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陆如萍》
1、第1章
她这一生,沧海桑田,享过富贵,历过坚难。几十年过去,直到寿终正寝。最后看一眼围绕在床过边神情悲痛的儿孙们,以为终于可以歇息了,安心地闭上眼。谁知还能再睁开眼,面对的不是地府或天堂的圣光鬼火,而是一张金色大床的床顶子,她迷茫地眨眨眼,入目的并不是幻觉,还没结束吗?还是又一场所谓的命运正等着她?
脑中瞬间涌现的记忆让刚坐起的她一阵晕眩,只能再倒回床上。过了好久,头不再混顿的难受,她也出了一身的汗,短时间内被迫观赏一个女孩19年压缩的经历,没什么代入感,到像是一场六七十年代拍出的老电影一样,画面虽然是彩色的,却透着一股动荡年代特有的荒芜味道。
她父亲是纵横东北的一个大军阀,家住在东北一座封闭的大建筑里,有亭有院有花树。每房姨太太领着各自的孩子自成一个院落,她妈是父亲的最后一个老婆,也是最得宠的老婆。,连带的生的四个儿女也比别的孩子受重视。女孩子们,特别是安静温顺的如萍一年也出不了一次门,和其他兄弟姐妹一起接受家庭教师的辅导,是个真正的足不出户的大小姐。
九一八之后,陆司令带着两房妻妾和李副官一家从东北逃难到上海,她母亲手段高明,挤走了和她不一心的李家和老爷子的另一房妻女,成了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同陆振华带着她生的四个孩子住在上海法租界。
父母们宠溺最小的儿子尔杰,对两个女儿不太关心,不过兄弟姐妹间的感情却非常好,如萍善解人意,温柔乖顺,哥哥妹妹有事都会找她商量,各自上班上学,日子也很平静。每当另一房的女儿来拿生活费,都能打破这种平静,母亲雪琴泼辣,时不时地添油加醋讽刺给脸色,那房的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每次都忍不住针锋相对,陆父偏心小老婆,总是不欢而散。想开点,这种每月一次长达六年的重复戏码,也算是生活的一种调剂。
她一个下午都因记忆的涌入而昏昏沉沉的,其间隐约听见一个干净的男声在焦急地叫“如萍,如萍!你怎么这么烫!”不时用冰凉地手往她额头上捂,好几次她都差点被冰得醒过来,可是到底抵挡不住记忆的漩涡,只是越陷越远。
时近傍晚,她彻底清醒过来,也搞清楚了状况,她成了上海陆家的小姐——陆如萍。很流行的一部电视剧角,曾经的电视上循环播放过无数遍。时隔多年,她还能记着大概的剧情。她真恨不得自己这是一场梦啊,1935年!真是个青黄不接的年代。中国这片广袤土地,已经被糟蹋破坏个遍,满目苍夷。
她的住处——上海的租界目算得上安稳,这种歌舞升平的日子,还是靠着外国人有面子。
下了床,走到窗前拨开窗帘,将窗子向外推开,清凉得有些冷的空气迅速涌了进来,带着一丝雨后的新甜和桂花香,冲散室内让人安逸的暖香。西方的落日透过云层绕出来,满天的桔红霞光。
向楼下望去,院子收拾得整洁干净,只有一道浅浅的汽车轮胎印通到西边的车库,水泥路两旁混种着一些茶花和扶桑花,被雨打过后更加剔透可爱,院中央的喷泉上装饰的天使看起来纯洁娇憨。
正在她对着新环境打量时,“咚咚”两声敲门声传来,没等她开口,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尔豪看着如萍不时躺在床上而是站在窗过先是一愣,随既皱眉把人拉回床边,扬声说:“你怎么站在窗口,才下完雨冷着呢,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她听他的声音,正是下午大呼小叫的那人,相英俊的面容熟悉又陌生,正是如萍的哥哥尔豪,现实中却是第一次见,不过却有种熟悉的亲近感觉。尔豪见妹妹表情呆滞,手又摸她的额头,有些懊恼:“果然还很热,看来把周医生接来是对的。”
想到刚刚自己对她口气有些生硬,这样对待病中的妹妹不好,放柔了声音说:“我先进来看看有没有不方便,收拾一下,一会儿周医生和爸爸说完话就要上来。”他扫了眼屋子,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尔豪心里认定如萍这次病得不轻,因为依她那善良的性子,今天依萍又来并且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她不可能不下来圆场。而今天没有如萍当这个润滑油和事佬,全家没有一个人给撒泼的依萍说好话,依萍果然招惹了妈妈也激怒了爸爸,不仅她自己吃亏不说,还把老爷子气得发了场火,动了许久不用的鞭子。
如萍被尔豪不由分说地塞回床上,听他说起她错过的事,挑眉道:“什么鞭子?”
尔豪以为她关心依萍伤势:“放心,爸只是给她点教训,擦破点皮而已,你知道爸爸若是认真下狠手,大男人都抗不住。不过,那丫头也真欠教训,爸说一句她顶十句,什么难听说什么,我还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火。”陆司令一生发号示令,对手都得敬三分,没想到竟栽在了自己女儿手里。
如萍垂下目光,依萍的伤势她不在乎,又不是她抽的,该着急的人自然不是她。如萍在暗自庆幸,还好这是剧情才开始,这妞儿还没陷进姐妹争一男的三角恋里,不然,她会先纠结死了。
据她所知那个依萍个性倔强冲动,也很有正义感,说活却不太过脑子。现在她的威风初露,日后就是个炮仗,挨谁炸谁,威力一次比一次厉害,这边会被她弄得鸡飞狗跳,送到前线说不定能发挥她最大的功能。
如萍还要在这战火乱飞的年代生存下去,不能出师未捷被误伤。
家庭医师周医生是个和气的中年人,同雪琴一起上楼,拿出体温计和听诊器,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如萍知道是自己适应那些记忆才引起的虚弱,随便吱唔了过去。周医生下结论:“天气变化,着凉了而已,多喝点姜汤发发汗就好了。”留下两包药,就收拾东西走了。
王雪琴让尔豪送医生下楼,在她床边坐下来,看着她吃了药,难得好心情地揶了揶被角,说:“我已经给你的同学打过电话,让她帮忙请假,念书不用那么用心。行了,说多你又嫌我拢阈菹桑弦踊姑凰称兀庖患易尤耍灰桓鍪悄苋梦沂⌒牡模 被笆钦庋担技淙创诵┬以掷只龅南财崭章秸窕薮蛞榔迹墒浅隽丝诙衿
如萍看着她纤细匀称的背影走出房间,望着床顶轻轻叹了口气,记忆中一身素雅宫装的女人也曾在她床边一边叮咛一边揶被角,日子太久,她甚至快记不清她的脸,可是额娘独有的婉约味道却永远不会忘。
她看着关上的房门,自言自语:“不管她做过什么,都是这个身体的妈,从此就我妈了。”更何况她从不自诩是正义人士,妻妾间的争斗自古有之,自然是有输家就有赢家,适者生存物竟天择,到什么时候都是不变的真理。
第二天,天空碧蓝如洗,昨晚睡得多了,她起了个大早,摸摸额头,吃过药和姜汤,温度已经降下来。可是身上粘乎乎,还好在这房间里发现了浴室,雕花的水龙头里流出了热水,这让她来了之后第一次带上点欣慰。
如萍围着毛巾一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拉开衣柜,入目的景象让她嘴角抽了抽,碎花、粉红、蕾丝边、老式连衣裙……这些30年代的老样子,好有时代感。真是……让人联想到最初几界的春节晚会。这让她情何以堪!
路过梳装台,她脚下一顿,还是坐过去。洗澡时就知道这个鲜活年轻的身体很陌生,一觉醒来,世界和自己都变个样子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不像第一次那么震惊了。细细打量,镜子的姑娘一头乌黑的湿发直披在肩上,鹅蛋脸,脸色有点苍白,两道浓淡相宜的眉,眼睛清澈,唇浅红。
她伸手触碰光滑的镜面,淡淡道:“我会代你好好的活下去,孝敬父母,友悌兄妹,你放心吧,如萍。”随着她说完,胸口一阵触动,像是真有什么挣脱而去,她知道,现在,她就是真正的唯一的陆如萍了。
梳装台上摆着些瓶瓶罐罐,分辩出雪花膏涂在脸上,凉凉地香。在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吹风机,把头发吹干。脏衣服收到角落放置的箱子里,这家应该有请熟悉的帮佣,可是对于她还是陌生人,内衣和丝绸的睡衣是帖身穿的,不想假手他人,干脆自己动手清洗,顺手把狼藉的浴室也打扫干净。
下楼的时间刚刚好,张嫂和阿兰在摆早餐,梦萍尔杰已经坐在了桌边,尔豪也一边打领带一边下楼。在楼梯口遇到,看到她的打扮不由多看了一眼。如萍微笑着打了个招乎:“早啊!”
梦萍是个凤眼小美女,起身绕着她打量:“妈说给你请过假不用上课,怎么又把校服穿上了?”如萍嘴角微僵,总不能说她和那个衣柜战斗半天,这蓝衣黑裙的组合是看着最不伤眼的,“……就在手边,随便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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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杰是个包子脸的任性小胖子,重点和别人抓得自然不一样,一听如萍可以不上学,顿时就嫉妒了,吵着道:“我也不要上学,我也请假!”
梦萍一遇到和她争夺父母注意的尔杰就容易歇斯底里:“你敢胡闹试试!”尔杰也豪不示弱地吼回去:“凭什么如萍姐可以我就不行,你们偏心,我要告诉爸爸!”。
尔豪已经习惯了弟妹们的闹腾,只要不发生流血事件,都镇定自若,拉开椅子坐在如萍旁边,侧头问:“好点了吗,我以为你今天会睡个懒觉。”
2、第2章
楼梯口那里传来皮鞋的声响,吵架的两小孩都禁了声,尔豪脊背也挺了挺,一桌子人正襟危坐。楼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后面的是昨日见过的美貌妇人王雪琴,走在前面一脸严肃的男人是一家之主陆振华,气势这种东西一向很玄妙的,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压得你大气不敢喘,饭桌上的几人,除了如萍外都放轻了呼吸,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陆振华六十多了,额上的皱纹很深,生就一张刚毅的脸,紧绷着嘴角更显得严肃,眼里的光是一种军人特有的锐利,仿佛能扎得人生疼,软弱点的人,均不敢与他对视。陆振华面上臭臭地,一点也没见到儿女的慈爱,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几个孩子分别跟长辈打招乎,陆振华拿起筷子后,其他人才开动,最小的尔杰也不例外。可是今天老爷子明显的气儿不顺,一直都是扳着个脸,饭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冷凝。雪琴抱怨了几句最近打牌手气总是不好后,她手气就从来没好过,三五天的输钱出去,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钱都用到了什么地方。几个小的匆匆吃完早点出门上班上学,一会儿功夫,人都走光了,陆振华也回书房自己闷着。
如萍成了最闲的人,借此机会踏着轻巧的步子,把这栋房子里里外外逛了一圈,加深对记忆的了解。布局是标准的小别墅风格,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和饭厅,二楼主卧室和尔杰梦萍的房间,三楼住着她和尔豪,陆振华的书房也三楼。其余几个相对小些的房间辟成客房,帮佣的张嫂阿兰和送尔杰上学的司机老朱并不住在这栋楼里。
正门外是个不大不小的庭院,水泥路两旁的花草收拾得错落有秩,院子的东南方还有个专供小憩的凉亭。后院的面积比前院还大些,不过可惜没有充份利用开辟出田园风小蔬菜,也只是简单的院子,种着几棵树,东西两侧是木制的栅栏,上面涂了一层白色的油漆,缝隙很小,无论是从这边看隔壁还是从隔壁看这边,都很模糊。最北面是一排连脊的平房,除了帮佣的住处外,其它做为仓库。
后院的树中几株橙黄丹桂,并几棵果树长错落地长着。昨晚她就闻到了淡淡香味,源来源头在这里。两棵橘树、两棵枣树还有一棵枇杷,正值秋天,果子结得红红黄黄的,缀满了枝头。
当她手拿着几只枇杷回主屋的时候,本该闷在书房里的老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陆振华听到响动抬头扫了一眼,看到是她有一丝意外,一手稳着报纸,一手摘了鼻梁上的眼镜问:“你怎么在家里?”如萍不是翘课被家长逮住的小孩,不过还是有些心虚,这种情况怎么也做不到理直气壮:“昨天有些着凉,在家休息一天。”
陆振华想起昨晚医生来过,点点头。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两句软乎的话,终究没说出口,他和孩子们没平时很少交流,也忘了怎么样正常交流,干脆再带上眼镜重新看起报纸。如萍拾阶而上,走到拐角时,陆振华一阵咳嗽。她停住回头望,花白头发的背影映入眼中,沉默了一会儿,她转而向厨房走去,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早上他跟本就没吃什么吧,老人家的胃很弱的,不住意保养怎么行。
这不是做饭的时段,厨房里没有人。她在冰箱里翻翻,找到些银耳。把银耳收拾妥当,加了点水上笼蒸,又在下面的厨柜里找到一袋子芸豆和一些豆沙,便做了一些芸豆卷,这些家常的东西难不倒她。就算家里养着几个大厨,她也会偶尔下厨为孩子们加菜做点心。
银耳蒸得粘滑成熟时,枇杷剥皮去核,一同下锅用清水白糖煮,不一会儿,散着清香味的汤就出炉了。凉了会儿,等到刚好能入口的温度,她用大瓷碗剩好,捡一碟子芸豆卷,端去客厅。
陆振华不是没看见如萍转去厨房,只是没在意,事实上他膝上的报纸根本没翻过面,他还沉浸在昨日另一个女儿的冒犯当中,从来没有人敢那么不敬地和他说话,从来没有!曾经那么做的人,早就死在了他的枪子儿下。
可是如今他老了,老龙困潜滩,失了曾经的权势的冲劲,连靠他养活的小辈都可以对他口出狂言,这让他心寒之余异常震怒。在她心中他就是这样一个失职的父亲,甚至说如果他没生她才是幸运,他真如她说的那样冷酷无情,那样失败吗?
磁托盘碰到玻璃的清脆轻响唤回了陆振华的思绪,如萍露出个笑容:“爸爸,喝碗汤吧。”她对叫一个见面没多久的人爸爸没什么心里障碍,当她成为如萍起,就注定了的事,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的面前已被放了一盅色泽美观的汤,和一碟精致的点心,清香味一丝一缕地散开,从鼻子直接刺激到胃。陆振华早上没胃口,只喝了两口粥,现在还真饿了。看样式挺新鲜,都不是张嫂的手艺,那就只能是,陆振华看着如萍问:“这是你做的?”
如萍笑眯眯地点点头:“不久前在烹饪书上看过,说这汤清热润肺,刚好后园里有熟了的枇杷,便做来试试。”房间里有些食谱,那里面也刚好有这道汤,只不过并不是她第一次做,自认为味道还好。
陆振华目光在一脸期待的女儿和卖相好看的食物之间转了一圈,拿起汤匙尝一口,嘴角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些。他就着香甜爽口的芸豆卷慢慢吃下,直到碟碗都空了才停下来,接过如萍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下了结论:“还不错!”
如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等他用完,心想果然空着肚子的人容易心情不好。这不,老爷子从早上起,眉间蹙起的小山也平顺多了。她心满意足地起身:“那您忙吧,我不打扰了。”要收了东西然后上楼,却被陆振华阻住:“这里交给张嫂吧,你陪我去下盘棋。”
在沙发后陪了一会儿的张嫂忙道:“是啊是啊,这些粗活哪用如萍小姐做,我来就好。”麻利地收了东西去厨房,老爷饿肚子竟然让小姐做东西吃,她深怕厉害的夫人知道了责备她偷懒,陆家给的薪水很优厚不想失去。
上午十点,阳光正好,九月的天气退去了夏日的燥热,照得人暖暖的,到是有几份秋高气爽。父女两人把棋盘摆在院子里,一人做张摇椅,泡杯清茶,黑白棋子阡陌纵横。在这种微风吹拂下,如萍几次舒服得快睡着了,陆振华几次看向缩在摇椅快团成一团的女儿,坚硬的心也不禁柔软了一下,谁说自已什么都没得到?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人肯为他下厨,陪他下棋,这么乖巧的女儿到哪里找去!
傍晚大家从外面回来,惊讶地发现饭桌的上的气氛虽算不上春暖花开,也与今早有天壤之别,王雪琴和尔豪一搭一唱,说起静安寺路附近美国人的地方开了个主题公园很有意思,梦萍小姑娘和尔杰小弟弟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小动物的直觉最准,趁机撒娇着说要去看看,陆振华几次被儿女们装不经意地问到,还算有耐心地发表了他的评论,面色不可谓不和蔼,一顿饭下来,昨日依萍带来的冷锋算是离开了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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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如萍洗过了澡,拿了本‘中国当代文坛’坐在床上看。尔豪和梦萍两个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先后进来。梦萍挤近来的瞬间,就毫不客气地就往如萍床上扑,脸埋在软和的羽毛被子上,兴奋地说:“如萍,真有你的!爸爸发火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你竟然能把他哄开心!”
尔豪跟在后面先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速地关上门,给梦萍个眼刀:“小点声,爸书房还亮着灯,你把他招来!”
小姑娘连忙捂住嘴。
如萍轻笑出声,这两个家伙把自己老爸当什么?大灰狼吗!
梦萍扬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委屈兮兮地皱眉,“如萍你变坏了,看见尔豪欺负我还看笑话!”尔豪看了她一眼,再瞄瞄被梦萍蹭乱的床,自顾地坐到扶手沙发上,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梦萍白嫩的脸蛋细腻得跟煮蛋清似的,看着手感就不错,如萍手比脑子快,已经第一时间出手印证。“唔,果然,滑如凝脂。”梦萍捂着被非礼过的脸后退,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大眼睛里分明写着‘女色狼’!
如萍没想到这个妹子这么好玩,心里想什么面上都写着,一点也藏不住心事,就算是言语犀利了些,也就图嘴上一时之快,过了也就算了。比那些面上一片和气,其实心里转着花花肠子的人好太多。
如萍慢条丝理地合上书,放到床头柜上,随手打开墙上的开关,把室内的灯光调亮,跻着拖鞋走到茶几边,伸手拿了一个橘子,一手不客气地接过尔豪刚削好的苹果,问梦萍:“你要哪个?”
尔豪费了半天劲结果一口没吃上,劳动果实就易主了,悲愤不已:“大小姐,好歹给留一口啊!”梦萍看着尔豪吃鳖,也低头吃吃地笑起来,接过如萍递来的苹果,‘咔哧’咬了一大口。
如萍问:“是不是别人削的苹果特别好吃?”梦萍点头。如萍笑道:“那以后水果就都交给尔豪削吧,他这么照顾妹妹,一定不会拒绝的!”
尔豪已经被打击得摊在沙发上起不了身,装了一会儿死鱼发现真的没有一个人想要安慰他,两姐妹吃得欢快,聊得也开心,根本是故意在无视他。只能摸摸鼻子自己起来。自言自语道:“算了,我就先当护花使者,等两朵带刺的玖瑰嫁出去,也就轮不到我遭罪。”
梦萍被调侃得怒了,小没良心的姑娘嘴里还叼着别人的劳动果实,反驳:“那我就一辈子光棍,跟你死磕到底!”
如萍摸摸她头顶,像安抚炸毛的小猫一样:“尔豪逗你玩儿的,莫要当真。”看一眼一脸欣慰的尔豪,又凑近梦萍的耳边,用尔豪能听到的音量出主意:“你跟他耗什么,不如给他找个带刺儿的嫂子,一劳永逸。”
3、第3章
有个人可以随便欺负的感觉很不错,有一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连附和的妹妹感觉也很奇妙。她第一世是独生女,家族里也人口单薄,没有年龄相仿的兄妹。第二世虽有很多兄弟姐妹,额娘却只生了她一个,姐妹之间的争风很激烈,兄弟们的结交也带着别有用心的试探,她除了额娘不敢和别人亲近。
她第一次体会这种亲近的兄妹感情,可以无拘无束的调侃,不用担心下一刻翻脸无情,她忽然间升起一股念头,想要保护这份美好不被破坏,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尔豪很有哥哥的样子,装悲愤小气只是为逗妹子开心。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步入正题:“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棋?我可听张嫂说了,你陪老爷子下了一整天的棋,然后爸爸他就眉开眼笑了。”
如萍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说起下棋,竟有不堪回首之感。她自认为已经是个臭棋篓子了,没想到老头子更臭,而且一不如意脸色也臭臭的,让她下得战战兢兢,得一边陪人还一边看人脸色,她多少年都没活得那么累了,很怀疑当年独步东北的黑豹子什么的,只是个传说吧!怎么可能是这么孩子气的一个人呢!
她目光调侃地看了尔豪一眼:“高中的兴趣课有教过,真不知道你上学时是不是天天翘课睡觉。”
梦萍:“大家都上一个中学,课都是一样的。我们两个都没问题,那一定是你有问题!你到底在忙什么?”
尔豪面上一僵,他以前的确没少翘课,什么兴趣课体育课音乐课,这种无关紧要的课程,一部分翘了,别一部份都贡献在跟漂亮女孩子打情骂俏上。他的风流韵事不便让妹妹们参详,刚要转移话题。
就听如萍正色说道:“我们平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爸他一个人在家,其实很寂寞。多花些时间陪陪他吧。我其实下棋水平不高,这样他都不嫌弃,实在难得。”
尔豪自从上班成为自由人后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不太关心,诧异:“爸会寂寞,那妈每天都在做什么?”
梦萍抱着如萍松软的枕头,下巴搭在上面,嘀咕道:“还能做什么,每天出去打牌逛街,一去就是一整天。再说两个人都是老夫老妻了,可能也没什么话题。”她没说的是,王雪琴每天挂在嘴边的家常里短八卦消息,陆振华也不感兴趣。
如萍说:“总之,大家有时间就多陪陪爸爸,聊会儿天,说说校园和工作的经历也好,人年纪大了,不再有新鲜事儿,就爱回忆以前,他以前风光惯了,再看现在的境遇,难免心里不好受!”
尔豪若有所思当中,梦萍有些不确定:“可是,爸他好凶,看到他一瞪眼睛,我就不敢正常说话,别说随意聊天了。”他们几个是陆振华最小的孩子,相差几乎半个世纪,年龄的差距是一道鸿沟,很难跨跃。
如萍温暖的目光落在梦萍身上,轻轻地揽过女孩儿的肩,指尖的温度带来了安抚的意味:“傻妹妹,看人怎么能只看外表,他再坚硬也是我们的父亲,我们是他的儿女。”这个简单的道理,她以前也不懂,像梦萍一样畏惧又崇敬着父亲。直到真正的打击让她明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她才回到老人身边,做起一个女儿的本份。她玩笑地说:“你这双眼睛彻底遗传了他的,真瞪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如萍见这两只盯着她看,看了眼床头闹钟,想着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完成,开始挥手赶人:“行了,都走吧走吧,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环视弄皱的床单和茶几上地板上的苹果橘子皮,认命地去取扫帚和拖把打扫干净。
闹钟在六点钟准时响起,收拾了书包——就是一个手提的布口袋。去院子里伸展一下手脚,贪婪地呼吸早晨的洁净空气,早饭后,提前半个小时出门。
她需要熟悉一下路况,出了大门沿街走出不远就有电车站,她上了电车,找个空位坐下,天气还很很暖,车子的窗户都大开着,年代味十足的街道毫无预照地映入眼帘。灰扑扑的水泥建筑,西式的柱子路灯,迎风招展的布质牌扁。长卦西装的男人们,旗袍洋装的女人们,匆匆而过的黄包车,高头大马拉着的豪华马车,电车过处叮叮当当的汽笛声,甚至老式的电线干子,这一切交织成大上海特有的韵味。
车到达学校才十几分钟,抬头看向东方,太阳已经冒出头来,光芒万丈地俯视这世间。离上课的时间学有大半个小时,学生都还没来,校门口没什么人,走近校园里能看到一些年长的人在晨练。
她沿着林荫道走了一遍校园,对迎面走来的老人们温声问好,回报她的总是一张张慈爱的笑脸。她对老年人们有一种特别的尊敬,也许是出于他们看似浑浊,实则充满智慧和包容的双眼,没有年轻人的浮燥和轻狂,只有韶华过后的沉淀。
校园不算大,慢慢走着逛上一遍,上课的时间也到了,她踩着铃声进教室,这时几乎所有学生都坐好了,一个扎两条长辫的大眼女孩向她挥手,高声道:“陆如萍,这边!”
她本来打算找个角落随便坐下,反正这种大课是很多班级一起上,到处都是陌生人。那边一开口,如萍只好顶着各色唰唰过来的目光走过去。她刚坐下,一个头发花白教授也夹着书进了门。跟后世的大学不一样,教授没有时间点名,上大学的机会难得,老师想传授更多的知识,学生们也都努力学习,没有谁会故意不来。像陆尔豪那种爱翘课的极品当真不多。
一堂大课两小时,那老师一分钟都没歇,最后还拖了五分钟的堂。等被宣布下课,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气。这时旁边的女生才有空关心她:“听说你生病,没事了吧?”
她瞄到了对方课本上的名字,刘蓉蓉,就是王雪琴说的同学吧。如萍冲她笑笑:“已经好了,谢谢你帮我请假和占座。”刘蓉蓉到是很热情爽朗,笑道:“这没什么,对了,昨天的课你都错过了,我笔记借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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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节课,据说还是开学以来的第一堂课,老师是全国有名的学者,曾赴外国留学。不过,在众学子期待的眼神之下,这个老师开堂就来了个下马威——他用的是全英文授课!
如萍知道教会学校对外语会比较重视,没想到重视到这种程度。英文她已经不用好多年,突然听到还有些生疏,直到过去了小半堂才渐渐好了起来,抬眼看身边的同学们,都极其认真地听着。
中午时和刘蓉蓉还有另外两个小个子女生一起去食堂吃饭,也有带饭的同学直接在教室里解决。她这才知道一早张嫂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她今天走得太早,张嫂没来得急做她的午餐。
刘蓉蓉几个一路上都在抱怨说老师讲的好难,只能连蒙带猜,可还是一知半解。如萍也没在意,想既然老师都这么讲了,怎么可能会让学生听不懂,她深知大家说话都爱说七分满。可她却错估了这些学生的英文水平。等刘蓉蓉问到如萍时,她回答说:“还好,听懂个大概吧。”她后面听顺溜了前面也能顺藤猜下来。
刘蓉蓉几个一惊,“真的?”她们其实连个大概都没听懂,课前又没预习过书本,一堂课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如鸭子听雷,虽不动声色,着实听不太懂在说什么。
如萍被她们灼热的眼神包围,艰难地点点头。有些后悔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哪里知道,这是开学以来老师头一次用全英文授课,这些刚入学的大一学生,就算曾经是教会学校的学生也只是日常用语熟练,而教授讲的学术性观点怎么可能是日常用语,所以学生听来则到处都是生词,现在碰上一个据说能听懂大半的,自然是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如萍的第一次食堂之旅,就是在几位热情同学几近挟持下完成的。她到是想反抗,可是她现在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随便来个高点壮点的人就能夹着她走,锻炼体力这项也因此被她提上了日程。
圣约翰大学早在1879年就建校,1913年又开始招收研究生,拥有5个学院16个系,是当时上海乃至全中国最优秀的大学之一,学生多是政商名流的后代或富家子弟,无论从师资配置还是食堂的供给都看得出来档次很高。
食堂分为上下两层,下面是便宜的大众盒饭,楼上是西餐精炒和各地的名菜,环境也比照餐厅的标准。四个女孩在一楼坐定,每人花了二毛钱买一份盒饭,每份三个菜一碗汤,味道平常不好不坏。如萍没有忽视三双时不时瞄向她的眼睛,咽下最后一口青菜,拿起手绢擦擦嘴角,轻轻地开口:“老师用前二十分钟讲了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兴起的几个流派……”她尽量细致潜显地讲出来汉语,再语速缓慢地重复一遍老师英语版的说法。
邻座的几个男生也是刚刚一个教室出来的,本来就对她们这桌风格各异的漂亮女生频频观注,无意间听到如萍竟然在讲上午的课,不禁也凑过来听,其他人见状以为有热闹看,纷纷驻足,听到原来是在讲课也都不走了,甚至有人拼了桌椅过来。
轻缓的女声流畅如水、从容不迫。将让众人头疼的东西娓娓道来,有理有据逻辑严密。还有人夸张地开始记笔记,如萍嘴角一抽,从来不知道枯燥的理论也能让这些人听得津津有味,看大家年轻认真的脸,她也认真起来,其间穿插着一些自己的理解和后世的论断总结,让原本枯燥的东西更生动一些。
4、第4章
食堂的二楼餐厅环境优雅,最多被约会的年轻男女所选择,靠近扶手的一张餐桌边,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他们的位置正好能纵观全局,能看到楼下发生的事,侍者端了一客牛排放到一头银发的外国老人面前,恭敬地说:“校长先生,您的午餐。”
老人正是已经担任圣约翰校长49年之久的卜舫济牧师,他爽朗地开友人的玩笑:“老伙计,看来你的下马威不管用,竟然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另一个人正是上午在学生眼里超级酷,说了一堆让人超级听不懂的话的教授经国明,他对校长的说辞不能认同:“这只能证明我学生的素质越来越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没有一个教授是真心让学生不懂他,他恨不得切开学生的脑子把知识生灌进去。他要做的,不仅是让学生懂,还要努力拉近双方的差距,只有学生们青出于蓝胜于蓝,才是老师最欣慰的时候。
经教授眼眸转深,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不让他们感受到差距,怎么能有动力追赶,我这招还不是和你学的。”1881年,正担任这所学校英语老师的卜舫济开始完全用英语授课,造就了中国首个全英语授课的学校。
楼下的那个小姑娘,他们早上见过面,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也是个有思想有本事的学生,是可造之材。
同样是二楼,一个包箱里坐着各有千秋的四个俊朗男生,对楼下的那一幕也看在眼里。
清俊面容的蒋修文神情淡薄,修长的手指握着高脚杯,静静品着手中的酒,目光落在下面那张聚满了人的桌上,深蓝色眼睛里又好像什么都没装,淡淡一瞥。
宋志诚喝了口咖啡,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似笑非笑:“没想到大一的学生里也是藏龙卧虎,看来学生会要注入新血了。”楼下女生的逻辑性很好,感染力亲和力也很高,如果收到学生会里,会是他们的一大助力。身为学生会长,自从新生一开学就开始物色成员,没想到,今天吃个饭也能看到有趣的一幕。他看一眼如萍漂亮的脸,再回头看看同伴,又来了一句:“还是只雌虎。”
赵旭哈哈大笑,“志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说小学妹是母老虎呢!”
于中浩摸摸下巴,“不是被哪位管得严了,谈女变色吧!”宋志诚的未婚妻是政治世家的小姐,高贵冷艳出了名的,嫉妒拈酸也是出了名的,几人时不时就拿这件事打趣他,乐此不疲。
宋志诚抬脚踹过去:“我去你的!本少爷还是自由人!”几个损友闹了起来,反正这里是他们专用的包箱,不会有人来,不必端着公子少爷的架子。
蒋修文的面色一直淡淡地,对几人的笑语恍若未闻,只是时不时向下看一眼,对于他的不合群几人也没觉得不妥,这家伙一天都可能不主动说一句话,板着的一张脸能冻住所有方圆十几的类人和非人生物。他们也是适应了好一段时间才能在他身边正常笑闹,但是那似有若无的压迫感一直存在。
如萍细细地把老师上课提到的要点都说了一遍,又对于课外参考书给了点中肯的意见,和刘蓉蓉几个回去准备上下午的课。留下一群痴傻望着她们背影的少男们。等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有人反映过来,嚎了一嗓子,吓了所有人一跳,吼出大部份男是同胞的心声:“啊!我竟然没问她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男朋友!”
有人不屑:“算了吧,人家怎么会看得上你,回娘胎重新回炉也许还有希望……”
有人双眼放光:“我知道她叫陆如萍,那个长辫子这样喊她。是中文系的吧,得去打听打听!”
有中文系的斯文男生站出来维护领土:“你们就不要妄想了,我们系的女孩子怎么会找外人谈恋爱,要选也是我们中文系的排前面。”
如萍不知道因为那一件小事让她也小小地出了一次名,甚至被很多人盯上。不过就算重来,她也不会关心毫不相干的人的看法。
她坐回教室里,摆出书本要预习下午的历史课,她看过课表,这一学期基本上全部都是公共课,开学才一个多月,她跟上进度不至于吃力。既然成为学生就要把书念好,认真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才翻了两页书,就听门口就有一个女生喊:“陆如萍,有人找!”
她有些吃惊,“找我?不会是找错人了吧!”看了眼一旁的刘蓉蓉,她认识的人不是都在这儿了吗?无视掉对她促狭地眨眼睛的女孩。带着些好奇出门,门外的是两个清秀的男生,带着学生会的袖标。见她出来,高个子的扬出热情的笑脸,伸过手来打招呼:“陆同学是吧,我是校广播站的站长赵旭,这位是学生会秘书于中浩。”
如萍向他们点点头:“你们好。”并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静等对方的下文。对于太热情的人,有时也让人不好消受。赵旭神色稍稍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无往不利的笑脸还是头一次跌了跟头,决定回去好好收拾身侧窃笑的损友,至于眼前的美女,自是有任性的权力。
赵旭碰了个软钉后,打算速战速决:“我这次来是通知,你被广播站选中了,下星期就可以去实习。”
围观的众学生一片骚动,在他们看来,能入学生会是非常荣耀事,每年都有大批的学子申请,能正式入职的每一界也只有几十人,名额很珍贵。今年还没开始换届选拔,就有人被预定,这算是个不小的新鲜事儿了。
如萍轻皱了下眉头,随后淡淡一笑:“如果我没理解错,进入学生会应该是自愿的。”言下之意是,她没申请过,所以不该被强行征用。
赵旭一直挂着招牌笑容:“学妹,可能你刚入学,不太了解学生会成员的权限,圣约翰是一所非常提倡学生自主的大学。”非常两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如萍现在有一箩筐的事还没理出头绪,有一大家子人的现在未来需要她操心,还真没心思精力进学生会,如果这个社会很安稳,那她一定不会推辞。诚恳道:“学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一没时间,二怕不自由,所以广播站真的不适合我。”
于中浩忍不住了,这丫头简直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头就为这一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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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不在意地耸肩:“人各有志,彼之密糖,不见得是所有人的密糖,我只想安静读书而已。”两个男生对于如萍的坚持都有些不能接授,这群天之娇子被顺惯了,偶尔有反其道而行的人,反而叫他们记忆深刻。表情都有些受打击,赵旭底气已经不复刚来时那么足,声音有些蔫:“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学妹什么时候对学生会有兴趣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如萍不是真正的热情洋溢的轻年人,不然可能也会加入他们吧,笑着点头:“好的。”正好上课铃声响起,如萍和他们告辞离开。于中浩转过身,做势抹了一把汗:“现在的女孩子,还真不好对付。”
如萍向前的脚步一顿,头上黑线,说人坏话都这么理直气壮不用压底音量了吗?
下午的课她没有上,而是全泡在了图书馆,翻遍了馆藏的各类报纸杂志,报社也有报社的立场,只能通过蛛丝马迹来猜测现在外面严俊的时局。现在的中国大地很少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而她对这一时期的历史知识所知不多。只隐约记得几个重要战役:37年的8月的淞沪会战就是其中一个。
上海的几个租界日本人先前摄于西方列强的威压不敢轻举妄动,直到41年太平洋战争开始,日本派兵近入租界,上海市全面沦陷。其间那四年法租界与公租界被称为孤岛时期,由于涌入大量人口和资本,经济竟然繁荣一时,上海的对内、外交通贸易也完全自由。当然这种稳定是相对战火连天的内陆来讲的。
如果可以,如萍想把家人都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现在来看,只有出国避祸这一个途径。她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从没幻想过一已之力就能救中国,且不说她无权无势,就算她重生成为国家领导人,在大势面前也无能为力,如今的国家满目溃伤,腐朽的血肉只有任其烂掉才能重新长好。
她又找出这所学校的建校资料,说真的,她对所在的中文系不太看好。虽然她很喜欢阅读,但是这甚至不算一技之长,毕业后的就业前景也一片惨淡,当然,她能不能读到毕业还两说。
时间不早了,她向图书馆的白头发老爷爷退了借书卡领回自已的学生证。暗自感慨了一下老人家这么大把年纪还在工作,她掐着放学的时间段随大流一起走出校园。顺路买了些路边小吃回去。到了家里,尔杰和梦萍果然很喜欢这些,两个小孩子见到好吃的全部眉开眼笑,先前为了什么而起的争论也抛于脑后了。如萍看到他们满足的表情,也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尔杰嘴里叼着糯米烧卖,手里拎着两只脆皮的炸鲜奶,乐颠颠地凑过来,扬着小脸讨好:“如萍姐,你带的东西真好吃,以后每天给我带好不好?”
如萍点点他的小鼻子,看向他快鼓起来的小肚子,“只要你乖乖的听话,下次就还有。别吃撑了,晚饭有你喜欢的鱼。”
王雪琴本来要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看到一向吃饭得要人哄的尔杰吃得痛快,也就没扫儿女们的兴,拿着手绢时不时地给尔杰擦下嘴。陆振华含着烟袋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如萍抬头,正撞见老爷子那柔和的目光。“爸,你也尝尝?”
“那是你们小孩子爱吃的东西,”陆振华一点也不客气地要求:“昨天的汤和点心,晚上再做一份。”
如萍笑答:“好。”
家里的食材很全,她做了几样简单的糕点,留些给梦萍她们当零嘴。拖着一蛊汤和几叠点心出现在老爷子书房后,自然地被留下陪下棋,直到王雪琴提着闹钟出现,她才得以脱身。
5、第5章
如萍习惯性地早起,关了闹钟,换上运动杉运动鞋,头发扎成牢固的马尾,去家附近的公园,沿着人工湖慢跑。早晨的空气清新,公园的绿化不错,金黄色的树叶上花枝上都挂了一层薄薄的露水。
来晨练的多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个时间年轻人磊都赖在被窝里没有醒。如萍的到来到是为公园的健身队伍添了抹活力,人们看到年轻的小姑娘从身边跑过不禁多看了两眼。
才跑出一千多米,她就腿软气喘了,如萍很懊恼!这个身体的反应敏捷度都不错,美中不足的是原主从来不做运动,才会如今没几步便腿软脚酸。咬牙又撑了一千多米,已经大汗淋漓,她双手撑着膝盖在原地大喘气,喉咙像火烧一样,心里想着若是带水过来就好。
谁知旁边突然递过一瓶水来。如萍侧过头,看到一个同样穿着运动服的清冷男人,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那人表情纹丝不动,举着水瓶的手也是。如萍败下阵来,接过小口小口喝着,她确实很渴,“谢谢。”看来世上还是有好心人。
运动男看着她喝下半瓶水,淡淡地‘嗯’了一声,自顾自地跑远。如萍留在原地继续双腿打颤。
休息够了,她慢慢走回去,快速洗个澡,一片煎蛋一杯牛奶当早餐,出门乘电车去上学。
校门口遇到昨日一起用餐的女生,结伴同行,喳喳吱吱地一路到是不寂寞。如萍却连她的名字还不知道,只是看她说得欢快,也没必要将这话问出口了。快到文科院时迎面走来四个人。
赵旭看到她,扬起招牌的灿烂笑容,“早上好啊陆学妹!”
搭眼一看竟有三个是眼熟的,两个是昨学生会的赵旭和于中浩,一个正是今早公园里的运动男,还有一个带差无框眼镜的人没见过。不过女生们频频侧目的目光,让人不知道他们是风云人物也难。
她向他们轻点头:“早。”
赵旭朗笑地给朋友们介绍:“这位就是让我和中浩铩羽而归的陆学妹了。”语调中带了点自嘲,到不让人反感。
他指指眼镜男对如萍说:“这是咱们的学生会长,宋志诚。”
又指指另一人:“这位是蒋……”
“我叫蒋修文。”运动男低沉的声音先一步开口,脸上冷漠的表情足以让心理素质差的人节节败退。
如萍把四周人一瞬的变脸竟收眼底,露出一个轻缓的微笑:“你们好,我是陆如萍。”又向冰山运动男说:“早晨多谢了,暖水瓶没带到学校来,明天再还你。”
“……不急”
“……”
“……”
“老于快让我掐一把,我一定是在做梦。”从石化中回神的赵旭挂在于中浩肩上,被于中浩一个白眼翻过去,怎么不是老子掐你!
于中浩夸张地说:“我没听错吧,修文你刚刚没出声对不对!”冰山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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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志诚扶了扶眼镜:“你们认识?!”从没听说蒋修文和同学有多接触,更别提是新入学的女生了。
面对各方的打量,蒋修文纹丝不动,自动将朋友们归为背景音,深邃的蓝眼睛盯着如萍的一瞬也不瞬。如萍见过各种类型的人,也不禁被对方眸中干净的颜色晃了下神,混血?
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她搞不准这人的目的何为。敌不动我不动对付他是没用的,早上公园已领教过功力。
如萍淡淡开口:“很高兴认识各位,那么,如果你们不介意,我需要到前面去上课。”
最谈定的宋志诚嘴角的抽,一把拉过挡路的好友,圆场:“当然!不介意,希望以后有再和学妹深入了解的机会。”他推推眼镜,冰山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话,只是没遇到对的人。
回到教室里,刘蓉蓉听到同学复述今早那一幕,兴奋不已,捉着如萍的衣摆,双眼放光:“如萍如萍,你发了,竟然结识了那四大贵公子,班上的女同学一定羡慕死你!”
如萍头痛抚额,现在的小孩子,真不让人安生。刘蓉蓉那‘问我吧快问我吧!’的表情再明显不过,她只能顺应民意,以免接下来的一天都在这种眼波攻击下渡过:“恩,此话怎讲?”
6、第6章
几个女同学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去掉发花痴时的修饰词,让她得到的信息是,那四个青年和不久前崛起的四大家族有不可不说的关系,那位会长宋志诚是财政部总长宋大人的小儿子,在家里极受重视,学校对他的寄望和期许也很高,所以风头无量。
赵旭和于中浩也出身大家族,赵家和于家在政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特别是新军长上台后,两家把持着上海对外出口的一半以上。据说三人是至交好友。不过在如萍看来,他们走的近,也许不只是世交的朋友那么简单,任何一个政权都有党派分征,家族的子女们,自然是从小就被分进一个圈子里。
至于蒋修文,按女生们的说法,对他的确切资料描述最少,也才更引人猜测。且不说,宋小公子等人明显的刻意交好,就是他个人本身,头上的光环也足够人侧目,医学界的天材,最年轻的脑外料医生,还没毕业就亲自执刀过二十几场手术。
他还有不到两年就研究生毕业,有很好的前景的等着他。他会以交换生的名额回国,选择老师几乎和他同等水平,甚至不及他的这么一所国内大学,让人想不揣测也难。甚至有人猜测他其实是个间谍,以他有个这么敏感的姓氏来看,也不无可能。
好的家世,出众的长,少年的风流才子们,很快就风靡了全校女生。他们是什么身份,家住哪,不是如萍关心的,不过她到是抓住了一关键词,“交换生?这个要怎么做?我没听说过,可以讲讲吗?”
刘蓉蓉对她抓不住重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是尽责地解释:“是和美国圣约翰大学交流,我们学校虽然不是他的分校,但因为创办人和校长都是西方人,教会学校间互能有无,和几所外国学校关系不错,美国圣约翰就是其中之一。从三年前起,优秀学员可以申请交换学习。不过条件很苛刻,不仅要我们学校最好的学生,还要再通过他们的考试,学费也是按照正常留学生标准不给减免,对外国环境又不了解,很少人会选择去当交换生的,都是外国学生换到咱们这儿的多。”
如萍眼前一亮,她好像抓住了可以努力的方向。不过下一刻就受到打击,刘蓉蓉看了一眼她,“不过这都跟我们没关系,因为外国学校没有中文系!”
当天晚上,没用老爷子吩咐,如萍自发地端着宵夜去敲书房的门,父女俩关着门肯谈了一番。
第二天,如萍没有直接去教室,而是去了主楼的校长室。当她敲门进去,看到摇椅上安坐的老人,停顿了一下。这也是个熟人,就是图书馆里那位白发苍苍的管理员老爷爷。卜舫济校长正埋头工作,看到她进来露出一个和谒的笑容,对她招招手说:“你来了,过来坐。”
如萍依言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校长笑时他脸上那些深深的皱纹也都生动起来,不过精神极好:“我这个办公室很久都没来过年轻人了,每天都是那几个老家伙。”
如萍也露出个笑容:“您好,冒昧打扰了。”
“你叫如萍是吧,我看过借书证,对你还印象。喝茶还是咖啡?”
她没想到校长是这样一个学者风范的绅士,印象里学校的校长大都是谢了顶,脾酒肚的中年大叔。看来她真小看了这所大学,笑道:“茶就好,麻烦了。”他没直接问她来的目的,她也不急着说,悠闲地把间校长室打量一翻,这实在是一个学者的工作室,书架摆着满三层,桌子上也随手放着各种手扎笔记,彰示不久前主人还在用它们。
老校长起身,到橱柜边拿出茶叶,又拿了两个杯子。如萍一愣,难不成他打算自己动手?还以为是要叫外面的秘书送进来。如萍也起身,走过去接过茶杯和茶叶,“还是我来吧,不敢劳烦您。”
看了一眼简单的包装,打开后,却是和它不相符的袅袅清香,“是龙井?”
“是啊,今年收成不好,这还是去年的陈茶,我也只得了半斤。可惜……”他话音停下,没有说下去,如萍却听出他未尽之语的惆怅。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至于为什么收成不好,战火已经烧遍了中国大陆,到处都是难民流民,粮食都不够吃的情况下,已经没人去种茶了。
如萍冲茶的动作熟练且标准,虽然是一身学生装,却透着大家闺秀独有的端庄优雅,就像古卷里走出来的清婉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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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校长对自家学生的素质满意无比,对自家茶水更是满意,“可惜缺了些茶点,不然会更加完美。”话音一落,如萍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块的水果蛋糕,笑道:“如果您不嫌弃我手拙,就请尝尝。”
昨天发现家里竟然有个小烤箱,动手做了些粟子蛋糕和水果蛋糕,甜而不腻入口既化,反响很好,连一向挑剔的王雪琴也吃了一块,更不用提几个小的。这两块本来是带给刘蓉蓉的,为了感谢她提供的消息,如今只能便宜老校长了,谁让她今日有求于人呢,不过,这个老人,这一生为这大学所贡献的,甚至说一个外国人对中国的教育所贡献的力量不得不让人让人心生尊敬。在他这个年龄功成身退没有任何人能说出他的不是,他却没有选择安逸的生活,而还在这里。
老校长吃得眉开眼笑,直说好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蛋糕了。如萍趁着气氛正好说明来意。老校长沉吟片刻,“那天在食堂我就见过你,听到你给学生们讲课,看得出你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孩子,不会盲目做出决定。如果可以的话,能说说为什么才开学不到两个月,就改变了想法,要转系吗?”
如萍来前已经打好了腹稿,可是面对和蔼睿智的老人,她忽然不想说假话来敷衍,轻缓地说道:“其实,中文系很好,是我的理想专业,却不是我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我们学校的校徽上印的是‘光与真理’,校训则出自论语的一句‘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什么是真理,我思前想后,对我来说,真理就是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给家人找一方安全的天地。”
如萍在校长包容的目光下轻笑:“不瞒您说,我转系还有一个原因,我想在学期末申请美国学校的交换生。这个专业能方便一点。”
老校长放下茶碗,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你的决心了,你的调系令会直接发到经主任那,你今天就可以过去上课。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去熟悉一下新班级吧。”
如萍露出了进来后第一个放松的微笑:“谢谢您,那我告辞了。”
7、第7章
转系只是个开始,日后少不得还要付出很多努力,但好的开始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她一向是个及时行乐的人。回去的路上如萍好心情地买了很多奶油、乳酪、糖和各式水果。到家后就去厨房叮叮咚地摆弄起来,找出本来有的鸡蛋和面粉,开始动手烘烤蛋糕。尔杰的冰激凌蛋糕、香蕉船,梦萍的芒果蛋糕、草莓派,尔豪的奶油蛋糕、苹果布丁,老爷子的栗子蛋糕、王雪琴的抹茶蛋糕,她每样做了一些,并不多费事儿,烤两次就能全烤完,多出的送给帮佣的张嫂阿兰和司机。
晚饭后,当她把香气扑鼻的甜点端上餐桌,意料中的得到小孩子的欢呼大人们的微笑。尔豪尝了一口就不愿意停下,怪叫道:“真不可思议,你确定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不是买回来偷偷藏起来?”被如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尔豪得到肯定的确认,摸摸鼻子小声嘟囔:“乖乖,我这是妹妹还是个田螺姑娘啊!”
梦萍幸福地消灭掉大半个草莓派,头也不抬:“你懂什么,这就是实力!”
尔杰拿着小勺子挖上面的冰激凌,小脸吃成个小花猫:“呜,如萍姐,你真是好人,会做好吃的东西,比妈买来的还好吃。”这个小吃货很明显给点吃的就能收买。
如萍一笑置之,似是不经意地说:“有件事情要告诉大家,我换专业了,以后如果去学校找我,记得要去商学院。”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只是今天换了条丝巾带。
王雪琴抬头:“换专业?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
尔豪不明白:“你不是喜欢文学吗,换成什么了?”
如萍说:“是财经系,看书在哪里都能看,这种世道,多一种技能,也多一些筹码吧。”
王雪琴不乐意了:“一个女孩子家,又用不到你抛头露面,赚钱养家那是男人的事,念什么专业我不管,你呀,趁早给我领回一个乖女婿那才是真的!”
梦萍呲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女人也照样能工作养活自己,哪里比男人差?”
王雪琴瞪她一眼:“你懂什么,我见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我会害你们吗?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得好。”
梦萍不服气还要反驳:“我们……”
陆振华开口阻止:“好了,少说些没用的,这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再吵还有什么用!”转向如萍问:“在新环境适应得怎么样?”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明白看来这事老爷子事先知道,既然家里的大家长都持赞同票,如萍也不过是例行支会一声而已,反对还是赞成并不重要。
如萍笑着安抚:“还好,现在都是公共课,没涉及到专业知识,新生们起跑线都是一样的,我会多买些这类的书看。”
王雪琴见一家之主摆明了支持,知道多纠缠也讨不了好,在她眼里念什么系都是一样的,不过一张文凭罢了,那是为了孩子打发时间和找个好对象用的。
尔豪看风平浪静了,才轮到他开口说话:“两位公主周末有没有时间?我约了同事一起去郊游,你们去不去?”
梦萍正是爱玩儿的年纪,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好啊,我有空!”回头寻求支援,“如萍,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吧!”
同事?是杜飞和何书桓吧,她不打算让自己卷进他们的爱恨情愁里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得远点,“周末我要去书局买书,你们也知道,文转理,好些东西得重新学起。”
“恩?周未两天时间你不至于全用来买书吧。”尔豪没想到她会拒绝,他对何书桓很认可,以前几次和如萍也能谈得来,尔豪便打算撮合他和妹妹。说是郊游,主要还不是为了给两人制造机会。这女主角不到场还有什么意思,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去郊游得多奇怪呀!他拿眼去瞥梦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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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萍接到哥哥递过来的眼色,会意地点点头,一手拉住如萍的衣角轻摇,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软声道:“我还没去郊游过,在大自然中野餐一定很好玩,我们先去郊游,然后我再陪你去书局,好不好?”
不是没看到兄妹两个的眉来眼去,如萍苦笑,她算是被人捉到了软助,她最受不了自家小动物向她撒娇,“……具体时间?”
陆振华点点头:“出门走走也好”,向王雪琴说:“现在的书都不便宜,你多给如萍一些钱,让她把用得上的都买齐了。”
睡觉前,王雪琴拿来着一件新做的衣服进来,实则是打探她对那个何书桓的印象如何,得到的结果当然是如萍的否定,如萍言明她现在还小,学业要紧,对谈男朋友的事还没有计划,对那个何书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印象,让雪琴也省省心,不要再跟着参谋了。
王雪琴不甘心地扭着腰走了,走前留下50块钱,说是给她添置书籍用的。她对依萍母女小气,不代表对自己的女儿也小气,平时零花钱从没断过,时不时地还多塞些给她们用,出门在外哪有不用钱的。
周六一早如萍一如往常地来那个公园晨练,里面居然有老爷爷在打太极,让人觉得很亲切,自从那天在公园时遇到蒋修文,如萍每次晨跑都能遇见他,第二天她把洗干净的水瓶还回去,那人的表情一直冷淡。
她也不以为意,本来就不会有多少交集,平时遇见了也只是个点头之交。可恶的是,他总是轻轻松松从后面赶上来,然后再轻轻松松地超过她去,有时甚至不只一圈。一向平和的如萍也不禁悲愤了,这不是欺负人吗!她化悲愤为动力,每天都努力追赶。
前面有个可移动靶子,真比一个人跑有效得多,几天下来她已经拖着一双软嗒嗒的面条腿跑完四千米了。按照这种进度,她恢复以前的水平并不是做梦,这个身体的可朔性很好,只是原来的丫头不爱锻炼罢了。
8、第8章
因为放假,她做完基本的体能锻炼不急着回去,沿着小树林慢慢走,一边恢复体力。林边的空地上两个白衣黑裤的人个人打拳,有驻足的人纷纷议论。原来是洪武武馆的师傅在和人切磋。
她以前接受的教育中,武艺也是其中一项,虽然不像男孩儿练得那么孔武有力上阵杀敌,一些逃命点穴的功夫到是略通,拳脚也懂一些,如今再看这些人花架子的绵软招式还自鸣得意,暗暗摇头,才两百年过去,连武术也没落至此,怪不得现在的中国人被外国人欺负到头上来。
这种身手自是入不了她的眼,转身欲走,却正好看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身形微颤,站不稳扶着树靠着,手捂着胸口喘息,如萍见状,上前扶了一把:“婆婆,你怎么了?”
赵老太太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连小手袋都拿不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全身抽搐着说不出话来。如萍一见不妙,忙向不远处围观比试的人大声道:“哪位好心人去叫一下救护车,我们这里有病人,若有医生的请过来帮忙!”
几人听到喊声立刻行动起来,有人去叫救护车,有人围过来看情况,如萍把自己的外套铺好,扶着她坐到公园安置的长椅上,让她靠在椅背上呼吸顺畅,轻缓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婆婆,你不要急,医生马上就到,你有没有随身带药?”
赵老太太虽口不能言,神志还算清醒,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又看了一眼刚刚那棵树的方向,如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包还在那里!快步取了来,里面果然有两包药,对于这种没名没说明书的药片子,如萍当然不认识,举起黄色包装的问,“是这个您就眨一下眼睛。”老太太看着那包眼皮儿没动,如萍果断地取出白色包的药喂了她几颗。
周末早上公园里人不少,看到这边出事纷纷围过来,却没有一个医生,也没人认识老太太。离这里不远就有医院,救护车来得很快,可是要有家属跟,直到这时也没见谁来寻这个老人,如萍秉持送佛到西的精神,跟着一起坐上车。
关车门的刹那,远远的看到水壶男从人工湖的方向跑过来,向她的方向张望。如萍对着关上的门无语,听说那位水壶男还是医学院的研究生,他怎么早不出现,让她这个半调子急得团团转。
车里的老太太已经陷入昏迷,还把如萍当做救命稻一直赚着她的手。车开进医院,老人被送进急诊室,如萍抽出手,去办理住院手续,收费的护士像是透视了她的钱包一样,张口就是准确的预付8块钱。
在医生问寻她是否是病人孙女时,才想起联系老太太的家人。老太太的手包里面有张写着一组号码的纸。借着医院的电话给对方打过去,听到对方正手忙脚乱地回应并往这边赶,她想没她什么事了,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可是她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只得靠两条腿回去。想想自己好像还把外套落在了公园里。嘟囔着下次可不能干见义勇为的事儿了,8点多钟太阳升起来,她活动了下手脚腕,开始沿着长街慢跑,就当给自己加训练量。
如萍会不知道赵家接到那通电话后会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今天早上赵老太太和保姆出门溜哒,去的又是离家不远的公园,本来没什么好担心,可是保姆去买早点再回来,转身就找不着老夫人了。
公园很大,保姆顾得了这头顾不到那头,全找了一遍也没看见老夫人的影子,问了路人,有人说,有个老太太刚突发心脏病叫救护车拉走了,却问不出是哪家医院,急红眼的保姆只得回去报告,正好接到如萍打去的电话,赵家的儿子媳妇孙子们一通忙乱地赶往医院,对着抢救及时中气十足的赵老太太热泪盈眶,一家子煸情激动完才发现,救人的竟然不在,而且也没留下只言片语。
赵家是个大家族,产业很多,在上海有三家大中型医院二家疗养院,赵老太太病情稳定之后自然应该转入自家医院,一切都方便照顾。可是老太太不肯,一直说那个救了她的丫头会再来看她,赵老太太年轻时就是当家人,老了更是说一不二,她说不动地儿,全家人就得跟她在这儿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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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旭身为第三代的长孙,自然唯太后的命令是从,前去办住院手续,当他意外地看到交预付款时那人留下的签名时愣了一下。回到病房里,跟还僵着脸的生闷气的赵老太太说:“奶奶,您别急,救您的那女孩跑不了了,我认识。”
赵老太太瞪大眼睛:“什么,小旭你不是在哄我?”赵旭苦笑,他哪里有胆骗奶奶:“不出意外,她是我学校学妹。”赵老太兴奋得眼光闪了闪:“学妹呀,不错。”
如萍回家后梦萍跟着她后面,表示对她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好奇,如萍饿得狠了,有些头晕眼花。今天可跑了不只两个四千米,早上只喝了半瓶子水,也顾不得理梦萍,直奔厨房而去,找到一堆吃的东西开始扫荡,梦萍呆愣愣地看着她急得像没吃过饱饭的难民,进食的样子却能保持优雅,亲手递上一杯鲜榨的橙汁,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像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你怎么会这么狼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如萍被油条咽得直翻白眼,喝一大口橙汁才解了她的困局,见小妹正一幅‘你不给我个说法就不让你好过’的神色,只得将今天的事一一道出。梦萍也想到一大清早坏人也不敢生事儿,是自己多虑。
不过听到最后,脸色也很差,好像她才姐姐一样地戳戳如萍的脑门:“你这个死心眼儿!你就不能在那老太太钱包里拿点钱做车,从同济医院跑步回来,亏你做得出来!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姐!”
如萍捂着额头缩在沙发上委屈难言,何书桓杜飞尔豪三人进门就看到梦萍叉腰站在那里教训人,如萍一幅受气包的样子在抠皮质沙发,几个大男人对眼前的一幕都很震惊。
尔豪先问:“这是怎么了?”家里两妹妹感情一向很好,虽然梦萍泼辣了点,如萍温柔了些,还从没见两人红过脸。
9、第9章
梦萍教育了一顿还不解气,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把她家傻冒姐姐的丰功伟绩讲给尔豪听,三人听后,脸上的表情一样精彩纷呈。尔豪瞪圆了一双牛眼,颇有哭笑不得之感,咬牙切齿问如萍:“梦萍说的是真的?你从十几条街外的医院跑步回来?”
如萍早在看到有外人,就切换回了常用的淑女表情姿势,整个就是一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脸上的表情也无懈可击。别人没看到她的变脸,何书桓却看到了。不过如萍不会去在意这点小事,因为她维持的淑女面具也在尔豪的攻击下有龟裂的趋势,竟然真的有些心虚,还是试着辩解,“那个……那个,其实也没多远,多走几步路,还能锻炼身体。”
尔豪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掐死她的冲动:“你就没想过打电话回来,叫我或者司机去接你?”如萍震惊地抬头,清澈的眸色清清楚楚写着‘她的确没想到!’事实上她独立惯了,力所能及的事,从不会考虑去麻烦别人,特别是这个社会并没有时刻围着她转的侍卫奴仆的情况下。
“你!”尔豪眼看要喷火,何书桓忙一把拉住他,他和杜飞两个自打进门起就一头雾水,现在总算搞清楚了这三兄妹在折腾什么。何书桓向来善长息事宁人,不然也没本事在秦五爷手上护别人周全,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好了尔豪,如萍是做了好事,只是有些思虑不周,你慢慢说,你做什么吓唬她!而且我看她也已经后悔了,有这个教训在,以后就不会犯同一类错误。”
杜飞心疼地扫了眼如萍的脚踝,当然是被裤腿挡着什么都看不到,帮腔道:“是啊是啊,她大老远地走回来,弄得这么狼狈,也受了罪,你就往开一面,别为难她了吧。”
尔豪就是嘴上厉害,他生气也是气如萍不会照顾自己,难道他还能下得去手教训不成,他自己就先舍不得。在场的三兄妹都明白这个道理。杜飞和何书桓是从没见过尔豪生气一时乱了阵脚。尔豪也借着这个台阶下坡。
如萍对原著中的这两人没有恶感,可是考虑到若是相处得多了,难免以后和自己的关系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到不是怕自己爱上谁,她对自己的感情有信心,爱情是她最不想触碰的领域。她只是怕当朋友发展得深了,到时候她做事会瞻前顾后,所以她并不想和他们深交,这次的郊游是早就答应了梦萍的,还是得去。
她站起身说:“你们先在这呆一会儿,我上楼去换身衣服,等下就出发。”
梦萍端出昨天如萍做的蛋糕招待客人,何书桓是个文质彬彬的人,身上有一股儒生气,笑得时候似乎也深情款款:“不急,你洗漱完好好歇一会儿,睡一觉也没关系,早就听说陆宅出了个糕点大师,我们早就想来蹭吃,自然不会无聊。”
如萍矜持地冲两人笑笑,努力忽略另两张颜色不那么亮堂的黑脸,一路冲上楼。梦萍本想跟着,被尔豪一把拉住:“你去凑什么热闹,让她安心歇会儿。”
尔豪看向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报怨:“真不让人省心!”如果忽略他那上翘的嘴角,别人或许看不出他的甘之台殆!
两个小时后,再出现的如萍容光焕发,一点也看不出早晨的蔫哒哒。秋日里的阳光正好,不冷不热地照着,风也暖暖的,他们选择的是上海西郊的一片绿化地带,有小河有树林,有青青的绿草地和成片的野花。杨柳轻拂过堤岸,水面平滑如镜,没有莺飞草长的欢庆,反而是种秋日深沉的静美,来到这里的一行人早把城市的喧嚣抛在脑后,畅快得像几尾入了江海的小鱼。
尔豪杜飞书桓走在前面,如萍和梦萍一人提着一个装满鲜野花的竹编篮子,笑闹着说着女生喜欢的话题。杜飞凑近了听两个女孩子说话,正听到如萍说:“……来表达人的语言、感情与愿望,逐渐约定俗成,每种花都被赋予了意义,这就成了花语。”
梦萍漂亮的凤眼微瞠,“真哒!好有趣,我只知道男孩子追女生要送玖瑰,那玖瑰就代表爱情对不对?”如萍被她单纯信任的看着,目光也变得柔和,肯定地点点头,指着花蓝里刚采的说:“番红花,青春的快乐,金盏花,孩子气”,顺手摘了一只蒲公英,轻轻吹了口气,轻如绵絮的小花打着旋,在两个女孩子中间飘呀飘地飞起来,如萍看着它们舞飞,轻轻说:“蒲公英的花语据说是停不了的爱,是不是很浪漫。”像她这么大的小女生,喜欢的就是这些吧,虚无的梦幻的东西,却单纯得可爱。
梦萍捧着小脸对着漫天飞舞的小白花发花痴,“哇,好美!”习惯地拉扯如萍的衣袖,眼睛亮晶晶:“你懂得可真多!”如萍看着她,心中喜爱,轻笑着摸摸她的头,问出了一直以来被她忽视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从不叫我姐姐,总是用名字叫来叫去?”
梦萍一嘟嘴:“才大我一岁而已。”说着就向前跑开了,如萍也追在后头。
杜飞这个摄影师把她们追逐的画面定格,前面两人看女孩们这么有活力嘴角不禁也浮上笑容。
何书桓选定了一处小河边的草地上铺下桌布,招呼几人过来。面对的河水还算清澈,偶尔打旋地漂着几片树叶,如萍两个把来时采的鲜花摆在一旁,阳光明媚不灼人,有山有水还有花树,张嫂准备的各色点心吃食,本来卖相就极好,这样的山水映衫下更让人食指大动。几个男生都是能说会道的做记者工作的,存心想哄女孩子们开心,自然是妙语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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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豪原来有一阵迷钓鱼,买了几付钓竿,不过没多久就丢到一边,如萍在仓库里番东西时番出一付还很崭新钓竿,临走时顺手一起扔到了车上,还准备了塑料水桶和小凳子,和几人说了会话后,便找个安静点的水边垂钓。
梦萍每日不是学校就是家里被拘得狠了,自是不愿意在水边一动不动地呆着,吃饱了有力气就漫山遍野地找野花去了。杜飞本来要凑到如萍跟前的,被尔豪拜托,不情不愿地照顾梦萍去了。
何书桓跟尔豪不仅是同事关系,也是知交好友,之前几次被尔豪请到陆宅,他又一惯是个会来事儿的,陆家上下对他都很满意的。何书桓长得不赖,风度也好,一向很有女人缘,他不像尔豪是个花花公子,一向懂得怎么和女人保持不远不近。
以前的几次相处,他感觉得出如萍对他有好感,他对她也一样,是个可爱又可亲的女孩子。可是今天的如萍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对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他和杜飞没什么不同,只是哥哥的朋友而已。不知是不是她早晨累着的关系。
如萍挂上鱼饵,把钓竿甩入水中,因她只带了一付钓竿一张小凳的关系,有人想靠过来却没有资源,又怕在她身走动惊扰了游鱼。
何书桓与尔豪还在餐布那里坐着闲聊,望着不远处的沉静悠远如湖水的倩影,他状似不经意地说:“如萍最近好像很忙,我们邀请她一起去采访,她都没空。”
尔豪拨了根草叶:“是啊,她还是学生,又新换了专业,同学和课业都要重新熟悉,早出晚归,这一段也够她忙的。”
何书桓微诧:“换专业了?因为什么,依她的个性不会和同学相处不来啊。”
尔豪漫不经心:“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她自己有什么想法,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她喜欢,念什么都一样的。”他其实不认为如萍毕业后需要工作,不论她出不出嫁,他陆尔豪都不会窝囊到要妹妹自力更生。某种程度上他们母子的想法很一致。
10、第10章
秋日里水清鱼肥,临湖而钓别有一番情趣。如萍并不是多想吃鱼,她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理理这些日子得来的头绪,还有想想日后要怎么办。也许正是这种怠慢的心思,被水里的鱼知道了,鱼儿们因被忽略,相继奋勇地往她的钓钩上窜,导致事情没想成,到了得了大半桶的肥鱼。
何书桓走过来,看到如萍唇边惬意恬淡的浅笑,心头微动,这次相见,她不同以往的俏皮可爱,是一种内敛沉静的美,周身的气息也极干净,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他正要上前说话,树林那边响起一声尖叫,如萍瞳孔微缩,猛地站起身,那是梦萍的声音,这里虽是近郊,可是山并不高,平时也有人路过,不可能有大的猛兽,不然她也不会放任梦萍乱跑,可这声尖叫又是怎么回事?!
何书桓一把拦住要过去的如萍:“你先不要动,最好躲在树后面,保护好你自己,我们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他和尔豪快步跑过去。
如萍知道她现在的小身板,如果真遇到危险不但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添乱,虽然心里焦急还是原地呆着,顺手捡起两根粗树枝用以防身。
没让她等多久,揭晓的答案让她有些傻眼:杜飞拉着梦萍从树林那边火急火燎地跑出来,后面追赶着一只凶巴巴的大水牛,一边追着一边狂燥地‘哞哞’叫,因为它的体型过大,看起来也很惊人。
“啊!救命!如萍!尔豪!救我啊!它为什么追着我?!”梦萍真的吓坏了,小丫头眼角泪光闪闪,被杜飞拉着还跑得磕磕拌拌,还好今日要来爬山穿得不是高跟鞋,不然她早就崴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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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豪与何书桓也对眼前的景象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不然那两人真的就危险了。他们冲过去想引起牛的注意力,可是到底也不敢太接近,这牛不仅蹄子坚硬,那看一眼就让人打颤的长角也是凶利的兵器。而且那水牛对后来的两人不理不睬,认准了先来的两个是仇人,紧追不放。
两人在前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水牛也寸步不让地追着,他们只能陪着水牛在林外的空地上兜圈子。如萍看不下去了,手放在嘴边做出个扩音的喇叭状:“梦萍!把你的外套脱下挂到树枝上,杜飞带着她去另一边躲进车里!”
梦萍在所有人当中跟如萍最亲近,受了惊吓也反射性地找如萍救她,虽然不明白如萍的用意,还是相当听话,挣开杜飞的手几下剥了红外套,情急中飞扔到灌木丛上,绕了个小圈和杜飞两人狼狈地砧进车子里,‘嘭’地一声大力关上车门。
惊魂未定的两只能相互依靠着透过车窗偷向外看,水牛没有继续追来。看到的景象却让梦萍一声尖叫一声,马上被杜飞捂住嘴,杜飞紧张地作了个禁声的动作,声音怕怕:“嘘,别把它招来。”此时披着红风衣的灌木丛已经被顶得七零八落,梦萍火红的新风衣也报销了。
闹剧结束后,如萍先安慰惊魂未定扑过来的小孩,瞄向杜飞的神色不太友善。不用逼问,杜飞顶着压力马上全招了:“我看到林地里有水牛,出点子要玩逗牛试试,谁想到那牛真不知神经哪里搭错了线,挣脱了绳子就朝我们追过来。”
梦萍小妹妹一跺脚,气道:“你还说,为什么是你招惹它,它却不要命地朝我冲过来?”
听到这儿,如萍连抚额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声音里透着无奈:“你们难道不知道牛眼睛有问题,一遇到红色,就会发疯吗?”等来几人茫然地摇头。
书桓说:“我看电影里斗牛士是要拿一块红布晃的,梦萍的外套颜色正好,怪不得它追着你们不放。”
尔豪气笑了,又不能真捶杜飞两拳,恨恨地‘哼’了两声,走过去牵着平静下来的牛回树桩边栓起来,总不能等主人来时,以为牛被人偷了吧。他不想一回到家就被警察找上门。
如萍见梦萍委屈地憋起嘴,心里叹息一声,安慰道:“好在现在没事,不过是虚惊一场,以后不要莽撞就好了,你们身上有没有受伤?”杜飞惊魂未定地摇摇头:“放心,一直隔着一段距离的,它没追到我们的,绝对没有被顶到。”说着,还撸起袖子增加可信度,可是他的袖口早刮到了树枝,破成几条了,一时脸色有些尴尬。
如萍对于活力十足的孩子向来不感冒,拉着梦萍回车里检察一番,只在她手掌上看到擦破了点皮儿,连血丝儿都没见,这才算放下心。
被两人这么一搅和,几人都吓出一身汗,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被狠狠取笑了一番,对两个活宝吸引事故的能力有了新认识,再也不能放任两人去林子里探险,杜飞又拍了好些照片,单独的照片,两人三人的合影,都照了好几张,还有一张被称为劫后余生照的合影,最让人期待。眼看太阳快下山了,才起程往回走。
如萍正要提着水桶往车边走,何书桓眼明手快地接了去:“这种活怎么能叫女孩子做,还是我来吧。”杜飞也帮忙收拾钓鱼竿和凳子:“我还没见过这么肥的河鱼呢,早知道如萍你钓鱼这么厉害,我就留些肚子等着吃野味了。”
如萍暗道,你想吃也没有!她可没想过在野外来一出烧鱼记,没带调味料不说,满手鱼腥味弄不掉那还能有什么心情。“你们带几条回去加菜吧,这么多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十多条膘肥体胖的锂鱼,她没想到收获这么丰厚,最后桶里装不下了还有鱼跃上来,尔豪还打趣她说以后若是过不下去,就让她钓鱼来卖也能凑合养家了。
何书桓含笑看着她,应了声:“好。”其实他和杜飞两人都不会做饭,更不会做鱼了,可是他却不想拒绝。
11、第11章
车开进市区,已经是下午了,梦萍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今天玩得好开心啊!”虽然受了点惊吓,不过这次效游确实很有意思,她采花吃野餐和牛斗了一场,还学会了钓鱼呢!
何书桓说:“今天的野餐是你们家准备的,听说甜点还是如萍亲手做的,我们饱了口福,不能不礼上往来,晚餐我请客下馆子去吃一顿好不好?”话是对着尔豪说的,眼神却瞟向如萍。
几人起哄说要吃大餐狠狠地宰他一顿,轮到如萍:“你们去吧,晚点回来没关系,我得去趟书局。而且,今天我们都不在,妈也打牌,爸一个人在家,我想早点回去看看。”
她抬出了陆老爷子,本来想再劝的杜飞闭嘴了,何书桓眼底也闪过一抹失望,说:“不如我们都回去陪陆伯伯?”
如萍微笑回绝:“哪用得上那么多人,你们在长辈面前难免拘束,好不容易过周末,还是在外面玩儿尽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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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南京路下车,来前打听过,这附近有上海最大的图书市场,小半条街都是清一色的书局,来来往往的也多是学生与文人,行为举止看起来都司文得多。她挑了一家同学借绍的老字号进去。
大清国虽然没了,时代变了,士农工商的地位排序还是印在了中国人的骨血里,经商人能出书的可谓凤毛麟角,能找到的可以作为课外读物的书并不多,大多都是西方的著作,还是英法原文的,她看了看目录,全部打包起来。考虑到多年不碰这些外语,还挑了几本字典,总共花了不到十块钱。
钱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还真不怎么样,虽然每个月雪琴都会给她们零花钱,看起来很优厚,其实对于她以后要做的事,这点钱真是杯水车薪。又不能总向家里伸手,她急需一个生财的办法。
回到家后,她找出如萍的几个钱包手袋,珠宝手饰盒子,把书桌上的小猪扑满都算上,得到的钱也不多。
两张一百,三张五十的钞票,剩下全是十块钱的零钞。扑满里的大洋有一百多个,还有一些铜板,钱全加起来不到五百块。
珠宝盒里有几件还算值钱的玉石,和一些金银首饰,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拿去卖。这样的结果,放到普通人家也许是笔小财,够人生活几年。于她是怎么都不够的,这战乱年代哪国的货币都不可靠,真金白银才是真的。她虽然没有系统学过,打理铺面庄子的帐目经验还是有的,可以考虑先弄个小本生意来做做,只是还不知从哪方面入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如萍到家是四点多,果然是陆振华孤零零地在客厅里叭嗒烟袋,看到她面上流过一丝笑纹。如萍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王雪琴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啊,你去会情郎好歹把小儿子留下呀,都说那个女人聪明,可是聪明人糊涂一次就够她一生悔悟的。
陆振华问:“不是说去郊游吗,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尔豪书桓他们呢?”
如萍泡好一杯人参茶,笑眯眯地端来:“他们还要玩一会儿,我先回来,有空不如在家陪陪爸爸。”陆振华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碗喝茶,不过受用的表情很明显,嘴角微微上翘。
如萍和煦地讲起郊游的趣事,陆振华久不和儿女们这样家常般地说话,竟然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了一会儿,陆振华温声道:“书桓那孩子来过几次,我看他人不错,你若是也有意,就相处试试,现在好男人不多,不要错过了。”他很少开口夸人,能让他说出这种话,看得出对何书桓是相当满意。
若是平常女孩被爸爸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少不得要羞恼,如萍却心里一晒,面上却不见丝毫尴尬,目光在他的茶杯上停留一瞬,大方地说:“何书桓人是不错,不过他可没说要追我,也不见得就是我的那杯茶,爸爸是过来人,想必知道,感情的事,要两个人都有感觉才行。现在我还小还在念大学,谈婚论嫁的事,晚几年再说也不迟。”她俏皮地眨眨:“我还想多陪您几年呢!难道爸爸嫌我碍眼了不成?”
陆振华深知这个女儿看起来温柔和顺,其实心中自有主意,“罢了,我不过随口一提,但是女孩家不比男人,青春年华耽搁不得,你这个年龄若不是在念书,也该找人家了,自已也该上点心。”
如萍含笑应下来,父女又说了会儿话,晚餐时餐桌上加了一道红烧鲤鱼,一道鲜美的鱼汤,陆振华没说什么,食欲却很好,比平时多添了一碗饭,自己女儿亲手钓的鱼亲手下厨做的,怎么会不满意。
第二天是星期天,除了早起晨练和下楼吃饭,她整天都在卧室里看书。就算记忆力比常人好,经久不用外语生词也看得人一个头两个大,她只能安慰自己学习是日积月累的过程,谁一口也吃不下一个胖子,然后抱着书狂翻猛看。
梦萍小丫头是个不爱念书的,每当看她摆出那些大部头,就找借口溜出房间自去找乐子。
尔豪周末向来都是约会时间。本来他是想给妹妹掇合一段姻缘,看如萍对此事并不太上心,又在老爷子那得到指点,总算不再老想着做媒人。
到是尔杰,平时只给个玩具就能自己玩半天,不知怎地,最近却粘上了如萍,非要挤进如萍的房间来玩。她对小孩子自有一套,王公贵戚纨绔子弟她都能轻松对付。小尔杰的段数就不够看了,也许在别人那里称得上玩劣,在她这里就威风不起来。
小孩子最好忽悠,乖乖地在她卧室里写了一天功课。王雪琴打牌回来后看到那满满的作业本子,都对如萍另眼相看了。从此以后尔杰的教育问题,理所当然地由如萍把持,至于教出个什么样的结果,那只有天知道。
12、第12章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一排排林立地书架,阳光照近来,形成一块块斑驳的投影,如萍守在临窗的桌子边阅读边记录。钢笔划过笔记本带起轻微的声响,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每当她专注一件事,就容易忘了周遭的环境。
直到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午休时间快过了,你还没吃饭。”不知何时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的蒋修文已经站在她身后,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硬,对着她说话时,却总不自觉地软化了些。
如萍看向墙壁上的时钟,一点整,下午的课要开始了,周围人早就走光了,整个阅览室只有他们两人和一个图馆员在慵懒地打瞌睡。不是她警惕性不高,这个家伙每天都在她身边出没,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不会觉得他的出声突兀。
如萍恍然:“恩,是有些饿了。”不过她又忘记带便当,这个时候再去食堂也只剩残羹冷炙了。她轻轻地皱眉,收拾东西要向外走,想起还有一个人,转头客气地问道“你还不走吗,要不要一起?”
蒋修文点了下头,走在前面带路,不是去食堂的方向,而是来到人工湖边的长椅上,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两盒饭菜,蒋修文没有说话,不过看过来的目光明显是要邀她一起。如萍对着眼前的阵势有些傻眼,对这几个菜很眼熟,正是她第一次去食堂时选的几样,她记得清楚。因为她不太爱甜,现在的上海菜系的大多是甜味的,这里面却都是正常口味。
两人相邻坐着,把饭菜吃完,气氛虽然不热络,也并不尴尬,仿佛身边坐着的是多年老友般自然,各据一方。如萍用饭一向慢条丝理,细嚼慢咽,看起来很优雅,蒋修文耐心地等她用完,要起身把剩下盒子收走,如萍淡淡开口:“我来吧。”扔掉了垃圾,快步走向杂货店,给蒋修文带了一杯热饮,“今天谢谢款待。”
那天以后,如萍上午最后一堂没课,就能在图书馆遇见蒋修文,他总是在她肚子要抗议之前,带她到人工湖那边,拿出两人份的午餐。如萍每次一用功起来总会忘了时间,虽然对受人恩惠颇不自在,奈何他总是体贴的在她需要进食的时候出来,其他时候也不会说多话做多余的事。
安静一点不惹人反感,她也不爱平白占人家便宜,总要回敬些什么,有时是一杯热饮,有时是些餐后水果,总之,蒋修文也不挑剔,给什么吃什么,从那甚少有表情脸上甚至难得能看到一两分满意。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少,但都在各忙各的事,吃饭时又都是好家教的,秉持着食不言的原则,交流真的很少,却相安无事地这个相处了下来。这种组合有时被认识的同学看见了,渐渐别人也都知道两人走的很近,对他们的关系也有人开始猜测。
蒋修文本身条件很好,中外混血,长相极引人眼球。对他有好感想结交的男男女女很多,可是拜他那个生人勿近的气场,对人一向不假辞色,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目前除了宋志诚他们几人,只有如萍。这一事实让圣约翰的女生们郁闷又无奈。
那次郊游之后,尔豪又邀请了几次何书桓和杜飞回家,他们也对陆家人渐渐熟悉起来,书桓目光深远,学识不错,杜飞嘴甜,连陆振华和王雪琴对他们两个也很看好,每次来都热情的招待,家里的气氛总是热热闹闹的。也许他们还没放弃收个乘龙快婿的打算。
如萍多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书本,不然就陪着老爷子喝功夫茶,并不参与他们的聚会,尔豪见妹妹对两个好友真的都没有心思,只得心里暗叹,王雪琴不知在哪里打听到何书桓的爸爸是外交官,对他一直很热络,时不时地给如萍个明示暗示,都被如萍有意无意地无视掉了。
如萍很能明白他们两个青年独自在外工作,身边没有家人照顾的辛苦,对于两人时不时来蹭顿饭,还能活跃家里气氛的行为还蛮支持的。可是王雪琴真的不是一般人,每次他们来,她就能在如萍耳边至少念叨两天,重复地说何书桓多么优秀多么会讨老爷子欢心,是嘉婿的好人选。这让一向不愠不火的如萍也存了些怨气。
其实她到不是多反感谈婚论嫁,她是女孩子,总不可能和现在的爸妈过一辈子,她自己不方便不说,也会让他们担心。可是何书桓真的不是合适人选,她是知道他将来会和依萍爱得死去活来,她自认没有那么粗的神经,只想做个平凡人,有个平淡温馨的婚姻就好。
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而来的,如果爱情靠的是荷尔蒙,婚姻靠的则是经营。对于曾经一夫多妻的日子她都从容应对,何况现在的婚制是简单得多的一夫一妻。让她这种沧桑的心镜再来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太不现实,怎样都是生活,相敬如宾也能安稳一辈子。
她知道这周六他们两个要来,早早地找个借口溜了出去,雪琴的唠叨轰炸,就交给‘引狼入室’的尔豪独享去吧。
上海的工商业在一战结束以后得到飞速发展,相应地公租界也得到大规模开发,崛起了一些环境、设施都很完善的新住宅区,吸引了不少上流社会人士前去定居。
静安寺路两侧风貌也随之变化,独立的花园住宅演变为以许多公寓和新式里弄,这里的人口密度跟着大增,静安寺路上陆续开设众多商店,沿路都熙熙攘攘,渐渐地形成了上海西区的商业中心。这里的商业街繁华似锦,经营方向趋向高档,有闻名中外的高级舞厅、电影院、咖啡馆。
在众多洋派的店铺中,木制牌上隶书雕刻的‘荣宝斋’几个字越发显眼从窗口悬挂的大支毛笔看来,这是一间笔墨店。,时不时地有人向里张望,却很少人走进店里,因为它真的已经不实用了。如萍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好半天,也没有顾客上门,对比隔壁的客似云来,显得很冷清。
进入荣宝斋的内部,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松墨香,古朴的感觉扑面而来。各种笔墨纸砚,洗笔,震纸整齐地摆在几间架子上,只是每种都不多了,还有些缺了型号。中年老板在柜台后对着帐本认真地拨着算盘,看到如萍进门,也只是礼貌地点了下头,眼睛又转回账面上。
重生这段时间,如萍从不去回想过去,仿佛前世种种只是梦一场。而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家里学校的建筑摆设,都是西式为主,让她理所当然看不到从前的影子。
这个小店地方不大,却古韵十足,像是一间旧时的书房,将她带回了过去的世界。指尖扫过一排排长短不一材制不一的毛笔,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
明亮高雅的书房里,檀香轻燃,鲜美的荷花摆在水盘里,穿着粉嫩旗装的小丫头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一脸的认真,像模像样地悬腕临帖,不远处她清贵的父母亲含笑看着她。时光转换,小女孩也长成为一个雍容的母亲,冰天雪地中暖和的帐篷里,认真地监督坐在一堆名贵毛裘里的小男孩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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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笔杆子掉到地上的声音打破了如萍的回忆,是一支湘妃竹留青花蝶管紫毫笔,样式素雅,她俯下身捡起,再起身时眼里已经一片清明,嘴角带上些自嘲,回想能有什么,都过去了,她得向前看。
她拿了掉落的那枝笔,又选了一支玳瑁管的。去柜台付帐, “老板,多少钱?”
中年人从帐册中抬头,看了一眼,“两支笔,收您一块钱。”
如萍去翻钱袋的手一顿,恩?这么便宜?不会算错了吧?就那支笔上镶着的玳瑁也值这个价。老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从您挑的这两样东西,能看出小姐是个识货的人,小店做完这几天就要关门了,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便宜卖给懂它们的人,算是结个善缘,现在用毛笔的人越来越少了。”他说得是真话,这价钱相当于半卖半送了。
如萍没想到不经意进一家店就能捡到便宜,也附和着老板说两句,“是啊,连家里的长辈们都已经习惯了钢笔字。今天能街上发现这家店,真算得上惊喜呢。”她收起笔,目光扫到柜台上还放着一张大红纸,上面竟是转租的字样,于是问道:“你这店面要出租吗?不知道租金是多少钱?”
中年老板很和善,并不因她只是个好奇的小姑娘就敷衍,说了他店的情况:“是啊,我这个店面是租来的,合同上还有将近两年才到期,可是我儿子急着要把我去南方,我这还不知道能不在几天内找到下家。这字我刚写完,还没贴出去。”
如萍真的有些惊喜了,“看来,今天我是来对了,不知道老板你这的条件如何,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一个小时后,如萍一脸轻松地走出来,手包里还有一整套老板赠送的笔墨砚纸等物。
她已经和那老板谈好,决定把那家小店转租下来,这里客流量大,正是开店的好地段。租金也是她能接受的范围内,至于经营什么,她早就想好了。
尔杰不是经常夸讲她做的蛋糕好吃嘛,虽然知道有小馋猫拍马的成份在,做蛋糕也算是她拿手的一项,她还曾经专门拜了手艺好的人学习过的,还考了等级证。
现在上海的蛋糕店不多,而且价钱都很贵,消费群体也在渐渐扩大,凭借她所知道的各种新花样,她有自信能捞一笔。
13、第13章
自从租下那间店面,如萍每日从早忙到晚。她在中年老板的引见下,见了原房东,三方协议好承租的价钱和义务,又去工部局的民事处备份,把所有的手续都办齐,就花了她将近一周的时间。店里原本的样子偏暗沉,和蛋糕店并不适合,又要简单装修一下,采购一些色采明亮的桌椅,好在原房东人很好,知道她还是学生,脱不开身,肯帮她看几天。
可是开店要用的必备物品,都需要她亲力亲为。看着迅速缩水见底的钱包和渐渐成型的店面,她心里也是很满足的。她还从来没对一家店投注过如此多的心力,几乎所有事情都要她亲手准备。曾经拥有过的许多铺面和庄子,只需每个月在管事的汇报下看两眼帐册而已。
学生的时间并不自由,偶尔忙得狠了,她也翘过几次课,不过这不是常久之计,直觉姓经的老头最近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若是她太胆大妄为,被请进主任室喝茶是早晚的事。
她以后不可能一个人经营,要请人手帮忙,现在找工作的人很多,想请人容易,只是想找到可靠的人就成了目前最大的难题。若是尔豪也许能帮到她,不过,她并不想现在告诉尔豪,直觉他也许不会理解,少不得还要训她一顿。她更不想让店里成为日后他和他朋友们的聚集地,她已经躲着他们了,不能引狼入室。
如萍还在那里苦恼人手的问题,不知道学校里也有人逮她不着,也在苦恼。自从转系以来,她一直独来独往,上完课即走,和同学们没什么交流,自然也没什么朋友,别人也早就习惯了她的疏离,悄悄叫她冷美人。
可是她忘了有一个是瞒不住的。蒋修文傻兮兮地在图书馆等了三天也没见到人影,早上晨练时更是看她不见,失落的同时也有些担心。她到底去哪了?
他再一次去她班上堵人,下课时,眼看着学生一波一波地出来,却没有如萍的影子,路过的女生们,总爱对这个长得很好看,却一脸寒冰的帅哥指指点点,悄悄着小声议论。导致他的脸色更臭,直到人都走光了,蒋修文只得黑着脸去几个朋友相聚的包厢。
“阿嚏!”宋志诚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终于忍无可忍:“修文,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如和我们说说,总比你一个苦恼管用。”虽然是出于家里要求的才和蒋修文示好,几个月相处下来,很合几人胃口,渐渐地把他当了朋友。
他们少爷从小被人捧着长大,虽不至于纨绔,也养成了骄傲的少爷脾气,而也有少爷的通病,别人在他们面前阿阿谀奉承是常态,对他们不理不睬反而能引注意。他们早就自成一个排外的小圈子,家里面突然说,要加进一个人,还要对他礼遇有加,开始时一个个都是不情愿的,抱着观望的心态。真正相处后,蒋修文性格不讨厌,甚至有些冷漠,反而如一股清风,把他带在身边解暑又能隔绝总是缠着他们的世家小姐。效果意外的好。
近些日子,蒋修文中午不再和他们混在一起,还真有些不适应,几人猜测了好久,后来听说是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几人就心照不宣地笑笑,没再追问。今天见到人回来到是颇为稀奇,只是表情看着比平时更冷了一些。已经入秋了,再有个人形冷气在身边,让人觉得凉嗖嗖的。
赵旭说:“是啊,你这几天都怪怪的,不会是让人给甩了吧?”这么明显的心情落差,难道是追求不成,让人给退回来了?赵旭外表阳光开朗,其实还是个八卦男,听到有是非就两眼放光。
蒋修文像往常一样扳着脸冷冷地睨了眼这两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有被人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的成份。可是确实一个人在这苦恼是没有用的,不懂的事就要虚心授教,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几天没来上学,我找不到她。”
宋志诚眸光一闪,哥俩好地想揽过蒋修文的肩,被他抬手挡了下来也不见尴尬,这种行为也不是第一次了。“来,给哥们说说,你们之间发展成什么样了?她是谁?”
十分钟之后,听了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陈述的两人不禁抽了下嘴角,赵旭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是这么采取行动的?相处了一个多月连人家的电话号码都没要来?”接下来两人口诛笔伐一番在所难免,顺便传授和女孩子相处的秘诀。至于是他们的亲身经验还是道听途说,并不重要。
蒋修文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很用心地把听到的,各种追求女孩子的招数记了下来。如果说十个男人九个爱美色,他就是那特殊的一个。从来,他身边并不缺少各色美人,只是从没入过他的眼。跟路边的花草没什么分别。
出色的外表都很招女人喜爱,而且国外的女孩子总是主动热情,男人也有对他有意者,他对于送上门的男男女女们避之唯恐不及,也练就了一张冰山的表情,若是不然,他家的门口早就被人踏遍,多年维持之下,自然没什么人敢再靠近他。
可是,这次看到如萍的时候,他就有种特殊的感觉,这个女孩子,会和他以后的人生纠缠在一起。如果说之前有人对他说,蒋修文会对某个人一见钟情,他一定当笑话听,再赏个锋利的眼刀过去。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凡事不存在绝对,强人也有踢到铁板的一天。
他二十几岁追女孩子的经验为零,如今碰到了有好感的人,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接近她看着她。她几天不出现,他就乱了阵脚。
当装修告一段落,店里也收拾干净了,总算归置得差不多了,招人的广告也贴了出去,如果顺利招到人,这个星期天就能开业。
如萍交了最后一笔余款,看着伙计们把最后一批器材装到车上,她也跟上马车,路过一条窄些的街面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头由远及近传来争吵和哭闹的声音,赶车的伙计说:“陆小姐,前面的路被挡住了,我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看是等一会儿还是绕过去。”
马车被停在路边,如萍从窗口只能看到很多人围成一圈在看热闹,对里面的人看不真切。她淡淡扫了一眼,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心里想着要尽快找好食材的供货商才行,最好可以送货上门的,还要快点到店里去,免得有人来应征而找不到人。她这几天就像个陀螺转个不停,学校里也知怎么样了呢。
一声尖锐的女人尖叫打破了她的沉思,车前的马不安地动了动,带着车身也一阵晃动。如萍不得不走下车来,正好肇事主角也挣脱了束缚,向她这边跑了过来,口里喊着:“不要!我不要回去!你们别想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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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定眼一看,女人是向她这边跑过来,举止有些不管不顾,精神上像受了什么刺激。路就这一条,沿着路跑也没什么不对,如萍以为她会跑过去。
可云茫然四顾一会儿,正看到这边的马车,马儿也正被她的那声惊叫吓得不安地嘶鸣了一声,她混顿的眼神一亮,疯狂地喊道:“马!是司令大人的马!司令大人救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本来拖住他的中年人一愣,反映过来也迅速成地追来,口里喊着:“可云,你别跑,慢点,别伤着!”有个妇人也边抹眼泪边追在后面。
如萍本来若无其事地站在马车旁边,听到‘可云’两个字一怔,认真打量起可云,和她身后紧跟着的那对中年夫妻,神情变换莫测。
这一番变故只在一刻之间,原先被打破了头懒在地上的苦主看到肇事的人要跑了,也不顾自己的伤,迅速地翻身跃起,中气十足追赶:“你们敢跑,打破了我的头还没赔偿就想跑?!”
四周围观众人被挤作一团,却没有一个人后退,而是跟着继续看热闹。可云在拉车的马车前停下,激动地四处看,也许是只看到马没看到人着急,嘴里喃喃:“司令大人呢?司令大人在哪里?他会来救我的!”
李副官夫妻俩急走过来拉住她,器材店的店员也跑回来,护着马车,一脸戒备地看着几人。“你们想干什么?!”
顶着满头凝固血液的男人追了过来,不依不饶地吵着要赔钱,危胁没钱就要通知警察局,还要把这疯婆子关进疯人院。狮子大开口就要五十块,旁边的人听了都吸了口冷气,却旁观着看这明显苦哈哈的一家拿什么陪人五十块。
李副官被逼得鼻尖冒汗,进退两难,不住地向那人赔着不是,他靠拉黄包车维持生计,家里见到几块钱都难,哪有五十块,这钱够他们家过一年了。一边要妻子合力把吵闹不休的女儿绑起来,一边还要应对债主。左支右黜,前所未有狼狈。他脸上满是深深的沟壑和被生活折磨而出的苍桑,和如萍记忆里那个军姿挺拔一身正气的军人形象相去甚远。
受伤男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不依不饶,闹着去警局,围观的人也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李家,细碎的窃语凌迟那一家三口里,受伤男人更显理直气壮,正说的口沫横飞,只听得身后清冷和悦的声音响起,将这烦乱的午后注入一股清凉:“这位先生真是好公民,身受重伤不急着去医院包扎伤口,反而要找警察来维持稚安,让人怀疑你伤得到底有多重。”如萍只是站在马车边,慢不经心的态度有着置身事外的慵懒,却叫那个人胀红了脸,色厉内荏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是装的吗?”
14、第14章
李正德嘴笨不会吵架,听到有人开腔向着他们家说话,也来了精神。“是啊,我说送你去医院你又不着去,哪里知道要用多少钱,你说多少就多少,这不是霸王吗!”
那人声音立刻小了几度,虚弱地抚住额头呼痛,一幅无赖的样子,这番做作的作派落在所有人眼里,本来义愤填膺帮着他讨伐的人也不禁露出怀疑。有人窃语出声:“这人不会真是装的吧?”“他被打破了头也怪可怜的。”“我看不过是小伤,还想诈人家一笔,都是老百姓,上哪里去筹50块,这不是讹人嘛!”
坐在地上撒泼的人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是恨恨盯住李家不肯松口。他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靠着围观的人多,不依不饶,才能揪着疯婆子的父母赔钱,若是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那他还闹什么,这人要赖账怎么办?当下上前抓住李正德的裤腿:“你闺女伤了我,赔给我药费天经地义,不赔钱就去警察局!让大老爷判你们家疯子有罪!”。
可云这时神志不清,嘴里喃喃着还要找司令,看到满头血色,红着眼的凶恶男人,吓得尖叫一声,如萍先没理会儿那边的纠缠不清,蹲下身察看可云,她妈要用两手合抱着她还不能防住她的乱动。如萍看她实在闹得荒,累人累己,便在她的胸前与脖颈点了两下,可云整个人像被泄了力气,软倒下来,倒在她母亲玉真怀里,眼睛还睁着,可是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李玉真只以为她一翻折腾下来脱了力。
这起争端中受伤的男人能够吓唬李家的法宝,就是可云是个疯子,等吵了一会儿,众人发现,好像少了什么,原来是‘疯子’已经安静下来,脸上有着柔弱的苍白,眼神却清醒,并没再吵闹一句。安静的疯子还算疯子吗?警察来了也不会相信。
最终那个受伤的人眼见着,想因此讹诈更多钱不能了,得了很公道数目医药费,便愤愤地走了。
如萍让伙记把东西先送回去,没有热闹看,众人都散了。很快,这一处只剩下李家人和如萍。李正德抹掉额头上的汗,对着如萍深居一躬:“多谢小姐相助,不然今天的事,不会这么善了的。”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说道:“您帮我们垫付的钱,我会尽拉车去赚,您看,不能马上还给您真是不好意思……”
如萍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是小事,不用在意。你不认识我了吗?李副官。”
李正德震惊地抬头,会叫他这个称呼的人在上海寥寥无几。眼前这位家教良好,一身学生服的女孩子,眉眼间的轮廓越看越熟悉。他努力地辩认着眼前人,惊道:“如萍小姐?!”
玉真也在扶着可云等在旁边,也很震惊:“真的是如萍小姐。”看如萍的目光似悲似愤,复杂极了。如萍恍若没看懂两人富念深意的目光,轻笑:“是我,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们还认得出来。你们走那年我还是个小孩子呢,这些年你们都在哪里?可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副官和玉真对视一眼,虽然他们家的衰荣总是和陆家息息相关,可是如萍在他们眼里只是个不算大的女孩子,正如她所说,那年她还是个更小的孩子,所有的恩怨算不到她头上。
她又刚刚帮他们解了围,以他们夫妻的性子,是不可能把如萍拒之门外的。虽然不大情愿,李副官还是说:“如萍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家离这儿不远,进去坐坐吧。”他的这次邀请改变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运,每每李副官回忆这天的这次偶遇都唏嘘不已。
面对只有简单桌椅的住处,就算如萍就算有了心里准备也不禁轻轻皱了下眉。这种漏雨又透风的屋子,夏天倒也罢了,入秋后马上就要冷了,人住着不生病才怪呢。从这就能窥见他们的生活很拮据。
玉真先把可云安置回里屋,难得的可云能在发病时自己安静下来,这让她们在如萍面前不至于太窘迫。出来后正看到一老一少两人正沉漠地对坐着。她忙摆出两个掉了漆的大茶碗,倒上半凉的白开水。
如萍接过来,说:“玉真姨不要忙了,你今天也累坏了,坐下来休息吧。”看李副官一幅心事重重,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决定先提想话题:“我听爸说你们一家去了广州,是刚回来的吗?怎么不去我家看看爸爸,他时常想念你们,前天还说,不知道你家过得怎么样了。”
李副官本来今天这两件意外就弄得他心力憔悴,听到她说到司令大人,不禁终于红了眼匡。开口的第一句却是:“我对不起司令大人!如今的正德太让司令失望了,我没有脸回去见他!”
看如萍微诧的表情,打算说一部份留一部份:“司令是个大英雄,他待我很好,给我讨老婆成家,又把我从东北带到上海来。五年前,司令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带着妻儿学着去独立,是我做生意亏了钱,才弄到这种地步,怎么有脸去见他。”
这话让如萍心里一惊,她心里有好几种答案,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其实对李家的事心里有数,她并不是同情心过剩,才来獯位焖墒侨绻裉旆抛挪还堋@罴矣欣鸦嵩缤硪蟮脚逡棠抢铩
日后被依萍知道了真相,再以极其激烈的方式捅破,尔豪和雪琴的日子就会难过起来,很可能就此被老爷子厌弃,那个家也就家不成家了。她不想有人来破坏现在的平静生活,所以才出手帮忙,看出他们的不情愿,也装作没看懂地跟了来。
如萍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你的感受了,如果这是你们的意愿,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爸爸或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这任何一个当然包括他们最不想提起的那两个,也算是承诺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李副官露出一个有些感激的笑意,这句话比什么都有用,他决对不能让司令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还有王雪琴,他当年扬言就算是要饭也要不以她家里,现在如果他的事情被陆家大宅的人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冰火两重天,他不能再给司令惹麻烦了,也不能让王雪琴看笑话。如萍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这孩子善良温柔的天性,不像陆家的任何一个,算是一只奇葩了,她做的承诺,他是会信的。
如萍四处看了一遍,又说,“只是,你们的情况真的有些糟糕,我看可云那个样子……虽然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是你们真的不能,再住在这种四处漏风的房子里了,只会让她的病情加重。”
李正德摇头苦笑:“不瞒你说,我现在拉黄包车,每天只得几毛钱,除了付这里的房租和吃得上饭,已经不剩什么了。今天可云又……要不是如萍小姐恰好路过解为,那个受伤的人再不依不饶,我们家就走投无路了。”
他机械地说:“我家可云……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从那以后就时尔会犯病,就像今天这样。我们没有钱治,又不舍得送她去疯人院,只得每天看着绑着,怕她闯祸,今天我出去拉车,玉真没看住,她就伤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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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现在多困难,他靠着血汗钱养家,从没想过去陆家求助告状,李副官和他夫的人品都让人敬佩。
如萍看他们的神色,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的难处,乱世求生本就不易,上海滩又涌进了大批的人口。至于没什么手艺,又年老的李副官,只能去卖力气。
她心里有了些主意,说:“这样的活并不是长久之计,李副官如果你还想做点买卖,我那儿还有些私房钱,可以先给你用。”
她现金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全投在了那个小店里,可是还有些玉器手饰可以卖,不管怎么说,陆家欠李家的,总要有人还,俗语说救急不救穷,李家现在也许都没米下锅了,就算把她那些家当全给他们也是应当。
李副官却急急打断了她:“这可不行,我们怎么能要如萍小姐的钱,你还是学生,你的钱都是你爸爸的,我们家不能再要司令的恩惠,正德这一生已经还不完了。再说,我不是经商的料,是个粗人,能有一口温饱日子就能过下去。”
如萍又沉思了片刻说:“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请李副官和玉真姨帮忙。我开了家蛋糕铺子,现在正缺人,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过去工作。”
李副官惊疑:“你开的铺子?你没在上学了吗?司令怎么会答应!”虽说现在提倡女孩也可以抛头露面,他却不相信司令会让他女儿这样做。
如萍笑着说:“是‘我’开的,没经过爸爸,我妈和我哥他们也不知道。因为在大学读的是财经系,老师总说,死读书不如实践操作来得深刻。我只是小打小闹赚些零花钱,还没正式开业,刚刚装修好,招聘人的牌子昨天才挂出去,今天就遇到了你们,这不就是缘份嘛。不熟悉的人我也不太敢用,如果李叔和玉真姨肯帮我就再好不过了。正好这件事,我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你们知道老爷子的性子,如果知道了必然会阻止。我们就当相互保密好了。”
她看两人的神色有些犹豫,就知道这件事是有突破口的,继续说:“那个店面虽然不算大,后面却连着卧室和仓库,收拾收拾,足够你们住了,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就近看着可云,就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事了,你们也不想她再有危险吧。”
玉真有些心动,如萍从可云入手,算是说到了她的心上,她们两口子怎么样都无谓,今年真的一点余款也没有了,若是在这里过冬,可云那孩子不知道还受多少罪呢。她心里开始摇摆:“可是我家可云这个样子,怕给你添麻烦。”
如萍看看李副官,他也在争扎呢,说道:“玉真姨千万别这么说,可云只比我大三岁,你和李叔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把可云当姐姐,她如今这个样子,我心里也难过,等你们安顿下来,我们再给她治病,她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呢,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
15、第15章
既然劝通了人,行动要快,以免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周折来。如萍鼓动着他们当天就收拾了包裹,雇佣了一辆大马车,把人和东西全部打包,送到位于静安寺路的店里。她对着这一家子还有些不敢置信的说:“这里和我家一南一北,远得很,所以我把店开在这里。”再一次强调,遇到陆家人的机率很小。
可云后半天一直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反常,她睁着大眼睛打量新环境。李副官夫妇忙着接待如萍和搬家,一直没注意到。如萍只是在她的穴道上按了几下,偶尔为之,不会伤身,只比镇定剂的作用差些。
李副官夫妇直到进了宽敞的屋子里,这才相信如萍说的是真的。回过味来,这对他们来讲真的是雪中送炭,一处暖和的安身之处,还有这份工作,正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哪还有不感激的道理。他们更深深觉得,如萍这个孩子果然像极了他的大英雄爸爸。至于她妈妈,他们只能刻意去忽略。
店面里间的屋子以前也是有人住过的,桌椅柜子很齐全,都半新的,连做饭的炊具也有。只需简单收拾就能住人,对于长年拮据的李家来讲,地方也不算小了,三个人完全能住开。再说还有间仓库,如萍跟他们说,可以收拾出来给他们用。
忙着忙着晚饭时间到了,李副官奉命去买菜,如萍和玉真合做了晚饭,都是家常菜,三荦三素,外加个一道鸡汤,盘大量足,对李家人来讲是难得的一顿好饭。看到这样平易亲切的如萍,李副官一家也把忐忑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如萍悄悄松了口气,双方的关系总算拉近了些,不至于让他们猜测她有什么居心不良。饭后如萍定作的“如梦令”牌扁也送了过来,她想名字的时候没费什么力气,手边正好有一本宋词,摊开的目录上,这个有着她和梦萍名字的词牌就写在那。没有多犹豫就决定了。李副官踩着椅子将它挂上去,小店的规模就算初成了。
如萍赶紧赶慢地烘出四炉各色小蛋糕来,每块都不太大。玉真还从没见过这种西方点心,看着喜欢得不行,直说:“这样好看的东西,怎么有人舍得吃呢。”让话如萍笑弯了眉眼,硬是让她们先挑喜欢的吃,入口的绵软香甜让两人都赞不绝口,可云也很喜欢。
时间不早时,如萍也做好了一张张标着品名和价钱的小价签,让他们明天可以开始试营业,就匆匆赶上电车回家。留下李家人在新家里,心里五味杂陈。
今天花完了她最后的四十元钱,她的钱包快干净得和脸一样,真正的一穷二白了,不过也解决了店员的问题,还是知跟知底的诚实人,她以后就不用翘课熬夜,李家的人品她很放心,只要再提点些卖东西的技巧就行。以后的生意如何,就要看蛋糕的质量了。
如萍推开玻璃门,家里人竟然都在客厅。她打过招呼,绕过尔杰的火车玩具,就要上楼。一连几天劳心劳力,她只想去洗一洗,然后香香地睡一觉。所以没看到尔豪向她使的眼色。
陆振华突然说:“等等,你早出晚归,到底在忙些什么,现在世道多乱,一个女孩家直到天黑才回来,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
雪琴正给他的烟斗里装烟丝,虽然同意他想法,但是护犊子已经成了习惯,嗔道:“老爷子,对着自己女儿,这么凶做什么,担心她就不能好好说嘛!”
转向如萍的目光带上些许揶揄,“这么晚了,有没有人送你回来?说实话,你是不是和那个叫蒋修文在一起?他是什么人,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正要低头检讨的如萍诧异道:“你们听谁说的这个名字?”看到梦萍和尔豪正在沙发上对她挤眼睛,家里人又这么齐全,难道这是三堂会审!
陆振华‘哼’了一声,别过去脸。雪琴代替发言:“人家的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这可是第一次有男人打来找你,我们连问问都不行吗?”
如萍眼睛垂了一下,‘哦’了一声,也找张沙发坐下来,看起来态度轻松随意:“哪有人送我回家,他是我学校的一个朋友,可能学校里的什么事吧。”
雪琴看看老爷子的脸色,明显对这种答案不太满意,奈何女儿的嘴紧,半点多余的话都不透露。
梦萍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什么学长?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到是说说,他长得怎么样?是不是追你的人?我从没见你把电话号码告诉过男生,这次意外不只是意外吧!”
如萍正挑了块西瓜放入口中,被她这一连串问话险些哽到。下意识地向后错了下身,免得跟凑过来的小孩撞到。“小孩子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陆振华有些不悦:“她是小孩子,我们也是吗?你的交友情况如何,我们连问问都不行?!”
如萍可不想这时候惹他生气,认命地说:“我们不太熟的,偶尔说过几次话,吃过几次饭。他的资料,恩,据以前的同学说,应该是学医的,是个外籍华人。长相算得上英俊端正,恩,眼睛是深邃的深蓝色。好像还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草,人家的行情好着呢,可没追我的打算,他为人还算不错,对我挺照顾,电话可能是从别人那里拿到的吧。”
看向几人那眼神里明显写着‘你们满意了?’如萍不是会打听人身家的人,也没必要打听,他的事情还是从刘蓉蓉那里听来的。他们不过是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
雪琴最先发表意见:“是个混血?我们家还没有过外国亲戚呢。”她直接无视掉了老爷子的第五子尔康,那个已经在美国取妻生子的男人,在她眼里,不是她亲生的,跟她都是没亲戚的。
梦萍轻声嘟哝:“没劲,说得清描淡写,看来他没什么戏。”
尔豪把梦萍拨到一边,训到:“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是有戏没戏,我们问如萍是因为她已经上大学了,有合适的男朋友,谈场恋爱到无所谓。你才高中,可不要早恋,不然,我会好好收拾你。”
如萍对于尔豪那前半句说给她听的话不置可否,吃下最后一口西瓜,几人时不时目光深刻地盯她一眼,想看出她有心虚的成份。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她从三岁起就习惯了在众多人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况且本来就没有什么,怎么可能会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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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振华吧哒一口烟袋,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虽然只讲了几句话,我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不过若是继续交往下去先领回来给和你妈看看。”如萍一僵,不过是电话里讲了几句,那人就把她爸收买了去?他到底和她爸讲了什么?
如萍不置可否地点头:“好。”对于自家人的自说自话,她纠正也没用,不如顺着他们说下去。
尔豪终于想起发挥兄妹亲情,转移话题来解围:“对了,你明天下午没有课,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采访罗老太太,她是个人瑞,96岁身体还很硬朗。报导她的故事一定会很吸引人看。杜飞今天还提起你,如果一起去,杜飞书桓他们俩一定会很惊喜。”
如萍一脸遗憾地表示:“真不巧,明天有事,已经约了人。”蛋糕店第一天营业,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呢,还有些细节处需要添置,如果她不去,玉真和李副官怕是做不来。
尔豪遗憾道:“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忙些什么。”让他这个想牵红线的人总是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奈。
16、第16章
第二天,如萍恢复了第日清晨的晨练,如期又遇到一身清爽运动打扮的蒋修文,他见到她时眼中欣喜的情绪一闪而过。平时总爱压着她,一圈又一圈过人玩的蒋修文,今天却极有耐心地跟她保持着同一个速度。两人并排慢跑完全程,坐在长椅上休息,如萍接过他递的水瓶,没想到一向惜言如金的蒋修文率先开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他昨天电话打到陆宅,也是犹豫了一下的。可是没后悔那么做,说了几句话就听出,她家里人竟然全不知道她的异常,以为她每天都去上学。对她的担忧也加深,据他了解,她应该是个听话的乖女孩,能有什么事是要瞒着家里翘课去做的?一时间蒋修文心里七上八下,想再打过去确认她何时回家,又怕惹她家里人怀疑,他一整晚上都睡得不安稳。
如萍喝了口水,“一点私事而已。”她都这样说了他如果知趣应该不会再多问
“是什么事?”明显他不打算善罢甘休。
如萍对上他审视目光,没有错过他冰冷眸色深处担忧,到口的敷衍话又被她咽回去,算了,反正他又不会和她家里去说,以后,还可能会被碰见,对他没说谎的必要,便实话实说:“我去打工了。”
蒋修文挑眉,“是什么工作?”这个理由到是出乎意料地容易让蒋修文接受,他在美国时也会在假期出去自力更生,擦车卖快餐都做过,这点上一点也不像养尊处悠的少爷。不过,她也得分对时间,上课时间去打工,不是顾此失彼吗。
如萍轻笑着说:“是做蛋糕师喔,没有人请我,只好自己开店做,我可是把所有零用钱都压在了上面,能不能回本要看天意了。我只对你说了实话,连家里人都不知道,你若是遇上了,真应该捧捧场才是。”
她曾经有个怎么吃都不胖的苗条身材,专门在西方的著名烤坊里学的手艺,还去考了个证,所以说到自己是蛋糕师的时候底气很足,一点也不心虚。
本以为这不过是句玩笑话,说过即忘。没想到放学后,在校门口又看到了蒋修文,看到她出来便迎过来,如萍笑道:“蒋公子是在等哪位佳人?”
蒋修文眉头一动,一脸平静地直视她,沉默着不说话,像是控拆她的……始乱终弃?如萍觉得天气变了,打了个寒颤。此时无声胜有声,片刻后,如萍嘴角一抽:“不会是在等我吧?”
“恩,一起走。”蒋修文冰山似的表情不变,但是直觉地如萍就是知道,他松了一口气。
再次来到小店里,店面已经收拾得很干净整洁,新装修过的样子很好,格调也清新,地板擦得光可鉴人,供客人休息小憩的休闲区内,两桌客人在一边小口吃着蛋糕一边聊天,满室都是甜香味。
玉真正给客人送了几杯免费的清水。听到开门口的风铃响,正要过来招呼,看到是如萍,欢喜的神色加了三分:“是如萍小姐回来了!”
如萍带着蒋修文走上前,“恩,我放了学就直拉过来,今天怎么样?你们住得还习惯吗?”
玉真忙点点头:“好,很习惯。”她这一天过的,可谓是前所未有,好在只是站在店里卖蛋糕打包装,这些昨晚如萍都教过她。她从没在外面工作过,开始还很紧张。后来卖得多了,也就好多了,现在她已经能在精美的盒子上打出漂亮的结。她有好多话要和如萍说,可是看到她身边还站了个人,这个青年的气质不同常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玉真拿不定他的身份,不知道该如何说。
如萍看出她的意思,笑着介绍道:“玉真姨,这是我的同学,他姓蒋。”然后对蒋修文说:“这是玉真姨。”在来的路上她简单说过,帮她看店的她们家的亲戚。
在蒋修文面前李玉真还是很拘谨,如萍只得把人先安置到休息区的椅子上。顺手挑了一块粟子蛋糕和一杯茶送过去,说:“你先吃点东西,可是我亲手做的,吃过要给评价,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好改进。我先和玉真姨去说会儿话。”
蒋修文淡淡点头,等如萍转过身,他打量起这家不算大的店。采光很好,阳光从两个大窗子里照进来,即使是下午,屋内也照样亮堂堂的,配上干净的地板和雪白的墙壁,再加上同色系的桌椅,让人觉得这里东西很干净,胃口也增了不少。
玻璃橱窗里摆的蛋糕只剩下零星的几块,看来生意还不错。
蒋修文拿起叉子挑了一口蛋糕边的奶油,甜而不腻,香浓十足。他其实是不爱吃甜食的,可是却不知为何,慢慢地品尝起来,舍不得放下,偶尔抬眼看一眼柜台后面和人说话的女孩子,看着她鲜活的表情,时尔蹙眉,时而展颜,他只觉得舌尖的触感是从未有过的甜密,现在不论给他多少,他全部消灭得了。
他看得太专注,以至没注意到他邻坐的两个女生,一边偷偷拿眼睛瞄他,一边小声交谈。人生就是这样,当你欣赏风景的时候,无意之中,可能自己也成为别人眼中的美景。
他注意那这的同时,如萍和玉真姨也朝他看过来,四目相对片刻,如萍错开眼眸,又小声地跟玉真解释起来几句,不过,玉真还是狐疑地往过来看了几眼。蒋修文此刻耳朵竖起老长,心里跟有猫抓似的,好想听到她提起他时说了哪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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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真一抓到如萍,她就迫不急待地说起今天的情况,这一天她真是心惊胆颤,她一直怕出错,给如萍惹麻烦,好在无惊无险地过来了,如萍回来她仿佛找到主心骨。
“蛋糕卖出去三十个,除去昨晚吃掉的,只剩下四块了,原本我和你李叔看到标的价钱,还担心这太贵没人买,没想到这小玩意儿这么受欢迎……特别是女孩子,和穿着很贵大衣的太太们,我收了好多钱,不敢放在外边,收在里屋藏在枕头下面,我这就去拿给你。”
如萍拦住她:“这不用着急,你先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哪种买得快些,客人有没有提什么意见,你们在这住得怎么样……”
她听玉真说了一会儿,如萍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这条街本来就是繁华的商业街道,来逛街的很多,特别是下班放学的时段,看来明天到是还可以多做一些。
“对了,李叔和可云呢?”
17、第17章
玉真一直紧张着,这时脸上才见了笑容,说:“我知道你晚上准会回来,让他去切些肉买些菜。”说到可云时神色带出了淡淡的忧愁模样,“可云……可云在里屋睡着呢。”可云她是睡着了没错,手脚是被绑着,不睡觉也不能做别的。
平时李副官去外面干活的时候,玉真一个人怕看不住她,就把她绑起来,以免闹出事情。今天一天可云到是好好的,可是这是店里人来人往,总需要招呼,她不敢放她出来,母女俩个说好了,就把她绑在床上,不久,可云就睡着了。
如萍点点头,说:“昨天搬家得太匆忙了,忘了问你们还缺什么。若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去买。”
玉真笑道:“哪还缺什么,这里什么都有,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她看了眼窗边坐在光中的年轻人,“那位蒋先生和小姐是很要好的朋友吧?他好像很关心你,这么一会儿,看向这边好几遍了。”
如萍闻言投过去一眼,正好接触到他看来的目光。
没一会儿,李副官提着菜肉回来,看到如萍带朋友来也很高兴。这期间正是下班人流的高峰期,剩下的几块蛋糕也很快就卖了出去,店外还没黑天就挂上‘已售完’的牌子。
本来打算来做完明天要卖的蛋糕就回去,李副官夫妇俩却苦留他们吃饭。如萍不能让蒋修文饿着肚子回去,就答应了,蒋修文自然也从善如流。
如萍先去电话亭给家里通知一声,说要晚点回去。跟着玉真去了厨房,她说:“每次中午都是你请我吃饭,这次换我来请。”李副官切回几斤牛肉,家里还有新鲜的杨葱,正好包牛肉杨葱馅的饺子。
蒋修文的父亲小时候就到了美国,在那边安家落户,和祖上是法籍侈民的蒋母结了婚。虽然在家里他们一家也常说中文,饮食习惯却早就被老外们同化了,他现在的处住请的厨子也是对西餐拿手的。所以对于中国传统的食物饺子,他也只是偶尔在唐人街的餐馆里吃过。
李副官单独对着蒋修文时很拘束,不知为何,明明是个年青人却给他这个老军人很大压力,可他又是如萍的朋友,李副官对他的态度便一直拘谨中透着防范。
直到李副官见不会有客人了,去给可云松绑。蒋修文发现了可云的异常,出于医生的职业眼光问了几个问题,也顺便解答了几个李副官提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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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句句切中要点,跟医院里的医生说得差不多,甚至比医生说得更详细。李副官的态度马上就变了,看他的目光灼热很多,刚刚的拘谨也如晨光下的露水消失得无影无踪,端茶倒水好不殷勤,这种转变到让蒋修文有些不适。
如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看一眼一边排排坐的可云和李副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萍笑嗔了蒋修文一眼,说道:“饺子煮好了,去帮忙端盘子。”蒋修文如蒙大赦,一向淡莫的脸上,甚至有一分落荒而逃的尴尬。
如萍对着李副官,再三强调蒋修文只是还没毕业的学生,问些病情也就罢了,没有行医资格不能乱开药方,她保证以后要给可云请到专业的医生,这才让蒋修文接下来好过些。不过李副官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认定了蒋修文有本事是医生,就一直对他保持着尊敬的态度。
饭桌上,一盘盘圆将军般的饺子冒着热气,再配上几个爽口的小菜,气氛很融洽,话题绕着蛋糕店的未来规划,可云的病情等展开。
如萍虽然和李副官一家因为机缘和人为走到了一起,她却从来没指望过这一家人对她死心踏地,说白了,现在她提供一份工作,李副官一家则需要这份工作,互惠互利而已。
他们一家的遭遇,她的哥哥和妈妈是直接加害人,就算她做了什么,也是出自补偿的心里多些。可是如今中间有个蒋修文,确切地说,是一个医生,李家对她好像更亲近了一层,他们感激她带他过来,其实这真的是无心之举而已。
蒋修文自从只身回国后一直一个人吃饭,如今餐桌上难得的热闹,到是让人食欲大增,蒋修文心里的满足感前所未有,一不小心,吃得多了。一向注重养生的他甚至头一次吃撑了,这都要归功于如萍不经意夹的菜动作。
如萍的座位在可云和蒋修文之间,她有时会给可云布菜,抬眼间瞥见蒋修文投过来的目光,就也顺手送了筷子出去。蒋看着碗里的那块没有刺的鱼肉,盯了好一会儿,才微红着脸吃下去。当然,他的脸红只有自己能感觉得到,不熟悉的人看来他的脸色根本就整天整天地一个色。他时不时看如萍一眼,如萍发现了,就会照例夹一筷子菜过去,所以没什么节制的某人,吃多了。
有人的帮忙,如萍很快又做了三炉蛋糕,六十块,是参照今天的销售情况定的,具体的数量还要再看,等过一个礼拜,就基本能定下来。
他们两人从蛋糕店出来,李副官夫妇和可云送到门口。为了消食如萍作主打发掉一直等在外面的蒋家司机,陪着他慢慢走在沁凉的街道上。
上海不愧为不夜城之称,就算到了晚上,行人也很多,路灯的光线柔和明亮,夜风徐徐地吹着,没有白日的喧嚣,夜晚的街道也别有一翻情趣。这样的时刻,身边有个人相陪,即不孤单也不聒噪,一切刚刚好,两个人心中都有这种感觉,相对默契而笑。
蒋修文想伸手拂开她被风吹散的发。如萍往前一步,对着一个舞厅的海报驻足,蒋修文有些失落地收回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张歌女的宣传海报,他问:“想进去看看吗?”
如萍摇摇头:“不了,今天太晚,改天吧。”
她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挡住眼中的若有所思,清纯佳人白玖瑰,真是个……艺名。
看来,没有李副官一家的事情摆在眼前,依萍还是选择了去舞厅驻唱。靠唱歌赚钱这在后世并不算什么,甚至有好多明星就是从地下酒巴里脱颖而出。可是时代不一样,人们的思想也不同,如果家里老爷子知道了她做了舞小姐,那又将引起一场大战吧,她真怀疑这个依萍能有这种前卫的思想,是不是也是穿来的。
算了,五十步不该笑百步,自己不是也瞒着家里人在攒小金库,依萍会引起什么风波不是她如萍能管得了的,只要依萍不来蹦哒到她眼前,她就当不知道好了。
18、第18章
上海的物价虽然偏高了些,却并不离谱,比那些打仗的地区稳定得多。用到最多的材料:鸡蛋、面粉、黄油、牛奶、水果,一个蛋糕的成本最多才几毛钱,做好了之后,卖出的成品依次2到4块大洋不等。这样的暴利下,甚至不出几天,就能把开店的本钱赚回来。
她的时间有限,开始时一天最多能烤60块,有时只有40块,每天还会接到定做的单子,需要跟据客户指定的要求做。玉真正在跟她学习做蛋糕,进步很快,女人天生就对厨房的事有天份。店里零售的销量也没有扩大,生意也不错,有时刚过下午就可以打烊,李家看店看得很轻松。
她把这个全教给玉真,除了对她的信任外,还希望日后当她不再拂照他们家时,他们也能凭此过上轻松的日子。
那天回去的路上,蒋修文把她送到家门口,最后还提了句:“赵老夫人的生辰宴就快到了,听赵旭的意思是,想要邀请你参加,如果要定做衣服,还是早点准备。”
如萍点头:“好,我知道了。”
赵老夫人就是那天她送去医院的心绞痛病人,她之后又去医院里看望一次。赵老夫人跟她很投缘,一见面就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是个强势但慈祥的长者。她能理解她的心情,老人家每天的事情少,好不容易逮住个人就喜欢说个不停。
如萍很有耐心地听她说话,这样的态度更是让赵老夫人对她的好感大增,“现在的年轻人啊,心都野了,不爱听我老婆子唠叨,还是你好,愿意陪着我。”
如萍苦笑附和,不过,如果她的记已没出错,刚刚进来时是她正在把那几个来陪床的儿子儿媳赶跑的吧?
赵老夫人一生强势指挥别人,什么都习惯了以她的规矩来,就算退下来养老,也要时不时地给人出个主意,可是现在时代变迁,时局更是一波三折,她那老一套总是遭到儿孙们的反驳,时间久了,赵老太太干脆什么也不管了,顺便的也看哪个都不顺眼。
如萍到是很和她气场,说什么都都笑眯眯的,一点也不人不耐烦。如萍连生死都走了几个来回,心性早被时间打磨得圆润,人的性格和环境阅历有关,她们到是很有话聊。赵老夫人觉得越看如萍越顺眼,难得有个和她这么投缘的孩子,恨不得拉回家自己养,可是闺女到底是别人家的,老夫人想到这,心里不禁打起了小算盘。
要不是蒋修文透露,如萍也不知会这么巧,老夫人就是赵旭的奶奶,这个上海不大,出门撞上一个可能就是熟人。她也这才知道了,她家的电话号码是从哪里透露出去的,临出病房时,赵老夫人向她问来着。
秋日的风总是暖洋洋的清爽,如萍一手摊开书一手拄着头,硬撑起来的眼皮,不听话地总想聚聚,她坐在窗前被小风吹得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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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修文从大部头的医学专业书里挪开视线,便看到那副画面:秋水般静美的少女强撑着想辩识书上的字迹,奈何太困,总是不成功。日光洒在她一侧的脸颊上,映得皮肤近乎透明,像是最细腻的凝脂白玉。眼睫下有淡淡的青色阴影,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
眼下有黑眼圈,说明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自从那天知道她的秘密之后,每天放学,蒋修文都会把她先送到蛋糕店,看着她忙到很晚,再把人安全送回家,这个护花使者的工作他乐此不疲。
蒋修文确信,她一定是在他走后,温书到很晚,才导致了睡眠不足。可是没有办法,那个蛋糕店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跟本离不了她这个大师傅。不是没请过成手的蛋糕师来帮过忙,可是会这门手艺的人在上海少之又少,多是随着移民过来的外国公民,而他们是不屑在中国人店里打工的。
如萍只能寄希望于玉真早点学会,她现在每天都亲力亲为,只有李玉真帮忙,这又是个细致的工作,容不得不急中精神,有时可云也能帮她打打下手。蒋修文和李副官也曾经跃跃欲试地想帮忙,对于端只盘子都能出错的人,如萍可不敢用他们来检验烤箱的质量。
又一阵清风吹过,她轻轻地皱了下鼻子,蒋修文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正要给她披上,一声清亮的招呼打断他的动作,也足够吵醒正打瞌睡的人。
“修文,原来你在这里!”赵旭是知道蒋修文一直围着陆如萍在转,却没想到这个时间他们也在一起。
蒋修文对于这个前来碍眼的朋友无甚好感,眉毛都不抬,语气冷淡地问:“找我什么事?”
赵旭打了个哆嗦,出门前听佣人说寒流就要来了,还特意加了件外套,没想到图书馆里也这么冷。看到一旁路过的女生还穿着露腿的裙子,心想自己体质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完全没听出友人的不耐,实话实说:“我不是来找你,我来找陆学妹。”
如萍刚醒还有些迷糊,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两个男生在看她。下意识地抬手擦拭下嘴角, “看什么?!有流口水吗?”
“……”赵旭有些傻眼,平时端静大方的学妹刚醒来是这个样子的?
蒋修文的却觉得稀松平常,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她打盹后的样子,与平时一比确实是特别的……可爱,淡淡回道:“没有。”
如萍不解:“那你们这是?”
赵旭回过神来,挂起比招牌笑容:“这里不太合适说话,学妹不介意的话,和我们共进午餐如何?”
如萍下意识地看了蒋修文一眼,得到对方一个默认的眼神后,轻声说:“好啊,这就走吧。”
蒋修文本来对赵旭来打扰他的二人静逸相处的时光就已经不满,对他的邀请更是皱起了眉,可是,在收到如萍投过来的寻问目光后,他什么不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心情出奇地好了起来。
如萍第一次来食堂的二楼,这里比一楼要精致些,角落里摆着几盆青翠的盆栽,看起来与一般的高级餐厅相比少了些匠器,多了一份舒适感,过道深处是几个独立的半开放式包箱,特殊的玻璃窗,从里面能清楚地看到外面,从外面看里面却是模糊不清。
他们到时,包箱里已经有两位,正是宋大会长和他的秘书于中浩,两位都是学生会的骨干,加上赵旭一起,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如萍随着在学校时间的增加,自然没有刚来时那么无知。对校园里的偶像不禁多看两眼。
看到如萍进跟,他们也没露出奇怪的表情,投向她的目光反到颇有兴致,态度也轻松随意。点餐的时候,男生们请lady first,如萍也没推辞,点了两个菜后,宋志诚拿到了菜单,在他要下笔要勾向中意的菜时,觉得一束冷光有如实质地打在他身上,手指一颤。
其他两人也是同样待遇,每当要挑中某人不喜欢的菜时,会冷那么一下,所以他们下手之前,总会停顿一下。
如萍并没有发现男生们的小动作,所以等菜上齐了之后,她都觉得挺不可思议,轻咦了一声,“你们的口味……竟然和我一样啊。”
19、第19章
赵旭郑重地向如萍致谢:“要不是有事耽搁了,早该当面谢谢你,多亏学妹在公园里里出手相救,祖母才能及时脱险,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
如萍笑道:“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谁在当时遇到那个情况都会帮忙,我只是正好在那里。而且,赵奶奶是个很可爱的老奶奶啊,我们聊得很开心。”
赵旭心里滴下一滴汗,他家奶奶那个性……还从没被形容过可爱。看来,能和她聊得开心的陆某人,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很强大的。“不管怎么说,赵家欠了你一次人情,以后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
如萍挑眉,有些玩味地说:“哦?这是学长给的承诺,只是不知是你个人的,还是代表了……整个赵家?”
赵旭现在额头上都要滴汗了,这个学妹,果然不是一般的犀利。
于中浩看不下去了:“你们学长学妹的,酸够了没有?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以后都叫名字吧。如萍,你别介意,赵旭这小子,说话一向不着调惯了。大都是朋友,相互帮助是理所应当的,跟是不是报恩有什么关系!”
一顿饭在宾主和谐的轻松气氛中落下帷幕。如萍如果愿意,她也可以是个很健谈的人。其间蒋修文还是一幅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问到他十句,他能回答一句,不过,那是有差别待遇的,对待如萍时当然不会那样。他一直以保护者的姿态,不动如山地坐在身边。几人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好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吃得死死的了,也许,现在的学妹,日后会成为弟妹。
蒋修文偶尔的夹菜举动,如萍也没什么不适反映,实在是这些日子两人一起吃盒饭养成的坏习惯。她不爱吃的东西,会挑到一边,这时蒋修文总会皱起两条眉毛,表示一下他的不赞同,不过,最后总会把那份夹到自己碗里,再面无表情地把如萍爱吃的,拨到她那边。
两人在其他三人称得上震惊地目光下,自如地进着餐,一点也没有太亲密的自觉。
饭毕,赵旭取出一张烫金花纹的大红请柬,递过去说:“十几天之后是奶奶的生日宴,她特意嘱咐过,你一定要来。”不然他回去是交不了差的。
如萍接过请柬,勾唇一笑:“我会去的。”
下午第一节课平静无波地过了,正在如萍放松警惕,打了个瞌睡时,讲台上的经国明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怒喝一声:“陆如萍!你给我回答个问题!”
如萍被吓了一跳,听到自己被点名瞬间清醒,搞清楚问题之后,很准确地给出了答案。她旁边的同学都看到她在打瞌睡,对于她这神准的回答暗暗惊奇。其实,她这种一心二用,防师傅们突然提问的功力,就算过了很多年,也没有退步,都成了她的本能了。这让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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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经教授的脸色就不那么美观了,本来想好好敲打高徒的人,憋着一肚子话想要训斥,现在像是胀满的气球一样,无处发泄。他一个姿深总不能无地放矢吧?
那个问题不算难,不过,是下一节的内容,没想到她竟然答得上来,只能说明她对教材确实理解得很透彻了。说起来经教授对陆姓小姑娘可谓又爱又恨,对于兼有悟性与资质的学生,有哪个老师不喜欢呢,特别是经教授一直坚信,是他第一节课时的智慧与风度,吸引学生弃暗投明的。
所以期望越高,越不容有沙子。她真以为最近的小动作没人发现呢?已经有好几个教授来告壮了,要不是在他的课上,她都一直没有翘过,老经早就暴发了。如萍在还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上了经教授的黑名单了!
她深入浅出地回答完,一瞥老经的脸色,沉得都快滴出水来,暗道不好!老天开眼,放课的铃声这时适时地响起,救了她一命。
经教授黑着脸说了声:“下课!”没等如萍舒出口气,他目光扫过来,哼了声说:“你跟我去办公室。”
所以当天,众目睽睽之下,如萍被带回教职员室,而且还在一向严厉的经教授怒气冲冲的情况下,有人为她担忧,有人则幸灾乐祸。
且不说如萍那方遭遇了怎么样狂风暴雨,蒋修文在学校门口左等右她不出来,只去了财经楼的教室。只剩下几个职日的男生在打扫卫生。看到他过来,神色中隐隐地透着戒备。
他不知道,他每天跟着如萍进出,又是吃饭又是等放学,他的这些举动,对于僧多女少的财经系来讲,已经足够沦为了头号强敌了。男生们为什么这么激动?在校的大小伙子们正是年轻热血的年纪,哪个不想来场浪漫的恋爱,顺便拐个老婆回去把终身大事一并解决。
女大学生是新兴的一个特殊群体,有内涵有文化,长相还很不错!这样的老婆带出去谁不羡慕!一所学校上万人,女生却是这两年才开始招收的,本来资源就少得像是大饼上的芝麻,条件好长相好的更是凤毛麟角,如萍以前就是文学系的小才女,性格又温柔大方。偷偷喜欢她的人当真不少,虽然圣约翰的校花评选是非台前的,可谁长的好看,众男生心里都雪亮亮。
如萍打从入校门的那天起,就被不少有野狼盯上,众人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正在观望中,没想到让个假洋鬼子给钻了空子。现在都敢登堂入室的找到教室里来,财经系的男生能不悲愤吗?
不过,他们最多也只能用眼神表达下不满,医学院的著名研究生,老师眼里的精英份子,在加上他那几个在学校里举足轻重的朋友,这些让别人万不得已,不会去招惹蒋修文。学生会只要年末给个差评,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如萍一出来时,就看到那道青俊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的窗过等着她,与刚刚经历的暴风雪相比,再冷冰冰的表情,看在她眼里也比春花还要灿烂了,她走上前道:“等着急了?”
自从那天把他带到店里,蒋修文每天都自觉地等她一起走,再把她安全送到家,态度却十分坚决,不看着她进大门是不会走的。
她知道他是不放心晚上她一个人。对这份体贴说不感动是假的。却不愿天天耽误别人时间,跟他提过一次,蒋修文也只是淡淡地回道:“反正我也无事。”
蒋修文把她全身扫描一遍,好像在确认她是否没被揍,又瞄了瞄她身后的门板,就算隔着一道门和半条走廊,他还是听到了经教授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如萍却会错了意,凑到他耳边小声安慰道:“放心吧,教授他没事的,中气十足,他说了,看不到我明天交检讨,他是不会瞑目的。”
第二天,财经楼前的公告板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上面帖着新鲜出炉的,热乎乎的检讨书,用足足三页纸扬扬洒洒地写成。目测至少要一万五千字,其内容更是深入浅出、引经据典。
文学系的老师路过都会驻足了一会儿,有位教授拂拂眼镜,叹息着走了,遗憾地说:“这种好苗子丢到财经系可惜啦,忽略中心思想,这文拿到省里竟赛兴许还能获奖。”
这篇检讨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圣约翰及相熟几所学样的样本范文,被很多犯了错挨过批的学子借鉴,因为不抄不经典,不抄不过关!
20、第20章
这座靠近海的城市,天气经常变化无常,午时还阳光普照,下午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临近傍晚时,黑沉沉的天空终于下起雨来。一场秋雨一场凉,说得一点都没错,现在外面冷得说话都能呼出白气。
与外面的寒冷不同,玻璃门里面的陆家客厅里却温暖怡人。雪琴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看向小儿子的方向,妩媚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尔杰,过来吃水果了,我听隔壁的刘太太说啊,多吃水果能让人变聪明。”
尔杰趴在小几上头也不抬,雪琴又叫了一声:“尔杰!”小孩被再三催促才不情愿地挪了过来,“我本来就很聪明!”
雪琴安抚儿子:“是是,你最聪明。”满怀期待问:“好吃吗?”小孩敷衍地答了句:“还行吧。”今天他对于平时爱吃的水果不太上心,吃了两口就又跑回去。雪琴在后面叫都不听,她以为他在看喜欢的画册,走到近前才发现,尔杰竟然在认真地在写作业。
尔杰叼着一块菠萝,一边算算术,不小心把一滴汁水滴到了本子上,小脸皱了起来,却没像以往那样地撒泼哭闹,在雪琴震惊的目光中,淡定地眨巴两下眼睛,撕掉重新写了一张。尔杰心想:他才不会哭呢,他是男子汉!
梦萍也端着一盘子水果出来,放到对弈的如萍父女一边:“爸,如萍,吃水果。”她在如萍身边坐了下来,下巴亲腻地搁在她肩上,看两人下棋。
如萍一手托腮,一手放子,两手都不闲着,刚放下了一颗白子,梦萍用牙签扎着的菠萝块已送到嘴边,她一口吃下。顺便向梦萍使了个眼色,小姑娘有些忐忑地过去陆振华那边,如法炮制地送了一块过去,陆振华严厉地看她一眼,就在她要退缩的时候,他接过她递的水果吃下,还对她笑了下。
接下来梦萍就一脸傻笑着,在一旁看两人下棋,时不时地送上一块吃的,虽然她看得不十分懂,却很乐在其中。一局结束后,陆振华赢了一目半,如萍摊手:“我不要玩了,总是输给爸爸,梦萍,你来和爸爸下一局吧。”
梦萍没想到会轮到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不行啊,你都不行,我更不会。”如萍按住她的肩,把她按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有什么,正好可以让爸指点你一下,以后就多一个人陪他解闷啦。爸爸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对吧爸?”
俗话说,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陆振华已经连赢三局,也怕把女儿惹急了再不理他。所以他对如萍的提意也赞同,对梦萍安慰地说:“不要紧张,我慢慢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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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功成身退,来到尔杰身边,看他做了会儿作业,尔杰把小本子举到眼前撒娇地说:“如萍姐,我做完了,检查!”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每当做完作业后,先让哥哥姐姐们检察一遍,这样第二天交上作业就是满分的,可以在老师那得到一朵小红花,他已经收藏了整整七朵了,都放在学校课桌的小抽屉里,让其他小朋友羡慕得不得了,他相当得意。
如萍笑着摸摸他的小脸,接过小本子开始看他的算术题,其实,尔杰真是个好孩子,虽然性格上被爸妈宠得有些骄纵,不过,他认真起来,那一丝不苟的性子,是她十分欣赏的。性格都是从小在环境一点点塑造而成的,家人给孩子的影响犹为重要,她不信,在她的言传身教下这孩子会长歪。就算歪了,那也会是个可爱的歪瓜。
和客厅的温馨相比,雪琴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个孩子,尔杰最近的改变她看在眼里,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真的懂事很多,不再一味地任性胡闹,变得爱学习,又助人为乐,作业也常受到老师的表扬。
她忧的是,他对姐姐们越发依赖。她等老爷子去逝,儿女们都有了归宿之后,是要带着他离开的,去他亲生父亲身边,一家三口过幸福日子,这才是她这几年来最盼望的事情。
门口传来动静,尔豪一身湿淋淋地进来,雪琴一惊,唤到:“阿兰,快给少爷拿条毛巾来!”说着便快步迎上去,轻轻地数落:“这么大个人,还不懂得照顾自己,下大雨怎么能不打伞呢?”看看,这一家子竟是没有一个能让她放下心的。
尔豪动一动,头上就湿哒哒地往下滴水,他一边应付雪琴,一边在阿兰的帮助下把自己弄干,看到地上自己踩出的泥脚印,他说:“阿兰,去给我拿双鞋来,这样把地毯都弄脏了。”
雪琴心疼儿子,哪还管什么地毯:“还换什么鞋呀,你快回房间去换一身干衣服洗个热水澡,不然是要感冒的,快去!”
陆振华指点着小女儿下棋,他发现梦萍很聪明,有些技巧,他说一遍她就能举一反三,看到尔豪的狼狈样子,和他们母子俩的对话,不禁皱了皱眉。这让他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一幕,那天依萍也是这样,一身狼狈地从雨里进来,家里没人问她冷不冷,临走时还吃了一顿鞭子。陆振华想到这儿,忽然地就有些心软。
“爸……爸爸!”梦萍叫了他两声陆振华才有反映。
梦萍看了棋盘一眼,提醒道:“该你落子了。”
陆振华如梦初醒,接下来却有些心不在焉。等尔豪再走下楼时,叫住他:“尔豪,你明天去让依萍过来一趟。”
尔豪还没说什么,雪琴脸色顿时就变了,“叫她来干什么?她那个暴脾气,来了还不是只会吵架,我和孩子们到没什么,若是再气着了老爷子,可是得不偿失。”
陆振华也想起她那不训的个性,轻叹口气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女儿,我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陆家还丢不起这个脸!”
如萍和尔豪对视一眼,无声向他问道:“他才想起来?以前没让你去过?”
尔豪也用口型回答:“没有。”从那天依萍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如果她们的情况真像她描述的那么危急,她应该早就流落街头了。
怪不得上次在大上海门口看到她的海报,看来,她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去工作了。如萍对于老陆的一厢情不抱希望,让已经自立的人再来这边看人脸色,可没那么容易。不过,这与她没太大关系不是吗?
雪琴不屑:“她是陆家的女儿,却没有陆家的家教,连长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文佩不是大家闺秀吗?怎么教出来的女孩子疯疯野野的。”
陆振华被驳了面上不快:“照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都不该管她,让她自生自灭?”他的目光犀利,看得雪琴心中一紧,这时尔豪被如萍拉了一下,会意地出声打断:“知道了爸,我明天下了班就过去。”
如萍趁机走过来,拉住雪琴:“妈!我下周要参加一个宴会,没有合适的衣服呢,你帮我参详参详。”雪琴顺着台阶下,有些心烦地问她:“你不是春天才买了几件洋装吗?什么样的宴会这么隆重?”
21、第21章
如萍一顿,她是说那几件粉红色带蕾丝的衣服?“呃……那些颜色怕是不太合适,穿上去,会看起来太不成熟了。”印象里,那些是家居服的颜色,打死她都不会穿那样的衣服出去赴宴。
雪琴拿起那张大红色的请柬来看,轻轻地念出声:“庆赵陈淑贞女士寿辰……”她惊讶地看着如萍:“是霞飞路的那个赵家?”
如萍确认下请上面的地址,霞飞路2号没错。
尔豪闻言也看过来,也很奇怪地问如萍:“是那个赵家?你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如萍一头雾水,不过是一张请柬,怎么这两人是这种反映。尔豪看妹妹一脸懵懂,就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解释说:“上海姓赵的人很多,最出名的就是霞飞路那个,在中国人圈子里的势力很大,产业涉及的面广,从布庄酒楼到医院都有涉及,是名的世家,最重要的是,赵家有人从政,官位还不小。
他家这么风光,家风却很严,好多人想跟他们家攀上关系而不得其门而入,这次赵老太太大寿,更是一贴难求。报社里已经派了人去酒店采访,不过最多只能酒店外面照几张的相片,所以我们看到这个才惊讶,对了,你这请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如萍听罢点点头,可有可无地‘啊’了一声,模糊道:“朋友给的。”
雪琴反映过来,一扫刚才的气闷,喜气洋洋道:“这可真是时来运转,这种宴会上豪门公子少不了。如萍你要好好表现,以前的衣服是不太合适了,我看呐,还是给你重新定作一身好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她一向办事风风火火,当下就去打电话给相熟的服装店,约好了明天就带如萍过去量身材。
且不说尔豪去找依萍碰得怎样灰头土脸,如萍的日子还是照常那样过,可喜的是,李玉真终于学了如萍的几分手艺,只要事先把材料比例调制好,她做出的蛋糕已经像模像样了,口味也不会差太多,李副官也顺利接手了材料的采买工作,如萍因此终于能松口气,不用事事亲为,解放了她很多时间。
宴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雪琴难得地没有出去打牌,而是取回了新定作的几件礼服,从早上开始,就让如萍反复试穿,直到挑到她满意为止。这件事满意了,又对如萍的素颜指手划脚,她这样做让如萍头疼不已,又不能太反驳,不然以雪琴的个性,她往后的一个月都别想清静了。
只得抱着一本书钻进陆父的书房里躲灾,陆振华在这个家的权威性还无人敢挑衅,书房是家里最严肃的一个地方,雪琴在这儿也会收敛几分。不过她还是借着送茶水的机会,狠命地瞪着自家那个不成器的丫头,意思很明确,让她快点跟她回去。
如萍像是没看到一般,对她的眼色一个都不接收,自顾地坐在陆振华的皮椅子上,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陆振华把她们母女的神态都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她们真以为他不知道她们在折腾什么?却不得不当女儿的挡箭牌!对雪琴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你有空儿不如去看着尔杰,免得他又淘气惹祸。”
王雪琴有些咬牙切齿,她这是被他们父女嫌弃了吗?她这是为了谁啊,端起拖盘气哼哼地向外走。如萍感激地向爸爸眨眨眼睛,陆振华嘴角带起一丝笑意。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阿兰在门口说:“老爷,太太,如萍小姐,有位姓蒋的先生在大门口,来接小姐去赴宴。他说,来得突然,怕冒然打扰到主人家,让我来通报一声。他在大门那等着呢。”
如萍没想到蒋修文会来接她,之前他可支字没提过。而且这几天下来,她不用天天往蛋糕店跑了,蒋修文自然不用每日送她,两人见面的时间也少了。
虽然那是自家的店面,她知道李副官一家对她是有些隔膜的,所以店里的情况稳定些后,她只是偶尔抽空儿过去一趟,更不会再留饭。反到是玉真,每次见她走得匆忙,总是像有话要说,又因为顾忌什么开不了口。他们要说什么,如萍大概也猜得到,不过那些并不重要,她只是想要个收入来源,顺便为他们提供一个容身之所罢了。
如萍看了眼桌边陆振华的银壳怀表,还不到四点,赵家的宴会不是晚上六点才开始吗?难道蒋修文有事找她,她合上书说道:“知道了,我出去看看。”
陆振华放下烟斗,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说“既然是客人,哪有拦在门外的道理,阿兰,去把人请到客厅。”阿兰应了一声出去请人,一家三口也跟着下了楼。
蒋修文从没这么紧张过,当年第一次主刀都没这次紧张。虽然别人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他来拜访陆家并不是心血来潮,可以说,是有预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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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朋友自从知道他的情况后,出了不少主意,志诚还特意给他总结了一本追女生心得的小册子,他清楚地记得上面有一句是说:“若是真的认定了人家的姑娘,最好去她家里报备一声,登堂入室才算真正有诚意,中国现在虽然不讲究包办婚姻,见了父母,过了明路才算是别人承认的男女关系。”
虽然他现在连如萍本人还没有搞定,可是这次是个机会,过了这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他的行动力从来都很强,想好了就要行动。
陆振华和雪琴刚在客厅坐定,就见一个英姿不凡的小伙子地走进来。雪琴到是眼前一亮,心里啧啧两声,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啊。蒋修文在陆家父母面前,自若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他虽然性格冷淡些,对长辈们时,该有的礼貌一分不差,反而因他的不拘言笑,让整个人看起来真诚可靠,很好的家教也表现出来。
如萍纳闷:“你怎么来了?”
雪琴不悦地看了如萍一眼:“哪有你这么说话的,难得有朋友来家里,要好好招呼!”转向蒋修文时,表情上严厉一丝都不见,亲切慈爱地说:“修文呐,你别介意,如萍一向这个样子,你们陪老爷子聊着,我去给你准备茶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她亲手泡茶的,至少如萍就从来没享用过。
尔杰在后院子玩,弄得一身泥巴,如萍去领着脏小孩洗澡。再出现在客厅时,发现蒋修文和陆家夫妇气氛很好,正相谈甚欢。虽然他极少开口,可是每句话都掷地有声,言之有物。
雪琴眼角眉梢的满意挡都挡不住,何书桓每次来的时候,她都没这样过。如萍对雪琴还是很了解的,典型的无利不起早的人。如萍心里嘀咕,她不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不知道她妈妈又挖出人家的什么身世了。
陆振华嘴上不说,对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也很喜欢,他本来就有些重男轻女,虽然现在发现小女儿们才更贴心,但是对男孩子的心里定位是早就打下的,对于年轻有为,又品性好的人很看重,起了爱才之心也不为过。
这个时间正是陆家晚饭的时间,雪琴吩咐了张嫂和司机,去最近的市场上买了许多新鲜的鱼肉等食材,烧了一桌子菜,晚餐很丰盛,四个大人和一个小尔杰用饭。这个周末尔豪和梦萍都有约会。不过,不并能阻挡陆家人(雪琴)的热情好客。
蒋修文第一次来拜访,带着礼物,他不了解她家人的喜好,自是去买了最好的最贵的,而单单这一条,就最合雪琴的心意了。陆振华一家之主从不在意这些锁事。
趁着只有母女两个人时,雪琴把如萍拉在身边,好好地表扬她一番:“不愧是我的女儿,看人果然有眼光,妈都给你打听出来了,他家境很好,据说父亲是个美国大学的教授,母亲在经营公司,虽然他老家远了点,也算有缘千里来相会。”
如萍只能苦笑,雪琴总是有本事把和她走得近的男人都归类到对她有意思的行列,她怎么没看出自己和蒋修文哪里相配呢。她不打算费多费口舌,因为对雪琴好多道理是说不通的:“时间快到了,我要上去换衣服。”
22、第22章
当如萍打扮好下楼后,在楼下坐着的几人,都惊艳不已。
她的礼服是一件纯白,镶着金丝花纹的长裙,她佩戴的手饰也相当简单,只有两件:一个系列的耳坠和项链,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长长的黑发挽起来,露出她的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脸上没上什么妆,只是淡淡地涂了点口红,怎样看都是一个出水芙蓉般清澈纯美的佳人,她身上的气质像月光般,柔和动人。
配上蒋修文今天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西服灰衬衫,还是一惯冷硬却带着几分军人般的笔挺的形象,一柔一钢,让陆父陆母看得暗自点头不已。时间差不多了,陆振华说:“修文,你这小伙子不错,常常到我家走动走动才好。”蒋修文欣然应诺。
两人走到门口,蒋家的车子正等在那里,雪琴也将人送出门来。司机下车来为蒋和如萍打开车门,路口又一辆车子驶过来停在路边。赵旭从车里下来,看到蒋修文在这儿,像是松了口气。如萍疑惑:“你怎么也来了?”
赵旭摊手:“家里太座的命令,怕你一个人找不到路。早既然修文在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并且无辜地向蒋修文表明自己的清白,是奉命才来的,不要看我眼神那么冷凝好不好?
雪琴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一个个小帅哥都来接如萍,没想到女儿平时不声不响的,让她好生担心,现在一看自己真是瞎操心,这护花使者原来都争着抢着的,“如萍,这也是你的朋友?”
“是啊,妈。”
赵旭一适当地露出略带晃然的表情:“原来是伯母,您好,看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如萍的姐妹,真是失礼了。”
这样不知真假的奉承话,女人最爱听,雪琴下掩唇笑道:“这孩子可真会说话。不知你是?”
赵旭笑得呲出一口白牙,标准得都可以去做牙膏广告:“还没自我介绍,我是赵旭,奉奶奶也就是今天老寿星的命令来接如萍。”
雪琴目光一闪:“原来是赵公子,我们家如萍承蒙令祖母照顾了……”
如萍不想让她们没完没了地寒喧,打断道:“既然招呼都打过了,我们走吧,妈,你快点回去吧,外面冷,别着凉。”
如萍和蒋修文上了一辆车,赵旭自己开着车在他们前面带路。其实赵家就在离陆家不远的豪华住宅区,那一片花园洋房中也是很显眼的一处,主宅是一层四层楼高的建筑,两翼还有几栋小别墅,今天都亮着灯,看起来人气很旺。
赵宅门前车水马龙,汽车一辆接着一辆,还有一群报社的记者举着相机对着来宾们拍照。下车时蒋修文自然地将如萍护在身侧。
会场被布置在富丽堂皇的百坪大厅里,配上来宾人们的衣香鬓影,别有一番奢弥的繁华味道。赵旭跟两人没说几句话,就被去招人找去待客人。
宋志诚和于中浩看到他们也走了过来,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乎人人都认识,如萍这张生面孔,一入会场就如清水里滴进一滴油,被很多人注意到了,特别是她身边跟了两个帅哥保镖,其中一个还是主人家的小公子的情况下。
何丹影是最先注意到她的一个,她的父亲是重庆的一名高官,从小家境优渥,养成了她骄纵的性子,加上在学校里不论是学习还是其他各项都是拨尖,她在第一界圣约翰招收女生的时候,就考进了这所全国知名的学府,满足感更是空前。被学校的男生们捧为校花,一直顺风顺水,风头无人能及。
不过是人就有踢到铁板的时候,她对学生会长宋志诚有意,是全校皆知的密秘。宋志诚对她却不理不睬,对她的示好视如无物,每天只和另外几个公子哥们在一起。更是当众拒绝过她的加入,当她以为没人能接近他们融入他们的时候,学校里杀出一匹黑马,有很多人看见,陆如萍和他们有说有笑,还在同一个包箱里吃饭。
何丹影听说之后,觉得脸上像被打了一巴掌那样难堪,她找人查看了陆如萍的资料,发现也没什么特别,家世不如她,成绩不如她,人气更不如她,除了长得还凑合外,几乎一无是处。
对了,前几天还发表了一篇‘有名’的检讨。她真不明白,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放在路边她都不会多看一眼,为什么能让那几个天之骄子另眼相待?
就说今天这场宴会的邀请函,她费了多少心思,是她求她爸爸转了几道关系才弄到的,能入得这个会场的人,都是上海市掌实权的人物,名门淑媛,富贵公子哥儿们。她陆如萍凭什么也能来?什么时候她和她平起平坐了?何丹影眼里划过一丝不甘。
主持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来宾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主持人先感谢一番今天的来宾,然后赵老太太在儿子儿媳们地陪同下走了出来,看起来极硬朗,步履沉稳有力,一点也看不出前些日子生病住院的虚弱。众人用轻快的掌声欢迎今天的寿星。
赵老太太雍容的气度不减当年,发言简短有力,对前来祝寿的各位道了谢,便宣布宴会开始。
随着赵老太太走下台来,今晚的交际才真正开始,她很快就被人围住了,身边一直有两个长儿媳陪着。
如萍见赵老太太在远处看着她微笑,迎上前真心道:“赵奶奶,你看起来气色好极了。”
赵老太太这不脸色红润很多,这是她自从身体下滑,就没在她脸上出现过的颜色了。赵老太太看到她面露慈爱:“多亏了你给的那张食谱,我让人照着上面做,近些天胃口一直都很好。如萍真的很贴心,你要是我的孙女儿就好了。”
他们家人有人从事医药事业,用药看病方面很在行,对她的身体调养,总是更注重医药,而忽略了食补。如萍前一次来看她时,带了一张食补的方子,上面事无俱细,写得很精细齐全,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她抱着试试看的心里,没想到效果却很好。
如萍唇角漾起一抹纯真的笑意,“能帮上忙就好。”如萍以前的日子过得精细,整日的养尊处优,研究食材搭配是她的消遣之一,所以对于食补搭配很有心得。现在她对老年人的健康调理问题特别观注,因为她家里老爸已经不年轻了,她也会时不时地给厨房一些建意,为陆振华均衡一下。
赵家人在老太太的不时叨念下,对她口中的如萍既感激又好奇,今日终于见了面,是个举止端方有度的漂亮姑娘,心里都很喜欢。赵大伯母上下打量如萍,那目光却带着爱怜和善,对着老二伯母说:“看看,老太太认识了这么个妙人,却藏着掖着,很怕我们抢了她的心肝宝贝去。”
赵老太太今天心情好,平日里挺严肃的人,难得笑骂了一句:“就你嘴贫。如萍,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家两个儿媳妇,赵旭的妈在另一边招呼客人,一会儿也给你介绍,你都叫伯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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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依言相见过,赵大伯母和二伯母都是人精般的人,见她不仅进退得当,举止气度又不凡,和她们答话,自始至终透着一股从容劲儿,又得婆婆看重,自是会怠慢,亲切得像是对待自家孩子一般。都说三代才能陪养一个贵族,气质气场可不是与生俱来的,要一点一滴的湛透培养。这可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见着气氛恰好,如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奉上。赵老太太对这包装补素的盒子很有兴趣,当即拆开。只见是一幅卷轴,静静地趟在盒子里。随着如萍微笑着把它展开,却让见到的几人都放轻了呼吸。
23、第23章
“这是……”赵老太太有些激动,让身边的人快去取她的老花镜来。这是一幅普通的美人图,只是画者的功力不凡,使画中的女子神形兼备,仿佛活着一般。而这人长得实在眼熟,就是赵老太太年轻时的样子。下面还有一首清浅的小诗,和如萍的祝寿词和印章,让这幅画的出处一目了然。
赵老太太激动得脸色微红,爱不释手地摩擦下画边,五味杂陈:“孩子,你有心了。”她曾经不经意地在聊天中说过,她呀,这一生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没什么遗憾了,唯一不足的是,年轻时候没留下什么画相和照片。人老了就爱回忆当年,可她连个凭借物也没有啊。今天如萍拿出了这幅画,明显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替她圆梦呢。
赵大伯母扶着老太太,看着这画啧啧称奇:“看了这画,到是让我想起我当然刚进家门的日子,就跟当年的母亲站到我面前似的。”她拍拍如萍的手说:“真难为你画得这样像啊,就像你看到过真人儿一样。这样的画功要练好多年吧?”
赵二伯母也欣喜地打量着提字:“丫头这一手颜体楷书,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当真是点墨成金呐……”赵二伯母的娘家是书香世家的门第,她从小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对字的好坏一眼就能看穿,这些年,也难得碰到这样的好字。
赵老太太难得的笑逐颜开,说:“这是我今天收到最合心意的礼物,你们呀,都被比下去喽!”
她们在这边说话,拆礼物时吸引起了不少注目,大家看到赵老太太高兴,也跟着夸赞两句凑趣儿,趁机介入话题,说起她年轻时候就是巾国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这之后赵老太太和别人寒宣时,一直都让如萍跟在她身边,一手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似的,时不时地将她介绍出去,说是自家的晚辈,别人好奇赵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姐之余,自然是乐意上产结交。
作为名副其实的上流酒会,尽管它是一场寿宴,也不能改变它的性质,人们不会真的为吃而来,而是尽可能的拉拢身边的所有助力,尽可能的博取上位者的欢心,抑或是相互试探或就此气氛下敲定一些合作。
对于这里人人趋之若鹜的社交关系,如萍并不太上心,最多在赵老太太的引见下打声招呼而已,什么大银行家,电影名星,制造业大亨,出了这个门,大家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她这种不卑不亢的从容态度,反而无意地博得了大部份人的好感。
很快地,蛋糕被两个厨师模样的人推了出来,如萍受宠若惊地分到最上层中的一块,蛋糕是三层,最上层的只有赵家直系的几位长辈和两个世交才有幸分得一块。在所有人眼里,这不仅仅是一块蛋糕,而是在赵家眼里,人分的远近亲疏,看她的目光不禁热切了几分。
如萍叉起一块,很香甜细腻,不过她现在也是一个蛋糕小师傅了,少不得要拿别家的和自家的比,怎么都觉得自己做的更好吃一点,当然,这不排除她自卖自夸的成份在。
不一会儿,音乐声轻轻响起,亮如白昼的灯光也暗淡下来。这还是场舞会,相熟的人,或男女伴们,相携走进了舞池。如萍也到休息区去取了一杯果汁,她轻拍拍脸颊,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今日说得话,比自己一星期说得都多,可是赵奶奶是好心,她不能在人家的生日宴上不给面子。
按说蒋修文在国内圈子里不认识几个人,可他有个了不得的亲戚,这让对他的身份心照不暄的人士频繁地上前搭讪。没一会儿,也被叫走游走在各种客套的应酬中了。好不容易摆脱缠在身边的几个身影,来到她面前,神色郑重地邀请:“能和我跳支舞吗?”
如萍闻言放下果汁,决定慰劳自己一下,接授这个帅哥的邀请,点点头,把手放入等待的大手中。
前进、后退、扬手、旋转,每个动作都标准得像是典范,也许两人都经常锻炼身体的关系,他们身材都充满了韧性,一举一动都有难掩的气势与魅力,在男人精准的带领下,少女的裙角划出好看的弧度,两人毫不吝啬地为在场众人献上了一场视觉盛宴。
一曲舞毕,玩得开心的如萍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她好久没有这样玩过,真心赞道:“你跳得太好了。”两个人的配合也难得的默契呢。
蒋修文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紧抿的薄唇也勾了勾,仿若一泓清泉从心里流过,有什么感情,温柔地细碎地沉淀了。
歇着的当口,蒋修文的那三个朋友也过来凑热闹,分别向如萍邀舞,她在会场只有他们几个熟人,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再说,她今天真的很想跳舞。
和一个帅哥跳舞还没什么,被四个很有人缘的公子哥儿邀请就值得人测目了。如萍最后一场跳下来,累得已经微喘,收获最多的就是眼刀。不由也轻叹着抱怨:“你们日后可得记得补尝我,不然今天我这挡箭牌可当得冤枉。”
这些少爷们,不喜欢送上门的淑媛们,竟然集体出动,打起她的主意,美其名曰,反正她今天已经很高调了,不如牺牲小我,对朋友互相帮助一下。
于中浩无视好友的冷视,故作潇洒地说:“债多了不愁,你今天不是也玩得很开心嘛。”
舞蹈也是一件体力活,如萍回到休息区歇着,眼见几位‘绅士’不情不愿地被人叫走,他们还要装出一幅和善乐意的样子。如萍不禁嘴角上翘,终于能安静下来休息会儿。
宴会上的食物色香皆美,主办方采取自助餐的模式把各式精美的食物摆好任客人取用,可谓中西合壁,她特意在晚饭时只吃了一点点,就是为了品尝宴会上的美食,不能白来一趟不是吗。如萍拿着餐盘,装了一盘自己喜欢的东西,找一个角落坐下来,慢慢品尝。听着不远处的柔和的音乐,在这喧嚣的宴会中,也是一种享受。
可是有人却不想让她平静,自己不好过,一定也要来搅合一下别人。如萍的眼前摭起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是个趾高气昂的女人,容貌在精心的修饰下显得很精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紧握着,像是在极力压下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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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坐一站,都没有说话,只是……如萍淡淡扭头,在这个角度,虽然很失礼,她还是只能看到来人的波涛汹涌和黑黑的鼻孔。她起身截了杯侍应生端着的饮品,顾不得看是什么,一口干掉半杯,这才帮助她把卡在嗓子眼的点心咽下去,口腔里充斥着淡淡的甜酸的酒香。
何丹影也顺手拿了杯红酒,倨傲着冷哼一声,“见到学姐不打声招呼,这就是你的家教?”
24、第24章
如萍一愣,明显不认识眼前这人,但听口气她还是认识她的,而且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她虽然继承了大部份记忆,但毕竟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有些没印象的人和物,忘了就是忘了,一点回想的空间都没有,轻声问:“恕我失礼,你是?”
何丹影脸色一青,这个陆如萍是故意的吧!存心想落她的面子!哪有圣约翰的人会不认识她,开学时她做过迎新演讲。她身后的跟班见到她这样,立刻发挥作用,呛声道:“别开玩笑了,丹影是文娱部长,你们新生全是她一手安排的,你这是明摆着不把人放在眼里。”
文娱部长,演讲,骄纵的样子,如萍知道她是谁了,刘蓉蓉口中的高傲校花,可是她不记得跟她有过接触,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是何小姐,不知有何指教?”
何丹影能有何指教,她不过是看今天陆如萍大出风头,心下不愤而已。宋志诚刚才又摆脱了自己的示好,转邀这个妮子跳舞。如果她之前只是看人不顺眼,现在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好在她还知道这不是自家地盘,不能为所欲为,冷笑:“指教谈不上,我过来打声招呼罢了,难得在这么高级的宴会上能看到同学。这样的机会不多,你要好好珍惜呀。”说罢也不给如萍说话的机会,直接道:“来,我们喝一杯吧。”她嘴角含了一抹冷笑,举起酒杯作势要和如萍碰上一杯,只是方向却是向着如萍雪白的裙裾去的。
如萍对莫明其妙来搭讪的陌生人不可能没有防备,最近身手锻炼得还算灵活,奈何环境不与人,她身后是沙发,左边是餐桌餐盘,能闪避的方位有限,一整杯红酒斜飞出来,她堪堪避过了大部份,还是被残液渐到了裙子上,下摆染红了一大块。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周围人看过来。
何丹影假装惊讶地惊呼:“哎呀!”,其实是要吸引更多人来看她出糗的样子,蒋修文最不耐烦这种聚会的,可是今天来这不仅因为如萍,赵家奶奶对他也很照顾,虽然不耐烦,也完美地撑着世家的教养,优雅得体进退有度地应对,听着这些人在他耳边嗡嗡个不停,偶尔应上一两个音,别人好像早有准备,并不在乎他的冷淡,他心不在焉,到是一直留神着如萍那边。
看到有人接近已经多看了两眼,本来好好说话的人,发生变故却只在一瞬间,看到在意的人满身狼狈,孤零零地被人群指指点点,蒋修文脸色一黑,拨开人群几步走过来,保护性地揽过少女单薄的肩,冰冷的声音透着风雨欲来的低沉和不自觉流露出的关心:“发生什么事?”。
白裙上染着块块酒红色显得触目惊心,奇异的如萍竟不觉得愤怒,反而有些一闪而逝的快意。这可是害得她这一整天东躲西藏的罪魁祸首啊,虽然发起人是雪琴,难道她就不能迁怒吗?!只是……如萍危险地眯了一下眼,淡淡地看向面前那两个幸灾乐祸的女人,她们这是来挑衅的?就只能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吗?
如萍冷冷地看着,这种情况下,她要是多计较成了小器,不如等她还有什么下文。
何丹影被对面两人如出一辙的冰冷目光看得一缩,强自镇定假意说:“真是抱歉,手滑了一下,对于这种无心之失,陆小姐不会怪我吧?”她面上的笑意,可看不出一点道歉的诚意,她身后的跟班则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
赵大伯母也赶了过来,她们在大家族中见多了勾心斗角,对这情况自然心中有数,到底有心还是心,端看眼神就看是出来,如萍这孩子是老太太亲邀的,如今却受了委屈。
不过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还是不要闹出事端的好,白白让人看笑话,息事宁人地说:“衣服都脏成这样了,如萍快和我上楼换一身吧。”她对于这老太太看好的这孩子还是很喜欢,暗道这位挑事儿的小姐真不懂事,在别人的宴会上非要闹出些妖蛾子,她们是主人家,来者都是客,能多说什么。心里却对这个何小姐有些看不上。
如萍没回答任何人,空气中有些尴尬的沉默。围观的人开始小声窃窃私语时,何丹影有些挺不住了,带着不甘,咬牙道:“要不要我赔你些清洗费,想必一件衣裳你是舍不得扔的。”如萍扫了眼附近餐盘里的水果,才淡淡道:“不必了,何小姐不必以已度人,我用过一次的晚装从来不穿第二次。”何丹影被当众下不来台,气道:“你!”
不过,转念一想,被她呈些口舌之快又如何,今晚丢了人的是她,这种狼狈相,恐在她50都有人记得,这在这个最八卦的‘上流’圈子里,从来不缺这种茶余饭后的笑料。
正当她得意地腹诽之时,如萍在众人惊讶不解的目光中,走到水果区,拿起一颗火红的樱桃,向何丹影挑衅地抬抬眉毛,缓慢但是有力的捏碎,有人不禁掩口惊呼,心里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目光热切,有热闹可看了,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不会想把烂水果糊到情敌脸上吧?!
只有蒋修文自始至终面色如常,甚至带着纵容,如果如萍真的那么做了,他甘之如殆地帮她善后,惹怒她的人就要有倾尽全部来偿的觉悟。不过,他心里也知道,如萍不会那么做,她是个如水般温润的人。
接下来的情况完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众人不约而同地诧异看着她沾了樱桃汁在裙子上涂涂抹抹,以手代笔,以裙为画布,这样的西洋景就是在场最见多识广的人,也对如萍投去好奇的目光。
有诗云: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渐渐地,一幅开得妖娆的图画缓缓展现在人们面前,就像是蒙尘的珍珠轻轻绽放光芒,当它的全貌挣开束缚展露出来时,流光溢彩满室生香。只见雪白的裙裾上,鲜艳如血的两朵牡丹花开得正浓,妍美饱满,仰俯有姿。像在场的众人诠释‘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奇景并非夸大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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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今天她的贺礼的人都知道她画工不凡,却没想到竟然心思奇巧到如此地步。原本不动声色看热闹的人,也不禁对这个短时间内就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小姑娘投去赞赏的目光,多数都是来不及掩饰的热辣辣的。
蒋修文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揽着她肩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仿佛怕别人也来觊觎他的珍宝,如萍到是没注意他的动作,有些得意地对他翘翘唇:“瞧,这样是不是没那么难看了。”她更没注意到自己这种求表扬的行为有些过份亲腻了。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后,唇角的弧度更加妍美。
如萍再没看一眼脸上青青白白如调色版的人,转身对赵大伯母说:“大伯母,真是不好意思,好像给你们惹麻烦了。”
赵大伯母握上她的手,喜爱之情已不用言表,对于这种心性的孩子,她突然起了和赵老太太一样的心思,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定要娶回来给自己当儿媳妇儿!握上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如萍是个好孩子。”
杜老太太将这场闹剧看在眼里,对如萍的气度与,和不动声色就能化解自身危局的手段,越来越欣赏。看向自家咧嘴看热闹的孙子时,带上恨铁不成钢的气恼,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能让别人捷足先登呢!看人家蒋家小子那个紧张劲,她越来越觉得自家孩子没表现得那么机灵!
至于挑起事端的何丹影,早就没人记得她了。
25、第25章
那天的宴会除了报废如萍一条裙子外,还是有个不错的收获的。赵家大伯的儿子在近郊拥有一家中型的疗养院,接收各种需要长期住院治疗的人,口碑很不错。
赵大伯母听说了可云的病症,一口答应下来,并为她牵线赵宇,就是医院的负责人。他认为她的情况并不算严重,他们以前也接收过这样的病例,只要在温和的条件下细心调养,一两年之内,这样的病人就可痊愈,当然,还要把病人带去看过才知道。
可云在搬家后,居住和生活条件好了,只犯过一次病,当天如萍正好也在,当她疯起来不认人的时候,如萍在她身前轻拍两下,她就安静下来,从那以后,李玉真为了不给店里惹麻烦,几乎所有时间都把可云绑在里屋。
如萍找来李副官一家,商量此事,他们听了都很高兴。本来对生活已经渐渐失去信心的人,忽然被告之还有希望,他们都打算好了养这样懵懂的可云一辈子。听到如萍的话,知道有很大治愈的希望,她还能回到正常人中间,父母哪有不希望子女好的。
但是很快,他们的兴奋情绪很快就降了下来,疗养院是要封闭式管理的,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每个病人在治疗其间都要住在那里。
李家在最走投无路时,曾经去打听过政府开办的疯人院。住在里边的人,过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没疯也被逼疯了,所以他们的情况再坚苦,都没想过把女儿送走。
如萍实事求是:“这种私人疗养院和政府救济是有本质区别的,这里是有钱人调养身体和精神的地方,每个人都配有专业的医生,生活也是被精心安排的,不用可云会受苦,实际上在那里她得到的照顾会比家里多得多,说不定还能交上朋友。而且家属只要在不耽误治疗的情况下,可以随时探视。”
条件都客观地摆了出来,如萍不打算多说,去与不与治与不治,都要李家自行决定,她又不是来强买强卖,是真的想帮上一些忙。清醒着的可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也知道父母的犹豫,难得坚定地说:“我知道生了很严重的病,不断闯祸,给你们添了麻烦,爸,妈,我不想再这样,我想好起来,现在有治愈的机会,我要去试试。”
李副官夫妇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云以后还有好长一段人生要过,他们就算不嫌弃她,可是总有一天他们会不在了,不时疯癫的可云也没法生存。
就医的前几天,如萍带着可云李嫂,去买了整套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虽然这些疗养院都会提供,还是自己家准备了,玉真会更安心一些。就医当天,如萍雇了一辆车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出门,那边早就打好的招呼,人去了会有医师接待他们。
她这样的做法,让李副官一家偷偷松了口气,如萍至今都没追问这可云的病因。这样的态度对他们来讲刚刚好,谁都有一些隐私不希望暴露在人前。而且如今如萍对他们有再造之恩,更说不出口事情的起因是她哥哥,这让他们在面对她的时候至少不用说谎话或费心隐瞒。
蛋糕店因为经营得当,效益十分稳定可观,每日的净收益都会有几百元,而且在持续增长,成本早就收了回来。李副官一家自从遇到如萍后,都是言听计从的态度,这次却在工资问题上和她产生了分歧。
李副官态度坚决:“小姐,我们家这些天来的开销不小,都是走店里的账,我们吃你的用你的,你又要为可云付了巨额医药费,我们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能再要工钱。”
如萍对待自己人的时候,从不会吝啬,就是俗称的护短。李家现在帮她工作是事实,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不能亏待他们。好说歹说,李家才同意每个月收下30元,这与蛋糕店的收入相比只是很小的一部份,李家却很满足,也坚持这是最后的底线了,其实这个数字也足够上海普通人家眼红。尔豪在报社是有名的记者,每个月新水也还不到20块,当然,他是一直不够花。
一盘圆月挂在空中,星星若隐若现,夜色给了陆家的宅子一种静悄悄的宁静。如萍的房间里,尔豪气哼哼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今年不办party”
如萍擦着还半湿的头发,随意地窝在沙发里,随意地看他一眼,那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字面上的意思嘛。”她擦了会儿头发,也不打算吹干,只是让它自由地披在肩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发长得很快,已经到腰部了。她把之前没看完的书摊开放在在膝上慢慢读起来。
尔豪一噎,有种被无视的不爽:“你最近很不对劲,对什么都兴趣缺缺,不是很晚才回来,就是整天地捧着书本发呆,你很奇怪了!”
如萍嘻嘻一笑:“做一行爱一行,我一个学生,不读书还能做什么。你这个大记者,还不是每天都跑得见不到人,我都没问你同时和几个女生约会,你反道来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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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豪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可不打算和自家妹子讨论自己的风流韵事,飞快转回话题,“你到底是怎么跟爸妈说的?真不要办宴会吗?每年的生日都会邀请新老朋友们过来,没有例外,好端端的,怎么说停就停呢?”
如萍腹诽着,可是那些所谓相熟的老朋友,她现在都不熟啊,请来做什么?大眼瞪小眼吗?她的交际网在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重新洗牌了。“请那么多人,总会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不如咱们一家一人一起过个简单的生日算了。”
尔豪自认为是很了解女孩子的,她们不是一向都喜欢盛大的宴会上做女主角,可是他发现,对付其他女孩子那一套,不见得能用在他这个妹妹身上,有些无赖地说:“别人我不知道,你不通知也许就不会来,不过杜飞和书桓那里,是我上个星期就通知过了,他们连你的礼物都选好了,这事儿你看着自己解决。”
如萍惊道:“哎?怎么这样?”
肇事者已经拍拍屁股扬长而去,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尔豪在朋友面前这么大嘴巴。
26、第26章
生日那天如期到来,正好赶上一个周末,家里人都在。陆振华和尔豪合作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支起一座秋千架,这是如萍梦萍两人小丫头俏想很久的,司机老朱看到这种体力活要来帮忙,被陆振华制止了,他说:“这点事情我还是做得动的。”
如萍为了平复家里人的怨念,也是她早就计划好的,自做主张地给厨子张嫂放了天假。她从早上起床就去厨房里捣鼓起来。梦萍和阿兰帮助雪琴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聚在客厅的几人极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其实都很好奇如萍到底能做出什么东西,虽然他们都知道如萍喜欢看食谱,但到底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平时能做出几道小点心已经让人惊喜了,谁都不指望她真能做出一顿大餐。何书桓和杜飞登门的时候,雪琴正在给几人分发胃药。
两个青年对于尔豪所谓的庆生party上只有他们两个客人有些不安,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些怪异,却不知道他们今天能来,成为唯二的客人,只是尔豪一时嘴快却不想善后的结果。不过来他们陆家做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很快不融入其中。
只是对于发到手上的药片纠结了一阵,被请来吃饭,主人家却先给发消食片的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如萍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出来一看,外人也就算了,这一家子大小老爷太太小姐少爷们,喝着清茶吃着水果,还敢一脸怀疑的看着她,她就觉得胸口里憋了好闷的一口气,忙里忙外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梦萍,进来给我打下手!”能支使动的大概就只有听话的梦萍了,本来在玩的小尔杰也一步一步地蹭过来,闪着星星眼:“如萍姐,我也来帮忙好不好?”家里就属他鼻子最灵了,早就闻到厨房里飘过来的阵阵香味,小孩子不经饿的,他要先去厨房蹭吃蹭喝!
如萍明知这小家伙只会捣乱,还是险些感动得泪流满面,看看,还是自己教出来的孩子贴心。姐弟三人消失在厨房的门后面,何书桓小心翼翼地问尔豪,“今天我们是否能知道,这到底是唱哪出啊?”
她带着和两个名不符实的小帮手,忙了近三个小时,午餐才上桌了,丰盛得让人叹为观止。
玉米炖猪碲,清炖小排骨,土豆烧牛肉,西湖醋鱼,油焖大虾,爆炒猪肝,宫保鸡丁,红烧肘子,羊肉煲,西芹百合,香菇青菜,金针菇菇拌小嫩瓜,最后一道压轴大菜,用特大号盘子装起来的佛跳墙,还是尔豪帮忙才运进了饭厅,一端上来,真是满堂荤香。
如萍也落坐下来,面对好几付掉了的下巴:“都怎么了?又以为我是从酒店订来的?”尔豪机械地摇摇头,杜飞扶好不听话往下掉的眼镜。如萍开了一瓶几天前就订购好的红酒,在家里有老人和孩子的情况下,这度数不高有甜味的酒最合适了,为每个人都倒上了水晶杯,尔杰的份量只有一个杯底,却没惹来那个爱计较小孩的不满,虽然在厨房也吃得半饱,他的眼睛早就粘在饭桌上。
如萍轻轻提起酒杯,含笑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不是因为我过生日,而是能有家人和朋友陪在身边,让我先敬所有人一杯。”
一家人欢声笑语着开席,每个人都对今天的饭菜赞不绝口。何书桓与杜飞是尔豪的朋友,不用她多招呼,只是客气地说了一句:“提前不知道你们要来,我们一家子都是肉食动物,所以荦菜多了些,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杜飞已经吃得满面红光,吞下口中的好料才说:“我们两个单身汉的条件你也知道,每一顿都是在外面对付着吃,真是大饱口福啊,这个佛跳墙简直是绝了,如萍,说真的,我现在都后悔来这趟了。”
如萍惊讶:“哦?既然什么都好,你为什么又后悔呢?”
杜飞笑嘻嘻地说:“我们的胃口,怕是被你养刁了,以后吃什么都寡淡无味。”他说的是真心话,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如萍脸上,那热烈的温度连旁边的人都察觉得到。
如萍若无其事地移开眼,淡淡说:“是吗?那就赶在今天多吃点吧,你若是真因此得了厌食症,这岂不是成了最后的晚餐。”旁人善意地哄笑出声。
何书桓在桌子底下踢了杜飞一脚,心道这小子的眼神未免也太直白了吧,心里带上淡淡的不快,说道:“可不是嘛,我们今天来是要给如萍送惊喜的,没想到却先被惊喜了一把。你竟然连佛跳墙这种名菜你都会,真好奇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我听人家讲啊,它的名字可是有来头的。”
果然饭桌上几人的视线都被他转移,何书桓笑着看了大家一眼,接着说:“据说有个非常有天份的厨子花了很多心思才发明了这道菜,用的材料我现在也看得到,都是名贵的海鲜与各种鲜香食材,还要用绍酒腌渍而成。
还没有命名时,有几个秀才来到这家有名的酒楼,厨子正好捧上此菜。坛盖揭开,顿时满堂荤香,令人陶醉。有人脱口赞曰:妙哉!妙哉啊!如果佛祖闻到此味也会破戒跳墙来品尝。其中一位秀才即兴赋诗云:‘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众人拍手叫绝,从此‘佛跳墙’便成名了。如萍,你真是厉害,连复杂的菜都做得出来,我真是服了你了。”
陆振华对这个能说会道的小子,很欣赏,要不是自家女儿对他真的无意,他不介意招他做女婿。好在他不只一个女儿。他看何书桓的目光一直是满意的,哈哈大笑:“我的女儿是不错。没想到书桓你博学多才,没想到对菜谱也有研究,我也很好奇,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一顿饭,大家凑趣着说话,哄得陆振华大笑连连。几日前他心情又不好过,因为派人送去的抚养费总是被依萍拒之门外。他觉得相当地落面子,父女之间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很深的感情,但是血浓于水,也不可能是仇人吧,可是依萍却铁了心不要他的钱,这让他心里有气的同时也很堵得荒。今天的欢声笑语才把他连日来的坏情绪一扫而空。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能干懂事的乖女儿:“今年是小生日就算了,明年二十岁生辰时,我要一定要给你办一个最盛大的宴会。让所有人知道我最骄傲的女儿。”
闷头扒饭的梦萍小丫头不乐意了,难得大胆地撇撇嘴道:“爸爸,就算我们都知道这个事实,也不用说得太直白吧。”
陆振华含笑望着她:“怎么,吃你姐姐的醋了?你明年若是考上了圣约翰,我也给你办个大宴会。”
梦萍小声嘀咕:“我才不要去圣约翰呢,我的目标是美国新英格兰。”
雪琴不懂:“什么是美国的新英格兰?英格兰不是在英国吗?怎么冒出一串外国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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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不知的何书桓解释道:“那是一家美国著名大学的名字,就叫新英格兰音乐学院。”他诧异地问梦萍:“你怎么会想去那么远,这样一来不是就要出国留学?”
梦萍从小就喜爱音乐学习乐器,经过如萍的先例和鼓励后,也想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如萍说,巴黎和维也纳虽然一个叫艺术之都,一个叫音乐之都。但是并不代表它们的音乐教育就是最棒的,最好的音乐学院还是在美国。”她颇为骄傲的宣布:“所以,我的目标早就定下了。”
雪琴一听这还得了,那她日后再要见孩子们一面岂不是难如登天,第一个反对:“你们姐妹俩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想法。美国人的地盘那是好混的?你一个小姑娘难道想只身在外不成?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乖乖去念圣约翰,不然就给我早早嫁人算了。”
梦萍本来满心热血,被雪琴一阵抢白,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她知道在家里妈妈一向顶了半边天,她说不准去,那这事恐怕要黄。拿在眼睛去瞅如萍求助,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如萍看了心疼。
如萍拍拍她的头,扒了两只大她最喜欢的大虾,塞到她碗里。回头对雪琴说:“妈,你先不要打击她嘛,那学校可不是好进的,全美每年才招收几百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梦萍若真的靠实力考了进去,我们也不能埋没她呀。再说,我也可以向学校申请去当交换生,就近照顾梦萍,不会放她一个人出去的,对不对,爸爸?”
陆父听了半天,总觉得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审视如萍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有理想是好事,若是你们真有这种造化,就考出成绩给我看看。”
27、第27章
梦萍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如萍也着实松了口气,有老爸这句话就好,他一向自诩是一诺千金的,特别是对儿女们,虽然今天这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全家都听到了,还有两个旁证,容不得他抵赖。他说出这样的话,要么觉得她们考不上,要么就真的很开明,同意女儿出国留学。
雪琴有着着急:“老爷子,你真的放心让女儿们远走?”
果然,陆父不在意的摆摆手:“有何不可,但是你也不要对她们太自信了,人家自己国内才招那几个人,现在咱们国家又限制留学,等她们真能考上再说吧。”
他这无意中的透露的轻视,到是让梦萍日后发奋努力,用功的劲头十足。
人家一家人在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何书桓两人是不好插嘴的,他们也没立场资格。
话题告一段落,尔豪摆出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不过可惜所有人都吃撑了,对于蛋糕暂时一点也吃不下,只得先吹了腊烛许愿,蛋糕留着晚上再吃。
何杜两人先后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杜飞捧着一本装订好的影集,说:“如萍,这是我的礼物,这其中有你的笑,也有我们大家的笑,我把他们收集起来,希望你永远快乐。”
如萍一脸笑意的接过来:“真是太好了,谢谢。”翻开相册,正是他们去富春湖郊游的那次拍的照片。尔豪和梦萍一左一右,期待地和她一起看相片,梦萍看着其中一张惊喜地说:“如萍,这张好漂亮啊,我们还没从没有这么好看的合照啊,你笑得像就像仙女一样。”
照片中两个青春美丽的姑娘笑颜如花,在洒满了阳光的绿草地上相互追逐,真是比身后的鲜花还娇艳。如萍笑问:“这张可不可以放大给我?”
梦萍追加:“要两张,我要把它挂在卧室里。”
杜飞疯狂点头保证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陆父也看到了那照片,说道:“三张吧,在我书房里也挂一张。”
杜飞不愧是摄影天才,其他别的照片也都照得唯妙唯俏,有如萍自己的,也有她和几人分别合影的,都是捕捉的真实镜头,一点也不显得匠气,大家指着那着那张摔成一团的照片笑着相互指责。
趁着气氛热闹,何书桓也送出他的礼物:“杜飞的礼物实在太精彩了,相形之下,我的可就要逊色多了,不过,可是我跑遍上海滩才买来的,打开来看看?”
如萍在几人的目光催动下打开包装纸,红色锦盒里面是一个镶着颗颗小碎钻的十字架,看起来价值不匪。何书桓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们正在危难之中,听见你在念祈祷文,不论你是不是信教,都希望这个十字架能跟随你保佑你,无灾无病一世平安。”
如萍笑道:“谢谢你,我很喜欢,为了我平安,我也会把它保存得好好的。”她合上锦盒,把它放在桌子上。何书桓笑得温文尔雅:“你喜欢就好。”
尔豪笑着揽过如萍的肩,带着她向外走去:“好了,轮到我了。”如萍轻咦一声,“你不是定了蛋糕吗?难道还有别的礼物?”
尔豪神秘一笑:“你看过就知道了。”如萍被半推着带出房门,看到院子里高耸起来的白色秋千架,真的惊喜了,她从起床就在厨房忙着,竟然没注意到完子里的动静。她眼带惊喜地看向尔豪,“是你做的?什么时候?”
尔豪不知道谦虚:“没错,就是你哥哥我,”身后不远处传来陆振华的清咳声,尔豪翘起的尾巴耷拉下来,不再敢独占功劳,马上补充道:“还有爸爸,是我们俩一起亲手搭起来的。怎么样,还喜欢吧?!”
如萍嘴角勾起一个明媚的弧度,一手拉过一个,轻声说:“谢谢哥,还有爸爸。”
梦萍不愧是如萍的妹妹,两人的喜好也是相同的,而且她比如萍活泼得多,早就看到他们父子在院子里忙,不过为了等给如萍惊喜,她一直忍着没动。现在也惊喜完了,小姑娘有些坐不住了:“很漂亮对不对,我俩早就想要一座秋千了,如萍你不介意我先去试试对吧。”
话音一落,人已经冲过去兴奋地一屁股坐下来,快得尔豪拦都拦不住,尔豪在后面手忙脚乱地喊:“哎?等等!油漆还未干呐……”
且不说午后的陆家是怎样一翻鸡飞狗跳,大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阿兰进来说:“老爷,太太,蒋先生的车停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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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拍拍还一脸气愤瞪着她哥的梦萍:“别气了,下个星期尔豪都任你处置,我出去看看。”
如萍走后,杜飞一脸郁闷地问尔豪:“哪里来的蒋先生?那小子是谁啊,如萍为什么一听到他就要出去?”
尔豪安抚着正不满的妹子,不在意地说:“是她学校的朋友吧,今天是她生日,知道的朋友肯定不少。”
没一会儿,如萍就回来了,杜飞脸上刚露出笑容,如萍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高兴不起来,她和父母先打过招呼,又对他们说:“你们多玩一会儿再走吧,我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尔豪一脸好奇地问:“你们要去哪里?”
如萍一边穿外套一边说:“和朋友约了去看电影。”
望着她离开的身影,何书桓欲言又止,杜飞则彻底蔫了,抓着头发喃喃道:“看电影看电影,我怎么从来没想到,怎么能让人捷足先登啦,这是约会吧?如萍一定跟他很熟了,都肯跟他去看电影。”
尔豪看他一眼:“这有什么稀奇,上次赵家宴会,他好像还是如萍的男伴呢。”
杜飞两人震惊地瞪大眼睛,何书桓表情变换不定,开口问:“是老总让冯昕去采访的那一场?”
尔豪点头,好笑地说:“你们不会以为,如萍,没有人追吧?”
他扬扬下巴,指向客厅一角疑似堆垃圾一样随便放着的一个大大的布袋子,“看到了吗,那是从三天前就开始到今天早上陆续送来的礼物,如萍嫌碍事儿,不肯放在房间里,都罗在这了,还没拆过呢。”
杜飞用眼神巡视一遍客厅,指着那些插着各种怒放鲜花的花瓶:“这些不会也?”
尔豪很肯定地点点头。
杜飞何书桓从陆家告辞出来,说话就不再有顾忌:“乖乖,原来如萍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只她那一手厨艺,我就不信陆家会舍得把这样的姑娘嫁给别人家,自己宝贝起来都来不急呢。”
何书桓哭笑不得:“也只有你只惦记着吃,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杜飞自打从陆家出来,一路上都有些愁眉苦脸的,何书桓明知故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今天给如萍过生日不是很开心吗?”
杜飞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一心只想着大上海的白玫瑰,哪里会明白我这种孤家寡人的心里。”
前几天,他们俩个去大上海舞厅采访秦五爷,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在那的驻唱歌星白玫瑰,也因为她,跟秦五爷不打不相识,才促成了之后的采访。但是那女孩子一提到陆家,就变成了带刺的玫瑰了,书桓却对她充满了疑惑与惊奇,这些天,每天下了班就往大上海跑,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他对人家没意思,杜飞都不会信。
何书桓听到他的话,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怪异的不舒服。
杜飞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他下定决心般地说:“书桓,我有件事要问你。”何书桓被他突然郑重起来的语气弄得一愣:“问什么。”
杜飞一脸认真的道:“我可不可以追如萍?”
何书桓的表情一瞬间很丰富,不过他马上控制住,笑得有些勉强:“你要追女孩子,怎么来问我。”杜飞很真挚地说:“我们是好朋友啊,如果你也喜欢如萍,我……为了兄弟友情,我说什么也不会出手的,如果,你不喜欢她,那就不一样了。”
何书桓被临时提问,心里边百般不是滋味,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谁还是不喜欢谁,不过,他却没有时间去理清真正的想法,杜飞还等着他的答案呢,他说:“你喜欢谁,就去追啊。就算,就算我也喜欢,你也可以追呀。这都是什么年代了,青年人就是要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
28、第28章
如萍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电影要天黑才开始,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出来, 家里虽然气氛也很好,可是还有外人在。今天那两人是来给她庆生的, 她不好直接窝回房间里,又不想和他们周旋太多。
如萍歉意地向修文一笑:“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你有事的话,可以把我放在路口,晚上我们再约在电影院。”对她来讲,和朋友看场电影要比在家里招呼人来得轻松多了。
蒋修文摇摇头,轻声说:“没有其他的事,今天只想陪你而已。”天上掉下的馅饼, 哪还有退回去的道理。
如萍有些苦恼地摊手说:“我也没什么事啊, 总不能去逛大街吧?”她不是爱逛商店的人,若是无事也只喜欢呆在让她安心的环境里。
蒋修文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他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喜欢她的宁静气息, 只要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逛大街他也不反对。
如萍看他一幅任君决定绝无异议的样子一阵无力。她发现了什么,向他凑过去,手指拂上他的发丝,蒋修文一惊,觉得被她触到的头发丝儿都烧了起来,心跳得速度又快又有力,却没有退开, 不动声色地问:“怎……怎么了?”
如萍平视着他,拘起一缕他的头发丝,说:“你头发长了,我去陪你理发吧。”出奇的,和这个人所表现的外表不同,他的发丝竟然很柔软呢。
蒋修文开动车子,再没说话,如萍则是看着她渐渐红透了的耳根纳闷,她到底说错了什么?怎么就开始不理她了呢?他这样别扭的性格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车子没有沿着去市中心的路走,而是拐了个弯,驶入不远处的一片别墅区,在一个宏伟的大门前停下。如萍跟着他下了车,瞅瞅眼前的华美小别墅,觉得这不像是哪家美容沙龙啊。
下一刻,大门打开了,一个身着一丝不苟西服的外国男子走了出来,来到蒋修文面前恭敬地叫了声:“少爷。”看到如萍后明显一阵惊讶,少爷从没带女孩子回过家!不过他马上反映过来,尽职地开始招呼起如萍,作出邀请的姿势:“这位小姐,里面请。”
她从门柱边的‘蒋宅’两个字上移开眼,向这位管家模样的人点点头:“你好,管家伯伯,叫我如萍就行。”
管家先生腰弯得更深:“我的荣幸,叫我威廉吧。”
如萍从善如流,诚心赞道:“威廉,你的中文很棒。”
蒋大少爷把车子扔在外面不管了,回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吐出两个字“走吧。”如萍快步跟上,两人走过精致宽敞的庭院,这里明显比陆家豪华得不只一两个档次。
当一套齐全的剪刀布巾等剪发工具被管家送到她面前时,如萍嘴角一抽,终于明白了前一刻还说去理发,后一刻突然把她带回家里来的原因:“你,不会是要我给你剪吧?!”
蒋修文神色冷峻,眼神坚定,把那包东西往她这边推了推,平静地陈述:“我不喜欢外人碰我头发。”
如萍被他盯得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想拒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干巴巴地说:“好……好吧,我试试,不过如萍剪得不好看,你可就一个月不能出门啦。”如萍觉得他的逻辑好像有点混乱,他到底怎么得出的结论,难道说她不是外人?
蒋修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如萍执起剪刀,锋利的金属在反射着冷冷的光,她深吸一口气,还好不是没经验,她以前是给自家儿子剃过半秃瓢头发的,小心一点,应该能行吧。
站在壁炉旁当雕塑的管家先生,看得心惊胆颤,少爷今天太反常了,平时里对女人一向没有好脸色的人,今天不但领了女孩子回来,还让她在他头上动凶器。夫人啊!威兼有负您的信任,少爷他,不仅面瘫,连精神都不正常了。不过,还有一个可能不是吗,那就是少爷他要恋爱了!威廉想到这个可能,眼睛里的光不停地闪动。
如萍谨慎地下了最后一剪,看着那颗变得很规则的头,勾唇浅笑,对着镜子里人问:“怎么样?满意吗?”蒋修文对着镜子照照,“恩”,淡淡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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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先别动”,按住要站起来的人,如萍拿着小毛刷在他的脖子处扫了几下,这才满意地说:“好了,碎头发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的。”
蒋修文微不可觉地勾了勾唇角,她专注的样子真的很吸引人,他刚刚在镜子里看了个够。
之后没什么计划的如萍,在蒋修文的带领下小范围地参观他的住处,这栋房子只有他一个主人、一个管家和几个佣人,除了威廉其他人都是统一制服,训练有素,而且清一色的男人。
所以摆设什么的,虽然华贵,都是以简单实用为主。当参观到书房的时候,对着满架子的各国典籍,如萍指尖划过一排排书架,眼带惊喜,挪不动脚步了,参观的行程就此夭折。
两人一个下午的时光都消磨在了书房里面,当管家看不过去,来请两人的时候,正看到他家少爷难得摆出随意的姿势,两个爱书成痴的人,如同两个孩子,弃了高大的舒适的沙发,背靠背地窝在书架旁的长毛地毯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铺洒进来,少爷以往有些冷峻而凌厉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女孩脸上一脸恬静样子,正沉迷书中呢。
画面很美好,管家却不得不出声打断,等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时,他说:“少爷,是否在家里用晚餐?如萍小姐的口味……”
蒋修文询问地看着如萍,她轻声说:“那就在家里吃吧,我不挑食的,你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他看着她,用一惯淡淡的语气道:“吃西餐?”得来肯定的答复后,他对管家说:“依照平时的晚餐,加一份甜点。”
如萍补充地说:“威廉,若是有牛排请给我七分熟的。”管家领命离去,蒋修文诧异的一眼,如萍耸耸肩,不用问她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在想:吃中餐都挑食的人,怎么会对西餐的接授度那么高,她才不会向他解释,她只是吃不惯上海菜的甜腻而已。
没多久训练有素的佣人将食物端上了桌,法式香煎牛排、荔枝红酒黑椒烤翅、芝士h虾、橙盅酸奶水果沙拉、奶油培根蘑菇浓汤,饭后甜点是焦糖布丁和水果塔,都是厨师最拿手的。
一天下来都和和气气的两个人,在红酒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事情的起因是一个男佣自作主张地给如萍倒了半杯红酒,蒋修文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女孩子要少喝酒。”
如萍撇撇嘴,对于他只肯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为不能苟同,“那你还喝,一会儿岂不是要酒后驾车,很危险的。”
蒋修文平时就看不出表情,淡淡地撇她一眼,管家大叔匆匆送上两杯果汁,把引起争端的红酒端走了,回到后面,把擅自送红酒上去的年轻人教训了一顿。
饭后不久两人去看电影,那场电影,要如萍真心的形容就是:惨不忍睹。虽然不知现在世界上的电影业发展得怎么样了,可是他们看到的电影,不论是画面还是剪切都很粗糙,而且,全场只由一个男声在旁白和配音。从电影院出来,蒋有些不好意思,他按照朋友们的支招,效果却不太好,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带女孩子进电影院。
如萍笑着说道:“我到是情愿和你在家里看书。”这才换来蒋修文眼神亮亮地看着她。如萍并不知道某人失落的情绪,被她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治愈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补过来,薄唇微抿:“生日礼物。”如萍接过来,和他的性格一样,简简单单,没有什么花梢的包装,打开来一看,是块精美的女式手表,正合她的心意,冲他感谢地笑笑,直接拿出来带上,蒋修文看到扣在她手腕上的自己送出的东西,心满意足,刚刚紧抿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29、第29章
如萍正在书桌边做着一个案例分析, 有人就推门进来,这个家里这个家里会这么做的只有两个人, 梦萍刚刚才走。如萍头也不抬:“进女孩子房间都不用敲门的吗?”回答她的是反常的沉默,如萍从繁多的课业中抬头, 却着实被惊到了,眼前人鼻青脸肿的样子,让如萍好辩认好一会,才认出来人是她那个玉树临风的哥哥。
尔豪看起来很气闷的样子,坐到沙发里。如萍放下笔,先找了冰块用干净的毛巾包起,在尔豪对面的沙发坐下, 和颜悦色:“跟人打架了?还打输了?”
尔豪闷闷地接过冰块敷在眼角, 他今日真是快被气炸了,心里难受得紧,回到家里,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如萍这。
如萍颇有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 尔豪平静得差不多了,才说:“你猜我今天在大上海遇见谁了?”
如萍眉头一挑,:“陆依萍?”
尔豪大吃一惊:“你怎么会知道?你知道依萍在舞厅当哥女的事?你竟然也偷偷跑去过那种地方?为什么不告诉我?!”尔豪觉得今天他的脑细胞都不够用了,‘惊喜’一件连着一件,连最乖巧的妹妹,也有秘密了吗?
如萍按住他让他稍安勿燥,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路过那里, 在门口看到过海报而已,这么说,你是和她照过面了?当时的情况怎么样?”当然,只看他现在的造型,也能想像当时的情况也许真的不怎么样。
尔豪一说到这个有就气:“简直糟糕透了,你当时没在场,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依萍她堕落了,跑去当歌女,女孩子的名节她都不在乎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唱的那些个靡靡之音,说出来我都替她脸红。
后来我去后台找到她,说她的钱我帮她还,让她辞了那份工作,她根本不领情,还说再也不会要陆家的钱,除了她妈,她谁都不在乎。我听她那个意思,是存心想让爸爸知道,她想气死爸爸。”
如萍给他倒了杯茶:“你别激动,慢慢说,你们吵起来了?你怎么会挨打的?”
尔豪冷笑一声:“她的翅膀硬着呢,她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歌女了,捧她的人多得是,根本不认我这个哥哥,我要带她离开,她就怂恿那的老板派保镖和我打架。”
如萍轻叹口气,看尔豪这个样子,哪里是打架,怕是他们单方面的欧打吧。原本的如萍和依萍也没什么感情,更何况是她这个半路接手的,对她更是想绕道走。不过,尔豪因此受伤了她有些生气,不只气依萍,气尔豪的到是更多些,他身为一个男人,身手也太差了,典型的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每天除了上班,空闲时间就是和女人去约会。
尔豪继续说:“她跟我谈自尊,谈骄傲,以为除了她都没上过语文课呢,机关枪式地放排比句!她不在乎在大上海送往迎来,到是只会跟家人置气,这就是依萍式的骄傲,哼!气死我了!”
如萍‘扑哧’笑出声,“看来复旦大学的才子,也碰上了硬钉子,你不是号称死的文章都能被你写活了。竟然吵架吵输了。”
尔豪俊脸一红:“我那是让着她,不跟她一般见识。再说,再说,关系也不能闹得太僵,好歹她也是我妹妹,太过份的话,方瑜那里也交代不了。”
方瑜的事尔豪和她提过,如萍挑眉看他:“所以,今天晚上,就是一场不成功的交涉。你们谁也没有说动谁,你打算怎么办?把这件事告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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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豪摇摇头:“她不在乎爸爸,我们却在乎,如果让爸知道了,一定受不了,家里不知要怎么一场翻天覆地,我想只能尽量瞒着,希望她早点回心转意,不再闹别扭。”
如萍奇怪:“最近爸都没叫你送钱过去,难道他要撒手不管了?”
尔豪得意地说:“怎么可能!是我完成了任务,他那二百块钱,我早就给了佩姨,还有每个月的生活费,也是在依萍不在家的时候送去的,看了那个丫头我就心烦,不如眼不见为净。”
如萍说:“要不要我去找她谈谈?”
尔豪差点跳起来:“不行,她那么伶牙俐齿,你不是她对手,你说不过她还要受一肚子气,搞不好还会受伤。”
如萍似笑非笑,扫了眼他的伤脸:“就像你一样?”
如萍知道这一件事就算这么揭过去,她也不是十分想和依萍谈。她们假装不知道,在家里不提依萍的事,希望能瞒住老爷子,现在的老年病,真的很吓人,一般都受到重大刺激突发的急病,相处了这么久,如萍舍不得自家老爸受那份罪。
等尔豪冰敷得差不多了,如萍说:“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身上也有伤啊?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
尔豪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这个,不用了吧。”
如萍眼一瞪:“你这是在不好意思?若真知道害羞就把身手练好,下次揍回去,就没这么丢人了!”
尔豪无法,躺在沙发上掀起衣服,肋边也青了一大块。如萍上去按了按,疼得他直吸气。她说:“还好伤得不重,脸上也就算了,这处的伤得揉开,你忍着些啊,我尽量下手轻点。”
说毕活动活动手脚,取来药箱,倒出些跌打损伤的药涂在受伤处,再用手掌的力度将药揉开。其间,尔豪是咬着嘴唇撑过来的,他到是想鬼哭狼嚎一下,表达他被虐待得很惨,可是他在妹妹面前丢不起人不说,也怕把家里别的人全招来,只能眼泪鼻涕都往吐里咽了。
如萍手上用力,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个何书桓也向你动手了?”
尔豪不解问:“书桓怎么会向我动手?他是我朋友当然是在站在我这边的。”
如萍不动声:“没有就好。”心里暗道,你和人家女朋友吵架,去砸人家的场子,他帮人教训你也是应该的。不是有句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谁动我衣服,我砍他手足嘛。看来何书桓这个人当尔豪的朋友还算靠谱,不会为了女人就眼红得分不清状况。
“对了,你不会去私自找依萍吧?!”尔豪还不放心的问上一句。如萍闻言不耐烦的撇撇嘴,手下稍稍用力,疼得他咬紧牙关,再说不出来话。
如萍‘哼’了一声,“你最好也离那个依萍远一点,她想折腾什么,就让她随意好了,不管是当交际花还是去买猪肉,反正爸爸的钱送到了佩姨手上,她要赚外快就随她去吧。你若是再顶着这一身伤回家,就别再指望我能手下留情,知道了吗?”
尔豪把头埋在沙发里:“是、是、老佛爷,小的再也不敢了。”
30、第30章
尔豪一家人本来对于张嫂的手艺还很满意, 也是从生日那天起,这件事情有了些改变, 他们时不时地期待如萍能亲手下次厨,不是说张嫂的手艺不好。只是, 吃过如萍用心烧的菜的人,总会恋上那种淡淡的幸福味道,毕竟家人亲手下厨和请来的厨子有着本质区别。
可是她平时的课业一直很忙,她的努力认真众人看在眼里,没人会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好在每到周末在家,如萍就会去厨房帮着添几道菜,而这些无疑是陆家饭桌上最受欢迎的食物。
自从如萍的生日宴后, 杜飞决定开始追求如萍, 想方设法地接近,可是如萍一般都不会接授他的邀请,他只得把注意打在陆宅上。撺掇着书桓帮忙,何书桓也不知怀着什么心里, 两人往陆宅跑得更勤快了, 这一天,又是一个周末,两人结伴前来,得到陆家上下的友好招待。
雪琴本着广撒网捕大鱼的心里,对尔豪的这两个同事一向礼遇,下午茶也尽心招待。她可不仅仅是个姨太太,她从小在江湖上讨生活, 看尽了世间冷暖,近二十几年来,陆振华宠谁谁就是大宅里的女主人,以往世交人家的往来打点都是她在把持,最是世故圆滑。
对于这个南京高官的儿子,雪琴是本着不成亲家也成朋友的心思在招待,所以依萍进门之后,她的亲眼所见就是:雪琴在为何书桓亲手端咖啡,那谄媚的嘴脸,是从来没见过的好脸色。
杜飞正拿出生日那天拍的照片,献宝一样拿到如萍面前,桌子也上放满了照片,一室地欢歌笑语。众人看到她,表情都有一刻的停顿。只有雪琴抱着手臂冷笑,不无讽刺地说:“呦,真是稀客呀,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踏进我们这儿了。”
依萍本来就带着气来,一见如此,更是眼睛都红了,她憋着一股气,径直走到陆振华面前,取出包里的一叠钱扔到了桌子上,转身就走。陆振华对她这个态度很不满,低喝一声:“给我站住!”
不过他还是先送出了台阶,父母对待子女一向是比子子对待父母要宽容,他难得地放柔了声音说:“依萍,你的傲气也该到此为止了吧?唇齿那么亲密,牙齿还有磕碰到嘴唇的时候,何况是人和人之间,父母和孩子间哪有会记愁的,过去的也就算了。今天家里有客人,就不用多说了,坐下来聊聊天,说说你的近况。”这已经算是陆振华最客气的表达了,他一生对几个人说过软话,今天是几十年里的头一遭。
尔豪听到近况二字脸色一僵,真怕她敢在陆振华面前搂出不该说的,如萍在一旁握了他一下,让他别先露了破绽。
如果依萍识实务,她就会顺着台阶往下走,不过,那就不是依萍了,她走到洒落照片的茶几边,皮笑肉不笑地说:“这里好热闹呀,在庆祝吧?”拿起手边的一张照片来看,正是那天的合照。有陆家一家人和何书桓杜飞,所有人前面还有一只大蛋糕。
她本来就在这看到书桓,心里不舒服了,看到这种照片,更是难过,想必他和陆家人走得很近吧。不知不觉带了酸意:“这是如萍过生日的照片吗?好大的蛋糕,还有好漂亮的蜡烛……”
陆振华笑着说:“对呀,你也是五月的生日。”
依萍扔掉照片,冷笑:“你想起来啦?还真是沾了如萍的光啊,既然有客人,我也不多说,钱给你拿回来了,我早就和这边划清界线了,有能力养活自己,你们以后别再送钱过去,别再来打扰我和我妈了。”
说完转身就走,陆振华被连续顶撞,面色也变得难看:“你给我回来,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今天你就这样走进来,哪有你这样的不孝的女儿,连句爸爸都不叫,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什么叫划清界线,你这是要跟我断绝关系?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休想走出大门一步!”
依萍从进门后忍了很久的也情绪爆发了:“上一次为了拿钱,你差点把我打死,今天我来还钱,你还不放过我,你倒底想要我怎么balabalabala……”
随着她说得越多,陆振华身体不由颤了颤,如萍害怕了,忙上前从后扶住他,老爷子不会被气中风吧?还好陆振华的身体倍儿棒型,就是有些低血糖。
他缓了一口气,怒道:“你……你敢这样顶撞我,你死定了……你!”他抓住如萍的手说:“你去把我的鞭子拿来,我今天非抽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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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无奈地说:“爸,您别开玩笑了,马鞭上次不是让您落在马场了吗,家里哪还有什么鞭子呀。”悄声在他耳边说:“吓吓她就罢了,何必闹得不可开胶呢,你看依萍都给你吓哭了,”最后提醒:“家里还有客人在呢。”
依萍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不过,想也不会是对她有利的话,想起看到的照片更是心生嫉妒,带着未干的眼泪冷笑:“我是不孝的女儿,你高贵又孝顺的女儿不就在你身边。天天不知道给你灌什么迷汤,不像我这么不孝,没时间陪你因为我要自已去讨生活!”
陆振华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眼睛瞪得老大,“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何书桓几个见情形不好,忙上来劝阻,不过依萍还是被陆振华推了出去,撞倒在沙发上,带翻了雪琴特意煮的咖啡,咖啡渍瞬间泛滥成灾。
陆振华气哼哼地离去,再不想看这个扫兴的女儿一眼。如萍面带忧色地向尔豪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跟去了书房给老爷子顺气。如萍让梦萍带着尔杰回房间玩,没在乎雪琴的大呼小叫,面无表情走过来拉起狼狈的依萍,说:“你这样子也没办法回家,先去我房间换身衣服吧。”
依萍不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却像是第一次来的四处打量,就算六年前她也住在这栋房子里的时候,她的卧室也没有这么大,还带着个小客厅的套间。她和她妈是住在一楼的客房的。
如萍把人放在那,进了浴室去取湿毛巾,回来时正看见依萍坐在梳妆台关翻杜飞送的那本相册。如萍轻轻皱了下眉,把毛巾递过去,说:“擦擦脸吧。”又从衣橱里取了件粉红色的连衣裙。依萍看完了相册,面无表情地合上,正看到梳妆台上放的精致小盒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如萍扫了一眼,不在意地说:“喔,那个也是生日礼物,书桓送的。”
依萍一顿,露出个让人见了就牙疼的笑容:“我能看看吗?”
如萍做了个随意的手势:“当然。”
依萍捏着盒子的手紧了一下,才轻轻地打开,她怔怔地看着那条闪着光的项链,喃喃道:“好漂亮。”她的生日只和如萍差了十天,却只有她妈妈一个人记得,只有她妈陪她过。依萍此时心里分不清是有几把火在烧,在看到条项链时全部喷涌着,她却不能让自己的表情有破绽,辛苦地忍着。
凭什么?!同样是陆家的女儿,她住在狭小的房子里,为每月的房租发愁,如萍却无忧无虑就拥有一间可以大得办party的卧室。她家里有一个又老又憔悴的妈,如萍的妈活得嚣张跋扈却稳坐陆太太的宝座。
她在大上海舞厅里看人眼色给人奚落,如萍却在宽敞明亮的大学课堂里跟朋友讨论今天放学去哪里玩。她过生日时,只有她妈妈亲手熬夜给她煮寿面切寿桃,如萍却可以和亲人朋友享受着佣人奉上的好饭好菜和大蛋糕。如果前面通通都忽略,那这最重要一个也足够击碎她的理智,这条漂亮的项链,何书桓送的,一看就是花了心思,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而他连她的生日时间都不知道。
如萍见她一直盯着项链看了好久,出声问:“你很喜欢?”
依萍闻言抬起头,掩饰住眼里的情绪,反问:“是又怎么样?”
如萍不在意地撇撇嘴,“喜欢就拿去好了,我不喜欢戴首饰。”
依萍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舍得?”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放关上那个盒子,倨傲地说:“是我的我自然会拿过来,不用你施舍。”说完,把盒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也顾不得换下脏衣服,快步跑出房间。如萍听到她跑下楼的咚咚声,耸耸肩,不在意道:“那也要看是不是我想要的。”
那天,依萍一阵风地跑出去,何书桓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别人早就见识过这种阵仗,只雪琴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书桓不是我们家的客人吗?怎么追着依萍跑了,他是着了魔了还是中了邪了?!”
杜飞可能看着形势不好,也趁机告辞了,家里的客厅一片狼籍,张嫂阿兰在打扫,梦萍对着弄脏的照片唉声叹气,如萍为了缓和气氛,开口说道:“今天的晚餐我来做吧,恩,接授点菜。”
她这招果然好使,几个刚才还一脸阴霾的人马上又变得正常并有活力了,梦萍是家里最单纯的孩子,马上被转移的视线。在书房生闷气的陆振华也派尔豪送下了几道菜单。如萍对着长长的菜单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果然人在饿肚子的时候容易心情不好吗?
当晚,情逗初开,同何书桓正式确定恋关系的依萍对着日记,记下了对她未来人生很重要的一笔,她写道:[“今天,我在那边有一个大发现,原来何书桓竟是如萍的男朋友,雪姨对他,几乎已经到了卑躬屈节的地步,这使我非常震动,后来,书桓追随我到了公园,我知道我应该拒绝他所有的示爱,但是,如果我抢走了书桓,不是正好可以报复雪姨他们吗?要不要这样做?我被诱惑了!”]
31、第31章
上学之后, 如萍就再也清闲不得。上海几所大学联合举办了一场交流会,各各学校的代表团相互访问交流,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看住她,经教授给她安排了一份助理的工作, 每天把她看在眼皮下,以免她再有多余的时间去逃课。现在别说逃课,就连悠闲地泡图书馆的福利都没有了,如萍一边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有些恨恨地想,真是一失足成古恨呐。
老经开始也是本着套住爱徒的想法,才让她加入进来, 随后惊喜地发现她做事的效率出奇的高。当然, 如萍当年再怎么养尊处优,她的眼光和经历放在那,办事能力怎么都会比这些‘娇嫩’的学生强。
所以经教授渐渐地把相对重要的工作都移交到如萍手上,他一点都没有压榨了徒弟的心里负担。毕竟他是个学术派的人, 要是别人只跟他讨论学问, 他能口若悬河地说上三天三夜,涉及到社交的烦琐事件,他就不耐烦了。如今有个人能把他解放出来,他哪还有自己去忍受的道理,总之,有事弟子服其劳啊。
放学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候,如萍弄好了文件交上去回家, 学校已经没什么人了,刚出校门,就见一辆颇为眼熟的汽车停要校门口,里面走下来的人却不在意料之内,“威廉?”
威廉管家迎上来,绅士地鞠了一躬,说明来意:“小姐,少爷病了几天,一个人闷在家里,你能不能跟我去看看他?”
如萍恍然大悟,她总觉得最近好像少了点什么,时间又排得太紧,容不得她多想,原来,是少了蒋修文跟前跟后啊,那个家伙看起来很强壮的样子,没想到也会生病啊。只是,生病不是要看医生吗?她能有什么用,心里这样想着,如萍还是有些不放心,说:“好,我跟你去一趟。”管家给她打开车门,随着司机一个漂亮的转弯汽车扬长而去。
来到蒋府,如萍直接在管家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威廉为如萍开了卧室的门后,就静静地退了出去。
如萍轻轻地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这幕让她经久不忘。时间仿佛静止了,英俊的男子一身银灰的丝绸睡袍,椅靠在深灰的沙发里,眼睛微微阖着,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上帝杰作般的俊俏面容看起来有种宁静的寂寥,他只是坐在那,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优雅。
门里的温度让她狠狠皱皱眉头,外面现在已经很冷了,她的校服外面已经穿上的棉外套,家里的壁炉也在傍晚时燃了起来。这房间里竟有一扇窗子是敞开着的,壁炉里虽然燃着火,和外面的空气交汇后也够冷的。如萍轻轻地走过去关上窗子,回到沙发边弯下身,把滑落的驼绒毛毯盖在它主人的膝上。
没想到收回手时,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如萍挣动了一下,发现他握得更紧了,以为他还没清醒,就不再乱动,轻声说:“是我,你还好吗?”
蒋修文在门开的时候已经醒了,他知道她怎么轻手轻脚地关了窗子,又细心地给他盖上毛毯。见到她出现,他无疑是惊喜的,明明知道她的靠近,却忽然想握着她的手,而他也真的那么做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久不说话,带上了轻哑的嗓音说:“我没事,你怎么来的?”
现在的时间,她应该已经回到她温馨的家,吃上精致的晚餐了吧,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住处他的房间?难道,思念一个人真的会把人感召来吗?蒋修文现在一脑袋问号,他昏沉了几天的脑子还不足以支持理智的思考。
如萍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一只手探上他的额头,触手的温度却是冰凉的,想也知道,生病了还开着窗户吹冷风,这种行为是不该被原谅的。这种倔强憔悴的样子下说他没事,如萍会信就怪了,“听说,你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额上传来的柔软触觉使蒋修文回过神,强忍住贴上去蹭蹭的冲动。听到问话,他惯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就知道威廉管家是个大嘴巴。“真好多了,昨天还在床上躺着,”至于没吃饭,“没什么食欲而已。”
如萍看到他从袖口露出的白色绷带,诧异道:“这么说,你不是生病而是受伤了?”
蒋修文沉默了。如萍轻轻说:“我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若有什么为难,大可不必回答我。”
蒋修文却露出淡淡的温情神色,“我没什么事是需要隐瞒你的。三天前我被人袭击受了伤,不过并不严重。动手的人伪装成学生,我大意了。他们只是被推出来的炮灰角色,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不能确定是哪波人。”
如萍一愣,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会有几波人都要对付你?”相处得久了,他的为人她也算了解,虽然性格冷淡,却不会得罪人到这种程度,这其中想必还有别的因素。
蒋修文组织了一下言语,第一次说起了他的身世,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起自己的事,却不觉得滞涩。就似刚才他说的,他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对她隐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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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亲少年时就去了美国留学,因为对外国那种开放的环境更喜欢些,就在那边结婚生子,扎根在那里,除了每年回国看望老人,日常的生活重心完全的留在了美国。直至家里的老人们相继去逝,只剩下几个兄弟。却因为长年不相见,并不太亲近,回来的次数更少了,全心全意地在那边发展。
蒋修文从小在他的熏陶下长大,对中国这半个祖国也一向憧憬,所以他来了,研究生在读其间,这段在学校的最后时光里,他申请了交换生,来看一看这片让他父亲魂牵梦萦的土地,这也成为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遇到了他一生的挚爱。当然,最后这一句话他只在心里说的。
现在国内的局势没有想像中那么安定,特别是他的伯父,在政界成了一方掌权人的情况下,政敌倾轧,理念不和,处处都是机关陷井。蒋修文在这种敏感的局势下回国,没人相信他真的只是单纯地回来看看。
各种猜测中的阴谋论已经满天飞了,所以,有人忍不住向他动了手,而且以后只要他在中国一天,怕是都会有人紧紧地盯着他。就算他真的什么也不做,单单凭他的这个姓氏,已经足够代表他的阵营了。
他平时进出都有保镖暗中跟着,那天,要不是没带保镖,他又放松轻敌,不至于会受伤。不过企图袭击的人已经抓了起来,被带走审问。
蒋修文有些歉意地说:“你那天在赵家跟我一起出现,有心人怕是已经把你归类为我的人,所以,以后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希望你能答应。”
如萍还能说什么呢,她好不容易又活了一次,第一次交朋友们就交了个有来头的,不过,这种阵仗在她眼里真的不算什么,她经历过比这艰险十倍百倍的。反到安慰起他来:“别自责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们不打扰我的生活,让他们跟着就是了。”
不知道她说的是保镖还是暗中窥探的人,不过听到她这么说,蒋修文连日来阴霾的心情,已经多云转情了。
如萍知道为了安全起见,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接受那些保镖,她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而且现在的世道真的很乱,至少蒋修文的人不会害她,也不用她发工钱。
杂事解决完,如萍开始算帐:“生病的人,竟然整天的不吃东西,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蒋修文面上是淡淡的笑意,定定地盯着她,竟如雨后初霁的日光那么晶莹瑰丽,如萍被看得脸颊一点点地红透,他才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想吃你包的饺子,牛肉馅的。”
威廉管家一直没走远,借着虚掩的房门在听里面传出的谈话声,直到此处,他一脸功成身退的笑意,吩咐厨房准备牛肉去了,顺便打远洋电报回去报告夫人,一向不开窍的冰山少爷终于有望被收走了,听说中国人规矩很多,他们最好先准备发聘礼,以免用到的时候手忙脚乱。
威廉本来私自去接如萍过来,是因为少爷这两天真的不爱吃东西,受伤生病的人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他心急如焚,想到那天如萍来做客时,少爷吃掉的食物是平时近两倍的量,他才病急乱投医去试试,没想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正如蒋修文所言,他的伤并不重,只是划破了一个口子,多出了点血,不过,前两天有发炎的症状,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如萍依言去包了饺子,还煮了一锅香气扑鼻的小米粥,配上几个清爽小菜,让人胃口大开。她可不认为他空了很久的胃能接受太多肉食,吃些着开胃清香的小米粥再合适不过了。
有厨师帮忙,饺子包了很多个,本来想着,剩下的让他存起来慢慢吃,没想到赵旭那几个不请自来的来探病了,所有饺子自然是被几个大胃王一扫而空,还有人意犹未尽。直说,要把他家的厨子借走用几天。
如萍撇撇嘴,她可不是什么人都请得动的,再说蒋修文那黑黑的脸已经说明了他极度地不愿意,贪吃的人也识相地不敢再提。不过,他们对于在蒋宅能遇到如萍到是表达了很大的惊喜。
如萍从教授那里接手的工作,有些要和学生会有所接触,她和他们几个已经很熟了,而且有熟人行事真的很方便,学生会的人一路给她开绿灯,给她省了好些麻烦。
32、第32章
杜飞来找如萍的时候, 她正在小礼堂里和同学一起布置会场,今天晚上, 这里将有一场由复旦教授主课的一场公开课。
杜飞把如萍叫了出来,对于一些男生向他投来的眼刀有些莫明其妙, 不过见到如萍后他也没心思再顾及别人,他笑着说明来意:“如萍,你快放学了是不是,一起去吃饭吧,我今天发薪水啊。”
如萍有些为难,他是尔豪的朋友,总来家里, 大家熟了, 她也当他是朋友,如果只是朋友们的相交她不介意跟他去,可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杜飞, 是原本如萍的官配吧。多几个人在一起时还好, 单独相处起来就尴尬了,“我看还是算了吧,今天我……”
“如萍!”一道略带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宋志诚正拿着几页纸走过来:“这是今晚的安排表,你看看有什么需用补充的。”
如萍接过来,大略地扫了一遍:“策划得很精细,是出自于大秘书之手吧?”
宋声诚扶扶眼镜:“就知道瞒不过你, 对了,今天我载你去修文那里吧。”他绝对不承认他是为了找个借口去蹭饭,顺便围观这慢热的两只。还没等如萍点头,杜飞一见人就要被从眼皮底下被抢走了,出言道:“你是谁啊?好没礼貌,如萍答应了我放学一起去吃饭,先来后到懂不懂?”学校里竟然这么多人对如萍不怀好意,看来不是上次看电影的那个蒋什么,他的情敌怎么那么多哟。
宋志诚如刚刚看到他的存在一般,慢不经心地说:“你又是谁啊?外来人员是要登记的,不知道你遵守了没有。还有,如萍早就答应了做蟹黄汤包给我(们)吃,怎么会答应你呢。”
他不赞同的目光看向如萍,那眼神儿里明晃晃地露着‘遣责’,明显在替好友表达不满,认定的女朋友竟然和别人约会表达不满。
如萍眉心一跳,这两个家伙,她什么时候答应了和这个吃饭,给那个做饭了,自说自话的本领一个赛过一个!
如萍正在思忖怎么一次性打发掉这两个麻烦,一个男生慌张地向他们跑来:“宋会长,陆同学,不好了!升旗台那边有人要自杀!”
宋志诚和如萍心里同时叫遭!今天不同往日,校园里还会有别的学校的人过来参观的,晚上演讲的教授也很有名,吸引了许多观众,今天来大学的人比往日多,杜飞也是借了他们的光才能如此顺利地进来。如萍他们把所有会场各处都布置得井井有条,没想到会在学生身上出差子。
两人二话不说,拨腿就向升旗台跑,杜飞是报社记者,随身都带着相机的,对于这种场面自是不容错过。三人到达的时候,台下已经围满了人,有教授有学生,看样子还有些穿着便服慕名为今晚的演讲而来的社会人士。
众人全部挤在台下,看上面的男生舞着一把闪亮亮的水果刀,慷慨激昂地发表一场爱国演说。那男生是政治系的郑海生,他越说越激动,眼看就要拿着刀挥血当场。杜飞不淡定了,他虽然平时无理头了些,那也是开朗的个性使然,本质上是个善良正直的人。
他不顾危险地跑上台:“快住手!住手啊!”郑海生见竟有人上来阻止他寻死,很激动,挥舞着长刀威胁:“你是谁?不管你是谁,都别想阻止我,不然我和你同归于尽!”
如萍趁着杜飞在前面和分散他的注意思,向宋志诚使了眼色,后者立刻会意,从他身后也悄然上了升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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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为了以防万一,手中捏了一块石子,她在点穴和暗器上是下了功夫的,虽然现在的身体没什么内力了,在这么近的距离她还是打得中的,只不过,不到十足危险的时候她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下出手,毕竟这是她保命的底牌。
台下的人看到有人接近持刀人都跟着紧张起来,看到从后面悄悄上去的会长大人,更是惊喘出声。
杜飞也是一愣,不过他再不敢乱看,怕这人发现端倪,他继续和那人周旋起来,心里却砰砰地跳。他这种边周旋边跑神的结果就是,不知哪句话说差了,郑海生已经持刀向他挥来,杜飞向后一闪,堪堪躲过,可是下一动作他就没那么幸运。
刀子没长眼睛,郑海生同学却长了,他被杜飞激怒,原来一心想着自杀殉国,现在一心想着死前拉个陪葬的,眼看那刀刺破了杜飞的衬衫,要向他的肚皮划去,太快了,杜飞傻得忘了躲,他几乎绝望地闭上眼了,心想难道今天小命要交代到这里?可是他还没和如萍表白呢。
千钧一发之际,郑海生的刀却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几乎是同时,宋志诚的手刀也劈上他的脖子,肇事者晃了两下直接晕菜。台上台下的人才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宋会长救了杜飞。
宋志诚的目光却在落在台上的那个石子上停留了一下,向台上看去,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放松的神情,跟本看不出来谁有异常,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台上。看了一眼昏掉的青年,对上前帮忙的两个学生会干事说:“把他带到医务室看起来,等着我开会做决定。”
宋志诚看着斯文,其实一点都不弱,这种家族继承人从小都是在各项体能格斗训练中过来的,从背后解决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不费什么事儿。
宋志诚来到温言安慰杜飞的如萍面前,对杜飞露出个浅淡的笑意:“今天谢谢你的帮忙。”杜飞刚刚差点经历生死,还有些惊魂未定,他实在是个活泼的人,又在如萍的两声细语下,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还好还好,我闪得够快,我说哥们,你们学校爱国青年可真不少,怪不得进门还要登记啊,就是安全性差了些。”
宋志诚忍着没当场翻白眼,他还有正事要做,说:“你也去医务室看看吧,检察一下身上有没有伤到。”他对如萍说:“我们去会议室,研究一下这件事的后续问题。”
如萍点点头:“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宋志诚闻言向杜飞撇去一眼,什么也没说先走了,不过那眼神儿却有些怪异,如萍揉揉头,她坚信那种疑似警告她不要出轨的诡异眼神儿,是她神经高度紧绷下的错觉。
主席台这里人很快就散去了,没有热闹看自然是该干嘛干嘛。如萍捡起争执中杜飞掉落的相机,“走吧,我先送你去医务室。”顺手拿出那卷胶卷,问:“这卷是新的吗?里面还有别的新闻素材?”
杜飞已经被如萍打发走宋某人,而和他单独在一起这个事实乐昏了头,自然是知无不言:“这是我来前刚换的胶卷,里面只有刚刚那个学生的照片。”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啊,还有你们学校大门的照片,刚刚我进来的时候觉得好宏伟,忍不住照了一张。”
如萍扶着他往前走,杜飞被刚刚的生死时刻惊得有些腿软,现在如萍亲近地扶着他,他就顺势把自己的重心向如她的方向移去。
如萍没在意他的小动作,举了举手里的小东西说:“这个胶卷,可不可以送给我?”
杜飞一愣,随即笑道点头:“可以啊,当然可以,我还在为送你什么礼物而伤脑筋呢,你就自己决定好了。”
如萍问:“你为什么要思考送我礼物,生日时不是刚送过吗?”她开口讨要这件东西,只是不想今天的照片见报,毕竟这是学校里发生的事,还是在这种比较敏感的时期,如果不想让学校处在风口浪尖,今天的事最好压下。
这件事已经被很多人看见,想封锁消息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就是扣下照片,至于别人怎么说,报纸怎么写,她也就无能为力了,她已经做了她份内的事,要不是这次的交流会她也是参与人员之一,还有想起老校长那愁得全白的头发,她也不会这么多事了。
“你来学校找我,真的只为吃饭,没有别的事情吗?”
杜飞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她,做了个让自己都吃惊的决定——表白,他说:“如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你,请你给我一个做你男朋友的机会吧。”当刀尖带着锋利的冷气划过他的时候,他真的遗憾过没有早点把自己的感情说出口,虽然,得到的答案前让人心里忐忑,总比抱着这个遗憾好。
33、第33章
如萍闻言神色也郑重起来, 既然他这么认真的讲出来,她就该给出正面的确定的回答, 她张了张口,神色间有着歉然:“杜飞, 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开朗、幽默、乐于助人。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只是,我们之间并不合适,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杜飞本来有些期待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他嘴唇动了动:“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如萍看着他的眼睛, 点点头,坚定却残忍地说:“你是我哥的朋友,仅此而已。所以,以后不要再来学校找我了, 我不会单独跟你出去吃饭的。”感情方面她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她想要的东西,可以凭手段获得,却不会涉足玩弄感情,因为感情是世间最让人无法自拨的东西之一,它的生成与变换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她说的是真心话,杜飞人条件不错,长得也好看, 应该早点从她这儿走出去,寻找真正的姻缘才对。
杜飞如此直白的拒绝打击得有些受伤,虽然,他冲动地表了白,收获的是自己不想要的结果,还是不后悔今天说出口。他虽然受了打击,却不是很严重,因为他表白得早,投入得不太深,虽然,感情没有明确的深浅界线,总归这是还能控制的时候。
杜飞没有让如萍送去医务室,也许需要一个人来平复伤心,走到一半,就说报社还有事要先走了,那背影看着真有些暗淡。
如萍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欣赏,会议室还有一堆人等着她开会善后呢。年轻人总要经过青涩的初恋,这新鲜却苦涩的果子,总要有人摘有人尝,才能知道珍惜日后的美好。如萍自嘲地笑笑,她是多羡慕他们啊。
现在的学生运动不断,各地都有,特别是像上海这样,西方革命思想传播得很快的城市。各各大学也心照不宣,他们虽然不鼓励但也不会太干涉,这是个人选择问题,不代表整个学校立场。
一所学校,它的职责功能应该是教书育人,而不是把自己的学生培养成政治斗争的武器工具。如今郑海生这么一闹,整个圣约翰都被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好多双眼睛都看着多少双耳朵听到了,还有记者在,拍了照片,等着发稿,这个善后工作要费一番周折。
今天如萍扣下了胶卷,暂时解决了这个麻烦,如果真的被登报,不论是‘大学生’、‘圣约翰’、‘自杀明志’、‘血洒校园’等这些耸动的标题中的任何一项,就足够它成为头版头条,圣约翰会成为舆论的众矢之的。
圣约翰从某方面说是幸运的,因为它的最高层由外国教会人士做为代表,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中立标志。
在学生会有效的运作下,交流会并没因此受什么大影响,为期二十几天的交流也接近尾声。最后一个环节,也是十分吸引人眼球的压轴戏,是一场文艺汇演,今年由圣约翰做为东道主,出的节目最多。
已经可以功成身退去休息的如萍,还是被人抓壮丁,成为了整场演出的监制,跑来跑去,一刻不得闲。她也意外地这里与那天舞会上的何小姐不期而遇,何丹影是文艺部的部长,这次自然要出力不少,她还是主持人之一。
如萍和她的接触变得不可避免,说真的那天的事她知道她是有意,却没在意。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事实上,如萍跟本就没把她制造的那点小麻烦,和她这个人放在心上。而这次何丹影表现得也还算专业,没给如萍找什么麻烦。
汇演在圣约翰最大的礼堂举行,因为是几个高等学府的联合演出,除了学校的师生外,还邀请了很多关注教育事业的名流做嘉宾,圣约翰做为东道主,自然是想把一切做得最好。
两次采排过后,一切都没有问题,只靠学生们的临场发挥。有几家报社也派人来采访,尔豪自从知道如萍也有参与其中后,就打了以权谋私的主意要来看表演,向老总申请了这份工作,杜飞做为摄影记者,何书桓做为编外人员也都跟了来。台下坐无虚席,如萍还是给他们留了好位子。
如萍只匆匆和尔豪说了几句话,就去帮要上台的学生们做最后的心里建设。书桓问道:“今天的节目,如萍会不会也演出啊?”
尔豪有想了想回答:“陆家的女儿从小学才艺,梦萍依萍她们都学音乐,如萍从小就性子静学画。你说这种晚会能有合适她出场的地方吗。”
他们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个人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嘴角划起一个恶意的冷笑。
晚会很好看,台上的男女主持嗓音一个醇厚一个甜美。校领导的讲话虽然老生长谈,时间却不长。演员们都青春靓丽,有着这个年代特有的冲劲儿,爱国的歌曲和一首接着一首。其间穿插着加进了小品相声等不同的元素,节目疏密有秩,把观众们的胃口吊得刚刚好,整场汇演如预期般地收获了一波又一波掌声。校领导们笑得合不拢嘴,这样一场晚会的精彩程度比想像中好得多,他们脸上也有面子。
就在汇演接要结束的时候,女主持人忽然神秘一笑,说出了出人意表的话:“演出就要接近尾声了,我们的总策化陆如萍同学,要为大家献上一首原创歌曲,用来酬谢今晚所有参加演出的工作人员们,这真是个惊喜。”只有她自己知道惊喜两个字被她说得有多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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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的男主持有一瞬间的错鄂,脸上的惊讶不容错辩,他怎么不知道还有一个节目事等着,现在不是应该说结束语吗,不过这可不是相互拆台的好时机,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台下大多数人在鼓掌,也有人小范围哗然,蒋修文和宋志诚几人坐在最前的贵宾席上,依他的性子是不会来什么演出,可是这台晚会如萍花了很多心血,他才想来看一看。
那个女人的话音一出,蒋修文就觉得事情不对,宋志诚手里有今晚的节目单,绝对没有这个加项,想到赵家晚宴那天,好像也是这个女人在搞鬼,所以马上意识到什么的几人,当即就要起身向后台去。却被那个真的出现的清丽身影而停住了脚步。
如萍整场都和另一个女生在舞台的交界处,为怯场的同学鼓劲加油,没想到何丹影会来这么一出。另一个女生也不明所以,以为真向何所说的那样,是如萍自己要求的一个惊喜,顺手递给她一个话筒,还笑着同样鼓励她说:“快去吧,要加油喔!”。
何书桓和杜飞也一脸不明所以地看向尔豪:“我没听错刚刚报出的名字吧?你不是说如萍不会唱歌吗?难道这不是她要唱压轴?”
杜飞刚刚一直都蔫哒哒的,一共拍照没超过五张,一见上台的是如萍,却不停地按着快门,他推了推眼镜:“她不是不会乐器?那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如萍镇定自若地走出帷幕,轻缓的步伐和唇边的从容微笑一点不像是刚刚被人陷害,而真的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两上主持人退回来时,正和如萍擦肩而过,她抱着一把古筝上台,没错过某人那错鄂的眼神。
不错,这个乐器是她刚跑去乐队那里借来的。刚刚何丹影说了,她是为了这场晚会的原创了一首歌。也就是说这辈子听到的派不上用场,乐队也派不上用场,好在她活了不只这一辈子。她能做的,只有自己靠自己,如萍微微冷笑,这种孤军奋战她轻车熟路,怕是有人要失望了。
今天不上课,她没有穿校服,而是一身浅紫玉花的旗袍配着高跟鞋,算不上正式,但也只得凑合了,应该庆幸她没为了省事直接穿校服来。她放好古筝,双臂张开,两肩下沉,兰花微翘,先随意轻拨了几下,渐渐找回熟悉的感觉。
这个过程让下面懂乐器的人微微皱眉,单听前面这几下,真像是好久没弹的滞涩,让人怀疑接下来的表演也许不会让人怎么舒服。不过,接下来像是云破月霁般,清明起来的绕梁音色,让人心灵一静:
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
羽毛扇遥指千军阵锦缎裁几寸
看铁马踏冰河丝线缝韶华 红尘千帐灯
山水一程风雪再一程
……
红烛枕五月花叶深六月杏花村
红酥手青丝万千根姻缘多一分
等残阳照孤影 牡丹染铜樽满城牧笛声
伊人倚门望君踏归程
……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
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
明月照不尽离别人
……
绕指柔破锦千万针 杜鹃啼血声
芙蓉花蜀国尽缤纷转眼尘归尘
战歌送离人行人欲断魂
……
一曲唱完,整个礼堂却鸦雀无声,如萍再没有看台下一眼,而是轻轻起身,又抱着古筝离去。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台下众人才反映过来一般,如潮水的掌声经久不息。
台下经教授和校长陪着各校的代表坐在一起,那些人对这场演出大加赞赞誉,特别是这个收尾的小姑娘真是别出新裁,总结就两个字:好看呐好看。经教授嘴上谦虚地客气,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选择的徒弟自然给他长脸。
如萍一路飙着低气压走到后台,遇到的想要向她祝贺的同学们却没有一个敢迎上去,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那表情明显不对,何丹影也正在后台等着,外面还没停的掌声更是让她脸色复杂又难看,她的手里还一直捏着个话筒,指关节已经发白。看到如萍过来,脸色‘唰’地白了起来。还是强装镇定地扬着头:“你想怎么样?”
其实如萍现在最想做的是,用这把筝直接扔到这人脸上,可惜她不能,这就是她们俩个本质的区别,小女孩可以任性妄为,她却不可以。
如萍在她身前站定,勾唇轻笑:“我想怎么样?这话问错人了吧?难道有疑问的不该是我吗?”她看着她收起了唇边的笑,认真无比:“你那莫明其妙的敌意从何而来我不清楚,也没兴趣了解那些隐秘的小心思,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这种不分场合的任性胡闹该到此为止了。”
后台里有的在卸妆有的来找人,正是最多人的时候,听到今天两个女主角好似在发生口角,都光明正大地看热闹。何丹影在围观的压力下目光有些闪烁,外强中干:“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要以为出了风头就可以跑来胡说。”再说,节目单一直握在她手里,她说什么还不就是什么,她本来是想让不懂音乐的陆如萍下不来台。没想到她还真的什么都会,那这就更说得通了,节目就是她自己要求加的。
如萍轻轻一笑,冰冷的话自然而然地吐出:“我不会是忘了告诉你,节目单不只你们主持人手里有,学生会还要了备份的。”
何丹影脸色一变,还想要分辩,如萍却没给她那个机会,“我原以为你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小姑娘任性起来,杀伤力也是很足的,为了你那莫明其妙的敌意,今天就敢在学校的汇演上捅搂子,这样拎不清楚状况的人,明天,是不是就敢在买国当汉奸了?
今天若是我真开了天窗,什么都不会,你觉得这么个趣味性强的收尾,丢脸的只是我一个人?那你就错了!全校都等着陪我丢人吧!这么多人这么多天的忙碌,都在你的任性下打水漂吗?!”
后台里的人,把两人的对话听着,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关节,脸色也跟着精彩起来,他们看向何丹影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听着如萍神色自如地教训人,又被她的气势震住,没有一个人敢为何求情不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
何丹影从来没被这么指着鼻子教训过,眼眶通红地站起来:“你这是诽谤!”今天的事如果被张扬出去,她还怎么在学校作人,她咬住了不能承认,可是她必竟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平时做的坏事经验少,自然会心虚。周围又都是心思透亮的人,只能说她注定要杯具。
宋志诚等舞台一落幕,就和迫不急待地跟蒋修文来后台找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谁在心虚一目了然,怒斥:“简直荒唐!何丹影先停职停课,我会向学校反映你这次的过失。”
蒋修文眼里从来就没有别人,自然地拉过如萍,轻声问:“累么?”如萍任他拉着,信赖地摇摇头,完全不复刚刚的那种女王般的气场。尔豪几人也来后台找如萍,却被她与平时截然相反的一面震住,现在才找回他的声音:“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后台怎样乱成一团,看过这场汇演的人,印象最深刻的无疑都是最后一个节目,不只是她的顺序,也是因为演唱的那个人那首歌。如萍的扮相只是普通,让人惊艳的是她这个人,她只是坐在那,信手而弹,就有种中国传统美人的端庄优雅,让人见之难忘。
有人记忆力好,拼拼凑凑把歌词复制了出来,才惊讶地发现,这种古色古香的韵味是有原因的,一首歌词中,包含了至少十五首古诗词名句,而给这些诗词做了一场外科手术的人,无疑地蕙质兰心。
34、第34章
期末考试就要到了, 随着时间的临近,学生们个个如临大敌, 半数的学生们都患上了考试焦虑症,如萍也不例外, 她最近有些精神紧张,因为只有成绩排在前三名,下学期她才有资格申请交换生名额。
不是对自己太没信心,而是这些财经系的内容,她也是第一次接触,对于自己不熟的领域,下意识地都有一种不安。现在能考上大学都不容易, 学生们都很用功读书, 对考试也很重视,她可以保证自己也是优秀的一个,却不能保证在众多优秀的人当中能够脱颖而出。
蒋修文每天和她一起泡图书馆,对她的情况比她自己都了解, 当如萍再次拿了一本书打算硬啃掉的时候, 他压住了她翻页的动作,扳着脸说:“你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今天,不要再看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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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有些诧异:“不看书那要做什么?”
蒋修文直接拉了人向外走。如萍有些傻眼,她还有一堆东西没弄完,而且,下午还有一节课啊, “喂,你不是纵容我再次翘课吧?我不想再给经老头干活了啊”!
路过的人对这拉扯中的两人指指点点地看笑话,如果说如萍以前是小有名气的话,经过汇演那晚,现在她在圣约翰已经红得发紫了,就算你去问看门的大爷,他会笑眯眯地说:“喔,你在说唱最后一首歌的小姑娘啊,人长得挺俊俏,歌唱得也好,人合合气气的,听说发起脾气来,也少有人能招架得住啊。”
如萍被带到体育馆里,随着考试日子的临近,体育课也被征用,来运动的人少了很多,大多数场地都空着,一楼只有一伙人在打蓝球。蒋修文让她选个项目,如萍平日里很少来这里玩,课余时间大部份贡献给图书馆了,就选了个最大众化的羽毛球。
两个人选好拍子打了一会儿,果然运动能让人紧绷的神经放松,现在已经把早上跑步的时间也征用了,晚睡早起,就为了多熟悉一个案例或背下一条理论。也许真的像他说的,她把自己绷得太紧了,需要适当放松。
不久于中浩和宋志诚两个也找了过来,看来他们经常在这里相聚。四个人一起玩了会儿双打,还是两个男生的组合体力好些。
蒋修文拉着宋志诚说悄悄话,宋志诚就趁着休息的时间一脸笑眯眯地来到如萍身边,一副知心好哥哥的样子,要给她辅导功课,串讲起她课本上的知识点,说得头头是道,深入浅出,让如萍受益颇多。
她怎么忘了,宋志诚也是学财经的,还是有名的高材生呢,马上就要学成毕业了。如果这时如萍还没看懂蒋修文做了什么,她就太迟钝了,正好他看过来,如萍送上个感激的微笑。以后的两星期,她也找回了自己的节奏,考试时发挥正常。
当她捧着系第一名的成绩单傻乐时,经教授看她的目光除了欣慰又纵容,他看好的徒弟,若是连个期末考试都搞不定,就太丢他的脸了。
日子很快一天天地过去,当天空飘起薄雪,她盼望的寒假也如期到来。这个寒假她很忙,蛋糕店的收入一直很稳定,她手中也有了足够的存款,因此打算开几家分店。当初开店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赚钱而已,目的依然没变,所以扩大生产自然是她的下一步计划。
面临最大的问题就店面和蛋糕师的问题。有蒋修文这个免费苦力自告奋勇地陪她一起去找店面,威廉管家还帮忙介绍了两个可靠的外籍保姆给她,她们都是上海早期刚开商埠时随着主人家移民过来,做蛋糕点心的手艺都不错,正好可以成为她的蛋糕师。这样只要简单地统一一下蛋糕的款式口味,就可以直接上岗。
新的店面都选在租界里,不仅是因为租界有消费群体,还因为治安相对安全,只是租金要比普通地段高出一倍。一家选在公租界的商业街,一家在法租界的住宅区,最后这家离陆家也不远,可以就近照看。她习惯了当甩手掌柜,也不怕被熟人撞见。
店员也按照计划招聘好了,都是手脚利落的小伙子和清纯的小姑娘们,穿上统一的制服,看起来飒爽又干净,让顾客见了不由得心生好感。这次开业没有像上次开始时那么冷清了,人们打听出这是那家小有名气蛋糕店的分店,附近的居民纷纷表示很期待,第一天开业就迎来个开门红。
如梦令蛋糕店的两家分店顺利地开了起来,店内的业务除了各种蛋糕点心之外,还增加了饮品,冬日有热乎的咖啡奶茶,夏日有凉爽的冰淇淋果汁刨冰,还在依照客人的建议开发各种不同的口味,很受贵妇和大学生们的欢迎,客似云来,每天都赚得盆满钵满。
这天,如萍刚一迈进店门,就被一个奔过来的小姑娘扑住,如萍一愣,看清是谁之后,没有躲开,脸上的错鄂也转为怜惜。她摸摸小姑娘的头:“安妮,谁欺负你了?”
女孩一身工作装,也是她的店员之一,泪汪汪地摇头,眼睛里却有一丝委屈:“小姐,我姐姐回俱乐部了。”
如萍轻‘啊’了一声,拂顺她的头发,轻问:“她临走时说了什么?”
还蹭在她身上的安妮说:“姐姐说,她不属于这里,让我好好跟着小姐。”
如萍点点她的小鼻头,心里轻轻叹一口气:“既然她这样说,你就听话吧,好好的在店里呆着。她是大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保护好自己。”
她自己都不相信这种善意的谎言,不过安妮明显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没有刚才那么不安了,乖巧地点点头。
安娜如果真能保护好自己,也不会遇到如萍了。那天如萍在几个日本人手里救下安娜和安妮姐妹,她们当时的情况相当危急了。如萍虽然秉持着低调做人的原则处世,可也不能在那种情情况下无动于衷,放任几个小日本欺负同胞,特别是那群豺狼的猎物中,还有一个没长开的小女孩的情况下。
安家这对姐妹是北方人,为了躲避家乡的战乱仓皇南下,却在途中失散了所有亲人,安娜为了生计去玫瑰俱乐部工作,那的老板人还不错,同意她妹妹也住在那里,并分给她们姐妹一间房。
安妮今年才十三岁,瘦得干巴巴,不过看脸蛋也是个小美人坯子,在那种灯红酒绿的环境呆久了毕竟不好,谁知道那个老板存没存别的心思。安娜听说如萍这里也在招人做店员,所以,借着这次机会,干脆把妹妹留在这里,她是清楚自己的,已经过惯了那种生活,很难安定下来,所以毅然地又回去了,这种乱世,她多攒点钱,以后说不定就不会这么辛苦。
如萍刚听到安娜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有些熟悉,不过,她确定不认识这个人,也为安妮确实乖巧勤快,就让她留下,店里的其他人看她年幼也照顾有加。
一辆不起眼的汽车停在陆家的后门口,雪琴东瞧西看的,见没有人看见,迅速地整理了头发上了车,一脸柔情密意地看着后座上坐着的人,惊喜地说:“光雄,你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说好让阿明接我吗?”
魏光雄心情明显不太愉快,板着一张脸说:“哼,我若是不亲自来,谁有本事把你接走。你到是说说,这个月你回绝了阿明多少次?”
35、第35章
王雪琴凑过去讨好地笑着, “你知道我不能出来的太频繁,老爷子要起了疑心怎么办?再说, 我这不是来了嘛。”
魏光雄冷笑一声:“他起不起疑心我才不会在乎,他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黑豹子?现在都是什么年号了, 又是在上海,早就没他立足的地方了!”
雪琴笑着给他顺气:“真不知道你吃哪门子的飞醋,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这么多年都等过来,我们呀还年轻,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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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光雄不耐了:“以前我等, 是因为我是个身无分文的人, 现在,以我的势力,你给我一个,还要我等下去的理由, 说到底, 你还是舍不得离开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雪琴听他越说越不像,也来了脾气,她哪是能低声下气的人,只不过是真心喜欢魏光雄,才在他面前难免气短,可是她王雪琴也不是吃素的, 当下甩手道:“你还真生气呀?左右逢源的日子又不是你在过,你委屈什么!我才该委屈呢!难得见一面,你还朝我发脾气,这是是什么意思?不待见我,你良心被狗吃了?那我下车好了。司机,停车!”
魏光雄一见她真的怒了,当下也没了脾气,反而搂住她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下车做什么,好久没见了,又是二人世界,难道你不想我吗?”他对司机说:“开你的车!”
王雪琴可不是好相与的,轻哼一声:“你现在翅膀硬了,我又不能天天看着,我不在的时候,谁知道你身边到底有什么女人,却反而先咬我一口,”她点着他的胸口质问:“我却为你生儿子谋前途,你说说,你还有良心吗?”
魏光雄陪笑道:“你真会开玩笑,你对我还不放心嘛。阿明天天跟我在一起,对我的行踪最了解,不信一会儿你问问他,我有没有背着你乱来过。”又说了好多讨好卖乖的好话,才把王雪琴的气儿哄顺了,服服帖帖地跟他去公寓。
王雪琴刚春风得意地回了陆宅,还好心情地带了蛋糕,见到楼下只有尔杰在和老爷子在玩儿,整理了一下衣裳笑着说:“今天打牌手气好,赢了几个小钱,老爷子,我给你买了南洋进口的烟丝,一会儿就给你装上。”
又扬声呼唤楼上的儿女们:“尔豪如萍梦萍,快下楼吃蛋糕了。”
几人纷纷下楼,尔杰早就凑过去领了奶油最多的一块,‘啊唔’一口下去,自己成了小猫脸。雪琴对于这次把儿子留家里,自己去会情郎有些抱歉,不过,有尔杰在,他们想亲热也得摭摭掩掩的,她怕小孩子无心乱说再捅出娄子,期待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尔杰眯起眼睛想了一下,“恩,没有如萍姐做的好吃。”
如萍拿手绢给他擦了下嘴,看一眼那熟悉的蛋糕盒子,说:“少吃点奶油,不然小男子汉没长大,就要先变成小肥猪了。”
梦萍也看到了盒子上的字:“唉?妈你去如梦令买的蛋糕啊!我听同学说这家店的蛋糕做得很好吃。这店的名字还和我和如萍重了,真有缘份唉。”
如萍装没听到自家妹子的话,低头去啃蛋糕。
雪琴从那栋公寓出来不久,魏光雄就整整领带再次要出门,这次让他的亲信阿明当司机:“去玫瑰俱乐部。”阿明心照不喧地一笑:“魏先生是去捧安娜的场吧。”
尔豪新交了个女朋友,据说两人感情很好,所以早出晚归,家里人也习惯了他的天天不着家。他的这个女朋友叫方瑜,他和梦萍如萍都提起过,却没敢在雪琴面前说,因为每次雪琴关注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女孩的家世。
这个方瑜家世普通,尔豪这次有些认真了,所以他不打算先去雪琴那里碰钉子,想要相处一阵子看看,可是他的情路也不太顺利,方瑜是依萍的好朋友,依萍自然是不待见陆家的人,与尔豪的间隙更是由来已久。
有她从中作梗,方瑜对尔豪实在没什么信心,这些天一个追一个躲的,感情反而越发深了。尔豪被打击得狠了,还去大上海闹过依萍的场子,结果与何书桓他们不欢而散,搞得同事关系也僵了很多。杜飞最近又失恋,对什么都蔫蔫的,又要当两人的和事佬,当真一个头两个大。所以申报那有名的三剑客变得问题多多起来。
家里的气氛到是不错,如萍放寒假有时间管着弟妹,梦萍最近也乖乖的,在如萍的眼皮底下,不敢和那些小混混似的叛逆朋友们出去。
尔杰更是听话,作业早早作完了不说,还每天早上跟如萍在院子里练练呼吸吐纳,后来陆振华也忍不住加入,指点他们一些拳脚功夫,做师傅的教得认真,学生们也争气,陆家孩子天资都不错,尔杰每天学得也像模像样。与以前有些娇弱跋扈的男孩子相比,变得初具小男子汉气概了。
新年要到了,上海因为有很多外国人的入住,文化的冲击,以及中华民国成立以来,改行的阳历历法,年味没有京城那么浓,不过农历新年这种传统的节日,已经深入中国人的骨髓,必然不会被取缔,只是为了和阳历新年区分开,改个名字叫春节了。
逛街买东西是女人的最爱,腊月二十三开始,雪琴就带着梦萍开始扫荡年货,她们虽然不会做,但是很会吃,家里也有很多要添置更换的床单沙发什么的,司机老朱只得跟在小姐太太后面一箱箱地往家里搬东西。
如萍也没闲着,她出门去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店里集体放十天假,从二十六到初五,这段时间开门生意会很火,可是不能因此让他们不能家人团聚。所有员工,包括李副官夫妇在内,每人都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李副官家也难得热闹了一次,他们把可云接回了家,因为她恢复得很好,已经不会再动不动就发作伤人,医院的医生答应她放几天假。能够一家团聚像个正常家庭那样过年,李家人都很高兴。这半年下来,他们家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生活改善了很多不说。可云的病情越来越好,就是最值得高兴的大事。
李副官有了多余的收入,就想着以前多靠八夫人文佩的接济,他们才能走到今天,便拿了大半钱财打算给傅文佩送去。临走时玉真再次嘱咐他:“以前我们家受了八夫人很多恩惠,日子过得好了,当然要知恩图报。可是你也听我说一句中肯的话,我们如今的情况,还是别说和如萍小姐有关的好。如萍小姐也对我们有恩,我们答应帮忙保密,可不能言而无信,早先听你说依萍小姐就和陆家大宅里的人不合,无论如何别给她们添麻烦。”
李正德正色说:“这我当然知道,放心吧,不该说的,我一句也不会说。”
到了傅文佩那里,他只说是做小本生意赚了点小钱,就来还给八夫人,李副官一向是老实人,文佩深信不疑。依萍这次也见到李傅官,问起儿时的伙伴可云时,文佩面有难色。
没想到李副官却不像以前一样愁眉苦脸,他不想瞒着八夫人,可也不想让她们见到可云,再给她的治疗之路添负担,就撒谎说可云随亲戚去了乡下。他送完了钱,没有多呆,就急着回家陪女儿。
依萍看着李副官还回来的一百元钱,才知道她们以前的生活费为什么用得那么快。
36、第36章
最后一天, 蛋糕店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如萍却迎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安娜裹了裹身上火红的披肩,来到她面前, 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个客人是帮会的小头目,名字叫魏光雄,我想你可能有兴趣知道。”如萍眉头一跳,把安娜带进了内室,两人单独聊了很久,并且达成了一项双赢的协议。
其实,就算如萍什么都不许诺, 安娜也会尽全力帮忙。有句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 自古侠女出风尘。她虽然没什么侠义之心,却懂得什么是知恩图报,那天如果没有人救下她们,她都不敢想像和妹妹会面临怎样的恶梦, 落到了那群人手里, 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
安娜决定再回俱乐部,也有一个原因是想一个人面去对日本人的报复,如果有人要查,那天他们的行踪并不是秘密,查到她是早晚的事。她不能再把妹妹折近去。她一直等了很久,却一直风平浪静,这才敢回头来找如萍。在上海没人会无条件地帮她,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如萍出手善后了,能本事不动生色地阻止那群日本人,这种能力,是她可遇不可求的,安娜除了报恩,也不想错过这棵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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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已经充份了解了魏光雄是个什么样的人渣,也想到了解决这件事的办法,这其中就看安娜的尽情发挥了。至于安娜怎么会知道雪琴的隐私,她一点也不怀疑,她妈在别的问题上都很精明,唯独在魏光雄身上,败得太过糊涂,连李副官都知道她们的事,还能指望瞒住多久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如萍没有打算过把雪琴让出去,她是陆家孩子的妈,就只能一辈子做陆家孩子的妈,和陆振华相扶到老的老婆。
如萍给几人的礼物也都是些穿的用的,给陆振华是一柄紫玉烟斗,雪琴的是一件外国货的披肩,尔豪是一块性能很好的手表,和她现在手腕上带的同一牌子。给梦萍的是一整套经典的唱片,尔杰是一套会动的火车模型。有付出也有收获,包括陆父陆母每人给他们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这个年过得温馨又平淡,厨娘张嫂张罗了丰盛的年夜饭,得了空闲的如萍也帮了些小忙。这种热闹让陆振华也想起文佩母女,以前还没闹僵时,依萍在过年之前会来家里看看,虽然不会哄他开心,坐一下就走,但是人是在那里的。今年却没有,陆家本来在这就没什么亲眷,唯一会来家里拜年的人又没到,陆振华的脸色不太绷得住了。
他已经意识到这个女儿的倔强而且记愁,跟他教上了劲,心里总有个淡淡的疙瘩。他同时也在好奇,依萍一个女孩子,到底找了什么样的工作,能解决近二百块的欠债,还能维持日常的生活费。他没有以前的野心了,就希望家庭能能和和美美的,可是这也成了奢望。他已经决定,等年后,派尔豪再过去看看她们母女。
大年初三,陆宅用餐时间,一家人坐在饭桌前用餐,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阿兰急步走过去接起来,对着餐桌说:“如萍小姐,你的电话。”
如萍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接过来,“喂?”
她嘴角勾起浅笑:“是你啊。”
蒋修文那边听到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心里一暖:“是我。”
“最近好吗,在南京呆得习惯不?”
蒋修文的声音淡淡的,不过如果熟悉他的人,能看出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心情,“亲戚们都拜访过,也给老人扫了墓。”
“他们待你还好吧,南京是个很有历史沉淀的城市,你应该好好逛逛。”
蒋修文说出重点:“我初五回上海。”
“怎么这么快?寒假还有一个多月才完。”本以为他难得回一次老家,和亲戚们见面相聚相处就要花好长时间的。
蒋修文沉默了一下,“……想早点回去,你那时候有没有空?”
如萍惬意地坐在沙发上,单手拿着话筒:“你知道我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要做什么?。”这个假期她最重要的事就是开分店,什么事都没有搂钱重要,钱真是个好东西,家里老头有钱,可是她得自力更生。现在几家店面都步上了正轨,她只要当甩手掌柜,每月去结帐就好。
蒋修文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嘴角一直是上翘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出门穿厚一点。”
“知道了,你也路上小心。”、挂了电话,如萍发现一桌子人没再交谈,而是在有意无意地看她,轻声笑了笑:“我吃好了,大家慢用。”说完脚步轻快地回房间了。
尔豪捅了捅梦萍:“奇怪,你有没发现,如萍接了电话之后好像心情很好,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对我她都没那么温柔过。”
梦萍翻了个白眼,“你们俩个一向无所不谈,就是不告诉我,如萍现在做事也神秘兮兮的,连你都不清楚,我怎么可能知道。”
大年初六,蒋修文提着南京特地带因来的年礼来拜访陆家了,雪琴让阿兰接过他带的礼物,亲切热情,像是对着极其相熟的晚辈,笑着说:“修文不必这么客气,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
这个冷俊青年,高大挺拔,一身严肃的气势,一出现就吸引了陆家全部的眼球。如萍也没想到他会来,陆父陆母都是见过他的,又介绍他和尔豪梦萍给他认识,尔杰很喜欢他,惹得尔豪有些吃醋,报怨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位是他亲哥哥。”
蒋修文不像何书桓能够左右逢源,事实上他的话一点也不多。只是坐在那,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在,有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陆振华就喜欢他这个样子,有种军人般的气势。他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这种孩子。难得遇到投缘的人,老陆干脆把人带到书房里说话去了。留下如萍应对盘问的母子几人。
“你们不用乱猜,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过年来相互拜访一下,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朋友,现在谁问她都是这个答案,而且他确实是个靠得住的朋友,如萍总和他的相处中寻到乐趣,跟他呆在一起时,有种心照不暄的安心。
其实她也不是太迟钝,只是两人现在的距离刚刚好,有点友情刚过恋人未满的感觉,她也喜欢这种如水般温和的相处方式,不想急着改变什么。
雪琴却觉得‘朋友’这个词真的很微妙,可攻可守,发展的空间也大,再近一步可以是亲情爱情知己,退一步就成了没有关系的陌生人。看来两个孩子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雪琴心里透亮,在客厅那么一会儿功夫,蒋修文虽然在认真地跟他们说话,注意力却大半都放在如萍身上,单看这一点,关系更近一步是迟早的事。她也乐见其成。
雪琴心里暗笑,这个傻女儿,真当人家是只是好朋友处呢,只是修文那孩子不仅稳重也是个精明的,来这儿第一天的时候,就亲口对老爷子说过,他在追如萍了。
过年之后,相熟的人家都要相互走动走动拜年,陆家的根基不在上海,这些年来深居简出,结交的朋友也屈指可数,只有陆振华的几个老朋友还常往来。交友最广的王雪琴和各家太太也不过是牌桌上的情份,所以陆家的交际算得上很轻松。
今年,如萍也上了大学,雪琴看没什么重要事,也开始末传授如萍管家应对,年礼都是让如萍准备的。只是存折把得很紧,如萍一直没看到上面的具体数目。正是她的这种摭掩行为,让如萍猜测,她可能已经在背着家里在挪用钱财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数目。
而挪给的人,无疑就是那个姓魏的,如萍更加觉得那人不靠谱,一个靠着有夫之妇起家并养着的男人,根本就是个小白脸嘛,还出去花天酒地,这人不仅对雪琴不重视,品性也不好,跟着这种人以后能有什么幸福可言。更坚定了如萍要解决他的决心。
37、第37章
前文说陆振华也是有几个老朋友的, 平时不太相聚,每到年节到是要见一见, 这次他们难得约的地点不是马场,而是也赶了一把时髦, 约在一家舞厅见面。
这种灯红酒绿的环境,陆振华年轻时也是常客,现在养尊处优,反到觉得烟酒气太重,不太能适应,想到如果让如萍知道他来这种地方,说不定要唠叨他几句。现在如萍看他看得紧, 从饮食到运动, 无一不管,陆振华抱怨的同时,其实也是乐在其中的。
他出门比较早,到的时候其他两个友人还没到, 他在侍者的带领下, 随意找了个较安静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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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上海唱歌,成为台柱,出入有保镖保护,受到老板的青睐重视,这都是陆依萍一步步,凭着自己的实力得来的。不过,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尽如人意, 比如说,一些难缠的客人,秦五爷告诉她工作原则的第一条:就是不能随便得罪客人。
他是开门做生意的,可以容忍歌星有些自己的小脾气小特色,但如果客人都被得罪光了,要去哪里赚钱。白玫瑰有自己选歌的权力,但这里毕竟是舞厅,不是交响乐团,情情爱爱的歌屡见不鲜,有些歌词也很边缘,当客人指名了要点歌时,依萍为了舞厅的利益,不得已也得偶尔唱上一两首。
依萍就今天很倒霉,她唱她不喜欢的歌时,本来心情就会不好,无意中又与一双愤怒漆黑的眼睛相撞,依萍吓了一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在舞台上失态。
陆振华的眼里都快喷出火了,当他看清舞台上那个眼熟的人是谁时,他激动地站了起来,甚至不可置信地晃了晃,他已经不年轻了,能接受的刺激有限,相信任何一个父亲突然在这种地方突然看到女儿,心里都不会多畅快。
他压下震惊,深吸一口气,招来侍者问:“台上唱歌的那人是谁?”侍者对这种问题早就轻车熟路,以为又多了个歌迷,回答说:“您说白玫瑰小姐,她是我们这儿的歌星,登台三个月以来很受欢迎。先生如果想送花蓝,我们舞厅左边就有提供。”
陆振华眉头一皱,白玫瑰!他黑豹子怎么会生出个白玫瑰来!脸色更难看了,他怎么会想送依萍花蓝,如果真的有,他也只想把那玩意儿直接扔到她脸上。给了侍者几块钱小费,让他送张纸条过去,就一言不发地等待,有山山雨欲来之势。
回到后台的依萍很慌很乱,何书桓每晚都在大上海,趁着这个空档,照例进来温存加祝贺,却看到依萍惨白着一张脸,心疼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依萍力持镇定地摇摇头,咬了咬嘴唇说:“我看到我爸爸了,他刚刚就坐在台下面看着我,我就知道,尔豪他是早晚都要出卖我的。”陆父那愤怒的眼神似乎可以将她烧成灰烬,依萍虽然中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是将要面对的时候,心里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书桓连忙安抚她的紧张:“怎么会呢?尔豪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答应了我们应该会做到,你不要没弄清楚就怪在他头上。至于陆伯伯是怎么来的,我想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会儿你要怎么面对他,你一定要好好跟他说,不要口气生硬没礼貌,也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
上次在陆家,他亲眼见识了他们父女之间的剑拨弩张,这些天的深入相处,他也了解依萍的细腻和脆弱,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依萍,也珍惜这样的依萍,他已经对她不可自拨了。他们父女间的事,他不想评论谁对谁错,却也不想看他们闹得越来越生份。他话音刚落,正好侍者带着的纸条到了。
依萍深吸一口气起身,何书桓在一边加油打气:“别担心,有我陪着你。”
他们在后台商量对策的同时,陆振华也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他也在反思,依萍走了这条路,他在其中也起了很大作用,他的儿女众多,自然不可能每一个都同样关注,还是相处久的亲近些。依萍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陆振华自认为对她还可以,只是前几次来时闹得不太愉快,父女俩的关系完全没到苦大愁深的地步。
两父女都做好了心里建设,终于碰了面,可是开始谈话时,就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两人有着明显的理念不合。陆振华一直控制着没有当场发火,说了几句软话后,还是直接了当地说:“你在这每月开多少钱?我再加你一百块,收拾了东西,今天就去找老板辞职吧。”
依萍当然不肯了,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饭碗,不用再去陆家看脸色讨饭,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我要这份工作,也不会辞职,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接受你的施舍。你眼不见为净,我自力更生,这不是皆大欢喜呢?你为什么就不能笑着祝福我呢?”
陆振华被她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上,眼见她那里说不通,转而向何书桓说,“你怎么也在大上海?和依萍到底是什么关系?”
何书桓当然借机面前表明身份:“陆伯伯,我爱依萍,我们是男女朋友,正在交往。”
陆振华眉头一皱又松开,他们俩的关系虽然没有去他那里报备过,不过,书桓是他难得欣赏的小子之一,能够和他女儿交往,他也不会反对:“好,既然你是依萍的男朋友,就承担起你的责任来,你能任由你的女朋友,天天在这么多男人面前这样……卖弄风情,而不阻止她?”
依萍‘蹭’地一下站起来,“我哪样?我哪样你都看不惯!我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你有什么资格来羞辱我。这个大上海舞厅,你们能来,我自然也能来,而且我是来赚钱的,怎么看都你们高贵!”
陆振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恨铁不成钢:“你简直在强辞夺理,这个地方这么乱,哪是你一个女孩子能立足的地方,好女孩儿谁会到这里赚钱?前途名节你都不要了?我到是要去问问文佩,她是怎么教的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每个月给你三百快,你给我回家里呆着去。”
谁也不能在依萍面前污辱她妈,特别是眼前这个造成她妈妈一生痛苦的父亲,依萍也火了:“你敢跟我提她,是谁把我扔给她一个人养,我能平安长大已经知足了,你去质问她之前,先思考一下有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吧!”
陆振华正要开口,一个不长眼睛的醉鬼正好撞了过来,他喝得多了,胆子也大,开口调戏起白玫瑰来,陆振华正好有火无处发,气都出在这个倒霉鬼身上,一拳把人打倒在地。何书桓也火了,不管他是想祸水东引还是真的生气,也撸起袖子教训起这个自动送上门的人,这混乱的一幕惹得好多人看过来。
蒋修文四人也正好约在这里的包箱里谈事情,刚走进大门,不期然地看到了有人打架,而且还是熟人,赵旭推推他:“有什么好看的,舞厅里是总有人找碴打架,不过年纪这么大的到是少见,我们绕过去就好。”
蒋修文本来对这地方聚会就不满意,看到这意外的一幕脸色更臭了,如果他不认识当事人,也会认为这只是一场为了女人大打出手的桃色事件,可是他不能。又想起如萍曾经对着这里门口的海报若有所思,正好那个老板面色不善地带了一群保镖过去。蒋修文觉得还是不要袖手旁观的好。他说:“等等,那个穿长袍的老人是如萍的爸爸。”
“什么?!”其他几人也很惊讶,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赵旭说:“我去打电话通知如萍,你们过去看看,这里的秦老板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让老人家吃了亏。”
38、第38章
秦五爷早就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看到竟然越吵越激烈,还大打出手, 不能再坐着了,他稳步走了过来:“陆先生是吧?我姓秦, 这儿的老板,在你砸掉我的场子之前,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谈一谈。”
陆振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前这人,传说中的黑白两道都混得很开的秦五爷,他眼中的漫不经心陆振华没有错认。现在,自己女儿的工作掌握在人家手里,陆振华不得不退, “秦五爷, 久仰大名,我对你的成功你的事业都相当佩服,我想我们是该谈谈依萍的事儿。”
他们正要拐进秦五爷的办公室,旁边又走过来三个青年, 秦五爷看清几人后, 脸色马上一换,与对陆的态度明显不同,笑着说:“宋少爷于少爷你们来了,包箱早就准备好了,大上海最好的一间。我让侍者带你们上去吧。”
宋志诚摆摆手示意不用,他们跟着蒋修文一起走到陆振华面前。蒋修文对陆振华说说:“伯父,这么巧, 有什么话,去我们订的包箱谈吧。”
陆振华挑眉:“修文,你怎么也在这里?”
蒋修文面色有些不自然,虽然不是他的主意,可是被长辈抓到他来这里,还是有些尴尬的,不由瞪了眼害他的的罪魁祸首,难得乖巧地回答:“只是和朋友们谈些事情,呆一会儿就走。”
宋志诚干咳一声,伸出手自我介绍:“陆伯伯,我是宋志诚,修文的朋友,也是如萍的好友,久仰大名。”于中浩也有样学样,不过他背过去好好用眼神嘲笑了蒋修文一番,这家伙也太背了吧?平时生活自律得像个苦行僧一样,头一次来歌舞厅,就碰见了准岳父。啧啧,这运气……
秦五爷对这种情况看得一愣,他之前有调查过,这陆家不过是个过气的军阀而已,怎么和这几个少爷还扯上了关系,他马上收起了刚开始的怠慢之心。也许,这个陆家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好拿捏。
幸好他还没说什么撕破脸的话,他扯起略带僵硬的微笑:“原来大家都是熟人,看来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那陆兄请吧,我们坐下来慢慢再谈。”一使眼色,让蔡经理亲自在前边带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转移开去,保镖们清理了现场和那个醉酒的客人,没一会儿,台上的歌舞继续,人们很快忘了刚才那一幕。
依萍还不明所以跟着上了顶楼的豪华包箱,为将要到的谈判想说辞,何书桓脸色却变得不太一样,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让秦五爷前后有这么大的转变,好像明显在忌惮什么。
陆宅三楼,如萍在打包一些她不穿的衣服,整理起来给她的店员们送过去,她店里的每个人都几乎有一大家子人要养,生活上都缺衣少食,她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老板,力所能及之事能帮就帮。她的这些衣服好多只穿过一两次,有些在她来后从来就没动过,料子都不错,比外面买的要舒服,现在天气冷了,御寒最重要,他们是不会嫌弃的。
梦萍捧着一本乐谱在她的房间里一边温习一边和她聊天,看她忙得起劲,问起原因,如萍隐瞒了一半,说是学校组织的捐助活动。梦萍小姑娘也是个有爱心的人,‘噔噔噔’地跑回自己房间,也拎了一大堆衣服上来,说要支持她的工作。如萍笑笑地摸摸她的头,姐妹两一起整理起来。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如萍接起电话,一听到是赵旭的声音有些意外,听他说了重点,就暗道不好。忙叫老朱准备好车,她换上外套就要往外走,梦萍好奇地拦住她:“你要去哪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如萍深吸口气,有些事过了今天就不再是秘密,她一边下楼一边说:“依萍去了一家歌舞厅唱歌赚钱。”“什么?!”梦萍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种消息对她来讲无疑是个大炸弹,把她整个人都炸得晕乎乎的。“爸和妈知不知道?”
如萍已经一路下了楼,推开了大门,说:“爸爸现在就在那里,所以我得赶过去看看。”
梦萍亦步亦趋:“我也去。”
如萍停住脚,对她说:“我不是去吵架的,只是把爸爸接回来,你知道依萍的脾气有多暴躁,很可能把爸气得不轻,你再去了若是跟她吵起来,爸不是更难过,乖,在家里等我回来。”她径自上了车,对着司机说:“开车。”
梦萍对着扬长而去的汽车跺跺脚,跑回家里去尔豪房间堵人,尔豪一定也知道什么。她这对哥姐只把她当小孩子,有什么秘密都会共享,却从不告诉她。
如萍到了大上海,直接奔着赵旭说的包箱而去,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陆振华的脸色和精神状况,他正在喝一杯花茶,和蒋修文坐在一起,眉头轻皱着,脸色有些红润,如萍也分不清她这是因为这屋子暖和还是被气的,不过看到了陪在他身边的人,她就知道没什么大事。
屋子里还有很多其他人,除了身后跟着保镖的秦五爷外,何书桓和依萍两个也占据了一张沙发。这与其说是个包箱,其实已经是豪华套房,赵旭三人见可能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好多打扰,就躲在里面的房间去打牌了。
陆振华看到进来的是如萍,脸色稍缓,向秦五爷介绍道:“这是我另一个女儿。”
如萍向秦五爷打了声招呼,换来客套的回应,她觉得这个情况,还是在她意料之外的,秦五爷应该是不会把他们家放在眼里,如果有什么分歧相信也会直截了当地解决和否决,怎么会和他们在这喝起了功夫茶,装起了客套呢。
何书桓见如萍也来了,眼睛一直跟着她转,而如萍连个眼神都没献给他,这让他有种失落感,依萍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心里有气,她可没忘了这个男朋友是怎么来的。她口气很冲地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不如一次把话全说开。省得你们动不动来打扰我。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我还要赚钱养家交房租,不可能每次来接待你们。”
陆振华茶碗往桌子上一搁,沉声道:“好,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依萍,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你来拿钱时让你受委屈。秦五爷,依萍欠了大上海多少钱,我都会如数奉还,只请你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我想把我出走的女儿带回家,请你高抬贵手,让依萍跟我回去。”
秦五爷脸上露出淡淡的为难,他说:“陆兄,不是我不卖你面子,白玫瑰在我们这儿唱了三个月,她很受欢迎,已经成了我大上海的台柱,离了她的大上海损失可不只是一笔小数目。
再说,我和她是签了合同的,我是生意人,最讲的是信用,我尊重合同人的意见,白玫瑰,你怎么说?”他把球踢回去才是明智的作法,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他只是个生意人。他算是看清了,这陆家的人脉不小,那几个少爷虽说都避了开去,却独留一个少年人陪着陆振华,这无疑是在盯着他的意思,还有对陆振华表现出的尊重。
他还不想因为一个歌星而得罪了那几家的少爷们,虽然他们还没掌权,但这也只是迟早的事,上海下一代的政商界领军人物,就在他这个包箱里,他一个黑道洗白的生意人,没道理会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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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9章
依萍坚持而据傲:“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你的家也没有我能回的地方,我和我妈早就被你排除在外了。我不是你的部下, 你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我长大了,能够选择自己的生活。”
蒋修文一愣, 虽然猜到了他们家可能有复杂的事情,没想到会就这样听到,他没有一起避开,一是陪陆伯父说话,二是也想了解如萍更多,但是话说到这份上,算得上隐私了吧, 他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知道现在避开来不来得及。
陆振华听了秦五爷的话,本来已经有了定心丸,却没想到自家女儿还在拆台,他挑眉:“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是你爸爸?父母养育子女理所应当, 你才十九岁, 就想去自立!你若是嫁了人或者找个普通工作我也不会管你。可你现在的工作像什么样子?!”
依萍冷笑:“所以你今天来只是因为我的工作给你丢脸罢了,才不是真的关心我过得好不好。难道我不想考大学念大学,去年,我就考上了音乐学院,可是我没有钱念。哪里像如萍她们那么好命,想念什么就念什么。再说,我不觉得现在的工作有什么低贱, 我靠我的实力在打这片江山,和你当年在战场上一样拼命。”
陆振华双目如炬,上下审视她一番:“荒谬!你用你的堕落和我的战争相提并论,你简直拎不清楚状况!”
如萍有种抚额的冲动,依萍的个性当真是不管不顾,不在乎有别人在场看热闹,她却不能再让他么这么肆无忌惮地说下去,也许吵到天黑都出不了结果。她给老爷子顺了顺气,和颜悦色地说:“好了好了,依萍你有什么事就好好说吧,何必非惹爸爸生气呢,我们坐在这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制造问题的。”
依萍的目光盯到如萍身上,冷笑:“哼,你又来假好心,你们一家子根本就巴不得看我的热闹,被打时你们全家都在嘲笑,雪姨在笑,梦萍尔杰在笑,尔豪还更可恶的递鞭子。我到是奇怪那天,当我最落魄的时候,你这个最‘好心’的如萍躲在哪呢?从门缝里偷偷地看吗?”
她这话说者无心,却让正在从门缝偷偷看的三个人摸了摸鼻子。
如萍的表情有些淡淡的,她在乎的人不多。依萍偏偏是个嘴上犀利的,两句话把她家里人通通数落个遍,“我知道你有委屈,可是你句句都在批判别人的不是,难道你做的就全是对的吗?只说大学的问题。没有人拦着你,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依萍再次尖声强调:“我考上了音乐学院,可是没有钱念,我去你们家拿钱,还要处处受着雪姨的脸色。”
如萍淡淡一笑,在依萍看来却有着说不出的轻蔑:“所以你就知难而退了,以你的前程为代价?你们的情况是从六年前就开始的,遇到的脸色不只那一次两次吧,怎么在这种前程的大事你反而退缩了?
你能说你不是故意的让爸爸愧疚吗,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考什么见鬼的烧钱的音乐系,考个普通的专业不能念吗?现在上大学有多少都是免费的,收学费的也只是象征性的一点。除了音乐就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在抗战最艰难的时刻,国民政府却真正实现了免费义务教育,像西南联大的大学生不仅免学杂费,而且还免每天的午餐费,如果学生上学仍然有困难还可以申请助学救济金。政府对教师的社会待遇和薪金待遇更是前所谓有的高。
音乐系,每年的学费比一般专业高出几倍不说,还要花费大量的乐器费,维护费,条件允许的话还要每周去听著名的音乐家们的演秦。每一张门票都价格不菲,会选择这种专业的学生们家庭非富即贵不说,读完后,若是没有实力机遇一举成名,只能半高不低地掉着,跟本没什么实际意义,当然,这是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社会中毕竟有钱人还是少数。
依萍却不能苟同:“凭什么?同是陆家的女儿,凭什么你可以念喜欢的中文系,梦萍可以继续学喜欢的东西,你们都坚持着你们的喜好和梦想,我却不能吗?”
如萍冷笑:“所以,你所谓的音乐系就是大上海舞厅吗?口口声声说和我们不一样,说你不屑做陆家的女儿,为什么你的所谓的理想,又和陆家或者说爸爸的金钱支持息息相关。梦萍是和你不一样,她就算生活在这个富裕的家里,可她上有出色的兄长,下有受宠的幺弟,她本身常常被父母忽视。
你呢,有个一心一意为你的妈妈,就算爸不在身边,她给你的,比我们所有人得到的父母爱护都多,爸爸嘴上不说,也总是惦记着你们,时时让尔豪送钱过去,是否被你拒之门外先不说。你对爸爸的态度,从来没有一个女儿该有的尊重,今天他低声下气地来劝你,你却把他的关心再扔回他脸上!
如果能选择,谁不想要十全十美,不过那只是一个理想状态罢了。你就是这样,总是觊觎别人拥有的东西,却从不去盘点一下自己的,这样不知珍惜,到了最后,也许,真的会成为一个穷光蛋,一无所有也说不定。”
如用淡淡的语气说完,依萍震惊得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说“好啊,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们全家都来欺负我,以前有雪姨和尔豪还不够,现在连你也撕破伪善的面具了。说什么当我是你亲姐姐,你跟本和你那个妈一样,根本从来没有看得起我。”
如萍淡淡瞥过她的动作,轻笑:“依萍,也许你觉得今天这席话是我有意要给你难堪,我却从没想过和你针锋相对,你有再深的仇怨不甘,我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没有平白去害你的道理,你扪心自问,这些是不是戳中你的要害呢?”以至于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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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振华一直冷眼听着她们说话,冷哼一声:“依萍,我再问一句,你到底要不要辞职,接授我的钱?”
依萍已经被如萍一番话说得脸色青白了,还是强撑着她的倔强,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辞职,也不会再要你的钱,从此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秦五爷适时地说:“陆兄你也看到了,是白玫瑰在坚持,既然我们的合约还没到期,我也无能为力呀。”
陆振华站起来,接过蒋修文递过的手杖,又看了眼依萍,“你好自为之。”对着蒋和如萍说:“我们走吧。”
如萍今天这翻话,不知道有没有点醒依萍让她变得现实点,陆振华却深有感触,平时他是对儿女们忽视太多了,连长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都了解不多,他已经失去了一群儿女,怎么可能再明知故犯呢。
老朱正好就等在门口,见老爷小姐出来,下来打开车门,陆振华先一步坐进了里面,如萍和蒋修文对视一眼,他看到她眸光中淡淡的疲惫,不自觉地露出担忧的神色,如萍淡淡一笑,不再是在大上海时的那样没有温度:“放心吧,我没事,谢谢你照顾我爸。”
蒋修文也勾起了嘴角,“不要跟我道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等包箱里人都走光了,于中浩抹抹头上的汗,干笑:“那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话说,修文和如萍不会知道我们有偷听吧?”
宋志诚淡淡瞥他一眼:“你说呢?”
赵旭摸了摸下巴,“如萍认真起来的气势还是很摄人的,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见了,”有种别人都被她无形中压制的感觉。这样气场强大的女孩子还真的很少见,怪不得他奶奶念念不望。可是朋友妻不可欺呀。修文摆明了如萍就是他家的。让他总是被奶奶和伯母们骂没用。
40、第40章
冬日的风, 清洌澄澈,天空却碧蓝如洗,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如梦令蛋糕开在街角,行人来来往往, 有时不经意间抬头,就能看到擦得透明的玻璃窗里面的景色,会忍不住贪恋那份温暖近去坐坐。
如萍和蒋修文此时也正坐在店里,分享着下午茶。如萍拿起她的红茶小酌,唇边满意地挑起了一抹浅浅的梨涡:“上海再也找不到这么地道的红茶了,帮我谢谢威廉管家。”威廉真是个不错的好老头,上次她不过随口一提, 他就放在了心上, 特意给她找来。
蒋修文见她满意,心里也高兴,不枉他拜托威廉到处找东西,脸上的细条也柔和了几分, 他放下咖啡杯, 说起了一件事:“昨天我得到消息,上次你撞见的那几个日本人,在中国的医治不起什么作用,还是一直僵着瘫着,已经被遣送回国了。”
如萍表情不变,嘴角的笑意甚至更浓:“是吗?也许是水土不服吧,看来他们还是比较适合呆在自己的地盘。”她挑眉看向蒋修文:“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蒋修文不答反问:“你打算告诉我了?”
如萍无奈了:“你到底想不想知道?”看他那自在的样子, 她一点也没有吊人胃口的成就感呢?
蒋修文见她难得堵气的样子,唇角弯了弯,一点也没有捉弄人的自觉:“你要告诉我什么,我洗耳恭听。”
其实他真的很好奇她是怎么让他们从此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从他专业的眼光看,那就是中风的症状,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他也会以为那几人只是巧合性地集体中风。身为一个学医的人,他对这种现象相当好奇,不过个性使然,即使是好奇也比别人表现得平淡,以至让如萍失望,他只能说声抱歉了。
两人的话题转移到了人体穴位分布上,蒋修文听得两眼放光中医从来都自成一个体系,医学都是相通的,他早就有兴趣,决定一会儿买一副标注穴位的骨架回去研究。看来如萍对这些也懂一些,正好还能以此为借口增加相处时间,一举两得。
时间在两人教学相长的讨论中过得很快,店员已经过来给他们续第三杯茶了,对于两人的关系,虽然还没有官方定论,但是店里的人都心照不喧,早把蒋修文当姑爷对待了。
如萍忽然问:“修文念医科,所以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医生吗?”
蒋修文默想了片刻,开口说:“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当初学医也征求了父母的意见,在美国医生收入稳定,社会地位也不错,还可以照顾身边人的健康,很适合我。”
他看着她,也很是认真地问:“你呢?有什么理想?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如萍想了想,淡笑道:“你知道现在内陆不太平,我到是没有天下大同世界和平的奢望,只想让我在乎的人,我的家人们能够免受战火洗礼。我自身也没有什么大志向,有一份时间自由的工作,有三五好友偶尔相聚,偶尔看场电影听场歌剧,闲时可以去市立的图书馆呆上一整天,或者自己开辟一片田,想吃什么种点什么,如果有鱼塘和牧场就更好了,可以夏天钓鱼,秋天漫步,过这样平淡安然的日子。是不是很没有追求?”
蒋修文也对她描述的那种生活图卷心生向往,一脸认真地说道:“不错的理想,我们一起来实现好不好?”
如萍一愣,耳朵渐渐红了,他是什么意思呢?就不能说得清楚一点啊!若是她会错了意,会闹出大笑话吧?!正在她想着要说点什么时,老天难得听到了好的祈祷,一个男声响起:“是如萍,真巧啊!”如萍两人闻声望去,何书桓和依萍手拉手走了进来。她悄悄地松了口气,蒋修文却黑了脸。
何书桓却有感受到男主人不欢迎的自觉,他拉着依萍走过来。他们俩曾为了依萍对待陆父的心态问题吵过一架,刚刚才和好,依萍接受了他的建议,同意去找陆父好好说通。两人正想来个浪漫温馨点的约会,不想这么巧就遇到了如萍。
如萍对着过来的两人迅速调整好对外的客气表情,“你们好,是很巧,来买蛋糕吗?”
何书桓难得偶遇如萍,认为这是她们姐妹俩私下解除隔阂的好机会,笑笑着说:“是啊,相请不如偶遇,不介意我们也坐下来吧?”
如萍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依萍被何书桓拉着有些不情愿地坐下,何书桓看向蒋修文,“这位是你的朋友?上次就见过面了,却还没说过话,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如萍简单介绍道:“我同学。这是我姐姐和她男朋友。”
依萍在她说到‘姐姐’这个词儿的时候面色好了一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何书桓补充道:“我在申报当记者,依萍你上次就看到了,她是大上海的歌星。”
蒋修文对于别人的热情一向不怎么回应,看在如萍的亲戚面上,客气地点了下头,在别人看来,算得上冷淡了。书桓也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他马上调整过来,尽力活跃气氛。“我和依萍刚刚还在说什么时候方便去拜访陆伯伯。”
如萍说:“爸爸一直在家里,你们想去随时可以去。只是,他老人家最近修身养性,医生说他受不得太大刺激,还是心境平和点好。”言外之意,只要你们不折腾她爸爸,想怎么样到是随便,只是她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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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萍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开口了:“你放心,我不是去吵架的,只要没有人为难我,我从来不主动进攻。”她面对如萍时,感觉有点微妙了,如萍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曾经觉得如萍是陆宅里她唯一还算看顺眼的一个。可是自从她决定抢了何书桓这后,再看如萍真的没有从前那么顺眼了,还有上次在包箱里,如萍第一次那么强势地和她呛声,依萍觉得,她们的关系也早就破裂了。
如萍扯出个淡笑:“我在此谢谢你的体谅。”
店员看到新加入的两人,拿着菜单过来,书桓趁机说:“我听说这家的冰淇淋不错,不如我们尝尝。”依萍看了明显兴奋的何书桓一眼,“大冷天吃什么冰淇淋啊!我不要!”何书桓好脾气地摸摸鼻子,把单递过去:“那,你自己选。”
前来接待的店员名叫小海,是个很机灵的人,他看出这桌上的气氛不太对,马上介绍道:“先生小姐,我们店今日主打的口味是香蕉蛋糕和椰子奶茶,用过之后,保证您像春天般温暖,不会觉得冷了。”
依萍放下菜单,看到如萍眼前摆的那半杯红茶色泽不错,问道:“这位小姐的茶给我来两位,还有你说的香蕉蛋糕。”
小海有些为难了,这不是出售的品种啊,这是蒋先生今天特地给小姐带的。
如萍却笑笑着催促:“就她说的这些,去准备吧。”听在依萍两人耳里,这是不再要其他东西,听在小海耳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他答应一声去后面忙。蒋修文的脸又黑了。
何书桓问:“你们还要不要点些什么?我请客。”
蒋修文说:“不用,先前的还没有用完。”
接下来的何书桓努力地充当亲善大使,奈何别外三个人都不太配合。如萍有些好笑地听着何书桓的独角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后来轻瞥了一下手腕上的时间。蒋修文立刻会意,适时地开口:“累了吗?我们出来已经好久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如萍从善如流,拿了外套穿上,有些抱歉地说:“你们慢用,恕我失陪了。”
依萍的止光一直跟着他们开门关门,玻璃窗被擦得明亮,能清楚地看到街面。在门口时,蒋修文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捂到如萍身上。依萍搅动了一下红茶:“你相信他们真的只是同学?”
如萍喜欢的不应该是书桓吗?难道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她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堵了口气的感觉,总之,看到如萍刚刚那高贵静雅,无忧地品着茶的样子,她心情就不太爽快。
41、第41章
何书桓面色有些僵硬:“她说是同学, 应该就只是同学吧。”不过两人的样子明显很熟稔,围围巾的动作也有些过于亲近了。他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依萍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家店里的环境又真的不错, 温暖干净,空气中还透一丝甜味, 非常适合约会,依萍两人又呆了好一会儿才打算离开。何书桓叫来店员要付帐。过来的小海一愣,这两人刚刚是和小姐一起的吧,他们刚才还在巴台后面猜他们和小姐的关系来着。
何书桓以为他走神儿,又问了一遍:“刚走的那两人也算上,一共多少钱?”
小海反映过来,看来他们不是小姐什么人, 连这家店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容:“之前的那位小姐已经结过帐了, 这桌是免单的。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何书桓打开的钱包又放下,和依萍对视一眼,心中升起同一个疑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结的账?
如萍和修文从店里出来, 天气虽晴, 冷风却一点不含糊地吹着,蒋修文见她冷的缩了一下脖子,就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围巾上还有着淡淡的体温,如萍有些不自在,却又温暖得不想拒绝。
正要告辞,一辆熟悉的汽车停在他们面前, 威廉一脸笑意地下了车:“少爷,夫人寄的新年包裹到了,有一件指名是给如萍小姐的,还有很多上次小姐说好吃的那种巧克力,我猜你们可能在这,就找了过来。”
如萍一听,竟还有她的份儿,受宠若惊:“真的?蒋夫人怎么会知道我?”她看看蒋修文,换来一脸无辜。威廉笑得一脑门子的抬头纹,外国人显老,其实今年他还没过五十,头上的褶子却比陆振华都多:“夫人当然知道你,她还说很感谢你在少爷生病时来照顾。要不要去看看礼物?”
如萍本来要直接回家的路线,变成了先去蒋宅拆礼物再拐回家。从蒋修文不多的描述中,她知道那位夫人应该是个天性浪漫却很独立的女士,把自己的事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兼顾家庭,是一个很成功的现代女性。要知道就算在女权比较开放的西方国家,真正的权力还是被男人们所把持,能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下的女人不多并值得人敬佩。
当如萍手里拿着个大盒子回到自家时候,正看到院子里站着三个人在对峙,依萍站在一边捂着脸,何书桓抓着梦萍的手,话语严厉地说着什么。
如萍当下寒了脸:“这是怎么回事?何先生不久才承诺过,不会来我家找麻烦,现在你们是要在我家里教训我妹妹?”
三人看到从大门口进来的如萍表情都是一变,何书桓闻言放开梦萍的手腕。他想到今天的会面又是不欢而散,有些尴尬:“如萍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是梦萍先动手的,我只是阻止她。”
如萍把盒子交到梦萍怀里,梦萍见到她眼角眉梢都带着信任,捧着盒子站在如萍身边。尔豪在屋内听到争吵的动静也推门出来。
如萍扫了眼对面两人,轻轻皱眉,语气也有些不善:“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看来并没有达到事先想要的效果,不过过程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我没看错,你们是要告辞的吧,那就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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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豪说:“你带着依萍快走吧。”他一把拉过梦萍就往屋里走,直接上楼。梦萍被他拉着,路走得歪歪扭扭的,“尔豪你抓疼我了!”
尔豪把她甩在沙发上,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局面已经够乱了,你跑去打依萍干什么,还嫌结的梁子不够深吗?你没听他们说今天来是讲和的,这个耳光下去,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善意全都打跑了。”
梦萍一脸不可思议:“尔豪你真的好奇怪,你不是一向讨厌依萍吗?她处处针对你,还在你的女朋友面前说你坏话,你为什么要向着她说话!她对爸爸不恭敬,又敢骂妈妈,你看她那个样子,对我们有一点善意吗?我就是要教训她怎么了!”
尔豪气道:“小小年纪,你打人还有理了,怎么变得这么泼辣!”
如萍不明所以地抚额:“今天又发生什么事?你们先不要窝里斗好不好?尔豪,依萍和我们家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梦萍打都打了,就算是道歉关系也不见得会缓和。你这样说她她心里会不好受哎。”
雪琴从走廊里过来,显然几人开着门说话,让她听到了,人未到声先至,“打得好!”向梦萍露出个笑脸:“打的好,真没白疼你。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梦萍有些得意地笑笑。
雪琴不满地向尔豪和如萍说:“你个两个没用的东西,刚才依萍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们都去哪了?一个一声不吭装木头人,一个就跑得不见人影,要不是梦萍给我出了一口气,我这个当妈的里子面子都交代了!尔豪你现在摆出哥哥的谱有什么用,只会窝里横吗?我是你们的妈,难道我活该被人欺负?”
尔豪头疼地说:“妈,那你也不能鼓励梦萍打人啊,她还这么小,你就教她这些!以后让她怎么和平跟人相处?”
雪琴余怒未消:“你给我闭嘴!我算是看清楚了,养儿子还没有养女儿有用。还有那个何书桓,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是围着咱家如萍转吗?怎么一转眼就跟依萍好上了?我原以为他是个懂事儿的,没想到竟然看走了眼。和依萍那小崽子一个鼻孔出气,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是说说!”
如萍淡淡地说:“妈,你当自己女儿是仙女啊?还能谁都围着我转。何书桓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爸已经知道了。”
王雪琴一听就火了:“什么?!依萍果然不安好心,她跟她那个妈一样,就会抢别人家的男人。”
尔豪听不下去了:“妈,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书桓又不是如萍的男朋友,如萍早就说过没看上他。他只是常来我们家做客而已,他和依萍凑成一对,也算是各得其所,你不能因为书桓不站在你这边,就把他归类为坏人吧。”
雪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懂什么?你们就是从小被我保护得太好了,我跟着屁/股后面给收拾烂摊子,就你这种单纯的脑子能想到什么阴谋诡计?依萍那个丫头可不一样,穷山恶水出刁民,她有算计着呢!你们一个个都斗不过她。她今天敢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挑拨我和你爸爸的关系,明天她就更敢得寸进近尺。”
其实她今天是被依萍说得恼羞成怒,她的那些事,做得都很隐蔽,甚至到现在,她都很少公开和魏光雄走在一起,多数在小公寓里约会,莫非被那个依萍知道了什么?那可就大麻烦了。不过也非常有可能是她在乱攀咬。
尔豪被她抢白得说不出话,拿眼去看如萍寻求支持。如萍却假装看不见,他呼出一口气:“好,我争不过你们,你们全都是一国的,我是汉奸行了吧,我出去走走,晚饭不回来吃了。”
他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方瑜是个重情义的,认定了依萍是朋友,就想要把他们的关系调节好,从中花了不少心思,可是哪有那么尽如人意的事。看吧,他不去添油加醋,他们也有本事把一件小事发动成一场战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不要管了,出门找方瑜约会去。
尔豪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梦萍和雪琴在原地干瞪眼。如萍拿出刚得的大半巧克力,才让小姑娘笑逐颜开。雪琴自有减压的办法,不知道又找谁打牌去了。
如萍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有些习惯了,每次依萍过来,都会在她们家产生这种台风过境的效果,她真的想早点摆脱她。可是那边确实是她爸欠的债,做女儿的不好评说长辈,只能在合理范围内接受忍耐。
如萍端了参茶,决定去书房听老爷子吐吐苦水,免得他把自己憋坏了。
42、第42章
陆振华见她进来, 只是抬抬眼皮,一幅没有精神的样子。
如萍放下茶来到他身后, 认真地给她爹揉起了肩膀,陆振华开始还是僵硬着, 后来也慢慢的放松下来,闭着眼睛享受女儿贴心的服务。
过了好一会儿,陆父先开口了,不知本意是对如萍说还是自言自语:“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很失败?这些儿女离得远的鞭长莫及,离得近的又管不住,这是不是我杀戮太多的报应?”
他这一生的大半精力都给了他的战争,大半感情给了那个年少时的憧憬。愧对的人很多很多, 老婆孩子们就是最大的债主。当年正逢他失势, 东北也迅速沦陷,能力有限,只带得上常在身边的两房老婆和李副官一家,其余的妻儿也只是给了钱让他们自去安置, 如今除了到上海的, 其他亲人都下落不明,想起这些,总是遗憾。
如萍一看,他家老头这次真是被刺激得狠了,竟然开始秋伤怀过去了。虽然,这个爹可能对别的孩子们不负责任了点,但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太没良心了, 她父母健在,吃喝用度都是顶级,又住着这种小豪宅,哪一样不是陆振华给的。
“爸爸,父母对儿女的心与儿女对父母的心总是不一样的,依萍只是现在还不能理解你,她才多大,还没到民法规定的成年年龄,你能指望她多懂事呢。等她明白了,自然会感谢你。”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依萍的工作现在还没遇到什么困难,所以不觉得什么,可是一直继续下去,也许有她后悔的一天。
陆振华看着她说:“可是你也比她还小,却能明白我,可见年龄并不是衡量心智的标准。”
如萍笑道:“我和她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啊。”她活了多少个年头,只有自己知道,若是还和小孩子一般心性那才叫笑话呢。
陆振华难得和蔼地对她说:“你是不一样,和你妈哥哥姐姐他们都不一样,我能有你这样的女儿也算老怀安慰了。”如萍没有这个年纪女孩子特有的浮躁轻狂,小小年纪却能处处为别人着想,有时懂事得让人心疼。
如萍说:“不能否认的,依萍同我和尔豪相比,她有很多委屈,总要发泄出来,这次去大上海唱歌,也算是她一种叛逆的发泄吧。爸你知道她的性格,越是拦着,她反而会越想去,不如让一步,或者换一种方式劝她,她不听你的话,总该听佩姨的吧,依照佩姨的性格,不可能看着她这样不管,我猜依萍是瞒着她的。”
陆振华冷笑一声:“让?你不说我到是忘了,今天我跟她提了这个让字,她给我说出一堆废话来,说她的字典里没有让字,大清朝就是‘让’了才丧权辱国。我看她的字典里缺的字太多了,起码就没有尊敬,没有孝顺,更没有友悌。”
如萍一直笑笑地看着他,陆振华平复了一下,轻叹口气:“算了,她一个不懂事的姑娘,我跟她较什么劲呐,明天我去和文佩说说,每月的生活费还让尔豪按时送去,要怎么管教这个女儿,我不管了,她想怎么样就随她去吧。”
依萍也不是个坏人,只是有些小毛病,敏感又倔强,自尊心高人一筹,还有一点自以为是,所以容易愤世嫉俗。依萍长成这样,陆振华也承认他有疏忽。他对依萍母女从来不太关心,女儿没上大学就随她去,原因也没追究,只当她学习不好没考上。
可是他大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在哪个儿女也没多分出一份心思,依萍不是特别倒霉,只是随了大众而已。
他却不觉得他亏欠依萍母女,要真论起来,陆振华一生亏欠的人太多,特别是老婆孩子们,依萍还能每月来拿生活费,又住在上海这座没有战火的城市,就算受过委屈,可也是靠着陆振华,她们才安然地活了下来。如果这算亏欠,那被抛在东北那些生死不明的人又算什么,如果人人来向他讨要公平,那活分了他都不够赔的。陆振华现在已经不想追究谁对谁错,这就是一笔烂帐。
如萍笑道:“您能想开我就放心啦,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不能跟在她后面时时地看着她,不如自己放开心胸。这样,我们这些当儿女的也不用时刻为您担心。”
如萍透过窗子看了眼窗外,说:“今天难得天气睛朗,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听说奔马牧场新到一批良驹,不如您帮我挑一只,我们去骑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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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马场之行,梦萍和尔杰也加入队伍,一家四口浩浩。负责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看得一愣一愣的,看过全家一起来的,却没见过老人小孩子齐上阵的。陆振华帮每人选了一匹马,率先跨上去,一回到马背上,他的烦恼也都随风而散了。
尔杰从出生没多久就搬来了上海,骄生惯养的,陆家其他孩子的骑马射枪训练他都没赶上,平时只有玩玩具算是一项消遣,今天陆振华兴致勃勃地指导小儿子骑马,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梦萍和如萍打马沿路慢行,如萍看她还有些闷闷不乐,开口说:“你知道尔豪不是故意吼你的,他交的女朋友也是依萍的好友,给他的压力很大。”
梦萍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马鞭,没精打彩地说:“是啊,这个吃理扒外的尔豪,有了女朋友就什么都不顾了,吼我一顿当然也不算什么。”
如萍轻笑出声:“原来我们的小妹妹是吃醋了。其实,从现在看,尔豪以后会活得很可怜。”
梦萍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终于找到和拍的女友,正在春风得意,你怎么说他可怜。”
如萍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看啊,他和那个方瑜若是真能修成正果,苦日子也就要来了。她们结婚以后,你是她的小姑子吧,从现在你对她就有意见,以后相处必然不会痛快。再加上方瑜的家世和她看重依萍的立场,必然不得妈妈喜欢,到时候婆媳小姑相处水深火热,尔豪每天要上班,回家后还要面对你们三个女人的战争和报怨,不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吗。”
梦萍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唉,不禁放下了自己的闷气,开始同情:“天呐,尔豪好可怜。”
可是仔细一想,这些都是没影的事儿,她又被如萍牵着鼻子走了,小脸气得通红:“好啊你,拐着弯说我是恶小姑,妈是恶婆婆是吧,看我饶不了你!”
说着策马向如萍追来,如萍怎么会被她追到,一扬马鞭,马儿矫健的蹄子伸纵之间一个错位,就超出梦萍半个马身,没一会儿距离也拉出一段。这反到刺激了梦萍的好胜之心,姐妹俩一个追着另一个,带起一片欢声笑语,给这片冬天的马场凭添一抹飞扬的春色。
雪琴跟依萍生了气,又被儿子顶撞,想去找魏光雄诉苦。就直接剩了一辆马车过去了,她一直都有那间公寓的钥匙,只是不习惯用罢了,每次来都有保姆给她开门,雪琴走到公寓的大门外时,正好看到那保姆转过去的背影,想来是出去买菜了吧,所以她难得地自己开门进去。
卧室的门的半敞着,魏光雄的声音传来,雪琴听出他是在讲电话,便想着等他打完,她就进去给他个惊喜。
魏光雄明显跟电话那头的人很熟,说话很随意的样子。雪琴本来还耐心地等着,以为那是他的生意伙伴,说真的,魏光雄开始也不过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如果没有雪琴给他撑着出主意,他也不会有今天。可是今天电话的内容却越听越不对劲。
魏光雄说道:“安娜宝贝,别不满意了,我今晚就去看你还不行吗?”电话那边又说了句什么,逗得魏哈哈大笑:“哪有?提她干什么,不要扫兴啊,你知道我最疼的就是你了。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直偷偷摸摸的,过几天,我就跟她说开我们的关系。”
电话那头说了一阵。
魏嚣张地笑道:“雪琴也是知书达礼的人,不会容不下你的,我才是男人,当然我说了算。”
电话那头又不依不饶地说了一会儿,魏终于哄得有些不耐烦了,干脆说出了实话:“真的,你明知道我和她在一起就是为了钱,等把她陆家的最后一笔弄到手,我就带着你远走高飞啊。”
门口的雪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只觉得混身像被冬天的井水浸过一样,从外到内地冷透心儿了。这若是她以往的性格,听到有人敢这么对她,一定早就冲出去理论。今天来的路上,她想的可是何时把儿女们都安顿好了,她就和魏远走高飞的,省得再在家里对老爷子战战兢兢,还要受依萍的鸟气。
可是,就这么一路的功夫,谁能告诉她,怎么就风水轮流转,魏光雄想私奔的另有其人了?雪琴觉得她脑子不够转,不能再听下去,拎着手包匆匆跑出了公寓门,她下意识地不想让魏光雄知道她来过并且听到了那些话。而姓魏的竟然电话打得太火热,一味地讨小蜜开心,根本没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雪琴跑到大街上,狠狠喘了两口气,脑子里嗡嗡乱想,一直走到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冬天的公园人不多,这张椅子又脏又冷,更不会有人坐。却是她需要的,她要好好冷静冷静。
魏光雄在外面有人她是早就猜到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男人嘛总是不甘心只拥有一个女人,她还不是陆振华的第九个老婆。她一直都相信,以后她带了尔杰上魏家的门,魏光雄就会收敛,有儿子,还有以前那些情份在,最重要的是,魏光雄能有今天,靠的不都是她的钱嘛。
43、第43章
可是她真是太托大了, 魏光雄有她没她根本没差,好像没她才甩开了一个包袱一般。她知道他人品不怎么样, 可是她也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呐,什么锅配什么盖子也将就了。可是王雪琴也是及了解他的, 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既然说出那些话,就代表他真的那么想过。雪琴修剪圆润的指甲刺进了掌心,咬牙道:“魏光雄,我们走着瞧!”
公园里,在她面前走过一家人,一对中年父母带着两个少年的儿女, 有说有笑, 温馨甜蜜。雪琴看得一阵心酸,若是没有姓魏的,她现在的生活不也是这样简单幸福吗?
虽然老爷子严厉些,对她还是好的, 她只要尽心侍候着, 生活就是富贵无忧的。儿女们也不比别人差,一个个都是讨人喜欢的孩子,将来她还会有听话的儿媳和出息的女婿。
这一天,这个公园的这个角落,王雪琴想了好多。然后自己怎么回到家的都忘了。
如萍看着从外面回来一身冷气的雪琴,接过她的手袋时,碰到她的冰凉的手, 惊道:“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到底在外面呆多久了,快来壁炉前暖暖吧。”她见雪琴的脸色青白,明显是冻得狠了,又帮她把泛着冷气的外套脱下来,裹上一张被炉火烘烤得暖烘烘的毯子。
梦萍从厨房里出来,喳呼道:“妈,你回来了,我和如萍学做了奶茶,我亲手做的,你试试看,好烫的,得慢点喝。你若是觉得好,我就给爸爸也送一杯去。”梦萍有些得意地把她的成果摆到茶几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雪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红了眼眶,她马上垂首去拿茶杯,把眼中的水汽掩饰过去。
她尝了尝,赞道:“味道真不错,我们家梦萍也是大姑娘了。”梦萍因这句难得的夸奖笑弯了眼。正如如萍所说,梦萍是这个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孩子,尔豪和如萍不论是学习还是待人接物方面都做得很好了,是陆家父母引以为傲的儿女。尔杰是老来子,几乎所的宠爱都放到了他身上。
梦萍平时还总因为跟尔杰吵架挨雪琴打骂,陆振华又是个不拘言笑的,真可谓爹不疼娘不爱。小孩子心里敏感脆弱,这种微小的不重视在她眼里就会放大了。任其自由生长,能长成这么个直脾气已经很不错了,当然,她有时说话的方式也复制了雪琴的,虽然一针见血,显得刻薄了些,那也只是对待她不喜欢的人。
王雪琴又想了几天,觉得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气也渐渐消了,她在魏光雄身上花的功夫投入的感情也不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他还是尔杰的亲生父亲呢,她得再争取一下。
而且她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法,她谎称怀孕了,看看魏光雄的反映,若是他从此回心转意,一心对她,她会重新考虑给他机会的。
她又一次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蹬上了那层小公寓。没想到,她进了房门之后没见到魏光雄,反而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卧室里出来,穿着睡衣。那个女人看倚门笑道:“你找光雄吧,他一早上起来就出去了。”
王雪琴脸色当时就变了,眼睛瞪得溜圆,女人嘴角带笑地走过来:“你好,我叫安娜。”
雪琴脸色难看地看着她,咬牙道:“原来你就是安娜,你在这里干什么?谁允许你来的?”
安娜似笑非笑:“自然是这儿的主人让我来的,至于我来干什么?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她拿起酒柜上的酒瓶,倒了一杯,继续说:“当然是陪着光雄了,你知道,他不可能永远等在家里,只为了你‘抽时间’过来。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把他扔给保姆我可舍不得。”
雪琴冷笑:“原来你就安娜,看来你还没分清自己的身份,光雄就算贪新鲜,偶然跟你在一起,也不过是玩玩而已,我才是能跟在他身边的女人,你最好从哪来的就回哪去。”
安娜不恼不怒,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这话听着可真有趣,我到是听说,你那边浩浩荡荡丈夫孩子一大家子人,我可是个自由之身,该回去的是你才对吧。”
雪琴恼羞成怒:“你!”她张牙舞爪地就要上去教训她,安娜是个乖觉的,一见她动手,马上叫人:“救命!有人要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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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光雄正好从外面进来,安娜飞快地躲到了他后面:“光雄救我,有人要对我和你儿子下杀手了。”
魏光雄一听就怒瞪向这边,雪琴这时也不顾他的表情了,张口结舌道:“她说的什么疯话?什么儿子?谁的儿子?”
安娜得意一笑,用手幸福地抚了抚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魏光雄也面有得色,说:“雪琴,这是安娜,今天给你介绍认识,她也是我的人,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要对她客气一点,不要整天张牙舞爪的。”
雪琴身子晃了晃,没想到她的借口还没用上,反到这个野女人抢了先,她指着他们两人说:“我呸!你们这对狗男女,魏光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刚有点成绩就想甩开我了,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你也太不要脸了!”
魏光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少跟我提恩人不恩人,早八百年的的陈谷子还往出翻,你若是认不清状况,就不要再进我这个门!”
王雪琴今天真的不甘心就这么出了这个门,难道这么轻易就把这个男人拱手相让?耐着性子放柔了声音说道:“光雄啊,尔杰今天在家里玩,我临走前还说想你了呢,你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下次啊,我就把我们的儿子带来。”
还没生就说是儿子,谁知道她肚子是真是假,雪琴在提醒魏光雄,他们的儿子都已经好大了。
魏光雄表情果然软化了一点,安娜却抢先笑着开口了:“陆尔杰吧?正好我也没见过呢,听说陆家的男孩子中间带个尔字的。光雄,以后我们的儿子可要好好想个名字,不能这么随便了。”
她把陆字咬得很重,唯恐魏光雄想不起来,“要我说啊,光雄你就是个死心眼,当年琴姐和现在一样,那是别人的老婆,这儿子是真是假,还真是笔糊涂帐呢。”
魏光雄的脸绿了。他以前一直没扔下王雪琴,多半原因是因为他们的那个儿子,可是那儿子到底是谁的,也许真的说不清楚了,好在,安娜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他可以保证这个孩子绝对是他的,所以两相比较一下,尔杰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说:“听说现在的家世法庭能够验血,哪天把那个小子带来我们去验验吧,雪琴,不是我不想信你,只是安娜年纪小不懂事,验了才好证明你和尔杰的清白。”
王雪琴气得微微颤抖,声泪俱下道:“魏光雄!我素来对你不薄,你就因为这么个认识没几天的小贱人,你来怀疑我!我王雪琴当初算是瞎了眼,才没看清你是个什么东西。从此以后我跟你再也没有关系。”
安娜添油加醋地说:“这话我可给琴姐记着,别下次再走错门了,进到别人家。我和光雄打算开春就结婚,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给琴姐送喜贴了。”
王雪琴灰头土脸地从那栋公寓里出来,从此就真的没有机会踏足过。因为不久,魏光雄就因为走私军火的罪名被警察抓走了,他的手下一个都没落下。至于安娜,则像是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雪琴从报纸上看到他被捕的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从此她的世界崩塌一半,她也只能牢牢抓紧还完好的另一半了。过了好久才喃喃道:“这样……也好,也好。”
如萍本来让安娜搜集魏光雄的罪证,反正他是帮会的,不可能多干净,捉他两票走私贩毒,就足够他在监狱里呆上大半辈子。监狱那种地方,有进无出,想全头全尾的出来可比在乱世谋生难多了。
她没想到雪琴会发现了安娜,并且闹僵起来,安娜则将计就计,挑拨关系,不得不说,她给魏光雄灌了好多迷汤,让他对她百依百顺。
王雪琴又当局者迷,很快她和魏的关系裂痕就越来越大,魏光雄最后怀疑起尔杰的血缘,无疑给了雪琴当头一棒,都说为母责强,她王雪琴人品方面虽和别人不能比,对儿女却是真好的。
尔杰被这样子怀疑,她以后也不可能带着他去魏光雄那过活了。再说,魏光雄的条件环境哪里比得上陆家。王雪琴从小在社会上辗转,早就学会审时度势,一时被所谓的‘爱情’糊了眼,等她发现真实的差距时,她还是会做出最有利自己的选择。
安娜带着安妮上了南下的火车,打算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她们打算也开一家蛋糕店,安妮这些日子在店里学了好多,而如萍给她们的钱,够她们生活得无忧无虑,可人还是自力更生的好,不能坐吃山空。
一场风波,在陆家其他人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烟消云散,随着知情人们的入狱或远走,真相渐渐被掩埋。尔杰还是无忧无虑地玩着玩具,小孩子忘性快,时间久了不见,也就忘了小时候,还有一个曾经总送他玩具的魏叔叔了。
44、第44章
蒋修文打电话过来, 约如萍过去的时候,是帮佣阿兰接的电话:“你找如萍小姐啊, 她不在家,相亲去了。”蒋修文拿着话筒的手指一僵:“……地址。”
“在□□饭店, 她和尔豪少爷……喂?”阿兰盯着已经挂断的电话,自言自语:“怎么不等我说完就挂,还没问他是谁,要不要留言呢。”
蒋宅那边,威廉管家只见他家少爷火烧眉毛一样地跑出去,开着车就这么走了。
酒店的一间包箱里,坐着的是陆家母子三人, 石家的母女再加上介绍人。三个妇女说得开怀, 三个小的就没那么多话了。
尔豪对于这次见鬼的相亲真是无比无语,没想到他被自自己妈妈和妹妹摆了一道。说好是陪如萍来相亲的,对方竟是个女的不说,那家的母亲还一个劲地和他说话, 他要是再看不出来自己被耍了, 他就是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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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也晚了,他不可能拂袖而去,回家他妈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不过这种让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十分的郁闷。如萍坐在他左手边,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在石小姐身上,小声说:“你就当演戏也把这顿饭演下来, 动来动去的,人家会猜你有什么隐疾呢。”
尔豪听了她的话马上不动了,他可不想给人他得了痔疮的错觉,也小声地咬牙切齿:“我还没和你算帐呢,竟然串通把我骗出来!”
如萍面前放着一份黑椒牛排,已经吃了一小块,她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酱汁,“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如想想怎样应对眼前的状况吧。”
那个石小姐一看就是乖巧可人型,坐下这么久了,说的话都没有如萍多,想来尔豪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也发不出脾气。
她承认自己这次默认般地配合王雪琴,让尔豪误解成是她要相亲,这件事做得不厚道。可是王雪琴因为魏光雄的事蔫了好久,好不容易有件事提起了兴趣,她配合一下也算是尽孝道吧。
至于尔豪有女朋友这事,谁让他不告诉据说呢。关系真牢固的话,也不会因为这次无关紧要的相亲而改变什么。前人还有彩衣娱亲呢,尔豪就陪着做做样子吧。
雪琴对这家女孩是很满意的,长得珠圆玉润,性格还温顺,这不正是合适的儿媳妇人选嘛。可是对于尔豪的闷不吭声有些生气,她只得圆场:“听说北边又开战了,尔豪是做记者工作的,这几天总跑来跑去,可把他忙坏了,所以才不太说话,平时他不是这样的,是个很风趣的人。小蕊,你不要介意啊。”
石蕊腼腆一笑,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小声说:“没关系,我理解,我二哥也是记者,他这次为了新闻都去了前线了。”
尔豪看她的样子,还真生不出气来,人家女孩子也不知道他是被骗来的。听到有同行,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这样气氛被活跃开,不像刚开始那么尴尬,王雪琴这才满意了。
包箱的门被敲响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侍者要上酒水,可是这次身后却跟着个黑脸的英俊青年。蒋修文在门开的刹那就看到了如萍,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迅速地把屋里人和他们的位置都扫了一个遍,心里有些稍稍疑惑,怎么那个野男人不在?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进了门,对王雪琴点点头:“伯母。”
王雪琴很是惊讶:“修文,你怎么来了?”她看看也一脸着急的如萍,就有些明白了,恐怕这里边是有什么误会吧,了然地笑道:“喔,你是来接如萍的对不对,刚好,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了,如萍,修文找你,你跟他先走吧,一会儿,我们也要走了,让你哥哥带着小蕊去看场电影逛逛街,我们都不当电灯炮了。”说得另外两个妇女都心照不暄地笑了起来。
如萍有些不明所以的站起来,寻问地看向蒋修文,见他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有事,她对众人说:“那你们慢用,我先走一步了。石小姐,很高兴能认识你,有空儿欢迎到我家里来玩。”
如萍被蒋修文拉着走,他的手在牵着她的手,掌心的温热传递过来,让她闪了一下神,出了□□的大门,在喷水池边,如萍让他停下来,看得出来,虽然他表情跟平时没两样,可是情绪不稳,有些躁动不安。
如萍问“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难道上次那几个日本人没处理干净,出了什么乱子?
蒋修文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表情变得凝重无比:“如萍,我不会说花梢的话,只说真心话。我觉得你聪明,坚强,独立,又体贴人心,不自觉地想亲近。跟你在一起时,每一刻都是惬意轻松的,看你的情绪随着我的原因起伏又很满足,今天听到你来相亲的消息,我就不受控制地跑来阻止了。”
如萍想解释:“不是我,我没有相亲,是尔豪……”
蒋修文安抚她:“有没有都不重要,我认清了自己对你的感情。我想和你在一起,让你属于我,我们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一起生活一辈子,我也很想照顾你一辈子。你,愿不愿意?”
如萍看着他,他竟然还说他不会说话,对有些女人来说,‘在一起’要比‘我爱你’还来得感动。如萍不得不承认,也许她早在潜移默化中被他俘虏了而不自知,所以他这样突然的告白,也不觉得反感,反而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冷静,聪明,有责任心。不是那种会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开心的人,却永远做得多说得少。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应该就是她想要的日子吧,还有什么好犹豫呢,如萍轻轻地点了点头。
蒋修文也没想到告白会这么顺利,竟有些不敢置信,他刚刚没眼花吧?她是真的点头了吧?一时有些反映不能地直盯着如萍的脸看,想再看她给出更多的肯定。
如萍见她这个傻样子,不禁轻笑出声,眼睛波光粼粼地闪,像两弯清澈的月牙泉,她肯定地说:“那我们交往试试吧。”
蒋修文的脸上带上了一抹有些孩子气的喜悦,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执起如萍的手,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吻:“你答应我了,我真开心。”两人的目光触在一起,都看到彼此真诚的愉悦。
这时洒店门口传来响动,他们两闻声望过去,王雪琴和石夫人张夫人正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尔豪和石蕊并肩走在后面,喷水池正好对着洒店的大门,所以刚才蒋修文的动作,被这一群人看得清清楚楚。
雪琴难掩惊讶,尔豪则是一幅恨不得冲过来的样子。如萍连忙把手抽出来,她有些尴尬,这刚有点……的行为,就被妈妈和哥哥逮得正着,看来不厚道的事以后真不能做,报应这么快就到了。
蒋修文却大大方方的,他现在都高兴得找不到北了,向雪琴也难得投去一个笑容,“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王雪琴眼睛瞪得老大:“你,你们这是?”
蒋修文干脆承认:“如萍刚刚答就和我结婚。”
没等那几人色变,如萍先恼羞成怒了:“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结婚了?明明只答就交往。妈,你别听他的,我怎么可能这么快结婚。”义愤过后才发现几人都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暗恨自己竟然被这个小子给耍了,蒋修文面色不改地接授那被掐得生疼的胳膊,澄清道:“是,如萍答应和我交往了。”
雪琴看着这郎才女貌的一对,心下满意及了,她早就当这个修文是准女婿看的,如今看他终于修成正果也替他开心:“既然确定了关系,哪天有空就来我们家一趟,大家一起吃顿饭,你们的事跟老爷子说说。”
蒋修文自然乐得答应,他怕夜长梦多,现在把人娶回去才好呢,可是也知道不可能,不说两人现在都还在上学,如萍还没回去见过他的父母呢。
尔豪则是两眼都能喷出火气来,他给如萍介绍对象是一回事,如萍这次真有了对象,他心里却不是滋味,这么好个妹妹,虽然有时难免调皮,但一直都是好贴心的,难道注定就是别人家的?他好想自己养!
45、第45章
如萍窝在壁炉边的沙发上, 陷在软棉棉的垫子里,她体质怕寒, 可能从小就不太动动的关系,身子养也有点骄气, 一遇到凉气儿就手凉脚凉,所以她冬天总爱呆在暖洋洋的环境里,本来在家里是很好的,可是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让她不能集中精力,梦萍和尔杰时不时地来敲门和她玩一会儿,所以当她想认真读会儿书的时候,蒋修文这儿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威廉管家为了她每天都把客厅的壁炉烧得旺旺的, 沙发里也堆满软绵绵的靠垫抱枕, 有时太舒适宁静,甚至让她昏昏欲睡。
修文端了杯红茶到她面前,再坐回她身边,他的饮料依然是不加糖的咖啡, 自从她们认识起, 修文除了喝白水,这是他唯一的饮料。如萍大半心思还在书上,扫了一眼茶几,若无其事地拿起他那杯喝了一口,把自己那杯换到他面前,有些无赖地说:“少喝点咖啡吧,那玩意对身体没多大好处。”
蒋修文没有反驳, 看得出来他心情还不错,端起那杯红茶喝起来。然后凑在如萍身边腻歪着,一手揽着她的腰,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如萍有些好笑,两人的相处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比以往亲密些,蒋修文却变得粘人了,恨不得一天24小时跟着她,每当她回家的时候,他那种没表情的控诉,就好像她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一样。
她心里一片柔软,终于把书放下,偏过头去,脸对着脸,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下午要和我去见我爸,你不是为这事儿紧张吧,又不是第一次去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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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修文低沉的声音就在她颈边响起:“这次不一样,以前我只是去你家做客的客人,现在成了要抢走你的恶人,我猜伯父不会给我好脸色的。”
如萍轻笑出声,她有时会觉得,他面上虽然冷,内心却不然,甚至是个十分纯净简单的人,总是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也有意与别人拉开距离,所以才练就了这样一张面瘫脸。不过这样更可爱,她指点:“前两次你都能搞定我爸,这次也是大同小异。他又不是老虎,何况他还真喜欢你这类型的。”
他闻言抬眼:“你呢?”
“什么?”对没头没尾地问句不解。
他认真又执着地问:“你喜欢我这种类型吗?”他向她诉说了他的感情,她却还从没说过她的,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呢?蒋修文觉得还是得到肯定答复比较安心
如萍对话题突然转向有些接受不能,半晌才诺诺道:“还……还可以吧。”耳尖却红透了,他问的跟本是废话,她如果对他没感觉,怎么可能接受他。
蒋修文的眉毛皱得臭臭的,什么叫还可以?他是被敷衍了吗?
“好啦,一会儿还有事,我们先不要讨论这种问题,依照我爸爸的性格,他一定会问你以后的打算如何,你跟他说出你的想法之前,先听听我的。”
“你知道我一直在积极准备申请交换生的事,对象就是你的母校美国圣约翰。这是早就决定的。因为我不只是一个人,有一大家子老老少少,我想把我的父母弟那妹们带到一个远离战火的地方,那里就是我选择的目标,却一直还没向他们透露过,移民这种大事在我家一向是我爸做主,所以劝服了他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刚好你的家也在那边。你对未来是怎么想的?想要留在中国吗?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我也会重新考虑我的决定。”
蒋修文有些诧异地问:“如果我要留下来,那你的决定是什么?”
如萍对这事也有想过,自从决定接受他的那天就想过:“我既然选择了和你在一起,就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你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我会认真考虑。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安顿好家里人。”
蒋修文嘴角轻勾起来,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愉悦,这是不是就是说,在如萍心里他也是很重要的人了,能为了他改变原本的决定。他不再卖关子:“你知道,我来到这,最重要的是完成我爸的心愿,回故乡看一看,看一看他心心念念的祖国。我其实对这儿没有多少归属感,生活重心还是在美国那边,我在那里成长,家人在那里,已经是离不开的地方。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安家的地点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人要在一起。美国很好,和我父母住得也近,这样很好。”
眼看晚饭的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收拾了一下赶往陆宅,蒋修文特意把自己弄得很整齐,威廉管家也很重视这次的拜访,精心挑选礼物并亲自开车送人。如萍被两人的郑重弄得也有些紧张兮兮了。
回到家一看,家里虽然没有大的变动,还是看出做过一次大扫除的。沙发套窗帘地毯什么的,都换上了明媚的亮色。尔豪尔杰梦萍也一个个绅士淑女般规规矩矩的,以往的轻松行状都收敛了起来。
如萍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唱哪出啊,平时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吧,端着架子不累吗?再说,修文早知道你们什么样子了。”
尔豪率先破了功,向王雪琴投去无辜的一眼,那意思明晃晃在说‘是这丫的自己不争气,直接戳穿我们,不是我们不配合’。有了尔豪这个长兄带头,那两个小的也恢复了往日的调皮粘乎,争相地蹭到如萍身边抱怨妈妈限制这个又管着那个,求抚摸求安慰。在雪琴发飚之前,尔豪头上先暴出个十字:“你们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陆振华直接在书房等两人上去,雪琴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放下茶就把门从外面关严了。
陆振华在面对他们两人的时候,表情也柔和很多。两人打过招乎,陆振华指指他椅子对面的坐位:“坐下说吧。”
“你们已经决定在一起了?”他这话如果放在别人身上,问得就有些早了,年轻人谈恋爱,变动一向很大的。可是这两个孩子他是知道的,不是那种会把谈恋爱当游戏的人,又都是头脑冷静的,想必是各方面都考虑清楚了才决定在一起。
果然蒋修文郑重地回答说:“是的,伯父,希望你同意我们以婚姻为前提在交往。”
陆父了解地点了点头:“修文你是个好孩子,如萍有你照顾我也很放心。可是真结了婚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你家和你的根基都不在国内,今天我是要问问你们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如萍率先开口,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她不想让蒋修文背这个黑锅:“爸爸,其实,我从去年开始就在准备申请留美的交换生了,在没和他认识之前,就做出决定。我想让你们和我一起去美国。”
陆父有些惊讶:“去年什么时候?你刚读大学就有了这种想法?”
如萍说:“是的,爸爸,咱们这里并不太平,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战火随时可能蔓延,小日本狼子野心,上海就算有租界也不见得多安全。不如我们换个相对安稳点的环境。你和我妈一生走得最远的就是从东北到了上海,现在不需要你们操心什么,正该到处走走看看。尔杰和梦萍也能接授更好的教育,几个月换一次老师也不利于他们的学业。”
陆父吸了口烟:“你们还年轻,想过怎么样的生活就尽量去努力吧,别日后留下悔恨。你们都是好孩子,在一起相互扶持相互照顾我很放心,也为你们高兴,可是想到以后要骨肉分离,还是舍不得。但是毕竟嫁鸡随鸡,你要远走我是有心里准备的,可是让我们也一起去,却真的没有想过。我已经老了,走不动了,在上海也就这么过了。”
如萍说:“地球的另一边是什么样,难道您不想去看看吗。我听修文说那边有好多安宁但设施齐全的小镇,风景美丽气候宜人,跟我们这边相差不大,还很适合养老的。就当渡个假也好,等这边安定了,我们随时可以回来”
都随你一起去,那时人生地不熟的,全是陌生人,哪里也不是净土啊。”
蒋修文也说:“伯父,美国有几个城市是有华人社区的,你不用担心语言不通的问题,我父母也是极好相处的人,可以相互照应,你们会成为朋友的。我听如萍说,梦萍想报考那边的音乐学院,若是先去当地的高中读一年,效果会好很多。”
陆振华摆摆手说:“这件事太突然了,你们让我考虑考虑吧。”
46、第46章
尔豪对上次的相亲没上心, 从那天以后也没再找过石蕊,也不打算联系, 他以为他这样已经把态度表现得很明显了,没想到晚饭前不久会接到石蕊的电话。人家也没说什么, 只是问部近况,雪琴听到了连忙把电话抢过去,直接敲定了两人见面的时间地点。
尔豪却苦了脸,他觉得这样不行,就算能成还是亲自说清楚比较好,不能这么拖着人家姑娘,好好谈一谈的好。
石蕊得知邀约成功心情都飞扬了起来, 她本来对于这个盲目相亲不报什么希望的, 没想到会对尔豪很有好感,只是他对她好像是不咸不淡的,她也分不清他是想故意吊着她还是真的没看上眼。
当两人坐在咖啡厅里,石蕊听他说完事情完整的始末后, 脸色就一直是苍白的。尔豪也很愧疚的, 这件是他做得不对,没事先告诉雪琴已经有了女朋友,才安排了这场相亲。尔豪甩过的女人不少,他大学期间最长也是一年换一个女朋友的,说分手也是驾轻就熟,这次却没有以往那么理直气壮,虽然他们根本算不上交往。
石蕊咬了下嘴唇, 强笑道:“原来是这样,你能对我说实话证明你人不错,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你这么重视她,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见面就是缘份,其实我对你很有好感,那我们做个普通朋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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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豪正觉得对不起人家呢,这个小要求他当然是会答应的,事情说开了没有隐瞒相处起来也坦然,放松地聊起天来才发现,原来他们的兴趣爱好也很相近。尔豪觉得有愧自是有意讨好,他本身长得不赖,有意表现下更是风度翩翩,石蕊的心情真是又甜又酸。
她开玩笑地说:“如果你肯帮我一忙,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大家从此是朋友,你说怎么样?”
尔豪求之不得,表情也严肃了几分:“你说,能帮的我尽量帮。”
石蕊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这么紧张。上次在酒店里见面,听陆伯母说,你有个妹妹是学音乐的,我想买一部唱机已经好久了,只是自己不会挑,能不能请她帮我选一选?”。
尔豪一听,满口应道:“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真是便宜我了。好,我回去就跟梦萍说,哪天约个时间我陪你们去挑,然后我再请客好好的吃一顿。”
石蕊听到后天笑颜如花,刚刚一直白着的脸颊终于染上了亮色。
天气渐渐暖了,学校里也开学了,如萍的生活重新规律了起来。每天早起晨练,然后再拎着书包去学校,没课时直接泡在图书馆,每一天都过得很快又充实。蒋修文的几个朋友,对于他们的进展比当事人都兴奋,天天起哄着让蒋修文请客吃饭。
蒋本来打算大方地请客的,听到具体要求后却有些黑了脸。原来这帮家伙打的主意是让如萍下厨做饭,以他家做为大本营好好的疯一疯。他对于这几个没事常来祸害他家的人向来采取放任政策,那么一大间房子,一个人住,是空旷了些。可是他们得寸进尺把如萍当厨娘用,这可是踩着他的雷了。
如萍听了这个要求到是没有异议,“也好,我知道你也不爱去外面吃饭,还是家里做的东西让人放心,再说还有厨子帮忙,累不到我的。”
聚会被安排在一个周末,一大早,如萍才起床没多久,就听到门外梦萍啪啪地在拍她的门,这还是她给养成的习惯,以前梦萍可是会直接忽略敲门这步,直接闯进来。小姑娘等得不耐烦,探进个脑袋说:“你那个男朋友也太敬业了,快点收拾好下楼。”
所以当如萍穿着小狗睡衣,跻着拖鞋一边叼着牙刷的出现在楼梯口时,真的看到蒋修文坐在陆家客厅和她爸爸在下棋。听到声音,蒋修文正好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看到她这个不同往常的造型时眸光一闪,随后深蓝的眼眸里染上笑意:“早”。
如萍抬抬牙刷尴尬回应,然后就一溜烟地跑回去把自己打理整齐。
为了应付那几个大胃王,他们从陆宅出来,一起步行去了这附近最大的市场,因为是住宅区,市场的货物很齐全,新鲜的肉和蔬菜卖得很火,来买菜的多半是上了些年纪的女人,看到这一对年轻人跟她们一样,不禁多看了两眼,不少人心道,这模样这样俊俏的人可不多见,看起来应该是对般配的小夫妻吧。
两个人细细地研究,看质量,比价格,货比三家后,买了一堆新鲜的食材。如萍问:“他们有什么爱吃或都忌口的?”蒋修文耸肩,他哪会注意那些,就算有,厚着脸皮非要来蹭吃的那些人,也没有资格挑剔吧。“只要是你做的,他们都爱吃。”
如萍对他这孩子气的话没有当真,看到什么新鲜都买了点,已经在控制数量,最后还是买多了,两人提不动,雇了一辆人力车才运回去。九点钟时,来蹭饭的几人陆续到齐了。如萍不打算掺合到他中间,去厨房里开始做准备。
他们对这里的熟悉的程度堪比自己家里,赵旭是最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来了和主人打了个招呼,自顾地放上音乐唱片,到厨房自去洗好自带的水果装盘,一点都不觉得见外。他毫无形像地拿起一个还沾着清水的苹果一口咬去小半个,表情极是满足。
于中浩一乐:“你也不怕把牙ben掉。不就是个苹果,你至于吗?”赵旭捧着又大又红的苹果,啃得很欢快,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你不会懂的……” 他都好久没见过苹果皮长什么样了。
于中浩对他再次显摆花了几毛钱买水果表示鄙视,故意寒碜他两个来吃白食的:“不到一块钱买回一堆,你够了啊。”
对客厅盆栽很感兴趣的宋志诚回看了他俩一眼,解释说:“别理那货,听说是被赵老太太把逼他去相亲了,关在家里培训礼仪课来着。可以是那对苹果产生的怨念。体量他的苦衷吧。”
要说赵旭被虐得这么惨,蒋修文还在其中还起一点小作用,赵老太太心中对于孙媳妇人选是有了合意人来着,可是这孙子忒不争气,好女孩硬是在眼皮子底下被蒋家的小子给拐走了。眼看他要毕业,终身大事还没着落,老太太有些急了,给他安排了一打相亲,真的是一打。
一个个环肥燕瘦的姑娘,一天一顿饭相一次亲,持继了十几天那么久,用他家老人的话说,这是广撒网,才能从中挑个最和心意的。赵旭不仅视觉疲劳,脸都快笑僵了,还被规范了行为,连吃东西都不能自如,不由苦笑:“你们现在笑话我,真是一点也不厚道,早晚有一天得走上我的老路。”
他这话说完,几人之间都沉默了,他说得很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找媳妇自己喜不喜欢其实并不重要,要的是门当户对,选择范围真的很小。要么有相匹配的家世可以两家结成联盟使集团势力更大,要么就是女孩子本身是个精明能干的,能够很好地处理内宅和社交关系,成为他们的贤内助。
所以他们对于蒋修文顺利地找到喜欢的人,并且不需要有他们他们那么多顾虑无疑是嫉妒的。
赵旭不经意地问“修文,你毕业之后来我家医院工作吧,自家兄弟我信得过你,来了直接就是主任医师的待遇怎么样?”他们几人都快毕业了,择业方向是早就安排好了,除了宋志诚直接混成公务员外,另外两人都要接手家族生意。蒋修文却从没透露过,他们终于等不及问出来。
蒋修文轻描淡写地说:“那到不必,毕业我就回去了,不会在这多呆。”
虽然有这种可能,他们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惊讶的,于中浩还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回哪里?南京还是美国?”其实以蒋家在政界的地位,蒋修文只要入了仕途就会青云直上,男人大都有权力欲的,这么好的条件环境,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放过。
蒋修文不答反问:“你说呢?我只去过南京一次,根本不能用回字。”
宋志诚沉思了下,开口:“修文,我们有话直说,你如果留下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蒋修文抿着嘴:“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过点小日子就行了,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呢。”
宋志诚看了眼厨房的方向,那里面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忙进忙出。
蒋修文了然,也有些得意:“她当然跟我走。”
几个人听了表情不一,最后蹦出一句:“怎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赶上了。”
威廉训练有素端上茶点,嘴角带笑地看到几个青年人轻松地相处。他明显能感觉到修文少爷的变化,以前他一直是优秀的,值得父母骄傲,外人羡慕。却少了些人气儿,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时候缺少关怀的关系,他一直冷眼看着别人,从不主动加入,有些太独来独往了,很少有能有合得来的朋友,更别说请来家里做客。对于他现在的变化,不论是管家还是远在美国的蒋家夫妇都是乐见其成的。
47、第47章
下午如萍去蛋糕店结算。她招来的这几个年轻的店员都是能说会道的人, 嘴一个比一个甜,招揽到很多固定的顾客, 蛋糕每天又都是限量供应的,如萍当起甩手掌柜一点也没有负担。
静山寺路的那家店, 被李副官一家一家打理得很好,他们夫妻是能踏实做事的人,现在女儿又自有去处,不用他们照顾,便把大半的心力都用在了店里。如萍年前也给这家店招了两个伙计,让他们夫妻俩能够空出些时间在自己家上。
可云今天竟然也在,如萍进门后, 就见她围着跟店员一样的小围裙, 正在收拾餐桌。她第一个看到如萍进来,她这次竟然一眼就认出她来,惊喜地说:“如萍,今天终于遇到你了, 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回头扬向里面招呼道:“爸妈, 如萍来了。”
可云在疗养院的生活,也是从各种不适应中走过来的。虽然她自己提出入院去治疗,可是她有时脑子会不好使,头脑空空时,看到身边没有家人,不是熟悉的环境,就会心慌会着急, 她也也因此吃了好我苦头,犯了好多次病。这样熬了两个月,才渐渐习惯了身边的医生护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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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李副官夫妇都是不知道的,每次可云见到他们,头脑大都是清醒的,她总是报喜不报忧,自己支撑着走过来。因为李副官夫妇对可云太重视了,自从她生病后更是事事以她为先,若是知道了太多细节,怕是会受不了而打断治疗。
现在可云恢复得很好,疗养院的环境单纯,设在郊外,到处是青山绿树大自然,看了让人心情开阔,比每天被锁在家里相比,要好很多。人员也不复杂,只有有限的几个病人和负责照顾他们的医生护士们。
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可云已经和他们很熟了。每天除了吃饭吃药,就是做些简单的运动,看看风景,或是者听医生给他们讲些有趣的课,日子极规律。
她已经不再动不动就脑子不清醒,距离上一次犯病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她一直好好的。医生同意在有医院人员陪同下,可以偶尔回家走走,这样可以帮助治疗,但是不能过夜,这让可云已经很满足了。
这件事儿李副官曾跟如萍提起过,如萍见到她也没有惊讶,能看到和正常人没两样的可云她也很开心,勾唇浅笑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那里还住得惯吗?如果缺了什么要及时跟家里说,我们好给你送过去。”
玉真和李副官在后面烤蛋糕,外面不用他们管,自有店员和可云招呼着。听到了可云的叫声,他们忙放下手头的工作出来,李副官笑道:“太好了,今天可云回家,如萍小姐也来了,我们家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一会儿我去买菜,玉真你下厨,你们都要留下吃晚饭才成。”
如萍笑着说:“李叔你们也别太累,蛋糕的事儿不急,难得可云回家,把店门关了吧,你们多陪陪她才好。”
玉真手上还沾着面粉,一脸笑意地听着他们说话,一听这话不同意了:“那怎么能行,不能耽误生意啊,再说今天没有人下单定做,工作轻松得很,平时要卖的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先说会儿话,喝杯茶,我一会儿就忙完。”
如萍和可云在一张空桌子边坐了下来,旁边有个大盆栽,把这桌和其他几桌隔断开来。盆栽还是月初威廉管家的时候送过来的,每个店面都有,把它摆在店里,更显得生机盎然,空气也能被净化。
一个长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走过来送上了两杯热茶,笑着对如萍点了点头,又去帮忙招呼别人了,对这个生面孔,如萍一进门就发现了,但没在意,原以为只是个客人,没想到还兼职招待。可云看向那人的目光中多了些喜悦,这是平时很少见的,介绍道:“韩大哥是疗养院的助理医生,今天陪我回来的。”她的这种放风是需要有人陪同的,和过年的那次长假不同。
如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个长相普通,看起来很沉稳温和的人,大男人做起服务生的工作,也很有耐心。
如萍用得是肯定句:“你们相处得很好。”可云对那个人的依赖表现得很明显,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可云点点头:“他对我很好,帮了我很多忙。”
如萍说:“你还没回答我,在那时过得好不好,如果有不如意的地方,家属可以找医院交涉。”
可云看周围没人注意,脸上的笑意消散,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哀愁,她抓住如萍的手,强压下激动道:“如萍,我都想起来了,我该怎么办?”
如萍深吸一口气回握住她的手:“你想起什么了?”她心里隐隐有些猜到,可是李副官上次还说她只是好转,对受到伤害的记忆还有一片空白。她的病因也是由这引起的。如果她的记忆不再有缺陷,是不是她现在已经是正常人了?
如萍有些试探地问:“你想起了尔豪?”
可云咬咬嘴唇,轻点了下头。
“你还想起了那个孩子?”
可云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强忍住眼泪不落下,再次肯定地点点头。
如萍不知该是喜是忧。虽然从送她去医院开始,就期待她病好的这天,不过这天来得也太突然了。有时她也怀疑,如果可云什么都想不起来,不那么清醒,会不会才是她的幸福呢。
如萍问:“你没有告诉李副官他们这件事对不对,他们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看他们夫妻俩刚才的表现,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决对不会表现得这么平静。
可云从小在陆家长大,除了尔豪最常在一起的就是如萍了,不仅因为如萍是尔豪的亲妹妹。两个姑娘都是文静的性格,陆家的众多女儿当中,只有如萍才会理这个跟其他小姐少爷身份不一样的小丫头。
她们从小青梅竹马地长大,感情比别人都深。当年她出了事,被九姨太迅速地打发走,没来得及跟任何人说。现在可云什么都想了起来,和如萍往日的感谊历历在目,她现在能信任的人不多,如萍是除了医生唯一的一个。
可去现在没时间追究如萍是怎么知道的当年的事,急道:“我不敢告诉我爸妈,他们知道会受不了的,他们这些年,从来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有关尔豪和孩子的之言片语,一定认为,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才是最好的……可是,我翩翩又记得了。我害怕,怕一切挑开来不知怎么面对他们,他们为我耗尽了大半生的心血呀!”
可云的泪珠终于一串串地掉落下来,却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怕离得不远的李玉真听到。
48、第48章
如萍看着她的眼泪也是一阵心酸, 好像身体记住了曾经的少女感情一般,也想陪着可云一起流泪, 不过她知道那是什么作用也起不到的,“你……对尔豪现在是什么想法?还爱着他吗?
若是你还要他, 我会想办法帮你。当年你们走得太匆忙,我连见你一面都做不到,现在不同了,还有爸爸在,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作主的。”
可云艰难地摇摇头:“不行,我已经错过了太多, 六年, 我在那个梦里原地停留六年,醒来才发现物是人非。尔豪已经不知道走出去多远,他早不是当年的尔豪了。我们也早就完了,你不用骗我, 他身边一定有了别的女孩子, 我都亲眼看到过,或许他都已经结婚了吧。”
如萍也不打算瞒她:“他还没有结婚,却很能游戏人间,女朋友不久就要换一个。直到几个月前,说是对一个女孩子认真了,因为她,他已经和我妈大吵了一架, 看起来是非她不可的样子。”
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尔豪对于可云来讲,真不是好良人的人选,她的性格太懦弱了,尔豪又是风流多情的性子,真的嫁给尔豪,也抓不住他的心。还有雪琴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的。
可云需要的不是一个长不大的男孩子,而是一个能支撑起一片天空的肩膀,比如那边那个一直看过来的助理医生。他未免太敬业了,真是时刻盯着病人,看到可云掉眼泪,他一直就是僵着的。
可云听到她这样说,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还是很难受,尔豪可能都忘了有个叫李可云的女孩子喜欢过他,他们之间的爱情,就让她一个人来埋藏好了。
如萍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她:“这么说,你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
可云点点头又摇摇头:“医生说,还没有那么快,我现在也会偶尔范糊涂,会忽然之间就忘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要不是一直有韩大哥他们一直陪着我,忽然想起所有事的时候,我会有过轻生的念头。”
如萍打断她,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如果你自己放弃自己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准再有那种念头知不道知道?!”
可云有些苦笑:“你放心,最坚难的那一段都熬过来了,我不是一个人,还有我爸我妈,这些年他们为了我已经吃够了苦头,他们也受不了打击的。日子刚有些改善,我不会再闹了。我连恢复记忆的事都不敢说,怎么能拿生命开玩笑呢。”
如萍欲言又止,决定还是有些事说开了比较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虽然不知道细节,不过通过这些日子的推断,也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而给你这些委屈的人,都是我的至亲。虽然你不说,你们会一夜之间消失,是因为我妈对不对?”
可云有一瞬间的慌乱:“不,不,如萍你别乱猜,不关别人的事,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如萍神色淡淡地说:“你不用费心瞒着了,我自己的妈,是什么性格还能不知道吗?她一定把所有错都怪到了你身上,拦着尔豪娶你,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了。陆家欠你的,是不争的事实。”
可云有些急了,拉着她说:“如萍,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从陆家讨帐,我只是一个人承担太累了,我快被压得趴下去了。我没有别人,不知道要跟谁说,我这一生可能都毁了。”说着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如萍抚摸她鬓角,将额头抵上可云的,像小时候那样亲密:“不会的,摆脱了尔豪的阴影,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可云终于忍不住,扑进如萍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如萍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看着几次想上前又止信步子的助理医生皱皱眉。
玉真终于把最后一炉蛋糕装进了烤箱,出来就看到两个女孩子坐在角落,有说有笑在说悄悄话,若是不看可云核桃似的双眼,和如萍有些泛红的眼角的话,她会真以为什么都没发生,她有些忐忑地问:“这是怎么了?你们在聊些什么?”
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可云的疗养费交了一年,那里也很适合散心,可云就先回去再住一段,等她理顺了她的感情,觉得可以坚强地面对李副官夫妇时,就回来把事情挑明。
其实如萍觉得这个真有些多此一举,李副官夫妇女儿疯了这些年,他们盼她全愈的心情是比什么都看重的,早就不会在去盯死原因不放,对于曾经以为的‘耻辱’早就没有那么在意了。既然可云想要时间来冷静,她也没有什么异议。
如萍本来是是不愿意与李家有过多接触的,怕他们感觉不自在,她也会不自在。这次可云却拉着她不撒手,不得不在这儿用了晚饭。这一家人虽然各有各的烦恼,但是能够这样聚在一起,他们都是真的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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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韩医生自然也留下用饭,如萍和他寥寥数语的交谈中,发觉他正如外表给人的印象,是个很稳重可靠的人。李家夫妇也从闲谈中了解到,他今年三十岁,老婆过逝了,自己在抚养五岁大的儿子。
如萍每次来,也会说一些陆振华的近况,李副官虽然忍着不问,但是看得出来他对于他的陆司令的消息还是一直很在意的,如萍觉得也爸做人也有成功的地方,至少,他还有一个这么心心念念着他的人。
可云一晚上都拉着如萍的手,像是想从她身上得到自己不具备的勇气,有想要彻夜长谈的架式。可惜天已经晚了,疗养院有门禁时间,陆家现在也有门禁时间。是如萍给梦萍定的,她做为姐姐也得以身做责。
晚上尔豪来敲门,他是接了任务做说客的。他人三个男生见最近大家的关系有些紧张,想出个主意缓和局面。便想搞一次联欢,几个人丰聚一下,一起玩一玩,吃顿饭把误会消除。
如萍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边写她的毛笔字,上次荣宝斋搬家时,那个中年老板有好多不打算带走的笔墨纸砚,做顺水人情送了如萍。她也不打算放着发霉,干脆趁现在还有时间精力,偶尔练一练字。
尔豪说了半天,看如萍没什么表示,有些着急了,凑到桌子前,跟到如萍耳朵边说:“怎么样?就我们六个人,出来聚一聚,你还没见过方瑜呢,我在她面前可是把我妹妹夸得跟花儿一样,让她见识见识好不好?”
如萍淡淡扫他一眼,继续写着笔下的字,不经意地说:“你到底是想让我见方瑜还是想让我去和依萍和解?中心思想先说出来行吗?”
尔豪一脸无奈地抚抚额头:“我的妹子,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二者兼顾不行吗?咱们放着和和美美的日子不过,何必吹胡子瞪眼睛呢?”
如萍有些好奇,答非所问:“尔豪,你真的很喜欢那个方瑜吗?”
尔豪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我这次真的是陷进去了,你不知道方瑜有多么适合我,她是一个美丽又充满智慧的女孩儿,还有一身的艺术气息。我为了等她一个电话在电话机前呆了五个小时,连侧所都不敢去。她答应和我交往时,又开心得不得了。”
如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说,这个是你最喜欢的?你从前也有很多女朋友,开始也都说认真的,却没有一个挺过一年,这个的保质期又是多久呢?”
尔豪认真地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这是我初恋之后第一次掉入爱河,我很明确地说我认真了。你知道你对我的影响有多重要,我想让你去见一见她。”
如萍没有再问他的初恋对象是谁,答案很明了,能听到他这句话,如萍觉得尔豪还是有救的。她点点头:“好,我可以见她,但是不会去你们那个‘盛大的’聚会,讲和什么的,还是要真心实意的好。我从来就没有和谁闹过矛盾,只是话不投机而已。所以,你要我见方瑜,我们还是另外约个时间吧。”
尔豪见她终于松了口,也就不纠缠非得见什么依萍了,他本身对依萍也不感冒,要不是有方瑜挂着,早就不相往来了。这次来劝如萍,也是受何书桓所托,书桓说他们两人都是双双对对,放杜飞一个单身汉怕他不自在,所以最好把如萍邀去。
可是如萍是有了男朋友的,虽然做为朋友对于杜飞的情况很同情,他做为哥哥还是不想让如萍卷进复杂的几角恋里边去。
尔豪像拍小狗一样拍拍如萍的头,笑道:“你答应了就好,我去和方瑜研究一下时间。”
在他关门之后,如萍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上一次你没有溺死在爱河里,是如何上的岸呢?”
49、第49章
自从那天依萍挨了个耳光过后, 没再踏足过陆家。如陆振华所说,他去找了文佩研究子女管教问题, 当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傅文佩在得知依萍骗了她,是在舞厅唱歌而不是什么文员的工作后, 极是伤心。依萍别的都不怕,就怕她妈的眼泪,傅文佩最收放自如的也是她的眼泪,依萍只得答应再唱最后两个月,合同到期就在家里呆着,准备今年的高考。
虽然她嘴上这样说,却对上学的事有些不以为然, 她登过台有过热情的歌迷, 每天收到过鲜花无数,她的心境和眼界,自然跟以前不同了。
上海现在有公司几年前就开始投资拍电影,捧红的女明星, 家喻户晓风光无限。依萍有时会羡慕,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也不比她们差,甚至有她们没有的青春和热情,只是还没有好的机遇而已。陆振华想让他的女儿们都安稳地上个大学,在依萍这里,怕是要不能如愿了。
饭桌上,陆振华说:“雪琴,从下个月开始, 你每月挪出三百块家用,让尔豪有空就给文佩她们送去。”
雪琴一听这还得了,文佩她们这是要翻身呐,她把筷子一放,“三百块?我没听错吧?家里个个都要用钱。以前不过是给她每月二十块的生活费,我们都得东挪西凑的,你忽然一个月给涨到三百块,你让我们家这些孩子以后都喝西北风呀?”
陆振华说:“我也知道三百块不少,可是依萍每个月在大上海拿二百块的月薪,我答应她,每个月再加她一百块,她才辞职。也不需要多久,直到她今年考上大学为止,就再按正常的生活费给,才几个月的时间,能用多少钱。我话已经说出去,不能在女儿面前失了信用。”
雪琴脸色一变:“老爷子,你不管家,所以不知道现在的物价,时局不稳波动也大,这一家子吃穿用度哪一样是不用钱的,加起来可就多了,你现在让我每月挪三百块出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再说,我们尔豪做着记者的工作,一个月才十几块的月薪,她们母女一个月就要300块,这也太搞笑了吧。”
陆振华和颜悦色地说:“雪琴,文佩母女这些年也够苦的了,每次来拿生活费还得处处看你的脸色,你应该学得厚道一点。”
雪琴说:“我哪敢给过依萍脸色,是我常看她脸色才对吧,我都忍气吞生了,她哪次来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连你这个爸爸都不尊重,什么时候把我放在过眼里。”
如萍和尔豪都低头吃饭,梦萍不是个能忍的,特别是她妈妈受委屈的时候:“爸爸,家有家规法,她总不能把咱们家和舞厅比吧。当了交际花身价也变高了,连生活费都要涨那么多!我早就想要个连衣裙,才二十块,妈妈还不上给我买。同样是女儿怎么差那么多!”
陆振华也放下筷子,沉着脸说:“话说到这里就够了,这是我决定了的事,不是让你们民主决定!梦萍,你真该学学你哥哥姐姐的宽容。”
梦萍被堵得难受,如萍忙拉住她,小声道:“先吃饭,一会儿我们上楼再讨论你看中的那件裙子的问题。”
饭后梦萍气哼哼地来到如萍房间:“我真不明白,爸爸变了,自从依萍来家里闹过之后,好像只有依萍是他亲生,我们都是抱养的一样。难道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吗?我们是不是在他身边呆得太久了,所以才越来越不受宠?”
如萍看着她:“这些事情,有他们大人决定就好,跟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关系。明知道自己没有话语权,你跟着掺合什么呢?难道爸爸的决定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还是说说你相中的裙子吧,我有空陪你去买。”
梦萍无精打彩:“可是好贵的。我根本就买不起,要攒好久的零花钱,这下妈妈又多了一大笔开销,更不可能给我买了。”
如萍晃了晃手包:“谁说要用她拨钱,我给你买。”
梦萍以为她在诳她,不信地抢过手包,拉开拉链一看,顿时傻眼,这里面是如萍没存入银行的,平时零用的现钞,对梦萍来讲,这可是笔巨款,还有些不可置信:“你说真的,真要给我买?”
如萍宠溺地看着她:“恩,以后你缺什么少什么,或者要用钱,不要去妈那里要了,直接跟我来拿吧。现在,我们可以去百货公司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裙子,吸引了我家大小姐的目光。”
梦萍的心思马上就从雷阵雨转晴了,说家里梦萍是最单纯的,因为她一次只能关注一件事情。
跟如萍房间里欢乐的气氛不同,主卧室里,雪琴盯着所剩无几的存折,眼里快喷出火来,早知如此,她无比后悔把钱都填在了魏光雄那个混蛋身上。
她从自己的手饰盒里拿出两件很久远的珠宝,这些都是年轻时陆振华送她的,那时他还是风光的司令大人,财富无数,送给老婆的东西也都是难是一见的珍品。现在虽然世道乱了些,东西都变得不值钱,这两件加起来卖个几千块还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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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琴爱不释手地摸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决定拿去典当。
如萍没想到何书桓还会来家里做客,他和杜飞两人受了尔豪的邀请前来,而不是和依萍一起来。如萍自然地和两人打招呼。杜飞看起来有些清瘦,不过精神状态很好。他一向都是个乐观的人,即使失恋了,也知道如何让自己过得不错。只是时不时瞟向如萍的目光带着不小的幽怨。
何书桓来这的目的可能就不是做客这么简单了,还专门挑了这个时候。今天陆振华不在家,去几个老友相约出去钓鱼了。雪琴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在。梦萍到是想过来挖苦几句,被尔豪打发她带着尔杰去院子里荡秋千。
如萍也想回避的,想必这几个人清了场可能有话要说,没想到她却被人叫住。
何书桓展开招牌笑容:“如萍,我们是朋友对吧?”
如萍菀尔:“明知故问。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何书桓的笑容加深了,如萍想,也许他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不打算解释。
何书桓看了看眼杜飞和尔豪,笑道:“上次听尔豪说,最近你在练字,字画也画了好几幅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欣赏佳作啊?”
如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尔豪:“没想到,私下里尔豪跟朋友相处时,还是个大嘴巴。”
尔豪脸色一僵,伴怒道:“胡说,书桓才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嘴巴呢,什么话到他那都留不住。”他在如萍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警告了书桓一眼,眼里的意味很明显‘有事说事啊,别把我扯进去。’何书桓还给了他一个‘放心,自有分寸的眼神’。
如萍假装没有看到那两人的眉来眼去,“那你们先聊,我去拿两幅下来。”
尔豪看如萍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哼,你们两个说我没用,我到是要看看你们怎么说服如萍。”他可是很记仇的,书桓那小子明显怕一个人搞不定如萍,想拉他下水。他们明知道自己一向对如萍言听计从的,出场只会完败得更快,却还拉他下水就很不厚道了。等外人都走了,如萍可以算帐的就只剩他一个人。
何书桓说:“总要试过才知道,你没努力怎么知道如萍会排斥和解呢,说不定她只是跟我们堵气而已。”
男人有时候执着起来,也是不会拐弯的。杜飞不打算加入他们的讨论,独自暗然神伤,说真的,他还没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特别是知道如萍已经名花有主的现在,他每次见到如萍心里还会紧张。真可谓痛并快乐着。偏偏还想过来,时不时地看一眼。
50、第50章
如萍拿着两卷画轴下楼, 发现楼下的几人改成正襟危坐的样子,想必是又达成什么协议了。把画纸展开, 竟都有些愣住了。
尔豪知道如萍在写字画画,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兴趣, 却没太在意过。他第一对这些不感兴趣,第二不认为如萍真的能写出什么名堂来,可是就算他是门外汉,也不得不真心地赞一声这画得很好看。
如萍对尔豪说:“你不是在好奇我捣鼓些什么吗,这个月画了些花草,已经完成了七张,这是其中的梅兰图, 画着玩的, 不能登大雅之堂。不过,我还是打算画好之后,在你和梦萍尔杰的房间各挂上一张,咱们家也该添点艺术气息了, 免得某人和充满艺术气气的女孩子在一起时, 都不知道谈论些什么。”
尔豪无力:“你!”
如萍发誓这绝对不是在报复他,绝对不是。
何书桓有些惊艳:“这些都是你画的?画得很好嘛。”
杜飞推了推眼镜说:“是啊,这要放要百年以后,一定是那个什么,传世之作啊,梅花像梅花,兰花像兰花, 真是美极了。”几人都觉得他这个门外汉的评价很有趣,不被他逗笑了。
何书桓两眼放光:“我父母也是喜欢收集字画的人,不知道我能不能讨要一张。”
如萍点头说:“可以,既然是给伯父伯母,和我们自己玩玩不一样,不能太随便了,楼上还有几幅,你随我去挑个合心意的吧。”
依萍来的时候,客厅里杜飞和尔豪在闲聊,她笑问:“怎么只有你们俩个?其他人呢?”
尔豪没想到她会来:“你是来找爸爸的,你来得不巧,他出去了。”谁都知道依萍来这除了找老爷子外,绝对不会找别人,虽然这种特殊待遇不被看做是好事。
依萍四处看了看:“不是,我听说书桓和杜飞在你们这,所以才过来了。今天这里好冷清啊,书桓已经走了吗?”
杜飞一向嘴快:“书桓和如萍在楼上看画呢,神密兮兮的。”
依萍闻言一僵,笑得有些不自然:“喔?什么画这么宝贝,我也要去看看。”说完她熟门熟路地上了楼。书桓和如萍单独在一起,这使她非常不安,她到是不怕如萍把书桓抢回去,只是爱情是那么狭小自私又微妙东西,得知自己男友和别的女人呆在一个斗室里,让她心里不舒服。
尔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杜飞一眼,杜飞不明所以:“我又说错了什么?”
尔豪‘哼’了一声:“你什么都没说错,书桓今天来,是为了劝如萍和我们一起出去聚会的,你现在让依萍上去,她听到了怕是什么效果都没有了。”
事实上,没过一会儿,依萍就‘砰砰砰’地跑下楼梯,直冲着正门跑走了,何书桓急匆匆地追在后面,喊道:“依萍,你等等先别走,你听我解释啊!”
尔豪杜飞同时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如萍,你们在说什么,被依萍听到了,会有那么大反映?”
如萍站在二楼的楼梯边,一头雾水:“奇怪就奇怪在,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啊。”
尔豪脸色一变:“那你们当时在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如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书桓选了一幅字画,让我把提词写完,我正在写字,他在研磨。门就那样开着,能看得清清楚楚,能有什么误会?”她和何书桓之间的关系一直平淡,还没到让人产生误会的程度吧。
出了陆家大门,何书桓终于追上了依萍:“依萍你不要走,等等我!”
依萍生气的转身:“你追出来干什么?看我失意的样子?你们刚刚不是很好吗?啊,你们在一起那幅画面,真的美好得让我‘感动’啊!前提是那个人不是我男朋友!”
书桓叹了口气:“你就为这种事情在生气?你误会我了!我只等如萍写完那幅字画而已。我跟你说过,我妈妈喜欢收集字画,我见如萍画得不错,才来求一幅。”
他不解释还好,一开口依萍觉得心里有股火在烧:“是啊,如萍多才多艺,又温柔又善良又美丽,你怎么不继续留在那里,你追我出来做什么?!你回家后要把我的照片和如萍的字画一同给你父母看吗,他们会怎么想?”
书桓有些好笑:“你不要乱发脾气好不好,你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这次来找如萍我的目的也是为了你。”
依萍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心里只有我,那么我问你,假如你没有遇到我,你会爱上如萍吗?”
何书桓目光一顿,有些不知所错:“……我不知道。”
依萍冷笑:“你不知道,我能替你回答,会的,假如没有我,你们早就是一对了。你不知道你刚看如萍的眼神多么温柔眷恋,我甚至不确这你有没有用那种目光看过我。事实上,她早就在你心里,不要否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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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桓震惊的向后退一步,摇摇头:“不是的,这只是你的武断猜测。我不否认,我喜欢如萍,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们会发展下去。可是这个假设根本毫无意义。你出现了,你就这样闯进了我的世界,人生总在不停的选择,然后走向不同的路,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爱的是你,她身边也自有照顾她的人呐,我们不要抓住这些不放好不好?”
依萍说:“我就是小心眼,要抓紧不放,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我不能忍受,在我没有理清对你的感觉前不要来找我。”她转身就跑了。
何书桓跟在后面追了两步就停下脚步,泄气地一拳打在墙壁上,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天风和日丽,蔚蓝的天空飘着朵朵棉花糖似的白云,圣约翰的体育场边坐满了人,场地被划分成一块一块,熙熙攘攘格外热闹。今天这里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如萍也和其他学生一样,站在跑道前,在指导老师的号召下做着赛前运动。
蒋修文往日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脸上,显而易见到一丝烦躁:“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报了名。”那可是5000米,不是每天围着人工湖跑两圈。
如萍撇撇嘴再次强调:“不是我自己报的,当我知道时名单已经下来了。”这先斩后奏的做法,自然是经教授的手笔。财经系男生的体能状况,在运动会没开始时已经一览无疑,想抓个体力不错的壮丁难上加难。
每个系又有固定的最低名额,当实在凑不出人手的时候,经教授又把主意打到了如萍身上。现在学校里女生比例很小,像这种长跑的项目,就不弄什么男女生分开了,事实上会报名的女生根本没几个,没人会有意见。
经教授认为,反正只是凑个名额而已,没人在乎报名的是男是女,也不用拿名次,就一点没有心里负担,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报上了。
如萍从来不是不战而退的人,既然报了名字就跑跑看嘛,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显然蒋修文和她的想法不太一样,这个场上地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娇小的如萍在这群人里面已经很显眼了,时不时就有打量的眼光瞟过来,蒋修文用堪比冰冻射线的目光把人瞪回去。
他有些无奈和纵容地说:“坚持不住就不要勉强。”替如萍整理好头发,她今天特意带了一顶帽子,就是他们平时运动时带的那种,以免长发乱飞。
跟来看热闹的宋志诚有些傻眼:“你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以后谁当家做主也太没悬念了吧。”
如萍他们班的班长有些同情地把他请走:“大师兄,比赛要开始了,你不能站在这了。”其实班长曾经对经教授的这个任性的决定也严重置疑,就算他们班实再抽不出人手,也不至于要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充场面,受这份儿罪吧。
51、第51章
经教授却气定神闲地说:“她没有异议吧?既然她什么都没说, 就表示可以接受安排,放心, 那丫头能照顾好自己。”不知道他的盲目自信是从哪来的。
随着比赛的哨声响起,好些人甩开胳膊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男生们好面子,见场边有好多围观的少女们,更要抓住这个能好好表现的时机,一个个真是牟足了劲儿。
如萍班级还算团结,没有比赛的同学大都过来给他们加油,大家平时的关系虽然普通,但是遭遇外敌时还是一至对外的。加起油来一点也不含糊, 扯开嗓子喊得很欢, 不知道如萍是不是系中唯一一个参赛女生的关系,给她加油的喊声最响亮。
在别人眼中看来,场上的女生只有五六个,除了如萍外, 一看就是体育不错的健壮体格。到不是如萍有多矮, 167的个子在女生中也算得上高的了,不过,在这个场上却几乎是最矮的,她身形又单薄,看得场外的人不禁为她捏了把汗,别人是有这个共识,这个长相好看的小姑娘一准得半路退出, 没见她刚开始就被落到后头去了吗?
宋志诚瞄瞄蒋修文看不出喜怒的脸,干巴巴地安慰:“恩,那个,虽然可能是最后一名,但是贵在参与呀,得失心不要太重。”
蒋修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场上的人影,就别人都不存在一般。
如萍经过这小半年的有意锻炼,体能上升得很快,不过和先天体能力量就优越的男生比起来,还是没什么优势的,上场之前,虽然别人都安慰她只要凑个数就行,但她也不打算真的垫底。
她一直保持着匀速在慢跑着,没多在意一个个跑到她前头的人,不过,她在心里计算起来,用这种速度过几圈能追上体力渐渐下降的人。
跑道四百米一圈,当到第五圈的时候,有人开始呼吸粗重起来,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十足有精神了。如萍还是保持着以前的速度,已经开始过人,甩掉了渐渐掉队的男生们,每一个被超过的男生,看到跑到他们前面的娇小身影,又加足了劲想追回来,所以,这场比赛选手的积极性调动得前所未有的高。
可有句话叫心有余力不足,这就是那些男生的写照,他们大多前面冲得太急,现在体力不支,有心想追,可是距离却越拉越远,只有拿眼神凌迟如萍背景的份儿了。
如萍就这样一个一个地过人向前,不是她跑得快,而是别人都在慢下来,当别人气喘嘘嘘时,看到她的脸色还不红不白,受到的打击更大。
越靠近终点,加油声也愈大起来,如萍能听到喊她名字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被这种青春的热血感染,她也开始加足马力冲刺起来。围观的人大半的目光都投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因为她跟其他选手相比,实再是太显眼,身高差距不说,还格外灵活,一个又一个地过人也实在有意思。最后一圈如萍用尽全力终于又超过了两个人,得了个第三的名。
她迈过终点,好多人都已经等在了那。如萍如此争气,不但跑完了全程还拿到了名次,财经系的拉拉队兴奋异常,几个女生围着她又笑又跳,好像她们自己打了胜仗一样,有其他人不认识的人也会对她赞赏地笑笑。
连串跑下来这么远,运动量相当不小,如萍知道剧烈运动过后不能坐下休息,蒋修文虽然黑着脸,手上却温柔地扶着她又走了一会儿,走到一旁人少的位置,如萍嘴角含笑地环上他的腰,有些讨饶地请求:“别跟我生闷气了好不好?”
蒋修文轻哼了一声,似乎没打算和她计较。
他拿着湿毛巾给她擦脸,她痒得想躲,被瞪了一眼才老实了,他问:“等一下去哪里?”没他们什么事就可以回去了。
如萍任他拿着毛巾的爪子在脸上肆虐,“就去食堂吧,我有点饿了,你没饿吗?叫上志诚他们,梦萍和尔杰也要到了。”
当鸳鸯火锅底烧得滚开的时候,如萍听到楼下传来尔杰说话的声音,她们今天没在坐包箱里,就为了那两孩子来了容易看到,她从楼上挥挥手:“梦萍,尔杰,我在这儿。”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肉球噔噔地跑上楼,向着如萍小炮弹地冲过来,眼看要撞上时,被蒋修文轻描淡写地一挡,小肉球就被拦在了一臂之外,尔杰有些委屈,眼巴巴地看向如萍:“如萍姐~”
如萍轻叹气把他解救出来,对梦萍招手,把两人都安置到坐位上,向几人介绍说:“这是我家的弟弟妹妹,一会儿要跟我逛逛校园。”又对两个小的说:“在场的都比你们大,要叫哥哥。”
两个小家伙都是嘴甜的,一会儿功夫就于哥哥宋哥哥地叫得很熟了。尔杰端端正正系小餐巾的样子很惹人爱。梦萍更是个娇美的小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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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给两个小的叫了两杯牛奶,看到他们嫌弃的表情,努力扳着脸说:“怎么,以为不在家里就不用喝牛奶?真抱歉让你们失望了。”她到是一点报歉的样子也没有,拿着杯子直接递到尔杰嘴边,向梦萍投去颇有深意的一眼。梦萍撇撇嘴,如萍是坏蛋!不过她的斗争还一次没赢过,小姑娘只得乖乖地喝了。
“你看看你,都喝到脸上去了。”如萍一脸宠溺的笑容,轻轻地替尔杰擦掉鼻子下面一圈奶胡子。她抬头看到几人竟然没对着她发呆,“看什么?肉都好了呀。”
赵旭清咳了一声,打破尴尬:“吃饭吃饭。”今天的羊肉十足鲜嫩,汤又用的鲜美的鱼汤,山菌蘑菇也煮得嫩嫩的,简直口齿留香。那两个人也装作很忙的样子开始吃饭。
蒋修文面色如常,他只是对两个小的有些精神上的同情。这种灌牛奶的戏码,他每次在陆家吃饭都要经历一次,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被灌的人不是他自己就好,每每到这时,蒋修文都无比庆幸自己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给了他拒绝那种饮料的借口。
他看向如萍:“一会儿要出去买东西吧,我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如萍想了想,说:“别麻烦了,我们就做电车去吧,尔杰还没坐过电车呢,这次带着他体验一下也好。”
蒋修文点点头:“听你的。”反正他无论如何也是要跟去的,有他在一边,那两个小的不至于闹得太凶。这些天的相处,他是充分地知道了长姐不是那么好当的,是他这个独生子以前无法理解的。现在知道了,对他们之间的那种信赖与依靠的感情也是羡慕。
最后他们也没坐成电车,宋志诚今天开了车过来,如萍几人搭了一次顺风车,他直到把人放到平桥百货公司门口。宋志诚本来还要忙自己的事,看到商店的标牌也跟着下了车。
百货公司的经理率先迎了出来,一口一个‘少爷’,态度恭谨得很。如萍和修文这才知道,原来是遇到宋家的产业了。所以这几个‘少爷的朋友’,全程都是被经理殷勤地招待着,梦萍小姑娘试裙子试得不亦乐乎,尔杰也左拥右抱捧着玩具不知道该放弃哪个,最后付钱时经理大方地给打了一半折扣。
与此同时,尔豪也在另一家百货公司,不过他却没那么幸运,他答应了陪石蕊去买唱机,没想到事到临头却找不见梦萍,他只好自己陪她去,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两个青年男女走在一起不算什么事,可是他却偏偏被依萍撞见,她早就对方瑜说尔豪是个花花公子的,现在看到他在陪女孩子逛商店,他真是百口莫辩。
52、第52章
尔豪疲惫地搓了一把脸, 努力扯出个歉意的笑:“抱歉,唱机没选成, 反到让你看了一场笑话。”
石蕊摇摇头:“你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人误会。我就不该让你陪我出来的, 快去把人追回来吧。”
尔豪嘴角扯出个讽刺的弧度,“追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一向最自以为是,不搅合出大风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石蕊百思不得其解:“刚刚那个……不是你女朋友?”
尔豪脸色古怪地看着她,见她不是在开玩笑,好笑道:“找这样的女孩子当女朋友,我几辈子都消受不起, 她是我另一个妹妹, 只是关系一直不太好。”
石蕊讶异,欲言又止,她还没见过这样对待自己哥哥的妹妹,刚刚那捉/奸的表情和尖锐的语句也太生动了。
尔豪没在意她怎么想, 今天丢人丢大了, 他以后再也不会踏足这家店,对上石蕊的目光也是说不出的尴尬,“我送你回去吧。”
尔豪到家里时,如萍在帮梦萍整理今天买的东西,她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你回来啦。不是和朋友出去了吗,怎么没精打采的?”
尔豪摊到沙发上, 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开始闭目养神,话都懒得说了。如萍和梦萍对视一眼,放下手头的东西,一左一右地坐到他身边。梦萍拿手去试他的额头:“尔豪,你不是生病了?出去一趟脸色就变得这么苍白。”
如萍看他那幅样子,猜测道:“又和谁吵架了?”这种戏码以前在多情的尔豪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是最近却没少上演,看着尔豪夹在他女友和依萍中间,她们这些旁观的人都觉得累。
尔豪一看混不过去,坐起身,把今天商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还有之后他去找方瑜被拒之门外的事情。尔豪摊手:“我也想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她就是盯住了我,以前挑拨离间,现在又学会了捕风捉影。要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子,我都想揍她。”
梦萍听了很火大:“依萍这个神经病,存心找不痛快,她没本事朝爸爸发火,为什么要找尔豪麻烦,尔豪难得才认真谈一个女朋友,难道就这样让她搅合了。”
尔豪沉着脸说:“她是有备而来的,我一直记着依萍挨打那天她说过的话,她说她会报复的,她会含笑看着我们每个人哭。她现在已经把我闹得不得安宁了,你们也要小心她。”
梦萍哼了一声:“她到是敢,让她试试看。”
如萍对于尔豪的感情生活,说实话不太敢兴趣,特别是可云清醒以后,她对见方瑜也不太期待了,她意味深长地说:“尔豪,听你那么一说,我觉得那个石蕊可能对你有意思,不然女孩子不会主动提出见面,你喜欢谁我管不着,但最好还是一次喜欢一个。”
尔豪对着她一笑:“算了,你们两个还小,就别为我的感情生活担心了,我能处理好,我和方瑜的感情基础还是很牢固的。”
如萍点点头,梦萍却不以为然,他若是真能处理好也不会被人家这样欺负,这些次积累下来,她早就和依萍积怨很深了,如果有机会,她要叫她好看!
晚餐没见到梦萍,阿兰也接到她说不回来吃饭的电话,这种事常有,如萍本来没太在意,她在楼下陪着陆振华下棋。晚上七点半,约好的宵禁时间已经过了,大门外还是没有动静,如萍有点着急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电话里也没说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如萍今天心里总有些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棋下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陆振华看了她好几眼:“不用着急,梦萍不是小孩子了。”
如萍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如萍讯速接起电话,她以为是梦萍打开的:“喂?你在哪里?”
“如萍,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宋志诚的声音,这让如萍有些失望,“志诚啊,什么事?”他说:“我看到你妹妹了,她好像喝了不少酒。”
事实上,是喝酒之后在闹事,梦萍和另一个女人在吵架。两方人都不想善罢甘休的样子,宋志诚是不想趟混水,但是既然遇到了,他也不能装没看见,至少要通知如萍来处理。
如萍闻言一凛,抓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喝多了?”当初电视剧情节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毕竟过了好些年,只记得些主要的人和事,至于梦萍,她只有个很模糊的印象,今天这通电话打来,她突然想起来,梦萍就是在酒巴里喝多了酒才会出事!
如萍的声音听起来还冷静:“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志诚,你先看住梦萍,无论如何,别让别人带走她,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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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志诚本来是约了生意伙伴要谈事情,没想到在楼下就遇到吵得很凶的一伙人,他第一眼认出的在这里唱歌的白玫瑰,顺便也看到喝得脸蛋通红的梦萍,她打扮得太成熟,他差点认不出来,梦萍和白玫瑰正在对着吵架,身边的朋友竟然是一群流气的小混混。
他想到如萍对这两个姐妹的不同态度,和对梦萍那丫头的亲近宠爱,他一分钟都没耽误,赶快去打了电话。听到如萍的口气,就知道这次她是真着急了,认识这么久,如萍还从来没求他帮过忙。
“我们在大上海舞厅,放心吧,我会看住她。”刚做了承诺的宋志诚,回来一楼大厅却有些傻眼了,地上一片狼籍,舞厅里的保镖已经和那些小混混样的人打得不可开胶,梦萍却不见了。他忙上前拉住还打得火热的何书桓,问:“梦萍人呢?!”
何书桓一愣,他被划伤的手臂还在隐隐做痛,看到有人过来一个直拳挥出去,没想到被这人抓住,他认出这人是如萍的朋友,指着门口,急道:“她被人带走了,快去追回来。”
宋志诚不是个出门会带保镖摆谱的人,他现在才知道后悔这个决定,连个能帮上忙的人都没有,他出了门,眼见街道四通八达,根本没有他们的影子。
如萍和陆父匆匆交待一声,连司机都没来得及叫,车正好停在院子里,她直接坐到驾驶员的位置就要发动车子。陆振华也跟了出来,一把拉住车门:“如萍,是不是梦萍出事了?你急匆匆的要一个人去哪里?”
如萍深吸口气:“爸,我去接梦萍,听说她喝醉了,我把她接回来。”她心里很不安,还是不要先吓他的好。陆振华盯了她三秒,一把拉开车门也坐进车里:“我跟你去!”
如萍不能把他赶下车,也没有时间和他分说,只得发动车子。陆振华抿着嘴看着前方一言不发,他没再问如萍为什么这么急,也没问如萍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只是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如萍看着他就在旁边,心里也镇定许多。晚上的车流和行人都不多,如萍一个劲地踩油门,把这辆车的速度发挥到最大。
大上海舞厅就在法租界最热闹的街上,如萍对于路况很熟悉,平时半个小时的车程,被她十几分钟飙到了,拐弯时,还差点撞到突然冲出马路的一个醉汉。
如萍猛地一踩刹车,外面的人没撞到,车内的两人差点没撞到挡风玻璃上,“抱歉爸爸。”那醉汉拦在路中间骂骂咧咧,如萍没空理他,打了方向盘要绕道过去,却见那人恼羞成怒地扔了一团东西过来。如萍立刻推开车门,走过去喝问:“你们抓的女孩在哪里?”
那团东西虽然揉得皱巴巴了,如萍还是一眼就看到,那正是前几天梦萍买的小外套。那人喝得醉薰薰,看到个漂亮女孩子过来,抬手就想调戏,哪里听得清她说的是什么,如萍低声叹了一句:“那就没办法了。”
53、第53章
现在还不算晚, 街上还有人,行人都被突然想起的这声凄厉长嚎吓了一跳, 脚步匆匆地绕道走过,没人会管这种闲事, 或许有人觉得这是城市人特有的冷漠,可是上海晚上的街道经常有帮会的人械斗,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就是大祸。闲事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管得了的。
如萍豪无预兆一拳打在那人的肚子上,趁他疼得弯下腰,干脆利落地卸了两只胳膊,她对脚下人的哀嚎声充耳不闻,只是一点点在加重脚下的力度踩在他的脖子上, 好像随时能踩断一般。她冷冽地重复了一遍:“你们抓的女孩在哪里?”
车外那一幕发生得太快, 陆振华反映过来时,如萍已经将人踩在脚下了,他震惊地下了车,正好听到那人开口, 疼得眼泪鼻涕齐流的人被打得酒醒了大半, 小命受到危胁脑子一下子也清醒了:“大侠饶命,女侠饶命!你找陆梦萍是吧,她……他们去了那边的仓库里。”
如萍和陆振华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那个方向一片漆黑,明显没有人住,很有可能是仓库。如萍看了他一眼,冷道:“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一个手刀下去, 直接把人砍晕了。突然明白什么的陆振华脸色一白,两人不再管地上那人,向那边跑去。
这一排房子都是旧仓库,平时晚上不会有人来。只有一间亮着灯,如萍本来走在前面却被陆振华不由分说地拦到了后面,如萍想反对,却终究没动,这是这个父亲保护她的方式吧。虽然她刚刚的表现已经表明,她不是柔弱的菟丝花,有能力保护自己伤害别人。
他们先在窗外探听里面的动静,大概有三四个人的样子。
一个男人操着醉酒的模糊声音说:“她家很有钱,我们玩过了还可以赚一笔。”
“这次人财两得,真是撞了好运。”
其间夹杂着梦萍微弱的声音:“你们要干什么?放过我,我要回家”
“干什么?就是想玩玩”
“绑结实一点,嘿嘿,让大小姐见识一下我们虹口一条龙的厉害……”
“放开我,救命啊!”
陆振华一脚‘哐当’把门踹开,如萍跟在他身边。屋里的三个醉汉听到动静回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喔,怎么来了个老头子,还带了个大美人,怎么,你们也想跟哥哥们玩玩?”
看到屋里的情行,陆振华怒不可歇,“你们这群禽兽!”他手上的青筋暴起,长鞭不同分说地就抽过去,随着哀嚎渐起的是皮开肉绽的血花。三个人红着眼睛扑过来,却正好喂在鞭子上。陆振华今天去骑马,马鞭正好放在手边,他顺手就带上了,没想到真用得上。
破床板子上,梦萍被绑住了手脚正呜呜地挣动着,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如萍没理那三个废物,只扫一眼她就知道陆振华完全对付得了。
她直奔到那张破床板子查看梦萍的情形。她不看还好,一见就一阵火大,梦萍四肢被分开来绑着,衣服已经撕破了大半,只有内裤还算完整,其他衣服都成了破布条零散地挂着。
如萍脱下自己的长外套给她裹起来,心疼极了,她家的孩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梦萍还在闭着眼睛挣扎着:“别碰我,你们放过我……呜呜……求你,我给钱,全给你们……”
如萍轻轻拍打着她:“梦萍,不要怕,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如萍。”
梦萍感觉自己在做着一场没尽头的恶梦,却听到了最熟悉的声音,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睁眼。如萍正在忙着解她手脚上的绳子,看到她开眼睛,忙送出个温柔的笑容:“梦萍乖,不怕,爸爸来救你了,会把坏人都打跑的。”
梦萍努力辩识着她,像才恢复五感一般,果然听到周围的痛叫声和熟悉的挥鞭子声,瞪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熟悉的气悉传来,喃喃道“如萍……”
如萍解完绳子,把呆住的小妹扶起来系好外套,裙子已经破了,不过外套能盖到膝盖上面,也能将就了。刚刚已经检查了一遍,她身上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手腕和脚踝处被绳子割破了皮,有点淤血。这些皮外伤都不打紧,就怕有内出血。她认真地问:“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那一台既往的语气,就好像她们是在梦萍卧室的床边一样。
梦萍眼角还挂着泪,怔怔地看了如萍半响,再也忍不住,扑到如萍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姐,我好怕,他们欺负我,我好害怕……”
如萍抱着她,感觉到贴着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轻轻地顺着她的背,“不用怕,我来找你了,欺负你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几个小混混自从遇到陆振华的鞭子就没停下惨叫,陆振华戎马一生,都是真刀真枪打下的天下,收拾几个喝多了走路都不稳的混蛋,就跟玩似的。如萍淡淡扫了一眼,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见到梦萍没事,绷着的心情就放松下来。
如萍真有些后悔一时着急把老爷子也带了来,看他双目中的充满的血丝,就知道这事儿没法善了,当然,她也不打算以德报怨。不过老爷子这个架式,别再气出什么病才好。就让他拿这三个东西先撒撒气吧。
等陆振华终于打得有些手酸,这个虐打的过程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之久,梦萍早就安静了下来。那几个挨打的人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皮,已经没力气叫喊,摊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陆振华放下鞭子,好像还没解气,他看看四围,想寻个趁手的兵器。如萍在他把手伸向手臂粗的铁管子时,阻止了他:“爸,别闹出人命。”
陆振华看她一眼,有些讽刺地说:“喔?你不同意我使用暴力?刚刚外面那人不是也被你面不改色地打残了吗?”陆振华今天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的女儿一向是娇养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这些人死有余辜。
如萍今天不同往日的作为他看在眼里,印象实在大为改观。他对这个女儿看来要重新审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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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说:“不能让这些人渣的血,脏了爸爸的手,我保证他们都会为自己的行为负出代价!”别人摘走她一片叶子,她至少要毁人一棵树。梦萍如果今天遭遇了毒手,她会让他们身边所有亲朋好友都痛不欲生。好在梦萍没什么事,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陆振华不甘心就这样算了,若是在以前,他早就毙了他们。
看到他眼中不减的杀意,如萍说:“爸爸,杀几个这样的人是无关紧要,社会也能多一些安定。可是今天他们带走梦萍,是好多人都看到的,如果做得不干净,迟早会被人查出来和我们有关系。现在不比以前,杀人是要做牢的,你是我们家的支柱,如果你倒了,要我们一家人怎么办,像梦萍今天这样被人欺负吗?”
陆振华眉头跟打了结似的,紧紧的皱着,手握着的管子狠狠地掷了出去。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宋志诚大汉淋漓地推门而入,惊喜道:“如萍,太好了,你们在这里。我到处找,跟了五六条街才找到这里。”他看到这个满地血腥的场在脚步一顿,迈过地上挡路的东西,就向如萍这边走来。
梦萍一直贴在如萍身后,现在惊魂未定,见了生人就害怕地缩了缩,如萍拍拍她的手。向宋志诚点点头“师兄。”宋志诚一愣,财经系的人都爱玩笑着叫他大师兄,有种溺称的感觉,被人叫惯了也不觉得什么,从如萍口中叫出来还是第一次,让他受宠若惊,更多的是心里没底。
他看到门口的情况,再看缩在如萍身后狼狈身影,已经明白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脸色也白了:“我,我打个电话的功夫,他们就跑了。梦萍……她有没有……”
如萍赶快阻止他胡思乱想自责下去:“没有,我们来得及时。”给他介绍道:“这是我爸爸。”“爸,今天那通电话就是师兄打的。”
陆振华对他点点头,“小伙子,谢谢你,我陆家欠你一个大人情。”
宋志诚汗颜地摆摆手:“伯父千万别这么说,折煞我了。”
他走到地上摊软却不停小声叫唤的几人身边踢了踢:“如果不嫌弃,就把这些人交给我吧。我会送他们到应去的地方。”
陆振华看向如萍,这个小子面对鲜血四溅的行凶现场,还这个镇定的样子,看来也不像普通人,但到底有什么本事身份他却不知道。对地上这几个人,说真的,陆振华只要看一眼气儿又上来了,恨不得直接抽死。
如萍说:“交给他吧,志诚出面,比我们出面效果要好得多。”以宋家的势力地位,警察局和法院都会给面子的。
“师兄,又要麻烦你了。”
宋志诚摆摆手:“一点也不麻烦,我就将功赎罪吧。”谁让他把人给跟看丢了呢,今天如果如萍他们没有及时赶到,要发生的悲剧他都不敢想。梦萍这小姑娘还不到十八岁吧,他看向如萍身后那个单薄身影时,不自觉地带上了歉疚的怜惜。
梦萍和他的目光一撞,马上不安的调开,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除了如萍,看谁都觉得那目光像火在烧,她连陆振华都不敢直视。
54、第54章
有宋志诚把事情包揽下来, 不用他们善后,如萍直接开车回家, 陆振华还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梦萍则把自己宿在后座上, 她想跟如萍说说话,却因为陆振华沉默的压迫感,不敢吱声。
又因为喝了酒被风一吹,头疼得厉害,歪在后面打起瞌睡来。如萍从后镜里看到她头滑了下去,轻叹一声,车子开得越发慢了。再慢也有到的时候, 过了一个小时, 车子终于驶到了福煦路,他家大家口却停了一辆车。
蒋修文一身挺拔地正立在车边。见到如萍从驾驶位上下来,松了口气,还能开车, 应该没大碍。先跟陆振华打了声招呼, 转向如萍时说:“你去哪了,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如萍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等在这里,她看了一眼手表,都半夜11点了。拉他到一边:“你怎么知道我遇到麻烦?”
蒋修文声音明显不那么镇定:“还记得我留在你身边保护的人吧,他们只要你出门就远远地跟着,今天有人送信过来,说你急匆匆地走了, 可能要去危险的地方。”
如萍握了握他冰凉的手,看来他在外面等了很久了:“你别担心,我没事,是梦萍被人劫走了,好在发现的快,及时救了回来,天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陆振华明显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说:“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修文也不是外人,你不必赶他走,让他一起进来。”说罢就大踏步走了。
如萍去后座把梦萍拍醒,搂住她的腰带她往前走,蒋修文也帮忙扶着她一边的手臂。
如萍搂着梦萍一进门,就看到雪琴和尔豪坐在沙发上等着:“你们还没睡啊。”
雪琴立刻站起身迎了过来:“一共六口人,到睡觉的时间了却有三个都不在,还有两个是接了电话匆匆出去,我能睡得着才怪。老爷子,你们这到底是去哪了?修文怎么也跟来了?梦萍这是怎么了?一股子酒精味,你这丫头皮太紧了吧,敢喝酒?!”
尔豪过来接住梦萍,“妈,你先少说两句,没见他们都很累吗,来,扶她坐这个长沙发坐下。”
陆振华的手杖往地板上重重一戳,所有都安静了,梦萍更是像刚清醒了一般,吓得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蒋修文揽着如萍,两人坐在一起。雪琴和尔豪对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
陆振华沉声开口道:“梦萍!说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梦萍缩了一下脖子,回到温暖的家,见到熟悉的家人,今天受的所有委屈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她抽抽嗒嗒地说:“我今天和几个……朋友去大上海舞厅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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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敢去那种地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尔豪忙拦住雪琴。
陆振华冷冽的目光一扫:“不许打断,让她说!”
梦萍不敢看别人的眼睛,低着头飞快地说:“我们喝了很多酒,本来我没醉,被他们灌了几瓶就醉了,然后遇到了依萍,她过来找碴,我看不惯的她平日里对尔豪的作风,就跟她吵了起来,然后,何书桓同和我一起的人动起手来。他们……在混乱中把我带走,然后……然后……他们都要欺负我,把我绑起来的时候,爸爸你和如萍就到了。就这些了。”
雪琴听了前边还觉得没什么,越到后来,越起晕倒,尖声道:“他们欺负你?他们是谁?是何书桓依萍还是别人?”
梦萍缩了缩脖子,如萍看不下去,走到她身后坐下。梦萍的后背整个缩进她身边,反正早晚要说,瞒也瞒不住,流着眼泪道:“不是依萍,是和我一起的人,全是男人!这下你明白欺负的意思了吧,他们要强/暴我!要不是如萍和爸爸来救我……呜呜……”
雪琴这下真的要晕了,扶着沙发,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
尔豪也一脸不可置信:“天呐!”
梦萍哭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是朋友呀,一直玩得很好,我还常拿钱给他们用……”
陆振华却脸色黑得可以滴墨了:“那些人是你的‘朋友’?你交的是些什么下三滥的朋友!”他气得把面前的茶碗向梦萍飞出去,如萍就坐在她身边,蒋修文抬手把茶碗打偏,以免溅到她们身上。
陆振华大怒道:“我以为你遇上了流氓,没想到那些流氓根本是跟你一伙的!你明不明白什么叫物以类聚?怎么别人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偏偏你就有呢?!”
陆振华差了气儿,咳嗽个不停,梦萍也知道怕了,忙说:“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在这样的陆父面前她真的一句话都不敢分辩。
蒋修文把他面前没动的茶碗递过去:“伯父,梦萍可以慢慢教育,你别气坏了身子,先喝口茶吧。”
陆振华接过喝了一口,语气比刚刚缓和了一些,对着梦萍:“你知不知道今天的情况多危险?你以为每次危机时刻都会有英雄来救你吗?今天要不是如萍的朋友刚好看见你,又一刻没耽误地给她打电话。你姐姐知道后,用了十分钟从家里飙车到大上海,半路撞到的刚好是你的‘朋友’之一,这才从他嘴里挖出你的去向。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巧合,只要再晚上十分钟!陆梦萍,你就不是现在的陆梦萍了你知道吗?!”
几道抽气声响起,在场除了如萍,和一向表情淡漠的修文外,其他人脸色都白得异常难看。
雪琴一把上前抓住梦萍,摸了又摸,“梦萍,你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受伤?”梦萍轻轻地挣开,放下被撸起的袖子,挡住已经青了的手腕:“妈,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真的,你别着急。”
雪琴心疼地抚着她的手:“老爷子,梦萍也受到了教训……”
“你闭嘴!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平时宠着,她至于这么无知吗?”陆振华一瞪眼睛,雪琴也不敢说话了。
陆振华沉声说:“看来就是因为平时对你们的约束太少了,才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从此以后,陆家要有家规了,这第一条就是:6点之前全部回来,天黑一个都不许出去,有事情周末办!
还有你们交朋友的自由就到此为止了,以后,有什么走得近的朋友都要回家里报备,不查清楚他们祖孙三代是做什么的,就不要轻谈是朋友!”
陆尔豪一听这不对啊:“爸,我就不用了吧,我是男人能保护自己,有时和同事朋友们出去,6点不可能回来的。”
陆振华斜他一眼:“你搞什么特殊!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女朋友还少吗?家里你最大就做个榜样吧。”一句话就把尔豪给否了。
陆振华目光转向一直装乖的如萍:“还有你,你那些类似‘分筋错骨手’的招数是怎么学来的,这些‘小问题’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也要每天按时回家。”他看了看蒋修文,加上一句:“有修文的陪同下也要打电话回来。”
尔豪不甘心:“什么?如萍政策这么宽松,我为什么不行?”
陆振华瞪他一眼:“如果你也能在一分钟之内,让一个大男人失去行动能力,你想去哪我都不会拦着你。”
尔豪被咽得说不出话来,去看如萍,如萍回他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如萍看他气消得差不多了:“爸爸,我看今天你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梦萍也受了惊吓,我去帮她洗个澡。”
雪琴会意,知道今天这次事件让人大伤元气,上前扶住陆振华说:“是啊,老爷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梦萍以后一生都会顺畅了,你就别跟这担心了。明天孩子们还要上班上学,放他们去休息吧。”
她转向蒋修文说:“修文呀,今天也太晚了,外面路灯都没啦,让张嫂收拾出一间客房,今晚就住这儿吧。”
尔豪给修文拿换洗的睡衣,如萍去帮梦萍洗了个热水澡,把她安顿到被窝后,梦萍不安地拉住如萍:“姐,今晚陪我睡吧?好不好?”如萍点点头,换上睡衣钻进了梦萍的被窝里。等梦萍靠着她,呼吸均匀了,她才闭上眼睛。
客房里的蒋修文也有些失眠了,这里是如萍的家,虽然不是她的房间,可是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他闭上眼睛时唇角都是勾着的。
55、第55章
陆宅的电话铃在半夜时, 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梦萍睡得本来就不踏实, 正恶梦连连,听到电话声立即就醒了, 向床上的另一边摸去:“如萍!”。
如萍在她动的时候也醒了,开了床头的台灯:“你不舒服吗?”。梦萍摇摇头,指着在响个不停的电话。如萍穿上鞋,去接电话,走到一半电话铃就停了。应该是被别人接了起来,他们家的电话在哪个房间都能接的。如萍看了看挂钟,已经半夜2点了, 这个时间谁会打来?
难道是宋志诚处理那些人出了问题?她走过去也拿起电话。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 就果断地挂上。
梦萍有些紧张地问:“是谁?”
如萍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打错电话了,睡吧。”
何书桓自从回去之后,今天的一幕不断在脑子里上演, 梦萍尖锐的话, 依萍对待梦萍的冷漠,还有他没有追出去时的后悔。他跟本就无法入睡,折腾了好久,终于拿起电话往陆宅拨去,电话接通了:“喂,我是何书桓,你是……”
陆振华沉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你有什么事?”何书桓有呆住了一瞬间,他深吸口气,还是问出了想问的问题:“陆伯伯,梦萍她回来了没有……”
第二天一早,陆振华脸色好像比前一天还难看,他早饭也没怎么吃就出去了,没用车,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如萍和修文一起坐电车去学校,现在春光明媚,街道两旁的树木都长出了新芽,淡淡的草木花香让人神清气爽。修文看着从身边驶过的自行车,对如萍说:“我们也买辆自行车代步吧,这样我可以载着你上学放学。”他已经充份认识到上海的治安真的不怎么样,还是把人绑在身边安心些。
如萍扬头笑看他:“你会骑吗?”
蒋修文表情很认真:“可以学,这样你就不必每天挤电车了。”
两人的行动力都是很强,晚上尔豪下班回来,就看到院子里多了两台最新款的自行车,如萍正一脸笑眯眯地等着他,“哥,帮我一个忙呗。”
尔豪摸摸下巴:“所以,你想让我教你们骑自行车?”
如萍讨好地点点头,“不是我们,是教会他骑车带人,那另一台是交给你的学费。”
尔豪挑眉,嘴角含笑,敲了敲她的额头:“跟我还来这套,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面子上,我就教一回吧。”他那辆旧车子是两年前买的,早就想换一辆了,这个妹妹果然深知他心。
饭后,三人来到家附近的小公园里。如萍就差拿着爆米花看热闹,她当年年少无知,也好学人家骑自行车,她可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的,她不想错过蒋修文摔跤时的糗样子,也许是她看热闹的心态没有掩饰好,蒋修文投过来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尔豪清‘咳’一声,“我们开始吧,你刚学要注意掌握好平衡,不能三心二意啊。”
等着看热闹的如萍注定要失望了,不到半个小时,蒋修文已经骑得很顺溜了,而且一次没摔倒过。
尔豪站在她身边发表意见:“修文不错嘛,为了能接送你这么用心。”其实他明明可以每天开车上学的,只因为如萍不太喜欢,就迁就地学习从没碰过的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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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呵呵轻笑:“我的眼光一向不错,你就不用再夸我了。”尔豪无力地抚额。
修文把这车子熟悉得差得差不多了,停在如萍身边:“上来。”如萍也没犹豫,灵巧地跳到他的后坐上,修文刚开始有晃了两下,习惯了之后就很平稳了,他带着如萍绕着湖兜风。]
这正是他们相遇的那个常来跑步的湖边,当时谁也没想到,两个人现在能亲密地坐在同一架单车上。如萍的手轻轻环住修文结实的腰,后来干脆把脸也贴到他的后背上,赞道:“你骑得还不错。”
微风吹过,吹起女孩子的长发和裙摆,男子嘴角带着一抹淡笑,这一刻无论在谁的眼里无疑都是美好的,两个当事人却不会俗套地,让时光停在这一刻。因为他们都知道,未来的路上他们会携手同行,他们期待着一起经历人生不同的风景。
尔豪笑看了一会儿,没再上前打扰,看看手腕上的时间,眼看要到六点,什么都来不及做也只能回家,他没忘了老爷子刚定下的家规,他若是敢第一天就不遵守,他也得喂鞭子了。再次羡慕地看看那边无忧无虑的一对,叹口气往家里走。
梦萍坐在那架白色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小女孩有心事了,不像以前那么没心没肺。看到尔豪回来,扯出个不厚道的笑容,眼神示意屋子的方向:“里面有‘惊喜’。”
尔豪正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惊喜,推开门却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坐在沙发上。石蕊正陪雪琴说话,看到他进门一脸灿烂的笑容不加掩饰:“你回来了。”
“……石蕊?你怎么会在我家?”
石蕊腼腆一笑。雪琴抢先道:“尔豪,你这是什么态度,有这么跟客人说话的吗?小蕊是我请来的客人,她以后就是尔杰的家教了。”
尔豪不明所以:“尔杰?他才念小学有什么需要补课的?”这种介口也太不可信了吧。
石蕊解释说:“陆伯母要给尔杰补习外语,以后我会好好教他的。”
雪琴说:“是呀,听说你年纪轻轻地就已经去外国留过学了,你这么懂事稳重,尔杰跟着你学习我很放心。等一会儿上完了课,再让尔豪送你回去,现在治安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总是不安全。”
石蕊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陆伯母,我让家里的车子来接就好。尔豪他一定还有别的事,怎么好麻烦他呢。”
尔豪朝着石蕊一笑,“你先坐啊,我们有事要谈谈。”
他半强迫地拉着雪琴到了一间屋子关上门:“妈,你是怎么回事嘛?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女朋友,跟这个石蕊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也跟她说清楚了,你这样请人家来,这不是添乱嘛!”
雪琴抱着手臂,一脸不能赞同:“石蕊哪点让你不满意?人家的家世样貌样样都是出挑的,一万个人里都扒不出一个来,难得人家还对你有意思,你没相处过,怎么就知道她不如别人呢?”
尔豪无奈道:“妈,爱情是不能比较的,我跟你说过方瑜的事,我们是认真的。”
雪琴:“那好啊,你就认真你的,我又没叫你分手,我只是给尔杰请个家教,你要是心里没鬼你心虚什么。就当看不见好了,只要每天给我把她送回去,我不干涉你的感情生活。”
尔豪有些惊讶,因为雪琴这次难得的好说话,既然她这么说,他就不便再说下去自找误会,母子俩算是答成了协议。
雪琴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她生的儿子,她自然心知肚明,尔豪多情的性子是改不了,对女孩子从来都带着怜惜,他有多少女朋友她管不过来,不过要想嫁入陆家,就是要由她做主了。
几天之后,宋志诚告诉如萍,企图伤害梦萍的那几个小混混还成立了一个小帮派,叫‘虹口一条龙’有十三个人,已经全部被警察抓了起来,他们犯的罪多不胜数,虽然没有杀人放火,但是这辈子注定在监狱里渡过了,还有一些人被通知了要好好‘招待’他们,到底能活多久,这就要看天意了。
书房里,陆振华一脸漠测:“你那个师兄面子真大,我们也应该有所表示,别让他搭上人情费,要用钱用多少就去你妈那儿取。对了,他到底什么来头?”
如萍说,“这些您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也不需要家里拿什么钱。至于宋师兄,可能借用了他父亲的关系吧,听说宋先生是去年刚授任的央行懂事长,师兄毕业后也要进入政界的。”
陆振华诧异地挑挑眉,“原来是他。”那可是有名的大人物,陆振华看着如萍欲言又止,原来女儿的交友情况他真的一无所知,就像梦萍挑了一群小混混一样,如萍身边的朋友更让他震惊。
如萍说:“爸爸,这次只是个意外,该受制裁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不希望你因这一事耿耿于怀。”
陆振华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说:“如萍,我一直都以为你的柔弱的。”这事件一来,梦萍的愚蠢天真,如萍的临危狠决,依萍的冷漠自私都让他觉得,平时对女儿们的了解真是太少了。
如萍笑笑地说:“你看到的一直是真实的我,只不过,在家人受到威胁的时候,我不可能还是柔弱的。”
陆振华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我陆振华的女儿,”
56、第56章
春日里暖风熏人, 花香阵阵,是个游玩的好天气, 尔豪约了如萍去马场散心。如萍和修文赶到马场,先去换了身骑马装, 黑色的骑马装栽剪很合身,勾勒出蒋修文挺拔的身形,如萍真心赞道:“你穿成这个样子真好看。”简直帅的不像话嘛。
蒋修文奇怪地看她一眼,用一贯的语气淡淡道:“这算是恭维吗?”哪有形容男人用好看的?
如萍呵呵轻笑:“你怎么想就怎么算吧。”
两人一同出现在尔豪面前时,他差点认不出来,惊讶地指着两人:“你们,你们穿的这是情侣装吗?”
如萍有些黑线地摇摇头:“亏你自诩常来溜马, 难道一次也没穿过这儿的骑马装吗?”只要交一年的会费, 就送套骑装的,他们刚刚就在办这个。尔豪当然知道,不过他从来都是偶尔才玩玩,一年根本来不了几次, 再说, 他的工资也支持不了这么大的开销。他已经习惯穿着自己的衣服了。两人远远走来实在是太配了,怪不得如萍会选择修文。尔豪心想,原来女人也是偏爱美色的。
尔豪身边还站着一位蓝色衣服的女生,他揽着她的肩介绍道:“这就是方瑜。”“方瑜,这是我妹妹如萍和她的男朋友修文。”
如萍大方地伸手:“你好方瑜,常听尔豪提起你,今天终于见面了, 你果然如尔豪形容的,是个大美人。”
方瑜也笑了:“原来如萍是这个样子的,你哥哥也常常说起你呢,今天现到你真是惊喜。还有修文,认识你很高兴。”蒋修文一惯客气地点点头。他的注意力一直就没放在对面的人身上,而是看着马场里的马。
尔豪说:“既然人都到了,我们去挑马吧,我挑马可是有一手,要不要帮你们的忙?”方瑜拦住他:“其实,人还没有到齐,我约了依萍和书桓过来,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反正大家都是朋友,骑马就是人多才有意思。”
尔豪看向如萍,那无辜的表情明显写着他事先不知道。如萍回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她无所谓,今天是来骑马的,又不是来看人的。
“我们来晚了,不好意思,出门之前突然有些事情要办。”何书桓拉着依萍远远地跑过来。看到蒋修文和如萍握在一起的手目光一闪,依萍不情愿的表情还没掩饰好,那些突然的事情明显跟她有关。
如萍其实跟他们真没什么好说,见面也是寥寥几次,最多是点头之交,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小争执。自从他俩对梦萍的事情袖手旁观之过后,她就把他们划为陌生人行列了。这事不愿他们,但是梦萍毕竟是自家小孩儿,还差点吃了亏,如萍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心里有一个疙瘩。
依萍不愧和她是姐妹,感情虽淡薄但血缘的力量是不容置疑的,依萍心里的想法和她差不多。前几天,书桓和她因为没救梦萍的事发生很大的争执,爸爸也特意过来骂得她和她妈狗血淋头。她拼命想摆脱陆家给她的阴影,阴影却如影随行,要不是方瑜在她耳边念了一个星期,她是说什么也不会来的。她和如萍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亲亲热热地拉着方瑜说起话来。
何书桓没有跟依萍过去,而是走过来,表情有些沉重:“如萍,我有话和你说。”
如萍一愣,随即点点头:“你说吧。”和修文手拉着手却半点没松开。
这回换成何书桓一愣了,他看了一眼蒋修文,对方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如萍恍然大悟:“修文没关系,我的事他都知道。”意思就是说,你可别把他当外人,有什么话直说无防。
何书桓沉默了一会,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那天的事,我一直心里有愧,我觉得我欠你一个道歉,欠梦萍一个道歉。”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他一直是一个打抱不平的人,为了救一只老太太猫都可以愤不顾身,却对一个女孩子见死不救,这个女孩子还是他朋友们的妹妹。如果当天依萍没有拦住他,他是绝对会追出去的。有些事不说出来,他一直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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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神色淡淡地,她避重就轻的安抚他:“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份内事,不必挂心。”蒋修文知道她不想多提,开口说:“我们去挑马吧。”
如萍点点头,何书桓还想说什么,却见依萍在远远地看着他,只得做罢。
满人从马上得天下,清朝皇室一向看重后代的骑射功夫,如萍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也是从小开始学起,一点也不比阿哥们少,从她会说话开始,每次木兰秋a,演练骑射时都被带着。后来长大了进草原,草原大得很,空旷无垠,马又成了生活中的代步工具。
所以在挑马方面,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伯乐了,她看中的是一匹毛色暗红的马,这马看着不是最光鲜,却一定是性能最好的。蒋修文也熟练地挑了一匹不错的马。如萍有些意外,以为还像学自行那天,需要从头教起呢。
蒋修文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笑道:“我家有一片牧场,小时候我经常过去。”蒋父虽然是走了文学的路子,但是还是有着中国人的传统思想,有钱就得买房置地,所以他们家在郊外拥有一个很大的牧场。蒋修文双亲都忙着自己的事业,那里就成了他的放养地。
如萍把玩着手中的马鞭,熟练地翻身上马,她稳稳地坐在马上,没有驱马前行,而是扭头等修文一起。
蒋修文也熟练地上马,两人让马随意地走着,并骑前行。其他几人见状也先后上马。尔豪扬声问:“有没人需要指导的?”他眼神看的却是两个男人,何书桓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我说尔豪,你为什么只看我们俩个,难道我们看起来很需要帮助吗?”
尔豪不以为意,笑着解释:“陆家的孩子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方瑜提议的骑马,她当然也会。唯一不清楚的,就剩你们了。”
如萍勒了一下缰绳,答道:“我们没问题。”
何书桓也表示:“我以前骑过。”虽然不太在行,水平和杜飞比是高出一节。
尔豪笑道:“那好,既然我们都会骑马,不如来比一场吧,绕过这片树林,前面的草地上有一棵老松树,哪一对先到里就算赢,好不好?”没有人有异议,尔豪强调:“注意啊,两人一组的,这是团体赛,有一个掉队另一个也不能赢。”
如萍和修文同时策马奔了出去,他们挑马时看质量不单看外表,本就比别人的快,一个伸纵之前就超出了那几人,看起来轻松极了,一点也不把其他对手放在眼里。
依萍一向争强好胜,从不肯落于人后,特别是在如萍面前,她急促的打马狂奔,却没注意到何书桓已经落在了最后面。
蒋修文侧头看向如萍,她的骑术很好,甚至有种让人惊艳之感,仿佛她天生就该这么肆意纵横,跟她平时温柔恬适的气质很不同,却又出奇地相合。
如萍含笑看过来,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战意。蒋修文说:“既然是比赛,不如定个彩头吧。”如萍保持着速度:“你定好了,那我们来一决胜负吧。”
蒋修文嘴角勾起个明显的弧度,如萍如果看见,一定会有所警觉,可是她在看路,没有看到。
依萍本来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的,想起找书桓的时候,发现他跟本落出去好远,她真恨不得扔下他自己跑了。又想到尔豪的话,扔了他根本没用。又怕他这么久不过来是受了伤,犹豫再三调转了马头,和方瑜尔豪擦身而过时,方瑜给了她颇为揶揄的一眼。
方瑜说:“你这两个妹妹,真是各有特色。我和依萍做朋友时一直就觉得很惊奇。没想到如萍更让人震憾,她这么漂亮,骑术又这么好。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还有个那么帅的男朋友。真是什么好事都落到你们家了。”
尔豪先是得意洋洋:“当然,我们家如萍一向最受宠爱,”听到后面,佯装生气地扳起脸:“你不会是看上修文了吧,他对如萍可是一往情深,对别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你呀,没机会了,跟我这呆着吧。”
方瑜笑道:“少来,就会贫嘴。”
“书桓,你没事吧?”依萍打马回去急问。
何书桓看到她有些着急:“你怎么回来了?不用管我,快追呀,我们就要变成倒数第一了。”
依萍无奈:“你不会骑马怎么不早说,我们现在已经是倒数第一了,往好处想想,我们最差也能得个第三。”
57、第 57 章
“驾!”如萍和修文两人互不相让, 距离总也无法拉开,两匹马也当这是场竟赛的游戏, 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打个鼻响。
那棵老松树有好些年头了, 远远地竖立着很是显眼,眼看要到地方,如萍却慢了修文半个马身,她直觉要输了。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排护栏围着,目测了一下距离,看高度一米半左右,眼前一亮, 挑衅地朝他笑笑, 容容灿烂得显些晃花人的眼。
如萍夹紧马腹,又利落地挥了一下马鞭,听到远远传来尔豪的喊声:“别跑太远,前面就到边了!”
矫健的马儿起跳, 轻松一跃, 尔豪话音刚落,它已经稳稳落在护栏外面。修文一愣紧跟其后也跃出。
尔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天呐,这两个任性的家伙。”他和方瑜赶到护拦边,两人两马已经跑出去好远,渐渐消失在连天的绿意中了。
方瑜捂捂胸口:“我才想叫天呐,你从哪里找来两个这么厉害的训马师?”那可是将近两米高的护拦啊,他们怎么连停顿也没有就翻过去了。
如萍只能听到急速的风从身边刮过, 知道有个人正在视线范围内和她并驾齐驱。她没有再动用马鞭,而是任它肆意地跑着,马儿也像挣脱了樊笼一样,自由地奔跑,不知过了多久,马慢了下来,停在小溪边喝水,她也跃下马背,摘了防护帽子靠在树边休息。
蒋修文去上游溪水清澈的地方,沾湿了不知道哪里翻出的一块手帕,递给她擦汗。如萍感动于他的细心,接过来笑道:“你真是贤惠啊。”
蒋修文挑了挑眉,今日不是第一次为如萍不恰当的形容词不满。他一丝丝的顺着她的头发,把她飞扬的长发别在耳后:“为什么不开心?”
如萍一愣,有些自嘲地笑了,“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蒋修文摇摇头:“不知道别人看来如何,但我能感觉到。”
可能是心之所系的关系,他时刻关注着她,从她言行和细微的表情的熟悉,对她的情绪很轻易能捕捉到,自从上了马,她好像就变了一个人,有了心事一般,和往常的平和宁静不大相同,“我不是要挖掘你的隐私,只是如果你想谈谈,我随时都在。”
如萍听他用一惯淡淡的语气,说出这么贴心的话,不禁有些感动,勾起一抹浅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呵,也许是被束缚久了,想不管不顾地放纵一下吧。”
上一世,她从出生就注定了身不由已的身份,从小言行要规行矩步,嫁人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不论身份如何变换,也是由一个笼子再被关进又一个笼子,她一直做着她的‘份内事’,不行差蹋错一步。只因她是那个身份,享受带来的荣华权力之时,就要担起该担的责任。不仅规矩和世俗束缚着她,她自己也束缚着自己。
世事变迁,当争权夺利的人一个个逝去,她也从青葱年华到垂垂老矣,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她还是活着的。重生的这一世,她不想再被束缚,不想只为了责任而活。所以她今天才像个任性的少女一般,驱马跃过了护拦,疯跑出这么远。
蒋修文点点头,既然她不愿多说,他也不急,每个人都有比较私人的空间,他们的未来还有好久好久,总要留些话题。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好像还欠我一个赌注。”以为跑远了就可以逃掉吗?
如萍汗颜:“原来你还记得呀,你想要什么说吧,先说好,不许狮子大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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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修文神秘一笑,本来俊美的五官更鲜活动人起来。如萍有不好的预感,悄悄地向后挪了挪脚步,可是脚后跟碰到的是树干,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离得很近,将她困在树和他之间。
刚运动过的关系,如萍白晰的脸上透着红晕,像春日的桃花般鲜润。这样鸟语花香,四下无人的环境,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被诱惑,何况是对她情根深种的蒋修文。他俊美的脸慢慢凑近,说话时的气息喷在她脸上痒痒的:“赌注,就一个吻好不好?”没等她回答,蒋修文的唇已经贴了上来,如萍睁大了眼睛,唇已经被封住。
如萍牵着马走回去的时候,脸还有些红彤彤的发热,蒋修文那常年没什么表情脸上,到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她问:“如果我赢了呢?你打算输给我什么?”蒋修文轻笑着回答:“你若是赢了我就让你亲一下啊!”如萍默默扭过头,老实人奸滑起来也不容小窥!
尔豪看着他们走近,皱着眉戳着她的脑门子教训道:“你翅膀硬了是吧,敢做出跨栏那种事!要是摔倒了得多危险呀!”
如萍捂着被戳疼的脑门,讨好地笑笑:“尔豪,我这不是没事嘛,当时的高度如果跨不过去,我是不会逞强的。”
尔豪还是一脸气哼哼的样子,方瑜适时地过来圆场,不管怎么说,她是个能制住尔豪的人,如萍向她感激地眨眨眼。
草地上,人变得多了起来,天上飞着五颜六色的风筝。何书桓带着依萍回来,手里拿了一大把风筝,笑着说:“今天的风有点大,不过放风筝刚刚好,我们一起来玩吧。”
一会儿过后,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一只风筝,如萍的是只粉色的蝴蝶,是被何书桓不由分说塞过来的,修文的是一只黑灰的老鹰,如萍有些羡慕地撇撇嘴,不过她到是真没好意思开口跟他换。估计就算说了,蒋修文为了维持他的形象,也是不会换的。
如萍看着这风筝,她绝对是见过没摸过,放飞它,应该也不难吧?如萍是信心满满地开始实验,折腾得满头大汗,也没让它飘起超过五米。蒋修文就更绝了,他直接东西放在地上,和老鹰大眼瞪小眼,好像这玩意儿是什么毒蛇猛兽一样。
方瑜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不禁笑出声,“我来帮你吧。”她的风筝已经飘到了天上去,她把线轴扔到尔豪怀里,就过来帮忙。
如萍真的一窍不通,虚心受教,修文却抱着手臂看热闹。这两个态度不同的同学马上就分出了高下。虽然不高,好歹飞上去了不是吗?如萍拽着线轴得意洋洋地向修文显摆,蒋修文则抱着手臂宠溺地笑看着她。如萍心里想着这若是有轻功,一定放得更高更远。她勾勾手指:“过来,我们放同一个,一个人站着有什么意思。”
那个蝴蝶风筝到是真的很坚强,任两个新手折腾,竟一直没掉下来。一阵风吹过,修文带着她在草地上狂奔起来。明媚的阳光,青青的草地,粉红的风筝,最重要的是身边人的笑颜,蒋修文觉得,他平淡的生命也跟着色彩斑斓起来。
方瑜和依萍站到一起:“今天看到如萍,我想我才知道你一直以来愤怒的理由了同样的一个爸爸,她却像是城堡里的公主过得无忧无虑,恩爱的父母,能干的兄长,优渥的生活,还有那么一个完美的爱着她的男朋友,看着这样的她我都有些嫉妒了。
对了,你不是说何书桓是如萍的男朋友吗?为什么她身边这么快有了别人?”而且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比何书桓差。
依萍还在为书桓刚刚看如萍的那个眼神烦心,有些敷衍地说:“谁知道,可能是遗传了我爸爸的多情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尔豪不就是个地道的风流公子吗。”
方瑜有些不高兴了,“依萍,不要什么坏事都提到尔豪好不好,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们现在真心相爱。”
依萍笑着握了下她的手臂:“好,我们不说尔豪了,省得有人又以为我在挑拨离间。”
方瑜眉宇间有着心事,问道:“你还记得以前跟我说过的话吗?”
依萍不解:“我跟你说过好多话呀,没头没尾的,我当然不知道是哪句。”
方瑜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书桓是如萍的男朋友你才抢过来的事,现在,你还是这么想吗?可是如萍已经有了新男朋友呀,你……是不是还要抢走这个?”
依萍恼羞成怒地跺了一脚:“哎呀,方瑜!你在说什么呀!一个何书桓就足够我头疼了,哪还有心思想别人!”
“所以,你对何书桓也认真了是吗?看你们现在亲密的互动,我就猜到是这样,当时我就不赞同你玩弄感情,现在你身陷其中了。我劝你,趁着没人知道,你就把你的初衷忘掉吧。”
说起这个话题,依萍情绪不高,因为何书桓带给她的不仅有真情感动,还有不安,他们之间现在存在很多问题。她嘴硬道:“说真的,现在我也理不清对他到底是怎么样了。算了,不要想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58、第 58 章
中午几人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尔豪是好面子的,而且这次带着两个妹妹, 两个准妹夫,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让别人付帐。如萍知道他最近财政紧张, 落在后面时塞给他一百块钱,尔豪感激地朝她眨眨眼,心道还是亲妹子帖心,他有困难她总是最先发现,用口型说:我会还你的。如萍无所谓地回了个:我等着。他到是没怀疑如萍的钱财来源,家里就数如萍最节省,平时零花钱都不见她用。
聚膳楼是一家很有古意的酒楼, 里面流觞曲水, 九折回廊,现在天气暖合,客人们就在室外用饭,别有一番情趣。三对人围着桌子坐好, 刚骑了马又放风筝, 肚子早就饿了。
尔豪腰包是鼓的,尔豪大方地说:“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又玩得很开心,今天我请客,你们可不要跟我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方瑜也凑趣着说:“是啊,难得敲尔豪一次竹杠, 你们可要把他衣兜里的钱全掏出来才行。”
如萍也没打算客气,点了个西湖醋鱼和蒜蓉虾,修文一向对水产比较有胃口。蒋修文朝她看了一眼,不动生色地点了个香菇炖鸡,如萍有些好笑,他们点的都是对方爱吃的。
两人的眼神互动本来不明显,却被坐在如萍另一边的何书桓看个正着。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纠结一会儿,忽然头顶灯炮叮地一亮,点了个凉拌肚丝。方瑜和依萍点了几个炒青菜。
等待上菜的时间,何书桓挑起了话题:“等我们都老的时候,想起年轻时的青春作伴,鲜衣怒马,这些会成为美好的回忆,所以现在相聚的时光应该好好真惜。”尔豪和方瑜附和,几人有意活络气氛,自然不会冷场,只是何书桓有意无意地打探起修文的出身背景。蒋修文不是个多话的,跟他说话单音节回应已经是很给面子,被何书桓问得紧了,一句是如萍的校友就把人打发了。
何书桓转向如萍笑着说:“上次你送我父母的那幅画,我已经装裱了起来,漂亮极了,依萍我们都很喜欢,我父母一定也会喜欢的,下次回家就一同带回去。”
如萍一愣,半晌才想起他说的是,上次他来家里顺便要走的画,如萍微笑道:“练笔之作,家里还有很多,你想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拿,尔豪和梦萍也总爱翻着玩儿。”她瞄了瞄蒋修文,这事儿他事先不知道,被何书桓这么模糊地一说,好像她是特意去讨好他的父母一样,天地良心,这样的殷勤绝对不是她想献该献的。
尔豪也说:“是啊,如萍前一阵,不知道是不是怕把墨水搁过期了,画了好多画,方瑜也可以去挑挑,虽不是什么名家字画,挂在墙上也挺好看的。不然让她随便乱放着,还占空间。”
方瑜惊喜道:“是吗?如萍也画画吗?不知道你是什么风格,我也是学画画的,我们可以多交流交流。”话题成功转到了国画和西方油画的共通之处。
这家店很有效率,菜上得很快,玩了一上午,如萍胃口很好,对修文夹过来的鸡翅膀,先幸福地吃掉了,才想起要对他笑笑。
书桓又说:“上次郊游过后,如萍你先走了,我们也是来这家吃的饭。当时梦萍还说,你最喜欢吃他家的凉拌肚丝,来,尝尝味道有没有变。”
一筷子肚丝就这么落到了如萍碗里。她看着那碗一愣,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盯着她和她碗里的肚丝。如萍有些尴尬,她不吃就是不给他面子,可是吃了也很奇怪吧。
依萍有些傻眼,她知道书桓一心要调解她和陆家人的关系,可是这也太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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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桓面对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他也有些不自在,想到补救,飞快往依萍碗里也夹了一筷子菜:“依萍也吃菜!”
依萍眼睛都瞪直了,相处了这么久,她不吃青椒,难道还要她强调?她强压下火气,咬牙把那筷子青椒吞掉,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如果现在她起身走人,就太没风度了,她丢不起这个人,更会坐实某些事情。虽然再呆下去她也坐立难安。
如萍低下头,对着那肚丝发愁,恨不得把它们瞪没时,一双筷子伸向她碗中,夹走了所有原本不该出现的东西,蒋修文特别从容地说:“如萍脸上起了痘痘,这个月都不宜食用动物内脏。”他这个准医生说得义正言辞,光听语气没人会怀疑话中的真实性。
书桓刚刚头脑一热,做出了不怎么经大脑的事,现在冷静下来,不禁为自己的莽撞后悔。其实,他一直喜欢如萍的,他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相识很早,也许在电车上的惊魂一遇时就开始了,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发觉而已。
之后不久,他就被卷进了依萍的感情旋涡,两人爱得惊心动魄,让他无暇他顾。直到他和依萍的相处中,开始因关念产生分歧,何书桓才意识到依萍不是他想的那么完美,虽然她的缺点他也爱。
而蒋修文的横空出世,如萍这么快成了他的女朋友,让何书桓有些措手不及地乱了套,甚至,他觉得蒋修文很碍眼。几次接触下来,他对如萍原来朦胧的好感又死灰复燃,他这才发现:他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她们还是一对水火不容的姐妹。
方瑜看着依萍沉默地吃下她最讨厌的青椒,心里五味杂陈。这何书桓会心不在焉到什么程度啊,看来,刚刚在马场里劝依萍的那番话,不一定派得上用场了。
本来好好的一顿饭,却同时让好几个人胃疼,如萍到是没受什么影响,她本来就饿,饿了就需要补充食物。之后她完全不用自己夹菜了,修文把她碗摞得向小山一样高,她只要负责闷头吃掉碗里菜的就好了。她假装没看到修文冷冽扫过的目光,果然没入夏天,天气还是很难真正暖和起来呀。
一群面和神不合的年轻人从酒楼里出来,急匆匆地道个别就各奔东西。如萍对于修文一直沉着脸这件事表示理解,但是不能放任,他从刚才就没和她说过话,她轻轻地开口:“你……是不是误会我了?何书桓是尔豪的同事,仅此而已。”她觉得有些事是很需要澄清的,有些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
蒋修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表情漠测,如萍吃不准他这是相信了,还是发飙的前兆。从相识他们就没闹过不合,她不想这件事成为他们第一次吵架的导火索,她打定主意,就算他要发火,她也会劝他冷静,为这事儿真不值得。
蒋修文神色冷峻,半晌开口:“再说一遍。”
如萍一时不解:“什么?”
蒋修文定定地看着她,“再说一遍你这辈子只喜欢谁。”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清亮笑意。
如萍这才知道被耍了,恨恨地捶他一通,恼羞成怒:“我凭什么告诉你!”
蒋修文对这不痛不痒的‘花拳绣腿‘甘之如殆,他不是不会吃醋,得知何书桓的心思时他是出离愤怒的,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何书桓不可能成为他的竟争对手,如萍对这人根本没什么好感。现在又听了如萍的表白,很快就把那不自量力的小子忽视得彻底。
尔豪和方瑜下午还要去看电影,尔豪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方瑜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那个何书桓……”
尔豪像找到了盟友,一把抓住方瑜:“你也觉得有问题对不对?”
按说相互夹菜也是朋友间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尔豪又不是书桓女朋友,没道理那么敏感。可是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书桓若是坦坦荡荡,怎么气氛会尴尬成那样!
半个月后,时值一个长假,何书桓乘火车回南京探亲。他安抚依萍说,他先回家把他们的事告诉父母,让他们有个心里准备,以后就带依萍回去。
依萍心里却隐隐作痛,书桓曾经多次要她陪他一起回南京见家长的,这半个月来却只字不提了。她送他进站台,在书桓临上车之前,压在心底好久的话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书桓,你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信心、对未来没有把握、心里已经不只我一个人了对不对!”人是种莫明其妙的动物,当他紧追不放时不知道珍惜,当他不确定时又拼命地想挽回。
59、第 59 章
陆家的前院被摆上了各种花卉, 修理得像个小花园。以前雪琴这个女主人不耐烦这些,只是植上绿草坪, 再在过道两边放些盆栽完事。如萍却不想浪费了这大好的春光,寻来许多漂亮的花朵, 细心搭配。
其实她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她有两个自告奋勇为姐分忧的帮手,尔杰搬着小花盆挪来挪去,他发现了新玩具,现在,这个院子看起来已经花团锦簇,不时还有彩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从院外路过的人, 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目光,驻足观赏一会儿。
茶余饭后,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借着这明媚春光, 如萍边晒太阳边和梦萍喝下午茶, 石蕊照例地来给尔杰上课,也被邀请加入其中。
如萍侧坐在一张宽敞的大椅上,手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两个女孩聊天,有时梦萍把糕点喂到她嘴边,她的手还停留在书页上, 就直接就着梦萍的手吃掉,然后向她感激地笑笑。
石蕊有些羡慕地说:“你们家真温馨,姐妹兄弟都齐全了,感情又那么好,做什么事都有商有量。”
梦萍喝了口新榨的橙汁,“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家不是也有很多人?”她记得他们家也是个大家族呢。
石蕊有些勉强地笑笑:“是啊,我也有兄姐,只不过没有你们这么亲密罢了,他们嫌我小不愿意和我玩在一起。” 事实上,她的姐姐哥哥,都是她爸的前妻和前前妻生的,她从小虽然在父母那里受宠,私下里在平辈间很受排挤,所以才养成这个文静又有些腼腆的性格。
梦萍‘喔’了一声,表示理解,她看了看凉亭的方向,尔豪和陆振华正在下棋。意有所指道:“不过,想要的东西自己不去争取,怎么能知道就不能得到,也许你该试试。”石蕊一愣,她也分不清梦萍指的是什么。
梦萍耸耸肩站起身:“厨房里的人参茶要炖好了,我这就去给爸爸他们端来。”石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凉亭,尔豪深思的侧脸很帅,她也起身说:“我来帮你吧。”
如萍在她们进屋后放下书,看着梦萍的背景若有所思。这个小姑娘经历过真正的恶意之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天真了,不再和常和同学朋友出去玩,不再动不动为了和尔杰争风吃醋吵架,对以前最喜欢的买衣服这个运动也兴志缺缺。却知道照顾家人了,生活中总有一些事教会人成长。
现在连零花钱也被控制了起来,如萍不很在意钱,但却在意梦萍手里有钱,她甚至觉得,梦萍的那次事故,跟她脱不开关系。
她习惯使然,自家孩子从没短过花用,却忘了,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跟以前不同。以前男孩多给些钱子,顶多纨绔了点。多给女孩子,她们又足不出户,金银镙子也不过是当成打赏的玩意。梦萍却不一样,她能在外面大手大脚,使财露了白,无端招来灾难,如萍从这件事也得到了教训,以后对孩子们的零花钱限制得非常严格。
亭子里陆振华又下了一子,对尔豪说:“你妈妈的态度很明显,我看这个石蕊也不错,可以相处着试试。”
尔豪无奈:“爸……”
陆振华阻止他的抱怨:“你听我说完。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也不会勉强,我知道现在不时兴包办婚姻了,你们都在说什么恋爱自由,我没限制你的自由啊。不过,你那个很合心意很懂事的女朋友,是不是该领回来,让我们也见见,你看你妹多懂事,修文也是个老实孩子,他们在一起了就知道领回家让咱们把把关。你这样藏着揶着,我们能不着急吗?老大不小了,我也老了,你跟谁好我不想管,我只想尽快要个孙子!”
尔豪口里应是,心里却有些为难,方瑜中了依萍的毒太深,以为他爸妈是什么毒蛇猛兽,她跟本不肯来见家长。尔豪已经见过她的家人了,他好说歹说,方瑜还在犹豫当中。
如萍正在躺椅里晒着太阳,尔杰一阵风似地跑出来,摇着如萍的手臂叽叽喳喳:“如萍姐,你快来,妈妈生病了,吐得好严重。”如萍放下书,起身牵起尔杰的手往回走:“我们去看看。”
一楼客厅里,石蕊手足无措,雪琴在卫生间的马桶边吐得天昏地暗,梦萍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递水:“嗽嗽口,能感觉好一点”。如萍在门边看了眼,雪琴脸色白得吓人,她拿过毛巾递过去。石蕊声音已经带了哭音:“都是我不好,不该拿鱼片给伯母吃。”
雪琴勉强道:“不碍事,是我最近胃口不好,跟你没关系,吐干净就好了”,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必然要抱怨几句,可是石蕊是客人。雪琴挥挥手说:“梦萍小蕊你们出去玩吧,如萍留这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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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看她脸色苍白,建议道:“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吧,大病也是从小病开始的,耽搁就不好了。”
尔杰在一边说:“是呀,妈妈你不会是怕打针吧?我都看见你吐了好几次了。”他学别人一惯哄他打针吃药的语气说:“妈妈你要勇敢,忍忍就过去了。”
如萍一听,这么严重啊,“吐了好几次?有没有发烧?等我拿体温计来。”
雪琴阻止了她:“不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发烧。尔杰,你出去和梦萍呆着。妈妈要和如萍单独谈谈。”
雪琴等房里就剩她们两个的时候,有些犹豫地说:“如萍,我知道你的朋友在警察局有些人脉,我想打听一个人,你能不能帮帮我?”
如萍微愕,她垂下眼睛。雪琴很着急:“怎么?这事很难办吗?是我一个远亲,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近况而已。”
如萍暗了暗眼眸:“你要打听的人叫什么名字,为了什么入狱?”
雪琴咬咬牙,她没有其他办法得到消息,也许如萍是唯一能帮她的人:“他叫魏光雄,好像……两个多月前入的狱,因为走私。”
如萍已经猜到她问的是他,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那男人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汤,背叛她赶走她,她还是对他念念不望吗?
如萍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我会帮你打听的,不过,我听说,走私是重罪,特别是今年刚出台了一项法案,你要有心里准备。对了,我平时怎么不见你有什么亲戚。”
雪琴‘噢’了一声,“只是听人说起,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远亲,我们也很多年都没见过了。”
雪琴没注意到如萍的异样,她现在心中很急切,以为什么事都没有的现在,却出了一个意外。“如萍,你是我的好女儿,我就等你的消息了,不过,这件事,不必让你哥哥他们知道。”
如萍拍拍她的手,抬头看着她:“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雪琴与她的目光对上,竟觉得如萍的眸光说不出地清澈,她心虚地错开眼。
五天之后,雪琴在忐忑中等来了答案,如萍直接给了一张一个月前的旧报纸,这份报纸不是他们家定的任何一种,上面有一行小字,写着魏某等人因走私贩毒及其党羽被枪决的事情。雪琴看了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萍在一旁添油加醋:“听说这个人不是好人,法院叛决得又快又狠。听这件案子迁连很大,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要被带走寻问,妈,幸好你和他没什么关系。”
雪琴僵硬地点点头。
其实自从魏光雄入狱之后,如萍真的没再做什么手脚,她也没有手眼通天到那种程度。可能是魏光雄坏事做多了吧,他们帮会的老大根本没想过要救他出来,而是拿他去顶罪,所以他倒霉的成了牺牲品,消失得相当彻底。如萍关注着这件事,早就知道结果,只不过没想到雪琴会再提起,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肚了。
如萍捧出她渍了几天的淹梅子说:“你胃口不好,不如吃些梅子吧,酸酸甜甜的很开胃的。”
雪琴以前不喜欢梅子,这次却一个接一个地吃。如萍深吸口气,“今天周医生过来给梦萍做最后的检察,不如也一道给你看看吧。”
周医生来得很快,正好家里人都在,他不到十分钟就给出了结论。听到答案众人反映不一,尔豪不可置信:“怀孕??开玩笑的吧,我妈都多大年纪了。”
雪琴瞪他一眼,显然他这句话说得不得人心。
陆振华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字。前两天他还说要抱孙子,没想到,他的儿子到是要先出生了。难得温柔地执起雪琴的手:“雪琴,辛苦你了。”
王雪琴不知是不是怀孕反映的关系,现在脸色更是难看得可以,不像惊喜的准妈妈该有的反映。不过,那不重要,陆家大宅,因为这个意外的小生命,灯火通明,热闹异常。
60、第 60 章
如萍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所有人, 特别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陆振华,和明显伤心大于开心的王雪琴。不过在她来讲, 孩子也只是孩子而已,就和尔杰一样, 多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而已,显然,她这样的亲戚有且不只有一两个。
雪琴怀孕这件事,让陆振华很是振奋,他近几年都没有这么开心过。所有老朋友都接到了消息,前来祝贺,雪琴的牌友们也纷纷前来, 这群热爱八卦的女人能在最短的时间通知所有认识的人——陆家的老头子和他的中年老婆怀了孩子了, 不管她们是出于嫉妒还是嘲笑,还是什么其他心里。
陆家一时间宾客迎门,梦萍表现得很成熟,帮着招待客人, 并且表现得很期待那个小家伙的到来。不过, 她心里还是不安,尔杰是他们的老来子,已经分尽大半宠爱了,再来一个更小的,也许她会被忽视得更彻底。
陆尔豪则是巴不得有件事情可以转移雪琴的注意力,这样,她就不会把精力都花在他的未来老婆身上。
陆振华进来春风得意家里和睦, 又要有新生儿,就连顽固的依萍也已经辞掉了大上海的工作,在家里准备考试,没有什么烦心事儿,他到处溜达。他漫步在公园里,没想到邂逅了意想不到的人:“文佩,这么巧啊!”
傅文佩也是一愣,她没想到在这个小公园里能遇见他,而且他还难得地给了她一个笑脸:“是啊,真巧,我正要买菜给依萍补补身子呢,才进这里歇歇脚,就遇见你了。”
陆振华像是遇到老朋友一样,笑着点点头。他这才仔细打量起文佩来,说真的,之前六年没见,最近两次的见面他只顾着单方面强调不听话的女儿问题,自然无瑕他顾。这次才发现,傅文佩真的老了很多,都有白头发了。
陆振华一愣,他记得文佩和雪琴一样大,两人的外貌却相差了十几二十岁。想到这些年她们母女生活拮据,有感而发:“文佩,这些年,独自抚养依萍,苦了你了。”
文佩有些欣喜又有些不安地整理了下衣角,在他面前她总显得气短:“不辛苦不辛苦,依萍很懂事,会帮我很多忙。确切的说,不是我在照顾依萍,依萍也在照顾我,我们是在相依为命。”
陆振华看她的衣着,还是上次那套洗得泛白的蓝色旧衣服,说道:“尔豪不是给你们送了钱吗,怎么不去挑几件衣裳,我记得你最喜欢浅色的衣服了,再绣上些小花,穿起来尤其有气质。”
文佩受宠若惊,没想到他会关心得这么周到,“这些小事,没想到你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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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振华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更放轻了声音说:“上次去你们那儿,我话说得太重了。”他能说出这么明显道歉的话实属难得,一是因为他今天心情好,二是和雪琴一对比,她真的柔弱很多,是属于菟丝花的那种女人。
文佩笑看着他,“振华,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你看起来整个人精神焕发。”
陆振华哈哈一笑:“被你看出来了,的确有件喜事。”
傅文佩掩饰着眷恋地看着他,这是她的丈夫啊,用一生爱过的人,虽然他最后还是抛弃了她,但是他们之间并不是陌生人,有着依萍的牵绊,他们就是父亲和母亲。
陆振华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雪琴怀孕了,我又要有个儿子或者女儿要出生了。”
傅文佩有些措手不及,“什么?!我是说……这真是太好了,我没想到……恭喜你。”
陆振华没察觉她的情绪变动,继续发表他的欣喜:“怎么只是恭喜我呢?也要恭喜你呀,你虽然不住在一起,但你也是陆家的一份子啊,陆家再添新丁,是值得我们所有人高兴的事。”
傅文佩的有些诧异:“我是吗?你还承认我是陆家的一份子?”
陆振华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你一天是陆家的人,就一辈子是陆家的人,陆家的喜悦当然也要分享。”
傅文佩被他的说辞感动了,她到底是个传统的女性,她嫁了陆振华,就永远是陆家的人。这些年她不遗余力地帮衬李副官一家,也是因为可云为陆家生过一个孙子,她才把这当做是自己家的事。
陆振华说:“哪天有空,我们一起聚一取,你也过来看看雪琴。”
傅文佩看目送他的背景远去,敛掉了脸上的笑意,心事重重地走回家。依萍听到开门声,出来接过她的菜篮子:“妈,你终于回来了。哎?你不是去买菜吗?怎么提着空篮子回来了?”
文佩一愣,看篮子果真是空的,一拍额头:“哎呀,我真是糊涂了。我现在就去买。”说着就要往外走。依萍忙抢下篮子:“妈!你怎么了嘛?魂不守舍的,你这个样子,我哪敢再放你出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文佩无奈地看看她,她在依萍面前从没争赢过。知道依萍的性子酷爱刨根问底,没有结果是不会罢休:“罢了罢了,就告诉你吧,我今天,遇到了你爸爸。”
依萍一听,立刻就竖起了全身的倒刺:“什么?!遇见他了!他又欺负你了是不是?他骂你了?他怎么就不能放过我们呢。我已经顺应他的心意,接受他的钱,辞掉自己喜欢的工作,他怎么可以再欺负你呢!”
文佩拉住冲动的她:“不不不,他没有欺负我,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你这孩子别一遇到我的事就不分青红皂白了。”
依萍吐吐舌头,“我这是关心你嘛。妈,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你一定想不到,我遇到了李副官,还有李嫂。原来,他们在经营一家蛋糕店啊,那儿被他们打理得好温馨啊,里面的味道甜甜的,我都不想出来了。”
文佩惊讶:“怪不得他上次有钱还我,不过怎么会呢?他们……他们怎么有钱经营蛋糕店呢?”李副官在半年前还在拉黄包车,为了一天几个铜板的生计奔波,怎么一转眼,就有了这么大的转折,她不吃蛋糕也知道,那是洋人的玩意儿,贵得很。
依萍说:“听说是被个好心的东家救了,还教李嫂手艺。李嫂现在是个好厉害的糕点师啊,她做的蛋糕简直太好吃了。不过可惜,我没有见到可云,我真的好想她啊,小时候一起玩的朋友,真好奇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对了,妈,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攒了一百块给李副官家,为什么他们在上海,却不去见爸爸呢?”
文佩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大眼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她就知道依萍早晚要问李家的事,“我先去买菜,做了饭把你的肚子填饱,再慢慢说故事给你听。”
晚上,母女俩躺在一张床上,文佩把当年李副官家和陆家的恩怨纠缠细细道来。
依萍则听得目瞪口呆,她消化了半晌:“……所以,尔豪糟蹋了可云,害她未婚先孕,又被雪姨赶出家门?悲剧还没到此结束,可云生下的孩子死了,她也因此发疯了,李副官一家从此过上了贫困潦倒的生活?!
妈,你不是骗我的吧?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一家人?不!我懂了!会有的,雪姨那么恶毒,这种违背良心的事她一定做得出来!尔豪也是,我早就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小时就有前科了。爸爸被他们合起伙来欺瞒着,竟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天呐,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啦!”
文佩安抚她:“你别那么激动,我说出这些,只是感慨李副官他们终于苦尽甘来,有好心的东家收留他们。至少日子能过得去了。”
依萍问:“那可云呢?她去了哪里?难道,她终于受不了打击……”
文佩皱眉:“你别乱猜,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如果她出了事,李副官一家不可能像你说的那么轻松自然。可能是被送到乡下去了,但是我没听说他们还有什么亲戚呀。”
依萍这一晚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是雪姨和尔豪一张张堪比魔鬼的脸,她打定主意,不会让做了亏心事的人好过,她说过,她一定会报复的,而机会就在眼前。这一切和她的想法,她也如实地记到她的日记里。
61、第 61 章
如萍陪雪琴去医院做产检。医生听说雪琴已经是四个子女的妈, 拿着文字报告,皱着眉头说:“情况不太乐观, 胎位不稳,还是大龄产妇, 你们要好虑考虑,要生恐怕没那么简单。建议孕妇回家商量一下,早做决定,要流产还是越早越好,现在不到三个月,刚合适,再晚些怕是母体也会受到损害。要是想保胎也要开始着手了用药了, 想保养好这个胎并不容易, 要从现在起注意一行一饭,以免出现后果严重的疏忽。”
如萍瞪着雪琴的肚子皱了皱眉头,向医生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会尽快做出决定!”现在是1936年五月初, 预产期就是十二月, 而她下个学期就要申请交换生了。
这个意外,和她的计划很不搭,看来要说服全家人跟她移民比想象中要更费功夫了。毕竟他们也许不同意,让雪琴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上油轮,那样太危险了,船上没有十足健全的医疗设备和药物,这对脆弱期的婴儿来讲, 是不太合适的。
如果非得折中,也要把时间向后延伸,好在,上海的租界还能有几年太平,但是没人保证家里那几个脾气都不怎么好的人,能不能受得了日本人在眼前撒野而视而不见,最麻烦的就是以普通市民的身份直接和侵略者对抗上,那样全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雪琴也同听了体检报告,却没有说什么,她抚上还没成形的肚子,手下的力度不算轻柔,她本来就对这个意外不很期待,她想过些好日子,正常的日子。不想偷偷摸摸地会情人,不想胆战心惊地生私生子。
有尔杰就够了,她大半生都为了孩子们付出了,不想还有将来一个孩子上大学时,她已经老得要死了。特别是她对这个孩子的生父亲一点好感都没有的现在。听到生孩子甚至会夺走她的健康,这份不情愿立刻就被放大了。
不过,这一切她都不能明说,因为谁都看得出,陆家的老爷子十分在意这个孩子,连带的对她也极其的和颜悦色。
而有些事情,自从她不能摆脱陆家之后,就是不可避免地要被拆穿的,比如存折存款里的去向问题。总当东西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她存的珠宝再多,也当不出十几万呐。
这个不受她欢迎的孩子,无疑成了她的护身符,只要有她身体里有这么一块肉在,陆振华就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不会动她。王雪琴心中噼里啪啦地精细地盘算着得失。
她想了想说:“这个不好的消息还是先不要告诉你爸爸,只会多个人跟着担心,我想等孩子稳定了再说。”
如萍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一大清早,福煦路的一座小别墅边,响起的是脚踏车的铃声而不是汽车笛声,这在这个富人区会很让人惊讶,不过人们总是惊讶着惊讶着就习惯了。特别主角是一个帅小伙风雨不误地来接一位漂亮女孩的时候,这样的风景配着单车也足够赏心悦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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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拎着书包快步出了大门,修文正在车子边等着。在她上车前,他随手把一个袋子递给她拿着,如萍向袋子里看了一眼:“白大卦?你要上解剖课啊?”
修文把车子骑得稳稳的,如萍环着他腰的手臂纤细白嫩,像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也让他觉得很安心,“学校安排了去医院实习,送过你之后,我就去医院。”
如萍很惊讶:“可是你离毕业还有快两年的时间。”
修文把每天路上的时光当成了享受,对于脚踏车也越来越习惯起来:“放心,我本科毕业后已经主刀过一段时间。那个医院正缺医生,学校为了帮忙才推荐我去的。”
如萍点点头,才想起修文看不到,她说:“那你以后有的忙了,上班和上学不一样,工作一整天一定会很累,早上就别来接我了,做电车也是一样。”
蒋修文却坚持:“早晨接你,放学你再坐电车回去,不过到家了要给我打电话。”
如萍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好吧。”她决定看情况再说,不过他这样说她还是很开心的,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喂,别动来动去,车子在晃了。”
如萍黑着脸说:“你真该在后座上加一个垫子。”坐得久了,真是咯得慌。
“那你坐在前面来。”蒋修文提出这个他很期待的提议。
如萍撇撇嘴说:“才不要,那是小孩子的座位,像是爸爸带着女儿。”
蒋修文被堵得没了声音。
依萍也早早地起了床,在何书桓上班之前,把人堵在了家里:“书桓,你先别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书桓让杜飞先走了,顺便帮他请会儿假。把依萍让进屋子里,听她说事。
他对于这个一个大新闻好一会儿才接受:“所以,你想怎么做?”
依萍说:“当然是去找李副官问个明白!”
书桓看了看她,欲言又止。依萍被他看得不耐烦了:“你这么盯着我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啊。”
书桓扶着她的肩说:“依萍,事情也许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李副官自己不去找陆伯伯,我想,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不如不要饣胨桑堑亩髟谷盟亲约航饩觥!
依萍挣开他的手:“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是一直自诩正义吗?你是个打抱不平的正人君子啊,看到猫受困都会舍命去救,何况是一家活生生的人啊。他们被害得这么惨,穷困潦倒了五年啊,他们才最需要公道啊!”
何书桓一见她激动又认真的样子,就知道说不过她,“好吧,我陪你去找李副官,不过你要答应我,遇事不要冲动,就算你所谓的真相都得到了印证也不要冲动。”
他给报社打了一个电话要请一上午的假,那边主任的口气很不好:“何书桓,你明知道今天有两个重要的采访等着你,你还给我开天窗?”
何书桓有苦难言,只能陪笑脸:“主任放心,我一定会在工作时间之外补回来的,要不然扣薪水也行。”
他挂了电话,有些无奈地看了依萍一眼:“我们走吧。”依萍只顾着义愤填膺,根本没注意到何书桓的刚刚的尴尬。
何书桓没想到依萍所谓的穷困潦倒,竟然是在一家装饰温馨精美的蛋糕店,依萍看了他一眼,推人进去:“我妈说,他们家的生活在这半年才有所改善,之前的日子过得很惨的。”
李副官见是依萍来了,忙叫李玉真出来招待,待他们极是热情。依萍看了看有客人的店面,说:“李副官,我这次来,有件事情和你谈,不知道有没有可以单独说话的地方。”
李家让店员招呼客人,他们进了内室。依萍直接了当地问:“李副官,我相知道,当年你们为什么匆匆离开了陆家,就一直没有音讯呢?”
李副官一愣,“依萍小姐怎么有兴趣问这件事,这都过去好久了。”
依萍表情凝重:“是啊,过去好久了,那么你避而不谈,是不是为了要保护什么人呢?”
李逼官和玉真对视一眼:“依萍小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大老远过来,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个?”
依萍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妈妈已经都告诉了我!你们也是被迫离开陆家的对不对?还有可怜的可云,她在哪里?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过日子?”
玉真一听脸色就变了,李副官也一幅不可能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了收敛回去,关严门以防外面的人听见:“八夫人怎么会把事情告诉你呢。是你在乱猜对不对。咱们不提情份,单说辈份,我也够格劝你一句:不要再追究我们可云的事。这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依萍轻嘲地一笑:“李副官,你瞒不了我,你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呢,可云在哪里?她还好吗?还是神志不清的吗?她为什么不回去找尔豪负责任?”
62、第 62 章
李玉真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李副官更是直接跳了起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还要做生意, 你们得走了。”
书桓拉住激动的依萍:“既然李副官不肯说,一定有什么苦衷, 我们不要强迫人了,走吧。”
依萍的把挥开他的手:“不!我要亲耳听到真相!我不能让罪人逍遥法外,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李副官很激动,“没有罪人,这里没有罪人,依萍小姐,如果你是来做客的, 我们欢迎, 如果你是来捣乱的,恕李正德不能奉陪了。”
依萍说:“你非得让我把一切都挑明吗?那我就再说一遍,是陆尔豪让可云怀上了孩子,然后又始乱终弃, 把你们赶了出去, 可云还发了疯。李副官,我说这一切不是来揭你们伤疤的,我只是想替你们和可云讨回公道而已。你们若是信不着我,我这就去找我爸爸来。”
李正德真的着急了,“等等,不能去!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也只能拜托你假装不知道, 依萍小姐,算我求你。”
李玉真流泪说:“是啊,我们从来没想过把事情捅出去,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
依萍一顿:“可是,你们难道咽得下这口气,没有人为可云想过吗?她这一生都被陆尔豪毁了呀。而你们为人父母的为什么不替她讨回公道呢!”
李正德夫妇已经做了一对父母能做到的全部,从没想过会受到这样的置问,一时也都愣住了。
依萍接着说:“你们应该说出来啊,不能纵容犯罪,陆尔豪犯的错,要他出来承担,不然还会有很多女孩子遭遇毒手的!”
李玉真看了依萍一眼,只对着床开始哭,何书桓手足无措,他没想到这次会面是这种尴尬的情形,把人家的女主人都招惹哭了,依萍还不打算收手。这样太不像话了。
何书桓摊摊手说:“你们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来绝对没有恶意,依萍是个古道热肠的女孩子,最看不惯不平的事,才站出来声讨,并不是存心想要让你们难过。那,我们还是先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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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去拉依萍的手,依萍唉唉地叫着,被他拉起了,边走还边喊,她还会回来的。惹得店里的客人和店员们都向里面看。不一会儿,他们见李玉真红着眼眶出来,还以为遇到了人来追债呢。拐弯抹角地来打听。
李副官哭笑不得,店里打烊后,他和玉真开始合计,今天的事到底算是什么回事?玉真说:“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人再毁了可云,可云和陆家有瓜葛不是帮她,而是害她,她会越陷越深的呀。
你不知道,上次我去看望可云,她和那个助理医生相处得很好,好像他们彼此也都有那方面的意思,我想着,可云现在还是病人,才没有当时就表态,想让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而且那个韩助理,对可云算是知根知底的,他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李正德本来坐在椅子上叹气,一听这还得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可云现在不在我们眼前,那个韩助理会不会欺负她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不行,明天我就接可云出院。”
玉真急道:“我就知道告诉你会是这个反映,我打听过了,韩助理是个好人,可云也老大不了,如果能康复,难到要叫她孤独一辈子,我们活着时还能帮衬,我们死了之后,你叫她怎么活,总得寻个依靠吧。”
李正德无力地坐回椅子,叹了口气。“希望依萍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吧,不然我们可云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我真不明白,八夫人怎么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呢。”
李玉真轻轻地摇了摇头,女人的心思并不好猜,虽然那是个善良的女人,但是她也是个受了多年委屈的心思细腻的女人。
依萍不是忍气吞生的人,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通知方瑜,斩钉截铁地说尔豪不是好人,要她离开。
方瑜莫明其妙,不过她也相信多年的好友不会因为偏见就来破坏她的幸福,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所以尔豪承受了恋爱以来,前所未有的一次大冷战。他得知是依萍在挑拨,恼火异常,抱着不是她死就是我活的心态上门去理论,没想到过迎接他的将是个无比可怕的事实。
尔豪到了依萍母女租的小院,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以前还天真地相信书桓,他说我和你是兄妹,没有化解不开的愁怨,我为了和你改善关系不惜得罪全家,被我妈视作叛徒!可是结果怎么样?我引火自焚了!陆依萍你根本就恨我入骨,不拆散我跟方瑜难解你的心头之恨!天下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依萍也火大了:“你还要在这里叫嚣是不是,后果你要自己负责,说话小心一点,惹翻了我,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何书桓当和事佬:“尔豪,你不要太激动了,快回去吧,不要再招惹依萍,今天不适合谈事情,我改天再细细告诉你。”
尔豪冷哼一声:“不用你再假好心,你们跟本一个鼻孔出气了!我现在好朋友没有了,女朋友也没了,陆依萍,你满意了吗?还有什么是你想从我这抢走的?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用这么恶劣的手段来对付我?你这个卑鄙小人!”
依萍被骂得狗血淋头,当下反击:“陆尔豪你心里有数,恶劣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告诉你,你所有的丑事我都一清二楚,我警告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要聪明的话立刻给我滚,马上滚!”
尔豪:“哈!我有什么丑事,你说呀,你说出来呀!我陆尔豪做人一向光明磊落,从没做过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今天我非要看看,你这独角戏要怎么唱下去!”
依萍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好,今天我就叫你死个明白。没做亏心事就跟我来吧!”这两个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又都是倔驴的性格,何书桓跟本拦不住,直觉告诉他要出事。
到了静山寺路蛋糕店门口,依萍在推门之前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拼命压下自己的火气,尔豪嘲笑道:“大小姐吵累了想找地方吃饭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到要看看你到了公共场所要怎么撒泼圆场!”
他越过依萍,率先推开门进去,正值下午,店里人最少的时候,只有两三桌人在坐着聊天,这样甜腻又宁静的气氛让人昏昏欲睡。
李副官正在橱窗边点货,一位店员看到有人进来招呼到:“先生小姐,欢迎光临”,李副官闻言也笑着抬头,却在看到陆尔豪时眼睛瞪得老大,鼻子里呼呼地喘着气,手里的包装盒子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尔豪也愣住了,他看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第一个反映竟是心虚,脑中不停重复的是依萍说的话,却又理不清头绪。依萍和书桓随后打破沉默:“李副官,我把罪魁祸首给你带来了,要怎么处置都随你。”
尔豪一惊,定在原地没有动,这时玉真也从后厨出来,看到这几个对峙人,指着尔豪失声惊叫:“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副官不可置信地看向依萍,神色痛苦:“依萍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们?我一向尊重你,你为什么害我们?”
依萍说道:“我把尔豪带来,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看一看他作的孽,我一定要让他见一见可云。”
“可云?”尔豪上前一步。
李副官却当下翻脸道:“不行,你们马上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依萍说:“凭什么他可以置身世外,当他无忧无虑的花花公子,却让可云承担未婚先孕又失去孩子的痛苦!”
李副官激动地挥舞手臂道:“你不懂,我宁可让可云疯一辈子,也不会让个畜生再见到她!”
尔豪不可置信在张大嘴,像摊在岸上的缺水鱼,什么都说不出来。
63、第 63 章
如萍同学放学回到家, 家里真如台风过境,李家的事已经捅得人尽皆知, 连阿兰看他们的目光都遮遮掩掩的,如萍很头疼, 她不会把尔豪当成辣手摧花的大色魔了吧。陆振华对着抱成一团的四个人正要挥鞭子,依萍正在边上看着。
如萍忙走过去抱住他的手:“爸爸,有话好好说,你是要鞭打妈妈和哥哥吗?”
陆振华气得全身都在抖:“如萍你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坏事,他们不配做你的妈妈哥哥,他们全是敢做不敢当的孬种,我们陆家的脸全都让他们丢尽了, 放开我, 我今天要亲手处置了他们!”
“处置?爸你用了这么严重的词!你想打死他们?你想打走你身边的所有人吗?”
见陆振华的鞭子还一下没挥下来,依萍在一边愤愤不平,不过她也没有添油加醋,一直在冷眼看着, 就算如萍回来了她也不相信这事情会有什么转机, 活生生的人证物证都在那里摆着,李副官一家不可跑掉吧,陆尔豪必然要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王雪琴看到如萍回来,有了些底气,气焰也重新燃了起来:“老爷子,我有错,李副官他们就是清白的吗?为了陆家的荣华富贵, 他们利用可云在尔豪身上下功夫,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保全陆家的名声。尔豪是你的儿子,他们说穿了也只是外人,难道你不帮自己的儿子,却要听信外人吗?”
依萍冷笑一声:“你只想到自己的儿子,怎么没想到人家的女儿为此负出了多大代价,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们两个都是冷血动物,要不是我妈,不管生活得多艰苦都暗中接济他们,可能他们早就不知道什么样了,那时候,真是死无对证,才如了你们的意吧。”
雪琴恨恨地瞪着她。梦萍忍不住上前一步,今天这些事给她太大振动:“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什么事都让你发现了,说不定就是你在栽赃陷害,什么可云,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你弄个莫须有的罪名来陷害尔豪,你巴不得我们家的每一个痛苦!”
陆振华一声大吼:“都给我住口!”
如萍挑眉看了依萍一眼,看着横眉冷对的一家人,轻声说:“爸,医生说妈妈的胎位不稳,本来就要好好将养,我们是不是心平气和地说说,再怎么样,也不能伤了小婴儿?”
陆振华一愣,看向雪琴,果然她脸色很不好看。雪琴经过提醒也想起肚子里还有块肉呐,马上配合地捂住肚子。
陆振华说:“依萍,你先回去吧,李副官的事,我必定会给他们家一个交代,你就不要掺合了。多陪陪你妈,别只顾着别人家反到疏忽了她。”
这是个隐晦的警告了,就是不知道依萍听不听得出来,不过她还是气哼哼地跑走了。家里终于只剩下‘自己人’
陆振华平得了一会儿,难得的不想再追究当年的事,而是开始想解决办法。他要让尔豪立刻娶可云过门。尔豪当然不肯,他今天也受了很大刺激,终于忍不住出言激怒了陆振华,陆振华一怒之下被赶出家门。
如萍来到书房,说:“爸,你见过李副官了吗?”
陆振华点点头,这个家里一旦出了事,他没有别人可以商量,如萍主动来书房到是省了他去找她,“依萍拉着我到那儿的时候,他们正打包行李要走呢,怕是并不想见到我。那两个孽障闯了大祸却不知悔改,陷我于不仁不义长达五年,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李副官了。”
如萍问:“那你看他们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陆振华说:“听说之前李副官做亏了买卖,曾经落魄地拉过一段黄包车,文佩也接济了他们一些。后来遇到个好心的东家,还把可云送去了疗养院,生活才能安定下来。”
如萍轻轻松了口气,看来李副官言而有信,没有把她出卖出去。
如萍说“爸,我明白你想要弥补的心情,不过,你要先明白李副官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八抬大桥让尔豪娶了可云做太太吗?我猜不是,李副官当年只要把这事往您面前一捅,事情就圆满了不是吗?
您一心想让尔豪负责任,却没想过,也许在你眼中优秀的儿子,却不是他们想要的女婿呀。他带给可云和那一家人太大伤痛了,他们还能把尔豪当家人当半子吗?也许可云值得更好的姻缘,至少是个真心对她好的人,而不是让尔豪为了赎罪被迫和她在一起。尔豪现在有了喜欢的女人,法律只允许娶一个。这样的一对怨偶,你真的要搓合他们结为夫妻吗?”
其实她想说:你现在上赶子送儿子上去,人家还看不上呢。人家韩晓对准岳父母可是上心得很,又是年礼,又是帮着干活,礼轻有情意在呀。现在拿一万块钱给他们,他们还不会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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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振华挑眉:“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
如萍笑道:“怎么叫什么都不做呢?我们现在最要做的就是协助他们治好可云,等她病好了,说不定有她自己的论段,六年这么久了,说不定她也不喜欢尔豪了。而且有你的出现和理解对李副官来讲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他是极信任你的,自然不会让他们再吃亏。我们慢慢来,一起想解决问题的办法,虽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也比脸红脖子粗地争吵有效果吧。”
陆振华沉默了,他在深思,这些年的这些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出了今天这种事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错,他没教好尔豪,没有发现李家的苦衷他也有责任。
如萍也静静地坐在一旁,等他想得差不多了,冷静得差不多了。觉得有些事还是她先坦白了比较好。
于是她轻描淡些地说起,去年大街上和李副官一家的偶遇,说她突发其想想给他们一处安身的地方,顺便用所有的零花钱开起了蛋糕店。
陆振华听了开头是惊讶的,越听眉头收得越紧。
她低着头说得很详细,甚至还有可云的病情好转程度,和她的那个助理医。她连现在每月两家分店的收益多少都乖乖上报了,陆振华听得目瞪口呆。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萍忙上前顺着他的背,陆振华寒着一张脸说:“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爸爸放在眼里,好啊,好,你们兄妹可真行,各个都翅膀长硬了。”
说到这里他真的有些委屈,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这些儿女怎么没有一个省心的呢,闹的事情一个比一个大。
他又觉得如萍没有错,那件事当年她还小根本不可能掺合其中,对李家的帮助也是误打误撞出于旧情。
他却越发觉得自己老了,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了质疑,连一向乖乖的小女儿,都有了自己的秘密。不过,他真的要感谢她的这个秘密,让他的良心不至于受到更大指责。甚至他内心深处是骄傲的,儿子不行,他还有女儿,比那个只会花钱和闯祸的儿子强十倍的女儿。
他甚至开始考虑,以后儿女们各自成家,他要搬去跟如萍她家住,免得让其他几个不争气的孩子气死。
如萍有一边观察他的反映,一边有些忐忑,她都做好了今天也被赶出家门的准备了,要不然,谁给尔豪送换洗衣物去。只是不知道陆振华对着她发火时是不是会更大声。
陆振华看着她:“……你也给我滚回房间里去!现在!”一下子接授了太多信息,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64、第 64 章
如萍还是没能给尔豪送衣服, 今晚明显是被禁足了。如果顶风作案的话,也许就不是被吼两嗓子那么简单, 所以她放尔豪自生自灭去了,反正何书桓他们刚闯了祸, 不至于直接让尔豪流落街头。
说实话,这件事被依萍翻了出来她一点也不惊讶,不过还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恼怒,她本来想息事宁人,让李副官他们过平静地生活,以后陆家搬走了,这辈子相见都遥遥无期。依萍可得好, 送来一个大炮仗, 自己跑旁边听响儿去了。
第二天尔豪回了家,父子俩关在书房里一个下午,不知道谈了什么,尔豪出来后眼眶是红的。他们要约李家一家人谈谈。
等众人终于心平气和下来, 才发现, 这事件的女主角可云竟然一直没有露面。
尔豪带着忏悔的心理去找方瑜告解,方瑜已经在依萍那里知道了一部份,听他亲口说出真相,一时接受不了。她不能接受他年轻时犯的错,特别是那个女孩子和他们的孩子一死一疯的结局。
方瑜很冷静地说:他们的关系需要冷静一下。
尔豪失魂落魄地从方瑜家出来,他很熟悉‘冷静’的含义,因为每次他要说分手前也会先来个冷静期。
此时正是圣约翰午休时间, 如萍写着上午没完成的论文,打算把时间全消耗图书馆,没想到放桌子上当备用粮的面包,却被人拿起来观赏。宋志诚晃了晃手上的长面包笑道:“果然像修文说的,不看着你就有办法虐待自己。那么,我能请落单的大小姐吃顿丰盛点的午餐吗?”
如萍盯着那只面包好一会儿,考虑了一下抢回来的可行性和操作性,无奈地说:“那你要有被敲竹杠的准备,我可不是一份二毛盒饭就能打发的。”
学校里除了食堂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用餐,好在这里大厨的手艺足够让人津津乐道。二楼的餐厅里有些冷清,因为大四走了好大一批人,他们一般都在忙着实习。
如萍在宋志诚对面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了然地说:“其他两人也实习去了?宋师兄不会是没人陪着吃饭就没胃口吧,你这小姑娘似的习惯到底是怎样养成的啊?”不让她啃面包,又耽误她中午的学习时间,总得让她在口头上占些便宜安慰自己吧。
宋志诚苦笑,就知道蒋修文这个忙不好接。真不明白她怎么做到在修文面前乖得跟小猫似的,而在别人面前就会时不时亮爪子。他有些投降地说:“好了好了,我承认只是被修文收买,要看着你吃饭而已。可见你最近废寝忘食的劲头多么让人担心了。”其实他猜到,这还能顺便杜绝其他人趁修文不在来献殷勤。不得不说,修文谈个恋爱还要把别人支使得团团转,是很不地道的。虽然他在一边看冰山变脸也看得很开心。
如萍点了一份食物,笑着说:“这顿饭让我请客吧,你为我家梦萍的事花了不少心思,朋友之间说谢谢就显得生份了,不过,我还是要说,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全力以赴。”
宋志诚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那个,还真有一件事。”
如萍喝了口果汁,诧异道:“喔?说出来看看。”
原来这个暑假圣约翰有一个和北平一所学校的交流活动,本该他去的,可是他再有一个月也要入职熟悉政府工作了,走不开。
如萍说:“所以你希望我代替你去?”
宋志诚点点头:“我知道在现在兵荒马乱的,让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是有些不厚道,不过,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能用的人都没有时间,剩下的人都有没有你的能力。当然,这只是个提议,如果你暑假另有安排或者其他什么,我可以再找别人。”
就是说她很闲是吧,如萍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好吧,我去,暑假应该没有其他事。”
这回轮到宋志诚愣住了:“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或者和修文商量一下。”
如萍笑道:“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放心吧,我会把你的事情办好,再顺便说服他的。”其实,她也想回去看看以前的家园被毁成个什么样了。虽然那会让人心里难过,但是有些事她还是去亲自面对的好。
午餐端了上来,宋志诚说:“对了,听说你开了家蛋糕店是吧,生意还很好,那这么你手里一定存了些钱。你知道我银行方面的消息比较灵通,因为战争,最近几个月英美的汇率可能有很大波动,中国的法币也许会受到很大影响。如果你想做保值,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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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保值就是把钱兑换成等价的黄金,民国政府自从35年货币改革后,民众手中的白银大都被收入了国有,在市面上流通得特别少,人们已经习惯了用银行发行的纸钞,而渐渐忘了,这东西没有任何保障,特别是动荡年代,黄金才是最可靠的东西。当然,那东西普通民众也接触不到了,但是有些有权有势的人自己会存一点,或者走关系去银行换。
如萍点头:“我用得到会来找你。”其实她手中的这点钱换成黄金真的不算多,不如以后直接兑换成美元,到哪都是需要生活费的,不过,可能他家里用得到。“还是说说暑假之行吧,都有谁一起去?”
“安全问题不用担心,有专人保护你们,还有学校的老师,严教授就是这次的带队教师。你们已经很熟了,他一定高兴你去的。”
如萍叹气:“是啊,他一定很高兴,这样他就有个全职秘书了。不过师兄,我还是得回去商量一下才能给你确切答复。”
宋志诚浅笑:“没关系,还有时间,你可以再想想。”
尔豪失魂落魄地回家,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陷入过比这更危险的境地。一夕之间他从豪门公子成了花花恶少,众叛亲离,所有人都在指责他。因为他是个大男人,所以大家的同情心都在可云身上,却没有人来关心他的心情。
石蕊从尔杰的房间里出来,一下楼就看到他狼狈地倒在沙发上,她站在楼梯处看了很久,还是下定决心地走上前,轻声说:“如果你心里不好受,想找个人谈谈,我想,我可以试试。”
尔豪眼睛都懒得睁一下:“你还来理我做什么?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你不的沾了我就跟着倒霉吗?”昨天依萍来揭穿所有事,当时石蕊也在场,依萍还因此确信他早就对不起方瑜。石蕊对他的事了解已经十分深入了。虽然这样说着,他心里还是不希望她走,有个人陪着比一个人等着叛罪要好一些。
石蕊动了动脚步,却没向外走,而是坐在他身边,“尔豪,我希望不再听到你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我们是朋友,你忘了吗?是你亲口答应我的,朋友不是应该分享心情,共患难的吗?”
尔豪搓了把脸,抬起头问:“好,那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会有什么反映,你会怎么选择?”
石蕊一愣,她认真思考起来,在尔豪以为她会转身就走时,她说:“我想……伤心失望会有的,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你过去,而否定你的现在。你的十六岁离我好遥远,谁也不能保证那个无知的年纪不会犯错,重要的是我们努力改正弥补,知道不能再错下去。
尔豪,你也许知道,我喜欢你,就算知道了之前的事,也不能改变我的心意,因为我喜欢上的是这个人,而不是他作了什么事。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接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论你做了什么,爱你的人都会还爱着你。”
尔豪震惊地看着她,半晌才说:“……谢谢你,小蕊,你是个好朋友,谢谢你没有在这时鄙视我弃我而去,虽然这才是你最明智的做法。”
石蕊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拒绝呢,起身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尔豪则看着她的背影愣神。
65、第 65 章
陆振华带着尔豪要去给李家负荆请罪, 雪琴在家养胎被禁足外出。陆振华这次来没有上次那么匆忙沉重,甚至还带了丝骄傲打量店里的一草一木。他们家搬来上海六年, 没做过什么谋生的事,只是坐吃山空。
陆振华没弄那些事并不是嫌钱多, 而是他知道自己行伍出身,没有那种赚钱的天份,他的所有财产来源都不光彩,大部份是抢来的,小部份是半抢半送来的。尔豪也就能做些记者的文字工作,他没想到下一代里,竟出了个如萍这样的奇葩。
李副官把陆振华当成他这辈子的恩人, 他儿子做的事只能忍了, 他也劝陆振华不要再追究,他经不住陆振华的劝说,还是带他们父子去了一趟可云的疗养院,不过要求他们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当他们看着可云抱着一个小男孩玩得很开心, 而孩子的爸爸也温柔地看着他们的时候, 尔豪痛苦地闭上眼,那一幕深深刺着他的心,可云的过去也许就此终结了最好。
看着可云平静无事,又云医生那里了解了情况,陆振华和李副官久别重逢终于有心情喝一杯,细述着这些年的事。
陆振华说“听说,你们遇到了如萍?她嘴可真够严的, 要不是这次事露,她一个字都没在家里提过。”
李副官也感慨:“如萍小姐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答应我们不告诉你,就一定会做到,她还让可云接受最好的治疗,我们一家人对她,不是仅仅用感激就能形容的。”
陆振华点点头:“我明白,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你怎么就那么犟!走投无路了都不回来找我。”
李副官叹了一口气:“司令,我李正德是个粗人,但还是懂得家和万事兴,回去找你,除了给你添堵弄,让陆家闹得不可收拾之外,还能起到什么效果。再说最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我也认命了,我们都向前看吧。”
陆振华说:“不行,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一定要补偿你,对了,听说你也遇到过文佩,还有依萍,这件事,依萍怎么会掺合其中的?”
李副官深深地叹了口气:“八姨太是个好人,在我们困难的时候时常接济我们,可以说没有她,我们在遇到如萍小姐之前,只会过得更惨,后来我在这儿安定了下来。我去给八姨太还钱,这才第一次遇见了依萍小姐。
司令,说真的,她是你的女儿,你对我有恩,她的行为我不好评论,没有资格评论,不过,她那动辄毁天灭地的性格……如果可云在家里,一定会受不了的。要知道,我宁可可云疯一辈子,也不想让她再见到陆尔豪了。”
玉真在一边添菜,听到他的话,推了他一把:“你喝醉了,起来醒醒酒,别在司令面前胡说八道。”
陆振华摆摆手:“让他说,他这是酒后吐真言,我被蒙蔽得太久了,最需要听听这些真话。再说,依萍做事确实太充动了。她若是有如萍一半沉稳,也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陆振华放下酒杯,郑重地说:“李副官,关于可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想不想让她嫁给尔豪?”看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不过他还是要亲口问出来,不管李副官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他。
李副官按住有些着急地玉真:“司令,我也认真的告诉你,不论她能不能恢复,我都不会让她再见尔豪,更不可能嫁给他。
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个医生对她帮助很大,影响很大,他跟我们说愿意照顾可云一辈子,也许有一天,他们能结成夫妇。您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什么,我最想要的就是,依萍小姐和尔豪少爷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陆振华点点头:“我明白了,他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尔豪听到陆振华转达的李家意思,他此刻该是解脱的,但是心里却产生了另外一种沉重。不管是听到李家的生活,还是如萍帮他在还债。
陆振华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响起:“这次算你走运,李副官并不追究,不过,不代表你的良心就能过得去。我答应了他,你不会再出现在可云和他们面前,路上遇到了从此你也要绕道走。你也该懂事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妹妹为了你,拿亲手做的蛋糕去卖……”
晚上如萍回到家里,和陆振华商量着,家里用不用换些金条做保值。陆振华一听,这事可行!别人想弄还有地方买呢。当下叫王雪琴拿存折出来。王雪琴听了一惊,陆振华看她么么叽叽的样子,更不耐烦,当下要发怒。雪琴无法,只好把空空如也的存折拿来。
陆振华一看,差点没厥过去,他把存折甩出去:“雪琴,你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一笔笔款子放出去却没有收回,都被你弄到哪去了?”如萍也拿过存折看看,也很震惊,那上面真的一个子儿都没有,那到底是怎么维持家里庞大的开销的?
雪琴目光闪了闪,开始编原因:“我……我这也是为了陆家啊,你虽然存款很多,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可是我跟会……跟会跟倒了,会头跑了,我有什么办法!”
陆振华怒道:“你这个混帐东西,几十万就这么让你败光了,你好大的胆子。”他直接把人推了出去,雪琴摔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叫痛,陆振华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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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惊呼一声,“阿兰,叫车来,赶快送医院。”
王雪琴因为惊动了胎气,住进了医院的病房。陆振华一个人在生闷气,只是不知道他气的是雪琴的败家,还是气自己失手推了她。
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每个人都蔫哒哒的,如萍让大家在生活上不要担心,她可以把店里的收益拿来做家用。却被陆振华打断了,他说:家里再不济,也不能女孩子出钱养活。
他去开了他的保险箱,先拿出几千块来家用,雪琴正要接,他却把钱给了梦萍,所有人都惊讶他这一举动,梦萍更不敢相信。
陆振华说:“你也大了,也要学学管家。以后家里的帐都记清楚,不懂的问如萍。我给你这个权力是信任你,你要不要和你妈一样,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梦萍接过钱,十分坚定地点点头,家里短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一夜长大了一般,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性天真的小女孩了,特别是爸爸在这种情况下表示出的对她的信任,更是让她觉得肩上责任重大。
陆振华也是用心良苦,他对孩子们以前放任不管,放羊吃草的结果,就是长成了歪瓜劣枣。梦萍还小,又是女孩子,若重新塑造一番,就算不能赶超如萍,也要让她学会大家庭里最基本的生活技能——管帐。
陆振华最近对王雪琴真是又伤心又失望,可是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就算他再愤怒,也舍不得打她,可是没想到,那没用什么力度的一推,就推出了一堆问题出来。医生当着他的面强调了好几遍!这个孩子相当脆弱!若是想要他平安降生,他们要好好养护才行!不能让孕妇受一点伤害或不愉快!
陆振华不愿意在医院多呆,家里也没什么人在,他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大上海门口,他本来没打算入内,上次和秦五爷闹得不算愉快,可在外面就听到了依萍的声音。
找个位置坐下后,发现依萍果然在台上唱歌,而且唱的是那首文佩时常唱的老歌“往事难忘。”
依萍看到了他,走下台来,惊喜地问:“爸爸,你怎么来了?”
陆振华寒着脸问:“你怎么又来唱歌?我们以前的协议你打算作废吗?”
依萍辩解道:“不是,红牡丹请假了,秦五爷这才请我来帮几天忙。我做完这几天就会回家的。对了,最近李副官他们怎么样?可云怎么样?”
她不提可云还好,一提陆振华就想起答应李副的事,眉头皱得紧紧地:“依萍,我们得谈谈!”
66、第 66 章
王雪琴被留院观察, 这次她没有做什么手脚,那天那一下正好撞到了她的肚子。
如萍也接手了在医院照顾雪琴的工作, 梦萍尔豪要全日制地上班上学,只有下了班才能来。陆振华就算不是在气头上, 他也没照顾过人。雪琴也不敢让他照顾,事实上,她现在一见到他就心虚得不得了。
王雪琴对陆振华的感情一向惧怕大于爱,要不然她也不会发展了婚外情。像她这样我行我素的女人,在败光了丈夫的钱,还怀着情人的孩子的时候,也会愧疚得心里不舒服, 所以她的情绪不高, 一直都是蔫蔫的,这也影响了她身体的恢复。一天又做了好几项检察,时近傍晚时她终于睡着了。
病房里很静逸,如萍坐在椅子里, 手拄着她的床头看书,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就算她心境开阔,也不可能真正置身事外,还要学校医院两头跑,终于有些挺不住了,不一会儿也昏昏欲睡起来。
病房门被从外面打开,有一只冰凉的手在她脸上拍了拍, 如萍立刻清醒过来,看到是个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从雪琴进来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世界多小,她们来了修文实习的那家医院。
蒋修文看了还睡着的雪琴一眼,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如萍轻轻关上门,这还是第一次在她上班时间看到他,他穿了一身白,很有当医生的气质,看着就很冷静,下刀子绝对不会手软的样子。
如萍唇角勾起浅笑,上下打量他一翻,蒋修文不动声色地任由她打量,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如萍:“要带我去哪呀?你不用上班吗?这么大的医院,患者应该很多吧。”
蒋修文拉着她的手,表情淡淡地说:“我的办公室。”
一路上,遇到他们的医院人员都瞪大了眼睛,木然地和他招呼。蒋修文有时会可有可无地应一声,有时不耐烦,根本理都不理人,别人好像也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对于常冷着一张俊脸的医生,竟然会亲密地拉一个女孩子这件事很惊异。
八卦心态战胜了被冻伤的惧意,总有人想跳出来问两句,又被蒋修文冰冷的眼刀给冻回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们。那边还有两个小护士时不时地对着这边窃窃私语,如萍看到这个情形有些好笑:“你好像很受欢迎啊。”
他来了才半个月,没想到竟然融入得很好,人缘也不错的样子,她之前还在担心他的性格也许会跟同事和不来呢,看来他自有处理的方法。
一路从妇产科的五楼下到外科的二楼,好多人看见他们。冷冰冰的蒋医生有个漂亮女朋友的传闻,也像风一样以风速传遍了整间医院。
如萍到了他的办公室,看到那张整洁的单人床铺,才明白他大老远的非要带她过来的目的。每个医生的办公室都连着一个私人的小空间,十平左右,是专门用来让他们值班时休息的。
蒋修文从柜子拿出个枕头给她:“在这好好休息一会吧,被褥是新的,我没用过。”如萍看到了床,真的很想直接就倒上去,雪琴的病房只有一张硬邦邦的折叠沙发。不过她还是留了些理智的:“你真好!不过还是算了,我妈还一个人在那。”
蒋修文把她按坐到床上:“我让护士多观注她那里,别想了,不会有事的。你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叫你。”说完,他就出去外间看诊了。
如萍看着他的背影挣扎了一秒钟,就抱着味道熟悉的枕头倒在了床上,医院的味道让她一直很不舒服,小憩也不可能多放松。蒋修文的这个枕头应该是从家里带来的,有着他身上常带的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也很宜人。
如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蒋修文从窗口能看到她熟睡的样子,叫外面的护士说:“让病人进来。”
如萍醒来的时候,室内点着一盏淡橘色的小灯,是蒋修文进点的,怕她突然醒来在陌生的环境里会着急。这个小卧室真的非常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其他什么都没有,连个坐垫都没有,桌子上干净异常,连个茶杯都无。
如萍看看身上的薄被,和雪琴病房里一个样的,只有枕头不是。她下了床,走到门边推开一小半门。看到他有病人,就没马上出去,而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他认真寻问,听病人叙述症状,然后再谨慎地做出判断。她就算只远远地看着,也能看出那病人完全信服的样子,此时的他很有魅力,像是静静躺在匣子里,独自发散着着莹润光泽的东珠。
过了一会儿那病人出了门,他早就发现了如萍:“醒了,是不是饿了?”她一觉睡过了晚饭时间。
如萍听他这么一提醒,还真觉得肚子空空的,她看一眼手表,小声惊呼一声:“我把她一个人留下这么久,我得回去看看,你应该早叫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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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修文拦住她:“不用急,两个小时前你爸就来了,他说不用打扰你的,现在病房那边有人在,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填保肚子。”
他们吃过晚饭回去,果然梦萍和尔豪都在,雪琴还是一幅没精神的样子,陆振华却不知去向了。梦萍说:“不知道医生还要观察几天,医院哪里有家里舒服,哎,修文,你不也是医生吗?不如你给妈看看,她到底还要多久?”
尔豪先黑了脸:“你别无理取闹,他是外科医生,跟妇产科隔着千山万水呢,这也是能看得明白的吗?”
雪琴看见了蒋修文到是比看到亲生儿女还要开心些,“修文,这么晚还没下班呀,当医生是受人尊敬,可是也真够辛苦的。你要注意身体啊。”
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上医生了,而且还是个口卑不错的医生,她今天听护士提起过,他有真才实学,又英俊多金,是好多人的目标呢,不过,今天雪琴也摆出了丈母娘的气势,明确地通过那个小护士告诉所有人,蒋修文再好,也是名草有主的,谁也别想动他,要是有人不服,尽管来找她这个当丈母娘的来。
如萍不知道这个关于美男医生的第二则八卦——他有个厉害丈母娘的新闻,已经在医院传开,如果她知道了,这次之后一定会羞恼得不再踏足这家医院。
星期天,如萍去选购了一些给雪琴的日常用品,半路又转去花店,买了好大一束鲜花,付钱的时候,想起修文那个小房间,又添了一束,又跑去选了整套面料柔软的高级被褥床单。
医院诊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她用钥匙打开里间的门,那里和昨天见到的一个样。一尘不染得堪称样品。她换上被褥床单,又把鲜花插到玻璃花瓶里。打开窗子透了透气,小房间终于有点不一样了,至少再有人在这张床上休息,不会联想到自己是在住院。
修文今天有一场大手术,从上午一直忙到黄昏,他本人是有些洁癖的,所以急切地回去要换一身衣服,再进入那个已经很熟了的小房间,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而除了他,只有如萍有这里的钥匙。
窗帘床单台灯,都换了个样,冷色系显得简洁大方,却有淡淡的温馨味道,还有那束开得灿烂的花,显得整个房间都生机勃勃。
蒋修文拿起就放在床边的换洗衣物,阳光直射得久了,也染上日光的味道,他利落地直接换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67、第 67 章
二楼的水房锁着, 如萍只好提着水壶去三楼碰碰运气。好在那里还能用,不过也排了好长一队, 想来二楼的家属和她一样的想法,全集中到这了。
她前面的是两个同样拎着水壶的护士, 她们一边等一边在小声地八卦着什么,如萍站着也无聊,偶尔听他们八卦几句,没想到却碰到却真有一个让她感兴趣的话题。
一个圆脸的小护士说:“你听说了吗?外科新来的那个帅哥医生,人家有女朋友的,听说他真的会笑哎,这真是个奇迹。”
另一个带酒窝的护士说:“这下看沈医生怎么办, 倒追了这么久人家都没什么表示, 现在又出来个正牌女朋友,她一这觉得很没面子。说不定又要到处找碴了。你笨手笨脚的,一定要小心别被她寻麻烦。”
圆脸小护士很茫然:“跟沈医生又有什么关系?”
酒窝护士夸张又无奈的语气:“全医院都知道沈医生在倒追蒋医生啊,不过她可真奇怪, 那么多追求她的人不要, 偏偏惦记看都不多看她一眼的。”
圆脸小护士:“这下怎么办?沈医生是院长的独生女,常常逮着我就要教训个没完,这下她心情更不好,我们岂不是要惨了!”
“她是院长的独生女,这间医院当然她说了算,你就忍忍吧。”
高跟鞋的声音敲在砖地上咔咔作响,正是向着说悄悄话的两个小护士过来。如萍看了一眼, 来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医生,那人皱眉说道:“上班时间,你们竟然躲懒聊天?病房里谁来照顾?”
圆脸护士咽了咽口水,解释:“沈医生,我们只是在排队打水而已……”
如萍听到称呼,沈医生?又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几眼,是个美人,不过气质有些盛气凌人。她拿着装满的水壶回去,心里装了件心事,她不是不信任蒋修文,只是有些不舒服他一个字都没在她面前提起过。
病房里王雪琴对走神的如萍叫道:“如萍,如萍!”
如萍回过神来:“啊?妈,什么事?”
王雪琴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把报纸拿过来,我要看报纸。每天呆得要无聊死了。”
如萍依言拿起桌上的报纸,“你就再忍忍吧,医生说你马上可以出院了。我念给你听。”
蒋修文的办公室里,门半掩着,如萍刚要敲门,看到里面除了修文外还有另一个身影,推门的手放了下来。那个人很面熟,正是今天遇到的沈医生,她正坐在修文的旁边,两个人在讨论着什么。工作时间,如萍不想上前打扰,等了一小会儿,蒋修文看了眼时间,说:“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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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蝶说:“我们一起出去吃吧,你帮我这么多忙,我得请客好好招待你。”
蒋修文一惯淡淡的语气,直截了当:“不用了。”
沈蝶被拒绝得习惯了,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现次争取:“不用客气。朋友间一起吃顿饭,乐呵一下罢了。”
敲门声适时地响起,如萍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推开门:“午休时间了,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蒋修文见到她明显心情变得不错,起身走过去接过她拎着的东西,有意看了看腕上与她同款的手表,抱怨地说道:“你来晚了五分钟。”
如萍有些委屈:“是,我错了大少爷,不该让你多饿了五分钟。刚刚在楼梯口那拌了一下。”
修文紧张地开始察看她:“摔到哪了?”
如萍忙安抚:“不碍事,只是你该庆幸,我没失手把你的午饭给一起摔了。”
沈蝶对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不太满意:“这位是你朋友?”
蒋修文见她竟然还没走,挑了挑眉,斩钉截铁地说:“不是!”房间里有一刻诡异的安静,他无辜地补充道:“这是我女朋友,未来妻子。”
沈蝶的面子上下不来,她没想到他说话如此不留余地。没想到蒋修文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脸色再也挂不住了,他说:“你可以走了,顺便告诉你们护士长,有种手术常用的药用完了,再准备一些。”
沈蝶腾地站了起来,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我不是护士!”他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蒋修文奇怪地挑眉:“你不是护士?那是谁允许你进我的手术室的?”她在他的近两次手术中都充当助理的角色,如果不是护士是话,这间医院管理也太松懈了,他以为她是个勤快好学的护士,所以她来打扰他的私人时间时,虽然不耐烦还是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
沈蝶脸色变了好几变,她想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虽然这非常不可置信,难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她进他的手术室帮忙,当人是为了进一步接近他,而她的身份是全医院都知道的,所以也从来没人解释过,院长的女儿想跟进哪个手术,还不是随她心意。
蒋修文这次真是不耐烦了:“我想你并没做过自我介绍,而且,现在是私人时间,可否把空间留给我们?”
沈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捂着脸匆匆离去。看到她那个样子,如萍心里竟然在不厚道地偷乐,恨不得捧住蒋修文的脸去亲上两口。不过,她还是佯怒地瞪了蒋修文一眼,“吃饭!”
医院食堂的饭没有家里做的有营养,自从张嫂开始往医院送饭,她就预留出他的一份。刚摆了碗筷,蒋修文却从后环上她的腰,下巴亲腻地搁在她肩窝蹭了蹭:“你刚刚生气了?”
如萍转过反抱住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蒋修文对佳人主动投怀送抱受宠若惊,揽着她问:“为什么?”
如萍推开他抬起头,看到他一点也不作伪的不解神情,轻轻叹了口气,她为什么要吃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的醋?他的这种态度只会打击人吧!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是被打击得最深的那个,想想刚刚那位女医生,也许现在哪个卫生间里对着境子哭鼻子。她也只能认命了,无力地说:“因为刚刚扭到脚了……”
这是真的,刚刚真的扭了一下,虽然不重,活动起来还是有点疼的。蒋修文还是不放心地帮她看了看,结论是并不严重,擦点药明天就能好。
下午尔豪跑完新闻来医院换班,如萍在两个大男人私下协议后就又被关在了修文的休息室里休息。她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蒋修文行色匆匆,寒着脸打开休息室的门。如萍当时在书桌边做作业,含笑抬头,却看到他脸色不对劲。蒋修文沉默了几秒说:“伯母的孩子没了。”
如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陆振华有时会去文佩那里坐坐,回忆回忆往昔的光辉岁月,这种淡淡的相处,竟然让他找回了十几年的温情。陆振华以为,这两房都是他的家人,只是依萍母女不在身边,依萍又是不讨喜的性格,这几年他只跟她接触,所以关系才会越来越僵,如果出面的是文佩,也许他们之间并不会闹成之前的样子,他私心里是希望这些家人和睦相处的。
所以他突发其想,做出了个算不上高明的决定,他邀请文佩来看看住院的雪琴,文佩性子软和,说不定就能缓和双方的紧张关系。
68、第 68 章
陆振华能有这种想法, 只能说明他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们太不了解。他的一厢情愿,注定要自己承担后果。
虽然是病房, 但被布置得很舒适。雪琴正由尔豪和梦萍陪着说话吃水果,她刚插起一块苹果, 还没放入口晨,就看到畏首畏尾地随陆振华进来的傅文佩。她当下身上的所有汗毛都炸了起来。
尔豪和梦萍站了起来,他十分惊讶:“爸……佩姨?佩姨怎么来了?”要知道文佩六年不曾出现过有他妈妈的场合,今天突然出现实在让人惊讶。
陆振华看了看他们,对着雪琴说:“雪琴,我带文佩来看看你。”
傅文佩其实是很怕王雪琴,这么多年, 年纪相仿, 入门只差一年,这个女人在一年后抢走了本来属于她的所有,给她的阴影与痛苦是最深的。不过陆振华要求了,她早就习惯于对他言听计从, 就算不情愿也是要来一趟的。“雪……雪琴, 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
王雪琴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定格在嘲讽上:“哈!真不知道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竟然把你吹到了我这儿来,看我?文佩姐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陆振华说:“雪琴,今天文佩是我带来的,她特地想关心一下你, 你也软和一点。咱们故人相见,不是有好多话题可聊嘛。”
王雪琴把装水果的托盘往桌子上一扔,干脆在梦萍的掺扶下下了床,走到跟傅文佩面对面。她穿着一身医院的病号服,松松地挂在身上,她的身材纤长苗条,却丰满匀称。这衣服趁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细致。脸上也没有皱纹也不干澡,因为怀着孩子被细心调养的关系,气色也很好。别有一种风韵,这种风韵,是许多年轻人身上都找不出来的。
而对面的文佩与之一比就枯瘦干瘪得多,白头发也冒出不少,而她明显好久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陆振华也必须承认,他对雪琴还有激情,对傅文佩也只剩下回忆和愧疚组成的亲情了。
梦萍看着大人们僵着的气氛,偷偷拉了下尔豪的衣袖,悄声问:“这人谁呀?”尔豪把她拉离可能的战场范围,也小声地回答:“是佩姨,依萍她妈,相隔太久了,你都不认识她了。”
王雪琴上上下下打量文佩一番:“快六年了,我们家过年过节,就连老爷子的生日,你都没有露过面,我一出事,你就来了,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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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佩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是来看看而已,六年了,陆家要再添新丁,我也跟着高兴。”
王雪听了哈哈大笑:“太逗了,我生不生孩子,原来你竟然这么上心,这就巴巴地赶过来,你是想看我生不成吧!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忽悠,你说你一片好心,我就相信你?我王雪琴要是这么天真,早就活不成了!”
陆振华很生气:“雪琴,你的态度要改一改,不要不知好歹!文佩母女也是陆家的一份子,而且她入门比你早,长幼有序,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
王雪琴恍然大悟,“我这才算听明白了,老爷子,你带她来,原来是要给我个下马威,您早说呀,要不然我没有自知之名,还真以为你们是好心来看我呢。傅文佩,我不得不佩服你,你都这么老了,用的到底是哪一套媚功,还能让老爷子神魂颠倒的为你出头?”
陆振华抓住雪琴的手说:“够了,你别这么激动,对身体不好。”
雪琴看出陆振华还是更在意她的,当下软和下神情哭道:“老爷子,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掏心挖肺,侍候你的一食一饭,哪有一点不尽心,可是她呢?这些年她在哪里,只会领着生活费,什么都不用操心地过她的舒心日子。
今天,我还怀着陆家的骨肉,你就把她请来欺负我,给我脸色看,是不是等我出了院,陆家的女主人也要换个人当当?你要真嫌弃我们母子,就尽管说,我和孩子们早早给她们腾地方,免得要没皮没脸地等你们赶才走。”
梦萍和尔豪忙过来劝她:“妈,别说这种话,爸怎么可能不要你呢,身体要紧,医生说了,你不能哭的。”梦萍看了这么久,她已经明白这个佩姨和她妈是势不两立的关系。看向文佩的目光也透着不善。其实雪琴这话也就说说而已,她明知道陆振华不可能放下这边的儿女,去忍受不招他待见的依萍。
陆振华一脸的尴尬,文佩一看这一边倒的架式,她更是下不来台,她本来吵架就不在行,面对王雪琴的步步逼人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她只好说:“振华,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振华觉得还是让她们暂时分开的好,当下沉默地点点头。
雪琴却还没理顺气呢,文佩已经成功地把她的火气都挑了起来,她的尖指甲擢着文佩的肩膀说“站住!你今天来,不就是要向我示威吗?怎么不吭声就要走?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别想走出这个门!”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依萍和何书桓撞见,依萍对着王雪琴眼睛瞪得老大,把傅文佩挡在身后:“你住口!平时欺负我也就忍了,你还敢欺负我妈!爸,你把我妈带出来,就是为了让她受人践踏污辱吗?”
陆振华没想到他们也来了,还是说:“既然都来了,就心平气和地坐下说会话,别一个个都像斗鸡似的。我带文佩来,是为了让你们大家都弄清楚,今天在门里面的,都是我陆家的人,几年来文佩母女虽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但是陆家的荣与辱,她也承担。”
依萍义愤地说:“不,我们不是陆家的人,荣辱跟我们没关系!你早就把我们赶出来了,我们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你们陆家的光我们享受不到,陆家的辱我们肯定也不要承担!
我妈清清白白的来,就要清清白的回去,她受的污辱我也要讨回来!雪姨!你必须向我妈道歉!”她不理文佩和何书桓的拉扯,她就是这样,一遇到她妈的事就不能忍了。
陆振华怒道:“依萍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把我的好意全都悔了!”他们大人之间的恩怨自然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他本来第一步就是要缓和双方的关系,可是今天看来,注定不能成功。
王雪琴好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你的耻辱我还不想沾呢,别自命清高了,经过舞厅的一番□□,你不仅学会抢男人,还学会了吵架,整个一个泼妇加荡/妇!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依萍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妈哪招你了,你句句都带着她?而且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九姨太我妈是八夫人,大着你一辈儿呢!你这样不尊不重的算怎么回事?处处压我一头也就算了,我妈是和你平起平坐的,她还比你先进门!”
王雪琴危险地眯起眼睛,她最恨别人总拿她是九姨太这件事说事儿,什么第八第九,第八又比她好到哪里去,她才是陆家的女主人。不过看老爷子这个架式,就是想引她们母女登堂入室了,今天是给她个面子来见一见她,明天是不是她的卧室里就要换人住了?
雪琴断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她的心思转来转去。心里冷笑一声,好,你们不让我安生,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六年前她们能够被她赶出陆家,今天照样能。
69、第 69 章
雪琴冷笑一声:“怎么, 我说错了?你妈更不是好货色,有其母必有其女, 全东北都知道,傅文佩当街拦马的故事!”
依萍气到不行, 看到雪琴那嘴脸就让她联想到怪物,她觉得王雪琴恶毒得就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时不时向她张开她的血盆大口,依萍眼一红,所有的怒气上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她狠狠推了出去。
王雪琴顺着她的力度撞向桌角,嘴角在没人看到的角度竟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等看到王雪琴痛苦地捂着小腹,从大腿上流下血来时更是大惊失色。
陆振华第一个冲过去抱住她:“雪琴,雪琴你没事吧, 医生!快叫医生过来!”
梦萍已经被吓得唇色泛白, 尔豪去叫医生,医生护士听到招唤声都涌了过来,其实刚刚他们开着门吵得那么大声,早就有人在听好戏了,一听有人出了事,都跟着着急起来。
傅文佩惊讶地捂住嘴,依萍手足无措。被所有人推挤出去, 何书桓木然地回头:“你都干了什么?她是个孕妇啊!你都干了什么?”
依萍被他摇晃得头晕,她推完之后是有一阵快意的,这么多年了,她总是受欺负,她推雪姨一下又怎么了。可是却没想到那么一下就让她出了血,她茫然地问:“她怎么了?”
傅文佩搂住她欲言又止:“依萍……”
何书桓痛苦地闭上眼,说出一个事实:“她可能会流产,她也可能会死。”
依萍这才开始惊讶又惊慌。
雪琴马上被大吼大叫的医生推进了手术室,医生进入之前还沉着一张脸告诉他们,要做好心里准备。
所有人都等在手术室外面。梦萍头一次看到那么多血,她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
尔豪反应过来,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却出奇地冷静:“陆依萍!不管今天我妈结果如何,我都跟你势不两立,不是只有你会报复,你带给我家的所有灾难我都会一样样地讨回来,你祈祷你真行得正坐得端吧,让我抓到一点小辫子你就死定了!”
何书桓说:“尔豪,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还是等陆伯母出来再说。愤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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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豪冷哼一声:“躺在里面的不是你妈,你到是可以说风凉话!何书桓,我今天也算看清了你,为了这么个红颜祸水不惜跟我为敌。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都白处了。她是个什么货色你还没看清吗?冷血,自私,又恶毒,你被你的爱情迷了眼,我救不了你,但是我确定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从此你也不是我朋友,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当我陆尔豪没认识过你。”
陆振华则呆呆地站在手术室门口,里面有危险的可是他心心念念的老来子,打算宠到天上去的孩子。还有陪伴了二十几年一直不离左右的老婆,他虽然对她有时强硬的性格不喜,但也只是不喜而已。这个他身边仅剩的人,他对她的感情比自己以为的要深。他现在眼里没有其他了,只是看着门口让人心急的‘手术中’的亮灯。
如萍在修文的掺扶下下楼,几步走过来,早就忘了脚上那个小小的扭伤。梦萍见到她,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呜咽起来,如萍心酸地顺着她的背,声音有些沙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修文没头没尾地就说了句,雪琴的孩子没了。她一点头绪都没有,上午她才陪雪琴做了检查,医生说一切很正常,可以出院回家了,怎么一转眼就进了手术室。
梦萍伏在她身上,眼睛却狠狠瞪着依萍的方向,如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三人都在……看来事情复杂了。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片噪杂,护士带着两个警察走了过来,他们停在这一行人身前,护士指了指依萍的方向,一个警员上前说:“我们接到报案,有人蓄意伤害孕妇,这位小姐,你是嫌疑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显然不是尔豪与梦萍报的警,那就是有热心群众了。
依萍从没正面面对过警察,整个人一点也不灵牙利齿了。何书桓笑得很勉强:“警察先生,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个警察一挑眉:“误会?你有什么证词一起跟我们回警局再说吧。”
文佩短暂地抽咽一声:“不行,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女儿,不能。要抓人就抓我吧,是我推的,依萍没有推她!”
一个护士冷声警告:“这位太太,请你注意你的音量,里面正在手术,请不要打扰到医生救人。至于警察要抓的人,你是没权力干涉的,因为有好几位目击证人已经录过口供了,就是这位小姐没错。”
文佩转向还不发一语的陆振华:“振华,求求你,救救依萍,不要让她去坐牢啊,雪琴怀着的是你的孩子,依萍也是你的孩子呀。”
陆振华干巴巴在开口,“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我们是一家人。”
一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警察开口了:“也许我同事说得还不够明白,不论你们是什么关系,那种故意伤人的行为都触犯了法律,我们一定要把人带回去调查,这位先生如果有任何证词要说,请和我们一起回去。”
陆振华看那边态度强硬,这边还在手术中,他艰难地做出了选择:“我是病人的家属,要先等手术结果。”
警察了然地点点头,只把依萍和何书桓带走了,任由傅文佩在身后跟着。他们已经从目击者的叙述中知道了大概,知道这些人是复杂的家庭关系。
又过了几个小时,医生终于出来,陆振华第一个走过去。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孩子已经拿干净了,不过,她伤了身体,从此以后要好好调养了。”
虽然早知道可能会这样,陆振华还是仓良着后退一步。如萍扶住他:“爸,妈没事已经是万幸了。”
那医生很赞同如萍的话:“我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在医院里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把孩子流掉的!从来没有!你们看护得太不称职了,说了多少遍这个孕妇要好好休养,你们竟然把危险源带进病房!”好多年没人敢对他大小声的陆振华,被医生喷了狠狠的一通。
重新进入病房的王雪琴,脸色苍白地沉睡着,等她醒过来,看到老爷子愧疚的眼神,儿女们关心着急的样子之后,露出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知道她这步险棋走对了,虽然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手段。不过以陆振华的脾气,以后怕是都不能轻易原谅依萍,那她们母女想进陆家大门,更是遥遥无期了。王雪琴看看平坦的小腹,而且,这个孩子也是不受欢迎的,不如早早重新投个好人家。
傍晚,傅文佩终于被磨破了嘴皮的警察劝了回去。
依萍在警局的椅子上蹲了一夜,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雪姨最后的几句话像是要故意激怒她一样。难道自己又中了她的圈套?
何书桓录完口供也被放走了,他还要去想办法。他知道这件事如果真追究起来,依萍可能会被毁了,而雪琴醒来后,说不定不仅不会帮他们,反而希望依萍坐牢,他只得联系他爸爸想办法。
何先生听到了这件事后,思考良久,还是在儿子的恳切相求下答应帮忙,同时也知道了犯事儿的竟然是儿子的女朋友。他挂了电话后就皱起眉,马上拨通了另一部电话:“喂,夫人,你上次说给书桓介绍的几个对象,是不是叫他见一见?”
70、第 70 章
雪琴的情况稳定后, 就出院回家调养。陆振华对这件事自责不已,如果不是他的一时兴起, 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虽然没人敢责备他,但是让他更难过, 不仅王雪琴,现在儿子女儿们几乎都不怎么跟他说话,只会冷淡地打个招呼,然后各忙各的去,这种无声的控诉让他的愧疚感大增,也让他静下心来想了好久。
也许他真的奢望了,这两边的关系早就是不可调和的, 别人都知道的事, 只有他不相信这个事实。
陆振华吸了口烟,眉头皱得深深的,要是以往,知道他一个在书房闷着, 如萍一定贴心地送上茶点, 再充当爸爸的小棉袄开导他哄他开心,今天如萍却没有来。
事到如今,而他也必须在两边之间做出选择。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来陪在他身边的是雪琴和四个儿女,他绝对舍跟他们生份了。
他推开卧室的门,王雪琴正靠着枕头坐着,这么折腾了一圈下来, 她瘦了很多。陆振华说:“雪琴,你醒了,”
王雪琴没理他,反而扭过头去。陆振华没有生气,而是温声细语:“我刚刚吩咐了张嫂,让她做些桂花膏来,我记得你最爱吃那个。”
陆振华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床边,“雪琴,我得跟你谈谈,这件事,我们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王雪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现在是我们的儿子被谋杀了,你要我就到此为止?放过依萍那个小贱人?如果今天出事的是她不是我,你会不会也到此为止?”
陆振华叹息着说:“不管今天出事的是哪一个,我都会选择息事宁人。雪琴,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受了很大委屈,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再说当时的情况你也是针锋相对,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
我们就把它当做一个家庭事件好不好,孩子已经没了,我们得向前看,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年纪轻轻去做牢啊。”
“老爷子,你只看到我的泼辣我的不好,有没有看到过我的委屈,依萍什么时候来给过我好脸色,她多少次指我的鼻子骂说我不是好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老婆,是她的长辈,你什么时候看到如萍她们对着长辈不尊敬的。
依萍已经越来越放肆了,今天她可以失手推了我,谁知道明天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你还一心坚持什么文佩母女是陆家的一份子,你真的以为我们能和睦相处吗?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有我就没有她们。”
陆振华说:“雪琴,你放心,从此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了。之前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也不追究了。希望你也不要追究,我们尽弃前嫌,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如萍和梦萍那两个小头,一心要出国留学,不如我们也跟着到处走走,环游世界。钱的事你放心,只要你不再去跟什么会,我存的钱财足够我们家后半辈子吃喝不愁,还能给孩子们办几风风光光的婚礼。”
“振华,你知道我不是忍气吞生的人,我不追究,这一切可是为了你!”
王雪琴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满意了,她难得表现有大度,当警察局再次打来电话时,大方的表示让陆振华全权处理。
依萍憔悴地出了警局,跟着何书桓回家。他们坐在一辆马车上,何书桓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依萍,你这下犯下大错了,我得到消息,雪姨流产了。”依萍急问:“真的还是假的?会不会是她又搞出的花样?灾脏嫁祸是她的家常便饭,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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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桓像是不认识的看着她:“真的假的?你认为有人会拿自己的孩子的生命来陷害你吗?你以为我好不容易说通所有人,把你从警局里捞出来,这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吗?
依萍,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对那边的仇恨是不是把你的心和眼睛一起蒙避住了,陆伯父已经打电话来,说雪姨醒了,她决定不告你。为什么你不深思自己的错误,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呢?”
依萍觉得事情不对:“雪姨流产了,她怎么可能放过我?我对她太了解了,她会抓住这件事,不闹得翻天覆地是不会甘休的,这么说她一定有别的阴谋……”
书桓痛苦地抚住额头,他已经两夜没睡了,不想再听她的狡辩:“依萍,我知道是你失手了,你不是故意的,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平静,不管怎么说现在事情已经平息过去。你还是回家好好休息一阵子吧,伯母在家等得你很心急。”
他们到了依萍家,文佩见女儿平安回来,高兴得感天谢地。书桓和依萍两个人心里面却都有气,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不再那么心心相印了,何书桓有时候会觉得,他其实对依萍了解得太少,每当发生一件事情让他惊讶过后,依萍总是不遗余力地能做出更惊天动地的事情。
不过,不管这次依萍承认与否,何书桓当时也在场,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冷漠与不知悔改已经寒了他的心。
依萍对他也很不满,当她满身狼狈地住了两夜警局后,何书桓没有一句关心她的话,而是开口就指责她的错误,她真的冤枉极了。
话不投机,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依萍跑了出去,书桓却在傅文佩的劝说下去她的房间等她。
依萍终于气消了跑回来的时候,看到何书桓正翻着她的日记,大惊失色,她想起了曾经在日记里写的那些话,想掩饰却已经来不及了。
何书桓神色是从没有见过的冰冷阴狠,他恨恨地盯着她:“我只是你的战利品?抢来的如萍男朋友?为了报复那边?哈?你千万不要否认,因为你的日记里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
他每反问一句就逼上前一步,依萍心虚又绝望地后退,她哭泣着摇头:“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你看完整本日记了吗?你看到后面,就知道前面不是真的,是我的言不由衷。”
何书桓问:“后面?后面有好多啊,你想听哪一段?这段怎么样?‘我跟本就不爱他,我爱的是复仇的滋味,报复的快感,等他回到如萍身边说不定才是我的解脱。’抱歉让你失望了,其实我从来不是什么如萍的男朋友,你这一腔热情找错了人,医院里那个医生才是如萍的男朋友呢,你去啊,现在换人还来得及。不过,我猜你这一次不会成功的,他对如萍的真心谁都看得出来,只有我这种不坚定的傻子才会上了你的当!”
何书桓跑了出去,依萍回味来跟着追了出去,傅文佩怕两个年轻人一时激动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来,也匆匆地跟在后面。
梦萍最近家里要被依萍搅得分崩离析,不过,她爸妈的感情却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但她还是气不过,依萍伤害了她妈之后,还可以过逍遥日子。所以一时冲动之下,她打算过来来依萍家里她教训一番。
梦萍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刚刚一幕,她从车上看到一连串边跑边追的三个人。
梦萍下了车,向她们跑的方向看去:“奇怪,不知道这几人又在闹什么妖蛾子。”
依萍家的门敞开着,梦萍没来过这里,看到简陋的院子和家具啧啧了两声。她今天一定要狠狠地闹她们一场,也让她们家的街房邻居看看笑话。
她走进去,看到地上摊开的日记,翻开的那页文字让梦萍吃惊不已,她顾不得来的初衷,捡起日记,匆匆又坐上车回去。
71、第 71 章
如萍的房间里, 梦萍抱着膝盖赖在她的沙发上,一脸我立了大功的表情。桌子上放着那本绿皮的破日记, 如萍扫了眼七零八落的一堆纸,有些好笑地问:“所以, 你就把这东西捡回来了?”
梦萍小姑娘握紧了拳头挥了挥,“你这是什么态度,也无所谓了吧?难道你没看到她日记里写的。依萍太可恶啦,怨恨埋藏得有多深呐,害了妈妈还不够,就连看上了何书桓,也是个大阴谋。你还笑得出来, 要不是她弄错了, 你以为现在还有好日子过?被抢走的就是修文而不是书桓了,我们难道不要揭发她吗?她做了这么多可恶的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如萍跟她挤进一张沙发里,“梦萍, 家里已经平静下来了,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你不要做这个出头鸟。看看妈,爸爸现在不是被收复得服服贴贴的,你见过他这么做小伏低过?如果妈有不满,还轮得到你给她打报不平吗?”
梦萍还小,她眼中的世界非黑既白,有好多阴暗面她没有接触过, 根本想不到。
雪琴这次算是得尝所愿,一举解决掉了好几个麻烦,如萍看她的气色到是很好。虽然谈不上感谢依萍,但是有她出手,确实帮助解决了很多麻烦。
这个家里梦萍对雪琴和陆振华的爱和维护才是一点也不掺假的,如萍与之相比,却要逊色很多,她最爱的始终是自己,对这对儿父母的感情也一直参杂着别的考量。说真的,雪琴怀着那个孩子时,她觉得可有可无,现在没了,她也没觉得多难过,也许这样才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
梦萍明知道她的话在理,可情绪却仍然不高,她的神色有些暗淡:“如萍,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只是想帮上忙而已,可是你们一个个都当我是小孩子,出了事情不告诉我,也不要我分担,我真不知道,除了去找依萍呛声几句,我还能做些什么。”
如萍爱怜地摸摸她的头,轻笑出声:“谁说梦萍小公主什么都不能做,你还记不记得你的那个音乐学院的梦想啊?”
梦萍点头:“当然。”
“前几天爸爸和我说,如果我们真的能考中,他就让我们去读,还要全家一起移民,这样又不用家人分离,还能上喜欢的学校。前提是你要靠自己的努力考上才行。”
梦萍惊喜:“真哒?爸爸答应了?那妈呢?她也同意吗?现在看来如果她不同意的话,爸爸的话也要打折扣吧。”
如萍笑道:“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梦萍一向最会讨雪琴开心。姐妹俩说说笑笑,很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依萍和书桓彻底决裂了,她在经过伤心失望绝望之后恨上了自己的那本日记,一时没见到也没在意,她以为是文佩怕她看到伤心所以收起来了。直到方瑜来找她,答应她把日记拿给何书桓去看时。
被问到的傅文佩一脸茫然:“你的日记?不在你自己桌子上吗?你知道我从来不动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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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三人把整间房子翻了个遍之后,仍然没有那本日记的踪影,依萍这下彻底慌了。之前她可以安慰自己这只是个误会,只要何书桓看了日记的后面,前面的那些言不由衷就不攻自破了。可是日记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弄丢了呢?
她这几天失魂落魄,到处游荡,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随手落在了哪里,根本无从找起。而那个在如萍房间出的绿皮本子,被每天早上收垃圾的阿兰它当废品处理掉了,这本日记确实和这个考究的房间格格不入。
陆家的饭桌上,陆振华亲手给雪琴了夹菜,他说:“张嫂,昨晚的土豆泥不错,晚餐时可以再做点。”
如萍闻言说道:“那个啊,是我新试验的菜谱,如果你喜欢,晚上我就再做一些。”
陆振华笑着点点头:“味道不错,你妈妈很喜欢。”
尔豪和如萍对视一眼,自从医院回来后,家里这种父母亲温馨的戏码就在不断上演。雪琴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随口说:“对了,今天石蕊打电话来请假,尔杰这两天都不用上课了。”
尔杰当时就眉开眼笑:“太好了,我要梦萍陪我去公园玩!”
梦萍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过个周末,她本来要和女同学逛街,如果被这个难缠的小鬼缠上,她的周末就要泡汤了。
尔豪闻言抬头:“她不舒服吗?为什么请假?”石蕊教尔杰很用心,性格又不张扬,存在感比较弱,家里人都习惯了她的存在。石蕊来陆家一向是风雨不误的,只有一次得了感冒怕传染给尔杰才请了一天假。
王雪琴瞪了儿子一眼:“她有什么事我哪里会知道,你穷紧张什么?人家跟你又没关系。”
陆振华说:“对了尔豪,你不是交了女朋友吗?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带回家看看?”要
王雪琴抬了抬眉毛:“那个杂货辅家的女儿?你还在跟她交往?尔豪,不是嫌我又要唠叨,选对象眼睛一定要擦亮,如果家教不好的话,是会害你一辈子的,想嫁进我们家的女孩子多得是,你一定得挑个最好的。”
尔豪一顿:“最好的恐怕还看不上我呢!至于我和方瑜,我对我们的未来没有太大把握,还是走着瞧吧。”
可云的事情揭穿以后,方瑜是跟他冷战了一段日子,后来又想通了回来接授他,虽然表面上一如从前,他却感觉得到两人之间有了隔阂距离。也许是方瑜放不下心结,而他也不知道从何解释,不论怎么说,那是他的过去,是他做的错事,他不可能删除它。
这几天方瑜还一直在跟他讲依萍的事,想让他在书桓那里斡旋。他没有答应,因为,他早就说过,这两人在一起不合适,依萍早晚会毁了何书桓的幸福。看吧?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书桓现在整天失魂落魄,连个人样子都没有了。那个老兄好不容易要分手了,尔豪没跟着说风凉话已经很厚道了,让他去调和矛盾,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杜飞和书桓的小公寓简直一片狼籍。杜飞时常感叹,这两人谈恋爱都是水里来火里去的折腾,分手也能弄出与众不同的翻天覆地。书桓竟然开始自残,他把自己的手打破,还不停地练沙包,整个裹着手的纱布都被血染红了还不停下来。
杜飞扶着眼睛说:“书桓,你怎么会和依萍吵架呢?我记得你说过,依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了,什么温柔的,坚强的,脆弱的,强烈的,热情的,无奈的,我们看不到的优点,你通通看到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女孩子,你怎么会和她吵架呢?”
何书桓木然地摇摇头:“我错了,我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她就是个女骗子,欺骗我的感情,一切只为了报复‘那边’,我的自尊骄傲都被践踏得一文不值了……”何书桓觉得有苦说不出的是,依萍把他错认成了如萍的男朋友,其实,如果他早早确定了对如萍的感情,而不是转向依萍,说不定,现在会相当的美满,可是没有如果,他一朝选择了,就没留给他后悔的余地。
72、第 72 章
陆振华再次把如萍单独叫到了书房, 在如萍一脸诧异的注视下,他从容地开了等身画后面的保险箱。里面的空间不小, 堆着几卷钞票和一个不小的盒子。陆振华没理那些钞票,而是把压在低下的盒子取了出来, 打开的瞬间,屋内好像光华流转,就像是的开了杜十娘的百宝箱。
见到如萍的表情,陆振华笑了笑:“怎么样,还满意吗?”如萍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质地都不错,这些都是陆振华这些年搜集的珍品, 以前他称霸一方, 所言不虚,单看他收藏的这些物件就看得出来,不过他明显不太懂这些,精品中混杂着几件外表鲜亮, 其实没什么价值的东西。
她问:“爸, 你这是想出手一些东西了吗?”
陆振华说:“没错,这些东西看着华贵,却都是死物,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人多少事,来的途径也不光彩,我们用不上,不如卖了的好, 俗话说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我想了你上次说的话,既然有门路,我们还是存些实际的吧。既然决定了要移民,不如把这些都提前处理了。我现在也没心情精力去弄这个,就交给你出面去解决吧。”
如萍早知道他可能存了些家底,没想到少了那几十万,还是很丰厚的。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爸爸,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让哥哥去做?”
尔豪毕竟是家里长子,除了陆振华外,他才应该是陆家的顶梁柱,女孩子再受宠,将来也就是多添一份嫁妆的事儿,自己会接受个这么重要的任务,肩上很有压力。要知道,这可是陆振华一生的血汗啊,他就不怕自己一个小姑娘,把他这些都给赔本卖喽?
陆振华轻轻摇了摇头:“我最信得过你,二是,尔豪在金钱方面不在行,他个性莽撞,容易冲动,这种精细的事他做不合适。你可以慢慢寻卖,只要在明年三月之前出手就行,也不用全卖出去,顺其自然吧。”
陆振华干脆把保险箱的密码告诉了她,让她可以随时取拿。如萍先选出其中质量中等的三件,打算明天开始在大上海好好游荡一番,寻找适意的买家。
她把主意打到了有名的古董街上,一家一家地去店里看东西,看到适意的小玩意儿,也会买上一两件,有一套给梦萍的首饰就是她这次寻到的。她对古董珍宝了解得不多,但是毕竟奇珍异宝曾是她生活的一部份,还有几分眼光在的。
货比三家之后,她终于选定了一家口卑不错的店,兴隆古玩行,她来过几次,发现这里的生意不错,商品的质量也比别家高上一些档次。
如萍四处看了一圈,在一个白玉酒杯前驻足了。因为她已经来过几次,掌柜的看她她眼熟了。这种古老的街道很少有女孩子涉足,而且如萍的样子也很好让人记住。掌柜走到她身后:“这个和田白玉杯,很漂亮对不对,据说玉雕时雕这件杯子整整用了半年时间……”
“是很不错,雕工精美,沁色自然,光泽莹润,很稀有罕见,和田玉中的佳品呢,”如萍会心地接口道,林掌柜赞同地笑眯眯点头,这姑娘还是个识货的。然而如萍话锋一转,“不过,玉终有瑕,又容易碎,不如金属酒器来得实用,听说林掌柜是鉴定的高手,我也有一樽酒杯,可否指点一下?”
那掌柜一愣,原来在这等着他呢,现在的青年人真是一代比代强,他险些被绕了进去,了然笑道,“这个当然。”
如萍被请到了休息室,这儿的待遇比外面好,有茶点有新茶。那人自我介绍道:“我是这儿的东家兼掌柜,熟悉的人都叫我一声林叔,你也可以这么叫。”
如萍从善如流地叫了声林叔,说明来意,她手上有一些藏品想要出手,今天请他先看看。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色泽暗淡的酒樽摆到桌子上。
林掌柜本来有些心不在焉,他以为一个小丫头就算家里有家底,也不可能拿着太贵重的东西来,最多是攒下的一些珠宝。
可自从这件东西出现起,林掌柜整个人都亮了起来,那反映时光沉淀的颜色还有那些精美的铭纹,无一不刺激着他。急忙让伙记取来过鉴定用的那些小工具,开始一丝不苟地工作了起来。相比于他的激动,如萍只是沉着地喝着清茶,她知道要出结果她必须有好的耐心,今天有得等了。
过了近两个小时,林掌柜才停下工作,这其间他嘴里不断地吐出一堆的专业术语,都被一旁的伙计记录了下来,他摘下手套,得出结论:“商代青铜的三角杯,十分难得,我给出的估价是20000元。”
如萍神色如常地笑笑,好像刚刚他说出的价钱她一点也不心动,林掌柜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那不知陆小姐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出售,如果想卖的话,兴隆可以直接收购,或者在我们这儿寄买,如果寄卖,售出价也许会高出估价,但是波动具体有多少或什么时候售出不能确定。我们会收你最低的百分之八的寄卖费用。”这个时代古董市场要比以往萧条很多,不能碰到好的买家,有一半要靠运气,另一半就要靠兴隆的客源了。所以急用钱的一般听到合理的价钱都会直接卖了了事。
如萍知道他给的报价不算低了,“我手上不只这一件需要出售,为了表示合作的心意,这件直接卖给兴隆吧,以后的再选择寄卖。”如萍不急用钱,却不介意先给他们一些甜头示好,毕竟这第一件只是个投石问路的石子而已,这个掌柜没有以貌取人,对她一个女孩前来没有轻慢,开出的价格也公道。
林掌柜一听,他今天果然遇到了大主顾了,来了精神,“喔?不知道小姐手里还有什么?我可以先给你估价。”
当如萍再次从她那个布包里接连拿出另两件价值不斐的东西:“您给撑撑眼眼。”
林掌柜这才注意到她就是那么随意地把这些宝贝扔在了包里,一点防护措施都没做。常年跟这些东西打交道的人,对其最是爱惜,他咧了咧嘴,眼带责怪地看了如萍一眼。
林掌柜取了放大镜手套等一堆的辅助工具,细致地看了起来,他多年来沉浸在古董行业,今天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笑道:“不错,都是好东西。”也先后给出了报价。
林掌柜对如萍的印象很好,不骄不躁,还有没有因为他报出的价钱而喜形于色,最重要的是,他有预感,如果合作下去,面前的小姑娘会给他惊喜的。
两人一拍即合,聊起来才现,如萍对古玩竟也知之甚多。如萍很高兴地和林掌柜敲定了合作方案,签了几份书面协议,这些协议是古董店里常用的,具有法律效力。
林掌柜亲自去取了支票来,在国有银行都有效,如萍走前他还体贴地问了句:“陆小姐一个人来的?要不要派车送你回家?”在他看来一个女孩子身怀巨款,就这么出去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忙麻。
如萍谢绝了他的好意,包包里装着卖了酒樽得来的两万块,和其他两件的五千块压金,神色如常地出了兴隆,直接去了银行开出一个存折,专门存用来存放卖掉古董的钱,回去后把存折交到了陆振华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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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晚餐过后, 尔豪来找如萍,请她帮忙去照顾书桓, 尔豪就算那天在医院里说了绝情话,但是看到他的好朋友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也跟着着急。
何书桓去报社上班,却动不动就发脾气,搞得所有人都不能安心工作,报社的老总强行放了他一天假。尔豪和杜飞还有重要的新闻要跑,跟本不敢放他一个人呆着,这两天,他的丰功伟绩真不少, 要么他能弄得自己一身是伤, 要么能弄得别人鸡飞狗跳,还差点被捉到警察局里。
“我知道你明天没课,除了你,我再找不到别人了, 好妹妹, 帮哥这个忙好不好?”尔豪跑来找如萍。
如萍确实不想帮这个忙,她还记着原著中那个强大的三角关系,这种时刻就让他自生自灭不行吗?她不想凑过去啊。她从开始就没喜欢过何书桓,却不知道依萍因为什么会误解。所以看到那本日记的时候,除了无语,她不知道还要什么表情,难道真的是剧情不可逆吗。
“尔豪,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觉得把一个弱女子,和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面前放在一起,不会不妥吗?”听说何书桓现在浑身是伤了,都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
尔豪说:“谁叫你一个人跟他呆着了,你只要保证他不出那个门就好,可以让阿兰或者老朱陪你去,我保证,只要这么一天就好。”
如萍看着他坚持的样子,最后妥协地点点头,“好吧,下不为例。”
晚上的时候,蒋修文照例打电话过来,两人说说一天的锁事,问起如萍明天有什么安排。她本来是在家里看几页书做两道点心的,修文也以为是如此,没想到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如萍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我去帮忙?若是你不同意,我再找尔豪商量一下。”
蒋修文还记得上次何书桓给如萍夹菜的举动,所以听到如萍明天的安排,他马上就坐直了身体,心里是极其在意的,他想了想说:“既然要找个人陪,让威廉去吧,他好久没见到你。还有,我爸爸寄来了圣约翰近几年的试题也到了,让他一起给你送去。”
如萍一听到她等了两个月的试题到了,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威廉大叔,别的也都抛在脑后了。
第二天,当一脸憔悴的何书桓打开门时,看到意外的访客说不出的惊喜。如萍向他笑了笑,何书桓心里不可抑制地想到,如萍会来看他,难道是知道了他失恋,特地过来安慰他,那是不是说明她对他也有意思呢。
如萍看到他怔怔的样子,只当是失恋的人的常态,让如身后的威廉管家,说:“尔豪可能已经和你谈过了,那今天我们就当一次不速之客了。这是修文的管家先生威廉,不介意我们进去吧?”
书桓接过如萍递上的一个大蓝子,好奇的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如萍直接揭开餐布公布答案。何书桓看着丰盛得过头的食物有些傻眼:“全是吃的?”这份量是打算在他家开聚会吗?
如萍放下包包,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人的心情有一半是胃给的,相信我,你填饱了肚子就深有体会了。”
何书桓看着那蓝子东西顿了顿,问出了一个很关心的问题:“这都是你亲手做的?”
如萍笑着摇摇头:“放心吧,张嫂的手艺,让我们全家都赞叹不已,你不是也试过,这里面还有两道你夸讲的,她起了个大早给你准备这些呢。”去年何书桓和杜飞两个没少往她家跑,张嫂的拿手菜都被他们尝遍了。
如萍在他们的小公寓走了一圈,还算干净,如果忽略那些塞到角落里去的脏衣服的话。没一会儿,她打开书包,拿出今早收到的试卷,她真有几分迫不急待地想先看看,要知道,她的入学考试就是要在这些试卷上找规律的:“书桓,不介意我们占用你有沙发吧?”威廉则随时都一付最称职管家的优雅样子候在一旁。
何书桓看着如萍神色如常的样子,有些迷惑,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种态度,他还是能接受的。他是一个大男人,失恋已经让他很没面子,但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尔豪杜飞他们两个,现在一见他就长嘘短叹,或都小心翼翼地说话,让他别扭极了,本来三分暴燥的情绪也变成了七分。
如萍这样若无其事,甚至时不时忽略他的样子在他看来才是最正常的。不好把客人们扔到客厅不管,何书桓还端出了茶水,也在沙发的一角找到个位置呆着,手上也捧了一本书看,不过,那本书从打开起就从没翻过页,他是在借机发呆顺便整理心情而已,只是时不时地看如萍一眼。
威廉大叔进了门见到这个何先生之后,就自觉进入了防御模式,他们闲话家常时并不打扰,一旦何书桓有什么越界地想靠近的举动,都会被他以不同的方式打差给差开去,而他一直尽一个管家应做的本份,何书桓也没有别的办法。
没一会儿,如萍眼里只剩下试卷,再没有别的了,她自动忽略周遭的事物。何书桓也被她的安静的气息影响,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思绪跑到了哪里去,没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或者跑出去给别人惹麻烦。午饭三个人就用从家里带来的食物应付了一番。
眼看晚饭时间也要到了,不能就这么应付过去。何书桓主动提出说:“你们陪了我一天,应该由我请客,我们找一家好点的饭馆子吃饭去。”
如萍起身四处看了看,说:“尔豪他们也快下班了,下了班就会过来,不要找什么馆子了,我看到你们阳台里有一个炖锅,就买些菜来由我煮饭吧。”
何书桓拿了外套,笑道:“那再好不过,我们这就去买菜吧。”
威廉适时地说:“何先生是主人,我们是客人,还是你留下看家吧,我和小姐一起去,还能帮着提些东西。”
何书桓不甘示弱地说:“我也能提。”
两人各不相让,目光便投到了如萍身上。如萍看了看何书桓缠着纱布的两只手说:“你不要逞强,手上有伤怎么能提东西?如果让你伤上加伤,尔豪回来我就法交待了。威廉也不用跟着我,来时我看到两条街外就有一个市场,很近的,我一个人就好。”
两人想要再争取,如萍已经拿了钱包转身下楼。这时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威廉对这个笛声很熟悉,他来到阳台上,正好看到家里的车等在楼下。威廉勾起一抹胜利的笑,何书桓也看到楼下的人时顿时就黑了脸。
如萍一出了楼梯口,就看到那个那个熟悉的身影,她难掩欣喜地上前,“修文!”
蒋修文看到想念的人由远及近,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如萍被他在耳边喝的热气弄得很痒,笑嘻嘻地躲开,“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还以为你又要忙到很晚。”
她话中带着自己都没查觉的微微抱怨,他自从去医院工作之后,总是早出晚归,两人见面的时间变少了,蒋修文这一大半年来已经成功打入了她的生活,突然少了个人,真觉得做什么都不方便。
让如萍最不满的是,他只会说她,他自己却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吃饭休息都是凑合了事,要是没有威廉告密,她还被蒙在鼓里。她心里想着,这样下去,修文会不会未老先衰呢?想像出冷着脸的蒋修文一丝不苟地留着地中海发型的样子,如萍就吃吃地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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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蒋修文冷眉一挑, 刮上她的鼻子:“你在心里编排我是吧?”他下午本来有个会议,却被他给推了, 今天这种危险的情况,他若是不来维护主权怎么行。
“今天工作累不累?”两人说笑地向两条街外的菜市场走去, 全然没注意到公寓楼上有一双紧紧盯着他们的眼睛。威廉一直笑眯眯的,看向自家少爷的目光说不出的欣慰。
如萍先选了一只肥肥的三黄鸡,眼看着卖鸡的大妈把那鸡处理干净,修文知道她很喜欢香菇炖鸡,走都菜摊子前,装了把水灵的香菇装进袋子里,他以前可从来没注意过菜的新鲜程度, 跟如萍学的, 也变得识起人间烟火起来。
如萍说:“正好,最近工作很辛苦,炖个香菇鸡汤给你补身子。”
牛肉,猪腿肉各买几斤, 又挑了很多鲜嫩的青菜, 这些男生都是无肉不欢的人,难得给他们改善一次伙食,也要荦素搭配得好,吃太多油腻坏肚子就不好了。
蒋修文提着购物袋子,想像着如萍每日只为他这么忙碌,为了他的一食一饭费尽心思,那该有多好。他跟陆伯父提过两人的婚期, 如萍的爸爸却不太想让女儿太早嫁掉,说要她读完大学再说,蒋修文的压迫感更加强了。
果然晚餐很受欢迎,一桌子菜等到尔豪两人下班也上齐了。吃饱喝足的男生们不想动,窝在沙发上挺尸,蒋修文也坐其中,威廉管家在自家少爷出现的时候就功成身退了。
杜飞抚着肚皮感叹:“真幸福呀,如萍一来我们这儿跟过年你一样,要是天天有肉吃该多好。”
他们深切地认识到,房子里有个女生,整个气氛就是不一样,就能盈造出特别的舒适气氛,和一群大男人在一起的感觉很不同。而且如萍闲时连房间都帮他们打扫了一遍,屋子里再加上饭菜的香味,实在让人像在家里一样舒服。
就连何书桓也收敛了接连几日的愁眉苦脸,不知道他是真的看开了,还是不想在某人面前表现出他失落的样子。
尔豪坚决地否掉:“借你们一天就不错了,我可舍不得妹妹给你们当保姆用。”
如萍眨了眨眼睛附:“没错,他们真的缺一个保姆,尔豪你不知道,我在门后找到他们掉下来三个月没洗的床单,差点认不出来……”
蒋修文闻言眯了眯眼睛,他现在的心里活动看来不适合跟尔豪分享,因为他正想着,怎么把如萍绑回家,当他一辈子的保姆呢。
杜飞立刻跳起来,哭丧着脸阻止如萍说下去:“大小姐,说点别的吧,求你了,我们也有好的一面吧,比如煤气灶火特别旺大吧,很好用吧?那可是我改的。”
如萍无奈地摇摇头,这东西有自己随便改的吗?
何书桓从他的卧室里走出来,一时间几个人都敛了笑意,他好笑地说:“怎么了,你们继续,什么时候多了不能在我面前谈笑这一条规矩?”
几人闻言表情不一,杜飞夸张地用手试了试他的温度:“天呐,书桓发烧了?要不就是你……恢复正常了?”竟然可以开玩笑了,他都多少天没见到他的笑模样,所以条件反射地一见到他就表情严肃起来。
何书桓摊摊手说:“我没有发烧也没有不正常,所以,你可以认为是后面那个猜测,虽然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很正常。”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到他缠着绷带的双手上,他却没注意到,而是转向如萍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如萍还没有吭声,手上先一紧,显然这力度是一直拉着她手的蒋修文施加的,如萍笑了笑,用另外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他,朝何书桓点点头:“好啊,乐意奉陪。”
她率先起身向露台那边走过去,何书桓随后跟了过来,嘴角带上一抹苦笑,在这边说话屋里的人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但能看得到,看来如萍真的很在意那个小子的情绪。连离开视线之外都不愿意。
露台和客厅形成两个独立的小空间,没有了屋子里的收音机声,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外面偶尔行车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倒显得格外寂静。何书桓胳膊交叠地搭在露台过缘,看着下面走过的行人和车流,如萍抱着手臂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一味地沉默,决定先开口:“书桓,你想谈什么?”
何书桓看起来很沮丧的样子,“听说陆伯母出院了,她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如萍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年纪大了,又做了手术,医生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要调养几年。但是要想恢复以前的健康基本不可能。”
王雪琴这次身体受了大损伤,她亏了气血,不论吃多少补药,脸色直到现在还是苍白着。但是整个人的心态与以前相比好了很多,像是脱掉了什么包袱一般。开始关心起家里人的心情,没有之前那么唯我独尊,梦萍现在和妈妈的关系就很好。雪琴现在对阿兰她们也和气了很多,最主要的是,她和陆振华之间前所未有的和谐了起来。不过如萍不觉得这些有必要向外人讲起,想来何书桓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何书桓神色低落:“这些日子里,我有过好多矛盾和争扎,心里想过好多问题,包括时局和一切,我想到以前无知做出的错事就愧疚难当,对陆家造成的伤害,对你造成的伤害,我有必要说一声抱歉,希望你能原谅。”
如萍听到他提起这个话题到有些意外,避重就轻地安慰道:“你不用自责,这是陆家的家务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你和依萍很相配,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分开,也许这只是暂时的,过不久你们又会重新在一起了。”她不知道这些安慰的话有没有用,不过,她知道这个是事实,如果现在能让他好过一点的话,她不介意透剧。
何书桓苦笑着摇摇头:“我对依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早就没未来,我们的开始就注定了这个结局,这不是一场恋爱,只是一个骗局而已。如萍,也许你还不知道,她这么做只为了抢走我,伤害你而已。当然,也许她做得太早了点,所以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日记里记得很清楚,她说会笑着看你们所有人哭,我为成了他报复的工具和帮凶一直感到不安。”
如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何书桓见她这种反应有些不能理解:“你这种平静的反应,是不相信我说的,还是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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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对旧事不想重提,笑了笑:“她没做到不是吗?没有人能真正一帆风顺,生命里总会有意外和挑战,只要越过了战胜了,谁还会纠结于这些都是谁给的呢。我相信我的家人都足够坚强,事实上他们也都努力的从困境中走了出来。”
何书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说:“如果依萍也像你这么豁达就好了,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如萍,你现在过得幸福吗?你,恨不恨她?”
如萍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豁达的人,她对于不在意的人,从来不会多下功夫,这一点蒋修文和她很像,两个自私鬼正好凑成一对。她向客厅看去,正好对上蒋修文看过来的目光,她能看到他目光中传递的安抚。
如萍心里升起一片暖意,正视着何书桓说:“你我对幸福的定义也许不同,对于我来讲是的,现在我很幸福。至于依萍,我不恨她。”如萍对她就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虽然时常来她们家搅局,那也是有因果关系的,陆父和雪琴不仁在先,也怪不得人家来报复,如萍对她连在意都谈不上,更何谈恨呢。
75、第 75 章
何书桓笑了笑:“我还记得那个秋天, 电车上的那个女孩子充满智慧的女孩子,你帮我藏胶卷的那一幕, 在我的记忆里永远不会退色。还记得自那之后,我和杜飞常去你家做客吗?我们玩儿得很好, 尔豪当时对我说,如果对你有好感,要趁早开始追求,我当时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话……
也后悔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话,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在一个阳台上,以现在这种身份, 讨论着我的前女友你的姐姐。这么说没有冒犯的意思, 只是有感而发,幸福好短暂,还长着翅膀会飞,如果现在你的生活就是你要的幸福, 那么好好抓牢吧。”
如萍抬了抬眸:“那, 谢谢你的忠告。”
何书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那句他最想问的话:“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依萍没有那么快的介入我们之间,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
如萍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如果,我们不合适。”
何书桓自嘲地笑笑:“……看, 所以我这场恋爱真的成了笑话。”依萍爱他或者说选择他的前题是能抢走如萍的男朋友,可是事实上,如萍跟本就不会给机会。
如萍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我要回家了,祝你好运。”
何书桓目送她向屋里走去,目光有自己都说不出的不舍眷恋。
如萍想起什么忽然回头,何书桓精神一振,如萍说:“对了,顺便说一句,面对我喜欢的人,判断他是否也喜欢我,我会看他的表现,而不是一本日记。”
能说的她已经言尽于此,这两个人想怎么闹,她都没有义务负责了,她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了何书桓的意思,尔豪别想再找她帮忙!今天这一场,让如萍有种做了好事,出门却踩到狗/屎的感觉。
第二天,尔豪下班回来,好奇地问如萍:“书桓都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透露他的想法,我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大家都以为他已经好了的时候,却忽然要跑去绥远做战地记者,前线都在打杖啊,很危险,要是没发生那件事我会认为他是个英雄,现在我看他是傻透了。”
如萍倒了杯果汁给他:“你们报社什么时候开始派人去战场采访?”
尔豪:“这件事也是书桓极力促成的,以前并没有这个先例,老总被他说服了,一共派了三个人,说真的,我也想去的,男子汉就应该到战场上去,就是当个战地记者也好啊,可是我这边还有采访任务没有完成。”
如萍看他一眼:“你能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真要实践的话,还要先搞定爸妈才成。”
尔豪和其他男孩子相比是有些儿女情长,不过也是这年代文艺青年的通病。战场的确是个锻炼人的地方,不过战场可不是让公子哥儿去观光的地方,没有坚定的信念和实力想从那里活着回来,怕是不太容易,她猜尔豪就是想想而已。
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战争梦,梦想着自己保家卫国家或者扩土开疆。以前京城里有不少纨绔子弟,挤破了脑袋要上战场,真到了那里,才知道这里不仅有戏文里描写的英雄风姿,还有最残酷的真实。
尔豪的这个想法值得鼓励,不管他后面会如何选择,但有一个最重要现实问题需要解决,尔豪的身手很烂,就算会打枪又怎么样,那也并不安全,他不可能保证武器不离身,何况还有很多不能拨枪的特殊状况。
第二天陆家晨练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人。尔豪一脸不甘心地和尔杰一起接受老爸的调教。陆振华当父亲时就学不会软和,当老师时更是出了名的严厉。
尔豪本来抱着的不在意的想法,被8岁的尔杰一个绊摔弄倒在地时,终于认清了现实,,每天也认真的开始训炼起来。尔豪已经二十多岁,骨头都长成型了,又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要想练出什么真功夫是晚了,强身健体是可以的,陆振华是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拼杀过来的,对于他没一会儿就气喘嘘嘘的样子很是看不上,见儿子难得长进,操练得格外用心。
陆振华手里握着马鞭,威胁着看到他偷懒就随时抽过去,口里呼喝着像是在训练他的小兵,梦萍和雪琴在三楼的窗边向外看,正好能看到尔豪涨红的脸,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训的。雪琴挑了挑指甲,抱怨道:“这一家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早上都不安生,现在可好,尔豪也加入进去了。”
梦萍羡慕地看了看外边:“妈,我也想去,连最懒的尔豪都开始锻炼身体了,我也不要被他们排除在外。”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留下雪琴在原地大呼小叫:“哎,等等,你要去也换身衣服吧,哪有穿着洋装晨练的?”
所以在这一天,陆家的孩子们完成了晨练全民化,早起总是先去公园里跑几圈热身,再回来接授陆振华的军事训练,四个孩子从大到小排列整齐,跑起来时很快就成为了这个小公园的一道独特的风影。陆振华有人可以教育,也找到了多年之前就丢失的存在感,整日里精神十足,荣光焕发。
王雪琴埋怨他把家里折腾得乱了套,女孩儿们都不做女孩子该做的事了。这若放在以前,她就算不满也不会这么直接说出来。
陆振华只说了句:你若是能教她们女孩子该学的东西我也不拦着。他明知王雪琴从小辗转在外的生活,她哪会儿什么女孩子会的刺绣书画,她只会唱戏,王雪琴被他堵得一口闷气闷在胸口,她到是想教,可是没人学啊。
如萍这天到学校的时候还早,跟蒋修文在大门口分开,一个人向教学楼这边走。平日里寂静的操场上却已经有了不少人,早来的同学都聚集在这里,围着一张桌子和带着红十字标志的工作人员讨论着什么。
回到教室里,大这也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件事,原来红十字会联合学校要给学生们做紧急护理训练,同时也在招募去教堂和红十字的志愿者。他们还在每个班级的早会上,派了工作人员做动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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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战场的范围在不断扩大着,哪里都不安全的现在,歌舞升平的上海变得格外拥挤,涌入了大批难民伤患。他们有的人能找到廉价的工作,有的人还是没有地方可去,或者没有钱治伤看病,只能涌到教堂去,那里至少每日有免费的粥喝,晚上也能有个避风雨的地方。
这使教堂的工作量大增,人手不够用,只能寄希望于学校,希望有学生会志愿去帮忙。校方也希望借此,学生们可以学到些有用的技能,所以才有早上的那一幕。
如萍没有什么犹豫就参加了第一期的集训,这种世道多学些技能总没有坏处,几日下来她学会了如何处理包扎外伤,学会了急救,还有一些护理知识。
76、第 76 章
今天轮到如萍轮值, 等所有人走光了之后,她把模拟救护现场用的到处都是的垫子和旧纱布等一些杂物收了起来。归置好教室后, 关好窗子,最后才出门上锁。
她出了门, 没看到从楼下的大树底下走过来一个人,如萍最开始没注意到他,直到那人停在她面前。如萍停下脚步。
那是一起训练护理的一个二年级生,因为教堂拨来的讲师有限,所以他们几个年纪的课都打乱了在一起上。如萍只是见他眼熟,不过从没说过话,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那男生一幅有事要说的样子, 不过他好像很紧张, 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他个所以然。自己却先涨红了脸:“那个……陆……陆同学……搭……档……护理课……”
如萍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真看不出来,这个学长看上去斯文, 原来是个结巴。不过歧视有缺陷的人是不对的, 如萍眼神鼓励地看着他。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结巴得越发严重了。
正在如萍听得着急时,那人突然看着身后瞪大了眼睛,他低着头飞快地说了句:“那个,我先走了下次再见。”就飞快地跑了,如萍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奇怪,这人到底是不是结巴?”
如萍顺他刚刚的目光路线看去, 蒋修文正捧着一大束粉红色玫瑰花站在那里,表情臭臭的。
他走上前,一把把破坏他形象的花束塞到她怀里。如萍愣愣地问:“特地来接我?还送我花?”
如萍嗅嗅面前的花,清香扑鼻,娇嫩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看得出来是刚取回来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送花给如萍,她有些受宠若惊,蒋大少爷还从来没这么浪漫过,如萍心里美滋滋的。
谁知蒋修文并没说什么煽情的台词,而且还只是冷淡地‘哼’地一声算是回答,更像是懒得回答。他就自顾地向学校大门走去,如萍小跑地跟在后面小怕嘀咕:“喂,怎么了嘛?谁惹你不高兴了,见面就摆这个脸色干嘛。”
走了一会儿,蒋修文忽然一停,让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人差点撞到他硬邦邦的背上,蒋修文黑着脸开口了:“刚刚那个野男人是谁?”
如萍以为自己听错了:“哪里有野男人?”
蒋修文眼神怨念地看着她:“刚刚跑得兔子还快的那个。他对你说了什么?”他当然信得过如萍,不过刚刚那个画面让他很不舒服,那人脸红心跳的样子是要表演给谁看?自己的珍宝被别人觊觎的感觉相当不好,可是他又不能把人藏起来。
如萍一听到‘野男人’三个字真的是一头黑线,她瞄瞄了蒋修文面色很差的俊脸,眯了眯眼睛:“哎?难道……你这……的样子是在吃醋吗?”
蒋修文却一本正经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吃醋?”
如萍见他认真的表情样,郑重的神色。脸也一点点红了起来,没想到结巴会传染:“那个,你明知道……我已经有你了,再说,你不要乱吃飞醋,会有碍身体健康。那人我都不认识,他说起什么护理课和搭档,可能是一共在上护理课,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蒋修文蹙着眉头问,“你护理课上的搭档是哪个?”
如萍回答说:“刘蓉蓉,以前文学系的同学,很开朗热情的一个女孩子,我们配合得很好。”
蒋修文点了点头:“恩,那就不要换搭档,一直跟她合作吧。”
如萍听话地点了点头。走到校门口,他家的汽车也在,整个汽车像是被刚清洗过并且打了蜡,格外漆黑漂亮。
如萍转头打量他,这才发现,今天的蒋修文也像是特意打扮过,整个人很清爽,穿着也是很休闲的自在样子,不像是工作了一天该有的状态,也没穿平日里上班的那种西装。
蒋修文打开车门,说:“今天晚餐去我那吧,我有事情和你说。”
如萍刚惹了他不高兴,现在当然不会拒绝,他说什么是什么,捧着鲜花坐进车里。
蒋修文不再说话,如萍单看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缠着绷带,皱着眉头问:“怎么弄伤了?”他身为外科医生,最在意的不就是手吗?难道这是他失手用手术刀割伤了自己?
蒋修文并不在意:“不小心刮到的。”之后的就不怎么搭理她,如萍说什么问什么,他只是用‘哼’‘嗯’‘啊’这种无意义的虚词来应付她。
如萍被打击得也没了精神,蔫哒哒地坐着,她觉得修文今天与往日相比有些不同,还是少惹为妙,又不可抑制地开始猜测他现在在想什么,时不时不经意地偷瞄他一眼。
蒋修文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一直板着脸,若不是用这种表情掩饰他的情绪,他会忍不住紧张。
到达蒋宅的时候,里面的人好像早就接到了消息,大门已经打开着,修文直接把车开到了房门前,如萍跟在后面下了车。今天的蒋宅有些不同,园子里没看到花匠,客厅里没看到佣人,连总是对她笑眯眯的威廉管家也不在。自打进门后除了他们两个,如萍没看到第三个人,不过她却有种被围观的感觉,别问明明谁都没见到,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女人的直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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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将如萍带到了餐厅,里面放着舒缓的音乐。天还没黑透,里面的光线却是昏暗的,因为拉着窗帘,餐桌上和四角和中央摆着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圆蜡烛。如萍对面前的景象有些吃惊,“这是一顿……烛光晚餐?!”
蒋修文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默认了。如萍已经将屋里看了一遍,没错,这是一顿烛光晚餐,她猜威廉他们被清了场,不定躲在哪里在偷看呢。
一切布置得很完美,营造的氛围不比顶级的西餐厅差,呃,唯一有些破坏气氛的,要数桌上摆的四菜一汤了。
如萍其实并不挑剔,可是这菜的卖相实在只能算是勉强,如萍知道他这里的厨子是西餐的大厨,却没想到他能把中餐做成这样。
很家常的四道菜,西红柿炒蛋、清炖小排骨、鲜笋炒肉、红烧牛肉、香菇鸡汤,都是如萍爱吃的菜。
只不过,西红柿炒蛋里蛋花四散,西红柿也更接近番茄酱的样子,可以想象它们之间经边了怎样一番惨淡地战斗;小排骨从外表看有些黑焦;黄色的是鲜笋,白色的是肉,黄白分明;其他两个看着还好些,散发的香味也是很诱人的菜香。
蒋修文把她安置到椅子上后,亲自动手给她盛了碗汤,用今天他最和颜悦色的表情说:“饿了吧,先开饭吧。”然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如萍在他注视的目光中舀了一小勺鸡汤,送入口中后,她的表情微妙的变了一下。
蒋修文眼神一动,强装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味道怎么样?”
她脑中忽然有一个想法,这个有些古怪的味道,相信不可能是任何一位厨师的手笔,那唯一的答案就是——这些是修文亲手做的?!
如萍把汤咽下,朝他一笑,神色轻松自然地喝了第二勺:“很好喝。”
蒋修文的眼神一亮。
她说的是真心话,从来只有她为别人做饭菜,从没有哪一个为她这样做过(除了厨子),修文又一直是个从没进过厨房的的大少爷,有这种举动真的让人不可思意,也让人很心动。
如萍抬头,微笑:“谢谢你,修文。”
蒋修文有点窘,脸上居然带了可疑的红晕。
77、第 77 章
蒋修文看她吃得津津有味, 成就感猛增,也夹了一筷子菜, 入口后他的表情却微变,皱着眉头说:“还没有你做的一半好吃, 我搞砸了是吗?”
如萍眼眸中念着笑意,语气郑重地说:“不,这是我吃过最好最用心做的一顿饭。如果你尝到我第一次下厨的成品,就不会这么缺乏自信了。”
她的筷子没停,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所言不虚,虽然算不上多美味, 也不算差, 如萍相信他们能把它都吃完,一点不剩。
晚餐过后,蒋修文去端出甜点,如萍要帮忙却被他拦住:“今天不用你动手, 全部由我来负责。”
如萍不以为意, 笑吟吟地问:“是吗?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殷勤得有些太过了,又是送花,又是烛光晚餐,可是她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节日。
蒋修文将一份芒果布丁放到她面前,状似不经意地说:“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生日而已。”
如萍惊呼一声掩住口:“我竟然记错了,还特意问过威廉, 以为那一个月之后,修文,真抱歉,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时间弄错,我还没准备好生日礼物……”
他半蹲在她面前,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安抚她:“没关系,威廉上了年纪,经常记错事情。”可怜的威廉,被他的小主人利用得很彻底。
如萍对自己会有个这么大疏忽愧疚不已,她抬眼看他:“第一次给你过生日,我不想表现得太差劲,有什么能补偿你尽管说。”
蒋修文定定的看着她,轻轻开口说:“我已经想好了最好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
他在她的座椅前单膝跪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绿宝石戒指:“这是我外祖母的结婚戒指,她带了几十年,从花样年华直到白发苍苍,最后交给了我,要我送给我的妻子,你答带上它,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如萍看着面前的古朴的戒指一怔,“天呐,你……”
蒋修文停顿了片刻:“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听到他在用他低沉的声音询问她,如萍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蒋修文就在那里静静地也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他后半辈子的幸福就在如萍的一个回答之间,在她开口时,他甚至屏住呼吸。
如萍压下心里的感动,微笑地看向他,眼中闪着温暖温柔的光,轻轻开口:“能帮我带上吗。”
算了,这辈子就是他吧。
蒋修文顿时眉开眼笑,轻柔地执起她的手,把这枚传家戒指带到她左手的中指上,笑道“现在,我真的套住你了。”
他的额头顶上她的,鼻尖对着鼻尖亲腻地蹭了蹭,嘴唇吻上她的唇,两人交换了一个深吻。过了一会儿,蒋修文才哑着声音说:“我送你回去。”
回到陆宅的时候,晚餐刚撤不久,一家人都在客厅里说话,看到两人手牵着手回来,陆振华含笑点点头。王雪琴则问:“你们两个去哪了?饭也不回家吃,要不要让张嫂给你们做些宵夜?”
如萍说:“不用了妈,我们吃过了,在修文家里吃的。”
梦萍第一个看到了如萍手上多了枚戒指,当下惊呼一声,捧起来仔细看,“这个戒指好漂亮呀,在哪里买的?”
所有人的眼光也被吸引过来,梦萍还在追问,尔豪反应过来,指着他们,手指颤了颤“你们这是……”如萍轻轻地点点头。
蒋修文借此说了他求婚,如萍也已经答应的事,直接向陆家提亲,引来众人的反应不一。
王雪琴笑道:“看看你们,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我都等不及要看你们喜结连理了,放心吧,有我在,一定把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
如萍可是她的孩子之中第一个定了终身的,而且还是一个很合她心意的女婿。王雪琴在这种开心的时刻也不忘警告地瞪了尔豪一眼,在她看来,长幼有序,这妹妹都要嫁在哥哥前头了,当哥哥的可真没出息!尔豪无辜地扭过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去向那两人道贺。
这天陆振华第一次和远在半个地球之外的修文父亲通了电话,两个准亲家竟然在相谈甚欢,一点也没受到地域和环境不同的影响。
陆振华还是比较传统的中国男性,有大男子主义作风。比如,他坚持应该在男方那边结婚。如萍虽然答应了求婚,也不想这么早嫁人,她还在念书而且是紧要关头,学业和婚姻不能兼顾,所以在两家人的讨论之下,他们在暑假先订婚,而修文的父母工作都忙,赶不过来参加,一切就由陆家操办。
等到如萍毕业了或者去美国读书之后,再在修文的父母身边结婚。
暑假也不远了,只剩不到两个月,而如萍在暑假开始的时候有一个为期二十天的北平之行,挑日子和宴客名单什么的自有王雪琴和陆振华去操心,如萍只要等着试礼服,人在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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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于她暑假的这次出游这件事,几人表情也不一,陆振华是很支持女儿出去见识一下的。尔豪和雪琴对于她在战乱四起的时候,还不安份呆在家里表示了不满,梦萍和尔杰则想方设法让她把她们也带上,可是这不可能,这是以学校为一个团体的一个交流活动,不是可以带家属的自助旅游。
蒋修文对此的怨念最深,因为这不仅推迟了他们的订婚,还让他们近一个月不能见面。如萍被他折腾得没办法,说:“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我一起去吧。”当然两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修文的医院不休暑假,而且他的工作已经排得满满的,他不能扔下病人只为了陪女朋友出去游玩一趟。
自从如萍参加了红十字会的训练课程,两人在一起时,修文会向她说起一些浅显的医疗知识。习惯成自然,他们每次相见都有一个小时的授课时间,蒋修文坐着,如萍则侧躺在沙发上,舒服地枕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听他一条一条地向她细细描述,也许是她吸收知识的能力不错,他并不需要多费多少力气重复,就像是重温了一遍以前的知识,两人一说一听到也自得其乐,又能消磨时间。
在停顿等她消化的空隙里,蒋修文问:“你为什么想学这些呢,又多出来一项分你的休息时间,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如萍功课上很用功,又要准备那边的入学考试,时间排得满满的,现在又‘自找麻烦’地多出了一些课程,他有些不能理解。
如萍动了动脑袋让自己枕得更舒服些:“这些都是很有用的生活技能,万一谁出了紧急情况,你又不在家,我不至于手忙脚乱。还有……”
如萍停顿了一会儿,看着他笑了起来。
蒋修文对她吞吐的态度有些不理解,挑了挑眉,他们两上之间一向有话直说的,难道如萍有了不能告诉他的小秘密?
如萍笑了笑:“而且,我也想对你涉足的领域多一些了解。”她可没忘了那个装成护士的医生对她的人的别有用心,“对了,那个沈蝶医生最近怎么样了?”
修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努力想了一会儿,实话实说:“不在一个楼层工作,我没注意到。你关心她做什么?”
他对于不在意的人一向冷漠,就算别人在他面前自说自话一整天,也不见得会让他多看一眼,更何况他对于自己手术室这个领域很看重,容不得半点有失,沈蝶曾经不经他允许就擅自闯入,他不会对这样任性枉为的人留下好印象,就算院长出面说情他也不假辞色,所以已经那个人也就没再出现在他面前。
如萍淡淡地笑了:“我随口问问而已。”
修文顺着她的长发,低下头用商量的口气说:“这次去北平,路途中就要用上几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可我工作又走不开,让威廉跟着你去好不好?”
78、第 78 章
他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担忧, 如萍看了一怔,看来他的担忧, 自从她提起这件事就存在了,只是忍着到现在才提。
如萍抚上他微冷的脸颊:“可是威廉还要照顾你……”这个蒋宅里, 上上下下都是威廉在打理,修文没了他怎么行。
蒋修文只是坚持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如萍败下阵来,妥协道:“好吧,我去问问经教授,如果他同意多带个人的话。”
他扬起一个胜利的表情:“不用了, 我问过他了。”如萍的安危他一向放在第一位, 如果不是宋志诚那小子跑得快,他还要找他算帐呢。所以他早就去找老经谈过,只是还没在如萍这里说通而已。
第二日下午,如萍正在上课, 教室外面忽然有人找, 如萍出来一看,竟然是李副官店里的一个小丫头叫小梅的。
小梅看到如萍一脸见到主心骨的要哭表情:“小姐,不好了,店里来人闹事,打伤了李叔。”如萍拍拍她,让她顺了气慢慢说。
从小梅的口中知道,原来是一伙小混混一样的人, 从早上开始就霸占了蛋糕店的全部桌子,只点一份东西放着,而且每当进来客人,他们就大吵大闹着把客人吓走,李副官开始还忍着,后来实在气不过,就和他们吵起来动起了手。
店里除了他只还有一个男店员,都是没有战斗力的女人,哪能打过那一群小混混呢,李副官被打得头破血流,那群人就跑了,还把店弄得乱七八糟,也不能做生意了。
如萍听到这些皱了皱眉,她先回教室里和教授请了个假,就匆匆出门要和小梅回店里,经教授追出来,问:“这事你一个人能不能处理,要不要带几个帮手去?”
如萍回头笑了一下:“教授放心吧,闹事的人已经走了,我处理得来。”
出了校门,叫了一辆马车,一路上小梅镇定了不少,给如萍补充一些细节,她招来的店员都是老实人家的孩子,不会打架,但人挺机灵,知道第一时间来学校找人。
当他们回到店里,里面已经一片狼籍,桌椅东倒西歪,两个店员在收拾残局,看到如萍来了都松了一口气,如萍向他们点了点头。
内室里,李玉真在照顾受伤的李副官,看着他身上轻一块紫一块的心疼得眼泪,又一边上药,李副官疼得直吸气,抱怨道:“哎,你下手轻点。”
他们看到如萍进来,李玉真停下动作忙站了起来“如萍小姐。”
李副官也要站起来:“如萍小姐,正德有负所托,今天的事让我搞砸了,还把店也弄坏了。”
如萍忙上前让他坐下:“你别动,身上有伤,怎么不先去医院?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说不迟。”
李副官说:“这点小伤不碍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只是些皮外伤,不用去医院。”李玉真在一边不大赞同:“你就是爱逞强,如萍你看看他,都鼻轻脸肿了还说没事,怎么让人不担心。”
如萍接过医药箱:“我现在学了些护理,不过不是太在行,先帮你包扎一下,不过最好一会儿还是医院看一下有没有后遗证。”他的头上挨了几下,若是有脑震荡,延误治疗就不好了。
李副官一向对如萍说的话很信服,他点点头,玉真见如此,也放下了一半的心,如萍给他上药时。他们说起了今天的事,李副官边忍着疼一边说:“我看那几个人就知道不对劲,他们就是一群流氓,把其他客人都吓走不说,还存心找碴,把吃了一半的蛋糕拿回来要退货,我当然不肯,没说两句他们就动起手来,我老了,被几个毛孩子欺负,若是当年,还拿得动枪打得动仗哪里会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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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说:“我在里面做蛋糕,听到前面有动静,出来时老李已经被他们打倒在地上,小张在一旁拉架也挨了几脚,然后这群人就开始砸了柜台和桌椅,一听我喊着要报警就匆匆走了。”
如萍已经听小梅说了一遍,又听他们的补充,觉得事情不像巧合,她说:“你们好好想一想,他们还有没有说跟他们身份有关的话。”
李副官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地说:“我想到了,他们的那个头目最后说,‘我看砸成这样还有没有人来!’他们好像是专门冲着店来的。”
如萍想了想说:“开门做生意,什么事都可能遇到,我们一直顺风顺水惯了都忘了要提高警惕。李叔你们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或是得罪了什么人。”凡事有因有果,如果这些人只是莫明其妙地今天看店不顺眼,那个机率还是比较小。她也一向是当甩手掌柜的人,以为在这种地段不会有什么闹事的,还真没为安全上心过,今天算是栽了个跟头。
李副官一向神经很粗,他平时只管做自己的事,对别的真的很少留意。
玉真比较细心,不过她有一半时间是留在后面忙的,过了一会儿,玉真说:“要说特别的事,对街近来也开了一个蛋糕店,叫绿作坊的。之前我也没有注意到,可是有一天,我出门买菜,碰到那家的老板娘,她跟我打听咱们店里的待遇如何,还说要给我双倍的价钱让我过去工作。如萍小姐待我们一家这样好,我怎么可能走呢,就回绝了她,后来她又不死心提了两次,我没再理,偶尔听到客人提起说他们的生意并不好。不知道这算不算。”
李副官一愣,气道“有这种事,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玉真一脸为难:“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听了只会生气去找人家理论,把小事惹成大事了。”
他们两人都看向如萍,如萍在李副官的胳膊上用纱布打了一个结,说:“挖角不成,反而找来人捣乱,不是没可能,不过也不能武断,还是调查看看。”因为这边租界,有相当高的自治权,相对的这边的治安向来很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在这里犯事儿,被抓住了罪名就不小。猖獗上海滩的个个黑道组织,也没人会来这边收‘保护费’。
如萍想了一会儿说:“最近两天先把店里收拾齐全,不用忙天着开业,再申请个电话,以后联系就方便很多。至于来捣乱的那波人,我猜他们没达到目的还会来的,如果我不在这儿李叔别轻易动手,直接报警就行。”
她出了门,先是直奔那绿作坊,在店里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一家普通的蛋糕店,价位定得相差不多,不过却没有几个顾客上门,他们看到如萍来,招待得很殷勤,如萍不经意地说:“我平时都在街对面买的,今天偶尔看到才会来这儿,你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刚还满脸堆笑的女人目光一闪,有些不自在地说:“可能得罪了什么人吧,被砸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如萍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那里被砸了?”
那女人怔了一下,掩饰般地说:“……刚刚那边闹得动静那么大,不少人都看到了,我……我听到也没什么奇怪。”如萍接过她要的奶油蛋糕点点头,那边只是店里遭到了一些破坏,从外面看,只坏了一小块门玻璃,如果不是特别关注着,还真看不出什么。
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天桥那边,在找活计的工人中挑了几个一看就人高马大的,当过兵负过伤的人,每人给了一个月的工钱,去保护各个店里的安全,有些亏不能吃第二次。
她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去警局把这件事登记了起来,警局在哪个时代都一样,谋杀纵火这样的大案子可能不好破,但是这种小混混砸店的小事,他们一向很上心积极的。
做了笔录,又跟回店里看了看损失情况,这些损失不值什么,还没有如萍塞给他们警长的辛苦费多。刘警长不动声色地接过钱,笑得露出两个大黄牙:“陆小姐太客气了,为百姓做事是我们的职责,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的,这边也会时不时地派人巡视,保证你们店里人的安全。”
如萍也笑道:“那就有劳刘警长了,代我请各位警官喝杯茶。”她在这一带做生意,警局都是事先打点过的,已经算是老熟人了。
79、第 79 章
回到家里陆振华听如萍提起这件事, 很是气愤,他风光了这么多年, 除了依萍,还没被别人掘过面子。现在自家女儿在外边却受了欺负, 他却帮不上什么忙,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看陆振华在家里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如萍福至心灵,说:“爸,你每天都在家里着,不如,偶尔去店里坐坐怎么样?还能和李副官叙叙旧, 或者帮忙照看一下其他两家, 他们那里没有个主事的人,那帮孩子又都小,我还要念书,没什么时间过去。你知道我只是把这些当成赚钱的营生而已, 等再过了这一阵, 就将店处理了。”
陆振华坐下考虑了一会儿,一拍扶手道:“你这个提议不错,我闲时就去你的店里走走,帮你照看照看。可是,你知道我只会带兵打仗,坐生意可没什么经验。”
如萍笑道:“不用您真的做什么,你只要在那里喝喝茶, 或者邀请几个朋友谈谈天常出现就好。有老爷子坐振,让那帮小的也能有个主心骨。”
“那好吧,我就去看看。”陆振华有些勉强地接受了这个新工作,不过他心里可是很高兴的,有过忙碌经历的老人都知道,他们一停下来,好像所有的日子都要用来颐养天年一样。
现在终于有个地方说需要他,他在家里呆得骨头都要散了。本来听说女儿有小有产业,比大他五岁的哥哥还强,陆振华骄傲了有段儿日子,见到几个老友,次次不望提及如萍。虽然对如萍的店好奇,可他又拉不下脸来过去看看,好像他要管制女儿的自主权一样。现在的小孩子极其重视隐私,家里除了如萍听话乖巧,若换了其他几个孩子,准不希望他去指手划脚。
现在如萍亲自来请他去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有,陆振华原就想和李副官多走动走动,毕竟是几十年的交情,之前总有事情耽搁,现在正好也闲了下来。
如萍眼睛一亮,说:“太好了,我正好新招了几个退伍的军人当保安,能得您给□□□□到是他们的福气。”
陆振华被她哄笑,嗔道:“我看你是赚钱赠得魔怔了,连你老子也算计。”
两人说做就做,静山寺路的那家店陆振华已经很熟悉了,不需要如萍多做介绍,他每次去,李副官对他的态度都会向以前一样,老哥俩亲密无间地说说话或下下棋。
第二天如萍放学回来,就把陆振华带去了另外两家店里。几个年轻店员听了如萍的介绍,过来恭恭敬敬地叫老爷。如萍趁此机会把店里的帐目交给他管,这样也能让她从这些事务中抽身,有更多时间自支配。
陆振华看着女儿的帐册子没有推辞,他确实也想为如萍分担一些,近来她越发清瘦的身形他看在眼里,早就不满意了。
如萍说了一些店里的基本情况,让陆振华斟酌着处理,交接完毕,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有爸爸帮衬着,她终于可以只管数钱了。那次流氓闹事的事件也让陆振华在一个星期内完美解决。
日子过得很快,特别是期末的日子,考试连着考了小半个月,把全校学子考得头晕眼花,如萍也不例外,不过店里的事终于不用她再分心,把店交给自家人她很放心,可以安心备考。
最后一科考下来,她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下来,根据卷面估测,这次获得名次和奖学金都有没问题。到不是在乎奖学金那点钱,而是有了那张证书,她的申请材料也更丰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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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上火车去北平的日子,晚上时她下楼要去厨房拿些茶水,没想到却听到楼下有吵闹声。
自从雪琴上次住院回来,家里已经很难听到陆振华的怒喝声:“你怎么如此不通人情,李副官跟了我几十年,把他的一生都给了陆家,人家好好的女儿,如今又弄成这个样子,你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能说吗?非要闹得两方下不来台才甘休!”
王雪琴不同意了:“你是英雄是男人,有你的度量!我就是一个小女子,心眼就是小怎么了!他是跟了你好多年,陆家不也养了他们全家好多年吗!谁也不欠谁!可是,他们不该一次次的算计到我的儿女身上,上次用上可云来瓦解尔豪还不够,这次又来算计如萍的产业,他们的脸皮怎么能那么厚,离了陆家就不能活吗?!”
陆振华气道:“雪琴你也学得厚道一点,店的事情不过是我的一个想法,还没和如萍商量,在事情没决定之前,你捕风捉影地你地跑去李副官家嚷嚷,你不怕丢人吗?这让他们怎么想,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难道还要看你脸色,或者让人知难而退吗,你这是逼他们走上绝路!”
王雪琴眯了眯眼睛:“我就是做惯了坏人,容不得别人来占我的便宜!那个文佩能省吃减用也要接济着你的李副官,自然能让你时刻记着她的好,你看不惯我,自去看那些爱看的人去!不过我就不信,她没有一点算计,就没有自己都吃不饱时,还要接济别人的道理!”
陆振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怎么又扯到她……”两人还顾忌着怕他们在楼上听到,特地压底了声音争论,却没想到被下楼找水喝的如萍听个正着。听了几句,大略猜到了现在的情况,怕是雪琴对她们父女亲近李副官一家的事早就心怀不满,而陆振华又有了什么补尝李家的想法。也是,她前几天还向他提过,店要处理的事情,送一家给李副官,看来不只是如萍的想法。
她悄悄走回几步,再过来时故意弄出咚咚的声音,楼下的声音果然立刻没了。如萍边下楼边装作才看到他们,:“爸,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两人吵到一半,现在都略有些不自在的掩饰,看来都不想在她面前继续,雪琴对着她时,缓了缓脸色说:“明天一早你就要出远门,行李都收拾好没有?随身带的钱要放好,长这么大头一次出门就去那么远,我还真不放心……”
如萍看了看坐一边脸色还有些不豫的陆振华,知道他们不打算在她面前提刚才的事。而雪琴又要针对如萍的旅行开始长篇大论,没有半个小时她是不会自动停止的,如萍截住她的话头:“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若是还有不放心,不如来帮我检察一遍。”
雪琴自打她一出现,心思都开始围着她转,李副官家的那些个陈谷子烂芝麻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说得通的,而且老爷子却实对他们家很特别,现在她紧揪着不放,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过白生气罢了。
还会招惹老爷子厌恶,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她心里不痛快,王雪琴一直没把那家人放在眼里过,也以为事过境迁,没有再找回来的道理。谁知道却被依萍那丫头给捅了出来,暴露了当年事,让她差点吃了大亏,当时若不是她怀了身孕,陆振华那顿鞭子是少不了的,要不是她又因为依萍而流了产,老爷子心中有愧,现在也不会对她这么忍让。说不得早就发作她了。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咽得下这口气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老爷子竟然有在他们走后,把蛋糕送给李家的打算。王雪琴一听就炸了,她长这么大什么都吃过,就是没吃过亏,别说这是她女儿辛苦挣下的家业,日进斗金,就算是个小破烂摊子,她也不甘心跟她结过深仇的外人捡了这个便宜去。
今天该说的也说了,现在回房间,这对夫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如萍这个台阶给得刚刚好,能让他们两个都冷静冷静。
雪琴说:“也好,你自己打点难免有落下的,我再给你查一遍去。”
如萍没忘她的目的,是去拿水,然后母女两个上了楼。走到楼梯口,如萍回头看到陆振华还一个人在那生着闷气,说:“爸,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陆振华看了眼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80、第 80 章
进了如萍的房间, 雪琴直接扫视一圈,看到一个小皮箱子放在墙角, 她直接拉过来要打开:“让我看看,换洗衣服, 毛巾,医药箱……”
如萍把门关严,开口道:“妈,不用看了,我有话和你说。”
雪琴翻检箱子上的手没有停顿,“好啊,你说啊。”
如萍坐到她面前的床边:“妈,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的, 不过又怕你的鲁莽再惹来事端,我们家现在的关系是从岌岌可危挽救回来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你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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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琴听她说得云里雾里, 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你这孩子, 今天是怎么了,有话就直说,绕什么圈子呀。”
如萍心里有些憋屈,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就算是母女,有些话题也是很难启齿的吧,比如说和妈妈讨论她的情夫问题。雪琴现在彻底轻松了,因为陈年旧事都揭了过去, 以为再也没有知情人把它挖出来。雪琴本来就泼辣尖酸不饶人的性子,现在没了制肘的顾虑,怕是为人要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如萍低叹了口气,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带给她多大冲击,不过还是要说:“对于李副官一家的事,不得不承认,当年你做得就不高明,才留了大患。现在不管爸爸如何安排,你听他的就是了。
最好不要在李副官面前表现得咄咄逼人,因为他完全知道你和魏光雄的私事,他本人就是个直肠子的军人出身,为了保全爸爸的面子,他才没有说出来,如果被激得狠了,他是保守不住秘密的。所以,你对着他时一定要三思。”如萍直视着她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
王雪琴惊得站了起来,慌乱地掩饰道:“他……他能知道什么事,跟本就没有事,如萍!你不要胡说!”她的眼睛都红了。
如萍动作没变,轻轻地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我知道,李副官知道,就一定还有别人也知道。为了我们这个家能完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至少得瞒着爸爸。不是要揭你的隐私,只是想提醒一下你善待李副官,或者看不顺眼绕道走,但是不能激怒了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她就把一脸不知所措的雪琴推出了门外,关门上锁,然后转身钻进了被窝,盖被子睡觉!她明天要赶火车呢,以现在火车的速度,要到达目的地至少要两三天,得养足精神才行。
而今晚的陆宅里,注定有人要彻夜无眠。陆振华对于枕边人的失眠没有注意到,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他第二天用过早餐,送走如萍,照常去店里走走看看,这已经成了他的例行公事,一天不去像是缺了点什么一样,连他最爱去的马场也都耽搁了好几次,他却丝毫不觉得不妥。那晚的争执最终无疾而终,雪琴的性子竟然也改了不少,再没因李副官家的事找他谈过,也没有再恶言相向,陆振华以为是自己的引导起了作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翌日清晨,如萍早早地起床准备,刚放下早饭,蒋家的车子就等在外面了,她没来得及跟晚起的雪琴说上一句话,就匆匆地走了,陆振华华还送她出了大门。他们却不知道二楼主卧室里,雪琴正站在窗边张望,目送车子走远。
熙熙攘攘的上海站到处都是人,上海这座繁华大都市,早就成了中国的新枢纽,每日来来往往的旅客归人不计其数,站台上到处有人在道别。
如萍也不能免俗,修文把她的小行礼箱交到她手里,威廉管家尽职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即不会太远,也给两人留下说悄悄话的空间。
蒋修文再一次帮她整了整发丝,口里念叨着:“到了先给我打电话,那边的饭店已经定好了,现在天气虽热,平日里饮食也要忌生冷,有事和威廉商量,晚上不要独自出门……”
如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乱了他的叮咛。蒋修文黑着脸质问:“我说的哪一条好笑?你若是条条都能遵守,该笑的人就是我了。”
如萍摆摆手,“我笑是咱们都想到了一块去,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你回去再对自己镜子默念一遍。威廉是最妥贴不过的人,你要相信他能照顾好我。只是他不在你身边,你也得好好适应一段了。还有我家,我爸妈他们,你若是有空的时候帮我照看一下。”
家里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不过最近尔豪忙得焦头烂额,总是在跑新闻,家里剩的全是老幼妇孺,随着长时间的相处,对这家人的感情也在渐渐加深。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宋志诚一身西装革履和威廉一起走了过来,打趣地笑道:“你们两个十八相送完了没有,其他人都已经聚在一起要上车了。修文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果然说恋爱中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如萍赠他一个白眼,修文根本就从头到尾地无视他。
眼看着发车时间要到了,宋志诚又交代了如萍一些重点和注意事项,这些都是他说过的,不过,为了让如萍记忆深刻,他还是重复了一遍。这次与北平几个名校的交流,关系着圣约翰在北方的声誉、招生、学术地位各个问题,他看得都很重,要不是真的走不开,也不会临时换将。
火车缓缓地启动起来,如萍看着蒋修文一直站在站台上变成一个小黑点,她心里也有一点怅然若失,不过只是几天而已,谁也不能和另一个人一直在一起。她看了眼表,想到:他再不走上班可要迟到了!
现在的火车车速慢,上海直达北平,其间也要两天一夜。这件事情上海政府也很重视,为了让他们休息好,车票是统一拨给的,四人一间的软卧包箱,可休闲可休息,出包箱走出几步路,还能打到热水。
如萍的室友是队伍里的另外一个女孩子胡倩,这次同行的也只有她们两个女孩,考虑到剩下的全是学校的男生住一起不方便,所以威廉和经教授是她们另外的室友,威廉临走前是接了命,一定要不离左右。
没想到脾气出名古怪的经教授和持重寡言的威廉能相谈甚欢,他们竟然还是英国同一所大学的校友,如萍心想这个世界真不大,他们聊起来的话题更是一个接一个。
同箱的胡倩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见两个大的那插不上话,就一个劲地跟如萍找话题。如萍有一句没有句地答着,她也说得自得其乐。过了一会儿,新上车的新鲜劲过去了,几人都有些累,车箱里终于安静下来。
如萍倚着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外,火车轰隆隆地驶向前方,空气里飘过白色的蒸汽。如萍把这两个字含在口中玩味,北平,她不喜欢这个词,不再是北京。随着满人丢了江山,那里曾经的辉煌都将成为过去,历史在向前推进,北京城连国都的位子都没保住,何况是个名字。
他们呆在上海时还可以自欺人,可是走出那座繁华城,火车沿途经过的这些地方,有繁花绿树,也有好些处焦土离民。路上的行人无不灰头土脸,行色匆匆,他们惊慌失措地想找个安全的方向安定地活下去,可是谁能告诉他们哪里是安全的?没有人知道!
如萍朝窗外看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终于把目光收回来。
经教授察觉了她的情绪,轻轻叹了一声:“兴亡皆是百姓苦啊,以后你们可不要荒废所学,实业救国,发民经济,只有自己真的强大了,才能赶走和打败侵略者。”
他看向如萍的目光中有着鼓励,如萍被他的目光一望,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81、第 81 章
经教授有一次陪小孙子卖零食, 遇到过如萍,地点正是如梦令。如萍一见师傅到来, 自然是端出好茶好点心殷勤招待,临走时还给孩子的小书包塞下了满满一兜蛋糕布丁, 让那小孩眉开眼笑。
经教授本来以为她在那里打工,对于这样自力更生的孩子已经很惊奇了,这下这知道,她已经走在了很多同龄人前面,知道活学活用,那小店正是她入学不久后亲自经营的,并且已经有声有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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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过很多学生, 可是这么多年能让他看上眼的, 可以列之为亲传弟子也就小猫两三只,而他为学校培养学生这么多年年经也大了,不自觉地就开始务色接班人的人选。
除去注定走入政界的宋志诚,如萍也是其中一个,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假以时日,她继续成长着再加点磨练,完全可以成为他完美的接班人,经教授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所以才对她尤其严格。可是在亲批了如萍准备的几份留学用的资料后,也知道这个想法注定要不能实现了,经教授清楚地知道他要想早点退休过闲日子, 还是得重新物色新人。
老式的火车走走停停,上面飘散着大量的雾状蒸汽,时不时响起进站的鸣笛声。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旅客络绎不绝,却打扰不到如萍他们的包厢。因为靠前的关系,卖的都是从起点到终点的全程票,相对安静。
午餐时间到,从早上就上车的人都饿了。知道要在火车上呆两天,也都带了些吃的,如萍就带了几个面包香肠和一些水果。听说车上也有餐车,虽然口味不怎么她但是还可以去餐,所以她也没费什么心思。
不过,当威廉管家揭开香喷喷地带着饭菜香味的饭盒时,几人的味蕾可全部受到了刺激,平日里吃惯了的家常菜,放到火车上竟格外有吸引力。如萍也瞪大的眼睛,她知道威廉一向周道,没想到连饭盒都般上了火车。如萍看了看威廉带来的大包,还有好大的体积,真不知道他都准备了什么。威廉摆好了饭和菜,笑眯眯地说:“少爷说不看着小姐吃饭,您总会凑合,所以早起让厨房做了这些。”
胡倩羡慕地瞅了如萍两眼,如萍的那个男朋友,也就是圣约翰的神秘王子,上车之前来送站他们都看见了,还八卦地对这一对儿品头论足了一番,没想到他不仅英俊出色,对女朋友还是个体贴周到的。
如萍招呼另外两人和她们一起吃午饭,饭菜有不少,这种天气又不能放到晚上。盛情难却之下,经教授也就没有拒绝,胡倩也跟着蹭了一餐。餐车上的东西都是清汤寡水的,出了名的难吃,在有正常饭菜的情况下,谁也不想去试试。
午饭后几人都有些懒懒的,胡倩和经都授回自己的辅位小憩。如萍顺手收拾了桌子,趁机跟威廉道谢,又为自己出一趟门,却要劳动这个大叔跟着远行说声抱歉。
威廉则一脸严肃地说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早就想四处转转却没机会,这次也成全了他旅游的愿望。
威廉问起北平那座城市的历史文化和趣事。如萍对别的城市不清楚,对这座生活了几十年的古城却很了解,名山古刹、风景人物都能说上三天三夜,让威廉听得心生向往,直叹这样的一座城一定要亲眼见识一番才不枉此生,这次是来对了。
日渐西沉时,却是所有人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午睡的都醒了,而且精神十足。而夜晚还没来临,一个个养精续锐之后,却发现闲得发慌。特别是隔壁包厢里的几个男生,他们先是满车地乱窜,希望找点新鲜玩意儿。
可是旅途中的人有哪个不是精神高度戒备的!对陌生人都保持着一种距离,在各种怀疑的目光下,这些闲得蛋疼的阳光少年们,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呆下去,只得再回自己包厢里。可是一群大男人一块,觉得玩什么乏味,对着这些棱角分明的脸,早就相看不愿意再看了。
想到唯二的两个女生,正关在包厢里不出门,有人提议把如萍和胡倩也叫过来打牌,这个提意得到热切响应,有人当时就欢乐地起吹了口哨。不过那同时也是经教授的包箱,不是谁都有勇气顶着挨骂的可能进去的,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抽签之后,倒霉的张威被众人推举了出来,承栽着众人希望加同情的目光过来敲门。
如萍本来带着一本未看完的小说想打发时间的,看还没两眼,威廉就板着脸说了句‘少爷说车上读书伤眼’,她就只得干巴巴地坐着发呆,或看看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打发时间,每当她手痒想翻起收页看看后而后情节时,都能被威廉那堪比雷达的眼睛扫瞄到,以至于她不敢再乱动。
当张姓少年大义凛然地来敲门时,胡倩也正因为一句不甚,误理出了某个理论,被经教授横着眉毛教训着,所以,他的到来,形象一下子就变得高大了起来。少年,你解救的不只是一个人!
被或期待或冷冽或审视的四双眼睛盯着,张威有些无措地抓抓头发,他真想说一声,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可是想到等在隔壁的那群狼,和无辜地看着他疑似期待着被解救的两个少女时,他还是顶经教授冻人的眼神,挥了挥手里顺便拿着的扑克,硬着头皮说道:“那个,教授你们要玩牌吗?”其实他想问的是两个女孩,
经教授眉头一跳,如萍眼前一亮。
五分钟后,张威人被赶了出来,他的道具扑克牌却被扣留了下来。
两个小时后,车厢里的照明灯亮了起来,这种亮度与家里的没法比,免强能看清牌上的数字,不过几人早就对这种小事不在乎了,一个个玩得热血沸腾。白天里威风八面的经教授和‘仗势欺人’的威廉,左右脸上密密麻地着白纸条,趁得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要不是怕阻挡住视线,脑门也不能幸免。
胡倩少女也贴了一些,不过比那两位明显要很多少,虽然有些不厚道,她还是时不时地瞄一脸经教授那强装严肃的脸偷笑。只有如萍,脸上还一片光洁,皮肤好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让人羡慕嫉妒,又纠结愤怒。
胡倩忍不住说:“如萍,你可真厉害,好像有透视眼一样,我们需要什么要出什么,你好像全知道啊。”一起吃了一顿饭,又有了共患难牌友的情宜,她已经自从把称呼从陆同学升级成名字了。
经教授抽了抽嘴角,不情愿地说道:“她这是计算出来的。”单论计算方面,他这个当师傅的自负能胜徒弟不只一畴,最让他纠结的是,这丫头的牌运好得离谱,每次的大牌都会跑到她那里去,与之一比,就造成了他现在满脸贴小纸条的状况,一点老师的面子都没有了,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威廉被经教授这个相当不配合,又非常有主见的队友牵连,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了,时运不济呀!
如萍好像看懂了他们的心思,笑眯眯又很欠扁地说了句:“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她发现,平时对人严厉的经教授,玩起牌来也是一丝不苟,就是那认认真真把娱乐当大事的样子却相当有趣,而且他每每输了的时候,总会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谁都看得出来的懊恼情绪,更是让如萍乐此不疲地想欺负。登上车时的负面情绪早就一扫而空,威廉有句话说得好,此行真没白来。
经教授听了她的显摆气得嘴唇抖了抖,这个丫头片子是想蹬鼻子上脸呐!
另外两个人装看不见地低下头忍笑,对于这一老一小的行为深觉有趣。如萍看似纯良却时不时会腹黑发作,被阴的人防不胜防,经教授明知赢不过,却越挫越勇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胡倩在今天过后,对于一直没变过严师形象的经教授印象大为改观。她还记得开学第一堂课,他就用全英文虐他们,把所有人打击得体无完肤。不过,听说大一这一界有人破解了经教授第一堂课惯例的为难人,她又不动声色地瞄瞄如萍。
82、第 82 章
男生车厢里, 张威不仅没完成任务,还搭上一付扑克牌, 受到了好一番‘热情’招呼。
晚上九点半,车里熄了灯, 而经教授和威廉两个已经被打击得灰头土脸,相约明日再战,就都准备睡下了,如萍本来分到一张下辅票,不过看到胡倩半天没上去,就把自己的辅让给她,而住到了上面, 这一个晚上都很平静。只是轰隆的火车声成了夜的协奏曲, 时不时进站又要狠狠地晃一下,把人摇醒。
第二天醒来,这些生活质量一向不错小姐少爷老爷们,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黑眼圈, 互相看看都是狠狈的样子, 就谁也不好意思嘲笑谁。
如萍也早早地起来,她的生物钟是六点起床晨练,今天也不列外。先到列车中间的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番,又走了两圈活动长久没动的手脚。等她再回到车厢时,别人也都醒了。
火车现正路过山间,时尔可见葱茏的树木和宁静的湖泊,芳香骄艳的野花与直上去宵的云雀, 所有东西都一晃而过,让人忍不住再向回头的风景张望。
将窗子拉开,格外清新的空气立刻钻了进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包厢的门是打开的,昨天来过的张威熟门熟路地进来,轻轻敲了敲门引直注意,有些脸红地问如萍:“我能借用一下牙膏吗?”
如萍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他,“你们难不成没有一人带了牙膏?”外星人也要刷牙吧,口腔卫生何其重要。
张威一脸悲愤地点点头,“我们包里装的大都是吃的,有人也带了几件衣服。毛巾……我们两人菜用一条了够了……”最后却发现,竟然没有一人带牙膏的,哪怕有一个人带,他们也不至于如此丢份儿,丑事外扬来求助了。
他是趁着经教授出去才敢进来的,不然因这点小事再被削一顿,实在不值得,他可没忘昨天来招呼同学打牌,就要被骂玩物丧志。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车厢里也带进一片清新凉爽,风吹过带上了泥土的芬香。从外面湿润的土地看得出,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张威看着外面蔚蓝的天空,碧绿的庄嫁,以及火红的石榴花,深吸了口气,叹道:“这儿的景色可真不错,可惜没有站点,要是火车能停在这里就好了,我一定要下车走到这片美景之中。”
胡倩被那片火红所吸引,扒着窗子看向外面,“真漂亮,在植物园也找不到开得这么好的花,火车要是再开慢一点就好了,让我多看一会儿。”长在城市里的女孩子,自小去过最具自然气息的地方就是植物园了。
如萍在两个文艺青年对着外面感叹的时候,正在从包里翻着出牙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火车好像真的慢了下来,连一直都在的轰鸣声也渐渐小了,一种不妙的预感袭上如萍心头,那两个还在盯着那片花海看个没完。“咦,我的祈祷奏效了,还能看到花海呀,如萍你快来看漂不漂亮!”
随着她这一声喊完,火车竟然彻底地熄火停了下来,大家都是一愣。如萍的嘴角一抽,看了眼对面的花海这是神马情况?那两个还吊在窗口的家伙也完全傻眼。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是荒效野外吧?!
片刻过后,各个车厢里传来了各种惊讶惊呼声,汇成一片,相当混乱。经教授和威廉正好也正好回来,瞪了窗口的俩人一眼,明显是听到他们的话。
这时其他车厢的人也纷纷聚集到过道里。
“怎么停了?”
“妈的,什么状况?”
“难不成是日本人打过来了?”和寝室楼里停电时一样,所有人都开门探头确认以及寻问,一时间过道里变得热闹异常。和她们有两个包厢之隔的人速度很快,车一停就走了过来。最显眼的是他们穿着军装,一个个衣装笔挺,军靴黑亮,那气势有种与民众不同的气势。
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走过来说,对经国明说:“教授,稍安匆燥,我已经派人去前面察看,马上就会有结果。”
经教授也敛上脸上的神色,态度变得郑重,“有劳你了林队长。”
胡倩看到如萍对那几个军人露出疑惑的神色,在她耳边小声地解释起来:“我们这次出门挺受上面重视,宋师兄又专门找来林队长他们护送。你上车晚,又一直在站台上和人话别,可能没注意到。他们看起来挺神秘的,不知道是隶属于哪个部队。”
如萍理解地点点头,现在中华大地上战火波及面很广,又各处军阀党派林立,土匪强盗倍出,虽然他们的路途经过的不是战区,难免遇上零星危险,而这一行丁点战斗力没有的人,若真遇上了就是白给的。宋志诚之前就说过会派人保护,没想到他请动了军队里的人,至少他他是配着枪的。
她打量起这个林队长,三十来岁的年纪,不怒自威,自有一身浩然正气,腰间的皮带子里是鼓的,她到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军人。过道里的另外几个军人,都是同样装扮。
也许是这队人的出现起了威慑作用,原本喧闹的过道里,人们都不敢大声说话,而是小声私语起来。
仿佛感觉到如萍正打量着他,林队长的犀利的目光顺着如萍的望过来,见只是个长相清丽的女学生,轻触一下就移开目光,在看到一旁的威廉时目光一顿,没想到同行的还有一个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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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威廉一直跟在如萍身边,不声不响态度却十足恭敬,让人猜不出他们是什么来头。林队长当兵习惯了,就不自觉地分析人,不过他又忍不住向如萍看了一眼,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时跑到前面探察的两个兵回来了,声音清亮地回报,“报告队长,驾驶室接到电台通知,前方不远处有车轨损毁,所以火车在这里及时停了下来,要想通过,要等待前面修好了才行。”
林峰剑眉一皱:“什么时候修好?”
那个兵停了一下才回答:“至少三天。”也说是说,他们非下车不可了,没有人会在这里等三天的。
众人听了也忍不住小声惊呼出声,谁都知道,若车轨出问题,没有一辆疾速行驶过的列车能够完好无损,那时候再出了事故重则车毁人亡。所以能够及时得到电台通知停下,避免了悲剧也是一种幸运。
唏嘘过后,人群又炸开了锅,不知道车停在这里他们要怎么办,这可是真正的野外啊。刚才还觉得这里风景不错的两人,也觉得那些美景衣旧,就变得有压力起来。
没一会儿,有一位胖子列车员过来说明情况:“抱歉了各位,火车出了紧急事故必须停下,请各位旅客下车。离这里最近的火车站是在二十公里外,离这里最近的县城也有八公里,请各位想办法过去,不要在野外多逗留。”
众人听了他的话,有的不甘不愿,有的骂骂咧咧,有的想懒在车上不走讨个说法。暗恨竟然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林队长则和经教授商量起要怎么办,其实他接到的任务只是负责保护他们这一行的安全,没想到坏人没遇上,车子却先停了。这种情况下还是一切以这群老师学生的意志为准,商量过后他们一致认为先去最近的那个县城去,到时候就能雇到车,再去寻火车站进北平。
车门打开之后,人们陆陆续续地下车。因为看到如萍他们这一队人竟然还有八人军人在,都时不时是瞄他们两眼,不远不近地和他们走在一起。这个世道不太平,随时可能会蹦出个敌人或土匪,跟着他们走,别人心里也能稍安。
83、第 83 章
这里昨晚下过雨, 土地上还能看到一些坑洼,而土又都是极松软的, 一脚踩下去,真是满脚是泥。几位大少爷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去, 没几步,就尝到了苦头,他们平时走惯了油漆板路,也是几步的事,再多就要坐车,哪里遇过这等阵仗,在最初的兴奋新奇过后, 就剩下累了。
如萍本来提着自己的小皮箱子, 不能用拉杆,不过里面东西不多,只有几件夏装并不费什么劲。
威廉要接过去,如萍拒绝了:“这点东西我拿得动, 你那个包已经很大了。”其他男同学看到了, 也去接胡倩和经教授的箱子,林队长走在她右边,不由分说地先提了过去,扔给一个手下,自己则拎起经教授的行李。
如萍一愣,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动作,不过, 东西都到了别人手里,那人拿着也确实比她轻松,再拒绝就矫情了,她轻声地向林队长道了声谢谢,又向那个拿着她行李的军人笑着点点头,谁知那位入伍不久的军人却红了脸。
林队长拿他那深沉的目光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如萍也不以为意,只觉得这个队长的目光真是时时透着审视。
刚下了车时,正对着那片石榴花海,众人对于亲身身处这种美景很高兴,胡倩眼睛都不眨地把注意力全放在那上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甚至有人为博美人一笑,亲手去摘过来。
经教授有些好笑,却不想太拘着他们,这帮孩子平时很少有机会走在野外,他摇了摇头,一会就有他们的苦头吃了。那花确实好睦,如萍也瞅了两眼,不过她却没有太大兴趣,还是先走出去是正事。八里路虽说不远,可是速度却快不起来。她之后就走在经教授旁边,以防他年纪大了不注意时,好能及时扶住。
多亏火车停在了高处,他们走的全是下坡路。只有一条小路向前,并排只走得下两三个人。虽没有上山那么费劲,不过也要注意着脚下湿滑的土地,一不小心可能会跌倒,或踩进水坑里。如萍因为是出远门,穿着的是简便质柔的衣裤,脚下踩着一双短靴,走起泥地来到比别人方便一些。
临近中午,别说胡倩这个女生,几个男生也是怨声载道,“还有多久啊?怎么一直见不到头,我走不动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打电话,然后叫车来接吧。”
这些人在家中无不是身娇肉贵的小姐少爷,就算这里不是本土的地盘,生意或亲威朋友总会有,就算摇控指挥之下也能支使得动几辆车。几个男生看向林队长,他们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派个军人先走,肯定比他们脚程快,大家就在这里等车来。
经教授嘴角一抽,中气十足地吼道:“这才走了几步路,我老人家都没说累,你们就要先扒下了。还是祖国的新一代呢,新一代就这种体力怎么行!起来,赶路!”
这帮天真的孩子,别说这种路进不来车,就算进得来,人家林队长的兵也不是说支使就支使得动的,真以为这和他们家里的保镖一样呢,要对人言听计从。他们这一行无职无权,能得几人他们随行,已经是破了例了,小兔崽子们还想得寸近尺,经教授第一个不答应。
如萍的体力不错,坚持不懈的锻炼已经初见成果,只是太阳在当中照着,越来越大,水份流失得也很严重,而她的水带得不多,得省着些喝。威廉看到她鼻尖的汗,打开随身的包裹翻出一瓶水来:“小姐,喝些水吧,出门前我带了不少。”
如萍接过水,弯了弯嘴角:“让你跟着我受累了,好久没走过山路了吧,回去得好好补尝你。”
威廉一付尽职管家的模样跟在如萍身边,对她以外的人都不拘言笑,别说以后如萍也会是他半个主人,就算没有蒋修文,她也是个值得人喜欢的姑娘,他到是一点怨言也没有,谁能料到路上会发生什么呢,他笑眯眯地说:“那就回去准备一桌好菜请我吃吧。不过,一会儿到了镇子上,我们得给少爷打个电话,他本以为今天下午就到北平的,一定是等着电话的。”
如萍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被后面传来的尖叫打断,她们脚步一顿。
胡倩吓得花容失色:“有蛇!”
张威自从下了车就和她走在了一起,两人很有共同语言。这时离得最近,在遇到的危险的时候也下意识地用腿一挡,胡倩被他拉了身后,他的腿却被蛇咬个正着。走在他们外侧的一个新兵见状,要提醒却也来不及了,忙上帮忙。
他迅速地拿出匕首,向那条刺去,他刚参军不久,还没有这种突发经验,看到草绿色的蛇身和竖着瞳孔的黄色眼睛,动作下意识地一顿。那蛇却飞速缠了上来,等他费了全力终于把它斩成两断,他的胳膊也被咬了一口。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间,快得让别人反映不及。
林峰疾步走过去,看到草从上那个和翠草一个颜色,有着三角形脑袋的蛇身一眼,眉头一跳,是竹叶青,有毒!
张威动手把自己的裤腿卷上来,人们清楚地看到那两个牙印,有人忍不住吸了口气,经教授的太阳穴也开始痛了,这要是学生有个好歹,让他回去怎么交代?
胡倩看着那湛血的伤口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那个受伤的新兵正是给如萍拿箱子那个,他有些懊恼地也露出胳膊上的伤口,想自己看看。
“别动!”一男一女双重声音响了起来,林峰队长习惯性地眉头一凝,看到跟他同样出声的是如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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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快步走过来先说:“你们俩不要动,这蛇有毒,随着你们移动,毒素会随血液流遍全身。”
她又看向林峰问:“林队长,这伤你能处理吗?”
林峰听她这样一问,知道她不可能无地放矢:“姑娘有办法?我只听说过这蛇,还从没遇过。”说完寻问地望向如萍。他只闯过刀枪剑雨,让他来处理也就是包扎了事。
如萍点点头,“交给我吧。”随即安抚两个伤员说:“你们不要慌,竹叶青很常见,毒性不是特别强,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处理得当毒血全挤出去就不会有后遗症。”
她辅了件外衣在草地上,让两个伤员靠着坐下,拉过正好落在一旁的她的箱子,翻出里面的医药箱,别人听说是毒着咬伤,心都跟着悬起来,看到她好似准备齐全,连医院箱都带了,心下稍安了些。
如萍先取了绷带,把他们的伤口固定住局部,防止毒液扩散到心脏方向,再拿出几个黄药片分给两人吃下去,威廉适时地递上水。她又用剩下的水迅速清洗了外面的伤口,从包里翻出一把军用刀,头也不回地问:“谁有打火机?”
一个男生从兜里拿出一个递到前面:“我有我有,还是进口的。”他紧张的脱口而出的话惹来其他几人的白眼,这时候谁还在乎是不是进口的,能用就行。
如萍把军刀在火上烤了一会,然后握住受伤军人的胳膊,说了句‘不要动’,就面不改色地划了下去,整整齐齐的一个深入皮下的十字花切口,那人忍不住疼得闷‘哼’一声。
她刀尖一转,还从里面挑出个东西,众人凝神一看,竟然是一颗小毒牙留在了里面,张威的腿也是一样干净利落地被划开,里面并没有残留的毒齿,他也没有那军人能忍,当下疼得干嚎一声,觉得丢人,又忙不迭地咬住唇,不过一直疼得直抽气。众人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本来想说什么的几个男生,都乖乖闭上嘴,瞄了瞄面不改色的如萍,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84、第 84 章
听到有蛇伤了人, 走在他们前后的百姓们先炸开了锅,再也不顾得和他们走在一起确宝安全, 这附近草丛茂盛,还有树林, 谁知道还会不会钻出别的蛇或其他猛兽,这才是防不胜房,没看那当兵的也受了伤了嘛。
而且一共也只有那么几人,若是真发生危险,哪有时间顾着他们。其他人见状纷纷快步向前逃去,速度之快让人哭笑不得。刚刚明明还一幅跟到底的架式,现在却纷纷跑了个没影。不大一会儿功夫, 那条小道上, 除了他们一行人停下,人都走光了。
如萍对张威的伤口反复挤压出血水,一边用清水冲洗着,一边示意别人也对另一个伤患也这么做。林峰挤开想接手的手下, 亲自动手。这个过程持续了近三十分钟, 如萍却没有一丝松懈,认认真真地做着,之后又用两个不大的水杯,对着伤口拨了火罐,也是为了起到吸出毒液的作用。其他人看她有条不紊地动作,也跟着安心。现在若是没有一个冷静地站出来,早就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等一切告一段落, 如萍问受伤的两个人:“怎么样,还疼吗,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张威说:“……伤口有些疼,比刚刚那种灼烧的剧痛减轻了很多,现在只是有点口渴。”那个军人也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早有人把自己的水送过来,两人接过后还是先看了如萍一眼,见她点点头,才放心地喝起来。
经教授听见有人受伤早就板起了脸,奈何他帮不上忙,也就不敢打挠她的动作,看总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这样就行了吗?还需不需要什么?”
林峰也抬眸:“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如萍略一沉吟:“我已经尽力挤出毒液,也给他们吃了蛇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不过,也不能确定污血是否全部清除了。这情况之下,还是不宜走动的,最好在原地待着,或被人抬着走,需要送去医院再诊治。”
林峰想了想说:“前方不远就是大路,小张小王你们两去最近的村庄借一辆马车,伤员就在原地等着。”林队长又对经教授说:“我陪他们在这等,教授还是按照原计划向前走,我们在前面的镇上会合。”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经教授只得点头说好。
两个略微有些不安的伤患,拿眼去看如萍,显然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如萍也毫不犹豫地说:“我也留下来,若有突发状况也能照一二。”
其实,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毕竟不是多专业人士,只是她留下,能稍稍安这两个伤员的心而已,威廉一直是跟她一起的,自然也随她留下。
本来想着这两人是因自己受伤,胡倩也想留下来照顾他们,被经教授瞪着眼睛训了一顿,只好委委屈屈地走了。原地只留下两个伤员并林队长威廉和如萍五人。
接到命令的两个士兵飞快地离去,看那脚程那速度,比刚才快得多了。几个男生也看得出,这是人家特地放慢了配合他们的速度,有些脸红的同时也勾起了好胜心,接下去的路再没有一个人抱怨。
等马车的空档,如萍找出她仅剩的一只面包和两个香肠,递给两个伤员补充体力,让他们靠着一颗树干歇着。她翻出一块手绢,把沾了泥水的行李箱子擦拭干净,林峰看着她的动作出神,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处事冷静不说,又淡定大气有个好心地,从来不会主动搭理人的林大队长,竟然主动对如萍说起话来:“姑娘是学医的?”他知道这行人中除了学生就是老师,看如萍的年龄自然不会猜成老师。
如萍把干净了的箱子贴着另一个树根放下,笑道:“只是前些日子学了些护理,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处理蛇伤她还是第一次,好在她的记忆力不错,当时学到的步骤就分毫不差地记在脑子里。外人看她似冷静从容,她的心里也是忐忑的,其实已经在脑子里把那些注意事项和步骤默默重复了好几遍,这种关系到别人健的事,最好没有一丝疏漏。
林峰棱角分明的脸带出淡淡的笑意:“多亏了你的急救,不然他要有苦头吃了。”他指的是他带的这个新兵,素质还好,就是有些毛燥,这不,才出任务没多久,就遭了蛇咬了。
如萍看了看闭目养神的两个伤员,他们的脸色还很苍白,正闭目休息,如萍轻声说:“林队长不必客气,大家同路又相互扶持,若真要道谢的话,我不是还得谢你们的护送之恩。”
林峰一想这话也对,同路人相互照应再说谢就矫情了,便不再说什么。
他再次打量如萍,越看越觉得面熟,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按说这样的相貌,就是对人长相不上心的林峰,也应该印像深刻才对。他略一沉吟,然后说:“冒昧问一句,小姐姓什么?”
如萍这才想到,相处了有一会儿,却还没互通姓名,当下笑盈盈地说:“我叫陆如萍,是圣约翰财经系的学生,林队长叫我名字就好。”
林队长也礼尚往来,伸出手:“林峰,飞虎连的连长。”
如萍恍然笑了:“原来是林连长,久仰大名!就算我这个不通时局的女子,也听说过飞虎连的英勇事迹,经常在报纸上出现,是真正为百姓做实事的人,让人很是敬佩啊!”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是看起来硬汉形象的林大队长,也爱听好话,笑道:“过奖了,陆小姐的这份冷静才让林某佩服。”
刚刚那几个男生遇到突发状况也是手忙脚乱,他看如萍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到是有将门子女的风范。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念一动,“陆小姐也姓陆,以前有位有名的将军也姓陆,叫陆振华,不知小姐有没有听说过。”
“呃,林队长认识家父?”难道遇到了故人?
林峰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她话中的意思,惊讶道:“你难道是陆司令的女儿?”得到如萍的点头肯定后,他不禁再细细打量她,怪不得觉得这女孩长相熟悉,原来真的早就见过。陆家的小姐少爷虽多,却每一个都长得水灵好看,只是时隔太久,她又长大了,他才一时认不出来。
他有些唏嘘地说:“是啊,十几年前我刚参军时,就投到了你父亲麾下,一晃眼都过了这么多年,陆司令现在还好吗?”
如萍笑道:“有劳你挂念了,我爸爸一切都好,现在过得很安逸,时常约三二旧友相聚,有时想起以前的峥嵘日子,也会去马场跑几圈散散心。”
林峰和如萍说了一会儿陆司令当年的事迹,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问出他想问的话:“不知道心萍小姐过得怎么样?”他的脸色黝黑正好挡住微微泛起的红晕。
如萍被他突然的发问愣住,好一会儿才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那个叫心萍的女孩子。她记得心萍是傅姨太的大女儿,生得很美,也很得陆振华喜欢,他几乎走到哪都带着她,让其他孩子们很嫉妒,小时候的如萍也有过不甘。可是天不怜惜,心萍小小年纪就夭折了没活过十五岁。
如萍看看那眼中含着淡淡期待的军人,既然问起她也不能瞒着,不管他意欲为何,都注定要失望了,不知不觉声音里带上一丝晦涩:“那时我们还在东北,突然的一场疾病,她没什么痛苦就去了。都说相见不如怀念,林队长若是她的故人,也请节哀吧。”
林峰听了这话,眸子里带上了一丝失落的遗憾,到是没有多大悲痛,他苦笑着摇摇头:“心萍小姐并不认识我,却是我救命恩人。”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使然,他有种倾吐往事的欲望:“当年,我刚入伍,还是个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不懂军令如山。和其他几个同僚宵禁后去喝酒,还闹了事。司令知道后非常生气,要把我们军法处置,大家都有为活不成了,却不久后得到赦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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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当时的心萍小姐,一句无心的求情救了我们的命。所以心里就一直存着这件事,总想若有机缘遇到小姐,向她说一声谢,没想到……”红颜薄命就这么去了。
其实当时他们些当小兵的根本没机会接近司令的女儿,只有偶尔她们结伴走过时才能远远地见上一眼。他那时也是执着,想见见救命恩人的样子,见到一堆长相可爱的小女孩子,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所以每一个都看得很认真,所以才会觉得如萍眼熟,因为她当时也是其中之一。而过不久,他就被调到南方战场,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
85、第 85 章
不到半个小时, 去寻马车的人就带了一辆双轮马车回来,还有一个熟悉路况的车夫。几人合力把伤员抬上车, 因镇上没有像样的医院,车夫建议直接走小路, 把车赶到县城里医院里。到达之后,挂了急诊请医生检察,说幸好处理得及时又正确,两人的毒素已经清理得差不多,留院观察两天吊些盐水就好了。
这时两位学长和胡倩找了过来,说经教授他们已经到了火车站,今晚就有北上的火车, 已经订了票, 他们是来接如萍过去的。
胡倩这次却说什么都不走了,非要亲自照顾张威不可,想想也不能真把两个伤员这么扔下,只好留下她, 林队长也留下了另一个兵, 等情况稳定下来,再来追上他们。好在胡倩和张威两个分到的工作普通,可以让找别人顶上。
等这一行人真正到达北平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因为是临时买票的关系,他们只能坐了一晚上的硬座,到达的时候都累及了。此时所有人包括经教授都在庆幸他们出发得够早,和北平学校约定的时间是在一天后。才能让他们能找一家干净质优的酒店好好地休息一天。
林队长则带着几个兵先走了, 接到的任务是逗留期间他们不用负责,只要回程再送一程就好。不过他临走时,还是给如萍留下了联系方式,让她如果有紧急事件可以直接联系他。
在睡了一个上午之后,如萍的精神恢复得不错。中午下楼,在酒店的餐厅喝了些汤,用了些清淡的饭菜后,状态基本上回归正常人的行列。
其实在长途旅拔涉过后,她更想喝些清香的小米粥,可惜这家高档酒店的菜单中没有这个选项,她也不好说出来为难人。而同路的其他人,跟本就没有起来吃饭的,正在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
如萍收拾好后,开始把要用到的材料准备好,这次她顶替的是宋志诚的位置,是学生总代表。有三所大学的几场演讲要亲自上场,还加上这次行程的整体统筹安排。
说白了,这次交流活动,主要是一场学生间的互动,经教授这次这个带队老师,只是个吉祥物而已。什么都要她们来做。好在,不论是演讲稿,还是策划的单子,宋师兄都准备得很齐全。她猜想,应该不是觉得压榨得太彻底而不好意思,而是怕这次用得狠了,她下次直接跑路拒绝吧。
有这样便利的资源,如萍也乐得清闲,把材米看两遍,都记在脑中,日后再临场发挥就好。
之后的行程也如预期的顺利,三天之后,掉队的张威胡倩也赶来找到他们。只是看两人对视后的神色,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别扭,想来是英雄救美产生效果了。
如萍每场演讲,下面不仅有各个名校的师生,有时主办学校也会请一些名流政要,或者学术界名人来撑场面。如萍被磨练得惯了,不论下面坐着的是谁,就算是总统亲临,她也能面不改色了。
最后一场结束后,她被经教授拉着认识着各位先生和前辈们。能得经教授介绍的,必然也都是宗师级的人物,她知道教授一片好意,也认真结交起来,。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优雅得体,恭敬有礼。
那些人显然多半是经教授的老友,他们对经国明显摆爱徒的行为有的羡慕嫉妒,有的也恨得牙痒痒。不过,都不可否认,人家孩子确实优秀,如萍的几场演讲,他们都在下面听着,已经深觉满意了,本来这种相互结识讨论的场面,会一直持续到散场,然后如萍就能功成身退了。
“小十六,是你吗!”直到一个声音在她身侧不远处响起,里面的惊讶和激动来不及掩饰。这惊讶的话没有掩饰起音量,本来在交谈的人们也看过去。如萍也不能避免这种做出扭头的反应。对面的是一身深色西装裤的挺拔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一双桃花眼瑰丽深遂,而他正在看的正是……自己?如萍表情微变。
如萍嘴唇动了动,‘小十六’这个称呼可实在耳熟,她差点以为自己再一次穿越了时空。虽然到达北平后,她努力地忙碌起来,让自己没空想那些前尘往事,可是总有那么一个契机,会撕裂你以为完美的面具,这个称呼就是如此。
可是看到这人的一刹那,如萍又困惑了,这人不是她以为的任何一个人,那还有谁会叫自己小十六?如萍愣神的几秒之间,那男子已经走到她近前,能看得更清楚彼此脸上的表情。饶是如萍心思还在转着,也不得不赞一句,这人真生得好相貌,一双桃花眼简直勾魂摄魄,看着你时会有一种被他深爱的错觉。又有一种成熟男子的气势风韵,走到大街上不定会收到无数芳心。
那人见如萍看他还是一脸的迷惑神色,忍不住出声提醒到:“十六,我是尔卓啊,陆尔卓。”
如萍惊讶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七哥?!”没错,她想起来了,陆家如萍也是排行十六。而这人也是正宗陆家出品,陆振华第三房姨太太所生的孩子,她的七哥。
她记得尔卓自小心思灵活会讨人欢心,陆振华很喜欢这个儿子,只是后来送出去念书,陆家子女又多,三姨太又病逝得早,他就很少再回陆家,他们从东北搬到上海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陆尔卓今天是被承办方邀请的嘉宾之一。原本这种事情,他是能推则推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今天却忽然想过来母校走走。没想到真让他遇到了惊喜,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小妹!如萍上台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孩子眼熟,等她报了名字,开始有条不紊地演讲之后,陆尔卓更是确定时她,他压抑着自己的激动,直等到她下台,终于忍不住找过来。
如萍惊讶的可爱样子,还是有记忆中那个小女孩的影子,陆尔卓温和地调笑道:“几年不见,十六也长成大姑娘了,再也不是那个抱着我裤腿撒娇的小孩子了。”
他用这种语气抱怨似地一说,仿佛他们的时间,还停留在以前那种所有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人多时算不上多和谐,也有好多趣事发生。如萍也觉得和他拉近了不少,笑嗔道:“七哥又取笑我,这个毛病得改改!”
陆尔卓宠溺溺地一笑,环顾四周,看到不少等着看热闹的熟人,他带着如萍,先向几位众人道了失陪,拉起女孩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如萍很赞同,她也不想在这被人围观,虽然这里多是大师级的人物。可是她有预感,他们八卦的能力也是大师级的。她装没看到经教授那灼灼的眼神,跟着尔卓出去。
演讲设在校园里,出门不远处就有不错的咖啡厅。两人找了宁静的靠窗位置坐下,简单点了两杯饮品后,才仔细地打量起对方来。
如萍的记忆里,尔卓是个叛逆少年,少年人有的傲气任性他都有,骄傲又有主见,也敢于顶撞父亲。他同时又很有分寸,从不触及陆振华的底线,所以一直是深得陆振华喜欢的儿子。
自从三姨娘去逝后,父子感情就像冷却一样渐渐淡了下来,直到他去外地读书就不常回家。如萍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是他一次假期回来,却在书房里和陆振华争吵起来,他红着脸走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一直到现在见面。
尔卓与那时相比,变得温雅内敛了很多,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那种锋芒毕露,经过岁月沉淀之后别有一番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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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在陆尔卓眼里也有着惊人的改变,这还是以前那个常躲在兄姐们身后那个闷不吭声的小如萍吗,记忆中她是个沉静的温柔的小姑娘。有时他觉得,她的性格,一点也没遗传到雪姨的厉害。没想到这次见面,会是她在台上挥洒自如,自信飞扬的样子。那时的她就像一块璞玉一般整个人都发着光,莹润、尊贵,有生命,有灵性。
他刚才在台下差点看呆了,要不是听到她报出名字,还有和小时候别无二致的精致脸蛋。他都要以为这是别人,不是他那个容易害羞的妹妹,坐下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过得怎么?最近好吗?爸爸好吗?其他人呢?”
86、第 86 章
这一日午后, 阳光娇艳明媚,照得人暖洋洋的。多亏现在不是古时候, 女子一点的肌肤都不能露,新兴的短衣洋装辅子是最多人的。
自从咸丰朝北京条约签订以后, 外国使节和基督教传教士得到特许允进北京,在城内各处兴建教堂,欧洲各国的移民也有很多,街头巷尾也出现了好多法式英式的小楼建筑,这个时期,北京尽管不再具有首都的地位,但在经济和文化教育方面, 仍然有关键的优势, 被人称为“中国的波士顿”。
如萍她们走的这条街就很繁华,主要由新式建筑构成,店铺林立,有珠宝玉器行, 皮草公司, 洋装店,都是高消费的行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各种肤色的人都有,却无一例外的依冠楚楚,非富即贵。
如萍和胡倩穿着短袖的纱裙走在街上,又凉爽宜人, 也为这街头增添了一抹亮色的风景。几个自告奋勇跟来的护花使者,也都是长相俊秀,身材挺拔的小公子们。这样一群男女走在一起,让人觉得朝气蓬勃,不自觉地要多看两眼。
谁说爱逛街是女人的天性,男生们也很有潜力,他们对于这座不同于上海的古城充满了好奇。东瞅瞅西看看,能维持住风度不大惊小怪就已经很费力,看什么都新奇,特别是老北京独有的那些小玩意儿,就有两个男生对着一个吹糖的摊子,一看就快半个小时,若不是如萍回头来找,差点把他们丢失大街上。
如萍本是不爱逛街的人,可是就像胡倩说的,难得来一次,不出来看看实在可惜了。胡倩那姑娘话是对着如萍说的,眼角却时不时地去瞄男生那边,不过张威那个有些呆愣的性子,硬是没发现什么。
如萍怎么会看不出,这姑娘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反正她也要选些礼物,不如跟他们逛一狂。不是选给家人的,而是给尔卓的小儿子。
若不是如萍坚定拒绝,尔卓想当场就把她带回家的,如萍说,你这样直接把我带回去,怕是要吓七嫂一跳,还是改天吧,至少让人有个心里准备。
他们的谈话中,多数是尔卓在问陆家人的近况。看得出来,虽然他不说,他对陆振华还是很在意的,只是谁也不知他们父子有什么心结,让最后尔卓将近一年都没有回家。
现在的尔卓已经娶妻生子了,儿子今年也满四岁,据他自己夸口,他儿子是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小娃娃。两人昨天在咖啡店里说了好几个小时,最后相约今晚去拜访。
第一次登哥哥的家门,礼物还是要准备的,她这个做姑姑的,只准备侄子那份就好。至于兄嫂那里,怎么也轮不到她先出头。在他们眼里,她不过是个还在念书的黄毛丫头罢了,太周到了反而会喧宾夺主。
几个少男少女们路过一家珠宝首饰行,被橱窗里展示的样品吸引,进店去看。这家店内的装修很素雅,没有珠宝店的富丽堂皇,到是有一种古雅内敛的美。伙记看到有客上门,迎上前来:“各位先生小姐,想选什么样的物件?”
胡倩说,不拘什么,先要四处看看。她左挑右选,拿着一对珍珠耳了坠试了试,装作不经意地问一直跟着她的张威:“我戴这个好不好看?”圆润的珍珠趁着少女的脸庞更加骄艳。
张威看得一怔,脸有些不自在地侧了过去,明明是实话实说,却不知为何有些结巴:“很……很好看。”
如萍看了眼这对情逗初开的小男女笑了笑,沿着柜台走开去,给他们留些空间。这时在柜台里的掌柜的看完了帐,看到落单的如萍,笑眯眯地问:“小姐想选什么,用不用帮忙?”
如萍大略已经看过了一遍,没有很合心意的东西,就对掌柜的说:“有没有适合男孩子佩戴的玉石?”
掌柜的目光往其中一个柜台扫去,看如萍正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明白了她是没有看上眼的东西。由此便知道这位是个挑剔的顾客,不过挑剔的好,他开门做生意,就怕顾客不挑剔,他说了句:“您稍等。”就径自上楼去取下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整排的玉石,他解释道:“这批货刚进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摆上,小姐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锦盒里的这些,成色品质明显比大厅里摆得要好。如萍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件用银链子串着的翡翠玉片上,透澈的宝石绿色很是晶莹好看,甚至带著柔软的水光,让人以为里面的物质是流动的,触手上去冰凉润滑。
如萍评估了一下,这玉颜色剔透、绿色又分布均匀,是块小极品。
掌柜的没有漏看如萍眼中的满意,他笑着说道:“小姐真是好眼光,我跟玉石打交道有半辈子,这种成色也是难得一见,都说玉能养成人,极具灵气,给孩子佩载在身上冬暖夏凉,是极好的。”
如萍对这块翡翠很满意,拿在手里沁凉沁凉的,仿佛这炎热的暑气也跟着消去不少,她嘴角含笑地问道:“这个玉片多少钱?”
掌柜的笑道:“看得出小姐也是个爱玉懂玉的人,我给您最低价,只收您300块。请以后多走动走动,或带朋友来光顾小店,都给您优惠价。”
300块不算少,足够上海工薪阶层全家一年的花用,能抵上以前如萍一年的零用钱。现在的300块,还不够她一间蛋糕一天的收益,如萍也算是个小富婆了,对侄子可吝啬不得。所以她果断地付了钱,掌柜看到这个大方的主顾,更是眉开眼笑地帮她把东西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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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倩他们也走了过来,看到她拿出的钞票都替她肉疼,胡倩嘀咕道:“你对那个没见过面的小侄子可真够大方的。”
他们都知道了如萍遇到了亲哥的事,实在是尔卓的样子太显眼了,让人注意不到都难。要不是张威先入为主地救了她,胡倩现在一定会和如萍打听她这个七哥,不过可惜啊,人家连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逛到所有人都满意,已经是傍晚时分,几个同学一起搭车回去。路上有人提议,反正正事也办完了,行程却还剩好几天,其实这时间是学校故意多算出来的,好让他们师生几人顺便旅行轻松一下,北平还是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
如萍没有什么异议,她感觉得到,这些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不知是不是惯性使然,在交流会结束之后,有事情也会先争求她的意见。
当选择旅行的地点时,如萍到是给出了很多意见。由几人热烈地讨论过后,地点一致通过,定在西郊有名的潋翠山。
如萍听到这个地名心念一动,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定了下来。胡倩等人回去就联系山上的酒店和向导。
如萍则换了一身衣服出门,陆尔卓已经停好车子,等在外面了。见到她出来,他笑得明朗异常,惹得路过的少女大妈们频频回头。他显然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如萍则对素未蒙面的嫂子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有自信嫁给这样一个妖孽的男人?
87、第 87 章
尔卓家在一幢新式的公寓楼里, 地理位置不错,周边环境和规化得也很好。看得出他过得还不错。短短几年时间, 他凭借着自己奋斗,白手成家, 有房、有车、有妻、有子。他对自己的工作谈得不多,只说是在市政府工作,具体内容他没有说,如萍就没再多问。
其实猜也猜得出来,现在这种党派林立,政见不统一的年代,跟政府挂勾的工作多半要保密, 如萍不会给自己和对方找不自在地, 问出让人不好回答的问题。
当看到她的七嫂时,如萍也不得不羡慕起尔卓的好运气来。这真是个难得的美人,不只是容貌上的,此姝姿容美艳, 却不咄咄逼人, 自有一番亲切娴静。
她见到和尔卓回来的如萍,眼里眉梢都是浓郁的笑意:“你们可回来了,再不回来饭菜都要凉了。”亲切地拉过如萍的手说:“这就是如萍吧,尔卓常挂在嘴上的小十六,可真是个精致的玉人儿!我就是你嫂子慕华,嫁给你哥这么年,可算是见着婆家人了。”
如萍对这个爽利的女子很有好感, 笑着叫了声‘七嫂’,惹来慕华笑得花枝乱颤。
一旁还有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圆嘟嘟的脸上一双大大的桃花眼,闪着星光好奇地看着家里多出的陌生的她。漂亮的小家伙却身穿着一身很正式的小西服,懵懂又庄重的可爱模样,让人很想掐一掐。如萍心道,这孩子的脸,手感一定还相当好。
尔卓把外套交给佣人,走过来对着小人说道:“阳阳,爸爸是怎么教你的,这是你十六姑,你忘了叫人吧?”
那孩子看看尔卓再看看如萍,乖乖巧巧地叫了声:“姑姑”,声音软软糯糯的,如萍听得心头一软。这样精致又规规矩矩的小人儿,怪不得尔卓要自夸了。在家里单看也很可爱的尔杰和他一比,简直是两个极端的品种。这如果是她的孩子,她也要把人宠到天上去。
慕华带着众人落坐,她看得出如萍对陆青阳的喜欢,便把他们两个的坐位安排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大人之间叙起离愁别绪,平添了一抹伤感。
后来慕华还问起尔卓小时候的趣事和笑话,如萍也尽量捡些她记得的,用夸张些的语气讲出来,惹得另外两人大笑连连,直说好久没有人一起回忆以前的事,晚餐后来的时间气氛一直很好。
慕华让帮佣去收拾客房,极力要邀请如萍住下。尔卓也在一边劝着,说难得来一趟哥哥家,怎么能吃一顿饭就给放回去,那样太不像话了!
对于他们的热情招架不了,如萍只得留下来,不过跟刚开始见面的生疏相比,她也对这对金童玉女般的夫妻渐渐熟悉了起来,两个都是精明的人物,只是尔卓比慕华多了一分内敛。据慕华说,她在孤儿院长大,他们是工作上的伙伴,然后相恋相知组成家庭。
如萍注意到,晚餐时的陆青阳小朋友一直是乖乖地捧着碗,不吵不闹地自行吃饭,有什么想吃的够不到的话,也是一边的帮佣帮他夹过来。没有一点这个年龄孩子特有的吵闹。
如萍养过孩子自然知道,四五岁的小朋友,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猫弃狗嫌的年纪,怎么可能这么安静。不和父母撒娇,也不耍小脾气,就是她从小见惯的那些,因身份特殊而早早就立规矩的孩子们都比他活泼得多。
几人正坐在客厅里闲话喝茶,尔卓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夫妻两个用彼此熟悉的专业语言,交流了一番事情的严重性后,竟然双双起身出去了。如萍对于这种突发事件有些吃惊,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慕华却还能笑着拍拍她的肩,让她不用在意,是他们工作上的事,都已经习惯了。不要等他们回来再睡,因为她根本保证不了回家的时间。
晚上8点多时,那个帮佣竟然也走了。她只是尔卓他们雇用的临时保姆,也有家人需要照应。诺大个房子里,就只剩如萍和阳阳一大一小。如萍轻手轻脚地来到小孩儿的房间,看他是否已经熟睡,然后给他盖个被子什么的。
房间里床头的一盏小灯正亮着,没想到本该睡着的小人,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如萍来到他床前,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道:“怎么还不睡?”如果尔卓所说,他们的工作一直很忙,这种突然离开的情况是常态。那这孩子每当他们走后,难道都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睁着眼睛发呆?
如萍心里划过一丝怜惜,轻柔地碰了碰他的小嫩脸。陆青阳小小声地叫了一声:“姑姑”,软糯糯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
如萍在他的床过坐下来,小青阳只觉他的小床陷下去了一块。不过,小孩子的直觉,这种床边有个人陪着他的感觉,比一个人等着瞌睡虫找上门的感觉要好。
也许是如萍一直很温柔,他微微嘟起小嘴,有些委屈地抱怨:“睡不着,阳阳还不困。”
如萍一笑,清浅的笑意漾在脸上,看起来极是可亲,她开始了慢长的哄了孩子睡觉之路。在听了一个小故事后,小孩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不过他还是强撑着眼皮儿,想听听那可爱的小羊到底有没有被灰太狼吃掉。
如萍把他的薄被拉好,低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说:“睡吧,小宝贝,明天醒来接着讲,小羊也要睡觉啦。”
得到保证后,陆青阳小朋友也抵不住瞌睡虫的攻势,乖乖地闭上眼睛,临睡着前他只觉得额头好暖好暖。
如萍到底也没等到他们夫妻回来,晚上十一点时,她准时去睡了,因为明天她还有工作要忙。第二天醒来,发现那两人还没回来,女帮佣到是已经来了,她来问如萍早上想吃点什么,如萍到没有什么要求,只说和青阳一样的就好。
她洗漱好后,拿了门前的一份报纸来看。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趿拉着小拖鞋的啪嗒声响起,从小孩的房间一路传来。此时刚睡醒的陆青阳小朋友,小脸上还带着粉嘟嘟的红晕。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她身边,看到她安坐在沙发上,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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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小衣服到是已经穿好,只是有一点歪。扬着小脸好奇地问:“姑姑,小羊呢,也醒了吗?灰太狼把他吃掉了吗?”
如萍看着他认真的小脸,有些惊讶了,女佣一直在厨房的方向忙着,阳阳这是自己穿好的衣服?
这还是这孩子第一次跟她说这么长的句子,如萍有些开心地把他抱过来放到腿上:“今天破个例,只讲一小会儿,阳阳就要去洗脸吃饭,我们这是睡前故事,只能在睡觉之前讲呦。”
小青阳竟然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反到是如萍说不出话来。这小孩子也太好哄太听话了吧?!她忍不住对着他的小脸狠狠地香了一口。
小家伙立即怕怕地捂着脸:“姑姑不要吃阳阳,阳阳没有小羊好吃。”呜,姑姑好可怕,难道她也认识灰太狼吗?孩子还小,分不清小羊和阳阳有什么区别。惹来如萍呵呵地笑出声,她又狠狠地照着小嫩脸亲了下去,只觉得这小东西怎么能这么可爱,对比之下,也对那把儿子扔下就去工作的父母越发不满起来。
营养丰富的早餐端了上来,小青阳认真地啃着煎蛋喝着牛奶,还时不时地偷瞄瞄如萍一眼。
如萍心下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任这个小东西在那里纠结着。她手下刷刷几刀下去,一个煎蛋已经被切成了大小相当的小块,放在一起时还保持着原来的完整形状。把自己的盘子换到小孩面前。
小青阳忘了刚才的惊吓,乐喝喝地小块小块地吃起煎蛋来,每吃一块就喝一口牛奶,没一会儿就把小肚子吃得饱饱的。
直到用过了早饭,如萍该走的时间,也没见主人回来。保姆一再保证,只她和小少爷在家绝对没有问题,从她在这家打工起就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如萍看着独自被留下显得可怜兮兮的小人儿,狠了狠心,转身离去,走前没忘给他戴上那块翡翠,她算是明白那对父母的无奈感觉了。
88、第 88 章
今天是交流日的最后一天, 和另外两个学校的主办学生见过面后,这一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回酒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接下去就可痛快地玩儿几天。
如萍没想到刚进酒店大厅,就看到那个乖巧的小人儿,青阳时不时地向门口张望,所以第一时间就看到如萍回来,他跳下椅子,‘噔噔噔’地跑过来,却在还有几步之遥时停了下来。表情像小狗一样, 扑上去之前还要嗅一嗅, 再审视一下。
一行人都被跑到到他们面前的小孩弄得一愣,有人忍不住惊呼:“天呐,这是谁家小孩啊?怎么这样好看?!”附和的人有不少。
青阳还没被这么多人盯着过,有些脸红, 他对上如萍的目光, 小嘴一撇,伸出一双小手来。
如萍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轻轻地蹲下来展开怀抱,小青阳果然眉开眼笑地扑了上来。
小胳膊圈住她的脖子,如萍一手托着他的背一手托小屁屁,轻松把人抱了起来。有个软乎乎的孩子在怀,如萍满足极了。难道真的是血缘的力量?她们相处不久, 一向感情清淡的她,就把这小东西放在了心上。
她向周围的人笑笑,介绍说:“我侄子陆青阳。”几个同学很将对着这个漂亮得过份的孩子围起来,有人想摸一摸捏一捏,如萍紧张地护着,不让他们的脏手得惩,威胁道:“想摸可以,先洗手再申请啊!”
有人酸溜溜地抗议:“怎么好看的人儿都跑到了你们家去。”
青阳趴在如萍尔边说了会儿悄悄话,她顺着青阳的手指方向看到了含笑而立的尔卓。
陆尔卓在不远处看了会儿儿子和妹子的互动,掩饰好惊讶的情绪才走过来。他回到家后,保姆说小少爷很喜欢小姐,他还以为她只是说的场面话。因为青阳虽然小,却有异于常人的直觉,天生对分辩好意和恶意的直觉非常准,对复杂的大人向来很少接近。
尔卓不知道儿子这个天赋好不好,不过,至少他们夫妻不用怎么费心管他,能让他主动求抱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对他们夫妻都不会经常有这种动作,当然,不能忽略他们每天忙得脚不沾这个因素。
如萍和教授报备一声,就抱着青阳上了尔卓的车,陆尔卓在前面开着车,时不时地看向后座相处得融洽的一大一小。他笑着开口道:“昨天真是抱歉,只留下你和孩子在家,你知道我和慕华工作起来,总是忘了时间。”
如萍淡淡地点点头,“不用在意我,我也不是需要你特意招呼的客人。只是青阳这么小,经常要一个人在家,你们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如果他们经常这样的话,不说孩子怕不怕,若是有个意外情况,这么个小豆丁,他能应付得了吗?
尔卓一幅苦恼的表情,“以前我们没经验,雇的保姆多是年轻人,没有家室,到能住在家里,可是她们对待小孩子……没有已婚的妇人上心,不得已才换了现在的这一个,虽然晚上不能住,白天到是可以上整天带着。”
他省略的话没有说,如萍也大概猜得出来,人心的自私看得还少吗?主人整天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个这么小,连话都学不全的小孩子,想做什么还不是随便吗?就是最简单的冷暴力忽视下,也会给孩子的心里造成不可预估的伤害,这小家伙吃了不少苦头吧。如萍怜爱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尔卓想到:“对了,脖子上的链子是你给的吧?小的孩子,哪用得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回家之后,就看到青阳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块碧绿翡翠,另一端却挂在他的小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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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打断他:“不值什么,你总不能剥夺我这个姑姑给见面礼的权力。”
尔卓笑道:“他可真喜欢你,见不到就在家里念叨,见到了又粘在你身上不下来。对我不过如此了,还非要跟来接你,不然小嘴巴怕就要偏到天上去。”
如萍好笑道:“就算你们不来接我,我也得过去看看才放心,你们两个工作狂,我真怀疑小青阳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又在尔卓家呆了一晚,第二天没有事,如萍也赖得出去走动,干脆就在家里逗小孩玩儿。这其间,嫂子慕华尽可能地周到热情,可是工作像故意和她做对似的,总让人忙得分/身乏术。
第三天,圣约翰一行人相约的旅行时间到了,如萍一看那夫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说男孩子不能圈着养,问他们她可不可以带小孩一起去旅行,尔卓夫妻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把小孩也拎到了巴士上,有些人天生就是发光体,就算他只是乖巧地坐着,也能吸引大部分注意力。正是因为他太乖了,家里哪个小屁孩不都是小皇帝,任性撒娇撒泼,那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再一看到这个精致型的娃娃,心里的惊讶惊喜之情简直无以言表。
几个男生早就看得手痒痒,好想摸一摸团一团,先伸出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到如萍那里申请。如萍看过之后,就任由他们带着他去玩,在她看来青阳目前最缺的是活力,被那几个带带也好。
车在一不断前行,如萍的心潮也澎湃不止,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悠思。同车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位向导,黝黑的汉子一口京腔,说到激动处也眉飞色舞:“……你们这次下榻的酒店,那可是远近有名的,我们称那里为公主府,西郊最高的山也叫公主峰。”
小姑娘总是对公主啊皇后啊这类的词特别敏感,胡倩先嚷嚷道:“难道那里之前真的住着位公主?是哪一个是什么封号?”
向导一脸与有荣蔫地说:“要说这个公主府啊,可要追溯到几百年以前了,那时还是大清的年号,整个西郊这一片儿家户都是公主的佃佣,我们的祖辈也在公主府里谋职。
但具体是哪一位公主娘娘,各种说法都有。康熙爷的闺女这个说法最多,不过到底是哪一位,这么年过去了,早就不可查了。附近的老人都是这么叫过来的,一代传一代,就叫习惯了。”
如萍淡淡地听着他们讨论,脑中也嗡嗡着‘公主府’这几个字。她看着这道边陌生的景色,这么多年过去了,树木生长,村落也在变迁,道路开发。之前本是大片田庄的地方早就长成了茂密的森林,沧海变桑田,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呢?她有些自嘲地想,可是‘公主’这个词儿,却竟然流传了下来,她也猜测或许在她走后,还有别人在这建府吧,可是又被她自己推翻,这里是清冷的西郊,除了她,还有哪一个会选择这里?
既然来到了这儿,就不得不交代一下如萍的前世。她本来只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女孩,意外身亡后,带着之前的记忆投胎在了清朝。
康熙三十五年,宠冠六宫的容贵妃产下一女,帝甚爱之,娶名蓝齐儿,额娘自她以后,却再无所出,所以皇上和容妃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她顶着宫里宫外各种不甘嫉妒目光,天真娇俏地活到了十六岁,那花儿一样的年纪,一向疼她的康熙帝,出于对大清利益的考虑,把她嫁给了仇人葛尔丹。
蓝齐儿从天堂跌回现实,她跑去问皇玛玛求情,孝庄太后却告诉她,女人啊,就是没得选择,她自己也是从蒙古嫁进大清的,将来两军交战,不论蓝齐儿如何选择,都是对的。蓝齐儿心里苦笑,不论她如何选择,也都是错的……
她二十六岁时,丈夫葛尔丹全军溃败且战死,她这时才明白,她力小人微得,根本没有选择,男人们挑起的战争都是至死方休的。
孤儿寡母在大清的强势支持下接管了准噶尔政权。她辅佐儿子稳定政局之时,大清国也正处在内忧外患的局面。善泳者溺于水,善算者死于谋……皇阿玛这一辈子,殚精竭虑,费尽思量,欲善始善终,却终不得其意。
九龙夺嫡之乱使中原朝廷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波折。新帝为防战事再起,把她这个蒙古太后大清公主接回大清恩养,实则是为了迁制阿密达让他不敢妄动。
后来她不愿住在冷冰冰的宫殿里,求了恩典,新帝便在这敛翠山建了所别院,再无所谓牢笼枷锁,她自认她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女、为人臣的责任都已经尽完,这种流水般平静淡泊的日子也能悠闲喜乐,在这儿一住便是三十年。
89、第 89 章
没想到, 她还能有回来的一天。
前厅的办事员领他们去租住的小院,如萍跟其他几人一样, 一路上装作好奇地四处看看。这座宅院虽经过多次改筑,还依稀能见其旧时的格局。屋顶上的绿琉璃瓦没有当年的翠色, 而是沉淀成一种浓墨的深色来。
当年大兴土木建的这座宅子时,新帝到是难得大方了一次。按清制,公主与郡王的府邸同级。她一个和硕公主,建宅的规格是按照亲王制建的。
抄手游廊,垂花门,什锦灯窗,竹木花卉, 平湖画舫这些古时平常的东西, 看得一行几个同学一惊一乍的。也难怪,上海是新兴城市,底韵不及北京。花园洋房的西式风格,多是用冰冷的水泥堆砌起来的现代建筑。
所以这帮孩子对什么都新奇。刚到北京时, 他们见到牌楼、门墩、石狮子, 山墙、影背、过街楼,每样都要惊奇一番。
几个人都先回自己的屋子放行李,如萍和小青阳一个屋。这次威廉没有来,他在北平的领事馆似乎遇到了旧友,这几天拜访朋友去了。
安置的院落如萍还有些印象,属于西边是休闲区中的一进。因为她曾深居简出的关系,跟朝中没有什么政治牵扯。皇家的那些小萝卜头们, 像是找到了撒欢的地方,时不时地过来玩。
她对大人们一向都淡淡的,面对有着柔软笑容的小孩子们,却常常硬不起心肠赶人。所以京城的上层都知道,西郊有了一个类似皇家托儿所的地方,是孩子们的乐园,这个院子就是他们常玩的一处。
那些后世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们,他们有的人曾爬树寻鸟蛋,而下不来在树上哭鼻子;有的为找个蛐蛐而刨了她心爱的整片芍药花圃;有的好心帮姑姑喂锦鲤,却把装鱼食的袋子掉进水里,撑死大半池的鱼……
如萍望着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已经没有当年小豆丁们比高高留下的刻痕,虽然它更加枝繁叶茂了。那些最寂寞得发荒的日子,若是没有那些孩童们的喧闹,她怕是早就空白得发疯了吧。她轻轻地叹息,如今已物是人非。大浪淘沙下,当年的人都成了历史,那为什么她还在?还孤孤单单地活着。
小青阳拉拉姑姑的裤腿,他不喜欢她的表情,小孩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把口袋里那当宝贝藏着的漂亮糖果递到她眼前:“姑姑不哭,我的糖果送给你。”
如萍拉着他的手紧了紧,干脆把这个柔软的小身体抱起来,下巴放在孩子嫩嫩的小肩膀上,静静地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眸里已经平静了很多,她点点小孩的小鼻子:“阳阳想不想吃桃子?又大又甜喔。”
小家伙眨巴眨巴桃花眼,搂住她的脖子,响亮亮地答了一声:“想!”,过了一小会儿,还在如萍的脸蛋上补上一个嫩嫩的吻,姑姑每天晚上也要亲亲他的额头。
如萍被亲得热血沸腾,抱着小家伙不撒手,直接出了院门。她刚才在四处打量时,看到隔壁园子里有桃子树,以她对地形的了解,去偷摘几个桃子应该不会被抓住的吧。
一大一小,蹑手蹑脚地走进以前叫春藤苑现在没名字的地方,大门是开着的。桃子看上去又大又水嫩,结了满树。院里除了偶尔的蝉鸣,一直静悄悄的,看起来不像有人住。
对着那压弯了枝头的桃子流了会儿口水后,如萍踮起脚,伸直了手指摘到了几个又大又红的,在小青阳掀起的衣襟也装不下后,她终于停了手。
如萍赶紧接过快压弯小家伙的那些桃子,只给他拿着一个,拍平小孩的小衣服,虽然暑气很重,但小肚皮总露在外面还是不好,小孩子的身子可金贵着呢。
如萍把其他通通抱在手里,水蜜桃有很大水份,又有叶子挡着没照到阳光,贴在胳膊上凉凉的,不过上面的毛刺也蹭在如萍柔嫩的皮肤上,有点痒。在有人发现之前,她又快快地带着小家伙和战利品一起溜了。
院内一面爬满了植物的窗子内,一个轮廓深邃一身军装的外籍老人站在那里,把两小偷进门之后的一切动作都看在眼里,身后的一名金发碧眼的军官恭敬地问道:“司令,要不要把她们逮回来?”
老人啼笑皆非地摆摆手:“加比,我们是来渡假的,你就是绷得太紧,要学会放松,那是两个贪嘴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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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带着桃子回去后,用干净的清水洗过,再用泌凉的井水冰过,挑了个头小但是最红的一颗扔给小孩,自己则随便拿了一个吃。剩下的三个大桃子用白瓷盘子装着,粉白相映之间,竟然意外地好看。
一大一小姑侄两个,就在院子里的竹椅石桌边,没什么形象地啃起了桃子。果肉鲜嫩多汁,凉快解暑,水灵极了。
当路过的两个男生拿着钓竿水桶出来时,正看到吃撑的她们同时在柔肚子的动作。如萍还顺手拿起手绢,细心地给小青阳擦擦嘴角。小孩的眼睛还在瞄着盘子的方向,嘴上没吃够,可是小肚肚里已经再也装不下了,
如萍看看他的脸色,小孩子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这一点要比大人诚实得多,她好笑地问道:“好吃吗?”
小青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如萍再问:“还想吃?”
小孩更用力地点点头。
“吃不下了?”
小孩一顿,再度点头如捣蒜。
两个男生也觉得这对儿相当有趣,干脆不急着走,站在那里看起了热闹来。
四岁已经有了初步的世界观,可以自己拿主意了。而不是一味地听家长的话,如萍说:“姑姑也吃不下了,可是这样搁一会儿,桃子就不新鲜不凉快了。青阳想想,要怎么办?”
小青阳听话地使劲儿地想了起来,小皱头都纠在了一起。
看热闹二人组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青阳看了看笑得很没形象的那两位,在巴士车上他们已经混熟了,他冲那两个招了招手,脆声声地问:“子谦叔叔,沈路叔叔,你们要吃桃子吗?”
如萍在心里点了点头,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能送出去?看来小侄子很大方呀,她家侄子是多么美丽多么善良多么可爱,她心里美滋滋的。
两男闻言也一愣,互视一眼,只说了一遍,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就记住了他们名字?还真的分辩得出来!
再看看瓷盘里躺着的诱人的桃子,他们口里也不禁开始分泌起唾液来,沈路蹲下身,让小孩不至于总扬着脖子跟他们讲话,温柔地说:“小阳要送给我们吗?”
青阳乖乖地点了点头:“叔叔送我吃糖果,我送桃子给叔叔们。”说完回去两手合力才捧了一个,拔山涉水地走来递给两人,一共搬运了两次。
沈路把桃子拿在手里,看着一脸郑重的小人,又拿眼去看身后的萧子谦,低声道:“有个这样的孩子也不错。”
萧子谦眯了眯眼,冲他一笑:“要不,我们把这只拐回去?”
如萍没理那两只痴心妄想的话,想从她手上拐走人,那得有真本事才行。她指了指最后一个桃子问道:“这个要怎么办?”
小孩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沈路叔叔送阳阳一颗榛子糖,子谦叔叔送阳阳一颗巧克力糖,胡阿姨送了阳阳一个纸鹤,啊!阳阳给她送去。”说完,就捧起桃子去找胡阿姨了。如萍的目光跟着他,看他顺利了迈过了门槛,才放心。这一路下来,可能是多与人接触,小孩开朗了不少。
如萍则向对面两个人投去鄙视的目光,一共只有两颗糖,这两人还要做两次人情!她侄子个性敦厚被骗了,不代表她也是。
沈路被她看得一窘,想起在车上两人把那小孩逗得团团转,现在却收了两个沉甸甸的回礼,有些不好意思。
萧子谦则笑得像个狐狸,他‘吭哧’一口咬掉小半个桃子,以防人家家长反应过来再要回去,拉过老实的沈路说道:“学妹,我们要去找地方钓鱼,失陪了。”
如萍不经意地扫了眼他们叠在一起的手,指点道:“沿着东轴向北,过了叠石假山西面,有一片鱼塘。”
萧子谦眯了眯眼:“陆学妹对这里很熟悉?”
如萍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话。
沈路则说了声:“多谢指点,”反拽着萧子谦:“我们走吧。”
90、第 90 章
北京西北郊的西山山脉素有“神京右臂”之称, 冬日里的西山晴雪,更素有燕京八景之一的称号。其实西山一年四季都有它的妙处。
盛夏时节, 晴云碧树,花气鸟声, 云蒸霞蔚如锦似绣。每当遇到阴雨的季节,山林间又云雾飘渺。山中又有古刹寺院芸集,每当晨暮,悠扬的钟鸣声便朦朦胧胧地传开,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一群年轻人刚到了这儿,都是难掩兴奋。没有一个人能坐着不动,总想向外面跑去看一看, 第一天, 就逛遍了这座占地极广的宅子,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跟着向导上山,寻仙问道去了。
如萍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因为她知道上山不易, 而且好多路段都没辅石阶, 在他们这些大人走来,只是增添了些野趣,对小孩子来讲却是不合适的。
她当然可以抱着小家伙走,也绝对会很轻松,可是那些热心的学长们,绝对不会看着她一个女生抱着小孩而不帮忙的。那样好好的一场山间野游,就要变成轮番的负重跋涉了, 如萍是绝对不会为了看景儿,而这样给人凭添麻烦的。
看着叔叔阿姨们出了大门,小院子里空落落的。小青阳显得有些落落寡欢,他也好想出去玩儿。
如萍对着小孩诱哄道:“姑姑带你去寻宝好不好?”其实,不上山也有好多去处可以玩,他们可以在附近走走,对于满足小孩子的新奇感来讲,绝对足够了。
果然小孩听了眼睛亮了亮,寻宝!青阳喜欢这个!于是点头如捣蒜,轻易地就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于是一大一小,开始在这幢易了主的宅子里瞎折腾起来。不论是上树找鸟,还是水里捉虾,如萍体力好身手好,绝对的言出必践,指哪打哪。把小孩乐得不行,小嘴巴一直上翘就没有合上过。
且不说对于院中的花鸟鱼虫,这是怎样一番劫难,如萍见难得这么有活力的小人儿笑得无拘无束,也是积极地配合着。这孩子的笑声像一股暖流,能闯进任何一个铁石心肠人的心间。
她们有时也需要辅助工具,院子里没有的,就去大厅的办事员那里去要,本来对于这两个一会借梯子一会借绳子的闹腾孩子,那人很无奈,眼看就快不耐烦了。
再次跑到大厅时,如萍有眼色地递过去5块钱小费,那青年办事员的态度就变得极和蔼起来,二话没说,就真的去寻了个玻璃鱼缸来。
当小青阳珍惜地把一条漂亮的小金鱼放养到小鱼缸里时,本来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起来。一层叠着一层地黑云压上来,空气也变得闷热潮湿。
对着突然黑沉下来的天空,青阳有种本能的对自然力的惧怕,下意识地去拉如萍的衣角。如萍把小孩子抱起,柔声说:“咱不怕,姑姑带你回家。”
于是,女孩抱着小孩,小孩怀抱着鱼缸,鱼缸里的小金鱼撒着欢地畅游着,小心地一步步走回去。才踏进小院时,豆大的雨滴就脱缰而下,从低沉的空中冲向地面。
如萍把青阳放到软软的垫子里,就去抢救那些美丽但是经不得暴雨的盆栽,再把其他房间敞开的窗子都关掉,不然这潮气把被子一熏,他们晚上就别想睡好觉了。
这时,天空划过一道极亮的闪电。没一会儿,轰鸣的炸雷也平地而起,小青阳早在看到闪电的一瞬间,就吓得一个哆嗦,在如萍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以他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到了如萍脚边,狠狠地抱住了姑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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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一愣,小孩害怕了?之后未完的工作,都是带着一个小拖油瓶做完的。关好了窗子之后,姑侄两个就搬了两个小板凳坐在门廊里,小孩脚边放着那缸小金鱼,他们巴巴地望着那倾盆雨幕,欣赏起了这西山小院儿中的雨景来。
夏日常见有暴雨,这种雨不像春雨温柔,不像秋雨缠绵,却有一种独有的粗犷与不羁,用力地冲刷着天地万物。
时不时地有个大雷响起,小孩总是难改一脸的怕怕,如萍看着他惊惶失措的小脸,要多心疼有多心疼,便给他讲些有趣的故事来分散注意力。
讲到后来,干脆找来硬钢笔和草纸,边说过画起来,随着草纸上黑色线条的人物,动物,小房子,小树林清晰起来,小青阳也在姑姑的柔声细语中忘了害怕,而被精彩的故事吸引住。
不知不觉时间匆匆而过,本就玩累的小孩子,一脸恬适的表情入睡了。外面一直响个不停的水声听习惯了到像是催眠曲。
如萍看看时间竟然已是傍晚,那雨丝毫没有停的迹象。如萍皱着眉看看天色,还是密不透风的灰沉沉的一片,夏日的暴雨多是短暂的,而这次却不是。一直保持着摧枯拉朽的劲头下个不停。天空像漏了洞一样,急着要把所有的水份都倒完。
想到早晨上山的那一群人,如萍到是不多担心,那一路上有不少寺庙,庙里的和尚们总归会给他们一处蔽雨的地方。只是这雷有些大,别跑去树根底下躲着才好。
不知什么时候,如萍也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已经大亮,外面的天也放睛了,天空蓝得清澈见底。看不出到底下了多久的雨,院子并不会存住水。她只记得深夜里隐约还听见外面的风雨声。空气中有重重的湿气,树叶上和葡萄叶上的露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如萍起床后,先去找了些热牛奶火腿和煎蛋。再把床上撅着小屁屁,睡得香甜的小鬼摇醒:“起床了,太阳都公公出来了,小金鱼还等着你去喂呢!”
昨晚上小孩累了直接睡着了,没吃餐饭,肚子里空空的一会儿要难受。
果然,提起小金鱼,小青阳撑着惺忪的睡眼爬了起来,自己动手穿好衣服,就直奔鱼缸而去了。
饭后如萍把搬进来的盆栽们归回原位,放小青阳在院子里去玩儿,小家伙最爱绕着院中的那棵老槐树打转了,不知道是什么缘份,这棵树确实非常招小孩子喜欢。曾经她在它粗粗的枝丫上让人挂了个秋千,那群来玩的孩子们总是抢着也玩儿不够。
如萍看到小青阳正在用捡来的树枝,挖着树下的泥土,不禁好笑。看来男孩子总是爱和泥巴结缘呀。他发现了什么总爱大惊小怪地来告诉她,就算是一个扣子,一片断瓦也能让小孩欢喜好久。如萍叹道这就是孩子呀,最容易满足的孩子。
所以当小青阳又过来报告说,他发现了宝藏时,如萍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她还是表现得很有兴趣地问:“喔?这次又是什么宝贝?”
小家伙玫瑰色的小脸可爱地鼓着,轻轻地摇着她的衣袖:“是个大宝贝,阳阳一个人挖不动,姑姑要来帮忙。”
如萍也乐在其中跟去凑热闹,只见小青阳在一片地上跺了跺小脚丫,“姑姑,在这里。”
她看到后,不禁轻轻地咦了一声,果然土里有一块东西。可是小孩子人小力微,拿不出来。如萍试了试,发现也不成功,这似乎是个面积不小东西,表面很平,所以没有棱角用不上力,无法把它取出来。看着小孩从兴奋变得暗然的小脸,她干脆再去前厅找那个办事员借铁锹。
那个戴着眼镜的青年人,对于这两位捣蛋的本事是领教了,才一天时间,就从他这儿借走了一堆东西,有梯子有绳子,这次竟然要上利器了,要不是看是两个无害的孩子,他真要怀疑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91、第 91 章
当如萍终于把那个大东西挖出来时, 她真的震惊了,竟然是一个上着锁的旧箱子, 表面虽然已经上了漆,可是不知道到底埋了多久, 有些腐烂的痕迹,都看不出模样了。
小青阳见满心以为的宝贝,是这么个黑漆漆脏兮兮的东西时,顿时失望了,没一会儿,又带着宝贝小鱼缸,跑到葡萄架那边去玩。如萍见他没出院子, 也就不去管他。而是对着这眼前这件大东西皱起眉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无疑是她是好奇的。如萍当年在这儿住时, 可绝对没埋过什么箱子,可是后来这里到底换了多少主人,又是谁埋下的东西?谁会没事儿,埋个东西在土里玩?如萍不禁想到了后世的好多杀人弃尸案……
是先打开来看看, 还是放着不管呢?如萍看看不远处绕着葡萄转圈圈的小娃娃, 犹豫了片刻。不论是什么,不能在孩子面前弄这个,外一天真的孩子说出去,她无事也要惹一身腥。
还是把箱子拖到了屋子后面,她再三吩咐小孩儿,只准在院子里玩儿,不要一个人出去。拿上各种能用得上的工具, 还是决定把它打开。
横式的老锁早就锈死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砸开。箱子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如萍真的愣住了,她盯着最上层的东西久久回不过神来。
虽然已经退色,那凌锦丝绢上印满的祥云图案,真的很眼熟。她深口气,轻轻地展开丝绢来看,上面竟是满文写的字,而且这字全她并不陌生,提着一首悼念亲人的小诗,落款没用玉玺,而是一方和硕宝亲王的印玺。
如萍轻轻地闭上眼,放任伤感的情绪流过,过了好久才睁开。心里却嘀咕着,这个弘历,从小就有显摆的毛病,写个悼词也要用圣旨。不过转念一想,他那时已经是一国之君,好像也没有别的合适的材料可以用。
‘圣旨’下面的东西只消看一眼,她就知道里面装的全是她的常用之物,弘历以为他的十六姑姑死了,所以以晚辈的身份,把她心爱的东西都装箱封存,以为在这座宁静的宅院中就再也没有人能打扰她长眠。却不知,爱新觉罗的江山不久后就到了尽头。而这些又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她手里。
如萍想,这一切,也许真的冥冥中自有定数,让她再来到旧宅,让大雨冲刷过地面,让小青阳挖到那棵树下的‘宝贝’。
她把那张绢布拿出来小心地收好,其他的不愿再看,‘啪’地把箱子盖上。
回到前院时,小青阳还踮着小脚,在揪葡萄藤玩儿,因为他憋红了小脸,也没够到他要的那串葡萄。如萍也不去帮忙,坏心眼儿地看起了热闹。
箱子下面的那些东西,都是她用惯了的,虽然她没以前过得不自由,但是物质上从没苛待过自己。那时她还有收藏的癖好,手边的东西件件都是精品,就算放在那个时代也是价值连城。只是平时用惯的东西,谁也不会去在意它的价值,就像是正常人都不会去在意他的筷子是什么材质的一样。
只是那些东西现在不能拿出来用了,只能收起来放着,因为那不论是对家里人,还是对外人,都是太大的冲击。既然挖了出来,她就带走吧,总不能埋回去便宜别人。趁着众人没回来之前,如萍把东西装到她的包裹里去,依旧把那个漆木箱子埋回去,不然树下那个大坑她没法解释。
下午两点左右,上山的一行,终于回来,他们刚走到门口,在房间里面的人,就听到胡倩在大声嚷嚷:“我们回来了!小阳阳你在哪,看阿姨给你带回什么了!”
小家伙这两天已经跟所有叔叔阿姨们混熟,听到叫他,忙扔下手里的玩具,颠儿颠儿地跑了出去。
他们带回了好多山菇山笋,竟然还有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如萍对着这堆东西也惊讶了,这群少爷小姐们,不是多走几步路都嫌累。还能捉到野兔子?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
众人把这些东西堆到院子里,嗓门儿最亮的胡倩忍不住喳呼起来,“如萍你没去,真是好可惜,那些山珍,遍地都是,要不是我们拿不下了,真恨不得把它们全搬回来,向导大哥还趁机打猎,还分给我们几只,晚饭可以加餐了。”
萧子谦指挥着人把东西分类放好,说:“这两天顿顿都是野茶豆腐,舌头都快淡得失灵了,今晚上我要点一份红烧肉!”
如萍看了看这一地的山珍,也觉得馋了起来,指指地上的东西问:“那这些你们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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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威胡倩相处起来已经极亲密了,别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在渐渐稳定中,揽着胡倩说:“我们可以把这些送去厨房,请他们帮着做。”
如萍想了想,说:“我们来自助烤肉怎么样?这些东西我能处理。”
几人眼前一亮,胡倩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自己动手,也吃一顿丰盛的!”
分工明确后,有人去弄工具,有人去处理那些食材,有人拿了如萍给的单子去买肉和蔬菜、水果、汽水。如萍则先去调了烤肉要用到的蘸料、香料之类的,又抽空把各种菌类扔到一个大锅里煮。人多力量大,前后不到两个小时,小型的烤肉会已经初具规模了。
露天烤肉,有兔肉,野鸡肉,买来的鹿肉和牛羊肉,每一串都先被腌渍过了,还有成串的蘑菇,嫩玉米。在烤制时,刷上了一层自制的酱料。这酱料是由鸡肉与虾子一起磨碎了熬出来的,鲜的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整个小院飘散的香味,让人觉得呼吸都是一种享受。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们,光是闻着味儿,眼睛里都要冒出绿光来。当如萍把第一串肉串烤得酥黄流油时,众人过份热烈的目光全盯过来。让她都有一种我为鱼肉别人是恶狼的错觉。
当然,这第一串,众人也不好意思来抢,便宜了小青阳。他眼睛眯成了月牙状,竟然不怕烫,吃得香极了。
众人吸了口口水,好在其他的也陆续的烤熟了。烫烫鲜鲜的山菌汤这时也熬得香烂,咬一口烤肉,喝一口山菌汤,真是人生一大享受。这些人中也有有天份,但是从来没有开发过的,在如萍演示了一会儿后,他们很快掌握了烤肉的诀窍,没一会儿,就能自己自足,供得上需求了。不过最受欢迎的,还是如萍烤的串串儿,她一面要照顾着小青阳,一面把多烤的东西分给别人,小青阳今天胃口大开,吃得小鼻头上都冒着汗了呢,他可不常这么用力地吃。如萍拿出手绢帮他轻柔地擦了擦。
风餐露宿了近两天的人们,吃着这样一顿富足的饱饭,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胡倩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如萍,甩掉你的男朋友吧,嫁到我家来,我让我哥哥出最好的聘礼!”
如萍睛里都是清亮的笑意:“怕是不能如你的愿了,这个月30号我要订婚了,欢迎大家来party。”
她的话音一落,破碎了满地的玻璃心,甚至有个男生夸张地哀嚎出声。笑闹过后,每个人都说会去参加订婚宴会。
在这个和煦的夏日傍晚,一群快乐年轻人在院子里烤肉,和朋友们说笑,这时的生活就像是一场美丽的田园梦境。就算时光流逝,这样的情景,在这些群人的心中也不曾褪色。
92、第 92 章
北平政府办公楼的一间职员室内, 陆尔卓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对对面的妻子说:“这样真的行吗?”
便装素颜的慕华肯定地说:“我已经深思熟虑过, 这样不论对谁,都是最好的。”
尔卓有不同意见:“他们相处还不过五天, 你这就舍得把儿子送出去?”
慕华说道:“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六天了,他们很投缘,跟十六妹在一起,他更像个小孩子。我从来没见青阳那么开怀过,你我都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养孩子,把他送走了对谁都是最安全的。”
尔卓整个背靠进椅子里, 他疲惫地揉揉太阳穴, “你就不再考虑考虑?”
慕华伸出纤细的手来覆上他的:“尔卓,你不要闹了,认清现实吧,阳阳跟着我们是不行的, 我们的作息时间也跟本没法养孩子。”
尔卓沉默了一会儿, 沉重地问:“你已经决定了?”
慕华坚定地点点头。
尔卓声音透着丝委屈:“可是我舍不得他。”
慕华不自觉提高了音量:“难道我就舍得?我是他亲妈!”之后又降下语调:“尔卓,这还是你先提出来的,忘了吗?不管怎么样,那边他还有爷爷,你多年不在公公身边,让青阳代你承欢膝下,也是一种感情上的弥补吧。”
尔卓叹了口气:“我知道青阳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日后还要随我们颠沛流离,可是孩子不放在身边养,总是不安心……”
慕华突然决堤似地流下泪来,哽咽道:“我们不该有孩子的!青阳是个意外!可是就算意外,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他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现在却要把他送走,我比谁都难过……”
尔卓一见她哭也慌了起来,手忙脚乱地递上手帕:“好了好了,我听你的,把他送走吧,就算是为了他的安全也该这样。如萍和爸爸会照顾好他。”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自己这么相信,他低低地说了声:“等他们旅行回来,我就去找如萍说。”
上一次大家吃烤肉,弄得材料有些多了,夏天的肉质又很容易变坏。干脆把剩下的都烤熟了,趁着热乎劲儿,送给临近的两个院子。
其中一个门里,是一位老人来开门。他那严肃的审视的目光,让如萍后悔自己是不是敲错了门,硬着头皮说出目的。她等着那人的拒绝,好早早地结束这件尴尬的事。被他的眼光看着,总有一种我做错了事,我有罪的感觉。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老头居然吸了吸鼻子后就把荷叶包着的烤肉接了过去,生硬地说了句谢谢,就把大门拍在如萍的鼻子尖前。她自讨了个没趣,不过,和浪费食物的负罪感比起来,她很快就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
一天的晚饭后,她照例领着小孩出来消食。却遇上了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头子。
有人说天下的老人,多是虑易粤园模刻煺趴诰褪撬咚底约旱募拍蘖模蛎寤忱显缇筒淮嬖诘那啻汗
如萍从不看轻老人,甚至有些忌惮的,也许她的命格不一样,碰到的老人多是那种精明得快成精的,吃人不吐骨头。像眼前的这个老头,明明头发全白了,脸上的褶子全摊开,面积都能比得上一张大煎饼。可是他看人时的目光很锐利,有种岁月沉淀下的精明,让人无端觉得压迫。
如萍淡淡地点头算是招呼,打算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在看水里游鱼的小青阳,看到他那一头白发,脆脆地叫了声:“老爷爷好。”
老头子目光一凝,然后轻轻地点点头。
如萍以为他要绕过他们了,没想到他却开口说道:“那天的烤肉味道不错。”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劳动成果,如萍正要客气地谦虚几句哪里、不必客气之类的。谁知老头紧接着一句话,把她准备好的话都给堵住,他说:“就当是你摘了我五个桃子的回礼好了。”
“呃……这么说,你都看到了?”如萍有些窘,心道:原来那天的目光不是错觉,敢情人家那就是在遣责她呢。
小青明显是听到了他们的话,听到桃子这个关键词,他扬起小脸,扭扭小身子:“姑姑,阳阳想吃又大又甜的桃子。”
如萍一顿,小孩子提的合理要求尽量不要拒绝,就算拒绝也要有义正严辞的借口,骗骗小孩本来是件轻松事,可是还有一双眼睛,明显地等着看热闹。
如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小宝贝说才好,总不能说,姑姑也想吃的。可是上次咱们是偷摘人家的,现在失主正虎视耽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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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光一转,决定把这个皮球踢走,她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那些桃子是老爷爷家的,姑姑做不了主,要不要给你吃,你不如自己去问问看。”
小青阳把头扭过去,一脸期待地看向这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爷爷,奶声奶气地问:“爷爷,要不要给阳阳吃桃子?”
老头在面对这个柔软的孩子时,紧抿的嘴角竟然带起一丝笑意,“给你吃可以,不过,要先陪我去散步。”
俗语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姑侄两个为了小青阳的桃子,只得受了胁迫,陪着老人去散步。
小青阳的腿很短,这一级一级的上山石阶,根本走不快,老人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停下来等他们,小青阳走在中间,如萍跟在他身后接着他,以免他颤悠悠的步伐下,走得不稳发生什么意外能及时保护他。
开始时小青阳还能东瞅瞅西看看,时不时采一朵路边的野花,后来渐渐地要很专心才能跟上前边的爷爷,不至于走丢掉。
在这样悠静的山间,两个大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不谈其他,就只说这山间的景色,就足够让如萍对这老人另眼相看起来。明明是个地道的外国人,说了一口好多国人都比不过的京片子。对于诗词歌赋也能通晓得很好,脱口而出的打油诗竟然也别有意境。
现在的中国人,特别是新派的年轻人,恨不得把老祖宗的东西都扔掉,学西学得走火入魔。好多值得子孙流传的文化与瑰宝,正在消散于这一代。而这个外国人,竟能够对于中国子孙都不通的东西信手拈来。
史帝芬司令也惊奇地发现,这个小姑娘,不是他以为的只是爱吃顽皮,她话语中带着独有的面对生活的智慧。
两人聊了一会儿,话挺投机。这时,小青阳‘呼哧呼哧’地走不动了,如萍正要把他提起来,却被史帝芬打断,他严肃地说:“你不能帮他所有,他自己的路,要让他自己走。”
如萍有些为难,看侄子变成粉红苹果色的小脸,及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不忍。这个道理她懂,可是这是孩子,他还不满四周岁,他达不到的东西,做长辈的来帮忙不是理所应当嘛。
老头子却坚定地说:‘路’必须去走方能到达。他总要成长,何况时逢这样一个时代,就算你是他妈妈,也不能为他挡住所有困难,授人以鱼还是授人以渔,不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吗?
如萍一震,要提起小孩的手放了下来,她蹲下来对小孩说:“阳阳走不动了,我们坐下歇一会儿好不好?攒够了力气再来。”
小青阳眨着亮亮的眼睛,用力地点点头。
93、第 93 章
经过那场大雨的滋润, 西山的植物动物疯狂地长着,山珍野味层出不穷, 取之不竭。对于长在花园洋房里学生们来讲,这个游戏新鲜的劲头没过, 就一直玩下去。原定的出游路线也顾不得了,而是求了那个厉害的向导,几次带他们进山打猎。每次都满载而归,有一次还捉到了一只狍子,也被兴奋的少年们带了回来。如萍义不容辞又成了大厨。
这一趟下来,众人的精力大半花在了吃上,游山玩水的时间反到少了。不过, 再好的去处, 不是自家也不能久留。他们要回去准备起程了,不然的话,留在市区里经的教授就要气得跳脚,来追打他们。所以一群少年少女们一步三回头地踏上了回程的巴士。
如萍带着小青阳回陆尔卓他们那里, 以为这几天的分离, 那对夫妻定想儿子想得要疯了,没成想他们却给她放了一个大卫星。一阵单方面的叙述过后,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如萍坐在沙发里里,微微垂着眸,似乎在思考。尔卓夫妇一脸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她,等她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如萍轻轻地开口:“你们可不要后悔。”
把儿子送给别人养, 不是哪个做父母的都受得了的,不论他们有什么苦衷,骨肉相隔的思念总会让人发疯,这个她深有体会。
尔卓揽着慕华的腰,夫妻两个的神色都有种淡淡的无奈与凄苦,听如萍这么说,她就是同意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并不轻松,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巨石,不过这是他们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尔卓苦笑着说:“十六儿,谢谢你。”她对于原因并没有深究,如果她问的话,他们会为难,若是知道了他们隐藏的身份和工作,他们算是泄密不说,也会给她带来危险。而且小孩子可不是小猫小狗,要想养好是要费很大心力的,如萍没什么犹豫地就答应接手青阳,对他们来说是一份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激。
慕华拉着如萍的手说:“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无论你去哪,就把他带在身边吧。等局式稳定了,我们会想办法再去找你。如果他做错了什么,请你像一个母亲一样训导他……”这话是彻底给了她随意处置和教导的权力,
她们又说了会儿话,如萍跟慕华去给小孩收拾行李,他们明天的火车就要回上海,尔卓去弄多出来的那张票。
慕华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到如萍面前:“这个你拿着,这是我和你哥攒下的钱,我们也用不到,以后青阳吃穿用度都要用钱……”
如萍摇了摇头:“青阳也是我侄子,我还养得起,这钱你们留着应急。再说,还有爸爸呢,谁敢亏待他,爸爸绝对第一个不肯的。”她不肯收,慕华最后也坚持不过她,只得把信封又拿回去。
尔卓从外面回来后,特地把她叫过去,悄声说:“你们跟东北还有联系吗?”见如萍摇摇头,尔卓才舒了口气:“没有就好,我有一些消息的途径,说大哥现在跟日本人走得很近,与日本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妙,免得把所有人都搭进去。这件事你知道也就罢了,回去之后别让爸爸知道。”
日本人?如萍不禁愕然,所谓的大哥,就是以前的如萍,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那个大哥他今年有四十多岁了吧,如萍出生的时候,他早就搬出去成家了,她只记得他继承了父亲对待女人的态度,娶了一房又一房,孩子也生了一大堆。他们搬走之前,他连孙子都有了。
想想那种情况下,东北已经全面沦陷,拖着一家老小的大哥,那么做也有他的无奈吧。这种乱世活着就不容易,真正到了艰难的时候,不是谁都能保住气节这种东西的。太平岁月很难看出忠奸来,当今时局艰难,才能看出人心叵测呀。
尔卓的工作内容,他们虽然不说,可是正是这种回避的态度,让她知道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每个人都有选择其立场的权力,而且现在的这个政府最终还是败了,她仅希望,战争之后,小青阳和他的父母还能有重聚的一天。
当时从哈尔滨逃往上海之前,陆振华已经单独和雪琴这一房生活了好几年。其他姨太太一年也难见上一面,有的儿子长大了,干脆把母亲接出住,有的寿命也不长久早就去逝了,像尔卓的娘三太太,除了住得近的八姨太那一房,其他人甚至都不太往来了。
没有深思还不觉得,仔细想想就会以为,陆振华现在断了和其他人的联系,也许有故意的成份在,不知道他是真的冷血还是觉得没有面目面对。
中国虽大,可他们也不是些一点消息渠道都没有普通人,要找到失散的亲人真有那么难吗?最简单的,只要登报启示,尔豪现在就在报社工作,多观注些,总会会有些收获的吧。
既然当爸爸丈夫的都不着急,如萍也没闲到去操那份儿心,而且现在这样简单的亲戚关系就很好,如萍也不是个多爱交往的人,如今上海有一个八房的依萍,就有本事闹得她们全家不得安宁,真无法想像,若是再出现一个或者几个像那样,觉得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要来对父亲爱的他的小老婆们复仇的人,陆家现在是怎样一番景像了。
下午时,她向尔卓借了车子,在他诧异的目光下,一脚油门把车子开动了,摇摇晃晃地开上了大路。她以前功尽弃驾驶技术非常一般,又好多年不碰车子,最近的一次还是那晚为了梦萍着急,现在想起来,那天是怎么样没撞到一个人,她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在现在还好现在不像后世路上的车子有那么多,她可以慢慢适应,也没有交警在路上查你的驾照,车子都是进口来的,能开得起车子的人,都是社会的中高层。不然,她现在就是典型的无证驾驶。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并不合适有别人跟着,因为她目的地是东陵,那里距离市区还有一百二十多公理,以她的驾车速度,最少要两个多小时。虽然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她既然回来了,还是要去拜一拜父母。
来的路上,听火车上的同伴说起。东陵前些年遭了大难,被一个孙姓军阀明目张胆地放炸药盗掘,还好景陵没有被破坏。一路上向前行驶而过,昔日群松蔽日、苍翠郁郁的青山,已经变成秃山了,只因“仪树”和“海树”那些陵植也很值钱。车子熄了火,如萍在一处俯瞰的高处下了车,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像是来自天堂的私语,如萍对着陵寝的方向默默地立着。
第二天要走时,小青阳还一脸懵懂,当他的爸爸妈妈把他和姑姑送上车时,他还以为是另外一场旅行。趴在如萍的身上,乖乖地向父母挥手。
如萍对那两个表情凄凄的男女,着实看得难受,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世事无奈得多,舒心得少。你选择了一样,就要舍弃掉另一样,可是这次他们舍弃的是这个小东西,如萍难免要跟着心疼:“你们可以打电话,有时间了也可以到上海,新家的地址我会寄给你们,以后谁想孩子了,就直接过来看看。”
回程的列车上,一群年轻学生都有意犹未尽之感,当他们看到乖乖巧巧地坐在如萍身边的那个熟悉的小身影时,都愣住了。胡倩上下抖着手,指着如萍,好像随时要昏倒的样子:“你……你……是偷来的?这个不像酒店里的牙刷还能外带,你是知道的吧?”
如萍轻笑着没有说话,到是小青阳不知道跟谁学会了翻白眼,当然,他可爱的白眼也是甜蜜蜜的轻飘飘的,嘟着小嘴说:“阿姨,姑姑带我去见爷爷,才没有偷东西!”
众人对这么早就当了叔叔阿姨,开始是非常不满的,可是没有办法,小宝贝是如萍的侄子,若是坚持让他叫哥哥和姐姐,也着实说不过去。
如萍像排查罪犯一样,一个一个地问过去,到底是谁教坏了她家小孩,这孩子以前可是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翻白眼儿!车箱里一时轻松地嬉闹起来。
这一趟北行,不知道别人收获如何,如萍自己真是满载而归,不论是行李箱里,还是身边的那颗小肉球,都是她的心爱之物。而且从景陵离开后,她觉得自己心中像有一道枷锁终于打开了。逝者已矣,她这个幸存下来的人,也要开始新生活了,而且要好好的真实的活着,才不枉此生。生活不论是青菜豆腐,还是阳春白雪,她都要细细地尝一尝。
铁路早就修好通车,所以她们这次没有再多波折,本来单调无聊的车上生活,有个对一切都新奇的小家伙在,竟然过得别有生趣。他们的车箱也成了众人走动最频繁的车箱,连林队长和他的那个曾被蛇咬的士兵,都找借口来了几次。
火车到站后,离家许久的孩子匆匆互道了个别,都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下车回家。如萍一手带着包裹,别一手牵了小青阳,不紧不慢地走在蝗后面。现在才是上午九点多,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她也不急着回去,威廉的行李也很多,大都是他的老友们给他带的,样样都舍不得不带,只能全拿着了。
如萍看到站台上等着那个焦急的身影,有此诧异地挑了挑眉毛,勾起了唇角:“尔豪,你又没去上班!又找借口翘班了吧!”他们那个报社出的报纸,怪不得销量一般,都是这样消极怠工的员工,成绩怎么会好的起来。不过,他大老远地来她,她还是很心的。
尔豪等了久没见到她的人影,都快要失望了,正打算撤退之际,却见她从车上下来。忙惊喜地走过去,握住她的肩,喜道:“如萍,真的是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我妹妹吉人自有天向,这下看那些装神弄鬼的人怎么收场!”
如萍被他说得云里雾里,不解道:“我当然没事,不过你再晃下去,就真要有事了,一点眼力都没有,还不帮我提箱子,或者是,你想抱着这个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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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豪这才看到几乎贴在如萍腿上,眨着一双漂亮眸子在打量他的那个小不点,惊讶地嚷嚷:“哪里来的孩子?不会是跟父母走散了吧!”
小青阳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叔叔,又向姑姑靠了靠,明显不想让他抱。如萍低头瞅瞅趴到腿上的小家伙,把重重的皮箱子扔给尔豪,府身抱直小青阳,轻笑道:“看来你没得选了。”
尔豪被那沉得不知道有多少斤的箱子砸得抽了口冷气,差点失手扔出去砸到脚。他拎起箱子紧紧地追上如萍:“哎,这里装的什么这么重?石头吗?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喂!你给我把话给我说清楚!一个大姑娘,出去一趟就带个孩子回来,像什么话……”
如萍对他的念叨满头的黑线,不过,她并没有生气,尔豪今天明显的不对劲。
威廉也看出他们兄妹有话要说,取了车子之后,主动接手了开车的工作,他说正好他要活动一下手脚,留下那两大一小在后排相认说话。
尔豪听到她去了一次北平,竟然能遇到失散多年的七哥,不禁也跟着感叹了一番。小时候尔豪这个傻小子,没少跟着聪明又招人喜欢的七哥屁股后面转。他在知道青阳是尔卓的儿子后,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没想到只比他大三岁的七哥,儿子都这么大了。不过这小子的模样到是跟尔卓小时候长得极像,都是好看得让人恨不得捏一捏的。
他想着想着,他一时没忍住,就要伸出手上去。如萍眼明手快地打落他的手,怒道:“你洗手了吗?只许看不许摸!小孩子抵抗力弱知道不?细菌最容易侵害健康。”
尔豪被打击了,躲在角落里扣了会儿车座椅,没过三分钟就又凑过来围着小娃娃转。小青阳看得一愣一愣的,十叔可真好玩。
如萍问:“对了,你在火车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见了我会这么激动,我可不觉得才离开几天,你会想我。还有,你说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尔豪一听这话脸色就变青了,气愤道:“昨天半夜,有人给家里打电话,跟爸爸说‘你的女儿在我手上,要想她活命就准备好三万块钱。’爸爸和妈一听就急了,大半夜的把我叫起来,没有一个人再敢合眼,更没人敢报警。今天天还没亮,爸爸就要去银行取钱,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跟他一起在银行大门口坐了两个小时,才等到人家上班把钱取出来。
回到家里又是坐立难安,我们联系了你在北平下塌的酒店,酒店的经理说你们早在两天前就走了,而且人那么多,他们跟本没留意到叫陆如萍的小姑娘。你在火车上我们根本就联系不上,这下更确定你出事了。
还是我想起你原定的今天上午的火车到家。留爸妈在家里等电话,我来站台看看,看能不能碰到你们学校的学生,再问问情况。终于看到了你,这下心算是放到肚子里,那人打来那种电话,这个恶作剧着实太可恶了!”
如萍却轻轻地皱起眉毛:“他们说了我的名字?”她总觉得这事儿蹊跷,他们听到说女儿出事,条件反射地就想到出远门不在身边的她,可是,陆家除了她可是还有别的女儿的。
尔豪听她这么一说也皱起了眉,“那到没有,爸爸接电话时,大家正在睡梦中,这个消息突如其来,对方只说了那两句话就挂断了,甚至没说什么时候赎人。我们关心则乱,当时除了你,也就没想到别人。”
“梦萍呢?她一直在家吧?”
尔豪点点头:“她最近学乖了,除了上学,就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这事儿来得突然,也没让她知道,不然她那个急性子,不定要急成什么样。”说到这里,尔豪也觉出不对味儿来。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既然她们两个都不是,那陆家在上海的女儿,就只剩下一个依萍了。
如萍没什么诚意地问:“要不,我们先去佩姨那时一趟?”
尔豪沉着一张脸说:“不用,也许只是个恶作剧而已,先回家让爸妈见见你,报个平安。若是真还有后续也回家再说。”
这时的陆家,客厅的气氛正凝着,昨晚的电话,陆振华只告诉了尔豪和雪琴,所以梦萍和尔杰今天照旧上学去,可是他和王雪琴两个却烦躁得很。雪琴坐立难安地走来走去,陆振华则是一言不发地一口一口地吸着烟,身前的烟灰缸很快又满了。
雪琴先沉不住气道:“不行!老爷子,你赶快拿个主意吧,我们先去找能帮上忙的人家走动走动,兴许能有线索,我可只有两个女儿,若是如萍有一点闪失,你叫我可怎么活呀!”
陆振华吧哒一口烟袋,“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打算去找谁帮忙,若是打草惊蛇,他们伤害人质怎么办?目前来看,我们只能守着电话,看看他还会说什么。”
正在王雪琴烦得想砸东西之际,门铃声却响了,这个时候有谁会来?两人都心中一紧站起身来。
94、第 94 章
阿兰每次都是负责开门的, 就算是明知是不受这一家子待见的依萍来,她每次都能响响亮亮地叫一声“老爷太太, 依萍小姐来了!”可是今天的气氛很不寻常,她不想触这个霉头, 把人放进来后,鞠了一躬就出去了,杜飞领着傅文佩进门里来。
陆振华和王雪琴本来都一脸期待,等看到是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心里都一阵失落,陆振华坐回椅子上继续抽烟,轻飘飘地问了句:“文佩, 怎么是你?”
王雪琴却是有怨气要发的, 为什么每次他们家出事的节骨眼儿,这傅文佩就像是苍蝇盯上肉似的,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她冷哼一声:“哟,是你眼花进错门?还是我眼花看错人呐?这陆家的大门, 文佩姐不是早就不屑进了吗?难道老爷子没跟你说清楚, 你不是早就被赶出去了吗!”
杜飞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不太可能和平相处,可是他既然答应了依萍的妈,带她过来,就做好了被讨厌的准备。他跟客厅的两位打了招呼:“伯父,伯母,佩姨请我带她过来一趟,她有事找你们。尔豪在吗, 他今天没去上班。”
傅文佩对雪琴的下马威没什么反映,这些挤对的话她早就听惯了,更难听的她也不是没听过。而且今天她来,不是为了吵架的。她直接走到了陆振华跟前,虽然自打她进门,他就没正眼看她一下。忍下心头的悲凉道:“振华,我这次来,有事求你。依萍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我到处也找不着,你能不能帮我寻一寻她?”
“什么?依萍不见了,还几天没回家?”王雪琴眸光一闪,强忍着才让自己看起来不太激动。
傅文佩怕她误会,再借题发挥。忙说:“依萍平时最听话了,从来没夜不归宿过,只是她最近心情不好……我怕她闷出病来,就答应她再回舞厅唱几天的歌。那天晚上,她回得晚,我又太困了,忍不住就先睡着。可是早晨醒来一看,她的房间根本没人用过。我又四处找了一天,还不见她回来,走投无路,只能来找你们。振华,看在她也是你女儿的面子上,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我怕她有危险。”
陆振华的表情微变,看不出喜怒。
王雪琴却哈哈大笑起来:“依萍也没回家,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么说被绑的是依萍,那如萍是不是就没危险了?
太好了?杜飞都诧异地看着她,这个陆伯母也太没人情味了吧,虽然她和依萍一向不和,可现在人都丢了,她毫不掩饰地就开始幸灾乐祸?!如萍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陆伯母,话不能这么说,佩姨走投无路了才想找陆家求援,你不能一开口就说得这么难听吧。”
王雪琴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他:“杜飞,你胆子可真不小,到我家里教训起我来?谁给你的权力,你算是哪根葱呀?”
杜飞被说得脸色涨红,眼看气氛紧张起来,陆振华把他的手杖在地板上重重地一敲,低喝道:“都住口!”他锐利的眼睛看向傅文佩:“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依萍怎么又回舞厅唱歌的,难道我给你们的钱又不够用了?”这几个月里,她们从他这儿拿走的钱,比过去几年都多,难道还不知足?他们只有母女两个,真用得着那么多钱吗?还要依萍再回到那种地方唱歌。
文佩凄凄艾艾地说了依萍和何书桓分手的事,“她们闹得不像样子,两人都崩溃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彼此伤害。依萍还从没受过种打击,她的魂魄都跟着丢了,在家里行尸走肉的生活,我想不如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陆振华神色严峻:“你到是真由着她!分手?好端端的,怎么会闹分手呢?书桓还跟我提起过他们的婚事,说他的父母要来上海跟我们见上一面。”
王雪琴脸色不豫道:“何书桓的父母要来?那不就是南京的外交官夫妇,我怎么没听过?老爷子,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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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振华朝她摆摆手说:“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再说跟你也没关系,我不用件件都告诉你吧。”
傅文佩轻轻叹了一口气,对陆振华说:“这一切,都因你而起。”
陆振华眉毛一挑,只听傅文佩带着些哽咽地娓娓道来:“你让她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让她争扎在爱和恨里,让她不知道怎样去爱,她实在太可怜了。她只能用报复别人伤害别人来保护她自己,书桓不理解她,弃她而去了,她每天就在家里咬着被角哭。”
陆振华听她越说越委屈,还怪到他头上来,脸上也有点下不来,“为了一个男人,死去活来,她嫌不嫌丢不丢人,我陆振华怎么会有这种女儿!”
傅文佩失声道:“振华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时尔豪和如萍两人中间牵关小青阳的小手手进来。尔豪见家里多的两个人说:“杜飞你来啦,佩姨也在。爸,妈,我把如萍完好地给你们带回来了,她才下北平的火车,这可是个很长的行程呢!”
王雪琴和陆振华看到如萍平安归来,当下心头的重坨落了地。王雪琴几步走到她身边,拉过去细细地打量:“路上没吃什么苦吧?怎么瘦了?咦?这个好看的小家伙是谁啊?”
如萍跟众人打过招呼,把小青阳领到陆振华跟前:“爸,你快看看他像谁?”
陆振华闻言仔细端详着小青阳,这孩子圆乎乎的小脸蛋上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小巧的琼鼻,玫瑰色的小嘴微微嘟着,小手有些紧张地拉在一起。虽然有些紧张,不过看人是并不露怯,他迎着陆振华的目光看过去,面对陆振华近乎严肃的审视,估计一般小孩早就吓哭了,青阳却能不痛不痒。
陆振华辩认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的眉眼熟悉,他盯着他那双大眼睛问:“你是谁?”为什么如此熟悉又莫明的觉得亲近?他看向如萍,如萍只向她微微含笑,对着陆青阳说:“小宝贝儿,我是怎么教你的?”
青阳小朋友看了看姑姑,然后乖巧地点点头,遗传自父亲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羞涩地眨了眨,微微翘着小嘴角对陆振华说,“爷爷您好,我是你的孙子陆青阳,今年四岁,尔卓爸爸和慕华妈妈让我向您问好,你可以叫我青阳,阳阳,或者小宝贝儿,姑姑就爱这么叫。”
陆振华一脸的震惊,一旁的雪琴和文佩也讶然地看着这对爷孙俩。陆振华一把将孩子举到了眼前,激动得手都在发抖了,不过他还有分寸没把孩子扔出去。
小青阳扭了扭肉肉的小身子,扭头找他最亲的如萍:“姑姑,是不是我太可爱了?所以爷爷看呆啦?”
陆振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把他抱到身前,细细地看他的小嫩脸:“你是青阳,小宝贝?古灵精怪的样子果真跟尔卓一样,你爸爸这么多年做的唯一一件明白事,就是生了你。”他马上就会明白尔卓的第二件明白事,就是把这小孩送到他身边。
如萍随即解释说:“说来也巧,我在北平大学的会堂里遇到的尔卓,是他先认出我,还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嫂子是个精明又漂亮的人儿,配七哥正好,侄子又这样聪明可爱,他们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七哥过的简直是神仙日子,爸你也不用担心了,他说忙完了就过来看咱们。”
陆振华老怀安慰地点点头,有心想细问问尔卓的现况,奈何现在文佩还在这里,还有外人在,还有一堆事儿没有解决。而且抱着小青阳软和的小身子,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转移了他的视线,有些父母见到了孙子,总会直接忘掉儿子,陆振华就是典型的这种家长,这可是他家中现在唯一的第三代呀,真正的大宝贝。
陆振华带着青阳让他见过两位奶奶。王雪琴和傅文佩相看两相厌了这么多年以来,也头一次产生了共鸣:面对丈夫的孙子,和自己的亲孙子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他们都微微有些不适。可是也耐不过小家伙可爱,他微笑的时候真是十足的清纯可爱,如同莲花绽放。
青阳在陆振华的介绍下,对着文佩脆声声地叫了声奶奶。轮到雪琴时,他犹豫了一下,软糯糯地叫了声阿姨。他这一声,把所有人都叫愣住了,唯有如萍她愣了一下后不可抑制地轻笑出声,尔豪和杜飞都十分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丫头发的是哪门子疯。
陆振华眉头一挑,他舍不得说孙子,只能循循善诱:“这是你姑姑的母亲,也是你奶奶。”小青阳仰着小脸认真地看了看雪琴,眼睛亮晶晶的,还是脆脆地叫了声:“阿姨!”
雪琴面子上可有些挂不住了,她神色已经微僵。凭什么她连傅文佩都不如了?
小青阳虽然还小,却不是没有眼色的。直觉地感觉到了大家无声的谴责,他有些委屈地又习惯性扭头找姑姑,“姑姑教过青阳啦,年纪大的是奶奶,漂亮的是阿姨,青阳没有叫错。”
这番有理有据的话从小不点口里说出来,格外让人觉得童言无忌。王雪琴当时就眉开眼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她点点陆青阳的鼻头,嗔道:“你这傻小子,怎么这样有趣!”任何一个女人,都爱听恭唯的好话,特别是对她们的容貌,王雪琴更是个爱美的。
这下轮到傅文佩僵住了。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时,客厅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陆振华神经一下子就绷到极点。所有人都噤了声,陆振华走过去接起电话,沉着脸恩了两声,那边就挂断了电话。他又恢复了最开始那般的面无表情,眼神在所有人身上看了一遍后,沉声说:“如萍先带青阳去洗漱休息,收拾好后你再下来。”
如萍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却不好当着小孩儿的面前说,所以才让她带着孩子先回避,她向众人点点头,牵着小家伙上楼去了。
在火车上过了两夜,而且还是闷热的夏天,是该好好洗一洗的。楼上的浴室里,小青阳被剥得光溜溜的,乖巧地坐在温水浴盆里,眼巴巴地看着她。
如萍在屋里找了一圈,发现没有适合的小玩具,干脆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红玉雕的锂鱼扔给他玩,权当代替橡皮鸭子了。她心道要买的东西单子上又要加上一条。
果然小孩子洗澡时,有个玩具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乖乖地任你搓园捏扁。她不是第一次给小东西洗澡,已经轻车熟路。从头发开始,手里沾上些洗发液在他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揉着,小青阳则专注地玩儿着他的新玩具——小锂鱼。
他曾经的养的小金鱼姑姑说不好带,他们就亲手把它又放回了池子里,看到它欢快地游走,青阳还失落了好一阵呢,他马上又被如萍的烤地瓜吸引住全部目光,捧着吃成了花猫脸。
这条小鱼足有成人手掌般大,触手温凉,小青阳用两只小手还握不太住,时不时地滑进浴缸里,就像一条真正的顽皮鲤鱼一样。它是用整块的红玉雕成,这块玉最妙就在尾部的那一抹金,成了点睛之笔。
拒说红玉成金的比例是万中无一的,所以这个小东西才挤进了贡品当中送进宫里,因为雕得唯妙唯俏,如萍又喜欢这个颜色,随手被摆在书房的桌子上当镇纸。不管它曾红价值几何,如今能博她侄子一笑就是个好东西!
青阳在车上也没能休息好,每次停车也一样被惊醒过来,所以他洗了白白,在如萍香香软软的被窝里扭了一会儿后,就自动进入了梦乡。如萍匆匆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轻轻地关上门下楼去。
从楼梯走下来,正听见傅文佩的哭声,和王雪琴故意拔高的话:“三万块钱!你当是三百呀,说得那么轻松,真当老爷子是开银行的吗!再说我看这事很不靠谱,老爷子你也仔细想想,对方是什么人?会把我们家了解得这么清楚,租界里住花园洋房的人家有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把主意打到我们家头上。还不都是依萍自作自受,在外面认识了不三不四的朋友。搞不好,这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呢!”
文佩一直是柔弱忍让的,不过真危及她女儿时,也绝对不肯松口:“天地良心,雪琴,依萍可是个冰青玉洁的姑娘家,你可不能无端往她身上泼脏水,将心比心,若今天出事的是如萍是梦萍,你还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吗?”
王雪琴冷笑一声:“如萍梦萍?我的女儿们断不会出这样的差错,认识些不三不四的人。招来些莫明其妙的祸!”
陆振华沉着脸说:“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我的头都大了,现在是窝里斗的时候吗?不知轻重!”
他见如萍下楼,才稍稍缓了脸色说:“青阳睡了?”如萍轻轻颔首。陆振华说:“你坐下,听听这情况,看要怎么办。”言下之意竟然是把她当成了一员大将,傅文佩有些着急,雪琴却也没有心思得意,她现在一心想着那巨额赎金呢。
尔豪把刚刚电话的内容给如萍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很冷静,不紧不慢条理清晰,其实他和王雪琴的心里一样,只要被绑的不是如萍,真出了什么事,他们都是不着急的。
只可怜了杜飞,才到陆家就听说了这样一个噩耗,他就差急得团团转了,而且受害人还是他好哥们的女朋友,虽然他们现在闹着分手,可是如果依萍真出了事,他相信书桓一定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尔豪说绑匪要求在明日傍晚在码头交赎金,这些都无可厚非,却有一个要求很不可思议,他们要何书桓亲自送去,而且只要他送去。何书桓在绥远的战场上跟本就没回来,而且没人知道他到底哪天回来,鬼知道是依萍跟绑匪说了什么,还是那些人根本就是何书桓的仇家。
杜飞一拍额头:“我真是笨呀,昨天和前天,都有人来打电话找书桓,可是听到我说我不是何书桓,二话没说就挂了,我当时还觉得莫明其妙。那一定是绑匪打来的!我怎么就没觉得出不对呢。”
尔豪皱着眉头说:“这不对呀,我怎么觉得这群绑匪古理古怪的?他们到底是想要钱还是想找人?为什么非要书桓呢?”
陆振华问如萍道:“你怎么说?”
如萍想了想,说:“看来那些人对依萍很熟悉,知道她的父母和男朋友,不排除熟人做案的可能,那我们家的位置,可能已经被这些人盯上了。报警的话,警方一向不懂得低调,很可能会被对方察觉,对依萍不利。
但是我们又不知道何书桓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别人拿了赎金送去,他们也不一定肯接,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距离交人还有一天多的时间,我们尽量想想办法,特别是找找当天见最后见到依萍的人,还有交货的地个码头的情况,也许会有些线索。”
文佩这下也不哭了,睁着迷离的泪眼问:“那赎金?”
95、第 95 章
雪琴当下喝到:“如萍!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三万块那可是狮子大开口!这是你爸爸仅剩的养老钱了!”家里的财政什么样王雪琴最清楚不过,所有的现钱都被她挖走填给魏光雄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老爷子手里根本没什么钱, 撑死有几千现钞,还有一堆破古董罢了, 若再花去这三万,家里就要一穷二白了。
如萍说:“我们这样普通的人家,除了散财免灾还能怎么样,还能指望自己救人出来吗,只希望绑匪能遵守约定,收了钱就不为难依萍。这赎金是唯一的依凭,钱没了可以再赚, 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依萍和我们虽谈不上亲密无间, 可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们和依萍之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有仇恨也是依萍单方面的一头热,后来惹恼了雪琴,关系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若说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那是不可能的, 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是王雪琴,也只是嘴上厉害说说风凉话罢了。
陆振华点点头道:“说得好,就是这个理儿,尔豪和杜飞你们去依萍最后去过的地方了解情况,我和如萍去尽量联系能帮上忙的人。至于文佩和雪琴,不用你们做什么, 也别出门去漏了风声,安生地呆着别添乱就好。”
一会儿功夫,客厅的所有人都走光了,文佩也在阿兰的带领下去客房休息,她两天没合眼了,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只有王雪琴还双手抱胸地坐着,如萍坐到雪琴身边,揽着她的胳膊道:“妈,别生气了,爸心意已决,他是绝对不会看着自己女儿被绑而不救的,既然钱已经取了出来,你就做个顺水人情嘛,让爸爸也记住你的好。”尔豪已经跟她说了家里爸妈以为她出事时的焦急。王雪琴对外人刻薄些,却从来不曾薄待了她们兄妹。
雪琴不悦地横了她一眼,不过并不严厉,到是堵气的成份多一些:“你又来装好人,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出事了,昨晚一夜都合眼,可是你呢,翅膀硬了,就会帮着外人来挤兑你妈!”
如萍握着王雪琴的手:“妈,我知道你为我着急,害你跟着担惊受怕是我的不是。现在真相出来了,被绑架的是依萍,你终于能松了一口气了吧。我知道她一向对你不尊重,可是这是悠关性命的大事,若是你非在中间拦着不让救,这样做实在不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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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琴堵气地要抽回手,又被如萍拽回去:“哎呀,妈!听我说完嘛。我不要求你跟佩姨去将心比心,可是你要想一想爸爸,两个都是他的女儿,两个他都难割舍,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钱是爸爸的,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知道他的性子,是断不可能为了留下钱就放弃救他的女儿,既然明知道拦着也没用,为什么不大方一些同意,在爸爸面前展现你的宽宏呢?”
她见王雪琴的眼神微闪,神情似乎有松动,加了一剂重药:“妈,现在佩姨可是也住在咱们家,她一向柔弱忍让,平时也就算了爸他看不着。现在这种时候,她越是这样,爸爸就会越关注愧疚,女儿下落不名身陷险境,他们的心境可是一样的,最容易共鸣。你是要让她抢了你的位置,让爸爸在这件事情过后,都留下她吗?若是依萍再真有个好歹,难道爸爸会让她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女人单独离开,她也是爸爸的老婆呀!”
王雪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那可不行!”如萍这样一提醒,她才豁然开朗,她怎么变糊涂了,竟然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了。她们在深宅大院里住的时候,为了得到陆振华的注意,几个姨太太各显神通,心计手段曾出不穷。她若是不技高一筹的话,早就被扔在东北,骨头都不剩了。
她这些年安逸得久了,反到没有了最开始的危机感,现在这样的场面下,若是依萍真出了什么事,傅文佩再在陆振华面前扮扮可怜失意,那还有她王雪琴的立足之地吗?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如萍一眼,她竟然想得比她还透彻,到底是她王雪琴老了,还是女儿长大了?只见这个一向乖乖牌的女儿,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一点也没有刚刚的精明。王雪琴欲言又止,最后说:“你累了几天好好休息吧,我先去看看老爷子。
如萍听她这么说,知道她已经衡量好了利害得失,要去找陆振华补救印象。如萍稍稍放了心,她开始琢磨起眼前的事情来。
等了两个小时,杜飞从大上海回来,他也没打听出什么,只那天在最后看到依萍的扫地工那里听说,依萍在卸妆之后进了秦五爷的房间,没一会儿就走出大上海的大门了,而舞厅里的保镖只在场内维护治安,谁也不会去看着她回家。
杜飞去找秦五爷,听蔡经理说,秦五爷去视察周边的产业去了,根本不在舞厅里,他也急着着四处抓人呢。老板不在,台柱又旷了工,客人们相当不满意,舞厅这几天的业绩,快创历史新低了。
尔豪没和杜飞在一起,他去了码头察看情况。如萍轻轻地皱了皱眉,怕是去了也白去,就凭他一个社会经验不足的人,怎么能瞒住心思,向那些常年混迹世井的老油条们,打探出什么深里的东西!
果然下午时,尔豪回来说:“那个码头很乱,龙蛇混杂,根本问不出来有几股势力,我差点给人盯上,要不是我机灵,可能要吃些苦头了。不过,倒是让我问到,明天下午五点半,有一艘货船要开去马来西亚,会不会他们选了这船要逃跑呢,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在故布疑阵。”
费力找到的这些,相当于没什么线索。众人只能指望着交了钱,就把人平安的赎回来。晚饭的气氛也很沉默,如萍干脆带了食物上楼去和小青阳一起吃。今天这样的环境下,她不愿意让小孩下楼,对着那些诡异的气氛他会消化不良的。小青阳也就乖乖地留在如萍的房间里玩游戏。
杜飞眼看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晚上的时候就告辞回去了。文佩却没有走,陆振华出声挽留她的时候,雪琴的目光一闪,却没有说什么。陆振华还赞许地看了雪琴一眼,可能以为王雪琴终于开窍了,变得厚道了,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是他愿意看到的。
这样又过了一晚,到了约好的拿钱放人的那天。绑匪再一次打电话确认钱是要由何书桓送去时,陆振华真的怒了,他低声吼道:“荒谬!何书桓根本不在上海,他远在绥远的战场上!你们若是他的仇家,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和我女儿依萍早就没有关系了,你们拿她当人质根本没有用,不如收了我的钱把人放了。”
那边的绑匪一听这话,竟然按住传音筒,和同伙去商量,过了好一会儿,才给了回音说:只要何书桓,别人不行,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三日后让何书桓来交钱,钱和人都不能少,不然,就等着收尸吧!
陆振华愤然地摔上电话,客厅里等消息的众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全都哗然。傅文佩再也忍不住这样反复的折磨,哭出声来。
这些人,必是冲着何书桓来的!王雪琴在一边撇撇嘴,冷嘲热讽的话到底没说出口,而是过去顺着陆振华的背,违心地说:“老爷子,您可别气坏了身子,既然他们认定了书桓,我们着急也没有用。不如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何书桓找到吧。”
谁都知道,战场上打一枪换个地方,到哪里去找电话?就算有通信设备,等闲人也是不能用的。而寄一封信少说也要四五天才能一趟,到是候黄花菜都凉了!
事情陷入了僵局,陆振华在书房里大发脾气,尔豪回报社里看能不能查到何书桓的行踪。
如萍则回房间开始收拾起北平带回来的东西,除了旧宅带回的东西,她还给每个人带了纪念品,只是现在并不适合拿出来。在收拾到那本唯一的解闷儿书时,一张纸条从里面轻飘飘地掉了出来,如萍拾起来一看,是林峰队长写给她的联系方式。她拿着那张纸沉吟一会儿,觉得可以试一试。
她绕过了陆振华和王雪琴,直接找到了傅文佩,言明当年的事,和火车上再遇的机缘。并且说,这个林队长也许会念在旧情上帮这个忙,问她愿不愿意跟她走一趟。
傅文佩本来丢了依萍,正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听了如萍的话,她又仿佛找到了希望,很快地点头答应。
如萍让老朱开着车,载着她们二人去了林峰部队的驻地。那里纪律森严,见她们是两个女子,并且来找人的,也受了一番盘查,等了好久才见到人。
林峰听到如萍来找他,脸上向来硬朗的线条也有一瞬间的松动,快得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来到会客室,见还有一位夫人时,他的脚下一顿,快步走了进来。如萍把文佩介绍给他,当他听到这是心萍的母亲时,对她的态度变得郑重且恭敬起来。
如萍也没再兜圈子,她直接说明来意,而傅文佩也在一旁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有些人能用钱买,有些人能用官买,有的人却只能用恩义来换。如萍虽然跟林队长相处的时间不长,却对他的为人有些了解,他属于最后一种人,所以她今天才带了文佩同来。
让人欣喜的是,林峰连考虑都没有就答应了。林峰意味深长地看了如萍一眼,就算她自己来,他也会答应,可是她偏偏把心萍的母亲也带来,这种挟恩求报的事,不是她这种聪明冷静的女子会干出来的,是为了让他还清人情,还是在和他划清界线?
其实他只猜对了一小部份,如萍是想和文佩心萍依萍他们划清界线,一码归一码,既然是调查依萍的事当然这个人情她们自己去还。而且也不费什么劲,不过是露个脸儿而已。
她们命好有心萍那样一个与人为善的女儿姐妹,在她死后还能荫避亲人。她们说了些依萍的工作,做息,长相,还有平时接触的人等各方面。林峰有了大概的范围后才去锁定和搜索,他当下就指派人手出去调查此事,说最迟后日会给她们一个答复。
傅文佩感激得一个劲儿地道谢,她虽只是个妇道人家,却知道现在军队的力量有多重,既然他答应了帮忙,必然会有结果的,至少比她们在家里干着急要强得多。
正事谈完了之后,如萍一改先前严肃的样子,笑眯眯拿出一个沉木盒子说:“这是前些天,一个长辈从美国寄回来的烟丝,味道极重,听说这边很难买到。我爸爸也是爱烟的人,把这当宝贝藏着,我见你们的口味差不多,今日特地带来给你尝尝,要是觉得好,下次我再求了人多寄过来些。我爸还不知道我来这儿,等回去发现烟丝少了一大半,定是要气得跳脚的。看在我要挨训的份上,你也一定要收下啊。”
林峰看她盈盈浅笑的样子,着实像个调皮的邻家小妹妹,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有些无奈地说:“下不为例啊,下次可别再偷司令的东西来做人情了。”她若是送别的他一定不肯收,这烟的确是他心头之好,闻着就叫人欲罢不能。她还细心地注意到了他的口味,这份观察入微的体贴也让人不忍拒绝。
告别了林峰,出了那片人人都荷枪实弹的地方,文佩松了一口气,她郑重地对如萍说:“如萍,这次的事多亏有你,你又给了我希望,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
如萍微笑着说:“佩姨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和依萍也是姐妹,她出了事,能帮得上忙的我不会推辞。”只不过是感情上不亲近罢了,人和人的相处也是看缘份的,血缘并不代表一切。她虽然和依萍没什么感情,难道能看着陆振华为此担忧而坐视不理吗?
傅文佩轻叹着说:“我知道依萍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你生她的气是应该的,难为你不记恨她,她那个倔强的个性,我以为长大些就会收敛,没想到到是愈演愈烈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女儿永远是自己的好,她心里最向着依萍的。以前在陆家一起生活的时候,也一直觉得如萍不错,而且在她们搬出来后,如萍一直时不时地拿零用钱来接济她们,只是每次都偷偷送不,依萍不知道罢了。
文佩是记着她的好的,只是自从去年依萍挨了那顿鞭子,和那边彻底闹翻之后,如萍就没有再来过。文佩是个细心的人,她以为如萍是在生依萍的气,但是她怎么样都猜不到,如萍不再上门的原因,根本就是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
对于文佩的话,如萍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文佩不是坏人,她是个典型的小女人,她身上还带着以夫为纲的枷锁,此生也逃离不了陆振华。只是她的运气不好,遇上的良人不是良人,而是老婆很多又的陆振华,还遇上了很有手段又容不下沙子的王雪琴。
如萍的记忆里有一幕,那时尔杰出生没多久,小如萍生病发烧差点救不过来,王雪琴跟本不顾不上她,是文佩彻夜照顾生病的小如萍,才能有今天的如萍,她是记得文佩一份情的。
东郊民巷一间废弃的仓库,这里长年不见阳光,虽外面艳阳如火,这里却阴暗潮湿,简直是两个世界。而且可能是以前存了粮食的关系,这里长年有一种谷子腐败的霉味。神色憔脆的依萍手上脚上都绑着绳子,嘴上贴着封条,缩在角落里,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两个穿着麻布衣裳,头上带着破帽子的男人在煮一锅肉汤,那肉已经熟烂,肉汤的味道越发浓愈,飘散到空气里,和烂谷子的味道混在一起。
依萍的鼻子可没有被封住,她闻到了肉味,越发觉得饿了。不过她还是倔强地扭过头。心里暗恨这帮可恶的流氓!竟然敢不遵守约定。更恨自己轻率的决定,没想到害得自己现在如此凄惨。
依萍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这还要从三天前说起。书桓和她呕气,远赴战场。她日夜担心他的安危,那可是战场啊!稍一不慎就有丢掉生命的地方!谁能保护他,他能不能平安的回来?
依萍每夜每夜地不敢睡觉,就怕一觉醒来得到的是前方传来的噩耗,方瑜说书桓要去整整一个月。她就数着手指头在过,一天、两天,终于三十天过去了,对她更像三十年那么长。
眼看着那晚就到了书桓回来的时间,她明明是极雀跃的,等着见一个多月不见面的爱人。可是她也在害怕,书桓现在一定还在生着她的气。因为这么久了,他竟然一封书信也没给她写。
他若是生气的话,可以写信来骂她,可是他却理都不理她。依萍左思右想,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了,她爱的人正在远离她,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她要把他找回来!
所以她去求秦五爷帮忙,求他帮她演这场戏,秦五爷思考了好一会儿,说他虽然欣赏依萍,可以帮她,他同时民是个生意人,不做夸本的买卖。而他能用得到依萍的地方就是她的歌喉,依萍看都没看就签了一份合同,那上面是和大上海三年的约。
96、第 96 章
秦五爷派来的这帮人, 先是按照预想的和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呆在一起。然后往书桓家里打电话,说绑架了她, 让他来赎人。依萍是了解书桓的,他有唯美的英雄主义情节, 最爱打抱不平,别说是他深爱的人,就算是一个路人,遇到危险,他都会冲上去。
他虽然说不爱她了,好在依萍在这种他口不对心时,也足够了解他。书桓跟本在自欺欺人, 他只是在生气而已。哪有人说爱就爱, 说不爱就能收回的?这个世上最让人无法自拨的,除了牙齿就剩下爱情了,依萍深信他们这一年来的感情不是假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痛苦。
她算到了开头, 却没算到结尾。竟然会出了纰漏!书桓竟然没有按时回来!可是这场假绑架已经开始了, 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她不能停下来,不然就要功亏一溃。她想了想,又让他们给陆宅打电话。
在说到赎金时,她随口就说了个数字‘三万’,又讽刺地说了句,她父亲有钱让小老婆挥霍, 这点救命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她那时只是忧心着书桓为什么没有按时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她在为他担惊受怕,以至于没有看到那几个假绑匪眼中露出的贪婪。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急了,他们真的把她绑了起来。
汤煮好了,其中一个人端着一碗汤故意在依萍面前滋溜溜地喝着,一边对她说:“白玫瑰小姐,你识相点,兄弟们不过是要点钱花花,我们不会伤害你,还特地为了这事延后了三天,专门等你那些情郎回来,咱们演戏拿钱两不误嘛,何乐而不为呢。你这样绝食是想饿死,让兄弟们人财两空呀?”
依萍一整天没有吃饭,本来已经撑不住了,听他这么一说,硬是别过头去。另一个混混走过来,他可没有前一个的耐心,“跟她废什么话?不吃?不吃省了!我还没听过饿三天就能饿死的。”
依萍眼巴巴地看着他把那碗肉汤端走,她尽量保持尊严,还是咽了咽口水,滴米没有的胃正火燎燎地疼。
她后悔了,知道是自己的莽撞才招来了这个后果。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虐待她,可能是看在秦五爷的面子上,而且还答应帮她找书桓来,依萍强忍着害怕,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收桓会来救她的,到是时候,看到她这么可怜又憔脆,他一定就忍不住心软了,她再说几句软话,他们就能破镜重圆。
闻着空气时经久不散的香味,依萍有些迷糊地想着,如果下次他们再把饭送到她面前,她就乖乖把那些吃完,而且绝对不再尖叫着呼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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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依萍被吓得一跳,又有些期待地去看,希望是救她的人来了,可是结果却让她希望至极。进来的两个人,当先的一个长得獐头鼠目,脑袋上没有一丝头发,他们叫他光头,是他们其中最无赖的一个。
而且他极其好色,他曾经对着依萍动手动脚,依萍也最怕他。出于自我保护的潜能,她在他面前尽量不说话,弱化自己的存在感。可是不管她怎样缩,她也缩不到墙的另一边去,她是屋里唯一的一个女人,也是他们的肥羊,他们总是时不时地看过来一眼。
果然,光头进门先目光放肆地扫了她一眼,看得依萍头皮发麻,开口说是骂骂咧咧的抱怨:“妈的,又让老子白跑一趟,那个姓何的果然没有回来,看来那老头没有耍花样。
三哥,这下你满意了?我就闹不明白,我们痛快地拿钱走人不好吗?想想吧,那可是三万块,你怎么就不着急呢,那陆老头却一点都没有讨价还价,够我们一辈子花不完。”
他叫三哥的人正是之前给依萍送吃的那个人,这里面他年纪最大,是个老油条,也是几人的头,他们几个混混都很听他的话。
三哥吃完了饭,把饭碗往地上一丢,就不再去看,这里脏乱的环境已经引来不少苍蝇蚂蚁,可是他们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一点也不在乎,该说该吃一点不耽误。让依萍看得一阵阵的恶心。
三哥斜了光头一眼说道:“不是跟你们说了,要卖秦五爷的面子,答应了他的事就要做到,我们如今已经多了一份赎金,已经是在破坏规矩,难道还要做绝了,在道上再也混不下去?”
他们现在还善待着依萍,那都是和秦五爷有约定在先,不然按照他们的本性,早就先劫色,再劫财了。好在,这个队伍里还有一个一向冷静清醒的老三拦着。不然,依萍的苦头,肯定是不只这些的。她还能有耍小性子绝食这种举动,可都是托了老三的福了。
其他两个人都对老三的话唯命是从,只有光头有点不以为然。三万块钱,他们四个分了一人还得七千多,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到哪里不能活,还用非在这个上海滩地地面上混吗?到时候什么秦五爷秦六爷的,谁还认识他!
而且这个小妞可是看清楚了他们长什么样子,最后若是不处理了她,他们从此就真要逃亡去。多做少做能有什么区别?光头想着,对着依萍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猥琐一笑,依萍正好看过来,恨恨地移开眼。
秦五爷曾经是黑道出身,自从做起了歌舞厅的生意之后,渐渐就由黑转白。他现在在黑帮还有一定的话语权,却再也不肯做违法的买卖。所以绑架,就算是假的,若是被捅了出去,也是不小的罪名,于他的名声和产业都有损,偈他这样小心翼翼的人怎么会干那种蠢事!
他答应了依萍后,就找来了别人,所以才出现了这种不在控制范围内的情况发生。他本以为这只是小事一桩,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是帮着小俩口搓合搓合感情罢了,他又卖了人情,又和白玫瑰签下三年的约,是稳赚不陪的生意。
晚上时,那四个人中有两个走了,看他们那悠闲的样子,不像是去放风,而是不知道去哪里去找乐子去了。
只留两个人看着依萍,其实她也不用人看着,手脚和嘴都被封得牢牢的,又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以她现在的状态想要逃跑,就算用一个晚的时间,她也挪不到门口那里。
所以依萍也没想着跑路,而是又饿又累地窝在墙角里睡觉,老三还好心地给了她一张旧毯子,要不然非感冒不可。
依萍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在摸她,她想起现在的处境,顿时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瞬间清醒过来。她身边果然有个人,借着微弱的煤油灯,能看到那颗发亮到让她恶寒的光头,光头此时正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呢,他那满是脏污的手甚至探进了她的衣襟里!
依萍眼睛瞪得老大,她拼命的扭动起来,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挣开他,却发现用上全身的力气,她几乎没有移动,光头却看笑话般地看着她在做无用功,而且对她的扭动更兴奋了,他的动作越来越大。
依萍内心极度慌乱,她怕极了,就在她要绝望之际,她的脚踢到了杂乱放着的水壶,‘哐当’一声响,光头沉迷的动作一顿,也惊醒了不远处睡着的老三。
老三半夜里被惊醒,差点看到活春/宫,气得跳脚:“他妈的,光头你有完没完!老子说了多少遍,这个女人碰不得,你有火气就跟着瘦子他们去醉春楼!在这儿折腾什么!”
光头好事被打断,相当懊恼,也骂骂咧咧了几句,还不解气地踹了依萍一脚,不过他到底没有继续下去。现在他们还以老三为头儿,大小事情都是老三说了就算。
若还是白天的依萍,一定恨不得他们窝里斗打起来,可是现在她可不敢想,她的心脏正以不正常的频率‘砰砰砰’地跳着。
过了一会儿,那两人都骂累了,躺在木板床上打起呼噜来。依萍不敢睡,她直直地盯着那边的人,睁着眼睛到天亮,其间光头每次翻身,都能把她吓个半死。她这时才真正明白,外人的恶意和身边的家人朋友比起来,简直差得太多太多了。
她爸再不爽她,最多拿鞭子抽她一顿,事后还总想着示好弥补;她妈嘴里说着,让她不要再折腾,每当她半夜睡不着,出门夜游的时候,她妈总是披着件单衣,几步外面跟着她,赶都赶不走;书桓……他虽然气她,最多说几句重话让她伤心,根本舍不得对她动手。
这一刻,依萍后悔极了,后悔听信了外人的话,害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她决定,若是她能平安出去,她以后都会乖乖的,她会收敛她身上所有的刺,他们说什么她都听,不会再一意孤行了。
绥远市西南方,离战场的不远处,是中国军队的驻地,又一场小规模战役过后,战士们带着伤兵回营地。医疗站是军用的大帐篷临时搭建起来的,轻者住在里面就好,重者做了初步处理之后,就转到后方相对稳定的医院里去。
现在的医疗站里面热热闹闹人声鼎沸,战士们的呻吟呼痛声,医生护士的吆喝叮嘱声汇成一片。何书桓此时正躺在一张军用的床上,胳膊上缠着绷带。他这是在上一场战斗中,为了救一个孩子而负的伤,并不严重,只被子弹擦过,在胳膊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大口子,不过要处理消炎,所以耽误了他回报社的时间。
军团的团长都夸他奋勇当先,只是要下不为例了,没有武器的记者,最好不要再冲到前面。可是事情如果再重来一次,何书桓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
这样热血战场上的日子,他总是不怕死地跑到最前线的敌人对面,事实报导,记录这场战争。儿女私情在这样的家国天下面前,就变得极其渺小,他很少再想起依萍,有时忙得太累了,恨不得躺在地上就能睡得着,更是几天几天地想不起她来。他喜欢这样充实的日子,让他不再混乱,可是现在他受了伤,闲下来,躺在床上又有大把时间胡思乱想了,他要找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不然纠结的脑袋是要发疯的。
这时,一个大眼睛的护士走到何书桓病床前,她这一身纯白的护士装,就算在离战场这么近的地方,也能保持干净整洁。她对他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书桓,该换盐水了!”
何书桓本来在床上发呆,看到是她,也露出一个微笑:“麻烦你了,汪护士。”那护士横了他一眼,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娇嗔:“我都已经叫你的名字了,你还叫我汪护士?”何书桓笑了笑:“好吧,麻烦你了娉婷,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来也巧,这个汪娉婷跟他还有些关系,他们的父亲竟然是同事,同在南京政府工作。两个年轻人又能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相遇,这不就是缘份嘛。
同样的家庭,同等学历,同样有几年社会阅历的人,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语言,谈话时一点也没有滞涩的感觉。
不论他提起什么话题,当代文坛和诗人还是国际形势,她都跟得上他的思路。这还是头一次有一个女人,能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立场来评论时事,何书桓不可谓不惊喜。
而且汪娉婷虽然父亲身居高位,却跟他一样,一点也不想依靠家里,而是想凭着自己的本事为这个社会做一些事。书桓选择了直言时弊的记者工作,而娉婷就更伟大了,她以一个女孩子的身份,只身来做战地护士,简直让他佩服。
就这样,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之感。两人在感情也不知不觉中更近了一层。虽然谁都没有说破,但是那流露于外的暧昧,连营长和护士长这些外人都能看得出来,便时不时地拿他们俩来打趣。
其实何父在月前,往报社打过一通电话,得知他的儿子竟然不知死活地跑到战场上去之后,当下震怒。可他又没有权力把他调回来。
当下,何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老同学家的女孩儿,汪娉婷也是个叛逆的姑娘,非要去做什么战地护士,在家里闹得不可开胶。
两个老友早就有联姻之意,他们一合计,干脆把娉婷调到了书桓所在的营地,他们也不在特意做安排,相信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才俊,自然会相互吸引,而他们的所料也不差,何书桓确实遇到了汪娉婷。此时何书桓还不知道被他爸算计了,也不知道深爱的依萍正在遭遇危险,一心和漂亮的女护士在谈风花雪月。
说到依萍,她受的罪也差不多到头了,因为林队长的兵找到了他们藏身的仓库,并把那四个闲来无事正在打麻将的混混一窝揣了。
在士兵们把凄惨的依萍送去医院后,林队长亲自给陆家打了电话,言明人已经救了出来,绑匪也捉住了。让如萍来医了院接人。
陆家等到这通电话,所有人都算松了口气,然后就开始往医院赶去。这天正好周末,梦萍和尔杰也在家,他们和青阳玩得很好,对于这个可爱的家庭新成员,接受度竟然比如萍想像的都要高。
梦萍的急性子改掉了不少,对待小孩子也比较有耐心了。特别是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在尔杰那只皮猴的衬托下,小青阳可爱的分数又噌噌往上涨了一大节。
最令人惊奇的就是尔杰了,他在家里当惯了小霸王,平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围着他转,突然来了一个比他更小的,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不但没撒泼,而是像模像样地当起了小叔叔,领着小青阳参观这参观那,还大方地分享他的玩具出来,让陆振华都跌破了眼镜,他不无感慨地说,现在的尔杰很好,长大了,懂事了。
梦萍尔杰和小青阳留在家里,王雪琴也直接宣布不去。既然人都救了回来,已经没有热闹可看,最重要的没损失她一分钱。她跟依萍本来就没什么情份可言,现在过去了,难道别人还会领她的情不成?她又要压抑本性不能冷嘲热讽,去干什么?自虐吗!
一行人到达医院,正好在门口遇到方瑜和杜飞。他们到病房时,依萍正躺在昏睡着。医生说没什么事,只是休息不好,加上营养不良,打过营养针后就睡着了,一会儿就能醒。
一身军装笔挺的林队长也在,他先是对着如萍点点头,然后来到陆振华面前郑重地敬了个军礼。陆振华早就在如萍那里听说了这位林队长,亲切地和林峰叙起了过往,看得出来,两人对那段岁月都有无限的怀念。
傅文佩早就一颗心扑在了依萍身上,她和方瑜先进去看了会儿依萍,发现她真的没什么事后,也轻松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林峰的手下来回话了,说犯人已经招供。他们没走警察局的路子,林峰没有多想。只想着帮人帮到底,他们的专用的刑讯手段,要比警察局厉害很多。人是他们抓的,顺手就给办了。能这么快就出结果,他也一愣,心道手下这帮下手黑的小子们,可能是吃素吃太久了,所以把怨气都用在审人身上了吧。
97、第 97 章
正好陆家人都在这里, 林峰就让他的手下把结果直接说出来,可是那个小兵却有些吱唔起来。
林峰眉头一竖:“张扬!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在老司令面前别给我丢人,咱当兵的就要有话直说!”这个张扬正是北平路上救人遭蛇咬的那个人, 只因他现在被操练得更黑了,如萍差点没有认出来。
张扬抬头看了看队长和如萍,以及那些听到他说话也围过来的人,想来这些都是病人家属吧,可是这个还真有点不好开口呢,他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下说:“据绑匪交交代:这件案子的一开始,是白玫瑰也就是陆小姐自己找上他们来的, 演一场假绑架的戏。等着她分手的男友来救, 两人再顺理成章地和好。
谁知道那个男人并没在上海,他们为了弄得更真实一点,才打电话给陆先生。后来听到赎金的数额巨大,起了贪心才弄假成真了。”
张扬看到众人一瞬间都不敢置信的表情, 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他们听到这样荒唐的事也是这种表情,他微一停顿又说了:“四人都是分开来审的,说的话口径一致。”
那几个混混还算聪明,知道自己闯了祸不能再把秦五爷折进去,不然他们真的就死路一条了,所以都隐着秦五爷的那部份没说,希望他良心发现把他们给捞出去。要不然陆振华他们听到秦五爷的份, 会立刻相信。谁都知道依萍和秦五爷走得很近,帮她这个忙也无可厚非。
傅文佩先惊呼起来:“不可能!怎么会!依萍不会做这种事的,我不相信。”
张扬面露尴尬,就猜出可能是这种效果,他拿眼去看林峰。林峰的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陆振华的脸色却沉得都可以滴出墨来。他大步转身进了病房,依萍也正好在这时悠悠转醒。她一睁睛看到的是亲人而不是那几个混混,当下觉得亲切无比。惊喜道:“爸爸!”身后佩文佩也小跑着跟进来,她更是欢喜地叫了声:“妈,你也来了!”
陆振华一脸怒容,对她憔脆的面色视而不见,直接了当地问:“依萍,你说,是什么人绑了你,是不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依萍闻言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转成苍白。文佩看着有些心疼,忙来到她的床头,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振华,孩子刚醒,你别吓到她。”
陆振华不理傅文佩,眼神像刀子一样地直视着依萍,依萍被看得心虚,闪躲他的目光,不知道怎么样开口。
陆振华看到她这番模样,更是肯定了猜测,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你哑吧了吗?!”
尔豪他们进入病房,把一个小小的病房填满,明显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在等待回答。
依萍看到有这么多人在场,找了一圈,却没有她最想见的那个人,心下怅然若失,陆振华又是一幅笃定的样子在置问她,知道事迹败露,再瞒不过去,她低下头,不敢看谁的眼睛。
轻声道来:“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见书桓一面,可是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他走之前,我在大上海的门口等了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出现。我只能用这种不寻常的方法试试。
谁知……老三他们竟然会翻脸无情反咬一口!我知道错了,爸!你原谅我这一次,回去后,我如你和妈的意,去念书去考试,当个新时代的大学生,再也不做你们不愿意的工作。”
众人听了她的说辞简直目瞪口呆,只有如萍的神色淡淡的,林队长看上去也一片平静。前者是习惯了依萍的惹事程度,后者是因为这姑娘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不过是还一个人情罢了,该做的他也都做了,一个外人还能如何。
陆振华脸已经涨成青紫色,要不是有个手杖,他差点就站不住,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后面的辩解。他恨不得一巴掌乎下去,奈何站得位置不顺手,陆振华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指着她颤声道:
“你怎么能这么无知,简直蠢到家了!我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你把我的心都伤透了,脸都丢尽了!”
尔豪忙扶住气得有些摇晃的陆父,他觉得今天的经历真不可思议,等他年老时,回忆今天的事,一定会还会觉得惊奇不已。尔豪对依萍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怜悯,这丫头思想太不成熟,每每把别人搅得鸡犬不宁之时,也能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他甚至开始同情何书桓,他是怎么忍她忍了那么久的!
方瑜在为她的朋友的不幸遭遇流泪悲伤,目光中也露着淡淡的不赞同。
如萍干脆把目光调开,看来人没遭什么大罪,这也算是给她上了一堂课,免得日后思虑不周,再吃更大的亏。
依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一屋子人竟然没有一个替她说话的。竟然连她妈和方瑜都沉默着,她觉得很委屈,所有人都忙着讨伐她,却没有一个人问一句让她怕极的绑架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振华痛心疾首:“这些年,你每次来见我,除了伸手要钱和忤逆顶撞之外,你还做过什么正经事?你没有问过一句我身体是否健康,我的生活如何。我都没有跟你计较。现在,你这个不孝的女儿,屡教不改不说,祸事还越闯越大!到底想闹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我真是前世欠了你,今生要被你讨债!我们为你担惊受怕,你却一心想着风花雪月,为了一个男人,你撒下这个弥天大谎,不知廉耻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陆振华每一次动气,就习惯性的挥鞭子抽人,可是这一次,他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简直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她。
文佩也边哭泣边说道:“依萍,你真的这样做了,妈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怎么这样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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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萍只觉得现在惨兮兮的,情人不要他,亲人嫌弃她,连最好的朋友方瑜都在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依萍一时间心如死灰,喃喃道:“好,我去死,死了干净。”文佩和方瑜自然要拦着她,病房里又是一番哭闹。
林峰目睹前司令家的这样一场闹剧后,绕是他向来坚硬也变得有些尴尬。如萍见离散场的时间还早,干脆邀他出门走走,总不好让人家陪着他们在那里受罪。她也借机远离那个不得安宁的病房。
说起来如萍也有几分任性的,碰到了不喜欢的事,总会尽快地溜走,眼不见为净。
本来陆家人要邀请林峰吃顿饭的,林峰又部队临时有事,被叫回去了。陆振华更觉得这是一个托词,人家是看了场闹剧之后,不相再和这家人掺和,他平生最要面子,没想到在以前的手上面前丢了个大脸。对依萍更加不喜起来。陆振华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在如萍和尔豪的掺扶下,步履蹒跚地回家了。他在依萍几日的住院其间,再也没去医院,也没再问过一句。
王雪琴在家里听到了尔豪的复述,她有些后悔没去凑热闹。她生平最爱看别人笑话,这可真是一场大戏,没想到,一直嚣张的依萍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这件事让王雪琴开心了好几天,在饭桌上,别人都能看到她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
依萍的事就此揭过后,王雪琴趁别人不在的时候,把如萍叫到房间里谈话:“你说实话,青阳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把孩子送来,父母就不闻不闻的?难道打算从此就养在我们家了?”
如萍知道该来的逃不掉,王雪琴能忍着好几天才问这事,除了那个佩姨的事让她烦心之外,小青阳也着实是个可人疼的孩子。还有就是,雪琴一直和陆家的三姨太没什么冲突,一个是翰林家的小姐体弱多病又深居简出,一个是最后进门戏子出身,两人可能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三姨太早早就去逝了,尔卓又上学不怎么进内宅,他们没有利益冲突,不然的话,换了别人雪琴也不会这么淡定了。
如萍捡些能说的说了,说尔卓夫妻都是忙起来没日没夜的,小孩完全由保姆带着,这样还不如接过来养,能讨得老爷子欢心,家里有小孩的声音也热闹些。
如萍还特地拿出一个装着钱的信封交给雪琴,说这是七嫂孝敬父母的,以后还会寄抚养费来,让雪琴收着。其实慕华给的钱她一分没要,这是她从自己户头里取出来的。
雪琴的性子一时难改,也改不了。如萍不能让小青阳因为钱的事,在陆家遭白眼儿。
雪琴打开信封一看,深吸了口气,里面都是整百的大票,厚厚的一叠,足有七八十张吧。她目光一转,看来尔卓这些年混得还不错,而且也没有忘了老父和陆家。这样王雪琴便不再说什么了。她到不是非贪人家的钱,她是怕尔卓放个小的过来,为了日后分老爷子的家产,既然现在先说得清楚,他又不缺那点财产,那她就不追究什么了,那个肉乎乎的孩子,她也是爱的。
陆振华把自己闷在书房里生闷气,越想越觉得是傅文佩小家子气,养不出德行出众的女儿,到是一点也没反省他自己。依萍这一次的举动,真是把陆振华的所有愧疚怜惜都磨没了。她为了一个男人,就想出这种损招,连累家里老父母跟着担惊受怕,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在陆振华看来,这个女儿已经失去了让他提携的必要,她爱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他再也不要管了!
这件事过去了,陆家要迎来一个真正的大日子了,如萍和修文的订婚宴。古时的定亲讲究六礼,现在新社会儿没那么多讲究,而且修文的父母又不在国内,就只邀请陆家的亲友和两人的的朋友同学聚一聚就好了。
如萍就这么以为的,没相屋准备工作去让她惫于忙碌,选礼服做头发,打饰品订酒席。雪琴把她一腔的热情都投在如萍身上,这是她孩子当中头一份定下来的,而且找到的人家也不差。雪琴围着如萍忙得团团转,一天三顿的吃着燕窝的如萍真是有苦说不出,王雪琴却坚持地认为,这样能让她的脸色更红润。
如萍自由惯了,被这样紧迫盯人的对待弄出些脾气来,跟王雪琴说这些是从来说不通的。和蒋修文一起出门的时候,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她有没精打采地说:“早知道这样麻烦,就先不订婚了,把好好一个假期搅得惨不忍睹。”
她原本订下计划要看的书一本也没看完,晚上安静的休息时间,又被小青阳占了去,用于游戏和讲故事。当然,她对这样的互动活动也很衷爱。
以前她怕小孩不适应新环境,而且正赶上家里最乱的几天,所以她干脆带小孩同住一个房间。现在二楼的房间整理好了,一向听话的小孩却说什么也不要走,晚上把他留在那里,半夜他也会偷跑过来。如萍在试了三次之后,就舍不得孩子总半夜醒来。姑侄俩就一直一起住着,反正他又不占什么地方,有时,早上醒来时,小青阳已经拱到了她怀里。
蒋修文有一次无意中知道了这种现状,妒火中烧的男人眼里都冒出了绿光,他恨不得把那孩子拎起来打屁/股!被如萍冷冽的眉眼一瞧,他立刻蔫了,如萍的被窝,那应该是他的地盘!
蒋修文心里很想把这个争宠小鬼头,有多远扔多远。偏偏小青阳直觉敏感的像小动物,对自己的领地——姑姑的暖被窝,占有意识也很强,每当这个冷着脸的叔叔靠近时,他的小脸也会自觉不自觉地扳起来。那一大一小对飚着冷气,总是让如萍头疼不已。
蒋修文半个多月没见到女朋友,她回来了又先去围着别人打转,让本来就有受了冷落的他更加委屈,听到这丫头还妄想悔婚,嫌弃订婚麻烦。修文一向不愠不火的性子也急了起来,回家就给威廉施压,让把一切简化简化简化……
只要快快完成仪式,把名份定下来就不怕她要逃跑了。宴会的布置是由威廉和雪琴商量着办的,威廉也无奈苦笑,他权限有限呐,哪里管得着,人家亲家妈妈在饭桌上喂女儿吃什么!
等如萍和蒋修文终于都闲下来,难得的能见一见,一起散散步逛逛商店。蒋修文满心以为这是甜蜜蜜的二人世界,没想到那根小尾巴陆青阳也跟来了。
青阳看到黑着脸的叔叔时,小嘴也抿起来,变得有些气哼哼。
如萍失笑地摇摇头,一手拉着小青阳,一手挽着蒋修文,开始对着列出的单子采购东西。其实修文也是很喜欢小家伙的,不能否认,每当对着这小不点时,修文身上的每一丝清冷都会收不自觉地收敛起来,而且还能让如萍看到,他带上些孩子似的堵气神情,这让如萍越来越爱看他们相处了。
步行街上的行人不少,路两旁的各种店铺林立,这附近不远还有家很大的百货公司,所以这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地段。
没走几步路,如萍在一家布庄前停了下来。陆青阳左看看右看看,他没一会儿就看到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那孩子都是走在大人们中间的。小青阳不乐意了,他撇起小嘴抱怨似地说:“十叔都会和姑姑一起牵着我。”
在陆家他叫尔豪为十叔,尔杰小叔叔,对蒋修文就直接省略叫叔叔。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和姑姑这个称呼配套。
他圆溜溜的眼珠瞄瞄修文,蒋修文本来和如萍讨论布的质地。听到小孩的话眉毛一挑。颇为无奈地走到小孩的另一边,大手牵起小小手,把小孩置于两个大人之间。
小青阳立马眉开眼笑,有些得意地看向不远处正被爸爸妈妈一起牵着的一个小女孩。
如萍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下也是感慨。这孩子还是想家的吧,也渴望父母双方的陪伴,可他却从来不曾吵着要爸爸妈妈,不知临来时,尔卓他们是怎么跟孩子说的。
修文听如萍讲过北平那对夫妇的事,也敏锐地洞察了她的心思。蒋修文一只手还牵着个小的,一手拂上她的发,把飘落其上的小绒毛拿掉,轻声说道:“有我们在也是一样的。”
只一句话,如萍听明白了他的心意,他说,青阳有他们爱护照看,和在他父母身边是一样的。如萍真没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浮起淡淡的暖意,头顶的炙阳也变得明媚宜人,她蜜色丽唇也抿起迷人的弧度,让人看得闪了眼睛。
刚要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蒋修文一定忍不住采撷,小青阳收回得意的视线,就看到姑姑对着叔叔笑得很好看,他咧起小嘴呲出一口小白牙:“姑姑,抱!”
蒋修文从旖旎的气氛中回过神,盯了眼这破小孩,果然还是一点也不可爱,而且让人恨得牙痒痒。
小宝贝求抱,如萍当然不会拒绝。小青阳没能马上扑进香香软软的怀抱,撞上的却是个硬梆梆的胸膛,他有些不悦地在修文的臂弯时扭了扭,还想朝如萍伸手,蒋修文在他不乖的小屁屁上一拍,这孩子立马老实了。动也不动地窝在修文的怀里,用颇为委屈的目光瞅着如萍。
如萍这回能空出手,就加快速度解决掉要买的东西。不去关注小侄子的那点委屈了。
今天采购的东西主要都是给小孩用的,因为家里没什么适合小青阳用的东西。他们从北平回来时,如萍自己就有一个大箱子要提,所以青阳的行李就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反正上海什么都有,到了这边再买也是一样的。
温柔美丽的女子,高大英俊的男子,还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娃娃,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家三口。现在上海还有很多旧式女子,她们结婚早,十五六岁就结婚也可以生出这么大的宝宝了。
所以这如画里走出来的‘一家人’,成了一道温馨美丽的风景。不论什么年龄段的人看到他们都觉得赏心悦目,不论是老板还是店员都会自觉地减些价钱,如此他们收获到了大把物美价廉的东西。
98、第98章
买完了小孩的东西, 如萍拉着修文到了一家纯手工的高档男装店里,打算给他挑两双凉鞋。今年夏天格外热, 最近几次见面,他却总穿着整齐的不透风式的皮鞋。
蒋修文进店之前, 还以为是给小青阳选衣服呢,没想到这次的对象是他,他微愣一下后,就接过如萍挑好的鞋子试穿起来。小青阳自觉地转移了怀抱,勾住如萍的脖子,看叔叔试鞋。
如萍的眼光不错,那种样式穿到修文脚上, 很合适又不花哨。修文想到他从来没有跟如萍说起过鞋子的尺码, 这要平时对他观察入微,才能注意到这种细节吧。
店员也是个乖觉的,见到这一行人亲蜜无间,认为是一家用无疑, 上前笑道:“先生, 您太太的眼光真不错,这种款式也是我们店里刚出的,大小也正好合适呢。”
如萍对店员的话一怔,不同得出言解释:“哎?我们还不是……”
修文却直接说:“这两双包起来,我太太的眼光一向跟我一致。”
店员顿时眉开眼笑:“好的,先生请稍等。”他走过时还说:“小少爷也真可爱,跟先生太太很像呢。”
如萍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青阳又不是他俩个生的,哪里像啦?知道他就是客的套地恭维一句而已,也没再记较。却嗔怪地看了蒋修文一眼,便宜你了,被认作是我家青阳他爸了。
蒋修文在如萍的耳边低声耳语:“不要否认了,让我提前体味一下,被认做是蒋先生和蒋太太的滋味吧。”他连把小拖油瓶算在内都不计较了。
小青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把目光定到蒋修文,歪着小脑袋,叫出了一声十分雷人的称呼:“姑父!”
如萍和蒋修文这一惊都不小,而且后者是又惊又喜,如萍板起脸问小孩:“你刚刚叫他什么?这是你蒋叔叔,可不能叫错了!”
青阳一本正经地扳出手指数道:“梦萍姑姑教我的,叔叔的太太叫婶婶,姑姑的先生叫姑父。他说姑姑是他太太。”小家伙从小就聪明,逻辑性又比别人强,这些亲威的称呼问题一教就会。
如萍揉揉他的小脑袋,重新交代小孩:“他现在还只是叔叔,以后换称呼了姑姑再交你。”
小青阳一向听她的话,乖巧地点了头。如萍松了口气,蒋修文却是微微有些有些失望的。不过他被如萍警告性地看了一眼之后,就乖乖地把那不应该的失望扔到脑后了,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这小孩拐了,若是一直叫他姑父那多亲切呀!
从绥远开回的军用卡车上,何书桓并不是一个人上路。随行的汪娉婷也结束她的这次历练,跟他回上海。两人也刚确了男女朋友关系。正常人抱得美人归都该是欣喜雀跃的,除非他心思不在这里,何书桓就望着远方有些心不在焉。
汪娉婷的目光有些幽怨,他还在想着他的前女朋友吧。何书桓已经把他和依萍的故事讲给她听,她对于那样一个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也是好奇的。不过她并没多在意过,谁没有一段过去呢。
从小到大,围着她转的男人也有不少,像何书桓这样的,刚确定了关系就开始明目张胆想别人的男人,却是从来没有过,汪娉婷现在到是想会一会那个依萍了。
这个暑假,陆家的人都格外忙碌。尔豪要照常上班,而且前方战事吃紧之下,他们报社总会加班赶稿,还有一堆人口急增,经济衰退等社会问题。回到家里他差不多吃完饭就去睡觉,也没精力和别人多交流。
梦萍本来可以好好玩玩的,可是想到还有音乐学院的那个梦想,就在外面报了个班学外语去了。尔杰的小老师石蕊最近都有事不能来,所以也和梦萍去了同一个学校,只不过一个上初级班一个上高级班。
陆振华非常喜爱小青阳,这毕竟是家里唯一一个第三代。青阳也是聪明可爱,那端端正正的小模样,有时又会说出贴心得不得了的小话儿,这就是所有想要孙子人的梦想了。就连最不是滋味的王雪琴,对着小孩都说不出重话来。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
用王雪琴的话说,那就是从头发丝儿宠到后脚跟儿!这小娃也是个敏感的孩子,家里的人都爱护他,他就爱腻着他们。以前在北平的家里,总是只有一位不太搭理他的保姆,爸爸妈妈经常几天都看不见人影。
在这种环境下,他明显也快乐开朗起来,虽然有时候害羞了还是会藏到如萍身后。时不时地把那双大眼睛弯起来,波光潋艳的,像一弯月牙泉,叫人见了就喜欢。陆振华常说,这小孙子长大了,说不定要比个大姑娘还好看。
这日午后,王雪琴也去找酒店的经理商量细节,本来以为邀请的人不多,家里也办得下,可是真论起来,名单上不知不觉就加了不少人,威廉也提议,不如交给酒店省心。
陆振华和陆青阳坐在两张摇椅上,他喝茶晒太阳,小青阳主要在吃点心,小孩子总偏爱甜软的食的物。蛋糕成了孩子们的必爱。如萍的店也在小朋友们的身上狠狠赚了一笔。
这些是陆振华从如梦令带回来的糕点。据李玉真说,这手艺还源自如萍,陆振华本来不太爱吃甜的,却偏爱那种相对清淡的栗子蛋糕。又想到家里还有个小的,所以他最近常会顺便带一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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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看到院里的角落茶花长势很好,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了,所以长得有些太自由了。她便换了一身以前的旧衣服,带上手套,开始给它们松土换盆。顺手再摘去黄叶和多余的小花骨朵,忙得不亦乐乎。
小青阳吃过了点心,就围着她转圈圈。陆振华看着他们,笑眯眯地再续一杯茶。其实他以前更爱呆在屋子里看看报或者抽一会儿烟,现在如萍说家里有了小孩子,吸了二手烟会响响发育,已经开始他每天抽烟的数量了,而且还不能在孩子面前。
现在却养成了在外面晒太阳的习惯。他也喜欢看着快乐的小孩子们,就算是只听听他们的笑声也是一种满足。陆振华一直以来都是个强硬的男人,他自认为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早就也硬掉了,没想到晚年的时候,却又找了回来。
如萍手上一边给花盆松着土,一边跟陆振华闲话家常:“爸,不如你也学些外语吧,以后也能和多一些人交流,反正你现在呆着,有点事情做,还能打发掉空余的时间。”
陆振华又喝了口蜂蜜柚子茶,这也是如萍做出来的小东西,夏日的午后用里面放上冰块,清凉又解暑。不过他不被允许多喝,不让给他太多冰茶,阿兰就真的不给,杯数到了,就端着茶壶直接躲回了屋子里。
想到这陆振华有吹胡子瞪眼的趋势,他一辈子都在领导别人,可是最近发现,他的威信越来越低,就是在这个家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可以领导他了,“我怎么就呆着了,上午才去过你那间小店,下午还要去骑马,都排得满满的了,哪还有时间就外语。”
其实他从来就不爱学习,要不然也不会去从军了,而且他打心里看不上那些耀武扬威的外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比他们这些原住的公民都活得滋润,他们那些难听的发音有什么好学的!
如萍知道他好面子,还有些别扭,有些事直说反而达不到效果,十分耐心地说:“不是要您特意去学,以后再请家教教尔杰时,就让青阳也跟着旁听吧。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学语言最好的时候,您跟他一起学,他记不不住的,你再重复一遍教教他,还能督促小孩成长,你说怎么样。”
这是给他找台阶呢,要是直说为了让他能融入美国社会,才去学外语,他一定不肯的。现在多了这个心头一宝,就是为了小青阳好,可能就说得通了。
陆振华考虑了一会儿说,才勉强说:“好吧,有空时我当青阳的陪读也行。”他也知道走到外面一致的语言是必需的,可是自己还是拉不下那个脸来,最近看梦萍尔杰他们一凑到一起,就嘀嘀咕地说英语他也有些动心。既然如萍把借口都给他找好了,他就顺水推舟了。
梦萍正好从大门外回来,手里正提着一个圆滚滚的兜子,里面是一个很重的大西瓜,她到了门口就有些拎不动了,喊道:“阿兰,快来接一下,把西瓜拿去冰一冰。”
阿兰忙过去接她的袋子。梦萍打量了一眼院子里,看到那个穿得灰扑扑在挖花的人后,一双凤眼立刻瞪圆了:“如萍!你在干什么!后天你就要订婚了,你的手不要啦!”
如萍在转身之前先翻个白眼,梦萍最近和王雪琴学的,对她的行为约束,已经管出强迫症了,这不许那不让,端个重物都怕她弄出了手,到时候在众人面前跳舞不好看。如萍放下花盆,做投降状地将双手举高,笑嘻嘻地说:“我带着手套呢,不会弄粗手的。”
小青阳拿着小扫帚和小锉子,正在一点一点地把如萍扔丢下的花枝花叶收起来,认真的样子像是最勤劳敬业的扫地工。
梦萍快被这两个气笑了,“你自己不听话也就罢了,青阳还这么小,就被你支使着干活,你这是虐待童工知不知道!”
如萍不在意的挥挥手说:“我这是在教青阳小少爷,劳动的可贵,还有自食其力的重要。”
梦萍气得干瞪眼,看如萍不知悔改还在摆弄那些花草,而陆振华也只是不说话,躺在摇椅上看热闹,她一跺脚,气哼哼道,“我自己吃西瓜去!没你们的份!”
小青阳转了一圈,梦萍就不见了,满脑袋问号,“咦,梦萍姑姑呢?”明明刚刚就在院子里,怎么‘咻’地一下就不见了?
如萍笑道:“她呀,给我们切西瓜呢。”一会儿梦萍准会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她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刚好弄完最后一盆,如萍摘掉手套,顺手接过小孩的小工具把地弄干净,牵了小孩说道:“走,我们去水池边洗手。”
尔豪和杜飞下了班,直接去了杜飞租的公寓,报社接到消息说,书桓今天就会回来。方瑜是知道尔豪的行踪的,所以当她带着依萍直接找上了门。
依萍这两天也憔脆不少,刚出了院,又被秦五爷找到。说她既然没事了,签煌合同也该履行了,让她准备一下回去唱歌。依萍也不是个傻的,到这哪儿还不明白,秦五爷当初帮忙的条件,她是真的要开始还了。
她在,这正是依萍的爱好,不会觉得为难,又是高薪的工作。只是文佩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让依萍觉得好愧疚,当初在医院答应她妈妈以后好好念书的事,怕是不能成了。因为这一次,如果她不履行合同,违约金她们是绝对赔不起的,而且看她爸爸的样子,恨不得跟她们划清界线,也不会再出这份钱的。依萍只能回去舞厅去唱歌了。
方瑜也劝依萍不要再去大上海了,那个秦五爷的心机深沉,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还有那灯红酒绿的环境,听听就很可怕。依萍无奈地说,她没有别的办法了,签了约就要唱下去,不然的话要赔对方违约金,把她卖了也不值那么多啊。
只有三年而已,她也还年轻,很快就过去了,一点也不会耽搁什么。这话不知道是为了安慰方瑜,还是为了安慰她自己。
尔豪本来找何书桓,是想来场朋友间的谈话,让他痛快点,和依萍的男女关系,不论是合是分,让他决定了就不要再改,免得总给别人添麻烦。当他看到方瑜把依萍带来的时候,有些不高兴,皱眉道:“你们怎么来了!”
方瑜上前抓住他的手小声说:“你别一见面就生气,依萍好可怜,这些天她情绪一直不高,我不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才告诉了她今天书桓回来。”
杜飞一见气氛又向坏的方面发展,是他这个做主人的表现风度的时候了。他请几个人都坐下,一人倒了一杯温开水招待,扶了扶眼镜笑道:“茶叶早就喝光了,一直忘了买,大家喝点白水将就一下吧。”
尔豪皱着眉不想跟依萍说话,对方瑜也有些牵怒起来,甩开她的手,做到另一边。
依萍本来就被他的阴阳怪气弄得不舒服,他这个动作更让她看不过眼,气道:“是我自己要跟来的,你跟方瑜发什么脾气!有什么火,你冲着我来好了!”
方瑜忙说:“哎,我没事,你们别又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怎么说也是亲兄妹,哪有解不开的仇,何必把关系弄得那么僵呢。”
尔豪冷笑一声,转过头去,连看都不看依萍,跟杜飞说起工作上的事。
若是按照他以前的性格,一定又忍不住发脾气跟依萍杠上,可是现在他却懒得理她了。有些人,是没有心的,你费尽了口舌,到她那里也是浪费,话不投机还不如不理的好。尔豪算是看清,每次跟她扯上关系,他都要倒霉,还是敬而远之,免得他无辜被牵连。
方瑜也有些尴尬,尔豪连她都不理了,只一味地去跟杜飞说话,说他们采访的过程,连她也插不进嘴。一个是好友,一个是男朋友,方瑜也是两头为难的。对于她,这本来会是一段难得的机缘,可是这对兄妹偏偏像仇人一般,关系僵得可以。
她对依萍的哀求没有抵抗力,才带她来,早有准备会惹尔豪不开心,可是现在尔豪干脆一起无视她们两个,让方瑜心里也难过。
依萍瞅了眼两个自顾说着话的男生,向方瑜保证地说道:“我跟你发誓,我只看一眼,确定了书桓完好无损地回来,我就走。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再因为他不理我而伤心了。我就见他一面,真的。”
方瑜握住她的手:“好,你只要不折腾你自己,怎么样都行。”不得不说,依萍能交到方瑜这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朋友,也算是她的幸运了。
时钟滴滴哒哒地走着,时间越接近,依萍竟然有些紧张,她有种初次约会时的忐忑,还有马上要见到心上人的喜悦。杜飞给他们续完第三杯水时,大门口传来钥匙的响声,杜飞直接跳了起来,快步去给书桓开门,心道,祖宗你可回来了,我用来擦冷汗的袖子都要湿透了。
何书桓刚把钥匙放到锁眼里,门就自打开了。他看到杜飞那张熟悉的脸,觉得相当亲切,何书桓可是从战场上走了一圈呀,离鬼门关才几里的路,再回归文明社会,心态当然不一样。也不顾自己风尘仆仆的样子,当下一把抱住杜飞,拍了拍他的背:“杜飞,我真想你呀!”
杜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吃不消,当他看到何书桓身后竟然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正对他眨眼微笑时,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咳个不停。
何书桓连忙放开他:“是不是我拍得太用力了,你没事吧?”这时尔豪方瑜也走了过来,书桓很开心一回来就看到这么多朋友,当看到从方瑜身后走出的依萍时,他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依萍正热切又不安地看着他,书桓一时间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汪娉婷极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声音轻媚婉转:“书桓,不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吗?”
99、第99章
何书桓一愣, 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汪娉婷看着他这种状态,眯了眯眼睛, 扫了眼屋子里跟她大眼瞪小眼的几个人。最后目光与依萍对上,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评估打量。
不是她身为女人的直觉有多么准, 书桓就算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好友,这种表现也太过了吧。屋中唯二两个女人,方瑜正揽着尔豪的胳膊呢,汪娉婷的目光自然要停在依萍身上。
依萍心底也一颤,有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她强笑着问:“书桓,你回来了, 我等你很久了。这是谁啊, 你的朋友吗,怎么跟你来家里了?”之前也从没提过有这样一个朋友吧。
何书桓看到依萍还能没心没肺地笑着,就想起她日记里的那些句子,她说他只是她的报复工具, 战利品。那她一定不愿意看到这个战利品易主了。何书桓像是忽然受了刺激一样回神, 笑着揽过汪娉婷的肩。
对着众人说道:“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婷婷,我们在绥远战场上认识,一见如故,又同生共死。我受伤也是她给我治好的。婷婷,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男生们是我的同事兼好友, 尔豪和杜飞,方瑜是尔豪的女朋友,依萍……是尔豪的妹妹。”
汪娉婷配合地一笑,也大方地向着几人说到:“原来是你们啊,一路上书桓可向我说了你们之间很多事,没想到刚一回来就能见到,真是缘份不浅。”
杜飞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去了次战场,就捡了个女朋友回来?!”想到这样说好像是太礼貌,他忙又补充到:“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事,我也申请过去好了。”
尔豪和方瑜听他这么说,脸上的血色都不见了。他们都有想过,书桓回来以后面对依萍的态度,却从来没想过是这一种。他竟然直接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回来,把依萍的身份直接否定。连对依萍多有怨言的尔豪,都开始有些同情她了,闹得那么厉害,差点把自己的性命和贞洁都搭进去,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他是该说,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吗?
依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错愕地看着那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心里在不断地摇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错?!她的书桓呢?怎么出去一趟就变了个人一样,让她一点也不认识了。
依萍的脚像是被钉在地板上了一样,站在那一丝都挪不动,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两人,好像在等着他们有谁突然宣布,今天是愚人节,书桓是在开玩笑的。过了好一会儿,却都没有人打破沉默,她一点点绝望,在如此大的刺激下,她自己都惊奇她竟然没有崩溃。
依萍现在很冷静,她没有任何一刻比这还冷静。她率先平静地走过去说:“喔,是汪小姐呀,你好,也许书桓提起过我,也许没有。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的好,我不只是尔豪的妹妹,也是他的前女友。放心,不过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们那钞游戏’早就结束了。我今天来这儿,是找杜飞谈事情,现在谈完了,也该走了。喔,对了,我还是大上海的当红歌女,你们有空了,可以来玩,我给你们免单。”
人在情关里若是不开翘,任你外人磨破了嘴也说不通,认准了就一条道走到黑,可若是那人真的做出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寒了你的心,那感情冷却下来也许只是分分钟的事。女人有时无情果决起来,也会认人刮目相看。
如今的依萍就是,心心念念的人,不仅担忧他的人身安危,而且还担忧他感情上备受煎熬。现在,他却领了个陌生的女人到她面前,高兴的宣称,这是他的女朋友。让她觉得她就是个傻瓜。
说完她还能一脸笑意地向方瑜杜飞他们点点头,这才绕过挡着门的何书桓两人走出去。方瑜怕依萍想不开,给尔豪使了个眼色后就追了出去。
何书桓的脸色已经铁青,依萍就那么若无其事地说话,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像他一点也不重要一般。他的拳头狠狠地握拳了起来。
汪娉婷不是滋味地看了何书桓一眼,用撒娇的语气说:“你的眼光到是不错嘛,前女友又漂亮还会唱歌,看起来还是个爽快性子,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我就要被比下去了。”
女人会这么说,当然是口不对心,她希望的是男朋友说一句:“她跟你简直没法比,或者你比她好千百倍。”可是何书桓现在的心思都被依萍的影子满了,哪里会注意到汪娉婷的小心思,他眉头紧锁着,陷入了沉思,而忽略了她刚刚说了什么。这让汪娉婷的脸色一僵,不知道何书桓是真没听到,还是默认了她不如依萍的话。
杜飞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难到他们的公寓还要遭受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火?他转移话题说:“请进请进,怎么让客人站在门口说话呢,大家都进来坐吧。”
尔豪看看何书桓,再看看他身边的人,客气了两句之后,就告辞走人了。原本他准备了一肚子话,看来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也都不需要说了。
跑出公寓楼的方瑜追上了依萍,急忙拉住她:“你走慢一点,这条路上的车不多,也要看路的!若是被刮到了怎么办!”
方瑜喘匀了气叹道:“依萍,你有什么委屈,不要憋着了,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知道你已经压抑太久了,在我面前,你不必伪装你自己呀。”
依萍挥开她,流着泪,靠着墙壁滑落下来,倔强又痛苦地说:“你不要让我无地自容了,我没有为他痛苦,他不值得!他这么容易就换了对像,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我根本不在乎他,他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吧!”
方瑜拍着她的肩安慰:“你的心情我理解。真没想到,何书桓竟是个薄情人。出去才一个月,竟然领回一个女朋友,而且还是在战场上领回来的,他是去工作,又不是去渡假,怎么能这样呢!他们这些花花大少,都是见异思迁的人,我们不必因为他们伤心,实在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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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想到了尔豪,想到了之前一直都有露面,却‘如雷贯耳’可云,还有依萍说过那个登堂入室很受尔豪家里喜欢的石蕊,方瑜对自己的爱情也动摇起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许书桓只是想找个人气气你呢,哪有爱情发展是那么快的,就算他去了第一天就遇到人,相识还不过一个月,你见过认识一个月就谈恋爱的吗?彼此能有多了解,书桓不像是这么随便的人。我看这个什么婷婷,到像是个假的,说不定,是书桓故意找来试探你的呢。”
依萍本来正痛苦万分,听了方瑜的话也心里一动。仔细想想,方瑜说得不无道理。依萍到觉得是这样,多半书桓是要为了气她,为了要她吃醋生气。他的为她最了解,这么多年都没交过女朋友,哪里就有那么巧的事。去趟战场还能捡个女朋友回来。
而且依萍看那个‘婷婷’,相貌身段都不如她,怎么和她比。如果书桓真是为了试探她,那么他的目地已经答到了。为了爱这个人,她的什么尊严骄傲,曾经被她看为重于生命的东西,都已经卑微到尘埃里去了。
当看到他的身边有了其他女孩子的时候,她连死的心都有了。依萍早就想过,若是书桓说什么都不信她,她宁愿跟他找一个悬崖跳下去以死明智,这样的爱情有多深她心里清楚,而书桓和她相爱,投入的感情都是一样的,她不相信他真的对她没感觉了。
现在的社会虽说风气开放了许多,大多数人还有着因遁守旧的思想,比如说终身大事这方面。以前这等大事都是遵父母之命,媒妁之主。现在虽说可以自同恋爱了,但是还要家长鉴定完毕才行。给选个日子给定亲,这亲事才算稳定下来。也就是说,订了婚,召告亲友,两人成了未婚夫妻,就是合法的恋爱关系了。
如萍的大学同学中先订婚的人有不少,他们自小生长的那个环境,选择有限,还要抱着门当户对的原则不放,若不把好的先订下,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了。在大一就跟人定婚,这在同学之中也不算早了。
订婚宴一般以女方为主,结婚时才以男方为主。邀请的多是女方的亲友,陆家的朋友不多,加上如萍的一些同学教授。修文的父母本来就不在国内,所以他的客人更少,只有几个朋友和医院的同事。
为了让来宾玩得尽兴,把本来安排在家里的宴会挪到了酒店里。这家店置办婚宴的口碑不错,装潢温馨又不失高雅,这可是王雪琴挑了三天才选定的地方。
休息室里,如萍被摆弄着做美容化装换衣服,当造型师终于觉得可以大功告在的时假,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三个小时。这个据说一流的造型师一脸神秘地说:“你可以照镜子了,我保证你自己都会被惊艳到。”
如萍提起裙摆,来到穿衣镜前,看到里面照出的那个身影,也不得不感叹化装师的妙手。镜子里的女孩子双眸盈若水,面容静如月,出尘脱俗,和她平日里差别不大,却种破茧而出的美丽。
一直赔她等着她的梦萍走到身边,“天呐,如萍,你打扮起来真是美极了,这样看来,你平日里真浪费了这张脸,我都迫不及待地要把你送出去给别人看看,看看我姐姐有多漂亮。不过,”她带着些揶揄地说:“就怕修文见你这个样子出去,要吃闷醋了!”
如萍平日里从不描眉点唇,仿佛嫌脂粉会污了面容一般,事实上如萍只觉得那样很麻烦,她每日要锻炼身体,回家后又要再洗一遍脸,若是每次都在脸上抹得红红白白的,很是耽误时间,自然点就很好。
门外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蒋修文的声音传来,“好了吗?我进来了。”他开门的那一刻见到的美景让他一生都难忘。
如萍一身浅紫色曳地礼服长裙,把她匀称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更趁得肌肤如雪。不同于以往的青秀稚嫩的气质,现在的她表现出的是一种成熟女子的端装妩媚。她那张让他爱极了容颜上,正对着他漾出一抹亲腻又欢喜的笑容来。
蒋修文微怔,梦萍这次算是懵对了,他惊艳过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把人藏起来,不给人看,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她的这份美丽。
蒋修文走上前来,压制着澎湃的感情,俯身轻轻摩擦一下如萍的唇。若不是如萍掐他的手心提醒,他险些无视这还有外人在,想深入下去。恋恋不舍地移开,蒋修文叹息地掬起她的一缕清丝,放在唇边亲了亲,声音低沉又沙哑:“走吧,人来得差不多了。”从头到尾彻底忽视掉那个用过就丢的造型师,和气得直跺脚的梦萍。
如萍挽着修文的手臂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时间仿佛也停住了,人们看着这一对神仙眷侣,有短暂的失语,男子清俊女子双极尽秀妍,真是没见过比这更登对的一对了,陆振华和王雪琴早就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回过神之后,挨个上前送上他们的祝福。陆振华先介绍那些年长的客人给两人认识,客人无一不说他们是天作之合的。虽然知道这多是场面话,陆振华夫妻却爱听这个,别人夸着自家的孩子,怎么样都欢喜。更何况人家说的也不全是场面话,如萍和修文真的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了。
当遇到上前祝福的客人时,修文依旧是寡言的,多是如萍在微笑应对。不过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很好,身上冷清的气质都收敛起来。毕竟这是他的大日子,虽然对于如萍这个样子在外人面前亮相,有些小嫉妒,不过无伤大雅,想到以后她整个人都是他的,这种小心思也就收了起来。
朋友中赵旭和宋志诚率先走了过来,他们因为各自的工作实习,都快半年没见面了。蒋修文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赵旭半天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们这一对呀,刚刚差点闪瞎我眼睛”
如萍轻笑着说:“真是可惜,只是差点而已!”修文的这几个朋友,听到他订婚,除了远在香港无法脱身的于中浩外,这两个早早地就抽出时间过来,还帮着他们招待宾客呢,这两位大少爷做起侍应生的工作,到是叫如萍的那群同学们很兴奋,都说这个宴会没白来。
赵旭摆出一张苦脸:“如萍你也太不厚道了,对师兄全无敬意啊。”蒋修文完全站在如萍这边看热闹,听他们互相打趣。
一起去北平的同学们全员来齐,无一例外对的,对今天的食物都充满了期待,特别是自助烤肉的那一块,更是已经围了不少人。让如萍不禁失笑,这群孩子还是对烤肉那么热情。其实他们是想念如萍调制的独门酱汁了,以为今天还会大饱口福。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可云也来了,身边跟着那个形影不离的助理医师。可云面对这么多人,看起来些局促不安。
如萍和修文耳语了两句,留下他招待朋友,自己快步走过去。可云她从小到大,从来没参加过这种聚会,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她又是生面孔,到是引得许多人频频回头看。要不是韩晓就在一旁,她一定恨不得先回去。
如萍来到可云身边,笑道:“可云,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气色不错,李叔他们呢?”
可云终于见到了要找的人,这才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来,“我前天才回家,就听到你要订婚了,想着一定要来看看。我爸妈说这是年轻人的聚会,他们不习惯,而且还要看店,就不来打扰了。”
可云长年的与世隔绝,又在疗养院里住了一年,接触的都是极单纯的环境,其实面对待陌生人总有一两分抵触的,若不是如萍订婚的大日子,她说什么都不会出来。
不过有韩晓有一句话说得对,她不能永远逃避,把那些旧事了结,大家都还要向前走。所以她今天来了,明知道会遇见那个折磨了她好多年的人,她还是来了。为了她向如萍送上祝福,也为了把自己解放。
如萍向韩晓笑着点点头,就拉过可云的手,不认识似地认真的上下打量,可云被她看得微窘,小声道:“看什么?我有哪里做错了吗?你知道我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会不会是穿得很奇怪?”
如萍看现在脸色红润,眼神清明又羞涩的样子,正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可云嘛,上天待她不公,让她遗失了六年时间,但是可能正是她的这份简单,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脸上流逝过,一点也看不出二十多岁的样子,还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如萍轻快又真诚地赞道:“没有,你今天很漂亮,没见很多男士都在看着你吗,你的这个护花使者是带对了。”
可云有被她说得有些脸红,说道:“别人说了我也许还会信,从你口里说出这句话我就真的不能当真了。”
如萍急道:“什么?我的信用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差了!”她说的是真心话,可云生得好看,不然以尔豪那花花公子的性子,也不会和可云青梅竹马了那些年。
可云笑着说:“你难道都不照镜子吗?你这样一个仙女一样的人站在身边,我都要自惭形愧了,别人怎么会注意到我呢。”
如萍真的惊讶了,可云都会打趣人了,可见心情开阔不少。她也为可云终于走出了那层枷锁而欣慰着。
这时可云把韩晓拉到身边,郑重地说:“如萍,我和韩大哥要结婚了,我们也不摆酒席,只把结婚证领下就行。从此,我和他好好过日子,你再也不用为我担心了。”
如萍对着韩晓说了声“恭喜”,然后轻轻抱着可云,叹息似地说:“只要你乐观对待生活,一定会幸福的。”
可云回抱住她,把要流下的泪水摭掩过去。如萍这句话在安慰可云,也在安慰自己,对于未来她是有计划的,可是也有一句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而且不久之后,她就要去面对新的生活环境,离开这个她生活几辈子的土地,还要嫁给一个男人,成为别人家的媳妇,生命中又会多出一些剪不断的人,这些未知,其实都让她不安,只是一真搁在心底不去触碰他们。今天看到可云都能乐观地找到新生,她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
尔豪穿过人群走过来:“如萍,酒店的经理说香槟的存货不足了,问换成红酒可不可以?”
两个女孩子闻言分开来,尔豪正好看到了可云,当下怔在了那里。
100、第100章
方瑜跟在尔豪的后面走过来, 笑着说道:“我看红酒就不错,度数低还不容易醉, 比果汁好喝,如萍你说好不好?”
她走过来才发现尔豪正和一个女孩子深情对望, 不禁心里‘咯噔’一下,正要说话,只听尔豪神色复杂地叫出了那个名字:“……可云,好久不见。”
方瑜手里拎的小手提包‘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捡了起来,“抱歉,我一时手滑了。”
尔豪有些抱歉地看了眼方瑜, 而后就把注意力盯投在了可云身上, 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一时窘迫又着急。
可云刚刚说到伤感处的情绪还没收好,所以眼眶还是红着的。韩晓却上前一步扶着她, 问道:“好些了吗?”
可云轻轻点点头, 露出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后,“韩大哥,我没事。”然后勇敢地直视着尔豪,原来面对他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困难,“尔豪,好久不见,我听说如萍要和蒋先生订婚了, 所以过来看看。”
尔豪微诧:“你们见过了?”他马上又想,李副官他们一家现在正在如萍的店里工作。那如萍领着修文过去,也是很平常的事。到是尔豪,自从最后一次见到李家人后,遇到蛋糕店他从来不进去,连和方瑜的约会都特意避开那种地方。可
云依在韩晓身边,轻轻地点点头,垂着头不去看对面的人。
尔豪欲言又止,明显是有好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想问你还好吗,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现在恢复和得怎么样之类的,却发现这样的问话,对于经历过那些的可云来讲,都太苍白无力了。他只能那么怔怔地看着。
如萍轻轻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份尴尬,说:“方瑜,我也觉得红酒很好,只是年份要三年以上的。你能陪我去跟经理说一声吗?”
方瑜看看他们几人,寻问性地看向尔豪,尔豪却有些心虚地避开。想来,他也是想跟可云独处一会儿吧。方瑜便点点头,和如萍走了。
如萍在她耳边轻轻说:“你不要有误会,可云旁边的男子就是她的未婚夫,她和尔豪再不可能了,只是有些话还是说开的好,免得在心里成结,到时候再想解就更难了。”方瑜听到这话一顿,随即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多心的。”
这时乐队奏起了音乐,从‘蓝色的多瑙河’到‘春之声’无一不是旋律酣畅,生机盎然的圆舞曲目。
蒋修文的长相让大多数男生都心生妒忌,当他神态认真的时候,深蓝的眼睛明亮又专注。他向如萍伸出手,做出邀舞的手势,如萍便随着他的带领,轻轻摆荡,渐渐把柔美的身姿舒展开。
修文揽着如萍,随着舞曲的节奏旋转打圈,好像这样就能把她拘在自己的领地里一样满足,他时而轻嗅她的发,时而离得近了鼻尖相对,他的呼吸喷在如萍的脸颊或颈子侧,总是弄得她痒痒的,想躲又躲不开,只地嗔怪又委屈地看着他。
修文却像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爱上了这种捉弄她的感觉。经常故意为之,惹得如萍就要恼羞成怒了,又不能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扔下,甩手离去。如萍小声地威胁:“再闹我可恼了啊!”效果却不怎么样。在蒋修文看来,对于他的小未婚妻,时不时地欺负一下无伤大雅。
在别人眼中看到这一幕却有了另一番解释:这对刚订婚的新人,正在优美的音乐伴奏下翩翩起舞,女孩幸福得羞红了脸,男子则时不时满足地露出一个低笑。两人成对旋转,温馨而浪漫。
能看到蒋修文变脸,他们这次来得已经非常值得了。来宾也被他们轻快的动作和优美的舞姿所诱惑,仿佛也感染到那种热烈、缠绵的情绪,纷纷追随着他们的脚步走下舞池。
一曲终了,如萍不想再被蒋修文捉弄,气哼哼地停下来,任他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奉陪了。两人正闹着往休息的沙发那儿走,如萍脚步一顿,修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杜飞正端着一杯香槟站在窗边,身影很是落漠寂寥。
如萍拉了一下修文,两人来到杜飞面前。看到桌边那些还没来得及收的空杯子,如萍轻轻开口说:“你今晚喝了不少酒,要不要去跳会儿舞换个心情?”
杜飞虽然心里在泛苦,还是想在她面前,努力挤出个笑容来。只是别人都看得出来那笑容有多苍白无力。对于她体贴的邀舞,杜飞是感动的,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我若是和你跳舞,开了先例,那边那群狼们说不定个个想让你陪着跳上一曲,到时候就有你累的了。”他看看如萍脚上将近十公分的鞋子淡淡地说着。
这种时候还会第一时间想到她的处境,如萍却实是因这过高的鞋子而不太舒服,不过她绝对没有表现出来,没想到杜飞却细心地发现了。对于这个杜飞,她心里是一直存着一丝歉疚的,她不是原本的如萍,他就注定要为情所伤了。她为了避开依萍的麻烦,对他向来也一直不咸不淡的,却没想到他还是陷了进去。可是姻缘非人力所定,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好像还没有释怀的样子。
如萍看了看另一边一直向她使劲儿眨眼睛的刘蓉蓉。轻声笑道:“也许,你应该去邀请可爱的单身的女孩子跳个舞。要知道,我们学校的女孩的条件都不错喔。”
刘蓉蓉仿佛不经意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欢快地对如萍说:“如萍,这位也是你朋友吗?怎么之前没见过?”刘蓉蓉是个大眼睛长辫子的女孩,是可爱又有点八卦的类型,其实她和杜飞可爱幽默的气场很合,所以,没一会儿功夫,杜飞就在两个女生期盼的目光下,邀请了刘蓉蓉做舞伴。
待修文和如萍转过身时,杜飞喃喃地低声问道:“你会对她很好吗?”修文脚步没停,而是吐出了一句法文,他有法裔血统,法语是他的第二母语。他说道:“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杜飞的表情有些茫然,他没有听懂。
如萍却听见了,蒋修文还不知道她会说法文,也许他这话并不是想说给谁听,而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如萍手指在他掌心划了划,脸上扬起一抹飞扬的笑意。
尔豪也和可云谈完了话,一脸轻松地走过来,邀请被他冷落的方瑜也加入跳舞的大军,方瑜见他的神态间很适意,不像是有什么为难的样子,松口气之余,还有些淡淡的妒忌,“那就是可云,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她那么好看。”
尔豪带着她跳舞,眼里含笑地看着她:“是啊,她很好看,可是再好看,跟我也没关系了。我以后就只看着你,再也不看别人。”
方瑜被他疑似撒娇的声音弄得一个哆嗦,可是女人就是吃这一套,男人偶尔的示弱,哄两句说些好听的,她就把你先前的错误忘到脑后去。方瑜本身也不想揪着这个事不放,因为毕竟这是尔豪的以前,若是发生在他们交往其间,事情的本质就不一样了,谁没有过去呢,她爱着现在的他,就不能否定他的过去,她还是把头扭过去:“哼,谁信你!”
尔豪见方瑜缓了脸色,悄悄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今天能来,我爸妈可是很开心的,一会儿多陪他们说会儿话。”
方瑜其实上次在医院时已经见过陆振华,不过当时大家的心思都在围着依萍转,后来又不欢而散,最后她和陆父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从以前依萍的描述中,方瑜对陆振华和王雪琴都有些排斥的。不过今天见到的,俨然是一对慈祥父母,和那天陆振华在医院发怒的样子有着很大区别,陆振华的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笑容。方瑜想,他们就是向来这么偏心着,不过为了尔豪开心,日后他们的情路顺畅,见他陆父母又是不可避免的。想到如果她和尔豪修成了正果,那以后还要孝顺公婆。方瑜每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牙疼,那算不算是对依萍的一种背叛呢。
尔豪看看时间,宴会已经开始一个多小时了, “书桓怎么还没来,一直不见人影跑哪里去了!”
此时的何书桓,正在同一家酒店的客房内,对面的两人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父母会不请自来地到上海,都订好了房间才通知他。而且更巧的是,他们空降到这家酒店,正好也住着汪娉婷,两人同进同出自然被他的父母看到了。
“爸,你工作不是很忙吗?把政府的工作扔到一边,出来旅行这样不好吧。妈,你怎么不拦着他呢,竟然还和他一起……”何书桓很无力,他不想把婷婷现在就介绍给他的父母,这也太快了些,可是显然已经晚了。
汪娉婷到是很开心见到书桓的家长:“我在家里早就听说父亲提起过何伯父,一直想去拜访却没有机会,没想到缘份如萍奇妙,让我和书桓成了朋友,才能有幸见到您二老。”
何母对这个姑娘很满意,其实他们家要求一向不高,是不是门当户对,真没有硬性的要求。只要是正经人家出身,身家清白的女孩就好。最重要的是性格,他们的儿子自己了解,何书桓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所以选媳妇时,若是能选取到一切以书桓为主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汪家姑娘看着性格就很好,为人爽利,还很爱笑,说话时又会经常征求书桓的意见,这让何母很满意。至于何父,如果他不满汪娉婷的话,也不会这么急地携夫人赶过来,他就是想把事情给定下来,省得书桓又跑去交一些不三不四的女朋友。
何母了解儿子,看他这心不在蔫的样子,好像不只是对他们的到来不欢迎,她说:“我们又不用你特意招待,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让婷婷陪着我们说说话就好。”
何书桓看看手表,说:“我一个朋友要在今天订婚,正好也在这家酒店,我都迟到一个小时了。”
何母说:“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今天的天气不错,是个好日子。那你把婷婷也领着吧,让大家也见见她。”
“这……”何书桓有些为难,别人也就罢了,这可是陆家在办喜事。他和依萍才闹出那么多事,他就领别的女人出现,陆伯伯尔和豪,不会以为他这是去挑畔示威的吧?这话还没法跟父母说,因为依萍的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和父母说出口,虽然过年的时候他向家里提起过依萍,也说过动了结婚的念头。
却不知道为何,这次二老来了之后,却对依萍之字未提,不知是怕汪娉婷听了不高兴还是跟本就忘记了那些事。而且这场订婚宴,让书桓很是失落,没相到如萍会这么快和那个姓蒋的小子定下来。
汪娉婷这时也眨着大眼睛笑眯眯地说:“是啊,书桓,难道我带不出手吗?”
何书桓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好吧,那你快去换件衣服。”下楼的时候,蒋父和蒋母也一起,他们要在楼下的咖啡厅喝杯喝咖,然后在夕阳中去逛逛黄昏中的上海。
何书桓带着汪娉婷过去不久,就被尔豪逮个正着,看到他的女伴后明显一顿。尔豪把何书桓拉到一边说:“还说什么好朋友,你也太掉链子了吧,怎么现在才来?”他看了眼汪娉婷说:“你就算是热恋舍不得分开,也要分个场合吧,今天会遇到我爸爸,你打算怎么说?”
何书桓苦笑道:“也是巧合,娉婷刚好住在这家酒店,我爸妈又在一边鼓动,我总不能让他们失望吧。再说,我谈个女朋友,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了,你爸爸又不是封见地主,会理解的。”
他话音刚落,陆振华就走了过来:“我会理解什么?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陆振华四处看了看:“书桓,依萍怎么没跟你来?”不怪他这样问,何书桓和依萍两个简直是形影不离,虽然他们闹了误会,陆振华却没怎么在意,年轻人都火气旺,小情侣哪有不吵架的,口角磨擦都是在所难免嘛。
汪娉婷本来想跟方瑜说说话,却发现方瑜对她好像有些抵触,就不再试图找话题。直到陆父的问话,她才发现,看来她今天是撞进了名为依萍的大本营了,而何书桓只顾着尴尬,明显没有要介绍她的意思,她只得笑盈盈地亲自出马了:“伯父您好,我是书桓的女朋友。”
陆振华听了她的话,眉毛一挑:“哦?书桓,这位小姐说的是真的?”
何书桓在陆振华严厉的目光下,竟然点个头的动作都做得非常困难。
王雪琴踩着高跟鞋娇娆地走了过来,算是给他解了围,“什么真的假的?年轻人看对了眼,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老爷子,你追根究底要做什么,别忘了今天可是咱们如萍的大日子,来者是客。书桓,汪小姐,你们可要玩得尽兴。”
何书桓两人过去跟今天主角说话,他经过了绥远之行的沉淀和反思,觉得整个人都改变了不少,从前他看不明白或有疑惑的那些事,现在都豁然开朗起来。
再见到越发雍容美丽的如萍,何书桓是惊艳又复杂的,她现在真正的名花有主了。何书桓还想:他和如萍先遇到,然后才是依萍,若是他当初他没有摇摆不定,没有被一心想抢妹妹男朋友的依萍吸引,现在站在如萍身边,跟她定婚的会不会是他自己呢。
蒋修文用带着戒备和审视的目光看何书桓,并且占有性地把手环在如萍的腰上。如萍和何书桓说着场面话的时候,就觉得腰上一紧,她扬起脸,有些好笑地看到修文的脸色开始变得臭臭的,知道他开始不爽了,便不着痕迹地找了借口离开。
依萍来的时候,舞会正进行到一半,气氛非常好。宾客们有的在小声地谈着话,有人边聊天边拿自助着摆放在四周的东西吃,有人在舞池里随着轻缓的音乐跳着舞。
依萍一眼就看到了同在跳舞的何书桓和汪娉婷,她目光一闪,先是向如萍和陆振华的方向走去。如萍也只是把她当做客人来招待,客气又疏离。依萍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忍不住调转头,去何书桓那里,连王雪琴的冷嘲热讽都没有理会。可见,她的心思全系到了何书桓和他身边另带着的那个人。
没一会儿,轻柔的乐声就被打断,原来是依萍跳到乐队旁边,看起来情绪很高昂的样子,她拍拍手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这个宴会办得真好,可惜我这个当姐姐的太糟糕,竟然没有给如萍准备礼物。大家是都知道我的吧?我是大上海的歌女呀!这样吧,我就高歌一曲,不做礼物,献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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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唱起了一首自己改编了歌词儿的曲子,却明显不是平时的水平,乐队险些跟不上她的节奏。虽然明着是给如萍唱的,何书桓却听出来了,这是她之前为他改编的曲子之一,只不过是把名字换了一下。
依萍唱到最后,竟然还虚弱地昏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何书桓一脸心疼地急忙过去扶起她,而汪娉婷的面色可就很不好看了。
101、第101章
陆振华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依萍这哪里来道喜的,他看她分别是来拆台的, 他一生戎马,虽然后来落魄了, 家小还是养得起的。现在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她去当了歌女,让外人怎么想,连女儿都养不起,要去舞厅那种地方讨生活!陆振华的几个老朋友都来了,这让那些老家伙们怎么看他!
还在如萍的订婚宴上,这里几乎全是如萍的朋友同学们,她是想先丢陆家的脸再丢如萍的脸吗?!
如萍一直冷眼看着, 确切地说她跟本无动于衷, 这点小事对她来讲还真算不得什么。
胡倩同学蹭过来,“怎么没听说你还有个姐姐,这人挺有意思的嘛,还没听过能把快乐讼, 唱得如泣如诉的人呢, 真是个人才!原来大上海的歌女就是这种水平的,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我大哥还拦着我,从来不让去,不过说真的,我唱的也不比她差。”
如萍一脸奇怪地看着她,这丫头是活泼了些, 怎么思维方式也与别人不一样,她说“那等一会儿,她唱完你也可以去献歌一曲,比比看谁的呼声高。”
一曲之后,依萍喝了两杯酒润嗓子,闹着说:“让我唱,我还没唱完呢。”方瑜却不给她再唱机会,而是强行地把人扶到了如萍所在的休息区。
如萍正和胡倩说话,看到依萍不胜酒力的样子说:“你若是不舒服,可以去我订的房间歇一会儿。”方瑜说:“依萍,你不能再呆下去了,你看起来好虚弱,还是回家吧。”
依萍看看她们两个,还有后面跟过来的何书桓,冷笑道:“看来我是不受欢迎的,你们都想要我走啊,打扰了你们这群少爷小姐的舞会了,那我就走好了。”
说完,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看着她那样的背影,方瑜对如萍她们说:“她好像喝多了,我去照顾她。”
何书桓犹豫半晌,也跟在后过追了出去,任汪娉婷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如萍随口一句的玩笑话,没想到胡倩还当了真。当依萍和何书桓他们几个先后跑出去之后,胡倩也跑到舞台那边,跟乐队商量了几句,唱起一首节奏轻快的流行歌曲,宾客们随着她的乐声跳起舞来,胡倩则得意地向如萍的方向眨眨眼。如萍知道,她这是在给她圆场子呢,也向她会心一笑。
今天来的同学里,不乏乐器玩得顺手的人,有了胡倩这个先例,爱玩的人也都跃跃欲试。沈路选了小提琴,萧子谦坐到钢琴边,连宋志诚这个大师兄,也被大家推举着坐上长笛手的位置。
他们大多从小学过音乐,拼奏起来也能组成个交响乐团了,一时间各自吹拉弹唱,竟也配合得不错,就连梦萍,跟这群比她大几岁的哥哥姐姐们玩得不亦乐乎。
酒店一楼大厅里,何父何母喝完了咖啡向外走,路过的酒店经理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经理叫来侍者说:“你把这封电报送到一号厅去,千万不要耽搁。”
何父和经理错身而过的空档,不经意瞄到了那电报的红色字头,他的神情一顿。门口处,有两个侍者小声说:“不知道今天的这对新人是什么来头,名们大族里送来的花篮都收到太多,连会场都快堆不下了。从南京发来的电报也是一封接着一封。前些天在酒店办婚宴的那个市长也没有这样的排场。”
另一个侍者说:“不管什么身份,跟我们也没搭不上关系,有些人的财富地位是生下来就注定的,我们羡慕也羡慕不来,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
何母挽着何父的胳膊,看到他正听着侍者的议论在愣神儿,拍了拍他:“我跟你说话呢,你想在什么?”
何父看了她一眼,拦住其中一个侍者说,“请问一号厅里的是什么人?”
那人躬了躬身尽责地回答:“是蒋先生和陆小姐在办订婚宴会。”
何父道了谢,却有些心不焉。何母问:“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我记得书桓就是去朋友的订婚宴啊。”
何父摇了摇头,他也不确定。书桓自从上次给他打过电话之后,他就派人查了他女朋友的身世,自然也查到了陆振华。陆振华也是有些来例的,是早年东北著名的军阀之一,只是现在应该完全没落了才是。
怎么会有那种红头文件的电报发过来呢?那可是最上边那几位私人专用的。而且听酒店经理的口气,看来这种电报还不只一封,那就非常值得深思了,难道陆振华并没有完全失势,他还和中央的上层有什么牵扯?不过,蒋先生又是哪个?没听说过那个蒋家有小少爷在上海发展啊。
一号厅里,又一封道贺的电报到了陆振华手上,他的表情讳莫如深,王雪琴在一边掩口道:“老爷子,这是……”
陆父向她点了点头,“是修文那孩子的叔叔们,我们知道就好,不要向外声张。”
修文的身世,如萍曾经不经意地向陆振华说起过了。他是有一点惊讶的,这么多年过来,他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了,再说两个孩子都已经言明,这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影响。修文还算喜欢现在的职业,只想当个医生,不会去从政从军。而且,他们也不打算在这边长期发展。所以,就算有些有权势的亲威,也没什么不妥。这在陆振华看来,更觉得修文和如萍的思想觉悟高,不会想着靠家里和亲族的庇护,对他们更加喜爱。
何父何母走到大门口时,何书桓正追着一个女孩子跑出来,‘依萍’‘依萍’地叫着,路过他们身边连看都没看到一眼,汪娉婷也追在后面。夫妻两个不明所以,也快步跟去酒店的正门,正看见那个女孩子和书桓先后上了两辆车,而汪娉婷则对着扬长而去的人气得直跺脚。
何母走过去:“婷婷,你们这是唱哪出啊,书桓怎么和别人跑了?”
汪娉婷让他们看到她这个样子很尴尬:“伯母,伯父,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看来等他回来,需要好好谈一谈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可是何书桓当真可恶,竟然一言不发就和前女友跑了,把她一个人扔在宴会上,这么做也未免太过份了。就算他是旧情难忘,也要把话说清楚呀,哪有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的,真当她是软柿子捏吗!
那边何书桓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依萍,还有那明明憔脆却硬要强颜欢笑的身影。他不敢跟得太近,一路坐车尾随她来到了西渡桥。这里也是,他们定情的地方,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还记得那时,他正在为报社采访秦五爷,为了当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叫白玫瑰的依萍出头,他和大上海的保镖打架,弄得鼻青脸肿。在西渡桥美现的落日下,他开口表白,她被他感动了,之后才有了那么多的故事。
现在落日的光辉正辅洒在江面上,把整个桥身笼罩在金芒当中,何书桓一个走神的功夫,依萍竟然爬到了桥身上去,周围迅速地围过来不少人,他们以为有人要跳江,都跑来底下看热闹。何书桓吓得肝胆俱裂,喊道:“依萍,你想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快下来啊。”
依萍刚刚在宴会上喝到几杯酒,现在脑子正晕着,整个人也觉得轻飘飘的,怪不得好多人会选择借酒消愁呢,喝了酒之后果然人会很放松,这不,她坐在大桥的金属架上,轻轻哼起了歌,对下面那人的呼唤置若罔闻。
她看看四下围过来的人,好奇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以为我会自杀吗?陆家的女儿才不会那么没出息,我不会自杀,我只是在找我的刺罢了,我是一只拨光了刺的刺猬,而爱的人又离我而去了,不找到我的刺,我是不能活的。”
何书桓悲痛地说:“依萍,你千万别做傻事,我承认我忘不掉你,我和你一样痛苦,求你别再折磨我,下来吧,下来好不好?”
依萍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是谁呀?做什么来管我的事?”
何书桓抓狂般地说:“我是书桓啊!你别装做不认识我。”
谁知依萍一脸认真地说:“你不是他!也不能能冒充书桓!他早就走了,不要我了。”
说完,她手中的丝巾被风轻飘飘地吹向了江面,依萍身手去捞,‘噗通’一声掉进了江里。
围观的群众都激动了,刚才还说不跳,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跳了呢。
何书桓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跟着跳了下去。散步走到河边的何父何母,听到有人尖叫一声:“不好,有人落水了!”就目睹了儿子英勇地纵身那一跃,心脏差点没从嘴里跳出来。
何母一直是个优雅知性的女性,现在却一点形象都顾不得了,快步跑到河边喊到:“书桓!”
何父也急急地喊:“哪位好心人下去帮帮忙,我儿子水性不太好,把人救上来,我必定重金相谢啊!”
夏天傍晚的水吸了一天的太阳光,并不凉,没有什么到水里会抽筋的烦恼。离他们落水的不远处就是岸边。在水中何书桓已经拉到依萍了,以他那两下子,本来把依萍带上岸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溺水的人,找住个救命稻草,往往就要手脚并用地攀上来,这里可不是陆地,何书桓撑握不好平衡,被依萍拉着呛了好几口水,险些也溺进去。
岸上的何父何母看着他们那惊险的情形心焦极了。好在真有两个熟悉水性的人,也跟着跳下来,游到了他们身边,其中一个人身手劈昏了依萍,他们才把两人带到岸上。
刚一上岸,混身湿漉漉的何书桓不是向人道谢。拼命地拍打依萍,却见她没有一丝反映。便红着眼睛瞪向打昏依萍的人:“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她已经溺水了,你还要来打昏她!”
救人的那个是个憨厚的老水手,此时真是一头雾水,他救了人难道有错吗?若是不这样,他们两个不是要一起溺下去了吗?
何父沉着脸走了过来,“逆子!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还不道歉!”何书桓不再搭理他们,也不问何父为什么在这儿,而是一心要摇醒依萍:“依萍,你不能有事啊,你不要死,快点醒过来吧。”
何父老脸一红,书桓还从没对他这般无理无视,不过考虑到他刚受了惊吓也不再多说,拿出皮夹要给那两个救人的钱,却被拒绝了,打昏了依萍的那个说:“举手之劳,先生就不必给钱了,还是快把人送医院吧。”说完,他们就挤出了人群,朴实的背景消失在人群中。
何母一直围着儿子转,又是擦头发又是摸脸颊:“书桓,你有没有事啊?”
何书桓没有时间回应安慰他们,让他们先回酒店,自己送依萍去医院。何父母怎么会同意呢,他们叫了一辆马车,把人都带上去医院。这一路上,何书桓的全付心神都落在了昏迷不醒的依萍身上,他沉痛地说:“爸,妈,之后我一定会把我们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你们听的,现在你们什么都不要问了,让我和依萍好好呆一会儿吧。”
说完,他就抱住依萍不撒手了,仿佛那是最后一次拥抱那样珍异又认真,他还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何父何母看他这样也不敢吱声,只得相视苦笑。
到了医院,初步检查下来,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要用药要住院,还要进一步检察,不过用的药需要家属签字才行。
何书桓去打电话找人的空档,何母说:“我都要被搞糊涂了,书桓不是和婷婷是一对吗?怎么这么快就和这个陆小姐跑了。还差点被淹死,现在想想我还心惊肉跳的。”
何父也铁青着脸说:“看来,书桓是认定了这个姑娘了,你不是没看到他那红眼的样子。”
何母说:“这可怎样是好!”
“夫人稍安勿燥,我看那陆家兴许真来头不小。”何父今天看到那电报之后,又多了一层顾忌。
一向温和的何母动了真怒:“我不管她是什么来头,这个女孩的行为相当不妥!她已经把书桓吃得死死的,你见过儿子那个样子吗?简直一点理智都没有了,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我怎么能不着急!还有,我看这姑娘不像个好人,你看看她用的那个手段,明显是在婷婷面前把人勾走的,还玩一哭二闹三上吊,书桓就只能围着她转了。我们何家世代官宦人家,怎么能有这样品行不端的儿媳妇,以后在内宅的交往中,她能让人笑话死我何家。”
何父不知道陆家到底有什么门路,他现在想到的是,汪展鹏上个月才提了副部长,成了他的直属上司。本来一切都很好,他们还互相说了些儿女们的事情。没想到,还没过三天,这个联姻就要黄了!
以老汪那个心胸,怕是这事要记恨他了,从此也许他在部里就没有安生的日子。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朝三暮四左右摇摆的是他亲生儿子,人家汪家姑娘回去后怎么说,他们就得怎么受着,这个祸是书桓闯下的,他这个当爸的,就得担着。
方瑜出门之后没有看到人,她就去文佩那里等依萍回家,她见到依萍一个从宴会跑了出去后,就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接到了从医院打来的电话。方瑜跟着文佩一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医生也等着傅文佩来签字,没想到傅文佩一来就冲进了依萍的病房里,抱住依萍还昏睡着的身体,说:“不不,我们不要住院,我要带依萍回家!”
众人都对这种情况都愣住了,方瑜劝道:“伯母,医生说依萍急需治疗,她现在可不能回家,你还是签了字,好让医生给她用药吧。”
傅文佩去哭道:“不行,当年的心萍就是这样,我把她送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失去了一个,不能再把依萍留在冷冰冰的医院里了!”
何书桓急得都快哭了,他和方瑜好说歹说,都不管用。能劝得动文佩的,就剩下陆振华了,方瑜想着,实在不行,她就只能去宴会上劫人了。虽然对如萍有些过意不去,可是人命关天呐。
何父何母看着也跟着着急,何母看到文佩这样更加不喜:“你看看,这是什么样的母亲!简直无知,愚昧!”
后来还是医生说,这人再不治可就要快要断气了,文佩才勉强答应签了字。她又在依萍床前哭个不住,何书桓是最能理解她心情的人了,两人一人一边,守着依萍,等她醒过来。
何父何母看了两眼,回了酒店,由方瑜送他们回去,正好她也要回酒店把这件事情告诉尔豪。
尔豪听了事情的经过,说:“还是先不要告诉我爸,今天如萍订婚,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就算他去医院里守着,依萍也不会马上好转。”
方瑜甩手说道:“你的妹妹可不只一个,依萍也是你妹妹,怎么你只顾如萍订婚而不顾依萍的生死呢?她现在正躺在医院里!而你们却在这儿欢快的庆祝,哪个情况更危急,还用我来说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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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豪把她拉到一旁说:“有些事你不明白的,今天若是我爸走了,我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家就要翻天覆地了。我们再等等,要不我和你先去医院,看着那边的情况,若是真的危急了,我们再告诉我爸。”
方瑜气道:“你是说,等医生真的下了病危通知,再让你爸去见最后一面?”尔豪被洞悉了这个不厚想法,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其实觉得依萍的命硬得很,说什么营养不良就能危及到生命的鬼话,他觉得方瑜在夸大其辞。
102、第102章
华灯初上之时, 小小的宴会也接近尾声,来宾们都玩得很尽兴, 特别是那些亲自下场弹唱的朋友们,他们的歌声和乐声真挚又热烈, 这种酣畅是在别的宴会中没有的,人们不论是精神还是胃都满载而归。
等人都散场了,如萍和修文最后才走,她回休息室换回了一身方便些的衣服,这件华美的晚礼服的命运,就是从此要装进她的衣柜里被束之高阁了,不过它今天已经完美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陆家人驾车先离开了, 修文也让他的司机回去, 夏日的夜晚是凉爽的,太阳落下山顺便带走了一天的暑热,绷了一天的情绪放松了下来,他们手牵着手, 吹着微风在街道上漫步。
天上繁星点点, 现在的空气污染还不严重,星空还是很明净的。蒋修文想起以前,说:“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我常一个人跑到楼顶去看星星,害得佣人们四处找不到人,每次等他们急得团团转的时候, 我再出来。”
如萍很有兴趣说起他童年的事:“看不出你也有调皮的时候,那时的你都在想着些什么?”
修文轻声道:“这么久了,哪里还记得,不过,当时应该是有希望他们找到我吧,特别是父亲或者母亲他们会亲自来找。可是他们常常忙到深夜才回,我多数时间已经睡着了。”所以他还是很喜欢青阳那小子的,虽说时不时地会和他抢如萍让人不爽,到是和他小时候很像。
如萍想像着小小的修文,为了见到他们一面,撑着可爱的小脸打着瞌睡,那个样子一定超可爱的,“那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修文淡淡地摇了下头,如萍竟然也跟着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为那个没能达成小愿望的男孩难过着。
如萍每次看着夜空,都会有很多连想,在这样浩瀚壮丽的宇宙面前,人类都变得渺小了,人那更细微的喜怒哀乐更可以忽略不记。
她拉着他的手说:“以后别玩这种寻人游戏了,我们一起看星星啊。以后在家里的庭院里摆上几张摇椅,每到夏日的傍晚,就一人一把椅子地摇着,把冰在井里的西瓜拿出来吃,一起数星星。再在角落里养上一棵臭椿树,谁犯了错就要去罚站,屋后再种几丛竹子,下过雨之后,直接挖来鲜嫩的笋子吃……”
修文被她的描述吸引了过去,跟她争起是罚站一个小时还是站两个小时的问题,两个一边走着一边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俨然就是一对对日后的生活充满甜蜜幻想的幸福小情侣。
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短衫的小女孩,捧着一捧鲜花在向过路的人们推销,不过多不成功。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他们面前,有些怯怯地说:“哥哥,给漂亮姐姐买只花吧。”
蒋修文和如萍看了看拦在面前的小女孩,对视一眼,如萍弯下身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天黑了,为什么不回家去?你家大人呢?”
上海晚上的治安可不怎么好,越是繁华城市的夜晚就越复杂。放着这么个才五六岁的小孩子在大街上,那家长可实在不明智,而且这个区流浪儿是进不来的。
那小女孩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眼神却亮亮的,脆生生地答道:“姐姐,我叫小鱼,大人是说院长妈妈吗?她就在前一个街口。”说着,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条街。
如萍一听明白了,看来这是孤儿院的孩子。她对孤儿院的情况了解不多,不过前几次来学校里,教他们护理的修女,都是孤儿院的嬷嬷们。现在四处都在打仗,流离失所的孩童也在增加。
据一修女说,因为孩子越来越多,他们收到的捐款却有限,现在孤儿院也有些支应不开了呢。只是没想到,情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只比陆青阳大一点的孩子都在沿街叫卖了,那些更大一点的孩子,不会已经入工厂开始做起童工了吧。
小女孩还在眨着大眼睛等着,修文已经在掏出皮夹了,他也是个心细的人,对个这么大的小姑娘,他不会给太多再叫别人盯上。不过那个面额还是让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她单纯仰起头:“哥哥,我没有零钱找给你。”
这花是很普通的野花,她在野外采来的,本来只望只卖几个铜板也好,没想到,这位大哥哥拿来的钱是整块的,一看就好大一张钞票的样子。
修文不善长与这种小孩子打交道,冷淡地说:“不用。”
如萍温和地解释道:“哥哥是说不用找了,要你拿好。”说着,如萍帮她把这张纸钞放好。拍拍她的衣袋说:“小妹妹,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出来卖花吗?”上海法令还算健全,完全仿照西方。
这种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叫卖的行为,若是被举报,怕那个所谓的院长妈妈要受到处罚,一般没人会为了这不多的钱,来冒这种险吧。
女孩儿得到了钱很珍惜,她欢快地说:“院长妈妈说,如果我们卖掉了花,就有钱给小雪看病了。”
如萍看到女孩的衣领上有个圣心的字样,那正是给她们上课的修女所在的孤儿院,她会找个时间过去看看。拍拍小女孩的头:“小鱼,去找你的院长妈妈吧。”
小女孩收了这钱,以他的算数是算不出应该给他们多少支花才对的,所以干脆整把放到了如萍怀里,乐颠颠地向远处的大人跑过去。他们看着那个穿着修女服的女人牵住了手,才放心离去。
两人继续向前走,如萍手里多了一捧花,修文看到她很爱惜的样子在把玩着,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她是个很奇妙的女子,满宴会的各种名贵花篮花束不能让她多看一眼,这种随处可见的乡间野花她到是能让她欢喜。
穿着这样一双高足有十公分的鞋子走了一个下午,如萍脚很酸了,只是还舍不得这样清凉如水的夜景,她不禁停下来揉揉脚踝再继续走,修文看到她的动作,目光一顿,说真的,他很佩服穿着这么高的鞋子还能如走平地的她,他在她前面半蹲下身,扭头道:“上来,我背你。”
如萍一愣,看到天色已黑,街头的行人不多,应该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他们吧,她确实要走不动了,便不跟他客气。她踢掉了鞋子,拎在手上,被解放的脚终于有了知觉,从善如流地扒到他的背上。青年的背宽阔结实,虽然硬邦邦的,却很有安全感,如萍单手环住他的肩。
女孩柔软的身体贴到他背上的那一刻,修文全身的肌肉都僵了一下。若是他们面对着,如萍一定会看到他瞬间红透的脸。他手托着她,轻轻说了句:“走了。”就站起身,稳当当地继续前行。其实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如萍能看到他红红的耳根。
超负荷的脚用了一天,她顿时轻松很多,对于主动提供这等福利修文,轻声问:“我会不会很重啊?”
蒋修文沉默了片刻,就在如萍想着这有什么不好说出口时,修文说道:“中国有句话叫千金小姐……定是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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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微恼,“你真的嫌我重啊!”她问一声不过是客气,女人的体重一向是心头大事之一,超过百斤的人,每每都忙着把多余的体重折腾掉,他却说她重如千金!简直可恶啊!
修文在陆家大门前放下她,脸不红气喘的样子,他的体力很好,没有辜负每日坚持的锻炼。经常一个手术要做十几个小时,要求医生有过人的体力和饱满的精神状态,这么一大段路负重走下来,也轻松自如的样子。
修文终于眼看着人走进了大门,他深深地感觉到,若是两人能一起回同一个家该是多么美妙的事。蒋家的父母已经和陆父母通过电话商量过了,等到如萍毕业就结婚。当时觉得也不会很长,只是现在想到还有三年时间,就后悔起来。
如萍告别的修文,用钥匙开了门,室内亮着温暖的灯光,一家人都坐在大厅里说着话,陆振华神态舒展慈祥可亲,王雪琴也眉梢含笑,梦萍正逗着两个孩子不知道在说笑什么,银铃般的笑声清亮悦耳,如萍对着这温馨的场景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开口说:“我回来了。”
尔杰和青阳扭过头,两个小家伙见她回来,不约而同地冲过来。一人抱腰,一人抱腿,软软捏捏地扭了起来,尔杰说道:“如萍姐好坏,为什么把我们留在家里,我要吃好多层的大蛋糕!”
青阳则整个小身子都扒在了如萍的腿上,说什么也不撒手,学了尔杰的台词,‘姑姑好坏,好想姑姑’地委屈地嘀咕起来。自从他到了上海之后,如萍还没离开他一整天过,把从来都是乖乖巧巧的小孩也宠出了小脾气。
如萍受到这么热烈的欢迎,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她看了眼看热闹的三人人,明显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而且说不定是怕两个小的难缠,所以合伙把把责任全推到了她身上了。如萍无奈地开始哄孩子的行动。
她轻轻白了梦萍一眼,一定是这丫头说了什么,才惹得家里两个小的眼馋,家里各种口味的蛋糕从来就没断过,好多层和一层在味道上也没多大区别吧,只有小孩才会计较这些:“你们今天在家乖不乖啊?有没有给阿兰和张嫂惹麻烦?”
今天两个小的被留在了家里,因为大人们都要招呼来宾,没有空照看小孩子。酒会上又不适合小孩子玩闹。她把两孩子领回沙发边,如萍把自己也埋在软软的沙发里,回家休息的感觉真好。
两个小的口气竟然一模一样:“才没有!”
陆振华抽着烟袋问:“修文送你回来的?”
如萍点点头。
“怎么不请他进来来坐坐?”王雪琴说:“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订了婚就算是家里人,以后让他不要见外,常过来吃饭才好。”
如萍抱过紧挨着了蹭的小青阳,放到自己腿上和他面对面坐好,说:“今天挺晚了,明天他还要上班呢。”小孩子都想欢和人亲近,喜欢人的体温。之前小青阳的父母太忙,所以现在逮到了肯时不时亲亲他抱抱的如萍,最爱蹭在身边。有时如萍翻本书,他也爱窝在她怀里,不吵不闹的,就是个小小的人形小抱枕。
王雪琴说:“我听今天来的黄太太说,修文的医术很高明,在他们医院里也是有名的医生了,真是年轻有为,你知不知道他现在的工资有多少?”
如萍一愣,这个到真没提起过:“这个工作是学校出面安排的实习,算学分的,其他应该没什么计较吧。”现在两人谈恋爱其间,平时都是用到的花销都是各自出一点,因为毕竟还不是一家人,财政分清一点好,但若是送对方礼物什么的,就看自己心意了。
修文在美国长大,家里的情况也不会让他有什么大男子主义的想法。对她的想法很尊重,也不会冒着让她不舒服的危险,展现什么风度。两人就这么很默契下来了。
陆振华弹了弹烟灰,瞅了王雪琴一眼:“孩子们的事自有他们的想法,你问修文的工资是什么意思?”
王雪琴说:“我又不是为了算计那一点小钱,以后就是我的女婿了,问问他赚钱养家的能力有什么不妥的?”
两人又为这点子小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了起来,这若是放在从前,他们一有吵架的瞄头,梦萍都要吓得不敢吱声了,现在却习以为常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振华的脾气变得好了许多,以前他和家里的人,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他下一个命令,都说一是一,别人得照办不能有异议。
现在不同了,王雪琴的心结不见了,陆振华又觉得对她失去孩子的事要负上主要责任,心里有愧疚,两人虽然还时不时要扮嘴闹分歧,感情像是更近了一步。
梦萍走过来到如萍身边,笑嘻嘻地说:“如萍,你要什么时候拆礼物啊?”她没上楼等在这里,打的就是今天收到的那些礼物的主意。外面都用彩色的缎带和漂亮金纸包着,不打开跟本看不到,让人着实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尔杰凑过来讨好地说:“梦萍姐姐说,要等如萍姐回来才能拆,我也想拆。”
今天的事儿太多,如萍险些把那些礼物的事给忘了解。对着几个跃跃欲试的小孩笑道:“好吧,那我们就一起来拆礼物。”
梦萍和尔杰听到这话跑得比兔子还快,跑去客房,把那小山一样的礼物堆推了出来。你开一个我开一个,对盒子时不时蹦出的东西大惊不怪,连本来不敢兴趣的小青阳,也看着眼睛发亮,费了老大的劲儿拆了两个。
王雪琴笑得合不扰嘴:“如萍,你们这些朋友同学可真大方,都是好东西呀!”盒子里各色东西都有,而且都价值不菲。有珠宝首饰,有送香水书籍,还有人夸张地送了一件高级皮草,那毛色和顺滑度可是罕见的。
如萍对着那见黄玉色的皮草抽了抽嘴角,现在的气温至少得零上30多度吧,这准是为了省事儿从自家店里拿的吧。
这么一堆若是堆在自己屋里也是碍事,皮草给了爱不释手把玩着的雪琴,几件首饰和精致的摆设给了梦萍,陆振华自是看不上她这些小玩意儿的,至于那两个小的,自然是看上了就什么拿什么。对于没人看上眼的那几本线装书籍,才是她的最爱。
小青阳好像对那些亮亮的包装纸更赶兴趣一些。如萍就帮他把那些花花绿绿的彩纸整理出来。眼见时间不早了,小孩们被打发到楼上去睡觉。陆振华和王雪琴又说了会儿话也上去休息。
如萍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尔豪还没有回来,而且电话一直也没有响,看来医院里依萍的情况应该还算稳定的。
尔豪走之前悄悄跟她说,依萍跳河自杀正,在医院里抢救。她记得是有这么一段剧情的,依萍当然不会死,还因这一次跟何书桓破镜重圆。想到这儿,如萍不禁唏嘘,如果不是她代替了如萍,今天跟着依萍跑出去的就是她的未婚夫,那这个陆家还会有这种平静吗?如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依萍却沿用着以前的走了下去。
又等了一会儿,十一点时,大门处传来声响,尔豪拎着钥匙进门,就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如萍正坐在沙发上出神,他神态轻松地问:“想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
103、第103章
如萍看看他的脸色, 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她也说不准, 按照他和依萍以往的那些不愉快碰撞来说,也许真出了事, 尔豪的脸色会好看一点吧。她开口问:“医院那里怎么样了?”
尔豪把钥匙扔到茶几上,松了松领带,坐下来说:“她命大着呢,我就说祸害遗千年,方瑜偏不信,非要把咱爸也找去,我拦着, 差点还跟我急了。”
如萍给他到了一杯温开水递过去, “她没事就好,省得又大半夜地把老爷子折腾醒。你这个女朋友交往的时间可不短了,我记得以前的记录,没有超过半年的。这么说这次是真的认真了, 要不要也定下来?”
尔豪之前的女朋友也是环肥燕瘦, 她没见过真人,但是都见过照片。方瑜不是她们当中最漂亮的,至少她就比不上可云。有时如萍会怀疑他之所以这么久了还没有分的迹象,是不是因为开始时依萍总是拦着,才让他起了逆反心里。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越是说不好,就会偏偏越喜欢。你越说对方不好,他偏他们当成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了。
尔豪拿起水杯一口气喝下半杯, 看了眼楼上的方向,轻声道:“他们都睡了吧?我跟你不一样,男人要先立业再成家。我现在一事无成,于国无建树,于家无孝道,拿什么取方瑜,难道真要什么都指着爸爸。”
如萍瞅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这个说辞并不说破,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知道是什么又让他改变了想法,不过那并不重要。如萍在意的还有一件事:“今天你见了可云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尔豪闻言,神色复杂起来,低头苦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这件事自始至终,没给我一点表达想法的余地,不是吗?”
当初他和可云两小无猜,却不想忽然有一天她就消失了,雪琴告诉他,说可云找了婆家嫁人了,他伤心失望过。六年之后,却有人告诉他,他犯了大错,害了可云六年,不仅还失去了一个孩子,人也变得疯疯傻傻的。
他又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想去弥补,可是所有人连让他见一面可云都不被同意,他曾悄悄地去过疗养院几次,远远地看着她,看她有时一个人出神发呆,有时和另一个人说说笑笑,脸上带着幸福的红润,他认得那种光彩,可云是心仪那个医生了,他更不可能出现,灰溜溜地回来。
再次相见时,她从记忆中的那个甜美的女孩,长成了一个成熟美丽的女子,同时也要马上嫁给别人。他对于这一切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就是接授罢了。
尔豪是爱着方瑜的,可是却和方瑜三番两次地产生分歧,而分歧的源头几乎每次都源自依萍。说真的尔豪对依萍不存在什么兄妹亲情,就算以前有,也被她变着花样地消耗没了。
特别是她来捅出可云的事之后,尔豪和方瑜之间就像多出了一根长刺卡在那,忽视无效。尔豪不是个傻的,如萍也先知道那件事,她费尽全力要掩盖平息,依萍却在知道的第一时间想送他去地狱。谁对他好,谁又想毁了他,简直再明显不过。他和依彼此间若真的还有一种感情,那也只剩下恶意了。
所以连带的,他也厌烦了方瑜一次次向着依萍说话。方瑜就要从美专毕业了,她暗示过他几次,他们的未来也许该先定下来。尔豪却回避了她的话题。也许,这让她对他更加不满了。
刚刚离开医院时,他们还大吵了一架,尔豪知道今天不只是依萍的事,还有他单独见了可云,让方瑜对他的不满堆积到暴发。也许他这样让方瑜很没有安全感,可是尔豪真的不想说出和可云见面的过程。
两个人就算再相爱也要给彼此留一些私人的小角落吧,装那些曾经在他生命中出现的人。热恋期过了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他发现,在他心目中那个充满智慧和艺术气息的美好的方瑜,也不过如此。
如萍对他这自暴自弃的说法,心下微凛:“你不会是对可云旧情难忘,看她有了对象,便吃醋后悔了吧?”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得到后又无心失去的,更舍不得就这么轻易地给别人了。
尔豪好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我知道我和可云是不可能了,时间早就改变了一切。还有我带给她那么多伤害,我只是想尽量弥补,不过她好像不想再根我有过多的牵扯了。”
如萍松了口气,原来他是因此才失落。尔豪在男女关系方面一向弄得乱七八糟,若是再早生十年,到是一房接着一房地娶回来。可是现在不行了,女孩子们对待三妻四妾已经开始抵触,他若是真不能做到一心一意,遭罪受苦的只能是他自己。
如萍对他说:“很晚了,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酒店房间里,何母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客厅里烟雾缭绕,何父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一堆烟蒂了。何母先去开窗户通风,带了点埋怨说:“上次体检医生就说你肺不好,让你远烟草,当时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又抽上了呢!”
何父把刚点起的烟又掐灭,看起来心情不是太好。
何母轻轻叹了口气,几十年夫妻,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无非是他部里的那些事儿,老何一向是对待工作比对待家里还来得上心。而且前些日子他有个对外交涉策略要做调整,他筹划了一年多,才争取下来。其中不乏汪司长的支持,两家已经默认要结成连盟。
可是现在到好,看他们儿子对待人家女儿的态度,再合作怕是不能了,不反目成仇就阿弥陀佛了,这事搁谁身上都要心烦了。书桓也忒掉链子,他们还没找到机会,跟他说一说和汪娉婷结婚的好处,他就弄出这么多事儿来。
何父低沉的声音响起:“明天一早回南京的票,我已经让人订好了,一会儿就会送来。”何父的工作让他不能长时间走开,最多在上海停留三天,他们本以为这两天时间,书桓总会去找到他们把事情解释清楚,平时就呆在酒店里不出门,连到处逛逛的念头都打消了,可现在都是最后一晚了,竟然还是一点音信也没有。
何母轻轻叹口气,“这一次上海之行闹的,还不如在家里呆着听广播了。以前钱夫人她们总跟我抱怨,说儿子都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我还说我们家书桓绝对不会,没想到,他连多陪我们一会儿都不愿意,真让人心凉。”
何父说:“就不该让那小子当什么见鬼的记者,见识没长,到是把性子给弄偏了。没有前途不说,他还能跑到战场上去报导战争,我看他真是嫌命长。现在好了,找了个跟他一样热血的,爱玩自杀的小姐,以后我们家就要热闹了。”他们何家可就这一根独苗,这次二老来,也是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受伤,瞒着没告诉他们。
何母用毛巾擦着头发,眼皮轻抬道:“说什么以后,谈这些还早,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们若是不同意,他还能强娶回来不成。”
这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何父母定的房间是顶层的套间,没有传唤,酒店的服务人员不会上来,以为是送车票来的。
何母起身去开门,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看到儿子那张憔脆得满是胡碴子,且眼窝深陷的脸,立马就心疼了。何书桓摆出一付讨好的笑脸,“妈,我回来了。”
何母看到他牵着的依萍,溢满的母爱快速地冷却了下来,轻‘嗯’了一声。
“妈!这是依萍!”何书桓看到母亲很高兴,嘴都要咧到耳根了,离家有半年了,他还没来得及和母亲叙叙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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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萍刚从医院出院,脸上还有一分苍白,也笑着向何母打招呼:“伯母您好!”
何母的目光掠过依萍,轻点了下头,客气又疏离地挂上微笑,“你好。”
何母的目光又定到何书桓身上,嗔道:“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有我这个妈呢,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她把两人让到屋里,轻声数落着自家儿子,何书桓为了哄母亲开心也配合地讨饶。几人进到房间里坐定,见过了何父,夫妻两个有志一同,对依萍的态度都不咸不淡。
何母只拉着何书桓说话,何父到是打量了依萍几眼,不过那种审视的目光让依萍觉得如坐针毡。他们的话题依萍总是插不上口,一家人竟当就像依萍不存在一般,也不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何母是知道她是儿子这么憔脆的罪魁祸首。这个事实让何母心酸极了,对依萍就更不待见了。
依萍堆起的笑僵在了脸上,她满怀希望地想来见一见书桓的父母,不过,何母好像很不喜欢她,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不知道她是哪里惹得何母不高兴了。
何书桓先跟父母述了会儿话,然后拉过依萍说:“今天医生才许依萍出院,听说你们明天要走了,她第一件事就是想来见见你们。依萍是我女朋友,上次过年回家我就提起过的确良。”
在何书桓看来,依萍这种带病还要看望他爸妈的行为,充份说明了依萍在意他的程度。这对刚合好的小情侣,也算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可何父何母却不像他想得单纯,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同时猜测他们此行的目的。何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何书桓,她这傻儿子果然是没什么心眼儿:“喔?我记得三天前,也是同一个房间,你还信誓旦旦地说婷婷是你的女朋友,现在怎么又变成了陆小姐?书桓,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你一次性给爸妈介绍完可好?”
何书桓面上一阵尴尬,“妈!”他没想到何母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把汪娉婷也给扯了进来,
何母却笑着说:“怎么,害羞了?我们也不是老古板的父母,年轻人多有风流韵事,这并不稀奇。”
何书桓看看依萍,眼中有浓浓的抱歉,他承认这件事他还没处理好,至少汪娉婷那里,就还没说清楚,不过,这几天他一心都扑在了依萍身上,心里哪还有别的女人。亲爹亲妈都差点忘到脑后去,要不是今天和依萍提起,他都忘了明日他们要回南京的事。他保证地说:“我会去找娉婷说清清楚的。”
依萍却脸色一白,何母的话,无异于在打她的脸,什么叫风流韵事,说得她好像是何书桓众多个红粉知已之一,一点也不重要一样。她平时伶牙俐齿,对着何书桓的父母时,气势却觉得矮了一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特别是他们对她不太满意的情况下。依萍向来都是高傲的,能让她主动示好的人还真没几个,她连亲爹陆振华的帐都不买。但是现在对着书桓的长辈们,她还想留下好印象。若换了别人,她早就摔门走人了。
何书桓温柔地执起依萍的手,笑了一下,说:“爸妈,今天是有一件事想找你们商量。”何父何母一幅恍然的神色,对视一眼。何父打断何书桓,他站起身走向卧室的方向“你等等,在说你的事情之前,我也有事跟你说,跟我进来。”
依萍有些紧张地跟着站起来,何书桓拍拍她的手表示稍安勿燥。他看向何母,眼中带了些祈求:“妈,那你们先聊。”何母嗔了他一眼:“我还能吃人不成,放心进去吧。”父子两个进了卧室关上门,让客厅里的人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何母露出一个轻缓的笑容,儿子是他们的,有几斤几两他们自然是清楚无比。他的弱点当然也比别人拿捏得准。
何母一改先前淡淡的样子,开始和和依萍说起书桓从小到大的事,从小到大受到的赞赏和所获的各个奖项,提起他们家那间专用的小书房——专门摆书桓的奖杯和奖品的。她像任何一个母亲一样,不吝啬地展示她的儿子有多优秀。
何母把装着水果的果盘向依萍那边推了推,依萍受宠若惊,何母笑道:“陆小姐吃点水果吧,这还是前几天书桓和婷婷买来的。书桓一直就眼光就高,听说陆小姐今年有二十岁,不知道是在哪个学校念书?”
依萍一咽,婷婷和陆小姐,远近分得可真清楚。她强撑着微笑说:“伯母叫我依萍吧,我没在念书了,要工作养家。”
何母这下真的些惊讶了,上下打量她:“不知在哪里高就?”何母是书香世家出身,对新思想也在不断的接受。不过身边却很少有夫人小姐出去工作,那天老何还和她说这个陆小姐的父亲怕是还大有来头,那怎么会叫这么大的女儿去工作呢!
又想到那天在医院里碰到的文佩,不禁也迷惑了,她的气度举止不像是个贵妇人,到像是个老妈子。对依萍这个人就不满,所以干脆也不去考虑她的家世,可是今天依萍一开口,何母就发现了可能跟他们想像的还是有不同的。
依萍若是对着别人,可以毫不犹豫地宣布她在用自己的努力唱歌赚钱,不过,对上何母平静的目光,却不知为何,竟有些说不出口了。她想留给何母一个好印象,便先有了三分忐忑,若是何母再对她的工作不满意,不知道今天还谈不谈得成。
在病房时,书桓向当时还很虚弱的她保证,要娶她,今生今世再不分离了。所以她才在听说何家二老还在上海后,迫不及待地让书桓带着她来见家长。她哪里知道,当天那气势逼人的纵身一跃,刚好被何父何母看见了。人家还看见自家儿子是怎么样为她奋不顾身地发狂。再好脾气的父母,也会留下心结,何况本就先认识了汪娉婷的何家夫妇。
何母见到她犹豫的样子,轻笑道:“怎么了?不方便对我讲吗?”。
依萍摇摇头,坚定地说: “当然不,我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在舞厅里唱歌。”不知道为何声音却越说越小。
歌女!何母瞳孔猛地一缩,用尽了她的教养才维持住风度没做出惊讶的表情。她用手抚平旗袍上不存在的褶皱,再抬眼时已经掩饰住自己的失态,何母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对待最普通不过的人:“这样了,工作辛苦吗?”
依萍见她如此反应,松了口气,陪她闲聊起来。依萍见何母没提过一句她和书桓日后如何,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伯母,我和书桓是真心相爱的,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我们希望得到您和伯父的祝福,你若是觉得我哪处做得不好,请多担待,你指出来,我也会努力改进的,为了书桓,我愿意改变。”
何母抬眼,轻笑道:“你是想问我的意见吗?”
依萍用力地点点头。
何母开口道:“年轻人谈恋爱,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不想过多干涉。可是婚姻就是两个家庭的事了,书桓的结婚对象,不仅要能胜任当一个好妻子,还要教养何家的下一代,所以我们会慎重挑选……”
卧室的门响了,何书桓一脸菜色地走了出来。小坐了一会儿便同父母告辞,本来他想明日送站,何家父母推辞了,让他养足了精神就去上班,他们有专车来接。
一直到走出了酒店,依萍也还是没听到何母的哪句话是对她的真实想法,她听得云里雾里的。她还在出神地想着何母说的话,何书桓突然停下脚步对她说:“对不起,依萍,我现在还不能娶你。”
104、第104章
依萍惊讶地张大嘴:“什么?!”
何书桓一脸歉意地说:“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的, 总之,现在不是我们结婚的好时机。”
依萍急了:“你在医院里是怎么承诺我的?还没过24个小时, 你的信用就过期啦!我看你是根本不想娶我,你又后悔了是不是?”
何书桓就怕她这样, 忙哄道:“婷婷的父亲和我爸是同事,因为我俩的事,他们怕是会产生一些误解。我若是现在结婚娶了你,汪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会给我爸爸惹出很多麻烦,你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那样吧。”
何书桓从小责任心就强,该是他的责任一向不会推卸, 不是他的, 他还会争着往身上揽。另外有一种说法就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何父何母就抓住了这一点,何父略微暗示了几句,就能让他乖乖地闭口不提结婚的事。
不说婷婷还好, 一说起来依萍就想到何母屋里摆着的那整盘子的大苹果。依萍真后悔这次冒然前来, 虽然何父何母待她还算客气,她还是感觉得到,他们对她的排斥。
不过不管依萍如何闹,何书桓是认准了就不松口,只说他们的婚是迟早要结的,不过不是现在。
两人在大马路上正不可开胶,两辆黑色的汽车贴着他们停到了路旁。一群身着黑衣的保镖走下车, 到了依萍面前齐刷刷地停住,惹得路人频频回头看。
为首的那人摘下墨镜,客气却生硬地说:“白玫瑰小姐,秦五爷有命令,若是您身体养好了,还请早点回去上班,五爷让我提醒你,我们是有合同的,就要按合同办事。”说完他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上车的手势。
依萍拿着皮包的手下一紧,去看书桓。
何书桓不明所以:“他们是大上海的人,依萍,你又到那去唱歌了?”
何书桓和依萍一起上了车后座,前排两个保镖一言不发地装雕塑,但是若依萍不配合,他们就不会这么无害了。
何书桓平时去大上海泡吧,比上班还积极。他随行依萍也没想太多。她都习惯了,她在台上唱歌,他就坐在台下听,她的每一首歌他都很熟悉了。
何书桓拉过依萍的手问:“你今天可以上台吗?医生虽然放你出院了,还是嘱咐你要多休息。若是不能唱的话,我们就跟秦五爷说一声,他一向通情达理,不会为难你的。”
依萍挤出一个笑容,不过衬着她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多少说服力:“我没关系,总是旷工的话,会影响舞厅的生意。”她现在可和舞厅系得紧紧的。
何书桓把他的疑问问出口:“你怎么会又回大上海了呢?那个保镖说的是什么合同?”他到是很喜欢大上海,不觉得在那里工作有什么不好。他和依萍就是在那里真正的相识相爱,可以说是见证他们爱情的地方。而且依萍无疑是那里最亮眼的明星,除了对他,对别人都不假辞色。有他在,别人也不敢动依萍,让他有一种护花使者的自豪感。
他们都没发现,正常的有为青年,哪有白天上班,晚上就天天泡在舞厅里的。书桓报社的主任就是听了些谣言,才会同意他去战场采访,更希望他把每日去舞厅这件事给戒喽。不过主任注定要白费心思了,书桓和依萍和好,这样的日子就要重复起来。
依萍知道合约的事是瞒不住的,她又不能解约,违约金太贵了,她赔不起:“那天晚上,我写信约你在大上海门口见面,左等右等都不来,又遇到了秦五爷,他说随时欢迎我过去唱歌。那段时间我没有事情做,一闲下来就会想起你,所以我就去了,既打发时间又能赚钱,我觉得挺好的。”
何书桓一听她提起那一段,立刻内疚了,柔声道:“那段时间我真是太混蛋,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
依萍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何书桓又问:“对了,签了多久的合同?明年的考试来得及准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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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萍一顿,“你知道我一直想自力更生,不再伸手去陆家拿钱,这份工作很好,是我的兴趣,又有高薪。我想一直唱下去,所以签了三年。”她根本不敢说这个合约的真正来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书桓又错过了,她不打自招的话那就太傻了。
何书桓本来还不甚在意的样子,一听三年可真急了:“这么久!你怎么不找我商量?!”依萍幽怨地看他一眼,何书桓就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她都找不见他的人,怎么可能商量事情。不过他暗暗着急,若是依萍是玩票性质的,偶尔过去客串,他绝对没问题,可是三年可真的不短。女孩子的青春又有几个三年呢。
到了大上海,秦五爷看到何书桓热情地笑脸相迎。依萍在一边有些坐立难安,她怕秦五爷把那件假绑架的事给说漏了嘴,连之后的上台表演,都差点跟不上调子。秦五爷看着台上唱曲儿的清丽佳人,对何书桓笑道:“何先生真有福气,有这么个美人为你死心蹋地。”
何书桓目不转睛地看着依萍,脸笑成一朵花,还在那谦虚:“哪里哪里。”
秦五爷被瞧着他那无知无觉傻乐的样子,不由也嘴角一掀,无知是福啊!这时蔡经理过来向秦五爷回事。秦五爷就顺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蔡经理点好了一根雪茄烟递过去,桌上摆着的那张依萍三年的合同纸,还有另外一个牛皮纸袋子。蔡经理的目光在合约上扫过,有些困惑地说:“五爷,既然您看好白玫瑰,不想放她走,她也有求于你,为什么不趁机多签几年呢?”
秦五爷吸了口烟,漫不经心地说:“她们这种吃青春饭的歌星,我见得多了,再火也火不过三年,之后总有年轻人来顶上去。”他的目光扫过那个牛皮纸袋,“再说,就算那时她还有观众有市场,我也有办法留下她。我秦五爷看上的人,什么时候溜走过!”
蔡经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奇地打开了袋子,打开看到里面的照片,惊得合不拢嘴,“这!”半晌后他又细致地装回去,走到秦五爷身后,蔡经理衷心钦佩:“五爷英明!”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喧地笑了起来。
那个纸袋丝毫不显眼,还静静地搁在那,里面的东西却足够引起轩然大波。若是依萍或书桓看见,足够让他们发疯。那正是依萍刚被解救出来,衣衫不整的缩在一个士兵怀里的照片,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子上都有明显的让人想入非非的淤青。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照片,就算她再怎么澄清,也不会有人信她是清白的。
依萍却还不知道秦五爷手里有了她怎样的把柄。下班之后,书桓照例地送她回家,两人坐在四轮马车上,都觉得现在的日子,跟前一段那灰暗的时光一比,美好得跟梦一样。
何书感叹道:“因为一本日记,我就否定了你的感情,是我太蠢了。只看几页就误会你指责你,我太不应该了,对了,你的那本日记呢?就罚我今晚不睡觉,一口气看完它,你说好不好?”
依萍岂会不知道,由那日记引起的疙瘩,还是由那日记解开最好,可是,那件证物却消失不见了,她也苦恼了好一阵子。她失落地说:“那天你走了之后,日记本就怎么样都找不见了。我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何书桓看了看她,之后笑了笑:“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依萍看他的表情,好像不信的样子,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信,它就像是个诅咒一样,等我们产生了裂痕,它就自己长脚跑掉了。”
何书桓哄道:“是是是,我再也不会生你的气了。日记本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应该用我的眼睛感受你的感情,而不是通过一本言不由衷的日记。”
依萍喜上眉梢:“真的吗?”
何书桓笑着安抚她:“当然。”话虽这样讲,其实他还是有一点不信的。一件普通的东西,就在家里放着,就算是遭了贼也是会去偷它吧。怎么就丢了呢,多半是里面还有不想让他看的内容吧,依萍不想给他看。
其实他提议看日记也只是说说而已,却不想遭到了拒绝,何书桓心里便真的惦记上了。之后的几翻试探下,依萍还是不肯松口,他越发确定依萍还有事瞒着他。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虽然不起眼,却很容易生根发芽。
如萍虽然不常睡懒觉,还是很珍惜剩下不多的假期时光,即使醒了也要在软乎乎的被窝里磨蹭一会儿。却不想,被难得早起的尔杰堵个正着,他是来叫阳阳起床的,不过那清亮的大嗓门,怕是隔壁的尔豪都没法再睡下去,她当然遭到了波及。想再睡个回笼睡那是不能了,她只得认命地起床洗漱。
尔杰还是小胖墩的模样,而且有越来越滋润的趋势,他有一张白白嫩嫩的包子脸,本来就是爱玩的年纪。家里来了青阳,终有个比他更小的孩子,每天领着小孩一幅大哥的气场,里里外外跑来跑去,到哪都要领着这个小跟班,玩得不亦乐乎。
而青阳还真的买帐,除了爱腻着如萍,最多的就是跟在这个小叔叔身后了。有了小玩伴的孩子就会变得开朗,两个小孩加在一起,捣蛋的威力可比尔杰一个人还要大。
青阳的衣服被如萍叠得整齐地放在他床头。还是来上海后新添置的,卡通的套头小帽衫配着丝质小短裤,夏天穿着又好看又凉快。
尔杰一边抱怨,一边小大人一样地开始给小青阳穿衣服,“你这个衣服可真麻烦”,他有心帮忙,可是他那个手法,对付自己的衣服还凑合,侍候别人就不在行了。
小青阳的衣服被他强拉硬拽,没一会儿套头衫就卡住了脑袋,青阳呜呜叫了两声‘轻点’。尔杰便急了,不敢用力了,鼻尖冒汗地大叫道:“如萍姐快来救命啊!”
如萍正在浴室里刷牙,正满口的泡沫,听到叫声立刻出来,就看到尔杰虐待青阳小脑袋的一幕。她拍开他们乱动的手,解开小冒衫上面的两颗扣子,衣服就顺利地套了进去。
两个小家伙都折腾得满头大汗了,还不忘了眨着星星眼讨好:“如萍姐姐/姑姑好厉害!”
如萍脸色平静,含着泡沫等着听他们的下文。果然小青阳瞅瞅尔杰,得到点头的暗号之后,白嫩嫩的小手捉住了如萍的一片衣角,脆生生地说:“姑姑,阳阳要好多层的蛋糕,有好多好多层葡萄的蛋糕。”
如萍扭头看尔杰,那小子也跟着猛点头,举起胖爪子同求:“我要草莓的!”
如萍抚额,原来家两个小的还惦记着吃呢,看来是不吃到嘴不罢休了。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尔杰还学会曲线救国了,知道让更小的青阳说出来更有说服力了。
她再进了浴室去漱口,身后跟了两只小尾巴,“先把你们自己清理干净,早饭之后就做,想吃的都要来帮忙。”既然贪吃小孩子的天性,顺便培养他们的动手能力吧。
所以早饭时间,众人就看到两个平时吃饭会东张西望的小孩儿,痛痛快快地消灭了面前自己那一份食物,连平日里遭嫌弃的牛奶,都被痛痛快地喝掉。最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眼巴巴地去看如萍。
如萍不慌不忙地喝着豆浆,这新榨的豆浆味道就是好,每粒豆子都是张嫂亲自挑选出来的,为了厨子的工作积极性,有必要和梦萍商量一下,给张嫂涨工资。她努力对来自左右两面的热切眼光视而不见。
最后一滴豆浆入口,如萍拿起雪白的餐巾慢条丝理地擦了下干净的嘴角。不仅小孩,连大人们都好奇地看过来,尔豪和梦萍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梦萍奇道:“你们三个搞什么鬼?”
尔杰斜了他梦萍姐一眼,“你什么都不会,就别插嘴了!”梦萍姐是笨蛋。如萍姐可以做出好多好吃的东西,梦萍姐什么都不会做,跟他一样,就只会吃东西。
梦萍眉头一跳:“嘿,小子!你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吧!”
陆振华看着这活力四射的几个孩子轻笑出声。
等厨房终于闲下来,如萍系上围裙,开始着手准备材料。梦萍虽然嘴上厉害,还是去附近的水果市场补充缺货的水果,回来的时候还附带上了蒋修文,他们在大门口遇见的。
梦萍打趣地对如萍说:“最近他来得可真够勤的,就差带着铺盖住这儿了。”
如萍嘴角一抽:“这我可管不着,腿长在他身上又不受我控制。”转念一想,不会她给梦萍树立了一个坏榜样吧?“梦萍我可告诉你,咱家不兴早恋,男朋友的事至少得大学之后再谈。”
梦萍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嘟嚷了句:“没劲!”放下水果袋子回楼上去练琴了。
如萍看着她的背景嘴角微翘:小样儿,你若是斗得过我,姐姐的位置就让人坐了。
蒋修文最近几天下班后总爱往陆家跑,以前还会打着送东西问事情的幌子,现在他已经有了正经名份,来得就更理直气壮了。
医院排班今天是他轮休,上午就过来了,满心希望可以和如萍多相处一会儿,没想到如萍正在厨房里忙着,而且陆家还是有一大堆别的电灯泡。
对待总是跟他抢女人的两个小不点,他可以冷脸以对。对待陆伯父,他就没那么硬气了。让修文陪下棋,他就得乖乖地坐下来。不然,陆伯父对他一个不爽,随时会影响他婚前婚后的婚姻质量。
陆振华的棋是退休以后闲来无事才学的,说实话,真不怎么样。只有如萍那种下游水平能忍受得了。修文虽是在外国长大,蒋父却善棋,耳濡目染之上,陆振华还不是修文的对手。
就算蒋修文他有意放水,陆振华最后还是输了两目,他每次若是被如萍赢了,必会堵气上大半天的。不过今天,他不但没堵气,还高兴得很,连说了几个好字。说如萍有眼光,看上的人有文化有内涵,总之,他现在怎么看修文,就怎么顺眼。
整洁的厨房里,如萍对上两个洗干净小手的小孩,他们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现在的学校没有手工课,能亲手做东西,他们还是很期待的,在他们看来,这就像是一个游戏。
如萍开始分配任务。一人发了一只大碗,让他们去餐桌边洗葡萄剥葡萄皮,因为青阳爱吃葡萄味的蛋糕,葡萄果肉也用得到。
揉面粉敲鸡蛋调黄油,等如萍过了一阵子出来一看,桌上堆果皮,一堆子,就是没有果肉。扫了眼两个吃得溜圆的小肚皮,如萍眯起了眼,青阳露着小乳牙笑得满足又讨好:“姑姑,这葡萄好甜,你也吃。”说着已经递到她嘴边一颗。
如萍恨得牙痒痒,她戳着两人的脑门儿,笑骂道:“你们两个!想吃饭还不干活,给我揉面去!”之后两个小孩,一人分了一小块面当橡皮泥玩。
蒋修文的心思一半在棋盘上,那一半早就飘向了厨房的方向,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或温柔或轻快的笑语,他的心情也是极好。陆振华把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会心一笑,没一会儿就把人给放了。修文来到厨房门口,就看到这一大两小,同样的挽着袖子系着围裙,一人手里捏了块面团儿,三人鼻尖脸蛋儿到处都是面粉,狼狈极了。
105、第105章
蒋修文接过青阳手里的面团, 几下之后,他掌中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耷拉着长耳朵,毛绒绒的兔尾巴唯妙唯俏, 就跟真的一样。把小孩也乐得也跟个小兔子似的,“修文叔叔你真棒!”蒋修文还耐心地纠正他捏兔子的姿势:“放在手托着,就不会变形了。”
尔杰看得眼热,举起他那一坨软趴趴的面团:“修文大哥,我也要,我要个大老虎!”尔杰对平日里总来他们家,又常常冷着脸大哥哥总有些忌惮, 现在用得着人家了, 反而叫得最欢。
蒋修文接过来,骨节分明的手灵巧地动作,如萍也是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的手还这么巧, 简直就像个艺术家。没一会儿, 又一个动物成形了,大老虎没有,到是出现了一只小胖猪。
尔杰鼓起了腮帮子,不过也没说不要,还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如萍笑笑地看着他们玩,最后把小猪和小兔子一起放到烤箱里面烤,变成了两个黄灿灿的烤兔子和烤乳猪。
在察觉到家里两个孩子把蛋糕当成零食后, 如萍就开始亲手在家里重新做,因为从店里拿回来的那些,糖份都不少。小孩子吃多了,身份摄入的粮份过多,就要养成两个小胖子,对他们的牙齿也不好。所以她在家里添置了烤小蛋糕的专用模具。一口气烤了四只大小不一的蛋糕。每一层上面再辅上一层厚厚的奶油和新鲜水果,在三人灼灼的目光中,她用糖棒棒小心地把那四块蛋糕搭了起来,豪华版的四层水果蛋糕就新鲜出炉了。
两小孩看到如萍像变戏法一样,一会儿就变了出了一个高高的好漂亮的四层塔形蛋糕,两个小家伙大开眼界,蒋修文也目光亮亮地看着她,赞叹她的神奇。如萍放上最上面一颗樱桃,笑着说道:“这下如愿了,拿去吃吧。”
这么好看的东西,就算是食物两个小孩却舍不得吃了。如萍看他们两个很珍惜又眼巴巴的小模样,轻笑出声,“放久了可是会变质的,你们若是表现得好,哪天想吃,再给你们做。”
两个小的欢呼一声,你一口我一口地挖了起来,他们最爱的口感就是奶油里面拌上水果肉,甜甜滑滑的,还有水果的清甜,配上一口下下烤得酥黄绵软的蛋糕,尔杰和青阳幸福地眯起眼。
如萍给修文端了杯冰镇压的果汁,两人轻声细语地说起话来。过了一会儿,蒋修文从口袋里拿出一串亮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串浅粉的水晶手链,这种成色与颜色的水晶极是难得,如萍眼睛也跟着变得亮闪闪的,因为她知道这一定是她的了。
修文了解萍平日里没有戴首饰的习惯,因为她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和身边的人身上,对自己一向不太上心。
他看到这串摆在柜台里的手链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萍那白皙的手腕,他心想戴上这串手连,她一定会显得更加纤美。心里有一个人,总能随时随地想起她来,之前并不关注的东西,也感兴趣起来,如果不是亲自经历,一年前有人说他会这么做,他一定觉得那人傻透了。
如萍伸手接过那串手链摆弄,触手凉沁沁的,夏日里有这串东西贴着皮肤,也能静心消暑。
蒋母的生日快到了,美国人习惯了生日礼物和圣诞礼物,都是必不可少的。每年蒋修文都会会她买点什么,不一定最合她心意,但他都是用了心的。
因为和他父亲结婚的关系,蒋母这半个中国媳妇,对中国这个神秘的国度也心生向往。曾经听说,东方有一种珍珠能在夜里发光,还能当照明的灯用。她对于不用电和火就能发光的这种珠子可是念叨了好久。
蒋修文路过珠宝商店,便去里面找找。那些店员们却都说,从来没有那种珍珠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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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听他说起这事儿,便给他普及起常识来。夜明珠那东西自古以来就是稀有的珍宝,就算在整个中国也存量极少,并且由王室垄断把持,一般平民百姓是不敢问津的,就算流落到了民间,也必是被人所珍藏起来当传家宝的,怎么可能流落到现在的珍宝店里去呢。
修文这才知道,珠宝店的那些店员看他的眼神中的不可思议所为何来。“是我强求了,换成别的也一样”
如萍目光一转,她的手上却正好有一颗:“由我来寻吧,伯母的生日是哪日?”现在的交通可没有后世方便,每次他们用货船寄运包裹,没有一两个月是到不了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修文接过手串给她戴上,果然盈盈皓腕上多了一抹淡粉,相称极了,他开口:“十一月,别勉强自己。”既然夜明珠这么珍贵难得,他就送他母亲一些别的,反正本来也不是非它不可。他不过是一时突发其想罢了。
如萍笑得神密:“我自有办法,伯母的生辰礼物,不如就交给我怎么样?”
蒋修文当然说好,夫妻本就是一体的,虽然还没过门,如萍以后也是他蒋家人了,他们俩个不论哪个去准备都是一样的。都是晚辈对长辈的心意。
尔杰和青阳两个啃完蛋糕跑到院子里玩去了,秋千架那里本来是个很受欢迎的地方,奈何现在天气热,不想被晒成人干的小孩们,转移到了比较阴凉的后院。陆家的的建筑是三层的小洋楼,屋后能挡出一大块清凉又通风的空地,那里还有几棵果树摭荫。
不知道是不是如萍开的先例,以前对那树上的青果子不屑一顾的尔杰,现在却早早就看上了,在水果还很青涩的时候就总惦记着。
陆振华换了身骑装下楼,他约了李副官溜马,看到那对小儿女还坐在饭厅那边笑着说着话,问道:“听说你们的骑术都很不错,要不要跟我去马场跑一圈?”
如萍看看他的装扮,笑道:“爸爸,我和修文刚才还说您骑术了得呢,你约了人吧,今天就不去打扰你们的兴致了,有机会再让你指点。”
陆振华笑笑着出去了,他也知道他们不爱跟他凑在一起,人俩说个悄悄话在他面前也放不开。到了马场李副官已经在等着了,老哥俩尽情地打马跑了几圈,之后在就随意地让马在草地上慢步走着。
李副官笑道:“司令,蒋先生我也是见过的,和如萍小姐堪称良配。”陆振华说:“他们这段姻缘远得要拔山涉水,如果他们真能感情一直和睦,也是他们自己的造化。”陆振华嘴上却不自觉的笑起来,要看那两个孩子的秉性,都是难得的好孩子,想要有磨擦也难,又是那样的风度相貌,站在一起谁不夸好,看着就赏心悦目。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他当初看何书桓也是个好的,想选来当女婿,他和依萍闹出的那些事,虽然尔豪他们在尽量瞒着他,他怎么可能会完全不知道!想想就叫人头痛。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在陆振华的思想里他是一直有些重男轻女的,可是这一年下来,他的那种心态要彻底的颠覆了,女儿们的本事,不论好与坏,都要比儿子的能力强得多。
李副官如萍,他是一百个佩服——她能不记前嫌,在他们家惊惶无助之时,给予了那么大的帮助,而且还能把几家店开得有声有色,一般的男人怕是都办不到。“我看如萍小姐就是有大造化的,且不说心地品貌,就是能力也让人信服。”
陆振华开怀畅笑,“我不求她们能有大造化,只要平安就好。”一打马鞭,朗声道:“李副官,我们来赛一局,看你的马术有没有退步!”
如萍的房间,每天早起都会顺手收拾一下,到不是给帮佣们减轻了负担,只是不太亲近的人,她还是不习惯让人动她的东西,蒋修文对着房间里多加的一张小床皱了皱眉,积极地显示他的不高兴。
如萍看到他那个孩子气的举动不禁失笑:“青阳若是知道你是他换了床的罪魁祸首,一定不会就这这么算了的。”青阳爱粘着如萍,给他准备的房间也从来不去住,可能是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的关系,来了这儿又有雏鸟情节,虽然家里人对他都很好,白天怎么玩都行,到了晚上必要粘在如萍身边的。
要不是蒋修文的老醋坛子打翻了,小青阳还会懒在如萍香香软软的床上的,如萍在他的压力下,把房间加了张小床。
蒋修文唇角一勾,眼睛都是清亮的笑意:“对了,交换生的申请材料你写好了吗?”
如萍揉揉额角,那些材料还真费了她不少功夫,想起来还头痛呢:“还差一份教授评语,其他的都齐全了,不知道经教授肯不肯当我的推荐老师。”因为每个老师推荐的名额也有限,如萍想着经老头已经教了那么多年的书,说不定名额都用光了呢。
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就可以走正常程序申请留学了。梦萍想考入外国的音乐学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人家本土的名额还不够招的呢。梦萍也还小,不着急,可以慢慢来,女孩子不需要建功立业,多在学校里呆几年不是坏事。
她和梦萍高量好了,先去美国的高中再读一年,了解那边的教育机制再考试,机率会更大些。梦萍现在拼了命地在学英文,有时间就捧着一大本英文词典在背,再也不是之前最爱看的电影杂志了。
看她这么用功,如萍都有些心疼了,还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中国就要彻底的战乱起来,她能选择美国而不是其他西方国家,他只有赞成和庆幸的份儿。不过,还是有着一分好奇:“女孩子选留学的国家,大都以西欧为首选,有底蕴又有艺术气息,为什么你的想法就与别人不同呢?”
如萍笑了笑,因为那边马上要二战,很不安全,“时局什么的,我懂得不多,只是小时候我爸在东北带兵,略有些了解。那时德国日本就都对东北虎视眈耽,争夺着占领了很多土地。他们的野心太大,不仅是中国,怕是西欧和亚洲都免不不了一场劫难,虽然是为了避难,也要为家里其他人的前程考虑,南美的那些香蕉共合国不作考虑。经济越来越发达的美国就成了首选。”
蒋修文莞尔,香蕉共和国?说得还形象。
如萍在开学之前,又去了一次兴隆,把旧宅带出的东西挑选了一部份,和陆振华的古董一起去寄卖。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有好些不能拿出来用,太显眼又没有实际用处了。现在谁还会用手炉?还有她有一整套白玉墨玉青玉黄玉的珠莲印玺,是她平时随身玩赏之物,以前的用处就是在管事们递上账册后面盖个戳,现在是彻底没有了用武之地。
这一大堆石头,留之无用弃之可惜,不如真接处理了,还能卖几个钱。家里的人,老人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不如换成最实惠的钱来保管。
兴隆的林掌柜对于如萍神奇地总能带来好东西,而且数量和质量还在真线上升这件事,显得非常高兴,毕竟卖出去东西他也是赚寄卖费的,无本的买卖,就能拿到高额的寄卖费。而且随着好东西的出现率越高,他店的口卑也越来越好,哪有不把如萍当大神供的道理。
如萍到是态度如常,卖得出卖不出都待人客客气气,双方钱货两讫而已。林掌柜却觉得如萍越发神秘,当她背后必是有大来头的,会派出个小姑娘出面谈生意,也可见如萍的本事不凡,他很有分寸地从来不去打探交易之外的事。
她又去上海最好的手工制衣坊,选了几批上好的料子和手工娴熟的绣娘,让他们按照蒋母的尺寸赶制几件漂亮的旗袍来。
当她把准备好的礼品递到蒋修文手上时,他真的惊讶了,对着那一看鹅蛋大小,还在发着光的珠子啧啧称奇:“这是……夜明珠?”果然不负宝中瑰宝的圣名,竟然能持续光,就算是白天,也能看到它周围的那一圈淡淡的光晕,若是在晚上,一定更漂亮了。
如萍确这地点点头:“恩。”
“不是说民间很少流传吗?你是怎么弄到的?”而且只看着就知道价值必定不菲。
如萍笑了:“我是说你想找到很难,又不是不能,放心吧,这是咱们自己家的,我的收藏品。”曾经她凤冠上最大的那颗,让她顺手拿上来收藏了,往事已已,留着还是徒增伤感,再说这夜明珠,确实是太亮眼了些,卖了可惜,不如送人吧。
修文的母亲,未来的婆婆大人,现在不开始讨好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可是讨巧卖乖的好时机啊。
修文见她眼神亮亮的,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谢谢你。”
如萍笑眯眯地说:“礼物是备齐了,不过走海关恐怕有些麻烦。”上海是交通发达,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相对的海关那处查得也严,想来这类国宝级的珠宝,流往海外是会被控制的。
蒋修文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微笑:“放心吧,交给我。”
如萍点点头,她自是信得过他,看来,日后她带走什么东西,就不需要费心打点了,会让她少走很多弯路。要知道陆家在上海的关系网真可谓是一穷二白,陆振华只跟他那几个老友来往。就算王雪琴曾有心经营,她那些牌桌上的富太太朋友,也没有几个是靠得住的。
如萍开学之后,一切如常。所有的申请材料凑齐交上去,由学校先审批,然后经学校的管道邮寄到对方学校去,她只要坐等通知就好了。若是合格了,两三个月内就能等到通知书。如萍筹划了一年时间,移民的事情终于有点眉目了。心情也放松,就算这事不成,她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走的,家里人已经被她作过动援了,就算这个学位不要,她也要先移民过去。
之前教他们护理课的修女们又来了两次学校,如萍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和几个同学也回馈地去红十字会和孤儿院帮忙。在这两个地方呆过的人,都会深刻地认识到战争的逼近。
流血骨折的伤员们不说,孤儿院里的孩子有一大半是这次华北战争开始后,才成为流离失所的孤儿的。孤儿院领着政府的救济很有限,物价是升之后,社会上的捐赠也越来越少,每一个小孩都饿得像小鹌鹑一样,一脸的菜色。当初那个卖花给她们的小鱼,瘦瘦的小脸上,眼睛显得更大了。
学生回到学校后,动援全校师生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捐款,如萍是亲眼见到孤儿们的生活的,不仅缺医少药,连青菜白饭都快吃不上了,她从银行自己的帐户上取出5000块钱,没有犹豫地投到了募捐箱里。
等孤儿院的院长嬷嬷和修女们打开这个箱子里,大大小小的票子还有铜板,满满沉沉的一大箱。里面那一摞五十张的百元大钞更让她们惊喜交加,数好了之后全部加起来一共七千多块。孩子们未来一年半的生活费都有着落了,若是省吃俭用,就足够用两年的,本来以为能募集到一些应急的就知足了,若不是被各大公司的企业家们拒之门外,她们也不会去向没有收入来源的学生集钱。两年可以让多少小朋友们学会自力更生,这带给她们的惊喜真是太大了。修女们一个劲儿地念着上帝保佑。
院长嬷嬷亲自找到圣约翰的校长表达谢意,因为是匿名的捐赠,他们不知道捐了那么多钱的学生到底是谁,老校长笑得慈祥,“这是给孩子们的心意,你收着就好,至于谢意,我就代替他们收下了,让失去父母庇护的孩子们能吃饱穿暖,就是给他们最大的回报。”
106、第106章
十月末的时候, 如萍的通知道书就到了,接到的通知道是条件符合, 她可以在第二年的任何月份入学,直接升大三, 读两年就可以毕业。陆家人一看尘埃落定,这是要搬家了,而且还要出国。
几个小点的眼光里透着跃跃欲试,这在他们看来跟去旅行一样,而且还是出国旅行啊。家里几个小孩学习英文的热情空前高涨,石蕊也重新当起了陆家的家教,这次不仅是尔杰, 连梦萍和青阳, 甚至连陆振华有时都会装不经意地跟着听听。
为了陪养他们的语感,如萍要求他们在家时普通的对说话也尽量用英语,陆家的基因不错,大家的学习能力很强, 渐渐地对话便不成问题。只不过听得王雪琴一个头两个大, 有时只能跟着同样一头雾水的阿兰抱怨抱怨。
他们手上的一些东西也要尽快的处置掉,陆家在上海没有什么产业,之前就说了,他们的生活来源,只是靠着陆振华以前攒下的家底坐吃山空,唯一需要处理的就是这套房子了,住了这么多年, 已经有了感情,突然说要卖到是惹得好几个人不舍。
如萍捡了一批用不得扔不得的压箱底的东西,一股脑地都送去了兴隆,对林掌柜说:“林叔,不久之后我就要搬走了,这些东西请你尽快给找买家卖掉,我再加一半的寄卖费。”现在兴隆收取的是成交价格的百分之十,再加就成百分之十五。她既然急于出手,就不争那点小利了。
林掌柜看着这一堆把他砸得晕头转向的宝贝们,机械点着头:“想要出手快这个好办,你这次带来的东西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举办个小型的拍卖会不成问题,至于寄卖的费用,我们店是有规定的,不能随意增加。”
他是个在社会上沉浮了多年的人,能把兴隆得这么有名气,自是深知贪心不足的道理,做事留一线,他这辈子见识到的珍宝无数,若是去眼热卖家的财富就加价,他的生意也快做到头了,虽然如萍说的那个数目很让他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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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笑着说:“若能办拍卖会就太好了,我也希望早点结事,不过寄卖金的事,林叔就不要客气了,若是靠我自己,要短时间内出手这么多东西是不可能的,林叔帮了我的忙,那些就当是额外孝敬您的好了。”
最终在如萍的拳拳诚意下,林掌柜笑得见牙不眼眼,终于接了寄卖金,他便开始积极地筹备起拍卖会来,他全程接手,只用如萍在确定起拍价格的时候给了点意见,其他一点没用她操心。
在陆家人如火如荼地开始为转移做准备的时候,尔豪扔下一个大炸弹。原来这次军队扩招的时候他偷偷报了名,如今过了有近一个月,结果也出来了。经过这小半年的锻炼,身体素质也大大提高。又是大学毕业,大学生在这个时代可是极其高端的人才,不像后世那么普遍一抓一大把,军队怎么可能拒绝他呢,虽然不是军校出身,暂时没什么军事素质,但是电子系统多是进口的装备材米,急需他这样的人才,还是把他录取了。上级政府直接发了电报到他的单位,调他去重庆上任。
尔豪这次口风极严,连跟谁都没有提起过,连方瑜到现在还不知道呢。尔豪歉意地看了如萍一眼,他为了保密可是连她都没说呀,家里如萍最善解人意,尔豪以前可是对她从不隐瞒的。
对上的是如萍平静的眼神,他稍稍放了心。王雪琴这个当妈的却坐不住了:“开什么玩笑,你要去参军?等我们一家人去了国外以后,你再去找个文职工作安定下来不好吗?你竟然想去打打杀杀,不要命了?!”
尔豪这事瞒得紧,事到临头了才通知家人,不过也就是通知,这次他是下了大决心的,并不是争求意见:“妈,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是也不能为了个人安危就畏首畏尾,国家现在需要通过战争才能抵抗外辱,我是个男人,去参军也无可厚非嘛。”
王雪琴的凤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说得好听,国家那么多人,就差你一个能垮掉了?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给我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乖乖的跟我们走!”
儿子长大了便不服管教,越来越不听话了,他们一家这眼看着正热火朝天地商量要移民呢,尔豪若是去参了军,什么时候才能有相见之日啊!
尔豪习惯了王雪琴的态度强硬,想要搬救兵,奈何如萍不想引火烧身,他自己惹来的麻烦当然要自己解决,正若无其事地垂眸喝茶,眼睛就是不看尔豪。
梦萍到是气鼓鼓地瞪着他,一看就知道,她也是不可能帮他说话的。
尔豪可怜地去找家里最有话语权的陆振华,只要陆父同意,他就不是孤军奋战了,“爸,你也这样想吗?”
王雪琴也看过去:“老爷子,你快说句话,让尔豪熄了这份心思。战场,那是好玩的吗,动辄就要出人命的,你当了一辈子的军人,应该知道那有多危险,怎么舍得儿子去受同样的罪。”
现在他们全家都决定离开这里,王雪琴就不明白,尔豪还要闹着去参军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是想让尔豪出人头地,可也不想让他有危险,能有个清闲体面的工作就好,难道家里的开销真能指望上他吗。
这事儿若是老爷子支持的,也许就没有她插嘴的余地了。尔豪的自作主张可让王雪琴措手不及,说真的,现在不论是东北上海还是国外,王雪琴现在走到哪都轻松没有束缚,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盼什么,不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地过些日子嘛。而且若是能远走高飞得好,甩了那些知道她秘密的人,她一定会过得更加滋润。
陆振华看了眼相持不下的母子两个,清了清嗓子:“尔豪,你作这么大的决定之前为什么不先跟家里商量?”
尔豪心虚地垂头:“我当时也没有把握能考得上。”而且说出来必然会遭人反对,不如先斩后奏了。他又坚定地说:“爸爸,我也是有野心有想法的,想做一番事业来,无愧于父母的养育之恩,无愧于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大男人不能总想着躲在家人后面,在报社也是做些可有可无的工作,这次征兵对我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不想错过了。”
陆振华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倒平静如常,尔豪念书不错,又很有女人缘,他以为他就是个文质彬彬的风流公子了。没想到,他还真做出了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随便说说:“你能有这种想法,说明你是真的长进了。不过,参军可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何书桓那样,去个十天半月就会让你回来的地方。到时候只有集体,没有个人,要守纪律,服从命令,军令如山。你能做到吗?”
尔豪很坚定地说:“这些我都有仔细考虑过,从军后自然是一切服从上级。都说军队是最能改造人的地方,还能矫正些我的习惯,磨练心性。就算开始有什么不习惯,我也会努力克服的。我不是去玩,是想挣出一番事业出来。”
王雪琴很不甘心,挑着眉毛说:“不说别的,等你去赴了任,我们又远在国外,你连个后方的家都没有,官场和军队的关系又向来复杂,一切事情都要靠你自己解决,你长这么大根本没离开过家,那些烂摊子你能处理得好吗?”
尔豪失笑:“妈,我从军是想报效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跟人勾心斗角去的。虽然我们可能会长时间不见面,会思念你们,我若是放了假可以去看你们,再说,你们搬到哪,哪就是我家了。照顾好自己我也是绝对做得到的。”
王雪琴气哼哼地说:“你说得好听,一家人不在一起,那还是什么家,四分五裂的,我们怎么会走得安心,你这不是存心添乱吗,我问你,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个女朋友?是不是她撺掇你想办法留下来的?”
如萍喝着蜂蜜水,陷入了思考,尔豪这次做出的这个决定,跟她游说大家移民也许脱不开关系。梦萍他们还小可以继续上学。尔豪考虑的会更多,他今年已经二十四了,不再需要监护人,显然再去学校里读书也不太合适。
在上海也建立了他的自己的关系网,有朋友,有爱人。到国外却要一切从新开始,必然不如国内顺畅。是她想得得少了,只想着让家人远离马上要陷入战火的环境,却没有站在尔豪的角度去为他考虑。也难怪他要另辟蹊径。
不过上海一直以来,就像一个寒冬里的温室,这里面的人大多纸醉金迷,以为仗着外国人的面子,日本不敢公然的打过来,很少有人去观注外面,连报纸上也都是些避重就轻的鬼话。尔豪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又曾是花花大少中的一员,只是不知道何时开始,他真的成长了。保家卫国这种事,以前真不是他考虑的。
尔豪苦笑道:“这你就冤枉方瑜了,这件事我从没跟她提起过,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呢。”
王雪琴一听更气了:“你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到是理直气壮地来告诉我们!到底谁轻谁重,我真是白养你了!”
107、第107章
气氛僵持下来, 抱着字典的梦萍瞪了尔豪一眼,坐到了雪琴身后, 她有些气愤地说:“怪不得,当我们都忙翻了, 你还不急不缓的,原来是早有预谋,已经想办法脱离了我们去。”
梦萍就觉得奇怪,相比于她们的兴奋劲儿,尔豪太从容了些,原来是留了后路的,跟本就不想和他们走!说着说着, 梦萍的眼圈竟委屈得红了, 有种被亲人背叛的感觉!他们这些有异母兄弟的孩子之间,比那些一夫一妻的家庭的感情都要深得多,因为的经历相同,遭遇相似, 还有同站在一国的战略情谊。
尔豪这个家伙说走就走, 看他的态度怕是谁也拦不住,梦萍真是又生气又委屈地急了起来。若是分别在上海和重庆,就算几年见不到面,兴许她也没这么大反应。可是以后他们要跨着国呀,中间还隔着一个太平洋呢。心里作用上就有些受不了,这个时代交通又不发达,不是几个小时的飞机就能到的, 坐船最快也要一两个月。谁会没事做那么久的船来回跑,不怕海盗还怕海啸呢。
尔豪一看她这样,登时手忙脚乱,扯了块手帕上前去哄:“哎,梦萍你这是干嘛,可不许哭啊!”他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这个丫头平时皮实着呢,从小厉害惯了,除了上次被几个混混惊吓,在如萍怀里哭了场大的,平时可是一个眼泪都不掉的。
到是如萍,以前可是个泪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天始,也看不到她掉泪了,变成一惯微笑的模样,唉,妹子们都长大了,尔豪对妹子们的眼泪可还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呀。
王雪琴冷声道:“要是哭有用的话,我们母女几个每天给你哭一场,你就能放弃了吗?”
尔豪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妈!我知道这个决定有些突然,你心里难过,不过,我是不会改变决的。”
王雪琴用眼神示意如萍,你说!
与那两位相比,如萍就显得理智得多了,她放下一直托在手上的茶碗,轻轻说:“人生能得几回搏,以后要什么样的人生,尔豪有他自己的想法。爸妈不可能管我们一辈子。不如趁着现在年轻,不论是弯路还是直路,都试它一试,才不枉人世走一遭。
或许,尔豪真的是从军的那块料呢。都说虎父无犬子,爸爸是司令,我看哥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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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这话并不是真对尔豪有多大信心,当然信心还是有些的,多半在于试探陆振华的态度。他戎马一生,晚年时难道不想他的儿子继承衣钵吗?只要陆父有点这方面的想法,想必对尔豪就会大力支持的。
王雪琴没想到被摆了一道,狠狠地瞪了如萍一眼,让你向着着我说不是向着尔豪说,不是说母女连心吗,怎么这般没默契!
陆振华沉吟许久,最后说,“如果你能劝动你妈,我就同意你去。”他这话音刚落,连王雪琴都难掩惊讶,她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地位了?
尔豪更是愕然。陆振华星目微沉:“怎么,刚刚还说要抛头颅洒热血,若是连你妈都摆不平,拿什么让我相信,你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尔豪神色一敛,态度也变得严肃起来:“是,我会让妈同意的。”
陆振华和王雪琴嘴角同时带出一抹笑:“我等着。”不过那意味绝对是不同的。王雪琴是在想怎样拦着。
陆振华想的是,王雪琴是女人,又是为人母亲,关心则乱,到底是目光短浅了些,只想到让儿子安稳,却忘了尔豪是这一房唯一一个成年的男孩。陆家就指着他承继香火光耀门楣呢。
陆振华是有其他儿子,不说他们现在在哪成就如何,就是这么多年不在他眼前长大,跟陆振华的感情也是有限的。他怎么可能对尔豪不上心,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上心的儿子了。
只是以前尔豪找了那样一个普通的工作,又是风流爱玩的性子,陆振华也就认了。现在尔豪自己要上进,他就没有拦着的道理,男人总要出去闯一闯才能知道世界有多大,不然总被眼界局限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能有什么出息!
雪琴要护着儿子是天生的母性,如萍有一句话说对了,父母终不能护他一世周全,以后的路还要他自己走。
客厅里唱机里放起轻缓的音乐,梦萍抱着字典跑到角落里生闷气去了。尔豪开始了劝说雪琴的大计,陆振华看似对他们听而不闻,其时耳朵也支了起来。
在屋子里呆着有些闷,如萍便出门走走,正是黄昏时分,夏末的太阳已经散尽了余热,红艳的一轮挂在天际,仿佛舍不得人间,正一点点不情愿地慢慢下沉,天边的晚霞映红了半个天幕。
几块绿草坪也散发着浓浓的青草气味,今天刚有人修理过。墙角的那几盆茶花,也总是到黄昏才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来。如萍本来想去小公园走走,看到院中的景色变没有直奔大门,而是沿着平整的水泥小路,走了一圈,回到秋千旁。
秋千架是用藤条做的,没想到今年夏天它的上面还长出了几棵小嫩芽,更加生机动人起来。如萍在白色的秋千上坐了下来,脚尖撑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还记得那天陆父和尔豪刚装了秋千,梦萍竟然毅然决然地一屁股坐下,从此报废了一件她最心爱的裙子,如萍不禁轻笑出声。
前几天她才过了十九岁生日,不知道不觉间,她来这里足有一年了。她每日看看书下下厨种种花草,过的是悠闲的日子,一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细细盘点下来,她再不是孤家寡人,有父母兄妹,老师同学,还有了未婚夫。想要从这里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居家过日子,家庭成员的和睦最重要,她瞒着家里做的那些事,虽然欺瞒的负罪感,也是为了保证让这个家不分裂。
她不是善良无私的人,甚至称得上是自私,做那些事,除了和众人相处久了的亲情之外,说到底,她想让自己过太平日子。不和睦就没有太平。
雪琴的外遇如果曝光,她自己会让陆振华追杀不说,尔杰必定也不被容下。陆振华一向不是大善人,他对尔杰的宠爱是建立在自己儿子的基础上。帮别人养儿子这种事,会被他视做毕生的耻辱,而这个耻辱也会被他亲手解决掉。
尔杰不论是不是陆家的孩子,至少是如萍的亲弟弟,他们和雪琴的血缘关系是割舍不掉的。东窗事发,她们家所有人,只要是王雪琴生的子女,怕是会受全部受到迁连。名声尽毁不算,到时候爹不疼娘不爱,身心都受到巨大打击。梦萍尔杰他们还小,正是定性的时候,性格上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坏影响。
而且,还有八房的那对淡薄的母女,她们表面上说不屑再和陆家有瓜葛。其实,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一种言不由衷的倔强罢了。如果陆振华肯去说句软话,傅文佩必然是会回来的。依萍那个人也只要被顺毛摸,比她妈妈还容易解决。
所以如萍更不能让这个本来就不稳固的家庭再被动摇,若有什么硬伤,一切都扼杀了就罢了,不被捉到的把柄就不是真正的把柄。
尔豪没有顺着她安排的路走,而是自己去选择了从军,这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他同时也让如萍欣慰。漫长的人生路中,他总要学会自己做选择,而且,就算他走错了跌倒了,不是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至少,她就可以在海外给他一片净土,做他坚强的后盾。如果尔豪能自己闯出一番事业,那当然最好不过。
对待依萍和李副官他们这些人,如萍没有使过坏也没有多么好,当他们真遇到困难时,她力量所及之处,不会吝啬帮忙,她觉得这样已经是尽了她的人道主义了。
虽然亲缘难得,也会分佳缘和孽缘不是,谁又能保证天下所有的姐妹都是情同手足呢,凡是大点的家族,异母的姐妹们相互攀比仇视的也不在少数。何况她们还没到那种程度。
如萍正微微出神之际,秋千被从后面推了起来,这力度,如萍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尔豪等了一会儿,见如萍老僧入定地头也不回,对着她盈若碧柳的背影,他有些沮丧的声音说:“你倒是会躲闲,怎么不在房间里帮我说说话!”
如萍很破坏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少来!刚刚就为你说了一句,就把妈给得罪了,她至少三天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再陪着你在里面遭炮轰,我当真是傻了吗!”
尔豪推秋千的手一顿,垂头丧气地坐到她旁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如萍,你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气?”
如萍睨他一眼,无视掉那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表情,继续用脚尖着地,想把秋千荡起来,尔豪正认真地看着她。
一阵冷风吹过,如萍摸摸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你这么重,就不要和我坐在一起,藤条都快叫你压断啦!”
尔豪高大挺直的身体瞬间矮了下去半截,刚酝酿的底气跟着风吹云散了。
如萍心里哼哼地想,扔下一枚大炸弹,你跑一边听响儿去了,以为装可怜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哪有那么容易。
过了一会儿,就在尔豪以为如萍不打算开口的时候,她轻轻地说:“哥,不论我们家搬到了哪里,我们都等着你回来,不论你是功成名就,还是输得什么都不剩了,都随时欢迎你。”
如萍很少叫尔豪哥哥,之前不是动了气,就是开着玩笑的成份大,这一次叫得却无认真。尔豪心里一片柔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放心吧,”他揉揉她的头,“傻丫头,你哥没那脆弱,就算跌倒了也能爬起来,不会混得太惨的。”
混蛋!“不要揉我的头,”如萍瞪圆了眼睛,气哼哼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尔豪失笑,再用力揉了一下,呜,手感非常好,“只有小孩子才会强调这一点。”
如萍皱着眉头思考,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噢,看尔豪笑得一脸贼兮兮的欠扁样子,她才想起来,这是今天早上她义正言辞地教育了尔杰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回了自己身上。
108、第108章
无论外面乱成什么样子, 大上海舞厅,在暗淡的光线中, 客人们的心情总能不由地放松下来,歌女们的声音或柔媚或清亮, 众人随歌起舞。这一片升平景象,真有那么一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颓靡味道。
依萍连唱了几曲后,得到了如期的热列的掌声。她拍拍被高涨的气氛熏红的面颊,朝何书桓与秦五爷那桌走去,却正好看到过道边正冲着她眨眼的方瑜。
依萍向书桓那边挥了一下手,就快步走到方瑜这里, 叽叽喳喳地说:“方瑜, 你能来看我真是太惊喜了,我正好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方瑜的脸色稍稍有些苍白,不过在这样的光线下根本看不出来,她笑嗔了依萍一句:“我还怕面子不够, 白玫瑰小姐会对我视而不见呢。看来你还算够意思, 没有直接路过假装不认识。”
依萍被她逗笑,又想起什么四处看看。方瑜皱着眉头问:“你在找什么?”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尔豪不是和你形影不离的吗,他没有来?”
方瑜听她提起尔豪,脸上现出忧色,她垂头叹口气,有些自嘲地说:“唉, 我现在他那里可不是最重要的,他在家里陪雪姨当孝子呢。其实我正为尔豪发愁,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来大上海买醉了。”
自从依萍和书桓和好后,依萍每日忙着约会和上班,和方瑜几乎没怎么碰面,对彼此现状都不了解,方瑜便跟她说了尔豪要从军的事。
依萍对这事到是真挺惊讶的,“尔豪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只会哄女孩子的花花大少,一点真本事没有。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有魄力的时候,真要去从军啦?奇怪,书桓怎么没向我透露过,他瞒得可真够紧的。”
方瑜垂头丧气地说,“不是书桓瞒着你,他根本也不知道。就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尔豪这次是铁了心要走,谁都留不住的。而且他说他要去实现理想,我若是说得多,在中间拦着不让,他以后定会怨我的。放他走又舍不行,我真是难过极了。”
依萍皱起了眉毛:“那现在怎么办,你不就是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要娶你?我听说现在的军队里女孩子也有不少,他完全有向外发展的可能。你能为了他守身如玉,他能为你守着吗?都说本性难移,他那种风流性格,再谈一个女朋友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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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瑜被说中了痛处,虽然尔豪跟她百般保证过了,可是她就是怕他移情别恋啊。两地相隔这么远,部队里通讯又不方便。这距离拉开了,不知道感情会不会也跟着拉开,方瑜异想天开地说:“要不,我也去报考军队试试?”依萍刚才不是说军队里也有女人,那她去也行吧,尔豪也没上军校,是后来自己考进去的。
依萍看看她,质疑地问:“你有什么特长,画画?学美术的去从军,难道让你去战场上坐下来画画,吸引敌人注意力吗?”这话很犀利,不过绝对是实话。
方瑜一脸的沮丧:“我也猜到不行,可是尔豪过去了,让我一个人在这边总觉得不踏实,心里空落落的。”
依萍瞪大眼睛问:“你真陷下去啦?你让自己那么认真?难道尔豪走到哪儿,你都要跟到哪儿吗?他匆匆做出这个选择,而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就看得出他爱你不够深,不然哪舍得离开!”
方瑜有些生气地看了她一眼:“你有嘴说我,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怎么不问问,你对何书桓是不是认真的?前几天还爱得死去活来,现在到是会说风凉话了。当我们没坠入爱河的时候,嘴上都能说得潇洒。真遇上了,就再舍得放手了!”
依萍也知道说错了话,怕真惹恼了方瑜,有些不安地看着她。方瑜看她的那个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补救道:“重庆也不算远,至少一年还能见上几次面,比去美国强多了,尔豪若是真的跟他们家人一起移民,我真的只有哭的份儿了。”这是安慰依萍也在安慰自己。
依萍一惊:“移民,什么移民?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是在打比方吗?”
方瑜更惊诧地看着她:“你又不知道?陆伯伯没跟你们说吗?这段时间我也忙疯了,心情又低落,没来得及跟你聊天,陆家要全家移民到美国去。如萍收了美国一所学校的通知书,陆家为了她上大学方便,决定举家移民过去。其实,现在这个种局势,有点门路背景的,出国避乱也大有人在。”
依萍听了前两句说就再也听不进别的,她‘腾’地站了起来,神色都有些怔怔的,嘴里叨咕着‘他们要移民’‘还要去美国’。
方瑜被她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也起来,挽住她的胳膊:“依萍你没事吧?不要吓我,这件事对你冲击真这么大吗?”
依萍倔强地想在方瑜面前表面出风度,可是她手握得紧紧的,快要把她的衣襟都扯断了,还是不能够平静下来,她压抑着说道:“没有,我爸从来没和我们说过,看来,他是又打算抛妻弃女了,反正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只是她心里的不甘一波一波地涌上来,要把她燃烧殆尽。
方瑜见她眼球都充血地红了,忙小心地拉她坐了下来。依萍本来在大上海就很受观注,刚才那么一下,周围不少人都开始看过来。当然,大多数是男人,想上前和白玫瑰搭几句话。
方瑜见她这样,马上收起了自己的委屈,安慰地说:“你别冲动啊,也许是陆伯父最近的事情多,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我听尔豪说,如萍要明年才开学,至少这边还要住一阵子的,不会马上走。”
依萍失控地尖声说:“如萍如萍,又是如萍!为什么她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我就这么难,总有人人巴巴地送到她眼前。哼,出国!真不知道她们母女给爸爸灌了什么迷汤,为了她一个人,竟然同意了全家背井离乡这么荒唐的事!”
方瑜见不少人闻声看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点声啊大小姐,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依萍嫉妒的火焰点着,就一发不可收拾,她顾及着场合才低声吼道:“你不懂!这些年我和我妈过得是什么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一点生活费都要忍气吞生才能拿得到,若命该如此也就罢了。
可是我的爸爸明明就健在,他住在有佣人有司机的大房子里,带着他那个恶毒的老婆。还有那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跟我做对比,我却要生活在最下层,操心衣食住行。同样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可以这么偏心!还有那个雪姨,她根本就是个妖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凭什么命运如此不公,她们怎么配!”
依萍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真是气极了。方瑜双手并用都抱不住她,正打算向何书桓那边求援。
何书桓也正好看过来,起身要走过来。却被一个人截足先登了,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壮的大汉到她们的桌边,不算英俊的脸笑得有些暖昧:“白玫瑰小姐,在下久仰大名啊,不知能否请你喝一杯?”
方瑜对于这种搭讪可是头一次见,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去看依萍。依萍冒着火的眼睛瞪过去,向是面对杀父仇人似的。
那男人被看得一怔,目光中有些玩味,在这种交际场所捧捧歌女舞女寻开心,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我只说请人一杯酒,还没摸摸小手搂搂小腰呢,白小姐就这种激烈反映,真是让人惊艳。”
依萍接下去的反映让他措手不及,她拿起桌上的大半杯酒,就在那人以为她是接受示好之际,豪无预兆地拨向那个男人。没有防备之下,男人给泼得披头盖脸。
那男的当下大怒,“臭娘们,敢泼本少爷!不想活了是吧!”他抢起巴掌,力劲十足的一下打下去。依萍根本躲避不及,那人本就长得粗壮,挟着被泼酒的怒气的一掌,更是带十足的狠劲。
走到一半的何书桓,看到那人举起了手便加快脚步,可是他还是没来得及阻止,响亮的一声脆响,依萍的脸瞬间歪向一边,她人也被冲力带倒在沙发上。这个变故也就分分钟的事,周围的人看见有人闹事,呼拉拉地向后散出一片空地。
方瑜也有些傻眼,她焦急地跟过去时,惊呼道:“你怎么样依萍,天呐,你伤得好重,嘴角都流血了。”
何书桓惊疑地看看依萍的狼狈样子,当下就怒了:“你这个混帐,竟敢在大上海公然打女人,我今天要替天行道收拾你!”
说罢他就一拳挥过去。不料被人机变地挡下。这个男人也是个硬碴,不过是兴趣高涨地来搭个讪,竟被个贱人故作清高地泼了酒,现在竟然还有人说要替天行道收拾他,男人冷笑道:“好,这个大上海我算是见识了,都是些莫明其妙的东西,今天本少爷就奉陪到底。”
男人手下也是有真功夫的,何书桓一时间讨不到便宜,有些心惊。何书桓一向自负身手不错。没想到碰到了个练家子,甚至在不已经挨了好几下,对方还是毫发无伤。
那男人被酒泼过的短发,在他的动作间,有水珠飞溅出去。旁边的人看得热闹,两人的动作也是有进有退,这种过招比单纯的混混打架好看多了,甚至有人吹起口哨叫起好来。
何书桓的胃被踢得隐隐作痛,额角也滴下汗来,心里暗骂,看来踢到铁板了,这人不对对付。就在何书桓要惨淡地落败之前,秦五爷带着保镖一脸铁青地分开人群,沉声怒喝:“干什么!你们当我大上海是什么地方,都给我住手!”
在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秦五爷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水来,他先是向那位先生好言好语地道了歉,那人也不纠缠,遇到这样的脑残只能自叹倒霉,在秦五爷赔礼又陪笑后,就挥挥手不耐烦地走了。
秦五秦之后把依萍书桓和跟着不走的方瑜,拎到了他的办公室里。保镖关了门后,他当下就沉了脸色:“白玫瑰!你第一天来这里,我就说过,这是开门做生意迎客的地方,不是任你胡闹的场所。敢无事生非泼客人的酒,你日子过得太安宁了吧!不觉得过份了吗?”
依萍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脸,本来的花容月貌,被肿起的一边破坏殆尽。她的嘴里有血腥味,好像有两颗牙松动了。方瑜跟在一边,一直想看看她脸的情况,可是总被挡下,怎么样都看不到,只能跟着干着急。
依萍倔强地静立着,她今天真是够倒霉的,本来听说了陆家要移民,而她竟然没接到任何消息,就压了一肚子的邪火。偏偏有没长眼的登徒子撞上来,她就借机拿他发泄。没想到,反而惹来一身腥,她被打了不说,还害得书桓也跟着打架。
如今听到秦五爷开骂,她能怎么样,只能闭口听着,不然,还能跟他吵不成?她现在在秦五爷面前总会不自觉地矮上一截。
秦五爷骂了一会儿,总结说:没用的东西,再有一次,你敢客人耍大小姐脾气,我就让人好好的调教调教你。
何书桓皱着眉:“五爷,你怎么只骂依萍,她被骚扰被打了,她才是受害者,难道,你眼中就只有客人,客人就全是对的,她活该受欺负吗?”
秦五爷扬起半边的眉毛;“怎么,英雄救美的戏还没唱完?何先生,容我提醒你,这里是我秦某人的地盘,我在教训我的人,你站在我的地盘上,哪有资格跟我叫嚣?这次我给你一分薄面,我也请你以后看清了场合再动手,若是再闹事,我一样叫人把你扔出去。”
“你!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依萍,我们不要在这做了,不用受这份闲气,我的工资还是养得你和伯母,”他一拍面前的桌子,与秦五爷对视,气势十足地说:“今天我们就辞职不干了。”
秦五爷听了这话不禁笑出声,好像就在这等着一样:“好啊,我秦某人向来不喜欢强迫人,大上海也不是没了白玫瑰就开不起来。既然何先生想要解约,那我们不如谈谈赔款的问题,只要按合同办事,两清了之后,我绝不纠缠。”
依萍本来在一言不发地听着,听到这儿她真的急了。若把秦五爷惹急了,说出些不该说的事,后果可不是她能承受的。依萍拽住何书桓的袖子:“书桓,算了,我以后会多注意,不会再受伤的。秦五爷,是我不懂事,刚才一时气急才向客人泼了酒,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秦五秦冷哼一声。何书桓却不能理解,他反身抓住依萍的肩:“你怎么了,变得一点也不像你,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不据理力争,为什么要道歉,你就这么喜欢这份工作!喜欢到压抑自己的本性,喜欢到超过我?”何书说得很委屈,他刚跟秦五爷拍桌子叫完,依萍就来掉他的链子,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依萍挣脱他的手,低声说:“总之,我是不会解约的。”
何书桓急得都要抓头发了,听得云里雾里的方瑜也不能理解依萍的坚持,但她好像一点插话的缝隙都没有。
秦五爷淡淡地说:“你们到底要不要解约,说句痛快话,我这里不缺不听管教的歌女。”
何书桓态度相当坚定:“违约金是多少?我出!交完了就和这里再没瓜葛了吧!”他是个重脸面的人,说出的话就不打算收回来。他和报社也签过约,劳工合同里违约金这一项一向都有,不过数目都不大。在他的意识里,根本不会多到哪里去,不合理的话正常人根本就不会签。
可是他漏算了一点,依萍在某些冲动的时候,根本不算正常人范畴,至少当时她是看也没看过条款,就直接写下大名的。
秦五爷有些玩味地看着对面的几人,把那张纸轻飘飘地递过去,漫不经心地说:“不多,才十万,想来何先生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他如愿地话音刚落,就看见何书桓僵在了那里。
何书桓看着合同不置信地问,“怎么可能!”
秦五爷好心情地解释说:“我一个月给白玫瑰三百,三年按照违约十倍计算,刚好十万,零头我就不要了。你以为这是我伪造的?那可是陆依萍亲手签的,她总不会记错吧。”
何书桓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地变得充血,红得涨紫。依萍则是相反地很苍白,几近透明。她说:“秦五爷,我受到教训了,以后都地乖乖的,再也不给您惹麻烦。这个约我是不会解的。”
秦五爷挑眉:“何先生怎么说?”
何书桓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无力,他高涨的气焰被浇熄得连渣都不剩了。何书桓低着头,他无话可说。他是冲动,但是不傻,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而且一看依萍那个心虚的样子,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忍气吞生地过完这三年,然后他领着依萍远走高飞,把她娶回家去,再也不给她做出这种事情的机会。
秦五爷态度一变,常年上位的人严肃起来会带着一股威压,又有些语众心长地说:“既然以后还是我大上海的人,那就把皮给我绷紧一点,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白玫瑰!我最后说一次,你的问题已经够多了,再出状况我绝对不会姑息你!那就不是现在这样客客气气地说话了,我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实。
何先生也是,你是客人我自是然不会把你拒之门外,不过想闹事地人话是不成的。我们这儿自有专门的保镖护着歌星,只要他们不出手,就说明事态还在控控制范围内。说真的,我虽然对白玫瑰的才华心动,可是也受够了你们的没事找事。既然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互相体谅一下,行个方便,真撕破了脸,谁面子上都不好看。”当然,他秦五爷有本事让别人比他难看百倍。
109、第109章
第二天白天。依萍出了门后, 傅文佩照例在家里做些家务,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这个人就爱多思多想,平日里依萍就不让她省心, 那个舞厅工作,很是让她提心调胆。昨天依萍又顶着个巴掌印回来。
不论文佩怎么问,依萍都不想说,她又一向强势不过依萍,只能暗自猜测。而且有几次依萍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好像有什么事想告诉她又开不了口,最后什么也没说。她这样着实让佩文佩着急。
就算她不说, 傅文佩大概也猜得到, 那种鱼龙混杂的工作环境下,能有什么好事,也许天天都不太平,好在还有个何书桓每天跟在依萍身边。不然, 傅文佩不会睡得着一个踏实觉。
当她正擦着桌子时, 大门处传来有力的敲门声。她嘴里念叨着:“来了来了,这个时候有谁会来?”一边走过内院去开门。
看到门外站得笔直,一身丝质黑长袍,不怒自威的陆振华时,傅文佩不由得愣住了。陆振华也耐心地任由她打量,好一会儿,文佩才老脸一红, 声音不大:“振华”。
陆振华直视着她,“不请我进去坐坐?”傅文佩微侧过身,忙垂下头去:“是我疏忽了,快请进。”
陆振华在小小的院子里打量了一圈,麻雀虽小,居家过日子的东西到不少,洗衣板大水盆,铁锹扫帚,而且摆放得有序整洁,玻璃窗边,还种了两株文竹绿化。
文佩把人请进了门,就急忙去泡茶,因为紧张的关系,拿着茶叶的手都在抖,她为了掩饰她的动作,找话题说:“这里没有你爱喝的人参茶,只有香片,将就点行吧。”
陆振华单手接过茶,从容道:“你也坐下,不要那么拘谨。”好像他才是这儿的主人一样。
文佩听话地也坐下来。说真的,傅文佩见了陆振华真是忧喜掺半,她见了自己的丈夫自然是开心的,虽然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忽略她。
忧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依萍又闯祸了,昨天她那个巴掌印子还那么鲜明,搞不好就陆振华打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今天就赶过来了。不过她却是不能直接问:依萍是不是你打的?那样难得的见面,气氛一定会被她搞砸。
陆振华的目光扫过这个房子,两间卧室一间客厅,最普通不过的住宅,在他眼里当然是相当简陋了。他的目光落在对面榻榻米上的老虎皮上,神色微动,“那是我送你的虎皮,你到现在还留着?这可有些年头了。”他记得那年他还年轻,他们新婚不久,他打猎满载而归,虎皮这种战利品,自然地送给当时的新宠文佩。
傅文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光复杂又怀念:“是啊,那是我唯一剩下的,我每天就坐在上面做些针线,冬天时最暖和。”她日子再艰难时,也咬牙硬撑没有把虎皮卖掉,这是能证明陆振华曾经宠她的唯一证据了。
陆振华感慨地叹息一声,“岁月不饶人,文佩,你跟着我也快三十年了,我们都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这几年虽然不住在一起,我也一直当你们是陆字的一份子。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再相互耽搁蹉跎下去。”
傅文佩听着他的话,面上一怔,他突然跑到这里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解开心结,还是对她们又有了什么安排?傅文佩心里有些打鼓,不过也有丝雀跃,“振华,你是想……”
陆振华没仔细听完文佩的话,他挥掉了那些刚要冒头的伤感的情绪,又看起她们的摆设来,“这里也太简陋了些,你愿不愿意换个房子?”
文佩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在这住得也挺好的,街坊邻居都是熟人了。有事还可以相互照顾,再说,只有母女两个,生活很单纯,这个地方也住得开。”
陆振华却拧起了眉头:“那是以前,依萍这么大了,若是真不想念书,早早地嫁人才是正途。若是亲家过来,看到你们只住这在这样的地方,会被看不起,也许连带的要拉低依萍在他们心中的分数。文佩,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商量着,给你们买个好点的房子,你可以自去选一选,若是有中意的就定下来。”
他说得毫不心虚,破房子也是他给的,嫌破的也是他。他是个强势的人,特别是在依附他的女人面前。习惯性地把他的想法加在别人身上,而傅文佩也向来是最逆来顺受的一个。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傅文佩真的惊讶了,好端端,为什么会想起给她们买房子,难道真是为了依萍嫁人做准备:“振华,这个事情太突然,我还要跟依萍商量商量。你……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他如非必要从来不踏足这里,这还是五年来的第二次,第一次是盛怒之下来置问她。]若是说陆振华想她和依萍,想把人接回陆宅。这种奢望她从来不想了,而且一日有雪琴在,她就只能受压抑压迫地活着。还不如自己住来得自在。现在生活费足够,她不用再为钱的事担心。除了依萍偶尔的冲动会让她操操心外,她过得很平静。可是振华今天这突兀一下的拜访,真是打乱了她的节奏。
陆振华手指轻叩桌面,手上红珊瑚的戒指趁得他的手指白皙又贵气,他直言不讳道:“我要移民去美国了,在走之前,我希望安能顿好你和依萍。最好她能出嫁,何书桓那小子人还不错,这样我也走得安心。不管怎么说,你为我生了女儿就是陆家的功臣,我会让你的晚年衣食无忧,你想要什么可以尽管和我提,在走之前我一定尽力办到。”
傅文佩大惊失色:“你要去美国?!什么时候回来?”她一个妇道人家,在闺中的时候读了些书,不过是四书女则,接受的是老派的教育,要遵守三纲五常,要以夫为天。她还是后来知道有个地方叫美国,听说很大,足中国一样大,只是好远,是地球的另一边。她当下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陆振华看着她,认真地说:“文佩,我年纪大了,经不起多折腾几次,除了尔豪参军不和我们走之外,我们全会搬过去,也打算在那边养老,或者国内局势有相对安稳的一日,我也许会再回来。”
华夏大地已经乱了,他能曾经位致一方枭雄。,自然看得清这种混乱的局面,不是十年二十年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打退了外辱,自己人也是四分五裂一盘散沙,要慢慢的磨合发展才成。
英雄都爱乱世,因为机会也足够多,可惜他已经老了,也许寿缘不过少,再提不动枪杆子,若不然,定要凭着本事,争霸一番。这也是尔豪要去从军,他那么爽快就答应的原因,自己做不到的,总希望他的继承人能继续。
傅文佩听了这个消息,不敢置信地哭出声:“你这是要再抛弃我们母女一次,像当年你在东北抛弃其他人一样?”
陆振华被她一语道破主旨,脸上有些下为来台的尴尬,清咳一声:“上海这个城市不错,冬暖夏凉,又有淞沪停战协定保护,日本人不敢打进来。你已经住得这么久了,也习惯了。不是我不带你走,而是你想过没有,依萍跟了书桓,怎么可能会出国,难道你不想和她一起吗?”
傅文佩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都是实情,她已经不能离开上海了,她更不可能离开依萍,可是虽然理智上知道是如此,还是有种被抛弃的悲凉,虽然现在他们也是分着家的,可是她知道陆振华还在这个城市,就在不远处。若是陆振华真走了,她可是一点念想都没了,像是被人抽掉了主心骨一样。所有委屈一时间都有涌了上来,口不能言,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她哭得伤心,陆振华老脸也红了,可是他是真没打算带上她们母女,他也想过点简单的安生日子,若是带上了文佩和依萍,生活就简单不了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现在快刀斩,省得以后大家都难看。
他僵硬着坐在傅文佩对面看她掉眼泪,留下一句话:“情况都跟你说了,等你和依萍商量一下,有什么要求要添置的,都来找我,若是你们舍不得这个房子,跟房东说说买下来也是一样的,不过我更希望你们买个好点的,钱不是问题。”说罢,他就扬长而去了,留下傅文佩一个人在那里伤心落泪。
依萍回来的时候,傅文佩还在哭个不住,她当时就急了:“妈!是谁欺负你了?你怎么坐在这里哭啊?”一起跟来何书桓也上前来,“伯母,你有事跟我们说说,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傅文佩哽咽着说完了刚刚的事。依萍恨声道:“他真的来说了,亲口来告诉你。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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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们般到这里,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不关心你也不关心我,我们怎么生活,他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五年来的漠视,不管不理不在乎我们。妈,他对你绝情到底了,现在更是要弃你而去,还有哪一点值得你留恋的!”
傅文佩平复了一下呼吸,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她已经发泄过了,不想在小辈们面前多谈她的感情。
“你爸爸说得对,我们不可能离开上海的,你能离开书桓吗?”
依萍动作一顿,是啊,她不可能走,这里她有爱人有工作,她的一切都在这里。如果让她妈妈自己去跟着陆家离开,那她妈无异是羊入虎口,到时候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一定比现在情况糟糕多了。
依萍说:“其实现在这样,说不定更好,等他们都走光了,就再也没有人和我们针锋相对了,日子会越过越好也说不定。”
文佩抹了一把眼睛,“你爸爸让你和书桓,有空过去一趟,他有话找你们谈。”
十二号的下午三点,上海的火车站前,正值客运高峰期,旅客们拖着大包小包三三两两地走过。有的不太赶时间的,就会回头瞧瞧那波吸引人目光的年轻男女们,不认长相气制裁都高出普通人一截。
这一行人正是尔豪如萍他们,今天是尔豪坐车去重庆报到的日子,军部这次在上海招了50人,由一名教官一同带过去。因为雪琴还在生尔豪的气,所以她在家里没有来,陆家只由如萍梦萍来送,方瑜杜飞书桓也一起到场。
如萍一路跟尔豪说着注意事项,毕竟之前他没有离家外宿的经验。那一条条砸得尔豪晕头转向,不过他还是用心地记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如萍先前说了一堆,总结起来无外乎只有几个大字,照顾好自己别吃亏!
梦萍虽然还是气哼哼的样子,不过一直在哥哥身边绕前绕后的,小丫头的眼角早就红了,趁得一双凤眼更漂亮水润了。她那样眼看要炸毛的样子,让尔豪于心不忍。又哄又骗地说了好多好话,最后才得到梦萍免为其难地肯和他说超过一个字以上的句子了。杜飞和何书桓看着这样的情况闷头偷笑。
方瑜则落后了他们一步,明明就是些闲话家常的轻松话题,可是当尔豪和他两个妹妹说话时,那种自然的宠溺亲密,她总有种被排斥在外,插不上话的感觉。
杜飞笑得一脸阳光,说:“没想到你这么狡猾,一声不吭就去从军了。若是我早知道,兄弟你一定会多个战友的!不过这样也好,我回去就跟老总申请做志愿军去采访前线,到时候,我们这个无敌搭当组合就能双剑合璧了。
书桓笑着揽过杜飞的肩,“别忘了还有我,我们可是人称三剑客,你们双剑合璧了,让我去喝西北风吗?”轻松的话语减轻了离别的愁绪,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她们还遇到了老熟人石蕊,梦萍和她最熟,平时家教出来的感情:“石姐姐,你也是来送我哥的吗?”
石蕊没有正面回答,笑着和众人都打了招呼,面对方瑜时,从容自然,目光没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好像不认识的样子。
方瑜是知道石蕊的,尔豪他和石蕊相过亲的事,方瑜知道得清清楚楚。当然也知道石蕊和陆家人走得近的事,不过没想到这么熟了,他们那亲密的样子,明明就是闺中蜜友。这让融不进她们间的方瑜很不舒服。
他们这一路走过来,虽然放慢了速度,集合地点还是到了,那边正好有一群跟尔豪一样的人在等着。分别在即,尔豪分别和两个朋友拥抱,又亲了亲梦萍如萍的额头,最后拉过方瑜,去说体已话。
方瑜是因石蕊也来送行的事,而她竟然早没收到风声,嗔怪了尔豪一回,尔豪事先也不知情,被误解也好生无奈。此时石蕊也凑在如萍她们耳边,开始解释了她在这里的原因。
本身不具备特招条件的人,想要进军部是要经过特训的。原来石蕊不在的那几个月,正是参加特训去了,没想到尔豪竟然跟她选择了同一条路,她也觉得挺惊讶呢。
如萍和梦萍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情有趣了,她们老哥头疼的日子要到了。
没一会儿,那边的教官已经开始召集点名,所有人员要登车了。一行人恋恋不舍地望着尔豪,挥手告别。等尔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后,石蕊俏皮地向女孩儿们眨眨眼,就挥手登入车门,比起之前的温顺柔弱,不知何时她举手投足间竟多了分飒爽。
方瑜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一行人目送着列车离开,往回走时,方瑜装不经意地问:“石蕊怎么也上车了?”
两个男生也一脸的好奇求解的表情,如萍只得解释了一遍:“之前就有一段时间小蕊没来我们家,就是被家里安排到部队的后勤处实习,正好是尔豪要去报到的部队。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
方瑜嘴唇微颤地说:“石蕊她也进部队了?还是和尔豪一个单位?”如萍点点头:“她舅舅是那个部队的长官,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历练。”
方瑜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对劲了,要不就是自己幻听了,那个石蕊看向尔豪的目光非常眼熟,跟她自己看尔豪没有区别,那眼中明明都藏着浓浓的深情。就算她掩饰得好,女人天生敏感,方瑜细心打量过,便注意到,再说他们俩人有一段让人不太放心的相亲经历。
方瑜现在恨不得揪住尔豪的衣领狠狠地摇晃,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尔豪没像方瑜考虑那么多,在一帮全陌生的人当中,竟然有一个老熟人,这让他对未来的忐忑也减轻不少,两个人很快就聊了起来。他还没意识到,从军后收到的第一封信会多么长多么犀利。
110、第110章
金秋时节, 天气已经没有了夏日的闷热,更添了凉意爽快, 车站外车水马龙。司机老朱把车停在出口处,他见到两位小姐和她们的朋友们走出来, 忙下车招呼。却不知那一行五人正心思各异。
梦萍挽着如萍的手臂,时不时地跟她说句话,方瑜闷闷地走在如萍的另一侧,如萍不好冷落了她,便也稍带上她一两句。
杜飞有心搭讪,奈何如萍的两边都没有位子了,他插不进去,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和女孩子去挤。早在她的定婚宴上, 见识那对璧人走在一起的风采之后,他就歇了心思,只是一旦打心底里喜欢的一个人,就是时常看看她, 和她说说话就觉得舒服。在婚宴上遇到的叫刘蓉蓉的女孩子, 也很可爱,她最近还总邀他出去逛街看电影。
来到陆家的车前,就要分道扬镳时,何书桓突然提议,“正好快到晚饭时间了,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
如萍还没有表态,梦萍凤眼一眯, 心中不悦。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梦萍就是看何书桓不顺眼。先前他总来陆家坐客,没少在陆家父母还有如萍面前献殷勤,梦萍还因此打趣过如萍,可是没多久,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就和依萍跑了!
虽然如萍不怎么搭理他,可这见异思迁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跑了也就罢了,反正如萍没看上眼,可是,他竟然跑到了处处跟她们作对的依萍身边去了,从此依萍找碴挑事,他总能横插一脚,梦萍便对他也一道讨厌了起来。偏偏跟尔豪还是朋友,不得不说,何书桓跟他们家真是有种减不断的孽缘。
梦萍还小,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不满,也没必要掩饰,她轻哼一声:“吃什么饭呀,我哥刚刚离开,跑到鸟不生蛋的地方,为国献身去了。我们伤感还来不及呢,谁还有心情吃饭!”说什么是尔豪的好兄弟,就见他有一点伤感,那眼珠子还总不老实地往如萍身上瞄,一看就不是好人!
何书桓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梦萍有些小性子他早就了解。他依旧笑眯眯地去看如萍。那目光中的期待豪不掩饰。
如萍先是豪不温柔地看了梦萍一眼,这个丫头的性子越来越嚣张,只是有些话对外人可不能说得太直白,除了逞口舌之快和白白的得罪人之外,没有一点好处,回家得好好教育教育。
起纽带作用的尔豪走了,如萍也不用顾及哥哥的面子,反正以的交集会越来越少,如萍更没心思应酬他,她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出来久了,家里免不了要担心,尔豪也刚上车,我爸妈想听听这边的情况呢,我们就不多逗留了。”
虽然说法不同,一个似火,一个如水,姐妹俩个的意思都是拒绝。何书桓的脸皮到底没厚到城墙的程度。他露出一个有些自嘲的苦笑,说了两句话便和杜飞一起告辞了。
如萍见方瑜的脸色不太好,细心地问:“要不要我们先把你送回家?”尔豪走之前,让她也照顾一下方瑜来着,想必是不放心。方瑜如今那个苍白样子,她们也不好把她丢失在大街上。
方瑜心里存了事,一心想找人倾吐心中的不安,她的首选当然是依萍。如萍看着也很温柔,善解人意,虽然是尔豪的亲妹妹,可是她总觉得她们之间还隔着什么,甚至尔豪在如萍面前时总有一部份的注意力被吸引走,方瑜不想承认他们兄妹间的感情出奇的好,她也因此有些嫉妒,有种被抢了男朋友的错觉。
而且若是真谈起心事,如萍必然是向着尔豪的,只有依萍会跟她同一战线,替她考虑。方瑜勉强地笑了笑:“不用了,我正好有事,还想一个人走走。”
如萍见她自有想法,也不再坚持,说了拜拜后,就和梦萍一左一右进了车子里。老朱憨厚地笑问:“小姐,我们是不是直接回去?”
如萍轻声说:“恩,回家。”她倚在坐位上,闭目养神起来,昨晚上忙着帮尔豪打包行李,果然指望那个大少爷自己整理是不行的,她下半夜才睡。今天白天,又被尔豪拖出来,夹在雪琴之间做和事佬。虽然雪琴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可是要全付精力对付更年期的中年妇女的各种攻势,如萍还是有些头痛的。
梦萍慢慢地蹭过来,紧挨着如萍坐:“你说,尔豪能适应军队的生活吗?他那么龟毛的人,连衬衫都非穿同一个牌子的,不然就嫌这嫌那挑毛病。从军说起来来威风,可是生活哪能有家里如意。”梦萍真的担心了,她那个大少爷脾气的哥哥,这环境的落差太大,不会受不了几天就跑回来吧。那丢人就丢大了,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分开,他舍得离开家人,连难得谈了一年多的女朋友也舍得了。
如萍摸摸梦萍的头顶,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不能向你保证他做了正确的选择,不过,人总要走出那一步,走出家门去成长。他是个男孩子,有野心有理想,出去建功立业就再正常不过了。至于能收获多少,就看他怎么走了。”男人和女人本质的不同就在于,男人更倾向于争权夺利,而大多数的女人们,只要有安然舒适的日子过,就知足了。
现在家里的帐是梦萍在管,接触到家里的开销后,梦萍离那个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大小姐,又远了一步。其实陆家的帐根本就只有支出没有收入,简单得很,这种帐也是没什么意义的,花钱谁不会啊!
如萍店里的收益也是由她自己在管。因为陆父坐镇店里的关系,她本来要把这一部份划为家庭收入的。陆振华一直不同意,所以一直是单立的帐本,如萍为了锻炼梦萍,让她真的学至些东西,把自己的帐本给了梦萍管,让她能多接触一些的实务。
如萍没养过女儿也没养过妹妹,所以对教导女孩这方面也在慢慢摸索。现在是新时代了,不需要女红刺绣,连对琴棋书画的要求也不高了,她一时也真不知道都教些什么好,只得把管帐这一手先让她融会贯通喽。
在尔豪走之前,梦萍跑来问如萍,给他带多少钱才合适。如萍心里是不想给他带什么生活费的。尔豪自己也说,他是去历练,若是给他带足了钱去享乐,那还不如直接跟她们去美国的好。
问了尔豪的意见之后,他果然拒绝家里给他带钱,他一再强调,他是有薪水的,以后就靠着薪炎也能养活自己。而且军队里生活单纯,也没有多少让他花钱的地方。
但若是真让他一穷二白地过去,怕是也让人不安心的,至少王雪琴就不会短了儿子的用度,她想到尔豪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受苦,还穷得叮当响,她每天就不用睡觉了。
后来如萍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家里给他在上海的外资银行租一个保险箱,那里面放着如萍给他存的钱,具体数目如萍都没有讲,平时若用不到,就不要动,而且从重庆跑回上海也不是那容易的,得有长假才行。这个年代在哪里存钱要在哪里取,特别是那些外资大银行。
这笔钱,真有什么事能拿来应急。尔豪敌不过王雪琴的攻势,不甘不愿地接了,好像那存折和钥匙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如萍想着,即使是从军,也是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时候到了,尔豪自然会知道,这钱的用处,没有人能说仅凭自己的努力就能得来全部想要的,到哪里都是需要人情的,还要有人帮忙赏识,不然的话谁给他升职提干呢。用得得当,也会成为他的助力。
听到如萍的回答,梦萍明显不是很满意,还是微嘟着嘴,一付不开心的样子。如萍轻轻叹了口气,梦萍才十几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有人离开她便受不了。
想到原著,如萍其实没有多少印象了,不过却有一幕她记得很清楚,也许是那女孩子的绝望气息让她记住了,那是一无所有的梦萍倒在床上哭的那一幕。
梦萍在父亲去逝,母亲跟人跑了之后,唯一的如萍也带着枪抑郁出走,生死未知。尔豪这个哥哥又在意方瑜多过她。依萍母女入住陆宅,梦萍在她那张大床上哭着睡着了,还做了可怕的噩梦,梦到如萍拿着爸爸的枪饮弹自尽。而醒来之后,前来安慰她的,却是前一刻还是仇人,后一刻就代替了她母亲和姐姐出现在家里的依萍母女。
那种孤苦无依的情况是何等的凄凉,明明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妹大小姐,后来只能跑去孤儿院带孩子,而她也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就算最后就算战争结束,严冬过去,尔豪回来也是和方瑜成家,她只能一个人孤独终老。
如萍看着她,眼框还红红的像个小兔子,这么可爱,对家人极尽爱护与维护的小妹妹。如萍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养,绝对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梦萍是个花季的女孩子,怎么能不经历繁华就殒落呢!
如萍弯了弯眼睛:“今天一家古董行有个拍卖会,我有那的票,你要不要去逛逛?”
梦萍的眸子亮了亮,“真哒?我还从来没去过拍卖会,一定很好玩,会拍卖很多东西对不对?”她平时能去的只有电影院,植物园,动物园,这种大众化的地方。拍卖会可是只听说过,没有曾见识过。
她迫不及待地问:“几点开始,我们还赶得及吗,爸爸不会不同意吧?”自从上次的惊险事件过后,她的行踪被严格控制了起来,天黑之前是必须要进门的,周未的白天可以出去玩一会儿,而且她越来越上进,在家里补课或自己读书,到也自得其乐,变得不太出门了。晚上还没有出去过,若是和如萍一起,应该会被通过吧。
如萍笑着点点她的额头:“急什么,时间来得及,回去和爸妈说一声,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
车子驶进院子里停下,王雪琴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回来啦,情况怎么样,他那些同事看起来好不好相处?”
如萍好笑,他们就匆匆见一面,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怎么会知道别人的人品如何,这个问题要等尔豪和别人相处了才知道啊。不过,若是她回答不知道,怕是又要惹出王雪琴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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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善意的谎言就新鲜出炉了:“我看着,他们都是老实人,很和气好相处,教官也英武又很有耐心,不会亏待了他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梦萍听得目瞪口呆,也崇拜不已。没想到如萍这个乖宝宝也会编瞎话。
如萍如果知道自己在梦萍心中的定位,一定会呕血,她什么时候成了乖宝宝了,果然平时的伪装太成功了吗?
梦萍还说了她们遇到了石蕊的事,可惜她日后不能再给他们上英文课。王雪琴却眼前一亮,一拍手掌:“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儿媳妇人选,看来她有她的办法。适当的时候,就是要用些手段。”
梦萍有些无语:“妈,这就是个巧合,石蕊可是从三个月前就先走了的,尔豪却是最近才决定参军,怎么被你一说,就成了阴谋论了呢。”
如萍看了梦萍一眼,这孩子果然还小,说这完全是巧合,她也是不信的,若是有心打探,起从尔豪嘴里套出了他的想法并不难,而且他们两人的关系还算友好,尔豪也许是出于惜花的心思,从来对女生都是有礼照顾,可是这在女孩子眼里就不一样了,总会以自己是特殊的,越陷越深。
现在他们在一个地方作战,虽然都是后勤人员。在那样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女方又对男方有好感,这事儿的发展就真不好说了。就看尔豪对他女友的忠诚度,还有定力如何了。
王雪琴轻笑道:“若是巧合那就更有缘分,这也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很看好她。”至于那个方瑜,尔豪都不在这儿了,谁还认得她。
“对了,爸,妈,如萍说今天有一个拍卖会,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梦萍去轻摇王雪琴的胳膊。王雪琴不解道:“什么拍卖会?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哪来的消息”
本来听着她们说话的陆振华也看过来:“是不是兴隆办的?”如萍很能干,把他交代的事都做得很好,最后一批珠宝也在前些天拿去出手了。如萍提起过,古董行那边说要办一场拍卖会的。
如萍笑盈盈地点头:“没错,就是那里,听说有一部份所得会捐给各个孤儿院,也算是一次慈善活动,吸引了很多名流富商过去。我们家的东西也会在里面,我让林掌柜留了位置。”其实这次有百分之九十的拍品,都是出自她手,出自陆家的只有百分之二十,只不过别人并不知道她有小金库的事。
捐款的事是她和林掌柜商定的,人不能太贪心,她知道乱世求生的艰难,也亲眼见识过战争孤儿非常不容易的生活。像圣心那种孤儿院,上海有不下十家,既然还有能力,她不介意捐些钱接济他们,只要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还年轻,花光了可以再赚,他们成长却是不能重复的。
陆振华放下烟袋,很感兴趣地说:“喔?那到是要去看看。”
他们各自回房换了比较正式的衣服,家里的两个小孩完全不用操心,在三楼游戏室里对着新玩具玩得正欢,叫都叫不下来。临要出门之前,司机老朱一脸歉意地说,“先生太太,对不起,我儿子重病发烧了,我要赶回去,您看我可不可以请假?”
王雪琴的脸色不太好:“我们今天要用车子。”每天不用也没事,就今晚全家要一起出去一次,没等出发就掉链子了。
陆振华则宽容地说:“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吧,你儿子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老朱感恩戴德地走了。王雪琴挑着眉说:“这下怎么办?我们还是去雇一辆车?”尔豪若是在家就方便多了。
陆振华意味深长地一笑:“不用,放着现成的司机不用,再雇车不是多此一举吗?你们忘了还有一个人会开车吗?”
王雪琴奇怪的目光,和梦萍亮亮的目光同时看向如萍。
如萍无奈地举手:“没错,我能开。”
要不是陆振华这一提醒,她们都要忘了,如萍也是会开车子的,还练了一手飞车的技术,当时从家里到大上海完全飙着去的。只是她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容易被遗忘而已。
梦萍一路上叽叽喳喳磨着如萍也教她开车,王雪琴就各种反对,说女孩子学什么开车!梦萍就说,那如萍怎么学了?如萍就说,这是当初尔豪教的。所以她祸水东引到了尔豪身上,王雪琴开始各种讨伐尔豪的不知所谓,竟然愉愉教妹妹开车,简直不可原谅!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这一路上到是不无聊。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会场布置在一家知名酒店里,此时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男士们西装革履,女人们晚装精致,收到邀请的来宾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平日里的宴会酒会大都能混个脸熟。
对于不太出来应酬,看起是生面孔的这一家人,有不少人在暗中打量。如萍拿着代表特邀的邀请函,领着父母和梦萍一路到了第一排。看到他们身边的人时,如萍轻轻一笑打了个招呼。宋志诚一惯的温文尔雅,看到他们这一行时,礼貌地起身打招呼:“伯父,伯母好,还有梦萍小妹妹,这么巧啊,大家都来了。”
111、第111章
随着拍卖会的开始, 室内的灯光暗了下来,每个人的坐位上面有竟价号码牌, 上面的数字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会发出淡淡的莹光。台上被好多灯照着, 亮如白昼,成了众人的目光聚集之地。
代表主办方的主持人上台致辞,惯例的先感谢到场的佳宾,尤其还要感谢这次拍品的持有人,因为主办方决定,将今天的拍卖将所得的百分之二十,都无偿捐赠给孤儿院和养老院。为此还请来了下政府官员作为公证人, 各个受捐地的院长和负责人也来到了现场。
对于这样的善举, 赢得了在场佳宾人掌声,对于被兴隆吹捧一整个月,也调足了众人胃口的这场拍卖会,也更值得期待起来。
最开始展出的是一批缅甸运过来的珠宝, 很受名媛贵妇们青睐, 这也是卖得最快,喊价最多的,受邀的人多半都带着女伴。能在佳人面前一展财力,还得个慈善家的好名声,绅士们虚荣心高涨,花钱花得也舒服,纷纷慷慨解囊, 连王雪琴也收获了一对不错的玉镯。
后面的玉器宝石,古董名画才是今天的重头戏,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全部都是难得的珍品。这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拍卖会,反到像是哪个极具慧眼的收藏家,在清空自己的财宝库。
如萍听到有人笑骂:兴隆的林老头,何时收集了这么多宝贝!却藏着掖着,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古董都是在当时越稀有值钱的东西,传下来之后也越金贵,甚至是独一无二的。没听到那些专业人士评价时,激动得嗓子都快哑了吗!让下面的收藏爱好者们大饱眼福不说,更是一个比一个加价得痛快。
梦萍看什么都很新奇,一件件东西都带着历史的沉淀,比博物馆好看多了。她时不时地问如萍一些问题,再嘀咕着她自己的看法。梦萍的位置是左手边是如萍,右手边是宋志诚,而陆父陆母坐在如萍的另一面。
听到她们姐妹俩个的话题有趣,宋志诚也会时不时地插一两句,以至于冷落了一心想跟他陪养感情的女伴,害她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能约到宋家公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好不容易机会等来了,却被别人抢走了注意力。她瞪得眼睛都快出来了,宋志诚也没注意到,还是和隔壁那两人相谈甚欢。
王雪琴眼看着这边的情况,眼角带笑,靠近陆振华悄声道:“我看这个姓宋的小子,也很不错,帮了我们不少忙,在如萍的订婚宴上又见过。家世人品都是极好的,我看呐,当我的女婿正好。”
陆振华看了眼台上的展品,正是他的收藏之一,闻言也看了看那边,淡笑的如萍,像个孩子似的梦萍,以及风流倜傥的宋家公子,“说什么傻话,如萍已经有人家了。”
王雪琴很无奈地说:“我当然知道如萍定婚了,你也别事事只想着大的,梦萍她也不小了。”
陆振华闻言再看过去,果然宋志诚在梦萍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引得女孩轻笑出声,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很熟稔的样子了。陆振华皱起了眉头:“梦萍还小呢,她高中没毕业,你就想到她的婚事,未免也太快了。”
而且,雪琴不知道,他却是知道宋家的家世的,如果他陆振华没有失势,或许还算门当户对,现在却是他们家高攀了。政治家庭出身的人,可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何况宋父一直身居高位。那样的人家,怕是有很多人挤破了脑袋,也要把女儿送进去。
陆振华看得很开,他不求女儿们能嫁入豪门,感情坚固和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的,平常人家虽然平凡了些,至少过些舒心的日子。
“怎么就小了,我十八岁那年,可都进了你陆家大门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不早点定下来,好男人都被人挑没了。”
陆振华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忘了,我们要搬走的事儿吧,如萍还好办,修文早晚会回美国一家团聚,难道你要把梦萍嫁在这里?”
王雪琴一噎,她也就是看到优秀的男孩子,习惯性的毛病犯了,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到把眼前的事儿给忘了。
有人替她解决自家‘十万个为什么’小妹妹,如萍自然是乐得清闲的,她家小妹确实很可爱啦,但是不得不承认,有时确实是难缠了点。还特别认死理,对于自己的观点异常坚持,如果你找不到东西反驳她,她还会得意地翘尾巴。
如萍对宋师兄投去掺杂着感激与同情的一瞥。宋志诚觉得跟梦萍这小姑娘说话很有意思。正好对上如萍看过来的那一眼,他顿时觉得一阵凉风吹过,果然入秋了,天都变冷了。
又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台上再次换了一件拍品。主持人的介绍让众人有些诧异,珠宝的环节已经过去,怎么会又出现一件珍珠项链呢!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把它给落下了,就是有区别于一般珠宝的价值,才会放在压轴的那一波里面。随着主持人的讲解,和项链在空气中暴露,人们也变得鸦雀无声。
梦萍抓着如萍的手一紧,低声赞叹:“天呐,好漂亮,竟然有这么耀眼的珍珠。”
如萍眨眨眼,没有其他女人眼中迸发的惊艳,反而有种漫不经心在里面,因为那正是她压箱子底的存货之一嘛,怪不得没和普通的珠宝一起卖,当年是怎么得来的,太久了早忘了。
她表情有些讶然地看向梦萍:“你很喜欢?”小姑娘毫不犹豫地猛点头,不过想到什么,咬了咬唇,一听到起拍价,她就知道不是她能得到的。家里已经大不如前,被妈妈弄走的那些钱,虽然爸没有追究,可是大家心里还存在疑问的。梦萍甚至想过,雪琴是不是染上赌博之类的恶习。所以她把家里的零用钱生活费把持得很严,从来不让王雪琴再有插手的机会。
梦萍现在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了,自然不会为了一件不能吃穿的项链抛洒钱财。她有些言不由衷地说:“还好吧,也没多喜欢,就是第一次看到被惊艳到了。”
如萍是不爱戴首饰的,所以当时没想过要留下,现在看到梦萍明明很喜欢,却要装不在乎的样子,她到是有些后悔了。
宋志诚身边的女伴,也对着台上的那串项链眼冒绿光了,她略带撒娇地靠过去:“宋少,你看这件如何,还能入眼吧?”暗示的意味不言自明。
宋志诚扬起一抹标准的笑容,不经意地看了梦萍一眼,这小丫头也是喜欢的吧,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宋志诚在女伴期待火热的目光举了一下牌子,如萍她们没有参与竟价,不然,他还真不好意思跟她们抢。
梦萍看到价钱越升越高,也接收到宋志诚女伴那个挑畔的笑容,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如萍则在纠结着,她自己不爱这些珠宝首饰,却也把家里的小丫头给忘了,女孩子天性就喜欢闪亮亮的东西吧。
自己花钱再回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林掌柜作为主办人也来,她要怎么解释呀,若是不买回来,她又不想看到梦萍失落的可怜样子。如萍抬眸时不经意间,正好看到别人向梦萍的挑畔眼神。
如萍目光一暗,招来服务人员,悄声耳语了几句。
人们像是打了鸡血,项链有人争就更成了好东西,竟价越来越激烈时,却没想到主持人回后台两分钟后,就忽然说:“抱歉各位,这件拍品已经被电话拍走了。”
下面好多人失望,响起一片嘘声,拍卖会还在继续,这群自诩有声望有地位的人,自然不会无理地不依不饶,以往的拍卖会也会出现过这种情况。一般买主都是有大来头,能够控制大局的,甚至可能是直接找上了持有人。没人会为了一件不甚重要的物件,去竖立未知的风险,得罪背景复杂的人,给自己招来麻烦。
拍卖会过后,是一场小酒会,陆振华带着王雪琴,和新结识的人聊到了一起。酒店提供的食物都很不错,中西搭配的自助餐,如萍把梦萍放在食物区,“海鲜都很新鲜,不过别吃多,当心肚子痛,你自己呆一会儿,别乱跑,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她就去见了林掌柜,林掌柜地把珍珠项链交到如萍手里,如萍对着手里这件失而复得的东西呼出一口气,林掌柜则以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还好你说得及时,再晚一步就要被别人给买走了。年轻人闹拐扭,也不能拿东西出气。”
如萍揉了揉太阳穴,为了把东西留下,她是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不知道林掌柜把事情脑补成什么样了,她颇有压力地和林掌柜谈起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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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掌柜最后问了句:“捐款的环节你真不出面?好多人都想见一见捐赠人呢,若是你不想在许多人面前暴光。我也可以安排,那几家负责人都想当面谢谢你。”
这次拍卖会空前成功,比他预期的效果都要好,得来的收益巨大不说,他们先前承诺捐赠的款项也足够让人侧目。受到捐赠的几家都感恩戴德,不知道要如何表示才好,以前也有过以捐赠为噱头的拍卖,不过哪里及得上次实在。
林掌柜认为适当的露脸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对她的日后发展也大有好处,除非她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回上海了。
如萍笑了笑:“说起来,还是今日佳宾们付帐,我真的没做什么,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当不起那么多人的谢。”
林掌柜目送着如萍的身影消失,不得不感叹,虽然现在社会妖人结社,人心不古,不过善良与无私的好人还是存在的。佛家说的广修福慧必结善缘,看这位姑娘的心胸,必是个有福的。
如萍再回到酒宴上,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梦萍面色不太好看,脸颊也有些气鼓鼓的,是平时和自己赌气时的样子,而宋志诚正围着她团团转。她走上前,“梦萍,你们在说什么?宋师兄,你的佳人去哪了?”她妹妹两个字咬得很重,特意提醒这位大师兄,梦萍和他这个大叔级别的差距,不应该在他猎艳的范围内。
见到她回来,梦萍脸色好看了些,不过也只是跟如萍说话,不想给宋某人面子,明显是让他给得罪了。
宋志诚只得说,改天再给小妹陪不是,摸了摸鼻子走了。
“你们怎么回事?”如萍寻问地望向梦萍,梦萍说:“还不是他那没眼色的女伴!没拍到项链,就阴阳怪气地来说话,我哪是被欺负的,几句就给顶了回去,谁知她看着挺凶,却是个水做的,就这样哭着跑了,可宋师兄这人也当真奇怪,不去追他的女朋友,反到跟我么叽起来,好没道理!”
看得出来,梦萍真给气着了,脸色红通通的。听了过程,如萍若有所思,不会是老宋他居心不良吧!她家的妹妹可爱又傲娇,不会这么小就招狼了吧?如萍深觉当姐姐的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好自家单纯可爱的妹子!
梦萍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惹人的不在她眼前晃,一会就忘记了。两人来到了食物区,梦萍对着如萍笑道:“这道蟹黄虾饺还不错,给,你也尝尝。”
如萍接受妹子的喂食,幸福地眯起眼睛,果然还是自家妹子贴心,没白养这么大。
梦萍看着如萍手里多出的盒子,“咦,这是什么呀?”刚才她就看到了,不过想到如萍一直没吃晚饭,等她吃了此东西才问。
如萍笑着递过去:“打开看看。”
梦萍嘟哝着:“神密兮兮的。”拇指放到木制的盒盖上,稍一用地就打开来。当她看到里面那串美得炫目的项链时,不禁小小地惊呼出声,瞠大眼睛看向如萍:“你买回来的?”她的喜欢有流露得那么明显吗?能够让如萍悄悄去做这件事?
如萍心想,也算是买回来吧,至少她会拿出拍卖价的百分之二十放到捐赠款里。如萍笑眯眯地点点头。
梦萍明明很高兴,却觉得心口和鼻子都酸酸的。只有如萍对她最好,她明明很想要,却考虑到家里的财政状况装不在意,连爸妈都没有发现,就算发现了也许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吧。谁会花上几千块上万块,只为给小孩儿买个无关紧要的项链!
如萍被小姑娘眼里的泪花,惊得后退一步,手忙脚乱地说:“干嘛干嘛?你可不要哭鼻子,爸妈看到了要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梦萍佯装气哼哼地看她一眼:“笨蛋!”他们才不会那么想,如萍才不会欺负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拍卖会的钱结算回来,除去寄卖费用和捐赠的钱,最后剩下了足足六百万,其中有一百万是陆振华的,如萍把那部份钱,存到了家里的存折上。
之前从蛋糕店得来的所有的存款——四十五万都给尔豪当做备用启动金存到了外资银行里,除了他别人都取不出来。如萍现在的资产,也就是这新鲜出炉的五百万了,虽然看起来是不少,她打算全部换成美金,考虑到两个国家的的生活费用不一样,又要买房子安置家产,又要给小孩们每人存一笔教育专用金,又要分出陆振华和雪琴养老和旅行的钱,这样一划分下来,还能小有富余,只是赚钱这一项,不那么迫在眉睫了而已,以后可以慢慢来了。
112、第112章
这日傍晚, 如萍讲了会儿电话,然后带着两个小的去小公园里溜弯, 自从小青阳来了之后,饭后溜小孩这个习惯, 被如萍坚持了下来。等小家伙们终于把晚饭撑圆的肚皮消化得差不多了,他们才迎着清爽的微风往家里走去。
梦萍好像知道他们要回来一样,远远地来接,其实是她心血来潮想学开车,不过家里在人不同意。老爷太太发现话,老朱自是不敢教她的,便来如萍这里求安慰。
如萍对她一向宽泛, 平时的小要求尽量都满足。别的还好说, 只是两个家长不同意这一项,如萍就不能陪着她顶风作案。她拍拍梦萍的头,安慰小孩子:“他们不同意也是怕你开得不稳磕着碰着,上海每天都有交通事故, 这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孩子要听话,闲了多背单词,或者给花草浇浇水也好啊,乖啦!”
“你总把我当小孩子,明明没比我大多少。”梦萍有些负气地别开头。
尔杰那小子笑嘻嘻地蹦到梦萍面前,趁机落井下石,梦萍恼羞成怒:“好啊, 你敢嘲笑我,今天若是收拾不了你,我就跟你姓,陆尔杰,站住!”尔杰怎么可能乖乖地等在原地挨逮,两人一前一后追了出去,尔杰一边跑一边回头做鬼脸哈哈笑:“梦萍笨蛋,捉不到我!”小青阳跟着偷笑出声,漂亮的眸子笑得弯弯的,干干净净软软糯糯。如萍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那两个总是打打闹闹,越闹感情越好。
刚跑过拐角,梦萍和尔杰的声音就了静下来。如萍领着青阳走过去,才看到让他们安静下来的原因。迎面走来的依萍和何书桓。他们不可能是从南市来福煦路来饭后散步,那就是奔着陆宅来的。
梦萍本来追着尔杰的脚步停了下来,嘴角的笑也隐没了,皱着眉打量那两人一眼:“你们来干什么?”
依萍一听她说话没有好声气,也心头火起,就要上前理论,被何书桓拦住,悄声说:“别冲动,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不要还没见面就和梦萍发生冲突。”
何书桓挂起一向自信的笑脸,搞得分外亲民:“你们这是刚散步回来吧,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我们和陆伯伯约好了,今日过来。”
梦萍明显不信,眉眼一挑:“我爸爸一整天都在家里没有出门,何时约了你们,我怎么不知道?”
依萍盯着她:“爸爸的事,难道件件要你都知道?书桓,别跟她废话了,这里从来就没欢迎过我,处处排斥,我们直接去找爸爸。”
如萍牵着青阳走过来,如萍有种抚额的冲动,梦萍每次一见到他们就像个炸毛的猫,亮起爪子要咬人。本来对他们没什么喜恶,可是她爱屋及乌,一来她家就给梦萍脸色看,算怎么回事啊。
如萍脸上的笑也变得刚到标准的弧度,扬声说:“梦萍,来者是客,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既然是爸爸邀请来的,别再耽误了让他老人家久等,快进去我们家坐坐。”
她用眼神警靠梦萍:不好好说话的话,加餐的甜点要没收啦!梦萍纠结了一会儿,在甜点和呛声之中艰难地选了前者,张嫂在如萍的带领下,现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新做的点心一样比一样好吃,她晚上要背单词枯燥无聊,那可是她全部的救赎啊!
依萍脸色也涨得通红,听她说什么客人就心头火起,同样是爸爸的女儿,她现在来一趟陆家都成了客人了!
陆振华的书房陈设不多,房间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占地几十坪的书房铺着枣红色的地板,同色落地大窗帘,一张黄桃木大桌,一张奢华的长背国王靠椅。椅背正对着的是陆振华那张威武的军装相片,当陆振华坐定,整个房间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庄重之感。
却有一张半人高的大照片破坏了这份硬朗,陆振华却不觉得那张照片有什么不妥。依萍把目光投到那面墙上,照片里两个女孩美得各有特色,如萍面上虽淡淡的,但是嘴角有点上扬,眼神很柔和。梦萍则笑得比春花还娇美灿烂,两人的亲腻显而易见。
何书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着开口:“这不是去年我们郊游拍的照片吗,原来陆伯伯把它放大了,一直挂在书房里!”
陆振华脸颊的硬朗线条也有几分柔和:“这照片拍得不错,多亏杜飞那个孩子。你们三人一直关系就很好,现在虽然尔豪不在家,你们也不要把自己当成外人,常过来走动走动,吃个便饭。依萍,你也是,我不叫你就不来吗?我这个当爸爸的要见你一面,还要摧三请四的。”话虽这样说,却一点责怪之色也没有,他是存心要缓和两方的气氛的。
依萍看着那照片也微微出神,这间书房,是陆宅最严肃的地方,她记得小时候,他们连获准进入的资格都没有。更没见这里挂那张军装以外的照片。她又想起如萍刚刚的客人论,倔强地说:“是啊,几月不来,我们都成了客人,再把自己当外人,那更没有立足之地了。只不过,这陆家的门槛太高,真常来的话,说不定就要招人厌了。”
两个在寒宣的人听到这么拆台的话都被噎住了,陆振华的脸色微变,虽然对她的阴阳怪气不满,不过想到以后见一面少一面,到底没有发作,“依萍,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经听文佩说了。明年我要出国,到时候你们就靠自己了,你们母女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能达到的我一定满足。书桓,你是真心对待依萍的,是吗?”
何书桓第一次被准岳父问这么郑重的问题,当下挺直的腰杆:“是的,伯父,我与依萍是真心相爱的,密不可分。”
他这样说正中下怀,陆振华笑道:“好,那我这就把依萍许配给你,过年之前,挑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
“啊?”何书桓与依萍双双反应不及,“可是,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陆振华摆摆手说,“哪里早了?不提书桓,依萍都开始工作了,当然可以成婚了。”他对依萍上大学有出息不抱希望了,听说她又回了大上海唱歌,只要她安安份份地结婚,成了何太太,就自有别的男人去操心。以前在东北孩子多,也没特别去注意谁,都让他们自由成长,也没见哪个长歪了。依萍既然跟他来了上海,就不能半途撒手,
依萍和何书桓对视一眼,依萍看到何书桓眼中的为难,目光一暗:“爸,我还不想这么快结婚,我还没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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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振华说:“你不是认定了书桓吗,难道你不想嫁给他?这不需要你准备什么,你放心,嫁妆我都给你备好了,只希望在走之前,看到你有个好归宿。”陆振华华对他们这个反映有些意外,依萍是女孩子可能是害羞,怎么书桓也是一幅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年轻的孩子,听到父亲批准结婚,不是应该都欣喜若狂的吗?当初修文能和如萍定婚,就已经笑得融化了整张冰山脸了。
依萍难道不想吗?她当然想,她也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而且她越琢磨越觉得,书桓的父母应该是对她不甚满意,所以才会把事情拖着,可是她又不能跟陆振华直说,她不想让他认为,她连未来的公婆都搞不定,她的性格一向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的。
“爸,你不要那么武断好不好,我已经自立了,有些事我能做决定,既然你都要走了,以后都不管我了,那就不能连这件事也别管吗?你能再次扔下我们母女,又为什么我关心我结不结婚呢?我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结婚,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陆振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这是嫌我多管闲事了?”这一刻他真的觉得很受伤,父母对子女,以及子女对父母,感情是不同的,表达的方式也不同,也许真是他之前对依萍关心不够,造成了她偏激的性子,更让她把跟他唱反调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他是为了她好,难道她结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吗?还不是要赔一笔嫁妆出去。
依萍对于冲口而出的话也是有些后悔,可是她一冲动就习惯了放狠话。又说不出道歉解释的话,只是把脸别过去,更坐实了她的说法。
何书桓连忙说:“伯父,不是依萍的问题,是我的错,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现在给家里惹了麻烦,所以麻烦处理完之前,我和依萍还不能结婚,请您谅解。不过我对依萍的爱是真心的,我会照顾好她们母女的,一切交给我吧,伯父,我会不负所脱的。”
又说了一会话,效果大同小异,那两人油盐不进就是不松口,陆振华前所未有的头疼。看来他们是打定了主意先不结婚了。其实他还有一个顾虑,年轻人容易冲动,特别是感情如胶似漆的时候,而且依萍和书桓的性格都是感性大于理性的,到时候真做点什么有损名誉的事来,后悔也晚了。
最后陆振华叹了一句:“依萍,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可是你总自有主意,结果如何都要你自己去承担,你好自为之吧。”
依萍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却没来由地,有一种恐慌,她几个月没来过这边,却变化这么大,尔豪参军走了,如萍要去美国留学,这里还多了个小孩子,甜甜地管陆振华叫爷爷。每个人身上都洋溢着朝气,他们都变了。而只有她被留在原地。曾经被她看不起的花花大少都能去从军,连书桓都对尔豪的魄力心生羡慕,书桓虽然不说,依萍确明白他的意思,若不是因为她,他怕是也要和尔豪一道去参军了。
依萍也没未有过的清醒,原来少了她和她妈,陆家的真的不会有什么遗憾,甚至,她们不出现不碍眼,可能是人家过更好的。
这个周末,可云低调地结了婚,真如她所说的一样,两人只去领了结婚证,女方这边没摆什么酒席。如萍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成了名附其实的韩夫人,还带着她的那个小继子,母子也相处得很和谐亲密。
如萍把礼金——蛋糕店送上,可云对着这份大礼,当然拒不肯收。奈何如萍已经把过户的手续都办齐了,铁了心要送出去,让她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也算是给李副官一家一些生存保障吧,店里的生意还好,收益还是很可观的,足够他们一家人过得无忧无虑。而且这店一直都由李家在经营,跟本没有什么变化。
如萍心里清楚,尔豪和雪琴当年到底是对不起人家,虽然可云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可是该补偿的还是要补偿,这一年来李副官夫妇也兢兢业业,把小店经营得有声有色,这也是他们的心血,还给他们正合适。她把另外两家店也分别处理之后,打算先自己去美国打点一切,把家什安置下来,再叫全家人搬过去。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与蒋修文听,得到他的全力支持,而且说她一个人走没人会放心,要和她一同回去。
113、第113章
一望无际的海面平静而悠远, 上面载着一艘巨大的轮船,亚米尼加号正在以快的速度前进, 按照预定的行程,最迟四十五天可以到达美国西海岸的港口。若不是轮船吃水, 使船头和两侧浮起层层的雪白水花,人站在上面四处看,这船就好像没有动一样。海天相接处,都是广阔又宁静的碧蓝,早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这船的规模极大,世界的排也很靠前,据说还赢得过让欧洲人津津乐道的蓝丝带奖项。内部装潢也是聘请名家设计, 很有品味, 连走廊都随处可见名家名画。这样一艘船,旅游观光的价值比单纯的载客要大得多,载客一千多人,加上船本身的服务人员, 将近两千。
事实上这确实是一艘豪华游轮, 至于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航线,突然放弃走欧美,而是改道上海,除了让人惊喜之外,还有很多猜测,毕竟以前还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不过真相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好多人慕名而来, 就连经济舱都一票难求,当然,如萍对这些都是不在意的,能干的威廉自是打点得十分妥贴,一行三人都是头等舱的票。头等舱还配备了仆人,随传随到。
虽然这船上的一切都好,也确实是设施齐全,如萍却开始想念起陆地上生活来。做为一个从没离开过陆地的普通人,还是觉得脚踏在结实的土地上才安心。
而且她上了这艘船之后,隐约有着不妙的预感,也许是以前海上灾难类的电影看得太多,不论是冰山海怪,故事的背景总爱设定在这种豪华的,且被人们认为信任无比的大船上。这个年代的海上与路地的连系又不先进。总之,在如萍看来,海上的变数太大。
他们现在所在地就是三楼的聚会大厅,这大厅金壁辉煌,四壁搭配着华丽的宗教油画,播着欧洲最流行的音乐,衣香鬓影的男女,或矜持或热情的交谈,这分明就是一场上流社会的交际舞会。那些移民来的外国人,有的在上海呆得太闷,便有了这场旅行,不少富商贵妇们选了这次船上旅行。
单身男女们来猎艳的也不少,以蒋修文俊美到几近完美的外型,一进入大厅,就被不少人盯上。如萍这种典型的东方美人,也同样受到了关注。自从中国的封闭被打破,越来越多被外界认识,除了财富之外,还有美人也非常著名,只不过东方女人大多在内宅,很少出席酒会。在外人看来就越发神秘。
两人一直行影不离,结伴而行,蒋修文又是那种冷着眉眼,生人勿近的类型,很能罩得住场面,一时间到是没人上来自讨没趣。他们出来的主要目的,是解决吃饭问题,轮船上的聚会提供丰盛的自助餐,比餐厅里的种类要多种多,相中什么还能直接选。
手托酒水的侍者从他们身边路过,轻声询问:“先生小姐,要喝点什么?”蒋修文轻皱着眉心,“给她来一杯柠檬水,我要杯白兰地。”
如萍讶异地说:“你不舒服,还想喝酒?”侍者恭敬地奉上两个杯子,蒋修文摆了摆手:“没关系,反正不能再坏了。”他若是再不喝点什么,就真要吐了。他也没想到,这次晕昏的反映还在。他来时的行程中,已经好很多了,谁知道时隔一年不坐船,适应期又要重来一遍。
想到这蒋修文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蒋修文一口喝干了整杯酒,皱着的眉头没见缓和。在他第三杯也像灌凉水一样灌下去之前,如萍按住了他的手,轻轻摇头:“等酒劲上来,有你难受的。”这法子根本行不通,又不是没试过。
蒋修文很是无奈:“再过几天,习惯了就好。”他上次远渡重洋过来,等过个十天半月,习惯了海上生活之后,他就能恢复正常,只是现在这昏眩的感觉和一直要吐不吐的滋味着实不舒服。本来想陪她好好逛逛这艘船的,有好多有意思的去处,她应该会喜欢。
如萍轻声说:“你也太任性了,若是早知道你昏船得这样严重,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跟来折腾。”
蒋修文菀尔:“后悔也晚了,总不能现在赶我下海。”
船上提供的食物,按照客人的成份准备,大多是西餐,英国菜法过菜,意大利荷兰样样都不缺。只是西方的主食美味之余,大多也很油腻。胃口不好的人看到这些,就更吃不下了,蒋修文面前的刀叉就完全是摆设,他没有动一动哪道菜的意思。
如萍一边吃东西,一边想着不知道这里的厨房可不可借用一下。旁边就响起一个揶揄的男声:“修,你吃这么少,难道是要学淑女们减肥吗?一直没见你出现,还以为你错过了上船时间。”来人说这些是用一口地道的流畅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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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偏头去看,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外国男子,黑西装白衬衫穿在他身上份外有型,深邃的眼睛和修文有些相像。是认识的人?
蒋修文抬眸朝说话的人看去一眼,一点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继续把如萍多爱吃的食物换到她面前。
如萍见修文的态度,她便也淡淡点头,对那人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享用她的午餐。修文对人虽然对人冷淡但是该有的礼貌从没少过,这人不是太不得他喜欢,就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而且以她对他的了解,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如萍一边切着小牛排,一边琢磨着,一会儿做些什么,能让修文也吃下去一些。
她习惯性地对着蔬菜沙拉皱了皱眉头,蒋修文像是她的心思一样:“乖一点,不要挑食,在船上要多吃些蔬菜水果。”纵有不喜欢,如萍还是生啃了下去,她不想辜负他的好意,特别是不能在外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
如萍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颊,把唯一还算清淡的沙拉推了推:“你也吃一点。”
修文闻言也吃了两口沙拉,然后把一份龙虾肉切成适宜入口的小块,换到如萍面前,她就知道,他切了也不是要自己吃的,自然地把食物送入口中。
两人做惯了这些,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在别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凯文就首先不谈定了。别人做这种体贴的动作,就是展现绅士风度,也不会让人多意外,可是那是蒋修文啊,他是个女人在他面前委屈掉泪都面不改色,正眼都不给一个的人,什么时候会这么殷勤了!他绝对不会是会展现绅士风度的人!
凯文没有对自己受到的冷遇有任何意外,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若是修文忽然热情起来,才真的是不对劲。所以才在看清他的动作——主动为女性服务时,惊讶得目瞪口呆,“修,你是真的吧,不会被人调包了吧?”
他那震惊到被雷到的样子真的很破坏形象,如萍心里轻轻地摇头叹气,气质帅哥的形象竟变得十分八婆起来。世间真的不缺少美,而是多了太多破坏美的因素。
蒋修文冷淡地看他一眼,鼻子里只‘哼’出一个字,就继续盯着如萍吃饭。接下来的时间,这位不请自来,又看起来很有身份的青年,就坐在那看着他们吃饭,时不时地打量两人几眼。而他在明显很有知名度,那些同样瞄过来的众多视线,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直到如萍两人放下刀叉,蒋修文才正视当了半天雕塑的人,那男子清清喉咙开口,这次的话中带上了玩味:“不给我介绍这位美丽的女士吗?”
蒋修文边体贴地递边餐巾,一边一如既往地简洁:“我的未婚妻,凯文,我表哥。”
凯文掩不住地惊讶,了然道:“怪不得,姑姑让我来中国,本来阿姆斯特丹市的允航批文都弄好了,又重新申请了一份上海的,还真的很费功夫。我奇怪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接的,原来被接的人不是你。”
他对如萍的态度也变得亲切起来:“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凯文赫夫曼,也是这艘船的所有人。”赫夫曼家族在法国本土拥有崇高的政经地位,多次与皇族联姻,几个强国的公主都有赫夫曼夫人。
不过子孙却一向稀少,本家那一脉上一代只得了露丝一个女儿,就是修文的母亲。她从小性格就与众不同,言明不会继承家业,老赫夫曼先生深深了解女儿年龄虽小,性格却格外固执,只得在族里再过继一子,正是凯文的父亲。
他们兄妹两人感情极好,长大后,露丝在继承爵位的第二天,就只身登上远赴美国的客船,要不靠家族蒙荫自已打拼。她也得尝所愿,在那个淘金时代,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打下一片事业,并且和当时还是一个穷学生的蒋父结婚。
凯文的父亲疼爱妹妹,一力担起了家族的重任,孝敬老人。两家虽然相隔甚远,却一直感情极好,他对修文这个唯一的外甥也爱若亲子。修文和凯文虽然不常见面,感情也如亲兄弟一般,对彼此的脾性十分了解。对于蒋修文猴急地在国外就订了婚这件事,凯文觉得挺不可思议。而蒋修文看向那女孩的眼神,不出意外,是男人看着自己的爱人时的那种珍视和占有欲。
再看他们的相处的模式,凯文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这个面冷心热,感情一向迟顿的表弟,真的开窍了,找到了他的挚爱,也他欣慰不已。凯文笑了笑说:“这次你们回去,正好能赶上今年的圣诞节,去年你没有回去,姑父姑姑虽然没说,家里还是比较冷清的。”
蒋修文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不觉得有没有自己会差多大,不论是一切节日布置还是举办酒会,都有佣人做好,他们要做的不过是饭桌上吃一起一顿饭罢了。小时候还会有淡淡的期待,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这种熟悉的模式就没什么感觉了,每年只当是一件任务去完成。
他们家的成员一点都不复杂,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清冷。在蒋修文幼年的时候,父母总是很忙,再加上他性格与生俱来的冷淡,彼此关系一直普通,蒋修文是那种会用时间衡量感情的人,相处越久感情才会越深。和他父母相处的时间,比女佣都少,所以感情也是一直淡淡的。不得不承认,他对父母有尊敬有爱戴,却少了一份亲密。这就是所谓的事情不可能尽善尽美吧。
如萍认识了修文的第一个亲戚,见他们久别重逢,应该有话要说,也许她回避一下才合适,便说:“修文,我有点累了。”如萍刚想说你们聊着,我先走一步。
蒋修文就接口道:“那我们回去吧,你午觉的时间到了。”蒋修文直接站起身,如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因为她不喜欢午睡,可是在船上没有什么娱乐,这也算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她还要去厨房的那一层去看一看。
对上他的眼,如萍点点头:“也好。”两人跟表兄大人道了再见,凯文表兄就全程目睹了他那个冷漠小表弟,化身为二十四孝男友的全过程。禁不住喃喃自语道:“真的是被调包了吧。中国真是个热情的地方,竟然能改造冰山。”
如萍和修文的房间紧挨着。头等仓的房间跟高级酒店没有区别,空间也不小,因为这船足够大,他们的位置又在中间,对于晕船的人,躺在床上要比站着舒服,能睡着就更好了。
蒋修文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如萍正在他房间的长椅着窝着,捧着一本小说在打发时间。睁开眼睛就看到她,这让他有些高兴。被守着等待醒来的经历,蒋修文还是第一次,他心口处变得软软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如萍被灼灼的视线盯着,没一会儿也感觉到了,抬头看到他已经睁开眼睛,放下书走过来:“醒了,饿了没?”
蒋修文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不饿,不过想到那些食物又什么食欲都没有了,他轻轻摇头:“不碍事。”
如萍摇了摇铃,佣人听到铃声很快就过来了,如萍轻声吩咐:“去厨房把灶台上煨着的粥带过来,跟厨师长说是我要的。”
女仆应声出去,没一会儿端手上来一个拖盘回来。在桌子上摆好了荷叶粥。揭开盖子,熬得火候十足的小米粥的香味飘散开来,配上几碟清淡小菜,勾引着人的食欲。蒋修文眼前一亮,这一看就是如萍的手笔,船上的厨子绝对做不出这么精细的中餐。空着的肚子也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蒋修文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揽过她在柔嫩的唇上印上个亲吻,才坐上来,慢条丝理地地吃起来。
如萍眼带笑意地看着他吃下,看样子胃口还不错,如萍提着心也放了下来,能吃得下东西才有体力,这样下来会越来越好的。如果他这一个多月的旅行都是在受折磨,她便会愧疚又心疼。若是他顿顿吃得下,她不介意每天为他下厨。
“想在船上找到小米和竹笋可真不容易,几乎把所有储物仓都翻便了,还是从一位中国籍的海员那里得来的,不过放心,够你这几天吃的。还可以偶尔变些别的花样,还要感谢厨师长的慷慨,他把小厨房借给了我。还教了一个治晕船的偏方,一会儿咱们试试。”
厨房重地一般都是不让外人进的,她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没想到她说明来意之后,那个意大利籍的小老头,就表示很理解很支持,给她让出一个位置,还积极地帮忙准备食材,如萍留了一份吃的东西当做报答。
此时的陆家,王雪琴收到了尔豪的来信,说他那里一切都好,适应得也不错,她心情大好。坐在长背椅上,准备开始解决家里的事务,她面前的是几个帮佣,张嫂,老朱和阿兰。
王雪琴慵懒地坐着,一手轻搭在扶手上,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们大致都了解,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想好没有?要不要跟我们家移民去美国?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好事儿,这种机会,也许你们一辈子也只有一次。”
美国太远,小市民们只闻其名,未知其样,不过人人知道美元比国币还要好用得多。王雪琴的说话不算夸张,能移去国外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还得是门路的。
陆家的就是靠了如萍的留学生身份,先收到了那边的通知书,再全家申请的陪读移民,又有大额的存款保证金存入外资银行,这才能比较轻松地获准通过。若是用其他方法,还要烦琐一些。
矮胖和蔼的张嫂说:“太太,您家都是贵人,给的工钱也优厚,按理我是极愿意侍候您的,可是我儿子孙子都在上海,还指着他们养老送钟,虽然舍不得,还是不能跟您去了。”
憨厚的老朱也是一样的意思,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虽然要放弃这份工作生活会变得艰难,可也不能离开。
阿兰不一样,她是从孤儿院长大的,能做工后就出来讨生活。陆家六年前刚搬来上海,她就跟着一直到现在,若是陆家走了,她也不知道要再去哪里,“太太,我跟你们走。”
王雪琴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说真的,她最想留住的是厨娘张嫂,要知道两边的饮食习惯相差太大,再找到和心意的厨子可能不那么容易。
阿兰也是一向勤快的人,若是她学得张嫂的手艺,那就就再好不过了,王雪琴的目光转了转,笑道:“既然你们都想好了,我也不便强留你们,希望以后你们也不要后悔,今天我只是问问,也不急着要你们走,等那边全安顿下来,少则也要三四个月,张嫂老朱你们也只管继续做就是了。”
听到她的话那两人很高兴,本以为说了拒绝的话,就要马上重新找活计,没想到还能再做一阵。王雪琴让老朱先走,把张嫂阿兰留下来吩咐几句,又各自给些好处。以后每次张嫂做饭时,阿兰就在厨房里帮忙,不只是帮着洗菜切菜,张嫂得了好处,也不藏着,倾囊相授,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把阿兰调教成合格的厨娘,皆大欢喜。
114、第114章
不知是不是那天有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蒋修文是赫夫曼家族次子的身份被人知道了,之后的几天, 有不少人想借机攀关系或者谈生意,他对那些交际不敢兴趣, 有多远躲多远。那个治晕船的偏方也意外地效果很好,他和如萍两个都不是爱热闹的人,深居简出,能遇到的麻烦也有限。
那间宴会大厅天天都有热闹的聚会,他们却很少踏足,偶尔会去甲板上透透风。海上不论是日升还是日落都是极壮丽的景色,如萍最喜欢的是傍晚, 倚在船头向远处看, 落日在海水中渐渐转红,像甜蜜的蜜糖一样铺散开。
光线变得暗淡之际,海天似乎也成为了墨蓝色,璀璨的金星从大海中升起, 寂寥又辉宏, 让人不知不觉就沉浸到这样的自然美景中去。之前几天她围着修文转,没有心情赏景,现在放松下来,看什么都透着一股新奇适意。
肩膀上微微一沉,温暖的感觉传来,如萍嘴角还挂着惬意的笑,稍稍侧过头, 不出意外地看到俊美又熟悉的脸。蒋修文给她披上披肩,从后面揽上她的腰:“又一个人站在这里吹海风。”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无奈。
如萍向后靠了靠,倚在熟悉的宽敞胸膛里,温暖的气息弥漫在背后,心安理得地看着眼前无边的海面,“就一会儿的功夫,你又不放心了,我才不会那么娇贵,这样就容易感冒呢。”
刚刚两人是一起散步出来的,只是蒋修文被凯文半道拦住讲话,她便一个人先走走,就走到甲板上来了。修文从后圈着她,下巴亲腻在搭在她肩上,鼻端嗅着她发上淡淡的芒果味的洗发露的味道,香甜的气味让人想咬上一口,他轻声问:“在想什么?”
如萍遥望着波澜不兴的海面,轻声笑:“我在想,这大海能孕育着多姿又自由的生命,真是精彩,若是能跳到海里,跟着这艘大船畅游,将是多么难忘的旅程,可惜了,我的速度肯定赶不上马达快,被抛在海里上不来就玩完了。”
修文勾了勾嘴角,觉得自家女孩就算是天马行空也如此可爱:“哦,要不要帮忙,推你下去?”
如萍回过头扬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啊,你敢推我有什么不敢游的。”蒋修文咬牙切齿地看了这个胆敢挑畔的丫头一眼,就肯定他下不去手是吧?
她的身高也不算太矮了,可是跟蒋修文一比,就相当不够看了,远远地看着,她正好嵌在他怀里,好像生来就是为了给他这么抱着似的。如萍被自己的想法寒了一下,蒋修文察觉到她的哆嗦,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冷了吧?我们到里面去,听说今晚上映的电影不错,我们走看看,也许你会喜欢。”他们好久没有一起看电影了。
这船的娱乐设施非常齐全,电影院、歌剧院、游泳池、歌舞厅,还有赌场,那里是人气最旺的地方,许多富豪们愿意在这里一掷千金。这样奢华的环境,让耽于享乐的人,简直想沉迷其中。
如萍和蒋修文一起看了两场电影,黑白胶带的底片,没有什么炫美的电脑处理画面,故事平凡中却透着生活的智慧,里面的感情也很真挚感人。
让如萍意外的是,竟然遇见了一位故人。电影散场后,走下楼梯时,一位老夫人脚步跄踉差点摔倒,如萍条件反射地扶了一下,得来那人感激的道谢,没想到她的丈夫正是京城西郊的老邻居——固执但是很可爱的老头乔治史蒂芬将军,他一身军装常服,全白的头发,却比年轻人还要有精神。
史蒂芬将军做为国府向美军部特聘的外籍将领,任期已满解甲回国,而且他也到了退休的岁数了,要不是之前军事人才缺管,美政府也不愿意劳动这位将军。他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地退休养老了。
可能是职业习惯他还是一样的板着脸,一副你们都欠我一百万的表情,不过被在他夫人面前可是收敛很多,如萍看得直笑,到是史蒂芬夫人拉着如萍和修文亲切地问个不住,后来还被邀请共进晚餐。
一顿饭下来,彼此的气氛很好,感情也拉近不少,人和人之间的缘份,有时候即使是初相识也能感受得到。两位老人对待晚辈时有一种特别的宽容与爱重,而且他们非常博学,特别是在中国住了几年之后,四个人轻易能找到共同话题。
最后,史蒂芬夫人慈爱并且歉意地说:“原谅我,孩子们,我的话太多了,只是看到你们,总是忍不住唠叨个没完,乔治已经说过我很多次了。”
如萍很喜欢这个有着详和气息的老人,笑着说:“怎么会,我们觉得跟你聊天有趣又能长见识。”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你不会是在哄我吧。”蒋修文自是与如萍是一国的,史蒂芬将军轻‘哼’了一声表示他的存在感,去咬煎得外焦里嫩的小羊排。
席间蒋修文没有对面陌生人的冷淡与不耐烦,相反他的眼中有着尊重和亲近,两人回去之后,修文提起这位将军,语气中都透着尊敬和赞叹。乔治一生战功赫赫,是个地道的英雄人物。像蒋修文这么大的男孩子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如萍暗道:原来是遇到偶像了,怪不得。
他们的房间也在一个楼层,自此,如萍和修文一成不变的海上旅程,又多了一个去处,就是史蒂芬夫妻的房间,女士们从丹青、油画、音律聊到拜伦、雪莱、泰戈尔、弗洛伊德……男人们则从国际经济谈到指挥战争,难得能找到可以畅所欲言的对象,这种模式就何留了下来。
轮船的厨房占地很广,因为要准备全船上近二千人的食物。这里的人进进出出,脚不沾地忙碌着。此时厨师长老享利正和凯文的肋手伊森正为明天那场盛大的宴会研究菜单。伊森再一次强调:“新意,最重要的是有新意,虽然传统菜肴也很好,可是大家也吃腻了,最好有一些新的东西,能让客人们体会到不同。明白亚米尼加的多元化。”
这下老享利有些为难了,要知道他们不是不可以研制出新的菜色,厨房里藏龙卧虎,对于菜品的搭配组合也有敏锐的人,可是那也需要时间,宴会就在明晚,要他拿出一大桌子都标着新意菜就有些为难了。而且没有试吃过,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响。
说起明天,那真是个大日子,不仅是老板凯文赫夫曼的生日,也是亚米尼加号首航日,每年的这一天,所有乘客都将受到邀请,宾主同乐。这一天又可以称为亚米尼加人的狂欢日。前年的这一天,他们航行在大西洋上,而且遇到了暴风雨,有惊无险地挺了过去,亚米尼加人公认这一天是此船的幸运日,今年更是要大肆庆祝一番。
伊森看他陷入沉思,给他出主意:“有没有异国的厨师,可以考虑用一些民族特色的美味,各地不同的食物摆放在一起,也许会很不错。”
老享利哼了一声,这个办法自然想到过,不过船上那几个厨子都是有数的,拿手菜都是有数的,现在又遭了嫌弃不能用,“哪可能那么快招到新人的,我们不是在陆地上,可以挂个招聘的牌子,现在船上只有客人。咦?对了,客人!”
老享利灵光一闪,他想到的是,“前几天有个姑娘,为了能让晕船的爱人吃下东西,来找我借用过厨房,每次都留下了几个小菜,味道却十分美味。是我从未吃过的味道,中国菜的味道不错,若是能找到她帮忙就好了。”
老享利喜道:“那是个东方的姑娘,她做得就是中国菜,黑发黑眼,你可以按照这个先去找找看。”找人的一时间兵荒马乱,全员动作了起来,只不过在这艘大船上找人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深居简出的如萍的行踪。等问到餐厅的侍者,才有人记得当时有个东方女孩和老板一起出现过。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更好说了,只是对如萍是否会帮忙有些忐忑,贵族总有一些相通的习惯,矜持不与平民为伍,为自己丈夫下厨和为为了别的客人下厨是有本质区别的。
第二天如萍照旧去准备早餐时,老享利有些局促地跟她说了狂欢日的事,诚恳地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如萍静静地听完,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老享利喜不自盛,真没想到这位小姐这么好说话,换了其他贵族小姐说定不答应还要将他臭骂一顿的。“需要什么食材,我们去准备,做菜时也不需要您事事亲为,指挥着我们就好。”
如萍向蒋修文说她的新荼的时候,他先是黑了脸,男人总有一些莫明其妙的占有欲,每天为他做东西吃的人,要便宜别人也吃得到,这让他有些小小的嫉妒。不过船上行和实在一成不变,能让她有些如乐也好,蒋修文违心地同意了,不过表情一直臭臭的。如萍可是答应了好些不平等条约才让他的脸色恢复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玩上瘾,他缠着如萍更紧了,连上侧所都要在门外守着,这让如萍哭笑不得,她认真地说:“修文,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去拒绝了他们,你知道在答应的这件小事和你的喜好之间,我一定会选择你的。”
这话虽然说得肉麻,效果是十分明显的,至少蒋修文就上了这么简单的当,他的脸色如愿地阴转晴了。如萍笑眯眯地想,以退为进,修文果然是外国长大的孩子,连国粹孙子兵法都没有拜读过。
在船上的第十天,轮船已经越过行驶到了公海之上,沿途偶尔会远远地看到一些岛屿,真正的天高海阔。24号这个明媚的日子,天朗日清,正是轮船的首航纪念日,船上的人以一传十,最快的时间都知道自己赶上一个盛大的节日,无一不喜气洋洋的。他们却不知道同时有几双恶意的眼睛,正在暗处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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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早晨开始,如萍就被征用了。留修文独自在房间,负责宴会全事宜的助理伊森,还得负责安慰未婚妻不在黑下脸来的大少爷,伊森也地万般无奈:“修少爷,您放心,享利保证过,绝不敢把如萍小姐累着的,她只要负责指挥人。我家少爷正在赌场那边,您要不要过去散散心?”
伊森名为助理,他的父亲兄长一生都在为赫夫曼家族服务,可以说他也是赫夫曼家的一份子,他非常明白蒋修文这位小少爷的地位,和在几位掌权人心里的重要程度,所以这位少爷一表现出不豫,他自然紧张万分地过来顺毛。
厨房里,如萍环视这个有着最全套炊具的大厨房,满意地点点头。享利大叔用中气十足的嗓音呼喝着,众人也是干劲十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煎炒烹炸一道道工绪。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摆了出来,引得人的馋虫叫嚣。
好几个伙计对着已经装盘或还在炖锅里食物咽咽口水,如萍好笑地摇摇头,鼓励道:“大家动作快点,先把这几道菜做完给客人送上去,不久我们就可以私下开饭了。”顿时有人欢呼出声。
老享利笑骂,“这群混小子,别像半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太给我丢人!”话虽这样说,他自己也对那些花样百出的佳肴惊叹不已,对于找如萍来帮忙的决定更觉得明智。
等前面的宾客的反应传回来的时候,老享利脸上都乐开了花。他盘算着若是能把如萍这个大厨留下,他让出厨师长的位子也甘愿,可是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得尽可能地让他的人学会她的手艺,如萍根本不在意这个,她又不指着做厨师赚钱,有人想学,便很乐意地教给他们。
对于这个能空降到厨房里担任主厨的少女,众人都是好奇的,不知道厨师长在哪里找到了这么一个人,虽然有疑惑却没人觉得厨师长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因为实力决定一切。他们纵有疑惑,在菜肴出锅时的香味就征服了,可以想像这些食物有多么美味。
只除了一个人,原来马上要被升为主厨的格里斯厨师。他自负厨艺很好,却一直不得志只能在小地方辗转,能到亚米尼加号,并且得到厨师长的赏识,成了这里的第二号人物,他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各位大人物面前一展身手的机会,说不定会一举成名,或者被哪个贵族相中,重金挖角过去当专用的厨师。都是他美好人生的转折,而这次宴会的主就是他的跳板,可是那个可恶的助理和这个少女打破了他的美梦,非要什么见鬼的新鲜样式,他这个以传统拿手的主厨自然给剔了下来。
被用阴沉的目光看着,她不是毫无所觉。如萍只是想着她不过应邀来帮一天的忙,做几道拿手菜而已,不是来抢人饭碗的,这种事她不觉得需要解释。这船足够大,到时候虽然都在船上,确不一定还碰得到面,在如萍看来,这位不过是彻底的一个路人甲而已。
就要上主菜时,如萍忙着不可胶,所有人都跟她的情况差不多,她有一个习惯,每次上菜之前,都要尝尝味道,现在自己走不开,只得顺口吩咐最清闲的人,“格里斯先生,请帮我尝尝这道菜的味道好吗。”
他不打算给她打下手,自求去洗盘子,现在盘子洗完了,除了他也没有别人空闲着。格里斯一僵,迟迟没有动作,如萍抽空看了一眼,“可以吗?”
听到如萍催促,他象征性地叉了一小口,沾了沾嘴唇,就假笑道:“还不错。”说着就让侍者们端上去。如萍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暗道这太敷衍得也太明显了吧,算了,“等等,拿过来给我。”还是自己尝好了,如萍几下结束自己手上的工作。
格里斯的脸色却瞬间白了一下,气呼呼地问:“怎么?你不相信我?我尝过了没有问题!为什么不端上去,一会儿凉了要影响口感。”几个侍者却端着盘子没有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其实他们看热闹的嫌疑更大,今天听谁的也不该听格里斯的,要怪只能怪他平时做人太不留余地,自从升了职之后对侍者们从来是呼来喝去,把厨师长以外的人都当做他的仆人,谁能对他怀有好感呐。
如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她接过新筷子,夹了一块食物入口,眼角余光却看到格里斯放松下来的表情。如萍暗自奇怪,又试着伸筷子夹了第二块,同时去注意他的神色。
格里斯却睁大眼睛好像很紧张地看着她的举动。如萍眼尖地发现了菜上面有少许的白色粉末。她皱起了眉头,不敢相信这人敢在这个宴会上做手脚,就为了她抢了他一天的位子?她神色如常,她放下筷子,对着侍者说:“去吧。”
就在格里放下心,打算转身去找点别的事情做时,如萍却从背后一个手刀迅速地砍在了他的脖子上,人高马大的格里斯,连反抗都来不急就晃晃悠悠地栽倒在地。
厨房里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吓了一跳,更不敢置信的是,娇小的如萍到底是怎么把高她不只一个头的壮汉放倒的?
如萍握了握生疼的右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人皮糙肉厚,砍得她好手疼,指着两个看呆的人吩咐道:“把刚出去的侍者全都叫回来,那菜不能上桌了。还有让伊森找个医生过来,查查这里到底是什么。不要泄露刚刚的事,其他人呆在原地谁都不要动。”虽然众人对她的命令不一头雾水,还是听话地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了。
115、第115章
跟着伊森来的不仅有船上的老医生, 还有蒋修文和凯文。蒋修文是不明白,如萍怎么去做个菜, 也需要医生的地步,难到是切到手了?而且那来传话的竟然吱吱唔唔地说不清楚。他当下紧张地跟来, 而且如萍要找医生却没想到他,这让蒋修文心里颇不是滋味。
凯文纯粹是来看热闹的。当几个大男人,面对厨房里的情形时也不禁呆了一呆,厨师长已经明白了如萍为什么动手,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十分钟之后,在得到老医生和修文共同给出的结果时,一直挂着温润微笑的凯文, 脸色也像他的表弟一样, 黑是能滴出墨来。
凯文危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阴沉,一字一句慢条丝理地说:“所以食物里面被下了药,而且还是神经麻痹类的毒素,让人在食用半个小时之后不能动, 只能任人宰割?!”而且下到份量十足的主菜里, 这是确保人人都有份?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算计过!当赫夫曼家的人是小绵羊吗?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赫夫曼家族的族徽可是一只盘距着的雄狮,有人咬他们一口,要做好被整个拆吃入腹的觉悟。
他对着几个手下吩咐:“去排查船上的人员,主控室加强警备,尤其注意有没有可疑船只接近。尽量不要惊动宾客造成混乱。”冷静的头脑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策。他扫了眼地上摊成一坨肥肉的格里斯,像是对待垃圾的态度厌恶地皱了下眉, 对着伊森吩咐:“把他带上,我亲自审问。”他转向蒋修文和如萍两人,绷着脸说:“这次多亏弟妹急时发现,等结束了我再好好谢你。”
如萍淡淡地说,“碰巧了而已。”可不就是碰巧嘛,她没想到这个背后也许还有个大阴谋,她以为格里斯不过是下点泄药,给她捅娄子罢了,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下的还是毒药,目标还是全船人,这情节就严重了。他若是有同伙,那狼子野心真叫人防不胜防。
若不是她注意到格里斯的脸色有异,也不会发现盘子底上沾了药物。她心底冒着寒气,果然巨型轮船无太平!
“修,你带她先去二层的紧急舱,那里还算安全。”
蒋修文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过:“你能应付?需要帮忙我不会笑话你。”如果他没猜错凯文的意思的话,他们是遇上抢劫的人了,更有甚者可能是海盗。对付那些亡命之徒,凯文能招架得住?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虽然谈不上相亲相爱,总要一致对外吧。
凯文严肃的脸上带上点笑意,“放心吧,那些小虾翻不出大风浪,船上装备了最新的重型武器,若真有人敢来,并不能讨到便宜,船上枪械也不少,你们先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会有人陆续被疏散送过去,你们先帮我安抚照应一下。”
他不可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特别是这船上主要面向富豪政要开放,真出了蒌子就是大祸。紧急舱不仅墙体材料是复合金属,刀枪不入还防水,在里面也能直接登上救生船逃生。若是真有个什么意外,他至少要保证那些大人物们不死在他的船上,不然家族也会受到迁连。
厨房里众人看起来很镇定的样子,继续收拾厨房,厨师长老享利不无遗憾地对那些美味佳肴叹口气:“真是可惜了!”指挥着伙计们把被污染的食物倒掉,他这辈子最讨厌浪食物的人,没想到自己也有被逼浪费的一天。
蒋修文拉紧如萍的手,向紧急舱走去。走廊里的人不多,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宴会大厅,因为那里马上就要有船长和老板的致辞,要开始重头戏。偶尔走过的穿着服务人员制服的人,都是脚下生风,速度极快,如萍这时才注意到,这船上的工作人员都不简单,看上去战斗力都不弱的样子,怪不得凯文信心十足。
如萍的手很凉,修文不动声色地用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害怕吗?”如萍缓慢且坚定地摇摇头:“不。”在这明明是危险来临的前夕,她的手被他包裹着,她就觉得安全。
理智上来说不合理,感情上却告诉她就该这样,如萍心头微震,什么时候,她对这人的依赖性已经这么强了呢?
他们脚下不停,先绕到回房间那一层,威廉却在凯文的忙,蒋修文打开保险箱取东西,如萍知道他们的保险柜里有两柄精致的手枪,以防万一用的,现在就用得到了。她拿了个手包装上些水和巧克力,然后跑到史蒂芬们的房间‘咚咚’地敲门。心里念着,千万别是已经跑到宴会厅去了啊。
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祷奏效了,史蒂芬太太来开门,脸上还是一样的慈爱神色:“亲爱的,什么事这么急,我还以为着火了呢。”如萍往里凑了凑,“将军呢?他在不在?”
白发老头即使在自己房间里也是笔挺的军装,没有一点褶,他看到如萍急火火的样子,哼了一声,先挑剔毛病:“女孩子家一点淑女的形象也无,像什么样子。”蒋修文拿好东西,也在这时跑了过来,问道:“好了吗?”
史蒂芬目光一凝,这两个孩子平时都很稳重,此时两人都很着急,看来出了了不得的情况,态度也变得认真起来:“发生了什么事?”蒋修文和如萍把事情简单几句话说完,总结“现在带上必要的东西,我们去紧急舱。”
史蒂芬太太早就去准备东西,老头在听了情况后,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腰间的配枪,他看了看面前两个还算镇定的孩子,暗暗点头,不错,反映还可以。等他的太太走收拾好,他已经做了决定:“我要去前面的控制室,我的卫兵还有二十人在船上,可以参加战斗。”如果有人劫船,控制室无疑最危险,是第一个要被打主意的地方,同时那里也是还击的最佳地点。
如萍和蒋修文对视一眼,蒋修文拿出紧急舱的钥匙,和一把精巧的手枪一些子弹给她:“会用吧?”如萍眼睛一瞬间有些酸涩,知道他也要去,轻轻地点头接过,她不是拖男人后腿的女人:“别给我带伤回来!”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两盒子巧克力,扒开外壳,把占用空间变小的圆球球塞入他的口袋里。她这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他还没吃晚饭,不补充体力可不行。这船是他表哥的,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袖手旁观。
蒋修文没有拒绝,他紧抱了一下她,叹息般地说:“好女孩,保护好自己。”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嘴唇上灼热的温度让她觉得温暖。两位老人对于这种短暂却充满危机的离别早就驾轻就熟,此时正慈爱地看着两个后辈在微笑。
几人不再耽搁,如萍扶着史蒂芬太太下楼,蒋修文和将军去找他的卫兵汇合。
这短短的时间内,不知道是否走漏了消息,还是歹徒正好开始行动,楼上的宴会大厅那边传来枪响和尖叫声。如萍掺着老人,以最简洁的路程走到那间不起眼的紧急舱门前,此时已经有三十几个人在门口等了,他们焦急地原地走动,或者咒骂跳脚,大部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还有几个打扮得艳丽的女人,看样子像是从堵场过来,他们被人带过来,明知道这里面安全去无论如何进不去。
如萍他们走过来,也没人注意。一个跟在凯文身边的助手对如萍轻轻点了下头,如萍拿出钥匙开门,不少人小声地惊呼出声,不过马上一个推一个地挤了进去。如萍走在最后,那个助理告诉她,他们还会分两批送人过来,如果没有暗号,无论如何也不能开门,只要不打开门,外面的人就算用枪轰也进不去。
如萍郑重地点头,表示会办好这件事。那人说完一闪身就消失在楼道的阴影里,再也寻不见。如萍叹了口气,把门关上。这间空旷的舱室占地不到一百平方米,四壁是光溜溜的金属墙,空荡荡的,连张椅子都没有,不过铺的地毯很厚。
里面的人从惊恐中回过神,大声嚷嚷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有枪声?”
“这里是哪里?太简陋了,为什么连椅子都没有?”
“真是安全了吗。我是y国财政大臣,你们要给我个解释,不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喔,我的太太还在外面,谁去救救她!”
“我忘了拿限量版的口红,上帝呀。”
如萍不理会这些人,选了个角落坐下来,和史蒂芬夫人靠在一起。可是有人显然没忘记她是刚刚开门的人,把她认为是船上的工作人员,那些发问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如萍轻声说:“虽然这间房防弹,但是可不太隔音,如果你们不想这么快就被恶匪找到当人质的话,还是闭嘴的好。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明显,有人在觊觎大家的财宝和生命,我的意见是:省点力气,等待救援。”
果然人就是需要刺激,他们乖乖地放轻了声音,大部份闭嘴了。有些还有感想也是小声嘀咕,时不时有审视地态度看如萍一眼。
世界安静了,如萍就满意了,她可没心情应付这帮人,不管是不是什么大人物,跟她都没关系不是吗,静静地靠在墙上,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心思全挂到蒋修文身上,他的身手不错,她是知道的,可是面对的是有枪的劫匪呀,不知道他是否能全身而退,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史蒂芬夫人明白她的心思,轻轻地拍拍她的背,“没事的,孩子,别多想,只要你坚信你的丈夫能平安归来,信念坚定,他会感觉到的。相信我,他们都是难得的勇士,冲在最前面保护我们,是值得尊敬的人,上帝会保佑他们。”
如萍看着她平和的眼睛,心中那点焦燥稍稍平息下来。
没容她多想,砰砰的砸门声响起,一时间舱里所有的人都禁了声,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谁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如萍走近了舱门细听,原来是被惊吓的荒不择路的人跑过来,听到这里面有声音,便急着叫开门。
如萍没有听到暗号,所有不打算开门,她不能放任不确的因素进来。因为她不知道门外的人里面是否有匪徒伪装,她唯一能确认的依据就是助理先前告诉她的暗号。如果之前她是只管跑自己的,可是蒋修文走了以后,她就把修文答应凯文的那部分责任担了下来,至少要保护里面的人的安全,在局势不可挽回的时候……弃船逃走。凯文给出的时间是明日正午或者轮船整体进水,如萍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分。
有人小声问为什么不给外面的人开门,被如萍冷淡地扫了一眼,她轻柔地说:“我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若是危险份子,遭殃的是这里所有人,这层还有一个储物室,不需要钥匙也能进去,他们再往前就找到了。”至于是不是安全的,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刚开口说放人的那个人也就闭了口了,怜悯必须在不威胁自己生命的前提下。若真放进来一个匪徒,这里除了女人和老人,男人们都是满身肥油不爱运动,身材的保持最多来自一周两次的健身房,全部是待宰的肥羊。
门第二次和第三次被敲响的时候,如萍听到了他们口中的暗号,又放进来五十多人,这让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有人的亲人还失散在外,哭叫着谁去救救她们,自己却一步不肯挪动。现在的外面,就如同地狱一般,有人在四处开枪杀人抢劫,宾客全无抵抗之力,而且无秩序的乱跑也造成多起踩踏事件。
后进来的人说起外面的情况,仍然面带惊恐,那些坏人带着头套,端着冲锋枪,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扫射吊灯和周围的一切,碎片飞渐得四处都是,还威胁让他们交出珠宝现金和保险柜的钥匙。
灯炮破碎声和电流的刺啦声不绝于耳,混合着女人高亢的尖叫,男人恐慌的惊喊,而制造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却哈哈大笑,看到人群的恐惧比吃了兴奋剂还开心,要不是船上的警卫队来救援,他们以为今天就要交待在那里了。
当门最后关上的刹那,他们听到巨大的轰鸣声接连响起,是炮火的声音。外面传来炮火的巨大声音,每响一声,人就跟着颤一颤,不过,这应该不是轰在船身的,而是反轰出去的。
要是船沉了,大家一起玩完。后面两波人没有第一批那么幸运,他们或多或少受了点轻伤,如萍和几个人扶着伤者靠墙坐下,并为他们做些包扎处理。没有纱布,只能扯了伤者的衣服,还有几个中弹的,位置不致命,若是不止血,长时间下去也要交待在这里。其中有一个男孩的腿不知道撞到什么上,划了长长的道深可见骨的大口子。哭得都背过气去,这屋子里却找不见他的亲人,史蒂芬夫人爱怜地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恐惧,焦澡,对外面情况的不了解,让人们的精神都绷到顶点,特别是在放松下来之后,他们都错过了晚饭,这正该是晚饭的时间,却遇到了恐惧袭击。一时间又怕又饿,这滋味是相当不好受。如萍也为她准备了一天的心血付之东流而可惜了一下。
她还有一盒巧力,里面只有六个球,分给了史蒂芬夫人和几个孩子。周围的人看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目光中甚至带上了些敬佩。虽然国籍不同,孩子和女士是被优先照顾的这是他们这些绅士的共识。虽然不多,但是还有几人身上带了些食物,他们也主动分给更需要的人。
没有人囤积食物,如萍知道,如果真的挺不到明天这船就被攻占的话,只有弃船逃跑一条路。但愿情况不会向更遭的方向发展。
对于如萍慷慨地把巧克力都分给别人,而自己没有留一块,史蒂芬夫人叹息一声,把她的那块递过来:“你要吃一点东西,不然会撑不住。”她以为如萍定是担心爱人担心得茶饭不思了。如萍轻轻摇头,凑近了她耳边低声说:“放心吧,娜娜,其实之前我在厨房吃过饭了。”她说的是真的。
史蒂芬夫人看着向她俏皮眨眼睛的女孩子,虽然被困在这里,认识了这个聪慧果敢又善良的女孩子,她也觉得不虚此行。
如萍和史蒂芬夫人轻声聊起天来,因为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配合着外面那声声枪响,以及人们的惊恐尖叫,如果不找点事情做的话,她总是会想修文如何如何了,天马行空的思绪会把人逼疯。
“娜娜,你的名字发音很像我们中国的奶奶啊,而且你的形象也合适。”如萍说起史蒂芬夫人的腻称,早在她们第二次见面,这位可爱的老太太就让她这么称呼。
史蒂芬夫人眼睛一亮,定定地看着如萍,笑道:“我不介意你叫我grand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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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换如萍愣住了,没想到外国老太太也这么爱占人便宜,他们不一会儿就换了别的话题,她也没把这句话当真,没想到史蒂芬夫人却上了心。
116、第116章
战斗全部结束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一点了,后来连人们的尖叫都听不见了, 只有偶尔响起一两声的枪响。蒋修文虽然很累,还是拒绝伊森的代劳, 亲自找了过来,如萍给他打开门,看到他那带着淡笑的放松表情,说明他们真的安全了。她冲过去抱住他,在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大口。蒋修文宠溺地揉揉她的头,沉积的疲累仿佛也烟消云散。
如萍放开他,拉起他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有没有受啊?有没有?”不放过任何要能受伤的地方, 蒋修文好脾气地任她在身上折腾,“我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是我未婚妻的财产,没你的批准, 我不敢受伤的。”
如萍亲自检查了个遍, 确认没事才松口气,真正地放下心来。听到他的话不禁严厉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说的啊,口说无凭,我们回去就写下来,你给签个字画押,我才信呢。”
史蒂芬夫人看小夫妻甜蜜够了,这才走上前, 从容地问道:“乔治他怎么样了?”不怪她镇定太,只是她丈夫的职业,危险性太高,她活了这么大年纪,这种提心调胆,等在后方的事她都经历了大半辈子。他们夫妻能有惊无险地走到今天已经是上帝眷顾。若真有个什么不测,她也能看得开。
蒋修文放开如萍,向老夫人说:“将军受了点轻伤,不过不用担心,过几天就会没事了。”
外面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除了还有点淡淡的硝烟火药味,没有一丝血迹残留。只有破碎的门窗显示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人们纷纷从打开的各个舱室里走出来,共患难的人相互拥抱念祈祷文,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几个被如萍照顾过的儿童和伤患们,纷纷上前抱了抱她,如萍一直生活在重礼教又含蓄内敛的祖国,还是头一次,一天之内收获到这么多个拥抱。蒋修文一直用柔和甚至带点骄傲的目光看着她。他就知道她不会让他失望,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在能力范围内给了别人最大的帮助。
回到他们的船仓后,两人先分别洗漱又吃了点东西,虽然很累了,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反而睡不着了。说起各自的经历,作乱的是一批国际惯犯的海盗团伙,他们就以小岛为据点。不入有海关的国家,所以他们没有合法身份证明,是流民。
盯上了亚米尼加号之后后,先是派人伪装成旅客和工作人员来做内应,厨房的格里斯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却因为被看出是重利轻信的小人,所以是最早被收买的一个。加上他对被抢了主厨工作的怨念,就答应了为虎作伥。
凯文的船管理一向严格,要揪出伪装的宾客也许有些难度,找出可疑的船员就简单了,上次靠岸新招的几个最有嫌疑,其他员工至少在般上工作一年以上了。顺藤摸瓜摘出了很多人,不过时间还是太匆忙,有漏网的匪徒在船上四处作乱抢劫,造成了很多损伤。
大批海盗约定在餐后中毒后一个小时就开始行动。海盗们得到了发出去的信号,嚣张地开船过来,以为可以大肆抢夺,却被早就装备好的火炮轰得狼狈逃窜。免强能攻上船的,又被埋伏好的人猎杀。
船上的建筑虽然被破坏很多,却没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船体有小部份损毁,没有进水,不影响正常航行。全力,到美国靠岸再修理不成问题。这个年代的武器火力有限,特别是手枪,海盗们的装备明显不如凯文这个肯砸大价钱的大富装备精良。
总体上说,敌方大部份伏诛,一部份被生擒,头目也被捉到了,还有小部份逃窜,已经构不成威胁。己方的死亡人也不多,大多是没有武器的普通人,这是个人要分成三六九等的年代,这些人死亡对于统筹大局的人来讲,真是不算什么,多赔理赔金罢了。真正要被保护的人们,一直在紧集舱里呆得好好的,虽然受了点饿和怕,和死人相比还活着的就没有怨言了。
受伤人到占了很多,的因为船上的医生水平很高还配备了先进的设备,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蒋修文回来稍作休息之后,还要一大早回去进行救治的工作。他被征用了。
史蒂芬将军被流弹擦伤,肩膀上开了一个道血口有一点灼伤,他虽然老了,复元能力却意外地强,比一般的小伙子好得都要快。他自动让出医用床位,回自己房间养伤,一点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中气十足地对手下的士兵们和如萍这个自告奋勇来当护士备的傻丫头吼来吼去。
如萍也是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这个老头,每次去看他,他就用那种略带挑剔的目光盯着她看,他的夫人则在一边笑得很有深意。
史蒂芬夫人时不时当如萍是小孩子一样,不仅每次都准备着好吃的糕点糖果,还经常问她都喜欢什么,爱吃什么。如萍被他们两夫妻弄得神经兮兮,后来宁可每个楼层乱转去散步,也不要去他们那气氛诡异的房间。
如萍回去后将这样的情况给蒋修文听,还问他那天的战斗中,老将军有没有撞到头。修文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真没注意到啊。
遇难者的遗体,没办法烧成骨灰,若是留到上岸也是不可能的,被集体海葬,沉眠在这片永远的大西洋中。船上的全体人员参加了他们的葬礼。劫后余生的人们,曾经同船的朋友或死或伤,这种大难过后,幸存者们对生命也多了一种感悟。而这次的经历也为他们日后吹嘘自己的‘传奇’经历时添上一笔。
这么一件大事,亚米尼加号在遭遇凶残的海盗之后全身而退,消息传回各国,马上就成为了最热门的话题。主流媒体纷纷出动,各种猜测报导占据了报纸杂志的最大张版面,可是电报上的信息只有那么几个字,任他们发挥了最大的想象也掰不出花来。只得等着船只安全回航的那一天。美国媒体吵得最热闹,因为这里是亚米尼加的终点站,所有人翘首以待。
12月19号的正午,历时35天,亚米尼加号终于在美西部的圣弗朗西斯科也就是后世所称的旧金山靠岸停泊。上岸那天,鲜花铺地,万人空巷,媒体闻风而至,所有船上的人员被人们像英雄一样夹道欢迎,如萍还是头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元首级的待遇。
这里虽然也有房产,蒋家的主宅在纽约市。他们两个稍作修整,第二天又踏上回家的旅程,因为圣诞节马上就要来了,这是家人一起过的节日。
一路上如萍越来越沉默了,甚至蒋修文不先问话,她就不太开口,这在平时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蒋修文有些着急,认为她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如萍虽嘴上没说,心中真存了一点心事,要见公婆了,有些忐忑,这还是头一次,上辈子出嫁之后,夫家可没有父母,她嫁人后又直接就是王妃,别人不待见她也要忌惮她的另一层身份,地位摆在那,还真没人来找她的不自在。
她和蒋修文在中国就订了婚,而没见过他的父母一面,不知道他们对她印象是如何。日后就是一家人,她自然是希望一家关系和美的。都说婆媳关系是世界上最不可调和的关系。
以前她到过一些清朝京城的婆媳们,严恪的礼教使得媳妇们的骨子里都刻着谦逊和孝道,在婆婆面前都表现得极尽心与尊敬,让你立规矩是看得起你,被放任漠视反而战战兢兢。
如萍的这个外国婆婆不是普通的内宅女人,是个袭着贵族爵位,自身又很有能力的女强人。再加上文化的隔阂差异,真不知她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拐走了人家儿子的人。不论如萍心里活动多少,他们终于在23号的傍晚赶到了纽约市。
事实证明如萍这一路是杞人忧天了,能养成出蒋修文这样子嗣的人,蒋父蒋母虽严厉,却都和善。特别是对待她这个准儿媳妇的时候,更是努力让自己习惯的刻板的脸挤出微笑,那效果嘛,就见仁见智。至少如萍放松精神,随意了很多,蒋修文却不着痕迹地别开了头。一幅不忍相看的样子。
虽然想拉着他们多说一会儿话,但是体谅两个孩千里迢迢的奔波,用过了晚饭,蒋母就早早地把人打发上去休息。
佣人早早就把行李提上了楼,带路他们进主卧室,正是蒋修文的卧房。如萍看了一圈,笑着说:“麻烦把行李箱提到我的房间去。”
佣人傻眼了,惊讶时脱口而出:“少奶奶不和少爷住一间??”
如萍愣住了,还没反映过来,蒋修文先闹了个大红脸,他低声吩咐道:“去收拾隔壁的客房,我住那里,这间给少奶奶用。”他到是很喜欢他们叫如萍少奶奶。
佣人闻言下去准备了,暗道大少爷从小就冷冰冰的,果然不是会哄女人开心的料。那佣人在脑补小俩口闹了什么别扭,少爷才被少奶奶踢出房间。
房间里剩下的两人时,彼此对看一眼,真是满眼的尴尬,如萍先‘扑哧’地乐出声,然后喉咙里是泛出不可抑制的大笑。蒋修文难得地连脸都红了,甚至没有一点降温的趋势,以前两人再怎么开玩笑逗乐子,他反应最大时,红的都是耳尖,如萍还暗暗地觉得那样很可爱呢。
在蒋宅住着,如萍也丝毫感受不到压力,因为这可爱的一家人没人想给她压力。最开始如萍对他们的定义——严厉。相处久了,便发觉蒋父的严厉,是那种学者特有的温和的严谨,他每次说出口的话,多是肯定句,却带着一种谆谆善诱的引导。
蒋母不乏精明干练,她的严厉是长期在公司里发号示令,说一不二积累下来的威严。当她放下身段做个好母亲好长辈时,到是能让人体会到别样的温柔。蒋父蒋母的工作都很忙,蒋母在华尔街拥有一家千人的投资公司,她投资的项目遍布美国。两人回来那天,蒋母也是从公司直接赶回来的。
蒋父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能和学生一样拥有一个圣诞假期,难得的今年也没有任何研讨会要出席。24号那天蒋母还要回公司加班,从短暂的接触中,如萍了解到,这是一个责任感极强的女性。
蒋修文怕如萍无聊,便带她上街走走,尽快熟悉这里的一切,最好能让她爱上这片土地。他们一路驱车东行的路上,就感觉圣诞节的气氛就越来越浓。随处可见飘着的彩带,白胡子造型的老头们像病毒一样弥漫扩散在大街小巷。
美国的学校没有寒假,圣诞节假日有半个多月,算是最长的假期了。街上的人很多,都挑这个时间出来购物和瞧热闹。市中心的广场上,还搭起了高高的台子,应该是圣诞节当天有聚会。店铺门口都是装饰好的圣诞树,还有一些穿了圣诞老人装的人在派发糖果。商店和礼品店排起长长的队伍,挤满了等待结帐的人群,浓浓的节日气氛溢满了这座城市。
天气虽晴却冷得厉害,每年圣诞节前后,一般都会下雪,就像清明节会下雨一样。如萍穿得厚厚的,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连鼻子和嘴都被围在了围巾里,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被蒋修文拉住放在他的口袋里。走过溜冰场,还差点被嘻闹而过的小孩子们冲散。
他们也随大流地去了商业街,给两个长辈挑选礼物,成了排队众的一员。给露丝的是如萍挑的一件披肩,美观又保暖,露丝每要坐汽车去公司,而汽车里的温度一向让人不敢恭维。修文则给蒋父选了两条深色的领带。
当然,如萍也没忘了往上海拍了了封报平安的电报。海盗什么的自然不必说,因为联系不大,远洋的消息有时不会传回国内,她没必要多此一举地让人白担心,她只说一路风景,和蒋家人转达的问候。
圣诞节那天,蒋母上午还在上班,下午才风尘朴朴地回来。一脸春风得意的凯文,也受邀回来过节了。他的公关策略已初见成效,并且会不断发挥下去。他一个劲地戏称,如萍为他的幸运女神,让蒋修文不要钱般地制造了一回冷气。
亚米尼加上的事故,是人祸不是天灾,所有者和船长没有受到处罚牵连。甚至因为他们还与海盗做战,最大限度地保护了船上的宾客,特别是重要宾客和大使馆都纷纷给予肯定和支持,其中实力派的全民偶像乔治史蒂芬将军也公开致以高度的肯定与赞扬。
凯文赫夫曼,不仅成了英雄式的人物,法国政府还决定授予他的船亚米尼加号,‘圣’字的前缀,成了圣亚米尼加号。欧洲人姓名前惯上‘圣’字,是不折不扣的贵族专用的殊荣,这船是唯一人性化地挤身贵族行列的第一船。美国政府也给他颁布了一个纯金质的奖章。而且亚米尼加号的故事被人们到处流传,之后还拍成了电影,成就了一部经典之作,当然,这是后话。船员们英勇无畏地冲在最前线,保护宾客们的精神,被人推崇和津津乐道。
晚餐时,露丝穿着一身天鹅绒绿玉色的旗袍,上面用银线绣着交缠着的枝蔓图案,衬得她的肌肤胜雪。深刻的五官也柔媚了几分,流泻出丝丝古韵,别样的端庄高贵。不只是蒋父,连他们三个小的都看直了眼。
露丝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向如萍眨眨眼,两位女士心有灵犀地交流着目光。露丝的这件依服还是生日礼物之一,如萍在国内给她定做的,非常和身,又衬她的气质,蒋父的惊艳表情取悦了她。
如萍则是换上了蒋宅准备的纯白小洋装,精致是精致,不过显得人更小了几岁,像个剔透的瓷娃娃。蒋修文从容地在她的嫩脸蛋是亲了亲。
在长辈面前,做出这种亲密的动作,如萍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凯文没有掩饰他的怀疑,“修,你的小未婚妻真的成年了吗?”
蒋修文对着凯文甩眼刀,他从小到大遇到凯文准没有好事,上次是遭遇海盗,这次又暗示他诱拐幼童,新仇加旧恨积累在一起,即使壁炉里的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凯文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严冬的寒冷。
上齐了菜后,佣人们知趣地退下去,留给主人们自由说话的空间,蒋父蒋母习惯了不拘言笑,一顿圣诞大餐在说不上多欢快,但绝对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不得不说,比起以往只有他们不善言辞的一家三口,这次的晚餐真很难得的和谐。
不仅侄子来了,他们家还要即将增加一个新成员。几天的相处,让如萍成功地赢得了公婆的好感。不久的将来,他们家还会增加一些可爱的小包子们,想到这些,蒋父蒋母面上还能勉强维持着一惯的威严,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挂满了小缀饰的圣诞树下,堆着给彼此的礼物。如萍拆开她的那份,大盒子里装的是精装的大部头经济学著作,蒋父为了这份礼物,还特地咨询了学校的经济系的教授。直面砖头样的大书,如萍深刻地觉得,之后两年内,她都不用再为了更好地学习专业,去买课外读物发愁了。
蒋母送她的是一件中世纪雕刻风格的玳瑁胸针,非常漂亮,如萍当下把它配在了洋装上。蒋修文收到的礼物是一本书和一件真丝睡袍。那睡袍还能增加媚力附加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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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展开这件礼物时,蒋母意味不明地看了如萍一眼,正好被他看个正着。如果这是动画片的话,蒋修文就会看到自己头上垂下来的粗粗的黑线。他母亲的意思,不会是叫他勾/引如萍吧,不会吧?难道她还在为他们没有同房的事耿耿于怀?蒋修文这种青年人是不会明白二老想要抱孙子的心情的。
117、第117章
圣诞节一过, 大街小巷还笼罩在新年的气氛当中,如萍却要开始着手安置家当了, 也是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以后想参观有很多机会, 在国内动乱之前,把家里人接过来才是最要紧的。
蒋母知道她们的情况,本想赠送一幢房子,被如萍挽拒了,只好给划出了几片治安不错的区域,让蒋修文陪如萍去好好挑选,安宅落户这种事马虎不得。
在转遍了城市之后, 如萍决定把家安在近郊的清静小镇上, 那里临近大西洋,徒步走出不远就能看到海岸沙滩。那一带是中产阶级的聚居区,居民多数是各国移民,因为环境优雅, 以退休的老人居多, 附近不远处就有口卑不错的小学和中学,整个社区透着一股现世安详的味道。
一幢附带楼顶花园和一间小阁楼的别墅,有储物的地下室和可以容纳得下三台车子的车库。里面的格局跟上海的那个房子有些相像,大抵欧式小别墅的格局都很像。却要比那个大一些,前后有门有园,还有附带的露台。对着的就是平整干净的街道,天气暖时可以在摆上几张椅子一个圆桌, 会是剩凉看书报喝下午茶的好地方。
这里的环境很适合陆家父母养老,离市区也不太远,有汽车的话想去哪里都方便。而且这就在纽约的市郊,纽约这座城市现在还不是最好的,却会在二战后迅速崛起,成为世界第一大的都市,即使是近郊,以后绝也有发展空间,买下房子不用担心贬值了。
那个叫大卫的房产经济人,滔滔不绝地讲着这房子的种种好处近两个小时,若非前主人工作变支要搬家,也舍不得卖掉这里。而这个大卫就是这个小镇的居民,他向如萍说了好些这里的情况,虽然有自卖自亏的嫌疑,不过听着真的很不错。他还说如果如萍进入本土的大学,可以享受按揭还款的项目,除去首付之外,日后每个月的还款数额并不算多,能住在这里的也不会在意那么点差距。
如萍其实已经很喜欢这个房子,在看到给出的报价之后,她更是没有犹豫地付钱拿钥匙。大卫乐呵呵地收了他那的那份丰厚的佣金,还略带满足与嫉妒地感叹了句,黄种人就是有钱!
美国本土人买房大多要按揭,这么大方拿出大笔现金的人一向不多。如萍此时也暗自在想,以后需要钱了也许可以也投资房地产,现在房价真的很便宜,就算不为了赚钱,留给后世子孙,一百年之后,那价值可就可观了。
若是她知道这片眼下还清静的海弯小镇,就是日后会成为著名的皇后区的原形,她一定一点不犹豫地把钱全部砸进去。可惜的是如萍不知道,白白错过了一个发大财的好机会。
这座房子保养得很好,之前的主人很爱惜的样子,看得出也是一大家子人一起生活,还有很多他们的痕迹。她重新请了室内设计师设计房间,整体做成简约又明亮的风格,考虑到家里每个人不同的喜好,不同程度地小小改一下,特别是梦萍的小女生房间,和青阳的儿童房,是她用心最多的地方。
这条街上的篱笆看起来都是矮矮的一圈,装饰的价值到是比实用大得多,这也说明,这里治安不错,邻里间的关系也很好,如萍便没有动那圈白色的篱笆。本来她想在房子后面开个荷塘的,被修文提醒,这里的蚊子个头通常特别大,这才作罢。她是喜欢荷塘,却不想因此让全家人陪着她喂蚊子。这一番折腾上来,也算是大兴土木,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了,至少要半个月以上。
蒋母看她早出晚归的辛苦,便派了两个助理来帮她看着装修,她不用再一整天都呆在那,只时不时地给工人们送些咖啡和外卖的食物。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东西,他们好像也很满意的样子,更加细心尽心起来。
全弄好了之后,果真是二十天后了,面对理想中的新家,如萍迫不及待地想住进去,并且自己先占领了一个房间。不过住在那里奢望被蒋修文无情地打破了,在陆爸他们来之前,如萍还是得住在蒋家,原因是周围的邻居都不熟,让她一个女孩子独居没有人会放心。
这一天,修文被他凯文征用了,如萍随意走到街上,看到了些漂亮的杯子花瓶,还有窗帘之类的就买下来,乐此不疲地去新家里。正挂窗帘时,没等她从椅子上下来,就听到敲门声。
如萍应了一声:“就来,请等一下。”悄悄好奇一下谁会这个时候过来,修文自己手里有钥匙不是吗。她顺手再整理了一下衣角,跑过去打开门,门外是一个不认识的英俊大男孩儿,外国人都看起来很成熟,如萍猜他应该过了十六岁。脸上挂着大大的爽朗的笑容:“嗨,我是麦克,听说杰森先生把房子卖了,前几天又一直是工人,看到你搬过来,来打声招呼。”
他指了指街斜对面的一间房子,“我就住那儿。”
如萍露出一抹真诚的笑:“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陆如萍,很高兴认识你,你是我在这条街上第一个认识的人。”看到她笑着的回应,麦克有些兴奋地说,“我的荣幸,今天生日party,一起加入吧,我带你见一见大家,他们也都想认识你。”
如萍略一犹豫就同意了,到一个新地方,就要融入当地的生活,日后她们家也需要有基本的社交。而且之后她不在的几个月,还指着这些邻里能帮着看房子呢,远亲不如近邻嘛!
“哦,你的生日,我之前不知道,这样去太失礼了,请等一下。”如萍说着去厨房取了一篮子吃的,她记得外国人经常会送亲手做的食物来着,如萍笑着说:“家里厨子的手艺,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松饼,你一定要尝尝。”她以前没吃过松饼。
麦克欢乐地接过去,嘴都笑到了耳朵后面。如萍本来以为最多是个年轻小孩们的玩乐聚会,没想到真是各个年龄段的都有,而且是年纪稍大些的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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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借着这个机会认识了很多新邻居。这个小镇多是西欧和亚洲有移民,讲的语言也五花八门,有人在讲德语,有人在西班牙语,有人说印度语,还有人在讲如萍只能听懂‘你好’‘谢谢’的俄罗斯文,有时语言不通的时候大家就比手划脚,也别有一番乐趣。美国本土人只占一小半,这里的通用语还是英文,不然等陆家人般过来是怕是相当不好应付。
她认识了小镇压上的邮递员,泥水匠,花匠,都是退休的老人们在兼任的,到不在乎有没有薪水,只为养老的生活添一点事做。大凡天下老年人都是有些悲观的,他们或者爱重复叨念一些年轻时的事,或者爱悲春伤秋,为远离儿女而感到孤独悲苦,能转移他们注意力就是再找一份打发时间的工作。
他们还自发组织了几个兴趣爱好的社团,每周定期有活动。这日的寿星麦克是来爷爷家渡周末的,而热情的邻居们非要为他办个生日派对,原谅无所事事的老人们吧。如萍对此到是很理解,陆振华不就是吗,以前没有蛋糕店要照看的时候,他也在家里闲得发慌。
这个小镇压上一向安静,每天的生活也一成不变。对于要来的新邻居,都是抱着一百二十分的好奇在等的。
她还认识了一对来自中国的同胞夫妇,其中丈夫在领事馆工作,妻子是一个蕙质兰心的江南女子。他们对如萍一家即将搬来表示出非常热情的欢迎。因为这条街上原本只有他们一家中国人,以后终于多了一家可以和他们说母语的邻居,觉得分外亲切。
下午蒋修文过来接人的时候,如萍已经跟他们很熟了,有人甚至不想放如萍这么快走,直问她什么时候会搬过来。听到她已经有了未婚夫,大部份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如萍只得强调地说她已经21岁了,到了法定可以结婚的年龄,东方人因为肤质和身高的关系,一向显得小一些。
麦克等几个大男孩到是有些遗憾,浪漫的少年情怀,总是对同龄的少女们怀有美好的憧憬,没想到这个刚认识的漂亮女孩子这么快已经被人订下了。
告别了热情邻居们,如萍和修文坐进车里,她在聚会上喝了些含有酒精浓度的饮料,因为甘甜味美,就忍不住多喝了两杯,现在脸颊有些红,又吹了些冷风,现在竟有些头痛。如萍将头靠在蒋修文结实的肩膀上,他看她微熏的样子一眼后,放松了肌肉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又买了家居品?”
他刚刚拿了钥匙进门,就看到暖黄色的的窗帘,在窗边飘飘摇摇,沙发上也堆了些彩色的靠垫,到是温馨好看。如萍正眯着眼睛养神,慢吞吞地答到:“是啊,我现在闲着,就忍不住要打扮家里,让爸爸他们来了之后可以直接舒服地住进来。”要不是被半途叫走了,她还打算把楼下的地板再打一次蜡呢。
蒋修文轻笑道:“你也不要太用心了,什么都做完了,就不怕伯父他们来了之后没事可做?而且,若你把布置屋子的热情都倾注到这里,那我们结婚时的房子要怎么办?”他这话中还透着一丝委屈。
如萍歪过头去看他,他这个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让如萍也有些怀疑,她靠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地蹭了蹭脸蛋,像只被扰了好眠的猫儿:“难道我们结婚之后不是和伯父伯母住在一起?还要我重新布置什么呀?”
蒋修文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和我父母住在一起吗?”
如萍奇怪地‘咦’了一声:“女人结婚之后不是都住在丈夫家里吗?一家人要分开住?中国大多数的家庭都是这样的,难道这边的风俗有所不同?”
她见两位长辈都是很传统的人啊,难道想让儿子婚后分出去单过?若是那样的话,就还要重新选房子呀。她住在哪里到是没有特别的喜好,独居的会清静自在,和父母住一起的话也会温馨舒适。
蒋修文嘴角勾了勾,原来她一点也不排斥他的父母。是因为他的关系,就算相处不久,也能拿他们当家人看待了吗?“那我们就住家里好了,在你喜欢的地方选几个房子留做渡假用。”
车子不颠波,如萍倚得舒服,有些迷迷糊糊了,咕哝道:“哦,你真狡猾,原来在试探我。”平时不笑的人,笑起来时总是格外迷人,如萍就觉得蒋修文再一次为蒋修文的好相貌赞叹,也为自己捡到的这一大便宜暗自心喜。
“父亲和母亲知道你的想法一定会很开心,他们平时虽然不说,但是还是嫌家里太过冷清了。”
面对蒋修文的笑颜,她更昏乎乎了,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美男计迷倒,他说什么自然是点头答应,没一会儿之后还睡着了。修文看她难得这样可爱的迷糊样子,对着粉嫩的脸蛋亲了又亲,想着以后绝对不能让她在外人面前喝多酒,这个样子只有看到就好。
如萍司机大叔一直装透明人,不小心瞄到了不该看的画面之后,再也不肯回头,一心盯着前方的路面,心里暗暗感叹,少爷和少奶奶的感情真好,看那温暖又宠溺的样子,他还从来没在冷面的少爷身上的看到过。
接下来的行程,如萍拜访了她将要就读的学校。那也是修文的母校,他现在还算是这个学校的研究生。有他领路,一路十分顺畅,就像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一样。本来只见一面系主任确定一下入学时间。校长先生听说他们的到来,亲自接待了他们。他同时也就是修文的前导师,同意如萍在九月份新学期开始时再入学。就在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的时候,如萍决得该是时间启程回国,把陆家的大大小小接过来的时候了。
却意外在收到了一封来自南部的来信,佣人把信拿进来的时候,蒋父也在家里,听到是乔治将军府的来信,波澜不惊的面容也有些动容。
如萍悄悄撇了撇嘴,又是一个崇拜者呀,想不到老将军性格虽暴躁又别扭,做人还是很成功的。蒋氏父子在偶像选择上到是很相像。
她展开信,是极正式的格式,一堆问候与社交辞令之后,终于说到了重点,史蒂芬夫妇邀请她和修文过府一聚。只是如萍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封信要弄得这么正式,他们之间的交往没需要过这些客套啊。这是平时和蔼可亲的老夫人的说话方式吗?老头子就更不可能了,若是他的话,一句就搞定全部:喂,你们给我过来!
蒋母傍晚时就回家后,全体人员研究了一下,觉得也回一封正式的回信,而且新年刚过,要带了礼物前去,不能在将军和夫人面前失礼。修文和如萍到是没父母那么郑重的样子,因为他们眼中,那只是一对可敬可爱的老人。
果然,见了面之后,这一对老夫妇没有什么改变的样子,真的只是邀请他们过来玩,而且有一个很著名的开幕节要在这里举办,特地邀请他们来看热闹。如萍两人这才知道送的那封信就是给孩子家长看的,根本没他们俩什么事。
到了史蒂芬家如萍才知道,原来两个老人竟是独居,不是那种和儿女分居的状态,而是没有子孙在膝下。这个话题,如萍谨慎地没有提。修文悄悄地告诉她,老将军以前是有儿子的,不过在战场上战死了,他们的儿媳妇在听了噩耗后难产一失两命,这已经是近二十年的旧事。
这一次行程两位老人细心招待,他们也宾至如归,逗留了两天,在他们要走的前一晚,史蒂芬太太终于一脸笑意地提起了他们的目的:“如萍,每当看到你,就觉得倍感亲切,像看到了我的孙女儿一样,你愿意做我和乔治的孙女吗?”
当初船上时如萍的一句玩笑话,被史夫人一直记着,她和老头子商量过了,对这女孩子非常喜欢,时而乐观贞静,时尔又能果断锋利。便生出了认亲的心思,认了一个,另一个不错的男孩子也就顺代地拐回来了。
而且他们还有一点小心思。在他们看来,蒋修文的家族势力不小,他的母亲又是有名的政商铁娘子,独子的婚事虽然以孩子的想法为主,可是难免还会有些别的考量。
而如萍这孩子是要举家避难过来的,在环境下没什么背景。退休的将军虽然没什么实权了,他还有些名声和荣誉的,如果如萍成了他们的孙女,对她以后进入社交界也会有帮助。
这下不仅是如萍,连蒋修文都愣了一下,看两位老人不像开玩笑。如萍和修文对视一眼,如萍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问:“娜娜,你们做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我们是聊得来的朋友,可是认识还不到三个月,其实你们对我不算了解,万一我不是好人怎么办?”
如萍这人虽然没什么野心,少了些成算,可是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招人喜欢。这两位这么大年纪了,接触的人形形□□,其中也不乏出众的人。以他们的威望,想要认孙女,想必会有人排队过来任挑选,是怎么挑中她的?
史蒂芬夫人慈和地笑道:“你的品德如何,在船上时我亲眼所见,在那种前路未知的情况下,还能把食物分给弱者,这份心胸连我都是佩服的。至于学识上,还用说吗?我没见过比你更博学的姑娘,又能谦逊乐观,不骄不燥。人和人的相遇和相处都是看缘份,不在时间长短。”总之一句话,我看你顺眼。
如萍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高的凭价,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该笑。她看向修文,接收到她征询的目光,蒋修文清咳了一声:“仓促了些。”
老头子嗤道:“你在怀疑自己还是我的眼光?”那表情明显在说,敢点头的话要你好看。
那认真又隐隐期待的表情是即想她答应,又想给她压力吧。如萍也看过太多人,岂会看不出他们的孤寂与真诚,她很喜欢这两个老人,愿意和他们散步聊天,呆在一起就有一种安静平和的心情,也愿意成为他们的家人。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是缘份吧。
只是,认孙女这种事,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愿就以成行的,她家里上有父母,所以要回家支会一声,才能正式的叫爷爷奶奶。如萍说了她的意思给众人听,她不能不吭一声就给她老爸认个爹回去吧。陆振华若听到了还不得气出心脏病啊。
两老到是没有对这个答案失望,认为这是应该的,而且他们也想很正式地得到她家长的认可同意。
史蒂芬夫人笑眯眯地说:“咱们的如萍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越看她越满意,若是她有个孙子什么的,定然不会便宜了蒋家的小子,说什么也要把人争取过来。史蒂芬先生对于如萍的不干脆,不甚满意地哼哼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这样两人回了纽约之后,就准备再一次启程回中国。其实蒋母的意思是,她可以派人去接亲家过来,不需要他们再跑一趟,如萍却觉得自己应该再回去一下的,也许以后许多年,她都没有机会再踏上故土了。
118、第118章完结
南方三月, 已是草长茑飞春光明媚的季节,人们已换下厚重的外套。刚下过几场小雨, 泥土也被滋润得柔软,空气中桅子花的清香飘散得到处都是, 老上海特有的电车气笛声响彻街道,人们不紧不慢的各自做着自己事情,看不出一点硝烟乱世将要来的味道。
如萍到家门口的时候,看着熟悉的院子觉得十分亲切。被照顾得很好的花草,吸引着蜜蜂蝴蝶翩翩起舞。
她直接推开玻璃门进去,正是晚饭时间,精致的长桌上摆着鲜花和美味的菜肴, 全员正在餐厅里用饭, 王雪琴正惯例地教训尔杰:“跟你说了多少遍玩具不能乱扔,今天你那个破积木着点把我拌倒了……”
尔杰正乖乖地低头听训,如萍知道他必然是在装乖,他们兄弟姐妹, 早就练就了一手平淡应对王雪琴叨唠的秘诀——左耳听右耳出, 她一向没理都能讲上三小时,若是被她教训,那必然要做好长期抗战的打算。
梦萍在一边嘻嘻地火上浇油,时不时挑拨几句。青阳则边扒饭边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乱瞄,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只有陆振华在认真吃饭,时不时纵容地看着他们。
三心二意的陆青阳最先发现了如萍。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像小狗狗看到久别的主人一样。啃着的小排骨‘叭嗒’掉回碗里,青阳立时扔下碗筷小炮弹一样地冲过,口中惊叫一声:“姑姑!”
其他人也向饭厅门口看过来,都是又惊又喜。如萍把小箱子放在手边,稍稍弯下身,将孩子接个满怀,笑眯眯地说:“小宝贝又重了啊,看来是能吃能睡,一点也没想姑姑。”青是用小手揽住她的脖子,亲腻地用脸蛋去蹭如萍,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才没有,阳阳好想姑姑,你终于回家了。”
如萍抱着她,扬起一抹舒心的的笑容,对着饭厅的人说:“爸妈,梦萍尔杰,我回来了。”是啊,她回来了,她已经承认这里是她的家,有家人在等的地方。
长桌边的几人饭也顾不上吃,都有好多话要问她,旅途累不累,坐船晕不晕,此行怎么样,修文的父母好不好相处等等,如萍拿起梦萍半杯茶水,一饮而尽,梦萍给她又重新倒了一杯,如萍全喝了,才开始一一回答每个人的问题,让他们边吃边听。
饭厅里又叫让来拿湿毛巾,又让添碗筷,又让厨房再准备几个如萍爱吃的菜,把两个帮佣支使用权得团团转。张嫂去熬了鸡汤又添几个清淡开胃的菜。等新菜上桌,众人的好奇心都得到了一部份满足,陆振华大家长发话:“吃过了饭,就让如萍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她又不会跑掉。”
而青阳和尔杰一左一右地凑在她身边,还一个劲小大人般地给她夹菜,让想挤过来的梦萍气得咬牙切齿,奈何她总不能去跟两个小的去争,尔杰也就算了,青阳不仅是个奶娃娃,还是她的小辈,平日里梦萍可是很照顾他的。
王雪琴也是边布菜,边埋怨她竟然没有在电报上提起归期,他们好让司机去接人。如萍笑眯眯地说:“轮船的靠岸时间一向不稳定,多数要比预计的晚上几天,所以就没让你们干等,若是晚点你们又要跟着白着急。”
饭后青阳还缠在如萍的身上不下来,要跟她回了房间。梦萍和尔杰好久没见姐姐,眼神亮亮的,一看就有好多话要说,如萍让他们帮着拿着行李跟上来。
他们对如萍的小箱子早就好奇了,迫不及待地打开来一看,失望地发现除了一些衣服书籍和少量零食外再没别的东西,“如萍竟然没有给我们带礼物!”零食被迅带瓜分,梦萍代表弟弟开口抱怨:“新年礼物呢!”两个小孩的怨念太强大了,让如萍觉得背后冷风嗖嗖地刮过。
如萍有些无奈地解释说:“我答应的没有忘,当然有准备好。只不过,这次我回来不久,我们就要离开,带回来再搬走很麻烦,我把它们放在新房间里了,再不久你们就会看得到。”
家里哥哥都姐姐不在,梦萍最近的日子过得颇为无趣,梦萍积赞几个月的话要说和她说,嘀咕了好半天还没够,晚上睡觉时赖在如萍的床边不肯走,如萍只好给她加个枕头,分了一半的被子出去。
一个耍赖,小孩子们便开始有样学样,还把撒娇卖萌发挥到了极至,所以,所有人都睡在了如萍的房间,没亏张到需要打地铺,之前小青阳的床上一直没有撤走,安置了两个小男孩。虽然和尔杰搬去了同住,时不时地那孩子还要回来蹭几个晚上。在新家如萍给他把和尔杰的房间分开,男子汉就是要自己住,小男子汉也不例外。如萍的房间还是每一次住进这么多人。
王雪琴半夜起床喝水,习惯性地去隔壁尔杰的房间看一眼,结果儿童房里空荡荡的,吓得她的瞌睡虫全跑光了,想起刚回来的如萍,上了三楼打开半扇门,果然看到家里所有小孩都在这屋里睡得香甜。王雪琴嘀咕着关上门:“家里又不是没地方,非要挤在一个房间睡,真是不可理喻,如萍也真是太纵容他们了!”
如萍回来之后,家里就开始着手准备结束这边的所有事务。学校里已经知会过老师和同学,梦萍和尔杰也不用再去学校了。尔杰还小,小朋友们不过是些普通的玩伴。但是梦萍都是大姑娘了,按说会有两个舍不得分开的好朋友才对。可是梦萍也一付无所谓的样子,这让如萍有些担心,自从上次小混混事件过后,梦萍好像就真的再也没交过什么朋友了。每天很听话地按时回家,再也不在周末里约人出去,明明是很开朗的个性,连一点社交活动都没有了,希望以后换个环境她的情况能有所改善。
没过几天,就是陆振华的七十整寿,陆家要筹办一次寿宴,虽说在上海的亲戚朋友不多,但是他们要举家搬走,还是要知会一下众人,陆振华只请了几个知己友人,还有李副官一家和依萍母女,在家里办了个小宴。
王雪琴看到了宾客名单后就一直沉着脸了,陆振华知道他们宿有积怨,可是考虑到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宽慰了王雪琴几句,他还是照着自己的心意做了。
因为是在家里的宴会,如萍和梦萍都在帮着招呼客人,尔豪不在家,蒋修文这个准女媚代替他的位置,他为人虽然淡漠了些,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却一点没有浪费,待人有礼进退有度。前来祝寿的人,没有一个不夸陆振华好造化,得了一个金龟婿的。
依萍书桓一起来的时候,连李副官一家都到了,傅文佩称病没有来,也许是真病了,也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振华只随口问了一声,就把话题带过去。气氛还算和谐,这还和王雪琴一直笑脸迎人,给足老爷子的面子有很大关系。
依萍震惊地发现,王雪琴竟然能和李嫂和颜悦色地说话。九姨太和李家之间的事,依萍最清楚不过了,却从来没想过他们能有这么心平气和的一天,依萍看得眼睛都直了,那里面燃烧着名为‘不可能’的火焰。
王雪琴看到她的表情,自然是知道这个没心眼的女孩子在想什么,雪琴眼带不屑挂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心道你还当自己是陆家的大小姐吗?以后你们母女连跟我斗的资格都没有了,今天想看我的笑话,怎么可能让你如愿!王雪琴再次转过头和几个太太以及李嫂说话,再也不看依萍的方向,任她气得跳脚。
陆振华在所有亲朋的陪伴下过了他七十岁的生日,因为长年习武又保养得宜,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好几岁。对于面前和乐景象他很满意。至少在上海这片地方他不想再心存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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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吩咐了李副官,在公租界那边买两住离得很近的公寓,以后让依萍母女还有李家都搬过去,多少能有个照应。八姨太以前没少帮衬李副官一家,他们记着她的恩情,虽然依萍小姐莽撞了些,他们还是念在八姨太的情份,想着住得近了也好,他们家到底有个成年男人,以后说不定能搬上忙。
至于福煦路的房子,陆振华的意思是不能买,要给尔豪留着,外一他不想出国,那也要有个像样的家才能取妻生子,而且尔豪逢年过节有假期的话,他也没有地方去,不回家还能去哪。
傍晚客散各归家,热闹了一天的陆宅也沉寂下来。陆振华站在窗边独自向外望,那背景看上去竟有些寂寥。如萍来到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看他还是没有动的意思,走上前把窗子关上,天虽回暖了,春日的风还是很硬的,吹多了骨头要酥了。
外面的冷风没了,陆振华渐渐回暖,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如萍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轻轻开口说:“如萍,你知道你们的名字里,为什么都有一个‘萍’字吗?”
如萍一怔,好像是他年轻的时候爱着一个叫‘萍’的女孩子,而没有最终没有结果吧。但是这件事连王雪琴都不知道,就不该是她能知道的,如萍轻轻摇了摇头。
陆振华想起往事,声音里都带上了惆怅:“说起来,这是个很老的故事了,你愿不愿意听我讲讲?”
如萍当下点点头,一个人心里藏了件事,谁都不说地死守着,也是一种负担吧。也许说开了,心境才能变得开阔。父女两个便来到沙发小几边,手捧着热茶,开始听起父亲的陈年往事。
一个小时后,陆振华呷了口已经冷掉的茶提神:“所以自打萍萍去逝以后,我便心恢意懒,觉得亲手打下的这片江山也没什么用处,最想要的还是从指缝里溜走了。无论势力是壮大或削减都不甚在意,东北那片土地到底还是断送在我自己手里。”
如萍当了一回好听众,然后轻声说:“爸爸,逝去的人不会消失,只要你还记得她,她就永远活在记忆中。珍惜眼前人吧!”如果人到晚年还在面怀中度过,那错过的未免也太多了。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是我这个年纪了,一走就漂洋过海那么远,只怕再回来见亲人们一面也难。而且那些觉得亏欠的,终究成了遗憾。”
如萍微笑道,“您是想念在东北的哥哥姐姐了吗?其实,有一件事,这一天忙乱我现在才想起来,尔卓来上海了,他在……”
“什么,这是何时的事,他现在人在哪?”陆振华蹭地站了起来,明显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很在意,当年虽说两个有些分歧,可是亲骨肉哪真能有隔夜愁呢。
如萍安抚道:“您别着急,他是给你来贺寿的,只是他身份特别,所以才没在那么多人前出现,你想见他,我这就去找电话。”
陆振华摆摆手说:“既然他不方便出面,就别给他添麻烦了,还是我去见他吧。你知道他在哪里落脚吧?”陆振华对他的工作也能猜到一点,谨慎是必要的。而且他也很想现在就见到人,一点也不想耽搁。
如萍带陆振华去了尔卓下榻的酒店,多年不见的父子俩见了面,眼圈都先红了,父子俩要叙旧,如萍体贴地给他们单独的空间。去一楼的咖啡厅里等。
陆振华出来的时候,眼角是红的。这次尔卓来上海,主要是如萍要带青阳走了,只是要移民这事儿,还是要知会一下他的亲爹。本以为尔卓亲自过来,也许是想把青阳接回去,还让如萍很是担心了一阵子。若是他真要带走小孩,她也没权力分离人家至亲骨肉。
好在尔卓只是见了陆爸一面,连在陆宅都没有进去过。但是不亲自看一眼儿子,不是白来了一趟上海。他次驱车故意经过陆宅,正看见他儿子在院子里玩儿,身边有尔杰陪着。那时众人刚吃过了晚饭,正是溜小孩的时间。
如萍先让他们自己在院子里玩一会,庭院里繁花锦簇,引来蜂忙蝶戏,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尔杰便带着小不点在院子里玩起了扑蝶游戏,那两个小孩像小奶狗一样,左扑右捉地玩到一块儿了,那可爱的模样,简直萌呆了车上坐着的尔卓。
他没有下车,虽然进在咫尺,他也没有下去抱一抱宝贝孩子,他怕一抱起来就舍不得放下。而青阳明显已经适应了陆家的生活,有人疼有人爱,还有人和他竹马成双地快乐长大。国内的环境不适合孩子生存,只有跟在他爷爷姑姑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陆尔卓走得很干脆。
亚米尼加号竟然又来了一次中国,这让热切期待着海上旅行的很多欧洲人跌破了眼镜。而所有者凯文面对媒体时给出的答案比软戏谑,他说他是来接他幸运女神的。玩世不恭的态度以及风流不羁的相貌,让外界出现了多种桃色猜测。
据说还有记者扮做客人潜伏在船上,等待挖这个世界级钻石王老五的绯闻,可是自始至终他身边也没有单身女人出现,反到是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跟前跟后,而他对那孩子态度亲腻。记者最善长的就是捕风捉影,给出各种证据证明明那孩子是船王的私生子。
事实那小子正是尔杰,他自小喜欢车模船模,看到这么一大艘真船,小脸都激动得红了,不管不顾地粘着凯文大哥后面,成了个彻底的小跟屁虫。凯文对待小朋友还算有耐心,有一大一小互动的照片为证,说是亲戚家的孩子谁信?
陆振华一家在船上听人提起这艘船的传奇经历,才知道如萍上次出海经历了什么。对她回家后只字未提这件事,更是耿耿于怀,连陆青阳也跟风地摆脸色给她看,如萍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知道自家人关心自己的安危,心里还是暖暖的。好在蒋修文一直站在她这边,这一路,她连十页书都没有看完,全部精力都花在怎么讨好那几个人身上。
还没等他们完全适应新家周围的环境,各大报纸的国际新闻版块就刊登了日军侵略上海的消息,亚洲的战争是当时人们关注的焦点。
一直以来被各国公认为最安全的不夜城,遭遇了灾难性的炮烘,除了几处租界之外,民众死伤无数,大量慌恐的人群涌入租界,为了减轻人口压力,不得不出动了警卫队,将其封锁,阻止普通民众的进入。
此战之后,战火响彻中华大地,华北以及沿海一带的富商政要们,携带大量资金和家小纷纷涌入上海租界,这时租界的房子与地皮更是万金难求。陆振华留给依萍两家的房子,就是在租界内,这个做法真是相当明智。
两年之后,如萍从美国圣约翰大学顺利毕业,和等了她几年的蒋修文完婚。两人的婚礼很隆重,很完美,在家人朋友的祝福下,结成夫妇。无论过了多少年,如萍都记得他们在教堂的红毯上所宣读的誓言,不论贫穷疾病还是其他任何困难,他们都不离不弃在一起。虽然只是一句话,他们这一生却是认真地履行着。
蒋修文从中国回来后,在美的公立医院里积累声望,是医学界公认的外科圣手,不久之后,他自己入资开了一家私人医院。虽然工作很辛苦,却积累了好的口卑。
婚后如萍成了一个专职的主妇,其实家里什么事情都不指着她做,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如萍并没有急着要出去工作。她对她的专业——经济学并没有太大兴趣,当时选择这个,只不过作为一个留学的跳板罢了。陆振华和王雪琴都认为女儿嫁了就是相夫教子,念书也是在身上增加些博学的光环罢了,嫁了人就不应该抛头露面。
但无论修文还是公婆对她的选择都是纵容的,他们家本来就有一个女强人了,不会认为女人不如男人,用老旧的思想拘束她,想做什么或想不做什么都很自由。
家里四人有三个人要规律的上班,虽然有佣人,如萍还是把早餐和晚钣包揽了过来。露丝说看到她这样,会说:“你毕业了应该好好睡睡懒觉,不必每天早起给我们准备早餐,有厨子在呢。”
如萍笑道:“没关系,我习惯了早起,不找点事情做,闲着就太无聊了,而且我喜欢做这些事。”如萍特意跟厨子学了西餐的做法,尤其是家里几人喜欢的口味。每天的饭菜都用心搭配营养均衡,又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家里现在最明显的改变就是:经常在学校用快餐当晚餐的公公和习惯于加班叫外卖的婆婆,他们会越来越多地准时出现在家里饭桌上。蒋修文自从如萍嫁过来,就每天掐着点回家,再也不加班了。
后来露丝公司里无意中得知不用再加班真相的人,对如萍这种‘曲线救人’简直感激涕零。
如萍不用再上课,白天的时间竟是前所未有的悠闲,有时她会沏杯香茶,捧本好书,就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直到夕阳落山倦鸟归巢,然后伸个懒腰等人回来。
这座位于半山腰上的别墅,不论是春日里的繁花,夏天的叠脆,秋日的雏菊,还是冬天的壁炉,都让如萍越来越有归属感,当然,起主要作用的还是住着的里面的人们。
在又一年春的时候,她一天比一天懒洋洋,开始变得嗜睡起来,不分白昼,有时会睡上一整个白天,真是哪都没有暖绵绵的被窝可爱。都说春困秋乏,如萍深以为然。
平日里她都会按时起床做晚餐,她又喜欢呆在房间里,所有没人察觉她的情况。这一天,几人下班回来,将要享用例行丰盛又温馨的晚餐时,发现餐桌上少了一个。问了佣人才知道,如萍竟然用过早饭后就那么睡了一整天。
蒋修文黑着脸问了女佣她近日的情况,焦急又轻柔坐在床边给她做了检查,不可置信地僵后,然后绷着脸,固做镇定地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天鹅绒被子里,绷着脸离开了房间。
这让进来等结果的蒋父蒋母一头雾水,又有些担忧,不明白儿媳妇这是怎么了。蒋母用手试试她的额头,不烫啊,只是有些被窝里泡久了的温暖。
两人也退出了卧房,正看到修文面无表情地打电话叫人过来。问他到底怎么样,他就说还不确定,要么就装起沉默。害得蒋父蒋母也跟着提心调胆。半个小时之后,他医院最权威的妇产科医生赶到了这里。并在几个大boss眼光压力下,重新给睡昏过去的如如萍检察。然后了解地扔下一个重磅炸弹,他看着蒋修文肯定地说:“院长夫人确实怀孕了。”
“什么?”蒋母非常激动地反问,以为自己听错了。蒋父也微微动容,他那两撇胡子正一颤一颤的,确认道:“真的?”
那位中年医生见惯了大人对新生命的期盼喜悦,微笑着十分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我的检查从没失误过。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真是太好了,我们蒋家有二十几年没这么热闹过。那我儿媳现在是怎么了?我们说话这么大动静,她为什么还有没醒。”见如萍睡得沉,开始担心她的身体健康。
自从修文结婚开始,蒋父蒋母就期盼着小生命降生,只是从来没在孩子们面前说,给他们压力。蒋家宅子大钱又多,家里人丁单薄,生孩子真是多多益善,生几个他们都养得起,还会更开心呢。这下听到喜讯,蒋母都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那医生说:“睡得多点不碍事,这是孕妇的正常反应。”蒋医生应该知道,把他招过来的原因,无非是这个年轻人被做爸爸这个中实给冲击得昏了头了,做为一个被外界喻为医科圣手的人,连老婆是否怀孕都不敢确诊,虽然他是外科医生,但是学校里都都学了的。
中年医生心里腹诽着自己的大老板,还是给准爷爷准奶奶们说了些注意事项,这才告辞离开。
蒋母他们还没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头来,想找儿子说会儿话,再问问有哪些注意事项。哪还有蒋修文的影子,正在纳闷这小子跑哪里去了。
一个女佣跑进来气喘喘嘘嘘地告壮:“老爷夫人,少爷……呼……少爷他激动得跳游泳池子里去了,他在里面一边游不肯出来。”现在可是三月天呐,人们还没脱掉毛衣呢。他们家少爷,就眼都不眨地一头扎池子里去了。
蒋母一听,儿子竟然不着调了起来,看来指望不上。现在哪有时间管他,赶忙安排人手给如萍制定孕期计划,“让他傻乐去吧,别去管。”
蒋父则颇为鄙视地哼了一声,露丝当年怀孕时,他也没像修文那么傻过。
海蓝色的泳池在这个冷风不停的季节就是个摆设,佣人虽然也每天清理,却没想到主人们会真的用到。蒋修文畅游了一圈后,露出水面,抹了一把脸和头上的水,赤着上身,一点都不觉得冷,他现在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充满力最。深蓝的眼睛里映着浓浓的喜悦笑意,想到明年他儿子就要和他的招呼了,就忍不住地傻乐。
如萍香甜地做着梦,一点也没有被吵醒的迹象。等她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家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自己就要被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