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红颜:君心难测》 楔子:南楚第一公主(小修) 南楚皇宫。mianhuatang.info 状似温顺垂首而立的年少公主,踱步忧虑不住叹气的皇帝,还有一位视线在两人间不断移动的太子。 楚皇重重叹一口气,眉心紧锁:“哎!青儿,你年纪已经不小,再过几月……” 公主掀起眼脸小声道:“是六个月。” 楚皇瞪了她一眼,口气愈发严重:“再过六个月你就要及笄了!都快是挑选驸马大婚的姑娘了,你这样莽莽撞撞,居然还带着一大帮子的侍卫、宫女蹴鞠?这!这!这!”楚皇被自个儿一股气憋的说不下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站在一旁的公公连忙上前,低声劝慰:“皇上息怒啊……”又转向公主那边,“公主殿下快给皇上陪个不是罢。” 公主扬起脸蛋,嘴角露出一个深深笑意。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学着楚皇,压粗了声音道:“堂堂一个公主你这是成何体统!这不成体统啊!你母后去世的早,父皇花了多少心思教导你女子不得抛头露面、行为放浪形骸,枉你还是一国公主。你倒是好,把父皇一番苦心都白白浪费!要是让你母后看到,都会被你气死的!” 公主说完后立即小跑到楚皇身边,伸手殷勤地捶背捏肩,“父皇父皇,消消气嘛。女儿一定在六个月后安安心心的挑选自己的驸马。” 不过――谁知道六个月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公主扭过头做了个鬼脸,被太子看个正着,捂着嘴巴憋笑。 楚皇素来溺爱公主,听她这么乖巧,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但碍于一国之君的威严,仍然绷着脸:“这还差不多。” “那――”公主眼珠子灵活一转,笑意盈盈:“女儿想拜瀚师父为师,书中有云:腹有诗书气自华,而且父皇您也常说瀚师父气度了得、学问更了解。女儿也想去瀚师父那儿熏陶出像是西罗姐姐那样的气质来。” “不错,”楚皇似乎察觉有哪儿不对劲,微皱眉头,正犹豫着:“不过……” 公主拉着撒娇:“不过什么呀?您就答应女儿吧,女儿从没求过您什么的。” “那……好吧!”楚皇亲昵的伸手点点她的鼻子,虽然知道她一心想要出去可不是为了为什么拜师学艺,但作为一国公主总要出去看看自己的国家,“在外小心切勿泄露身份,性命攸关,父皇还想要风风光光为孤的青儿披上凤冠霞帔!” 公主咯咯笑起来,依偎在楚皇的肩上。 心里却得意的大笑:北齐!本公主来了! 而楚皇自然没有想到―― 自己的女儿竟然能胆大到离开楚国国境。 第一章 :公主戏青楼 八年前。 杵鬼镇。 阴暗潮湿的屋子里,萦绕一股股难闻的气味。 墙上的窗户扇扇紧闭,拉开窗户后却是一堵墙壁,柴门被一把大锁锁住。 过着永不见天日的生活。 就在这一间四面没有窗户的屋子里,有一个小男孩趴在妇人的膝盖上,头深深埋下,肩膀颤抖的厉害,“母亲……” 浓浓的哭音还有鼻音从他小小、瘦弱的身子里传出。 妇人白了满头的白发,但面容才不过三十,眉眼之间都是对她孩子的疼惜。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声音温柔的抚慰,“母亲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恨他们,可是孩子,你要知道。恨是很压抑、痛苦的感情,会纠缠你一辈子。与其恨他们,还不如包容他们。” 小男孩停止了哭泣,抬起头,一张脸在阴暗中分辨不明。 “母亲教我包容他们,可谁来包容我和母亲?” 那脸只是令人觉得恐怖,不想再多看一眼。但妇人却怜爱的伸手摸着他的脸颊,笑容中是坚定的信念,“一定会有一个姑娘会包容你,就像是母亲一样理解你,那就是你的妻子。到时候,你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娘。” 妇人露出笑靥,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鼻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小男孩被逗弄的笑得咯咯直响,“怎么可能,全世界只有母亲最懂我!” …… 秦淮河上。 从一艘画舫上走出两位面皮白净的公子,紫衣公子摇着扇子,扇面画的是佳人颦眉几许相思;绿衣公子也是纸扇一柄,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月夕花朝”。 秦淮河是出了名的香艳声色场所,又加上北齐风气开放,秦淮河简直是全国青楼云集之处。 其中形形**的美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 青玉就是抱着一饱眼福的心态,从遥远的南楚来到北齐,为了见一见在南楚男子心中万分向往的花楼之最――秦淮河。 画舫停靠在岸边,对面就是一座花楼。 牌匾上提名三金字‘莺歌坊’。 青玉掀起眼扫过,摇着扇子,扇面掩住自己唇边的笑,对身边的绿衣公子道:“是不是还有个花楼叫做燕舞坊呢?” 绿衣公子有些不自在,一个劲儿的扭头四处转查看,“公主我――” 扇子飞快落在绿衣公子头顶:“啪!” 青玉笑眸以对,却银牙微咬,“叫什么?” “公……” “恩?”眯起眼。 “公子……”锦心都快要哭出来,公主打着去云游拜师学艺的幌子出宫游玩也就算了,可还是公主愈发的胆子大,居然都跑到了北齐来看青楼妓女,要是让陛下知道一定会先把自己的皮给扒了不可,然后再处置公主。“咱们……咱们看也看过了,回、回去吧……” 青玉摇开扇子,笑得灿烂,“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不然那些侍卫还当我是空口说白话的。你要是敢提前溜回去,本公子第一个就扒了你皮。” 身后的锦心愣了愣,眼看公主进青楼随即跟上,一脸的视死如归。 哪边都得罪不起啊! 进了莺歌坊,刚从一个厢房出来的老鸨一瞟,立马挥着红纱帕子谄媚的上前,脸上的胭脂厚重的一笑就能抖下来一层,“哟~~公子可是面生的很啊~” 合起扇子轻咳一声,压低自己的嗓音,眉眼轻佻:“我们是头一次来。” 老鸨微挑眉毛,看不出喜怒,“哟,姑娘们是来找麻烦的?” 青玉一惊,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啊。面上依旧镇定自若,明眸瞥向浓妆艳抹的老鸨,“本姑娘来找乐子老鸨难不成还不做这笔生意了?” “做,怎么不做~” 一挥帕子,浓烈的胭脂味扑鼻而来,青玉立即扭头,憋着呼吸。 跟着走的腰肢一扭一扭的老鸨走向后院,四下里扫了几眼,果然能在这儿的姑娘都是各有千秋。青玉一向认为自己在南楚算得上是中等美人,但一来这儿的花丛,显然就是垫底的。 身后的锦心在姑娘们上前嬉笑搭讪时,涨红了脸蹭到青玉身后。 弄得青玉万分惆怅,活像是带了个小媳妇儿出来一样。 跟着老鸨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青玉没留意,一路上的都在细细的揣摩这些姑娘的美色,果真是名扬天下的花楼之最啊。如果她是个男人估计眼睛都挑花了,简直就像是猴子掉进了桃林里。 老鸨在一扇门前停下,笑得花枝乱颤:“姑娘们请进这间。” 青玉这才四处看了看,“这儿怎么安静?” 老鸨捂嘴笑,揶揄她:“难不成姑娘们还想要在前面热热闹闹的取乐子不成?” 仔细一想也是,推门而入。映入眼前的是一重重白色纱帘垂下,飘渺的像是看不到尽头究竟藏着什么。青玉才要转身问老鸨,身后的门却猛地关上。 大惊:“老鸨,你关什么门啊!” 门外的老鸨没有走,传来是讥笑声:“姑娘家的想来我们莺歌坊找麻烦,也不打听打听是什么人罩着这儿,哪容得下你们折腾?” “喂!你把话说清楚!”青玉双手使劲拉门扇,却听到门外落锁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又没怎么着你们莺歌坊……喂!你别走啊!喂!喂!” 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应答声。青玉泄气的一脚踹门,奈何外面的锁太牢固,她这么点力气根本撼动不了。 锦心咬着下唇:“公主,咱们怎么办啊……那……那老鸨会不会把我们卖了啊?” “你敢卖我们试试看!”青玉气愤的把扇子塞进衣袖里,抬手猛地掀开纱帘往里面走,“本公主第一个烧了这莺歌坊!” 这间屋子并不小,掀了有足足十几道纱帘,青玉才看到藏在纱帘后的只有一张鹅绒帘子垂下罩住的大床。回头示意锦心站在原地别动也不要出声,自己猫着腰走到帐子前,悄悄的掀开一边的帘子。 此时,里面也有什么在掀着帘子。 青玉转动眼珠子,全身警备,在渐渐敞开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张脸! “鬼啊――!!!” 第二章 :巧遇夏小哥 她立马撒手转身就跑。 跑了好几步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还要大叫的时候耳边传来无奈的声音,自己的后领则是被提着,双脚离地一寸在乱蹬。 “我的耳朵都要聋了。” 是活人?不是鬼啊? 意识到是和自己的一样的人,青玉才抿起嘴巴,拉着她后领的手也松开了。转头看去,帷帐一边已不知何时挂在金钩上,露出一张华贵、舒适的被褥床榻。而躺在床上的是一个衣着不凡的年轻人,应该和自己同岁,十六上下。 “你是谁?你怎么也在这儿?”见到是人,青玉卸去刚才差点让她窒息的恐惧感,一副万分自来熟的开始和人套近乎,随意就在床边坐下。mianhuatang.info 夏秦扫了青玉几眼,“爷是北齐的夏小侯爷。” “哈哈!就你?”青玉叉着腰笑,“若你是北齐的夏小侯爷,那我就是北齐的皇后!” 夏秦脸黑了一半,口气依旧自傲:“北齐没有皇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所以你也不是夏小侯爷咯。”青玉耸耸肩,从善如流。 “你――”夏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撇过头,“爱信不信,愚民!” 青玉看了眼这个拿鼻孔朝天的家伙。转头对站在一边浑身哆嗦的锦心勾勾手指,“锦心,你去看下这屋子里哪儿有没有窗户或者可以翻出去的地方。” “是,公……公子。” 夏秦依旧没型的倒在床上,青玉看了他好几眼,这自称是夏小侯爷的人看上模样还不错,生的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么子。备受宠爱长大那种,所以脾气、性格才会拽的五万八似地。 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好嘛好嘛,我信你是夏小侯爷还不成吗?你能不能先说下你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夏秦坐起来,盯着青玉看,“你真想知道?” “很想很想知道。”因为我现在很无聊嘛,青玉在心里嘀咕。 “过来,”对青玉勾勾手指,神情极为隐秘,“你耳朵凑过来我就告诉你。”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青玉才把耳朵凑过去,“说吧,我听着。” 然后―― 然后就是一股热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廓上,瞬间勾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竖起。青玉嗖的一下子跳开好几步。红脸瞪眼:“不知道要好好说话啊!你愿意说本小姐还不愿意听了!” “那就算了。” 夏秦又懒洋洋的躺回床上,翘起左脚。 锦心跑过来,气喘吁吁:“公、公子,那边有窗子,可以爬出去。” “赶紧走!”单手拽着锦心就往她说的窗子走去,走了几步转头看依旧躺在床上的人,没好气的嚷嚷:“喂,你到底走不走啊!” 夏秦坐起来,双手抱胸轻哼,“你以为这屋子能困住我不成?” “算了,就是你最厉害,爱走不走。”无语的冲他挥挥手,走到窗子前,抬起头看着足有两个自己高的窗子。抱着怀疑的态度和锦心确认,“锦心,锦心,这就是你说的窗子?你认为我们两个叠在一起能过去吗?” 打量下比自己还矮上一点的锦心,她抚额。 “那公主……我们找找那位公子帮帮忙吧?”锦心小声。 “啪!” 抽出扇子拍上锦心的头,“有点志气好不好?” “志气能果腹?”一道清傲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后,“刚才还觉得你是生性外向胸襟宽阔,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 第三章 :狼狈出青楼 青玉抿着唇,别过头不自在的轻声说:“你要帮忙也可以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似乎是里面的声音发生的过于频繁,门口有声音传来,“喂,里面那人还在吧?” “不知道,去看看,要是逃了,我们小命就没了。”另一人的声音愈发靠近。 听见开锁的声音,青玉立马抓着夏秦的手,“锦心,赶紧拉着走!” 夏秦默。 这女人太自来熟了。 锦心支支吾吾的刚要上来,门口的人已经开了门,层层纱帘被粗鲁的掀开。青玉只觉得身子一晃悠,眼看就要撞上墙壁时一双手挡住了! 窗子被夏秦一下子踹开,两人翻上窗子。青玉低头看下去:“锦心!锦心!”她连忙拍夏秦的肩膀,“还有锦心!” “赶紧通知人!那人跑了!” 下面两人顿时喝声大叫,一个眼疾手快立马扣住锦心双臂。 “公子……公子……” 青玉亲眼看着锦心被冲进来的男人扣住双手,挣扎不得,急的眼睛泛红。青玉低头看高高的墙壁,咬一咬牙要挣开夏秦的手臂跳下去时耳边响起一道如雷的呵斥声:“这么高跳下去你不要命了啊!” “可是锦心……锦心还在下面。” 夏秦不由分说抱着她跳下去,任凭青玉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躲开莺歌坊里扑上来要捉住他们的大汉,被拽着跑的青玉双腿快要断了一样。最后青玉蹲在一条巷子里大大的喘气,“不行了不行了,我再也跑不动了。” 夏秦也喘气,走到巷子口张望了会儿。靠在墙壁上,“他们没有追上来,不用跑了。” “可是锦心怎么办,”想到锦心被抓了,青玉心情无比懊恼,锦心最软弱了,遇到事情只会哭。没有自己在身边,那些人也不知道会怎么对锦心,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起来。酸软的脚渐渐恢复了力气,撑着墙爬起来。 才走了几步就被夏秦叫住了,“喂,你要去哪儿?” 青玉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看他,眼眶微微泛红。虽然是一身紫色男装,但因刚才的逃跑,发髻有些散乱,显得有些狼狈。“我要去救锦心,她一定害怕的要死。” “你去能救得出来?”夏秦仰首问。 青玉咬着唇,不作回答。 夏秦站直,走到青玉面前抬起头狠狠抬起手,她仰起头瞪他,落在自己头上的手却没有看上去那么大力,“叫我一身大哥,我就帮你把人就出来。” “大哥!”青玉笑得弯起眼,原本明玉般的眼眸弯成了新月的形状,荡漾着满满的笑意。她笑起来很可爱,会露出一颗小虎牙,还会不自觉的稍稍歪过些头,脸颊两边的酒窝煞是显眼。 这么爽快的回答到是让夏秦没曾想到,但还是备受用,“这还差不多。” 青玉之所以敢这么随便认义兄,主要是她身上的根本没有一点点银子。全部的都放在了锦心的身上。现下锦心被抓住,身上的银子一定一个字儿都不剩。最不济她不再逗留于北齐,回到南楚可需要一大笔盘缠,所以现在认个大哥完全没坏处。 面前这个人说话自傲,被抓进那种地方,还让打手大张旗鼓追出来身份实在令人怀疑,至少看上去不是凶神恶煞,也不像是坏人,可以信任。 第四章 :赖上义大哥 认了大哥的好处之一就是客栈住宿不用自己付银子,好处之二就是当晚就出去找人帮忙营救锦心,好处之三是大哥第二天看见她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立马嫌弃的离她三步远。 带着她去买了一身衣裳,这回是月白色男装,再配上她一把折扇。面容白净、眉眼细腻,倒有几分小白脸的意思在里头,再加上个子不算娇小,此时清秀的难辨雌雄。走在路上频频让姑娘们拿着帕子掩着唇回眸偷偷看上一眼。 站在一个院子外等着夏秦好一会儿,看见她出来连忙问:“怎样怎样,锦心救出来没有?”昨晚夏秦离开客栈说是去找人帮忙,他答应的事情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还要再仔细追问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夏秦身后传来。 “公子……公子……”锦心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就从氤氲着雾气的眼眶里滚下来。青玉拉着她的手臂抬起,让她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伤到哪儿之后恶狠狠的瞪她一眼,“让你不爬上来?要是再有下次,我一定不管你了!就让你被他们卖掉当青楼姑娘好了!” 夏秦抱胸站在一边看着她笑,那种看好戏的笑。 锦心被救回来,更重要的是银子还没少,对于面前这个自称为夏小侯爷的大哥,青玉是十分感谢的,毕竟他愿意帮助萍水相逢的自己。三人成行一起去秦淮河边最出名的酒楼里,点了一桌子的菜。 “听口音,你们不是北齐人。”夏秦端着小酒盅喝酒。 锦心就坐在一边不插话,安静的、小口的吃着饭菜。青玉点头,指了指自己和锦心,“我叫苏辛,南楚人,她是我的丫环,锦心。这次出来时游学的……” “游学游到秦淮河?”夏秦轻嗤,“学到了什么?请到了什么先生?” 青玉弯眼笑,露出小虎牙,站起来对着夏秦作个揖:“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结识了一个大哥比读得千千万万的圣贤书更有益处不是?” “诡辩。” “谢谢大哥赞赏。” 一口一个甜甜的大哥叫上来,夏秦虽然不喜欢姑娘娇贵的样子,但在这样的攻势下,大男子主义自然而然得到无限满足,“你们下面准备去哪儿?” “回南楚去,不过……”她转了转眼珠子,古灵精怪的模样尽显无疑:“在回家之前,我想先去云水阁。” 准备喝下第三杯杏花酿的夏秦放了酒盅,“为什么要去哪儿?” “长长见识啊,在南楚不是有云水阁的分坛吗?来了当然要去总堂看看,离秦淮河又不是很远。”伸手夹起一块糖藕,塞进嘴里,甜甜的糯米不禁让人眯起眼睛,“呜哇――真好吃!”小小的舌尖舔着上唇,筷子向着第二块糖藕进军。 吃饱喝足,青玉才问起:“大哥,你要去哪儿呢?” “南楚。” “那我们岂不是顺路,一起走啊!” …… 经过青玉的软磨硬泡,夏秦与她们一道上路。三人都是男子打扮,除开锦心过于懦懦的模样,两人都是清秀有余的小公子,走在一起青玉个子稍显矮一截,看上去倒显可爱。 他的父皇虽然很头痛她这个性子,但也没有多加约束。自己宫里的宫女压根儿不怕她,一点主子的威严都没了,每每天气晴朗时,就拉着几个侍卫、宫女一起蹴鞠。因为没有过多女子的弱不禁风,夏秦和青玉一路上走下来还算是气氛不错。 云水阁离秦淮河确实不远,就在北塘口的旧王府宅安置下了总堂。 但规模极其庞大,门口还有几个人把守,青玉只能望门兴叹。转身看着夏秦,“大哥,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进去啊?” 夏秦白她一眼,“你以为你是谁想进就进啊?” “喂――”青玉几步追上他,拽住他的袖子跑到跟前,“那你也别走啊。我真的很想要进去啊……大哥……夏小侯爷……” 今天夏小侯爷的心情不好,甩开青玉,“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么?走不走?不走我走。” 青玉看了锦心一眼,难得锦心摇了摇头,“公子,下回再来找吧。” 下回?下回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云水阁,只好跟着夏秦走。 第五章 :救下柔弱美男 等走出了城,正中央是一条宽阔的黄土大道,两边有河坡草地。来的时候她们是跟着商队走水路,现在要自己走,没一会儿锦心就支撑不了了。 再过一会儿,搀扶着锦心的青玉也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边坡上不走了。 夏秦停下步子,转头看她们:“才那么点路就累了?这么娇贵还出来闯?”虽嘴上说的很不留情,但还是坐下来,“只能休息一会儿,天黑之前找不到驿站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青玉曲起膝盖,双手环起来,下颚搁在上面。 不算高却陡峭的坡上长满了青草,从这儿望下去,看上去还真的有些危险。下面就是湖泽,天气暖和微风徐徐,湖面泛起层层波光粼粼。闪的人眼有些直视不了,青玉眨眨快要流眼泪的眼,挪向一边。 “哗啦”的一声,青玉突然站起来,锦心递上来的水几乎把她衣袍泼了个半湿,“公子怎么了?” 青玉拉着夏秦的胳膊,“你看那儿!是不是躺着一个人啊!” 夏秦被扯得有些不乐意,心情欠佳的望过去,离他们有些距离白光熠熠的湖面上,浮起一小片血红色的东西,隐约看得出湖水里有人的影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青玉和夏秦从坡上一路滑下去,着地后跑去。 越接近越清晰的看见那就是一个人! 应该是男子,四散的发丝浮在水面上,随着湖面荡漾,像是一匹铺展开的丝绸。血红色的袍子映的湖水都泛起浅浅的红色。 夏秦下水,幸好水不深,游了没几下就抓到了那人的手。拉着他的肩膀往岸边游。随后踉踉跄跄跟来的锦心看见被拉上岸的男子吓得面色发白。哆哆嗦嗦的被青玉一把扯过包袱,抖出里面的外衣铺在地上。 躺在紫色外袍上的男子气息微弱,但还是活着的。 但―― 青玉跪在他的身边,袖子被锦心拉住,她微侧过头和锦心说话,但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男子,“我说,这人长着一张十足的娈童脸蛋啊。” 哗啦―― 正在解开男子衣服查看伤口的夏秦黑着脸,看着被自己扯开的一道口子。 可是主仆两的对话还在继续。 “上回我就看见的,娈童都长这个样子的,不过以前在南楚流行的是清秀娇小的娈童,现在似乎这种妖孽病态的脸蛋更加多。”手摩挲着下巴,说的头头是道。 哗啦―― 又是一道口子。 “锦心,你说会不会是被大户人家正主看不顺眼然后弄得半死不活扔出来的吧?呜哇……这样绝色的娈童被这样虐待太可怜了,要是再南楚觉得是一夜千金!大家捧着还来不及呢。” 哗啦―― 终于蔽体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夏秦踌躇着眼,死死盯着青玉,这个女人到底是受的怎么样的家教啊? “大哥,你把人家衣服都撕破了……”青玉一脸无奈,“怎么你连帮人脱个衣服都不会啊?” 紧接着,青玉看见本来就破烂的衣服彻底没了作用,一块废布似地被夏秦扔开。 眼睛不小心撇到那人的什么都没穿的身子,立马闭上眼睛蹭的转过身,把脚边的一件自己的衣裳扔给夏秦。“看好赶紧帮他穿上!” 夏秦说他伤比较重,伤口靠近心口地方,又在水里泡了不少时间。不过看上去像是有人处理过伤口,没大碍,也就是死不了。 背着勉强衣衫蔽体的男子艰难的找到了驿站下榻。夏秦到附近镇子上找大夫,青玉趴在床沿上,时不时伸手帮他掖好被子。“公主,您还在为没去成云水阁不高兴么?” “恩,有点。” 转过身子坐上床踏板,一手在兜里摩挲出一件东西来。 掂量在左手上,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刀鞘雕刻深深浅浅的图案,在顶端镶嵌一颗鸽血红宝石。青玉问过宫中铸造兵器的师傅,这是专门给女子防身的小匕首,所以刀鞘做的格外好看,整把匕首也很小巧。 上面有云水阁的烙印,青玉本想还给它的主人,没想到无功而返。 第六章 :下一站杵鬼镇 拔出匕首,倾侧刀锋,打磨光滑的刀面上印的出她发髻齐整的男子装扮。眨了眨眼睛,从刀面上看见自己背后愈发清晰的脸。 随即收起匕首放入袖中,转身双手压下他的双肩,“你还不能起来,等大夫来了看过伤才可以。不然伤口又要流血了。” 白苏顺着躺下,蝶翼般的眼睫敛起,“你是谁?” 可能是失血太多,面色苍白连唇色都有些泛浅红色,说话听上去有些轻飘飘的,但意外的柔和,悠远而细腻。 青玉顺便帮他盖好被子,“我叫苏辛,我大哥在河里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谢两人相救。你是,南楚人?” “是啊。”青玉笑,“是不是口音很好认啊?听你说话我就知道你是北齐人,而且还是标准的京城腔。” 这一路上,夏秦确是教了她不少东西,也算是闯荡江湖必备知识。 “公子,夏公子回来了。”锦心敲门而入,身后跟着夏秦,还有个年过三十的大夫。青玉侧头对白苏说,“有没有什么要吃的?我去楼下给你叫。” 夏秦三两步上前拽下青玉,“大夫看诊你耗在那边挡路啊?” 理好被他拽的衣袖,撇撇嘴往门外走:“一上来就是拉拉扯扯的,大哥,你太没形象了。姑娘都会被你野蛮行径吓跑的。” 夏秦黑脸。 驿站的待遇实在是不怎么好,菜都是偏咸的,青玉喜甜,一顿晚饭吃的都没有什么食欲。若不是照顾到病人快要断气的特殊情况,即使让她爬也要爬到镇子的客栈。 从小娇生惯养,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难免有些架子。 当晚吃饭的时候挑剔了一桌子的饭菜,差点儿让夏秦掀桌子。 驿站客房有限,夏秦与白苏将就一间,青玉和锦心在一间。足足在驿站逗留了有五天,白苏的病才大有起色。下午青玉就在他们屋子里商量下面该怎么办,是分道扬镳还是一起上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苏,我和我大哥都要去南楚,你要去哪儿?” 白苏靠在床柱子上,看上去还是有些孱弱。但面色已经红润不少,说话也没有刚醒来那时的飘飘无感。听上去使人如沐春风,“正要去南楚游学拜师。” “啧……” 青玉忍不住惊叹,看了白苏那几近妖孽的脸,尖尖的瓜子脸单,细长的眼眸上调,略带桃花媚。薄唇透着润泽的樱粉色,这脸、这看上去令人感觉病弱顿生保护心态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木讷、迂腐的学子啊。 南楚的学子都是手捧圣贤书、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白苏轻轻笑了笑,声线温软含笑,“我确实是求学的游子,只是很多人都以为不是。” 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见白苏说的话,青玉有些为自己的看法惭愧,但谁让白苏长那么一张令人遐想到娈童的脸呢?只好笑着说,“那我们那就是顺路咯?三人一起走,总有些保障不是?白苏你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我大哥和我正好可以保护你!” 拍拍自己瘦弱的身板,说的信誓旦旦。 夏秦抖了抖嘴角,指着青玉说:“白苏你别在意,苏辛就这样的人。” 青玉立马坐回原位,眨眨眼莫名的激动:“大哥,你第一次叫我名字诶。” 看了青玉几眼,“瞧你这点出息。” 说着嫌弃的转过头,走到桌子旁自顾自倒水喝。青玉还不忘说:“大哥,帮我倒一杯!” 靠坐在床上的白苏眼睛里露出笑,那一瞬间的笑让青玉刹那失神。 “那就麻烦两位一路照顾了。” 青玉在回过神后愣愣的接过茶杯,愣愣的喝下,心里尖叫:“这姿色不去当小官太可惜了!!!” 大家都不急着赶路,又照顾着白苏的伤口还没有好,就买了一辆马车,白苏在马车里休息,锦心负责在里面照顾。青玉和夏秦驾马车,但夏秦再也不敢让她碰缰绳。 刚买下时青玉那惊人驾马车架势,大家都还想安全的到达南楚。 “大哥大哥,”青玉晃着双腿,手里还摇着一根狗尾巴草,“下面我们到什么镇子啊?都赶了好几天路,我不要再睡在马车里。” 夏秦抽下马鞭,闲闲的接话,“我哪里知道?” 没一会儿白苏掀起帘子钻了个半个身子出来,青玉连忙要赶他回去:“赶紧进去休息。” 白苏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抬头示意了个方向:“那儿有青烟飘出,按一路方向看,下面应该是杵鬼镇。” “嘶……”青玉倒吸一口凉气,双手环臂摩挲几下:“这是什么名字啊?杵鬼镇?那不成鬼都赖在那个镇子里了?” 第七章 :借宿坟茔之镇 夏秦抬起眼,风轻云淡的看了眼白苏,“杵鬼镇我只听人说过,白苏你怎么知道下一个镇子就是杵鬼镇?” “笨,白苏是四处游学的学子,当然知道。” 夏秦依旧看着他不语。 白苏垂下睫毛,看上去温顺而安静,“几年前经过一次杵鬼镇,四面空旷无物,常年有青烟飘出。那是北齐之中的焚化地。” 话才说完,青玉他们就进入一片奇怪的草地,中间有足够两辆马车通过的草路。四周零零散散矗立着一块块石碑,上面的朱砂字经过岁月、风霜的侵蚀,已经看不清楚写了什么。一股股阴凉的气从青玉的脚底往上钻。 回顾她们刚走过的路,这儿满地青草萋萋碑林耸立,实在有说不出的怪感。 焚化、石碑。 这两个字联合起来,青玉脑中立马浮现一个在南楚甚少有的东西。 火化。 很显然,夏秦也不知道北齐居然有这么大规模的坟地,面露诧异和震惊,只是没有青玉反应那么大。在马车里的锦心也钻了出来,看见这些东西后立马结巴:“公子……这是、这是什么?怎么都、都是石碑没有坟茔……” 平日白苏的声音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温柔,但此时更像是从背后吹来的寒气。 “在南楚,在人死后都会土葬,这样才能安息,没有怨恨、遗憾的去地府饮孟婆汤转世投胎。北齐则是盛行火化。” 青玉略带阴森的扫过这数量不少的石碑,火化,顾名思义就是人死后火化成灰。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南楚不盛行火化,作为南楚的公主,青玉更是明白火化是被斥责为永无来世、死后不忠不孝的违背道义之举。 她清楚的记得,在她十三岁的那一年,有一人被父皇处以极刑,最后挫骨扬灰。 在南楚父皇严厉打击火化,所以在南楚她只有在先生授课的时候听到过。没想到在北齐居然能见到这么多的石碑。,她实在没法接受这种东西,心里蔓延开无限的恐惧,“我可是南楚人啊,即使没有这个前提,我们今晚也要在这个奇怪的镇子住宿吗?” 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白苏说附近只有这个镇子能落脚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刚进杵鬼镇,就觉得街上气氛萧条,一阵阴风刮过,卷起积落在地上的尘埃与落叶。家家大门紧闭,挂着客栈二字的匾额都歪歪斜斜的在风中晃荡,发出嘎吱嘎的声音。 就像是一座死城,没有一丝生气。 “好冷清。”青玉缩紧身子,躲在白苏身后。 虽然夏秦看上去更加有被保护的感觉,但青玉直觉白苏比夏秦懂得更多。缩在夏秦身后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心情一不好不小心就给她来一肘子。 太不划算了。 夏秦牵着马车,锦心则是干脆被青玉扔在马车里敕令她不准出来,不然还没出这个镇子,她就要被吓得心力衰竭了。 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在远处看见冒着青烟的屋子,匾额上蒙着蜘蛛网、灰尘,原本的字也看不清了。 这儿到处都给人一种奇怪、诡异的感觉,恐怕在门后再出来什么东西他们也不会好奇,顶多是尖叫而已。 夏秦上前叩响门环,“请问,有人在吗?” 叫了几声,屋子里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老人声音,“来了。” 伴随着大门开启沉闷的声音,门后露出一个驼着背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满脸的皱纹。手拄着一根拐杖,费力的眯起眼打量他们,声音嘶哑的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刺耳的难听:“是什么人没了?” 青玉还没有反应过来,白苏已经开口说话:“我们是来远行的人,经过这儿,想问一下这个镇子上有没有客栈?” 老人阴阳怪气的笑了声,听着毛骨悚然,“你们胆子不小,这儿也敢投宿。 等青玉反应过来老人说的话什么意思,心里大骂晦气。他们已经和老人商量好借宿一晚。老人只扔了下句‘随你们住’就走了。 站在狭隘的屋子里,青玉挥手就扬起一阵灰尘,捂住鼻子闷咳。 “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啊?到底都是灰尘……” 夏秦扔给她一块尚算是干净的破布,“收起大小姐脾气,赶紧打扫打扫,休息够了明天就上路。” 低头看着扔在自己怀里的破布,自小娇生惯养的青玉怎么会做过这种粗活。 锦心连忙拿过来,“我来打扫就好。” 青玉闲的无事,在这不过二十小步宽的屋子里转悠,一边是炕头,上面铺着不知积累多少年灰尘的席子。一想起刚才那老人说的话,就浑身发毛。 站在一扇窗子前,准备推开窗子透透气,双手拉着环扣拉开窗子。 面前却是一堵墙。 青玉连忙合上窗子,再跑去同一侧的窗子拉开看,统统都是石墙。 跑出屋子门,果然从外面看上去一面窗子都没有,要是哪天闷热的天气,在里面岂不是要闷死,睡着那是不是要打开门睡啊…… 第八章 :青面狐狸 浑身抖了抖,天色暗了下来,站在这个枯草衰败的院子里,就举得怪怪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正要抬脚走进去,一道幽幽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这儿是用来安放……” 青玉僵硬着脖子往回转,眼珠子都定定的不敢有任何挪动,面前突然现出一张脸!像是那种青面狐狸的脸,狭长眼睛弯弯,透着凛凛冷光。嘴角也完成一个月牙一样的弧度,可是却没有露出牙齿。 “啊――” “怎么了!” “苏辛!” “公主!” 屋子里三人连忙冲出来,看见的就是青玉抱着头大叫。夏秦举着烛台警惕的四处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 白苏看着青玉脸都被吓白了,伸手拍拍她的肩,温柔的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回去睡一觉明天我们就离开这儿。” 青玉真的被吓坏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从来没有看过那张恐怖的一张脸,接待他们的老人佝偻着背走进来,提着一盏破旧的白灯笼,上面还写着一个祭字。 和他说了刚才的人,老人露出怪异的笑。 “那是青面狐狸。” 等老人走了后,青玉和他们仔细说那时候看到的人,“而且你们不觉得这屋子很奇怪吗?从外面看没有一扇窗子,但里面却可以看到这么多的窗子。” 白苏和夏秦对看一眼,“我出去看下。” 白苏说的是出去看下,但久久都没有回来。 青玉抱着双腿缩在角落,旁边是锦心,而夏秦则是在屋子里用脚计算屋子有多大。青玉轻轻开口问他,“夏秦,白苏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踏完最后一个步子,夏秦转过头说:“你在屋子里呆会儿,我出去看下。” “不会吧……”青玉立马皱眉,“你确定只是出去一下?” 正准备被夏秦好好奚落一番,这人倒是没有一丝嘲笑的意思,“就在外面,很快就进来。” 白苏回来的时候,青玉精神紧张的都睡过去了。 趴在坑头上,蜷缩的像是一只虾子。 长长的发丝松散垂下,安静的睡颜时不时会蹙起眉,咬着唇看上去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听见脚步声,靠在墙壁上假寐的夏秦醒来,询问的看向他,白苏只是摇摇头,指了指炕头,压低声音:“先睡明日赶紧离开。” 一路上几天相处下来,夏秦知道白苏不是个简单人物。 虽然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遇到这样的事情,看到那样一副场景,他没有一丝恐惧,甚至还能若无其事的出去,这阅历不是一个书生能有的。苏辛刚才说的话不可能是骗人,这个镇子绝对有古怪。现在不知道这个叫做白苏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在他们离开杵鬼镇之前,有一个朋友绝对有利无害。 探究的目光从靠在一边闭眼休息的白苏身上移开,触及到睡得极其不安稳的青玉,立马头痛的揉揉额头。 他真是嫌麻烦不够认了个妹子。 青玉睡得很不好,梦里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耳边响着那个恐惧青面狐狸没说完的话:“这儿是用来安放……” 突然一个转身,一双手白骨森森的手掐着她的脖子。 窒息感让她急迫的大口呼吸,手握成拳不断反击。耳边传来急促却刻意压低的声音:“别动,是我。” 啊?青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从梦中醒过来,看着自己的一拳头正好打在白苏的肩上。想到他的伤口还没有好,立马愧疚的想要道歉,却被白苏一手捂住嘴巴。他靠近自己的耳边,温柔的气息拂过青玉的耳畔,“外面有人,别动。” 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激动。 青玉被他侧着身子挡住,只好放缓呼吸声,眼睛一抬起就能看到他在黑夜中依旧泛着浅浅润泽的唇。心思刚刚飘得很远很远时,立即被一个尖叫声拉回。 浑身寒毛全部竖起,耳朵变得异常灵敏,眼睛也适应了这个黑暗的小屋子。另一边是夏秦护着锦心,在这样过于安静的环境下,青玉听见门口柴门渐渐打开的声音。 外面是如泄满地的月光,透着一丝苍凉过头的银光。 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突然一闪而过一个黑影。速度虽然快,青玉却清清楚楚看清了那是什么。就是她那时候看到的那个人! 被牢牢捂住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叫声。 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青玉真的是身心疲倦,夏秦和白苏都面露疲倦,这样也不能赶路。而且被她昨天那几拳头打下去,白苏的伤口又裂开了。 这样的情况绝对不利于赶路,万一路上颠簸,白苏的伤更加重怎么办。 在慎重考虑过后,夏秦决定再住一天。 第九章 :曾经的杵鬼镇 在屋子里呆着也没有什么办法,夏秦和青玉就出去在镇子上转转,希望还能碰上个活人。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太好,就在一个破旧的屋檐,他们看见了一个裹着破破烂烂衣服的男人。“请问一下,这个镇子上还有多少人住着啊?” 那个人抬起脸,一张乌漆乌漆的脸,眼睛浑浊,几乎琢磨不到他的视线。 “加上昨天那个白衣服小哥,也就七八个人吧。” 青玉唏嘘,眼睛不住的往四边瞥,“真是座死城啊……” “几年前不是的。”男人突然抬起头。 夏秦显然来了兴趣,席地坐在男人的身边,原本的傲气也被掩藏的很好,从青玉现在看过去,根本就是个谦谦君子。“能不能和我们说说,几年前的杵鬼镇是怎么样的?” 男人讲了几年前杵鬼镇繁荣无比,因为大多都是挣白事的钱,所以镇子里神佛之类的寺庙很多,光是每天的香油钱就不少。不过后来也许是白事的钱挣的太多、心太黑,老天爷都容不下他们。渐渐出了点怪事,城里的人大多走了。就只剩下几个老人留下来。 青玉停下自己数格子的游戏,歪头好奇的问他:“大叔,你的年纪又不大,为什么不走呢?” 那男人锤了锤自己裸露在外面异常消瘦的小腿,“这腿废了,家里又没儿没女的,出去人生地不熟的。” 顺着看过去,青玉眼中露出不忍的神色。 那腿几乎是畸形扭曲着,像是被打断了骨头没有接好重新长在一起的样子,小腿瘦的只剩下一层皮。 他们要回去时,男人叫住他们,“你们外乡来的,这么怪异的地方还是早点走的好。” “谢谢。”夏秦点头道谢。 回到院子门口就看见锦心站在屋子门口张望,看见他们回来立马欣喜的跑上前,“夏公子、公子,你们终于回来了!” “白苏怎么样了?”青玉问道。 锦心说没事,白公子才刚醒过来,伤口没什么大碍,换了药、清理了伤口,已经好多了。 把外面听见的事情和白苏仔仔细细说了遍,青玉就询问他,“这个镇子果然很奇怪吧?而且我们去看了县衙,都成了一片废墟,之前肯定有人放火烧过,夏秦,你说是吧?” 夏秦抬起一拳打上她头,“叫大哥!” 青玉正要委屈抱怨时无意撇到白苏的神情,自己也不敢再咋咋呼呼的大闹。 白苏抿唇,似乎在认真思考,眼睫密密垂下,眉心微蹙。 “可以说,从北齐到南楚,若不走水路,这个镇子就是陆路的必经之路。听他的说法,之前走陆路的人应该还是很多。当年我来的时候,这儿是一个运输枢纽重心城镇。之后迅速没落,可能是因为那些所谓的怪事,大家改走水路,这个镇子也就自然而然衰落下来。” 分析的条例清晰,青玉也会想到这些东西,但绝对没有白苏反应这么快。 看见青玉赞佩的眼神,白苏微笑,声音一如温柔谦和,“昨天出去也和那人聊过几句,而且我喜欢到处游走。” 大家心里都明白,要么明天立即走,要么干预这件事到底。 青玉对于北齐这种殉葬的方式本来就无好感,甚至还有点排斥,所以想要立即离开。她不知道夏秦和白苏是怎么想的,但从夏秦今天做的决定来看,他绝对会干预。 “公主,半个月,就是您的十六岁寿辰了。” 锦心压低声音在青玉耳旁说。 青玉猛然坐起一拍脑子,她居然都要忘记这个事情了。再有半个月她必须要回到南楚皇宫,履行对父皇的承诺,挑选她的驸马。可是她……不愿意招驸马啊!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这么急把她嫁出去,父皇那么疼爱她不是应该多留她几年在宫里吗? 真是君心莫测啊! 不过她可不会草草找一个人嫁了,那人必须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可以没有浑厚家底,但必须远离朝廷,最好是个隐士!这样她才能走遍大好山河,累了就回家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苏辛,口水。” “啊?” 青玉慌张的抬起手擦嘴角,什么都没有,被耍了。“夏、秦你骗我!” 夏秦一脸就是骗了你、你能奈我何的拽样。 夜里。 青玉第一个睡去,撑了一会儿锦心也靠在自己的身边睡着。连夏秦都掩着嘴巴打呵欠,昨天夜里一天没睡好,白天又出去没休息到,精神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自然而然累到撑不住了。白苏低声开口:“你睡吧,有事我叫醒你们。” 夏秦也不和他迁就,“那就麻烦你了。” 随即自己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之中。 咔哒! 咔哒! 因三人都睡去了,屋子里显得异常安静,从屋子外传来的声音就如此清晰。就在屋子外面,在黑暗中,那声音几乎带着冰冷的感觉。 第十章 :尘封的噩梦 靠在墙壁上的白苏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晰,幽邃的眼睛凝视着那扇柴门。 第三声响起时,白苏身姿矫健从炕头上飞身而下,脚走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在他打开柴门身影隐藏于门外的黑暗之中时,靠在屋子里沉睡的夏秦也醒过来。 刚才他的每一个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显然不是那个白天虚弱的白苏。 他,究竟隐瞒了什么事情。 夏秦看了眼睡的香甜的青玉,也跟着白苏离开屋子。 两人先后离开屋子,却不知道屋子里隐现的一张脸,透着狰狞的恐怖。 一小撮的火光在他的手指尖,照亮那弯弯的眼睛。 青玉是被一阵阵呛醒的,睁开眼揉着眼睛,捂着嘴巴不断的咳嗽,呼吸变得困难,“白苏……大哥……怎么了……咳咳……” 看见被烧着的柴门时,她吓得大声尖叫,想要叫醒白苏、夏秦和锦心。 扭头看去,屋子里除了她和锦心,白苏和夏秦通通不见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火光愈盛,飞快的吞噬上悬梁,她恐惧的看着火势渐渐逼近自己,一边惊慌失措的推醒锦心,“锦心!醒醒!醒醒!” 锦心醒来后看到被火焰包围的情况,脸色煞白,叫不出任何一个声音。 “救命啊!”青玉大声尖叫,“白苏!大哥!你们在哪儿!” “救命啊!” “啊――” 一根悬木从屋顶砸下,青玉和锦心跳着尖叫挪开,蜷缩抱在一起,火舌爬山墙壁,烧着了墙壁上的窗棱。 过于滚烫的火光,闷热的气息,压抑的呼吸。 突然锦心指尖几乎掐进青玉的皮肤里。 “公、公主!” 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青玉看见了那张脸,在不断窜起的火光中,那张脸若隐若现,带着阴森、歇斯底里的笑。 他就像是从火中走出来的。 “啊――” …… 潮湿阴暗的地牢里,青玉缩在角落里,抱着双腿,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只是没想到,会被带到这种地方来,锦心昏迷在一边,即使在昏迷着也还在害怕的颤抖。抬起头看这地牢的布置,接着一点点幽暗的光芒,她看清了这似乎是官府中的地牢。 用来官衙一切罪行极其严重的犯人,以防有人劫狱。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建造这么大的地牢,这么说她们应该在那片废墟的下面。 “姑娘,你还是被抓来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青玉听着觉得熟悉,确定是人后才大胆的往他那边挪动,直到看清楚他的面容,青玉才诧异的瞪大眼,“你就是那天的大叔?” 男人露出一口黄牙,“叫你们走为何不走?另外两个小哥逃出去了?” 说起这个,青玉就郁闷,“应该算是吧,我醒来时他们就不见了。”说着望了望这地牢,“大叔,这儿是官府地下的地牢吗?还有你怎么也会被抓过来?” “姑娘,你懂的不少啊。”他锤了捶自己酸痛的腿,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地方我可是走了五六次才知道是官府下的地牢。” “五六次?”青玉难掩的诧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腿,是被人打断的吧?” 男人费力的挪了挪自己的身子,转头对着青玉,笑了笑,竟是一脸的悲痛,“我儿子弄得。” 青玉脑子转的不快,“你儿子打的,那你又为什么被关在这儿?” “也是我儿子。” “啊!”手指立马指着男人,“那个长的和青面狐狸似地人是你的儿子?” 男人抬起脸,满是沧桑的眼睛定定的看了会儿青玉,半响才点头,“你也觉得他长得丑是不是?” 青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环着双臂,“何止丑啊,简直就是恐怖!” “是啊,他刚生下来长到现在,我就因为他那张脸,从来没有抱过他。连他们母子都是被我关在那间屋子里,把窗户堵住了,不让他们出来见人。” 阴暗的地牢里,青玉觉得有彻骨的寒冷。 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就是大叔的夫人和儿子住的屋子,因为那个人的关系,所以窗户才会被全部封起来。青玉小声的问,“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把那个孩子养大呢?虽然……虽然这样说挺残忍的,可是不觉得那个孩子活下来也是痛苦吗?” “是我夫人。”他叹气,“她说,那是她的孩子,谁都不能伤害他。可是他一点点长大,第一次走出屋子的时候是他六岁除夕夜里,府里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之后……之后一个下人被他活活吓死了。这事情就再也藏不住了,我夫人……我夫人在四年前得重病,我又在外地做事。他出去请大夫……” 男人的说话声渐渐弱下去。 第十一章 :地牢生死间 青玉却猜到了后面的事情经过,没有人愿意来就诊,于是大叔的夫人病死了。那个人也就开始憎恨镇子上的人,“那镇子上的怪事是怎么回事?也是因为这些怪事镇子才渐渐落寞的吧?” “镇子外的石碑看见没有?”男人说。 青玉点头,“进来时就看……”随后一抹恐惧从心底向四肢百骸蔓延,不敢再确信大叔话里的意思。 没有光明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锦心醒过来的时候,惊吓一场后总算是安静下来。 青玉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话:“杀一人死,杀万人成王。” “大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苏和夏秦都不知道去哪儿了,靠他们还不如好好依靠面前这个大叔,虽然那个人恨他恨到了极致。对亲生父亲都能下这样的毒手,而且面前立马浮现草地里大片的石碑,恐怖不是一点点,而是差点儿让她窒息的恐怖。 吱吱吱。 青玉缩在角落,看着一只灰色大老鼠身后跟着一群小老鼠在她的面前恍若无人的走过。怒了,“这老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正在青玉指着老鼠破口大骂的时候,一双黑鞋出现在牢笼的外面。 抬起头,看见的是接待他们的老人,没有最初见面那时的驼背,只是面容依旧苍老。“你没有资格提我的母亲。” 是他! 这声音,青玉绝对忘记不了。 男人眼神黯淡下来,“是,当初我就不应该仁慈,让你做了那么多孽。” “仁慈?”老人刻薄的尖叫,声音几乎要刺穿青玉的耳朵,“你对我们母子什么时候仁慈过!母亲死后你就迫不及待要放火烧了我们!” 青玉缩紧,恶向胆边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比一个狠。 哐当! 那人打开锁,一步步走进来。 锦心吓得缩在青玉身边,但那人没有来抓她们,直直走向男人。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拽着他的身子往外面走,男人的双腿因扭曲而无力的拖在地上,蜿蜒留下一路粘稠的血迹。 青玉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说话。她看见那人手臂上的伤痕,那根本不能叫做皮肤了,结痂狰狞的旧伤交错在他的手臂之上。 门再度被锁上。 那人把男人吊起,走到墙边点燃火把,整个地牢顿时亮了起来。 摆放在青玉面前的是刑法,她见过这些刑法,但从来没有见过用在人的身上。明亮的火光照着那人的身上、手上沾满了鲜血,男人双手被高高吊起,蹙着眉有些难受。扫了那人一眼,“你把他怎么了?” 拿起放在一边的火钳子,那人踱步走到火把旁,烧烤着火钳子。 “刚被我杀了,”从唇边溢出怪异的笑声,“我母亲一定会为我替她报仇而高兴的,马上――马上我就送那个负心人来见你,母亲。” 火钳子从火焰中拿开,被烧的发红的铁块一点点接近男人。 青玉连忙冲上去,双手用力撼动着铁栏:“住手!那可是你的爹啊!住手!住手!” 她的声音在地牢里回响,一声叠着一声。 那人在青玉的叫声中缓缓回头,老人的面具下,脸浮现出惊悚的笑意,像是那种激动不已却极力压抑的感觉,从嘴边溢出咯咯咯的笑声。 在她愣怔的一瞬间,火钳子落下―― “住手啊!”睁大的眼睛,几乎是用尽她全部力气的尖叫,残忍的画面。 最后定格在因疼痛而无法抑制的叫声中。 就是那晚他们听见的叫声,竟然是那个男人的。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青玉只知道自己脸上有些湿漉漉的痕迹,那个男人到底再以什么样的心态接受这样的儿子、人生呢? 昏迷过去的男人仍被吊起,那人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张宛如狐狸一样的脸。 转过头弯起眼细细的打量青玉和锦心,“你们去阴曹地府给我母亲做丫鬟吧,以前送过去的女人太丑了。给我做小妾也很好,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才漂亮,母亲会喜欢的。” 青玉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娘不会喜欢你这样做的!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究竟为了什么!你娘的心肠那么好,怎么会让你做什么多错事!” 他恍若未闻,拿起火把,笑起来,狰狞:“母亲说,我无论做什么,她都是我的母亲,她都会爱着我的。” 火把从他的手里落下,一撮火苗飞快的沿着地上的枯草蔓延到牢笼之中,幸好地牢比较潮湿,火势没有蔓延的很快。青烟腾起四溢,青玉拉着锦心躲到一边,捂着鼻子闷咳。心里一片绝望,耳边是那人尖锐的笑声。 “你要疯也不要拖累我们!我们才不要给你当什么小妾!” 第十二章 :一场大火焚尽 即使潮湿,但火势还是渐渐逼近她们。mianhuatang.info “父皇……弟弟……”青玉尽量靠着墙壁,扭头看在火焰中疯狂的大笑的人,他的人生究竟是怎么样的。要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他的笑声里没有高兴,只有绝望的悲凉。因为村子里所有嘲笑他和他母亲的人都死了,所以他没有生存的依恋吗? 若是这样,仇恨支撑他活下去,仇恨消失了,他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对死亡一点都没有恐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对母亲的爱,对村人的恨。 她没有参与这个故事,却知道了这个故事的开始,看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人性的恐怖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栗、绝望。 “苏辛!” 青玉听见有人叫她杜撰的名字,越过火丛,她看见白苏站在地牢的入口,皱眉焦急望着她。“不要怕,大哥马上就来救你!”这句话是夏秦说的。 青玉在心里笑,他真的做上大哥的瘾了。 “谁敢带走她们!” 那人骤然停下笑,不畏惧火焰的走到铁栏打开锁门,一步步紧逼向青玉。 他的手里握着细长的匕首,青玉吓得一身冷汗,“你不是……不是疯了吗?” 细弯的眼睛眯起,“你可要给我生儿子讨我母亲喜欢的,怎么能走呢?放心,放心,不会让你毁容的。”说着一步步靠近,他的身后是吞噬窜起的火焰。 “白苏――大哥――救――!” 还没有说完,锋利的刀锋立马贴上她的脖子。 “放开!不准伤害――”锦心大叫着上前要推开他,被一挥手臂挥开,整个人猛地一下撞上墙壁,两眼翻白软软滑下墙壁。 “锦心!锦心!” 青玉红着双眼,狠狠扭头瞪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刺激他,“你娘会讨厌你的!你双手上沾满了血腥!还要杀了你的爹!你娘那么爱你爹,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情!哪个母亲知道自己的孩子杀了那么多的人还会高兴的说你做的很好?!你母亲一定在九泉之下恨不得没剩下你这个害人精才好!丑八怪!其实你娘死的时候一定很解脱是不是?因为她终于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履行自己作为母亲的义务,对着你这个丑八怪!” 他的身体片刻僵硬,瞬间发出阵阵怒气:“你胡说!我母亲最爱的就是我!” 青玉歪着头笑,单纯而美丽,“如果我说的不是真的,你怎么会生气呢?你母亲一定让你好好做人,然后生个孩子是不是?那是因为你娘不想将来再抱和你一样的丑八怪!” “胡说!” “啊!” 刀子刺进手臂,鲜血大量涌出,染红了她月白色的袍子,一路沿着袖子晕染。 痛苦让她的表情扭曲,却也让她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因为――他的身后是夏秦的脚飞踢而来! 闷重的一声从他的嘴里哼出。 重重的昏倒在地上,手里的染血的刀子掉在一边。 青玉歪倒着即将要倒下时,白苏一把托住她,嘴唇就像是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温暖而轻柔,“我们马上就出去了,不要怕,苏辛。” …… 被白苏扶着站在远离废墟的地方,看着滚滚浓烟从里面冒出。 在这一刻,青玉看着这是个冤仇浓重的镇子,所有的爱恨堆积在一起,酿成了这出悲剧。他们束手无策,只能看着这出悲剧向着他的结局走去。 血红色的夕阳从天边尽头落下,瑰丽、壮阔。 只是现在凄美的让人想要落泪。 青玉抬起手被刺伤的手,从伤口滑落下在手背上的血一直滑下,擦干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四年的时间,从繁荣的镇子到没有一个人的废墟。 这背后的真实恐怕是没有人想要知道的,也不要让有人知道的比较好,官府想要问罪也无人可问。他们乘着马车离开杵鬼镇,镇子不大,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县衙处的大火已经吞噬了整个镇子,满目的火舌缭绕。 寥寥大火飞快的卷席了这个令人悲哀的地方。 或许等一切都烧完后,一年的时候、两年的时候,这儿将会再度成为繁荣的镇子。所有的人都会忘记曾经的血腥,安心的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过于将被人遗忘,但历史会永远存在。 她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段真实、残酷。 【杵鬼镇完】 第十三章 :昔日南楚今朝何处 昏暗的宫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即使沿着回廊、庑廊一路挂起大红色的灯笼、布条,也不能让这座沉闷的宫殿恢复生气。一夜之间,西宫布置大红色、满眼喜庆的装饰。 没有一个人在笑,在这些鲜红的背后,充斥着无奈的妥协、宫人的悲戚。 铜镜前,端坐着一个才不过二八年岁的姑娘。 她穿着云锦霓裳,苍白的脸上画着鲜红的妆容。 在死寂的宫殿里响起脚步声,姑娘颤抖着攥紧手,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一路滑下脸颊,划开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我不想嫁的……”姑娘看着铜镜中的人,眼中裸露着雾气朦胧的萤光。 身后是长长的叹气声,一双枯老、布满皱纹的手自后轻轻拥住她。沧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皇宫,是每个女人向往的地方,它代表着无上的权利、尊严,代价却是一生、一辈子的生命。下辈子,别再做皇家人,知道么,孩子。” 压抑的哭声在宫殿里响起。mianhuatang.info 在皇宫中,她连大声哭泣都不能做到,因为她不是那个人,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天下人的拥戴。 连大声哭、大声笑都是不被允许的。 红盖头完全模糊了她的视线,手中捧着的红苹果是冰冷的。 带着她完全坠入地狱。 永不复生。 …… 离开杵鬼镇没有两天,他们的马车就到了南楚的边境城门口。青玉跳下马车,大口呼吸着空气,看着地上的花花草草,一切都觉得那么可爱而亲切。 对于她这种情绪,夏秦非常嗤之以鼻。 白苏只是微笑着说,“苏辛,你太恋家了。” 虽然觉得南楚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不过她真正熟悉的范围仅次于皇都所在的京城,这种边缘城镇离京城可还远着,她当然完全不熟悉。 印象中先生给她描述的南楚是一个土地优渥的富饶之国,虽然兵马完全比不行北齐、东都、西晋,但要比土地的肥沃、粮食的充足、子民的人均富裕,绝对没有国家比得过南楚。 但自从进了镇子,她就不敢相信,这就是南楚。 她的国家,竟然会有这么穷困的地方。 连白苏都疑惑的说:“南楚不是一向是四国之中的粮库么?” 选了一个驿站住下,青玉连忙拉着锦心出去找人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大街上遇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婶,她拦下他们,“请问,你们拿着袋子要去哪儿?” 大婶不耐烦的说:“别挡路!我还有孩子要养活!去晚了就没米了!” 说着推开青玉。因为夫人的话失神,脚没有站稳,锦心来不及上前扶,就在她快要摔倒时一双手自她的身后托住她。 “小心。” 青玉这才反应过来,“谢谢啊。” 夏秦看了眼争先恐后的人群,被他们拥挤的不得不站到一边去,“难道南楚今年并不丰收?怎么弄的和难民一样?” “不可能!今年是丰收年,不可能粮食不够。”青玉立即驳辩,声音大的吓了夏秦一愣,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才尴尬的转过头,看着蜂拥而去的人群。 原本热闹的街道现在都成了空空如也。 “今年确实是丰收年。” 青玉不自觉的寻找说话的人,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角落里,从馕饼上咬下一口,嘴里模糊不清的说:“可是在大家丰收前上头就把所有田里的大米都收去了。” “可是……”青玉蹙眉,仔细回想,她父皇好像从来没有下过征收的旨意。“你说的上头是谁?” 乞丐飞快的吃完馕饼,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裤。走到青玉面前伸出一只手,脏兮兮的对着青玉抬抬,“五文钱。” 青玉示意锦心给他五文钱。 乞丐小心的收好了钱,在他们四人的注视下说起来:“听你的口音是京城那地儿的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呢?六个月前,东都和西晋打了起来。这不,咱们这个只有大米的南楚,皇帝就把下令征收粮食,作为青玉公主和亲北齐的嫁妆。那得多少粮食啊,送给地域贫瘠长不出大米的强国北齐,找个靠山。” 青玉公主?和亲?粮食? 青玉像是懵了一样,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锦心担忧的扶住青玉,“您没事吧?” 白苏关切的询问,“苏辛,你怎么了?” 青玉抬起眼,飞快的看了他们一眼,“我家肯定也把粮食全部交出去了,我爹可是极其拥护当今圣上的,我要回去看看我家怎么样了!” 说完转身就跑回驿站,锦心一慌,什么顾不上说,也跟着跑去。 南楚最不缺的就是米,北齐最缺的就是米,南楚一年会有两批大米成熟,每一次的吨数都是其他三个国家加起来的翻倍。所以南楚是一个富饶的国家,利用大米作为交易品,京城更是有全国最大的粮仓。 这次父皇下令征收,显然是粮仓的大米远不够北齐开出的条件。 可是―― 为什么要用和亲? 第十四章 :桃园三结义 青玉坐在马车上,神色有的茫然,他的父皇最喜欢她了,因为她最像她的母后,甚至连性子都很像。母后也是不被拘束的人,喜欢外面的天地,但为了父皇留在宫里,最后生下弟弟就走了。 夏秦看了她一眼,挥下马鞭,“苏辛,从上车后你就没什么精神。” “大哥……”青玉抬起手狠狠揉了揉眼睛,猛地掀起帘子对坐在车里的白苏说:“到下一个镇子,我们桃园三结义吧!” …… 他们运气不好,到了下一个镇子只有一个客栈,对于子民并不繁多的南楚来说,这个镇子于成长在北齐的夏秦、白苏而言,看上去真的有点太少了。 一个客栈住满了四方来的商人,他们只好去驿站落脚。 夜里在庭院里摆了一个案台,放上香炉,每人手里拿着三柱清香,对明月而立。说了各自的年纪要确定称呼的辈分,但在这时候出了问题。 青玉尚未及笄,在三人中最小,称呼完全没有问题。但她最先拜夏秦为大哥,可是夏秦偏偏比白苏要小上一岁。最后敲定夏秦依旧是大哥,白苏就勉为其难是二哥,她是三妹。 三人站立笔直,“我夏秦”“我白苏”“我夏秦” “结兄妹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外人乱我兄妹者,必杀之!兄妹乱我兄妹者,必杀之!” 说完对着明月长拜,将清香插入香炉之中。 “大哥!二哥!”青玉有板有眼的对着他们作揖。 夏秦摇着扇子似笑非笑,依旧拽的和五万八一样,“真不知道认了你这个只会添麻烦妹子用来做什么?” 青玉本性毕露,叉腰张狂,输人不输阵的回嘴:“真不知道要你这个只会拽脸的大哥是用来做什么?是吧?二哥?” 站在一边的白苏只是看着他们笑,微微摇头。 “对长辈不尊!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撸起袖子就向着青玉扑过去,青玉怪叫一声,整个人都的跳了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立马遛儿快的躲在白苏的身后,对着夏秦做鬼脸,“怎样怎样?就不许我说说了啊?” “苏!辛!” “二哥!护我!” 青玉大笑埋头抵在他的身后,脸颊涨得通红。 白苏展开双臂拦下他们,“夏秦,别闹了,不然夜里苏辛就要高兴的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夏秦那么听白苏的话,真的放了下手。再次拿出他装风流的扇子,扇着扬起他的发丝,衬着月光如洗,他的身姿挺拔又俊秀,虽比不上白苏那种惊艳的美貌,但看上去十分顺眼。 青玉眯起眼,下面的话说的飞快:“啧,这样看起来你也挺帅的。我去睡了啊,晚安!”说完张开双臂飞也似地像一只小鸟张开双翅一样跑进自己的屋子。 笑声洒满了一路。 此时的快乐不必较真的去看孰真孰假,因为他们都没有坦诚相待,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青玉亦是,夏秦亦是,白苏亦是。 第二天青玉果真是连连打哈欠,夏秦把她赶到里面去睡觉,白苏出来。 绻坐在马车里,青玉的精神确实异样的好,只是眉眼间有些落寞的影子。锦心小声的问:“公主是不是在为和亲的事情发愁呢?” 青玉点点头,“我不想嫁的,北齐那么远,这一辈子别想在见父皇了。北齐那皇帝肯定是七老八十了,不然怎么会答应和亲啊?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老头子呢!再说,我最讨厌和其他人共享一个夫君,所以我绝对不要嫁!” 锦心吓得立马伸手捂住青玉的嘴巴,“公主您小声点。” 小心的听了下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她眨眨眼,示意锦心松开手。“所以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和父皇好好谈谈,我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锦心也附和着点头,“皇上就公主一个女儿,而且又那么疼爱公主,一定舍不得公主嫁出去的。” 随着日程一日日的增加,离皇都也更加近了。 青玉可以说是归心似箭,最坏的打算她都想好了,如果父皇真的要让她和亲,她就拉着她结拜兄弟中随意一个,说:女儿这辈子只认他一个人! 然后就可以逃离皇宫了,想念父皇和弟弟时,还可以回去看看,岂不美哉? 掰着手指头算算,还有两天就到京城。 一如既往的找了一间客栈下榻,为了低调行事,他们只开两个上房。青玉是坐不住的主,即使昨天夜里露宿野外没睡好,吃完中饭后她依旧拉着锦心上街去。 夏秦和白苏自然跟着,不然他们恐怕就带不回这个只会凑热闹、看热闹、无意之中惹事端的妹子了。 第十五章 :一纸休书 刚上了街,青玉就看见一间大宅门前围着好些人,立马招呼着锦心跟过去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她踮起脚看不见,跳起来也看不见。只好拍拍前面的大婶,“大婶,那个前面出了什么事啊?” 大婶看了青玉一眼,也没认出来她是女的,“听公子口音是京城人吧?这是燕水首富邢公子在休妻呢!” 这青玉知道,邢府不光是燕水首富,还可以说得上是南楚首富,也可能在其他国家也知道邢府这个富豪。靠着倒卖大米、粗粮,他赚的利润难以想象,富裕程度几乎抵得上皇宫金库的两倍。不过此时青玉比较纳闷,“休妻也要有这么多人看?” 那大婶捂嘴笑,“公子你自个儿上前看就知道了。” 看着面前人头攒动,青玉蹦了几下根本看不见。 转过身,撅起嘴巴都可以挂油瓶,拉着白苏的衣袖摇摇,算是在撒娇,声音娇憨:“二哥,我想看,帮我想想办法。” 他们两人都穿着月白色的公子衫,又都是细皮嫩肉的,站在一起甚是养眼。 不少姑娘都拿眼偷偷瞧着。 一边明紫色衣袍的夏秦摇着扇子,口气凉凉的,“就知道你的二哥。” “对啊!”青玉头也不回的与他抬杠,“二哥能用美人计,你能么?” “哈哈!”夏秦展开扇子挡住自己的笑,眉眼笑得几乎都要斜飞入鬓,“你确定是美人计不是美男计么?你就靠着你的会使美人计的二哥去。”转而对苏辛拱手,一脸叹息,“苏二弟,大哥从某些方面真同情你的。” 夏秦走到一边,打量了一下石狮子,单手撑在石狮子石座上跳跃而起。一个鹞子翻身就稳稳坐到了人家石狮子的头顶上。翘起二郎腿摇扇,挑衅的看一眼他们二人。 白苏看着青玉不服输瞪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带你上去看,可好?”口气还是那么温柔,青玉没由来的心跳加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点了点头,对着锦心说:“你在下面好好呆着不准走开啊。” “是,公子。” 说着她犹豫着看了眼白苏的腰,扭过头张开双手死死的抱住白苏,脸颊渐渐泛起红晕。脚渐渐离开地面,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温柔的,白苏身上一直有很好闻的味道,但说不出是什么。 就想他的人一样的气味,令人有些迷糊的感觉。 “苏辛,到了。”耳边响起温润如玉的声音,青玉狠狠的红了下脸。 暗骂自己不争气,不就是个漂亮的不得了的男子么?他还是自己二哥呢。想着,挑衅又得意的对着夏秦扬了扬下巴。 把注意力转移到那邢公子大宅门前时,青玉被吓到了。 脚下一滑差点儿掉下去,还是白苏手快揽住了她的腰扣在怀里,蹙起眉凝声道:“看热闹归看热闹,怎么连站都站不好?” 青玉对着他讨好的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宅门前而不是二哥落在自己腰上的手。 其实这个邢公子在青玉看来着实有趣,他当初既然敢去这么一个泼辣、有劲道的夫人,怎么又要休了呢?而且实在不敢恭维那个夫人插着腰,泼辣的戳着邢公子的肩膀,质问的人家邢公子面红耳赤。从外人看上去,倒不像是邢公子休妻,而是夫人在教训邢公子。 活生生一个母夜叉的形象。 大家看笑话看的夫人恼怒,转过头,一手提溜着邢公子的左耳,一手戳着看热闹的众人:“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人家两口子吵架与你们有何干!走走走!” 见主人恼怒,看热闹的识趣笑着都纷纷散了,有些人还回头偷偷瞧上几眼。 青玉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夫人抬起手指着他们,“你们!赶紧给我滚开!” 夏秦从一边纵身而下。 白苏抱着青玉从石像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地。松开揽着她的手,对着两人作揖道歉,“在下代他们向公子、夫人赔罪。”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邢公子突然一把挥开夫人拧着他耳朵的手,面红耳赤的大声道:“我邢天堂堂邢公子!凭什么要听你这个卖鱼的话!今儿个我就休了你!” 这个邢公子看上去也是个软性子,吼得自己脸涨得更红,耳朵几乎充血。 夫人一拍大腿,瞪大眼:“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你有胆子再说一遍试试看!” “我!邢天!”狠狠指着夫人,从怀里甩出一张纸扔到夫人的脸上,“今天就休了你!”气的整个身子都在发颤,重重的哼了声,转身走进邢府大门,大声对着看门的家丁说:“从今以后!看见她吕一就别放进来!” “是,公子!”颇有狗仗人势意味的下人应得声音洪亮。 第十六章 :当初海誓山盟 大门在吕一的面前合上,吕一没有反应过来,冲上前去,大门夹住了她的手,痛的立马抽离。随后,大门在她面前真的关上。吕一抡起拳头砸在门上,还是那股泼辣劲:“邢天!你给我开门!你要在给我耍横看我回去不收拾你!邢天!邢天!” 连着砸了好一会儿门,吕一最后一拳头没有砸上去,慢慢沿着门滑下来。 弯腰捡起被她扔在一边的纸张。 眼睛迅速泛红,转过身拍着门,“邢天,邢天,你在开玩笑吧?赶紧开开门啊!邢天!邢天!” “邢天!别和我开玩笑了,你赶紧开开门啊!邢天……邢天……”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凶你,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开过这种玩笑啊……邢天……邢天……” 任凭她叫了那么久,大门没有任何动静。 青玉转头看了眼白苏,作嘴型:“弄巧成拙了?” 白苏看了眼蹲下身一下一下没力气拍门的吕一,皱眉低声道,“既然结为夫妻,就该相扶相持,怎么能这样呢?” “结为夫妻也有很多无奈的好不好?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或是迫于家世不得不嫁,难道你要求每个人都能和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另一个人相亲相爱过一辈子啊!” 夏秦拿着扇柄敲了敲她的头,“怎么说的你深受其害一样?” 青玉张了张嘴巴,手转了个圈指着门口的吕一,嗫嚅道:“这种情况不雪中送炭难道还火上浇油啊?” 说着转身对锦心伸出手,拽了她的帕子跑到吕一的面前蹲下,把帕子向她递了递,“你别哭了,擦擦吧。” 吕一接过帕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让你们看笑话了。”她笑了笑,但比哭还要难看,“他这回……这回是铁了心的想要休了我。”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休就休了吧!反正天下又不止他一个男人,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是不是?” 吕一抬起头,看着青玉一脸愤慨的样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神色愈发哀戚,摇着头说道:“你不知道的,我和邢天是结发夫妻,我出身贫寒,是他不嫌弃我娶了我。现在……现在怎么能休了我?” 就是这样才会休了你吧……青玉在心里默默的想。 “你不要太伤心了。”青玉在临走前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话安慰她,她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哪一对夫妻会比自己的父皇、母后更加相爱。父皇为母后废除三宫六院,独宠一人,他们的爱情故事几乎是南楚人人传颂的。母后只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女人,偶然之中救下了身为皇子的父皇,两人几乎是磕磕绊绊的好多年才走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对父母,青玉才会向往那种几近完美的爱情。 吕一、邢公子的故事就显得忠贞不足。在回客栈的路上,夏秦问:“你不是应该大骂那个邢公子没良心吗?怎么没听你哼声。”因为在路上,他们几乎听到了对邢公子所有苛刻的指责,都是女人说的。大家都以为这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的闹剧是玩笑,但谁也没有想到邢公子真的会写休书。 男人们则是竖起大拇指赞:邢公子好样的,终于拿出了一回男人的尊严! 青玉眨了眨眼睛,说的极其不客气:“要是两个人真的相爱,会分开吗?不是会感情越吵越好吗?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们对方根本不够相爱。” 夏秦抱胸饶有趣味的打量她,“我发现你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刚才还不是这种说法。” 青玉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抱胸:“我爹娘就是那种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所以看见那些自以为是能过一辈子后来因为某些事情分开弄得自己狼狈无比的人,一边惦记着当初的海誓山盟,一边斥责对方没良心。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过一辈子的关系,是要两人一起的,不是一个人拼命维持就可以……” 白苏使过来一个眼神,制止住说的兴头上的苏辛,“苏辛一向快言快语,说话没有什么恶意。” 青玉看了眼站在他们身前、面色苍白如雪的吕一,甚至比刚才跪在门前大哭时还要狼狈。她抬起手捋了捋散落下的碎发,“既然要笑就不要假惺惺的来安慰我,告诉你,即使我吕一被休了,也没有轮不到你这种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大小姐来看热闹!” 说完昂首挺胸走过他们面前,但青玉清楚的看见她凶红的眼眶。 青玉不是一个优秀的公主,但她有作为公主的骄傲。 公主的骄傲告诉她,可以在适当时候悲伤、流泪,但绝对不允许她嚎啕大哭彻底失去形象。事实上她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即使在杵鬼镇那段,也有她的义兄在最后挺身而出。所以她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没有什么挫折可言。 第十七章 :平生不懂相思 更不会明白吕一此时的心情。 她刚才说的都是母后说过经她自己改编的,自己认为很正确。 不过在背后对人家被听见,青玉还是有点过不去的。吃过晚饭,出去散步回来在落脚的客栈看见吕一时,她就跑上去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说你的,而且我没有什么恶意的。” 吕一扫过她一眼,抬脚就走。 青玉绕到她面前,拽着她的衣袖,口吻不依不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来给你道歉了。” 啪―― 愣愣的看着被甩开的手、面前吕一的神情,青玉脸颊涨红。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已经和你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样?”青玉气的瞪她,自小从没有人敢给她甩脸子,都是宠着她、呵护着她。 吕一轻笑一声,“对,你是大小姐,道歉多金贵啊,我收了还不成吗?” “喂!”青玉拦住她,“你那是什么口气?” “我吕一生来就是这个样子,身份低贱,现在还被休了,还要让你大小姐来道歉真是委屈了。” “莫名其妙的性格!” 在屋子里听见争吵声的夏秦推开门,“苏辛,你大声说话的声音我在屋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青玉指着吕一:“我好心给她道歉,她倒是说起我的不是来了。” 指着吕一的手指被再一次拍开,青玉蹭得转头,瞪眼过去:“你这女人性子怎么这么泼辣!用不用就动手动脚的,要是放在我家里,早就被家法惩处了!也怪不得那个邢公子会休了你!这样的脾气谁受得了?” “你!”吕一抬起手一巴掌朝着青玉打过去。 夏秦一个闪身,挡在青玉面前牢牢握住吕一的手腕,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夫人,我家小妹再怎么错,也轮不到你来动手管教。” “哼!”扯回自己的手气愤离去。 被他们活生生气走后,夏秦抚额,略有些无奈:“苏辛,你还真是脾气一上来说话就没个禁忌,专往人痛楚说。” 青玉柳眉微挑,带着含蓄温柔的笑:“君子动口不动手,一旦动口不输阵,大哥,懂么?” 夏秦一个哆嗦往屋子里走,“得了,爷觉得好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喂!夏秦!夏秦!”青玉猛拍被关上的门,差点儿就抬脚踢门了,“你什么意思啊!喂!给我开门!开门!开――” 叫了没有几声,门果真应声而开,青玉的拍门的手还没有收起来。张口就是一顿数落:“我挑人痛楚说都是人家欺负上头的!头一回见到你那模样简直就能拽上天,嘴巴又毒,还特别自以为……风……流……的……” 越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简直就是蚊子音。 脖子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看了眼自己停在半空的手,立马收起来背在身后。 站在她面前的白苏温柔的笑笑,“怎么不继续说了呢?” 青玉涨得耳朵都能滴血,“我……我困了!”说着仿佛是真的确认困了一样的打了一个哈欠,撒腿就往旁边屋子跑,“二哥晚安!” 急匆匆的跑进自己的屋子,猛地关上门,靠在门后大口大口的喘气。 倒是把正在整理床铺的锦心吓得猛转身,看见是青玉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小动作的抚胸舒气,“公主,你吓死我了。” 青玉翻白眼,“我才要吓死了呢。” 大大咧咧的走到桌子前,岔开双腿坐下,枕着自己的双臂眨巴眼睛,伸手摸摸自己的心窝口,再摸摸自己的脸颊。做完这一系列的怪动作之后,她抬起头看着正疑惑的盯着自己的锦心,歪着头问:“锦心,你知不知道……恩,那种看见、看见一个人会莫名心跳的很快,但又不是看见就心跳。就是在某些时候,会跳的很快。” 锦心蹙着眉疑惑,“公主,您在说什么呀?” 青玉皱了皱眉,半响猝然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睡吧。” 第二天,燕水发生了一件大事。 刚休妻的邢公子要另娶了,娶得还是一个来头不小的,具体是谁青玉没有打听清楚就上路了。还听说住在客栈里的吕一知道消息后,面无人色的出了客栈。 但青玉一心关心自己和亲的事情,马车一路向着京城走去。 也或许是他们的运气很差,走了才半天,他们就被困在了一个小镇子上,天下滂沱大雨,路上泥泞的寸步难行。看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他们只好在客栈休息。此时的客栈更多充当了茶馆的作用,青玉坐在窗口,窗户大开着,也不怕雨丝飘进来。 耳朵灵敏的扑捉到关于西晋、东都的战况。 “西晋丢了那么多城池战况惨败啊,我听说打到最后,西晋兵几乎是丢盔弃甲的打开城门投降。” 另一个人插话,“打了都那么长时间了,东都兵所到之处从不掠夺、屠城,西晋兵不投降才怪。” “可这也忒没骨气了吧!” 正在大家慷慨激扬的议论西晋兵时,一个老人的话让他们都停下了口水喷飞。 “西晋没了,咱们南楚不就唇亡齿寒了?” 第十八章 :醋味横生 青玉紧紧握紧了茶杯,对,就想那个老人说的一样,西晋没了,南楚就唇亡齿寒了。即使东都兵对战俘那么好,但是没有谁愿意自己的国家沦为战败国。若是打起来,南楚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对手。 白苏端着茶杯,神情浅淡:“东都还有一位南楚太子妃。” 这一段路上,青玉知道夏秦对于四国鼎力的局势完全不关心,过着闲散世外仙人的日子。青玉是被迫了解的,白苏口中说的那位东都的南楚太子妃正是青玉的亲姑姑,姑姑原本是嫁给北襄侯,但北襄侯去世的早,姑姑生下西罗姐姐时年纪尚轻。 后来因为皇爷爷的一道旨意和亲去了东都,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姑姑在四年前就在东都病逝。 东都……东都会因为一位太子妃而对南楚手下留情吗?若西晋真的没了,沦为了东都的附属国,四国的局势会变成三国鼎立。南楚的未来堪忧,这是任何人都清晰知道的事情。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天色因滂沱大雨变得阴沉,像是自天际有无形压迫而下的乌云。 雨幕重重,视线因此模糊,看不清清冷的大街上的房屋、街道。 突然,夏秦指着街角道:“那儿是不是跪着一个人?” 青玉眯起眼看,还真有一个人跪在街角,看上去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偶尔经过几个人停下来看看也摇着头走了。青玉头也不回的伸手向锦心,锦心凑上前问:“公子要什么?”青玉扭头用力一翻白眼,“用点默契好不好?当然是伞啦!” “好。”锦心转过去翻行李,“可是公子,我们没伞。” 夏秦扭头不看。 夏秦说他讨厌下雨天出门,就青玉和白苏两人撑着一把伞出去,实在是因为她们还不如白苏来的心细,四个人就他带了一把伞。 走在雨中,青玉大步的向前走,直到白苏拉住她的手腕,青玉毫无察觉的正要踩下去一个大水塘,“鞋子、衣摆都湿了,姑娘家走路不会提着衣摆么?” 青玉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抬起头看白苏已经湿了小半的衣裳,“可是那样很女气、很娘,我不喜欢那样。” 豆大的雨珠砸在伞面上,溅起的水珠落下,打湿了白苏在伞外的衣袍。 油纸伞下,有一个年轻人五官精致、面容俊美几近是画里的公子,密密的眼睫微微垂下,半敛着眼安静的凝视她。润泽的唇透着一抹莹粉色,看的青玉小鹿乱跳,整个眼睛里就只有他一张一合的唇,一点点在她的眼中无限放大,直到―― 身子被用力一扯,白苏蹙起好看的眉,“和你说话倒退什么?衣服都被淋湿了。” 青玉直觉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连忙狠狠低下头,“没事,我身体好,淋点雨没事。我们去看那个人再说。” 白苏站在她的身边撑着伞,雨丝没有再打湿她的衣裳,只是湿了他半边身。 两人走到跪着的姑娘面前。 低下头,看着几乎被雨水晕染开的字,最醒目的就是卖身二字。青玉看了眼一身素白打扮的姑娘,年纪和她相仿,模样看上去小家碧玉。头发、衣裳全被大雨淋湿,湿淋淋的黏在身上,乌黑的发髻里还插着一根稻草。 “为什么要跪在这儿卖身?”青玉弯下腰。 姑娘抬起头,眼泪顺着脸上的雨水一并落下,“奴家本是北齐人,跟着家父来南楚谋生存,不想才有的收成就被朝廷收走,当初说好的补粮却迟迟不发。家父拿着朝廷的欠条上告衙门无济于事……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如今奴家只求卖身为奴,筹够回北齐的盘缠。” “那欠条呢?” 姑娘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张字据,可惜被雨水淋湿,看上去字迹有些模糊。但青玉认得上面的地方官印和皇印。如果父皇真的没有按时发放补粮的话,那这个姑娘的父亲就是间接被皇家害死的。 白苏拿出两锭十两的银子放在姑娘面前,“这些钱够你回北齐,不要卖身了。” 姑娘捧起银子,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滚落,对着青玉、白苏跪下磕头:“谢谢恩公!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 雨还在不断的下,青玉再也坐不住,催促着赶紧上路。坐在马车里,抱着双膝怔怔的发愣,手里紧握着那张字据,有些失神的发呆。 锦心掀开帘子,雨丝顺着空隙飘进来。 放下帘子对马车里的白苏说,“公子,那个姑娘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 青玉掀起帘子,“夏秦,停车!” 夏秦的声音伴随着雨声有些模糊,青玉只能看见蓑衣包裹住的背影。 “又怎么了?喂,苏辛!苏辛!外面在下雨你下车做什么!”夏秦的声音在雨中有些模糊不清,被青玉抛在了脑后。直到青玉跑到那姑娘的面前,才一小段距离却已经让她气喘吁吁,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拉起跌倒在地的姑娘,“跟我走吧。” 两人浑身湿的没一处干的地方,锦心在马车里急忙翻找着衣服。 白苏伸手把青玉拉上了马车,叹气的摇了摇头,“出去也不撑把伞,眼看就要到家了,若是染上风寒怎么办?” 青玉仰起脸,脸被大雨冲刷的有些僵硬,笑着说:“没关系,我身体棒不怕淋。” 第十九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 找了下一个客栈落脚,夏秦抱胸靠在门上,“隔壁那姑娘你准备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青玉低下头,心里一片空白,留下她是因为她爹的死和父皇有关,也应该算是朝廷欠下的,但她没有考虑到留下后怎么办。 夏秦长叹一口气,“你做事不经大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到时候我回北齐带上她一道。” “谢大哥!” “也只有这时候你才叫的特别顺耳。” 青玉摸着后脑勺笑。 夜里,锦心打地铺,青玉就睡在她旁边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把床折腾出很大的动静,在安静的夜里实在是刺耳。 “公主,您还不睡吗?” 锦心揉着眼睛坐起来,显然被她的声音折腾的也睡不着。 青玉猛地坐起来,抱着被子揽在胸前,黑暗中眼睛格外的有神,“我怎么能睡得着?明天就要到皇宫了,可是我觉得很不安。” “公主还在担心和亲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青玉顿时泄下气来,“和亲很恐怖,但是我怕有比和亲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所以睡不着觉,而且,明天和夏秦、白苏就要分开了,他们对我那么好,我说了那么多谎骗他们……” 一个晚上青玉不知道埋怨了多少事情,到最后说着说着自己都睡着了。 第二天,青玉神采奕奕的换上六个月中从未上过身的女装,盘了最简单的发髻,戴一支玉兰木簪。烟青色的衣裙,乌黑的长发,清秀精致的模样。当她褪去一身男装,踩着宫中嬷嬷教她的步子,缓缓的走下楼梯。 腰背挺直,端着一份自身而来的清傲,虽没有倾国美人那样的姿态万千,但也让人眼前一亮。眉是眉,眼是眼,不是一眼就相中的美人,但那眉宇看得久了也不会有视觉疲劳。 可是一开口说话就…… “怎样,好看吧?”说着还双手提起裙摆,转了一个圈儿,侧过脸颊笑容娇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夏秦抚额。 “锦心,你要你家小姐嫁出去就那瓶药把她毒哑巴了最好。” 青玉瞪他,步步逼近,“去去去,你懂什么啊?本姑娘这就是实心美人儿,不是花瓶美人,一碰就碎,还要捧着供奉着。” 夏秦倒退一步,“美人就是用来看的,赏的,你就属于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那种。” 青玉再逼:“美人再美总要嫁人。娘子用来干嘛的?娶个不会烧饭、不会说话、不会洗衣服、不会过日子的娘子很好么?” 夏秦突然凑上前,两人的鼻子仅仅隔着一寸不到的距离。弯起眼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请问我亲爱的小妹,你会几样?” 半杯茶后。 从客栈里传出一阵咒骂声,提起裙摆优雅走出来的青玉,无比轻松的拂去身上的灰尘。 坐在马车里,此时马车里因多出了一个人而显得比较拥挤。青玉绝对不敢坐出去,只好把锦心推了出去。那姑娘不说话,要不是青玉和她交流过,都会以为她是个哑巴。 在青玉第四次险些从马车里载出去的时候,她抑制不住的掀开帘子:“夏秦!你会不会驾车啊!睚眦必报有意思么?” 夏秦闲闲的抽下一马鞭,转过头,白皙俊俏的脸上是笑,一脸你明白的意思。 笑得青玉浑身起鸡皮疙瘩,唯恐他下一秒突然变脸把她甩出去,夏秦虽然照顾她,但在该出手时绝对不手软。 气闷的放下帘子,坐回位子是看见姑娘几乎半个人趴在白苏的身上。 “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垂着头道歉,然后非常无力的要撑起来自己坐直,无奈夏秦把车驾的太‘稳当’了,数次无力跌倒在白苏的身上。青玉盯着他们看,白苏伸手扶正了她,抬起眼,温润的眼眸渗着惯常浅浅的笑,“怎么了,苏辛?” 青玉闭上眼,“没事。” 明明离别即将来临,但青玉觉得没有一丝舍不得,甚至还有一种焦躁,突然想起昨晚还在为说谎骗他们而觉得难受,现在在看白苏和夙玉非常投机的说北齐怎样怎样…… 他们难道不知道在南楚公主面前要收敛点吗?!即使不知道她是公主,那她还是南楚人吧?!一想到这儿胸口的烦躁感更加压抑不住,吃饭的时候把筷子戳的乒乒乓乓直响。 锦心在桌子下面拉了拉青玉的袖子,“公子?” 青玉一眼白过去,“没看见公子穿的什么衣服么?” “小……小姐……”锦心委屈,公主又怎么了? 见夙玉疑惑的看着青玉,夏秦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青玉的碗里,“没事,你们聊,苏辛就这样,被宠坏了。” 白苏道:“苏辛,你这样气鼓鼓的,确定还吃得下去吗?” 第二十章 :一入宫门 “反正饿不死。” 饭桌上气氛一度尴尬,青玉重重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饱了。” “等等,小姐!”夙玉手脚慌乱的站起来,甚至连身后的椅子都被绊倒在地,“如果……如果是因为奴家的原因,奴家可以……” “和你没关!” 夙玉垂下头,撵着自己的衣角,声音纤弱:“可是……可是自从奴家……奴家来了,小姐就一直很……” “我都说了不是你的关系!”青玉几乎夺门而出,最后被夏秦从后拉住了手腕。 “留下夙玉的是你,莫名其妙大发脾气的也是你,难道你非要我们不欢而散吗?” 被迫转过头,青玉的眼中露出黯淡。 视线转动,看见从座位上站起的白苏,目光也向她投来,那一瞬间,所有的气愤、不甘、浮躁全部化为虚无,只剩下沾满胸腔的无力。 “你……”青玉缓缓摇头,“你们都认为我在恃宠而骄、无理取闹是吗?” 她的心实在是太乱太乱了。南楚是她的国家,她是南楚的公主,因为她的父皇而让那么多的子民饥寒交迫,所有一切她完全不知晓,她怎么能安得下心?怎么还能和他们在这儿继续慢慢吃饭、聊天?还有……还有全国上下几乎都知道的事情――南楚公主即将和亲北齐。 自小她向往的是无拘无束的生活,向往着父皇、母后那般――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生活。此时她的心情谁能明白? “小姐……”锦心担忧的站在青玉身边。 五人站在原地,相错的目光在一点一点相聚,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一点一点消失不见。只余下三人而立的身影,掩埋着各自在心里最无奈的叹息。 在离别的时候,青玉选择了坦白。 她让夏秦一路到南楚皇宫门口才停下,先后和锦心跳下马车。抬起头,晌午刺眼的阳光让她不禁眯起眼。转过身,一阵带着热气的风吹来,扬起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视线被飞扬的发丝模糊。巍巍壮阔的宫殿就在她的身后。 大红宫门,明黄色瓦墙,肃然而立的侍卫。 熟悉的场景再眼中逐渐清晰,这是她长大的地方。 被人称作是金丝鸟笼的皇宫,里面住着她最爱的亲人。 她从未觉得宫廷可怕,因为南楚是一个很温暖的家,不管是父皇、弟弟、太后、西罗郡主,都是很温柔的人。 “你大概是最不像公主的公主了。”夏秦笑着伸手轻捶在青玉的肩上。 白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身白衣出尘无暇,“看来我真的是走了大运,结拜了一个北齐夏小侯爷、南楚公主。” 青玉惊讶:“你真的是夏小侯爷?” 夏秦擦汗,“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 …… 青玉趴在锦心的肩上,“和才见过一次面的人说自己是北齐的夏小侯爷,任凭是谁都不会信的啊……” 早先的不快都因为此时的离别而烟消云散。 青玉和白苏、夏秦拥抱了后就转身走向大门,走到门口,锦心拿出腰牌,“青玉公主回宫,还不放行?” 侍卫为青玉拉开大门,沉重的声音摧毁着她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埋下头快步走不门内,身后却传来夏秦大喊的声音:“苏辛!后会有期!”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从眼眶滚落,她抬起双手捂住脸。 泪水从指缝间渗透,哭的肩膀颤抖,脑中一幕幕回想起一路的相处。 锦心上前扶着青玉走向宫殿,“公主,别、别哭了,一定还能见到公子他们的。” 宫门完全合上,最后一声宛如悲鸣、呜咽。 【三结义完】 第二十一章 :皇族自古常无情 南楚皇宫中,上至太后、下至宫女、太监,青玉公主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女儿,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可以允许公主毫无章法的在课堂上与先生辩驳“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的正确程度,争辩期间采用的语法、道理全部全部来自她的杜撰。 他可以允许公主与侍卫打成一片,跑的满头大汗蹴鞠。 他可以允许公主不精通四书五经、六艺、女红。 他可以允许公主不规规矩矩行礼。 自从公主出生到现在的十六年间,皇帝陛下对于太子都没有这般宠爱,甚至可以说是溺爱。让她住在皇后之前作为贵人住的关雎宫,让她在宫里不受任何人拘束的活着。 青玉公主没有公主的架子,偶尔发发小脾气大家也都是纵容着。 因为青玉公主与她的母后孝礽皇后相似到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孝礽皇后生前是穷人家出生的,进宫后对宫人友善,从不打骂、训斥,也因此有颇高的口碑。 对于她的女儿,大家自然打心眼里喜欢,更何况这位公主不娇惯。 比起太后接入宫待在身边抚养的西罗郡主,宫人们更愿意和毫无主仆之别的青玉公主说话、聊天。青玉公主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为人爽快有活泼。 只是—— 当宫人们迎回六个月没有相见的公主,那一刻他们是希望公主干脆永远不要回宫。 本想直接见父皇,但公公说父皇在御书房,让她回宫等着。 青玉便和关雎宫里的宫人热热闹闹的说话,还把一路上的见闻统统一字不落的说给他们听。侍卫们听说北齐秦淮河那边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其中一个侍卫擦亮了眼睛问:“公主,那些姑娘有多漂亮?” 青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若我也是那里面的姑娘的话,绝对是中下水准。” 另一个侍卫取笑着说:“公主您可真有自知之明!” 青玉大笑:“那是那是,咱们都是谦虚的人。” 一堆的宫人蜂拥在一块儿笑成一团。 说到在杵鬼镇时,青玉还特地让锦心把窗户门都关上,用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声音说这个故事,说到最后用一把大火烧尽所有的时候,不少宫女都拿着帕子抹眼泪。 “那个男人太可怜了……”小宫女道。 “那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人渣!”某侍卫道。 嬷嬷长长叹了口气,“每个丧心病狂的男人背后总有一段令小姑娘落泪的往事。” 全部人竖起大拇指,“嬷嬷,真理!” 说完杵鬼镇的故事,青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色竟然已经这么晚了,转头问锦心:“父皇还没有派人来吗?” 锦心摇摇头,“还没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青玉纳闷,如今她回来了,她的父皇不是应该很高兴的冲过来然后扔给她一堆画卷,让她挑选驸马的吗?怎么一个下午都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父皇的影子。 “散了吧散了吧,公主一路奔波,一定很累了。”嬷嬷体贴的散开宫人。 青玉拉住嬷嬷埋怨,“嬷嬷,我今天回来,太后、西罗姐姐、弟弟没来看我也就算了,但我父皇为什么也没有来啊,我可是离家六个月不是六天诶。” 嬷嬷眉头微微蹙起,一时犹豫着。 青玉未曾察觉,径自说道,“我在路上听到了很多传言,还想在父皇来的时候确认呢,没想到一聊就是这么晚……嬷嬷?嬷嬷?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伸出手在嬷嬷面前晃了晃,待她回神,青玉弯起眼笑:“嬷嬷,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啊?” “公主……”嬷嬷看着青玉,目光细细的从她的发髻一直流连而下,“公主不知道吗?西罗郡主出嫁了,就在公主您回来的两天前。” 脸上尚挂着笑意,青玉来不及敛去,习惯性的微侧过头,笑吟吟的眼望着嬷嬷。 “你说什么?” 嬷嬷说:“西罗郡主嫁的就是咱们国的首富邢公子,您在回宫的路上应该知道的……” 明亮的眼中是璀璨的笑,白皙的脸上是清秀的笑。 所有的笑意都在嬷嬷略显叹息的话中僵硬,眼睑缓缓垂下,密密的眼睫掩住了溢眼满的笑。等到掀起眼帘时,布满错愕、迷惑的神情。她抓住了嬷嬷的手,“嬷嬷你在说什么啊?西罗郡主不是都要许配给慕大哥的么?太后都已经应允了他们的婚事啊,怎么……怎么会嫁给邢公子呢?” 嬷嬷摇了摇头,“西罗郡主是……” “皇上驾到!” 宫殿外响起太监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嬷嬷的话,随后响起的错落不齐的请安声。 青玉松开手,转过身,看向门口。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大门后是一片深沉的夜色,在这片夜色之中有一个明黄色的轮廓逐渐清晰。宫里正在整理寝榻的宫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跪拜行礼请安。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在青玉身前的嬷嬷后退一步下跪,青玉在所有宫人跪下后,恍若回神一般的屈膝行礼,目光有些僵硬的让人抓不住焦点。“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 贺词没有说完,青玉就被楚皇托着双臂扶起。 迥然有神的眼睛透露着威仪、深邃,还有对面前这个女儿的宠爱。上上下下仔细端详她一番,大笑道:“好!朕的青儿总算是回来了,父皇看着可是瘦了不少。行为有所长进,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吧?” 青玉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中是安静的黑,“父皇,西罗姐姐去了哪儿?” 楚皇笑容缓缓淡去,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宫人,声音低沉:“你们先下去,朕与公主有话要说。” “是,皇上!” 宫人们退下,关上宫门。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显得异常空旷,烛火把整个宫殿点的透亮,没有一个隐藏着阴霾的角落。青玉昂起头,直视楚皇的眼,“父皇,嬷嬷告诉我的,是真的吗?” 楚皇伸手轻轻抚摸青玉的发髻:“青儿,你是朕的女儿,但在这之前,你更是南楚的公主,是南楚千万子民拥戴的公主……” 第二十二章 :十六年灰飞烟灭 “所以就要西罗姐姐嫁给邢公子?所以就要让邢公子休了他的发妻?”青玉忍不住倒退一步打断他的话,眼睛缓缓睁大,安静的眼逐渐化作怒意,“父皇,你究竟是把西罗姐姐看做是什么?!她是姑姑的女儿,是您的侄女,是姑姑在离开南楚前把姐姐托付给父皇的!父皇怎么可以这样做?” 停留在发髻上的手收回,楚皇望着自己的女儿。mianhuatang.info “国家,先国后家,朕先是南楚皇帝后是你的父亲、西罗的舅舅。” 青玉强制自己稳定下波动的情绪,压抑着一字一句的问:“西罗姐姐是自愿嫁的?慕大哥呢?父皇怎么对慕大哥说的?” “慕启是识大体的孩子,他本就因为自己只是御前侍卫怕委屈了西罗,西罗嫁去邢府,为国为己,他们都是自愿的。” “骗人!” 垂落在腿侧的手紧紧握成拳,青玉大叫,气红了眼眶:“慕大哥和西罗姐姐克服了那么多的困难才有了婚约!慕大哥怎么可能同意西罗姐姐嫁去邢府!西罗姐姐当初为了和慕大哥在一起,连自尽都做得出,怎么可能愿意嫁去邢府!父皇!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骗我!” 声音在空荡的宫殿撞出无数的回音,带着愤怒。 楚皇板起脸:“青儿!你是在和你的父皇说话吗?” “把西罗姐姐还给我!还给慕大哥!”青玉气势丝毫不弱吼回去。 僵持的两人,气氛变得尴尬、微妙,再也禁不起任何一点刺激。 而就在此时,大门外传来太子青衍的叫声,“放我进去!放我进去!姐姐不是在里面吗?我要见姐姐!” 门外的太监拦住太子,“唉哟,我的太子爷唷,您就饶了奴才吧!” “滚开!我要见我姐姐!” “不行,陛下吩咐谁都不许进去……”太监敢言不敢怒,显得甚是碍手碍脚,面前是当今太子殿下,是未来的楚皇。储君。可身后又有当今陛下的口谕,真是谁都得罪不了。 太子一掌用力的推开太监:“我要见我姐姐!父皇困得住我一天、两天,但困不住我一辈子!我若见不到姐姐,姐姐就要去北齐了!!” 姐姐就要去北齐了…… 姐姐要去北齐…… 北齐…… …… 那句话在青玉的耳边回响,北齐两个字异常清晰,映入她的脑海中。前几日听见的事情又浮现而出,仿佛像是在确认一样,青玉愣愣的蠕动嘴唇,一个一个音极其困难的从口中发出。“和亲么?是,是不是和亲?需要米,钱,做嫁妆?我,要和亲,北齐?” “放太子进来。” 宫门外响起一声喏,随即宫门被粗鲁的推开,青衍跑的气喘吁吁,发髻有些散乱,“父皇!西罗姐姐已经嫁去了邢府,我不要姐姐再离开!不是一定要和亲才能保全南楚的!” “青衍,若不是被迫,朕也不愿如此。” “可是父皇……”青衍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抬起手狠狠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口齿清晰却急促的几乎说不连贯:“姑姑……姑姑……奉皇爷爷的旨意,二嫁嫁去东都东宫,最后被休、病死在东都那个地方的……可是您告诉我们的只有姑姑病逝的消息!” 青玉身形猛地一震,转头看向楚皇,“是真的么?青衍说的……” 楚皇不做声。 从眼眶滚落而出的眼泪几乎灼痛的青玉的手背。 “父皇!”青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拉着楚皇的衣摆,“求求您不要让姐姐去好不好……我们南楚不需要姐姐的牺牲来求的平安!不要让姐姐去北齐,父皇……您害死姑姑难道不够吗?!”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宫殿。 瞬间的动作让三人都愣住。 青衍被打的侧过脸,一道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下,白皙的脸上迅速泛起五道鲜红的指印。打出去的手还没有收回,停留在半空中,楚皇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再看着自己的手,心中闪过一丝恼怒。“青衍,你是太子,将来是朕的继承人,如此软弱的个性朕如何放心把江山交与你?” “弟弟!” 同一时间,青玉跑上前去,双手捧着青衍的脸,眼中布满了血丝。 扶着青衍站起来,扭头看向楚皇,声嘶力竭:“为了南楚,您可以不顾姑姑的托付,把姑姑唯一的女儿嫁去邢府,拆散那一对结发夫妻。父皇您明明知道姑姑嫁去东都后的境遇,被休、病死在东都东宫,那期间一封封的家书您只告诉我们,姑姑一切过的很好。您难道都不会伤心、难过吗?她是您的姐姐!姑姑可以为南楚病死异乡,我是您的女儿,所以我必须要和亲北齐是么?即使会变成姑姑那样您也要让我和亲北齐是么!” “混账!” “在父皇心里我就是棋子?!” 啪! 青玉愣愣的侧过头,伸手有些呆滞的抚上火辣辣发疼的左脸,眼泪随着滚涌而出。 “我们是您的儿子、女儿,所以您有权打我们。在您的眼里,女儿、儿子远远不如南楚的江山、您的龙椅来的重要么?” “姐姐……”青衍哭着出声,紧紧拉着青衍的袖子。 楚皇看着自己打了一双儿女的手,收回放在背后,“青儿,父皇不能置南楚千千万万子民于不顾。” “可是我是您的女儿啊!您最喜欢的女儿!”青玉大叫,“为什么一定要牺牲我?救国难道就只有和亲吗?” “和亲的文书已经早已在月前送往北齐,如今不愿意嫁也要嫁!” “您有权选择我的人生,但我也有权利拒绝!”青玉深深的看了眼楚皇,拔腿就往门口跑去,身后传来楚皇吼声:“来人!拦住公主!” 青玉跑出宫门,看着四面而来的侍卫。 抬起手用手背抹干了脸上的泪水,转身往另一边跑去,扑面而来的夜风寒透心底。 就在她转头确认身后有没有人追上来时,脖颈后一阵钝痛,思绪瞬间四散而去。 大片的黑暗汹涌而来。 …… 青玉清晰的记得,母后去世的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那天的夜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延伸向地狱一般。所有人都是微红着眼睛,她一直等待着第二天的黎明,可是迟迟不至。 曾经以为,那是她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 什么都比不上那时候绝望的感觉。 如今,她靠坐在床上,听着屋子外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屋子里明亮如昼,恍若白日。 第二十三章 :逃宫 这一天是她完全没有想过的,她以为,父皇是最爱她的人,不会让她去和亲,不会让她走上和姑姑一样的道路。mianhuatang.info原来一切都那么飘渺,她所以为的亲情竟然敌不过父皇的皇位来的重要,那十六年间的那些亲情又是什么? 都是谎言吗? 不……也许不是谎言,只是所有的亲情都要建立在与南楚没有任何关系时。 “笃笃――” 有什么敲在窗户上。 细微的响声让青玉投去目光,走到窗户前,拉开后――竟然是越窗而入的夏秦?! 青玉吃惊的倒退几步让他翻身落地,眼睛哭得红肿,眼中布满了血丝。mianhuatang.info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涸,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夏秦?你怎么来了?” 夏秦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反手关上窗户。 一身夜行衣,可能是跑的太急,略带喘气:“我听说了,你要和亲的事。” “恩……”青玉垂下头,面色有些青白,“是的。” “虽然我没有立场劝阻你,但是你真的要做政治的棋子?嫁去北齐?才刚继位的北齐皇帝对佟贵妃很钟情,你嫁过去……” “我不知道!” 青玉猛地扭头,瞪大着眼睛,眼泪不可控住的从眼眶滚落,一滴滴划过脸庞。 声音歇斯底里却充满无奈:“我父皇把我关在这儿,我能怎么办?我不想嫁……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为什么我要成为南楚与北齐之间的交易?如果因为我是公主的话,我宁愿不要当这个公主!” “苏辛!” 夏秦被面前这个哭着、喊着的青玉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双手轻轻搂住她的双肩扣在自己的胸前,接而用力的环紧:“那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甘心、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去做。” “大……大哥……” 青玉埋头在他的胸前,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料。 跟着夏秦躲开关雎宫里的所有侍卫,原本这些侍卫就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虽然一直守在寝殿的外面,但他们还是很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漏洞逃出关雎宫。关雎宫里的侍卫多了,外面的侍卫自然少了,一路走的极其隐蔽。 青玉的手被夏秦紧紧抓在手里,比她宽大、温暖的大手,手心里还有一层厚厚的茧。 当他们一路有惊无险的翻墙离开皇宫,青玉站在原地,转过头回身看夜幕中宫墙,眼睛干涩的发痛,似乎已经流不出眼泪。心里有强烈的痛感,几乎让她失去力量站立,原以为她的父皇、她的家,会是最温暖、幸福的。 现在看来,现实的让人心痛。 夏秦站在她的身后,“在关雎宫外,你的父皇并没有让那些侍卫严谨把守,不然我就是插了翅膀也带不出你,大概……他是不想逼你过紧。” 青玉抿紧嘴巴,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夏秦露出轻松的笑,拉着她的手突然之间向着远处跑去,青玉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双手被面前的夏秦牢牢拖住。仰起头,看见夏秦爽朗的笑,明明是自傲到目中无人的性格,此时的笑容充满了温暖的感觉。 “走吧。”他说。 一颗眼泪迅速的坠下,青玉点头。 白苏与夙玉在客栈里,看见夏秦身后跟着的青玉时,白苏站起身,夏秦立马闪身到青玉面前,“我先说了,不许让苏辛回去。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苏辛选择了离开,所以……” “我什么时候要赶她走了?还是我脸上的神情这么说了?”白苏一脸无奈的笑,偏过一点头看着苏辛,“既然出来了,最晚明天楚皇一定知道你逃离的消息,收拾东西我们连夜离开。” “白苏……” 白苏温柔的眼神,抬起手,细腻的指腹擦干苏辛脸上滑落的泪水,笑容能包容一切般宽广:“什么都不要说了,既然你这么做了,那我们就会支持你,苏辛。” 他总是能说出这么淡然的话,却感动的让人落泪。 青玉瘪了瘪嘴,扑入白苏的怀里,终于敞开喉咙大声哭起来。 收拾行李的夏秦顿了顿,看见白苏放在床头没有打开的包袱,眼神黯淡下来。 坐上马车,青玉很快进入了睡眠,连车子的颠簸都感受不到。苏辛伸手拿着斗篷披在她的肩上,夙玉也倚着睡着。自己则是动作细微的出去,马车外的夏秦正大大的打着一个哈欠。看见白苏出来,望马车里看了眼,“苏辛睡着了?啊……不对,现在好像是要叫她青玉公主才是。” 白苏双手拢在衣袖里,“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吗?” 握着马鞭的手无力的垂下,毫不在意的揉了揉鼻子,“是啊,她和我一样极度向往自由,甚至可以说是向往自由到有点自私。换做是其他人,估计会痛苦着和亲、或是继续做夏小侯爷。白苏,你这样的人,不做官真是太可惜了。” 白苏也转过脸,明亮的月光照耀着他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透出一种惊艳的美。 “当门客已经让我觉得很困扰了,还是做无拘无束的书生好。” 夏秦摇头晃脑,大笑着说:“是要做这样死读八股文的书呆子吗?” “这样或许也不错。” 马车里传来一个响声,两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的笑笑,压下说话声。 …… 宛如一场梦,醒来后似乎那段回宫的事情是梦,一场噩梦。 但青玉清晰的明白,那是现实,是她刻意逃避的现实,当夏秦出现的时候,她带着对父皇、政治、权利、欺骗的恨离开。但当她真正意味到,她这一次离开,等于是否决了一切。 等到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她就开始发呆,好多事情不敢想下去,自私的祈祷,如今时间能停止就好,不要再往前走了。她害怕做了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马车不断前进,连夜赶路不眠不休,傍晚时他们来到了燕水。 坐在客栈楼下吃饭,没有听到关于青玉公主消失不见的消息。 也是,这种消息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眼看和亲在即,若是被北齐知道,恐怕又是一场麻烦,顶多也是私底下派人寻找。 第二十四章 :奈何情深向来缘浅 “苏辛。” “啊?” 青玉仓促回神,疑惑的看向叫自己的白苏。 “如果精神不好就上去休息吧,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夏秦也放下碗筷,“不然我们还没有吃饱饭就要被你的吃相弄得毫无食欲。” 果然…… 桌子上被她弄得都是米饭、菜叶。摸着头笑了笑,“不好意思,那我上去睡会儿,晚安。”站起来才走了一步,单脚绊倒椅子,整个人猛地向前栽去。 “小心!” 白苏坐在她的身边立马扑上前去扶住她。 “没事吧?” 抬起眼,映入眼中的就是白苏担忧的目光,青玉摇了摇头,扶着他的双手要爬起来时,耳朵听到了最不愿意知道的事情。 吃着酒的大叔张口道:“昨天的排场盛大啊,不愧是从皇宫里嫁出来公主,啧,比起来,邢公子的前妻哪能比啊?” 旁边的男人也接话:“那是,也怪不得要休了那卖鱼的。一个金枝玉叶、一个卖鱼的,傻子都会选前面一个。” “好好一个郡主,愿意下嫁邢公子,她也挺无奈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低落,方才说话的老人接着道:“咱们的青玉公主不也要和亲去北齐?皇上再也宠爱也……哎!” 青玉反射性的推开白苏的手,自己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冲上楼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把自己一直锁在屋子里好几个时辰,她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鸡鸣响起时打开门,走出客栈,路上已经有小贩陆陆续续拿着东西赶早市。小二拿着一把大笤帚,耷拉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客栈门前的地。 青玉经过时,他正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 “客人起早好早啊。”小二笑容亲和的与青玉搭话。 青玉点点头,“麻烦小二,告诉与我一同来的两位公子,就说我出去散心,晌午前一定会来。” “嗳,好嘞!” “谢谢。” 清晨,穿的薄衫走在路上,寒气凉人。 初升的太阳没有任何温度,朦胧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挡住,抬起手挡住眼睛,只能感受那一片耀眼的光亮,没有任何暖度。 沿着那条路,很简单就找到了邢府。 稀薄的阳光中,大红喜色、鲜红色的绸条刺眼,点缀着老旧的宅邸。 走到门前,正在清扫落叶的小厮上前拦住青玉,“姑娘,这儿是邢府,请问姑娘找谁?” 青玉停下步子,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睛微微弯起,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凹陷,“麻烦通禀下邢夫人,就说苏辛上门拜访。” 小厮将信将疑的看了她好几眼,“姑娘请在外稍等。” 西罗姐姐,为什么要嫁?慕大哥呢?究竟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些事情是她想要逃避的,却也是她不得不知道的。 在门外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跑出来的不止那个小厮,还有青玉熟悉的人,是西罗郡主自小待在身边长大的侍女。看见青玉如此落魄的打扮,不免吃惊:“公……苏姑娘,我家郡主正在屋子里等您。” 在小厮诧异的目光中,青玉随着侍女走进邢府,里面也是满目的大红色。 与青玉此时低落的心情而言,这些红色甚至有些刺眼,西罗姐姐穿着嫁衣跨进这邢府的瞬间,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慕大哥又是怎样的心情送西罗姐姐离开他的生命?相爱的两个人因为皇室的职责必须放弃彼此,是太苛刻还是悲哀。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 西罗姐姐选择的是亲人,又为什么要这样选? “公主,郡主……”侍女站在门前,小声的说:“昨天大婚,邢公子来了一次挑了红盖头就走了,郡主……郡主精神一直不怎么好……” “挑了盖头就走?”青玉诧异。 侍女点头,面带担忧:“是的” “可是他不是为了娶姐姐才休了自己的……” “青玉!” 门扉突然打开,穿着稍带喜庆浅粉色衣衫的西罗走出,臂肩挽了一条鹅黄色的绸带,颇有些飘然而立的感觉。面色看上去虽涂着淡妆,但笑容还是显得勉强。 “姐姐!”青玉几步跑上前,拉着她的手,眉头紧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慕大哥呢?还有刚才说的挑了盖头就走的事情?父皇和你说了什么你才嫁到邢府来……” “啪――” “郡主!公主!”侍女大声惊诧的叫出。 青玉反应慢一拍的抬起手,捂上被打的脸颊,慢慢侧过头,漆黑的眼颤抖,“姐……姐?” 西罗收回自己的手,双手随意交叠着垂下,端庄而娴雅的姿态。目光冷淡的看向青玉,“抱有这样想法的你,还是南楚的公主么?还是被宫里人人喜爱着的公主吗?只想到自己不愿意嫁,你可曾想过南楚那些将士?战争一旦挑起,总会有人失去性命,你想过没有?” “不是这样的……”青玉下意识的反驳,“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西罗丝毫不让青玉逃避,步步紧逼的追问,“你是公主,和亲去北齐,你依旧是公主,依旧是万人之上的存在。牺牲你一人的幸福就觉得委屈了?那我和我的娘亲呢?我的娘亲和亲嫁去东都,最后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云彩散去,太阳渐渐初升,日光喷薄而出,从边缘折射出色彩缤纷的光芒。 没有任何温暖,只有那一大片迷人的日出之景。 青玉呐呐,是愧疚、绝望还有很多连她自己都看不清的心情,“你知道的?姑姑……的事……那为什么……还要嫁过来?” 西罗抬起手,“你先下去,不得让任何人进这个院子。” 侍女担忧的看了两位主子一眼,自她服侍郡主开始,郡主与公主的关系一直很好。性格搞怪但异常爽朗的公主,一直是宫里人人喜欢的公主。比起内敛、温和的郡主,第一眼看见青玉公主的印象就是一个很幸福的存在。 甚至没有看见两位主子叫起真来说话,今天却是…… “……是。” 侍女退出院子,一院子是落寞的喜庆。 西罗走出屋子,缓步走下三层石阶,面朝着晨曦而立,整个人像是浸润在阳光之中,充满了温暖的感觉。在青玉的印象中,西罗姐姐一直是姐姐般的存在,她很少训斥下人,对自己一直很包容。 第二十五章 :触手可及的自由 被这样训斥真的是第一次。 淡淡的声音在朝霞之中有些让人落泪,“娘亲自小告诉我,这是身为皇室人的责任,既然身在皇家,就必须接受这样的命运。因为,皇室里的都是自己的家人,她是一国公主,南楚都是她的子民,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自私让任何一个子民失去性命。” 青玉说不出任何一个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 “我是郡主,也是娘亲的女儿,但慕启更是我一辈子最想嫁的人!”西罗转过身,脸上却不断滑下泪珠,没有怒吼只是安静的宣泄:“当太后求着让我嫁时,我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活下来。或许……或许这是我最后的解脱,离开宫廷,做了我最后一件身为皇室人的事情。” “那……那慕大哥呢?”青玉狠狠擦了下眼睛。 像个小孩子一样,咬着唇,眼眶红通通,却倔强的不哭出来。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西罗叹息,认真的凝视着青玉,“既然有作为公主的意识,看不得宫里任何一人被欺负,却不甘愿为南楚子民牺牲自己的幸福?北齐皇帝提出的不平等条约,割地、每年上缴大批米粮、和亲,才能和南楚作为友好国。皇上需要大笔的银子发放给上缴米粮的农户,以安抚民心不生出动乱。青玉,你懂么?” “是公主,所以……才必须要这样?” 西罗摇头,“如果逃了,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与其一辈子被自己束缚住,还不如这样过的自在。” 她有作为公主的骄傲,有作为公主的自觉,但―― 她没有做过一位公主应该做的事情。 因为从小一直被大家保护的那么好,使劲的向父皇、西罗姐姐撒娇,如果……如果没有了他们,她该怎么办? 自由?良心? 怔怔的走出邢府时,青玉迎面遇上了面色惨白的邢公子。 身边有一对老夫妻在喋喋不休,“哎,邢公子和那吕一也可惜了……” “好好地,怎么就上吊了?”老人叹息。 “那两人当初拜堂时,邢府里的两人都没去,邢公子休了吕一,怕也是吕一被……哎!到底是皇家人,还没嫁过来就让邢公子休妻了。” 青玉看着跌跌撞撞消失的邢公子,想起了她最后看见的吕一,西罗姐姐死寂的眼睛。 都是因为南楚,所以必须要牺牲他们,为了和亲,为了南楚,已经害死了一个吕一,将来还会有谁?这就是西罗说的必要的牺牲?一辈子……一辈子究竟有多久?西罗姐姐一辈子都会被邢公子怨恨,一辈子都会被自己的良心谴责。 那她呢? 茫然回神,看着自己身处的大街。 登时热闹起来的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小贩摆出了摊子叫卖,孩童牵着娘亲的手叫着要吃糖葫芦、要买拨浪鼓。 突然觉得快要被湮灭在这人潮之中,脑中清晰的告知自己。 她是公主,这些都是笑脸都是她的子民,如果……如果战争一旦爆发,所有都会消失不见。战火硝烟、哭声满天,失去亲人的痛,失去家园的痛。 肩膀上搭上一双温暖的大手,气喘吁吁的声音绕道她的跟前,“害的我好找啊!苏……辛?” 青玉启唇,“我要回去。” “啊?”夏秦愣了下,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往客栈走去,“赶紧赶路吧,我们去东都,那儿的隐士都很出名――”牵着的手被挣开,夏秦不自觉的转身,看着站在人群之中的青玉,像是下一个瞬间就会不再是她的感觉。 青玉倒退一步,声音颤抖:“我要回去,嫁北齐,一辈子不知道,有多久,但,不想被自己困住……” 夏秦垂下头,眼眸凝视着青玉。 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看不清晰。 颠簸的马车里,青玉歪着头靠在马车内壁上。 马车外,夏秦心情低落的驾着马车,白苏拿过他手里的马鞭,“因为一直被宠爱着,所以不得不回报,也承受不了逃避的后果。她……和你是不一样的存在。只不过,一个选择了逃避,一个选择了面对。” 夏秦耸肩,笑容没落,“让我去做官官相护、只手遮天的侯爷吗?” “你想做那样的人?”白苏浅笑。 即使是温柔的话语却犀利的让人回避不了,夏秦摇头,“怎么可能?就是因为不想做那样的人,我才逃离北齐。” “那――”白苏一眼望进他的眼中,“为什么不做你想做的那种人?” 逃避。 夏秦眼睛闪烁着躲开,尴尬的笑着推他一拳,“怪不得你说你不适合官场,说话这么锋利,专挑人不想说的事情。” 白苏挥下马鞭,吃痛的马匹奔跑,带动一阵风吹散温润的声音:“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想承担那些责任。既想拯救所能帮助的人,但有妇人之仁,只能逃避。这样性格的人真的很不适合生存在北齐宫廷,做一个义气的大哥倒是很好的。” 夏秦大笑,双手抱着头,侧过脸笑意爽朗:“最后一句我能视为褒义吗?” 白苏温柔的挑眉。 傍晚到了客栈借宿,青玉依旧和夙玉同一间房,对于这个她偶然救下的人,青玉没有留意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直到夜里,青玉没有下去吃晚饭,靠在窗户口,满头的青丝披肩而下,面容看上去暗淡无光。 夙玉推门而入,端着饭菜,“白苏公子、夏秦公子说让姑娘好好休息。” 青玉转过头,淡声道:“麻烦了,放桌上就好。” 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挲声,安静下后,青玉依旧没有挪动半分,“苏姑娘……” 青玉啊了声,看夙玉入睡的打扮,“是不是外面的声音吵到你睡觉了?” 夙玉连忙摇头,坐在床边,双手交叠着放在双膝上,模样有些内敛的看着青玉。声音也是温柔的不想让人打断,“虽然奴家没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但是……苏姑娘好像在困扰什么事情?白苏公子、夏秦公子也一直很担心苏姑娘呢。” “夙玉,等你回了北齐,会做什么?” 第二十六章 :无法阻止的未来 “听说一些大宅院里招丫环,吃的、住的地方也就有了。”夙玉淡淡的笑了笑,“奴家爹爹还在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和爹爹一起生活,开一间小作坊。” “那你现在要放弃了?”青玉伸手合上窗户,坐回自己的床榻上。 “不会!” 在青玉抬起头的瞬间,她看见了夙玉眼中闪烁的神采,“即使爹爹不在了,奴家依旧会买下一间小作坊,找个老实人嫁了,爹爹也会安心的。” 屋子里突然变得悄无声息,青玉歪着头,脸上挂着笑:“其实我很羡慕那样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即使失去了你的爹爹,依旧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夙玉,我真的很羡慕你。” “可是奴家更加羡慕苏姑娘,苏姑娘有这么好的两位义兄,不会为生活而苦恼,而且……而且苏姑娘看上去很幸福,什么事情笑笑就过去了。奴家想……大概就是这样的苏姑娘才会让两位公子这么关心。” 第一次听见这么直白的夸奖,青玉脸红了下。 其实她远不如夙玉说的那么好,她计较很多事情,而且很自私,理所当然的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她最幸运的事情大概就是结识了白苏和夏秦。 “可是,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了主。夙玉,如果你的爹爹让你为了家族而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愿意吗?” “大概是……愿意的。”夙玉抿了抿唇,思量间斟酌着想表达的话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奴家是女儿家,做不到像男子一样赡养他们至老,那就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奴家享受了他们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于情于理,都该嫁吧。”最后一句话,像是深刺进青玉的心里,“即使再怎么不甘愿、不甘心。” 自小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做主,尤其是一生大事。 她的生活从来不受约束,吃穿不愁,理所当然的享受父皇赠与她的一切。 那,那些赠与,是出于亲情还是馈赠? 一夜,青玉在睡梦中哭泣,回到了母后去世的那一天,她躲在椒房殿的角落里,哭着找不到母后、父皇。 即使害怕的想要逃离,但躲在角落里,不敢挪动一步。 那时候,大约是极度害怕,只要跨出一步,连让她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了。 再次回到宫殿门前,青玉弯起眼睛笑,露出嘴角的酒窝,“大哥,以后在北齐相见,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因为我想做只会给人添麻烦的苏辛,那样的苏辛比较讨人喜欢是不是?”说着一如既往嬉笑的伸手握拳锤了锤他的肩。 夏秦哼了声,稍扬起头,“哪里讨人喜欢?” 转头看向白苏时,青玉心底有一道悲凉的叹息声响起,她是南楚公主,她要嫁的是北齐的帝王,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人。 “一路顺风。” 白苏微笑着展开双臂,轻轻的抱了抱她的双肩,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气味。 曾经会让青玉心跳莫名加速的气味,如今再次闻到,只觉得鼻子很酸很酸。眯起眼睛笑着道:“二哥是酸书生。” 在青玉转身后,她看见了逐渐的打开的宫门,宫门站着她最喜爱的父皇、弟弟,最会哭的锦心,还有她宫里的宫人。 如果……如果那些和亲都是一场梦该多好。 “苏辛!”夏秦看着她转身,上前忍不住抓着她的手,“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青玉吸了吸鼻子,“我大概会后悔一辈子现在的决定,可是……我的良心不会被谴责,那样过的很累,而且传出去青玉公主逃嫁是很难听的丑闻吧?” 被自己囚禁住一生、一辈子,还不如在后悔中回忆当初最美的回忆。 这样,至少自己的心是自由的。 身体的自由、心的自由,她选择了后者,不为其他的,只是自己的自私,还有她作为公主的尊严。 这是她为皇室做的最后一件事情,牺牲自己全部换来内心的自由。 一步一步走向大门后的众人,离她的自由越来越来,也越来越近。 消瘦的背影,在微风中,衣衫勾勒出的背纤瘦而脆弱,却依旧坚强的向前走去。 就好像当初第一眼看见她,一身明紫色衣衫,手持一把折扇,梳着男子的发髻。隔着窗幔瞪大璀璨熠熠的眼睛,毫无自觉的哇哇大叫。 一幕幕在面前重放,不过那么点时间,当初的人正走向她的结局。 夏秦猛地转身离开,白苏跟上。 “我要回北齐。”跳上马车,转头看了最后一眼缓缓合上的宫门,“即使能做的事情很少,至少能保护一个人。” 白苏坐上马车,眸光浅淡,“但你阻止不了青玉公主的结局。” 疾驰的马车,马蹄声掩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 七月十七日。 南楚的皇宫中再一次挂起了满目红绸,大红灯笼贴着喜字,宫里的宫人身上也都带着点喜色。关雎宫里喜乐从里泻出,可是大家的脸上没有一点笑颜。 他们都记得,青玉公主回来的那一天,明媚的天,灰暗的宫墙。 公主一步步走向他们,在距离三步的距离,跪下。 “我嫁。” 磕头,埋下头时双肩颤抖,太子冲上前去,抱着公主的双肩恸哭。 公主太过于单纯,所有宫中的阴暗都被刻意掩盖掉,不出现在公主、太子的面前。宫人的心里都清楚,和亲去北齐,与长公主和亲去东都是一样的,未来的路是一篇荆棘。失去了皇上及其众人的庇护,公主将会寸步难行、甚至被有意刁难。 而今天终于是公主出嫁的那一天,天气阴沉,厚重的乌云自遥远的天际压下,像是随时会下起瓢泼大雨。抑郁着众人的心情,即使怎么欢快的曲调,也扯不出一丝笑颜。 凤冠霞披,当她穿着锦绣繁华的嫁衣走出关雎宫,身后的锦心亦是穿着大红色的裙袍,双手托着青玉过长的霞披。凤冠上垂下的黄金垂帘子挡住了她的视线,脸上的妆容很厚重,身上的嫁衣沉重,几乎让她透不过气。 “父皇,青玉就此拜别。” 青玉步行到楚皇的面前,屈膝双膝跪下,一动,身上的链子就发出响声,悉悉索索响成一片。七月的天气微凉带着热气,但跪在地上的瞬间,膝盖很凉。 第二十七章 :凤冠霞披送和亲 “谢谢父皇十六年的养育之恩,谢谢父皇那么纵容着青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磕头,额头隔着凤冠抵在地上。 身旁的太子呜咽,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姐姐……姐姐……” 磕头三次,青玉正要站起来时,双肩被猛地按住。抬头看正是楚皇屈膝,单膝几乎是跪在地上,双臂强而有力的紧紧抱住青玉的双肩,“我的青儿!” “父皇……” 青玉无力的垂下眼,想要哭,但眼泪流不出来。 将来如果可能,她不想再哭了。 所有的软弱、眼泪都要留在这儿,未来、北齐、宫廷,不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的软弱是被大家纵容而滋生的,现在她要割去这些骄纵。 虽然会很痛,但将来的痛不会翻倍。 拜别楚皇,青玉看着才比她矮上些许的弟弟――青衍。 自小青衍就和她很亲,也是因为她的个性比较闹腾,不懂事的时候几乎是两个人厮混在一起,爬树、翻墙、恶作剧。如今要他看着自己最亲的姐姐出嫁,嫁去北齐,为了南楚。他该是怎么样的心态? 青玉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这眼泪姐姐可是很感动。” “姐姐……” 青衍泪眼朦胧的看着青玉,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将来!将来我一定会接姐姐回来的!绝对!” 青玉弯起眼睛笑,鼻子酸的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 “好,姐姐等着那一天到来。” 青衍绝对都不会忘记这一天最爱的姐姐穿着凤冠霞帔,渐渐远去、消失的背影。明明眼泪都要涌出眼眶,却还是笑着说,她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姐姐!等我!” 对着跨上礼车的青玉大叫。 “喜乐起!”公公尖锐的嗓音划开了沉闷的天际,紧接而起的喜乐声在关雎宫响起,穿着大红绸袍的乐师们拼命的吹响婚嫁娶的礼乐。护送婚队的是慕启,护送的粮食的队伍则是在婚队之前就已经出发两天。 婚队一路喧闹的走出皇宫,各个宫里走出来的宫人都安静的站在两旁,偶有刚进宫的小宫女看见婚嫁兴奋的大叫,很快就被长者阻止。压下她们的头不许喧哗。 婚队处宫门后,一路向着官道走去。 官道上不知何时聚集满了人群,官兵手持长矛维持秩序,震天涛声的呼喊声: “青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骑马在排头的慕启勒住马匹掉头往后走,一路骑马而至青玉的礼车旁,弯下腰压低声音:“公主掀开帘子打声招呼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半响才从礼车里传来声音,“好。” 本以为会看到眼眶通红、强忍着不再哭泣的脸,但真正当青玉掀开帘子,露出脸时,慕启没有想到,她能微笑、得体的向人群挥手。面上的妆容鲜红、浓烟,眼睛里渗着淡淡的水汽,仿佛是怀抱着感动、幸福的出嫁。 而不是恨嫁。 慕启道:“公主,您做的很好了。” 在人群中之中,青玉没有看到夏秦、白苏他们的身影。有点失望,但那天作为最后的诀别也很好,留在他们记忆里的永远都是开朗、热闹的苏辛,而不是现在这个勉强自己的青玉公主,如果可以,在他们面前,她只想做苏辛。 不想把青玉公主的一面展现出来。 路再长、人群再涌动不安,还是会走完离开京城。青玉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低头看自己手指上的丹寇色,鲜艳如血,直逼人眼。 头上的凤冠很重,压的她脖子僵硬,马车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对着喜庆色的内壁。 安静的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没有亲迎的使臣,送亲队伍一路走官道离开南楚,后转水路,买下两条船,确切说是一艘货船、一艘画舫,雕栏画栋、彩壁粉刷的画舫。从马车上下来,她穿着繁琐的嫁纱,在码头看热闹的人群瞩目之中,走上船只。 谁都知道―― 这是南楚公主和亲的队伍,嫁来他们北齐。 四周的扎着冲天揪的小孩子摇着波浪鼓,唱着童谣: “新娘子房亮堂堂,红漆踏板象牙床,象牙床上生贵子,贵子生生状元郎。” 锦心蹙着眉,不悦道:“那些孩子再唱什么呢!公主生的孩子怎么能唱成状元郎?真是――” 青玉单手搭在锦心的手臂上,站在画舫的船板上,看向那些摇波浪鼓唱童谣的孩子,还有个孩子正在换牙期,一笑就露出没了的大门牙。“让他们唱去,童言无忌么。” “可是……” 自从上路以后,锦心对于北齐的一切都是心存不满,她虽是个很会哭的姑娘,但比起青玉的粗枝大叶,她更有女子纤细的思绪。若是她讨厌起一个人来,嘀嘀咕咕能挑出上百处不满来,其实,错的哪是他们? 最可恨的人,远在那北齐的宫中坐着。 画舫离码头愈行愈远,渐渐的连岸上的人影都看不清楚,模糊了。青玉却依旧一身嫁衣艳艳,站在船头,目光看不出悲喜的望着烟波浩淼的水面。锦心从船舱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件绒红色的斗篷,边上镶嵌了白色的绒毛。 抖开轻轻的披在青玉的肩上,“公主,进去船舱里吧,外头风冷。” “你听……” 青玉抬起手,手指直指面前的湖面荡漾,远处还有船只,也是画舫,应该是公子、小姐,水雾之中传来几丝飘渺的丝竹听。 “那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公主。”锦心眉心微蹙的担忧看着青玉,这样闷闷不乐的公主让人担忧,之前不管遇到什么时候,公主也能笑出来。像是眉间紧锁着很沉重的东西,再也轻松不出来。“您不要这样……我……我看着很难受。” 青玉恍若未闻,侧耳倾听那断断续续的丝竹声。 突然展开露出笑颜,“啊,好像是之前去秦淮河时听到的曲子。” 如果……如果笑不出的不要勉强自己,这样的公主看上去真的很令人担忧。 锦心往后退下一步,不忍心再看公主勉强打起精神的样子。 走了水路速度快了不少,赶了好几天的路,一醒来,青玉就站在船外,下了雨也不进去,锦心就打着伞站在她身后。 一路到了秦淮河,青玉才有了点人气。 从嫁衣的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转身双手交给慕启,“慕大哥,能不能把这匕首送去云水阁,就在北塘口的旧王府,离秦淮河很近的。” 第二十八章 :秦淮河宿夜 慕启接过匕首,“好,我去去就回。” 锦心上前小声的问,“公主,这样真的好吗?不自己送过去?公主不是很想见见那把匕首的主人吗?” “见了又怎么样呢?”青玉垂下眼睫,弯起红唇笑了笑,“这样就很好了。” 果真如慕启自己所说的,他真的是去去就回。 傍晚,画舫停靠在秦淮河,本是要继续往前走的,但锦心说,慕启吩咐大家今晚就停靠在秦淮河休息。吃过晚饭,慕启居然就放了送亲的侍卫、宫女,让他们自己去上面好好玩玩。青玉正纳闷,走出画舫看见两个宫女窃窃私语:“真的是花灯会啊?” “是啊是啊,没想到慕大人也很关心公主……” “不然你以为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特地为了花灯会停下?” 青玉站在画舫的门后,走出来时两个宫女匆忙向她行礼,青玉挥挥手,“去玩吧,不要忘记放花灯啊!” “是,公主。” 待到船上的人都上了岸,青玉才转过身,看着站在灯火黯淡的船舷旁的慕启。 她是不是真的在无形之中让很多人都在担心? 不断在给他们添麻烦? 踮起步子提起裙摆,像是小猫一样放低的脚步声,一脸狭促的模样,都要走到慕启身边伸手拍他一下时,慕启却转过头。棱角分明面庞携浅浅的笑,“公主,我可是练武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切。” 青玉放下裙摆,伸手抖抖衣袖,嘟囔:“每次都吓不到你。” “怎么不去岸上玩?有花灯会。” “那慕大哥为什么不去?”青玉反问,执拗的反问他,“我是不知道放给谁,难不成要放给我从来没见过的只喜欢佟贵妃的北齐皇帝么?慕大哥有可以放花灯的人吧?” 慕启抬起手,毫不客气的压下她的头。 惹得青玉跺脚哇哇大叫。 远处公子、小姐的欢声笑语,行人、孩童的嬉闹纷纷,掺杂在一起,和着她大叫的声音。慕启目光幽深的看着河面上飘来的一盏莲花灯。上头不知道写了谁的名字,一位姑娘在那边绞着帕子,花灯飘错了地方,兀自伤心。 “送西罗出嫁,下了很大的雨。” 低沉、感伤的口吻,青玉猛地停下所有的动作。 眼睛开始泛酸,忍着难受的感觉,“西罗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慕启松开压着青玉的手,双手背放在身后,衣袍猎猎,玄黒色的一角几乎融入黑夜中。“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什么话都被雨声掩盖了。时常,我会觉得,那场雨下的很好,可以让西罗大哭一场,不被任何人听见。” “被人听见……又如何?”对于西罗姐姐和慕大哥,心中有愧疚。 慕启嗓音低沉,“南楚对于西罗太苛刻了。” 青玉顿时记忆起那天西罗姐姐说的话,在宫中看见、听见的一切被慢慢拼凑起来。 安静、温柔的西罗姐姐,一直在自己的宫殿之中,甚少离开。每日都在绣花、读书、练琴之中度过,好像没有活在皇宫中。 那不是淑静,而是小心翼翼……么? 青玉茫然的望向慕启,“这算是怎么回事?” 在漆黑的天空中骤然盛开的五彩烟花,伴随响起人群的尖叫、欢呼声,慕启的声音像是冰冷的锤子音,敲碎了面前一切的热烈,沦为她触手不可及的梦幻。 “西罗是长公主遗留在南楚的孩子,本是应该跟着去东都的。这样的人生长在宫廷,是一种不融合的存在。一直被众人保护着的青玉公主,看不到这些东西,但是青玉,从现在起你必须知道。南楚的皇宫和任何一个宫廷都一样。阴暗中藏着不堪入目的肮脏、丑陋。” 盛大的烟花渐渐熄灭,消失在黑暗中。 瞬间又有另一朵开出,绚烂的光芒让人目不暇接。 烟花,最美丽的焰火。 总会让人想要记住不过一瞬间的美丽,站在甲板上,仰起头,青玉努力睁大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脑海中是一幕幕白苏的面容,眉眼含笑的,温润如玉的,担忧蹙眉的。 身体的某处还能极其模糊的记忆起,他扶着自己的错觉。 砰—— 巨大的响声后,烟花再度璀璨。 整片天空都被烟花照亮,秦淮河的河面上倒映出烟花的盛放,夹杂在放出的莲花灯之中。 白苏,夏秦。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是现在一般,想要回去那段无拘无束的岁月。 十六年中,终身囚禁之前,能遇见你们究竟是让幸运还是不幸? 我到现在不明白,所谓的爱是什么。西罗姐姐和慕大哥是爱么?当初轰轰烈烈,最后却是为了一个无奈。父皇对母后是爱么?他们的孩子对父皇而言是保全国家必须牺牲的。 究竟……究竟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被众人欺骗着的? 烟花灿烂,欢声笑语。 秦淮河青楼之中,站在阁台外的男子红衣似火,青丝长发垂落在肩上,柔软、黑亮的像是一锻丝绸。 敲门而入的弟子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上一把匕首。 “阁主。” 背对而立的琦秀男子淡淡的应了声,“青玉公主,可喜欢这份厚礼?” 弟子回禀:“这……弟子不知,阁主赎罪!” 夜一点点沉沦在秦淮河的夜景之中。 青玉仰面躺在床榻上,开口轻声问:“锦心,你说……今天这烟花算不算是好兆头?” “当然是!”锦心答得迅速。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看着烟花,面前闪过的都是一张张熟悉的脸,最后停留在那个人身上,笑容随着烟花消散。 这种分不清楚究竟在想什么的感觉,很难受。 十日连夜赶路后,南楚的送亲队伍中午抵达了北齐的京城。 掀开帘子,青玉从里面走出,外面刺眼的阳光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耳边都是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艳红到刺眼的嫁衣笼罩在身上,隔着薄纱的袖子,她模糊的看见自己的手背的玉镯子,光泽柔润、色泽均匀。 扶着锦心的手踏着踏板走下马车,眼前的链子晃动。 谁都知道这位公主是南楚的青玉公主,都想看看这位公主到底是长的如何。 在侍卫的护卫下,青玉走进驿站,走进屋子。 一路奔波,明日就要进宫,青玉觉得自己很累,洗漱后就早早的躺倒床上睡觉。刚躺上去,很快就进入了睡眠,只是半夜就彻底没有了睡意。 屋子里月光如泄满地,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木棱子窗户。 窗外的夜风吹入,凉凉的风裹住了她的双臂。 第二十九章 :一睹君王真面目 繁星点点,月光无处可寻。 从来没有发觉,北齐的夜幕和南楚的夜幕相差这么多,也许是她从没有关心过北齐如何,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永远呆在南楚。 先前的队伍已经抵达了两日不止,青玉梳妆打扮好,坐在屋子里等着从宫里来亲迎的人。 一直等到喜娘急的跺脚:“再不来都要过吉时了!” 青玉揪着帕子,她嫁来北齐,但他们却完全不把她当成一回事,连这儿的人都知道了她到了。难道北齐的皇帝会不知道?谁都看得出,这就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慕启在屋子里,蹙眉,神情严肃。 “再去催!”怒气显而易见。 哗啦―― 桌上的茶杯被一袭衣袖挥落坠地。 青玉掀下头上的红盖头,猛地站起身,晃动的面前的链子拍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们当南楚是好欺负的不成?!若是他们不派人来,我青玉决计不会踏出这屋子半步!” 驿站里的侍卫连忙应了是。 “公主。”锦心捡起被青玉扔下的盖头,细心的拍去上面的灰尘。 屋子里就喜娘、慕启、锦心、青玉四人在等着,其他人都在楼下等着。青玉闷坐着,实在无趣,心里又压抑着火气。即便是她忍辱负重嫁来,但也不是给人这么欺负的! 起身走到门口,才要伸手推门,步子止住。 门外传来闲人说话:“这公主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咱们皇上只宠爱佟贵妃,还偏偏嫁来。” “哎,这脾气嫁进去也是进冷宫的料!” 吱嘎―― 青玉推门而出,铁青着脸就要开口训斥,慕启从后扣住了她的手。 怒气、委屈在眼眶中打转,她转过身,看着慕启,“要让我忍气吞声么?” 慕启微微摇了摇头,“这儿不是南楚,是北齐。” “……” 青玉抿紧嘴巴,狠狠甩开他的手,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到窗户前,背对他们而立。 究竟还是过了吉时,三催四请来的人是北齐皇帝身边小太监,拿着架子,眼睛斜斜的瞥过他们一眼,“青玉公主,还等什么,盖上盖头上轿子呀,杂家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去做呢。” 任由锦心帮她盖上盖头。 走出屋子的一瞬间,唢呐声响起,一派喜气洋洋。 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低下头,能看见自己脚下的阶梯。 上轿子、出驿站、过大道、进宫廷。 不知在何处,青玉就下了轿子,扶着锦心的手,往前走了才只有三步,就有另一双手接过她。很熟悉的感觉,宽厚、温暖,能包笼住她的手。 不可能是那个北齐皇帝,那是谁? 一级级踏上石阶,随后是平坦的路,走了几步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有门栏。” 夏秦! 青玉几乎要抬起头掀开盖头,但手被夏秦紧紧握住,盖着红盖头,所以她看不见夏秦脸上隐忍的神情,眼瞳深处藏着浓浓的黑。 为什么要回来? 青玉眼睛酸涩的想要掉泪。 由夏秦牵引着她走进寝居,坐在喜床上。广袖的下手紧紧握着,没有松开。只听见夏秦低沉吩咐:“你们先出去。” “是,侯爷。” 人群鱼贯而出的脚步声,殿门合上的声音。 青玉另一只手就要掀开盖头,再度被夏秦紧紧握住,还能察觉到他的手有一点点颤抖。“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苏辛……”夏秦凝视着面前刺目的艳红,他不敢想象,当她看见北齐皇帝时,苏辛会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 会不会认为那一切都是骗局? 身体被猛地抱入怀中,青玉骇住了。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笑着锤了锤他的肩,“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是我出嫁诶,你这么伤感做什么?即使哭嫁也轮不到你是不是?” 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青玉有些慌了,试图挣扎着,“大哥?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不要动。” 隔着盖头,俯在她耳畔响起声音,双手只能紧紧的抱住她。怀中纤瘦的身形,身上透着他从未闻见过的脂粉香,是不是那个赖皮、张扬的苏辛也一并会在今晚消失不见? 青玉果真没有在动,小心翼翼的问:“大哥,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而且……” 而且我最不想让你们看见这样的我,所以,所以回去吧。 “青玉……如果你只是苏辛,该多好。” 长长的叹息声。 如果她只是苏辛该多少?你以为我不愿意只是做苏辛么? 夏秦很快就回去了,再度进来伺候的宫人显然怠慢不少,锦心就与喜娘亲力亲为,收拾好了就陪着她守红烛。 “公主,刚才夏公子来,说了什么吗?”锦心挨近青玉,小声问道。 “大概是送我这个只会惹祸的义妹出嫁。”青玉答得心不在焉。 为什么夏秦会是那样的口吻说出这种话? 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难道是……白苏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想到这儿,青玉的心揪紧,但片刻又强制自己释然。那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了,白苏会找一个很好的姑娘,白苏的性子那么好,一定是很幸福的一家。她会在这个宫里等到苍老、死亡,带着满身的怨、恨,不再是他们眼中认识的第一眼看上去就很幸福的苏辛。 坐床坐的青玉腰酸背痛,但喜娘极其严格,不允许她歪七扭八的倒下去。 肚子饿了不给吃的,口渴了不给喝的,唯恐把妆容弄花了要掀盖头补妆。她心里好笑,这是政治婚姻,何必那么在意? 如果……如果她嫁的是如意郎君,大概会很认真的执行喜娘说的话。 只不过现在她觉得一切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挨到了日落时分、月上梢头。 屋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殿门推开,有人走进,高声唱和:“皇上驾临永寿宫!” 终于来了。 这个她所怨恨的人,夺去了她、西罗姐姐一生自由的人,拿去南楚那么多利益帝王!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所忍受的一切耻辱! 将来若有一日,她要全部偿还到他的子孙身上! 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只听见了一众人的脚步声,呆在她身边的喜娘、锦心也接连退出宫殿。这是怎么回事?青玉怔了怔,下意识的仰起头,可是被遮住了视线。 既然他这么做,这盖头盖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毕,抬起手掀开红盖头。 手上使力过猛,盖头被掀下,边缘滑过她的指尖,滑落到喜床上。 第三十章 :兄成夫,嫁成恨 软软的堆叠成一团红色,旁边是很多果子,美意早生贵子,下面是百字千孙锦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永寿宫里一派喜色,九盏烛台上的红烛熠熠,照亮了整个屋子。面前的男人穿着玄黒色帝王袍服,腰系玉带,垂下一块雕刻着龙形玉佩。 再往上,是那一张她最不熟不过的脸。 是她刚刚还想起的脸,是她在一路响起就觉得心痛的脸,是她……是她…… 温柔的笑容从他的脸上褪去,眼瞳深处裸露着冷漠,姣好的眼睛微微上扬,少了一份威严,多了几分魅气。只是他的脸和父皇上朝时一模一样,像是带着一张看不见的人皮面具,看不透,看不清。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认识的究竟是谁。 这就是她一直认为温儒的翩翩书生? 这就是夏秦今天所有举动的原因? 这就是她的二哥,会温柔的训斥她的白苏? 青玉安静的垂下头,连自己都诧异,她可以这样安静的看着他,无喜无怒,声音平淡的泛不起一丝波澜,“是不是,从最初遇见,就是谎言?” 白苏神色如常,口吻中的随和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隐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多年前,你救下朕那时,是真的。” 多年前? 救下? 青玉即使反应再慢,她都被一番话彻底敲醒。 猛地抬起头,看着白苏从袍服的袖子中拿出的匕首,脸上的平静终于再也维持不了。胸中难受的感觉让她难以呼吸,行动不受理智支配,像是要把她逼疯一样。 一切都是谎言! 为什么要这样骗她! 一路上她那么相信他们。 夏秦、白苏!他们是她最相信的义兄!他们怎么可以骗她! “混蛋!滚!滚!”青玉狠劲扯下头上的凤冠向着白苏砸去,“滚!” 白苏侧过身体躲开,凤冠砸到地上,上面的翼翅折断,碎裂掉在一旁。 看着地上摔坏的凤冠,眼泪汹涌不断从眼眶中滑落,发誓再也不会哭泣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会这样难过?如果心看得见,捧得出,是不是……是不是也能像凤冠那样已经被碎裂了? “滚!滚!” 青玉抱着手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到底还有什么她能相信的?是不是一切都是假的?她还能相信什么?谁能告诉她!谁来告诉她! 父皇、西罗姐姐、慕大哥! 谁来告诉她。 什么才是真实的,什么才是她能相信的。 这十六年间为什么都是这样、那样的谎言充斥着她的生命之中! “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永寿宫传出,殿门外的锦心被侍卫拦住不能入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哭着、喊着、踢打侍卫,“放我进去!放我进去!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白公子……白公子……公主……公主……怎么办……” 侍卫不耐烦的一把挥开锦心,“哭什么哭!以后还有你们的哭的!” 锦心的头撞到石阶上,顿时鲜血从额头上滑下。但她恍若未觉,爬上前拉着侍卫的脚,苦苦哀求:“让我进去!我要见公主!公主……公主!” “烦死了!” 侍卫恼怒一脚踢开。 锦心捂着小腹,跌落滚下石阶,全身不住的发疼。 耳边是宫殿里的哭声,公主在哭。 有人扶起了她,锦心不顾全身的疼痛抓住,看见是夏秦后,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夏公子……夏公子,救救我家公主……我家公主……喜欢白公子……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公主……” 夏秦抬起头只是看着石阶上写着永寿宫三个大字的匾额。 从里面传出恸哭的声音。 在黑夜的魏巍宫廷之中,这座宫殿像是枷锁一样,困着她。 苏辛,从来没有像这般渴望过,我不是夏小侯爷,你不是南楚公主,我们只是云游江湖的侠客。你可以不用再这座束缚你的金玉宫殿中痛哭,我可以不用再宫外束手无策。 如果能回到当初,我会选择狠心一点,不认识你,这样,或许你就能少流一滴眼泪。 你知道么? 苏辛。 …… 长长的夜,无尽的夜。 迎来了第二个清晨,永寿宫里一片狼藉,花瓶、茶杯、被褥全被掀翻扔在地上,进去服侍的两个宫女对看了眼,“真是自己当主子不知道的下人的苦!” “得了得了,人家可是公主,金贵着呢。” 青玉一夜没有睡,满脸的疲倦,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和她们争执。 从臂弯中抬起头,目光冰冷的扫过她们:“不愿意,可以滚出去。” 宫女愣了下,讥笑着说:“到时候受罚的还是我们不是……” “滚。”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青玉从站起来,光着脚走在寝殿内的石板上,刺骨的寒从脚心一直蔓延到心口。像是张开的一张网,把她的都紧紧锁住、勒住。 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随着她的步子而飘动,一身白色长袍,此时的她更像是幽怨的鬼魂。 “滚!” 抬起头戳着手指指向大门,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寒,“告诉你们皇帝,除非我死,否则不要让我再见到任何一个你们北齐的人!滚!” “公主!” 从门外匆匆跑进来的锦心连忙扶着青玉,扭头,哭的红溃发肿的眼瞪向他们:“出去啊!” 两个宫女这才退出。 青玉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一个晃动,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锦心双手要拉着她起来:“公主,公主,地上凉,我们回去床上躺着好不好?公主……公主……”拉着拉着,却看见了青玉不断颤抖的双肩,眼泪再一次分崩离析。 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心口的痛却无法转移到伤口。 青玉胳膊无力的垂下,空洞的眼睛凝聚起雾气,“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连当初走出南楚时想要的坚强也一并消失不见了,那时候想要把软弱、眼泪留在南楚,她一直以为眼泪最无能的表现。自从回到南楚宫廷,她就一直在无能、软弱,她能做什么?离开南楚,来到北齐,真实如此现实,把她所有都剥夺走了。 她的生命里充满了谎言。 到底她还有什么? 锦心蹲下身子,抱住了青玉的双肩,声音都是带着哽咽:“公主,公主还有锦心的,锦心虽然只会哭,但会一直在公主身边。”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们微弱的哭声。 异国他乡,她终于知道了一无所有的感觉。 仿佛站在深渊之中,看不见归途,也看不见前程,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她不知道在她身边还有什么? 第三十一章 :关雎宫救孽缘 到了下午,永寿宫里连一个宫人都看不见。 服侍着青玉刚睡下的锦心正要找人清理屋子,上上下下找遍了宫里都没看见一个人。跑出宫殿看见途径过的小公公,连忙拉着询问:“请问,永寿宫里的宫人都去了哪儿?” 小公公斜着瞄她一眼,“你们家公主说不想看见北齐的宫人,咱们皇上就把宫人都撤了。眼不见为净么。” 挥开锦心拉着他的袖子,抬起手还轻轻拍一下。 像是沾到了什么灰尘。 白公子……不,不……是北齐皇帝,他怎么能这样做? 看着不再理会自己的小公公离开,锦心死死的看着这个宫墙,曾几何时,他们受过这样的待遇?撤了宫人,难道什么都要他们自己做?即使再怎么样,公主也是南楚的公主,是和亲来北齐的!要找到慕大人才行! 永寿宫寝居里,青玉睡得并不安稳。 躺在床上,脸上出的都是汗水,眉头拧的紧紧地。 苍白、干裂的嘴唇蠕动,小声的从唇边溢出声音:“你是谁……你是谁……” 那是五年前的夜晚。 母后刚去世没有多长时间,宫里依旧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氛围下。晚上,所有的丝竹之乐都被停下。整座宫殿像是死寂一般,没有任何声响。她从梦里惊醒,大哭着叫着母后。 因为做了噩梦,梦见母后把她一个人扔在野外,那里好黑好黑,她怎么叫都找不到母后。 等她哭的累了,睁开眼才清楚的意识到,那是噩梦。母后已经不在了,她真的把自己和父皇、弟弟扔下不管了。想到这儿,她从床上爬下来,抱着枕头赤脚走在宫殿里。想要走到宫殿外面去,她要找嬷嬷一起睡。 走了没有几步,她看见寝居的窗户开着,明明嬷嬷把所有的门窗都关好了。 好奇的走过去,却在窗户下的锦榻上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她小声尖叫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扔下了枕头飞快的跑到锦榻旁,走近看才发现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只是有血不断从袖口滴落。“喂喂,你醒醒?你从哪儿来啊?为什么一身都是伤?” “公主!怎么了?” 门外骤然响起嬷嬷的声音。 青玉被吓得一跳,低头看这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如果告诉嬷嬷…… 想着她立马跑到床上去。 嬷嬷听见里面没有了声音,这几晚公主晚上都啼哭不止,一旦做了噩梦就会找自己。担忧的推开门,拿着烛台走进屋子里。用烛火照亮屋子,走到了窗前,看见躺在床上的公主睁着大大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弯下腰,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做了噩梦了吗?” 青玉摇摇头,又点点头。 眼眶显然是哭过的红肿,咬着唇:“嬷嬷,我梦见母后了。母后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嬷嬷和蔼的微笑,语气更加温柔,“怎么会呢?娘娘最喜欢的就是公主,怎么忍心把公主扔下一个人?此时,娘娘也一定在天上看着公主呢。” “真的?”青玉诧异。 “对。” 青玉眯起眼睛笑,就像是她的母后一样,会有两个酒窝,“那我就不怕了,因为母后一直在看着我。” 安抚了几句,嬷嬷看见青玉耷拉着眼皮发困,就吹熄了蜡烛走出宫殿。 在关上殿门的瞬间,青玉立马掀开被子,趴在她身边的赫然是刚才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此时他苏醒过来,眼睛黑亮的看着青玉。“你是谁?” 声音纤弱,可能是很虚弱的原因,听上去软软无力,但确是十分好听的声音。 青玉爬下床,翻出了绷带、药膏一类的东西,一股脑全部拿到床上。竖起食指放在唇上,“你不能讲话喔,你流了那么多血快要死掉了,所以不能讲话。” 少年满脸黑线。 在青玉重手重脚的包扎后,血总算是止住了。 她拿着自己白色寝衣给少年穿上,这才趴在他的对面,露出一脸小孩的神情:“我叫青玉,是南楚的公主,你现在就在我的宫殿里。那你是谁?” 他抿唇,眼光闪烁:“你就是那个青玉公主?” “对!”青玉高兴的点头,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眯眯问道:“我很有名吧?” “你的母后比较有名。” 听到别人提起自己已经去世的母后,青玉并没有哀容,反而歪着头笑:“那是当然,我的母后最全天下最好的母后,最好的娘亲。” 少年愣了愣,“你不难过?” 青玉垂下头,还是微笑的神情,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密密的眼睫罩着她的眼睛。 “其实我知道的……母后已经不在了,嬷嬷刚才说的话也是安慰我的。但是,如果我还要哭的话,弟弟和父皇、嬷嬷一定会更加难过的。弟弟还不满十岁,他哭着的时候我还在哭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因为我的弟弟习惯被人哄着了。” 黑暗的关雎宫中,两个才十几岁的孩子面对面趴着。 有浅浅的笑,有不属于小孩子的温柔,有不属于平常人的心机。 只是在此时此刻,觉得面前的彼此很熟悉。 从梦中惊醒过来的青玉睁开眼睛,眼睛中还有没有退去的惊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脸上都是冷汗淋淋。“锦心!锦心!” 走下床,拿过一件放在床边的浅银色斗篷披上,躲开一地的狼狈。 “锦心!锦心!”边找着人边推开门,殿门外也是安静的悄无声息,如果是锦心的话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发出很大的声音。不是锅碗瓢盆就是器具脆响,只是这个宫殿怎么这么安静?走下石阶,这儿就是她昨天走过的路线。 不想再想起那段都是欺骗的回忆,本以为是最美的回忆,现在看来,却是最不堪回想的。 用谎言搭建起来的美好,她宁愿从来没有经历过。 当初自己的所想的一幕幕,在现在的自己看来,一切都那么可笑。 站在庭院之中,转过身,顺着阳光仰起头,看见了宫殿匾额上三个镶金大字――永寿宫。原来她住的地方是叫做永寿宫。 将来该怎么办? 转身回眸,看着一切都陌生的地方,最初的由衷全部消失不见,她该怎么走下去? “苏辛。” 有人叫她。 但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青玉拔腿就往宫殿里走去,快要进门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站在她面前挡住路的夏秦面色略显疲惫,“我听说,你不想见到北齐任何人,让白……皇上把宫人都撤了?” 青玉冷冷抬起眼,“走开。” 第三十二章 :永寿宫囚禁变冷宫 谁都能背叛她,唯有白苏和夏秦不可以。 当初这样的想法现在想起来真的是让人发笑,最不能欺骗她的就是骗她最狠的人! “我根本不知道白苏的身份!”夏秦忍不住拔高声音,紧紧凝视着青玉冷漠的脸,“苏辛,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有区别吗?” 青玉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再和夏秦纠缠。 手腕被握住,痛得她不得不睁开眼,“你发疯啊?!” “我也是在回到北齐之后才知道他的身份的……” “我不想听!”青玉狠狠挥开他的手,“你们认识的苏辛已经死在永寿宫里了,被你们害死的!我是南楚青玉公主,和亲来的公主。夏小侯爷,请你自重。” 这是…… 这是他的苏辛? 一直会和他抬杠、胆小、爱看热闹的苏辛吗? 青玉上前跨一步,夏秦收起手,侧过身让她走进去,看着她浅银色的斗篷,他想到了在杵鬼镇的地牢里。她说的每一句话对那个男人针针见血,本以为只是情急之下说的,原来她才是最狠心的那个人。 反目成仇,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 “苏辛,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时候,他还是张扬跋扈、拽的和八万五似地夏秦,而不是现在被权势、现实压抑的无力反驳的夏小侯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们是不是都回不去了…… 夏秦离开永寿宫,身后踱步走出一人,把玩着手里的描金折扇,“夏小侯爷,你可知道避嫌二字怎么写来着?” “不劳费心。”夏秦转过身,神情倨傲。 面前的男子也不以为然,耸了耸肩,妖孽般的脸上红唇微扬,“那位公主再怎么不受待见,也是个后妃,你这样进进出出的,我那皇弟可不是善茬。” “礼亲王是嫌的没事做了?”挑眉不悦。 “好好好,我本王不说就是了。”礼亲王好脾气的笑,狭长的眼睛弯弯,自有一番风华绝代流露在举止之间。年长白苏五岁的礼亲王是先皇的二子,也是三王之争中没有参与进去的皇子,自分府搬出皇宫,风流成性,夜夜眠花宿柳。 他家那个王妃根本管不住。 “啊,对了。”礼亲王用扇柄轻敲手心,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刚才进来时看见一个丫头,正四处乱窜,本王记得叫什么锦心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夏秦飞奔的背影。 展开折扇掩住红唇,眸光流转:“这可真是爱屋及乌。” 当青玉在屋子里找到一小碟安好无损的糕点时,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蹲下身子,注视着这一碟糕点。看上去那么诱人,她现在真的很饿很饿。 伸出手,快要向饥饿投降时,她听见了锦心的脚步声。 果真是的,她转过头,看见推门而入的锦心,让自己看上去有些朝气的弯眼笑,“真是的,锦心你去哪儿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锦心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与青玉隔得有些远。 逆着阳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是什么样的,青玉拖动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进锦心,“干嘛不说话啊?锦心?” 离开三四步远的距离,她看见锦心苍白的脸色:“公主……公主……” 青玉点头,“怎么了?我在这儿呢。” 锦心咬唇,白色的齿缝间漫开血红的颜色,“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公主?怎么可以这样呢……即使……即使再怎么样,公主、公主和白公子也是……” “你说什么呢?”青玉耸肩笑,明朗而灿烂,“我不是还有锦心么?” 对,她还有锦心。 她还有这个自小陪着她长大、替她被黑锅的锦心,她还没有失去全部。 下一秒,锦心捂着嘴巴尖叫起来:“公主!” 青玉的视线逐渐模糊,在这一刻,她才真实感受到了死亡的解脱,如果她真的能离开这儿该有多好? 南楚公主嫁来北齐皇宫当晚就与北齐年轻的帝王顶撞,年轻的帝王遂她所愿,撤去了永寿宫所有的宫人。并下令不准任何‘北齐人’主动探望这位南楚公主。 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位公主娇蛮任性,谁都不会清楚的知道,这位公主第二日就饿晕在寝居里。婢女去请大夫,连太医院的门都没有让她进去。送亲来的队伍则是被北齐皇帝好酒好肉的款待周详,第三日,慕启一人行返国,连南楚公主一面都没有见到。 对外的解释是:公主不想看见任何一个‘北齐人’,所以就不出来送了。 北齐帝王派了自己的亲信将慕启一行人送到十里亭外,一路上交谈甚欢。 在回程的画舫上,一个侍女上前,小声的询问:“慕大人,公主……公主怎么会不出来送我们?” “公主是不愿意在北齐面前哭,你知道的,她一向那么争强好胜。” 闻言,侍女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安心的进船舱里。 慕启紧紧握住双拳,他前前后后托人打点,换来的只是拒绝。现在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此时只和锦心待在永寿宫里,病倒了连太医都请不到。皇帝下令禁止任何‘北齐人’主动探望公主,这不就是等于变相的冷宫? 虽然知道日子不会很好过,但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曾是亲眼看见,公主和那个人亲切的道别、说话。 将来……将来的公主会是第二个长公主吗? …… 永寿宫所有的东西都要锦心亲自去各个尚局处拿,做饭的食材,烧饭的柴火,换洗的衣物……尽管遭受其他宫人的冷眼,锦心更加努力的照顾起青玉。 温暖的午后,青玉的气色已经大好,锦心特地把美人榻搬到屋檐下。 下午,她就躺在上面,晒着暖和的太阳。 这永寿宫是一个冷宫,甚至比冷宫的待遇还要差。在冷宫,尚有每日三餐、换洗衣物的宫人,但在这儿,锦心需要自己出去奔波,受尽别人的欺侮,然后回来。即使青玉想要帮忙也帮不上,只要她离开永寿宫一步,当晚锦心就会很晚很晚回来。 她真的不知道,一个人,是要怎么样才能这样冷血。 每一次举动后,对于那个人的恨,就更加深一分。 才十六岁的年纪,她就要在这儿待到死亡。 “公主,你看我拿来了什么?”锦心手捧着一大堆的衣物,从衣物后冒出的脸笑意盈盈。青玉翻身跑到锦心的面前,看着她把衣盆放在地上,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个毽子来。 第三十三章 :礼亲王夜访永寿宫 “毽子?”青玉笑,从她的手上拿过毽子,“你怎么拿到的?” “在回宫的路上,看见一个小主子送我的。mianhuatang.info” 一个下午就在踢毽子从消磨过去。 再好玩的东西总会有烦腻的一天,玩了三天的毽子,青玉把她放在一边的柜子里。当天下午,锦心又带回了一个空竹。青玉玩过这东西,不过不如青衍玩的好,现在摩拳擦掌的玩了好几天,总算是能拿出手见人时,又被她放了起来。 这样接连好几天拿来打发时间的东西,正在青玉想锦心是不是自己托人出去买的时,又觉得不可能,现在整个宫里谁都不喜欢他们。锦心这次带回了一个木盒子,到了夜里拉着青玉到庭院外,点上一支蜡烛,演起皮影戏。mianhuatang.info 演到一半,青玉笑着的神情突然冷淡下来。 “锦心,够了。” 不顾锦心的叫声,走回屋子里,把柜子里所有带来的东西拿到庭院里,连并着锦心手里的木盒子一起仍在地上。 “把蜡烛给我。” “公主!”锦心摇头,“好好地为什么要烧了?” 青玉冷起脸,“我说把蜡烛给我。” 最后,所有的东西付诸一炬,锦心迷茫的看着青玉。自从来了北齐,青玉变得喜怒不定,她不愿意接受任何一个北齐的好处,有时候知道是夏秦送来的糕点,被她全部扔出去。有时是皇帝例常的赏物,能砸的全部砸了,不能砸的剪碎。mianhuatang.info 看着火光熄灭,空气中散开难闻的气味,青烟袅袅。 青玉的声音毫无感情,听着却又觉得那是已经抹灭不了的恨意:“告诉夏秦,我青玉在世一天,不会接受他任何一件物什的馈赠!” 锦心张口正欲辩驳,从南边的宫墙外,响起一个声音来。 优雅、高贵,尾调带着一丝暧昧的尾音。 “哎呀,本王女儿的好心好意,怎么到公主这儿成了狼心狗肺?” 话音刚落,青玉抬起头看,宫墙上现出一个人影,穿着深蓝色的衣袍,青丝长发随着夜风微扬。坐在宫墙上,衣袂飘飘,或明或暗的月光笼罩了他的面容。只是觉得,那一定是一个很妖丽的男子。 “你是谁?” 锦心睁着眼睛看那人从宫墙上翻下,一步步走近他们。 “礼、礼亲王?” 青玉皱眉,转身就走。 即使她是一个不合格的公主,但在路上多少也知道了北齐皇帝有三位兄长,在一年前的三王之乱中,死去一位,一位隐去山河之间。没有参加夺位的就是他的二兄长,现今的礼亲王。据说他风流成性,举国上下,礼亲王是每一个待字闺中少女的理想情人。 但是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他,除了那个因权势被指婚的王妃。 “公主你躲什么?” 白於一个闪身到了青玉的面前,展开他手里的描金折扇,笑得慵懒媚气,“本王难不成还会吃了你?” “本公主说过,不想见任何一个‘北齐人’”青玉忽而笑盈盈的抬起头,露出雪白的牙齿,眼眸弯弯,“礼亲王还请自重。” 对面的白於愣怔了下,执扇掩唇轻笑,媚眼如丝,“哈哈,真是个自负的姑娘。” 青玉敛下笑容,抬脚绕过他就往屋子里走,冷言冷语吩咐锦心:“送客。” “是,公主。” 锦心即使想挽留这个在北齐皇宫中对他们尚算是照顾的礼亲王,但自己的公主也不能不管不顾,为难着上前。“礼亲王,请吧……” 夜里,锦心悄声进屋子。 手里的蜡烛火光摇曳,接着光亮她看见了端坐在床上的青玉,吓得长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小步跑上前,“公主,你在做什么啊?” 夜里只穿着一件白色寝衣有些凉寒,青玉眯起眼睛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捞起一边的被子往身上裹,从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揉鼻尖,“锦心,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才16岁而已。不该是这样的。” 对的,她才16岁而已。 不该这样被囚禁在永寿宫里一辈子。 如今就像是她怒气冲冲的被关在一个地方,所有的怨恨都无处可泄。因为人家根本就不理你,完完全全冷落你、奚落你。 锦心放下烛台,小心翼翼的询问:“那……公主的意思是……愿意和皇上……” “你以为?” 话还没有说完,青玉露出一脸恨之入骨的神色,“我至死都不会忘记他骗我的每一句话,他对南楚做的每一件事!让我和他举案齐眉,除非我死!” 锦心不再说话。 沉默的时候,青玉骤然响起什么,转过头凝视着锦心。乌黑的眼睛中透出蜡烛的火焰在跳动,就像是她压抑在内心的情绪。“锦心,你不是应该比我更加恨北齐吗?从前几天开始,你就很奇怪。” “公主,只是……只是锦心看着公主很难受。”眼中氤氲起层层雾气,还是那个爱哭懦弱的锦心,“公主才16岁而已,锦心不想看见公主,一辈子都被困在宫里。” 是她太过敏感。 青玉有些头痛的抚额,由锦心服侍着入睡。 北齐真的是很冷的地方,尤其是永寿宫的床榻,一个人在被窝躺了那么就,脚还是冰冷冰冷的。不敢想象将来会怎么样,她也不是能微笑着和锦心说起将来的人。也许也许,她就要在这个冰冷的宫殿过着一个人的一辈子。 原以为心是自由的,可是现在她的心无时不刻不在淌血。 鲜血淋淋的,不敢捧出去给任何人看。 其实那个礼亲王说的是对的,她是个自负的姑娘。 在北齐的消磨过日之中,青玉的永寿宫渐渐被众人遗忘在记忆里,彻底成了一个冷宫。偶尔这个鲜少有人问津的冷宫会有一个妖孽的男子前来造访。大部分是在半夜,翻过宫墙,有时候时提着一壶好酒,有时候是一篮子新鲜的水果,有时候是包好的糕点。 总之没有一次是空手来访的。 北齐的冬天来的又急又快。 才到十二月,就已经下起了大雪。 第二日起来时,青玉就窝在被窝里不肯起来,外头做完事进来的锦心穿着厚厚的袄裙,乌黑的发髻上还有白色的雪花。“外头还在下雪吗?” 锦心呵了下手,回头答道:“是啊,下的可大了。积的都有这么厚了。”说着用手比划了下。青玉一听,立马从被窝里窜起来,招呼着锦心:“赶快、赶快,拿衣服过来,我要出去外面看看。” 第三十四章 :夜逃京城花灯会 梳妆打扮后,青玉总算是打扮得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穿着嫩黄色的袄裙,再披上大红色的斗篷,脖子里围上银狐围脖。 头上的华胜牢牢的贴着发髻,晃动的珠钗衬得明艳动人。 青丝红唇,很久没有仔细打扮过了,青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仿佛是长大了点。以前还能从铜镜里看见张扬跋扈的自己,如今只有一双安静的眼睛。透不出一点光芒,看来这样呆久了人真的会变得木讷。 伸手推门,外头冷气铺面袭来。 “好冷。”双手拢紧了斗篷,抬起脚走出大殿,呼吸之间,白雾萦绕在唇边,随着吹动的冷风四散而去。满目的银装素裹,地上被锦心踩出的几个脚印很快被鹅毛大雪遮盖住。 永寿宫占地面积很大,青玉只是占着一个主殿。 按着以前嬷嬷告诉她的常识,这样一个宫,一个主殿,四个副殿,能住五个主子。不过南楚的宫殿从未住满过,因为南楚皇室尽出情种,一个比一个专情,尤其到了他的父皇这辈。 相比较之下,北齐的皇宫更加大,新帝登基一年有余,宫里的妃子寥寥,显得分外冷清。 不过赏雪这种雅意的事情,还是人少的好。 锦心递给她一柄孟宗竹的油纸伞。 走下长廊,大雪落在伞面上,静下心仔细聆听,能听到细微的声响。大雪积的不厚实,脚踩上去有吱吱嘎嘎的声音,一步印下一个脚印。走了好几步子,青玉转过身,伞下扬起一抹盈盈的笑,“锦心,脚印排的齐不齐?” 白雪皑皑,红衣艳艳。 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似乎一切的形容美丽的词汇用在现在也描绘不了这副场景,自墙头翻下来的白於抖了抖衣衫上的积雪。他在上头看了好一会儿了,这两个迟钝的主仆竟是没有发现。 “怎么又是你?” 听见响声,青玉转头去看,笑容立马就没了。 白於亦是披着艳红色的大氅,里面的衣衫倒是换了素白色。看上去颜色极其鲜艳,衬得他真如妖孽一般晃眼,眉梢一扬:“公主看来甚是不待见本王啊。” 青玉白眼,“你知道不待见还来?” 垂下眉眼长长的叹息一声,露出扼腕的神情,“真是可惜啊可惜,本王还想趁着本王那皇帝出宫巡视待公主出去逛逛……” “真的?”青玉一手提起裙子一手撑着伞往白於那边跑去,笑容明朗。 白於抬起眼,面前赫然就是一个酒窝浅浅的笑脸,干净、青春。 忽然觉得心情也好起来,调戏的伸出手捏捏青玉冻得通红的脸蛋,“本王一言九鼎。” 锦心微笑着送他们出去――翻墙而出。 一路上青玉还担心会有人发觉,出了宫才发现是白担心一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和白於走在大街上,感受着久违的闹市,“北齐之中,我最喜欢的是秦淮河。” 白於边走边摇着扇子边勾路上良家女子的魂,“是因为花灯和烟花?” “你怎么知道?”青玉诧异,停下来看他。 “因为那时候本王也在秦淮河,唔,也看到了青玉公主的尊荣。”说着闭起眼仔细回想了下,笑得妖丽的看着青玉:“公主穿那身嫁衣颇具风采。” 青玉转了转眼珠,眯起眼笑:“礼亲王穿绝对是风华绝代!” 话音刚落,她就小跑着往前,纷纷扬扬的大雪下,大红色斗篷翩飞。 原地的美人一笑倾城:“真是货真价实的赞美呀。” …… 两人都穿着大红色的斗篷,模样生的不俗,当然,不俗指的仅仅是青玉。站在卖竹伞的摊子前,青玉挑选着竹伞。 拿起一柄白面红底的油纸伞,撑开,伞柄轻巧的搁在肩上,回眸盈盈笑。 见白於没什么反应,挑一挑眉,依旧维持着那模样:“怎样怎样,有没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 她说的声音蛮大的,小贩听见后捂住笑:“小娘子真是风趣啊。” 白於摇一摇描金扇子,颇为认真道:“吾幸。” 正在回眸的青玉立马收起伞,不轻不重放回去。“谁是他夫人啊?他都有个五岁的孩子了,本姑娘芳龄16而已。” 小贩语塞。 白於继续摇扇子笑:“我家娘子风趣惯了。” 小贩子赔笑。 就在青玉抬起脚狠狠踩她时,白於聪明的收回一只脚,手上挑了一柄伞递上去,作揖:“娘子请笑纳。” 青玉一把夺过伞,转身就走:“小礼子,付钱。” 手势纯属的打开伞,素净的伞面,上面绘了一支梅花凌寒独放。 中午两人就在居香楼吃饭,雅间。 等着菜色上全,青玉巴巴的望了他一眼,“等会儿走的时候我能不能带走一份?” 白於挑眉笑。 永寿宫伙食很不好,但青玉没有挑剔,对于那样努力、拼命的锦心,她实在说不出任何指责、怪嗔的话语。而面前这个人,她想起了那时候的白苏、夏秦、苏辛三人。 一下午,白於带着青玉几乎逛遍了京城好玩的地方。 等到她再也走不动时,发现已经是夜晚。 “不行了,我要赶快回去。”锦心拉着白於的袖子,蹙起眉写满了担忧,“如果被发现了我出来,锦心出……” 砰! 巨大的响声自天边传来。 青玉停下说话,转过身的瞬间,紧接而起的就是另一声巨响,天边礼花绽放。 “今天是花灯会,也会有烟花。本王的女儿还托本王带回去一个兔儿灯,公主等会儿。”他站在青玉的身边,如是说道。 “好。” 站在原地看着烟火璀璨,短暂的华光四溢,之后就是死寂的夜幕。 烟花放的时间并不长,远没有秦淮河那儿来的难忘。 但青玉很喜欢,因为这场外出是一次意外,原本不在她的生命之中,这样的机遇显得难能可贵。 “公主。” 结束的时候,白於也回来了。 青玉转身看他,结果面前突然举上一个大大的兔儿灯,正对着她的正是兔儿灯红彤彤的大眼睛。透过棉纱的薄布,她能看见灯笼里放置着的蜡烛。 惊讶的在兔儿灯和白於之间徘徊,戳手指指指兔儿灯,再指指自己:“给我的?” “啊,买一送一,本王也不能拒绝姑娘家的好意。”开始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青玉拿过白於手上的提柄,笑靥灿烂,“小礼子,做的不错,回去重重有赏!” 人潮涌动中难得一个僻静的角落,站立的两人相视而笑。 远在茶楼的二楼,推开的窗户口坐着两位公子,视线刚巧可以看到角落里的两人。夏秦端着茶杯慢慢抿下一口茶水,听那些老头子瞎说,什么茶清香、韵味无穷,喝在嘴巴里明明是又苦又涩,甚至可以说是难以下咽。 第三十五章 :被揭露卑微的爱情 “精心安排了,为何不去?”坐在对面的公子风轻云淡的看了眼远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那一张眉眼如画的脸,隽携着淡淡的温柔,在眼角肆意蔓延。 夏秦收回视线,“日理万机的皇帝,还是为不日后的选妃操心吧,免得您那位佟贵妃醋意横生。” 犀利的话语完全没有让白苏动容,举了举茶杯,“夏秦,倒还是你提醒了我,青玉的妃位差不多该定下了。” “你敢!” 夏秦拍案而起,额角迸出青筋。 怒目以对:“白苏,你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当初还是青玉救下了你!”清楚的知道,只有承过恩的女人才能有妃位。 “哦?”他稍稍挑眉,口吻闲淡,“我有让她救我么?” 夏秦皱着眉,“我绝对不会让青玉成为你后宫女人之一!”拂袖而去,雅间的门被甩的震响,连茶杯里的水都微微颤抖。 撇过头,目光温润的看着灯火下灿烂、欣喜的女子。 回眸笑嗔着高高举起兔儿灯,身上的红斗篷衬得她面色红润,那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在说:“怎样怎样,好看么?” 一柄孟宗竹的油纸伞,一盏白色兔儿灯。 这么简单的东西就能让她放声大笑,这种人,怎么在宫里长大的? …… 白於送青玉到永寿宫内,他的手里还提着一盏与他模样极其不相符合的兔儿灯,“公主,本王还盼着公主的赏赐呢。” 闻声出来的锦心披着外衣,“公主,您总算是回来了!” 瞧着锦心这般急火燎燎的模样,不熟悉她的人定是认为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青玉知道,不过是她担心自己才这样紧张。轻拍她的肩膀,“锦心大小姐,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可以松开点你的手了吧?” 稍微抬了抬锦心死死攥住的手。 锦心连忙松开手,“恩……” 低下头,脸颊涨的通红。 往大殿内走了好几步,青玉忽然停下步子,漫漫月光下她回眸浅笑,眸光流转在眉眼温柔之间,庭院里白皑皑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亮她清秀的笑容。“本公主赏赐你,以后不用再来永寿宫取悦本公主了。” 白於的藏在笑容后的眼神沉淀下,还没有问出原因。 那个公主就拉着她的婢女跑进了屋子里,也不管地上的积雪盖过脚背行动迟缓。 紧闭、沉重的殿门彻底隔断了里面的两人。 是谁说这个公主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方才那个公主可是地地道道一个姑娘家的心思,也是身为一个公主的自觉。 寝居里,锦心疑惑的蹙起眉:“公主,为什么要对礼亲王说那些话?” 青玉把兔儿灯小心的放在一边,解下斗篷,“这样的机会一次就够了,由俭入奢易,由侈入俭难。我可是要被囚禁至少几十年的人……” 下面的话青玉没有继续说下去。 锦心也没有追问下去。 青玉被囚禁在永寿宫,不代表锦心也被囚禁。随着年关将近,锦心也有了一两个关系不错的小宫女,从她们那儿打听过来不少消息。锦心权当是打发时间,同半躺在锦榻上靠着火炉子取暖的青玉说道:“皇上快要充沛后宫了,今天就进宫,都是那些权臣的女儿或是亲戚。” 正沉沉欲睡的青玉应了声,“喔。” “这几天,皇上都歇在佟贵妃那处,小宫女们说长皇肆一定是佟贵妃生的了。” “恩……”继续打瞌睡。 锦心停了下手里的针线活,抬起头担忧的看着青玉,“公主,公主的妃位也快要下来了吧?” 咚―― 一个失神,手里的暖炉滚了下去。 青玉弯腰捡起手炉,继续抱回怀里,即使已经失去了温度,“如今我等于被打入冷宫,你有看见那个皇帝去一个冷宫妃子那儿……” “皇上驾临永寿宫!” 尖锐的通禀声几乎让青玉手脚骤然发冷,待到外面喊了两遍,青玉才回了从锦榻上跳起来。赤着双脚跑到门口,“锦心,关门上拴!” “公主!” 锦心惊慌失措的到处到栓子。 双手用力抵住,外头的公公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低吼:“混账奴才,还不赶紧开门?” 青玉恨道:“让你们皇帝滚!” “公、公主?”公公的声音似乎带着不敢置信,没想到这个南楚公主果真如传闻中一样泼辣毫无教养。正欲开口劝慰时,白苏淡声道:“撞门。” 公公推开一步,身后的侍卫两三个上前,一齐撞上去! 青玉措手不及,被狠狠甩到了地上,痛得她低下头拧紧眉,紧接着抬起头看见缓缓打开的殿门。夹杂着冷风吹进,北齐皇帝着玄色衮服,端着架子站在门口。垂下视线,像是在怜视懦弱的东西一般的眼神,“这儿是北齐皇宫,不是你们南楚宫殿。” 锦心吓得扔掉手里的木栓子,双膝屈跪在青玉身边,扶着青玉,“皇上撤去了宫里所有的宫人,即使……即使不看在结拜之情上,公主好歹也是南楚和亲来的公主,怎么可以……” “龚常德。”白苏唤道。 原本站在白苏身侧的公公弯腰,右手的拂尘挥动,声音是公公独特的奸细:“来人,把宫女拉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锦心挣扎,“公主公主!” 看着被侍卫拖着双臂拉走的锦心,青玉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你要带锦心去哪儿?!放开她!” 连跨步子追上去,却被一道门关在殿内。 手掌重重落在门上,掌心火辣辣的发疼。 宫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青玉收起手,手握拳藏在宽大的袖子下,转过身,“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这样囚禁羞辱我一辈子还不衬你的心意么?” 睿智、温儒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步子缓缓的踏进。 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味道,就是白苏身上的味道,令人着迷的味道。青玉紧紧闭上眼,把脸瞥向一边,她不要看,她不要闻,她不要再接近这个男人! 下颚被双指强而有力的握住,一丝疼痛从下颚骨蔓延。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面前赫然是他的面容。 那双深沉藏着浅淡笑容的眼睛似乎能看清她心底所有的情绪,“青玉,你喜欢我。” 轰―― 理智全部崩溃! 原本满是倔强、抗拒的目光呆滞、空洞,随之微微闪烁。 白苏再一次重复:“你喜欢我。” 不要再说了! 耻辱、羞耻、尴尬、不甘所有的情绪几近失控,她猛地闭上眼睛,闭的紧紧的,脑中却不可抑制的闪过他所有温情的面容、话语。像是咒符一样折磨着她的心,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像是没看到青玉的反应,白苏温柔的继续靠近她一步。 那醉人、让人几乎失去意识的味道愈发的浓郁。 手指上更加用力,控制她动弹不得半分,低声,细软的话语响起:“你喜欢我,看见夙玉和我说话,你才会愤然离席;你喜欢我,发现我是北齐皇帝时,才会那么恨我。” 第三十六章 :一朝公主一朝淑媛 “不要再说了!”青玉大声嘶吼,“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 双手堵住耳朵,那些话不断盘旋在她的耳边,“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即使闭着眼睛,眼泪还是顺着眼睫流下。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中,是破碎的雾气,“这样很好玩么?这样让你很痛快是么?看着别人那么痛苦,你很高兴是不是?” 每说一句话,眼泪就落下一颗。 什么都不想要了,心底最后的防备的都不堪一击。 发现后最不堪的感情被这样**裸、毫无感情的击破,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那个坚强的青玉呢? 不……其实之前那个青玉一点都不坚强,因为她的身后有那么多人在保护她,那根本不是坚强,离开了他们,她青玉不过是一个只会哭的人。 想要自己坚强的藏起的东西,还是被人找到、发现。 “你喜欢朕,和亲北齐作为朕的妃子,你为何不高兴?”他的口吻温柔的令人无法抗拒。 “我,我现在,”她含着泪,说的极其认真,“恨不得你去死。” 白苏莞尔,“朕一直在地狱,从未离开。” “唔!” 带着报复性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蹂躏她的双唇。 原本以为是诗画般浪漫的爱情、吻,在这一刻全部轰塌。 被迫着紧紧压在殿门上,下颚被握住挣脱不得,眼睛明明睁大,看见的只有一片昏黄的颜色,那是什么……她隐隐看见当年的自己、当年的少年,趴在床上说笑。 为什么现在全部都不一样了? 口中丝丝蔓延开的血腥味让她从胃里犯恶心。 快要窒息的时候,白苏离开她的唇,抬起手指擦去她唇边的血迹,“玉淑媛,可好?” 浑身被抽去了力气,沿着殿门慢慢滑下,一颗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晶莹剔透,坠落在她的手背上。裂开的唇,微微颤抖,发出一个简单而清晰的音:“滚。” 直到夜里,锦心都没有回来,青玉就毫无自觉的在青石板上赤脚坐了一个晚上。 北齐的冬天很冷,冬天的夜里很冷。 大雪停了开始融雪的夜里更加冷,她把自己缩地很紧很紧,靠在自己的膝盖上睡过去。头沉重的发昏,耳朵一直有嗡嗡的响声,如果这样一直病下去,不要好起来就好了。 可是青玉的身子一向很好,在地上坐了一整晚,第二天回来的锦心急急忙忙的煮了姜汤、升起好几个炉子,第三天晚上青玉的烧就退了。醒来时除了肚子很饿很饿,她觉得身体都是轻飘飘的,像是有什么空去一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南楚公主青玉册封淑媛,从二品,赐字玉。 禁足被撤去。 加上册封的妃子,宫里共有佟贵妃,玉淑媛,李婉仪,泠贵人,这四位。 锦心说,四位妃子之中,与皇上感情最深的就是李婉仪,她是皇上的通房妾室,也是衬着这次充沛后宫才册封的。她出身卑贱,一下子就坐上从三品的婉仪,可见一斑。佟贵妃则是皇上登基后的宠妃,左相之女,公主则是南楚的公主,妃位自然不低。最低的要数那泠贵人,是礼部尚书的外甥女,目前就只有公主与她尚未承幸。 当锦心说这些的时候,青玉没有什么态度。 说完时,她抬起眼,冷淡的看了眼锦心:“说完了?” 锦心点点头。咬了咬唇,犹豫道:“公主……我知道公主恨皇上,但是……自从来了北齐,公主从没有开心的笑过。上一回之后,公主快要变得连锦心都不认识了。其实……其实公主是喜欢白苏公子的,所以……所以,锦心希望公主开心一点,不要……” 砰! 锦心愣怔的看着被砸下的茶杯。 “说够了没?” 变得阴晴不定的公主。 永寿宫始终没有一个宫人来。 锦心许是知道公主心里难受,做事愈发的小心翼翼,唯恐再惹怒公主。 新年之际,宫中有一场家宴,说是家宴,实则就是四个妃子争宠的时机。青玉对这个没有任何情趣,看着送到屋子门外的新衣裳,她挑起衣袖粗略看了一眼,这绣工,怕是南楚的绣娘绣不出来的。 她不想看见白苏。 所以在禁足令撤了之后,她依旧闭门不出。 当她清楚明白的告诉锦心她拒绝参加后,一下午,锦心都没有出现。 青玉端坐在梳妆镜前,锦心是她在北齐唯一值得信赖的人,而白苏他知道,所以以此为要挟,而且次次都成功,今次也不例外。笨拙的用发梳挽起发髻,戴上送来的朱钗、步摇、明月铛。抖开衣袍,是嫩黄色的袄裙,衬着一条鲜红的镶边。宽大的袖子里镶了绒毛,穿上去很暖和。 一同送来的还有靴子、斗篷。 大红色很是鲜艳的斗篷。 等她打扮得当,天色已经暗下,宫殿里只点了一直蜡烛,现在觉得有些昏暗。拢了拢斗篷,推开门拿着一盏宫灯走出永寿宫。外头却站着四个宫女,穿着一色的宫装,看见她出来微微屈膝行礼,“娘娘,请随奴婢这边走。” 手里的宫灯被一个宫女接过,路上她们走的很快。 不得不感慨北齐的宫殿真的很大,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再绕过几个宫殿,前面的宫女才在一个宫门前停了下来。“娘娘。” 青玉抬起头看了眼圆拱门上的匾额。 谨兰苑。 心里陡然升起疑惑,家宴再怎么简朴,也不可能在一个宫殿的院落里举办,通常都在是保和殿、中和殿这些地方。 抬起眼看了眼前面的宫女,终于没有问出口,走进了谨兰苑之中。 门外。 四个宫女互相望了眼,直到看见从一旁走出的人影,连忙小跑上前,“王爷,皇上真的改宣玉淑媛到谨兰苑?常德公公晌午时和奴婢们说是去保和殿。” 白於摇扇浅笑,眉角飞扬:“还怕本王忽悠你们不成?” 宫女们这才行一礼,“奴婢们不敢。” …… 青玉往里处走去,看见一座假山,心里愈发疑惑。正要转身离开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心一慌,连忙吹熄手里的宫灯,提起裙摆躲到假山后。 贴着假山壁,在猎猎寒风中,她听着熟悉的声音。 一个是公公的尖细声:“稍会儿等玉淑媛回了宫,把这东西放入羹汤之中。” 另一个是―― “是,常德公公。” 第三十七章 :纵火绝望深渊 青玉浑身冰冷,心里像是养了一只小虫子,咬着她的心,发出沙沙沙轻响。由原来的浑然不在意、刻意忽略,到如今发现已经咬空了她的心一块。 背后靠着凹凸不平的假山壁,咯着她的背脊。 手指死死的攥紧宫灯的提柄,指尖带着颤栗、冷汗。头微微扬起,呼吸细小而绵长。 “常德公公,”那个人再度开口,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人,“如果……如果公主和皇上有了夫妻之实,那……” 龚常德打断她的话:“咱家会想皇上禀明,赐你一个娘子之位。” “谢谢常德公公。” 那抹熟悉的声音,常常躲在她的背后拉着她的袖子,怯怯的叫‘公主’‘公主’的姑娘,被训话就会脸颊涨的通红的姑娘,讨厌一个人能挑出千般错、万般错的姑娘。怎么会是现在与她隔着一座假山的姑娘? 她的锦心? 她的锦心去了哪儿? 两人渐渐走远的声音让青玉无力的靠在假山上,手里的宫灯由渐渐松开的手心里掉落,大雪初溶,地上还有积雪。一丝青烟从宫灯里飘出,无声无息的熄灭了烛火。 …… “在回宫的路上,看见一个小主子送我的。” 心里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却被她刻意的忽视。 …… “公主!”锦心摇头,“好好地为什么要烧了?” 那时候的你,到底在拒绝什么? …… 锦心放下烛台,小心翼翼的询问:“那……公主的意思是……愿意和皇上……” 是在期待着她早日和白苏上床,然后你可以成为白苏后宫宠幸之一? …… “皇上快要充沛后宫了,今天就进宫,都是那些权臣的女儿或是亲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有意无意之间,锦心,你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 “公主……我知道公主恨皇上,但是……自从来了北齐,公主从没有开心的笑过。上一回之后,公主快要变得连锦心都不认识了。其实……其实公主是喜欢白苏公子的,所以……所以,锦心希望公主开心一点,不要……” 为了你喜欢的人,为了那个她恨不得让他去死的那个人,你可以连她都不顾? 究竟……究竟情比姐妹的亲情比起那份爱情更加不值一提?所以她可以帮助白苏一步步把自己逼迫向绝望的边缘? 锦心! 锦心! 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呜……” 压抑的哭声从指缝见渗出,脑中都是锦心的话,笑着的锦心、哭着的锦心、大叫着公主的锦心……被她认为是最后的亲人的锦心! 北齐、白苏,你们究竟还要夺走我多少东西?! 她究竟还能依靠谁?信任谁? 欺骗、谎言,她的生命里还能有什么?最后能让她相信的东西都不见了,没有了尊严、自信、亲情、友情、爱情……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被那些人的谎言摧毁的消失不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捂住脸颊的双手渐渐松开,慢慢移上,透过朦胧、湿润的视线,她看着这双手。 是不是在那一天,连她的存在都会是充满欺骗的? 这就是慕大哥所说的宫廷? 唇边溢出一丝丝笑容,随着眼泪肆意,笑容一丝丝扩大,带着狰狞的疯狂,抑制不住的狂笑声正要从喉间迸发而出时,一双手猛然捂住她的嘴巴。 眼睛缓缓睁大,眼泪仿佛止住一样,在眼眶中打转,却怎么也留下不下来。 从她的眼中,看得见当空明月,皎洁、明亮。 “不要这样笑,苏辛,”那清润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低沉的压抑着,听上去有令人心痛的痕迹,“苏辛,不要这样笑。我,我认识的苏辛,永远是笑得没心没肺、大快朵颐的苏辛。所以,不要这样笑。” 中断的眼泪凝成水雾,在眼中闪动。 她双手抬起,轻轻的搭上捂在她唇上的大手,曾经牵着她逃出这个地狱的双手,曾经被她拒之门外的双手,却在这时候出现。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出现,是上天对她太好,还是太绝情。可以相信吗?应该相信吗? 心摇摆不定,害怕再一次经历这种绝望到想死去的冰冷。 “不要――” 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在这个绝望的身体中响彻。 …… 中和殿。 歌舞升平、靡靡之音跌落起伏。 正在献舞的是宫中排练多时的舞姬,番邦薄纱的衣袖随着歌声拂动,不经意间露出的风情万种让人移不开眼睛。安静的享受着美妙的歌舞,只有龚常德略显着急的偏头和一个小公公说话,许是因为平常息怒不露的性格,让白苏都侧目一顾。 “怎么了?” 小公公拘谨的行礼,龚常德弯着背,“回皇上,奴才让小林子去传话通传侍女,但小林子现在还没有回来,永寿宫主子也……” 白苏抬起眼睫,神色安定的落在殿内的舞女身上。 那目光温柔的让人沉溺。 “她会来的,”酒盅里是上好的桃花酿,醇香清冽,酒劲却十分大,扑鼻而来的香味溢满胸腔,“没有意外的话。” 龚常德弯着腰背僵了僵,抬起头低声道:“皇上的意思是……” 这位年轻的帝王淡淡的笑。 一曲歌舞落幕,就如白苏所说的,等着龚常德召来通传侍女,四人对望一眼,疑惑道:“不是公公让礼亲王大人传话给奴婢们,带玉淑媛去凤仪楼?” 凤仪楼? 龚常德白白冒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那时玉淑媛真的在凤仪楼,那肯定听见了他和那侍女说话。 正要转身回禀皇帝,先他一步有一个侍卫跑的气喘吁吁,“皇、皇上,不好了!” 龚常德呵斥:“什么不好了?好好回话!” 那侍卫抬起手抹去额上密集的汗珠,“永寿宫、永寿宫走水了!” 嗒! 白苏放下手里的酒盅,模样在瞬间变得焦躁不安,所有的温和消失不见,大殿里所有的礼乐声全部停下,正在献艺的杂技艺人惊慌失措的停下手里的表演,唯恐自己那儿触犯了天子。大殿一片死寂,最后还是离着白苏坐得最近的佟贵妃打破:“皇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娴雅的声音让众人一同把目光移向白苏。 白苏抬起眼睑,眸光微闪,沉声道:“永寿宫走水,调集御林军、宫人前去灭火,若让玉淑媛有一丝危险,杀无赦!” 最后的眼神蜕变成杀意。 调集宫内所有御林军、宫人灭火,火势很大,永寿宫规模又大,面目全非。 站在御林军的护卫之内,龚常德小心翼翼的伺候在旁。 突然一道尖锐的叫声响起,龚常德立马叱令侍卫把那人拉下。 越过众人,白苏看见了大叫、大哭着的锦心,“公主!公主!不――我家公主还在里面――公主!!!” 第三十八章 :大隐隐于市 任凭两个侍卫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她依旧挣扎着想要冲进火海之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龚常德面色渐黑,使一个眼神。 另一个侍卫上前,一记手刀劈昏了锦心。 一个时辰后,终于扑灭大火。玉淑媛无恙,只是被烟雾呛昏,白苏安排玉淑媛暂住在养心殿西暖阁西侧,西暖阁又分东西两侧,东侧是安放龙榻,另北齐历代皇帝皇后也是在西暖阁东侧。而西侧则是其他后妃承恩的地方。 如今把玉淑媛安放在这处,也是司马昭之心了。 御医退下,白苏站在床榻前,垂下视线看着静躺在床上的女子,安静祥和的脸,仍带着十六岁的稚气。不是那时的张扬,也不是后来的怨恨,而是安宁的神色。 她何时也能有这样的神情了? 躺在床上的青玉睁开眼睛,涣散的视线一点点汇聚,在看见站在床侧的白苏时,连忙从床上起来:“皇上。”双膝跪在床榻上,双手放在膝盖前,额头抵在手背上,完完全全一个跪礼。除了从那颤抖的声音听出一些微妙来,几乎发现不了她是谁。 白苏颔首,“做的很好。” “谢皇上。”‘青玉’叩谢,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激动的几乎落泪。 “在这儿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是。” 头完全没有抬起,直到他的脚步声渐远,‘青玉’才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藏着深深的迷恋,迷恋着他远去的背影。 她自从及笄起就成为了他的影者,永远都是以别人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久到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模样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说不能揭下面具,她就一直带着面具。 她看见被释放出来的锦心,就带上了这张面具,闯入大火之中。 所有的事情,只希望他的目光能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秒,就想在烈烈火焰之中,他拉着自己的手走出火海,赐予了她新的身份,新的名字。 养心殿东暖阁中升着暖炉,走进去就有一股暖意侵体。龚常德上前侍候,替白苏解下大氅,“皇上,礼亲王在内室等着一会儿了。” “退下吧。” 白苏挥手,口气随和。 “是。” 走进内室,白於甚是自然的靠在软座上,正笑颜巧兮的同几位姑姑说笑话,惹得几个姑姑捂着嘴直笑。她们都是自小看着白苏、白於长大的老人,宫里的宫人都带着几分尊敬的称呼她们一声姑姑。 白苏接过一位姑姑递上来的手炉,温柔的笑,走到另一边的软座坐下,“皇兄又在说荣德的糗事讨几位姑姑欢心?” 其中看上去最为的年长的姑姑笑道:“谁让皇上没个皇肆让咱们这些老人哄哄,讨个乐趣。只好每日盼着礼亲王来说些荣德郡主的琐事来听。” 白於打着扇子故作叹息:“众位姑姑心里到底还是偏向四弟。” 姑姑笑嗔:“礼亲王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说闹了几句话,几位姑姑瞅着天色已晚先行跪安。 “玉淑媛贵体如何了?”白於那柄描金扇子掩住鲜艳的唇色,只露出一双媚气微扬的眼,“听说玉淑媛那个愚忠的丫头还被常德公公下狠手打昏了。这可不好,那丫头再怎么着也是个姑娘家,啧,常德公公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呢。” 尾调勾着优雅的弧度。 白苏抬起视线,柔情的目光微顿,“皇兄,你多管闲事了。” “是么?”白於后知后觉的耸耸肩,“我也只是顺手帮忙传话给通传婢女去凤仪楼……啊,说错了。”尾音落下,目光悠悠的看向白苏,摇头叹息,“还真是年纪大了容易记错。” “有什么事情还是皇兄你不敢做的?” “哪里哪里。” 白於笑着摆摆手离开,伸手打起帘子,突然转过身,似是赞赏:“皇上的人很聪明。” 白苏坐在灯火璀璨深处,脸色略显苍白淡淡的微笑。 “谢谢。” 走出养心殿,寒气汩汩涌来。白於眯起眼,看着天空中异常明亮的月光,不知道小侯爷带着他的心上人逃出去没有,他的四弟可不是吃素的,当年能从那样的暗杀中逃出到如今的帝王之尊。得要小心点才好,青玉公主,夏小侯爷。 新年伊始,永寿宫走水这事就被一笔带过,丝毫不影响宫里新年的喜庆。 左右不过是一个不受宠、骄纵、任性的和亲公主出了点事情,皇上虽然紧张但最终还是碍于两国的关系。如今那位玉淑媛被安置在养心殿西暖阁,皇上连一次都没再去看过,夜宿在佟贵妃那处,宫里可说是佟贵妃一人独宠。 就在夏秦、青玉担忧追捕一事时,京城内外没有一丝风声。 客栈雅间内,青玉坐在桌子上喝茶,听见有人敲门,警惕的上前站在门后,低声问:“是谁?” 门外响起店小二是声音:“姑娘,我给你送饭菜上来。” 青玉松一口气,双手正欲开门时,骤然想起她从未叫过饭菜,手僵直在门把手处,心跳的莫名厉害,几乎要冲破胸膛。怎么办?开还是不开?如果是皇宫那边的人怎么办?她不要再回到那种地方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一瞬间,她紧张的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门却突然从外推开,青玉倒退好几步,目光瞥到夏秦放在房内的长剑,扑身上前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里。手中的汗液粘湿了冰冷的剑鞘,在缓缓打开的门缝之中,她双手带着微弱的颤抖拔出长剑。 看见的却是一双锦靴! 不是店小二! 也不是夏秦的鞋子! 哐当―― 剑鞘落地,只见一道寒光一闪而过,青玉执剑上前快要刺到来人时剑锋一阵麻酥的震动,握着剑柄的手腕顿失所有的力气,长剑从手中坠落在她的跟前。 紧接青玉面前吹过冷风拂起她的长发。 抬起眼睑时,仿佛一切都安静下来。青玉看着面前快要落在她的肩上的手刀,心跳加速,刚才那速度,如果真的劈在她的肩上,估计整个肩膀都能废掉吧? 夏秦生生收回手,蹙眉:“你搞什么啊?闲得慌力气没处使?” 青玉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微微扬起头:“谁让你没事在外面装店小二?那么喜欢店小二干脆去做得了。” 真是矛盾的小夫妻俩啊。 站在门外的店小二伸手抹了把汗,“两位客官,这饭还要吗?” 夏秦大手一挥:“进来放着。” 弯腰捡起自己的剑鞘、长剑,瞥了眼青玉被震得发红的手腕,吩咐店小二:“再拿些冷水进来。” 这大冬天的……店小二心里犯嘀咕,但还是说了声客官稍等就出去。 青玉重新坐下,捧着刚才那杯热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悄悄抬起眼看着夏秦,脑中回忆起在凤仪楼说的话,为什么要这样救自己?当初是他自己逃离北齐,在她大婚时又莫名其妙的出现,现在又抛下一切公然和北齐作对,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第三十九章 :看清不过误会一场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望着那个仍显单薄的身形的发愣。 呆呆的捧着茶杯,样子实在有些好玩。 但被紧盯着的夏秦万分不自在的扭过头,绷着脸一字一句道:“我要换衣服了。” 青玉撇撇嘴,“换好了,又没让你不换。” 夏秦的脸快要绷不住:“你确定要盯着看?” “……”青玉抿抿嘴,灌下茶杯里的茶水,说的云淡风轻,“又不是没看过,真是小气。”边说着边转过头,但垂落放在膝上的手攥紧几乎要掐紧手心的肉里。 夏秦飞快换好衣服,正要叫青玉时看见她双肩抖颤、差点儿蹦起来的样子,看了眼桌上的茶杯仍冒着热气。弯起唇角笑了笑,俊眉微挑,这不还是他的苏辛吗?哪里变了?只不过是被他们藏起来而已。 刚逃出皇宫,他们不敢贸然离开京城。 只因一个是南楚和亲公主如今的玉淑媛,一个是北齐的夏小侯爷。 长期住在京城的客栈也不是一个好办法,夏秦找到了一间旧宅,附近都是大树林,这屋子也算是已过世夏老侯爷的地产,原本这儿的佃户搬离,正好他们可以住进去。地处京城的边角地区,从旧宅驾马车一个多时辰就能到集市,打听消息方便,躲起来也方便。 当夏秦牵着青玉站在这座年久失修的旧宅面前时,青玉觉得前途真是一片苍凉。 伸出手拉拉夏秦的袖子,“我们要在这儿躲多长时间?” “年关内京城把守很严,要混不出难,而且皇帝……”夏秦说道这儿时,没有接下去说。 “恩?”青玉追问,“皇帝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人会那么简单放他们走吗?夏秦有些心不在焉,伸手推开木门时―― 嘭! 瞬间扬起的灰尘呛得青玉捂着嘴巴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 被灰尘呛得面颊通红,挥手不断拂开面前的微尘,看见那扇木门倒在地上,从额上流下汗珠,“咳咳,夏秦,这屋子没得罪你吧?至于这么手恨么……” 夏秦在烟尘滚滚中无奈,他下手很轻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子,外面看虽然是破破烂烂的,里面整改的却十分有特色。原本用来做庭院的空地如今是一片菜地,原本是种植荷花观赏用的,如今是一池鱼塘,原本是花架的,现下是一蓬蓬的菜架。 青玉看着唯一保留下来的凉亭,赞叹,“留守下的老人着实是个会过日子的。” “擅闯民宅还踢坏了我的门,赶紧赔银子!” 一阵风风火火从青玉面前撩过,她再度双手捂住鼻子:“咳咳!” 眼神死死的警示夏秦:这是什么屋子? 老宅。夏秦眼神平淡的回应。 待到烟尘散去,青玉才看清这个留守旧宅的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婆婆。白了满头白发,但看上去精神烁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青玉简直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出:‘赔我银子’这四个字。 着实是个会过日子的。 “宋婶?”夏秦诧异的叫。 老婆婆愣怔的凝视好一会儿,激动的上前拉住夏秦的袖子,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小公子?这不是小公子?宋婶没有认错人吧?真的是小公子来了?” 一改往日跋扈的态度,扶着老婆婆的双肩,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尊敬,“宋婶,是夏秦来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倒是您……您怎么来这儿?” 原来夏秦对待他的亲人也会有这么温柔的神情啊。 青玉微抿着唇笑,站在原地不打扰他们。 老婆婆叹一口气,“老头子走的早,我一个老太婆无处可去,膝下无子无女的,老爷就让我来京城看这座旧宅,如今也是过一日算一日。”说着,眼眶有些湿润起来,枯燥的手紧紧握着夏秦的手腕,“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小公子,真好真好……” 夏秦对待老婆婆像是自己娘亲一样亲切,扶着她走到青玉面前,“这位是自小照顾我的宋婶。宋婶,她是……苏辛。” 青玉没由来的抖了抖身子,视线颤颤巍巍的迎上这位名叫宋婶的眼睛。 犀利。 “老奴夫家姓宋,你也随着小公子叫一声宋婶。”那口吻……怎么和对待夏秦是天壤之别?青玉心里嘀咕,但还是微微弯起眼睛笑,露出两个酒窝,“宋婶,我叫苏辛。苏轼的苏,辛劳的辛。” 宋婶冷淡的喔了声。 正在青玉以为她对自己没有意见时,宋婶目光挑刺的盯着青玉:“老奴没进过学堂、读过书,不知道什么苏轼,但辛劳还是知道的,希望小夫人对得起辛劳这一词。” …… 夜里。 青玉气的恨不得拽着夏秦的衣领,抱着头抓狂:“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叫对得起辛劳这一词啊!对你好的和亲儿子似地!搞得我好像是吃软饭的!啊――” “嘘――” 夏秦连忙捂住青玉大吵大嚷的嘴巴,“小点声。” 青玉瞪眼。 松开手,夏秦在青玉对面的木椅上坐下,“好像是她把你当成是我的妻子了,所以诸多要求。而且――”目光上上下下不确认的打量一番,双手抱胸笑:“你确定你对得起辛劳这一词?” “你!”青玉噎住,哼了哼,“即使这样也没有必要损我吧?你家的下人太奇怪了!” “青玉!” 夏秦突然呵斥。 青玉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应过来,“你干嘛突然大吼大叫啊?” 屋子里安静片刻,夏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垂下头沉默。低低的声音从他的身体传出,“宋婶是我的亲人,不是下人。我自小就被送到一位富有名望的老师家学习,抚养我长大的就是宋婶,我十四岁时才回到京城侯府,没多久我爹也去世了,之后我就逃离了那个地方。” 青玉内疚的看着夏秦,“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从小一直不在父母身边,所以看见宋婶才会有那么温柔的举止,或许在他的心里宋婶才是他真正的娘亲。明天,明天她一定要对宋婶好一点,对夏秦也要好一点。 和父母分别了十四年…… 夏秦十四岁时正巧是五年前,五年前他就开始到处奔波了啊。 五年,五年。 青玉猛然想起夏秦在永寿宫的说过的话。 …… “我根本不知道白苏的身份!” “苏辛,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 原来他说的话是这个意思,五年前的时候,她才救下白苏,所以那时候夏秦根本不认识白苏,一直以来是她误解夏秦了?大婚那天恐怕是因为他先见到了白苏,所以才会出现在永寿宫,不是他一直在欺骗她。 青玉抬起头,“五年前,白苏在南楚,所以你也是在我和亲北齐时才知道他的身份,是么?”最后两个字问的很轻很轻。 夏秦也随着抬起头,沉寂的态度默认了青玉的问题。 朗朗的眼睛却也因为青玉的话凝视着她的脸,不容她有一丝闪躲,“五年前,四皇子当今皇帝下落不明是被你救下的?” 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已经二十岁,已经是弱冠之年的人,却感觉他有和自己一样的执拗。 很温暖的感觉,虽然平时拽的和五万八似地。 她明白的会不会有些太晚了? 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不听他的争辩一味的拒绝他。 “大哥,”她突然出声叫他,扬起璀璨的笑容,“我想抱抱你。” 话音刚落,夏秦就感觉一股蛮劲撞进他的怀里,夏秦双手下意识的高高抬起,看着埋头在他胸前的人,笑意不止一点从眼角蔓延,逐渐变为无奈和包容。温厚的大手拍拍她的背,口气轻松:“苏辛,你再这样粗鲁,大哥真是要为你的终身大事忧心了。” 闷闷的声音传出,夹带浓浓的鼻音:“不用你操心,大.叔!” 第四十章 :夏秦的大义大道 闷闷的声音传出,夹带浓浓的鼻音:“不用你操心,大.叔!” 真是不认输,死要面子的性子。 站在门外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的,但宋婶清清楚楚的看见,她一手带大的小公子终于也长大了,也学会了照顾人。那个姑娘,虽然举止之间有藏不住的盛气凌人,但笑起来却尤其好看,那弯弯,明亮的惊人的眸子,是个实心的姑娘。 背着双手,慢慢走向自己的屋子。 老头子知道了,会喜欢这个爱笑的姑娘,今儿个入梦就要和他仔细说说。 他们养大的小公子,娶了个漂亮姑娘。 …… 夏秦外出一天打听消息,宫里没有任何异常,未免也太过奇怪了,皇上能瞒住那么多人玉淑媛消失不见的事情?这风平浪静让他觉得有些安静的异常,京城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难道他是真心想要放他们走? 不,不可能。 还不能断定,仅仅才这几天而已。 掏出酒钱放在桌子上,离开了吵杂的酒馆。留意着身后有没有被人跟着,确定安全后才驾着藏在隐蔽地方的马车回去。 从酒馆尾随而出的两人对看一眼,却没有继续跟上去。 等着夏秦回到旧宅,正值黄昏,屋子里腾起炊烟袅袅,自从在外四海为家,就没有人会在家里等着他回来,热好饭菜,守在门口。如今……他是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获得了一些曾经消失的幸福感呢? 推门进屋,门口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像幽灵一样。 “老爷,欢迎回家。” 夏秦恐慌的倒退几步,手臂高高挡起,“苏辛,你在念什么东西?” 青玉猛地直起腰背,笑容灿烂温暖,宛如她身后那绚烂瑰丽的晚霞,染红了天边。“是您的那位宋婶吩咐我要在门口守着您回家,然后弯腰恭敬说:欢迎回家。之后服侍您换下衣裳,摆好饭菜,以上。” “这……”夏秦轻咳声,“宋婶她是老人。” 不听还好,一听青玉纤细的手指直接戳上夏秦的胸膛,踮起脚逼近他的脸,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即使她是老人,即使我们要假装一对夫妻,但她说的完全不是夫妻之间的交流方式而是一个婢女和主人吧?恩?!夏老爷?!” “苏辛,可是小公子回来了?”宋婶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青玉撇过头怨恨的瞪他,声音温软,和表情背道而驰:“是,他回来了。” 宋婶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汤碗,“还不赶紧帮小公子换衣裳?” “是。” 娴淑的没有丝毫不满,转身笑意盈盈的看着夏秦,“夏公子,请随我去换衣服吧,出去一天肯定累坏了。” “这就不――” 还没有说完,青玉二话不说拉着夏秦就往他们住的屋子走去,刚关上门夏秦迎面看见一个拳头袭来,侧过头躲过:“你干嘛?” 青玉做口型:“给你点颜色你就当自己是大爷了啊?” 长脚横扫而过,夏秦连连跃过好几步,刚站稳腰上一记偷袭,眉头拧的和麻花似地,缓缓蹲下身子。mianhuatang.info“你狠。” 青玉单手叉腰,单手拂了拂肩上的长发,“过奖过奖。” 这衣服自然是夏秦亲自换得,一顿饭吃下来他的腰上还是隐隐作痛,真是最毒妇人心,下手那么狠。吃完饭,青玉又被宋婶拖着去洗碗,回到屋子捶着腰累瘫在床上。脸侧趴在被褥上,就想闭上眼眼睛好好睡一觉。 夏秦坐在床边,看着青玉一脸疲倦的模样,“累了就早点睡。” “恩。”她应了声,侧过身子就要睡觉时,有人敲门。 青玉耷拉着眼睛,睡意般的呢喃:“我求求你了,不要再让宋婶荼毒我了。” 夏秦笑嗤一声,拍拍她的背,“哪有那么夸张,我去开门。” “别……”青玉从床上爬起来,“要是你去开门我明天会死的更惨,还是我去吧,夏大公子。” 走到门口拉开门,“宋婶,怎么了?” 宋婶抱着一床被子硬是让不愿她进门的青玉让了路,堂而皇之的走进屋子,走到床边,把被子放在床上,铺开。看见床上放着两床被子时,询问的盯着夏秦:“你们,分开睡?” 当然,他们又不是真夫妻。 夏秦神情自然的圆谎:“夜里我睡相不是很好,所以要两床被子,宋婶,都这么晚了,您早点歇着吧。” 宋婶抱起两床被子,“即使这样也不能分被子睡,你们是夫妇,是要走一辈子的,这像什么话?两人要在一起就要迁就一点,知道吗,苏辛?” “……是。” 心里无奈的叹息,怎么又是她? 夏秦送宋婶出门,青玉累得就想要睡觉,抖开被子时被震惊的睡意全无,瞪着她捏在手里的被子一角。红色缎面的被子,喜庆的颜色是只有在大婚时用的,被子上面绣了象征百子千孙的吉祥图案,她知道的很清楚,因为在永寿宫里,也有一床和这个一样的被褥。 “宋婶走了,可以睡觉了。”夏秦走到一边,自己解下外衣,看着青玉立在床前一动也不动,不禁疑惑。走过去,目光无意之中看见了床上的被褥,再看着青玉失神的样子,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咽下。 伸出手臂把青玉圈在自己的胸前,手一下一下温柔的拍着她僵硬的肩膀,“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什么都不要想。你是苏辛,仅仅是苏辛而已。”他的声音一声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承诺,又像是在确认的告诉她,“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去游山玩水,做劫富济贫的侠客、侠女,过最逍遥自在的日子。” …… 北齐的帝皇登基不过一年,时局尚未安定,一切才刚刚起步。 这个经历过三王之乱的国家,内部像是刚出生的婴孩一般,即使他是三国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方,但重新的开始的政局禁不起任何摧残。 青玉对于政事不清楚,以前曾经贪玩,偷偷假扮成公公随着父皇上朝,一个议题会成立赞同、反对两派,然后对彼此进行言语攻击。在她看来,那简直不是朝堂,而是一群人拿着高官厚禄的官员口水战。 本以为夏秦会在傍晚回来,但青玉和宋婶一直等到夜里都没有守到夏秦回来。 看着宋婶不住的打瞌睡,她最终还是劝说宋婶回房,“我在这儿守着夏秦回来就可以了,宋婶你先休息去吧,没事儿的。” 宋婶还想再坚持,但被青玉强硬的态度扶着回了房。 正要回去继续守着时,宋婶却叫住了她,“小公子他的心里很苦。”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青玉止住了步子,手扶着门扉,转身回去看坐在床沿上的宋婶。微笑着说:“我知道,他自小和父母分开,所以……” “不是这个。” “啊?”青玉诧异,在她印象里的夏秦是正义感、自尊心极其强烈的人,但也是一个温柔的人。除开自小远离父母这点之外她对于夏秦好像没有什么印象,觉得他的心里很苦。 宋婶缓缓叹一口气,浑浊的眼睛在油灯的灯火中,仿佛是古老的扉页,以一种久远、哀伤的感觉诉说着,“小公子在他老师那儿学到的是大义、大道,自小小公子就极其好强,老爷又是著有口碑的侯爷,小公子崇拜、向往,还常常和我说,将来我一定要和爹一样。十四岁时,老爷病危急招小公子回京,老爷去世后他继承侯爷之位。可是在那之后,小公子跑回来……” 第四十一章 :雨中追问诉衷肠 宋婶眯起眼,似乎在回想那天的情形,说的极缓极慢,“那天是大暑,小公子就跪在老师的门外,哭的很厉害,一边哭一边问老师:‘什么才是大义、大道?民不与官斗、官官相护是他们的大义、大道,那老师的大义、大道又是什么?’之后,小公子就游历四方,但他比谁都关心北齐。” 心脏一点点收紧,青玉低下头笑了笑,“宋婶想说什么?” “宋婶不想说什么,只是希望娘娘您不要断了他的大义、大道。” 青玉戒备的望向宋婶,“你想让我离开夏秦,不要拖累他?”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滴答。 滴答。 滴答。 门外断断续续落下雨滴,不过眨眼的时间雨势汹汹,青玉站在门口,任由冰冷的雨丝淋在她的身上。想要倒退,却发现已经没有了退路,原来有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宋婶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们的身份。夏秦,你说的侠客、侠女、游山玩水,看来只能是镜花水月。 “好,等夏秦回来我就走。” 她转身离开,走在屋檐下,冬雨无情淋湿她的衣衫。僵硬着推开门,坐在他们的屋子里,呆呆的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件摆设。 发呆到夏秦走进来都浑然不觉。 “苏辛,怎么还没有睡?” 青玉回神,眼神不自觉的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漆黑的夜晚变成了黎明,只是雨声一直没有停下。放在膝上的双手被夏秦握在手里,“你一晚都坐在这儿?干吗不去睡?”说到这儿笑着补了句,“你有这么听宋婶的话吗?”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厚,能包容下她的手。 一次次,把她从绝望的深渊带出去。 可是他带着她走向的不是幸福的未来,有太多的无奈与现实横亘在他们之间。 青玉尽量自然的抽回自己的手,蹙眉不悦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宋婶一直在担心你,如果下次再晚回来就和宋婶说一声。” 原本只是想叮嘱他几句,却不想夏秦拧眉沉默,很少见他这样烦躁的样子,忍不住追问:“出了什么事情吗?是不能和我说的事情?” “不是。” 想着宋婶与她说的话,青玉试探性的问:“关于朝廷的事情么?” 夏秦点头,低声道:“你在南楚,可能不知道北齐的事情,经过三王之乱不过一年的时间,民力、物力、财力尚未复苏。但自从东都吞并西晋之后,虽说是三国鼎立,但南楚是依附北齐存在。东都的势力逐日壮大,北齐的国库空虚,想要训练军队就需要银子,北齐为了维持国家正常运转,徭役税本就不轻,如果再追加征收,恐怕会引起民心大乱。如果不征收,就没有多余的银子训练军队……”发完牢骚才发现对方是南楚的青玉公主,略显抱歉的笑了笑。 青玉微笑着凝视他,“其实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父母官。” “我?”夏秦失笑,“我也曾经努力过,但是失败更加残酷。” 但是你还是不愿意完全放弃你的大义、大道,躲躲藏藏的日子会让你放弃最后的执着,她想要看见的是最初相遇的夏秦,不是一味放弃的夏秦。 “我知道了。”青玉抬起头摸摸夏秦的发髻,“失败乃成功之母,别灰心。” “……” 一夜未归的夏秦倒头就睡,青玉悄悄收拾好了包袱,其实也就只有她那身从宫里穿出来的衣裳而已。走到床侧,低下头看一眼夏秦,伸手替他把被子盖好,“不要担心我,找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写信给你报平安的。” 离开屋子时,雨幕重重叠叠。 青玉思量着是不是要问宋婶借一柄伞,有借无还的那种。 抱着包袱才走了几步,抬起头看见宋婶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雨中,“这会儿雨大,拿着把伞,别淋病了。” 青玉不自觉的提起裙摆小跑进雨中,躲在宋婶的伞下,从她的手里接过伞柄,扬起弯弯的笑脸:“谢谢,宋婶。” 即使有了伞挡雨,但迎面吹来的雨还是淋湿了她大半的裙摆,袄裙湿透提在手里有些沉重,若是放下去一定会蘸上泥水。她突然停下步子,凝视着自己的手,耳边滴滴答答的雨声像是开启回忆的声音。 她都快要记不起那个人在说话时是什么样的模样,是什么样的口吻,是以什么样的心态。 闭上眼睛想要仔细回想,只剩下一片模糊的人影。 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面前泥泞的泥路,她现在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地方,就不要再回想了,她的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去做。 整理好心情再要往前走时,身后有人叫她,透过重重雨幕传到她的耳边。 “苏辛!”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停下还是继续走,反应过来时夏秦已经气喘着挡在她的面前,浑身湿透的站在雨中。青玉愣了下,“你疯了?外面雨下的这么大你就这样跑出来了?” 夏秦恍若未闻,冰冷湿透的手倏地握住青玉的手,“为什么要走?” “什么为什么啊……”青玉挣了挣手腕,无用,抬起眼睛看着夏秦的眼睛:“你放不下你的大义、大道,和我一起离开就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所以我还应该感谢你走?让我可以重新回去朝廷?做那个侯爷?!” 手腕一阵阵的刺痛,青玉皱眉,“夏秦,你舍弃不了北齐,就不要勉强自己放弃,而且你也不该舍弃的。” “青玉,”他突然叫她的名字,真正的名字,目光几近黯淡的凝视住青玉:“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你以为我一次次救你出来是为了什么?你宁愿相信一个从不认识的北齐亲王,也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和他笑着出去看花灯,看烟火,那时候你却连一分心思都不愿意分给我。青玉,你是当真不明白还装傻?”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总会有一双手拉住自己走出来。 可是他这些话…… 青玉缓缓抬起头,握在手里的伞滚落,伞面贴着泥泞的路面,豆大的雨滴打湿伞布。 原本的面色褪去全部血色,苍白的唇、苍白的脸,苍白的眼睛。 在永寿宫,那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记得很牢很牢。那个人温柔的逼近她的眼睛,毫不留情的揭露她的情绪,她喜欢他。即使到了皇宫还没有死心,所以才会那么恨他,喜欢……喜欢真的还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吗? 那个微微扬起伞面,站在雨幕中对她展露微笑的白苏不见了。 “不要再想了,”夏秦垂下头,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抱着她拢入怀中,他带着一丝甘冽气息的怀抱,现在冰冷的让人打颤。“我们可以走遍大江南北,可以忘记一切事情,可以做喜欢做的事情,青玉,就像我们刚遇见时那样。” 靠在他的怀抱里,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如果那种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感情是喜欢的话,那现在想要尽情的大哭的感情又是什么? 青玉松开抱在怀里的包袱,任由它坠入泥水之中。 “夏秦,”她哽咽着双手握拳重重的捶在他的胸前,从他的双臂之中仰起头,眼泪疯狂的落下,“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一次次救我?任由我在那个地方自生自灭就好了,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了,夏秦……” 如果继续这么温柔,她一定不会离开的。 明明是他一次次出现对她伸出双手,明明她现在只能信任他一人而已,明明他知道说这样的事情自己一定不会再离开,好狡猾。 但是,这是什么样的感情? 即使流了那么多的眼泪,心里总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空了出来,填不满。 第四十二章 :唾手可得的幸福 养心殿西暖阁。 玉淑媛抱着手炉坐在软座里,眼睫微微低垂着,像是在假寐。打起帘子走进来的宫女放低脚步声,拿起放在一边的绒毯盖在玉淑媛身上,却不想这一动作惊醒了她。 “娘娘,奴婢吵醒您了?” 玉淑媛摇摇头,抬起眼帘看了窗户外的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 他还没有来,到现在,她再也没有看见过白苏一面。 宫女四下里看了眼没有外人在,悄声道:“你这是何苦呢?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还要这么拼命。喜欢上主子是没有好结果的,不要再这样做了……” 眼睫缓缓抬起,黑亮的眸子深处藏着深深的悲凉,越过宫女的肩膀,看到似乎是很远的地方,“你不知道的,我的命是他救的,活下来的本领是他教的。他对我说的,只要完成这次的使命,我就就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你疯了!”宫女低吼,抓着玉淑媛的肩,妄图把她摇醒:“不要再做梦了!醒醒吧!我们是影者,你忘记了吗?” 玉淑媛眼角泛起温柔,轻轻的笑了。 “可是他答应我的,他一定会做到的。” 宫女看着这个为爱成痴的人,闭上眼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她们都是影者,早就死在了很多年前,怎么可能再以真正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会的……” 雪夜里,轻轻的呢喃声伴随着在她的心里入睡。 这种爱恋卑微而低矮,几乎要融进沙砾之中,抬不起身子正大光明的站在他面前,明知道可能是飞蛾扑火,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扑向那温暖的火光,因为她贪恋着,比贪恋自己的生命还是贪恋那抹温情。 …… 宋婶站在门口看着浑身淋得湿透的两人,没有喜悦也没有冷淡。 “屋子里生好了炉子,换衣服去吧,不然要着凉了。”宋婶看了眼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姜汤我放在了你们屋子里,趁热喝。” 见宋婶打着伞要出门,夏秦叫住她:“宋婶,我……” “既然是小公子决定了的事情,宋婶也不好说什么。” 看着走出旧宅的背影,青玉侧过脸闭上眼睛,夏秦握紧了青玉的手,“去换衣服吧。” 大雨在夜里就停了下来,青玉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乌黑的天空,只可看见繁星点点,乡下的夜安静而祥和,让人不自觉想要放下一身的报复痛痛快快睡一觉。什么烦恼都没有,什么都可以不用思考,这样的日子真是惬意。 眯起眼睛深呼吸,刚睁开眼面前一黑。 青玉伸手扒拉下来,赫然是一件外衫,而且还不是她的,拿近鼻端嗅了嗅,没有什么异味:“这是干嘛?扔给我你的衣服做什么?” 夏秦坐在书案后埋头写着什么东西,仿佛不经意般道:“开着窗子多穿点。” “啊……”青玉恍悟般抿起唇笑,嘴角凹处两个小小的酒窝。光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下子从他的身后扑了上去,小声揶揄:“是担心我么?是不是?是不是?”摇头晃脑的动个不停,看见夏秦微红的耳根时笑得身子都颤抖了。 “苏辛。”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她笑着不断追问,快活而幸福。突然之间双手被人牢牢扣住,一个天旋地转,下意识的搂住夏秦的脖子,紧紧闭上眼睛。待到坐稳时,她瞪大眼睛,却在触及到一双璀璨的双眸时,深深埋下了头。 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打破着难得安逸的时刻,青玉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和自己的一样的速度,甚至连浅浅的呼吸声都是一个步调的。 目光正不知道放在哪儿好准备闭眼,她无意间看见放在书案上的信函。 粗粗扫过一眼,她吃惊的看着夏秦。 “这是……?” 夏秦点头,“皇帝曾密信与我,让我回到朝廷。那时候以为他是因为老师的名望,才让我再次入朝廷。现在出了这些事情,入朝后我们可以不用过躲躲藏藏的日子,只是要换个名字,夏秦这个名字是不能再用了。” “夏秦……”青玉咬唇,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感动吧?” 他眉毛微挑,目光却是温柔的看着她,“来,帮我想想叫什么名字好呢,我挺你喜欢你的名字的,介绍起来多有书墨世家的讲究,苏轼的苏,辛弃疾的辛。” 青玉狠狠瞪他一眼,侧过身抓起笔在信尾写上: 子叶。 看着那与前篇完全不相称的秀气字,她转过头笑眯眯的朝着他扬扬下巴:“怎样?这字不错吧?” 夏秦看一眼,“叶子的子叶?” “不错不错。”青玉眯起眼睛笑。 夏秦提起笔,蘸着墨汁在前面补上了一个姓:苏。 苏子叶,夏秦。 苏辛,青玉。 原本玩闹的心情变得沉重,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是不是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她可以恣意的活着,可以这样撒娇,可以被人宠着、呵护着,就像是在南楚皇宫一样。但,为什么再多的感动都填不满心里那个空落的角落,一直有飕飕的冷风吹进来,一颗心的角落渐渐变得冰冷。 宋婶说,他们这样算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让他们要拜堂。 难得空闲下来,她坐在庭院里唯一保留原状的亭子中。 永寿宫的红色一直在她的面前出现,质问着她这样真的好吗?心里不断问着自己,可是没有任何答案。抬起目光,看着这安逸、很像是家的院子,突然释然的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皇宫里久久没有传出关于玉淑媛的消息,她要学着忘记,忘记曾经的身份。 夏秦会是一个好丈夫的,也会是她之前想要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相濡以沫。 努力压下心里传来细微的声音,她打起精神和宋婶上集市购买拜堂必要的东西。 裁缝店里订了两人的嫁衣,三天后就能做好,正好三天后是个一个好日子。 买好了东西,青玉牵着马车,为了出行方便,她驾马车的技术总算是让夏秦闭嘴了。走了好几步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看着身后繁闹的集市,皱了皱眉。是不是她多心了,总觉得有什么人跟着她们似地。宋婶挎着篮子瞅了青玉一眼,“在看什么?后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青玉连忙摇头,笑着说:“没有没有,是我多心了,我们回家吧。” 也许是她放正了心态,这样的日子她也渐渐习惯了。 被宋婶斥责着不会做家务活,不会下厨,不会洗衣裳,却也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生活里充满了柴米油盐酱醋茶。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即到了她和夏秦拜堂的日子,站在床前看着叠好的衣裳。 嫩黄色的袄裙,袖边泛出白色的绒毛,大红色的斗篷,鲜艳而热烈的红色。步摇簪、明月铛,首饰一件件摆在上头,摆放整齐。 弯下腰,伸出手指,微凉的指腹抚上这一件件东西。 最后抖开袄裙,穿上身。 对着模糊的铜镜盘起尚未出嫁女子的发髻,留下两缕长发披在肩上。 打开门,拢紧了斗篷,看着在庭院里收拾的宋婶道:“宋婶,我去一趟寺庙。” 宋婶直起腰,在晨光中眯眼看着青玉,吩咐道,“早去早回,顺路去裁缝店把衣裳取回来,一大早的,小公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知道了。” 青玉走出旧宅,呵了呵冰冷的双手,早上的气候还有些冷,她跺了跺脚,想着是不是要驾马车。回过头看着已经走了一小段路,如果走到集市再去一趟寺庙祈福,估计回来连午食都赶不上了,到时候宋婶肯定少不了一顿唠叨。 一想到宋婶的唠叨,她一个头两个大,碍着夏秦的面子,她当然不好甩脸走人,只好尽量避免她啰嗦自己的机会,往旧宅走去,还是回去驾着马车出去吧。 走到门口,从里面就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青玉纳闷,宋婶在收拾什么东西,弄出这么大动静? 正要开门时她听见瓷碗杂碎的声音,一阵寒气从脚底上窜。双手猛地推开门,面前的场景让她瞪大眼。乱成一团的庭院,放置在外头的架子全部被掀翻在地。 第四十三章 :生离死别两不见 正要开门时她听见瓷碗杂碎的声音,一阵寒气从脚底上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双手猛地推开门,面前的场景让她瞪大眼。乱成一团的庭院,放置在外头的架子全部被掀翻在地。 从里屋冲出来两个黑衣打扮的人,看见青玉进来,飞快的翻墙而出。 “怎么会这样?”青玉连忙跑进宅子,一边看着乱成一团的院子,一边小心的避过地上砸碎的碎片。突然,她看见磕在泥石台阶上的宋婶,连忙跑上前扶着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询问着她:“宋婶,发生什么事情了?有没有哪儿伤到了?” 宋婶面色苍白,蠕动着双唇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明明才出去那么短时间而已,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带你的去看大……夫……”青玉说话的声音渐渐有些微弱,感受到自己手心一片温热滑腻的触感,脖子僵硬的低下,目光颤抖的看着自己手心一片血红色,顺着指缝低落的鲜血刺目,眼睛模糊起来,“没关系的,您不要说话,我们去看大夫……去看大夫……” 颤抖冰凉的双手扶着宋婶的双肩,一只枯槁的手却搭上了她的手臂。 青玉顺着看去,几乎快要哭出来:“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去看大夫……大夫……” 目光看着染红了自己衣袖的鲜血,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宋婶,您不要这样……夏秦……夏秦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我们现在立马去看大夫。” 宋婶吃力的摇了摇头,睁着已经略显浑浊的眼睛,“小……公……子……见……见……他……我……” “您不要说话!” 青玉用尽全身力气扶起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睛里却充满了雾气,地上的路都变得虚影重重,挪动着步子往门口走去,咬着自己唇,口腔里充满了淡淡的血腥味:“宋婶,宋婶,您和我说说话,今天……今天我要和夏秦拜堂的,您还要告诉我很多事情的是不是?” “留……下……来……等……”微弱、不稳的气息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青玉点头,哭着微笑:“我们现在就去看大夫。”她的手紧紧抓着宋婶枯槁的手臂,“我不会做饭,夏秦也不会,您做的饭夏秦喜欢吃的,所以您一定要……”耳边的呼吸愈来愈弱,搭在她肩上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去,半边的身子突然压下全部的重量,青玉停下步子。低声像是对自己说一样:“告诉我做法的……不然……不然夏秦想吃的话……怎么办?” 眼泪从眼眶坠落下,一颗颗连串的滚落。 她忍着,双手轻轻扶着宋婶躺下,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盖在宋婶身上。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目光虚浮的看着身后,看着他们身后蜿蜒留下的血迹。低头看着自己染红了大半袖子的衣裳。她后退一步,双膝猛地跪下。 “我们不走,宋婶,我们在这儿等他回来。” “宋婶――” 压抑不住的哀嚎声响彻这座破败的宅子,无力的在空中徘徊。 她跪在庭院里,没有挪开半个步子。白天、黑夜,转眼即过。但是她一直没有等到夏秦回来,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跪在地上,她的双脚完全失去了知觉,心里空洞的像是死去一般,她该怎么做才好? 久闭的木门吱嘎一声,青玉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转过头,看见门口那一抹衣衫,她撑着双手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她想要告诉夏秦:宋婶走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双腿没有任何知觉,整个人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青玉?” 磅礴的大雨中,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人微微抬起伞面,责怪的拉过她的手,替她挡住大雨。明明快要模糊的印象却在此时此刻渐渐清晰起来,原来不是忘记,而是被她刻意藏起来。心里的空洞处传来冷冷的风,双手撑在地上,手掌有些发麻。 白苏走上前,双手扶着青玉站起来,看着她几乎苍白毫无人色的脸,手冰冷的没有一丝体温。一身的狼狈,发丝散乱的垂下,“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松开扶着她的手,正要解下自己的斗篷时,青玉就像失去支撑瘫软而下。 白苏飞快解下斗篷披在她的身上,伸手捏捏她的双腿,“怎么样?有没有感觉?” 青玉呆滞的目光移向他,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双手猛地推开他,惊恐的往后倒退:“怎么会是你?走!我不要看见你!走!啊……” 脖颈后一阵麻酥,她恐惧的瞪大双眼,最后软软的倒在白苏的怀里。 打横抱起青玉往屋子里走去,转身吩咐身后跟随而来的龚常德:“收拾好院子。”顿了顿,看了眼那红色斗篷,“好好把她葬了。” “是,皇上。” 青玉做了一个梦,但她清晰的知道这是一个梦。 她梦见了夏秦,就站在重重纱帘之后,叫着她的名字,“苏辛,苏辛,苏辛。” 一声叠着一声,不断的从重重纱帘后传来。青玉跑着,掀开一层又一层纱帘,再隔着一层纱帘时,她隔着最后一层帘子想要抓住夏秦,告诉他宋婶没了……张口刚想要说话是,明明抓在手里的手却一下子消失不见,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隔着纱帘空空如也的手心,抬起头看着面前、身后的重重纱帘。 仿佛是她怎么也走不出的迷宫,“夏秦!夏秦!” 继续往里跑去,没有尽头。 她双手紧紧握住,四面看着纱帘,不知所措的叫着他的名字。 夏秦,你在哪儿? 你去了哪儿?宋婶没了,宋婶在等着他回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在哪儿?快点回来好不好?我想要见你,夏秦。 夏秦,我想要见你…… 夏秦…… “夏秦!” 突然叫出声来,青玉从梦中醒过来,睁着眼睛大口的喘气。 撑着双手想要从床上下去时,一动双腿就像是撕裂一样的疼痛,她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重重的再次倒下。抬起手,看着包扎好的双手,眯起眼睛回想,后来……是谁来了?耳朵听见脚步声靠近,偏过头,看着垂下的帘子被掀开。 白苏端着木碗放在一边,双手扶起青玉,拿过枕头垫在她的背后。 重新端起木碗,舀着一药匙汤药凑在她的唇边,“喝下药,我们去找夏秦” 青玉刚要开口拒绝,后面的话让她只能张开嘴巴,喝下汤药。现在她没有能力出这个屋子,双腿这样,全身像是卸去了全部的力气,估计是连爬都爬不出这间屋子。 面前这个人是她恨透的人,现在却要接受他的帮助。 伸出手夺过他手里的木碗,一口气全部灌下。口腔里蔓延起苦涩难忍的味道,白苏仿佛不经意看了她一眼。放下帘子吩咐一个婢女打扮的姑娘进屋,服侍着她换上衣服。由他抱着走出屋子,屋子外过于刺目的阳光、寒冷的空气,让她缩紧身子。 “宋……宋婶呢?”青玉开口,声音嘶哑。 白苏抱着青玉走出旧宅,外面停着一辆马车,抱着她上车,“葬在旧宅后了。” “我要去看。”她抬起眼,冰冷的重复一遍:“我要去看。” 旧宅后是林子,宋婶就葬在了林子入口,隆起的一个小土包,里面葬着的就是对她指指点点、极会过日子的宋婶。她挣扎要从白苏怀里下来,拒绝他的帮助,自己跪在石碑前。 “您一直在等夏秦回来的,再等等,我就出去找他。” 回到马车上,白苏拿出一块绒毯盖在她的双腿上。 青玉紧紧握住双手,抬起眼看着端坐在她对面的人,即使在这样逼仄的马车里,她还是看得见他一如那时温柔的眉眼,正落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你会来这儿?” “青玉,我不只是北齐的皇帝,还是云水阁的阁主,不要把我想成是只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他柔声道。 “夏秦呢?他在哪儿?” 白苏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青玉急拿过来展开看。 笔迹潦草的一串字,但青玉一眼就看到了这样的字词。 夏秦,城外寺庙,重伤。 “怎么会?”她激动的大叫,牵动了双脚一阵撕心裂肺的痛,顺着这痛,她留下眼泪,但她深深垂下头,不要再看着这个男人,不想继续在他面前哭。 第四十四章 :大限三日为期 想要得到确认般,青玉看向坐在她面对的白苏,“出了什么事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说来晚了?” 白苏眉宇温柔,却想着笼着淡淡的哀思,“夏秦一直在调查他父亲的死因。mianhuatang.info” 又是朝廷又是朝廷! 青玉抗拒的不想继续听下去,可是白苏执意想要告诉她:“按年数算起来,应该是六年前了,也就是我被追杀逃亡到南楚那段时间的事情。那时候朝中的太傅赵忠祥私下训练死士,垄断南北一带税收,对上报做兴建各地私塾费用。廷尉审判牵连在内共二十三人问斩,赵氏一脉发配边疆,朝廷永不录用,五天后,重病的夏老侯爷去世。”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夏秦因为这事死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是么?” 白苏目光温和的看着她,但青玉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默认。 手握住绒毯,突然扬起狠狠扔在白苏胸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城外的寺庙香火不旺盛,他们在山脚下停下,青玉透过龚常德掀开的帘子望上去,一层层石阶的尽头,夏秦就在那儿。可是她却走不到,而且见到夏秦,她要说什么才好,宋婶死了……她要以什么样的心态告诉他? 龚常德抱起青玉,“玉主子……” 青玉摇摇头,“什么都不要说。” 上山后,在门口有一位小沙弥等着他们,见他们上来,双手合十礼拜:“三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随着小沙弥,进了后院厢房。 敲开了一间门,里面开着的却是身着袈裟的主持,“白施主,请进来再说话。” 龚常德把青玉放在床沿旁,退出屋子。 白苏看着面色泛青的夏秦,心里已经有些大概。主持看见青玉眼泪涟涟的样子,面有不忍道:“毒素随着血脉伤及心、脾,回天乏术,女施主……” “还有多少天?”青玉抬起手,擦干自己满脸的泪水,声音微微发颤:“你们行医的,不都是会这样说吗?” “大限三日。”说着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 …… 夏秦在第一天清晨时醒来,青玉守在床边一直没有睡过去,看见夏秦睁开了眼睛,连忙凑过去,“有没有地方不舒服?肚子饿不饿?” 脸色泛起了青白色,连唇色都染上浅紫色,看上去憔悴的根本不像是那个夏小侯爷。 夏秦眯起眼,看着紧张的青玉,本想笑她几句让她安心,却不想牵动了胸口的伤口,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青玉好不容易消肿的眼睛又开始泛红,“不要动,不要说话,你扯扯嘴巴或者挑挑眉就好,不要动了……” 浑身无力感让他像是躺在温水之中,沉沉的想要睡去。 但看着面前的青玉,他抬起手,手指浮力,所以只能轻轻的捏一捏她的手心,声音虚弱的连字音都是模糊不清的。“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恩。”青玉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却抑制不住的滴在他的手背上:“一定要好起来,我们还要拜堂呢,我还要做苏子叶的夫人,和他一起游山玩水、走遍天下。” 夏秦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微笑。 随后,闭上眼睛,再度陷入睡眠之中。 青玉坐在床边,双手抱着他的手臂,眼泪浸湿了他的手指,他连手掌心都是冷的。 即使屋子里生了那么暖炉,盖了那么厚的被子,他的手没有任何温度。 中午时,白苏与方丈进来把脉,结果依旧是无奈的摇头。看了眼坐在一边目光无神的青玉,方丈道:“女施主,你也有伤在身,可否容老衲把一把脉。” 青玉像是回神一样,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戒备的看着他们。 “不用了,你们出去吧。” “苏辛,你已经不吃不喝守在这儿一天一夜,你的身子也会垮的。”白苏弯下腰,目光柔和的看着青玉,“跟我出去吃点东西,睡一觉,这儿我会让龚常德守着,夏秦醒了我会叫醒你的,好吗?” 青玉一动不动的用自己微湿的双手裹着夏秦的大手,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白苏站起身,抬起手正欲劈昏青玉刹那,青玉感应似地抬起头,充满疲倦的双眸死死的盯着白苏,字字透着寒凉:“除了打昏我你还会什么?” 站在一旁的方丈默念禅语,“白施主,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青玉收回目光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阵发黑。 “阿弥陀佛。”方丈摇头叹息。 白苏收回手,打横抱起青玉往屋子外走去,吩咐龚常德守着夏秦。方丈替青玉把脉,捋着胡须道:“伤及筋脉,时间拖得也久了。老衲且替她针灸,只是阴雨季节关节酸痛的病根是除不去了。” “劳烦方丈了。”白苏淡淡的看了眼青玉,“我曾在医术中看到有换血这一疗法。” 方丈捻动手里的檀木佛珠,“出家人不打诳语,换血这一疗法老衲从未见过,书中所云皆是其他地方人云亦云。” 青玉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不知哪儿传来的乌鸦叫,一声叠着一声的从昏黄的窗外传来。 即使身体疲倦的想要睡觉,但她要去夏秦的身边。 撑着双臂从床上坐起来,头一阵阵的晕眩,扶着桌子挪步走到门口,伸手推开门。外面一片嫣红、瑰丽的红霞遍布天空,像是上好的霞色锦缎自天边抖开。这种美艳美得几乎让人窒息,青玉站在门口,不自觉的眯起眼看着天空。 讨厌的乌鸦叫声又断断续续响起,青玉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心里有种悲凉的心情,想哭哭不出来、但是眼泪氤氲在眼眶里不断。 扶着门框正准备挪去夏秦的屋子。 “苏辛。” 这是? 青玉颤抖着双眼,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庭院里,站在一片霞光下的人。一身大红色的衣衫,随着晚风微扬,盘起的发髻一丝不苟,俊朗、帅气。目光、口吻确实温柔的,对着青玉伸出双手,“你忘记了吗?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呢。” 拜堂?可是你现在不是在…… 目光错开,不经意的一瞥,她连忙转回视线,诧异的看着自己一身嫁衣打扮。 抬起手摸摸头上的凤冠,冰冷的簪子、金器摸上去都像是真实的。 眼泪却在这时候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她抬起手手忙脚乱的想要擦去眼泪,随后抬起头,弯起眼睛露出她最幸福的笑容,提起裙摆跑向夏秦。在他的面前停下,双手轻轻搭上他对自己伸出的双手,宽大、温厚的手掌包拢住自己的手。 “苏辛。” 青玉闻言微微仰起头,眼睫弯弯,“夏秦,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但是现在没事了。” 夏秦抬起手揉揉她的发髻,“以后你要是在做噩梦,就起来把我叫醒,然后我们一起喝茶聊天。看,我这个大哥兼夫君做的多尽心?” 依偎靠近夏秦,他的身上有很好闻的气味,甘冽而温暖。 “把你叫醒奚落我又多胆小啊?我才不要自取其辱。”她微微扬起嘴角,手小心的握成拳放在他的手心里。 “苏辛。” “恩?”青玉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看他。 夏秦低垂下头,温柔的触碰她的双唇,轻轻的像是羽毛擦过一样,离开了不到一寸,他又轻轻的压下她的唇瓣。温柔的舔舐,一丝丝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青玉缓缓闭上眼睛,在他温柔的亲吻中,忍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第四十五章 :严冬沉沉离人歌 夏秦低垂下头,温柔的触碰她的双唇,轻轻的像是羽毛擦过一样,离开了不到一寸,他又轻轻的压下她的唇瓣。温柔的舔舐,一丝丝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青玉缓缓闭上眼睛,在他温柔的亲吻中,忍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为什么还会那么难受?悲凉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 睁开眼睛时她却看见夏秦正在一步步倒退着远离她,青玉慌张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有抓着一个衣角,最终在风中化为虚无。 “夏秦!夏秦!”青玉抬起双脚想要追上去,双脚却被定在地上,动不了半分。焦急的挣扎着,抬起头只能无力的看着夏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不要走!回来!夏秦!” “夏秦……” 叫喊声变得微弱,她在原地缓缓蹲下,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双眼。 原本的霞光、庭院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她蹲在里头,任由眼泪滑落。 “苏辛!” “苏辛!” 是谁在叫她?青玉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不想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如果能在这儿一直待下去,什么都不用面对该有多好。醒来的时候她还是南楚无忧无虑受尽宠爱的公主,她也绝对不会出宫游历,这样就不会有那么伤心事,不会有那么多的背叛。 如果……如果这些都是梦一场该多好。 “青玉!” 青玉突然睁开眼睛,入眼的还是寺庙的厢房,刚才那是梦? 夏秦! 她从床上下去,双腿像不是自己的,每走一步就钻心的疼痛,跌跌倒倒的走到夏秦的屋子外,推开门,白苏、龚常德、方丈都在里面。方丈最后一个叹息的声音落进她的耳中,透过他们人影的间隙,青玉看着躺在床上的夏秦。 怎么可能?不是才只有第二天而已吗? 白苏转过身,走到门口正要扶着青玉走过去,却被她双手猛地推开。几乎是挪动的走到床边,伸出手指一点点颤抖的触摸他的手,冰凉的毫无温度。青玉连忙用自己的双手裹住他的手,放在心口的地方,“夏秦,夏秦,你醒醒?我是苏辛……我是苏辛啊,夏秦……” 屋子里只有她一人无力的低泣声,屋子外的乌鸦不断的啼叫。 一声比一声绵长、凄凉。 傍晚红霞遍天,青玉由白苏扶着站在野外空旷的地方,她记得起,梦里也是这样的傍晚,夏秦温柔的抱着她,吻着她。 而如今―― 她只能看着龚常德手持火把,火化夏秦的全部。 火舌瞬间吞噬、窜上,直至青玉看不清隔着火焰的夏秦,连面前的景象都是在模糊着。那些记忆的夏秦好像也在渐渐消失,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扩大,她不要忘记夏秦!“不要烧了!求求你们!不要这样了!” 青玉双手死死的扣着白苏的双臂,摇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为什么要火葬?土葬……土葬不行吗?不要这样了……” 白苏沉默,但扶着她的双手没有半丝松动。 青玉推开他的手,双膝跪在地上,任由白苏怎么拉扯都不起来:“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了……” “他不能建墓立碑,青玉。”白苏松开扶着的她,声音冷淡。 “夏秦――” 手握成拳头重重的砸在地上,小石子划破了她的手,只是这些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跳动的火焰的像是也在烧尽她记忆里的夏秦。 眼泪成串,落进荒草地中,迅速消失不见。 …… 莺歌坊初见,他斜倚在华贵、舒适的被褥床榻上,帷帐勾起挂金钩,扫了青玉几眼:“爷是北齐的夏小侯爷。” …… 小巷子中,他站在青玉面前,豪气干云:“叫我一身大哥,我就帮你把人就出来。” …… “才那么点路就累了?这么娇贵还出来闯?”城外赶路,他刀子嘴豆腐心,“只能休息一会儿,天黑之前找不到驿站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 邢府门前,夏秦展开扇子挡住自己的笑,眉眼笑得几乎都要斜飞入鬓,“你确定是美人计不是美男计么?你就靠着你的会使美人计的二哥去。”转而对白苏拱手,一脸叹息,“苏二弟,大哥从某些方面真同情你的。” …… 抚额略有些无奈:“苏辛,你还真是脾气一上来说话就没个禁忌,专往人痛楚说。” …… 夜闯南楚皇宫,被哭着、喊着的青玉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双手轻轻搂住她的双肩扣在自己的胸前,接而用力的环紧:“那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甘心、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去做。” …… 凤仪楼假山之后,“不要这样笑,苏辛,”他抱着她声音悲凉而压抑,“苏辛,不要这样笑。我,我认识的苏辛,永远是笑得没心没肺、大快朵颐的苏辛。所以,不要这样笑。” …… “不要再想了,”大雨滂沱,他淋得浑身湿透留下她,“我们可以走遍大江南北,可以忘记一切事情,可以做喜欢做的事情,青玉,就像我们刚遇见时那样。” …… 每一个夏秦,每一个细节,都变得错乱、模糊起来。 好像渐渐要消失的样子,青玉伸出双手,隔空手掌心紧紧握住,小心翼翼的收纳在胸口之前。蜷曲的身子,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声从纤瘦的身躯中传出,回响在荒野的傍晚。 残阳如火如荼更似血,一滴滴自心头低落的鲜血。 站在身后的白苏垂下眼睛,不出一声。 青玉失去了游历江山的意义,没有她任何选择的余地,跟着白苏一起回到皇宫,囚禁她的牢笼。手里环抱着青花瓷器,不肯松开手。 “还要去旧宅看看吗?” 青玉摇摇头,声音哭的都嘶哑,每说一个字喉咙就会刀割一样的疼,“不去。” 两人就这样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直到马车驾到街上,青玉抬起头,白苏看了她一眼,掀开帘子叫停,转过头问:“要去哪儿?” 青玉从马车上跳下去,小跑进裁缝店。等到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包袱,大红色鲜艳的包袱。白苏没有问话,淡淡的吩咐龚常德继续赶路。 在宫门口,青玉乘上了一顶小轿,只是她下轿的地方不是永寿宫。想起来前一段时间听到的消息,永寿宫走水,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辉煌大殿。象征着皇家威仪的匾额高悬,题字:养心殿。 随着龚常德走进养心殿,“养心殿分东西暖阁,东暖阁是皇上召见朝中大臣的地方,而西暖阁东侧是皇上的寝殿,东侧则是后妃承恩的地方,玉主子的宫殿走水,皇上暂时让玉主子住在这儿。” 走进西暖阁东侧的暖室,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青玉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她从来不喜欢这种味道,显然是代替她住在这儿的‘玉淑媛’喜欢的香料。龚常德瞧见了青玉嫌恶的神情,立刻眼神示意宫女把焚香拿出去。“玉主子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宫人找奴才就是。” 暖室布置的精细,不动声色之中尽显皇家的奢侈。 这是在南楚的宫殿之中绝对看不到的,母后、父皇都是节俭的人,母后的椒房殿更是把前一朝皇后布置的所有贵重器具全部撤出。这儿只是后妃承恩的地方,也就是皇后承恩并不住在这儿,即使这样,这儿布置的还是如此奢侈。 青玉扫了眼在此的宫女,“锦心呢?” 龚常德吩咐宫人:“传锦心姑娘进来。” 宫女应声而出。 许久未见锦心,样子似乎削瘦了,眼眶有些凹陷,“公主。” 这个伺候了她好多年的婢女,在她的印象之中她一直是胆小而懦弱的,是一个比她更像女子的存在。北齐、命运夺走了她所有的一切,只剩下她一个人要在这陌生的宫殿里。 …… 白苏处理完这几天搁置下来的琐事,穿过回廊来到西侧殿时,锦心回禀说:“公主睡着了。” “太医来过没有?” “来过了,被公主赶了回去。”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锦心倒退着离开西侧殿。 掀起帘子走进,记忆里的幽香消失不见,只剩下淡淡的暖意。帷帐挂起,她就仰面睡着,眉头微蹙似乎睡的不是很安稳。原本一直抱着的青花瓷瓶被她放在了暖阁的书案上,如今他们已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