命折服。否则,当初她也不会主动对贾琏献身了。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哪怕至今为止,贾琏也只收用了她一人,对于另外身姿容貌不弱她多少的沈盼儿三女,却一直未动真格,仿若另有打算一般。
而停笔微笑的贾琏,倒也没有被美人们的恭维迷失了神志。
他早有心丰富这个时代的文娱,正好手中又有顾青衣等才女,因此自然不吝啬从自己的曲库中挑选一些觉得好的传授给她们,让她们在这个时代代为传播和发扬。
实际上,他所传授的几首词、曲,哪怕再“古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都属于是别致、新颖的类型。
新的事物的出现,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大众接受的。
就比如他方才传授的鸳鸯蝴蝶梦,对顾青衣等人来说,词句还是太过直白孟浪了。
之所以她们还大加赞扬,一则是给他面子,二则也是珠玉在前,众人都知道出自他手的曲子,定是别样优美动听的。
果然,顾青衣等人称赞了一通之后,便追问可有曲来相配。
相比较于这种直抒心臆的词,她们显然更期待新曲。
“曲自然也有。你们四个不是都学过琴谱嘛,现在我来哼曲,你们四个各自来记录,正好让我瞧瞧,你们谁记得快,记得准。”
贾琏笑道。
众人听了,虽然都知道论写谱记曲,她们肯定不是顾青衣的对手。毕竟顾青衣早在江南的时候,就独自谱写了许多文人士子追捧的琴曲,就差开派收徒了。
不过倒也知道贾琏并不真正让她们和顾青衣比试,只是凑个气氛,因此都笑着让自己的侍女搬来矮几和笔墨,宛若真正的学生一般围坐在贾琏面前。
贾琏笑看着底下正襟危坐,目露期待的四大美人,心里忽然有些心虚。
直到如今,顾青衣等人都以为他肯定会谱琴曲,不然不可能传授给她们一首又一首的经典。
只是贾琏似乎更喜欢与她们这些美人面授机宜,因此宁愿口传,也从未选择直接给予她们谱好的曲子。
对此贾琏其实也有暗暗看过一点琴谱,更曾在顾青衣谱曲的时候观摩铭记。
他觉得他差不多要学会了。要不了多久,他应该就可以不借用顾青衣等人的手,直接在纸上谱曲了。
……
第697章 休闲时光
新曲既成,众才情上佳的美人略作调试,便在贾琏面前展示。
同样是琴箫合奏。顾青衣三人伴乐,沈盼儿独舞。
当记忆中熟悉的旋律响起,伴随着沈盼儿的即兴起舞。现代的音乐以一种原汁原味的古风演绎而出,带给略有恍惚的贾琏,以听觉和视觉上的完美享受。
又因美人们各司其职,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上座无所依,便对着左右的侍女一招手。
此时殿内除了贾琏自带的香菱之外,另有顾青衣四美各自的侍女共四名。
当然服侍顾青衣等四美的人并不只这四人。只是这四人分别是她们从江南带到京城来的小姐妹,论才貌或许比不得她们自身,但也远不是贾家普通丫鬟可比。
因此举凡贾琏过来,沈盼儿等人也几乎只安排她们几个入场伺候。
她们也是服侍惯了贾琏的,看见贾琏的示意,俱都盈盈上前。
也不用人吩咐,其二人委身于地,一左一右给贾琏捶腿。另外二人则跪上长椅,分侍肩臂。
贾琏目光一扫这几个轻柔俏俾。看年纪和她们各自的小姐差不多,都在十四五到十七八之间,正是青春少艾模样。
以前贾琏的目光都在顾青衣等人身上,倒是未太留心她们这几个侍婢。此时细细看来,这几个小丫头也是个个轻盈苗条,容貌俊秀,颇具灵动之姿。
放在别的府邸,大抵也是能够引得各自老爷心痒难耐的小妖精数枚。
而贾琏除了对顾青衣的侍女小紫略微熟悉一些,其他三个却连名字都区别不清。
此时觉得左边的小侍女唇红肤白,眉目清俊,尤胜旁人。心念一动间,不由挑起她的小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侯爷的话,奴婢叫小蓝。”
“小蓝?”
贾琏觉得诧异。他虽然对这几个丫头不熟,毕竟是见过多次的,大概知道她们谁是谁的人,也隐约听过她们各自的小姐使唤她们。
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这个名儿。
似乎看出贾琏的诧异,名唤小蓝的丫头有些害羞的道:“奴婢原本不是这个名儿的。是盼儿姑娘和几位姑娘说,我们几个的名字乱糟糟的,倘或侯爷问询,一时半会也记不清,索性不如改些好记的。
所以,除了小紫之外,我们三个都新改了简单的名。按照‘蓝紫青绿’的顺序,分别叫小蓝,小紫,小青,小绿……”
小蓝念着这几个名字的时候,声音越说越低。显然,是觉得过于浅白简单,不甚动听。
贾琏却笑了起来,知道这又是沈盼儿讨巧的新意。
难怪这叫小蓝的丫头,除了身上穿着天蓝色纱衣,连胸襟开合处露出来的小小抹胸,也是崭新的蓝色绸衣。
再观其他三个小丫头,果然是各着紫青绿为主色调的衣裳。
不得不说,这样分辨起来确实很容易。
而且这所谓的蓝紫青绿大概是按照她们各自小姐的齿序排列的。
贾琏自然知道,他带回来的四个美人,从齿序来说,歌喉动听的金陵歌姬万绮云居长,顾青衣次之,沈盼儿再次,“小杨玉环”魏诗诗最小,今年才不过十五岁。
显而易见,这小蓝是万绮云的侍女。
看了场中起舞的沈盼儿一眼,正对上沈美人的嫣然巧笑,贾琏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浓郁几分。
兴之所至,左手一伸将身边的小蓝丫头揽入怀中,试享其新鲜稚嫩的玉质柔体,及其情动之后的细喘娇音。
他穿衣入绸的手上动作,正用心演绎乐曲的顾青衣等人或许没大注意,但是对于环绕在他身边,将大多数注意力都投在他身上的其他三个侍女来说,却是一分一毫悉数收入眼中。
她们的小脸俱都红红的,眼中流露出既羞臊又艳羡的神色。
一时曲终舞罢,沈盼儿妖妖巧巧的行了过来。
见状,小侍女们都自觉退下,眼睁睁看着沈盼儿毫无顾忌的投入贾琏的怀中,占据了方才小蓝的位置。
“侯爷,人家跳的怎么样?”
“不错。”
“只是不错啊……”
沈盼儿撒娇,倒也没有追着不依。善舞的她,岂能不知真正精彩的舞蹈都是需要根据音乐好好设计编排的。
像这样即兴而舞,其实更多的,不过是让贾琏欣赏她优美的身段而已。
因此嬉笑间,一只素手不断地在贾琏胸膛间抚动,惹得贾琏的手回应式的捉住她一边软腻酥香之后,其嘤咛一声。
如丝媚眼回了贾琏几眼,忽然凑到贾琏耳畔,笑道:“方才看侯爷对绮云姐姐的小蓝丫头十分钟爱的模样,难得今日春光又好,侯爷何不将她收用了……”
她的声音不算低,在场的大多听见了。
万绮云等人如何反应且不说,边上才刚站稳的小蓝丫头,却是立马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直跳起来。
贾琏没回沈盼儿的话,而是端起面前矮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又递到美人唇边。
沈盼儿热舞之后本就略觉口渴,见状心里既羞又暖又喜。
暖的是贾琏如此体贴,羞则因这是贾琏所用的茶盏,欢喜之一是可以与贾琏共用一盏,之二则是贾琏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不将她视作低人一等的态度。
因此娇滴滴、羞答答的低头,就着贾琏的手将盏中茶水饮了两口。
只觉得贾琏手捧的茶,都比自己平时吃的茶更香,更甜。
既已解渴,沈盼儿倒也没有再问前话。本来也只是一句试探的戏语。
须知,连小蓝的主子,万绮云万大姑娘贾琏都还未曾享用呢,又如何会本末倒置,先收用她的侍女?
其实包括她在内,她们三人或多或少都在贾琏过来休闲的时候邀过宠。怎奈贾琏无意收用,如之奈何?
她们并不太理解贾琏为何迟迟不动她们,若说是当初接她们入京时所言,是为了保护她们,那他又为何收用了顾青衣呢?
虽然不甚理解,大抵也明白这不一定是坏事。只是苦了她们,每每被贾琏挑逗的芳心乱颤,情动不已,转眼贾琏却已飘然离去,只留下她们独自忍耐躁动的身心,孤寂的夜。
正如此时,不堪贾琏抚弄的她,眼见顾青衣三女似乎研究曲调去了,她便素手直转而下。
探知贾琏果然早已铁骨铮铮,她冲贾琏嫣然一笑,正欲用自己的手段让钢铁化作绕指柔。忽然想起什么,她停住动作收回手,娇声唤道:“青衣姐姐,侯爷让你过来呢。”
一边正拨弄琴弦调试新曲的顾青衣闻言,不疑有他,轻盈盈而来。
正欲问有何事,却见贾琏神色平静,反倒是旁边的沈盼儿一脸不怀好意。
顾青衣眉头一皱,大概知道骚浪的沈盼儿又要挑拨使坏,因此亭立不动。
“嘻嘻,青衣姐姐,要试曲子回头什么功夫没有?难得侯爷在这儿,我们大家都想看看你的萧技呢。”沈盼儿道。
顾青衣在江南素有“琴箫二绝”的美誉。但此时此刻,素知沈盼儿秉性的她当然明白沈盼儿话里真正的含义。
若是以前,她或许就直接不理沈盼儿。
但是时至今日,她早就明白沈盼儿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给贾琏刺激和新鲜感罢了。
原先她们几人还担心沈盼儿邀宠排挤她们,但是这一年下来,她们倒看明白了。沈盼儿固然喜欢撒娇固宠,却并无排挤她们之意,反而多有团结她们,在这深深的公府之内共进退之意。
她得承认,若非沈盼儿,她们四个,做不到如今这般和谐。
诚然如此,她还是恼恨沈盼儿如此羞她,因此淡淡的回道:“盼儿妹妹也素善洞箫,不如盼儿妹妹先为我们吹奏一曲如何?”
“要我先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们三个都为侯爷吹奏惯了的,想必侯爷也有些腻了。
唯独青衣姐姐,我们四个人中,可就只有你一个人的萧技,不为大家所熟知了。”
沈盼儿这话一说,万绮云和魏诗诗二人脸都红透了,不敢看人。
顾青衣也玉面生霞。沈盼儿的话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画面,也让她想起她献身于贾琏的那一日……
那一日旖旎的种种,让她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羞耻,又莫名的喜欢,有种刻骨铭心的躁动。
见顾青衣如此,沈盼儿继续笑道:“说起来,以前我们服侍侯爷的时候,不乏为青衣姐姐瞧见。
只是至今为止,我们都还没有瞧见过青衣姐姐服侍侯爷的模样呢。
青衣姐姐才貌皆高过我等姐妹,又素得侯爷敬重,以前我等也不敢强求青衣姐姐和我们论公平。
只是如今姐姐都先于我们得了侯爷的恩宠,难道还不愿意为我们展现一些手段,让我们姐妹学习一二吗?”
沈盼儿直勾勾的瞧着顾青衣,眼带戏谑。
她是江南名妓,在扬州府是实打实的第一舞娘,追捧者无数。
但自她出道以来,就被顾青衣压一头。和江南之地所有的名妓一般,只要出了各自的州府,顾青衣就是她们绕不开的一个障碍。
可以说,她对顾青衣是“积怨已久”。
好不容易谋到了贾琏这个完美的归宿,没想到顾青衣还跟来了!
跟来不说。她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在贾琏面前讨好卖乖,才取得三分另眼相待。然而顾青衣这女人,却什么也不做,就得到了贾琏的尊重。
这无法不让她不嫉妒。
当然,她倒也不至于为此嫉恨陷害于顾青衣。
毕竟她很清楚,以她们的身份,在这尊卑分明的国公府,想要生存都很艰难。头顶上,凤姐儿、林乡君这些大佬镇压着,若是她们几个再不团结,分分钟被人压成渣滓。
但总归对顾青衣有几分不爽是真的。
且她擅长揣摩人心,知道男人家,大概是喜欢看她们搞些争风吃醋的行径,因此她才会在贾琏面前,时不时的找顾青衣的茬。
就比如现在这般。当然,她也是真的想看顾青衣这至今还带着几分清高,不染下尘的“姐姐”,在她们面前脱下衣裳,无牵无挂的平等起来。
不单是她,万绮云和魏诗诗在听了沈盼儿的话之后,也是心中纷纷在心中想:就是啊,都是同样的出身,又都委身给侯爷,凭什么我们能做的事,你不能做呢?
而且,你还是我们中,第一个得到侯爷恩宠的女人!
顾青衣自然也能听出沈盼儿是故意挑拨。素得贾琏敬重?这话分明是在给她上眼药,她们何德何能,能配得上贾琏的敬重?
说她第一个获得贾琏的恩宠,还不愿意服侍贾琏,就是说她知恩不图报,不知进退。
加上旁边围上来的万、魏二位姐妹不善的眼神,也令她明白,自从她后来居上,先一步成为贾琏的女人,已经让姐妹们隐约不满了。
今日倘若再让她们误会自己耻于和她们做这样羞臊的事,自己就真的自绝于姐妹之林了。
正在犹豫,又见沈盼儿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笑道:“青衣姐姐若是觉得妹妹是存心刁难,那妹妹可以先给姐姐示范一遍哦……”
一副不拉她下水不罢休的模样。
贾琏静看着沈盼儿为难顾青衣。
正如沈盼儿所想的那般,贾琏还真不介意他的女人们有些勾心斗角的行为,只要在他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就好。
更别说,沈盼儿所为,明显是在为他谋取福利,他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不过看顾青衣被她抵到角落,进退不能,贾琏还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轻敲了沈盼儿的额头一下,贾琏笑道:“好了,你既然这般积极,就你自己来好了,何必为难她。”
“哦,好叭……”
果然沈盼儿并不真心为难顾青衣,娇呼一声之后,便高高兴兴的从贾琏怀里起来,跪在铺着皮草镶成的地毯上,准备侍奉贾琏。
她自然不像顾青衣那般顾虑。事实上,自从当初在小秦淮的花船上第一次这般侍奉贾琏,却被其他花魁娘子们偷窥之后,她就放开了。
本来这种事,就只第一次害羞,习惯了就好。更别说,身边的姐妹都一样,谁也嘲笑不了谁。
也就一个顾青衣,得贾琏另眼相待,不忍强迫她罢了。
沈盼儿却不知道,她这般自然而然的姿态,却令边上的顾青衣不安了。
本来贾琏出声的时候,她就担心贾琏会因为她的“不识抬举”而生气,毕竟她早知道,贾琏不喜欢不顺从的女人。
好在贾琏神色依旧和颜悦色,才令她放心几分。却又不由得有些愧意在心中。
侯爷待她,确实优厚、体贴。
其实她又何尝不愿意为贾琏做这些旖旎之事,当初引诱贾琏取她身子的时候,她也做过了的。
她所虑的,只是在人前而已。
本就有愧,对比沈盼儿的大方坦荡,莫名生出自责和悔恨来。
从她所站立的地方,回到她的古琴“残月”面前只需要三步。只需要退回这三步,她就可以从此次事件中抽身而退,然后一如以前那般,装作不知道眼前的风月,只是偶尔意动时悄悄抬头看一眼即可……
却不知为何,这短短的三步,此时却仿若有千斤之重在腿上,令她迈不开脚步。
蓦然,她竟上前一步,与贾琏道:“既然盼儿妹妹想瞧奴家的萧技,值此良辰,不如就让奴家和盼儿妹妹一道为侯爷……演奏一曲……”
顾青衣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番话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根都烧烫的很,声音也越说越低。
她的忽然勇猛,不单令贾琏略感愕然,就连正在解贾琏小衣的沈盼儿,也是陡然的回头,目瞪口呆。
万绮云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她们心里直嘀咕,以前盼儿百般挤兑让她做她不做,谁知道如今一开口就要和盼儿一起……
场面一时有点诡异,没人说话。还是贾琏反应快,深知这是彻底攻破顾青衣心理防线最佳时机,因此抢先回道:“也好。正好你们二人的萧技师最好的,彼此互相学习一番,再好不过了,咳咳……”
沈盼儿也反应过来了,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随即默默地给身畔的顾青衣让了一个身位……
贾琏身后,长椅之侧,看了半天戏的“香菱”脸上忽然展颜一笑,一时间,连她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妩媚起来。
二叔叔不愧是二叔叔,这见缝插针、对付女人的本事,令人不得不敬佩。
……
姜云自从美貌引风波,为贾母所不喜之后,就被贾琏调出梨香院了。
现在的她,专司照管顾青衣等四大美人。
眼见天色将晚,贾琏还在殿内和众美人风花雪月,她便上来,询问守在殿外的阿沁:“时辰不早了,二爷今日是否要在此间用膳?”
得益于贾琏和尤氏的良好关系,顾青衣四美借住在天香楼一住就是大半年,尤氏不但不嫌恶,还出钱出力又出人。
出钱修缮,出力布置,出人来照料。
若非贾琏不想让人说他太占东府的便宜,尤氏还要负责四美等人的衣食住行呢。
如今天香楼的主仆一共十多人,组建了一个临时的班子,设立着小厨房,平时一应后勤琐事,就由贾琏出资,姜云统筹安排。
其实贾琏当初将四美迁出梨香院,安置在天香楼本就是想着临时的。
他已经在外给安排好了居所,就是他曾与顾青衣说过的“女子乐坊”。原本都要竣工了,只是因为国丧给耽误了。
后来贾琏又一想,即便有了乐坊,顾青衣等人也不便一直住在其中,还是在贾府有个“家”来的方便。
思来想去,天香楼居然是最好的地方。
正好宁国府人丁凋零,平时也用不到这些地方,就与尤氏商议。
尤氏自然没有二话,不但豪言天香楼他想要借多久就借多久,甚至还想亲自下场,帮贾琏管教四美……
“侯爷是否在此用膳属下可不知,你自去询问侯爷便是。”阿沁一丝不苟的回道。
姜云点头,本来也只是象征性的询问。见阿沁无意进去帮忙询问,便自己走了进去。
她这边人手比较少,而贾琏又几乎不在这里用膳,若要用膳,自然要提前准备。
不一会儿姜云揣着绯红的脸蛋,从殿内走出。
看着她飞快的步伐,阿沁若有所思,忍不住回头往半开的大门往内瞄了一眼。
却也看不清什么。
她便站直了身子。私下在贾琏面前她虽然是个缠人的小妖精,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明白,想要保住贾琏随身女侍卫这个便利的身份,就得学着她姐姐一些。
至少,在外人看来,她得有个侍卫的样子。
第698章 少女怀春总是诗
天已暮,潇湘馆。
西窗下,一对儿“双胞胎”璧人对弈。
一局终。
“姐姐不困?”
“我不困。你要是乏了,自去睡了便是。”
“哦,姐姐不困,那我也不困。”
“……”
“再下一局?”
“嗯。”
棋子哗啦啦落奁之声。
“姐姐在瞧什么?”
“没什么……”
“嘻嘻,姐姐不说我也知道,姐姐在瞧姐夫来没来!晌午的时候,姐夫派人来传话,说晚上来瞧姐姐,我都听见了。”
“……”
半晌……
“你这死丫头,要下棋便安安心心的下棋,谁要你多嘴多舌的讨人嫌……”
显然,有人急了。
甄玉嬛见状,缩了缩脖子,弱弱的在棋盘上摆了一个小棋子。
但她认怂的太迟了,对面的姐姐可是真的恼了,直接站起来,拿起一本书就倚在凉榻上看了起来,没有要再理她的意思。
“姐姐?”
姐姐侧了侧身,没有应答。
甄玉嬛见状,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和黛玉相处这么久,她也算是摸透了黛玉的个性,心中很喜欢这个没有亲戚关系的“双胞胎姐姐”。
旁人包括许多长辈,都敬畏和羡慕她这个既定的太子侧妃的身份,只有黛玉,似乎压根没在乎过这个,只当她是个小姐妹。
高兴就多玩一会儿,恼了就训人、生气气。
真实纯粹,不屑于伪装,也不会文过饰非。
难怪义兄会这么喜欢她,甘愿宠着她,护着她。
正想要使个法子把人哄回来,就闻得院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琏二爷来了。”
甄玉嬛一愣,随即看向榻上的黛玉,见其分明意动却迟迟不愿意动一下身子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起身笑道:“才吃了晚饭不久,正想出去走走消消食。姐姐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甄玉嬛抬腿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与进屋的贾琏擦身。
她停下与对方施了一礼,便直接出去了,让同样停下想要说什么的贾琏,都没来得及开口。
……
贾琏一腿搭着榻尾木栏,头枕着一条软软的腿儿,微眯着眼睛闻着沁人心脾的幽香,一派懒洋洋的模样。
在他面庞正上方,一张稀世俊美的小脸,幽愤愤的瞪着他。
到底看他如此惬意,在其面前如此放松,心里的不满和羞涩退下,唯余疼惜亲近之心。
想来他今日刚回京,应该是有很多事要忙的吧。难为他如此操劳还记得来瞧她的承诺,既如此,就让自己这里成为他休憩的港湾吧。
这般想着,黛玉一手轻轻搭在贾琏胸膛,另一手放在贾琏头上,五指轻抹着他浓密的额发和光洁的额头,以期使得贾琏心神更加放松。
黛玉也是多日未得和贾琏相见,此时屋里又没有旁人,才敢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原意也只是想让贾琏感知一点点她的温柔。
但是她却不想,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给贾琏带来多么大的触动。
贾琏只觉得黛玉的小手滑滑的,带着些微的凉意,抚过额头的时候,给他无与伦比的触感,令他慵懒的心思蓦然活跃起来。
原本随意放在肚子上的大手抬起,捉住胸口撑着的小手,摩挲一番不过瘾,便裹挟着贴到自己的脸颊边上,以感知最敏锐的脸颊和嘴角的肌肤,切实的享用黛玉小手的柔弱无骨、如丝绸般的冰凉丝滑。
俄而,头一偏,得寸进尺的用嘴亲去……果然是别样的芬芳。
察觉到小仙女不但素手一颤,连被他枕着的瘦瘦的大腿儿都是一震。贾琏不用睁眼也知道小仙子定然是满面娇羞愤恨,对他行为的容忍要到了极限,说不定下一秒就要恼羞成怒。
贾琏适时将嘴放下,寻了个舒服的角度枕着,随口问道:“晌午都到了我那边,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就走了?”
正如贾琏预料的那般,脸皮薄的黛玉,小手被贾琏抓着轻薄半天,还被贾琏那温热的大嘴亲吻,这种感觉几乎比被贾琏抱住强吻还要令她难以忍受。
就要忍不住发力将贾琏整个人丢掉,见他总算消停,才芳心暗稳。
闻听问讯,她面上轻悠悠的,也是随口回话:“我过去瞧巧丫头,瞧完了自然就走了。”
“哦,真的只是为了瞧巧丫头?”
“自然,不然还要瞧谁?”黛玉的声音骤然紧张,隐隐还带着威胁的意味。
其实她晌午前无聊出门闲逛,不知不觉就出来园门。
原本她并无一定的目的,更不是要来寻贾琏,毕竟提前她都不知道贾琏回府的事。只是走到贾琏院这边的时候,看见这边忙糟糟人来人往,里头的动静也比平时大……
瞧光景,莫不是琏二哥哥回来了?
因此这才不由自主的走进去瞧瞧,没想到贾琏居然真的已经回家了。
其实她自己没意识到,或者是她不愿意承认。她是算着明天就是探春的生日,贾琏若是不失约,大概就该要回来了。
不是明天,就是今天。明天赶了点,今天晌午又早了点。
只是她内心深处,总是想要在贾琏回来的时候,第一个瞧见他,是以才无聊到出门闲逛,实则也是探听消息。
贾琏再善解人意,也不可能完全看透少女怀春的这些小心思。
不过他听出黛玉话里威胁的意思,倒也无意触犯,只是呵呵一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他不在家的这几日,园中的情况,重点是她林黛玉的近况。
身子可还好,咳嗽有没有再犯,犯的话有没有听紫鹃的话按时吃药。
一副关怀备至,却又理所应当的模样。
黛玉虽然心思敏感,等闲对旁人的嘘寒问暖,也不是多感冒。但不知为何,每当贾琏如此待她,她却一点不耐烦的想法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一一回了。
不过沉浸在与心上人闲言蜜语美好中的黛玉并没有再留意到,不知何时不但原先那只小手再次被捉住,就连放在心上人额头上的那一只,也一并被俘虏了去,任凭轻薄……
月渐高升。
尽管贾琏在与黛玉作定了终身之后,早不像曾经那般守礼守节,更不担心下人们闲言碎语。
奈何黛玉在意。哪怕再是想要和贾琏单独相处,时间一早,她也会暗示,提醒乃至驱赶贾琏。
而贾琏每每也只是设法多待一会儿,并不会太纠缠。
毕竟,在他不忍心将黛玉就此正法之前,多纠缠也没意义,还不如在天香楼,搂着绝世美人顾青衣来的逍遥自在。
欣欣然走出黛玉的安所,刚下长廊,看见一道婀娜娇影,玉然静立于昏暗处。
在对方抬头的一刹那,恍惚觉得黛玉使了什么仙法,飞到了他的前头。
贾琏抬腿走过去,奇怪道:“黑灯瞎火的,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甄玉嬛凝视着贾琏的面容,神色显得有几分羞惭:“我在这里等义兄……有几句话想和义兄说……”
贾琏神色一动,似明白了什么,轻叹一声,柔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在我面前顾虑太多。”
贾琏柔和的声音,令甄玉嬛紧绷的内心轻松一点,犹豫了一下,她咬牙道:“义兄,对不起……”
看贾琏神色诧异,她忙低语解释:“那日是我睡迷糊了,所以孟浪了,在义兄面前说了许多胡话,还请义兄不要放在心上……”
贾琏闻言,摇头一笑,“你有说什么胡话么,我怎么记不得了?”
看贾琏神色自然,似乎早已忘记了当日下午的事情,甄玉嬛内心的担忧总算是放下了许多,小脸红红的,娇羞道:“也没什么,人家只是担心义兄因为那天的事情,轻看小妹,再也不想理人家了……”
听到甄玉嬛这么说,贾琏才明白。
只怕是小姑娘少女心思,自从那日之后,自己因为忙碌没有再到潇湘馆,后来又忙着下天津卫,所以没有和她再见过面,让她心里积压了许多不安的情绪。
于是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为兄怎么可能不理你。在我心里,你就和你林姐姐一样,是我最关心,最疼爱的妹妹,只要你还叫我一日‘义兄’,我就不可能不理你的。”
贾琏的话固然让甄玉嬛安心,却又不免内心有些失落。
只当我是妹妹么……
却听贾琏又道:“再说,当日的事,要怪也该怪为兄鲁莽,唐突了你才是。你不与为兄计较就好,怎么反而和我道歉来了,倒叫为兄不知如何自处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知道那天义兄是把我当做林姐姐了,所以我一点不怪义兄的,真的……”
甄玉嬛慌忙的解释,脸蛋越发红润了。
贾琏见之,觉得这小丫头害羞起来的模样,果然也和黛玉一般,仿若娇花照水,美不胜收。
情不自禁的上前,伸手轻抚着她的脑袋,以示宠溺和安慰。
只是看着看着,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那日的场景。想着这张美好的小脸,满怀情意、义无反顾的对他告白,说她喜欢他。
想着自己将她周身的衣裳剥落,只留下贴身的小衣时,那不胜凉风的白皙、无暇。
心中猛然一颤,回神时,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经抚到了小丫头光滑细腻的小脸上。
连忙收回,贾琏笑道:“好了,夜风怪凉的,早点回去休息吧。记得明儿早点起来,和你林姐姐一起早点到园中找姐妹相聚,不要懒怠了。”
“嗯嗯,知道了义兄~”
看着义兄似有些慌忙的逃去,甄玉嬛站在潇湘馆内的小径上,缠绕心中多日的担忧尽去,只剩下绵绵的羞赧。
确认贾琏的背影已经消失,她才抬起手,抚摸着方才贾琏抚摸过的肌肤。
在那被夜风吹的微凉的脸蛋上,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残留下来的灼热,令她心荡神怡的气息。
观义兄最后的举止,他对自己应该并非如他所言的那般无情。想来上次之所以拒绝自己,真的是顾忌彼此的身份。
思之,甄玉嬛幽幽一叹。小小的年纪,已经有了许多的忧思和烦恼。
第699章 窗户不要关严
出来潇湘馆,贾琏本打算回去,趁着时间还早去演武场练一个时辰的拳脚。
作为一个有吞吐天地之志的帝国将军,他深切知道一副强健的身躯对他的意义。因此对这坚持多年的夜练,轻易不愿意中断、荒废。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今日回府,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了。
别的人尚且罢了,若是宝钗知道自己这么早回京,还趁夜来瞧过黛玉……
或许以宝钗的气量不会与他拈酸吃醋,但作为少女的心里,只怕还是有所芥蒂。或者说,明日自己见到她的时候,内心难免有一种“相负”的歉疚感。
于是转命打着灯笼的“香菱”,转往北边大主山而来。
贾琏不是没有想到,他大晚上去瞧宝钗,兴许会让多心的黛玉知道了多心。
他并不为此感到担忧。
反正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一直瞒着黛玉这件事。若是能够这样让她先行猜到一些,等小妮子对他发难的时候,自己再顺势对她动之“大义”,晓以“情理”,倒比他自己专程去向其解释这件事,显得坦荡,来的自然。
蘅芜苑,一如既往的草木幽香。
贾琏的到来,令得此间现目前的主人——薛姨妈十分高兴。
薛姨妈是受贾母王夫人之托,在送殡期间进园中照管、约束小辈的。
“宝丫头和云丫头她们呢?”
在贾琏想来,有湘云在的地方,必定是热闹的。更别说还有一个活跃程度同样不低的宝琴如今也住在这里,论理蘅芜苑应该闹腾才对。
此时见只有薛姨妈一个人出来门口迎他,不免询问。
“呵呵呵,她们几个外面游逛了一日,都在后头沐浴呢。”
薛姨妈脸上笑眯眯的。他知道贾琏是今日才回府的,一回府就过来,肯定来瞧宝丫头的!
于是笑回一句,就把贾琏往屋里领。
都在沐浴?
莫非是宝钗姐妹和湘云三个丫头平时都是一起洗澡的?
贾琏心头泛起淡淡的疑惑,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这三个丫头披散秀发,裸露香肩,一起泡在浴桶内嬉笑打闹的场面。
却不敢深思,木偶一般随着薛姨妈进屋。
薛姨妈住的本是宝钗的屋子,自从宝琴丫头也搬进来之后,为了方便,又在外头单独收拾了一间房子出来给宝钗和湘云两个住,薛姨妈则带着宝琴丫头住这里。
对于宝钗的屋子,贾琏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只见这原本几无陈设,干净如雪洞一般的房间,因为薛姨妈和宝琴的入住,也变得多了几分生气。
不但有了几样陈设,屋里还随处可见一些玩物,想来是宝琴丫头的。
不过,与原先相同的是,屋里干净的纤尘不染,显然薛姨妈也是干净爱收拾的人。
屋中间的桌子上,此时正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边上果盘、茶壶这些都是摆好的。桌子旁,还烧着火炉。
可以想见在他没来之前,,薛姨妈或许正在屋里煮茶吃。
“来,哥儿请喝茶。”
“姨妈不必客气。”
谢过了薛姨妈热情的斟过来的茶,贾琏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摆着的一碟橘子。
一直看着贾琏的薛姨妈见状笑道:“这是底下人才送上来的,说是叫做‘香橘’,在这个时节倒也算是难得看见。哥儿要不要尝尝,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一些过去。”
薛姨妈说话间,就已经拿起一个橘子亲自递给贾琏。并且还为了让贾琏食用方便,用双手将橘子一分为二,从中间打开。
看起来,若非是因为是长辈,她都要站起来亲自服侍贾琏享用水果了。
贾琏笑着接过,倒也不客气,食指和拇指一动,拈出一瓣橘子放入口中。
果然汁水甘甜,还脆脆的。
薛姨妈看贾琏一瓣接着一瓣的食用,笑问:“味道怎么样?”
“不错,确实香甜。”
“呵呵呵,既如此,回头我就让莺儿多挑些给你送去。”
这种反季节的水果,也算是特供了。若非她薛家生意做得大,门路多,也是没有这样的口福。
这样的水果,拿到外头去,不知道多少贵族夫人小姐愿意出高价采购呢。
不过再珍稀的东西,能够入贾琏的口,讨得贾琏的欢心,那就算是物尽其能了。
而且因贾琏生的俊美,手指修长,更兼之她看贾琏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之心态,此时便是贾琏简单的吃着橘子,在她眼中也是尽显优雅,具有十足的贵气和潇洒,令她王家一脉相传的丹凤眼都看的微眯起来。
忽见贾琏又拈起一瓣橘子,就在她以为下一秒贾琏又会放进他那轮廓分明,新鲜洁净的唇齿之间的时候,却见贾琏将手凑到她面前。
“这,我……我方才吃了好些了,哥儿自己吃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个我吃着,比先前那个更甜,姨妈也尝尝吧。”
看贾琏越发将橘子递到她唇边,薛姨妈面上露出些许羞赧之色。
本能的想要推拒,但是迎着贾琏那坦然却自然而然带着三分不容置疑之色的面庞,不知为何拒绝的话语就说不出口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低头,张开嘴,将贾琏手中的橘子含了进去。
这也是此时屋里没下人了,不然,她还是真做不出这般有损长辈威仪的行为来。
……
蘅芜苑正房后院,一所不大的澡房之内,场面却并不像贾琏想象的那般。
或者说,有一些出入。
由简单的三四盏屏风装点馨香的房子内,此时正有两个散发着蒸腾热气的大木桶。
其中上面一些的木桶大些,一身白肤胜雪的宝钗浸没在水中。在她身后,一个小丫头单手裹着一张毛巾,在给宝钗擦拭裸露出来的肩臂。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家小姐白嫩的肌肤擦破了一般。
下方隔着两步远的地方,则是一只崭新的小些的浴桶,两个还显得稚嫩的小仙女就在其中。
她们就比上面闹腾多了。
也没要丫鬟服侍,两个娇小的身子在浴桶中,你来我往的,就互相给彼此擦香冲洗。
两张小嘴儿巴拉巴拉的,令上面的大美人时不时的皱眉,似乎想不明白,她们哪里来的这么多话题,从沐浴开始,就一刻也没有停过。
忽然莺儿从屏风后头转入。她手中抱着一叠叠叠好的小衣小裤,进来之后就笑道:“姑娘们可洗好了?洗好了就快点穿衣裳出去吧,琏二爷过来了,正在屋里和太太说话呢。”
“呀,琏二哥哥来了啊。”
湘云一下子就从桶里站起来,分明稚嫩,却已然显现窈窕姿态的身子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所幸此间除了自家姐妹和亲密的丫鬟姐姐外并无旁人,因此她倒也没有丝毫娇羞之意。
莺儿将衣物放下,从中找出湘云的,就上前来服侍。又察觉一个人服侍三个小姐穿戴实在太慢,便又出去,将外面守着的,湘云和宝琴的两个随身丫鬟喊进来。
如此,在各自丫鬟的服侍下,姐妹三个人,很快就穿戴完毕,赶往正屋而来。
到了这边屋里,果然看见一身银灰色锦袍的贾琏端坐着。在他旁边,雍容华贵,和蔼可亲的薛姨妈陪坐。
见礼之后,宝琴和湘云就围到贾琏身边。
“琏二哥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下午我们知道你回来的了,还出去找过你呢,谁知道平儿姐姐说,你有事出去了,害我们白跑一趟。”
“就是。明天就是探春姐姐的生日,还有我们还约定了要开诗社的事,琏二哥哥你可别到时候给忘了,一定得来啊。”
“咦,姨妈你和琏二哥哥吃酒了吗,你的脸好红润哦。”
两个小丫头围着贾琏你一嘴我一句的,挤在贾琏和薛姨妈中间的湘云回头间,赫然发现薛姨妈的脸色格外艳红,不由轻咦了一声。
她的声音,也吸引来了几道目光。其中就有包括在贾琏对面坐下,虽然不发一言,却始终注意着贾琏的宝钗。
面对女儿和侄女儿们的关注,薛姨妈面上更显红润,但却十分淡定的笑道:“哪有喝酒哦。许是在炉子边上坐了太久,有些发热了。”
薛姨妈作势双手捂了捂脸。别说,略显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果然将脸蛋的温度降下去,红润的肌肤也显得不是那么的明显了。
其他人也就释然,宝钗和莺儿还合力,将火炉子给挪开一些。
从始至终,贾琏都没太关注薛姨妈的反应,或者说,从宝钗姐妹出现之后,他的目光,就完全从薛姨妈身上挪开,转移到了三个萌妹子身上了。
天可怜见,此时已入暮春,天气不再凉寒,因此宝钗等人身上的衣物,自然不像以前那般厚重繁复,变作了单薄的春衫。
又是刚沐浴完,三个小萝莉或者少女身上,都还散发着氤氲之气。当她们三个排成排前后走进来的时候,三身仕女衫,脖颈和衣领开合处微露的肌肤……
那飘然若仙的感觉,差点让贾琏的眼睛都怀孕了。
尤其是落在最后面的宝钗。
十六岁的宝姐姐,无论是肌肤还是容貌,都堪称完美有木有。
想到这样的宝钗都已经归他所有,只要他用心,得偿所愿也是指日可待,心中的快感已经要溢出口鼻,自然就不会在意薛姨妈如何应对小丫头的询问这等细枝末节了。
终归在蘅芜苑没有足够合理的逗留理由,因此在达到探望宝钗的目的之后,贾琏就下山去了。
路过稻香村的时候,正因为稻香村黑灯瞎火,心里忖度不知道李纨在干什么,没想到还没出园子,迎面倒是刚好撞见李纨。
“二叔。”
李纨领着丫鬟站在路边,双手垂在腰间,端静而娴静的给贾琏问候。
贾琏亦是回礼,然后就问:“这么晚了,大嫂子这是作何来?”
“太太和凤丫头她们不在家,府里少了人看管,我刚巡视了各处门户,正准备回去。”
其实贾母和凤姐儿等人不在家,李纨要看管家业,最好是应该搬出园子到荣国府驻扎的才是。
只是一则贾母等人带走了府里大批的人马,二则凤姐儿还给府中留下来平儿这么一尊大神在。
也是,有平儿这个凤姐儿的大总管在,别说府中少了大半的人,事情少了太多,就算还是和以前一样,也出不了乱子。
李纨也自认论管事能力她兴许还比不过平儿,因此索性偷个懒,将府中的大小事情托付给平儿,自己只是每日按例到府中巡查一二便是。
“大嫂子辛苦了。”
“……”
面对贾琏的闲叙,李纨却是找不到什么话来回。
沉默半晌,她对着贾琏微微一福,就垂眉心跳的准备走开。
“哎哟~”
却不是李纨发出的声音,而是她随身的侍婢之一素云。
回头看去,只见贾琏居然一手抓着素云的胳膊,对她笑道:“大嫂子先去,我和她说几句话。”
这一幕,李纨尚好,旁边的碧月眼睛却已经是睁的大大的了,满是不可思议。
素云这是……?
莫非是攀上了琏二爷的高枝,要飞黄腾达了?
可是,她是大奶奶的贴身婢女诶,琏二爷怎么能这样呢……
呜呜,要是琏二爷看中的是我就好了。
李纨当然不知道自己另一个大丫鬟的小脑袋瓜里一下子就闪过这么多的念头,知道贾琏不会无的放矢的她自然也不会对贾琏纠缠她的丫鬟有什么意见。
点点头,她便领着碧月离开了。
但是心里却已然泛起涟漪,不知道贾琏抓住素云的用意何在,因此有意的放慢脚步。
没一会儿,果然等到素云追上来。
“琏二爷找你做什么?”
“这……”
素云显得犹豫,看了碧月一眼。
李纨意会,其实这个时候她应该装作不在意,等进稻香村,左右无人的再找素云单独询问便是了。
偏偏她此时十分在意,毕竟贾琏抓住唯一一个知道他们秘密的素云丫头,很有可能就是说关于他们之间的事,因此竟对碧月道:“你先回去,让小丫头们烧水,今晚我要洗澡。”
“是……”
碧月拖长了音,有些不甘的瞅了素云一眼。
完了,大奶奶和素云有秘密了,还是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这下子,她定要越过我去了。
碧月怀揣着猜忌和疑惑进入稻香村。
终究李纨并非成熟的权谋者,没有足够的城府和耐心。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小举动,就给攸关她生死名誉的大事,造成不必要的,被人察觉的风险。
但李纨显然是想不到这一点的。碧月走后,她迫不及待的就开始对素云展开追问。
“二爷也没和我说什么,就是问了问奶奶的近况,还有叫我好好照顾奶奶,不要……要守得住秘密,不要乱说话,将来有我的好处……”
“只是这些?”
“嗯……”
李纨皱起眉头,看素云不像是撒谎,也没法继续探究,最终只道:“好丫头,只要你能做到这些,不单是他,我也会将你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的……”
“奴婢不敢,请奶奶放心,奴婢又不傻,不会乱说话的。”
得到素云再次承诺的李纨显然越发的放心了,亲自将她扶起身,又笼络几句,便迈着莲步进了稻香村。
只是她没有瞧见,在她转身之后,素云看向她背影的羞惭之色。
素云怎么好意思对她说,她已经背着她,将她给卖了。
琏二爷交代的是事情是:“稻香村北墙主屋,正数第二道窗户,晚上不要关严。”
唉,给大奶奶关窗户这件小事,平时都是自己和碧月两个负责的,并不划分责任。
不过为了二爷,从今往后,这项意义重大的差事,归我了。
素云轻快的想着。
第700章 探春生日(一)
大观园正殿大观楼以东,靠近沁芳闸的一片坡地,种着大概有三四十株桃花树。
平时这边是比较荒凉的,也就今年桃花始盛开,方使得此处足迹多了些。
今日尤是如此。
一大早,这里就络绎不绝的有丫鬟媳妇布置一些诸位桌椅板凳、帷幕屏风等用物。
“哟,林姑娘也来了。“
一袭淡绿,行走如扶风弱柳般的黛玉从“省亲别墅”牌坊那边而来,令得过往的下人们纷纷笑脸相迎,招呼问安。
年岁渐长,婷婷然展露出其本身天成丽质的黛玉,只是微微与她们欠身示意,然后便将目光集中到静坐于白石围栏内垂钓的宝姐姐。
“怎么就你一个人,她们呢?”
宝钗回头往山坡上示意了一下,“你听,那上头不是?”
黛玉驻足凝神,果然听见上面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偶尔传来的最清澈的声音,不是湘云的还能有谁?
于是也笑道:“她最是个闲不住的人,卯时还没过就窜到我屋里来,闹得人懒觉也睡不成,最终把甄丫头给拘了去才作罢。
如今看光景平儿姐姐将这边布置出这些花样,可是得了她的心意,今儿还不知道她要怎么闹呢。”
“你要是知道她和宝琴两个,天没亮就起身收拾准备出门,就知道她是算准了你惫懒的性子,给你留了时间的。
我看啊,她俩早晨出门之后,大概将这园子里所有的地方都跑遍了,深怕有谁忘记了今儿是探丫头的生日,忘记了今儿是开诗社的日子。”宝钗笑道。
黛玉配合的露出一抹嘲笑之色,就命丫头们搬来凳子和钓具,预备和宝钗作伴。
旁边平地上负责布置“会所”的管事媳妇儿上来问黛玉:“林姑娘用过早膳不曾?平姑娘让人在坡上搭建了不少围炉和灶台,云姑娘和宝二爷他们来的早,之前我看见他们合着小丫头们,亲自做早膳呢。
有烙饼,有羹,还有米粥……一个个做的可认真了,林姑娘若是饿了的话,不妨上去尝尝。”
宝钗看了一眼这脸笑的菊花一样的管事媳妇儿,暗暗摇了摇头。
曾几何时,她随着母亲刚刚入京,展露出薛家的财力和大方之后,这些府中的奴才们也是很巴结讨好她的。
但是论程度,还是远远比不得他们此时对黛玉的态度。
很显然,如今在这些奴才们的眼中,黛玉才是府中所有姑娘小姐里面最有牌面,也是最值得巴结逢迎的主子。
面对管事媳妇的好意,黛玉笑道:“多劳嫂子费心,只是我可不敢吃她们做的东西。”
黛玉这一说,直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
宝钗也是莞尔。正要笑说什么,忽闻一道爽利的声音响起:“宝姐姐,林姐姐,你们都来了啊,今儿倒是我来迟了。”
宝钗和黛玉回头一瞧,原来是探春带着她的丫鬟走了过来。
黛玉忙上前拉着探春的手,笑说:“不迟不迟,今儿你可是寿星,正该最后一个来。岂不见那戏班子排戏,好戏都是最后才出场。”
一面打趣,一面瞅向探春,这一瞅,就有些愣住。
旁边的宝钗也是面有异色的看着探春。
探春被她二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扶额娇嗔道:“你们瞅什么,可是我有什么不妥的?”
探春有些害羞,她能肯定不是她有什么问题,毕竟出门前她可是反复对镜检查过的。
果然,黛玉瞅了她半晌,回首对宝钗道:“宝姐姐瞧着如何?”
宝钗自知其意,叹道:“三丫头平时雷厉风行,不拘小节,没想到认真打扮起来,竟是这般的妍秀,当真令我们都看住了。”
今日的探春,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
一头浓密柔顺的青丝挽在脑后,将细细的脖子和鸭蛋小脸完全露出。
本就俊美的小脸也是精心修饰。
多余的发丝篦往后面,只留下自然贴合的鬓角。额头的刘海是镂空的,梳理的很整洁自然。
光洁的额头下,是修的很细的,淡的宛若两道青烟似的眉毛。
乌黑靓丽的桃花大眼,看去就颇有神采。
在白净的俏鼻之下,一张樱桃小嘴儿,也一反往常涂上了浅色的蔻丹,看去红润诱人非常。
总而言之,一张豆蔻年华的少女俏脸,在这般绝对精致而丝毫不显轻浮的打扮之下,鲜艳、纯洁的宛若一朵盛世白莲。
再加上削肩细腰,身材修短合度,不禁令人赞叹:
世间少女的神采精华,莫非都集中在此一女身上?
难怪就连稀世俊美的林妹妹和国色天香的宝姐姐,乍然见之,都不免心生异样。
而作为主人公的探春被宝钗如此夸赞,显然少女娇羞泛滥,忍不住一跺脚娇声不依:“宝姐姐说的什么话,好似小妹平时多么不修边幅似的,人家平时也有用心打扮的,只是……今日稍稍用心一些罢了。”
探春说着,害怕两位素有天仙之称的姐姐再打趣她,忙转移话题,询问其他小姐妹的去向。
得知大多数人都在上面之后,探春便辞别显然想在此暂躲清静的二人,转身回去,沿着石阶小路,往坡上去了。
才刚踏上山坡,果然发现这上面别是一番热闹景象。
稀稀落落的桃花林下,三五成群,花红柳绿的,一时也分辨不清有多少人。总之都是园中的小姐妹,和大大小小的丫鬟罢了。
在最中央显眼的位置,贾宝玉、史湘云、薛宝琴、甄玉嬛、贾惜春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围着两个土砖搭建的火灶,忙忙碌碌的,像是在齐心协力的烹饪美味佳肴。
探春见状一笑,走了过去。
“呀,三姐姐来了。”众人看见探出,都起身相迎。
“三姐姐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你快瞧,这些都是……”
史湘云蹦起来,正要向探春介绍她们一早上的杰作,忽见旁边的贾宝玉脚下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眼睛痴呆呆的看着探春的方向。
循着贾宝玉的目光瞧去,史湘云不由得眼睛一亮,忍不住道:“三姐姐,你今儿好美啊。”
饶是在底下被宝钗二人夸赞过,此时面对一众兄弟姐妹放亮的目光,探春还是不免觉得羞臊。
心里一时后悔不该精心收拾,一时又忍不住暗暗欣喜。
史湘云情不自禁的赞美了一句,就将此节抛开,拉着探春来到围炉边上,指着那木板搭建的灶台,笑道:“三姐姐你可来迟了,我们都做了好些吃的了,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哦。
你瞧瞧,这是宝哥哥烙的饼,这是我烤的鹿肉,还有这一瓮是玉嬛姐姐熬的桃花羹……”
探春按照史湘云的介绍一一看去:半圆不圆的饼,半黑不黑的烤肉,倒是那桃花羹,看起来色泽鲜亮些,令人有一些尝试的食欲。
于是笑道:“你们倒是有兴致,只是这么多食材和碗碟,你们是从何而来?”
“这都是平儿姐姐让人搬来的,说是琏二哥哥夜观天象,今日必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除了饮酒作诗之外,不如像这样趁着春光正好,在这片桃花树下野炊,倒比旁的活动鲜活有趣。”
“就是,平儿姐姐还说,琏二哥哥可是有给三姐姐你准备生日礼的哦。”惜春走到探春另一边,插嘴笑道。
探春听说,原本内心觉得她们在园中又是生火,又是野炊是否不妥,毕竟这整个园子都是贵妃娘娘的别院,贾母等人若是知道她们在里面如此造次,只怕也会不喜。
不过既然是琏二哥哥的意思,且贾母等人也不在家,想来也无妨了。
又听贾琏还给她准备生日礼,更是内心欣喜,也就抛却其他想法,安心向湘云等人询问她们野炊的经验。
对于她们这样的大家小姐来说,野炊这个词基本只在书中看见,现实中很难体验。
就在探春也加入了“过家家”之后,李纨和平儿说笑着走了过来。
“你们可仔细些,这又是火又是热汤,烧着烫着可是玩笑的?”
李纨作为长嫂,对小叔叔小姑子等负有照管的责任,因此哪怕叮嘱过许多遍了,此时见面还是这般说道。
又见贾宝玉似是嫌灶内的火势不够大,竟亲自往灶内添柴火,显然没有将她的嘱咐放在心上,立马将他拉了起来:“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碰火,这种事小丫头们去做就好了。你们一个个金尊玉贵的,又没有经验,万一溅出些火星到脸上可是了得的?
宝玉,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不准你们玩这个了。”
见李纨真的生气了,贾宝玉只得悻悻保证不会再犯。李纨仍不放心,又命素云盯着,但有再犯立马报她。
探春本来就怕弄脏身上的衣裳,只是在旁边观摩,此时见李纨如此,更是彻底熄灭了亲自掌勺的心思,起身走到平儿身边,“琏二哥哥人呢?”
平儿笑道:“我们二爷一早就去上衙了。不过三姑娘放心,二爷说过了,他会早些回来,让我先替他在此照顾姑娘们。”
探春了然,看了一眼兴致依旧盎然的湘云等人,踩着草地往另一边去了。
她早瞧见了,那边一颗大桃花树下,迎春正在和邢岫烟两个对弈,也围了不少人呢。
第701章 探春生日(二)
贾琏回到荣国府的时候,时辰尚早。
正好听闻管家林之孝从孝慈县回来,贾琏便召他来见。
得知林之孝是奉命回来给贾母取几样东西用物,贾琏便询问了一番贾母等长辈在孝慈县的情况,最后才问起凤姐儿。
林之孝也说一切安好,并且还呈上来一封凤姐儿给他的家书。
信中的内容十分单调,大致就是凤姐儿将她离京这大半个月来的见闻、经历以及发生的一些大小事情,都一一描述了一遍,流水账似的。
字体也是歪歪扭扭,好些地方还有涂抹修改的痕迹,令贾琏一看就明白这是凤姐儿的亲笔信。
想必鲜少动笔的凤姐儿为了给他写这封信,必定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微笑着看完书信的贾琏,将信纸折好放入怀中,然后离开荣禧堂回到家中。
家中倒是挺安静的,只有两个小丫鬟在院中教导巧儿踢毽子玩。于是贾琏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常服后,便抱着女儿巧儿来到大观园园中。
栊翠庵,依旧是那蔷薇架下的凉亭。
妙玉看着在贾琏安静坐着,乖巧香糯的巧儿,目露奇异之光。
“抱抱?”
妙玉略微犹疑,终究还是敌不过三岁香糯女娃的诱惑,点点头。
看着贾琏一笑之后就起身将孩子递给她,一向孤僻清冷的妙玉竟然莫名感到几分紧张和忐忑。
她忙起身将皱着小额头似乎不大情愿的巧儿接过去,循着记忆中见过的那些妇人抱孩子的模样,将巧儿整个身子护在怀中,并低头对着对方露出一副过分示好以致于略带谄媚的笑容。
她的讨好似乎有了些作用,怀中的小丫头显然已经对她没有抵触的情绪,甚至还好奇的伸出莲藕般白嫩的小手来摸她的脸,忽吐清脆童音:“爹爹快看,这个姨姨的脸好漂亮……”
“……”
妙玉顿觉难为情,谁料面前的贾琏竟还笑呵呵的道:“巧儿好眼光,不愧是爹爹的女儿。”
妙玉狠狠地瞪了贾琏一眼,面皮极薄又不善与人相处的她,差不多就想将怀中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家伙退回去。终究面对着小丫头那张玲珑剔透、可爱无限的小脸,还是舍不得的。
也有心说点什么话回应或是逗逗这小屁孩,但是张了张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的。
不谙世情如她,竟是连哄小孩这样的情绪,一时都无法妥帖的表达出来。
妙玉虽然没说话,但是仅从她的表情,贾琏也看得出来她是很喜欢巧丫头的。
也是,一个从小在庵堂长大,缺乏爱和被爱的丫头,面对巧姐儿这样的小丫头,那内心汹涌的母爱自然难以遏制的被勾引出来。
于是笑问道:“喜欢小孩子?”
妙玉神色一顿,随即道:“她这样可爱的小家伙,谁会不喜欢呢……”
“喜欢就给我生一个。相信凭你的模样和才情,生出来的丫头定然也是这般可爱无比,人见人爱的。”
妙玉的俏脸顿时红透了,双眼飞快的扫了一眼四周,哪怕明知道左近无人贾琏才会如此说话,但她还是羞的无法面对,焦急叱道:“谁要给你,给你……呸,登徒子。”
美人急了,但她怀中的小丫头却已然盘算起来:“姨姨,你先给爹爹生一个丫头,再给巧儿生一个妹妹好不好?巧儿没有妹妹,巧儿也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陪巧儿玩。”
懵懂幼童天真无邪的话语,令妙玉羞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能红着脸不说话。
贾琏却是笑的合不拢嘴,忍不住伸手捏了小丫头的脸蛋一下,觉得自己和凤姐儿的这个女儿,果真是充满了灵气之余,也觉得今日将她带出来是对的。
别的不说,这样的萌娃,对于妙玉这种积攒了十八年“爱意”无处宣泄的小阿姨来说,威力可见一斑。
这一点,从同样生人勿近的黛玉身上就得到过验证了。如今看来,对妙玉来说,也是一样,甚至效果更佳。
于是贾琏换了一个石凳,坐到妙玉身边,将抱着小丫头的大丫头揽到怀里,轻抚着她柔滑的肩臂。
妙玉初时是抗拒的,因为她很怕被人看见她和贾琏的亲近。
但是随着重温贾琏宽厚而温暖的胸膛,眼看着怀里可爱的小丫头,感受着她的躁动和忸怩,恍惚间,妙玉竟有些发愣。
曾几何时,她似乎也曾幻想过这样美好而幸福的场面。而今,它似乎就在眼前。
妙玉不再动弹,安静的依偎在贾琏怀中。
良久之后,她方头也不抬的道:“听说,今儿是你们府里一位姑娘的生日,一大早就听见山下沁芳闸那边闹腾的很。你进来,想必也是要过去那边的吧。”
贾琏点头,“今儿是我家三妹的生日,又赶上是桃花开的时节,所以我让人在那边置了一些炊具,预备搞个“野炊”活动。
反正你待在这里也无事,不如等会和我一道过去玩玩呗。”
妙玉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支起身子道:“还是罢了,她们又没有请我,我巴巴儿的过去作甚。”
“我这不是请你了么。怎么,连我请你也不作数?那你说说你要谁来请你你才肯去,我定然让她亲自登门请你。”
似乎听出贾琏口吻中有嫌弃她矫情的意思,妙玉眉眼一低,最后幽幽将孩子还给贾琏,道:“时辰不早了,你过去吧。你再不去,她们又该派人来寻你了。”
“真的不去?”
妙玉摇头。
她倒也不是真的因为没有提前请她,也不是自知大观园中的那些姐妹大都嫌她孤高难以相处,不是很愿意请她。
真正的原因是,一则她本身和黛玉相似,不喜欢和不熟悉,或者说入不了她眼的人搅和在一块。
大观园中的姊妹,当初第一次见面,哪怕是三春她都不入眼,唯有宝钗黛玉二人的品貌,令她眼前一亮,有结交之心。
可惜后来发现宝钗生性冷淡,似乎也不太在意她这个庵堂中的孤独客,彼此间遂没什么往来。
倒是黛玉,或许是因为贾琏之故,也或许是当初在苏州蟠香寺就有过旧交,这一年间,她倒是常有和黛玉往来,结下了比旁人多一些的情谊。
至于新来贾府做客的邢岫烟,虽然与她有“半师之谊”,也不过是当初她瞧邢岫烟还算有几分明慧,所以闲暇之余教导些“诗书”,不过随手为之。
所以,若是黛玉、岫烟私人的小型集会,她倒是乐意参与。但似这种为了给贾家某个小姐庆生的热闹场合,她是不屑于凑上去的。
第二点,她也不想在怕旁人面前和贾琏走的太近,徒惹人遐思。
怕贾琏强求,正欲找个话茬,忽然想起什么来,她竟冷哼一声,看着已经回到贾琏怀中的巧儿道:“今儿你将她带到我这儿来,又当着她面说了那些有的没的话,你就不怕回头她在她娘亲面前说起,惹得侯夫人猜测,到时候令侯爷难堪吗?”
“难堪?”
贾琏眼睛一凝,随即想到妙玉说的是“生孩子”这个事,不由笑了起来。
“我有什么难堪的?我早就说过了,只要你还俗,我立马就娶你过门。
我既然敢这么说,还怕她娘知道不成?你突然说这个,可是想通了,想要嫁给本侯了?”
面对一本正色,一派理所当然的贾琏,妙玉忽然就不知道如何回话了。
就是这个男人,把她的身心都给哄骗走了。偏偏他一点也没有要逃避责任的意思,从始至终将“娶她做妾”的态度摆在那儿,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一点没变过。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以自己的身份若是嫁给他,会给他的名声带去不好的影响。
贾琏的这种坦荡,让她即便是想要幽怨,想要怨怼都找不到足够的理由。
终究觉得脸蛋发烫的厉害,于是撂下一句:“呸,谁想要嫁给你了,自作多情……”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疾步往闺房那边逃走了,耳中只闻得身后追来的,某个男人有些得意的笑声。
……
贾琏抱着巧儿笑呵呵的走下拢翠山,身后的丫头怕他累着,提议让她来抱。
谁知贾琏却回头瞧着她,忽道:“你是真香菱还是假香菱?”
香菱脸蛋有些臊红,喏喏道:“回二爷,我,我是真的香菱……”
“哦?她把你骗过去,这么容易就把你还回来了?”
香菱自然能够听懂贾琏的取笑,老实的解释道:“早上小蓉大奶奶就回来,让我回过这边来了。因为之前三姑娘她们不是邀请我加入诗社嘛,所以……
所以我昨儿就和小蓉大奶奶说好了,今儿一定要让我回来的,不然……”
不然,以后就再也不让她顶替人家的身份了!
贾琏笑了笑,也知道香菱对于加入海棠社和姑娘小姐们一起玩耍的重视和期待了。
沿着东路的山道小路往北,很快就听见沁芳闸下传来的哗啦啦的水流之声。这是春夏之交特有的音符。
“二爷!”
远远的对面山坡上就有人瞧见了贾琏三人,但是行动最迅速积极的还是晴雯。
晴雯一直跑到贾琏的面前,腼腆而讨好的唤道,并主动将巧儿从贾琏怀中接过。
“难怪院里看不到人,原来你跑这边来了。”
“哎呀,我又不知道二爷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到这边来瞧瞧嘛。再说二爷又没有让人家在屋里等,要是二爷有吩咐,人家肯定不会乱跑的……”
贾琏斜视晴雯一眼,随即跨过沁芳闸桥,走向桃花林间的莺声燕语。
“二哥哥。”
“琏二哥哥,你可算来了。”
迎着一道道妹妹们欢喜的眼神,贾琏笑盈盈的施了一礼:“为兄来迟了,还望各位妹妹见谅。”
贾琏的故作文雅,顿时引来一片嬉笑之声。
以湘云、宝琴为首,诸多姊妹围到贾琏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并且先后向贾琏炫耀她们一上午的功夫动手做出来的诸多“美食”。
忽见一向活泼大方的探春,今日却只站在姐妹们之后,并不主动搭话,湘云笑道:“今儿是探春姐姐的生日,方才平儿姐姐可是说了,琏二哥哥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呢。
是什么呢?这个时候,琏二哥哥该拿出来让大家瞧瞧了吧。”
贾琏闻言看向探春,因见其今日明妆丽服,愈添飞扬神采。特别是被他的目光一扫,其有些害羞的那一低头,更是娇花照水,令人忍不住心生涟漪,心中便不胜喜欢。
于是坐到旁边的长案旁,对着平儿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了?”
平儿笑道:“都准备好了。面团是昨晚就发好的,其他配料都已备妥。”
说话间,指使早就待命的丫鬟们,将许多的东西用物用端上来。
“这些是什么啊?”众姐妹都好奇的上前观摩。
东西五花八门,一个用木头桩子抠的斗大的海碗,一大团用托盘盛好的面团,还有许多佐料食材,例如鹿肉、葱姜八角辣椒香叶这些。
看情况,倒像是贾琏要亲自下厨一样。
平儿看大家都疑惑,主动充当解说:“二爷说,三姑娘的生日他也没准备什么好的礼物,不如就由他这个做哥哥的,亲自给三姑娘做一碗‘长寿面’,正好也应今儿野炊之名。
所以一早就吩咐,让我们将这些东西准备好。”
众人一听,纷纷面露异色。
在这个男人进厨房都被视为异端的时代,下厨似乎早就成了女人的专属。这一点,从贾家大小厨房里面,基本都是厨娘掌勺就可见一斑。
正经男子,谁会厨艺啊?更别说,还是贾琏这样身份的了。
不过有鉴于贾琏常有特立独行的行为,许多姐妹对此倒也并不难以接受。
甚至很多人都一瞬间就被勾起了浓烈的兴趣,十分想要看看,贾琏做出来的长寿面,究竟是怎么样的。
也有人,则是对探春投去羡慕的神色。毕竟,能够让贾琏亲自做一碗长寿面,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而贾琏此举,除了是想与探春一个难忘的,别开生面的生日礼之外,更旨在降低自己这个侯爷在姐妹们心中的距离感。
他虽然不想做贾宝玉,但也不想当贾政。家中这么多漂漂亮亮,文采精华的妹子,要是都不敢和自己亲近,那也太可惜了。
因此,方想到这样一个与她们互动的游戏。
于是点过晴雯和香菱,让她们二人来给自己打下手,第一个差事,就是让她们洗手之后,给他拉面条。
别说,两个俏丽至极的女孩儿,抓着面团在草地上来回交接拉面,弄的好不好且不说,单就这份鲜活的画面,就令人围观的人觉得新鲜、开眼界。
贾琏略作指导后,也开始准备炒料。
虽然自临此世以来,他就基本没有再下过厨。但还是那句话,弄得好不好不重要,至少,他可以弄得有特点,能够让探春这小妮儿记住就足够了。
第702章 探春生日(三)
贾琏亲自动手做长寿面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惹得无数人来瞧稀奇。
甚至就连一直在沁芳溪边钓鱼的宝钗黛玉二人,也先后上来瞧看。不过此时的贾琏醉心于烹制,倒也无心关注她们。
因为平儿等人准备的齐全,所以贾琏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就完成了一碗长寿面的制作。
当探春看见晴雯和香菱合力,用巨大的托盘抬着比斗还大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过来的时候,她神色沉凝,面目动容。有心起身说点什么,但她被湘云、宝琴二人按坐在小几之前,并不得起身。
“哇,好香啊。”不少人发出惊叹,也不知几分真心,几分奉承。
“没想到琏二哥哥还有这等本事。瞧这长寿面一根根盘旋的这般好看,还有那般多的肉,真是色香味俱全,一看就很好吃。”
这是湘云的咋呼。从她双眼泛光,悄悄咽了咽的口水,可知她说的大概是真心话。
“三姐姐你快吃呀,大家都看着你呢,等着你尝过之后说说味道如何呢,这可是……嘻嘻,难怪林姐姐说琏二哥哥疼你。
这可是琏二哥哥亲手为你做的哦,只怕连琏二嫂子和林姐姐她们两个,都没有三姐姐你这般待遇的哦。”
湘云见探春干坐着不动筷子,一边催促,一边又取笑。
她心直口快,想到啥说啥,也就幸好黛玉又下去钓鱼去了,不在此间,否则不知道她又要遭黛玉几个冷眼。
但除开当事人之外,大家都被湘云的话逗笑了。想来也是如此,何曾听闻过醉心于仕途、兵营,有先祖遗风的琏二爷,动手下过厨呢?
看来,三姑娘当真很得琏二爷疼爱啊。想着这点,许多丫鬟媳妇子在艳羡的看着和贾琏一起成为中心点的探春之时,都在心里暗暗牢记,往后要对聪明干练的三姑娘,越发孝敬几分才是。
探春闻言却有些忐忑,忙站起来给贾琏道谢:“小妹多谢二哥哥,劳二哥哥费心费神,小妹心里有愧,原本不当如此……”
在丫鬟端来的水盆中洗了手的贾琏一摆手,笑道:“没什么当不当的,快尝尝吧。”
“嗯嗯。”
探春点点头,这才郑重的拿起筷子,然后看向面前这碗比自己头都不知道大多少的长寿面。来不及多想,找到摆在碗中央的面条一端,慢慢挑入口中。
忽然,围观的众人恍惚看见有什么东西掉入了探春的碗中,不等确认,就见探春从袖中掏出绣帕,偏头给自己擦眼泪。
众人诧异。
湘云忙上前关心道:“三姐姐,你怎么了?”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对湘云道:“没什么,有点辣……”
说话间,还不敢与湘云对视。但是大家都发现了,此时的探春小脸上,竟然满是泪痕,这令一些不明所以的丫鬟们不由思揣:琏二爷究竟放了多少姜和辣椒啊,怎么把三姑娘辣成这般模样?
连贾琏第一时间都有那么一丝的错愕,随即才怜惜的摇了摇头,走到探春的身边笑道:“要是真的特别难吃就别吃了,没必要委屈自己到哭了还要给我面子。”
“没有,不是这样的,面很好吃,是我这辈……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长寿面,小妹很感激二哥哥为我做的这碗长寿面……”探春着急的解释。
贾琏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那快吃吧,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可不兴哭哦。”
“嗯。”探春飞快的抬头扫了贾琏一眼,然后才低头继续吃面。
这边贾琏为了不给探春太大的压力,也没有再盯着她,而是走回长案边,扫了一眼湘云等人先前留下来的“残羹冷炙”,转头对大家道:
“我可说好了,今儿既然是野炊,午膳就咱们自己解决,不单独安排午膳了。”
众丫头闻言自无不可。本来她们就吃的不多,更别说诸如湘云等几个,之前就吃了不少自己做的烤肉、烙饼等,此时根本一点不饿。
见贾琏坐到一个炉子旁边有烤肉的意思,其他人有的自找位置尝试动手,有的则是围到贾琏身边,以期观摩或者是第一时间讨到贾琏亲手烤的肉吃。
“对了,怎么没看见林妹妹和宝钗?”
一个丫鬟笑道:“林姑娘和薛姑娘,都在底下钓鱼呢。”
贾琏眼睛一亮,“可有收获?”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两位姑娘钓了一上午,想必是有的。”
“既如此,你们谁去将她们的鱼提来,咱们烤着吃!”
“我去!”
史湘云在探春身边待了一会似也察觉到探春方才哭的真正原因,此时也回到贾琏身边。闻言,她是第一个跳起来举手,并且不给其他人抢夺的机会,就一溜烟的往坡下跑去。
到了坡下,果然瞧见两道优美的背影并坐在溪边。她们一动不动,便宛若两道绝美的风景。
湘云心里暗羡两位姐姐的品貌,正要上前打破她们的氛围,忽然被边上的一株株柳树吸引。
轻轻走到岸边,举手托起一团柳絮,湘云眉头紧锁。
忽然眼神铮亮,她一转身走到薛、林二位身后,早就搭建好的围屏之内。寻来笔墨纸砚,一番准备之后写道:
“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别去。”
才将写出,心中正自欢喜,不防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声音:“真是好词句,又新鲜,又有趣。”
湘云抬头笑道:“林姐姐你怎么走路没声啊,我都没有发现你,倒吓我一跳。”
黛玉笑而不语。
边上宝钗也拿过湘云的稿子,一面瞧一面笑道:“那是你自己太专心,所以才没发现……嗯,果然好句,难怪琏二哥哥曾说‘佳句偶得’,今儿见了你这般模样,才知道不假。”
被两个公认才情最高的姐姐接连夸赞,湘云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不免得意:“方才见这漫天柳絮飘舞,忽然就想到《如梦令》的曲调,故而写了这几句。”
薛林二女闻言,都将目光回转,看向那飘舞的柳絮。眼中神光流转,似起了争强斗胜之心。
俄而黛玉笑道:“对了,你不是在上面瞧他给三丫头做长寿面嘛,怎么下来了?”
“长寿面做好了,三姐姐都吃了……”
“哦,味道如何?”
“不知道,我又没得到品尝。但是看三姐姐的模样,肯定是好吃的,她都感动的哭了。”
宝钗黛玉二人闻言,皆有异色,对视一眼,却什么都没再说。
这时湘云也想起自己此行来的任务,急忙跑到宝钗黛玉二人的鱼盆边上,瞧看鱼获。
竟然发现两边都有不少。
就要将水倒掉部分,将鱼全部劫走。黛玉皱眉阻止:“你做什么?”
“琏二哥哥在上面说要烤鱼吃,叫我来瞧你们钓着了没有。没想到有这么多,琏二哥哥肯定会很高兴的……”
黛玉道:“这么好的日子,偏他要做这等煞风景的事,还要吃我们的鱼。既如此,你把宝姐姐的拿上去吧,料想也尽够了。”
说着,黛玉抢先一步,将自己的鱼一股脑全部倒回沁芳溪里面。
一番操作,让宝钗湘云二人都愣了愣。也没法说什么,湘云随即拿着宝钗的那十来条鱼儿上去复命去了。
留下宝钗,眼看着黛玉又坐到小板凳上,开始继续垂钓。
宝钗忽然就摇了摇头。
她是想起,以前看黛玉钓鱼,很多时候是钓起来,随即就放掉,纯粹享受那个静谧等待的过程。
此番,莫不是因为自己在,有意和自己比试收获,所以才留到现在?
听见贾琏要将鱼儿拿上去杀,又急忙给放掉?
想到这里,宝钗也拿不清楚黛玉是单纯的喜欢和人比拼,还是她知道了些什么有意和自己别苗头。
终究无意继续垂钓,与黛玉说了一声,也起身往山坡上行去。
第703章 客场友人
宁国府,一身俏装的尤三姐来到尤老娘房门外,就听见老母亲又在训导姐姐。
“你大姐为了你的事费了多少心思,你也该争气些才是。见到侯爷的时候,不要老这样闷葫芦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好话来。还该嘴甜些,这样才讨男人喜欢。”
“我们老尤家如今就我们娘儿几个。我老了,你妹妹又是那样三不着调的,将来我们就全指望你了。”
诸如这般的言语,尤三姐觉得自己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因此悄悄吐了吐舌头,然后走进屋与尤老娘说了两句不着边际的话,就要拉着尤二姐出去。
“你拉着她又要作甚去?一天到晚就知道舞刀弄剑,一点女孩子的样都没有,将来我看谁家要你!”
尤三姐本就胆大心大,常惹尤老娘生气。如今和贾琏好上之后,越发没有小女儿家的乖巧唯诺,因此尤老娘一见到她,就总是很没有好气。
然而尤老娘的训斥,不但尤三姐丝毫不放在心上,就连尤二姐都无语的与妹妹相视一眼。若非答应过尤三姐替她保密,她真是忍不住想要告诉老娘真相,让小妹在老娘面前替自己承担本该属于她的大半的火力。
为了尽管摆脱唠唠叨叨的母亲,尤三姐一副没耐烦的口吻回道:“哎呀,你不是想要尽快将姐姐嫁到那边府里,将来好享福吗?我打听到未来姐夫今儿可是没出门,而是在他们那园子里,给他们府里的一位小姐过生日,正准备叫上姐姐过去凑热闹,顺带让姐姐多接触未来姐夫。你要是不准,那我们就不去了。”
尤老娘眼神顿亮,差点没从炕上站起来,连声道:“去去去,怎么不去。好孩子,快带你姐姐过去,她脸皮薄,你多多帮衬她,多给那边府里的小姐说几句好的祝福,顺道替我也说上一句,快去吧。”
于是姐妹二人方顺利从尤老娘起居的阁楼下来。不过尤二姐却显得迟疑,“我们真的要去找他?”
“怎么,你不想去?”
“不是,只是……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我们还没,没有……”尤二姐言语犹疑不定。
尤三姐笑道:“有什么不好的?你脸皮也太薄了,早晚都是要成为他屋里的妾,你要是一直这般扭扭捏捏,不敢面对,将来指不定如何卑微,被如何欺负呢。
我反正是打定主意要去的。总听他们说,他们府里又来了好些亲戚家的姑娘小姐,一个个被他们府里的人夸得是天花乱坠,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我倒要去瞧瞧真假!
你若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听尤三姐这么说,尤二姐果然意动了。既然和贾琏都做过那些亲密的事,自己也是没有退路了,早晚要接触那些人,是该早点适应。
“那……你等等,我回屋换身衣裳。”
回到闺房,打开柜子和箱笼,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裙裳,尤二姐一时竟是有些选择困难。
长久以来,母亲和大姐尤氏给她添置了许多衣裳,甚至尤氏还经常赏赐她绫罗布匹,让她自己裁制衣裳。
所以,她的衣裳是极多的,各式的都有,好多都是崭新的。
有心挑选一套,就像尤三姐身上那般鲜艳、少料,尽显俏丽的。但是想想自己可能实在没有小妹那样的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敢穿着那样衣领开合,隐现一抹雪脯,宽袖摆动,展露半截酥臂的衣裳。
于是,最终挑了一套修短合宜的裙裳穿在身上。
姐妹二人也无需人指引,从宁国府荟芳园,直接就进大观园,然后循着踪迹,来到沁芳闸这边。
但见沁芳溪对岸,青草茵茵的坡地上花团锦簇。
花红柳绿的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嫣红的桃花,在春日骄阳的照耀下,暗暗生香。
几道袅袅的炊烟随风而起,欢声笑语透过那潺潺的水流声不住地飘荡过来。
尤三姐二人顿时被这美丽而鲜活的图画所吸引,连来时心中各怀的心思都不觉散去,不知不觉的走入了画中。
尤二姐和尤三姐虽然在宁国府住了不短的时间,但却和贾家的姑娘小姐们没什么交集,因此她们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倒是李纨看见她们之后,主动走过来笑道:“你们两个今儿怎么有空到园子里来?”
尤三姐笑道:“听说今儿是三小姐的生日,我和姐姐特意过来瞧瞧。”
李纨这个大嫂子一动,附近的姐姐妹妹并丫鬟媳妇儿们都将目光放了过来。
见过尤氏姐妹的且不说,那些没见过的乍然瞧见如此两个皮肤白皙、娇俏过人的少女联袂而来,在暗生奇异的同时,也不免悄悄向左右打听。
李纨作为荣国府的大少奶奶,尽管不大管事,但对于两府的很多情况的都是了解的。
她也早从一些风言风语中,知道尤氏大概有意将她的妹子许给贾琏为妾。
具体是哪一个她却不是很清楚,有说是尤二姐的,因为尤二姐乖巧娴静,齿序居长。有说是尤三姐的,因为有人亲眼看见贾琏将尤三姐带到城外游玩,还听说尤三姐每日在宁国府西苑给贾琏训练女兵……
此时再看尤家姐妹二人都是这般罕见的模样,李纨觉得,无论是谁都是有可能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一抹隐忧。
诚然她自信自己也有动人之资,但总归韶华渐远,在尤氏姐妹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孩子面前,只怕很难比得过。
倘若贾琏对她只是一时兴趣,得逞一次之后就将她抛在脑后,将心思重新转回这些年轻女孩子的身上。虽然这样她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但想来总是难免令人神伤。
因此莫名复杂的瞧了尤氏姐妹一眼,便将她二人往前领去。
来到贾琏的面前,李纨故意笑道:“她们是尤大嫂子的两个妹妹,想来你早就认识了。”
李纨大有深意的话,令周围很多心思敏锐的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些有的没的。自然也令站在人群中,本就有些忐忑和羞涩的尤家姐妹,越发升起几分不自在。
尤三姐比姐姐要好些,她先是飞快的扫了贾琏几眼,见他只是坐着烤鱼,面上笑眯眯的,似乎并没有责备她们擅自过来的意思,心思顿时活跃起来,目光也随之朝着贾琏附近的娇娇人群看去。
她早就发现,大多数看起来是小姐模样的人,都围绕在以贾琏为中心,半径十来米的地方。此时随着她们的到来,更是都围了过来,以致于尤三姐一眼便可以看见,十数个或娇美可爱,或丽质天然的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年龄和她们相去不远,但无一例外,在容貌上都不会弱于自己和姐姐。甚至那其中二三者,一眼看见,连尤三姐都有一种自愧佛如的感觉!
这令尤三姐觉得很震动。
顾青衣则罢,毕竟是江南第一美人,她比之不过情有可原。而贾家的几个小姐,她们大多也见过,虽然确实个个容貌仪态不凡,终究论美貌自己并不弱于她们。
没成想今日一见,却发现就在这贾府中,还藏着这么多人姿容绝世的女子不说,其中还有不止一个,耀眼到令她自惭的存在!
也不知道,这些女子中,哪些是姑娘小姐,哪些是奴才丫鬟,又哪一个,是那个有着仙女儿之称,对她们而言干系重要的林家黛玉。
忽然有些灰心。没有见到黛玉之前,只是听传言,她尚且有几分自信与不服。
如今她很确定,那林家黛玉,一定就是那一眼看去就惊艳,自觉不如的二三人之一!
尤三姐如此,尤二姐亦然。
尤二姐同样意外于此间女子的整体容貌。
也对。
薛家宝钗宝琴姐妹不用多言。贾家三姐妹,甄玉嬛、史湘云,李家姐妹等姑娘小姐,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尘绝色。
就算是平儿晴雯香菱,袭人紫鹃莺儿等丫鬟,也是个比个的娇俏可爱。
如此众多的女孩子扎堆在一块,自然是很容易令人眼花缭乱的。
贾琏倒是没料到尤氏双姝会寻来,听见李纨的笑语,贾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并将铁丝网上刚刚烤好的两条鱼拿起来,对着尤二姐尤三姐示意了一下。
尤三姐愣了愣,终究反应更快,提前姐姐一步,将鱼儿接过,随即分给姐姐一只。
心里忽然就有几分欢喜。诚然贾琏曾戏谑的承认将她们姐妹当做粉头取乐,但其却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予她们被尊重、被重视的感觉。
这无疑会令人从内心深处感到安心。
就比如来之前,姐姐有顾虑一样,她其实也担心贾琏会不悦。毕竟她们和贾琏的关系还没有公开,身份也还没有得到贾府的承认。
烤鱼虽小,但看此间人这么多,以及她们姐妹得到“赏赐”的时候,其他人看向她们的眼神,也可以知道,这份殊荣,在此间也绝对不是人人皆有。
“林姑娘。”
“林姑娘上来了。”
一个瘦瘦的,纤纤的少女轻摇着团扇走来,众人不自觉的都让开一些道路。
原本从尤家姐妹到来,就起身大献殷勤的贾宝玉回头瞧见,幽幽一叹,落寞的退了开去。
如此,也方便了尤氏姐妹瞧看来人。
黛玉是听见说来了新的姐妹,正好一个人在底下钓鱼也无聊,便走上来瞧瞧。
待瞧见贾琏果然坐镇一方,煎杀鱼儿,且周围的许多人都在津津有味的品尝成品。更有甚者还就着酒畅饮,以致于连空气中都充满了鱼肉的焦香与美酒的清甜。
黛玉琼鼻微皱:“哪一群花子来!好好的清净之地,生生叫你们给作践了。”
正拿着酒壶给人倒酒的湘云一听就不乐意了。
“我们是‘真名士自风流’,像你假清高,我最讨厌了。哼哼,我们现在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头却是锦心绣口!”
湘云平素就不将黛玉的“身份”放在心上,惯与之斗嘴。此时又颇有几分醉意,说起话来也是摇头晃脑,端的是有几分虎头巴脑的可爱。
黛玉横了她一眼,正待回嘴,忽见贾琏起身,将手中一串不知烤好的鱼儿亲自送到她手中。
若是往常,黛玉大概会接受了贾琏的好意,诚然她不爱吃油腻的东西。但此时她刚刚嘲笑过众人,岂能被贾琏收买?
因此冷笑一声:“我不要,还是给某人下酒吧。赶回头她要是作不出好的来,就把她肚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以应此节。”
说完,黛玉终于决定不再理湘云,将目光放在尤氏姐妹二人身上。
黛玉和尤氏尚且不熟,更别说她的两个妹妹了。
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两个人的存在。但是,她却没有听到过李纨知道的那些传言。
事实上,这样的传言,也很难传到黛玉的耳朵里。
但不知道为何,黛玉瞥见她们手中拿着还没动嘴的两只烤鱼,两弯罥烟眉就情不自禁的蹙起。
见状,本来还在诧异于“此间两个林姑娘”来不及询问的尤氏双姝,顿时变得有点不安起来。尤二姐更是不自觉的低下头。
好在贾琏替她们解围:“她们是东府尤大嫂子的两个妹子,比你年纪略大些。”
黛玉扫了贾琏一眼,点点头,盈盈一礼道:“见过两位姐姐。”
尤二姐尤三姐连忙屈膝还了一礼,却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
尤三姐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来之前想的那些台词,在瞧见黛玉的时候,居然都想不起来了。
黛玉却已经不关注她们,点头示意之后,寻探春说话去了。
而尤氏姐妹,也在丫鬟的指引下,寻了个地方坐了会,然后自寻乐处。
探春作为今日的主角之一,被堂兄贾琏亲手制作的一碗长寿面感动,导致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
实际上就是埋头干面了。
尽管她付出十二分的努力,却仍旧无法将那根长达数丈的面条吃下,最后只能便宜自己的贴身婢女侍书和翠墨。
也算让她们沾沾主子的福气。
收拾一番,整顿面容之后,焕发荣光的探春见大家都吃饱喝足,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便小手一鼓将海棠社的成员们聚拢。
早就等着这件正事的才女们,顿时抖擞精神。
在探春等人的咬耳朵下,社长李纨素手一指,将角落里的香菱点了出来。
“香菱丫头,你过来。”
香菱羞怯怯的来到众人面前。
李纨一笑,然后正色道:“经过蘅芜君等人的推荐,海棠社一众成员的认可,我作为社长,正式邀请你加入海棠社,不知你可否愿意?”
“我愿意!”香菱一脸紧张,但神色郑重。
李纨越发满意:“那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海棠社第十二位成员,需得遵守社内的规矩,无故不得缺席社内的活动。”
“嗯嗯”
“对了,在咱们社里每个人都有一个雅号,你可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就叫‘香菱’……”
似乎是怕人误会,香菱忙补充道:“我看主子奶奶和姑娘们的雅号要么和居所相关,要么就是花草树木相关,就想着二爷给我取的‘香菱’也是一种花草,就问了二爷可不可以拿来做我的社号,二爷说可以。
奶奶和姑娘们要是觉得不妥,我再改一个就是……”
香菱本名自然不叫香菱,她的姓名是“甄英莲”。香菱,只能算是她在贾府的一个代号。
因此当她询问贾琏可否用“香菱”为号的时候,贾琏自然说可以。
“不用改了,从今往后你就是‘香菱’了。”
说着,李纨略微严肃的道:“还有一点,既然入了社,一切就按照社内的规矩行事。像主子奶奶姑娘小姐这些称呼,以后在社内就不要提了。”
“是,大奶奶……”
周围陡然的安静,令香菱抬头。瞧见一大票姑娘小姐们都含笑戏谑的看着她,顿时反应过来,小脸都红了,忙道:“不是,是,社长大人,香菱记住了。”
李纨这才展颜为笑。
看到这里,贾琏倒是疑惑了,问李纨:“香菱丫头都入社了,那她们几个呢?”
贾琏示意边上的宝琴、李氏姐妹、岫烟四小只。
李纨笑道:“既然是学着古人开办诗社,一切还该有个合理的章程才是。
咱们家的亲戚多,能读会写的姊妹弟兄也不少,倘若下回有别的亲戚家的儿女来做客,赶上了岂有不让她们入社玩一玩的道理?
她们又不常住咱们家,倘若只参与一社两社又回去了,我们社的成员不是就要时添时减?
那也太没个定数了。
因此我和蘅芜君她们商议,除了一开始的十一个人之外,以后再吸纳成员,都要能够常住在咱们家,至少不能离得太远了能够随时过来的。
像亲戚家适逢其会的,就应个‘客场友人’的名头,如此两相便宜,都不耽搁。”
贾琏一听就懂了,就是正式成员和非正式成员的意思。
宝琴、岫烟她们不定哪一天就搬走了,让她们加入诗社占个位置以后不得来也没意义,还不如占个“友人”的名头,既文雅又便宜,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也能有例可循。
于是点点头不再多言。
第704章 咏絮——送我上青云
桃花坡下,沁芳岸边,李纨早命人围了凉亭作为诗社活动场地。
本就鲜花锦屏,金兽焚香,充满雅丽气息的凉亭,在一众海棠社的成员聚集之后,越发馨香满亭。
史湘云和探春永远是最活跃的,只听她们笑道:“这一次咱们诗社可兴旺了。原本以为李家两个姐姐赶不上的,没想到她们也回来了。
如此,加上咱们原本计定的十三个人,一共就有十五个了!”
众人闻声将目光投向苗苗条条,宛若一对儿并蒂一般的李玟李绮姐妹,使得她二人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她们之前是跟着母亲走访了几日的亲戚,幸好回来了,否则就要错过这件“盛事”了。
是的呢,如此多的小姐妹聚在一起饮酒作诗,以前听都没听过这样的事,由不得她们不期待。
至于她们的母亲,之前也和她们过来瞧了瞧,许是也不想留在这里耽误她们小辈玩耍,所以在薛姨妈过来的时候,干脆跟着她去蘅芜苑说话去了。
与李家姐妹的期待不同,尤氏姐妹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倒不是大家不带她们玩。之前李纨也问过她们,只是她们自知以他们二人那粗浅识得几个字的水平,和这些人玩文墨,那是平白丢人现眼。
眼见这些人玩文绉绉的东西不知道要多久,不甘心一直在这儿干看着的尤三姐忽然瞧见边上有小丫鬟拿着不少风筝,便扯了扯姐姐的袖子,示意了一下,悄悄跟了过去。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咱们距离上一次开社,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这也是自海棠社成立以来,间隔时间最长的一次。”
海棠社长李纨出来,压制住了兴致勃勃,叽叽喳喳的众姐妹,发表致词。
“值此桃花盛开的季节,按照约定,我们此次诗社的题目便是……”
“你等等。”
不意自己的话被打断的李社长看向说话的林某人,并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坐在边上与亲妹妹说话,亲和的过分,半点大家长气派也无的贾琏。
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黛玉走到中间,对李纨俏皮一笑,然后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好的字条塞给李纨。
面对李纨诧异的目光,她方笑道:“咱们说要兴社写桃花,都说了十来日了。这么长的时间,大家心里都不知道诌了多少桃花了,这会子即便要叫写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更好的题目……”
黛玉说到这里便盈盈止住,但是熟知她的人,都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遭了,她要临场换题!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不够自信的才子才女,心里捏起了冷汗。
李纨自然也明白众多大小姑子之中,黛玉才情绝对是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也是在历届诗社中,凭实力获得在社中不低的话语权的。
因此,黛玉的建议,哪怕是她这个社长,也不敢轻易忽视。
但她秉性正直,心里虽然不想得罪黛玉,但也不想放任黛玉恃才自傲,存心刁难大家。因此在下意识的展开纸条观摩的时候,一边还在思索着如何驳回黛玉的无理要求。
不过她的这一想法,在认真看过黛玉递给她的纸条之后,产生了松动。
黛玉递给李纨的,自然就是先前湘云有感而发写的小调《如梦令》了。
原稿原本被宝钗收藏着,被她专门要了来。
其他人都大概猜到黛玉给李纨的应该是诗作,看李纨的模样,心说莫非林潇湘又作了好的不成?因此都围上来观看。
一会儿之后,李纨将词稿让给争抢的众姐妹,看向黛玉:“是你写的?”
“我可不敢盗这个名。这可是某位‘锦心绣口’的诗词大家刚才写出来的,我都还没捂热,这不就赶忙拿出来给大家品鉴了。”
黛玉笑看了湘云一眼。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竟是湘云的作品。
史湘云自然一早就发现黛玉是拿她的东西在“招摇撞骗”了。但是一来她确实很满意自己之前灵光一闪写出来的这首小词。
二则她能猜到黛玉这么做,只是想给今日诗社添个彩。正好她也想要让大家都来写一写“柳絮”,看看有没有人能够写的比她的更好。
因此面对大家钦佩的目光,赞许的话语,她只是略微腼腆的一笑。
黛玉适时笑道:“怎么样,人家锦心绣口已经珠玉在前,把个柳絮都写活了,写绝了。咱们虽然不像她吃了那般多的肉,但要是连比一比都不敢,今儿岂不是让她一个人独领风骚了。”
其实也不用黛玉激将了。在传阅了湘云的如梦令之后,许多小伙伴都已经开始望着漫天飘舞的柳絮,在沉吟冥思。
宝钗也助拳道:“虽然原定是桃花为题,但是咱们聚在一起本就图个玩笑乐趣。难得枕霞写的柳絮又有趣,又应景,咱们不妨临时添一社,回头再写桃花也不迟。”
海棠社往届第一权威蘅芜君都发话了,李纨再无疑虑,当即点头:“既如此,那就添一社。就以一炷香为限,以柳絮为题,限各色小调。
不过我有言在先,因为是临时增添,不论好歹只图个乐趣,就不做奖惩了。”
李纨作为社长,历届海棠社的作品,基本都是由她来点评和排名。
众姐妹也认可她的评判和鉴赏水平。
但是她却自知,她只是能鉴赏,实际上她论文思是远远比不过宝钗黛玉等人的。
因此海棠社在成立之初,就有过约定。像李纨、迎春、惜春几个弱些的,都在社内担任“官职”。其中李纨是社长,迎春和惜春任书记官。
平时遇到简单的题目,她们三个是能做就做,不能做也不勉强,亦不作惩罚。
也就是说,社内真正比试的成员,就是宝钗、黛玉、湘云、甄玉嬛、探春、贾宝玉和贾琏七个,其中贾琏还经常缺席。
如今新加入这么多的姐妹,她们的真实水平如何还不确定。为了避免伤及自尊,维护大家的体面,李纨才作最后的强调。
对此黛玉只是笑笑。她只是想要图个乐,并且趁机展才,又不是真的要和谁比个高低上下,因此自然不会在意。
既已议定,便有丫鬟抬来香炉,宝钗亲自点了一支“梦甜香”计时,于是各自开始苦诌。
黛玉自觉题目是自己提出来的,旁人难免怀疑她是有了。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占便宜的她,便在第一时间,上前将词稿写了下来,却又自己收了,不与人看。
很快宝钗、宝琴、甄玉嬛等人也都有了。
见大家都陆续上去写了,一直东瞅瞅,西看看的贾宝玉才开始慌了。
赶忙冥思半日也只写了一半,觉得不通,苦恼之下,又一气儿的给揉了。待要重新再来,却发现香已燃尽。
颓然一叹,倒也不肯勉强塞责。只是内心感叹一番自己果然缺乏捷才,在这种临场考验中吃亏,然后两手一摊,甘愿认输。
见众人能写的都已经写毕,李纨笑道:“好了,你们谁先拿上来?”
“潇湘子第一个写好,先看她的。”
面对众人的推举,黛玉倒也不惧,大大方方的将诗稿递上去。
李纨接过后笑语众人:“是一首《唐多令》”。
然后方念道: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逑。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众人听了,皆感叹道:“好自然是好的,只是太悲了。”
倒是坐在边上,一直笑看着众金钗儿女们文雅风流贾琏,此时神色一动。
无他,眼前这一幕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就在梦里见到过。
正走神,鉴赏过后的探春等人已经围了过来,索要他的诗稿。
贾琏笑了笑,便也将自己写的一首《南柯子》交给她们。
“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
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李纨方将念完,探春便拍手道:“不愧是琏二哥哥,这写的既好又雅。”
“探春姐姐说的对。”
面对姐妹们的夸赞,贾琏摇了摇头,“你们就别恭维我了。我这首是比不过潇湘子的,也就我脸皮厚,敢在她后面拿出来。”
贾琏这话一说,众人虽觉得有趣,却又不好发笑。
有心再说点好听的,但实在不好昧良心的说南柯子比唐多令好,因此只得幽幽止口。
心里感慨,果然琏二哥哥心胸宽广。换做旁人,有这样的地位和才名,才不会这般坦然的承认不如人呢。
黛玉也是笑眯眯的瞅了贾琏一眼,有心说贾琏这首已经很好了,比以前在诗社作的进步很多。终究觉得这般太过骄傲明显,才没有说。
看过贾琏的,众人原本想要推贾宝玉。只是贾宝玉自说交了白卷,众人才放过他,来瞧宝琴的。
此时李纨觉得有些口干了,便放权给宝钗:“你这个当姐姐的来给她念吧。”
宝钗也不推诿,接过后念道: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梨花一梦。
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李纨点评道:“果然还是她一贯的风格,比别人声调悲壮。”
湘云也笑道:“许是她出过国,见识比我们多,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也比我们的宏大。”
“嗯,这‘几处’、‘谁家’两句最妙。依我看,这首当是能进三甲。”
宝钗却是摇了摇头:“太过于颓败了。”
虽然知道宝钗这是自家人不夸自家人,但是对于宝钗舍不得夸自己妹妹一句的行为,众人还是不免替宝琴打抱不平。
于是湘云等几个年纪小的几乎同时发声,要求看宝钗的。
宝钗自知犯了众难,便洒然一笑:“我想柳絮原是一件轻薄无根的东西,依我的主意,偏要把它说好了、说正了,才有意思。所以我诌了一首来,未必合你们的意思。”
已经见惯了宝钗“扮猪吃老虎”做派的众姐妹自然不上当。一边说她写的自然就是好的,并且在宝钗刚刚拿出手稿的时候,就争先夺了去。
是一首《临江仙》。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湘云这个钗粉在探春念出第一句的时候,就猛然拍手叫好:“好一个‘卷得均匀’,只这一句,就在我们之上了。”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使得众人拍案叫绝。
无他,前面几首,包括湘云和贾琏在内,写柳絮都是往孤独、往悲上面写,唯独宝钗另辟蹊径,竟写出了柳絮的“不屈”、“志向”来。
这份文思格局,确属头一份了。
继宝钗之后,余下众人尽是甘拜下风,不好意思再把自己的词稿交上来。
李纨见她们在下面互相传阅,互相点评,并没有再被推举上来的,也知道没有再出彩的了。
于是笑着结案:“柳絮这一社,自当以蘅芜君为尊,各位没意见吧?”
众人笑应,便连黛玉也没有二话。
李纨又道:“其下论缠绵悲戚,让潇湘子;情致妩媚,却是枕霞;中正雅致,当是青松;格调悲壮,便属小薛了。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点名怡红,又一次交了白卷。”
当着一众旧姐姐,新妹妹的面被大嫂子点名,贾宝玉有些羞愧,讪讪解释道:“我就说过我不善这个,下次,下次我定作出好的来。”
其实能被李纨点名,也侧面说明贾宝玉的实力,在海棠社绝对是前五的存在。正所谓期待值在那,老是发挥失常,就让人怀疑懈怠了。
“这一次因为有言在先,就不罚你。接下来桃花社若是再不好,一并罚你。”
面对严厉的李纨,贾宝玉只能卑微的回答遵命。
一社作罢,史湘云等人兴冲冲的就要准备开第二社。
李纨却道:“时辰尚早,等书记官们将所有的词稿都誊录完毕之后再开不迟。”
众人应命。
平儿见主子们暂歇,上前笑道:“我按照二爷的命令,采买了许多风筝,都放在那边。如今风势正好,姑娘和奶奶们不如放放风筝取乐。”
“有风筝?”
甄玉嬛等人循着平儿的指示看去,果然见西边大观楼下,已经架起了好多五颜六色的风筝,迎着阳光,在春风中荡漾。
更有眼尖的,已经看见半空中,有着几只风筝在飘荡着呢。
平儿笑着解释:“那是东府的两位姨奶奶和晴雯她们在山坡那边玩呢。”
众人闻言,果然起了兴致。得到李纨的同意之后,立马一窝蜂似的去了。
一下子就令亭内空荡了不少。
李纨正要去看迎春等人摘抄词稿,却被贾琏叫住。
“我想向社长讨个官职。”
“什么?”
贾琏笑道:“虽然我也是最早入社的人,但是说来惭愧,我论参加诗社的次数却是寥寥无几,说是‘客场友人’也毫不为过。
我想着,与其让我这般坏规矩,不如社长赏赐个官职,让我凤丫头一般,往后也在社内挂个名便是。不过你放心,我和凤丫头肯定是不一样的,若是遇上了,自然还是要作的。只是,不用再参与排名就是了。”
“这怎么能行,你……”
李纨一听贾琏竟是想要“退社”,立马就要反对。毕竟当初为了将贾琏拉入,她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她觉得,贾琏尽管经常缺席,但是有他在的海棠社,才会更有意义。
但是她反对的话没说出口,就见贾琏笑盈盈的瞧着她,反问道:“怎么不行?敢问社长大人一句实话,今日的评判,可符合社内一贯的原则,可足够公平?”
李纨顿时沉默,知道贾琏之智慧的她,自然立马明白贾琏的意思,一时不免有些心虚。
贾琏微微一笑。他也不是犯什么矫情,更不是想要脱离海棠社。
而是他发现,以他的身份,在海棠社当个普通社员,确实有点违和了。
就比如他每次写的东西,不论好与不好,众人总是众口一词的大加称赞。
即便有着刚正不阿之称的李纨,在他面前也不能免俗。
贾琏岂能不知道,以往每一社结束,一般都是只评前三甲。其余排名,待誊抄完毕之后,由李纨和迎春、惜春两位书记官一同讨论排定,然后记录在册。
今儿,李纨破天荒点了五人上榜,并且将他排在第四。
而且,贾琏也确实察觉到了,哪怕他努力研习过,他的文思捷才在这一众才女之中,也只能排在中流。甚至连正常发挥的贾宝玉都略有不如。
如此,偶尔陪金钗们玩一玩还不算什么,真要每一次都绞尽脑汁的去诌句,也挺累的。他本志不在此,他想偷懒。
李纨不知道贾琏的心思,面对他的审视,既心虚,又有点委屈。
诚然,今日咏絮词,宝钗黛玉和湘云无疑是三甲。若是将她们任何一个排下去,李纨心里过意不去。
若是让贾琏落第,又怕贾琏面子上过不去。她这才选择这么做,直接评出前五来,如此还能让客场的宝琴也榜上有名,不至于让客场全军覆没。
她这也算是兼顾所有人的万全做法了,谁知,还是令贾琏不满了。
“大嫂子,你就依了他吧。”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原来宝钗和黛玉二人并没有随着人群离去,而是在一旁偷瞧情况。
黛玉最知贾琏,怕李纨误会,在他们僵持的时候,忍不住开口。
贾琏也忖度李纨或许误会了,补充笑道:“大嫂子放心,我岂能不知道大嫂子的考量?我也说了,我不是像凤丫头那样完全不作。
我只是觉得,以我京城第一才俊的身份,和林丫头她们比试写诗,太过于欺负人了,所以才不想参与排名,并没有别的意思。”
面对贾琏的话,哪怕明知是调侃,黛玉还是不忿,忍不住嘲讽道:“当着宝姐姐这位魁首的面,一个差点落了第的,也敢大言不惭。”
贾琏笑而不语。
见状,李纨倒也察觉到了。是啊,园中这么多姐妹,除了黛玉,谁还敢这么直白、平等的与贾琏说话呢?
让贾琏参与排名,或许确实不太妥当。
想了想,李纨道:“既如此,我就封你做副社长,专司维护开社时的会场秩序。也不能由着你懒怠,你要是像宝玉一般简单的题目都交白卷,我也一样要罚你!”
李纨算是看出来了,贾琏既然想要公平,她索性就端起长嫂的架子来。反正,以现今的关系,自己确实也没必要恭维他……
贾琏笑了起来:“谨遵社长之命。”
事情谈妥,黛玉笑了起来,正要与贾琏说什么,却见平儿急匆匆的走回来。
“怎么了?”
平儿看了厅内众人一眼,走到贾琏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就见贾琏眉头深皱,神色沉凝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有点突发情况,我需要出城一趟。”
说着,贾琏给了黛玉等人一个安心的眼神,领着平儿离开了此地。
第705章 贾敬之死
玄真观,距离京城数十里。
本是一个不见经传的道观,只因二十多年前度化了一位京中权贵老爷在此修行,从此声名大振。
这位来自京城的权贵老爷,便是开国功勋宁国公的嫡孙,一等神威将军、京营节度使贾代化次子贾敬。
说起这位敬老爷,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其不但是开国公府嫡子出身,还曾高中乙卯科进士。这等成就,在整个开国勋门,一门双国公的贾府传家近百年来,都是独一份的存在。
加之兄长幼年夭折,其便是宁国府那一代毫无争议的承袭人。
按理说,这样出身,又有如此功名的人,事业和前程应该是无限光明的。只要稍加努力,为家族保驾护航几十年,甚至成为朝廷的肱股之臣,是很容易的。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敬老爷偏偏放着好好的官不做,一心只想做神仙!
为求长生之法,其在父亲仙逝之后,竟毅然决然的放弃祖宗爵位和家业,一并交给自己的长子贾珍承袭,他自己反而无牵无挂的,到了城外出家修行。
如此行径,不但令外人大跌眼镜,就连当时贾家各房的长辈,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很。奈何其父祖皆已仙去,其作为长房长子,已无人可以约束,也只能由他去了。
这般一来,便是二十多年。
时代变迁,一代新人换旧人……
轰隆隆的马蹄声和金戈之声临近,为庄严的古刹添上几分肃杀的气氛。
正六神无主的宁国府总管家赖升,急匆匆的跑出来。
果然看见原本空荡的道观门口,此时已然出现一队鲜衣亮甲的骑兵。
当先一骑银鞍白马之上,虽然只着常服,却仍旧威严不凡,难掩英武的青年男子,岂不正是如今贾家两府真正的话事人,荣国府承爵者,镇远侯爷贾琏!
不敢迟疑,赖升随即上前跪拜请安。
贾琏从马上跳下来,神色冷漠,问道:“情况如何?”
赖升佝偻着身子,面露悲哀惶恐之色。
“奴才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带人骑快马赶过来了。只是当见到我们老爷之后,老爷他已经没气了……”
“没气了?”
那就是死了。
“怎么死的?”
“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仵作正在里头勘验……”
“带我过去看看。”
走进一间道舍,迎面便是刺鼻的铁锈之气,贾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不及在意外部环境,贾琏第一时间,就看向在两个仵作的摆弄下,直挺挺的躺在木板上的贾敬——这位宁国府唯一的老爷。
但见其身形枯瘦如柴,脸上皮肉深凹,兼之肤色灰暗,活像一具干尸。
贾琏神色深沉,静立不语。
待仵作勘验完毕,方才发问:“如何?”
仵作虽不认识贾琏,但看在贾琏身边无限谦卑的赖升也能猜到些贾琏的身份,因此有些拘谨。
“回大人的话,据小的们查验,贵府老爷唇色青黑,小腹肿胀且腹中有巨大的硬块。结合管家和道长们的说辞,初步判断乃是大量吞食含有剧毒的丹砂等物,腹中烧胀而死……”
赖升闻声怒视旁边的老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暗害我们老爷!”
微缩着头,略显可怜的老道则辩驳道:“何来下毒暗害之说?归真道长服食的丹药,都是归真道长自己按照道家仙法精心炼制的宝丹,本来与我等无干。
另则说,归真道长既然弃世修行,便是修行中人。既是修行中人,自不能再用世俗的生老病死来衡量,依贫道看来,归真道长此番乃是多年修行终成正果,羽化飞升而去,荣登仙位了。”
归真是贾敬的道号。
赖升神色一窒,他当然知道,自家老爷之所以这么多年不理家业,确实是一门心思修炼成仙。
正不知如何反驳老道,见到贾琏的目光转了过来,他连忙介绍:“这位便是玄真观的主持长生真人。”
贾琏看了一眼这双鬓斑白,面上肌肉贴骨,看起来至少八九十岁的老道士,心说难怪能够将贾敬忽悠来此地长驻。
这鹤发童颜样子,倒着实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一个归真,一个长生,莫非贾敬还真以为他放弃俗世的荣华,就已经达到返虚归真的境界,可以问道长生了?
关于贾敬之死,贾琏早有预料,他一点不关心。反正贾敬一门心思在外修道,半点家事也不过问,贾家有他没他都一样。
虽然如此,但他作为宁国公的孙子,贾家长房的老爷,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于是贾琏道:“哦,既然道长认为我家老爷乃是羽化飞升,荣登仙位了。不如就将我家老爷服食的那些丹药全部取来,让道长也吞服下去,也便助道长早日修成正果,羽化登仙?”
长生道人闻言,忙道:“不,不必了,贫道修行还未到,还是等贫道修行达到之后,再服用此类仙丹不迟……”
开什么玩笑,他虽然快九十岁了,但是还没有活够呢。眼见贾敬都吃死了,他哪还敢吃那些“仙丹”。
“是修行不够,还是不敢?”
贾琏冷笑一声,看长生道长一副尴尬语塞的模样,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手臂一抬,冷冷道:“来人,将玄真观上下所有人等全部收押起来,严加审讯。”
“来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弄清楚敬大老爷死亡的所有前因后果,比如大老爷是吃的什么丹药致死的,丹方从何而来,丹药是何人炼制等。
但凡查出与大老爷的死因有关之人,全部移交官府法办。”
“奴才遵命。”
……
因尤氏随同贾母等人到皇陵送殡去了,所以宁国府如今的当家人就是大少奶奶秦可卿。
贾敬突然薨逝,这么大的事情,秦可卿不可能置之不理。
实际上,消息最开始传回宁国府,秦可卿是第一个知道的,也是她第一时间派人通知的贾琏。
她自己甚至都没有等贾琏,便驾着车往城外赶。只是她坐马车自然比不上贾琏及其亲卫乘快马,所以刚出城门就被贾琏赶上,而后贾琏先行一步。
等她终于赶到玄真观的时候,贾琏已经将事情都安置的差不多了。
在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秦可卿自然就来寻贾琏。
彼时贾琏正在静室内听候赖升的汇报。
“回二爷的话,根据消息来看,我们老爷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不行了,但是王五王六两兄弟却没有及时向府里回禀情况。虽然他们解释说,我们老爷平时都和道士们混在一处,不让他们近身服侍,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是据奴才看来,他们和那些道士一样,都是怕府里知道了怪罪,所以刻意隐瞒。
昨儿深夜我们老爷突然断了气,他们见瞒不住了,这才不得不将消息传回府里。”
“身为府里安排在此照顾大老爷的人,竟然不知道大老爷的情况,本就该打。何况还有隐瞒之过。
便各杖八十,收回这些年族中赏赐之物,撵到北边去看守田庄。”
“是。”
赖升还要再说什么,看见秦可卿走进来,便住了嘴。
“二叔~”
秦可卿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根白色的麻带系在头上,眼泪汪汪的,显得格外的清美。
当着赖升的面,贾琏也不便表示什么,只能微微点头。
秦可卿便走到贾琏身侧,道:“为了我们府里的事,劳累二叔,妾身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无妨……”
看见贾琏眼中的一丝无奈,秦可卿这才察觉自己对贾琏表现的太亲近,因此把眼泪儿一收,旁边站了。
赖升这才道:“关于我们老爷的后事……像棺椁等用物,早在珍大爷在的时候就备好的,都在府里,奴才已经让人回去取了……
另外,这玄真观毕竟只是一所道观,奴才想请示二爷,等将我们老爷的遗体收殓之后,是不是直接转移到家庙里去,如此后续的事情也方便些?”
“嗯,你考虑的不错,就这样吧。”
旁边的秦可卿闻言,倒是有些诧异:“怎么直接转移到家庙里去,不给老爷设祭守灵了吗?”
赖升道:“自然要设祭守灵的,只是这玄真观毕竟是道观,不如家庙便宜。等到了家庙,再设灵堂不迟。”
秦可卿“哦”了一声,又道:“既然如此,怎么不将老爷的遗体接回府里,如此各门各府往来吊唁也方便啊。”
闻言,赖升倒笑了,知道自家大少奶奶到底年轻,经历的事少。
“少奶奶有所不知,朝廷有规定,未得圣旨,不得入京师治丧。实际上,不单是京师,天下的城池几乎都有这一条规矩,若是品轶不够,都是不能入城治丧的。”
赖升勉强的解释,让秦可卿恍然大悟,旋即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也怪不得她。她从小被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回来养大,十多岁就嫁进国公府。
在这期间,没有得到过良好的教育。她的所有的见识、能力,都是从进宁国府辅助尤氏管家之后,凭借自己的悟性悟的。
虽然贾家这些年办过好几起丧事,但是贾赦、贾珍等人无一例外,都是在城内死的,并不存在能不能进城治丧这个问题。
所以,方才听到贾琏等人要把贾敬的灵柩转移到家庙治丧,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不转移到家里,如此亲戚们吊唁也方便……
她的脑海中,根本没有入城治丧这个概念。此时被赖升提醒,她才恍惚回忆起来,好像确实如此。想来,这应该是个惯例了,也并不难以理解。
于是不免看向贾琏,见贾琏也正看着她,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嘲笑,秦可卿感觉脸蛋有些发烫。
同时心里不免又有些不忿,什么嘛,枉费人家对他那么好!知道人家不懂这个还不提醒人家,害人家在奴才面前丢脸。
赖升可不敢嘲笑秦可卿,他接着请示贾琏:“关于我们老爷的事,是不是尽快派人去通知大奶奶?”
若是平时,贾敬亡故,作为儿媳的尤氏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的。但是尤氏却刚好在皇陵给太妃送殡,这就让赖升拿不定主意了。
贾琏却很果断的道:“如此大事,自然要让大嫂子知道。刚好上午的时候林之孝回来给老太太取东西,如今只怕还没走多远,我派一个人追上去,让其代为通知大嫂子便是,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过大嫂子是不是能够第一时间回来,还要看皇陵那边的情况。所以,在她回来之前,所有的大小事情,都要你多费心操办。”
“是,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赖升恭敬的点着头,等了片刻见贾琏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下做事去了。
待到静室里面只剩下贾琏和秦可卿,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场面有些安静。
最后还是秦可卿迎着贾琏打量的目光有些娇羞,忍不住娇嗔道:“叔叔在瞧什么,难道人家脸上有花吗?”
贾琏笑了笑,轻轻一勾手,让秦大美人走到自己的面前。
螓首蛾眉,身姿绰约,一身薄薄的春衫完全遮掩不住春光,暗香频送。
看着如斯美人,贾琏不得不承认,若论风情,论能勾起男人的欲念,世间确实无谁能出此女之右。
就拿那腰下臀儿来说,至少贾琏至今未有见到过比之更翘更绝的了。
何况这般尤物,还兼具三分宝钗的妩媚,黛玉的风流。因此,哪怕身份不合宜,此女在贾琏的心目中,仍旧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因揽过美人那夺命的腰肢,使之坐于怀内,零距离享受美人的温柔。
秦可卿原本见贾琏色眯眯的打量她半天,又将她拥入怀中,还以为对方又要对她做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
未曾想贾琏只是这般搂着她,火热的一只大手绕过腰身在自己的臀儿上似有若无的把玩。秦可卿便仰头瞅了贾琏几眼,确认贾琏无心作乱她才熄灭躁动的芳心。
想了想,她一只手儿扒在贾琏的胸膛,柔声说道:“听说今儿二叔正在园中,给三姑姑过生日。二叔终日忙碌,难得清闲片刻,还叫我们府里的事情打扰,想想真是对不起二叔叔。”
贾琏摇头,伸手摸了摸秦大美人的脑袋,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贾家的代族长。大老爷出事,我出面料理后事乃是情理之中的事。还有,你我之间,不必说这样的客套话。”
听到贾琏话语中的亲近,又被其用如此宠溺的动作抚摸脑袋,秦可卿只觉得身上酥酥的,特别享受,连身子都愈发软了。
“那叔叔今晚是就在此处将息还是回城中?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等大老爷的遗体入殓之后,我就回城,等明儿一早移棺的时候我再过来。”
“哦。”
听出秦可卿语气中的失落,贾琏低头没好气的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族中各房肯定坐不住了。我要是不回去,他们不定乱成什么样。
你这个小色女,昨儿你不才把我的香菱强行换走,今早才离开。怎么,又想要了?”
听见贾琏骂她色女,秦可卿一双柳眉蹙起,身子一扭,有些不满的娇嗔道:“什么嘛,居然这样说人家,明明是你……哼,我倒有一句话说……
别看香菱丫头平时看着呆呆的,其实心里主意正着呢,才不是什么人的话都听的。之所以昨儿被我诓过去之后没有拒绝,还不是她心里知道你这个做主子的希望她答应。
人家难道瞧不出来,她压根瞧不上我这个大少奶奶的身份,不愿意和我换的……”
秦大美人这么一说,贾琏倒果真是无法反驳。只能感慨自家乖香菱果然贴心的紧。
秦可卿见说赢了贾琏,心中有些欢喜,也就不计较贾琏那么说她了。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很清楚,自从自己看破前尘之后,确实随心随性了太多,尤其是在贾琏面前,比其他女人,想必是放浪了太多……
她更知道,贾琏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是喜欢她这样的。又清楚赖升派人回城去抬棺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想来这段时间贾琏也不会有别的事,心里便有了几分求欢的心思。
因媚眼如丝的瞅了瞅贾琏,然后便仰着天鹅脖,凑到贾琏脖颈间轻吻了一下。
抬起头,看贾琏直端端的目视着她,眼中有些明显的火光,还有一些期待。她便灿烂一笑,继续在贾琏身上亲吻一番,然后便轻车熟路的委身到地上。
她既擅风情,又跟了贾琏这么长的时间,自然通晓如何才能最快的勾起贾琏的火。
果不其然,在她的娴熟手段之下,贾琏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悦和抗拒。
他就这么端坐在静室的圆木椅上,宛若一位帝王。
第706章 天子恩旨
贾敬的死在贾家引起了很大的波澜,但是因为贾琏在京,一切并未出现纰漏。
很快,在孝慈县皇陵的尤氏也得到了消息。
孝慈县城以北,动工近十年仍未完工的太上皇皇陵中,李太妃便被安葬于后半段的妃园寝之中。
所谓妃园寝,便是因为帝王的后妃中,通常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与帝王合葬或者单开一陵,而其他地位达不到的妃嫔,则安葬于妃园寝之内。
此时妃园寝外面的一处殿宇外,皇后领着自己的侍女前来。
“陛下在里面?”
“陛下在里面召见几位将军。”
将军?皇后有些诧异,却本能的没有过问,只是点点头准备先回去,待会再来求见。
正巧这时殿门打开,果然看见几个虽无袍铠,只着白麻孝带,却也显得比文官威武雄壮的将领从殿内走出。
“参见皇后娘娘。”
“诸位将军辛苦。”
皇后与几位抱拳执礼的将领点头示意,然后便盈盈往殿内走来。
宁康帝正在殿内书案低头阅览,见她进来也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道:“还未到安灵的时辰,你来作甚?”
皇后温柔的走到宁康帝身边,给宁康帝揉了揉肩膀。非侍寝而敢对宁康帝做出这般亲密举动的人,整个后宫,也就唯有皇后一人。
“陛下为了太妃的事情连日费心伤神,还该注意保重龙体。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还是交给大臣们去操心吧。
陛下这样操劳,想必太妃娘娘在天有灵,也会心疼的。”
皇后只比宁康帝小几岁,面上已经明显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她身上却有一种宁静端和的美,这种美,不以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反而凝练的越发深沉。
连宁康帝此时的眼神都有了一丝暖意,摇头道:“朕无碍。”
皇后素知宁康帝的心性,也没有再劝,而是招呼宫娥上前,将熬好的羹汤盛了半碗出来,一边诉说自己的来意。
“方才宁国府的三品诰命来见我,说是自家公公突然离世,想要求个恩旨,准许她提前回京为公公操办后事。
臣妾想着这边的事情已经基本完结,又听她说家中暂无可以主事的人,便擅自做主应允了她。”
宁康帝轻口品尝着发妻送来的羹汤,耳朵无意识的听着她所说的话。
他原本并不关心这些事。帝后在这一点上和世间普通家族也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男主外女主内。
皇后是一国之母,统领内外命妇,一般情况下宁康帝也不会过问。只是皇后显然考虑到她的恩旨会不会影响到宁康帝的安排,所以特意来和他说一声。
不过听着听着,宁康帝忽然反应过来,宁国府不就是贾家一门双府的另外一支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耳朵里只听到“荣国府”三个字,导致猛然听到宁国府这个名字,还有点陌生的感觉。
当然也就是一刹那的感觉。尽管宁国府早已衰退到极易令人忽视的地步,但是对于这门开国公府,宁康帝还是有着基本的了解的。
想了想,他反问道:“三品诰命?贾珍?他爹是……?”
皇后笑道:“陛下竟然给忘了,就是贾代化之子贾敬。当初陛下还潜邸之时,此人还中过乙卯科进士呢,在当时京城的勋贵圈内,可是引起了不小的响动。”
“原来是他。“宁康帝莫名发出一声嗤笑。
“怎么死的?”
“具体的臣妾也不太清楚,只是听那尤氏讲,他公公好似一直是在城外道观修行,不知怎么就死在道观内,许是寿数到了。”
宁康帝也没有太计较,原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宁康帝放下手中的羹勺,冷笑道:“想那贾家一门双公,好显赫门第!谁料到子孙中,除了一个贾琏还堪用,其他尽是酒囊饭袋。
尤其是那宁国府,更是一个比一个混账……”
宁康帝明显是想开喷的,但是忽然想起这里是生母太妃的安陵之地,这才止住了口。
又想那贾敬虽然愚不可及,到底是宁国公之孙,身份不一般。此时他死了,正是皇家显露恩泽的时候。
于是问了一句:“那贾敬生前居过何职?”
这个问题皇后如何知道,心说要是早知道陛下这般关心,来之前自己就多做点功课好了。
正想要派人来询问,旁边垂首侍立良久的戴权却弓腰谄笑道:“皇后娘娘倒是不必再差人询问,奴婢对这贾家的事情,倒是多知道一些。”
“那贾敬虽然是一等神威将军代化公之子,却和民间那些方士一般,好烧丹炼汞,寻仙问道。
代化公死后,原本该他承袭爵位,他却半点也不留念,让他儿子贾珍给袭了。
虽有功名在身,却又没有在朝中领职,因此,这贾敬从始至终都是白身。”
这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太监容易擅权的原因。像戴权这种跟在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对于宫内宫外,朝野上下的局势,那是门清,说不定比皇帝知道的还多。
再加上原本就有皇帝的宠信这一先天优势,一旦皇帝糊涂一点,岂能没有机会执掌权柄?
听到贾敬果然是白身,宁康帝便对戴权命道:“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祖父功业,追赐五品都尉之职。
另外,准其子孙扶灵柩由北下之门进都,入其私邸殡殓。朝中自王、公以下者,准允祭吊。”
宁康帝这也算是根据贾敬的实际情况,给予恩典了。
追赐五品之职,则贾敬的后事就可以按照五品官员的规制来操办。
但五品毕竟属于较低的品阶。而贾家的故交亲朋大多都是勋门,当家人品级不低,即便贾敬被追赐了五品,许多人按规制也不能亲自去吊唁,因此又特准王、公以下祭吊。
待旨意传下之后,还在皇陵内的贾母等贾家人,自然是一片感恩戴德。
尤氏也在谢恩之后,收拾行囊,带着家下人丁,先一步往京城赶回。
……
京城。
贾琏办理丧事的能力,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些年来,他陆续给林如海夫妇,贾赦、贾珍父子等人料理丧事,早就积累了丰厚的经验。
而今对于贾敬的后事,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因此,当数日之后尤氏回到家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挂满白帆,却上上下下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的宁国府。
孝慈县的圣旨是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的,自然比坐车的尤氏来的更快。因此在她回家之前,贾琏就已将贾敬的灵柩从铁槛寺送回宁国府。
宁宣堂内,正室。
尤氏一边抱着自己的儿子,一边询问秦可卿府里的情况,尤其是贾敬的后事筹备。
然而……
“二叔早就让赖总管他们备妥了。”
“这个也准备好啦。”
“也都叫人预备着了。”
秦可卿口中,尽是诸如这般的回答。这让一路上绞尽脑汁,生怕贾敬的后事出现纰漏再惹人笑话的尤氏,感到十分的不适应。
犹豫了一下,尤氏问道:“那,你觉得接下来最要紧的是做什么?”
“呃……”
看着尤氏那有些纠结的神情,秦可卿突然体会到尤氏的想法,不由掩嘴一笑,“婆婆接下来只要每天按时到老爷灵前守灵,再有……倘或有别的什么夫人太太前来祭吊,太太到时候接待一番就是了,别的什么事都不需要做啦,因为所有的事情,琏二叔都安排好了。”
尤氏砸了砸嘴。依稀记得在马车上,她还感叹回京之后肯定又要好生忙碌。
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她想的多了一点。
于是她终于问道:“他二叔呢?”
“今早过来过一趟,安排了些事情就出城去了。他最近好似忙得很,天天都出城去,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秦可卿有些幽幽的,似乎埋怨贾琏太忙而忽略了她这个大美人。
但很快她眼中又弥漫着浓烈的狐狸笑意。她是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贾琏帮忙料理宁国府的丧事,她这个宁国府大少奶奶从中协助,其但凡有机会就拿着事情去请示贾琏的这些美好而愉快的日子。
尤氏没意识到秦可卿在“傻笑”什么,她只是感觉这个女人随时都在浪。
也无心教训,只是叹道:“他外面的正事那么多,还要费神费力帮我们料理老爷的丧事。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听见尤氏的话,秦可卿愣了愣,随即道:“是啊,可惜国孝家孝之中,否则这样的日子,家里定然是要好好操办操办的。”
说着,秦可卿看屋里除了一双小家伙,就剩下一个银蝶丫头,不免笑语尤氏:“方才婆婆回来的时候满面风尘,定是婆婆惦记着琏二叔的生辰,不敢耽误。所以路上紧赶慢赶,这才在今儿到家吧,我猜的可对?”
秦可卿的话,顿时让尤氏没好意思的低下头,感觉脸有些发烫。
见秦可卿笑容俞盛,尤氏终究敌不过,将儿子放下,道:“我先去瞧瞧老太太,这边的事情你多照看着点。”
说完便直接溜了。留下秦可卿原地笑了笑,上前逗了一会儿摇篮内的两个小家伙,随即也起身往外院灵堂而去。
因为京中大多数的权贵都跟随圣驾去了皇陵,所以这些日子上门来吊唁的极少,灵堂这边也没有太多事情,秦可卿就简单照料了一遍,就回屋休息。
忽闻得贾琏回来,她又匆匆换了身衣裳到前头来。
第707章 小憩潇湘馆
贾琏在宁国府前下马,立马就有两个小厮上前为他解去身上的铠甲,并将早就备好的一件常服重新披上。
随手拿起一方孝巾往头上一系,贾琏便跨步进府府中,来到贾敬的灵堂,给贾敬上了炷香,并从边上守灵的小惜春的口中,得知了尤氏回府的消息。
来到宁宣堂,却并没有瞧见尤氏,只看见秦可卿在抱着贾蘅逗耍。
“大嫂子呢。”
“不知道呢。先前说是去瞧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秦可卿笑看着贾琏。她方才到前院远远的看见贾琏和惜春说话,众目睽睽之下似乎也不好和贾琏交流,便想着贾琏进宁国府多半都是要过来瞧两个孩子的,所以提前到了这里。
贾琏从秦可卿手中接过贾蘅,刚想要亲一口,却被嫌弃的躲开。贾蘅蹙眉傲娇:“二叔臭臭的……”
秦可卿看贾琏一愣,似乎想到什么,走近一步琼鼻微嗅,然后笑道:“二叔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身上味道怪大的,把孩子都醺着了。”
说着便将贾蘅抱了回去。
贾琏无奈,独自坐到椅子上,随口道:“在军中和众将士饮了几杯。”
近日火器营的集训圆满结束,本应大加犒赏。然国孝之中,一切不宜宣扬。又因今儿是贾琏的诞辰,所以在诸将的力主之下,贾琏准备了简单的酒水在军中犒赏众将士,他自己也多饮了几杯。
逗了逗贾蘅,许久没听见贾琏说话。回望时,见贾琏面有沉色,秦可卿猜测许是劳乏,便将孩子放入围床之内,自己走到贾琏身边,一边给贾琏揉肩松骨,一边柔声道:“叔叔外面的大事固然重要,也不可太过操劳。叔叔尚且年轻,未来还有足够的时间做那些事业,倘若此时便累坏了身子,不但凤婶婶心疼,便是于国于家,也是不可承受之损失,万望叔叔体察。”
秦可卿素来不是粗浅的女子,一番话说得令贾琏也不免感觉熨帖。
因牵过她的素手轻拍了拍以示听取,并顺势就让美人柔弱无骨的身子坐于怀内。
但见美人面貌如玉,眼神生波,兼之一身白孝,妩媚与清纯的感觉杂然一体,直教人恨不得当即就将她多余的外壳剥掉,直接粗暴的享用内里洁白的肉质。
终究知晓这等诱惑力不过是其常态,倒也勉强压制下这等冲动,只是低头,不顾身上的酒气,就将美人的芳香素口封住。
啧啧一阵深吻之后,方将其松开。
秦大美人已然体态娇酥,双眼蒙蒙。她仰头看着贾琏,忽道:“今儿婆婆回来的时候,问及家里的事情,得知都被叔叔料理妥当,婆婆不胜感激之情。
她还说今儿是叔叔的生日,尽管因内外之故不便张扬,还该趁此机会略备薄酒酬谢叔叔,方是我们的一番意思。
倘若叔叔有空,我现在就下去准备。等晚上的时候,我和婆婆,定然要好生敬叔叔几杯酒,以感谢叔叔……”
秦可卿娓娓说道。
贾琏丝毫不怀疑她的诚意,更不难体会,她话语里面隐隐透露出的另外的一层意思。
那是他们之间,早已不需明言,就能各自心领神会的香艳的邀请。
然贾琏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必了。如今你们这边事情正乱,大嫂子又舟车劳顿,不宜麻烦。答谢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另外,我已经吩咐了平儿,让她准备了酒菜,晚上在我院中请家中的姐妹们过来玩玩。你和大嫂子要是有空,到时候也过来吃一杯酒。”
听贾琏如此说,秦可卿也没有理由勉强,只能点头应了一声“好吧”,然后幽幽的看着贾琏起身走出房门。
……
从宁国府荟芳园步入大观园,
许是真的有几分酒意,贾琏也没有停留,直接从拢翠山脚下的小路,过怡红院大道,准备回家休息。
却在将到沁芳桥的时候,看见甄玉嬛和她随身婢女蔓雪袅袅行来。
贾琏便站在原地,等她二人上前。
“你这是准备去哪?”
甄玉嬛看见贾琏的时候,有明显的喜色。她快步上前,听见贾琏的问话便笑道:“湘云妹妹派人来说什么地方花开的好,叫我和林姐姐过去赏花。林姐姐懒得动,就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甄玉嬛说着,上前一步,戏谑道:“义兄这是来瞧林姐姐的吧?正好我不在,不会打扰到义兄和林姐姐说悄悄话,嘻嘻……”
见其笑容灿烂,贾琏面上也露出笑容。这个丫头和黛玉的性格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比黛玉更活泼一些……不对,其实黛玉也很活泼的,只是她的活泼冷却时间有点长,而且触发条件随机……
想到黛玉,贾琏倒果真起了先去瞧瞧她的心思。
甄玉嬛虽然是打趣,但她的话却一点没差。甄玉嬛住在潇湘馆,且和黛玉同吃同住,虽然二人相处的还算融洽,但是多少有点影响他和黛玉交流感情!
最开始的时候还好,贾琏去瞧黛玉的时候,这个丫头还知道主动避让。
自从大家混熟之后,特别是经历过上次的乌龙事件,又把话说清楚之后,贾琏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个丫头越发将他这个“义兄”当真的了。
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再去瞧黛玉的时候,没碰上就算了,碰上了她也不会回避了,反而是习惯在旁边当个乐呵呵的电灯泡,导致本来就很害羞的黛玉,越发难以在他面前表达真情实感。
原本以为这个丫头是无心的,不过只是也想和他亲近而已,因此也不好责怪。此时听她这么说,方知道她并非不懂,反而是故意的。
摇摇头,嘱咐她一句和疯丫头湘云玩的时候小心些,别太疯了磕着碰着,便要往潇湘馆走。
“等等。”
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甄玉嬛叫住。
只见甄玉嬛面对着贾琏,盯着他瞅了半晌,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帕,上前一步,仰头轻轻在贾琏嘴角擦了擦。
“义兄也太不留心了,嘴上沾了胭脂都不知道,倘若被林姐姐看见,义兄又要解释不清了……”
她说的那样认真,动作那样自然。分明是个还未入豆蔻的稚嫩少女,行为举止却有了几分贤淑的仪态。
贾琏自己也有些恍惚了,一瞬间就像是,他真的有这么一个关心他的亲妹妹似的。
但偏偏,他知道对方不是。而且低头看着对方那与黛玉九成相似的姣好面容,闻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身上的芳香,他的脑海中,还能清晰的记得,那双鲜嫩的双唇的触感,回忆起其鲜衣下娇小的软腻酥香……
甄玉嬛原本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做出这般大胆的举动,而且还是当着丫鬟的面。她的话语,更像是在替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但是迎着贾琏有些愕然,又深邃的神情,她终究有些站立不住。眉眼一低,俏脸生霞,收手就要退却。
忽然感觉后背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随即她在贾琏面前显得格外娇小的身子,就贴在了贾琏的胸前。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后背上的大手拍了拍她,然后耳边传来贾琏的声音:“多谢妹妹了。”
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又感觉整个身子被松开。
她晕乎乎的,抬眼看向贾琏,却只见他微笑道:“去吧。”
于是心中羞意与不好意思并存,呆呆的点点头,便脚下生风的去了。
走了没多远,又忍不住回头,见贾琏还在原地望着她,不由得脚步越快,很快就消失在大道的尽头。
原地,贾琏的面上一直带着微笑。想着这个丫头着实令人稀罕,难怪在家里那么受宠,可惜……
止住妄念,贾琏回头让身后的阿琪和阿沁先回去休息,自己则一个人往潇湘馆行来。
来到黛玉的闺房,没有看到人,倒是很快紫鹃丫头就赶了过来。
“你们姑娘呢。”
“姑娘说身上有点乏,刚让人烧了热水,正在沐浴……”
沐浴?贾琏喃喃念了一声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脚下晃晃的,一屁股坐到了黛玉平时看书的软塌上。
“二爷请用茶。”
紫鹃倒了一盏茶过来,双手捧到贾琏手中。见贾琏接过去之后,也不喝,只拿眼瞅着她,不由自主的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毕竟贾琏欺负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此时姑娘又不在,没人可以保护她,要是贾琏想要对她做什么,她怎么反抗得了。
好在贾琏尽管目光有些不善,最终还是没有暴起伤人,只是将茶水轻呷了一口,然后就躺在了榻上,口中传来命令式的吩咐:“我走了半日,腿有些酸乏,你来给捶捶。”
“是。”
紫鹃走过去,见贾琏果真双眼都闭了起来,这才乖乖跪在榻边,拿起一双娇拳,轻轻给贾琏捶起腿来。
黛玉是很少让她这样服侍的,但是紫鹃早在贾母屋里的时候,就学会了这些基本的技能。因此她的动作很轻,手法也很专业,还有些小心翼翼。
她是怕贾琏让她捶腿是假,借机轻薄她是真。倒也不是不愿被贾琏轻薄,毕竟她侍黛玉以忠,内心也早就打定主意一辈子追随黛玉,按照黛玉对贾琏的忠贞程度,这辈子是认准了的,因此她也注定将来要服侍他们。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不能在黛玉正式嫁给贾琏之前,在黛玉应允之前,和贾琏私通。
这是对黛玉的不忠。这个道理,是在贾琏数番拉她小手,亲她小口儿,把她撩拨的春心乱颤之后,忍痛总结出来的道理。
所以,她是打定主意要避着些贾琏了的,万万不能落个勾引主子的嫌疑。
心里做着坚固的思想建设,紫鹃自然是时不时的去瞅贾琏的面容。然后她很快发现,她或许是自作多情了。
贾琏不但没有要借机轻薄她的意思,反而倒像是已经睡着了。这一点,从贾琏忽然把腿从她双手抽走,翻身侧躺之后,得到了最终的确认。
紫鹃有点愣,最终只能无奈叹道:“二爷定然是太累了。”
于是站起身,将黛玉常用的那床小被子抱过来,给贾琏搭在身上。
“他怎么了?”
身后忽然传来黛玉的声音,把搭好被子之后,忍不住趁机会多瞄贾琏容貌两眼的紫鹃唬了一跳。
回过头来,见果然是黛玉和雪雁走了进来,她忙压低声音:“二爷许是乏了,方才躺在这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着了?”
黛玉有些狐疑的走过来。贾琏造访她这潇湘馆也是常事,这还是第一次,在等她的过程中,直接睡了的。
偏头瞧了瞧,确认紫鹃没有撒谎,黛玉似有些嗔怪,最后还是道:“既是睡着了,就别扰了他。”
说完,领着紫鹃和雪雁两个,进里间更衣去了。
片刻之后,紫鹃和雪雁自拿着黛玉换下来的衣裳去浆洗,黛玉则是一个人走出来,坐到贾琏的身边。
见贾琏裹着她的被子,睡得正香甜,连眉宇间凝结的疲乏,都悄然散开。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将被子重新给掖了掖,发现如此都没有将贾琏惊醒,心中不由有些生疼。
她知道东边府里的大老爷殁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料理。且贾琏一直记着和她的约定,不论多么忙,每两日定是要来瞧她一回,说说话的。
因此她虽然不太关心,却也知道贾琏外头的差事也很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这么多的事情,都需要他一个人来操持。
实话而言,黛玉也不明白贾琏为什么那么努力的为皇帝办差,那么努力的做贾宝玉口中的“禄蠹”。
很多次她都想过劝贾琏,但是她都忍住了。
她终究不愿意拿贾琏对她的疼爱,反过来干涉他,更不想做一个别人眼中不懂事的女子。哪怕她明白,贾琏未必会怪她。
她做不到像凤姐那样,处处为贾琏考虑,想方设法为贾琏的前程保驾护航,她不会也不喜欢。
她内心更明白,贾琏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也不需要她做个“贤内助”,帮他出谋划策。他只需要她,默默地支持他就可以了。
想到这些,黛玉忍不住伸手抚上了贾琏的脸颊,想要为贾琏抹去一切的忧愁。却又怕惊扰了贾琏的美梦,因此只轻轻触碰了一下,便收回手,起身走开。
喂了喂阿娇(肥松鼠),又倚窗看了看鹦鹉……
俄而回头瞅瞅软塌,黛玉的内心逐渐烦躁。
他怎么还不醒啊。
贾琏虽然经常到潇湘馆,但为了照顾黛玉的心境,避免风言风语,都不会一个人在其中待的太久。除非有甄玉嬛或者三春等人一起在场,大家吟诗作对。
因此,黛玉都习惯贾琏来到潇湘馆,和她说说话,最多下一两局棋就走。
哪里料到今儿这种情况……他该不会一觉睡到天黑吧?
要是那样的话,别说院里的下人们如何猜想,就说贾琏自己院里的平儿等人,只怕也会循声寻来。
到时候要是知道贾琏在她屋里“睡了”,她的颜面往哪放啊,都丢死人了,她还没过门,论理只是表妹,哪有表兄在表妹屋里睡觉的道理……
有心将贾琏叫醒,又于心不忍。于是,在心里默默的等了好几个“半刻钟”之后,见贾琏还是不见好就收的醒来,黛玉终究下定决心了。
她走到自己摆在西窗下的古琴面前,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叮”的一声悠扬琴音便席卷开来。
黛玉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她忿忿的瞪了一眼还霸占着她书榻的贾琏的背影,心说我可没有叫你,我只是在我自己的屋里弹琴,要是听见琴音自己醒了,那也怪不得人家。
谁叫你睡得和懒猪一样沉的!
于是,悠悠的琴声,很快在潇湘馆传扬开来。
院内听到琴音的丫鬟和仆妇们,只以为琏二爷又在欣赏林姑娘的琴音了,不愧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情调就是高雅。
殊不知,今时今日这悠扬的琴音,却只是林姑娘用来吵醒贪睡的琏二爷的。
……
第708章 黛玉的生日礼物
贾琏一觉睡得很舒坦,还做了个好梦。
梦中他来到了仙家妙境,饮着琼浆玉液,伴随着天外之音,成群的仙女在他座下翩翩起舞。
仔细看去,这些仙女一个个他都认识,正是宝钗、黛玉等一众金钗们。
贾琏一点也不奇怪,只顾着与她们嬉笑玩乐。乐呵乐呵间,他就醒了。
只是醒了之后,那仙家妙音还在耳边萦绕不绝,让他许久之后都未曾回过精神,一时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直到他怎么努力都回想不起梦境中的画面,而耳中的琴音越发的真实,他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看见了芙蓉被褥,金丝绣枕。
所有意识也鱼贯回到脑海。
循着琴音,他悄然身,果然看见西窗下那认真抚琴的人儿。
那人儿一身洁白干净的绣牡丹长裙,身形窈窕,容貌绝世。十根纤细葱嫩的玉指,在琴弦上翩翩起舞,带起与仙境中一般无二的美妙旋律。
专注的神情,遗世的美貌。
这一刻,贾琏眼中的人儿,赫然就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黛玉早在贾琏翻身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她沉浸在抚琴的意境之中,因此并没有理会。
直到她将一曲抚完,抬头间发现贾琏竟然还一动不动的,侧躺着盯着瞧她。
她心里又羞又不好意思,不由瞪向贾琏,轻轻骂了一句:“呆子……”
黛玉一开口,还是骂人,自然破坏了贾琏眼中的意境。他笑了笑,对着黛玉招了招手。
干嘛?
虽然不悦,但是黛玉还是下意识的站起来,朝着贾琏这边走过来。
边走边道:“好好的,跑到这里来睡觉,把地方占了,害人连书都看不成。”
“原本是打算躺一会儿等你洗完出来说说话的,谁知道你这地方太香太舒坦了,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干干净净的地方,都让你给弄脏了……既然醒了,还不起来,还赖在这里作甚。”
黛玉伸手要拉贾琏。她也不是存心要赶人,只是觉得贾琏在她榻上睡了一觉,心里羞羞的,又找不到话来说,只能装的凶凶的。
贾琏自然不怕黛玉这般模样。
相反,这样姿态的黛玉,在他眼中可爱极了。而且,随着黛玉的靠近,她身上才将沐浴不久,最极致的少女清香气息,也扑面而来,令本就绝美的人儿越发诱人。
趁着黛玉不防备,贾琏嘿嘿一笑间,十分轻易的就将黛玉也拉到榻上来。
被子再一裹,就将黛玉整个小小的身子,都藏在被子下,拥在他怀中,只露出个还有些惊慌的小脑袋。
察觉又被贾琏欺负了,黛玉就要恼,却见贾琏认真的道:“先别动。”
因贾琏神态严肃,饶是被骗了无数遍的黛玉,第一时间还是没反应过来,再次中计。等她意识到不对,想要做出反应的时候,贾琏那相比她而言厚重无比的身体已经将她整个压住,随即她唯一能用来抗议的小嘴儿,也被对方完全封住。
她抗议不得,只发出“唔唔”的声响。
但很快她就彻底放弃了抵抗,美丽的双眼也彻底闭上。神游天外,任由身上的男子轻薄。
黛玉内心对于贾琏是很信任的。
这份信任,出自这么多年来,贾琏对她的极致的关爱和体贴,几乎没有做过令她失望的事情。
即便是经常动手动嘴的欺负她,也从来只是点到为止!
黛玉岂能不知,世上男人大多是好色的?她更知道,贾琏十分喜欢欺负她。
这是令她又羞耻,内心又暗暗欢喜的。
更令她安心的是,即便如此,贾琏还是能够控制他自己。每一次,哪怕就是趁她不留神,将她抱到榻上轻薄,其最终都能悬崖勒马,及时住手,不对她动真格的。
有鉴于此,所以当贾琏再次如此对她的时候,她才能没有太明显的反抗。在她内心看来,反正琏二哥哥最后都能忍得住的,反正都被他亲过了,也摸……反正注定是他的人……
母亲早亡,没有人认真教导过礼教大防的黛玉,对于这些东西,终究是不如别的大家闺秀那样一板一眼,一丝不得违背的。
在她心里,贾琏早就是最亲近的人,也几乎是唯一亲近的人。她又对贾琏有着极高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贾琏自然对她做什么,都是比较容易的。
再有一点。甄玉嬛搬进潇湘馆住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和贾琏二人,确实难有亲近的机会。
平时贾琏过来,大多数时候都是三个人坐在一起聊聊天,或者下下棋之类。
她也有点怀念和贾琏亲近的日子,因此不忍心拒绝贾琏。
然而黛玉却不知道,过度的信任,也是一种放纵。
当她沉浸在贾琏的亲吻和爱抚中,分不清天南海北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贾琏已经接连解开了她那洁白尔等裙裳,崭新的中衣,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丝质肚兜了。
不过,就在贾琏得寸进尺,想要将黛玉的最后一丝防御都卸下的时候,终于惊醒了昏睡的小绵羊。
黛玉只觉得肚子上一阵凉意袭来,女子的本能令她哪怕是恍惚中也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快被扒光了,大片春光外泄。
更令人羞耻的是,那人的一只手已经探到腰后,似乎是想要将她最后的遮羞物都摘掉,惊的她双手立马回了力气,连忙拿上来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胸衣。
见贾琏诧异的向她看来,黛玉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一时间,羞愧,自责,恼怒等等情绪,接踵而来。
“咳咳……林妹妹实在太美了……”
一句略带尴尬的赞美,令黛玉心中的恼怒去掉不少,更多的只剩下羞耻。
她手忙脚乱的将散开的衣襟往中间一扒拉,并难以面对眼前的局面,于是慌乱道:“今儿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我去拿给你……”
礼物自然是黛玉早就给贾琏准备好的,原本她是没有主动给礼物的习惯的,但是此时转移彼此的注意力,她不得不拿出来当脱身的理由。
因此说完就想要抽身下榻。
但她整个人被贾琏裹在身下,她力气又小,贾琏不松开,她根本没法挣脱。
挣扎两下,发现贾琏不放她,心中的羞恼又凝聚了。双眼幽幽的注视着贾琏,黛玉泫然欲泣:“你,欺负我……”
黛玉一哭,贾琏便是有再多的心思也难以坚持了。
当然,他原本也没打算当真对黛玉做什么出格的事。她还是太娇嫩了。
他只是想把黛玉剥成个小白羊,好好欣赏一番她的美丽。但是从黛玉的反应来看,这对她来说还是太过于羞耻,只怕目前是很难做到了。
但眼下如此好的局面就这样放过她,贾琏又心有不甘。
眼看着黛玉双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裳,听着她说的话,贾琏心思一动,忽然将身子松开一些,柔声道:“我怎么舍得欺负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罢了。”
说着,竟主动坐起身,将黛玉整个解放出来。
这一下,倒是令黛玉有些不安,因为贾琏的语气有些落寞,似乎受了很大委屈。
黛玉拽着衣裳坐了起来,确认自己的安全之后,她想了想,低头幽幽道:“人家既已许了你,自然早晚是你的人,你就……就不能再等等,等成亲之后,你要做什么,人家自然都依你……”
天知道,黛玉说这话,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也就这里没别人,只她和贾琏二人。
贾琏也是有些诧异,但是为了达成目的,他装作漠不关心,只叹道:“我岂能不知道妹妹的心意,又岂是等不得?只是看着天仙似的妹妹在我面前,而我尚不得亲近,心里就很难受。
这不怪妹妹,都是我的错……”
黛玉终究还是单纯了。听到贾琏这哀怨满满的话,她并没能第一时间找到贾琏的漏洞。
什么不能亲近,人家都给你亲了,你还摸人家了,还叫不能亲近?
黛玉只认为,贾琏这是忍不住想要她了。因为她在被贾琏欺负的时候,很清楚的感受得到贾琏的欲望。
因为她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有相似的,令她羞耻不安的东西。
所以,在贾琏当面控诉之后,黛玉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抚”。
现在给,肯定是不行的!不给的话,琏二哥哥又想要……不然,把紫鹃丫头先给他?
哼,他当人家是傻子,真以为他偷偷欺负人家的丫头人家一点不知道?
就在黛玉通红着脸,胡思乱想的时候,贾琏继续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折中之法,既能让林妹妹到成亲那日再真正给我,又能不使我难受……
倘若林妹妹能答应,倒比送我十件生日礼物,更令我高兴的。”
黛玉被贾琏的故弄玄虚吸引注意力,惊讶的看过来。
“是…什么……”
黛玉不明白贾琏的心思,但是本能的觉得,这个折中之法,不是很好。
贾琏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扫了一眼房间,忽然弯腰将黛玉捉住,抱了起来。
黛玉自然立马惊慌,好在随即就听贾琏安抚道:“林妹妹放心,我若是存心想对妹妹做什么,何用等到今天?只是我这个法子比较私密,还是去里间再与妹妹说明更好……”
外面房间空大,还有打开的窗户,会增大黛玉的戒备和顾虑,不利于计划的进行,还是去更私密的里间才好。
于是,当黛玉被贾琏抱着跳下床的时候,她还懵懵懂懂的,一双葱嫩小手只顾抓住衣襟不使散开。但是当进入到狭窄幽闭的寝卧之后,眼睁睁的看着贾琏手脚并用将内房门关严实,聪明的黛玉立马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令她比先前更加羞耻。
……
第709章 黛玉洗帕
紫鹃是个灵慧的丫头。
每当贾琏过来瞧黛玉的时候,她都会自觉地守在外面,一则主子有需要方便传唤,二则也是防止不懂事的小丫头乱闯。
黛玉在屋里弹琴的意思她也大概能够猜到,后来琴声停了,紫鹃估计是贾琏醒了,而且猜到很快贾琏就会出来。
琏二爷通常不会在姑娘屋里待很久的。
但是今儿似乎有点不同。
紫鹃给廊上的鸟雀喂食的时候,都在努力的倾听房间里的动静,但是直到她把所有的鸟雀喂了一遍之后,发觉房间里面还是安静的可怕。
狐疑的念头愈重,这令她终于下定决定悄悄看一眼屋里的情况。
从打开的窗户往里面瞄了瞄,榻上、书桌、古琴旁边都没有人……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紫鹃连忙绕进屋里,果然整个外间都没有人。目光几乎一瞬间就锁定在那牢牢关闭着的内房门上。
不用想都知道,琏二爷和姑娘肯定在里间!
他们在里间干嘛呢……
紫鹃放轻脚步在屋里巡视一圈,确定两个主子肯定进了里间。而且大概还锁了门。
她不敢去推门,因为她不确定贾琏和黛玉在里面做什么。万一真要是像她猜测的那样,自己突然惊扰了,并没有自己的好处。
站在内房门三步之外静听半晌,值得安心的是,并没有听见任何不应该出现的声音……
紫鹃有点脸红。其实她也不知道,要是琏二爷和姑娘真的在做那件事的话,会有什么声音。
犹豫半天,心里做了很多思想斗争,最终紫鹃还是决定悄悄退出去,在外面替自家姑娘把风。
“紫鹃。”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紫鹃的神思唤回。待看见来人,她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安,忙迎道:“王妈妈……”
王嬷嬷瞅了紫鹃一眼,又扫了一眼黛玉的房间,问道:“姑娘在屋里?”
“在呢……琏二爷来瞧姑娘,他们都在里面……”
“侯爷也在啊。正好林管家给我说了一件事,是关于苏州几处房产的,我正拿不定主意……”
王嬷嬷说着,就欲进去寻贾琏和黛玉回话。
王嬷嬷作为黛玉的奶母,也算是黛玉的长辈。
林家的那些遗产虽然林如海让贾琏代为打理,但是贾琏可没有那么多精力,所以林家遗产实际的打理人一直都是林家老管家林忠一家人。
当然,那些最重要的房契、田地契等贵重又便携的财富,大都被黛玉带回贾家的了。这些东西,黛玉又是交给的王嬷嬷保管。
林忠毕竟是外男,黛玉更是不喜欢理会俗务,所以一般的小事情,都是林忠和王嬷嬷两个就商量解决了。
王嬷嬷也是个老实人,虽然看出紫鹃丫头的精神状态不对,但她也没有想太多。毕竟贾琏来找黛玉说话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谁料,她刚挪动脚步,紫鹃一下就拦在了面前,面有戚戚之色:“那个,妈妈有事情的话,还是等会再说吧……二爷和姑娘在说重要的事情,不,不方便打扰……”
也是难为紫鹃了,一则王嬷嬷是黛玉的亲近人,不便欺骗,二则贾琏来潇湘馆,潇湘馆上下的人都知道的,也瞒不住。最后,从王嬷嬷的立场,紫鹃觉得她就算知道什么,应该也不会乱说的。
果然,王嬷嬷再木讷,到底也是过来人。听紫鹃这么说,再看她的神情,哪里还猜不到点什么。
她一下子顿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瞅了房间和紫鹃一眼,她默默的点点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不像紫鹃从头到尾的留心屋里的动静,所以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贾琏和黛玉在屋里有些亲密的举动。
这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年轻的男女,又定了亲,只要旁人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小玉儿从小没了娘亲,没有人教导,只怕不懂男女之事。倘若因不懂之故,惹恼了侯爷,于她未来的地位不利。
想来这教导之责,自然该落在自己这个奶母的身上。
原想着等两个人出了孝期,真正要成亲的时候,再好好教导一番的。如今看来,只怕要早点考虑这件事了。
房门口,紫鹃看王嬷嬷一声不吭的就撤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更是振作了一下精神。
要是二爷和姑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罢了,要是真的做了,再被人撞见,那就大事不好了。所以,一定得把门看好了,不能再走神!
……
黛玉香香的房间,此时显得有些昏暗。
贾琏弯腰站在床边,看着床榻内用被子将自己死死裹成一团的黛玉,脸上的笑容暖人。
“林妹妹,你怎么了?”
“……”
“林妹妹?”
“你走吧……”
宛若蚊蝇般的声音传出来。隔着被子,贾琏都能想象得到,小丫头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羞臊。
“你之前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的嘛,你不给我我怎么走?”
没有一点回应。贾琏也一点不恼,反而一屁股坐在床边,自说自话:“好吧,我知道了。方才的事,就当是林妹妹给我的生日礼物了,呵呵呵,我很喜欢,林妹妹的小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贾琏的话语触发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关,只听得“呀”的一声娇呼,随即被子拱团一下子“直立”起来,对着贾琏的身体就是连番撞击,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什么“不准说”“快走”之类的忿忿之语。
贾琏被迫离开了床榻,看着哪怕已经坐起来,却仍旧看不到一点容貌的“黛玉馅儿被子包”,心里却乐得合不拢嘴。
原本他将黛玉抱进里间,也只是想着试试看能不能和黛玉做些更亲密的举动。没想到,黛玉看似不近人情,实则这么好哄。
在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辞下,在他的连哄带骗之下,黛玉还真就半推半就,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他的“折中之法”。
黛玉拥有一双纤细,小巧,美丽,无暇的小手,贾琏十分喜欢。等闲有机会,总是喜欢抓在手里把玩。
但是黛玉害羞,即便是这样的机会,也是很少的。
因此他几乎不敢想象,让黛玉像晴雯那般乖巧的服侍他。甚至以前他连提都不敢提,因为他怕被黛玉当做变态、登徒子、流氓,给打出去,并且一个月不见他!
只是方才一觉睡醒,看着黛玉坐在窗边抚琴,十根鲜嫩玉指翩翩起舞,他的心里不可抑制的动了异样的心思。
原本也只是想一想,只是后来黛玉被他爱抚之后的反应,让他觉得,有那么一丝美梦成真的可能。
于是,他费尽心机,巧制机会,将黛玉抱到她最私密最有安全感的闺房内……
竟真的成功了!虽然,黛玉的手法完全无法和练出来的晴雯相提并论,甚至,几乎全程黛玉都是偏着头,闭着眼的。
但是,单单看着世外仙姝,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林妹妹跪蹲在榻边,满面含羞,分明羞耻的不行,但还是乖巧的按照承诺服侍自己,那种等成就、满足感,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
情知黛玉是难为情到极点,要是再留下来逗她,倒怕她在被子里把自己闷坏了。
因此贾琏最后交代一句,让她别忘了晚间到他院里吃酒,就带着得意至极的笑容,抬腿离开了这宛若天堂一般的地方。
今日的黛玉做出了巨大的突破,将来解锁更多技巧的日子还会远吗?
走到外面,看着守门的紫鹃一脸审视的盯着他,贾琏也不和她计较,只是给了她一个不可名状的微笑,便径直走了。
紫鹃本来想质问贾琏是不是欺负她们姑娘了,但是迎着贾琏那“危险”的笑容,她愣是一个字的音都发不出来。
眼看着贾琏潇洒远去,她顾不得别的,立马冲进屋内。
来到里间,立马听见黛玉的娇斥声:“你怎么还不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叫紫鹃来赶你了!”
紫鹃看着猛然从床上立起,宛若一尊佛像似的“被子”,愣愣道:“姑娘?”
沉默。半晌后佛像的披风打开,露出黛玉那披头散发,乱糟糟却丝毫不影响美感的容颜。
“他走了?”
“嗯。”
彼此沉默。
“姑娘……”
“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紫鹃不听话:“姑娘,你和二爷……?”
不怪紫鹃多想,看黛玉这一副被人凌辱过,呆呆坐在床上的模样,结合贾琏出去时候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发生了。
黛玉岂能不明白紫鹃的小心思,羞恼道:“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不出去是吧,那你就待着吧!”
说完,黛玉便直接和着被子躺下,一点也不理人了。
紫鹃就尴尬的站在原地。其实也怪她没经验了,要是换做王嬷嬷,只需要看黛玉此刻的精气神,立马就能看得出来,应该是没发生什么的。
毕竟,按照黛玉的年纪、体格,真要是坏了身子,那还不是身娇体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啊。
等了片刻,看黛玉果真是不理人,紫鹃也没有办法,只能满怀心事的出去了。
紫鹃却不知道,她出门没多久,一个小小的身影也跟着溜出了房门。
不过她却并没有跟着紫鹃走正门,而是从后房门,悄摸摸溜到后面,丫头们平常浆洗衣裳的地方。
只见她左右环顾,确定没有人,才脸红红的从怀中摸出一方揉成一团的锦帕。那锦帕一看就是做工精良,隐约还能看见上面绣着白芙蓉花的样式。
而且,这锦帕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娇人儿只看了一眼,就似乎连站都站不稳,慌忙扶住旁边的梁柱才稳住身形。随即她深吸一口气,将手帕紧紧的攥在小手里,拿到水池边,悄悄的清洗起来……
第710章 夜临稻香
当晚,大观园中的所有兄弟姐妹都来给贾琏庆生。
黛玉没有来。
除了贾琏之外,也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生日酒很简单,既无戏,也无音乐。
但即便如此,一众人齐聚一堂,没有长辈的束缚,便是你来我往的笑闹,偶尔做做诸如酒令之类的游戏,也足以畅快骋怀,夜深方散。
而贾琏虽然陪着诸姐妹饮了许多酒,但俱是没什么劲道的黄酒,于贾琏而言不过尔尔。
是以沐浴一番之后,身上已无太多困乏之意。
于是贾琏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带上香菱,往园中来瞧黛玉。
黛玉却已然睡下,倒是甄玉嬛也才刚沐浴完毕,穿着一身白净的中衣中裤,显得异常的可爱甜美。
贾琏坐着和甄玉嬛说了会儿话,见黛玉全程安安静静的卧在床内,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真的睡得很沉,还是羞于见他。
却也不强求,旋即出来潇湘馆,往北欲往蘅芜苑。
转过山坳,一眼瞥见脚下的稻香村零星几处光点,伴随着些许的虫鸣,充满静谧宁静的气息。
贾琏忽然停下脚步。
宝钗是个冷美人,不似黛玉那般易哄骗。或者说,用对待黛玉的方法来对待宝钗,未必会起到很好的效果。
就比如,黛玉是个静极思动,动极思静的。只要时时记得去瞧瞧她,自然而然就能增进彼此的情感。
而宝钗显然是个能耐住寂寞的性子。她只怕并不会吃“嘘寒问暖”这一套。
更何况此时的蘅芜苑内,不但有薛姨妈,还有岫烟、湘云和宝琴三小只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无准备,自然很难增进与宝钗的关系。
于是贾琏偏过头,与身旁的香菱道:“你不用跟着,先回去吧。”
香菱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点点头便要将手中的灯笼递给贾琏。
“你自己拿着吧。天这么黑,要是摔着了,我可心疼。”贾琏摸了摸香菱的小脑袋。
在朦胧灯光的照映下,香菱的小脸上掠过几分娇羞。
“那……二爷怎么办?”
“无妨。你二爷常年习武,早就练成了夜视的能力,自是无碍的。”
香菱将信将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想着这里离蘅芜苑也不远了,而贾琏回来的时候,薛姨妈等人自会安排人相送,便乖乖的提着灯笼回去了。
看着香菱化作一个光团远去,贾琏转身,竟像是真的能夜视一般,脚步飞快的下了山坡。
但他却并没有像香菱想象的那般,直接上蘅芜苑,而是忽的一拐下了主路,沿着僻静处绕过两道篱笆,到了一处黄泥铸就的矮墙面前。
双手搭在墙头的稻草上,几乎不费什么功夫,便轻易的翻进了院内。
落地时候的声音,惊得旁边围栏内栖息的禽畜,发出了些响动。
贾琏原地静立,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幸好稻香村一直以来只养些鸡、鸭、鹅之类温顺的禽畜,没有养狗。
审视了一番稻香村内的情况,果然因为夜已深,四处都是静悄悄、黑漆漆的。
于是贾琏不再迟疑,来到北墙下最大的一楹茅舍之后,从左到右数到第二个窗户,轻轻一推。
……
李婶娘只比李纨大三四岁。
在李纨还未出嫁的时候,两人便相处过两年,彼此性格相合。
所以这次李婶娘带着两个幼女进京,才第一时间就来贾府看望李纨。
当然这其中也有代表李家来探视、抚慰出嫁女儿的意思。
本就是关系亲近的亲人,彼此命运又相似,都是年轻守寡。
时隔多年再见,自然是诸多感慨和思绪涌现,相视泪两行。
所以哪怕李婶娘原本有别的安排,却还是在贾母等人的热情之下,落脚在贾府。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婶侄二人关系更加亲近。加上李婶娘来京的事宜几乎都了结,已经在计议南归的行程,自然更加珍视和李纨相处的时日。
这几日,婶侄二人差不多都是抵足而眠,夜话衷肠。
“玟儿和绮儿年纪都还小呢,婶娘也不必过于担忧她们的亲事。
婚姻大事,对女儿家来说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要好好斟酌思量,不可操之过急。
婶娘放心,往后我也会帮婶娘留心。倘若有那合适的男儿家,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婶娘。”
低暗的灯光下,李纨躺在锦绣床帐之内,闭着眼睛说道。
“唉。怎么能不担忧。”
“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偏偏你叔叔去的早,这等大事,岂不是只能我来操心。
我又是个没本事的,以前还可以用你妹妹们年纪小来拖延。如今眼看着她们一天大似一天,倘若不早些将终身大事作定,将来只怕会误了她们。
再者说,万一我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
婶娘的话,令李纨既感慨,又唏嘘。
她能够对婶娘的处境和思量感同身受。
想当初贾珠病死,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即便后来她诞下遗腹子,处境有所改变,却也有限。
于是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为儿子的将来殚精竭虑了。
包括节俭到不愿意浪费哪怕一钱的银子,也包括从小就敦促儿子好好用心读书,只有这样将来才能有个好的前途。
虽然这些忧虑,在一个男人的出现之后,变得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但是回想起来,还是不免悲哀:没有男人依靠的日子,真的是太难了。
特别是,婶娘处境比她还不如。
李家本就家道中落,她一个人,还要带两个孩子!
幸好,玟儿和绮儿都算是懂事的。
她当然知道,此番婶娘携女儿进京,看她只是捎带的。
主要的原因是,李家家道中落,在南边不易寻到满意的亲事,因此婶娘便拜托娘家父兄帮忙打听。
此番进京,就是因为娘家父兄帮忙联系了几家,她这才携女进京来相看的。
安慰了婶娘一番,二人话题渐止,困意已生。
李纨便想要起身将屋里点着的唯一一根蜡烛吹灭。
“吱~”
轻微的声音传入耳中,李纨最先还以为只是后院树枝被风吹的声音。
稻香村内外,种了许多的树,尤其杏树最多。
“吱~~”
虽然轻微,但是持续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内,还是有些突兀。
李纨看着似乎也听见响动,坐了起来的李婶娘,眉头微皱。
声音是外间传来的。
莫非是丫鬟们粗心,忘了将窗户关紧,被风吹动发出的声响?
有心不予理会,因为声音已经没了。又担心不是猜测的这般,是不是应该提灯过去瞧瞧?
还不等下定决心,就见婶娘原本只是有些疑惑的脸上,神情凝固,呆呆的看着房门口。
李纨缓缓回头,然后神色也变的和自家婶娘一般无二了。
……
严丝合缝的木窗被推开,总是有点子声音的。
因此贾琏用的力气很小,并且能够确定,只要屋里的人睡下了,这点声音肯定不会把人惊醒。
但他翻进屋内之后,就有些意外了。
虽然屋里很黑,但是透过木屏,还是可以窥见里屋那边纱帐飘忽,烛光涣散。
莫非李纨还没睡?
贾琏倒也不在意,不管是李纨睡着了没吹蜡烛,还是正准备睡都没关系。
合该给她古井无波的生活,再来一次惊喜!
于是走过木屏,来到正屋——这间他不算陌生,给他带来过旖旎和刺激的古色木屋。
但他随即便怔住了。
借着烛光,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香帐内,两个衣着单薄的女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可以认出来,就是李纨。
另一个,却不是素云,亦不是碧月。
一时间,六目相对。
贾琏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寂静是一瞬的。
贾琏可以清晰的看到,挂着的床帐内,李纨的神色从震惊变成慌乱,下意识的低下头。她根本不敢看对面的人。
而在她对面的妇人,表情从惊讶,到若有所思,再到惊慌。
她瞄了李纨一眼,又飞快的扫了贾琏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将手抬起来捂住胸口,头也偏向了另一侧。
二人的肢体动作,终于让贾琏辨别出来,与李纨对坐的,是李婶娘。
只是呆了那么一下,贾琏就回过神了。毕竟以李纨和李婶娘的关系,会睡在一起是丝毫不值得奇怪的事。
怪只怪,色欲熏心的他,事先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他最多只做了,此行若是被李纨的丫鬟撞见,如何应对的方案。
眼下的情况,倒是令一向处变不惊的贾琏,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当初在金陵薛家的时候虽有类似的情况,但那次完全是二夫人处心积虑的算计他和大夫人庄氏。
而庄氏自己,则是在睡梦中,不清不楚的就丢掉了清白之身,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贾琏自己,倒是不费口舌与精神,轻而易举就完成了一箭双雕的壮举。
眼下这两人,可比薛家二房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关系要复杂多了。关键是,人家两个都是清醒的!
因此别说一箭双雕了,就是脱身,似乎都不太容易的样子。
终归贾琏在面对女人的时候自信惯了,因此哪怕脑海中飞快的思索最佳对策,面上神色却不变。
甚至在李纨婶侄二人明显不知所措的时候,上前两步,坐在了凳子上,故作自然的笑道:“婶娘也在啊……我来瞧大嫂子,不意婶娘也在这里,倒是失礼了。”
李纨将脑袋垂的更低了。
李婶娘则回头,诧异的瞅了贾琏一眼,似乎想要确定贾琏话语的真实性。
随即她就暗啐了一口,骂自己天真……岂有听闻,正经人大半夜翻窗户来瞧大嫂子的?
李婶娘只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原本贾琏在她心里的印象是,性格谦和、身份尊贵、本事很大的一个年轻公子,是十分正面甚至有些雄伟的形象。
再瞧纨儿的样子,只怕他们……
暗暗揣测出一些真相,李婶娘倒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她悄悄拉了拉被子掩住自己可能泄露的清白,低声道:“我来陪纨儿说说话,不想侯爷会过来……既然侯爷是来找纨儿的,那我就先走了……”
李婶娘一边说,脸就不自觉的发烫。
她这辈子没有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甚至连想象中,都不可能出现眼前这样的场面。
手忙脚乱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襟,就要下床穿上衣服离开。
忽然手臂被什么东西钳住,她如遭蛇蝎,立马瞧向贾琏。
“婶娘只怕还不能走。”贾琏抓住李婶娘的手臂,淡然道。
李婶娘慌了,不知道贾琏是什么意思。
“婶娘想是也猜到了。如婶娘所见,我和纨大嫂子情投意合,她又是个命苦的女子,所以我绝对不允许旁人威胁到纨儿的安全。
此时婶娘要是出去嚷嚷开来,只怕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李婶娘忙道:“侯爷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的,也不会嚷……”
“婶娘说的我自然是相信。但事关重大,为了万全考虑,婶娘还是先待在这里吧。”
贾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这令李婶娘有些惴惴,心中不由想到:
是了,即便是在李家这等中下等人家,礼教都是何等森严,自己平时都是谨小慎微,不敢踏错一步。
遑论贾家这等公侯之家?
他定是怕自己将他和纨儿的事情泄露出去!
李婶娘忽然打了个寒颤。她有些担忧,要是贾琏信不过她,会为了保守秘密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床帐内,李纨听到贾琏说的那些话,心中是十分羞臊,又有些感动的。
不过看自家婶娘在贾琏的威势下,显得有些害怕,她不由对贾琏道:“二叔别欺负我婶娘,她不会害我的……”
贾琏笑了笑,站起来,脱下了自己的外袍。
这一举动,顿时让李纨和李婶娘都惊了。
特别是李婶娘,她原本以为贾琏不让她离开屋子,是担心她出去乱嚷。
如此只要乖乖待在屋里,等贾琏安然离开之后,她也就安全了。因为到那时即便她嚷开,没有“捉奸捉双”,凭她的一面之词也未必能伤到他堂堂一个侯爷,自然不再是威胁。
哪成想,看起来贾琏似乎并不急着走……莫非他还想要当着自己的面,欺负纨儿?
李纨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深知贾琏行为做事颇有章法,见状下意识的开始思索贾琏的用意。
莫非,二叔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彻底堵住婶娘的嘴?
是了,今日之事既然已经被婶娘撞见,那么自己的贞洁甚至是生死,都捏在了婶娘的手上。
二叔定然是为了她考虑,所以想要让婶娘也陷入局中,如此婶娘自然就没有理由出卖她了。
只是不知道,二叔只是单纯的想要让婶娘亲眼目睹一番,还是想要直接坏了婶娘的身子……
李纨心乱如麻,本就遇事难决的她,本能的选择让贾琏做主,她则像个鹌鹑一样,埋头在床内,不敢与人对视。
“本侯受人服侍惯了。这屋里也没有旁人可以使唤,不知可否劳驾婶娘,替我宽衣?”
贾琏脱下外袍之后,似乎不耐烦解中衣,因此将双臂展开,语气乍听彬彬有礼,细想来却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婶娘一时被弄得千头万绪,根本拿捏不准贾琏的意思。
犹豫了三秒之后,还是上前一步,红着脸帮贾琏宽衣。
反正她现在不知道该干什么。而贾琏身份尊贵,以自己小门小户小寡妇的身份,服侍他似乎也不算掉价。
跑?先不说她跑不跑得过贾琏,就算能跑出去,她也不敢。
别看贾琏平时对她有礼有节,礼貌的很。但她清楚,倘若真的得罪了贾琏,以贾琏的权势,想要拾掇她一个失寡无依的弱女子,办法多得很!
因此她现在只想先顺着贾琏,把这一节略过去再说。反正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她虽然今儿第一次撞见,但她也清楚,类似的事情,在高门大宅里应该是常见的很。
第711章 婶侄夜话
李纨只是反应迟钝,她并不傻。
在贾琏要求李婶娘替他宽衣的时候,她就猜到些贾琏的意思了。
她的心情极为复杂。
作为一个女子来说,她自然不愿意自己的男人沾染别的女人。
但是按照现实来说,她却又清楚的知道,贾琏并不是她的男人。
不管贾琏对她说过多少“花言巧语”,也不管她内心多么的喜欢贾琏,她都明白,他们之间,就是苟合。
她似乎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阻止贾琏做他想做的事情。
而且退一步来说,贾琏若是真的将她婶婶拿下,确实是可以令她心安的。至少,不用再担心受到婶婶的责备和蔑视。
于是她决定不干涉,贾琏愿意怎么做怎么做,能拿下婶婶,也算是他的本事。
她的婶婶也并非是什么水性的人,贾琏即便有什么想法,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但她明显是低估了贾琏的魅力。或者说,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定要藏在被子里才行。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就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由贾琏施为。
一来二去,干脆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人前了。
于是等她瘫软在一旁休息的时候,她就无奈的看见,贾琏只是招了招手,自家那一向脸皮极薄,在家守节多年的婶婶,就仿若中了魔咒一般,听话的走过来,爬上了床。
然后,就和她一样了。
屋里重新变得静悄悄。
那个男人已经离开,空气中只留下一些厚重的味道。
李纨偏过头,看向一旁,近在咫尺的,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庞。
脸庞的主人她很熟悉,但是其此刻的模样,却令她有些陌生。
本来只是清丽的容颜,在香汗的浸润下,在气血的照射中,显得是那样的娇艳。远比平时的美丽。
李纨若有所思。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窥视,脸庞的主人侧了侧身,将脸埋向另外一边。
“婶婶?”
“嗯……”
李纨是个不善言辞的,但是此情此景,她觉得她应该要说点什么的。不然这般下去,多尴尬啊……
于是伸出一只手,搭在李婶娘那不如她白皙,却同样丰腴的娇躯上,柔声说道:“都怪我不好,是我不守贞德,不知廉耻……如今连累婶娘,是我对不起婶娘……”
李纨自责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莫名的委屈,也带着几分哭腔。
李婶娘在李纨的手触碰到她的时候浑身一震。
此时她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俏脸红润,眉眼带春,娇媚的令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心生旖念的李纨,心中一下子就明白她为何会和贾琏做出这样的事了。
这样绝色的美人,是个男人应该都不会想要放过的吧。
于是抬手摸上李纨的脸蛋,李婶娘叹道:“傻孩子,都是女人,我岂能不明白你的难处,你不用苛责自己。而且方才的事……是我自愿的,又怎么能怪你……”
李婶娘话音颤颤的。
李纨眼中诧色一闪而过,“婶娘真的不怪我?”
李婶娘摇了摇头。婶侄二人一时无话,对视之间,却都红了脸。
终究李婶娘自持是长辈,见识更多一些,继续安慰道:“他一个大权在握,威风凛凛的侯爷,什么样的女人他不敢招惹?你年纪轻轻在他们府里守寡,又生的这般模样,遭他惦记,自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虽然我对他了解不多,但也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只要有心算计你,你岂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所以,发生这种事,错不在你,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好在看他是个有情义的,只要将来你们更加小心些,不惹出大的乱子,想来以他的本事,也能够护得住你。”
自从和贾琏发生不当的关系以来,李纨心里其实是备受煎熬的。
除了贾琏之外,也一直没有人能够开解她的心胸。哪怕是心腹丫鬟素云,也不过是知道这件事,具体的心思,她自然不会和一个懵懂无知的丫鬟讲述。
如今难得从一个局外人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无疑令她心中略感宽慰。
于是李纨感激的看着李婶娘,忽道:“婶娘既然这般说,那婶娘自己,可能看得开?”
李婶娘顿觉羞耻,弱弱道:“我有什么看不开的,我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难为侯爷看得起,令我服侍一二,又哪有资格想这些……”
李纨忙道:“婶娘说的哪里话,你明明还很年轻,也很美很美的,岂能算得上年老色衰?”
“可是,我都已经三十出头了。常言道,女人三十岁,便已经是半老徐娘。”李婶娘摸了摸自己的脸。
李纨闻言心里也是感慨年华过的真快。再有两年,她也要三十岁了!
摇摇头,李纨默默将身子往李婶娘身上靠了靠,将头枕在其光滑的肩头,道:“婶娘不要妄自菲薄。虽然二叔……虽然侯爷是个风流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并非什么样的女子都能瞧得上的。
就拿我们府中那么多标致的丫鬟和年轻媳妇来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方设法的想要接近他。
但除了那最顶尖的两三个,他一概都是不假辞色的。”
李纨说到这里,有些迟疑。因为她嫁到贾家来的时候,贾琏还是个小少年,那个时候,府中倒是多有风言风语,说他贪玩好色成性。
只是后来,又有人传言,那些都是有心人为了抹黑他故意传出的谣言。
她难辨真假,但是她却曾亲眼见过,贾琏戏弄、拒绝了贴上来的“多姑娘”。
那多姑娘虽然是个水性的,但不得不承认,其确实是有些姿色的,否则也不至于将府中那么多男人都勾搭上手。
再联系这些年贾琏的如潮好评,李纨立马坚定了想法。
“所以。侯爷既然能瞧得上婶娘,自然证明婶娘还是年轻貌美的!”
李纨的话,让李婶娘心里十分得用。
其实她哪里有她口里说的那般看得开。多年清白一朝尽丧,她心里的惶恐不安一点不比当初的李纨少。
只是她和李纨不一样,她有李纨这个不论年纪、容貌还是身份都高过她的例子在前,让她不好意思矫揉,只能故作大方。
而且她知道,再过不了几日她就可以回南边去了,到时候贾琏自然就影响不到她,她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担心。
此时两人把话说开,也不再难以面对彼此,李婶娘也顺势搂了搂李纨,叹道:“我来京之前,你母亲还和我说,你一个人在这侯门公府里,无依无靠的。娘家又隔得远,担心你受了欺负没人给你撑腰。
如今这般,我倒是放心了一些。至少,有个人能够护着你,你在这家里,也算是有靠了。”
李纨听这话,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终归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很快她就擦了擦眼泪,有些迟疑的道:“婶娘不是想要给玟儿和绮儿都找门好亲事吗?
正好侯爷他作为贾家的族长,又在朝中领着数职,深受皇帝信任。
他肯定认识不少好人家的公子。倘若婶娘求求他,两个妹妹的亲事,自然也就不再是难事。”
“这……”
李婶娘顿时意动起来。
她两个女儿都生的十分标致,李家也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虽然这些年李家有些没落,但是两个女儿也受到了良好的培养。
她一直不愿意两个女儿的婚事被将就,一心要找两门称心合意的亲事。
否则她也不至于不辞辛劳,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带着女儿上京来相亲了。
李纨的话她很认可,要是贾琏愿意帮忙,想来比她自己完成这件事,要容易无数倍。
之前是不知道李纨和贾琏之间还有这层关系,这种涉及女儿亲事的私密事,自然不便冒然烦扰外人。
此时嘛……
李婶娘看着李纨,颇为不好意思的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拜托你去和他说了。倘若能够帮你两个妹妹寻到合意的人家,了了我最大的一桩心愿,婶娘一辈子感激你的恩德。”
额……
李纨本意是想要李婶娘自己开口去求的,没想到她反而来求自己。
不过念及李婶娘和贾琏的情况,似乎也确实不好主动开口,于是点了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
贾琏自然不知道她走了之后两个俏少妇还说了半夜的私密话。
摸出了稻香村,他心情很是不错。
说起来,自从上个月得了李纨的身子之后,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
之前虽然有让素云给他晚上留窗,但是因为突发的贾敬亡故等事,让他一直都没能抽得出功夫来。
一直到今晚,才突然起念去瞧瞧李纨。
谁曾想这么巧,刚好就碰见人家婶侄两个秉烛夜话。
对于李婶娘贾琏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年纪不算大,也不算小。难得的是,出身江南名门李家的小寡妇,身上没有多少明光艳质,倒是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这一点,和她两个女儿如出一辙。
总体而言,李婶娘对贾琏而言,属于那种不会心心念念,但要是时机合适,浅尝一番也未为不可的俏妇人。
迎着比来时清晰的月色,贾琏快步来到大观园门口。
园门已经锁上。
以贾琏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去值夜房中叫起看门的婆子来给他开门。
但贾琏显然并不想如此。
他往西边走了一段,来到围墙下直接一个翻越,就进了自家的小院。
小院里安安静静的,显然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唯独正屋里还亮着灯。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自家那几个宝贝中,有人还在屋里等着他呢。
贾琏心中更悦,沿着后廊慢悠悠的进了屋子。
……
第712章 太子的担忧
第二日,一队轻骑无所阻拦的从皇城驶出,通过北城门沿着大道往东北向而去。
暮春三月,草木山川繁盛,沿途的秀色降低了队伍行进的速度。
就在领头的黄袍青年满目山河锦绣的时候,前方的大道山林震颤,隐有金戈铁马之音传来。
左右顿时紧张起来,许多人立马围在青年面前,呈现防御姿态。
青年眉头一皱,倒是并不显得慌乱,而是示意侍卫上前探询。
不一会,一将军飞马而至,扑通一声跳下来马来,单膝跪地道:
“末将贾琏,奉旨操练火枪军将士。未知太子驾临,惊扰之处,万望殿下恕罪。”
太子早在看见贾琏的时候,面上便和煦下来。见贾琏请罪,更是跳下马来,将贾琏扶起,笑道:“将军勤勉国事,孤王高兴还不及,岂有怪罪之理。”
说着,太子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可以窥见面貌的前军将士,好奇的问:“只是不知将军为何到此处训练将士?”
贾琏正色回道:“末将奉陛下旨意训练火枪军,长期以来主要注重将士们的射击训练,疏于体能训练。
火枪军乃至火器营是陛下精心要打造的一支强军,自然不能有此短板。因此末将前番上书陛下,决定带领全军将士进行长途行军拉练。所选择的途径,正是从北城外大营到宁平县九漳河一带这来回八十余里路。
却不想因此惊扰殿下仪驾,末将……”
太子不等贾琏说完,便摇着头,叹道:“贾将军忠君爱国之心,国朝无人可及,实令孤王钦佩……”
太子说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客套。此时还未至晌午,且贾琏所部明显已是回程,且若是贾琏所言不虚,他真的已经率部行军八十余里,那他大概天都没亮就率部出发了。
就他看到的贾琏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忠于王事,难怪其能得严厉的父皇如此倚重,这令他这个屡屡遭到父皇训斥,本该不满的太子,也很难生出嫉妒之心。
为免贾琏继续表达“惶恐”,他自顾解释道:“孤王奉旨留京,除了行监国事宜之外,还负责安排围猎之事。
想必你也知道,每年春夏之际,父皇都会携宗室及众王公出城围猎,今年又选在铁网山。
孤王早已安排人布置好了相关防卫事宜。眼下父皇即将返京,孤此行便是亲往铁网山,进行最后的巡视安排。”
听到太子这般说,贾琏倒也不奇怪。
每年春夏之际围猎,这也算是皇室传统。虽然这个时节并非狩猎的好时候,但所谓“围猎”,便是人为将准备好的动物关入山林之中,再进行比赛围杀,倒也不太会影响生态。
反倒是太子口中出现的“铁网山”这个字眼,令他暗暗惊心。
前世看书的时候,就隐隐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寻常,像是发生过什么大事。结合现在宁康帝和太上皇的权力之争爆发的节骨眼上,这个地方突然冒出来,由不得不令贾琏揣测。
不过贾琏倒也并不是特别忧心。毕竟就算从前世书中来看,即便铁网山真发生了什么,皇帝应该也是最后的胜利者,这也是贾琏从始至终坚定抱紧在位皇帝大腿的原因之一。
太子自然不知道贾琏心中所想,他看贾琏不语,还以为贾琏是在他面前拘谨,因此笑道:“吾早听闻将军一手打造的火枪军十分不凡,战力之强远超其他禁军六部,只是还未曾亲眼见证。
今日适逢其会,不知本王可有幸,亲眼瞧瞧?”
贾琏摇头:“殿下谬赞了。殿下有意检阅,是全体火枪军将士的荣幸。”
说着贾琏对着太子微一抱拳,然后翻身上马,策马至前军,也不知道与麾下说了什么。
就见两名副官打马至阵前,高声喝道:“全军听命,列阵,肃穆。”
洪亮刚劲的声音宛若秋风扫落叶一般播撒开去,原本还有些好奇的垫脚查看情况的火枪营将士,恍若一尊尊机械一般,整齐划一的归入军阵之中。
霎那间宽阔的大道,便安静的落针可闻。金戈铁马的军队分列两侧,只在中间留下可供两架马车并行的空间。
贾琏回首,太子却已然带着人策马行来。
他没有再与贾琏客套,而是打马缓缓的从军阵中间穿过,目光扫过所有的将士。
禁军本来就是国朝享受最高待遇的军队,而新成立的火器营尤其如此。
贾琏在成立火枪军之后,特别是火枪得到进一步改良,连线膛这个难题都被攻克了之后,贾琏就再也没有怀疑过火枪营正面对战的战斗力。
正面对上,任何悍不畏死的传统军队,都会在火枪兵强大的火力面前,意志丧失,土崩瓦解。
但显然,火枪营也有弱点,那就是没能与敌人正面对上。比如,还未列阵好就被敌人突袭冲破了方阵,比如,夜间白刃战……
为此贾琏进行过一些针对性的训练。比如在夜晚行军,安排足够的斥候足够的火把,非必要不驻扎在狭窄的地带……总之就是尽量避免与敌人短兵相接。
他只有这三千个火枪兵,辛苦训练这么久,花费那么多弹药、资源,白刃战哪怕一换二他都觉得不值。
为了提高火枪军的灵活性,他还准备训练枪骑兵。可惜,哪怕他软磨硬泡,宁康帝最终也只调出三百多匹战马给他,倒是正好让他拿来奖励给前番特训成绩最佳的三百人……
尽管贾琏对火枪军还不够满意,但是看在其他人眼中却并不相通。
太子当然和大多数人一样,并不太能理解火枪兵的强大之处。毕竟他又没有见过大清勇士,在面对装备并不算太精良的火枪队的面前,那崩溃如蚁穴的画面。
他只是觉得,抛开别的不说,贾琏的火枪军,装备太过豪华。
清一色的金色软铠,人人腰间一把精制钢刀,加上背上的制式长枪,以及其他一些他并不太能理解作用,但人人皆配备的战备物件。
太子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装备最整齐,最复杂,最精良的军队了。
加上他们个个都是威猛汉子,而且马步军皆有,更是令整体的威势更上一层楼。
看到这里,原本对火枪军多少还持有怀疑态度的太子,心中都不禁觉得,或许这样的火枪军,真的能够创造一些奇迹也未必。
太子默默地走过不算特别长的军阵。他的随行者似乎也被军中的气势所慑,都是一言不发的跟随着太子,从军阵的头,走到尾。
“殿下?”贾琏走到太子身边,试探的唤了一声。
太子摆手,笑道:“将军果然治军有方,如此军容军阵,实乃罕见。或许真如将军当初校场所言,如此一支军队,足以胜过京营数万兵马。”
贾琏笑了笑,知道太子多半还是在给他捧面子。别说这些本地土着难以确信火枪军的真实战力,便是贾琏自己……毕竟未真刀真枪的干过,一切都只是理论,他也并无十足把握。
“我观殿下随行不多。此去铁网山还有不短的距离,可需要派人护送?”
“不必。将军既有任务在身,便自行离去吧。”
贾琏也没有多言,行礼之后,率队返程。
……
太子看着如金龙一般驶向京城方向的火枪军,忽然叹道:“不知何时,孤也能亲自统率如此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驰骋在山河、疆场。
有时候孤忍不住都在想,孤这个太子,还比不过一个臣子得父皇信任。
就比如贾琏,他比孤还小许多,但是父皇却能放心将这些兵马交到他手中。换做孤的话,只怕……”
说着,太子自嘲的一笑,却也不确定他笑的究竟是什么。
旁边的心腹及幕僚们都不大敢接话,还是其大伴覥着脸笑道:“爷又说笑了,镇远侯再得陛下重用,也不过是个外臣而已,爷可是陛下的皇长子。
陛下若是不信任爷的话,又怎么会册立爷为储君呢……”
老太监的话出口,旁人这才个个附和。
“正是,陛下还是很信重殿下的。就比如此番国殡,很多人提前都在猜测,陛下会让殿下还是允王留京城监国,结果陛下还不是毫不犹豫的让殿下行使监国之权!”
自田地清亩事件之后,太子就一直遭到宁康帝冷落。与之相反,三皇子却屡屡得到器重。
这种不正常的现象,自然令许多有心人揣测不已。适逢太妃薨逝,圣驾离京,按制需留一位王爷或者皇子留京监国。
皇子中,自然也就太子和三皇子有资格。
很多人就等着看宁康帝让谁监国,以期借此揣摩宁康帝内心的想法。结果,出乎人的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太子保住了本就该他的监国之权,这自然令一众太子党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太子圣心未失。
然而太子本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监国?明面上是孤留京监国,实际上,自父皇离京之日起,所有军国大事,仍旧是父皇圣心独裁。
便连京内京外的奏疏,父皇都是命人三日一批,送到皇陵请父皇御批的。
所谓监国,不过是坐在皇宫无所事事罢了,又算得什么监国?
若不然,孤又怎么会连贾琏调兵离营训练这样的事都不知道……”
大魏的军队,只有兵部和皇帝才有资格调动,除此之外,便是一军主官,也不能私自将大批人马带出营地。
贾琏自然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因此他是提前申报请示了的。
若是太子正常监国,这等小事,自然该他亲自批准,他也不会不知道。
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他感觉到宁康帝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漠,此番让他留京,莫非是嫌恶他到一定地步,连给祖母太妃送殡的资格都给他剥夺了?
毕竟是血亲祖母病逝,他这个长孙给她老人家守孝送灵也是天经地义的……
没见三皇子一点没和他争这个所谓的监国之权,屁颠屁颠的跟着宁康帝送殡去了吗?
幕僚们隐隐知道太子有些心病,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毕竟太子方才所说的话,他们一时都还没有想到好的解释,也就只能默默闭嘴。
第713章 定情之物
历时一个多月,宁康帝的圣驾回到京城。
回到宫中之后,他也没有来得及休息,而是沐浴修整一番,便来到重华殿,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似乎也忘记了当日宁康帝的不逊,默默地听了宁康帝这一个月的安排,然后还很认可的赞许了几句。
“既然你母妃的后事都已经妥当,你就安心休息几日。我这里也没什么需要你照顾,若无必要你也不必日日来请安。
你若是真要表孝心,就在殿外磕个头便是,我尽知道的。”
“是,儿臣知道了。”
“好了,回去吧。”
太上皇淡然的下了逐客令。
宁康帝也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回身,请示道:“对了父皇。眼下又到春夏之交,按照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所有皇室子弟都应该出城参与狩猎,以免他们太过于贪图享乐,完全忘记了娴熟弓马。
儿臣已经命太子准备好了一切事宜,今年还在铁网举行大型围猎。
届时除了皇室子弟,再邀请一些王公大臣,让他们带着自家的子弟一同参与,也算是一场难得的盛会。”
太上皇点头示意:“嗯,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只是不知父皇,今年可还要参与围猎?”
太上皇虽然不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但他御宇多年,自恃功高可比先祖,因此哪怕老年退位之后,为了显示他的武功,就算是秋冬,他也是经常进行狩猎活动的。
至于祖制每年春夏之交的围猎,若非当真身子不适,他一般都不会缺席。因为他知道,他若是不参与,皇帝等人只怕也只会把这件事当做祖宗规矩应付了事。
不过他毕竟老了,再不愿意承认,也自知难以再驾驭弓马。这一点,前几年他就切身体会到了。
因此面对皇帝的问询,他倒是显得有些迟疑。
宁康帝道:“若是父皇身体欠安,儿臣倒是不建议父皇前去。毕竟路途颇远,来回折腾儿臣也恐父皇身子吃不消。
今年不若就由儿臣做主,带领宗室子弟完成此番围猎罢。”
太上皇原本也不是很想去,但是听到宁康帝的建议,不知为何便有些不满,哼哼道:“朕虽然不复当年,区区几十里路还是走的动的。
正好朕近日也觉得宫里闷得慌,不如就陪你们出去走走吧。”
“儿臣遵旨。”
……
贾母等贾家一众女眷回到宁荣街,首先往宁国府来。
贾母在尤氏等人的相迎下,来到贾敬的灵堂,看见贾敬那孤零零的灵柩,不由得思绪万千。
想着自己那一辈儿的人大多都去了,如今连小一辈儿的,也一个个接连离开人世。
于是悲从中来,合着尤氏婆媳哭的不能自已。
贾母带头,王夫人、邢夫人等也个个哀伤,令所有在外面熬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回到府里,以为会轻松的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王熙凤。
凤姐儿从马车驶入京城,整个人心情都是飞扬的。
眼看着贾母等人都要哭死过去,她一边劝邢、王二夫人将贾母送回去休息,一边又打量宁国府内是否有派的上她用场的地方。
觉察这边一切妥当,心里暗想以前小瞧了尤氏,倒也就此回府去了。
很快,原本因为大队人马回归杂乱糟糟的荣国府,就在她的接掌下,重新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因为皇帝御驾回京,太子率领留京的文武官员迎接,贾琏也在其中。
虽然都是些流程,却也颇耽搁时间,因此贾琏并没有能亲自迎接贾母等人回府,而是让管家负责安顿事宜。
等到他抽出身回府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傍晚。
荣庆堂。
因为贾母的回归,重新变得人声鼎沸。
贾琏在丫鬟的通禀下,来到荣庆堂内室,看到满身倦态的贾母。
她杵着拐杖,在鸳鸯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从卧室走出来。
贾琏卷起袍摆,跪下磕了一个头:“孙儿不孝。二叔离京之前曾多番嘱咐,让孙儿服侍好老祖宗。
然而孙儿此番却因为公务之故,未得亲自护送老祖宗伴驾皇陵,致使老祖宗身心受累,这完全是孙儿之过。”
本就车马劳顿,方才又因为贾敬之故大哭一场,贾母的状态着实不大好,王夫人等才刚给他请了大夫瞧过。
但见贾琏如此郑重的给她请安,礼数周到,她面上还是浮起了一抹慰藉之色。
“起来吧。你都说了,是因公务之故,此乃正事,自然不能怪你。
我虽老,这点道理还是分得清的。”
“谢老祖宗体谅。”
贾母看着站起来,越发挺拔威武的贾琏,不由得点头。
“我都听说了,在我和你们太太还有凤丫头她们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把家里都照看的很好。
这一点上,你倒是比你二叔做的好。”
贾母说到这里,微微有些恍惚。她是回忆起,以前她面对王夫人、贾琏等小辈称呼贾政,通常都是称呼“你们老爷”,称呼贾赦是“大老爷”。
鲜少例外。
不知从何时起,在贾琏口中,贾政已经完全只有“二叔”这一个称呼。
现在倒好,连她也跟着改口了。
心里略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是这孙子无心还是故意造成这般局面的,大概是故意的吧,他一向是个有心计的。
没有在这等小事上与贾琏别苗头的心思,贾母对如今的贾琏还是很满意的。
别的不说,这两年家里蒸蒸日上的境况,至少一半得归功于他。
至于为什么是一半,是因为她和王夫人等都认为,她们精心教养出来的元春封妃,封贵妃,让贾家成为皇亲国戚,也是至关重要、功不可没。
因此元春和她们也要占一半。甚至在王夫人等少数人眼里,还不止一半。
笑着问了贾琏几句关于这一个月家里的情况,贾母忽然将旁边给她轻捏肩膀的鸳鸯拉到面前,拍着其小手笑与贾琏道:
“你方才说没有护送我去皇陵,心里过意不去,这倒是完全不必要的。
我有这个丫头照顾我,倒比你们儿子、孙子的一堆还管用!
这一个多月来,要不是鸳鸯起早贪黑,尽心尽力的照顾服侍我,只怕我这把老骨头,都未必熬得过去。
所以说,你要是心里真心过意不去,就代我好好谢她,奖励她,让她以后越发用心的服侍我,如此也就算是你尽了孝心了。”
鸳鸯原本在偷瞧贾琏,忽然被贾母拉到正面来心里还一慌,以为是上班摸鱼看帅哥被发现了。
听到贾母这般说,才连忙摆头,说都是她该做的,受不起云云。
贾琏也因贾母的话,将目光完全投射到鸳鸯的身上。
一个多月不见,这丫头倒像是越发出落的好了。
也不管鸳鸯的推拒,他手掌相叠,双臂前撑,对着鸳鸯完完全全的作了一揖,口中笑道:
“多谢鸳鸯姑娘了。有鸳鸯姑娘在老祖宗面前周到,确实顶过我们无数儿孙,鸳鸯姑娘当受我一礼。”
鸳鸯进退不得,只能红着脸,别过头。略退半步,藏到贾母身侧。
贾母见状越发高兴,道:“怎么就空口白话一句?你如今贵为侯爷,又发财,岂能不拿出点真格的?”
贾琏摇头一笑,从腰间解下一块玉来。
他本身不是很喜欢佩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却知道这些东西,很多时候确实能够在人情往来上派上用场。
因此他便经常有意的在身上佩戴一些。不求多名贵,只要在身上戴上一段时间,等到送人的时候,就可以说是自己“长年佩戴”、“非常喜爱”的一件东西。
等身上的送的差不多,就让晴雯再打些络子,串一批新的来。
“鸳鸯,还不接过来!料想他一个侯爷,送的东西再不会差哪儿去。”贾母催促。
鸳鸯这才好走过来,行了一礼后,从贾琏手中取过玉佩。
然后就小手拽的紧紧的。虽然以前贾琏给府中各房分发礼品的时候,她也受过一些恩惠。
但那明显和这个的意义不一样。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贾琏当面相赠的礼物,还是随身佩戴的东西。
于她而言,完全可以说是定情信物一般贵重了。
贾琏自然也看见了鸳鸯眼中的郑重,心里也有些触动。
他自然明白,贾母此番除了心血来潮,更多的还是,怕时间久了贾琏将鸳鸯抛在脑后,所以适当的要加强一下鸳鸯在他心里面的地位。
鸳鸯是贾母的绝对心腹之人,只要贾琏喜欢,对贾母而言是有利无害的。
而对贾琏而言嘛,他是真心喜欢这个有主见,行事低调,做事稳妥的丫头。
关键是人确实也长得好,蜂腰削肩,还有一张和探春相似的,令人见之往俗的鸭蛋小脸。
如此,贾琏自然不在乎贾母拿鸳鸯来绑缚他了。
从贾母屋里出来,贾琏也没有再往别处去,而是直接回家。
放在早前,别说是远道回府,就是王夫人和邢夫人等随便出个门回来,他贾琏也得巴巴儿的上去问候、请安。
如今嘛,有时间和心情当然可以做做这些表面上的功夫。
不想去也就不去了。想来这二位也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就来寻他的不是。除非她们自己不想好过。
……
别说荣庆堂了。
贾琏一回家,就发现清静了一个多月的小院,再次鸡飞狗跳起来。
“小红,找两个人来,把这些东西搬到后院去。还有,记得赶明儿再请几个花匠进来,将这些花儿啊树的,好好修剪修剪。
我们出去一个月,你们二爷都一点不带理会这些事的!”
“谁让人把它放出来的,万一伤着巧儿可是闹的?还不关起来!”
一身彩红袍,明光艳质的凤姐儿,正叉着腰在廊上指挥。
晃一眼瞧见贾琏,立马就走了下来,脸上的威势也转变成了明媚的笑容。
“侯爷回来了……去瞧过老太太了。”
“嗯。”
“一个多月不见,二奶奶倒是神采依旧。看来这一个月,倒是没把你累着。”
贾琏任由凤姐儿搀着他的手臂,一面走一面低头打趣。
“嗐,本来就是送个殡,又不叫我做事,有什么好累的。倒是成天在那压抑的皇陵,不是吃就是跪的,差点没把人无聊死。”
许久未见,凤姐儿明显黏人了一些,也大方了一些,抓着贾琏的手臂就不松开。
倒是在上廊的时候,还没忘记回过头来嘱咐丫鬟婆子们,不要忘了她交代的事。
夫妻二人相携来到正屋,贾琏坐在炕上,只是略微一带,凤姐儿便自然而然的侧坐在贾琏腿上,笑着说道:
“我刚回来可就听说了,这一个多月二爷把家里家外的事情都料理的周周全全的。如此倒是显得我以前那般忙得三不着俩,最后还讨不着个好十分无能了。”
贾琏心中暗笑。
就在方才他还听见某个人抱怨他连家里的花草树木都管理不好……
勾起凤姐儿尖巧细腻的下巴,将她的整张脸蛋抬起来,一边打量一边戏谑道:“这有什么,都是夫人以前教得好。”
“啐!”
凤姐儿不好意思的扭过头,脸上闪过明显的晕色,令她本来大方艳丽的容颜,竟显得有些勾心夺魄的娇媚。
贾琏心有所动,眼神和手头越发不老实。
若贾琏只是眼神侵犯,再加摸摸她的脸和唇,凤姐儿尚能忍受。
但是再过分的举动,她就不纵容了。
一把薅下来贾琏攀上她胸口作坏的大手,凤姐儿瞪眼道:“做什么,丫鬟还看着呢,就这么死乞白赖的……”
说着凤姐儿便起身走开。
贾琏扫了一眼识趣的退到门厅的几个丫鬟,双手后靠撑着软炕,好整以暇的笑道:“是,是我死乞白赖的。那我倒要看看,今儿晚上二奶奶是否还能这般硬气。”
凤姐儿回头看了贾琏一眼,没说得出话来。
贾琏原本不过是稳坐钓鱼台,借此拿捏凤姐儿。他才不信,一个多月没见他的臭女人,能装多久。
谁料想凤姐儿整理了几下衣裳,竟直接往里屋去了。像是要更衣。
贾琏诧异了,下炕跟了进去,看着果然拿了一套衣裳在玻璃立镜面前比划的凤姐儿,贾琏纳罕:“怎么,真的决定出家了?”
“去……”
饶是被贾琏污染多年,很多时候凤姐儿仍旧有些受不得贾琏的“污言秽语”。
她都不理解,贾琏堂堂一个侯爷,怎么能够面不改色的说出那些浑话的。
“老太太那边要摆饭了,我得过去瞧瞧。
再说……”
凤姐儿停了下来,非常人性化的瞅了贾琏一眼。
你这个没足兴的,一捯饬起来就停不下来,要是因此耽误了接风洗尘宴,她还不得被全家人笑三天?
哼。本来下午老娘一回府就早早沐浴熏香了的,是你自己回来的太晚了!
于是,凤姐儿无视贾琏的骚扰,以大毅力换好衣裳之后,趾高气昂的带着平儿走了。
换做很早以前,她还会担心便宜外人,估计会使个什么计策把晴雯这些小狐狸精给支开。
但是经过这么久和贾琏的相处,她倒是对贾琏有了比较高的信任。
虽然这男人好色是好色了一点,却还是懂疼人、知情理的。
自己一个多月没见他了。大概,应该他是不会在碰自己之前,找小丫头子们泻火的……
第714章 玻璃屏
是夜好一番风流云雨。
次日清晨,凤姐儿醒来之后,与贾琏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独自起来梳妆。
忽想起一事来,欲回头与贾琏商议。
却见芙蓉帐内,贾琏倚着靠枕半躺。在他的胸膛上,平儿丫头慵懒的依偎着,一只小手还在上面无意识的画着圈圈。
偶然抬头,与贾琏目视:嫣然一笑间,青丝披落,尽显清纯。
如此则罢,她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丫头有何姿色她自然是清清楚楚,关键是贾琏此时亦是一脸微笑的看着平儿,伸手揉了揉平儿的脑袋,眸中满是宠溺之色。
这便令凤姐儿十分吃味,忍不住出言嘲讽。
「怎么,这一个多月你还没腻,还这么宝贝儿似的,瞧你那点出息……」
听到凤姐儿满含醋意的声音,平儿神色一收,立马撑着身子起床穿衣。
平儿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凤姐儿如今愿意让她上榻侍寝,除了被二爷收拾的服帖之外,更因为她脸皮太薄,又端着少奶奶的架子。
面对二爷的一些不知道合不合礼法,她不想或者不好意思答应却又不好拒绝的要求之时,就只能让自己这个通房来替代。
因此平儿如今敢当着她面与贾琏稍作亲近,却又不敢太过于碍她的眼。
而贾琏虽然听到凤姐儿的嘲讽,也只是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不吃醋的王熙凤,那还叫王熙凤
虽然很多时候她吃醋了话有些刺耳难听,但反过来一想,这个颇有些笑里藏刀属性的女人,要是吃了醋不发泄,而是笑眯眯的,那他才需要留心才对。
于是也不答话,只是欣赏着自家俏平儿穿衣的模样。
那边凤姐儿见贾琏没理她,也只是哼哼,回头继续梳弄着一晚上杂糅了的秀发,并说道:
「有一件事忘了给你说。之前太太和老太太说起梨香院那十二个小戏子的事。
如今老太妃薨了,按制咱们这些人家,一年之内不得筵席、唱大戏。
宫里娘娘那边,想必也是用不上了。
太太便说,白养着可惜,都是年轻的丫头子,倒耽搁了她们,不如放她们出去。
老太太不管这事,太太便问我的意思。」
贾琏撇了撇嘴,「不过几个小丫头,一年到头也费不了几个钱,有什么白养着可惜的。」
凤姐儿听出贾琏话语中的不屑,有些诧异,起身走了过来,笑道:「二爷莫不是舍不得那些小丫头子「
贾琏觑了她一眼,道:「那些小丫头当初买来的时候,小的才八九岁,大的不过十一二,也算是清清白白、知根知底的人。
国丧这一年娘娘虽然用不上,那一年之后呢难道又让人拿着几万两银子下江南采买一批新的回来重新调教
退一步说。即便娘娘以后都不省亲了,家里人口这么多,老太太又喜欢热闹,养着这些能唱会跳的小丫头,总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你说的也有道理……
只不过太太觉得家里如今亏空了许多,那梨香院里,不算你挪出去的四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包括小戏子、教习以及服侍教养的仆妇算起来二三十人,这些人一年到头吃穿嚼用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太太也是为了家里着想……」
贾琏看着王熙凤,见其笑眯眯的看着他,如何不明白这娘们儿存心的。
她再守财,床底下压着十箱沉甸甸的黄金,也不至于舍不得养一个小戏班子的钱。
他忽然笑了起来,道:「二太太年近五十,风华不再。她看不惯这些妖妖巧巧的小戏子,不想让她们留在家里碍眼
还说得过去。
只是咱们刚过桃李年华,风华正茂,美艳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凤二奶奶,莫非也会如此嫉贤妒能」
贾琏这话一说,凤姐儿顿时有些脸红,啐了一口。
「呸,亏你还是大家子弟。我姑姑到底是你的婶婶,你竟如此……编排她,她什么时候看不惯小戏子们了,什么时候嫉贤……妒能了……
就事论事而已,你……」
凤姐儿是想要批评贾琏的不当言论的,但是看着贾琏那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她后面的话就接不上了。
不但接不上话了,反而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
察觉不妥,连忙收住,忍不住白了贾琏一眼。
臭男人,平时还说自己说话刻薄,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姑姑她虽然……
好吧,她确实不喜欢样貌风流夭巧的女子,特别是平日里还总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究其根源,凤姐儿大概猜得到:
都是被王夫人的后半生之敌——赵姨娘闹的。
想起这位奇葩的女人,凤姐儿心里都忍不住为王夫人鸣不平:
大家子出身、表面瞧去那般正经的姑父,怎么偏偏就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不过也就心里想想而已了。经过了那些事,她早就看清了,偌大的国公府里,她唯一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结发夫君贾琏!
她才不会再像当初那般傻乎乎的站在王夫人的立场上,处处针对那低层次的女人。
回想起来,自己讨厌那蠢女人是真,但当初那般针对乃至压迫赵姨娘,多少是有点被王夫人教唆,被她当了枪使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不太喜欢。
不过很快她就抛掉这些多余的念头,目含柔光的瞅着贾琏。
方才贾琏虽然暗讽了王夫人,但话里明晃晃的对她的赞美三连,她可没有忽略,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贾琏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本来并不关心贾政两口子的事。
人家贾政老了就喜欢骚……有情调的女人怎么了
至于王夫人,她心眼小,不喜欢长得好、面相风流的女子是事实,自然算不得他编排。
倒是看凤姐儿的反应颇为有趣。
「太太既然不想让小戏子们待在园子里,那就都挪到天香楼去吧。
那些教习和原本服侍她们的就算了,家里的发还原处,外聘的给些银钱遣散。
至于这一年,就当给小戏子们放一个长假,让她们暂时给顾大家等当丫鬟。
一年之后,再重新组成班子。到时候不论是贵妃娘娘想要传唤,还是家里要用,也方便。」
贾琏直接给出了最终的处置方式。
顾青衣四美在天香楼,原本只是暂时的。贾琏的本意是在外面成立一家「女子乐坊」,让四美入驻。
也算是给她们找一桩事业来做。
四美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贾琏并不介意她们的才学、乐艺散播出去。若是时机合适,贾琏甚至不介意将她们捧成当世的明星,令她们也能青史有名。
当然,这还是要看她们的造化。
女子乐坊都已经完全装修布置好了,贾琏都命姜云等筹备开业的。谁想到先是她和昭阳公主的事曝光,后来又是太妃薨逝,举国大丧。
这种情况下,女子乐坊的项目只能一直延期开业。
至于十二官,贾琏当然不会让王夫人打发出去。
当初为了采买这些女孩子来训练成班,可是足足花了两三万的银子!虽然可能大部分都被贪墨了,但即便只是小部分用在她们
身上,也可见靡费了。
可以说,十二官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着很好底子的女孩。
这样的一批女孩子若是遣散,不说她们如何各自谋生,便是对荣国府来说,也是莫大的损失。
原着中之所以遣散她们,是因为荣国府日薄西山,王夫人为了节省开支之故。
如今嘛,虽然荣国府官库也穷了,他贾琏可没穷,不在乎多养一些有用的闲人。
见贾琏做出决定,凤姐儿眉头一挑,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实际上,她也并不是真的想遣散这个家里花费大代价培养出来的小戏班。
她是喜欢讲排场的人,也认同贾琏的话,即便这一年用不上,继续养着,过了国丧,不就可以用了
就此遣散,不但以前的投资全部白费,说不得还要搭上一笔遣散费。
至于转卖降低损失
别开玩笑了,岂有闻堂堂国公府不买人,反而卖人的
至于她先前怀疑贾琏是不是舍不得这些小戏子……
一则这么久也没见贾琏对这些小戏子下手,二则如今贾琏里里外外女人也不少了,她还不至于当真忌惮这些至少还要几年才能有些威胁的女孩子。
退一步说,这种家里养大的,知根知底的狐媚子若是能够消耗掉贾琏的精力,也比他外面带回来狐狸精强。
将此事说定,凤姐儿一边合着平儿服侍贾琏起床更衣,一边别话家常。
外面忽然传来下人的通禀:「二爷二奶奶,外头大舅爷派人送了一架西洋玻璃屏风进来,说是给二奶奶用。」
凤姐儿听了皱眉:「家里屏风多的都没地方放了,他又白白的送来做什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凤姐儿瞅了贾琏一眼,让人将东西送进来。
一时几个仆妇将东西抬进来,是一件一人高,两尺宽的穿衣镜。
类似的穿衣镜,凤姐儿早有了。
但听到传话的婆子说,这是哥哥王仁专程从洋商那里买来送她使的,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于是挥退下人,拉着贾琏坐到炕边,拐弯抹角的说了一些关于她哥哥王仁的话题,最后才道:
「所以,我哥哥觉得他不是块做生意的料子,就把南边大部分的产业都变卖了,举家搬回了京城。
只是他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在京城也没什么根基。正好听我说你如今的官越做越大,就托我向你打听,可有什么地方需要用人的……
我想着我哥哥也不算外人,你手里要是真有什么用人的差事,不妨赏他一个。
也不用挑,他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你手里随便漏一点给他,也够他折腾了。」
凤姐儿说话的时候,虽然故作轻松笑意,但贾琏还是看出了她眼底的小意和讨好。
显然她知道他不喜欢王仁,更不喜欢她帮什么人来讨官要官。
「我其实有些好奇。
论官位,论权重,我都比不上舅老爷。他为什么不去求舅老爷,反而要通过你来求我
莫非我这个妹夫,能比亲叔叔还亲不成」
贾琏挥了挥衣袍,坐正了一些。
凤姐儿有些尴尬:「我二叔的意思,是让他先去边军磨炼几年,只是他身子单弱……」
「既然身子弱,就好好待在京城,做一个富贵闲人好了。」
贾琏一摆手,不想再听废话。
放着一个从一品实权的亲叔叔,要混个官儿来当当还不容易
文官可能有点难度,五品以下的武官那还不是随便挑
说到底,还是不想吃苦。
也是,大家族出来的子弟,有几个肯吃苦上进的
就比如以前的贾琏,不也是捐了个同知,混个官身就开始混吃等死了。
由此可见他此番来求官只怕也并不诚心,多半是看他这个妹夫太过风光,头脑一热开始幻想有朝一日可以美人美酒,大权在握的日子了……
对于这种人,别说他知道对方是个「忘仁忘义」之徒,即便不知道,他也不会用。
起身欲走,手臂被扯住。
回头就见凤姐儿拉着他的袖子,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我父母死的早,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如今叔叔婶婶都在边关,他一个人在京城也无依无靠的,倘若我要是不管他,他该有多可怜啊。
你就帮帮忙好不好,就当是看在我的份上,好不好嘛,二爷……」
贾琏一时沉默。
一来,何时见过胆大心细,自尊心极强的凤姐儿这般低声下气,近乎撒娇一般的求人
撒娇
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个词和王熙凤不匹配。
二来,他心里忍不住叹息。
在这个世上,能够让凤姐儿低声下气求人的人,并没有几个。
这个王仁,却占了之一。
可是偏偏贾琏却知道,王仁忘仁忘义这个名头的由来,正是因为他辜负了凤姐儿这个对他掏心掏肺,无比信任的妹妹!
原着中的王熙凤在和贾琏夫妻反目、贾家被查抄这等绝境之下,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他那个哥哥。
所以,她把自己唯一的希望——女儿巧姐偷偷派人送到王仁手中,希望王仁能够照顾其长大。
但王仁也不知道是因为当时王家也败落,缺钱用,还是他怕巧姐这个「烫手山芋」牵累到他,转手就给卖进了青楼……
人乎
想到这些,再看凤姐儿如今为了王仁苦苦哀求他的模样,贾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弯腰将凤姐儿牵了起来,认真道:「真的要我帮他」
「嗯嗯。」凤姐儿连点头。
「火器营就别想了。那是禁军序列,经常出入皇城倘若冲撞到了贵人,还容易惹祸上身。
就兵马司吧。
等回头我让人招一批巡城吏,你让你哥哥去报名。
巡城是个简单的差事,也没什么危险。你叫他好好干,等有了资历,我自然会提拔他。」
贾琏说着,心中已经泛起了冷意。
他原本是不屑于拿未曾发生的事情来处置一个人的。
这个世界毕竟不同了。或许他贾琏一直顺风顺水,王仁这辈子都不敢对凤姐儿丝毫不好。
这也是这么多年,贾琏从来没有找过王仁麻烦的原因。
但是贾琏只要一想到巧姐儿那凄凉的判词上,那一句「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以及梦曲中那充斥着无声控诉的「狠舅女干兄」一词……
再看看这一世自己那聪明乖巧,抱在怀里能融化心灵的宝贝女儿,心里对王仁的恶念就不可遏制。
正好,他找上门了。
正好,在这个人情关系社会。他这么强大的一个妹夫,确实不好放任大舅子在外不管。
所以贾琏决定,还是将王仁招入麾下好了。
就像当初的赵家兄弟一样,放在眼下实时监控。若是安分则罢,若不然,正好借机收拾。
至于提拔,调教成才
那是不可能的。
「啊,巡城吏啊……」
「怎么,瞧不上」
看到贾琏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凤姐儿连忙摇头,笑
道:「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个铁面无私的青天老爷肯帮他就是他天大的造化了。
他要是瞧不上,就让他自己寻门路去,我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王熙凤何等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的功夫是最足的。
况且她也知道,王家毕竟不像贾家,早就没有爵位了。
所以她哥哥王仁也不可能像当初的贾琏那样,凭正规渠道捐官。
王仁又没有功名,想要做官,只能先从吏员开始。
而且贾琏不是说了,熬熬资历就可以提拔
于是凤姐儿哪里还有不满意的,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让贾琏开后门的难度,因此高高兴兴的让丫头们传早膳。
饭毕,贾琏见凤姐儿还没有找好地方安置那架玻璃屏,便说道:「迎丫头屋里似乎还缺一块这种镜子,你要是用不上,就给她送过去吧。」
凤姐儿一听,下意识的就道:「你倒是稀罕你这些妹妹,我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你总是第一个想着她们!」
见贾琏一句话不回扭头就走,凤姐儿又连忙拉住他,笑道:「不过玩笑一句,你就生气了难得今儿你休沐,有什么安排」
贾琏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安排。怎么,二奶奶打算在家里陪我」
凤姐儿闻言,有那么一瞬间的意动。但是随即还是嗤笑道:「你有那么多好妹妹,又有那么多"美人",哪里还用得着我来陪你。
好了,别说笑话了。马车已经准备好,我们一道过东府去」
凤姐儿懂浪漫,但不多。
她更看重的还是,她昨天才刚回府,一大堆事情等着她料理呢!
凤姐儿的反应在贾琏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女人不黏人他早就习惯了。
反正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闲了,还可以去看看妙玉,逗逗黛玉……
于是贾琏和凤姐儿两人相携去贾敬的灵堂转了转,然后就分别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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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黛玉撒娇
潇湘馆。
贾琏很少上午来。
上午的潇湘馆,景色更加深幽。丝丝琴声从带着凉意的空气中传来,令贾琏仿佛隔空看见了那道娇弱的身影。
走到熟悉的竹廊,特意压低脚步声,为的是不惊扰西窗下抚琴之人。
琴声断续,显示抚琴之人并不认真。
伴随着一声轻叹,站在房门口许久的贾琏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冲破了房间里面淡淡的忧伤,也令西窗下那独坐静美的小小身影抬头。
看见是他,美丽的小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羞囧。
身影一动,似乎想要逃避什么,终究没动,对着贾琏骂道:「你站在那儿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专会吓人。」
「我站在这里,自然是欣赏林妹妹优美的琴音。」
黛玉小脸一红,她方才一直在走神,都不知道自己弹了些什么。
贾琏说「优美」,令她觉得是在嘲讽他。
面对嘲讽,林黛玉一向都是及时报仇的。
「哼。我的琴声有什么可听的,我才疏学浅,你有这功夫,不如去找你那些"美人儿",听她们弹些高雅的曲目给你听,岂不有趣些」
「那不一样。」
贾琏走到黛玉的琴桌面前,盘腿坐下,笑盈盈的看着对方。
自从那日哄骗了她之后,这些日子以来,这丫头一直有意躲着他。
今儿可算是好些了。
暗叹这妮子未免太害臊了些的同时,贾琏心中也不禁畅想,真不知道等将这妮子娶进门之后,会是何等样的光景。
黛玉面对贾琏自然害羞的不行,但她也想过,总不至于一直躲着不见他吧
因此强自坐着,也不敢与贾琏对视。
贾琏面上笑意更盛,「我在别的地方,听见的是琴声,但是在林妹妹这里……」
对贾琏很熟悉了的黛玉一听贾琏这种口吻,顿时就意识到,贾琏接下来或许会说出什么令她脸红心跳的话语。
但是心中的好奇和悸动,还是迫使她一边搅动着衣角,一边弱弱的配合:「在我这里如何……」
「在林妹妹这里,我听的是心声。」
虽然明知道这是贾琏一贯逗她开心的情话套路,但是黛玉听到「心声」二字,还是感觉心跳都慢了几拍,让原本就身娇体弱的她呼吸不畅,喘息都明显了许多。
她静坐了两秒,突然站起来,瞪着贾琏道:「呸,花言巧语……」
说完就转身,单手捂着心口跑开,立志不让贾琏看清她的窘态。
但很明显是徒劳的。
早在她起身的时候,贾琏就清楚的看见,她那绯红的耳后根和脖颈。
贾琏猜测,这个时候的林黛玉体表温度绝对高了几度。
摇摇头,叹息这妮子真是太不经逗了。
黛玉躲到自己的梳妆台那边,捂着自己的小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发现贾琏没有跟上来,偷瞄一眼,见贾琏坐在了她方才的位置上,抬起双手在拨弄她的琴弦。
她刚想嘲讽贾琏不会弹琴,别给她弄坏了。
想了想忍住,反而起身走到外间,给贾琏倒了一杯茶。
「喏。」黛玉双手捧着茶杯杵到贾琏面前。
贾琏抬头看了一眼努力保持一抹傲娇之色的黛玉,又瞅向她探出衣袖的两截小手臂。
诚然贾琏只是觉得,黛玉的手臂太白太细,仿若他轻轻一弹就能折断。
但黛玉却以为他在瞧她的手,而且贾琏那一脸怜惜的模样,在此时心
有魔障的黛玉看来,就是那样的……别有用心!
不堪此等目光的黛玉本能的就想要缩回小手藏起来。
茶杯翻落,茶水瞬间撒在贾琏那昂贵的衣袍上,令黛玉陡然一惊。
顾不得滚落的茶杯,就想要掏出手帕给贾琏擦拭。
手却被一股大力抓住,抬头却见贾琏一脸慌色,坐起来忙口不迭的追问:「怎么样,可烫着」
黛玉可懒了,她才没有给贾琏现沏茶,不过是茶壶里倒的温茶,她自然不可能烫着。
但是贾琏在这一瞬间对她表现出来的关切,却令她陡然动容。
琏二哥哥第一时间没有担心烫着他自己,也没有怪罪自己撒了他一身,却担心自己有没有伤到。
黛玉是个很感性的人,贾琏这等慌乱之间表现出来的,无法作伪的关切,令她再次体会到了被宠爱的感觉,体会到了幸福。
而贾琏第一时间确实也是有点着急。
黛玉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便是对着镜子也能自羡压倒桃花,可见她对自己外貌的在意。
贾琏都不知道,要是她那一双不沾阳春水,白嫩无暇的小手被烫伤了,她会何等的伤心难过。
即便是贾琏,也是无法接受的,所以他才那么紧张。
而随着茶水浸透他的衣袍,贾琏自然也感觉到了茶水的温度,这才放下担心。
抬头看黛玉不说话,目光怔怔的瞧着他,贾琏心中一动,已然意会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又在黛玉心中刷了一波好感,不由得有些得意。
面上却不显露,反而继续做出关心的模样,一边继续摸着黛玉的小手,一边开口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烫着了,可怎生是好。」
果然此时的黛玉一点也不在意被他拉着小手抚摸,反而双目噙泪,然后「嘭」的一声儿,乳燕投怀。
抱着黛玉娇小柔软的身子,贾琏面上这才露出一抹邪笑。
他轻拍着黛玉的背,口中却是正色无比:「好了好了,下次小心点就是了,我又没有真的怪你,怎么还哭了。」
黛玉哪里知道她已经被贾琏完全拿捏,听着贾琏一句比一句宠溺的话语,心中无比温暖。
躲在贾琏怀中擦了擦眼泪,她才撑脱出来,拿出自己的小绣帕,蹲下给贾琏擦拭衣袍。
但是茶水早就浸没了,她哪里还擦得干净。
她有些自责:「对不起二哥哥,把你的袍子弄湿了……」
贾琏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无妨,反正现在天气热了……别说,感觉还挺凉快。」
黛玉小脸一红,觉得贾琏这个笑话并不是很好笑。
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头认真的用绣帕去熨帖袍子湿处,想着能吸出一些茶水是一些。
但没几下之后,她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眼下这个场景……
贾琏何许人也
一见黛玉的动静,就猜到黛玉大概又回想起那日在她香闺中的场面了。
为防黛玉羞极而逃,贾琏先发制人的按住了黛玉的小肩膀,眼神热切的看着她:「林妹妹……」
黛玉身子一颤,迎着贾琏的目光,她似乎确实想逃。
但她微弱的力量自然是站不起来的。
于是身体几乎一下子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目光如水的瞪着贾琏:「你,就知道欺负我……」
贾琏自然是舍不得欺负黛玉的。
若是黛玉实在害羞,或者坚持要在婚后才准他做过分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强迫她。
但是眼下黛玉这娇喘微微,目泛春情的模样,明显表示出她拒绝的
并不坚定。
如此贾琏的心思自然活跃起来。
盯着黛玉三秒,他立马弯腰将黛玉抱起来,转身欲往其香闺而去。
他知道,在外间黛玉无论如何不会允许他越界的,只有在她的香闺,她才会感觉到一丝安全。
黛玉被贾琏欺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岂能不明白贾琏的心思。
见状大急:「别!玉嬛,玉嬛妹妹要回来了……」
贾琏脚下一顿。
他倒是差点忘记了。
上次是甄玉嬛懂事,知道他来寻黛玉,故意在外面滞留,才给了他哄骗黛玉的机会。
黛玉何等聪慧,见贾琏当真顾忌,她立马补充说道:「甄家派人来接她回去。她去拜别老太太和舅母她们去了,随时可能会回来收拾衣物。
要是被她撞见,我,我就不活了……」
甄玉嬛是因为甄家太太也要伴驾皇陵,怕她孤单,这才送她到贾府做客。
如今甄家太太回京,派人来接她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也是先前黛玉哀愁的主要原因。
黛玉虽然不惯与人相处。比如以前和湘云住一起,小姐妹两个就时常闹别扭。
但是甄玉嬛性格很好,而且十分喜欢黛玉这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姐姐。
加上黛玉这些年因为贾琏的调教,心思也没那么敏感了。
总之,她和甄玉嬛姐妹两个相处的还不错。
她又是个容易伤春悲秋的人。
眼下春光将逝,又逢离别,她自然伤情。
贾琏虽然很想要欺负欺负黛玉,但他也不想被旁人撞破,让黛玉背负压力。
只是让他就此放过眼前这大好时机,他又觉得可惜。
于是低着深情的看着黛玉,轻声道:「可是,我的林妹妹如此美丽动人,我真的好想和她亲近亲近……」
「色胚子……」
被贾琏如此明目张胆的夸赞,黛玉表面上恼怒,心里还是很惬怀的。
又因为想着要如何令贾琏罢休,鬼使神差的,她竟双手抱住贾琏的脖子,亲昵的哄道:「好哥哥,你最疼我了。要是真的被她撞见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你就饶了我吧,好哥哥」
噫!
贾琏倒吸一口凉气,为地球提前变暖做出贡献。
果然,像黛玉这样的稀世娇娃,不撒娇则已,一撒娇,真的是灭众生!
一瞬间,贾琏都想不顾一切,将怀中这个美娇娃彻底吃掉了。
终究没有彻底被下半身控制,贾琏凭借强大的意念,眼神复杂的看着黛玉,半晌幽幽道:「那,等她走了之后,你不能再拒绝我!」
黛玉自然是不知道,她为了打消贾琏的念头做出来的举动,差点引出了一头洪荒巨兽。
但她很聪明,从方才贾琏那短暂却变化无穷的神色中,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也不敢再和贾琏讨价还价,她娇羞的点了点头。
在她看来,即便贾琏想要再对她做什么,最多不过也就那样了。
虽然第一次的时候她羞臊欲死,但是经过这么多时日的消化,要是贾琏真的喜欢那样,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黛玉的人品还是有保证的,答应的事情,若非必要她也不会反悔。
贾琏心中有了底,正在思索该如何做才能方便他下次更进一步,就听到外头传来丫鬟喘吁吁的声音:
「二爷,东跨院那边婆子进来传话,说是外头有一位姓萧的公子求见。」
贾琏的眉头皱起。
姓萧,还知道在东跨院
去找他,贾琏很容易就想到了是何人。
手中下意识的就把黛玉放了下来。
黛玉一得自由,立马退开好几步,一脸戒备的瞅着贾琏。
见贾琏看过来,她忙道:「有人找你,说不定是极重要的事,你还不去瞧瞧」
黛玉何等灵巧婉转,她做出这般机灵的模样,真是令贾琏看眯了眼。
作势上前两步吓了吓她,然后才笑道:「今儿我还有事,就先饶过你,等下次你要是还敢推三阻四,看我怎么收拾你。」
黛玉噘噘嘴,却聪明的没有在这个时候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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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昭阳公主的猜测
贾琏先回家,准备换身衣裳。
却发现甄玉嬛也在。
「义兄……」
小丫头双目噙泪,满含不舍。
贾琏对她点点头,坐下后示意丫鬟去准备袍服,这才对甄玉嬛道:「听说你要回去了」
「嗯,我母亲派人来接我了。」甄玉嬛走到贾琏身边,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贾琏心中其实也有些舍不得这个小丫头。
先不说她的容貌和黛玉形同复刻,便是她如同此刻这般乖黏黏的唤一声「义兄」,也足够令人心生无限怜爱。
「嗯,你母亲许久没见你,你是该回去了。
你也不用难过,想你林姐姐她们了,直接来寻她们便是。
要是自己过来不方便,你让蔓雪传话,我亲自去接你。」
听到贾琏这么说,甄玉嬛心中有些感动。
但她神色并没有变得开心,反而越发流露难舍之态。
她走到贾琏眼前,「只怕我这一去,以后再难有机会过来,与林姐姐她们一起,饮酒吟诗了……」
贾琏眉头一皱。
是了,他都快忘了。
甄家此番上京,是受皇后邀请,目的是为了给太子选侧妃。
只是因为去年冬太上皇大寿之后,朝中局势紧张,太子又深受牵连。
好不容易转过来年,又逢李太妃作死,这才一直耽搁至今。
如今这些事逐渐消弭,想来甄家应该也不会愿意一直无限期的等下去……
或许很快会有结果了。
有了结果,甄家就该回南了。
迎着甄玉嬛的目光,贾琏有些不知道如何安慰。
祝贺她前途无量,以后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侧妃
贾琏再愚钝,也早看出来,这小妮子对他应该是萌生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这个时候她应该不会希望听到来自他的祝福。
于是贾琏神色散开,在甄玉嬛脑袋上轻轻一敲,敲散了凝结的情绪,而后笑骂道:
「不论将来如何,我都是你的义兄。
怎么,莫非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将来要是飞黄腾达了,就不认我这个兄长,连我想要见你一面都难了」
甄玉嬛作势揉了揉脑袋,听了贾琏的话果然嘻嘻一笑,讨好道:「怎么会,我最喜欢义兄了。
义兄一日是玉嬛的兄长,就终生是玉嬛的兄长。
不论将来如何,也不论玉嬛在做什么,只要义兄想要见我,我一定最快的速度来到义兄身边……」
小丫头原本语速轻快,只是迎着贾琏那微笑的脸庞,声音不自觉的开始变小,小脸也红扑扑起来,直至最终低下来头。
怎么办,人家这么说,义兄会不会误会啊……
不等甄玉嬛抬头去瞧贾琏的神色,房门外传来其丫鬟蔓雪的声音:「姑娘,时间差不多了。外头的妈妈们又来催了,问姑娘何时能收拾妥当……」
所有心绪顿失,甄玉嬛抬起头。
贾琏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如风微笑,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去吧。」
「嗯。」
甄玉嬛点点头,才消散不久的难舍情绪又写在脸上。
她一步两回头。
发现贾琏的丫鬟去取衣裳还没回来,她突然转身扑进贾琏的怀中,死死的抱了一下,然后望了贾琏一眼后飞快的跑掉。
只留下一阵飘渺的香风。
……
贾琏换了一身常服来到东跨院,在门厅内果然看见了四皇子。
不过……
瞧着从四皇子对面起身,一个玉容无须,英姿过人的「年轻男子」之时,贾琏假意积蓄起来的谦卑客套之色散去。
甚至连四皇子跑过来拍他的肩膀,与他说话都没有听见,目光只是看着来人。
「你怎么来了。」
「年轻男子」一甩并不存在的肩发,笑道:「怎么,莫非侯爷不欢迎我」
贾琏微微一笑,无视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的四皇子,走到该男子面前,拉起她的手来。
「你瘦了……」
「你够了!!」
四皇子终于爆发了。
他冲着贾琏怒吼:「本王这么大个人你是瞧不见是吧信不信本王……」
「住嘴。」
轻轻一句清喝,轻易将暴怒的四皇子压下去。
昭阳公主这才抬头重新看向贾琏,巧笑道:「你也瘦了,还黑了……」
贾琏无奈一笑。
虽然这一个多月他天天城外练兵,风吹日晒……
但这是春天好吧!
而且他也有注意保养护肤,怎么可能就黑了
最多没那么白净……
剜了一眼面带调皮之色的昭阳公主,贾琏这才回头给四皇子赔礼请罪。
昭阳公主可以野蛮镇压四皇子,贾琏可不敢真的无视他。
得到贾琏的台阶,四皇子面色这才好看些,哼哼道:「某个人一回京就待不住了,非要让我带着她来找你,一点也没有女人家的矜持……」
四皇子很显然有许多怨念想要发泄的,但是在发现自家皇姐的目光从贾琏身上离开,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之时……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马改口道:「反正人我是给你带来了,该怎么打发她你自己看着办。
那个,上次到你家也没有好好瞧瞧,我先逛逛去,你不用管我。」
说完四皇子脚下生风,溜了。
门厅内的两人看着四皇子溜走的身影,相视一笑。
旋即贾琏重新拿起昭阳公主的手,略含歉意的道:「许久未见,原该我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却先来找我。」
昭阳公主俏皮反问道:「你来找我,和我来找你,不是一样的吗」
贾琏摇头,「我只是怕欠你的情意太多,而一辈子太短,会让我还不清的。」
昭阳公主听到贾琏的话,眼睛眯了起来,轻轻投入贾琏的怀中,柔声道:
「二郎若真的担心还不清,那以后就多对我说些这样的情话吧,我喜欢听。」
贾琏和昭阳公主二人的亲随和亲卫早在二人独处的时候,就全部自觉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因此此时此刻,贾琏一点都没有犹豫,就捧起昭阳公主的脸庞,低头吻了下去。
而昭阳公主也不像别的女子那般腼腆,立刻热烈的回应起来。
良久之后,昭阳公主按住了贾琏在她衣内作祸的手。
她这一举动也令二人终于唇分。
见贾琏低头,面带些许酡红之色的她才摇摇头,嗔怪道:「即便二郎不担心有人闯过来,难道也不体谅体谅青染
人家可是许久未得到二郎的宠爱了,倘若再纵容二郎摸下去,人家今晚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还是说,二郎打算就在这里宠爱青染」
昭阳公主眉眼如春,语带深意。
贾琏自然不介意现在就和昭阳公主来一场热烈的云雨之欢。
此间可是他的地盘,难道他还找不到一处适合的地方
只是他却听出来,昭阳公主并不愿意如此。
也是,她毕竟是公主。
违背太上皇的旨意,偷摸跑来见他已经够卑微的了。若是再在此地,在她第一次踏足荣国府的时候就与他欢好。
未免显得她这个公主太过掉价了。
难为她将拒绝都表达的这般诙谐与含蓄。
面对如此玲珑心窍的昭阳公主,贾琏真有一种上天眷顾的感觉。
「陛下令练火器营,我下午的时候,预备出城一趟。
青染此番伴驾皇陵,想必十分辛苦,不如下午也到北城外皇庄散散心如何」贾琏说道。
昭阳公主掩嘴而笑。
她如何不知道贾琏的意思。
她在北城外有一个皇庄,是当初她及笄的时候,太后赏赐予她的,距离贾琏在城北建设的马场不过二三十里。
皇庄内有一处行宫。
那是她和贾琏留下最多欢爱痕迹的地方。
因此她一听就明白贾琏的意思,但她却并未立即答应,反而是一笑之后,走到厅上盈盈坐下。
「我那座公主府,二郎也很久没去了吧」
贾琏眉头一皱。
当初主动向宁康帝显露他们二人关系之后,贾琏是偶有去昭阳公主府的。
但是自从太上皇干涉他们的事情并之后,哪怕昭阳公主被放出宫,贾琏自然也不会再冒着触怒太上皇的风险,堂而皇之的去公主府。
如今算来,确实有两三个月了。
似乎看出贾琏的犹豫,昭阳公主笑道:
「我出宫后的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哦,可是又训练出了一批剑侍,二郎就不想去瞧瞧
还有二郎不是最喜欢看舞蹈吗我也有让貌美的宫娥学习喔……」
昭阳公主的话语,带着明显的诱导性。
贾琏莞尔一笑,走到另一边坐下,然后看着昭阳公主认真道:「我去公主府倒是没什么,即便被人捅到太上皇耳朵里,大不了太上皇再降我的爵位罢了。
反正也是我应得的。
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疏忽,再累得青染受过。
青染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志,能够有今日的地位来之不易,我岂能忍心,一而再的牺牲青染的圣眷」
虽然贾琏这番话颇为诚挚,也算是昭阳公主喜欢听的情话,但此时却没有令昭阳公主露出感动之色。
她甚至还撇撇嘴,好似十分没意思的样子。
「真是的,二郎一点也不知道顺着人家的意。」
似娇似嗔的白了贾琏一眼,觉得没意思的昭阳公主才坦白道:「元瑶是我最亲近的侍女,从小一块儿长大,所以我给了她一块令牌,让她可以自由进出我的公主府。
二郎若是有心,在她想我的时候,还该亲自安排马车护送她回来,直入公主府与我叙旧……」
贾琏闻言愣了愣,昭阳公主却只是对着他眨眨眼。
贾琏便笑了起来,「还是我的青染考虑的周到。好,今儿下午我便安排马车,送她去见你。」
昭阳公主见贾琏不但听懂了她的意思,还立马决定下去就去公主府见她,心里十分高兴。
到底身为女子的矜持不好让她太表现出来,因此只是轻飘飘回道:「既然如此,我就在府中,等着元瑶回来了。」
然后眸光一转,神色蓦地郑重起来。
「其实我此番让陵儿带我过来,并非单纯为了见二郎一面……」
「我觉得,我父皇他似乎在筹谋什么……」
贾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玲儿」「灵儿」等字眼甩出脑海,将「魏陵」两个字深深的刻在虎头巴脑的四皇子脑
门上,才压制住心里的怪异感觉。
然后他看着眉头紧蹙,似犹豫不定,似忐忑彷徨的昭阳公主,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反问:「哦,青染觉得,陛下他在筹谋什么」
昭阳公主原本还是很犹豫的,她担心会不会是自己想的太多。
但是迎着贾琏一贯的镇定神色……在这张俊朗、平静的面庞下,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迷惑他!
心中忽然有了定论。
她拿过旁边的茶盏,伸出食指蘸了些茶水,然后侧身以贾琏方便的角度,写下两个字:
「逼宫。」
贾琏心下剧震,也顾不得遮掩,沉声道:「你发现了什么」
昭阳公主在写字的时候就注意着贾琏的神色,见状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随手将两个字抹去,昭阳公主摇摇头:
「其实我也没有发现什么。
我只是觉得,自从皇爷爷的大寿之后,父皇就一直很压抑。
以前的父皇虽然也不爱笑,也很威严,但是面对我和陵儿的时候,还是很慈爱的。
特别是祖母太妃薨了之后,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我似乎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
我还打听到,祖母太妃薨逝当日,父皇曾到重华殿求情……最后,父皇是当着皇爷爷的面拂袖而去的!」
贾琏静静的听着。
仅凭昭阳公主说的这些,似乎并不足以支撑她那骇人的观点。
宁康帝原本就不苟言笑,眼里揉不得沙子,朝野人多谓之刻薄。
他精心筹备许久的「田地清亩」之策被否决搁置,他自然不满。皇帝不满,龙威浩荡之下,常人自然难以承受。
至于和太上皇拂袖……
李太妃毕竟是他的生母,生母被赐死,身为人子的宁康帝表达不满与愤恨,也是人之常情吧
昭阳公主等了片刻,见贾琏不说话,便继续道:「此番在孝慈县,父皇曾召见过许多随行的文武大臣。
虽然在京城的时候,父皇也是如此。但我有留心,此番父皇召见过的那些大臣,尤其是武官,几乎都是父皇亲政之后,提拔上来的。
这些人,大多都是较为年轻的在京武职。
虽然都是公开召见,并非秘密进行,但我总是很担心,你说,我父皇他会不会,真的想要……」
昭阳公主语气担忧。
先不说宁康帝和太上皇都对她不错……除了她和贾琏这件事她对太上皇很有怨念。
但总的来说,这两位都是她的至亲,若当真反目,不论伤了谁,她都不愿意见到。
而且,两位至尊一旦兵戎相见,会造成何等可怕的景象,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惨死!
这更是昭阳公主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因此他又希冀的看着贾琏。
在她看来,贾琏作为宁康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将,又手握可观的兵权。若宁康帝当真有什么想法,贾琏是很有可能知情的!
贾琏听完昭阳公主的话,才知道她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
但越是如此,越发令贾琏高看这女子。
要知道,他能够根据局势,敏锐的感知到宁康帝可能会举大事,那主要还是因为他有着前世的记忆!
他知道铁网山是个特殊的地方,而在如此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铁网山突然冒出来,他能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这并不值得称颂。
可是昭阳公主并没有这种先知的能力,但她却同样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大胆的猜测到他的父皇要举大事。
虽然她也只是猜测,却已经足够令
贾琏钦佩!
也证明了,当初他支持昭阳公主成为他的臂助,是明智且有远见的。
昭阳公主对于朝野局势的认知,对大势的把握,绝对领先于这个时代。
同时也因此,令贾琏感觉到一丝担忧。
都说事以密成。
贾琏并不知道昭阳公主这个情况是不是属于意外。
倘若除了他和昭阳公主之外,还有别的聪明人也看出了这一点,是否会对宁康帝的大事产生影响!
虽然他根据先知,知道宁康帝和太上皇的夺权之争,大概率是宁康帝胜了。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到来,总归不一样了!
甚至就连昭阳公主,也可以说是受了他的影响。
也是,没有他,昭阳公主未必会开府建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银钱培植势力。
若无这些,昭阳公主也未必能猜到。
贾琏现在担心的就是,千万不要因为他的原因,导致这等大事变的结果出现偏差!
宁康帝可是他最大的政治资源和靠山,若是宁康帝败了,贾琏并没有足够信心那能够坦然应对接下来的血雨腥风。
虽然说起来太上皇对他也挺不错的。但二虎若必有损伤,贾琏自然还是希望宁康帝能赢!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贾琏也看见昭阳公主的神色,猜到她的心思。
他摇了摇头:「你不用看我,我知道的甚至还不如你多。
陛下离京之前,只是命我好好操练士卒,随后就再没有命令给我。
原本今日我以为陛下或许会召见我,但是直到现在,也并没有。
因此我并不能判断青染你的猜测是不是正确。我只能告诉青染,自古以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以如今太上皇和陛下的矛盾,势必无法调和,所以……」
昭阳公主闻言,先是失望,随即又忍不住追问:「连二郎也没有办法解决吗」
贾琏苦笑:「青染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休说是我,涉及至高无上的皇权,除了陛下和太上皇本身,哪怕是太子,都没有发言的权利。
青染也别妄图去参合,相信我,那样对你,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还有可能害了你父皇!」
昭阳公主沉默半晌,随即也露出了苦笑。
是啊,这个道理她何尝不明白就像她明明猜测宁康帝可能有大举动,却谁也不敢告诉,只能忍到回京之后,偷偷来见贾琏。
「二郎放心,我知道轻重。这件事除了你我没和任何人说过,哪怕是皇祖母。」
听到昭阳公主这么说,贾琏安心了许多。
她就怕昭阳公主一时感情用事,将此事说与太后知道。
而太后一旦知道,不论是出于对太上皇的感情还是她的立场,她都没有瞒着太上皇的可能。
若是如此,宁康帝知难而退还好。就怕他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发动了事变,那就结局难料了。
太上皇御宇几十年,深谙权术。哪怕是如今深居重华宫,仍旧将京畿,尤其是禁宫的兵权掌握在手中。
宁康帝这么多年肯定也没白混。但具体掌握渗透了多少,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因此,表面上看贾琏还真不好断定谁输谁赢。
他只知道,要是没有他,宁康帝应该是赢了。而他这个最大变数也是支持宁康帝的,如此宁康帝没道理会输……
拍了拍昭阳公主的手,贾琏忽低声道:「倘若青染的猜测为真,根据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会选择在此番铁网山围猎动手。
为了青染的安全,此番铁网山围猎,你就不要去了。反正青染是女子,本就可以不去,没必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昭阳公主对他如此情真意切,贾琏自然也关心她的安危。
涉及逼宫政变,大概率会兵戎相见,流血牺牲,贾琏不想昭阳公主陷入险境。
但话未说完,他就知道他做了无用功。
昭阳公主看着他,坚定的摇头:「若是二郎的猜测准确,那我就更要去了。
一边是我的父皇,一边是我的皇爷爷和最疼我的皇祖母,我必须得去。
不过二郎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之所以要去,是因为我要保护好皇祖母和陵儿,并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鲜血流的少点。
而且,我曾说过要助二郎成就青云之志。
此等大事,二郎即便再有本事,只怕等事情发生,也难以左右走向。
若是有我在其中,哪怕只是给二郎传递信息,或许也会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不论是为了二郎还是为了所有我在乎的人,我都必须去。」
贾琏沉默。
「二郎放心,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不会偏袒父皇或者皇爷爷的。
我只是不想当事情真的发生了,而我却不在场,导致不能做任何事而得到一个最坏的结局。
而且,我身为公主,肯定是待在最安全的地方。相信不论父皇和皇爷爷如何争斗,她们都不会伤到我的,所以二郎大可不必担心我。
倒是二郎自己。身处漩涡之中,还该处处小心谨慎……」
昭阳公主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的看着贾琏,最终却只把贾琏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面前,温柔却殷切的道:「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我还等着二郎赐予我另外一个孩子,所以,千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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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章 一见钟情?
四皇子在离开门厅之后,四下闲逛起来。
走到东边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练武传来的吆喝声,他立马加快脚步寻了过去。
贾琏的亲卫大多都认识四皇子,即便不认识,看到小心翼翼的陪同在四皇子身后的赵胜等人,也大概知其身份,自觉地将地盘让出来。
四皇子初时饶有兴致的上前观摩、尝试,毕竟贾琏亲自建造的这个演武场,对比时人的标准,还是有许多标新立异之处。
就拿一些锻炼的器材和器具,就令四皇子觉得新颖。
在赵胜等人的指导之下,四皇子一口气吊了五个不太标准的单扛之后,故作轻松的拍了拍手,随口问身边的贾家人:「你们平时能做几个」
一个人张口便要答,却被赵胜抢先:「回萧王爷的话,此项目是我们侯爷亲自设计,主要锻炼手臂和肩腹,是极难的。
普通人第一次练,一般只能做一到三个。王爷能够一口气轻轻松松做五个,实属天赋异禀,臂力惊人了,小的们自愧弗如。「
四皇子呵呵一笑:「看来贾琏也不怎么样嘛,我倒是觉得这玩意儿没什么难度。等我练练,随随便便一百个上下。」
闻言,其他人面露异色,赵胜却道:「王爷说的是,这等小玩意儿,对王爷来说自然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四皇子大大方方的认领了这份恭维,随即面色微变。
不动声色的将上手的大刀放下,四皇子环顾一圈,道:「回头跟你们侯爷说说,就说他这个练武场太小了,根本施展不开拳脚。
我那府里地盘大,他要是想要练武,不如去我的王府好了。」
说完,不等赵胜等人回应,撂下一句让他们继续训练,便负手而去。
回到前院廊上,四皇子才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肱二头肌,就要去把自家傻姐姐带走。
他觉得他皇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面对贾琏的时候总是犯蠢。
此番要不是他被威逼加利诱,打死他也不可能带她来!
他想着,要是贾琏老实还好,要是敢趁机欺负他皇姐,他定要揍得其满脸开花。
忽见大门口缓缓驶进一辆马车。
宝马雕车,玉带银鞍,前前后后还跟着一票婆子和丫鬟。
四皇子原本并不在意,只以为是贾家的内宅中人出行。
马车却突然停在中间,随即从车中走出一位少女。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位女子
她身着一身淡黄色轻盈的衣裙,微弯着腰从车内走出。
似是不堪阳光的照拂,素手轻抬遮面,却仍有调皮的春光绕过她的小手,照在她如鲜剥荔枝般细腻的小脸上,映泛朦胧霞光。
随手将头上的孝带解下递给身边之人,然后在婢女的搀扶下踩着车梯走下马车。
亭亭玉立,步步生莲。
四皇子不觉呆愣在廊上。
……
王熙凤的执行能力是极强的。
在回府之后,立马就让人将那架屏风抬到大观园,紫菱洲内迎春的房间。
玻璃制品都是很稀罕的东西,特别是做工精良的大多都是舶来品,价值不菲。
迎春得之,自然十分欢喜感激,欲找王熙凤道谢。
王熙凤却忙得很,不太有功夫回家和她唠嗑,因此告诉她,说是她哥哥让送的,叫她要谢就谢贾琏去。
迎春自是听话。
打听得贾琏今日休沐,且在东跨院。
因此趁着和探春一道去东府祭拜磕头回来,独自在东跨院下车。
但提前去打听消息的绣橘却回来说,
贾琏正在会客。
迎春不敢打扰。正好她也瞥见东面的走廊上,似有一陌生男子在窥探自己。
迎春看了他一眼,旋即低头,连忙领着司琪和绣橘二婢,往另一边偏厅等候去了。
……
昭阳公主和贾琏说完正事就从门厅出来,正碰上有些恍惚的四皇子。
「你怎么了」昭阳公主问道。
「没,没什么!那个,皇姐你们完事了」
四皇子果然是姐见打,一句话就让原本关心他的昭阳公主横眉倒竖,冷冷的瞅着他。
四皇子打了个寒蝉,连忙补救:「那个,我的意思是,你要和贾琏说的事情说完了」
昭阳公主这才神色转圜,含情脉脉的回望了贾琏一眼,然后对四皇子点点头,「走吧。」
「现在就走啊……」
四皇子试探道:「那个,皇姐你难得过来一趟,就不多坐一会儿」
昭阳公主觑了他一眼,直接下了台阶,大步而去。
四皇子无奈,眼神复杂的瞅了贾琏一眼,随即追着昭阳公主的脚步去了。
因为昭阳公主是女扮男装,掩人耳目而来,所以她坐的四皇子的马车。
一路上无话,昭阳公主心中还在归纳着从贾琏那里得来的讯息。
期间她也瞥见了四皇子几度欲言又止,但她都装作没瞧见,直到马车入了皇城,眼见都要到萧王府了,昭阳公主才道:
「想说什么就直说,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儿。」
虽然从小被皇姐欺负到大都快习惯了,但不知为何,听到昭阳公主说他像个娘们儿,四皇子还是差点蹦起来。
「你胡说,我才不像个……哼,也不知道是谁,成天舞刀弄剑的,还穿个男人装扮,要仪态没仪态,要姿态没姿态,我看你才不像个女人!」
四皇子说完就全神戒备,按照他的经验,说不过他的昭阳公主,十有八九都会直接动手。
昭阳公主却没有。不但没有,她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仿若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四皇子。
最后故作高冷:「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想问什么就问,过时不候。」
四皇子终归是有求于人,且知道自家皇姐说一不二的性子,因此讪讪的将不满的神态拉下,低声嗫喏道:「那个,皇姐,你对贾家的人了解吗尤其是内宅的……」
昭阳公主眉头一挑,「略有了解。」
「那,你知道这么一个女孩子嘛,她大概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生的……珠圆玉润总之就是皮肤白嫩好看的很,身高和我差不多,可能比我略矮一点,身材虽然也很窈窕,但是不肥不瘦的,眉眼特别温柔,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四皇子似乎怕昭阳公主听不懂,一面说一面双手不停地比划,欲要借此加深自己的描述。
昭阳公主只是面色平淡的听着,等他说完,才问道:「怎么,你瞧上人家了」
「怎么可能!!哎呀,你就说你知道不知道就是了,哪来那么多问题!!」四皇子用自己觉得最强大的目光,威慑的看着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自然无感,瞅了他一眼,摇头叹道:「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四皇子小心翼翼的。
「那是贾琏的远房表妹,父母早亡,可惜早就许给贾琏做妾了,所以才住在他们家。不然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说和说和……」
「什么该死的贾琏,他玩弄了皇姐你的感情还不罢休,还要招惹那么多无辜可爱的女孩子,真是气死我了!!」
四皇子捶胸顿足,懊恨不已,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将自己的
心思暴露无遗。
昭阳公主原本面带一丝戏谑之色,听到四皇子出言不逊,立马一个爆栗扣在其脑门上。
若是平时,四皇子早就捂着头讨好的看过来了。
然而此时气急败坏的四皇子却瞪着一双本来不大的牛眼,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家皇姐,大有你再动我一下,我就和你拼了的样子。
见状昭阳公主的目光危险了起来。
最终却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且掩嘴笑个不停。
于是,四皇子的目光从恼怒,到愕然,再到疑惑,最后升起了那么一丝希冀。
「皇姐,你方才是和我开玩笑,你是逗我的是不是
肯定是!你那么喜欢贾琏,要是真的是他的小妾,你说起来肯定不会那么坦然,你一定是哄我的。
好皇姐,你要是真的知道她是谁,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
昭阳公主将笑容收了收,一脸淡漠:「方才不是还气势汹汹的,还想和我动手你长本事了。」
「皇姐,我亲爱的皇姐,我错了,你就原谅小弟一次好不好……」
四皇子麻溜的缩下凳子,跪在地毯上拉着昭阳公主的袖子,讨好无比。
昭阳公主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却已经盘算起来。
以她对贾家情况的了解,四皇子几乎只是那么一说,她就立马猜到,大概是贾琏唯一的庶妹,闺讳迎春了。
说起来她还有点羡慕自家这个蠢弟弟。
身为皇子,又不争权夺利,所以绝大多数的纷争都不会找上他。
就拿他自己的亲事来说,长辈们似乎也不大在意。
他如今也快十八了,至今还没有听到谁主动为他张罗婚事的。
虽然这可能有长辈们觉得这小子还没有长大的原因在里面。
但可以想见,他的亲事大概不会涉及多少利益。只要他真的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只要不是眼光真的很差,长辈们大概都不会反对。
也就是说,他的终身大事很可能会顺顺利利的。
如此来看,他要是真的相中了贾家二姑娘,或许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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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章 奏表
贾琏将昭阳公主姐弟二人送出门,回头便吩咐道:「方才是哪些人跟着四皇子的去书房外等我。」
说完贾琏来到偏厅。
阿沁方才就告诉他,迎春来找他。
打发了迎春,贾琏方来到书房,看着底下赵胜等人道:「将方才四皇子离开之前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一遍。」
四皇子身份特殊,即便贾琏不吩咐,底下人也不可能让其自由活动,必然是有人保护、接待的。
而四皇子离开之前神色有异,贾琏自然要盘查一二。
赵胜等人便将四皇子离开门厅之后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只是最后有些迟疑。
贾琏立马意识到问题的出处,一挥手将多余的人打发,只留下赵胜一个。
赵胜也猜到贾琏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见左右无人了,才上前两步,低声道:「萧王爷从演武场回来,刚好碰到二姑娘的马车。
二姑娘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萧王爷似乎多瞧了几眼……」
贾琏眉头一皱,「果有此事」
「奴才不敢编造此等之事,当时前院的人,好些都瞧见了。」
贾琏的脸色便彻底黑了下来。
最终贾琏却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将赵胜打发了。
独自坐在案后,拿起一本书,漫无目的翻了几页之后,愤然将书拍在桌子上,暗骂了一句。
还以为他怎么了,原来是瞧中了自家妹子!
对于四皇子,贾琏除了觉得他中二了一点,缺心眼了一点,其他都还好。
说起来,在皇室子弟中,操守算是好的那一批。
但即便如此,当得知他可能对迎春有非分之想,贾琏还是觉得很不爽。
这不爽,有来自自家好白菜终于被人惦记的不舍,更有一点,他可没忘,当初他和昭阳公主好上的时候,四皇子的那副丑恶的嘴脸!
哼!
若其只是为自家妹子的容貌一时所慑且罢了。
若其还有什么别的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就在贾琏暗暗发狠的时候,一道倩影走了进来。
瞧见贾琏的神色,她有些诧异,但还是温柔的走了过来,问道:「侯爷怎么了」
贾琏摇了摇头,看着身旁的清姿丽体,随手就将其搂在怀中,亵玩一番。
待其微微娇踹之后,才松开她,一手抱着她的腰肢坐在腿上,一手打开一份空表,提笔挥毫,开始给皇帝写奏表。
他的如此行径,自然令怀中美人略有不满。
不过看他确实开始在做正事,且如此英伟的男子认真挥毫,观内容更是直书皇帝,那等迷人的气质,那等权势在握的气势,令她这个官宦出身的小姐无比沉迷。
于是不动声色便悄然下去,轻巧的蹲在桌子底下,去解贾琏的汗巾、衣物。
她在贾府唯一的工作就是帮贾琏打理书房,说的文雅一些便是添香的红袖。
日子长了,她自然知道在贾琏做事的时候,她该做什么才会令贾琏开心。
但今天的贾琏却一反常态,见她如此,虽然下意识的将一只手伸下来摸到她的头上,却并不是鼓励,反而询问道:「公主可是给了你一块自由进出公主府的腰牌」
「是啊。」胡元瑶砸吧砸吧眼睛,目露不解。
贾琏笑道:「既然如此。下午你就回一趟公主府吧,我和你一起。」
胡元瑶是贾琏和昭阳公主的中间人,以前就是经常居中联络的。贾琏都说到这里了,她如何还不明白。
原先她还疑惑,她原
本进公主府就不用通报的。公主府的侍卫都认识她,谁会拦她不成,公主为什么还要专程赐一块腰牌给她
原来是方便马车带着贾琏进去啊……
一切疑惑顿解,不敢和公主争食的她,自是乖乖起身,走到贾琏身后给贾琏按揉肩膀。
贾琏这才沉下心来,继续书写奏表。
迎春的终身大事有他在,注定不会让她吃任何亏。
目下的大事,还是和昭阳公主商议的,宁康帝那边可能会闹出来的动静。
虽然他猜测宁康帝十有八九会在铁网山举事。
但毕竟是猜测。
说起来,若是宁康帝真有逼宫之心,那他这个众所周知的宁康帝的心腹,还是手握一定兵权的心腹,居然至今还没有收到一点命令,哪怕是暗示!
就连宁康帝出发去皇陵之前,说过回来之后要检阅他的火枪军特训成果之事,也没见了下文。
此等情况下,贾琏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莫非他哪里做的还不够好,老大的心里米有他……
所以,他决定给宁康帝上一道奏表。除了汇报火枪军集训的成绩之外,更有两点。
一是请示火枪军集训完成,是否将大部人马撤回城中。
二是奏请将火器营的一千五百炮兵以及三百门大炮,像火枪军一样拉到城外集训。
要知道,火器营在北城外的营地,离铁网山可不算太远……
所以他这一动作,主要是为了试探宁康帝的反应。
不论宁康帝如何批复他的这封奏表,他都可以借此,推断出宁康帝的一二心思。
……
大明宫。
当宁康帝收到贾琏的奏表之后,已批阅奏章有些木讷的他,立马顿住了朱批御笔。
仔细看了一遍,他陷入沉吟,随即对边上的戴权招了招手。
「你瞧瞧这封奏表。」
戴权微诧异,虽然他深得宁康帝信任,但是像这样宁康帝直接让他看奏表的事情,还是很少的。
毕竟,如何防止太监擅权,是每一个皇帝的必修课。
接过瞧了一眼,戴权笑道:「镇远侯忠于王事,练兵如此勤奋,不愧是皇上看重的臣子。」
轻拍一句马屁,抬头却见宁康帝一言不发,眼神深邃。
戴权心里微凛,立马知道皇帝想听的不是这个。
一时间额头冷汗都要下来了,还以为自己中饱私囊的事东窗事发,宁康帝这是敲打他来了。
总算跟了皇帝几十年,深谙宁康帝的心思,理智的想到即便皇帝要敲打他,也不会用贾琏的奏表为由头。
对了,贾琏,领兵!
福如心至一般,慌乱中的戴权抓住了重点,面色都郑重了起来。
他悄然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主子,镇远侯此举可算是帮了咱……镇远侯手中虽然只有区区几千兵马,但是按照镇远侯所言,他这数千兵马,可敌京营数万之兵。
虽然咱也不知道真假,但是从当初校场试炼的效果来看,镇远侯对于火器的掌控,确实是远超别的将军。
他又训练了一年之久,料想必有成效。
这且不论,关键是火器营的城外营地,距离那儿只有二三十里,一旦……主子或许就能用得上!」
戴权说完便观摩宁康帝的脸色,见其眉目散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选中了正确选项。
于是又道:「虽然陈大人和赵指挥使他们担心镇远侯的出身和立场,但是奴才却不这么看。
镇远侯虽然出身荣国府,其祖贾代善和……但他自己却是实打实由主子一手加恩提
拔起来的。若无主子的慧眼识英才,镇远侯也不过就是国公府一个不受待见的纨绔而已,何来今日赫赫声名
且奴才观镇远侯爷对主子也是忠心耿耿。这些年来,大皇子和三皇子屡次示好拉拢于他,他都丝毫不为所动,这些主子也是知道的,由此也可见镇远侯的忠心。
此番若能得镇远侯襄助,于主子的大业,必是有如虎添翼之效!」
戴权从一个小太监,做到如今的大明宫总管,领内相之名,算来五十来年了。
但这五十年,他无时无刻不活在太上皇的龙威之下!
他对太上皇的龙威,可谓是敬畏到骨子里。
然而身为宁康帝的绝对心腹之人,生死荣辱都和宁康帝绑在一起的他,却绝无背叛宁康帝,投身到太上皇麾下的可能。
所以,当他知晓宁康帝意欲犯上的时候,他内心是恐惧的,他比任何人都怕宁康帝失败。
因为宁康帝失败,就代表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内相,一下子跌落谷底,甚至连性命都会不保。
也因此他希望宁康帝手里的筹码越多越好,做的准备越充分越好。
这就是他不遗余力的在宁康帝面前举荐贾琏的原因。
宁康帝显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其还是摇了摇头,「此番应该还用不上他。他是一柄利剑,朕自有大用的时候,却不是现在。」
宁康帝随口解释了一句,便无意再多言,而是话头一转,询问道:「朕想问的是,你如何看待他这个时候上如此一封奏表
莫非,他是猜到了什么」
宁康帝深色的眉头高高皱起。
他很确定他自从有主动夺权的念头以来,一直行事无比小心谨慎,力争不留一点痕迹。他深知事以密成的道理。
即便是他最信任,最得用,且此番行事必须用到的人,也不过是事到临头才知晓的。
这不足五指之数的人,都是和他的利益完全绑定在一块,绝无任何背叛他的理由的人。
但是如今贾琏一封奏表,却让本就精神紧绷的他,一下子高度紧张起来。
无他,贾琏这封奏表,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虽然他没有打算让贾琏参合这一次事变,但是能够合情合理的将贾琏的五千兵马布置到铁网山外围,不是相当于给自己的计划多上了一道保险,他何乐而不为呢
但贾琏为什么就这么懂事呢
若只是巧合还罢了。
若不是……他知道贾琏是个聪明的人,莫非是他看出什么端倪,故意来迎合自己
宁康帝并不是很担心贾琏的忠心。诚如戴权所言,贾琏的一切几乎都是他赐予的,综合他对贾琏的观察,他不认为贾琏有背叛他的理由。
他担心的是,若是贾琏能看出来,难保没有别的有心人也可以。
这些人中,但凡有一个人胆敢向太上皇风闻告密,都将使他的计划彻底落空!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自己无法断定,这才试探戴权的看法。毕竟一人计短。
「怎么可能!」
戴权大诧,下意识的音量都提高了一些。
随即连忙扫一眼殿内,见只有最角落里有两名俯首垂耳的小太监侍立,这才转回头来,发表看法。
「主子未免太多心了。哪怕镇远侯再多智,也不可能猜得到的!
即便是奴才天天跟在主子身边,日日服侍主子,若没有主子透露,奴才也万万没有猜到主子的心思。
镇远侯他……绝不可能。
应该只是巧合。
镇远侯素有助主子扫清六合之志,
所以历来主张强国强军之策。而火器营又是他在主子的支持下,耗费巨大心力组建起来的军队,他自然很重视,想要在主子面前做出成绩以报主子。
所以一刻都不敢停歇,才将火枪军集训完成,就立马迫不及待的请示将火炮军拉出城外集训。
对了,昨日太子不是也提到过嘛,说镇远侯勤于练兵,曾被太子亲自撞见,天不亮就率领大军来回几十里进行体能训练。
镇远侯有这份报国之心,会上如此奏表,也就不足为奇了。」
宁康帝本来也就是瞬间的疑虑,实际上他也不大相信贾琏能够猜到他要在铁网山干什么。
这么多年来,他被太上皇压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自去年冬以来,他和太上皇的权力之争有所升级,朝中大臣人人自危,深感山雨欲来是可能的。
但是能够猜到他要武力逼宫就足够大胆了,还能精准的猜到他这么快就选在铁网山动手,还故意上表调兵配合他……
这已经不能用多智来形容了,称之为妖孽也不为过吧。
所以听到戴权的解释,宁康帝也将心里的疑虑压下,提笔给贾琏批复。
先夸了贾琏一句,然后对他的两个请示给予批准,就将贾琏的奏表并另外几份奏疏一并交给戴权,让他今日就发还。
戴权抱着奏疏正要离开,却又被宁康帝叫住。
只见宁康帝沉吟许久,道:「朕之前与贾琏说过,待朕回京会亲自去城外检阅他的集训成果。
但眼下铁网山成行在即,朕实在抽不出功夫,不如就由你替朕走一趟,去瞧瞧吧,仔细瞧瞧看他有没有夸海口。
时间……就选在明日吧。」
戴权弓腰领命,略等一会儿见宁康帝没有再补充,这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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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太子谋逆
几日后,荣国府。
东跨院。
凤姐儿絮絮叨叨的为贾琏系好战袍,目光扫到贾琏身后等了许久,枕戈待发的众亲卫,将多余的话茬留住,只抬头用满含担忧和情意绵绵的眼神瞅着自家男人。
贾琏也抬手摸着她的脸,将她眼帘下因担忧不舍而紧绷的肌肤抚开,这才低头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
「记住我和你交代过的话,等我回来。」
说完贾琏丝毫不再留念,翻身上马,然后一挥手,领着一众亲卫策马而去。
明日就是二圣及众宗室和王公子弟铁网山围猎的日子。
贾琏最终还是收到了宁康帝的命令,命他率领部分火器营的将士,在铁网山下十里外,东、南两个方向设置防线,护卫铁网山的安全。
这在贾琏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根据宁康帝将火器营的兵马留在城外,并且给他下了这么一道命令,让贾琏更加确定宁康帝确实要在铁网山搞事。
意料之外的是,宁康帝居然不打算用他。
作为领军的将领,贾琏根据宁康帝的布置,很容易就看出来,宁康帝大概是要让他作为一道外围防线,在其举事的时候,阻挡东、南方向可能出现的,太上皇的援兵。
因为他得到的命令,是在铁网山围猎期间,没有圣旨不允许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员,进入铁网山区域威胁二圣的安全。
可以想见,在西面和北面,应该也有武装力量,承担着同样的职责。
宁康帝的这个安排,让贾琏在担心的同时,又有些安心。
这么重大的事件,他不能身处其中,不能第一时间掌握局势和走向,自然会有些不安。
安心则是因为,明明知道宁康帝很看重他手中的火器营,前两日还派戴权来替其检阅,却仍旧让他只在外围负责防卫,可见宁康帝的信心。
若非手中有着足够的力量,宁康帝绝对不至于让他这几千兵马,几千条火枪和三百门火炮仅作看门之用。
原地,凤姐儿看着贾琏及其身后的二三十骑离开,眼中的担心十分明显。
其实自从贾琏掌事以来,出门办差就是常事,甚至一出门就是一年半载也不稀罕。
按理说,像这般只出门半个月左右,还就在京畿之地,她不该怎么担心才是。
都怪这没良心的。
临出门这两日,就总是对她说些有的没的,还做了很多像是「留后事」一样的安排。
就算他手下的亲卫,都只带了一半出去,亲随更是一个都没带,还嘱托她好好看护家宅。
凤姐儿并不傻。
贾琏如此反常的举动,自然让她也嗅到了空气中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这么多年来,贾琏经常料事于先,让她已经无比相信贾琏的眼光!
她知道,贾琏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
想着当初贾琏与她说过的,贾琏在中枢掌控着兵权,一旦有什么惊天的大事,贾琏必定不能置身之外,她就感觉到无比的心惊胆颤。
但她很聪明,既然贾琏没有与她明说,她也就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还嗔怪的说贾琏神神叨叨的,对他的嘱托,表面上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如今看着贾琏出发,她的心事才掩藏不住了。
举起绣帕抵了抵眼角,将湿润擦去,然后凤姐儿神色一正,看着周围她和贾琏二人的心腹,沉声道:
「侯爷不在家,你们也别以为没人管,就开始懈怠。
自今儿起,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一切照规矩行事。谁要是偷懒懈怠,或者是肆意妄为落到我的手里
,可别怪我没提前给你们打过招呼!
林之孝家的,你去告诉你们家那口子,从今天开始,将府中大门、后门和所有角门在内的门户,所有的进出人员都记录在册,每日戌初刻报于我知道。」
贾琏临行前交待过她,让她有什么事都交给下人去办,没有必不得已的事,不要出门。
她知道贾琏是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家里的安危。她已经下定决心,在贾琏不在家的这些时间,要将家里看的好好的。
……
贾琏并没有想到在他眼里憨憨的凤姐儿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也确实在两府做了不少预防性的安排。
因为他担心,铁网山的事情一旦闹起来,可能会引起京城各方势力的响动,威胁两府的安全。
当然他也知道,若是京城真的发生什么大变故影响到贾府,仅凭贾府的百十号家丁和他留下的部分亲卫,是不足以护持周全的。
所以他提前和兵马司打过招呼,到时候有兵马司照拂,料想无虞。
也就仅此而已了。
事情未发生之前,贾琏也不敢做出任何过于明显的举动,以致于影响到宁康帝的大事。
第二天上午,宫中人马果然跟随二圣大举出宫,离京。
与之相随的,还有几乎所有的宗室子孙,部分王公大臣及其子弟,以及他们各自的大量随从、护卫。
一路上旌旗蔽空,浩浩汤汤。
贾琏及其部属也只在大队人马人马经过他们防线的时候,开卡送行。
至于大批人马到了铁网山之后,各分属之间如何安置,如何扎营,如何设防,又如何安排围猎事宜,便不得而知了。
时间静逝。
转眼便是十天过去,眼看围猎的行程都将要结束,铁网山上仍旧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就在贾琏都差点认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宁康帝取消了行动的时候。
一则惊天的消息传来:
太子谋逆,举兵包围了铁网山圣人行宫。
……
铁网山。
作为被皇家选作围猎场的大山,拥有着优越的地理环境。
山高而缓,林密不险。
数十年来,已经被皇家经营的宛若一个世外桃源。
然而今日凌晨,这个专供皇家围猎的世外桃源,却响起了金戈铁马之声,浓烈的杀气伴随着晨曦,弥漫在整个铁网山,冲进所有尊贵人的心里。
整个安静祥和的皇家围猎场,顿时人心惶惶。
宁康帝迈着沉着的步伐来到太上皇的行宫之前,却被一个金甲将领带人阻挡。
「大胆!」戴权厉喝。
金甲将领自然不惧戴权,只是看宁康帝的面色也阴沉下来,冷冷的看着他,他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不过扫了一眼宁康帝身后跟来的大批披甲执锐的禁军亲军营将士,他们一来就分散开来,明显将整个行宫「护住」的模样,他又不得不站出来。
「还望陛下恕罪。末将奉命护卫行宫安全,未得太上皇旨意,不敢放人进去。」
「忠靖侯你放肆!莫非你还敢阻拦陛下不成」戴权冲到金甲将领跟前,吹胡子瞪眼,看架势要不是顾忌对方放在腰间佩刀上的手,他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宁康帝一挥手,随即看着忠靖侯史鼎道:「朕得到消息,山下出现乱兵,如今整个铁网山已经不再安全。
朕担心太上皇的安危前来护卫,你却无故阻拦于朕。
若是耽搁让太上皇撤离的时间,你史鼎担待不起。」
面对语态轻飘,但是面色
阴冷的宁康帝,史鼎感觉到无比的压力。
不过身为被太上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他更不敢违逆太上皇的旨意。
于是他单膝跪在宁康帝面前,沉声道:「末将不敢阻拦陛下。
只是眼下局势未明,末将得到的命令是防卫行宫,不得放一兵一卒进入行宫的范围,还请陛下莫要为难末将。
陛下若是要觐见太上皇,末将自当为陛下通禀……」
宁康帝没有再说话,但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史鼎却知道宁康帝的面色一定阴沉的可怕。
心中也不由为自己和史家的前途感到忧心。
想着一些可能,他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却根本不敢抬头去擦。
「既然如此,你便去通禀吧。」
「是。」
终于得到宁康帝命令的史鼎,心下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就连忙招呼一个属下,让他去通禀。
刚吩咐完,就见到有大批人员从行宫内走出。
随即,太上皇那辆特制的四轮龙椅便在四个小太监的合力之下被推了出来。
史鼎心下大定,连忙命麾下将士让开,将行宫大门亮了出来。
宁康帝看到太上皇,旁若无人的上前,沉声道:「儿臣见过父皇。因事出紧急,儿臣不得不擅闯行宫,还请父皇恕罪。」
「哦,发生了何事,竟让你慌成这般。」
太上皇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他摆了摆面前的龙袍,语态平淡,显得漫不经心。
宁康帝道:「儿臣方才得到消息,原本驻守在山下的侍卫步军营以及京营的大批官兵忽然,如今正向着山上杀来。
儿臣担心驻守在山上的护军营将士抵挡不住贼势,为了父皇的安全,儿臣的意思是,趁着叛军还未攻上来之前,由儿臣护送父皇离开。」
「叛军
朗朗乾坤,京畿之地,哪里来的叛军,又因何。这些你都查明了」
「事发突然,还未曾查明。不过……」
宁康帝停顿了一下,明显有些犹豫,但还是回头示意一眼。
顿时一个一身狼藉的金甲将领被人推了出来。
他噗通一声跪在二圣面前,声色俱下的道:「卑职护军营副统领田渠见过太上皇。
禀太上皇,卑职原本是奉命驻守在山间的,昨儿傍晚,太子忽然带着亲卫下山,说是给二圣准备了特殊的礼物。
卑职未敢阻拦。
谁知凌晨的时候,卑职麾下的将士忽然探听得知山下大批兵马调动,他们都打着太子的旗号,气势汹汹的往山上而来。凡有阻挡的将士,皆被他们攻击、斩杀。
卑职不敢怠慢,一面命令麾下将士设置层层防线,一面立即上山来将消息禀报给陛下。」
太上皇瞅了田渠一眼,漠然道:「照你这般说来,是太子举兵叛乱,意图谋逆了
他太子当的好好的,何故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末将不敢断然。然……听手下将士的汇报,他们说……」
「讲!」太上皇忽然一喝。
田渠浑身一抖,连忙磕头道:「是!叛军打的是救驾勤王的名号!
他们说,陛下因为不满李太妃之死还有田地清亩之策被太上皇否决,对太上皇心生怨恨,欲图在铁网山围猎期间行逼宫夺权之事。
他们还说,太子是奉了太上皇的临危圣命,才下山举兵勤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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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章 杀戮,开始。
田渠的话说完,在场包括刚刚赶来的宗室子弟和文武大臣都惊呆了,他们纷纷看向宁康帝和太上皇。
宁康帝神色不变,太上皇面色却变得阴沉起来,龙椅上老迈的龙驱不由从左靠变成右靠。
他冷眼看着宁康帝,「如此说来,今日这场叛乱,朕倒是主谋了。」
太上皇说话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也带着无尽的嘲弄。
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胆颤。这是他们面对主宰天下、对亿万生民生杀予夺几十年之久的帝王的本能恐惧。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活在太上皇统治的天下之中。
面对神色阴寒,语含盛怒的太上皇,此时唯有宁康帝一人表现的从容。
他直挺挺的站在坐着的太上皇面前,第一次以真正俯视的眼光看着他这位父皇。
待骚动稍止,他才平静的说道:「父皇不必动怒。此不过是他为了蛊惑叛军,故意借用父皇之名罢了。
儿臣虽然与父皇在治国之道上有所分歧,但不论是儿臣还是父皇,都是为了守好老祖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社稷。
因此,儿臣又怎么可能对父皇心生怨恨,更不可能行逼宫夺权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宁康帝的话,引得一些人的认可附和,纷纷出言劝说太上皇不要听信谣传。
但是更多有心计的人,却已经从目前的态势以及两位圣人的对话中,看出今日之事必有蹊跷。因此都静观其变,局势未明之前不敢胡乱发言。
太上皇没有理会那些出言之人,他仍旧冷冷注视着宁康帝,半晌道:「照你这么说,今日之事果真全是太子所为
朕其实好奇的很,他做你的太子做的好好的,何故大费周章,还要打着朕的名号兴兵作乱……其目的为何」
宁康帝道:「逆子的心思,儿臣不知。兴许是见儿臣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太久了,他等不得了,所以如此。」
太上皇神色微微一窒。
今年,才宁康七年而已。但按照他自己的年号来算,早就超过五十年了,具体是五十几,他记不清了。
他看着眼前从始至终神色都很平静的宁康帝,心里第一次开始正视起他的这位皇儿。
他知道,对方的心里终究是恨他了。
他更知道,不论此番之事最后发展的如何,不论谁胜、谁负,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也尽了。
他的心里涌现莫大的愤怒!
他那么看重他,将整个天下都交到了他的手中,结果他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再维护二人之间的帝王体面,他嘲讽的看着宁康帝:「难怪你从朕的寿宴之后,便刻意疏远孤立他,逼得他只能不断地往重华宫来向朕诉苦。
只怕你从那时起,就打算让他这个太子,替你背负这不忠不孝之名吧。
难为你戏做的这般足。
朕想想,嗯,想必你给他许诺,待事了之后再给他洗脱罪名,说他是受了朕的蛊惑
呵呵呵……
你难道不知道,污名一旦认下,想要洗刷,可没那么简单。
你就不怕,将来你的皇儿,也像你对朕这般对你」
周遭的人都糊涂了。
眼下的情况来看,分明是太子举兵谋逆,怎么听太上皇的口吻,却将矛头指着宁康帝
可惜没有人会给他们解惑。
宁康帝看了一眼头上有些刺眼的阳光,有些焦急的道:「父皇对儿臣有何不满,还是容后再议吧。
情况危急,儿臣已经安排好人马,势必护送父皇安全回京。」
宁康
帝说完也不见他动作,他身后的亲军营的将士便纷纷上前,一副要将太上皇护送离开的架势。
「哐当」
早就陈列在边上的骁骑营的将士汹涌上前。他们手持兵戈,气势骇人,令亲军营不由得倒退不止。
见骁骑营完全压制住了亲军营,太上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示意小太监将龙椅往前推,直到视线能够重新看见宁康帝。
「既然情况危急,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朕身边有骁骑营,安危自不会有失。
莫非你忘了,骁骑营才是禁卫军六大营之中,最骁勇善战的。
区区乱兵,威胁不了朕。」
宁康帝面色总算阴沉了一些,看着太上皇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终究一句话没说,一甩手转身离去。
大批的亲军营将士,也随着他鱼贯而行。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骁骑营将士以及大量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的王公贵族们。
……
宁康帝还未回到自己的行宫,即命道:「通知陈昭,按计划全力攻山,剪除一切阻挡的力量。」
又命田渠:「回去告诉冯胜,让护军营让开所有关隘和防线,必要时,配合步军营和京营的人马,剿灭骁骑营。」
「奴才遵命,愿为主子伟业,赴汤蹈火。」
田渠是宁康帝潜邸之时的亲信随从,宁康帝得势之后,一步步做到了禁卫军一部统领,深得宁康帝信重。
他此刻的心里是无比澎湃的。
只要此番宁康帝功成,他们这些人也算是从龙之功,将来自然有泼天的富贵!
而且,作为宁康帝的人,一直以来他们在禁卫军体系中,无端就矮人一等。多年来深受太上皇一众臣属的欺压,导致他们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
此番对这些人动手,他们自然不会客气。
骁骑营是强,人数也是最多的,但那又如何
此番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也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
京畿之地的兵马,除了城中之外,驻扎在外面的最主要的就是南北大营。
说是南北大营,其实都驻扎在京城以西。
两部数万兵马,皆统属于京营节制。
此时的南大营统领大帐内,几个高级将领饮酒正酣。
「听说此番二圣在铁网山围猎,北大营那帮孙子,都被调去安防护驾了」
「可不是,不过不是全部,说是调了一半。」
「格老子的!咱们南大营真成了后妈养的了,怎么什么好事都先轮到他们,咱们跟在后头,连个屁都吃不上!」
「就是就是,现在咱们南大营,也就配打打草寇了。
唉,真怀念王节度在的时候,那个时候,咱们南大营什么时候受过北大营的窝囊气」
「嘘……」
「悄声点。谁叫咱们现在的节度使大人,是北大营出来的,咱们原本就是后妈养的,再要不知道安分些,小心被节度使大人惦记上,到时候日子就更难过了,呵呵呵呵……」
伴随着一阵哄笑,一个声音取笑道:「依我看,要不统领大人你老人家服个软,以后多巴结巴结陈节度,谁叫人家是当今天子身边的红人呢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统领大人你也不吃亏,说不定啊将来还得再升升呢。」
坐在最上手,也吃了不少酒的南大营统领徐达摇了摇头。
要他向一个小辈儿服软,那是不可能的。反正他即便不服软,对方也奈何不得他,不就是坐冷板凳嘛,还乐得清闲,反正他没几年就可以荣养了。
于是借酒醉骂道:「放他娘的狗屁,他陈昭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服软
你们中谁要是软骨头,想要巴结他过好日子的尽管去,老夫绝不阻拦。」
「就是!他一个半道出家的居然顶替了王节度的位置,还骑在咱们兄弟身上作威作福
别人我不知道,兄弟是第一个不服!」
一个大老粗摇摇晃晃的走到最上面来敬酒,一个没站稳跌在案上,惹来无数嘲笑声。
他也不在意,挣扎着爬起来之后继续说道,「我还就不信他陈昭能够一手遮天多久!呵呵呵,说他是节度使我都替他臊得慌。
咱们京营本部一共五支兵马,除了北大营,谁还听他的
听说就连在北大营,也有好多兄弟不鸟他。他这个节度使,要不是有陛下在身后给他撑腰,他算个屁!」
这番话,让一群后妈养的将领们哄堂大笑,纷纷高喝:「谢游击说的对!!」
徐达也笑呵呵的举起酒杯,准备受了老部下这杯敬酒。
忽然心生警觉,拿开挡住视线的手臂,就见跌坐在自己面前的谢鲸手中不知如何多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飞快的向他刺来。
他虽然极力欲躲,但是因为久坐且吃了太多酒,身子根本不听使唤,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匕首轻易的扎进了他的胸膛。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也借由剧痛,奋力的往后倒去……
厅内吃酒的众将都惊呆了。
一时间,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被徐达持续的惨叫声惊醒。
「谢鲸,你干什么!」
「你疯了!!」
面对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同僚,谢鲸显得不慌不忙。
他拿起手中的匕首,看了一眼匕首上吃血的深度,知道徐达是神仙难救了。
这个时候徐达的两个近卫也终于反应过来,拔出刀嚎叫着冲上来就要给主君报仇。
「哐啷~!」
巨大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席上之前与谢鲸邻座之将,他先是将手中早就拿着的酒杯狠狠的掷在地上。随即拿过边上的佩刀,踩着矮几一个飞跃跳到谢鲸面前掩护。
谁知道徐达的护卫并非庸手,他一人竟不能抵挡,以致于险象环生。
好在先前的信号起了作用。
就在他身中两刀,谢鲸更是连滚带爬了几圈之后,数十个气势汹汹,披甲执锐的将士涌进来,配合他们将两个护卫一杀一擒。
战斗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兀。
众酒醒的将领才刚刚拿起佩刀,还没想好到底是帮哪边的时候,已经被团团围住。
他们大怒「谢鲸,你要造反不成!」
谢鲸有些狼狈,但他笑的很真切。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有闲心擦了擦手里的带血匕首。
「造反」
「只怕反的不是我,是你们。」
众人如何能够理解谢鲸这神经病的一句话。
谢鲸却也不急着与他们分辨,走到捂着鲜红的胸口,一脸痛苦且愤怒的徐达面前,面露歉意:「老伙计,不要怪我。
你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也算是到头了,可以安心等待荣养。
但是我不成。
我还想再往上升一升,把身上老祖宗留下来的爵位,也再升一升。
二等男太低了,低到我都不好意思听到别人这般介绍我。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不能放过。要怪,就怪你太固
执不懂得变通,我曾试探过你的,但你毫无意向……
唉,你应该明白的,处在你这个位置,又如何避得开风暴漩涡。」
听到谢鲸这般说,徐达眼中神色微转,脸上的愤恨释然了一些,原本因为痛楚而发不出来的质问,也留在了心中。
他颤巍巍的道:「是,陛下……你们……就不怕……」
谢鲸知道徐达想问什么。
「从今天之后,或许朝纲就会真正归为一统!」
一语毕,谢鲸不再理会垂死的徐达,重新面对众将。
眼见一些将领神色忽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他,出言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不要妄图反抗,现在外面都是我的人在把守。
你们要是识时务,我可以留你们一命,大家相安无事的待在这里,静等事了。
要是不安分,我也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众人大骇,不敢相信谢鲸有这么大的胆子。
要知道,整个南大营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都在厅内了!
但是看着在角落里,已经快没了声息的徐达,他们又不敢不信。
谢鲸他可是连大统领都杀了!
于是有人哆哆嗦嗦:「谢鲸,你……好大的胆子,你……」
终究放不出狠话来。
他们虽然都是领兵将领,但直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搞不清楚状况,自然也没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勇气。
见他们老实,谢鲸才真正松了口气,开始采取怀柔政策,收缴兵刃。
虽然按照他得到命令,若有必要他可以将这些人全部诛灭。
但不说这些人毕竟是他的同僚,共事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感情,就说这一群身处高位的人,他们有多少亲朋故旧,就根本不可能捋的清楚。
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想结下太多的仇敌。
还是留着他们,等待宁康帝最后的处置为好。
如今徐达已死,高级武将被他控制,南大营这三万兵马,就不会对宁康帝的大计产生威胁了。
同一时间。
北大营,以及同样驻扎在城外,但是兵马人员较少的驷马营,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但这些地方可没有「心慈手软」的谢鲸。
所有的事变,都是以鲜红的鲜血铺路。
京城内,亦是如此。
从来最高权力的更迭,都是以人命的牺牲为代价。
整个京城,九门关闭,内外戒严。
(大魏京师没有内外城之分,只有京城、皇城和紫禁城)
不断有锦衣卫的官兵驰骋在京城的大街上,对各处进行封锁。
更有传言,蛮横不讲理的锦衣卫冲进了一个个平时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家里,不由分说的就将人抓走,甚至直接砍杀。
皇城内,禁卫军各部将士也是人心惶惶。
他们发现,他们都联系不到自家长官。即便能联系到的长官们也是个个神色凝重,下令安守营房,不敢妄动。
亲军营、护军营、侍卫步军营以及锦衣卫搞出来如此大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人。
他们或许也根本没想过瞒着谁,只是按照宁康帝离京前留下的命令,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将所有太上皇的死忠之人,尽可能的斩杀、控制。
这是惊天的政变。也是一场有预谋的,以有心算无心的谋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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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护幼
宁荣街。
城内如此大的动静,两府自然不可能没有耳闻。
一时间流言四起,众说纷纭。
凤姐儿在听到风声的第一时间,就联想起贾琏临行之前的异常和他做的那些安排。
尽管如此,但是当她得知一夜之间,整个大魏京城,天下脚下,竟然变得「兵荒马乱」起来,仍旧不由得感到震惊和忧虑。
震惊于事情之大,忧虑的则是贾琏的安危。
自家男人可就是领兵的将军,眼下这种情况,她很担心贾琏被卷入其中受到伤害。
好在自从贾琏正式踏入仕途以来,一直都是有惊无险、逢凶化吉的。
加上从之前的情况看,贾琏应该对眼下这种情况是有预料的,出于对贾琏的信心,这才令她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她现在该做的事情。
如两府之中,除了一群妇孺之外,外面并没有主事的人。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是她,也只有她能够站出来主持大局。
于是直接坐镇外院,一面令人继续打探消息,一面加派人手严防门户、禁止人员出入、禁止妄议等。
忽有婆子来唤,说贾母等人招见。
这在凤姐儿的意料之中。
好好叮嘱了林之孝等管家一番,她才脚步匆匆的来到荣庆堂。
荣庆堂内贾母、邢王二位夫人,甚至连尤氏婆媳都在。
她们都是满面惊疑不定之色。
其中邢夫人最沉不住气,一见到凤姐儿,立马就抓住她问:「凤丫头,外头究竟怎么回事,你可以打听清楚了」
凤姐儿不动声色的将邢夫人的手扒拉开,走到众人中间,面色郑重,声音低沉:
「听说,是太子谋逆!现在城中到处都在缉拿叛贼,还杀人……」
「太子谋逆杀人」
众人大惊,连贾母都坐不住了,惊惶问道:「当真」
「我也不知道真不真,反正现在城里都传遍了,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所有府邸皆紧闭大门不出,深怕一不小心就被那些丧天良的锦衣卫找上门来!「
荣庆堂内一众妇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啊,那是何等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也会谋逆
堂堂京城,天子脚下,也有乱兵杀人
同时心里都不禁开始担忧,这样天大的事,会不会影响到贾家,影响到她们的个人的安危、富贵。
眼见一众儿孙媳妇,甚至连边上的下人们都开始议论,到底还是贾母经历的事最多,最先镇定下来,喝道:「安静。」
「这等破大天的事,岂是你们议论的清楚的都给我闭嘴。」
贾母说着,看向凤姐儿:「凤丫头,如今你们老爷和琏儿都不在家,内外的事都是你在照管。
这样紧要的关头,可千万出不得岔子,一定要小心照管内外,不要给宵小可乘之机,那可是滔天的祸事……」
凤姐儿立马立正,「老太太放心,我省得。
我已经命人将家里所有门户都闭了,各处也加派人员护卫、看守。除了派了几个机灵伶俐的出去打探消息,其他一律人等不许进出,也不准她们随便议论,违者重罚。
还有家里我也清点了,厨房仓库内一应瓜果蔬菜、日用米面都是齐全的,就算外头闹他个十天半月,咱们府里也断不了粮饷。
二爷临出门前之前留下了三十个兵给我,我也让他们轮流站岗,把咱们前后街都给把守起来,等闲人不许进入咱们两府的地界。
我已经打定主意,在外头风声没有解除之前,在咱们家二爷没有回来之前,咱们就锁起门来过日子
,若非必不得已,不许人出去沾惹是非。」
凤姐儿这番话一出,众人都愣愣的。一些人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落到了凤姐儿的身上。
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们都惊慌不已,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是凤姐儿,却已经早就把应对策略都想好并做了,她甚至连外头闹十天半月这样的情况都考虑过了,还安慰贾母等人,不必担心家里缺粮……
还有,贾琏给凤姐儿留了三十个兵是他的亲兵
连贾母在多看了她几眼之后,都忍不住道:「果然跟着琏儿这些年,是进益了不少。你考虑的很周到,现在外面纷乱的很,确实不能沾惹是非。
目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按照你的方式办吧。
我也给你一道"特旨",从现在起,府里大小事情悉遵你的安排,凡有那不听你吩咐的,你叫她来找我。」
尤氏站起来补了一道马屁:「是的呢,凤丫头行事果然越发精练了。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边有条不紊的,连我都是通报之后才得进府……防卫也周全。这一点,我是万万比不上,也正该向她学习呢。」
贾母也瞅了她一眼,「正是如此。你那边事情更杂乱,你们老爷也快要出殡了
但眼下这等情况你也该明白,要是风声一直不变,即便是误了时日,也是不得已的。
所以你们一切且准备着,真正出殡必须等外头安稳了再说,否则万一出点什么岔子,那不是你们可以应付得了的。」
尤氏道:「遵老太太教诲。」
……
京城乱,作为事变的核心爆发地,铁网山自然更乱。
此番二圣携大部分宗室举行围猎活动,声势何等浩大,参与人员何其众多
单是宗室、王公大臣及各家子弟,便有上千人。再加上随行的宫女、太监,以及各自的随行人员,少说上万人。
这些人,平日里大多都是安富尊荣的主,何曾遇见过大场面
大多数宗室和王公子弟还沉浸在围猎活动之中,想着趁着最后几天怎么拿个好的名次,在二圣及众长辈们面前再露露脸呢。
突然就被告知围猎活动没有了,而且太子举大军围山,马上就要杀上来了……
他们一时都懵了,也傻眼了。
别说他们,就连那些平日里云淡风轻,彷佛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亲王、郡王、皇亲、国戚们,也一个个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仿若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了一番,最终也并无所获。
太上皇不见他们,宁康帝更是连行宫都不让他们进。
山上一片开阔平坦之地。
这里延绵着房舍木屋,以及数不清的营帐。
四皇子带着他的几个护卫,策马来到最外围一个小院。
无视那些注目而视的皇家侍卫,他一个翻身跳下马便急匆匆往里跑,口中喊道:「皇姐!皇姐!!」
刚进门,就看见一院子衣甲锃亮的女兵。
她们面容肃穆,站姿挺拔、排列齐整,一眼看去便有一二百人。
在她们面前还有十数匹铁甲银鞍的宝马,而在其中一匹之前,他的皇姐也穿着和女兵们类似的着装。
她手持一根金鞭,正在训示什么。
看他进来,其神色一收,翻身上马,慢悠悠朝着他行来。
四皇子有些愣神,刚想问自家皇姐哪里弄出来这么多像模像样的女娃子,就想起自己奔来的目的,于是上前拉住自家皇姐的马缰绳,焦急道:「皇姐,你知道不知道,大皇兄他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带兵把山给围了。
现在到处都在说
,大皇兄的兵马马上就要杀上山来了,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皇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方才去找父皇,父皇也不见我。走,我们一起去找皇爷爷吧……」
昭阳公主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这个亲弟弟,见他一切神色不似作伪,心里微叹的同时,神色却严肃起来。
「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你来了正好。
从现在起,你给我好好的待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哪里也不许去。」
说罢,昭阳公主一招手,后面那些站在队列之前的女侍,便齐刷刷的上马。
四皇子便急了:「皇姐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四皇子死死的拉住昭阳公主的马缰,恍若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
昭阳公主目光柔和下来一些,神色却无商量的余地。
也不见她怎么指示,立马就有数个女侍上前,丝毫不顾四皇子的挣扎,将他强行拽了去。
然后昭阳公主一记马鞭,便带着手下的十余个女侍齐刷刷冲出院门。
忽然想起什么,她吁马停下,对着身后一人道:「你带人去把四公主还有五殿下请到这边来,照顾好他们的安全。」
等亲随应是,昭阳公主也不再多言,再次策马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在她身后,另十余骑整戈带甲,早就候在外面的侍卫随即跟上。
院门外,跟着四皇子而来的几名萧王府侍卫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知道自家主子被拘禁了。
身为随身侍卫,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冲上去解救主子的。
但是看着周围瞪着他们的数十上百号长公主府府兵,他们十分自觉地选择站在原地当木头。
听着里面传来的自家主子的愤懑叫骂,以及长公主府太监宫娥们的良言安抚,他们忍不住感概。
陛下真是太宠爱长公主了。
不说那些英姿飒飒,很吸引人的剑侍,便是这房前屋后,他们猜测就有不下二三百的府兵在护卫保护。
这还是只是长公主此番带出来的人马
天知道皇城里那偌大的长公主府内,还有多少。
再看看他们萧王府,满打满算,所有的侍卫加在一起也就几十个。
他们萧王府和长公主府,根本没法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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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 大局
宁康帝行宫。
这里早已完全戒严。
在宁康帝的临时驻所,数名心腹围在宁康帝的左右。
「一切按照计划,进展顺利。
护军营将所有的防线和隘口让开,太子麾下的步军营和陈节度的京营互相配合,在一开始就形成了完整的包围圈,如今更是推到了山上,距离太上皇的行宫不到数里地。
同时陈节度还传来消息,说是南北大营那边大局已定,所有兵马,已经尽数落入我手。」
「京城那边虽然隔得远,还收不到消息。但是太上皇不在京,我们手中又有护军营、前锋营以及亲军营,外面还有锦衣卫,只要他们按照计划,先发制人除掉几个统领,便不会出什么意外。
除不掉也无妨,左右不过是乱上两日。等陛下携大胜回京,一切也就尘埃落定。」
「万事俱备,只等陛下一声令下!」
这个时候能够坐在这里的,不是手握兵权,就是宁康帝的绝对心腹、臣僚。
他们的目光都散发着熊熊的火焰。
只要此番政变成功,他们这里每一个人,都必定飞黄腾达,直上青云。
千秋功业,在此一举,由不得他们不激动。
相比较而言,上方的宁康帝此时反而显得比较平静。
他轻敲了一下桌子,制止了嘈杂,问道:「太上皇那边如何」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骁骑营将兵力收缩,在太上皇的行宫外面,构筑了四道防御圈,丝毫没有撤离的迹象。
看来那边是打算和我们对阵僵持,等待援兵。」
「呵呵,他们如何对阵,如何僵持
如今山上山下所有兵力都被我们掌控,就那几千骁骑营士兵,难道还能抵挡我们数万兵马的冲杀
至于等待援兵
我们数万兵马齐上,顷刻间便可令骁骑营土崩瓦解,到时候即便有援兵又能如何
陛下,事不宜迟,还请立马下令进攻!」
宁康帝点了点头。
此番行事还算顺利。
将太上皇请出重华宫,隔断他和下层的联系,他便能从容的将一些握有实权的、顽固分子清理掉。
按照他的计划,京中宫内、皇城内外的行动,应该从昨夜就开始了。
他都不期望手下那些人能办成多少事,只要能够把主要的几个障碍清理掉,甚至只要把水搅浑。
只要把水搅浑,等他解决掉太上皇回京之后,自然能够轻易控制局势。
届时该夺权的夺权,该杀的杀。
这样,整个天下的权柄,就将相对平稳的过渡到他的手中。
所以,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将太上皇带到铁网山来的那些爪牙解决掉就可以了。
大局基本已定,他自然没有了之前时日的精神紧绷。
不过……
眼下太上皇那边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也无妨了。
不管是困兽之斗,还是故作姿态,甚至是真的将消息传递了出去现在在等援兵……
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铁网山这么大,之前行事又务求周密,让太上皇传递一些简单的消息出去,也很正常。
作为一个成熟的帝王,他当然不是冲动之下就决定武力逼宫,然后没有方案解决后续的麻烦,成为祸乱祖宗江山的罪人!
他有把握在太上皇的援兵到来之前处理好一切,并料理掉后面的援兵。
现在,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站在太上皇的面前,让其亲口承认,他错了。
「通知陈昭、冯胜,动手吧。」
随着宁康帝的开口,立马底下便有几个人便站起身来,抱拳行礼之后离开,准备最后一击。
「陛下……」
「陛下。」
剩下的几个臣僚正想要说什么,不想戴权行来,打断了他们。
「何事」
「二公主前来,说是有要事,一定要见陛下,她还打伤了阻拦她的亲军营将士。」
「放肆!」
宁康帝有些怒了。
二公主便是昭阳公主,她的长公主是宁康帝封的。
虽然现在下面的人仍旧称呼她为长公主,但是作为宫中之人,在昭阳公主被太上皇剥夺长公主之位后,戴权自然是要改口的。
亲军营作为天子亲军,可以完全代表宁康帝的颜面,昭阳公主竟然也敢动手
不过本能的恼怒之后,宁康帝倒也觉得,自己这个公主一向主意很正,若无原因,她应该不会在这个关头来给他添乱。
于是抑制怒气,冷冷的道:「让她进来。」
一时昭阳公主披星踏月而来。
「儿臣拜见父皇。」
「你有何事」
宁康帝的开门见山,让昭阳公主也收起行礼的姿势。
她先是扫了一眼边上人影晃动的屏风,然后便直接问道:「儿臣此来,是想要问父皇,大皇兄真的谋逆了吗
他为何要谋逆」
昭阳公主质问的语气令宁康帝感到不悦,他冷冷道:「他为何谋逆,你当去问他,何来问朕」
昭阳公主继续道:「父皇,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父子相残,看着众多无辜之人,乃至忠臣良将,无辜惨死」
宁康帝的呼吸骤然急促,面色也难看下来。
他当然能够听明白昭阳公主的话。
从他决定武力逼宫开始,他就知道,他的这个决定,会造成一些无辜之人牺牲。
他更知道,那些忠心于太上皇的人之中,也不乏忠臣、良将。
但那又如何,那些人越是忠于太上皇,就越是难以为他所用!
因此,他目光骤冷,漠然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所以,你现在来,是问罪于朕的」
当决定走上这条注定为人诟病、攻讦的道路的时候,他也是希望能够得到身边人的理解,特别是至亲的理解。
虽然宁康帝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昭阳公主还是从宁康帝的面色和语气,看出他的坚决。
沉默了一下,昭阳公主语气变得缓和下来,她道:「儿臣自然不是来问罪的。
父皇的苦衷,旁人不知,儿臣自然明白。
儿臣此来,只是想要问父皇一句话。」
宁康帝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便面含希冀的望着他:「父皇,打算如何对皇爷爷」
宁康帝忽然沉默。
这个尖锐的问题,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其他人,包括他最倚重的心腹,都不敢来问他。
他本来不想也不愿意回答。
但是迎着昭阳公主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想着自己这个女儿从那么小一点点,如今也长到这么大,思维也成熟了。
特别是他有些不愿意的想到,当初让她去和亲,或许已经令她这双明亮的眼睛失望过一次。
心里忽然就柔软下来。
他低下头,缓缓回道:「朕虽非明君,却又如何敢为唐宗不敢为之事。」
「好了,朕累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下去。」
宁康帝拿起一本册子,觉得眉心有些涨疼,便又放下册子,用手揉了揉。
等他重新睁开眼睛,发现昭阳公主并没有走,还走了上来,已经到了他很近的距离,导致戴权都不动声色的拦在了她的面前。
宁康帝倒是不虞昭阳公主会对他不利,只看着她,有些不耐道:「你还有何事」
宁康帝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已经足够宽容了,要是换做四皇子敢这个时候这么烦他,他早就一脚飞踢上去了。
谁知昭阳公主却完全换了一种语气,开口道:「儿臣方才去看过皇祖母。」
宁康帝皱了皱眉,不明白昭阳公主为何说这样无关紧要的话。
「儿臣是想告诉父皇,父皇要做的事干系太大,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而今父皇已经兵锋直指,而我观皇爷爷那边,却并没有太多惊惶之意。
从上到下,没有任何慌乱。
皇爷爷他甚至都不禁止我们出入行宫。
儿臣虽然不知道皇爷爷那边还有何倚仗,但是父皇,皇爷爷他毕竟御宇天下太久太久了,父皇若想要胜他,就不能有一丝大意。
儿臣惟愿父皇和所有亲人平安、康健,这个愿望,还请父皇明察。」
昭阳公主满含真切的说完这番话,然后深深一拜,便转身离去。
书案之后,宁康帝的眉头却已然紧锁。
几个臣僚从屏风后面出来,他们都听到了昭阳公主和宁康帝的谈话。
「陛下不必忧虑,二公主她只是一介女流,她的话陛下不必太在意。
或许二公主她只是不想看到刀兵之祸,又或许她只是关心陛下的安危。
但不论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陛下千万不能迟疑。」
一人如此言,其他人皆附和。
山上山下绝大部分的兵力都被他们掌控,如此局势之下,他们实在想不到太上皇还有何反败为胜的可能。
宁康帝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边等候消息,一边与臣僚商议如何善后。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太子的「叛军」便完全上山了。
但是,这些叛军却并没有像宁康帝等人想象的那般,直扑太上皇的行宫,去剿灭骁骑营。
反而是一如他们最初的口号一般,高举着勤王保驾的旗号,杀向了一路给他们开绿灯的护军营,围向了宁康帝的行宫。
此番铁网山围猎,除了二圣身边的骁骑营和亲军营,最主要的兵力,就是分别在山上驻防的护军营,在山间设防的侍卫步军营,以及在山脚下安防的京营。
护军营、侍卫步军营和骁骑营,乃是御林军系统三大主力之一,其中护军营又是人数最多的一支。
护军营的主要职责是守卫皇城的安全,以及圣人出行的随行护驾。
此番铁网山围猎,看似是太子一手安排,其实一切都是宁康帝的意思,因此被调来的护军营将士,自然都是忠心于宁康帝的。
而侍卫步军营中的将领,却多是太上皇时期所遗留。
只不过宁康帝知道这些年,太子在步军营中颇为培养了一些势力,为了让「太子谋逆」这个幌子看起来更加合理一些,也为了让一切更自然,不让太上皇生疑,宁康帝默许了太子将步军营调来铁网山驻防这种夹带私货的行径。
至于京营,宁康帝这些年对京营插手最大的就是,将节度使给换了。
这也不需要遮掩,所有人都知道陈昭是他的人。此番陈昭带来的北大营的部分将士,自然也都是忠于陈昭,忠于宁康帝的。
所以,整个铁网山,五支主要力量,除了太上皇手
中区区数千骁骑营官兵,其他都在宁康帝的掌控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就不怪宁康帝及其心腹臣僚,觉得大局已定,一切尽在掌控了。
然而,此时护军营设防的最外围。
宁康帝策马而来。
原本正在对垒的两军将士,看见宁康帝的身影,都不觉退开了一些。
若说铁网山上那些贵人到如今一个个还云里雾里的,那么对这些底层的普通将士而言,他们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首领们都各执一词,他们根本无法判断真假。
所以,只能按照上层的命令行事。
但到底是御林军序列,不可能不知道宁康帝。
宁康帝无视那些面有异色的步军营将士,朝着远处冷冷喝道:
「逆子,还不滚出来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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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太子又反了
须臾,太子策马而来,遥遥向着宁康帝一礼。
「父皇……「
宁康帝冷冷的看着他,见太子先是有些眼神躲闪,最后竟敢直视于他,不由冷喝:「逆子,何故谋逆!」
太子原本是有些愧见宁康帝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一见到宁康帝对他这样横眉冷对的模样,听他口中说出「谋逆」二字,他的心中一股积压已久的怨念和怒气也彻底爆发出来。
他呵呵一笑,摸了摸腰间的刀兵,道:「父皇何必明知故问,今日这一切,不都是因父皇而起吗」
太子的言语,一语双关。
宁康帝眼神一眯,忽道:「陈昭何在」
太子面上笑意更盛:「陈昭逆贼,竟敢临阵反叛,想要撺掇本太子助纣为虐,其包括他身边的党羽,已经被本太子绳之以法。」
「父皇!」
太子一声大喝:「纵然皇爷爷对你有所亏欠,但这天下,毕竟是皇爷爷亲自交到你的手中的。
父皇身为人子,岂能因一时义愤,意欲举兵叛乱,谋害皇爷爷性命
如今儿臣已经奉皇爷爷之命,举兵护驾。
父皇,如今儿臣的大军已经包围了铁网山,相信要不了多久,各路勤王兵马,也都会接踵而来。
事已至此,父皇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为好。
放下兵戈,向皇爷爷认错!儿臣也会在皇爷爷面前替父皇求情,相信皇爷爷看在父子一场的情面上,一定会原谅父皇的。」
太子这番话一说,令宁康帝身边的一众心腹心里不安。
陈昭死了
而且看起来,太子似乎是临阵倒戈,他投向太上皇了
宁康帝心下也是微沉,冷冷道:「逆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儿臣自然知道。
父皇也不要怪儿臣。儿臣不过是为了不让父皇越错越深,制止父皇继续做出忤逆犯上,祸乱朝纲之举……」
太子的话,令宁康帝愤怒渐生。
这种愤怒,有被背叛的恼恨,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
想他此番计划,何等完美
自古以来,子谋父,便是永远洗刷不掉的污名。
若他只是个贪图权柄的皇帝就罢了,污名就污名吧,只要他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没有人能够拿他怎么样。
但是偏偏他是一个有强大野心,或者说理想抱负的皇帝。
此番之所以决定武力夺权,除了太上皇多年来的压迫,除了因为自己的母妃……更多的,还是他想要尽早的摆脱枷锁,如此才能在有生之年,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出来。
他都已经想过了,夺权之后的第一步,就是要彻底革除太上皇晚年遗留下来的诸多弊病!
包括吏治、财政、军制等等。
第二步,也就是他做昌王、做太子的时候,最大的夙愿:
将大魏治理成一个像强汉、盛唐那样强大的国度,扫除眼下周边所有胆敢挑衅的政权。
主要就是西边、南边反复无常的诸番,以及北边强大的东西蒙古。
但是后来,他有了第三步。
原先的他虽然知道远洋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国家和政权,但是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他们太遥远了,而且也没听说过有比大魏幅员更加辽阔、人口更加众多、社会更加繁荣的地方。
直到一个年轻的臣子告诉他,说是从一些西洋飘过来的鬼子口中,得知了在遥远的西大陆,有许许多多的小邦。
这些国家虽小,但是因为进行了许多变革,使得他们的
武力值开始变得强大。
他们建造了坚船利炮,在大洋上飘荡,四处劫掠、侵占那些弱小的民族。
迟早有一天,这些洋鬼子,就会盯上富饶的东方。
这一点,因为此时就已经有一些洋鬼子来到了大魏的地界,甚至有一些就和倭寇一般,变着法子的侵占东南沿海一些大魏朝堂瞧不上,或者无力控制的地区,让他并没有太过怀疑。
所以,在那个年轻臣子的撺掇之下,他也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与其等着这些强盗前来侵扰,不如早先一步建成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巡视大洋,震慑四海。
至于学着那些西洋鬼子一样去劫掠、侵占外大陆的领地,宁康帝倒是没有想过。
一来这需要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太多,二则天朝上邦,地大物博,什么没有,何用行那强盗行径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考量,他不想沾上子谋父,不忠不孝的罪名。
所以,他才想出,让太子替他暂背罪名。
太子毕竟只是太子,他的一切自己能够做主。
此番过后,只需要冷待太子几年,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让太子出来给他认个错,演绎出一场父子二人冰释前嫌的戏码,太子自然就还是那个太子,于他而言,并无太大的遗害。
至于为何太子谋一次反,太上皇的声音就彻底销声匿迹,天下人不会在意。
所有在太子谋逆期间死去的太上皇的人,要么被打上叛逆的标签,要么就是为了镇压叛逆而「英勇就义」。
许多年之后,天下人就只会记得,太子当初因为年少无知,举兵叛乱过一次,只是被陛下镇压。陛下仁爱,选择了饶恕太子,而太子也最终迷途知返。
再过些年,太子也会从他手中,继承一个完完整整的,强大的帝国。
可是这一切的谋划,却在第一步的时候,就被这个逆子给硬生生掐断了!
因此,他满眼失望的看着太子:「逆子,朕自问没有哪里对不起你,究竟为何如此」
「朕来告诉你为何如此!」
一道老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步军营的将士让开一条道路,太上皇的龙椅被人推了出来。
看见太上皇,宁康帝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在马上对着太上皇微微躬身。
太上皇却目不斜视的看着他,用他一贯教戒的口吻,说道:「早上的时候,朕就告诉过你,要是你自己的皇儿像你对朕一样对你,你待如何。
怎么样,被至亲之人背叛,滋味如何」
见宁康帝不回话,太上皇继续道:「朕现在回答你先前的问题。
你既生不忠不孝之心,又怕被天下人唾骂,所以就选择让太子承担这份骂名
可你可有想过,他是太子,他也怕背负这份骂名。
或者说,他怕替你背负了这份骂名之后,却被你弃之如敝履!
毕竟,生性严苛的皇儿你,一向可很少对他表露太多和善的态度,反倒是对你另一个皇儿亲切有加。
到时候,你一个背弃君父之人,又如何令他相信,你会信守承诺,弃你其他皇儿于不顾,坚定的扶持他一个名声有污之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说,朕要是命他带兵保驾,并许他应得之位,他会如何选择」
太上皇说着,面上不免有些得意。
其实他看得出来,三皇子只是宁康帝拿来磨砺太子的。
这一点,估计也是从他身上学来。
其实不单他们父子二人,自古以来许许多多的皇帝在确定了储君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如此做。
这样
一来可以制衡储君,二来也是一种鞭策,让其不要松懈。
只是,他看得出来,太子却未必。
而且就算看出来又如何
自古以来,磨刀石磨成了利刃,反过来上位的难道还少
就比如,他当初何尝不是拿宁康帝来磨砺先太子
想到死去的前太子,又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手选择,现在却欲要对自己刀兵相向的皇儿,太上皇心中的得意又去了不少。
听到太上皇的解释,宁康帝表面了然,心下却更加失望了。
他看着太子,木然道:「这就是你背叛朕的原因你觉得朕更喜欢你三弟,你觉得朕会是反复无常之人,将来会弃你于不顾」
既然太上皇已经将所有的事情说开,一切就凭本事说话,宁康帝也无意再做什么掩饰。
面对宁康帝的质问,太子面上出现一丝愧疚和迟疑。
正如太上皇所言,从他接到宁康帝这份惊天的命令之时,他其实就是不愿意的。
他是太子,是国之储君,他怎么能够背上谋逆的罪名
尽管宁康帝告诉他,这只是权宜之计,将来自会为他正名,但是他心中仍旧存疑。
只是他宁康帝既然给了他这个命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后来,太上皇的人联系到了他。
不但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还承诺只要他能建功,便会立刻立他为帝!
这可比宁康帝的承诺有诚意多了!
太上皇龙御天下五十载,一向唯我独尊。
宁康帝既然选择背叛他,还想要武力逼宫,太上皇自然容不得他。
而除了宁康帝,皇室中,自然没有人比他更加名正言顺。
更何况,他要是帮太上皇制服了宁康帝,对太上皇而言自然是大功一件。他又是太上皇的亲孙子,太上皇没有理由不选择他。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再想想替宁康帝背锅之后暗无天日的日子,特别是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三皇子。
想起这些年,在宁康帝的纵容之下,三皇子对他的所作所为,他的心里自然怨念攀升。
如此,他会选择倒向太上皇,也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心中坚定了信念,太子便回道:「父皇,收手吧。向皇爷爷认错,求得皇爷爷的原谅,不要再让将士们无谓的流血牺牲了……」
「朽木不可雕也!」
宁康帝懒得再听太子废话,向着太上皇躬身一礼,便打马离去。
他的漠视,令话未说完的太子感觉到莫大的羞辱。他忽然鼓起勇气,向着这位他一直以来不敢反抗的父皇大声喊道:「父皇,你敢说自己不偏爱三弟,那你为何不让三弟替你背这万世骂名」
远处,宁康帝马上的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而是快马加鞭而去。
余下护军营和亲军营的将士,则是戒备的看着对面的步军营和骁骑营,悄然往后收缩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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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4章 斗志
太子来到太上皇跟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太上皇赞扬道:“做的不错。”
太子丝毫不敢居功:“都是皇爷爷教得好。”
太上皇颔首,笑眯眯的看着太子。太子不由有些惴惴,悄然道:“皇爷爷,我们什么动手”
太子已经看见了,对面的护军营已经全线后撤,正在加紧构筑防线,布置御马桩。若是等他们完全准备好,要攻破就难了。
此番背刺宁康帝,作为这么多年深受宁康帝辖制的太子来说,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要是不能趁早将宁康帝拉下马,心里总是免不了忧虑。
太上皇却幽幽道:“怎么,莫非你也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对自己的父皇刀兵相向”
“孙儿不敢!”
太子唬了一跳,连忙跪地道:“皇爷爷明鉴,孙儿只是不想看到父皇越陷越深,想要尽早让父皇迷途知返,绝无谋害父皇之意。”
“起来吧。”
太上皇道:“不要小瞧你的父皇。”
“此番他敢对朕动手,显然是做了不少准备。
除了山上这些人,谁知道他在山外面还留了多少暗手。
想要让他迷途知返,可不是凭你手中这还没彻底掌握的一两万多人马可以做到的。
等着吧,朕已经传了十多道圣旨出去,最快的兵马,应该不出一日就可以到了。”
太上皇坐了五十年江山先不说,就说当年他能登上帝位的时候,国朝立鼎未久,内外忧患,他那时经历的腥风血雨,可不是现在的太平天下可比的。
他自信,论帝王之术、政治手段,宁康帝拍马也比不过他,此番不过是仗着有心算无心,才让其一时占到上风罢了。
不过他也知道,宁康帝既然敢动手,京城那边其就不可能没有动手脚。
还有城外的两大营,此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所以,太上皇虽然给京城和南北大营都尝试去了圣旨,却也没有对这几处抱太大的期望。
他的主要期望,还是在京畿之外。
西面的居庸关,东北面的山海关,甚至是越过这些关隘之后的地方……
退位这些年,虽然他逐渐将政权放手给宁康帝,但是对于军权,却还是留着心眼的。
这一点,从七年过去,禁卫军六大旧营中,统领只有一个是宁康帝提拔上来,就可见一斑。
一般情况,宁康帝也不敢插手军权,因为他知道那会引来他的不满和辖制。
只是太上皇还是没有想到,宁康帝暗中居然已经有了如此根基。
方才他亲自出面并说破宁康帝的阴谋,就是想要给宁康帝带去震慑力,令其不攻自破。
但是没想到宁康帝对于护军营和亲军营的掌控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他的出场,几乎未曾引起这两大禁卫军营部的骚乱。
这也是他说出“不要小看你的父皇”这句话的原因之一。
太上皇的威严是长期以来积压在所有人心里的,因此太子对于太上皇的安排也没有丝毫异议,老老实实的按照太上皇的吩咐,将宁康帝的行宫包围起来。
“对了。你第一次亲自掌军,不宜掌管太多的人马。
京营的人马你就留着,算是给你的历练。步军营的几千兵马,就交给旁人来统领吧。”
“史鼎……”
“末将在。”
太上皇的话语,看似商议,实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太子心里格登一声,看着从太上皇身后出列的雄壮的将领,面色难看。
“怎么,你不愿意”太上皇的神色危险起来。
太子心中微惊,忽然警醒。
是了,此时山上山下所有的兵马加起来不过三四万,他手中却独占了一半还有余。
要是他是太上皇,只怕心里也会担心,自己和父皇一样……
想到这里,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该有的想法……但总算是不蠢,立马就得出基本没有成事的可能,因此立马道:“孙儿不敢,皇爷爷说的是,孙儿还年轻,缺少经验,确实没有能力指挥太多兵马。
只是京营那边,虽然除掉了逆贼陈昭和其副将,但是孙儿并没有完全掌控京营的把握。
不如皇爷爷让史侯去统领京营的人马……史侯爷能力超群,战功卓着,相信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整顿好京营的人马。”
虽然步军营的人马才只有七八千,而京营北大营那边却有超过一万的兵马。
但是一来步军营这边有很多他的人,他对步军营的掌控力高。另一则,从战斗力来说,他也并不认为一万多京营的人马,能够比得过数千装备精良的禁卫军。
太上皇却并不是和他商量:“既然是历练,自然是要有些难度。莫非你连统领整合这么点兵马的信心都没有”
“孙儿自然有!孙儿遵皇爷爷之命。”
太子苦笑,他怎么可能当着太上皇的面承认自己无能别说承认,连怀疑都不能让太上皇产生。
太上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招呼太子过来,轻拍着这个孙子的手道:“你放心,你父皇此番如此伤朕的心,朕自然不会轻易饶恕他。
诸多儿孙之中,你算是最乖巧懂事的一个,朕除了你之外,没有也不会有别的选择,你可明白”
太子闻言大喜,立马跪地郑重的叩首:“孙儿明白。皇爷爷放心,孙儿定不辜负皇爷爷的厚望!”
太上皇便就势摸了摸太子的脑袋。
他倒也没有骗太子。
不敢说诸多儿孙,至少宁康帝的几个儿子中,太子与他是最亲的。
这么多年,其也是来重华宫最勤的。虽然他很少有闲工夫见他,但多少也让他对太子的心性和城府,有较正确的了解。
这也是此番事变,他那么快就想到从太子着手的原因。
而且,不说此番太子立了大功,就说如果他真的要废了宁康帝,那么太子无疑就是唯一且正确的选择。
不是吗
他若是废宁康帝而立别的血脉,不论什么原因,都会招致非议的。
而立太子,则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
宁康帝一言不发的走进驻所。
随行的一众心腹、侍从,皆是心惊胆颤,甚至除了戴权一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敢没有吩咐直接跟进去。
过了许久之后,才等到戴权出来。
“皇上招诸位将军、大人进去。”
众人略松一口气,规规矩矩的按照地位排列而入,终于重新看见了坐在书案之后的宁康帝。
不知为何,虽然才一晃眼没见,众人只觉得宁康帝一瞬间似乎苍老了些许。
恭敬行礼,宁康帝也温和叫起,然后当先开口:“陈爱卿乃是难得的忠臣良将,此番因朕失察,致使他招到祸患,是朕之过也。”
众人闻言,皆劝慰:“陛下切莫自责。陈节度之殇,过不在陛下,乃是天命如此。
况且陈大人一身忠肝义胆,倘若他知道陛下为他之故如此伤神,陈大人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宁康帝面色沉默的听着众臣的劝慰。
但他其实并没有太为陈昭之死而痛惜,相反,他心中对陈昭很不满。
陈昭是他十分倚重之人,此番虽然让其辅助太子,佯作叛乱。但是陈昭应该清楚,他的主子只能是他这个皇帝!
其手中又有兵权,在这等需要事事小心的关口,居然还能着了太子的道,致使他损兵折将。
若非其以身尽忠,否则宁康帝肯定是要重重治他的罪的。
真正令宁康帝伤心伤神的,自然还是太子的临阵倒戈……
抬手一压,制止了众人的话头,宁康帝正色问道:“当前的局势,众爱卿可有何良策”
“陛下,虽然太子反节。但是现在陛下手中还有亲军营和护军营,加在一起也远远过万,足以抵御骁骑营和太子手中的人马,因此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心,局势于我等而言,并非太过不利。”
并非太过不利,也就是说,顺风贬为逆势!
“陛下,虽然我们手里还有亲军营和护军营,但是随着太子的反节,陛下此前的谋划,几乎都失去了作用。
眼下那边虽然未曾对我等动手,但是却在行宫之外的地方,加紧修筑、布置包围圈,显然是想要将陛下困在行宫,并切断和外面的联系,然后等待援兵。
陛下,臣觉得此时若还待在山上,对我等是大为不利的。
臣觉得应该在局势还没有太糟糕之前,由臣等护送陛下离山。
只要下了山,陛下便可以从容的从各处调兵,才能将局势扭转。”
宁康帝不置可否,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虽然也觉得突围下山是一条好策,毕竟不论怎么说,此番事变也是他们这边发起的。
他们都知道,宁康帝除了在铁网山布置了重兵,在山外,也还有许多伏兵在预防太上皇可能招来的援兵。
因为太子反水,导致给太上皇设置的包围圈反成了自己的包围圈,才让局势一下子处于不利之地。
但只要能够下山,优势自然还是在他们这边。
只不过……
作为皇帝近臣,他们都知道,让皇帝“逃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战场上,对将帅而言逃跑都是可耻的事,更别说皇帝了。
而且,这个时候撤离铁网山,无疑是对太上皇的示弱和认输,宁康帝只怕不会甘愿。
作为宁康帝的近臣,他们或多或少知道,宁康帝武力逼宫的原因所在。
果然,等他们各自谏言之后,宁康帝摇了摇头,问道:“冯胜呢”
“冯统领带领护军营,在加紧构筑防线,以防不测。”
“嗯……形势还没有坏到那一步,撤离之事,容后再议吧。
所有领兵之将,都去配合冯爱卿布置防务,其他人留下。”
“是。”
武将们起身告辞,文臣智囊留下。
“陛下,眼下的局势,越拖下去对我等越是不利。
那边毕竟坐拥天下太久,天下掌权的将领,十有八九大概都是会听从那边的号令的。
如今既已举事,倘若不能尽快的平息干戈,只怕到时候天下兵马进京勤王,会对陛下很是不利。
而且,如今我们对外的联系,还被太子截断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宁康帝对太上皇,儿子对老子,天然的不利处境。
他们自忖,若他们是掌兵之人,背地里不好说,真要是当着二圣的面,只怕绝大多数,都会选择站在太上皇那一边。
宁康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他并不太担心这一点。
天下兵马进京勤王听起来唬人,真要施行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就眼下这个局势,就算太上皇能够成功调动天下驻军,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帝,也有的是办法给他使绊子。
不过既然谋大事,他自然也不会大意。
至于被截断通讯……
逆子若是当真以为他的父皇如此容易被辖制,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还有父皇,等着吧,等着儿臣好好向您讨教一番!
……
第725章 抉择
铁网山外不知多远的旷野中,一骑人马疯狂奔逃,在他身后,数骑兵马紧追不舍。
「砰!」
「砰!砰砰砰!」
伴随着一连串稀疏不齐的枪声,其人顺势栽下马来。
「大人,请看!」
贾瑜策马来到近前,接过下属搜上来的一份信件。
见其未曾密封,表面也没有写明交付予谁,贾瑜顺势就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
只看了一眼,便是面目一变。再看最后那朱红的「太上皇印」印章,更是再难掩饰心中的震惊。
「大人……」
「你们将此人带回,我要立马去见侯爷!」
……
贾瑜是贾琏的远房族兄,被贾琏调到京城之后,任职禁卫军火器营火枪军都司。
从职权来论,在整个火器营,已经算是第三人。
今日不过是按照惯例,巡视几处防线,就碰到几骑人马气势汹汹而来,叫嚣着给他们速速开卡让行。
但是贾瑜等人早就得到过贾琏的命令,此番奉圣旨设置防务,没有他的命令,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人通行。
双方谈不拢,这才上演了一番武力抓捕的戏码。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抓捕到的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太上皇他老人家不是在铁网山吗
不单是他,还有陛下,还有无数的宗室和朝廷的大人物们,不都在铁网山参加皇室一年一度的围猎活动吗
怎么好端端呢,居然有人打着太上皇的命令,想要调动京畿之地的兵马
仔细思索着这里面的无数可能,贾瑜的心中便很难平静。
单人独骑,快马加鞭来到火器营大营。
大营内外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往日里兵马纵横,训练繁忙的景象。
贾瑜知道,这是因为火器营接到设卡驻防的旨意。
但是贾瑜更知道,此番布置防务,火器营连一半的人马都未曾出动。
毕竟铁网山和京城之间的大小路径就那么几条,怎么也用不着数千人马齐齐出动。
之前只以为是涉及二圣及诸多大人物的安危,贾琏不敢懈怠。
如今再想来,只怕自己这个堂弟兼老大,或许早就知道些什么……
驻所内,贾琏自然没有闲着。
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铁网山和京城那边。
京城那边好说。
控制京城西边两道门户的就是他所辖的西城兵马司。
虽然西城兵马司从昨夜也被锦衣卫拿着「圣命」要求换防,但他们那点人也就只够看着两道城门而已。京城城高墙深,大部分的城墙段还在兵马司的手中,自然不会影响贾琏对城内的消息接收。
贾琏倒也没有因为锦衣卫的夺权觉得宁康帝对他不信任。毕竟他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他本人并没有参与进宁康帝的大计之中。
而且据他得到的消息,其他几个兵马司的高层昨夜可是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
相比较起来,他的西城兵马司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至少没有发生暴力冲突。据此也可以说明,锦衣卫的行动确实是宁康帝的意思,因此他们才对西城兵马司怀柔一些。
毕竟,天底下哪个不知道锦衣卫都是一群「鹰犬」,逮谁咬谁。
当然,京城那边贾琏也就顺带关注一二,确保没有大问题就是。他的主要目光,自然还是在铁网山上。
一大早他就收到了铁网山暴乱的消息,说是太子打着太上皇的旗号,举兵围山,要对宁康帝施行兵谏。
刚开始他还真是唬了一
跳,还以为宁康帝事情败露了,太上皇和太子联合在一起,要提前对宁康帝动手。
但是转念一想觉得有些不对,直到京城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两相结合,贾琏这才明白太子谋反只是宁康帝的障眼法。
而且,越是深思,他就对宁康帝的这一手惊为天人。
好个一石数鸟,难为他怎么想得出来。
有如此智谋的宁康帝,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原着中他能够轻易的从太上皇的手中夺取权柄,甚至都没有惊起太大的波澜。至少四大家族那一大波人,都是懵懵懂懂就沦为宁康帝的刀下鬼了。
想到这里,贾琏在为自己的明智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不免升起一丝忧虑。
庆幸的是他一早就坚定的抱住了宁康帝这一条大腿。可以想见,此番之后,整个帝国大概就是宁康帝的一言堂了。
忧虑自然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皇帝手下,他往后得越发小心谨慎才对。
是的,贾琏在理清了宁康帝的逼宫思路和当前局面之后,都觉得大局已定。
直到贾瑜的到来。
统领营房之内,贾琏看了贾瑜送上来的密信,再听他解释了当时的情况,哪怕今早惊闻变故都没有变化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毕竟按照他得到的消息和推测,宁康帝的兵马已经将铁网山围住,太上皇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怎么可能还能派出这么多「信使」
关键这些信使还都堂而皇之的往京城这边闯,而没有受到丝毫的拦截和追捕
伪造障眼法关键宁康帝这一方没有理由弄这么一出啊。
信中可是明确说了「朕躬危,望诸爱卿自领麾下之兵来救……」。
这些密信要是传出去,可是对宁康帝大大的不利!
「可抓到活口」
「有,属下亲自抓到的那个就还活着!」
「马上带过来……算了,我过去。」
……
让人将信使带下去,贾琏耳边还回荡着对方叫嚣的声音:
「待太上皇平定了叛乱,定要让尔等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贾琏的心,真的有点乱。
信使颇为硬气,短时间他也没办法完全撬开对方的嘴巴。
但是有一点大概可以确认。
对方确实是从铁网山上下来的,而且确实是太上皇的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但是很显然,铁网山上又有了新的他不知道的变故。
关键是,他现在身在局外,就是想做什么,他也做不了!
虽然手握兵马,但这个时候,他更不敢妄动。
有的时候,小心谨慎了九十九步,但只要最后一步走错了,那就是全错!
「侯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火炮营都司解隽上前小心问道。
身为最开始就投靠贾琏的武官,这些年也帮贾琏做了不少事,可谓心腹。
甚至可以说,很多时候,解隽比贾瑜,更得贾琏重用。
解隽也是从一开始就帮贾琏打探消息的,所以知道的东西也最多。
他知道自家侯爷是堂堂正正的皇帝党,为了自家侯爷,也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当然也关心贾琏现在会如何抉择。
兵,他们有。
武器,更是精良。
关键是,他们离铁网山二圣还很近。
身处如此位置,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都会变得敏感。
贾琏自己内心也在反复思虑应该如何做才最稳妥,但是迎着解隽、贾瑜等人殷切,隐隐还有些躁动的目光,他终究还是沉下
心来,冷静道:「圣人之争,非是我等臣子可以左右掺和的。
眼下,你我只消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余者一概不要过问,也不能过问。」
「是!」
贾瑜等人自然没有异议。
先不说火器营是贾琏一手所创,就说论才智和见识,他们也都盲目的信任贾琏。
「贾瑜留下。」
「因为出现伪造圣命之人强闯关卡,为了铁网山二圣的安全考虑,本侯认为应该多设置几道防线,以防宵小作祟。
贾都司,所以劳烦你,再安排一些人手设置两道防线。」
「敢问侯爷,设在何处」
「恩,既然是为了二圣的安危着想,自然是离铁网山越近越好。
以五里为界,往北增添两道防线。好了,你去办吧。」
解隽和贾瑜面面相觑,都明白自家侯爷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在没有弄清楚局势之前,不敢妄动。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贾琏独自坐在营房中,暗暗自嘲了一番。
终究,他也成了首鼠两端之辈。
没错,贾琏确实看出来了,宁康帝的逼宫大计,显然是出现了真正的漏子。
他不知道这是原本就会出现的,还是因为他的小翅膀扇的太过猛烈,让原本的历史轨迹出现了偏移。
但是,在这个局势不明的情况,他真的不能一股脑的冲上去!
宁康帝是待他不薄,但是太上皇好似对他也不太差啊。太上皇好像除了不讲理一些,对他这个故人之后,还挺青眼的。
终究,他不是个忠肝义胆的臣子罢。
他做不了岳飞,敢为君王舍生忘死。
其实不论宁康帝和太上皇谁胜,谁负,于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
宁康帝赢了,自然更好。
太上皇胜了,似乎也差不到哪里去。前提是,他真的没有参与到「叛乱」当中。
这个时候若是带兵去帮宁康帝,赌赢了当然好,要是赌输了,那就只有重开。
还是那句话,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东跨院不孝子。
他现在有了声名,有了娇妻美妾,还有宝黛二人的青睐,他有了太多的东西,自然就要考虑更多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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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比试
就在太上皇的信使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出,而贾琏也陷入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中的时候。
巍巍大山之巅,几只颜色灰暗的鸽子,借着黄昏的掩护,悄然飞出。
他们扑闪着翅膀,循着数月以来养成的记忆,十分轻易的飞入西边的一座皇家园林之内。
当夜,数骑快马四散而出。其中一骑,直接冲进了火器营的大营。
「都给我滚开,咱家要见镇远侯!耽搁了大事,你们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火器营留守的官兵面色阴沉。
什么时候,一个太监也敢跑到军营里面来耀武扬威了
几个人不由分说的将此太监拉下马给扣起来。
到底看在这太监并未携带凶器,也不像是找茬的,而且这太监的服饰,好像还有些级别。
为首的校官冷声道:「侯爷不在大营内,你若是真有紧急情报,我等可为你通传苏都尉,他老人家自会定夺。」
「反了反了!什么狗屁都尉,咱家要见的是镇远侯,除了他,谁也没资格接下这份密旨!」
听到「密旨」二字,火器营的官兵终于正色了起来,连忙将这老太监松开一些,并急忙去通报给在大营内留守的苏克光。
苏克光是贾琏从当初的神机营挖过来的。
火器营是小营,不设副统领,因此四品的都尉,便算是贾琏的副手。
他得知有老太监携带密旨而来,哪里敢怠慢,急忙出来迎接。
老太监却还是那般口吻,不见贾琏不开口。
苏克光虽然知道的东西不如解隽多,但是京城和铁网山出现变故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而且今日以来贾琏的反常举动,他也看在眼里。方才贾琏还将大营中的大部分兵员都调走了,连火炮都正在往库外搬,也令苏克光察觉出一些味道来。
因此虽然这个老太监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苏克光也不在意,甚至在询问了对方的意见之后,立刻安排人带着他去见贾琏。
……
离铁网山只有十里地的一处山头之上。
贾琏伫立在此,拿着西洋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山峦。
在他的视野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山峦间那些延绵起伏的闪烁星火。
他知道,每一缕火光,可能都代表一营士卒。
说起来,明知道就在咫尺之间,正发生着一场足以影响一个帝国前途命运的争斗,而手握利器的他,却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对于一向自比天命之人的他来说,确实不太是滋味。
「侯爷,山下有人求见。是个太监,自称是什么灵泉别院的管事,说有密旨要面呈侯爷!」解隽来到贾琏身侧,低声禀报。
灵泉别院
贾琏隐约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再听到「密旨」二字,忽然就想到什么。
他立马将望远镜扔到亲兵的手中,转身大步而走。
山下临时的统领大帐之内,贾琏看到了这个老太监。
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脸上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倨傲之色。
不过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老太监却将傲气收敛几分,立马冲到他面前,悲声道:「侯爷,太子谋逆,犯上作乱。如今皇上圣躬危急,还望侯爷立马领兵救驾!」
贾琏闻言默不作声,给了左右一个眼神,除了解隽等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余侍卫尽皆退下。
「你说太子谋逆,想要加害陛下,有何为证」
「这……」
「太子兴兵包围了铁网山,隔绝了内外交通。皇上的密旨还是通过飞鸽传书才传递到奴才们的手中。
皇上吩咐,让侯爷率领火器营全体将士驰援铁网山,迟则生变。事关紧急,侯爷千万耽搁不得啊,否则要是皇上有什么不测,你我便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老太监越说越焦急,贾琏却只是冷冷的注视着他。
解隽便道:「你说这是陛下的密旨,你能拿出什么证据实话告诉你,早在之前,我们就抓到了一批假借太上皇名义招摇撞骗的大胆狂徒。
如今你空口白话说是陛下的旨意,焉知不是宵小的计谋
我们侯爷离京之前接到的旨意是在铁网山外驻防,保护二圣的安危。如今你却要我们撤防去攻山,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这……」
老太监一阵语塞,看着贾琏及帐下的将官皆是冷眼看他。
他忽然一拍脑子,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摸出一物,结巴道:「这是总管交给奴婢的,说是陛下曾经说过,只要侯爷见到这块玉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解隽等人尚在诧异何物有此奇效,贾琏却「噌」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
……
春夏之交,夜风习习。
数百只火把,将夜空照的通亮。
然而空气中除了火油燃烧的难闻气味,以及风吹火焰带来些许飒飒声之外,天地之间安静的可怕。
贾琏骑着他的那匹白马,慢悠悠的走到三千火枪军将士的面前。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
「有人说,火器营只是我贾琏在陛下面前邀宠献媚的手段,既不练弓箭,也不练刀枪,到了战场上,注定是一群软脚虾。这个说法,你们认可吗」
众火枪军将士,不知道什么逼宫、兵变,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晚上要把他们集合在一起。
但是,他们是军人,还是隶属于御林军序列,他们也有自己的骄傲,岂能甘愿被人称作软脚虾
若非因为这话是从他们最尊敬的统领大人口中说出来,他们一定会拿出背上的武器,用枪口让其再说一遍试试。
在短暂的哗然之后,火枪军很多士兵都大声回答不认可。
虽然声音此起彼落,但无疑将都将他们的愤怒表达了出来。
「还有人说,禁卫军每个营部的人马都过万,只有火器营只有区区数千人。而且,还没有经历过任何战火的洗礼,虽然空有一身唬人的装备,却不过是花架子而已,根本不配和禁卫军其他六大营部相提并论。
这个说法,你们服吗」
「不服!!」
这一次,三千道声音忽然齐整,震天的吼声,仿若穿破了夜空的云霄。
「很好。
眼下,二圣率领宗室和朝中大臣们在铁网山围猎,太子却借机举兵,包围了二圣的行宫,欲图犯上作乱。
本侯接到陛下的密旨,令我进山勤王。
诸位,可敢与我一道上山救驾」
贾琏的话,不可避免的引起了阵阵骚动。
但底层士兵哪里知道什么蝇营狗苟,弯弯绕绕。
他们也没有办法辨别上位者话语的真假。
他们只需要知道,他们信任谁,他们是在为谁卖命!
「愿誓死追随侯爷!」
一人震吼,三军附和。
「愿誓死追随侯爷!!」
「我等皆愿誓死追随侯爷!!」
「我等皆愿誓死追随侯爷!!!」
整齐的怒喝,声传数里。
夜幕下,贾琏的脸上也出现明显的潮红。
他振臂一压,所有的声音尽皆落下。
「好!既然诸位皆有此胆量,那么,今夜便是火器营的立身之战,也是你我之辈,扬名立万之时!
今夜,我们就用叛军的尸首,告诉所有人,我们不单单装备粮饷好是禁卫军之最,我们的战斗力,也是禁卫军之最。
今夜之后,我贾琏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火器营,才是天下最强之军!」
「侯爷威武!!」
……
宽阔的大道之上,数千火器营将士举着火把,宛若一条蜿蜒的巨龙,缓缓朝着铁网山靠近。
贾琏全副武装,骑马走在最前面。
行军打仗自非儿戏,况且铁网山上敌我兵马加起来数万之众,又是夜间,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全军覆没。
所以贾琏自然没有冒失的率领手下的三四百枪骑兵夜袭铁网山,那太过自大了。
他的王牌,还是手中那三百门重金打造的镇远炮。
那些玩意儿,要搬到铁网山,需要时间。
看着越来越近的山脉,贾琏的心里仍旧免不了起伏。
他是万万没有料到,宁康帝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密令于他。
今夜那老太监带来的玉佩不是别的,正是和当初宁康帝赐给他的那一块玉佩,一模一样。
贾琏犹记得,当初宁康帝赐给他这块玉的时候,曾经说过,此玉乃是他潜邸之时所佩,一式两块。
当时他并没有揣测到宁康帝的用意,今夜,却如醍醐灌顶一般。
宁康帝居然老谋深算至此,难道他当初就知道会有今日之变,所以提前留了一道后手
不,宁康帝或许不知道今日之变故。
他如此,不过是未雨绸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符咒,一道将来可以借此,轻易调动他手中兵马的符咒!
果然,皇帝不是任何人都能当得好的。
是的,贾琏已经决定倒向宁康帝。
不单单是因为宁康帝「亲自」给他下了旨意,而是老太监在取信于他之后,也给他带来了较为完整的情报。
此时的铁网山上,虽然太上皇和太子看似占据上风,不但兵围了宁康帝的行宫,而且以太上皇数十年积累起来的威望,轻易就能调动来天下勤王的兵马。
但是,后知后觉的被动反击,怎么及得过宁康帝的处心积虑
宁康帝这一击是务求万无一失的。
所以,尽管他在铁网山已经布置了足够多的兵力,但还是在外围,留下了许多诸如他这般的后手。
甚至于,早在数个月之前,他就养起了信鸽,就在灵泉别院,他潜邸之时纳凉的皇家园林。
这也是令贾琏叹服的地方。
凡事未虑胜,先虑败。
宁康帝显然是早就想好要在铁网山动手,所以他提前把一切的可能都想到了。
甚至担心自己请君入瓮之后,自身犯险,所以留下这一道后手。如此一来,不论他身处何地,他都能指挥得到他手中所有的力量。
此时此刻,便是贾琏易位思索,他要是在宁康帝的位置上,他觉得或许他都很难做到像宁康帝这般周全。
「侯爷,右边大道上涌现大批人马。」
就在离铁网山咫尺之时,手下斥候前来禀报。
贾琏当即令全军停止前进,策马来到高处视察。
果然,远处的大道之上,密密麻麻的火光,一眼看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马。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不多久就有数骑奔驰过来,随即一道粗大的嗓门响起:
「对面可是贾家贤侄」
贾琏微微一笑,同样只领数骑上前,在对
方数十步之前停下,拱手道:「小侄贾琏,见过谢叔父。」
「哈哈,我一听说你们这边没有装备刀枪剑戟,却个个背着一根黑黢黢的玩意儿,就知道是你小子的人马。
怎么样,贤侄可是慢了我一步哦。」
粗犷的声音,有些得意。
贾琏自不介意。
他早知道,宁康帝此番并非只征调了他的人马。
显然,对方也同样知道他的存在。
「叔父领兵数十载,兵法娴熟。俗话说,姜都是辣的老,小侄自然不敢与叔父比肩。」
「哈哈哈……」
许是被贾琏的一句马匹拍的够舒服,谢鲸直接打马至贾琏面前,往贾琏身后瞅了瞅,然后笑眯眯的道:「不是都说你的火器营是陛下的亲儿子嘛,怎么才这么点人」
说着,谢鲸一指自己身后,道:「要不是时间不够,老夫此番带来的人马还可以多一倍!怎么样,足兵足甲,一万五千余哦……」
看着这在他面前嘚瑟的老家伙,贾琏心里暗暗撇嘴。
他岂能不知道,南大营满打满算也不足三万人。更何况,他谢鲸只是个游击将军,在南大营之中,也只是排在三四位的样子。
就这一万多人马,都不知道是他怎么坑蒙拐骗而来,还多一倍……
「叔父威武。」
「哈哈哈……」
谢鲸又是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军中大老粗形象。
但是谁又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今天早上,才一边喝着酒,一边就笑眯眯的将半尺长的匕首扎进自家老大的胸腔……
眼见贾琏似乎不太爱笑,谢鲸也终于收敛了一些笑声。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夜空,然后回头与贾琏道:「看情况,周老头与褚良那小子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何况就他们手里那点兵力,来了也顶不了什么作用。
陛下现在身处险地,事不宜迟,老夫觉得,我们应该立马攻山。
只要击溃了北大营的那群蠢货,再与陛下内外夹击,自然可以轻易杀败步军营那些绣花枕头。
贤侄觉得此议如何」
贾琏笑了笑。虽然他们彼此知道有数支勤王兵马,但是宁康帝也只是让他们入山救驾,并没有要求他们必须合兵一处才能行动。
显然,这老家伙有些立功心切,或者是觉得胜券在握,所以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且,这姓谢的虽然表现的粗大条,但是听他话里话外,却有意识将太子和太上皇甚至是骁骑营避开,就知道这货绝对不像他表现的这么鲁莽。
「叔父既有此意,小侄自无不从。」
「哈哈,人都说你小子有种,果然没差。
好,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动手。嘿嘿,小侄儿,可敢与老夫比划一番」
贾琏眉头一挑:「如何比」
「就比咱们谁先上山如何」
谢鲸见贾琏有意,立马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人都说贾琏乃是京中第一才俊,是当今陛下最喜欢的心腹宠臣。
他倒要试一试,是不是虚有其表。
哼,旁人如何知道,其实他投靠宁康帝,更在贾琏之前!
凭什么贾琏可以人前享受荣光,他却只能委委屈屈,潜伏在南大营多年见不得光
不过他倒也不是要对贾琏怎么样,从今夜这样的关头,宁康帝能想到让贾琏来救驾,就知道贾琏在宁康帝心中确实有些地位。
他只是想,让贾琏知道知道,姜真的还是老的辣!
当然,要是贾琏
真的是个草包,他自然也不会介意好好的嘲笑贬损一番。
贾琏认真笑了起来。
「好啊,只是不知道叔父赢了如何,小侄赢了又如何」
「咱们都是领兵之人,也就不用学着酸儒那般了。
这样吧,咱们都是从三品,也无法以职务论高低……不如这样,只要贤侄先老夫一步上山,以后有贤侄在的场合,老夫就绝对不坐贤侄上首,路上碰到贤侄,也让贤侄走前面如何
总之,唯贤侄马首是瞻,嘿嘿。」
呵呵呵,这个老东西。
他一个二等男,自己堂堂二…三等侯,他倒是怎么都不吃亏。
「好啊,若是小侄输了,也同样如此。」
「爽快!」
谢鲸大笑着拍了贾琏的肩膀一下,然后道:「我比贤侄早来片刻,已经细细查探过了。
大军若要攻山,一共有两条途径较为妥当。
一条在西边,一条在东南边。
以老夫之见,你我两方兵马,就从此两方同时攻山,让敌人首尾不能兼顾,正合两面夹击之势。
贤侄兵马比我少,公平起见,就让贤侄先选吧。」
「既然叔父如此厚爱,小侄就却之不恭了。
小侄就选东南边吧。正好听说那边道路更平坦一些,小侄经验少,就不和叔父争首功了。」
「呵呵呵……」
谢鲸笑眯眯的,内心却骂了一句小滑头。
那只是平坦一点的关系嘛宁康帝的行宫就坐落在东边,从那边上山,自然更容易见到宁康帝,拔得头筹。
不过他本来也是这般打算的。
他有着数倍于贾琏的兵马,要是把难啃的骨头丢给贾琏,最后却被贾琏拿下了,他的老脸就不用要了。
「既然如此,贤侄,我们就山上再见!」
「恭送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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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攻山
与谢鲸分开之后,火枪军往东南边行。
贾瑜策马走到贾琏的面前,低声道:「侯爷,我们真的立马就要攻山吗夜战,可非是我等强项!」
贾瑜自从执掌火枪军之后,得授贾琏的理论,也切实感受到了火枪威力之强大。
若是白天在平原作战,按照贾琏教授的那些作战方案,他有自信凭借着三千装备精良的火枪军,击溃数万普通的绿营官兵!
可是在晚上,还是在多阻碍的山林,他很没有信心。
贾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传令加快行军。
很快大部队来到铁网山真正的入口,这里有大片开阔的地带。
骑在马上,甚至已经可以看见山口那些稀稀落落的营帐和火把。
「安营,设防,警戒!」
火器营虽然没有实战过,但是贾琏不知道将部队拉到野外演练过多少次了,因此这些基本的东西根本不用他再操心。
在他的帅帐搭建好之后,他便将贾瑜、冯紫英等主要的将领,召集到一起。
冯紫英等年轻的将领不像贾瑜那般沉稳,此时的他们多少有些心潮澎湃。
训练了那么久,此番终于要见真章了。而且这第一战,便是勤王保驾之战,可以想见,要是能够展现出他们真正的本事,将来荣耀、前程,定然应有尽有。
不过也有人迟疑:「侯爷,听说您和南大营的谢将军打赌,看谁先上山
自火器营建立以来,我等皆受侯爷教导、照拂,自然拼尽全力也要助侯爷得胜。
可是,此番不但是夜战,还是在山林之中,这等作战环境,可是于我火器营大不利啊!」
这位指挥的担忧,其实也是很多人的担忧,只不过出于对贾琏的信任,大多数人都没有问出来。
他们相信,他们英明神武,仿若未卜先知一般的侯爷,定有克敌制胜之法!
贾琏当然没有崇拜者那么神异,但是他足够的理智和明断。
闻言笑了笑:「这个问题,方才你们的都司大人也曾问过我。现在,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回答你们。」
「夜战,确实非是我等强项。
所以此战,我们一不搞夜袭,二不做战术分割。
我们就这样,打着火把,大模大样的从大道进山!」
贾瑜等人先是有些疑惑,随即眼神一亮。
是了,眼下的作战环境已然是不利于他们的。这样的情况下,不管做什么战术,哪怕一时得利,时间一长敌人反应过来,很轻易就能反过来伏击他们。
别忘了,敌人可是占着据高而守的地利优势的。
既然如此,他们就光明正大的,按照他们最熟练的阵型,从正面攻上去。
如此,兴许还能收到奇效。
他们可都没有忘记贾琏说过,只要是人,看到身边的袍泽成片成片的倒在枪弹之下,就没有不会胆寒的。
或许,是该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的莽夫,感受什么叫做恐惧了。
「侯爷此策确实是眼下最利于我们的战术了。只是从正面大道进攻,敌人若是据险而守,我等又该如何攻破他们的防线呢」
柳湘莲发出疑问。
柳湘莲如今已然是火枪军的一名指挥。
他是贾琏很欣赏的人才,只是因为太过年轻,身上的桀骜之气太足,所以前些年贾琏才收在身边当护卫,打磨他的心性。
这两年他官运亨通,特别是火器营的成立,让他身边很多人都顺势谋到了不错的位置。
甚至连冯紫英这个一等将军之后,都主动到贾琏手下做事。
那个时候柳湘莲分明也很想向贾琏讨个前程,一展抱负的。
但他一直没有开口。他还记得,他只是贾琏的「俘虏」,他答应过,要给贾琏当三年护卫赎罪的。
其实贾琏也几次等他开口,但是足足一年之后,柳湘莲都没有来向他讨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贾琏彻底相信了柳湘莲的人品,决心大力栽培。
面对柳湘莲的提问,贾琏并不急着回答,反而看了一眼帐外的天色,然后才幽幽道:「此番我们行军缓慢,算算时间,解隽那一百门镇远炮,应该快要运到了。」
众人闻言,立马反应过来贾琏的意思,大喜道:「如此,万无一失矣!以我火枪军之势,再辅以镇远炮之威,无险可阻,无坚不破!」
贾琏也顺势笑了。
本来火器营大营距离铁网山也不算太远。之前奉旨在铁网山二十里外设防,他就拉了二三十门炮出来镇场子。
后来获悉太上皇的密信,猜到铁网山有变故。
虽然出于利益考量,贾琏没有选择立马派兵前往。
但是他却找了个借口将防线向后,也就是向铁网山推了十里!
当然他都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让解隽调出一百门炮,去第三道防线设防……
然后入夜没有多久,就见到了老太监,知道了铁网山的确切情报,然后顺理成章的兴兵而来。
镇远炮是大,是重,是运输不便。
但,只是十里地而已!
他当然不可能放着大杀器不用。
帐下众将都有些激动起来,他们都知道,火器营的最强状态,就是火枪军和火炮军相互配合,形成完整的军阵,正面对敌,绝对让人胆寒、绝望。
贾瑜高兴之余,却又道:「若是要仰仗镇远炮,攻山自是无虞。只是侯爷和谢将军的赌约……以火炮军配合攻山,必然推进缓慢,到时候……」
贾琏笑道:「只要能胜,只要能让火器营将士们以最小的牺牲,拿下最大的胜利,我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众将肃然起敬。
在这个将个人名誉看的极重,特别是贾琏这个地位的人,能够如此坦然的对待个人荣辱,实在令人钦佩。
面对一众小弟钦服的目光,贾琏神色坦然。
他是一早就确定了稳扎稳打,一步步攻山的策略。
但是,他就一定会输吗
铁网山,或者说太子和太上皇的联盟,真的像谢鲸以为的那么不堪一击吗
至少贾琏就知道,太上皇手中还有数千骁骑营将士。
骁骑营,那可是御林军系统无可争议的第一序列,传说,其中轻重骑兵就占据总兵力的一半以上。
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
简单来说,就谢鲸那一万多南大营的虾兵蟹将,在整个骁骑营面前,绝对挨不了几个回合。
好在,此番太上皇带到铁网山的,只是骁骑营的部分而已。
……
两支大军大摇大摆的靠近铁网山,铁网山驻防的官兵当然不可能看不到。
山上,太子的驻所。
太子从昨日被宁康帝「临危受命」之后,直到今日下午,一直都在忙着阴谋算计与控制兵权,几乎未曾得到休息。
如今好不容易局势已定,宁康帝被太上皇困在自己的行宫,只消静等一日,待太上皇将大批兵马招至,自然可以轻松瓦解宁康帝手中残存的一万多兵马。
本就清闲许多。
加上太上皇表示会立他为帝,身边那些狗腿子一个个上来拍他马屁,让他不厌其烦,索性让太子妃
略备薄酒,正好也犒赏犒赏此番随他举事的功臣、幕僚。
席间正受着众人恭维,忽然一个将官就冲了进来,大声喊道:「殿下,不好了,山下来了好多兵马……」
太子及众人一愣,其中一人喜道:「可是奉旨前来勤王的」
这里奉旨,自然是奉太上皇密旨的意思。
太子也看了过去。
也怪不得太子,包括他和太上皇或许都不敢相信,宁康帝居然提前豢养了一批传信鸽,导致他们对宁康帝行宫的封锁,形同虚设。
「不像啊殿下,不像奉旨来勤王的啊。他们一上来就摆开阵仗,强弓硬弩当先,明显是要攻山的啊……
说不定,这个时候都已经杀上来了。」
太子立马惊了,大步从高位走下来,喝问道:「你就没有派人上前询问」
「呃,卑职急着来向殿下禀报军情,还没来得及……」
「废物!」
太子一记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脸色难看至极。
旁边太子心腹则连忙呵斥:「蠢货,还不快去探明军情再来回禀!」
「回来!来了大概多少人」
「呃,这个这个,看火光密密麻麻的,大概有好几万人!他们分兵两路,主力在西边,还有一支往东边去了。」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更是神色阴鸷,将官见状根本不敢多待,悄悄退出大殿离开。
太子等人自然再无心饮酒谈心,所有人簇拥着太子来到最外面一险峻山石处。
从山石西南方向看去,确实可以看见大批火光,隐隐还有喊杀之声传来。
太子及众幕僚心惊胆颤。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本宫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太子有些心乱了,他已经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宁康帝的后手!
他这位父皇,心思阴沉至极,即便让他背锅,也根本没有信任过他。
「殿下,不如去请示太上皇。」
太子深吸一口气,也不说话,直接转身前往马厩,骑了马就往太上皇的行宫而来。
等见到了太上皇,太子便立刻上前,有些着急的道:「皇爷爷,不好了,山下来了好多兵马。
但并非是奉旨前来勤王的,他们一来就开始攻山。
孙儿怀疑,他们都是我父皇的人!」
「哦。」
太上皇在太子说话的时候,不急不慢的饮着茶,等到太子说完,才抬头看他一眼,道:「来的是谁,有多少人马」
「是谁领兵孙儿暂时不知。但是据说人数不少,似乎有数万之众!」
太上皇眉头陡然紧锁,然后又松开,悠然道:「似乎」
「呃,这只是底下人慌忙来报。具体多少,还需要再探听才能得知。」
太上皇又沉默了一下,然后以微微不悦的语气道:「所以,你连情况都没有弄清楚,就急急慌慌的来见朕」
「孙儿,孙儿只是想让皇爷爷尽早知道情况。皇爷爷英明圣武,非是孙儿所能及也,孙儿不敢自专……」
太上皇斜视了太子一眼,这才收起不悦的语态,道:「你父皇为了迷惑朕,不是让你全权安排此番围猎事宜的吗
这铁网山周围的兵马布置,难道还有你不知道的」
被太上皇如此提点,太子也反应过来。
能够这么快赶到山下来的,自然是早就驻扎在山外的兵马!
因此太子斟酌的道:「此番铁网山之行,除了禁卫军之外,孙儿就只抽调了京营
北大营一万余兵马,让他们在山下驻防。
另外负责周边道路封锁的,也就只有北城兵马司,以及驷马营……不过这两方出动的人马并不多……
对了,好像临行前,父皇格外安排了贾琏的火器营,在南边设卡驻防来着,但具体火器营出动了多少人孙儿就不知晓了。」
「贾琏」
太上皇念了一声,然后道:「听说你父皇让贾琏搞了一支专管火器的兵马,是什么个情况,有多少人马你可知道」
「孙儿知道。贾琏的火器营共有五千人马,其中三千火枪军,剩下两千是火炮军。
虽然不知道具体战力如何,但是孙儿观父皇和贾琏对火器营的态度,似乎都颇为重视。」
「五千人,火器」
太上皇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间,话锋一转:「京畿之地,能够这么快赶来,还能有数万规模的,也就只有南北大营。
北大营的统领已经和陈昭一起死在你的手中。
至于南大营……徐达……」
太上皇陷入了思索。
他也有些奇怪。若是徐达接到他的密旨率兵前来,肯定会派人前来请安,而绝不会行攻山之举。
「呵呵,看来朕果然是小瞧了你父皇!
难怪,从下午到现在,他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曾率兵突围。原来是早就留了后手!」
太上皇冷声道。
太子就有些头皮发麻的意思,他忽然感觉到些许恐惧。
从小到大,他的这位父皇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太上皇瞅见太子的神色,轻哼一声:「怎么,害怕了
你既然这般害怕他,昨夜怎么敢背着他,偷偷派人来见朕还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
太子神色讪讪,最终道:「孙儿确实颇为畏惧父皇,但是孙儿更知道,父皇欲要对皇爷爷刀兵相向,是大逆不道之举。
孙儿不忍看父皇一错再错,这才,这才选择将事情向皇爷爷和盘托出,避免父皇酿成无法弥补的大错!」
没错,表面上,甚至宁康帝都认为,太子是被太上皇策反的。
但其实是,昨天后半夜,太子一边按照宁康帝的吩咐到山下集合兵马,一边却悄悄派人上山来见太上皇……
他原本被宁康帝逼着举起叛逆的旗号就是不甘愿的。
下了山之后,心中更是对自己的将来无比担心。
宁康帝本来就不太喜欢他,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如果他再背上一个「不孝」、「谋逆」的罪名,那么他将来,还怎么当太子更别说在宁康帝百年之后,继任为君了!
他的心思被心腹看穿,于是心腹便提出建议:
不如趁机彻底投靠太上皇……
在心腹列举了趁机倒向太上皇的好处,对比按照宁康帝的命令行事这种灰暗的未来,太子一咬牙之下,就选择了前者。
然后,在太上皇的密令之下,他果然顺利除掉对他并不设防的陈昭,独揽京营和步军营两万兵马。
并且在今日和太上皇碰面之后,得到了对方的正式承诺。
原本一切都像他和幕僚们预测的那样,因为他的反将一军,宁康帝确实像是瞬间失去反抗能力,只能龟缩在行宫之内。
只要等太上皇召集的援兵一到,将宁康帝身边的爪牙清理干净,一切就尘埃落定。
可是,如今看来,他的父皇,果然还留了后手……
见太子真的十分畏惧宁康帝,太上皇不但不责怪,反而笑了笑。
为了怕这孩子彻底被吓住,他缓缓道:「你不用担心。即便南北大
营真的有人辜负朕恩,也决计不会太多。
你且去传朕旨意,让领兵之人速来见朕。
果有执迷不悟者,你便率北大营之兵将其拒之山下。
只要能够等到明日下午各路勤王兵马前来,所有乱臣贼子,自当土崩瓦解。」
太上皇让他去传旨,太子倒是不介意。
但是听说谈不拢,还要让他带兵拒敌,他就不太情愿了。
他倒不是懦弱,只是对北大营没有信心。
本来就是强行从陈昭手里夺来的兵权,全靠「太上皇」的名义压着。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真正听他的话呢。
若是那数万叛军铁了心要攻山,他可真不觉得自己拦得住。
除非,把步军营还给他……
太上皇自然看得出来太子的意思,他更不可能把步军营再交到太子的手中。
因此道:「且去吧!真要有什么意外,朕会派骁骑营前来助你。」
一听到太上皇愿意调动骁骑营,太子立马信心大振。
要知道,就算是包围宁康帝的行宫,太上皇都没有动用骁骑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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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吾誓杀汝
铁网山西面山脚,火光漫天,到处都是喊杀声。
「将军,将军!」
「怎么了」
谢鲸回头瞄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将领,转身又是一鞭子打在慢吞吞的俘虏身上。
「将军,山上下来好多人,兄弟们冲不上去了。」
谢鲸没有太过惊讶,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攻势,对方肯定会增兵支援的。
「麻溜的,将这些软骨头都绑在树上,一根树绑两个,谁要是敢不老实,一刀攮死他丫的!」
吩咐了一声押解俘虏的士兵,谢鲸来到一旁水桶处,洗了洗身上不慎沾到的血迹,然后问道:「大概多少人」
「不清楚,所有山道和隘口都被他们把守着,只要兄弟们一冲,弓弩、箭矢密密麻麻的就下来了,兄弟们死伤太大,不能再冲了。」
「他娘的!」
谢鲸骂了一句,忽然问道:「贾家那臭小子呢老子这边都杀红眼了,他那边怎么还半点动静都没有」
谢鲸有些郁闷。他一到这边,发现山道口根本没多少人驻守,防御工事也是简单的很,他当机立断,立马就下令摆阵冲锋。
果然效果极好,那些北大营的官兵见到他们招呼不打就杀过来,一个个都吓傻了,几乎未曾抵挡,就丢下阵地跑了。
他便率兵一路追杀,可谓是连战连捷。
可是还没到山腰,敌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开始设置层层防线来阻挡他,让他的推进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将军,已经派人去问过了。镇远侯那边回复说,他们的火炮军还在后面没有跟上,要等火炮军到了之后,再行攻山。
他们还提醒说,让将军你不要逞强,要是攻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等他们那边准备齐全了,将军这边的压力就小了。」
「放他娘的屁,真当老夫瞧得上他那区区几千兵马
还有那什么火枪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我看和个烧火棍也没什么区别!
不敢上就明说,装什么大尾巴狼。」
谢鲸气到了。
说好一起攻山,你放鸽子就算了。还出言埋汰人是几个意思
手下试探道:「将军,那贾琏该不是想要让将军把叛军都给引到这边来,然后他们好趁虚而入,抢占首功吧」
谢鲸眉头一皱,他早就有这个怀疑了。
但是提前攻山是他的提议,对方用兵马未齐为由暂缓进攻也在情理之中。
主要是,贾琏并非他的部属,他没资格命令对方做什么……
「他娘的,没看出来这小子表面上斯文讲理,暗地里却是个焉坏的种。看来以后要是和他合作,得提防他一手!」
嘀咕了两句,谢鲸倒也没有与贾琏计较的意思,当即命人将铁网山的地图拿来,他要好好研究一下战术。
正研究着怎么偷袭,又一小将前来禀报:「将军,山上的人让将军过去,说是要和将军好好谈谈。」
「谈个屁的谈!老夫早就说过了,老夫是奉旨前来,要么让老夫上山,要么就让北大营那帮孬种洗干净脖子等老夫给他们净身。滚回去,就这样回复。」
片刻之后,小将又回来:「将军,他们说太子殿下要见你!」
刚要发怒的谢鲸,听见太子的名号,总算将话咽了回去。
他思索着,太子临阵倒戈固然令宁康帝陷入险境,但他们到底是父子,将来如何未曾可知,却也暂时不必得罪。
于是慢悠悠的收起地图,带着亲兵策马来到最前线。
果然,上面灯火通明,好气派处一骑当先,正是太子。
太
子见他过来,立马质问道:「谢鲸,你身为大魏之臣,因何兴兵谋逆」
谢鲸立刻以更洪亮的嗓门回道:「禀太子殿下。微臣乃是奉陛下圣旨,率兵前来平叛、护驾,何谓之谋逆」
太子面色一沉,立即道:「哼,不管你是奉何人之命。太上皇他老人家知道你来了,还点名要见你。
还不让你的兵马退下,然后随孤上山觐见太上皇。」
谢鲸锤子才跟他去见太上皇。
但是太子既然连太上皇都抬出来了,谢鲸也无意再与他掰扯,立即怒斥道:「太子殿下!陛下乃是你君父,太上皇更是你祖父,你何故兴乱兵谋逆犯上
你还敢打着太上皇的名义招摇撞骗!
谁不知道二圣如今都在山上参与围猎活动,可是如今这山上山下却到处都是你的人马,而不见二圣身边之人,这还不能说明是你胆大妄为,谋逆作乱吗
实话告诉太子殿下,本将今夜便是奉二圣圣旨前来平叛!太子殿下若是还有一点仁孝之心,要是还知道一点忠义,便请立刻罢兵投降,等待二圣发落。
否则,待天下勤王兵马一至,太子殿下只怕悔之晚矣!」
打嘴仗谁不会嘛。
两军对垒,谢鲸自然不会让太子给他打上逆贼的标签。
太子却被谢鲸给气到了。他说奉宁康帝的旨意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说奉二圣的旨意!
太上皇要是知道他这般胆大妄为,必定将他抽筋扒骨。
还待再说什么,却见谢鲸已经打马转身,喝命道:「全军听令,一刻钟之后,全力攻山,诛灭叛逆,勤王保驾,建万世不易之功!
凡有敢阻拦之叛逆,一律格杀勿论!」
说吧,直接扬鞭而去。
太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仰天怒骂道:「匹夫,吾誓杀汝!」
……
就在谢鲸彻底激怒太子,让太子调转大军前往镇压的时候。
东边,解隽先头的一百门镇远炮终于到了。
利器在手,火器营上下士气高涨。
然后,贾琏也开始攻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攻山。
山脚处,早就打马在前,等候贾琏上前答话的北大营千户,借着对面的火光,看着贾琏身后缓缓推上前来的,整整齐齐的黑漆漆炮口,他咽了咽唾沫。
「镇远侯爷,你……您乃是名门之后,何故……」
贾琏可比谢鲸讲理多了,见对方说话结巴,便主动解释:
「今有逆贼作乱,本侯乃是奉陛下的圣旨,进山护驾。小将军若是肯让开关卡,让本侯过去,自然一切好说。
否则,就手下见真章吧。
提醒小将军一句,本侯身后这些镇远炮,可是本侯的得意之作。
本侯曾做过试验,将一百头猪圈在一起,一炮下去,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其中肢体不全、肝脑涂地者,更是不堪细数。
望小将军好自为之。」
千户闻言越发哆嗦。
说实话,以他的地位,被贾琏这般人物一口一个小将军的称呼,他心里真的很暖。
但是看着对方那军容整齐,各种装备骇人的大军之时,他的心里又忍不住飙寒气。
他只是个千户,奉命前来阻拦贾琏。
要说他之前还有一点信心,但是现在他知道,凭他手下那七拼八凑来的一千多号人……
对面就算不动用那些骇人的玩意儿,单凭腰间佩刀,估计都能砍死他们。
「贾侯爷,是非对错,以卑职的职分实在难以区分的明白。
卑职只是奉命驻守
在此,还请侯爷怜悯,不要为难卑职……」
「本侯只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要么弃暗投明,要么顽抗到底……一……」
「侯爷……」
「二……」
「……」
「三……」
千户立刻转身,纵马跨过战壕,立在拒马桩之前,然后喝命道:「太子有命,将所有叛军阻拦在山外,但凡放过去一个,斩!」
「弓弩手准备!」
「弓箭手准备!」
「快,立马去向裴将军禀报,就说敌人势大,请求支援!」
……
远处,贾琏叹息一声。
内战非义战,贾琏其实是很想兵不血刃的。
但是他知道这很难。
这个时候,也没有他留情的余地。
自从奉宁康帝的旨意领兵而来,他就没有了退路。
宁康帝胜,他荣。宁康帝败,他得死!
没有胜利之前,是没有资格怜悯敌人的。
「火炮军,准备!」
随着贾琏的令下,早就将火炮推到合适位置的火炮军将士,熟练的装填弹药,然后高举火把。
这一幕,让对面的千户觉得惊诧。
怎么可能,这么远……
「点火!」
「轰」
「轰轰」
「轰轰轰」
「嘭!」
「嘭!」
「嘭嘭!」
伴随着数十发开花弹在敌人的阵地上炸开,对面的山林都被照亮的宛如夕阳美景。
烟尘散去,惨叫声与哭嚎声才随之而来。
所有第一次面对镇远炮开花弹的北大营官兵都感受到了灵魂的恐惧!
谁能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还是你的好友,前一刻还在与你玩笑打屁,忽然一个瞬间,他就在你的眼前,被活生生的撕成了几块
这还是人间的武器吗
其实,一千多号人,分布在这么大的一块阵地上,被炸死的属于极少数。
贾琏说一炮炸死九十八头猪,自然是夸张之语。
但是这一刻,恐惧已经填满所有北大营官兵的脑海。
本就不太知道为何而战的他们,再无一点战意,纷纷嚎叫着冲出阵地,冲向后方广阔的山林。
那些山石树木,能够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远处,贾琏看着已经熟练的装填好第二弹的火炮军,微微压了压手,让他们将火把放下。
「火枪军,准备!」
早就整装待发的火枪军,在两侧枪骑兵的掩护下,以完整的阵型,一步步向前推进。
凡有敢露头者,或者投弩放箭者,必定会被他们乱枪射杀。
但是直到他们来到战壕之前,都没有一个敌人向他们发起攻击。
还在阵地上没有跑的,不是已经举起双手站了起来,就是那些躺在地上,已经站不起来的。
待麾下清缴了所有的武器,将俘虏都看押起来,贾琏才骑着马慢悠悠的走来。
他看见了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一手一脚的那个千户。
对方还活着,他甚至还给贾琏露出一个微笑:「镇远炮,果然名不虚传。
相信侯爷的镇远炮,将来在真正的战场上,定能让敌人同样胆寒。它一定会成为我大魏,震慑远番的神兵利器!」
贾琏来到他面前,见其这般气度,心里不由有些惋惜:
「何苦呢。」
他笑而不语,随后闭眼道:
「请侯爷给卑职一个痛快!」
在这个时代,被这样活生生截去一手一脚,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贾琏叹息一声,旁边的贾瑜便上前,对着他弯腰一拜,然后一刀抹断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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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9章 投诚
就在东西两面山脚杀得火热之时,铁网山上,却是异常的平静。
“陛下!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出兵!”
宁康帝的行宫之内,一众心腹之臣却是分成了两派。
山下那么大的动静,宁康帝自然也收到了。
有的人主张里应外合,出动行宫之内的兵力,与山下的兵马内外夹击,一举击破步军营和北大营两道防线。
但是另外一批人却坚持按兵不动。
“不能出兵,直到现在骁骑营还没有动。假设出兵,行宫内兵力空虚,骁骑营举兵杀来,到时候你置陛下的安危于何地”
保守派振振有词。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担心皇帝的安危,还是怕骁骑营杀来,取了他们的小命。
宁康帝也是眉头紧锁。
他知道,他要是选择和山下的兵马内外夹击,外面包围他的步军营和北大营根本抵挡不住,到时候太上皇肯定坐不住,一定会出动骁骑营的。
骁骑营……
这支他父皇一直牢牢掌控在手里的军队,他清楚的知道它的含金量。
而且,禁卫军是大魏的底蕴,而骁骑营是底蕴中的底蕴。
到底值不值得被消耗在这里。
他也知道,为什么之前太上皇分明占据优势,却并不急着对他动手。一则兵力没有占据绝对的优势,对方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他。
另一个原因就是,太上皇也舍不得将帝国的家底平白消耗,所以双方默契的选择僵持,选择通过外部的较量来定输赢!
眼下出击,与山外之兵里应外合,赢面确实很大。
但是,即便赢了,整个皇家御林军序列,也会元气大伤……
现在来的,才只有两支兵马。而要是再等等,不但另外几支也能来,说不定京城那边,也能腾出点人手出来。
看似再等等更稳妥,其实风险也很大。
太上皇显然不会坐以待毙,他肯定也早就从各地调援兵了,真要天下兵马汇聚,宁康帝知道,他的赢面不大。
“陛下!!”
“陛下也知道,如今率先来援的是谢男爵和镇远侯。谢男爵且不说,但是陛下,镇远侯可是出自荣国府!
不说荣国府几十年来深受那边的荣宠,就说镇远侯之祖父,荣国府先国公可是那边的侍卫统领出身。
也因此,去年大寿,那边才对镇远侯那般青眼有加。
陛下!
如今我等被困在行宫之内,但是那边,却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万一,万一那边亲自下山招抚……
陛下可别忘了太子之变啊……”
一个文官跪地泣声道。他的话,也令在场的文武面色都不自然起来。
是啊,太子都能叛变,遑论别人。
太上皇终究坐天下太久了,对宁康帝又有纲常压制,由不得他们不担心那些领兵之人反节。
而要是宁康帝手里的筹码没了,宁康帝会怎么样他们不清楚,但是他们这些鞍前马后的人,肯定是一个都逃不了的。
宁康帝面色阴沉,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沉声道:“冯胜!”
“臣在。”
“你速点五千兵马,分兵两路,从西面以及东南边杀出去。
不求杀敌,只要搅乱敌方阵脚即可。然后争取与山下的谢鲸和贾琏部取得联络。”
“是。”
冯胜乃是护军营统领,也是一位老将,得令之后,一言不发的退去。
……
乱了,整个铁网山彻底乱了。
山脚下炮火连连,喊杀震天,山上也是兵危战凶,人仰马翻。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人们,级别够的早就躲到太上皇的行宫之内。其他的人,则只能躲在下处瑟瑟发抖,默默祈祷乱兵不要杀到自己那里去。
太上皇的驻所。
太上皇一边与老亲王对弈,一边听着下面回禀外面的情况。
“守不住”
太上皇抬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史鼎,便令史鼎冷汗涔涔。
他本是骁骑营副统领,被太上皇临时调过去接掌步军营。之前只是负责困住宁康帝一切还好,凭借多年掌军经验和太上皇的龙威,自然没有人敢造次。
但是随着山下大乱,山上人心自然也乱。
加上护军营士气高昂,猛然杀将出来,凭他手里的七八千步军营人马,自然再也困不住宁康帝。
又是大晚上的……如今山上的局面之乱,连他这个见过大场面的老将,都无比惶恐。
“太子呢”
“太子殿下正率兵阻拦山下的叛军……据臣所知,太子殿下那边也相形见绌了,方才还派人过来请求兵力支援……”
之前太上皇为了断绝宁康帝对外的联系,给他设置了两道包围圈。
一道是史鼎的步军营,另一道就是太子所率领的北大营。
如今他这道防线已被冲破,太子那边看起来也难以抵挡。局势,有些不妙。
太上皇似乎也领会到了这一点,举着棋子的手砸落在棋盘上,顿时将好好一盘棋毁坏。
对面肃亲王见状也不恼,默默地将落在桌面和炕面的棋子一一捡起……
眼见太上皇生气,殿上殿下,所有人噤若寒蝉。
太上皇确实有些恼怒了。
从来都是一切尽在掌控的他,无法容忍眼下这种失控的局面。
他更无法容许,在太子投诚这样宁康帝的巨大失策之下,他还无法彻底将宁康帝拿捏。
“孙佳。”
“微臣在。”
忠靖侯史鼎,忠勇侯孙佳,忠义侯刘升,骁骑营三大副统领。
“你领两千精骑,和史鼎一起,将那逆子给朕擒来。”
“微臣领旨……”
“此番若再失利,你二人便提头来见朕。”
孙佳和史鼎二人身形一顿,却不敢迟疑,正声应命后离开。
“逆子作乱,让二十一弟看笑话了。”
太上皇瞅着正襟危坐于对面的肃亲王,忽道。
肃亲王忙摆手:“皇兄说笑了。陛下他不过是一时行差踏错,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皇兄的苦心的。”
“是吗只怕他永远不会明白的了。
好了,朕有些乏了,你且下去吧。”
……
太上皇出动了手中的底牌骁骑营,而且采取的是擒王之策,直扑宁康帝的行宫而去。
宁康帝能不能抵挡,如何抵挡且不说。
东面山腰,裴丰年带着数十名灰头土脸的将士,狼狈的逃进指挥所。
不等他坐稳,就有几个人急匆匆的走进他的大帐,张口喝道:“太子有命,西面战局吃紧,请裴将军速速抽调两千人马,协助太子剿灭叛逆!”
裴丰年端着茶壶的手顿在半空,突然将其狠狠的摔在地上,怒骂道:“放他娘的屁,他西面吃紧,老子这里难道就不吃紧
你回去告诉太子,就说要兵没有,要命一条!他妈的,没见到老子刚刚才捡回一条狗命,老子还想求人支援呢……”
刚刚放弃一条防线,在贾琏的枪炮之下侥幸逃得性命的裴丰年怒不可遏。
但来人可是太子的亲信,岂能被暴怒的裴丰年吓住
见其疑似对太子不敬,更是阴测测的道:“裴将军,这可是太子的亲口谕命,你确定让卑职这么回”
“滚滚滚!”
“好,你有种!”太子亲信拂袖而去。
见状,裴丰年的心腹上前道:“将军得罪了太子的人,此人回去还不定怎么在太子面前诋毁将军……”
“不然怎么办老子手里的兵马已经被那该死的火器打的七零八落了,老子上哪里去再给他弄两千兵马来”
“此战失利,非将军之过。那火炮之威,将军也是亲眼所见了,所到之处,黑夜化为白昼,兄弟们沾之则死,触之即亡。
再加上那些比咱们弓弩射程还要远的火枪……
不瞒将军,底下的兄弟们都没有了战心,这边,肯定是守不住了!
将军该为自己找退路了……”
裴丰年作为北大营副统领之一,自然不蠢。
事实上,要不是他识时务,加上他是当初王子腾提拔上来的人,和陈昭并不对付,他也早就成了太子手下的一缕亡魂了。
此番他奉命守山,开始他还很轻松的。
毕竟相比东面那密密麻麻的“叛军”,他这边却只消面对只有区区数千兵马的火器营。
人数相当,他还据山而守,他当然不担心。
但是等到真正刀兵相见,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山脚下一役,对方直接兵不血刃,打散了他一千多兵马,主将千户战死。
逃亡回来的溃兵们直呼对方乃是天降神兵,不可阻挡,好些人都吓得疯疯癫癫的了。
他开始当然不信,决定亲自带兵去看看虚实……
然后他也像开始的溃兵那般逃回来了。
当然,他作为从三品的武将,自然不像士兵那般见识浅薄。
他虽然也震惊于火器营的火器之威,倒也并没有觉得不可阻挡。本来回来的路上他还想着,如何根据山石地形,设置障碍,组织突击队,打打伏击这些,以阻碍贾琏登山的脚步。
但是经过方才那一幕,加上心腹的提点,他的心思自然活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
“将军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眼下这场动乱,不过是上头的一场博弈,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叛军和勤王之师。
不论谁输谁赢,到头来死的还不过是咱们这些当兵的。
之前太子和太上皇联手,陛下处在不利之地,将军倒向太子乃是明智之举。
如今陛下的援兵已到,咱们这边显见是抵挡不住了。而观太子,自身尚且捉襟见肘,自然分不出兵力来帮将军。
正好,听闻山下带领火器营的镇远侯爷,乃是当初王节度的晚辈。为将军前程生死计,将军何不率麾下残存之兵以投镇远侯”
心腹的话,可谓说到了点子上。
虽然铁网山刚开始乱的时候,好多人云里雾里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于太上皇都当着三军的面呵斥过宁康帝之后,很多人自然也就明白过来这场变乱真正的原因和始末。
果然,裴丰年听闻之后,面色变换一阵,忽然把心一狠,喝道:“你说对!本将身为大魏将领,若是对敌,自然不屑做投降这等贪生怕死之举。
但是太上皇是君,难道陛下便不是君了
此非义战!若是只为保我一人清名,而让数千兄弟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毫无价值,是我裴丰年之过也!
召集众将,就说本将有大事要与他们商议……另外,你亲自去一趟山下,面见镇远侯,就说……”
半个时辰之后,贾琏在火枪军的簇拥之下,来到半山腰。
裴丰年令两边将士高举火把,将整个场面照的犹如白日一般,然后他独自一人来到贾琏的白马面前。
“败军之将,见过镇远侯。”
微微躬身,裴丰年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按照年纪,他比贾琏年长太多了。按照领兵经验,他有十几二十年,而贾琏满打满算只有四五年,嫩的不能再嫩。
而且论官品,他和贾琏也是平级,如今却要他向一个不论年纪还是资历甚至官品都不高过他的人投降……
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
贾琏骑在马上,将周围的北大营官兵看了一圈,然后才看向裴丰年。
看了有一会儿,就在裴丰年觉得贾琏是不是故意羞辱他的时候,贾琏抱拳回礼道:“见过裴将军!”
裴丰年面色尴尬道:“犹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侯爷,还是在王节度的府上。
那个时候的侯爷比现在更年轻,却已然是英才卓然,雄姿勃发,令我等一干京营的将领们,赞叹不已。
谁知如今不过二三年过去,侯爷却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更是亲自组建成火器营这样宛若天兵,不可战胜之师,实在令老夫不胜钦佩,也汗颜的紧。”
既然是为了前程和性命才决定投降,如今这些都掌控在贾琏的手上,裴丰年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
“裴将军谬赞了!“
贾琏忽然大声道。
“本侯不过是仰赖天恩祖德,方有此微薄成就,实不值一提。
倒是裴将军今夜之举,方称得上是明真见理,功德无量,令本侯钦佩之至!”
因贾琏说的大声,在周围安静的环境下,大概很多将士都听得见。
“这,这个……”
裴丰年面色有些难看,莫非这贾琏如此短视和狂妄,竟执意要羞辱他一番不可
却见贾琏继续道:“此番兵乱,乃是祸起萧墙,若是持续下去,不过是空耗我大魏军力、国运!
裴将军身处关键位置,不但能够看清局势,而且还能不计较个人名誉得失,果断放下兵戈,保全北大营乃至我火器营数千兵士的性命,实乃大仁大义。
裴将军,请受贾琏一拜!”
贾琏在马上,深深的弯腰一拜。
此举,别说裴丰年目露震异之色,便是那些北大营投诚的官兵,都对着贾琏投来钦佩与感激的目光。
虽然在上级的解释下,大家都明白副统领这个时候决定放下武器投降没有错……
但是看着贾琏以及他身后那些整齐划一,威风凛凛,脸上带着傲然的火枪军将士,同为军人的他们,难免感到自卑和羞耻。
贾琏的一番话语和表态,无疑是肯定了他们,给他们将军,也就是他们保留了一份体面。
裴丰年也是深深的看了贾琏一眼,然后真诚伏首叹道:“下官总算知道,陛下为何如此信赖侯爷。侯爷之胸襟气度,非下官等人可以比拟。
此番输在侯爷的手上,下官心服口服。”
大魏爵制,公侯皆为一品。从这里论,裴丰年自称下官合理。
贾琏看裴丰年面有折服之意,心里也放心不少。
他之所以这般表态,除了裴丰年的突然投降,确实让他省了很大力气之外,也有要收伏这数千溃兵为己所用之心。
眼下局势混乱,任何一点力量,都是有可能发挥作用的。
“局势急迫,陛下在山上尚且安危不定,本侯就不下马与将军叙旧了,你我……”
贾琏正欲给裴丰年布置任务,忽见前面一骑飞奔而来。
“将军,后方山上,忽有一支人马杀来……”
裴丰年面色一变,震惊道:“莫非太子闻之,举兵杀来”
“为了侯爷的安危,还请侯爷暂退入军阵中,待下官阻之。”
裴丰年本来就是不看好太子一方才决定反节,此时自然要在贾琏也就是宁康帝面前表现一番。
贾琏却是根本没动。
不过片刻,又两骑飞来。
“禀将军,不是太子杀来,是昭阳公主殿下。她带了上百轻骑,让我等让开下山通道……”
“昭阳公主……她怎么会……”
裴丰年不理解,这个时候,亲王都没有说话的份,怎么一个公主不好好待在山上安全的地方,跑出来作甚。
他面前的贾琏却笑了起来:“走吧,裴将军,随本侯一起上前看看。”
……
第730章 会合
贾琏准备去见昭阳公主,昭阳公主却先一步来见他。
火光烈烈的山林大道上,昭阳公主见到了金刀金甲,骑在白马上的贾琏。
昭阳公主不知道白马王子的故事,但是这一刻的贾琏在她的眼中,就是他的白马王子,真命天子。
她丢下公主府府兵,策马来到贾琏跟前,展露出一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昭阳本想下山接应将军,不想将军已然到了这里。」
一句话,不但将她的来意讲明,更是表示出了她对贾琏上山如此之快的惊讶与赞赏。
贾琏看到如此模样的昭阳公主,脸上也浮现一抹久违的笑容,「我能这么快到此处,多仰仗裴将军深明大义,开卡投诚,否则我要到这里还不知道要牺牲多少将士的性命。」
贾琏说着,看了一眼旁边覥着脸的裴丰年。
昭阳公主也顺势扫了他一眼。
下来的路上她也听见、看见这边的局势,大概明白北大营守山将领应该是对贾琏举了白旗。
随意的点点头,昭阳公主重新看向贾琏,面色郑重了一些。
「将军来的正好。如今山上局势骤乱,兵马为祸,父皇也正被困在行宫之内,急需将军领兵救驾。」
贾琏神色一变,沉声道:「究竟如何」
「骁骑营和步军营正合力冲击行宫,所以原本应该来支援将军和谢将军的护军营都已经紧急回防了。
事不宜迟,还请将军随我即刻上山护驾。」
昭阳公主姣好的面容,在火光的照应下,显得明亮而光辉。
虽然她之前说过,她不会偏袒她的父皇或者皇爷爷。
但是事到如此,她还是做出了选择。
皇爷爷输了,输的只是皇爷爷。
若是父皇输了,动摇的则是大魏的江山社稷。
在天下人的眼中,太上皇荣养是理所当然,而皇帝被废乃至被杀,无疑是地动天惊。
届时,一众牛鬼蛇神,只怕都会冒出来,为帝国带来无尽的纷乱和杀戮。
贾琏暗吸一口气,随即看向裴丰年,正色命道:「裴将军!」
「下官在。」
「着你与麾下将官、兵马,从即刻起听候昭阳公主命令行事,直到剿灭叛军,救出陛下为止!」
「是……」
裴丰年瞅了一眼昭阳公主。
说实话,他虽然是败军之将,到底乃是从三品的将军。要他听命于贾琏他还勉强能接受,毕竟贾琏和他的火器营之厉害,确实让他心服口服。
但是要他听命于一个女人……
贾琏似乎能够看穿他的心思,音色变厉:「尔莫要看昭阳殿下乃是女子,当初在塞外大漠,殿下仅凭手中数百侍卫,将瓦剌数万大军戏弄于股掌之间。
殿下之才,连陛下都深为赞扬,你难道还不服」
「卑职不敢!卑职谨遵侯爷之命,一定唯殿下之命是从!」
别的都是虚的。
他现在的小命以及事后能不能保留自身前程和阖族性命都在贾琏的一念之间,裴丰年当然不敢得罪贾琏。
而且贾琏提醒他昭阳公主受宁康帝亲睐,他更不敢表露一丝「怨念」了。
昭阳公主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贾琏,临了才淡淡的扫向裴丰年。
这一眼,却让裴丰年头垂的更低。
昭阳公主这才放过他,复与贾琏笑道:「终于又能与将军并肩作战了。」
贾琏也对着她点点头。
大晚上的,兵马太多会拖累机动性。而且他的火器营经
过特训,什么情况如何配合都有自己的章程,若是带上几千「杂鱼」,肯定不便。
这也是他让昭阳公主统领北大营降卒的原因。
……
山上。
宁康帝站在行宫西楼,目光死死的看着远处绞杀在一起的大片禁卫军将士。
这已经不知道是对面的第几波冲杀了。
骁骑营之威,悍然如斯!
若非他占据兵力优势,又早有防备,据地利而守。
若非,他早就有心的重点打造亲军营,让亲军营的整体实力,也不容小觑……
只怕此时的他,不是在逃跑的路上,就是已经被太上皇捉去了。
但即便如此,行宫外的防线已经全部被冲断,行宫栅栏也被冲击的东倒西歪,到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个又一个的将士们倒在血泊之中。漫天的血腥味和烈火烧灼尸体的刺激味道,哪怕是站在高楼上的宁康帝,也能清晰得闻。
这些,都是帝国最精锐的士卒。
宁康帝没有说话,但是从他袖口不自觉握紧的拳头,可以略窥其胸意。
旁边陪侍宁康帝左右的心腹近臣,很多都不忍的将头挪开。
这般直面淋漓的鲜血,即便是最残忍的阴谋家,此时或许也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咚咚咚!」
铁靴踏着木楼,衣甲带血的两名将军快步至宁康帝跟前,「敌军攻势太猛,为了陛下的安危,臣等恳请陛下撤离行宫!」
作为眼下宁康帝这边最高级别的两名统兵将领,他们的话,引起了宁康帝身边文臣的骚动。
但是宁康帝没有动,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也没有说话,目光仍旧看着前方在浴血拼杀的将士。
冯胜二人对视一眼,跪下道:「骁骑营骑兵攻势锐利,行宫内又无险要,仅凭临时挖掘的壕沟和栅栏,阻挡不了几次冲锋了。
一旦防线被冲破,数万大军混战,臣等无法确保陛下的安危!
臣已经与卫统领商议,由卫统领护送陛下至山下安全之地,臣则率护军营为陛下断后,以求万全……」
「万全」
宁康帝缓缓的转过头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万全之法了。
托逆子之福,此番即便胜了,他也注定被背上一个忤逆犯上,不仁不孝的罪名。
届时,还不知道有多少忠义或者是自诩忠义之徒来斥责他,反对他,批判他。
他已经做好了应对这些的准备。
所以,他不能退,这一仗,他要胜的堂堂正正!
「尔等尽管杀敌,不必顾虑朕。防线若被冲破,朕亲提三尺剑,与众将士协力克敌。」
宁康帝平静却充满魄力的话语,不但令冯胜等将领深为感动,便连左右的近侍也是大为鼓舞,纷纷跪地表示,愿誓死追随宁康帝,愿与众将士,协力克敌。
冯胜与亲军营统领赫连雄对视一眼,也不便再说什么。重重一拜之后,二人重新下去布置防务。
他二人作为统领,自然不需要亲自上阵杀敌。至少现在不需要。
身上的血迹,不过是处决了几个临阵脱逃的富贵兵之时染上的而已。
冯胜二人离开不过片刻,忽闻零星枪响从远方传来,随即原本正不顾一切代价冲击行宫的「叛军」后方,则是出现大片的骚乱。
宁康帝精神一震,连忙重新扶栏远眺。
可惜阁楼太矮,夜幕太黑,根本也看不清远方的战局。
但是仅凭那些在夜空中绽放独特魅力的枪响,宁康帝也知道,应该是贾琏所部上山了。
终于来了!
左右之人也有不少猜到是山下的援兵攻上来了,大喜之余,纷纷向宁康帝表达恭贺。
但宁康帝仍旧是神色淡漠,仿若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眼前的局面,根本引不起他的情绪波动。
直到……
「陛下,昭阳公主率大批军马前来护驾!」
宁康帝其实早看见了,西南面有一支兵马轻易冲破敌军本就不坚固的防线,然后被护军营阻拦不得前行。
那领军的身影,他看着十分眼熟。
「她带了多少人马」
宁康帝没有问昭阳公主哪里来的人马这等废话。
「大约有数千人,都是原本北大营的军马,还有北大营副统领裴丰年在侧!」
宁康帝眼神一亮,结合贾琏已经上山这等消息,宁康帝大概猜到了事情的起始尾末。
「让她过来见朕!」
宁康帝本想在原地等昭阳公主前来见他,但是看着行宫外面越发混乱的局势,他忽然就转身,快步朝着阁楼下走去。
虽然他可以通过提前布置的信鸽联络外界,但是行宫毕竟从昨天下午就被太上皇封锁。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贾琏等人,以了解此时山上山下所有的局势。
在行宫大门口略作等候,果然昭阳公主及其亲随数骑迎面而来。
「儿臣参见父皇。」
看着从骏马上一跃而下,然后稳稳当当的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昭阳公主,宁康帝也没有废话,让其起身后,直接问道:「你从何处来」
「儿臣方从山下回来……」
昭阳公主也知道宁康帝想要知道什么,继续回道:「之前儿臣见大批叛军攻击父皇的行宫,心中十分担心父皇的安危。
原本想要立马回到父皇身边保护父皇。
然儿臣自知手中无兵无将,来到父皇身边也无用。忽想起之前听说,山下有兵马奉父皇之命前来救驾,便想着替父皇前往接引,哪怕只是为前来勤王的将军领路,让其早一刻率兵登山,也算是尽了儿臣一番绵薄之力。
不想在东南面山腰处,就碰到了前来护驾的镇远侯。
彼时镇远侯刚好攻破东面的敌军,并以大义收服北大营数千兵马。
听闻行宫告急之后,镇远侯当即决定率前部人马立即驰援。
如今镇远侯正率领火枪军从叛军背面发起进攻,以解行宫之危,又担心父皇的安危,所以让儿臣率领北大营将士前来护驾。」
昭阳公主快速的将情况说明。
她的话音刚落下,在她身后早就准备了许久的裴丰年赶忙一个箭步跪在宁康帝的面前,叩首道:「罪臣裴丰年,误听太子蛊惑之语,差点酿成弥天大祸,请陛下赐臣死罪!」
他的动作和话语,令宁康帝不觉得的看向了他。
片刻后宁康帝淡淡的道:「既是误听太子之言,又迷途知返,何罪之有」
「罪臣叩谢陛下不罪之恩。」
裴丰年作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液,心里也确实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那么容易就反水,还那么听贾琏等人的话,不就是因为看清了局势,害怕被宁康帝清算嘛。
刚才昭阳公主要来见宁康帝,他是哀求着一道过来的。
他很清楚,现在宁康帝还没有脱离危险,还需要他们这些人效忠,这个时候肯定是最宽容的。
要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再来解释,只怕宁康帝未必就会听了。
如今宁康帝既然当面承诺不怪罪,那自然就不大可能反悔。
宁康帝虽然没太在
意裴丰年,但正如裴丰年所想,宁康帝现在需要人尽忠。
「尔及麾下所部兵马,暂时就听从长公主号令。倘若此番能够建功,朕不但不追究你先前过失,还重重有赏。」
「罪臣定不负陛下隆恩厚望……」
点点头,见裴丰年安心之后,宁康帝重新看向昭阳公主。
「朕身边尚有亲军营和护军营,安危无虞。
倒是贾琏那边,他麾下兵马本就不多,如今孤军深陷敌后,稍有不慎便会有失。
你且率部前往策应。朕也会令亲军营和护军营配合你们,争取天亮之前,将战乱平息。」
昭阳公主闻言,看向宁康帝的目光难得带上几分诚挚。
「儿臣遵旨。父皇也请多加小心。」
不管宁康帝是担心贾琏的安危多一些,还是担心「火器营」的安危多一些。
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宁康帝能够如此表示,多少令他们这些为其效忠的臣子感到温暖。
不是吗,儿臣,也是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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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折损
四更已过,天色将明。
贾琏打马走在铁网山上平坦的地面。
尽管白色的马蹄十分小心,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踩到一些兵器和尸骨。
那些尸骨,一具挨着一具,有人的,也有马的。
昭阳公主打马来到贾琏的身侧,看他神色低沉,不由开口道:
「骁骑营乃是我皇爷爷倾国之力打造的兵马,是公认的禁卫军最强战力。
传闻即便只是轻骑,所有将士的盔甲,也都是由犀牛皮精心打造,普通刀剑,根本难以对骁骑营的骑兵造成致命伤。
可以说,若是普通的军队,在平地上碰到骁骑营骑兵的冲锋,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戮而已。
二郎能够不倚仗火炮之威,单凭两千火枪军就击溃数千步军营的将士,还全歼了数百骁骑营轻骑,如此战绩,已经足够辉煌了。」
贾琏叹了一口气,看向不知何时也到身侧的贾瑜,问道:「如何」
贾瑜的神色比贾琏更加沉重,他沉声道:「回禀侯爷,此番战斗火枪军共计牺牲二百三十四人,伤四百零八人……」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真正听到伤亡数字,贾琏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他费力打造的火器营虽然编制足五千,但是真正的战斗序列只有四千五百。
其中火枪军三千。
这三千人,可以说是他手把手,精心训练培养出来的。
可以想见,在未来,他应该很难再抽出这样多的时间和精力,亲自训练底层的士兵了。
所以,这三千人,是火种!
或许在将来,他们每一个,都将是教官级别的人物。
然而此番不过一役,便折损了他超过两成……
之前情况急迫,他无法再按照之前的计划,慢悠悠带着一百门镇远炮推山。
因此只能留下一千火枪军保护火炮军上山,自己则率领两千火枪军并几千降卒急速登山。
和昭阳公主分开之后,他其实也很谨慎,并没有贸然的杀向包围宁康帝行宫的敌军。
简单偷袭,吸引了敌军的火力之后,他便开始撤退,将战场拉到相对平坦,有足够「拉扯」余地的地方,才开始和敌人正面对决。
一开始战局的确和他预料的相差不多,侍卫马步军作为禁卫军序列,即便比北大营精锐,却也有限。
而且,同样的战心不足!
一遇到排成阵型的「燧发火枪」这种神兵利器,他们和北大营的士兵一样,都懵了。
即便是在将领的鼓舞下冲锋数次,都被「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这样寻常却无法破解的战术杀的七零八落。
于是步军营几乎丧失战心。
就在全体火枪军士兵心中松懈,觉得禁卫军也不过如此的时候。
一波佯攻,伴随着数百精骑从两侧掩杀而来……
尽管火枪军对此类突袭战术早有防备,迅速调转阵型射击。
但是他们很快就惊讶的发现,之前那种几番轮射之后,敌军纷纷胆寒溃败,自相践踏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那些夜幕下的骑兵,一个个宛若尸魈一般,硬是顶着枪林弹雨,朝着他们飞驰而来!
若不是关键的时候,将领们纷纷大喊「射马,不要射人」,只怕等到对方杀到跟前,他们都未必能够射下多少人来。
但骑兵的速度何等之快就这么愣神的功夫,便给了敌军短兵相接的机会。
不得已,顶在前面的众火枪军士兵只能按照最后的预案,扔掉手中火枪,拔出腰间的佩刀,凭借同样精良的装备,与敌人肉搏。
所有
的伤亡,也几乎都是在这短短的半刻钟不到的时间产生的。
若非在外围游离的数百枪骑兵前来合力绞杀,若非昭阳公主及时率援兵赶到,切断了后续的敌军,若非,骁骑营的骑兵兵力有限……
火枪军的伤亡,绝对还要成倍的增长,甚至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深吸一口气,贾琏暗生警惕的同时倒也并没有觉得气馁。
通过和北大营以及侍卫步军营的战斗,已经证明了火枪军的战斗力。
至于骁骑营带来的巨大损失……
这天底下,又有几支军队,有骁骑营那般精良的装备和悍不畏死的勇气
或许可以说,骁骑营此番是因为不知道火枪军的特点和实力。下一次,他们将马匹也装备上同等质量的盔甲,那么火枪军就很难在远距离给予足够的杀伤力。
或者直接换上重骑兵,火枪军就不是骁骑营一合之敌
但是别忘了,此番骁骑营未出全力,火器营又何尝不是
夜战本就不是火器营的强项,远距离视线不足,才让骁骑营有了突袭的机会。
而且,火器营的最强形态是火枪军配合火炮军平推!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之后,以后的火枪军将领,相信轻易也不会再给敌人这样的机会。
「公主,镇远侯爷,陛下召见。」一名太监来传宁康帝的口谕。
贾琏与昭阳公主点点头。他们都知道,行宫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清闲的在此清点战损。
……
「都是废物!」
太上皇的行宫之内,老迈的太上皇显得震怒无比。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好的却一个没有,这无法不令这位老迈的帝王羞恼成怒。
换在平常,如此恼怒的他,早就下旨将殿下跪着的这几个败军之将推出去斩首,以儆效尤了。
殿下几个将领心里也委屈啊。
本来兵力就不如人家,太子还那般无能,这么快就被人把防线突破了,放了大几千上万的敌军上山。
关键是,那出现在屁股后头的区区两三千的火枪军,他们都调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战斗力去剿灭,却只伤到了人家一点皮毛,然后就被反过来剿灭了。
战斗力之彪悍,令人闻之生畏。
在这样前后被夹击,极度不利的战局里面,他们几个能够活下来,都是得天之幸了。
为了保全性命,他们自然也不敢隐瞒,你一嘴我一嘴的,就将先前战场上的所有情况和细节,向太上皇说明。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互相攻讦,甚至还互相打掩护,都说他们如何如何尽力云云。
太上皇深吸一口气,虽然怀疑是史鼎等人为了逃避罪责夸大其词,到底也听了些进去。
「你们的意思是,第一个攻上山来的是镇远侯贾琏而且,他手中的火器营,战斗力异常的强」
「回禀太上皇,确实如此。
原本臣等协力配合,眼看都要攻破行宫,擒拿……将陛下押来向太上皇请罪。
谁知贾琏突然率兵从后方杀来,不但打断了我等的攻势,还令我等陷入腹背受敌之状。
我等见贾琏兵马仅有数千,原本想要集中精锐兵马将其一举击溃,谁知……」
「谁知,你们反被对方击溃了」
太上皇讥笑一声,心里倒是更信了几分。
虽然他对太子很不满,手握万余兵马,却连一座山都守不住,这么快就让人给冲了上来!
但是贾琏部能够这么快突破太子的防线上山,倒也可以印证一番其实力……
思索了片刻,太上皇问左右:「如今外面局势如何」
「回老皇爷,自从骁骑营和步军营兵败之后,那边迅速就派遣大军,将行宫给把守起来了,还说是为了保护老皇爷的安全。」
「呵呵,这个逆子,如今连遮掩都不屑做了吗」
太上皇发出一声冷笑。
昨日宁康帝发动逼宫的时候,可是半点都不敢对他不敬,只是想要将他骗过去囚禁。
如今,却敢堂而皇之的派兵直指他的行宫了。
「都是哪些兵马,何人领军」
「回禀老皇爷,主要是护军营的人马,统领是冯胜,副统领田渠,另外还有亲军营的部分人马,以及火器营……」
太上皇沉吟起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明白,山上的兵戈之争,他是输了。
如今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此罢了兵戈,料想逆子也不敢对他如何。
要么,就是凭借眼下行宫内仅有的战力,掩护他下山……
连撤退方向他都想过了,只有从西面。因为西面的太子手中,应该还有一定的兵马,合兵一处,未尝没有拖延之力。
只要再等半日,等到第一支前来救驾平叛的兵马,那就有可能再次逆转局面!
思考了很久,太上皇忽然抬头看向史鼎:「听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想来你和贾琏也是相熟的」
跪在地上的史鼎一愣,连忙道:「回禀太上皇,贾、史两家自太祖起便相交甚好,即便这些年,两家往来也算密切。
算起来,那贾琏应该叫微臣一句叔父。
只不过,微臣早与兄长分家,这些年也短了往来……因此,臣和镇远侯之间,却算不得熟络。」
太上皇哼哼一声,作为骁骑营副统领之一,史鼎的过往他自然也知道。
不就是两兄弟不和睦,甚至有仇嘛。
他懒得理会这些,只是轻声道:「既然是世交叔父,你便替朕传一道旨意吧。」
……
天色渐明,山上的硝烟也暂时散去。
但乱局还没有结束。
先不论山上那些宛若惊弓之鸟的王公贵胄,就说太上皇的行宫内,也还有过千的骁骑营精锐和大批败退之军。
山下,太子手中也还有数千人马。
不过,这些残存的力量,在如今的宁康帝面前,自然不算什么了。
原本就算一举杀进太上皇的行宫也不算什么,反正都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连遮羞布都被太上皇亲自扯下来了。
但是宁康帝或许是不想再多消耗军力。
当知道贾琏此番还带来了一百门镇远炮之后,立即命令贾琏快速将其运送上来。
他要给他的父皇来一波大的。
贾琏也不敢怠慢。
他也知道太上皇昨日就传令各地兵马进京勤王了。
谁也不知道对方第一波兵马什么时候到,所以,肯定是不能拖的。
「贾将军!镇远侯爷,救命啊……」
正在指挥着将一门门镇远炮安置在合适的位置,忽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叫喊声。
贾琏闻声望去,只见数名模样凄惨的书生,被裴丰年手下的官兵押解着走。
凄厉的叫喊,便是其中一人发出的。
贾琏瞅了他两眼,回头将事情交代了一下,缓缓打马过来。
「侯爷,我是韩喆,太子府詹事,我们见过的!当初侯爷和那周家大公子打赌,请太子作保,赢了一万两银子,还是卑职亲自将银子送到侯爷府上的……」
见韩
喆果真认识贾琏的样子,原本想要对他掌嘴的北大营校官立马收了手,小跑至贾琏马前,谄媚道:
「回禀侯爷,这些都是太子府的人,之前想要趁乱逃走,被小的们给抓了回来。
正要送回去交给赫连将军发落……不过若是侯爷认识的话……」
小校使了个眼色,周围的手下立马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是几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
要是侯爷要保的话,他们自然愿意卖个乖巧,就当没有抓到人不咯。
贾琏看着满脸希冀的韩喆,笑道:「认识自然是认识……」
韩喆面上笑容陡然灿烂,就要再说点什么好话,就听贾琏继续道:「不过太子谋逆,大逆不道,所有涉事人等,皆应由陛下亲自发落,本侯岂敢自专」
贾琏此话一出,韩喆自然面如死灰,北大营一干兵卒却是纷纷露出敬仰之色。
不愧是陛下最倚重信任之人,这觉悟就是没的说。
同时心里也不由得庆幸,幸好自家副统领大人明智,及时改旗易帜,否则此刻他们只怕也会像韩喆等人这般,为自己灰暗的前景而焦虑,哪能像现在这样,反而成了胜利者一方,甚至可以作威作福
贾琏则是笑了笑,没有再理韩喆。
这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而且贾琏有八九成的把握,当初他那消失的两千两银子,就是被此人吞了。
救他是不可能救的。
他之所以过来,却是因为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没有理会,直接打马离去。
几个阶下囚之中,一个肤色不是很好,面貌也平庸之人,望着贾琏威风的背影,眼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希冀,也迅速落下。
他乃是真正的清贵名门之后,一门出了数个翰林!
他自己,也斩获了一个秀才的功名,因此才有幸入了太子的眼,得以常在太子身边走动。
原本他以为,此番跟着太子来铁网山参加围猎,是荣耀之事,谁知道,却被卷进如此一番风波之中,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逆党了
贾琏他知道,他更知道,对方和他之间还有点渊源。
他有个未婚妻,传闻现在就住在贾府,似乎是因为他们薛贾两家,是累世的交情。
他还听说,他那个未婚妻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生的极其标致。
他其实是有兴趣见一见的,但是奈何长辈们都说薛家门第败落,又是偏房庶女,完全配不上他们梅家的门第!
人家千里迢迢上京来议亲,但是家里却连面都不让见。
自知理亏,他方才自然不好意思主动攀结贾琏。
尤其是看见贾琏都懒得搭理韩喆之后,他更是熄灭了挣扎的念头,老老实实的跟着官兵走了。
年轻幼稚的少年人,或许根本都不知道他摊上了什么样的事,他心里还想着,暂时委屈一下,父亲和族中长辈们,一定会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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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 史鼎归降
贾琏按照宁康帝的命令,将一百门大炮陈列在太上皇行宫西面的宽阔阵地之上。
之所以选择在西面,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太子在西面。
经过半夜的战斗,太上皇手中的兵马已经算是完全被打残了。这个时候的太上皇若想要再次对宁康帝形成威胁或者说自保,唯一的选择就是和太子合兵一处。
将最强大的火炮军横亘于此,太上皇残军若是选择硬冲,结果可想而知。
但要是从别的方向突围,自然很容易被宁康帝此时富足的兵力,慢慢绞杀干净。
这样便能彻底断绝太上皇离开铁网山造成可能的风险。
在阵地上检查了一番,就等着宁康帝的下一步指示,近身亲卫队副队长张勇却来到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令贾琏面色微变的话。
简单吩咐了贾瑜和冯紫英等人一句,贾琏带着亲卫悄然回到大帐。
果然,大帐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他见到贾琏,表现的十分热切。
“琏哥儿”
贾琏先扫了帐内一眼,发现没有别的陌生人,而眼前人也是普通禁卫军校官打扮,便猜到他的几分来意。
微微一摆手,其他人自觉退出帐外。
“原来是史三世叔,别来无恙。”
史鼎看着眼前俊朗挺拔的贾琏,脸上浮现唏嘘之色。
想当初他成名封爵的时候,正是贾家败落之时。
那个时候整个贾家都不太被他放在眼中,更别说其中一个小辈儿了。
甚至说,当时的四大家族,唯有一个王子腾稍稍被他放在眼里,其他人,在他看来都是庸碌无能之人!
时移世易,转眼间,自己这个天子近卫,堂堂骁骑营统副领,却沦落到乔装来见一个贾家后辈的地步。
心中飞快的闪过些许念头,面上却不敢含糊。
他也顾不得寒暄,神色变得十分郑重:“贤侄还请立刻跟我走一趟,太上皇他老人家点名要见你!”
史鼎的话语郑重而自然,就像是以前帮太上皇传旨那样。那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人敢拒绝太上皇的召见。
贾琏的神色陡然意味深长起来。
史鼎见状,察觉到一丝不妙。
都说贾琏乃是宁康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对宁康帝无比忠诚,只怕……
“怎么,贤侄连太上皇召见都敢不遵”
“世叔说笑了。小侄身为大魏之臣,自然不敢不遵太上皇的旨意,只是……”
贾琏走到旁边,在简单的木桌上倚坐着,幽幽道:“只是小侄重任在身不说,就说世叔这般掩人耳目而来,很难不让人怀疑世叔的用心。
如今时局纷乱,由不得小侄不谨慎。”
史鼎怒道:“我能有什么用心本侯得太上皇御笔亲封的‘忠靖’二字,十数年来一直奉命护卫太上皇的安危,本侯对太上皇的忠心,日月可鉴,难道本侯还会假传圣旨诓骗于你不成
罢了,这是太上皇的亲笔圣谕,你自己看吧。”
史鼎愤愤的从怀中摸出一卷明黄色绢帛。
贾琏见状,略显迟疑。
太上皇这个时候要见他,无非就是想要像对太子那般,让他也背刺宁康帝而已。
这个时候,贾琏是疯了才会偷摸去见太上皇。
万一要是被宁康帝知道,即便他什么都没有答应太上皇,只怕宁康帝的心里,也很难再对他保持信任。
说不定就会派个美人来靠近他,着重检查一下他腰带,看看夹层中是否藏有“血诏”之类的东西……
这种自找麻烦的事,贾琏自然不可能上当。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太上皇居然还专程给他写了谕旨也未免太瞧得起他了。
莫非太上皇觉得,只要自己投靠他了,他就能绝地翻盘
还是,太上皇还有什么未知的底牌
这般想着,贾琏到底将绢帛接了过来,展开一瞧,果然是苍遒的笔墨:
“故人之后得成良才,朕心甚慰。朕与代善识交甲子有余,亲胜弟兄,当将一切隐事深埋于心,不负恩义。
然时至今日,有一桩与尔相关之事,却当告知于你。
事关重大,尔即刻来见朕,宁不妄言。”
史鼎目不转睛的盯着观摩旨意的贾琏。
他并不知道口谕的内容,太上皇给他这道圣旨的时候吩咐他,在无法说服贾琏去见他的时候,方可拿出。
但太上皇忘了,他只是个武将,不善口才,因此见到贾琏果真不肯去行宫觐见,便立马将东西拿了出来。
此时的他十分紧张,因为他知道目下的太上皇,已经没有别的手段了。
策反贾琏,应该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贾琏在看到太上皇的口谕的时候,心里是很诧异的。
但凡换个时间地点,他肯定屁颠屁颠就跑过去问太上皇究竟怎么个事了。
毕竟,能让御宇天下五十多年的九五之尊,亲口说出“宁不妄言”这样的字眼,还是很难得的。
贾琏思索了片刻,抬头看见史鼎的神色,忽然面色一沉,将绢帛拍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吓得史鼎一个激灵。
“好你个史鼎,竟敢编造圣人口谕!”
“太上皇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要见臣子只需要一句话便可,岂会如此赘言
来人,将他拿下。”
原本听见声响进来看情况的亲卫们闻言,毫不客气的就将史鼎给摁住。
史鼎虽然给气坏了,倒也没有反抗,只是怒斥道:“好你个贾琏,你连太上皇的口谕都敢不遵,如今莫非还想要拿我去陛下面前邀功
哼,你我两家好歹世交一场,你如此做,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于你”
贾琏本来还真有那么一点想法的。
这个时候别说投奔太上皇了,和太上皇及其心腹沾上一点关系,那都是极不明智的。
因此贾琏确实想过干脆将史鼎捉去献给宁康帝,如此便能彻底割断和太上皇那一边的关系。
不过被史鼎这么一骂,贾琏心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史鼎,贾琏眼睛一转,忽然命人放开了他。
就在史鼎揉着肩臂愤懑不已的时候,贾琏道:“世叔可知,尔大祸临头矣”
史鼎一顿,道:“不过为太上皇尽忠而已。”
事到如今,史鼎知道策反贾琏无望,想来其他人也不会和他差太远。
他们这些太上皇心腹,尤其是掌握兵权的将领都知道,此番宁康帝武力逼宫一旦事成,他们这些人,大概一个都不能活!
太上皇毕竟做了太久的皇帝,又是宁康帝的亲生父亲,只要宁康帝还在意自己的羽翼,他大概就不会对太上皇动杀心。
但是宁康帝此番显然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过家家。
他是要夺权。既然要从太上皇手中夺权,在不想伤害太上皇的前提下,就只有将太上皇身边的亲信诛灭干净这一条路可走。
这一点,不论是宁康帝还是他们自己,都看得明白。
因此之前在率兵冲击宁康帝行宫的时候,他们才那般用命。
可惜,最终还是落到这般局面。
连高高在上的太上皇都没有了办法,只能打感情牌,他们这些底下人,又能怎么办呢
贾琏看史鼎头脑清晰,不由点点头。
不傻就好。
“叔父倒是洒脱……只是,叔父一腔忠义,甘为圣人尽忠。
可是叔父可有想过,家中的妻儿、老幼
叔父这一去,他们的结局又将如何”
史鼎浑身一震。
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不敢去细想。
还能如何
宁康帝举事,早就将名目找好了。
太子谋逆!
他们这些人,大概都会被打成太子逆党。
既然是参与谋逆,那自然是……抄家、灭族。
他和大哥史鼐早就反目,族中其他支脉他也不甚关心。
但是,他却无法不在乎自己的妻妾、儿女!
他也是功成名就的人,府中人丁,不下二百之数!
要说史家其他房还有可能免受他的牵连,但是他自己府中那两百人丁,大概一个都活不了了。
谁让他是太上皇手下的得力干将呢……
一股冷汗,夹杂着阴冷的恐惧,从脑海向四肢百骸蔓延。
“听说叔父几年前,又添了一个新丁。
正巧我也有一个女儿,马上就要满三岁了。
因此我深深的知道,看着自己的骨肉在膝下承欢的那种幸福,那种为了保护自己的血脉健全,而可以奋不顾身的冲动。
叔父又何忍心,让他们因叔父之故,惨遭刀斧之祸”
史鼎再也站立不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面色也变得稀白。
他两手无意识的纠缠在一起,喃喃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若是我说,我有办法保叔父一命,保叔父一家性命,叔父以为如何……”
“真…当真”史鼎猛然抬头。
“当此之时,叔父若想活命,唯有悬崖勒马,及时向陛下投诚这一条路可走!”
史鼎眼中的希冀以可见的速度滑落,他沉默了下来。
贾琏道:“趁着现在你们那边还没有完全落败,你对陛下还有些价值,加上我的力保,或许还能救你一命。
这是叔父唯一的机会。
不妨告诉叔父,此番陛下召集至铁网山的援兵远不止我手中这一支!
除了和我一同到的南大营之外,还有北大营,驷马营等。陛下以有心算无心,早就在铁网山一带集结了重兵。
若是我所料不错,如今整个铁网山已经被陛下的重兵团团围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太子手中残存的那点兵马,被消灭不过是旦夕之事。
你们不会有机会了。
叔父可要考虑清楚,这真的是唯一的机会了。若是再错过,便成千古恨,悔之晚矣。”
贾琏的话,对史鼎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他倒是没有觉得贾琏是在危言恐吓他,毕竟若非有着足够的信心,贾琏又怎么会如此坚定的站在宁康帝的那边,甚至对太上皇的亲笔谕旨都不屑一顾?
因此,心中最后那一点等待太上皇翻盘的希望被彻底打灭。
他不由瞅向贾琏……此时一个面部轮廓粗糙的魁梧大汉,竟显得些许委屈模样。
“可是,太上皇待我恩重如山,我……”
贾琏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忠义讲演”,冷冷道:“是太上皇的恩重,还是叔父的一家妻儿老幼重要,叔父自行衡量。
我只提醒叔父一句,已经没有时间给你犹豫了。
陛下留在山上的兵马已经对行宫形成了合围之势,进攻随时都有可能开始。
山下又有重兵层层包围,一旦我们动手,便是你们身死之时……”
无情冷漠的话语,令史鼎面色一变再变,最终颓然一声叹息,他卑微的道:“可是,即便我愿意投诚,只怕陛下未必肯接纳……”
之前他和孙佳等人冲击宁康帝行宫的时候,可是足够卖力,对宁康帝那边,造成了恐怖的杀伤,甚至险些就能活捉了宁康帝。
见史鼎的榆木脑袋终于转过来,贾琏面上露出了笑容。
虽然他和史鼎没有太大的交情。
但也没有仇怨。
而且史鼎说的不错,以两家累世的交情,若是捉他去向宁康帝邀功,确实不大妥当。
因此他便忽然想到,若是像裴丰年那样将其收降,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史鼎作为史家三爷,能够凭自己的本事混得一个侯位,绝对算是个人物。
此番若是能够保他一命,只要他还有点良心,将来自然就会是他的拥护者之一。
“陛下那里,自有我替叔父说情,叔父只需这般……”
说着,贾琏招过史鼎,在他耳边嘱咐一番。
史鼎听了,一时面泛希冀,一时又迟疑不定:“如此,真的能行”
“放心吧,到时候叔父看我眼色行事。”
贾琏面上虽没有表现出十足的把握,心中却并不担心事不成。
以他拍宁康帝多年马屁的经验,宁康帝并不是一个会被情绪控制而失去理智的人。
按照目前史鼎的价值,宁康帝会接纳的。
……
第733章 救太上皇于危难
行宫内,宁康帝的心情总算好转不少。
将太上皇的势力打退,恢复了通讯,一切,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宁康帝如此,身边的亲信自然更加表现的喜形于色。
“回禀陛下,镇远侯求见。”
正在听取各方汇报的宁康帝闻言,神色愈发缓和了几分,开口道:“让他进来。”
有细心的臣僚捕捉到宁康帝神色的变化,心中知道这位年轻的侯爷是越发得皇帝心意了,于是纷纷笑道:“此番能够转危为安,及时来援的镇远侯爷当真是功不可没啊。”
“是啊,陛下慧眼识英才,让镇远侯主掌火器营,方让我大魏有了如此一支神兵。
此乃陛下之福,大魏之福啊。”
宁康帝闻言,佯作不悦:“他还年轻,不过比其他不成事的略强些,当不得诸位如此夸赞。”
众臣会意的一笑。
趁着贾琏进来的空隙,有心活络一下氛围的大臣不由彼此笑道:“相比镇远侯,谢鲸那榆木脑袋就太不中用了些。
他和镇远侯一同到来,又分兵两路,他的兵力还是镇远侯的好几倍,结果直到现在还没能上山。
和镇远侯一比,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哈哈哈……”
大局已定的宁康帝一方的臣僚们,心情都不错。
“倒也不能这么说。我听说老谢刚开始攻山的时候还是挺猛的,只是后来太子亲自去招揽他,这个憨货几句话就把太子给点燃了,让太子不顾一切的调集兵力围剿他,这才让他被困在山脚下。
不过如今也好了,有了驷马营等的支援,相信用不了太久他就能将太子捉到陛下面前来谢罪了。”
“哈哈,如此说来,镇远侯能够迅速登山,取得首功,还多亏了老谢激怒太子咯”
“诚然。”
“镇远侯乃福将也。”
……
一时贾琏进殿,参见之后,宁康帝询问何事。
贾琏道:“回禀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说。”
贾琏顿了顿,从怀中将史鼎带来的明黄色绢帛取出,由戴权转呈宁康帝。
这一幕,别说宁康帝眼皮一挑,连其他大臣都聚精会神起来。
这颜色的绢帛,可不简单,莫非是……
贾琏等宁康帝观看绢帛内容沉默的时候,方单膝跪地道:“微臣接到太上皇的召见,自知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立马便来见陛下。”
宁康帝此时的眉头完全凝在一起了。
太上皇会偷偷召见贾琏,这并不太出乎他的预料。
他的这位父皇,看来是一点也不甘愿认输了,连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一使再使。
不过他当真以为自己是个无能之辈,身边之人都会被他轻易策反
这般想着,看着身披甲胄跪在面前,面色郑重的贾琏,他温和的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随即,心思便重新回到绢帛的内容上来。
太上皇和贾代善君臣关系还算不错这一点他也知道,太上皇拿贾代善说事以此来拉近和贾琏的关系他更能理解。
但是他不理解的是,太上皇口吻中的,他和贾代善之间的隐秘,而且还是有关于贾琏的隐秘……
同是帝王,宁康帝知道太上皇即便穷途末路,也不至于信口雌黄。
“对绢帛中所言之事,你可知道,有何看法”
宁康帝看着贾琏,看不出什么情绪。
贾琏却知道这是宁康帝在考验他。
说实话,他是想过隐瞒这道绢帛的,因为这道绢帛故意说的云里雾里,若是落到宁康帝的手中,难免心有疑虑。
甚至贾琏怀疑,莫非这就是太上皇想要达成的效果那太上皇未免太小气了,就因为自己坏了他的事,他就用如此下作的计俩来坑害他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对宁康帝开诚布公。
一来他不知道史鼎有没有看过绢帛内容,倘若看过自己却藏起来,不是反而给了史鼎以把柄
另外,他也担心将来太上皇以此要挟他。
既然如此,还不如坦诚些,说不定还能让宁康帝愈发看到他的忠诚。
“微臣不知道绢帛所言何事,甚至都不确定其是否当真出自太上皇之手……
臣估计,兴许是心有叵测之人故意伪造太上皇口谕,意图混淆视听,坑害于臣。”
贾琏和宁康帝这一问一答,让周围的人云里雾里的,都很好奇绢帛上到底写了什么。
不过在宁康帝身边侍奉的人,都知道在谈正事的时候,宁康帝的规矩很严,皆不敢造次。
宁康帝听到贾琏的解释,也点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
虽然他能确认口谕确实出自太上皇,但是一来绢帛上写的很隐晦,二则贾琏既然敢主动把绢帛交给他,就说明其没有首鼠两端之心。
于是将绢帛放入御案的抽屉之中,并没有给众臣看的意思。
此番贾琏又立了功,他很欣慰,也很喜欢。绢帛的内容若是散播出去,对贾琏会有舆论上的不利,因此还是等以后弄清楚了再计较不迟。
抬起头见贾琏并不退下,他眉头微皱:“还有事”
贾琏弯腰道:“回禀陛下。将绢帛送到臣手上的,乃是忠靖侯史鼎。
他原本是想要游说臣去觐见太上皇,却反被臣以微言大义说服。
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之前所为实乃大逆不道,一直有心想要向陛下当面谢罪,只是寻不得机会。
如今得微臣劝说,他已经决定像裴将军那般弃暗投明。
此时他就在殿外跪候陛下的召见。”
贾琏此话一说,众臣僚都炸锅了,特别是几位领兵的将军。
“陛下,万万不可!史鼎这厮不过是眼见大局已定,心生怕死之念,这才决定投诚,他和裴丰年可完全不一样。
裴将军虽然犯错,但不过是受太子裹挟,也并未造成太大的危害。
但是史鼎不同,他可是率领侍卫步军营,主动向陛下的行宫冲杀的。
昨儿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亲军营和护军营的大好儿郎,无辜惨死在这厮的手中!
陛下,此人绝对不能轻饶。”
“对,史鼎和裴丰年不同,不死不足以告慰数千忠义将士的在天之灵……”
武将们纷纷出列,阻止宁康帝饶恕史鼎。
宁康帝也是神色阴沉。
骁骑营那几个“侯爷”可都是太上皇的铁杆忠臣,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这么多年,他才一点都插手不进去骁骑营……
更何况,之前史鼎领兵冲击行宫之事,确实惹怒了他。
因此即便这厮现在投诚对他有些好处,他也不想接受,因为他不想饶恕对方的罪过。
就要呵斥贾琏一通表达他的意思,身边亲信文臣却大胆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陛下不是正愁没有理由对那边动手吗,眼下可正是一个好时机。”
“嗯”
宁康帝神色一动,看向对方。
那老年文臣愈发附耳,也不知道对宁康帝说了些什么,让宁康帝的面色逐渐减缓下来,开口道:“让他进来。”
见状,原本正打算对宁康帝陈述利弊的贾琏,话到嘴边倒也强行吞了下去。
看来,聪明人不止他一个啊。也不知道这老头,用的什么理由,这么轻易就将宁康帝说动了。
“罪臣史鼎,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史鼎进殿纳头就拜,却许久没有听见“平身”,他也不敢抬头,只是做五体伏地之状。
“史侯”
“臣不敢……”
宁康帝突如其来的一声尊称,让鼻梁和额头都贴在地板上的史鼎一颤,身体都更服帖了一些。
“你不敢还有你史侯爷不敢的事之前你带兵冲击朕的行宫,屠戮朕身边将士的时候,可是敢的很啊。”
“臣死罪,臣……死罪!”
史鼎差点就忍不住想要辩解了,幸好想起贾琏的话,说在宁康帝面前,只需要认罪,余者不必多言,也不可多言。
说情的话,自有他帮他讲。
果然贾琏适时道:“陛下,史鼎虽然有罪,然念其不过奉命行事,陛下此时又是用人之际,不妨暂时饶其性命,准他戴罪立功。
陛下,此番太子叛乱,禁卫军之间,禁卫军和京营之间互相残杀,已经让我大魏损失了大批精锐将士了。
眼下虽然大局初定,但是那边行宫内,仍旧有不少残兵。
特别是那一千余从始至终没有参与战斗的骁骑营将士。骁骑营之威,经过昨夜之战,想必陛下也清楚了。
为了尽快平息叛乱,让我大魏的将士少死一些人,还请陛下开恩,准史鼎戴罪立功。”
宁康帝心里虽然有数,但还是忍不住瞥了贾琏一眼,道:“朕怎么不知道他一个败军之将有这么大的作用”
史鼎抓住机会道:“臣自知罪孽深重。倘若陛下开恩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臣愿意回到那边替陛下做内应。
禀陛下,此番护卫太上皇来铁网山的三千多骁骑营将士,是由臣和忠勇侯孙佳统领,因此基本都是我二人的心腹。
臣有把握,在关键的时候让他们放下武器,主动归降。”
宁康帝闻言,面上出现些许的意动。
但随即他还是道:“不必了。朕也用不着你当什么内应,朕只要你做一件事。”
“陛下请讲。”
宁康帝的目光,缓缓扫了一眼殿内的一众心腹。
虽然史鼎的提议让他有些心动,因为一旦成功,就能够尽最大的可能,减轻他总攻时的伤亡。
但是,先不用史鼎有没有夸大其词,就说他现在,却更需要史鼎做另外一件事。
此番几经波折,幸而最后的结果向好。
他已经在考虑善后的事宜了。
可以想见,他此番对太上皇动武,会给他招来极大的非议。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人来找他麻烦,那是因为他一开始就下令,不让闲杂人等来烦他。就这样,都有一些不识趣的,之前趁山上稍安的时候,在他宫门前“闹事”。
现在如此,将来更不用说。
所以,他需要一些好的名目,一些哪怕在场的人都知道是假的,但是却能用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名目。
“朕听说,太子的叛军冲进了太上皇的行宫,劫持了太上皇。不知道史爱卿,可愿意随朕同往,解救太上皇于危难。”
……
第734章 当年隐秘
太上皇行宫前一百二十步,旌旗猎猎,甲胄鲜明。
身披将军铠甲的史鼎策马而出。
“钱毅!”
“孙佳!”
“两个狗贼,太上皇待尔等不薄,尔等居然勾结太子谋逆作乱!”
“挟持太上皇,图谋不轨!”
“今陛下平叛大军已至,尔等还不出来受死!”
声声句句,愤慨激昂,令身前身后的上万将士闻之侧目。
行宫前,骁骑营副统领孙佳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史鼎,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
极度的愤慨,导致话语断续,显得中气不足,底气不足。
但史鼎听到孙佳的话,老脸还是忍不住有些青红不定。
他知道,宁康帝只是需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演这么一场戏,至于有多少人相信他,这并不太重要。
史官会将他此刻的言行记录下来,作为“历史”的重要凭证。
他也会因此,成为戳穿太子阴谋,并随宁康帝平叛救驾的有功之臣。
不但不会再连累身家性命,还有可能因此加官进爵!
因此,愧疚只存在那么短短的片刻,便被强大的心理建设能力压了下去。
为了不让孙佳坏事,他不等孙佳说完话,便以更加洪亮、义正言辞的声音,当着上万将士的面,和孙佳开始互喷起来。
后面三军簇拥之处,宁康帝只观摩了片刻骂战,看史鼎不落下风便不再关注。
他回头看向冯胜、贾琏等人。
冯胜道:“陛下,三军已经就位,随时可以总攻。”
贾琏也道:“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将开花弹换成实心铅弹。以行宫简陋的防御工事,最多只需要三轮齐射,便能够摧毁大半,让我平叛大军长驱直入。”
“好!”
直到此时,宁康帝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激动之色。
多年夙愿,今朝总算可以了结了!
就在宁康帝和身边众将交代最后的作战细节之时,前面传来吵嚷之声,还有哭喊叫骂之语。
宁康帝抬头看去,这个时候史鼎也已经“得胜归来”,他对宁康帝道:“陛下,行宫内的亲王、郡王以及朝中的王公大臣们想要出宫避祸,逆贼孙佳正在阻拦,但他似乎拦不住。”
宁康帝眉头微皱。
他当然知道,自前天后半夜山上纷乱以来,山上的“富贵闲人”们好些为了避祸,都选择进入太上皇的行宫。
事实上也是,连他的行宫昨夜都差点被完全攻破,但直到如今,太上皇的行宫内,都是好好的。
只可惜,如今他大军压境,眼见双方就要爆发武力冲突,那些爱惜自己生命的王爷们、大员们以及他们各自的亲眷,自然慌张、害怕,想要逃离战场了。
宁康帝内心虽然不太在乎这些人,但也知道不能让这些人一股脑全死在混乱中。
于是吩咐众将:“若是他们过来,就让他们离开,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是。”
……
行宫内,当史鼎的话语传入太上皇的耳中之时,太上皇彻底暴怒了。
史鼎,不过是史家非嫡非长的普通子弟,得他看中,一步步提拔,才让他有了飞黄腾达的机会!
后来更是以对方微薄的战功,破例加封他侯爵之位,可谓荣宠之至。
可是,就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背叛他,他居然敢背叛他!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恰逢此时,骁骑营统领钱毅进殿禀报:“禀太上皇,前头传来消息,说是一直待在行宫的王爷和宗室贵胄们吵着闹着要离开行宫……”
“让他们滚!”
“是。”钱毅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埋着头离开。
钱毅离开之后,太上皇似乎很难自已,胸口急喘不停。身旁的老太监见了,连忙蹲下给他顺气。
但没几下就被太上皇一把推开。
抬头一瞧,太上皇的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但脸色却更加阴沉。
他撑着手从黄金椅上站起来,冷冷道:“他不是喜欢做戏吗朕倒要亲自去看看,看看当着朕的面,他的戏是不是还唱的下去。”
于是,太上皇坐着他那辆专属的四轮椅,由太监们推着,来到行宫门口。
外围,因宁康帝不愿意葬送那数百尊贵的性命,所以暂缓攻击。
但上万将士如山海一般阵列于行宫之前,已经蓄势待发。
太上皇的龙驾突兀出现,让全场的肃杀之气不自觉的降低了七八分。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观这平时难得一见的双圣对峙的局面。
太上皇并没有要任何防护,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来到两军对垒之间的空地。
看着前方那些帝国的将士在他的扫视之下,全部默不作声的垂下头来,他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逆子,出来见朕。”
威严的呵斥,因为年纪的老迈,显得有些细弱。
但是全场寂静,这声音伴着山风,竟也能让许多人听见。
宁康帝本来就正对太上皇,他自然也听见了。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犹记得不久之前,他似乎也说过这句话。
这一个瞬间,他忽然觉得太上皇和他挺像的,恍惚中更是回忆起,当初那个被他敬重、敬仰的父皇。
没有任何犹豫,他挥手示意保护他的人散开,策马往前来。
“父皇。”
相比较太上皇,宁康帝的声音显得平静许多。
太上皇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气度被宁康帝比下去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
太上皇问道,声音也显得比先前平静。
“父皇知道儿臣想要什么。”
“你知道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让多少人无辜丧命吗
昨夜死去的那些将士,都是帝国的底蕴,你这是在葬送我大魏的国运。”
太上皇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对宁康帝进行批判。
宁康帝终于难以自持:“父皇真的觉得,造成这一切,只是儿臣的原因
父皇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朕错就错在,当初不该将祖宗的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中!”
太上皇的话,让宁康帝沉默了。
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在马上默默的对着太上皇行了一礼,然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回到阵中。
他如此无礼的举动,让太上皇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隐隐又要爆发出来。
终究他并没有在三军面前失态。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想,被宁康帝无视了的太上皇会做何举动的时候,太上皇却突如其来的唤道:
“贾琏。”
所有人随着太上皇的目光,看向在西南面的火枪军阵前的白马将军。
贾琏面色愕然,心里却已经在骂娘了。
太上皇你老人家打不过就乖乖认输好了嘛,干什么偏偏盯着我不放
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不由得看向宁康帝,可惜被亲军营簇拥着的宁康帝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扫了他一眼,别的指示一概没有。
当着上万双眼睛的面,贾琏可不敢无视太上皇,犹豫了一下还是打马上前,弯腰拜道:“参见太上皇。”
因为贾琏隔得有点远,坐在轮椅上的太上皇倒也不用仰着头看他。
“真像啊……看到现在的你,朕就好像看见当年的自己。”
看着丰神俊朗,年轻英武的贾琏,太上皇不由得叹息一句。
贾琏愕然无语,同时头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几个隐形的问号。
他相信,此时此刻,很多人都和他有同样的疑惑。
太上皇莫不是被宁康帝气疯了,这个时候和臣子套起亲近来了
“都说儿孙类祖,朕那么多的血脉之中,不管是面貌还是仪态,就数你与朕年轻的时候最相像了。”
不等众人太多揣测,太上皇立时又丢出一个深水炸弹,将所有人炸懵。
贾琏也是怔住了,他不是很明白太上皇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本能的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太妙。
“臣不明白太上皇的意思,臣出身荣国府,先父是已故一等神威将军贾赦,先祖父是一等荣国公贾代善。”
太上皇笑了笑,他那一双老迈的眼睛此刻无比的慈祥。
他置三军于不顾,眼中仿若只有贾琏一个人。
“你不必多想,你确实是朕遗留在外的血脉,和你父亲一样。”
贾琏心头一震。
确实是他的血脉,还和贾赦一样
意思难道是说,贾赦不是贾代善的儿子,而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所以,他……前身和贾赦都是太上皇的血脉
“朕原本早就想将这件事告诉你。只是你的身世,终究涉及当年的一桩隐秘,实不便与世人言,所以才拖延至今。”
不理会贾琏和其他人的震骇,太上皇自顾自的说道:
“当初朕还是代王的时候,奉皇兄之命巡视边关。当时贾代善只是禁卫军的一个都尉,作为朕的随行领兵之将。
恰逢安阳侯叛乱,于是朕与贾代善领兵平叛,也就是在那时候,朕结识了你的祖母。
她是安阳侯的妹妹,生的温婉美丽,又知书识礼,与朕一见倾心。
只是当时太祖新崩,朝局混乱,朕出于一些原因,不能将她带回王府,便将她安置在荣国府,让贾代善保护她。
但朕有时间,还是会经常去瞧她。
后来,就有了你的父亲。
你父亲是个混账,朕十分不喜。
却没有想到多年之后,会有你的出现。
你可曾知道,当朕听到你在边关立功,当朕听说你能文允武的时候,有多么的欣喜。
朕,一直盼望着,和你相认的一天……”
太上皇一边说,脸上流露出追忆的神色,临到最后,更是一脸慈祥加亲切的看着贾琏,就好像是贾母看到出门一天归来的贾宝玉一般!
贾琏没有说话。
他的思绪,完全陷入了搜索回忆之中。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年贾赦死的时候,高高在上的重华宫,一个首领太监突兀的前来吊唁。
虽然太监来得快,去得快,也没有说明是受谁的指派,但是当时所有人都猜测,是太上皇看在贾代善的份上,赐予他长子的一份恩荣。
如今看来……
若真是这样的话,荣国府多年来大房和二房奇怪的、令人诟病的分家制度,似乎也能找到根本的缘由了。
还有,分明太上皇对他态度不错,当初却强行拆散他和……
深吸一口气,贾琏让自己的神色平静下来。
他知道,真正的大麻烦来了!
果然,太上皇见贾琏似乎消化了他丢出来的重磅信息,立马就开口道:
“你是朕的孙儿,是与朕血脉相连之人!当此危难之际,你应该与朕站在一起。
你放心,等此番事了之后,朕会下旨让你抬宗认祖……”
行宫之前,所有人都被震惊了,他们呆愣愣的看着中间正在上演祖孙相认大会的一老一少。
任是他们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绝对想象不出,堂堂荣国公府的嫡长孙,被当今陛下一手栽培出来的镇远侯贾琏,竟然会是太上皇遗留在外的血脉!
宁康帝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他和贾琏一般,一瞬间就想起了一些蹊跷,以前疑惑不解的地方。
难怪去年的寿宴之上,太上皇第一次见到贾琏,就表现的那般青睐……
难怪,当初自己意欲册封贾氏为妃,而与此事毫无瓜葛的太上皇却突然让他直接封贾氏为贵妃。
当时他怎么也想不通,还因为忌惮太上皇,而对贾元春暗生芥蒂……
如今看来,这不过是太上皇对贾家,对荣国府的又一份补偿罢了。
不等细细罗列往昔的细节,宁康帝的面色又是一变。
他很容易就能想明白,为什么太上皇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与贾琏相认了!
昨夜一战,骁骑营的战斗力固然令他震动,但是火器营的威猛,却更加的令他欣喜。
如今这样的一只强军可就掌控在贾琏的手中……
他下意识的看向左右,果然身边一些聪明人也神色思虑起来。
其中武力过人者,看见他的目光,已经悄然将手放在腰间刀柄之上,并向他投来询问的眼色。
宁康帝没有任何表示,他甚至都没有动,也没有阻止太上皇对贾琏发起感情攻势的意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场地中央,太上皇目光热切的看着贾琏。
“朕还会给你一切你应得的东西,甚至让你做世袭罔替的亲王。
因为在朕的眼中,你足够的优秀……”
其实太上皇儿女数十人,孙子辈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按理说,不管一个血脉后辈多么的优秀,高高在上的他,都不可能如此“低声下气”的与其说话的。
甚至,他都不应该与贾琏相认,至少不该当众相认,这实在有损他九五至尊的威严。
但是他没有办法了。
宁康帝已经把他逼到绝境,他不甘心认输。
他绝不甘心,当初在一众如狼似虎的兄弟和子侄们的争抢中,都游刃有余,从容夺得帝位的他,最后却败在自己亲手扶植起来的逆子手上!
纵观当前局势,他知道只有将贾琏争取过来,才有转机。
他的勤王圣旨早在昨天下午就发出去了,算算时间,最多再有半日,肯定就会有第一波前来保驾的援兵。
所以,只要把贾琏争取过来,以他手中的火器营之利,加上他手中的残余兵力,就一定还有周旋下去的可能!
为了这个可能,他不惜当众自曝早年德行有亏。
他相信,在他表现如此真心,许下如此承诺之下,肯定能把贾琏争取过来。
不是吗,宗室身份,铁帽子王的爵位,这是任何男人都梦寐以求的身份和地位!
贾琏如此年轻,他不会拒绝的。
……
第735章 大局终定
全场气氛陡然紧张,所有人都在看着贾琏的反应。
尤其是火器营的一众将领,更是不自觉的对视一眼,然后聚拢几分。
因为他们都瞧得出来,伴随着贾琏“真实身份”的公开,以及太上皇对他的重诺招揽,原本和他们同一阵营的护军营和亲军营的将领们,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充满了戒备。
这让他们一瞬间有了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
但是随即他们却都安心下来,因为从彼此坚定的神态之中,他们也都清楚了彼此的想法。
不论侯爷如何选择,他们都坚定的站在侯爷的立场,他们相信侯爷的判断,这是长期以来养成的默契。
贾琏驻马中央,神色默然。
没有人能够猜到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宗室身份
亲王
确实高贵。
然,在眼下这个局面,却又算得了什么
没看之前那一窝蜂往行宫外逃窜,被禁卫军将士宛若鸡崽子一般驱赶离开的那一大票人中,又何曾少了宗室身份,少了郡王、亲王!
而且,一个人在绝境中被迫许下的承诺,能有几分可信度
太上皇若真的这么重视他,之前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任何表示
贾琏不知道太上皇是因为重视自己的名声才选择对他们这一脉不闻不问,还是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太上皇为了绝地翻盘而编造的谎言。
都不重要。
这些话,在太上皇说出口之后,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变成了事实。
难道不是吗,堂堂太上皇,岂会拿自己的声誉和事关天家血脉的大事玩笑
也就是说,在所有人的眼中,他现在已经是妥妥的太上皇的亲孙子!
一边是血脉至亲的爷爷。
一边仅仅只是伯父。
该选择站哪边,似乎正常人都该知道。
或许这也是太上皇的算计,当其当众承认了他的身份之后,其实也就是斩断了他和宁康帝之间贤君良臣的纽带,逼得他只有一个选择。
试问,以他如此特殊的身份,将来宁康帝还敢重用他吗
宁康帝难道就不怕以后的贾琏,突然拿出一份太上皇的密诏,打着“勤王、讨逆”的旗号,举兵反他
以他的身份,合情合理。
所以,只要贾琏足够聪明,都应该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宁康帝将不会再信任他,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重用他。
他只有选择站在太上皇的这一边。
可是,这样真的正确吗
贾琏内心自嘲的一笑。
倘若不是眼下这样的局面,或者说把时间换成昨天,不,只需要在数个时辰之前。
只要昨夜的战斗没有彻底打响之前,太上皇公开他的身份,他或许都敢跟着太上皇搏一搏,搏他个富贵功名,一步登天!
然而眼下……
即便他手中的火枪营全体将士都选择义无反顾的追随他,但仅仅凭借这数千人马,真的能够护着太上皇杀出宁康帝的重重包围,最后助太上皇反败为胜
太不现实了。
宁康帝本来兵力就比太上皇多。
经过数个时辰的夜战,又杀败、收编了大量的禁卫军和京营将士。
此消彼长,此时太上皇手中的兵力,只有宁康帝的十分之一。
更别说,就他知道的,山下宁康帝就还调集了好几批军马驰援。很多都已经到了,大部分被宁康帝安置在山下设防,防止太上皇突围走脱,少部分在天亮之后,也已经登山……
火器营作为一柄利器,是足够的锋利。
但是眼下这个战场,他一旦选择反水,首先那一百门移动困难的大炮和数百名炮军肯定会被轻易的俘虏。
剩下三千火枪军,在宁康帝愿意付出代价的前提下,牺牲一定数量的将士,定然能够刺刀见红,被杀个片甲不留……
即便侥幸将太上皇护送下山又如何
不过是拿火器营数千将士的性命,搏一个渺茫的机会罢了。
太上皇是走投无路,只能选择一搏。
但他和太上皇之间,一无恩义,二无情义,仅凭其张嘴一说的所谓“血脉关联”就为其赴汤蹈火
他做不到,也不能这样做。
于是,他没有去看周围人的神色,也没有再向宁康帝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默默的抬起头,对着太上皇躬身一礼:
“多谢太上皇的美意,只是臣命微福薄,难以消受。
臣只知道一个道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臣既受陛下隆恩,就当结草衔环,效死以报!岂能像那反复无常的小人一般,见名利而忘恩义
此外,臣之祖母乃是一等荣国公诰命,第一代保龄侯嫡女贾史氏,并非什么安阳侯的妹妹,臣也从未听家中长辈说起过任何关于臣之身世存疑的话语。
这中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天家血脉何等事关重要,还请太上皇重新派人调查考证,千万不能弄错了。
在事情结果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臣万万不敢妄自攀附,玷污了天家血脉纯洁。”
贾琏的话,令太上皇愕然当场。
等贾琏说完之后,他忍不住大声喝道:“痴儿,莫要执迷不悟!
难道你不知道,今日朕既然已把你的身世公开,他便再也不可能容得下你
你若是再不知悔改,只会万劫不复。届时,悔之晚矣!”
贾琏没有再说什么,对着太上皇拱手一拜,然后调转马头,也不回火枪军的军阵,而是直接来到宁康帝的身边,恭敬的唤了一声“陛下”之后,没入将领之列。
宁康帝对着他点点头,然后一步跨出,对着前方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的太上皇正声道:
“父皇还请放心,贾琏是儿臣最喜欢的臣子之一。
以前不知道他是父皇遗留在外的血脉,对其多有苛责轻视。
如今既知他是吾侄,从今往后儿臣自当对他更加疼爱和关照,绝无容不下这一说。
倒是父皇,既然年事已高,还该多加保重自己的身子,以荣养为上。
儿孙们的事情,就不要太操心了。
儿臣教子无方,以致于让太子作乱,连累了父皇,是儿臣之过。
现在还请父皇挪到安全之地,待儿臣将太子的一干爪牙清除之后,再亲自护送父皇回重华宫静养。”
“你,你……”
“逆子,逆子,你……”
也不知道宁康帝最后这一番话触动了太上皇的哪根心弦,让他彻底暴露失态。
他不顾一切的从四轮椅上站起来,指着宁康帝似乎就要破口大骂,终究一口气回不上来,一屁股跌回椅子上,已然昏了过去。
见此一幕,太上皇一方的人自然慌了神,连忙将他往后护送。
宁康帝这一边的却是松了一口气。
也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要是一直坐在当中,他们还怎么动作
万一伤到太上皇一根汗毛怎么办
宁康帝静静的看着太监们将太上皇推走,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转入宫殿之内,他才慢慢回头,对着身后众将点头示意。
众将得令,各自散开,带着自己的部队向行宫推进。
……
或许是行宫之前的一场大戏,让行宫内剩下的官兵们几乎丧失斗志。
宁康帝的大军很轻易的就杀入了行宫,除了极少数负隅顽抗者,余者尽皆跪地投降。
原本阵列好的一百门镇远炮,一炮未发,便彻底占领了太上皇行宫。
大局终定。
宁康帝带着众将,缓缓跨入太上皇的寝殿。
这个寝殿他并不陌生,他以前也经常过来的。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心情不同,行为举止也不同。
此时太上皇在随行御医的救治之下,已经转醒。
看着披甲而来的宁康帝,太上皇竟然一点也不像之前那般的暴怒,而是安静的与宁康帝对视。
直到宁康帝微微弯腰,唤了一声父皇,他才叹了一口气:
“你赢了。”
宁康帝道:“是赢了,也输了。”
太上皇便露出讥讽之色,“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宁康帝笑了笑,走向太上皇的龙榻,侍从们慌忙鸟兽散。
宁康帝坐在榻边,看着形销骨瘦,脸上皱纹密布的太上皇。
这一刻的太上皇,虚弱的一点也不像一位人间至尊,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八旬老人。
忽然间,一切的憎恨和怨念,似乎也不那么重了。
他回头看着御医:“太上皇的身体如何”
御医吓的噗通跪下,颤颤巍巍的道:“回,回禀陛下,太上皇他老人家龙体无碍,只是情绪波动太大,血脉逆行导致昏厥。
微臣已经开了药方,往后只需要善加静养,便可痊愈……”
宁康帝点点头,忽然眉头一皱,道:“父皇身边这些狗奴才,平时儿臣反复嘱咐他们要好好照顾父皇,如今却累得父皇这般,都是不中用的东西。
这样吧,儿臣重新为父皇挑选一批得用之人来照顾父皇的起居,这些玩忽职守的,就别作安置吧。”
宁康帝看似在和太上皇商量,但是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外面便涌进来一大批官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殿内外所有的太监宫女一一押走……
太上皇也并没有阻止,这不过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早在醒来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用讥讽的眼神看着宁康帝,似乎在嘲笑宁康帝这个时候还在做戏,如此可笑。
只不过,当两个官兵走到榻边,就要将一直勾着脑袋垂立在这儿的一个老太监也押走的时候,太上皇终于说话了:
“把他留下!”
见宁康帝没有回应,他补充道:“他服侍了我大半辈子了,这宫内宫外所有服侍的人中,也就他还能和朕说上几句话。”
太上皇看着宁康帝,眼中隐隐可见一丝哀求。
宁康帝沉默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两名官兵也就退下。
第736章 赤胆忠心
行宫的后半段,太后的驻跸之所也被看守起来。
一队亲军营的禁卫凶神恶煞而来,吓的一众养尊处优的太监宫女们惊叫连连。
就在这至极尊贵,至极清静之所也要被官兵肆掠的时候,数十骑奔涌而至。
“住手。”
昭阳公主策马至为首的将领面前,冷漠的俯视着他。
“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
将官看见昭阳公主,也收起桀骜之色,抱拳回道:“回公主殿下,臣等奉陛下旨意,将行宫内的侍从别处看管,谨防太子逆党混入,威胁二位圣人安全……”
昭阳公主眉眼眯起,随即道:“此乃太后驻所,没有逆党,你等别处去吧。”
“可是公主殿下,这是陛下的旨意,若是……”
“父皇若是问起,自有本宫亲自去回。”
“可是……”
“啪!”
一记鞭子狠狠地抽在将官脸上,他惊叫一声,抬头看去,却见昭阳公主面色已经极度阴冷。
“本宫说了,这里没有逆党。你要是做不得主,就把赫连雄叫来,本宫倒要问问他,有几个胆子,敢让你们来惊扰太后圣驾。”
“……是!”
将官脸上尽管面色变换,终究不敢再多言,一挥手带着麾下离去。
眼看着这些不速之客离开,昭阳公主这才翻身下马,整顿了一下仪容,缓缓步入太后寝殿。
虽然外面早就闹翻了天,但是太后寝殿之内,却是颇显安静祥和。
除了侍从们脸上隐约可见忧虑之色,一切竟是和平时一般无二。
“太后呢”
“太后娘娘在后面抚琴。”
昭阳公主来到后面的小花园子,果然在凉亭中看到抚琴的太后。
她走到太后身边,也不出言惊扰,而是默默给太后揉捏起肩膀。
一曲罢,太后问道:“外面如何了?”
“皇爷爷和大皇兄输了。“
早有预料的事,也没什么可再问的。
“皇祖母怪我吗”
昭阳公主忽然有些担心。她猜到宁康帝可能要武力逼宫,却没有告知太后且罢了,可以说是两不相帮。
但是最后关头,她却是彻底倒向宁康帝,对付太上皇和太子一方,心中不免觉得对不起一直视她为己出的太后。
太后诧异的看了一眼昭阳公主,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摇摇头,太后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坐下,叹道:“我为什么要怪你你既然选择这么做,就一定有你这么做的理由。
说起来,本宫倒是很欣慰。这么多年,终究没有把你宠坏,到了关键的时候,你还能勇敢的担起自己身为皇家儿女的责任。”
昭阳公主诧异:“可是,皇爷爷败了,终究陷皇祖母于不利之地。皇祖母对我这么好,我却……”
太后再次摇摇头,“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我
我又何曾在意过这些。
权力之争,素来都是他们男人的游戏,与我与你,终究没有太大的干系。
我这一辈子,不过是一枚受人操纵的棋子,不曾有过一天是为自己而活。以前没有,以后自然也很难再有。
所以,不论你皇爷爷是赢了还是输了,对我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都是幽居在这深宫之中罢了。”
昭阳公主听了,心里在钦佩太后洒脱淡然的同时,也不由有几分心疼。
她连忙抱紧太后,喃喃道:“皇祖母你放心,昭阳一定会保护好您的,永远。”
太后闻言面上露出笑意,欣慰的摸着她的脑袋,忽道:“方才你过来的时候,我看你面上一团幽苦之色,只怕并不单单只是担心我吧”
“啊我就是担心皇祖母啊……”
昭阳公主抬头,又将头埋下。
太后见状,叹息一声:“我听宫人说,之前太上皇当众承认,说贾琏是他遗留在外的血脉”
“嗯。”昭阳公主声音闷闷的。
“难怪他当初要反对你们在一起。”
太后神色也有些唏嘘,甚至有些后悔。
说起来,当初这两个小辈儿彼此之间什么事都没有,还是他一眼相中贾琏,全力撮合。
刚开始他们彼此还不接受,谁知道一来二去,经历一些变故和挫折之后,他们彼此倒爱的死去活来的。
拍了拍昭阳公主的后背,太后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吧。
人生总是要向前看的,那卫家也是京中名门,卫家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举止谦逊,也不比那贾琏弱多少。
将来他做了你的驸马,你们二人就好好彼此扶持,和和美美的过一生吧。”
昭阳公主闻言,埋在太后怀中的双眼眨了眨。
她怎么敢向太后坦白,当初之所以选卫若兰,一则权宜,二则是那卫公子体弱多病,一副早夭之相……
“咳咳,那个皇祖母,我忽然想起外面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我会将我的侍卫留一些在皇祖母这边,皇祖母有什么事,尽管让他们来回我,我肯定第一时间回来。”
说完昭阳公主溜出太后的怀抱,匆匆一礼之后就跑了。
……
另一边,宁康帝也走出了太上皇的寝殿。
原本他以为,在战胜了他的父皇之后,他会有很多话想要对着太上皇说的。
他会挺直了腰板,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的父皇,他才是对的!
但真正做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却发现,这些想法却都淡了。
因此他并没有在太上皇的寝殿多待,外面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来处理。
“陛下,太子率兵杀回,不过已经被冯将军杀退,目下太子带着残兵正往北面逃窜。”
不等宁康帝回到行宫,下面便来回禀。
原来太子得闻太上皇危急,情知不妙,立马放弃与谢鲸纠缠,领兵欲救。
终究兵少力寡,最终选择往北方逃窜。因为铁网山北面,是宁康帝力量最薄弱的方向。
宁康帝驻马,面上浮现一抹冷意。
此番,他原本可以赢的很漂亮,根本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不用留下这么多后遗症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的临阵反戈!
“田渠。”
“末将在。”
“着尔领三千护军营追击太子,务必在太子逃离铁网山之前,将其捉拿回来。”
“末将领旨!”
“父皇……”
三皇子突然出列,拱手道:“父皇,大皇兄终究身份不一般,只让田副统领去捉拿未免不够妥当。
若是父皇信得过儿臣,就让儿臣与田副统领一同前往。
儿臣愿立军令状,若不能亲自将大皇兄捉拿回来,甘受任何责罚!”
宁康帝犹豫了一下,但是看着三皇子一副热诚,意欲为君父分忧的模样,最终还是道了一个字:
“准。”
……
就在铁网山二圣的交锋落入尾声的时候,京城,也同样逐渐安静下来。
虽然在京城内,更忠心于太上皇的军队应该比更忠心于宁康帝的军队要多,要强。
但是因为宁康帝做了妥当的安排,没有让一份太上皇的旨意流入京城。
以致于,诸如骁骑营之类的兵马,虽然有些躁动,却终究没有爆发剧烈的反抗。
更多的人,甚至真的相信了“太子谋逆”这个说法,以为锦衣卫等真的只是在捉拿叛党。
而宁康帝给护军营和锦衣卫等的命令也仅仅只是控制京城的门户,做到不要放一兵一马出城。
对方如果不越矩,他们也不用去挑衅,只需要等宁康帝胜利归来,一切就简单了。
因此经过两天的磨合、较量,各方已经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而在这平衡之中,诸如贾府这等富贵人家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却仍旧只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不敢出去招惹是非。
但是有些时候,你不出去找麻烦,却会有麻烦主动找上门。
距离宁荣后街不远的一座宅府,一大群锦衣卫从中涌出来。跟随他们出来的,还有他们羁押的一票“逆党”。
这些锦衣卫脸上都乐呵呵的,就像是多年的乞丐,突然发了一笔横财一般。
“这些人模狗样的东西,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遇到兄弟们的真家伙,还不是一个个怂的跟狗似的,什么都老实交代了。”
“可不是。只是可惜,这是上头指示的最后一家了,这一票之后,往后兄弟们再想这般发财,就难啰。”
让手下将“逆党”全数押回镇抚司,几个领头的却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分配赃物。
既然是逆党,那就肯定要抄家、收罗罪证。
既然是抄家,自然免不了抄出许多财物。而这些财物具体有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这报多少,留多少,都是门学问。
十分有默契的将赃款分割清楚,其中一个突然笑道:“这片区域可是着名的公侯街,住在这里的达官显贵不知道有多少。兄弟们若是真的想要发财,还怕没有机会”
众人秒懂他的意思,却有些迟疑:“话虽如此,但是有些人家背后的臂膀贼大,只怕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
“害,怕什么。咱们就说有逆党逃进他们的府邸,要进去搜查。
这个时候,但凡是个聪明的,都知道破财免灾……如此咱们既不用动真格,也有好处拿,岂不是美事一桩”
众人闻言纷纷意动,都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于是纷纷同意再干几票。
宁荣后街,薛家。
一大群锦衣卫忽然涌来,吓得早有准备的薛家门房纷纷躲进门内。
锦衣卫们却也不急,摆开阵势后,由一个指挥亲自上前叩门:“锦衣卫奉旨缉拿逆党,开门,快开门!”
门被扣的震天响,躲在里面的薛家门房如何敢开门,慌忙间也只能进去回禀薛姨妈。
薛姨妈又如何知道应对这些穷凶极恶的锦衣卫,一时花容失色,只能让薛蝌和管家出面。
经过一番“友好协商”之后,薛家总算是明白对方是为求财而来。
对此薛姨妈尽管心内凄苦,但是却如何敢被扣上一个窝藏逆党的罪名,惊惧之下也只能乖乖的准备好一箱子银钱,用来打发这些恶客。
也不知道是薛家名声在外,还是看薛家太好欺负,锦衣卫们拿了银子却又不急着走了。
“大人,方才小的们看见又有五个逆党翻墙躲进了他们家。”
指挥得到手下的大声密报,笑呵呵的对薛蝌道:“公子可听见了不怪兄弟们不给面子,实在是你们家太吸引逆党。
这一个人是一个价,这六个人,自然是六个人的价,本官这么说,公子可能明白意思”
“你们……”
薛蝌终究年少,何曾见过这样身着官皮的无赖。
老管家也怒道:“尔等切莫太贪得无厌!我们薛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们祖上乃是开国一品大员,一等荣国公府与我家也是姻亲世交……”
不等老管家说完,指挥一脚踹到老管家的肚子上,将其踢飞老远。
“不过是一个被除名了的破落皇商罢了,连家主都还在大牢里待着的败落门户还敢在老子面前摆谱。”
“识相的就乖乖再拿出五箱子同等分量的银钱出来,我们就此作罢。
否则,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进去缉拿逆党了。”
锦衣卫们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百年皇商啊,还是在京城没什么根基的百年皇商,这么肥的肥羊,错过了再到哪儿去找
“哒哒哒哒……”
大批军马从街头驶来,锦衣卫原本不甚在意,直到这些军马将他们给团团围住,他们才变了脸色。
“锦衣卫奉旨缉拿逆党,何人敢来干碍”指挥上前喝道。
军马分开,走出一骑。
“吾乃西城兵马司巡城使,接到密报,有乱党冒充锦衣卫,欺压良善,行敲诈勒索之事,特来缉拿。
尔等若不放下武器,全部格杀勿论。”
锦衣卫指挥面色一变,但立马就想起自己的身份,忍不住讥讽道:“什么时候,兵马司的人也敢管锦衣卫的事了”
巡城使骑在马上,老神在在的道:“自我家侯爷执掌兵马司以来,即便是亲王郡王,也不敢在我西城闹事。
所以,别说尔等只是乱党冒充,便是真的锦衣卫,敢在西城为非作歹,本巡城使,也照拿不误。”
“你……”
锦衣卫指挥怒急,幸好这个时候一个机灵的小弟上前低声道:“大人,这些都是镇远侯贾琏的人。
听说这贾、薛两家颇有渊源,他们只怕是为了庇护薛家而来。”
指挥一愣,终于反应过来。
这些年在京城地面上混的官,就没有没听说过贾琏的大名的。
兵马司他们锦衣卫不放在眼里,但是贾琏,那是他们的都指挥使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因为贾琏和他们的都指挥使一样,都是能够轻易直达天听的。
他们只是求财,却没想过找死。
没看像贾家两府这样的地方,他们一个都没去,而是专挑一些软柿子捏嘛
扫了一眼明显比他们多几倍兵力的兵马司官兵,锦衣卫指挥一咬牙,道:“咱们走!”
他不信对方真敢“缉拿”他们。
号称五大兵马司中最强的中城兵马司,在前天夜里就被他们的都指挥使带着人马亲自剿破了,连指挥使裘良都被斩杀。
对方若是不识趣,他们锦衣卫不介意趁着这个机会,再屠一座兵马司。
“人可以走,赃物留下!”巡城使道。
“你!”
指挥大怒,拔刀而视。
巡城使淡然以对,但是麾下数百兵马却都亮出了家伙。
“你有种,老子记住你了。兄弟们,走。”
看着这几十上百号锦衣卫灰溜溜的离开,巡城使的目光才变得深幽。
西城兵马司的巡城使不是常设职位,而是由四大指挥轮流担任。
贾琏统领西城兵马司多年,很多亲信都得到提拔。就比如原本的指挥解隽被提拔至火器营,他留出来的空缺,自然需要人填补。
他就是这个幸运儿。
若是换在以前他在兵马司混日子的时候,他自然不敢得罪锦衣卫。
但是现在嘛,有了贾琏撑腰,整个西城兵马司,并不太怵锦衣卫。
锦衣卫最让人害怕的就是,他们直接为圣人服务。
但贾琏也能上达天听,并不怕被锦衣卫进谗言。
更何况,保护好贾家两府,是侯爷离京之前留下的命令,他当然不会怠慢。
眼看着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被赶走,薛家上下高兴坏了。
薛姨妈甚至亲自出来,要感谢兵马司的官兵。
巡城使等人却以还有巡防事宜为由,直接离开了,甚至都没拿薛姨妈送来的好处。
开什么玩笑,侯爷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保护侯爷的亲眷那是天经地义的。要是这样还要收好处,那不是玷污他们对侯爷的一腔赤胆忠心吗
……
第737章 狠辣
铁网山,北面山林之中。
太子一脸狼狈的坐在地上。
经过连番鏖战、突围,他手中的京营将士已经死的死、散的散、逃的逃,所剩者寥寥。
直到现在还坚定的跟在他身边的,有且仅有数百他太子府的侍卫和府兵。
“殿下,咱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要不降了吧。”
看着身边一个个脏兮兮,毫无往日威风的心腹和近卫们,太子的心中也是充满了懊悔。
他原以为他对铁网山的局势了若指掌,以为他自己做了一个对自己最正确的选择。
却如何也没有料到,他的父皇谋划如此周全,居然这么快就能调来援军,反败为胜。
现在山上上不去,太上皇那边也很久没有消息传来,大概率是已经落入了宁康帝的手中。
他自己也只剩下这点残兵败将,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殿下!陛下到底是您的生父,只要你肯回头向陛下认个错,求个饶,相信陛下一定会原谅殿下的……”
有些谋算的心腹,都在积极的为他出谋划策。
他也想过回去向宁康帝认错投降。
但是一想到宁康帝素来的严厉,以及昨儿下午知道他反戈时那失望、冷漠的脸,他就忍不住内心打个寒颤。
另有野心者却道:“按照陛下的脾气,殿下此时若是回去,即便能逃得性命,也必然再当不得太子。
殿下做储君这么多年,若是失去太子之位,与等死无异。
既如此,不如按照原计划,从北面突围!
太上皇的勤王旨意昨天下午就发出去了,算算时间也快一天了,相信很多路勤王大军已经在路上。
只要殿下能够逃出去,一旦与各路勤王大军会合,便能够拉起勤王的大旗,反攻铁网山,救出太上皇,到时候一切可期!”
这其实才是更多心腹们的想法。
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一旦太子选择投降回去,太子或许能够活命,但是他们这些身边人,大概率都活不了。
听着心腹们一句又一句的谏言,太子心乱如麻。
这时候,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却陆续回来。
“殿下,已经打探清楚了,咱们这里距离山下大路已经不足二里地。且山下驻守的官兵并不多,又很分散,突围的难度并不大。”
“报太子殿下,山上出动大批军马,正朝着我们围杀而来!”
接连的消息让太子无法安坐,站起来问道:“追来的人马有多少何人领兵”
“小的们不敢靠近,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但是小的们看见了许多允王府的人!”
太子面色突然变得阴寒:“允王他可是早就恨不得我死了,如今有这个机会,他岂会善罢甘休!
走,下山,然后往东去山海关!”
太子当机立断,不想落到三皇子手里的他,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他终究是高看了他的逃命本事,或者说,低看了宁康帝一方抓住他的决心。
半日后,距离铁网山不过数十里外的一座茂密山林之中。
此时的太子身边仅仅只剩下寥寥数人,且个个带伤。
看着从从面八方围上来的骑兵,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特别是,在看到那个自己一直以来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亲弟弟,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打着马、趾高气扬的朝着他行来,心中更是无限的羞愧和愤懑。
三皇子慢悠悠骑马前行,看着身穿普通衣甲,被几个盔甲破烂的侍卫护在中间的太子,戏谑的道:
“短短一日不见,大皇兄怎生变得这般狼狈。”
面对得意的三皇子,太子脸上一阵青白变换,最终颓然叹道:“老三,你确实应该得意。
是,我不是父皇的对手,所以我败了。如今落到你的手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句话说完,太子的声音突然阴厉起来:“但是,你以为你就赢了吗
你我相争这么多年,父皇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我比谁都清楚。
你觉得,没有了我,你就一定能够安安稳稳的坐上太子之位
别天真了!
父皇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以后就同样会如何对你!
特别是,此番父皇公然反抗皇爷爷,即便父皇最终得胜,也必然麻烦不断。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父皇会安安心心的让你做个地位稳固的太子
他昔日能够扶持你与我作对,将来就一样能够扶持老四或者老五与你作对。
我的今日,不过是你的明日罢了。”
面对太子的诅咒,三皇子面上笑眯眯的,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不但如此,他甚至还叹惋道:“看来大皇兄对父皇的误会颇深啊,可惜,可惜……”
太子感觉受到侮辱:“你什么意思”
三皇子道:“你当真觉得,我是父皇特意扶持起来与你作对的”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三皇子道:“我之所以与你争,只是因为,我想要与你争,因为我觉得,你不配坐这个位置!
论身份,你母妃不过是个普通妃嫔,而我母妃乃是贵妃!
论才智,从小到大,无论是课堂的论辩,还是夫子的考教,你有几次能够胜过我
论德行,我一向谨言慎行,恪守皇子本分。而你,却在二皇兄夭折之后,仗着长子、世子的身份,欺压同族兄弟,日日寻花问柳、肆意妄为,做了太子之后,更是四处敛财,勾结地方结党营私……
分明,我比你更有资格做这个太子!”
听到三皇子这么说,太子内心忽然有些心虚。
他母妃死的早,位份上嘛,确实比三皇子的生母吴贵妃略低一些。
读书,他也比不过三皇子。
至于肆意妄为……当初宁康帝还是昌王的时候,正宫王妃所出的二弟体弱夭折,他成了世子,依稀记得好像是做了些得意忘形的事情,毕竟那个时候还小嘛……
至于做了太子之后,所作所为还不都是为了对付野心暴露的三皇子。
这一点,错的并不是他。
“哼,长幼有序,自古如此。”
“是,长幼有序。因为你是长子,所以父皇立你为世子、太子。
因为你是太子,所以父皇明知道你做了那些错事,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是我想办法收集齐你的罪证送到父皇的面前,他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因为我不是太子,所以,我不敢踏错一步!
大皇兄难道你就不奇怪吗,我与你争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往军中安插自己的人手我结交了那么多名门子弟,其中却几乎没有掌控兵权的武官武将子弟,大皇兄一直都不好奇吗”
太子愣了愣。
三皇子有没有朝军中插手他不确定,但是好像和三皇子往来的那些人,确实没有几个和兵权有关的。
大家都说,三皇子文雅,不喜欢和粗鄙之人打交道。
三皇子自嘲的笑了笑:“我曾经也结交过一个京营的高级将领,还把他的女儿纳为侧妃,没有多久,我这位岳丈就被调到地方上去了。
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父皇的意思。
后来我暗中拿住了一个禁卫军副统领的把柄,让他效忠于我,为我暗中传递一些宫里的讯息。然后他就因为倒卖军备的罪名,被父皇抄家问斩。而且,还是我亲自监斩。
呵呵呵,你永远都不知道,父皇他把你保护的有多好。”
三皇子的话,令太子面色变了变,隐约知道,自己往日或许忽略了什么。
“对了,昨儿你不是质问父皇,为什么不让我替他背负骂名吗这个问题,或许我知道答案。”
三皇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太子:“因为只有你这个太子、国之储君,才能替父皇背负这等骂名。在父皇心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太子心内一震。
真的,是这样的吗
难道,他真的错了
看着太子被他的言语所动,变得神色恍惚,三皇子眼中浮现一抹怜悯,却立马被阴冷所替代。
他回头望了一下来时的路,随时都可能有人循着战场找过来。
于是他轻轻抬起手来。
随着他的动作,早有准备的众亲卫中,立马便有数十人抬起了手中的肩弩。
这些弩,是他之前从护军营借来的。
三皇子等人的动作,惊醒了太子,他面色大变,厉声喝道:“魏阭,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三皇子呵呵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癫狂:“当然是送大皇兄一程。”
“你敢!你……父皇要是知道了,必定饶不了你!”
“哦是么。”
“大皇兄执迷不悟,殊死拒捕,却不慎死于乱军之中。儿臣办事不利,请父皇责罚。
啧啧,再加上大皇兄这提前换好的普通士卒的衣裳,大皇兄觉得,父皇怎么会忍心怪我”
太子心中一阵胆寒,怎么也没有料到三皇子如此狠毒,专程追过来,却是为了杀他。
忽然,他身边的一个侍卫丢下刀,噗通一声跪下,对着三皇子道:“殿下交代小的做的事,小的都办到了。太子就在这里,小的现在可以回殿下身边了吧”
太子一个趔趄,他身边忠心耿耿的护卫更是大怒。
难怪太子都改头换面了,还是逃不脱三皇子的追杀,原来是他们中出现了叛徒!
愤怒之下,也不用太子下令,他们二话不说就齐齐挥刀冲上,几下就把无耻的叛徒砍成了肉泥。
这个过程中,三皇子冷冷的看着,丝毫没有要救这个二五仔的意思。
有些棋子,尽到了自己的作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殿下,我等掩护你,你快走!”
几个杀掉叛徒,心中大快的护卫回头喊了一声,便怒吼着朝着三皇子冲了过去。
“嗖嗖嗖!“
伴随着弩箭破空的声音,几个侍卫也即倒下。
太子愣愣的,求生的本能让他转过身。可是后面也是数十骑衣甲鲜明的允王府侍卫,他根本无从可逃。
“嗖嗖嗖!”
箭矢穿透了他的甲胄,扎进了他的身体,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他一声都没有吭,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倒,头颅砸在树叶铺就的地面上。
微风吹过,似乎带走了什么。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数骑快马奔腾而来。
“三殿下,卑职那边没有发现太子的踪迹,您这里如何”
田渠飞快的来到三皇子的身侧。
作为宁康帝的心腹,他是完全效忠于宁康帝的。
此番太子背叛,让宁康帝损失惨重,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必定失势,随之而来,三皇子定然崛起。
他田渠能够有这个机会,自然要先和三皇子打好关系。
因此此番协助三皇子抓捕太子,他对三皇子是言听计从,极尽讨好。
之前太子残兵分散而逃,他也就和三皇子分开追剿。
没想到他追的那个太子只是侍卫假扮的。
见三皇子和他的亲卫们围做一团,似乎有所收获,他便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一边还将目光落向场中。
嗯,只有几具被射成刺猬的尸体……
忽然他神色一僵,呆呆的看向那背对着跪在地上的一只“刺猬”。
那刺猬的姿势与其他的都不同,身形也隐隐有些熟悉。
田渠抬头,看向三皇子。
却见三皇子及其周围的亲卫们,都目光森严的看着他。
田渠内心打了寒蝉,讪讪道:“那个,既然殿下这边也没有太子的踪迹,那卑职再往别处查看查看。”
三皇子笑道:“好啊,田副统领请便。”
“好……”
田渠压制住自己去瞧那具尸体的冲动,调转马头就走。
“砰!”
一声响亮的枪声下,田渠应声倒地。
但他并没有死,摔下马来的他顾不得背上的剧痛,立马翻身跪下道:“殿下饶命,卑职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殿下肯饶卑职一命,卑职愿意宣誓效忠殿下,从此为殿下赴汤蹈火。”
三皇子吹了一下冒着硝烟的火铳口,看着仍旧活蹦乱跳的田渠,皱眉道:“看来这玩意儿并没有什么用嘛,这都打不死。”
说着,将火铳扔到侍卫怀中,三皇子打马走到田渠的面前。
“说实话,像田副统领这般聪明又识趣的人还真不多见。
可惜,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话音落下,同样围了上来的王府侍卫们根本不客气,对着田渠便是一阵齐射,令他同样变成了一具刺猬尸体。
他的几个亲兵见状,吓得四散而逃。
可惜根本没有来得及逃多远,就纷纷被射落马下。
……
第738章 处境
过了晌午,铁网山的秩序稳定下来。
虽然宁康帝一方已经完全掌控了铁网山的局势,但是宁康帝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一位位刚刚从兵乱中死里逃生的王爷、宗亲和大臣们,听说宁康帝的人马冲进了太上皇的行宫,不但软禁了太上皇和太后,还将二圣身边的亲信杀的杀,囚的囚,皆是十分的愤慨。
在闯太上皇行宫无果之后,他们联合起来,义愤填膺的冲到宁康帝的行宫外进行劝谏、抗议,意图让宁康帝这位踏入歧途的皇帝迷途知返。
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行动,可能会触怒宁康帝。
他们只是觉得,一来他们人多势众,二来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乃是帝国的根基,即便是宁康帝轻易也不敢拿他们如何。
否则老祖宗留下来的江山谁来帮他守
既然是孝子贤孙、帝国最忠心的臣子,他们自然不能在这样攸关帝国生死存亡的时候无动于衷。
他们想着即便不能救出太上皇和太后,也要向宁康帝表明他们的态度。他们要让宁康帝知道,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任性胡来,大逆不道。
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是关乎自身的切身利益,不得不站出来。
就比如现任内阁阁臣之一的萧敬萧阁老。
作为太子太岳丈,他还想着要救一救太子。
尽管眼下这个局面除非太上皇脱困,否则太子是不可能再翻身了。
但是至少得让太子先把命保下来,只有把命先保住,才能图后计。
千万不能让太子因为宁康帝一时之怒而被处死。
所以,哪怕明知道宁康帝不喜欢他,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站出来,带头请缨。
黑鸦鸦一批人跪在行宫大门之外,不时整齐的高唱一声“请陛下三思”,声势十分吓人。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总算看到戴权领着一队太监巍巍然从行宫内行来。
跪着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以为是宁康帝终于被他们感化、妥协,要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了。
摆事实讲道理什么的他们最喜欢了,所以接下来能谈成什么样就看领头的王爷和朝中股肱之臣们的本事了。
他们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人人都进殿和皇帝论道。
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着,只有最前面的萧敬发现戴权那扫向他时怜悯的目光,心中微感不妙。
果然,戴权行至萧敬跟前,一句废话没有,便端起嗓子唱道:
“陛下口谕:
此番太子谋逆、挟持二圣,致无数忠勇之士枉死,所作所为罪不容诛,且愚昧至极。
萧敬作为太子太岳丈、太子之师、上书房首席侍讲,理应对太子严加教导,令其知忠孝恩义,能明辨是非。
今太子堕落至此,萧敬有不可推卸之责。
特命廷杖八十,以儆效尤。”
戴权口谕念完,便有侍从擒拿萧敬。
周围的人都吓坏了。
太子犯错,作为常年教导太子课业的萧敬有教导不利之责这说得过去。
但是杖八十,还是廷杖,这是不是过了
以萧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他能挨得了八十廷杖
于是纷纷出言求情,特别是几个亲王,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请愿”了,纷纷站起来为萧敬说情。
说情自然是无用的,当侍从将刑具在大门正中位置摆好,官兵立马就将萧敬押了过去。
萧敬自然也吓得面色发白,但是在看到一众德高望重的老亲王苦口婆心的求情,历数他几十年来对大魏,对朝廷所做的贡献,仍旧毫无作用。
戴权甚至连象征性的再去请示宁康帝的意思都没有。
萧敬便知道宁康帝的心意了。
心灰之下反倒是坦然了一些,他站直腰板朝着宁康帝寝殿那边喊道:“陛下既然执意要老臣去死,老臣谢主隆恩!
老臣只希望陛下能够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饶恕太子这一次,至少留他一条性命,如此老臣在九泉之下,也必将感激陛下大恩大德!
陛下!老臣去也。愿陛下龙体金安,愿我大魏,万代昌隆!”
说完,任由官兵将他的衣襟长袍剥去,然后趴在长长的刑凳之上,闭上了眼睛。
行刑的两个健硕太监得到戴权的示意,立马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木杖,狠狠地朝着萧敬瘦骨嶙峋的背上打去。
“嘭!”
“嘭!”
“嘭!”
“…”
沉重的敲击声敲打在每一个前来请愿的人心里,不忍、畏惧等等情绪,一时间萦绕在他们的心上,令他们全部站了起来,然后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宁康帝的寝殿内,当萧敬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正在议事的君臣等人也停止了交谈。
但是宁康帝没有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多嘴。
直到一个内监跑了进来,通禀道:“回陛下,萧阁老在行刑至十七杖的时候晕过去一次,然后行刑至二十九杖时,经查验已没有鼻息。
戴总管让奴婢前来请示,是否要继续行刑”
宁康帝问道:“外面那些人如何,可散了”
“还没有,他们都在围观行刑,好些老王爷都哭了……”
“朕知道了,下去吧。”
内监闻言愣了愣,不知道宁康帝是不是没有听清楚他之前的话。
幸好有殿内侍奉的大内监使劲朝他使眼色,他这才乖乖的退下。
……
廷杖还在继续。
看着早就没有动静,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萧敬,好多人都哭的泣不成声。
哭声中,不乏兔死狐悲之意。
因为太上皇中后期,国家较为平稳,太上皇待臣下也以宽厚着称,鲜少施虐于下。
好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上一个被当众廷杖致死的一品大员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尤其是,如今这个被杖毙之后,尸首都仍旧不得保全之人,还是身为最清贵,是文武百官最向往的,宛如圣地一样的内阁辅臣。
内阁自设立以来,被问罪致死的辅臣不是没有,但数十年风风雨雨下来,也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可是……被这样当众剥了衣服打死的,一个都没有!
更别说,如今人分明已经死了,却连他的尸首都不放过。
一时间,很多以入阁为辅作为终生目标的文臣,都接受不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大哭着冲上前,奋命的推开行刑的太监,被拉开之后,更是学着之前萧敬那样,朝着行宫嚎啕悲呼:
“陛下啊陛下,您若是再这般执迷不悟,倒行逆施,终有一日会招来天怒,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
“老伙计,老夫来陪你!”
然后,他猛然朝着萧敬的刑凳冲去,触凳而死。
随着他的壮烈,文官集团更是哭声一片。
然而与之相对的,那些数量更多的宗室子弟,却是悄然退却。
在看到那些亲军营的官兵,将行刑完毕的萧敬以及触凳而死的老臣随意拖走,仿若死的只是两个无关轻重之人一样。
这一刻,他们忽然明白过来。
此番铁网山上死去的人成千上万计,其中不乏许多平日里十分得势的人物。
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再多死几个人贵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琏也在远处,目睹了这场“惨剧”。
此时的他,挺闲的。
自从拿下太上皇行宫之后,整个铁网山,似乎就没有了他的用武之地。
宁康帝没有再召见过他,其他人,哪怕平时一些和他关系不错的人,也都不敢和他套近乎。
他就这么带着自己的亲兵,各处闲逛着。
没有人敢和他亲近,当然,更没有人敢来找他的茬。
由此不难得出结论:宁康帝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他这个,由最忠心耿耿的臣子转变而成的便宜大侄子!
“侯爷!”
忽见解隽和贾瑜策马而来。
贾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何事”
解隽焦急的道:“侯爷,不好了。
方才赫连雄和谢鲸一起来到营地,拿出陛下的手谕,让苏克光统领火炮军协助谢鲸到山下重要交通要道设防,以防备可能出现的叛军。”
“这个姓苏的,枉费侯爷对他那般信任,要不是侯爷提拔,他还在神机营坐冷板凳呢,哪里来的今日风光
如今倒好,眼看侯爷危难,他竟第一个跳出来背刺侯爷,真是个十足的小人!”
解隽自贾琏上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之际,便一直追随贾琏,可谓忠心耿耿。
他也察觉到眼下贾琏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妙,因此对于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苏克光十分不满。
毕竟,论道理来说,皇帝要调动火炮军,自然是经过贾琏这个火器营统领才正常。
如今这道调令明显是绕过了贾琏,直接下达给苏克光及火炮军,这不得不让火器营全体军官,觉得是苏克光背叛了贾琏。
解隽愤愤不平的说完,发现贾琏竟像是不关己事一般,毫无焦急之意,反而看向旁边的贾瑜。
“陛下可有调动火枪军”
“不曾。”
贾琏摇头一笑。
看来,皇帝陛下是觉得火炮军才是真正的威胁啊。
没有多说什么,他能够理解宁康帝的一些顾虑。
毕竟从放弃太上皇这条大腿,决定死心塌地的跟着宁康帝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后面可能出现的处境。
没有给贾瑜等人分说什么,这个时候,多做多错,多说多错。
等宁康帝什么时候想要见他了,才有他发挥的余地。
“回去吧。”贾琏对解隽道。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侯爷!”
解隽觉得皇帝太过分了。分明是他们侯爷带着整个火器营奋力前来勤王保驾,立下了首功,结果就因为太上皇说了一段似是而非的什么“隐秘”,就让他们侯爷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实在是赏罚不明,昏庸无比!
在他看来,要是侯爷真的是太上皇的血脉,侯爷连太上皇这个亲祖父都不选,而选择他这个叔父,他不是应该感动,然后更加亲近、信任、重用侯爷才是
早上的时候他当着数万将士的面也是这么承诺的,结果转头就冷落侯爷,现在更是来夺侯爷的兵权!
真是无情无义,忘恩负义……
解隽不想替这样的皇帝卖命,也不想去看苏克光得意的嘴脸,他想跟在贾琏身边,想着万一要是皇帝起了歹心,他拼死也要护送贾琏逃下山去。
贾琏自然也看见了解隽眼神里的坚定,心里有些感动的同时也确定了早上的时候,他要是真的选择铤而走险帮助太上皇,他们大概都会追随他……
但是,不也正是因此,他才不能用他们的宝贵性命去换取那虚假的承诺,渺茫的机会
没什么好后悔的。兴许眼下的宁康帝只是太忙了,没有时间来考虑怎么安置他。
他相信,宁康帝必然能够“想通”的。
因为,从方方面面,他都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回去吧,你是火炮军都司,这段时间替我看好火炮军。记住,若想要保住性命,就不要在这个时候为我鸣不平,也不要因为子虚乌有的事情和苏都尉别苗头,这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一切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贾琏本来不想说太多,但是他又不忍解隽因为太忠心而无端丢了性命,所以提点了他一句。
解隽本想说他才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是迎着贾琏那一如既往自信的目光,结合贾琏特意加了重音的“回来”二字,他忽然意味到什么。
正要追问,就见他们来时的方向,苏克光单人独骑而来。
“属下见过侯爷!”
苏克光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贾琏骑在马上,点了点头,道:“听说陛下让你带领火炮军协助谢将军去山下驻防”
“属下此来正是为了向侯爷通禀此事的,属下也是刚刚才……”
“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的。”
苏克光是原神机营的一位都司,贾琏任神机营副统领的时候和贾琏结识。
后来贾琏奉旨组建火器营,需要从神机营抽调一批能工巧匠,他就是附带的。
或许朝廷的本意,也是让他来制衡贾琏一二,不能让整个火器营全是贾琏自己招的兵买的马。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感激贾琏。
毕竟要不是贾琏,火器营根本不可能会存在,他也不可能从养老部门,一跃成为堂堂禁卫军序列的正四品武官,离真正意义上的将军只差一步之遥。
而且他觉得跟着贾琏,要迈过这一步并不困难。这一点,从贾琏身边的人皆因为他而步步高升就可以看出。
更别说,他还由衷的钦佩贾琏近妖的能力!
所以,虽然调令命他即刻率领火炮军下山,但当他意识到这道特殊调令有针对贾琏之意时,他还是立马就来找贾琏说明情况。
他不想让贾琏误会,因为他知道那会令他在整个火器营寸步难行。
没见贾瑜、解隽这两位都司招呼都不打,就跑来找贾琏了。没见谢鲸、赫连雄走后,火器营的高级军官看他那不满的眼神
不过贾琏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豁达明理,在打断他解释的话语之后,还郑重的看着他道:“本侯因为个人的原因,可能暂时无法统领火炮军。
但是火炮军乃至火器营不单单是我贾琏一个人的,也是你我之辈费尽两年心血,齐心打造而成。
本侯希望,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你和解隽二人齐心协力,将火炮军看好,不要让任何一个兄弟、任何一尊火炮出现闪失。
你可能做到”
苏克光怔住了,半晌后他重重的点头,然后单膝跪下道:“卑职定不辱命。”
……
第739章 香消玉殒
打发走苏克光和解隽二人,贾琏正想要回营地睡一觉。
从昨天到现在,他就没有休息过。
当然不单单是他,整个铁网山,绝大多数人可能都熬了两天了。
忽然北面传来异动,所有人自发的让开大路,就看见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四个孔武有力的官兵抬着担架直直往行宫行去。
而尊贵的三皇子,竟然就扶在那罩着白布的担架上,一面走,一面哭,模样好不悲切。
“父皇,父皇……”
来到行宫之前,被禁卫军拦住,三皇子便趴地恸哭,那捶胸顿足的模样,仿似死了老娘。
如此动静,自然惹来四方侧目。
随着人员的聚集,根据状况众人很快就猜到真相,一时间议论纷纷。
行宫内似乎得到消息,让禁卫军让行。
三皇子便就着太子的尸首,一如之前那样哭喊着进入行宫。
然后他很快就看见宁康帝。
宁康帝此时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和镇定,从寝殿中走出的他,颤颤巍巍的朝着三皇子行来。
他的目光,很容易就落在那触目惊心的白布之上。
三皇子跪地而走,抓住宁康帝的裤腿,大哭道:“父皇,父皇!儿臣有罪,儿臣枉顾父皇重托,没能将大皇兄带回来,儿臣罪该万死,儿臣罪该万死啊……”
三皇子的哭诉,令宁康帝身体颤了颤。
他一脚挥开三皇子,来到担架面前,猛地揭开盖着的白布。
入目的那张熟悉的,此时却无比惨白的脸,令他心脏都骤停了片刻。
他就这么呆呆的俯视着他的第一个孩子,第一次从心里产生,他发动这一次逼宫,到底是对还是错的疑问。
被宁康帝甩到一边,此时看着宁康帝那佝偻着的背影的三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但他面上却没有任何迟疑,再次跪爬着来到宁康帝的身边,将头磕在太子遗体面前,悲声道:“儿臣奉父皇之命捉拿……不,是去请他回来,终于在北面山脚找到他
儿臣本来是想要劝他回来向父皇认错的,毕竟他是太子,是父皇的长子,不论他犯了多大的错,父皇你都一定会选择原谅他的。
但是,大皇兄他根本不听我说的,领着他麾下数百精兵,硬是冲破了山下的防线,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儿臣根据大皇兄逃遁的方向,猜测他是想要去山海关调兵,毕竟山海关总兵曾经是大皇兄的骑射老师,与大皇兄有师徒之分。
儿臣不敢怠慢,急忙领兵追赶……”
三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磕磕碰碰的讲来。
“终于在距离山脚十几里地的一处山林之中,儿臣再次追上大皇兄的人马。
儿臣还是想要劝他及时回头,可是大皇兄根本不出来答话,他麾下的侍卫也是个个悍不畏死……呜呜呜,那个时候的儿臣岂能知道,大皇兄他为了摆脱儿臣的追捕,竟然将自己乔装打扮成了侍卫的模样,分散突围。
等儿臣好不容易追到身披大皇兄黄袍之人时,才惊然发现他根本不是大皇兄。
不等儿臣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麾下将士却飞来禀报,说,说……”
“他们说,大皇兄他,竟然误触流矢而亡……
父皇,父皇,儿臣有错,儿臣知罪,请父皇重重治儿臣的罪,哪怕是给大皇兄偿命,儿臣也无怨无悔……”
三皇子的声音很大,至少在周围的大臣、将领们都听见了。
除了极个别,多数人对太子的死,并没有多大的感怀。
首先是因为太子之前的一系列操作,让他们这边原本一片大好的局面,陷入不利之境。
直到现在,宁康帝和他的一干能臣干将,都还在抓心挠肝的商议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也因此,太子在他们眼中,不太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其次,根据三皇子的哭诉,他们也大概清楚了太子的死因。
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愚蠢的可以。
分明作为宁康帝的太子,就应该坚定的站在宁康帝的一边,与自己的父皇同进退。
可他偏偏选择了另一条路,败了,怪谁
已经失败,却不承认,还想着去关外调兵这是嫌此番死的人还不够多,他们的麻烦还不够大
偏偏还没能逃过三皇子的追捕,也可见无能。
分明这个时候只要跪下来向宁康帝认错,就还有可能取得宁康帝的原谅,至少可以保得一条性命。
偏偏剑走偏锋,怪谁
可见无智。
与之相比,平时温文儒雅,有先贤遗风,却在关键的时候,可以被委以重任的三皇子,明显更合适当这个国之储君。
是了,如今太子已死,那么……
很多聪明的人,看着趴在太子遗体前痛哭忏悔的三皇子,已经在心里打起了别的主意。
宁康帝缓缓站了起来。
他也听见了三皇子的诉说、解释。
听进去了多少,没有人知道,但是宁康帝此时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很冷。
那居高临下的漠然眼神,令悄然抬头,与之对视一眼的三皇子,心生恐惧,连忙低下头去。
宁康帝问道:“田渠何在”
“田副统领他英勇无比,追击的过程中一马当先,却被大皇兄的人马反扑,不幸身亡……”
田渠也死了
这一下其他人的反应似乎比先前太子之死还要大一些。
毕竟以太子之罪,即便活着也只是个废太子,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田渠,那可是此番逼宫成功的主要干将之一,眼看着就要加官进爵,谁知道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翻了车。
唉,大概也是立功心切吧。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女人的嚎叫声。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身姿纤细的女子,在禁卫军的阻拦之下,推攘着进来。
仔细一瞧,竟然是堂堂太子妃。
太子行宫早在宁康帝一方大举反攻之时就被控制了,相关党羽也被抓捕囚禁。
不过太子妃毕竟是储妃,暂时没有人敢对他不敬,只是她出不得行宫。
也不知道是谁走露了风声,得闻了太子之死,她立马不顾性命的冲来,禁卫们怕伤及她的性命,也不敢硬拦。
看见宁康帝一摆手,禁卫们这才退下,放太子妃过来。
“殿下,殿下……”
得到自由的太子妃,踉踉跄跄的冲过来,趴在太子遗体之上,恸哭不止。
与之前三皇子的不一样,兴许是女人的哭声更有感染力。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从太子妃的哭声中,感受到她的绝望和痛彻心扉。
这样的哭声,可令闻者悲伤,见者流泪。
“皇嫂……”
三皇子跪上前两步,似乎想要说什么。
“别碰我!!”
太子妃惊叫着,反手一巴掌就打在了三皇子的脸上,直接把三皇子都打懵了,也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
太子妃却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只是抱着太子的头,宛若失了神智一般喃喃自语。
三皇子面色变换,最终恢复神色,一脸忏悔的道:“皇嫂,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大皇兄,你要打就多打几下吧,这都是我应得的……”
太子妃理也没理,只是默默的流泪。
宁康帝眉头微皱,给了左右一个眼神,令他们将太子妃带走。
侍卫们领命上前,还不等伸手,忽见太子妃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站起来对着他们:“滚开,都给我滚开……”
亲军营的将士大惊,连忙上前将宁康帝护住。
离的最近的三皇子更是惊慌,好在发现太子妃似乎并没有针对她的意思,他连忙缩到一边去。
“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面对侍卫们的包围,太子妃疯癫的笑了起来。举着的匕首,一时对着侍卫,一时又对着三皇子和宁康帝,似乎在审判他们的罪行。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她的两大精神支柱,一个是她的爷爷,一个是她的太子夫君。
现在都死了。
她的天都塌了,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她举着匕首猛然朝着一个方向冲去,那个方向的侍卫们连忙收刀躲避。
但他们的身后,便是墙垣柱,于是,他们便眼睁睁的看着堂堂储妃,碰死在他们面前。
香消玉殒,令所有男人内心咯噔一下。
没有人说话,似乎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宁康帝站在原地,看着太子妃的遗体良久。然后转身,没有走两步,觉得天地一黑,身体萎倒在地。
“陛下!”
“陛下……”
“快传御医!!”
……
三皇子内心是窃喜的。
虽然他在动手解决太子的时候,就将一切利、弊在脑海中闪过。
但是当真正面对宁康帝审视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有多恐惧。
特别是,宁康帝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令他怀疑宁康帝是不是已经怀疑他了。
他是很骄傲的。
隐忍了这么多年,此番终于让他逮到机会,可以将太子剪除,一劳永逸,他当然不可能因为顾虑宁康帝的些许反应,就畏首畏尾,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他和太子明争暗斗多年,很清楚太子的根基有多深厚。
那都是父皇偏心!
因此只要太子还活着,就会对他形成很大的威胁。
谁叫太子是长子!
也因为这么多年的争斗,彼此间的恨意早就积累已深,他早恨不得除太子而后快。
此番如此天赐良机,太子彻底失去宁康帝的信任,他若是不抓住,他都觉得自己不配那个位置。
做皇帝,岂能心慈手软
哪怕父皇有所疑虑又如何
当前局面,除了他之外,父皇还有别的选择吗
大臣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若是仅仅因为一个犯了滔天大错的太子就废掉他这个储君的唯一选择,宁康帝狠得下心,朝野也不会答应。
所以,要说怕,也不是那么怕。
甚至在动手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内心都在沸腾。当时看着太子跪倒在地上,他的内心在欢呼。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个位置,离他那么近。
尤其是在方才,宁康帝萎在地上的时候。
他可是知道,为了筹备此番事变,他的好父皇可是至少三天没好好合眼了。
不管内心如何暗喜,表面上三皇子还是尽心尽责的将宁康帝扶到寝殿,亲自请医问药。
听到太医说只是忧劳过度,缺乏休息,睡一觉就好了的时候,他还暗自可惜。
亲自接待前来探视的大臣们,这个时候能进来行宫的,不是位份够高,就是宁康帝的心腹近臣,他自然得好好笼络了。
而这些人,多数对他也很客气,隐隐有投靠之意,更是令他心情大好。
贾琏自然也来了,在确定宁康帝没什么大碍之后,由三皇子亲自送出。
与三皇子拱拱手,转身就要走。
三皇子却忽然道:“王兄请留步。”
贾琏皱眉,回头看了看左右,确定三皇子是在叫他。
三皇子已经笑着走到他身旁,道:“贾将军是皇爷爷遗留在外的血脉,论齿序我比贾将军小一岁,自当称一声王兄。”
贾琏忙道:“殿下谬言了,臣当不得此二字,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否则要是陛下听见了,臣就罪该万死了。”
贾琏并没有否定什么。哪怕人人都知道太上皇被宁康帝软禁了,但他仍旧是太上皇,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质疑他所说的话的。
三皇子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贾琏,不错,是个知道敬畏,懂事的人。
他笑了笑,道:“谁人不知道,贾将军是父皇最宠幸的爱将,此番父皇能够功成,全赖将军相助。父皇如此喜欢将军,相信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贾琏摇了摇头,并没有讨论这个话题的兴趣。
见状,三皇子也止住了套交情的意思,压低声音道:“本王听说,当初太子曾几次三番的拉拢示好于将军,却都被将军婉拒了”
“好事者误传,子虚乌有之事。”
“本王方才还听说,将军眼下的处境似乎不太妙啊。”
三皇子戏谑的看着贾琏。
贾琏面色微变,明显口不对心的反问:“何人所传,臣自己怎么不知道”
“呵呵。”
三皇子笑了一声,脸色忽正,语重心长的对着贾琏道:“当初太子给将军的承诺,本王给,他给不了的,本王也给。
甚至,父皇给不了将军的,本王照样也愿意给。就比如,本王十分期待能够名正言顺的唤将军一声‘王兄’的那一天。
将军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说着,三皇子拍了拍贾琏的肩膀,微笑着转身返回宁康帝的寝殿内。
贾琏原地站了站,随即走出行宫,跨上宝马离开。
第740章 军中秘事
三皇子给贾琏的感觉很不舒服。
这一点,从当初刚认识三皇子的时候,就已经产生。
虽然三皇子在朝野的风评很好,但或许因为是同类人的原因,贾琏一开始就觉得三皇子此人城府极深,甚至隐隐有些阴鸷,因此不太喜欢。
相信,对方对他也是如此。
对方之所以一直对他表现的和善,大概是因为他很有价值。哪怕是现在有失信于宁康帝的风险,但凭他过往的功绩和偌大的声名,他对三皇子的价值仍旧很高。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三皇子现在还很弱小,需要大量臂助。
说起来,若是可以选择,贾琏其实更想要大皇子继续当这个储君。
大皇子虽然算不得英明神武,但也有中上之姿,且行为处事有迹可循,就算将来扶持这样的人上位,也不会给他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所以,贾琏表面上虽然是坚定的皇党,不参与皇子之争,但实际上还是倾向于太子的。
可惜,身处巅峰旋涡中的太子没有把握住局势,把自己给玩完了。
想到了这里,贾琏无奈的一笑,他现在哪还有资格可怜太子。
他自己亦是麻烦缠身了。
太上皇一番言论,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也推到了宁康帝的对立面。
眼下,宁康帝能不能想通,他还能不能和宁康帝重修旧好,都还尚未可知。
惟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他不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轻举妄动,宁康帝肯定不会对他下杀手。
最多将他雪藏。
真要是如此,那么交好未来的皇帝,以期宁康帝驾崩之后东山再起,就变得极为重要。
如此算的话,三皇子对他抛出的橄榄枝,倒像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
回过神来,贾琏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军中营帐,阿琪正在给他卸甲。
他此番离京没有带任何一个服侍的人员,连阿沁也没带。
他早知此番凶险,阿沁的身手又比不得她姐姐,所以还是留在家里,保护凤姐儿为好。
看着始终冷峻着脸,只在偶尔抬头与他对视才会从眼中浮现片刻温柔的阿琪,贾琏心中的烦闷渐消。
阿琪阿沁两姐妹身量都挺高的,姐姐阿琪甚至和贾琏比都只略矮一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女子形态之美。
哪怕是此时穿着铠甲,阿琪的身子看起来仍旧苗条纤细。
想起这段日子出门在外,都是身当护卫之职的阿琪为自己铺床叠被,整理内务。
身兼数职,她却丝毫不撒娇、不抱怨,甚至在他面前连一丝疲惫都没有表现过,贾琏便爱怜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琪看他一眼,似明白了他的意思。
将贾琏剥的只剩单薄的衣裤,并将厚重的铠甲挂到立架上后,她走到帐门处,将帐帘完全拉拢。
帐帘合拢,代表主君正在休息,无事不得搅扰。
贾琏原本就是回来睡觉的,见状反而是不困了,略微期待的看着忽然扭捏起来的阿琪。
阿琪走到贾琏面前,操着不太标准的汉话,犹豫的问道:“属下,需要卸甲么……”
这种情况,用这么官方的自称,让贾琏感觉怪怪的。
但他还是笑道:“可以不用。”
他想看看直女阿琪能够做到哪步,且他现在确实不太有与阿琪大斗一场的想法。
阿琪凝着眉头,她其实不太习惯做这类事的。和妹妹相反,她喜欢被动。
但是此间贾琏身边就她一个女人,且她也知道贾琏现在似乎有些烦恼,作为他的女人之一,她也有义务抚慰贾琏。
于是她点点头,上前在贾琏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便依循着往日里妹妹的举动,双手扶着贾琏的胸膛,腰身,身子慢慢委下。
她姐妹二人的铠甲都是贾琏专程为她们打造的,不但白亮精美,且质地轻便柔软,令她很容易就跪在地上,带给贾琏更多视觉上的体验。
……
就在贾琏得过且过,在营帐中享受美人销魂的时候,护军营的统领大帐内,却发生了极不寻常的一幕。
一个身披黄金甲的小将跪在地上,将头磕的砰砰作响。
“还请统领大人替我兄弟二人做主!!”
若是此间有人,定能看见,此时这样一个军中将领,抬起头竟然是泪流满面。
可惜,此间别无他人,只有高高在上的护军营统领冯胜。
作为禁卫军三大主力营之一,也是人数最多的护军营,其统领的级别是高于其他普通营部的,达到从二品。
且作为此番宁康帝逼宫的最大功臣之一,冯胜自然是前途无量,将来登顶一品也未见得不可能。
但冯胜此时也是一脸震惊之色。
“你是说,你怀疑是三皇子谋害了你兄长”
“是!”
“你亲眼看见的”
“卑职虽然未曾亲眼看见,但是卑职有十足的把握,兄长之死,定然与三皇子脱不开干系!
当时兄长率兵协助三皇子围捕太子,几番战斗下来,太子身边的人本来就不足一百之数了。
到了那王家岭的时候,兄长更是一举歼灭了其中大半,试问以太子剩下的那几个残兵败将,怎么可能将我兄长连同他的亲兵一一杀害,连个报信的人都逃不出来
更何况,三皇子在将兄长他们的尸体送回来的时候,卑职仔细查验过了,兄长和他的亲兵都是中了弩箭而死,虽然有人故意将他们的伤口用刀剑割开,但岂能瞒得过我!
统领!我兄长他追随统领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统领大人一定要为我兄长做主啊,不能让我兄长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小将悲愤的说完,又磕起头来。
冯胜的脸色精彩起来,沉吟片刻,他却摇了摇头:“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就想要控诉三皇子殿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察觉小将并不接受自己这个说法,冯胜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如今太子已死,储君之位非三皇子莫属。别说你没有真凭实据,就算你亲眼所见又如何
你兄长已经死了,你难道要让我因为你兄长之死,去与三皇子殿下作对
即便我能做到,但是你觉得,陛下他会因为区区一个田渠,就废了三皇子殿下
唉……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论真相如何,深究下去,对你我终究没有任何好处。”
“统领!!”
小将愤然出声,但他也明白冯胜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与三皇子相比,他兄长确实算不得什么,哪怕在此番事变之中他兄长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他就是不甘心!
“统领,我兄长他与三皇子本来无冤无仇,在太子失势之后我兄长甚至有意攀附三皇子,三皇子殿下原本没有理由加害兄长。卑职怀疑,这件事与太子之死有关……”
“住口!”
冯胜猛然站了起来,面色骤变。
“此话也是你能随便说的你难道想要让你田家百十口人都跟着你陪葬”
越是距离权力中心越近,越是明白天家无情。
如今太子死也死了,他究竟如何死的,根本不太重要,除非宁康帝发话,否则谁敢拿这件事攻讦三皇子
三皇子奉命去追拿太子,结果却带着太子的尸首回来,山上那么多臣工,难道就没有人心存疑虑
但是你见谁当面和别人议论过
无他,一是太子本来就彻底失势,可以说是罪有应得。
二是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会是将来的储君人选。这个时候巴结三皇子都来不及,谁会拿自己身家性命开玩笑
“回去吧。你兄长此番立了不少功劳,等事后我会以此为由,给你升调几级。
你兄长已死,你们田家将来就得靠你来支撑,千万别犯傻。”
嘱咐了一句,冯胜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小将虽然满脸不甘,却也只得摔手离开大帐。
来到外面,早有一人等候。
“怎么样,统领大人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和你预料的一样,他根本不想管这件事。
这个姓冯的,枉为一军统领,关键时候就是个缩头乌龟,根本就靠不住。”
“那你准备怎么办”
小将自然是田渠之弟,名为田梁。
他此时也陷入极端的犹豫之中,一面是替兄伸张正义的决心,一面又知道他人微言轻,根本不可能动三皇子一根汗毛。
真要闹下去,注定是他败亡,说不定还要赔上田家阖族性命。
最终他颓然说道:“还能怎么办,连冯胜都不敢惹三皇子,我又能怎么办
但是,杀兄之仇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迟早有一天……哼!”
话虽如此,但是田梁却知道,要是三皇子真的做了储君,将来更是登基称帝,他绝无复仇的可能。
因此一拳狠狠的锤向身旁的大树。
他身边的人也是护军营的一名指挥,名叫周先明,是他在军中最要好的兄弟之一。
见田梁已然打算放弃寻仇,周先明表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却盘算起来。
他和田梁是兄弟,但是却和田渠没什么交情,因此并不太关心田渠之死。
只是经过他和田梁的合计,觉得三皇子之所以会杀害田渠,多半和太子之死有关,说不定就是因为田渠知道了三皇子谋害太子的真相,所以才被灭了口。
他和田梁兄弟一样都是普通军官出身,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向上之心浓烈。
他想着,手握这样一个重要的信息,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他变现。
……
贾琏从浅睡中缓缓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坐在圈椅之上,外面天已昏暗。
低下头,阿琪正安静的趴在他的一侧大腿上,也已经沉沉睡去。
原本有些坚毅的小脸,此时倒也展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出来。
看着连工具都没有给他装回来的小丫头,心想莫非这妮子是累得直接就睡着了未免也太敬业了些。
于是弯腰轻轻将他抱起,放到一旁的小床之上,竟发现原本睡觉无比警觉的阿琪,此番竟然没被弄醒。
也就知道,这两日这丫头大概也是累着了。
给她搭好被子,贾琏将裤子衣袍重新整理好,这才走出营帐。
“陛下可苏醒了”
“晌午过后没有多久,就已经醒了,听说吃了药之后圣体已经无碍。”
简单打听了一下山上的局势,贾琏便又决定回营帐休息。
反正宁康帝现在不会用他,他乐得清闲。
“侯爷,外面有一个人,自称是护军营胡都尉麾下的一名指挥,想要见侯爷。”
“指挥”
和大多数身居高位的人一样,对现在的贾琏来说,一个小小的六品指挥,确实难以放在他的眼中。
他要是愿意,可以轻松提拔一批五六品的武官出来。
不过贾琏自然不会傲慢到一听身份就不让见。
先不说对方报出来的胡都尉大概就是胡元瑶的父亲胡晋,就说此乃多事之秋,此人趁着天黑过来想要见他,说不定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让他过来吧。”
吩咐了一句,贾琏走进了柳湘莲的营帐,鸠占鹊巢。
第741章 二郎不在意,青染也不在意
“你叫什么名字。”
“回侯爷的话,卑职叫周先明,侯爷唤卑职周二便好。”
周先明有些忐忑,对于他这样的中下层军官来说,贾琏这样的风云人物自然是他仰望的存在。
“周二是吧,听说你是胡晋的麾下,此番胡都尉可安好”
听见贾琏主动提起胡晋,周先明立马道:“回侯爷,卑职正是胡晋胡大人的麾下,从胡大人调来护军营的时候就追随胡大人,小人能够升任指挥一职,也全赖胡大人提携……”
“胡大人一切尚好,不过胡大人负责镇守西安门,此番并没有伴驾出京,卑职等人是被冯统领抽调来的。”
贾琏笑了笑。
胡晋原本是护军营的一名胡都尉,因为胡元瑶的原故,由贾琏暗中襄助,已经成功升正,成为西安门的守将。
别看官职不算特别高,却占据比较重要的位置,这本来也是当初昭阳公主将胡元瑶送给他的原因之一。
他也当然知道胡晋留守京城,之所以提及,除了拉近关系,降低对方的紧张心理,也是对对方身份的简单试探。
觉察无误,贾琏便开门见山:“你来见本侯所为何事”
一涉及正事,周先明也顾不得巴结贾琏,脸色严肃起来,朝着贾琏的左右看了一眼。
贾琏神色也认真了两分,示意柳湘莲等人帐外等候。
不过贾琏身后的张勇却站着没动。虽然搜过身,但越是这样关键的时候,越要防备小人下黑手。
周先明见状,知道张勇是贾琏的绝对心腹,便也不在意,而是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卑职此来,是有一个重要的消息,想要告知侯爷……”
……
周先明并不觉得贾琏会为了田家兄弟而出手招惹三皇子。
毕竟连冯胜都不敢沾惹这桩因果,而贾琏一和田家兄弟并无交集,二则他自身似乎也正陷入麻烦之中。
所以他来见贾琏之前,都没有知会田梁。
而他之所以会选择将这桩重要的内幕消息告诉贾琏,最主要的目的不过是给自己搏一个机会。
作为胡晋的直系下属,他当然清楚一些胡晋高升的内幕,也借此了解到更多贾琏的讯息。
他早就知道贾琏是一根又粗又优良的大腿,也早有攀结之意。
只是平白无故的,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能成功抱上这条大腿。
但是此番不同。
太子可能是遭了三皇子的毒手这等内幕消息对旁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关起门来的谈资,但是对于贾琏这些宁康帝身边的近臣来说,绝对是重要消息。
特别是,现在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贾琏是太上皇遗留在外的血脉,那么太子和三皇子可就算是贾琏的堂兄弟了。
兄弟之间的生死争斗,贾琏肯定感兴趣。
哪怕贾琏知道消息后并不打算做什么,至少让他在贾琏这里,留了个名号。
虽然他也有些疑虑,因为很多人都说正因为贾琏是太上皇的血脉,会导致贾琏受到宁康帝的猜忌,从而失势。
也就是说,现在来攀结贾琏,是有一定风险的。
但是周先明却觉得,似贾琏这般人物,定然不会就此倒下。
换句话说,正因为贾琏现在处在逆境,方才显得他的投效更加真诚。
主要是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最后决定将这份他都不确定有多大的政治筹码奉送给贾琏。
但是周先明没有想到的是,当贾琏听了他完整的叙述之后,竟然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似乎,他还有为田家父子出气的意思
难道,真如传闻所说那般,镇远侯爷还真是一位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
周先明走了。
他以略微忐忑,却又无比澎湃的心情离开了火器营的营地。
而贾琏,却在他走后,坐在柳湘莲狭小的营帐内,久久未动,直到贾瑜和柳湘莲等人纷纷涌进了帐内,将他惊扰。
“侯爷”
麾下众人很久没有看见贾琏这般凝重的样子了,都有些惊疑。
贾琏扫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而是走出营帐。
果然一身白衣铠甲的阿琪也已经候在外面,贾琏对她招手,附耳吩咐了一句。
阿琪瞅了贾琏两眼,点点头领命而去。
而贾琏则独自走回自己的营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安静的坐等。
太子可能死于三皇子之手,贾琏一点都不奇怪,在他心里,三皇子是做得出来的人。
只不过之前只是暗自揣测,而有了周先明所言,便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这只是野史照进了现实,而他分明对太子和三皇子都没有太大的好感,按理说应该不在乎这件事才是。
但是不知道为何,当确认太子真是被三皇子痛下杀手除去的时候,贾琏心里猛然涌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甚至比太上皇当众揭露他的“身世”时还要浓烈。
贾琏仔细思忖之后,明白了自己的担忧所在。
太子已死,三皇子便是储君的不二人选。等宁康帝百年之后,三皇子便是下一个皇帝。
宁康帝是个勤政、自律的皇帝,这一点和太上皇完全不同。
加上之前才因为太子夫妇之死,动气陷入昏迷,所以贾琏很担心,宁康帝还能在位多久。
而一旦宁康帝驾崩,三皇子即位,贾琏根本没有把握和这位心思深沉,手段果断狠辣的帝王处好关系。
或许说,他愿意像当初讨好宁康帝那样讨好三皇子,在一开始三皇子也需要他相助稳固皇位的时候,两人之间会相处的很不错。
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贾琏自认他不是一个讨好型的人格,也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忠厚良善。
总有一天,他定然会有一些三皇子无法容忍的行为,那个时候,他没有把握能够在三皇子这样的帝王手下全身而退。
或者说,像三皇子这样“枭雄”式的帝王,当皇位稳固之后,总有一天会做出一些他无法容忍事情和行为。
真到了那个时候,妥协
妥协一次,还是两次,或者说是无数次
有些事情是可以妥协的,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妥协。
贾琏之所以可以一直和宁康帝保持亲密的君臣关系,一则因为他之前无比弱小,必须依附于宁康帝。
二则也是因为宁康帝是个不错的皇帝,与他也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危机感。
这一次的危机,还是因为太上皇故意挑拨离间。
但是三皇子显然不同。
三皇子的个性已经摆在那里,关键是三皇子比他还小一岁,注定了三皇子一旦上位,他贾琏大概一辈子都要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
这是贾琏不愿意看到,甚至无法容忍的。
一个真正自信且睿智的人,不应该是明知道有危险却不管不顾,甚至期待危险降临,勇敢的去与之殊死争斗。
那是莽夫行径。
而他的选择,一贯都是未雨绸缪,努力的让自己处在一个有利的位置。
既然已经确认三皇子是个危险人物,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三皇子现在根基还薄弱的时候,将他除掉,或者废掉。
这种想法,其实在之前三皇子趾高气昂的招揽他之时,贾琏内心就闪烁过。
只是当时他没有头绪,而此刻因为周先明的通风报信,却让他有了一点思路。
不过三皇子毕竟身份不同,即便是他也不敢轻易对三皇子下手,所以,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不久之后,几骑倩影在黑夜的掩护之下,来到火器营的军阵。????下马之后,昭阳公主的内心莫名的忐忑,甚至还有些不安。
看着眼前阿琪已经为她掀开的营帐,她深吸一口气后才走了进去。
军帐不大,设施也十分简陋,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张床。
当然,对这些东西昭阳公主只是余光一扫,她的目光,主要都集中在那个从椅子上站起来的男人。
与她想象的不大同,似乎眼下的处境和那些传言,并没有影响到他。
他看起来,仍旧是那么英俊不羁,眼神中透射出来的眸光,仍旧是那么的自信飘然。
心中不免便笑了起来:
不愧是自己的男人。
可是……
把莫名的情绪跑掉,昭阳公主笑道:“我还以为二郎都不打算再见我了呢。”
表情虽然俏皮,称呼也未变,但是昭阳公主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此刻就站在营帐门口说话,与她以往一见到贾琏就情不自禁的靠近截然不同。
贾琏作为一个成熟的男子,自然能够猜到昭阳公主此刻的情绪。
如果真要说起来,对太上皇今早一番话影响最大的,不是他贾琏,而应该是面前这个女子。
毕竟她不像他,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来自后世,没有彻底把自己当做一个当代人的男人,对于任何事物的接受能力都远超世人。
昭阳公主再聪慧洒脱,毕竟也是一个女子。
任是哪个女子,当得知自己爱慕至深的男人,可能是自己血脉上的堂兄之后,都会难以平静。
她能够做到像现在这样说话,不自怨自艾,已经是心神强大了。
贾琏更知道,这个时候他的任何举动和话语,对眼前这个女子的影响,都至关重要。
于是贾琏走到昭阳公主的面前,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秀发抚到耳后,一如既往一般。
“傻妮子,说什么胡话呢。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青染,我早就说过,这辈子若是负你,连上天都不会原谅我。”
昭阳公主今天一天都是烦烦的,闷闷的。
她早就想要来找贾琏述说心扉了。
但是她不敢。不是怕被别人议论,而是她怕从贾琏脸上看到她不想看到的神情,从贾琏的口中听到她不愿意听到的话语。
那会令她伤心,令她难以承受。
从当初的太子别院初见,到太后逼婚,到踏遍塞外漠北,再到回京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她早就爱这个男人爱到至深,心甘情愿的在他背后为他的青云之志铺设基石。
她甚至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
所以,她很怕自己的爱意,自己为对方所做的一切,成为一个笑话。
一天下来,她忍住了没有来见贾琏。
贾琏也没有去见她。
她能理解,她知道贾琏大概和她一样,需要时间来应对这样突发的情况。
虽然能理解,但她仍旧免不了胡思乱想。
傍晚的时候阿琪来见她,她真的很开心。
但是开心之后,她又不由得不安。
她不知道见了贾琏该说什么,该如何面对他们两个的新身份。
她更怕贾琏因为顾虑名声,将她抛弃。
所以,在再次听到贾琏动听的情话,知道她的那些担忧大概都是多余的之后,她的眼眶湿润了。
不顾一切的,她一下就投进了贾琏的怀中,死死的抱着他,久久不愿意松开。
感受着怀中微微颤动的身子,贾琏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有些时候,贾琏都不禁在想,为何老天要如此刁难这样一位神采精华的女子,让她所思所想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坎坷和磨难。
从当初的太后议亲,到瓦剌和亲,到后面痛失自己的骨血。
每一桩每一件,在她做了极大的努力,眼看就向好的时候,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和阻碍。
难道就因为她的童年过的太幸福,太过优越,所以老天刻意磨其筋骨
有些心疼的拍了拍昭阳公主的秀背,贾琏安慰道:“好了,不就是太上皇说了些有的没的,说不定太上皇只是为了挑拨陛下和我的关系,或者说,他老人家年老糊涂了呢”
昭阳公主暗暗擦了一下眼泪,脱身后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
也就只有贾琏,才敢说太上皇是老糊涂了。
犹豫了一下,她问:“那万一要是真的呢”
“真的要是真的那我可就惨了,陛下肯定会因为担心我背叛,而猜忌我的。”
昭阳公主自然也明白贾琏眼下的处境,也曾为他担心,但是眼下她想说的显然不是这个。
“我是说,若是皇爷爷说的是真的,你和我,又该如何……”
昭阳公主低下头。
贾琏看着她,半晌道:“青染很在意这个”
“那二郎呢,你在意吗”
“我不在意。”
贾琏笑道。
贾琏当然还是很在意太上皇说的那般话的,毕竟对他的影响很大。
他已经决定,等山上的事态平静之后,就着手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
但是,若要说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对昭阳公主的态度,那定然是不会。
首先这件事他现在还不怎么相信,因为太上皇的话怎么看都是因为情况紧急而逼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的话语,可信度本来就不够充分。
再说,就算太上皇没有撒谎,那他也不打算因此动摇和昭阳公主之间的关系。
第一,就算太上皇说的是真的,他也无心接受这个新的身份,因为他知道宁康帝大概也不会接受,除非他真的不想在宁康帝手底下混了。
第二,严格意义来说,他根本就不是贾琏。
虽然他继承了贾琏的身躯。
但也仅仅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他的性格,他的思想,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
若说昭阳公主是他的亲妹妹或许还有两说,毕竟身体的血脉太近,会影响到后代的安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若是换成他的一个普通女人,或许还能说放弃,以后像个兄长一样呵护她。
但是昭阳公主待他何其真心,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他怎么忍心相负
所以,除非昭阳公主自己想不通想要离开他,否则贾琏定然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昭阳公主看着贾琏那和煦的面庞,泪光忍不住再次闪烁。
她动情的说道:“二郎不在意,那青染也不在意。”
彼此眼神相传,便是最真的情意。
第742章 外军
牵着昭阳公主的手走回,贾琏落座于圈椅,而昭阳公主却倚坐在桌边。
换在以前私下相会,昭阳公主都是直接坐在他怀里与他话衷肠的。
便也知道,昭阳公主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的。
贾琏没有说什么,有些事情,还是要交给时间来裁决。
“二郎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可是有急事”
昭阳公主心细如发,只看贾琏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不好意思的她,直接切入正题。
贾琏神色凝重下来,盯着昭阳公主半晌,缓缓开口:
“我想,助四殿下上位。”
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话语,令好整以暇的女子,神色凝固。
昭阳公主呆呆的看着贾琏,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她很快明白,贾琏,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于是她沉默了。
贾琏也没有催逼,他知道这个时候要给昭阳公主时间思考。
帐内一时间很安静,但是昭阳公主并没有让这种安静持续太久。
“二郎的理由是”
昭阳公主有些不解。
她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相信,贾琏肯定也很了解。
不能说是废物一个,至少,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
让一个不合适的人,甚至是本身都没有想过当皇帝的人做皇帝,无论是对他个人,还是对江山社稷而言,显然都不是一件好事。
昭阳公主相信贾琏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有那么一瞬间,昭阳公主都不禁怀疑,是不是权力真的能够蛊惑人心,让他如此优秀的二郎,都在这一次铁网山的一系列变故之中,膨胀了野心。
但她很快就理清了思路,询问贾琏理由。
她和贾琏终究不是一般的男女情人,他们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在普通人看来觉得奇幻的经历。
他们是在生死之间建立起来的情义,是真正的相知、神交。
贾琏不嫌弃她是个女儿身,愿意对她托付重任,而她也不介意以堂堂公主的身份,在他身后做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
或许正是有着这样的信任,贾琏才会如此毫无遮掩的,开门见山的向她表露如此“野心”。
所以,她也能够相信,贾琏会做如此重大的提议,一定有充足的理由,而不是心血来潮。
“太子非是死于乱军,而是被三皇子蓄意坑杀,这个理由可否”
昭阳公主作为贾琏的政治盟友之一,也是最特殊的一个,贾琏自有与她的一套说话方式。
如果贾琏告诉昭阳公主他要对付三皇子,昭阳公主大概会反对,会劝他。
所以他直接选择更进一步,将四皇子抛出来,既可以阐明自己的决心,也可以激发昭阳公主别的想法,引起她的连环思考,省却口舌。
果然,昭阳公主直接被贾琏抛出来的两个问题给打乱了思绪,她直接站了起来。
“二郎的消息从何而来可否属实”
“千真万确。”贾琏神色郑重。
昭阳公主面色可见的变换起来。
作为皇室公主,从小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是随着长大与成熟,她也开始意识到,身边的世界,并不和她小时候认为的那样美好。
直到她自己也被卷入那些漩涡之后,她更加深切的体会到,野史话本上轻飘飘的一句“天家无亲情”的意义。
大皇兄和三皇兄争斗多年,这些事她也知道。
在她眼里,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哪个成功或者失败,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都没有什么,因为那是他们宿命。
所以,她可以接受太子行差踏错,丢掉性命,最后三皇子上位这个结局。
但是,她无法接受,太子是死在三皇子的手里,甚至是在太子明显已经落败,但是三皇子却处心积虑赶上去将他坑杀这个真相。
大皇兄,毕竟是他们所有皇子公主的长兄。
一向有着贤王之称的三皇兄,竟能狠毒至此
天家权力斗争,自古以来没有哪个朝代能够避免,这一点她早就接受了。
但是接受了,并不意味着她认同。
所以,在山上局势焦灼的时候,在她决定要帮助他的父皇时候,她先去询问了一番她的父皇对皇爷爷的态度。
得到不会加害的承诺之后,她很欣慰,因此才全力的帮助宁康帝平乱。
究其原因,不就是她想要让局面早点平息,尽量少死一些人最关键的是,不让她最亲的那些人,真正走到残杀的地步
在这一点上,她的父皇和她的想法有些契合,所以父女二人没有经过商议谋画就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一个立场。
有着这样的前提,可想而知昭阳公主听到太子是被三皇子刻意坑杀,心里所受到的震动了。
她没有去想贾琏欺骗她的可能。
她的内心十分失落。
因为这件事,不但让她心中那个从来温文尔雅,对她十分关怀的三皇兄变得阴森且陌生,还无情的撕毁了她内心极力为天家保留的那一分美好的幻想。
失落之余,她也有些明白,贾琏为什么会做那个提议了。
骄傲如他,大概是很难认同这样一个阴毒小人做他的君主。
叹息了一声,昭阳公主道:“就算是有你我帮助,只怕陵儿他也不会是三皇兄的对手,陵儿他……”
昭阳公主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起自家这个倒霉弟弟,心中就有无限的否定。
贾琏听到昭阳公主的话,心中却大安,知道昭阳公主这是已经答应帮助他了。
也是,一边是弑杀长兄的伪善小人,一边是自己一母同胞亲弟弟,如何选择,其实并不难。
难的是,选择之后,如何促成。
他牵过昭阳公主的手,柔声道:“你其实对四殿下太过苛责了。四殿下虽然贪玩童趣了一些,但却是个有智慧的人。
小事糊涂,大事上却从来拎得清是非。
其实在我看来,四殿下他,虽然比太子还有三皇子少了几分王霸之气,但却比他们更多了几分皇者之风、仁者之风。”
昭阳公主眨巴着眼睛,很惊诧于很少夸人的贾琏,居然对她那个傻弟弟,有如此高的评价。
贾琏见状,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什么皇者之风、仁者之风,只要人肯说,每个人都可以有。至少,四皇子是个无害之人,不用太担心他将来过河拆桥。
“而且,经历过此番变故和太子之死,将来的朝局必定很难安稳。
说一句不敬的话,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陛下是很难真正相信哪一个皇子的。
万一将来有一天,陛下像以前一样,将四殿下拿出来磨炼三皇子,即便四殿下有心退避,以三皇子的果断狠辣,四殿下也未必能够从他手中全身而退。
所以,与其将命运交到一个反复无常之人手中,不如主动些,咱们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贾琏带着蛊惑的说道。
昭阳公主听着,忽然道:“二郎如此掷地有声,可是有了什么成算”
“成算算不上,但是有一些想法……”
贾琏正欲解释,帐外传来张勇的声音,说是周二和田梁求见。
贾琏便拍了拍昭阳公主的手,说道:“此二人,便是向我透漏消息之人。”
说着站起来,让昭阳公主坐下,他站在了一旁。
在外人面前,他要给昭阳公主尊面。而且,让昭阳公主这个亲妹妹,替自己的大皇兄讨一个公道,不是显得更名正言顺吗
昭阳公主察觉到细节,觉得搞笑又感动。
但她很快就将这些抛下,坐正身姿,神色肃穆起来。
贾琏有一句话是真正说到了昭阳公主的心坎上,那就是三皇子要真是那样的阴狠毒辣,万一将来某一天四皇子与其对上,以她那傻弟弟的手段,确实很难在三皇子手中活命。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皇祖母之外,她最亲的人,也就这个傻弟弟了,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
……
宁康帝醒来之后,略作调养,就将众臣召来议事。
随着山上局势明朗,那些伴驾上山的大臣们,自然也可以到宁康帝驾前听命,而宁康帝也不用再像最开始那样,只有紧张巴巴的几个人可以调遣。
有着这些大臣们的帮助,山上明显井然有序起来。
但是内里的麻烦暂缓,外头的麻烦却接踵而至。
“陛下,山下传来消息,长安节度使云光率领大军往铁网山而来。这是继关宁节度使陶冉之后,第二位赶来的节度使,他们手中的兵马,都超过一万之数。
目前两军都被京营抵挡在山外二十里,且两军似有合兵一处之意。”
随着这个消息在殿内传开,众臣工都议论不止。
宁康帝也不由得凝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的父皇在军中还有这么高的号召力,居然真的在一日之间,就召来了数路勤王大军。
有老臣焦急的建议:“陛下,如今山上情况危急,还请陛下早早动身,回师京城,如此方能万事大吉。”
其他很多人都附议。
其实在宁康帝刚刚醒来,就有人提议尽早班师回京了。
毕竟京师城高墙深,非是等闲叛军可以威胁。而且京中还有大批兵马人员可用,因此只要回京,自然就彻底安稳了。
但是宁康帝一则身体虚弱,二则他刚刚战胜了自己的父皇,才不愿意拖着病体狼狈的逃回京城。
没那必要。
先不说现在他手中尚有数万精锐之师傍身,就说如今太上皇已经落到他手里,他才不信那些“叛军”在没有太上皇的授意之下,敢对他发动攻击。
事实也正如宁康帝所料,虽然关宁节度使陶冉早早的就到了铁网山脚下,但是一直没有收到太上皇讯息的他,在受到京营的严阵以待之时,特别是对方还拿出宁康帝的手谕,声称山上叛乱已经平息,他还真没敢再前进。
当然,他也没傻到真按照手谕上所言的那般,抛弃大军,只身前往铁网山“觐见”。
陶冉是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保不准后面就有愣头青。
所以,宁康帝现在,倒真有早些回京的打算。
“报!”
“居庸关急报!九省统制王子腾率数万大军急行军而来,距城关已不足八十里!”
这一道消息,令殿内无数人瞬间就慌了。
边军,太上皇竟然将边军都调来了!
虽然平日里这些朝中的大臣们对边军不闻不问,分配的给养也是一再克扣。
但是当真正听到边军可能进京,却没有几个不怕的。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在边关苦寒之地熬出来的大军,论杀气和战斗力,都是京畿之地的富贵兵难以相比的。
宁康帝的脸色也是瞬间阴沉。
没想到他的父皇还真的将边军也调动了。将边军调遣进京,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成熟的帝王应该做的事。
看来此番逼宫,是彻底激怒了他的父皇。他的父皇,也想要趁机,将朝野好好的清洗清洗,至少要洗掉他七年来的所有成果!
幸好,在控制了山上的局势之后,他就立马派心腹接掌了居庸关——这道离京最近的雄关。否则,一旦让边军长驱直入,还真是个大麻烦。
看着殿内坐着的许多人都乱了阵脚,宁康帝一拍桌案。
“慌什么!”
“冯胜,着尔亲自领一万兵马,支援居庸关。切记,若是王子腾没有强攻城关,你只可安抚,不可激怒于他,且将他拒在关外即可。”
此番铁网山上,已经战死了太多将士。
若是再让禁卫军与边军厮杀一场,那才真的是动摇了国本。
因此给了冯胜几道圣旨,让他拿去应付王子腾。能让王子腾“放下武器”那自然是最好,就算不能,先稳住他也可。
现在这些奉太上皇之命前来护驾的外军一时间还弄不清楚状况,只要拖一拖,等局势明朗之后他再安抚就简单多了。
第743章 告状
处理完要务,太监传话诸皇子公主前来请安。
宁康帝这才想起,此番变乱,他都没有顾得上其他几个皇儿,便让进来。
看着几个年纪尚小的皇子公主都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宁康帝心里总算慰藉一些。
转过头,宁康帝看向三皇子,问道:“你皇兄和皇嫂的后事安排的如何”
三皇子道:“儿臣本来是亲自操持皇兄和皇嫂的后事的,但是父皇这边也需要人照料,正好这个时候二皇妹说她可以帮忙料理皇兄皇嫂的后事,儿臣便将这些事交给她了。”
三皇子当然是想要维护好自己的贤王名声,但是这个时候相比较讨好宁康帝和趁机在他身边收拢一些势力为己所用,为兄嫂料理后事这样繁琐的事情,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而昭阳公主因为感慨才智浅薄还招人厌恶的太子妃也有如此壮烈的结局,又见三皇子热衷旁骛而疏于兄嫂的后事,她自己也确实想找点事情打发烦闷的心情,这才从三皇子手里接过了这件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操办的,不过就是打造两个临时的棺椁,置办个临时的灵堂,让有心人前来祭拜一二。其实也没什么人来祭拜,山上死了的人多了去了,这个时候谁有心思来祭奠这对失了势的亡命储君与储妃。
见宁康帝看过来,昭阳公主便将情况说明了一下。
宁康帝闻言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看向其他几个年纪更小的儿女。
他略过了似乎有话想说的四皇子,对着五皇子和四公主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前。
但四皇子是个有话就憋不住的人,宁康帝不想让他说他偏要说。
直接脸皮厚的挤到宁康帝跟前,抱怨道:“父皇,你该管管我皇姐了!
她太霸道了。变乱刚开始的时候,我因为担心她,好心带着人去保护她,结果她反手就把我软禁起来了,还美其名曰保护我。
她自己呢却带着她那些男男女女的侍卫,到处乱跑。
一个女儿家,没有半点女儿家的优雅,专会舞刀弄枪。”
说着,又用埋怨的语气道:“还有,父皇你也太偏心了。
以前我还没发现,你就只给我那么小的几个皇庄,产出只勉强够我府上那百十号人嚼用。
不像皇姐,她的公主府比我的王府大那么多就算了,皇庄更是我的十几倍,否则她哪有那么多钱粮养那么多侍卫,让她可以在这次的叛乱之中,帮上父皇的忙,而我却只能被关在她那院子里,看着她出尽了风头。
这也太不公平了!”
听到三皇子的话,昭阳公主瞥了他一眼。
换做旁人,她定然以为这是给她上眼药,说她豢养私兵过多。但是换做她这个傻弟弟,她知道,对方是真的嫉妒她了,想要向父皇讨要好处。
想到好处,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贾琏和她说的那些话,觉得这也是个好现象,至少这笨蛋弟弟知道给自己拉资源了。
宁康帝没有理会叽叽喳喳的四皇子,而是低头看向怀中的一双小儿女,笑问道:“你们呢,此番可有被吓到”
两个小家伙摇了摇头,四公主魏青宁萌萌的道:“皇姐很早就把我们接到她的别院,还让好多人保护我们,所以我们一点都不怕,没有被吓到喔。”
听到四公主这么说,宁康帝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在将四公主和五皇子松开之后,却看向了自家这个一向令他欣慰又愧疚的二女儿。
欣慰是因为这个女儿一向懂事明理,令他很满意。
愧疚自然是当初让她去和亲,后面却连补偿她的长公主之位被太上皇剥夺,她这个父皇也不能多说什么。
不过如今好了,从今往后,谁也不能再对他指手划脚,他可以好好的补偿这个女儿。
只是可惜,她只是个女儿身。
想着,宁康帝扫了一旁的三皇子一眼,尽量不将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
就在宁康帝难得的与一众儿女聚天伦的时候,一个武将却来打搅。
“何事。”宁康帝的声音有些不悦。
“陛下,田渠田副统领的弟弟,六品指挥田梁在宫门外叩见,声称有重大冤屈请陛下做主。”
听着门外将官的通传,三皇子面色一变,立马呵斥道:“糊涂东西,不知道陛下大病初愈需要休养,竟拿这些繁琐小事来惊扰。
他一个小小六品官,既然有冤屈,自当去向他的长官申述,至不济也该去向三司告状,岂有直接到陛下宫门前闹事的这是大不敬之罪。”
门外将官被三皇子呵斥的喏喏不敢言。
昭阳公主见状心内却是一冷。
即便是按照田梁等人的证词去查验了田渠甚至太子的尸首,她对于太子是死于三皇子的谋杀,仍旧只有八九成的怀疑。
但是现在看着三皇子如此反应,她却明白,十成十了。
于是在三皇子呵斥完冷场之际,她起身对宁康帝道:“父皇,田渠毕竟也是此番的有功之臣,又死于平叛之中。如今他的亲弟弟既然冒死深夜前来叩见,或许真有些冤屈。”
三皇子斥责道:“皇妹何出此言先不说父皇龙体有恙,就算不是,难道天底下的人有了冤屈,都要来找父皇伸冤不成”
昭阳公主也冷声道:“有何不可天下人都是父皇的子民,天下人也都称父皇为君父,既然如此,天下人有了冤屈,为何不能请父皇为他们做主”
“你……强词夺理!”
宁康帝摆手制止了争执的二人,出声问道:“他可有说是何冤屈”
“有。他说自己的兄长并非死于平叛,而是被人谋杀,而且这个谋杀他兄长之人身份贵重,唯有陛下能够为他做主!
他如今在宫门外不停的磕头,头都磕破了,引来很多人围观。”
宁康帝沉默了一下,道:“既如此,让他进来吧。”
“父皇……”
三皇子焦急的还想说什么,但是宁康帝却一摆手:“田渠此番平叛功劳甚大,如今其弟既然御前告状称有冤屈,朕若是置之不理,恐惹人非议。”
“可是父皇……”
宁康帝陡然转头,看向三皇子,阴测测的道:“你这般阻扰,莫非是害怕他见到朕”
三皇子被宁康帝突然的变脸吓到险些瘫软,弱弱的道:“没有,儿臣只是担心父皇的身体……”
宁康帝却又恢复了从容,“朕身体无碍。”
说着又对昭阳公主等人道:“走吧,你们都随朕出去瞧瞧。”
……
田梁迎着无数的目光,昂首走在行宫之内。
他知道,他这一去,不成功,便成仁。
他在问自己,怕吗
怕,是有那么一点怕的。
毕竟他要告的,是皇子龙孙,还是当今局势之下,最有可能继承储君之位的皇子龙孙。
但是他也不怕。
在决定为自己的兄长伸冤,在在行宫门前跪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他放弃为兄长伸冤,他就可以躺在兄长的功劳簿上,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但是他做不到。
他是兄长抚养大的,他的一切都是兄长赐予的,他无法将兄长是被人无辜杀害而自己选择苟且偷生这根刺埋在心里。
他甚至为曾经有过那样无耻的想法而羞愧。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为自己而骄傲。他想着就算此番告不倒三皇子,至少在九泉之下,他可以自豪的在兄长面前吹嘘,他果真是个有卵子的人。
来到宁康帝的寝殿之前,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经正坐在廊上,左左右右、廊上廊下侍立了许许多多他平时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卑职田梁,叩见吾皇万岁!”
“抬起头来。”
皇帝的声音,比他想象中的平和,也比想象中的虚弱,但是,却令他心中无限亢奋。
他应声抬头,直视这位以前只远远瞧见过的人间至尊。
“说吧,你有何冤屈。”
田梁闻言,立马怒视向宁康帝一侧的三皇子,高声道:“陛下,臣要状告允王,臣之兄长,并非死于平乱,而是被允王杀害!”
他此话一出,不论是台上的贵人,还是周围警戒的禁卫军将士,甚至是太监宫女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暗赞一声:
好胆量!
也是,眼下谁都知道,三皇子允王会是下一个太子,甚至是将来的皇帝。
这个时候跳出来状告他,不是找死,就是存心找死了。
宁康帝也是颇为意外的样子,他看向旁边的三皇子,可惜此时的三皇子似乎冷静了下来,只是眯着眼睛冷冷的盯着田梁。
“你既要状告允王,说他杀害你的兄长。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杀害你的兄长”
“因为卑职的兄长,撞见了他谋害太子的真相,所以连同亲卫,都被他残忍灭口。”
田梁大声说道。
他还记得贾琏的交代,在宁康帝面前,直来直去,不要说废话。
因为对方想听的,他会主动问,他不想听的,你说的再多也没用。
因此,不过一个照面,他便将两个炸弹直接都抛了出来,而且很显然,第二个比第一个重磅得多。
其重量,甚至直接击破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理防线。
今晚,玩这么大的吗
……
第744章 拿鞭子来
夜,渐沉。
风,有些冷。
宁康帝的寝殿外,却仍旧兵甲齐立,熊光烈烈。
六品小将跪直了身躯,一言一句的将他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他的话,也令无数人从震惊,骇然,到了然,再到沉默。
太子背弃自己的父皇,失势被杀,这本来是大家刚刚接受的事情。
但是现在就有人当着
白光闪过,饮血未醉看着杀气昭然的羽南,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绝望。
转好的村民纷纷对羽南表示感谢,只听见好感提升的系统提示一直响动。
看着秦舒淮关上办公室门,孙明宇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变得冰冷。
“轰——”金色的内力突然间仿佛爆炸一般在秦凡的体内爆开,而后又仿佛被欺骗的孩子一般一股脑又缩回到了明月的体内。
第一个被集火的人就是他们的骑兵统帅,这对方穿的也太明显了,妥妥的将军,你说能不被集火吗前排士兵直接一顿扫,这边的骑兵统帅身中几十枪,直接被打成了窟窿,落下马又被后面的部队踩成了肉泥。
在场的虽然有其他年级的师兄师姐,但大部分都是大一新生,对于这一切自然都不陌生。事实上,就算是大二、大三,甚至是大四的师兄师姐,对这些都一样不陌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老交警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春瓜从山地车上跳了下来,马上来了精神。
肖志听到老干部如此臆造,知道老交警的计划又遭到了巨大的考验,露出了一脸的不高兴。
天方破晓,无极道宫的弟子大多刚起不久,正收拾着准备去做早课;陆鸿却早在寅时就无法入眠了。
京豆又看了看会员卡上印着的经理姓名——万子良,差一点变成了香港明星万梓良了。
阿雅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听他声音是漫不经心,带了这人天生的傲性反骨,能奢望他有一丝一毫歉意流露
丽竟门……将来的丽竟门,主要就调查百官生平经历,顺便盯一盯他们平素的行为,以及各地、各处有无异动好了。譬如大规模的饥荒,旱灾之类的,若是官员为了政绩瞒下,身在九重的人压根没办法知道。
黑色真气一如既往的霸道无匹,想要彻底吞噬掉另外两种真气,而金、红两种真气则紧紧缠绕在了一起,似乎是在联合抗衡黑色真气。
却不知道他还有这层柔软细腻的心思,惦念着四年前她怀孕不在身边,一直耿耿于怀,看到江州那么伺候老婆,他居然很是羡慕,他也想这么伺候着自己的老婆一回。
他感受到了对方大腿根那条筋突然紧绷起来的弹动力,也体会到了足以摧毁任何人肌肉下骨骼的一脚宛如摩天轮高速转动后突然停电的滞怠,理查德森在正确的战术陷阱彻底打乱了对方的节奏。
这份矫诏当然不少讨伐曹操的,上面没有一句骂曹操的话,可这让曹操看起来却让他变得更为万夫所指。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汗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胃王吗
直到天色亮起来后,三人组竟然一共干掉了八只巨人,不过蛋白的运气似乎真的用光了,八只巨人不但没出装备,就连紫色的材料都没见到,全是些绿色和蓝色材料。
再抬起头,乔依然没向那座墓碑看一眼,任凭阳光洒在脸上眯着眼也绝不扭头。
第745章 削爵、禁足
姜凡见状,当即笑着解释了一句。像这些事情,能解释一下,还是解释一下的好,如果任由他们自行脑补的话,鬼知道他们会想到什么地方去。
尽管这些军统分子很不理解戴老板为什么要放走这几个共党分子,但他们一直以来所受到的教育就是无条件的服从上司的命令,不要问为什么
“一切都会没事,你迅速和其他弟子汇合,守护这里!”独远,微微安慰,令他与其他弟子汇合,守护这里,言落往朝阳广场北面地段前去。
这些坦克和装甲车正是独立纵队的装甲分队,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就地阻击增援过来的敌军主力,不能让他们越过阵地,跟被围的敌军整编师汇合。
“呵呵,少侠是在安慰老夫。”孤清星很是欣赏地看着独远,道。
“林飞,你别……嘟嘟。”段雪晴本想叫住林飞,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里就传来了一阵忙音。
“这处山谷叫棱格勒峡谷,在当地牧民口中称之为死亡谷。由于常年被强烈地磁场围绕,所有电子导航设备进入里头都会失效。再加上云谷里头的水雾弥漫,即便是卫星影像都拍不到里面的情景。”黄雷慢慢解释道。
“没问题,叶先生,我现在就去办,你等我的消息。”赵天一口答应下来道。
重症监护室本来就不是能随便进的地方,而且这周围的便衣更加密集、也更加的警觉。
这种协议应该一般都会选择自己的亲人、朋友、更强大的领主来建立。
正值黄昏,夜色将临之时,一艘正行驶于大河之上的大船甲板上,一名男子却是忽然高声大喊起来。
刘大全瞧见邱秋这般模样,一时慌得也是六神无主了,匆忙间脚底都在微微打滑,连滚带爬的出了祠堂。
新兵入伍,第一件事自然是讲故事,讲完故事,下马威必不可少。
这蝙蝠人纯靠身体素质作战,并没有什么战斗技巧与经验,自然毋庸置疑的再次中招,直接被扫倒在地。
“五百年已经不短了!能为恩公把保安堂的招牌保上五百年,值了!嘿嘿嘿!”听到许仙的的询问,吴心不禁憨笑道。
天眼查系统在明清江湖评价的“一代宗师”,便是在“武林高手”的基础上,于创立出自己武学的精粹中,领悟出一炁生万法的奥秘,将万般武学信手拈来。
当然,他不是单纯的躲藏,而是在远处将吉利服放在草丛里,让别人误以为那就是自己。
颜诗韵是市立医院最漂亮的护士,所以张思泉其实从颜诗韵进医院来的第一天,就盯上她了。
泯灭战神可以使用所有的武器,并且掌握混沌魔法,攻击和防御都有很高的加成,可以说攻击比狂战士高,防御比防御骑士强,最特么强大的地方是还能召唤英灵战士。
一股强横的反震之力侵入体内,纪元体内气血翻涌,直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慕暖一听,便也当下了然,所谓的回老家休养,到底是怎么回事。
“桀桀,你我的交易,是让你获得无穷的力量,而本座的力量,便是来自心魔仇恨。
看完这一系列的数据,罗森合不拢嘴,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以为自己算是高端的数据化战斗力在这位圣者领域的银龙公主面前,完全不值一提,还真的是蚂蚁。
“伊伊。”章远没有将顾长生带来的压力传到尹伊身上,对此他只字不提,说的全部是都与娱乐圈相关的事情。
龙青尘眸光闪动了一下,皇子们纷纷请求外放封王,也就等于放弃皇位,看来,他离开的这几天,帝都发生了一些事,局势有了变化。
闻讯而来的周权见两人回家安排好他们的住处,请他们吃饭接风洗尘。
“就是这样了,我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就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全都白忙活了!”黑狼怒气冲冲的抓住半截尾巴,往地上一摔,发出“啪叽”的声响。
只有乱起来的世界,才方便他们获取好处,稳固自身的统治。美国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全球布防,花上万亿的军费,可不是真要去维持世界和平,而是让世界更乱,美国才能一直当老大。
有相当部分在军事冲突中,向荷兰方面寻求保护,甚至事前通风报信。
想想传说之中那些神的德性,别说是伪神的信仰被背弃,就算是其他神灵的信徒他们也照抢无误。
这种选择在地缘z治上,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即:不用直接面对同样野心勃勃的智利。
“秦琼,你乃东州历城人,担任官吏的时候可发现有这种传教,用符水救人的道士吗”刘德问道。
青年双手作爪,自两边往中间向合去,要用这简单的一击撕碎莫嵩的脖子或者直接将莫嵩的脑袋拍扁。
就说昨天吧,在餐桌上这剑主,根本就不动筷子,反而一直怔怔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形容不出的柔情蜜意。
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道碧光正一声不响的尾随在他二人地身后。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莫离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为自己行走,但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实力衰弱之后他会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不行,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换衣服!”一向甚为遵从我意思的志泽这次没有包庇纵容,话说的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第746章 两个选择
宁康帝的寝殿,其他皇子公主都已经回去,只剩下昭阳公主和四皇子。
在服侍宁康帝用了药之后,二人都闷闷的站在一旁。
宁康帝先看了一眼罕见沉默的四皇子,然后才对昭阳公主道:“皇儿可是对为父有所不满?”
昭阳公主摇了摇头,道:“父皇所思所想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孩儿能理解父皇。”
闻言,宁康帝心中略感慰藉。
他看向四皇子,忍不住皱眉:“想说什么就直说,没人拦着你,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四皇子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与宁康帝顶嘴的意思,他的神色鲜见的落寞。
瞅了瞅自家皇姐,又瞅了瞅宁康帝,摇摇头。
宁康帝一看他这样子就来气,“没话说就滚回去。”
尽管这个时候四皇子内心失落,但还是忍不住吐槽自家父皇对他的偏见。
凭什么对皇姐就是一口一个“皇儿“,叫的好不亲切,对他就是横不是眼睛竖不是鼻子的?
于是哼道:“那皇姐走不走?”
他有好多话想要问皇姐。
“你先滚吧。”
被宁康帝再次呵斥,四皇子不自禁的抬动腿。
终于在走了两步之后,忍不住了,回头对二位问道:“真的是三皇兄害死了大皇兄吗?”
四皇子并不蠢。
之前他全程都在场,田梁的指控他也都全听见了。
他和很多人一样,心中都相信了田梁所言,并不信三皇子说的那一套。
但这件事,对他的冲击还是太大了一些。
以前虽然太子和三皇子就斗,但不过是暗地里摩擦,面上还是兄友弟恭的,最多有些口舌之争。
他有些不能接受,以前还是两个活生生的兄长,突然死了一个,而且很可能还是被另一个给杀死的。
这种史书和戏文中的故事,突然在他面前上演,给他一个很不真实的感觉,所以他之前一直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人生。
但他很显然是思考不通的,所以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但很显然眼前这二人都不会给他明确的答案。
宁康帝深深的看了这个儿子一眼,一拍桌子:“滚。”
四皇子走后,殿内只剩父女二人。
宁康帝终于不再佯装,将脸上的疲惫显露出来。
他叹息一声,道:“你不要怪为父。你大皇兄死了为父也很痛心,也想要为他主持公道。
但是,身为大魏的皇帝,朕不能这么做。
这万里江山,将来终究需要人来守。”
听着宁康帝这似乎是解释的话语,昭阳公主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决定胆大一些。
她抬头看着宁康帝,“哪怕父皇明知道他亲手杀了大皇兄?”
宁康帝沉默。
昭阳公主继续道:“父皇!您并非只有三皇兄一个儿子!”
宁康帝双眼顿时眯起,以一种少有的冷意看着昭阳公主。
“昭阳,你僭越了。”
昭阳公主却不惧:“非是儿臣僭越。既然父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儿臣不妨将心里话都讲出来。”
“若是以前,大皇兄还在的时候,昭阳绝对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陵儿他也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不说父皇也知道,陵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皇兄们争夺那个位置,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换在以前,儿臣尊重他的选择。
但是经历今晚之后,昭阳觉得,儿臣有必要为他争一争!
因为在儿臣的眼里,三皇兄他,不配做我们的兄长,更不配做大魏之君。”
昭阳公主知道这番话可能会激怒宁康帝,但是她还是选择说出来。
虽然在贾琏与她说之前,她几乎没有想过要帮四皇子争夺太子之位。
但是在确定真的是三皇子杀害太子之后,她突然就坚定了决心。
她也无法容忍一个残害手足的人,成为帝国的明日之君。
既然要争,那就光明正大的争。
直接向宁康帝提出来,还落得个磊落。反正,决定太子之位归属的,有且仅有宁康帝自己。
出乎昭阳公主意料的是,宁康帝没有发怒,只是冷幽幽的道:“所以,这就是你今晚帮田梁说话的原因?”
昭阳公主早料到宁康帝在怀疑她,此时自然不露怯。
“父皇若是如此想,未免太轻看儿臣,也看低了‘亲情’二字。
难道在父皇心里,那个位置,真的远远比骨肉至亲、手足亲情更加重要?”
宁康帝心头微微一震。
分明是他的女儿,在他面前提起“亲情”二字,听在耳中,竟觉得无比的陌生,乃至刺耳!
他记得,曾几何时,他也想要对他的父皇如此说。
不同的是,他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或者说不敢问出口。
直到今天,他有了这个资格去质问他的父皇,但他却已经没有底气那样做了。
因为在踏上帝位的道路上,他也和他的父皇与曾经的兄弟们一样,将曾经在乎过的东西,一一踏在了脚下。
父皇如是,兄弟们如是,甚至他的长子和三子更是,这令他下意识的以最坏的心理,去揣测了他的儿女。
然而,真的他所有的儿女都是这样的吗?
“儿臣作为父皇的女儿,无法在明知道三皇兄可能是杀害大皇兄的凶手的时候,做到无动于衷。正如昨夜,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儿臣无法做到,对弟弟妹妹的安危无动于衷一样。
父皇,您作为我们的父皇,是我们最最敬仰和依赖的人。
儿臣们都希望,在自己受到委屈和不公的时候,能够得到父皇的庇护。
父皇,觉得儿臣这也错了吗?”
宁康帝无言。换做三皇子在他面前这样说,他只会冷冷的看一眼。
但是对这个二女儿的话,他愿意相信,也知道自己之前包庇三皇子,和方才说的话伤害到了她。
但是身为帝位的自尊,让他说不出抱歉的话。
沉默了一下,宁康帝道:“说说吧,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面对情真意切,直抒胸臆的女儿,宁康帝终于放下了帝王的威严,开门见山。
这也是他留下昭阳公主的原因。
“是贾琏让人告诉我的。”
“贾琏?”
宁康帝似乎有些意外,却又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
昭阳公主瞅了宁康帝一眼。
她也想过不说出贾琏,让贾琏隐藏在幕后。
但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她方才已经在宁康帝面前表现出一副“正大光明”的态度,若是最后被宁康帝知道她有撒谎,这并不利于大局。
而且,她也想趁机试探一下宁康帝对贾琏的态度。
“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田梁主动找到的贾琏。他想要替兄伸冤,奈何人微言轻。
据他自己所言,他原本是想要求冯胜的,只是冯胜顾虑三皇兄的身份,不愿意替他出头。”
宁康帝笑道:“冯胜不愿意出头,怎么贾琏就愿意?
他就真这么急公好义了,为此不惜得罪你三皇兄?
这可不像他的为人。”
宁康帝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贾琏,知道贾琏表面上老实,当初还为了父亲的颜面,一怒之下将端王世子打个半死。
但这小子其实鬼精的很,凡事谋定而后动,很难在别人手里吃亏。
昭阳公主见宁康帝提到贾琏,和以往一样面有笑意,心内真正松了一口气。
“他自然也不想得罪三皇兄。
只是那田梁告诉他,说他哥哥和三皇兄无冤无仇,三皇兄没有道理杀害。
他们怀疑,这件事和大皇兄之死有关。
贾琏这才不敢怠慢。
他原本是想要直接向父皇你禀报的,但是又知道父皇你现在不愿意见他,所以只能找到我,让我来决定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后面的事父皇应该也都能猜到了。
我得知大皇兄可能是被三皇兄谋害的,自然震惊,连夜去查验了大皇兄的遗体,觉察果然有问题,这才答应那田梁,助他在御前告状。”
宁康帝听了点点头,一切都合乎情理了。
难得的是,昭阳公主在他面前一点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什么,甚至都不避讳她和贾琏暗中还有往来这件事。
想起这件事,宁康帝又是一阵头痛。
他现在着实没精力放在这样的小事上面,于是略过这一茬,道:“谁和他说的朕不想见他?
身为臣子他自己不来觐见,难道还要朕主动去请他?”
宁康帝说着,当即命人去将贾琏叫来。
……
“臣贾琏,参见吾皇万岁。”
“起来吧。”
平常至极的君臣相见,似乎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但是当贾琏抬起头和宁康帝对视一眼之后,双方都从对面的脸上看出来,终归和之前是不太一样了。
“贾琏,还是皇侄,朕该如何称呼你?”
宁康帝慢吞吞的发问。
贾琏也收起以往在宁康帝面前插科打诨的态度,沉默了片刻后,道:“无论贾琏,还是皇侄,都是陛下的臣子。”
宁康帝一挑眉,这就是他最喜欢贾琏的地方。
不但年轻有朝气,而且性中自有一股练达。
分明才二十有余,却像是有五十岁的智慧一般。
“你既然得知三皇子杀害田渠一事,为何不直接来向朕禀报,反而先告诉昭阳公主?”
“陛下连番操劳,又龙体欠安,臣不忍心打扰。
况且事涉三皇子,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慎重些更好,因此才去找公主殿下协商。”
宁康帝撇撇嘴,得,还找不得这小子的茬?
“贾琏,你入朝为官多久了?”
“回禀陛下,将满四年。”
“官居几品?”
“回陛下,官居从三品。”
“四年时间,从一介纨绔,到堂堂三品大员,执掌数方衙门。贾琏,朕问你,朕待你如何?”
贾琏作感怀莫名状,重新跪下,大声道:“陛下待微臣,虽亲子亦不为过。”
宁康帝差点咳出声来。
好小子,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不过,好一个虽亲子亦不为过!
“好!你既然如此说,朕现在便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朕给你抬宗认祖,并给你郡王之位,余者一切待遇从优,也算是对你这么多年勤于王事的奖赏。”
宁康帝说着,仔细的观察贾琏的神色。
见其果然一如既往的沉得住气,没有因为这泼天的富贵而忘乎所以。
“第二,朕什么都不给你,朕甚至不会承认你太上皇血脉的身份,从今往后,你贾琏还是贾琏,不会和天家有任何瓜葛。
当然,你此番功绩,朕也会照常论功行赏。”
“就此两条,你选吧。”
宁康帝说完就低头看奏报去了,仿若他一点不关心贾琏的选择。
贾琏此时的心里自然有些紧张。
他明白,宁康帝给他的这两个选择绝对不是随便给的,这里面必有他的深思熟虑。
怎么选择,也显然关乎他的前途乃至命运!
细细的思索了一番宁康帝的话语和语气,贾琏没有做太久的犹豫,立马便道:“回禀陛下,臣选择第二个。”
“哦?”
宁康帝抬头,目中有些诧异。
“这么快就决定了,不再好好想想。”
“臣已经想好了,就选择第二个。”
贾琏目光坚定。
心里却已经吐槽宁康帝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不就是想要我选这个吗?
领导给出两个选项,而且是看起来天差地别的两个选项,大概率他就是想要你选次的。
因为他想装逼,考验你分不分得清好赖!
果然,见贾琏如此坚定,宁康帝真的好奇了,忍不住道:“说说看,为什么选第二个?”
无他,因为老毕登你想要我选第二个。
“第一,因为臣还太年轻,自认承担不起王爵之重。”
“第二,臣至今还不相信,臣真的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的血脉,臣认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已经打定主意,等此间事了,就回去问问家中祖母当年的事情,查清楚自己真正的身世。
陛下是知道臣的,一向谨小慎微,又脸皮薄,万一要是最后查出来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弄错了,我又已经领了宗室身份和王爵,那时候多尴尬,多下不来台?”
宁康帝哼道:“无知之言。”
皇帝真要给一个人抬了宗,那就是真的也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了,否则岂不成了笑话?
“第三点嘛……
不知道陛下还记不得记得臣与陛下说过的,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在咱们大魏地界之外,还有无数的国家。
臣始终记得与陛下的约定,要做一把开疆拓土的利刃,替陛下征服四方蛮夷。
要是当了宗室的王爷,尊贵是尊贵了,以后领兵杀敌,征战沙场就不方便了。”
宁康帝眉头微皱,他倒是差点忘了,当初贾琏是如何忽悠他扩建港口和水师的了。
认真想想,他之所以这么着急的想要从太上皇手中拿到权力,不就是想要尽早的革除太上皇时期遗留下来的弊病,然后腾出精力,将大魏的国力、军力拔高到一定的高度,做一个有为之君?
当然,贾琏说的扫除四方不臣,甚至远征海外他自然也想过,但是他也明白,在他的有生之年,只怕很难做到这个地步了。
可是近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和打击,让他差点将这些雄心壮志给忘记了。
难为贾琏,他还始终记得。
“哼,说的好像整个朝廷,就只有你贾琏一个人能办事,朕离了你就什么都办不成了一样。”
“呃……臣失言了,请陛下勿怪。”
看着有些讪讪的贾琏,宁康帝心里忍不住在想。
这要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侄儿,那该多好!
如此,之前的所有烦扰,立马就能消了。不,不单单是烦扰,他还能真正的轻松下来。
因为,他真的觉得有些累了……
沉默了半晌,宁康帝道:“你的孝期还有多久?”
尽管不明白宁康帝的意思,但贾琏还是立马回道:“回陛下,还有不到一年。”
“这些年,你替朕办了不少事,也没怎么休息过。
等此番回京之后,你就将火器营和兵马司这两个差事交出来,回去替你父亲好好的守孝,也趁着机会,好好的休息休息。”
宁康帝的话,令贾琏顿时就愣住了。
怎么回事老哥,我都按照你的安排做选择了,你还要削老子兵权?
要是早知道这样,老子就选第一个了,至少有个王爵到手,可以安顿好宝钗丫头了啊。
贾琏觉得不爽,都表现在脸上。
宁康帝一见就怒了。
“别不识好歹!此番回京之后,朕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缠身。
你作为太上皇公开承认的皇孙,手中又有兵权,就算你忠心于朕,也会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拉你下水!
你难道真的想要帮那些人对付朕?”
“咳咳咳,那哪儿能啊……陛下您有话就好好说嘛,说清楚我不就明白了。
方才搞得我以为陛下你要过河拆桥,让我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呢。”
见宁康帝又要发怒,贾琏也不敢再哔哔,连忙道:“陛下只让我交出火器营和兵马司,那天津卫那边?”
“那边的事情,你要是有功夫,就继续办吧,有问题尽量自己解决,没必要不许来烦朕。”
港口和水师都是未来的项目,现在的宁康帝,可实在没心情再管这个。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约束好你的部下,明日清晨启程返京。”
宁康帝单独接见贾琏已经挺久了,他还有旁的事情要处理。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贾琏的回应,抬起头才发现贾琏还试探性的瞅着他。
“你还有事?”
“那个,听人说,山下来了几路兵马,都是太上皇之前的旨意招来的……不知道陛下可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
“你?你能做什么?靠你手中那两三千火枪军,去帮朕击退这数万大军?”
宁康帝漫不经心。
贾琏想说,你要是把火炮军还给我,也未必不能一试。
不过也是玩笑了,宁康帝只要还没疯,就不可能派兵剿灭这些并未造反的外军。
“别的不敢说,听说王统制奉旨率领了几万边军朝着京城进发……
陛下忘了,王子腾可是臣的妻叔,陛下要是差一个联络人的话,不妨考虑考虑微臣。”
其实不单是王子腾,那长安节度使云光贾琏也挺熟的。但贾琏傻了才会主动提这一茬,这可是涉嫌结交外官的罪名。
贾琏的话,令宁康帝心内一动。
“陛下放心,我不带一兵一卒,就带几个随从就好了。”
宁康帝瞪了贾琏一眼,觉得贾琏这是故意嘲讽他,说他小心眼。
到底是件正事,宁康帝也没有与贾琏计较,想了想道:“你既然有这个把握,朕便把这件事交给你。哼,要是办砸了,朕要你的脑袋。”
“必不让陛下失望。”
……
拿着宁康帝的两道圣旨走出寝殿,贾琏回头看了一眼。
陛下啊陛下,希望你不要诓我。也就是看你顺眼,我可是真心想要与你全一段君臣佳话的。
……
第747章 认清自己的地位
昭阳公主一直在殿外等候贾琏。她的别院离行宫不远,在贾琏出来之后将其带到她的别院。
二人互相交换了信息。
在听闻宁康帝给了贾琏两个选择,而贾琏最终选择第二个的时候,昭阳公主突然问道:“二郎没有选择归宗认祖,是因为青染吗?”
贾琏缓缓停下话茬,喝了一口茶水。
他没有想到一向明心见性的昭阳公主,居然也有如此恋爱脑的时候。
似乎也确实是的,他要是领了宁康帝的郡王之位,并认祖归宗,那昭阳公主可就真成了他的堂妹了。
在时人的观念之中,堂妹和表妹终究是不一样的。虽然按照后世的血缘关系来论,黛玉这个表妹和昭阳这个堂妹是一样的。
但是他娶黛玉在这个时代是合理合法的亲上加亲,但是和昭阳公主的话,却是犯忌讳的。
哦对了,贾赦那老东西要真是太上皇的私生子,那他和黛玉就扯远了。
“青染觉得呢?”
面对贾琏带着宠溺的反问,昭阳公主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虽然她不会单纯的认为只有这个原因,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欣喜于贾琏选择了一个对他们来说,多了无限可能的结果。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依偎到贾琏怀里,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和贾琏微作亲昵,察觉到贾琏的手有往她衣内搜寻的时候,她立马按住,然后对着贾琏摇摇头。
“二郎要是想要,我叫两个人进来服侍你。”
昭阳公主自然也想要和贾琏亲近,毕竟她和贾琏也分开许久了,且此番过后,下一次和贾琏相会又不知道要隔多久。
但是太上皇的话,终究给了她很大的震动,让她一时无法真正的释怀。
贾琏迎着昭阳公主的目光,自然也明白她的心理状态。
他摸了摸昭阳公主秀美的脸,然后站了起来,“今夜就罢了,我还有要务在身,准备连夜下山,争取在陛下回京之前,给他带回来好消息。”
贾琏将他要下山代表宁康帝招抚外军的事情说来。
昭阳公主听了未免有些担心:“那二郎可要小心,如今局势玄妙,谁也不知道那些领兵之将是个什么心思。二郎一切还当以保护自身安危为先,反正父皇已经决定明日一早启程回京,就算一时半会拿不下那些外军也无妨。”
听着昭阳公主的话,贾琏忽然想到“女生外向”这个词。
摸摸昭阳公主的头,贾琏安慰道:“放心吧。以我的身份,就算此番我功不成,也不至于有危险。”
昭阳公主立马体会到贾琏的意思。
也是,这些外军都是奉太上皇的旨意入京勤王、平乱的,所以他们就算生出一些别的心思,也肯定会打着太上皇的名号。
而贾琏是太上皇当众亲口承认的皇孙,他们绝对不会对贾琏不利。
于是昭阳公主也不再多言,亲自送贾琏出门。
贾琏带着几名亲卫正要赶回军帐,忽然被一个文弱青年拦住。
这文弱书生目光死死的盯着贾琏,好半晌才拱手道:“若兰见过镇远侯。”
贾琏和卫若兰自然是相识的,甚至早些年还有些交情。
毕竟卫若兰和冯紫英、陈也俊他们三人并称为“广义三杰”,三人交情莫逆,只不过三人中,只有冯紫英的才干真正入了贾琏的眼。
因此贾琏驻马于前,故作不解的问道:“不知卫公子深夜拦住本侯,有何指教?”
卫若兰白净的面庞顿时斑斓起来,犹豫了一下,似乎鼓足了勇气。
“圣人云: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镇远侯身为国朝名士,又有天家血脉,应该比在下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
且不论昭阳公主如今已与在下契定婚约,就说镇远侯与昭阳公主乃是兄妹关系,如此深更半夜出入昭阳公主的别院,恐惹人非议。
还望镇远侯从今往后谨守自身,与昭阳公主殿下保持距离,以免为殿下带来不便。”
卫若兰此番也是随着长辈来铁网山的,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昭阳公主。
尽管坊间有传了一些关于昭阳公主不好的言论,但是当他得知昭阳公主在众多的竞争者之中,最后选中他的时候,他还是欣喜若狂的。
他不在乎昭阳公主和贾琏以前的风流韵事,因为她知道,要不是因为这些,昭阳公主这朵帝国之花根本不可能落到他卫家。
因此自从太后的旨意下达之后,他便想尽办法的接近昭阳公主,想要获得美人的芳心。
虽然过程有些不尽如他意,因为除了在太后的安排下,他与昭阳公主见了一面之后,之后他数次求见,都被昭阳公主以“未成亲之前不便面见”为由婉拒。
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此番在铁网山的半个月,他也多次想要和美人亲近,但是除了之前在围猎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私下的会面,却一直都找不到契机。
今日好不容易叛乱结束,又死了那么多人,他觉得他这个未婚夫这个时候过来关心一下,昭阳公主应该不会再拒绝他……了吧。
他在别院周围已经转悠很久了,一直没有鼓足勇气上前通传。
却突然发现昭阳公主和贾琏二人从宁康帝的行宫那边策马进入别院,过了好久贾琏才从里面出来。
这他自然坐立不住了。
于是才有他拦住贾琏,进行说教的这一幕。
他觉得他已经够客气的,只要贾琏但凡知道一点廉耻,面对他这个正主的警告,就应该识趣的以后离昭阳公主远点。
但贾琏听完他的话之后,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反问:“卫公子的话说完了吗?本侯还有重任在身,告辞。”
见贾琏就要打马离开,卫若兰急了,张开双臂再次拦在贾琏的马前,大声质问道:“你还嫌你伤害殿下伤害的不够?
就算殿下她曾经喜欢过你又如何,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如今殿下她已经被太后赐婚给我,只有我,才能够给殿下真正的幸福。贾琏,但凡你是个真正的男人,就应该放过殿下,不要再让殿下因为你而遭人非议了。”
卫若兰一时激动,忘记了这里和昭阳公主的别院距离太近,他的声音,已经引起那边的注意。
不过还来不及后悔,就见贾琏似乎终于被他的言语所激。
贾琏拉着马缰绳的双手垂了下来,目光锐利的看着他,冷冷道:“你这些话,为什么不当着公主的面讲?”
“我……”
卫若兰刚有些语塞,贾琏就已经替他解释了起来。
“因为你不敢,因为……你自卑。”
“自卑”这个普通的字眼,落在卫若兰的心里,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刃,扎破了他脆弱的内心。
他变得慌乱,眼神也开始游离,但他的嘴还是本能的反驳:“胡说,我没有……”
“你的自卑,让你不敢将这些话当着公主的面说出来,因为你知道,公主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你也知道,公主她并不喜欢你。
所以,你甚至不敢抬起头与公主说话,哪怕是到了这别院之外,你也懦弱到不敢上前,让侍卫帮你通传一声,因为你害怕,害怕公主她不让你进这道门。
一个如此自卑、懦弱,连直起腰板和女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如何谈给予公主幸福?”
贾琏那冷淡的目光,无情的话语,让卫若兰有些难以承受。
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贾琏左右的卫兵看向他那怜悯的眼神……
那是一种,只要是男人都能看得懂的眼神。
卫若兰觉得他快要疯了,分明他才是“法理上的正统”,为什么到头来,受到嘲笑和打击的却是他?
巨大的羞辱感,令他抛弃了文人的优雅和对贾琏身份的尊敬,就要破口大骂贾琏无耻的时候,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一骑倩影在夜色的掩映下,缓缓行来。
在看到昭阳公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低下头,与此同时,也收起了他那即将暴露的歇斯底里。
昭阳公主来到近前,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贾琏。
贾琏与她摇摇头,表示他无碍,然后都没有说话,只是与她抱拳一礼之后,便带着人离开。
作为他和昭阳公主感情坎坷的牺牲品,卫若兰也算是个可怜人。
贾琏对他是有那么一丝愧疚。
若不是其主动凑上来,贾琏真不想这般打击对方。
贾琏走后,昭阳公主的面容骤然变得冷漠,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卫若兰。
卫若兰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让他感觉有些窒息。
“殿下……”
他抬起头,却不敢看昭阳公主的眼睛。
见昭阳公主不说话,更是心内惧颤不已。
就在这种度秒如年的注视下,他都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昭阳公主的声音。
“即便你将来进了公主府,也没有资格对本宫的事情指手画脚。”
“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无情冷漠的话语,让卫若兰如坠冰窟。
他抬起头想说什么,昭阳公主却已然调转马头离去,丝毫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
这一刻,他所有的希冀尽去,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第748章 招安
距离铁网山西面大约二十里地的宽阔地带。
此处灯帐千顶,火光熊烈。
这千顶军帐傍着一条大道陈列,一南一北,泾渭分明。
此时在大道上的一顶临时军帐之中,两军主帅正在会晤。
“此番情景,云节度认为我等应该如何?”
“我等行军至此也有些时辰了,这么长的时间,太上皇他老人家那边没有新的旨意传来,我们的人也上不了山。
且方才我军斥候回报,说铁网山上已经没有战火的迹象,看来那谢鲸没有骗我们,山上的叛乱果真已经结束。
此时此刻,只怕太上皇他老人家已经遭遇不测了。”
云光长叹一声。
作为长安节度使的他,是京畿之外,距离最近的一支节镇兵了。
因此他收到太上皇的调遣圣旨,立马率上万大军,往铁网山疾驰。
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来的更早。
关宁节度使陶冉分明比他更远,却比他先一步抵达。后来他才知道,对方仅仅只率领三千骑兵先行,留下大部在后。
虽然他们一前一后抵近铁网山,却都遭到了严阵阻拦。
且阻拦他们的部队,拿出了宁康帝的旨意。二人皆不敢妄动,因此约定之下,合兵一处。
在此期间,他们自然也接到了守军将领的“劝导”,让他们留下部队去铁网山面圣,或者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否则以谋反论罪。
对此他们回以没有接到太上皇的旨意,不敢擅自退兵。
至于单独去铁网山面圣……他们又不蠢。
此番动静闹得这么大,傻子都知道发生了天大的事。
虽然太上皇给他们的旨意中只让他们带兵到铁网山勤王保驾,没有指明是谁犯上作乱。
但是先不说从传旨太监那里得到的“内幕”,就说当今天下,敢造太上皇的反,有本事逼得太上皇调外军入京勤王保驾的,除了宁康帝还有谁?
所谓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眼下二圣相争,一个不好,死的就会是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
“陶将军此番带来多少兵马?”云光忽然问道。
陶冉面色微动,深深的看了云光一眼,故作轻描淡写的道:“此番我所奉旨带来勤王保驾的兵马,有轻重骑三千八百,余者精锐兵卒八千。”
云光闻言,暗自嫉妒一番,然后若有所指的道:“我听说,九省统制王大人此番也进京了,而且所带来的兵力,是你我的数倍……”
陶冉作为久镇一方的大将军,自然听得出来云光那隐晦的意思。
但他只是略微一想就否认了。
虽然此番铁网山二圣相争,但是天下并未混乱。
单就那十万装备精良的御林军,就不是他们手中这点兵力可以抗衡的。
而且,那王子腾属于是半道出家,本身也曾当过京营节度使,和他们不是一个路数的,交流不到一块。对方的兵力也比他二人多。
真要联合起来干大事,谁听谁的?只怕大事未成,他们几个就先内讧了。
所以,以眼下的局势,凭他们这点实力就想要效仿董卓,入朝把控朝政,那是痴心妄想,取死之道。
云光只看陶冉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那意思,他自己也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京师的繁华,对比节镇的苦逼,有点想法也正常。
朝廷也知道他们会有点正常的想法。
所以一般情况下,朝廷都是不准予外军进京的。这也是此番太上皇调外军进京,让宁康帝更加觉得他父皇老而昏聩了的原因。
二人密谋良久,确定了同进退的策略方针之后,就预备散了。
忽闻得令兵来报:“禀二位将军,禁卫军火器营统领,镇远侯贾琏在大营外求见二位将军。”
听得贾琏的名号,云光和陶冉面色都郑重了一些,相视一眼,即命将人带进来。
……
贾琏穿过重重军帐,看着那些灰黑的帐篷,便知道这些外军的条件果然比不得京都之内的官兵。
这还是距离京城比较近的外军,可想而知那些九边之地的边军,条件又是如何。
封建帝国的一大弊病,就是存活的越久,就越是苛待偏远的将士。
这不是皇帝或者朝廷主观上的想法,但它就是会在一个又一个的朝代之中,客观的表现出来。
贾琏知道,宁康帝想要变革的其中一个重点,就是改变军制,他想要改变的重点就是全国那几十万亦兵亦匪的绿营……
沿着大道走了大概一二里地,就见一个突兀的军帐前,一左一右两个披甲的老将。
二人看见他,都纷纷上前拜见。
“末将云光(陶冉)拜见皇孙殿下。”
贾琏本来也是迎上来的,却没有料到这二位如此称呼他。
愣了愣之余,也知道这两位对于山上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二位将军客气了,快快请起。”
扶起两个本就微拜的老家伙,贾琏道:“关于本侯皇孙的身份,如今尚未有定论,二位老将军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云光道:“殿下切莫胡言。太上皇金口玉言,当众所说的话,岂能叫做没有定论?”
陶冉也点头称是。
贾琏还能说什么?实际上,就算他真的是太上皇私生孙子,他也算不得“殿下”。
你见太上皇那么多孙子辈的后代,除了宁康帝的几个皇子公主之外,还有谁称呼其为殿下?
那些正统的尚且算不上,更别说他一个见不得光的了。
贾琏知道,云、陶这不单是给他贴金,更重要的一点是默认他是太上皇战车上的一员,和他们是一路人。
当然,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不得而知了。
贾琏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们辩论,寒暄两句,彼此进入大帐落座。
奉茶之后,云光和陶冉二人对视一眼,由云光开口道:“殿下此番深夜前来,可是带来了太上皇他老人家的旨意?”
贾琏喝了口茶,将茶杯放下,看着这两个面有异色的节度使。
他才不信这两个老家伙没有怀疑,他要是太上皇的使者,会这么大摇大摆的穿过宁康帝的防线,到了之后还一点不慌不忙的样子。
没工夫与他们绕弯子,他等会还要去居庸关呢。
“本侯此番前来,是带着陛下的旨意,来询问二位将军的。”贾琏摇头道。
云、陶二人面色一变,然后陶冉道:“不知陛下要问我等何事?”
“二位将军皆是一方节度使,负责拱卫京师的安危。如今缘何突然领兵进京,莫非二位将军欲反?”
“陛下何出此言?我等对大魏忠心耿耿,何来反叛之说?
此番进京,乃是是奉太上皇的明旨,入京勤王保驾,有圣旨为凭!”
“圣旨何在?”
之前的不过是废话,究竟怎么回事双方心知肚明,前面也不是没有交涉过。
但是云、陶二人知道,此番贾琏过来,只怕是代表宁康帝来和他们正式商谈的。
对于贾琏是宁康帝的使者这一点,他二人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既然知道太上皇当众承认贾琏的身份,自然也知道,贾琏最后没有帮太上皇。
见贾琏一来就要求看圣旨,他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人将圣旨拿来。
贾琏装模作样的两份圣旨都瞧了一遍,这才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陛下误会二位将军了。二位将军放心,待本侯回去之后,定会将实情向陛下说出。”
云、陶二人并没有领贾琏这份情的意思,他们皱眉问道:“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贾琏咳了咳嗓子,这才道:“不瞒二位将军,此番铁网山,确实有叛乱发生。
当时事关紧急,太上皇这才发出圣旨,请诸位将军进京平乱。
但是,如今山上的叛乱尽数平息,二圣的安危也已经无虞。
所以,还望二位将军尽早率兵退去,以免再次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敢问殿下,山上究竟发生了何种叛乱,究竟何人叛乱,竟逼得太上皇他老人家调遣我等进京平乱?”
“唉,此事说来也是令人唏嘘……”
贾琏一边叹息,一边将宁康帝一方早就制定好的,太子谋逆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来。
特别是太子已死这件事,令云、陶二人也是震惊不已。
贾琏趁机,又将山上所有乱象平息,宁康帝因为“误会”已经不断的调派大军前来,想要镇压他们的事情说来。
言下之意就一句话,他们要是不乖乖按照宁康帝的吩咐,就直接消灭他们。
云、陶二人自然也不是好糊弄的。
“我等皆是奉太上皇的圣旨前来,如今未得到太上皇的旨意冒然收兵回去,只怕将来不好向太上皇交代。
陛下要让我等退兵也简单,让我等上山,亲自见一见太上皇,只要太上皇一声令下,我等自然立马带兵回去。”
贾琏点头:“确实该当如此。既如此,你二人便立刻收拾一下,随我一同上山去见太上皇。”
云、陶二人嘴角抽抽。就这样跟着贾琏上山,他们有命去,还有命回来吗?
陶冉忽道:“这样一直绕来绕去的也没意思。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此番山上究竟是太子叛乱,还是别的什么,我们无法去证实,也无意去证实。
我只想问一句,如今太上皇他老人家究竟如何了?”
见陶冉摊牌了,云光便将帐内的侍者挥退,然后道:“老夫与皇孙殿下也算是旧识,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皇孙殿下也应该知道,此番关系着老夫与陶将军的身家性命,由不得我们不慎重。
你们想要让我们退兵,总得让我们知道此番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太上皇他老人家究竟是否安全,不然我们如何能安心退兵?”
云光的目光无比恳切,似乎真是一个无比忠心于太上皇的忠臣。
对此,贾琏只道:“我只能告诉二位将军,如今太上皇他老人家,无比安全。且陛下已经决定,明日一早就护送太上皇他老人家启程回京。
此番铁网山之乱,也将彻底落下帷幕。
这个时候二位将军要是还不肯主动退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落得个叛军的罪名,被陛下派兵剿灭。”
贾琏的话,透露出两个信息。
一是太上皇确实还活着。
二是,太上皇已经败了,落到宁康帝的手里,否则不会是“陛下已经决定”。
陶冉对贾琏的口气有些不满,“陛下就如此自信?据我所知,九省统制王子腾也已经奉太上皇之命,率领数万大军进京勤王平乱,眼下只怕已经到了居庸关城下!
我知道冯胜已经率兵前往居庸关镇守,但要是我和云节度二人此刻调兵北上居庸关,与王大人里应外合,破居庸关应当不难。
届时,我们三路大军汇合,未必没有救出太上皇的可能……”
陶冉此话,深合云光之意。
好不容易能够率兵进京,要是能够从真正的叛军手中救出太上皇,让太上皇重新龙御天下,至少也是个扶龙保驾之功,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不等他畅想,对面的贾琏却是哂笑一声。
“不是我打击二位将军。
先不说你们可不可能在陛下回京之前,三路大军汇合,并且击破我们这边数倍于你们的大军。
就说二位将军……”
贾琏面色忽然一狞:“二位将军难道就不怕担上一个逼死太上皇,遗臭万年的名声?”
见云光二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贾琏幽幽道:“太上皇他老人家现在是安全无比,但要是二位将军执意不肯退兵,甚至还想要与王统制三军汇合,打着太上皇的名义祸乱京都……
二位将军觉得,为了避免这些麻烦,陛下他最简单的做法是什么?”
陶冉面色一变,怒道:“他敢!”
“陶老将军也不是小孩子了,敢不敢这样的话,也就不必要再说了。
自古以来,天家权力争夺,何来父子、兄弟亲情!
陛下如今还顾念这份亲情,所以太上皇他老人家不会有事。
但要是诸位将军执意闯京救驾,欲图破坏陛下好不容易才结束的“双日同天”的乱局。
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稳固,为了大魏英勇的将士不再无辜枉死,陛下他肯定会狠得下心的。
到了那个时候,史书和坊间不会说是陛下害死了太上皇,他们只会讲,是因为二位将军的愚顽和野心,逼死了太上皇。”
陶冉泄气的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贾琏说的是对的。
太上皇已经落到宁康帝的手里,无论如何,太上皇都是败了。
其实,两代皇帝争权夺利,与他们又有多大的关系?
之所以他们不得不参与,那是因为他们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人,忠于太上皇,就是忠于他们自己。
太上皇已经落败,将来的大魏,注定是当今陛下说了算。
看来,是时候给他们自己谋后路了。
见云光和陶冉都看清楚了局势,贾琏终于拿出最后的底牌。
“陛下也知道二位将军此番领兵进京,是出于对太上皇的忠心,也是对大魏的忠心。
因此,陛下自然不会怪罪二位。
二位将军若是有心,之后可以打听一下,原京营北大营副统领裴丰年和骁骑营副统领史鼎,此二人之前受人蛊惑和陛下作对,甚至那史鼎还对陛下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但因为他们及时悔悟,也都得到了陛下的谅解和重用。
他们尚且如此,二位将军只是奉旨行事,尚未造成任何不良的后果,陛下自当更加宽恕。
当然,为了彻底打消二位将军的顾虑,陛下是很有诚意的。
陛下说了,只要二位将军退兵回原地,陛下承诺,只要二位将军无明显过错,至少未来五年之内,不会动二位将军的位置。
如此,两位老将军可能放心了?”
云光二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在被京营的人马拦在铁网山脚,却迟迟收不到太上皇的旨意之时,他们就猜到太上皇那边出了事。
也知道他们是骑虎难下了。
如今宁康帝既然愿意给出承诺,也算是给他们重新站队的机会。
“可有圣旨?”
贾琏将早就准备的圣旨,拿了出来。
云光二人仔细的看过之后,心里果然安心不少。
陶冉道:“陛下金口玉言,我等自然相信。只是老夫好奇,为什么是五年?”
贾琏道:“以陛下的能力,五年之内,定能让宇内一统,江山稳固。
届时,二位将军自然知道该效忠于谁,也不会担心陛下再清算,因为没有必要了。”
贾琏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以太上皇的寿数,再有个五年,只怕怎么也该驾鹤西归了吧?
感受到贾琏话语中对于宁康帝的信心,云光二人彻底放下了杂念,决心改旗易帜。
于是两人都换了一副面孔,开始不停地询问山上的具体情况,甚至还替宁康帝担心起王子腾这个最大的“叛逆”。
得知王子腾那边也是由贾琏亲自去“招安”的时候,二人在放心了不少的同时,更是对贾琏拍起了马屁。
先前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以贾琏的特殊身份,必定在宁康帝面前失宠。
但眼下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嘛,要不是绝对的信任和倚重,宁康帝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贾琏来完成?
就在宾主会晤和谐,贾琏已经在想着告辞去居庸关的时候,外面有一个公鸭子的声音吵嚷起来。
“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见陶冉和云光……”
“咱倒要问问他们,到了铁网山这么久,迟迟不肯奉旨上山到底是何缘故!”
“公公息怒,二位将军在见贵客,还请公公稍等片刻……”
“贵客?什么贵客,我看是那边的说客吧。
好啊,我就知道,枉费老皇爷对他们恩宠有加,让他们镇守一方,如今老皇爷有难,他们却袖手旁观,不肯效忠,真是该杀……”
听着外面的吵闹,陶冉二人有些尴尬。
“是太上皇身边的王总管,镇远侯想必也认识,正是他给我们传递的太上皇的旨意。”
确定改旗易帜之后,知道宁康帝不会给贾琏正名,二人便将称谓给改了回来。
贾琏此刻的神色却有些耐人寻味:“认识,怎么不认识。王福王副总管嘛,本侯怎么可能不认识。”
云光二人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贾琏话语里的厌恶。
得,这两位还有过节不成?
却听贾琏道:“对了,陛下可是真诚待二位将军,不但让本侯代表圣躬前来安抚,还给出这般承诺。
为表忠心,二位将军就算不立刻上山谢恩,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云光反应比陶冉快些,他立马站了起来,道:“侯爷说的对,老夫去去就来。”
片刻之后,云光亲手提着王福的脑袋进帐,扔在了贾琏脚下。
贾琏只略看一眼,便令随从将其装起,并合着云光二人的表书,一起给宁康帝送去。
第749章 果断有余,狠辣不足
在云光、陶冉二人拔营后撤之前,贾琏就已经动身北上。
一路轻装疾行,很快就来到居庸关下。
此时已经接管了居庸关防务的冯胜得知贾琏的来意,亲自出来迎接。
见面刚刚寒暄片刻,他就急不可耐的追问陶冉和云光两部兵马的动向。得知二人都已经接受宁康帝的招抚,领兵退去,冯胜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到了居庸关之后,最担心的就是陶冉和冯胜两部兵马北上,和外面的王子腾一起夹击他,那他还真没有把握挡得住。
贾琏这可是解去了他的后顾之忧啊。
而且,对于贾琏这么快就能重获宁康帝的信任,他也是相当纳罕,就想要和贾琏亲近亲近。
此番宁康帝夺权成功,他们这些“靖难功臣”自然应该团结起来,助宁康帝更快的稳固皇权,也从那些注定失势的顽固派(太上皇一脉)那边,攫取更多的权益。
贾琏对冯胜的结盟邀请自然敬谢不敏,宁康帝可是明说了要冷藏他一段时间,他参与不到,也没必要参与接下来的麻烦事。
于是主动开口问王子腾部的情况。
得知王子腾已经到了居庸关城下,贾琏便随着冯胜来到城关上瞧看动静。
作为天下有名的雄关,居庸关名副其实。
不但城关雄伟高大,且两边地势陡峭,易守难攻。
这也是大魏京都,连接塞北的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此时贾琏站在高高的城关之上,果然看见三四里地之外的空地上,布满了军阵和营帐。隔着夜空俯视,星星点点,威势浩大。
与冯胜交换了一些简单的情报之后,贾琏便仅仅带着两个随从下了城关。
来到军阵之外,投了拜帖之后没有多久,就被引到了一处中心大帐内,见到了王子腾。
贾琏和王子腾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只是此番见面,彼此相视不免有些唏嘘。
打量了贾琏好半晌,王子腾道:“说吧,你的来意。”
“请叔父退兵。”
“谁的意思?”
“陛下的旨意。”
简短直接的对话之后,双方再次陷入沉默。
“你可知道,此番我带兵进京,乃是太上皇的旨意?”
“知道?”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遵照旨意,退兵。”
“退兵之后呢?”
“随我去见陛下。”
王子腾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犹豫了一下,王子腾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王子腾的反应令贾琏感觉到些许诧异,因为他并不像云光二人那般,追问太上皇和铁网山上的情况。
似乎是瞧见了贾琏的异样,王子腾叹道:“好歹我在京营经营了十数年,这种关键的时候,有个人给我传递个情报,应该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贾琏了然。
既然王子腾对局面并非一无所知,那他就直接开诚布公了。
“陛下的意思,叔父你肯定不能继续做这个九省统制了,至少不能和之前一样真的辖制九省边军。
陛下给叔父想了两个去处。
一是封受叔父正一品大将军衔,赐大将军府,永驻京师。
二是成为内阁辅臣,协理朝政。”
王子腾眉头一挑:“大将军?本朝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大将军,虚衔?”
贾琏点点头。
到了王子腾这个级别,已经不太容易有什么固定的职位给他们担任了。
基本都是按照需要,特别设置。
比如王子腾的九省统制,本身也是不存在的,当初就是宁康帝想要将王子腾从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换下来,给他一个替天子巡牧九边的差事。
本身来讲算是钦差。
本来这也没什么,听起来威风,等过些年王子腾到了告老还乡的岁数,这个职位也就随着他裁撤就是了。
没成想出现这件事,更令宁康帝没有想到的是,王子腾一个中央调到边关辖制下面的人,看起来还混的不错。
居然真的一口气就能调几万的边军进京!
虽然是因为有太上皇的圣旨,但也可见王子腾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如今宁康帝刚刚夺权成功,正是需要各方面稳定的时候。
王子腾这样一个能够影响九边,又效忠于太上皇的存在,自然成了宁康帝的忌惮所在。
所以,按照宁康帝的意思,王子腾不能像云光和陶冉二人一样,让他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就算了。
像王子腾这样的危险人物,必须把他的虎牙拔了,扔回京城看着。
所以,宁康帝给的两个选择,一个是给个伟光正的虚衔,既可以堵住各方之口,也可以顺利拿走王子腾的兵权。
至于第二个,让王子腾进内阁……
据贾琏猜测,一个原因是王子腾本来就是文官出身,二则,此番过后,只怕内阁还真有些空缺需要人来补。
当然,这两个选择,都是建立在王子腾识趣,不添麻烦的前提下。
王子腾自然也明白了宁康帝的意思,他看了贾琏两眼,忽然问道:“据我所知,昨日太上皇曾当众亲口承认你的皇孙身份,还要求你领兵襄助。
虽然你最后站在了陛下的那一边,但是……陛下真就那么信任你,甚至还让你来劝降我等?
陛下就不怕,你是打算趁机脱身,只要离开他的身边,就立马举起太上皇的大旗,与我等联合反他?”
贾琏笑道:“那我反问叔父,我若是果有此心,叔父可愿意倾力相助,搏一个从龙之功?”
贾琏说的挺认真的,王子腾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贾琏是不是玩笑。
但他想了想,摇头道:“此举十死无生。而且,即便得天之幸成功,只怕你我也未必拿得到什么真正的好处。”
贾琏就笑了。
是啊,就算真的帮助太上皇打倒了宁康帝又如何?
到了那个时候,无数人都会跳出来,从他们手里抢夺好处。
即便是太上皇,到时候也未必真就还肯认他这个孙子,更别说将江山交给他一个私生血脉了。
细数古今,那些统治者的私生子,能够得到承认的就少之又少了,想要争过那些名正言顺的血脉夺得嫡位的,至少贾琏没听说过。
太子之所以愿意相信太上皇,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了解了贾琏的想法之后,王子腾又问道:“若是我答应了陛下的条件,如何保证陛下日后不会反悔,不会借故清算?”
王子腾的担心是很正常的,不论怎么说,能够一刀解决的麻烦,何必去费那许多精神?
这或许就是云光和陶冉二人都决心倒向宁康帝了,在宁康帝不强制要求的前提下,他们从来没想要去铁网山觐见的意思。
他们都怕,到时候宁康帝反悔,一刀将他们噶了。
而宁康帝对王子腾的在意程度,可比云光二人高了不少。
贾琏想了想,如此对王子腾道:“对于陛下将来会不会食言,我并不敢对叔父打包票。
但是眼下叔父还有别的选择吗?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叔父又刚好站在一个如此特殊的位置,能够寻得一个善终的机会,已经是很难得了。
而且……”
贾琏看了一眼早就被王子腾打发干净的军帐,压低了些声音道:“据我对陛下多年来的观察,自认对陛下还是比较了解的……”
“哦?”
王子腾将头凑近些,显得相当的感兴趣。
“别的就不多论了,相信叔父自有判断。我只说一点……陛下生性,果断有余,狠辣不足……”
王子腾一愣,随即没好气的道:“萧阁老那般年纪了,被他活活杖毙,死后连个体面都不给,你管这叫做‘狠辣不足’?”
贾琏一点都不以为然:“萧敬那是个例外。他那是求仁得仁,正好陛下也需要一个人的尸首镇镇场面,他萧敬不死,死何人?”
王子腾也认识宁康帝不是一天两天了,认真回想过往,王子腾不由的点点头,有些同意贾琏的这个看法。
狠辣不足……这一点或许也只有放在皇帝的身上,才能叫做缺点了。
但这对臣子而言,显然是个好事。
王子腾也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所以,陛下他既然愿意给叔父重新站队的机会,那轻易就不会食言。只要叔父从今往后,不犯触怒陛下底线的错,那太上皇一朝遗留的臣子那么多,陛下缘何就会容不下叔父一人?”
王子腾道:“好吧,你不用再说了,我和你一道去见陛下就是了。”
贾琏点头,并没有太过意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说服王子腾比云光二人更简单。
因为他对王子腾很熟悉,也因为,王子腾是文人出身,身上比那些粗鄙的武夫,少了几分鲁莽,更多了几分儒雅和文人的丹心铁骨。
换句话说,秀才比兵更愿意接受大道理。
但贾琏也有点好奇:“那敢问叔父,对于大将军和入阁,叔父更中意哪一个?”
王子腾想了想,回道:“入阁吧。”
贾琏了然,看来王子腾现在是完全还没有隐退的心思。
也是,才五十多岁,正是干事的年纪。
只是贾琏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怎么感觉世界线莫名又收缩了?
原着中的王子腾也是从京营节度使,一路高升九省统制,九省点检,最后死在入阁的路上。
希望,这一世他能顺利入阁主政吧,毕竟他俩关系现在挺好的。
第750章 皇后的提议
天未明,铁网山却被火光照的通亮。
浩荡的长龙从铁网山上,沿着南边的大道,蜿蜒而下,直扑京城。
因人员众多,行程缓慢,直到天色彻底大亮,路程才只走了一小半。
宁康帝的龙辇之前,一金甲将军飞驰而来:“启禀陛下,镇远侯贾琏携九省统制王子腾前来觐见!”
“宣。”
……
贾琏和王子腾并排行进在人群之中,不用偏头去看,都知道他们二人是无数人的焦点。
贾琏自然不用多说,王子腾那也是国朝数目稀少的从一品实权大员,本身就权势赫赫。
关键是,身为九省统制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王子腾的到来,宁康帝让队伍停下休整。
“臣王子腾,叩见陛下。”
宁康帝的龙辇,是一辆宽九尺,长丈二有余的大型马车。由四根梁柱支起来的雕龙镌凤的辇顶横梁上,垂下珠帘和帷幔。
帷幔微微透光,因此王子腾可以窥见龙辇中坐着二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已经跪下的王子腾知道那是宫女卷起了帷幔,而宁康帝此刻,一定正透过珠帘注视着他。
但宁康帝没有说话,他也不敢抬头观摩。
“此番你带了多少人回京?”
王子腾来不及思考宁康帝为什么用“回京”二字,他闻言立马答道:“回禀陛下,臣此番共计带回兵马三万两千有余,分别由三个总兵统领……”
“嗯,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臣身为大魏之臣,自当忠于陛下,忠于大魏,愿听陛下裁定。”
王子腾说完,虽然看不见宁康帝的表情,但他猜测宁康帝应该是满意的吧,他感觉气氛没那么压抑了。
果然随即就听宁康帝道:“既如此,平身吧。”
王子腾心内擦了擦汗,爬起来恭恭敬敬的站着。
他却不知,此时的宁康帝正看向边上的贾琏,从贾琏那里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之后,才又看向他。
“这些年你替朕巡视九省,也算是劳苦功高,朕打算让你再升一升。
你本身也是京城人士,所以从今往后还是留在京中吧,那些苦差,就交给旁人了。”
“是……”
“至于位置……贾琏应该和你说过了吧,对于大将军和入阁做辅臣,你有什么想法?”
“回禀陛下,臣本身也是进士出身,若是陛下不弃,臣想要入阁,从今往后协助陛下处置朝政。”
“嗯,可。”
“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子腾谢恩之后,终于敢直面宁康帝了。
但他抬头之后,却发现眼前的宁康帝和印象中的大相径庭……感觉苍老憔悴了好多!
看来,陛下也不容易啊……
“你既然选择留京,那几万兵马也别疏忽大意。朕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安抚,让他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不要出乱子。”
“是……”
“这样吧,他们进京一趟也不容易,朕会下旨,让冯胜拿出居庸关内的所有酒肉出来,就在城关之下,你就代表朕,好好慰劳他们一番。具体的,你下去找冯胜协商。”
宁康帝此话一出,王子腾有些动容。
只有真正到达过边关,才能知道边关的将士对比京城官兵,有多么的不容易。
皇帝能够体恤这一点,至少可以证明宁康帝非无道之君,那么他此番背弃太上皇的旨意投靠宁康帝,心里也能好受一些了。
……
王子腾领旨离去,贾琏也准备开溜。
“你做什么去?”
“臣想起火器营那边还有些事务需要交代……”
“那些事等回城之后再说不迟,上来,朕有话问你。”
看见小太监熟练的将车凳摆放好,贾琏便也只能告罪一声,踩着上了龙辇。
“进来。”
“是……”
王子腾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他原本是想要等贾琏一起离开,再和贾琏好好交流一番。
他离开中枢有几年了,此番又是转回到朝廷最高的辅政机关内阁,自然需要结交一些得力的人,才能在内阁站稳脚跟。
眼前众目睽睽之下,宁康帝居然让贾琏上龙辇,由不得他不惊讶。
相信和他一样惊讶的,远不止一人。
扫了一眼那些表面上不敢直视龙辇,却早已同样将这一幕记在眼里的周围之人,王子腾跨步离开。
他知道,当年他选择栽培贾琏,是一个睿智的决定,这可能会为他未来的仕途,带来巨大的收益。
不,不仅仅是未来,恐怕此番能够顺利摆脱危机,甚至因祸成福入驻内阁,就已经受益于这个侄女婿了!
内阁啊,那可是他前半生梦寐以求的地方,没想到千回万转,他最终真的踏上了这一步。虽然,是以一种比较另类的方式。
龙辇上。
当贾琏弯腰进入辇帐之后,就见宁康帝和皇后二人都看着他。
所不同的是,宁康帝仍旧一副冷秋秋,谁都欠他钱一样的表情,而皇后,则是面带微笑,甚至还对着他点了点头。
“坐吧。”
“臣不敢……”
“朕让你坐就坐。”
贾琏就在帝后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
虽然皇帝的这辆马车比一般马车大了很多,但毕竟只是辆马车,且贾琏身上又披着将军铠甲,这么大马金刀的坐在帝后面前,他觉得挺尴尬的。
主要是太近了。
贾琏觉得,即便他上辇之前就被小太监“缴械”,但如此近的距离,他赤手空拳也能顷刻间让帝后双双毙命。
宁康帝似乎也有那么一丝不适,但他没说什么,瞅了贾琏两眼,淡漠道:“此番做的不错。”
宁康帝说的轻描淡写,但即便以他强大的内心都差点吐槽自己。
岂止是不错!
虽然在贾琏领旨下山的时候他就有预料到贾琏能功成。
但是仅仅一个昼夜,就将他和朝堂诸公头疼的三方数万大军问题安全解决,还是令他惊喜。
外军进京可不是小事,特别是这些外军,还真是奉“圣旨”而来!
万一要是没弄好,可是会引起连锁反应的。一旦引起连锁反应,招致天下兵马踊跃进京“勤王保驾”,那后果,即便是他这个皇帝,也会吃不消的。
眼下好了,只要王子腾等三路兵马退去,余下即便再有一些进京的外军,也就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谢陛下夸赞,臣不过是尽自己所能,为陛下尽忠、效力罢了。”
贾琏说的谦虚,但他却不合时宜的瞅了宁康帝一眼。
那眼神,分明有一种我给你办的事还少了,结果你是怎么对我的幽怨。
宁康帝微微皱眉,最终也只能当做没看见,话锋一转,直接问道:“关于火器营和西兵马司的接掌人,你可有什么想法?”
撸掉贾琏这两方兵权是昨晚就和贾琏达成的共识,其实宁康帝大可以直接安排新的任命,之所以这个时候问贾琏,只不过是照顾贾琏的心情而已。
西城兵马司不用说,贾琏干了很多年,一直没出大乱子。
火器营更是贾琏一手组建起来的。
谈及正事,贾琏立马正色起来,思忖片刻道:“火器营的话,臣认为都尉苏克光就很合适。他原本就是神机营监造火器的都司,对于火器有足够的了解。
加上为人也很谨慎,臣认为可以担起火器营的大任。
至于西兵马司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相信谁能胜任陛下和兵部都比臣更清楚。
真要让臣举荐的话,臣觉得经历范晋就不错,他在西城兵马司干了十多年了,对于整个西城的大小事情门清。
他虽然目前品阶低了些,但陛下要是想要一个靠得住的人稳定西城,他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虽然贾琏一点也不举贤避亲,但宁康帝听了却很满意。
宁康帝自然不会认为他直接给苏克光下旨,让他带着全体火炮军下山协助京营设防一事,贾琏会不知道。
贾琏这个时候大方的举荐苏克光,不但显得他没有私心,还照顾了宁康帝的体面,毕竟你看重的人也是我认可的,自然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至于兵马司,从贾琏说出“稳定西城”这类字眼的时候,宁康帝就知道,贾琏心里是真的为他考虑,知道他此番回京之后,麻烦会不少。
也看出贾琏内心是想要继续为朝廷效力、办事的,否则他不会去思考这些事。
但是没办法,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必须先解除贾琏身上的一切武装。他要让那些有心打着贾琏“皇孙”“太上皇临危受命”等名义作案的人,将目光从贾琏身上挪开。
他实不忍心杀贾琏。
所以才必须这么做。
从当年他赶鸭子上架,强行将贾琏从一介纨绔征召入朝办事,几年下来,贾琏的办事能力已经彻底得到了他的认可。
能力有,忠心嘛……
回想昨日上午,贾琏当众拒绝了太上皇的重诺招揽,单人独骑的走回他的身边的时候,别说,有点小感动。
像这样又有能力,又有忠心,关键是还年轻的臣子,放眼朝堂也不会多见。
这样的臣子,宁康帝舍不得不用。
所以,他要先将贾琏关起来,避免他在小人的蛊惑下行差踏错。
一年的时间,宁康帝觉得他就能将朝廷的魑魅魍魉扫除个七七八八,到时候正好放贾琏出来办正事,办大事!
没有过多的和贾琏讨论火器营和兵马司的事,宁康帝随即便问起贾琏此行的细节,这方便他接下来安排善后事宜。
良久之后,眼见君臣二人正事说的差不多了,旁边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皇后忽然笑道:
“果然还是镇远侯会讨陛下的欢心,臣妾见着陛下和镇远侯说话的时候,气色都好了不少。”
宁康帝闻言,哼哼没说话。
皇后便又对贾琏道:“你也是个有福的孩子,即便是陛下那些皇子公主,本宫也从未见过有谁能够坐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这许久的,可见陛下是真的喜欢你,你可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这份恩宠。”
察觉到宁康帝的神色有些变化,显然是不喜她说的太多,皇后话锋一转,又叹又悲道:“可惜本宫没福,诞下的皇儿夭逝,这么多年也没能再养育个孩儿,替他的君父分忧,才让陛下如此操劳。”
听皇后这么一说,宁康帝也想起了早夭的二子,叹息一声,拉起皇后的一只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皇后抹了抹眼泪,看着宁康帝道:“都怪臣妾,好端端的又提这个。只是方才看着陛下和镇远侯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我们的皇儿,想着阮儿要是还在的话,大概也就是和镇远侯这般大……”
宁康帝无奈,搂住皇后的肩膀,轻声安慰起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帝王,只是一个安慰思念儿子的妻子的丈夫。
当着臣子的面,皇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脱开宁康帝的怀抱,擦了擦眼泪,整理好了仪容之后,忽然以商量的口吻与宁康帝道:“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宁康帝看着她的神色,似有所悟,没有言语。
“既然镇远侯是太上皇遗落的血脉,自然也是天家的人。正好我看这孩子也喜欢的很,他又和阮儿一般大,不如就把他过继到臣妾的膝下,从此往后,不但臣妾有了个成器孝顺的孩子为我送终,陛下也能有个可以分忧解难的孩儿依靠……”
听到皇后这么一说,贾琏这才明白,怪不得先前就觉得皇后老瞧他。
他心里还犯嘀咕,因为皇后那种眼神,他从薛姨妈身上瞧见过。
虽然皇后娘娘您是很有气质,很端庄温婉,但您作为陛下的原配,怎么着也得五十了吧,咱们不合适。
如今知道对方不是瞧上他了,而是想做他妈,贾琏释然的同时,心思也活跃起来。
宁康帝的面容,也罕见的正色起来,凝着眉头,似乎在思考。
皇后趁机瞧向贾琏,问道:“我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可愿意做我的孩子?”
贾琏眨了眨眼睛,麻溜的道:“能得皇后娘娘看中,是臣天大的福气,岂有不愿意的说法。”
不等皇后高兴,回头却发现宁康帝的眉头越皱越深。
皇后想了想,道:“陛下要是觉得过继不合适,只收为义子也行……”
宁康帝摇了摇头,有些抱歉的看着皇后:“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宁康帝一直都想要一个贾琏这样的皇子,所以皇后提议的最开始,他是真的意动了。
但是随着深思,他知道不妥。
如今是多事之秋,太子刚死。
而不论是贾琏还是皇后,各自的身份都非同一般,这个时候要是让皇后收贾琏为子,不但显得他和皇后拉拢贾琏太刻意,而且还会向外界释放非常危险的信号。
皇后一介妇人可以凭感情行事,但他作为大魏的皇帝,还是一个刚刚逼退自己老爹,位置动荡的皇帝,他不得不考虑更多。
如今局势已经够乱了,他不想再横生事端。
皇后很了解宁康帝,看其神色便知道此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虽然很失望,但也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而贾琏都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成为皇后的嗣子或义子的利弊,就被宁康帝否定了提案,此时再待在龙辇上,自然尴尬,于是只能讪讪的告退。
第751章 安阳侯夫人
京城。
因城内不再动荡,老百姓不再人心惶惶,贾家两府也开始恢复往来。
秦可卿大上午就过来寻王熙凤说话,直到晌午之后,才飘然回去。
凤姐儿院内,凤姐儿难得睡了个长觉,醒来之后屋里静悄悄的,叫了半天才有人答应。
“二奶奶醒了?”
却是晴雯扭了进来。
“平儿呢?”
“平儿姐姐被袭人叫到园子里去了,丰儿不知道去哪儿。二奶奶要起床吗?我来服侍你更衣吧。”
见凤姐儿没有反对,晴雯便翻箱倒柜的给凤姐儿准备更换的衣物,还时不时的询问凤姐儿是否合意。
凤姐儿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心说难得这小妮子这般殷勤。
因此在晴雯抱着一套干净的内裳朝着她走来的时候,凤姐儿忽然伸手,学着贾琏调戏平儿的模样,勾起晴雯的下巴。
“二奶奶??”
晴雯唬了一跳,诧异的瞅着凤姐儿。
凤姐儿却自顾自打量着晴雯的俏脸,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张小脸确实异常的标致,皮肤细腻,线条优美,关键是不染瑕疵。
但是,左右翻看了两遍,凤姐儿确认自己对晴雯没任何想法。
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果然是正常的,有问题的,仅仅是秦可卿!
见晴雯仿若被蛇咬了一般把脸扭开,退了两步戒备的瞧着她,凤姐儿故意笑道:“躲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晴雯嘴巴嗫嚅两下,将心里的脏话吞了回去。
为了避免凤姐儿再次对她心生邪念,晴雯故意岔开话题,谄媚道:“二奶奶,你说二爷都离京那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凤姐儿笑道:“怎么,盼着你们二爷回来?你就不怕他回来,你又该喊嗓子眼疼了?”
晴雯一开始还没太明白凤姐儿的意思,只是见凤姐儿那戏谑至极的表情,才意识到主子奶奶的意思。
她的小脸霎时通红,但是天性的好胜心又让她无法忍受被人平白欺负。
她几乎想也没想的就回怼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给二爷做过那个!”
晴雯是典型的嘴比脑子快,在话出口之后才有些后悔,因为她知道凤姐儿是个小心眼,得罪她没好果子吃的。
果然,抬眼一瞧,凤姐儿方才还慵懒明媚的脸,已然阴云密布。
“你听谁说的?”
阴恻恻的声音,令人听了心生寒意。
晴雯下意识的又退了一步,想了想,放下怀里的衣裳,撒腿跑了。
床榻上,凤姐儿倒也没有追杀晴雯的意思,她还在思索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她很确定,她从来没有当着晴雯等丫头的面,做过失格的事!
她和贾琏夫妻二人行周公之礼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有丫鬟们守在帘帐外面听候使唤的。但是每当这样的情况,她都是抱着例行公事的态度与贾琏欢爱,轻易不会做出有损她二奶奶身份的举动。
只有在私下里和贾琏偷欢的时候,才有可能被贾琏哄骗着做一些贾琏口中有情趣的事情。
像她嘲笑晴雯的那等事,更是只在最近这一年,做过寥寥数次而已!
这寥寥数次之中,她很确定做的十分隐秘,晴雯这小妮子是从哪里知道的?
难道是平儿透露出去的?
总不会是没良心的口没遮拦,说给晴雯知道的吧?
要真是这样,看自己以后还帮不帮他了!
想着这些念头,凤姐儿的脸蛋红的比方才的晴雯更加厉害,好在没有人瞧见。
踩着纤足下榻,心不在焉的给自己穿衣裳穿鞋。
她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虽然平时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那不过是享受那个派头。
论生活自理能力,她王熙凤在大家小姐里面,那可是头一份的。
穿好衣裳,坐在妆镜台前整理了一番仪容,凤姐儿便来到外院,例行公事。
忽然听说城门解禁,圣驾就要回京之事,凤姐儿大喜,立马便让管家们去打探消息,尤其是贾琏的消息。
……
京城九门紧闭已经三天了。
从三天前的夜里兵马异动,到处捉拿叛党以来,京城就严禁人员出入。
是以这三天,京城内的人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外面的人,更加不知道京城内的情况。
但这不过是宁康帝一方,为了防止京中出现大的变故而施行的政策。
如今宁康帝携胜利归来,京城自然也就该恢复往日的秩序了。
当然,这秩序也不是那么好恢复的。
虽然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宁康帝留在京城的人手,肯定已经除掉了许多太上皇的心腹,但是太上皇毕竟坐了近一甲子的天下,龙威甚隆。
这偌大的京城,明里暗里,太上皇到底能够影响多少人,谁又说得清?
所以,宁康帝想要真正消除太上皇的影响力,做到大权独揽,注定还有很多麻烦事需要解决。
但这些麻烦事,却都与贾琏无关了,谁叫皇帝疑心病重,怕他这个“皇孙”带头搞事,一心要将他踢出局。
因此在进城之后,贾琏直接就去兵马司和火器营两处,将相关的事宜交代了一下,便直接回府,预备好好享受一下,宁康帝给他放的这个长假。
……
当贾琏和他的一众亲卫踏马进入宁荣街的时候,两府地界立马就沸腾了。
随着贾琏地位的与日俱增,这些年每次贾琏出门办事,或者是办完事回府,都是震动两府的大事件。
但此番格外的不同。
宁康帝的圣驾是下午到京的,伴随着大量人员的回京,此番铁网山上的一系列消息,也被带回了京城。
这些消息,太多,太重了。
好在聪明人都知道,哪些信息是可以传播的,哪些是需要三缄其口的。那些不聪明的人,其实也未必知道多少确切的信息。
加上宁康帝一方的刻意引导,舆论勉强在可控的范围。
但是其中关于贾琏可能是皇孙的事,可就没什么值得遮掩的,毕竟太上皇当着上万人的面讲出来的。
而相比较宁康帝逼宫、太子谋反、三皇子可能是杀害太子的凶手这些爆炸信息,关于贾琏的这则消息显然就更倾向于茶余饭后一些,宁康帝等人巴不得大众的注意力被这样的消息吸引,这能给他们减轻一些压力。
因此只是半日的时间,这道消息就宛若风暴一般,让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贾家两府自然也知道,一个个都被这道消息炸晕了。
贾琏的马没有驶进东跨院,他直接来到荣国府正门,下马之后直接往里走,无视所有上前来问安的下人。
沿着中间的大甬路,一直走到里面荣禧堂的时候,居然碰见了王夫人。
贾琏略住脚步,顿了一下拱手道:“二太太。”
王夫人看向贾琏的目光有些复杂,还有些亮色,但她很容易就恢复神态,以和以往并无不同的口吻道:“琏儿回来了?此番外头听说发生了很多事,你可还好?”
“多谢二太太关心,侄儿一切尚好。”
客气一句,贾琏便接着道:“侄儿现在要去见老太太,晚些时候再来拜见二太太。”
“嗯,你去吧,老太太也在等你。”
王夫人知道贾琏着急去见贾母所为何事。
看着贾琏匆匆而去的脚步,王夫人的心里再次泛起巨大的波澜。
真是万万没想到,以前千方百计,偏偏斗这小子不过,最后不得不主动认输服软才换个安稳。
谁承想,他竟然不是贾家的子孙?
他既然是皇家的人,自然没有道理一直霸占着贾家爵位的道理!
也就是说,宝玉有机会了?
王夫人心里盘算起了很多东西。
但她也知道,贾琏要真是皇家的人,就越发不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
看来,这件事需要和老爷好好商榷商榷了。
王夫人加快了脚步,准备与南边的贾政去一封加急的家书。
……
荣庆堂,还和以前一样的富贵祥和。
迎着丫鬟们注视的目光,贾琏走进了内堂。
内堂空荡荡的,就两个老嬷嬷把守着房门。
“二爷,老太太在里面等你。”
老嬷嬷的话音刚落,就见贾母的卧房方向,鸳鸯走了出来,对着他微微一礼,“二爷,随我进来吧。”
走进贾母的卧房外间,果然贾母已经严阵以待。
“鸳鸯,你也出去。记住我说的话,不许任何人靠近,凡有违逆的,按家法严惩。”
“是。”
等鸳鸯退了出去,坐在高榻上的贾母才叹了一声,对贾琏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贾琏皱眉:“老祖宗,我父亲他,真的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贾母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问道:“太上皇他老人家如何说的?”
“他说我父亲是当年他和安阳侯的妹妹所出,只是因为朝局的缘故,不得已将我父亲和祖母安置在贾府。”
贾母道:“太上皇一言九鼎,他既然如此说,那自然就是真的!你父亲确实不是我所出,他确实是太上皇和安阳侯……的妹妹所生,当年安阳侯的妹妹也确实被太上皇安置在咱们家。”
尽管贾母的口吻十分笃定,但或许就是太过于笃定,让贾琏隐隐觉得,有些不尽其实。
“若是这样的话,那太上皇后来为什么没有将我祖母接回去,我祖母又是如何死的?”
“正如太上皇说的那样,当初太祖驾崩,穆宗即位,朝局混乱。太上皇他作为太祖最宠爱的儿子,身份特殊,所以不便将你祖母,也就是安阳侯的妹妹接回王府。
正好你祖父……宝玉他祖父和太上皇交情莫逆,所以太上皇就暗中将人安置在我们家。
后来,就有了你父亲。
至于太上皇为什么没接你祖母回去,那是因为在太上皇带你祖母回京之后,没多久穆宗也驾崩,太上皇他忙着收拾朝局。
而你祖母在太上皇即位之后没多久,也病死了。
偏偏你父亲,从小顽劣,又不喜读书,深为太上皇不喜,久而久之,太上皇也就不过问了。而我和宝玉他祖父碍于你父亲的身份,也不大好管,这才越发养成了你父亲那副德行。
说起来,你父亲之所以变成那样,我和宝玉他祖父,要占很大的责任。”
一切听起来合乎情理,他那便宜老爹贾赦还真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但贾琏总觉得,贾母肯定隐瞒了什么,因为她的精神太紧绷了。
只不过一时之间,贾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追问。
“这么说,我还真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的皇孙?”贾琏有些自嘲的笑道。
贾母喝道:“自然是真的!你这孩子,难道连太上皇和我的话也不相信了?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父亲死的时候,重华宫的大太监亲自来祭奠的事?
那就是太上皇派来的!
虽然你父亲生前很是混账,但毕竟是太上皇的血脉,临了之前,太上皇还是惦记他的。
你父亲尚且如此,你这般成器,太上皇他老人家肯定会很喜欢你的,去年你二叔不是说,在太上皇的寿宴上,太上皇就对你很是亲切吗?
身为尊贵的天家血脉,你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
骄傲,自豪?
贾琏摇了摇头。
太上皇他自己都“身陷囹圄”了,还哪门子的自豪。
这个身份,不给他带来灾祸就不错了。
许是看见贾琏的神色,联想起听说的一些别的消息,贾母压低了一些声音:“听说此番铁网山上发生了大事,具体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太子谋逆,最后被陛下强势镇压了。”
贾母皱了皱眉头,太子谋逆是三天前城里就在传的消息,如今贾琏也这么说,似乎真相就是如此。
但贾琏说的如此言简意赅,轻描淡写,让她觉得贾琏这猢狲言未尽其实。
到底她一个深宅妇人,不太关心朝堂之争,她只关心自己的家事。
“那皇家那边怎么说?你的身份……”
贾琏知道贾母的意思,他直接道:“陛下的意思是,我的身世毕竟有损太上皇的私德,所以还是不要公开的好。”
贾母没怎么懂,“那太上皇的意思是?”
“从今往后,或许太上皇是什么意思,就不太重要了。”
贾母愣了愣,随即一脸骇然之色。
她坐在贾家,听到的自然是最浅显的消息,深层次的,她还不知道。
但是此番铁网山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尤其是太子的背刺,让宁康帝的所有行动几乎大白于天下,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天下的明白人,都会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
贾母身为开国侯府嫡长女,又在贾家混了几十年,对于朝堂上的事,还是知道些门道的。
她想了想,试探的问道:“也就是说,你的身世不会被公开,你以后还是咱们家的人?”
“陛下是这么个意思。”
贾琏老神在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因为自己鸠占鹊巢而不好意思。
贾母倒是没这个意思,她看向贾琏,老目中竟然流露出几分疼爱之色。
“如此也好。这么多年来,你父亲虽然常惹我生气,但你却是个好的,咱们家这些年的景象,也多亏了你。
老身打从心眼里,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孙子看待。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了,自从你父亲,珍哥父子相继去了之后,家里越发是没人了。
眼下你要是再走了,老婆子我还真是不知道以后该靠何人。”
“既然陛下不准备公开承认你的身份,那你以后还是留在家里吧。
你要是不嫌弃,以后还叫我一声老祖宗,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
总而言之,咱们虽然不是血脉上的亲人,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相信你二叔也是这个意思……”
贾琏知道贾母这番表态是为了让彼此以后相处不尴尬,因此他立马跪下,利索的唤道:“老祖宗!”
贾母顿时喜笑颜开,站起来扶过贾琏,并拍着贾琏的手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没有白疼你……”
贾琏也笑着应和了两句,然后贾母就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还没有吃晚饭吧?快些回去吧,凤丫头不定等了你多久了呢。”
贾琏点点头,行礼之后,走了两步忽然转头:“老祖宗,我父亲真的是太上皇的血脉,您没有骗我?”
“你这孩子,怎么还在问这个,你即便不相信我说的话,也该相信太上皇他老人家不是?”
“孙儿知道了。”
看着贾琏挺拔的身影走出去,贾母面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变得很是深沉。
她坐在高榻上,佝偻着背喃喃自语:“怎么能不是,怎么能不是呢,这可是欺君灭族的大罪,怎么能不是呢……”
忽然她想起什么,她变得有些焦躁不安,直到看见鸳鸯走了进来。
贾母沉思良久,对鸳鸯道:“鸳鸯丫头,去把你哥哥叫来,就说我有事交代他去办。”
鸳鸯纳罕,她哥哥金文翔平时不过是负责贾母房里一些东西用物的买办,究竟是什么样的事,需要贾母这么郑重其事的叫他哥哥来?
虽然不解,但鸳鸯还是领命去了。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
处理了一天的麻烦事,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会儿的宁康帝,也收到了一封密报。
当他拆开阅览之后,眉头便紧皱起来。
“安阳侯夫人?”
……
第752章 呷醋
荣庆堂后廊上,当贾琏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廊下削肩细腰,侧颜怡人的丫鬟正百无聊赖的踢着花坛。
半个月不见,这小丫头感觉又长高了些。
贾琏摆身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声惊醒了廊下的丫鬟,其回头瞧见,明媚的小脸顿时焕发出灿烂的笑容。
“二爷,你出来了?”
看着两三个飞步就蹿到自己面前,仰着头巴巴望着他的晴雯,贾琏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鸳鸯姐姐说老太太和你商谈要事,不许我们进屋嘛,我怕二爷从后廊走,就在这边一直守着了。”
小丫头娇滴滴似表忠心,又似邀宠的话,令贾琏听了很是受用,刮了她琼鼻一下,忽然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呀~”
晴雯登时发出一声娇呼,等确定自己已经稳稳的坐在贾琏的臂弯里,她方噘嘴道:“做什么呀,有人看见……”
“看见怕什么,我抱自己的小老婆,天经地义。”
晴雯红着脸,不好意思说什么。
或许是心里已经接受了自己“小老婆”的定位,她如今已不再反驳贾琏对她这般调侃。
“再说了,你如今越发大了,再过几年,只怕我想抱你都抱不动了。”
“呸,说的人家再过几年就会多重似的……”
贾琏的话,令晴雯想起当初贾母将她赐给贾琏之后,贾琏就是从这里,将她抱到家里去的。
一晃眼,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呢。
心里有些感怀,晴雯便也就大大方方的搂着贾琏的脖子,低声好奇道:“二爷,你真的是皇孙吗?”
清澈的双眼中,大大的天真。
“是不是皇孙,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不是啦,人家只是好奇嘛。”
晴雯可不笨,知道这是个“敏感话题”。
见贾琏没有正面回答,不想让贾琏觉得她不懂事,嘻嘻一笑之后,肉麻道:“不管二爷是什么身份,在人家心里二爷永远是二爷,是人家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人。”
说着,晴雯嘟着嘴,在贾琏脸上印下一吻。
刚从杀伐纷乱的铁网山回来的贾琏,就被自家小丫头如此表白,心里的热切可想而知。
正欲搂着晴雯香软的身子好好亲香亲香,一道女子的咳嗽声在背后响起。
回头一瞧,竟然是鸳鸯。
这位荣庆堂的内管家,人道性格温和,虽身居高位,却从不仗势欺人,深得府中上下人等好感和尊重的鸳鸯姑奶奶,此时一脸“阴沉”的从后房门走了过来。
她先是飞快的瞄了贾琏一眼,然后看着慌忙从贾琏臂弯里下来的晴雯,道:“你不是和香菱一道过来的吗?”
“哦,对哦!香菱还在前面呢。”
晴雯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贾琏,解释道:“我和香菱奉二奶奶之命来接二爷回去,担心和二爷错过,所以和她商量后我守在后面,她守在前面,只是方才看见二爷,一下子就给忘了……
二爷且等等,我去叫香菱。”
晴雯说着,撒丫子就沿着走廊往前面去了。
当晴雯离开之后,鸳鸯有些幽怨的看了贾琏一眼,便微微一礼,似要离去。
“站住。”
贾琏走到她面前,问道:“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去?”
“我做什么去,与二爷有什么关系。二爷好容易回府,还该早些回去休息……”
哟,有怨气。
贾琏早就知道,女人多了,有些时候难免无法照顾到每一个的心意。
他虽然力争做到最好,但不能分身的他,也只能着重照顾好他最喜欢的几个。
余下的,多少需要些自我抚慰的能力。
那些看重他的地位,财富,哪怕是颜值的女人还好说,只需要稍许温柔,便能死心塌地。
最怕的就是类似鸳鸯这样,自尊自强的女人。
这位可是敢当众宣称“天王”“皇帝”都不稀罕的主,贾琏知道,她这样烈性的女子,哪怕她真的喜欢你,但你要是对她太过忽略和轻视,是真的会失控的。
贾琏当然不想这个妮子对她由爱生恨,他还惦记着“平袭鸳”一台戏呢。
“吃醋了?”
本来因为看见晴雯在贾琏的怀里亲昵心里很不得滋味的鸳鸯,在听见贾琏这般一本正经的询问,立马就色厉内荏起来。
“谁,谁吃醋了!二爷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这里毕竟是老太太的院子,你就在这里和……和丫鬟这般,也太不尊重了。”
听着这言不由衷,王顾左右而言他的解释,贾琏呵呵一笑,霸气的将面前的人儿拥在怀里,并在她挣扎的时候,低头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现在呢,还生气吗?”
鸳鸯本来因为被贾琏的吻落在脸上,温温润润的,还能闻到贾琏身上浓烈的男子汗息,她的身子软软的,都放弃挣扎了。
偏偏贾琏要这般问,她立马推开贾琏,羞恼道:“刚才说过这样不尊重,你又这样,我知道二爷是本事大了,越发随性了,不拿我们这些丫鬟当一回事,只随意取乐。”
鸳鸯本来也没有生气,只是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没有多瞧自己几眼,反而在自己眼皮底下和旁的丫鬟亲昵,心里有些不好受而已。
但是话说到这里,难免还是有些自怨自艾。
“你还说我生气,我们小丫鬟一个,哪有资格资格生二爷的气。不过是提醒二爷注意一下场合,免得旁人看见了说二爷的闲话而已。
二爷要是听得进去最好,要是听不进去,还望二爷慈悲,不要和我一个小丫鬟一般见识罢了。”
贾琏自然明白鸳鸯的幽怨,被自己撩了许多,占了许多便宜,加上又有贾母的默许,基本是定了名分。
偏偏因为贾母依赖她,她只得待在贾母身边,不能像晴雯等人那样和他亲近。
怀春的少女,岂能不幽怨?
类似的情况,贾琏面对的太多了,他有一千种办法化解鸳鸯的小幽怨。
哄,自然是常用,最简单的一种。
但是这一招贾琏用的太多了,而且想想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很多,每次都靠他哄,其实也蛮劳心的。
和美丽的女子相处应该是美妙的,他不想太累。
因此听完鸳鸯的抱怨,贾琏叹息一声,道:“此番外界风云变幻,发生了许多大事,我也差点深陷其中不能脱身。
好容易回家,紧绷的心弦才松了松。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我怄气吗?”
鸳鸯可是贾母精心调教出来的人,聪慧着呢。
这一点,只看她作为一个家生子,竟然通晓文墨,能读会写就可见一斑了。
要是没几分天分,又岂能得贾母如此赏识?
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无从知道,但是仅仅从前几日的京城九门封闭,城内兵荒马乱就能窥见一二端倪。
联想起贾琏作为领兵大将,又突然传的满城风雨的“皇孙”一事,通晓历史和经典的鸳鸯忽然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凶险。
再看贾琏说起这话的时候,满脸的疲惫之态,鸳鸯顿时愧悔不已。
饶她自认见识不同一般女子那般短浅,竟然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
心爱的男人在外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凶险和麻烦,好不容易回来,自己不说能够给予些许温柔,却只因为一点小事寻他的不痛快。
这样的自己,又怎么配得到他的疼爱?
想到这里,鸳鸯面上的愧色越发重了,还有些许多的担忧。
既有担心贾琏因此厌恶她,更多的,还是担心贾琏是否回陷入危险之中。
“你……还好吧?”
鸳鸯想要道歉,又有些脸皮薄,毕竟她和贾琏的关系并没有得到任何公开的承认。
想要关心贾琏外面的事,终究什么都不知道,不知从何关心。
犹豫半晌,只如此弱弱的问了一句。
但贾琏已经十分满意了。
看着鸳鸯满脸的歉疚和心疼,贾琏便知道这招反客为主见效了。
想必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鸳鸯姑娘绝对不会找他的麻烦了。
为了一劳永逸,贾琏温柔的将鸳鸯重新揽在怀里,轻声道:“能够得你们一句关心,这世界上的任何事与我而言,都不足为惧了。”
鸳鸯乖巧的将头埋在贾琏胸膛。
之前贾母为了和贾琏谈话,将荣庆堂内不相干的人都打发干净了,她知道此时这后院里是没有其他人的。
却说晴雯,在走到长廊尽头之后,并没有立马往前面去寻香菱,而是躲在墙角偷瞄情况。
她平时和鸳鸯的关系挺好的,她也不怕鸳鸯。
但是方才鸳鸯从后房门走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那看她的眼神,唬了她一跳。
要是换个地方,她才不怵呢,指不定就瞪回去了。
但当时她怕鸳鸯到贾母面前告她的刁状,这才在鸳鸯的一句话之下,灰溜溜的走掉。
她心里隐约明白鸳鸯为什么找她麻烦,所以她就躲在暗处,准备看看情况。
当看见贾琏将鸳鸯抱在怀里,还亲了一口的时候,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心里不爽,但她还是有些嘲讽的嘀咕道:“枉费你平时看起来精明通透,竟然还吃我的醋?既然选择跟了二爷,要是这个都看不透,将来有你伤心的地方!”
晴雯忽然有些得意,因为她发现她并不像鸳鸯那般,生对方的气,吃对方的醋。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想了想,她明白了核心的原因。
自己比她漂亮!
嗯嗯,鸳鸯姐姐还是很标致的,身量很高,身材也苗条有致,但她俊秀的脸上细看之下有些许雀斑,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好颜色的二爷面前,实在是不足为惧。
晴雯得瑟的想着这些,以她如今的地位和眼界,胜过别的丫鬟无法激起她的好胜心。
但鸳鸯可是两府丫鬟界的执牛耳者,毫不夸张的说是她们所有丫鬟的大姐大。当年她才刚进贾府的时候,人家鸳鸯就已经是贾母身边首屈一指的大红人了!
让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姐大以后像香菱那样给自己当跟班,是晴雯很乐意干的事情。
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聪明的晴雯天然知道,面对鸳鸯不应该是打压而是拉拢,因为她们是一阵营,一个阶级,自当合力对付那些旁的阵营,旁的阶级。
小红除外。
……
第753章 娇妻
鸳鸯虽然很想和贾琏多亲近一会儿,但她却明白晴雯她们很快会回来。
因此强忍着不舍,脱出了贾琏的怀抱,低声细语的道:“二爷在这里等晴雯她们吧,我先去了。”
“你做什么去?”
“老太太要见我哥哥,我去叫他。”
“这么晚了,老太太见你哥哥作甚?”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贾琏,心里忽然狐疑起来。
“不知道,老太太没说,但她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鸳鸯其实也好奇,因为她很少见贾母这样,她猜测和贾琏有关,因为贾母是在见了贾琏之后,忽然想要见他哥哥的。
“很着急……”
贾琏若有所思,细问了鸳鸯几句他出来后贾母的情况,却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鸳鸯见状,抬腿就要走。
“如今外面不太平,带两个婆子再出门。”
贾琏忽然的嘱咐,让鸳鸯心下很温暖。
她的哥嫂原本是住在荣国府后面一带的下人房舍的。后来府中为了修建大观园,将这些全部拆除了,所以鸳鸯哥哥的一家也搬到后街上去了。
虽然离得不远,到底出了府。
她方才也是为了抄近路,想要从大观园后门去她哥嫂家,这才从后房门出来,碰见贾琏和晴雯的好事。
点了点头,鸳鸯迈着一双纤长的腿走了。
鸳鸯做事其实是很稳妥的,尤其是贾母的事情。
贾母这么着急要见她哥哥,鸳鸯知道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但凡换个人问,她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回答。
只是贾琏,她就愿意事无巨细的说,她很愿意她能够帮到贾琏些什么。
至于会不会因此误了贾母的事,她没有想那么多。也是,事到如今,她对贾母和贾琏的忠诚度,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呢。
鸳鸯走后,贾琏还在思索贾母想要做什么,就看见晴雯和香菱两个已经走了过来。
香菱仍旧是那般文文弱弱,天然呆。晴雯则是背着双手,探着头望着鸳鸯离去的方向,贼眉鼠眼的样子。
“没想到,连鸳鸯姐姐都已经是二爷的人了。看来咱们这府里,但凡是个平头正脸的,就难逃二爷的手掌心了啰?”
晴雯半带戏谑半含酸的道。
对晴雯香菱这样早就被他吃干抹净的丫头,贾琏自然不会像对鸳鸯那般客气。
瞪了她一眼,然后对她招了招手。
“干嘛?”
“你去东跨院那边,找阿沁或者阿琪,告诉她们……”
贾琏低头在晴雯耳边交代了一番,晴雯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听话的干起了跑腿儿的差事。
看着原地剩下的呆丫头,贾琏微微一笑,弯腰将之抱起,一如之前抱晴雯那般,而后大踏步的往家里行去。
……
熟悉的夜道,熟悉的院墙,熟悉的影壁之后,是熟悉的小院。
院子里人影憧憧,各自忙碌,但在贾琏踏入之后,都纷纷停下,朝着贾琏问好。
丫鬟媳妇们的声音,提醒了东厢里面的人。
王熙凤单手抱着巧儿从中走出,玉立阶前。
凤面生霞,美眸深凝。
她直直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虽然早就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贾琏平安无虞,在府内行步如飞,但她还是忍不住自己亲自确认。
自己这个英明神武、俊朗不凡,旁人口中她王熙凤积了八辈子福气才换来的夫君,哪怕是磕着碰着了一点,她都要心疼死。
“爹爹抱~”
贾琏缓慢上前,从凤姐儿手中接过女儿,低头垂视。
快满三岁的女儿,已经逐渐脱离了襁褓的稚嫩,变得粉雕玉琢,颇有几分金枝玉叶之态。
贾琏面上不由露出由心的笑容。
虽然晴雯香菱,他也几乎当作半个女儿在养,终究和亲生女儿是不一样的。
抱着巧儿,他有一种血脉相连的喜悦,那是老牛护犊的爱意在滋生。
伸出手指逗了逗,发现小丫头已经不像是以前那般只会嘻嘻笑,而是有些嫌弃他没洗过的脏手,贾琏在这作罢,抬头对凤姐儿不悦的道:“怎么,几天不见就认不得了,没完没了的,你……?”
贾琏怼人的话语虽未完全出口,但是熟悉贾琏的凤姐儿还是轻易的解析了贾琏的隐语。
那是她曾经很喜欢骂人的一句话的兄妹版。
“你看你爹呢?”
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被压下诸多话茬的凤姐儿转口笑道:“难得侯爷今儿回府,妾身原本想着给侯爷摆个接风宴的。又怕侯爷车马困顿,不想劳乏,所以未敢擅作主张。
如今后厨菜肴点心都是齐备的,敢问侯爷可要设个简单的家宴,请老太太二太太及家中的兄弟姊妹过来吃一杯酒?”
料理家务,请宾设宴,虑事于先这可都是凤姐儿的拿手好戏。
因此贾琏丝毫不惊讶凤姐儿的准备周全,反而对凤姐儿越发会伏低做小的做派感觉满意,觉得这娘们儿大概是调教出来了。
“今晚就罢了,改明儿吧。你通知一下老太太和迎丫头她们,就说明天中午我在家里布置薄酒,请她们过来光会光会。”
“是,谨遵侯爷法旨。”
都说小别胜新婚,凤姐儿自然也不想外人来打搅今晚良辰美景。
似模似样的给贾琏做了个万福,然后就将贾琏迎向正屋,一边哄着要接过巧儿。
“我要爹爹抱!”
“巧儿乖,爹爹刚回家可累了,你让他歇歇……”
“不嘛不嘛,我就要爹爹抱。”
“嗯~!乖,你先和小红她们玩去,爹爹还没吃饭呢,等爹爹吃完饭再陪你玩。”
凤姐儿板脸,满府没几个不怕的,别说巧儿一个三岁小丫头了。
虽然极不情愿,还是乖乖的从贾琏身下下来,由着丫鬟和奶母领走了。
凤姐儿之所以支走女儿,自然是有话要和贾琏磋商,因此在给贾琏简单更衣之后,趁着平儿等人在外间摆饭的间隙,便和贾琏同坐于榻上,交接秘话。
也不怪王熙凤沉不住气,先不说贾琏离京之前那些神神叨叨的嘱咐,就说此番京中这般变乱以及贾琏身上突兀出现的“皇孙”身份,都令她无法视而不见。
她有太多的疑惑,等着贾琏给她解开。
若是换做几年前的王熙凤,贾琏定然是不会与她透露太多事情的,以免她坏事。
但是经过这两年的考察,贾琏觉得凤姐儿在他的教导下,虽然还算不得一个合格的正宫娘娘,但是做一个守成之君,还是勉强够了。
至少她嘴紧,知道保守秘密。
因此贾琏也没有太讳言,将铁网山的变故,以简略的方式,与凤姐儿说了一遍,让她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凤姐儿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劲儿来,关切的追问:“这么说,你真的是皇孙,大老爷,真的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贾琏点点头。
凤姐儿的面目顿时精彩起来,那快速轮转的眼珠子,一时连贾琏都猜不透她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于是一个爆栗扣在凤姐儿脑门上,训斥道:“又在想什么害人的毒计?”
凤姐儿捂着头,很是不满的瞪着贾琏。
她觉得不爽,没良心的男人这是打她上瘾了,有事没事的来上那么一下两下。
真以为她是平儿那贱蹄子了不成?
瞪了看着自己的手,似在思忖是否打重了的贾琏两眼,凤姐儿凤眸一转,重新依偎上来,将脸蛋凑到贾琏面前,低声问道:“这么说,你这是要当王爷了?”
这女人,果然还是普通俗人的脑回路。
俗不可耐。
“怎么,这么想当王妃?”
“呵呵,我想不想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女人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是做了王爷,那我自然也乐意做你的王妃,替你管理你的那些美人儿、妃嫔了。”
凤姐儿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昭阳公主来。
没办法,昭阳公主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她做梦都忘不掉那个女人。
她是想着,若是贾琏是皇孙,那他和昭阳公主不就是堂兄妹了?
她已经知道太后将昭阳公主许给了奋武将军府,现在又爆出这等关系,岂不是说明,往后那女人对她的影响,会无限制的缩小了?
这对她而言很显然又是一件好事啊。
心里暗喜,但是凤姐儿却知道她不能主动去触这个霉头。毕竟不论是公主还是贾琏,可都不是她开罪的起的存在。
贾琏当然知道“王妃”二字对世间女子的吸引力……
或许那些淡泊名利、感情用事的女子还好一些,但是对凤姐儿这样务实的来说,那可就太香了。
于是贾琏有些嘲笑的道:“王妃你还是别想了,此番陛下能够不杀我,就算是你替我烧了高香了。”
凤姐儿愣了:“怎么?你不是说,皇上他差点逼宫就失败了,还是你及时带兵赶到帮了他,怎么他还要杀你?”
“此中关系一时半会和你也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陛下并不打算公开承认我的身世就行了。从今往后,我还是荣国府,贾家的二爷。”
凤姐儿眨巴眨巴眼睛,她虽然不读书,毕竟也是看过很多戏文的,人也聪明,懵懂的明白一些此中道理。
见贾琏此刻没有与她细说的意思,也就放弃追问,反而笑道:“你皇孙的身份,已经传的满城皆知了,偏偏你还要继续做贾家的二爷……
呵呵,你就不担心,往后走在两府八房中,那些贾家人怎么看你?”
凤姐儿果然是秉承嫁鸡随鸡的理念,前不久还以贾家长孙媳妇自居,一口一个咱们家,咱们府上,如今刚知道贾琏不是贾家子孙,立马就是“那些贾家人”了。
贾琏也笑了,扳过凤姐儿的脸:“怎么,你还怕被老太太她们赶出去不成?”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反正我一向是脸皮厚的,当初太后下旨逼我回娘家,我都死活赖在你们家不走。
反正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
尽管知道凤姐儿这只是自嘲,但贾琏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男人一辈子图的东西很多,又很少。
多到能装进天下,少到只渴求一缕真心。
能够有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的追随,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
而他贾琏,目下已经有了,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个。
何其有幸。
凤姐儿虽然不如贾琏那般深谙人心,但是被贾琏撩过那么多次,此时见贾琏一脸肃色,也猜到贾琏大概是被她反撩到了。
心里得意她,趁火打劫的笑言道:“方才老太太着急叫你过去,肯定也是说的你的身份的事吧?
看样子她老人家早就知道了?
也是,她老人家明知道你不是她亲孙子,还那般疼你,肯定是不会舍得撵你出去的。
我只是好奇,你一个外人,却顶着他们贾家的爵位,这不是传说中的鸠占鹊巢吗?你心里不会不好意思?
我可记得,你琏二爷不是个厚脸皮的人喔。”
凤姐儿这是典型的以取笑的方式,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原本她以为贾琏是正派皇孙,封个王爵是不难的。
那样贾家的爵位自然就没作用了。
但是贾琏偏偏告诉她,皇帝不准备承认他皇孙的身份,那就难办了。
她可不想丢掉身上一品诰命的身份。
贾琏却像是没有听出来凤姐儿的意思,一个翻身将凤姐儿压在身下,笑道:“怎么,你怕二老爷二太太他们,让我把爵位还给他们二房,再把我们赶出去?”
被贾琏钳住双手的凤姐儿配合的露出怕怕的神色,小声道:“是有点。当初你可是和我说过的,要把二太太他们赶出府去,让我在这个家当家做主的。
如今看你怎么实现自己的承诺……”
贾琏神色微窒,虽然想不起自己是否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顺着凤姐儿的话考虑,他要真不是贾家的血脉,不但顶替了别人家世袭的爵位,还要把人家正派子孙赶出府去,好像确实有点太那啥了些。
他开始真正思考,接下来和二房相处的方式。
但这其中尚有些疑虑他未曾弄清楚,一时自然拿不出确切的主意。
于是他暂时也懒得多想,反而抬起手,一把撕开娇妻单薄的衣裳,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实现不了就算了呗,反正我们现在钱有的是,即便被赶出去,随随便便也能重新建一座大宅咱们自己过。”
如今四月中旬了,天气已经逐渐炎热,本就身材苗条,体格曼妙的娇妻在他身上腻歪半天,贾琏早就想要好好宣泄宣泄在铁网山上积攒的杀业了。
凤姐儿顿时就惊了,脸蛋霎红的她,连忙用解放的双手捂胸,娇嗔道:“你做什么,马上就吃饭了……等吃了饭,沐浴之后,再……”
有时候连贾琏都好奇,分明都老夫老妻的了,这女人干嘛还这么害羞?
连一些小丫头都不如。
要不是找不出蛛丝马迹,贾琏都忍不住要怀疑王熙凤是不是古代版白莲花,这么会装了。
“饭可以等会儿再吃,你我可片刻都等不了了。”
贾琏一语落下,手脚齐动,根本不管凤姐身上的衣裳是否名贵,胡七乱八,很快就将凤姐儿扒的半隐半露,与之共赴云雨巫山之妙。
凤姐儿从始至终,皆是半推半就。
她又怎么可能不愿意?
天底下,相信任何女人在这个情况下,都会很乐意配合甚至欣喜的。
毕竟凤姐儿可还记得,曾经和一些不太正经的诰命太太们叙私话的时候,她们就说,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儿,根本没精力照顾家里的花儿。
她们还拿她取笑,说她男人那般英俊,又名满天下,位高权重,天底下不知道多少女人倒贴都愿意和她男人春宵一度。
试问,镇远侯一般时隔几日能够照顾她一次,一次又能有几许量能?
是否每次出远门回来,都会被外面的小妖精榨干了精力……
每当这个时候,她只能抿嘴笑笑,或者嬉笑怒骂回去,不与深论。
但她总归是记在心里。
虽然她本身并不热衷这种事,奈何她却知道,夫君是否愿意在她身上消耗精力,是爱与不爱她的表现。
好在这一点上,贾琏没让她心灰过。
想到贾琏说起钱的事,她立马就想起,就在这间屋子里,还压着整整十箱金子。
那都是贾琏给她的,每箱子都在三千两左右,合起来足五十万两白银!
单就用这些金子,只怕造出来的宅子,就不比荣国公府逊色多少了吧。
当然,当初荣国府的建造,肯定没花这么多银子,毕竟是天子批地,官家敕造。
而且,他们要是搬出去,建起来的宅子,也最多叫做侯府,不能再叫公府……
这还是贾琏把身上的爵位带走的情况。
想到这些,凤姐儿觉得自己的人生,几乎都圆满了。
做一品诰命,手掌用不尽的财富,这不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日子嘛?
这些,都是贾琏带给她的,所以她依赖这个男人,愿意哄这个男人开心。
这才是她愿意在贾琏面前伏低做小的根本原因。
人心,从来都是互相成就的,哪有那么容易驯服。
……
第754章 猫头鹰
平儿等人其实已经准备好了贾琏的膳食了。
只是知道主子爷和奶奶在屋里说话,一时没有惊扰而已。
谁知道,等着等着,里面忽然就没什么动静了。
平儿有些猜测,遂踮着脚往那里屋观摩,果见帘帐飘摇,人影晃晃,隐隐还有些微压抑不住的低吟。
意会的平儿不动声色的走回来,招手示意屋里侍立的丫鬟出去。
能够进屋服侍的丫鬟,也没几个笨的,见状都猜到些什么,一个个怀揣着异样的表情和荡漾的情绪,退到门外听候使唤。
……
大观园内,一众金钗们自然也都知道贾琏回府了。
但她们都并未出来见贾琏,不是不想,而是怕哥嫂觉得她们不懂事。
特别是见原本最担心贾琏的黛玉都没有出潇湘馆的意思之后,她们更是完全熄灭了这个念头。
不过时辰尚早,精力有些旺盛的小姐妹们最终决定,往蘅芜苑这边来坐坐,相互叙叙闲话。
蘅芜苑如今自然是大观园最热闹的地方。
虽然自贾母等人从皇陵回来,薛姨妈就已经搬了回去,但是宝琴和湘云还在。
贾母可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之前把小宝琴抓在身边,搓揉了那么久,如今见小丫头和姐姐们待在园子里开开心心的,也不好意思重新抓回去享用。
不过宝琴还是很懂事的,每天都会乖乖的跑到贾母身边,让老人家瞧一瞧,看一看,亲香亲香。
即便是贪玩忘记了,她堂姐也会提醒她。
不大却空旷的屋子里,宝钗、宝琴、迎春、岫烟、探春和史湘云六姐妹各自拿着一把摇扇,错落而坐。
“琏二哥哥可算是回家了。之前几天城里风声鹤唳的,凤姐姐虽然不说,但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可担心琏二哥哥了。”
“是啊。不单是凤姐姐,林姐姐也一样。
她那样冷清的一个人,都天天往府里去,就为了打听些琏二哥哥的消息。”
虽然是叙闲话,话题自然就跑到贾琏身上了。
但也仅仅如此,两句话之后,忽然就冷场下来。
大家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确实呢,下午圣驾回京之后,传回家里的一些信息对她们而言,还是太刺激了一些,不知道该怎么谈论。
宝钗是东道主,又是姐姐,自然不会让姐妹们一直大眼瞪小眼。
“琏二哥哥是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人,为人又谨慎谦逊,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凤姐姐和林丫头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宝琴听了疯狂点头。
她可是亲眼目睹当初的贾琏一身牧民衣裳,护送当朝公主从塞外返回汉土的人。
她以前觉得她爹就很厉害了,天南海北行商。
但他爹每次出行,都会集结好多家商行一起行动,每次出行还会雇许多打手随行护送。就这般每到一地、一国,还会拉关系寻庇护才能保自身安危。
但是贾琏呢?据说那可是在十万外族追兵的追杀下,独自一人,跨越千里戈壁,将公主护送回故土的牛人!
这等在史书上都堪称传奇的事迹,她每次想起都无比崇拜。
更别说,贾琏身上的传奇事迹,远远不止这一件。
“是啊,琏二哥哥可厉害了,他可是堂堂禁卫军的统领,手掌数千兵马,自然不会有事。”
随着宝钗的开头,众人便也从夸赞的角度,将话题聊开来。
但是聊天嘛,有的人会一些,有的人就不太会。
湘云就忽然提了一嘴:“那你们说,琏二哥哥真的是皇孙吗?”
场面再度陷入沉默。
这个问题他们哪里回答的了,她们本身都只听到只言片语。
问下人,下人肯定不知道,问长辈,这等话题他们也不大敢,问贾琏,她们倒是想去,只是想着等明天贾琏休息好了再说。
宝钗忽然笑了起来,等引起众人的注意之后,才示意一眼迎春,笑道:“若真是这样,那咱们所有人都该站起来,给她行个礼才好了。”
众人微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是呀,既然琏二哥哥是皇孙,那二姐姐自然是皇孙女了。
按照太上皇的那些孙子孙女的地位来说,二姐姐至少也该是个郡主吧?
身份差距一下子好大。
更有探春等人,还想到了东跨院里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贾琮。
听说之前连奴才都敢欺负他,还是后来琏二哥哥警告过之后,他处境才好些。
现在,那些给琮儿脸色看过的奴才,该汗流浃背了吧。
迎春倒是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她怪不好意思的,有些尴尬的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做甚,我什么都不知道……”
迎春的反应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觉得,以二姐姐(迎丫头)的性子,就算是皇孙女,也不会太记仇,她们自然也就不用太担心以前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有没有得罪过她了。
姐妹五个略坐沉默的间隙,廊外传来莺儿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呀,这是什么,这么大只的鸟儿?”
然后是鸟儿扑腾翅膀和嘶鸣的声音,似乎在驱赶恶客。
然后就是晴雯的声音:“宝姑娘在吗?”
“姑娘和三姑娘她们都在里面呢,你进去吧。”
屋内众女皆看向房门口,很快就见到一身崭新衣裳,伶俐的不像个丫鬟的晴雯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看见满屋的娇艳,她脸上的笑意更盛,“哟,姑娘们都在呢,给姑娘们问好。”
大家都没有理她,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晴雯的右边肩膀上。
在那里,贼头贼脑的呆站着一只鸟,正歪着头,用一双布灵布灵的卡姿兰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们。
几乎一瞬间……
“哇,好漂亮的鸟儿!”
“它好乖啊,这是什么鸟儿啊,怎么没见过?”
“好像是夜猫子。”
宝琴、湘云、探春这几个小的,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就站了起来,朝着晴雯扑来。
“邢姐姐,你刚才说‘夜猫子’,这就是夜猫子吗?”
“我也不确定,以前在乡下看到过很像,我娘说叫夜猫子,不过这只太小了,而且她真的好可爱。”
邢岫烟也被俘虏了,直接走了过来。
不过看人家都炸着毛躲到晴雯背后去了,显然是畏惧她们人多势众,她也就不好意思再上手。
“这还小吗?感觉比鹦鹉、八哥大了好多呢!”
宝钗看着七嘴八舌的妹妹们,耐心的解释道:“这就是山鸮,乡下也叫夜猫子。
你们都小心些,它可是猛禽,吃肉的。要是不小心被它啄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女闻言,慌忙退散。
晴雯忙道:“你们别担心,阿琪姐姐说了,这只是只幼鸟,不会伤人的。”
众女又放下心来,重新看向已经从晴雯背后跳出来,重新立在肩头的小家伙。
然后大家才看见,小家伙的一只脚上套着一根细绳子,拴在晴雯的胳膊上,难怪它不逃走。
晴雯还在为了证明鸟不伤人回头伸手逗着。
“看吧,它真的不伤人的,而且它也不怕生,很亲近人的。只是阿沁姐姐担心它和我不熟中途飞走,这才用绳子将它拴在我身上。”
探春等人闻言,忍不住又要上前逗弄。
果然,这一次,小家伙就随和多了,虽然眼神中还是带着一丝戒备,却也不躲了。
宝钗等大家的热情略散,才对晴雯道:“你来找我,可是凤姐姐叫你来的?”
还在配合着姑娘们逗鸟的晴雯这才想起正事,忙笑道:“不是二奶奶叫我来的,是我们二爷。
二爷专程吩咐我,叫我把它给宝姑娘你送来。”
嗯?
什么?
这不是晴雯的鸟,而是琏二哥哥送给宝姐姐的?
迎着众姐妹的诧异的目光,宝钗眼中罕见的出现一抹慌乱。
但晴雯却丝毫不知,她一边解开手臂上的绳子,一边笑道:“二爷刚回府的时候就吩咐我,说有一件礼物,叫我拿来给宝姑娘。
我原先还不知道是它,见到了阿琪姐姐才知道。
阿琪姐姐说,二爷叫它‘猫头鹰’,是二爷此番在野外偶然得到的,还是只幼鸟。”
“猫头鹰?”
“是耶,它的脑袋真的长得和猫一样,不过比猫更呆一些。”
“好喜欢啊,只有这一只吗……”
看着将绳子交到自己手里的晴雯,宝钗强忍着露怯的冲动,故作镇定的道:“你们……琏二哥哥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我不知道诶,反正是二爷交代的。怎么,宝姑娘不喜欢吗?它这么好看诶。”
晴雯很喜欢这种呆萌的东西,可惜一来她和香菱那西厢地界已经被她养了好些宠物,已经引起了香菱的些许不满。
加上这是贾琏专程给宝钗的礼物,她才不好心生觊觎之心。
“宝姐姐,既然二哥哥特意送你的,快收下啊。”湘云叫的比谁都大声。
湘云以前在婶婶家,那是寄人篱下,生怕惹婶婶不高兴,自然无心养什么宠物。
到了大观园,毕竟还是别人家,也不好什么都往里带。
她之所以这么喜欢宝钗,那就是因为宝钗大度,只要是宝钗的东西,她都可以随便蹭。
她生怕宝钗不喜欢这玩意儿,转手送给旁人。
要是探春姐姐她们还好,最怕落到黛玉的手里,那个小气鬼,最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了。
面对姐妹们期待的眼神,宝钗暗吸一口气,对着晴雯微微一礼:“替我谢谢琏二哥哥,就说他的礼物很好,我很喜欢。”
小东西似乎是有灵的,见绳头一端落到宝钗的手里,猫头鹰宝宝就从晴雯的肩头跳下,踩着宝钗的手臂,一蹦一跳的来到宝钗的肩头,斜视众人。
宝钗见状,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伸手摸了摸它灰白光亮的羽毛。
晴雯告辞离去,众姐妹重新回到屋子中间。
湘云和宝琴两个始终围在宝钗身边欣赏萌宠,迎春和岫烟虽然坐下,眼睛却也时不时的看过去。
唯有探春,面色有异。
“琏二哥哥可真有心,出去这么多时日,回来竟然还记得给宝姐姐带礼物。”
宝钗面露感激之色:“琏二哥哥一向有心。前儿我母亲还说,城中动乱的那几天,有贼人想要犯家门,幸好得二哥哥麾下的兵马司衙门官兵相救,才免去麻烦。
想必是琏二哥哥离京前有过交代,让他们看顾些家里,没想到捎带着我们家也沾了光。”
探春皱了皱眉头,这件事之前薛姨妈在进府和老太太等人叙话的时候就说过了,大家都知道。
她不过随口一说,宝姐姐就急忙拿这个出来说事,越发令她疑虑。
“是啊,琏二哥哥确实有心,对我们这些妹妹们都很照顾。
只是,以前我还取笑说他偏心,只疼二姐姐不疼我们,没想到,如今连二姐姐都被宝姐姐比下去了。”
这句话,意有所指的意思就太重了。
哪怕是湘云等人,都诧异的回头,不知道宝姐姐和三姐姐在打什么哑谜。
“宝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二姐姐被你比下去了?”
宝钗笑道:“你三姐姐这是吃醋了,她见琏二哥哥只给我送了礼物,没给她,所以不高兴了,在那儿挤兑我呢。”
众姐妹瞪大眼睛,要不是宝钗一脸笑意加宠溺的口吻说的这话,她们还以为宝钗和探春这是翻脸了。
探春也被宝钗这话说的哑口无言,面颊稍红,不好意思再继续追击。
而湘云却以为探春这是羞愧,忙过来拉着探春的手打圆场,“三姐姐平时不是最大度的嘛,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琏二哥哥往日里送我们的东西还少了?咱们中间,也就宝姐姐收到琏二哥哥的礼物最少。
兴许琏二哥哥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又只有一样,才只给宝姐姐的呢。
三姐姐你要是喜欢,没事的时候过来多瞧瞧不就是了?谅宝姐姐也不好意思不让你瞧,嘿嘿。”
探春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接受了湘云的说和。
第755章 憋气功夫
当晴雯从大观园回家的时候,贾琏刚好吃了饭准备沐浴。
走过沁香满园的花圃,踏过花厅,来到最里面的三间浴房。
推开门,就见里面水汽弥漫,五彩的屏风和绸幔映入眼帘。
越过屏风,中央的白玉水池已经注满了热水,数不清的玫瑰花瓣铺撒其中,将水面几近完全遮掩。
在水池边上,俏灵灵蹲跪着四个豆蔻小丫鬟,正以手试水温。
这花团锦簇的模样,让刚刚才从军营回来的贾琏有些不适应,感觉像是公主出浴一般。
“哪弄这么多花瓣?”
香菱闻言还以为贾琏不喜,忙解释道:“这些花瓣都是二奶奶让我们从园中采集来的,原本是二奶奶沐浴用的。平儿姐姐说二爷在外辛苦,就多放了些。”
贾琏这才想起,时已入夏,园中的各式花卉只怕开的正好。
这些女人家平时就爱些花儿粉儿的,即便家里没有,也爱从市面上去购买。
以贾琏如今的财力,别说是家里原本就有,就算她们拿钱外面去买来享受,贾琏也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贾琏也就坦然接受了,不过些许花瓣而已,又没有坏处。
走上前去,原本的四个小丫鬟立马来替贾琏宽衣。
少女清甜的气息外加七八只小手在身上抚来动去,让只在饭前和娇妻简单运动了一下的贾琏,顿时来了精神。
这也让蹲下给他脱鞋袜、裤子的两个未经人事的女孩羞红了脸,连动作都变得越发小心翼翼。
对此贾琏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正如皇宫里的宫女理论上都是皇帝的女人一般,他这院子里的大小丫鬟乃至年轻媳妇儿,也都任他予取予求。
而且能够被选进浴房服侍的丫鬟,模样身板都是出众的。
王熙凤也是颜狗。
浸入水中不久,就见晴雯走了进来。
她不是之前的装扮,已经换上了一身更浅薄,更贴身的衣裳。
“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哼哼,当然咯,二爷哪次吩咐人家做的事情,人家没有做好?”
晴雯像个骄傲的公鸡,昂首走到池子边,挤掉了小丫鬟,拿起帕子帮贾琏擦洗肩背。
对于晴雯的骄傲贾琏倒也不反驳,这妮子虽然刁钻了一些,但是执行能力确实比大多数人都强。
就是平时很懒,一般人使唤不动她。
这不,才动手帮贾琏洗了一会儿她就懈怠了,只顾与贾琏说话。
“二爷叫我交代阿琪姐姐她们的话我都交代了,让给宝姑娘送去的鸟也送去了。宝姑娘还说,二爷的鸟她很喜欢,叫我替她谢谢你呢。”
贾琏皱眉回头,他很怀疑这货是故意说的歧义的
而面对他的审视,晴雯只是回了个无辜的眼神。
贾琏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唉,二爷刚一回来人家就帮二爷办了两件差事,跑了那么远的路,身上都出汗了呢,二爷准备怎么奖励人家?”
“奖励?”
贾琏微微一笑,反手捉住晴雯的手,一拉。
“哎呀~”
噗通~
一声娇喊,然后便是落水的声音。
“咳咳~”
慌慌张张的从水里站起来的晴雯,来不及完全擦干净脸上的水,便打了贾琏一下,抱怨道:“你做什么,人家衣裳都还没脱呢……”
得益于贾琏还在“浴桶时期”就经常这样拉她下水,所以晴雯并没有被吓到,甚至连咳嗽都是装出来的,为的便是顺势朝贾琏撒娇,和他玩闹。
但等她擦干净脸,撩开贴在脸上的青丝之后,才发现贾琏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直直的盯着她身上。
她低头一瞧,顿时脸红心跳起来。
原来她早知道服侍贾琏沐浴容易有旖旎之事,穿着那些鲜亮、厚实的衣裳并不合适,因此是先换了一身薄纱外裳之后再进来的。
这薄纱遇水,自然就透了,而且贴在身上,她一眼就能清晰看到里面的鲜红肚兜,还有那娇嫩的肌肤。
“呸,色狼……”
尽管早就被贾琏吃干抹净了,但是女儿家的娇羞还是令她瞪了贾琏一眼之后,捂胸准备逃开。
但她知道她大概是逃不掉的。
果然,小手被一只大手拉住,抬头只见贾琏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笑:
“你不是要奖励吗,过来我给你。”
……
凤姐儿将巧儿哄睡回到正屋的时候,平儿已经将西次间收拾干净,正在里间铺床。
眼看着平儿将下午才新换上的床单抽走,凤姐儿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没话找话的道:“你们二爷呢?”
“还在沐浴呢。”
平儿诧异的回头看了凤姐儿一眼,随即道:“奶奶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二爷沐浴要很久的……”
凤姐儿面上露出一抹吃味的神色。
自然要很久了,要和他的宝贝丫鬟们好好玩耍!
想着,忽然觉得身上黏腻腻的有些不舒服,于是站起来道:“走吧,你随我去瞧瞧,看他们到底在耍些什么花样!”
平儿暗自纳罕,毕竟她知道王熙凤脸皮薄,以前二爷在她沐浴的时候强闯,她都羞臊的很,今儿竟然敢主动去闯二爷的浴房了?
主仆二人来到浴房的时候,这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只有两个丫鬟百无聊赖的守在门外。
凤姐儿暗自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平儿手中捧着的衣裳,这才装作没事人一样的,带着平儿进屋。
浴室内果然没有太过辣眼睛的画面,一眼只见贾琏靠坐在池子里闭目养神。
而他身边,除了怀里抱着一个香菱,就只背后跪着两个丫鬟在给他按揉肩膀。
唯一值得诟病的,大约就是所有丫鬟身上,都只有一件肚兜,一件亵裤遮羞。
凤姐儿细看两眼觉得贾琏好像都睡着了,联想这些日子以来贾琏在外面肯定很累很辛苦,也就无心计较这些。
招手示意外围侍立的两个小丫鬟出去,然后就抬起双臂令平儿给她宽衣。
她其实下午就洗过一次了,不过之前被贾琏闹了一通,加上无事,才想要再洗一洗。
至于夫妻同浴虽然不合礼法……
但贾琏都不知道强拉着她干过多少次了,只要身边这几个人不说,谁又知道呢?
主要还是以前贾琏每次出门回来都要拉着她锻炼身体,而且不顾时间长短,令她在全家人面前都丢脸丢尽了,才让她无法太在意这些个。
丫鬟们离去的声音惊醒了贾琏,贾琏睁眼就见到只着里衣的凤姐儿踩着石阶缓缓下水。
他面上露出一抹赞许之色,然后对着凤姐儿招了招手。
凤姐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因为不相干的丫鬟都被她支走了,也就没那么多顾虑。
见到凤姐儿过来,香菱主动让开位置,让凤姐儿投入贾琏的怀抱。
“这就对了嘛,以后咱们夫妻经常一起洗,不但能让丫鬟们少折腾,还能节约水资源,何乐而不为呢?”
贾琏单手搂着凤姐儿,笑呵呵的道。
对此,凤姐儿只能啐一口以作回应。
素手轻抬,扒在贾琏胸膛上,凤姐儿仰首正欲和贾琏说话,却见贾琏眉头紧锁,左臂似在暗暗用力。
不等她疑惑出声,身下水中也传来异常的动静。
俄而,水面陡然荡起圈圈涟漪,很快就变得无比剧烈,以致于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都随波逐流。
一个黑影猛然从花瓣底下蹿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一系列熟悉的咳嗽声,令有些惊吓到的凤姐儿缓缓回神,意识到这不是水鬼。
果然,水鬼一撩遮面的头发,露出本来的面目,不是晴雯又是何人?
此时她披头散发,满脸水痕,脑袋上还顶着数朵湿漉漉的玫瑰花瓣,模样看上去既凄惨又滑稽。
她飞扑过来,用小拳拳狠狠锤了贾琏的胸口几下,然后瞄了凤姐儿一眼,什么话也不说,转身一边摘取头上的花瓣,一边躲到角落。
凤姐儿面上大写的愕然。
她就说进来没看见晴雯这死妮子,原来钻下面去了……
想起晴雯刚刚那囧样,凤姐儿是既生气又好笑,忍不住也掐了贾琏的胳膊一下,嗔怨道:“你真是……也不怕把她憋坏了!”
贾琏稳稳承受了所有攻击,表情不变的回道:“不会的,她憋气功夫好着呢。”
凤姐儿闻言越气,想着她进来到现在这么久的功夫,那小妮子居然能一直藏在水下,这憋气功夫确实……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被她的无良二爷给训练出来的。
思之,越发掐了贾琏几下。
贾琏便有些不爽了,掐一下就得了,还没完没了了?
因捉住凤姐儿手臂,将她反身压在池边,怒斥道:“反了你了。”
说话间,腾出一只手臂,一把就将凤姐儿的裤子给扒拉下去……
见凤姐儿只是象征性挣扎两下就顺从的趴在池边,贾琏一时豪气干云,回头喝道:“你们几个,也过来乖乖趴好,本侯要好好教教你们规矩。真是反了,一个个连我都敢打。”
因香菱就在身边,贾琏顺手就抓了过来。
岸上的平儿见今天的主子奶奶都这么听话,她自然更不会拒绝,很自然的脱掉外裳入水。
唯有晴雯还在气不过:“哼,我才不陪你们疯呢。”
大坏蛋,按人家的头。
晴雯想起身离开,却被平儿直接捉住。
开什么玩笑,主子奶奶都乖乖趴那呢,你多大的面子敢走?
这种情况下你要走了,就算二爷不与你计较,二奶奶也能恨死你。
就在贾琏将要大开杀戒,达成新的浴池成就之时,浴室里响起一个怯生生的通报:“二爷,方才甄大娘过来说,阿沁姐姐进来通传,说是二爷之前交代的事情有着落了,叫二爷尽快去书房……”
贾琏等人回头,没见到屋里有旁人,只捕捉到声音是从房门处的屏风后头传来的。
想来说话的人正躲在屏风后,说不定都已经将里面的场面收进眼里了。
凤姐儿趁机脱出贾琏的控制,起身劝道:“既然是你交代的事,想必很重要,二爷还是先去处理正事要紧……”
凤姐儿其实也很害臊,虽然平儿、香菱等人都不是外人,甚至还经常服侍他们夫妻行周公之礼,但那毕竟是在卧房,和现在这种环境不一样。
而且贾琏还想要把她们排成排玩弄,这更是她不能接受的。
贾琏很不爽的看着已经将裤子拉起来,一脸防备的瞅着他的凤姐儿,心里很不爽。
但他还是只拍了拍凤姐儿的脸蛋,道:“看在你今儿这么乖的份上,暂且饶过你。自己好好洗白白,等本夫君回来。”
说完贾琏就朝着岸上走去。
凤姐儿说的不错,外头这件事确实很重要,调教凤姐儿,往后有的是时间。
第756章 主仆反目?
贾琏刚到书房,赵胜就迎了上来,道:“二爷交代我们盯紧金文翔,奴才立刻就安排下去,果然就发现了异常。
这厮从府里出去之后,立马就去了后廊王五家,许久之后才回去。
但是他只回家片刻就又去了王五家,然后二人竟一起出了门。
眼见他们像是要趁夜出城,奴才等不敢再等,立刻将他们给拿回来,听候二爷发落。”
贾琏闻言道:“人在何处?”
“就在书房内。”
跟着贾琏走进书房,赵胜等人立马从偏房里拖出两个人来,并摘掉了他们的眼罩。
等他们看清环境,特别是看见贾琏的时候,一个露出茫然之色,一个却是有些惶恐。
但是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规规矩矩的跪好。
贾琏默默的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金文翔,王五?”
“奴才叩见二爷……”
“说说吧,这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哪儿?”
金文翔神色变换了一番,忽然露出一副谄媚之色:“启禀二爷,我等是奉老太太的命令,出门办一件事。只是不知道,二爷为何将我们抓来此处?”
贾琏冷冷扫了他一眼,看向王五:“你说。”
王五有些无辜,刚准备去看金文翔的脸色。
“看着我说!”
“是是是……回禀二爷,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是今晚金文翔忽然找到我,说是老太太想要见赖嬷嬷,命他去北边庄子上把赖老嬷嬷接回来。
他说此去路途遥远,想要我陪他一起去。奴才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他说事成之后,愿意给我五十两银子做报酬……”
王五的话刚说完,金文翔便连忙笑道:“是啊,从京城到北边上千里的路,奴才怕路上有什么闪失,这才想着拉着王五一起去。”
“是吗?好端端的,老太太怎么突然要见赖嬷嬷,还叫你去接人?
我要是记得不错,你在老太太屋里只是负责采买的吧,这接人的活儿,怎么也交给你?
交给你不说,还不给你配几个随行的人,还需要你自己花钱招人?”
“这……奴才也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吩咐奴才去做这件事,但是老太太有命,奴才们只需要照办就是,哪里管得了……”
“混账!”
贾琏忽然一声爆喝,吓得金文翔浑身抖了抖。
“本侯既然将你二人抓到此处,自然有足够的理由。再敢在本侯面前巧舌如簧,真当本侯不敢杀你二人?”
听到贾琏的话,金文翔还好,王五却吓尿了。
“二爷饶命啊,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就是看在五十两银子的份上,才答应跟金文翔走一趟的啊。
奴才不要这五十两银子了,也不跟他去北边了。二爷英明,要是金文翔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二爷处罚他一人好了,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二爷明察……”
王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撒。
贾琏平时待下并不严苛,甚至很宽容,但是一旦惹他动怒,没有哪个有好果子吃,这是两府所有奴才的共识。
他现在都悔死了。早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狗日的金文翔竟然愿意拿五十两银子出来,只为了让他跟他走一趟北边。
北边虽然远,但一来一回最多也就几个月。而五十两银子,他一年累死累活也挣不到!
果然贪心害人,这狗日的金文翔该不会是偷了主家的财物想要跑路吧!
见贾琏皱眉,赵胜一脚将把头磕的蹦蹦响的王五踹倒。
金文翔也有些被吓到,他讨好的对贾琏道:“二爷明鉴,奴才真的是奉老太太的命令行事的啊,二爷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老太太,或者是问我妹妹。
二爷还不知道吧,我妹妹就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她平时最仰慕的就是二爷,经常在我耳边诉说二爷的英雄事迹……”
这厮说着,还对着贾琏眨眨眼。
贾母有意将鸳鸯留给贾琏这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金文翔本身就是贾母院里的人,时间长了自然听到一些风声。
他是怕贾琏不知道他的身份,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
贾琏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大刑伺候。”
眼看贾琏的亲卫们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些稀奇古怪,但是一看就令人头皮发麻的刑具,金文翔只觉得亡魂皆冒。
作为金鸳鸯的哥哥,他虽然算不得绝色美男,但也是身高七尺,五官英俊,加上金家在贾母身边颇受重视,从小也没吃过苦,生的肤白细嫩的。
这些刑具要是上一遍,别说把他变成残废,就算只在身上留下一些伤疤,那他这辈子也完了。
思虑之下,他连忙道:“别,二爷恕罪,奴才说就是了……”
贾琏一挥手,刑具撤下。
金文翔却又看了一眼赵胜等人,然后道:“事关重大,二爷能不能让他们退下,容奴才单独与二爷说……”
“你们都下去吧。把他也带下去。”
赵胜等人便将王五也拖走。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贾琏语气冷淡,显然耐心已经快要没有了。
金文翔却是一反常态,脸上没有丝毫畏惧迟疑之色。
他竟直接从地上爬起来,贼眉鼠眼的走到贾琏面前,低声道:“二爷恕罪,因事关重大,不能被旁人知道,容奴才冒犯。”
见贾琏不置可否,他才继续道:“不敢隐瞒二爷,奴才此番确实是奉老太太的命令去北边庄子的,也确实是去接赖老嬷嬷,不过……”
“不过,老太太的意思,应该是让你杀了她,是吧?”贾琏忽然接过金文翔的话。
金文翔立时如见了鬼一般的看着贾琏。
贾琏撇了撇嘴,“继续,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金文翔内心震撼无比。怪道旁人都说琏二爷乃是星宿下凡,任何事都瞒不过他,如今看来只怕此言非虚。
“二爷英明,确实是如此。今晚老太太让我妹妹把我叫到荣庆堂,单独交代我,让我去北边赖家,就说她老人家病重,想要再见赖嬷嬷一面,以此为由将赖嬷嬷接走。
却不用真的接回京城,只需要在路上使个法子,让赖嬷嬷归天就行了。
为此,老太太给了我五百两银子。
奴才原本是很害怕的,但是一来这是老太太的交代,奴才不敢拒绝,二来想着赖嬷嬷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这件差事也不算太难,这才答应了。”
金文翔此时倒是很光棍。在他看来,他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又没有真的杀人。
关键是,老太太忽然要杀赖嬷嬷就很奇怪了,琏二爷关心这件事,还为此将他们抓来,就更奇怪。
想来这其中必有什么了不得的缘故。
他不敢也不想卷进太大的是非之中,他甚至想着趁机抱上贾琏的大腿,因此既然都出卖贾母了,那就出卖个干净。
“老太太可有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也问了,但是老太太呵斥我,叫我不要多管。”
贾琏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有了猜测。
赖嬷嬷作为跟了贾母大半辈子的人,此前主仆二人关系一直都很好,如今贾母却忽然想要除掉她……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赖嬷嬷知道一些什么要紧的秘密,且这个秘密忽然有了被泄露的可能,所以贾母担心之下,想要彻底灭口。
而贾母又是在见了他,和他说了他的身世之后忽然做出的这个决定,那么很显然,这个秘密很有可能就与他的身世有关。
这其实也是他从鸳鸯口中得知贾母要见金文翔的时候,会命人监视的原因。
贾母今晚对他明显有所保留,但是老太太不说,他也不好逼迫,只能暂且将疑惑放下。
没想到,贾母这么快就露出了破绽。
“二爷?”
金文翔见贾琏一直沉默,试探性的打破。
“那个,二爷,奴才接下来该怎么做,还用不用去北边庄子?”
“去。”
贾琏道:“既然是老太太的交代,怎么能不完成?不过……”
金文翔试探道:“不过,二爷要见赖嬷嬷一面?”
贾琏面上总算露出笑意:“不错嘛,还挺聪明。”
“嘿嘿,都是二爷教导的好……”
“好了,你就和王五继续出发,将赖嬷嬷带回来。记住了,在我见到之前,赖嬷嬷要是有任何闪失,你二人便用命来赔。”
金文翔刚刚放松的心立马又紧了起来,越发意识到,这件事当真有莫大的干系。
……
第757章 再下一城
繁星点点,夜幕幽幽。
紫鹃走上凉亭,将手里的春衫披到黛玉的身上。
见黛玉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是侧扶在凉椅上凝望夜空,紫鹃便绕到黛玉身前坐下,轻声道:“夜未深,姑娘若是想见二爷,我陪姑娘去府里一趟吧,何苦坐在这里伤神?”
黛玉没有说话,但是悄然微蹙的娥眉,显示出她有在听紫鹃的话。
轻叹一声,紫鹃给黛玉将衣衫拢了拢,务使不让夜风伤着这单薄的人儿,然后起身离去。
等到四周重新万籁俱静,黛玉方缓缓回头看了紫鹃离去的方向一眼。
紫鹃虽然聪慧,但如何能够明白她的心思?
琏二哥哥方将回来,想必正和凤姐姐琴瑟和谐,这个时候她不识趣的过去,岂不招凤姐姐记恨?
她自是不会去的。
只是想想和心中思念之人,相隔不过咫尺,却不得前往相见,心中难免有些抑郁,故而望月长思。
琏二哥哥自是极好,但若是往后余生多有此等时刻,也不知道她林黛玉,是否能够忍住不自哀自怜?
若是变得幽怨,是否会引得琏二哥哥厌烦?
诸如此类杂乱的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正觉得烦闷间,耳尖的她忽然听得正房门那边有丫鬟问安的声音,正自狐疑,丫鬟小燕噔噔噔的跑来。
“姑娘,琏二爷来瞧你了,你快回去吧……”
“知道了。”
看见黛玉不怎么为所动,小燕脸上的喜色降下去一些,狐疑的瞅了黛玉两眼,这才欠身离开。
她却不知道,她刚走,黛玉就从凉椅上站了起来。
飞快的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着饰物,黛玉便小快步往前而去。
美人跑动带起的微风,将紫鹃未系的春衫刮落,随风飘荡在空中,等其徐徐落地的时候,美人已经彻底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来到自己的房门前,黛玉方才彻底放慢脚步,暗暗整肃了一下心绪,她才掀帘而入。
果然,一进门就看见那道朝思暮想的英伟身影端坐在她的香榻上,正对着旁边奉茶的紫鹃询问些什么。
“姑娘来了,二爷有什么话还是直接问姑娘吧。”
紫鹃将茶水放下,便端着茶盘退下,路过黛玉身边的时候,还对她挤了挤眼。
黛玉一时没有明白紫鹃这是什么意思,她也懒得去理解,皱了皱眉后便对着已经看向她盈盈作笑的贾琏似嗔似怨的道:“你不是让丫鬟过来说,明儿……今晚不过来的吗,怎么又来了?”
“怎么,我过来林妹妹不高兴?”
贾琏上下打量着眼前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丫头,缓缓点了点头。
他原本确实没打算今晚来瞧黛玉,只准备在家里和小别的妻妾们好好唠唠,所以让丫鬟来通知黛玉,说明早再来瞧她。
谁知道被金文翔之事打断了他的计划,加上半个月不见,确实想这妮子的紧,因此从书房出来之后,临时决定到园中看看黛玉。
黛玉听到贾琏的话,原本下意识想要和贾琏对嘴,忽然想起前些时日对贾琏的担忧,就将话语收了回去,转而观摩起贾琏的神色和状态。
尽管贾琏知道黛玉为什么瞧他,但是被黛玉这样的绝色小美眉直勾勾的盯着,贾琏还是忍不住暗爽。
他面上笑容更盛,甚至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对着黛玉招了招手。
黛玉便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定贾琏一切无碍的她,还是乖乖上前,犹豫了一下,道:“你,还好吧……”
黛玉其实是想问贾琏这段时间在外面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之类的,但是又想这些话,王熙凤肯定早就问过了。
不一定是王熙凤,诸如老太太等等人,说不定贾琏都被问烦了……
因此犹豫半天,只这么问了一句。
但贾琏却觉得很受用。这便是黛玉,不会虚与委蛇,也不会言不由衷,因此显得不怎么会关心人。
牵起黛玉的一只小手,贾琏宠溺的笑道:“放心吧,我知道家里有林妹妹在担心我,当然会用心保护自己,自然不会有任何事。”
趁着黛玉被他的肉麻话晕眩住的时间,贾琏理所当然的将黛玉单薄的身子搂放在怀中。
等身子稳稳的坐到贾琏腿怀中,黛玉方才后知后觉的羞臊道:“好端端的,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好久没抱我的林妹妹了,乖别动,让我吸一吸你身上的香气。”
贾琏露骨的话令黛玉很羞赧,但是因为贾琏抱得实在太紧,黛玉也只能半推半就的卧在贾琏胸前。
许久之后,察觉贾琏当真只是在她脸、脖之间吸纳香气,而没有太过分举动,黛玉悬着的心放下一些,娇羞默默地问道:“她们说,大舅舅不是老太太所出,而是太上皇和……这是真的吗?”
黛玉其实并不太关心什么太上皇,什么皇孙身份。
相比之下,她更关心贾琏的身份若有变,那她和贾琏之间的关系岂不也变了?
时至今日,她都还有些分不清,她对贾琏的感情,到底是女子对情郎的爱慕更多,还是表妹对表兄的濡慕更多。
毕竟之前那么多年,贾琏这个表兄对她的关怀太过深刻。
她从九岁初通世事就认识贾琏,十二岁由父亲作主与贾琏定亲,这少女最懵懂的几年,她一无父母可以依赖,二无亲兄弟姐妹扶持。
除了高高在上但对她很好的外祖母,就只有贾琏这个表兄可为依靠,可以信赖,可以说些贴心的话。
而贾琏也将表兄这个身份饰演的很好,让她一度以为,贾琏会是她一辈子都值得依赖的表哥,如父兄长。
直到定亲之后,她才开始意识到,原来在她心里,早已对这个对她呵护备至的兄长,产生了无法割舍的情义。
而这份情义,也在贾琏主动将兄长的身份,朝着“未婚夫”转变之后,变得坚定,也变得甜蜜。
虽然,转变身份之后的琏二哥哥变化有些大,甚至刚开始令她有些无所适从,但……总体是好的。
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贾琏表兄和未来夫君这两个身份,如今忽然有人告诉她,贾琏或许并不是她的表兄,这令她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患得患失。
贾琏太了解黛玉了,能猜到些黛玉的心理,于是搂紧黛玉小小的身子,柔声道:“林妹妹也关心这个吗?”
黛玉轻轻摇头,但努力仰头看向贾琏的神情,还是表达出她想要从贾琏口中知道真相的意思。
“我只能告诉林妹妹,这件事连我自己也还没有弄清楚,弄明白。
但是不论如何,不论我是贾家人还是皇家的人,都丝毫不会影响到林妹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所以,现在轮到我问林妹妹了。倘若我不是你的表哥,妹妹还会这么喜欢我吗?”
黛玉哪里想到贾琏会这么反问她,还问的如此直白。
但是世人对血脉何等重视,哪怕是黛玉都不由得郑重几分。
低头想了想,她趴在贾琏胸口,幽幽道:“玉儿对二哥哥的心意,是出于这些年二哥哥对玉儿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因为父亲将我许给二哥哥。
所以,不论二哥哥是何等身份,玉儿喜欢的,永远是二哥哥这个人,而非任何别的东西……”
何其难得,从黛玉口中听到“喜欢”这个字眼。
贾琏知道,这不过是气氛和话题到了,否则要想让这妮子亲口承认喜欢他,比登天还难。
也因此,原来只打算过来坐坐的贾琏也改变了主意。
如此天赐良机,若是不趁热打铁多攻占几城,便是枉费他贾大侯爷的名头了。
单纯的黛玉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她还在为自己大胆的表白而羞臊不已。
察觉贾琏并无异样的表示,且贾琏的怀里确实十分舒适,她便也就装鸵鸟,偷偷享受这份温馨美好。
但她很快就察觉到贾琏的双手开始不太老实,起初她还能忍受,但是随着娇臀遇袭,她才装不下去了。
若是换做数个月之前,她早就羞耻的跑掉了。
但是因为上回被贾琏哄着在闺房中用小手服侍,加上后来奶母王嬷嬷变着法子的给她普及了一些“为人妇”之常识,她也开悟了一些。
因此轻轻在贾琏腰间掐了一下,她撑着坐起来,娇瞪着贾琏:“好好的,又想那些坏心思!”
本就起了坏心的贾琏,怎堪黛玉这一记媚眼?
几乎不曾犹豫,贾琏单手锁住黛玉的脑袋,低头精准无误的捉住其香软玉唇。
黛玉早就不是第一次被贾琏亲吻了,虽然去年从扬州回来的船上,她就和贾琏约法三章,说是在成亲之前绝对不许再亲她,也不许再对她使坏……
贾琏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但没过太久就食言而肥了。
时至今日,便是她自己,也早就忽略曾经她下定决心和贾琏做的这个约定了。
贾琏今晚本来说不来瞧她的,但他偏偏来了,这无疑令她惊喜。
加上又和贾琏互述了情意,此时此刻,即便是黛玉也不曾觉得贾琏亲她有何不妥……
她很快就陷入了和心爱之人的甜蜜热吻之中,渐次分不清东西南北。
等她好容易能够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被贾琏放平在她自己的香香软塌之上。而她身上本就寥寥无几的衣裳,也似乎七零八落了。
“二哥哥,你……”
黛玉心跳加速,贾琏眼下的神色和动作,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贾琏自然知道对黛玉这样的小女生需要温柔,因此在察觉到黛玉的紧张之时,他轻吻了黛玉耳垂一下,而后贴耳安抚:“我的林妹妹太美了,让二哥哥好生瞧瞧。放心,二哥哥不会伤害你的……”
说话间,伸到黛玉腰下的手也找到了隐藏的很好的系扣,悄然一拉。
黛玉并没有察觉到贾琏的小动作,自然不知道她脖子和腰间的肚兜系扣都被贾琏攻破了。
她此刻晕晕乎乎的,甚至都不明白贾琏所说的好生瞧瞧具体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万一贾琏想要她的身子,她该不该,能不能应允……
世俗的礼法,内心的骄傲,都让她坚持要在真正嫁给贾琏之后,才能和贾琏做羞羞的事情。
但是现实偏偏是,在贾琏的哄骗之下,她不知道已经和贾琏偷偷做过多少羞羞的事情了。
唯一让她安心的是,尽管贾琏对她做过诸多过分的事,但一直没有对她动真格过,否则她早就非处子之身了。
她看得出来贾琏很想要她。
但既然这么长时间以来琏二哥哥都忍住了,想来此番也不会例外。
因此即便很紧张很担忧,但黛玉还是没有鼓起逃跑的勇气。
贾琏见稳住了黛玉,也慢慢从黛玉身上起来,变成骑坐在黛玉腰臀之间。
但他尽量用自己的大腿支撑自己的身躯,避免有任何压坏黛玉的可能。
黛玉乃是绛珠仙草转世,具稀世俊美,非真正的仙女所不可及也。
此刻平躺在芙蓉榻上,眼神迷离,俏脸生霞。美丽的容颜之下,雪服鹅颈,无限仙姿都掩映在锦衣薄衫之下,隐藏在鲜红肚兜之内。
仅仅是这份若即若离,半遮半掩的美好,就足以令贾琏注视良久!
好在贾琏知道时间久了黛玉必有警觉,因此在敏锐的察觉到黛玉的面色有些变化的时候,贾琏抬起微微有些激动的手,拈住那仅仅覆在黛玉身上的芙蓉肚兜边角,用力一扯……
这一刻,时间仿若凝固。
贾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更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
虽然他对黛玉的身子,做不到了若指掌,但也几乎处处皆有涉足。
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直观,如此清晰的窥见黛玉仙颜之下,另外一份无上仙姿。
贾琏原本对黛玉的身材并没有太大的期待的,毕竟黛玉的身子骨摆在那儿,他也曾数次以手丈量,深以为与晴雯无所差异。
之所以激动,之所以那么急切的想要一观,他窃以为只是因为这是黛玉。
是世间独一份的林黛玉的无上仙姿。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错了,所谓白玉无瑕,所谓玉山妙景,概莫能外。
果然正如贾琏以前设想的那般,世间每一个绝色美人,都是独一份的宝藏,各有千秋。
而黛玉的身子之美,一如她的容貌一般,处处透露出极致的精致和灵秀,娇嫩的令人觉得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贾琏是想要尽情的欣赏这开天辟地般的美妙景色的,但他偏偏在这关键的时候犯了大错。
太过专注的他,早已忘记去观摩黛玉的脸色。
伴随着一道穿金裂石的惊呼,忠心的丫鬟紫鹃立刻冲了进来。
“姑娘,怎么了?”
作为黄花大闺女的紫鹃如何能够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的景象?
自家那娇嫩的如同花骨朵一般的姑娘,让人觉得风一吹就会飘走的“美人灯”,此刻竟然被人高马大的琏二爷骑坐在身下。
而可怜的姑娘尽管衣不蔽体,春光大露,却仍旧奋力的想要起身,锤死身上这个欺负她的恶贼。
终归力量悬殊太大,双手很快被捉住,急的她都快哭出来了。
“林妹妹,你听我说……”
紫鹃自然听不进去贾琏在说什么,她满脑子都是贾琏兽性大发,趁她不注意,把她们姑娘给欺负了的设想。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陡然三步并作两步,飞驰至榻前,双臂前推,愣是将贾琏这恶徒推了个人仰马翻。
她张开双臂将黛玉护在身后,怒瞪着贾琏:“二爷做什么!她可是你表妹,即便……即便你们定了亲,在没有成亲之前,二爷也不能这样啊。
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老爷对你的信任,对得起我们姑娘对你的一片真心吗?”
别说,老母鸡护崽般的紫鹃,真的很有气势,让她身后裹衣抱胸的黛玉都看愣了。
特别是看见贾琏狼狈的翻身坐起,脸上由自带着愕然和不可置信的样子,让她有点想笑。
总算觉得这个时候要是笑出来有点对不起对她一片拳拳爱护之意的紫鹃,因此把头一偏,故作生气的道:“让他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闻言的紫鹃,越发将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林妹妹……”
“你走!”
贾琏见黛玉虽然面颊和脖子一片绯红,却只是偏头不看他,便知道并无大碍。
毕竟以黛玉的性子,真要觉得被他欺负了,或者是委屈了,肯定早就哭了。尤其是对象还是他的情况下。
没哭就表示仅仅只是因为害羞。
也是,大意了,忘了这是害羞的黛玉。
于是贾琏坐在榻边,默默将靴子穿好,站起身后对着紫鹃后面的黛玉道:“那我先走了。别忘了明儿中午你凤姐姐在院里设宴,记得准时过来。”
见黛玉不答话,贾琏也不在意,只是狠狠的瞪了紫鹃一眼,然后才拔腿而去。
“姑娘……?”
紫鹃回头看向只有薄薄一件春衫遮体,头发凌乱的黛玉,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
黛玉怎么好意思看紫鹃,背着身子默默将衣衫扣上,都忘记她的肚兜早就被贾琏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
紫鹃沉默了片刻,道:“我去给姑娘拿干净的衣裳吧。”
她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要是还看不出来她们姑娘根本没事,她就是傻子了。
得,枉费她刚才那么着急,到头来,竟是自己打扰了人家两口子调情?
同时,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贾琏非“良善之辈”她当然清楚,毕竟这厮早就背着她们姑娘,不知道欺负她和雪雁几回了。
但对她和雪雁也不过只是亲亲小嘴,拉拉小手,最多趁她们不注意拍一下屁股。
原本想着,他对她们姑娘也差不多是这样。
直到上次,她才隐约觉得,贾琏和她们姑娘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和她们这般单纯!
也是,都把姑娘扒光了,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此番,实锤也。
……
走出潇湘馆的贾琏,脑海中仍旧回荡着那片娇嫩和雪白,心情一片大好。
唯一可惜的是,黛玉终归还是稚嫩了一些,让他不忍心动真格,以致于心理上无限满足,生理上有些七上八下的。
就要快步回去找晴雯等女泻火,走到沁芳桥这边的时候,却陡然慢了脚步。
晴雯眉眼似黛玉,以致于以往很多次在黛玉那边欲求不满的时候,贾琏都会拿晴雯来消灾。
但是次数多了,难免也少了些新意。
他可没忘记,东面拢翠山上,还有一位同样姿色无双,被他拐骗而来的清丽仙子。
抬头看了一眼明朗的夜空,觉得时辰应该还未进入二更,再耽搁些时辰回去也无妨。
此番夜袭潇湘馆,下了黛玉重要的一城,尝到甜头的贾琏自然明白,今晚去瞧妙玉,定然比明儿再去更有些好处!
于是脚下一转,循着月色直接往栊翠庵去了。
……
第758章 梅家上门
第二天上午,迎春探春等人便来到贾琏院看望贾琏。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时值凤姐儿正在花厅那边布置家宴场地,看见小姑子们过来,忙笑脸相迎。
见礼寒暄之后,迎春等人便问贾琏所在。
“他啊,一大早就到他外祖家去了。不过他临行前反复吩咐我,今儿要多备好酒好菜,好好款待你们。
我哪敢不应命。想着正院那边虽然地方大,到底不适合设宴,不如这边厅上,将这四面的门全部推开,还能欣赏院子里的各种花儿草儿。”
迎春等人闻言,都不由看向四周。
凤姐儿这个花厅她们自然是看过的,虽然比不得荣庆堂后面贾母那个大,但也被凤姐儿打理的有模有样。
如今厅内所有的花卉和多余陈设都被凤姐儿挪出去,地盘顿时变得宽阔起来。
最关键还在于这花厅拾级而建,地势更高,如今四面门户大开,视野也无比开阔。
想来在这花厅上宴饮,抬眼就能观赏外面的花卉,确实是比正院里更有雅调。
“二奶奶,你要的屏风我们搬来了,放哪儿?”
“就放到那边角落里,隔出一块空地来,再摆上一张矮几。”
“晴雯,你去天香楼那边去,找到顾大家,就说我请她晌午过来给我们弹几首曲子,请她务必赏光。”
凤姐儿简单安排了一下事情走回来,见迎春等人都望着她,便笑着解释:“如今国孝家孝中,不便请戏班子进来唱大戏。但一家子干坐着吃酒也太没意思,所以将顾大家请过来,有她在后头弹奏曲子,咱们在前面吃酒,倒也不显得烦闷,还能让我们也附庸风雅一回。”
凤姐儿说笑间,便将自己料理俗务面面俱到的特性表现的淋漓尽致,引得宝钗探春等人暗暗点头。
同时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疑问。
以前还听人说过琏二嫂子(凤姐姐)好吃醋,是典型的醋坛子。
那顾大家的容貌大家有目共睹,似这等世间罕见的绝色,要说她和琏二哥哥之间没有点别的瓜葛,便是她们这些小姑娘也不大信的。
可是观二嫂子的口吻间,对其却是颇为客气、礼敬。
如此看来,要么是旁人对琏二嫂嫂的误传误判,要么就是这些年琏二哥哥的光芒太过耀眼,耀眼到让琏二嫂嫂放下一切的成见,只求能够安心的侍奉在琏二哥哥身边。
时辰尚早,贾琏不在家,凤姐儿又忙,迎春等人便决定先到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可巧贾母正在待客,迎春等人便就躲在内堂等候,一边暗暗偷听大人们谈话。
荣庆堂正厅,前来拜访贾母的客人还不少。
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当家太太们。
这些人中,大多数是贾家的亲朋故旧,因关于贾琏的传闻,过来打探消息。
对于这些人的疑问,贾母的答复和昨晚对贾琏所说的一致,只是更加的委婉和含蓄。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太上皇他老人家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对的。
这个结果,自然也惹得一众当家太太们唏嘘不已,甚至暗暗羡慕。
其实对她们等些勋贵、官宦人家而言,血脉清白何等重要?
若是贾家帮别人家养了孩子,那传出去,肯定是大大的笑话,引人嘲弄。
但要是这个孩子是皇家的,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龙孙,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单就这份和皇家的渊源,就是别的人家拍马及不上的。
更别说,这个皇子龙孙,还名满天下,能力本事一流,将来要是封个亲王郡王,贾家凭借这个关系,还不得发达了?
虽然现在的贾家就挺发达的。
但是熟悉贾家的人都知道,贾家现在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有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贾琏。
否则就凭他们贾家那些不肖子弟,只怕用不了多少年,这一门双公的豪门,就要彻底败落了。
偏偏这样挽救贾家于败落之态的人,还不是他们贾家的血脉,而是从皇家捡来的,真是越想越气。
怎么她们就没有这样的运气?
当然,除了这些打探消息的,也有极个别别有用心的。
这不,堂下一个姿色垫底的妇人就突然对贾母道:“听说金陵薛家和贵府是世交,如今他们家一位小姐正住在府上?”
堂内妇人并不是全部约定好一起到的,而是先后而至。
有鉴于此番京城和铁网山的变故,她们自然是抓紧机会互相打探小道消息。
别说,这些太太夫人们言谈间,竟确实道出了不少令人侧目的辛密。
大家交流正酣,这梅家太太突然出言谈及不相干的事宜,立马让她们停下话茬。
贾母也正色了一些。
她虽然早就不管家事了,但也知道,这清流名门梅家和他们家并无多少交集。
此番这梅家太太突然前来拜访,且言语间对她颇为恭敬和奉承,必有缘故。
“你说的不错,鄙府和薛家,确实是累世的交情,我们府上,现在也确实住着他们家的小姐。”
梅家太太闻言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家老爷与薛家二老爷交情颇深,他们早年曾约定为儿女亲家。
如此算来的话,我们家和贵府,也算是颇有渊源。”
“哦,我倒是不知竟有此事。若真是如此,确实是颇有渊源。”
贾母不咸不淡的回道。
她当然知道这门亲事,毕竟当初她可是打算将宝琴与她的心肝宝贝作配的。
她更知道,这梅家其实早有悔亲之意。却不知道此番突然一改态度,是为何故。
梅家太太似乎没看出来贾母的态度,仍旧笑容满面的道:“如今薛家二爷虽然不在了,但是我们老爷却还惦记着这门亲事,不敢相忘。
此番打听得知薛家小姐正在府上,所以我们老爷方才让我前来拜访贵府,并商议婚约之事。”
贾母道:“梅夫人怕是弄错了。虽然琴儿现住在府上,但那不过是我见那孩子乖巧,所以留下来陪我老婆子说话解闷的。
薛家太太如今却并不在鄙府,她们早就在鄙府临近处别府另居。
夫人若是要协商婚约,正该去薛家才是。夫人若是不知薛家在何处,我可派一人与你带路。”
虽然这梅家在清流中极有分量,但是这对贾母而言算不得什么。
而且梅家这等见人势弱,就想要悔亲另娶的做派,也实在令贾母不喜,因此态度越发冷淡,就差直接下逐客令了。
梅家太太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贾母的态度,仍旧笑道:“老太君莫怪,晚辈方才说了,此番前来拜访老太君才是主,与薛家议亲反倒是其次……
不过既然老太君说薛家就住在临近处,何不派人请薛家太太过府一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梅家太太好歹也是个诰命夫人,贾母也不好直接赶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人去请薛姨妈。
谁知不等下人领命而去,外头就有婆子来通报:“薛姨太太来了。”
薛姨妈平时也是经常过来给贾母请安,陪她说话打牌的,因此贾母倒也不奇怪,直接命人迎接。
等薛姨妈走到荣庆堂,看见厅上坐满了人,她倒唬了一跳。
“见过老太太……不知道老太太今日有贵客,倒是晚辈叨扰了。”
“姨太太说的哪里话,快请坐吧。”
因薛姨妈后来,而且说实话,满堂客人中,确实也属薛姨妈位份最低,因此贾母也没让另外安排座位,薛姨妈自己也识趣的直接末尾落座。
简单介绍了一下其他人,贾母便指着梅家太太道出其身份。
这下薛姨妈也郑重起来,客气的与梅家太太问好。
梅家太太见到薛姨妈,就像是见到亲姐妹一样,直接走到薛姨妈面前,拉着薛姨妈的手说道:“早就想要见亲家太太一面,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薛姨妈蠕蠕嘴,没好意思说什么。
她有些想问,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先不说老娘上京都两三年了,你一次都没有上门拜访过,就说前面琴儿她娘上京之后,我们几次投帖想要相约商议亲事,你们梅家都以各种理由拖延推诿。
悔亲之心昭然若揭,现在却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此番过来,乃是我们老爷有命,与妹妹商议孩子们的亲事的。
琴丫头她爹已经没了,听说母亲也多病。不是我心肠歹毒不念人好,只是为了孩子们的将来考虑,要是不早些将亲事作定,万一等哪天琴丫头她娘也去了,这孩子不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到时候连个坐高堂的人都没有?
因此我们老爷的意思,这桩亲事,还是尽早办了为妥。”
薛姨妈听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是啊,若非庄氏身体不好,薛家之前也不至于那么着急送宝琴上京议亲,毕竟宝琴年纪还那么小。
庶女成亲,通常都是嫡母坐高堂的。
就像探春,将来出嫁,也是王夫人坐高堂。
叹息一声,薛姨妈道:“既如此,就按照夫人的意思办吧。琴儿她娘并不在京,嘱托我帮忙协商此中之事。
等将婚期等一应事宜商议妥当,她娘亲才会亲自到京,送琴儿出嫁。
所以,一应事宜还劳夫人多费心,但有什么需求,我定当全力配合协助。”
虽然不知道梅家为何突然改变态度。但不管怎么说,梅家门第清贵,对宝琴来说是一门好亲事,薛姨妈还是乐见其成的。
原本话说到此处,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在场的贵太太们,都差不多要出言恭贺了。
“这个……”
梅家太太面上突然露出一抹难色。
薛姨妈眉头一皱,“可是有何难处?”
梅家太太叹道:“不敢欺瞒亲家太太,是琦儿那边出了点事……”
“何事?”
“是这样的,都怪我等管教不力。琦儿那小子不知如何入了太子的眼,前番跟随太子,一起到铁网山参加皇室的围猎活动……”
梅家太太话未说完,厅内之人齐齐变了脸色。
要说这些日子以来,外面风风雨雨,发生的事情极多,甚至死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所有的这些事中,最令人的震惊和畏惧的,无过于一件:
铁网山,太子谋逆!
刚才她们还是议论,说是太子谋逆失败,已然身死,搞得京中人人自危,都怕因为什么缘故,被朝廷打成逆党,被清算。
听说今儿城中还有锦衣卫出动在抓人呢!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梅家太太的眼神就如视蛇蝎。
梅家太太见状忙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儿并没有参与谋逆,他只是误打误撞,跟着去了铁网山而已,实际上他对太子谋逆之事,一无所知,更没有任何谋逆之举。
昨儿圣驾回京之后,宫里下旨处决了一大批逆党,听说杀得午门之前血流成河……
但其中并没有我儿,直到现在,我儿还仅仅只是被关押在羁侯所内,这也能证明我儿并没有参与谋逆!”
众人一听,神色这才缓和一些。
所谓羁侯所,就是当有大案发生,牵扯之人甚多的时候,大牢里面地方不够用了,用来暂时看押犯人的。
毕竟天牢和刑部大牢,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进去的。
也可以这么理解,被关进羁侯所的人,通常都是罪名较轻,或者仅仅是被牵连的人群。
昨日皇帝回京,是下旨杀了一批前面锦衣卫抓起来的“太子逆党”。
这所谓太子逆党,自然绝大多数都是太上皇的人,其中和太子有关联的,占比很少。
毕竟旁人不清楚太子有没有谋逆,宁康帝还不清楚?
即便太子最后真的有造他的反,但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所有参与的人,几乎在铁网山就被杀干净了。
接下来,宁康帝肯定也不会认真去捕杀太子的党羽,最多象征性的杀几个,以应付天下人。
宁康帝要杀的,只会是那些冥顽不灵,或者对他有威胁的,太上皇一党。
尽管梅家太太赌咒发誓,但毕竟涉及谋逆大罪,厅上所有人都悄然离她远了一些,深怕被牵扯进去。
薛姨妈更是面如黑锅,愤怒的看着她。
好啊,以前千方百计的拖延,现在出事了,倒想起这门亲事来了,真当我薛家好欺辱不成?
若非薛姨妈秉性良善,又有较好的涵养,她绝对要对梅家太太破口大骂了。
纵然如此,她还是阴沉着脸问道:“既然琦儿现在身陷囹圄,你和我商议亲事是何道理?此事不应该等琦儿出狱之后再说吗?”
梅家太太作势抹了一把眼泪,“妹妹说的道理我们如何不明白,只是可恨那锦衣卫的鹰犬实在可恨,不论我和我们老爷想了多少办法,许了多少好处,他们就是不肯放琦儿出来……”
这时,原本只是站在贾母身边陪贾母待客的王夫人,忽然有些明白这梅家太太的意思了。
果然,只见梅家太太突然对着薛姨妈跪下,道:“亲家太太,还请你看在琦儿和琴儿有婚约的份上,救琦儿一命吧。琦儿现在虽然还没有被问罪,但说不准哪天问罪的旨意就下来了,到时候覆巢之下,天杀的北镇抚司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冤枉,只怕一股脑就全杀了……”
薛姨妈恼道:“你们都没有办法,要我怎么救?我一无官职,二无……”
说到这里,薛姨妈忽然悟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贾母和王夫人。
梅家太太似乎已经憋不住了,她也不等薛姨妈说完话,立马道:“薛家不是和贾家是累世的交情吗,而且妹妹还是贾家二太太的亲妹妹,是宫里贵妃娘娘的嫡亲姨妈。
只要你肯帮忙,就一定有办法救琦儿一命的……”
薛姨妈能说什么?她要是还看不出梅家的用意,那她就太蠢了。
难怪,这梅家要议亲不直接去薛家,反而找到了贾家。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想要通过这一层关系,让贾家出面,帮她捞儿子!
聪明又无耻的算计,却也合理。
也是,如今的薛家,何曾被他们放在眼里?
薛姨妈没有说话,不单单是因为感受到了侮辱,更是因为她懂道理,讲分寸。
她今儿要真是为了这什么梅琦去求贾母和王夫人,那她这么几年辛辛苦苦在贾母面前积累的好印象,只怕立马就没有了。
梅家太太也好像并不重视薛姨妈的态度,见薛姨妈不表态,立马转过头来,对着贾母和王夫人磕头。
“老太君和夫人慈悲,还请看在咱们两家这层关系的份上,看在同为书香门第的份上,救我家琦儿一命,我和我家老爷,将终身铭记老太君和夫人的恩德,日后定有回报!”
梅家太太还是很聪明的,她知道似贾家这等勋门(武夫起家)都想摆脱暴发户的标签,搏一个耕读传家的美名,因此像贾政这样的才拼命让儿子读书。
她一上来就给贾家贯一个“书香门第”的称号,就是在抬举贾家。毕竟没有多少家门第比出了几个翰林学士的梅家更配书香门第这个称号,也没有几个人对此的评价,比他们梅家更有权威了。
她还以他们梅家的声誉做出厚报承诺。
以他们梅家在士林的地位,她相信贾家一定会重视且愿意帮这个小忙的。
她觉得她已经是折节下交了。谁让他们梅家结交的多是一些朝廷清流,没几个人能在皇帝身边说的上话不说,而且那些人一听到涉及太子一案,全部都避之不及,不肯帮忙。
没办法,他们这才把主意打到贾家身上。
贾家不单是皇亲国戚,宫里有贵妃相帮。而且贾家还出了一个贾琏!
见贾母和王夫人都沉默,显然也和其他人一样不愿意帮忙,梅家太太又跪向薛姨妈道:“还请亲家太太帮忙说句话。
亲家太太放心,只要您能帮忙说句话,我代表我们老爷发誓,待琦儿出来之后,立马就与琴儿完婚。若违此誓,叫我梅家日后自绝于天下士林!”
听到这话,薛姨妈又犹豫了。
薛家没落是不争的事实,这其实也是薛家二爷努力和梅家搭上关系的原因。
以梅家在士林的声望,宝琴嫁过去,万一将来薛家后辈中有成才的人进了仕途,也多一份助力。
若是真如梅家太太所言只是有所牵连,轻易就能救出来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世家大族之间,不正是因为互相帮助,才能缔结成牢固的关系的么?
薛姨妈看向王夫人,想听听她的意思。
王夫人岂能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女儿在皇帝跟前的境况。
虽然女儿没有说,但是凭她的观察也能猜到,年老的皇帝,只怕并不是很宠幸女儿。
女儿一个人在宫里支撑本来就很困难了,岂能因为这劳什子的梅家消耗本就不多的圣眷?
因此不给妹妹说话的机会,王夫人直接冷漠道:“太祖遗训,后宫不得干政。况且事涉太子谋逆,又岂是后宫妃嫔所能左右的。
你们梅家若是想救儿子,不如多联络一些朝中大臣,上书与皇帝陈清罪名,如此只怕还有用些。”
梅家太太忙道:“既然贵妃娘娘不便帮忙,不如请镇远侯出面如何?
以镇远侯的威名,只怕都不用向皇帝求情,那北镇抚司都愿意直接放人……”
梅家既然想出这个计策,自然是做了功课的。
他们可是打听到,之前薛家大公子犯了命案,打死的还是堂堂都尉的儿子,放在别家妥妥的死罪。结果因为贾琏相助,愣是在天威浩荡之下,只判了一年!
这才是他们今日这般举动的最大原因。
贾琏既然肯帮薛家这么大的忙,说明薛家和贾琏的关系很好。只要他们梅家用亲事做筹码,就能让薛家说动贾琏帮忙。
而贾琏连那么大的罪名都能摆平,救她儿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梅家太太的话,让厅内大多数人都暗暗点头。
哪怕是曾经和贾琏作对的王夫人都觉得,以贾琏的本事,救一个关在羁侯所的人,只是小菜一碟。
谁叫这小子洪福齐天,不光以前就能把两代皇帝哄得团团转,如今更是直接摇身一变成了正派皇孙!
正在贾母和王夫人思考,要不要用贾琏卖梅家一个人情的时候,外面又传来通报声:“老太太,镇国公府太太和襄阳侯府太太联袂求见!”
贾母和王夫人齐齐一愣。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些世交亲友一个个接连不断的登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