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有艘万吨轮》 第1章 我和2艘船穿越了 “warning!warning!warning!”游轮上的广播不断的响着。 游轮下层角落里,卧室里的警示灯不断的闪烁着,而朱酉简仍然昏睡不醒。 接着游轮广播开始用中英文循环播报: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游轮即将与前方一远洋巨轮相撞,请各位乘客尽快到甲板上乘坐救生艇!” “请各位乘客尽快到甲板上乘坐救生艇!” 一个小时之后,“砰”的一声巨响,朱酉简从卧室的的床上跌落到地板上。 巨大的震动和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醒了过来。 此时游轮上的警报依然在响着:“warning!warning! warning!请各位乘客尽快到甲板上乘坐救生艇!” 朱酉简一个激灵,昨天晚上灌的那瓶朗姆酒立时清醒了不少。 当他踉踉跄跄的赶到甲板上时,却发现游轮上空无一人,而眼前一巨大的远洋货轮正在挤压着游轮。 游轮在货轮的挤压下,渐渐开始倾斜。 朱酉简立时一阵冷汗,赶紧去找救生艇,却发现救生艇早就没有了。 “这群美帝猴子还真是满嘴仁义道德,遇事就先顾自己,看来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朱酉简抓着甲板上的拉杆,眼瞅着远洋巨轮渐渐压迫而来,心里祈祷游轮千万不要翻,顺手找到了一个救生圈。 就在朱酉简准备带着救生圈跳船逃生之时,天色大变了。 刚才还晴空万里、风平浪静的洋面,此时变得漆黑一片,就在这黑暗中,一个光晕开始慢慢扩大,渐渐将相撞的两艘船包裹了起来。 就在朱酉简目瞪口呆之时,光晕扫过了他的全身,随后他觉得左手食指处一阵酸痛,接着就昏了过去,恍惚中听见一阵呼喊。 “信王殿下哭晕过去了。” 一阵呼喊之后,朱酉简慢慢睁开了眼睛,却见一个美丽的面孔正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你是天使吗?” 朱酉简眨了眨眼睛,接着一个老男人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吓了朱酉简一大跳。 “信王殿下醒了!快扶殿下到偏殿休息。” 老男人一声令下,几个小太监上前将朱酉简扶了起来。 “这是哪啊?” 朱酉简神情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一片白绫,堂中赫然停了一口棺材。 朱酉简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 环眼四顾,只见周边全是穿着古装之人,而且好多人穿的似乎还是明朝太监服。 朱酉简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一时又有些眩晕,接着便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高喊“传太医”的声音,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 此时已是晚间,屋里空无一人,一杆白色蜡烛发出幽暗的烛光,随着微风轻轻抖动。 朱酉简此时清醒了不少,起身围着屋子转了几圈,发现这是一处古代建筑。 推门而出,眼前的景象立时震撼到了他。 故宫三大殿赫然矗立在眼前,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愈加庄重威仪。 一个穿着明朝太监服饰的身影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正从殿前经过。 片刻之后,朱酉简回到房间里,坐在一只铜镜前,看着那张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脸,开始接受了自己穿越成朱由检的事实。 朱由检,明朝末代皇帝,二十四史中,唯一一个为国殉葬的帝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七年后的自己就会在紫禁城后面的煤山上上吊。 想到这里,朱酉简有些丧气,对自己的穿越后的前景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而且还不止如此。 朱酉简醒来以后,这具朱由检身体上的一些记忆也慢慢填充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他发现自己现在竟然还不是皇帝,天启皇帝今天刚驾崩,自己这个信王还没来得及继位呢。 好吧,自己不仅要避免十七年后在煤山上吊的宿命,而且为了获得上吊的资格,好像还得先和魏忠贤斗智斗勇。 这事有些棘手啊。 朱酉简想到这里,习惯性的搓了搓手。 这不是我的戒指吗?怎么它也跟着穿越了,这不科学啊。 朱酉简轻轻用手抚了抚现代铁镍合金制成的戒指,眼前的古建筑立时不见了,一睁眼自己又回到了那艘游轮上。 不过此时已经风平浪静,游轮和那艘十万吨级的货轮正靠在一起,静静的在海面上漂浮。 朱酉简攀上那艘远洋货轮,一个集装箱接着一个集装箱的走过,发现空无一人。 随后朱酉简又转动了一下那枚戒指,uu看书 ww.ukansh 瞬间就回到了之前的那间古代大殿之中。 接着,朱酉简又实验了几次戒指的功效,发现自己能和远洋巨轮之间瞬间移动。 乖乖,我竟然带着两艘船穿越了。 “哈哈哈哈,老子这次绝壁不会在煤山上上吊了!实在不行,老子还可以跑路。” 深夜的紫禁城里传来一阵惊悚的笑声。 “殿下,殿下!” 外面巡逻的军士冲了进来。 “咳咳,我,不是,本王,也不对,对了,是孤,是孤,孤没事,你们出去吧。” 正襟危坐的朱由检对着一脸茫然的军士们说道。 送走了军士的朱由检,感到肚子有些饿,但看着桌上的那些冰冷素食,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 朱由检摆了摆手,又到了船上。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手枪、一包华夫饼干和一袋速溶咖啡。 朱由检将手枪放在桌上,冲上一壶咖啡,就着华夫饼干就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以后,朱由检躺在床上开始想以后的事。 天启皇帝刚死,魏忠贤正当权,自己还没有继位,纵观二十四史,权力交接之时都是凶险万分,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 除此之外,此时的大明朝离灭亡还有十七年的时间,北有满蒙,南有倭寇,恰又处在小冰河期,自然灾害频发,中原流民四起。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明朝这个千疮百孔的将倾大厦,自己有把握力挽狂澜吗? 想着想着,朱由检坠入了梦乡。 第2章 继位 朱由检这一夜,睡得不是很踏实,连着做了好几个梦,前世今生的场景交相上演。 一会儿梦见自己坐在了金銮殿上,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回到了机关大院,一会儿又梦见自己随着游轮沉入了海底。 一身冷汗之后,朱由检醒了过来,看着外面天色渐亮,索性不再睡了,静静等待这历史性的一天到来。 果然没多久,一个小太监端着铜盆走了进来,见朱由检正坐在床上,忙放下铜盆,跪地请安。 在小太监的帮助下,朱由检洗漱完毕,又换上了一套丧服,而后去了乾清宫守灵。 来到乾清宫,却见昨天的那名美丽妇人正跪在天启皇帝的灵柩前。 此时朱由检记了起来,这是自己的嫂子,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 “臣弟拜见皇后娘娘。”朱由检躬身行礼。 张嫣抬头看了看朱由检,见四处无人,起身朝朱由检走了过来。 “莫吃宫中食物。” 贝齿轻启,满室皆香,朱由检还未反应过来,妇人又回到了灵柩之前。 朱由检一脸懵逼,刚想上前问问她为什么?一个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拜见信王殿下。” 朱由检一愣,回头见一五十多岁的男子正弯腰行礼,立时一阵哆嗦。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啊。 朱由检此时也记了起来,昨天自己醒来后见到的那个男子就是这货。 “九千岁好大的架子,陛下一去,见了本宫也不知道跪拜了。” 朱由检还未说话,那个好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老奴昨天腿跪的久了,此时有些不适,还望娘娘赎罪。” 魏忠贤对着张嫣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 “哼!” 张嫣没有多说话,轻哼一声,将头扭了过去。 朱由检知道天启皇帝的皇后和魏忠贤不对付,但是没料到是如此的不对付,竟然到了当面硬杠的地步。 操纵权谋的大人物,不都是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下黑手的吗? 难道自己二十多年的科员白干了,这明朝的斗争手段咋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殿下,借一步说话。” 魏忠贤一句话,将朱由检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 朱由检愣了愣神,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太监,本能的对他不信任,这货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呢吧。 朱由检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那把手枪,然后点了点头。 “殿下,后宫几个宫女已有身孕,确为龙种,奴婢请殿下先行监国,待皇子诞下后再做定夺。” 朱由检闻言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剧烈的咳嗦了两声,这货果然没憋什么好屁。 朱由校没孩子这事,朱由检知道的,要不然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倒霉催的信王继位。 魏忠贤此时所说的龙种八成是谁家的野种,没准就是他儿子的,这老货估计是想学吕不韦。 这事自己可不能忍,要是真让魏忠贤的奸计得逞,弄个狸猫当太子,自己别说监国了,估计小命也不保。 而且,朱由检记得朱由校死之前跟自己说了“吾弟当为尧舜”,当时张皇后和英国公都在场,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再让他飞了。 “九千岁,此事。。。。。。” 朱由检正要开口,张嫣却抢先一步。 “九千岁,先帝传位信王一事,当时本宫在场,此时你却要逆先帝遗旨,是为何意?” “娘娘,先帝确有子嗣,为先帝计,可先让信王监国,待皇子诞下,再做定夺不迟,先帝有在天之灵,若是知道自己的子嗣继承了皇位,定会应允。” 魏忠贤咄咄逼人,气势强硬,张嫣一时语塞,气急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见状,摇了摇头,这皇后性子太硬,估计没少吃这老太监的亏,这事还得自己出马,自己机关老油条的名声可不是盖的。 “九千岁,你所言之事,史上可有先例?” 魏忠贤闻言,顿时一愣,但多年宦海沉浮,很快就反映了过来。 “史上虽未有先例,为先帝计,也不是不可一试。” “好,先例之事暂且不表,你让孤监国,但国又无君,孤替谁监的国,此事可合礼法乎?” “当然是替先帝监国。” “先帝何在?” “先帝,先帝,先帝有在天之灵。”魏忠贤一时语塞,蹦出了这么一句,后又觉不妥,忙又说道:“先帝有子嗣。” “哦?先帝有子嗣一事,孤闻所未闻,想必皇后娘娘也不曾知晓,此事是否属实?先帝起居注中可有记载?那几位宫女又是何时进宫,在何处执事,先帝又是几时临幸,宫中役使名录可有记载?各宫管事的贵人们可知晓此事?” 面对朱由检连连质问,魏忠贤头上开始冒汗,uu看书 .uknshu 这信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犀利,之前可不是这样啊。 朱由检看着一脸茫然的魏忠贤,心中暗笑:小样,哥们之前干过审计,账账相符、账实相符的道理,量你这粗坯也不懂,青天白日的从宫外弄来几个孕妇就想骗我,门都没有。 就在魏忠贤哑口无言之时,外面呼啦啦进来一群胸前绣有飞禽走兽图案的官员,为首的那人朱由检认识,英国公张维贤,前几天刚见过。 离了八丈远,朱由检正想打招呼,却听见一声凄厉的哭声,顿时整群官员开始了各种声调的哭泣。 好吧,这吊丧的架势直接震撼了朱由检,论演技,自己绝对不是这帮衣冠禽兽的对手。 朱由检静静的跪在一边,等着这群人表演完。 半个时辰之后,正在朱由检昏昏欲睡之时,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殿下,请继承大统之位。” 朱由检忙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只见那群衣冠禽兽全都呼啦啦的跪在了自己面前,为首的正是英国公张维贤。 这个英国公还真是个人物,不错,是个忠臣。 朱由检定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些官员,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是无妨,自己以后都会认识的,此时能站在自己这边,这些人以后应该还能用。 朱由检又扫了两眼,发现魏忠贤这个货还在那站着,立时双目圆睁,盯住了魏忠贤的眼睛。 魏忠贤此时正在惊讶于这些朝臣勋戚的举动,尚未意识到自己的鹤立鸡群,此时对上朱由检毫不友善的目光,赶紧跪了下去。 第3章 火烧弘德殿 朱由检见魏忠贤这货服了软,也就收回了目光,扫视一周后,发现张皇后正对着自己点头示意。 朱由检也对着她点了点头,三辞三让的规矩他自然是懂得的。 “陛下刚刚仙逝,孤悲痛不已,诸臣休言此事。” 朱由检说完,抹了抹眼泪。 正跪着的诸位大臣,自然也不是傻子,三辞三让的道理他们懂得更多,毕竟在过去的七年,明朝就死了三个皇帝,先帝发丧、新皇登基的这一套流程,他们搞的很熟。 见朱由检配合他们演出,诸位大臣也就不再相劝,纷纷在心里开始琢磨二次劝进的奏表。 朱由检闲着没事就陪着着前来吊唁的一波又一波的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们哭丧,顺便重新认识了他们一遍。 当天,朝臣们又开始劝进了两次,最后一次竟然有大明各地百姓的联名上书,还有各地的祥瑞。 山东泰山上发现紫烟,西北荒漠中涌现清泉,东南海里闪现巨龙,西南发现七色神鸟。 朱由检翻看着这些各地百姓的联名上表,又看了看各地涌现的祥瑞。 朱由检很想说一句,没图没真相。 但是随后看了看这些头发花白的朝廷重臣,又有些于心不忍,几个时辰就凑了这么多素材,不容易啊。 朱由检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随后就定了明天登基。 众臣闻言都松了一口气,生怕这位爷不懂规矩,偏学那王莽搞九劝九进瞎折腾,赶紧跪下高呼万岁。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众臣都起来,然后又走到内阁首辅、建极殿大学士、左柱国、太子太师兼吏部尚书黄立极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间紧,任务重,晚上加加班,辛苦一下,好好干。” 黄立极愣了愣,半天没缓过神来。 待朱由检走出殿外,才反应过来,忙跪下磕头。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朱由检走到殿外,听到了黄立极的叩谢,随后在心里吐出了后面那半句话:“看在你劝进的份上,兴许能给你留条命。” 黄立极的为人,朱由检是了解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已。 当年他为了给魏忠贤纳投名状,不顾辽东大局,以一句“夜半纸片了当之”,建言魏忠贤杀了辽东经略熊廷弼,这事朱由检是知晓的。 后来,凭着这个分量极重的投名状,在魏忠贤的帮助下,黄立极做到了内阁首辅。 如今,眼见新皇上位,赶紧抛弃了盟友魏忠贤,又开始带头劝进,想在朱由检的政治圈子里分得第一杯羹。 对付这种政治投机分子,朱由检就一个字“滚”。 安排完明天登基的事,哭了一天丧的朱由检着实有些累,直接就回到了自己暂时在紫禁城的住处弘德殿。 回到弘德殿的朱由检,将随行的太监全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四仰八叉的瘫倒在床上。 这活干的太累了,比自己之前机关老油条的活累多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 “何人在外喧哗?” “陛下,内阁首辅黄立极求见。” 朱由检起身坐好。 “宣。” 黄立极进殿行礼,礼毕,说明了来意。 黄立极是来和朱由检沟通明天登基大典的细节问题的,主要是提醒朱由检明天需要做哪些事,可别在登基当天现了眼,那可就名流史册了。 这个道理朱由检当然懂,不就是彩排嘛,以前干过,地方上举行重大活动都会有彩排。 不过领导可不会去参加彩排,这都是秘书代劳的,到了活动当天,秘书都会提前指引好的。 当然,身为大明代理皇帝的朱由检也不会去参加登基大典的彩排,自有太监代劳,到了登基当日,亦有太监指引。 对于明日登基的几个细节问题,朱由检很快就记住了,黄立极本来还想再和朱由检沟通联络一下感情,但朱由检随后就打了个哈欠,黄立极见状,善解人意的告退了。 怪不得昏君都喜欢用奸臣,主要是太善解人意了,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奸臣们就心领神会,随后就给你安排的妥妥的,人的劣根性,有时候还真的挺难克服的。 想到这里,朱由检开始理解之前单位进去的那几个头的忏悔录了。 “不是我意志不坚定,主要是犯罪分子太狡猾,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晚上,朱由检照理将身边的太监全都打发出去了,然后又去船上弄了点吃的,就上床睡觉了。 迷迷糊糊中,朱由检闻到了一股烟味,接着就把他呛醒了。 宏德殿走水了。 但朱由检却一点也不着急,听着外面“走水了,走水了”的呼喊声,半天却不见有人来救火,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轻轻一转手上的戒指,朱由检便消失在了宏德殿中。 回到船上,依然阳光明媚,时间似是没有变化。 喝了一瓶冰镇啤酒,吃了两块熏肉,大约测算了一下时间。 朱由检觉得火应该救的差不多了,救不了的话,估计也都烧没了,于是便潇洒的回到了皇宫之中。 果然,宏德殿已是一片废墟。 黑暗之中,一众太监在那里哭天喊地,声音震天。 月光之下,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显得格外醒目。 “快找,信王殿下定是还活着。”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悲凉。 “娘娘,还请节哀,旦夕祸福啊,信王殿下恐怕已是不测。uu看书 .uuknshu.cm”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不是魏忠贤那腌货又能是谁。 “魏忠贤,今日并无雷雨闪电,宏德殿突发大火,定是你搞得鬼。” 眼看朝中局势急转直下,张嫣此时有些气急,言语间有些失了分寸。 “哎呦,我的千岁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讲,宫中走水乃是常事,与我何加焉。” 朱由检静静的站在阴影里看魏忠贤的表演,然后摸了摸腰间的那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狠了狠心,还是忍住了。 “这大晚上的,大家都不睡觉,跑我宏德殿来所为何事?” 朱由检声如洪钟的来到众人面前,立时将魏忠贤吓了一个趔趄。 “九千岁,你这身子骨可得撑住啊。”朱由检上前扶住魏忠贤。 “陛,陛,陛下。”魏忠贤有些语无伦次,赶紧跪在地上。 而张嫣看到朱由检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一时喜极而泣。 “孤出去遛个弯的功夫,这宏德殿咋就烧成了这样,以后宫中防火还需更加谨慎,另外这木质结构的大殿着实易于走水,今后看看能不能修缮一下,先着工部拟个章程吧。” 朱由检围着废墟转了两圈,缓缓说道。 一众太监宫女看着犹如神助的朱由检,全都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朱由检见没人应承自己,并不气恼,走到张嫣张皇后身前,拱手施了一礼。 “皇嫂不必担心,孤命自有天助,宵小之徒害不了孤。” 张嫣闻言,眼含泪光笑了笑,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4章 登基大典 折腾了大半宿,此时东方已是霞光一片,一轮红日正在喷薄而出。 “日出东升神光照,疑似云海有仙来,闲等观看凡俗事,静待万物皆果因。” 朱由检站在乾清宫的高台上,目视东方,一时装逼之心骤起,遂背了一句记忆中的古诗。 此诗配上刚才的情景,霞光一照,立时将朱由检衬托的宛如天子下凡。 四周的太监宫女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齐声高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的唱诵之中,朱由检大步踏进乾清宫,迎接属于自己的伟大时刻。 不过天不遂人愿,坐在乾清宫偏殿中的朱由检不仅没有迎来高光时刻,却被几个礼部的官员搞得有些晕头转向。 奶奶的,这登基的礼节也太多了吧,朱由检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心里暗自吐槽。 “诸位爱卿,一切就依前朝旧历,不必事事与我汇报,你们看着定吧,孤先歇息一会儿。” 朱由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身边的内侍就心领神会的将礼部的官员赶了出去。 昨晚折腾了半宿,朱由检此时困意袭来。 “陛下,陛下,臣等护驾来迟,死罪啊。” 朱由检刚有点睡意,一通声嘶力竭的喊叫就将他给炸醒了。 “嚎什么嚎,有没有公德心啊,别仗着自己岁数大就在这扰民,再不消停我就要报警了。” 朱由检眼睛没睁,就冲着外面骂了一句,然后翻身准备继续睡。 门外的请罪之声接着便戛然而止,几位内阁重臣互相看了看,不知道陛下这句话是何意。 但那句“别仗着自己岁数大”还是触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年过半百的重臣们瞬间就被吓掉了半条命。 特别是黄立极和施凤来闻言,互相瞅了一眼花白的胡须,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陛下这是动怒了啊,昨晚那场大火看来是惊到陛下了。 随着外面的聒噪声陡然而止,朱由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坏了,这不是自己家楼下跳广场舞的大妈们,这些都是内阁重臣。 乖乖,这下朱由检有点坐蜡了。 但随后一想,哥现在是皇上,想说哈就说啥,骂个人啥的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都进来吧。” 朱由检正了正衣冠,然后正襟危坐,等着看这帮重臣们表演。 “陛下,臣等有罪。” 呼啦啦,屋子里瞬间跪了一地的大臣,尤以岁数大的呼喊的最来劲。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当是死罪,但见陛下毫发无损,此乃我大明之幸、百姓之福。” 黄立极率先拍起了朱由检的马屁。 “陛下经烈火而无损,乃真龙天子是也,可见陛下得历代帝王庇佑,我大明当有天助。” 施凤来见黄立极抢了第一炮,于是也赶紧上前恭维,而且一上来就扯到真龙天子上来了。 曰,这就是大明的首辅和次辅吗,咋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这种赤裸裸的马屁拍的是一点也不脸红啊,可哥听得脸红啊。 “陛下乃真龙天子!我大明当有天佑!” 得,这下不光是首辅和次辅拍马屁了,群臣开始组团拍马屁了。 “罢了,罢了。” 朱由检实在听不下去了,然后就挥了挥手。 “登基大典准备的如何了?” 今天是自己的大日子,朱由检没空听他们在这里拍马屁,于是就张口问道。 “俱已准备妥当。” 黄立极上前回道。 “好,按道程来吧。” 朱由检刚说完,一个人影又窜了上来。 “陛下,弘德殿骤然起火,臣请彻查。” 施凤来上前跪拜请旨。 弘德殿起火这事,估计这帮老家伙们都知道是阉党干的,但是这施凤来敢公开硬刚,应该是下定决心抛弃魏忠贤向朱由检靠拢了。 朱由检随后扫视了一眼群臣,但见英国公张维贤扶须点头,兵部尚书崔成秀一脸紧张,其他臣子或点头称是或垂首不语。 看着这帮各怀鬼胎的重臣们,朱由检有些泄气。 奶奶的,这朱由校给自己留下的这套班子可真够烂的。 朱由检知道是魏忠贤放的火,但登基之日他并不想深究,于是就对着施凤来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走水之事暂且搁下,诸臣当用心做事,助朕中兴大明。” 施凤来还想再说,但见朱由检并不想深究此事,无奈只得退下。 退回朝班的施凤来开始惴惴不安,莫非陛下不想惩治阉党,那自己这次投机岂不是现了大眼。 于是他又偷瞄了一眼崔呈秀,却见那厮正有些得意的看着自己,而黄立极颇有些看自己热闹的意思。 施凤来心下一横,就回瞪了崔呈秀一眼。 既然已经翻脸,那索性就正大光明的投奔新帝吧。 朱由检坐在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来烈火中永生这招还是震撼了不少人,起码首辅和次辅在向自己靠拢了。 这是个好现象,说明自己在逐渐掌握主动权。 其实单单杀掉魏忠贤,对于此时的朱由检来说并不是难事,毕竟手枪还在腰里别着呢。 但是如何将阉党手中的权利夺过来,而又不被东林党摘了桃子,这需要他仔细斟酌。 况且,阉党也不是一无是处,东林党也不是正人君子,uu看书 wwukans 哪一方都是要喝大明的血,甚至喝他这个皇帝的血。 澄清吏治、政治清明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压下了弘德殿着火的事,朱由检便在朝臣的簇拥下,开始了新皇登基的流程。 朱由检先指派了礼部的官员,去天坛和地坛祭告天地宗庙,而他自己则在朱由校陵前祷告。 祷告完毕,朱由检换上全套衮服带冕冠,登上奉天门继续祷告。 这时,百官们身穿朝服进入皇宫,跪在午门外的广场上等待进殿拜谒新皇。 朱由检祷告完,便前往奉天殿龙椅上坐定,百官们这才起身,依官职大小,开始进殿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并奉上诏书。 锦衣卫大汉将军鸣鞭,朱由检在诏书上盖上玉玺。 随后百官们退出奉天殿,来到承天门外,等待金凤颁诏的仪式。 而盖了玉玺的诏书则乘龙辇送达奉天门的宣诏台,宣诏官开始宣读圣旨。 “我国家列圣,缵承休烈,化隆俗美。。。。。。” “我大行皇帝,仁度涵天,英谟宪古。。。。。。忽宾龙驭。” “爰膺顾命,及予眇躬,侧聆凭几之言,凛念承祧之重。” “文武群臣军民耆老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乃仰遵遗诏,与八月二十四日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宣诏官宣读完圣旨,将诏书放在木质金漆凤口中,然后从承天门上缓缓放下。 百官接着便行三拜九叩,正待起身之时,忽然之间西面天空就传来一声晴天霹雳。 第5章 晴天惊雷 伴随这巨大的雷声,众人都向天空望去。 只见刚才还晴空万里,此时已经乌云密布,随后便刮起了西南风,瞬间飞沙走石,伸手不见五指。 片刻之后,雷声阵阵,接着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好在此时已经基本完成了登基大典的各项仪式,百官们便躲进了奉天门下避雨。 “天有异象,天有异象啊!” 躲在承天门下的官员们,或惊恐或得意,表情丰富的开始了议论纷纷。 内阁首辅们则急匆匆的进了宫。 登基当日就遭遇天变,这在封建王朝可是个大事件。 于是,坐在奉天殿里正赞叹着这雨不小的朱由检,此刻面对紧张惶恐的内阁辅臣们,一脸懵逼。 “陛下,此乃天变,当请钦天监卜上一卦。” 黄立极上前拜道。 啥,算一卦,八月里打雷下雨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还要算一卦,你们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朱由检怀疑这几个内阁辅臣是在耍自己,但看他们一脸郑重的神色又有些不像。 随后想了想,这个时代的人都迷信,估计是让那晴天霹雳和瞬间的黑暗给吓坏了。 朱由检此时也想看看钦天监的那些天文学家都是什么货色,闻言便答应了。 一会儿工夫,一个须发皆白的中年男子就来到了大殿,行礼如仪,颇有仙风道骨的范儿,真不知道这是天文学家还是阴阳先生。 随后,朱由检的疑问便有了答案,这特么的不是天文学家,就是一个阴阳先生。 “陛下,晴天惊雷,昼夜颠倒,此乃异象,当主兵祸。” 钦天监监正周子愚说完以后,拿眼瞅了一下朱由检,发现他的陛下正紧闭嘴唇,双肩不断的抖动,似乎哪里有些难受。 莫非陛下对这个卦象不满意? 钦天监监正这个职业虽然比较清闲,待遇也不错,但是风险系数比较高,每每天象有变,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考验。 解释好了没有官升,解释不好轻则罢官,重则杀头祭天,历史上祭天的监正数不胜数。 周子愚觉得自己对这次的天象解释的非常有水平,既没有说天象异常是皇帝失德,更没有往内阁头上扣屎盆子,就是主兵祸而已,睡也不得罪。 而且现在就是有兵祸啊,辽东一直在打仗,后金的黄台吉刚退兵不久,西北的王二又开始叛乱,东南还有郑芝龙这个大海盗。 说是主兵祸应该没啥破绽,而且钦天监流传的古籍上也是这样解释的。 仔细推演了一遍的周子愚,顿时有些自信心爆棚,随后又偷偷观察了一下内阁辅臣们,发现辅臣们眉头紧锁,不住点头,似乎对自己的说法比较认同。 但就是陛下这个一脸便秘的样子让他有些忐忑。 新皇第一天登基,啥性子也摸不清,可别是个昏君,张嘴就要拿我祭天啊。 周子愚说完以后,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然后“噗嗤”一声就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黄立极等辅臣们有些恼怒,心想是谁活腻歪了,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发笑。 抬头一看,却是朱由检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内阁宰辅们一脸懵逼,这新皇莫非是个二五仔?否则哪有闻灾祸而发笑的道理。 “陛下,天现异象,不得不察,望陛下慎重处置。” 见朱由检笑的不行,黄立极上前拱手劝道。 “察什么察,就是打雷下雨而已,有什么可异象的,罢了,罢了。” 见内阁宰辅们一脸凝重的样子,朱由检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折腾了一天感觉很累,就想把宰辅们赶走,自己去弄点冰镇啤酒喝。 而且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个钦天监屁用没有,其实就是个算卦的。 周子愚脸憋得有些红,自己做了好几年的钦天监监正,一直深受先帝好评,而且历经阉党上台、王恭厂大爆炸等重大事件岿然不动,自然有他自己的本事。 当然他的本事就是谁也不得罪,每每天有异象之时,他既不引火到皇帝身上,也不得罪宰辅,自然深受大家好评。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个新皇对他这一套太极功夫似乎并不感冒。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新皇对这个什么异象根本就不在乎。 周子愚观天卜卦的业务能力不强,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格外突出。 见朱由检不在乎这事,他生怕成了炮灰,于是就赶紧溜了出去。 朱由检见黄立极等人还站在殿中不动,心里就有些不快。 “诸位卿家还有事乎?” 任谁都听的出来,陛下这是要赶人了。 张瑞图还想再劝谏一二,但见朱由检脸色有些不对,一时也摸不透这个十六岁小伙子的心思,犹豫之间,就见黄立极对着自己使眼色。 张瑞图眼观鼻,鼻观心,自然心领神会。 “臣等告退。” 黄立极领着其余几位宰辅躬身告退。 朱由检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这个黄立极虽然油了些,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错,似乎可以留着用用。 朱由检看着远去的宰辅们,uu看书 .uukanshu 然后就回到了乾清宫,屏退左右之后,去船上取了一瓶冰镇啤酒。 “奶奶的,这破天气太热了,下了雨也不凉快,这破皇帝连个空调也享受不上,真不知道有啥好当的。” 朱由检骂骂咧咧的嘟囔着,然后用牙将瓶盖咬开,直接就对着啤酒瓶子吹了起来。 半瓶冰镇啤酒下肚,顿时凉快了不少。 昨晚折腾了半宿,今天又是登基大典,朱由检此时有些困倦,喝完啤酒,吃了点培根,就躺床上睡了。 “羽王兄,陛下刚才是何意?” 出了奉天殿,张瑞图追上施凤来。 张瑞图和施凤来都是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张瑞图是那科的探花郎,而施凤来则是榜眼,俩人同科进士,又同居一甲,素来亲近。 施凤来见张瑞图叫住自己,便稍稍走慢了一些,与黄立极拉开了些距离。 “长公兄,某亦不知陛下何意,但陛下似乎并不在乎这异象,而且某观陛下神色,似乎对我等颇为有些轻视和不满。” “那不是轻视,而是嘲讽。” 落在后面的李国普走过俩人身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吓了两人一跳。 “元治兄所言甚是,某观陛下眼中就是嘲讽之意。” 张瑞图对此表示了赞同。 但李国普似乎并不想与这二人多交流,说完就疾步前行。 走到奉天门下的黄立极,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三位同僚,然后摇了摇头。 新皇登基,九千岁势微,人心散了,这内阁的队伍不好带了啊。 第6章 试探 初秋时分,入夜之后天气变得凉爽,朱由检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朱由校给自己留的这四个宰辅看样子是分成了两派或者三派。 黄立极应该是一派,施凤来和张瑞图应该是一派,而李国普似乎自成一派。 不管几派,只要是有派别就好啊,有派别就可以互相牵制,自己才能从中得利。 要是这四位阁臣搞一团和气,那就真的没有自己啥事了。 朱由校执政后期就是这样,魏忠贤强势,借皇权排除异己,内阁辅臣无奈纷纷倒向了阉党,然后万马齐喑,魏忠贤开始搞一言堂。 而现在自己登基了,虽然还没尝试使用权力,但是看这几天的情况,内阁辅臣们渐渐开始向自己靠拢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啊。 而且朱由检回顾了一下自己所学的历史知识,还发现了明朝制度的一个优点。 明朝没有形成绝对的宦官专政。 虽然明朝的历史上出了王振、刘瑾、魏忠贤等几个大太监,但是这几人的权力膨胀都是在皇帝的直接授意下形成的。 皇帝稍微用点心,宦官就要歇菜,甚至强如明武宗朱厚照,一张二指宽的条子就杀了刘瑾。 而历史上的魏忠贤,也是被朱由检一道诏书贬去了凤阳守灵,随后又一道诏书,九千岁直接就死在了路上,然后就被吊了路灯。 从这来看,明朝权宦的权力来自于皇帝,如果皇帝想收回权力,那宦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除非他们合伙阴杀了皇帝,扶持个啥也不懂的小皇帝登基,否则那就是白折腾。 当然魏忠贤也想这么做,但是无奈朱由检有船,一般的手段根本杀不了他。 想到这里,朱由检心里稍稍安定了不少。 自己只要死不了,那宰了魏忠贤则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要不要宰了魏忠贤,然后清洗阉党,朱由检还没有想好。 历史上的崇祯就是这样干的,先宰了魏忠贤,然后又清洗了阉党,完事之后就坐蜡了。 阉党是没了,但是一帮道貌岸然的士大夫在朝堂上扯皮,搞党争,搞腐败,冲着农民使劲压迫,然后就把大明朝给祸害没了。 有阉党在,起码这些地主阶级的士大夫还有个对手,相互制衡,不敢做的太过分。 但是魏忠贤这个人实在是不能留。 这个老阉货,先是阻止自己继位,后来见阻止不了,就想烧死自己,留着就是个定时炸弹般的祸害。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日日防贼的道理。 不敢吃不敢喝,整天在船上宫中来回跑的日子,朱由检不想再过了。 第二天,例行小朝会上,朱由检试探性的发了一次飙。 集中火力喷了魏忠贤管控宫中不力,导致自己居住的寝殿失火,差点造成新皇登基前一晚被烧死的极端恶劣事件。 朱由检声色俱厉的说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总结之,就是哥受惊了,哥不高兴,魏忠贤同志要对此事负领导责任。 朱由检喷完,现场一片寂静,朝臣们全都默然不语,场面好像有些尴尬。 魏忠贤的余威还在啊。 其实朝臣们不表态,倒不是全都畏惧魏忠贤,还有另一方面的考量。 尽管魏忠贤权倾朝野,但是本质上还是宫廷中的一个内侍,属于天子家奴的序列。 处置家奴,按理说是天家的私事。 而且朱由检又是刚上台,谁都摸不清他的品性好恶,谁知道你是真想弄魏公公,还是就事论事一时兴起啊。 朝臣们一时也不敢贸然置喙此事,就怕一不小心成了别人的枪头,然后炮灰了事。 此时能站在乾清宫里的人,全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单论智力,朱由检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古人少见识,但却一点也不傻。 虎死不倒威,况且这只虎还没死,仍然在司礼监秉着笔掌着印呢,而且他的党羽还都在朝堂上站着呢。 比如说,兵部尚书崔呈秀。 “崔卿家,此事你怎么看?” 朱由检猛然发问,让缩着脖子躲在人群中装透明人的崔呈秀心中一惊。 上朝时贸然被皇帝点名,就跟学渣上课时突然被老师提问一样。 但崔呈秀却不是学渣,多年的宦海浮沉很快就帮他准备好了措辞。 打太极嘛,我老崔可是高手。 “陛下,此事还当细细查问。” “哈哈哈!” 朱由检干笑了两声,心道这崔尚书有点意思。 查,怎么查,谁来查,朝廷里的官员和有司衙门肯定不合适,这是宫廷内事,只能由宫中太监来查。 但宫中关键部门的太监全都是魏公公的人,那还查个鸟啊。 朱由检心里默默给崔呈秀画了个小人,然后准备将此事掀过去。 反正哥已经表态了,下面就看朝臣们的反应了,我就不信这朝堂之上的群臣是铁板一块。 总会有几个对魏公公或者阉党不满的人,大义凛然的蹦出来,然后趁机咬上一口吧。uu看书 .uuka 朱由检想到这里,心情愉快了不少,然后坐等看戏。 “陛下,臣有事启奏!” 李国普出班奏请。 朱由检有些吃惊,这李大学士竟然要开第一枪? “陛下入宫日久,皇后殿下仍居潜邸,天家阴阳难以调和,不利天道伦常,臣奏请迎皇后殿下入宫。” 曰,竟然是这事。 朱由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一脸正气的朝廷重臣上赶着让自己过夫妻生活,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违和。 但随后一想这个奏请不简单,皇后来了,自己潜邸的太监宫女都得来,那自己就有可以掌控的宫廷势力啊,那魏公公的人就得靠边站了。 这李国普真是大才,想睡觉就给递枕头,着实不错。 “臣等奏请迎皇后殿下入宫,调和阴阳。” 当然能想到此处关节的不止朱由检一人,其他三位宰辅齐齐躬身奏请。 其余朝臣也都上前附和,连老崔等阉党铁粉都无奈的表示同意。 皇帝要过夫妻生活,这是正常合理的诉求,谁反对谁就不是人。 好啊,形势有点变化了。 有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就可以搞事情了啊。 朱由检坐在龙辇之上,愉快的对此事表示了赞同,然后颇为装比的回了两个字“准奏”。 同时心里对这个即将到来的皇后,有些小期待。 上来就登基,然后送皇后,除了差点被烧死之外,这个开局就目前来看很不错。 随后,朝臣们开始奏事。 第7章 分权 朱由检正儿八经的坐在金殿之上,信心满满的开始了处理朝政的首秀。 但随后就发现这国家大事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兵部先是报了陕西巡抚胡廷宴的奏疏,说陕西军分区缺饷五六年了,拖欠饷银三十余万两,各军都开始典衣卖箭鬻子出妻,近日甚至开始公然鼓噪了。 言外之意,就是说,如果再不给钱,军队就要哗变了。 随后,兵部又报了监军太监刘应坤的奏疏,说蓟门缺饷五个月了。 然后户部请出纳公文用朱印以杜弊端。 其后礼部报湖广巡按温皋谟奏疏,请皇帝去显陵祭祀。 最后,内阁首辅黄立极报山东巡抚李精白奏疏,说自六月份以来,山东大部分地区大雨不断,辖内三十余州县发生洪涝灾害,田舍尽毁,人畜伤亡无算。 朱由检听了个七七八八,顿时有些头大。 兵部的两个奏疏他听懂了,总结起来两个字,“要钱”。 最后黄立极的奏报他也听懂了,山东下大雨发洪水,需要赈灾,总结起来还是两个字,“要钱”。 但户部的出纳公文用朱印是个什么鬼,但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重要,那就放一放吧。 礼部报的那个去显陵祭祀又是干毛的,现在朕很忙,而且这会儿既不是清明也不是鬼节的,朕不想去上坟。 朱由检一时有些头晕,但好在机关老油子的本事还在,遇事当交给有能者用之。 谁是有能者,魏忠贤应该能力不错,否则朱由校也不可能信任他,之前这些事估计都是魏公公帮着他处理的。 但朱由检可不敢再用魏忠贤,但其他人他又不了解,觉得四个内阁大学士应该还行,这些事他们应该能应付过来,是时候给他们压压担子了。 “山东水患,系万千黎民性命,酌内阁与户部、工部商议,要尽快拿出赈灾章程出来,下午呈朕。” “陕西和蓟门兵饷一事,不容小觑,酌内阁与户部、兵部商议,尽快拿出筹措钱粮、安抚军士之方案,明日呈朕。” “祭祀及公文朱印之事,内阁拟之即可,拟后呈朕一阅。” 朱由检三下五除二,就将事情推给了内阁和相应各部,然后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四位内阁辅臣颤颤巍巍的躬身领旨,其余朝臣全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多少年了,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结果让朱由检上台第一天,几句话就给改了。 内阁票拟,皇帝直接阅示。 见到朝臣们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朱由检有些懵逼。 正常的工作程序不都是这样吗,下面拿方案,提供给领导决策,最后决策者拍板。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员去干,领导只管决策负责,这样的工作效率还是蛮高的。 而且之前还有内阁辅臣的集体商议,这样出错的几率也不大。 另外决策者保留最后拍板的权力,大权也不会因此旁落。 这套制度很好,经受住了历史的检验,现代大型企业机关的工作流程都是这样的。 决策者不用事必躬亲,工作压力也没有那么大,还不会出现外行指导内行的情况,具体办事的人员也会感到轻松一些。 起码没有决策者不懂装懂,跑来瞎指挥。 但朱由检不知道的是,这套好的工作流程也只有在明朝皇帝情商智商和政治手腕比较高的时候才能实现。 比如宅男始祖嘉靖皇帝,二十年不上朝,一心只想打怪修仙,但却保留了重大事件的决策权,使唤的内阁提溜乱转,一样将明朝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还有宅男二代万历皇帝,同样二十多年不上朝,但还是搞了三大征,而且还都打赢了,虽然最后搞得朝堂上党争不断,但是权力却没有旁落。 当然像劳模始祖朱元璋和劳模二代朱棣同志,根本不会担心大权旁落的问题,因为内阁对他来说就是摆设,充其量就是个秘书处而已。 但其他的明代帝王就彻底不行了,不是被内阁权臣们逼得走投无路,而无奈启用宦官势力进行对抗,就是彻底向内阁权臣屈服,做一个士大夫心中垂拱而治的仁君。 而朱由检的哥哥朱由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才智不够强大,只能利用宦官势力来打压文官集团。 估计他也想以后慢慢再收拾宦官,但是无奈命短,便宜了自己的弟弟朱由检。 但历史上的朱由检也是这样做的,上来就连根拔起了宦官集团,导致文官集团空前强大。 后期朱由检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依靠皇权对文官集团进行打压,十七年间就换了五十个内阁首辅。 多疑自负的性格导致他再也不愿意让权力旁落,自身能力又不强,于是就干出了很多外行指导内行的事,uu看书 .kansh 经常进行各种神奇的微操。 再加上他太爱惜羽毛,从不主动背锅,对下属又比较严苛,后期就出现了皇帝无人可用,朝臣无人敢任事的局面。 最终,放着坐拥南方半壁江山东山再起的机会不顾,活活憋死在了紫禁城里。 当然,穿越而来的朱由检之前没少在机关里面读书看报,与各色人物斗争的经验一点也不少,肯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智障操作。 即使最终挡不住北方游牧民族入侵,估计他也会先转进到南京杭州一带多蹦跶几年,然后再徐徐图之的。 坐在大殿之上的朱由检,此时还不清楚文官集团这几年来被宦官压制的有多惨。 为了保官保命,都不惜为魏公公建生祠,甚至抢着去给魏公公当儿子当孙子。 有的甚至连孙子都抢不上,只能给魏公公的十孩儿当孙子。 当然这些都是迫于宦官威势的无奈之举,文官集团从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宦官的,所以朱由检一上台,内阁诸臣就开始向他主动靠拢了。 既然现在有当臣子的机会,谁特么还愿意再去当孙子。 就算是当孙子,也得给给皇帝当孙子,那样还能落个忠臣的名声,给宦官当孙子,只能换来佞臣的称呼和别人的看不起。 所以朝臣们见到朱由检绕开宦官集团的大本营司礼监,直接与文官对话,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要不是有御史在旁边盯着殿前失仪的事,文官们都想高歌一曲,乾清宫的天是蓝蓝的天。 哥们再也不用给宦官们当孙子了啊。 第8章 密谋与赋税 得了朱由检分权的文官们齐声高喊,“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然后一个个昂首挺胸的走出了乾清宫,脚步轻盈。 更有多愁善感的老夫子,泪眼婆娑,觉得圣天子已就位,士大夫的春天要来了。 外面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这大明有了新气象啊。 朱由检站在乾清宫前的平台上,目送着这些兴奋不已的朝臣,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不就是给他们派了些活嘛,竟然就换来了他们如此高的评价。 这皇帝当得就是爽啊,被人跪舔的感觉真不错。 群臣振奋中,簇拥着内阁的几位辅臣去了文华殿中的内阁办公室,准备好好的给新皇办差。 另有几人出乾清宫后,则悄悄来到了东面的养心殿。 “陛下在朝会上说了宏德殿失火的事?” 头上些许白发的魏忠贤,此刻正坐在蒲团之上,转动着一串乌木的佛珠。 身前清香袅袅,看起来有些出尘的意境。 崔呈秀等几个文官在一旁点头称是。 “陛下有没有怀疑是有人纵火?” “这倒没说,就光说了寝宫失火,影响太大,需要严查,看样子陛下是有些后怕。” “朝臣们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就是后来李国普这个夯货提议让皇后进宫。” “这是个耿直的,这是在给皇帝往宫里送亲信。” “千岁,咱们要不要拦着?” “拦不了,这是阳谋,世上没有皇帝在宫中,皇后在宫外的道理。” 魏忠贤语气有些颓,自从上次没烧死朱由检之后,魏公公就觉得有些大势已去,天命不在自己这边,此刻正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提早退休。 “千岁,还有一要事呢。” 左都督田尔耕看着一脸无欲无求模样的魏公公,就有些着急。 “什么要事?” “千岁,朝会上,大臣们汇报了几件要事,然后陛下让内阁拟章程,直接呈给他批示。” “没提咱们司礼监吗?” 魏忠贤有些惊讶,觉得朱由检下手真快,登基第一天就要收权,还没卸磨呢,就想着杀驴了。 “陛下这是立志要做圣天子啊,那些文官们估计乐坏了吧?” 崔呈秀和田尔耕闻言点了点头。 “陛下这是没学到帝王的精髓啊,离了咱家帮衬,那帮文官早晚会把他架空的。” 魏忠贤停止转动佛珠,然后缓缓起身。 “听说昨日登基时天有异象,上天预警,君王当反求诸己,正德行,慰天下,莫要逼迫过甚。” 随后,魏忠贤几人开始密谋。 而此时的朱由检,却一点也没有要做圣天子的觉悟,脱了宽大常服之后,正躺在床上吃鸡爪子喝啤酒呢。 回到寝宫的朱由检,刚才又去船上转了一圈,发现了一集装箱来自东方的神秘食物。 许久没吃卤味和辣味的他,此刻正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 圣天子,啥圣天子,傻子才做圣天子呢,让这帮文官给自己干活他不香吗。 有人上赶着给自己干活,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 什么,怕被夺权,不存在的,刚转了船上军火集装箱的朱由检,自信心爆棚。 对于想夺权的臣子,他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 哥们之前就是办公室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油条,小职员的时候都没人敢来欺负。 现在自己成了皇帝,大明朝最帅的男人,还拥有一艘现代化的远洋巨轮。 宦官、文官敢欺负自己试试,自己不主动去欺负他们,都是给他们脸了。 朱由检肆意的想着,越想越高兴,然后桌上的鸡爪、鸭脖啥的飞快的进了肚子里。 趁着媳妇没来,自己多吃点,以后这愉快的单身时光估计就不多了。 下午,朱由检接见了内阁的几位辅臣,然后上午的好情绪就转瞬即逝了。 户部没钱! 在前世经常被钱所扰的朱由检,没想到做了皇帝之后,还得为钱发愁。 朱由校这个短命鬼,就给自己留下了不到一百万两的银子。 而且这里面还得留着给他修陵墓的棺材本。 据李国普说,俢陵省着点的话,差不多也得花七八十万两,余下的就不多了。 朱由检听完以后,差点气炸肺。 合着这朱由校就是卡着自己的墓地基金留的钱啊,真是一点也不想让自己沾他光。 生气归生气,日子还得过。 户部太仓银库没钱,就只能从别处挪借吧。 好在这几个内阁宰辅还算不错,经过一上午的辗转腾挪,从工部、光禄寺、顺天府筹来了几十万两银子,户部多少又凑了十万两,总算能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朱由检消了消气,提起笔颤颤巍巍的在宰辅的折子上写了几个字。 “准奏,按此章程办理。” 首辅黄立极接过批红后的折子,有些激动。 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朝廷大事没有经过宦官参与。 “大明一年赋税能有多少?” 但朱由检却没空理会内阁重臣的激动之情,批完这笔钱后,再去除给朱由校修陵墓的钱,户部基本就没钱了。 这么大的国家,财政没钱,这是个非常大的问题。 在前世,即使是财政全额拨款的单位,如果预算太少,好多工作都没法正常开展。 “回陛下,咱大明的税赋主要分为田赋和商赋。” 见朱由检开始关心赋税问题,黄立极收起激动的心情,开始郑重其事的给新皇介绍赋税的问题。 “其中田赋又分为:夏赋、秋赋和其他附加税赋,其中夏赋大约是三百余万两银子,秋赋是一百余万两,其他附加税赋是三百余万两银子。”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田赋和商赋他懂,就是农业税和商业税。 田赋的夏赋和秋赋他也懂,就是夏季收粮和秋季收粮,这个时代的南方,一年收两季也很普遍。 朱由检前世小的时候,每到夏收秋收以后,跟着父亲去县里的粮所交公粮,这些他都很熟悉。 但是其他附加税赋是什么,而且看数额,也是朝廷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 “其他附加税赋是什么?” “回陛下,近年来,朝廷边患愈烈,军饷靡费不少,只能临时加征了。” “对谁加征?” “主要还是田赋。” 明朝的农民苦啊,怪不得明末农民起义不断,正常的赋税虽然不重,但是加征太多,再加上土地兼并,不造老朱家的反才怪。 朱由检闻言面色不霁,但也没有妄加评论,点了点头,示意黄立极接着说。 “回陛下,商税是按月征收,主要有市税和关税,一年差不多是五十余万两。” 见朱由检有些不解,黄立极又解释了一下。 “市税主要是市场交易之税,关税主要是各地钞关征收的税,针对过路行商征收。” 朱由检有些明白了,市税就类似于后世的大宗商品交易的契税或者印花税,而关税则类似于后世国际贸易中的海关税。 “商税如此少吗?” 来自后世的朱由检有些吃惊。 虽然他知道古代封建社会多是重农抑商,uu看书 ww. 也听说过明朝商税之低,但是真没有想到商税会这么少,堪堪农业税的十分之一。 这也太少了点吧。 在后世,各国税赋的大头都是工商税,农业税基本都取消了,甚至为了补贴农业,稳定粮食产量,各国还会发放一定的粮食种植补贴。 莫非明朝工商业不发达? 可记得当年学历史的时候,明末不是已经有资本主义萌芽了吗,按说工商业应该有一定的征税基础了。 以后还得多出宫去看看,了解一下这时代的工商业状况,看看有没有征税基础。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啊。 朱由检如是想到,面色愈发沉重。 看到朱由检脸色阴沉,黄立极以为他是担忧太仓银库亏空严重。 “陛下不必忧虑过甚,各地的夏赋马上就运抵京城了,想必能缓解一二。” 朱由检闻言笑了笑,然后默然不语。 看来这内阁重臣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商税过低的问题。 大体的了解完明朝的财政状况,日头已经西斜,朱由检也没有留内阁宰辅们用膳的觉悟,然后就把他们赶去文渊阁加班了。 “抓紧调集物资,拨付山东赈灾,军饷也要尽快发到军士们的手中。” 朱由检知道这些救灾发饷的银子能有一半到了灾民和军士手中就不错了。 但是现阶段,自己刚登基,俩眼一抹黑,既没有整治吏治的基础,手头上也没有可用的人,还是暂且维持原状吧。 哎,吏治! 朱由检又多了一件头痛的事。 第9章 罪己诏 此时已到秋季,白昼渐短,朱由检看了一会儿几个前任的朱批之后,乾清宫里已经有些暗了。 见多了灯火通明的朱由检,此时有些受不了这样昏暗的环境,趁着暂时没事,就准备出去走走,好好参观一下自己未来几十年的家。 但还没出门,朱由检就被顶回来了。 黄立极和施凤来俩人急急忙忙的来到乾清宫,看面相应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了。 朱由检暂时还没有习惯这种政事缠身的节奏,一见俩人去而复返,心里就有些烦躁。 奶奶的,好不容易穿成了皇帝,竟然过的比前世还累,哥到底是来享福的,还是来给老朱家扛活的。 “陛下,京城有歌谣流传。” 见朱由检脸色不快,黄立极有些紧张的说道。 “歌谣流传与诸卿有何关系?” 朱由检急着去参观一下明代的紫禁城,语气上就有些不耐烦。 “陛下,您听了就明白了。” 施凤来随后将歌谣复述了一遍。 “兄长死,弟相继,风雷起,有情弊,主刀兵,祸萧蔷,欺兄嫂,天谴之。” “妈的,竟然雇水军造谣黑我。” 朱由检听完歌谣,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儿事了。 有人借登基当天打雷下雨的事做文章,说他得位不正,想以此来撼动他的统治根基。 听到朱由检的黑话,两位内阁宰辅一脸黑线,这陛下气急了也说脏话啊。 而且这水军又是个什么鬼?不是市井歌谣吗?咋扯到水军上面去了。 最近的水军远在天津卫,没听说这造谣的里面有水军的人啊。 朱由检也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忙问道。 “查到是何人所为了吗?” 朱由检说完又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逼问题,这事还用查吗?八成就是魏忠贤干的。 上午刚申饬了他,下午就给自己上眼药了。 “陛下,内阁已着五城兵马司调查此事,目前尚未查到是何人所为。” 黄立极禀心想,其实我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我不敢说。 “别查了,市井歌谣而已,最后肯定也查不出什么结论,枉费了人力物力。” 既然知道是谁干的,那还查个毛线啊。 “陛下仁慈!” 黄立极和施凤来拍完马屁,然后怔怔的等着朱由检的进一步指示。 但朱由检却没有啥指示,他脸皮厚,根本就不在乎这流言蜚语,况且等自己除掉魏忠贤以后,这流言肯定就消失了。 等宰了魏忠贤再说吧。 “两位卿家退下吧。” 朱由检见两人还不走,于是便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黄立极和施凤来闻言,颇有些吃惊,陛下咋一点也不在乎此事呢。 天象预警,流言蜚语,这是动摇统治的大事啊,历史上多少叛乱都是从歌谣开始的。 “陛下,天象预警,流言肆孽,此事不可不察啊。” 黄立极觉得朱由检太过大意了,就上前劝道。 施凤来曾经和魏忠贤混的比较熟,也觉得这事是魏忠贤干的,但又觉得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陛下,流言事小,但恐背后之人尚有后手,还请陛下慎重之。” 朱由检闻言一惊,这魏忠贤不会再对我动手吧。 这个腌货还真的没完没了了,当即就想揣把ak赶到养心殿,一枪结果了魏忠贤了事。 “陛下,平复此事并不难办,陛下可亲往天坛告祭,发布罪己诏,以慰民心。” 施凤来见朱由检将自己之前的建议听到了心里去,不觉有些得意,然后又出了一计,而且是冲着黄立极去的。 施凤来的计策并不新鲜,古往今来,每当天有异象,皇帝都会自责反思自己的过失,然后发个罪己诏,接着便拿宰相祭天,直接罢了或砍了宰相了事。 黄立极当然看出了施凤来的小动作,正要反驳,却见朱由检直接喷了。 “罪己诏,啥特么的罪己诏,朕刚登基,屁股还没坐热呢,能有啥罪过,这屎盆子朕可不接。” 黄立极见朱由检直接否了施凤来的一石二鸟之计,立时高呼陛下圣明。 “此事两位卿家不用担心,提请各位朝臣安心公务,朕自有计较。” 见朱由检已经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了,黄立极和施凤来自知不便再劝了,深施一礼,退出了乾清宫。 不就是打雷闪电下大雨嘛,什么狗屁的天象预警,等朕给你们玩个大的,看看谁才是天选之子。 朱由检看着两位出去的背影,嘴角轻轻扬起。 当天晚上,朱由检睡得并不安稳。 一来是担心魏忠贤夜里害他,二来是皇后明天就要进宫了,心里稍微有点小忐忑。 后半夜,朱由检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他虽然是二世为人,按说早已过了毛头小子青春萌动的时期,但是马上就要面对一位皇后,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 既然睡不着,他索性就起来了,然后跑到船上找些材料,准备玩个大的,好好震撼一下这些无脑黑自己的明朝土著。 待到黎明时分,朱由检在太监的服侍下,洗漱更衣。 皇后初次进宫同样是个大事,有着一套繁琐的礼仪,饶是朱由检比较忙,也得出来迎一迎,不能让皇后偷偷摸摸的进宫。 当然那些复杂的礼仪都不需要朱由检操心,他只要按时在乾清宫里迎一下就可以了。 午时中刻,皇后自承天门入紫禁城,然后穿午门过皇极门来到乾清宫前,等候皇帝召见。 周皇后此时还没有册封,仍穿亲王妃的服饰,饶是如此,亦把一双俏脸衬得流光溢彩。 就要见到这历史上素有贤名的周皇后了,朱由检心里还真有些小期待。 三跪九叩行完陛见大礼,周皇后站在一边垂首不语,多日未见,仍有些女儿家的姿态。 比起周皇后的矜持,朱由检更是觉得有些尴尬。 对周皇后来说,这是久别重逢,但对朱由检来说,却跟天上掉下来个皇后一样。 又有太监和礼部官员在场,朱由检也不好多说什么,陛见之后,周皇后就退下了。 周皇后走了以后,朱由检原来在潜邸的几个贴身太监就全都留了下来。 为首的有高起潜,徐应元,王德化,还有一个曹化淳因为得罪乐魏忠贤,被赶到南京去了,因此没来。u看书 ww.uknshu.cm 这几个太监朱由检都是认识,这些人都是他潜邸的老人,也是未来他在宫中的心腹了。 朱由检起身,依次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搞得这些太监们受宠若惊。 “好好干,朕在宫中的安危就靠你们了。” 朱由检没有多说什么,但这几个太监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 不消细说,这几人领着潜邸时众太监,很快就接手了宫中衣食住行医等关键岗位。 当然更关键的岗位,他们还没僭越的实力。 魏忠贤还在宫中,爪牙实在是多,实力不容小觑,像什么司礼监御马监之类的实权部门,也只能慢慢渗透。 只等朱由检除了魏忠贤,他们才能真正掌权。 朱由检在潜邸时,颇受哥哥朱由校宠爱,潜邸的太监和宫女还真真不少。 收拾住处,更换人手,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新来的宦官宫女总算在宫里住了下来。 宫里的太监宫女之间,倾轧严重,高起潜等人携潜邸从龙之功而来,一时风光无限。 其中当然少不了新人笑旧人哭的戏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当然这些都是小插曲。 朱由检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便给这些宫里的老人点颜色瞧瞧也好。 让他们认识认识谁才是当今皇帝,免得跟错了人,做错了事,到时候再喊饶命,那就晚了。 惩前毖后只是目的,治病救人才是根本。 朱由检如是想着,觉得自己的心灵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 第10章 奶茶 当晚,朱由检总算放心的吃了顿热乎饭。 吃完饭,朱由检命人把高起潜叫来,然后递给他一张图纸,吩咐他找人按图纸打造此物。 高起潜接过图纸,有些惊讶,暗道,‘陛下可别学先皇啊,没事就玩木匠活’。 打发走了高起潜,朱由检有些坐立难安,心想要不要去皇后那里坐坐。 人家刚搬家,按理说该去温温锅。 朱由检自我安慰一二,然后就出了乾清宫的后门,往坤宁宫而去。 周皇后此时也是刚吃完饭,正坐在桌前发呆,暗暗思量,陛下今晚会不会来。 如果不来的话,自己要不要主动去给陛下送点温暖。 此时正值国丧期间,倒不用考虑侍寝的问题,但是久别重逢,周皇后对朱由检还是很想念的。 走神之际,一声陛下驾到,如暖风拂过镜湖,吹皱了一池春水。 周皇后嘴角迅速飞翘,然后忙正了正衣冠,身子轻盈的飘到正堂见驾。 “我就是来看看你住的还习惯吗?不用多礼。” 朱由检上前亲自扶起周皇后,四目相对,却见他的周皇后竟然是个少女。 其实早前在乾清宫,朱由检见了周皇后,但是由于人多,加上离得远,并没有仔细瞧。 此时近距离观看,却见周皇后面目白皙清秀,身材匀称,但撑死了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一时有些无语。 但朱由检没意识到他自己今年也才十六岁,只是后世的记忆让他感到成熟而已。 见朱由检呆呆的看着自己,周皇后有些不知所措,心想,陛下可得控制住啊,现在正是国丧期间。 正在思量如何婉拒的周皇后,突然发现把着自己胳膊的手早已放开了。 她顿时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瞬间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有些无地自容。 朱由检径直在坤宁宫里转了一圈,四处查看了一下,发现收拾的还挺妥当,也就放下心来。 随后两人坐定,说了一会儿家常。 单从长相上来看,朱由检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皇后还是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会不会和自己合得来。 但这些都得日后得知了。 待了一会,朱由检意识到自己该走了,再不走的话,估计明天御史就会弹劾自己服丧期间有违伦常了。 临走前,朱由检给周皇后留下了一袋奶茶。 当然是去掉包装的,朱由检将其放在一个精致的瓷罐里。 奶茶嘛,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宫里生活烦闷,有什么需要就给朕说。” 留下这句话后,朱由检就匆匆的离开了坤宁宫。 周皇后看着朱由检离去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但又觉得这个皇上有些异样。 以前的朱由检对自己可没有这么耐心,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 周皇后静静地看着那个瓷罐,忽然灵光一现,终于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理解和尊重,而且是自然流露出的理解和尊重。 舀出雪白的奶茶,用开水冲了,搅拌均匀后,周皇后浅饮一口。 嗯,真甜! 朱由检出了坤宁宫,见月色正好,就在紫禁城里溜达了两圈。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啊。 朱由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做了做伸展运动。 正要离开之时,忽然墙角处传来一阵哭泣之声。 身边侍卫顿时警觉,然后上前查看,却见一小太监蜷缩在墙角。 小太监很快就被带到了朱由检面前。 举起灯笼一瞧,虽说是小太监,但看样子也就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哎,十岁不到的孩子就被切了送进宫来,这父母怎么狠得下心来。 朱由检心起怜悯,然后对他的父母腹诽了一番。 其实朱由检不知道的是,这个时代,能进宫当太监却是一份非常有前途的工作。 许多人为了获得这个铁饭碗,不仅需要自宫,还得花钱疏通。 为此,明朝还单独下过政令,禁止民间自行阉割,违者杖四十。 “为何哭泣?” 虽是一不入流的小太监,但是龙袍还是认识的,赶紧跪下磕头。 “回陛下,奴婢刚刚摔倒了,擦破了脸,有些疼,故而忍不住哭泣。” 虽然是第一次面圣,这小太监紧张之余,还是很机灵的,并没有说实话。 其实他是被朱由检潜邸来的太监给欺负了,但是他不敢说。 现在宫中正是新旧势力交替的时候,此时趁机向皇帝告一状固然很爽。 但是长久来看,潜邸从龙的太监早晚都会掌权,自己也只能忍耐。 念着怜悯之心,陛下有很可能会为自己主持公道,但是县官不如现管,皇帝也不能时时护着自己,只要现在告状,那等着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宫中有宫中的生存之道,他蝼蚁一般,虽然此时机遇降临,他却丝毫不敢伸手。 朱由检从侍卫手中接过灯笼,u看书 ww.uukashu 然后在那小太监脸上照了照。 这明显不是摔得。 “今天挨揍了吧?” 见陛下识破了,小太监仍然不敢接话,低头默然不语。 朱由检顿感疑惑,转念一想,也想到了此处的关节,对于高起潜他们今天在宫里的做派,朱由检是默认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甭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底层奴仆,倾轧无处不在。 不过就这小太监的应对来看,也是个七窍玲珑之人,应该能渡过这次危机,此时自己帮他,反而是害了他。 “忍忍吧,遇事多低头,过两天就好了。” 两世为人的朱由检,此时自然没有做青天的冲动,勉励一番后,也就作罢。 正欲转身就走,忽然脑子一抽。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奴婢王承恩。” 小太监声音极轻,但朱由检却似乎有些没听见。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朱由检一时有些激动,是见了历史人物的激动,这让身边的侍卫有些不解,不知陛下对这小太监激动啥。 但他们久在王府,自然人精,此时都装作背景板一般,肃立左右,但心里感觉到,这小太监要走运了。 “陛下,奴婢叫王承恩。” 小太监有些惊恐的又说了一遍,此时声音大了些,却多了些颤音,估计是吓得。 “王承恩,王承恩,哈哈,好啊,不错,是个忠臣!” 朱由检说完,哈哈大笑。 笑声在寂静的宫中,显得格外清晰。 第11章 福王 福王朱常洵同学是一个从在长在蜜罐里的孩子,作为万历皇帝的第三个儿子,有其母郑贵妃加持,自小就非常受万历喜爱。 万历皇帝朱翊钧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不好说,但对于福王朱常洵来说,一定是个好父亲。 万历为了扶朱常洵上位,不惜和满朝文武进行了长达十五年的国本之争,也因此将大明霍霍的够呛。 为此,弄走了四个内阁首辅,十三个六部尚书,三百多个朝廷官员,最后彻底割裂了文官集团与皇帝的关系。 朱翊钧也因此背上了一口明实亡于万历的大黑锅。 万历皇帝虽然铩羽而归,朱常洵没有如愿当上太子,但是万历对他喜爱之情却与日俱增。 叠加了愧疚之情后的溺爱心理,更加的泛滥。 光是朱常洵婚礼的费用就多达三十万两,营造洛阳福王府邸又花了二十八万两。 明朝户部一年十分之一的财政收入,全被万历拿来给孩子买房娶媳妇了。 万历皇帝这爹当的着实不易。 当然这还不算完,买了房子娶了媳妇,还得给孩子找个饭辙。 尽管朱常洵封在了洛阳,但是孩奴朱翊钧同志嫌弃河南太穷,又从山东和湖广两地给孩子找了四万顷的田庄。 这下孩子饿不着了吧。 但是朱翊钧不这样想,他觉得光是给田地还无法表达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此时他恰好把张居正干翻了,于是张相爷积累了一辈子的财富又归了福王殿下。 张相爷要是泉下有知,定会破土而出,指着万历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娘希匹,给你们老朱家续命不算,死了连点辛苦费都不给。” 明朝干什么最挣钱,答案当然是贩盐,这么挣钱的买卖怎么可能没有福王的份。 于是万历又拨给福王淮扬盐引数千,另外还附送了四川的盐茶专卖权。 万历皇帝做完这些后,仍然觉得有些不够,想了想,又把扬州到黄山这段长江贸易航线的税收给了福王。 这时候,满朝文武实在受不了万历皇帝的溺子做派了,纷纷上书劝谏。 心道,‘这大明虽是你老朱家的,但是你也得给百姓留条活路不是,你到底还想不想继续三大征了?’。 于是在满朝文武的干预之下,朱翊钧这才罢手。 世人常言:皇帝富有四海,福王愈加之。 虽略显夸张,但福王之富有可见一斑。 福王朱常洵打小生活条件就好,成年以后更加富有,各种山珍海味加持之下,终于成了一个大胖子。 这人一胖,就不爱动弹,所以朱常洵平常就不爱出门,就爱搁家里待着,没事和小妾玩玩你躲我藏的游戏,妥妥的宅男偶像。 但自己的亲侄驾崩了,他还是得进京祭奠一番的。 朱常洵作为和朱由检血缘关系最近的一名王爷,进京之后的待遇也很不错。 礼部官员知道这个王爷家里条件好,生怕招待不周,就挑了最好的府邸给他暂住,各种供应都是先紧着他用。 但尽管如此,福王还是有些不满的,觉得这京城也不过如此,还没自己的王府好。 ‘天下能比自己王府宅子豪华的,估计也就是紫禁城了。’ 朱常洵如是想着,傍边的侍女将一颗剥了皮去了核的葡萄送到了他的口中。 朱常洵很胖,所以就比较怕热,身后两名侍女给他扇扇子,他都没觉得多么凉快。 ‘哎,命中没有莫强求啊,紫禁城这辈子估计是住不进去了,还是早点回河南享福吧。’ 朱常洵这样想着,心里莫名的就有些烦躁,然后抬脚将身前两名捶腿的侍女踹倒,扶着椅子就站了起来。 这天有些热,他要去院子里走走。 刚起身,王府的管家就进来了。 “王爷,外面一个老太监求见,他说自己是王体乾。” “王体乾,他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吗?他来找孤何事?” 福王虽然胖,但是脑子不笨,对于朝廷的重大事项和重要人物,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像司礼监掌印、秉笔太监之类的,他还是认识的,而且在白天去紫禁城吊丧的时候,这个王体乾还给他打过招呼,态度非常亲切恭顺,把他吓了一跳。 朱常洵知道王体乾是九千岁的人,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自己虽然是王爷,但是对于魏忠贤这一脉的核心人物,他还是有些畏惧的。 此时再想想白日里王体乾的那张笑脸,顿时有些可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司礼监掌印太监在门口等着,他也不敢拿乔,虽然不知是何事,但是闭门不见,可就把人彻底得罪了。 “速速请来。” 一会儿工夫,uu看书 .uukansh.co 王体乾笑容可掬的到了正堂。 寒暄一阵,分宾主坐定之后,朱常洵默然不语,想看看这老太监憋得什么屁。 内侍与藩王,又是深夜密会,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王体乾抿了一口雨前龙井后,张口就道。 “殿下,福王府邸与紫禁城比,何如?” 朱常洵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心想你特么怕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这天下有敢这样比的嘛,跟皇帝比宅子,怕是活腻歪了。 而且心里比比也就算了,毕竟没人知道,但你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怕是要害我吧。 “中官,莫要害孤,此话不可再言。” “哈哈哈哈。” 王体乾轻笑两声,又对着朱常洵道。 “殿下当初也是有滔天富贵之人,可奈何那帮东林构陷,去了中州一隅之地,结果胆子也变得小了。” 王体乾说着,摇了摇头,见朱常洵神色有微微变化,于是又加了一把火。 “祸事已近,殿下小心谨慎,却也难以自保。” 王体乾说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闭口不言,把个朱常洵闷的有些坐立难安。 朱常洵心道,‘果然是个阉人,尽整这些江湖术士的道行,不去天桥装瞎子算命,真是白瞎了这番本事了’。 朱常洵暗自腹诽了王体乾一番,虽然不尽信于他,但对于他口中所说的祸事,还是有些好奇。 兴许他常在大内宫中行走,知道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朝堂秘辛呢。 第12章 弹劾 朱常洵如是想着,便按耐住直接撬开王体乾脑子的想法,放低姿态询问道。 “中官大人,孤久在中州一隅之地,孤陋寡闻久已,还望赐教一二。” 王体乾瞥了这个中年胖子一眼,发现他已然上钩,也就不再迟疑,将事先和魏忠贤等人的密谋和盘托出。 “今新皇登基,已是亲近东林,而东林多与殿下有嫌隙,老奴闻言,殿下之富贵,东林已是愤恨久已,有人想向陛下上书弹劾殿下。” 王体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再看福王,已是面露焦急之色。 心道,这货果然如九千岁所说,色厉内荏,草包一个,一遇大事就麻爪,怪不得当时东林党看不上这个王爷。 但东林党看不上,阉党却喜欢这样的皇上,无他,唯好控制尔。 换句话说,要是福王真是英明神武之辈,魏忠贤也不会在此刻派王体乾冒险来找他。 皇上太过英明,那就没魏忠贤的宦官流啥事了,徒为别人做了嫁衣。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福王虽然胖且不愿意动脑,但是对于钱财这一块却是看顾的紧,自己王府有多少银子,他可是一清二楚。 不说富可敌国,但是比皇帝内帑有钱,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当年他那绝世好爹可是把内帑掏空了给他不算,还整天琢磨从户部要钱,户部不给,后来又派太监去收矿税盐税和茶税给他补贴家用的。 此时听闻东林党那些穷酸盯上了自己的富贵,不觉就有些慌张。 一提起东林党,福王就有些创伤后遗症。 当年要不是那些穷酸子,此时坐在大殿之上的就是自己了。 自己那个短命的大哥和侄子估计早就哪凉快哪待着去,更没有朱由检这个毛头小子的事了。 想到这里,福王就有些愤恨加紧张,顾不得气度,张口就道。 “那群酸子又聒噪什么了?” 王体乾见福王上钩,心里暗笑,还是九千岁看的准啊。 “老奴闻言,有人要弹劾殿下富贵优待过甚,尤甚于圣上,以至君臣不分,这大明到底是陛下的大明还是福王的大明。” 话音未落,茶盏落地的声音便骤然而起,却是福王失神。 “这这这,这是血口喷人,这是挑拨天子与孤的关系,居心叵测,军心叵测,该杀该杀,统统该杀。” 福王激动地站了起来,嘴里不住的咒骂。 他与东林党因立储一事,本就有着深仇大恨,此时又闻他们要陷害自己,直接便气炸了肺一般,到忘了考虑此事的真伪。 对于东林党这个世仇,他向来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打心里觉得这事,他们肯定做得出来。 当下急得团团转转,大喊要即刻进宫面圣,自陈情弊。 王体乾闻言,忍住发笑,忙将其劝了劝。 “殿下,老奴只是闻言,此事尚未公开,您就进宫面圣求宽恕,岂不是不打自招,先不说此事如何,但一顶结交近臣,窥伺朝政的大帽子你不接也得接了。” “老奴死不足惜,但殿下恐怕也落不了好。” 福王果然是个没注意的,三两句话就被说的泄了气,徒自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见福王这样子,王体乾觉得今天这把火煽的可以了,也就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王体乾走了以后,福王仍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找人开解一番,却发现,除了飞鹰走狗的酒肉谋士之外,身边并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这也不怪福王,要怪就怪朱允炆和朱棣,由于藩王造反的那些狗屁倒灶之事,导致大明皇帝对藩王的警惕性很高。 花天酒地鱼肉乡里可以,但是卧薪尝胆爱民如子不行。 于是经过多年的熏陶,藩王为了自保,不敢流露出半点贤达之色,时间一长全成了些酒囊饭袋之辈。 而真正有才之人也不会甘于陪着藩王日日胡天海地的,久而久之,身边全剩下些趋炎附势的无能之辈。 福王在脑子里想了一圈,伸手指头扒拉了一遍,发现身边也就这个管家刘铮还好点。 刘铮是陪着福王长大的,以前是宫里的太监,福王就藩后,也跟着去了河南。 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而且在宫里待过,了解官员那一套,又经历过国本之争,算是福王身边脑子最聪明的了。 此时刘铮静静的侍立一旁,脑子飞快的转着。 先不说此事的真伪,单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深夜来访密告福王一事,他就觉得有些蹊跷。 异地藩王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按说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之前也没有什么交往,不知王体乾为什么要卖福王这个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刘铮毕竟已多年不在宫廷之中,早就远离了政治纷争,所以也并没有想出缘由。 “殿下,不必太过惊慌,此事真伪还不清楚呢,切不可自乱了阵脚,且容明日咱家去打探一二。” 见自家王爷有些慌了心神,刘铮只能现行劝住。 既然看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索性就先不动,待背后的牛鬼蛇神跳将出来,就一清二楚了。 刘铮原是万历时期司礼监大太监陈矩的门下,是陈矩的压在福王身上的后手。 本来是想跟着福王打个翻身仗的,没成想最后败给了东林,刘铮也就自此远离了政治中心。 但当年陈矩言传身教的那些,却还印在脑子里。 此时为福王的谋划,也算是比较高明的了。 敌不动我不动,敌要动我先动。 但是刘铮没想到的是,敌人动的比他预想中要快的多。 因为第二天,刘铮还没找到以前宫里的旧友询问此事,一个惊人的消息又传来了。 朝中的一个清流,把福王给弹劾了。 弹劾的内容,和王体乾告诉福王的大差不差。 此人名叫王翰,是个万历年间的进士,一直在京任职,先在翰林院任庶吉士。 九年期满考评合格的,按说应该能直接拔两级,好的话直接外放上等府,做个五品的知府大人,或者在六部做个五品的郎中。 但是王翰比较倒霉,在翰林院坐了九年的冷板凳,还是一个庶吉士。 原因自然是被大佬们的党争给伤及无辜了。 当初,王翰作为清贵的翰林庶吉士,自然是坚定的东林一脉,但是随着杨涟等东林大佬的倒台,王翰自然也被波及了。 幸运的是,他只是个七品的庶吉士,根本就没入了阉党的眼,虽被波及,但是却没有被赶尽杀绝,但是冷板凳是坐定了。 所以,九年考成期满,王翰在翰林院一动不动。 本来是求仁得仁的事,王翰对此并不在意,想着等阉党垮台之后,自己肯定能受重用。 但无奈家里实在不富裕,翰林院庶吉士又是个比清水衙门还要清的职位,一年除了那点薪水,也没什么能捞钱的地方。 京城居大不易,王翰一家为此没少受罪,经常被迫搬家。 直到有一天,老婆实在受不了了,大骂王翰窝囊废,守着节操当宝,却不顾家人死活,图名有个屁用。 然后老婆带着孩子就回陕西老家种地去了。u看书 .uuansu 王翰看着家徒四壁、孤身一人的破败院落,大醉了一场。 醒来后就去找了崔呈秀,没多长时间,他果然就升了户部郎中。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当上郎中不久,他又上了一封奏疏大骂魏忠贤。 时人都称这小子是个汉子,然后等着看他的笑话,果不其然,这小子随后就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小子关了没多长时间,就被放了出来,仍任户部郎中。 从此以后,王翰成了为数不多的东林骨干分子,清流人士。 世人虽不知这里面的门道,但还是非常敬佩他的。 所以这次王翰又上书弹劾福王等藩王贪婪无度、显贵非常,再联系他之前弹劾阉党的事迹,一时又名声大噪。 王翰为国为民,刚正不阿的形象瞬间呼之欲出。 而且现在阉党有些势微,个别傻不愣登的翰林清流们,见此时机,也纷纷上书,要求整治藩王,个别激进的甚至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强烈建议削藩,唯恐天下不乱。 得益于大明建国二百多年来历代藩王的劣迹斑斑,再加上背后有人刻意操弄,一时间舆论滔滔,庙堂之上、江湖之远关于是否削藩的议论,不绝于瓦肆。 在舆论的可以引导下,天下百姓大有将朱由检当盛世贤王的意思。 群情激愤之下,进京吊孝的藩王们开始坐立不安,四处串联,打听消息,商量对策,一个个或惶惶或愤慨,但对于朱由检的恨意却是统一的。 第13章 暗流汹涌 朱由检看着堆在面前的一摞摞弹劾各地藩王的奏疏,顿感头大如斗。 事情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在朱由检前世的记忆中,崇祯继位初期并没有涉及削藩之事啊,刚继位两天就策划削藩,除非崇祯的脑子比建文帝还不如。 而且崇祯自己就是以藩王身份继承大统的,于情于理更不会主动削藩的。 ‘按说不该这样啊,这历史怎么不按剧本走呢,到底是从哪儿开始出错了呢。’ 朱由检坐在大案之后,不住的揪着头发,心里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呐喊。 在朱由检的心里,藩王兼并土地,侵吞小民利益,行不法之事,实乃国家之蛀虫,削藩确是富国强兵邀买人心之良策。 但朱由检不是建文帝,让人蛊惑两句就不知道东西南北,在时机没有成熟之时就强行削藩,最后落得个江山易主、下落不明的惨状。 这藩不能削啊,起码现在不能削。 可是世人都知藩王乃国之蛀虫,现在削藩的呼声又甚嚣尘上,民意不可违啊。 削藩不是,不削藩也不是,朱由检现在是真的有些骑虎难下了。 “皇爷,求您别揪头发了,奴婢看着心疼。” 就在朱由检苦思冥想之际,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定睛一看,却是那刚调到身边的小太监王承恩。 “哦?哦!哈哈哈,朕习惯了,不关你的事,起来吧。” 朱由检上学的时候,一遇到难题就习惯性的揪头发,习惯使然,却没意识到在古代头发可是和头一样重要的存在。 “跟朕出去走走。” 看了一上午的奏折,朱由检感觉有些头昏脑涨,遂起身出了乾清宫。 沿着偌大的紫禁城,朱由检一边四处溜达,一边接着想事。 朱由检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这些日子以来的一件件一桩桩稀奇古怪的事慢慢浮现眼前。 先是有人借登基当日雷雨交加的事传童谣,随后又莫名其妙的开始传朝廷要削藩。 这两件都是原本历史上没有发生过的大事件,背后要说没人操弄,朱由检是不会信的。 看着这厚厚高高的宫墙,朱由检感觉有一张硕大的网正向自己扑来,困得自己左右不得。 童谣之事应该是魏忠贤一伙干的,但是这削藩之事就不知道是谁操控的了。 根据上奏章的大臣来看,以言官清流居多,按说这些人不大可能是阉党那边的,莫非阉党已经将言官都控制了,这着实就有些可怕了。 大明朝的言官可都是疯狗一样的存在,弹天弹地弹空气,得谁咬谁,即使是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 但他们这时候上书弹劾藩王宗亲是要干什么呢? 按说,大明朝藩王之祸已经二百年之久了,这么些年都没人明着提削藩的事,咋自己一登基,这些大明的贪官污吏们就突然良心发现了呢,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朱由检肯定是不信的。 “那个王翰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爷,高公公正在查,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王承恩小心回话,生怕触怒了朱由检,高起潜办事不利,可别殃及自己。 朱由检闻言,心中暗暗感叹。 ‘没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就是不行啊,查个郎中的底细都这么费劲,这魏忠贤必须得除了,东厂和锦衣卫也得尽快洗牌掌握到自己手里。’ “让高起潜抓紧时间,朕没工夫等着他熟悉业务,要是明天早上再没有线索,朕就换人了。” 王承恩小心应诺,然后小跑着去找高公公了。 朱由检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的又来到了被烧毁的宏德殿。 哎,好好的宏德殿毁于一旦,这木结构的房子看着好看,但容易着火的弊端还是没法克服。 朱由检拾级而上,慢慢来到废墟前,烧毁的大木已经清除,只剩下些许支离破碎的黑木头。 朱由检捡起一块碳木,慢慢把玩着,思绪渐渐清晰。 历史上的魏忠贤似乎没有这么疯狂,朱由检登基后,魏忠贤就消停了不少,火烧宏德殿、造谣生事更是闻所未闻,而历史上的朱由检似乎也没有遇上过削藩的事。 朱由检自诩不比前世的那位差多少,唯一差的可能就是隐忍吧。 历史上记载,朱由检在对魏忠贤最后一击之前,一直对他恭恭敬敬,该封赏封赏,渐渐麻痹了魏忠贤的神经,让他以为自己还能二世专宠。 而现在,朱由检一出场就对魏忠贤咄咄逼人,逼得他先放火烧自己,后面又开始造谣生事。 既然弑君这种诛九族的事他都能干出来,那鼓动言官上书削藩八成也是他干的。 那他这么干的理由是什么呢?朱由检本着谁受益谁主张的原则开始一层层的抽丝剥茧,思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削藩之事如果成功,受益最大的当然是老百姓,但是这帮言官上书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老百姓。 而削藩之事如果失败的话,结局肯定也很明显,自己身死国灭,某一支藩王宗亲就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本朝的燕王朱棣和建文帝朱允炆就是最好的例子。 里外里,削藩成功与否按说跟魏忠贤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自己削藩失败,被人夺了位子,那魏忠贤自然就没有了性命之忧,没准还多了拥立之功,再享一世恩宠。 想到这里,朱由检眼前迷雾尽散,这狗日的魏忠贤,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摆驾回乾清宫,传高起潜速来乾清宫见朕。” 高起潜最近有些郁闷,自从接了查王翰的案子,他就深深的感觉到力不从心这四个字是咋写的。 好几天了,一点线索也没有,而且这个王翰也是个神人,自已一人在京做官,家眷都不带,身边就一个老仆人,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平常也不喜好和别人交往,每日就是衙门-家两点一线。 而且在查了王翰以往的宦海经历后,高起潜还发现王翰这人不贪财不好色,似乎还弹劾过魏忠贤,素有直名,颇受人尊敬。 ‘这是个好官啊,’高起潜暗自给王翰下了评语,但多年的潜邸经历告诉他,皇爷要的肯定不是这样的评价。 于是高起潜就郁闷了,这可是皇爷第一次交办这样的任务啊,而且高起潜自己也觊觎东厂掌印太监许久了,眼看着魏忠贤那伙人就要退休,这个机会再抓不住那可就真的抱憾终身了。 情急之下,高起潜都想把王翰抓来拷问一番了,就在此时接到了皇爷的传召,高起潜有些头大的赶紧往乾清宫赶。 “王翰那边查到什么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高起潜尽管知道朱由检肯定会问这事,但还是吓了一哆嗦。 “回,回,回皇爷,奴婢愚愚笨,并没有发现王翰有何不妥奴婢有罪,以奴婢之见,见,见,这王翰似乎大概也许真是个好,好,好官。” 高起潜一紧张,结巴的毛病都带出来了。 看着高起潜这磕巴样,朱由检嘴角不自觉的裂开了,刚才想训斥一番的心境也顿时消散了不少。 “哦,这王翰真是个好官?” 见朱由检语气缓和了不少,高起潜心中稍定,赶紧又答道:“回皇爷,这王翰住不过四房一院,食不过粗茶淡饭,且未发现其有贪墨徇私之前科,应该是个好官吧。” 朱由检闻言笑了笑,这王翰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位前辈,家里藏着两个亿,每天蹬自行车上下班。 “贪官俩字又不会写在脸上,你就凭这认定他是个好官?你就不怀疑他是一个演员?啊,不对,是戏子,擅长演戏的戏子?” 见朱由检并不赞成他的结论,高起潜又开始了紧张,随后结结巴巴的又道:“回回回皇爷,不光是这个,他他他还曾经弹劾过魏魏魏公公。” “嗯?弹劾过九千岁,说说。” 见重新引起了朱由检的兴趣,高起潜结结巴巴的将王翰因弹劾魏忠贤而下狱的事情说了一遍。 “弹劾九千岁却全身而退,这王翰还真是个人才,朕真替杨涟左光斗感到委屈,这二公坟头草都老高了吧。” 高起潜闻言,心中一惊,天启五年,杨涟、左光斗等六位东林党骨干因为弹劾魏忠贤,最后被残酷的迫害致死,而这王翰弹劾魏忠贤却毫发无损,其中必然有蹊跷。 “奴婢愚笨,幸得皇爷指点,奴婢这就将那王翰抓回拷问,定不负皇爷所托。” 高起潜重重一叩首,说完就要起身去抓人。 “慢着,容朕再想想。” 有了高起潜提供的线索,朱由检对此次削藩之事有了更深的认识,这王翰八成就是魏忠贤埋伏在东林党和清流中的奸细,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来搅乱朝局,好让魏忠贤从中浑水摸鱼。 一切都如自己刚才在宏德殿前推演的那样,此次弹劾藩王叫嚣削藩之事,估计就是魏忠贤一手策划的。 这老不死竟然还在想着东山再起,为此甚至不惜拿老朱家的江山社稷当筹码,我之前还真的小看了他。 可历史上的魏忠贤没有翻起这么大的浪啊,崇祯一道中旨就将其吓得上吊自杀,uu看书 ww.uukansu.cm 咋到了自己这儿,这魏忠贤咋就想上天呢。 ‘看来自己来到明朝后的这十几天时间里,所作所为肯定与历史上的崇祯有不一样的地方,但就是不知道哪里触怒了魏忠贤敏感的神经,导致他现在想鱼死网破。’ 朱由检慢慢陷入沉默,仔细反思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逐渐就发现了端倪。 ‘哎,应该是自己太咄咄逼人了,先是直接怼了魏忠贤狸猫换太子的伎俩,接着否了司礼监的批红之权,朱由检不知道历史上的崇祯是如何在这两件事上哄骗魏忠贤的,但自己这两板斧下来,摆明了是要对付他魏公公,也难怪人家要狗急跳墙。’ ‘哎。’朱由检长叹一声,‘看来历史上的崇祯也不是百无是处,起码玩宫斗权谋肯定比自己强,自己以后可不能小瞧了古人,人家只是少见识,但是并不傻,智力和情商没准比自己强的多。’ 想到这里,朱由检改了主意。 “那个王侍郎先别动,继续保持监视,另外再盯着点进京的藩王,看看是不是和九千岁有联系。” 高起潜连连称是。 说道这里,朱由检顿了顿,又对高起潜问道:“朕让你准备的那些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体乾连忙躬身答道:“回皇爷,具已妥当。”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示意高起潜可以出去了。 ‘既然玩权谋,我玩不过你们,那还是从实力上直接碾压吧。’ 朱由检心中定下计策,然后将自己关在了乾清宫的寝殿中,随后消失不见。 第14章 祥瑞 当夜,朱由检所在的乾清宫寝殿中,满室红光,更有两道光柱直冲云霄,刹那间亮如白昼,数十里可见,京城百姓连连称奇。 在得知白光是紫禁城中发出的时候,百姓纳头便拜,纷纷大呼祥瑞再世,当是圣天子下凡。 当夜,魏忠贤在位于东厂胡同的府邸里也全程目睹了这一幕,不过与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京城百姓不同,魏公公在见到光柱升起时,不是遥拜,而是大惊失色。 随后魏公公便迅速着人备轿入宫,一路小跑来到宫门前,发现已经有人比他先到了。 “九千岁。” 魏忠贤的轿帘刚掀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不是黄立极那厮又会是谁。 “元辅大人。”魏忠贤下轿回礼,随后二人便不在说话,专心致志的开始看向宫中的那两道光柱。 比起在东厂胡同看到的光柱,魏忠贤发现此时的光柱更加明亮刺眼,映的整个宫中恍如白昼一般。 “九千岁,祥光似从乾清宫出,当今圣上必是真龙下凡,才有如此祥瑞,此乃我大明之福,社稷之福啊。” 第一次近距离的亲眼见到祥瑞,黄立极一时情绪有些激动,忘记顾忌魏忠贤的脸色,便开口对着朱由检猛喷了一顿马屁。 魏忠贤此时脸色已经从惊恐变得愤怒,但一心只顾着目睹祥瑞的黄立极却没有发现。 当然没有发现的还不止黄立极一人,又一个熟悉的声音悠悠响起。 “元辅大人所言极是,老臣今年已六十有四,历经四代帝王,宦海沉浮二十余年,如今又忝居内阁,历年所见各地祥瑞奏疏已有万余之巨,但却从未亲眼目睹过。” “今圣天子在位,祥瑞恰自宫中所出,老臣得幸亲眼目睹,今生死而无憾,陛下乃真龙天子是也。” 施凤来不愧是万历十五年丁未科榜眼,拍马屁的功夫连首辅黄立极也望尘莫及。 不等黄立极和魏忠贤表态,身后众人纷纷附和称是,一时间真龙下凡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黄立极被这众人附和之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宫门外面已经占满了密密麻麻的朝廷官员。 原来,在京的众位官员在家中看到这巨大的光柱之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漫漫长夜全都无心睡眠,纷纷涌出家门向着宫城而来。 看着内阁首辅次辅都表了态,张瑞图早就按捺不住了,但是好话都被前面两人说光了,张瑞图只得硬下头皮,来了个狠的。 众目睽睽之下,张瑞图纳头便对着乾清宫方向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嘴里还大声念叨着:“真龙出世,社稷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见着内阁辅臣跪下称颂,其他人顿时也站不住了,纷纷下跪叩拜高呼万岁,山呼声立时穿透宫墙,传到了乾清宫中。 朱由检听着外面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又联想了一下魏忠贤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强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见效果已经达到,且王承恩、高起潜等太监已在宫外等候多时,为了避免露馅,朱由检便立刻结束了这场紫禁城灯光秀。 待将探照灯、彩光灯和蓄电池收回船上之后,朱由检随后又看了看表,凌晨三点了,离着四点开宫门还有一个小时,便赶紧脱衣上床。 ‘嗯,距离六点上朝还能睡两个多小时。’ 朱由检嘴里念叨着,一会儿工夫,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卯时初刻,天光柞亮,王承恩小心的进来伺候朱由检穿衣洗漱。 不知为何,一向稳重的王承恩今日有些紧张,两只手止不住的颤抖,几次都没有帮朱由检戴正冕冠。 “怎么回儿事?” 朱由检有些不悦,今天本来就起晚了,洗漱又在耽误时间,虽然现在没有人敢给朱由检考勤,但是早已养成的准时好习惯,朱由检不愿意破坏掉。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见朱由检脸色不悦,王承恩赶紧跪下不住的磕头。 “别磕了,朕没怪你,说说今天你这是怎么了?又有人欺负你了?” 朱由检对着铜镜,自己把冕冠戴正,又理了理衮服。 “回皇爷,自从皇爷将奴婢收到身前,便没人再敢欺负奴婢,奴婢今日心绪激荡,以至不能自己,因而殿前失仪。” “你个太监,激荡个什么?咋看上宫里的哪个宫女了?” 看着王承恩有些炽热的眼神,朱由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知道这小子早挨了那一刀,朱由检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了别的想法。 “皇爷又拿奴婢打镲,奴婢怎敢有那非分之想。”说到这里,王承恩脸上一红,顿了顿接着说道: “不敢欺瞒皇爷,昨夜奴婢伺候皇爷休息后,便在偏殿也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便见皇爷寝殿红光大作,随后又有两道祥光冲天而去,宫中一时恍如白昼,恰如《西游记》中仙家降临一般。” “奴婢正欲上前查勘,但想必皇爷此时正与仙家清谈,奴婢怕扰了皇爷和仙家兴致,便一直候在殿外,皇爷真乃天子下凡,真龙转世,奴婢故而心情激荡,一时不能自已,望皇爷赎罪。” 王承恩说完,又对着朱由检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朱由检闻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但面上仍是波澜不惊,装逼的训斥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朕本就是上天之子,承天牧民,难道你往日都是不信的。” “奴婢死罪,奴婢不敢。” 王承恩自知刚才话说的太过,被皇爷抓住了漏洞,赶紧又忙不迭的磕头谢罪。 “起来吧,朕开玩笑的,uu看书 .uukanhu赶紧陪朕去上朝,朕的爱卿们估计都等不及见朕了。” 朱由检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起身便出了寝殿。 “皇爷,您还没用膳呢。” 王承恩在后面喊道。 “朕不饿,回来再吃,给大臣们传话,朕今天在皇极殿见他们。” 说着,朱由检便要出乾清宫,却发现门外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大片人了,为首的正是两个身条婀娜的女子。 “皇嫂、皇后,大清早的你俩在这干嘛?” 一开门便看到这么多人,而且张嫣和周婉言还都在,朱由检一时有些懵逼。 但张嫣和周婉言并没有答话,而是盈盈一拜:“陛下真龙现身,臣妾得以亲见祥瑞,实乃平生之大幸,臣妾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随后众人也都拜倒在地,齐声高唱:“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虔诚的众人,朱由检一时语塞,奶奶的,不就是个探照灯吗,反响咋这么大,前两天给宫人涨工资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感恩戴德啊。 怪不得钦天监敢在朝堂公开卜卦,这封建迷信在古代还真的很有市场啊,这下好了,连皇嫂和皇后都成了自己的小迷妹了。 “朕即为天子,出现个把祥瑞不算什么,皇嫂、皇后早点回去休息吧,朕要去前殿上朝了。” 朱由检说着扶起张嫣和周婉言,随后便上了御辇,在王承恩一声中气十足的“起驾----”的唱声中,奔皇极殿而去。 “恭送陛下。” 张嫣和周婉言带头,一众宫人对着朱由检的背影又拜了一拜。 第15章 天人感应 初秋的清晨,阳光洒在三大殿的屋顶之上,一片金光耀眼之色。 朱由检斜倚在龙辇的靠枕上,睥睨着皇极殿前的文武百官,随抬辇的宦官缓缓拾阶而上。 见到朱由检龙辇,分列皇极殿四角的金吾卫大汉将军开始摔鞭鸣响,御阶之上,高起潜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陛下驾到,众卿早朝。” 文武百官从御阶两侧分左右依次进入皇极殿中,御史的监督下,很快就在自己的位置束手站定。 “陛下驾到。” 王承恩高声唱喏后,虚扶着朱由检登上龙椅。 待朱由检坐定后,内阁首辅黄立极带领群臣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并齐声高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群臣起身站定,朱由检看着眼前的文武重臣,第一次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畏惧与崇敬。 朱由检自知是昨晚的“祥瑞”之功,虽心里暗自得意,但仍面沉似水。 整个皇极殿中立时一片寂静,随后王承恩上前唱到:“有本奏来。” “臣有本奏。” 王承恩还没说完,一个身影便窜到了前面。 “臣施凤来有本要奏。” “奏来。”朱由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期待这内阁次辅的第一本是说祥瑞之事,因为朱由检正想拿这事大做文章呢。 “谢陛下,臣昨夜丑时中于家中忽见宫中两道祥光直插云霄,遂觉此乃祥瑞,便马不停蹄赶至宫前,皇恩浩荡,臣与众同僚一同见证了宫中祥瑞盛况。” “臣闻言,东汉光武帝刘秀诞时,‘时有赤光,室中尽明,一茎九穗,异于凡禾’,时年县界大丰,故名光武曰秀。” “臣又闻,东晋元帝司马睿诞时,‘有神光之异,一室尽明’;宋朝太祖赵匡胤诞时,‘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 “臣又阅本朝古籍,惊闻太祖高皇帝诞时,亦是‘东南白气,贯穿室内,红光烛天,皇觉亦闻’,今陛下寝殿亦有‘红光满室,祥光耀天’,两相暗合,自有天意。” “今陛下继承大统,红光满室,必得太祖真传,祥光耀天,必是受命于天。” “臣常听宵小之徒言,前朝古籍遥远难考,祥瑞之事不可足信,但昨日之祥瑞,满朝文武皆是亲眼所见,京城百姓亦是亲眼目睹,此事赤金十足。” “今日之后,陛下既授天命,又传太祖遗志,当尊先帝之托,成尧舜之帝,臣等必誓死辅佐陛下澄清玉宇,再造大明盛世。” 一篇洋洋洒洒的马屁文拍完,施凤来满含热泪匍匐在地,不仅感动了自己,看样子满朝文武也是心潮澎湃,大有即刻便致君尧舜之势。 这倒不是施凤来的那篇马屁文写的有多好,主要还是昨天晚上的祥瑞带给文武百官的震撼太大了。 祥瑞,奏疏、邸报中遍地都是,但是文武百官中亲眼所见者却一个也没有,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些祥瑞都是假的。 当然朱由检弄得这个祥瑞也是假的,但对于明朝人来说,这却是比十足黄金还要真,因为世人总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总是不会骗人的。 于是“臣等誓死辅佐陛下澄清玉宇,再造大明盛世”的呼声响彻皇极殿上空。 正在建极殿中练习书法的魏公公,此时也被这穿墙而入的呼喊声惊得手腕一抖,一团墨滴在了‘宁静致远’的远字上,瞬间如花苞绽放般蕴满了整张墨宝,‘宁静’二字早已消失不见。 魏忠贤索性将毛笔扔到了整张宣纸之上,眨眼功夫,便已漆黑一片。 “哎,天欲亡我啊。” 魏公公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似是气力已被抽去一半。 其实魏公公也想说服自己这一切不是真的,但是亲眼所见的震撼还是让他放弃了颠倒黑白的念头,童谣传的再广,也比不上一次亲眼所见。 而且在今天早上,乾清宫中出现祥瑞之事,早已传遍了四九城,估计现在他的老家河间等地的百姓也都知道了。 亲眼所见此事的人们也都做出了自己的抉择,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兵部尚书崔呈秀皆在一早进宫的时候,对他视而不见。 而魏忠贤派去联系福王的王体乾,也被拒之门外。 昨晚祥光直冲云霄的景象,再加上之前火烧宏德殿朱由检的突然现身,已将魏忠贤惊的冷汗凛凛。 魏忠贤努力想把朱由检确为真龙天子的念头打消掉,但脑子却总是不听使唤。 “哎,天欲亡我,天欲亡我啊。” 魏忠贤正在万分懊悔中,忽然晴天又是一声惊雷,瞬间狂风大作,接着天色又变的微黄。 朱由检登基大典那天的景象又得到了重现。 魏忠贤起身冲出屋外,顿时哈哈大笑,“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 与养心殿中欢欣鼓舞的氛围不同,此时皇极殿中却是寂静万分,刚才还在争相拍朱由检马屁的群臣们此时都变得默然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曰,那童谣传的不会是真的吧,连续两次天象示警,这怎么看都像是老天在暗示什么,可昨晚的祥瑞又是咋回事?难道老天爷糊涂了?九千岁不会因此翻盘吧,坏了,我早上对九千岁的态度好像不太好,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以崔呈秀、田尔耕为首的阉党派如是想着,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哎呀呀,汰燥丝,刚拍了皇上的马屁,现在就被打脸了,这老天爷咋这样呢?就是不知道陛下如何应对,要是陛下再能请上天给点祥瑞就好了。’ 以施凤来为首的挺皇派如是想着,uu看书 .uuanhu.c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紫。 ‘呜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宫廷斗争都牵扯到上天了,就是不知道最后谁赢谁输,但输赢跟我毛关系,淡定,看戏,瞅准时机抱胜利者的大腿就好了。’ 一部分骑墙派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脑中开始飞快的计算着双方的实力对比。 ‘哈哈哈,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小冰河期的极端恶劣天气果真是多得一比,就是不知道高起潜他们布置的怎么样?到底能不能成功,希望这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朱由检端坐在御座之上,心中既有些兴奋,又有些期待,顺便还有些小忐忑,但脸上却古井不波,一脸从容。 “好雨知时节啊,朕没记错的话,现在正是冬小麦的播种之季吧,这场雨应该能缓解一下京畿附近的旱情吧。” 朱由检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寂静。 “陛下所言极是,陛下洪福齐天,京畿附近的百姓有福了。” 这次还是黄立极反应快,忙将这祈雨的功劳归到了朱由检的身上。 朱由检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诸卿随朕一起去廊下观雨可好?” 说完,朱由检便起身向宫门走去,众臣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仍然应是随后。 朱由检正要迈步出宫门,忽然就见一个闪电飞速向紫禁城飞来,尚未来得及躲闪,耳边瞬间就想起了一阵爆炸的轰鸣之声。 “护驾!护驾!” 轰鸣之后,高起潜那不似人声的尖叫便响彻了皇极殿。 第16章 神迹 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之后,朱由检推开挡在身前的王承恩,淡定的走出了宫门。 果不其然,从皇极殿往北面望去,在乾清宫西边,瞬间就升起了一阵阵的黑烟。 ‘妥了。’ 朱由检暗自狂笑的一阵,然后开始祈祷魏忠贤恰好就在养心殿中,要是直接被雷劈死就更好了。 就在朱由检意淫的时候,大臣们也纷纷跟了出来,眼神好的此时已经发现了异样。 “养心殿被雷劈了!” 不知是谁嚎了这么一嗓子,众人纷纷向养心殿的方向看去。 “皇爷,现在还打雷呢,这里太不安全了,奴才护送您回后宫吧。” 看着已经成为废墟的养心殿,王承恩一阵后怕,忙上前劝道。 “不碍得,朕贵为天子,自有天命,这点雷击算得了什么。”朱由检豪迈的挥了挥手,接着又声色俱厉的对着高起潜说道:“你们还楞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救人。” 高起潜闻言,登时缓过了神来,忙领着一干太监奔养心殿而去。 “哎,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愿养心殿里没人。” 朱由检悲天悯人的装逼道。 “九千岁似乎在养心殿里公干,上朝前,我见他往养心殿去了。” 一个七品的小给事中小声说道,随后几个御史也证实了他的说法。 “是啊,上朝前确实看见九千岁往养心殿去了,养心殿是九千岁辅国公干之所,雷击之时,九千岁八成会在养心殿里。” “啊!” 朱由检闻言,赶紧捂住了胸口,作势就要往王承恩身上倒去。 “陛下!陛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 朱由检紧闭双眼,暗自给自己的表演打了个九十分,然后淡定的听着周边群臣慌乱的呼喊声,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快,快,快扶我去养心殿,朕不能失了国之干城。” 朱由检在心里又给自己加上了那十分,然后挣扎着往养心殿赶去。 ‘陛下到底是想让他死,还是不想让他死啊?’ 群臣一脸懵逼,虽然暂时还没猜透朱由检的意思,但还是紧紧跟着往养心殿而去。 闪电击中养心殿时,瞬间产生的巨大能量已将养心殿炸成了一片废墟。 此时在废墟前,几个血肉模糊的太监正在那里哀嚎,旁边还有几具尸体,而高起潜则领着一群太监在废墟里寻找其他生还者。 “传太医!快传太医!” 见到如此惨状,朱由检有些于心不忍,忙吩咐王承恩传太医来救治伤者。 ‘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是朱由检来到明朝后第一次杀人,而且是无辜的人,心里的那道坎有些过不去,脸色愈加凝重,刚才因为计谋得逞的兴奋劲早已烟消云散。 ‘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 朱由检正在暗自思量,突然间一个血肉模糊的太监挣扎着往这边爬来。 “陛下,臣罪该万死,臣有罪啊。” 众臣见状赶紧将朱由检护在中间。 “九,九,九千岁?” 崔呈秀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散乱、满脸血污的老太监。 但这老太监却不理会崔呈秀,昨晚乾清宫的祥瑞叠加刚才的雷劈,让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朱由检确实是天命所归,而自己想逆天改命,于是便遭了雷劈。 想到这里,老太监更加惶恐,只顾着用力磕头请罪。 “陛下即授天命,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 其实朱由检就见过魏忠贤几面,不经过仔细辨认,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脸惶恐的老太监和之前那个蟒袍玉带、颐指气使的九千岁联系起来。 但周围的大臣们却显然要和魏忠贤熟悉的多,众人都确定这是魏公公无疑。 “九千岁,您,您何至于此啊?快传太医院院正来,好好给千岁瞧瞧。” 朱由检说着就要扶起魏忠贤,却听见“啊”的一声,魏忠贤的腿好像被砸断了。 ‘晕,这家伙以后不会变成陈萍萍吧?’ 面对断了腿的魏忠贤,朱由检脑回路清奇的想起了之前看过一本小说《庆余年》。 想起武功盖世轮椅里面藏着枪的陈萍萍,朱由检赶紧摇了摇头,下决心要尽快除掉魏忠贤。 看着哀嚎盈天、不成人形的魏公公,群臣亦是惊诧不已,其中爱好佛道之术的大臣们甚至都想到了,这是不是朱由检引天雷惩戒魏忠贤的。 “黄金救援有十二时辰,你们都仔细搜搜,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能放弃。” 朱由检站在废墟前,一脸沉痛的对着救援的太监说道。 “陛下仁慈。” 朱由检随意的对着后面的大臣摆了摆手,然后亲自上阵去废墟中寻找生还者。 其实这倒不全是作秀,因为朱由检知道这些无辜的人是因他而死,他心里有愧。 见朱由检赤膊上阵,群臣们都坐不住了,撩起长袍,也纷纷上前搬拾瓦砾。 这一幕让宫里的太监非常感动,对太监好的君王不少,但是能把太监的命放在心上的君王,估计就只有当今天子了吧。 此时阉党一派的太监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放着这么好的帝王不跟,偏去跟那九千岁谋逆,自己真是瞎了眼了。 而大臣们亦是激动不已,当今天子不光上承天命,而且仁爱有加,真是一代仁君的好苗子啊,致君尧舜尤为可期啊。 折腾了一上午,朱由检回到了乾清宫,四死八伤的结局让他有些吃不下去饭。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 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朱由检默念着曹松的这首诗,心里对自己的做法更感到厌恶。 ‘杀一人可救万人,难道这一人就该杀吗?为杀一该杀之人而伤及无辜,能说自己的手段正义吗?’ 朱由检知道没人能给他答案,前世他只是一个机关小科员,工作中即使有斗争,也完全上升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今一朝成为天子,手中掌亿兆百姓生杀予夺之权,今后行事当慎之又慎。 ‘哎,这皇上还真不是人当的,起码不是一道德完人能当好的,看来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朱由检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间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娘娘,皇爷专门说了,任何人不得进殿的。” “陛下早上、中午都没用膳,你们这群奴才都怎么当的差,赶紧起开,本宫来伺候陛下用膳。” 朱由检听出来了,这是周皇后在训斥王承恩。 为了避免自己的突然消失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朱由检每次都会嘱咐王承恩,没自己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自己的寝殿。 “进来吧。” 周皇后闻言,瞪了王承恩一眼,推门就进了朱由检的寝殿。 行礼之后,周皇后直接把食盒放在了桌上,uu看书.ukashu然后将饭菜一样一样的摆好,又拿洁白的手巾帮朱由检擦了手和脸。 一通操作如行云流水般,朱由检也不好意思驳媳妇面子,只得坐在桌前吃了起来。 “婉言,朕跟你讲个故事,有一天你乘坐的马车失控了,一边是十个人,一边是一个人,现在你是车夫,你会让马车撞向那边?” 周婉言正在帮朱由检布菜,闻言便放在筷子,开始仔细思索。 “陛下,就只有这两条路了吗?” “是的。” “那臣妾不想选,就让马车自己跑吧。” 周婉言有些为难。 “你必须选一个。” 朱由检不依不饶。 “那臣妾选一个人的那边。” 周婉言双手绞着手巾,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是啊,杀一人与杀十人,世人皆选杀人少的,救一人与救十人,世人自会选救人多的,吾之所选为救天下黎民,或许我选的没错吧。’ 朱由检心里默念着,心情好了许多。 见朱由检脸上愁云尽去,周婉言小心问道:“臣妾选的对吗?” “你选的对,但是为了那个无辜死去的人,咱以后得救更多的人,否则人家不白死了。” 朱由检怜爱的摸了摸周婉言的头,心里暗下决心。 为了对得起今日无辜死去的人,无论多难,我也得将大明中兴之路走下去,否则为了这条路死去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周婉言虽然不知道朱由检的意思,但是夫君能开心的吃饭,她就无所求了。 第17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随后的几天,朱由检都没有上朝,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卯时刚过,正在乾清宫书房里专心练字的朱由检就被人打断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 今天的魏忠贤经过一番整理后,虽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但眼睛里却少了位极人臣的气魄,而且还有一点也永远无法恢复了,他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看着坐在椅子上挣扎着向他行礼的魏忠贤,朱由检大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 “陛下,臣请与你密谈。” 朱由检闻言一愣,但还是示意左右退下。 “皇爷,容臣留在您身边吧。” 王承恩有些不放心。 “哈哈哈,他不是陈萍萍,而且就算是,朕也不怕。” 虽然没听懂朱由检话里的意思,但既然皇爷吩咐了,王承恩还是顺从的退了出去。 寂静的乾清宫西暖阁中,此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陛下,老奴对先帝是忠心的。” 魏忠贤率先开了口,朱由检没搭腔,魏忠贤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泰昌元年八月,宫里一个月薨了两位皇帝,而先帝当时如您一般,十六岁便继承了大统。” “先帝苦啊,少年丧母,稍后丧父,继位后养母又被迁到了别宫居住,十六岁的少年啊,被那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的士大夫逼的常偷偷掉眼泪。” “那时候,老奴就陪在先帝身边,安慰他,鼓励他,求他韬光养晦,求他隐忍不发。” “先帝不容易,但先帝还是做到了,从天启三年开始,慢慢掌权的先帝逐步对东林党进行反击,一步步的将帝王该有的权力收回手中。” “可是东林党不甘心啊,他们又怎么会甘心,于是他们就对着老奴下手了,给老奴定了个二十四罪,字字诛心,先帝睿智,怎会不明白这是冲着他去的。” 魏忠贤说到这里,眼中闪出稍许神采,仿佛又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 “当年,老奴自请先帝诛我以谢天下,先帝仁慈,未允,老奴才得保全性命,后杨涟左光斗等人下狱诛杀,赵南星、叶向高、张问达被先后罢官,先帝这才掌握了帝王该有的权力。” 听到这里,朱由检有些听不下去了,朱由校虽没有后世满清黑的那么差,但是绝对也没有魏忠贤说的这么贤明,但承认朱由校贤明,魏忠贤的阉党就越具有合法性,给自己脸上贴金,这点朱由检倒是可以理解。 “本朝唯太祖、成祖有操控寰宇之力,先帝虽睿智,但大权并未独揽,九千岁及其浙党、齐党窥其一二了吧。” 面对朱由检的揶揄,魏忠贤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起了一桩皇家秘辛。 “陛下,可听闻天启五年先帝落水之事?” 见朱由检提起了兴趣,魏忠贤顿了顿便又说道: “老奴记得很清楚,当时是五月十八,先帝祭祀方泽坛返回的途中,去了西苑,时先帝刚骑马,大汗淋漓,便欲在西苑乘船纳凉。” “开始时先帝、奉圣夫人、老奴、王体乾在一大船上饮酒,后先帝想自己撑船,便与高永寿、刘思源两个伴当上了一艘小船,时先帝正惬意刺船,忽起了一阵大风,小船瞬间倾覆。” 说到这里,魏忠贤眼泪便掉了下来,未似作伪。 “当时老奴等人的大船离得尚远,高永寿、刘思源皆不会水,老奴大急,遂入水施救,奈何远不能及,幸得管事谭敬驾船疾驰而到,这才将先帝救起。” 朱由检呷了一口茶,淡淡的道:“此事我早就知晓,但九千岁今日来恐非是讲先帝历险之事的吧。” “陛下,容老臣造次,此事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见朱由检作出洗耳恭听状,魏忠贤又道:“事后,老奴派人打捞起沉船,发现那船被人动过手脚。” “哦?” 朱由检立时涨起了精神,在后世的史料中,他早就看过一种观点,说是朱由校落水是东林党的阴谋。 “此事千真万确,老奴当时问了船匠,那艘小船底浅梆深,适合急行,但却极易倾覆,按理西苑是不会从宫外纳贡此船的,而且随后老奴也查了,整个西苑就只有一艘此式样的船。” “且当时是东林党生死存亡之关键时刻,因此老奴怀疑是有人阴谋戕害先帝,但查了半年之久,却并未查出任何与东林逆贼有关的蛛丝马迹,西苑车船司的太监在得知先帝舟覆的当日便自杀了,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你怀疑是东林党阴谋杀害先帝?” 朱由检一时有些吃惊,受前世各种电视剧小说的影响,东林党一直都是伟光正的形象,怎么会扯到谋杀皇帝身上呢,朱由检有些不敢相信。 “陛下,党争祸国!东林党祸国殃民啊!为了掌握朝权,这种事他们干得出来!” 见朱由检还是不太相信,魏忠贤一时激动高声喊了出来,吓得门外的王承恩心里一惊,忙将周围侍立的太监全都赶到了远处。 “你是说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他们祸国殃民吗?九千岁你有些无耻了吧?” 魏忠贤闻言,心中惶惶,虽神色黯然,但仍然争辩道: “陛下,罪臣对不起杨公、左公他们,自会一死以谢天下,但杨公、左公他们不能代表东林党,他们也是被东林党中的窃国巨盗给蒙蔽了,误当了别人的剑啊!” 说到这里,魏忠贤生怕朱由检仍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急的已是涕泪交加。 “唉---”魏忠贤长叹一声,接着便反问道:“陛下,您觉得罪臣才能如何?” “善钻营,有手段,心狠手辣,卑鄙无耻,不知进退,欲壑难填,胆大狂妄至竟想窃国自专。” 朱由检并没有吝啬各种骂人的词汇,一股脑就给魏忠贤的品性操守定了性。 “谢陛下赏。” 魏忠贤自知难逃一死,所以朱由检的话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可是就是罪臣这样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之人,竟然在臣的老家北直隶河间府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陛下,臣承认自己进宫前也不是个良善之人,因为臣身边的良善之人早就被官府士绅给逼死了,臣也差点到了如此地步。” “但臣不认命,于是在臣二十三岁的时候,臣没钱请师傅,就狠心自宫,总得给妻儿一条活路不是。” 说到这里,魏忠贤似乎想起之前的伤心事,便愈加啜泣起来。 “陛下,自宫啊,但凡有条活路,哪个男人会做辱没先人的行当。” “在北直隶这京城首善之地,是谁逼得臣自裁进宫,就是这些以清廉公正自诩的东林士大夫啊,罪臣家乡的举人、进士乃至秀才,哪个不是几百上千亩田地啊。” “村里若出了一个秀才,全村的百姓都会争相成为他家的佃农;乡里若是出了一个举人,全乡的百姓都会争相成为他家的佃农;县里若出了一个进士,县里的百姓都会争相成为他家的佃农。” 朱由检闻言大吃一惊,在他的印象中,自耕农都是被逼成为佃农的,这种上赶着当佃农的他是闻所未闻。 “为何如此?竟然还有上赶着将田产送给他人的?” 见朱由检真是不了解,魏忠贤有些眼神又暗淡了一些,新皇真的不如先帝啊,怪不得新皇一登基,东林那群腌臜又活跃了起来。 “陛下,投献啊!本朝太祖、成祖为了体恤读书人,uu看书 .uukash 特旨对秀才、举人、进士进行优待,对于家贫的秀才、举人、进士可以免五十亩、二百亩、四百亩不等的赋税。” “这不多啊,一个县里没有几个举人进士吧,而且能供孩子读书的,能有几个家贫的?” 朱由检有些不解,太祖优待读书人的好政策跟投献有什么关系。 “国初读书人少,且太祖成祖有经天纬地之才,官吏士绅不敢糊弄,但随着吏治日混,这些进士举人渐渐掌握了朝堂的话语权,太祖优待读书人的好政策便成了士绅官僚们祸国殃民的手段。” 见朱由检听得仔细,魏忠贤便接着细说。 “进士举人掌握了话语权后,他们免税的田亩越来越多,虽然太祖的定制犹在,但已无人遵守,现今只要考中举人,家里田亩人口全部免赋。” 朱由检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小民贪利,既然举人进士家的田亩人口皆免赋,那自己带着田亩全家沦为举人进士的佃农仆人,就不用缴税承担徭役了,兴许还能比自耕农时活的好点。 哎,怪不得前几天看老朱家的档案,洪武末年的时候全国田亩八百余万顷,结果到了弘治末年全国田亩却成了四百余万顷。 田亩都被士绅官僚们隐匿了。 而且人口数据也不对,明初洪武末年,全国登记在册的人口有六千余万,成化年间是七千多万,到了天启年间却成了五千余万。 人口自然也被隐匿了。 “这帮祸国殃民的蛀虫!” 朱由检一拳重重的砸在案几上。 第18章 去太行山打游击? 明朝建国至今,业已承平二百余年,且无大的天灾人祸,无论如何田亩和人口都应该是增加的。 但拜朱元璋体恤读书人所赐,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小民携家带口将田产投献乡绅之风早已司空见惯,而朝廷登记在册的需缴纳赋税人口田亩却越来越少。 朝廷为了增加赋税,只得继续向自耕农加赋,逼迫自耕农争相投献以避朝廷赋税,恶性循环始也。 史载,明朝一代明臣徐阶家有田产四十余万亩,就这还被士林称为‘廉吏’,被东林党人视为楷模。 明朝士大夫之无耻可见一斑。 ‘唉,朱元璋啊朱元璋,藩王、投献皆因你而起,大明真是成也是你败也是你。’ 朱由检腹诽着开国之君,脸上愈发的气愤。 “小民艰难,那朝廷为何不征收商税?” 相比于朱由检,魏忠贤倒显得淡然了许多。 “工商业多是士绅承办的,他们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产业收税。” 朱由检此时已彻底明白了,东林党代表的是士绅阶层的利益,也是目前大明势力最大的一个阶层,而他们正是祸国殃民的第一刽子手。 唉,面对明朝庞大的士绅阶层,朱由检瞬间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不是普通的斗争,这是阶层之间的斗争。 秦汉之前的贵族,隋唐的门阀,宋朝之后的与士大夫共天下,这天下从上古黄帝到煌煌大明,一直都是贵族的天下、门阀的天下、士大夫的天下,从来就不曾属于百姓,也不属于帝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自己能打破这个桎梏还政与民吗?朱由检陷入深深的怀疑。 这不是打垮某个人,诛杀某几个人,而是打垮一个阶层,一个掌握大量土地人口政权的阶级,稍有不慎就会陷入身死国灭的地步。 对于朱由检的忧虑,魏忠贤却体会没有这么深。 他虽然觉得以东林党为首的士绅官僚体系贪得无厌,侵吞皇权过甚,但也只是限于从皇权与士绅权利之间的斗争上,并没有上升到对整个士绅官僚的阶级属性上。 所以魏忠贤早期一直在帮助朱由校来对抗以东林党为首的整个文官集团,后期又打着皇权的旗号来扩充自己的势力,以掌握更多的权力。 最后,更是到了操弄皇帝废立,掌控江山社稷的地步了。 人面对至高无上的权力诱惑时,仍然能保持定力的,果然是凤毛麟角。 权力就是最好的春(药),这句话用在太监身上显得尤为贴切。 “陛下,罪臣知道难逃一死,但先帝对臣有再造之恩,罪臣实不希望先帝的基业被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背后男盗女娼的东林党们给毁了。” 魏忠贤说完,深深的对朱由检长揖不起。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朱由检却不全信魏忠贤这番大义凛然的托词。 东林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坏事也没少做。 朱由检今日才客观的知晓这大明局势已崩坏如斯,满朝文武满嘴仁义道德,竟无一人真心为百姓说话,怪不得十七年后就被李闯的农民军攻入了京城。 百姓已是水深火热、朝不保夕,这群士大夫还想着向农民加税,这大明亡于李闯,一点也不怨。 此时坐在乾清宫大殿中的朱由检,想起那些脑满肠肥的公卿大夫,心中一阵愤懑与悲凉。 ‘哎,这大明不救也罢,与其替老朱家做修补匠,还不如去陕西找李自成,白手起家,杀尽天下贪官污吏,为百姓再造一个煌煌盛世。’ 朱由检如是想着,久久沉默不语。 见朱由检不置可否,魏忠贤有些慌神,今日主动来找朱由检自首,魏忠贤其实想的是为他们魏家留后。 弑君是诛九族之罪,虽然目前朱由检没有证据,但以今日朱由检之声望民心,想给自己安上这个谋逆这个罪名,估计会有无数人替他出手。 最近几日,乾清宫祥瑞与朱由检引天雷诛杀逆贼魏忠贤的传言,随着邸报与东林士大夫的刻意宣传,早已散布天下。 虽然看似像是传言,但是因为有京城百姓和朝廷官员亲眼所见,又有各地的东林士大夫的刻意引导,这传言竟然比真的还真,封建迷信在这个时代真的太有市场了。 如今的朱由检已是天神般的人物,百姓争相在家中供奉,一日三上香,这样的结果,也是当初朱由检始料不及的。 而今阉党已然分崩离析,早先门庭若市的东厂胡同一夜之间便门可罗雀,通政司弹劾魏忠贤的折子装满了两间屋子,各地官吏士绅府院学生的弹章仍然雪片般的飞来。 从目前来看,朱由检先出祥瑞,后又设计引天雷轰塌养心殿的计策得到了异乎寻常的成功。 如今的魏忠贤已是孤家寡人一个,uu看书ww.ukanshu原来依附于他的浙党、齐党以及各种贪官污吏们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个个争相上奏折弹劾他。 为了向朱由检邀功和表达忠心,内阁比着天启四年杨涟给魏忠贤定的二十四大罪,又添了一倍,目前魏忠贤明确的罪状已有了四十八条。 此时的魏忠贤早就没有了和朱由检抗衡的资本,于是伤势稍微好点,就赶紧来乾清宫负荆请罪了。 “陛下,老奴自知罪恶滔天、必死无疑,但恳请陛下念在老奴对先帝忠心耿耿的份上,给老魏家留点香火吧。” 见朱由检久久不语,魏忠贤备受煎熬,双手撑着椅子用力前倾,直接就匍匐在了朱由检的脚下。 朱由检此时正在犹豫,是帮着老朱家中兴大明,还是去太行山打游击另起炉灶,恍惚间就被魏忠贤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而摔得满脸是血的魏忠贤却顾不上请罪,痛哭流涕着请朱由检给他们魏家留个后,双手用力撑着,脑袋不住的往地上磕,鲜血慢慢浸透了朱由检的脚下。 “王承恩?王承恩?” 见魏忠贤有些疯狂迹象,朱由检此时也有些害怕,忙高声唤道。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其实这是魏忠贤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最后一击,他知道朱由检年少又久居深宫,没见过多少血肉模糊的惨烈场面。 于是,他便将早些年地痞无赖的手段全耍了出来,声嘶力竭,老泪纵横,头用力的向地砖上磕去,想以此获得朱由检的同情,拼的一死也要为老魏家留个后。 第19章 明末3大案之朱由校之死 王承恩进来后,将魏忠贤扶起来,又给他清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收拾停当后,便又退了出去。 “魏公公,如果你还想给老魏家留个后的话,就坐好了,回答我几个问题。” 见魏忠贤还想来那一手,朱由检抢先堵住了他的动作。 魏忠贤闻言,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老魏家的香火应该是保住了。 但是最终朱由检给不给他这个恩典,魏忠贤心里仍然没谱,于是便愈加惶恐,开始认真回答朱由检的问题。 其实朱由检对于抄斩魏忠贤满门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他是长在法治社会的现代人,对于祸及子孙、连孩童女眷也不放过的封建刑罚,他是打心里反对的。 即使魏忠贤不来请罪,朱由检也没打算诛他九族。 虽说,雪崩过后,没有一片雪花是被冤枉的,但是向无辜的女子和孩童挥屠刀,朱由检下不去手。 其实到此,魏忠贤的命运已经走到了终点,但朱由检还想问一些宫廷秘辛,而且纯粹是想为自己问的。 这些历史迷案曾经困扰了前世的朱由检许多年,虽有各种专家解读,但远没有今日大内总管的第一手资料来的真实。 比如:朱由校到底得的啥病?为何年纪轻轻就死了?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 朱由校的皇子们为嘛都养不活?是不是客氏和魏忠贤干的? 还有最关键的天启大爆炸到底是怎么回儿事?爆炸威力有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么大? 朱由校的最后一个儿子朱慈炅到底是不是被这爆炸吓死的?天启大爆炸是不是东林党的阴谋? 面对朱由检的疑问,魏忠贤虽然惊讶,但是仍然不敢怠慢。 “回陛下,先帝自今岁三月以来,身子骨就不如前了,太医一开始诊断的是风寒,但久不见好,甚至愈发严重,乃至后来全身水肿,牙齿和头发也开始脱落,全身起疮,久不愈合,且常有血尿排出,精神也时常恍惚。” “肾中毒?肾衰竭?” 朱由检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说漏了嘴,便赶紧改口道:“阳气不足?体亏阴虚?” 魏忠贤闻言有些惊讶。 “陛下果乃天人,连医术也懂,太医院的诊断和陛下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哦?那就是了。” 朱由检暗自思量,随后又道:“先帝喜服食丹药吗?” “相比于之前几代帝王,先帝并不特别好服用丹药,先帝喜木工之巧,但奉圣夫人常寻丹药献于先帝,先帝不辞,服后常感阳风鼎盛。” 朱由检心下觉得八九不离十,这朱由校应该是服用丹药导致重金属过量,肾中毒,最后肾衰竭而死。 “今岁以来服的多吗?” “多,因去岁辽西宁远大捷有情弊,先帝曾下旨彻查辽西冒饷一事,于是辽西文官将门便想走奉圣夫人的门路脱罪,进贡了不少丹药。” “哦?先帝猜测宁远大捷是假的?” 说到宁远大捷,朱由检有了兴趣,一个丢失辽西多座城池,仅毙敌二百余人的大败却被袁督师称为宁远大捷,朱由检也想知道朱由校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当然,先帝睿智非常,岂不知那袁蛮子冒功,今岁那袁蛮子已被先帝罢官。” 朱由检闻言松了一口气,暗自腹诽。 袁崇焕目前不在辽东,那毛文龙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有东江镇在,三顺王也没有投敌,那辽东整体的战略局势还能好好操弄一番。 看来朱由校确实比历史上的朱由检会治国,起码还有识人之明,有东厂和锦衣卫,朱由校的耳朵和眼睛就能看的更远,也不容易被人蒙蔽。 不像历史上的朱由检,刚登基就被文官忽悠瘸了,撤回了东厂和锦衣卫,导致自己成了聋子和瞎子,自断臂膀,自毁长城,最后却被文官集团骗的身死国灭。 哎,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历史上的崇祯死的一点也不冤。 想到这里,朱由检长叹一声,接着便转移了话题。 “辽西进贡的丹药,先帝服的多吗?” “今岁以来还是挺多的,关外苦寒,多珍奇药宝,辽西进贡的丹药,效果不错,先帝在卧床之前,时常服用,为此,先帝也放缓了对辽西冒饷之事的彻查。” 朱由检闻言,后背瞬间升起一丝凉意。 朱由校刚想查辽西的事,然后就挂了,而且死因八成跟辽西进献的丹药有关,这朱由校莫不是被辽西军事集团被坑了? 辽西冒饷之事,估计朝中文官们也有参与,起码内阁、兵部都会从中分一杯羹的,u看书 .uukasu想动人家的核心利益,人家就来了个鱼死网破? 先是天启五年沉船,后又疑似被下药,这朱由校死的有点冤。 “先帝之死,陛下是怀疑与丹药有关?” 见朱由检愁眉紧锁,默然不语,魏忠贤接着又自顾自的说道。 “实不瞒陛下,罪臣亦是有所怀疑,但是这丹药是经奉圣夫人之手转贡于先帝的。” 说到这里,魏忠贤便不再说话。 朱由检闻言,便也明白了八分。 奉圣夫人是朱由校的禁脔,其在朱由校心中的地位堪比亲妈还要亲。 就算辽西进贡的丹药确有问题,但朱由校不下旨查,谁又敢查,恐怕还没查到辽西那边,就先被奉圣夫人给弄死了。 “唉----” 朱由检又是长舒了一口气,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呷了一口茶,便又问了另一个迷案。 “先帝曾育有三子三女,但为何都早早夭折,子嗣不昌?” 见朱由检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魏忠贤闻言,立时心中大惊,半珦说不出话来。 “看来还真的与你有关。” 见魏忠贤长久不语,朱由检语气有些冰冷,但魏忠贤仍然一语未发。 “魏公公,既然朕能答应给你魏家留香火,自然也可以让你魏家断了香火。” 魏忠贤闻言,缓缓抬起头,无可奈何的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扑通一声,便又跌在了地上。 “陛下,老奴对不起先帝,老奴糊涂啊!” 说着便失声痛哭起来。 第20章 明末3大案之天启大爆炸与朱由校皇子之死 乾清宫西暖阁,朱由检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看着魏忠贤痛哭流涕。 稍许,魏忠贤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便将朱由校子嗣的事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 朱由校一共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单从生育学的角度来说,朱由校的身体还算可以。 长子朱慈燃,怀冲太子,为张皇后张嫣之子。 张嫣怀孕时有一天腰疼,客氏便安排了一个宫女前来给她按摩,不知这个宫女用了什么手法,待张嫣生产时,却诞下了一个死胎,且从那以后,张嫣便再也无法怀孕了。 据魏忠贤交代,那个宫女确实是客氏刻意安排的,怀冲太子应该是被客氏害死了,张嫣也是被客氏害的没法再怀孕的。 长女朱淑娥,永宁公主,为慧妃范氏之女,两岁时夭折。 由于是死在冬季,加上魏忠贤描述的情况,朱由检怀疑是一氧化碳中毒,永宁公主之死应该跟客氏没关系。 次子朱慈育,悼怀太子,为皇贵妃范氏之子,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 皇贵妃范氏怀孕时,曾被魏忠贤联合客氏假传圣旨关过禁闭,范氏靠着剩菜剩饭过活,一连十天差点被饿死,最后朱慈育早产,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 次女,朱淑嫫,怀宁公主,为成妃李氏之女,天启四年二月三十日,京城发生地震,李氏惊惧中诞下怀宁公主,公主早产,没多久便也夭折了。 三子,朱慈炅,献怀太子,为容妃魏氏之女。 容妃是魏忠贤侄子的女儿,容妃怀孕,魏忠贤和客氏百般呵护,终于在天启五年诞下皇子。 但人算不如天算,天启六年五月,王恭厂大爆炸之后,仅一周岁的献怀太子也早早的夭折了。 “献怀太子是不是因去岁的王恭厂大爆炸惊吓而死?” 朱由检有些好奇。 在他的前世,众多历史学家都是持此观点,甚至有人扯到天命之上,说王恭厂大爆炸就是上天的警示,预兆大明行不久已,连天启最后的一个接班人都被吓死了。 “陛下,去岁王恭厂大爆炸时,献怀太子才有岁余,尚不知事,饶是爆炸震撼,但岁余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哪有什么畏惧之心,又怎会被惊吓而亡。” 见朱由检问的离谱,魏忠贤有些不解,王恭厂大爆炸是比较剧烈,但是也不至于吓死一个距离王恭厂六里之外的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吧。 “确不是被吓死的?”朱由检被前世的专家小报毒害至深,生怕魏忠贤骗自己。 魏忠贤闻言,虽然不知道朱由检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觉得实话实说吧,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 “陛下,罪臣自知将死,便无可不对陛下言了。” “献怀太子的生母容妃,乃是罪臣魏家的孙女,容妃也是罪臣献于先帝的,罪臣和那奉圣夫人长久谋划,做下多桩有违人伦之事,目的就是为了保容妃诞下子嗣,继承大统。” “可人算不如天算,去岁春末夏初,献怀太子便偶感了风寒,发热久不退,后至五月,咳血气短,不久便夭折了。” 朱由检见魏忠贤将自己的龌龊打算都说出来,也就信了魏忠贤的话,看来自己时代的那些专家并不可信。 “那依你的意思,去岁的王恭厂大爆炸,威力并不是很大?” 魏忠贤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老是纠结这个问题,去岁的王恭厂大爆炸确实算是大事件,但归根到底也就是一火药厂爆炸。 而且王恭厂前些年也有爆炸发生,只是爆炸没有去岁那次剧烈而已。 魏忠贤十分不解朱由检对此事的纠结,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回陛下,罪臣记得,那日是去岁五月初六的上午,罪臣正在司礼监,须臾大震一声,便见西南方烟尘蔽空,罪臣立时去了乾清宫见驾,随后先帝命老奴查办此事。” “其后经查,此乃王恭厂火药自焚引起,爆炸当时,地内有声,霹雳不绝,椽瓦飘地,白昼晦冥,王恭厂西北一代相连四、五里房舍尽毁。” “时,厂内三十余名火药匠尽被烧死,震塌房屋一万九百余间,压死百姓五百余人。” 由于是亲自督办的此案,魏忠贤对爆炸造成的损失记得很清楚。 “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 朱由检有些吃惊,这魏忠贤说的咋跟自己前世在科教频道上看的不一样呢。 “当时不是方圆十余里尽成荠粉,时从空飞坠人头、肢体,所伤男妇俱赤体吗?” 面对魏忠贤茫然的眼神,朱由检自知说的过头了,便赶紧回寰道。 “朕好像是从哪里看到的,上面就是这样写的。” “邸抄上面?” “对对对,看书 ww.uukanshu.co 好像就叫什么天变邸抄。” 魏忠贤闻言,立时明白了,怪不得陛下老是纠结此事,原来是受民间邸抄的影响啊,这新帝果真不如先帝,竟然连邸抄也信,哎,这大明我看是气数已尽。 魏忠贤暗自腹诽着,随后便道。 “陛下,那邸抄乃是民间好事之人依据邸报杜撰的,其为了谋取私利,常发惊人之语,邸抄所载之事,断不可信。” 明中叶以后,官府默许民间自设报房,许公开出售邸抄(报纸),这种民间报纸主要以营利为目的,信息来源多为皇帝谕旨,大臣的奏折和邸报抄录。 为了营利,邸抄常夸大甚至捏造事实,以吸引读者。 其中一些文章非常像现在的互联网小报,常发一些像:《xxx的四十六个情妇》、《xxx和xx不得不说的秘密》、《震惊,女子身患不治之症竟是因为它》,估计那《天变邸抄》也就是这种货色。 朱由检听完魏忠贤的解释,顿时有些脸热。 靠,那《天变邸抄》原来在古人眼里就是这样的货色,在前世,这不就是街边小报配标题党嘛,靠着惊世骇俗的用词来博眼球。 靠,前世的那帮专家学者竟然还拿这种四六不靠的文献来佐证天启大爆炸的威力,说什么是地火或者核爆炸之类的,真是太可笑了。 靠,这帮专家还真是砖家,严谨异常的学术之事竟然靠看明代的路边小报来推演。 想到这里,朱由检混不吝魏忠贤一脸懵逼、惊恐万分的表情,抚掌大笑了起来。 第20章 明末3大案之天启大爆炸与皇子之死 乾清宫西暖阁,朱由检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看着魏忠贤痛哭流涕。 稍许,魏忠贤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便将朱由校子嗣的事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 朱由校一共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单从生育学的角度来说,朱由校的身体还算可以。 长子朱慈燃,怀冲太子,为张皇后张嫣之子。 张嫣怀孕时有一天腰疼,客氏便安排了一个宫女前来给她按摩,不知这个宫女用了什么手法,待张嫣生产时,却诞下了一个死胎,且从那以后,张嫣便再也无法怀孕了。 据魏忠贤交代,那个宫女确实是客氏刻意安排的,怀冲太子应该是被客氏害死了,张嫣也是被客氏害的没法再怀孕的。 长女朱淑娥,永宁公主,为慧妃范氏之女,两岁时夭折。 由于是死在冬季,加上魏忠贤描述的情况,朱由检怀疑是一氧化碳中毒,永宁公主之死应该跟客氏没关系。 次子朱慈育,悼怀太子,为皇贵妃范氏之子,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 皇贵妃范氏怀孕时,曾被魏忠贤联合客氏假传圣旨关过禁闭,范氏靠着剩菜剩饭过活,一连十天差点被饿死,最后朱慈育早产,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 次女,朱淑嫫,怀宁公主,为成妃李氏之女,天启四年二月三十日,京城发生地震,李氏惊惧中诞下怀宁公主,公主早产,没多久便也夭折了。 三子,朱慈炅,献怀太子,为容妃魏氏之女。 容妃是魏忠贤侄子的女儿,容妃怀孕,魏忠贤和客氏百般呵护,终于在天启五年诞下皇子。 但人算不如天算,天启六年五月,王恭厂大爆炸之后,仅一周岁的献怀太子也早早的夭折了。 “献怀太子是不是因去岁的王恭厂大爆炸惊吓而死?” 朱由检有些好奇。 在他的前世,众多历史学家都是持此观点,甚至有人扯到天命之上,说王恭厂大爆炸就是上天的警示,预兆大明行不久已,连天启最后的一个接班人都被吓死了。 “陛下,去岁王恭厂大爆炸时,献怀太子才有岁余,尚不知事,饶是爆炸震撼,但岁余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哪有什么畏惧之心,又怎会被惊吓而亡。” 见朱由检问的离谱,魏忠贤有些不解,王恭厂大爆炸是比较剧烈,但是也不至于吓死一个距离王恭厂六里之外的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吧。 “确不是被吓死的?”朱由检被前世的专家小报毒害至深,生怕魏忠贤骗自己。 魏忠贤闻言,虽然不知道朱由检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觉得实话实说吧,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 “陛下,罪臣自知将死,便无可不对陛下言了。” “献怀太子的生母容妃,乃是罪臣魏家的孙女,容妃也是罪臣献于先帝的,罪臣和那奉圣夫人长久谋划,做下多桩有违人伦之事,目的就是为了保容妃诞下子嗣,继承大统。” “可人算不如天算,去岁春末夏初,献怀太子便偶感了风寒,发热久不退,后至五月,咳血气短,不久便夭折了。” 朱由检见魏忠贤将自己的龌龊打算都说出来,也就信了魏忠贤的话,看来自己时代的那些专家并不可信。 “那依你的意思,去岁的王恭厂大爆炸,威力并不是很大?” 魏忠贤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老是纠结这个问题,去岁的王恭厂大爆炸确实算是大事件,但归根到底也就是一火药厂爆炸。 而且王恭厂前些年也有爆炸发生,只是爆炸没有去岁那次剧烈而已。 魏忠贤十分不解朱由检对此事的纠结,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回陛下,罪臣记得,那日是去岁五月初六的上午,罪臣正在司礼监,须臾大震一声,便见西南方烟尘蔽空,罪臣立时去了乾清宫见驾,随后先帝命老奴查办此事。” “其后经查,此乃王恭厂火药自焚引起,爆炸当时,地内有声,霹雳不绝,椽瓦飘地,白昼晦冥,王恭厂西北一代相连四、五里房舍尽毁。” “时,厂内三十余名火药匠尽被烧死,震塌房屋一万九百余间,压死百姓五百余人。” 由于是亲自督办的此案,魏忠贤对爆炸造成的损失记得很清楚。 “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 朱由检有些吃惊,这魏忠贤说的咋跟自己前世在科教频道上看的不一样呢。 “当时不是方圆十余里尽成荠粉,时从空飞坠人头、肢体,所伤男妇俱赤体吗?” 面对魏忠贤茫然的眼神,朱由检自知说的过头了,便赶紧回寰道。 “朕好像是从哪里看到的,上面就是这样写的。” “邸抄上面?” “对对对,u看书wwuash.co 好像就叫什么天变邸抄。” 魏忠贤闻言,立时明白了,怪不得陛下老是纠结此事,原来是受民间邸抄的影响啊,这新帝果真不如先帝,竟然连邸抄也信,哎,这大明我看是气数已尽。 魏忠贤暗自腹诽着,随后便道。 “陛下,那邸抄乃是民间好事之人依据邸报杜撰的,其为了谋取私利,常发惊人之语,邸抄所载之事,断不可信。” 明中叶以后,官府默许民间自设报房,许公开出售邸抄(报纸),这种民间报纸主要以营利为目的,信息来源多为皇帝谕旨,大臣的奏折和邸报抄录。 为了营利,邸抄常夸大甚至捏造事实,以吸引读者。 其中一些文章非常像现在的互联网小报,常发一些像:《xxx的四十六个情妇》、《xxx和xx不得不说的秘密》、《震惊,女子身患不治之症竟是因为它》,估计那《天变邸抄》也就是这种货色。 朱由检听完魏忠贤的解释,顿时有些脸热。 靠,那《天变邸抄》原来在古人眼里就是这样的货色,在前世,这不就是街边小报配标题党嘛,靠着惊世骇俗的用词来博眼球。 靠,前世的那帮专家学者竟然还拿这种四六不靠的文献来佐证天启大爆炸的威力,说什么是地火或者核爆炸之类的,真是太可笑了。 靠,这帮专家还真是砖家,严谨异常的学术之事竟然靠看明代的路边小报来推演。 想到这里,朱由检混不吝魏忠贤一脸懵逼、惊恐万分的表情,抚掌大笑了起来。 第21章 3尺白绫舞长天 紫禁城,乾清宫。 魏忠贤伏地战栗。 朱由检正襟危坐。 “魏公公,汝戕害皇子,假走水弑君,串联藩王,图谋不轨,此谋逆之罪,当诛九族。”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但见魏忠贤战栗更甚,已状若筛糠,嘴里轻叹一声,接着又道。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朕念你服侍先帝有功,魏家香火之事,朕应了。” “谢陛下恩准!” 听到这里,魏忠贤长舒一气,整个身体便如垮掉一般,直接趴在了地上。 “朕还没说完,除了给你老魏家留后之外,朕还赦你魏家女眷无罪,可自行回河间老家居住。” 此时,魏忠贤已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木然的抬头望着朱由检,双眼已是泪如雨下。 “陛下仁慈,老奴,老奴真是悔不当初啊。” “等等,朕还没说完呢。” 说着,朱由检便打断了魏忠贤或许真心或许假意的叩谢,挥挥手,接着道。 “朕的仁慈是有条件的,就看你魏家有没有这个命了。” 魏忠贤闻言,一颗心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 见把魏忠贤折腾的差不多了,朱由检便给他吩咐了最后一个差事。 要他将朝堂、宫中、东厂、锦衣卫以及大明各布政使司、九边的阉党核心成员,全都交代出来。 魏忠贤闻言,心中又是一惊,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落了下去。 陛下这是要搞大清洗啊。 见魏忠贤脸色阴晴不定,朱由检便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魏公公,你魏家的香火和全家的命都在你身上系着呢,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另外,你也不要多想,朕只要核心成员,而且朕也没想杀他们,只是江山社稷在肩,朕不得不慎重。” 死道友不死贫道。 须臾,魏忠贤似下了决心,便在几案边坐定,开始书写。 “哦?这个王翰果然是阉党,朕猜的不错。” 朱由检拿着魏忠贤提供的书稿,开始对上面的名字。 “最近结交的藩王,怎么没写?” 朱由检将眼睛从纸张上挪开,喝问魏忠贤。 魏忠贤此时已是冷汗淋漓,闻言,忙摊开一张纸,开始将最近联络的几个藩王的名字写在纸上。 托天启二年,东林党周宗建弹劾他目不识丁的福,魏忠贤这几年没少练字,虽然人品不咋地,但字练得还行。 片刻,朱由检拿起藩王的名单,满意的点了点头。 “差事办的不错,汝魏家的事,朕应了。” 魏忠贤闻言,虽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但气力早被朱由检阴晴不定的手段给折腾殆尽,闻言只剩一脸木然。 随后,几个太监进来将其抬了出去,与他一起同行的还有托着一丈白绫的高起潜。 翌日,九千岁魏忠贤、宁国公魏良卿、东安侯魏良栋、安平伯魏鹏翼等魏家一十三口成年男丁皆吊死在东厂胡同魏家府邸。 当日,天子晓谕: 朕闻去恶务尽,御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恸诫。经查实,九千岁魏忠贤、宁国公魏良卿、河间伯魏良栋等魏家一十三口,霍乱朝纲,贪赃枉法,僭越朝制,戕害官吏百姓,罪大恶极,实乃不赦。特赐死以慰国法百姓。 京城舆论一时哗然,百姓皆争相庆贺,商馆酒肆喧闹异常,时人皆称颂天子圣明。 时魏良卿死前留有一语,令百官蒙羞,令百姓暗叹。 魏良卿死前曾对自己的叔叔魏忠贤云:“吾生于田舍,时得三餐温饱足以,不知富贵为何?然得叔之权势,一朝富贵逼人,百官逢迎,袍册加身,封侯拜公,乃至有今日之祸,农夫乎?公卿乎?孰优孰劣乎?” 同日,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司礼监系笔太监李永贞于宫中自尽。 同日,朱由检命高起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领提督东厂事,徐应元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随后,朱由检命高起潜为首、徐应元为副手,清理魏忠贤在宫中的余孽,并随手给了二人一个名单。 命其二人,以名单为准,谨慎扩大打击范围,切不可造成宫中人心动荡。 在经过朱由检设计引雷轰塌养心殿之后,高起潜对朱由检可谓是忠心耿耿,敬若神明。 虽然不敢公开朱由检曾交代他在养心殿上动过手脚,但是明里暗里宣扬一下朱由检引天雷诛杀魏忠贤之事,还是得到了朱由检的默许。 相比于高起潜,徐应元的忠心就很值得商榷了。 据高起潜秘奏,徐应元是魏忠贤老乡,进宫之前就是他的好友,进宫后,两人一直都有联系。 但朱由检仍任他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和高起潜副手,主要还是怕高起潜权势过剩,成为第二个魏忠贤。 另外也怕高起潜假借清除魏忠贤余孽的时机,挟私报复,肆意扩大打击范围,趁机扶持自己在宫中的势力。 给他派个一直不和的徐应元当副手,高起潜应该能收敛一些,宫中也不至于掀起太大的波澜。 ------- 同日,后宫。 张嫣、周婉言带着一众太监宫女,走进了奉圣夫人居住的咸安宫中。 刚进宫门,却见宫内已经乱成一片,几个宫女失声哀嚎。 张皇后见此,心中大惊,忙令身边太监抢入奉圣夫人寝殿,却见房梁之上,一丈白绫中,奉圣夫人已是不省人事。 “快救人!传太医来!” 张嫣大喊,身边太监忙将那奉圣夫人放下来,试了试鼻息,然后狠掐人中。 片刻之后,奉圣夫人客氏缓缓苏醒,然后就看到了她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咳,咳,张皇后,汝,汝,汝是来看本夫人笑话的吗?” 张嫣看了看客氏的那张因窒息而血脉贲张的脸,已完全没有了往日风韵犹存的模样。 “客氏,你勾引先帝,银乱后宫,串通那魏腌,害死了我的燃儿,此刻想一死了之,没这么容易!” 客氏此时自觉大势已去,也就不再顾忌。 “你那孩儿福浅命薄,死了干我何事,怪就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别人给你按了两下腰,孩儿就没了,这事你怨不到我的头上。” 客氏自知已然没好,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咳,咳,可怜你虽贵为皇后,但却从未有过自己的孩子,享尽荣华富贵,但却做不了母亲,哈哈,哈哈,咳咳咳。” 见张嫣气得说不出话来,身边太监便猛地一巴掌扇到了客氏的脸上,直接把客氏的下巴打掉了。 “送净房,找几个人日夜盯着她,好好的看顾她,但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张嫣银牙劲咬,恨恨而道。 第一次看到张嫣血脉贲张、怒目而视的样子,周婉言感到有些不认识这个皇嫂了。 这个皇嫂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柔弱。 是啊,在这深宫之中,柔弱的女子可能早就死了,不是被别人杀死,就是被自己杀死。 一想到自己心中的那个柔弱女子将要被杀死,周婉言就一阵胆寒。 张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没有功夫理会周婉言的感慨,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搜,都给本宫仔细搜搜。” 一声令下,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都行动了起来,顿时咸安宫中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张嫣和周婉言也在客氏的寝殿中四处查看,但目标没找到,却看到了许多不该看的东西。 “这,这,这。” 周婉言指着眼前的一本《纯宫图》,心中小鹿砰砰乱跳,脸上立时飞起一阵红晕。 “这算什么。”张嫣抓起那本《纯宫图》胡乱翻着,然后随后掉在一边,接着说道。 “这客氏早在先帝年少时就勾引他行人伦之事,先帝继承大统后更是变本加厉,搜罗各种奇技淫巧供先帝享乐,先帝的身子就是被这贱货掏空的。” 张嫣一边说一边找,随后又翻出好多房中器具,惊得周婉言一阵阵轻乎。 “婉言以后也得留个心眼,陛下将来后宫逐渐充盈,少不得有那狐媚邀宠之人,仗着各种奇技淫巧以求陛下专宠,你作为中宫皇后,可得劝着陛下点,龙体要紧,江山社稷为重。” 周婉言一边连忙称是,一边好奇的看着这些器物,一时有些热血上涌,忙羞涩的出了寝殿,惹得张嫣在后面捂嘴偷笑。 二人笑闹间,三五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就被带了出来, 张嫣见客氏果然有藏匿孕妇,准备狸猫换太子之计,立时脸色大变。 这几个孕妇见了这两位贵人,也都战战兢兢,不等张嫣问话,很快便将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原来这几个孕妇全都是京城的良家,朱由校病重后,魏忠贤和客氏暗觉不好,便生了狸猫换太子的计谋。 结果天不遂人愿,‘狸猫’还没生出来,朱由校就驾鹤西去了。 听这几人说的可怜,周婉言本想派人立时将她们送回家去,uu看书 wwuukanshu.co 但却被张嫣拦住了。 张嫣考虑的自比周婉言要多。 一来是要验证这几人说的真伪,万一里面真有朱由校的遗腹子,那张嫣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再见朱由校。 二来则是为这几个女子考虑了,她们被贼人掳走月余,周边邻居势必会瞎想,甚至自家男人也会怀疑妻子的忠诚,如果那样,这几个女子以后的命运就难了。 当然第一个原因,张嫣是绝不会告诉周婉言的。 一段时间忐忑的等待之后,张嫣派出去查访的几个贴身太监终于回来了。 按这几个女子的交代,太监找到了其家人,而且通过对其邻居的走访,这几名女子的孩子确实是与其丈夫所生,日期都对的上。 张嫣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突然又冒出了一丝悲凉。 先帝少年孤苦,辅一登基却又英年早逝,遭奸人陷害,子嗣又皆早夭,至今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公主。 哎,先帝纵使贵为帝王,可这一生真真凄凉啊。 “皇嫂,她们的家人还在宫外等着呢。” 见张嫣愣神良久,周婉言小声提醒道。 “嗯。”张嫣正了正脸色,随后吩咐身边太监:“一人赐十两银子,好生将这几人送出宫去,就说是之前宫里请来给贵人们传授怀孕经验的,切不可吓着其家人。” 送走那几个女子,看着刚才还纷纷扰扰的咸安宫,此时却变得异常寂静。 张嫣一时有些恍惚,大仇得报后忽然而来的空虚感让她一个踉跄便跌在了地上。 第22章 发财 处理完了魏忠贤,又将朱由校的灵柩安葬在德陵后,朱由检便迫不及待的要发一笔横财。 而朱由检的启动资金也很简单,就是一顿晚宴和一张纸片。 于是翌日晚上,紫禁城建极殿中灯火通明,朱由检在此设宴,准备为那些远道而来的叔伯兄弟们送行。 为了发财,朱由检对这次宴会也下了血本,要求光禄寺不要顾忌银子,御膳房要拿出看家的本领,一定要让各位亲戚们吃好喝好玩好。 为此,朱由检还专门让教坊司请来了当今最红的歌姬。 于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藩王们对朱由检这个新皇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九轮酒毕,光禄寺开始收御爵,然后上汤。 众藩王明白,宴会这是要结束了,然后就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热孝期间,藩王们本来就憋的够呛,刚才又被那几个当红歌姬的妙曼舞姿勾的有些上火。 于是藩王们麻利儿的喝汤,准备好赶紧回去泄泄火,甚至几个藩王刚才都跟教坊司的人勾兑过了,那几个歌姬已被瓜分完毕。 就在众藩王起身,最后向朱由检一谢,然后转身就要拍屁股走人的时候,朱由检说话了。 “诸位叔伯且慢。” 众人闻言一愣,却见高起潜和王承恩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下来。 “陛下还有赏赐?” 众人相视,面露喜色。 但顷刻之后,便谁也笑不出来了。 “陛下,臣等有罪。” 呼啦啦,刚才还忙着回家泻火的众藩王,此时跪倒一片,血已经凉的不能再凉了。 其中那个大胖子福王朱常洵,此时吓得已经昏厥过去了。 估计是高血压犯了。 福王朱常洵,于八月二十日、八月二十二日、九月一日夜,三次密会王体乾,密谈遭御史弹劾之事,并求魏忠贤代为转圜。 蜀王朱至澎,于九月二日夜密会王体乾,所谈不详,但赠与王体乾银票两万两。 周王朱恭枵,于八月三十日密会王体乾,所谈不详,但赠与王体乾银票三万两。 。。。。。。 这些都是魏忠贤临死前交代的密会煽动藩王一事,其他藩王的罪证皆与以上三位差不多。 朱由检命人逐一抄录下来,然后分发给了各位藩王,上面还有魏忠贤的签押。 待将太医将朱常洵救醒之后,朱由检又开口了。 结果朱由检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又把朱常洵吓晕了过去。 “藩王私下结交近臣,当是何罪?” 朱由检的声音回响在建极殿之中,众位藩王皆已是两股战战,不能自已。 “宗人令可在?” 见没人回答自己,朱由检便点了现今的宗人令—秦王朱存枢。 秦王朱存枢立时一愣,忙战战兢兢的答道: “褫夺王、王、王爵,圈、圈、圈禁至、至、至死。” 刚说完,也晕了过去。 哎,这些藩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朱由检暗自腹诽,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可殊不知这样的藩王才是好藩王,这大明北有鞑虏,南有海盗,内有流民,着实经不起折腾了。 “各位叔伯,子侄兄弟,朕寒心啊。” 朱由检顿了顿,便开始了对这些藩王的敲诈。 “汝等就这么信不过朕吗?别人鼓噪两句削藩,你们就信了?你们就认为朕会听那些御史言官的?” “汝等太让朕失望了,这天下是咱老朱家的啊,朕是你们的自家人啊,你们脑子都进水了?不信朕,偏去信那些阉党叛逆?” 朱由检一边说着,一边沉痛的在御案前走来走去,然后不时的指名道姓的骂两句,直吓的那些藩王脖颈处一阵冰凉。 现在各位藩王都是孤身进宫,要是朱由检发狠,将他们都砍了,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的就是殿下跪着的藩王们。 “臣等有罪!臣等有罪!” “臣等被那魏阉给蒙蔽了,着了那魏阉的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趁着朱由检喘气的间隙,藩王不住的告罪磕头。 顿时建极殿中想响起一片咚咚声。 见藩王们头磕的实在,有几个都血流满面了,朱由检也不敢逼迫太紧,万一真有藩王撑不住,直接吓死了,那自己的计划可就玩完了,藩王们真得急眼不行。 一张一弛,方为驭人之道。 朱由检随后挥了挥手,示意王承恩将刚才发下去的纸张收回来。 然后当着藩王的面,朱由检将魏忠贤的那些供述全都烧了。 藩王们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火盆,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陛下仁慈,臣等对不起陛下啊。” 又是一阵痛哭流涕,个别藩王甚至开始啪啪的抽自己嘴巴子。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朱由检忙走下御阶,挨个扶起藩王。 “唉。” 朱由检长叹一声,随后一脸愧疚的说道。 “都怨朕啊,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好,让诸位叔伯都信不过朕了。” 藩王们闻言又是一通告罪。 “你们都别劝朕,朕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像辽王,封到苦寒之地,uu看书 .uukanshu.co 又有鞑虏肆孽,日子肯定清苦吧,朕听说那地方一年得有七个月都下雪吧?” 辽王朱术堣闻言,更加止不住眼泪,只得一个劲的磕头。 朱由检赶紧扶起辽王,转头又对着靖江王朱履祐说道。 “靖江王那里日子也不好过吧,朕听闻广西那里全年都湿热,瘴疠之气横行,一年得有七八个月天天下雨吧,遇上连阴天,衣服都晾不干?” 朱履祐闻言,又是忙不跌的磕头。 朱由检随后又点了几个偏远地区的藩王,说的众人都是老泪纵横,委屈加无奈顿时涌上心头。 “哎,各位叔伯不容易啊,替咱们朱家看着这偌大的江山,朕今天谢谢你们了。” 说着朱由检深深鞠了一躬,吓得众藩王赶紧跪下回礼,高喊“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 朱由检虚扶起众藩王,接着说道: “咱大明天子守国门,藩王驭四方的传统,是咱太祖爷定下的,朕虽贵为天子,但祖制仍不便改啊。” 藩王们闻言,心中又一凉,特别是刚才朱由检点名的那几个藩王,不自觉的开始腹诽。 ‘改不了你说个**,看你刚才说的热闹,以为要给我们换封地呢,奶奶个腿,白高兴一场。’ 但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们迅速变换的脸色,顿了顿,又道。 “诸位的封地都是祖制,朕改不了,但是朕有个发财的生意,要给各位诸位叔伯说道说道,虽改不了封地,但可以帮诸位藩王赚些银子,补贴些家用,不知各位叔伯意下如何?” 第23章 认购 一语惊起千层浪。 藩王们闻言,皆面面相觑,虽没有人说话,但相互交流的眼神中将意思传达的很明白了。 做生意,不得先往里投银子,这朱由检折腾了一晚上,看来目的就俩字:要钱。 朱由检坐在御案之后,静静的看着殿下的藩王们快速的用眼神交流。 朱由检虽没法破译他们的眼神,但是靠猜也能猜的差不多。 一是骂自己不要脸,竟然穷的要给藩王们要钱,二是交流给不给,给的话,给多少?,不给的话,有什么后果? 朱由检静坐了一会儿,见仍然没人开口,眼神交流的却越来越激烈了。 朱由检索性借口出恭,将大殿留给了一众藩王,好让他们有个空间,细细勾兑一番。 朱由检并不怕这些藩王不给钱,因为魏忠贤供述的那些黑材料,他手里还有好多备份,而且上面的内容要远比刚才给他们看的那些要耸人听闻的多。 实在不行就再给他们看个加料升级版的黑材料,他们心里有数,不怕他们不认账。 而且这些藩王虽然封地不一样,但是有一点确实一样的,那就是绝对不缺钱。 来自前世的朱由检曾经看过一份史料,被农民军攻破各个藩王府邸,皆起获了大批的金银玉器和粮食布匹,农民军一步步壮大,离不开藩王们的贡献。 但是到底他们能给多少?朱由检心里没底。 现在内帑空虚,朱由检想着能敲诈个五十万两的银子他就满足了。 有这五十万两银子,启动资金够了,应该就能搞搞发明创造了。 朱由检计划弄点香皂、白糖啥的,先赚点小钱,然后再烧玻璃,搞纺织机等工业化大生产。 朱由检盘算着,出去撒了泡尿,然后又在殿外转了半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返回了大殿。 一见朱由检进来,刚才还沸反盈天的大殿,立时寂静无声。 “诸位商量的怎么样了?” 众藩王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声唱道:“吾等愿为陛下解忧。” 朱由检闻言,心中一定。 “不是为朕解忧,朕是带你们发财。” 众藩王闻言,心里暗自骂娘,但脸上还是诚惶诚恐。 “谢陛下。” 随后,朱由检派人将事先拟好的公司章程和招股说明书一一发了下去。 藩王们其实就想花钱买平安,而且这些银子早就做好了打水漂的准备。 但见朱由检搞得这么正式,又怕驳了帝王的脸面,一个个还是装着很认真的样子看了起来。 “朕以技术和管理出资,占股百分之五十一,你们以银钱出资,占股百分之四十九。” “因为诸位叔伯都不在京城,所以公司经营决策权朕就代劳了,你们等着年底分红就好了。” “公司每年开一次股东大会,商议利润分配和扩大再生产的事,到时候请入股的各位叔伯都要来,实在来不了的也请派代表来,朕在京城等你们。” 朱由检怕藩王们看不懂,粗略的解释了一下。 其实藩王们不只是看不大懂,他们压根就没仔细看,无论朱由检弄得招股书明书多么诱人,藩王们仍然一致认为朱由检在敲诈他们。 不过朱由检的最后一句话,他们还是听到心里去了,一个个顿时喜上眉梢。 如果能花钱买个一年一度的京城游,那还是不错的,这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京城花花世界,还能沿途游玩,哈哈,这可比一辈子呆在那一府封地要好多了。 嗯,这钱花的真值。 甚至不少藩王暗暗寻思,要是多捐点钱能留在京城,那就最好不过了。 没等朱由检再进一步解释公司章程啥的,藩王们就安奈不住了。 “陛下,臣愿捐,不对,臣愿意入股。” 朱由检看着踊跃报名的藩王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忙叫高起潜将他们引到偏殿,一一认购登记。 忙到半夜,送走了意犹未尽的藩王。 朱由检看着那张认购的名单,放声大笑了起来。 “乖乖,这群藩王真有钱,起码比朕有钱,哈哈哈,朕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 深夜,建极殿中传来朱由检那不似人声的狂笑。 三十二位藩王,一百八十八万两银子,朱由检确实发了一笔大财。 这其中,河南的福王认购的最多,十五万两,果然是最富有的藩王,万历皇帝当年没白疼他; 四川的蜀王认购的也不少,十万两,天蜀之国,有盐铁之力,捞钱的门道不少; 山西的晋王也认购了十万两,这让朱由检刮目相看,后转念一想,晋商北通鞑虏,南通淮扬,富甲天下,估计这晋王也没少从中渔利。 江南的几位藩王也都认购了不少,uu看书 .uuansh.om 八万两、十万两的不等,果然是鱼米之乡,大明的经济中心。 江西、湖广、山东、福建等地的藩王也还算可以,每人认购了三五万两的样子, 最惨的就是两广、甘陕、蓟辽等地的藩王了,最多的才认购了三万两,最少的是辽王,才认购了一万两。 辽东近年来多兵灾,女真人又整天闹腾,哪还有什么产出,辽王能拿出一万两银子估计也是吐血了。 朱由检仔细的看着这份名单,顺便把各位藩王的经济实力也了解清楚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翌日一早,朱由检便吩咐高起潜,派人拿着连夜赶制的股份权证去了各藩王在京城的住处,挨家挨户收银子。 待到午时,众太监回来复命,朱由检看着那一百八十八万两银票,终于放下心来。 再看到辽王朱术堣送来的那一万两银票时,朱由检又有些不忍,便派高起潜给他送了回去,另外还多给了他一万两。 并让高起潜给他带话:股份认下了,但是银子就不收了,大家都是亲戚,有钱一起赚,并嘱咐他,辽东生活不容易,让他注意安全。 据高起潜回来禀报,朱术堣收下银子后,当时就跪了,眼泪哗哗的,不住的冲着紫禁城磕头。 朱由检闻言,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等朕收回辽东,再移民去松辽平原垦殖挖矿,到那时候,辽王估计睡觉都能笑醒喽。 东北啊、东北,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朱由检一脸的憧憬着,率先笑出了猪叫。 第24章 留中 随着魏忠贤的突然倒台,朝堂上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但朱由检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朱由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日之间便处决了魏忠贤、王体乾、客氏等一干阉党的魁首人物,朝堂上的诸公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而且,魏忠贤虽死,但阉党留下的淫威还在,杨涟、左光斗惨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不少人至今思之仍心有余悸。 就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 果不其然,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十月二十三日,工部主事陆澄源上书云: “厂臣魏忠贤服侍先帝,论功行赏,自有常典,何至宠逾开国王侯,爵列三公之上,厂臣之威,以致外庭奏疏不敢明书忠贤姓名,君臣之礼始崩于此,世风渐降以此为甚。” 陆澄源虽然只是个正五品的小官,但是其人官小名气大。 东林党当政时,陆澄源看不惯东林党耻高气扬,打击其他非东林党人士的做派。 阉党得势后,陆澄源又看不惯阉党报复东林党,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手段。 所以这些年来,陆澄源不党不群,软硬不吃,而且因清正廉洁,无欲无求,任那一派上台,皆不敢动他。 此时陆澄源一出手,便是打响了清算阉党的第一枪。 朱由检看到这封弹章之后,便着高起潜查了陆澄源的履历和日常操守。 朱由检看了之后,感觉陆澄源还真是个不党不群、一心任事的良吏。 但也因此,陆澄源仕途颇为不顺,三十岁点翰林,一直到五十岁了,还是个五品的小官。 发现一位良吏,朱由检心怀甚慰,于是便发中旨,即日擢升陆澄源为吏部右侍郎。 五品工部主事,一日之间便升到了三品的吏部右侍郎,连升四级,这信号再明显不过了。 于是,弹劾魏忠贤、崔呈秀、田吉、田尔耕等阉党骨干人物的奏疏,犹如雪片般的飞向了通政司。 朱由检命高起潜、徐应元、王德化等人,比着魏忠贤提供的阉党骨干名单,诸份挑选弹章。 凡是弹劾属实之奏疏,朱由检一一查看,并将上书之人逐一登记,这些都是朱由检留作夹带、将来考察的人物。 当然还有一些借弹劾阉党之名,捕风捉影肆意扩大打击范围,实乃行公报私仇、排除异己之实的奏疏,朱由检也命人记了下来。 党争!党争!国难当头,朱由检最痛恨的就是不顾大局,朝局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只为党争的官员了,当然,这些人的政治前途自然也就到头了。 但朝局未稳,朱由检现在还不想动他们,而这些人的折子,自然也就被留中了。 在所有的奏折中,其中户部员外郎王守履行的弹章最得朱由检的心意,于是便被邸报明发了。 “今朝阉宦之祸酷矣,然非诸党人附丽之、羽翼之、张其势而助攻之,阉宦未有今日之祸矣,盖文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谢龙为五虎,武将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为五彪也,其十人之罪,尤甚忠贤。” 以上十人,皆是魏忠贤交代的阉党骨干人物,分别掌握着兵部、锦衣卫、东厂和吏部的重要职务,朱由检是必须要除掉的。 于是弹章大部留中,只余王守履之奏疏明发邸报,朱由检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很快,弹劾的对象便对准了以上十人。 以喷子急先锋著称的各科给事中们,当日便上表了对以上十人的弹章。 朱由检阅后,便在奏疏上发表了重要披红:“善,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会审。” 当然,其后又有看不清局势的官员,觉得大家都弹劾‘五虎五彪’没意思,便又编排了魏忠贤的‘十孩儿和四十孙’,引领了心新的弹劾方向,但却全部都被朱由检留中了。 稳定压倒一切。 虽然‘十孩儿和四十孙’确实做了不少恶事,但是还在可容忍的范围内。 朱由检不想如历史上的崇祯一样,搞了长达两年的阉党清算大案,弄得朝廷上下无人有心任事,文官不思朝政,武官不思守土,全都忙着攻击阉党和撇清与阉党的关系。 最后导致崇祯二年边关失守,后金侵入京畿腹地,己巳之变始矣。 大明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在经过三番五次的留中之后,大明所有官员也都清楚了朱由检的意思。 那就是:首犯当诛,从犯不问,起码是暂时不问。 于是朝堂上瞬间又安静了。 原先附逆魏忠贤的阉党外围官员们,一个个全都松了一口气,于是送礼的、请托的、惴惴不安等死的,也全都定下心来,uu看书 uuknshu 但感念朱由检仁慈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而东林党虽然想趁机反扑,但是面对一个酷爱留中的皇帝,他们有劲也使不出来,皇极门前叩阙的事,他们现在还没胆子去干,于是也都偃旗息鼓了。 朝堂又陷入了一段诡异的静谧期,而压力则全转嫁到了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头上。 东林党的官员们,一日三请安,似要把三个衙门的门槛踏破,生怕他们给‘五虎五彪’漏下了罪名。 当然,现在的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官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敬业,满朝文武都在盯着呢,皇帝也在盯着呢。 高起潜隔一天来问一次案子的进展情况,而且经常装作不经意间的表达下自己的看法。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诚惶诚恐,他们自然明白,高起潜的看法就是皇帝的看法,因此他们一点也不敢怠慢。 于是,在一个月后,三法司的处理意见便送到了朱由检的案前。 “‘五虎五彪’处以极刑,家眷充军发配,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抄家。” 朱由检扫了一眼,便命高起潜退了回去。 随后,经过高起潜的指点,三法司的处理意见很快又呈了上来。 “‘五虎五彪’处以极刑,家眷有仗势犯罪者,按律施以刑罚,余者不问,着东厂抄家。” 朱由检阅之,二话没说,便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并盖上了玉玺,随后明发邸报。 阉党案,至此完结。 但随后的事情却没有如朱由检预料的那样发展。 第25章 毛文龙之5不平 十一月,朱由检处理‘五虎五彪’的时候,便又发了一笔横财。 东厂共从‘五虎五彪’家里抄出白银七十余万两。 朱由检估计,东厂负责此事的人,此次都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朱由检并不想深究。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目前正是用人之际,既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事,朱由检干不出来,因为他不想成为孤家寡人。 将这七十余万两和之前的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朱由检全部收到了内帑。 三个月的时间,朱由检便收获了二百五十万两的雪花银,这圈钱的速度比历代帝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敛财之隐蔽,手法之高明,更是在历代帝王中无出其右。 但饶是如此,还是被人盯上了。 朱由检刚把抄家的银子搬到了宫里,内阁辅臣李国普便开始上疏: “臣闻言,历代贤王皆以朝廷社稷为重,鲜有与民争利之君,且天子之富,在于富有四海、百姓安居,岂非金银之物所能比乎?” 朱由检读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奶奶的,这李国普太变态了吧,啥叫‘天子之富,在于富有四海’,朕整天拿着大明地图瞎乐,换不来银子有个屁用。 还有啥叫‘与民争利’,朕看是与你们争利,与户部争利吧。 这些银子在朕手里,方才能造福黎民,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要是都给了户部,银子早晚被你们这帮蛀虫瓜分了,十成能有三成最后落到百姓手里,朕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朕要是把银子退给你们,那才是脑子进水了呢。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更不可一日无钱。 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 朱由检暗自腹诽着,随手就把李国普的奏疏丢到了一边。 有了银子,朱由检的皇商之路便正式开启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朱由检便焖在乾清宫中开始撰写商业计划书,以及复原各种记忆中的发明创造。 紫禁城,文渊阁。 内阁首辅黄立极的值房中,几位内阁首辅神色黯然的聚在一起。 “元辅,陛下又辍朝了,这个月已经辍朝多次了,此非贤君之兆。” 李国普直性子,上来就开始了人身攻击。 “元治兄所言极是,最近我听闻陛下经常在宫中和那帮宦官捣鼓什么发明,每日不亦乐乎,陛下年幼,恐步先帝后尘,我等当尽辅臣之责尽量劝之。” 张瑞图捻须表示了赞同,并将朱由检上升到了和朱由校一样的地步。 “哎,遥想陛下即位之初,出祥瑞,斩腌祸,真乃圣君之相,今日却如先帝一般,好那劳什子的奇技淫巧,辍朝更如家常便饭,哎----” 施凤来长叹一声,一脸的痛心疾首。 黄立极坐在上首,看着不断摇头的三位同事,心里有些烦躁。 ‘算逑,又让我带头劝谏,哎,上次陛下都训斥我了,说内阁首辅如果管不住手下的人,那要首辅干什么。’ 看着老三位一脸跃跃欲试准备上疏的样子,黄立极心里着实很为难。 首辅又不是宰相,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下面阁臣的任免,既然掌握不了阁臣的任免,那人家凭啥要听我的。 但我要是真能控制住手下的人,把皇上变成聋子瞎子,那就和魏公公一样了,早晚得自己找根绳吊死。 哎,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却不能对人说。 “诸位同僚,陛下年幼贪玩,确实少年心性,待老成些便好了,若逼迫过甚,恐陛下心性大变,则晚矣,况陛下虽不上朝,但朝廷的重大事务还是时时过问的,吾等也可时时见到陛下的。” 黄立极规劝一番,却见三人仍不以为然。 “元辅此言差矣,年少更该规劝,若等到心性定下了,再劝就晚了。” 施凤来存心要看黄立极笑话。 “次辅所言极是,吾辈皆翰林出身,孰不是十年寒窗熬出来的,岂不知年少苦读之苦,但今日回首,当感谢年少寒窗,以己度人,若今日疏于规劝,才是害了陛下。” 张瑞图和施凤来是多年的同科好友,向来一起进退。 “元辅,你不去就罢了,我等自会尽责去劝谏陛下。” 李国普脾气急,见黄立极老是和稀泥,于是就不想再带他玩了。 黄立极闻言,在心里默默的诅咒了一下李国普,然后狠了狠心,便道: “正好有一份东江镇来的折子,我等这就去呈与陛下,诸公正好寻机劝谏一二,但务必要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 见黄立极应了,其他三位便不再言语,反而关注起东江镇来的折子了。 “毛文龙又上书要饷了?” 施凤来问道。 “嗯,不止是闹饷,这次还言了五件不平事,哎,朝堂上自有一番争吵啊。” 黄立极随手将毛文龙的奏疏传给施凤来等,三人阅了也皆是摇头。 新皇继位,别人都是上书恭贺,uu看书ww.uuknshu 并请大赦天下,这毛文龙还真是一朵奇葩,不言贺表,洋洋洒洒一千字,满篇全是委屈。 哎,饶是毛文龙懂点事,多给朝廷上的文官孝敬点,也不至于委屈这么大。 众人阅后不再言语,便起身随黄立极往乾清宫而去。 须臾,朱由检便在乾清宫中看到了毛文龙所言的五件不平之事。 臣自天启元年,招抚辽民,选精壮入伍,老弱屯垦,竟成一师以抗强敌,但东江军民甘冒敌之箭矢,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此一不平也。 宁远月饷一两五钱,家丁二两四钱,又加以米面五斗,皇恩浩荡,不一而足,而辽东军民数十万,居贫瘠之海岛,一年之饷不过银二十万、米二十万,其又多有漂末,此二不平也。 旅顺、石城一带为天津、登莱门户,应设将严防,但旅顺参将李矿、石城游击高万垂面东掳来袭,不战而烧营溃逃,不褫其魄却复其官,此三不平也。 臣孤忠自许,早对天许誓身报君父,然仍有言官文臣将臣比作安禄山,臣生而受冤,死亦不敢瞑目,此四不平也。 臣今春率东江军攻铁山,死战后退往云从,然言官文臣又言臣不发一矢便退居云从,战死之东江军士何其冤也,此五不平也。 朱由检逐字逐句的看完毛文龙的奏疏,久久不语,神色也变得异常凝重。 而堂下站着诸位阁老见朱由检满脸怒色,早就忘了之前的信誓旦旦,一个个全都哑了火,一语不发,垂手而立。 乾清宫落针可闻,气氛压抑而凝重。 第26章 被打了土豪 对于毛文龙,朱由检在前世就有些了解,尤其对毛文龙被袁崇焕矫旨杀害之事,朱由检一直深感遗憾。 天启二年,广宁大溃败后,毛文龙收拢辽东汉人百万之众,据守在辽东外海的海岛之上。 毛文龙以数百兵丁起家,衣衫褴褛,艰难创业,为数以百万计不愿受后金压迫的辽东汉人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 仅此一功,就远胜于满朝文武公卿。 而且还不仅如此,在辽东外海站定脚跟之后,毛文龙还经常上岸对后金进行袭扰,曾经一度复土半个辽东半岛和宽甸地区。 以致努尔哈赤西进征战时,从来不敢谋划两个月以上的战役,因为他怕毛文龙抄他老巢。 如此军功更不是一直弃城失地的辽西军事集团所能比拟的。 但就是如此民治武功皆为上等的良将,却因为不愿意说假话,不愿意孝敬上官,以致被满朝文武挤兑的泣血上书言五不平之事。 哎,明朝吏治之败坏,尤见一斑。 而且历史上,毛文龙的下场非常之惨,其被袁崇焕那个大忽悠以通敌之罪斩杀后,直到朱由检的前世,还有专家学者以通敌之罪为由,各种败坏毛文龙的名声。 殊不知到底是谁在通敌。 想着想着,朱由检眼睛一热,泪水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云台高议正纷纷,谁定当时荡寇勋。 日暮霸陵原上猎,李将军是故将军。 “唉---”朱由检长叹了一声,惊醒了垂首而立的四位阁老。 四人闻声抬头,但见朱由检眼圈通红,皆是一惊,慌忙跪下,齐声高喊: “臣等有罪!” “不关你们的事,都起来吧。” 朱由检调整了下情绪,接着又道: “既然你们都在,那就议一议毛帅的这封奏疏吧。” 见朱由检对毛文龙的态度语气皆出乎他们的意料,四位阁老闻言心中一紧,原来就此事打好的腹稿已全然不能用。 而且如今朱由检对毛文龙的态度又不是很明了,所以四人一时心里都没了低,沉默再三,无人言语。 “都哑巴了!” 朱由检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见四人又默然不语,火气蹭蹭上窜。 “黄阁老,你说说。” 黄立极立时一个激灵,脑子便开始飞快运转,结合朱由检的泪水和叹息,立时对朱由检的态度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朱由检应该是欣赏毛文龙,退一步讲,应该也是不讨厌。 心中稍定,黄立极便快速打好了草稿。 “陛下,毛帅率孤军久悬海外,日子定是清苦,当勉励之。” 虽然大体确定了朱由检的态度,但黄立极还是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于是便从客观的地理环境方面表达对毛文龙的同情。 说话留有余地是官场老油条的基本素质。 “嗯,阁老所言极是,辽东外海岛屿,岛小地贫,有的岛上还没有淡水,岛上出产定是了了,据岛毛帅养数十万军民,当是清苦。” 黄立极闻言,立时松了一口气,趁朱由检转身的功夫,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但随后又生了一丝凉意。 陛下从未出过京城,怎知辽东外海岛屿之事,而且知之甚详。 黄立极偷偷扫了其余三人一眼,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惊讶。 “既然毛帅守土不易,朝廷就不能不有所表示,否则岂不是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不等其他三位阁老发表意见,朱由检便定了调子。 朱由检表态后,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四位阁老很快便定下了对毛文龙的安抚之策。 ‘擢毛文龙为太子少保,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即日拨发东江欠饷。’ 朱由检随后看了内阁的票拟,觉得诚意表达的似乎还不够。 于是提笔就要在后面加上几条,但电光火石间,朱由检便改了主意。 ‘着毛文龙接旨后,将军务移交平辽副总兵官陈继盛,随传旨太监速速赴京面圣。’ 内阁拿着朱由检的披红,一时有些无语。 “陛下,辽东局势瞬息万变,总兵擅离职守,久恐生变,臣请收回成命。” 怕朱由检不通军务酿成大祸,黄立极赶紧劝道。 “不碍得,今岁后金遇天灾,实力受损,朕料那辽东不会有大的战事,毛帅赴京更不会有什么变故。” “尔等速速拟旨,筹备钱粮,朕要好好和毛帅聊聊辽东的战略问题。” 不等其他人再劝,朱由检便挥手赶人了。 但半个时辰之后,内阁四人又齐齐的来到了乾清宫。 “回陛下,旨意已经拟好,但补齐欠饷之事,户部说银两不足。” 黄立极一脸难色的说道。 “什么?夏赋不是十月份到的吗?这才一个多月就花没了?” 朱由检有些不敢相信,三百余万两银子呢,一个多月就花完了? “陛下,户部说,银子虽未花完,但前期欠账太多,夏赋业已许了出去,且用项已得到陛下恩准,户部不敢擅自挪用。” 施凤来小心答道,其他几位阁臣也点头称是。 “一点机动银子也不留吗,郭允厚这户部尚书咋当得,速传传户部尚书来见朕!” 没跟那老四位废话,朱由检便高声对王承恩吩咐道。 须臾,户部尚书郭允厚揣着账册,一脸正气的走进了乾清宫。 “郭部堂,银子都花没了?一点也没留?” 郭允厚刚行完参拜大礼,朱由检便立刻发问。 “陛下,这是今岁夏赋的预付账册,之前已得到陛下的批准,请陛下过目。” 朱由检接过王承恩转递过来的账册,uu看书 ukanhu.co只粗略的翻看了一遍,便丢在了一边。 ‘这账册自己之前确实是允了。’ 朱由检此时有些挠头,大明朝如今财政入不敷出久已,天灾兵祸,花钱的地方数不胜数,于是户部便继承了寅吃卯粮的传统。 当季赋税还没到,便就被以前的欠账给定好了,赋税一到,便立即还账。 朱由检暗暗苦笑:‘这户部颇有点自己前世,每月工资一到账就要还信用卡的意思啊,哎超前消费主义害死人啊。’ “户部二十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吗?” 朱由检仍不死心,指望郭允厚还替国库藏着私房钱。 “回陛下,河工,赈灾,奢宠之乱,西北、冀辽军饷,哪个都是花钱的无底洞,单单以辽西军饷,就占了夏赋的一半,户部实在是没钱了。” 郭允厚说完,深深一拜。 见朱由检面色不霁,郭允厚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幽幽的道: “陛下,户部没钱,但臣知道哪里有银子。” 朱由检正在挠头,闻言一愣,但瞬间就觉脊背有丝丝凉意,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哦?郭部堂所言何意?” “陛下,臣闻‘五虎五彪’家资颇丰,想必陛下的内帑应该能拿出这笔银子吧。” 朱由检闻言,心中暗骂:‘擦,果然如此。’ 朱由检又抬头扫了一眼内阁的四位,顿时明白了。 ‘奶奶的,内阁和户部估计是串通好了,打定主意要吃朕的大户了。’ 第27章 国债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 朱由检斜倚在靠枕上,一脸鄙视的看着堂下站立的五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皇权与相权,自古相争。 待到了明朝,朱元璋废除宰相设立内阁之后,就成了皇权与士大夫之间的争斗。 自成祖下,二百余年,一刻也未曾停也。 于是,代表皇权的魏忠贤集团刚被削弱,士大夫们就按耐不住了。 而且在这件事上,他们惊人的达成了一致,完全摒弃了党派之争,枪口一致地对准了高高在上的皇权。 看着五人一脸志在必得的表情,朱由检脑子一转,一个庞大的圈套,慢慢漏出了端倪。 “银子。” 五人闻言,齐齐抬头。 朱由检止住话头,端起桌上的茶盏,用杯盖抚了抚上面的清波,随后轻抿了一口,便又放下茶盏。 “朕出也不是不可以。” 五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喜。 “但是。” 朱由检随即又端起了茶盏,满脸都是猫戏老鼠的意味。 五人闻言,心中又是一惊,急性子的李国普估计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朱由检看着五人瞬间变换的脸色,轻啜一口后,放下茶盏。 “这银子算是户部给朕借的,得打欠条,户部用印,郭部堂签押,等户部银子松缓了,必须得还朕。” 五人闻言,飞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 不就是打欠条嘛,打就打呗,就跟我们打了欠条,就一定会还似的。 指望户部宽松是不可能的,五人对此表现的都非常光棍:只要你敢借,我们就没打算还。 对于内阁和户部不要脸的想法,朱由检自然是心知肚明。 但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朱由检此次谋取的不是那二十万两银子,他谋取的是整个户部。 为此,朱由检不光今日借给户部银子,以后只要是手里有,他将会一如既往的向户部撒钱,直到他成为户部最大的债权人。 确定了朱由检要给银子,郭允厚高兴的不得了,当场就要给朱由检写借据。 “郭部堂,先不着急写,既然是朕给的银子,朕自然要监督银子的用途,所以去东江发饷这事,朕就派东厂代劳了,免得有不开眼的敢动朕的银子。” 粮饷层层漂没之事,毛文龙已经在奏章中说的很清楚了,而且这是朱由检自己的银子,他自然不会再当这冤大头,于是便想绕过户部、兵部、登莱巡抚衙门,让专款直接到达一线将士手中。 因为是朱由检的银子,而且户部压根没打算还,所以内阁和户部对此都表示没有意见。 “另外,关于借据的事,郭部堂不用费心,等朕让司礼监准备好了,自会送与户部,到时候还得劳烦郭部堂签押用印。” 郭允厚连道不敢,但心里却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要亲自准备借据。 待出了乾清宫,郭允厚便将心里的疑惑对四位阁老讲了出来。 “郭部堂不必忧虑,陛下少年心性,或许只是为了好玩吧,你没看陛下连利息也没讲嘛。” 黄立极心宽的很,这次以他为首,成功的从皇帝的内帑中骗来了二十余万两银子,这会让他在文官集团中声望大增,首辅的位子自然将会更加稳重。 黄立极对此很满意,其他三位阁老也很满意。 望着五人离去的背影,一丝冷笑浮上朱由检的嘴角。 ‘被人卖了,还在帮着数钱,说的就是他们吧。’ ------ 三日后,由朱由检亲自操刀设计,十万两一张的债券便成型了。 整张债券长二十公分,宽十五公分,正面上书‘大明国债’四个大字。 下面正文则记载了发行时间、票面价值、票面年息、债券期限等内容。 而正面左下角则是大明户部尚书签押,后下角则是大明户部用印。 当然,签押和用印处暂时都空着,朱由检等着郭允厚上套呢。 债券背面的正上方则印有‘大明户部发行背书’八个大字。 背面正文则记载了持有人的权利和发行人的义务,特别说明了债券发行后,持有人可自由买卖交易转让,只需到户部做登记变更即可。 另外还记载了丢失后如何补办,到期如何支取等事项。 为了让债券看起来更美观,并且提高防伪性,朱由检还特意溜到了船上,鸡贼的用打印机打印了出来。 当朱由检拿着这张新鲜出炉,仍然留有墨香的债券时,眼睛有些湿润,自己的金融改革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随后,朱由检便命高起潜拿着这张债券(借据)去找郭允厚签押盖章。 郭允厚这几日心情颇为不错。 自从郭部堂从皇帝内帑诳到银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整个户部对他皆竖起了大拇指,而且整个京城士林之间对他此举也颇为赞许。 就差见面夸他一句,干得漂亮了。 而且随着自己与皇帝直接抗争的事迹愈演愈烈,最近士林都在传,他是下次入阁的绝佳人选。 登阁拜相,郭部堂好不惬意。 但高起潜的突然来访,打断了他的意淫,随后呈上来的借据(债券),更是让他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郭允厚反复看着这张借据(债券),越看越看不懂,u看书 .ukanshu 越看不懂就越觉得不安。 于是,郭允厚偷偷给了高起潜十两银子,求他稍待片刻,便拿着借据(债券)直接就去了内阁。 文渊阁,黄立极值房中。 四位阁老拿着这张面值十万两的借据(债券)反复看,对照看,看了一刻钟的时间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陛下心性未成,就爱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郭部堂不用在意,而且年利才三分,就算是陛下到时候真的想要回银子,给他就是了。” 李国普根本就没当回事,以为还是朱由检玩闹呢。 “元治说的对,期限十年呢,到时候估计陛下自己也忘了。” 黄立极也没意识到这个借据有什么蹊跷。 但施凤来对此却有不同看法。 虽然朱由检像先帝一样,有时候说话做事挺不着调,但施凤来细细思量,却发现其做任何事都是有目地的。 杀魏忠贤,除客氏,灭‘五虎五彪’,诓藩王的银子,有些事看似出人意料,甚至有些荒唐,但是如此重大且艰难的事,全被朱由检举重若轻的完成了。 真正没有意义的事,朱由检还真的没做过几件。 当然如果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香皂不算的话。 但施凤来虽有疑虑,但是他也没看出这张借据有什么不妥,反正本来就是借皇帝的银子,写个借据也是应该的。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郭允厚在借据(债券)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并盖上了户部大印。 明朝第一张国债便正式生效了。 ? 第28章 我们没有丢脸! ‘五虎五彪’被除掉之后,朱由检便迅速的开始部级官员的调整。 先是锦衣卫,自田尔耕被下狱之后,朱由检便直接起复了前任指挥使骆思恭,锦衣卫作为一个特务组织,必须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历史上,骆思恭任内经历了万历年间平定朝鲜倭乱的战争,当时的锦衣卫全面转向对外战场,为明军提供了大量的情报支持。 当时骆思恭才三十岁,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年纪,曾经多次亲赴敌后搜集情报,可谓是有胆有识。 而且骆思恭自万历十年一直到天启四年,掌管锦衣卫长达四十二年,除了为万历三大征出力之外,万历、泰昌、天启年间的重大事件他全部参与了。 特别是梃击案和移宫案,骆思恭在其中均表现出了超高的政治智慧,虽参与其中,但均全身而退。 只是到了天启四年,随着魏忠贤势力的崛起,骆思恭深知魏忠贤及东厂势力太大,锦衣卫已是日薄西山,早已不复当年朝鲜倭乱时的盛况了。 在战场是真刀真枪拼杀过的骆思恭,自然不愿与东厂同流合污,便早早的将位置让给了魏忠贤的心腹田尔耕,换得了安全着陆。 经历了明末激烈的对外对内战争,以及纷繁复杂的朝局变动,骆思恭仍然全身而退,其勇武谋略和政治智慧可见一斑。 如此的文武全才,朱由检自然不会让他在家抱孙子。 既然端了老朱家的碗,那就只能替老朱家卖一辈子命了。 一世峥嵘,最后却以白身告老,尽管换得了全家太平,但想起往昔的峥嵘岁月,骆老爷子亦长叹不已。 所以当朱由检在乾清宫单独召见骆思恭时,政治敏锐度极高的老爷子自知事业的第二春就要到了,于是一脸的诚惶诚恐外加老泪纵横。 而当朱由检和他聊起当年的朝鲜倭乱时,老爷子更是两眼放光。 骆思恭今年已经六十多了,但仍常年习武不辍,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但精神更显矍铄。 特别是一聊起当年去敌后探查倭寇情报的日子,老爷子的话就止不住了。 恰好朱由检也愿意听打倭寇的事,于是这一老一少,便从下午一直聊到了晚上,晚饭都是在乾清宫吃的。 朱由检在前世就看过许多朝鲜壬辰倭乱的资料,什么明军喜欢放大炮,倭寇喜欢用鸟铳的事,朱由检都知道一些。 初次出师不利,后来又派兵入朝增援,然后平壤大捷、碧蹄馆之战,朱由检知道的还挺详细的,随时能插上两句。 而且朱由检有着现代的战略战术眼光,又经过各种史学家的复盘,对于当时一些战役部署的看法,时时令骆思恭惊叹不已。 骆思恭多次腹诽: ‘世人皆言当今陛下是真龙在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从未出京,却对朝鲜半岛了如指掌,一日未掌兵,却比经年良将更有战略眼光。’ 相比于骆思恭的惊叹,跟一个经历过壬辰倭乱的高级官员复盘万历二征朝鲜,朱由检更感觉过瘾。 当丰臣秀吉、李舜臣、小西行长等一个个历史人物从经历者口中讲述出来的时候,朱由检顿时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而且对于在朝鲜抗击侵略者,朱由检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自豪感。 当骆思恭讲到他随军渡过鸭绿江奔赴朝鲜的时候,朱由检眼睛都湿润了。 耳边瞬间响起一首歌。 朱由检满含热泪,提笔便在纸上写下了那首歌的歌词,当然是删改过的。 而且朱由检还借着酒意,将其唱了出来。 一曲唱罢,骆思恭已是老泪纵横。 两次率领锦衣卫入朝平倭是骆老爷子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事,平日常与子孙说起,子孙虽听其谈,但共情之心却是却无仅有的。 特别是骆养性那小子,每当骆思恭讲入朝平倭的事,总是一脸不以为然,经常挖苦老爷子。 骆养性经常当着老爷的面放言:要是自己参加入朝平倭寇的话,肯定就不是赶走倭寇那样了事,必定追到倭寇本岛,打得倭寇俯首称臣才罢休。 把个老爷子气的,从此以后,便很少在家里讲打倭寇的事了。 但是出于对骆养性的报复心理,老爷子闲着没事便日日操练他的武艺。 而且经常拿他平倭的大话来揶揄他,uu看书 .uuashu 说他赶不上倭寇大将小西行长武艺高强,把个骆养性操练的日日喊苦,但武艺却真的练了出来。 在家里找不到知音,而此时大明朝的皇帝陛下却亲自为他谱写了一首曲子,还填了词。 听奋进之曲,见慷慨之词,骆养性怎能不感动的涕泪横流。 而且朱由检还将他们入朝平倭的举动上升到了保家卫国的高度,骆思恭虽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感。 但是听罢一曲,骆思恭瞬间浑身战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胸中似有豪气喷薄而出,意欲立马横枪,再战倭寇。 老兵不死,只是慢慢凋零。 一曲唱罢,一老一少两人一时相顾无言,任泪水滑过脸庞。 待等到骆思恭最后讲到陈璘在朝鲜蔚山,将随后一支日本军队击溃遁逃之后,朱由检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 在三百多年后,同样有一群中国人,他们不怕流血牺牲,坚持抗战八年,将同样一群侵略者赶出了中国。 在三百多年后,同样有一群中国人,在同样的半岛地区,他们为了保家卫国,保卫华夏儿女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以一己之力,硬抗十六个国家的联军,而且不落下风,打出了中华民族的脊梁,打出了华夏儿女的一世太平。 回想起那一幕幕惨烈的战争场面,回想起那一个个英雄事迹,回想起上柑棱,回想起常津湖埋伏后便再也没起来的英雄们,朱由检很想对着骆思恭大声说: 老爷子,在三百年后,我们华夏儿女没有给老祖宗们丢脸。 第29章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骆思恭、朱由检,一老一少两个人,因为对入朝平寇有着共同的情感,便从下午就一直聊到了深夜。 直到子时初刻,仍一脸兴奋的朱由检终于问道了关键问题。 “太傅,汝以为锦衣卫的职责何在?” 骆思恭心中一紧,暗道: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陛下,太祖初设拱卫司,后改亲军都尉府,掌天子仪仗、侍卫,后洪武十五年,改亲军都尉府为锦衣卫,此锦衣卫之始也。” “太祖设锦衣卫,欲驾驭不法之臣,遂令锦衣卫有监视、密探、逮捕、审问之权,并设镇抚司,以便其权。” “臣私以为锦衣卫乃天子之眼、天子之耳、天子之手也。” 说到这里,骆思恭微微抬眼看了一下朱由检,但见朱由检略微颔首,骆思恭自知说道朱由检心里去了,随后便大了胆子。 “但臣后经朝鲜壬辰倭乱与抗击北虏,臣私以为,锦衣卫仍可领敌后渗透、刺探等职。” “哈哈,太傅所言极是,而且朕还想再加上四条,一是暗杀,二是离间反间策反,三是破坏,四是颠覆。” 在朱由检的记忆中,后世各国都建有这样的国家安全部门,比如cia、fbi等,在关键时刻都发挥着及其重要的作用。 朱由检意欲将锦衣卫发展成内惩通敌叛国之徒,对外颠覆他国政权的秘密组织。 当然监视大臣的活计还得让锦衣卫来干,直到自己现代意义上的都察院制度建立以后,再考虑换班的问题。 见骆思恭有些不解,朱由检便将现代国家的间谍战的内容又给骆思恭普及了一下。 直听得骆思恭暗暗心惊、大呼过瘾。 特别是朱由检讲到将来不发一兵,凭锦衣卫就能颠覆一个小国政权的时候,骆思恭直觉的朱由检真是天人下凡。 此等思路真乃自太祖设锦衣卫之后,二百余年间改锦衣卫门庭、创锦衣卫万世基业之第一人。 “陛下真乃神人,臣遥不可及也。” 听完全套的现代间谍战争,骆思恭直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四十年锦衣卫指挥使都白干了。 随后便五体投地,伏地长跪不起。 朱由检见状,也没有上前扶起,而是又给骆思恭加了一把火。 “骆卿听旨。” 骆思恭闻言,忙肃立跪好。 “前锦衣卫指挥使、太子太傅骆思恭,公忠体国、素有贤名、朕心甚慰,即日起复,官复原职,着司礼监拟旨,昭告天下。” “陛下,老臣遵旨。” 年过六旬的骆思恭午夜梦回之时,不是没有想过起复之日,但那大多做了梦境。 此时梦境成真,骆思恭已是老泪横流,浑身战栗不止。 “骆卿平身,以后朕的安危可就仰仗你了。” 待骆思恭情绪平静些许,朱由检扶起骆思恭又勉励道。 “陛下,老臣这条命以后就是陛下的了。” 骆思恭武人出身,此时所能表达的,也只有发誓一死报君王了。 此时天色微亮,宫门已经轻启,看着一晚上情绪都处在亢奋中的骆思恭,朱由检便特赐老大人乘腰撵出宫。 临走时,朱由检突然又喊了一嗓子。 “太傅,回去告诉骆养性那小子,待朕踏平倭国之时,朕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 骆思恭闻言回头一撇,却见朱由检站立在朝阳之下,满脸微笑中带着坚毅与期许之色。 骆思恭老脸一红,又是一阵感动,正要下撵谢恩,却见朱由检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 ‘陛下这是在保自己的后代永享恩宠啊。’ 老爷子顿时两眼微红,眼泪又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 出了皇极门,此时正好恰逢大臣进宫上朝,众目睽睽之下,骆思恭一脸肃穆的居于腰撵之上。 大臣们不免暗暗腹诽: ‘哎,本以为扳倒了个田尔耕,能过两天潇洒日子了,但看陛下的态度,锦衣卫的地位今后怕越发的显赫了,唉,尾巴还是得夹起来了。’ 面对骆思恭那面无表情的老脸,大臣们皆一脸如丧考妣,在御史的监督下,徐步往乾清宫而去。 -------- 起复了骆思恭之后,前朝重臣的起复工作便摆上了朱由检的案头。 相较于骆思恭,此次的起复就要复杂多了。 锦衣卫指挥使是天子近臣,皇帝家奴,朱由检自然可一言而决。 但朱由检今日想启用之人乃是内阁大学士,程序上就需要内阁及六部九卿进行庭推了。 当然,朱由检也可以直接下中旨简拔入阁,但经过二百多年士大夫与皇权的不断抗争,士人皆将中旨入阁视为耻辱,uu看书 ww.uuknshu即使入阁,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终大明一朝二百余年,中旨入阁的也仅有张璁、徐有贞二人。 而且此二人直到今日,还经常被文人写书嘲讽。 所以根据朱由检对那两人的了解,中旨入阁,估计人家不会答应的,丢不起那人。 多半宁肯在家含饴弄孙,也不会出来丢人现眼的。 朱由检还指望二人做大明的裱糊匠呢,所以也不想搞砸了,只得依照惯例,先提名,再交给内阁庭推。 而且为了朝局的稳定,朱由检直接跟黄立极放言: ‘朕只要这两人入阁,你内阁首辅的位子朕是不会动的,当然如果这两人庭推不过,你黄立极就直接回家吧。’ 黄立极闻言,便愉快的答应了下来,马不停蹄的便开始为那二人的入阁运作起来。 殊不知,等那二人入阁后,朱由检便要着手改组内阁,弱化内阁首辅的权利,将内阁改组成扁平化的组织,以便更加适合自己的控制。 当然内阁首辅的虚衔,朱由检还是会为黄立极保留的。 以后在内阁诸臣之间和稀泥这事,黄立极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于是,在明确释放了吸纳二人入阁的消息之后,内阁及六部九卿便变得鼓噪的起来。 与此同时,两队锦衣卫军士亦快马加鞭的出了京城,一队出京城往北直隶保定府而去,另一队则出北直隶往山西布政使而去。 而与此同时,在南直隶的苏州府,一篇文章的流传,又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30章 5人墓碑记 “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激于义而死焉者也。至于今,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呜呼,亦盛矣哉!” 清晨,崇文门外早市,一个举子模样的人在茶馆中摇头晃脑的读着一篇文章。 当他读到“由是观之,则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近,而又有剪发杜门,佯狂不知所之者,其辱人贱行,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的时候,周围的百姓顿时义愤填膺了起来。 “当朝诸公都是些什么东西?在魏逆猖狂之时,不顾礼义廉耻,纷纷争相投效,争立生祠,真是丢我辈读书人的脸面。” 一个穿长衫的读书人没等那人读完,便放声喝骂了起来。 “呵呵,兄台莫急,比起争立生祠之事,那些魏逆的十孩儿和四十孙才是丢人现眼呢,当然论不要脸,谁都比不上前朝的顾首辅,七十多了竟然还要给魏逆当儿子,此人脸皮之厚,堪比这崇文门的城砖啊。” 正在旁边喝茶的另一个读书人也附和说道,顿时引起一片哄堂大笑。 这人说的前朝顾首辅便是顾秉谦,此人四十五岁才考中进士,熬到七十多了才干上礼部尚书。 但恰逢此时魏忠贤开始掌权,顾秉谦为了能顺利入阁,便想投入阉党名下。 当时盛行给魏忠贤当儿子,但顾秉谦此时已经七十多了,魏忠贤才五十出头,再给人家当儿子,顾秉谦恐怕魏忠贤嫌弃。 但此事难不倒顾秉谦。 一日,他领着自己的小儿子去拜访魏忠贤,诚意满满的对魏忠贤说:“九千岁,下官本属意做干子,但虑须发皆白,恐有妨千岁,便让吾子为千岁之孙,以替下官尽孝。” 为了给魏忠贤当儿子,怕魏忠贤嫌弃自己岁数大不收,便让自己的儿子给魏忠贤当孙子,此人之不要脸,可见一斑。 待众人笑罢,又有一人大声说道:“呵呵,顾首辅虽不要脸,但若论心狠手辣,比起他那煨蹄总宪周日万来,真是小巫见大巫,杨公、左公有在天之灵,当收了此等鼠辈。” 此人话音刚落,周围又是一片哄笑。 煨蹄总宪周日万指的是吏部尚书周应秋,此人烧的一手好蹄髈。 因为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好吃蹄髈,他便经常请其过府一叙,若魏良卿有事来不了,他便亲自充当外卖小哥,将蹄髈送至魏良卿府上。 因为蹄髈烧得好,走上了魏良卿的门路,周应秋很快便官至左都御史,左都御史在明朝又被人称为总宪,时人便称其为煨蹄总宪。 在魏忠贤的帮助下,周应秋后又进阶至吏部尚书,从此便做起了买官卖官的生意,号称日进万金,世人便称其周日万。 此后,读报之人念一段,茶馆中的众人便笑骂一阵,像这样的情景,近来在京城的茶馆酒肆十分常见。 而百姓士绅对于清算阉党的呼声,也随着这篇文章的流传,而变得愈加炽热起来。 但相比于士绅百姓,在京的朝廷官员早就开始了蠢蠢欲动。 早在朱由检杀了‘五虎五彪’而偃旗息鼓之后,朝廷中以及在野的东林党官员便坐不住了。 朱由检以朝局稳定为由而草草结束阉党大案的举动,东林党们早就不满了。 被魏忠贤戕害的元气大伤的东林党们,并不想这样放过阉党。 血仇得用血来还,‘五虎五彪’区区的十个人头平息不了东林党的怒火。 而且东林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天启朝魏忠贤的阉党崛起以后,东林党许多官员或被杀或被贬,阉党及其他党派趁机抢占了很多东林党的职位。 因此东林党意欲扩大阉党案打击范围,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势力,重振东林党天启初年在朝堂上一呼百应的局面。 东林党人的地盘,要用东林党的剑去犁。 于是在朱由检杀了‘五虎五彪’之后,一场誓将颠覆朝局的阴谋便秘密的开始了。 先是在野的东林党大佬张溥写了这篇《五人墓碑记》,随后在东林党人的操弄下,这篇文章便从各地发行的邸抄上面开始刊登。 然后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流传到整个大明。 近日来,又随着进京赶考的举子,在京城的茶馆酒肆广为流传,每日都有热心人士帮京城百姓重温这篇大作。 生怕京城百姓听不懂,便有更热心的举子帮着解读引申。 于是,民间要求再次惩治阉党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伴随着民意,各地官员士绅纷纷上书请求重新惩治阉党,而京城的官员们甚至开始串联要去午门外请愿。 “那群翰林们要来叩阙?” 听完高起潜的汇报,朱由检有些惊讶。 他一直都知道东林党在朝在野的力量很大,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 而那篇《五人墓碑记》,uu看书 .uukanshu 他前世在中学的时候也学过,当时的语文老师还说张溥是个君子,而自己也跟着同学一起痛斥过魏忠贤。 如今看来,这历史还真的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啊。 “几时要来?” 朱由检虽然惊讶,但并没有慌张。 叩阙,不就是上房嘛,这有啥大不了。 在前世,朱由检有着丰富处理上房的经验,对此他一点也不担心。 “据东厂密探,应该是明天。” 高起潜小心答道,见朱由检没有答话,随后偷眼瞧了瞧朱由检的脸色,便又问道: “皇爷,今日要不要拿了?” 朱由检正在回忆前世的处理经验,闻言一愣,看着高起潜一脸紧张的样子,随后便哈哈大笑。 “高伴伴,不用过于紧张,他们愿意叩阙便叩吧,此事朕自有计较。” 朱由检随后便给高起潜交代了几句,示意他按此办理便是。 高起潜闻言,心中暗自升起一丝苦笑,真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当今陛下。 随后,朱由检又召见了骆思恭,就明日的安保维稳工作进行了部署。 “陛下英明!” 骆思恭自然也得知了明日有官员叩阙的消息,正愁明日怎么办呢,万一皇帝要让自己捉拿叩阙的大臣,自己也只能拼的名声执行命令了。 但听完朱由检的安排,骆思恭瞬间又对朱由检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而朱由检的安排其实也非常简单,那便是: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先打弱的,再打强的。 第31章 叩阙上 得了朱由检的安排后,东厂、锦衣卫、内阁便迅速的开始了运转。 当日,内阁便给京城各部衙门下发了一份正风肃纪的敕书。 上云: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孽,上天难欺。京城官吏,天子脚下,理应恪瑾勤勉,以思报国,即日起,东辑事厂赴京城各衙门考绩,如有坐衙溜号、尸位素餐之徒,按律处置,望尔等当为大明官员之表率。 敕书一下,给意欲叩阙的京城百官如当头一棒。 部分意志不坚定的官员,便打起了退堂鼓,但仍有坚定的东林党分子在暗中鼓动。 “东厂考绩,吾等岂不是如砧板之鱼,中台兄,明日叩阙之事,在下便告假了吧。” 一个清流小官有些惴惴不安。 “东明老弟,你怕什么?不就是考绩吗?如今那魏逆已经死了,东厂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况且我等明日叩阙亦是为国为民,东厂亦是没话说。” 说到这里,那中台兄又鼓动道:“如果我们这次不能把阉党余孽扫干净,以后东厂势必东山再起,那时候我们才真的成了砧板之鱼,杨公、左公之祸尤未远矣。” 那中台兄此言一出,气氛顿时翻转,想起杨涟、左光斗死前的惨状,顿时群情激愤,势必要将阉党清算一空。 “皇爷,敕书一下,六部九卿的部分官员本来有些松动,但经过那些东林党的骨干分子一鼓动,便又翻转了。” “皇爷,那些东林党的骨干分子,奴婢这里都有名单,皇爷一声令下,奴婢便可将其立刻下狱。” 说着,高起潜便呈上了一份名单。 “不必了,朕本来也没想凭着一份敕书就将那些官员按在衙门里,他们愿意来,就让他们来吧。” 朱由检接过那份名单,草草的遛了一眼,随后又嘱咐道: “考绩的事,你要按律办理,而且考绩的时候态度要好,只对事,不对人,切不可给人留下把柄。” 高起潜闻言,连忙应是,但对于朱由检的安排颇有些不以为然。 暗暗腹诽道,要是那魏逆还在,这帮大臣还敢来叩阙,恐怕在衙门里屁都不敢放的太大声。 哎,比起之前的东厂提督,高起潜顿时感到有些委屈。 遥想嘉靖、万历两朝,敢来叩阙的大臣都是要被太监和锦衣卫们啪啪打板子的。 皇爷可好,那安排不知道的还以为皇爷鼓励大臣们叩阙呢。 高起潜心中不快,脸上便有了异样。 “高伴伴,莫不是怀念九千岁时,东厂的威风了?” 朱由检注意到了高起潜的变化,便淡淡的敲打道。 “奴婢不敢!奴婢该死!” 高起潜闻言,心中顿时慌了心神,不等朱由检责罚,便跪在地上开始啪啪的打脸。 魏忠贤可是谋逆之罪,朱由检的这句话着实说的有些分量。 而且自从魏忠贤被雷劈了以后,高起潜对朱由检有种天生的恐惧,生怕自己哪件事没办好,下雨时便被朱由检引雷给劈了。 “你记住,朕限制你的权力是为了你好,回去好好想想,别整天光想着耍威风,到时候别怪朕保不了你。” 宫里混了多年的人,岂不知这话的意思,高起潜闻言,眼圈一红,忙磕头谢恩。 ------- 翌日一早,身穿各色飞禽补子官服的京城官员陆续来到午门外集合。 每人手持一份奏疏,内容自然是要求严厉惩治阉党余孽的。 待人聚集的差不多后,众官员便过了午门,直往皇极门而去。 待穿过午门门洞,众官员便远远的看见一排锦衣卫的军士肃穆的站在皇极门前。 在锦衣卫的前面还摆着一溜的小凳,周边的高几上似乎还有水壶糕点之类。 再往边上瞧,似乎还有太医院的医士和宫里的太监,隐隐约约的好像还有御膳房的厨子。 前来叩阙的官员,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少年天子搞的哪一出。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吧,众人互相鼓励,便硬着头皮往皇极门前走去。 刚走到门前,便见锦衣卫大汉后面出来一个红袍蟒衣的太监,正是那司礼监掌印徐应元。 “诸位大人,既然是来上书的,那折子就递给咱家吧。” 众人闻言都惊了,本以为得是一场苦战呢,没想到一来,人家就把奏疏给收了。 众人交完奏疏,似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立时有些手足无措了。 “诸位大人,奏疏既然已经上了,那就请尽快回衙公办吧,咱家可听说,那东厂一早便去了各部衙门考绩了。” 徐应元不阴不阳的又劝道。 众人闻言,更是有些进退两难,按说奏疏已经递上去了,uu看书 ww.uukanshu 叩阙便就算是成功了,但众人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成功的喜悦。 特别是东林党的骨干分子,隐约觉得皇帝根本就没把这次叩阙当回儿事,奏疏递上去估计也是石沉大海了。 “请陛下下诏,严惩阉党余孽,正风清源,以固朝纲。” 这时,一个素有急智的东林党骨干,立时跪倒地下,声嘶力竭的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其他东林党骨干也知趣的赶紧配合,立时呼啦啦跪倒一片。 直到此时,皇极门前的官员们才找到了一丝叩阙的感觉。 因为朱由检没有扩大阉党的打击范围,之前身居高位的阉党外围的官员并没有在阉党案中受到牵连。 而那些身居高位的既得利益者们自然是不会来叩阙的,不仅没来,而且对于各自部门参与叩阙的官员更是深恶痛绝。 所以参加此次叩阙行动的官员,基本都是五品及以下的小官。 这也是朱由检的底气所在,三品以上的官员们不动,这群小虾米翻不起浪来。 “诸位大人们既然不愿意离去,那咱家就不劝了,但陛下吩咐了,千万不能苛待了诸位大人,司礼监给大人们备下了板凳、茶水和点心,请大人们移步。” 徐应元说完,一挥手,身后立时窜出几十名太监,上前将刚跪下的官员们又扶了起来,然后引到了旁边早就摆好的茶点休息区。 面对御膳房做的精致点心和芳香扑鼻的贡茶香气,叩阙的官员都懵了。 刚刚升起的叩阙感觉,立时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第32章 叩阙中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朱由检还贴心的给每个官员准备了一个汤婆子。 坐在矮凳上,品着贡茶,吃着御膳房的点心,怀里还揣着汤婆子,如此叩阙,众人一时都有些找不到北了。 周围还有御膳房的厨子问点心是否可口,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厨子表示会立刻就做。 这可是御膳房的厨子啊,除了中进士后的琼林宴上有幸品尝御厨的手艺,从此以后,他们这些六七品的小官可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而且旁边的太医还在不断巡视,询问官员们是否感到了身体不适。 还别说,有几个有积年老疾的官员,经过太医一阵望闻问切,最后太医还真的给开了方子。 这可是太医啊,平常这群五品以下的官员哪有这样的待遇,一时找太医瞧病的人立时多了起来。 很多没啥病的官员也想凑过来找太医瞧瞧,有病治病,没病保养。 看着这些一边吃着糕点、喝着茶水,一边聊天打屁的官员们,东林党骨干分子一时有些无语。 这特么哪是叩阙啊,这跟中进士后皇帝御赐的琼林宴有啥区别啊,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没有酒。 不过得亏没有酒,要是有酒的话,这些官员一准喝的找不着北了,忘了来这的目的。 几个东林党的官员想重新燃起大家的斗志,互相对视一眼,便纷纷放下茶盏点心,躬身跪在地上大声疾呼。 “请陛下下诏,严惩阉党余孽,正风清源,以固朝纲。” 刚喊了一句,锦衣卫立刻逼了上来。 为首的正是骆思恭的儿子骆养性。 骆思恭官复原职之后,朱由检便将他的儿子升了锦衣卫千户,给自己当保镖。 “诸位大人莫要喧哗,要文、文、文什么来着?” “大人,是文明叩阙。” 骆养性一时忘了朱由检交代的词,身边一个锦衣卫上前提醒道。 “对对对,要文明叩阙,切不可大声喧哗,内阁和六科廊都在隔壁公办,你们叩阙可以,但切不可影响别人办公。” “你们不愿意去上衙为陛下为大明为百姓服务,锦衣卫管不着,但是影响了其他公忠体国的大人们正常办公秩序,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在身边锦衣卫的提醒下,骆养性终于把朱由检事先交代的话说完了。 那些东林党骨干们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自己一心为民请命、惩处阉党,咋到了这里成了不愿为陛下为大明为百姓服务的庸官,成了扰乱正常办公秩序的害群之马。 东林党骨干们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本想接着大声疾呼,但面对骆养性一脸的正气凛然,刚才的话语还言犹在耳,一时间又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眼睁睁的看着这已成了闹剧的叩阙行动,东林党骨干一时也没了招使。 骆养性看着这些涨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官员们,心里暗自得意。 ‘还是陛下说得对啊,对付这些饱读诗书的进士们,就要跟他们讲理,而且还要占据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的跟他们讲理。’ ‘舆论的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陛下此言当是至理名言啊。’ ‘怪不得老爷子说陛下是千年难遇的明君圣主,老爷子的眼光可真毒啊,我以后也得跟着陛下好好当差,没准也能成为一代名臣。’ 骆养性暗自腹诽着,顿时觉得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腰便挺得更直了。 ------- 与此同时,东厂的幡子们正在棋盘街两侧的六部九卿衙门里干着纪律检查的工作。 “薛尚书,咱工部一共多少吏员啊?” 工部衙门正堂里,高起潜正襟危坐,拿着花名册一本正经的询问工部尚书薛凤祥。 “回高公公的话,工部现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并下设四个清吏司,各司又有郎中一人、员外郎两人、主事三人,另外还辖宝源局、军器局等机构。” “除了这二十七名进士出身的官员外,还有七十多个吏员,另有三百余人的帮闲。” 薛凤祥是个能吏,对于手下的一众官员如数家珍。 “哦,薛尚书所言不错,花名册上亦是如此登记的,咱家按律查问官员考绩,劳您请这二十七名官员出来一一比对吧。” 东林党极具门第观念,能被联合去皇极门前叩阙的肯定都是进士出身,所以高起潜也只查这二十七名科举正途官。 薛凤翔闻言,脸色有些微变,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偷偷的便递了过去。 “高公公,这,这,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薛凤翔算是个厚道人,知道维护手下人,见高起潜来真的,便想请其通融一二。uu看书 wwuukanshu.cm 孰料高起潜勃然而起。 “薛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咱家奉命行事,莫要拿这阿堵之物来侮辱在下。” 薛凤翔闻言,直接便呆住了,拿着银票的那只手瞬间定格在了半空中。 “薛大人,咱家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请工部的官员立刻到堂中点卯,否则别怪咱家在御前参你个包庇之罪。” 高起潜有些心疼的看着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但面上还是一脸的正气凛然。 ‘虽然银子捞不到了,但拒绝别人贿赂的感觉其实也挺爽的。’ 高起潜看着薛凤翔瞠目结舌的样子,接着腹诽:‘怪不得世上会有清官,以前自己还想不通,怎么会有给银子都不要的人,现在看来人家可能是喜欢拒绝别人的感觉。’ 薛凤翔愣了半响,见高起潜不像是跟他开玩笑,只得收起银子,吩咐书办去通知。 其实工部衙门里去皇极门叩阙的人并不多,工部多是技术官员,喜欢参与党争的人不是很多,此次只有两人被同科好友裹挟去了。 薛凤翔人还算不错,本想为其转圜一二,但见高起潜都不收银子了,知道此次远不止考勤这么简单。 薛凤翔官声虽好,但却不想牵扯到党争里去,转圜的心思也只得作罢。 ‘唉,活该尔等倒霉,到时候罢官可别怪老夫没有为尔等转圜啊。’ 一会儿功夫,工部的官员便到齐了,点卯后果然少了两人。 高起潜将二人名字记下,便对薛凤翔拱了拱手,转身去往了另一个衙门。 第33章 叩阙下 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礼部、吏部、户部、刑部、兵部、都察院、大理寺、国子监等衙门。 同样,在这些衙门,高起潜一口茶水没喝,一块点心没吃,一两银子也没收。 拿着缺勤的人员名单,高起潜便马不停蹄的回到了乾清宫。 “嗯,礼部缺勤的官员最多,竟然有十几名,看来翰林院还是太闲了。” “咦,国子监缺勤也不少,看来这些教书的,无论古今,秉性还一直没变啊,学堂果然是比较激进的。” “都察院也有一些,喷子嘛,可以理解。” “其他的衙门倒是不多,果然有事干的人,就没空瞎琢磨其他。” 哈哈,工部最少,真是无论古今,工科男都不喜欢参与政治啊。” 朱由检嘴里说着一些高起潜听不懂的名词,不时的还哈哈大笑。 “收银子了吗?” 朱由检笑罢,脸色一变。 “回皇爷,奴婢哪敢。” 高起潜赶紧伏地跪拜。 “嗯,不错,高伴伴,你记住,我们做监察工作的,如果收监察对象的银子,那还监察个屁啊,那朕直接就把东厂解散了事,还省银子。” 高起潜闻言一愣:‘哎,这皇爷果然不按常理出牌,凡事都爱考虑个什么效益最大化,无论是衙门还是官员,如果给皇爷带不来效益,立马就会被撤,这皇爷上辈子莫不是做账房的吧。’ 高起潜腹诽了一下,忙将头垂得更低了。 要是朱由检能听到高起潜的腹诽,肯定会笑喷了,自己前世虽然不是账房,但是审计其实跟账房也差不许多。 “高伴伴,差事办的不错,赏五十两银子,参与此次行动的其他人员每人亦赏银五两。” 高起潜闻言,心中大喜,赶紧磕头谢恩。 这银子可比薛凤翔给的那些拿着舒服。 “回去告诉手下的人,差事办好了有赏,若是贪污了、腐化了、敢欺瞒朕了,那东厂在朕这里就没用了。” “没用的东西,朕是不会留的,回去好好想想,东厂以后是想做一锤子的买卖,还是想细水长流,给弟兄们都有个养家的活计,不好好当差,那大家一起下岗好了。” 高起潜连忙应是,随后便退了出去。 今天,高起潜又学会了下岗、喷子、工科男等词,回去以后赶紧写在小本本上,生怕哪天忘记了,跟不上皇爷的想法,那可就遭了。 高起潜不想做没用的人,没用的人皇爷会让他下岗,对,下岗,就是下岗。 高起潜生怕忘了,赶紧又默念了一遍。 打发走了高起潜,朱由检召来四位内阁大学士,然后把名单给了他们。 四人传着看了一遍,脸色立时煞白,匆匆对视一眼,全都跪在了地上。 “陛下开恩,其等皆是受人蛊惑,一时糊涂,才跑来叩阙,寒窗十年不易,陛下仁慈,念其初犯,请网开一面,给其以改过自新的机会。” 黄立极叩首拜道。 “陛下息怒,臣等这就出去将这些愚蠢之辈拎回衙门,定当好好教训一番,改日再向陛下来谢恩。” 李国普说完,就向其他三人使眼色,然后准备趁朱由检下旨严办前,将这些人撵走。 四人不待朱由检答话,便准备起身就去皇极门前救人。 面对四人瞬间营造出来的千钧一发的紧张气氛,朱由检感到有些懵逼。 但随后朱由检便明白了,在明朝,叩阙是极其严重的政治事件,参与叩阙之人,轻则罢官,重则丧命,难怪内阁会如此紧张。 “诸位爱卿且慢!” 四位阁老此时正要跨出门槛,闻言心中一沉,但却只能又退了回来。 然后惴惴不安的立在殿中,等待承受天子之怒。 “内阁听旨!” 四人闻言,心中咯噔一声,便赶紧跪了下去。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这少年天子虽然仁慈,但是叩阙这种冒犯天威的举动,没有那个帝王能忍受。’ 见四人一脸严肃,如丧考妣的神态,朱由检强忍着笑,接着念道: “今天下官吏万千,不事生产,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既受天恩,当忠君之事,既受民脂,当勤政爱民,今六部九卿计四十三人,于上衙之时,不知去向,既领民俸,但未进臣责。” “朕闻之汗颜,如若姑息,深感愧对黎民,今对此四十三人罚俸半月,罚俸所得,尽充京城养济院。” “为示惩戒,以儆效尤,今将此四十三人名单予以公布,张于京城各处,并明发邸报,传晓天下。” “望大明黎民,尽百姓监察之责,如再有此懒政怠政之行为,uu看书 ww.uukanshu可密告各地东辑事厂。” “钦此。” 朱由检说完,四位内阁辅臣皆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感到哪里有些不妥。 但想到朱由检只是罚俸半月,并没有罢官降职等处罚,四位阁臣也不敢再做争辩,免得朱由检改了主意。 “陛下仁慈!臣等领旨谢恩!” 四位阁老忙领旨谢恩,然后跟着王承恩去司礼监拟旨去了。 待领了圣旨出了乾清门,四位阁老终于察觉哪里不对来了。 “百姓监察之责,没听说过啊?百姓愚笨,如何尽责,不知陛下提此是为何意?” 施凤来有些不安。 “羽王兄学富五车,怎么连这也不记得了呢,太祖高皇帝《大诰》中‘民拿害民官吏’一条记载:” “十二布政使司及府、州、县,朕常禁止官吏扰民、害民,如遇贪官污吏戕害百姓者,许民间高年有德耆民,率精壮拿赴京来,沿途有司衙门应给予方便,不得阻拦。” 其他三人闻言,顾不上黄立极的揶揄,立时脸色大变。 《大诰》是明太祖朱元璋亲自编写的一本主要针对官吏的律法,上面详细记载了各种典型案例,以及诸如凌迟、诛族、剥皮实草、挑筋、去膝等严酷的刑罚。 《大诰》充分体现了朱元璋视官吏如敌寇、乱世用重典的思想。 如此严刑峻法自然受到了官吏们的一致抵制,太祖、成祖之后,经仁宣两朝便废止了。 虽然废止了,但其影响深远,有明之二百余年,官吏闻《大诰》如谈虎之色变。 第34章 闹剧 “元辅是说,陛下要恢复太祖之制?” 张瑞图有些惊讶。 “陛下之心思,我等凡人如何得知,但陛下仁慈,叩阙也只是罚俸,故陛下许小民密告官吏之事,并非欲恢复祖制,吾观倒是有些监察官吏之意。” 黄立极扶须计较。 “元辅所言极是,陛下于刑罚之上,确是较历代帝王仁慈,魏逆谋逆之罪,也只是罪及魏家成年男丁,陛下不仅没有诛族,还给魏家留后,并赦免了其家眷,此等仁君恐宋代仁宗亦不可比,有此仁君,此乃吾等之幸、百姓之幸、大明之幸矣。” 施凤来上来便拍了一通马屁,其余三人也纷纷点头称是,但孰料其话锋一转,又道: “陛下确为仁君,但其治国之道却非一般仁君可比拟一二,陛下对此次叩阙之臣,以懒政怠政之名将其昭告天下,实乃比嘉靖朝午门外裸臀廷丈更令人汗颜啊。” 李国普闻言,立时恍然。 “羽王兄所言极是,陛下这是将这些人的裤子扒了,然后再昭告天下啊。” “不,不只是扒了这些人的裤子,吾辈读书人常以承天牧民、教化百姓自居,结果懒政怠政,连衙门也不去,真是有辱圣人门庭,陛下这是要扒读书人的裤子啊。” “此例不可开,吾等要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国普考虑问题向来激进,话刚说完,便要回去求朱由检收回圣旨。 “元志老弟莫要冲动,陛下乃少年天子,此时恐正在气头上,元志莫非要陛下收回成命,转而效仿世宗,非得打出几条人命来才甘心?” 黄立极话音刚落,李国普便怔怔的待在了原地,久久说不出来。 “陛下虽年少,好奇技淫巧,有时又常耍性子辍朝,但陛下诛魏逆、除五虎、应叩阙,招招出奇,招招致命,今陛下之才智已非吾等能揣摩的了,元志不必自责。” 见李国普有些失态,张瑞图便打了圆场。 “长公所言极是,吾闻言,东厂今日行监察之权时,没收一两银子,甚至连茶也没喝一口,阉寺不爱财,此真乃我大明二百余年之一大奇观,陛下驭人之术可见一斑。” 施凤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又来了一句,其余三人闻言皆是大惊。 岳武穆曾言: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死,则天下平矣。 如今的大明,连太监都不爱财了,四位阁老如何能不震惊。 其实朱由检并没有四个内阁辅臣考虑的这么多,下此诏书的目的主要有两个: 一是存心恶心读书人,准确的说是恶心东林党。 你们东林党丫的不整天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吗?特么的衙门都不去,还整天吹牛承天牧民呢,自己一屁股屎,还有脸教化万民呢。 你东林党不是以道德、气节受百姓仰慕吗?那朕就偏不打你们板子,不让你们彰显气节。 你丫东林党不是整天谈道德谈气节吗?那朕就是从道德制高点上拿着放大镜找你们的弱点,然后一点一点将你们虚伪的外衣扒下来,让百姓看看你们到底是些什么货色。 是不是像你们嘴上说的那样,两袖清风、为国为民,还是贪污腐败、藏污纳垢。 给你们扣懒政怠政的帽子只是开始,下面就是要整你们东林党的黑材料,一步一步的将你们东林党批倒批臭。 搞宣传,造舆论,整批判,朕可是专业的,也是认真的。 朱由检下此诏书的第二个目的则是要启发大明百姓的公民意识。 朱由检不指望凭一份诏书,就能发动群众,揪出贪官污吏,从而澄清吏治。 朱由检对大明百姓的秉性很是了解,除非是被逼的实在没活路了,否则他们是不会去告官的。 让高高在上的官吏接受群众监督,其意义还在于让大明百姓改变奴性思想,慢慢树立主人翁意识,为朱由检以后的改革做好百姓的心里建设。 当然,朱由检在此次叩阙事件中所做的谋划,已远超那四位封建官僚的认知。 他们也只能窥得其一,不知其二了。 内阁四位边走边感叹,很快便来到了皇极门前,却见那些叩阙的官员们品茶的品茶,吃点心的吃点心,瞧病的瞧病,哪有一点叩阙的样子。 仅有的几位官员虽然跪在那里,但也是垂头丧气,一语不发,而且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皇帝的瓮中了。 李国普见了那领头的东林党骨干,便气不打一处来,从袖中掏出笏板便扔了过去。 那人正在惊讶之中,头上便中了一笏板,正要起身理论,紧接着便被李国普一脚踹翻在地上,随后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 “我让你叩阙,我让你叩阙,我让你叩阙。” 李国普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撸起袖子就从那人身上挥拳。 那人没看清来人便被蒙头打了一顿,正想还手之时,却见是李阁老,气势顿时就蔫了,只顾抱着头躲闪。 “先生息怒,先生息怒,弟子不知哪里做错了?弟子到底哪里做错了?” 此人正是那李国普担任会试主考那年的进士,按大明读书人的规矩,自然就是李国普的门生了。 老师打徒弟,天经地义,自然没人敢上去阻拦,一旁的锦衣卫也乐得看笑话,一上午他们已经看了不少笑话了。 而此时旁边一起叩阙的官员们也懵了,uu看书 .ukanshu 不知这李阁老唱的是哪儿出,全都立在一边,不敢相劝。 “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你还有脸问哪里做错了,今天我就告诉你哪里做错了。” 李国普顺手将黄立极手里的圣旨抢了过来,然后大声念了出来。 当念到罚俸半年的时候,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念到‘将此四十三人名单予以公布,张于京城各处,并明发邸报,传晓天下’的时候,一个个立时脸色煞白,心理素质差的顿时跌坐在地下,其中便有李国普的那门生。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不好好上衙,承天子之恩,为百姓尽责,偏要跑到这里来叩阙,这阙是这样好叩的吗?你们啊,你们,哎,天下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李国普合上圣旨,拿手指着那些叩阙的官员,又是一顿臭骂,骂着骂着,自己的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尔等快回去上衙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陛下仁慈,此次没有追究尔等的责任,尔等要知耻后勇,回去后用心任事,以报皇恩。” 其他三位阁老见李国普是动了真气,便也上前对着那些叩阙的官员呵斥。 “还不快走,回去好好反省,多想想圣人教诲,以后莫要再被那有心之人所利用。” 阁老们一边说着,一边作势驱赶那些官员。 众官员自知此次闯了大祸,一个个全都悔恨不已,低垂着头,木然的往午门外而去。 大明朝最后一次轰轰烈烈的叩阙行为,便以一场闹剧的形式收场了。 第35章 起复 看着那些垂首而去的叩阙官员,李国普犹自气愤。 “哎,丢人啊,丢人啊,若是杨公、左公看到几年后的东林党变成了这副德行,恐怕在天之灵都不会安宁吧。” “元志莫急,你我皆非东林之人,人家自己内部的事,就别替人家操心了,再说了,管他们的人就快要来了,我们还是好好合计合计廷推之事吧。” 黄立极一脸愁容,孙承宗和韩爌都是东林党的魁首人物,韩爌还是天启朝的首辅,自己这个后首辅的日子估计难过了。 “元辅所言极是,来了两位东林党的阁老,咱们这些旧人就要靠边站喽。” 施凤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揶揄的表情。 但黄立极并不受他的影响,朱由检之前跟他说了,只要内阁诸臣都能专心任事,不在内阁里搞党争,这首辅的位子便一直都是他的。 虽然来了两个东林魁首,以后内阁的关系可能会更复杂,但如果朱由检说话算话的话,黄立极自然稳钓鱼台,对其余三人的揶揄,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 黄立极毫不理会施凤来和张瑞图存心看热闹的表情,迈步便向文渊阁而去。 皇极门前的肃穆而立的骆养性,一上午可是看了不少的好戏,见皇极门前瞬间都走了个干净,不觉暗自好笑。 挥挥手,便带着锦衣卫大汉回乾清宫复命了。 ----- 与此同时,在北直隶保定府高阳县,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正在跟几个孩童讲《论语》。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老人念完这句,便笑着对几个孩童道: “汝等知圣人之言何意吗?” 这时,一个稍微年长点的孩子便率先站了起来。 “翁翁,我知道,圣人此言应是鄙夷那蛮夷,说他们不通礼教,虽然有国君,但还不如我华夏没有国君安定呢。” 老人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随后又问: “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见解吗?” 但话音刚落,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便跑了进来。 “老爷,有天使上门,说是有旨意。” 这个管家跟了老人多年,大风大浪见的多了,但此次仍有些激动。 自天启五年,自家老爷请辞归乡后,虽备受先帝尊崇,不时仍有赏赐下达,但自家老爷却仍然郁郁寡欢。 管家知道,自家老爷这是放不下朝堂,放不下辽东。 此时,新皇登基,魏逆已除,管家又见天使上门,其中之意自然了然。 “嗯,我知道了,吩咐铨儿摆香案,你自去招待天使,切莫怠慢了。” 老人自然也有些激动,言语间不觉多了几个颤音。 “让夫人把我那套簇新的官服找出来,再让人烧水,我要沐浴更衣,以迎圣旨。” 老人交代完这些,拿着《论语》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但老人宦海沉浮多年,又久经战阵,很快便稳住了心神,转而面对那几个孩童,脸色却甚是肃穆。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圣人此言有三个深意,其一便是如之沆所言,其二嘛,便是鄙夷华夏那些不谙礼教的诸侯国,华夏不通礼教自和蛮夷无异,这其三嘛。” 说到这里,老人顿了顿,随后向北而望。 “其三便是圣人认为,那些蛮夷如果知晓礼教,遵从教化,君臣有序,自然也会如我们华夏一样,乃至成为我华夏的一份子。” 说完这话,老人已是双眼噙泪,但又喃喃自语道:希望圣人之言能在我大明实现。。。。。。 须臾之后,一声尖厉的声音便在高阳孙府骤然响起。 “孙承宗接旨!” ------ 而在山西布政使蒲州,同样一位花甲老人正在清扫坟墓前的积雪。 老人衣衫褴褛,脸上布满皱纹,但两只漆黑的眸子在凛冽的寒风中更显深邃。 一双布满冻疮的双手,因为紧握埽柄,时不时便有血迹渗出。 “阿大,阿大。” 一位中年男人小跑着从村子里赶来,一边喊一边大声叫着。 老人浑若不知,仍旧仔细的清扫着积雪。 “阿大,阿大,莫扫了,莫扫了。” 男子跑到老人跟前,大口的喘着粗气,在寒冷的冬日里便化成了雾气。 但男子浑不在意,一把抢过老人手中的扫埽,随后就仍在了地下。 “阿大,天使来了,天使来了,咱家有救了,咱家有救了。” 男子激动的抱着老人,笑着叫着。 老人闻言却静静的杵在原地,虽仍不敢相信,但两行热泪却从布满沟壑的脸上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须臾,在老韩庄的宗族祠堂中,同样一声尖锐的嗓音破空而出,犹如一把利剑,瞬间变刺破了笼罩在韩庄上空的乌云。 “韩爌接旨!” ------ 半个月后,京城外的一处驿站,夜凉如水。 韩爌和孙承宗相对而坐,两人多年未见,见面自然又是一阵唏嘘。 “虞臣老弟,这才几年不见,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孙承宗看着韩爌那满是沟壑的黝黑老脸,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韩爌字虞臣,今年六十一岁,比孙承宗还小三岁,此时看起来却如七十多岁的样子。uu看书w.ukanshu “哎,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容我慢慢给你道来。” 韩爌摸了摸自己干树皮样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天启四年,魏忠贤在朝中已是如日中天。 那年七月,魏忠贤先是撵走了叶向高,后又一日罢了赵南星和高攀龙。 同年十月,孙承宗也被魏忠贤挤兑的请辞归乡。 而在一个月后,韩爌因为不愿和阉党同流合污,同时又受到魏忠贤的威胁,愤而请辞。 但与孙承宗挂着帝师的名号荣归故里不同,韩爌的退休生活就曲折多了。 天启五年,魏忠贤指使阉党成员弹劾韩爌贪污,窝藏白银两千两。 韩爌自然不认,便上疏自辨。 魏忠贤随后命东厂将韩爌家仆韩三下昭狱,意图让韩三诬陷韩爌,但韩三真乃忠仆也,面对东厂的酷刑硬是挺住了,致死也不肯妄招。 但尽管如此,韩爌为了避免魏忠贤在对其家人进行迫害,无奈变卖田宅,又向亲友出借,这才凑够那两千两所谓的‘脏银’。 但韩爌因此也被剥夺了官籍,并被除了名。 于是,上无片瓦存身、袖无半两存银的韩爌一家,只得回到了老家韩家村,寄住在宗族家里。 韩爌便以替宗族打扫墓园为生。 两年多的风吹日晒,外加营养不良,将一个白面书生变成了古稀老翁。 “陛下仁慈,陛下仁慈啊。” 韩爌讲完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便对着京城纳头便拜,再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第36章 佛跳墙 此次起复,比起养尊处优的孙承宗,韩爌对朱由检的感激之情,自然要深得多。 而且朱由检知道韩爌境况不好,还随旨意附赐了一百两银子和若干衣物,让其做进京的盘缠。 而在旨意之外,朱由检还让宣旨太监带话给韩爌,不用担心京城靡费,让其带着家人一同进京,进京后的花销自由皇帝安排。 当韩爌一家接了圣旨,又听了宣旨太监的特意嘱咐后,老韩一家当场便嚎啕大哭起来,转头便冲着京城的方向拜了又拜。 赏赐臣子财物的帝王古今多矣,但能想臣子之所想,急臣子之所急,甚至臣子还没考虑的,皇帝便已给安排好了,这样的帝王,古今也只有朱由检一人了。 韩爌虽然落魄,但那些陈规陋习却是一点也不敢忘,收拾了下情绪,便从赏赐的银子里拿出二十两来给宣旨太监。 那宣旨太监,立时吓的躲开了,连称使不得。 韩爌一愣,以为给得少了,狠了狠心,又拿出二十两递了过去。 那太监便更慌张了,实在推辞不过,才将实情吐了出来。 原来一行人来之前,高起潜便一人给了他们五两银子的出差补助,宣旨太监则给了十两。 另外高起潜还敲打了他们,严禁私自收银子,如有发现直接下岗。 合法的拿十两银子,还是冒着下岗的危险担惊受怕的收那二十两,宣旨太监自然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先喂饱了,再辅以严刑峻法,这是朱由检帮高起潜立下的规矩。 当然朱由检也并不指望凭此就杜绝贪污问题,但是起码能杜绝一部分。 并不是所有人放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不过,偏要去过那虽锦衣玉食但却担惊受怕的日子。 这样的人有,但是朱由检估计不是很多。 韩爌听完那宣旨太监之言,立时又冲着京城遥拜一番,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喊着。 “明君圣主,明君圣主啊!” ------- 唏嘘过后,孙承宗和韩爌两人便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孙承宗旁敲侧击的问了韩爌宣旨太监不收银子的事,韩爌自然知晓。 两人立时对朱由检又是一通滥美之词,而对自己未来的境遇便更加乐观了。 两人当场击掌盟誓,相约共佐陛下中兴大明。 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久别重逢,又遇明主,便异常兴奋,直喝到子时初刻,才堪堪睡下。 这一睡,可把那宣旨太监烦透了。 翌日卯时,宣旨太监催促多遍,两人才睡眼惺忪的随锦衣卫进京面圣。 刚近了永定门,就见一群身穿朝服的官员已经侯在永定门外,看样子是来迎接孙承宗和韩爌二人的。 韩爌见此情景,心中有些不快。 他虽然也是东林党人,但两年来削官为民的经历让他对东林党有了新的看法。 两年来,在魏忠贤的淫威下,之前的那些朋党故交无一人解囊相助,生怕引祸上身,最后竟让一个堂堂的大明首辅靠扫墓为生。 如此境遇变换,早就让韩爌看透了这些官场上的蝇营狗苟。 而且加之两年多的底层生活,让韩爌对以东林党为代表的士绅官宦阶层对农民的盘剥,有了更深的体会。 此时再见这些身穿飞禽走兽补子朝服的士大夫们,韩爌的心境早与两年前有了不同。 对这些之前的熟人,韩爌也只是点头致意,进行了礼节性的寒暄。 比起韩爌的高冷,孙承宗便显得会做人多了,不仅挨个叫出了迎接官员的名字,还上前攀谈了几句。 直到巳时中刻,两人才在宣旨太监的连番催促下进了永定门,直直往紫禁城而去。 ------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外堂。 朱由检坐正首,韩爌坐其右,孙承宗坐其左。 朱由检热情的为两位远道而来的老大人夹着菜,一边夹,还一边介绍这菜的名堂。 如此礼遇,把个韩、孙二人感动的更是老眼微红。 “此菜名曰佛跳墙,是朕专门吩咐御膳房做得,用的是鲍鱼、海参、鱼唇、驴皮胶、杏鲍菇、牛蹄筋、花菇、八爪鱼、瑶柱等珍馐,用参鸡汤文火炖煮两个时辰才成,此菜最是大补,两位老大人一定要尝尝。” 两人闻言,皆是惊讶。 两人皆身居高位多年,各种珍馐美味自然尝遍,但‘佛跳墙’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而且里面的好多食材也是第一次听说。 两人起身谢过,然后便学朱由检先是尝了一口汤。 一口浓汤下肚,鲜香回味唇齿之间,两人顿时惊叹不已。 然后再吃里面的食材,自然又是一番风味,直把二人吃的是口齿生津,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不满陛下,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承蒙陛下错爱,还是头一次吃到如此鲜香的佳肴,真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孙承宗恋恋不舍的放下汤匙,对着朱由检拜道。 朱由检闻言,笑而不语,心道:能不鲜吗?朕让御膳房的厨子添了xx乐鸡精的。 “臣离京时还未发现有此名菜,臣斗胆问陛下一句,不知此菜是何人首创?” 韩爌躬身问道。 朱由检亦是笑而不语,倒是旁边伺候的王承恩凑趣说了一句。 “二位大人,这菜是陛下首创的,不止这道菜,还有这桌上的麻婆豆腐、酸菜鱼、水煮肉片、回锅肉,这些都是陛下手把手教给御厨做的,后宫的娘娘们吃了都说好呢。” 王承恩一激动,顿时说漏了嘴。 韩爌和孙承宗闻言,立时变了脸色,双双起身,向朱由检劝谏道。 “陛下,圣人云,君子远庖厨,臣等请陛下专心国事,莫在庖厨之间虚度光阴。” 朱由检闻言,一脸黑线,白了王承恩一眼后,便扶起二位大人。 “呵呵,呵呵。” 朱由检先是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后便鸡贼的转移了话题。 “两位爱卿所言极是,但圣人亦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不知爱卿是否知晓朕为你二人准备这道佛跳墙的一番深意?” 韩爌和孙承宗皆是翰林之才,闻言虽心中一怔,但胸中很快便有了答案。 ------- 外面寒风刺骨,乾清宫西暖阁中温暖如春。 经过朱由检亲自指点改建的地暖工程正在发挥着它的效力。 孙承宗放下筷子,又用帕子擦了擦嘴,看了韩爌一眼后,便对朱由检微微躬身道。 “回陛下,微臣不才,就先抛砖引玉了。”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微臣以为这佛跳墙汇聚二十多种食材,其中既有山参、海参、鲍鱼等名贵补品,亦有鱼唇、牛蹄筋、山菇等山野风味。” “山参离了鱼唇则淡,鱼唇离了山参则腥,唯珍奇与简朴交杂,方成人间美味。” “微臣斗胆猜测,陛下这是将珍奇比朝野诸卿,把简朴比大明百姓,诸卿离不开百姓的供养,百姓亦离不开诸卿的教化。” “诸卿体恤百姓辛劳,百姓安从诸卿教化,诸卿与百姓融洽,方能成就一番盛世年华。” 孙承宗说完,有些期待的瞟了一眼朱由检,似是在等待赞许。 朱由检只得回了他一个‘恩,不错’的表情,但心中却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孙承宗确实有大才,真能胡诌,要是穿越到现代参加高考,估计阅读理解能得满分。’ ‘可把山珍比士大夫,把野味比百姓,这不特么赤裸裸的搞歧视嘛,而且朕特么的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好吧,孙承宗作为典型的封建士大夫的杰出代表人物,作出这样的解读,也可以理解。’ “嗯,不错,老先生果然有经世致用之大才,吃饭还不忘百姓,朕甚欣慰。” 朱由检对其勉励一番后,转头又对着韩爌问道。 “韩先生可有了见教?” 韩爌对着朱由检微微黔首,随后便道。 “孙大人体察民辛,微臣亦有感怀,但微臣亦有其他看法,不知当否,望陛下与孙大人指教。” 朱由检又笑着点了点头,孙承宗亦是扶须致意。 “回陛下,微臣窃以为,佛跳墙之所以能有这出奇的味道,乃是汇聚的二十余种食材相互衬托、相互交融所致。” “如孙大人所言,山参离了鱼唇味道便淡,鱼唇离了山参,味道则腥。” “这二十余种食材虽性状味道各不相同,但他们不争不抢,不谗不媚,既相互衬托,又相互依靠,方才成了这锅出奇的味道。” “臣窃以为,陛下之意在说这满朝诸公,就像这二十余种食材一样,只有不争不抢,不谗不媚,不倾不轧,不党不争,既相互衬托,又相互依靠,才能共同辅佐陛下,成就大明这道盛世佳肴。” 朱由检闻言,uu看书 .ukanshu立时心中暗喜。 ‘这韩爌不愧是经过党争倾轧之人,果然深得朕意,深得朕意啊。’ 虽心里满意,但朱由检脸上却没有带出多少来,因为他得顾忌孙承宗的面子。 虽然老孙头向来心大量宽,有宰相容人之量,但作为机关老油条的朱由检,深谙花花轿子众人抬、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真谛,随后便赞许的道。 “嗯,韩大人所言亦是不错,两位老大人皆说到朕的心坎里去了。” “天下官吏万千,皆受百姓供养,理应体恤民情,爱民护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若天下官吏皆有海瑞廉政爱民之心,那岂有流民乎!” “同样,天下官吏万千,各有各的癖好,各有各的座师门生,各有各的朋交故吏,此乃人之常情,朕亦不反对。” “但朕要说的是,官吏之间私交可以,但切莫因私费公,更不许在国事上参杂个人喜怒好恶,弄什么党党群群,搞什么非我一党、其心必异。” “甚至对朝廷大小事务,不对事、只对人,只为反对其人就反对其事,乃至结党营私,蝇营狗苟,致国家百姓民族大义于不顾。” “这样的人,实乃我华夏民族之罪人,不仅为当世所不齿,更会被后世所唾骂,便如西湖边上的秦桧那样,世世代代,为人唾弃。” 见朱由检说的言辞激烈,孙承宗和韩爌自然知道了此番接风宴的意思,忙起身跪地,纳头拜呼。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体察万民,不党不群,一心为公!” 第37章 廷推与改组内阁 翌日,皇极殿,朱由检高居御座之上。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督察院、大理寺、国子监等部门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六科给事中全部到齐,再加上四位内阁大臣,总计三十二人。 众人皆知今日乃廷推之日,全都不苟言笑,肃穆而立。 廷推,乃明朝首创的一种政治形式,也是一种初级的民主政治。 明太祖朱元璋定:‘凡朝廷遇重大政事,或遇文武大臣出缺,必诏令六部九卿三品以上官员及给事中会议,以共相计议,衡量至当,然后报朕取旨定夺。’ 而其中有关政事得失利弊之研商者,谓之廷议; 而其中有关人事升补任用之拟议者,则谓之廷推。 朱元璋定制以后,历代内阁诸臣皆按此例出,甚至仁宗宣宗宪宗三朝,大臣势力强大之时,三品以上官员皆有廷推而出。 但万历后期以及天启年间,由于万历的懒政和魏忠贤的跋扈,二十余年来,廷推便流于形式。 时至今日,大臣们才终于有了一次像样的廷推,因此参与此次廷推的大臣都非常重视,也非常激动。 “开始吧。” 朱由检冲王承恩点了点头。 王承恩跪拜之后,便起身揭开了大殿中央蒙着的一张纸。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名字。 韩爌、孙承宗、薛凤翔。 众人见了,或点头、或抚须,并无异样。 虽然祖制规定,对于参与被廷推的官员,在廷推前不予公开,目的自然是防备官员私下勾连、贿选拉票,以维持廷推的公平性。 但大明二百余年来,真正遵从祖制的少之又少,盖被廷推之候选官员,皆是由皇帝与内阁大臣商议而来,因此事前做到不被人知,实属不易。 太祖之初,还为廷推泄密之事斩杀过大臣,但后来之君王皆无太祖之威,便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也就为以后的党争留下了隐患。 公布了廷推名单后,便见工部尚书薛凤翔接着就站了出来。 “陛下,臣请告退。” “准。” 薛凤翔跪拜之后,便退出了殿外。 此次廷推内阁大学士,是三人中选两人,由于前期内阁已经通过气了,薛凤翔知道自己是来陪跑的,所以心中并没起什么波澜。 随后王承恩便指挥几个太监将筹子发了下去。 参与廷推的大臣每人两根筹子,然后投到大殿中央的印有三人名字的三个箱子里。 最后数筹子,以筹子多者排序,呈与皇帝择选。 按理,皇帝应该取得票多者入阁,但明朝历代帝王,也有直接简拔排序靠后官员入阁的。 不过对于直接简拔的官员,士大夫们从心里是鄙夷的,因为这坏了规矩。 明朝士大夫向来以廷推作为对抗皇权的一个重要手段,如果某人不经廷推直接由皇帝简拔入阁,那今后官员的任免,皇帝便可一言决之,这对于整个文官集团无疑是不利的。 所以对于中旨简拔入阁的官员,整个文官集团从整体利益出发,自然是极力反对的。 而被简拔的官员,为了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也多是坚辞不受,鲜有遵中旨入阁者。 久而久之,廷推入阁便成了选拔高级官员的唯一渠道。 不过此次廷推,朱由检稍微做了一点改动。 分完筹子后,王承恩便将大臣们领到了偏殿,然后再依次进大殿投筹。 如此,大臣之间究竟投了谁,互相也就无法考证了。 此举,既可真实的反应投票人的意愿,避免被道德绑架,又可为官员结党增加信任成本。 将公开投票,改成无记名投票,虽然只是朱由检做的一点小改动,但却为以后改变朝堂政治规则,埋下了伏笔。 一炷香的时间,众官员投完筹子,又返回了大殿。 众目睽睽之下,王承恩打开三个木箱,然后开始公开唱票。 最后,孙承宗得筹二十七支,韩爌得筹二十三支,薛凤翔得筹十二支。 孙承宗和韩爌得筹,均超过了半数。 朱由检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便当场拟旨,擢二人入阁。 对于这个结果,众人也没有异议。 孙承宗是先帝之师,又是东林领袖,入阁是题中应有之意。 韩爌是前朝首辅,后又受阉党迫害,魏逆被处决之后,官复原职也是应该的。 所以,此次廷推并没有在朝野上下掀起大的波澜。 叩阙事件之后,随着孙承宗和韩爌两位老牌东林党的入阁,东林党在高层官员中便有了话事人,之前的那些毫无章法的小动作也销声匿迹了。uu看书 ww.uuanshu 这自然也是朱由检愿意看到的。 内阁辅臣充实到六人之后,朱由检便给六人做了分工。 孙承宗主管兵部以及九边事务,韩爌主管户部、礼部以及赋税之事,李国普主管刑部、大理寺及督察院等诸衙事务,张瑞图主管工部,施凤来主管吏部,黄立极抓总,主持内阁事务。 同时,朱由检还对内阁的决策机制进行了改革。 改革后,内阁诸臣对于各自负责之事务,拥有独立票拟权,但遇个人难以抉择之事,亦可请首辅召开内阁办公会议,内阁诸臣共议。 若议之不决,由内阁首辅主持票决,诸阁臣一票,首辅双票,依票决结果,由内阁首辅形成集体票拟。 而且,朱由检为了减轻自己的压力,还将每日朝会改为每月一次,日常事务改为仅由内阁诸臣参加的小朝会决断。 每日巳时,朱由检在乾清宫主持召开小朝会,内阁诸臣依次汇报各自票拟之事务,朱由检现场披红。 如遇不决之事,亦可与内阁诸公共议,必要时扩大至六部九卿参加。 另外,为了增强内阁的办公效率,朱由检还增加了内阁办公人员的数量。 每位内阁辅臣下,配一值房司,每一值房司设都秘书郎一名、左右秘书郎各一名、书密四名。 八人服务一个内阁大臣,朱由检觉得应该可以了。 此外,朱由检还为每位阁臣配备供奉太监两名,一来掌管内阁诸臣及秘书郎衣食起居,二来自然即是耳目了。 第38章 是时候给他们挪挪地方了 在上次的叩阙事件中,朱由检一套组合拳打的东林党至今没有换过劲来。 搂草打兔子,其他党派的官员也都从中看到了朱由检的手腕,震撼不已的同时,全都夹起了尾巴。 所以此次改组内阁、废除早朝之事,朝廷及地方诸官员皆保持了沉默。 朱由检便趁胜追击,又朝着六部九卿的诸位大元们下手了。 新皇登基,总要搞搞人事变动,要不别人怎么知道谁才是老大。 而朱由检下手的第一个对象便是吏部尚书周应秋。 周应秋,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天启四年投靠魏忠贤,擢为刑部尚书,因为蹄髈做的好,深受魏忠贤侄子魏良卿欣赏,天启六年进吏部尚书。 周应秋为魏忠贤门下‘十狗’之首,任吏部尚书时,与文选司李夔龙卖官鬻爵,人送外号‘周日万’。 此等久负盛名的贪官,朱由检自然要杀之以谢民愤和官愤。 周应秋和李夔龙伏法之后,朱由检便进了工部尚书薛凤祥为吏部尚书。 薛凤翔此公素有仰望,常不喜与人争执,尤擅和稀泥之法,最适合搞人事工作了,朱由检认为此公干吏部尚书正合适。 而空出来的工部尚书人选,朱由检心中早就有了参详,只等徐光启起复之后,便可即刻上任。 对于徐光启,前世的朱由检就对此公颇有了解,光是其在上海的纪念馆,朱由检就去过多次。 徐光启在数学、天文、历法、农学、水利等方面均有一定的造诣,其翻译著作的《几何原本》、《泰西水法》和《农政全书》,朱由检也曾经粗略的翻过。 而且徐光启不仅学问好,官做得也不错,天启四年,便做到了礼部右侍郎,因不满于魏忠贤把持朝政,才辞官归隐的。 此学者型的官员,实乃朱由检心中工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所以,在除掉魏忠贤之后,朱由检起复徐光启的诏书便已经上路了,这会儿,徐光启应该已经在赴京的路上了。 除了工部尚书,兵部尚书的人选,朱由检也是早就定好了的。 袁可立,万历十七年进士,天启皇帝的老师,久经宦海,曾历任苏州府推官、巡城御史、左通政、登莱巡抚、兵部侍郎及兵部尚书。 履历非常之丰富,既通民政,又晓军政,算是大明朝为数不多的文武全才。 而且此公颇有战略眼光,在任登莱巡抚期间,面对广宁溃败后辽东尽失的局面,厉兵秣马,广造战船,力排众议,坚决支持毛文龙据辽海,出奇兵,复辽南。 其后,在袁可立的大力支持下,毛文龙率东江军遂光复旅顺、盖州、铁山等地。 在袁可立任登莱巡抚期间,明军在辽东复土面积最大,而毛文龙的主要战功也是在此期间立下的。 而且在这期间,袁可立还策反了努尔哈赤的女婿刘爱塔,由此可见,此公阴谋之计亦不输于阳谋。 最为关键的是,此公还颇具海权思想,超时代的提出以辽海复辽南的战略思想,主张造大舰以辽海诸岛为依托,进而上岸袭扰女真后方。 但就是这样一个既有战略眼光,又有战术眼光的文武全才,却因为思想倾向东林党,在天启后期被阉党连番弹劾,最后愤而辞官。 所以,在除掉原兵部尚书崔呈秀后,朱由检便立即起复了袁可立,只等其一到任,便可走马兵部尚书。 至于户部尚书郭允厚则转任礼部尚书,其位由南京户部尚书毕自严接任。 至于为什么选择毕自严,还要源自朱由检前世《财政学》课本中一章的一个小节。 上面记载了毕自严的一些古代财政学的观点,其中一条便是建议崇祯皇帝以经济发展速度来考核官员的政绩,因为此思想非常之超前,所以前世的朱由检记忆深刻。 此等超前的经济思想,与朱由检将要推行的吏治改革不谋而合,所以朱由检觉得户部尚书人选非他莫属。 至于现任刑部尚书薛贞,朱由检亦是非杀不可。 因为此人攀逆魏忠贤,在刑部尚书任上杀了不少正直的大臣,所以此人非死不可。 当然朱由检给薛贞定的罪名并不是附逆魏阉,而是以贪污和草菅人命的罪名将其处死。 而空出来的刑部尚书,朱由检心里却没有合适的人选,最后只得交由内阁票推。 而内阁推荐的人选则是原都察院左副都御使韩继思。 此人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历任邢科都给事中,太常寺少卿,都察院左都御史等职。 天启六年,真定巡抚耿如杞因拒不为魏忠贤请修生祠,被阉党以‘贻误军机’为由下狱。 时为都察院左副都御使的韩继思敬重耿如杞不畏权奸的举动,在朝廷无一人感言时,冒死营救耿如杞,被魏忠贤记恨,遂被罢官。 朱由检见此人既有正义之心,又有不畏强权之胆,确为刑部尚书之人选。uu看书 .uukansu 至于大理寺卿,朱由检亦是遵内阁票推,启用了刚从狱中释放的惠世扬。 此公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与施凤来和张瑞图同科。 泰昌元年,与杨涟一起策划了移宫大案,曾孤身进宫密会大太监王安抢夺朱由校之事。 后亦因此被魏忠贤下狱。 此人肃忠勇,狱中两年,没有供出一个东林党官员,实乃与杨涟齐名的东林党干将,此番起复,朱由检亦是取其直也。 而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人选,朱由检便擢升了原吏部右侍郎刘宗周。 刘宗周乃明末大儒,朱由检在前世亦有了解,‘慎独’之说便是其提出来的。 此公乃王阳明之信徒,又是儒学大家,干御史言官之类的活计应该算是物尽其才了。 至于国子监祭酒一职,朱由检颇为重视,因为国子监是他下一步的改革重点。 对于内阁票推的几个人选,朱由检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召回了赋闲在家的吕昆。 此公为万历二十二年进士,曾官至刑部左侍郎,著有《施政录》、《去伪集》等,内容涉及政治、经济、算学、军事、水利、教育、刑法等多个领域。 对于一个涉猎如此广泛的博学大家,朱由检觉得当他未来行政学院的院长很合适。 最后,对于分管大明文化产业的太常寺卿阮大铖,朱由检并没有动。 虽然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对阮大铖都不感冒,纷纷上书弹劾其蛇鼠两端,但朱由检还是力排众议,仍让其任原职。 无他,只因为阮大铖作为戏曲大家,朱由检在前世便闻其大名,此人若是不干太常寺卿,还真是屈才了。 第39章 看,这就是汉奸的下场!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看着内阁及六部九卿的官员名单,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些高级官员中有东林党、阉党、浙党、齐党、晋党、楚党以及中间派,可谓是一锅大杂烩,实乃有明一朝在朝党派最多之时。 但朱由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只有让朝堂中充斥着各种党派,大的小的全都占有一席之地,而且无论声音大小,全都让其有发言之机。 遂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离不开我,我亦离不开你之势,将各党各派、无党无派全都一勺烩,逐渐模糊淡化党派之间的界限,削弱党派的凝聚力。 明末官员结党,大多是为了抱团攫取利益,结党实为营私。 为此,朱由检还计划推出新的政绩考核法,建立以政绩为先的官员晋升制度,以弱化党派在官员晋升上面的决定力量。 从而彻底将官员从党派之争中解放出来,把精力转移到争政绩上来,从而踏踏实实的为老朱家扛活。 但毛驴磨拉的好与不好,关键在于胡萝卜用的好不好。 所以朱由检的政绩考核法是其中的关键。 而前世身为机关老油条的朱由检,更是清楚一项政策对基层的影响之大,好心办坏事的现象数不胜数。 所以朱由检自然对这政绩考核法的制定与推行,是慎之又慎,而目前自己刚登基,朝局还未稳定,军改亦未推行,绝对不是推行的好时机。 朱由检计划中的政绩考核法,很大部分是偏向农民的,势必会遭到士绅官僚集团的反对,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持,朱由检不认为自己光凭着天子之威就能推行下去。 朱由检估计,阳奉阴违、政令不出紫禁城还是好的,而基层官吏有选择的推行法令,转而变本加厉的剥削农民才是朱由检最担心的。 变法成为人祸,宋朝王安石变法之殷鉴尤未远矣! 古之变法,皆以流血牺牲而遂成。 所以军改即是朱由检政改成功与否的先决条件。 但提起军改,一种无力感便涌向了朱由检的心头。 自除掉魏忠贤之后,朱由检便将军改摆上了自己的案头。 于是,朱由检便暗中派东厂对京营及九变诸镇进行了暗查。 历时一个多月,结果却令朱由检倒吸了一口凉气,遂对历史上的朱由检吊死在煤山之事表示了理解。 京营,兵部籍册上记载有兵丁十二万,户部饷银籍册上则载有兵丁十四万,可东厂实际勘察,实有兵丁四万,还尽是老弱病残之辈,兵器铠甲更是难以凑齐。 如果皇太极知道大明的京营是这样一个状况,估计早就打到北京城来了。 朱由检倒吸一口凉气,遂将此次京营的调查结果设为了绝密。 原本历史上的崇祯二年,后金便起了十万大军,进逼北京城下,因为不知明军虚实,遂在周边抢劫一番后,便退兵了。 朱由检虽然不敢肯定历史一定会重演,但朱由检敢肯定,皇太极要是知道京营只有四万老弱病残,一准会不计伤亡的攻城。 要是那样的话,朱由检估计自己撑不过崇祯二年就要转进南渡了。 一想到这里,朱由检就一阵后怕,重振京营之事便成了朱由检接下来工作的重心。 而让朱由检稍微安慰点是九边之兵稍微好些,因为常年要面对蒙古部落的袭扰,所以缺额吃空饷的事还没有到京营那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九边之中,尤以冀辽军镇为善,因为拿了大明七成的军饷,又需要常年防备辽东后金的袭击,所以缺额基本在三成之内,兵器甲胄虽不完备,但尚可拎出一战。 而冀辽军镇中,尤以关宁铁骑最优,辽镇的军饷也是大部被辽西军事集团用来装备关宁铁骑,所以关宁铁骑算得上明朝最为精锐的部队了。 拥有这样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但朱由检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支部队虽然吃了大明一半的军饷,但是在对抗后金的战斗中,却基本没有出过力。 战场上各种观望、保存实力,甚至不顾友军死活,仗着骑兵优势常行临阵脱逃之事,明朝在辽东常年兵败,关宁军至少要付三分之一的责任。 但就是这样一支不敢死战,好临阵脱逃的军队,反而在吴三桂引满清入关后大放异彩,成为了满清屠戮中原百姓的先锋军。 满清入关后,死在关宁铁骑手上的明朝百姓不计其数,不知这些关宁军将领百年之后,uu看书 ww.ukanhu.co 见到曾经勒紧裤腰带、咬牙供养他们的大明百姓,会作何感想。 而大明最后的一个皇帝,永历帝朱由榔便是被关宁军的将领吴三桂,用弓弦勒死。 贰鞑子果然比真鞑子还要狠,古人诚不欺我。 每每思之此处,朱由检常气愤不已,恨不得立刻将吴三桂捉来,先杀之以绝后患,然后再在西湖边上铸上他的铜像。 上书十个大字:看,这就是汉奸的下场! 但朱由检也只是想想罢了,依他目前的能力和对大明的控制力,杀几个文官还行,要是杀武将,尤其是杀辽西军事集团的武将,那是绝无可能的。 通过东厂此次的暗中调查,如今的明朝军队已经有了藩镇化的趋势,特别是辽西军事集团,基本已经完成了藩镇化的过渡。 就是朱由检现在想杀关宁军的一个参将,那也得问问人家祖大寿的意见,更别说人家的外甥了。 而且对于明军藩镇化的趋势,朱由检现在也只能干瞪眼,手中无强军,消除藩镇也只能是一句空话。 所以朱由检现在能做的就是重振京营或者编练一支比关宁铁骑还能打的新军。 朱由检经过深思熟虑,无奈选择了后者。 原因无他,京营已经烂透了,而且京营是大明开国功勋阶层的痉挛,朱由检要是再投银子投兵力进去,最后也只能为别人做了嫁衣,自己收获的依然是老弱病残。 所以朱由检要做的就是编练一支新军,一支具有近代化思想的新军,一支只属于朱由检、只属于大明、只属于百姓的新军。 第40章 搅屎棍与大忽悠 尽管辽西军事集团已经病入膏肓,但是朱由检觉得还是要抢救一下,即使抢救不了,那也得恶心恶心他们,让他们藩镇化的步伐不要走得那么顺利。 于是朱由检便给辽西送去了两根搅屎棍。 袁崇焕,男,四十三岁,广东东莞人,人送外号南蛮子。 天启六年,此公满嘴跑火车,将一场斩敌二百人的大溃败吹成宁远大捷,还扬言一炮将老奴酋轰成重伤。 天启皇帝很高兴,便给辽西军事集团都升了官,据说得到捷报的当天,还亲自去太庙告祭了爷爷万历皇帝。 但挨了袁崇焕一炮的老奴酋,不仅没有一病不起,反而随后就去打了蒙古的喀尔喀部,而且还打赢了。 于是,得知真相的天启皇帝顿时感到不好了,很快便把袁崇焕给撤了,然后直接就撵回了广东老家。 此外,历史上的袁崇焕为了议款,还擅自杀了毛文龙,将东江镇拱手送给了后金,后又随手附赠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三名满清****。 袁崇焕可能虽非本意,但确实为满清入主中原立下了不世功勋,难怪后来清朝会给他洗白白。 但朱由检认为,世上无不可用之人,只是要放对地方,庸才也有可能变人才。 而且历史上的宁远大捷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袁崇焕敢据宁远城死战,仅此一条就比辽西的大多数文官优秀了。 但尽管如此,朱由检此次起复袁崇焕却与历史上大不相同。 此次袁崇焕的头上不仅没有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使的头衔,亦没有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等实职,更没有蟒袍玉带和尚方宝剑。 袁崇焕此次起复所得仅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巡按,而实职也只是监察关宁军。 官职虽小,但朱由检觉得,以袁崇焕的胆识,他是能胜任这个七品巡按的,没准能和关宁军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想到这里,朱由检瞬间爆发出一阵朱氏大笑。 而朱由检送到辽东的第二搅屎棍,则是一个蹲了八年大狱,并誓将牢底坐穿之人。 杨镐,男,六十九岁,河南商丘人,历史上萨尔浒之败的罪魁祸首和第一背锅侠。 此公为万历八年进士,自万历十五年起,便在辽东一带为官,曾和武将董一元策划过雪夜袭击蒙古炒花部的战役,并大获全胜。 后又全程参加了两次抗倭援朝战争,至今深受朝鲜百姓爱戴。 朝鲜人民在平壤为其单独建立生祠供奉,而且为求其供奉画像之逼真,朝鲜曾经专门派使臣前往杨镐的家乡河南,为其现场临摹。 但,后因其指挥的萨尔浒之战全军覆没,杨镐被万历皇帝下狱,这一关就是八年。 对于萨尔浒之战的始末,朱由检曾经跟骆思恭复过盘。 期间,骆思恭作为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提供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细节,那就是杨镐的战略部署早在进军之前就已经被后金截获了。 如此才有了努尔哈赤:‘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豪言壮语。 兵力部署、进军路线全都被努尔哈赤摸了个底掉,这样的仗能赢才怪。 所以萨尔浒惨败之后,万历皇帝并没有杀杨镐,泰昌皇帝即位后也没有杀杨镐,而其后的天启皇帝亦未杀杨镐。 因为大明高层普遍认为,此战杨镐确需负主要责任,但是要是把全部责任都推到杨镐身上,却又有些过了。 所以杨镐才在狱中蹲了八年。 而朱由检在复盘了杨镐与蒙古人、倭寇、女真人打过的大小战役之后,对杨镐整个人的能力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杨镐此人久经战阵,具备一定领兵作战的素养,但缺乏指挥大兵团联合作战的能力,究其根本,此人缺乏将帅之才。 但此人亦有优点,其在小规模战役和后勤组织保障中表现非常之抢眼,极其适合组织协调各方守城和应付小规模的袭扰战。 仅凭此两点,杨镐在文官集团中算是比较知兵之人了,而这也是朱由检启用他的原因。 因为在朱由检未来几年辽东战略计划中,辽西军事集团的任务便是守住宁远防线即可,至于复土之事,朱由检则寄希望于新军了。 另外,朱由检纵观满朝文武,除了孙承宗和袁可立,朱由检便找不出比杨镐更适合担任辽东巡抚的人选了。 杨镐历宦辽东四十余载,有一定的带兵经验,又对辽东各派势力非常之熟悉,甚至许多将领便是他一手提拔的,此人去纷繁复杂的辽西军事集团中出任巡抚正合适。 虽是败军之将,但杨镐的军事素养总比那些连刀都没握过的文官要强的多。 此外,朱由检对他的临别赠言也非常之简短且明确。 不求寸进,但求守成。 于是,十二月的一天下午,朱由检在乾清宫东侧平台召见了杨镐和袁崇焕,陪同召见的还有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和兵部尚书袁可立。 期间,杨镐寡言少语,但对后金集团目前的情况显得非常之重视,u看书w.uuknsu.co几次向孙承宗和袁可立请教抵御后金的经验。 而袁崇焕则活跃的多,不仅向朱由检提出了许多与后金对战的经验,特别是操弄火炮的经验,而且还抛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五年平辽大计。 对此,朱由检笑而不语。 夕阳下,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乾清门的背影,朱由检突然发问。 “卿等以为二人如何?” 孙承宗闻言一愣,遂躬身回道。 “微臣以为,杨公此去必定会谨遵陛下教诲,宁远防线无虞矣,但至于袁巡按,微臣有些说不好。” “哈哈,老督师也会卖起关子来了,好不好的都说说,就当跟朕解个闷。” 孙承宗闻言,不敢怠慢。 “微臣觉袁巡按此人确有雄才,假以时日当是能力,但其为人却好惊人之语,未免有夸夸其谈之嫌疑。” “袁部堂呢?” 袁可立闻言,微微欠身。 “回陛下,微臣以为陛下应消除杨公戴罪立功之心,以免其贪功冒进,坏了大事,至于袁巡按嘛,微臣与孙阁老意见相合。” “嗯,袁部堂所言甚是,兵部亦要对杨公多多叮嘱,告诫其守成即是大功,至于复土之事,朕自有定夺。” 朱由检说完,便转身而去。 孙承宗和袁可立飞快的对视了一眼,遂对着朱由检的背影躬身问道。 “微臣斗胆,敢问陛下如何看袁巡按五年平辽之事?” 朱由检闻言一愣,但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抛出了千古流传的三字评语。 “大忽悠!” 第41章 卢知府 送走了一个巡抚和一个巡按,两天后,朱由检便在乾清宫迎来了一个知府。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若洪钟的山呼万岁之后,朱由检从案几后面走了出来,细细打量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抗清名将。 卢象升,字建斗,南直隶宜兴人,天启二年进士,现任大名知府。 卢知府今年才二十七岁,皮肤白皙,面容瘦削,正是风华正茂、仪表堂堂的年纪。 看着文弱书生模样的卢知府,朱由检不敢相信此人会统帅千军万马,并亲自冲阵杀敌。 匍匐在地的卢象升不敢抬头,只见一对御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却迟迟不闻让自己平身,卢象升心里颇有些没底。 十日前,卢象升正在大名府衙签押房,与通判商议解运秋粮之事,忽闻前衙一阵喧哗。 须臾之后,卢象升便接到了即刻进京面圣的旨意。 卢象升一脸懵逼,立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问宣旨太监。 但宣旨太监亦知之不详,只言陛下曾嘱咐,要尽快见到卢知府。 面对同僚及下属的恭维贺喜,卢象升虽亦兴奋,但并未冲昏头脑。 与传统的封建知识分子一样,卢象升虽常自诩经世之才,喝多了也会憧憬有一天能登阁拜相,但那也只是与友人饮酒作乐、徒增笑尔罢了。 卢象升细细回顾自己短短几年的宦海经历,暗绦自己并没有什么能上达天听的过人政绩,能得新皇青眼,卢象升兴奋之余,心里也有些忐忑。 卢象升乃天启二年壬戌科殿试二甲第五十五名,赐进士出身。 但因殿试成绩靠后,未获入翰林院任庶吉士的资格,殿试后遂被分到了户部观政。 观政期间表现良好,一年之后卢象升顺利转正,便被留在户部任主事。 三年考核期满,升户部员外郎。 今岁,北直隶大名府出缺,卢象升便被吏部文选司勾到了大名任知府。 至此,卢象升到任大名知府还未满一年,才理顺全府事务不久,更休提出彩的政绩了。 卢象升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府,如何引起皇上注意的。 “卢爱卿平身。” 正在忐忑之间,卢象升就见一双白皙的大手冲自己虚扶一下。 卢象升忙收回思绪,连道不敢。 “爱卿可晓行伍之事?” 朱由检绕回案几之后坐定,便开始了话题。 “微臣应举之时,闲暇之余,读过几本兵书解闷,略略粗读,不敢言晓。” “《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看过吗?” 卢象升闻言,忙点头答是。 《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均为明朝戚继光所著,上面详细记载了戚家军的招募、训练、行军及应敌之术,封千年之第一兵书亦不为过。 为了编练新军,朱由检这些日子亦将这两本书细细看了一遍,读完之后,遂觉戚继光之伟大。 比起《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六韬》、《三略》等谋略类的兵书,《纪效新书》和《练兵实际》则更像是现代的军队条例。 其侧重于军队实际,从兵员招募开始,一直到老兵的退伍安置,全都细细总结成了章法条例。 即使是从未见过行伍之人,读完此书,亦能对练兵打仗说出个一二。 “嗯,不错。” 朱由检对卢象升赞许道,随后便又拿出两本册子来。 “这两本书,你也看看。” 卢象升恭恭敬敬的从王承恩手里接过那两本书,只见一本上书:《战争论》,另一本则为《陆军训练操典》。 《战争论》这本书,是游船上的一个乘客逃生时遗落的,朱由检则顺手牵羊收为己用了。 但给卢象升的这本,自然是经过朱由检改编了的。 而那本《陆军训练操典》则是朱由检依据十九世纪龙虾兵的步兵操典,加上现代的治军思想,然后进行的修复性原创了。 至于这本中西混合、融汇古今的《陆军训练操典》能不能在大明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朱由检心里也没底。 前世的朱由检是个军迷,经常与同好在各种论坛互相灌水,对于近现代各国的军队训练及战法非常之熟悉。 但也只限于熟悉的阶段,除了在军训的时候在军营里待了一个月,外加打过几次靶之外,朱由检的全部军事素养皆来自于网上。 如果说赵括是纸上谈兵,那朱由检充其量算是网上谈兵了。 由于没有参加过实战,朱由检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军事天才,但这并不妨碍朱由检将先进的军事理论传授给明代的军事天才。 而卢象升便是朱由检选定的重点培养对象,而且是往帅才方面培养的。 历史上的卢象升,为人正直,忠君勇猛,尤善大兵团联合作战。 此人又是进士出身,文化素养应该也不错,非常符合朱由检心目中三军统帅的形象。 而且此人异常正直,极其忠君,属于那种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类型,而历史上的卢象升也是因此,才被高起潜给坑死了的。 但朱由检正是欣赏他这一点,才将其作为嫡传弟子来培养的。 而且这一次,朱由检是绝对不会让巨鹿之战的惨剧再度上演的。 但卢象升此时,并不知道朱由检对自己给予了如此之高的厚望,依旧在专心致志的翻看着那两本兵书。 但刚翻了两页,卢象升便大惊失色,恭恭敬敬的放下兵书后,以大礼重新参拜了朱由检。 “月前,乾清宫祥瑞之事传入大名府,时人皆言,陛下乃天子下凡,真龙在世,微臣斗胆直言,未亲见祥瑞,时臣并未信诺,但今日观陛下所赠之兵书,微臣信服。” 说完,卢象升又连叩了三个响头。 “哈哈,卢爱卿言重了,朕只不过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的比旁人远些罢了。” 朱由检装逼的说出了牛顿的那句名言,随后又觉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道。 “不知爱卿由何发此感慨?” “陛下,《战争论》首篇<征战的本质>一文写的太好了,uu看书 ukanshu 臣读兵书万千,唯此书道透了兵戈的本质。” 朱由检闻言,心中了然。 那篇《征战的本质》是朱由检根据原书作者卡尔-冯-克劳塞维茨书中的经典名言改编的,其原文是这样的。 ‘战争是迫使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 ‘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战争是政治交往的一部分,政治是目的,战争是手段。’ ‘政治不仅引起战争,而且支配战争,因而政治的性质决定战争的性质。’ 朱由检在心中对卢象升暗许:这小子还真是识货,朕没看错人啊。 克劳塞维茨关于战争与政治关系的论述,不仅在他生活的时代引起巨大反响。 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仍然被许多国家的军事学院拿来作为新生入学的第一课。 卢象升粗略一读便能看出此段文字的意义,朱由检对此深感欣慰,随后便道。 “卢卿,此兵书乃朕呕心沥血之作,今便首传与汝,汝当好生钻研,妥善保管,也不枉费朕之一片苦心。” 卢象升闻言,顿感天恩浩荡,忙含泪叩首谢恩。 “陛下,臣定当日夜钻研,不服陛下所托,以报皇恩浩荡。” 说道这里,卢象升顿了顿,心下一横,遂又问道。 “但臣有一事不明,臣乃文官,实不知陛下星夜召臣至,赐臣兵书乃是何意?” 朱由检闻言,立时哈哈大笑,随后蹦出俩字。 “练兵!” 第42章 大元帅府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高坐御案之后。 “卢象升听旨。” 卢象升闻言,忙跪地叩首。 而在一旁伺候的高起潜,闻言也赶快趴在地上,铺好宣纸,提笔准备记录皇帝的圣旨。 “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文武双全,世之罕见,今闻大名知府卢象升,文能治世,武亦优殊,公忠体国,深得朕意,擢其为大元帅府都督同知,专嗣练兵之事。” 乾清宫中,针落可闻。 卢象升、高起潜,原本历史上会成为仇人的两个人,此时,一人跪地听命,一人为其撰写任命的诏书。 外臣用命,内臣任事,景象着实有些诡异。 朱由检定睛看着这一幕,历史上巨鹿之战的惨烈,便充斥在了脑海里。 时崇祯十二年,清军入关,卢象升追击清军至河北巨鹿贾庄,反被其围。 卢象升即刻据巨鹿而战,并派兵向五十里内的高起潜部求援。 但高起潜以敌情不明、不可野地浪战为名拒绝了。 卢象升无奈,只得死战,最后身重四矢三刃,壮烈殉国。 时围困卢象升的清军仅有七千余人,而高起潜部拥军三万。 “陛下,奴婢拟好了,请陛下过目。” 高起潜的声音,将朱由检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 接过高起潜拟就的诏书,朱由检逐句观看,须臾便道。 “善,用印后发通政司,备案即可。” 打发走了高起潜后,朱由检虚扶起卢象升,便见其一脸疑惑。 “卢爱卿似有不妥?” 朱由检坐回御座,轻呷一口雨前龙井后,嘴角轻轻浮起一丝微笑。 “回陛下,微臣无知,敢问陛下,此大元帅府乃为何处衙门?微臣离京前并未听闻由此衙门。” “大元帅府非前朝衙门,此乃今日朕新设之。” 卢象升闻言,心里立时咯噔一下,但稳了稳心神,又问道。 “微臣斗胆,敢问陛下,此大元帅府乃何品级,亦有官员几人,皆是何品?” “大元帅府无级无品,若卿非要较其地位,其位等同甚至略高于内阁。” 卢象升听到这里,直接就愣住了。 内阁之外,又设大元帅府? 但朱由检并未理会卢象升的失态,接着放出了更具爆炸性的消息。 “今大元帅府尚有都督同知一人,官居四品,其他官员尚在物色之中。” 卢象升听了,差点原地爆炸。 感情自己是大元帅府的第一个官,而且也是唯一一个官啊。 卢象升顿时想哭,想再回大名干知府,知府虽然是五品,但是却有一府七县八十余万百姓可以管理。 正四品的光杆司令,他依然是光杆司令啊。 卢象升有些欲哭无泪,收拾收拾心情,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陛下设大元帅府,意欲为何?” 卢象升一激动,索性连敬称都忘了。 好在朱由检并不在意这些礼节。 “编练新军,复我大明之威,开疆拓土,重塑寰宇格局。” 朱由检意气风发的说了大元帅府的职责与使命。 如果在朱由检的前世,这句话将会被刻在公司正门迎客石上,美其名曰:公司文化。 但如此鸡汤却没有打动早已心凉的卢象升。 “敢问陛下,此大元帅府的最高长官,乃是何人?” 朱由检闻言,遂放下手中茶盏,起身面向殿外,肃穆而道。 “朕!” ------ 两日后,卢象升便收拾好了心情,前往西山去执行朱由检交代的第一个任务。 随同其一起前往的,还有锦衣卫新设司的几名官员。 在骆思恭官复原职后,朱由检便命其改组锦衣卫,集中力量建设政保司和情报司。 政保司主要对内,而情报司则主要对外,目前的任务则是向后金渗透,建立初步的地下情报网。 而此次随卢象升同行的便是锦衣卫的政保司。 半个时辰后,几人来到西山煤窑。 在跟矿主们亮明身份后,卢象升便亮起了一块木牌。 上书:天子征兵,月饷一两,伤残抚恤,退军安置,不入军籍,不扣军饷,如有意者,速来报名。 西山,乃京城西郊太行之余脉,素来产煤,盖此处多矿工。 矿工者,好勇斗狠且吃苦耐劳之辈也。 《纪效新书》曾云:因其山矿之夫,石间挣命,辛劳异常,且多有组织,素习争斗,乃征兵之善也。 如戚少保所言,朱由检便将西山煤矿工人作为首批征兵对象。 而据东厂前期调查,西山煤矿工人月钱普遍在五钱到一两银子之间。 其人员构成则多为京城附近的失地农民和破产的小手工业者,u看书 ww..cm以及历年来涌向京城的各地流民。 相比于朝不保夕的矿工生活,朱由检觉得月饷一两的军旅生涯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果不其然,仅三日,卢象升便招够了首批的一千军士。 初,实报人数亦有五千余人,但经朱由检制定的征兵标准衡量之后,便只余不足两千人。 这个时代的成年男丁,身体素质太差了,饶是以壮硕著称的矿工,亦是如此。 与戚少保只重士兵体质的征兵标准略有不同,此次新军的征兵标准则考察更加全面。 除身高体重、肢体目力、耐力体力等身体素质方面的考察外,朱由检亦令锦衣卫政保司的官员,对每名新兵的家庭状况、邻里风评、个人品质等方面,进行了摸底调查。 最后由政保司出具政治合格鉴定书后,卢象升才最终圈定这首批的一千人。 对此等征兵方法,卢象升亦感惊奇,但细细思量之后,方知朱由检所谋深远,遂躬身厉行,亦步亦趋。 在卢象升西山征兵的同时,一封诏书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檄大明两京十三省。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胡虏不顾身!’ 第43章 弱冠系虏请长缨 江西,南昌城,光润门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太祖自淮左起兵,历经十载,遂逐蒙元于漠北,乃复我华夏衣冠。” “然今天下承平久已,四方不定,邪气滋生,癣疥之疾生于肋腋,鬼魅魍魉起于边远。” “故国难思量将,儒生可领兵,今朕重开武学,乃欲寻骠姚、定远之良将,斩楼兰于马下,复大明之雄威,诸公封狼居胥之日,朕亦不吝封侯。” “特,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人群之前,一个身穿长衫、手握书卷的秀才公,摇头晃脑的读着。 “秀才公,某有的是力气,能去应募兵丁不?” 一位挑着一担子薪柴的壮汉,问那秀才公。 “汝,恐怕不妥,陛下此次非招募兵士,乃为选拔良将,条件之一便是吾这样的秀才。” “那哪能能呢,募秀才去当兵,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某不识字,秀才公怕不是要唬我。” 壮汉一脸不忿,周围贩夫走卒亦是跟着起哄。 “秀才当兵,真乃千古奇闻,你这秀才公莫不是要欺我等不识字?” 见众人开始指责他,秀才公顿时脸红,一时激愤,顾不得兵丁阻拦,忙走到那布告前,指着上面的字,逐字逐句念道。 “此次募兵,乃募军官,故选十八至二十五岁之秀才,不入军籍,月饷二两,伤残抚恤,战死荫子,退军授举人,并优先授官。” 那秀才脸涨的通红,生怕再被人误会,便一字一句的大声读着入伍的条件。 “月饷二两哩,可真多,都要顶俺一年打柴的银子了。” 之前那个壮硕的樵夫,舔了舔嘴唇,心有不甘的说道。 “二两银子算个啥,人家这秀才军官退军后便是举人了,举人知道不,那可是正经官了,听说俺们县的父母大人便是举人哩。” 一个进城贩鱼的男子,一脸羡慕的看着那个秀才公,就好像他已经是举人了似的。 “举人又算啥,你没听刚才的秀才公念嘛,陛下说了,若是能封狼那个啥,还要封侯哩,封侯啊,就跟咱开国的徐中山,常开平一样,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哩。”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那个秀才公弄了个大红脸。 “爹,孩儿就要去投军。” 李家正堂里,之前那位秀才公跪在地上。 “哥儿,快起来,别惹你爹生气,咱今年才十八,在家好好备考,早晚能中举,何必去当那劳什子的大头兵。” 一个妇女伸手就要将那秀才扶起,可那秀才铁了心似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爹,娘,孩儿就要去做军官,陛下在圣旨上说了,如若能封狼居胥,将不吝封侯。” “孩儿若是有幸能如霍嫖姚、班定远那般,必能光耀咱家门楣,即使不成,孩儿退军后,也能落个举人出身,还能优先选官呢。” 那秀才不依不饶的说着参军的好处。 “哥儿,你光说从军的好处了,为娘说句不吉利之言,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不活了。” 女子说完,便用手绢摸了摸泪。 “娘,咋说这不吉利的话呢,孩儿是去做军官,又不用亲自冲阵,再说了,即使孩儿真的为国尽忠了,还能为咱家挣个世代荫袭呢。” 见母亲说的晦气,秀才公有些不忿,忙抢辩道。 “唉!” 一声叹息,正堂背手而立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 “腾蛟,你自幼聪慧,开蒙启学从来没让父母操过心,亦是不到十八岁便中了秀才,此乃咱李家世代未有也。” “你可知为父对你期望几何,实希望你有朝一日能进士及第,登阁拜相也。” 说到这里,男子有些哽咽。 “爹,您常教导孩儿,要以家国天下为重,今陛下招募吾等有志之士,亦是吾等报国之时啊,况孩儿退军之后,已是举人告身,仍能参加会试,封侯拜相尤为可知啊。” 秀才公不依不饶,接着又道。 “爹,您曾对孩儿讲过,咱李家祖上本是汴京人士,北宋靖康之变,李家三百余口皆死在女真屠刀之下,仅余二位十岁孩童藏于枯井才得幸免。” “两位祖先后随朝廷衣冠南渡,安居于这赣州之地,虽世代居于赣州,但咱李家却仍以客家自居。” “爹,您曾经说过,这是祖先提醒我们不要忘了国仇家恨。” “今陛下招吾等秀才从军,必是要效仿盛唐取良家子入伍,重振我大明军威。” “父亲亦曾对孩儿说过,当今陛下除魏逆,斩‘五虎’,接又起复孙、韩两位名臣入阁,取袁部堂为兵部尚书,此乃中兴之主。” “今陛下重振武学,uu看书 .uukash 孩儿有幸能入天子锦袖,恰逢圣主,此人臣建功立业之时,望父亲予以成全。” 那秀才公说完,郑重向男子叩首。 “唉,也罢,为父屡屡教导你们弟兄几个要忠君爱国,岂能轮到自家头上却食言而肥,此有违圣人教诲,若是拦你不去,死后恐怕也无颜见惨死在靖康之变中李家祖先。” “也罢,也罢,你且自去京城替咱李家为国尽忠吧。” 那秀才公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哥,你要去京城参军了?” 那中年男子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半大孩童从堂外蹿了进来。 刚才屋内气氛凝重,这几个孩童便一直在外面偷听,此时见父亲答应了,立马全蹿了进来。 “哥,京城远不远,你这一去,多久才能回来。” 一个女娃,脆生生的问着。 “哥,京城好不好玩,你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带好玩的。”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娃笑嘻嘻的说道。 “还有好吃的。” 另一个稍小的男娃生怕秀才公忘了,又加了一句。 “你哥这是去武学当兵哩,是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瞧把你几个兴奋的,光想着吃。” 秀才公的母亲眼圈红红,伸手又抹了抹眼泪。 “娘,您就别担心了,孩儿一定保护好自己,肯定不会有事的,再说有您保佑,箭矢也会绕着走的。” 秀才公替母亲擦了擦眼泪,嬉笑劝道,引得几个孩童亦是哈哈大笑。 一时间,满堂沐沐。 第44章 考军校 十日后,李腾蛟随父亲前往府城应募。 刚进府衙,便见两人垂头丧气的正要出门。 “文正兄、元仲兄。” 李腾蛟认出此二人乃是自己的府学好友罗万藻和李世熊,遂叫住二人。 二人闻言,举目相望,见是同窗师弟李腾蛟,稍微提起点精神,迎了上来。 “观两位兄长,亦是前来应募武学的吧,如何?” 见到同窗好友亦来应募武学,李腾蛟感到十分高兴,兴奋之余,便忽视了两人的情绪。 “唉,报国无门,报国无门啊。” 罗万藻一脸悲痛之色,看样子是没有应募上。 李腾蛟顿感惊奇,罗万藻乃是南昌府学里极为出色的廪生,而且今岁乡试高中举人,不知为何却连府学也没应募上。 “元仲兄呢?” 李世熊闻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摇了摇头,遂不在言语。 原来,那李世熊是因为长期伏案学习,伤了眼睛,视力不达标,遂被淘汰。 而罗万藻就更郁闷了,他是因为考中了举人,直接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李腾蛟问明缘由,顿时紧张起来。 两位学问皆高于自己的同窗都没应募上,李腾蛟不由的心里开始忐忑。 但李腾蛟的父亲李仲行闻此,心里却暗暗升起一丝侥幸,希望自己的儿子亦应募不上,便可随自己老老实实的回家应举了。 虽是如此,但李仲行心里又有些好奇,不知这武学究竟是何门槛,连举人和廪生都应募不上,要是自己儿子能应募上,岂不是比那举人公还要厉害。 随后又暗自思量,怪不得陛下准武学生退军后,即授举人身份,原来应募之时既有考量了。 如此看来,陛下当真英明哩。 李仲行暗暗思量着,随儿子作别好友,便进了府衙前院。 只见院中各种新奇器具,而几个年轻人正在器具前做着测试。 “除靴!” 一名锦衣卫大声冲着正在测量身高的秀才公大声喊着,而那个秀才公却踟蹰着不肯脱鞋。 “除靴,必须除靴,除靴测量乃是陛下亲自定下的规矩,所有人必须遵守。” 锦衣卫又大声劝道,顺便把朱由检也搬了出来。 皇帝都搬出来了,那位秀才公闻言也只得脱了靴子,随后,人瞬间便矮了一大块。 周围人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身长五尺一寸,未达应募标准。” 那锦衣卫为了报复秀才公的作弊行为,遂大声将这秀才的身高也报了出来。 顿时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羞得那个秀才公,顾不得穿鞋,拎起靴子便跑了。 朱由检曾经用后世的米尺仔细测量过明代的度量单位尺,发现,明代的一尺差不多是后世的三十二厘米。 而据朱由检观察,明朝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差不多在165-170厘米之间,朱由检便将征兵的标准设在了一米六五,也就是明代的五尺两寸。 而能读得起书的明朝人,家境自然较一般百姓要好,身体素质自然亦要好一些。 但尽管如此,一米六五的征兵标准仍然将很多优秀的青年挡在了武学的大门之外。 李腾蛟也跟着众人笑了笑,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轮到他测试了。 “腾蛟,别慌,好好考。” 李仲行本来是对这武学不甚感冒的,但见了太多的被淘汰者,好胜心便开始作祟。 李腾蛟回了父亲一个略显紧张的微笑,便迈步入场。 一通身高、体重、目力、肢体等基本的测试下来,李腾蛟脸上终于浮起了微笑。 “腾蛟好样的!” 儿子通过了初步的测试,李仲行一时有些兴奋过头,忘了读书人的得体。 “考场重地,切勿喧哗,违者驱除出场。” 一位东厂太监有些不悦的喊道。 李仲行闻言,赶紧作揖赔罪,生怕坏了儿子的考试。 基本测试通过之后,李腾蛟和另外三人便被一锦衣卫带到了府衙签押房内,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新颖的考试。 今有稚兔同笼,上有头三十又五,下有足九十又四,试问:稚兔各几何? 今有城桓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试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某日,圣上围猎,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八元大将随行,狂矢逐鹿,一元大将中,但箭矢狂舞,未能辨谁中,众将众说纷纭。 赵将军言:或为王将军中,或为吴将军中。 钱将军言:若此箭正中鹿首,那定当为某中。 孙将军言:某以为定是那郑将军射中。 李将军言:即使此箭正中鹿首,亦不是钱将军中。 周将军言:赵将军所言为虚。 吴将军言:非某中,uu看书wuuanshucm亦非王将军中。 郑将军言:定非孙将军中。 王将军言:赵将军所言为实。 众将议论纷纷,圣上便命人将鹿尸上的箭矢拔出,当场验看标记,有箭矢标记为证,八员大将中有三人所言为真。 试问:究竟鹿死谁手? 半个时辰之后,四人无精打采的从签押房中走了出来,皆沉默不语。 “如何?” 李仲行见儿子面色不好,心想估计坏了。 “唉,此题甚难,恐这次休矣,孩儿给父亲丢脸了。” 说完,李腾蛟一脸惭愧的冲着李仲行深施一礼。 “哈哈哈。” 一声尖利的嗓音响彻府衙,众人定睛一看,不是那东厂太监又是谁。 见众人都一脸恼怒的盯着自己,那太监却不以为意,张口而道。 “此试题乃陛下亲手所书,其中暗含天机之密,饶是内阁学士亦未全知,汝中举又能如何,汝等小儿辈们且回家再读几年吧!” 那太监嘴着实臭的很,若不是其天使威势在此,李仲行气的都想上前扇他两个嘴巴子。 “腾蛟,走,跟为父回家,莫受此等窝囊之气,等吾儿进士及第,亦能为国尽忠,为陛下效力。” 说完,李仲行便气鼓鼓的拉着李腾蛟转身就走,而李腾蛟更感羞愧,未等父亲拉扯,便抢先奔了出去。 待要出府衙大门之时,便听后面一人紧追上来。 “贤侄留步,贤侄留步。” 两人转身一瞧,却是那之前监考的府衙通判亲自迎了出来。 第45章 大丈夫当如是 南昌府通判邓子玉一边喊着“留步、留步”,一边小跑着追了上来。 “恭喜贤侄,贺喜贤侄。” 邓子玉顾不得调匀气息,便抓着李腾蛟的手臂将其往后衙引。 李腾蛟和李仲行两人面面相觑,一脸不解。 “贤侄高中,贤侄高中了!天使和府尊大人正在后衙等着见你呢,快、快跟我走。” 见李腾蛟站着不动,邓子玉便解释了一二。 “腾蛟,你中了,你中了!” 李仲行闻言,立时喜上眉梢,激动的拍着李腾蛟的肩膀,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相比于父亲,李腾蛟倒显得镇定的多,主要是其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但不等他反应,邓子玉便拖着他往后走,李仲行也一边搀着。 直到到了后衙,看到那府衙书办拿着一张大红榜正要出衙张榜。 李腾蛟见自己的大名独占整个榜单,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考上了。 “爹,你看,你看,我中了!我中了!” 李腾蛟一把抢过那个榜单,激动指给李仲行看。 “就中了吾儿一人吗?” 李仲行此时倒是镇定了许多,见那榜单上只有李腾蛟一人名字,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能有一人就实属不易了,我听天使言,陛下曾放言,一府能有一人得中便不错了,咱南昌府能有一人得中,也是托了古城文风鼎盛的光了,真不知道咱们江西一省之地,最后能出几个武学的举子。” “真有这么难?比那乡试还难?” 李仲行一脸的难以置信。 “唉,实不相瞒,开题之后,某、府衙师爷、府学教渝、并府尊大人一起,亦商研了试题。” 说到这里,那通判有些羞愧的摇了摇头。 “哎,说来惭愧,吾等皆不如汝子啊。” 三人随后进到府衙后堂,便见知府、教渝和之前那太监都喜气洋洋等着二人。 不等李家父子行礼,那太监便抢先迎了上来。 “贤侄,在下之前有眼无珠,不知贤侄之大才,多有冒犯,还望贤侄海涵。” 说着,那太监深施一礼。 李腾蛟和李仲行此时却不敢托大,忙回施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天使言重了,吾儿此次能中,亦是侥幸。” 见李家父子谦卑有礼,知府等人亦是欣慰,随后便在府衙盛情款待了李家父子。 宴罢,待李家父子出了府衙,便见一众仪仗停在门口。 “请举人老爷上马。” 府衙的一个小吏恭恭敬敬的搬过一个马凳,作势就要搀李腾蛟上马。 李腾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回头望向府台大人。 府台大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身旁的天使。 那太监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便得意的笑了几声,随后又道。 “贤侄,请上马吧,此乃陛下之吩咐,凡是能入府学之才子,皆要跨马游街,以示荣耀,并御赐匾额一块,以示表彰。” 说完,一挥手,两个锦衣卫抬着一块匾额便走到众人前面。 只见上面御笔亲题四个大字“光荣之家”,右下角一行小字,大元帅府制。 在众人的催促下,李腾蛟翻身上马,随后仪仗便都立了起来,礼乐都响了起来。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伴随着雄壮军歌,李腾蛟骑着高头大马,胸前佩着大红花,沿着南昌城的主要街道接受百姓祝贺。 “咦,这不是那天城门读诏的秀才公嘛,还真让他考中了。” 一个卖鱼的小贩激动对着身边的人念叨着,好显得他之前认识那秀才公。 “咦,咋就一人呢,莫非咱偌大南昌府就一人得中了?” 布庄的老板边看热闹,边跟旁边走马帮的汉子议论。 “这您就不知道了,一府能中一个算是不错了,三日前我从九江府过,那里一人也未得中呢,南昌府人杰地灵,你就偷着乐吧。” 李腾蛟骑在马上,开始时还有些紧张,但听到围观的百姓皆是称赞与艳羡,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随后听着礼乐奏唱的那首军歌,李腾蛟的心情也慢慢激荡了起来,神情亦变得肃穆。 “哎,大丈夫当如是也。” 几名私塾放学的孩童,看着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李腾蛟,也暗暗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天,便引用先生刚教的汉高祖典故,表达自己的志向。 在朱由检的刻意安排下,一颗尚武的种子,慢慢在这南昌城里种下了。 与此同时,亦有无数颗尚武的种子随着武学的应募,在大明的两京十三省种下了。 -----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武学招募工作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一个突然爆发的事件,却打断了朱由检猥琐发育的构想,提前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辽东。 同一日,京城,紫禁城,乾清宫。 六位内阁辅臣并六部尚书齐聚于此,u看书 ww.uukanshu.om 御前内阁扩大会议正在召开。 “元辅,给诸位爱卿通报一下情况。” 黄立极对着朱由检微微拱手。 “诸位,刚接战报,女真小奴酋于十日前起十万大军进攻虎蹲兔部,三日前两虏于白城外激战,虎蹲兔不敌,向我大明求救,诸位以为如何。” 黄立极说完,便将虎蹲兔求救的国书的给诸位大臣传阅。 黄立极所言之虎蹲兔,乃是蒙古察哈尔部,其首领乃是蒙古黄金家族第三十五任大汗林丹汗。 林丹汗十三岁继承汗位,素有大志,多年来一直试图统一蒙古各部,重现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霸业。 但此人生不逢时,继承汗位后,恰逢女真崛起。 努尔哈赤时代的女真部落,采用大棒加胡萝卜的战术,利用和亲联姻和武装进攻的手段,对蒙古各部又打又拉,尤以漠南的科尔沁部为甚。 当今小奴酋皇太极的几个老婆,但都是出自科尔沁部。 此外,漠南蒙古的土默特部、鄂尔多斯等部落皆亲善女真,唯一一个亲林丹汗的内喀尔喀部(炒花部),也在去年被老奴酋给征服了。 随着女真势力的逐渐强大,林丹汗在草原上的形势岌岌可危,统一蒙古的大业不仅化为泡影,甚至连原来的领地都要不保。 此次后金倾全国之力进攻林丹汗,便是有一举荡平漠南蒙古之势。 “陛下,老臣以为,此乃两虏相争,我大明坐山观虎斗即可。” 朱由检闻言,暗暗皱眉,定睛一瞧,不是那李国普又是谁。 第46章 援救虎墩兔 “李阁老所言极是,想那虎蹲兔饿虏之徒,万历四十年至万历四十三年间,多次犯我大明边墙,掠我明朝百姓财物,此贼有今日,真乃我大明之幸。” 李国普刚说完,郭允厚便出言支持。 郭允厚最近进了礼部尚书,半只脚已经迈入内阁,人有些飘了。 “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吗?” 朱由检语气不善,眼神有些凛冽的扫过众人,众臣一时都噤若寒蝉,皆默然不语。 “唉,你们不要这个样子嘛,御前扩大会议本就是集思广益,共商国是,无论对错,朕都不会怪罪的。” 朱由检觉得太凶了也不好,万一人家说的对呢,便又缓了缓口气,但众人亦是沉默。 身为机关老油条的朱由检知道,下属的沉默有时候便是反对。 “臣有一言。” 见众臣不言,朱由检正要说自己的意见,却被兵部尚书袁可立抢了先。 “臣以为,虎蹲兔之祸,我大明当救。” 一语惊起千层浪,刚才皆沉默不语的群臣,此时便嗡嗡嗡了起来。 一旁侍立的御史,此时突然活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小本子便开始记。 “都别吵,听袁部堂说。” 朱由检有些不快的挥了挥手。 “回陛下,诸位同僚,虎蹲兔虽与我大明乃世仇,但此一时彼一时,东虏势大,乃我与虎蹲兔之共敌,东虏若灭虎蹲兔,则其将一统漠南漠东之蒙古诸部落,此对我大明当是不利。” “且,若有虎蹲兔之牵制,东虏未敢倾力进攻我宁远一线,若无其牵制,我宁远一线压力恐深。” 朱由检闻言,心中暗许,这袁可立的战略眼光真不是盖的,自己真特么有识人之明啊。 “另,微臣今日收到辽东巡抚杨镐之奏疏,正要呈与陛下。” 说着,袁可立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疏,恭恭敬敬的举在头上。 “念!” 朱由检并没有接那奏疏,因为那奏疏的内容他早通过锦衣卫驻辽东的暗探看过了。 “是!” 袁可立闻言,打开奏疏,朗声念了出来。 “大明辽东巡抚杨镐,恭请圣安,望吾皇。。。。。。。” “捡重点的念,还有你们,以后写奏本,开头那堆废话可以免了,有事说事,扯一堆臭氧藤子光浪费朕的功夫。” 朱由检听了两句,便硬生生的打断了. 袁可立闻言愣了一下,擦了擦汗,接着念道。 “臣闻,近日女真小奴酋亲率六万大军西进虎蹲兔部,其后方必定空虚,此乃我大明复土之良机,臣愿率三万精兵,一举克复广宁。” 一石激起千层浪,袁可立刚念完,乾清宫嗡嗡之声又起,根本不顾旁边御史的呵斥。 争吵之间,群臣很快便分成了两派。 以袁可立、孙承宗为首的军方代表主张依杨镐之言,出兵抄皇太极后路,一可复土,二可援救虎蹲兔。 而以李国普、郭允厚为首的保守派则主张坐山观虎斗,等两虏两败俱伤之时,再做定夺。 朱由检看着有些吵闹的御前扩大会议,思绪飘到了历史上的崇祯二年。 那年十月,皇太极在一统漠南蒙古后,实力大增,亲率十万满蒙大军,取道蒙古南下。 于是,数十万大明百姓被残害,数十万大明百姓被掠走,整个京畿腹地被劫掠一空,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这场发生在崇祯二年的人间惨剧,史称己巳之变。 想到历史上己巳之变的惨剧,想到那些被残害的明朝百姓,朱由检立时青筋暴起,一拍桌上的镇纸,遂脱口而出。 “打!” 乾清宫立时一片安静。 随后李国普便要出班相劝,但还未开口,便被朱由检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此战一定要打,众卿休要再言,此战打好了可为我大明百姓免去一场灾祸,此战若是不打,乃至打不好,你我便皆是大明百姓的罪人。” “李阁老,你是要做大明百姓的罪人吗?” 见朱由检动了怒,李国普也只得连道不敢,讪讪退了回去。 “内阁黄、韩、孙三位阁老,六部兵、工、户三部尚书,你等留下,并传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其余人等回衙属办公吧。” 既然确定了要打这一仗,朱由检便留下了军方的专业人士进行战役细节的策划。 而其他的非专业人士在这也是帮倒忙的货色,还不如撵走了事。 待其余人走了之后,朱由检便命王承恩取来地图,与众臣一起商议战役的细节问题。 但朱由检随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想法与孙承宗、袁可立并不相同。 孙承宗和袁可立支持杨镐出兵广宁的复土计划。 但朱由检却不这样认为。 辽东乃明、后金、蒙古三战之地,多年战争,人烟稀少、百业凋敝,复之无益,徒耗成本。 且以目前明军的战斗力,即使复土,亦守不住。 所以朱由检对后金的策略便是,不急于复关外之地,但以杀伤后金有生力量为要。 后金弹丸之地,民穷而国匮,杀一人便少一人,毁一城便少一城。 如此数年之间,便可将后金拖垮。 “两位爱卿,朕以为,我大明之军目前还没有与后金八旗正面对抗的实力,此次出兵重在引后金从虎墩兔部撤军即可,至于复土之事,未必急于这一时。” 皇帝竟然不要求复土?那劳师远征岂不是赔本买卖。 孙承宗与袁可立面面相觑,韩爌、毕自严和徐光启亦是不解,倒是黄立极不慌不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其实,倒不是黄立极知道了朱由检的打算,而是其与朱由检待久了,太知道这位帝王不按常理出牌了。 所以朱由检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来,黄立极永远是一副‘哦,原来如此,陛下真乃神人’的表情。 当然这也是朱由检为什么坚持让黄立极做首辅的原因,有一人整日在自己身边捧哏,uu看书 ww.uukansu.om 感觉确实不错。 见众人皆有疑惑,朱由检便详细讲了自己对后金的作战策略,并着重讲了不计复土之事,只要将女真八旗杀尽杀绝,那辽东自然而复。 待朱由检讲完以后,所有人便如黄立极一样。 ‘哦,原来如此,陛下真乃神人也。’ 众人统一意见之后,随后便制定了进军路线。 此次援救虎墩兔,明军将三路出击。 其一便是东江部,由毛文龙统帅,出鸭绿江,攻义州、宽甸,直至连山关。 其二便是辽西一部,由满贵统帅,出大小凌河,直取广宁,断皇太极后路。 前三便是辽西关宁铁骑,由祖大寿统帅,出大小凌河,直扑辽阳。 三路中,毛文龙与满贵部为强攻与佯攻相结合,能攻责攻,攻不下则围,遇强敌则走。 另外,朱由检为其两路制定的策略便是毁掉沿途一切可用之物,收拢其民,带回大明。 而祖大寿之关宁铁骑,则只为佯攻之势,取其机动能力强的特点,直扑辽阳旧都,只为政治影响,逼迫皇太极撤军。 根据朱由检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再加上骆思恭提供后金情报的佐证,朱由检断定后金留守军队不多,根本不用担心后金军会出城追击,所以后金坚城之外,明军大有可为。 其实对于朱由检此次的出兵策略,更形象的比喻便是,趁主人家大人不在,兴重兵去人家家里扫荡一番。 于是,朱由检便给此次出兵行动取了一个非常形象的代号。 打草谷! 第47章 打草谷喽 兵贵神速,确定了进军路线和战术策略,内阁与兵部便迅速拟定了作战方案,朱由检审定后用印,随后便八百里加急发往辽东和东江镇。 “陛下,这军饷?” 毕自严拿着那作战方案,手有些抖。 此次,朱由检计划出动兵力五万,其中毛文龙部一万,关宁铁骑一万,满贵部三万。 作战时间为一个月。 人吃马嚼,加上民夫,一个月四十万两银子已经非常之节省了,这还是在不发生激烈战斗的情况下。 “四十万两银子,户部都没有吗?秋赋不是刚解来吗?” 户部整天没钱,朱由检一想起此事便就来气。 “有到是有,但要是充了军饷,明年春节的银子就捉襟见肘了。” 相比于郭允厚,毕自严理财能力确实强了不少,起码户部弄得五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时候少了。 “先顾眼前吧,明年再说明年的事,老毕,粮草军饷的事,你抓紧调集,尽快送到山海关和东江诸岛,贻误战机,朕拿你是问。” 朱由检大笔一挥,便把军饷的事情敲定了。 但随后便又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朱由检要御驾亲征。 “陛下,兵行险危,三思、三思啊。” 袁可立一脸惶恐。 “陛下,千金之子戒垂堂,陛下切勿忘了土木堡之事啊。” 孙承宗、韩爌、徐光启、毕自严全都如临大敌,依然只有黄立极老神在在的侍立一旁。 “你们啊,就是不如元辅大人沉的住气。” 但朱由检话还没说完,黄立极一个激灵立时跪了下来。 “陛下,您不能去啊,老臣不能让您以身犯险啊。” 黄立极刚才只是习惯性的支持朱由检,但此时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朱由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被拉出来祭天就是他内阁首辅。 “唉。” 朱由检长叹一声,随后又道。 “朕意已决,休要再劝,而且不光朕要去,袁大人跟朕一起去,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坐着喝茶的文官们也都得去,一个个连战阵都没见过,就敢在朝堂上夸夸其谈,朕今天就要带他们去见见血。” 众臣闻言,更是惊诧。 “都起来吧,刚才你们也说了,这次出兵与后金军正面作战的概率不大,如果连这样的风险,朕都不敢担,那朕如何赢他皇太极。” 朱由检不等众臣劝谏,随后便下旨。 “着兵部选派十名七品以上官员随满桂前往广宁一线观战,五军都督府选派十名七品以上官员随毛文龙前往义州、铁山关一线观战。” “诸文官只有战地观察权,切不可干扰武将指挥,如有违反,武将可阵斩之。” 随后,朱由检不放心,又对袁可立吩咐道,告诉那些文官,只带着眼睛和耳朵去,嘴巴还是留在朝堂上吧。 随后,朱由检便拂袖而去。 “元辅大人,你怎么不劝劝皇上。” 孙承宗一脸愤愤。 “稚绳,你是不了解陛下的脾气,皇上是能让我等劝住的吗?” 对于朱由检,黄立极太了解了,其认准的事,谁劝也没办法。 “二位不要过于担心,陛下年少气盛,应该只是到山海关看看,到时候袁部堂劝住陛下便可。” 相比于其他诸位大臣,徐光启受天主教的影响,对皇帝亲征一事看的比较开。 众臣闻言,虽然仍坠坠不安,但如果朱由检直到山海关,那情况还算在可控范围之内。 “唉,吾观陛下,不肖先帝,倒是肖武宗多些,吾等这辅政大臣当效前朝三杨,替先帝守住这份基业啊。” 韩爌哀声叹气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众臣闻言亦是默默。 翌日一早,朱由检带着袁可立,在五百锦衣卫和两千金吾卫的护卫下,一人双马,往山海关而去。 随之同行的还有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文官们。 同时押运粮草的辎重民夫也随后出发。 ------ 三日后,东江镇,皮岛。 毛文龙此时刚从朝鲜征粮回来,便见到了两拨使者。 前一波使者,便是朱由检派来犒赏东江镇诸位官兵的,那太监押着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军饷粮草,已经进岛一个多月了。 但毛文龙去朝鲜征粮一直未归,那太监便一直等到现在。 在接了朱由检皇恩浩荡的圣旨之后,毛文龙已是涕泪横流,当即收拾行李就要跟天使进京谢恩。u看书 .uanshu 但随后又一份即刻出兵的圣旨,让毛文龙立在了原地。 “毛总兵,陛下说了,让您即刻出兵,待得胜之日,陛下将在建极殿为您庆功。” 那锦衣卫信使顿了顿,将密封的东路军作战方案交于毛文龙,随后又附耳对毛文龙道。 “此次陛下亦随军出征,日前应该已到山海关了。” 毛文龙闻言一愣,但见那锦衣卫将手指放在了嘴上,立时闭嘴不言,随后便开了那个密筒。 密筒中,除了兵部制定的东路军详细作战方案外,朱由检还附送了东江军十六字箴言。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看完朱由检的赠言,又结合兵部制定的作战方案,毛文龙心中顿如拨云见日,遂向着山海关的方向拜了一拜,口中大呼。 “陛下英明!” 随后,毛文龙便以朱由检的命令,将其勉励东江镇官兵的圣旨传檄各岛。 有了朱由检送来的粮饷银子,再加上毛文龙从朝鲜征来的粮草,东江镇的官兵士气高昂。 两日后,朱由检的战地观察团到达东江皮岛,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队带着两口大箱子的锦衣卫军士,但这些军士并不是来保护这些文官的。 他们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 毛文龙虽感好奇,但对于锦衣卫的事,毛文龙亦不敢做多过问。 翌日清晨,毛文龙点齐一万军士,并五万壮丁,高喊“打草谷喽”,朝铁山、义州而去。 遂打响了天启七年冬,对后金‘拆迁’行动的第一枪。 第48章 全军出击 同一日,锦州城,总兵衙门。 一张硕大的辽东地图前,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锦衣卫在做战前情报汇报。 “据锦衣卫暗探情报,此次后金攻打虎蹲兔部,共出动军队六万余人,其中八旗军四万五千余,蒙古诸部一万余人,另有数万包衣阿哈,运送辎重,抢劫财物,几无战力。” “而后金留守后方之八旗军一万五千余人,分驻在沈阳、辽阳、赫图阿拉等大小三十个城池之中。” “其中,广宁驻军原为五个牛录,后金西进时,又留了五个牛录以备不测,现有十个牛录,三千余人。” 听到这里,满桂闻言,暗暗点头。 《孙子兵法》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满桂率三万人对后金三千人,攻城之战,问题应该不大。 “中路军此去辽阳,需途径西平堡,西平堡止两个牛录六百人尔,沿途亦有闻阳堡、平洋桥堡、沙岭堡、长宁堡等六个小堡,每堡驻军不等,但皆未有一百人。” “辽阳原为女真都城,驻军稍多,为七个牛录两千余人。” “此外,辽阳北,后金都城盛京,有驻军五千余人,辽阳南海州亦有驻军六百余人,此二地距离辽阳轻骑二日可达。” 那锦衣卫汇报之后,对着朱由检拱了拱手。 “史同知差事办的不错,回去告诉情报司的兄弟们,他们的功劳,朕都记着呢,打完这仗,回去都有赏。” “谢陛下!” 那锦衣卫同知单膝跪地,叩拜之后,便隐了回去。 “情报已经很清楚了,众将听令!” 众将闻言皆唱喏。 “宁远总兵满桂听令,朕命汝率军三万,并火炮等攻城器械,两日后出征广宁,此役汝需两日而下广宁,并随后至少驻守七日,待皇太极率军回援前毁城撤离。” “驻守日,即命城中百姓撤回宁远一线,撤离前,放火烧城。” “此外,汝到广宁城下时,便可打朕之旗号,并命一人假扮于朕,放言朕御驾亲征,断皇太极之后路。” “朕之将令,汝可清楚?” “诺!” 满桂单膝跪地,抱拳应诺。 “锦州总兵祖大寿听令!” 祖大寿闻言,上前抱拳。 “朕命汝率关宁铁骑一万,一人双马,随朕奇袭辽阳,今夜午时已过便整军出发。” “朕之军令,汝可清楚?” 祖大寿闻言,如五雷轰顶,当时楞在原地。 但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影,抢先扑倒在地。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袁可立跪地痛哭,恳请朱由检回心转意。 随后众将皆跪地请朱由检收回成命。 “此事,朕意已决,不可更改,汝等不必再劝。” “陛下,临来前,元辅、阁老、部堂等诸多大人,命臣务必劝陛下莫要出关,臣亦对诸位大人保证,将拼了这条老命,立阻陛下出关,陛下此举是要老臣之命否?” 见劝阻不了,袁可立开始耍光棍。 “朕说过了,能取朕之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而你袁部堂的命,朕亦是不想要,朕劝袁部堂务必要以国事为重,莫强逼于朕,留此有用之躯,替朕守好山海关,待朕真的遭遇不测,汝再死亦来的及。” 朱由检两句话便把袁可立以死相逼的念头塞回了脑子里。 袁可立闻言,伏地痛哭不起。 但朱由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可立亦无办法,总不能真的一头撞死在这吧。 而且自己真的撞死在这,朱由检是否就不再出关,袁可立亦心里没底。 光棍对光棍,袁可立作为正统的士大夫,终是比不过朱由检更光棍。 此时,袁可立也只能祈祷朱由检平安回来,如若不然,自己便真的要一死以谢天下了。 “祖总兵,骆千户,务必保陛下平安,如若不然,朝堂诸公必杀你等全家以谢天下。” 袁可立见没法阻拦朱由检,便只能跟祖大寿和骆养性放狠话。 此时武官对文官天生劣势,又是一二品大员放话,直吓得两人心肝乱颤,忙伏地高唱。 “臣等誓死保陛下安全!” 朱由检见二人一脸紧张的样子,顿觉有些好笑,遂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放松些,等到了辽阳,朕教尔等破敌之法。” ------ 当日后半夜,祖大寿点齐一万名关宁铁骑,并朱由检带来的两千金吾卫和五百锦衣卫,潜夜出城北去。 待东方天微亮,众人已到大凌河前,过了此河,便是后金地界。 此时正值冬季,大凌河水流平缓,寻一浅滩,众人纵马越河。 过河后,一员英俊小将驭马上前。 “大帅,某愿为先锋,替陛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朱由检见此小将生的英俊,便好奇夸了一句。 “哈哈,承蒙陛下错爱,此乃末将外甥,姓吴,名三桂。” 朱由检闻言,差点翻身落马,历史上呵呵有名的大汉奸吴三桂,竟然长的如此英俊。 在朱由检原来的那个年代,吴三桂大概率可以出道了。 朱由检稳了稳心神,觉得吴三桂作为知名历史人物,命应该不错,估计不会草草挂掉,让他当先锋似乎赢面要大一些。 另外,有吴三桂当先锋,祖大寿应该不会弃外甥于不顾,偏做那长腿将军吧。 “好,既然是祖帅的外甥,定是将门虎子,那便由此小将作为朕的先锋吧。” 小将闻言,喜上眉梢,遂翻身下马,跪拜领命。 朱由检又交代了那小将几句,小将闻言,连声应是。 随后,那吴三桂便点齐三千军士,出中军而去。 说是先锋,因为朱由检此次要以速度取胜,其实先锋也就较中军早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当然,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是有不测,也足够朱由检预警撤退了。 随后,中军原地休整两个时辰,而吴三桂则带先锋直扑闻阳堡。 闻阳堡是后金最靠近大明的一个小堡,仅为预警之用,仅有八旗军三十余人,另有五十包衣阿哈。 吴三桂为避免打草惊蛇,隐大队骑兵于后,只派五十余骑上前佯攻,以遮堡内军士耳目,惑其判断。 果不其然,堡内驻军见明军较少,uu看书 ..om一时不知明军意图,犹豫之间,明军已进到堡前。 三十对五十,后金守军觉得自己赢面很大,遂纠集兵士,准备出堡一战。 刚打开堡门,出堡列阵,便见有一明军挥动旗帜。 随后便听马蹄阵阵,举目远眺,便见烟尘滚滚,大队人马直冲闻阳堡而来。 后金守军暗叫中计,顾不得回堡,便想夺路而逃,但此时后路已被那五十余名明军截断。 前有阻拦,后有追击,后金军想也没想,便向那五十余明军冲去,想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 却见那五十余明军,丝毫不慌,在一百户官的指挥下,遂举起手中一三眼之物。 那后金军暗道不好,但此时马已起步加速,调转马头已是不易。 仓皇之间,便听三声“放!放!放!” 随后三段剧烈声响,战场之上瞬间硝烟弥漫。 待烟雾散去,那二十余名后金士兵已是血肉模糊,浮尸一片。 见此惨状,堡内剩余的几名后金士兵遂觉大势已去,便开了堡门请降了。 “陛下此计甚妙啊,不费一兵一卒,便下一堡,陛下真乃神人也。” 首战告捷,吴三桂大喜过望。 此前诱惑敌军的那五十名军士,是朱由检从神机营挑选出来的,三眼火铳亦是工部精选,绝对保质保量。 而朱由检组建这样一支小分队的目的,便是要诈取沿途小堡。 凭此计策,吴三桂又连下平洋桥堡、沙岭堡、长宁堡等四个小堡,直到到达西平堡前。 第49章 爆破 辽东,鸭绿江畔,义州城前。 毛文龙望着久攻不下的城池,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几日前,高文龙率七千东江军主力,围攻铁山。 铁山地处黄海沿岸,居皮岛咫尺之遥,东江军转瞬便至。 对此,后金在此地部署兵力并未太多,仅有三百余八旗军和三百包衣阿哈,以作监视东江军之用,而且因为此地被东江军和后金反复争夺,城池损毁较为严重。 七千对六百,又非坚城高墙,毛文龙用大炮轰之,半日便下了铁山。 随后五万壮丁赶到,按照朱由检的吩咐,将城中之人口、财物一扫而光。 “哥,你看这桌子不错,咱弄回去吧。” 一个十六七岁的瘦瘦孩子指着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对前面正在翻箱倒柜的高个子说道。 那高个子头也不回,便道。 “要那东西干嘛,背着怪沉的,捡值钱易带的拿,咱这一路且远着呢,没准前面还有更好的东西。” “哥,我想跟陈大叔学识字,正缺一个桌子。” 那孩子闻言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个缺了腿的桌子。 “要啥桌子,咱又没纸没笔,你之前跟那陈秀才在地上不练的也挺好的吗?” “路上兴许能捡到纸笔呢,陈大叔说了,练字还得用纸笔练,用树枝在地上练字是练不出好字的。” “练的再好有什么用?你还能去考秀才,再说了,你看那陈秀才不也在咱东江镇跟我们一起扛活下大力,咱东江不需要秀才,需要我这样的壮劳力。” 高个子头也不回的继续翻找着,片刻之后,却见后面没了声音,回头一瞧,却见那孩子神色不渝,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唉,小弟,你还真像咱爹,好舞个文弄个墨啥的,也罢,要是回来的时候这桌子还在,咱就搬走,路上哥再给你踅摸套纸笔,保准让你练得一手跟咱爹一样的好字。” 不提他爹还罢,一提他爹,那小弟顿时就哭了起来。 两兄弟姓柳,原是辽阳人,其父柳大忠是个秀才。 天启元年,辽阳陷落后,全家一十三口,男丁尽遭鞑子屠戮,女子则被鞑子凌辱致死。 两兄弟当时就藏在一处暗窖之中,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两人逃出辽阳之后,便随幸存之汉民,一路南下,最终到了东江镇。 “莫哭莫哭,毛大帅说了,有一天带咱们杀回辽阳去,屠了那群鞑子,给咱爹妈姊妹报仇。” 高个子小心的帮弟弟擦着泪,自己的眼圈却渐渐红了。 “还有那汉奸李永芳,也得宰了喂狗,陈秀才说,要不是他跟他儿女亲家勾搭献城,辽阳本不会这么快陷落的。” 弟弟倔强的说。 “嗯,全杀了,一个不留。” ----- 攻下铁山之后,毛文龙留下一万壮丁做拆迁工作,遂率领主力继续向义州进发。 今晨,毛文龙抵达义州,稍事休息,打造攻城器械后,便开始攻城。 义州不比铁山,其地处鸭绿江畔,为后金在东南方向的军事重镇,常驻三个牛录九百兵力,城池完备, 年初,皇太极令阿敏攻朝鲜,撤军时,又对义州城池进行了加固。 加固后的义州城池,周长近十八里,高一丈有余,夯土包砖结构,最厚的地方有四米,最窄的地方亦有两米。 因为从铁州、义州到连山关这一路都是山路,此次毛文龙带来攻城的炮口径都不大。 当然,就东江镇那连饭都吃不饱的样子,大口径的重炮,他们也没有。 于是连着轰了一下午的城墙,到现在也才稍稍将外面的砖石打掉,漏出了里面夯土。 看着刚才一波攻城的军士又被打退了,毛文龙一脸凝重。 一下午的时间,连续三波攻势被打退,军士已经伤亡超过了五百人。 虽然一将功成万骨枯,但看着那些刚才还鲜活的生命此时却成了一具尸体,毛文龙的心里亦不好受。 但他又没有办法,攻城就是拿人命去填,古来如此,纵是良将,如果城内誓死守城,皆是如此。 “唉!” 眼见天色渐暗,今日攻下城池已是不可能之事,毛文龙长叹了一口气,正欲鸣金收兵,晚上与众将合计一下,待明日再战。 “大人,锦衣卫说有攻城妙计。” 毛文龙刚要下令收兵,副总兵陈继盛便领着两个锦衣卫快步走了过来。 此二人正是那队执行秘密行动的锦衣卫头目。 见锦衣卫献计,毛文龙不敢怠慢,忙领二人入大帐商议。 须臾功夫,众人出了营帐,但毛文龙仍一脸狐疑。 “命火炮重点轰击之前那处缺口,趁天黑前,务必将那处缺口再扩大一倍。” 虽然有些狐疑,但毛文龙还是听从了锦衣卫的计策。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炮声也渐渐停歇,东江镇官兵亦退回了营地,uu看书 .uukanh.c 而守城的后金士兵也算是松了口气。 在这个时代,晚上是很少进行军事行动的,别说攻城这种技术活,一般的军队甚至连夜间行军都无法进行。 无他,这个时代的人民普遍缺乏蛋白质的摄入,夜盲症是普遍现象,别说攻城,能摸到城墙就算不错了。 而且封建军队的组织能力更是差劲,搞夜间军事行动,己方炸营的几率甚至要高于奇袭成功的概率。 所以,入夜以后,攻守双方皆陷入了沉默,各自舔舐伤口,以备明日再战。 但就在这万籁俱静之中,一个小队悄无声息的从东江镇的营地出发了。 显然这几人没有夜盲症。 此时已是后半夜,正是一个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也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但那小队士兵却视黑夜于无物,灵活的翻过各种障碍,很快便到了之前那块城墙缺口处。 白日里,炮弹轰击的那个窟窿还在,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了。 放下几块约有十公斤的黄色物体之后,其中一人便点燃了引线。 火线嘶嘶的响着,但却没有惊醒那守城的军士。 倒是那之前悄无声息的几名士兵,此时却全然不顾隐蔽,全都发疯了一样奔跑了起来。 如此动静自然引起了守城军士的注意,黑暗中,那鞑子的弓箭手,便朝着声响处射了几箭。 无奈夜色太黑,毫无目标的射击,一点准头也没有。 但就在鞑子弓箭手准备射第二箭的时候,一声震破天际的声音炸响了。 ? 第50章 拆迁1期工程 对于锦衣卫所献计策,毛文龙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 但因那锦衣卫言,此计是陛下所定,毛文龙也只得遵从。 自那支小分队出发之后,毛文龙便将手下大将黄龙、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招致大帐。 令各集结手下一千步众,闻爆炸声起,便即刻攻城。 众将闻言,皆面面相觑,。 但毛文龙将令不容置喙,众人虽有疑惑,但还是去执行了。 而毛文龙亦在大帐之中焦急等待,直到这一声震破天际、直入云霄的巨响。 万籁俱静之中如一把利剑划破黑夜。 毛文龙顿时欣喜若狂的跑出帐外,借着黎明的一丝曙光,望了望那城墙的方向,却见烟雾缭绕、尘土飞扬,爆炸效果一时难以判断。 此时,已集结完毕的四千步众亦紧张的望着那段尘土飞扬的城墙处。 片刻之后,硝烟散去,便见那段城墙已经化为齑粉。 “众将听令!” “诺!” “即刻攻城!” “杀鞑子啊!” “杀鞑子啦!” “弄死这帮畜生!” 毛文龙一声令下,众将士高声呼喊着,便如猛虎下山般的冲向义州城内。 此时的义州城内,后金军还未从刚才的爆炸声中反应过来,便见数千明军举着大刀、火铳、长矛,高喊着“杀鞑子啦”,便从那垮塌的城墙处冲了进来。 此时城内只有八九百八旗军,还未集结,便被突然进来的四千明军给冲的七零八落,瞬间便落了下风。 而黄龙、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大将皆身先士卒,手持利刃,拼命搏杀。 仅一炷香的功夫,便牢牢占据了此段城墙缺口。 毛文龙见首战告捷,便命副将陈继盛率其余五千多将士,火速进城驰援。 九千对九百,饶是后金八旗个个骁勇,但很快便被占有绝对数量优势的明军打的节节败退。 城中,后金军所控制的范围一步步被压缩。 待到天色大亮,剩余的后金八旗全部龟缩在义州府衙中,做最后的抵抗。 孔有德正欲率部众冲杀进去,灭了这伙最后的鞑子,但却被尚可喜阻止了。 “大哥且慢,看小弟如何弄死这群畜生。” 尚可喜两眼通红,接过部将递过来的火把,猛的便扔进了府衙之中。 其余军士见状纷纷将手中火把投入府衙之中,瞬间义州府衙便陷入一片火海。 “弓箭手准备!” 扔完火把,尚可喜又令弓箭手上前,见有鞑子冲出便放箭射杀。 “别一箭射死了,让这帮畜生多受点罪。” 尚可喜紧握长枪,浑身因气愤而颤抖的吩咐道。 尚可喜本是辽东海州人士,广宁大溃败后,海州失守,其母亲姊妹皆被鞑子凌辱而死。 尚可喜、尚可义兄弟随其父尚学礼逃出海州后,便投了东江军。 但其父在随后的征战中,亦被后金军杀害。 尚家满门几乎皆死于后金鞑子之手,尚可喜对后金的仇恨不共戴天。 但不用尚可喜吩咐,这东江军将士几乎人人都与后金鞑子有着血海深仇,但见有鞑子从火海中冲出,便只射其腿。 不消片刻,便有数十名鞑子趴在地上,哀嚎着被烧成焦尸。 东江军将士皆双眼通红,不少军士都跪了下来,对天悼念。 “爹娘,孩儿给您报仇了!” “叔伯,侄儿给您报仇了!” “姐姐妹妹,兄弟给你报仇了!” 万历末年,辽东亦有汉人四百余万,至天启末年只剩不到一百万。 短短十年间,三百余万辽东汉民便被屠杀殆尽,数年间,辽东之地家家戴孝,户户皆空。 至此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唉,辽东军民苦鞑子久矣,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 随后赶来的毛文龙看着先前的那一幕,亦是感叹不已。 “义父,这一仗打的真是痛快,孩儿好久都没有杀得如此爽利了,唉,就是可惜这些真鞑头颅了,被烧的都不成人形了。” 耿仲明意犹未尽的对毛文龙拜道。 “义父真乃神人,竟有如此破敌之策,孩儿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众将士均拜道恭维。 此时有那锦衣卫头目随在身边,毛文龙更是不敢居功,连声告道。 “本次破城,乃陛下妙计之功,本帅怎敢倨傲,汝等莫要陷本帅于不义。” 说着,毛文龙当先跪了下来,冲着山海关方向拜了又拜。 之前,毛文龙得了那锦衣卫的嘱咐,不可泄露攻城之计,也只能言尽于此。 众将闻言,皆看向副将陈继盛,便见陈继盛亦点了点头,众将这才信服。 遂尽皆跪下,随毛文龙跪拜一番。 攻城之后,东江军在此休整两日,待留下一万壮丁拆迁之后,便又往后金腹地进军。 -------- 两日后,义州城内的一处府宅内。 “小弟,小弟,你快来,你快来。” 柳家大哥有些激动的喊着,待那柳家小弟跑来后,便献宝似的指着桌上的一套笔墨纸砚,一脸嘚瑟的道。 “哥没骗你吧。” “哥,还真是,这义州城宝贝还真不少,还真让你找到了,这下回去能正经跟陈大叔学写字了。” 那弟弟小心的把那套笔墨纸砚用一块油布包好,塞到自己的包袱里面。 “再快些翻翻,u看书 .uukansu.co 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好东西,明日咱们便要出发追毛帅去了,据咱这队的小旗官说,等咱回来的时候,这座城便被烧了,听说,城墙也要被炸了呢。” 哥哥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对弟弟说道。 “啊,为嘛?这城这么好,咱们留下来住不成?” “咱守不住的,小旗官说,这次咱东江军是趁那小奴酋和鞑子主力不在,才上岸攻城的,等那小奴酋回来,肯定还要夺回去的。” 说道这里,柳家大哥便学那小旗官的样子,冲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又道。 “陛下说了,既然守不住,那也不能再留给鞑子,退兵之前,必须得把城毁了,让那鞑子回来也没地住。” 说完,柳家哥哥便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似是想到了鞑子回来后看着成为废墟的城池而欲哭无泪的样子了。 那弟弟闻言也是哈哈大笑。 “对,毁了也不不能留给鞑子,陛下真是英明。” 说到这里,那弟弟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来。 “哥,你听说了吗?前几日破城,说是用了陛下的妙计,一夜之间,原本坚固的城池便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咱东江军这才攻了进去的。” “当然听说了,不是妙计,据说是陛下引天雷劈了那段城墙,就跟之前劈死那魏阉一样。” 哥哥信誓旦旦的说着,但仍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一个破了口的瓷茶壶说话间便被其装进了褡裢里。 不消三日,朱由检千里引雷劈开城墙的事,便传遍了整个东江镇,并随之向辽东地区蔓延。 第51章 御驾亲征 朱由检带关宁铁骑出发两日后,满桂率领三万明军并四万民夫,出大凌河,径直往广宁城而去。 沿途攻陷大小卫堡十余个,三日后,大军遂抵达广宁。 广宁城坐北朝南,南宽北窄,城周长十四里,城墙高两丈,四周皆有城门,其中有南门两座。 城外亦有护城河,宽两丈有余,但因辽东今岁大旱,冬季水枯,河中无水。 护城河外,可见刚刚挖掘的坑洞与设置的拒马荆棘之物,乃是城中守军闻明朝大军至,而紧急设置挖掘的。 此时城内驻守的乃是四大贝勒之一的代善之子,镶红旗旗主岳托。 皇太极西进后,便令岳托驻扎广宁,并留三千八旗精锐助其守城,以卫皇太极之后路。 一日前,岳托从义州堡逃回的残军处得知,明军起三万大军,直奔广宁而来。 岳托一面派人核实情报真伪,一面命人加固城墙,并随之派人去将此事告知皇太极。 此时,广宁城中鼓楼之上,岳托望着明军的三万大军并五万民夫,亦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根据之前后金奸细探报,后金半月前出征之时,明军并未有什么动作。 怎么短短五天时间,明军就组织起这么庞大的一只军队来呢。 后金出兵虎墩兔之前,根据奸细情报,四大贝勒并四小贝勒曾就明军是否会出动军队断其后路一事,展开过激烈的讨论。 最后,以睿智计谋著称的皇太极认为,明国新皇登基,朝局未稳,诸大臣断不会同意贸然出兵,而至于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天子,皇太极认为更不值一提。 遂一言而决,认为明国不会出兵,这才有了之后的起大军征伐虎墩兔的行动。 而且根据后金奸细对明朝高层的渗透,也证实了皇太极的猜测。 尽管如此,但以老谋深算、小心谨慎著称的皇太极,还是在广宁布置了十个牛录的兵力,并派以稳重著称的心腹大将岳托担此重任。 皇太极认为,凭岳托之稳重,以及城内的三千八旗精锐并两万包衣阿哈,即使明军起大军来攻,亦要一月以上才可下此城池。 而一个月后,虎墩兔的战事早已了结,明军亦不足虑矣。 岳托看着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明军旗仗,虽觉震撼,但内心仍觉稳操胜券。 直到他看到一杆明晃晃的黄色日月金龙旗。 “明皇御驾亲征了?” 岳托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遂又看向那杆大旗。 但见那杆日月金龙旗下,一具明晃晃的伞盖,下面一匹棕色骏马上坐着一个穿亮黄色衣服的人。 因为距离较远,看不很清楚那人的样子,但岳托也不知怎么着,反而觉得是明皇的可能性较大。 于是,岳托搭着凉棚的手,便开始颤抖。 其实,如果朱由检此时在岳托身边的话,肯定会非常了解岳托此时的心里活动。 墨菲定律嘛,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去,派人去核实一下,到底是不是明皇御驾亲征了?” 岳托随后吩咐道,便下了鼓楼,往南面城墙而去。 上了南面城墙,此时又距明军近了一程,岳托稍微能看清那人身形了,确定是一个少年的样子,但究竟是不是明皇,岳托还需要明军那边奸细的情报证实。 “岳托小儿,吾皇御驾亲征,还不快束手就擒。” 万军齐呼,声如洪钟,立时将岳托吓了一跳。 “定是那明皇无疑了。” 岳托有些紧张的跟弟弟硕托说道。 结果那弟弟硕托比他还要紧张,闻言便道。 “哥,咱跑吧。” 岳托闻言,当场差点石化,对这个弟弟更加有些无语。 硕托乃是岳托一母同胞之弟,其父代善非常不喜欢他们的母亲,遂而也不喜欢他们兄弟。 而且再在母亲死后,代善便更加变本加厉的虐待这两兄弟。 最后连其父努尔哈赤都看不下去了,便将两兄弟带到自己的大妃孟古哲哲身边抚养。 而孟古哲哲便是皇太极生母,所以自小岳托便和皇太极关系很好。 成年之后,努尔哈赤准岳托和硕托建府开衙,修建府邸。 因为两兄弟修建的府邸比较好,代善便眼红了,于是就向努尔哈赤言自己宅邸太小,要换个大的,岳托两兄弟的就不错。 把个努尔哈赤气的,当时就拿起鞭子将代善赶了出去。 但由于硕托打小就怕他这个不着调的爹,他的宅子最终还是被代善夺了去。 受不了代善长久以来虐待的硕托,在被夺了宅子之后,突然便失踪了。 时,人人皆传言硕托投明去了,而代善更是此事的始作俑者。 在还未搞清楚硕托是否投明之时,代善便一口咬定硕托定是投明了。 找到硕托后,在其本人明确没有叛逃投明之后,代善仍然向努尔哈赤下跪五六次,要求处决硕托,自然被努尔哈赤给拒绝了。 且努尔哈赤始觉有疑,便命人查代善虐待前妻两子之事。u看书 wuukansh.cm 后查之确凿,努尔哈赤激愤不已,当场鞭笞了代善,令其还了硕托的宅子,并随之命岳托、硕托与代善分家。 自此以后,两兄弟虽然逃脱了代善的魔掌,但原生家庭的阴影造就了岳托坚韧不拔的性格,亦造就了硕托有些怯懦的本性。 岳托看着这个打小没少挨他那倒霉爹揍的弟弟,虽然有些无语,但亦是有些爱怜。 “还没搞清楚那是不是明皇呢,吾弟莫慌,且就是那明皇来了,咱们兵多将广,城池坚固,守他一个月亦是不成问题。” “一个月后,四叔便率大军回了,到时候定叫那明皇有来无回。” 岳托为硕托打气,其实也是在为自己打气。 明军虽然羸弱,在与满洲八旗的战斗中亦是败多胜少,但大明长久的威势还在。 饶是岳托不怕明军,但对于御驾亲征的明皇,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的。 当日,明军便在城下扎营,并派出民夫四处砍伐树木,开始打造攻城器械。 当夜,广宁城内,岳托亦从奸细处得知,明皇确实来了锦州。 但随明军大将满桂出击广宁的这个明皇是真的明皇还是其替身,奸细就不得而知了,但锦州城内确实已经没了明皇。 “明皇真的来了。” 岳托喃喃自语道。 随后,一队满洲精骑,便趁着夜色出城往西而去。 但到了后半夜,又有几骑从东门入了广宁城,一炷香的时间,又从广宁城的西门而出,亦是往西疾驰而去。 第52章 明牌 “哥,两拨人马都出去了。” “嗯。” 岳托坐在椅子上,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刚刚得到的消息,让他颇有些心慌。 但岳托从小的生活经历,让他越遇大事越能镇静。 “哥,那明军为嘛不围城呢?” 硕托有些不解 “他是在等我们去给四叔送信。” “嗯?难道他们不怕四叔班师来援吗?” “他们就是要四叔班师来援,那样虎墩兔之围便解了。” “那四叔会上当回师吗?” 硕托又问。 “会。” 岳托仍闭目而言。 “四叔这么睿智,怎么能上当呢?” 硕托觉得自家哥哥能看出来的事,自己那睿智的四叔不会看不出来的。 “铁山半日而下,义州一日而下,刚才那战报你也看了,东江军日已进到宽甸了,宽甸下,则连山关亦未远也,过了连山关,会是哪里,就不用我说了吧。” 岳托说到这里,微微睁开了眼睛。 “而在我广宁,那明皇又是御驾亲征,意在夺我广宁,断咱大金主力的后路,好让那东江军成犁庭扫穴之势。” “你也知道,咱大金留守的八旗兵丁仅一万余人,还分驻在大小二十多个城郭中,此外那些小堡也分散了不少兵力,明军此次突然出动,所图非小。” “咱大金后方危矣,四叔怎敢不回援。” “而且,明军此计皆是明牌,四叔就算是知道了,亦是没有办法,汉人有本《孙子兵法》上便记了此计,叫做攻其必救。” 硕托闻言‘哦’了一声,也不知是真听明白了,还是在不懂装懂。 “哥,这不对啊,四叔曾经说过,明军一向是蠢计百出,怎么今天这么厉害了,甚至连皇帝也敢御驾亲征了。” 硕托又是一脸疑问,觉得自家哥哥把明军说的太厉害了。 “唉,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我见那战报上说,东江军一日便下了义州城,年初征朝鲜的时候,义州城我见过,城高池深,就是咱八旗军攻城,还费了三日呢,莫非这东江军真有天助?” 说到这里,岳托直了直身子,又想起那战报上,“深夜巨响,城墙毁矣”的八个大字,更觉不安。 前方堵截,后方扫荡,此次明军出击似有高人指点啊,莫非真有天助明军? 两个月前,明朝乾清宫祥瑞之事,也早已传到了后金的高层,岳托越想越觉得明军此次出击似有高人指点,而那高人,他怀疑便是明皇本人。 而且好像也只有明皇本人,才能如此顺畅的带哦东各路大军配合作战。 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岳托的思路。 “主子,后方急报。” 岳托闻言,立时站了起来。 莫非那毛文龙已夺了宽甸? “快传。” 一个侍卫领着一个信使走了进来。 “宽甸丢了?” 岳托一见那信使便紧张的问道。 “主子爷,不是宽甸,是平西堡丢了。” 那信使说完,便跪在了地上。 岳托闻言,更加惊讶,一个趔趄,便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平西堡是辽阳和沈阳的西大门,平西堡丢了,那辽阳、沈阳危矣。 “快说,快说,那平西堡是怎么回事?” 岳托顾不得坐正身子,便急咧咧的问那信使。 那信使便一五一十的将两日前平西堡发生的事报告给了岳托。 ------- 两日前,朱由检率军拔了闻阳堡等几个小堡之后,很快便摸近了平西堡的地界。 平西堡是辽东辽西之间的第一大堡,过了平西堡,便是辽东腹地,北上可直指沈阳,东进便是辽阳,南下则是海州。 此堡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所以后金在此地常驻了两个牛录的八旗精锐。 但此堡在天启二年后,地理位置便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天启二年,后金夺了广宁,亦将广阔的辽西之地纳入后金统治,广宁便成了战略前哨。 而且五年来,明军鲜有自辽西开始的战略行动,之前的战略前哨平西堡,便渐渐不为人所重视了。 尽管如此,一向谨慎的皇太极还是在此地留了六百人的精锐。 但他却做梦也没想到,明军有一天会搞这种千里奔袭的大花活,而且还是在他后方极其空虚之时。 但朱由检就是这么干了。 此时朱由检亲率一万两千骑兵瞬间变包围了小小的平西堡。 之前,吴三桂想率前锋偷袭的战术被朱由检直接否决了。 平西堡虽是个堡,但亦有六百驻军,堡虽不大,但全歼其军几无可能。 既然避免不了后金残军返回报信的可能,那还不如直接一鼓作气下了平西堡,然后在后金调动大军之前,纵马奇袭辽阳。 因为过了平西堡,到辽阳也就是一日的马程了。 见大队明军拍马而来,那平西堡驻守的巴牙喇章京便迅速派几队骑兵夺路而逃,一往沈阳方向而去,一往广宁方向而去。 几队骑兵出堡之后,那巴牙喇章京便迅速关闭堡门,做好了人在堡在的打算。 “陛下,末将愿意出战,为陛下夺下此堡。” “曹游击悍勇,朕亦有耳闻,但游击莫慌,待朕给你扫平攻城之障碍,汝再替朕拿下此堡。” 曹游击便是那历史上呵呵有名的明末悍将曹文诏,朱由检率关宁铁骑奇袭辽阳,特意将其一起带来了。 其一是用其悍不畏死的勇猛,好做攻坚之用;其二便是用其忠勇,朱由检到现在还是有点放心不下那祖大寿。 朱由检说完,便令二百余膀大腰圆的锦衣卫出列,每人皆着硬甲且手持大盾。 随后又令关宁军的弓箭手上前,对城上射箭进行火力压制。 在两千余名弓箭手不间断的射击下,二百余身着硬甲手持大盾的锦衣卫大汉很快便推进到了堡前五十米的距离。 毫秒之间,人人便掏出了一个铁疙瘩,并按照朱由检之前教的,拔掉一个铁环之后,便往城墙上扔了过去。uu看书 .anshu.cm 毫秒之间,堡墙上炸成一片。 “曹游击,下面看你的了。” 朱由检见堡墙上已是硝烟密布,便对曹文诏下了令。 曹文诏此时都看傻了,朱由检说了两次才反应过来。 曹文诏虽然震惊,但是名将的素质还在,兵贵神速,须臾之间便率三千精兵往城墙上攻去。 而在那堡墙之上,此时已是一片狼藉,之前为了迷惑明军,虚张堡内守军数量,那巴牙喇章京便令所有八旗军并包衣阿哈上城对抗明军的第一波攻击。 所以六百八旗精锐全都站在城墙上,与两千明军对射,后金八旗虽然人数少,但仗着娴于弓射的优势,丝毫不落下风。 对射之间,便见一队彪形大汉,未带任何攻城器械,仅手持盾牌奔到近前。 城上的八旗军还未反应过来,便有无数铁蛋扔到了过来。 随后便是一声声巨响,夹杂着凄惨的叫声,以及四处飞舞的致命钢珠。 片刻之后,城墙上已经鲜有站立的人了。 ‘二百多颗钢珠手雷,攻击如此密集的阵型,场面真是壮观。’ 硝烟散去,朱由检见城强之上已是血肉横飞,心中一时感慨。 “陛下,敢问这是何物?威力竟如此之大?” 祖大寿此时才反应过来,忙上前询问。 “哈哈,此乃天赐之物,而天机不可泄露。” 看着祖大寿惊恐万分的表情,朱由检心中暗觉爽快。 ‘你特么下次再敢跑跑,朕也会给你来一发的。’ 第53章 我煌明亦有壮士! 从天而降的二百多颗钢珠手雷瞬间爆炸,六百多名鞑子士兵瞬间便丧失了战斗力。 趁此时机,曹文诏便率家丁瞬间翻上了堡墙,随后打开堡门,三千精兵一哄而上。 仅一炷香的时间,西平堡便光复了。 其实,在那轮手雷爆了之后,刚才还在对射中占据优势的六百鞑子士兵瞬间就死了一半以上,其余未死的鞑子也都不程度的受了伤,整个堡墙之上已是血流成河,肢体头颅飞舞,顿成人间炼狱。 而那受伤未死的士兵也皆被面前的场景震撼到了,惊慌失措之下,全然忘记了抵抗。 仅余那已被炸瞎双眼的巴牙喇章京因为看不到堡墙上的情况,仍挥舞着大刀高喊着杀敌、杀敌,结果被冲上堡墙的曹文诏一刀便枭了首。 片刻之后,曹文诏便押着一队百余名受伤的鞑子士兵走出堡门。 “陛下,这些鞑子如何处置?” “留下伤最轻的十人,带回关内,朕有用处,其余人全都杀了。” 朱由检看不都看,就下了命令。 这些人见识到了钢珠手雷的威力,自然是不能留了,而那留下来的十个鞑子,朱由检自然是有了别的用处。 “陛下,堡内的那些辅兵怎么处置?” 曹文诏又问。 辅兵就是那些鞑子的包衣阿哈了。 朱由检闻言,眉头一皱,心道,这曹文诏仗打的还行,揣摩圣意便差了一些。 “陛下,不敢劳您费心,此等小事就交由末将来处理吧,请陛下入堡歇息吧。” 见朱由检神情有些不悦,祖大寿便上前抢道。 ‘哎,这忠臣就是不如奸臣用的舒服,还是祖大寿善解人意。’ 朱由检闻言,暗自腹诽,随后又道。 “哈哈,不错,祖帅真是深得朕心,此事便交祖帅处理吧,大军在堡内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一早随朕奇袭辽阳。” 此时天色已晚,朱由检便率先打马进了西平堡,留下了有些石化的曹文诏。 西平堡算是个大堡了,但朱由检检查了一下堡内的物资储备,发现并不是很多,粮食什么的也就够驻守之军吃十日左右。 不过倒是有不少狍子、鹿等肉食,看来这鞑子士兵,没事没少出去打猎。 ‘听说后金今岁大旱,粮食颇为紧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怪不得这皇太极年初刚征了朝鲜,年尾又要去打虎墩兔,连年都不过了。’ ‘看来这后金的日子也是很不好过啊,估计皇太极要不去虎墩兔抢一把,这个年估计都没法过了。’ 朱由检看着堡内的寥寥物资,顿生一计。 借着堡内的剩余物资,明军敞开肚皮好好吃了一顿,翌日天蒙蒙亮,大军便马不停蹄的往辽阳而去。 ------- “事情就是这样?” 岳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信使。 信使点了点头,遂又将头埋了下去。 “你是说,你来的时候平西堡还没有丢?” 岳托仍抱有一丝希望。 “主子,那是一万多明军精锐啊,小小的平西堡挡不住的,临来的时候,我们平西堡的巴牙喇章京便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请您快给我换马去通知大汗吧。” “唉!” 岳托一声长叹,随后便挥了挥手,示意侍卫给他换马。 “快去通知大汗吧,三路明军分左中右三个方向入侵我大金,这局也只能大汗回师才能解了,而在大汗班师前,也只能希望辽阳、盛京能抵住明军的进攻了。” 岳托喃喃说着,随后便躺倒在椅子上。 须臾,却猛地起身,心中顿生一计。 ‘要是我抵住明军攻击,保广宁不失,并趁机在此拖住明皇,而大汗速速班师与我里应外合,便可全歼此部明军。’ ‘而后再截断中路明军之后路,中路明军便成瓮中之鳖,除此两路明军,那东江毛文龙便不足为虑。’ ‘如此,广宁城若能守好了,则满盘皆活,没准还能生擒明皇,重现南朝土木堡之变局。’ 想到这里,岳托立时有了精神。 “来人,研磨!” 当夜,又有两队骑士一前一后从广宁城西门而出,直奔虎墩兔方向而去。 “今晚的广宁城可真热闹啊,这进进出出的得有四五波信使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啊,出兵之前,便已经料到了今夜广宁城信使的事了,陛下对鞑子之反应算的几乎不差之毫厘,陛下真乃神人也。” 明军大帐中,老将赵率教冲着辽东方向拱了拱手,然后咧着嘴对满桂笑道。 “哈哈,让他们闹腾吧,这些尽在陛下掌握之中,让他们闹腾完了这一夜,明日咱便要围城了。” 满桂干了面前的一碗烈酒,辣的嘶了一声,随后用袖子擦了擦嘴,大笑说道。 “满总兵,陛下可让我监督你饮酒,喝完这碗就撤了吧。” 赵率教一脸严肃的说道。 “知道了,老将军,吾怎敢不听陛下之令,何况还有您老在这。” “不过这陛下可真对咱阿满的脾气,在锦州的时候,能跟咱们这些武夫坐下来一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在之前可是咱连想都不敢想的。” “想当初,那些七品文官喝酒时都不愿意跟咱坐一桌,你就说那袁崇焕吧,一个小小的七品巡按,我上次请他喝酒,他竟然冲我‘哼’了一声,然后扬长而去。”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世道啊。” 说到这里,那满桂又想去拿酒壶倒酒,却被赵率教一把按住了。 “陛下赐的这酒,这才几天啊,就快被你喝光了,别喝了。” 赵率教一把夺过酒壶,然后令身边卫士拿走。 “老赵,你是没尝过这酒的滋味,陛下赐的这酒可真是好酒啊,够劲、够香,琼浆玉液可能也不过如此吧。” 满桂拿起那酒碗,伸舌头又舔了舔,一脸的意犹未尽。 “我怎么没尝过,上次陛下在锦州设宴款待我等的时候,不就是喝的这酒嘛,确实不错,我老赵活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喝这么香醇清冽的酒。” 说到这里,那赵率教也是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哈哈,说起上次宴会,我就一阵痛快,陛下竟然跟咱几个武夫共坐一桌,到把那几个文官晾在了一边,我看那袁崇焕的脸都快成猪肝了。” 满桂哈哈大笑,半响才停,然后又对那赵率教坏笑道。 “老赵,你是不是不爱喝酒啊,你那酒不喝,就让给我吧,反正在你那也是浪费,我不白要你的,我用铠甲跟你换,十副铠甲一坛酒咋样?” 赵率教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我才不跟你换呢,那酒我要留到我儿中进士的时候再喝,到时候拿出这御赐佳酿,那才叫有面呢。” “你要是想再要这酒,就按时下了此城,陛下可说了,若咱成功下了此城,便一人再赏两坛酒呢。” 满桂闻言,伸手便拍起胸脯。 “三万对三千,又有陛下之妙计,我满桂要是再下不了此城,那满桂俩字以后就倒着写。” 赵率教闻言,便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正着写、倒着写对你都无所谓,反正你都不认识。” “去你的老赵,俺是武人,谁跟你似得,偏跟那文人套近乎,弄得个儿子连刀都拿不住,咋,还想考进士。” “嘁,俺可不跟你一样,等俺儿子大了,俺不让他考进士,俺让他进陛下的那个武学,以后也跟俺一样,替陛下世世代代守卫这辽东之地。” 满桂说着,一脸庄重的冲辽东方向拱了拱手。 “进武学,也得先考秀才,跟你这样大字不识一箩筐的,陛下可不要。” 赵率教一句话便把满桂噎得够呛,涨红着脸讪讪的说道。 “老赵,俺儿子还小,中秀才是肯定,俺回去就给他请先生,哈哈,咱今天别扯那没用的了,咱还是合计合计明天这仗咋打吧。” 随后,就明日的攻城之战,两人又推演了一遍。 翌日清晨,东方第一缕阳光洒向广宁城的时候,一声炮响,便拉开了广宁之战的序幕。 十门红夷大炮分列四面城墙,依次喷射出二十余斤的大铁球,径直冲那城墙而去。 而更多的佛郎机炮在红夷大炮射击的间隙,亦喷射出五斤到十五斤不等的铁球往四面城墙而去。 随后,广宁城上,亦有大炮还击,双方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调整好角度,明军这边的火炮基本都能命中城墙,但后金城墙上的火炮命中旷野中的明军火炮目标,几率便小了些。 但亦有不少命中的,一炮就将那火炮打散了架,飞起的铁球又瞬间削去了旁边炮兵的脑袋,第二次弹跳之后又带走了一个炮兵的胳膊,然后才滚向远处。 城墙之上,立时一阵沸腾。 满桂和赵率教在中军看到这一幕,随后便命攻城部队准备攻城。 “呜,呜,呜-----” 号角响起,伴随着大炮的轰鸣声,一队队的士兵推着盾车从中军而出,其后则跟着背着砂石的民夫。 冒着鞑子的火炮,一辆辆盾车慢慢向着广宁城强而去,士兵和民夫小心翼翼的躲在盾车之后,丝毫不敢露头,生怕被鞑子的火炮打中。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盾车不时被火炮射中,木屑横飞中夹杂着各种肢体乱飞,场面甚是血腥。 随着鞑子火炮射击的越来越米,越来越多的盾车被打中,其他的盾车也渐渐慢了下来。 “杀鞑子啊,为爹娘报仇!”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立时‘杀鞑子’的声音便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杀鞑子啊,为俺爹俺娘报仇!” “杀鞑子啊,为俺们全村的人报仇!” “杀鞑子啊,为俺的兄弟姐妹们报仇!” “杀鞑子啊,为俺陈家三十五口死去的亲人们报仇!” 各种声嘶力竭的喊声最终便汇成一句话。 “杀鞑子,杀鞑子啊,杀死这帮畜生啊!” 盾车随后便都快了起来,而躲在盾车后的明军也不时冲出盾车对着广宁城强射箭放铳。 而躲在盾车后的民夫则随着盾车一趟趟的搬运着砂石,很快之前鞑子仓促挖掘的坑洞便被填平了。 这些民夫大多都是广宁溃败之后,从辽东逃出来的,他们的亲人兄弟朋友皆有被鞑子屠戮的,每个人都与鞑子有着深仇血恨。 此时仇恨已被挑起,不用明军催促,民夫们便不惜体力的一趟趟搬运着砂石,坑洞填平后,很快便来到了护城河边。 此时已经进到了鞑子弓箭手的射程之内,明军和民夫的伤亡瞬间便大了起来。 而且随着距离的拉近,广宁城上又一利器随后便喷出了火舌。 一声炮响,无数铁弹喷薄而出,啪啪的打在盾车上,来不及躲避的明军和民夫瞬间便被打成了筛子。 一团团血雾立时腾起。 “城上的汉人听着,汝等本为我大明军队,为何投降那鞑子屠戮我同胞,你们就不怕辱没先人,死后被祖先不容吗?” 广宁城上的炮手,基本上都是之前鞑子俘虏的明军,此时听到城下明军呼喊,一个个立时踌躇起来,uu看书 .ukanhu 开炮的速度便慢了起来。 而城下的民夫趁此机会又填了不少砂石。 “开炮!开炮!” 一个鞑子巴牙喇挥刀砍死一个不愿开炮的明人,将其头颅拿在手上,冲着那些明人炮手大声吼道。 一众鞑子士兵见此,亦上前踢打那些明人炮手。 明人炮手见那血淋淋的头颅,立时一阵哆嗦,慌慌忙忙的便又开始了清镗填子的动作。 那巴牙喇见状,轻哼一声,便将那头颅踩在脚下。 “你们这些明狗,就是欠打,杀一个就全都老实了。” 说着,那巴牙喇挥刀又砍向一个正在装弹的明人炮手。 虽是严冬时节,但那炮手仍穿着单衣,一刀下去,那炮手后背立时一片血光,一条刀口便从左肩直到右腰。 但那炮手却仍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忍着剧痛,依旧完成了装填。 “特么的,你们这群狗鞑子,爷宁愿死,也并不愿意帮你们这群畜生杀我同胞。” 一个明军炮手说完,便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其他明军炮手见状,全都呆在当场,鞑子士兵一时也愣住了。 “去你么的狗鞑子,爷爷我也去了,爷爷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这些畜生!” 随后又有几个明人炮手从城头上跳了下去。 “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那个巴牙喇气急败坏的冲到城墙边上,从背后抽出一支箭,便向着最先跳下去的炮手射去。 随后其他鞑子士兵也冲到城头,刷刷的羽箭便追着那些炮手而去。 第54章 围城佯攻 城下明军正寻机往城上射箭,忽见城头上有几人跳了下来,一时便呆住了。 随后又见城墙上的鞑子向这几人射箭,立时便明白了过来。 “弓箭手!快放箭!” 明军的一个千户官大声吼着,随后便趁着明军弓箭手放箭的时机,带着一小队军士狂奔到城下,背起那几个明军炮手便往回跑。 “蹭,蹭,蹭”数十只羽箭追着那队明军而来,“砰”的一声,一个明军便被射中了腿扑倒在地,身上瞬间便插满了羽箭。 “射死这群明狗!” 城上的那个巴牙喇大声吼着,冲着那个倒地的明军和他背着的那个炮手不停射箭。 “兄,兄弟,连,连累你了。” 倒地的炮手侧脸看着那个倒在旁边一动不动的明军,喃喃说道。 “下下下辈子,咱们在在在一起杀杀杀鞑子。” 说罢,脑袋一歪,头上一只羽箭从额头直穿脑后。 那小队明军背着其余三个炮手狂奔到盾车之后,便见一个传令官已在盾车后面等待。 “赵帅有令,将这几位壮士,速速送到中军大帐,着医士好好照料,务必救回性命。” 广宁城墙高两丈有余,且城下皆是被炮弹打松了的泥土,所以这几名炮手跳下后并没有致命伤,但随后追来的几只羽箭却将这几名炮手伤的不轻。 其中一个炮手似乎被射中了心肺,此时已是奄奄一息。 接回那几名炮手后,城上的虎尊炮又发射了一轮更为猛烈的散弹,明军死伤不少。 趁其装药的间隙,明军正要继续往前推进,此时却听见了“当当当”的鸣金之声。 呼啦啦,如潮水般涌来的明军和民夫,瞬间便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今日这佯攻还算逼真吧?” 看着退回来的明军,满桂得意的对赵率教说道。 “逼真个甚,三万人攻了一天,也才摸着广宁城的外沿,好在咱明军在辽东鲜少攻城,岳托一时也看不出虚实。” 赵率教抚须而言。 “那今晚继续炮击?” “嗯,昨夜广宁城信使已出,此至虎蹲兔白城,至少得两天两夜,而也得那小奴酋就算是接到报信立即率大军赶回,至少也得五天,若其率轻骑先锋先行回师也得三日。” “由此看来,陛下令我等二日而下此城皆是算好了的日子,我等切莫误了陛下的吩咐,最迟到后日早上,必须破城。” 赵率教说完,一拳砸在桌上。 “嗯,昨夜,广宁城已经来了两拨信使,其中至少有一拨是报告我中路军动向的,说明陛下已经到了或者近了辽阳,破城已是刻不容缓,今晚咱先给他来个敲山震虎吧,明晚再以计行事。” 当夜,主帅满桂和副帅赵率教定下计策,夜轰广宁城。 是夜,一队骑士狂奔至广宁,在明军的刻意疏漏下,三个鞑子士兵冒着隆隆炮击徒步到了广宁城下。 一番验证之后,三人被吊篮拖上城墙。 ------ 光复西平堡的第二日,傍晚,辽阳城下。 打马狂奔五日,干掉沿途各种小堡之后,终于到了辽阳城下,朱由检看着那落日下巍峨的城墙,一时神情激荡,遂赋诗一首。 群胡束手杖天亡,弃甲纵横满战场。 雪上急追奔马迹,官军夜半入辽阳。 “陛下,好诗啊!” 旁边祖大寿马屁拍的很是及时。 “嗯,确实是好诗,陆放翁的这首诗很应此情此景啊,朕今夜便要夜半入辽阳。” 祖大寿闻言顿时一惊。 马队攻城,还一夜便下,陛下这是在痴人说梦吧。 旁边曹文诏也是一脸错愕。 怕朱由检发了癔症,强令骑兵攻城,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祖大寿决定还是劝劝朱由检。 “陛下好气魄,但咱这皆是骑兵,又未带攻城器械,辽阳城高且坚,贸然攻城恐有不妥,望陛下三思。” 曹文诏闻言,也打马上前,抱拳施礼道。 “陛下,祖帅所言极是,咱是骑兵,攻城恐有不妥,莫不如引其守军出城一战,末将必为陛下斩将夺旗。” 朱由检回头看了看此次随行的两员大将,随后便大笑道。 “哈哈,二位将军不必担心破城之事,当令军士早些扎营休息,黎明时分集结,到时城自然便破了。” 说到这里,朱由检又诡异一笑。 “至于破城之事,朕自有妙计,众将不必担忧,但城破之时,众将需抢先入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其余众将闻言,皆是惊愕不已,但闻朱由检言之凿凿,亦是不敢反驳,皆躬身领命而去。 “曹将军,吴小将,朕闻那老奴酋之孙婿抚顺额驸李永芳就住在这辽阳城内,破城之日,不知二位将军谁可为朕生擒此獠?”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曹文诏和吴三桂皆躬身领命。 李永芳,辽东铁岭人,原为明军游击,万历四十六年,uu看书 ww.uunsh 努尔哈赤攻抚顺,李永芳斩杀抚顺守备王命印后,不战而降。 至此,李永芳便成了投降女真的第一位明军将领,而抚顺也成为努尔哈赤攻下的第一座明朝城池。 此后,为拉拢李永芳,努尔哈赤便将自己第七子阿巴泰的女儿嫁给了李永芳,并封其为额驸。 李永芳投降女真后,不仅亲自带兵参与了努尔哈赤其后对明朝的重大军事行动,而且在后金对明朝的谍战工作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李永芳先后策降了金玉和、王一屏、孙得功、石廷柱等明军将领,而且在后金对明大小战争中广派奸窃取情报动摇军心,以助后金取胜。 特别是在努尔哈赤攻击沈阳、辽阳的战役中,李永芳利用旧关系,派奸细秘密潜入城内,勾连将领,私开城门,后金皆未苦战便顺利拿下两城。 努尔哈赤生前,极其重视情报工作,在其授意下,李永芳便为后金建立了一支颇为强大的间谍队伍,广派间谍渗透,光是在京城,锦衣卫情报司一个月就抓了四名间谍。 朱由检此次奇袭辽阳,一是为了震慑后金,引皇太极火速回援,二则是为杀了李永芳。 李永芳作为第一个投降后金的明军将领,其后又心甘情愿的做了汉奸,并为后金入侵大明立下了不世之功。 此人的标志意义太坏了,可谓是开了明军将领一旦御敌不力便投降的先河。 所以朱由检破了辽阳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弄死李永芳,绝了以后那些汉奸们的念想。 即为汉奸,吾必诛之! 第55章 官军夜半入辽阳 早在明军到达辽阳前半日,辽阳已经收到了从平西堡逃出来信使的急报。 一队一万余人的明军深入后金腹地,目标不明,或是盛京,或是辽阳,亦或是海州。 辽阳接到急报之后,立即关闭城门,加强城防,并派出斥候进行侦查。 两个时辰前,确定此队明军是冲辽阳而来后,辽阳全城遂进入战备状态。 待明军抵达辽阳城下后,城上已经布满了军士和火炮。 为防鞑子炮击,明军也只能远远扎营,并广布哨探,加强守卫,防止鞑子夜间袭营。 士兵休息时,也只能和衣而卧,因为朱由检已经下达了卯时作战的指令。 是夜,明军吃了晚饭,便皆早早休息,游骑则不断围辽阳城而走,防备鞑子偷袭。 “舅舅,你说陛下所言夜半破城之事,是真的吗?” 祖大寿的军帐之中,吴三桂有些怀疑的问道。 “吾亦不知,但吾观陛下言之凿凿,不似信口开河,陛下有鬼神莫测之力,此事真的不好说。” 祖大寿除去头盔,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斜躺在一张虎皮之上。 因为朱由检交代不许卸甲,即使祖大寿也只能和衣而睡。 “舅舅你是说乾清宫祥瑞之事?” 吴三桂好奇的问道。 “非也,我说的是那魏逆被雷劈之事,世人皆言陛下能引天雷,如果此事为真,那破了这辽阳城的城墙,应该也不能吧。” 祖大寿说着,心里不自觉的便产生了一丝恐惧,对一种未知力量的恐惧。 “嗯,舅舅说的是,还有那攻平西堡时的铁疙瘩,二百多个铁疙瘩扔上去,直接就将那六百余的鞑子轰死了大半,这在以前,我是想也不敢想。” “去年的宁锦大捷,也才杀了二百多鞑子,这小小的铁疙瘩一下子就干掉了六百鞑子,陛下真是神人。” “对,神人,天神下凡。” 说到这里,吴三桂重重的点了点头,似是在用力说服自己,给这种神秘的未知力量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可能吧,陛下真有可能是天子下凡,真龙出世,来中兴我大明的,要是这样的话,我大明还真是有福了。” 祖大寿神情庄重的道。 “舅舅,陛下要真是明君在世,那咱们此次跟陛下出征,岂不是占了先机。” “我明天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争取多杀鞑子,入了陛下法眼,将来跟着陛下征战,没准真能给我们吴家挣下一份万世的家业呢,封公封侯尤未远也,那汉朝的霍嫖姚也是我这般年纪从军的呢。” 吴三桂一脸期待的道。 “哈哈,你小子到会想,还霍嫖姚呢,你要真成了咱大明的霍嫖姚,那舅舅便是那卫烈侯了。” 祖大寿说着,想着那卫青和霍去病亦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顿时便止不住了笑。 是夜,这边厢舅舅和外甥正对未来的美好前景进行畅想,那边厢朱由检却忙碌了起来。 军帐之中,屏退左右后,朱由检便消失不见。 那艘十万吨集的走私船上,朱由检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集装箱前。 打开舱门,琳琅满目的各种武器顿时映入眼帘,朱由检翻了一番,发现没有找到合适的,便又打开了另一个舱门。 不多功夫,朱由检便找到了趁手的武器,随后便在船上对着海面实验了几发,效果不错,朱由检对此非常满意。 回到军帐之后,朱由检休息了几个时辰,便被骆养性叫醒了。 朱由检用力的搓了搓脸,让自己尽快恢复清醒。 “都准备好了?” 对着面前站着的一排锦衣卫军士,朱由检压低声音问道。 “回陛下,具以准备妥当。” 领头的一个军士回道。 “好,出发!” 朱由检大手一挥,便率先走出营帐。 “陛下,你在帐中指挥便可,小的们定会确保万无一失的。” 骆养性见朱由检也要去,顿时就慌了神。 “哈哈,朕要跟着你们去看放爆仗,这些神器的威力究竟有多大,朕也不知道。” 见骆养性还要阻拦,朱由检想了想又道。 “朕就在后面,远远的看一下,不跟着你们去城下。” 骆养性闻言,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之前袁可立那声色俱厉的恐吓仍然言犹在耳,要是朱由检真的有不测,那帮文官们肯定不会放过他们骆家,没准在后世的历史上,他骆养性便是第二个王振,只不过比之前的那个多个零件罢了。 想到这里,骆养性又是一阵胆寒,紧紧跟着朱由检,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今夜的辽阳城,虽如临大敌,但守城的阿济格却并不担心。 通过白日的观察,阿济格发现,这路明军只有骑兵,没有步兵,亦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火炮就甭提了,甚至连盾车和云梯也没有。 用骑兵攻城,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而且那些云梯或是盾车即使是现做,那至少也得等一日以后了。 所以明军到达的当晚,辽阳城内虽感紧张,但并没有恐慌,只要四城紧闭,军士死战,即使一个月的时间,那些骑兵也攻不下来。 基于这一点,阿济格甚至还想出城夜袭明军大营,但却被抚顺额驸李永芳给劝住了。 比起二十来岁的阿济格,李永芳便稳重多了。 只要守住城便好,看书w.uukans贸然出击,没准会中了明军的埋伏,明军敢用骑兵来攻城,没准就是想引诱金军出战,到时候好尾随溃军入城。 况且城内只有两千八旗军,骑兵也只有五百多人,五百对一万,虽是夜袭,恐怕也会被明军包了饺子。 而且在傍晚时分,借着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阿济格仔细观察了明军的大营,发现错落有致,颇有章法,而且四周明军游骑不断。 阿济格见此,便觉夜间偷营一事已是没了先机。 恐怕自己一出城,便被那游骑发现,要是真被咬住,城内定不敢开城,那可就真玩大了。 面对这个抚顺额驸,自己名义上的姐夫,阿济格虽然从心里鄙夷,但对其谋略,还是非常佩服的。 听了李永芳的劝,阿济格当夜便返回了府邸,准备享用他今日刚抢来的一个新娘子了。 相比于别人奉献的娇妻美妾,阿济格有一个特殊的爱好,便是好抢别人的新娘。 白日的时候,恰好有明人家里娶妻,阿济格便一早带人等在接亲的路上,待那接亲的队伍到了,便上前抢了新娘就走。 而且今日抢来的新娘还特别漂亮,所以告别李永芳后,阿济格便迫不及待的回到家里,准备好好享用一番。 就在阿济格准备再次霸王硬上弓之时,黑夜之中,一小队军士悄悄的往辽阳城摸去。 因为不相信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的骑兵会在夜间攻城,所以当夜的城防并没有太过严密。 这小队军士,以黑夜为掩护,很快便摸到了辽阳城下。 第56章 破城 明代辽阳城是洪武年间在元故城之上建造的,城周长二十四里,分南北二城,两城相连呈“日”字形。 其中南城,周长十六里,城墙高三丈,宽两丈有余,外砖石内夯土结构。 南城有大小六座城门,其中仅有东城门外建有瓮城,辽东都司、总兵府官署及多数居民皆在南城居住,而此次那小队军士的目标便是南城小西门,也叫肃清门。 那小队军士来到西城墙下,借着城墙掩护,悄悄溜到了小西门下。 此时肃清门城门紧闭,后面似乎还用砖石瓦砾土木之物,将城门堵了个七七八八,城上似乎还有军士在闲聊解乏。 那小队军士并没有多做停留,将大量黄色块状物体放在合适的位置之后,便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 触到导线之后,那小队军士便发疯似的开始快跑,全然不怕惊动城上的守卫。 此时躲在远处一个小土包后的朱由检,亦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对于这一百公斤tnt的威力,他心里也没有谱。 肃清门虽然是辽阳城较小的一个城门,但是城门洞上亦建有一个二层的望楼。 这些炸药究竟能不能将城门洞连带着这个二层小楼一起炸塌,朱由检心里也有些打鼓。 如果这次没成功,那朱由检就只能带着一万两千骑兵原路返回了。 失了先机之后,要再想神不知鬼不下的摸到城墙之下,那几无可能。 船上倒是有一个大口径的火炮,但那东西太先进了,朱由检根本就看不懂咋操作,更别提拿来轰城墙了。 所以,朱由检放着众多的先进武器不用,只能用tnt这种土办法来炸城门。 土包之后,朱由检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秒,身边的骆养性也异常紧张的看着那几个奔跑的身影。 此时那几个奔跑的军士也引起城上鞑子的注意,黑暗之中,一阵叽哇怪叫,几只箭羽很快便追了过来。 那几个军士便更加玩命的跑。 此时的动静,渐渐吸引了更多的鞑子往肃清门这边集结,肃清门上顿时乱成一片。 但当朱由检数到二十的时候,随着一声平地惊雷般的巨响,一切都安静了。 尽管朱由检长大了嘴巴,用力捂着耳朵,但爆炸声后,还是一阵阵的耳鸣。 而旁边的骆养性,直接就看傻了。 虽然朱由检给他们锦衣卫演示过这种黄色之物的威力,但那都是小剂量的。 虽然威力也是不小,但像现在这样,直接把一座城楼掀上天空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骆养性笔直的站在土包之后,怔怔的望着前方已经消失了的肃清门,半天说不出话来。 “回去告诉祖大寿,肃清门已毁,令他迅速领军杀进辽阳!” 朱由检大声的对着骆养性吩咐道,但骆养性仍然没有动弹。 “兵贵神速,快去!” 朱由检用力拍了骆养性脑袋一下,骆养性这才想起了朱由检之前的交代。 没有顾得上给朱由检回礼,也忘了估计朱由检的安危,便快速往后方跑去。 而此时的朱由检则小心的从身边卫士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了那件装有高爆弹头的rpg。 打开保险,装好瞄准具,将弹头紧紧对准垮塌的肃清门,然后静静的等待鞑子士兵往此处集结。 而在明军大营,此时已是灯火通明。 听到爆炸声起后,各级军官纷纷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把,指挥着自己的部下快速集结。 而在朱由检的中军大帐之外,祖大寿、曹文诏、吴三桂等一众将领,亦是早早的等待,但却迟迟不见朱由检的召见。 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爆炸声起,立刻披甲整队,等朱由检的进一步指示。 此时众人都集结完毕,但却迟迟等不来朱由检的命令。 “舅舅,兵贵神速,前方爆炸声起,定时发生了大事,陛下为何迟迟不给我等命令?” 吴三桂少年心性,心急口快便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是啊,祖帅,若真如陛下所言,城墙一破,那我等更要趁鞑子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鼓作气攻进城去,祖帅,快请陛下下令吧。” 曹文诏一时也按捺不住,出言请祖帅去闯帐。 但祖大寿又何尝不是呢,若城墙已破,自己这一万两千兵甲齐备的关宁铁骑,对阵那散落城中各处,且惊魂未定的两千鞑子士兵,定能趁机杀个痛快。 古有卫青雪夜袭龙城,今有他祖大寿夜奔斩辽阳,没准凭此一役便可定他个一世英名。 想到这里,祖大寿终于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陛下,末将请即刻出军,一鼓而拿下此城!” 良久,帐中无人应答。 “陛下,末将请即刻出军,一鼓而拿下此城!” 祖大寿遂又高声请命。 依然没有动静。 众将顿时面面相觑。 “祖帅!曹帅!城西肃清门已破,陛下命你二人速速领军进城斩杀鞑虏!” 就在众将不知怎么办好的时候,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借着火光一瞧,正是那朱由检的贴身侍卫骆养性。 “陛下呢?” 曹文诏有些紧张的一把抓住骆养性问道。 “曹清门已破,陛下就在那城门不远处,正等诸位将军一同进城杀鞑子呢。” 骆养性气喘吁吁的说着,说完见众将都看向自己,顿时就发觉有些不对。 “哎呀,陛下!” 骆养性大喊一声,一把抢过旁边一位将军的战马,翻身上马就赶了回去。 “众将听令,随我追随陛下入城杀鞑子!” 祖大寿翻身上马,便率先奔了出去。 片刻之后,马蹄阵阵,如雷霆之势,一万两千明军骑兵纵马便往辽阳城杀去。 此时,在垮塌了的肃清门处,鞑子们正乱作一团,几个牛录额真正指挥着鞑子士兵,借着炸毁的瓦砾组织防御工事。 而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包后面,uu看书uansh.cm 朱由检小心的趴在地上,借助rpg上的瞄准镜,细细的看着。 此时东方已经有了一丝微光,但大地仍是一片黑暗,朱由检所在的土包又恰好处在一片阴影的位置。 而且城中的鞑子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乱哄哄的都在向肃清门处集结,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这个城外不起眼的小土包。 但借助那个瞄准镜,朱由检却能看清肃清门处鞑子的大约数量。 朱由检目测有一千余名鞑子士兵,城中守军的一半都聚集在这里了,其他的鞑子士兵估计也在赶来的路上。 而在朱由检的身后,此时也已经能听见滚滚马蹄之声。 ‘就是现在!’ 朱由检喃喃说着,食指便扣动了扳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4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57章 吃我2发rpg 辽阳城中,原明军的总兵府衙门,阿济格猛然将一个正给他穿盔甲的包衣踹翻在地。 “快点,快点!” 阿济格嘴里催促着,手中的马鞭还不停的抽打着那为他披甲的明人包衣。 阿济格是被之前那声巨响震醒的。 跟那明人新娘子折腾了大半夜,阿济格其实刚睡下不久,此时虽被震醒,但神情还有些恍惚。 “主子,主子,坏了,坏了,肃清门被毁了!” 阿济格正准备再抽那个明人包衣一鞭子的时候,一个鞑子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阿济格闻言,挥鞭子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肃清门毁了,怎么毁的?” “主子,奴才也不是很清楚,据城墙上的兄弟说,黑夜之中,一声巨响,那肃清门连着城楼便都上了天。” 阿济格闻言,立时感到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两步,便跌坐在那张官帽椅上。 “咋毁的,咋毁的。” 阿济格喃喃自语着,忽然脑子闪现出一个念头。 明皇引天雷于千里之外给劈毁的。 义州城一日而下的事,此时已经传到了辽阳城,而坐镇沈阳的阿敏,为此也火速赶到了连山关,准备在那里拦截东江毛文龙部。 阿济格想到这里,脊背一阵发凉。 但多年的从军经历,还是让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顾不得披挂完整,阿济格拿起头盔便往肃清门赶去。 而在城中的另一处大宅子里,李永芳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滴溜乱转,显然已经知道额肃清门已破的事。 “好了,好了,这些都不要带,只要咱们人出去就行了。” 李永芳一边说着,一边急的不住跺脚。 “老爷,咱真的要走吗?破了城又如何,我相信阿济格,定能挡住那些明狗的。” 李永芳的正妻,阿巴泰之女盈格日有些恋恋不舍的说道。 “抵挡个屁,一万多骑兵对咱这二千步卒,能挡住那才见鬼了。” “咱不是有骑兵吗?” 那盈格日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就那五百骑兵,能干什么,五百对一万,饶是咱大金勇士勇猛,你能抵挡住千军万马吗?” 说到这里,李永芳又补了一句。 “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多,而且你们这女真的妇人真是缺少家教,一点也不学那三从四德,家主说话,你们女人老反驳算个什么事。” 李永芳随后又叹了一声,似是怀念起了明朝女子的温婉。 但殊不知,这句话已经将那女真格格惹毛了。 “你自己走吧,我不走了,你们明国男人就是自大,遇事就知道凶女人,我要回娘家,不跟你这南蛮子过了。” 说完,那盈格日便气鼓鼓的坐在一边,连细软也不收拾了。 李永芳见状,顿时没了脾气,赶紧上前哄劝。 “父亲,主母,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快些走吧,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夫妻二人哄闹之间,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走了进来。 “嗯,嗯,咱这就走。” 见李永芳的大儿子李率泰进来催促,盈日格也不便在端着架子,借机便给了李永芳一个台阶下。 一家人簇拥着,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浩浩荡荡的往北边城门赶去。 李永芳之所以要这么急着出城跑路,一是对阿济格没信心,二是深知自己罪过太大,明军破城以后,第一个想要的恐怕就是他的人头。 对此,李永芳非常有自知之明。 但刚出了李府后门,又一阵巨响传来。 “快!快!快!” 李永芳愣了一下,随后便吩咐众人快走。 而此时正往肃清门处赶去的阿济格亦听到了这声巨响,随后便狠狠抽了一下马鞭,纵马赶往肃清门。 而此时肃清门外的朱由检,已经放了第一发高爆炸弹,正用瞄准镜观察着射击效果。 ‘特么的,打偏了。” 尽管之前练了几次,但rpg强大的后坐力还是让他将目标打偏了。 没有正中那些正举着弓箭防守的鞑子士兵,只是扫了一个边,但高爆炸弹强大的冲击力,仍然炸死炸伤了五十余名鞑子。 而此时城上的守城炮手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用力开始的调转炮口。 虽然不知道这边的几个人与那边的爆炸是否有直接关系,但依然准备给朱由检来上一炮。 朱由检当然也注意到而来城上的动静,虽然心里紧张的要命,但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依然让他将另一枚弹头又装在了rpg上。 有了第一发的经验,这次朱由检稍稍将目标往右移了一点,u看书 ww.uuknsh 随后便扣动了扳机。 打完这一发,朱由检顾不上看射击效果,将手里的rpg扔给身边的卫士,拔腿将往后面跑。 而就在此刻,城上的一门火炮也开了火。 好在这个时代的炮手都没什么准头,又是第一发,那枚铁弹翻滚着落在了据朱由检藏身的那个土包二百米远的地方。 虽尽管如此,还是把朱由检吓的腿都软了。 而此时恰好骆养性领着那五百锦衣卫拍马赶到,便迅速的将朱由检护在了中间。 周围则是呼啸而过的一万两千骑兵,高叫着“杀鞑子啊”,便往肃清门缺口处冲去。 此时的朱由检稍感安全之后,便拿起一只望远镜,开始查看刚才的射击效果。 虽是高度紧张之中,但朱由检的第二发却打的出奇的准,那枚高爆炸弹直接就落在了鞑子兵最密集的地方。 目测这一炮直接干趴了二百余鞑子士兵,鞑子刚刚布置好的防线,瞬间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而且其他的鞑子士兵也被这两炮给震撼到了,纷纷开始往后退。 后面督战的巴牙喇,则在牛录额真的率领下,抽打着这些鞑子士兵,让他们赶紧回到自己之前防线的位置。 但那些鞑子士兵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一个个变得畏畏缩缩起来,生怕从天而降的铁弹落在自己头上。 大局定矣。 朱由检心中痛快,随后便对骆养性道。 “走,跟朕去擒了李永芳那狗贼!” 说完,便打马绕城往北门而去。 第58章 狗贼!哪里跑 肃清门前,看着奔腾而来的万余关宁铁骑,一千鞑子士兵皆有些战战兢兢。 步卒对骑兵的天然劣势,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至尽。 由于城破的突然,随后又挨了朱由检的两发rpg,此时的后金防线组织的非常之仓促,甚至连个拒马都没有,长矛一时也凑不齐。 好在城墙上的火炮还算完备,此时纷纷调转炮口,对着那跃马而来的明军开炮。 瞬间五六枚炮弹便对着那明军马队落下,弹跳之后便有十几匹马倒地。 “打进辽阳城,活捉李永芳!” 躲过一枚铁弹之后,曹文诏高喊一声,在家丁的保护下,随后开始加速。 肃清门前的二百米是最危险的一段,城上的炮手肯定会在这一段距离上换散弹。 那杀伤力就不是实心铁弹能比的了。 所以趁着城上鞑子换散弹的间隙,曹文诏一马当先,率领数百家丁便往肃清门疾驰而去。 二百米、一百米。 几乎是也就几秒的时间,曹文诏便到达了肃清门前一百米的距离。 此时已经到了鞑子弓箭手的射程范围,曹文诏将身体紧紧的贴在马腹上,手中一把长刀慢慢开始平放。 “嗖嗖嗖”,几只箭羽破空而过,曹文诏身边的几个家丁应声落马。 ‘特么的,这鞑子的弓箭手射的太准了。’ 曹文诏暗暗骂道。 对于全身披甲的骑兵来说,除非弓箭手射中面部,基本上三箭都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能一箭就将人射落马下,那肯定是射中面部了。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 又是几秒钟的时间,曹文诏跃马冲入敌阵,一把宝刀瞬间就带走了一个鞑子的脑袋,而胯下的战马则轻而易举的将一个正在射箭的鞑子兵撞飞。 其后亦有数千匹战马随之而来,仅仅一个冲锋,便将那一千余鞑子组织的防线,撞得七零八落。 随后涌进来的骑兵顺势便将这些鞑子开始分割砍杀。 步卒对着骑兵有着天然的劣势,而此时鞑子步卒又被骑兵冲散,变成了各自为战的散兵游勇,数量还没有骑兵多。 仅仅一战之合,便有一半鞑子被斩杀在地,而其余的鞑子便都怪叫着往城内奔去。 于是,越来越多的明军骑兵便顺着这个缺口涌了进来,随后便按照朱由检事先的布置,以千总为单位,截杀城内各处的鞑子。 “杀鞑子啊!” 曹文诏高叫一声,随后便带着家丁往城内李家大宅奔去。 “曹帅休要吃独食,看你我二人谁能取了那汉奸的狗头。” 说着不等曹文诏回话,随后杀进来的吴三桂便领着家丁从另一个方向往李府而去。 “城破了!城破了!明军杀进来了!” 各种哭喊声、叫骂声响作一团,整个辽阳城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快跑啊!快跑啊!明军杀进来了!” 辽阳城内的一个街道上,一个汉子边喊边叫,突然街边一户人家的大门闪出一条缝隙,瞬间就将那汉子拽回了大门内。 “熊瞎子,你跑个什么,想让明军把你当鞑子杀了啊。” 门内的一个汉子用手捂着那熊瞎子的嘴,刻意压低声音道。 “五哥,明军杀进来了,咱跑吧。” “跑什么?咱为什么要跑,你当奴才当久了,都忘了自己的祖宗了吧!” 五哥伸手便拍了一下熊瞎子的头:“别说话,你听!” “辽阳百姓听着,本次王师千里破辽,只为诛杀鞑子,辽阳百姓当关门闭户,莫要上街,以免被误杀!” 街上明军一遍遍喊着,随后便传来一阵关门闭户的声音。 “听到了吗?只杀鞑子,你个汉人跑什么?真特么当狗当惯了,都忘了自己是个人了。” 叫五哥的汉子,伸手又拍了那熊瞎子脑瓜一下。 “嘿嘿,留辫子留习惯了,真以为自己是个真鞑了。” 那熊瞎子摸了摸自己脑袋后面的那个小辫,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囔道。 “五哥,这都多少年了,第一次在辽阳看到明军呢,哎,虽然一开始觉得这辫子丑,但为了活命,也只能认了,现在看到咱明军的衣冠,我发现咱这辫子可真丑。” 那熊瞎子说着又一脸嫌弃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辫,随后又道。 “五哥,你说明军这次是不是真的打过来了?咱以后是不是就用留这个小辫了?” 那五哥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待那街上的明军走远了,才道。 “哎,不好说啊,金国大汗不是出征了嘛,要是人家班师,不知道这明军守不守得住。” 五哥是这条街上的话事人,经常给贝勒府送菜,懂得自然比一般百姓要多一些。 “哎,我看是悬,明军要是真强,也不至于当初三天就把这辽阳城给丢了。” 熊瞎子说到这里,便有些唉声叹气。 “是啊,但是这次的明军,我看不一般,这不一夜便下了城了嘛,起码比之前的强,没准过几年就更强了呢,毕竟大明那边是新皇登基了,新皇的事你听说了吗?” 五哥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咋没听说,估计这次破城就是大明新皇使的法术,要不就凭那些明军,怎可能一夜破城呢。” 对于明皇的传说,二人随后又瞎聊了一会。 就在两人闲聊的当会儿,辽阳府衙的前街上,爆发了一场血战。 阿济格听到那两声巨响后,u看书 wwuuknshu 正快马加鞭的往肃清门赶,但刚拐过府衙前街,就看见三三两两的鞑子士兵便射箭便往后退。 阿济格暗叫一声不好,领着几个巴牙喇就开始收拢溃兵。 刚收拢了百余名溃兵,就听见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然后就见一个牛录额真慌慌张张的领着几个巴牙喇往这里跑。 “主子,咱快走吧,抵不住了,明军都攻进来了。” 那牛录额真一见到阿济格,顿时眼前一亮,但随后却又跪下大哭了起来。 “前面怎么回事?” 阿济格下马拉起那个牛录额真,满脸血脉贲张的问道。 那牛录额真随后就将之前,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就被掀翻了城门,然后刚组织起防线,又挨了两次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炮弹袭击,随后便是万余骑兵破城而入的事跟阿济格一五一十的讲了。 阿济格听了之后,亦是呆若木鸡。 如此犀利,配合紧密,且丝毫不给守军喘息机会的战法,饶是他从军多年,亦是没有见过。 “主子,明军大队骑兵就在后面,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见阿济格还呆在原地,那牛录额真看了看后面,一脸急色的说道。 阿济格立时清醒过来,看了看身边满脸血污疲惫不堪的大金勇士,遂长叹了一口气 “唉,走,走,快走!等大汗回来,我再找这些明狗算账。” 说完翻身上马,正要离去。 但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狗贼,哪里跑!” 第59章 活捉阿济格,生擒李永芳 阿济格心中一惊,赶紧回头一瞧,却见街角处一员虎将正手握钢刀,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 阿济格顿时吓了一身冷汗,遂双脚一夹马腹往前奔去。 “儿郎们,随我诛杀此獠!” 曹文诏用力一挥钢刀,当先冲了出去,身后大队骑兵立时跟了上来。 见主将已跑,那些刚收拢起来的溃兵立时也随着快跑,实在跑不动的,便开始往街边民居里乱窜,但却被紧闭的大门挡住了去路。 然后便被疾驰而来的骑兵削去了头颅,亦或是被前面的战马撞飞后,又被后面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曹文诏顾不得砍杀这些鞑子散兵游勇,一马当先便直追阿济格而去。 “贼将!休走!” 身后家丁亦大声嚎叫着跟了上来,顺势砍杀那些跑不动了的鞑子溃兵。 而阿济格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待又拐过一个街角,曹文诏搭弓放箭,一箭便射中了阿济格战马后腿。 那战马一个趔趄,便将阿济格甩落马下。 曹文诏正要拍马赶上,却见阿济格一个跃起,将旁边一个巴牙喇推落马下,夺马而逃。 ‘特么的,这鞑子将领还真是凶猛!那我今天更得弄死你了!’ 曹文诏一夹马腹,便又追了上去。 曹文诏这边穷追不舍,那边的阿济格却是越跑越胆寒。 又转过一个街角,阿济格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身边的卫士,发现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 ‘我阿济格难道要命丧于此吗?’ 阿济格边跑边思量着,忽然背部像是被猛烈撞击了一下,却是一支羽箭破空而至。 阿济格暗道坏了,回头一看正是那追逐的明军放箭了。 一轮箭矢下来,阿济格身边只剩下了三个人。 此处正是通往北门的大道,但距离尚有五百余步。 阿济格顾不得多想,掏出匕首,猛的往马屁股上一扎,瞬间便飞奔出去。 “放箭!放箭!” 此时前方只剩了四骑,眼见那阿济格就要逃出城门,曹文诏遂下达了射箭的命令。 “主子快走!” 眼见已是逃脱不掉,那三名护卫便自动落在了阿济格的身后,主动帮其挡掉了部分箭矢 “嗖嗖嗖,”数十只箭羽很快便飞奔而至,瞬间便将那三名护卫射成了筛子。 但因为有护卫挡箭,阿济格后背只中了一箭,靠着精良的铠甲,这一箭似乎也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依旧拍马而去。 “铁弓!” 眼见那阿济格就快要到达北门,曹文诏接过家丁递过来的铁弓,搭上一支箭羽,用力拉开弓弦。 “砰”的一声,那只特制的羽箭便如出膛的子弹一样,片刻便追上了前面疾驰的阿济格,瞬间连人带马皆倒地不起。 众人打马上前,便见那一支羽箭深深的射中阿济格的大腿,贯穿后又插入了马腹。 “哈哈哈哈,跑不了了吧。” 曹文诏大笑一声,顺手就把那阿济格拎了起来,因为他一条腿被钉在了马肚子上,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带回去,给陛下献俘。” 说完,曹文诏翻身上马,立时又往那李家大宅赶去。 但此时的李家大宅,一员小将正在那里跳脚骂娘。 “都找找,都找找,怎么人就不见了呢?这个老货不能跑了吧?” 吴三桂骂骂咧咧的说着,一脚就把一扇门板踹了下来。 “少帅,那老货真跑了,刚才逮了一个仆人,那仆人说的。” 一个家丁上前对吴三桂抱拳说道。 “特么的,这老货果然狡猾,啥时候跑的?” “说是半个时辰前,往北门方向去了。” “跟我追!” 吴三桂闻言便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直往北门而去。 此时城内的鞑子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没死的或逃或藏,一时在街上也看不见了。 众人打马疾奔,很快便来到通往北门的主干道上,抬眼一瞧,却见一群明军满脸血污的正往这边赶来,那为首的一员虎将不是那曹文诏又是谁。 “曹帅,您这是?” 吴三桂拱了拱手,便注意到一匹马上捆着一个鞑子大将。 “哈哈,托陛下的福,逮了一条大鱼,鞑子的一个贝勒,好像叫阿济格的。” 曹文诏一脸得意的说道。 吴三桂闻言,立刻下马,上前查看那阿济格。 “吴小将军,想必李永芳那狗贼已被小将军斩于马下了。” 曹文诏没有发现吴三桂的满脸失落,仍然兴高采烈自顾自的说着。 “唉!” 吴三桂长叹一声,随后又道。 “那狗贼跑了,半个时辰,城破之前就跑了。” 吴三桂说完,一脸抑郁。 “你们这群明狗就是靠不住,早知道我就一刀先把那老东西给宰了!” 不等曹文诏反应,那马背上捆着的阿济格当先就叫了出来。 “李永芳,你这个老不死的,特么的,我们大金勇士在前面厮杀,但你个明狗却偷偷逃了,老子要宰了你!老子要宰了你!” 阿济格说到气急,挣扎着便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真跑了?” 曹文诏有些不敢相信,捉到李永芳是皇帝给二人下的命令,此时却都空手而归,刚刚活捉阿济格的兴奋劲,uu看书wuukshu.cm 瞬间便消散了。 顾不上管掉在地上的阿济格,曹文诏便调转马头,打马往北门而去。 吴三桂随后翻身,亦随曹文诏而去。 二人刚提起马速,便见一队明军骑兵浩浩荡荡的进了北门,为首的正是明皇朱由检。 二人顿时羞愧难当,翻身下马,静候一边等待朱由检处置。 “二位将军何故如此啊?” 朱由检打马上前,笑盈盈的看着一大一小两位将军。 “陛下,末将有罪!” 二人说着,便都跪了下去。 “哈哈哈,二位将军何罪之有?” 朱由检故意跟两人打着哑谜。 “末将,末将,让李永芳那狗贼逃了!” 说着二人便都低下了头,惭愧的说不出话了。 “哈哈哈,二位将军不必自责,李永芳那汉奸实在狡猾,竟然不顾他的主子阿济格,自己先跑了,此事不怪二位将军,快快请起。” 朱由检说着下了马,将二位猛将扶了起来。 “陛下,末将闻言那李永芳出北门往鞑子盛京去了,末将请带一队军士出城追击,定为陛下诛杀此撩。” 吴三桂一个抱拳,便欲上马追击。 “哈哈,吴小将军稍安勿躁,你看这是何人?” 朱由检看着吴三桂一脸羞愧的表情,便顺手往后一指。 吴三桂和曹文诏闻言,互相对视一眼,便赶紧顺着朱由检指的方向看去。 却见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一匹马上,不是那汉奸李永芳又能是谁。 第60章 隐蔽战线上的英雄! 半个时辰前,就在祖大寿指挥万余关宁铁骑攻击肃清门的时候,朱由检率领五百锦衣卫,悄悄的绕到了城北。 然后远远的等在北去鞑子盛京的大路上。 不一会儿,便见一队车马徐徐而来。 见是明军,那队车马掉头就要跑,但因为受马车拖累,很快便被五百锦衣卫给围了。 见此战难以避免,那队车马中的精壮汉子便挥刀上前,试图为自己的主家杀出一条血路来。 骆养性见状,便要指挥身边卫士迎战,但却被朱由检给劝下了。 “哈哈,尔等不必惊慌,朕今日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说着,不顾骆养性等人紧张的表情,朱由检顺手从身后掏出一杆金属枪身、硬木托把,浑身洋溢着古典与现代气息相结合的杀伤性武器。 三百米、二百米,数十骑骑兵打马飞奔而来。 但朱由检依旧不慌不忙,装上弹匣,打开保险,左手托枪,右手轻叩扳机。 一百八十米,一百五十米,马速已经提了起来,骑兵瞬间便可到达身前。 骆养性脸色煞白,后背已经湿透,握着钢刀的手早就因为紧张而有些骨节铮裂。 一百四十米,一百三十米,一百二十米。 就在骆养性按耐不住,准备带兵迎战的时候,耳边瞬间响起了“哒,哒,哒,哒”的声音。 声音短促而有力,正是朱由检开火了。 就在骆养性不知道这响声有什么用的时候,前面急速奔驰中的骑兵顺便便被干掉了一半,而且场面极其血腥。 其中一匹马不知被什么击中了头部,马头瞬间被消掉了一半,奔驰中就被干趴在了地上,背上的骑士也被甩出了十米远。 哒哒哒的响声仅仅响了不到三十下,瞬间便有十几骑被掀翻在了地上。 而其余的骑士也纷纷减缓了马速,开始踟蹰不前。 骆养性侧身看了一下朱由检。 只见他的陛下,将一个条状的铁器从那件兵器上卸了下来,很快又换上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随后,哒哒哒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再看那些剩余的骑士,此时也都到底成了死人。 骆养性瞬间便呆住了,后背立时升起一丝丝凉意,顿时感到自己二十余年武艺算是百炼了。 如果自己碰上这样的武器,饶是一身辗转腾挪的功夫再了得,碰上了也只能是个死。 “哈哈,骆大人,时代变了。” 见骆养性一脸的呆滞,朱由检戏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便吐出了那句至理名言。 “李大人,出来吧,别躲了,跟我回大明吧,朕劳师远征,为得就是接你回去的。” 不管骆养性呆若木鸡的样子,朱由检冲着那个车队大声说道。 随后,一位身骑白马的老者便从车队里出来了。 其实,李永芳刚才看到那数十名骑兵瞬间被掀翻在地的血腥场景,便自知已是在劫难逃。 此时又听见来人自称是朕,便瞬间没了脾气。 李永芳虽然从贼多年,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自己也早已忘了祖宗。 但此时见大明的皇帝就在眼前,心里的恐惧立时便起来了。 “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被带到朱由检跟前后,李永芳已似一滩烂泥,瞬间跪瘫在地,脑子里也只剩下这一句。 “捆起来!带走!” 朱由检低头看了看这个明朝目前为止唯一的大汉奸,也是后金间谍机关的头子。 一枪托便砸了下去。 所以当曹文诏和吴三桂见到捆成一团的李永芳时,他脑袋上的血迹还没干。 “陛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真乃诸葛武侯在世。” 看来曹文诏是真被震撼到了,马屁都学会拍了。 “曹将军此言差矣,陛下怎能是武侯在世呢,陛下是那汉朝光武帝转世,定是来中兴我大明的。” 曹文诏的马屁相比吴三桂还是差了一截。 这边两位将军争相拍着马屁,那边的骆养性仍然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二位将军听令,速速执行原定计划!午时一过,火速回师!” 现在一分一秒都很重要,朱由检没工夫听这二人胡扯,瞬间便下了令。 自攻破西平堡,此时已经过了两夜一天,报信的使者日夜不停,估计早已经到了鞑子的盛京或者海州。 估计这两地的援兵也已经在来辽阳的路上了,按路程计算,估计明日傍晚便抵达辽阳城下。 朱由检可不想被鞑子的骑兵咬住,此为女真腹地,到时候想跑也跑不了了,要是再被回师的皇太极给截了后路,那可真就玩大了。 至于广宁的满桂,个人虽然勇武过人,但挡住皇太极的数万大军,那是痴人说梦。 所以朱由检要快速的炸毁辽阳城防,然后午后就要班师回锦州,顺便也给满桂减轻点压力。 朱由检一声令下,来时准备的大量黑火药便被送到了辽阳的各处城门。 此时已经没了鞑子士兵的干扰,临时充当工兵的关宁铁骑可以从容的充当工兵,在合适的位置安放合适剂量的火药。 执行爆破任务的军士们紧张忙碌的时候,一个锦衣卫的军官,悄无声息的走进了辽阳城中的一个普通院落。 暗室坐定,稍待片刻,一个头戴斗笠的人便走了进来。 “五哥别来无恙啊。uu看书wuukashucm ” “下官叩见千户大人!” 那锦衣卫赶紧扶起那个汉子,然后一脸笑意的说道,而那来人正是之前和熊瞎子瞎聊的五哥。 “老大人可好?” 五哥郑重问道。 “大人好着呢,咱大明此次能如此顺利的出兵,并夺回多做城池,你们这些兄弟功不可没。” “哈哈,这没什么,鞑子将疏兵骄,又是深处腹地,好多情报都是明的,尤其是辽阳这块,根本不用打听,多出去走走,鞑子的兵力部署便都明了了。” 见锦衣卫千户如此夸自己,五哥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不,这话不是我说的,这话是陛下让我等带给你们的,陛下说了,这次敌后的兄弟们干得不错,这是陛下的原话。” 五哥闻言,立时跪在地上,冲着南面京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大人,陛下还知道俺们啊。” 五哥有些激动的问道。 “当然了,陛下不仅知道你们,还知道你们的代号,比如辽阳城有个五哥,陛下是知道的,当然陛下还知道其他人的代号,在这里我也不便告诉你。” 千户官说着扶起五哥,随后又道。 “咱这陛下可是圣主明君,对咱在敌后出生入死的兄弟那是相当看重,我听老大人说,陛下不止一次强调过咱们是何其重要。” 说到这里,那千户官顿了顿,挠了挠头,又道。 “陛下还给咱们这些人,赐了一个统一的名字:隐蔽战线上的英雄!” 第61章 5哥 五哥原是广宁人,广宁陷落后,全家就剩了他一个,因为有着与鞑子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便自愿成了锦衣卫的一个眼线,随后秘密潜回辽阳。 五哥原来在广宁就是贩菜的,到了辽阳为了掩人耳目又操持起来了老本行。 开始的时候,上线还时不时的给些任务和活动经费,但随后朝局动荡,阉党和东林党打的火热,东厂逐渐崛起,骆思恭被赶回家后,锦衣卫也就没落了。 于是,潜伏在辽阳的五哥多年都没人跟他联系,经费花完了,迫于生计,五哥便专心操弄起贩菜的行当来了。 因为受过锦衣卫的培训,自己又将生死置之度外,五哥胆大心细,好多别人不敢接的生意他都敢做。 鞑子对明人逼迫过甚,城内的明人百姓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吃菜是不可能,所以他的主顾都是一些城里的权贵,挨打挨骂、不给钱都不稀奇。 但这些五哥都忍了,因为他要获取情报,比起死去的妻儿,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的,都是为了复仇。 久而久之,辽阳城周边的好多农户都是他的供货商,而他自己也为城里好几个大户送菜。 五哥贩菜不为赚钱,只为多获取点情报,为人仗义疏财,生意反而越做越大。 城里的好多鞑子权贵都让他送菜,甚至连阿济格和李永芳的府邸也是他的主顾。 五哥赚了银子,不置房子不置地,基本上都拿来救济辽阳城里的穷街坊了,这也让五哥在这一块很吃的开,更便于他收集情报。 生意虽然做的不错,但五哥却并不怎么开心,因为他的上线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他了。 直到两个月前,他在巷子拐角处熊瞎子家的院墙上,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标志。 再三确认后,五哥欣喜若狂,不仅重新跟上线取得了联系,也知道了老大人重新回来掌权的事。 半个月前,五哥接到了新的任务。 在辽阳城中人脉甚广的五哥,没有费多少力气,很快就掌握了辽阳城中鞑子兵的数量,并及时的将情报送了出去。 “五哥,这是活动经费和犒赏。” 那个锦衣卫汉子将一小包金银推到五哥面前。 “我有银子,不瞒大人说,这些年贩菜还真赚了些银子,这些就给大人打酒吧。” 五哥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辞道。 “那是你自己的银子,这是你的活动经费和犒赏,一码归一码,而且这银子是陛下给的,我可不敢要,况且我的那份,陛下已经给了,要是再拿你的,没准没等杀退了鞑子,我就先人头落地了。” 那锦衣卫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看了看,随后又道。 “现在不是以前了,陛下给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人很是大方,每个人都给的足足的。” “但也丑话说在了前面,要是还不满足,贪墨手下的饷银,那就杀头了事,前阵子有几个不知好歹的,现在坟头草都老高了。” 五哥闻言,很是吃惊,随后打开那包金银,顿时有些晃眼。 只见一小堆碎银子的中间,还有几锭十足的金银元宝,五哥估摸着得有一百多两的样子。 饶是五哥贩菜赚了些钱,但像一次这么多的金银,他也是觉得稀奇。 “哈哈,陛下大方吧。” 五哥闻言点了点头,心道:这千户估计比我的还多,难怪会看不上这银子。 “陛下说了,为了安全,咱们敌后这些人不要常联系,没准下次再联系还不知道啥时候了,能给的时候就多给点,银子能不能通神他不知道,但有时候钱能救命。” 那千户说着他从上线那里听来的圣谕,那五哥听得却直掉眼泪。 ‘怪不得人人都说新登基的明皇是天神下凡,这陛下咋就这么能说到俺的心坎里去呢。’ 那千户官看着五哥的表情,心里会心一笑,他当初从他的上线那里听到陛下的圣谕时,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永芳那狗贼被咱明军给生擒了,还有那阿济格,也被逮住了。” 五哥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压在心里多年的一块大石,似乎瞬间就移除了。 五哥全家是广宁溃败后被鞑子屠戮的,所以对于广宁之战中策反孙得功反戈的李永芳那是恨之入骨,当然对于孙得功的恨更甚。 此时听见那大汉奸李永芳被生擒了,五哥顿时感到心里通透了一些。 他多次去过李永芳府上送菜,也想过暗杀,uu看书ww.ukanshu.om 但都苦于没有机会,每每思之,常觉愧对惨死的妻儿。 此时得知那老贼被抓,五哥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你个怂汉子,逮住一个小贝勒就高兴成这样了,陛下说了,早晚让那奴酋给咱们辽东惨死的军民殉葬。” 说到这里,那千户官起身拍了拍五哥的肩膀,随后又道。 “兄弟,好好活着,保护好自己,咱们一起等那一天的到来。” 从那处宅院出来,五哥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关好门,便进了一处密室。 点燃蜡烛,便见密室的墙上供着几个牌位,正是五哥妻儿老小。 “秀娘,巧姐儿,芸姐儿,晟哥儿,今天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李永芳那狗贼和阿济格那鞑子被咱明军给生擒了,弄回京城去肯定得活剐了。” 五哥一边烧纸,一边念叨着。 “到时候,你们可得在天上看着,看看那畜生临死前的惨状。” “唉,都怪爹爹当时无能,救不了你们娘几个,你们别恨爹,爹现在还得为咱明军杀回辽东当眼线,等陛下领大军杀了那小奴酋复了辽东后,爹爹到时候就来陪你们,你们可得等着爹,一定得等着爹啊。” 五哥说着说着,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掉在了火堆上。 五哥今天也不知道掉了几次泪了,此时四下无人,五哥便将那娘几个的牌位抱在了怀里,放声哭了个痛快。 一炷香的功夫,五哥走出了那间密室,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只是往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平添了几丝坚定。 第62章 老子还会回来的 午时中刻,冬日的暖阳洒在古老的辽阳城上,朱由检站在城中的鼓楼之上,默默的注视着这座后金的前都城。 此时,城内的厮杀已经停止,居民都被勒令呆在家里,整个辽阳城一边静谧。 城内的府库粮库已经被打开,明军正在挨家挨户的扔粮食和银子。 而远处的八个城门,明军也已经埋好了炸药,临走前,这些都是要炸毁的。 “陛下,可以起爆了。” 骆养性躬身说道。 “嗯。” 朱由检此时正看着城中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院子里被明军扔了一袋粮食和几块碎银子,一个头上留着金钱鼠尾辫的男子领着一家老小正对着西南方向跪拜。 朱由检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知道这些人脸上定洋溢着欢笑。 “明天就是除夕了,辽阳百姓应该能过个好年了。” 朱由检自言自语的说道,随后突然想起了一事,便回头问骆养性。 “那些人都处理了吗?” 骆养性闻言,忙答是。 “一定要处理干净,要不这些粮食和银子还会被夺回去,没准还会平添几条人命,粮库和银库也要烧了,好事不能办成坏事。” 朱由检说完,又觉得不放心,随后命骆养性取来笔墨,便在鼓楼的墙上留下了他的墨宝。 ‘皇太极是个聪明人,比他那个杀人如麻的老子强,看了我的留言应该不会为难这些汉人。’ 朱由检暗自思量,随后便下达了了爆破的指令。 片刻之后,辽阳城的八个城门便依次被送上了天。 午时已过,朱由检便下达了班师的命令。 回程的明军各个喜气洋洋,攻下辽阳后,每个人都收获了不少。 对于这种封建军队,朱由检也没有能力去约束他们私藏战利品,干脆打开辽阳的府库,给每人都分了不菲的银子,这样还能给辽阳百姓打打掩护。 踏着午后的阳光,朱由检回头又看了看这座城墙已经破败不堪的辽阳城,遂豪迈大喊一声。 “狗鞑子们给老子等着,老子还会回来的!” 见尊贵的皇帝陛下竟然爆了粗口,一路以来已经打出气势的关宁铁骑,遂跟着朱由检大吼道。 “老子还会回来的!” 万马嘶鸣,声震云霄。 豪情万丈中,朱由检一夹马腹,追着那轮残阳远去。 ----- 而在此时的广宁城外,明军已经停止了一天的攻城之战。 今日一战,明军已经攻到了广宁城下,借着红夷大炮的轰击,这次明军撬掉了不少城砖,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目的已经达到,满桂今日便早早的鸣金收兵了,因为晚上还有一场恶战。 太阳刚落了山,满桂和赵率教便召集众位将军游击进账商议。 吃饱喝足之后,满桂便给众将下达了卯时整军破城的命令。 众将闻言,都是面面相觑。 三万人攻打了两天,也就尅了几块城砖而已,明日一早便破城,众将谁也不敢信。 “汝等不必怀疑,临行前,陛下已赐满帅破城之计,破城之事诸将不必担心,但明日卯时前务必整军完毕,等满帅号令攻城,如有不从者,尚方宝剑在此。” 赵率教噌的一声拔出朱由检临行前赐给他的尚方宝剑,挥剑便把面前的案几削去一角。 众将战栗,皆跪拜领命。 虽有狐疑,但既然有陛下妙计,又有尚方宝剑在此,众将也只剩下听令的份了。 送走众将之后,赵率教和满桂就朱由检的破城之计又细细的推演了一番。 寅时一到,数千明军便往城北而去,随后城北便想起了阵阵厮杀之声。 “明军晚上也开始攻城了吗?” 此时岳托刚睡下不久,便被一阵紧急军情的呼喊声给叫了起来。 “回主子,有数量不详的明军正在攻打北城门,攻势很是凶猛,天色太暗,守军有些招架不住。” 岳托闻言,胡乱的裹了一件毛皮大氅便奔了北城门。 刚走进北城门处,便听见一阵阵炮弹撞在城墙上的铿铿声。 看频率,起码有二十门大炮不止,比白日的火炮数量似乎多了不少。 “明军有攻到城墙上来吗?” 上了城墙,岳托便问负责北城防守的一个牛录章京。 “回主子,摸上过来一拨,不过被咱们爷们打退了。” 那章京一脸的得意。 岳托闻言,稍微定了定心神,随后又道。 “莫要得意,夜黑敌情不明,切莫大意,真要是失了这段城墙,我砍你脑袋!” 那章京闻言,立时缩了缩脖子,忙不迭的应是。 相对于其他的女真贝勒爷,岳托长的虽然文质彬彬,但却治军森严、为人严谨,功必赏,过必罚,谁求情也不好使。 而皇太极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将广宁这个要地留他防守。 “主子,要不要令其他城墙处的牛录来这边支援一下?” 见岳托表情严肃,另一个牛录章京试探着建议。 岳托闻言,学着汉人文官的样子,捋了捋那撇细长胡须,一时也没有应答。 而在此时,一小队锦衣卫,每人背着个黑色大包袱,在夜色的掩护下,uu看书 .kanshu 慢慢往西面的一段城墙挪动。 那段城墙在白日的时候,挨的炮击最多,攻城的明军已经给掏出了一个大窟窿。 北面城墙激战正酣,守城的鞑子又打退了一队突袭的明军后,岳托仍然没有下达调其他牛录来北城助战的命令。 岳托为人非常谨慎,尽管北城墙战事十分吃紧,但因为对明军深夜攻城的目的没有想明白,也不敢贸然下令从其他城墙处调军。 而就在岳托犹豫的时候,那小队明军已经摸到了那处城墙边,此时守城军士的注意力都被城北的战事吸引过去了,没人注意漆黑的城下。 放下一百五十公斤的tnt之后,那小队明军便迅速的撤离了。 那小队明军撤离后不久,北面攻城的明军也渐渐停止了攻势,亦开始撤退。 明军夜袭的突然,退却的突然,岳托一时也摸不着头绪,但出于将领的谨慎,他还是下令其他城墙加紧守卫,防止明军转去偷袭。 又等了半个时辰,见依然没有动静,而此时的东方已经泛起了亮光。 白日是守城一方的朋友,岳托看着那微微亮光,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折腾了半宿,岳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后便下了城墙,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但刚上马走到半路,忽然传来的一阵阵炮击之声,令昏昏欲睡的岳托瞬间清醒了过来。 “特么的,明军这是不用睡觉的吗?晚上攻城,白天攻城,这一大清早又攻城。” 岳托嘴里嘟囔着,拍马便往炮声隆隆的西城墙处赶去。 第63章 命中 黎明,广宁城外,西城墙处。 五十余门大小火炮一字排开,对着那段城墙一阵猛轰。 满桂和赵率教则紧张的盯着那一小段城墙,抓着缰绳的手都握的发白了。 身后已经集结完毕的将士们也都满脸狐疑的看着那仍然固若金汤的西城墙。 “老赵,陛下这计能不能成啊?” 满桂有些沉不住气。 “成不成的先不说,咱这炮手能不能打准点,这都打了两轮了,还没有一发命中呢,命中不了,说啥不都是白扯。” 眼看着炮手都打不准,赵率教也有些起急。 “给炮手们传话,命中者,每人赏银百两。” 眼瞅着这一轮炮击又没有打中,满桂便加了赏银。 满桂坚信,重赏之下,必有运气爆棚者。 此令一出,整个炮兵阵地都沸腾了,有几个炮组竟然冒着被城上炮火打中的危险,慢慢的将火炮往前推了。 而在城上,防守西城墙的八旗牛录也是一脸懵逼。 大清早的打炮就算了,还是都往一个地方打,莫非这群明军指望着这铁疙瘩把城墙打穿? 广宁城厚两丈有余,中间都是夯土的,指着这铁疙瘩打穿,那得猴年马月了。 城上的守军开始时慌张不已,以为明军又要蚁附攻城,弓箭、火油、滚木礌石全都准备妥当,就等着明军攻到城下,好叫明军知道攻城的艰难。 但左等右等,光见明军打炮,就是不见明军移动,而且打炮还都是朝一个方向打。 等不来明军攻城,有些大胆鞑子便开始从马面的位置往明军集中射击的那小段城墙处瞧去。 但见那小段城墙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多了弹坑,但恍惚之间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 鞑子们又仔细瞧了瞧,这才看出了端倪。 一处弹坑的边缘好像有些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小管子,管子不大,有人手掌那么长,大拇指那样粗细,并排着麻在一起,还挺好看的。 鞑子们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多年的从军经历还是让他们觉得此事不对劲,迅速上报之后,一个牛录章京也跑到城哚上往下看。 看了一会,那牛录章京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但牛录章京的心里却感到了一阵阵危险,多年的行伍经历告诉他要出事了。 那章京顾不上多想,随后便下令将那些东西除掉。 很快,一个勇敢的巴牙喇便被放进了吊篮里,准备降下去把那些金属东西除掉。 围城的明军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众人惊讶之中,满桂单骑闯到城墙前一百步的距离,拉弓便射,一箭而中那个巴牙喇的脑袋。 随后打马便往回飞奔,身后数十枚羽箭追来。 待满桂毫发无损的返回阵前,众将都长舒了一口气。 见明军如此重视这些金属的小管子,城上的鞑子也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 将那个死在吊篮里的巴牙喇拉上去后,很快又派了一个巴牙喇下了城。 这下不用满桂亲自上阵了,明军弓箭手上前,很快便把那个巴牙喇射成了筛子。 鞑子凶猛,见接连两个巴牙喇被射死,遂又从城上下来了几个鞑子,甚至连吊篮也不用,拽着一根绳子便要降下来。 但明军的弓箭手也是不让,一千支羽箭齐射的威力还是不小的,很快那几个凶猛异常的鞑子也变成了刺猬。 城上的鞑子见状,迅速的组建了一支数百人的弓箭队伍,与城下的明军展开对射,并调转炮口轰击那些凸到近前的明军弓箭手,以掩护要下城的鞑子。 一时间,城上鞑子下不来,城下明军攻不上去,此外还有密集的炮弹砸在这段城墙之上,甚是热闹。 而那牛录章京见此已成僵局,忽然心生一计。 忙找了数名膀大腰圆、臂力过人的巴牙喇跑到了一边的城墙马面上,举起数十斤乃至上百斤中的石块,便向着那些金属管砸去,想以此破坏掉这些不明物体。 满桂和赵率教在城下看着数枚大石头冲着那些金属管状物砸去,一时间都呆住了。 明军费尽火力发射炮弹就是要砸中这些金属管状物,而这些鞑子竟然主动搬石头开砸。 满桂和赵率教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就在此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巴牙喇,将手中一块约有百斤重的石头,直直往那些金属管状物掷了过去。 与此同时,明军火炮阵地上的一门红夷大炮喷射出的一枚重磅炮弹也直直冲那管状物而去。 于是诡异的一幕便发生了,城上的鞑子注视着那块石头,城下的明军注视着那枚铁球,双方都想着自己的能先命中。 而只有满桂和赵率教同时注视着石头和铁球,心里默默祈祷着‘中中中’。 电光火石之间,城上的鞑子一片欢呼,因为那块石头砸中了那堆金属管。 但随后,他们的欢呼便被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一声巨响,整个世界便都安静了。 “儿郎们,随我杀鞑子啊!” 硝烟散去,广宁西城墙上的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明军面前,满桂用刀背猛的一拍胯下战马,当先冲了出去。 一众明军尚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刚刚那块石头和那个铁球先后命中了那段城墙,随后伴随着巨响,顿时火光冲天,那段城墙上的砖石夯土瞬间便被抛到了空中。 不仅是明军,刚刚打出那一炮的炮手瞬间都傻了,他打了二十多年炮了,uu看书 .uukanshu.om 从没见过自己的额炮弹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此为陛下之计,天在助我大明,汝等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儿郎们随我杀鞑子啦!” 见明军都没缓过神来,而满桂也只带着千余家丁冲了出去,赵率教赶紧跨马而出,一番鼓动后,亦率领家丁冲了出去。 见主帅和副帅都冲了出去,随后数万明军便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向那段缺口奔去。 相比于明军的快速反应,城上的鞑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一百五十公斤tnt不光炸毁了那段城墙,城上的鞑子瞬间也被炸成了渣,随后掀起的气浪和砖块,也将距离稍远的鞑子掀翻在地。 趁着鞑子还没喘过气来,满桂一马当先,带着千余家丁就冲到了那处缺口。 满桂本想着会有一场血战,但到了那处缺口,却没有发现一个尚能动弹的鞑子。 满桂手拿大刀,看着满地的鞑子尸体碎块,喉头涌动了一下,还没张嘴,身后的一个家丁便吐了出来。 “哈哈,狗崽子,没见过血吧,打完这仗就好了。” 满桂咽回那口早饭,随后拍了拍那个家丁道。 “满帅,去年宁远城外,我杀过鞑子的,就是没见过这样惨的场景,这些鞑子炸的,恐怕亲妈也不认识了。” 那家丁说完,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哈哈,也是,都别笑了,赶紧列阵,守好这段缺口,防备鞑子反攻,等待咱明军大队人马杀到。” 满桂亦放声笑了一阵,随后便带着家丁结阵,预备鞑子反扑。 第63章 谁先命中 黎明,广宁城外,西城墙处。 五十余门大小火炮一字排开,对着那段城墙一阵猛轰。 满桂和赵率教则紧张的盯着那一小段城墙,抓着缰绳的手都握的发白了。 身后已经集结完毕的将士们也都满脸狐疑的看着那仍然固若金汤的西城墙。 “老赵,陛下这计能不能成啊?” 满桂有些沉不住气。 “成不成的先不说,咱这炮手能不能打准点,这都打了两轮了,还没有一发命中呢,命中不了,说啥不都是白扯。” 眼看着炮手都打不准,赵率教也有些起急。 “给炮手们传话,命中者,每人赏银百两。” 眼瞅着这一轮炮击又没有打中,满桂便加了赏银。 满桂坚信,重赏之下,必有运气爆棚者。 此令一出,整个炮兵阵地都沸腾了,有几个炮组竟然冒着被城上炮火打中的危险,慢慢的将火炮往前推了。 而在城上,防守西城墙的八旗牛录也是一脸懵逼。 大清早的打炮就算了,还是都往一个地方打,莫非这群明军指望着这铁疙瘩把城墙打穿? 广宁城厚两丈有余,中间都是夯土的,指着这铁疙瘩打穿,那得猴年马月了。 城上的守军开始时慌张不已,以为明军又要蚁附攻城,弓箭、火油、滚木礌石全都准备妥当,就等着明军攻到城下,好叫明军知道攻城的艰难。 但左等右等,光见明军打炮,就是不见明军移动,而且打炮还都是朝一个方向打。 等不来明军攻城,有些大胆鞑子便开始从马面的位置往明军集中射击的那小段城墙处瞧去。 但见那小段城墙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多了弹坑,但恍惚之间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 鞑子们又仔细瞧了瞧,这才看出了端倪。 一处弹坑的边缘好像有些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小管子,管子不大,有人手掌那么长,大拇指那样粗细,并排着麻在一起,还挺好看的。 鞑子们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多年的从军经历还是让他们觉得此事不对劲,迅速上报之后,一个牛录章京也跑到城哚上往下看。 看了一会,那牛录章京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但牛录章京的心里却感到了一阵阵危险,多年的行伍经历告诉他要出事了。 那章京顾不上多想,随后便下令将那些东西除掉。 很快,一个勇敢的巴牙喇便被放进了吊篮里,准备降下去把那些金属东西除掉。 围城的明军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众人惊讶之中,满桂单骑闯到城墙前一百步的距离,拉弓便射,一箭而中那个巴牙喇的脑袋。 随后打马便往回飞奔,身后数十枚羽箭追来。 待满桂毫发无损的返回阵前,众将都长舒了一口气。 见明军如此重视这些金属的小管子,城上的鞑子也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 将那个死在吊篮里的巴牙喇拉上去后,很快又派了一个巴牙喇下了城。 这下不用满桂亲自上阵了,明军弓箭手上前,很快便把那个巴牙喇射成了筛子。 鞑子凶猛,见接连两个巴牙喇被射死,遂又从城上下来了几个鞑子,甚至连吊篮也不用,拽着一根绳子便要降下来。 但明军的弓箭手也是不让,一千支羽箭齐射的威力还是不小的,很快那几个凶猛异常的鞑子也变成了刺猬。 城上的鞑子见状,迅速的组建了一支数百人的弓箭队伍,与城下的明军展开对射,并调转炮口轰击那些凸到近前的明军弓箭手,以掩护要下城的鞑子。 一时间,城上鞑子下不来,城下明军攻不上去,此外还有密集的炮弹砸在这段城墙之上,甚是热闹。 而那牛录章京见此已成僵局,忽然心生一计。 忙找了数名膀大腰圆、臂力过人的巴牙喇跑到了一边的城墙马面上,举起数十斤乃至上百斤中的石块,便向着那些金属管砸去,想以此破坏掉这些不明物体。 满桂和赵率教在城下看着数枚大石头冲着那些金属管状物砸去,一时间都呆住了。 明军费尽火力发射炮弹就是要砸中这些金属管状物,而这些鞑子竟然主动搬石头开砸。 满桂和赵率教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就在此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巴牙喇,将手中一块约有百斤重的石头,直直往那些金属管状物掷了过去。 与此同时,明军火炮阵地上的一门红夷大炮喷射出的一枚重磅炮弹也直直冲那管状物而去。 于是诡异的一幕便发生了,城上的鞑子注视着那块石头,城下的明军注视着那枚铁球,双方都想着自己的能先命中。 而只有满桂和赵率教同时注视着石头和铁球,心里默默祈祷着‘中中中’。 电光火石之间,城上的鞑子一片欢呼,因为那块石头砸中了那堆金属管。 但随后,他们的欢呼便被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一声巨响,整个世界便都安静了。 “儿郎们,随我杀鞑子啊!” 硝烟散去,广宁西城墙上的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明军面前,满桂用刀背猛的一拍胯下战马,当先冲了出去。 一众明军尚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刚刚那块石头和那个铁球先后命中了那段城墙,随后伴随着巨响,顿时火光冲天,那段城墙上的砖石夯土瞬间便被抛到了空中。 不仅是明军,刚刚打出那一炮的炮手瞬间都傻了,他打了二十多年炮了,从没见过自己的额炮弹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此为陛下之计,天在助我大明,汝等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儿郎们随我杀鞑子啦!” 见明军都没缓过神来,而满桂也只带着千余家丁冲了出去,赵率教赶紧跨马而出,一番鼓动后,亦率领家丁冲了出去。 见主帅和副帅都冲了出去,随后数万明军便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向那段缺口奔去。 相比于明军的快速反应,城上的鞑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一百五十公斤tnt不光炸毁了那段城墙,城上的鞑子瞬间也被炸成了渣,随后掀起的气浪和砖块,也将距离稍远的鞑子掀翻在地。 趁着鞑子还没喘过气来,uu看书 ww.uuanshu.co满桂一马当先,带着千余家丁就冲到了那处缺口。 满桂本想着会有一场血战,但到了那处缺口,却没有发现一个尚能动弹的鞑子。 满桂手拿大刀,看着满地的鞑子尸体碎块,喉头涌动了一下,还没张嘴,身后的一个家丁便吐了出来。 “哈哈,狗崽子,没见过血吧,打完这仗就好了。” 满桂咽回那口早饭,随后拍了拍那个家丁道。 “满帅,去年宁远城外,我杀过鞑子的,就是没见过这样惨的场景,这些鞑子炸的,恐怕亲妈也不认识了。” 那家丁说完,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哈哈,也是,都别笑了,赶紧列阵,守好这段缺口,防备鞑子反攻,等待咱明军大队人马杀到。” 满桂亦放声笑了一阵,随后便带着家丁结阵,预备鞑子反扑。 第64章 城墙血战 那声巨响之前,岳托正沿着城隍大街往西城墙处狂奔,途中听到明军的大炮异常猛烈,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昨晚明军的夜袭和黎明前的炮击,岳托至今没有想明白明军的路数。 当然,自从朱由检来到宁锦前线之后,岳托想不明白的事是越来越多。 先是破天荒的明军主动出击,还是三路齐发,随后便是各种神奇破城,接着便是四处预警,最后连广宁城也被围了,而且是明皇亲自出征围的。 面对明皇这个唐僧肉的诱惑,岳托不是没有想过带人出城一战,重现土木堡之变的雄威,生擒明皇,立盖世武功。 但相对于后金的其他贝勒,岳托算是脑子富裕的,三千八旗军对三万精锐明军,岳托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且领军的还是满桂这个莽夫,去年宁远城下的时候,岳托见识过满桂的勇武。 这家伙打起仗来真的不要命,现在又有明皇在后面看着,天知道满桂这货会不会爆发出什么蛮荒之力。 要是满桂将出城野战的八旗军围了,再趁机攻城,那可就笑话了。 所以思来想去,岳托还是决定稳妥行事,守城还是可以的,别说三万明军,就是再来三万,岳托也有把握守他一个月。 但对于明军这几日的攻城,岳托心里又有些不安,虽然阵仗不小,但却不见明军拼命,而且明军的伤亡远远没有达到岳托的预想。 这些都让岳托心里打鼓,再加上其他城池莫名其妙的被破之事,虽然这几天明军的攻势不是很猛,但岳托就是觉得哪里不踏实。 但随后爆发的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岳托瞬间便踏实了。 坏了! 岳托心里暗叫一声,拍马便向西城强处奔驰。 刚走到离城墙一百多步的距离,就看到靠近城墙的屋舍已有遭到破坏的痕迹,街道边散落着一些砖块瓦砾等物。 岳托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遂下令身边护卫警戒,做好战斗准备。 待拐过一幢已被掀了顶的房屋后,西城墙的巨大豁口便呈现在了岳托面前。 看着那长三丈有余的豁口,岳托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到豁口处已成防御阵型的明盔明甲和周围散落一地的金军尸体碎块,岳托的心情立时跌倒谷底。 “传令兵!” 岳托大吼一声。 “令城内八旗勇士、包衣阿哈,速往西城墙处集结,不惜一切代价堵住这个缺口!” 面对岳托狰狞的怒吼,数名传令兵骑马迅速奔往城中各处。 “勇士们,跟我上!” 岳托拔出自己的佩刀,率先冲入了明军阵中。 “鞑子上来了,儿郎们,看本帅带你们杀敌!” 刚刚结好阵型的满桂,此时见一位银盔银甲的直奔自己而来,知道来了鞑子的大鱼,身上的血立时都沸腾了。 “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为吾皇,为大明,为自己,杀鞑子啊!” 满桂狂吼着,便与岳托冲撞在了一起。 随后,明军与金军便如相对而来的两股巨浪一样,碰撞出剧烈的水花之后,便交融在了一起。 一时间厮杀声、哀嚎声、刀枪入肉声,不绝于耳。 尽管岳托身边的卫士仅几十人,加上这段城墙周边的鞑子也只有几百人,但对阵满桂的近千家丁仍然占据着较为明显的优势。 若不是满桂身先士卒,靠着自己的武勇,勉强将家丁们凝聚在一起,换成一般的明军,此时已被打退了。 但尽管如此,明军眼看着就要被赶出这段城墙豁口了。 “守住这段城墙,本贝勒给你们抬旗!” 眼看着胜利在望,岳托又许下了重酬。 一时间金军士气大振,狂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又向明军冲来。 明军遂被杀的节节后退,很快便退到了城墙之外。 但就在此时,一小队锦衣卫不知从何处赶来,随后便有十几枚香瓜大小的铁疙瘩被扔到了金军阵中。 “嘭!嘭!嘭!” 爆炸声立时响起,随后金军阵中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空心圆。 而在空心圆中则是倒地哀嚎的鞑子士兵。 正在与满桂厮杀的岳托,忽听身后一阵爆响,回头一看,一颗心瞬间便凉了半截。 而就在岳托失神的瞬间,满桂的大刀便砍了过来。 “啊呀”一声惨叫,岳托的一条胳膊便飞向了空中,失去了平衡的岳托,瞬间变跌倒在地。 见岳托被砍掉一支胳膊,满桂立时大喜,挥起手中大刀就又要对着已毫无招架之力的岳托砍来。 “贝勒爷!” 待满桂正要再补一刀结果岳托性命的时候,斜刺里杀出一员满脸横肉的魁梧小将,一刀便抵住了满桂劈下来的大刀。 三五招之后,满桂竟感颇为吃力,而那小将却还有余力呼叫同伴救治岳托。 待鞑子们慌乱的将岳托抢回自己阵内,那小将也慢慢往阵中后退。 如此有勇有谋之人,满桂亦是惊奇不已。 “汝是何人?” 那小将挡过满桂一刀,大声吼道。 “告诉你等明狗听着,爷爷乃镶黄旗瓜尔佳鳌拜是也!” 遭遇突袭,主帅重伤,战场局势瞬间转变,刚刚还占据优势的金军此时又被明军杀回了城墙内。 但随着城内的鞑子陆续集结到此投入战斗,金军很快便又稳住了阵脚。 正要继续将明军压回城墙之外,却闻大地一阵颤动,抬头一瞧,便见不远处数万明军已浩浩荡荡的压了过来,为首的一员老将正手握一杆长枪,率领数百骑兵冲了过来。 满桂见状,大喊一声“闪!”,便带着明军退到了城墙豁口的两侧。 电光火石之间,那数百骑兵便破开了鞑子的军阵,而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三万明军,如海啸般,立时将此处的千余鞑子没在了脚下。 “城破了!城破了!” 明军大吼着越过城墙,涌向城中各处。 “城中百姓是爷们的,出来跟吾等一起杀鞑子了!” 明军仗着人数优势,狂吼着追杀那些落单的鞑子,还不时的召集城中的精壮,出来杀敌。 “街坊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弄死这帮畜生!” 这时城中的一个汉子召集了几个街坊,拿起手中的扁担就冲着一个已经受伤的鞑子冲了过去。 片刻之后,那个鞑子便被打成了肉泥。 见自己亲手就打死了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鞑子,那几个街坊立时红了眼,跟着明军后面,u看书 .unshu 便冲到了下一个街道。 而就在那几个街坊走了之后,旁边的几个宅院里又出来了几个妇女,各自拿着菜刀,便冲向了那个已经毙命的鞑子。 “还我幺儿的命!” “还我爹爹的命!” “还我夫君的命!” 那几个妇女一边哭喊着,一边将菜刀砍向那个鞑子的尸体。 一炷香的功夫,那个鞑子已被剁成了碎肉。 而这血腥的一幕,此刻正在城中多处上演 自天启二年广宁陷落以来,城中来不及逃跑的明人皆成了鞑子的奴隶,处境比那些包衣阿哈还不如,每个明人跟鞑子都有一笔血债。 随着走出家门的明人越来越多,来不及逃走的鞑子很快便被斩杀殆尽,而那些明人的怒火随后便转向了那些二鞑子。 杀红了眼的明人,随后便结队冲向了那些高宅大院,将里面来不及逃跑的包衣阿哈拖了出来。 相比于那些真鞑子,这些二鞑子仗着真鞑子的威势,也对城内的百姓犯下了不少罪恶。 此时正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时候,群情激奋之下,满桂和赵率教也不敢阻拦,只得由着那些城内遭遇了多年非人待遇的百姓出了这口恶气。 当然满桂和赵率教对此也是默许的,因为对于这些二鞑子,他们也不想弄回宁远、锦州去,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奸细。 一阵鸡飞狗跳、血腥杀戮之后,待到中午时分,城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高坐总兵府衙门的满桂和赵率教,此时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第65章 搬走了1座城 “你是硕托?” 满桂用马鞭抬起那个留着金钱鼠尾发式鞑子的头,有些惊喜的问道。 自岳托被那个小将抢回去之后,满桂就懊悔不已。 明军大队人马杀到后,满桂带着家丁又去了城中多处寻找,但却没有找到。 此时见到一个和岳托长的颇有几分相像的硕托,满桂还是很开心的。 “你是岳托的弟弟?” 硕托闻言依旧没有说话,但满桂却没有在意,因为他的长相已经说明了一切。 围着跪在地上的硕托转了一圈,满桂随后又道。 “你哥呢?” 这不问还好,一问那硕托竟然挣扎想要站起来,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的念叨着。 “跑了!这个杀千刀的,为了逃跑连亲弟弟都特么不要了,枉我白叫了他这么多年的大哥。” 见硕托神情异常激动,满桂知道这小子也就是个夯货,估计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摆摆手就命人将其押了下去。 “满帅不必懊恼,规定时间内破城已是大功一件,又擒了一个满人的贝子,这是锦上添花了。” 赵率教见满桂对没有斩杀岳托之事还是耿耿于怀,便出言劝慰道。 “老赵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岳托的那个胳膊都被我砍下来了,差一刀就要结果了那狗鞑子的性命了,却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搅了。” “老赵,那岳托可是鞑子货真价实的贝勒啊,凭这功劳,陛下怎么也得让我儿子免试进武学啊,眼看着我家已经到手的一个举人就这么没了,我咋不懊恼。” 看着满桂真真心痛不已的表情,赵率教一阵好笑,这满桂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你看,这就是那岳托的胳膊,你说凭这个胳膊,陛下能不能给我儿赏个秀才出身。” 不顾赵率教强忍着的笑意,满桂从身后的石灰桶里伸手就掏出了一个胳膊,立时将毫无防备的赵率教吓了一跳。 “你这小子,还真准备将这个胳膊献给陛下啊。” 看着这截已经被石灰寖渍的有些干瘪的胳膊和那个被满桂随身带着的石灰桶,赵率教哭笑不得。 “为什么不,要是陛下不收,我就把它挂在宁远城前,让前来袭扰的鞑子们都看看。” 满桂说着,小心的将那隔壁又放回了石灰桶里。 “别扯那没用的了,自陛下亲征辽阳,已过去五天了,鞑子的信使也出城两天了,时间紧迫,咱还是赶紧执行陛下的预定谋略吧。” 看着满桂仍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个岳托的胳膊,赵率教忙提醒道。 “嗯嗯,从路程上来看,那小奴酋要是星夜兼程回师的话,最快四天就可抵达广宁城下,哎,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两人随后就合计了一下广宁城的拆迁工作,定下方略之后,一场轰轰烈烈的搬家式拆迁便拉开了序幕。 在得知明军三日后就要从广宁撤军并焚毁城墙后,城中的百姓根本不用动员,纷纷表示要跟着明军回关内。 广宁城中的明人百姓受尽鞑子多年的欺压,今日忽闻逃出升天的机会,怎能不牢牢抓住。 哪怕回到大明跟人家当奴仆,也好过在鞑子手下朝不保夕,随时面临生命威胁的生活 所以,不待明军吩咐,还没到傍晚,百姓们都收拾好了家当。 其实这倒不是百姓们效率高,主要是承受鞑子们五年的压迫,城中的明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家当了。 好多百姓家都是两三口人,一个破包袱就已经是全部家当了。 满桂和赵率教看着这些赤贫的广宁百姓,有些哭笑不得,便又下令。 凡是有气力扛回宁锦的,城中之物可尽皆带走。 一声令下,百姓们便冲向了城中的宽宅大院,仅仅一夜功夫,城中便只剩了带不走的房屋瓦砾。 其他的尚有使用价值,能带走的东西,都被百姓们扫荡一空,甚至连桌椅板凳都被百姓们拆了,然后弄成一捆,要打包带走。 整座广宁城,除了带不走的城墙和瓦舍,基本已经搬空了。 翌日一早,看着这些虽然破衣烂衫但却兴致高昂的广宁百姓,赵率教挥手告别满桂,便率军护送百姓和物资先行回宁锦了。 而满桂则领着剩下的五千精兵,开始逐段城墙进行爆破作业。 为了做好这次拆迁,这次工部批了不少黑火药,这给满桂的拆迁工作带来了不少便利。 自城中百姓撤走开始,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便开始沿着广宁城墙响起。 走在最后的城中百姓纷纷回头张望,看着冒起一团团黑烟的广宁城,尽皆留下了眼泪。 “唉,走吧,走吧,毁了总比留给那帮畜生强。” 一个老者叹息着,安慰着众人。 “对,老先生说的不错,咱大明的城池,宁可毁了也不能给鞑子,而且陛下说了,现在毁了广宁,是为了将来建造更大的广宁,一个真正属于咱大明百姓的广宁。” 看着众人依依不舍的表情,一个似是军官的明军对着百姓们说道,说完还不忘对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陛下真说了还要杀回广宁?” 那个老者问道。 “当然了,陛下可是武功盖世呢,你没见这次咱明军两天就攻破了广宁,uu看书 .uunsu.om 用的就是陛下事先制定的计策,到时候陛下。” 那军官说着,又对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 百姓们闻言纷纷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从乾清宫祥瑞到引雷劈了魏阉,再到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一夜破城之事。 最后还是那老者一语中地:天降明君,大明要中兴了。 就在满桂紧锣密鼓的搞着拆迁、广宁城的百姓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时,在广宁往西草原上的一个普通蒙古包里,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微微醒了过来。 “主子,您终于醒了!” 岳托微微睁开眼睛便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小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到他,岳托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就去看自己的左手,却什么也没看到,随后眼神便暗淡了下去。 “主子,您可吓死奴才了,您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奴才以为您,您,您。。。。。” 那小子不忍再说,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 但岳托看着自己那空荡荡的袖管,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在此时的西平堡,万余明军收拾起行囊,将那西平堡炸了个干净后,便打马往西狂奔。 与此同时,一个鞑子骑兵,经过三天三夜的奔袭终于抵达了虎墩兔白城的金军营地。 一个趔趄,那鞑子骑兵便跌落马下,一卷急报也随之滚落在了草地之上。 外围巡逻的一个鞑子见到那个火红的急报漆封,顾不得管那个昏过去的鞑子信使,拾起那个报筒便撒腿往中军大帐跑去。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第66章 皇太极的抉择 清晨,虎墩兔,白城外,金军营地。 中军大帐中,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正在洗漱,擦了擦脸,正要吃早饭,一声“紧急军情”让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大碗。 “传!” 大清早就被人扰了享受美食的雅兴,皇太极脸色隐隐有些不快。 看到那个漆红的报筒,皇太极便感觉事情有些不妙,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 “毛文龙这个狗娘养的,果然出手了,年初出征朝鲜就该把他打死打残的!” 大帐之中,皇太极拖着有些臃肿的身子来回踱步。 “杜度这个杀才,连个义州都守不住,让东江那群乌合之众一夜就下了城,真是蠢到家了!” 说到这里,皇太极抬腿便将身前的小几给踢翻了。 “升帐!升帐!” 一个侍卫闻言,赶紧小心的退了出去。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代善、莽古尔泰、阿巴泰等人才陆续到来。 此时,皇太极气消的已经差不多了,但看着姗姗来迟的诸位贝勒,皇太极仍然感到胸口一顿憋闷。 尽管胸中憋闷,但皇太极却不好再发作,虽然他是金国的大汗,但也只是名义上的。 努尔哈赤死的时候,是将汗位传给了他,但为了避免金国的分裂,却又定下了四大和硕贝勒“共议国政、各置属官”的制度。 而努尔哈赤出于大局考量定下的这一制度,却让一直想有一番作为的皇太极掣肘不已。 关于这一点,皇太极非常羡慕中原汉人文化,即位以后就做了不少改革,比如优待汉人的读书人、授予汉人官职等等。 虽然只是零敲碎打的改革,但依然遭到了其他三个贝勒的反对。 其他和硕贝勒并不傻,你皇太极学习汉人文化,不就是为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伦理制度嘛,目的不就是把我们先王亲封的议政贝勒沦为你的应声虫嘛。 对此,其他三个和硕贝勒的反对意见出奇一致,这让刚刚即位,尚未树立权威的皇太极也是无能为力。 仅仅是皇太极重用汉人谋士范文程和鲍承先之事,也被其他贝勒诟病不已。 对于此事,其他贝勒不仅当面指责过皇太极,甚至那莽古尔泰听说范文程有一个貌美娇妻,便公然抢来府上霸占了三个月。 范文程是正蓝旗旗下的属官,那莽古尔泰正是正蓝旗的旗主,女真祖制,旗主有权享用分配该旗的一切资源,当然享用一下属下的妻子也并不犯法。 对此夺妻之恨,范文程也是敢怒不敢言。 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莽古尔泰虽然性格鲁莽,有时候做事也很荒唐,但皇太极知道,此事却是那其他三个贝勒在羞辱自己。 皇太极对此心知肚明,但却无能为力,最后也只是让莽古尔泰将那范文程的娇妻放了回去了事。 皇太极虽然贵为金国的大汗,但也不敢不尊重其他和硕贝勒,只能在心里给莽古尔泰记上了一笔,等待秋后算账。 见人都到齐了,皇太极收拾了一下心情,古井不波的招呼诸位贝勒入座。 “诸位贝勒,刚接到后方急报,毛文龙率万余东江精锐从铁山上岸,目前已攻占了义州,正向宽甸进发,指在夺取连山关,进逼辽阳。” 皇太极说完,便命人将那急报传给诸位贝勒看。 待传到莽古尔泰那里,莽古尔泰直接摆了摆手,他识字不多,平生最不愿看的就是纸面上的东西了。 “真是晦气,年前进攻朝鲜的时候,我就跟二哥说要宰了那毛文龙,结果二哥说什么咱缺乏水师,难以剿灭,这下好了,被人捅了**了。” 莽古尔泰说完,皇太极听了也是无奈。 阿敏、代善、莽古尔泰这三个和硕贝勒不光是经常联合起来对抗他皇太极,平时没事的时候,这三人之间也是经常掐架,而莽古尔泰此时口中的二哥便是说的阿敏。 皇太极虽然乐的见他们仨互掐,也经常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此时军情紧急,互相指责却没有益处。 而且得亏现在阿敏不在,要是在的话,两人能当面打起来。 “五弟,别说那些了,那毛文龙一日便下了义州,此时估计已经到了宽甸,军情紧急,咱赶紧商议一下对策吧。” “什么!一日而下义州,那杜度是死人吗?” 莽古尔泰闻言,惊得站了起来,只把身前的小几带倒了,一阵噼里啪啦中,其他诸位贝勒也震惊的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四弟,这是真的?是毛文龙强攻的?不会是咱义州出了奸细了吧?” 代善不敢相信的问道。 对于毛文龙,在做的贝勒们都很熟悉,十年来,基本都与毛文龙交过手,对于毛文龙的底细非常清楚。 毛文龙仗着海洋天堑,算是明朝为数不多的一员猛将,但一日而下义州之事,众人都觉得不可能。 “急报上说的是塌了城墙,应该不是奸细。” 阿巴泰看了一眼急报,提醒道。 “如何被破城池的事,今日暂且不议,先议一议毛文龙偷袭的事吧,诸位都说说吧。” 眼见议题要跑偏,皇太极赶紧拉回了正题。 “这有啥好议的,毛文龙那些乌合之众,能翻起啥仗来,打他就是了,让二哥带三千精兵驰援宽甸,与杜度那杀才合兵一处,定能把那姓毛的赶下海去。” 莽古尔泰大咧咧的说道。 虽然莽古尔泰性格粗犷,但领兵作战还是有两下子的,他的提议一出口便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皇太极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但代善却觉得有些不妥。 “四弟,咱盛京一共就五千八旗军,这一下子就调走了三千,阿敏也走了,万一有啥变故咋办?” 代善这一说,皇太极也有点犯嘀咕,两千人守盛京确实有些少了,但是义州宽甸那里却又不得不防,真要是让毛文龙出了连山关,那辽阳和盛京都暴露在其兵锋之下了。 “弄这么些人守盛京干嘛,难不成那明狗还真能打到盛京去,要真是那样的话,咱直接撤军算了,还有啥脸领着蒙古人来打虎蹲兔,回家都抱孩子去算了。” 莽古尔泰说完,立时引起一阵大笑。 但笑过之后,一向以稳健著称的皇太极还是下令盛京出兵两千、辽阳出兵一千,由阿敏率领,火速驰援宽甸。 随后仍觉不妥,便下令务必三日内攻下白城,尽快班师。 但传令兵刚出了营帐,帐外又响起了一声高呼。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很快,皇太极便接到了又一张急报,打开之后,皇太极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四弟,咋了?” 代善拿起了那张跌落在皇太极面前的纸张,看了之后也是震惊异常。 “明军围了广宁?而且明皇亲征,这消息属实吗?” 代善一连三问,uu看书 .uukashu.co 立时引起了众位贝勒的注意,阅过急报之后,全都惊讶的一言不发。 东面由毛文龙进攻,西面明皇亲自带兵堵截,这是要将金军堵在广宁以西,由毛文龙主攻金国啊。 怪不得毛文龙能一日而下广宁,明皇应该是给毛文龙的东路军增援了兵力与攻城器械。 诸位贝勒接着推演,能一日而下广宁,又有明皇亲征,众人猜测此次明军出动兵力应该不在十万之下,而担任主攻任务的毛文龙,兵力应该在五万以上。 诸位贝勒不敢再想,而莽古尔泰更是直截了当的站出来道。 “四哥,咱退军吧,明军这是有预谋的,要是晚了,老巢都让人端了,咱甚至连广宁都可能回不去了。” 众位贝勒闻言也是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 “好了!” 皇太极此时心乱如麻,见众人聒噪不停,遂大吼一声,帐中立时安静了下来。 “你确定那是明皇吗?” 皇太极问那个信使。 “回大汗,岳托贝勒说八九不离十,而且据咱大金细作的情报称,前几日,明皇确实到了锦州城内。” 信使小心答道。 皇太极闻言,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双手杵在小几之上,随后陷入思考。 此时帐中众人都知趣的沉默不语,皇太极速来智谋无双,如此紧要关头,众人都等着他拿主意。 仅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帐中爆发出一阵大笑,众人皆循着笑声看去,却是那皇太极似乎有了破敌良策。 ? 第67章 解围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皇太极止住大笑,随后大声道。 “明皇啊,明皇,今日定让你有来无回!” 见众人都满脸疑惑,皇太极便又解释道。 “只要岳托能坚守城池五日以上,咱大军就有时间赶到广宁,到时候内外夹击,定让那明皇有来无回。” 众人闻言,皆作恍然大悟状,只有那莽古尔泰仍然不解。 “那宽甸那边怎么办?” “宽甸丢了就丢了吧,只要咱们擒住明皇,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代善顺着皇太极说了下去。 “这就是第二个土木堡之变啊!” 阿巴泰也附和道。 “对,咱就是要制造一个广宁之变。” 皇太极说着,随后便下了命令。 着岳托务必坚守广宁城池五日以上,代善领一万满蒙骑兵,火速驰援,务必拖住明皇大军,另,全军拔营火速跟上。 众人闻言皆应诺称是,只有莽古尔泰仍显闷闷不乐。 “四哥,虎墩兔这边就这样撤军了?那今年春慌咋办?” 金国此次起大军出征虎墩兔,其一是为了统一漠南东蒙古各部,其二便是来抢一把,以应对今春的饥荒。 这几年,辽东接连大旱,金国的日子很不好过,去年春天抢了朝鲜,今年就来抢虎墩兔了。 但此次的抢劫行动很不顺利,跟李氏朝鲜不同,虎墩兔的林丹汗非常硬核,满蒙大军围了十几天的白城,依然没有打下来。 而就在快要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候,明朝突然又横插了一杠子。 而且这一杠子插的非常之深,直接彻底打乱了皇太极的计划。 “不撤能咋地?明皇亲征广宁,志在断咱后路,毛文龙势如破竹,意在图咱后方,这都是明牌,咱也只能撤军,尽量减少损失,而咱现在唯一能翻牌的就是擒住明皇,只要擒住明皇,咱的饥荒自然就有明朝来帮咱解决了。” 皇太极说完,莽古尔泰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便开始懊悔,刚才明白太晚,没有抢到先锋。 要是能生擒明皇,那可是大功一件,对自己在女真的地位将会是很大的提升。 代善亦明白这一点,闻言便急不可耐的退出大帐准备去了。 但莽古尔泰依然留在大帐里,跟皇太极讨价还价,也想领一队骑兵先行出发。 但就在此时,一声急报又从帐外传来。 “什么西平堡丢了?” 皇太极拿起那份急报,又看了多遍,仍然不敢相信上面所言之事。 直到他看到岳托亲笔写的那份奏报,这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但随后岳托在奏疏中关于在广宁内外夹击明军、生擒明皇,并趁机堵住中路明军撤退路线的报告,稍稍宽慰了一下皇太极。 兵贵神速,明军已经攻破了西平堡,那盛京和辽阳便彻底暴露在明军的兵锋之下。 没准现在明军已经围了盛京或者辽阳。 情况危机,容不得皇太极再做犹豫,而且目前来看,打赢广宁之战,确实是盘活全局的关键所在。 没有再做议论,皇太极当即下令,全军立即开拔,轻装前行。 代善、莽古尔泰各带一万精兵为先锋,火速驰援广宁。 皇太极带中军两万随后跟上。 阿巴泰负责压阵,转运粮草锱重、伤兵和包衣阿哈。 军令一出,众贝勒皆知事态严重,没有迟疑,都领命各自准备去了。 但众人刚走没多久,皇太极的中军大帐外,又是一阵喧哗。 很快几个虎背熊腰散着头发的蒙古人闯了进来,顾不上行礼,便嚷嚷了起来。 “大汗,你怎么下令撤军了,这一撤,咱这些日子不都白忙活了?” 炒花部的头领辛塞上来就劈头盖脸问道,炒花部是老奴酋前年才征服的一个蒙古部落,向来桀骜不驯,此次能出兵助战,也是为了来抢一把。 而此时见女真人要撤军,不仅没法抢一把,反而前期搭进去不少勇士,一时间便将草原民族的本性暴露出来了。 辛塞这么一开口,土默特部的卜失兔也不干了。 “大汗你可不能这样啊,我土默特部一直跟明朝关系不错,我一直都不想参和你与大明的事。” “但此次你说灭了林丹汗把他的草场分一半给我,我才来的,你现在又说不打了,我那草场不仅没捞着,还死了不少勇士,我回去咋给各部的首领交代,咋和大明交代?” 随后,其他的一些蒙古部落也开始质问起皇太极来,倒是科尔沁部的布和一直沉默不语。 布和是皇太极的老丈人,去年皇太极刚娶了他的女儿布木布泰,所以布和保持沉默一点也不奇怪。 此时,皇太极见这些蒙古鞑子们情绪都有些激动,知道再忽悠已是不可能了,于是便将自己的计划给这些部落首领们详细说了。 当然,明军已经攻到辽阳宽甸附近的事,皇太极并没有说。 皇太极不傻,要是把被明军掏了老巢的事说了,没准这些蒙古鞑子立刻就会倒戈大明,他们是不介意跟着大明去辽东抢一把的。 另外,皇太极还答应这些蒙古部落,要是擒住明皇,一定会逼迫大明广开互市的,到时候出兵的蒙古个部落都会获得与大明的互市权。 这些蒙古头目一听能开互市,顿时两眼放光,他们的先辈俺答、达延汗、小王子等楷模无一不是为了互市,跟自己人以及大明打的不可开交。 此时若能一举逼迫大明开互市,那以后大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众人考虑了一番,当下同意撤军,并答应一起去广宁助战。 战机稍纵即逝,不待享用午餐,代善、莽古尔泰以及部分蒙军便向着广宁出发了。 午后,皇太极的中军大帐也开始拔营,整个满蒙营地一派忙碌的景象。 而在此时的白城之中,一栋仿明朝皇宫的建筑中,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刚刚听完战报,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女真人退了?” 那青年人惊讶的站了起来,不顾众人阻拦,uu看书 ww.uukau 便要上城墙亲自察看。 “大汗,我刚才亲自看了,女真人这次是真的退了,一个时辰前的时候,大队骑兵便出发了,此时中军正在拔营,应该不会错的。” 一个身着精良铠甲的将令上前禀告道,而被称作大汗的那个年轻人便是虎墩兔的大汗林丹巴图尔。 林丹汗闻言没有说话,而是在侍卫的护卫下,登上了城墙亲自观察。 举目远眺,便见之前密密麻麻的满蒙联军的营帐,此时已经快拆完了,而后金中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了,只是皇太极的仪仗还在营地,这让林丹汗有些捉摸不透。 “大汗,要不要追击?” 刚才那个将令又问道。 “先等等,看看再说,皇太极狡诈,突然拔营怕是其中有诈,贸然出击,恐中奸计。” “嗯,大汗所言极是,况且连日激战,咱城中可战之勇士已是不多,皇太极突然拔营定是有诈,目的就是要诱我军出击,他好一举灭之,咱可不能上当。” 林丹汗身边其他的将令纷纷符合的说道。 于是,一下午的时间,林丹汗便眼睁睁的看着五万余满蒙大军从容退去。 离城三十里后,负责殿后的阿巴泰长舒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四哥真是料事如神,早就知道这林丹汗不敢追击,去,把那些沿途埋伏的兵士召回来吧。” 阿巴泰吩咐下去之后,一扬马鞭,便护着辎重伤兵快快离去。 而在此时的白城之中,林丹汗的大殿之中,又迎来了一位特殊的使者。 第68章 你特么确定这是广宁? “上使,这上面所言可是真的?” 林丹汗看了朱由检事先亲笔拟就的书信,连对来使的称呼都变了,从来使变成了上使。 “此乃我大明皇帝陛下亲笔所书,岂能有假。” 来使一脸傲娇,天朝上国的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此人非是别人,乃大明辽东巡按袁崇焕是也。 “那是,那是,上使快请坐,快请坐。” 林丹汗见袁崇焕有些愠怒,亲自将其引到一旁坐下,随后又吩咐手下用最高的礼节款待上使,来段歌舞,烤个全羊先。 “大汗,先不忙着吃饭,我大明陛下所言,大汗可知晓明白?” “明白,明白,此次我呼图克图部能化险为夷,全凭大明天威,大明义薄云天,我呼图克图没齿难忘,以后定为大明马首是瞻。” 说着,林丹汗举起手中酒碗,先干为敬。 “嗯,大汗言重了,大明与虎蹲兔部世代友好,而且如今又有了共同的敌人,更应互帮互助。” 袁崇焕撒谎不会脸红的说着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干了一碗酒后又道。 “那我大明皇帝陛下所言进攻科尔沁之事,大汗作何考虑?” 袁崇焕此次出使虎蹲兔,不仅仅是来通报大明为解白城之围出击辽东之事,更重要的是来说服林丹汗,趁科尔沁部主力随女真东进的时机,重创科尔沁。 从而打破满蒙联盟,给其他正在观望摇摆的蒙古各部下一剂猛药。 “上使,我与那科尔沁部乃是世仇,要不是有女真人在后面撑着,我早就想灭了它了。” 说到这里,林丹汗话锋一转,随后又道。 “可上使你也知道,我呼图克图被满蒙六万大军围攻了十多日,勇士们死伤惨重,要不然也不会放任那皇太极撤军而不追击,不瞒上使,我现在连五千精锐都凑不出来了。” 林丹汗一脸无奈。 “哈哈,大汗不必担忧,此事陛下已有计较,此次出击科尔沁蒙古非大汗独行,我大明亦会派一万精锐随行,大军已在白城之外,只等大汗答应,明日便可一同起兵。” 袁崇焕说着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定睛看着林丹汗的表情。 林丹汗闻言,先是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动声色道:“有大明相助,想必此役定可大获全胜。” “哈哈,大汗真乃当世俊杰,陛下说了,我大明与虎墩兔部世代相交,此役我大明只要马匹,其余人口辎重皆归大汗。” 林丹汗闻言,心里稍稍宽慰。 此次满蒙围攻,虎墩兔人口粮食皆损失不小,周围部族散的散、逃的逃,要不然也不会连一万明军迂回到白城外围都没人发现。 皇太极退兵后,林丹汗正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个春天呢,如果能去科尔沁抢一把,那应该能渡过这场灾难,并可趁机收拢一下散落的部族。 林丹汗当即便与袁崇焕击掌盟誓,约定明日一早共同起兵。 翌日一早,林丹汗与袁崇焕出了白城,便见一万明军已经忱戈待旦。 林丹汗立时便有些脊背发凉,此次虎墩兔损失真的不小,一万明军在其腹地已是如入无人之境。 收起落寞的心境,在袁崇焕的介绍下,林丹汗热情的与明军将领杨国柱和马世龙寒暄片刻。 杨国柱和马世龙久在宣府、大同、蓟镇、辽东等地为将,之前也没少与林丹汗打交道,不过那时却视彼此为仇敌。 而如今,因为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大明与虎墩兔又站在了一起,双方的将领也自然成了好兄弟。 还真是应了那句名言: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兵贵神速,为了在科尔沁主力回师之前抄了它的老巢,联军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誓师仪式,随后便出发了。 于此同时,朝霞散去,万余明军正打马渡过辽河。 “陛下,按此行军速度,今日便可到达双台子河畔。” 朱由检蹲下身子喝了一口冰冷的辽河水,正要感叹一下这古代河水的清澈甘甜,祖大寿见机便凑上前来禀报。 “嗯,速度还是慢了些,朕估计那小奴酋此时应该已经撤军了,咱要快点了。” 朱由检说着,又对传令兵吩咐道。 “通告全军,加速前进,务必要赶在日落前渡过双台子河!” 传令兵立时四散。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刚渡过辽河的万余明军顾不上休息,便奔驰着往双台子河而去。 与此同时,在广袤的蒙古草原上,两万满蒙骑兵亦在高速疾驰,带队正是代善和莽古尔泰。 而在距离这队骑兵半日路程的距离,亦有三万八旗军在往广宁奔来,中军的位置则飘扬着金国大汗的仪仗。 而在此时的广宁城,明军又开始了一天的爆破工作,根据工程进度,今日便可将全部城墙爆破完毕。 “汝等今日再在城中搜寻一下,明日一早便放火焚城,各部步卒,今日巳时前务必撤离,只留下三千骑兵明日放火即可。” 广宁府衙中,满桂正对着众将下达撤退的命令。 今天是广宁城陷落的第三天,若是皇太极接到广宁被围的急报后立即撤军,明日晚间,八旗先锋便可抵达广宁。 满桂虽然很想跟鞑子再硬杠一场,但因为有朱由检的事先交代,皇命不可违,满桂也只得明日一早便退军。 很快,随着爆破声一阵阵响起,广宁城中最后的明军步卒也踏上了归程。 望着步卒们远去的背影,满桂望着东方,喃喃而道:‘也不知道陛下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踏上了归程。’ 按照朱由检的计划,满桂这三万明军在毁掉广宁之后,要尽快运动到大凌河一线,以接应朱由检。 而先期护送广宁百姓回锦州的赵率教,此时离大凌河也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只待百姓过了大凌河,护送的明军便要在大凌河一线布置防御阵地了。 就目前来看,西路军的行动一切都在朱由检的计划之中,但唯一的不确定性就是中路军何时归来了。 若中路军不能及时撤军,uu看书 . 因为有朱由检在,明军肯定会被迫与金军展开一场大战。 到时候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满桂思虑片刻,便不敢再往下想,只得默默祈祷朱由检能及时赶回来。 “嘭,嘭,嘭”的爆破声中,一日很快便过去,傍晚时分,广宁已变成了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 借着天边最后的余晖,三千明军骑兵默默的打着行囊,只待明日一早放火后,便离开这座已经消失的广宁城。 落日余晖中,草原上的一座破烂蒙古包中,代善正一脸激愤的看着他那少了一只胳膊的儿子,旁边的莽古尔泰也是一脸惊讶。 “城怎么就破了呢?” 代善来回踱着步,反复说着这句话,却浑然不问岳托被砍掉一支胳膊、硕托下落不明的事。 反而是旁边的莽古尔泰安慰了岳托两句。 面对代善这样的父亲,岳托已经习惯了。 没有透露出任何悲伤的岳托,反而建议代善和莽古尔泰尽快前往广宁,以求拖住明军,为夺回广宁争取时间。 代善虽然经常虐待岳托和硕托,但对于岳托的计谋还是很服气的。 两人当下商议了片刻,便决定当夜启程,以求尽快赶到广宁。 是夜,两万满蒙联军高举火把,往广宁疾驰而去。 终于在翌日中午时分,莽古尔泰的五千先锋赶到了广宁城下。 但看着消失的城墙,漫天的大火,莽古尔泰半天才对着身边的巴牙喇吼出了一句话。 “你特么确定这是广宁?” 第69章 全线撤退 莽古尔泰打马围着广宁城跑了一圈,反复与部下核对之后,才最终确定眼前这个已成废墟的城池就是广宁。 此时广宁城的火势已经烧了多半日,再灭火已是不可能,只能等着她自己烧完。 五千骑兵围在偌大的广宁城前,久久没有人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代善率领大队满蒙骑兵赶到,得知缘由之后,亦是望火兴叹。 对于明军这种刚攻下城池就接着损毁的做法,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就在两万满蒙骑兵观看火势之时,万余明军骑兵奔腾着往大凌河畔赶去。 “陛下,过了闻阳驿,再有半天功夫就能到大凌河了,军士们都有些疲惫了,要不要歇息一下。” 看朱由检的马速越跑越慢,祖大寿贴心的上前劝道。 连续奔袭多日,朱由检的大腿两侧早已磨得红肿不堪,饶是自己弄了海绵等物,但马匹奔跑起来,还是一阵阵疼痛。 对于朱由检的疲态,祖大寿自然也看出来了,眼见大凌河在望,后面也没有追兵,祖大寿便想着让朱由检歇一歇。 “嗯,传令全军,到闻阳驿后,休息半个时辰。” 而在此时的大凌河畔,满桂和赵率教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半个时辰前,满桂带着三千殿后的骑兵赶回了大凌河,但却没有发现朱由检撤回的踪迹。 两人的心立时提高了嗓子眼。 顾不上歇息,满桂当即带领五千骑兵,出大凌河前去接应朱由检。 与此同时,隔岸观火的代善和莽古尔泰终于醒过神来,广宁已是没有了价值,明皇估计也早跑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截住辽阳方向的明军了。 俩人当即决定向东进军,在双台子河畔拦截奇袭辽阳的明军。 休息片刻,简单用了些肉干和奶茶之后,大队满蒙骑兵便又往东而去。 而在距离广宁一个时辰马程的闻阳驿,大队明军骑兵也纷纷上马往大凌河而去。 待到夕阳西下,前出接应的满桂终于看到了疲惫不堪的朱由检。 见礼之后,朱由检长舒一口气,带着一万多明军深入女真腹地,朱由检的压力可想而知。 此时马上就要到了明军的势力范围,朱由检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立时浑身一阵疼痛,恍惚中就要摔在马来。 但看出端倪的骆养性和曹文诏立刻骑马上前,一左一右将朱由检牢牢夹在马上。 “陛下!众将士都看着呢。” 骆养性小声说道。 朱由检闻言一个激灵,忙稳住了心神,双手握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强打起精神,一马当先来到阵前。 “我大明威武!” 此次随朱由检出征的一万余名广宁铁骑虽是精锐,但连日征战也是疲惫不堪。 但见朱由检仍精神抖擞的跃马高呼,一个个顿时打起精神,举起手中的马刀与弓箭,振臂高呼。 “陛下威武!” 如此山呼,一时间气势如虹。 待明军打马渡过大凌河时,满桂低声对曹文诏道。 “咱大明此次三路出击,数日内便连克多座城池,陛下更是千里奇袭,一举而克辽阳,经此一役,自萨尔浒之后,咱大明军人被打断的脊梁算是接了起来。” “不止如此,陛下此次亲自出征辽阳,与普通军士一样,吃一样的伙食,行一样的路程,甚至晚上在军士休息后,还和我等反复推演战机变化。” 说道这里,曹文诏偷偷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锦衣卫,然后又低声道。 “之前这些普通军士宣称效忠天子,不过是为了那些军饷,但经此一役,我发现这些军士是真心佩服陛下了,你不知道,攻克辽阳的那一夜,陛下竟然先于我等去攻城,鞑子的炮弹都差点击中陛下,好多军士知道后,当场都哭了。” 满桂闻言,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事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当时我率军正往辽阳疾驰,亲眼所见陛下就在离城墙不到四百步的地方,一发炮弹就落在他的身旁,我的家丁都看到了。” 满桂闻言,眼中顿时泛起泪花,拍着曹文诏的肩膀便道。 “陛下有太祖、成祖之风也,这下大明武人有福了,我等有福了。” “那是自然,你没跟着陛下作战你不知道,陛下之手段谋略真鬼神莫测,亦非我等所能揣测一二的,反正俺老曹这条命以后就是陛下的了,如陛下不弃,俺老曹以后要作陛下的开平王的,满桂你咋样?” 曹文诏斜着眼,看着满桂笑道。 “你做开平王,俺满桂就只能做中山王了。” 满桂说完,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你俩有啥高兴的事,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一下。” 正在渡河的朱由检早就注意到俩人嘀嘀咕咕的了,此时见俩人哈哈大笑,亦笑着问道。 “回陛下,曹将军刚才说以后做您的开平王。” 见朱由检满脸笑意,满桂遂大大咧咧的说道。 “陛下,满桂说要做中山王呢。” 两人互揭老底,顿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时吴三桂打马上前亦凑趣对着朱由检道。 “陛下,俺年龄小,不敢跟两位将军争王,俺以后就做陛下的凉国公,替陛下将鞑子全赶到捕鱼儿海里喂鱼。” 小将说完,立时鸦雀无声,众将尴尬的互相看了看,也没人敢再吭声。 祖大寿见状,赶紧上前请罪。 “陛下,长柏年幼,说话不知轻重,还望陛下赎罪。” 吴三桂眼见气氛异常凝重,脑子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了凉国公蓝玉被朱元璋以谋反罪处死的事了。 随后脊背发凉,不顾河水冰冷,赶紧一个翻身下马跪道。 “小子胡言乱语,冲撞了陛下,望陛下赎罪。” 此时尚在渡河之中,虽然水很浅,但吴三桂浑身还是皆被河水浸湿。 其实关于吴三桂将自己比作凉国公蓝玉的事,朱由检一开始并未在意,但见众人都沉默不语,这才惊心。 ‘吴三桂啊、吴三桂,明朝这么多战功赫赫的将领你不比,偏比那蓝玉,哎,看来冥冥之中你确有当汉奸的潜力啊。’ 朱由检心里嘟囔着,亦是翻身下了马,踏在冰冷的河水中,上前将吴三桂扶了起来,众将见状纷纷跳下战马,皆站在河水之中。 满桂、赵率教、祖大寿、曹文诏,还有身前的吴三桂,朱由检忍着冰冷的河水,目光一一扫过众将。 “众将听着!” 朱由检一声呼喝,众将皆躬身唱诺。 “汝等只要一心为国,uu看书 .uukansu.co 忠心杀敌,朕不仅不吝封侯,亦不行汉高祖与淮阴侯之事。” 朱由检一语中的,众将皆闻声而泣。 但就在朱由检大凌河中收买人心之时,皇太极看着眼前的广宁废墟,却哭都哭不出来了。 半响之后,才颤抖着的声音问身旁的范文程。 “范卿,这是广宁?” 范文程闻言,没有正面回答皇太极的问题,而是一脸凝重的回道。 “大汗,咱这次确是中了那明军的奸计了。” 皇太极闻言,亦是沉默无语,看着眼前已经消失了的广宁城,两行泪便流了下来。 相比于皇太极的悲痛欲绝,正在宽甸城内监督东江军打包的毛文龙着实笑的合不拢嘴。 “带上,带上,能带的都带走。” 毛文龙看着一个浑身鼓鼓囊囊的东江军士兵说道。 那东江军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两只手还在已经被翻了多次的一栋民居中翻找着,希望能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再找到什么宝贝。 “大帅,咱这次可是发了,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次咱差不多缴获了二十余万两银子,另有十万石粮食谷物,咱再打打鱼,这一年的粮食和军饷便都够了。” 陈继盛抚着胡须,亦是高兴的说道。 “嗯,多少年了,咱东江终于有了余粮了。” 毛文龙仰头望着天空,眨了眨眼睛,抑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又道。 “陛下交代的任务咱东江镇已经完成了,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放火焚城,咱班师回东江!” 第70章 收尾 两日之后,一万五千蒙汉联军冲入了科尔沁腹地。 面对精锐出征、防备空虚的科尔沁,蒙汉联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联军所到之地,大小部落尽皆拜服。 一路奔驰,联军很快便到达科尔沁蒙古的统治中心伊克唐葛里克坡。 伊克唐葛里克坡是科尔沁蒙古都城,说是都城其实也就是大明县城的规模,甚至城墙连县城的规模都不达到,堪堪只有一丈,比虎墩兔的白城还要矮一丈多。 因为科尔沁的大部分勇士都被布和带走了,余下只是老弱妇孺,虽有城池可固守,但经过随行锦衣卫一轮手雷的洗礼,虎墩兔的勇士很快便攀上了城墙。 一阵鸡飞狗跳、誓死拼杀之后,明蒙联军占领了伊克唐葛里克坡。 依照蒙人的习俗,加上刚刚被满蒙联军围城,为了转移族内累积的矛盾,林丹汗便要下令屠城。 但却被袁崇焕给制止了。 袁崇焕的理由也很充分,大明只想教训一下亲女真的蒙古人,要是屠城激起仇恨,那就得不偿失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面对兵强马壮的明军,再想想虎墩兔在蒙古部落里众叛亲离的处境,林丹汗只得听从了袁崇焕的建议。 但是人可以不杀,俘虏还是要的。 被满蒙联军强攻多日,虎墩兔损失惨重,这些俘虏都是现成的劳动力和生力军,特别是女俘虏,虎墩兔需要她们来壮大部落。 因为怕布和等人提前带兵返回,第二日,汉蒙大军便押着俘虏,赶着牛羊和马匹,浩浩荡荡的回程了。 一路上,林丹汗的嘴都没有合拢过。 有这些牛羊和男女劳力,他相信虎墩兔很快便能恢复生机。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辽东,数万汉人亦浩浩荡荡的穿过山林、越过河流,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往沿海而去。 这些人中有之前从东江镇来的民夫,也有原来宽甸、义州等地的汉人。 虽然寒风凛冽,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憧憬。 “爹,这么多人都到岛上去,咱岛上的粮食够吃吗?” 此时,孔有德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之上,躬身问毛文龙。 这匹马是他在攻打宽甸时,击杀一名牛录章京缴获的。 “这你就别操心了,陛下有旨,此次跟随明军撤退的汉人,皆会被接到关内安置,不吃咱东江镇的粮食。” 毛文龙看着孔有德有些小家子气的样子,就拿马鞭虚打了他一下。 “爹,不是儿子我小气,实在是饿怕了,实在不想过一天只喝两顿稀粥的日子了,咱是军人,吃不饱饭,咋和鞑子拼命?” 孔有德笑着低下头,躲过毛文龙的马鞭,然后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羣黑的麦麸饼子,一边吃,一边笑。 周围尚可喜、耿精忠、黄龙和陈继盛顿时哄笑一团。 “爹,你说阿敏那狗贼赶到宽甸一看,城都没了,会不会气的狂吐三口血。” 黄龙笑着打趣道。 “何止三口,我看场子估计都能吐出来了,因为不光是城不见了,丁口也没了。” 黄龙接口笑着说道,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 “大帅,陛下这招真英明,毁其城,迁其丁口,不仅扬汤止沸,更有釜底抽薪,要是辽东的汉人都回到关内,就鞑子那几十万人,能成啥气候。” 不同于毛文龙手下的大将,陈继盛显然看的更远。 “陛下确乃天子下凡,一代英主啊,咱东江有救了!辽东有救了!大明有救了!” 说完,毛文龙拱手对着京城方向拜了一拜,其他人见状,皆停住马匹,郑重遥拜一番。 此时,在宁远总兵府后衙的一处静室里,被众人惊为天人的朱由检,正呲牙咧嘴的看着王承恩给自己扒裤子。 “陛下,您受罪了。” 看着朱由检大腿内侧的一大片的红肿和斑斑血迹,王承恩泪都掉下来了。 “哭个毛线,不就是擦伤吗?赶紧扶朕起来,朕要洗澡。” 在王承恩的搀扶下,朱由检跨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在感到疼痛的同时,忽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吼,吼,吼,大冬天的泡个热水澡真特么舒服。” 朱由检舒服的哼哼了两声,见王承恩还在这里伺候,顿时脸色一变。 “都出去吧,朕自己洗就可以了。” 即使已经来明朝多日,但让另一个男人伺候洗澡,朱由检还是很不习惯。 此役大获全胜,接下来的几日,朱由检便与辽东的将士欢宴一番,又为出征的将士补过了一个春节,这才准备回京的事。 因为此役是自萨尔浒以来,大明对女真屈指可数的大胜,所以朱由检的回京之旅便没有来时那样简单了。 为了鼓舞大明军民士气,朱由检让袁可立联系礼部,在京城要准备一个盛大凯旋仪式。 而谁能和皇帝一起参加这个凯旋仪式,便成了辽东将士最关心的问题。 经过反复磋商,各种勾兑,最后朱由检决定,辽东满桂、曹文诏、吴三桂,东江毛文龙、孔有德、尚可喜,蓟宣杨国柱。 其余参加凯旋仪式的军士都由各自将领选派,但前提是必须参加此次战役的才行。 确定了回京的诸多事务,归期便就不远了,但在临走之前,朱由检还要做一件事。 “朕吩咐的事都办妥了吗?” 朱由检坐在总兵府的签押房中,问站在一旁的袁可立。 “回陛下,尽皆妥当,请您过目。” 袁可立说完,便举起一个木匣。 王承恩上前将木匣接过,打开后,恭恭敬敬的呈在朱由检的案几前。 “嗯,不错,就是我想要的。” 朱由检拿起一枚铁牌,用手摩挲了一下,随后又拿起了其余的几个牌子。 “不错,很不错,不过这几枚金制的和银质的,这次看来是发不出去喽。” 王承恩也是好奇,便偷眼一瞄,只见盒子里放着四枚金、银、铜、铁四种材质的圆盾形的小牌。 上面还有一行小字,依次是金质勋章、银质勋章、铜质勋章和纪念勋章。 王承恩看的好奇,正要再仔细瞧瞧,却见朱由检关上了匣子。 “不错,这铁质勋章,每位参加此次战役的将士都会有一枚,铜质勋章着各部总兵先拟出一个名单来报给朕。” 说到这里,朱由检手指轻敲桌面,u看书 .uukanshu沉思片刻道。 “这铜质勋章数量嘛,要控制在十人以内,必须是在此次战役中做出突出贡献的,朕的铜质勋章,可不是这么好得的,至于银质和金质的,此次朕就不发了,因为还没人够格。” 说完,朱由检抬头看了一眼袁可立,微微说道。 “警告汝等,此勋章代表大明军人的荣誉,都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汝等务必慎之又慎,切勿徇私舞弊,名单最后是要我一一审定的,要是发现汝等在其中参杂私货,那就去东厂等死吧。” 说完朱由检一拍桌子,吓得袁可立一个激灵,忙跪下行礼道:“不敢,不敢,臣定会秉公行事。” “嗯,知道就好,另外,名单不必拘泥将领或者普通军士,务必是有突出贡献的,百总、小旗等集体亦可,阵亡的亦可,但务必保证是将士中有口皆碑的,既要有代表意义,又要服众。” “还有,兵部要搞一个仪式,朕要亲自给千总以上的军官的授勋,其余各部的授勋也皆要参照此举行,务必庄严隆重,仪式的步骤,朕都拟好了,你照此办理即可。” 朱由检说完,便命王承恩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袁可立,这是他参照后世的授勋仪式整理出来的。 “回去仔细研究研究,有不懂的,及时来问朕,务必要将这次授勋仪式办的庄严而隆重,朕的目的就一个,要通过这种授勋仪式,重塑咱大明军人的荣誉感。” 袁可立接过册子,叩拜之后起身告退,嘴里还反复念叨着朱由检刚才的交代,生怕遗漏了半句。 第71章 授勋 两日后,大明历史上的第一次授勋仪式便在宁远城外的校场开始了。 按照朱由检的交代,兵部尚书袁可立专门从宁远城里找来了乐坊班子,曲目则是朱由检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的。 前世的朱由检没少玩红警,所以这首毛熊出场时的bgm,便被用在了授勋仪式上。 在反复听了多遍朱由检弄得一个小匣子里发出的韵律,这些教坊司的乐手们很快便能用现有的乐器演奏了。 虽然没有西洋乐器的原汁原味,但用腰鼓、琵琶、古筝、笛子、唢呐、二胡、大锣合奏出来的大明版的进行曲,气势一点也不差。 仅仅演奏了一遍,朱由检便笑的合不拢嘴,仿佛又回到了翻墙去网吧和兄弟们通宵的日子。 而且,朱由检还将原曲的歌词给改了。 此时,朱由检坐在临时搭建的授勋高台之上,听着数百名汉子齐声高唱改编版的大明进行曲,立时神情激荡,手指轻叩着案几,嘴里也跟着哼哼道。 “我们的大明将征服全世界,从遥远东海直抵阿而卑斯山,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所有的敌对势力都将被消灭。” “我们的军队将征服全世界,从西伯立亚雪原到南太平洋,当太阳落下的那一刻,所有的敌对势力都将被消灭。” “我们的皇帝永远至高无上,我们的军队将永远忠于您,凡是吾皇刀锋之所指,所有的敌对势力都将被消灭。” 满桂、赵率教、曹文诏、祖大寿、吴三桂等人今日皆披挂全套铠甲,神情肃穆的站在自家队伍之前。 他们虽然听不懂这歌词的意思,但是光这紧凑高昂的旋律,就让他们新潮澎湃。 甚至满桂这急脾气,恨不得现在就跨马领军去和鞑子厮杀一番。 不仅这些武将,甚至袁可立、杨镐以及当地和兵部的文官,听着这昂扬的旋律,看着这肃杀的气氛,个个也都挺直了腰,仿佛自己年轻气盛的时代又回来了。 觉得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朱由检便示意音乐停了,随后又冲着旁边站立的袁可立微微点了下头。 袁可立回礼后,便拿着一个电喇叭有些紧张的走到了台前。 按照朱由检事先交给他的,打开电喇叭,咳嗦了两声,见声音甚是响亮,随后便放开嗓子大声吼道。 “奉大明吾皇之命,吾等今日聚集在此,为的就是纪念天启七年冬伐金战役的胜利,表彰我们英勇的大明将士,重塑我大明军魂。” “下面,我宣布宁远授勋仪式现在开始。” 虽是数九寒天,但讲完这几句,袁可立脑门上的汗便起来了,之前为这不伦不类的仪式步奏和自己的主持词,袁可立没少跟朱由检进谏。 袁可立想把自己的主持词改的文采一些,但被朱由检无情的拒绝了。 朱由检的理由也很充分,仪式是给将士看的,那些四六骈文将士们不懂,不懂就没有共鸣,没有共鸣那这仪式还搞个屁。 所以此时,接着那个能发出洪亮声音的喇叭,袁可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是这么刺耳。 要是京城的那些文官们,知道自己弄了这么一篇不伦不类的文章,肯定会笑话死自己的。 不用想,那个探花施凤来肯定是第一个起哄的。 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朱由检还在后面看着呢,袁可立定了定神,接着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请军旗!” 话音刚落,那首熟悉的旋律又响了起来。 朱由检当先站了起来,凝神肃立,台下将士亦挺胸昂头。 随后,三名锦衣卫大汉迈着整齐步伐,举着一面旗帜,从高台侧后缓缓走了出来。 军旗一出场,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了。 军旗长一丈、宽两尺,通身赤红,左上角的一个空心五角星中,一个铁拳赫然在列。 这便是朱由检为大明军队量身设计的军旗,绣娘们花了三天时间,才最终还原了朱由检的设计。 看到台下将士们惊讶的表情,朱由检对此非常满意。 三名锦衣卫大汉在全场的瞩目之下,护卫军旗缓缓到达高台一侧,转身倾旗,肃穆站立。 “向军旗致敬!” 随着袁可立的一声大吼,所有人皆按照之前的交代,双手抱拳,躬身致敬。 “礼毕!” 所有人起身肃立。 “下面请参加天启七年冬伐金战役的部分代表,上前接受吾皇授勋。” 随后,乐队又奏响了另一首欢快的旋律,这首曲子自然也是朱由检的杰作了。 对十八世纪龙虾兵研究颇深的朱由检,毫无悬念的将这首掷弹兵进行曲提前一个世纪带到了大明。 踏着这欢快的旋律,祖大寿第一个迈步走到台上,先是躬身抱拳施礼,随后起身站定。 朱由检则从旁边锦衣卫举的托盘里,拿起那枚铁质勋章,佩戴在祖大寿的胸前。 佩戴完毕后,祖大寿又抱拳施礼,随后便昂首走到台下。 接着便是赵率教等千总以上的军官,按照军阶大小,依次上前授勋。 台下的将士看着众位将官依次上台,由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亲自授勋,一个个神情肃穆,眼睛却都似冒出了火一样。 此时,袁可立看着那些将士的表情,终于明白了朱由检的良苦用心。 ............. 午后,朱由检躺在躺椅之上,听着骆养性关于军心动向的汇报。 “陛下,您这个授勋仪式搞得太英明了,回到军营后,那些军士都沸腾了,一个个追着自己的千总要看那枚纪念勋章。” “当他们得知,自己也有这样的勋章后,好多人都哭了,比之前发犒赏的时候还激动,好多人都说要当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呢。” “小子愚笨,今日才终于明白了陛下所说的军人荣誉感,这东西有时候比饷银还管用。” 听着骆养性滔滔不绝的真心恭维,朱由检略微含笑,心下却道。 ‘这才哪到哪,曾经有一支军队,很多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军饷更是没有,但硬是杠遍天下无敌手,信仰的力量和家国情怀,大明的军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就在明军在宁远大搞战后庆祝仪式的同时,皇太极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辽阳。 看到那个四面豁口、城门消失不见的辽阳城,皇太极心里突然一阵发堵,咳嗦了两声之后,u看书ww.uukanshu.co一口老血便喷了出来,随后眼前一黑,跌落马下。 一个时辰之后,辽阳总兵府中,皇太极微微睁开眼睛,便见阿敏、代善、莽古尔泰皆站立自己床前。 每个人脸上表情甚是拧巴,也不知是盼自己醒来,还是盼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说吧,宽甸那边怎么样了?” 一路走来,皇太极已经接受了广宁至辽阳一线,沿途大小堡垒皆被毁坏的事实,但是对于宽甸义州一线还残存一丝希望。 阿敏闻言,长叹一口气,随后才道。 “四弟,先稳住心神,切不可再着急。” 皇太极闻言,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仍强打着精神说道。 “说吧,本汗撑得住。” 阿敏闻言,看了看其他两位和硕贝勒,又叹了一口气。 “在我军赶到宽甸之前,毛文龙的东江军已经退了,但自宽甸始,直到铁山,沿途所有城池村镇皆被夷为平地,并遭到大火焚毁,丁口也被抢掠一空。” “经此一役,辽东自宽甸以南地区,几无人畜。” 说完,阿敏便低下了头。 代善和莽古尔泰闻言,皆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毛文龙的东江军之前没少来辽东打秋风,但像这次这样搬家式的进攻,众人还是头一次听说。 虽然有了广宁的先例在前,皇太极有了心理准备,但闻言数座城池被毁,数万辽民被掳掠,皇太极仍觉一颗心瞬间坠落,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第72章 姑姑与侄女 皇太极再次昏倒床上,众人一阵忙活,一名医官跪在床前,小心的把着脉。 另一只手则抚着胡须,不住点头。 “怎么样?” 代善一脸焦急。 在四大贝勒中,除了阿敏是老奴酋的侄子外,其他三位贝勒皆是老奴酋的亲儿子。 其中又以代善最为年长,但因其为人实在太浑,老奴酋才将汗位传给了老四皇太极。 当然,代善对此是非常不满的。 所以皇太极两次晕厥之后,代善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回二贝勒,大汗多日赶路,身体虚弱,又遇郁结之事,这才急火攻心,气血不畅,导致昏厥,以老奴之见,应无大碍,多加调养休息,不日便可痊愈。” 众人闻言,心中舒了一口长气,但至于是顺气还是怒气,就只有各人自知了。 “你这庸医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但医术到底行不行啊,四哥咋这么长时间还不醒?” 莽古尔泰自来看不惯这些汉人官员,一把抓起那个汉人医官,作势就要打。 “老五!,别捣乱,愿打出去打,大汗还病着呢。” 阿敏张嘴怒喝莽古尔泰。 因为阿敏不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自知继承汗位无望,为人也就超脱了一些,倒是代善和莽古尔泰争相巴结于他,想让他站在自己一边。 但阿敏虽无谋夺汗位之法礼,但对于老奴酋这一脉的嫉恨却一点也不少,因为阿敏他爹舒尔哈齐、兄弟阿尔通阿和扎萨克图都被老奴酋以谋反之罪处死。 所以对于皇太极,阿敏亦是恨得牙根痒痒,经常骑墙,挑拨这三兄弟的关系。 此时,阿敏发话,莽古尔泰悻悻的松开了手,随后又道。 “也不知道这汉狗医术咋样,大哥、二哥,我觉得四哥这是让那些明狗给魇了,咱要不要请萨满来给四哥驱驱魔?” 此言一出,代善和阿敏都点头应是。 借着此次大败、皇太极患病的时机,把他整死不至于,但是给他捣捣乱,拖延一下病情,趁机瓜分皇太极的势力,其余三个贝勒还是喜闻乐见的。 但就在三大和硕贝勒想要撵走医官,请人给皇太极跳大神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屏风之后传来。 “且慢!” 众人闻言,皆看向屏风,随后又是一阵女声。 “诸位贝勒,汝等拳拳之心,妾身替大汗笑纳了,但请萨满可,用医官亦可,双双施治,想必大汗定会更快痊愈。” 一语言罢,阿敏、代善和莽古尔泰的脸色皆拉了下来。 “早就听闻大汗的侧福晋常无礼至极,今日一闻果然如此,此乃我三大和硕贝勒共议之事,你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代善闻言,便语气不善的喝道。 阿敏和莽古尔泰见状,也是一阵揶揄。 “布木布泰无礼自有大汗教训,有本福晋责罚,诸位和硕贝勒当着大汗的面,教训他的侧福晋,难道不是无礼?” 须臾,屏风之后,一个略年长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众人闻言,便知这是皇太极的大福晋博尔济吉特哲哲了。 三大贝勒自知理亏,见大福晋出手,便也不在强辩,只得遂躬身不语。 “传本福晋令,着医官好好照料,再请德高望重之萨满,为大汗祈福。” 一语中的,众人也只有应诺的份。 三大贝勒要是再强辩,其昭昭之心便路人皆知了。 本来,皇太极出征时一般是不会带女眷的,但此次征讨林丹汗,需要蒙古诸部支持。 为了笼络蒙古部落,皇太极便将来自蒙古部落的大福晋哲哲和侧福晋布木布泰带在了身边。 没成想,还真排上了用场,不然皇太极这一病,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傍晚时分,皇太极终于醒了过来,浑身软绵绵的,似无一点气力,烛光之下,脸色更显蜡黄。 如果朱由检在此,看到皇太极这些症状,肯定会不假思索的下个诊断:高血压。 在明末这个普遍营养不良的时代,皇太极实在有些太胖了。 肥胖者,便容易患上高血压的病症。 而且历史上的皇太极,五十一岁就死了,死因似乎也是由于肥胖引发的中风。 “大汗,您可醒了,您不知道,下午那几个贝勒的嘴脸。” 大福晋哲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一勺甜粥送到了皇太极的嘴里。 这粥里面加了肥肉丁和糖霜,稍显甜腻,但却是皇太极的最爱。 皇太极喝了几口粥,力气恢复了一些,伸手抹了抹哲哲脸上的泪珠。 “莫哭莫哭,那仨都是跳梁小丑罢了,本汗早晚收拾了他们,保准一个也跑不了。” 哲哲闻言,点了点头,继续喂皇太极喝粥,但眼泪却仍没有止住。 皇太极多聪明之人,自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推开嘴边的汤匙,正色问道。 “是不是有事瞒着本汗?” 哲哲不言,放下汤匙,便坐在一边哭泣。 “叫布木布泰来。” 见哲哲不言,皇太极便将侧福晋布木布泰唤来。 这布木布泰与哲哲皆是科尔沁的公主,哲哲还是布木布泰的姑姑,但二人秉性却全然不同。 哲哲性情温婉,于国事多不关心,而布木布泰则全然不同,自三年前嫁给皇太极,便经常在国事上插嘴。 对于布木布泰这种行为,皇太极自然是极其厌恶的。uu看书 .uuanhu.m 皇太极虽然是女真人,但二十三史没少读,后戚干政的事,自然是忌惮非常。 所以布木布泰嫁给皇太极三年,连个子嗣也没有,而且在皇太极的三位福晋里,地位也是最低的。 不过此时哲哲不言,皇太极也只能叫来布木布泰,想必她肯定会说的。 但这次,皇太极却失算了,布木布泰行礼之后,便亦跪在一边低头不语,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哒哒滴下地板之上。 见这姑侄二人皆是一脸悲痛,皇太极更觉心急,拖着有些虚弱的身子有气无力的吼道。 “你俩是想急死本汗吗?” 皇太极说完,一把将身前的粥碗推到地上,“啪”的一声,瓷片溅了一地。 “大福晋!” 布木布泰见皇太极真是着急了,便看向自己的姑姑。 而哲哲却躲着布木布泰的目光,将头垂的更低了。 布木布泰见状,心下一横,上前说道。 “回大汗,午后时分,妾身娘家来使称,科尔沁遭林丹汗偷袭,伊克唐葛里克坡被攻陷,妾身的娘家人半数被掳走了。” 说完,布木布泰放声大哭起来。 之前哲哲瞒着不想让皇太极知道,怕他再次晕厥,便强忍着情绪。 此时见布木布泰说了出来,哲哲顿时也放声痛哭起来。 一时间,皇太极的寝宫顿时哭声一片,而正要进来汇报科尔沁布和领兵回蒙古之事的代善闻言,顿时心中狂喜。 三步并作两步便要往寝殿中赶来。 第73章 这口大黑锅,你不背也得背! 待代善怀着激动的心情准备跨进寝殿的时候,忽然又一声爆响,接着便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死呢!” 随着这声喝骂,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而代善的好心情也瞬间跌落谷底。 代善在门外踌躇片刻的功夫,身后便又有脚步声响起,却是阿敏和莽古尔泰。 “四哥醒了吗?” 没有注意代善有些落寞的眼神,莽古尔泰上来就问道。 “应是醒了。” 三人瞬间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便沉默不语,等待召见。 “四哥,科尔沁的事,听说了吗?” 莽古尔泰直肠子,没有注意地上的碎瓷片和皇太极蜡黄的脸色,上来就直不棱的问道。 “四弟,你也莫生气,此次咱率大军出征是中了明军的套了,他日定当找补回来,保准让那小明皇悔不当初。” 不同于莽古尔泰,阿敏心细,早就注意到了地上的瓷碗,便知皇太极已经知道了此事。 言语之间虽是劝慰之词,但对于皇太极亲率大军出征、让明军有了可乘之机的事,也是暗有微词。 皇太极绝顶聪明之人,岂会听不出来,但碍于此事确实是自己的锅,不背也得背了。 “哎,咱这次出征,着实大意了,没想到那明军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三路偷袭我大金。” 代善顺着阿敏的话茬,微微将事情挑的明白些,随后偷瞄了一眼皇太极的脸色,见已是冷淡至极,接着便转了话头。 “四弟也不必为此事懊恼,这明狗不敢正面硬杠我八旗勇士,只能玩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观那小明皇亦是鼠辈也,不足为虑。” “二哥说的对,四哥你也不必为此事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日四哥一句话,我定当为你将那明皇的狗头取来。” 莽古尔泰大大咧咧的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皇太极眼里冒着的火气。 于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人一人一句,便将这次征战失利的屎盆子扣在了皇太极的脑袋上。 皇太极此时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但却不好发作,只得淡淡说道。 “汝等安抚好蒙古各部,勿要吝啬金帛,本汗有些乏了。” 其余三人闻言,便应命告退了。 三人刚退到总兵府的院子,便听见屋里又是一阵茶盏落地之声。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便匆匆离去。 “阿敏这厮最是阴毒,本汗早晚结果了他。” 三人离去之后,皇太极这才将憋闷已久的怒火发了出来。 “三个贝勒的事,大汗不必忧虑,也不必为此生气,吾观这三个贝勒皆是呈一时之快的莽夫,成不了什么气候,倒是今春之饥荒,大汗应早作考虑。” “春季本是青黄不接之时,去岁咱大金又遭大旱,虽有朝鲜供奉勉强渡过,但今春可就难了。” 宁完我一边劝慰着皇太极,一边将自己的忧虑讲了出来。 “唉,本想着这次征服了林丹汗,能多弄些粮食,没想到却着了那小明皇的道了。” 皇太极长叹一声,随后又道。 “明国宣府的那几位豪商,还要尽快联系一下,能不能顺利度过这两个多月的饥荒,也就指望他们了。” 说到这里,皇太极又是一声叹息。 “哎,可惜抚顺额驸不在了,这联系明国豪商之事,便只能有劳范卿了。” 在一旁侍立的范文程闻言,忙跪下拜道。 “奴才定当不辱使命。” 范文程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皇太极,想了想又道。 “此次咱大金被明狗偷袭,看似损失很大,但仔细想来,土地一寸未失,兵士未减多少,那明军看似得胜,却也未获什么真利,大汗切莫再为此生气,圣体要紧啊。” 说完,重重叩首。 看着眼前的两位忠心耿耿的汉臣,再想想刚才三位本家的嘴脸,皇太极长舒心中一口闷气,仰头又躺回了床上。 ............ 十日之后,北京城外,满朝文武大臣翘首以盼。 自半月前接到辽东全线大捷的消息,整个京城便沸腾了。 自萨尔浒以来,近十年的时间,辽东传来的皆是某城丢失、力战不敌、某某溃败的噩耗,百姓虽感痛心疾首,但时间长了,也都麻木了。 此时忽闻捷报传来,而且还是明皇亲征,斩首五千余真鞑的大捷,百姓如何能不沸腾。 而这一切,在今日达到了高潮。 “袁部堂,凯旋仪式可是准备妥当?” 清晨,永定门外,黄立极问袁可立。 “元辅,这话您都问了八遍了,俱已妥当,俱已妥当。” 一早上被问了八次,袁可立此时有些不耐烦。 按照朱由检的安排,袁可立早五日抵达京城,自然就是全权筹备这次凯旋仪式。 这些日子,袁可立忙的是脚不沾地,虽得到了朱由检的亲传,但要把这些后世的仪式,给礼部和兵部的那些榆木疙瘩讲明白,袁可立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嘴上火泡起了不少,脾气也见长了。uu看书 .kanshu “元辅,你就别问袁部堂了,你再问,礼卿能跟你翻脸,我上次让他跟我讲讲这主持词是干嘛用的,为嘛这么直白,他差点张嘴骂了我。” 孙承宗一脸揶揄,替袁可立解了围。 旁边的内阁诸臣闻言,顿时哄堂大笑。 袁可立白话主持词的事,众人皆已知晓,背后没少笑话袁可立,孙承宗仗着和袁可立关系好,还上赶着问人家,人家不急眼才怪。 袁可立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了,忙接孙承宗的台阶下了。 “诸位、诸位,等此事了了,我在麒麟阁设宴,专程跟诸位赔不是,诸位今日就先饶了老袁吧。” “哈哈哈,好好好,一言为定,到时候我可点最贵的佛跳墙,礼卿可得带够银子啊。” 见袁可立表了态,黄立极自然也是和稀泥的高手,一句玩笑话便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麒麟阁是月前刚在京城开张的酒楼,主打高档餐饮,其中菜品皆为新品,但一经推出,便瞬间得到了京城达官显贵的亲睐。 当然,价钱自然也不便宜,即使最普通的一桌酒席,也在十两文银以上。 而其中的顶级酒席,更是到了百两一桌的地步。 虽如此,但那麒麟阁却仍一位难求,要想定一桌中档以上的酒席,那就需要五日以上预约了。 “来了,来了!” 黄立极话音刚落,一名前来报信的锦衣卫便骑马奔来。 众人见状,便知凯旋大军已不远矣。 皆整理仪容,肃穆而立,不再言语。 第74章 凯旋 辰时,永定门外。 随着陌生的旋律响起,一队四列十排的锦衣卫仪仗当先映入众人眼帘。 而在队列之前,三人护旗小队呈品字形排列,擎旗手高举红色军旗,两名护旗手则将马刀立于胸前,庄严而肃穆。 这四十三人组成的仪仗队,伴随着那首《大明进行曲》,徐步走向永定门。 京城百官及围观百姓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铿锵有力的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虽然简洁,但却充满仪式感的阵列。 众人见状,纷纷说不出话来,直觉心中一团火焰在燃烧。 仪仗队后便是从宁远带来的乐队班子,因为全程需要音乐加持,所以朱由检也将乐队编入了行进队列。 乐队之后,则是参加此次战役的攻坚部队代表了。 排在最前面的则是毛文龙的东江军,其后是跟随朱由检奇袭辽阳的关宁军,再次是随满桂攻陷广宁的宁锦军,最后是横扫科尔沁的蓟宣军。 每队皆是4*25的方阵,各自领队的则依次是毛文龙、曹文诏、满桂和杨国柱。 这四百名军人代表皆是战场厮杀多年的老兵,每个人手上都杀过不止一人,再加上四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横刀跃马的立于各自队列之前。 这个方阵一出场,自然气势非凡。 老兵方队之后,则是此次战役的缴获了。 先前几辆囚车中是阿济格、李永芳、硕托等被俘的鞑子将官,其后大车之中便是一水的鞑子人头。 五千余女真鞑子首级和一千余蒙古鞑子首级,满满当当的装了十几辆大车,全都张牙舞爪的保持着临死前的惨状。 面对这些已经硝制好了人头,围观百姓中的女子和孩子全都捂住了眼睛。 而在战俘队伍之后,便是压阵的朱由检了。 不同于以往帝王出巡的仪仗,此次朱由检的仪仗精简了不少,銘锣伞盖、金瓜玉器全都摒弃,只剩下前后各四十八名全副铠甲的锦衣卫,马刀立于胸前,簇拥朱由检前行。 而朱由检也没有乘辇,一杆黄龙日月旗下,朱由检金盔金甲,骑马而行。 此次凯旋队列中,除了前面的军旗,也就只有朱由检身旁的这杆龙旗了。 按照封建军队的惯例,各部将领出行,可打带有自己姓氏的帅旗,但此次,全部被朱由检砍掉了。 大明的军队只能有一个旗帜,大明的军队也只能效忠他朱由检一人。 而在朱由检仪仗之后,则是此次的战地观察团了。 随军出征的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文官们,经过近一个月的军旅战斗生活,似是全都变了一个模样。 官袍虽然皆是簇新的,但里面早已不是之前的羸弱书生,多日的爬冰卧雪、风餐露宿,外加血与火的洗礼,这些官员们对于军人与战争有了更深的认识。 唯一遗憾的是,此次战役皆是顺风仗,没有让他们体会到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但尽管如此,这近一个月的军旅生活还是让这些之前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脱胎换骨了一般。 待到了永定门后,四百名军士配着那首铿锵的旋律,齐声高唱《大明进行曲》,立时将气氛托向了高潮。 京城文武百官对着朱由检行跪拜大礼之后,皆按照之前章程,跟在队列的最后,缓缓步入永定门。 随后凯旋队伍没有停歇,依次通过正阳门、大明门,来到承天门前的广场之上。 一路之上,凯旋的队伍收获了京城百姓的毫不吝啬的滥美之词,尤其是领头的四位将军,虽然还是绷着脸,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毛文龙、满桂、曹文诏和杨国柱都是边将,久与军卒打交道,遇到几个文官也是鼻孔朝天。 但在今日,京城百姓皆称好汉子,满朝文武居于自己之后,这四位大将第一次感到作为一名军人的荣誉感。 四位将军如此,随行的四百军士代表就更是如此了,因为有军人威仪在身,他们不能肆意自己的情感,但在心里亦是高兴又感动。 当然此次收获最大的就是朱由检了,新君即位,除魏逆、斩阉党、起忠臣,此次又亲征女真大胜得归。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朱由检的威望已经如旭日东升,莫能阻其势。 到了承天门前的广场之上,举行仪式的高台已经搭就完毕。 朱由检休息片刻之后,便又走上高台,准备随后的授勋与献俘仪式。 仪式主持自然是袁可立莫属。 朱由检参加的仪式,按说主持应该是文臣之首黄立极,或者是德高望重的勋贵英国公张维贤。 但两人看了仪式主持的职责后,都坚辞不受,袁可立便只能自己上了。 反正已经干了一次,再干一次也无妨。 仪式与上次相同,先是请军旗,随后授勋。 但此次授勋不同不上次,此次是授铜质勋章,一共十枚。 第一枚便是满桂的,他在广宁之战中率先冲锋,牢牢守住城墙缺口,死战不退,为后续部队的到来,赢得了时间,其又斩掉岳托的胳膊,当得起这枚铜质勋章。 伴随着那首欢快的《掷弹兵进行曲》,朱由检给满桂带上铜质勋章。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袁可立用电喇叭,大声朗诵着满桂在广宁一战中的英勇事迹。 对于这种夸耀武功的方式,京城文武百官和围观百姓在感到新奇的同时,也油然生出了一种羡慕与崇敬之情。 随后第二枚铜质勋章便是曹文诏的,这小子生擒阿济格,作战时喜好亲自冲锋,经常率军第一个攻城,勇猛也是众人皆知,人送外号曹疯子。 看到了前两枚铜质勋章都是将领所得,围观百姓都猜测第三枚起码也是一个游击。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李大勇的名字响起后,一个普通军士装扮的汉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台上。 一时间,现场哑然。 虽然负责此次仪式的礼部官员事先给这些授勋的人员进行了多次培训,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天子,李大勇还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台下负责这个环节的官员,顿时一脸黑线。 奶奶的,练了几十次,一上场咋还是这个熊样。 台上准备授勋的朱由检见此,也是一惊,但随后便反应过来。 亲自将李大勇扶起来,又帮他拄好拐杖,朱由检这才将那枚铜质勋章别在了他的左胸之处。 围观百姓见此立时一阵尧舜禹汤的赞叹之声。 而袁可立又恰逢其会的介绍起了李大勇的功绩。 原来这李大勇便是那日在广宁城上,因不愿向明军开炮,第一个跃下城墙的汉子。 众人顿时哗然,但随后却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欢呼声。 李大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当时一个出于义愤的举动却换来了如此的荣耀。 回想起跟自己一起跳下来,却被鞑子射死的兄弟,李大勇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杀鞑子!” 不知怎的,李大勇一个没忍住,便在台上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人群顿时沸腾,“杀鞑子”的喊声瞬间响彻承天门前的广场。 朱由检也没有料到这个节目,回头看了一眼袁可立,袁可立也是一脸茫然。 朱由检便知这是李大勇情绪所致了。 对于这种能调动大明百姓同仇敌忾情绪的行为,朱由检还是喜闻乐见的。 未加阻止,任由人群沸腾了好一会。 而且朱由检还由此,又想起了一个新的想法。 随后的几名铜质勋章获得者有普通军士,百总,小旗队等,基本涵盖了军队的各个阶层。 而其中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上台,立时又将授勋仪式掀起了一个高潮。 这名孩童的父亲第一个攻上宽甸的城墙,但在杀了两个鞑子之后,被十枚长矛串成了血葫芦。 所以领取铜质勋章的便是他的长子了。 不止围观百姓,这次那些军士们见到死后还能获得如此哀荣,一个个也都红了眼。 授勋仪式结束之后,便是献俘仪式了。 百姓们看着台下囚车里的阿济格、李永芳、以及一众被俘女真将官,早就等不及了。 待兵部尚书袁可立念着此次被俘的女真将官名单时,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押到了台前。 随后刑部尚书韩继思、大理寺卿惠世扬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上台,当场宣布了每个人的罪状。 诸如:罪犯xxx,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地屠杀xx人之类,最后便是根据罪状不同,分别处以剐刑、腰斩、砍头等刑罚。 三人分别念完,便将判牍呈给朱由检阅。 朱由检接过判牍,现场提笔在上面依次勾决,勾决之后,便亲自拿起大印,重重的盖了下去。 不仅是围观百姓,连带着文武百官都被这种新颖的献俘仪式震撼到了。 庄严,神圣,不可亵渎的气氛瞬间弥漫全场。 待这些已被判了死刑的战俘押下去之后,便到了最重要的环节,大明皇帝朱由检口述圣谕。 “大明百姓们,一个月前,我们的数万将士从锦州、从皮岛、从蓟镇出发,带着大无畏的勇气和视死如归的信念,义无反顾的扑向辽阳、广宁、宽甸和科尔沁,朕亦在此列。” “时人皆劝谏于朕,说鞑虏势大,不可野地浪战,不可主动出击。” “朕自明白诸位大臣的良苦用心,确为我大明江山社稷考虑,为诸位将士生死担忧,但朕偏不信这个邪。” “我大明军队自太祖淮右起兵,逐蒙元于漠北,灭安南于朝食,终复我华夏衣冠,后又数次征讨北元,南下抗击倭寇,出辽东援朝抗倭,二百多年来,立下了赫赫战功。” “但自萨尔浒之后,我大明在辽东却是败绩居多,以致山河沦丧,百姓遭殃。” “于是大明却充斥着一种声音,说我大明军队的脊梁便被那鞑子打折了、打残了,再也站不起来,更有甚者,一言辽东之事,便张嘴就骂我大明军队。” “但朕今日说句公道话,我大明军队着实该骂,萨尔浒之后,我大明关外之地尽丧鞑虏,九边将士疲于奔命,对于北方的敌人亦是常被打了秋风。” “面对北方边境的颓势,朕也要骂,骂他们丢了我太祖成祖雄风,骂他们吃空饷忘了死在鞑子刀下的冤魂,骂他们中出了李永芳、孙得功等汉奸不战而降,将列祖列宗用生命换来的土地拱手就送了人。” “朕是要骂,但朕也要提他们说句公道话,我大明军队中是出了不少贪生怕死的孬种,但亦有死战不退的好汉。u看书.uuansh” “萨尔浒刘挺、杜松、王宣、赵梦麟,抚顺张承胤,清河邹储贤,开原马林、于化龙、高贞、于守志、任国忠,铁岭俞成名、吴贡卿、史凤鸣、李克泰。” “沈阳贺世贤、尤世功,浑河陈策、童仲揆,辽阳袁应泰,广宁刘渠、祁秉忠、罗一冠,觉华金冠、姚与贤、王锡斧、季士登、吴国勋、王朝臣、张士奇、吴惟进。” “诸位,记住这些名字吧,如此英豪,才是我大明军人的脊梁,有他们英烈在天,我相信大明军队垮不了!” “当然,他们也确实没有辜负朕的信任,此次三路出击东掳,一路出击北掳,尽皆大胜而归!” “请诸位想想,是谁甘冒西北的风沙、辽东的风雪,坚守不退?是谁顶着鞑子的刀剑,踏着战友的尸体,奋勇拼杀?是谁为了我们在后方的安逸,整日将头颅别在裤腰带上,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大明的子民们,大明的百官们,请给我们的军队多一些时间,多一些宽容,多一些尊重,假以时日,我相信大明军人一定会用鞑子的头颅,来回报诸位今日的赞誉!” “我大明军队万胜!” 朱由检充满豪情的讲话,瞬间引爆了现场将士与围观百姓的泪水,想起那些死去将士,再看看这些历经血战活下来的老兵。 断了一条腿的张大勇,失去父亲的孩童,十人战至三人的小旗队。 围观百姓岂能再不明白战场的残酷与从军的艰苦,心下便多了些对军人的感激。 瞬间,现场便响起了震天的“万胜”之声。 第75章 文武之争 天启七年冬,大明对金国的拆迁行动,随着凯旋仪式上的“万胜”之声,成功落下帷幕。 此役,明军共出动六万余兵力,分四路大军,从铁山、宁锦、蓟镇等地出击。 历时半月,攻破并毁掉金国铁山、义州、宽甸、辽阳、广宁和科尔沁蒙古伊克唐葛里克坡等城。 作战期间,明军共杀伤满蒙一万余人,自身伤亡五千余人,解救汉人五万余人。 经此一役,明军一扫萨尔浒之战以来的节节败退的局面,有力震慑了女真人的狼子野心,更加坚定了大明军民对抗鞑虏的信心。 另外,在成功帮虎墩兔解了白城之围后,明蒙联军横扫科尔沁的行动,也给草原之上骑墙的蒙古各部敲响了警钟,对朱由检后续的对金战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更为重要的是,通过此次对满蒙地区作战行动的成功,朱由检在朝堂之上树立了绝对的权威,这为其之后的将要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奠定了基础。 三日之后,京城宣武门外,阿济格被凌迟处死,其余被俘的大小金国将官也尽皆被施以腰斩,砍头等刑罚。 而李永芳作为金国第一特务头子,嘴里还有很多锦衣卫情报处需要的信息,所以不再此次处决的行列。 当然,进了锦衣卫情报处,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除此之外,此次没有被处决的还有硕托,为了以后能成功诱降贪生怕死的女真贵族,所以在朱由检的安排下,硕托便被树成了一个标杆。 此次战役,虽然战果累累,但不同于满蒙对大明以劫掠为目的的军事行动。 此次明军的行动从经济学上讲,却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赔本买卖。 于是,乾清宫中的御前会议上,毕自严眉头紧锁的向朱由检与内阁及各部尚书汇报着今年的财政计划。 大明的财政政策是朱元璋制定的,历时二百余年,中间经过几次改革,但总体来说中央和地方两条线的框架没有改变。 明初,百废待兴,社会经济活动不发达,赋税主要以实物为主。 为了减少征缴过程中的损耗,朱元璋便规定除了中央需要的赋税,各地征缴的赋税本着就近的原则,直接运往需要的地方。 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除了中央的,余下的都是地方的。 当然,尽管中央不要实物,但是各地赋税的征缴与分配,中央还是要查问和干预分配的。 此项政策在明初时,由于中央用钱的地方少,地方用钱的方面多,所以大量的赋税不经过中央,便直接快速的流向了对口的地方。 公正的讲,这项财政政策对于提高财税使用效率,减少财税损耗,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但随着明朝中央政府摊子铺得越来越大,天灾兵祸越来越频繁,加上吏治的腐烂。 于是,这项少量赋税中央流转、大量赋税地方流转的财政制度,很快便到了崩溃的边缘。 用兵、赈灾,明朝后期主要的花钱大户,却经常因为中央政府没钱,而功亏于溃。 而且在原本的历史上,明朝也确实因为用兵和赈灾的不利而导致亡国。 而在地方,由于缺少中央政府的直接监督,大量的赋税不仅被地方截留,而且真正用到实处的却连三成也不到。 于是这奇葩的财政政策,给明朝造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 中央没钱,地方亦没钱,而看似赋税不重,但百姓还是被逼的造了反。 而原本历史上的大明,也成了二十四史中唯一一个被农民起义灭亡的朝代。 毕自严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从陕北旱灾到淮河桃花汛,从开春祭祀到黄河大堤,从九边用兵到东南海寇。 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说的也没个重点,朱由检有些昏昏欲睡。 眼看着快到吃饭的点了,朱由检却没有给这些大臣准备午膳的打算。 自从得知宫里的御膳房整日更新菜品后,重臣们经常将半个时辰能聊完的事,硬生生拖到饭点。 但今日毕自严云里雾里绕了一堆,目的却不是为了混个饭辙的。 毕自严今日长篇大论一番,其一是想向朱由检敲竹杠的,此次对满蒙用兵,军饷、犒赏、抚恤,前前后后花了近一百万两银子,这对户部是一个沉重打击。 其二则是要顺带着劝劝朱由检以后没事不要大动干戈。 ‘你受得了,户部受不了啊。’ 而且这不是毕自严一个人的意思,这是李国普、薛凤祥、刘宗周、郭允厚等几个朝廷重臣的一致呼声。 另外,劝谏也只是引子,大臣们的根本目的是借机聊聊朱由检亲征的事,重点打击朱由检要拔高武人地位的举动。 自那场凯旋仪式上,朱由检发表那篇热情洋溢的讲话之后,以五军都督府为根据地的勋贵与武将们迅速勾结起来,频频动作,英国公张维贤家的大门都快被人踏破了。 土木堡之变以后,被严重打压的武人勋贵集团似有复辟之意。 于是,整个文官集团对此高度警惕,纷纷表示不能忍受,最近光弹劾武人的奏疏,朱由检都收了一箩筐。 听着毕自严的不知所云,再看看众位大臣一脸凝重的表情,结合最近的弹章,朱由检心里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大明的财政政策有着很大的问题,朱由检也确实考虑过财政改革的问题,但却不是现在。 当然,毕自严看似说了一大堆财政的问题,目的也不是想引起朱由检的重视,继而进行改革。 若真是要改革财政,肯定是小范围三五人先通个气,拿出个差不多的章程来,然后再倾听众臣的意见。 像这样贸然抛出改革之计,八成会还未开始,便已经被批的体无完肤。 而至于文武相争之事,朱由检自然也不会给这些文官们提供话引子。 “老毕,有事说事,别扯那些远的近的,有的没的,你说是不是户部又没银子了。” 于是,朱由检硬生生的打断毕自严的铺垫,直截了当的转移了话题。 毕自严闻言一脸懵逼,心道:‘这话不该我说吗?陛下你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毕自严尤自惊讶之中,朱由检又来了一句。 “说吧,多少银子?” 毕自严让朱由检问的有些懵,张口便道:“回陛下,一百万两银子。uu看书 ww.uukanshu ” “嗯,朕知道了,老规矩,一百万两白银,十年期,打欠条,午后送到户部。” 面对众臣面面相觑的表情,朱由检随后又吐出俩字。 “散会!” 留下一群徒自惊讶的大臣,朱由检挥袖而去。 看着朱由检潇洒的离去,半响李国普才追着黄立极问道。 “元辅,难道我等就这么看着武人再一次兴起,土木堡之变和武宗薨没的事也才一百年前而已,我等难道要做大明的罪人吗?” 其实对于文武之争的事,朱由检提前跟黄立极通过气。 ‘现在正是九边用人之际,谁要是敢挑起文武之争,那就等着好看吧。’ 对于朱由检的意思,黄立极也与韩爌、施凤来、张瑞图孙承宗等商议过。 韩爌和孙承宗皆是识大体之人,自然知道朱由检的用意。 而施凤来和张瑞图两个亦不是能为了文官大义,甘愿牺牲自己政治前途之人,对此皆表示默然。 但对于李国普这个夯货,黄立极一脸无奈,无论谈了多少次。 李国普都是梗着脖子一脸正气表示,决不能让英宗武宗朝的惨剧再次上演。 于是李国普跟六部九卿的几个老顽固一拍即合,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看了看李国普那张看似正派实则愚昧的老脸,黄立极一甩袖子,率先出了乾清宫。 随后韩爌、孙承宗、施凤来、张瑞图、袁可立、徐光启等人亦随黄立极而去。 大殿中只剩下以李国普为首的顽固派犹自叹息。 第76章 毕懋康 “阁老,难道就看着陛下重蹈晚唐藩镇的覆辙吗?” 出了皇极门,郭允厚一脸悲痛的跟李国普说道。 文人说话,就讲究个语不惊人死不休,朱由检刚刚要重塑大明军人的脊梁,这就扯到藩镇割据上面去了。 “哎,如今陛下已非昔日,吾等之警示良言,只怕陛下不会再听喽。” 刚才御前会议上朱由检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此时的李国普也只能是摇头叹息。 “如今,辽东大捷的风头正劲,无论说什么,陛下都是听不进去,但为人臣者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吾等还是要尽人臣本分,为陛下守好这大明的基业。” 众人闻言,亦是应诺。 读儒学经典长大的文官虽是迂腐,但里面的不少佼佼者对于帝王的忠诚却是无可挑剔。 对于这些自认为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忠臣,朱由检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很烦,但亦是没有办法。 总不能跟昏君一样,将反对自己的人都杀掉吧。 是人就有缺点,留一些唱反调的人,对自己也是一种警醒。 若朝堂上只剩下一种声音,那才是要亡国的征兆呢。 ....... 午后,乾清宫。 朱由检午睡刚醒,还略微带点起床气,王承恩便格外小心的伺候其洗漱。 “毕大人来了吗?” 用温毛巾擦了擦脸,朱由检稍微清醒了一点,便想起自己睡前交待的事。 “回皇爷,毕大人已经在殿外侯了半个时辰了,那时您刚睡下。” “那你小子不早说,快请。” 朱由检伸脚便在王承恩屁股上踹了一下。 王承恩赶紧应是,麻溜的往殿外跑去,并暗自腹诽:谁敢在您睡觉时吵您啊,到时候可就不是踹一脚这么简单了。 须臾,朱由检便见到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枪械工程师。 毕懋康,字孟侯,安徽歙县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曾官至督察院湖广道右俭都御史,后被阉党排挤,罢官削籍。 此公乃是历史上著名的军械大师,大明第一支燧发枪便是由其发明的。 但此时的毕懋康正一脸惶恐,其刚被朱由检从安徽老家召回,实不知这少年天子单独召见自己这原五品小官所为何事。 毕懋康今年五十六了,宦海沉浮三十余年,才混到五品,结果却被阉党一脚给踹回了老家。 不过毕懋康心态好,其本来就不喜欢官场的蝇营狗苟,回到老家的毕懋康便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到了各种机械改造上,而且乐在其中。 这次进京,毕懋康打定了主意,要是陛下想起复他,他便委婉谢绝。 跪在地上的毕懋康,正思索着婉拒的托辞,却听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毕爱卿,朕听闻你尤擅机巧之物,不知朕这物件,你能做出来吗?” 毕懋康小心的捧着一件铁器,细心的查看着。 “回陛下,草民斗胆问一句,你这物件可是火器上用的?” 朱由检闻言一愣,心道:到底是行家,一看便知道出处。 朱由检的这件物件,正是现代狙击步枪上的激发装置,为了掩人耳目,朱由检单独拆下来的。 “哦?爱卿从何看出?” “回陛下,您看这应该是击针吧,击发某些打火物的,比如燧石,而下面这个应该是操纵击针的机关。” 毕懋康指着那击针和扳机,向朱由检解说着,脸上越来越兴奋。 “爱卿真乃高才,一看便知,那能造吗?” 毕懋康闻言,神色稍微暗淡了些。 “陛下,您这物件,造是能造,但草民不敢保证跟您这个一样好用。” “为何?” 见朱由检有些失望,毕懋康想了想又道。 “回陛下,您这物件做工着实精巧,草民半生未曾得见,想必是那精工千锤百炼之物,草民愚笨,虽能造出形似之物,但是材质却非草民力所能及之事了。” 朱由检闻言,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能造出来就好,至于一样的材质,朱由检这辈子也不敢奢求。 狙击步枪上的击针,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也是特种钢材,非一般的钢铁厂所能锻造,至于在这十七世纪,朱由检是想都不敢想。 但是另一种钢,他觉得可以试一下。 随后,朱由检便给毕懋康简单的普及了一下坩埚炼钢的知识。 虽然这些知识都是朱由检从论坛上看到的,但依然把个毕懋康听得一愣一愣的。 毕懋康心里直犯嘀咕,这少年天子怎么还懂铁器锻造的知识,莫非跟先帝一样,亦是个能工巧匠? 一下午的时间,朱由检将坩埚炼钢、燧发枪、线膛枪、米尼弹的原理统统给毕懋康普及了一遍。 待到夕阳西下时分,毕懋康已是对朱由检佩服的五体投地,随后便接受了大元帅府总装备司郎中的任命,专嗣兵器制造。 直到走出紫禁城,毕懋康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要辞官的。 但装了一肚子新知识的毕懋康,此时已完全没有了辞官的打算,恨不得现在就要将刚学到的理论知识拿来实践。 三日后,毕懋康终于等来了接他上任的锦衣卫。 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后,毕懋康便跟着锦衣卫去大元帅府上任了。 众人一路西行,越走越偏,待步入山区,心中坠坠的毕懋康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军爷,咱这是去哪儿?” “大元帅府。” “可您这咋到了西山了?” “大元帅府就在西山。” 又转过一座山头,毕懋康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元帅府。 只见山腰一大片平地上,数千泥瓦匠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而旁边已经盖好的一排砖瓦房前则立着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大元帅府。 门前还站着一位和自己穿相同补子官服的年轻人。 毕懋康一脸诧异,但那个年轻人却咧着大嘴的抢先迎了上来。 “毕大人,您可来了,晚辈卢象升恭候您多时了。” 卢象升一脸兴奋的冲着毕懋康做了一个揖,随后便把毕懋康引到了屋内。 “卢大人,这大元帅府的上官何在,请为吾引荐一二。” 卢象升闻言暗道,又是一个被忽悠的。 “毕大人,这大元帅府目前的正印官仅有在下一人。” 卢象升随后又给毕懋康详细介绍了大元帅府的职责和目前的状况。 毕懋康闻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毕大人莫慌,咱这大元帅府虽是初建,但却深得陛下厚爱,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才半月时间,这衙门和兵士营房便都建了起来,首批一千军士已经开始训练。” “大元帅府虽地处西山深处,但陛下一旬便亲来查问一番,连这衙门和营房都是陛下亲自设计的,还有这桌这椅和毕大人此时坐的沙发,都是出自陛下之手。” 毕懋康闻言,这才细细打量了一下卢象升的书房,便见四面大白墙的正中,仅摆着一个案桌,而自己坐的东西像床却又不是床,但坐起来却软软的,很舒服。 “陛下真的要在这荒山野岭里设大元帅府?” 经过卢象升的劝说,毕懋康感觉好些了,但仍然对朱由检的动机表示了怀疑。 卢象升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屏退左右。 “陛下亦有其苦衷啊,今我大明外有强虏环嗣,内有硕鼠盈朝,陛下虽是中兴之主,但亦有不得不屈从之事。” “就拿编练新军来说,陛下为何抛开五军都督府,跑到这大山之中,从头开始建这大元帅府,以毕大人之聪慧想必定能理解陛下之苦衷。” 毕懋康闻言,顿时豁然开朗。 五军都督府与京营那些龌蹉之事,他在都察院任御史的时候便上书弹劾过,但皆若泥牛入海。 “陛下新建大元帅府之事,五军都督府和那些勋戚们没去闹吗?” 毕懋康有些担心,uu看书 .ukansh.om 怕这大元帅府之事,被那些勋戚们搅黄了。 “哈哈,这便是陛下的高明之处了。” 卢象升起身为毕懋康冲了杯茶,随后又道。 “陛下将这大元帅府建在这西山之中,进出皆有军士把守,那些勋贵和朝臣们还不知道这大元帅府已经立了起来,以为是陛下效武宗胡闹,自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呢。” 毕懋康闻言,随后又回了卢象升一个‘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当然不是,陛下之才岂非武宗可比,晚辈以为,陛下在武学上的造诣,不在戚少保之下。” 要不是朱由检交代,《战争论》和《陆军训练操典》不可轻易示人,卢象升都想把那两本奇书拿给毕懋康看了。 毕懋康闻言,亦是心里默许。 “卢大人所言不错,陛下不仅在武学,乃至在铁器冶炼和兵器制造上亦是古往今来之大家,吾潜心此道多年,但较陛下亦如孤星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矣。” “哈哈,吾观陛下今日之雄姿,将来定超太祖、成祖之功绩,吾等为陛下器重,将来亦能成一代名臣。” 相比于毕懋康,卢象升通过这些日子跟朱由检的接触,早已将朱由检视作神明。 “唉,也罢,就让我这把老骨头,陪着你这后生再疯一把,赌陛下能还我等一个大明盛世吧。” 毕懋康起身伸出双手。 “为大明,鞠躬尽瘁!” 卢象升亦肃穆起身,与毕懋康击掌盟誓。 “为陛下,死而后已!” 第77章 周皇后与香皂 杨花三月,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拿着那块长方形的香皂,凑到了鼻子下面闻了闻。 “嗯,不错,就是这味。” 看着这极具工业化的线条,伴着这淡淡的橘子皮香,朱由检一时神情激荡。 前些日子,朱由检在船上闲逛的时候,看到一位游客遗落在船上的一本书,上面记载了手工香皂以及香水的制作方法。 朱由检看手工香皂的工序并不复杂,随后便将其给毕懋康送去了。 毕懋康不愧为大明第一工程师,动手能力超强,仅用一旬时间,便将香皂样品送了回来。 朱由检兴冲冲的拿着香皂,便奔向了坤宁宫,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用户体验。 到了坤宁宫,不待分说,便将周婉言的手放进了事先准备好,装满猪油的木桶里。 直惊的周婉言一阵嗔叫,心说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朱由检便献宝似的拿出了那块香皂,示意周婉言用香皂净手。 就着清水细细清洗双手,周婉言很快就发现这香皂的神奇之处了。 须臾之后,周婉言的手不仅爽滑洁净,细细嗅来,竟然有一股淡淡的橘子清香。 “陛下,这是何方进贡的神物,若是多的话,能不能匀给臣妾宫里些。” 对于这种香香的东西,女生天生没有抵抗力。 “哈哈,这不是进贡的,这是朕研究出来的,以后想要多少有多少。” 朱由检说着,又拿出一块香皂演示道。 “朕把它命名为香皂,不仅能净手,洗澡也是可以的,也可以用来洗衣物,特别是洗完澡后,浑身都是香香的。” “陛下。” 一声娇哼,周婉言闻言脸上迅速飞起一块红晕,但随即又有一丝失落。 自她搬进这紫禁城中,朱由检还一次也没有宠幸过她,虽然周婉言嘴上不说,但心里对朱由检还是颇有微词的。 而且她也想尽快给朱由检生个儿子,以固正宫之位。 周婉言生性端庄,这种事她自然不好主动开口,虽有微词,但好在这段时间,朱由检也没有宠幸别的妃子,她心里稍微还踏实一些。 其实朱由检何尝不想畅享鱼水之欢,但他是过来人,自知过早开始性生活乃至早孕,对女子伤害极大,当然对男子亦有损伤。 朱由检今年才十七岁,他不想过早的挥霍自己的生命,而且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极其不好,想长命百岁就只能靠自律了。 周婉言自然不知道朱由检的这些顾虑,想起之前张嫣给她说的那些,随后眼珠流转,一个含羞带臊的想法便在脑海中形成了。 “陛下稍待,臣妾去帮陛下试试这香皂的洁身功能。” 周婉言脸色微红,非常小声的说道。 “婉言,你说要试什么?” 朱由检没听清,便大声问道。 周婉言闻言,又气又恼以为朱由检是故意的,但还是壮了壮胆子,提高了声音。 “陛下,臣妾想去用这个洗澡。” 说完,头飞快的低下了,不敢再看朱由检。 “哦,去吧去吧,多留意下使用感受,朕在这等你。” 朱由检一心沉浸在香皂上,其实并没有听出周婉言的意思。 但那句等你,却让周婉言心中狂跳,脸色绯红,显然是会错了意,忙就带着侍女就进了内堂。 片刻之后,周婉言沐浴完毕,但自上了床,随后宫女太监都知趣的退了出去,随后把门关上了。 朱由检以为是周婉言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谈洗澡的感受,也就没有多想,随她进了内堂。 待进了内堂,但见周婉言却躺在了床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咋躺床上了,快起来让朕闻闻香不香。” 朱由检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周婉言脸烧的更厉害了,头不好意思的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哎呀,你捂着被子看嘛,让朕看看洗的干净不干净,香味足不足。” 一语既出,周婉言直接将头缩回到了被子里,娇嗔道。 “哎呀,羞死个人,陛下自己到床上来看嘛。” 朱由检闻言,仍未多想,以为周婉言在跟自己玩闹呢,便上前走到床边,伸手就将周婉言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一片高低起伏、光滑白嫩映入眼帘。 朱由检立时血脉喷张,张口结舌的立在当场,片刻之后,才明白了周婉言的意思。 饶是朱由检两世为人,见过不少这样的躯体,但老实说,周婉言能被张嫣一眼看中,直接选为王妃,还是有她的道理的。 “那个,那个,嗯嗯,朕看过了,效果很好,就是不知道手感怎么样,待朕上手一观。” 罗幔轻放,满室旖旎。 须臾,朱由检轻轻的触摸着周曼如的柔软,不怀好意的笑道。 “嗯,这香皂效果不错,你看这手感多好,但朕要再试一次。” 一声惊呼,满室飘香。 ------- 自出征回朝以后,朱由检渐渐确立了自己的权威,新内阁经过磨合之后,也渐渐步入正轨。 朱由检真正耗在朝堂上的时间也少了一些,朱由检便有更多的精力来关注西山了。 “上次,u看书.uukashu 朕跟你们讲了看地图的要领,其中的口诀,谁能跟朕复述一下。” 下面的武学生纷纷举手。 当然,回答问题前举手报告,也是朱由检定下的规矩。 “李腾蛟你来。” “报告大元帅,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距离测算要用比例尺换算,如不知方向,要用指南针。” “很好,坐。” “那朕再问,在野外如何自制指南针?黄宗羲你来。” “报告大元帅,取清水置于瓮中,置树叶于其上,取一针在甲胄上摩擦,遂放置叶上,针之两端便是南北。” “很好,你们很用功,朕很欣慰,那今日再学等高线和等深线,下面跟朕先复述一遍口诀。” “陡坡密,缓坡疏,两山之间是鞍部;下弯脊,上弯谷,悬崖就在相交处。” 随后,教室内便响起一阵朗朗之声。 自各地选拔的一百余名武学生入学后,朱由检基本上每五天便来一次西山,亲自教授学员。 闲暇之余,朱由检还根据自己的记忆,编了不少教材,供学员学习。 学员们多是家境殷实之辈,自小便有书童陪伴,初到西山之时,对这种睡集体宿舍,生活全需自理的新军做派十分不满。 朱由检闻言后二话没说,只身入了军营,与学员们同吃同住同训练,甚至好多要求比学员们做的还要到位。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学员敢叫苦,全都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新军的条例。 时至今日,朱由检每来西山,定与学员们通吃同住。 第78章 燧发枪 除了上课,朱由检今日还要查看钢铁冶炼厂、兵工厂和香皂工厂的建设情况。 “陛下,您看看这钢锭,虽未进行锻造,我看就比苏钢还要好。” 毕懋康带着藤制的安全帽,拿着一块钢锭,对着朱由检大声说道。 “嗯,还行吧,成型后,再让工匠多多锻造,杂质祛除的越多,这钢就越韧、越结实,以后无论是锻造枪管、击针亦或是矛尖、陌刀,战士们用起来才更放心。” 朱由检顿了顿,随后又道。 “兵器乃是战士的胆魄,一分一毫也容不得马虎,若是有谁偷工减料、敷衍懈怠,导致战场上出了篓子,战士们因此送了命,朕定严惩不贷。” 工匠们闻言,全都跪下应诺。 这些工匠都是朱由检让毕懋康在各地挑选的,每人每月至少有一两银子,还给了安家费,众人都很珍惜这份活计,无人敢不从命。 “燧发枪怎么样了?” 朱由检出了钢铁冶炼厂,便问毕懋康。 “回陛下,臣正要跟您说这事呢。” “还是不行?” 朱由检有些失望,已经一个多月了,一枝性能稳定的燧发枪还没造出来。 “回陛下,微臣此次用了坩埚钢制成的击针,击发成功率大有长进,但是距离您八成的标准,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微臣一时难以查出问题之所在,想请陛下指点一二。” 每次面对朱由检如开了天眼般的灵感,毕懋康便自惭形秽不一。 “走,去看看。” 打靶场上,朱由检接连射出三枪,但第四枪却哑火了。 朱由检将枪机掰开,看了看其中的击针,又捻了捻火药,瞬间便知道了问题的所在。 “击针还可以,燧石也不错,就是这火药不行,有些潮,击发成功率自然就上不去。” 朱由检试了几枪,便得出了问题的所在,随后便对毕懋康道。 “将火药别筛磨的太细,弄成颗粒状,效果应该能达到八成了。” 毕懋康又一次被朱由检震撼到了,不过此时他已经习惯了,随后又躬身问道。 “敢问陛下,这又是何原理?” “原理很简单,你记得朕给你讲过的气体的组成以及燃烧的条件吗?” 毕懋康闻言,立时恍然大悟。 燃烧需要空气! 随后,朱由检 “老毕,你这不行啊。” 朱由检又开了几枪,渐次发现了一些问题。 毕懋康现如今对朱由检恭敬的很,而且不仅是那种对皇帝的恭敬,更多的是对老师的恭敬。 所以在朱由检说完之后,毕懋康赶紧掏出一个小本子,拿着一支炭笔,毕恭毕敬的准备记录。 “老毕你也别紧张,这枪还是不错的,比那工部的鸟铳和鲁密铳强多了。” 见毕懋康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朱由检觉得刚才对毕懋康要求的太苛刻了。 朱由检心中的燧发枪是按照十九世纪中叶的米尼步枪的标准来的,所以即使领先了这个时代普遍火绳枪的燧发枪,在朱由检眼里,还是太落后了。 在枪械发展史上,有几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燧石打火、膛线、圆锥弹(米尼弹)、击发打火、火帽弹、后装等等。 这其中击发打火、火帽弹和后装等技术壁垒,因为涉及化学工业,很可能是朱由检倾其一生都难以实现的。 所以不需要化学工业基础,只在现行的燧发枪上稍微做些物理和技巧方面的改进,便能实现的米尼步枪就成了朱由检的最佳选择。 作为军迷的朱由检,之前没少在论坛上和人研究米尼枪,对于这款划时代的步枪,论原理和技术,朱由检可谓是了如指掌。 但最后能不能实现,能实现多少,朱由检只能看毕懋康这个大明工程师的了。 首先便是弹丸的变形,米尼枪的名字来源于便是那款经典的米尼弹。 米尼弹圆锥形的造型让弹丸飞行更稳定,穿透力也得到了提高,而其底部中空加木塞的设计,更是让线膛枪成为可能。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米尼弹仍以铅为材质,所以这样的变形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壁垒。 即使不是毕懋康,工部火器作坊里随便提溜来一个工匠,估计也能实现。 其次便是子弹装填的程序化和标准化改造,有着后世人类智慧积累的朱由检,自然不需要让士兵们一次次摸索,再来改造装填流程。 所以在一开始,朱由检便提出了定装纸弹的概念。 将一枚米尼弹和标准量的黑火药封装在一个后世黄铜子弹形状的纸壳之中。 发射时,士兵用牙将纸壳咬破,将其中发药倾倒在枪管之内,uu看书 .uukansh 然后再放入米尼弹,并用通条压实,随后将枪管放平,打开保险装置,便可以扣动扳机,击打燧石,进行射击了。 这一套标准流程下来,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便可以达到一分钟三发的射速,这对于一分钟一发的鸟铳(火绳枪)无异是具有超级领先优势的。 而且就目前大明士兵的训练水平和鸟铳的质量而言,一分钟一发也是不可能,平时缺乏训练,上战场自然紧张,能做到两分钟一发便不错了,而且这还是在不炸膛的前提下。 难怪在对上鞑子一分钟可射六七箭的弓箭手时,明军火枪手根本无法形成火力压制。 如果能做到一分钟两发,再搞个三段射击,压制鞑子的弓箭手那就不成问题了。 相比与前两项改造,最后也是最难的便是膛线了,这时候没有专门的拉膛机,拉膛线可是如钻枪管一样高深且费时的技术活。 不过其中的机械力学原理,朱由检还是略懂一些的,让毕懋康根据这些原理设计一款的拉膛机,多试几次,应该问题不大。 有了膛线,步枪的射程将会更远,射击精度也会更高。 十九世纪中叶的米尼步枪,有效射程可以达到九百米,这对于如今有效射程不足一百米的鸟铳来说,无异于云泥之别。 受制于这个时代的冶炼工业水平,以及工匠技艺和机械加工精度的限制,朱由检觉得让毕懋康完全还原十九世纪中叶的米尼步枪也不现实。 但能实现有效射程五百米,保持每分钟两发的射速,这样的火力输出也就可以了。 第79章 陕西民变 给毕懋康交代完燧发枪的改造事宜,朱由检便去看了新军的操演。 相比于问题百出的枪械制造,新军的训练则可以称得上优秀了。 卢象升先是指挥这一千名新军士兵进行了一轮队列操演,前进、停止、转向做的是游刃有余,一千人如一人。 亲自参加过军训的朱由检知道这些动作看似简单,但要是将一千人练得如同一人,也是非常难的。 不同于后世较高的受教育水平,这些新军士兵一开始连左右手都不分。 而且即使是后世的大学生军训,分不清左右的,顺拐的,亦是大有人在。 能将这些大字不识的矿工训练成这个样子,朱由检感到非常满意。 队列操演之后,便到了实弹操演的环节。 由于此时,燧发枪还只是样枪阶段,列装部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些新军士兵仍然用着工部造的火绳枪。 不过,这批火绳枪虽是工部制造,但质量要比平常好的多,起码不会炸膛。 踏着那首《掷弹兵进行曲》的鼓点,新军士兵实弹演练了前进、停止、实弹三段射击,以及快速变换空心方阵,随后四面射击等科目。 总体来看,效果还是不错了,大部分士兵也基本做到了一分钟一发的标准。 “不错,不错。” 演武台上,朱由检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尤其对编在千余士兵中的武学生,更是非常满意。 “陛下,这些秀才公当真是不一般,这些旷工能在三四个月的时间里练成这样,充当基层教官的秀才公们功不可没。” 卢象升见朱由检甚是满意,心里亦觉欣喜,顺带着将武学生也夸奖了一番。 “哈哈,那是自然,在咱这大元帅府中,知识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朱由检不止一次的给卢象升和毕懋康强调了教育的意义,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也被刷在了演武场的围墙上面。 而且为了给大元帅府中的工匠和普通士兵普及文化知识,朱由检还让一百名武学生充当教员,定期教他们识字和简单的算术。 “陛下之远见,臣莫能及也,现在就是最普通的士兵也能看懂旗语了,而且对于各种命令的理解也比往常更深了。”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 教士兵识字明理,让他们能更好的听懂并执行将帅的命令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有思想、有文化、有见识,能树立正确的三观。 封建军队的近现代化改造,仅仅靠先进的武器是远远不够的,军队近代化的关键在于思想的近代化。 如果一支军队仅仅是武器近代化了,士兵思想跟不上,那战斗力的提高就是一句空话。 君不见,近代满清军队拿着各种新式武器,却打了一个又一个啼笑皆非的败仗。 深知满清后期华夏民族血泪史的朱由检,自然不希望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新军,成为一支拿着最先进的武器,打着最窝囊的战役,贪污腐化以欺负老百姓为能事的旧式军队。 那样的军队,朱由检在历史上也是见过的,思想得不到改造,什么援也是白瞎。 当然这些话,朱由检是不会跟卢象升和毕懋康讲的,毕竟他俩也在改造的行列。 “老卢,拉出去干他一仗咋样?” 朱由检将目光从演武场上收回来,转头对卢象升说道。 “回陛下,臣正有此意,士兵不上战场不见血,练得都是花架子,只有见了血了,那才算成军。” 卢象升闻言,立时眼就亮了,忙不跌的开始请缨。 “嗯,朕也是这样想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朱由检嘴角笑着,伸手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 “这几天好好准备,不日就会有命令到达军营,到时候你可别给朕丢脸啊。” “臣定不辱使命!” 卢象升说着,单膝请命。 “敢问陛下,此次出击,乃是哪路逆贼?” “哈哈,此事如今还是机密,待锦衣卫情报处将底细摸清之后,作战简报自会下发与你。” 朱由检一脸的高深莫测。 东掳、北鞑、亦或是陕西民变?卢象升满腹狐疑,但见朱由检没有提前告知的意思,他也不敢再问,只能讪讪领命。 其实,卢象升猜的这些假想敌都不对,此事还要从半月前说起。 当日上午,朱由检刚刚主持完春闱的殿试,正要回去补上一觉,便被脚步匆匆的高起潜给拦下了。 “啥?陕北爆发了农民起义?” 朱由检看着那份塘报,异常痛心。 跟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不一样,朱由检是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以往受过的教育,让他对农民起义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认识。 ‘今岁,陕北又是大旱,百姓流离失所,白水流民王二、种光道振臂一挥,率部攻打官衙、粮店、大户,散粮与民,u看书.uuanshu 很快便聚拢起数千流民。’ 朱由检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份东厂的密报,手指渐渐纂成一团。 “开御前会议!让内阁和六部尚书都来,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大理寺卿惠世扬、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一并参会,那个六科的给事中也给朕叫来,对了,还有那个陕西道的御史。” 朱由检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便回了乾清宫。 登基以来,朱由检虽然称不上兢兢业业,但爱民如子四个字却是当得起的。 无论是年前的山东水患,还是入冬的京城流民,朱由检都拨下了银子和粮食用以赈灾和救济,而且因为户部没钱,其中大部分赈灾的银子都是从内帑中出的。 少了谁的粮食都不能少了灾民的粮食,因为朱由检知道,用于赈灾的每一粒粮食,背后都是人命关天。 就拿这次陕北民变来说,自朱由检回京之后,便接到了陕北旱灾的塘报。 户部没钱,于是朱由检便让户部又发行了三十万两的国债,自己出银子用以赈灾,而且还令陕北诸县开仓放粮,尽快救济灾民。 没成想,这还没过去一个月,陕北的农民却被逼反了。 而历史上的明朝就是被起自陕北的农民起义给灭亡了,这让朱由检如何不感到后怕。 朱由检来到明朝还没一年,各种改革才刚刚开始,但历史的车轮却仿佛有惯性一样,迟迟不肯停下他原来的脚步。 ‘自己真的能改变神州陆沉的命运吗?’ 看到这份密报,朱由检不觉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第80章 相鼠无皮 农民起义,朱由检最不愿意听到的词汇,跟东掳和北鞑那些不服王化的游牧、渔猎民族不一样,这些吃不上饭、走投无路的农民却是他的子民。 华夏的农民有着世界上最勤勉、最吃苦耐劳、最隐忍的本性,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但凡有口饭吃,朱由检相信他们是不会走上造反这条路的。 明朝的农民苦啊,官府盘剥、士绅压迫、小吏戕害还不算完,这老天爷还不帮忙。 明末正值小冰河期,干旱、洪水、严寒等各种自然灾害频发,让本就被官府士绅小吏压榨的奄奄一息的农民彻底失去了生的希望。 横竖都是死,其中胆子大的自然就学了那陈胜吴广。 想到这里,朱由检收拾了一下心情,抬头扫视了一眼台下的群臣。 最后,目光落在了户部尚书毕自严身上。 内阁的塘报自然比不上东厂和锦衣卫的速度,所以群臣被火急火燎的招来,此时并不知道实情。 但看了朱由检那冷若冰霜的脸色,群臣自知不会是好事,便全都肃穆而立,等着朱由检训话。 “毕部堂,之前划拨陕西的三十万两赈灾银子,可处理妥当?” 见朱由检板着个脸问赈灾银子的事,毕自严心中稍定了些。 这三十万两赈灾银子因为是皇帝内帑出的,毕自严怕下面人瞟没严重,到时不好交差,于是他便亲自监督拨付。 三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全都如数交给了陕西布政使司的官员。 此时见朱由检问起此事,毕自严长舒一口气,幸亏当时没听下属的循例瞟没一成,否则现在可就坐蜡了。 “回陛下,时御前会议三日后,三十万两银子俱已交付陕西官员,户部账册签押俱全。” 毕自严自问没有做亏心事,便施施然上前答道。 “嗯,好。” 朱由检冲着毕自严摆了摆手,示意他回班,随后又对着刘宗周问道。 “刘都御使,陕西官员操守如何?” 没有东厂和锦衣卫事前通气,这些文官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见朱由检问自己,刘宗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且他刚上任都察院不久,好多事还没理顺,对于陕西道的官员操守,他也只是略略有个大概,但此时陛下问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回话。 “回陛下,臣刚履职不久,尚未开始风宪考察,但臣履职以来,未有御史弹劾陕西道官员,想必尚可,待臣回去之后,即开风宪考察,最终如何,想必就明了。” 刘宗周不愧为理学大宗师,说话是滴水不漏。 朱由检虽然对他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但其确实刚刚履职,也不能太过严苛。 “嗯,风宪考察的事,朕待会会单独交代。” 朱由检示意刘宗周回班,随后便把目光定在了排在最末,本没资格参加御前会议的陕西道监察御史鲁安身上。 虽然群臣尚不知到底何事,但经过朱由检的两次提问,皆知应该跟陕西赈灾银子有关。 自寻与此事毫无瓜葛的官员,便都定下心来,站在一边,充当吃瓜群众。 而大殿中唯一的一个七品小官,此时也大约知道了朱由检发怒所为何事,便在角落里如筛糠一般。 “鲁御史,朕自问你,陕西道官员操守如何?” 鲁安自打接到上殿通知之后,心中便惴惴不安,回顾自己选官以来的政绩,自知没有啥能被天子圈点之事。 但至于为官以来的劣迹,鲁安也没觉得有啥,此时官员哪个不贪,比起江浙的道御史同僚来,自己还算廉洁的呢。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督查陕西,陕西穷困,自然比不上江浙官员的孝敬多罢了。 但随后朱由检问月前陕西赈灾银子的事,鲁安顿时便知这一关不好过了。 三十万两赈灾银子,陕西布政使司就给他孝敬了一万两,至于陕西道的各级官员如何处置余下的银子,就未可知了。 但从此时朱由检的表情来看,情况应该不会很乐观。 鲁安此时见朱由检问自己,大脑飞快的转了几转,随后心下一横,上前跪拜道。 “回陛下,臣弹劾陕西巡抚赵白石贪污赈灾粮银!” 一语惊起千层浪,鲁安这个七品小官,成功的吸引了朝中一众大佬的目光。 而坐在御座之上的朱由检,此时也被这个七品小官的反戈一击给惊住了。 对于陕西道官员赈灾不力的事,朱由检本想拿这个监察不力的小御史开第一刀,先杀鸡儆猴,再派东厂、锦衣卫、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组成专案组去彻查。 没成想,竟然被人家捷足先登,朱由检不觉心中暗韬,这大明朝的文官果然一个省油的灯。 “哦?” 朱由检收起惊讶,用玩味的语气看着这监察御史的垂死挣扎。 “那你说说吧。” 鲁安闻言,立时哑了,说说,说什么?说多少?是全都说,还是有选择的说?是光说巡抚赵白石的事,还是连带着布政使司衙门一块说,甚至都察院那几位可能收了好处的同僚要不要说? 鲁安一时语塞,但朱由检却等得不耐烦了,咳嗦一声便吓得鲁安不敢再耽搁。 随后便语嫣不祥、外加有选择的将赵白石的贪污赈灾银子的事说了个大概。 但即使是虚着说、挑着说,但其当庭弹劾一位巡抚,uu看书 .uukanshu.co 还是给这些朝堂大佬们惊得不行。 一个个大气不敢出,愣愣的装透明人。 关于陕西道官员的事,这鲁安早不弹、晚不劾,偏偏自己提起这茬才弹劾,朱由检便知这鲁安恐怕也不会干净,便有心逗逗他。 “嗯,还有呢?” 朱由检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的又问道。 见朱由检此时脸上已经少了急色,鲁安心里稍定,但听起语气,却没有草草了解此事的意思,鲁安一时也没有了计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知道的事往外道。 随后又将陕西布政使司衙门的那些事道出不少。 朱由检闻言,心里有些不快,这鲁安虽是七品小官,但却狡黠如狐,天子亲问,竟然还存着侥幸心里,一点一点往外吐,看来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此外,陕西局势紧急,耽误一刻怕是就有一名百姓饿死,朱由检没工夫跟这个臭虫打哑谜,随后就道。 “嗯,好,很好,鲁御史当真是陕西官员的好御史,看来对于陕西官员的积弊所知甚多啊,来人,送鲁御史去昭狱说说吧。” 鲁安闻言,立时瘫成一堆烂泥。 锦衣卫昭狱啊,那可是明朝官员闻之色变的地方,虽然天启年间势微了一些,但自新皇登基以来,可已有不少官员皆折到了里面,锦衣卫昭狱的名声渐渐又树立了起来。 “回陛下,臣有罪,臣知错了,臣都说!臣都说!陛下饶命啊,陛下!。” 不等这鲁安再嚎叫,两名锦衣卫大汉便上前将其拖了出去。 第81章 剿乎?抚乎? 听着那鲁安渐渐远去的哀嚎之声,此时大殿里的一众官员皆噤若寒蝉,特别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此时已经两股站站。 不用朱由检交代,此时的刘宗周已经做好了将都察院查个底掉的打算。 看着群臣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朱由检自知杀鸡儆猴一事已成,随后便不再浪费时间,遂将东厂塘报给众臣传阅。 群臣虽然从刚才朱由检的言语中猜了个七七八八,但此时看到陕西民变四个字,才最终明白朱由检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在朱由检说完议一议的时候,施凤来便抢先站了出来。 “回陛下,陕西民变初起,当尽快派军围剿,待其成了气候,再剿可就难了,奢安之乱尤未远矣。” 施凤来说完,群臣便皆附和,更有不少人拿奢安之乱的例子说事。 奢安之乱是天启年间爆发在贵州四川一带的土司叛乱,历时三年有余,死伤军士百姓数百万,耗费钱粮无算。 如果从后世唯物主义史观来看,奢安之乱爆发的根本原因是明朝对少数民族地区以夷制夷的高压政策导致,但导火索却是明朝腐败的吏治。 明朝自嘉靖以来,不仅对汉民百姓横征暴敛,对西南少数民族更是勒紧了脖颈。 不算地方贪官污吏每年对土司的敲诈勒索,光是明皇要求西南地区每年进贡的大木,便不知要了多少少民的性命。 而且在万历年间,奢氏为争夺土司继承权内乱,当地明军不仅不加以劝阻,反而趁火打劫,趁奢氏内乱无暇顾及之时,悍然出兵,将奢氏九世积财抢掠一空。 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为以后的奢安之乱埋下了伏笔。 天启元年,辽东告急,当时众正盈朝的东林党人便又拿出了以夷制夷的妙计,命贵州奢氏、安氏两大土司率兵赴辽作战。 此时的奢氏土司首领奢崇明无奈,只得起了两万狼兵奔赴重庆听令。 但到了重庆之后,不仅没有受到应有的善待,原本圣旨上承诺的四十万两军饷,到了奢崇明手里,竟然只剩了四万两。 而且,当时的重庆巡抚徐可求见奢崇明心生不满,便诬陷指责其所调之兵尽皆老弱,命其回永宁重新征调。 当然徐可求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让奢崇明回去再调兵,而是对他心有不满的敲打,待奢崇明孝敬之后,两万老弱自然就变两万精兵了。 徐可求自诩为将土司玩弄于股掌之中,但殊不知此次敲打却成了压倒奢崇明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来就对明朝有着深仇大恨的奢崇明部,当夜便起兵攻占了重庆。 而那位自以为是的重庆巡抚徐可求自然就成了刀下之鬼。 随后,一月时间,奢崇明便又分兵占领了合江、纳溪、遵义等地,并在永宁建国,称大梁王。 而西南的另一大土司安氏,世代与奢氏联姻,此时的安氏土司首领安位便是奢崇明的亲外甥。 见舅舅起兵后势如破竹,安氏既怕受株连,又想着捞点好处,于是在奢崇明的鼓动下,遂起兵响应,很快便占领了毕节、安顺、沾益等地。 而其他的土司,见奢安两氏起兵后明军不堪一击,亦纷纷响应,不到半年的时间,四川、贵州大部地区尽皆陷落。 直到天启三年,明军在四川巡抚朱夔龙、石柱总兵秦良玉和四川总兵杜文焕的率领下,历经大小战斗数百次,才最终将奢崇明的叛乱平定。 但奢崇明父子却得以逃脱,前往水西投靠了安邦彦。 奢崇明兵败以后,水西安氏也消停了不少,明军亦是损失严重,且严重缺饷缺粮,双方达成了短暂的默契。 此时,满朝众臣皆以奢安之乱来提醒朱由检要尽快平叛陕西民变。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原本历史上,就在崇祯元年七月月,水西土司安邦彦在贵州再次起兵叛乱。 此时施凤来提到奢安之乱,这倒提醒了朱由检,对于今岁要发生的第二次奢安之乱,必须要提前准备了。 “众卿都赞成围剿吗?” 见诸臣都等着自己决断,朱由检忙收回心思。 “回陛下,臣有不同之见。” 围剿农民起义,朱由检实在是觉得于心不忍,正要说出自己的打算,就见韩廣出班拜道。 “哦!韩爱卿有何高见?” 朱由检见终于有个不同意见的了,便先给韩廣戴了个高帽,也好让其他大臣知道自己的心思。 “回陛下,臣以为陕西民变虽是十恶不赦,但此乃是天灾人祸、官逼民反的所致,若不是陕西官员贪腐戕民,百姓走投无路,这场民变本可避免。” “此事乃朝廷有弊再先,若一味进剿,恐失民心,若激起百姓愤概,民变亦将愈演愈烈。” 韩廣自上次被阉党迫害后,对底层民众有了更深的认识,自然就多了些同情。 “嗯,韩爱卿所言极是,若不是陕西官员贪了朝廷的赈灾银子,这场民变确实是可以避免的。” 一提起此事,朱由检气便不打一处来,恨不能将那赵白石的皮给剥了,u看书.uukanshu 而朱由检也终于体会到朱元璋当初剥皮实草的心境了。 “那以韩爱卿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见韩廣跟自己想法不谋而合,朱由检自然好好利用,即使韩廣说的不对,那朱由检接下来提出自己的思路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而且自己的信号已经释放的非常明显了,黄立极不可能收不到。 “回陛下,臣以为,欲平陕西民变,当先赈灾放粮,绝民变之源,其后澄清陕西吏治,除百姓积怨,末行招抚之事,则民变平矣。” 韩廣不愧有宰辅之才,一二三条,句句说到了朱由检的心坎里,朱由检差点就要给他鼓掌了。 而站在台下的黄立极自然将朱由检的表情看在了眼里,随后亦出班道。 “陛下,臣亦觉韩大人所言甚是,此计若成,朝廷无兵戈之费,而民心尽收矣。” 果不其然,黄立极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可以的,没有辜负朱由检的期待。 “嗯,韩爱卿爱民如子,所言确乃良策,朕甚欣慰,此事就以韩爱卿所言办理。” 见朱由检决断了,众臣也只有听命的份了。 “另外,传朕旨意,陕西连年旱灾,小民艰辛,朕闻之汗颜,特免陕西三年赋税,与民休息。” “还有,传旨给三边总督杨鹤,征兵备战,若招抚不力,便迅速进剿。” 在群臣的震惊之中,朱由检随后又对韩廣的建议进行了补充。 但朱由检话音刚落,随着一声“陛下,此事不妥啊”,一个身影突然出班反对。 第82章 全麦饭 对于陕西民变,朝廷是抚是剿,毕自严并不关心,他唯一关心的是朝廷定下的计策,户部能不能筹出足够的银子予以支持。 一开始施凤来说派兵进剿,毕自严就在心里默默的算起了所费军饷几何。 后来韩廣言招抚,毕自严又在算赈灾需粮几何。 但赈灾的粮食还没算好,忽就听见朱由检说陕西免税三年。 大明拢共就十三个布政使司,而且本来每年的赋税也不多,才干了几个月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感觉自己的发际线有升高的趋势。 如今,朱由检一句话就免了一个布政使司三年的赋税,情急之下,毕自严摸了摸自己锃亮的脑门,一时却忘了君臣礼仪,便抢先出班反对。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陕西虽一省之地,一年也不过三十万两的赋税,比不上江南湖广等地的零头,但此例一开,恐其他布政使司心生怨言啊。” 毕自严刚说完,施凤来又跳了出来。 “陛下,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明十三布政使司独陕西免税,那其他诸省恐有怨言,且此例一开,若其他诸省再遇天灾,免税呼?” 施凤来说完,张瑞图也出班附议,随后礼部尚书郭允厚、刑部尚书韩继思、吏部尚书薛凤祥皆上前高呼。 “臣等附议。” 对于这些大臣的反对理由,朱由检也表示理解,但却不予采纳。 因为来自后世的朱由检知道,明末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就是从陕西开始的。 如果不用最小的代价将其扑灭在萌芽当中,任由其发展壮大,那最后结果如何,朱由检心里也没有底。 毕竟,大明的土地兼并、基层吏治已经崩坏至极,一点星星之火便有可能酿成燎原之势。 但若是采用高压政策予以坚决镇压的话,不仅徒费粮饷,还很可能将大明拖向农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而且历史已经证明,这种武装镇压民变的政策是彻彻底底失败了的。 有着完整唯物主义史观的朱由检,自然知道谁才是历史的书写者,而自己的屁股要坐在哪一边。 虽然目前还没办法将压在大明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搬走,但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走投无路百姓谋些生路,还是必须要做的。 而且就陕西目前这个情况,即使每年能收上二三十万两的赋税,那派兵镇压,维护基层统治,外加收税的成本肯定也得超过这个数了。 赔本的买卖朱由检是不会干的,与其弄得天怒人怨、得不偿失,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布恩于天下。 来自后世的朱由检知道,历史上从天启年间起,一直到康熙初年,陕西这地的旱灾就没停过,即使没有赋税,陕西一地的百姓都不定能活。 所以在免税的同时,朱由检还得给陕西乃至整个北方的百姓找条活路。 “众卿之言,朕亦知晓,但天灾人祸,陕西百姓穷困久矣,且朕既承天命,自当体恤百姓疾苦,此事就这样定了,诸卿不必再言。” 朱由检刚刚携大胜而归,权威已非初登基时可比,毕自严等人虽然不满,但也只能听命。 “韩廣听旨。” 朱由检扫视一眼群臣,目光又落在韩廣身上。 “朕命汝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会同都察院、大理寺、刑部、户部、兵部等衙门督巡陕西,总理赈灾、吏治、平叛等事宜,陕西布政使司一应官员皆可逮捕讯问,五品及以下官员可临机处置。” 韩廣闻言,也是愣在了原地。 按照朱由检的意思,这韩廣当是领了一省的军事、民政、司法之大权,饶是巡抚也没他权大。 而且更为致命的是,其对陕西一应官员还拥有的处置之权,五品以下的官员还可临机处决。 自明朝建国以来,二百年的时间,将如此权力给一个大臣,亦是绝无仅有的。 群臣闻言也是惊讶不已。 “臣惶恐。” 韩廣跪在地上,半天不敢接旨。 “哈哈,韩爱卿多虑了,事急从权,陕西已是糜烂不堪,当用重典方能还百姓一条生路,爱卿有此顾虑,当不会负朕,陕地百姓已是水深火热之中,韩爱卿莫在推辞。” 朱由检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廣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旨。 ‘古之封疆大吏若权力太盛,皆会引起皇帝猜疑,碰上疑心重的皇帝,难说会得善终,韩廣有这样的顾虑也可以理解。’ 朱由检想到这里,便又加了一句。 “爱卿忠心可鉴日月,用心办事,当不必忧虑其他。” 韩廣闻言,这才放心的领了圣命。 处理完陕西之事,已是申时,朱由检想了想,便留下了众臣用膳。 众臣闻言,皆面有喜色,早就听说御膳房的厨艺堪称一绝,甚至比之麒麟楼亦不诓多让。 朱由检看着群臣一脸喜色的模样,心有不爽,便将王承恩招到近前,耳语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 在太监的指引下,群臣被引到了乾清宫一旁的偏殿,围桌坐定,等着上菜。 一个个翘首以盼,受过朱由检赐食的大臣,则声情并茂给其他人说着御膳的美味。 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众臣皆笑不起来了。 但见太监们端着一个个的小碗奉到了桌前,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偏殿,uu看书 .uuknhu.cm此时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圣上口谕!” 王承恩一甩拂尘,大声唱道。 群臣闻言,忙跪地接旨。 “圣上说,麦麸含有丰富的膳食纤维和维生素,《本草纲目》中记载,有润大便、治气痢、除黄疸之功效,诸位爱卿平素大鱼大肉吃多了,心智也被鱼肉堵住了,朕帮你们刮刮肠子,清清脑子。” “圣上还说,陕西百姓连这都没得吃,树皮都被啃光了,易子而食的惨剧时有发生,爱卿们有麦麸吃,可别浪费,朕还想问问汝等,若汝等连麦麸也吃不上,到了易子而食的那一步,会不会造朕的反?” “另外,若是造反了,汝等是希望朕派大军围剿,还是盼着朕体恤民艰,杀了贪官污吏,开仓放粮,招抚叛民呢?” 群臣闻言,冷汗都下来了,小皇帝这是在拿刚才大殿上的反对声音说事啊。 想到此处关节,群臣全都叩首拜道。 “臣等有罪,臣等不敢。” 特别是施凤来、刘宗周等刚才唱反调的人,闻言差点吓尿了。 “诸位,赶紧用膳吧,可别辜负了圣上的一番心意。” 仔细观察了诸臣的反应,王承恩便又换了一副模样,扶起为首的黄立极,憋着笑劝道。 对着面前的一碗麦麸,施凤来刚吃了一口,就觉得嗓子似被火烧,转头看了看四周,群臣皆是一脸难受想哭的表情。 但有朱由检的口谕在前,一个个也不敢漏出半点怨言,全都埋头硬杠着面前的那碗麦麸。 第83章 宋应星 明朝中叶以后,小民困顿,在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压迫下,能活着已是不易,诓论读书,现如今,能读书中举做官的哪个不是士家豪族。 特别是朝堂之上这些位极人臣的士大夫们,家里哪个没有万亩良田。 让他们自己革自己的命,朱由检没有这个信心,但能让他们体会到百姓的艰辛,能给百姓多些让利,朱由检正在努力。 麦麸纤维很粗,且不易下咽,这些大户出身的士大夫们皆是第一次吃这东西,一个个可是遭了一番罪。 但凡事皆有例外,须臾功夫,一人便吃完了自己的麦麸。 韩廣被阉党迫害的那两年,没少遭罪,麦麸自是吃过的,而他对百姓的疾苦自然也多了几分,所在才在群臣皆主张派兵围剿的时候,甘冒众矢,为百姓说话。 “吃过?” 一旁的孙承宗问。 “嗯,前两年困顿,农家饭没少吃,灾荒之年能有碗麦麸吃,当是富户喽,即使是风调雨顺的光景,馒头里面掺麦麸也是常事。” “就是靠着邻里救济的这些麦麸杂粮,老夫才撑到今日,又受陛下厚恩,老夫才有今日。” 韩廣说着,泪便流了下来。 有了韩廣现身说法,众臣顿时也没有了怨言,全都埋头吃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群臣终于吃完了,而朱由检也恰逢其时的出现在了偏殿之中。 “朕之心意,诸位可知晓否?” 此时这些养尊处优的重臣们岂会还有半点犹豫,全都叩首言罪。 “诸为皆我大明肱股之臣,当念小民艰辛,若是还有不长脑子的,朕请你天天吃麦麸。” 朱由检见教育效果达到了,敲打一番之后,这才将群臣放了回去。 送走了群臣,朱由检便招来了高起潜。 给北方人民找饭辙这事必须提上日程了,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找一个人。 宋应星,现年四十岁,江西南昌奉新县人士,万历四十三年江西乙卯科举人。 时宋应星中乡试第三名,其兄宋应升中第六名,且奉新诸生中仅有其兄弟二人中举,故称“奉新二宋”。 在大明云云百姓中找一个叫宋应星的人不好找,但要是找一个有着“奉新二宋”之称的举人宋应星,却不是难事。 而且今日刚刚举行完殿试,朱由检不知道宋应星有没有来参加这次会试,但在殿试名单中,朱由检没有发现他的名字。 ‘要么没来,要么落榜了。’ 朱由检暗自思量,心里不自觉的乐开了花。 宋应星中不了进士最好,若是中了进士,此事还真的不好办了。 毕竟让一个新科进士去种土豆和红薯,虽然人家不会有怨言,但朱由检也觉得过意不去不是。 三天之后,乾清宫中,朱由检便见到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宋应星。 对于东厂的办事效率,朱由检还是非常满意的。 其实此事也是赶巧了,今年恰是大比之年,宋应星兄弟自然赴京赶考,可无奈没有考中,在京城逗留几日之后,便只得收拾行囊踏上了返乡的道路。 于是,在通州运河码头上,高起潜拦住了正要登船南下的宋应星。 当即宣读招宋应星面圣的旨意之后,宋氏兄弟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下家是没得回了,两兄弟只得跟着高起潜回到了京城。 惴惴不安的渡过一天一夜之后,宋应星便见到了大明天子朱由检。 但与想象中的面圣过程不同,宋应星是在餐桌边见到的朱由检。 “长庚,来来来,尝尝这份清炒土豆丝、炸土豆条、烤土豆、烤红薯,对了还有红薯稀饭。” 看着这满桌子自己没见过的菜肴,宋应星一脸懵逼,准备了一天一夜关于治国理政的腹稿瞬间胎死腹中。 面对朱由检热情的布菜,宋应星只得装作大快朵颐,其实滋味却没怎么品出来。 饭桌之上,朱由检与宋应星热情的交谈了关于机械、陶瓷、纺织、火药等方面的话题,尤其重点探讨了声音传播介质方面的知识。 当然这也不是朱由检瞎找话题,他记得之前中学物理课本上说过,宋应星就是最早提出声音靠气体传播的。 虽然之前治国理政的腹稿没有用上,但宋应星打小就喜欢这些东西,此时见天子与其探讨,便将自己这四十来年在天文、物理、数学、农学方面的见解,毫无保留的奉献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少年天子是个什么意思,但能给其留个深刻的印象当是没错。 但本想震一下朱由检的宋应星却惊奇的发现,自己无论提哪个方面的知识,这少年天子似乎都接的上,而且不仅接的上,三两句话之间,还将自己以前的一些疑问给释疑了。 ‘世人皆言当今天子乃真龙在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宋应星暗自思虑,uu看书 . 遂收起了卖弄之心,诚心诚意的跟朱由检探讨起杂学来。 当然,朱由检自不知道宋应星的心路历程,但能凭着自己的中学知识彻底碾压历史名人,装逼带来的愉悦感,朱由检亦自不必言。 一顿饭,两人直接吃到了申时,期间宋应星还有幸尝了尝后世二锅头的味道,然后就被朱由检给坑的当场喝吐了。 于是,大着舌头的宋应星便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大元帅府轻工司照磨,正八品。 当然这轻工司就他一个人,虽是八品照磨,可也是说了算的。 于是,三日之后,带着一袋子土豆、一袋子红薯的宋应星,便在几个锦衣卫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往西山的道路。 而与之一起出发的,还有曹化淳押送的十万两雪花白银。 年初对金战役的胜利,让朱由检成功从女真的铁蹄之下救出了四五万汉民。 按照朱由检的指示,这些辽东汉民皆被安置在了西山,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元帅府的产业工人。 但随着人口的增加,大元帅府的花销也与日俱增,每月光伙食费就达到了十万两。 而且自去年以来,朱由检光借给户部就有一百八十余万两,再加上内廷与大元帅府的花销,藩王的股金和抄家所得,目前已经所剩无几了。 虽然朱由检现在有香皂工厂和麒麟楼这两个产业,但均属于起步阶段,每月也只有十万两银子的进账,根本抵不住现在的花销。 是时候拓展新的产业了,但在之前,朱由检还得去山西弄笔启动资金。 第84章 攻打范家庄 自朱由检回京之后,针对女真的经济制裁便开始了。 朱由检对大明两京十三省颁布诏书,严禁对女真输出粮食、铁器、食盐、布匹等物资,一经发现,以叛国罪论处。 该政策执行月余,锦衣卫已经查处了二十余起资敌的商贸往来,其中半数都是山西的。 前世的清宫剧,朱由检没少看,关于皇商的问题,他可是清清楚楚。 山西范、王、靳、王、梁、田、翟、黄等八大家,自辽东女真崛起之时,便与其开展走私贸易,至今已历十余载。 从大明低价购进各种物资,再高价走私给女真,最后换回其从大明劫掠来的金银,此外还代理销售女真劫掠的其他器物。 十余年的时间,靠着这条沾满大明百姓鲜血的贸易链,八大家积累了巨额的财富。 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这些财富朱由检自然要笑纳了。 跟卢象升通气的一周后,一千新军并百名武学生便悄然从西山大营出发了。 与之随行的还有锦衣卫情报司的官员,他们负责提供情报,顺带帮助训练新军的斥候。 此次出兵,虽是执行抄家任务,但卢象升完全按照战时要求,不仅武器装备、粮草军资皆要随军携带,宿营也皆是在野外。 为了不打草惊蛇,此次行动亦是绝密,除卢象升之外,各级军士均以为此次出兵是一次超远距离的演习。 直到全军来到山西介休城外,卢象升才做了军情简报,随后各级军官依次对下进行了作战任务的详细说明,直到每一名士兵都清楚了自己的职责。 军士们听说演习变成了真刀真枪的厮杀后,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检验一下自己半年来的训练成效。 山西介休,八大家之首范永斗的老家,据锦衣卫前期侦察,范家的大部资财皆存于城内的范家老宅之内。 范家老宅是一处有着三个跨院,前后六进的大宅院,比之朱由检登基前住的信王府还要大,而且为了守卫这不菲的家资,范家光护院就招了三百多个。 范家是做走私生意的,卢象升没指望他们会束手就擒,所以行动一开始,便派了五百名兵士拿着朱由检的圣旨,以清查城中女真奸细的名义,接管了四处城门。 确定城门控制在自己手中之后,卢象升这才领着余下的部队进城。 但刚走到城门,便碰到了一脸正气的介休知县于万水。 “卢大人,您这是何意?” 见卢象升身穿武将铠甲,于万水有些不以为然,明朝重文抑武久矣,就是一个正五品的守备见了七品的文官,也得抢先行礼,否则狂妄无礼、目中无人的大帽子是戴定了。 于万水已经从先前的军士口中知道了今日带队的是一名五品官员。 看着卢象升的全副戎装,于万水本能的以为是个五品的守备而已。 “奉旨查办奸细。” 对于这个有些倨傲的七品县令,卢象升虽然觉得有些欠揍,但他修养尚好,还是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回了一句。 但就是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却把那于万水给惹毛了。 一个区区五品的守备竟然如此无礼,卢象升还没发作,于万水先发作了。 “介休没有奸细,卢大人可以回去复命了。” 卢象升闻言,瞬间就惊呆了,特么的,刚才的圣旨难道你没看吗?你这县官就是如此糊弄皇命的。 兵贵神速,饶是卢象升修养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正要再跟这县令宣读一遍圣旨的时候,却被身边一人拦住了。 对于这个县令的刁难,锦衣卫情报司的郑军则有不同看法。 郑千户在示意卢象升不要宣读圣旨之后,便伸手掏出了腰牌。 “锦衣卫千户郑军,奉旨缉拿女真奸细,现怀疑于大人有掩护女真奸细之嫌,先予以羁押。” 郑千户话音刚落,于万水便瘫坐在了地上,先前的嚣张气焰瞬间不见了踪迹,嘴里也剩下了“冤枉”二字。 在大明的文官集团中,锦衣卫的名声真真不是盖的。 随后,两名锦衣卫上前将于万水扣押了起来。 收拾了拦路虎,卢象升带着五百余名士兵迅速的包围了范家老宅。 有了城门前的那一幕,心中有鬼的范家老宅已是门窗紧闭,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态势。 因与女真贸易链条的重要枢纽在宣府一地,范永斗并不常在介休老家,平素在老宅掌家的是他的二儿子范承荫。 之前封闭城门的时候,范承荫已经通过县衙的暗线知道了圣旨的内容,uu看书.uuknshu 心中有鬼的范承荫便命全府上下关门谢客,并派出自己的贴身小厮前往宣府报信。 见到紧闭的范府大门,卢象升已然知道了泄密事件的发生,自然就没有再跟范家打嘴仗的心情。 随后命炮兵连拖来一门小炮,三炮下去,范府的大门便洞开了,三百余名训练有素的新军士兵瞬间便冲了进去。 一刻钟的时间,战斗便结束了。 对于此次有可能发生的巷战,新军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模拟演习了多次,还配备了巷战专用的大号黑火药手雷。 黑火药手雷是毕懋康根据朱由检提供的现代手雷仿制的,虽然拉擦的引爆方式没法实现,但接出引信后明火引爆还是可以做到的,唯一的缺陷就是个头有些大。 借助排枪和手雷的震撼的效果,攻下前院之后,余下的护院皆束手就擒了。 范家给的佣金再高,那也得有命花不是,护院们对此看的很清楚。 而准备翻墙逃脱的范式家眷,墙外阻击的新军士兵一轮排枪之后,尽皆放弃了这个想法。 火枪不比弓箭刀枪,一刀一箭下去死掉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火枪具不一样了,被15.7毫米口径的铅弹打中,即使不是要害部位,活的可能性也不打了。 而且铅弹的动能要比弓箭刀枪大多了,铅弹击中的空腔效应,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冷兵器时代的护院,哪里受得住热兵器厮杀的残忍,在看到同伴瞬间被削掉的半个脑袋,一个个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第85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在范家奴仆的指引下下,卢象升很快就见到了藏在密室里的范承荫。 有锦衣卫帮忙,没费多少功夫,关于范家的藏银地点,范承荫很快便都吐了出来。 当然即使他不说,卢象升也有办法准确的找到藏银地点,临来的时候,朱由检送给了卢象升几个金属探测器。 这东西是船上安检用的,不过朱由检拿来找银子,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 为了不放过每一处可能的藏银地点,卢象升命人用金属探测器围着范家老宅扫了三遍。 又找出几处范承荫事先没有禀告的藏银点后,范承荫的十根白白嫩嫩的手指瞬间被夹成了紫茄子。 不过这也很可能是冤枉人家范承荫了,毕竟范家家大业大,宅院众多,范承荫也不可能知道所有藏银点。 而且范家的银坑确实是多,地窖中、夹墙中、古树下,但是十万两以上的藏银点都有十几处。 粗略估计,范家的银子就有百余万两之巨。 而且除了银子,还有好多金银饰品,从上面的斑斑血迹来看,这些饰品应该都是鞑子劫掠来的。 留下一队军士接着清点看护脏银之后,卢象升兵分三路,分别奔向了平遥、太谷和祁县等地,对另外七家进行了一一清剿。 而与此同时,在宣府城内,一场围绕靳良玉、王登库、梁嘉宾和黄云发的抓捕行动正在展开。 跟新军同日出发,三日前,骆养性领着一队锦衣卫便悄悄的来到了宣府。 根据宣府驻地的锦衣卫报告,靳良玉、王登库、梁嘉宾和黄云发等人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宣府城内活动,而范永斗、王大宇、田生兰、翟堂等人最近都没有在宣府出现。 根据进一步的侦察,范永斗、田生兰两人应该是在年初就去了口外,而王大宇和翟堂回了山西老家。 听完宣府锦衣卫的汇报,骆养性一脸的遗憾,山西八大家之首的范永斗竟然恰巧在口外。 有卢象升的新军在,回山西老家的王大宇和翟堂应该跑不了,但让范永斗和田生兰两个躲过一劫,骆养性一脸的不愤。 “他奶奶个腿,算这俩老小子命好!” 骆养性啐了一口,随后便下达了行动的命令。 是夜子时,骆养性便率领那队锦衣卫分四路,同时突袭了靳良玉、王登库、梁嘉宾和黄云发等人在宣府的宅邸。 此次跟骆养性前来执行任务的锦衣卫共有五十余人,是朱由检皇家卫队的一部分。 皇家卫队是朱由检按照后世特种部队模式组建的,从人员选拔到日常训练再到实战对抗,非常之严苛。 可以说,朱由检目前五十余人的皇家卫队,集齐了辽东、东江、蓟镇、宣大等军镇的精英。 这五十余人皆是打过几场硬仗的老兵,每个人手上都有几条人命,空手格斗,以一敌十毫不夸张。 选拔时,朱由检亲眼看到一个人将十个普通士兵打到爬不起来,一丈高的围墙,三个人互相托着便空手翻了上去。 而且这些人不仅武艺高强,靠着丰富战场经验,临场反应和心理素质也是不错。 另外装备上,朱由检也是在现有技术水平上,尽量做到了最好。 每名卫士配有两杆遂发手铳、一把精钢长刃,一支十字弩、两枚手雷。 虽然这些装备跟现代的特种兵没法比,但在十七世纪初期,这些可都是妥妥的高科技,单是那柄精钢长刃就领先了此时有名的倭刀两个世纪。 朱由检挑选的这些卫士本来就是各军精锐中的精锐,经过一个月的磨合,正需要一场行动来检验训练的成果,于是半数的皇家卫队便被朱由检派来了。 黑夜中,十余名全身夜行装扮的锦衣卫悄然无声的来到了靳良玉的宅邸外。 按照事先的安排,墙外留下两人接应,另有两人迅速的攀上了靳宅的屋顶,占据了制高点。 其余六人则翻墙进入院内,贴着墙壁依次交替掩护,并在重要地点留下了军士把守,以测后路。 很快,三名军士便来到了靳良玉今晚就寝的正屋外面, 放倒了守在门外的一个小厮之后,三人做了个冲的手势,顺势便踹开了屋门。 进去之后,便见一男一女正躺在大床之上,靳良玉一脸惊恐的看着不请自进的三名黑衣人,就在刚要呼喊之时,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手一个直接就给两人打晕了。 一名黑衣人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对着画图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秦良玉无疑之后,便将其捆好,装进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麻袋之中。 随后一个壮硕的黑衣人将其扛了起来,然后开始撤退。 一路汇合关键地点把手的军士,便见几个丫鬟小厮皆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的军士则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示意是起夜的丫鬟小厮,u看书ww.uuknshu众人看看没有说话,前后簇拥着便奔向了接应地点。 在发出两声夜猫子叫之后,在屋顶上进行火力支援的两名军士也开始撤退。 一刻钟的时间,逮捕靳良玉的行动便结束了。 这队军士奔回锦衣卫在宣府的据点之后,便见其他几队军士已经回来了。 “冷锋,你回来晚了。” 骆养性揶揄的说道。 叫冷锋的汉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唉,靳府有些大,一开始没摸对地方,愿赌服输,回京后我请客。” 见请客的人选确定了,众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点子没摸错吧。” 另一对的一个汉子又开着冷锋的玩笑。 “去你的,黑冰。” 冷锋就势给了那汉子一拳,然后顺手就解开了麻袋,将靳良玉的脑袋露了出来。 “好,不错,此次任务圆满成功,回京后我在麒麟楼给大家摆宴,陛下还赐我一坛好酒呢。” 一听有陛下御赐的佳酿,军士们顿时欢呼起来。 而就在这欢呼声中,夹杂着一阵呜呜呜的声音。 靳良玉醒了,然后看着这群浑身皆黑的强人们,以为自己被土匪绑票了,便大喊大叫了起来。 欢呼中的军士见此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面面相觑的看着冷锋。 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冷锋顿时有些尴尬,但随后就是一掌,世界顿时又安静了。 “哈哈,草率了。” 冷锋笑了笑,露出了他的那两颗标志性的虎牙。 第86章 1家欢喜几家愁 是夜,辽东盛京,范府。 范文程正在设宴款待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范兄、田兄,多亏了汝等,这批粮食来的太及时了。” 范文程举起酒杯,对着坐下的范永斗和田生兰遥祝了一番。 两人不敢怠慢,皆举起酒杯。 “范公言重了,自老汗起,吾等就为大金效力,十几年的老交情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说着,三人痛饮了此杯。 “听闻明国小皇帝下了禁令,不知两位这一路上是否还太平?” 李永芳被擒后,女真的情报网络遭到了一轮血洗,一些明朝机密情报的传达没有之前那样顺畅了. 但朱由检大张旗鼓的禁绝与金国贸易之事,即使没有暗探,范永斗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最新这段时间,从明朝走私到金国的物资明显少了一半。 对此,皇太极大发雷霆,征伐虎墩兔失利之后,本想着靠走私贸易帮女真渡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春天,没想到却被明皇先下手为强了。 ‘一个十几岁的娃娃竟然能想到如此之深,走一步看三步,不仅武略出人意表,文韬更是初露端倪,自朱棣之后,南朝二百余年也就这娃娃有个英主的样子,唉,看来这南朝当真是气数未尽啊。’ 这是前几日皇太极在四贝勒议政会议上的原话。 重振东江、坚壁辽西、联络蒙古、禁绝贸易,朱由检这几板斧下来,金国已是吃不消了。 而且这几板斧都是惠而不费的谋略,没动什么兵戈、没花几两银子,却把个金国困得如囚笼一般。 皇太极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只得加紧了对朝鲜和蒙古附庸的压迫,但即使如此,金国的一石米还是涨到了十两银子,大饥人相食的惨剧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皇太极跟宁完我和范文程商量了许久,也没拿出个立竿见影的章程。 倒是代善和莽古尔泰出了一个计策,让皇太极效仿老汗努尔哈赤,杀无谷之人。 天启三年,辽东大旱,粮食减产,到天启四年春,饥荒达到了顶峰。 对此,老奴酋努尔哈赤创新性的颁布了一条法令:划分有谷与无谷之人。 每口有粮食七斗者为有谷之人,不到七斗但有牲畜者亦可,其余人等皆列入无谷之人的行列。 对于无谷之人,老奴酋的眼里就剩下了一个字“杀”,于是辽东数十万汉人便死在了这场屠杀之中。 而随后的几次灾荒之年,金国皆靠着这一政策顺利渡过。 此时在代善和莽古尔泰的建议下,皇太极也有些心动,但仔细推演了一番,无奈放弃了。 老汗在位时,辽东有汉民二百余万,经过几轮兵祸屠杀逃散,此时辽东的汉民只剩下了几十万,再杀那就真的没人了,一个没有子民的国家跟蒙古那群游牧土蛮有什么差别。 跟老汗不一样,皇太极上台后的施政纲领是奔着将金国从奴隶社会转变为封建社会去的,搞奴隶社会那一套,不是他想要的。 况且老奴酋杀的太狠,皇太极即使想搞,现在也没有了人口基础。 讨论来讨论去,皇太极最终还是决定再去朝鲜抢一把。 ‘朝鲜虽然穷,但是骨头还有三两油呢。’ 如是想着,皇太极便命阿敏、莽古尔泰各带兵一万,去朝鲜弄点粮食。 于此同时,皇太极还做了另一手的准备,派使者出使南朝,洽谈议和之事,如果南朝小皇帝成功被忽悠了,那金国如今的处境便可游刃而解。 此外,皇太极还提高了明朝战略物资的收购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走私的物资能弄多少是多少吧。 于是便有了开篇范文程设宴款待范永斗和田生兰的一幕。 而且在之前,皇太极还破天荒的亲自接见了这两个走私犯,着实勉励了一番。 “不瞒范公,此趟前来颇是费了不少功夫,之前独石口那里走不了了,宣大一线全是兵丁,而且颇为严密,有锦衣卫看着,银子都不好使了。” “而且明皇特别鸡贼,为了避免守关兵士通融,还明令截获物资的兵丁可分得物资一成,原来见钱眼开的兵士,现在都铁面无私了起来。” 范永斗说着呷了一口酒,眼神瞟了瞟田生兰。 “范大哥说的极是,此次我二人运送的物资,少说也得值四五十万两,财帛动人心,光明正大的捞上四五万两银子,哪个不眼红。” 田生兰自然收到了范永斗的信号,随后一脸愤慨的补充道。 范文程岂会看不懂这两人的小动作,坐地起价嘛。 “明皇此计确实毒辣,不知二位从何处出的关口?” 范文程眯着眼睛,装不不经意的问道。 “哈哈哈,此乃我等安身立命的根本,范公还是给我等留条活路吧。” 对于从哪里出的关,范永斗和田生兰自然不会轻易交代,在目前这样严峻的形势下,路子就是财富啊。 范永斗遂打了个哈哈,将这事搪塞了过去。 此时正是依仗这些没有节操的走私商人的时候,人家不说,范文程也不便再问。 弄来粮食就好,至于从哪里出关的,范文程自然有其他方法得知。 遂端起酒碗,自罚一杯,后又唤来几名歌姬,气氛随之又活络了起来。 .......... 而在大明,十天后的一个深夜,一队押着三十多辆马车的队伍缓缓驶进了京城,沿着崇文大街,径直来到紫禁城。 随后玄武门的宫门缓缓打开,几个太监出来将门槛抬开,马车便直接驶了进来。 “老曹,这次干的不错。” 黑暗之中,一个身穿明黄常服的少年站在台阶之上,望着这三十多辆银车喜笑颜开。 “谢陛下,这只是老奴份内之事。” 当着高起潜的面,曹化淳一脸的得意。u看书 .ukanhu ‘死胖子,神气个毛。’ 黑暗中,朱由检的身后,高起潜暗暗啐了一口。 相比于高起潜,曹化淳自从南京回来以后,越来越受朱由检重用了,于是高起潜对这曹胖子也有了些许防备之心。 对高起潜、王体乾和曹化淳的明争暗斗,朱由检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三个明末的大太监,在历史上的名声一个比一个臭,但王承恩这一批朱由检亲自简拔的小太监年龄都普遍偏小,即使不太放心,朱由检也只能先用着。 好在这几个太监虽然名声臭,但办事还是很得力的,朱由检暂时还没有换的理由。 ‘就让他仨互相掐吧。’ 朱由检心里想着,目光又落在了那些银车上。 根据之前卢象升、曹化淳、郑军折子的互相应对,粗略估计,此次抄家行动共缴获白银五百余万两,黄金一百余万两,金银铜器无算。 今夜入宫的这些银两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剩下的那些银子此时正静静呆在西山大元帅府中,按计划将在随后的几日内趁夜色陆续运进宫中。 有了这些银子,朱由检的西山大元帅府终于可以招兵买马,大兴土木了。 糖厂、玻璃厂、纺织厂也要陆续破土动工了,原有的香皂厂、钢铁厂、兵器厂也可以扩大规模了。 此外,关于海外贸易,朱由检也动了插一脚的心思,但前提是先得解决了郑芝龙和刘香这几个大海盗。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长叹一声,朱由检转身回了坤宁宫。 第87章 战争与和平 崇祯元年四月,林丹汗请求册封的奏表递到了紫禁城,与其一同前来的还有科尔沁部落的贵族,而且其中还有一位美女。 博尔济吉特-海兰珠,科尔沁蒙古宰桑布和之女,草原上的绝世明珠,现年十九岁,是布木布泰的亲姐姐。 在原本的历史上,海兰珠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皇太极,是皇太极最喜爱的妃子,曾建关雎宫赐予海兰珠居住。 但如今,由于朱由检的出现,历史已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海兰珠想等到二十六岁再嫁给皇太极已是不可能,而且不仅如此,十九岁的海兰珠还做了俘虏。 在年初征讨科尔沁蒙古时,海兰珠来不及逃跑,便被林丹汗的蒙古骑兵给俘获了。 为了感谢明朝的及时救援,林丹汗见海兰珠长的异常美貌,便将其与请封奏表一同送到了京城。 关于册封林丹汗为顺平王的问题,朝中大臣已经讨论多次了。 对于林丹汗对大明称臣封王,但对内却仍称汗的问题,朝堂上打了不止一次嘴仗。 最后还是朱由检一言而决,争论这些虚名有个屁用,林丹汗拿出臣服的态度已经足够了。 现在是拉拢蒙古各部的关键时期,只要林丹汗帮着明朝打女真,就算他在部落内部称皇帝跟咱也没关系。 就算林丹汗对内称王,明朝也不能派遣官员去人家部落里搞有效统治,无论称王还是称汗,实质上的虎墩兔部都是林丹汗说了算。 而且明朝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明朝军队实力不济呢。 若是明军强如太祖成祖两朝,别说称王,称孙子都不行,全都撵到沙漠里吃土去。 朝堂之上,朱由检对着群臣喷了一个多时辰,着重强调了弱国无外交这一普世的真理。 并对刘宗周、李国普、薛凤祥等几个大喷子放了话:真要是有本事就去辽东、去蓟镇、去河套当一步卒,挥刀去将大明丢失的每一寸土地夺回来,搁在朝堂上争这没用的虚名有个屁用。 朱由检的一席话,弄得这几位朝廷重臣一个个大红脸,而黄立极、孙承宗、施凤来、徐光启、等人 此外,朱由检还当朝确定了未来一段时期的明朝外交政策,那就是不图虚名,只图利益,壮大国力,震慑周边。 经过朱由检一个多时辰新型国际政治理念洗礼的朝廷重臣们不禁感慨:陛下虽然年仅十七岁,但在治国方面的理念已经不是吾等企及的了。 而且这还不算完,朱由检还给内阁诸臣和六部九卿一人发了一本他亲自编写的《战争与和平》。 当然这本书不是后世那本赫赫有名的小说,此书的原作者为汉斯-摩根索,原书名为《国家间政治:权力斗争与和平》。 原书被誉为现代国际关系理论的开山之作,不过在这里不仅被朱由检改了名,里面的内容同样被朱由检篡改了不少,加了许多他自己对于大航海时代对外扩张策略的思考。 但是其中权力界定利益、国家的道德不是普世的道德等国际政治关系中的基本思想,朱由检则原原本本保留了下来。 虽然在二十一世纪,这些都是很通俗浅显的思想,但在十七世纪初的明朝,着实让这些饱读诗书的封建士大夫们震惊不已。 在这个时代,能著书立说的都是大儒,一般的士大夫著书都会被人耻笑的。 虽然朱由检是皇帝,但这些朝廷重臣们一开始也是阳奉阴违,不甚买账,心道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思想,直到他们通读完这本书。 如果说之前乾清宫的神迹、惩处阉党、亲征辽东让朝廷重臣们尊称朱由检一声明君圣主的话,那写出这本书的朱由检则被他们尊为了与程朱齐名的大儒。 特别是徐光启、袁可立、孙承宗、毕自严等人读完这本书,看朱由检的眼神都变了。 原来是尊敬,现今则是敬畏加崇拜。 当然李国普、刘宗周、薛凤祥等人对书里面赤裸裸的利益至上原则颇有些不以为意,但里面严密的论证实例和能够自圆其说、无懈可击的理论,还是让他们侧目不已。 甭管这个理论思想是不是正确,但是能够做到自圆其说、无懈可击,已经让他们望其项背而不得了。 借着册封虎墩兔的事,给朝廷重臣们开了一堂国际政治关系的课程之后,朱由检却遇上了一个新的难题。 这些被俘的科尔沁贵族咋办?想必林丹汗也是不知道咋处置,才借着献俘的名义,将这些烫手的山药给明朝送来了。 杀是肯定不能杀的,现在正是争取蒙古部落的时候,要是全都杀了,那就等于将科尔沁彻彻底底的推到了女真那边。 至于放回去,朱由检自认没有这样宽广的胸襟,诸葛亮七擒孟获收买人心的骚操作,朱由检觉得自己也没那个本事,而且估计虎墩兔也是反对的。 不能杀,也不能放,那就只能留下了。 但留下他们,朱由检也不想让其白吃干饭,汉蒙亲善的活招牌必须要竖起来。 于是朱由检便在礼部下面单独成立了一个汉蒙亲善司,将这些科尔沁的王公贵族全都撵去了礼部上班。 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给蒙古诸部写信,宣传联蒙扛金的思想,以及在明国的幸福生活。uu看书 ww.uukans 至于最后作用有多大,朱由检也没报多大希望,但宣传阵地我方不占领、敌人就要占领的真理,朱由检还是要坚决执行下去的。 处理完科尔沁贵族,还有一人的去向,朱由检犯了难。 海兰珠咋办? 对于海兰珠的美貌,前世的朱由检就有所耳闻,但如今一见,却让朱由检大呼自己的想象力不够。 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关键部位还都凹凸有致,虽然海兰珠是蒙古族,但却有些混血的感觉,而且是遗传了各族的优点。 怪不得这个美女在历史上曾经搞得皇太极在松山战役最激烈的时候还赶回去看她,果然是魅惑至极啊。 幸亏历史上的海兰珠死的早,否则仗着皇太极的宠幸,绝对没有布木布泰和多尔衮什么事了。 饶是前世的朱由检见过不少天然及人工美女,而且张嫣、周婉言皆称得上绝色,但朱由检的荷尔蒙作祟还是想留下她。 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虽是平常,何况一国之君呢,但朱由检却不想吃相过于难看,而且出于对皇后周婉言的尊重,还是想先缓缓。 ‘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朱由检长叹一声,命徐应元将其送回了那群科尔沁贵族中。 而朱由检此举自然换得了外朝和内廷的一致好评,连平生以魏征为榜样、整日对朱由检持批评意见的李国普也破天荒的在大朝会上对其盛赞了一番。 但这看得到、吃不到的苦楚,也只有朱由检自己慢慢消受了。 第88章 拖死他 京城,乾清宫,御前会议,几位阁老吵作一团。 坐在御座之上的朱由检发现,今年以来,内阁吵架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而且吵架的对象也不固定了。 这是个好现象。 朱由检喝着杭州刚刚进贡来的雨前龙井,好整以暇等阁老们的那句经典名言“请圣上定夺。” 前几日,皇太极议和的遣使到达了京城,带来的消息则在京城官场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皇太极通过使者向明朝释放了这样一个信号:只要明朝开放锦州互市,金国则放弃广宁,并向明朝称臣。 朱由检看到皇太极的议和条件,心里便有了数,鞑子这是快要被经济制裁给逼疯了。 无论古今,对一个连日常生活必需品都难以自足的单一经济体搞经济制裁,都是非常流氓的。 但这样的流氓手段,如今的朱由检非常喜欢。 辽东民寡地穷,只要明朝国内能够稳得住,拖也能把他拖死了。 对此朱由检看的非常清楚,但内阁的几位大臣们没有他后世多达四百年的见识,一个个仍为是和是战争论不休。 争论一个多时辰之后,眼看就要到饭点了,阁老们便将目光投向了朱由检。 “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定夺!” 朱由检见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便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准备对六位阁老普及一下经济战的相关知识。 “诸位爱卿,《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跟这些老夫子呆久了,现在朱由检都能整上几句名言警句了。 但看了看几位阁老一脸雾水的样子,朱由检觉得还是单刀直入的好。 “金国,民不过百万,兵不过十万,地又处辽东苦寒,一岁只收一季,近岁又屡遭天灾,且无鱼盐镔铁之利,百姓饥困久矣,此非立国之道。” “然老奴酋自万历年间反叛,至今二十余载,从百余部众、山野之地,发展到今,已有十万甲兵、整个辽东之地,一赖兵戈之盛也,二来抢掠我大明也。” “女真,山野渔猎之族,不事生产,仅凭抢掠,但其发展之迅,实我大明辽东二百余载的基业贡献良多。” “然其自广宁之后,我辽东之地尽失,鞑子已抢无可抢,强攻宁锦山海,金国实力不济也。” “于是,为维持其对辽东的统治,近岁,鞑子的抢掠策略便转向了蒙古与朝鲜,去岁末,抢劫虎墩兔的战略被我大明搅了之后,朕闻言,二月底时,小奴酋遣阿敏、莽古尔泰各领一万大军,进军朝鲜,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前些日子,朕给尔等的《战争与和平》一书上记载,女真、蒙古这样的游牧渔猎民族,其维持统治的基础,就是对外征战劫掠。” “其不事生产的本性和难以自足的经济模式导致其国内经济异常脆弱,一旦对外战争不利,其国内经济就会面临崩溃。” “而目前金国面临的正是这样一个局面,去岁辽东大旱,粮食减产,年末又劫掠不成,今春,辽东饥荒已是异常严重。” “朕闻言,盛京米价已经到了十两银子一石的地步了,赫图阿拉、海州、铁岭等地更甚,十五两银子也买不到一石米,大饥人相食。” “而朕又禁绝了民间与辽东的贸易,朕猜测那小奴酋目前已经到了万分困顿的地步了,否则他也不会遣使来与朕议和。” “此次议和的前因后果汝等可知晓否?” 朱由检说到这里,一扫群臣。 关于此次皇太极遣使议和的缘由,这些阁老们都是久经宦海的重臣,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将女真这个新兴政权的本质,面临的困境,分析的如此透彻,却着实是难为他们了。 虽然但从智商上来说,他们中任何一个都要比朱由检聪明,但是对于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本质,以及基于现代政治经济学上的一些谋略,他们却是望尘莫及。 但此时经过朱由检的一番点拨,几位阁老也都渐渐的开了窍。 “陛下圣明,比肩唐宗宋祖,那小奴酋之狼子野心被陛下一语道破。” 朱由检不用看,便知道这第一个捧哏的定是黄立极无错。 经过半年多的磨合,朱由检现在和黄立极已经配合的非常默契了。 关于在什么时候捧哏,黄立极颇有心得。 见朱由检随后又摆了摆手手,黄立极便不再多言。 “小奴酋今日之议和,不过是缓兵之计,希望朕开边市,给女真以喘息之机罢了。” “且广宁城已被我大军拆除,如今已是一堆瓦砾,朕要之何用,称臣更是脱裤子放屁,朕不缺他这个臣子,所以说,与金国之间,和是别想了,除非小奴酋还我辽东全境,并自缚前来请罪,朕为苍生社稷计,兴许能跟他谈谈。” 朱由检说的豪气,孙承宗等主战派听得心里异常舒爽,瞟向施凤来的眼神都带着得意。 “但战亦是不可,鞑子生产不行,但兵戈确实胜于我大明,此现实也,自永乐以来,我大明军队日衰,至今日已无与鞑子八旗野战之力。” “如若贸然出大军野战,非战也,实乃与金国送粮饷兵卒也,此不智之举,朕亦不会同意。” 这时,听到朱由检这番话的李国普上前拜道。 “不战不和,敢问陛下当是如何处置鞑虏来使?” “元治,陛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战亦不和。” 施凤来不愧是全国第二名的榜眼,脑子转的自然比李国普要快。 “哈哈,施爱卿所言甚是,不战亦不和也,皇太极没有诚意,咱就拖着好了。” “女真以辽东百万之民、一隅之地,对抗咱大明亿兆子民、万里河山,此乃以彼之短攻我之长也,uu看书. 大明拖得起,金国未必拖得起。” “而且朕虽然不派大军与女真八旗正面作战,但朕经济制裁的手段亦不逊于兵戎相见,若是持续施行此法,再有蒙古朝鲜的配合,五年之内,金国不战则分崩离析矣。”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五年平辽,倒不是朱由检夸口,因为朱由检对于满清的实力非常之清楚。 历史上的满清,究其崇祯一朝十七年,虽然屡次入关劫掠,但却没有占据关内之地,步步为营的能力,皆是抢一把就跑。 直到李自成的农民军攻陷北京,崇祯身死,占据大明江北半壁江山之后,才在吴三桂的献关下,随带路党关宁军的引领入主了中原。 其后加之农民军和南明政权的一些列匪夷所思的操作,这才将华夏万里河山拱手让给了满清。 每每想起这段历史,朱由检心里都不无遗憾,但对满清八旗的真正实力,心里自然存疑。 而且金国目前的现状比历史上还要弱势一些,起码东江镇还在,袁崇焕也不是督师,林丹汗没跑路西域,朱由检也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崇祯。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五年的时间,也足够朱由检练出五万近代火器军队了。 有这五万火器军队在手,朱由检自然不惧满清八旗。 而且如果满清五年内得不到四处劫掠的机会,朱由检不信满清那些军事贵族能继续听命与皇太极。 饶是皇太极天纵英才,若是给那些贝勒们带不来稳定的利益,杀他祭天的事也未可知。 五年,能成吗? 第89章 海洋 五月芒种,夏粮收获的季节,这意味着难熬的春天的终于过去了,无论是对女真还是对大明,小冰河时期的气候都不算太友好。 不过相比于女真,明朝地大物博,尚有江南湖广的鱼米之乡可以辗转腾挪。 朱由检从韩廣的奏章里得知,靠着从湖广购来的粮食让陕西灾民渡过了这个难熬的春天,而且随着督巡赈灾、惩治贪官等工作的开展,朝廷失去的民心渐渐又回来了。 而且根据朱由检的指示,韩廣在陕西着实杀了不少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当然全都是证据确凿。 这一举动着实吓坏了陕西的士绅,在韩廣的强推之下,士绅们皆答应了减租的建议。 当然,针对韩廣在陕西搞得如此激进的一套,通政司弹劾韩廣的奏章堆到了一人多高。 但随后韩廣宣布的三年免税的诏令一出,士绅们全都没了话说,如果不用缴税,那给泥腿子们让点利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毕竟要是真把泥腿子们逼急了,士绅们也难以自保,白水县豪族被泥腿子们杀的全家不剩的惨剧还历历在目。 而参与民变的农民,在韩廣大方开出的招抚条件之后,也都陆续返回了乡里,一场尚在萌芽之中的民变,便被朱由检不费一兵一卒就化解了。 ‘三年免赋,减租减息,希望历史上起自陕西的农民起义,能不在发生。’ 朱由检看着韩廣从陕西发来的奏章,喃喃而语。 ‘唉,光是不交税还不行,必须给陕西农民找条能吃饱饭的活路,土豆和红薯的育种工作虽然进行的很顺利,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船上的土豆和红薯并不是很多,大面积的推广至少得是五年以后了。’ 朱由检思量着,放下韩廣的奏章,又拿起了一份,而这一份奏章,却为朱由检解决北方人民在小冰河时期的吃饭问题打开了一扇窗。 “福建巡抚熊文灿启奏陛下:福建泉州南安郑芝龙,聚沿海民众数万,战船千余艘,据大员之地,已成气候,官军屡次进剿,皆不得法。” “疥癣在侧,恐惊圣安,自臣上任以来,誓要为陛下扫清此祸,屡屡向郑氏张朝廷大义,布陛下仁德,今闻郑氏已有悔意,欲向朝廷请降。” “兹事体大,文灿不敢擅专,特奏明天子,以待决断。” 朱由检将熊文灿的这份奏折反复看了多遍,见上面并没有内阁的票拟,只是将左上角涂红。 朱由检知道这是内阁也不敢擅专,留待自己决断的意思。 内阁对此难以抉择,朱由检倒是没有多少犹豫,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招抚,至于郑芝龙开出的条件,前世的朱由检也略知一二。 郑芝龙好像是被封了五虎游击将军,领泉州中左所,坐拥闽海,依旧垄断着与日本的贸易。 思虑一番,朱由检觉得招抚了郑芝龙好像对明朝也没有什么坏处,反正朝廷现今在海贸上也插不上手,还不如大方的拿来给郑芝龙谈谈条件。 想到了这里,朱由检便提起毛笔在奏章上批了几个红字:准予请降,便宜行事。 朱批用印,经通政司送回内阁,后又以八百里加急发回福建福州。 福建巡抚衙门,熊文灿接到朝廷旨意已是十日之后了。 看着朱由检朱批的八个大字,顿时喜不自胜,前前后后,历时一年的接洽,终于要有眉目了。 熊文灿当即与幕僚商议了一番后,便请来了郑芝龙在福州的谈判代表王忠孝,向其通报了朝廷的旨意,并附上了一份招抚条件,请其传回大员。 得知明皇批准了招抚,王忠孝亦是非常高兴,一年多的接洽终于有了结果,虽然熊文灿给出的条件非常之苛刻,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既然明皇准了招抚,那就不怕卖不上一个好价钱。 不敢怠慢,当日,王忠孝便将这一消息发回了大员。 五日后,大员魅港,郑芝龙得到明皇准予招抚的消息后,便将郑芝凤、郑芝虎等人招来商议。 “哥哥,明皇还是不错,明白咱哥几个的一片报国之心,但这老熊忒不是东西,竟然还想让咱们弟兄拆分,你看看这招抚条件,一点诚意也没有。” 郑芝虎一点就着的脾气,看了熊文灿的招抚条件顿时火冒三丈。 “二哥莫急嘛,熊文灿也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罢了,我们开自己的条件,自不必理他。” 相比于老二郑芝虎,四弟郑芝凤就镇静的多。 “四弟说的是,这只是常见的伎俩罢了,咱们开自己的条件就行,特别是手下弟兄拆分之策绝对不能答应。” 郑芝龙逐条分析着熊文灿的招抚条件, “咱们弟兄今日能让朝廷招抚,全凭这数万将士,数百条战船,一旦被朝廷拆分打散,那咱们弟兄是死是活就只能全凭朝廷的了。” 郑芝龙三兄弟针对熊文灿一条条的驳斥中,慢慢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福建与大员之间,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中,两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而在这期间,朱由检却忙里偷闲,去了一趟天津卫。 天津府城始建于永乐二年,初为卫所,后随着朱棣将都城迁至北京,天津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经二百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北方一座重镇。看书 ww.ukanhu.om 但由于永乐之后,明朝海贸不畅,天津只是作为京杭大运河的重要节点城市发展的,他的海运地位没有得到体现。 而朱由检此次出巡天津,目的就是要进一步开发天津的海运潜力,为下一步开埠做准备。 天津是北方唯一一座兼着海运和运河的城市,海运物资上岸后,西可至京畿山陕,南可沿运河运抵山东河南,贸易地位极其重要。 根据朱由检对历史的了解,在随后的二三十年间,北方天灾不断,若不能源源不断的将南方乃至南洋的粮食运到北方,朱由检也不能保证不会再爆发民变。 朱由检急于招抚郑芝龙,目的之一就是要拓展粮食的进口渠道。 虽然这可能会花不少银子,但朱由检对大明的丝绸瓷器有着绝对的信心,饶是弱如历史上的晚清,保持贸易顺差都没有问题。 而且朱由检的西山轻工业工厂已经动工了,若是白糖、玻璃、棉毛纺织研制成功,用附加值高的工业品去换低附加值的农产品,这笔买卖怎么也不会赔的。 除此之外,天津港口地处渤海湾内,渤海北岸便是金国腹地,深谙后世海权主义的朱由检,自然不放弃如此便利打击金国的方式。 若是有一支北海舰队,便可以沿着辽东广阔的海岸线肆意骚扰金国,而且一旦战事不利,还可以从海路迅速撤退。 民政、军政、海贸,天津承担着如此多的任务,也不枉朱由检要亲自考察一番。 但一番考察之后,朱由检雄心勃勃的出海计划,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第90章 天津水师 朱由检此次出宫秉承着以往轻车简从、微服私访的做派。 二十多个护卫,三五辆马车便是朱由检的亲随队伍了,这样的队伍在往返北京天津的官道上非常常见。 而且朱由检出宫前并没有知会天津府,一是不想沿途扰民,二是想看看天津水师的真实情况,也好为后续建立海军有个基本的心里准备。 即使对这个时代的舰船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朱由检看到港口上停泊的沙船、福船时,还是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这是大明水师?渔船还差不多吧。’ 前世的朱由检家就在沿海地区,渔船、游船、运输船、军舰着实见过不少,但天津港停泊的这些水师舰船让朱由检误以为来到了前世的小渔村。 最大的平底沙船和大肚福船也才四五丈的样子,而且还不到十艘,其他的都是一些两三丈的小船,甚至还有仅仅可乘四五人的小渔船。 而且不光船小,船上连基本的大型自卫武器都没有,也就是那几艘平底沙船和福船上有几门小炮,其他的船上连小炮都没有。 朱由检看着这些连后世的渔船都不如的水师舰船,半天没说出话来。 明朝永乐宣德年间,郑和七下西洋时,其舰队的主力舰船宝船已经到了长三十多丈,宽十多丈了。 而且这样的船有六十余艘,其中最大的旗舰,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高也有三四丈。 除此之外,郑和船队还有专门的马船(运马的船)和粮船和坐船,基本上也都是二十多丈的样子。 不仅如此,郑和舰队是由多种舰船组成的,早在十五世纪就有了编队作战概念,航海理念和作战能力在当时都是首屈一指的。 可是,经过二百多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就剩下这些破破烂烂的沙船和福船了。 从中也能看出大明国力的衰退和海洋策略的变化。 明初国运昌盛,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均是集雷霆万钧之势,有横扫一切的魄力。 宣德之后,国势日微,无论陆地还是海洋都是一退再退,仅仅防御已是耗尽气力。 于是大船不见了,只剩下了这种只能在沿海活动的小船,嘉靖万历年间还能打打倭寇,到如今,也只能用来钓鱼了。 站在天津港口的码头之上,朱由检脸阴沉的厉害,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陛下,大明海防荒废久矣,此非一朝一夕之过,还望陛下宽心。” 兵部尚书袁可立见朱由检一脸阴霾,心有不忍便上前劝道。 “哎,老袁,朕今日实在是痛心至极啊,我大明曾经征伐七十余国的水师竟然衰败至此,若是三宝太监在天有灵,相比会比朕还要痛心。” 今次朱由检来天津巡海,除了护卫以外,还将兵部尚书袁可立和工部尚书徐光启一并带来了。 “老徐你给袁老头说说,现在西洋那边的舰船都发展到什么样了?” 随后,同样一脸痛心疾首模样的徐光启便给袁可立普及了一下这个时代西洋人的主力舰船。 十七世纪的欧洲,各国海军基本都迈入了风帆战舰的时代,这些张有巨帆的战舰普遍都达到了十丈以上,侧舷装有数十门到上百门不等的滑膛火炮。 开战时,舰船首尾相接,以侧舷对敌,已经出具战列舰的形制。 而且当今的海上霸主西班牙无敌舰队中,已经出现了双层或三层甲板的盖伦船,用以装备更多的火炮,火力进一步得到了提升。 西方都已经进入风帆战列舰的时代,而大明还在琢磨着接舷跳帮战,这怎么能让朱由检不痛心。 二百年前,明朝的巨舰称霸海洋的时候,西洋人还只能在地中海中航行。 而如今,麦哲伦的环球航行已经结束了一个多世纪,西班牙和葡萄牙也划定了各自的势力范围,甚至都打到了明朝的家门口。 再观明朝海军,不仅不复明初时的规制,甚至连宋朝的海船都比不上了,真是越发展越倒退了。 听完徐光启的话,袁可立着实吃了一惊,装有百门火炮的战舰,那得是多强的火力。 一百门火炮,用来守京城这样的大城都已经足够了。 袁可立难以想象出装有百门火炮的战舰是怎样一种船,但单是想想百炮齐发的场景,都觉得有些恐怖。 转头再看看码头上停泊的这些三四丈的沙船,恐怕一轮炮火之后,全都沉入海底了。 “陛下,臣有罪。” 袁可立躬身行礼。 明朝的士大夫普遍不是抱残守缺的老顽固,对于西方的各种先进技术和先进思想多有寖淫的大有人在,甚至信奉天主教的官员亦有不少。 “知耻后勇,尤未晚也,咱大明还有时间。” 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海洋,朱由检似是在宽慰袁可立,何尝不是在宽慰自己。 历史上的华夏因为错过了大航海时代和第一次工业革命,最终被西洋人用大炮巨舰打开了国门。 一个多世纪的岁月里,华夏民族为此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去巡抚衙门!” 朱由检的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转身上了马车。 天津改卫设立巡抚年岁并不长,初为万历二十五年,其后万历二十七年便裁撤,直到天启元年应辽东战事复设,至今已经历七任巡抚。 现在的户部尚书毕自严曾经两次巡抚天津,筹备辽东军饷事宜,足以看出天津如今的主要作用在于筹措运输辽东的军械粮饷。 而如今的这一任天津巡抚为崔尔进,陕西人,万历年间进士,接替致仕的黄运泰,年初才刚上任。 此刻,崔尔进正与幕僚筹划下一批转运东江的粮饷,自朱由检登基以来,原来三个月都没有一次的东江粮饷,现在改成了一个月一次。 而在年初大捷之后被进为太子少保的毛文龙,自然也没有辜负朱由检的一片苦心,多次上岸袭扰金国的沿海据点。 乘船上岸,袭扰为主,遇敌则走,虽然每次斩获不多,但却把驻守辽东半岛的代善折腾的着实头疼。 崔尔进刚刚敲定了今次转运的粮秣,正要喝杯茶歇一歇,便见管家慌慌张张的进了正厅。uu看书uukanshu “老爷,前衙来了十几个人,张口就说要见您,言语间颇为倨傲,我欲问其来历,其中一人却说您见了名帖就明白了。” “什么人?” 崔尔进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虽然他这巡抚的官品比不上十三布政使司的封疆大吏,但该有的官威却一点也不少。 “东翁稍安勿躁,待我会一会他。” 幕僚见崔尔进有些不高兴,便先接过了管家递过来的名帖,打开之后,脸色却一变再变。 “这,这,这......” 幕僚见拜帖上的三个大字,惊的一时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如何?” 崔尔进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幕僚,伸手便将名帖夺了过来,只此一见,便成了跟幕僚一样的结巴。 “这,这,这,真,真,真是尚书大人?” 崔尔进扔下名帖,转身就往门外跑。 “东翁,仪态仪态!” 幕僚这时也缓过了神来,看着崔尔进撩袍狂奔的样子,赶紧提醒道。 崔尔进这时也注意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家居的道袍,头上连倌巾都没带。 “唉,顾不了许多了,赶紧去开中门。” 崔尔进此时也顾不上官员的仪态了,尚书大人亲临,这可不是他这种边臣能够怠慢的。 没有边境逢迎、旗牌开道已是失礼至极,如今被人亲自找上了门来,还被拒之门外,这样的罪过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天津巡抚能招架的住的,仅是一个不敬上官便够他喝一壶的了。 第91章 杀鸡儆猴 此时已近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朱由检一群人正在衙门前的影壁下的遮阴。 突然就见中门大开,一队站班衙役就列队冲了出来,其后仍穿着道袍的崔而进施施然的向前拜道。 “下官不知部堂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袁可立和徐光启互相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还在一旁乘凉的朱由检,见朱由检没有暴露身份的意思,袁可立便走了上去。 “崔大人言重了,本官未带仪仗,崔大人亦不必多礼。” 崔而进自然是认识袁可立的,两人寒暄一番后,众人就被请入了巡抚衙门的后堂。 待迈入后衙,袁可立便请了朱由检上座,随后便领着众人纳头便拜。 一旁的崔而进这才知道原来是皇帝亲临,赶紧跟着跪下来。 “哈哈,崔大人不必多礼,朕此次轻车简从自然就不想叨扰地方过甚,当然若是衙门里有什么清凉的饮品,那就再好不过了。” 跑了一上午,可把朱由检热坏了,但这里不是紫禁城,自然没有朱由检自己发明的刨冰榨汁机。 但这也难不住崔而进,虽然明朝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冷饮,但夏天消暑的蜜水和饮子还是有的。 一会儿工夫,下人便上来了一些冰凉的蜜水和饮子,这些都是在冰窖里镇过的蜜水和草药水,,虽然没有刨冰那么冰爽,但着实比现代的饮品要健康的多。 朱由检端起了一碗饮子,一口气干了半碗,这才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随后舒服的长舒了一口气,里面似乎有后世藿香正气水的味道。 崔而进见朱由检如此不拘小节,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了不少。 “崔大人,朕没记错的话,天津的码头区属于天津左卫吧?” 喝了一碗饮子,身心舒爽了不少,朱由检也不耽搁,上来就提到了正题。 “回陛下,正是天津左卫。” “哦,那码头沿海方圆三十里内有多少人口?多少已经开垦的田地?” 崔而进闻言一愣,他刚上任不久,沿海码头三十里内的丁口田亩情况谁摸得准啊,一时间就有些语塞。 但多年的宦海经历告诉他,即使真的不知也不能答不知。 “回陛下,沿海码头多为盐碱荒地,良田并不许多,其中亦有一些村落,村民靠打鱼和在码头扛活为生,实际丁口、田亩,臣尚未掌握清楚,臣这就去取鱼鳞册。” 朱由检闻言,虽然有些不满意,但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不仅是隐田隐户,皇权不下乡的时代,就是县令也不知道其治下到底有多少田地丁口。 即使是鱼鳞册上的记载的,也没有多大的参考意义。 朱由检随后摆了摆手,自觉跟这崔巡抚也没什么好问的,随后就对着袁可立和徐光启说道。 “两位部堂,朕欲在天津左卫沿海三十里的范围内设立特区,建北海水师,并开放海禁。” 一语惊起千层浪,连带着袁可立和徐光启都惊掉了嘴巴。 袁、徐两位部堂跟着朱由检转了天津水师,对于朱由检重振水师的念头自然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其开放海禁的想法,两人还是第一次听。 自洪武年间起,大明关于开海和禁海的争论就一直没有停过,伴随着这一争论,还引发了几次朝局的动荡和严重的党争。 所以一提开海,袁可立自然就吓了一跳。 “陛下,此事要不要与内阁诸臣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袁可立自是不敢答应,若是朝臣们知道是他跟着皇帝巡视天津水师的途中定下的此策,回京之后少不了被人弹劾。 说着袁可立便拿眼瞟了一下徐光启,示意让他跟自己一起劝劝皇帝。 可徐光启却似没有看见,躬身行礼道。 “自隆庆以来,我大明禁海久矣,待到天启年间,仅有一处月港也已经衰落,遂沿海私掠猖獗,私掠商人富可敌国,但朝廷却从中收不上一两赋税。” “究其原因,实乃我大明货物珍奇,西洋万金抢购,商人逐利,市舶司渠道难以购置,我大明商人便勾结洋人,收买官府,铤而走险,此不仅令朝廷损失一笔赋税,还让沿海盗乱四起。” “陛下圣明,为朝廷计,我大明当开放海禁,并收取赋税。” 袁可立闻言差点一口气倒不上来,他倒是忘了,这个徐光启是个天主教徒,没事就往那洋人扎堆的宣武门外的天主教堂跑。 “哈哈,徐爱卿所言极是,朕正有此意,既然朕也防不了海盗私掠,那就干脆放开了好,朝廷还能赚些银子不是。” 袁可立见朱由检和徐光启君臣二人一唱一和,顿时有些怀念京城的两个老顽固刘宗周和李国普了,狠了狠心,袁可立又上前劝道。 “陛下,臣非是不赞成开海,但此事重大,牵扯甚多,东南豪族盘根错节,饶是朝堂之议恐亦受其左右,还望陛下三思,隆庆党争未远也。” 见朱由检似是不听自己的意见,袁可立便豁了出去,将自己的担忧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惹得站在一旁的崔而进恨不得瞬间消失。 如此惊世的朝廷大政,非是他这四品的小巡抚多能参与的,贸然发表意见,很可能会被当了替罪羊,而且在于开海禁海上,崔而进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袁大人公忠体国之心,朕自然明白,但朕此次并非开放所有沿海,只是先选一处试点看看,而且朕的这处市舶司也不选在南方。” 朱由检扫了袁可立一眼,脸色并没有恼怒,只是将目光又落在了角落里装透明人的崔而进身上。 “崔大人,朕再问你,这天津码头,一年私自去往倭国的船只有多少啊?” 朱由检此话一出,崔而进装透明人的打算是彻底失败了。 崔而进闻言,顿时吓得有些七魂出窍,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 “回,回,回陛下,这,这,这,臣刚接手天津巡抚,尚,尚未整顿民间私自出海之事。” “哦,是吗?我看不是尚未整顿,是舍不得整顿吧,说,天津水师指挥使廖大中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帮他瞒着私放民间船只出海之事。” 刚才崔而进是七魂出窍,现在的崔而进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在朱由检的厉声喝问下,崔而进见事情败露,只有趴在地上喊饶命。uu看书 .uukanshu.co “袁大人,看见了吧,朕不开海收取赋税,银子便都让这些贪官污吏给赚去了,一艘三百料的大船出海,他们便从中抽千两银子,而且这还不算,上面的货物有大部还是这些官员的。” “为何官员反对开海啊,因为开海之后,他们在民间私自海贸上的银子就没有了。” 朱由检随后又扫了一眼袁可立,只是这一眼就冰冷的多了,直把袁可立看的心里发毛,让袁可立有些后悔刚才的劝谏,若是被皇帝误会了自己在民间出海上有什么猫腻,可就麻烦大了。 “陛下明察秋毫,臣实在佩服,就是这等借朝廷禁海之策、行私自出海之便的官员,毁了朝廷的开海大政。” 这时候,袁可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要是劝谏,那自己在皇帝眼中就是居心叵测了。 袁可立历经宦海四十余载,自然不是那种不开眼的直臣。 “哈哈,袁大人说的是,有崔而进和廖大中这两个贪官,谁反对开海,其狼子野心便是一目了然了。” 袁可立闻言,心里立时咯噔一下,幸亏自己反应快,陛下果然在这等着呢。 估计这崔而进和廖大中便是朱由检拿来堵朝臣悠悠众口的挡箭牌了。 有这两个贪官在前,朝廷里谁还敢反对开海啊,如果有,估计朱由检不介意再逮两个来杀鸡儆猴。 想到这里,袁可立瞬间明白了朱由检巡视天津卫的目的了。 虽然袁可立已经猜到了朱由检的想法,但随后锦衣卫的行动却让袁可立觉得自己低估了朱由检开海的决心。 第92章 开海 朱由检坐镇天津,两天之内,天津的锦衣卫便将天津一地参与走私的所有官员全都逮了起来。 袁可立不知道朱由检从什么时候开始让锦衣卫彻查天津卫走私大案的,但看锦衣卫行动之迅速,时间应该不断了。 陛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海事的,难道是从福建熊文灿上书招抚郑芝龙开始? 不会吧,陛下不会是因为要开海才同意招抚郑芝龙的吧?如果真是如此,那陛下之谋不可谓不远也。 先招抚郑芝龙等沿海大盗,绝了开海后与海盗们正面冲突的后顾之忧,再在北方开放海禁,不与南海大盗争锋,然后重建水师,陛下之所谋绝非开海这么简单啊。 想到这里,袁可立不自觉的摇了摇头,现在这个少年天子的心思,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袁可立此次跟随视察天津水师,本以为是朱由检要有重振水师之意,可没承想,朱由检却带回了一串破坏禁海朝政的贪官污吏。 朝堂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袁可立掀开帘布看了看前面的那辆马车,又转头看了看后面那一串被锦衣卫押送的天津军政官员,长叹了一口气,便将帘布放下了。 朱由检虽是少年人,但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和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却已不是他这种封建士大夫所能揣测的了。 比如现在,袁可立以为朱由检在思虑如何在朝堂上顺利的推行开海之事,可殊不知,朱由检此刻正在抱怨着所乘坐的马车。 ‘这破车真破,还不如自己小时候乘坐的拖拉机,拖拉机即使缺乏减震器颠簸一些,但好歹轮子也是橡胶的,哪像这木轮马车,若是压到坑里,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屁股蹲。’ 朱由检屁股下垫着厚厚的坐垫,但仍是被颠的一脸难受。 怕什么来什么,朱由检正在心里腹诽着,哐当一声,马车果然压到了坑里,朱由检顿时感觉屁股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一路颠颠簸簸,五日后,朱由检终于又坐回了乾清宫的御案之后,而内阁的几位自然也知道了朱由检以参与走私为名,在天津抓捕官员的事。 但没有出乎朱由检的意料,所有人对此事都是闭口不言。 朱由检到京之后,随行而来的二三十名囚犯着实将京官们吓了一跳。 自从阉党案之后,京城里已经很久没有一次性抓捕这么多的官员了。 京城的官场顿时陷入一阵沉默,有招抚郑芝龙的旨意在先,又有惩处走私在后,所有人都以为朱由检要加强海禁。 而其中知道内情的袁可立和徐光启在此事上也是讳莫如深,一问三不知。 于是,所有人皆沉默了下来。 直到十日后,经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三法司会审,这二十余名官员的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一阵快刀斩乱麻,将还没有掀起的涟漪迅速的便抚平了。 朝堂又恢复了平静,而朱由检也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除了每日的朝政处理,便将全部精力放在了西山几个工厂的创建上。 玻璃和珍妮纺织机的研发已经到了关键阶段,每隔五天,朱由检都要去一趟西山,在攻坚的瓶颈关口,给予一定的指导。 对于玻璃、白糖和纺织机的研发,朱由检也只是知道一些零碎的原理,对于如何生产,他其实不是很清楚。 但就是这些零碎的原理,往往能在研发的瓶颈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于是,在明朝两个科学家和顶尖工匠的支持下,西山大元帅府逐渐开始复原朱由检记忆中的各项物件。 于此同时,在朱由检的授意下,徐光启委托他的好友利玛窦跑了一趟濠镜澳,还征召了福建苏杭一带的一些造船工匠。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之中,而朱由检还在等一个消息。 终于,崇祯元年八月底,一封来自福建的奏疏,让朱由检彻底的放下心来。 郑芝龙同意归顺朝廷了,且相关招抚事宜已商榷完毕,只能朱由检最后拍板了。 “封郑芝龙为五虎游击将军,驻地为泉州中左所,其弟郑芝凤、郑芝虎、郑芝豹为游击,并属下三万余将士,每人赏银三两。” 朱由检念着熊文灿的奏疏,随后便笑了出来。 ‘这老熊还真是个人才,花了不到十万两银子和几个虚衔,就将东南沿海最大的海盗给招抚了,大明这块金字招牌果然很有吸引力。’ 见郑芝龙的招抚条件与原本历史上差不多,朱由检不假思索,便在奏疏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随后又令礼部和兵部派人去福建协助熊文灿办理相关招抚事宜。 一个月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朱由检终于可以放出那份蓄谋已久的诏书了 崇祯元年,九月三十日,通政司突然下发了一份诏书。 升天津左卫为滨海特区,u看书 .uuanshuom 开放海禁,设市舶司,核定税赋,贸易天下之物。 寥寥几语,便正式拉开了明朝大航海的序幕。 诏书下发之后,朱由检便静静的坐在乾清宫中,等着封建顽固势力的反扑。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之后,内阁大学士李国普便第一个跪到了皇极门外。 其后,刘宗周、薛凤祥、郭允厚、薛贞、韩继思、阮大铖等人陆续来到皇极门前,跪在了李国普的身后。 相比于去岁的叩阙事件,这次的动静似乎有些大了。 “招进来吧!” 听完王承恩的奏报,朱由检心中没有任何波澜,这个场景是原本就预料到的。 李国普为首的这群朝廷顽固派,不来闹一番,朱由检才会的觉得奇怪。 得知天子召见,李国普等人阴沉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开海这样的大事,陛下一言而决,之前更是没有漏出半点口风。 饶是皇帝九五之尊,但如此行事,也是说不过去。 而且不仅如此,更为重要的是李国普等人对于开海之事本来就是反对的。 众人沿着皇极门到乾清宫大殿的甬道走着,各自想着待会陛见的措辞,皆沉默不语。 来到乾清宫前,正待要上玉石阶梯,但却被两名阶前侍立的御马监太监给拦了下来。 前面行走带路的王承恩见状,咳嗦了一声。 “诸位大人,陛下在偏殿召见。”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眉宇间皆有些惊讶的神色:‘陛下召见大臣,何时改到偏殿了。’ 第93章 坤舆图 跟着王承恩,众人来到乾清宫旁的偏殿。 进入偏殿正欲跪拜,却并未见朱由检在此,倒是殿中正面的一副硕大的彩绘地图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王中官,这?” 朱由检答应见他们,却又不露面,李国普一时也不知道朱由检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阁老莫急,陛下说了,先让大人们看看这偏殿中的器物,稍后陛下自会前来。” 王承恩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转身便出了大殿。 李国普等人闻言,面上疑惑更甚,但皇帝既然交代了,也只能听命,遂开始围着面前的各种器物转了起来。 “这是我大明的舆图吗?” 郭允厚当先被殿中那副巨大的地图吸引了目光。 大明坤舆图郭允厚自是见过不少,所以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大明舆图,但如此之大,如此精确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这张巨幅坤舆图与以往的还不一样,在这张舆图上,除了大明之外,东北的金国,北方的蒙古各部,东方的倭国,南方的交趾也一并标了出来。 虽然郭允厚对这几处地理并不是非常熟悉,但依着他们在大明的方位,还是辨认了出来。 而且除了这几个国家之外,北方、西方、东方、南方还有着更大的疆土,比大明大十几倍不止的疆土。 当然更大的还有已经被涂成蓝色的海洋,那片巨大的蔚蓝水域,甚至能装得下地图上的所有陆地。 而在那边蔚蓝水域的映衬下,大明的坤舆显得就小了不少。 “难道这就是西洋人所说的世界坤舆吗?世界真的有如此之大?” 郭允厚盯着舆图正上方的一行黑色楷体-世界坤舆图,喃喃自语。 “世界当真有如此之大啊。” 郭允厚刚说完,一个金发碧眼的老者便应声答道。 一语惊起千层浪,殿中众人的目光也皆被这名西洋人给引了去。 明朝对于西洋人在国内传教还是非常之容忍的,而在京城的西洋人虽然没有后世那样常见,但身居高位的重臣们还是一点也不陌生的。 而且这个上了岁数的西洋人,李国普等人还认识,宣武门外那所教堂的‘主持’利玛窦,通过徐光启,李国普等人都见过他。 而且不仅如此,这位不远万里来到大明的外国人,曾经还受到过万历皇帝的亲切接待。 只要在朝堂上待得够久的人,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各位大人,圣明仁爱、英明神武的大明皇帝陛下命吾为诸位讲解。” 不等李国普等人发问,利玛窦便对疑惑的众人说出了自己在这里的任务。 利玛窦自万历三十四年来到大明,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的光景了,不仅官话说的挺溜,而且除去他那金发碧眼高鼻子,仅从穿搭礼仪上来说,利玛窦已经是一名彻彻底底的明朝人了。 见是朱由检的安排,李国普等人便也不再多问,跟着利玛窦便看起了殿中的各种器物。 先是那副巨大的世界坤舆图,在利玛窦的介绍下,众人皆补上了以前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地理知识。 当然这幅地图并不是朱由检从船上顺来的,而是出自利玛窦之手,并由宫中画匠按比例放大了而已。 后世的那种精确世界地图,朱由检手里有好几幅,但却不能轻易示人。 因为在十七世纪初期,后世的那种精确的世界地图无疑是一幅巨大的藏宝图,一旦问世,将会掀起巨大的波澜,而受益者绝对不是连海军都没有的大明。 当然,凭着西洋人悍不畏死的冒险精神,如今的非洲、美洲、大洋洲等大陆均已被发现,但也只是发现而已。 这几块大陆究竟有多大,物产有多丰富,西洋人目前也是一无所知。 所以从这幅十七世纪初的世界坤舆图上看去,整个美洲大陆是边缘有些模糊的一团,而澳洲则是一个四方块。 不过即使这样,那个在世界坤舆图上显得小了不少的明帝国,还是让众人惊讶不已。 特别是他们在看了大小佛郎机的疆域之后,这种震撼更加剧了。 “利主持,这世界当真是如此之大?” 虽然知道利玛窦是天主教的神父,但是李国普还是觉得叫主持比较上口。 而且利玛窦对此也没有反对,他都习惯了,除了几个教友,这大明的官员确实是叫他主持的人多一些。 一开始,他对此还跟人争辩过,后来发现这些人固执的紧,便就不再在意了。 只要允许我在大明传教,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对此,利玛窦倒是很看的开。 关键是看不开也不行,相对于天竺和巴达维亚地区,明朝人民生活要好的多,在这种地方传教非常之不容易。 施药、施饭等常用的传教方式在大明并不是非常管用,因为在十七世纪初,大明的医术似乎比西洋还要高明一些。 于是,在徐光启等本地教友的建议下,利玛窦也只能入乡随俗,让自己的教义更加贴合明朝人的理解。 此时,听到当朝阁老叫自己主持,利玛窦也没有觉得反感,能入了当今天子的法眼,来给重臣们普及世界知识,利玛窦已经非常受宠若惊了。 而且通过之前跟大明皇帝陛下,好像当今的大明天子并不反对他在京城传教。 能获得皇帝陛下的首肯,这对于已经在大明待了二十余载的利玛窦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所以对于来自明廷的一些委派,uu看书 .uuknsu利玛窦也是不遗余力的区完成。 无论是之前去濠镜澳请造船及铸炮的工匠,还是此次来宫中给明廷重臣们普及知识,利玛窦都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回阁老的话,这就是如今的世界。” 利玛窦回了李国普的话,见其还是不敢相信的样子,随后指着冬面那块巨大的美洲大陆说道。 “这块大陆是热那亚人哥伦布一个世纪前才发现的,因为是小佛郎机人资助他的,所以这块大陆目前被小佛郎机人占据。” “只是这块大陆太大,后来大佛郎机也顺着小佛郎机的路线出海,也从中占据了不少的土地。” “还有这些南面的土地,则是二十年前,小佛郎机的一位航海家环球航行时发现的。” 为了更好的取得朱由检的信任,利玛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介绍着这幅世界地图。 “什么,环球航行?环什么球?” 郭允厚闻言,有些不解。 “是的,大人,没错,环球航行就是环绕地球航行,我们所在的土地其实是一个球。” 让一个十七世纪的天主教徒承认地球是一个球,利玛窦多少有些心理不快,但为了传教大业,利玛窦也只能是委曲求全了。 “大人,在一百年前,此事已经证实了。” 对于明朝一些士大夫对世界认识的片面,利玛窦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脚下是一个球,对于郭允厚等人来说,这可无异于天方夜谭,一个个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利玛窦。 第94章 可否1战? 对于西洋学术的渗透,明朝士大夫极端的分了两派,一派便如李国普等人一般,很少主动接触,导致对西学知之甚少。 另一派则如徐光启等人,为了探求世间真理,主动与西洋人联系沟通,对西洋诸务知之甚详。 此外,因为民间走私贸易成风,东南沿海的大明百姓与西洋人的联系更为密切。 早年下南洋谋生的福建广东人自不必说,就是如今东南沿海的各大城市,登堂入室的西洋人也有不少,更不用说整日与濠镜澳做生意的香山县了。 就是刚刚被朱由检封为五虎游击将军的郑芝龙,就精通西班牙、葡萄牙等多国外语,而他起家的第一桶金就是靠着代理西洋人开展海贸获得的。 利玛窦见众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心里有些暗自得意,这些不信奉我天主教的士大夫,果然是愚昧至极,竟然连地球是圆的都不知道。 相当年利玛窦给徐光启说此事之时,人家早就知道了。 但是徐光启举得例子却不是麦哲伦的环球航行,而是用远洋的船只靠近时都是先见船帆再见船舱,远去时则是船舱先消失船帆后消失。 仅仅这个简单自然现象,徐光启便推测出了大地并不是平的,应该是一个弧形。 果然还是我天主教徒比较聪明。 想到这里,利玛窦收起揶揄的心思,决定在努力一把,彻底镇住这些自以为是的明朝士大夫。 “当然是个球形,我的大人们,此事已经在一百年前就证实了,如今从大佛朗机出发的海船,每年都会绕着地球一圈再返回大佛朗机。” “而且随船返回的还有数不清的银币和香料,这也是大佛朗机、小佛朗机和荷兰等椓尔小国称霸世界的原因。” 说到这里,利玛窦脸上颇有不忿之色。 利玛窦是意大利人,有着罗马教廷所在地的优越感,自然对西班牙、葡萄牙等这些后起的蛮荒之地抱有一丝不屑。 何况西班牙和葡萄牙在一个多世纪前还被阿拉伯人占领着。 但这一丝不忿之色却被郭允厚给收入了眼底。 “西泰兄,你说这大佛朗机是蕞尔小国,那他到底有多大之地?” 利玛窦本名为玛缇欧-利奇,利玛窦是他的中文名字,此外为了与明朝士大夫交往,他还给自己取了一个西泰的号。 “就在这里。” 利玛窦指着地图上的一个跟大明的北直隶差不多大小的国家说道。 “这么小?我看还没有北直隶大嘛。” 众人一时有些惊讶。 “那小佛朗机呢?” 薛凤祥又上前问道。 “大佛朗机旁边那个就是。” 利玛窦伸手又指了指那块泰西西端的半岛之地,这次却大了许多。 “咦,怎么这小佛朗机比那大佛朗机还要大?这是为何?” 李国普率先发现了问题所在,众人一时也有些惊讶。 利玛窦闻言,两手一摊,表情似是在说,问我喽?还不是你们大明人不了解世界、瞎起名字的缘故。 瞥了一眼利玛窦的表情神态,众人也都明白了原委,不了解情况,果然会出不少笑话,一时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西泰兄,你刚才说这两个小国称霸世界?” 李国普有些尴尬的转移了话题。 “是的,我的阁老大人,整整一个世纪前,在罗马教皇的主持下,大小佛朗机签订了《萨拉戈萨条约》,从这里将地球一分为二,西半部分归大佛朗机,东半部分则归了小佛朗机。” 利玛窦说着,小心的瞟了一眼诸位大明的重臣。 本来这个内容他是不想讲的,容易引起大明士大夫的反感,但大明的皇帝陛下不知什么时候也知道了这个条约的存在,点名要让利玛窦讲给大明的士大夫听。 果不其然,李国普等人闻言,便涨红了脸。 “什么?这条线以西归大佛朗机,莫不是我大明也是大佛朗机的了?怪不得这大佛朗机占着我大明的濠镜澳不走了,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李国普指着那条并不存在的东经十七度线,一脸的愤慨。 “两个蕞尔小国就敢瓜分世界,也不怕崩了自己的牙口,真是大言不惭、夜郎自大,欺我大明无人了吗?他们凭什么敢如此夸大?凭什么?凭什么?” 郭允厚指着那处泰西半岛,虽是不屑,但却异常气愤。 “凭船坚炮利!” 众人义愤填膺间,一个声音从大殿门外响起。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身明皇衣服的朱由检正肃立在大殿门口,在殿外阳光的照耀下,浑身涂满了一层金色。 “臣等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们平身吧。” 朱由检在山呼声中走进大殿,示意众人平身的同时,又对利玛窦说道。 “利奇神父讲的不错,赏。” 利玛窦在中国待了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学到不少,谢恩之后,便跟着一个内侍出殿领赏去了。 见利玛窦走了出去,朱由检这才正色说道。 “郭部堂刚才问的好,两个蕞尔小国凭什么就敢瓜分世界,甚至还把我煌煌华夏纳入了瓜分的范围,那朕今日就给你们讲讲人家瓜分世界的底气何在。” 说着,uu看书 .uukanu.cm 朱由检便掀开了身前桌案上罩着的一匹红绸,几艘舰船模型立时映入众人眼中。 其中的两艘船型众人皆看得明白,大明的福船和沙船,不仅能在海上航行,运河里也有不少,这些大臣都见过。 但此外的几艘大船,大部分官员便都不认识了。 “敢问陛下,这几艘可是西洋船只?” 刘宗周是浙江绍兴府人,打小便见过不少西洋船只。 “哈哈,刘大人不愧是理学大师,自是见多识广,没错,这几艘正是目前小佛朗机的主力战船。” 朱由检指着那几艘比明朝的沙船、福船大了几倍的西洋船只,顿了顿又道。 “大小佛朗机敢于瓜分世界,凭的就是这些布满火炮的战舰,朕听闻,小佛朗机有一支舰队,名曰无敌,其最大的战船竟然装有一百多门火炮,最大的火炮比咱大明的红夷大炮还要大的多。” 众人闻言,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装有一百门火炮的战舰,而且比红夷大炮还要大。 红夷大炮一炮便糜烂数里,那百炮齐发的场面,根本就不敢想象。 一百门红夷大炮,甚至比京城城墙上的炮还要多,这么多的炮装在一艘船上,那会是什么样的舰船。 西洋人船坚炮利恐怖如斯,难怪会有底气要瓜分世界。 有了利玛窦的铺垫,朱由检又拿出了风帆战舰的模型,算是彻底将这些顽固的明朝士大夫给镇住了,随后便朗声问道。 “诸位爱卿以为,我大明水师可与西洋人一战乎?战之能胜乎?” ? 第95章 攻守之势异也 朱由检一句话,便将这些因开海不满的重臣们堵得哑口无言。 怎么战? 先不说西洋船上装备的数十门、上百门巨炮,就单是这块头,两三艘沙船或者福船加起来都没有人家一艘大,不用炮,光是撞,西洋船直接就能把沙船撞沉到海底。 这仗还怎么打? “诸位爱卿,如今大佛郎机已经占据了濠镜澳,小佛郎机也霸占了吕宋和大员,每每思之,朕常常夜不能寐。” 见众人的思路成功的被自己带偏了,朱由检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说道。 “爱卿们,人家已经打到家门口来了,我们还要闭关锁国吗?难道在沿海再修一道关墙,跟挡北方鞑虏一样挡西洋人?” 朱由检语焉沉痛,气势则咄咄逼人,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数落着群臣。 见朱由检是真动了怒气,李国普也不敢放肆,只得垂手而立。 “况且,朕纵观秦汉至大明几千年的历史,关墙也从来没有挡住过鞑虏犯边。” “汉高祖白登之围,使我汉家女儿和亲才得以逃脱;昭君出使西塞,尚有汉家百年安宁;司马晋氏不修仁德,纵使五胡乱华,我华夏儿女沦为北虏西羌两脚羊;唐朝宦官乱政、藩镇割据,致有突厥吐蕃五入长安,千年古都毁于一旦。” 朱由检越说越气愤,一开始仅仅是想引起群臣对于开海的重视,说到最后,则完全成了有感而发。 而华夏几千年的历史,群臣则比朱由检知道的还要多。 “至于弱宋,朕更没脸说了,自立国之初就没收回燕云十六州,致使我华夏丧失了养马之地,失了与北虏对抗的屏障,后又被党项人崛起,河套之地成了党项人立国的根本。” 说到弱宋,朱由检的脸色则变得更加凝重,大臣们更是一言也不敢发,神州陆沉之事是每一个有良知的士大夫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先有契丹崛起,后有党项犯边,靠着岁币才让华夏坐了百年的和平,直到金国崛起,靖康之耻,半壁江山拱手送人,大宋数千宗室女儿沦为金人妓女。” “高宗赵构,为己私欲,竟不思北伐,任用奸佞秦桧,构陷忠良,致使蒙古做大,遂半壁江山亦未保住,神州陆沉,崖山绝嗣,华夏数千年文明毁于一旦,华夏蒙尘,如万古长庚。” “百年之后,才有我太祖朱氏,承受天命,淮右起兵,率华夏儿女,愤抗暴元,复我华夏衣冠,后成祖矢志不渝,亲征鞑虏,六出边塞,遂在捕鱼儿海刻石立碑,狼居胥山封禅天地,才有我华夏二百年之和平。” 说到明朝立国之初,朱由检顿时豪情万丈,虽然他不是老朱家的子嗣,但仍然与有荣焉。 对于二百年前,朱元璋和朱棣的列列功绩,朱由检只有一句话来形容:干得漂亮。 “但自土木堡之后,北方鞑虏气焰日盛,屡屡犯边,东北女真无耻叛国,东南沿海屡遭海寇,西洋猴子怙恶不悛。” 成祖之后,大明似是用光了运气,鲜有英主在世,而那个被王振和文官集团忽悠瘸了的朱祁镇,更是继宋朝徽钦二宗之后,成为了又一个被俘的汉人皇帝。 “虽是如此,但我大明不和亲、不纳贡,更是天子御国门,君王守社稷,如此强项,盛若汉唐,亦未有矣。” 说到这里,朱由检话锋一转,声音更加高亢。 “然,今日之大明却处千年之变局,天象异变、西洋奋进,世所罕见,君不见北方连年大旱,鞑虏频频南犯,西洋复兴启蒙,睥睨瓜分世界,觊觎华夏神兕。” “爱卿们,爱卿们,人家都打到咱家门口了,请你们告诉朕,这个大明还真的能够靠着闭关锁国自欺欺人吗?谁人可替咱大明挡此巨舰?” 面对朱由检的质问,众人皆无言以对,饶是以大儒自居的刘宗周此时也是无话可说了。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然,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矣。’ 贾谊的《过秦论》言犹在耳,早已将险关犹在、却难挡敌的故事剖析的异常明白。 今长城犹在,海堑依旧,却北有烽火鸣敌,南有巨舰叩关,时代已经变了。 把头埋在沙土里,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些固执的士大夫们,虽然领会不到朱由检所说的千年未有之变局,但是西洋日盛,天下之大的变化,还是深深的映入了他们的脑海里。 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后,这个世界的格局就已经改变了。 无论是西方的封建领主,还是东方的小农经济,势必要在这场大变革中被碾的粉碎。 当然对于那些尚未进入封建时代的人类来说,更是一场灭种之灾。 “今日,朕不论诸位有何缘由反对开海,但朕只有一句话问诸位,汝等是要做我华夏的千古罪人吗?” 此刻,群臣皆叩首告罪,已经被扣上华夏千古罪人的帽子了,谁也不敢再吱声。 而原本李国普的洋洋洒洒禁海万言,在朱由检的世界坤舆图和西洋的大炮巨舰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再也说不出口。 其他人亦是如此,自从看了那艘百炮战舰以后,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施施然走出皇极门,所有人的气力似被抽空了一般。 “阁老,这世上真有百炮巨舰吗?” 韩继思是陕西人,至今未见过大海,对于舰船的印象来自于通州运河码头。 “闻陛下与西泰兄之言,应该是有吧,若没有这么大的舰船,怎么能在万里波涛中驰骋,况且如此巨舰,我大明亦在永乐年间有之,当年三宝太监之舰船,比之不匡多让,只是未有如此多的炮罢了。” 李国普说着,遂又叹了一口气。 “唉,想当年我大明七下西洋,万邦来朝,没成想这才二百年的功夫,已是西洋人来我大明耀武扬威了。” “今日陛下之怒,多源于此,可叹吾等仍如鄙蛙,坐井观天,徒增笑尔,徒增笑尔!” 李国普叹息着甩手往文华殿而去,留下一群尚书目瞪口呆。 “郭部堂,开海之事就这样了?” 阮大铖在江南有多处桑园织坊,开海之事对其影响很大,是以仍不甘心。 但郭允厚看了看阮大铖,轻哼一声,转身便出了午门。 天启年间,阮大铖初为东林党,后因仕途不顺,转投阉党,但尚未享受到阉党的助力,天启皇帝便西去了,随后就是阉党的覆灭。uu看书 ukashu 对于阮大铖这种毫无节操,且又运气不好的投机分子,朱由检也是笑了好久。 但念其在文化事业上的突出贡献,还是将其放在了太常寺。 此时士大夫皆以气节为上,虽有不少伪君子,但对于阮大铖这样的真小人,依然看不起。 其他人看了看阮大铖,摇了摇头,跟着郭允厚出了午门。 “这就开海了?” 对于仕林的鄙视,阮大铖不以为意,自阉党覆灭以来,这种事多了。 清者自清,要不是被赵南星摆了一道,魏忠贤又恰逢其会的伸了橄榄枝,阮大铖也不会上了阉党的贼船。 唉,都是命运造化,阮大铖常以此劝谏自己,这些年慢慢的也就释然了。 好在陛下不弃,宦海多年也做了太常寺少卿,虽是小九卿,但好歹也是位列朝班了,阮大铖对此很满意。 但此次朝廷开海,且又征收关税,阮大铖家里免税的桑园和织坊估计以后少不了受影响,是以他蹦哒的最欢。 此时见来势汹汹的劝谏,却如烈火遇暴雨般戛然而止,阮大铖遂感有些不适应。 阉党不是倒了吗?什么时候这群东林党的士大夫变得如此乖顺了? 似乎是从少年天子以迅雷之势除了阉党开始,又似乎是从年前的那次叩阙闹剧,还似乎是今岁陛下携大胜归来? 一点一滴间,当初那个惶惶的少年天子已成了堪比太祖成祖之威的一代英主。 天真的变了。 如是想着,阮大铖茫茫然亦出了紫禁城。 第96章 碧波万顷意难平 崇祯元年的开海事件,随着乾清宫偏殿奏对的结束,便一锤定音了。 至于首任滨海特区巡抚的人选,经过朱由检的亲自挑选,很快也确定了。 李邦华,江西吉水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历任泾县知县,浙江巡按御史,易州兵备,天津巡抚,右俭都御使等。 在任期间,多有直谏,不仅弹劾过阉党、宦官,甚至连东林党一样弹劾过,常有直臣之名。 去岁,被朱由检起复,升任工部右侍郎,总督河务,有治事之才,上任伊始便赶上山东水患。 其创的雨季蓄水排涝、旱季供水保墒的利用地势防洪之法,颇得朱由检赞许,而且在其上任以后,山东水患很快便被治理了。 能吏的形象算是在朱由检的心里树立了起来。 此次滨海特区初建,朱由检力排众议,便又点了他的将,尚未三年考满,便迁其为工部左侍郎,巡抚滨海。 朱由检的恩宠,可见一斑。 前前后后近一个月的时间,李邦华频繁出入乾清宫,等到十一月,才带着已经拟好了的滨海特区方案赴任。 京城郊外,坐在前往天津的马车,李邦华双手托着那份价值一千万两的特区建设方案,被肩上的担子压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按照朱由检主导的滨海特区建设方案,该项目计划总投资一千万两,分三期进行,需六年完成。 第一期投资二百万两,由朱由检內帑直接拨付,主要项目包括特区沿海土地征收、平整,港口建设等,计划两年完成。 第二期则计划投资三百万两,主要项目包括码头改扩建,商业区,居民区等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资金主要依靠招商引资。 第三期则计划投资五百万两,主要项目包括,扩大滨海特区范围,修建滨海特区至京城的快速通道,项目资金主要依靠招商引资完成。 看着身后押运的银车,再看看手里的千万计划书,李邦华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 ‘招商引资,招商引资,那些商贾锱铢必较,银子岂是这样好拿的?’ 李邦华暗自腹诽着,脑海里又想起了朱由检信誓旦旦的模样。 ‘哎,陛下还是年轻,不知商贾之贪婪,税赋都不缴纳,岂会甘心送银子给朝廷?’ 想到这里,李邦华叹了口气,尽量不去操心两年后的那些事,反正有陛下的背书,招商引资的事他也不用太担心。 临行时,面对李邦华的疑虑,朱由检是这样给他说的,只要一期工程顺利完工,就不愁没有银子来建二期和三期,到时候招商引资的计划一出,你就在巡抚衙门里坐着收银子吧。 有了朱由检的笃定,李邦华的心里也定了不少,转而用心考虑如何用这二百万两银子将滨海特区的架子先搭起来。 栽下梧桐树、引得金凤凰,这道理李邦华懂。 送走了疑虑重重的李邦华去建设特区,乾清宫中,朱由检又见了一位罪囚。 俞咨皋,前福建总兵,抗倭名将俞大猷的儿子,天启四年,在铜山围剿郑芝龙,却被打的溃败,遂被天启皇帝罢官免职。 天启七年初,熊文灿巡抚福建,意欲招抚郑芝龙,为释放诚意,便命大理寺将已被罢官的俞咨皋逮捕议罪。 但随后天启皇帝病重,此事也就耽搁了,直到朱由检登基,新任的大理寺卿惠世扬向朱由检汇报过此事。 当时朱由检还没有心思处理一个败军之将,但知道他是俞大猷之子,又有海战经验后,心里便有了主意。 虽然有了启用的心思,但朱由检并没有立刻放人的意思,即使铜山溃败也不全是俞咨皋的责任。 大明水师的那些破烂,朱由检自然明白,对上有七百艘战船,能和荷兰人硬杠的郑芝龙,就是俞大猷在世估计也没什么用。 海战与陆战不同,比的就是船大炮口粗,真正的靠实力说话,陆战上那些依照地形地利出奇兵以少胜多的谋略,在广阔的海洋上就是个笑话。 谁的战船先进,谁的炮口粗、射程远、命中率高,谁就占有获胜先机。 深知还处在跳帮战时代的大明水师,无论是官兵的战斗意志、战术思想还是战舰的先进程度,绝不是郑芝龙的对手。 一败涂地自是理所当然。 行礼过后,朱由检定神看着在大理寺监狱中关了一年多的俞咨皋,也是为俞大猷感到有些遗憾。 唉,老子英雄盖世,儿子却沦为了阶下囚,想必俞大猷的在天之灵也是叹息不已吧。 “起来回话。” 看着坐了一年监后,有些瘦削的俞咨皋,朱由检便命其平了身。 俞咨皋闻言,心里也松弛了下,虽说自从新皇登基后,自己在大理寺狱中的待遇好了不少,而且前来探望的亲友也带来了不少有利的消息。 但一日不被开释,俞咨皋悬着的一颗心也是久久难以平静。 昨日,得知陛下要召见自己,俞咨皋便知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是死是活就要看这次陛见了。 虽说已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此时看到生路,俞咨皋心里还是有些激动。 叩头谢恩起身之后,俞咨皋便知自己这次应该是死不了了。 “俞卿,详细跟朕说说铜山海战。” 话音未落,俞咨皋刚刚放下的一颗心,便又悬了起来,但天子之问不能不答,稍微整理了下思路,便将铜山海战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虽然已过去了四年,但从整军备战到最后溃败,铜山海战的每一个细节,俞咨皋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败笔,这四年来每每独坐都是在复盘这场战役的细节,即使身陷囹圄也在思索,如果历史能够重演,是否能转败为胜。 可思虑来思虑去,最后就得出一个结论,即使再来一次,自己还是得败。 差距实在太大了。 历经万历天启两朝,朝廷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辽东,拨付给福建水师的粮饷越来越少,士兵果腹已是艰难,更别提维持日常训练了。 此次更被俞咨皋调动上阵,uu看书ukansu 还是当时的福建巡抚朱一冯动用府库犒赏换来的。 士兵都吃不饱,战船更是破败不堪。 与陆地的步兵不同,海兵并不是配把刀剑就能上阵杀敌的,必须得有船才行。 一艘看的上眼的战船,动辄就要千两以上的银子,这对于本就捉襟见肘的福建水师无异于雪上加霜。 所以无论任何时代,海军的建设都烧钱大户,不投银子还想让海军战无不胜绝对是天方夜谭。 为了应付这场海战,福建巡抚衙门动员了全布政使司之力,才堪堪凑了一百多艘五花八门的舰船。 饶是如此,还比郑芝龙出动的三百余艘舰船少了一半还要多。 从一开始,这场战役注定是要失败的。 听着俞咨皋事无巨细的将铜山海战的经过讲了一遍,朱由检对于俞咨皋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 ‘看来这些年,俞咨皋没少复盘这场战役,那就还有的救。’ 朱由检看了看俞咨皋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而有些虚白的面容,心里便定下了主意。 “俞卿,若是再让你指挥一次铜山海战,能否得胜?” 朱由检问出此话,便在考校俞咨皋的为人了。 若是俞咨皋答能胜,看在俞大猷的面子上,朱由检可能不会杀他,但也绝不会再用他,一个分不清未来海战趋势的将领,留着只会坏事。 俞咨皋闻言也是一愣,不仅是朱由检问,每当午夜梦回时,俞咨皋也会扪心自问。 ‘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能转败为胜吗?’ 第97章 0军易得1将难求 临近午时的乾清宫,余烟袅袅,近来已经入冬,改造过的地龙已经烧了起来,相对于外面的北风凛冽,室内则要暖和的多。 而下首站立的俞咨皋却没有感受到这份暖意,陛下正等着他的回话,俞咨皋已是冷汗涔涔。 “回陛下,赢不了。” 略一思韬,俞咨皋便决定实话实说,但一语言罢,俞咨皋也知道自己的仕途算是到头了。 俞咨皋此言一出,朱由检亦是送了一口气,此人当是还能用。 其实俞咨皋也想跟朱由检说能赢,随后再找找战船兵士不足为用的客观条件推脱一下,顺便把自己的能力再夸大一下,兴许能搏个戴罪立功的差遣。 但最后还是四年来的思量容不得他自欺欺人,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无论是战船火炮还是战术思想,自己都与郑芝龙那海匪差了一大截,即使自己父亲在世,估计也是个败字。 时代似乎变了,船大跳帮那一套不灵了。 俞咨皋心里长叹一声,心道反正仕途已经完了,就当是谢陛下不杀之恩吧,随后便又补充道。 “陛下,关于铜山海战,罪臣近年来思虑良多,无论用何计策,皆是败局无异,且罪臣久在沿海,亦与西洋人多有往来,吾观大明今日之水师,已是差之远矣,饶是郑氏匪盗,大明亦是不如矣。” 俞咨皋说完,便有些惶恐的跪了下来。 对于刚才俞咨皋必败无疑的回答,朱由检还是很满意的,有自知之明的人说明还有救,而且俞咨皋没有推脱诿过,人品也算不错。 当然若不是俞咨皋过于耿直,原本福建巡抚朱一冯也要承担的责任,就不会全压在他的身上。 另外,俞咨皋的补充回答,则让朱由检有些喜出望外了,看来这一年多的监狱,俞咨皋没有白蹲。 “哦?俞卿说说,我大明要想振兴水师当从何处入手?” 见朱由检语气中多了些期待之色,俞咨皋倒是有些惊讶,想来天子对于海战之事倒不是一窍不通。 接着,俞咨皋也不敢隐瞒,便将近年来自己总结的建大船、铸火炮的水军思想,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尽管心里没底,但俞咨皋见朱由检的脸色越来越明朗,心知自己应该是说到天子的心坎里了,后来变彻底放飞了自我,直言要请荷兰人来帮着操练水师。 把个朱由检听得一愣一愣的。 俞咨皋应该是有一定的海战韬略,但是为官这方面就差了许多,单不说何兰人会不会来帮着大明训练水师,就是郑芝龙那一关也不好交代。 郑芝龙与荷兰人可是死敌,如今郑氏垄断的明朝与倭国的贸易,还是从荷兰人手中抢来的呢。 俞咨皋可以不顾及郑芝龙,但刚刚招抚郑芝龙的朝廷必须要照顾郑氏的脸面。 天津开海已经是在打郑氏的脸了,再刺激郑氏的神经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虽然对俞咨皋的策略并不赞同,但其能认识到未来海军的发展方向,这就足够了。 有了俞咨皋之前的铺垫,朱由检便与其深谈了自己的海军发展理念。 大炮巨舰的建军思路与俞咨皋不谋而和,一番奏对下来,俞咨皋已经是对少年天子有了几分崇敬。 大明知兵者繁矣,但知水军者则是凤毛麟角,年方十七的天子能对水战有如此见识,俞咨皋也是暗暗称奇,对这少年天子又多了几分敬畏。 天子生而知之,看来所传非虚。 “俞卿,朕欲重建水师,不知汝能否当此重任?” 朱由检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说到了正题。 可这一句话,把俞咨皋吓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俞咨皋不知道朱由检是什么意思,自己一个败军之将,前一刻还在大理寺做待罪之囚,下一刻却又被天子委以重任。 真是雷霆雨露皆为恩宠,这身份的瞬间转变,让俞咨皋有些转变不过来。 ‘这俞咨皋确实不擅长做官,当初狱中启用杨镐之时,也不见杨镐之惊慌,俞咨皋这临场反应能力着实一般,非良将也。’ 见俞咨皋仍然有些懵,朱由检一时也有些不快,但眼下大明确实没有比俞咨皋更合适的水师将领了,矮子里面拔将军,也就这俞咨皋最合适了。 朱由检收起不快,便将自己欲在天津建立水师的筹划与俞咨皋简要介绍了一遍,俞咨皋这才明白了过来。 眼见一块大饼就要砸到自己头上,俞咨皋感激涕零的神态没有半分作伪,直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虽然对于水师的人选不是特别满意,但眼下水师无人可用的局面,也只能让俞咨皋先挡一挡,等水师成型后打个几仗,再慢慢简拔脱颖而出的将领。 武学第一期招收的一百余名学生,经过一年多的学习训练,已经有些基层军官的样子了,从中挑选一半送到水师为骨干,想必俞咨皋的压力也会小上一些。 三日后,在五十余名武学生的陪同下,天津水师提督俞咨皋便走马上任了。 与此同时,先前从濠镜澳和东南沿海招的造船工匠已经抵达了天津,就等着俞咨皋和海军筹建经费到位了。 为了建设一支近代化的海军,朱由检一口气便批了三百万两银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內帑库房,uu看书.uukanshu 靠着西山传来的几个好消息才让朱由检稍稍安下心来。 珍妮纺织机研制成功了。 其实从传统的纺织机到珍妮纺织机仅仅是纺纱锤放置方式的改变,但如果没有朱由检这个后来者提醒,这层窗户纸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捅破。 但此时,在朱由检的点拨下,世界第一台立锤纺织机很快便出现在了西山纺织厂。 朱由检将其命名为立机。 横式纺锤改为立式纺锤,原来只能放置一个纱锭的织机,可以一下放置八个纱锭,效率也立时提高了八倍。 而且目前还只是实验阶段,将来改进后放置更多的纱锭也不是不可以。 此外,在朱由检的提醒下,工匠稍一改造,立机不仅能纺棉纱还能纺羊毛,这对于朱由检来说又是一个惊喜。 将北方的羊毛纺成毛线制成毛呢,然后出口,将蒙古诸部的利益彻底裹挟在大明的身上,这对于拉拢蒙古各部,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手段。 任何关系都不如结成利益共同体来的坚固,将蒙古各部变成大明纺织工业的原料产地,这是朱由检一直追求的目标。 依靠放羊就能解决温饱,想必草原人民也不会怀念刀口舔血的日子。 眼看着纺织厂就要开工,玻璃的研发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朱由检最近的心情非常好。 正欲招藩王们进京来开第二次股东大会,但夜间送达乾清宫的一封急报,却扰乱了朱由检这些日子的好心情,招藩王进京的事也只能延后了。 贵州的奢崇明和安邦彦又起兵叛乱了。 第98章 毕节失守 奢崇明和安邦彦果然又叛乱了,历史还真是有他的惯性。 尽管年初的时候,朱由检已经晓谕贵州四川两地官员,切勿盘剥少民,要待之以诚、任之以信,布恩为上,立威为下。 可看样子,这群亲民官应该是没有听进去,安邦彦和奢崇明还是反了,只是比原本的历史上拖后了几个月而已。 就是不知道四川贵州两地掌管军事的朱燮元、李维新和秦良玉等人有没有听朱由检的话,提前整军备战。 第二日一早,皇极门还没开,内阁六位辅臣便齐齐聚在了门前,急得来回踱步,看样子也是收到了贵州的急报。 黄立极看着在自己眼前来回转圈的孙承宗和李国普,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关心则乱啊,天子将东掳都打得来和谈了,区区少民边乱,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 心中腹诽着,黄立极随手掏出了一块三寸大小的金属圆盒,又掏出了一块丝绢,抿了抿上面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用拇指轻轻按了一下机关。 “啪嗒”一声,圆盒上面的盖子便打开了。 不等黄立极再行显摆之态,一个帽翅便闪到了黄立极的面前。 “元辅,什么时辰了?” 见黄立极又开始显摆他这块御赐的怀表了,一旁的施凤来有些看不下去了。 “还差半刻钟。” 自己的这段显摆流程还没完,便被施凤来抢先打断,黄立极有些不满。 这块怀表是天主教会送给朱由检贡品,跟后世的精巧怀表相比,朱由检嫌弃有些大,而且挂在身上像极了暴发户,朱由检便将其赏赐给了黄立极。 对于大明的阁老们,金银财帛自然不缺,但陛下的赏赐却是永远也不嫌多,赏赐不在多寡,更多的是代表着陛下的恩宠。 这大明唯一的怀表,能落到黄立极的手里,足以代表着黄立极的首辅之位稳如泰山。 这对于一直跃跃欲试的施凤来和韩廣,无疑是最好的打压。 所以自从得了这块怀表,黄立极便一直戴在身上,还时不时的拿出来提醒同僚,谁才是大明的元辅。 东方羣黑的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沉重的宫门随之缓缓开启,黄立极看了看自己的怀表,五点整。 六位辅臣按照班次站定自己的位置,等刚刚开门的内侍进去通报。 封建社会,一切权利的基础都来自于天子,皇宫禁地,即使内阁元老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经常能得天子召见,才是权臣的基础。 比如嘉靖万历两朝,皇帝数十年不上朝,能日日进宫见到天子的内阁首辅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而其他的内阁辅臣因为得不到天子的召见,许多都沦为了首辅的秘书郎,职权甚至连六部尚书还不如。 而得天子宠幸的首辅,则有了成为权相的可能,徐阶、严嵩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朱由检上台后,自然不会给黄立极这个机会,不论是内阁诸臣还是六部九卿,都留了直接面圣、单独奏对的机会,而且锦衣卫更是广撒天下,朱由检的耳目灵得很。 所以,内阁尚未收到贵州急报,朱由检便先收到了。 因为知道历史上的奢安之乱最后被平定了,所以朱由检接到急报后也没有很慌张。 相比于少民叛乱,朱由检更担心的是陕西民变和北掳。 跟往常一样,六点起床,稍微运动了一下,朱由检吃了份养生早餐,便坐在了乾清宫大殿处理公务。 今日的御前会议比往常早了近一个时辰。 看着殿前一脸凝重的几位阁老,朱由检知道内阁当是被贵州急报给惊到了。 阁老们没有朱由检的金手指,天启年间的奢安之乱可是持续了五年,虽然最后以奢崇明兵败逃到安邦彦处宣告结束,但因为没有斩杀叛军首领奢崇明和安邦彦,这才有了第二次的奢安之乱。 休养生息了三年之后,这一次奢崇明和安邦彦又举叛旗,何日能平定叛乱,众臣心里都没了底。 贵州地区山林茂密,瘴气重生,潮湿闷热的气候是官兵最大的敌人,别说打仗,就是丛林中行军已着实不易。 若再跟前次般,拖个五年才平定,大明本就拮据的财政肯定会被拖垮。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忧心忡忡。 “陛下,贵州急报,水西土司安邦彦、奢崇明又行叛乱,三日而攻占毕节,目前正向贵阳进发。” 黄立极上前禀报完贵州巡抚衙门的奏报,用余光偷瞄了一下朱由检,见其老神在在的模样,知其已经知道此事了。 跟年初的陕西民变不同,此次贵州之乱朱由检倒是气定神闲,对于这位少年天子的性子,黄立极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没有得到预想的反应,之前的腹稿也没法和盘托出,知道朱由检已经有了主意,黄立极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贵州兵戈之事,朕年初便已晓谕贵州川蜀两地,不知黔蜀之地的都指挥使衙门可做了准备?” 朱由检这是在点名了,uu看书uknshu 主管兵部的孙承宗自然了解,不用催促,便出班答话。 “回陛下,圣上聆训,臣等岂不从命,五月以来,黔蜀两地都指挥使衙门和巡抚衙门,修戈补甲,整军备战,军心士气已盛。” “然,奢安逆贼行叛突然,且声势浩大,毕节卫虽有准备,但终寡不敌众,指挥使韩千六力战殉国,所部两千余人伤亡惨重。” 说到这里,孙承宗脸有悲痛之色。 毕节战败的经过,朱由检昨夜便已知晓,本应有五千余兵丁的毕节卫,实际能拿起刀的连一千人都不到,对上安邦彦的三千先锋,能守了三日也算是不错了。 大明内地的卫所制度,承平二百余年,早就烂透了,官员层层吃空饷,缺额严重,化兵丁为私仆,缺乏训练,卫所早已名存实亡。 韩千六最后能聚起八百余人上城战斗三日,最后力战而亡,在指挥使里面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朱由检并不想拿此事来做文章,提晓谕之事,也是为了敲打敲打孙承宗。 “韩指挥使忠心任事,不惧强敌,以一卫之力抵挡叛军三日,实乃国之栋梁,惜力战而死,朕心甚痛,追其英勇,擢其为都指挥俭事,荫其一子为百户。” 朱由检还想让黔蜀两地的官员用命,所以对于丢城之事也就没有追究,人都死了,再追究责任非仁君所为,按惯例便下了旨意嘉奖。 孙承宗闻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但随后的一句问话,却让其又将心提了起来。 “毕节已失,龙场恐已不保,叛军兵指贵阳,孙卿可有谋划?” 第99章 调兵遣将 今岁初,陕西民变后,朱由检便下令贵州、川渝的卫所和营兵加强防备。 但依着明军一贯的尿性,自然没人会放在心上。 直到半月前,安邦彦和奢崇明又举起了叛旗,这才想起了之前朱由检的交代。 为了不引起天子的苛责,一面将此次叛军的规模往小里说,一面调兵遣将争取尽快平定叛乱。 奈何此次叛军准备充分势如破竹,半月时间已经连下五个卫城,贵州总兵徐克力的万余营兵也是一触即溃,半月时间,奢安叛军距离贵阳城下也只有三日的路程了。 但由于路途遥远,即使是朱由检所得的锦衣卫密保也是十日之前的了。 根据这份密保上官军的斑斑败绩,朱由检自然也知道了贵州官军的尿性,按时间推算,叛军应该是离贵阳不远了。 孙承宗主管兵部,前面又有天子的示警,但官军依然还是一触即溃,其压力可想而知。 如今的天子可不是先帝,文韬武略皆显老辣,单是其联络蒙古加强东江的战略,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逼得东麓如坐针毡。 这份韬略,已让素以知兵为名的孙承宗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每在天子面前言兵事,孙承宗都要思虑再三,免得贻笑大方。 而且孙承宗不是朱由检的老师,连份香火情都不在,朱由检骂起人来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回陛下,此次水安土司复叛,预谋良久,声势浩大,虽有陛下事先预警,但微臣观官军之状,仅靠贵州一地之军恐怕难以为继,臣请速调川渝之兵入黔相助。” “且臣观此次叛军路线,当时要攻占贵阳,获人口粮食兵器以图大事,臣以为,可令贵阳守军坚守不出,待川渝兵丁合围,当可里应外合,一战而定。” 孙承宗说完,持笏再拜。 朱由检闻言有些不置可否,孙承宗的谋略也算是老成之言,贵州之兵应该是没指望了,从川渝调兵也是应有之意,上次的奢安之乱便是靠着四川的朱燮元、石柱秦良玉和重庆的杜文焕合力平定。 此次复叛,孙承宗便又拿出了上次的平叛之计,虽然没什么新意,但胜在好用且有先例,朱由检倒也说不出什么来。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叛军是否还会和上次一样,围攻贵阳一年不下,然后等着官军合围。 要是这次叛军提前下了贵阳,那最后谁为谁就不一定了。 “众卿可有谋划?袁部堂?” 接到贵州土司叛乱的消息,袁可立不敢耽搁,一早也来了乾清宫。 “孙阁老之言老成持重,臣附议之,另臣有一事要言。” 袁可立向来耿直,虽觉得当面拆孙承宗的台不好,但兵行险危,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为苍生计,待朱由检许可后,袁可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川渝之兵入黔,少说也得在一月之后,一月之变贵阳能否守住,当早作预判,贵州山高林密,川渝之兵当小心行事。” 袁可立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别围城不成,被人家打了援,贵州之地,最适合设伏兵了。 但袁可立的话,基本上也没有跳出孙承宗的谋划,仅仅是查漏补缺而已,朱由检要的并不是这个。 调川渝之兵进黔围剿是对的,但是如何围剿却需要再思虑一二。 叛军不会如预想的那样,老老实实的呆在贵阳城下等着官军来里应外合,奢崇明和安邦彦虽是土司,但行兵打仗也不是无脑子的主。 “众卿有何异议?” “臣等附议。” 兵行险危,朱由检想再问问其老臣的意见,但经过一年多的磨合,老臣们再也不敢对自己不懂的事妄加异议了。 “着四川巡抚朱燮元调两万人马,重庆总兵杜文焕、石柱宣慰使秦良玉各一万人马,速入黔平叛,命朱燮元为川黔渝督师,总领平叛事宜,授临机处置之权。” “粮饷之事,着内阁大学士韩廣、孙承宗会同户部、兵部商议筹措。” 对于孙承宗说的贵阳决战里应外合之事,朱由检并没有采纳,比起千里之外的微操,朱由检还是更相信朱燮元的临机指挥。 贵州到京城,消息一来一回便是一个月,军情瞬息万变,就算是孙武在世,也只能从战略上进行谋划,实际战役的决断还得交给一线的将领。 “命朱燮元务必稳扎稳打,谨慎用兵,切勿急切中了叛军埋伏。” 想了想,朱由检又有些不放心,便遂补充了一句。 “陛下,那贵阳?” 见朱由检并没有下旨让朱燮元火速救援贵阳,孙承宗有些不解,便上前问道。 按照孙承宗对明军将领的了解,不下死令,将领根本不会考虑贵阳的安危,内无必守之心,外无救援之军,贵阳很可能坚持不到没有考虑到贵阳很可能等不到援军便会失守。uu看书.ukanshu “阁老所虑甚是,朕欲命新军前往贵阳救援。” 了了一语,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再看重臣们表情,皆是惊讶不已。 大元帅府的新军,重臣们皆有耳闻,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以为是少年天子闹着玩的,谁成想朱由检竟然想靠着新军去救援贵阳。 新军从招募到现在,才一年的时间,且从来没有上过阵,令其从京城出发入贵州救援,恐尚未抵达,便就散伙了。 这个时代的千里行军,除了精锐的边军能做到十发九至,一般的军队能有十发七至就不错了,而且此次还是急行军,需要到达即战。 重臣们怎么想怎么不靠谱,且北军南至,多有水土不服,即使是冬季,疫病也保不齐不会爆发。 等疲惫不堪的新军千里迢迢赶到贵阳,面对以逸待劳的叛军,还有几成战力。 这也是为什么孙承宗仅从川渝两地调兵入黔的原因,土司叛军从来不是官军最大的敌人,时疫和地形才是。 就是大明全盛之时,也仅仅对湘黔滇土司以高压为主,并没有全部剿灭的实力,想在贵州的十万大山里将土司彻底剿灭,无异于痴人说梦。 前世的朱由检曾经看过一个关于贵州剿匪的电视剧,恐怕只有那支军队才有这样的实力吧。 “陛下,此策不可!” 除了孙承宗和袁可立,满朝公卿虽没有多少领军经验,但稍微用脑子想想,便知道这事极其不靠谱。 片刻的安静之后,便是齐齐的劝谏之声。 第100章 贵阳告急 听闻朱由检要派新军出征贵阳,重臣们尽皆放弃了门户之争,在此事上达成了一致。 “北兵南调,千里行军,水土不服,此为用兵之大忌,陛下万万不可啊,且贵阳一日三惊,城中尚有数十万百姓,陛下当以苍生为重。” “陛下,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素在川贵一线领兵,手下万余狼兵尽皆土司边民,不惧瘴疠之疾,当遣其速速救援贵阳。” 众臣情绪激动,纷纷上前劝谏不可,只有袁可立一边垂首,似在思考。 “此去石柱调兵,一来一回一月也未必能兵临贵阳城下,能从京城直接派兵,时间上似乎还要快一些,就是不知道陛下此次欲派兵几何?” 天下不平,兵部是与天子打交道最多的一个衙门,袁可立对于朱由检在军事上的能力也比别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敌后千里奔袭辽阳的事都能成功,在大明境内奔袭两千里救援贵阳,问题应该没有其他人想的那样难。 “三千新军尽配马匹,轻装简行。” 朱由检言简意赅,袁可立闻言稍微安下心来,以三千骑兵急行军救援贵阳,肯定比从石柱调兵要快。 但就是这三千骑兵数量略少,不知能否打开叛军的包围,别最后援救不成,反被其噬。 “陛下急救贵阳之意吾等明白,但三千数量稍少,能否同时遣使令石柱狼兵一同前往,也可接应一二。” 听了袁可立的分析,孙承宗也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三千骑兵急速救援贵阳,当可安贵阳坚守之心,便不再反对,献了一个折衷之计。 “善!” 见众臣都反对,朱由检也不可能一意孤行,贵阳数十万生灵在前,能有两全之策也好。 旨意很快拟好,通政司发出之后,兵部、户部、工部大元帅府便火速运转了起来。 自从朱由检对京城的官员开始考绩之法,京城官员的办事效率还是高了起来,有东厂盯着,在事关国家安危的兵事上面,官员们也不敢塞责,毕竟天津的事才过去不久,宣武门外的血迹还没有干透。 新皇不仅继承了太祖成祖文韬武略,那份杀伐果断自然也是不缺的。 与朝廷诸部被动运转不同,接到出兵旨意的大元帅府则是兴奋不已。 练了一年多的兵,终于能堂堂正正打一仗了,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对这一仗渴望良久。 自山西抄家以来,大元帅府又招募了三千新兵,半年多的严苛训练,让广大官兵都想用一场战斗来证明自己。 得益于平时良好的训练,圣旨到达的第二日,三千新军便出发了。 崇祯元年,发了一笔横财的朱由检加大了军工部门的投入,随着水利钻膛和拉膛机的研发成功,米尼步枪的生产速度大幅加快,新军目前已经全部完成了换装。 为了增加新军的攻坚能力,朱由检还给卢象升特批了黄色炸药,而新军的任务,自然也不仅仅是援守贵阳那么简单。 崇祯元年十一月底龙场,黔西相继失守,贵州彻底暴露在叛军之前。 十二月初,贵州西北的龙头山下,数万叛军的营帐如繁星一般,杂乱无章的点缀在龙头山与赤凤湖间。 中央大帐之中,安邦彦、奢崇明正在商议攻打贵阳之事。 “阿爸,大军距离贵阳只有两日路程了。” 一个精壮的汉子掀开帐帘便进了大帐,咧着掉了门牙的大嘴,对案几之后的安邦彦禀报道,羣黑的面庞,有些泛黄的牙齿显得格外醒目。 “自我大军起事以来,月余便连克五城,狗官军也不过于此,贵阳指日可待了。” 那汉子说完一屁股做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伸手便灌了一大口凉茶。 “我大军起事突然,官军尚未反应过来,千万不要大意,毕节之战,官军还是有敢战之士的,别忘了四年前咱是怎么败的。” 上首的安邦彦闻言有些不喜,一丝不满浮在脸上,出言训斥了两句,那汉子忙躬身受教。 “哈哈,梁王也别过于苛责,毕节之战,令郎勇猛我可是亲眼所见,虎父无犬子啊。” 安邦彦下手处的奢崇明打起了圆场。 “舅哥,你可别再夸这小子了,不夸都要上天了,这次咱们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等川渝滇之地的官军到达,到时候就有硬仗打了。” 安邦彦似乎并不领情,对目前战事的顺利还保有一分清醒。 奢崇明的妹妹嫁给了水西安邦彦的大哥,所以安邦彦也尊称奢崇明一句大舅哥。 早些年,安邦彦的大哥病逝,留下奢崇明的妹妹奢社辉和儿子安位,朝廷封安位继承安西土司之职,但其叔安邦彦实际掌权。 天启五年,奢崇明兵败之后,便投了安西妹妹处。 靠着娘家大哥,加上安位年岁渐长,这几年奢社辉在水西安氏的话语权也多了起来。 但对于安邦彦来说,这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明着不说,暗地里少不了嫌隙。 “大梁王所言甚是,目前还不是庆功之时,等攻下贵阳,咱们的局势才算稳妥。” 奢崇明较安邦彦年长的多,寄人篱下,对于安邦彦的一些挑衅全当看不见。 等安位再大些,安邦彦自然不足为虑。 大战在即,矛盾稍减,把安邦彦儿子安基撵出大帐之后,两人对攻打贵阳又进行了商议。 随后的两天,大军并未开拔,到是趁着夜色,有几个明人打扮的小队人马往贵阳方向而去。 贵阳城下,三门禁闭,仅余东门每天上午下午各开一个时辰。 自五日前,黔西失守以后,贵阳城周边的寨子便全都逃进了贵阳城内,贵州巡抚王碱一面遣总兵鲁钦广派斥候,一面调集粮草,准备坚守贵阳。 王碱充分吸取了天启二年奢安之乱叛军围城十个月,城内缺粮人相食的惨痛教训,自从知道叛军往贵阳来的消息之后,周边村寨的粮食已被其扫荡一空。 不过王碱还算有良心,缴了村民的粮食后,并没有阻止城外村民进城避难。 短短数日,原本十几万常驻人口的贵阳城,人口便翻了一番。 随着叛军的临近,城内也是一日三惊,再砍了数个趁乱抢掠的强人之后,城内才稍微安定了些。 直到两日前,叛军到达龙头山的消息传来以后,贵阳城的局势一下子变得紧急了起来,周围入城的村民也多了起来,每到城门开放的时间,都会引起一阵混乱。 “大人,叛贼已到龙头山,两日便可兵临城下,为防不测,城门要不要关了?” 巡抚衙门的签押房内,鲁钦试探着问道。 “唉,匪过如梳,uu看书 .uukanshuom能多救一人就多救一人吧,鲁大人务必广派斥候,监视叛军动向,一有行动便速速报我,想必能在叛军到达前做好准备。” 天启二年的贵阳之围,十个月的时间,饿死了城内数万百姓,虽然最后城并未破,但当时的贵州巡抚李雲还是被明正典刑。 有此先例,王碱不得不慎重。 “大人,叛军就在数十里之外,若是装扮进城,恐坏大事,不可不防,还是早些关闭城门为上。” 对于巡抚大人的妇人之仁,贵州总兵鲁钦不以为意,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城要是被诈开,死的可就是他了。 “总兵此言差矣,吾等圣人子弟,承天子之命,保一方百姓平安,叛军远在龙头山,即使急行军也得一日一夜才可到达城下,待叛军行动后再关城门尤未晚也,总兵大人若是担心,可令人严加审问进城之人即可,切不可因噎废食,坏了朝廷的名声。” 贵州巡按史永安上前抢白,噎得鲁钦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明文贵武贱,何况是官轻权重的巡按大人。 对上妇人之仁的巡抚和巡按,鲁钦也只剩下叹息的份了,只得吩咐城门军士加紧排查,并将近期进城人员统一安置到城北监视起来。 两日之后,安邦彦、奢崇明率大军抵达贵阳城下。 鲁钦的斥候得力,在叛军到达之前,贵州四门全部关闭,数万大军面对两三丈高的城墙,也只能望城兴叹。 时隔六年,贵阳又被围了。 于此同时,经过十日急行军,三千新军已抵达广安城中。 第101章 0里奔袭平帝忧 十日奔袭千里,且无一人掉队伤病,虽是骑马,但也是精兵才能做到的。 与普通的明军不同,此次出征的三千新军并不全是战兵,辎重兵、医护兵、通信兵、警卫兵、工兵、火头军等就占去了五百人,真正直接上阵就两千五百人。 新军建军之时,因为不直接参与作战的兵员太多,卢象升还与朱由检起过争执,特别是后勤兵的设立,卢象升十分不理解。 在他原有的观念中,后勤兵不就是民夫嘛,打仗时征发民夫就好了,为什么要单独设立这样的兵种。 此外,还有医护兵,明军作战时带医士的例子原来也有,但是一百五十余人的一个连就配备两名医护兵,三千人的队伍,光寻常的医护兵就有四十多名,这对于缺医少药的大明来说,无疑是多了点。 而且,在每个旅部还有一支二十人的专业医士队伍,专门处理战场上的复杂伤病。 为了培养这支专业的医士队伍,朱由检甚至还令太医院的医官专门来西山讲过学,更是专门下圣旨请来了著有《外科正宗》的陈实功,手把手的教这些医士如何处理各种外伤。 特别是对于防止感染和疫病,天子还贡献了烈酒清创、沸水消毒、伤口缝合等技法,治疗后良好的恢复效果,让以外科见长的陈实功也是佩服不已。 但对于占据营兵近两成的非直接作战人员,卢象升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关键是这些人员还占据营兵的兵额。 尽管卢象升不会想着吃空饷,但如此多的和正兵一样的辅兵,卢象升还是觉得有些臃肿。 好在朱由检还吩咐这些特殊兵种一样要参与军事训练,虽然要求上与正兵有些差距,但是关键时候能拿得起刀,拉得开枪栓,则是基本的要求。 对于这些专业兵种对于作战的保障作用,朱由检没有对卢象升多说,比起言语,真刀真枪的打上一仗之后,卢象升就能体会到了。 所以在朱由检的坚持下,这些专业兵种还是被卢象升不打折扣的推广了下去。 另外,卢象升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每到军事训练时,也没少拿这些他眼中的辅兵撒气,而在各自的专业训练上,卢象升也是十分严苛。 但卢象升的不解,经过这十日的急行军,也全都释然了。 虽然还没有上阵,但仅仅是行军途中,这些专业兵种的好处就全都体现出来了。 通信兵能让卢象升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下达到排一级的单位,三千人便能做到如驭臂使。 医护兵则保障了每一名士兵都能得到很好的救治,千里行军便无一人掉队。 辎重兵承担了随军器械粮草的转运,让战兵保留了体力,以应对沿途的各种状况,虽然此次是在大明境内行军,没有遇袭的可能,但其中的好处,卢象升还是能看到的。 而且发军饷的辎重兵比征发的民夫更是天壤之比,单说千里行军并拖慢战兵的速度,就已经让卢象升大喜过望了。 行军作战,粮草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言,这样一支辎重兵的存在,便是军心士气的保证。 再配合上每个连一支的火头军,每天的热菜热饭,便可以让一日百里的战兵们,一直保持旺盛的士气。 此外还有工兵,更是行军的保障,一路上的沟壑江河,都没有耽误行军的速度。 特别是在渡过黄河时,快速征调数十艘渡船,紧张有序的维持好渡河的秩序,两个时辰便转运三千人马安全渡过黄河,让卢象升更深的体会到了专业兵种的好处。 十日之间,三千兵马便从京城奔到了重庆北方门户的广安,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难以做到的。 但新军就是做到了,而且还是在一兵未少的情况下。 所以对此次出兵贵阳的胜算,卢象升又多了几分。 翌日晚,卢象升领三千兵马抵近重庆城外,照例没有入城。 安排好部下,卢象升则领了警卫去到城内拜见巡抚李之诚。 五日前,重庆巡抚衙门接到了出兵贵州剿匪的旨意,但五天过去了,总兵杜文焕还在重庆城内。 倒不是杜文焕抗旨不遵,主要是五天的时间,点齐一万兵马,并筹齐军饷粮秣,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与辽东、宣大蓟镇的营兵不同,南方的军队鲜有战事,动员能力自然赶不上整日枕戈待旦的九边精锐。 所以,卢象升到达巡抚衙门的时候,李之诚和杜文焕正在为着出兵的事伤着脑筋呢。u看书 .uknhu.m 虽然兵部和户部给拨了军饷,但重庆府见到真金白银起码得一个月之后了,圣旨催的又急,李之诚和杜文焕也只得先行筹措。 待到听到新军抵达城外的消息后,李之诚和杜文焕皆惊讶不已。 传达旨意的驿马五日前刚到,朝廷的大军紧跟着到了重庆,这行军速度,任谁也不敢相信。 但随后卢象升的一封拜帖便坐实了这个消息。 重庆不比京城,天子建大元帅府和新军的消息并未传到这里,李之诚和杜文焕的惊讶也就不足为奇了,皆以为京营不愧为天子禁军,确是精兵无疑了。 天子亲军,四品的巡抚和三品的总兵皆不敢怠慢,杜文焕更是亲至前厅将卢象升迎了进来。 卢象升此次进城拜谒,一来是沟通进兵之事,二来则是请巡抚大人筹措明日过江船只。 一番寒暄之后,卢象升便将朱由检给自己的密诏宣与了李之诚和杜文焕。 按照朱由检的计划,奢安贼寇虽不足虑,但难的是一网打尽。 贵州山高林密,若是叛军兵败后往林子里一钻,官军也是徒之奈何,数年的养精蓄锐之后,这些人保不齐还会举起叛旗,就跟这次一样。 所以朱由检的计划便是,以新军为先锋,先行前往贵阳牵制叛军,其后,杜文焕、秦良玉、朱燮元悄然在贵阳周边合围,此次叛乱便可一锤定音。 但是否能如朱由检的意,那就尤未可知了。 所谓谋划在人成事在天,远在千里之外的朱由检,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领军的将领身上了。 第102章 古渝雄关朝天阙 天子的旨意,李之诚和杜文焕没有异议,因为这只是一个作战的方略,具体还需要川黔渝督师朱燮元根据战况来最终敲定。 此外,关于新军过江的事,李之诚更不敢怠慢,兵贵神速,当夜便安排了人手去征调船只。 翌日一早,百艘渡船便聚在了朝天门码头。 为了给卢象升送行,顺便看一看这支十日千里强军的成色,李之诚和杜文焕一早便在朝天门码头等待了。 两千年前的战国时代,秦惠文王派大将司马错和国相张仪攻占巴国,古渝州(重庆)便纳入了秦国的版图。 为遏制出国,秦国在渝州诸城,并在长江和嘉陵江交汇而冲击出的一个半岛上建朝天门,赐名古渝雄关。 而随着千年之后巴蜀之地的开发,朝天门码头成了重庆最繁忙的码头,也是长江沿岸最重要的码头之一。 到了明朝,朝天门码头便成了川蜀与荆楚沟通的一个重要枢纽,每日往来船只不下百余,但今日,所有的商贸民船却全部停摆了。 眼前,数十名带着蓝袖章的工兵正在将船只依次编上号码,工兵连的连长则在与卢象升的几个参谋商议,确定各连乘坐的船只及渡江次序。 而带着蓝盔的警卫连宪兵则在等待渡江的新军士兵中巡视,及时纠正不听指令的行为。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站在“古渝雄关”四字之下的卢象升觉得自己的工作轻松了不少,便安心欣赏起朝天门码头上的“古渝雄关”四字。 “朝天门上雨飘零,江水呜呜下两京,昔日枭雄无觅处,浪花朵朵泛血星。” 配着天上的毛毛细雨,一首七绝很快便从卢象升嘴里朗诵而出。 卢象升是天启二年进士,二十二岁便打马琼林,一首七绝自然是信手拈来。 “好诗!好诗!” 卢象升一诗诵罢,便听见背后传来两句叫好声,转头一看,却是李之诚和杜文焕联袂而至。 卢象升不待李之诚走到近前,便躬身行礼。 “建斗好兴致,渡江之事已安排妥当了?” 李之诚拱手回了半礼,昨夜觥筹交错了一番,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便率先打趣了起来。 “哈哈,渡江之事,有重庆府帮忙,又有儿郎们筹措,就用不着我操心了。” 卢象升又与杜文焕见了礼,亦是打趣回道。 李之诚和杜文焕闻言,便顺着卢象升的指引往江边看去。 只见三千余人的队列,按照连队划分,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队,肃立之间无一丝骚动,带着蓝箍和蓝盔的士兵则穿插其中,安排将士过江。 整个码头上除了滔滔江水的呜咽之声,数千人中竟然无一人大声喧哗,连带着马匹都只有丝丝之声。 新军军容之整肃可见一斑。 “不瞒建斗,昨日愚兄得知新军十日行千里尚有疑窦,但今日一见,则疑窦顿消,建斗治军之功由此可见一斑。“ 李之诚看着井然有序的渡江新军,半天才从嘴中蹦出一句,而重庆总兵杜文焕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杜文焕出身在武将世家,其父杜桐是镇守宁夏的大将,曾官至总兵。 杜文焕自幼跟随父亲在九边征战,后荫官千户,天启初年,因奢崇明围攻成都,命其南下救援,后就职重庆,累官至重庆总兵。 相比于文臣李之诚,自幼将门出身杜文焕自然知道这样一支军纪严整军队代表着什么。 杜文焕转战九边,除了少年时代跟随父亲助战辽东平倭见过的那支戚家军,三十余年来,这样的军队便再没见过。 “卢大人文韬武略,今日一见,弢武佩服。” 杜文焕说完,便冲着卢象升深施一礼。 卢象升虽是文臣,但面对三品武将的大礼亦是不敢受,侧身避让的同时,连道不敢不敢。 “同叔兄、弢武兄,此乃愚弟按照陛下的练兵之法编练的新军,此乃陛下之功,愚弟可不敢受。” 说着,卢象升对着北面拜了一拜。 朱由检年初大破东掳之事早就传到了重庆,但李之诚和杜文焕皆以为是天子沾了关宁铁骑之功。 但今日见到陛下亲自编练的新军,才知道年初的大捷是真的了,而天子的武功也绝对不输于太祖成祖了。 “天子有此文治武功,实乃大明之幸,吾等之幸。” 李之诚和杜文焕不敢怠慢,奉承之后,便也对着北方拜了一拜。 “建斗此去贵阳有如此强军,吾等当放心了,愚兄不才,赋诗一首,为建斗壮行。” 说着,李之诚背手在“古渝雄关”的牌楼下踱了两步便脱口而出。uu看书 .uukanshu “金戈铁马气如虹,水势西回复折东,古渝雄关二水环,天墉城阙破愁颜。” 李之诚是万历四十五年进士,相比于卢象升刚才的那首七绝,他的这首便逊色了些,但尾句的“天墉城阙破愁颜”却是应景,卢象升也是敬谢不已。 “见笑,见笑。” 李之诚自谦了两句,便将这个曲目掀了过去。 这个时代,文人之间临别赠诗是常规操作,但当着杜文焕这个武将的面卖弄文藻就不大好了。 虽然土木堡之变以后,文臣看不起武将是常态,但眼下正是用兵之际,李之诚也不想与杜文焕心生嫌隙,抒发了对卢象升的赠别之情,便就此打住了。 但杜文焕却浑然没有在意,自从见了新军,他的注意力早被那军容雄壮的军队给勾去了,杜文焕这首七绝都没有听见。 没有理会李之诚的那首酸诗,杜文焕倒是针对新军的编练问了不少问题。 众人交谈之间,时间过得飞快,而半数新军人马依然渡过了长江,卢象升也不敢再有耽搁,喝了李之诚准备的酒水之后,也随着新军过江了。 过了重庆,山路便多了起来,行军速度自然赶不上北方,但一日五十余里还是有的。 按目前的行军速度,沿着重庆、桐梓、遵义、息烽一线,十日内便可抵达贵阳城下,就是不知道十日之后,贵阳还在不在官军手里了。 而在新军从重庆出发的第二天,已经完成围城的奢安叛军便开始了试探性的攻城。 第103章 发3失而无1中 贵阳城西,叛军营寨前,安邦彦的儿子安基一声令下,巨大的牛角号便响了起来。 随后在叛军的驱使下,数千的民夫怀抱垒土,冒着城上守军的箭矢,飞奔着跑到城下,将怀中土石铺平陷马坑。 一趟又一趟,直到再也起不来了为止。 贵阳城旧称顺元城,始建于元朝,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顺元、八番两宣慰司合并,设八番顺元宣慰司督元帅府于顺元城。 明洪武年间,改顺元为贵阳,并设贵州宣慰使司,治所便设在贵阳。 历时三百余年的发展,贵阳便成为黔地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更是黔地数一数二的大城。 夺下贵阳,叛军在贵州一地的人口、军械、粮草、声望都不会再缺,再遏制住入黔的几条主要道路,便可以在贵州一地称王了。 和第一次奢安之乱一样,叛军起事后不久,便盯上了这一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重镇。 为了遏制贵州的众多土司,巩固朝廷对这一地区的控制,在元朝贵阳城的基础上,明朝又进行了拓宽、加高和加固。 如今的贵阳城,城高三丈有余,基座亦宽三丈不止,城墙周长十八里,设东南西北四座城门,皆有瓮城,且东西还各有一座便门。 便门虽没有瓮城,相比四座正门好攻一些,但此时早已被守军用砖石堵死,叛军也只能选择城西这段城墙。 此时虽是枯水期,但地处西南,城外的护城河中水量仍是不减,而守军临时掘开的陷马坑更是让人马步履南行。 叛军攻城的第一步便是填上这些坑洞,好让攻城的人马军械抵达城下。 古往今来,汉人皆善守城,尤其在火炮发明之前,就算是强如蒙古铁骑,在宋人的坚城面前也只有围困这一条路。 若城内军心士气、兵马粮草皆盛,守个一年半载的也属平常,且若是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被城中守军反杀的例子也并不鲜见。 第一次奢安之乱,叛军围城十月不果,最后军心士气大跌,撤退后不久,便被官军撵到了贵州的茫茫大山之中。 至于这一次结果如何,奢崇明和安邦彦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中军之中,奢崇明和安邦彦看了一会儿民夫填土,便了无兴致的回到了大帐之中。 此时,叛军才填外围的土坑,距离城墙尚有百步,这个距离上,一般的弓箭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且贵州气候湿润,弓弦弹力下降,零星射来的弓箭也就吓唬吓唬那些民夫而已,进攻的叛军甚至都懒得射箭还击。 “让民夫们快点,留给咱们攻城的时间不多了,城池晚一日攻下,大军便危险一日。” 帐中,安邦彦对着手下将领吩咐道。 于是,在砍了几个跑的慢的民夫之后,填坑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也不知道达沃仁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屏退左右后,安邦彦有些忧虑的对着奢崇明道。 “奢满看着他们分批入城的,这几日,城中也未见动静,应该是在城中安定了下来。” 遣奸细入城策应是奢崇明的计策,两日内,借着贵州巡抚王碱的妇人之仁,混进城中三百叛军。 这三百人便是叛军攻下贵阳的杀手锏,但前提是叛军先摸到贵阳的城墙。 “嗯,这次能否下了贵阳,便全看达沃仁的了。” 安邦彦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端起面前的茶盏,用杯盖浮了浮并不存在茶沫,然后一饮而尽。 “达沃仁素有急智,人又勇武,跟了我多年,当能随机应变,助梁王攻下此城。” 奢崇明亦学着安邦彦的做派,端起了面前的茶盏,浮了浮茶沫,却没有喝,转手又放下了。 奢崇明和安邦彦都是大明在册的土司,早年跟贵阳的一众官员多有往来,言语做派皆已汉化。 放下茶盏,奢崇明正欲接着给达沃仁背书,便听见帐外传来“砰砰砰”的巨响。 明军开炮了。 贵阳城中有炮,这在安邦彦和奢崇明攻城之前便已探到,但此时听见隆隆炮响,心里还是惊了一下。 皆放下茶盏,起身出帐查看。 贵阳,西城门楼上,城中的军政要员皆聚在此处,循着炮弹落点查看杀伤效果。 半刻钟前,面对快速填起来的坑洞,贵州巡抚王碱终于做不住了。 在令城墙守军浪费了一轮又一轮的箭矢之后,王碱看着蚂蚁一样忙碌的民夫和其后嚣张的叛军,便下令开炮了。 贵州城中有三门大将军炮,十余门虎蹲炮,此时大部分都被调到了西城墙上。 一声令下,三门大将军炮喷射出的三颗十余斤铁球便冲着民夫和叛军飞了过去。 三发炮弹的落点都不是很好,一发近了一发偏了,仅有的一发在落地时也没有命中目标,u看书 .uukanshu.om弹起后又落入了一个坑洞中。 三发炮弹连个民夫也没有杀伤,叛军的气焰更加嚣张了,哄笑之声都传到了城楼之上。 安邦彦和奢崇明出帐后恰巧看到这一幕,相互对视一眼,皆放声大笑,转身又回到了帐中。 而城楼上的一众文武官员,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贵州总兵鲁钦更是觉得面上无光,但该有的场面还是要保持的。 “诸位大人莫急,此乃试射较炮,打不准正常,下一轮便好了。” 对鲁钦的解释,王碱却不以为然,虽说是试炮,但两发都离目标三百步以上,炮兵的水平可见一斑。 叛军驱动民夫肆无忌惮的填坑,守军却无能为力,此时正是需要提振军心士气的时候,王碱命令开炮的意义便是在此,结果却涨了叛军的气焰,王碱如何不恼。 于是对鲁钦的解释,王碱默然不语,脸色如同此时的天气,虽处西南,但也湿冷的够呛。 “鲁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且看下一炮如何了。” 见气氛有些尴尬,贵州巡按御史史永安便上前打了圆场。 而鲁钦也借坡下沿,忙传令炮兵再来一炮。 须臾之后,又是三声炮响。 这次稍微好了一点,有两发打到了忙着填土的民夫中间,但却因为坑洞的存在,实心炮弹没有弹跳滚动便牢牢的砸在了土坑里面,最后也仅仅杀伤了一名倒霉的民夫而已。 须臾之后,叛军又是一阵欢呼。 “哼!” 王碱觉得实在是没有面子,拂袖便下了城楼。 第104章 半饼情缘 对于贵州总兵鲁钦的无能,王巡抚已经快忍无可忍了。 自叛军起事以来,官军就没打过一场胜仗,月余时间,便被叛军攻到了贵阳城下。 虽然在龙场卫,王巡抚命鲁钦率领万余官军进行过拦截,但一触即溃后,反而助涨了叛军的气焰。 事前不修兵备,事后仓促应战,龙场之败自然也有他这个巡抚的责任,但王碱作为文官自然觉得他的庙算无错,失败的原因就是鲁钦指挥失当。 十日前,鲁钦奉王巡抚之命,亲率一万官军奔赴龙场阻敌,但没料到叛军势如破竹,先一步攻下龙场,占据了地利优势。 得知叛军已经占据了龙场之后,鲁钦自知再难取胜,便请命王碱返回贵阳城西的龙头山扎营阻敌。 但这一建议被王碱会同巡按御史史永安给驳回了,官面上的理由是毕其功于一役,在龙场将叛军歼灭。 而实际的理由则是叛军一路攻城拔寨,贵州官军根本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便被攻到了贵阳城下,王碱和史永安担心圣上斥责,才毅然决然的要在龙场打这一仗。 结果,一万官军对阵三万叛军,官军还没列下阵来,便被早已准备妥当的叛军给杀的丢盔卸甲。 一万军士,最后逃回贵阳的还没有一半。 于是,在叛军到达贵阳城下之前,王碱和史永安弹劾鲁钦指挥不力和鲁钦弹劾王碱乱命的奏折便先一步踏上了进京之路。 有功争功,无功委过的本事,这三人早已炉火纯青。 而先前在城楼上王碱的愤怒,更多的是在给贵州的文武官员落实鲁钦不修军备的印象。 在王碱走了以后,官军又开了几炮,但战果实在太少,官军气势更加衰落。 史永安本想让鲁钦派人去城下冲杀一番,但更怕一去不返,士气再丧就更不好鼓了。 于是,官军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在城上眼睁睁的看着民夫们填土。 待到日落时分,叛军终于将陷马坑都填完了,明天便是护城河了。 叛军攻城才一天的时间,城中紧张气氛似是将空气都冻结了。 “达哥,我刚才听看守咱们的那官军说,大军一日便攻到了护城河下,这事你听说了吗?” 当夜,城东难民营,黑暗之中,一个瘦小的汉子,刻意压低声音对着躺在破草垫上的一人说到。 “嗯。” 那人隐在黑暗之中,脸色阴沉,并没有想交谈的意思。 “达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发动?” 瘦小的汉子因为看不清那人的脸色,便觍着脸用更小的声音问道。 “等!” 这时,叫达哥的汉子有些不耐烦,说话的同时,便用脚踢了踢那瘦小的汉子。 那瘦小汉子立时闭嘴,随后便见一队官军斜斜歪歪的从面前经过,嘴里还骂骂咧咧。 那瘦小汉子暗道好险,自知失言,便不敢再出声响。 翌日,当多数惶惶不安的城中居民还未从睡梦中醒来,城外攻城的号角便又响了起来。 “五郎,五郎,流匪又攻城了!” 城中甜水巷的一户居民家里,一个女子被号角声惊起,有些担忧的唤着自己的丈夫。 “怕个球,那些野人哪懂得什么攻城,与其担心城破还不如省点力气,少吃点粮食才是正办。” 张五郎丝毫不理会妻子的担忧,转过头又睡了起来,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想活命就躺着,从今天开始咱家一天就只吃一顿。” 张五郎是老贵阳人了,天启二年贵阳被围的时候,就靠着少吃不动这一手活了下来。 另外还用一块面饼换了现在的媳妇。 张五郎的妻子张吴氏是天启二年奢安之乱中从遵义逃进贵阳避难的,后来叛军围城十月,家人都被饿死了。 本来张吴氏也该是饿死的命,但因为长相娇美,在城中组织丁壮收尸时,张五郎一眼便相中了这个女子。 用当天衙门给的一小块黑面饼,便换了一个媳妇回家。 可多了一个人要养活,在那场围城惨剧中,张五郎也差点就饿死了。 后来幸亏川渝两地的官军在龙场取得大捷,叛军才放弃围城,退往了遵义,。 对于有救命之恩的张五郎,其妻多有感恩,对张五郎也是言听计从。 见丈夫说了,便也赶紧搂着一双儿女躺下,吃饭得到中午了,睡着就不饿了。 相比于淡定躺尸的张五郎一家,甜水巷的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远见卓识,听见号角又起,便惴惴不安的出门观望。 坑洞已被填好,今日的叛军很快便推进到了护城河边。 冒着城上的箭矢,民夫们扛着一袋袋的土石往护城河边冲去。 为了提振城中士气,对于冲到弓箭射程之内的叛军和民夫,鲁钦今日下了死命令。 一时间,箭矢火炮齐发,护城河边死尸遍野,哀嚎声此起彼伏。 见此惨状,刚冲了一轮的民夫死活就不冲了。 按照正常的攻城流程,这时候应该派盾车出场了。 攻城一方利用盾车掩护,与城上守军进行对射,然后掩护民夫填河。 但是对于奢安叛军来说,盾车这种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攻城器械就不是那么好造的了。 不仅是叛军,甚至是官军中会造盾车的工匠也是凤毛麟角。 西南不比九边,不仅战事很少,战争烈度自然也没法和九边相提并论。 无论是官军还是叛军,战争水平至少落后九边半个世纪。 所以,天启年间的奢安之乱,便在宁陕边军南下后,很快便被剿灭了。 眼见攻势受阻,作为叛军选锋的安基虽然没有想到盾车,uu看书 .uukanshu但是督战队很快便被派了出来。 在杀了数十个民夫,并将其首级挑在枪尖上之后,填土的民夫有狠命的奔跑了起来。 而为了更快的填平护城河,民夫们不用组织,便把已经死了的同伴都推到了河里。 一上午的时间,便有一千多民夫倒地不起,而拦在西城墙前的护城河,也被填出了几个通道。 “攻势顺利,天佑我大梁啊。” 中军大帐中,奢崇明对着安邦彦贺道,帐下一众头领也是喜气洋洋。 不过,对众人的恭贺,安邦彦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才是扫荡外围,缺少攻城器械的水西儿郎们,不知要在接下来的攻城之战中死伤多少。 '希望奢崇明之前布下的那枚棋子能够成功吧。' 安邦彦暗自想着,抬眼便看了看奢崇明。 在水西,奢崇明仗着安位舅舅的身份,有时候并不买安邦彦的账,但自从起兵以来,两人到是配合的不错。 同一日,贵州群山间的一条小路上,一队人马行进其间。 “卢帅,前面就是尧龙山了,翻过这山,山脚便是松坎镇,参谋司打算今晚在那里过夜。” 新军旅部参谋李腾蛟赶到卢象升面前禀报。 卢象升闻言看了看这个干练的年轻人,然后又望了望面前的这个不大的山包,遂道。 “传令下去,各军抓紧时间,天黑之前务必赶到松坎镇,命斥候先行出发,为全军打好前哨。” 李腾蛟躬身领命,随后便回参谋司安排各军执行了。 第105章 攻城1 “呜呜呜”,号角战鼓轰鸣,填平了护城河的叛军开始攻城了。 数百骑兵冒着箭矢火炮,打马上前对着城头一顿攒射,然后由快速的退了下去。 如此往复之后,便是攻城的步卒和弓箭手扛着云梯木盾快速的往城墙下涌来。 在距离城墙五十余步的地方,弓箭手停了下来,将手中的木盾齐齐罗列起来,便躲在盾牌后对着城头放箭,为攻城的步卒提供火力压制。 尽管叛军不知道火力压制这个名词,但数千弓箭手对着城头一阵猛射,直压的守军抬不起头来。 攻城的步卒趁势便向城墙猛冲过去,眼看着就要冲到城墙,“砰砰砰”的几声巨响,攻势瞬间一滞。 虎蹲炮开火了。 相比于远射的大将军炮,填装散弹的虎蹲炮在近距离上的杀伤力却大的多。 一轮齐射之后,城墙下便倒下了百余叛军,而弹丸所及之地,更似一堵墙般,将叛军牢牢的阻在了后面。 箭矢火炮齐发,叛军的第一轮攻击瞬间便被打退了。 但城上守军尚未喘口气,松快一些,叛军的第二轮攻击很快便开始了。 攻城之战讲究的是一鼓作气,能尽快下了城池当是最好,若是攻城变成围城,则是落了下风,若是再有外力压迫,围城之军多半就会崩溃。 奢崇明和安邦彦久历战事,这些道理自然都懂,所以在试探之后,攻城之战很快就变得白热化。 仅仅一个上午,叛军就组织了三轮攻城,而城下死伤的数百叛军,充分体现了攻城之战的惨烈。 眼看着第三轮攻击无果,叛军的中军之中果断响起了鸣金之声。 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瞬间便又如潮水般的退却了,历经一上午的战事,城上的守军终于可以歇上一歇了。 “不过尔尔!” 城墙之上,王碱看着迫不及待退却的叛军,心里一阵激荡。 “没有重炮,想凭着人力蚁附攻城,奢崇明和安邦彦看来还是没有吸取天启二年的教训。” 贵州巡按史永安也被巡抚大人的神色所感染,出言附和道。 贵阳府的大小官员也被上午的这场胜利树立了信心,尽管多半不通军事,刚才攻城之时也都躲在城下,但此时指点江山的架势,一个个皆似孙武在世。 只有鲁钦以下的各级军将仍保有一丝清醒,因为他们得上阵退敌。 而刚才叛军攻城时的紧张气氛和城上死伤的士兵都在提醒着他们,战争才刚刚开始。 相比于城上文武官员迥异的气氛,城下叛军中军大帐中的将领,则都是一脸的凝重。 攻城不力,众人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顾不上用饭,安邦彦和奢崇明便召集众将商议下午的攻城之战。 对于之前布下的那枚棋子,此时奢崇明和安邦彦都没有启用的打算。 城中坚守的气焰正胜,而潜伏入城的奸细仅有不到三百人,且尽皆没有武器,即使发动突然,也会被守城军士很快镇压的。 而且也只能发动一次,一击不中,反而打草惊蛇,若再想破城就只能靠人一点点堆上去了。 如此看来,城中布下的那条暗线也只能作为破城的第二选择,而且还得在城中守军军力驰怠之后才能用得上,当务之急还是要全力攻城。 经过一中午的辩论,叛军最后决定三面攻城,围三缺一,放东城门给守军出逃。 仗着军力优势,多面攻城来分散城中守军的精力,但主攻方向依然放在西城墙。 午时一过,战鼓号角响起,刚刚歇息不久的守军纷纷拿起手中的弓弩刀枪,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而刚刚在城墙上巡视了一番的文官们,此时都在亲兵的护卫下,下了城墙。 刀剑无眼,若是不幸被流矢击中,死了几个文官事小,要是丧了军心士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武将们虽是明白这个道理,但贵阳城内文官们的做派,他们还是有些看不过眼。 大明文贵武轻由来已久,武将们即使些许不满却也不敢发作。 不过自从围城以来,文官们一贯的颐指气使鼻孔朝天的嘴脸也收敛了不少,不仅发了些许军饷,言语之间也是客气了许多。 此外,随后呼啸而来的箭矢,更让武将们瞬间将这些不满抛到了脑后。 “开炮,开炮,换散弹!” “瞄准了射,要齐射,齐射,听我口令!” 不等鲁钦吩咐,守卫城墙各级军官的口令声便立刻沸腾了起来。 下午的攻击要远比上午猛烈的多,而且三面进攻的方式也让城上的兵力有些捉襟见肘。 鲁钦虽然看出了叛军的主攻仍在西城墙,但其他两面城墙也不敢大意,甭管哪面城墙,只要被叛军站住了方寸之地,很快便会有更多的叛军涌上来。 改变了战法的叛军优势异常明显,在死伤了数百军士之后,云梯终于搭上了城头。 一个穿着铠甲手持圆盾身上插了几只箭矢的壮汉,嗖嗖嗖的几步便攀上了云梯的顶端,但就在要一跃而起的时候,云梯却被守军用撞杆给撞飞了。 那壮汉还未见着敌人,便被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三丈多高的地方坠落虽然不致立刻丧命,但盆骨骨折却是在所难免。 在缺医少药的叛军当中,这汉子应该没几天活头了。 不过在这些军中精锐的带领下,叛军之中还是有人攻上了城头的,虽然没有站住脚跟,但还是将鲁钦吓了一跳,uu看书 ww.ukanshu 连忙将预备队派了上去。 靠着虎蹲炮的威力,一瞬间阻隔了背后的援军,那队杀伤城头的叛军很快也被全歼了。 被叛军看到了破城的希望,随后的战斗便进入了白热化,不仅是攻城一方,官军的伤亡也渐渐多了起来。 而王碱也没有了在城下看小儿辈们破敌的惬意,冒着箭矢,也带着一众官员上城来鼓舞士气了。 几处城墙走下来,王碱的绯红官袍也染上了斑斑血迹,近在咫尺的厮杀,也让他对这些武夫们多了一份尊重。 在抵挡了又一轮的攻势之后,远处的叛军营地终于响起了久违的鸣金之声。 再看天边,已是红霞漫天。 回望了一眼天边那如血的残阳,王碱着实出了一口长气,若是再来一轮攻击,不知守军还有多少气力。 “大人莫慌,攻城之战重在首战,若是几天内下不了城池,那再想破城就难了,只要守住三天,这些匪徒自然就敢再硬攻了。” 察觉到王碱眼中的一丝疲惫,鲁钦便趁机上前劝慰。 今天的一战,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表现出了同仇敌忾的气势,而文武之间的隔阂也随着这场大战渐渐消融。 毕竟守不住贵阳,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对于鲁钦释放的善意,王碱自然洞悉。 “嗯,文昌(鲁钦的表字)所言极是,但能撑过今天全靠军士用命,晚上杀猪宰羊,犒赏全军。” 很快,王碱的命令便传播了下去,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的官军,情绪也随之高涨了起来。 第105章 攻城上 “呜呜呜”,号角战鼓轰鸣,填平了护城河的叛军开始攻城了。 数百骑兵冒着箭矢火炮,打马上前对着城头一顿攒射,然后由快速的退了下去。 如此往复之后,便是攻城的步卒和弓箭手扛着云梯木盾快速的往城墙下涌来。 在距离城墙五十余步的地方,弓箭手停了下来,将手中的木盾齐齐罗列起来,便躲在盾牌后对着城头放箭,为攻城的步卒提供火力压制。 尽管叛军不知道火力压制这个名词,但数千弓箭手对着城头一阵猛射,直压的守军抬不起头来。 攻城的步卒趁势便向城墙猛冲过去,眼看着就要冲到城墙,“砰砰砰”的几声巨响,攻势瞬间一滞。 虎蹲炮开火了。 相比于远射的大将军炮,填装散弹的虎蹲炮在近距离上的杀伤力却大的多。 一轮齐射之后,城墙下便倒下了百余叛军,而弹丸所及之地,更似一堵墙般,将叛军牢牢的阻在了后面。 箭矢火炮齐发,叛军的第一轮攻击瞬间便被打退了。 但城上守军尚未喘口气,松快一些,叛军的第二轮攻击很快便开始了。 攻城之战讲究的是一鼓作气,能尽快下了城池当是最好,若是攻城变成围城,则是落了下风,若是再有外力压迫,围城之军多半就会崩溃。 奢崇明和安邦彦久历战事,这些道理自然都懂,所以在试探之后,攻城之战很快就变得白热化。 仅仅一个上午,叛军就组织了三轮攻城,而城下死伤的数百叛军,充分体现了攻城之战的惨烈。 眼看着第三轮攻击无果,叛军的中军之中果断响起了鸣金之声。 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瞬间便又如潮水般的退却了,历经一上午的战事,城上的守军终于可以歇上一歇了。 “不过尔尔!” 城墙之上,王碱看着迫不及待退却的叛军,心里一阵激荡。 “没有重炮,想凭着人力蚁附攻城,奢崇明和安邦彦看来还是没有吸取天启二年的教训。” 贵州巡按史永安也被巡抚大人的神色所感染,出言附和道。 贵阳府的大小官员也被上午的这场胜利树立了信心,尽管多半不通军事,刚才攻城之时也都躲在城下,但此时指点江山的架势,一个个皆似孙武在世。 只有鲁钦以下的各级军将仍保有一丝清醒,因为他们得上阵退敌。 而刚才叛军攻城时的紧张气氛和城上死伤的士兵都在提醒着他们,战争才刚刚开始。 相比于城上文武官员迥异的气氛,城下叛军中军大帐中的将领,则都是一脸的凝重。 攻城不力,众人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顾不上用饭,安邦彦和奢崇明便召集众将商议下午的攻城之战。 对于之前布下的那枚棋子,此时奢崇明和安邦彦都没有启用的打算。 城中坚守的气焰正胜,而潜伏入城的奸细仅有不到三百人,且尽皆没有武器,即使发动突然,也会被守城军士很快镇压的。 而且也只能发动一次,一击不中,反而打草惊蛇,若再想破城就只能靠人一点点堆上去了。 如此看来,城中布下的那条暗线也只能作为破城的第二选择,而且还得在城中守军军力驰怠之后才能用得上,当务之急还是要全力攻城。 经过一中午的辩论,叛军最后决定三面攻城,围三缺一,放东城门给守军出逃。 仗着军力优势,多面攻城来分散城中守军的精力,但主攻方向依然放在西城墙。 午时一过,战鼓号角响起,刚刚歇息不久的守军纷纷拿起手中的弓弩刀枪,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而刚刚在城墙上巡视了一番的文官们,此时都在亲兵的护卫下,下了城墙。 刀剑无眼,若是不幸被流矢击中,死了几个文官事小,要是丧了军心士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武将们虽是明白这个道理,但贵阳城内文官们的做派,他们还是有些看不过眼。 大明文贵武轻由来已久,武将们即使些许不满却也不敢发作。 不过自从围城以来,文官们一贯的颐指气使鼻孔朝天的嘴脸也收敛了不少,不仅发了些许军饷,言语之间也是客气了许多。 此外,随后呼啸而来的箭矢,更让武将们瞬间将这些不满抛到了脑后。 “开炮,开炮,换散弹!” “瞄准了射,要齐射,齐射,听我口令!” 不等鲁钦吩咐,守卫城墙各级军官的口令声便立刻沸腾了起来。 下午的攻击要远比上午猛烈的多,而且三面进攻的方式也让城上的兵力有些捉襟见肘。 鲁钦虽然看出了叛军的主攻仍在西城墙,但其他两面城墙也不敢大意,甭管哪面城墙,只要被叛军站住了方寸之地,很快便会有更多的叛军涌上来。 改变了战法的叛军优势异常明显,在死伤了数百军士之后,云梯终于搭上了城头。 一个穿着铠甲手持圆盾身上插了几只箭矢的壮汉,嗖嗖嗖的几步便攀上了云梯的顶端,但就在要一跃而起的时候,云梯却被守军用撞杆给撞飞了。 那壮汉还未见着敌人,便被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三丈多高的地方坠落虽然不致立刻丧命,但盆骨骨折却是在所难免。 在缺医少药的叛军当中,这汉子应该没几天活头了。 不过在这些军中精锐的带领下,叛军之中还是有人攻上了城头的,虽然没有站住脚跟,但还是将鲁钦吓了一跳,uu看书 .uukans 连忙将预备队派了上去。 靠着虎蹲炮的威力,一瞬间阻隔了背后的援军,那队杀伤城头的叛军很快也被全歼了。 被叛军看到了破城的希望,随后的战斗便进入了白热化,不仅是攻城一方,官军的伤亡也渐渐多了起来。 而王碱也没有了在城下看小儿辈们破敌的惬意,冒着箭矢,也带着一众官员上城来鼓舞士气了。 几处城墙走下来,王碱的绯红官袍也染上了斑斑血迹,近在咫尺的厮杀,也让他对这些武夫们多了一份尊重。 在抵挡了又一轮的攻势之后,远处的叛军营地终于响起了久违的鸣金之声。 再看天边,已是红霞漫天。 回望了一眼天边那如血的残阳,王碱着实出了一口长气,若是再来一轮攻击,不知守军还有多少气力。 “大人莫慌,攻城之战重在首战,若是几天内下不了城池,那再想破城就难了,只要守住三天,这些匪徒自然就敢再硬攻了。” 察觉到王碱眼中的一丝疲惫,鲁钦便趁机上前劝慰。 今天的一战,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表现出了同仇敌忾的气势,而文武之间的隔阂也随着这场大战渐渐消融。 毕竟守不住贵阳,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对于鲁钦释放的善意,王碱自然洞悉。 “嗯,文昌(鲁钦的表字)所言极是,但能撑过今天全靠军士用命,晚上杀猪宰羊,犒赏全军。” 很快,王碱的命令便传播了下去,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的官军,情绪也随之高涨了起来。 第106章 攻城中 清晨,阳光穿过茂密的森林星星点点的洒在地上,温度的陡然升高让森林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 三三两两的士兵围坐在一起,拿着铁质的饭盒,喝着热腾腾的稀饭。 昨天扎营前,斥候捕获了两头鹿,今天早上,士兵们就吃上了鹿肉稀饭。 充足的淀粉和蛋白质将给这些战士提供一天的能量。 片刻之后,喝完稀饭的士兵,在溪流边将饭盒洗净,然后收拾起个人的随身物品,以排为单位进行集结。 一柱香之后,一队队的兵士便陆续开拔了。 今天要赶到七十里外的桐梓镇,午饭也只能在路上吃了。 昨天晚上,在每天例行的排务会上,排长已经给每个战士讲清楚了今天的行军路线,翻一座山,趟两条河,大家都有了一个心理准备。 让每个士兵都清楚自己的任务,这是新军成立之初,朱由检特意要求的,让每一名战士都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更能激发士兵的主观能动性。 卢象升虽然一开始不甚明白,但这次行军中士兵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气神,也让他明白了这样做的好处。 很快,队伍穿出了丛林,前面是一片平缓的坡地,士兵们纷纷翻身上马,行进速度立时快了不少,太阳落山前赶到桐梓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在新军开拔的时候,数百里之外的贵阳,一场血腥的厮杀,随着一通战鼓很快便开始了。 昨天已经有叛军攻上了城墙,叛军的士气似乎又高涨了一些,连中军大帐也往前推进了一里,一杆安字大旗也冲到了选锋的位置。 “能否守住城池,就在今日了。” 城墙上,看着乌压压围上来的叛军,鲁钦握刀的手有些发抖。 看叛军的阵势,今日是奔着破城来的,一场苦战在所难免,若是胜了,那贵阳一个月内应该是破不了城,若是败了,那就是身死城破了。 攻城的号角响起后,王碱和史永安也登上了城墙,看到人数比昨日多了一倍的攻城大军后,顿时心凉了半截。 “文昌?这可如何是好?” 王碱胆寒之余,叫起了鲁钦的表字,昨日的并肩作战,让两人关系拉进了不少。 “大人,成败便在今日了!” 鲁钦没有多说,但王碱已然明白,没有多话,便匆匆的赶去府衙安排城中丁壮上城墙了。 与攻城不同,守城不需要太高的专业性,只要有胆气,能搬动滚石檑木,或者帮助烧开水热油煮金汁(沸腾的大便),就能有效杀伤敌人。 城中四千兵丁对城外六万叛军,数量上便落了下风,但若是加上一万壮丁,气势上起码差别不大了。 而且叛军也并不都是职业军人,好多也是从寨子里抓来的土著,相比于城中汉民,也就多了些打猎的经验。 而据鲁钦估算,叛军中真正的战兵估计不会多于两万。 须臾之间,战鼓声蹙,一队队的军士随着战鼓声陡然加速,奔跑着往城墙扑来。 与昨天攻城的叛军不同,今日上阵的军士明显要凶悍的多,不仅弓箭犀利,光是全脸的花刺,就显得异常恐怖。 在弓箭的掩护下,身披软甲手拿藤盾的叛军精锐,趁着虎蹲炮发射的间隙,很快便逼到了城下。 相比于昨日的叛军,今天的战兵明显要聪明的多,何时冲锋,何处躲避,进退间自有一番规矩。 片刻之后,一架架云梯便树了起来,随后便有手持宽盾的壮士打头阵,藤甲兵随后,脚踩云梯往城墙上攻来。 经过昨日的鏖战,城上的守军也有了经验,两个明军抬着一根两米长的擂木躲在女墙之后,在心中数了三熄,然后就顺着云梯丢了下来。 两米多长、二百多斤重的擂木顺着云梯滚下,正好将云梯上的数名藤甲兵一扫而空,而云梯也随之被推倒。 在两名经验丰富的守城军士面前,这队叛军精锐的攻击便宣告了失败。 汉人善筑城,更善守城,先民筑城防野兽,今民筑城防侵略者。 在三丈高的城墙面前,任何骁勇的军队都只能用人命来填。 在攻上城头之前,再精悍的士兵也发挥不出战力。 汉民聪明,一座城池便可保一城百姓安全,令觊觎汉民富庶的侵略者望而生畏。 从燕山到云贵,从陇右到海滨,一座座城池让华夏儿女在千年的岁月里,牢牢占据着这片土地,直到数百年之后,依然无人可动摇。 但现在,贵阳这座城池却有些岌岌可危。 叛军攻势不减,守城军士不足的弊端逐渐显露,经过一上午的鏖战,李二林两个胳膊酸痛不已,三石的弓已经拉不满了。 李二林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或许下一刻,就会被攻上城墙的叛军砍杀在地。 身边的战友已经不多了,他的小旗在叛军的上一轮攻击中,被弓箭射中了咽喉,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一命呜呼了。 远处进攻的号角又起,一队队士兵又被派了出来,踏着同伴的尸体,乌泱泱的往城墙涌来。 李二林有些崩溃了,一上午的鏖战,城下成百上千的死尸仍然没有减缓叛军的攻势,反而像是杀红了眼,连箭矢都不顾了,嘶喊着便冲了上来。 此时城上的三门大将军炮,一门炸膛,一门太热不能操作,而十余门虎蹲炮也哑火了一半。 鲁钦巡视着城墙,士兵的疲态显而易见,能否撑过今天,鲁钦已经不报希望了。 四千军士对六万叛军,uu看书 .uukashu.om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能否继续守住城池,就看王碱组织的丁壮了。 到了该上阵的时候了,鲁钦对着王碱点了点头,随后一通鼔响,一队队穿着明军号衣的丁壮便迅速的冲上了城墙。 五千名丁壮瞬间便将只剩三千余人守卫的城墙,挤得满满登登,而簇新的军服和鲜明的刀枪,随着一声震破天穹的喊“杀”声传到了攻城的叛军眼中。 明军怎么还有五千生力军? 这样的疑问瞬间充斥在攻城的叛军脑中,而攻势也瞬间一滞。 选锋停滞不前,中军之中的安邦彦和奢崇明也注意到了城墙上的异样。 明军又出现了生力军,让誓要强攻的安邦彦出现了一丝犹豫。 两天下来,大军已经伤亡了五千余人,军中攻城的疲态安邦彦也是看在眼里。 虽然督战队也用上了,但要是真破不了城,安邦彦也不能把军士都砍了。 战事已经白热化,攻守双方都在强撑,此时拼的就是谁的意志力更坚定。 而明军新出现的五千战兵,让叛军的意志力瞬间陷入谷底,此时踌躇不前的军队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梁王,退兵吧,强攻无望了,留着儿郎们的性命,还有机会。” 奢崇明看着犹豫不决的安邦彦,上前劝谏道。 “唉!” 安邦彦闻言长叹一声,随后不甘心的摆了摆手。 很快,鸣金声起,刚刚冲到弓箭射程之内的叛军皆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退了回去。 第107章 攻城下 贵阳城中突然出现的五千战兵,让气势灼灼的叛军直接放弃了强攻的打算。 当天下午的进攻随之结束,让守城的一众文武官员着实松了一口气。 对于王碱的这个计划,一开始所有人心里都没有底,若是叛军不为所动,硬要强攻,只一轮强攻,这些壮丁组成的守军便会漏出马脚。 毕竟行家有没有,就怕一出手,拉不开弓射不出箭的战兵一眼便会被究竟战阵的安邦彦识破。 不过好在王碱选择壮丁亮相的时机非常好,在攻守双方都尽皆崩溃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生力军的数量上了,至于真假反而没人关注了。 但是就是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了,叛军今日是攻到力竭疲战了,若是休整个数日,叛军肯定还会攻城的,到时候就不知道这些纸糊的战兵能不能顶事了。 张五郎今日也被拉到了城头上充数,因为经历过六年前的那次围城之战,张五郎表现的比其他人要好得多,便被人套上了一身百总的军服。 夏初,朱由检关于防备奢安之乱再起的圣旨到了贵阳,随之还有兵部和工部拨付的一批崭新铠甲兵器。 王碱作为贵州巡抚,自然就将这些兵器铠甲截留了大半,准备用这些兵器铠甲来收买军心。 但还未全部发放出去,奢安之乱又起,这些堆在库房里的铠甲兵器却成了烫手的山芋。 为了避免以后朝廷治罪,王碱都想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烧掉,可毕竟巡按御史史永安还在呢,烧了也是无济于事。 没成想,这次守城可帮了大忙了。 刻意挑选的精壮汉子再配上这些簇新的铠甲和兵器,放眼一看,兵明甲亮,还真的挺像那么会儿事。 待叛军退却之后,王碱长舒一口气,一屁股便坐在了城门楼上的太师椅上。 “巡抚大人此番谋划,不亚于诸葛武侯抚琴退仲达啊。” 史永安刚才煞白的脸色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心定之余也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牧德(史永安的表字)你就别取笑愚兄了,刚才的紧张你也不是没看见。” 王碱还在刚才的紧张情绪里没缓过来,一时也顾不上跟史永安开玩笑。 “巡抚大人莫谦,此计妙极,不输诸葛武侯,文昌佩服。” 说着,鲁钦深施一礼,看表情,不像是惺惺作态。 眼见叛军都退了回去,也没有再组织进攻,王碱的神色终于也安定了不少。 “此计能成,非我一人之功,文昌、牧德临战指挥若定,将叛军士气消磨尽散,叛军尽显疲态,早就无心攻城,愚兄之计也不过是压倒叛军的最后一着罢了。” 恢复平静的王碱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就想到了要拉鲁钦和史永安下水,好将自己之前压着兵甲不放的事情一把抹掉。 王碱分功,史永安和鲁钦岂能不知他的想法,当即打了个心领神会的哈哈。 三人在此事上便达成了一致。 “唉!想不到官军还有一支偏师,之前将我们骗的好惨,先是隐瞒不出,引诱我等攻城,等杀伤了不少军中勇士之后,再突然亮出底牌,我军的士气算是被彻底败光了。” 中军大帐中,此时只剩下安邦彦和奢崇明了,面对功亏一篑的攻城战,安邦彦后悔不已。 对于突然出现的官军身份的真假,到现在,安邦彦也没有怀疑。 “梁王也别过于自责,攻城之战本就是下下之战,贵阳城高将广,靠强攻而下也只有两三成的胜算,能一鼓而下最好,但围城死困才是正常,好在才攻城两日,损伤并不许多,而且咱亦有偏师一支,如若成功便可轻松破了贵阳。” 对于官员的突然一击,奢崇明也是郁闷的要命,但他比安邦彦多了不少失败的经验,自然心胸也要宽广的多。 而且奸细献城之计也是他一手操办的,连入城的奸细也是他的老部下,如果能靠这个计策拿下贵阳城,那他在水西安氏中的影响力也会增加不少。 对于奢崇明的小算盘,安邦彦岂会看不透,但能否攻下贵阳,关系着叛军的未来,只要能下了贵阳,至于是谁的功劳,安邦彦此时也顾不上了。 随后的几天,叛军的进攻果然停了,虽然还时不时的派骑兵上前骚扰羞辱一番,但正经的攻城却是没了。 自己人知道自家事,对于城下叛军的辱骂,王碱等人甘之如饴,反正又打不进来,骂两句就骂两句吧。 倒是鲁钦有些不安,官军兵多将广却坚守不出,时间长了估计会被叛军看出破绽。 于是,鲁钦就出了一计,做戏做全套,准备率领两千战兵夜袭一下,好坐实官军的万余人马。 但这个建议被王碱和史永安一致否决了,uu看书 .uukanhu 此计虽妙,但失败的后果却是官军难以承受的。 一旦失败,叛军趁势攻城,剩下的一千战兵和装样子的五千壮丁肯定抵不住叛军的进攻。能瞒几日算几日,贸然圆谎反而更会漏了破绽。 鲁钦想了想,也放弃了夜袭的计策,遂和王碱、史永安一样,将希望尽皆寄托在朝廷援救的大军身上了。 但就在叛军退却的那日,救援贵阳的新军却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前方斥候回报,桐梓前方的遵义已被叛军占领了。 遵义距离贵阳三百余里,过了遵义,新军五日便可抵达贵阳。 为了保持行军的隐秘和出击的突然,新军自然不能出现在已经陷落的遵义城下。 尽管卢象升对于攻下遵义很有把握,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令官军在贵阳城下围剿叛军主力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也只能绕道遵义。 但叛军既然攻下了遵义,那遵义与贵阳之间的沿线要地肯定也有叛军把守了。 那遵义与贵阳之间的官道自然是没法走了,而走其他的小路,那时间上可就要花费的多了,至于能不能及时赶在贵阳陷落前到达贵阳,卢象升心里越来越没了底。 “腾蛟,派人去遵义那边抓几个叛军,记得要活的。” 既然遵义城里有叛军,那卢象升就不想再猜来猜去了,贵阳城破没破,抓个叛军来一问便知了。 当夜,卢象升和几个旅部的参谋以及当地的向导正在重新制定进军路线,斥候连连长董思退便带了一个好消息。 贵阳城没破! 第108章 半夜火起 得知贵阳城还在官军手里,卢象升心里稍定。 马不停蹄的跋涉两千多里,若是贵阳城被叛军先一步攻了去,那留待官军辗转腾挪的地方就不会很多了,贸然援救,没准被好整以暇的叛军给一口吃掉也说不准。 但好在贵阳城还没有陷落,叛军的主力也就没有了据守的屏障。 若是被叛军占据了贵阳,再加上周边已经失陷的遵义、毕节、龙场诸卫,互成掎角之势,那官军贸然进剿,无疑便是自投罗网了。 但此时贵阳还在,之前牵制叛军主力坐等三路大军围剿的计划便能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一番筹划之后,翌日一早,沿着重新制定的进军路线,新军便绕过遵义,沿着山野小路继续往贵阳进发。 而在贵阳城中,随着叛军一日强过一日的骚扰叫骂,一众文武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虽然令那些身着军服甲胄的壮丁每日在城上巡视,但只是巡视却不发一矢也不出城迎战,时间长了难免会漏出什么破绽。 而援军又迟迟不至,城内守军的士气可想而知。 城外叛军大营,此时的士气也高涨不哪去,前几日攻城,伤亡了数千兵士却未果,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阿爸,再攻一下吧。” 大帐之下的安基尤对当日的情形耿耿于怀,他虽然对那突然出现的五千生力军没有疑问,但要是早先的攻击再猛一些,没准就直接攻下来了。 安基作战向以勇猛著称,而之前的几座小城也是靠着安基攻下来了,此时士气一落,再想靠强攻就得等上些时日了。 本来安基还定下了引诱官军出城夜袭之策,但多日叫阵,官军却如缩头乌龟一般,无论怎么骂阵,就是坚守不出。 气急之下,也只想在此攻一攻贵阳,探一下官军的虚实了。 安邦彦岂会不知安基的打算,但因为还留有杀招,所以对于探看官军虚实之事也并不着急。 “官军狡诈,岂能再拿儿郎们的性命玩笑,此事我自有计议,到了攻城之时肯定有你表现的时候,这几日让人日夜巡视贵阳城门,切莫大意!” 安邦彦毫不客气的训斥了自己的儿子,看着安基有些疑惑的表情,也没有多做解释。 “贤侄,此事梁王与我已有计议。” 说着,奢崇明又看了看安邦彦,在得到许可之后,屏退左右,便将达沃仁率军潜伏入城的事给安基一五一十的说了。 “阿爸所谋深远,儿子明白了,这就派人日夜巡视四方城门,整军备战,一举拿下贵阳。” 得知安邦彦和奢崇明谋划的安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当即出账整军去了。 不管达沃仁是否能骗开城门,只要在城中造成一时的混乱,安基便能趁势下了贵阳城。 黑夜,贵阳城东,几人聚在了一起。 这几日城外攻势渐消,达沃仁等人也有些心急,对于官军用壮丁冒充战兵的事,达沃仁自然也是知晓,王碱再有瞒天过海之计,也只能瞒得了城外,但却瞒不了城内。 但达沃仁要想将这个消息传到城外去,却也异常艰难。 对于他们这些进城避难的民众,官军管的很严,鲁钦能当到贵州总兵,自然也不是草包,防备奸细趁乱入城是为将的基本功课。 所以,在城中没有亲戚或者商家作保的避难民众,鲁钦都给安排在城东看守了起来,让达沃仁等人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不过随着叛军攻势的减弱,看守他们的兵士也松懈了起来,再加上这些人全都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并没有看出任何叛逆的迹象,每日的看守也成了例行公事。 趁这个时机,达沃仁也没闲着,悄无声息的联络上了散落在各处的叛军兄弟。 “大人,都联络上了。” 趁着看守的军士不在,下面的一个头人对达沃仁禀告道。 “嗯,干的不错,给他们说,这几天都做好准备,先放火,然后趁乱攻打东门,看到城中起火,罗甸大王自然会率军来攻的,这破城的第一功就被咱兄弟拿下了。” 达沃仁趁着这个时机,也给手下鼓了鼓劲。 “大人说的是,但就是没有兵器,不知能不能拿下东门。” 手无寸铁去攻击官军,那头人仍有些担心。 “莫忧莫忧,选那些壮丁在的时候下手。” 达沃仁说完,那头人便明白了,对付从来没有上过阵的壮丁,这二百多叛军的精锐自认没什么问题。 再没有疑问,那头人趁着夜色便隐了去,随后开始联络散落的兄弟,就等达沃仁振臂高呼了。 翌日亥时刚过,东门这一片巡逻的军士多换上了装样子的壮丁。 此时兵士们刚吃完饭,鲁钦料想叛军即使夜袭也不会选在刚吃完晚饭的时候,所以就将壮丁们的巡城安排在了亥时前后,等到子时入夜,自然会有真正的战兵巡逻。 可就是这看似稳妥的安排,uu看书.uukashum却给了城中的奸细可乘之机。 城东难民安身之处,两个汉子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立时引起一阵围观,而混进城中的奸细,也趁这个时机聚拢了起来。 夜晚聚众喧哗,不多时,便引来了一众军士查问。 但不待领头的军士讯问,有所准备的叛军便一拥而上抢了那队军士兵器,并将其反杀在地。 而被安排放火的叛军则立时将附近的火盆踢翻在地。 难民们多垫着干草保暖,头上的棚子也是茅草搭的,一点火星落下,便瞬间燃起了熊熊火焰。 眼前血流成河,背后熊熊烈火,没经过战阵的难民们立时四散而逃,厮杀声、逃命声加剧了城中的混乱,而负责放火的叛军则跟着逃命的难民将火势引到了更多的地方。 达沃仁眼见火势已起、混乱已成,便振臂一呼,领着负责夺门的叛军杀向了东门。 自从得知了城中奸细之事,安基便加强了对贵阳城的监视,并安排了两队精锐人马轮流战备,就等城中混乱的信号了。 可等了多日,却依然不见动静,就在安基怀疑奸细是不是已经被识破之时,就忽然听闻探马来报,说城中起火了。 安基顾不得披挂,便出了营帐观望,就见城东火起,直接映红了半座城池。 安基闻之大喜,一面派人去向梁王禀告,一面点齐兵马,作势就往城东杀来。 而在贵阳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包上,两名劲装汉子也看到了贵阳城中的大火,留下一人观望之后,另一人则骑马往后方奔驰而去。 第109章 暗夜幽灵 在贵阳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包上,两名劲装汉子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随着城外叛军的临近,城中锣声震天,救火声、敌袭声不绝于耳,战兵、壮丁和城中居民顿时乱成一团。 鲁钦刚刚吃完晚饭,正要出门再巡视一圈城防,刚走出总兵府大门,便听说了城东暴乱之事。 鲁钦心中一凉,打马便往城东奔去,奔驰中还不忘吩咐亲兵传令所有战兵民夫全部上城墙防卫。 慌乱中,鲁钦并没有被城中暴乱的表象给迷糊,知道这是叛军的奸计,只要能守住城池,那城中暴乱当不足为虑。 但随着街面上慌乱的人群越来越多,鲁钦越往城东走,心里就越没底。 混进城中的奸细到底有多少,鲁钦现在还没有收到准确的汇报,但看城中的乱象,数量应该不会少。 ‘唉,文官误国啊!’ 鲁钦暗自腹诽了一句,狠狠抽了一马鞭,便加速往变乱的中心赶去。 待感到城东城门处,火势已大,想穿过去已是不可能,但城外的喊杀声已经透过城墙和火海,清楚的传递过来了。 鲁钦没有犹豫,弃马便上了城墙,但刚上到城墙,鲁钦的心彻底凉了。 但见城门楼处的官军已经被数百悍勇的叛军给杀的节节败退,而因为火势阻隔,救援的官军一时赶不过来。 利用这个短暂的时间差,叛军奸细已经在东门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城外的叛军马上就要冲到近前了。 顾不得多想,鲁钦拎起自己的马刀便冲了上去。 因为事出匆忙,鲁钦此时身边也只有几十名亲兵,虽然都是精兵,但对上数倍于己的叛军,也是被打的难有招架之力。 而且,城外早有准备的叛军此时也冲到了城下,因为没有城墙守军的干扰,云梯很快便搭了上来。 “大人,撤吧!” 鲁钦正欲再带人冲一次,但身边的亲兵却带着哭腔拉住了他。 鲁钦回头一望,围在自己身边的亲兵就剩下不到二十人了,而且尽皆带伤,就是自己脸上也破开了一道口子。 而前面混入城中的叛军,虽然也剩下不多了,但随着城外叛军的陆续登城,规模却在不断壮大。 虽然官军这边也不断的有战兵加入,但气势上却跟已经破城的叛军没法相比,虽然有王碱冲锋在前,但踌躇之色却写在了每个官兵的脸上。 “今我贵州数座城池、数十万百姓尽陷于敌手,皆王碱、史永安二人之祸也,文臣误国,文臣误国!” 鲁钦目眦尽裂,大喊一声,用力挣脱左右,举起自己的马刀便迎着叛军冲杀了过去。 仅仅一合之战,鲁钦及十几名亲兵便消失在了数百叛军之中。 攻上城墙的叛军,此时已经牢牢控制了东门附近的这段城墙,在达沃仁的指挥下,已经有人下去开城门了。 “城破矣!” 看着源源不断的军士登上城墙,安基心下大定,只等东门大开,他便要领大队人马进城了。 但就在此时,距离东门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一阵嘈杂。 安基正要派人去查看,便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响起,似是官军的火铳一般,而那个方向正是两座围城大营之间的间隙,也是防备最弱的地方。 叛军虽然已经围城数日,但尚未开壕沟筑围墙,成困守之势,多日强攻也是围三缺一,好给守军弃城而逃的希望。 所以,叛军围城也只是在贵阳四周布下营寨,营寨之间派军士巡逻,以防城内遣使送信。 但这种未设围墙壕沟的围城,却给了人可乘之机。 仅仅是一个愣神的时间,远处突然又响起了几声更加猛烈的爆炸之声,似是官军的火炮一般。 随后,厮杀声、叫骂声、鸟铳声很快便传了过来,而且鸟铳的声音越来越近。 此时,安基正处在东门前,借助城中大火,将此处照的如白昼般,而远处营寨却尽皆黑暗。 黑夜之中,以明处观暗处,则暗处更暗,而以暗处观明处,却清晰无比。 派出去查看的探马还未回来,东门前等待进城的叛军中却引起一阵骚乱。 黑暗中射来的弹丸,片刻之间便将几队处在外围的军士射翻在地。 新军赶到了。 当日傍晚的时候,新军便赶到了贵阳城外的老鸦山一带,并借助夜色和地形优势悄悄的隐藏了下来,准备翌日一早在贵阳城北的长坡岭安营扎寨,与贵阳城呈掎角之势,以牵制叛军。 但新军刚刚安营不久,派出去的斥候便快马返回禀报,贵阳有变,城中起火了,且叛军人马异动。 经过新军旅部参谋司简略的分析之后,很快便得出了叛军里应外合攻城的结论。 没有过多犹豫,卢象升立刻便派出一千五百骑火速救援贵阳,并令其余人马立刻拔营,抢占贵阳城北的长坡岭阵地,以策应救援贵阳的选锋。 于是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在新军中的掷弹兵丢下数十枚大号手雷之后,一千余新军士兵组成的方阵轻而易举的便突破了叛军并不牢固的防线。 片刻之后,便到达了东门外两里左右的地方,而攻城的叛军很快便进入了新军的射程之内。 “砰砰砰”的排枪响过之后,外围的叛军便立时倒下了一片。 而此时,随着距离的拉近,千余新军兵士便出现在了安基面前。 如同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幽灵军队一般,一列列的士兵从黑暗之中踏步而来,举起手中的火铳收割着叛军的生命。 五百步的距离,随着那对明军举枪的同时,自己这边便有十余名军士倒下。 安基木然的坐在马上,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似是在梦境中一般。 而手下的将士亦是如此,甚至在弹丸飞到自己面前时都忘了躲避或者逃跑。 五百步的距离,让叛军的任何武器都相形见绌,失去了用武之地,只剩下干瞪眼的份。 其实新军米尼步枪的最大射程就是六百步,有效射程则在四百步左右,但为了先声夺人,迟滞叛军的攻城,在六百步的距离便开了火。 此时攻城的叛军皆处在城中大火的照耀之下,一个个都成了活靶子,且大部分没有铁甲护身,虽是五百步的距离,但米尼步枪仍然具有很强的杀伤力。uu看书ww.uukanshu.om 但仅仅是一瞬的愣神,久经战阵的安基瞬间便反应过来,立刻调整阵型,令刀盾手上前,弓箭手在后,以应对那队援军的冲击。 冒着新军的枪弹,叛军终于动了起来,一队队刀盾手上前,举起手中的盾牌,掩护身后的袍泽。 但贵州土司缺铁,盾牌大部皆是木质,随着距离的拉近,木盾也被打穿。 叛军刚刚组成的防线瞬间便被打穿,而因为距离限制,只能挨打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叛军,顷刻便骚乱了起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要拉近距离。’ 安基下定决心,立刻改变阵法,传令攻城的千余马队利用速度优势往明军冲去,企图利用战马冲破明军薄薄的阵线。 而不远处的明军也看到了叛军马队的动作,趁其马队列阵的时间,也变换了阵列。 原来薄薄的三行阵线,很快便换成了六行,并在叛军骑兵起步之时,便率先开了枪。 四五百步的距离,骑兵从起步到抵前最多一分钟的时间,但一分钟的时间,也足够这六行新军各自打出两发子弹了。 顷刻之间,千马奔腾,声势震天,但气势也仅仅持续了半分钟,在六轮齐射之后,已是一地死尸,而未被打中的战马也都踌躇不前,甚至逃离了战场。 而踏着那些战马的尸体,明军如同黑夜幽灵,踏着整齐的步伐,似僵尸般围了上来。 一千余骑兵被这支诡异的军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安基再也坚持不住了,忘了已经攻上城墙的袍泽,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第110章 碾压 一千骑兵精锐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被杀伤一半,这样的损失就不是安基能承受的了。 贵州靠近云南,并不很缺马匹,但滇马矮小,其中能做战马的并不多。 为了组建这支骑兵,安基着实费了一番心思,但对上这支摸不清底细的军队,数熄时间便被消灭了一半。 夜袭之中又遇夜袭,让安基也开始怀疑城中暴乱的缘由了。 兵不厌诈,安基也不敢拿着数千精锐陪自己赌一把,只得先退下去再做打算。 鸣金声起,对明军的恐惧,催促着叛军很快便退了下去。 而攻上城墙的叛军也在王碱带人杀到之后,很快便被逼退了。 攻入城池内的叛军也是凶猛,在守军的拼死抵抗下,竟然已经打开了内城的城门。 好在贵阳城的城门皆建有翁城,内城打开后再去攻占外城城门时,新军便杀到了。 缺少后续增援的叛军,很快便被守军杀退了。 目送叛军退去,新军并没有追击,也没有进城,派出一名通信兵去城内联络之后,就在东门外依墙扎下了简易的营盘。 此时王碱已经到了东门,见到新军的通信兵后立时喜上眉梢。 援军到达,贵阳有救了。 只是可惜鲁钦了,如果援军早到一刻钟,他应该就死不了了。 但若不是鲁钦毫不惜身的冲杀,贵阳城很可能也撑不到援军抵达就被攻破了。 而且对于鲁钦临死前的攻诘,王碱也颇为不满,但好在贵阳城没破,鲁钦的攻诘自然就失去了依据。 叛军退却之后,却并没有放弃对这支军队的监视,一夜之间,好几波游骑抵近探查,但无一例外的都被远远响起的枪声给吓跑了。 当东方映满朝霞,城中的大火也已被扑灭,远处的叛军也终于可以看清这支军队的全貌了。 一千余人的队伍,没有刀枪铠甲,但人人背着一杆鸟铳,仅从外观上来看,很难想象数千叛军精锐会被这区区千人击退。 而在营地的外围,更令叛军惊奇,一圈圈的铁丝网挡在营地外围,而铁丝网外的地面上,还有些带尖的铁器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土司缺铁,好多人家煮饭都没有用过铁锅,煮饭也多用陶器。 此时看着这支军队将铁器扔在地上做防御工事,一个个都不自觉的咋舌。 在土司番民看来,贵阳城中的大将军铁炮就已经够奢侈的了,而这支军队更甚,竟然把大把的铁器扔在地上。 看着叛军的游骑对自己这边指指点点,作为代理团长的顾炎武不以为意。 新军露营时在营盘周围洒下的铁丝网和铁蒺藜,在行军路上已经引起不少轰动了,此时面对叛军的观望也都见怪不怪了。 打开铁质饭盒,取出随身携带的应急口粮,再配上一勺咸香的腌肉,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加激战,新军士兵们都等不及的吃了起来。 而在叛军营地的中军大帐中,一众将领却没有明军这样的好心情了。 对于昨夜的战事经过,安邦彦和奢崇明早就知晓了,但对于安基在战场的反应,却是不以为然。 援军就一千余人,凭着鸟铳就把数千叛军精锐杀退,安邦彦和奢崇明都不敢相信。 昨夜里应外合,可是破城的最好时机,没成想却被突然而至的援军给搅黄了,安邦彦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跟官军打了多年交道了,官军是个什么德行他们自然清楚,要是一万官军来援打成这样还情有可原,但如今被区区一千手持鸟铳的官军打的功亏一篑,安邦彦怎么也接受不了。 早上,天刚亮,安邦彦便召集了众将来帐中议事,而派出去的探马也是一波接一波。 现在,关于这波官军的底细虽然还没有摸清楚,但数量武器却是一清二楚了。 目前这支官军总数只有三千余人,一部分在贵阳城下,一部分则在贵阳城北的长坡岭扎了营,人人皆配了北马,应该是从北地而来。 而且武器较为新颖,都是清一色的鸟铳,拒安邦彦的幕僚分析,应该是京营之一的神机营。 自安邦彦起事以来,也有一些自诩有宰辅之才的汉人来投奔,不过多是屡考不中对朝廷心怀怨望的落第秀才。 明朝对读书人特别优待,只要能中了举人便是妥妥的人上人了,家里良田千亩,左右娇妻美妾,这样的人是不会干这将脑袋别在这裤腰带上的造反营生,也只有那些屡考不中的穷酸秀才才会孤注一掷,想用性命博一个封妻荫子。 安邦彦招募的人才基本都是这种,正经本事没有,穷酸一堆。 虽然没什么用,但安邦彦还是都给封了官职,没办法,叛军太缺识字的人了。 所以经过幕僚中汉人秀才的分析,这些北地而来的军士应该是京里的神机营。 一听是京营的军队,安邦彦和奢崇明都震惊不已,对于昨夜的失败,也多少能接受一些了。 明皇亲卫,自然要强于一般的军队。 于是在打了安基二十大板,砍了骑兵的头领之后,安邦彦亲起大军,迫不及待的要会一会这支远道而来的明军了。 不过叛军尚未点齐人马,城下的那支明军已经开始动作了。 出乎叛军和城内守军的意料,这支明军并没有选择入城,而是向贵阳城北运动,似乎要与长坡岭的那支明军汇合。 兵贵神速,安邦彦立刻令城北两大营合围,uu看书 .uukashu.om 准备切断两支明军的联系,以分头剿灭。 但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安邦彦命令到达城北两大营的同时,这支明军已经跟叛军交上火了,而且是单方面的交火,和昨夜一样,叛军只有挨打的份。 新军行动太迅速了,从叛军侦查到明军开始行动,到拔营起步,总共只用了三分钟的时间。 在叛军探马的眼皮子底下,明军将宿营用的个人物品快速的打包,装进一个背包里,随后便背到了肩上。 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三分钟不到的时间,整兵列队后便出发了。 在安邦彦的命令到达城北叛军之前,就先一步给毫无准备的叛军突然一击,又一次打散了城北的叛军之后,这支明军部队,很快便脱离了叛军的包围,向城北的长坡岭而去。 叛军缺乏骑兵部队的劣势,让这支行动迅速的明军又一次钻到了空子,在叛军合围之前,就先一步跳出了包围圈。 十九世纪中期的火器部队,对上缺乏骑兵和远程重火力的奴隶军队,在其速度和火力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穿插腾挪如入无人之境。 而顾炎武也在其中体会到了朱由检所说的碾压一词的含义。 朱由检在给他们这些武学生讲课时,经常会蹦出一些新名词,其中碾压便是朱由检嘴里常说的。 不过朱由检常说的碾压对象却是东掳。 朱由检的原话是:要将我们华夏民族五千年的知识文化积累转化成生产力,造更多的枪炮,募更强的军人,然后彻底碾压那群野蛮人。 第111章 长坡岭(上) 冲出叛军包围圈之后,顾炎武这部新军就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友军,两队合一队,没有给叛军任何可乘之机便顺利抵达了长坡岭。 安邦彦此时也看出了这支新军的打算,占据长坡岭与贵阳城内守军遥相呼应。 安邦彦久于军事,岂能看不出这样布局的险恶,己方攻城则长坡岭的明军必会救援,而且很可能会在己方攻城正酣之时,从背后给自己重重的捅上一刀。 这样的局面自然不是安邦彦想要看到的。 但是安邦彦也从其中发现了一个漏洞,若是己方进攻长坡岭明军的话,城内的明军未必敢出城援救,而且如果出城援救的话,对自己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想到这里,安邦彦便有了主意。 长坡岭位于贵阳城北五里,是一个不到二百米的小土坡,长坡长坡,便是说此坡很缓。 而且坡上鲜有植被,只是草地上夹杂着一些灌木而已,这对于想要在此据守的明军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没有树木便意味着没法快速建立寨墙,对于进攻一方的弓箭等远程武器便没法形成有效遮挡。 而且没有寨堡防卫,若是数万大军一哄而上,很可能会被乱拳打死老师傅。 叛军大帐之中,安邦彦、奢崇明,以及刚被打了二十军棍无法坐立的选锋将军安基,还有一众高级将领,都围绕着这些优势,制定着攻占长坡岭的计划。 不过安邦彦想到的这些,对于新军来说全然不是问题。 这是一支全火器军队,而且是被灌输了全新战法的火器军队。 于是,趁着叛军尚未开始进攻的时间,新军参谋司关于长坡岭防御体系的草图已经下发到了工兵连。 在工兵连的指导下,新军全体将士已经开始构筑防御军事了。 虽然长坡岭植被并不茂盛,但稀疏的灌木丛仍然会干扰射界,于是很快也被铲除了。 而通往山顶的长长缓坡则被新军分成了三道防线,新军士兵正按照图纸开始挖战壕。 贵州多红土,而且土质比较稀松,虽然是冬季,但因为并没有上冻,所以挖起来比较轻松,而且有精铁打造的工兵铲,土工作业进行的很快。 看着一个个明军用一种从未见过的工具飞快的掘土,负责监视的叛军斥候惊讶不已。 明军果然富庶,这种铁器要是拿来打造刀枪多好啊,真是可惜。 监视明军动向的叛军斥候不停的留着哈喇子,然后互相交谈着明军的暴殄天物。 新军构筑的防御工事主要以堑壕为主,堑壕深一米,加上上面的垒土,基本在一米半的高度,站立射击正好可以将身体的绝大部分都藏在堑壕之中。 而且堑壕还采用了防炮设计,面向敌人的那一面皆掏了一个洞,在敌人射箭之时可以躲在里面防箭矢。 在堑壕战中,这种设计主要是用来防炮的,但鉴于叛军并没有炮,新军觉得用来防箭矢一样好使。 三道壕沟呈圆环形状拱卫坡顶的指挥部,壕沟之间分别有十二道交通壕进行相连,若第一道防线被攻破,新军可迅速转移到第二道防线里。 而且为了配合米尼步枪的射速问题,三道防线还可以形成交叉火力网,在情况紧急的时候,也可以进行三段射击,以阻止叛军的死亡冲锋。 不过新军的参谋司经过仔细分析,觉得这种死亡冲锋,对于一支并没有陷入绝境的土司军队来说可能性很小。 对于攻击长坡岭以及贵阳城,叛军虽然迫切,但也没有到了不惜血本必须拿下的地步,如果伤亡超过一定程度,叛军就是拿下贵阳城也没什么用了。 而且叛军作为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进攻方,选择权完全握在自己手里,如果长坡岭或者贵阳城实在啃不下来,他们撤军转移的可能性恐怕会更大。 综合分析,新军参谋司得出的结论是,守住长坡岭和贵阳城的不难,但如何在叛军攻击受挫准备的转移的情况下拖住叛军才是问题的关键。 而且这也决定着第二次奢安之乱能否在春节到来之前顺利平定,以及避免叛军演变成流寇,借助地理优势四处流窜,祸乱黔川渝滇。 对于拖住叛军,新军参谋司并没有多大的把握,打狠了,叛军很可能就此转移,打不狠,而己方的伤亡上可能会大上一些。 对此,参谋司已经制定了好几个预案,但究竟能不能顺利实施,还得看叛军是否配合。 随着新军第一道防御工事的完工,监视新军的叛军斥候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要挖地道潜入贵阳城内吗? 以往见到的官军都是据城而守,还从来没见过有官军掘土而守的。 很快,明军的这种诡异行为便传到了安邦彦的案头。 对于这支突然出现的明军,安邦彦、奢崇明,乃至叛军的大小将领事先都没有预料到。 对于明军前来的救援的情况,叛军之前也想过不少军队,比如川渝两地的官军,但那也得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跟官军打了不少的交道的安邦彦清楚,川渝之地缺少营兵,除了常年保留的将领家丁外,大部分都是卫所兵,卫所兵是个什么样子,经过毕节、龙场、遵义等战役,叛军上下都了解的很清楚了。 而且即使明廷决定出兵救援贵阳,uu看书 ww.uukanh这消息一来一回就差不多一个月了。 再等到川渝两地的将领组建军队,征发民夫,凑齐粮饷,然后再赶到贵阳,最快也得两个月的时间。 而且贵阳周边的城市,叛军大部都已经占领,若是明军前来救援贵阳,先得拔掉外围的钉子。 贵阳多山地,若是想绕过那些据点直插贵阳,就必须得钻山间小路,这对于带着臃肿辎重部队的官军来说是绝不可能的。 除非是出小股奇兵,但那样的小股奇兵对于六万叛军来说,无疑是来送菜的,就像这支三千人的小股部队一样。 没错,虽然新军已经展示了他的实力,但在安邦彦眼里,这三千人的明军就是来送菜的。 而且就这支新军目前修建的防御工事来看,确实是来送菜的。 三丈高的贵阳城墙都攻上去了,区区一道小沟,徒增笑尔。 没错,经过一众将领献言,新军劳动了半天的堑壕在叛军眼里就是个笑话,但只有屁股开花的安基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此辈不足为虑,无高墙大河,这样的防御在我数万大军面前难有一战之力。” 奢崇明看着安基有些忧虑的脸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对于安邦彦一视同仁的惩罚自己的儿子,奢崇明岂能看不出其安定兼收买军心的目的。 真要是按军规治罪,安基的人头早就该砍了。 有城内细作献城,却被突然出现的援军打乱了阵脚,不仅无功而返,反而损失了千余军士,这样的结局,足以砍头示众了。 第112章 阵列不战 奢崇明对于昨夜的攻城失败一直耿耿于怀,遣细作入城引发骚乱是他夺下城池的杀手锏,也是他在水西安氏增加养望的重要手段。 奢崇明对于这一计策给予了厚望,而派入城中的三百余军士也是他手下为数不多的精锐,一下子全都报销了不说,连城也没有攻下来。 所以,奢崇明对于安基昨夜表现可谓是观感极差,而其所说的贼军势大难以抗衡更是不屑一顾。 一千步卒对上万余水西精锐,竟然让人一击就溃,贼军兵甲再利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让自己的谋划功亏一篑,奢崇明杀了安基的心都有。 但看安基的表现,似乎又不是作伪,自撤军回来后,安基却变得沉默寡言了,对于大军歼灭长坡岭的明军进而攻下贵阳的计划,也变得怀疑了起来。 虽然不敢明说,但看表情就知道。 安基狐疑的表现,无疑给进攻长坡岭的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 安邦彦并没有在意儿子的狐疑,对于这支数量不多的明军,又没有高城宽壑阻拦,拿下当不成问题。 而且安邦彦并没有将进攻这支明军当成主要战略目标,其用意则在贵阳。 贵阳城和长坡岭之间的通道已经被叛军故意让开了,安邦彦围攻长坡岭的真实目的,自然是要引城内守军出动救援,然后趁机围堵,借势下了贵阳。 而且这是明牌,即使贵阳城和长坡岭的明军都看出来了也无妨,除非贵阳城内的守军坐视长坡岭的明军被围歼而不出城救援,那也可以顺便歼灭这支讨厌的小部明军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攻不下长坡岭的明军,但现在这种可能还不在安邦彦的考虑之内。 长坡岭方圆十里,但坡顶的明军防线也只有三四里的样子,大规模的兵力部署便难以展开,就算叛军有六万之众,安邦彦最多也只能派上一万余人进攻,再多就不是辅助而是添乱了。 久于兵阵的安邦彦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而且就其本心来说,这一万人马已经足够了。 选定了进攻长坡岭的精锐,又对贵阳城守军的出城救援做了一方准备,翌日一早,进攻长坡岭的行动便开始了。 对于进攻长坡岭,安邦彦并没有什么再战术上花太多的心思。 在以多山著称的贵州,长坡岭充其量算是一个小土包,而且明军又没有寨堡,在类似于平原的地方,复杂的战术也没有施展的地形空间。 所以安邦彦进攻长坡岭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堂堂正正的野战,而且这样的野战也更能发挥出叛军的兵力优势。 随着牛角的号声响起,负责进攻长坡岭的叛军开始向明军的阵地运动了。 而出乎意料的是,明军并没有出来列阵,而是躲在了昨天花了一整天挖的三条沟里。 这个时代的军队野战,都讲究个阵列不战,即使是骑兵作战也是先聚集列阵,然后集团冲锋。 而步卒之间的战斗更是如此,野战皆是先摆下阵型,然后集体冲锋或者防御,就是具有现代班排作战雏形的戚家军,作战时也都是以各种阵法为主。 而戚家军的战斗力之所以高于这个时代的军队,其将大阵法和小阵法相结合相转换的技战术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 鸳鸯阵、三才阵和五行阵特别像后世以班组为单位的十人、五人或者三人战斗小组。 而且戚家军各阵型中的士兵都是分兵种的,有队长、长牌手、藤牌手、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等兵种,且其使用的兵器也不一样,有盾牌、竹枪、长枪、短刀等。 长短兵器相结合,再加上盾牌等防御兵器,已经有了后世战斗小组雏形。 后世以班为单位的战斗小组,便是如此,正副班长各一人、机枪手两名、步枪手(狙击)两名、榴弹手两名,有时候还会配备一名弹药手。 而武器也是各不相同,自动步枪、狙击步枪、机枪、榴弹发射器等,一个班的火力配置,足够应付大多数战斗场景了。 当然,对于后世以班为单位的战斗小组,朱由检也只能是心向往之,在其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此时,面对明军躲藏在壕沟里的战术,安邦彦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当回事。 这个时代的野战都是要列阵的,不列阵就等着吃败仗吧,瓦肆里面说书人嘴里的那些一人可挡万夫之勇的英雄豪杰,也就能骗骗市井小民。 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在战场上,个人武勇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安邦彦和奢崇明皆在后方注视着缓慢前进的己方军士,藤甲兵在前,长弓手在后。 这种近战与远距离攻击相结合的战术,是水西土司最为常见的战阵。 待到达长弓手的射程,先来一拨弓箭进行火力覆盖,扰乱敌军阵型,然后紧接着藤甲兵突袭上前,趁乱将敌军杀退。 而藤甲兵的藤甲还可以为后方的长弓手进行掩护,在敌人射箭时最大程度的保护己方弓箭手。 这样的战术,让水西安矢兼并了贵州百余个大小侗寨,对上疏于训练的官军也是常常得手。 但这一次,恐怕要让安邦彦失望了。 数千叛军精锐以长坡岭南岭为主攻阵地,渐渐的步入了新军的射程范围。u看书 ww.uukanshu.c 五百步的距离,对上没有铁甲护身的叛军,米尼步枪已经有一定的杀伤力了。 但新军并没有开火,在卢象升的指挥下,他们全都静静的伏在堑壕里,等着叛军再靠近。 对于这场没有什么悬念的攻防战,卢象升的意思是要尽最大的可能消灭一部分叛军,等叛军吃了一次亏之后,再想让人上赶着来送人头,那基本就不可能了。 所以发动第一轮进攻的三千叛军,按照卢象升的作战目标,那自然是要全部留下。 眼看着己方的数千精锐慢慢走向明军阵地,而明军全都岿然不动,心里觉得不安的安基,此时便拖着有些疼痛的屁股赶了上来。 “大人,如此距离,按说明军的那种鸟铳已经可以开火了,但他们此时还没有动,想必是有什么陷阱,大人不能再往前了。” 安基神情凝重,关切之情似不是作伪,但安邦彦却没有听进去。 明军的鸟铳他不是没见过,就是现在的己方军队里,也有不少鸟铳,都是从明军手里缴获的。 但这些火铳却没有人想要用,射程跟弓箭差不多,而且还时不时的炸膛,这样的火器就是鸡肋。 安基急的都已经给自己的父亲跪下了,但安邦彦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命人将安基拖了回去,以免扰乱军心。 可就在安基被拖走不久,叛军已经行进到了距离明军最外围的防线一百步的距离上,领军的将领正要示意军队停下,让长弓手拉弓放箭,却听见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 明军开火了! 第113章 长坡岭之战中 在叛军到达阵前实现标注好的射界位置,新军开火了。 两千支米尼步枪,在二十秒钟内便分三次将枪中的铅弹射了出去。 在一百步的距离上,米尼步枪的命中率可以达到七成,这轮三段齐射之后,三千叛军就剩下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连反击都没有来的及打,鬼哭狼嚎般的便往后跑去。 但是新军并没有给他们的重新做人的机会,又是一轮三段齐射之后,三千叛军基本就没剩下几个站着的了。 对于这种排队来攻,又没有地形优势,且不穿铠甲的敌人,迷你步枪发挥了他最大的杀伤力。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两个世纪后发生在京郊八里桥的那场战斗,基本和今日的这场屠杀无异,只不过更血腥更残忍。 三万满蒙骑兵对阵万余英法联军,在付出一半的伤亡后,遂被英法联军击溃。 而在这场数万人参加的大会战中,英法联军仅仅阵亡了十二个人。 那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满蒙八旗第一次对上装备热兵器的近代军队,仅一战便证实了时代的差距不是靠着勇武就能弥补的。 而在此时的长坡岭,由于朱由检的出现,提前两个世纪将这种巨大的差距带到了大明,只不过这一次,大明是领先的一方。 眼瞅着三千水西精锐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便被尽数消灭,而且连个反击都没有组织,安邦彦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两手紧紧的抓住马缰,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掌里,两腿紧紧的夹住马腹,心中的恐惧与愤懑却是无处发泄,惊恐之下煞白的双脸已是冷汗涔涔。 而在另一边观战的奢崇明没有安邦彦的镇定,惊翻下马,双眼圆睁,双手激动的挥舞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顾左右的喊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说着还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双眼,似是要再看清一些,但倒下后再也站不起来的军士却是在诉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刚刚被赶到后面去的安基不知道怎么又冒了出来,看着自己父亲坐在马上似雕像般的神情,便上前接过了指挥权。 在令攻打长坡岭的剩余军队撤下来之后,领着大军又退回了早上出发的位置,重新安定下军士之后,安基便来到了中军大帐。 此时,安邦彦和奢崇明已经恢复了理智,坐在各自案几之后,皆垂首无语。 “大人,大人,大人!” 安基连喊三声之后,安邦彦才抬起头来。 “基儿,你做的很好,为夫刚才在阵前失态了,唉,悔不听你之言啊,今日一败,三军士气尽丧,再攻贵阳怕是难了。” “大人莫要丧气,我军尚有五万余人,虽是新败,但官军岂敢小觑,此次只是被不熟悉的京营打了个措手不及,待摸清了官军的战法,未必不能胜。” 眼见着父亲被之前的败仗打击的失魂落魄,安基虽然自己心里也没有多少信心,但久在军阵的他清楚,这时候只能对主帅进行安慰。 另外,安基心底里也对父亲不听自己的劝阻抱有一定的意见,昨夜安基已经领略过明军的厉害了,所以才在就要破城的关口下令退军。 但昨夜之战,夜黑风高,自己退的又及时,明军真正的实力,就是参加攻城的军队也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三千精锐在瞬息之间就被全数射翻再地,军中主帅已是如此,手下的军卒更是惶恐不安,刚才走访军卒的安基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军心的变化。 要没有之前自己的弹压,恐怕现在那些附庸而来的各侗寨仆从军,已经收拾行囊,准备跑路了。 对于安基说的话,他自己都不信,安邦彦更是苦笑连连。 父子相顾一时无语。 不过在长坡岭的新军阵地,情况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第一次见识如此血腥场面的新军士兵,大部分都产生了些不适,中午炊事班精心烹饪的阵地饭都剩下了一多半。 面对新兵因为第一次上战场而产生的应激反应,随军的医士因为有朱由检事先的交代,很快便对症施治。 在午后以班组为单位的谈心之后,士兵们的情绪则好了很多。 经过这一场战斗,这些士兵基本算是合格的军人了,至于是否优秀还得拉到辽东战场上去检验。 安抚下士兵们的情绪,午后,卢象升便领着新军参谋司便就叛军经此一败可能的反应进行了反复讨论。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叛军很可能会放弃围攻贵阳,转而往附近的几个城镇退却。 对于这样的结果,卢象升也是苦笑连连,虽然是他之前下令要狠狠的挫一挫叛军的锐气,但米尼步枪如此强大的威力,uu看书ww.uuansh 他实现也没有很好的判断。 两轮三段齐射,便将三千叛军屠杀殆尽,估计就是朱由检事先也不会预料到。 但结果已然如此,之前将叛军全歼在贵阳城下的计划估计是泡汤了,卢象升也是悔恨不已。 早知道在叛军开始逃跑的时候,就不下令第二轮齐射了。 垂头丧气的卢象升也只能和参谋们一道,对叛军退却后的进军路线进行谋算。 而在叛军的中军大帐,安邦彦、奢崇明和安基等人,也在对大军的退路进行谋划。 自从围攻贵阳以来,叛军屡屡败绩,攻城战加上长坡岭之战,叛军伤亡了近万人。 伤亡率接近百分之二十,这对于一支连封建军队都算不上的乌合之众,意味着已经到达溃散的边缘了,要不是水西安氏百年来的积威,各路侗主估计要反水了。 而在帐中,围绕着放弃贵阳之后的进军路线,各路侗主将领炒作了一团。 除了退回毕节或者遵义休整之外,其中提议就地解散的侗主也有不少。 军心败坏至此,安邦彦的脸色更黑了。 将手中的牛角杯摔落在地,并抬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之后,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敢再行喧哗,静静的等着安邦彦的打算。 当然若是安邦彦的计划不遂自己的心意,中途跑路的事情,这些附庸而来的各路侗主也已经在心里开始谋划了。 扫了一眼帐中心怀鬼胎各路侗主,安邦彦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帐中挂着的一张舆图之上。 永宁! 第114章 长坡岭之战下 “卢帅,你说叛军要往永宁逃窜?” 长坡岭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一众参谋围着一张硕大的贵州地图反复研磨。 而在大帐正中,则是一副军用沙盘,上面正是按照比例缩小的贵阳城边的实物地形图。 教授了武学生们等高线和比例尺等现代地理知识,朱由检将军用沙盘一并拿了出来,到如今,新军参谋司已经能够熟练应用了。 卢象升面对李腾蛟的疑问,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沙盘前解释道。 “贵州叛军虽发自水西,但非全是水西安氏一脉,此次叛乱的近十万土司番民,虽以水西安氏为尊,但却来自贵州大小数百侗寨。” “土司叛乱一为当地苛政,二则为随军抢掠,若是没有持续掠夺而来的财货人口,叛军当会一哄而散。” “安邦彦和奢崇明多次叛乱,岂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贵阳城下受挫以后,回毕节或者遵义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有去攻占尚未遭受战火的永宁,用财货人口堵满各路侗寨的嘴,叛军才能保住士气。” 听完卢象升的一番解释,一众参谋便都把目光投到了沙盘上的永宁城。 “那大帅的意思是,要在永宁城下将叛军歼灭?” 李腾蛟看了看永宁附近的地形,随后望向卢象升,但卢象升却笑而不答。 “大帅是想在叛军前往永宁的路上截杀?” 下首的作战参谋吴敬淡淡一语。 “自休所言不错,永宁城东百里有一永平谷,是贵阳入永宁的必经之路,其谷狭长,两侧皆峭壁,此处围剿,可保叛军无一人能逃脱。” 众人皆看向通往永宁的那处峡谷,果然如卢象升所说,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但我军只有三千余人,击溃叛军不难,但想一口吃掉这五万人马,恐也不妥。” 吴守德随后又道。 “哈哈,自休所言不错,我新军确实难以将这五万人马一口吃掉,但加上川渝的官军和石柱的白杆兵,应该就不难了。” 卢象升扶须笑道。 “但川渝和石柱的兵马未必能在叛军过永平谷之前赶到吧?” 李腾蛟遂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令通信兵去给朱燮元、秦良玉和杜文焕传信,说官军要在永宁城东五十里的永平谷围剿叛军,想博个军功的就抓紧,叛军可不等人。” 卢象升转身做回帐中案几之后,然后又道。 “贵阳距永平谷二百余里,还多是山路,五万人马一日能行二十余里就不错了,要是十天后川渝和石柱的兵还赶不到,那也没办法了,只能靠咱们自己尽量的杀伤叛军了。” “不过,以我对朱燮元、秦良玉和杜文焕的了解,如此手到擒来的军功,大队人马赶不上,领着数千精锐还是能行的。” 卢象升豪爽的笑声,顿时感染了一众参谋,整个中军大帐一片欢声笑语。 而在叛军营帐之中,众多侗主和水西的将领也都将目光投向了安邦彦,等着他的抉择。 “永宁据贵阳二百多里,是黔西滇北重镇,也是贵州和云南交通的重要通道,丁口商家众多,本王欲率军攻打此镇,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安邦彦说完,便做回了案几之后,轻呷了一口清茶,等着各路侗主的决断。 贵阳城下屡败,安邦彦的权威也消散了不少,一众土司首领便在安邦彦的眼皮子底下热火朝天的勾兑了起来,全然忘记了安邦彦不久之前才树立起来的威仪。 一盏茶的功夫,各路侗主便商议定了,准备跟着安邦彦再去永宁抢上一把。 当然也有小的部族被长坡岭的新军刺激到了,但面对被永宁的财货冲昏了头脑的大部,此时也不好反对,准备在半路开溜。 对于这个结果,安邦彦早就心有成竹,这些侗主都是什么德行他了解的很清楚,记吃不记打,财帛动人心,要不然也不会跟着他二次起事了。 确定了后面的进军路线,但如何撤离却值得再商议一番。 有这么一支战力凶悍的官军在身后,能否顺利撤军,着实让安邦彦有些头痛。 而关于让哪支军队殿后的问题,各路侗主更是吵作一团,最后甚至都有人拔刀相向。 从午后一直商议到掌灯时分,关于如何撤军以及殿后的问题,依然没有个结论。 但就在安邦彦疲惫不堪,准备明日再议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奢崇明却站起了身。 “我来殿后。” 奢崇明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安邦彦闻言也有些惊讶,但随后一想,却也明白了奢崇明的用意。 自天启五年,奢崇明兵败以后,uu看书uukanshu.cm 就一直依附在水西妹妹和外甥处,关于奢崇明的想法,安邦彦自然了解。 求仁得仁,既然奢崇明想收买人心,那就让他去吧,反正死的都是他本部的兵马和安位的老本,想东山再起,总得付出些代价。 不过对于奢崇明的挺身而出,一众侗主还是感恩戴德的,起码不用自己在背后提心吊胆了。 而奢崇明虽然决定了率本部兵马殿后,却也没有为水西安氏献身的打算,只要明军追击,那自己就领兵往贵州的群山中撤退。 明军火器再厉害,想在贵州的十万大山中歼灭己部,那也是绝无可能的,对于这一点,奢崇明看的很清楚。 叛军乱糟糟的军议结束以后,奢崇明仗义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 不过若是想临阵撤军,事情也并不简单,虽然新军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但叛军该有的安排一点也不能少。 五万多人马拔营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选锋、中军、后队的拔营次序必须依次安排好,各军距离既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 而且阵前撤军的秩序更是重中之重,要是明军趁己方拔营的时机突袭,那五万大军恐怕走不出贵阳,就先溃散了。 整整两天的时间,安邦彦的中军大帐都是进进出出的各路侗主和将领,安邦彦需要跟他们一一敲定拔营的事项。 好在这几日,明军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长坡岭和贵阳城,并没有明显的动作,这让叛军撤军前的准备工作的得以顺利进行。 终于,在三日之后,叛军的选锋开始撤退了。 第115章 迂回穿插 长坡岭和贵阳城内的明军这几日一直都在静静的观察着叛军的举动,不过城内和城外的明军心思却不相同。 城内明军只盼着叛军赶紧撤走,至于去哪祸害则漠不关心,但长坡岭的明军却紧张的关注着叛军的动向,希望能不出所料的向永宁撤退。 在叛军选锋离开半日之后,长坡岭的明军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叛军确实在向永宁方向撤退。 叛军花了三天时间,才全部从贵阳城下撤走,直到最后一支叛军消失在贵阳城下,新军终于开始行动了。 在从贵阳城内补充了军需后,新军便沿着山间小路快速的向永平堡穿插。 负责殿后的奢崇明提心吊胆的走了半天,也没发现有明军在背后尾随,遂也放下心来,觉得明军应该没有追击的打算。 奢崇明在心里暗喜,自己这次的赌注算是下对了。 一路前行,叛军比卢象升预料的走的还慢,一天二十里的行军都达不到,有时候遇上下雨天气,根本就不会行军,或者为了抢掠沿途的几个村寨而拖累全军的行军速度。 当然在行军途中,还有几个小的侗寨趁着夜色悄悄的散了伙。 对于危险具有敏锐感知能力的人,卢象升一直很佩服,于是在这几个侗寨偷偷逃离大部队后,被新军的几个小分队一一歼灭了。 见识了叛军对待沿途村寨的恶行,想见好就收,新军是不会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走走停停,一直折腾了十五天,这五万人的叛军终于抵达了距离永平谷一天的路程,而叛军的选锋已经在永平谷口扎营了。 五日前,卢象升联系上了已经先期赶到永平谷的秦良玉,三日前则是杜文焕,两日前是朱燮元。 不过由于急行军,三人所带的也仅仅是少量的精锐,加起来也才一万人。 不过对于要围猎这五万叛军,已经是足够了。 朱燮元作为御封的贵州平叛督师,对于卢象升这种擅专的举动很不满意,汇合了平叛的诸军后,便把指挥权也夺了过去。 不过朱燮元不满意归不满意,看了地形之后,对于卢象升要在永平谷全歼叛军的计划还是支持的。 毕竟他才是贵州平叛督师,若是此次全歼了叛军,这头功自然是他的。 能在如此大规模的会战之中分得一杯羹,杜文焕作为武将一点意见也没有,而秦良玉作为番兵也没有跟其他人争功的打算,只要能把盐铁等军饷给足就行。 不过秦良玉倒是对卢象升的新军如何帮贵阳解了围很感兴趣。 按说卢象升就三千军士,对上五万的叛军,也只有帮助守城的份,败退敌军却是不可能的。 而且听卢象升给朱燮元的汇报,贵阳城下毙敌三千余人,要不是首级尽在,叛军也却是败退了永宁,秦良玉也会怀疑卢象升是不是在吹牛。 秦良玉早年嫁给了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石柱宣慰使马千乘,后来马千乘被人陷害,早早过世,其子年幼,秦良玉便暂代夫职。 在马千乘还在世的时候,秦良玉就多次襄助夫君帮朝廷平定贵州等地的叛乱,并屡立战功。 在丈夫死后,更是奉旨宣慰石柱,还在泰昌元年,派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带数千人前往辽东对抗东掳。天启元年,浑河一战,秦邦屏战死,秦良玉亲率三千白杆兵出川作战,并在山海关等地襄助明军抗击鞑虏。 后奉朝廷之命,回川征兵,恰逢第一次奢安之乱爆发,便又率军平叛。 此次奢崇明和安邦彦再起叛乱,对于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女将军,朱由检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 秦良玉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战场厮杀多年,眼光自是不会差的,一看到卢象升麾下的新军兵士,便知道皆是精锐,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白杆兵当也不是对手。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对贵阳城下的退敌之战很感兴趣。 对于战功卓著的女将军,卢象升也没敢轻视,便一五一十的将贵阳解围之战和长坡岭之战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饶是秦良玉久经战阵,但当听说三千叛军在长坡岭下被一扫而空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 听完了卢象升的叙述,便要了一杆米尼步枪来看,卢象升让手下军士按照装药填弹射击的步骤演示了一番,秦良玉这才知道了叛军从贵阳城下撤军的原因。 眼瞅着叛军就要陆续到达伏击地点,u看书 .uunsh但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五万人的叛军队伍,分为前军、中军和后军,又在行军过程中将队伍拉的过长,同日进入永平谷已是不可能,所以在永平谷中全歼叛军的计划必须得修改一二。 经过朱燮元、卢象升、杜文焕和秦良玉的商议,主要是根据卢象升的提议,决定采用穿插分割歼灭叛军的战法。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朱燮元并不赞同这种战法,主要是没听说过这种战法。 至于卢象升说的提高官军机动能力,形成局部数量优势,在局部以多打少,将敌人分割开来逐个歼灭的思想他并不是特别理解。 但最后卢象升点题的那句话他听懂了,这是天子在给武学生讲课的时候亲自传授的战术,在运动战这一章里的穿插分割战术。 有天子亲授的战术在前,朱燮元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反正全按照他的计划,全歼这五万叛军几不可能,但既然这个战法有天子背书,如果成功不了,自己也好推卸责任。 朱燮元宦海多年,最擅长的便是在自己不担责任的情况下攫取最大的利益,所以对这个战法也没有什么意见。 而杜文焕和秦良玉一个武将一个番将,自是没有反对的可能,所以这一战法很快便被布置了下去。 至于卢象升敢于采用这个战法,也是看到了此次前来围剿的明军尽皆精锐的事实,若皆是一些卫所兵,这种对单兵素质要求较高的战法也是没法实现的。 到时候,官军跑的还没有叛军快,单兵素质又不行,最后谁包围谁可就说不定了。 第116章 饼干与午餐肉 翌日,永平谷前的一万叛军选锋拔营起寨,在派出了三五波探马之后,大军陆陆续续的进入了谷中。 永平谷狭长,坡陡林密,藏在两侧山林之中的一万多明军精锐并没有引起叛军探马的注意。 半个月的时间,安基臀部的皮肉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稳稳的骑在马上准备尽快通过这个险地。 两侧的茂密的山林中不时传来几声鸟叫,冬日里有些寒意的山风吹过,随风摇摆的山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让后面抓紧时间,尽快通过这个谷地。” 虽然四处并没有什么异样,而且探马都早已探查过了,但久经战阵的安基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扫视了两侧的茂林,安基又吩咐道。 “派人去通传梁王就说选锋已进了永平谷,谷狭地险,让梁王小心。” 很快几匹快马便奔驰着往后方跑去,而从前方又返回了一匹快骑。 “大将军,部分斥候已出了谷地,并没发现异常,特命小人来报大将军。” 安基闻言,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但仍不敢彻底放心。 “各队抓紧时间,尽快通过这段险地。” 安基紧了紧身上的毛皮大氅,随后一提缰绳,率先快了起来,而身后的选锋大旗亦跑步跟上,随后整个队伍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朱燮元在不远处的一个隐蔽之处,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一幕,身边卢象升、杜文焕和秦良玉都将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等着他下令。 朱燮元转身见诸位将领都在等着自己,微微颔首笑了笑,随手招过一名亲兵,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杆帅旗瞬间竖了起来,随后峡谷两侧的茂林里顿时多了数十杆大旗,几乎同时,“咚咚咚”的战鼓之声响彻了整个峡谷。 正在骑马而行的安基一个趔趄差点跌落马下,扭头环顾四周,却见刚才平静的茂林之下多了万余明军士兵。 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成千上万支箭羽便飞了过来,而耳畔之间又响起了那熟悉的火铳之声。 叛军选锋立刻大乱,找不到掩护的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推推搡搡的四处逃窜,更有甚者用已经阵亡的同袍尸体给自己遮挡箭羽。 人嘶马鸣,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原本整齐的行军队列已经被彻底打乱了。 安基也在亲卫的劝阻下,翻身下了马,在亲卫的护卫之下,还在拼命的想取得这支军队的控制权。 指挥着身边的亲卫退到一个隐蔽处,然后命人竖起自己的将旗,希望周边的军士能向将旗聚拢。 安基跟着自己的父亲打了不少仗,胜仗有之,败仗亦有之,知道在被伏击的时候,必须得聚拢起队伍来,才能有冲破包围,逃出生天的机会。 安基将旗一竖,果然有不少军士开始向将旗下聚拢,被猛然打乱的军卒,此时也开始拿着藤牌木盾聚在一起组成防线,甚至还有一定程度的反击。 ‘怪不得能在一两个月的时间内席卷大半个贵州,水西安氏果然还是有些底蕴的。’ 看着被打乱了叛军开始慢慢的镇定了下来,卢象升微微皱了皱眉头。 “传令兵!” 卢象升嚎了一声,随后一个干练的小伙子跑了过来。 “给顾炎武说,让一团对着那处将旗来三轮齐射。” 那传令兵闻言便奔向了新军一团的旗帜之下,没过多长时间,几声尖厉的哨声响起,四处零散射击的火铳之声顿时停了下来。 二十息之后,一声冗长的哨声响起,片刻之间便是一阵“嘭嘭嘭”的火铳齐射之声,又待了二十息的间隔,又是一轮。 如此三次,再看谷底的叛军将旗之处,已经没有多少站立的士兵了,而那杆将旗也不知倒到哪里去了。 叛军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将士,瞬间便被三轮齐射打的溃散了。 这一幕全都收在了朱燮元等三位将帅的眼底,再看向卢象升的眼神瞬间便不一样了,特别是朱燮元,之前眼神里居高临下的傲气已经全然不见了。 在随后,在新军持续的火力打击之下,叛军再难以组织有效的反击,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万余叛军选锋便被尽数屠戮在这峡谷之中。 当然,这里面有半数是被新军枪毙的,但卢象升却不敢居功,因为若是没有近万明军友军的包围逼迫,想一举歼灭这些叛军,不让他们四处逃窜是绝无可能的。 歼灭了万余叛军之后,明军草草的打扫了一遍战场,并没有多做停留。 当然能这么快的打扫完战场,少不了朱燮元拿出几个贪婪鬼来杀鸡儆猴。 最后还是按照毙敌最多卢象升的提议,军功财货平分,这才让朱燮元、杜文焕和秦良玉手下那些心存怨念的军士们消停了下来。 没有多做停留,各路明军又赶向了下一个伏击地点。 广袤的森林中间的一处平缓的坡地,一条官道就顺着坡势蜿蜒而行, 在周边密林中埋伏下来的明军,匆匆的吃了午饭,然后就抓紧时间休息。 吃饭的时候,南方的明军都对新军的那种甜甜脆脆的饼干和用铁罐腌制的冷肉非常感兴趣,待品尝过后更是赞不绝口。uu看书.uukanshu.cm 就连朱燮元、杜文焕和秦良玉都品鉴了一二,在得知这也是天子发明的之后,对天子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但朱燮元等人也只是羡慕,想在军中推广却是不可能,光是制作饼干和腌肉的糖和食盐就不是他们这种南方军队能消费的起的。 卢象升看到朱燮元等人的眼神,自然了解他们的想法,朱由检曾经在给武学生上课的时候说过,在不久的将来,要让全大明的百姓都能吃得起盐和糖。 而且在西山工业区,制糖的工艺正在研发当中,虽然还没有成功,但依照卢象升对天子的了解,这肯定不成问题的。 想到这里,卢象升笑笑没有说话,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大明出征的将士都能吃上饼干和午餐肉。 对于饼干和午餐肉的名字,进士出身的卢象升开始是拒绝的,为此还起了几个颇有文化的名字,但朱由检决意要叫这两个名字,卢象升也只得服从。 虽然名字不大好听,但饼干和午餐肉的口感还是不错的,而且易于携带,久不变质,实乃行军绝佳口粮。 又据天子介绍,其中蕴含的能量更是远远大于同质量的米饭和大饼,可以更快的给前线的战士补充体力,经过这次的行军和战斗,卢象升更是感受到了这一点。 当同行的明军还在吃着毫无滋味、难以下咽的饭团时,新军将士一口饼干,一口午餐肉,所带来的满足感自然是没法相比的,也难怪同行的明军都眼馋。 简单的吃完午饭,原地休息了片刻之后,几骑斥候便进入了官军的视野。 第117章 肉、骨头和汤 叛军的斥候过去不久,打着安字大旗的中军前哨便走了上来,在查看了这处难得的空旷平坦地形之后,便停下不走了。 “卢帅说的对啊,这些贼子还真的准备要在此宿营啊,不过离天黑还有个半时辰呢,没必要这么早吧。” 新军的斥候小队队长对旁边的战友喃喃说道。 “不早了,对于这些乌合之众来说,现在开始,能在天黑之前扎好营寨就不错了,要是都跟咱新军似的,那叛军也不可能一天还走不到二十里。” 那小队长闻言,晒得羣黑的脸上漏出了两排大白牙。 “中军大约半个时辰就会到,我在这继续监视,你俩赶紧回去将叛军准备在此扎营的情况报告大帅。” 小队长随后指了两人,命其回去送信。 很快,朱燮元的案几前就收到了这一情报。 因为叛军的新动态与卢象升之前分析的一样,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经过前次战役,朱燮元对于新军的战力有了深刻的认识,抛开巴结天子近前红人的想法,朱燮元放下倨傲之后,对于卢象升的才能也更加重视了 “建斗,你怎么看?” 朱燮元将后背靠在了太师椅上,仰头看向卢象升。 按照之前的计划,明军准备在这处鲜有的开阔地带围剿叛军,但因为有叛军斥候的存在,明军也只能远远的埋伏,等到叛军中军到达之后再冲锋歼敌。 因为叛军有三万余人,明军只有不到一万三千人,猛然出击击溃叛军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要是想全歼,则困难大矣。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卢象升后来分析,叛军应该会选择此处扎营,若是真如其所说,那计划就要变上一变了,于是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见众人都在等着自己的计划,卢象升也没有忸怩,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既然叛军真入了瓮中,那咱就一口吃掉。” 随后,卢象升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天色渐渐全部黑了下来,叛军的营寨也终于扎好了,但中军大帐中的安邦彦却有些心事重重。 跟选锋的联系在午后便断了,虽然在之前有过一骑回来报告,说是选锋已经到达了永平谷,可半日没有消息,还是让安邦彦有些担心。 好在复杂殿后的奢崇明部没有报来明军追击的消息,安邦彦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等到大军攻下永宁,就好好的休整一下,顺便清理清理那些不听话的侗寨,然后再找时机重创一下明军。’ 安邦彦如是想着,用完晚饭之后,出帐巡视了一圈军营,便回帐中就寝了。 冬日晴朗的星空之下,贵州密林之间少有的宽阔地带布满了营帐,此时恰是后半夜,营地之内一片寂静,就是巡逻的军士也都找了个背人的地方,眯上了一觉。 但在不远处的密林中,一队队兵士借着月色悄悄的行进在山间小路上,慢慢的向叛军大营围了上来。 为了全歼这次的叛军主力,根据卢象升的谋划,明军采用凌晨夜袭的战法,先给叛军营地放火,然后再趁乱射杀,最后冲锋全歼。 朱燮元、杜文焕和秦良玉等人随后又对此次行动的额细节进行了敲定,当然这里面少不得新军的参谋司帮助。 几时出发,各队的行军路线,几时到达,各队的攻击的位置,几时出击,各队的出击顺序等等,全都是新军的参谋司一一帮助制定的。 如此精细的军中参赞,朱燮元等人皆是非常羡慕,当他们知道这并不是卢象升的私人幕僚,而是和需要上阵厮杀的大头兵一样,皆是军士身份之后,更是惊诧不已。 对于朱燮元等人的疑问,卢象升详细给他们普及了一下参谋这个军种,以及各个参谋的分工。 尽管朱燮元和杜文焕的帐下也有赞画,但要是让那些文人谋士跟武夫一样受各种约束,估计很快就会跑光的。 很快,在新军参谋司的谋划下,各部都到达了预设的伏击地点。 眼见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各将帐下的一千精锐家丁便纵马奔出了森林。 这些精锐家丁或手举火把,或拿着新军友情赞助的大号手雷,叛军营地随着一阵阵爆炸之声,瞬间便陷入了一阵火海。 而埋伏在周边的一万多明军将士也都弯弓搭箭子弹上膛,只等惊慌失措的叛军冲出营帐之后给他们来上一顿加餐。 黎明之前的时刻,正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许多叛军再睡梦中便被新军的大号手雷给夺取了性命。 而活着跑出营帐的叛军也在明军一轮又一轮的弓箭和火枪的射击之中丢掉了性命。 而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准备冲锋的营伍,也在新军的火枪齐射瞬间崩溃。 不成建制的叛军在明军精锐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个别想凭着武勇冲出重围的叛军被快便射翻在地。 几次三番之后,叛军也学乖了,开始向安邦彦的中军大帐靠拢,准备拼死一站,死中求活。 安邦彦的中军大帐此时也已经乱作一团,幸存的各路将领都聚在帐中,等着安邦彦拿个主意。 但安邦彦此时哪有主意,睡梦之中被人袭了营,随后就是连连败退的禀报,安邦彦此时也只剩下拼死突围这一条路了。 在斩杀了一名献计投降的幕僚之后,一众将领的思想都被统一了,确定了突围的方向后,叛军开始了声东击西的突围。 在侍卫的簇拥下,安邦彦刚走出营帐,顺便便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到了,只见营地的周围已是一片火海,原来尚有些秩序的营帐已经被冲杀的七零八落,箭羽破空声、火枪轰鸣声不绝于耳,营地上更有许多的尸体七零八落。 尽管战局非常的被动,但安邦彦的出现,还是迅速的组织起了一支数量颇多的队伍,但就在其刚要冲锋的时候,一队队的骑兵便嚎叫着冲了上来。 朱燮元、杜文焕和秦良玉都是养家丁的,充足的饷银和良好的训练,再加上久经战阵,家丁的战斗力不逊色于九边各镇。 由两千余家丁组成的骑兵,几次冲锋之后,便把安邦彦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士气败了个精光。 在冷兵器时代,全身甲胄的骑兵对于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步卒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万马奔腾而来的气势不是这些山野番民能够承受的了的。u看书w.uuansh 几次三番的骑兵冲锋,让这些打生下来就没见过几次马的番兵们彻底吓破了胆,安邦彦再想组织起来有效的冲锋几无可能,而且明军也没有再给叛军喘息的机会。 在骑兵彻底打压下叛军的士气之后,八千明军便嚎叫着冲了上来。 对于这种混战,新军自然没有参与的打算,这不是新军的强项。 米尼步枪上虽然也装有刺刀,但那是应急用的,此时是官军收获的时刻,卢象升也不想再给新军将士增加无畏的伤亡。 三千新军在战场外围,时不时的进行远程火力支援,并对试图逃跑的叛军进行围猎。 昨日的永平谷之战,基本是新军搭台唱戏,看的其他明军都有些憋气,今日可抓住了露脸的机会,一个个皆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冲上去便是一顿撕咬。 其实对于新军不参与决战的安排,李腾蛟等人都有些不理解,按他们之前的计划,新军来上几轮三段齐射,战斗便结束了,根本用不到其他明军费劲下场厮杀。 但这个计划还是被卢象升给否了。 卢象升是在官场做过几年的人,看得出来这两天朱燮元等人都在憋着一口气,要是新军再来一次独角戏,朱燮元非得跟他翻脸不成。 自己吃肉,多少也得给别人留点骨头、碎肉和汤。 卢象升和参谋部的几位静静的看着战场中央的厮杀,体会着天子所说的冷兵器战斗与热兵器战斗的区别。 日上三竿,战场中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下来,而安邦彦的尸体也被找到了。 第118章 金蝉脱壳 安邦彦死于乱军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起码朱燮元就有些闷闷不乐。 叛军已是瓮中之鳖,按照朱燮元自己的小算盘,生擒安邦彦自然是最好的。 年初那场震动京师的凯旋仪式,朱燮元早有耳闻,朱燮元也想押着安邦彦上京来个盛大的献俘仪式,好在天子面前露露脸。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安邦彦的死而消逝了,朱燮元总不能捧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上京献俘吧。 自从天启年间平定第一次奢安之乱起,朱燮元已经做了六年的四川巡抚,静极思动,朱燮元也想换换地方了,当然能入朝为官则是最好,六部的尚书就是他的首选。 ‘唉,时也,命也。’ 朱燮元看着安邦彦的尸体,长长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后换了一个表情,跟着一众官兵欢欣鼓舞。 一万多明军突袭三万叛军,而且还是在空旷地带,即使是围困做得再严密,自然也有不少漏网之鱼。 对于这个结果,新军参谋司前期也是有所预料的,所以,等战场局势一定,新军将士便都翻身上马,响着叛军后队的方向奔驰而去。 兵贵神速,逃出去的叛军未必不会有投靠后队的,等叛军后军知道这边的情况,再向全歼已是难了。 当然,朱燮元、杜文焕和秦良玉等人,自然也不会让新军独享这最后的一块带肉的骨头,留下大部打扫战场,手下的家丁亲兵便被一同派了出去。 数千骑兵在山间的官道上急行,尽管道路狭窄,速度快不起来,但好歹四条腿的要比两条腿的快,仅仅一个时辰的时间,派出去的斥候便发现了后队的行踪。 其实奢崇明的叛军后队距离中军也就一天的路程,不到二十里的距离,战马半个时辰便可打一个来回。 但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太好,奢崇明似乎已经知道中军遭到明军突袭的事实了,至于是否已经得知中军被全歼的消息,斥候也没有把握。 不过奢崇明的后军还没有自行溃散,应该还不知道突袭的结果,也可能是他正在等着突袭的结果,只要情况不对,立即溃散不并不是不可能。 对于狡猾如兔的奢崇明,这种应对早已轻车熟路。 早在第一次奢安之乱时,奢崇明便在己方被官军击败之后,在官军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而且身边的精锐还保留不少。 奢崇明对于战场的敏锐嗅觉,就是兵多将广的安邦彦也是望尘莫及。 与其说奢崇明正在等前方官军与叛军战斗的结果,不如说他已经做好了溜之大吉的准备。 对于奢崇明这等滑不溜手的敌人,卢象升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广派斥候进行战场遮蔽,尽量迟滞奢崇明的消息来源。 此外下令新军一团放下辎重,轻骑前突,迅速冲上去先咬住对手。 今日,天刚刚放亮的时候,还在睡梦中的奢崇明就得知了一个噩耗,中军遭到了不明数量的明军突袭。 奢崇明当机立断,下令暂停拔营,并派出斥候前往查探。 电光火石之间,奢崇明已做出了他自己的打算,若是安邦彦占优,他则亲率精锐火速赶上去救援,若是官军占优,他则迅速转进山林。 所以与中军之间的斥候联络,便是他决策的关键。 正常情况下,半个时辰便可往回一次的斥候,在派出后却并没有及时返回,眼看着马上就要一个时辰了,奢崇明有些坐不住了。 斥候去而不返,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能将斥候都遮蔽,那自然是中军那边的战事不力了。 虽还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但奢崇明已经打算跑路了。 但因为寄人篱下,怕安邦彦万一翻盘了自己将无路可退,转进的命令,奢崇明迟迟下不定决心。 可就在此时,一名亲兵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大帅,我们的斥候和明军的斥候接战了!” ‘来的可真快!’ 奢崇明暗暗腹诽了一句,没有再多的犹豫,既然明军都派了斥候来,那中军那边的战事不探便知。 一声令下,负责殿后的叛军便收拾起行囊,准备向山林中转进,而奢崇明更是一马当先,领着自己心腹精锐,率先开始行动。 但中军战败的消息也不知道被谁泄露了出去,一时间,叛军的后队便乱做了一团,奢崇明逃跑的节奏被稍稍的迟缓了一下。 但好在奢崇明经验丰富,突然的混乱也仅仅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干扰到奢崇明逃命的决然。 奢崇明看的清楚,三万中军都没有抵抗住明军的突袭,自己这些乌合之众更不会明军的对手,哪管什么制止骚乱,还是各自逃命要紧。 果不其然,当奢崇明刚刚跳出混乱的叛军大营之后,便见一对精湛的骑兵冲到了营地近前。 那对骑兵没有丝毫犹豫,下马列阵也仅仅是在瞬间,随后,一个个三十余人的小方队便成型了,uu看书ww.uunshu 开始对着混乱的叛军进行射击。 竟然是长坡岭的那支明军。 逃 出升天的奢崇明立时后怕不已,自己要是晚行动片刻,肯定会被打成筛子的。 没有再看战场一眼,在亲兵的簇拥之下,奢崇明转身便向着密林中奔了去。 以排为单位的新军士兵,各自为队冲入了叛军的营地,这是新军追击溃兵的标准阵法,也是朱由检从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中得到的灵感。 对战时线列越密越好,而追击时则要选用更加灵活的小分队。 三十人的排枪,对战溃兵时,自然是最好的。 而原本还在趁乱争抢财物的叛军士兵这时也看到了追上来的明军,当看清楚是长坡岭的那支明军之后,一个个连抵抗的心思也瞬间消失,脑海里只剩下了逃命这个念头。 一阵阵的排枪响起,叛军的营地立时响起一阵军士的哀嚎之声,随之而来便是一团团如鲜花绽开的血雾。 其实这些叛军原本也有机会逃命的,但因为对于财物的贪婪,想着明军不会这么快来,想着趁乱再抢一些同袍的财货。 于是连同抢来的那些财货,这些叛军的人头也成了明军的战利品。 () 第119章 剑指水西 随着后续军队的赶到,最后的这支叛军很快也被歼灭了,但因为奢崇明早做了准备,尽管明军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但是跑了三四千的叛军。 而且新军在打扫战场时,也没有发现奢崇明的尸体。 卢象升得知这个情况后,长叹一声,紧赶慢赶还是让这个家伙又跑了。 想在贵州十万大山中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卢象升摇了摇头,遂放弃了追击的念头。 不久以后,朱燮元、杜文焕和秦良玉等人也赶了过来,得知奢崇明逃了以后,每人表情各异。 朱燮元和杜文焕在安慰卢象升的同时,眉宇间则多了一丝窃喜的表情,而秦良玉则是满脸的遗憾。 此次两天一夜,前后奔驰六十多里,转战三个战场,歼敌四万多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一场扭转贵州形势的大胜。 经此一役,安邦彦被杀,叛军主力几被全歼,第二次奢安之乱算是被平定了一多半,尽管贵州多个城池还在叛军手里,但主力尽丧,头领已死,剩下的叛军也都不足为虑了。 抛开了奢崇明逃脱的遗憾,能这么快就将叛军主力围剿一空,如此战绩对于朱燮元、杜文焕和秦良玉来说,都是大功一件。 一众将领也是喜上眉梢,此战不仅打的顺风顺水,而且在瓜分掉叛军抢来的财货之外,朝廷的赏赐肯定也不会少。 当夜,朱燮元便用缴获叛军的物资好好犒劳了一下连续奋战了两日的军士。 在朱燮元的中军大帐,一众将领也是把酒言欢,直喝到月上中天,才悻悻的散去。 卢象升、杜文焕和秦良玉则留了下来,准备商量今后的进军路线。 叛军主力已灭,接下来等待明军的多是攻城战了,但为了尽快赶到永平谷,明军并没有携带攻坚武器,所以明军还需要等待后续步卒及辎重部队。 而且明军长途奔袭后又连续作战,军士已经很疲惫了,所以朱燮元决定先赶到贵阳休整一番,然后等待后续部队的抵达,随后再依次收复沦陷的城池。 对于这个决定,杜文焕和秦良玉都表示同意,只有卢象升默不作声。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以及对新军战力的了解,朱燮元早已不敢再在卢象升面前拿着平叛督师的架子,反而多有倚重。 当夜庆功宴,一众将领都排着队向朱燮元敬酒,尽管中途朱燮元的亲从将酒换成了水,但朱燮元还是喝了不少,此时就觉的有些头痛。 朱燮元啜了一口解酒的热饮,缓缓的问着卢象升。 “建斗,你怎么看?” 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卢象升上前施了一礼,随后便将自己的打算向三人吐露了出来。 “什么?你要去水西?” 杜文焕率先惊叫了一声。 “自奉命出京,天子教诲言犹在耳:朝廷设土司所为安抚番民,然水西安氏不思报恩,常怀异心,百年朝廷,千年土司,水西土司实乃贵州祸乱之根源。” 卢象升县引用了出发时,朱由检关于平定贵州之乱一番言论。 一听天子圣训,朱燮元等人全都垂首而立,聆听教诲。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水西安氏屡屡叛乱,残害我良民,安氏不除则贵州不稳也,铲除安氏,震慑宵小,犹未晚也。” 卢象升随后便将天子对水西安氏的态度跟众人交了一遍底。 听完,众人对于天子的一顿彩虹屁之后,新军出击水西的计划便被定了下来。 打着天子的旗号,卢象升利用缴获的物资,优先补充了给养,第二日便与明军分道扬镳了。 水西安氏的主寨坐落在贵州西北部,毕节卫西南,辖内多山,道路曲折,易守难攻,新军此番任务着实艰难。 不过这也是朱由检用来检验新军是否成军的一个标志,若是单纯的跑到贵州跟乌合之众的番兵打上一架,那就太折本了,而且即使打赢了也说明不了什么。 奢安叛军的水平连西南西区的官军还不如,靠此检验新军的战斗力,根本就是在开玩笑。 所以朱由检事先就吩咐了卢象升,在歼灭叛军主力之后,必须要端掉水西安氏的老巢,而这才是新军南下的最终目的。 贵州山高林密,能在其中安全的行军就是一个考验,若是再攻下水西安氏的主寨,那新军基本算是合格了。 卢象升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全歼叛军主力之后也没有过多兴奋,而天子要求攻下叛军老巢的命令,也已经通过各个阶层的军官,层层传达到了每一名新军士兵。 而且其中的战略战术意义,军官们一点也没有隐藏,在新军里,就是普通的军士多少也是识得一些字的,而且文化课也是军事考核的一部分。 朱由检知道,士兵的素质决定了其在战场上应变能力,想要一支军队在损伤一半的情况下仍然坚持战斗,不仅需要强壮的体魄,更需要坚定的思想。 所以在新军成立之初,朱由检便定下了文化强军的基调。 士兵们都识字明理,这让军官们在下达指令时能得到更好的执行,而且基层的军官也愿意和士兵们交流思想,在一些战术上,也能够吸取普通军士的意见。u看书 .uuknshu.om 虽然新军里十分强调上下级观念,但是相对于封建军队,官兵之间的关系则要融洽的多。 在得知天子想要新军彻底的歼灭水西安氏的目的和意义之后,全军上下士气高涨,经过各级军官的层层动员,士兵们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战。 在出发时,已经完全看不出这支军队连续行军一个多月,转战三千多里,历经数次大小战斗的疲惫感。 看着卢象升在新军出发前的鼓动,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朱燮元、杜文焕尽皆默然。 何为强军,不在刀锐箭利,而在军心士气。 同样是刚刚歼灭了数万叛军的西南明军,朱燮元要想让他们跟着新军去围攻水西安氏的老巢,别说出发,估计哗变的可能性比较大。 所以在歼灭叛军主力之后,面对收获满满的帐下将士,朱燮元也只能先去贵阳休整。 狼吃的太饱,就没有心思再出去围猎绵羊了,逼急了,反噬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一队队的新军将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唱着那首早已传遍大明的战歌往北而去,整个明军营地一片肃然。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0章 羁縻土司 一路北行,沿着官道穿过高山和密林,因为这次没有紧急的作战任务,所以行军途中并没有特别的赶时间,而是按部就班的行军。 此时正值冬季,尽管是南方,但在山区,气温仍然很低,这给士兵们的行军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得益于气温低,也没有什么瘴疠之气。 随军医师备用的藿香、金银花等防治瘴气的药物一点也没有用上。 新军在大山中跋涉之时,远在京师的朱由检也陆续收到了西南大捷的消息。 先是卢象升率领新军长途跋涉两千多里,历时二十多天,终于在贵阳破城之前赶到了救援,并在贵阳城下毙敌主力四千多人。 迫于新军的战力,叛军无奈退往永宁。 其后,朱燮元、卢象升、杜文焕和秦良玉,总计率领一万三千人马,在永宁城东的永平谷附近歼灭叛军四万五千余人。 经此一役,叛军首领安邦彦已死,主力已被全歼。 如今,明军分为两部,一部有朱燮元、杜文焕和秦良玉组成,向东赶往贵阳休整,等待后续部队赶来汇合,然后收复沦陷之地。 另一部则是新军,向北赶往水西,准备直捣叛军老巢。 王承恩念着捷报中的内容,殿下的大臣一个个面露喜色。 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原本岌岌可危的西南局势已经彻底的扭转,叛军主力已丧,头领毙命,贵州已定。 王承恩念完之后,黄立极领着群臣开始山呼万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明军处处艰难的局面变得步步为赢了起来。’ 黄立极暗自想着,然后偷眼瞧了御座上的那个少年天子。 ‘对,就是从新皇登基以后,先是辽东破局,随后陕西兵不血刃的平叛,再是西南,一月而定,而且这其中,户部的毕自严也没有上殿哭穷。’ 黄立极是三朝老臣,万历、天启朝的朝廷用兵,他都经历过,可是如新皇这般举重若轻的时候鲜为有之。 就拿天启朝的奢安之乱,那可是历时五年,波及川渝黔滇四省的大乱啊,而且最后也没有彻底平叛,只不过是安邦彦和奢崇明迫于朝廷势大,选择了暂避锋芒,这不三年之后,又行叛乱。 当听到贵州叛乱又起的时候,黄立极和朝臣们一样皆是恍然,以为又得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乱,结果一个多月的时间,局势已经大定了,而且歼敌数量远超过之前历时五年的平叛。 黄立极觉得这不可能是朱燮元的功劳,第一平叛的时候朱燮元和杜文焕还有秦良玉都参加了,一样打了五年,结果这次却决然不同。 对,肯定是那支新军的缘故,二十多日便赶到了贵阳,虽然人人配马,但怎么看都是一支强军,一定是这支新军了。 打定主意,黄立极慨然出班,大声贺道。 “陛下编练新军,实乃英明之策,此次平叛,新军日行百里,既解了贵阳之围,又策划了永平之战,此次平叛,陛下实乃首功。” 黄立极脸色肃然,深深一拜。 “陛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武侯在世也不过如此。” 论起拍马屁,怎么会少了施凤来。 见首辅次辅都拍起了彩虹屁,其他人尽管不屑,也站不住了,纷纷上前,齐声高唱。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吹捧,朱由检也是一样,群臣的颂声之中,笑得已经合不拢嘴。 贵州局势能这么快的扭转过来,虽然知道是新军占了绝大部分的功劳,但其中卢象升的临机指挥也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关于这次平叛的详细经过,新军呈送的密保早就先一步到达了他的案头,而且还不止一份。 卢象升能在贵阳城下决战的时机丧失了之后,判断出叛军的败退方向,然后利用地形优势,提前划定决战地点,并调动地方军队配合。 才是第一次真正的上战场,卢象升已经展现出了名将的风采。 “此次平叛,以三千解贵阳之围,新军将士功不可没,且卢象升临机决断,甚是睿智,臣恭喜陛下又得一将才。” 跟别人不同,主管兵部的孙承宗的关注点则放在了这次战役的本身,对于其中卢象升和新军的作用,看的自然比被人透彻一些。 但孙承宗话音一转,随后又道。 “但新军转而向北攻击水西,此役不同以往,乃是叛贼老巢,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陛下当劝其小心为上,若实在难以攻取,陛下可招抚之,水西主力已失,想必那妇人孺子也不敢忤逆朝廷。” 孙承宗不仅功劳分得清,关于进攻水西安氏失败后的退路都想好了。 “阁老所言极是,永平一役之后,重点则在于能否攻下水西,安氏盘踞水西已有千年之久,若攻下,则保贵州百年无患也。” 朱由检接着孙承宗的话头,uu看书.uukansu.cm 开始慢慢抛出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 “大明西南及湖广之地的偏远山区,多是土司宣慰,朝廷难以插手,更有如水西安氏土司般的传承千年之久,其于朝廷也仅是大义上的归顺,对于此等南地土司,诸卿如何看?” 朱由检说话说一半,随后端起一杯茶,开始试探内阁的态度。 但朱由检说话说得又不明确,阁老们有些揣摩不好朱由检的意思。 “土司之制源远流长,自唐太宗始,以土官治土民的办法兴起,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西南湖广多山地瘴疠,交通险要,番民世居其中,朝廷难以掌控,便用此法来维系。” “前朝始,选番民头领封官,设土司,以番民治理番民,待我朝建立,便沿用了这一制度,太祖设羁縻州,赠宣慰使、宣抚使、招讨使等官职于土司头领,配金册,礼部备案,令其世袭罔替,如今已有二百余年,比之前朝,对于土司的掌控强了许多。” 李国普上前,将土司制度的前世今生给朱由检复述了一遍,并将明朝土司制度的优点也一并说了出来。 受了天子太多的打击之后,李国普现在也学乖了,说了一堆,但对于如何看这一制度,却是只字未提。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1章 赣州来信 其实这也不能怪李国普谨慎,吃多了朱由检不按常理出牌的亏,现在的内阁诸臣都学乖了。 许多在内阁这里的问题和条条框框的规矩,到了朱由检那里都不是事。 虎墩兔可以帮,东掳也可以谈,开海也不是不行,民变还可以靠杀贪官来泄民愤,叛乱一个月便能平定。 至于朝廷没钱,还可以跟皇帝借,只要打借条就行了。 而且自从新皇登基以后,好像就没缺过钱,忽悠藩王,杀交通东掳的豪商,朱由检的内帑可是富的流油,就是敛财如万历朝的朱翊钧,见到他这个孙子也是甘拜下风。 而且朱由检与他爷爷还有一点最大的不一样,那就是他从来不搜刮朝廷,不搜刮百姓,反而将拿自己的钱来救济朝廷和百姓。 跟东掳打仗没钱没事,天子有钱,北方赈灾没钱没事,天子有钱。连这次平定贵州叛乱的银子也是天子出的。 据毕自严统算,自新皇登基以来,朝廷已经跟天子借了五百多万两银了,差不多是朝廷每年一半的收入了,而且这才一年半的时间。 而又据毕自严分析,天子内帑应该有个千万两银子,今年风靡整个大明的香皂就是从西山运出来的,应该是天子的产业,简略估算,光是香皂生意,天子一年应该能净赚个一百多万两。 而且西山还有一些琉璃钢铁纺织等其他的产业,据说也快能出产了。 对于西山大元帅府,内阁诸臣开始时并没有重视,以为是天子如武宗一般,少年天性,自己跟自己玩呢。 一开始朝臣们还劝过,但后来发现西山大元帅府并没有几个官员,而且从来没在朝堂上发过声,低调的好像不存在一样,而且朱由检也并没有如武宗那样宠信佞臣,不思朝政。 天子也仅仅是五日才去西山一次,平日也从不在朝堂上提西山之事,西山的几个官员也从来没有上过朝。 渐渐的朝臣们都忘记了西山大元帅府的存在,直到香皂的出世,直到以三千击退六万叛军的新军出现。 朝臣们这才知道,天子的西山大元帅府并不仅仅是天子的玩物,而是切切实实与国有用的衙门。 如果说香皂的出现还没能引起朝臣的重视,但今日凶悍的新军出现以后,朝臣们必须重视起西山来了,毕竟一支强军的意义自然不是清洁之物能比的。 思虑再三,对于朱由检重提土司之事,阁老们在摸不清天子真实目的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贸然表态,毕竟在乾清宫,打脸的事每天都会上演。 “陛下是觉得土司之制有什么不妥吗?” 自从韩爌在陕西杀贪官杀红了眼之后,也越来越得朱由检信重了,而且在朝堂上,韩爌也算是比较敢说的。 “诸卿以为呢?” 朱由检含笑看着各位阁老,看来是打定了主意,必须让阁老们表态了。 ‘丢人就丢人吧,只要陛下高兴就行。’ 黄立极暗自想着,随后便率先出班道。 “土司之制已用了二百多年,虽然番民们也时有反叛,但皆未成气候,臣以为,土司之制有他可取之处,而且经过二百多年的教化,大部分的番部,还是心向朝廷的。” 黄立极在治国方面可能差点,但在逢迎上意和为人处世和稀泥方面,着实厉害,内阁虽心不齐,但却能在大事大非上能团结一致,黄立极这个内阁首辅算是称职的了。 朱由检闻言,微微点头,对黄立极表示尊重。 黄立极见状,知道自己依然是简在帝心,随后得意的退后。 “元辅所言不错,土司之制虽然非我朝首创,但太祖赐金册,世袭罔替的制度,确实招揽了番民之心,像四川的石柱土司,江西湖广的廖化土司,不仅恭顺朝廷,还时常助朝廷平叛,土司之制实乃治番良策。” 黄立极刚退回去,施凤来便上来继续为土司制度摇旗呐喊。 朱由检依然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随后几位内阁辅臣依次上前对土司制度进行了褒贬,但总体的基调依然是觉得土司制度还有存在的必要。 朱由检并没有反驳各位阁老,也没对阁老们的意见进行表态,反而拿起御案上的一份奏折,令王承恩念给阁老们听。 “臣江西赣州府知府郑儒新恭请圣天子安,圣天子承天牧民,平东掳,抚北虏,赈灾民,臣虽出偏远之地但亦闻天子德政。” “咳咳,说重点。” 朱由检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虽然他已经说了奏折可以不用写这些彩虹废话,但各地的官员上奏时,生怕哪句话让皇帝不满了,这些喜庆话还不是不敢去。 王承恩闻言,对着朱由检回了一礼,随后念道。 “臣闻近日贵州水西土司复叛,有一言欲奏明陛下得知,土司者虽太祖之制,但如今承平二百余年,已多有弊端。” 内阁诸臣听到这里,uu看书ww.ukanshu.co 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个个肃穆而立,准备听听这个从五品的小官对土司制度有什么高见,竟然引起了天子的注意。 “微臣地处江西赣州,辖内多番民,臣与各部土司也时有往来,土司者,乃番部首领,世袭罔替,如番镇一般,其内部自成一体,官员任免,刑罚制度,税赋徭役皆不受朝廷节制,俨然小朝廷一般。” 对于土司的这些弊端,内阁诸臣自然也知道,但朝廷当初设立土司就是当羁靡之地来管的,这些弊端自然会存在。 “臣在赣州为官十余载,虽忝为一府之长,但对辖内番民之事,却依然要仰仗各部土司,对于番汉冲突,也只能与土司协商,番民畏威不畏德,又多不事耕种,常有抢夺汉民财货之事,一但其逃回土司之地,官府亦是鞭长莫及。” “臣于南疆十余载,时时考量土司之制成败,今闻水西土司复叛,偶有所得,献于陛下。” 一众朝臣全都屏气凝神,生怕漏听了一句。 “臣以为,土司之弊,在于其首,世袭罔替,令其扎根日深,以致土司常言,十年属官,百年朝廷,千年土司,而番民也只知土司不知朝廷,今若将世袭土司改为如臣等般的流官,想必土司之弊可除。”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2章 改土归流 王承恩话语刚落,殿中立时一片哗然,六位内阁辅臣顾不得殿前失仪,纷纷交换起了眼色。 “陛下,若把把土司改成流官,那土司不都得造反了。” 张瑞图率先出班抢辩了一声,土司改成流官当然好,都改成跟郑儒新一样的朝廷命官才好呢,到时候,若是不顺朝廷之意,只派两三锦衣卫缇骑便可。 谁都知道土司改流官好,但那前提得是可行,贸然改流官,恐怕整个西南和湖广将爆发更多的奢安之乱了。 “郑儒新撮尔小官,眼光也只在赣州一地,大明羁縻土司成百上千,贸然改动,恐引起打乱,陛下三思啊。” 孙承宗上前一步,说完便拜了下去。 随后一众阁老也跟着跪拜劝谏,“陛下三思”的山呼立刻充斥在朱由检的耳边。 “急什么,等念完再说。” 改土归流其实在明太祖时就已经推行,朝廷当初设宣慰使、宣抚使等官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以后的改土司为流官做准备,甚至连官职都给提前定好了。 而且在一些靠近大明统治中心的地区,改土归流已经实行好几年了,随着朝廷势力的渗透,这些地区的土司制度早就土崩瓦解了,历经二百余年,这些地区已经被汉化的差不多了。 但后来,随着明朝国力的弱化,对于偏远山区的控制力进一步减退,改土归流一事便被逐渐的放弃了。 而且朱由检想起改土归流的政策,还是得益于后世的记忆。 在那份记忆中,改土归流应该是出现在清朝,但当朱由检命人查找明朝历代对于土司政策的变化时,惊讶的发现,早在明朝建国之初,朱元璋已经在推改土归流的事了。 而且在这个方面做得最好的还是云南的沐英,也就是后世出现在各种影视剧的沐王府第一代王爷。 朱由检对此大感惊奇,同时也对原本历史上清朝的文字狱政策更加憎恨,那已经不只是文字狱那般简单了,比之秦朝的焚书坑儒更甚一筹,歪曲事实暂且不提,光是禁锢思想,就给华夏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收回思绪,朱由检命王承恩接着往下念。 “臣闻今日,朝廷出大军围剿奢安叛军,天子圣明,将士用命,想必不久叛乱将会被平定,此臣深信不疑。” 对于表忠心的吉祥话,这位赣州知府颇有心得,殿中六位辅臣定了,直在心里撇嘴,一个幸进之徒的大帽子应该是扣定了。 “但臣却有疑虑,此事关国事,臣不得不禀。” 但阁老们还未从鄙视的心思中回转,这赣州知府倒是先转折了。 “朝廷平定贵州之后,对于水西安氏以及跟随叛乱的大小土司如何处置,当早作计议,且臣斗胆直言,水西安氏畏威而不畏德,此已有先例。” “臣建言,趁朝廷军锋尖利,当一举将水西及其他各番土司一并剿灭,此名正言顺,且朝廷大兵压境,当无人敢抗拒天威。” 王承恩话音刚落,殿中又是一片哗然,朱由检无奈敲了敲桌子。 ‘自己是不是把殿中负责维持会议秩序的都察院御史撤了有些不妥啊,近来这些阁老们有些不注重殿前仪表了,看那李国普的朝服都有些皱把了。’ 朱由检喃喃自语了两句,随后对王承恩高声道。 “继续念。” 王承恩立刻回了一礼,随后便又开始念。 两相比较文官和宦官的态度,朱由检也有些理解为什么君王都喜欢用太监了,这恭顺不是一般文官能比的。 “平灭土司之后,朝廷便可派官员去各部土司进行治理了,再设军卫屯守,再配合教化,一代之后,番民便只知朝廷,便不知土司了。” “贵州番民此次叛乱,虽生灵荼毒,但对朝廷尽快在贵州实行改土归流却是难得之契机,当一鼓作气,除灭贵州土司。” 听到这里,殿中阁老们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心道这赣州知府的奏疏也不失一条好策略。 若是能趁着朝廷军威,先在贵州一地改土归流,倒也不是不可,反正土司的精锐已经在永平谷之战中损失殆尽,强行改土归流,也不怕那些番民造反。 朱由检将内阁诸臣脸色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这些阁老虽然有时候会有些迂腐,但一旦说明了,倒是接受的很快。 “臣在赣州十余载,对土司治下的番民略有了解,土司治下不同于我大明,其治下子民多以部落形式聚居,因其各部均无文字和律条,土司对于普通番民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其权甚大,治下番民生死,皆在其一言之间。” 朱由检没有喊停,王承恩则继续念,心道赣州知府这份奏疏可真够长的。 “且土司之贪婪,臣颇有耳闻,按其法治,番民皆是土司私产,寻常番民皆痛苦不堪,叛逃之事,多有发生,若朝廷以仁治之,番民之心当尽收矣。” 王承恩念到这里,殿中大臣已是频频点头了。uu看书 .uknshu 朱由检示意王承恩退后,随后又对诸臣问道:“赣州知府此策,当是如何?” 未等其他人搭腔,施凤来先站了出来。 “回避下,赣州知府郑儒新乃是万历四十二年进士,后官授江西赣州,现在龙南,后迁长宁,颇有政绩,后累官至赣州知府。” “其在赣州十余载,当时对治下土司之事所解甚深,臣以为,郑赣州此策乃是老成谋国之言,当可在贵州推行。” 施凤来主管吏部,其乃万历三十五年榜眼,智商颇高,世人常传他过目不忘,对于朝堂上官员的履历,几乎是信手拈来。 朱由检估算,这家伙的智商应该在一百三十五以上,虽然过目不忘有些夸大,但记忆力绝对是好,好多东西施凤来看一遍便记住了。 当然施凤来此时给诸位朝臣介绍郑儒新的履历自然不是在卖弄自己的记忆力,他是看到郑儒新简在帝心,恐不久就会高升,事先埋个伏笔,结个善缘罢了。 内阁都是人精,施凤来的小算盘,谁人不懂,花花轿子人抬人,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岂能让施凤来专美于前。 很快,对于郑儒新本人及这份奏疏的褒奖便响彻了乾清宫。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3章 布娃娃 虽然内阁的诸位都有着这样和那样的问题,但其在大事上的不糊涂,朱由检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这其中朱由检的强势和前后两世的生活经历让他对诸位阁老有着绝对的碾压优势,后世几百年的知识积累,让阁老们想欺瞒他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这其中主要还是他后世的经历和知识帮了大忙,若他是一个长于宫中妇人之手的封建皇帝,估计也不会比历史上的崇祯做的更好。 好在此朱由检不是彼朱由检,虽然他不是历史专业出身,但作为明粉,他对于明朝的历史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封建时代的士大夫是个什么德行,他更是清楚。 对着内阁辅臣们点了点头,朱由检便下了两份圣旨,一份给朱燮元,一份给郑儒新。 给朱燮元的那份则是褒奖升职的,擢升朱燮元为川黔总督,授兵部尚书衔,总领川黔军政大权。 对于让朱燮元领川黔总督,率兵坐镇贵州,改土归流之事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对赣州知府郑儒新的那份则是命其尽快上京面圣的,改土归流这么重要的事情,朱由检总得见他一面,要是他只是如赵括、马谡之流,仅会夸夸其谈,朱由检也好尽快换人。 对于这份圣旨,内阁诸臣都没有什么意见,用印后,很快便发通政司,一份去了贵州,一份去了江西。 商议了改土归流之事,朱由检又对贵州平叛之后的犒赏之事进行了交代。 新军好说,大元帅府有单独的军功赏罚体系,但西南之地的明军就需要按照旧历经行犒赏了。 虽然叛军的人头不值钱,而且其中平叛的主力还是新军,但是该有的升职和银钱奖赏的惯例还是必须要给足的,皇帝不差饿兵,朱由检也很重视自己的名声,特别是在军中的名声。 “韩卿会同孙卿,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若贵州那边一时难以统计报功,可先行发一部分赏银,马上就要过年了,别寒了将士的心。” 韩廣和孙承宗连忙上前应是。 很快就要过年了,商议完贵州的事,朝廷上需要朱由检亲自操心的事也就不多了。 很快又定了几个事项之后,今日的乾清宫御前会议便结束了。 贵州之事大定,朱由检也开心了不少,没有把这场叛乱拖成天启年间那样,对朝廷来说可是省了不少银子。 送走了还需要回内阁理事的诸臣,朱由检也没有再在乾清宫里呆着,而是回到了坤宁宫,关于宫中过年的一些事,朱由检需要跟周婉言好好的合计一下。 这是朱由检第一次在宫中过年,也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正经过年,去年因为金国的事,新年都是在马背上过的。 与将士们在一起过年,虽然也别有一分风味,但寒冬腊月,朱由检还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跟周婉言过一个喜庆的新年。 当然朱由检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因为是朱由检刻意选择同房日期的原因,周婉言还没有怀孕。 对此,周婉言颇有些着急,看了多次御医也是无济于事,对于排卵日安全期啥的,御医们也是不懂,也只能推辞贵人年轻,不必着急,开些补身子的药了事。 当然对于这些避孕知识,朱由检自然也没有跟周婉言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朱由检贵为天子,但女人哭闹起来,天子也是没办法。 虽然朱由检没有自己的孩子,但宫中还是有一个孩子的,那就他那倒霉哥哥朱由校唯一留在世上的女儿,长乐公主朱淑媛。 朱淑媛是朱由校最后的一个孩子,在原本历史上这个孩子死于天启七年十一月。 但不知道是不是朱由检带来的蝴蝶效应,这孩子活了下来。 其实原本历史上,朱淑媛应该是死于煤气中毒,但朱由检穿越后,将后宫的地暖系统做了一些升级,改造的地暖系统自然就消除了煤气中毒的隐患,这才是朱淑媛活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由于朱淑媛是朱由校留下来的唯一孩子,也是整个后宫唯一的小孩。 所以无论是张嫣,还是周婉言,以及其他宫妃,都视她为掌上明珠。 朱由检也特别喜欢她,还亲自将她封为长乐公主。 有朱淑媛常在宫中玩闹,好歹让冰冷的紫禁城多了一些人气, 紫禁城尤其是后宫,多阴冷森严,朱由检在后世参观故宫时就多有体会。 在哪个时代,一过了下午四点,故宫就开始准备关门了,而且网络上也有很多灵异事件,虽然难辨真伪,但朱由检一到后宫就有些不舒服。 而且这还是朱由检让周婉言会同张嫣改了一些宫中规矩的前提下,朱由检有宽待宫人的意思,周婉言自然要把朱由检的仁义之声广布宫中。 所以现在宫中,虽然规矩依然很多,但鲜有打死人的事发生了,而且朱由检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周婉言一个女人,平常也不在后宫多留恋,宫人争宠之事也基本没有。uu看书.uuknshu.om 少了是非,多了宽容,相比于前朝,宫中气氛甚是好多了。 而且在朱由检指导下,因为宫中女人多的缘故,周婉言还举办了一些刺绣、踢毽子、茶艺、插花等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再加上朱由检会挣钱,內帑宽裕,宫中赏赐供应不断,朱由检时代的宫人们可谓是世上最幸福的宫人了。 走在去往后宫的路上,周围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让后宫的阴气消散了不少,朱由检心情也好了不少。 来到坤宁宫,朱由检发现并不是周婉言一个人,张嫣和长乐公主也在,张嫣和周婉言也不知跟小公主说了什么,满室欢声笑语。 见到朱由检到来,众人行了大礼,落座之后,朱由检让王承恩拿出了一个小布娃娃,长乐公主立时眼睛便离不开了。 对于朱由检时不时拿出的新奇玩意,周婉言和张嫣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对于这种有些逼真的娃娃还是吓了一跳。 张嫣和周婉言虽是女流,但是对于巫蛊之事还是有所耳闻的,如此逼真的娃娃自然让二人联想到了巫蛊上面。 不等张嫣劝谏,周婉言立刻跪了下来,原本热闹的坤宁宫立时变得如同冰窟一般。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4章 巫蛊之忧 坤宁宫里气氛骤变,直让朱由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两位美女,不知道哪里有什么问题。 “陛下,哀家曾读汉书,汉朝武帝巫蛊之祸略有耳闻,今陛下赐此物与长乐公主,哀家不敢受。” 张嫣作为朱由校的皇后,地位等同于太后,所以很朱由检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朱由检闻言,恍然大悟。 朱由检虽然不是专业史学家,但是关于汉武大帝的影视剧他也没少看。 汉武帝年迈的时候,太子刘据已经当了三十多年太子了,而且太子有皇后卫子夫和舅舅卫青扶持,朝堂之上的太子党已成气候。 晚年的汉武帝多病且多疑,至于太子刘据有没有谋反的心思谁也说不清。 而彼时人多信奇幻黄老之术,宫中亦常有女巫往来,用木偶驱邪避灾乃惯用手法。 一日,汉武帝夜梦宫中数千木头兵谋反,追杀他,醒来后便觉身体不适,遂令佞臣江充追查此案。 江充素与太子刘据有隙,一朝得势便攀污太子。 于是本来是汉武帝的一个梦,最终演变成了祸乱朝廷的太子谋反大案。 此案最终太子和皇后自尽结尾,并前前后后杀了数万人,朝堂上亲太子的势力被一扫而光。 汉朝武帝的巫蛊之祸也成了两千年来的皇家人伦大案,但凡读点书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个悲剧的。 所以,张嫣和周婉言一看到这个逼真的布娃娃,立时吓得花容失色。 经过张嫣的提醒,朱由检也想起了这个事。 不过在朱由检看来,什么巫蛊啊,还不是汉武帝觉得太子势大,恐晚节不保,这才找了个理由下手。 光看汉武帝选的查办此案的人就知道了,江充与太子不和,汉武帝不可能不知道,用江充查案,目的可想而知。 天家无亲情,父子也不行。 唉,早知道弄个动物的布偶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尴尬的笑了笑,赶紧命王承恩把娃娃收了起来。 “哈哈,朕这些日子忙晕了,到把这事给忘了,不过巫蛊啥的都是骗人的,不过是汉武帝想杀儿子编的借口罢了,朕可不信这一套。” 眼见朱由检还在胡说八道,周婉言娇嗔一声。 “陛下。。。” “好了好了,以后不弄这人偶了,赶明,朕让他们弄个动物的,小狗小猫小熊啥的,比娃娃可爱。” 眼见周婉言要急眼,朱由检赶紧打住,并将皇后扶了起来。 “宫里过年的事你们合计的咋样了?” 见张嫣和周婉言脸色还是有些紧张,朱由检赶紧转移话题。 “回陛下,吃年夜晚守岁的事,臣妾已经和姐姐安排好了,只是这放烟花的事,可能需要前朝准备一下,是不是要请东四胡同的烟火张除夕晚上进宫放,听宫人们说,他家的烟火是最好的。” 说起除夕晚上的安排,周婉言立刻兴奋了起来。 “不用,你让高起潜他们去买就行,到时候让他们放,就在乾清宫前面的空地上,烟火张家也得过年,就别麻烦人家了,再说咱自己放,也热闹。” 周婉言闻言,忙应是。 “听高起潜说,外城那边正在赶庙会,朕准备出趟宫体察下民情,要不要一起?” 看着天色还早,下午也没什么要事,朱由检在宫里又坐不住了,想起以前过春节,都会跟家人去采办年货,虽然现在不用他买什么,但还是有些怀念以前。 “陛下,能行吗?” 周婉言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觉得不妥,转头看了看嫂子张嫣,但张嫣却装什么也没听见。 对于周婉言,张嫣是羡慕的,朱由检对她是真好,别说是皇家,就是寻常的富贵之家都没有这样的。 稍微有些家资的,哪个男的不是三妻四妾,但自打周婉言入宫,皇帝就宠幸了她一个。 自己家的事自己知道,张嫣当初入宫时,朱由校不仅有客氏这个奶妈,光临幸的宫女都有十几个了,而且客氏还在自己进宫后,经常给皇帝进献各种狐媚子,好让自己不得专宠。 像朱由检这样洁身自好的,张嫣连听也没听过。 其实张嫣也提醒过周婉言不要把皇帝管的太死,以免得个善妒的名号。 周婉言为此也劝过朱由检,听说却被皇帝训了一顿,而且朱由检给的理由也让人无法反驳。 “长子不是嫡子,你想让朕的儿子们反目成仇吗?” 打那以后,周婉言也不敢劝了,只是看御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前些日子,前朝的一个老御史还为此上书弹劾皇后,说其善妒,结果被朱由检以离间帝后、惑乱朝纲的罪名直接打发到岭南去了。 而且朱由检对周婉言的宠幸还不仅于此,皇帝经常会微服出宫,有时候还会带上皇后。 张嫣一开始也为此劝谏过朱由检,天子虽然嘴里应承着,但却屡屡不改。 还劝张嫣多出去走走,别老闷在宫里,多回家看看父母也好。 只是今年,懿安皇后都省亲三次了,比之前天启朝加起来都多。uu看书.ukanshu 最后搞得太康伯张国纪受宠若惊,都进宫来谢恩了。 于是,张嫣也不便再劝天子,只祈祷别出什么事就好。 此时,见朱由检又要带周婉言出宫,张嫣都懒得劝了。 “把长乐也带上,别整天闷在宫里,对身体不好。” 张嫣也是无奈,只得把长乐公主改扮一番,嘱咐周婉言看好小公主。 众人乔装一番,先从紫禁城去了西苑,又从西苑的角门坐马车出去了。 虽然朱由检多次出宫体验过这个时代的京城生活,但是来赶年前的庙会还是第一次。 人太多了!出了正阳门,从马车上举目四望,目及之处全是人。 朱由检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场景,便想起了前世长假出行旅游的时候了,那根本就不是看景,而是看人。 周婉言也想起了以前,不过却是小时候,跟父亲兄弟出来赶庙会的场景。 那时候家里很穷,父亲靠给人写书信算命为生,一年最高兴的时候就是过年了。 穿新衣,吃些肉食,这就是周婉言小时候对于过年的期盼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5章 庙会 那时候赶庙会,周婉言还扎着两个小啾啾,跟在父兄后面,目光多半会停留在糖人、头绳和布料上面,而他的哥哥们则看着那些肉铺流口水。 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嘉定伯的周奎,尽管生性吝啬,但还是会在过年的时候,给儿女们扯几块布料,买二斤肉,一家人过个年节。 明朝为了防止后戚干政,皇后一般都从平民中挑选。 但凡事有利有弊,平民出身的皇后虽然没有了后戚干政的隐患,但却在皇子的培养上给明朝留下了很大的问题。 皇后在政治上见识浅薄,没有父兄从政的经验参考,导致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帝,也缺乏与前朝大臣打擂台的能力。 在成祖后,明朝的皇帝普遍在面对文官集团时,处于弱势地位,皇后出身低微,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朱由检虽然知道平民出身皇后的缺陷,但却不准备改变,皇帝自身不成器,到时候后戚也不一定靠的住。 后戚,文官,宦官,对于皇权来说,哪个也不是好东西,一旦天子不成器,这些可都是会噬主的。 周婉言看着跟十年前也没有太大变化的京城庙会,小时候的心境很快回来了。 在马车上便跟着朱由检指这个指那个,然后说自己小时候逛庙会的趣事。 明朝的社会风气也不是完全的男女大防,大家闺秀可能会重礼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小家碧玉有时候就因为生活需要而抛头露面了,至于平民家的女子,闭门不出就更是不可能的了。 平民家的孩子,每个人都需要为了家庭的生活而奔波,女子也不例外,光吃不干活,没有哪个平民家庭能受得了。 所以在庙会上,依然可以看到小门小户的女子出来采买,而平民家的女子甚至要跟着父兄出来照看自家的生意。 刚到明朝的时候,受影视剧的影响,朱由检一开始也觉得这时候的女子都是不出门的,但他在街上逛了几次后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不仅有女子上街,而且一些女子也会帮着父兄做些小本生意。 朱由检后来想想,觉得那些说古代女子皆不出门的事才是胡扯,深宅大院还能做到,平民女子怎么可能光在家中不事生产,就是她自己不想出门,生活也不允许啊。 任何规矩如果跟生存权悖逆,迟早会被打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古人诚不欺也。 在另一个时空的朱由检其实是不大喜欢逛街的,尤其是跟着女人逛街,更是一种折磨。 不过自打来到明朝后,朱由检却喜欢上了没事出宫走走,每当看到百姓们日常而琐碎的生活,朱由检才觉得自己活的真实,而让这些小民有尊严的活着便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使命。 朱由检陪着媳妇,领着长乐公主,装作普通的官宦人家,在庙会上游玩。 如后世一样,在京城最不少便是官宦,一块城砖拍下来,砸死十个人,里面起码能有七个主簿。 所以像朱由检这样年纪的世家子,在京城也不是少数,并没有人多注意他们这一行。 不过天子的皇家卫队还是少不了的,化成普通的汉子在四周巡视。 明朝民间不允许拥有弓箭甲胄这等远程攻击的武器,所以朱由检也不是很担心安全问题。 手枪就在身上带着呢,就是武林盟主来了也没用。 在朱由检一家愉快的逛庙会的时候,远在西南的新军却迎来了一场遭遇战。 上午早些时候,新军到达了水西,刚翻过一座山,便有斥候来报,前方发现了一支叛军,斥候抓了一个舌头。 审问后发现新军已经进入了水西安氏的腹地,三千新军人马想要继续隐藏已是不可能,既然藏不住了,卢象升决定索性大大方方的亮出招子。 随后新军便派了一个营,突袭了那支驻扎在山脚的叛军。 战事没有任何意外,进行的非常顺利,一刻钟之后,战事便结束了。 在从俘虏口中得知水西安氏主寨的位置和大略的兵力后,卢象升便命新军扎下了营盘。 因为安邦彦带走了大部分的主力,水西安氏目前剩下的兵力并不是太多,一共五千人的守军之中,精锐还不足两千。 不过水西敢于留这么少的兵力也是有原因的,通往水西主寨的道路上有一个关隘,两侧皆是峭壁,关口最窄处还建了寨墙,就算有一百精兵留守此处,明军也不可能攻的上去。 关隘太窄了,最窄的地方还不足一丈,进攻的兵力再多也展不开,只能一队队的派上去送死。 若是守军有足够的粮食军械,守上半年不成问题。 在贵州这个地方,官军在野外待半年,恐怕就会不战自溃了。 而且新军不知道的是,u看书.uukanshu 奢崇明已经逃回了水西,安邦彦兵败永平谷之事,水西的安位母子已经知道了。 安邦彦生死不明,奢崇明这个舅舅便成了安位母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有奢崇明的帮衬,得知兵败的水西安氏并没有大乱,而是收缩兵力,坚守城寨,并向朝廷上表请降,准备跟上次一样,伏低做小度过危机。 而这一次,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安邦彦身上,给朝廷请降的奏疏上安邦彦已被塑造成了一个胁迫安氏母子造反的权臣形象。 奢崇明觉得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朝廷肯定还和以前一样,下旨申饬一番了事,毕竟贵州土司成百上千,想要剿灭基本是不可能的。 于是,上了请降的奏表以后,奢崇明便在等着朝廷的申饬了。 但今日午时,从山下传来的消息,明军攻来了,而且是一支装备着火铳的新式军队。 奢崇明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便咯噔了一下,莫非是那支明军。 坐立不安的奢崇明忙派亲卫下山打探了一番,结果不出所料,确实是那支明军。 于是,不等新军开始进攻,当天下午奢崇明便遣了一个汉官当使者,出寨请降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6章 偏师 奢崇明打的好算盘,既然已经上表请降了,山下的明军也就不足为虑了。 虽然已经给贵阳的明军上表请降了,那奢崇明也不介意给山下的那支明军再降一次。 卢象升在大帐接见了使者,看了安氏递交的降表,然后就丢在了一边。 卢象升随口提出了两个条件,水西军队放下武器下山,接受朝廷安排,然后安位和奢崇明随军进京请降。 那使者听了卢象升的条件,脸色顿时就变了,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 卢象升给安氏开出的条件已经不是请降了,而是俘虏的待遇,使者顿时冷汗涔涔。 刚才还算和睦的交谈,立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大帅,此非朝廷宽仁之道!” 使者收拾了下情绪,想要争取一下。 “提点贵使知道,这就是朝廷的宽恕知道,” 卢象升不想跟这个使者废话,一旁的李腾蛟便站了出来。 “我家宣慰使大人已经给贵阳请降了,汝等可静待朝廷答复。” 眼见给这支明军请降不成,使者便拿贵阳那边来压。 “哈哈哈,那就请便吧。” 卢象升原本也没打算接受安氏的请降,况且水西安氏也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于是就点汤送客了。 使者见卢象升态度倨傲,便拂袖而去。 “大人,这奢崇明打的好算盘啊。” 使者一出大帐,李腾蛟便对卢象升笑道。 “哈哈,他想他的,咱打咱的,陛下一代英主,东掳都能奔驰千里直攻其都,这等疥癣之疾,陛下是不会留下他们的。” 卢象升端起茶盏,又道。 “吾今日之条件,便是出发前陛下单独定下的规矩,土司之祸,今从水西终也。” 说完抿了一口茶,站起来走到了帐中的沙盘前。 “让你准备的突击队怎么样了?” “俱已妥当!” 李腾蛟上前抱拳答道。 “好,告诉孔祥,今夜子时一过就出发,通告全军,明日一早攻打城寨。” 李腾蛟素然称是。 安氏在水西经营多年,其主寨早就修筑的如同堡垒一般,再加上地势优势,强攻恐怕伤亡难以避免。 按照俘虏的交代,再加上斥候的侦查,卢象升决定智取为上。 选派一百名新军士兵作为突击队,再配合天子随军派来的十名亲卫,卢象升觉得奇袭安氏朱寨问题应该不大。 新军自京师出发时,朱由检在乾清宫里见了他,交代了此次贵州作战的策略和目标之后,又送给了卢象升十名亲卫。 并声称,执行特殊任务时,尽管使唤他们。 卢象升知道,这是天子皇家卫队中的人,当然朱由检的另一层意思,卢象升自然也明白。 新军出发,天子虽没有派宦官监军,但卢象升也不敢大意,那些天子亲卫应该就是天子的耳目吧。 不过,卢象升心里并没有什么不痛快,大军出行,监军乃是题中应有之意。 而且朱由检派的这十人分队并不干预新军的大小事物,比起那些讨厌的太监监军,卢象升有时候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而朱由检给他们的交代也是,只带着眼睛和耳朵就够了。 朱由检虽然对新军的忠诚足够放心,但也不可能不多几条信息的汇报渠道,再信任的人,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给自己汇报。 另外,朱由检派给卢象升的卫士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护卫主帅的安全,并执行一些特殊任务。 这也是朱由检在去岁与鞑子的战争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当时派出去担任爆破任务的部分锦衣卫便是朱由检挑选的精兵。 后来朱由检组建了自己的卫队,便将这一光荣传统继续传承下去。 那艘走私货轮上,有着各式先进的武器,朱由检不想把他们放在仓库里落灰,在执行紧急任务时,也会用其来装备自己的卫队。 而此次跟随新军出发的十名亲卫,便装备了手雷、半自动步枪和rpg等装备,还有一些应急的药品。 新军出兵,朱由检便已经决定了要趁这次机会把水西安氏铲除掉,所以必要的斩首行动,朱由检也做了打算。 没成想,此次还真用上了。 凌晨子时,一队全身素黑的明军士兵在朱由检卫队的带领下,跟着向导便离开了明军营寨。 卫队出发的时候,朱由检鸡贼的还送了两套夜视仪,以应对复杂的夜间丛林环境。 靠着这两套夜视仪和向导的指引,突击队很快便绕过了关隘前巡逻的叛军,然后往后山而去。 水西安氏主寨坐落在几处山包之间的一块平地上,唯一一处可大规模行军的通道便是南面的关隘。 其他的进寨通道皆需要翻过大山,山虽不高,但林深茂密,大规模的行军根本不可能。 即使是小队人马若没有当地人指引,饿死在山里的可能性比较大。 待到黎明时分,突击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山后的密林,而明军主寨里也已是袅袅炊烟。 但在水西的主寨里,承天殿中的灯火依然亮着,u看书 .uushu.co 殿中的众人全都脸色凝重。 坐在大殿之上的安位已经睡着了,而殿下的众人还在争吵。 自从使者带来卢象升的条件之后,水西安氏的几位长老便吵到了现在。 当然一开始争吵的重点是声讨安邦彦那个倒霉鬼,要不是他做那大梁王的梦,水西一门也不至于到了如此境地。 但这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浑然忘了起兵之前,听到安邦彦许给他们的好处,个个喜笑颜开的样子了。 反正安邦彦和他的长子已经死了,脏水便全泼在了他的身上,而且对于安邦彦的部族,各部的长老已经起了瓜分的心思。 直到奢崇明代表安位强压,这才将商议的重点重新聚焦到了如何应对眼前这支明军身上。 长老们都没有参加过贵阳城外的长坡岭之战,对这支数量有限的明军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坚守城寨不予理睬的呼声充斥在大殿之上。 但奢崇明可不敢托大,费了好大功夫,才让这些长老们明白了这支明军的战斗力,结果过犹不及,说的过于夸张,直接吓破了长老们的胆魄。 甚至有长老私下里说是不是可以同意山下明军的条件。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7章 要是有炮就好了 对于水西安氏的长老们来说,将安位和奢崇明交给朝廷便是保住水西安氏的最优解。 水西安氏两次叛乱,估计朝廷的忍耐也是有限的,而把安位和奢崇明交出去,便是平息朝廷怒火的最好方式,没准还能得到朝廷的谅解,从长老们中再选出一个宣慰使。 所以在后半夜的争论中,长老们对于奢崇明据守城寨等待贵州方面的消息再做定夺的建议,一直保持着阳奉阴违的态度,知道奢崇明当场斩杀了一位鼓动其他人答应明军条件的长老。 奢崇明逃回水西时,还带回了自己的千余精锐,而这些便是他能继续在水西存在的保障。 面对血淋淋的人头和面目狰狞的卫兵,其他的长老皆不敢再做言语,只静静的听着奢崇明的打算,但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奢崇明跟明庭打了多次交道,以他对明廷官吏与天子的认知,直到现在,奢崇明也没有觉得朝廷会真的想对水西安氏斩草除根。 而对于山下明军的那些条件,奢崇明觉得只不过是将领为了自己的官帽子而一意孤行罢了。 但奢崇明也不敢全然放心这些长老们,起码在与山下的明军谈出个子丑寅卯后,才能对这些长老们放松警惕,保不齐在那之前,有不满安氏统治的长老拿自己的人头,向朝廷邀功。 奢崇明几次败绩,早就练得面黑心狠,要不是还要用这些长老们及他们手下的部落来抵抗山下的明军,他早就将这些人给杀了。 眼看着天光大亮,奢崇明终于说服了诸位长老,在贵阳返回确定的消息之前共同抵抗这支贪功冒进的明军。 当然,与其说是说服,不如说是恐吓。 目前在水西,论实力,就属奢崇明最强了,其他诸位长老的部族皆跟着安邦彦死在了永平谷里,而奢崇明的精锐基本都逃了回来。 折腾了一宿,惊恐交加之下,长老们疲惫不堪,正欲准备离开大殿,却被突然传来的紧急军情给震惊到了。 山下的明军开始攻寨了! 听到这个消息,奢崇明也是震惊不已,看样子,山下这支明军根本就没想和自己谈。 按照正常的议和步骤,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要有条件那就有的谈。 可这支明军在昨日提了条件之后,不等自己讨价还价便开始了进攻。 “欺人太甚!” 奢崇明一拳砸在案几之上,双脸涨得通红,刚刚跟长老们商量出来的对策,此时已被啪啪打脸。 可形势比人强,奢崇明目前除了拖字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倒是很想拉出一支强兵出寨,好好挫挫官军的士气,但长坡岭之战仍然历历在目,奢崇明也只能忍下去。 在命人加紧关隘的守卫之后,奢崇明又派出了昨日的那个信使,准备再跟明军谈一谈。 而且山下的明军如此急迫的想要攻下水西主寨,奢崇明更觉得这支明军的行动是将领的个人行为。 山下的明军怕朝廷招安的文书降下来,便想着早一步攻下主寨,好去明朝的皇帝老儿那里邀功请赏。 而且经过奢崇明的一番推断,水西的长老们似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要不是抢功,干嘛千里迢迢的来到水西。 长老们虽然都没怎么读过书,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还是懂得的,明朝的官员为了铺就自己的进身之阶,而不惜手下军士性命的事,他们见得多了。 确实,这样想的和这样做的明朝官员有很多,但山下明军的主帅卢象升却是个例外。 寅时用饭,卯时集合,待天光大亮,两千多新军士兵已经齐齐的逼近了水西主寨前的关隘。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叫阵等常规的试探,在二百步的距离上,一队队的士兵依照地形变换了阵型,以排为单位,依次上前射击。 几轮齐射下来,虽然没有给躲在关隘后面的叛军造成多大伤亡,但火铳齐射的阵势还是把守军给吓懵了。 虽是仰拱,但卢象升还是命令各级军官好好操演,趁着任何机会增加新军的作战经验,这也是朱由检临来前的交代。 而一开始的守军也犯了一个大错误,在明军开火后,叛军也开始对着进攻的明军放箭,于是那些仓皇应战的弓箭手变成了新军的活靶子。 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声之后,很快便再没有守军敢露出寨墙了,而那些刚才还在放箭的倒霉蛋身上的伤口,更是让同伴惊恐不已。 眼瞅着寨墙上再没有了需要打击的目标,卢象升这时候有些怀念起西山的那些火炮了。 要是有火炮在,哪怕是最小的三斤炮,也能给这些石头砌成的寨墙一些破坏。 不过因为需要急行军,再加上贵州多山的地形,新军出发时便没有带。u看书 .uuknshu 当然若是新军能拖来几门火炮,那就用不到突击队去从山后突袭了。 就这石头砌成的隘口,用大将军炮半日,便就拿下了。 ‘怪不得陛下老是将那句,道理只在火炮的射程之内,挂在嘴边,唉,要是有炮就好了。’ 卢象升正暗暗想着,一杆白色麻布便在寨墙之上高高的竖了起来。 ‘不会这么快就投降了吧?自己开出的条件可是及其苛刻的,莫非水西安氏被手下人叛乱,有人要献城?’ 电光火石之间,卢象升心里已经有了好几种猜测,示意官军停火后,等着看叛军有什么小动作。 此时参谋司的几位参谋也快速的推演了一番,争取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出的预案尽量全一些。 官军停火之后,关隘上的一个吊篮便缓慢的降了下来,随后便从吊篮里颤颤巍巍的走出了一个人。 在官军的注视下,那人渐渐的走到了叛军的阵前,李腾蛟眯起眼睛看了看,便知是昨日那个来议和的说客。 对于这等帮着番民屠杀自己同族的秀才,年轻气盛的李腾蛟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命旅部的护卫上前粗鲁的搜检一番后,这才将其带到卢象升面前。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8章 悲催的秀才 看着面前的水西使者一脸的狼狈相,卢象升狠狠的瞪了李腾蛟一眼,轻叹一声:‘这些年轻人还真是气盛。’ 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年轻气盛,嫉恶如仇恰恰是他们的优点,但卢象升不想惯他们这样的毛病。 “回去以后,关三日禁闭。” 李腾蛟闻言,吐了吐舌头,忙不迭的抱拳应了。 但帐中站立的那个秀才使者却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喜悦,明军治军森严,对他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 没等卢象升问,那秀才便赶紧上前施了一礼,然后又道。 “回上差,我家宣慰使愿意向大帅请降,这是降表,还请上差尽快撤兵。” 卢象升接过降表,匆匆一瞥,就放在了一边,随后问道。 “那宣慰使大人和奢帅可愿意同我等一道进京去向天子请罪?” 卢象升话音刚落,那个秀才便面露了难色。 “道阻且长,我家宣慰使年幼,恐难以承受舟车劳顿,已请使者代劳。” 卢象升闻言,也没有生气,暗道,想了一晚上想出了这么个理由也真是难为安位母子和奢崇明了。 “那奢帅呢?” “不瞒上差,奢帅受了箭伤,自从永平回来,便卧床不起,恐难以成行。” 卢象升听了都想笑,自从在俘虏口中得知奢崇明又窜回了水西,卢象升已经放弃了水西会主动打开寨门投降的可能。 若水西仅仅是安位母子主政,还有答应自己的条件的可能,安位年幼,她母亲是一妇人,完全可以将叛乱之事推到安邦彦和奢崇明身上。 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安位母子在水西的话语权微乎其微,而且水西的那群长老部族为了获得朝廷的宽恕,根本就不介意临阵倒戈,主动将安位母子献给朝廷。 不过奢崇明回到了水西,安位母子势力大增,而且据俘虏交代,奢崇明回来时,还带了一千多精兵,那打着安位的名号趁机控制水西,对于奢崇明来说并不是难事。 所以对于使者带来的搪塞之言,卢象升在叛军举白旗时就已经推算到了。 卢象升清了清嗓子,使者吓得一阵哆嗦。 “那既然已经请降,烦请打开寨门,好让官军进寨接受汝等降礼。” 虽然奢崇明请降的真实性实在有待商榷,但卢象升还想努力一把。 使者一脸便秘的表情,面对卢象升的步步紧逼,瞠目结舌的不知再用什么理由来搪塞明军的主帅。 这使者本是毕节的秀才,可贵州文风不显,考了许多年,也没有捞到一个举人出身,而且受其所累,原本殷实的小康之家也在他屡次赶考中逐渐落败。 后来实在没有了办法,听说土司那里招募能写会算的,而且月钱颇丰,这秀才才跑到了山上土司这里给人家当账房。 哪成想,刚做了几个月,安邦彦这个杀才便举兵叛了明廷。 这秀才屡试不第,虽然对朝廷也有些不满,但要是让他跟着造反却是不敢,屡次想逃跑,但自从水西安氏起事之后,守卫更加森严。 这秀才想逃跑,但更怕被人抓回来制成风干腊肉,这秀才公可真的见过那些土司蛮子如何对待不听话的奴隶的。 把人绑在柱子上,然后将脖子以下的皮剥光,就跟做腊鸡腊鸭一样,放在太阳底下阴干。 每每想到这一幕,秀才公身上都是一地鸡皮疙瘩。 所以秀才公便只能在寨子里有一日算一日的混着,也更加想念自己在毕节的妻儿。 虽然这秀才拜托了一个跟他还算不错的番部头领在攻下毕节后帮忙照看妻儿,但其有没有放在心上,他心里也没底。 兵荒马乱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儿能不能保全。 自从水西起事之后,这秀才公便日日活在恐慌之中,直到昨日被人叫到了承天殿。 成天殿是水西安氏的主殿,仿照毕节的庙宇主殿而建,不过却比毕节的庙宇主殿大的多,是水西诸番部共同议事的场所。 而且承天殿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原来叫天佑堂,安氏起事后,一个颇为受安邦彦信中的秀才给改的名字。 而且起事之后,在哪个秀才的奉承下,不光天佑堂改成了承天殿,原来的宣慰使安位也被供奉成了楚怀帝,安邦彦则自封了梁王。 这秀才公虽然没考中举人,但秦末的那段历史他还是耳熟能详的,秦末乱世,楚怀王和项梁共聚义字大旗,最后推翻爆秦的故事就是毕节街头的说书人常说这一段。 寓意很好,但秀才公却并不看好他们,秀才公年少时游学曾顺江南下,到过湖广和江南,江南之富庶可不是贵州这等穷乡僻壤能比的。 而且江南的百姓也没有贵州这边的困苦,土地丰腴,鱼桑得利,单看湖广和江南,明朝气数未尽。 不过这些话,他只能烂在肚子里,绝不敢跟别人说,免得被人拿来祭旗。 被带到承天殿之后,殿中的气氛跟前几日又是不同,uu看书 ww.uukanh 紧张之中还有一丝慌乱,但秀才公不敢多说多看,免得激怒了谁。 这些土司蛮子,杀起人来比杀鸡还顺手。 没多时辰,秀才公便被交代了出使明军大帐的任务,只把他吓得一阵哆嗦。 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官军那德行,秀才公也不敢打包票。 去不一定死,不去却肯定会死,在一个番人头领的陪同下,秀才公还是去了明军大帐。 还在明军主帅和气,使命顺利完成,在带回了官军的条件之后,秀才公便躲在了自己的屋舍内,再也不敢出门。 秀才公学业不精,但看人却很准,官军主帅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人家就是抱着剿灭水西的打算来的,和谈怎么可能,除非安位和奢崇明自缚而出,否则明军定会强攻。 而且看明军那架势,强攻下水西主寨,问题应该不大。 秀才公也想过趁出使明军的机会逃跑,但跟随的番部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回到屋舍的秀才公便决定这几日闭门不出,只等着官军攻上来了,可没成想,今日一早,便听见山下一阵噼里啪啦的火铳之声。 听声音,明军真的强攻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29章 投诚的秀才公 听着外面如炒豆一般的火铳射击之声,秀才公又从屋舍内的一个樟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件藤甲。 这副藤甲还是他刚到水西不久,一个部族长老为了答谢他帮部族算账送给他的。 虽然他觉得这件藤甲可能也挡不住名人的火铳,但穿上之后,心里稍微踏实一些。 秀才公已经想好了,在明军攻上来之前,他就呆在这屋里哪也不去,等战事稍定,他在出去投诚。 反正他只是一个账房先生,也没帮安邦彦和奢崇明做过什么坏事,自己又是秀才,想必那些赤佬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刚打定了主意在木床下面藏好,一阵啪啪啪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官军不会这么快就攻上来了吧?’ 惊魂未定的秀才公大气也不敢出,但敲门声却越来越响。 “张秀才,张秀才,你在屋里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秀才公知道这是奢崇明身边的一个亲卫。 ‘应该是奢崇明那奸贼又找自己,躲到明军攻上来看来是不可能,要是自己不出去,估计在明军攻上来之前,自己就先被泄愤杀了。’ 张秀才想了想,忙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来了,来了。” 张秀才打开房门,就见那亲卫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 “磨磨蹭蹭,都火烧眉毛了,赶紧跟我走。” 那亲卫用力一拽,就把张秀才扯出了门外,随后推推搡搡的把张秀才赶到了承天殿中。 ‘蛮子就是蛮子,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被那亲卫推的自己衣衫都有些不整,张秀才满口怨气没处发泄,只得在心里默默的腹诽。 但来到承天殿中,张秀才却惊呆了。 只见殿中各番部的长老都在,而奢崇明在坐在正中,而在他的脚下,还有一个人头,看样子血迹已经干了,应该是砍了好长时间了,就是不知道为嘛还放在这里。 自从奢崇明兵败回到水西之后,为了弹压各部,砍头的事时有发生,张秀才虽然是个文化人,但看长了多少还是习惯了一些。 不过待张秀才仔细瞧了瞧那头颅,眼前却是有些发黑,那头颅不是别人的,正是送自己藤甲的那个部族长老。 相比于其他番部长老,那长老却是个喜欢汉家文化的,有时候还会把张秀才叫过去下几盘围棋什么的。 昨天张秀才还见过他,没承想今日便只剩下一个头了。 不过奢崇明却不在乎张秀才的胆怯,再次吩咐了他出寨请降之后,便把有些魂不守舍的张秀才赶了出来。 因为这次事情紧急,又是在明军的阵仗之前,关隘上也只用吊篮放下了张秀才一人,所以等到张秀才除了寨墙之后,趁机逃跑的念头便打定了。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在交代了奢崇明让自己给明军带的话之后,没等卢象升再问,那张秀才便直挺挺的跪了下来,随后便是涕泪横流。 “官爷救命,求官爷救命!” 卢象升看了看李腾蛟,李腾蛟一脸的无辜,对着卢象升抱了抱拳,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个怎么情况。 面对使者突如其来的异动,卢象升也有些懵,谨慎起见还是让警卫将其带下去拷问一番,免得自己贸然示好,再被这使者近身袭击。 没用一刻钟的时间,警卫便进来将张秀才的供述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卢象升闻言,尴尬的笑了笑,于是又命人将这倒霉的秀才带了进来。 “迷途知返,还算不错,没有辱没圣人教诲,不过《水浒传》看过吧,临阵倒戈,这投名状。。。。” 仅凭这秀才的自述,卢象升也没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长于拷问俘虏的警卫上前表示应该不是假的。 卢象升也没想那这个有些胆小的秀才来做文章,但趁机敲打几句,从他嘴里再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来,还是要做的。 不等卢象升再问,这秀才便把寨中的情况说了一番,而且生怕自己说的不详细主帅不高兴,嘴就一直没停,直到卢象升听到一个有用的信息。 “什么?你是说奢崇明昨夜斩了一个部族长老?” 能够引起卢象升的兴趣,张秀才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神亮了起来,赶紧把自己之前看到的场景又仔细复述了一遍。 另外,还顺便把自己在寨中听到的一些传言也说了出来。 不过那些信息,卢象升并不在意了。 奢崇明昨夜杀人,定是为了稳定人心,看样子有人对自己昨天提的条件动心了。 把张秀才押下去后,卢象升又跟几个参谋合计了一下,随后就派出一个嗓门大的来到了关隘前。 “敢叫寨中长老知道,我家大帅只引安位和奢崇明进京面圣请降,其余人等若能助官军擒拿此二贼,不仅恕无罪,uu看书.uukansh 还有封赏。” 几个嗓门大的汉子拿着几个铁皮卷成的扩音器,对着关隘高喊。 声音的传播原理,朱由检也给武学生普及过,这种行军途中应用的扩音器,此时便被用来喊话。 卢象升不知道这有没有,但是扰乱一下寨中的人心,给那支偏师提高一下获胜的概率,何乐而不为呢。 而在此时的后山上,那队明军已经悄悄的翻过了山顶,并接着树林的掩护,慢慢的往山下移动。 此时寨中虽然对于明军的喊话听不很清,但经关隘处的叛军回报,明军鼓动寨子里的长老反戈的消息却已经传到了承天殿中,殿中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一夜未睡,奢崇明的眼睛有些充血,此时的表情也有些狰狞,而殿中的诸位长老也好不到哪里去,长老的头颅还在奢崇明的脚下,长老们胆怯的同时,对于奢崇明也是恨之入骨。 众人都不说话,殿中气氛异常诡异,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压抑的人喘不上气来。 但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从寨后传来,众人还未从紧张的状态中反应过来,随后就有一人踉踉跄跄的跑进了殿中,边跑还边喊。 “不好了,不好了,明军从山后攻上来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0章 尖刀突刺破坚城 前来报信的人刚跑进殿中,便发现气氛似乎不对,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 感受着这诡异的情绪,那人脚下一滑,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随着这人的一摔,所有人瞬间反应了过来,奢崇明更是一把拽起那人,面目狰狞的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本是奢崇明的亲信,第一次见其如此慌张,吓得顿时说不说话来。 “他说,明军从后山上杀进来了!” 一个声音从殿中响起,奢崇明扭头追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殿中的各位长老都在看着自己。 那种眼神非常熟悉,奢崇明多次在山间的花豹眼中看到过,那是看猎物的眼神。 “你们想干什么?” 被十几人凶狠的看着自己,奢崇明此时也有些发慌,声调都有些变了。 “我们想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为了水西,舅爷你就担了吧。” 殿下一个长老阴沉沉的说着,其他人虽没有说话,但看表情也是同意的。 “来人,来人!” 眼见下面的长老想拿自己出去抵罪,奢崇明慌乱的对着殿外大声喊着。 蹭楞楞,片刻之后便进来了几十人,殿中立时显得有些拥挤。 “怎么人这么少,其他人呢?” 守卫成天殿的护卫按说有二百来人,但此时仅有十几人进来护卫自己,而跟着这十几人一同进来的还有二十几名长老们的护卫,奢崇明气势上瞬间弱了不少。 “头人,一队明军从山后杀了下来,攻势很猛,泥塔他们跟明军接阵了。” “奢崇明,三年前你兵败投奔水西,是我们水西收留了你和你的手下,供你们吃,供你们喝,你要是还有点良心,趁明军还没将水西的儿郎们杀光,就赶紧让我等绑了出去投降。” 对这十几名亲卫,殿中长老并没有多担心,他们每人贴身带的三两侍卫加起来比奢崇明的护卫要多的多。 奢崇明闻言,沉声不语,脑袋里飞快的转着,眼睛则在四处查看。 “奢崇明,别给脸不要脸,别逼我们动手。” 一个长老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爆响,似乎就发生在大殿后面。 而这声爆响似乎也是个信号,也不知哪个长老大喝一声:“捉住奢崇明,不论死活!” 长老们的侍卫闻言,立时上前斩杀奢崇明,殿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而奢崇明却没有坐以待毙的觉悟,趁着自己的侍卫还能抵挡一阵,奢崇明鸡贼的便钻回了殿后的小门。 “咱水西的将来就靠此一搏了,千万不能让奢崇明跑了!” 几个眼尖的长老们看到奢崇明溜回了殿后,大吼着便跟了过去。 可刚转过御座后面的屏风,就见到被打成了猪头的奢崇明,正被几个明军按在地上。 “嘭嘭嘭”的一阵排枪响起,刚刚追着奢崇明冲到大殿后门处的几个长老和亲随来不及反应,便被撂倒在地。 突击队没有耽搁,交替掩护着便转过了屏风,而此时大殿中的双方也听到了后面的排枪声,但因为正缠斗在一起,谁也脱不了身。 而突击队也没有含糊,嗖嗖嗖的丢进来来了三枚手雷,依次爆响之后,殿中立时安静了。 水西安氏的主寨就两千多兵马,其中一半在进寨的关隘前面,而且因为之前山下明军的强攻,奢崇明又调了五百兵马去增援,结果寨中就剩了五六百人。 这五六百人也分散在主寨的内寨墙上,兵力如此稀薄,在突击队排枪的压制下,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在对着木质的寨门丢了三十多个大号手雷之后,寨门很快便被炸成了齑粉。 第一次见到如此猛烈炮火的土司士兵惊讶的都忘了反击,一个冲锋下去,突击队便进入了内寨之中。 进入内寨之后,突击队以三十人为单位,分成了一个个战斗排组,互相掩护着射杀抵抗的叛军。 远战直接打三段的排枪,近战则先来一轮手雷洗地,如果还有漏网之鱼冲到近前,那就白刃刺刀的招呼。 米尼步枪上都装备了精钢打造的三棱刺刀,简单有效的突刺动作,那冲到近前的几个漏网之鱼很快便被捅成了刺猬。 这套适合巷战的战术已经被卢象升操练过多遍了,虽然开始时有些生疏,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叛军被杀伤,突击队运用起来也越来越熟练。 唯一能造成突击队伤亡的便是冷箭了,从房顶屋舍中飞来的冷箭,让十几个突击队员中了招。 不过突击队员都配了铁甲和遮面的头盔,只要不是射中眼睛,基本是死不了。 不过寨子中也有几个神射手,导致几名突击队员眼部中箭后便瞬间倒地不起了。 但那几个神射手随着蜂拥而来的手雷,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靠着手雷这种巷战利器,uu看书 ww.uushu突击队行进的很快,而守卫内寨外围的叛军在见识过明军的强大火力之后,开始时抵抗了一阵之后,便瞬间没了踪迹,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溃散了。 没有浪费多少时间,突击队便推进到了承天殿后的广场上,在这里突击队终于遇到了一次像样的抵抗。 不到二百名甲胄齐全的叛军看样子像是精兵了,起码知道组织起来列阵了。 在这个时代,比起那些散兵游勇,只有在遇敌时知道结阵的士兵才是真正的士兵。 不过结阵的士兵对于突击队来说确实再合适不过了,三段射击外加大号手雷覆盖之后,不到二百人的叛军精锐便没剩下几个了。 追杀着这些被吓破了胆的叛军,突击队便从后门进了承天殿,于是就装上了刚刚想要逃跑的奢崇明。 奢崇明和安位的画像,突击队的队员都已经映在了脑海里。 在前面担任突击尖刀的三排兵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还想着大肆搜捕一番的,结果却主动送上了门来。 没有任何犹豫,一枪托下去,奢崇明便被俘了,而随后追出来的叛军便没有奢崇明这样的待遇了。 见不是大鱼,尖刀三排便开了枪。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1章 物理消灭 干净利落的团灭了殿中的诸位长老之后,突击队没有停留,转向了承天殿后面的福寿宫。 安位母子还未被抓出来,突击队的任务才完成了一半。 不过在生擒奢崇明并绞杀了长老们之后,主寨中的抵抗已经基本没有了,突击队非常顺利的进入了安位母子居住的福寿宫。 有被捕的奢崇明在前,一切都无需劝说,安位母子没有任何抵抗,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待到突击队将奢崇明和安位押到关隘之前,见大势已去,守卫关隘的一千多名叛军便投降了。 明军顺利的将关隘接收以后,卢象升便跟随军队进驻了安西主寨,然后召集水西安氏下面的各部族出来议事。 因为安邦彦带走了水西的大部分丁壮,此时留守各寨的多是残弱和妇孺。 再将各部的头人传首诸寨之后,大部分的寨子都自发的将头人的家族绑缚前来。 承天殿此时已经被打扫出来了,卢象升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之上,四周皆是手持火铳的警卫士兵。 待各部的新头人进殿来投名状时,卢象升热情的与其寒暄了一二,而参谋们则对着水西十八侗寨的名字依次进行核对。 但直到太阳移到了西面,十八侗寨中仍有两个侗寨没有露面。 卢象升脸色慢慢转沉,决定不等了,投名状交了,官军的实力也得给他们演示一番。 招过李腾蛟来,卢象升耳语了几句,待李腾蛟出去之后,大殿中的气氛立时冷了下来。 所有人都猜到了卢象升的意思,而卢象升也不隐瞒。 “想请客人家还不愿意来,那只有亲自上门去请了。” 卢象升虽是笑着说了这两句话,但下面代表部族来的头领们却没有任何人敢笑,全都低头喝着自己面前的茶,大气也不敢出。 那两处山寨距离主寨也不是很远,半个时辰便可打一个来回。 于是,没有让这些番部多等,几个圆滚滚的人头很快便被新军士兵给端了上来。 而李腾蛟则又上来对着卢象升耳语了几句。 卢象升闻言脸色不变,依旧笑呵呵的对着头领们道。 “石母山和高岭寨已平,你们中有没有想要这两个寨子里的妇孺的?” 一语言毕,满室皆惊,胆小的一个头领甚至将茶盏失手摔落在了地上。 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个寨子便被端了,而且听语气,似乎寨中的成年男丁都被屠戮一空了。 虽然这种山寨火并移灭全部的事,他们也经常干,但这事从官军嘴里说出来,他们还是被吓的不清,而静下心来后,更是一阵后怕。 没有任何人催促,见到这几颗他们认识的头颅之后,所有的部族头人全都跪了下来,拱手称颂官军天威。 但嘴里说着恭颂的话,但心里全都在暗自庆幸,得亏自己来了。 卢象升也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缓缓又道。 “晟头领和辛头领,你俩来的最早,那这两个寨子,你俩便分了吧。” 卢象升话音刚落,排在前面的两人便心中一喜,忙上前磕头致谢。 而后面的那些头领估计在心里骂起了娘。 攻陷了水西之后,卢象升一边向京师和贵阳方面报喜,一边着手对水西进行清洗,在官军的监视下,十八个侗寨亲自上阵对亲安氏一门的部族皆清洗了个干干净净。 自东汉末年起,安氏便在水西扎根,至今已经传承了一千多年,百年的王朝,千年的土司,果然不虚。 要连根拔起安氏在水西千年的根脉,实不容易,但卢象升采取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以蛮制蛮,用跟安氏有嫌隙的部族去清理,效果立竿见影。 随着一串串头颅被吊到水西的主寨门前,水西安氏的影响力基本便被消除了。 卢象升记得有一次天子再给武学生讲课的时候,提到过一个名词,好像是叫‘物理消灭’。 卢象升觉得自己现在做的,应该就是物理消灭了。 于此同时,在京师的紫禁城中,朱由检看着从贵州发来的急报,也提到了这个名词。 ‘虽然老卢的做法有些反人类,但这种物理消灭的做法却是一劳永逸的。” 朱由检感叹了一声,便将在一旁侍立的王承恩招了过来。 “去内阁,把阁老们请来。” 王承恩不敢怠慢,小跑着便去了内阁。 临近年节的这一段时间,天下诸路皆消停了不少,冬日没有水旱灾害,加上这几年北方少雨,雪灾也没有发生,唯一的流民也被朱由检用內帑发出的赈灾银子给怼在了当地。 而且快过年了,东掳也没有什么动静,一年来,在朱由检的大力扶持下,毛文龙的东江镇算是鸟枪换炮了。 吃饱喝足之后的东江镇,这一年来没少霍霍东掳的沿海地区。 而且在朱由检的指导下,东江镇的官兵也没有再以复土为目标,而是将骚扰战发挥到了极致。 烧堡垒,填水井,打黑枪,抢劫东掳的运粮队,打一枪换一个地方,uu看书 .uukasu 虽然己方也有损失,但却把东掳的整个沿海折腾的是鸡犬不宁。 皇太极无奈,也组织了几次围剿,但效果却很不明显,待明军退回到海岛之上,八旗军也只能望洋兴叹。 而在天津滨海特区,在一边贸易一边建设的思想指引下,尽管尚在基建阶段,但已经有船只前来贸易了,而且朝廷已经从中收到了开海的好处。 在粮食免税的优惠政策下,已有江南湖广的粮商们,冒着船只倾覆的风险,把湖广和江南的粮食运到了天津口岸。 相比于走运河和陆路,从长江沿途出发,顺流而下,出海后北上的船只,运力增加了不少,运费却降了下来,而且沿途也没有人收税,成本能节省不少。 商人逐利,只有利益足够多,之前畏为险途的海陆也渐渐有人开始走了。 今年冬季,北方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流民,天津开海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而且更让朱由检的高兴的是,见到贩运粮食有利可图,交趾的大米也运到了天津,尽管船只都是郑家的,但能有粮食运来,朱由检还是很高兴。 给郑芝龙发了圣旨表彰,并赠了一个虚衔之后,交趾来的大米更多了起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2章 创业艰难0事多 尽管郑芝龙对于朝廷开海之事有着很深的芥蒂,但再不满意他也不敢跟在福建一样,把战船开到天津卫。 对皇权天生的畏惧,让他甚至连天子陛见的圣旨都推脱掉了,他以自己身体有恙的名义绝口不提北上京师,但天子也没生气,还赐了药材等物。 天子和五虎游击将军都知道这是怎么回儿事,但谁也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且对于这样一个天子,郑芝龙更是不敢大意,能将皇家体面说放下就放下的天子,那才是可怕的。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招安之后,朝廷也并没有干预郑家在漳泉及大员势力范围,对于其照常做着的海盗及收取过往船只保护费的营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郑芝龙不是傻子,既然朝廷已经投桃,他就只能报李,对天津开海的事也没有多做干预,而且还积极加入进去分一杯羹,组织船队从交趾运粮。 不过因为南面的郑芝龙阻碍,天津卫开海后,除了倭国的船只,基本就是江南之地的行商了,大小弗朗基和红毛鬼子的船却是一个也进不来。 毫无疑问,有郑家控制着福建和大员一线,洋人也只能从郑家手里拿货。 对此,李邦华还单独上书提了此事,当然,在奏疏中,李邦华将郑芝龙说成了阳奉阴违的大海盗,但是朱由检也只是笑笑。 实力不允许,干生气也没有用,有那功夫还是多挣点钱,给俞咨皋多造几艘战船吧。 想待罪立功的俞咨皋,到了天津之后,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造海船。 而且对于福建郑家的所作所为,俞咨皋体会的更深,如果说李邦华对郑芝龙仅仅是骂的话,那俞咨皋对郑芝龙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就是因为郑芝龙,俞咨皋不仅功败垂成,毁了乃父的一世英名,还身陷囹圄,要不是因为天子仁德,那铁定一命呜呼了。 而且经过此案,俞咨皋也看透了明朝文官集团的虚伪与血腥。 铜山海战失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为了给原福建巡抚朱一冯脱罪,所有的罪名都让俞咨皋一个人担了。 经此大劫,俞咨皋自然也清楚了自己能活到现在的原因,所以对于天子交办的重振水师之事分外上心,不仅派人去江南广招水手,甚至多次派人去濠镜澳寻找造船及操船的技师。 现在在天津水师中,不仅有明人,大小弗朗基和红毛鬼子的破落户也是不少。 俞咨皋的原则是,只要有本事,啥出身都不重要,只要能造船能操船,那就不惜血本的发银子。 所以两三个月的时间,一支以武学生为骨干、以江南的水手为基础的五百水师队伍就建了起来。 不过俞咨皋也清楚华夷之辨,虽然知道洋人水手确实有本事,但也只是让其充作教官,对于编练的正规水师,则不许洋人入列。 尽管还没有造出天子所说的那种风帆战舰,但俞咨皋也没让这些水师闲着,没有战船,就将火炮拖到民用的福船和沙船上训练。 经过两个来月的刻苦训练,这五百人的水师队伍也算是有些模样了。 为此朱由检还在十二月份的时候专门去过一个天津的滨海特区,连着特区建设和水师建设一并巡视了一番,还观看了水师一场演习。 虽然在沙船和福船上演练海战有些不伦不类,但只是进行炮战,再也没有了跳帮战的水师,还是让朱由检满意的。 要是俞咨皋再让演习的士兵进行接舷跳帮,朱由检能当场把俞咨皋给砍了。 好在水师发展的大方向没有错,朱由检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 不过对于随行的工部尚书徐光启,朱由检还是训斥了一番。 两个月了,朱由检要的那种风帆战舰还连个毛都没有,这进度是在有些慢了。 当然徐光启也有他的难处,想在大明布满福船和沙船的船坞中造风帆战舰和盖伦船,实在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 朱由检也知道这个,造船不像是编练水师,大明啥都缺,就是不缺人,想从无到有的发展新式海军,士兵是关键,但船更是关键。 而且这个时代的船只都是木头的,光是运送加干馏木材都需要时间。 不过朱由检生气的另一层原因也是再给工部压担子,工部那群老官吏,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做派,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于是在徐光启说了一些工部的困难之后,朱由检顺理成章的在大元帅府下面成立了船舶司,直接撇开工部,从龙江船厂、五虎门船厂和东莞船厂抽调工匠构建了船舶司的框架。 而且为了加强与洋人技师的沟通协调,朱由检还把徐光启的学生孙元化给招到了船舶司,命其负责新式战船的建造。 对于孙元化这个人,朱由检是有成见的,u看书.uukanhu.c 虽然徐光启也举荐过自己这个学生多次,但朱由检都持保留态度。 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因为孙元化在登莱巡抚任上管控不力,才让孔有德这些原东江镇的将士叛变。 而且事后孙元化平叛不力,不仅妇人之仁,让叛军兵不血刃的进入了登州城内,让官军的围剿陷入了被动,更为重要的是,登州城内的大量火炮和工匠,也一并送给了叛军。 后来叛军渡海北上投降了满清,这些先进的火炮和掌握铸炮技术的工匠也一并给带到了辽东。 在朱由检眼里,孙元化就是一个技术官员,管着造枪造炮还行,要是让他管理军政,那就是识人不明外加强人所难了。 在朱由检的那个时代,对人才分的十分细致,即使是在企业之中,管理人才和技术人才也是分开的,一个技术大牛把团队带的一团乱麻的例子,朱由检见得不要太多。 所以对于孙元化,徐光启也举荐他出任登莱巡抚,但却被朱由检直接给留中了。 朱由检知道孙元化有才,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安排他,人才放不对位置,那比庸才还要可怕。 所以得不到天子亲睐的孙元化,便一直在松江老家钓鱼。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3章 钓鱼的孙元化 自从天启六年,时任参赞辽东经略的孙元化与他的上司袁崇焕一同被阉党撵回家后,孙元化已经在松江老家呆了两年。 这两年,先帝病逝、魏忠贤自尽、阉党骨干被清洗、内阁成员增加、东林党人纷纷起复、六部九卿换了个遍。看似平静的朝堂中,其实却是热闹的很。 但这一切与在松江边上钓鱼的孙元化无关。 尽管他的老师给他来了多次信要他准备好复出,但起复的诏书却迟迟的没有到达松江。 当年在江边送别恩师北上之时,想着自己不久以后也会被朝廷重用,他的喜悦之情还历历在目,但如今却化成了心头的那一抹痛。 他知道自己的老师不会欺他,也知道老师肯定举荐过自己多次,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天子为什么不用自己。 要说自己位卑资浅,但自己在火器方面的造诣他觉得天子不会不知道,而且又有老师在天子面前,自己的能力天子不会不清楚。 可就是杨镐那个败军之将都被启用重新回了辽东,但自己却仍然不得天子青眼。 要说孙元化对天子没有怨气,那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连着做了多首咏怀诗,满篇都是郁郁不得志。 但再多的怨气和再多的诗文也换不来天子起复的诏书,时间一长,被磨得毫无脾气的孙元化反而对做官之事不在挂念了。 这一日,孙元化照例在江边钓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的原因,鱼儿迟迟也不上钩。 可就在孙元化将要放弃,准备回家烫上一壶老酒,一醉解千愁的时候,自己家里的司阍慌慌张张的跑了来。 一开口就吓了孙元化一大跳,说是有天使临门,还带着圣旨。 各种猜测瞬间在孙元化脑袋里爆了开来,又问了那司阍几句,确定不是来拿自己的,孙元化这才定下心神来,开始往好的方面猜测。 孙元化也想过是不是起复的诏书,但后来就自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要是起复的话,自己的老师肯定会事先给自己报信透漏的,可老师都没有说过,起复基本是不可能。 天使临门,孙元化依旧不敢怠慢,满腹狐疑着往家里敢去,摆下香案,沐浴焚香,孙元化这才知道了诏书的内容。 原来是让自己进京陛见。 没有让孙元化耽误,第二日,天使便带着孙元化坐船进京了。 一路上揣了一肚子官司的孙元化直到到了京城,才被老师的家丁送来的消息定下了心神。 终于要被起复了! 第二日陛见,天子要远比他想象的年少的多,按说能一举除掉阉党并亲征辽东的天子应该是少年老成之人,但看天子的模样却依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不过在于少年天子问答了几句之后,孙元化便知道了人不可貌相这个词的真谛。 对孙元化的履历如数家珍,对其在辽东的功绩也没有掩盖,当然对其所擅长的领域也是清清楚楚,这说明天子在见他之前就将其调查的明明白白了。 而且更说明天子之前就已经在关注自己了,而且对自己的能力和不足也早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评价了。 面对这样一个做事老道细致的天子,孙元化之前的怨气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当然其中一大半都是被吓没的。 孙元化等了半响也没有等来天子对自己的安排或者说是发落,反而跟他谈起了西洋的船坚炮利。 这正是孙元化所擅长的,在天子引导小,孙元化将自己在军队建设方面的一些想法全盘托出。 但越往深里谈,孙元化却越是觉得自己之前赖以为傲的军器思想在这位少年天子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自己从西洋人身上学到悟到那些,跟这位天子的袖中乾坤一比,简直如弯月与皓日。 但见已经镇住了恃才傲物的孙元化,朱由检也没给他多废话,直接说了自己对他的安排,大元帅府船舶司郎中,正五品。 直到脑袋里被天子灌输了一通大国海军梦的孙元化走出紫禁城,大元帅府到底是个什么衙门,他还是没搞明白。 孙元化没有回自己的驿馆,而是去了工部衙门,在老师的解释下,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是天子夹带里的人了。 孙元化兴奋之余,两日之后便陛辞了天子,赶到天津去上任了。 孙元化上任之后,造船的进度确实快了起来,等不及木材干馏,孙元化便接着天津开海的便利直接从南方买来了已经阴干好的大木。 而且孙元化还有天主教徒的身份,之前也跟洋人打过不少交道,使唤起那些西洋技师自然顺畅的多。 没多久,朱由检从孙元化的奏疏上便得知了第一艘风帆战舰已经在开建了。 如此迅速的成绩,朱由检也不仅感叹,uu看书ww.uukanshu.cm让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是多么重要。 天津的事都慢慢步入了正规,而西山也在年前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天子要的那种透明玻璃已经烧制出来了。 相比与纺纱织布机,玻璃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朱由检知道烧制玻璃的原理,也自然知道这项买卖是有多暴利。 只要运营得当,一年几百万的纯利绝对不是问题,而且有玻璃这项暴利的工业品,也能吸引更多的西洋商人甘冒风险来天津贸易。 到时候,丝绸、瓷器、毛纺织品等高附加值的产品也会一并畅销的。 尽管明朝还不能参与到大航海之中,但大航海带来的便利却可以尽早的享受了,起码以后自己不会再缺银子了。 只要有银子,就能养更多的军队,造更多战舰,铸更多的炮,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军队的做后盾,那就能做更多的改革了。 当然能尽早的参与到大航海之中,用大航海时代的红利养活大明的人口,解决北方百姓的吃饭问题,帮助大明渡过小冰河时期的危机,便是朱由检的初步目标。 朱由检沉浸在对这一年事务的总结,以及未来的规划之中,一时忘记了时间,直到王承恩提醒,这才想起之前请阁老们进宫的事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4章 正旦朝会1 “皇爷,阁老们都到了。”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已经在殿中一角等了好大一会儿,见天子还在愣神,王承恩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朱由检闻言,赶紧将飘到天际的心思收了回来,抹了一把脸,揉了揉眼睛道。 “请阁老们进来吧。” 稍后,六位内阁辅臣依次进了乾清宫,刚才在廊下吹了一阵冷风,此时进了温暖如春的大殿都长舒了一口气。 待行礼之后,朱由检先开了口。 “贵州又传来了捷报,卢象升攻下了水西安氏的主寨,奢崇明和安位被生擒,此外,龙场、遵义等地已被收复,朱燮元正在向毕节进军。” 朱由检将奏疏的内容简单的向阁老们复述了一番,然后让王承恩将奏疏递给阁老们传阅。 自从永平谷大捷叛军主力被歼灭之后,在贵阳稍事休整,官军便势如破竹,先后收复了龙场、遵义等几个县城卫所。 如此劳而不费的收复城池之战,官军皆奋勇争先,谁也不愿意在贵阳多待,免得功劳被别人抢了去。 ‘这大明或许真的不一样了,原来气如猛虎的奢安叛军,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被打残了,原来以为又得几年才能平定的叛乱,估计明年开春便就会彻底结束了。’ 奏疏传阅一遍之后,阁老们心理感慨着,然后偷眼瞧了瞧带来这种改变的那位少年天子,随后齐齐恭颂。 “赖天子圣明,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众臣又是一番山呼。 “哈哈,此次也是将士用命,内阁诸位用心,朕可不敢贪天之功。” 朱由检干笑了两声,然后岔开了话题。 “贵州之乱不日便可平定,改土归流之事也应尽快推行下去,所需要的钱粮军士和官吏,诸卿要早早筹划。” 众卿应诺,朱由检随后又敲打了两句。 “改土归流将是未来几年乃至十几年朝廷的一件大政,此策若行,西南和湖广将保世代稳定,诸卿务必用心,钱粮拨付要及时,官吏选派要公允。” “此事非同小可,切忌因私费公,若因流官苛政再激起番民叛乱,可就不是罢官那么简单了。” 众位阁老又应诺,看表情比之前肃穆多了。 朱由检觉得自己说的够明白了,改土归流的重要性阁老们必然也知道,要是再不用心,搞阳奉阴违,谋取私利,那他也不介意杀几个官吏、换几个阁老。 朱由检随后又吩咐了几句正旦大朝会的事,便将阁老们打发了。 正旦大朝会通俗一点讲,就是臣子们聚在一起给皇帝拜年,有点后世新年团拜会的意思。 不过这种事情一摊上天子两个字,意义就不一样了,各种程序性的礼节繁不胜数,自西周起,经历朝历代演化,正旦大朝会已经演变成了朝廷一项特别重要的仪式。 一些平时捞不着上朝的小官,只能在这一天才有机会一睹天颜,仪式结束之后,还能混顿饭吃弄点赏赐。 到时不仅在京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一些藩属国的使节也要参加,所以大国颜面和天家威仪也得保全。 一个正旦大朝会少不了花钱,光是仪式之后的赐宴和赐钱差不多也得二十万两银子。 而且这钱户部还不会出,由于天家赏赐,也只能是皇帝的内帑出。 所以除了万历和嘉靖两朝,皇帝极其强势之外,自永乐之后,托朱元璋奇葩财政制度的福,历代明皇都很为这个大朝会头痛。 自进了腊月以后,礼部、鸿胪寺、光禄寺便开始为了这件事忙碌了起来,而皇帝也不可能闲着,举办大型活动必须得有钱,所以筹钱便是皇帝的职责。 强势的皇帝还行,派厂卫在各地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此时便派上了用场,但被文官集团挤兑的仁君此时就坐蜡了,少不了需要外廷支援一二,有时候甚至会动用自己的棺材本之类的私房钱。 不过这些在朱由检看来,都不是问题,要是比有钱,朱由检绝对算得上是明朝最有钱的皇帝了。 尽管才做了不到两年的皇帝,但粗略计算经他手里流出去的银子就有千万两之多了,而且他手里应该还有个几百万两的库存。 所以,礼部一开始报来的方案,差点让朱由检背过气去。 皇帝是有钱,但也不能乱花啊。 于是对于礼部的方案,朱由检提笔就是砍砍砍,将一些光图宏大有面子的仪式砍了个精光。 而且又把周延儒叫来训了一顿,说他靡费民脂民膏,枉称大儒,把个周延儒骂的是狗血喷头。 不过朱由检也没万历皇帝那么抠门,宴席和赏赐还是保留了不少,而且相比于前朝的几个皇帝,朱由检在赏赐上可就大方多了。 朱由检前世有过普通人的工作经验,知道一个普通的官员并不在乎团拜会是否宏大,春节福利和抽奖环节才是他切实关心的内容。 所以对于切实能收买人心赐宴和赐钱的环节,u看书 .uukansh 朱由检不仅没减,还增加了一些。 按照朱由检的计划,即使是品级最底的七品官员,也能拿到十两银子。 一个七品的京官,月奉是七石粮食,折合银子还没有五两,若只是养活官员一家人,那也足够了。 但就算是七品京官,家里也不可能没有仆人,出门没有轿子,再买个小妾,这点俸禄就不够了。 所以一个七品京官想要过得排场,必须得靠着家里的产业贴补才行,而家里没有产业的,就只能放下脸面了。 轿子就不坐了,小妾也甭想了,顶多养上两三个仆人,家里家外的活计,女主人也得亲自操劳,但即使是这样,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 在加上京城居大不易,京师清水衙门里的寒酸小官还是有不少的。 而且这些官员,一般都是翰林院和督察院的,皆是清贵要职,在士林中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所以让他们高兴,就是朱由检增加赏赐的目的。 而那些阁老和尚书们就不说了,他们根本就不指着薪俸过日子,即使是郎中、主事啥的,也有自己暗地里的收入来源,正旦大朝会上的赏赐,他们一般也看不上眼。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5章 正旦2 综合考量了之后,朱由检便把赏赐的最低限额设在了二十两,差不多是京城的底层官员们四五个月的收入,而赏赐的最高限则定在了五十两。 朱由检一开始也想将各级官吏的赏赐统一定为四五个月的月俸,就给他那个时代的年终奖一样,后来让高起潜等人测算了一下,发现需要花费的银子太多了。 而上百两的银子对于那些高级别的官员也不定能撬开他们的眼皮子,多花钱买不来好,还不如不花。 朱由检之前学过经济学,知道什么叫边际效用递减,所以对各级官吏,最终就定下了几个赏赐的标准以示区别就可以了。 阁老们每人五十两,尚书一级的每人四十两,然后侍郎等官员依次类推,最低级的官吏也能得到二十两。 而这些赏赐对于高级别的官员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些年轻的小官来说,已经可以让他们过一个非常体面的新年了。 以前的历代明皇在正旦大朝会的时候,也会对参加的官员进行赏赐,不过大多是以米面肉的形式,看着挺多,其实不值什么钱。 要是赶上皇帝内帑空虚,也就一块酢肉了事。 而朱由检将赏赐货币化,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先给京官们涨工资,形式便类似后世的年终奖,并以皇帝的名义赏赐,顺便收拢人心。 托朱元璋的福,明朝官吏的工资太低了,以至于如海瑞般的清官,家里人口一多,连肉都吃不起。 海瑞有操守,宁肯缺着自家人的肚子不绝不贪占,但绝大部分的官员可没有这样的觉悟,纷纷以各种名目来敛财。 明初还好,太祖成祖皆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皇帝,对于贪官污吏杀伐果断绝不手软,但成祖之后的历代明皇对贪污之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导致到了嘉靖、万历、天启朝,不贪墨的正印官基本是绝迹了,而明朝的吏治也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朱由检有心澄清吏治,但前提是先给官员们涨工资,不教而诛,名不正则言不顺,在制度让各级官吏过上对应的体面生活,则是澄清吏治的先决条件。 不过朱由检对官员们大方,但羊毛出在羊身上,正旦大朝会后给各国使节的赏赐则减少不少。 往年,给各藩属国的赏赐都以金银财帛为主,多的时候能占了正旦大朝会花费的一半以上。 但今年,朱由检给各国使节的赏赐则以实物为主,而且朱由检还创造了一个新词,纪念品。 比如,专门为两国友谊烧制的青花瓷器皿、江南的刺绣以及丝绸等等,寓意深远,但就是不怎么值钱。 为此内阁的诸位阁老们没少以各种理由来劝谏朱由检,比如大国气魄、天家颜面、震慑万邦等等,但却被朱由检一一给驳回了。 为了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朱由检直言再让他们回去好好读读赐给他们的那本书《战争与和平》。 “大国的脸面是靠国富民强、兵强马壮挣来的,不是靠着四处撒银子换来的虚荣。” 而且朱由检还直言:“百姓辛劳,税赋皆是民脂民膏,以后朝廷对各藩属国花出去的每一两银子,必须换来同等价值的利益,要不如何对得起在地里辛勤劳作的百姓。” 面对朱由检的义正言辞,阁老们也是被揶揄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憋得老脸通红,却找不出半点理由来反驳。 一肚子圣人学说、满嘴仁义道德的阁老们,面对一个以实用主义为上的少年天子,所有的说教都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最后阁老们也只得放弃,遂天子心意了,只期望各个藩属国不会就此看轻了大明,而作出什么悖逆之事来。 日子一天天临近,各个衙门也陆续的封印,除了值守的人员,其他的官吏也都放假了。 明初,朱元璋是个劳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休息,而且朱元璋不仅自己不休息,也不让大明的各级官吏休息。 一年之中,就规定了三天假期,分别是春节、冬至和老朱自己的生日。 不过这样的休假制度太过于苛刻,而且可行性极差,不仅官吏们受不了,朱元璋之后的皇帝也受不了。 于是就在太祖三天假的基础上不断的增加假期,直到深受士大夫爱戴的弘治皇帝出现,才将明朝官员的休沐制度最终确定了下来。 到了崇祯时期,明朝官员一个月有固定的三天假期,并规定每旬休一天。 除此之外,传统节日如清明、端午和中秋也有相应的假期,而春节和元宵节的假期最长,从腊月二十左右衙门封印开始,差不多有一个月的长假。 当然还有每年的九月十八,老朱的生辰,也是有一天假期的。 所以统算起来,自弘治以后,明朝官员的假期其实也不算少了。u看书.uush.co 过了腊八节后,随着朝廷各个衙门都放了假,朱由检也松快了不少,议定了大朝会的方案之后,朱由检又让周皇后和懿安皇后商量一下宫人的赏赐。 而他自己则去了一趟西山,那是他的基本盘,年底的犒赏含糊不得。 尽管大部分新军将士还在贵州没回来,但剩下的军士以及钢铁、军械、纺织、肥皂、玻璃、糖厂的工人,过年也是要发个红包的。 但这些事就不用朱由检自己操心了,只要动动嘴皮子自然有曹化淳配合毕懋康、宋应星等人去安排这些事。 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完毕,除夕之夜也就来了。 因为今年给宫人发的赏赐不少,宫里面都是一派喜庆祥和之色。 除夕当日,祭祀完家庙之后,朱由检便命人在乾清宫里布下了家宴,将宫里所有还在世的妃嫔都请了过来,并在乾清宫前的广场上放了烟花,好好的热闹了一番。 当然朱由检示好这些老宫妃也不只是为了热闹,这些先帝的宫妃有不少是各地藩王的亲生母亲。 朱由检还指望藩王们继续往西山各个工厂投资呢,所以看在投资人的份上,他们的母亲也必须得看顾好。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6章 正旦3 崇祯元年随着子时中飞向天际的一支支绚丽烟花落下了帷幕,这一年的宫里比以往任何一个年节都要平静。 没有争宠的勾心斗角,没有谋害子嗣的悖伦之举,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宫人之间的倾轧依然避免不了,不过却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帝王时期干净了不少,连带着洒在后宫中的阳光都多了起来。 而且因为皇帝内帑的富裕,宫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另外,朱由检不喜奢华、崇尚实用,无论是嫔妃还是宫人,落下的实惠都多了不少。 宫里的月银增加了,饭菜的质量提高了,居住的环境改善了,仗势欺人、拉帮结派的大刁铛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只要老实做事,宫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了一些安全感,而且因为有了一个宽仁的皇帝,宫里的主子们对待宫人们也多了一分和气。 没有人天生喜欢争斗,如果可以选择,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不好吗? 以前是没得选,身在宫中这个大染缸中,每个宫人无论年龄大小、地位高低,都会身不由己的卷入争宠、争储的宫斗之中,只有站队才有活路,只有抱团才能取暖,形单影只、一心做事的人往往会成为别人作伐的弃子。 但现在,朱由检就提供给了宫人们这样的选择,勤勉做事、别作妖才是晋升的唯一途径。 在宫里开展了一次大清洗之后,宫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敬畏这个紫禁城的新主人了,而且不仅是敬畏,还有打心里的顺从。 随着天上的烟花散尽,崇祯二年徐徐拉开了帷幕,他会比崇祯元年还要好吗? 是的!一年肯定比一年更好。 朱由检看着天上的烟花,有了近两年的施政经验,朱由检的信心更坚定了。 睡了三个时辰之后,朱由检睁开了眼睛,虽然睡眠不足,眼睛还是红红的,但朱由检却有些兴奋。 身边的周婉言早就起来了,已经梳洗完毕,见皇帝醒了,便招来了宫女,伺候皇帝梳洗。 今天的任务很重,朱由检得先去祭祀太庙,然后再去社稷坛拜谒天地,最后还得到皇极殿去主持大朝会。 而且得身穿全套的冕服,在凛冽寒风的冬日清晨站在户外一两个时辰,虽然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但周婉言还是有些心疼。 不过朱由检却不惧寒冬,趁没人的时候,朱由检偷偷的在中衣外面贴了几个暖宝宝,再加上厚重的冕服,朱由检浑身都是暖暖的。 用过早膳,收拾好行装,殿外的仪仗已经布置完毕,朱由检便出门上了御辇。 而这时候,内阁的诸臣和六部九卿的主官全都在皇极门外候着了,作为当朝重臣,他们需要跟随皇帝一起去祭祀太庙和拜谒天地。 而这些重臣中,如果能位列功臣,死后也是有可能配享太庙的。 “配享之典,国家所以报功而劝忠也,”功臣配享太庙是封建朝代用以表彰忠臣烈士的最高荣誉,这个制度源于周朝,其后历朝历代便延续了下来。 明朝太庙,地处午门外广场东侧,西侧则是社稷坛。 明朝太庙配享分为东西二壁,东壁以亲王配享,西壁则是功臣。 洪武年间,朱元璋定下了十二功臣配享太庙,分别是: 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岐阳王李文忠、宁河王邓愈、东瓯王汤和、黔宁王沐英、虢国公俞通海、蔡国公张德胜、赵国公胡大海、梁国公赵德胜、泗国公耿再成、永一侯桑世杰。 以上皆是跟随朱元璋起家的武将,而且太庙中没有一个文臣,明初尚武之风可见一斑。 而到了永乐大帝朱棣靖难功成定都北京之后,永乐朝也有四位功臣跟随朱棣配享太庙,分别是: 河间王张玉、东平王朱能、宁国公王真和荣国公少师姚广孝。 除了姚广孝,其他三位也皆是武将。 不过,自姚广孝之后,直到嘉靖年间,再也没有一名文臣能配享太庙。 嘉靖之后,随着文臣地位的崛起,不断有大臣上书要将几位名臣移入太庙配享,比如于谦、夏言等等,不过却被历代的皇帝给否决了。 文臣之中,也仅有两个人配享太庙,一个是刘基刘伯温,另一个就是姚广孝,不过这两个文臣却都是以军功的名义得以配享的。 尽管在土木堡之变后,文臣的地位不断上升,但明朝的太庙配享却仍以军功为主。 当然朱由检也不想改变这一祖制,当前大明正处在大航海时代,开疆拓土的军功才是大明所需要的,文臣想要配享太庙也可以,取得军功就好了。 皇极门外瑟瑟发抖的十几名重臣看到皇帝的御辇出来了,全都肃立站好,这等国家祭祀大典,容不得半点不敬。 都察院的刘宗周还在身边站着呢,这时候被都察院的疯狗们盯上,涉及祭祀大典,就不是寻常的殿前失仪那么简单了。u看书 .uuknhu 不过这些内阁辅臣的六部九卿的主官为朝官多年,定力早就练成了,早年间凌晨三四点就得出门上朝的基本功还没有丢,凛冽寒风中,一个个行礼如仪。 不过相比于皇帝面色红润的脸庞,这些重臣们的脸色却有些铁青。 看着老臣们都冻得不轻,朱由检有些暗暗想笑,不过却没有多耽搁,走走或许暖和一些。 紧接着,帝王仪仗开路,身后重臣们依次站好,便浩浩荡荡的出午门,往太庙而去。 其后穿过六科值房长廊,出端门,过太庙街门,一行人便到了太庙前的广场之上。 在这里,朱由检也不能再坐御辇了,下了御辇,领着众臣,穿过太庙正门,朱由检便到了太庙的正殿前。 看着朱由检无惧寒风,神色坦然的做着自己的一套礼节,众臣都有些惊奇。 众臣中多是两朝老臣,甚至还有三朝老臣,他们见过万历皇帝和天启皇帝祭祀过太庙,皆被冻得有失礼之处,但这少年天子却能忍住心性,在数九寒天中仍能行礼如常。 于细微之处方见天子心性,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老臣们纷纷在心里暗自点头。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7章 正旦4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单从这两个方面来看,朱由检便是一代英主了。 继位之初便亲率大军偷了东掳一把,随后又借着虎蹲兔遏制了金国向蒙古的扩张。 而且据东江镇的奏报,这一年的时间东江也没闲着,尽管没给东掳造成大规模的杀伤,也没有收回失地,但却让东掳难受至极。 然后就是兵不血刃的平了陕西民乱,两个月的时间又定了贵州土司叛乱。 光看军事方面的功绩,除了明初的太祖成祖,朱由检可抵过明朝历代帝王了。 而观此时的祭祀,凛冽寒风中郑重行礼的天子便是最好的说明。 戎祀之事,朱由检已经算的上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执行完祭祀太庙的一通仪式,朱由检出了大殿,乘辇又往社稷坛去祭告天地。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一众老臣已经是快要撑不住了,一个个眼睛红红,吸溜着鼻涕,似是要感染风寒的前兆。 但见朱由检,依然面色红晕,似是不惧严寒,一开始老臣们还在赞叹,但时间一长,老臣们的脸色却变了一些。 自古帝王好丹药,就是士大夫中也有喜服丹药之人,比如张居正。 所以对于天子这种超于常人的表现,老臣们则多了一份担忧。 从社稷坛上下来,天子返回后宫更换服饰,一众老臣也到了六科值房中休息。 待会儿还有大朝会,得天子恩赐,重臣们也只有不多的时间来屋里暖暖身子。 不过重臣们却没有感念天子仁德,而是一个个板着脸,似是有什么不快。 “元辅,天子今日之气色你可见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李国普率先打开了话题。 “元治,汝之言,吾明矣,但陛下素来聪慧,岂会做那等损身折寿之举。” 对于朱由检,黄立极还是了解的,陛下年少,且只有皇后一人,还用不到那种补阳之术。 而且黄立极多在宫中行走,也没有听说有人给天子进献丹药。 况且黄立极还亲口听朱由检耻笑过秦始皇寻长生不老仙方之举,当时还引用了曹植的两句诗。 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 小小年纪,就能看透生死,应该不是喜食丹药之人。 “吾闻陛下每日跑步锻炼,当是身体康健,汝等莫捕风捉影。” 须臾之间,黄立极便给这事定下了调子,免得有人出去乱说话,污了天子的名声。 毕竟明朝不是魏晋,喜食丹药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黄立极话音刚落,韩爌便站了出来。 “此事尚无定论,汝等当谨守臣子本分,污了天子名声,谁也保不了。” 随后,孙承宗、施凤来也站了出来,将此事就此压了下去。 众人一时无语,在内阁值房里没有多坐,两个小太监便跑来通知阁老和重臣们出去参加大朝会了。 众臣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便走出了温暖的文华殿。 此时,京城的百官都已经齐聚午门外,重臣和在京的功勋们也一起汇到了队列之中。 随着一旁的礼部官员高声唱和:进,随后鸿胪寺的官员便指挥一旁的礼乐队伍奏起了声乐。 朝臣们在礼官的带领下,分文武两班,文左武右从午门的左右掖门而入。 一路步行至金水桥,然后过皇极门,来到皇极殿前的广场上站定。 一众金吾卫手持金瓜罗盖分散在广场的四周,而不同品级、不同衙门的官员则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来到提前划定好的地方站定。 参加正旦大朝会的文武官员不下一千,好在皇极殿前的广场够大,装下万人也不成问题。 因为皇极殿中空间有限,除了内阁、六部九卿以及皇亲国戚和功勋之臣,绝大部分的官员都只能全程站在广场上完成这次大朝会,甚至包括之后的赐宴。 所以以往的时候,如果皇帝过于抠门,赏赐不丰,大部分的官员的都是对正旦大朝会持保留意见的。 待众人都在规定的位置站好,负责各个区域的礼部官员则层层上报,最后汇总到负责此次仪式的礼部总管那里。 见众人都站定,太监便去后宫请皇帝出门了,此时鸿胪寺的官员便指挥教坊司的乐队奏圣安之曲,恭迎皇帝出宫。 而这时候,便没有官员再敢交头接耳,全都肃穆站立,等待皇帝升殿。 圣安之曲响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便停了下来,接着换成了万岁乐朝天子之曲。 正旦大朝会,天子全程居于皇极殿中,一言一行,殿外的官员都看不见,所有的规矩礼仪全靠礼乐来提醒。 而万岁乐朝天子之曲便是群臣跪拜的信号,说明天子已经到了皇极殿,群臣需要行三拜九叩大礼山呼万岁了。 一通仪式下来,朱由检便在皇极殿的御座上坐定,准备至新年贺词了。 按惯例,皇帝这时候都会讲一些国泰民安、百官辛苦的场面话,u看书.uuknshu.co 随后群臣回礼,恭颂皇帝圣明。 不过今岁的正旦大朝会,朱由检决定把场面话变一变。 坐定之后,朱由检便招过了黄立极,将准备好的诏书递到了他的手上,让他照着念。 因为事先已经沟通过了,黄立极不敢怠慢,上前接过诏书便出了皇极殿。 在群臣的瞩目之下,黄立极来到皇极殿前临时搭建的一个高台上,然后展开诏书,宣读了起来。 对于之前正旦大朝会上没有出现的环节,殿外的群臣也是面面相觑,往常皇帝褒奖百官的环节没有出现,但却见内阁首辅出了殿外。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按照诏书上的内容,黄立极随后将崇祯元年的一些大事给殿前的群臣一一作了汇报。 年初进攻东掳援救虎墩兔,其后虎墩兔称臣,平定陕西民变,惩处陕西路的贪官。 南方粮食丰收,北方继续干旱,朝廷赈灾几何。 全国刑狱几何,有多少人被斩首等等 随后天津开海,朝廷平定贵州叛乱。 随着黄立极的宣读,崇祯元年的主要大事尽皆呈现在百官面前。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8章 正旦5 相比于后世政府报告,黄立极宣读的诏书还很粗糙,但这种将这一年中朝廷所有的大事向众臣公开的方式,很快便获得了群臣的认可。 而且这份诏书还会以邸报的形式转发各个州县,要让大明所有的官员都能看到。 因为崇祯元年的内阁报告还很粗糙,一些关于税赋的收入和支出、军队的斩获等等因为涉及机密,并没有公开,所以大约两刻钟的时间,黄立极便宣读完了。 总体来说,崇祯元年的局势还算稳定,对外及对内的战争都取得了胜利,民变还没有成气候,而且在朱由检的主导下,各地的灾荒也得到了一定的赈济。 大明虽然还是在崩溃的边缘,但相较于天启七年的情况,相对的要好转了一些。 不过殿外的群臣们对于天子临时的加的宣召环节,还没有缓过神来,在金吾卫将诏书的最后一行字传递到最角落的臣子耳朵中后,群臣还没有反应。 群臣都有些愣了,对于临时加的朝会环节,群臣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见。 不过这也难不住礼部的官员,对于群臣的任何反应,提前都做了预案,很快韶乐又起,这下群臣明白了,在礼乐之中开始跪拜称颂天子。 因为人多,光是全部跪拜完毕起身的一套流程下来,就花了三五分钟的时间。 待所有人站定,朱由检便继续了他的传统环节,说吉祥话。 不过朱由检也没有照着之前的剧本来,虽然鼓舞臣工的话说了不少,但重点还是放在了对黄立极那份诏书的点评之上。 针对崇祯元年的工作,朱由检捡着主要的大事进行了评价。 对于参与内外战事的文臣武将则提出了褒奖,对于引发民变的贪官污吏则又拉出来鞭尸,对于各地受灾的百姓则表达了感同身受,并表示朝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灾民。 最后则是热情洋溢的讲话,号召天下官吏要爱民如子,大明百姓要上下一心,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朱由检训话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做了,没有再等礼部的韶乐,全都匍匐在地三拜九叩。 然后便是官员们熟悉的接见藩国使节觐见贺表的环节。 朝鲜、倭国、琉球、安南、真腊、占城、虎墩兔等十几个藩国和藩王的使节一一上前贺表,然后一通彩虹屁拍完,就等着大明天子的赏赐。 朱由检也没有让他们久等,待人家拍完马屁之后,便命宦官送上回礼。 不过以往的时候都是礼单,这次却是实物了。 但看到实物之后,大部分使节的脸瞬间便绿了,但碍于颜面也不敢发作,只得惺惺的拜退谢恩。 以往的正旦大朝会的使节觐见环节,是各国使节收获的日子,虽然比不上朝贡之后的回赐多,但还算可以,回去之后再给礼部的官员打打嘴仗,还能把礼单暗中翻上一番。 自从明朝禁海以后,除了东南沿海的走私贸易,大明周边国家获得明朝商品的途径便只有朝贡体系了。 为了获得更多的明朝商品,有的藩国连脸都不要,甚至一年会朝贡十几次,比如倭国、朝鲜。 当然这里面肯定不全是真的使节,藩国商人们伪造国书假扮使节的事也不胜枚举。 但大明从皇帝到权臣,全都好这一口,甭管真的假的,人家来送礼了,还是很高兴的,当然大明也不全是冤大头,对于那种拿几个人参珊瑚倭刀来的使节,也就随便弄些丝绸瓷器打发了。 不过对于假使团,虽然回赐的商品不多,但还是能让这些假扮使节的商人们狠狠的赚上一笔的。 但从今日朝会的情形来看,再想拿几个人参、破珊瑚,然后说几句吉祥话,就获得丰厚赏赐的日子似乎不存在了。 而且面对大明赏赐的回礼,使节也说不出什么来,刻有朱由检亲赐藩国皇帝字样的青花瓷、绣着崇祯二年大朝会纪念字样的精美刺绣,这些虽然不能拿出去卖了,但因为有大明皇帝背书,谁说不是价值千金。 可尽管价值千金,但也只能带回给本国的藩王了,使节及他们背后的商团是没有办法再从中渔利了。 不过朱由检也没有彻底断了他们的财路,待使节觐见环节的最后,朱由检则表示,欢迎各藩属国来天津市舶司开展贸易。 而且只要是合法的贸易,并按规缴税,大明将没有贸易额的限制。 尽管使节们也知道好像在年前,京师东面的一个卫所开海了,但因为身份限制,也没人去那里实地查看。 今日听到大明天子确认了这个消息,一个个眼睛都泛起了绿光,特别是朝鲜和倭国的使节,兴奋之情溢于言表。uu看书 wwukansh 相比于安南和占城等地,天津卫的市舶司距离朝鲜和倭国最近,尽管现在的朝鲜已经臣服于女真了,但对于其与大明的贸易往来,皇太极还是乐于看见的。 毕竟朝鲜从大明这里得到再多的好东西,最终都会进了金国上层的腰包。 看到使节们都满意的退了下去,黄立极等一干阁老们终于松了口气,要是有哪个脑袋被驴踢了的使节因为赏赐太少,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大明可就真的丢人丢到爪洼国去了。 此时看到使节们虽然也嫌弃赏赐少,但好在还有天津市舶司敞开的贸易,一个个也都满意而归,阁老们更加佩服天子一眼便看透了周边小国藩属大明的本质。 明初,大明国力昌盛,军威更胜,藩属小国那是真的拜服大明,但随着大明国力衰弱,军力不彰,藩属国的态度自然而然的便转变了。 但之所以还是依附大明、按时朝贡,所图不过是为了朝贡体系带来的巨大利益。 这一点,朝中有识之臣自然也看的清楚,但为了维护大国体面,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让这些小国占去了好处。 此时,见天子亲自揭开了朝贡体系的遮羞布,除了一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大部分的臣子还是喜闻乐见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39章 正旦6 秦汉以来,结束了千年的纷争,华夏实现大一统之后,这片土地上便诞生了璀璨的封建文明。 丝绸、瓷器、茶叶等各种文明的产物深受周边国家的喜爱,乃至泰西的商人都不愿万里前来贸易。 秦汉唐宋,乃至元朝,对于对外贸易一直是持开放态度的,但秦汉及唐宋之前,世界航海皆不发达,贸易也只存在在古丝绸之路上。 但元朝之后,世界航海业进入了大发展时期,新航路不断的被开辟,而进入十六世纪,泰西因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崛起,古丝绸之路被截断,泰西也只能从海洋寻找去往东方的新航线。 于是,大小佛郎机率先崛起,哥伦布、麦哲伦等一批批的航海家前赴后继的奔向了海洋,航海业也随之蓬勃发展。 美洲大陆被发现,超过非洲好望角的新航线也被探索了出来,南亚次大陆和一系列的群岛也被泰西纳入了殖民范围。 而远在东方的文明古国也终于被泰西诸国探索到了。 但与此同时,因为封建朝代土地与人口的循环矛盾,明朝恰恰在这个时候国力衰落了,而又因为文官集团的崛起,武将皆被压制和猜忌,明初对外扩张的国策便被文官们抛到了脑后。 尤其是南方出身的士大夫,因为其阶级属性,天然希望将农民生生世世的绑在土地上。 所以便有了禁海的国策。 但自嘉靖朝后期,世界范围内的第一阶段的大航海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了,想要隔绝在这股浪潮之外已是不可能。 但要是把对外贸易的权利拱手让给朝廷,南方出身的士大夫却是决不允许的,于是一种畸形的贸易形态便在东南沿海出现了。 于是,亦商亦匪的海盗在明朝的东南沿海,瞬间便成了燎原之势。 不同于北欧、西欧和加勒比海区域的、以劫掠为主业的海盗,明朝沿海的海盗其实更像是海商。 尽管海盗们之间还互相攻掠,但目的不是为了劫掠,而是为了划定贸易的势力范围。 当然明朝的海盗们如果遇上形单影只的商船也会抢劫一把,但这却不是主业。 自汪直开始,直到如今的郑芝龙、刘香,他们的主业都是垄断大明沿海某一区域的贸易,顺便收取过往船只的保护费。 郑芝龙垄断的是福建浙江与倭国的贸易,而刘香则垄断了广州琼州与南洋的贸易。 而且这些海盗身上还有东南沿海世族豪商的影子。 海洋上的事由海盗们负责,沿海陆地上的事则由这些世族豪商们负责。 当然这些区域里,也有西洋人的影子,自从大小佛郎机占领了爪哇和巴达维亚,便一直对大明的东南沿海虎视眈眈。 而且最近十几年,形势愈演愈烈,郑芝龙、刘香等人都与荷兰以及大小佛郎机发生过或大或小的冲突。 尤其是最近几年,郑芝龙与西洋人在大明沿海的冲突越来越多,而这也是郑芝龙寻求招安的主要原因之一。 面对西洋人和大明的两面夹击,强如郑芝龙也只有余力面对一个敌人。 于是,在福建信任巡抚伸出了橄榄枝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在表面上投降了大明。 明朝沿海,有郑芝龙、刘香等大大小小的海盗把持着后世的第一岛链,西洋人也只能望而生叹,只得退而求其次,从明朝的海盗及周边国家手里购买昂贵的明朝商品。 而明朝周边,尤其是地靠海洋的藩属国如此热衷于朝贡大明,目的还是为了获得廉价明朝商品,然后转手卖给那些西洋人。 朝廷中南方出身的官员士大夫、东南沿海的世族豪商、大明沿海亦商亦匪的海盗、周边藩属国、来到爪哇和巴达维亚的西洋人,这层层势力便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海外贸易链条,瓜分了本应该属于大明朝廷的利益。 如今,朱由检想从这些张着血盆大口的毒蛇猛兽中攫取利益,也只能循序渐进,一个不好,身死国灭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如今,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经济实力上,大明淮河以南的地区皆占据了主导的地位,贵为大明天子的朱由检也只能让其一头。 虽然用自己的强权在海贸上打开了一个缺口,但也只能龟缩在天津,与西洋人的贸易,依然被东南海盗们隔绝在外。 当然朱由检还有一盘暗棋,虽不显眼,但却正在挖东南沿海的世族豪商们根子,不过他们可能还未察觉罢了。 打发了前来讨饭的使节,便到了赐宴的环节。 一排排的小几和坐垫被宦官们摆放在皇极殿和前面的广场上。 虽然明朝也渐渐开始流行了合餐制,但因为受到场地和皇家礼仪的限制,朝廷重大宴请依然使用分餐制。 随着一个个的小几被摆好,随着韶乐声起,官员们便两人一几坐定。看书.uukanshu 忙碌了一上午的光禄寺这时候便将一盘盘的餐食如流水般的端了上来。 从敞开的皇极殿的门口往外望去,朱由检的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了一个奇葩的想法。 ‘要是有人评选吉尼斯纪录的话,如此规模浩大的宴席肯定能入选。’ 而且相比于后世各种奇葩的美食吉尼斯,正旦大朝会的上的赐宴则处处透露着礼仪与文化。 不过在殿外用餐的官员们肯定没空去欣赏皇家赐宴中所含的礼仪文化,一个个冻得手都要夹不住筷子了,或者筷子夹不住菜了。 寒冬腊月里,冒着呼呼的西北风,数千人在广场上吃饭,也是够奇葩的。 殿外的官员在赐宴摆好之后,往往都是抓着酒杯,等着第一轮祝酒,天太冷了,也就喝点酒才能缓一缓。 没有让殿外的官员们就等,礼乐很快响起,第一轮祝酒便开始了。 官员们迫不及待的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从喉咙到胃里在传递到体外和四肢,官员们这时才觉得好受了一些,转而开始吃些菜肴。 不过这么冷的天气,再美味的珍馐也是冷的,草草扒了两口菜,群臣便等待第二轮祝酒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40章 正旦7 明朝正旦宴会由礼部负总责,而具体事务的执行则由光禄寺负责。 明朝比较大的宴会有郊祀庆成宴、正旦和万寿圣节(天子生日),而其中又以正旦大朝会后的赐宴参加人数最多。 明初定下的礼制,大宴要行酒九次,每一道酒都有不同的配乐,期间还夹杂着平定天下之舞,熟悉礼乐的官员从奏响的音乐和舞蹈就能看出这是第几道酒了。 此外,根据官阶不同,大宴会上的菜肴分为上桌、上中桌、中桌、下桌四等。 上桌菜品: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烧炸五般、凤鸡、双棒子骨、大银锭大油饼、按酒五般、菜四色、汤三品、簇二大馒头、马牛羊胙肉饭、酒五钟。 上中桌菜品: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按酒五般、菜四色、汤三品、簇二大馒头、马牛羊胙肉饭、酒五钟。 中桌菜品:果子五般、按酒四般、菜四色、汤二品、簇二馒头、马猪牛羊胙肉饭、酒三钟。 下桌菜品:随驾将军,按酒、细粉汤、椒醋肉并头蹄、簇二馒头、猪肉饭、酒一钟。 此外,执行此次任务的金吾卫、太监宫女等宴会上的服务人员也会在宴会结束后,有单独的赐食。 单从菜品上来看,来自后世的朱由检对此非常不感冒,还赶不上后世寻常人家请客。 一祷一祝,先后九次,看着殿外的群臣实在是太过于难受,朱由检便加快了宴会的进度,很快便上了最后一道菜品,汤食。 明朝素有点汤送客的惯例,而在皇家宴会上,在上汤之后,便意味着此次宴会宣告结束。 殿外一众群臣顿时松了一口气,早上五点多从家出门,在承天门外等到了八点,随后进紫禁城到皇极殿前站定。 一通仪式下来,等到皇帝赐食已经是十点多了,而且此次大朝会,还加了一个内阁宣诏的环节,等到群臣赐宴,已经是午时初了。 不过在朱由检的刻意之下,宴饮环节很快便结束了,群臣起身再拜,等着皇帝发红包,然后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了。 基本上,从寅时末到午时中,三个半时辰的时间,全都站在室外,数九寒天中,也是遭罪了。 不过自新皇登基之后,原来每月两次的大朝会已经被取消了,除了重大节庆和祭祀,绝大部分的官员一年之中参加大朝会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对于一些低级的官员,无疑是个隐形的福利,以往这些官员参加大朝会也是做陪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隔得太远,皇帝也注意不到他们。 所以当取消大朝会之后,除了个别认死理的官员,绝大部分的官员都对此项仁政双手赞成。 所以对于每年固定的、尚需要低阶官员参加的几次大朝会,官员们还是很高兴来宫里见一见皇帝的。 此时,宴会的案几已经被收拾了下去,群臣肃穆站定,等待最后的惊喜环节,就是不知道这次新皇是给银子还是给米面肉。 米面肉的话不会给很多,要考虑士大夫的体面,官员们也不能抗一袋子面回家不是,所以总数一半不回超过五斤,再多也不会超过十斤。 所以,相对于实物,官员们觉得还是银子比较实惠一些,而且还方便携带,不用辱没士大夫的体面。 而且赐银子的话,金额再少也得有个两三两的样子,皇家也得顾忌体面,最小的银锭便是二两的,总不能再把小银锭一切两半吧。 而且据小道消息,皇家此次赏赐赐银的传言要多一些。 但所有人估计都不会很多,这一年打了不少仗,北方还有灾荒,皇帝估计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 不过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随着太监们将一个个精美的荷包分发到官员们的手上,尽管没人好意思当面打开查看,但光是在手上沉甸甸的触觉,银子就不止十两。 群臣顿时面面相觑,碍于身边监察礼仪的御史,一个个也只能用眼神交流,但喜悦之情却已经溢于言表了。 其中户部宝泉司的官员整日跟银子打交道,各种型号的银子他们只凭手摸就能知道是多少两的。 片刻之后,赏赐最少二十两的传闻便从户部官员站定的区域传播了开来。 随着消息越穿越广,刚才井然有序的群臣此时也开始了嗡嗡之声,眼瞅着局面有些难以控制,适时响起的韶乐瞬间掩盖了群臣的失礼。 相比于殿外,大殿上的重臣和贵戚功勋还算淡定,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从皇家拿到赏赐了,而且单独的赏赐都比着要多得多。 尽管这次正大大朝会后的惯例赏赐要比以往多的多,而且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但重臣功勋们一个个老奸巨猾、宠辱不惊,区区五十两银子还不能引起他们神态的变化。 朱由检瞅了瞅殿内,又看了看殿外,心下当即觉得最高五十两赏赐定的非常正确,uu看书 w.uukansh.m 这经济学上的边际递减效用还真是真理。 之前,朱由检甚至想过是不是都发二十两更好,效果不减还省钱,但随后又觉得都发一样体现不出官阶高低,官场是最讲究尊卑的,没准还会引起高阶官员的不满。 从官员们的表情来看,这种尽管档次不明显但也体现出档次的赏赐还是效果最好的。 朱由检正愣愣的想着,忽然外面山呼一般的祝颂之声传来,立时将朱由检的思绪拉了回来。 赏赐完毕,就该谢恩了,但这次谢恩的山呼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震撼。 ‘自古财帛动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朱由检面容和煦,等着群臣叩拜完毕。 按礼仪程序,随后朱由检还要勉励官员们几句,然后就可以先行离开了。 “尔禄尔俸,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勤勉任事,朕所愿耳!” 群臣叩谢完毕,朱由检勉励的话语便通过大汉将军层层传递到每一名官员的耳中。 没有再多耽误,朱由检便起身离开了。 群臣再拜,礼乐高奏,崇祯二年的正旦大朝会便圆满结束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41章 惧内 皇帝起驾回宫,在礼部仪官的引导下,群臣依次出了紫禁城。 相比于之前入宫贺岁,出宫的队伍明显要轻快了许多。 待出了承天门,正旦大朝会才算彻底结束,没有了督察院的那帮御史巡察,官员们感到轻松了不少,待高阶官员上轿走了以后,一些六七品的小官纷纷聚在了一起。 不顾体面的打开了御赐的荷包之后,全都惊喜万分。 “处道兄,这次回家可以过一个肥年了。” 一个年轻的官员不顾形象拍着另一位稍微年长官员的肩膀说道。 “正名老弟所言极是,这次你嫂子的脸色估计能好看一些,润儿、柳儿也能扯两件新衣服了。” 周围人闻言,立时哄笑一片。 那年长官员也不恼,跟着其他人一起放声笑了一阵。 这几人皆是同科进士,目前都留在了京城为官,有在翰林院的,也有在各部衙门磨堪的,不过皆是品级不高。 因为是同科进士,又都在京城,几人素来亲近,其中又以被尊为处道兄的官员年长一些,便成了几人的中坚人物。 在明朝,官场上的同年可是一笔宝贵的人脉,尤其是在党争激烈的明朝,同年也是比较牢靠的政治同盟,比如内阁重臣张瑞图和施凤来就是同年,两人一向共同进退。 而这几位同科进士,又共同留在了京师为官,这些人便结成了一个小团体。 被称为处道兄的年长官员名叫王懿仁,今年四十有五,蹉跎科场多年,才在去岁中了举人,今岁中了进士。 王懿仁家里也有些许薄田,但这些年读书赶考也破败的差不多了,要是靠着老婆的嫁妆帮衬,他也没法子考到四十五。 不过这一切还算好,王懿仁在四十五岁的时候终于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高中殿试第七名,又幸运的被选到了翰林院入职。 翰林院常被世人成为内阁辅臣的起步之所,又有非翰林不能入内阁之说,素来清贵。 一般的进士在翰林院待上两任考绩之后,或者外放一任知府,或者去各部担任郎中。 历练多年之后,幸运的话便可以升到尚书,如果年龄有优势,便可以排队入阁了。 所以,戏文里常有中进士点翰林的说法,只要被点了翰林的进士,基本就是按照内阁辅臣的苗子来培养的。 不过这一切对于王懿仁来说,却没有这样简单了。 王懿仁今岁已经四十五了,才是七品官,即使起步是在翰林院,未来也基本没有希望跻身内阁了,估计尚书也不可能,十年之后放个五品的知府便是他最好的际遇了。 所以在琼林宴后等待分配的时候,王懿仁也没觉得自己能留在京城,尽管他考的名次不错,但岁数太大了,他觉得自己会被外派知县。 而且他也想去地方任官,人岁数大了,就没有年轻人的野心了 自古京官难做,京城居大不易,王懿仁家境也不好,做个太平知县对他来说算是比较合适的。 王懿仁为此也没跟其他同科一样为了留京四处活动,就在客栈里等着分配,但结果却大出所料,王懿仁被留京了,而且进了翰林院。 而一向托人情攀关系,但名次又不靠前的进士们则无一被留在京城,全都外派了出去。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事情的源头还得从朱由检说起。 其实崇祯元年的这榜进士,朱由检并没有多关注,这些饱读诗书的新科进士,并不是朱由检想要的治国之才。 而且在科举之外,朱由检已经在酝酿另一种取才方式了,因为推出的时机还不成熟,所以还在酝酿之中。 虽然不关心这些新科进士,但机制上的公平还是要保证的,在前世被多次阴过的朱由检,最痛恨那些无孔不入的关系户了。 所以,朱由检给吏部放了话,要是有在选人用人上存在徇私舞弊的,绝不姑息,为此,朱由检还派了高起潜监督这科进士的选派。 刚刚上任的吏部尚书薛凤翔不敢怠慢,但又怕哪里做的不好招致皇帝不满,便直接用了一个最省事的法子,按名次排。 对于这样的新科进士选派方案,朱由检也表示认同,成绩都是自己考得,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且不光涉及能否留京的问题,关于外派州县治所的选择也遵守了这个方案。 以往名次靠后的进士拉关系托人情却去了一个富裕安定的州县,而那些排名靠前的寒家进士则被派去了边远州县,这种事情皆是寻常。 但这一次,在朱由检的监督下,却没人再敢顶风作案了。 所以这一科的进士对于朱由检的态度则比其他官员要更加忠诚一些。 当然,作为此次分配受益者之一的王懿仁便极不情愿的留下了京师,成了一名人人艳羡的翰林。 不过谁难受谁知道,家境不好的王懿仁在京师的日子可不好过。 没有家底,一家四口也只能租房子过活,而且还是远离皇城的一个小院子,王懿仁更是雇不起轿子,每天光上衙就要走上半个多时辰。uu看书 w.uukansh 即使如此,一个月的房租也得二两银子,王懿仁一个七品小官,又是在翰林院这种清水衙门,一个月的俸禄才堪堪四两。 去了房租,去了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基本就剩不下多少了。 王懿仁家里更雇不起仆人,家里事务只能由老妻操持,为此多有抱怨。 但也仅是抱怨而已,两人结发多年,那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此时虽然辛苦,但日子却比以前好多了,起码再不用靠娘家接济了。 月俸虽不多,但是省着点花,也还能有改善生活的富余,王懿仁每月也能打几两酒来喝喝,一双儿女也能多吃几次肉了。 对于结发妻子,王懿仁颇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家中大小事务具由妻子说了算,多有忍让的结果便是在士林中落下了一个惧内的名声。 此时面对同年们的打趣,王懿仁也没有在意,前些年若是没有发妻独自操持家里,铁定没有自己的今天,甚至连被这些进士取笑的机会都没有。 “哈哈,见笑了见笑了,以往多叨扰诸位,今日承蒙皇恩浩荡,为兄去前门请诸位喝酒!” 王懿仁高声笑着,便领着一帮同年去了前门。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42章 庶吉士请客 一行人呼朋唤友绕过六部衙门和五军都督府,穿过正阳门,来到南城。 沿着正阳门大街往南走了数百米,往西穿过一个胡同,便来到了酿酒坊。 南城酿酒坊一片多是酒馆茶肆,相对于内城,价格还算公道,这些新科进士们常在这里打诨,这里也是京城的一般人家消费的起的地方。 沿着酿酒坊的酒坊胡同前行三百米,便是一间装潢还算显眼的酒馆,几人说笑着进了大厅,便有小二上前招呼。 “诸位官人,大年初一还照顾小店生意,敢请楼上雅间。” 小二抱拳施礼,领着几位便上了二楼。 这家酒肆素来以干净整洁闻名,菜品也说的过去,几人常来此处闲聚,所以小二对他们这几个有着官身的新科进士非常熟悉。 今日是大年初一,除了他们这些需要参加正旦大朝会的官员,京师大部分的家庭一般或在家里招待客人,或出外去别人家里拜年,所以酒肆中并没有多少人。 但几人上了二楼,刚要入包间,就听见门口的一个包间里传来一阵交谈之声。 “哈哈,真没想到今日能收到如此一笔意外之财,皇恩浩荡,陛下对我等真是大方。” “我也是没想到,之前听礼部参与大朝会筹划的陈六说,今朝朝会要发银子,但也没想到能发这么多,都快赶上我半年的俸禄了。” 一语言毕,又一语起。 “谁说不是呢,今岁的这上半年就不用数着铜钱过日子了,要是每年都这样,过两年我就再迎一个回家。” 这有些怪异的闽粤口音刚落,屋内顿时就是哄堂一片。 “来来来,咱们共饮此杯,再敬吾皇万岁。” 随后就是一阵杯盏碰撞之声。 小二对着几人笑笑,领着众人去了靠窗的一间。 “看来,今岁领了赏赐出来喝酒的官员不少啊。” 王懿仁在主位坐定,待小二沏茶的功夫问他。 “托万岁爷的福,官人们领了不少赏赐,小店也沾了一些光。” 这家店在南城算是不错的店铺了,常有低阶的官员来此聚餐,常年伺候这些官人,小二也颇会说话。 “哈哈,小二,今日处道兄好不容易请一次客,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遍,酒要杏花村的三十年陈,要是有唱曲的,一并召来。” 素来爱与王懿仁开玩笑的一个最年少的官员笑着对小二吩咐。 见客人大方,小二也是喜笑颜开。 “哎呀,实不凑巧,今儿是大年初一,吴老官父女俩也得过年不是,但酒菜管够。” 小二说着,抹桌布往肩上一搭,就势作了一个揖。 “行行行,那就赶紧上菜上酒吧。” 那年轻官员对着小二摆摆手,小二高唱一声:“请好吧您那?”便咚咚咚的跑下了楼去。 待小二出去以后,屋里的气氛就热闹了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着这次赏赐说着衙门里的事。 但在热闹的气氛中,王懿仁却有些坐立不安,不断的摩挲着兜里的那锭做工精美的官银。 这家店三十年的杏花村在南城颇有名气,一壶就得半两银子,这几人起码得弄上三四壶,这就得二两银子。 一桌上好的席面也得个两三两银子,一顿饭就花去五两,饶是王懿仁刚得了二十两赏赐不愁没钱付账,但还是有些被惊到了。 王懿仁倒不是心疼银子,主要是怕回家不好交待。 这多半年,这几人几乎每月都会在这里聚上一两次,其他人也知道王懿仁家里的情况,从没让他付过账。 王懿仁为此很过意不去,这次发了银子就想着回请一下,可没成想这几个小子这么狠,一下子就去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以往几人在这里聚餐,基本上都是点几个小菜,腰伤两壶普通的酒水,一桌席面皆在半两到一两之间。 尽管和内城麒麟阁动辄十两上下的席面没法比,但这个价位的席面在京城也算的上可以了,一般的底层人民,一个壮劳力一个月还挣不到一两银子。 当然京城的底层人民平常基本也没钱下馆子,即使下馆子也多是路边小摊店,花不了一两钱银子。 众人热闹的交谈着,还不时拿眼睛瞟一下王懿仁,看到王懿仁略显局促的表情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但随后的相视一笑,却有些出卖了他们。 没多长时间,席面流水一般的送了上来,连带着已经烫好的杏花村,满室皆是酒香。 闻着这醇厚的酒香,王懿仁索性也放开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回家再说回家的事。 “诸位贤弟,诸位贤弟,托陛下的福,我老王才能请得起大家喝酒,这第一杯酒,就共祝陛下吧。” 王懿仁率先起身,对着北方举起酒杯,众人见状,也皆面朝北方,一起干了这第一杯酒。 他们都是崇祯元年的进士,相比于京城的其他的官吏,对于朱由检的感激更深。 而且托朱由检的福,uu看书 .uknh这些名次靠前的新科进士,没有费多少心力便留下了京师为官,前途自不可限量。 尽管其中也有王懿仁这种不想留在京城的,但有且只有他一个,比起去了州县辗转磨堪,绝大部分进士还是想留在京师更进一步。 而且即使王懿仁想去州县为官,但他也不能说在翰林院当翰林不好,天下士人谁不削尖脑袋想得一个京师中的庶吉士。 被别人尊称一声‘王庶常’所带来的那种满足感,可不是几两银子能得来的。 而且翰林院是天子近臣,负责给天子起草诏书和一些文秘工作,在后世就相当于秘书处,那是时常能见到天子的。 尽管王懿仁刚去,还捞不到为天子草诏和承担秘书工作,但翰林院的一些杂事,也让他近距离的接触了几次天子。 天子年少,却老于世故,因为王懿仁出身贫寒,天子还向他询问过一些底层人民的生活细节,比如家里收入的几成买米,家里人能不能吃饱,还问过他老家佃农的生活。 天子关注底层百姓,这让出身底层的王懿仁老怀大慰,逢人就说天子仁德,体恤百姓。 而且天子还说他能从底层鱼跃龙门,实属不易,这让王懿仁得意了好几天。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43章 得来不易的状元 随着习惯了京师的生活以后,在翰林院任职所带来的荣耀感,也让王懿仁渐渐喜欢上了自己的差事。 尽管家里可能还是有些紧巴,妻子在京师买房子的愿望也遥遥无期,但一家人总算是能过上京师一般人家的日子了。 一家人能吃饱喝足,每月还能喝几次酒吃几次肉,关键还受人尊重,对王懿仁来说,这日子还有啥不满足的。 待儿子年长一些,过几年就让他下科场试一试,凭着他老爹庶吉士的出身,保不齐还能教出一个进士出来。 想到这里,王懿仁又干了一杯陈酿。 “你们说咱这天子是不是真的是天神下凡,之前阉党搞得乌七八糟的局面,这才不到两年多的功夫,便被天子玉宇澄清。” 说话的是那年岁最小又常与王懿仁玩笑的官员,字正名,大号周让,二甲第十七名,如今被分在了督察院观政。 周让周正名出身官宦之家,祖父做到过一任巡抚,其父也是举人,而周正二十出头就中了二甲进士,还被分在同样清贵的督察院任职,自是春风得意。 而且周让人长得也精神,古人选官一要试其才,二要观其行,三要品其貌,在古代做官,有一副好面相同样吃香。 一如今科状元刘若宰,其貌甚是不扬,在天启五年的殿试中被亲自主持殿试的朱由校直接罢黜。 一般来说,会试通过之后,其后的殿试是只排名次、不黜落人的,除非殿试考卷中犯了忌讳。 而刘若宰虽然考卷中没有犯忌讳,但却碰上了一个颜控的皇帝。 朱由校见有一考生甚是貌陋,也不知犯了他那根筋了,于是便让会试前五、本有希望一举夺魁的刘若宰连个赐同进士也没捞着。 这件事对刘若宰的打击非常之大,但好在刘若宰自小时候就因为相貌的原因受过诸多不公正的待遇,心理素质锻炼的非常不错。 于是,他还是重拾了信心,决定再参加三年后的科考。 这三年间,刘若宰没有回乡,就在京郊租了一个小房子,结交士子,日日苦读。 不过据说,蜗居京师的刘若宰为了创点外快,闲暇时间偶得了一本奇书,观后甚觉不错,便以状元之才重新编订了一下,并取了一个文雅的名字《金瓶梅》。 经过刘若宰编纂,这本书便在京师流传了开来,朱由检也看过,但因为里面内容有些晦色,作者名讳兰陵笑笑生也不可考了。 而且刘若宰也从不承认是自己重新编纂了这本书,士大夫重清誉,这本书的作者便成了历史之谜。 不过一心扑在科举上的刘若宰在三年之后卷土重来,终于在崇祯元年的殿试上,高中榜首,点了状元。 刘若宰文思敏捷,能出口成章,极其擅长书画,尤其是楷书、行书、草书都是当世一绝,本就有状元之才,要不是因为碰上了朱由校这样一个颜控,早就打马琼林了。 对这一次科考的内容,刘若宰并不太担心,唯一担心的是新登基的少年天子会不会同样嫌弃自己的相貌。 所在在殿试时,刘若宰刻意的不敢抬头,生怕被皇帝注意到。 好在朱由检比较懒,殿试开考后,皇帝便借口出恭离开了,并没有在皇极殿前逗留,这让刘若宰长舒了一口气。 殿试结束,考卷上收,然后糊名誊抄判阅,最后名次送到了朱由检的案头。 朱由检对此也没有多做更改,不过身为主考官的施凤来和张瑞图见到头甲头名是刘若宰后,犹豫再三,还是给皇帝奏报了天启五年,先帝罢黜刘若宰的事。 朱由检当时听了以后,对他那个便宜哥哥甚感好笑,竟然觉得人家其貌不扬难当科场魁首就直接黜落了。 当然作为皇帝来说,确实有这个权利,但是你要是真嫌人家其貌不扬,可以把名次往后排排,实在不喜欢,三甲同进士也可以,哪怕排在孙山之前也行啊,但直接黜落可就太过分了。 但嬉笑之余,朱由检也新生好奇,不知这位被黜落的状元到底是多么的其貌不扬。 天子好奇,便命高起潜去请刘若宰廷前奏对。 刘若宰此时在城外蜗居,正忐忑不安的等待殿试的消息,忽见天使上门,一颗心顿时跌落了谷底。 殿试还未张榜,天子就要见自己,估计天启五年的科场之事应是被新皇得知了。而张榜之前见自己,应该是要确认自己的相貌了。 刘若宰自觉没了希望,一路昏昏沉沉的就随着太监进了皇城。 天子事务繁忙,心里七上八下的刘若宰在偏殿等候,直到黄昏时分,皇极门都快要落锁了,才得天子召见。 不过刘若宰却等的开心,黄昏天暗,天子要是看不清自己的相貌岂不是更好。 来到乾清宫后,刘若宰发现并不是天子一人,两位主考皆在,心里更加忐忑,叩拜之后便不敢再抬头,u看书.ukashu 生怕犯了天颜,把到手的进士再给弄丢了。 不过朱由检却没想让他蒙混过关,殿内昏暗,朱由检不仅命人掌灯,而且亲自捧了一支烛台下了御阶。 并亲手将刘若宰扶了起来,拿着烛台凑近了他的脸,看了半珦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朕闻言,建文二年殿试,王艮王敬止策论第一,本应点为状元,然其相貌不张,颇为建文帝不喜,便被黜落成了榜眼,而原来的榜眼胡广便成了状元。” 刘若宰听到天子提建文帝和王艮的事,原本跌落谷底的一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朱由检察觉到了刘若宰的表情变化,顿了顿又道。 “据常理,王艮当有怨念,而胡广当感激不尽。” 殿内都是饱学之士,成祖靖难时应天府的王艮、解缙和胡广的典故自然耳熟能详,惯会看颜色的施凤来不待朱由检接着说下去,便上前替天子讲完了这个典故。 “两年之后,成祖靖难攻入应天府,王艮、解缙和胡广在老乡吴傅家里聚会,时胡广、解缙皆慷慨陈词,大有舍生取义之态,独王艮不语。” “次日,成祖破了皇城,王艮引鸩自尽,而胡广、解缙却附了成祖。”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44章 技能大比武 见施凤来马屁精的本能又犯了,朱由检便白了他一眼,这种卖好的机会还是自己独占比较好。 “建文帝将个人好恶凌驾于国家的抡才大典,且又识人不明,才有黄子澄、齐泰之徒登堂入室,靖难之败,不冤矣。” 听到这里,刘若宰要是再不明白的天子的意思,那可就太蠢了一点。 不等朱由检再言,刘若宰已是涕泪横流跪地磕头不止。 “国家抡才,岂能以个人喜好判定人才贤否,以貌取才更是可笑,朕今日就替先帝将这状元还你!” 一语言罢,刘若宰已是感恩戴德。 “陛下恩情,学生惶恐,定鞠躬尽瘁,以死报皇恩!” 说完,刘若宰郑重的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哈哈,刘卿言重了,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朕观你字写得不错,文章又是极好,就留在朕的身边做个秘书郎吧。” 一朝面圣,之前连进士都不敢奢望的刘若宰不仅成了状元,还选在了帝王身边,如此际遇,很快便成了崇祯元年科场的一桩美谈。 而新皇不论相貌只取品行才学的作为,更是引得天子士子交相称赞。 此时,身在南城酒肆中的一众新科进士便也谈起了此事。 “哈哈,天子有太祖成祖之风,又有孝宗之德,实乃我辈读书人之幸,百姓之幸,大明之幸啊,不过正名老弟可就不美了,要是天子如先帝,没准这次的状元就是正名老弟了。” 坐在周让旁边的一个官员开始拿周让的相貌打趣,引得一众人嗤笑。 “德安,去你的!看来你在户部的算盘珠子还是巴拉的太少。” 周让装作嗔怒,随后也开始拿他的痛处挤兑。 字德安的官员大名叫李春,二甲十三名,现在在户部观政。 自毕自严当了户部尚书之后,在朱由检的授意下,对户部进行了一番整顿,其中一项就是要精研业务。 所以这些诗书出身的士大夫们,都开始巴拉之前看不上眼的算盘珠子了,人人对此颇为痛苦。 刚去了户部的李春也没有被漏下,除了跟前辈学习户部事务的处理,就是跟一个经年老吏学习打算盘,每天都把手指打得通红,眼看着手指肚上就要起茧子了。 而且毕自严还不允许他们偷懒,每月还得考较。 “唉,本以为能留在户部实属美差,没成想却干上了账房的活计。” 李春两手一摊,一脸的生无可恋。 “哈哈,德安也莫伤心,户部本来就是掌管天下钱粮,往大了说可不就是大明的账房,不会打算盘哪能行,要是你家的账房连算盘都不会打,你还会用他啊。” 王懿仁干了一杯酒,开口劝道。 “唉,处道兄,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在翰林院,整日诗书文字,最是清贵,可不知我们这些人的苦,而且德安还算好的,像我在工部,那岂止是难过,简直都不想活了。” 坐在王懿仁旁边的一个官员举手干了自己的面前的一杯酒,转手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而李春看到那个工部的同年,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哈哈,看到郑世铎我心里就平衡了,我好歹是坐在屋里打算盘,据说世铎他们被老尚书赶着走了京城的好几个工地,远的还去过黄河大堤,来来来,世铎咱俩干一杯。” 李春说着站起身,跟工部的郑世铎碰了一下,然后嬉笑着就一饮而尽。 郑世铎装作不理李春,摇了摇头,也举杯干了。 “你们啊,就是被之前几十年朝堂的混乱给惯出的毛病,工部不懂营造,户部不懂钱粮,兵部不懂战阵,吏部不熟官吏,礼部不熟礼法,刑部不熟刑名,朝堂之乱便在于此。” 见气氛有些沉闷,王懿仁便站了出来接着道。 “六部官员不懂自己的业务,事务全交给吏员去做,所以才有前几十年兵戈不止、太仓空虚、盗匪横行、吏治不清诸乱象。” “今圣上,立在匡扶社稷,中兴大明,六部又为天下表率,朝堂中枢,岂有不治之理。” 说到这里,王懿仁要朝门口看了看,随后压低声音道。 “我等新进之辈,根基清白,莫跟着那些奸官起哄,天子有孝宗之仁不假,但太祖、成祖之风亦不缺,宣武门外阉党、陕西和天津官员的血迹可还没干透呢。” 王懿仁说完,整个屋子都肃静了下来。 “对对对,老哥说的是,况且咱们身在六部,这些都是咱应该懂得,圣人云: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天子此举也是应当。” 周让打了个圆场,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崇祯元年的上半年,朱由检在六部九卿衙门搞了个大练兵的活动,要求各个衙门精进业务,开展评比,汰黜庸官。 此事由内阁牵头组织,东厂监督,天子亲自把关,一年来在京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uu看书w.uukansh 所以才有了之前新科进士们讨论的那一幕。 “处道兄,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官员开口问道。 此人名叫刘汝星,字省身,也是崇祯元年的进士,被分到了兵部观政,之前被部衙打发到了蓟镇实地学习,按理说,他最倒霉,但此人性格内敛,少有言语。 “哈哈,你们看看省身老弟,就比你们聪明的多,人家去了蓟镇,跟那些武夫待了三五个月都没说什么,你俩巴拉几个算盘珠子转几个工地就有了怨念,实属不改啊。” 王懿仁仗着自己年长,趁机又数落了一遍。 “哎呀,我俩知道错了还不行嘛,我俩干了这杯,向老哥赔罪了,老哥快说吧,是不是真的有啥消息。” 说着,郑世铎和李春干了杯中酒,然后又施了一礼。 见二人态度诚恳,王懿仁也不想让自己的同年犯了忌讳,撞在枪口上,便清了清嗓子,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我听说,节后就要搞评比了,可能是要处理一批人,你们这段时间务必要小心,莫当了出头的椽子。” 王懿仁说完,屋里静的针落可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45章 4口之家 王懿仁能做这些新科进士的老大哥,一来是他年岁确实长一些;二来其人厚道,人品靠得住;三来则是其在翰林院供职,间或草诏出入宫廷,消息比较灵通。 当然消息最灵通的是状元刘若宰,但自从他成了天子近侍之后,他们这些同年便很少能见到他了。 片刻的安静之后,屋里渐渐又活跃了起来,众人也都心知肚明的不再提及此事,转而饮酒作赋,感念皇恩浩荡。 一场酒宴直喝到日影西斜,这几位才准备趁兴而归。 王懿仁摸了摸口袋,拿出那锭二十两的雪花纹银,上面还有皇家的印记,表明了这锭银子的出处。 “小二,结账!” 王懿仁喝得舌头都有些大了,但结账的声音还是穿到了大厅中等待的小二耳朵里。 “来了,您那儿!” 一声唱喝,便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小二旋即而致。 “各位官爷,一共是五两六钱。” 小二报完帐,众人便嬉笑着抬头看着王懿仁。 王懿仁虽有所准备,但听见五两六钱的报价还是有些肉疼,但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当即心下一横,就将那锭还没有焐热的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见一锭做工精细的二十两银子躺在桌上,小二眼睛一亮,就要上前取走,拿到柜台去兑换或者切割。 当然兑换的可能性更大,对于这种成色上好的官银,店家自会忙不迭的收下,然后换一些折色的银子,里外里还能赚点。 小二将抹桌布往肩上一搭,作势就要上前,却被坐在门口处的周让给拦下了。 “处道兄莫慌着结账,小弟们给你开玩笑呢,这么多银子哪能都让你付呢,我们来前就商量好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大家凑份子。” 周让说完,坐在王懿仁旁边的郑世铎将银子帮他收了起来,也跟着道。 “处道兄,我们之前说着玩的,莫当真,莫当真。” 众人也附和着,然后纷纷开始掏银子。 “哈哈,你们这些小子,吓得我这顿饭都没吃好,不过一直尽让你们请,今日也该换我请了。” 说着,王懿仁又将银子拿了出来。 见王懿仁确实是真心想要请客,但要让本来日子就比较窘迫的老大哥一下子掏这么多银子,其他人又有些不好意思,众人僵持中,刘汝星站了出来。 “处道兄莫再争了,咱之前吃的那些几顿加起来也花不了这么多银子,要不这样,这次咱们凑份子,下次你再请。” 刘汝星说完,众人都说这个主意好,王懿仁也不便再坚持。 众人一起付了帐,便各自回家了。 王懿仁与一众同年分别,出了酿酒坊便往自己位于外城崇北坊的家里赶去。 路上,王懿仁去了绸缎街买了两匹布,浑家和琛妹好长时间没做新衣了。 又到书画坊买了一套文房四宝,润哥儿正是苦读的时候,少不了这个。 然后在巷子口李屠户家里又喇了二斤猪肉和二斤羊肉,还要了几块熟食。 待要进家门时,想了想有转去了隔壁巷子口的吴家糕点铺子,买了浑家和琛妹最喜欢吃的玉带糕和雪花酥。 买完这些,王懿仁这才大包小包的进了家门。 一座一进到头的院落,打开院门,转过东厢房的影壁,便是正屋前的院落了。 当院一株北方特有的大槐树,树下一套石桌石凳,槐树很大,院子又小,一棵树基本遮了大半个院子,确乃夏日乘凉的好去处。 王懿仁是胶州人,胶州临海,夏日甚是凉爽,王懿仁一家最是受不住内陆的暑热,当时为了这株遮阴的大树,特意选了这座院子。 王懿仁刚才院子里露了头,一句俏生生的声音便先传了出来。 “爹爹回来了!” 随后便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梳了两个小揪揪,一蹦一跳的从堂屋跑了出来。 然后便是东厢房里一个半大小子探出了头,小子早已开蒙,不敢再学妹妹那般跳脱,出了东厢房后,先是郑重的行了父子礼,然后才上前帮父亲拿东西。 “爹爹,你咋买了这么多东西啊,哇,这是雪花酥,哈,还有玉带糕。” 小丫头不帮着拿东西,反而去翻起油纸包里的糕点,一边翻还一边兴奋的喊着。 见父亲买了这么东西,润哥也高兴,尤其是看到那套雨墨斋的文房四宝,眼睛更是挪不动了,不过却没有妹妹那样夸张,还没忘了接过父亲肩上搭着的两匹布。 院子里的声音,自然也惊动了这家的女主人,父子三人还没收拾进门,一个三十多岁,身条高挑,穿着比甲的妇人便从堂屋走了出来。 见王懿仁一下子拎回家这么多东西,一时也感到惊讶。 “陛下赏赐的?” 浑家知道王懿仁一早就去参加正旦大朝会了,因为家远,王懿仁早上寅时中就出门了。 而他的浑家更是寅时初就起来给他熬了稀饭烙了大饼,一天都在外面站着,冬日天冷,肚子里没食可不成。uu看书 w.uukanhu.co 王懿仁的浑家是他们乡里的一个周氏小地主的女儿,是王懿仁三十二岁那年中了秀才后娶的,比他小十岁还多。 当时老丈人本想着女婿能再接再厉来个连中三元,可没成想这一等就是十好几年,直到王懿仁四十五岁才登了科。 这些年,王懿仁一直坚持举业,也没有找个私塾或者县衙里的差事,一家人就靠着每月不多的廪粟过活,浑家也只能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有时候还得靠老丈人接济,日子过得还是挺紧巴的。 好在这一切都有了一个好的结果,王懿仁时来运转,去岁先是中了举,今岁又中了进士,还进了京城人都羡慕的翰林院,一家人还搬来了京城。 而王懿仁的浑家回娘家时也不用再看姑嫂的脸色了,嘴上虽然不说,但自家的夫君有出息,浑家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当然最让王周氏开心的是王懿仁中举之后,有人投献田产送美妾,王懿仁全给推了,这个态度让他的浑家觉得自己没有所托非人,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吃。 第146章 迟来的年夜饭 早上出门的时候,正旦大朝会后有赏赐的事,王懿仁也给浑家讲了,王周氏此时见到这些东西,以为是皇家赏赐的呢。 面对浑家的询问,王懿仁笑了笑道:“也是,也不是。” 对于王懿仁这种经常掉书袋故弄玄虚的举动,王周氏很是讨厌,王周氏虽然出身小地主家,但也就认识几个字而已,对王懿仁身上的腐儒气质那是深恶痛绝。 前些年,王懿仁还是一个秀才,而且是一个老秀才,在胶州乡里拿老学究的样子可是没少招人笑话。 王周氏操持家业多年,早就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地主家小姐了,此时见王懿仁那股酸劲又上来了,就想上手了。 见娘亲又要教训爹爹,润哥已经懂事了,子不言父过,就赶紧把头扭了过去,准备回屋。 但小女儿还小,嬉笑着拉着王懿仁的衣角:“爹爹,快说,快说,是皇上给琛妹的雪花酥吗?” 王懿仁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揪揪道:“皇上哪能给你买雪花酥,是爹爹给你买的。” 王懿仁也不敢再跟浑家打哑谜,忙道:“润哥在呢,润哥在呢。” 随后忙不迭将手伸到兜里掏出剩下的银子:“你看这是啥?” “怎么这么多银子,从哪儿来的?” 王周氏一看到王懿仁手里大大小小的银锭,眼睛立时便亮了起来,不过很快便黯淡了下去。 “快说,你这银子从哪儿来的,是不是别人给你的,你拿人银子了?” “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咱家是不富裕,但这烫手的银子也不能要啊,那么难的日子咱都过来了,现在日子好多了,你可别不知道珍惜。” “难道你忘了前些日子宣武门外砍的那些人头了吗,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我们娘几个想想,你要是不在了,我娘仨日子可怎么过啊。” 一会儿工夫,王周氏的嘴就没停过,一边数落王懿仁,一边眼泪就掉了下来。 “谁给你的,快给人送回去,别人的银子岂是好相与的,这银子烫手,咱不能要。” 说着就往外推王懿仁。 然后两个孩子看到娘亲一会功夫便由喜转优,一个个也站到了王周氏那边。 “爹,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这银子您还是退回去吧。” 润哥正在学论语,孔子称赞颜回的故事都被拿来劝谏自家老爹了。 “爹爹,琛妹不吃雪花酥了,以后也不吵着吃了。” 小女儿好像也看懂了什么,拉着王懿仁的衣角,眼泪就要掉下来。 看着贤妻孝子,王懿仁心里有些感动,不过这都是哪跟哪儿,还没怎么着呢,咋就想到自己去了菜市口了呢。 “哎呀,你们都想到哪儿去了,这是正旦大朝会后陛下赏赐的,一共二十两雪花纹银呢。” 大过年的一家人都向送葬一样的拉着脸,苦笑不得的王懿仁赶紧解释道。 “啥,你说啥,皇上不光请客,还一下子就赏赐了二十两?” 王周氏也顾不得儿女在前,一手抓过那银子,仔细看了起来。 “二十两,所有人都是吗?” 王周氏还是不敢相信。 “不是,听说像我这种小官是二十两,阁老尚书们好像都是五十两,其他的根据官阶不等也不大一样,但好像最少的也有二十两。” 王懿仁便将自己听来的,给浑家说了。 “啊?这么多,这皇上还真大方啊,这下子皇上可放大了血了。” “娘亲!” 润哥已经知礼了,自知娘亲失言,便赶紧提醒道。 经儿子提醒,王周氏也吓了一跳,瞬间拿手捂住了嘴,随后又赶紧对着皇城的方向拜了拜。 “皇上赎罪,皇上赎罪,您老人家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见浑家的样子着实好笑,王懿仁便咧开了嘴,但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是二十两吗?咋还剩十七两了?这布、这肉、还有这笔墨也值不了二两银子啊,说剩下的那一两银子去哪了?” 王懿仁闻言,立刻就不敢笑了,随后用苍蝇似的声音小声道。 “中午和正名他们吃酒去了。” “啥,吃酒花了一两银子,你吃的啥酒啊,说,是不是去那种地方了?” 说着,王周氏就真的上手了。 “没没没,哎呀,这次我请的,所以花的多了一些,哎呀放手放手,孩子还在这呢。” 王懿仁可不敢说吃了一顿酒总共花了五两多银子,那就更解释不清了,只得说是自己请客,然后一边说,一边躲,惹得小女儿哈哈大笑。 润哥已经大了,自是知道娘亲说的是啥,也是抿嘴偷乐。 一时间,院子里的笑声透过那颗高大的槐树,惊起了上面的麻雀,而同样的笑声则在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里响起。 晚上,王周氏把猪肉和羊肉炖了,为了炖肉,她还特意去香料店里买了一点西洋来的胡椒,uu看书 ww.uukanshu 又切了些熟肉,然后炒了几个小菜,又让润哥出去打了一壶酒,一家人围坐在堂屋。 虽已是大年初一了,但今晚吃的比除夕晚上还要好,王周氏又将扁食端了上来,这才坐下。 “吃吧,吃吧。” 见润哥和琛妹都快流口水了,王懿仁便把肉食放到了两个孩子面前,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下傍晚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吃了一些糕点,但此时见到大块的猪羊肉,还是忍不住大快朵颐了起来。 “慢点吃。” 王周氏爱惜的看着两个孩子,然后才夹了一块有些柴的瘦肉放进了嘴里,随后又想起了什么。 “这回儿陛下咋给了这么多银子呢,你之前不是说也就两三两吗?” “哈哈,陛下天威难测,兴许是今年内帑银子充裕吧。” 对于为什么这次大朝会后发了这么多银子,王懿仁这种小官自是体会不到朱由检的用意。 “陛下仁德,咱就别妄自揣测了。” 说着,王懿仁便干了眼前的那杯有些混浊的酒,心道:这狗日的张老三,又往里面参水,下次不去他家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47章 无聊的夜生活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迟来的年夜饭,琛妹有些困了,便被王周氏抱到房里睡了。 润哥行完礼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东厢房去把玩刚得的那套雨墨斋文房四宝了。 王周氏坐在灯前,仔细的看了看那两匹上好的松江棉布,用手比划着,琢磨着怎么给全家都做身新衣比较合算。 而王懿仁则就着蜡烛,翻看他刚从同僚那里借来的《万国图志》。 明朝人夜生活并不丰富,士大夫们除了吃花酒之类的,也就是在家里看看书了。 王周氏放下布匹,抬眼看了看专注看书的丈夫道。 “之前没中进士时看书,咋当了官还看书,也不怕把眼睛都看坏了。” “不看书不行啊,我在翰林院供职,职责之一就是备皇帝垂询,要是被皇帝问住,那就坐蜡了,当今天子可不得了,懂得比礼部院的尚书都多,听说还自己著书给阁老尚书们看,不过却未曾得见。” 王懿仁将眼从书上挪开,瞅了一眼浑家,嘴上说着,心里却道:恐怕不是怕我看坏眼睛,而是舍不得这蜡烛吧。 “这皇上还真不错,不仅学识渊博,为人也大方。” 王周氏说着又把那银子掏了出来,又从里面数出一两多银子,递给了王懿仁。 “省着点花!” 王懿仁笑着接过银子,夸张的用着戏曲腔唱道:“谢,,,,娘子,,,,啊。。。。。。” 王周氏闻言,也被王懿仁逗笑了,白了他一眼,似是对王懿仁更似是对自己道:“唉,这日子可真好啊。” 随后便吹灭了蜡烛。 在京城皆进入梦乡之后,朱由检却刚刚睡醒。 昨天晚上熬到凌晨才睡,今天早上起的又早,所以在大朝会结束之后,朱由检就到头大睡了,直到入夜了,这才被饿醒。 洗了一把脸,朱由检吃了点羊羹,实在睡不着,便拿起御案上的折子看了看。 最高的那摞折子是百官们的新年贺表,朱由检看了两本,随后就让王承恩给搬走了。 随后又拿起了御案上剩下的几本折子,翻看了起来。 虽然各地的衙门基本都封印休沐了,但是重大事件还是得及时上报的,而且内阁和通政司也没有都休沐,朝廷的基本运转还是要保持的。 朱由检一一审过,除了贵州全境收复的报捷折子,基本也没有什么大事。 “今夜谁当值?” “回皇爷,是韩爌韩阁老。” 王承恩小心的回话,心里却在打鼓,奏折里可别有什么不好的事。 “哦。” 朱由检闻言应了一声,然后便没再说什么。 王承恩顿时松了一口气,没事最好,可谁料天子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将手里的拂尘给掉地上。 “王承恩,你说要是朕现在请韩阁老进宫来跟朕说说话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王承恩安抚了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有些为难的道。 “皇爷,宫门落锁了,没有急事开宫门,没有这个规矩,而且要是韩阁老深夜进宫的事传出去,还不知道外面人会传些啥呢。” 朱由检听了顿时对王承恩刮目相看,这小子跟着自己这一年多,看来本事也学了些。 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心里却在暗叹:这明朝的夜生活可真是匮乏,要不要学宋朝开个夜市什么的。 王承恩也看出来天子这是有些无聊了,白天睡得太多,现在估计是睡不着了。 王承恩挖空心思开始想有什么可供皇帝娱乐的,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一个床笫之事。 可皇帝向来对这件事上比较节制,目前也只宠幸了皇后,要不去皇后那里? 王承恩刚想建言,但却被朱由检打断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非朕叫,不要进来。” 王承恩狐疑的看了看朱由检,朱由检却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对于天子这种喜欢独处的癖好,王承恩也有些不解,不过天子事不是他能过问的,随后让殿内的内侍都退了出去,然后自己关好门也出去了。 朱由检见众人都走了,心里一乐,见外面都没了动静,随后就消失了。 掐着表,在船上的电脑室中打了三个小时的单机游戏,实在困得不行,就回来睡觉了。 最近这段时间,朝廷无事,宫里也无事,朱由检实在觉得无聊,就去了西山。 西山的作坊也都放了假,但是毕懋升和宋应星却没有离开,卢象升远在贵州,西山就只有他俩坐镇,跟西山的新军军士一起过年。 年前,朱由检给西山的新军和作坊工人的赏赐都发了下去,银子和酒食都不缺,西山是朱由检的根本,苛待谁也不会苛待西山的新军和作坊的工人。 而且西山大元帅府成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给朱由检创造了不少的财富。 上午,朱由检亲切的走访慰问了新军的训练和生活情况,uu看书.ukanshu.m去新军的食堂查看了每日的伙食,去宿舍查看了被子暖不暖和。 中午的时候,朱由检在新军大食堂和士兵们搞了一次大会餐。 下午的时候,朱由检又去了西山的居民区,这里的居民主要是辽东来的难民和京城附近收留的流民。 一年多来,居民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五六万之多,在西山脚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城镇,而且比普通县城的规模还大。 这些人大部分都在西山的各个作坊里干活,有挖煤的、有做肥皂的、有干毛纺的、有烧砖制坯的、有搭屋建房的、有干钢铁冶炼的、还有在军械厂的。 但尽管如此,目前西山的工业规模也只能安排一部分人,要是将这些人全部的充分就业,还得继续扩大产业规模。 而朱由检此次去西山,就是要开展一个新的业务。 把图纸拿给毕懋升看了,毕懋升觉得不难,很快就安排下面的人去做了。 朱由检从工部的各个作坊给毕懋升调来了不少技术高超的工匠。 经过一年多的重点培养,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很多都能看懂图纸了,毕懋升现在也不必事事躬亲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48章 走访 朱由检此次来西山,目的之一是走访慰问西山的工农军群众,另外一个目的则是要研发蜂窝煤和相应的炉具,改善百姓冬季取暖的问题。 但这事还得从前几日说起。 前几天,朱由检趁着休沐内阁都有空闲的时候,领着诸位阁老去了外城的普通百姓家里走访慰问。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内阁诸臣是反对的,理由自然是千金之子戒垂堂,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他们就是大明的罪人。 黄立极和施凤来甚至扬言要一头撞死在御阶之上,不过却被其他阁老给拉住了。 面对内阁一脸正气的劝谏,朱由检最后淡淡的来了一句。 “朕这一年来经常微服出巡,京城都快转遍了,甚至诸位阁老的家里朕也去过,只不过汝等不知道罢了。” 朱由检刚说完,内阁诸臣一个个吓得都跪在了地上,数九寒天,背上一是一层冷汗,脑袋里都在飞快的转着,思量着家里那些小兔崽子们最近有没有惹祸。 然后心下发狠,准备回家再教训一遍家人和下人,免得撞到经常微服出巡的天子身上,当然更要严守门户,对于不相干的人,切莫放进来。 朱由检看着阁老们一脸惊恐的表情,暗觉好笑,随后又道。 “不过韩卿家里,朕没去,就在外面望了望。” 不过这句话,却没有引起韩爌的恐慌,相比于其他阁老,韩爌倒是心安的多。 韩爌是下台后又被当今天子起复的,而且受过阉党的迫害,一家人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只得住在祠堂里面,韩爌当时都要去祖坟里捡祭品充饥。 要不是朱由检起复了他,韩爌现在估计已经病饿而死了。 所以经此一难的韩爌性情大变,进京后,就住在朱由检赐予的宅子中,然后雇了两个老仆,一个跟着老妻操持家里,一个跟他外出。 连出门上衙乘坐的轿子都是朱由检给配的,连带着轿夫和仪仗卫士都是朝廷花钱。 因为韩爌家里人太少,所以朱由检就没法混进去了,只能在外面望了望便离开了。 朱由检这话一说,便没人敢再反对了,朱由检趁机又道。 “汝等不要多想,朕与汝等此次出宫,主要是让汝等看一看京城百姓的真实生活,知道百姓们整日都在愁什么、盼什么、想什么。” “只有知道百姓们需要什么,朝廷的政令才会有的放矢,才不会被下面官吏的奏疏所欺瞒哄骗,发出的政令才不会上民害民。” “兵事上有句话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俗语也讲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由朕下达的每一条旨意都很重要,一旦有失,便是劳民害民。” “所以朕才要经常出去走走看看,了解世间百态,知道奏疏上的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和文字的背后皆是活生生的人,下达旨意的时候才会慎重。” 群臣听到这里,又是叩拜高呼“天子圣明、天子仁德”,朱由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别老拍马屁。 “朕只有一人两眼,分身乏术,所以才让汝等也多去民间走走看看,知道大明百姓现在已经困苦到什么地步了,在施政之时才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汝等都是国之干城,大小政令皆出自内阁,一言一行皆关乎天下千万子民的生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就不用朕讲了吧,民生无小事啊。” 朱由检有时候会蹦出一些新词,一年多来,大臣们也都习惯了,这民生一词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众臣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见众臣又被教训了一顿,朱由检出宫的目的也达到了,便让众人起身,然后招呼王承恩上来,把阁老们领到偏殿去装扮。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阁老们又回到了乾清宫,不过却已不是蟒袍玉带、满殿朱紫了,而朱由检也换上了一身公子打扮。 阁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想笑又不敢笑,然后就低头憋着,不过朱由检却不管这个。 “哈哈,阁老们还扮的真像,这要是走在外面,妥妥的老员外,不碰上熟人肯定没人知道这是当朝阁老。” 阁老们闻言,也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等着朱由检的下一步动作。 “咱们扮作乐善好施的富家翁,一人一车米面,两人一队,各自去外城找个普通的巷子,送完为止,明天上午来乾清宫碰头,朕要听听汝等的想法。” 说到这里,朱由检想了想又道。 “朕和韩卿一队,汝等自己找伴,车子和锦衣卫的护卫都在西苑的北门等着。” 说着,朱由检便领了韩爌现行出发了。 而剩下的五个内阁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摊开手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也不敢再多耽误,很快便找好了伴,施凤来和张瑞图一队,黄立极和孙承宗一队,而李国普自己一队。 一旁侍立王承恩默默的将这记了下来,等皇爷回来他得奏报的。 众人在西苑北门分了手,各自带着一车粮食往外城而去。 “韩卿,uu看书uuanshu.co 对于朕的这个做法,汝觉如何?” 去往外城的路上,朱由检和韩爌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交谈着。 “天子仁德,爱民如子,臣自觉得陛下此举甚好,但臣觉得不易在大明推而广之。” “哦?说说看。” 朱由检有些惊讶,便接着问道。 “天子仁德,吾等内阁辅臣亦皆是深受陛下教诲,确乃真访真问,但天下官吏万千,良莠不齐,访民变扰民之事不得不防,甚至底层官吏干扰,真访也未必能得实情。” 朱由检闻言,仔细的瞧了瞧韩爌,不觉自己起复韩爌真乃神来之笔。 有过底层人民生活经历的人,确实与那些官僚士绅出身的官员有着不一样的地方。 韩爌那几年的经历,对于底层人民和底层官吏是个什么状态,确实是了解到骨子里了。 “韩卿所言甚是,圣人过泰山,曾言苛政猛于虎,但朕今日倒觉得,苛政未必出自朝廷,没有哪个天子不想百姓丰衣足食,但吏治不清,好经难免也会被歪嘴的和尚念歪了。” 韩爌闻言,立时正襟危坐,知道天子对吏治又有了想法。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49章 吏滑如油 六位内阁辅臣中,韩爌是最得朱由检信任的,朱由检之于韩爌不仅仅是君臣关系,更是韩家的救命恩人。 若不是朱由检在韩爌一家频临绝境之时伸出援手,一朝简拔,韩爌全家现在估计已经灭门了。 所以韩爌对于朱由检也不仅仅是臣子对君王的忠诚,更是肝脑涂地,死而无憾。 而且韩爌在社会的最底层生活多年,对于朱由检的一些施政手段理解的更加深入,执行的也更彻底,从陕西惩治贪官时就能看出来。 受阉党迫害的那几年,之前的老友无一敢施以援手,所以韩爌对于封建士大夫阶层的虚伪和剥削的本质看的更清。 韩爌起复之后,不仅和之前的友人没了来往,就是与如今内阁的同僚,在工作之外也几乎没有走动,这点朱由检了解的很清楚。 而且韩爌此举也绝不是做做样子,京城的锦衣卫很称职,京城百官家里的情况,朱由检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也因为如此,朱由检也愿意与韩爌多交流,每当朱由检想出台一些政策的时候,都会先听取韩爌的意见。 此时朱由检提了吏治的事,韩爌便明白朱由检应该是想对吏治下手了。 “陛下的意思是?” 朱由检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就将自己对如今大明糜烂不堪的吏治说了一通。 对此,韩爌当然是知之甚详,对天子想要澄清吏治的想法他当然是赞成的,但却又不免担心。 “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明吏治糜烂日久,想要澄清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臣希望陛下能徐徐图之,以免打草惊蛇。” 韩爌的话说的够委婉了,但朱由检却是听明白了。 大明的吏治就像一个数百年房子的梁柱,外面看着还行,但里面已经被虫子蛀的尽是窟窿了。 若是大刀阔斧的改梁换柱,房子没准就塌了。 对韩爌的看法,朱由检也是赞同的,所以的他澄清吏治的手段在去年和前年都没有拿出来,即使是现在,朱由检也是在和韩爌商量。 最后,至于能不能施行,还得和内阁的诸位进一步的考量,或许会先找个地方试点。 吏治在任何时候,都关系着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吏治不清,轻则政令不通,重则民怨沸腾,对这一点,无论是朱由检还是内阁的诸位,都看的很清楚。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明的吏治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小修小补于事无补,大刀阔斧却投鼠忌器,着实令人头疼。 “韩卿所言甚是,朕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朕想从胥吏身上下手。” “陛下是说要惩治小吏?” 对于朱由检的思路,韩爌一向觉得难以捉摸,刚说刷新吏治的事,怎么又转到惩治小吏身上了。 因为摸不清朱由检的具体想法,韩爌也只能等天子的进一步解释。 “大明两京十三省,百府千县,进士举人出身,且吏部登记在册的官员不下两万,但韩卿有没有想过,大明有多少胥吏?” 朱由检一问,确实是将韩爌问住了,在内阁这个层面上,胥吏之事好像就从来没有人关注过。 见韩爌竟然被问住了,朱由检不觉得得意一笑,随后道。 “去岁,朕命各地锦衣卫粗略的查访了一下,年前的时候,骆思恭那边给朕报了一个数。” 说到这里,朱由检停了一下,看了看韩爌,伸出两个手指说道。 “二十万不止,而且这还是在衙门领取俸米的,数量更多但却没有俸禄的衙前役和帮闲没算,要是全算上,超过一百万应该不成问题。” 韩爌虽然知道一个县衙除了正印官左贰官等在吏部登记造册的外,还有一些拿俸米的小吏,数量并不少。 但此时听朱由检猛然说二十万不止,对如此庞大的吏员群体韩爌也是感到很惊讶,而且这还没有算上那些衙门里的帮闲。 但惊讶之余,韩爌还是很快就想到了朱由检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是要约束这二十万的胥吏?” 朱由检看了看窗外,却没有正面回答韩爌的问题,而是随口说道。 “冯犹龙前两年出了一本书,朕最近读了,觉得里面有两句话说的不错,叫任你官清似水,也难逃吏滑如油。” 冯犹龙大号名为冯梦龙,是当今有名的戏曲大家,最近出的那本《警世恒言》,韩爌也略有耳闻,不过政务繁忙,却没有仔细看过,不过天子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见韩爌微微点头,朱由检便接着说了下去。 “一县之地,十数万民众,进士举人出身的正印官和左贰官不超十人,十个人管理十数万民众,所依靠的就只有这些胥吏了。” “所以对于百姓而言,科道出身的官员难以通达,无论是服役缴税,还是官司纠纷,日常接触的就是这些小吏,官员再清廉,也难以保证这些小吏不伸手。”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出奇兵,从小吏开始惩治吏治?” 韩爌继续之前的问题。u看书ww.uukanshu “非也,朕是要给他们涨俸禄。” 见韩爌更疑惑了,朱由检笑了笑又道。 “前期锦衣卫访查,除了江南等地较为富裕的县,大明绝大部分的县衙每月只能支付半两银子的粟米,这点银子一个人吃穿够用,但养活全家却难。” “小吏也是人,家里等米下锅,不搜刮百姓,他就只能看着家人饿肚子,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饭都吃不饱,朕岂敢奢望他们清正廉洁。” 韩爌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陛下此举,确为仁政,但臣以为即使给足了粟米,可也难保小吏不贪墨官产搜刮百姓,难道陛下的意思是教后而诛。”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又道。 “就是如此,朝廷发放的俸禄不足,小吏想要养家糊口,只能把手伸向百姓,朕要是不补足俸禄而去强求胥吏清正,便是强人所难。” “所以朕要给胥吏补足俸禄,然后再把刀子磨快,悬于其首。” 听到这里,韩爌微微抬头,便在少年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50章 陕西巷1 对于面前这位天子,韩爌还是了解一些的,看着不拘礼节,对于朝臣们也够宽容,还经常会和身边的人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仁宗再世了呢。 但韩爌是历经三朝的元老,对于皇帝这一生物可是了解的很,无论是腿疾不喜上朝的万历皇帝,还是懒政将朝事尽托于阉宦的天启皇帝,所有的天子都一样,触了逆鳞都是要吃人的。 而且这位少年天子比之其兄祖更甚,登基才两年不到的时间,七品以上的官员就不知杀了多少了,对这一点,韩爌知道的很清楚。 去岁在陕西督办民变的时候,韩爌查处涉及贪墨赈灾钱粮的官员过多,一时难以决断,便上书请示,结果天子就回了一句话。 “没有什么民愤是杀一贪官平息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再杀一个。” 于是陕西才有了人头滚滚,一半官员被处决,剩下的一半也多被流放,当时在士林之中,韩爌也得了一个‘韩屠夫’的诨号。 不过韩爌对此却并不在意,在陕西的那些日子,他看的非常清楚,卖儿卖女、易子相食的人伦惨剧上演了一幕幕,相比于士林中的非议,他觉得自己杀的还不够多。 对于韩爌这个诨号,朱由检也有耳闻,韩爌本来自己不在意,但朱由检对此却大发雷霆,然后在朝堂上直言:不能让正直的臣子流血流汗又流泪。 韩爌当时听了这句四六不骈的圣训,眼泪都掉下来了,虽然他不重名声,但刻在骨子里的士大夫尊严,还是让他有些委屈。 随后,朱由检便命司礼监编了一本陕西民变记,上面逐一记载了陕西布政使司各级官员贪墨赈灾银两,逼死良善,引发民变的斑斑劣迹。 凡是被处死和被流放官员的犯罪事实皆被昭然,因其而亡的百姓和陕西发生的人间惨剧也被描述了出来。 很快这本陕西民变记便以邸报的形式发往大明的两京十三省,除了发给各级官员,还要求在各府州县衙门张贴,要将陕西道的官员批倒批臭。 而且这还不算完,朱由检还要求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凡是进士举人出身的官员,无论级别与否,无论任官还是致仕,全都要针对此事写题记,并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报与司礼监。 当然最狠的还在后面,朱由检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在朱由检的刻意指使下,远在山东的圣人后人对于此事也破天荒的发了声,将陕西道因为此事处死和流放的官员,全都在革出了圣人门下,并在邸报上广布天下。 在朱由检的刻意引导下,当陕西百姓的人伦惨剧和官员们的无耻行径昭告天下后,舆论瞬间便倒了过来。 之前沾满同僚鲜血的‘韩屠夫’摇身一变便成了如假包换的‘海青天’,尤其是在底层士子和民间百姓中,‘韩青天’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通过这件事,朝堂上下对当今天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算是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陕西的事了了以后,朝堂上着实清净了不少。 不过对于天子为勇于任事的官员站台之事,满朝文武还是很欣慰的。 其实官员们不怕当孤臣,但就怕当了孤臣干了脏活,却被天子嫌脏,一脚踢开。 不过对于这件轰动朝野之事,朱由检却是有些不屑:‘这才哪到哪,以后有你们瞧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韩爌再也不敢在少年天子面前以三朝元老自居,‘生而知之,才智天授’这种市井流言他也开始信了。 此时,同坐在一辆马车之中,韩爌在朱由检眼中又见到了那种杀机流露的神色。 马车缓缓而行,说话间便到了外城,这时车外骆养性的声音响起。 “公子,外城的外民坊到了。” 朱由检掀开车帘看了看,随后又转头对着韩爌道。 “这件事,你先好好想想,看看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急,不急,吏治之事事关国家社稷,务必考虑周全。” 说着,朱由检掀开车帘便跳了下去。 外民坊,顾名思义是外地来京城讨生活的人居住的地方。 一般这种地方,外地人比较多,因此也比较乱,三教九流都有,而贫穷破落户也比较多。 骆养性刚到这里,见满地屎尿横流,窝棚遍地,巷子狭窄,不觉皱了皱眉,忙不迭的布置亲卫,观察四周,一脸的紧张。 韩爌下车后,也是一惊。 韩爌倒不是嫌这里污秽遍地,之前落魄的时候,这样的地方他也住过,和骆养性一样,韩爌也是觉得这里三教九流众多,恐与天子不利。 不过朱由检却没有这些担忧,全套的防弹衣穿着,腰里还有手枪,指头上的戒指还在。 实在要是有不能应付的变故,朱由检还可以瞬间消失。 面对一众紧张的随从,u看书 .ukanshuco 朱由检笑着大喇喇的便进了巷口。 ‘这天子哪哪都好,就是有些不注重自身周全,之前亲征就是,如今又整日喜欢往宫外跑,还偏喜欢来这种地方,哎。’ 韩爌摇了摇头,暗自腹诽了两句,也跟了上去。 巷口第一家是个一进的小四合院,不过却住了不止一家,至于有几家,朱由检也没看清,反正正房和两侧厢房都是注满了人家,甚至在靠着大门的那侧院墙边上,还搭了一个小棚子,看样子里面也住了人。 其实对于京师的这种居住状况,朱由检也是有预料的。 京城居,大不易。即使在前世,朱由检也住过六人间的旅社,甚至还是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到现在,朱由检还记得旅社中的那味。同屋中,也是三教九流都有,有那不讲卫生的,冬日晚上天冷,在屋里小便的人也是有的。 脚臭味、尿骚味,还夹杂着各种劣质香水的刺鼻气味,光是想想,朱由检就觉得冲鼻子。 不过相比于现在这场景,朱由检觉得之前住的那个六人间的旅社稍微还好点,起码明面上没有屎尿,大部分人还是知道讲卫生的,刺鼻的香水味,也好过那股令人作呕的屎尿味。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51章 陕西巷2 而更让朱由检头疼的是,昨夜下雪了。 尽管那股屎尿味还在,但屎尿却被一层薄薄的雪给覆盖了,看似干干净净的积雪,但下面却布满了陷阱。 这不,骆养性刚走进院子,便中了着,踩了一脚不知是狗屎还是人屎,正在墙角蹭着鞋底呢。 不过也没有让朱由检再头疼多久,门口这些人的动作很快便引起了院子里人的注意,一会儿工夫便出来了几个汉子,颇有些凶神恶煞。 不过朱由检却不在意,比起这些看似凶恶的底层人民,朝堂上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士大夫则更可怕。 而这些底层人民的凶狠恶煞又有多少是被逼的,外城治安不好,不装的凶神恶煞点,少不了被别人讹诈。 “干嘛的?” 领头的一个汉子上前警惕的问道,听口音应该是西边来的。 “哦,这位兄台,这是我家公子,家里老祖过寿,道人说要行善积德才能长寿,这不公子便来咱这边布施些米面之物。” 见这汉子进了朱由检的身,骆养性也顾不上再蹭屎了,忙过来寒暄。 一听是官宦人家来送米面,这汉子脸色好了一些,但仍有些警惕。 外城治安混乱,常有那衣着光鲜的骗子打着权贵之家的幌子来骗他们这些外地人的钱财,当然仗势欺人、欺压良善的权贵衙内和仆人也不少。 所以对于这些陌生的衣着华贵之人,这些外地人向来是躲着走的。 这也是他们多年来用血泪换来的经验,万一惹了权贵,这些外地人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们这不用布施,几位官人赶紧走吧,这里污秽遍地,免得污了各位的眼。” 说着便又上前一步,等着朱由检这些人离开。 刚开始就吃了一个闭门羹,朱由检回头冲着韩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这位老哥,我们真是来布施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些人,当然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放下米面就走。” 说着,朱由检一挥手,搬着米面的两个侍卫,接着就把肩上的米面放到了那汉子的脚下。 之后,众人便离开了。 回到巷子里,朱由检有些好气又好笑的的对着韩爌道。 “权贵官宦为富不仁的名声可是刻在百姓的心里了。” 韩爌也是摇头:“礼崩乐坏,宵小之徒遍地,百姓失之以信,权贵官宦失之以仁,唉。” 一声长叹之后,韩爌也沉默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朱由检虽没有预料,但却也理解。 在后世,因为扶人反被讹诈的事也是有的,对于普通老百姓不想惹事上身的心里,他还是深有体会的。 很快,朱由检便又打起了精神,命人去敲第二家的门。 这个院子与之前那个一模一样,不过却好了一点,起码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扫出了几条道,朱由检也不用担心再踩上狗屎或者人屎了。 但这个院子里的住户态度和之前那个却是一样,并没有让朱由检等人进去,朱由检照例留下米面,便退了出来。 一连两次碰壁,朱由检也有些丧气,但还是坚持去敲了第三家的门。 不过骆养性还未上前,大门却打开了,而且不光是第三家的大门打开了,这条巷子里不少人家都开了门。 朱由检这十几个人在巷子里闹腾了不小的动静,此时引得各家都出来瞧了。 而这时候,之前的送米送面的前两家也跟了出来瞧,看他们是真的布施还是骗子。 一时间,巷子里人便多了起来。 人一多,这些处于弱势地位的外地人胆气也壮了不少,所以在第三家的时候,朱由检这些人终于被放进了门,当然那些其他院子看热闹的人也都进了院子。 而看到朱由检这些人是真的布施之后,巷子里住户警惕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等着侍卫们搬粮食的功夫,朱由检被第三家院子的话事人让到了院子里的石桌边做了下来。 朱由检这才与这些普通的百姓搭上了话。 “公子一心向善,俺们这些破落户感激不尽,但愿公子家老祖长命百岁。” 一个面向周正,口齿伶俐,身穿长衫的人被推选出来陪这位锦衣公子说话。 “哈哈,谢您吉言。” 朱由检拱了拱手又道。 “看兄台谈吐,读过书?” 那长衫之人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忙正了正头上的唐巾道。 “小人不才,确实读过两年书,可惜学艺不精,没取个功名。” “科举确实艰难,小弟也是白身一个,敢问兄台是哪里人士,怎么不在县衙或者私塾谋个差事?” 此言一出,那人脸色就变了,似是戳到这人的痛楚,朱由检感觉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而周围人的唉惜叹气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朱由检环顾四周,更是大为不解,不过这时骆养性走上前来,附耳说道。 “公子,听口音,这些都是陕西人。” 朱由检顿时明白了一半,从天启年间起,陕西就是连年旱灾,再加上其黄土高原的地理特点,uu看书ww.uukanshu.om 旱灾更是严重,这些人应该是早几年出来逃荒的。 果不其然,那长衫之人抹了一把脸,随后便道。 “陕西民穷,连年大旱,百姓都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哪会送孩子读书啊,至于衙门书办,唉不说也罢。” 说着那长衫之人便把头扭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这时,那第一家的彪悍汉子却挤了进来,愤愤不平的说道。 “蓝秀才最好了,当年他为了乡里去县衙讨要赈灾粮食,结果却被那狗日的县官给革了功名,还被打了二十大板,要不是秀才年轻,估计就出了人命了。” 朱由检闻言,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提起功名之事,这蓝秀才神色有些黯然。 刚才朱由检还真的以为人家学艺不精,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呢,还自曝其短,说自己也是白身好引起共情,结果却徒增了笑耳。 不过这秀才公还真是有读书人的骨气,凭一秀才之身,就敢为民请命。 想到这里,朱由检肃然起身行礼道。 “兄台大义,小弟佩服!” 说着便一揖到底,把旁边的韩爌和骆养性都看呆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52章 陕西巷3 那秀才见状,也是惊讶,连忙起身回礼,口中连道“不敢不敢”。 两人推让之后,便又坐定,这秀才才打开了话匣子。 “不瞒公子,小人这个巷子里多是陕西逃荒过来的,怕京城人欺生,便聚在一起,在乡里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来到京城混口饭吃。”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这时候的人重乡党,难怪刚才骆养性说这里都是陕西人。 “我听说,当今圣上免了陕西一地的税赋,连着那些贪官污吏也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去岁以后,陕西的日子肯定能好过了。” 韩爌去岁正主持了陕西民变之案,得知他们是陕西来的,便提及了此事。 结果不提还好,一提陕西民变,周围人又是一阵唏嘘,更有多人发出不屑的声音。 韩爌不解,便看向那个蓝秀才,结果那蓝秀才还没开口,刚才那个汉子却忍不住了。 “那有什么用,之前那些贪官是被皇帝给宰了,可天下乌鸦一般黑,来了新官还不是一样。” 朱由检和韩爌闻言,顿时满脸的尴尬,蓝秀才有些看不下去,便把话头接了过来。 “去岁,韩阁老奉皇命在陕西免赋税、杀贪官、惩处民变一案,我们这里也听说了,天子圣明,韩阁老清正,当时我们听说之后,也为那些乡党感到高兴。” 蓝秀才还没说完,这时旁边一个汉子又抢着道。 “韩青天真不孬,听说俺们县的那个狗官就是被韩青天被陛下赐的狗头铡给斩的脑袋,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俺还给俺那饿死的小女儿烧纸报信了呢。” 一说起杀贪官的事,周围的人也活跃了起来。一个个上前说着自己的见识。 “对对对,听说那打蓝秀才板子的狗官也被咔嚓了,活该,秀才公这么好的人竟然还被打板子,真不是个东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家乡父母官被砍了的事,神情颇为兴奋。 韩爌看到众人的表情,又想起了朱由检之前给他的那一句话的圣旨:‘没有什么民愤是杀一个贪官平息不了的,如不不能,那就再杀一个。’ “要说这天子可真不孬,就是登基的晚了,要是早几年登基就好了,俺那口子和俺娘兴许也饿不死了。” 这时,一个嘴有些大的汉子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有些不着四六的说道。 “去你的李大嘴,你这都说的些啥话,你也不怕被那锦衣卫给听了去,把你下了天牢,你自己想死,可别连累俺们这些乡里乡亲的。” 说话间,之前那个汉子伸脚便把那李大嘴给踢了一个趔趄,看来那汉子在这一块也颇有些威信,张大嘴爬起来,也不恼,还连声道着,口误口误。 把个朱由检和一旁的骆养性听得甚是尴尬。 而韩爌更是尴尬的不行,不是海青天吗?咋又成了包龙图了,还整出了个狗头铡了。 韩爌闻言,不觉摇了摇头,一撇之间,却见朱由检也正对着他不怀好意的笑。 在前世,朱由检便知道由于明朝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城市商业经济日渐繁荣,独有的市井文化随之产生,小说和戏曲更是作为这一文化的重要载体而广为流传。 后世流传的四大名著其三便是出自这一朝代,像《西游记》、《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这些流传后世的就不说了。 单是颜色虽然有些重,但却开创了长篇白话世情小说流派的《金瓶梅》就足以说明明朝文化的繁荣了。 此外还有一些什么《西厢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等反映爱情的小说,还被编成了戏曲,在街井瓦肆中上演。 当然,像《海刚峰先生居官公案转》、《包孝肃公百家公案演义》等小说,也被市井中的说书人搬上了街头。 所以之前有人提海青天和狗头铡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见众人有些跑偏,而几位公子爷神情尴尬,那蓝秀才便将话题又拦了回来。 “韩阁老确实乃我辈读书人之表率,公正廉明,确有海忠介(海瑞谥号)之风,而且我听说他为官清廉,家里就两个仆人,平常都不舍得买肉,还是靠天子赏赐才能打打牙祭。” 听蓝秀才说着,韩爌脸刷的就红了,咳嗦了两声,缓解了尴尬。 这时,旁边的那汉子见状,大喊道。 “你看看你们,连个待客之道都没有,这么长时间了,连杯茶都不知道上。” 说着便挤出人群,招呼茶水去了。 蓝秀才见状,也感到有些失礼,欠了欠身又道。 “韩阁老能为民做主,还得有圣明天子,如今天子登基岁余,便已显了仁君之风,光是免除陕西赋税,就能活人无数了。” 说着,蓝秀才神情又暗淡了下去。 “但就怕天子圣明,士绅豪族和官吏不知收敛,百姓之苦难缓也。” 见识过贪官污吏的丑恶嘴脸,还受过他们的迫害,和那些百姓一样,uu看书w.uukanhu.co 对于士绅官僚,蓝秀才也是一脸的不信任。 朱由检闻言,看了看韩爌,两人会意,明朝吏治确实该整治了,否则朝廷再好的政令也会被念歪了经。 话题已经点的很透了,而蓝秀才也不敢再多说了,几人随后又聊了些市井生活。 朱由检在蓝秀才的陪同下,看了看这片百姓的居住环境,日常饮食,还大略问了一下这些人的谋生活计。 除了蓝秀才在一个铺子做掌柜以外,大部分人都是靠着打短工谋生,好在逃难出来的人负担都不重,日子还算过的去,当然一家人也只是吃个多半饱而已。 温饱连一半都算不上,起码这温就没有解决,至于饱也就比饿肚子强点。 不过这年月,一家人饿不死就不错了,想吃的肚子溜圆,一些偏远地区的小地主也做不到。 眼见车上的粮食搬的都差不多了,朱由检此次走访也算是了解了京城底层人民的生活,而这些粮食他也交代蓝秀才给巷子里百姓分了。 蓝秀才素有威望,为人又公正,这事交给他错不了。 时间很快便到了正午,谢绝了蓝秀才留饭的邀请,朱由检一行便打道回府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53章 去阁老家做客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送完米面,一行人轻车熟路的原路返回。 过了崇文门,先沿着崇文门大街往北,后往西转至东长安街,走了不长时间,车队便停了下来。 韩阁老的家到了。 朱由检赐给韩阁老的这座宅子,就在南熏坊的东长安街旁,三进的宅院看起来不大,但所在的地方可就讲究了。 这地方距离承天门或者东安门也就五六分钟的脚程,所以安步当车的话,韩阁老的通勤时间不会超过一刻钟。 “陛下,老臣告退了。” 车内空间狭小,韩爌也只能拱手施礼拜退。 朱由检掀开车帘往外瞧了瞧,随后又放下车帘道。 “韩大人,上次朕过卿门而不得入,今日正到了午时,韩卿不请朕进去坐坐,况且朕是在是饿了。” 韩爌闻言,惊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道:刚才说先送我回家时,就打算来我家了吧。 天子要求,韩爌岂敢推辞,何况确实是到了家门口,又是饭点,别说天子,就是普通友人都得让上一让的。 “寒舍鄙陋,臣不胜惶恐。” 韩爌只得答应下来。 “哈哈,老韩莫多礼,就把我当成刘公子招待就行。” 说着,不等韩爌下车,自己就先跳了下去。 朱由检的生母是刘氏,本是太子朱常洛的侍女,十八岁那年受还是太子的朱常洛宠幸,生下了朱由检,但四年后,没等到太子朱常洛登基,刘氏便死了。 为了纪念这个在史书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悲剧女性,朱由检出宫的时候,经常化名刘家公子。 见朱由检迫不及待的先跳下了车,韩爌一脸无奈,只得赶紧跟了下去。 骆养性上前叩门,许久一老仆应门,见众人围在门口,甚觉蹊跷,正要上前询问,但随后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自家老爷。 韩爌没有多言,就要让老仆去打开中门,迎接贵客,不过却被朱由检抢先一步拦住了。 “刘公子用不着走中门。” 说着,朱由检便抢先从偏门进了韩府。 韩爌无奈,随着老仆摆了摆手,示意出去要几桌席面来,不过又被朱由检给拦住了。 “去麒麟阁,听说那里的席面不错,我早就想吃了。” 不等韩爌和老仆反应,朱由检的一个侍卫便抢先出去了。 对于天启七年开在长安街上的麒麟阁,如今京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素不与人交际应酬的韩爌,也在那里吃过两顿。 既然吃过,韩爌自然知道那里的席面不便宜,闻言便有些牙疼。 “放心,不用你请,本公子请你。” 看着韩爌的表情,朱由检便上前拍了拍的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韩爌也不见外,知道朱由检平时不拘小节,尤其是在宫外的时候,更喜平等交流。 见朱由检都拍了自己的肩膀,韩爌便接着说道。 “那感情好,老夫就沾沾刘公子的光吧,平日可是舍不得吃,就是犬子来京,老夫也只能去瑞丰楼给一家人尝个鲜。” 这瑞丰楼在正阳门边,以高仿麒麟楼的菜品闻名,不过既然是高仿,价格就便宜多了,京城一般的官宦人家吃不起麒麟楼,便去瑞丰楼解解馋,开开眼。 穿影壁,过垂门,留下一众侍卫在前院,朱由检只带着骆养性虽随韩爌进了正院。 韩爌的发妻今年已经六十多了,自然不用避讳什么,便被韩爌领着上前见了礼。 不知韩爌是不是给他的老妻说了什么,韩老夫人也没有大礼参拜,不知是说了朱由检的身份不让戳破还是压根没有说。 见礼之后,韩爌老妻便又退回了内室,外堂便就剩下了朱由检、韩爌和骆养性。 等待席面的时间,朱由检也没有跟韩爌坐在屋里瞎扯淡,而是围着韩爌的宅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世人传言,韩爌家里就两个仆人,看来所言不虚,除了服饰韩老夫人的一个婆子,就剩下一个老仆了。 “老韩,儿女不在身边,你家里人确实少了点,要不把你儿子调到京师任职,也好早晚服侍。” 朱由检看着冷冷清清的三进宅院,一脸真诚的对着韩爌说道。 “两个人够用了,多了事多,老夫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早就没有之前的心境了,还是清净点好。” 对于朱由检,韩爌对自己的心境,也没啥可隐瞒。 之前被阉党迫害的经历,让他看透了官场的虚伪,而且因为他之前的家仆因为不肯诬陷自己,被阉党活活拷问而死,这让韩爌也不想多雇仆人了。 粗茶淡饭,凭心做事,忠心侍君,这样的日子反而让韩爌觉得踏实。 见韩爌说的是真心话,朱由检便也不再多言,两人看了看韩爌家里养的花草,不一会儿,席面便送到了。 对于麒麟楼的外卖业务,这还是朱由检开发的。 一些深宅大院的女眷不便出外抛头露面,便有送餐上门的需求,有了需求,朱由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商机。 其实外卖业务也并不是朱由检首创,早在宋朝,开封便有了送外卖的业务,前世的朱由检看过《清明上河图》,上面便有送外卖的小二。 但麒麟阁开展这样的服务自然不便宜,而且非整席不送,每单配送费的起步价更在一两银子以上。 非大富大贵之家,绝对是消费不起的。 麒麟阁的送餐是有专用马车的,一张特制的大圆桌面上已经摆好了餐食,u看书ww.kanshu.c 整桌送来再整桌收走,绝对保证菜品的原样。 所以对于这些京师里非富即贵的人家来说,一两银子的配送费绝对物超所值。 外面侍卫一桌,里面韩家老夫人和两仆人一桌,正堂则只有朱由检、韩爌和骆养性三人。 席间,朱由检和韩爌两人便就吏治之事又交谈了几句,结合今日草民的反馈,大明的吏治已经失去了民心。 不过对于如何澄清吏治,朱由检和韩爌却出现了分歧。 韩爌以为,乱世用重典,大明如今已是内忧外患,当恢复祖制,重行太祖之《大诰》,非如此不足以刮骨疗毒。 韩爌言之凿凿,恍惚之间,朱由检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海刚峰的影子。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53章 去阁老家做客)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54章 阁老被打了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对于海瑞海刚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朱由检皆是敬佩的。 尽管朱由检自认为做不到海刚峰那样,但对于这种有着崇高信念的人,朱由检也是赞许的。 特别是在万马齐喑的大明朝,朱由检也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刺破这昏暗的天穹。 可惜朱由检来的晚了,海瑞海刚峰早在五十年前就做了古,现在骨头估计都烂没了。 ‘不过眼前这个人,能否担起海刚峰的任务呢。’ 朱由检看一眼韩爌,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对于朱由检来说,想要澄清吏治,在内阁起码有一个致生前身后名与无物的人,就像海瑞那样,然后自己再给其撑腰,才能将惩治吏治的工作推动下去。 现在朱由检属意两个人,一个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另一个就是眼前的韩爌。 刘宗周是当是大儒,操守方面应该没有问题,但其既然成了大儒,不可能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至于韩爌,确实符合朱由检的要求,而且其自起复以来的做派更是有海刚峰的影子,但就是不知道韩爌是真的顿悟了,还是被之前的迫害吓坏了。 听其言观其行,对于韩爌是否真的符合自己的标准,朱由检现在也只能进一步的观察,反正现在澄清吏治的基础还有到,可以再等一等。 吃了一席颇有些后世风味的大餐,朱由检便与韩爌告辞了。 但一行人刚回到紫禁城,高起潜便着急忙慌的找到了自己。 “什么?李国普让人给打了?” 朱由检一个茶水差点喷出来,如此劲爆的消息差点让他岔了气。 “谁打的,是施阁老打的?” 王承恩帮着天子抚了抚背,朱由检稍微顺了顺气,放下茶盏,接着问道。 施凤来与李国普素来不和,李国普极其看不惯施凤来曲意逢迎的做派,两人之间常有口角往来。 所以一听见李国普被打,朱由检便想到了施凤来,话再说回来,李国普贵为阁老,除了同样是阁老的施凤来,其他人也没人敢在阁老头上动土啊。 但朱由检话音刚落,高起潜瞬间就陷入了石化,暗道:有这样看自己大臣的嘛,就算是两人不和,都是阁老,谁能不顾及体面,哪能直接动手呢。 “回皇爷,不是施阁老,是外城锣鼓巷的几个住户,已经被护卫拿下了。” 不敢再让天子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区,高起潜接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和朱由检等人一样,李国普也领着一队去了外城的锣鼓巷走访。 不过与朱由检和韩爌一样,李国普自然也吃了闭门羹,但与朱由检不一样的是,李国普是个倔老头,两句话不对付便被锣鼓巷的几个汉子当成了骗子。 本来侍卫们想上前理论恐吓,但李国普素来又倔又正,怎么会干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就想着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教化教化这些不知礼节的市井小民。 当然最后的结果便是李国普被人家给教化了,当然是用拳头教化的。 由于侍卫们之前被李国普撵到了后面去了,所以李国普很荣幸的一只眼睛挨了一拳,不过再之后就没有了。 朱由检派给阁老们的侍卫还是很厉害的,见对方出手了,侍卫们也不顾得李国普的命令,飞身上前便把几人制服了。 听高起潜说完,想起那个场景,朱由检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跟市井打诨的小民谈礼仪荣辱,亏这李阁老能做得出来,就是不知道李国普能不能从中吸取点教训,改改自己的酸儒气质。 见天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旁侍立的王承恩和高起潜却有些尴尬。 两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侍立一旁差点憋出内伤。 “传太医去阁老府上瞧瞧,可别出什么事。” 笑的差不多了,朱由检才想起正事,然后表达了一下天子该有的态度。 高起潜领命而去,一个时辰之后,又回来了。 “皇爷,李阁老在外面求见。” 在外面奔波了一个上午,高起潜走了之后,朱由检便睡了个午觉,此时刚醒。 “哦,外面天冷,快传、快传!” 也不知道是天子真的体恤阁老天冷,还是想看看阁老的熊猫眼,头冠都没带就急着出去了。 “李爱卿受委屈了,朕已经让骆养性严惩那几个贼子了。” 来到乾清宫大堂,朱由检看到了李国普的两个熊猫眼,然后忍着笑,憋出了这么两句。 朱由检不说还好,话音刚落,李国普便匍匐再拜了。 “陛下,老臣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朱由检闻言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国普。 按说殴打当朝阁老,肯定是没法善了了,但其人又不知情,要是真想定个死罪流放啥的朱由检还真下不了手。 但朱由检又觉得,李国普虽然迂腐,但还不至于下此狠手吧。 拿不准李国普的心思,朱由检便等着李国普自己说。 “回陛下,臣请释放那几人。” 朱由检闻言,立时松了一口气,只要李国普不要求严惩,那自己也不用为难了。 李国普看一眼朱由检接着又道。 “老臣有罪,本是为陛下体恤民情的差事,结果却被老臣办砸了,还连累了小民受牢狱之灾。” 说着,李国普又是叩首请罪。 这时候,uu看书.uuknsh.co 朱由检也不能端坐御座看李国普的好戏了,走下御阶,伸手扶起李阁老。 “阁老身怀大义,体恤百姓,朕心甚慰,小民愚笨,此事老大人不必太过挂怀,朕这就让骆养性放了那几个贼子。” “天寒地冻,又逢休沐,这几日,老大人就在家里歇养吧。” 李国普闻言,知道这是天子不想让他挂着两个黑眼圈在同僚当中出丑,也没有再坚持,便敬谢不敏,再拜告退了。 虽然对于李国普挨打之事感到好笑,但李国普不追究小民的举动,还是让朱由检觉得有些敬佩。 李国普虽然迂腐,但确实个老好人。 不过在南薰坊东的澄清坊的施府中,却是爆发了一阵阵的大笑。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54章 阁老被打了)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55章 地产生意与能源生意 内阁次辅施凤来府邸的花厅中,几个品级不算太高的官员正围坐在施凤来周边,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施凤来刚刚得到消息,说是李国普在走访中被人给揍了,此事一透露,顿时引得前来拜年的门生们一阵哄笑。 众人皆知座师与李阁老不和,所以捧高踩低的分寸他们拿捏的很好。 第二日,朱由检在乾清宫召集内阁开会,除了李国普没来,众人皆到了。 他们自然也知道李国普为什么没来,所以为了给李阁老体面,都刻意的没有提及此事。 从黄立极开始,内阁诸位依次奏报了自己体察民情的见闻与感悟,然后又将奏疏递了上来。 朱由检大略翻了一翻,基本是民生艰苦和与民修养之类的,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对天子的一阵彩虹屁。 “民众对官吏如何?” 除了韩爌外,朱由检见没人提民众对吏治不信任之事,他便自己提了。 除了韩爌,其他人并不明白朱由检的意思,所以就装作木头人,等着朱由检挑明。 但朱由检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便没有再接着往下说,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的他的意思,但吏治乃是关乎国家社稷的大问题,没人敢贸然应答。 虽然没人说话,但他们的态度,朱由检也了解的很清楚了,看来目前还没有人想掀开这个盖子。 朱由检勉励了诸臣几句,便将其草草打发了。 不过,等众人走了之后,朱由检还是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奏疏,其中关于居住环境恶劣和冬季取暖的问题皆有涉猎。 大明的京师,目前有常住人口一百二十多万,加上流动人口估计能超二百万。 尽管在嘉靖年间,因为人口的日益增长和抵抗北方俺达的需要,京城在内城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一次扩建。 嘉靖皇帝本想的是沿着北京城,向东、西、南、北四面展开,将内城和先农坛、天坛环绕起来,并在城之四角筑角楼,以加强警戒和守卫。 但工程开始后不久,就发现实际的工程量太大,国力有限难以同时展开,只能先筑南面那一段城墙,等到国力充沛之后,再开筑其他面的城墙。 于是,从嘉靖三十二年开始,一直到嘉靖四十三年,历时十一年,扩建的南城墙才正式完工,也就是如今北京城的外城。 因为是京城四面扩建工程的一部分,所以外城的北面城墙要比内城城墙宽,所以在外城的西北角和东北角,均将内城的西南角和东南角抱接到了里面。 修完这段城墙,北京城就从正方形变成了“凸”字形。 朱由检看了诸位阁老的奏疏,再结合这一年多他在北京城的考察走访,心里便萌生了扩建北京城的念头。 不过与不喜欢上朝的嘉靖皇帝不同,朱由检却没想着建城墙,而是要发展地产事业。 京城日益增长的人口和有限的居住环境,朱由检觉得这个生意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当然在这之前,必须得解决了边患的问题,京城人民为什么愿意搭窝棚也住在城内,还不是怕北方民族的入侵。 有高达十几米的城墙护着,心中天然的就有了一份安全感。 先建立一支强大的近代化军队,然后再将北方的鞑子收拾一顿,那就可以放心的发展房地产了。 不过在那之前,也可以先偷偷的把周边的地皮收一下,到时候一拆迁,绝对要翻好几倍了。 不过这些都需要本钱,尽管朱由检手头宽裕,但因为需要扩建新军和海军,根本也不经花。 琢磨了半珦,朱由检便把目光又投向了藩王身上。 去年因为贵州叛乱和陕西民变的事,本该一年一次的藩王股东大会也没有开,虽然这些兄弟叔叔伯伯们没有公开表示不满,但通过锦衣卫,朱由检也了解到他们的一些想法。 反正类似“朱由检大忽悠、大骗子”的声音,他已经接了好几起奏报了。 ‘等开了春,就让藩王们进京,一年多了,估计他们又攒了不少银子了,成立个房地产公司,再薅一遍藩王的羊毛。’ 朱由检如是想着,心里不觉乐开了花,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把分红的银子准备好,要是见不到回头钱,这些吝啬鬼们估计也不会再投了。 关于房地产的事业,朱由检暂时先放到了一边,开发京城的房地产是个大工程,需要再好好思量一下。 不过在这之前,从阁老们的奏报上,朱由检又看到了一个商机。 大明朝的京城地处北方,冬季较为寒冷,无论高门大院还是低矮窝棚,均有冬季取暖的需求。 当然高门大院多用木炭取暖,不仅干净而且基本无烟,不过价格可就贵了。 小门小户用不起木炭,大多烧煤取暖,煤多来自西山,经过曹化淳一年多的软硬兼施,大元帅府的西山煤业如今在西山也是响当当的名声了。uu看书ww.uukanshu 朱由检去看过普通人家的取暖设施,基本就是一个火盆,不仅不符合充分燃烧的原理,造成资源浪费,而且热力使用效率底,除了取暖基本也无他用。 更为关键的是,因为煤炭燃烧不充分,极易引发一氧化碳中毒,每年冬天,京城都有数百人因为这个原因死亡。 即使是宫中,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事,也屡有发生,直到朱由检改造了宫里的火龙,这个情况才杜绝了。 所以朱由检便想起了后世蜂窝煤炉和蜂窝煤,结构简单,易于生产。 相比于火盆,后世的蜂窝煤炉子更符合燃烧的基本条件,燃烧不仅更加充分,而且热力的利用率也更高,不仅可以取暖,还可以烧水煮饭。 更为关键的是,若是做好通风,一氧化碳中毒的事件将会大大降低。 除此之外,蜂窝煤部分黄泥的构成,还能降低成本,提高煤炭的利用效率,让更多的百姓能够用得起。 而且为了进一步降低成本,蜂窝煤炉子还可以教给百姓自己搭建,有黄土、青砖和几根铁条就行。 朱由检相信华夏人民的聪明才智,只要把炉子的式样散播出去,不愁百姓学不会。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56章 煤气中毒 开发京城房地产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但能源产业却可以先操办起来。 于是,翌日一早,朱由检便去了西山。 在走访完毕之后,朱由检便开始研究起蜂窝煤球了。 套了一匹驮马,拉着重重的碾子将煤块碾碎,然后用簸箩仔细筛了,将煤磨成了细细的粉,又取来黄土,同样过簸箩筛了。 朱由检记得好像还有锯末什么的,可以助燃增强火力,当然其实不用也是可以的。 由于煤灰和黄土还有水的比例,朱由检记不清了,按照实验的对比法,毕懋升只得将这几种材料用水按照不同比例混合在一起,并记录下所采用的比例。 等到成型之后,再用实际燃烧效果对比,确定合适的比例。 因为手工制煤球机和简易的蜂窝煤炉子还有一个制作的过程,而且蜂窝煤制好之后还得晾晒,所以今天应该是看不到实验效果了。 不过对于那种畜力碾子,朱由检觉得还得改进。 因为密封和活塞的问题,朱由检给得蒸汽机的设计图纸一直也没有研制成功,所以朱由检现在也只能在水力和畜力上打转了。 “陛下,这跟土和在一起的煤球真能烧?” 直到现在毕懋升还有点怀疑,所以趁着朱由检去机械厂查看水力钻床和水力锻锤的功夫,便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燃烧三要素是什么?” 朱由检大步走着,头也不会的问道。 “可燃物、空气和点火源。” 在朱由检的熏陶下,毕懋升也知道了一些化学和物理的基础知识,这让原本对一些自然现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毕懋升惊叹不已。 而且根据朱由检提供的自然现象原理,毕懋升发现自己可以人工创造出一些奇特的自然现象了,比如飞虹。 “陛下是说,煤球是可燃物,然后中间的细孔可以让更多的空气进来,加速燃烧,所以只要引燃之后,这煤球烧得要比之前的煤炭要好?” 对于毕懋升的理解,朱由检没有点评,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煤炭本来就可以燃烧,但其在地下多年,有的已经坚硬如石,里面还有一些不能燃烧的杂质,有的甚至有毒,这些都给你说过的。” 毕懋升连忙应是,煤炭里面含有其他杂质不用朱由检说,他也知道,光凭肉眼就能看见,此外烧成的煤渣和产生的烟雾也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将开采出来的坚硬煤炭不经过加工便直接拿来烧,若不是炼钢的那种大炉子,一般的火盆怎么可能烧透,不仅浪费,里面的杂质还可能有毒。”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又道。 “所以每到冬季,京城就有好多因为取暖而中毒致死的事件。” 毕懋升听到这里,困扰多年的疑团好像一下子就打开了。 关于京师冬季一家人无缘无故就被全家灭门的案子他也听说过,而且没有任何伤口,门窗也严严实实,并没有任何外人出入的迹象。 如此恐怖的杀人手法,每到冬季京里都会发生几起,而且在朱由检原本的那个时代,直到十九世纪晚期,都没有人发现这是因为煤炭燃烧不充分导致的。 据溥仪《我的前半生》中记载,他小时候就中过煤毒。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们鲜有人知道煤炭燃烧还会有毒,更别说其中是因为燃烧不充分的原理。 即使是对格物致知颇为钻研的毕懋升,经朱由检提醒,也只道是煤炭里的有毒物质燃烧产生的毒烟致人死亡的。 “陛下是说,煤炭燃烧的毒烟会致人死亡?” 毕懋升觉得自己领会了朱由检的意思,便抢先说道。 朱由检闻言,顿时停住了脚步,然后用手摸了摸下巴,一脸眉头紧锁的样子。 毕懋升见状,知道自己多言了或者说错了,一时也不敢说话,等着天子释疑。 朱由检想了半天,也是颇为为难,化学元素周期表的知识他从来没跟毕懋升提过,就是燃烧的三要素也只提了空气,关于氧气的事提也没提。 而现在就直接说一氧化碳这种气体会不会更加让人难以理解。 但是要是不解释清楚,却让毕懋康煤炭有毒的言论散播出去那可就坏了,万一百姓都不敢使用煤炭,那他的工业革命从何而来。 想了半天,朱由检决定还是要在现在的理论基础上普及一下一氧化碳中毒的知识。 “老毕此言差矣,所谓的中煤毒并不是煤炭的事,而是燃烧不充分导致的,如果没有足够的空气促进燃烧,煤炭就会产生一种有毒的烟,少量会让人头昏脑涨,大量就会让人失去意识乃至死亡了。” 对于这个解释,毕懋康觉得还算可以理解,想了想又道。 “是不是燃烧充分了就没事了,比如炼钢炉那样,温度极高,而且有鼓风机,uu看书.uuanshu 或者如陛下刚刚设计的炉子和煤球,让更多的空气进去,加速燃烧。” 朱由检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就是这样,朕急着推广这种蜂窝状的煤球和那种上下通透的炉子就是这个道理。” “将煤炭碾碎成粉末,然后再过筛子,一来可以去除不能燃烧的杂质,二来是让煤炭松软一些易于燃烧,加土是为了定型,制成蜂窝状则是为了利于空气进入。” “当然那种上下通风的炉子也是为了让更多的空气进入,从而加速燃烧,杂质少了,燃烧充分了,那种有毒烟雾自然也就没了或者少了。” “而且这炉子不光能取暖,还能烧水做饭,比那火盆强多了。” 朱由检又将推广蜂窝煤球和煤炉的好处又给毕懋康解释了一二,当然他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专门给毕懋康释疑,他更希望他的这番话最后能传到到大明百姓的耳朵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举手之劳,朱由检自然希望救的人越多越好。 “陛下仁德,造福众生,此煤球真是一举多利。” 毕懋康闻言,一脸郑重的行礼拜道。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57章 勋爵许之 对于毕懋康这种恭维,自朱由检到了明朝后,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但每回听到,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以一己之力,改变别人命运,拯救万千生灵,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臣以为,陛下之德光耀千古,臣敢请陛下赐此炉子为‘崇祯炉’,好让天下百姓人人感受皇恩浩荡。” 毕懋康说的真诚,朱由检差点都要被他说动了,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 ‘这炉子要是叫崇祯炉,那煤球是不是要叫崇祯球、崇祯煤球,太不上档次了,而且自己本来就是剽窃后世不知何人的创意,还是低调些算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装逼的说道。 “区区小事而已,朕岂是好此虚名之人,此物形似蜂窝,就叫蜂窝煤球和蜂窝煤炉吧,百姓一听便懂。” 对于朱由检这种不爱名声一心为民的态度,毕懋康更是钦佩不已。 两人接着前行,正要走到机械厂门口,毕懋康忽然又上前说道。 “陛下,臣以为烧炭时如果开着一点门窗,让那种毒烟能跑掉一些,是不是也要好一些。” 朱由检闻言,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烧炭有烟,开窗散烟这不是常识吗,就这还用想这么长时间,朱由检不仅觉得这毕懋康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但其实这是朱由检站在后世自然科学飞速发展的基础上来看前人了,明朝人可不知道烟有毒或者有害,冬季又冷,关紧门窗保暖还来不及,谁还会热的去开窗散烟。 况且屋里有些烟雾还能暖和一些,此外古人还有焚香的爱好,对于烟雾什么的没有后世的人那么接受不了。 不过朱由检涵养还算好,即使觉得毕懋康的脑回路有些匪夷所思,而且还要对这种想法予以支持,因为毕懋康这种明朝聪明人如此,那愚昧的普通百姓更不知道了。 “对对对,如果能通风良好,自然就不会中毒了。” 毕懋康点头称是,随着朱由检踏进了机械厂。 因为冬季结冰的缘故,水力锻锤如今已经没法用了,于是目前还在工作的钻床和锻床都是用的畜力。 跟稳定的水力相比,畜力的输出功率就有些不一致,效率也要低一些。 但总的来说,要比人力要好的多了。 “还是要抓紧研制蒸汽机,那才是动力的根本,有了蒸汽机,这些厂房就不用非得靠着河流而建了。” 朱由检又提蒸汽机,毕懋康顿感压力山大,去岁以来,因为研制蒸汽机,已经伤了两个工匠了,其中一个因为锅炉爆炸的残片击中了肺部,伤势还挺重,没有挺过去。 对于伤者和亡者,朱由检都给了不菲的抚恤金,所以这事并没有在西山引起不好的舆论。 毕懋康赶紧诺诺的应是。 “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再出事故了,对了我说的那个温度计和压力计你研究的怎么样了?” 温度和压力是控制锅炉安全的重要指标,所以在玻璃研制成功之后,朱由检便要求抓紧制造。 “回陛下,还在研制,还在研制。” 毕懋康擦了擦脑门的汗,有些紧张的说道。 朱由检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玻璃制品刚出来,温度和压力的原理还没有搞明白,就想要温度计和压力计,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想了想,朱由检又道。 “在温度计和压力计出来之前,这锅炉就先不要实验了,但是活塞连杆驱动装置得抓紧研制,等到锅炉能够稳控了,连上就直接能用。” 没有工业用的压力计和温度计,锅炉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想靠着工匠的经验去控制锅炉不爆炸,那不是朱由检想要的工业化大生产模式。 毕懋康闻言,立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玩锅炉,那活塞连杆啥的可就安全多了。 “蒸汽机之路,任重而道远,不过要是成了,那就是改天换地的大物件,无论是谁攻克了难关,朕都不会吝啬封爵的。” 毕懋康闻言,当时就愣住了。 蒸汽机的重要性,朱由检已经说过多次了,但因为没有见到实物,毕懋康并没有体会到他的用处究竟有多大,但因为天子重视,所以才一直紧锣密鼓的研制。 直到今日天子要说封爵,毕懋康才知道这真的很重要。 自成祖之后,明朝武功不彰显,除了外戚,朝廷便少有封爵了,天子此时拿出爵位来奖赏蒸汽机的研发者,蒸汽机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不仅是毕懋康,连着陪同考察的大元帅府吏员和正在工厂里劳作的工人闻言都愣住了。 因功封爵啊,那可是庇荫子孙、与国同寿的爵位啊,给个宰相都不换的啊。 君不见大明建国二百余年,内阁辅臣成百上千,但鲜有家也流传百年繁盛不休的,但是大明开国和靖难之后的公侯伯爵却可以做到。 除了明初牵扯到各种或真或假的谋反案中的国公大佬,u看书 wwuukanshu 大部分有爵位的勋贵都传了下来。 像应天府徐家、顺天府张家、云南沐家,这些爵位都已经传了二百多年了,真正的与国同寿。 自古财帛动人心,有这个爵位在前面吊着,朱由检相信大明的第一台蒸汽机不会让自己等太久。 出了机械厂,朱由检又去了玻璃厂,如今已经有巴掌大小的玻璃出产了,虽然有的还有些气泡,但比起西洋来的玻璃制品,成色已经好多了。 按照毕懋康的说法,若是拿出去售卖,绝对能让西洋的那些冒牌货没了立锥之地。 对于毕懋康的这个说法,朱由检笑笑没有说话。 在这个时期,西洋玻璃和朱由检西山玻璃厂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也不是一套生产工艺。 此时的西洋匠人因为不清楚玻璃产生的原理,根据匠人技艺的差别,玻璃出现的载体多是手工生产的工艺品,且多是彩色的,生产出一块平板的完全透明的玻璃,则要看运气了。 但因为有朱由检这个金手指,西山的玻璃厂从建厂之初便已经知道了玻璃的生产原理,所以即使有些气泡瑕疵,生产出来的玻璃基本都是平板的透明玻璃。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58章 易碎的玻璃 因为朱由检一开始便要求标准化、规模化,所以西山玻璃厂出的产品皆是统一化、标准化的。 尽管不同炉的产品可能会有不同,但同一炉的产品却是统一的。 也难怪毕懋康看了自家玻璃制品后会鄙视西洋那些手工作坊的彩色玻璃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人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朱由检回头一瞧,正是宋应星。 来到近前,宋应星大礼参拜之后,侍立一旁,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宴席结束了?” 朱由检笑着问道。 “结束了,结束了。” 宋应星赶紧应道。 今日一早,宋应星就应同年邀请,去京城聚会去了,尽管宋应星不是崇祯元年的进士,但因为被朱由检简拔授了官,所以也算是这一科的同年。 今日恰逢春节休沐,他们几个要好的同年便约在京里聚了聚。 远在西山的宋应星一早便赶到京城,和同僚戏耍半日刚到酒家坐定,他的署吏便快马加鞭的找到了他。 陛下来了。 宋应星不敢怠慢,与同年告罪之后,便赶紧赶了回来。 对于同年之间的这种交往,朱由检并不在意,他在前世的时候,一起入职的同事关系自然也要近一些,一起聚餐的事更是平常。 所以,当朱由检得知宋应星去城里和同年聚餐了,并没有让人去招他回来,是他的署吏觉得此事不妥,才自作主张的赶到了城里,将其招了回来。 见宋应星赶路赶得风尘仆仆,脸上的尘土混着汗水,脸都要花了,朱由检便道。 “先去洗洗。” 宋应星却是不敢,直接用宽大的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 朱由检见状,笑笑没有说话,转身接着看玻璃厂。 朱由检伸手拿出一块玻璃,虽然已经达到了平板透明的效果,但里面的起泡却也不少。 “陛下,老臣已经按您交代的方法充分搅拌了,很大的气泡没有了,但小气泡还是不少。” 毕懋康有些不解的询问朱由检。 “这个起泡祛除确实是个难点,再说人力搅拌速度肯定跟不上,有一些气泡是肯定的。” 朱由检将那块玻璃放到眼睛前,透过玻璃检查其透光度。 西山玻璃厂如今出产的玻璃除了气泡和大小之外,已经和朱由检在前世见到的玻璃所差无几了。 这些小气泡虽然不少,但要是单纯的用做玻璃窗的话,倒是也勉强合格了,就是形制太小了。 “有点小了,起码得一尺见方才行。” 朱由检拿着这巴掌大小的玻璃对身后二人说道。 “陛下,臣等也试着制您说的那种大块的玻璃,但是太容易碎,有时候赶巧了能作出一块。” 这次是宋应星答话,而旁边的毕懋康则去拿了一块相对大一些的平板玻璃。 “陛下您看,这是运气好的时候,弄出来的大块玻璃。” 朱由检接过那块有一尺半见方的玻璃,感觉有点后世玻璃窗的意思了,仔细瞧了瞧,又转身交给了身边的侍卫。 不过身边的侍卫刚接过去还没有放下,直接啪的一声就碎了。 侍卫抓着手里剩余的玻璃残渣,有些紧张外加胆怯的看着天子,一脸的无辜,心道:这真不是我干的,我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 对于玻璃的价值,这侍卫自然也是了解的,像这样大块的透明玻璃,在京城的铺子里少说也得价值千两,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面对侍卫局促的表情,在看了看毕懋康和宋应星一脸的尴尬,朱由检忍不住笑了笑。 在前世,玻璃碎了,首先想到是的是有没有伤到人,但在明朝,却要先疼惜碎了的玻璃。 “没伤到吧?” 朱由检盯着那侍卫看了看,关切的问道。 侍卫闻言,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后便跪地告罪。 “一块玻璃而已,再说也不是你的错,不用放在心上,人没伤到就好。” 见朱由检如此大度,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因为玻璃的昂贵,所以玻璃厂的生产绝对是保密的,工人和匠人都是经过锦衣卫驻西山办事处的精挑细选,确保忠诚良善、思想坚定。 此外,玻璃厂的所有工匠和工人全都实行连坐法,一人泄密,全部连坐,如此让他们互相监督,当然他们的家人也被监视起来了。 尽管朱由检很不耻这种祸及家人或者连坐的做法,但朱由检不得不说,在普通民众民智未开的时代,这种残酷的封建刑罚还是有施行基础的,而且也更管用。 对于玻璃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各种边角料和残次品,毕懋康也让人进行了统一回收,严禁私自藏匿带出厂外。 朱由检虽然不屑这些边角料和残次品,但若是拿到京师的珠宝铺子中,也是能卖不少银子的。 当然毕懋康却不是拿这些废品出去统一发卖,玻璃厂里有一个专门的坊间是回炼废品的,uu看书 .uukanshu.co 而且重新冶炼出来的玻璃要比之前的韧性更好一些,气泡也要少上一些。 之前朱由检看的那个大块玻璃就是回炉车间生产的。 而且从中,毕懋康也思虑出了一些门道,是不是将玻璃多冶炼几遍,成型度是不是要好一些。 见到这回炉重炼而成的玻璃,毕懋康又有些拿不准了,便上前试探着问道。 “陛下,臣以为这玻璃是不是如锻钢一样,要二次或者多次冶炼才能韧性十足?还望陛下赐教。” “玻璃和钢铁是两种不同的物件,一个性坚,一个性脆,不可混为一谈。” 朱由检在前世也没听说过玻璃需要反复冶炼的,所以直接就对毕懋康的建议摇了摇头。 正思量之间,正好一炉玻璃溶液出来了,工匠将滚烫的玻璃放在了平板磨具之上,然后用一个光滑无比的大铁滚反复碾压。 之后便将成型的玻璃放置冷却,待红光退去后,又将其浸在了水里。 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待玻璃完全冷却之后,毕懋康便命工匠小心取出放到了案板上。 见这是一块完整的大块平板玻璃,朱由检不觉得很高兴,但毕懋康和宋应星脸上却没有欣喜之色。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59章 淬火 看了看毕懋康和宋应星的脸色,朱由检不觉有些狐疑,这不是又出了一大块完整的玻璃了吗,咋还不高兴。 见天子有些不解,宋应星直接命人拿了一个大约五斤重的秤砣样子的东西放在了那块玻璃上,随后又道。 “陛下,这是测试玻璃硬度的铁块,正正五斤重,陛下您再看。” 看了宋应星的操作,朱由检大约知道了其用意,便上前一步,看着玻璃的硬度如何。 结果不出所料,只见那块玻璃以那铁秤砣为中心,开始四面裂开了。 “太脆啊!” 朱由检拿起碎掉的一小块玻璃,然后用手轻轻一掰,啪嗒,玻璃就两半了。 在后世,朱由检虽然没有从事过玻璃的生产,可在日常生活中没少接触玻璃,除了一些特殊的工艺品,像这样脆性的玻璃在后世根本就见不到。 别说那种防爆玻璃,在后世,即使是装在门窗上的玻璃或者用作镜子的玻璃,甚至用手使劲掰都掰不断的。 肯定是哪里除了问题。 朱由检细细的思量着西山玻璃厂的生产过程,突然间,刚才毕懋康说过的话瞬间闪过脑中。 ‘臣以为这玻璃是不是如锻钢一样,要二次或者多次冶炼才能韧性十足?’ 朱由检转头看了一眼毕懋康,朗声说道。 “老毕你提醒的好啊。” 毕懋康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宋应星,结果宋应星和自己一样,皆是满脸迷茫。 见天子一脸兴奋,毕懋康和宋应星有些拿不准的躬身问道。 “臣等愚笨,请陛下明示。” “哈哈,应该就是这的问题了。” 这时候,恰又有一炉玻璃溶液出炉,朱由检直接领着众人上前看工匠的操作。 跟之前一样,将溶液放在平板磨具上,然后用铁滚反复碾压排出气泡并成型。 待稍微冷却火红退去之后,带着厚厚隔热手套的工匠就要将这玻璃拿起去淬火。 不过在这时,却被朱由检制止了。 众人不解的看着天子,朱由检环视一周,这才缓缓说道。 “老毕和老宋,你俩先给朕说说铁匠师父为什么要将烧得滚热的铁器放到水里淬火?” 没有正面释疑,朱由检反而问起了问题。 对于炼铁淬火的程序,宋应星和毕懋康自然都知道。 炼铁不只是反复捶打,反复的冷热瞬间的淬火也能让铁器更加坚韧。 宋应星上前解释了一通打铁淬火的原理,说道增加铁的韧性的时候,便哑然闭口了,随后又道。 “陛下是说,这玻璃不能放在水里淬火?” 毕懋康此时也琢磨过来了,看来是淬火这一步出了问题。 但究竟是何问题,两人一时也没有看明白。 “镔铁性坚,淬火则逾坚,然玻璃性脆,贸然淬火则逾脆,其性不同,则工艺也不应相同。” 朱由检说完,毕懋康和宋应星二人也明白了过来,这玻璃的生产工艺是比照钢铁来的,除了没有锻造,这成型和淬火的步骤皆是一样。 其实这也不怨朱由检,虽然是大约知道玻璃的生产原理,但中学课本上却没有记载玻璃的生产工艺,所以这一套工艺也是毕懋康和宋应星摸索出来的。 因为同样是需要高温熔炼,所以其后的步骤也都归为一样了。 其实朱由检不知道的是,玻璃生产过程中有一个退火的程序,是在玻璃成型之后,再放在退热室中缓慢退热的。 像如今西山玻璃厂这样,直接将还烫手的玻璃放在冷水里淬火,那是绝对不行的。 当然退火室的那种高级操作,朱由检也还没有想起来,只能先让玻璃自然冷却了。 按照天子的交代,这次成型后的玻璃没有直接放进冷水里淬火,而是在模具中慢慢冷却。 大约两刻钟之后,一工匠上前以手触之,玻璃已然彻底冷却了。 将大块的玻璃从模具上取下,又放到了测试的案板之上,宋应星拿起之前那个五斤重的秤砣轻轻放了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那块玻璃,朱由检也是一脸的期待,而且宋应星和毕懋康好像格外紧张,甚至比朱由检还紧张。 比起当事人,他们要对天子的脸面更上心,毕竟测试失败后的尴尬场面,还得他俩费心化解。 结果没有让人失望,只见那个五斤的秤砣下,玻璃丝毫没有损伤。 宋应星不放心的又山前附身仔细查看了一下,确实是没有裂纹。 众人顿时高呼天子英明。 但朱由检却没有理会众人的恭维,伸手又拿起一个更重的秤砣,接着压了上去。 众人屏气凝神,全都注视着不断增加的秤砣,直到朱由检将最大的一个秤砣压上,玻璃仍然完好无损。 众人又是高呼,但只有朱由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些秤砣的重量加起来都有五十斤了,按说玻璃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 再仔细看了看这块平板玻璃,看书 .uuashum朱由检顿时想起来了。 因为有下面案板的缘故,只要玻璃够坚固,压力不仅被分散,而且估计全都传导到案板上了,自然就测试不出玻璃的强度了。 当然,因为还没有普及压强和力学的一些知识,宋应星和毕懋康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原理,再加上之前的玻璃确实够脆,也没人想到这测试的谬误。 朱由检尴尬的笑了笑之后,便命人把玻璃中间悬空,放在两边的支撑物上。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天子,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朱由检拿起一个一斤的秤砣对着玻璃的悬空位置放了下去。 这时众人自然也明白了,一时间喘息声都似乎停止了,全都紧张的看着那个玻璃。 因为朱由检之前给毕懋康普及过统一刻度的重要性,并从船上搜集了后世整套的尺规仪器,甚至连游标卡尺都交给毕懋康如何用了。 所以西山诸厂的生产都是有标准的,而这块玻璃的厚度恰好一公分,所以这一斤的秤砣放上去之后,并没有立刻碎掉。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出完,却见天子又拿了一个五斤的秤砣出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60章 亩产500斤 众目睽睽之下,朱由检小心翼翼的又将那个五斤的秤砣放在了悬空的玻璃上。 只听见众人齐齐呼出一口长气,那五斤的秤砣牢牢的立在了悬空的玻璃上,玻璃微微颤了一下,但并没有裂开。 随后朱由检又换了十斤的秤砣,但当放上去时,玻璃被压得有些弯曲,随后便是“啪”的一声,玻璃碎了。 众人又是一口长气,不过这次却是叹气的成分居多,但随后又是一阵欢呼,悬空承受十斤压力的玻璃很可以了。 ‘抗压强度还是弱了些。’ 朱由检暗自想着。 在后世,各种形制和用途的玻璃层出不穷,向那种用在玻璃栈道上的特种玻璃,人上去都没事,朱由检就上去玩过。 当然那种强度的玻璃就不光是工艺的问题了,里面所用的特种材料已经超出了朱由检的认知范围。 “这强度的问题,应该就跟这退火步骤有关系,若能改进一下,强度应该还能提高,至于气泡的问题,除了加快搅拌,你们再想想有什么更好的工艺。” 朱由检对毕懋康和宋应星吩咐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这些工艺和技术上的改进,你们要抓紧拿出一个奖励的章程来,个人人力有穷尽,要发挥工匠们的聪慧才智,鼓励工匠改进技艺,朕不疼惜银子,要是有突出贡献的,授官也是可以的。” 天子说完,宋应星和毕懋康还没有反应,那些厂子里的工匠已是拜倒谢恩了。 在阶层分明的封建社会,官本位的思想尤重,要是有个官身,那就不是多挣两个银子的问题了,即使是九品的杂官,对于一般的小老百姓来说,也是足以光宗耀祖的了。 封建社会商品经济发展有限,古人思想淳朴,商人虽然有钱,但地位确实有限,如果商人家族里没有个当官的照应,那就是一块人见人爱的大肥肉,早就被吃的干干净净了。 封建社会的官员权力极重,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有个官身,哪怕最小的九品杂官,甚至是不入流的县衙吏员,那也是可以护佑家族平安的。 所以当这些工匠们听说可以授官,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这时候,毕懋康和宋应星也反应过来了,如果说之前用爵位奖赏蒸汽机的发明者已足够震撼,那这次对于技术工艺改进以授官奖赏则更加震撼。 因为蒸汽机的发明着实很难,而且里面原理复杂,远非那些工匠能成事的。 但一般的工艺改进就不同了,这些工匠们长久从事这项行业,有时候改进个工艺也是手到擒来。 相比于封爵,授官来的更容易一些,所以震撼更大。 对于众人的表情,朱由检非常满意,背着手率先出了玻璃厂。 随后朱由检又看了钢铁厂和肥皂厂,也指出了一些问题,提了一些诸如扩大生产规模的建议之类。 目前钢铁厂生产钢锭还是在用坩埚,但平炉炼钢法也在实验当中了。 朱由检前世因为工作需要,曾经去过钢铁厂考察,对于历代钢铁冶炼技术的发展有一个大致的概念,坩埚法、平炉、转炉炼钢的大致原理他也略知一二。 但也仅仅是略知一二,而且有一些步骤也记不很清了,只能给个大体的框架,让毕懋康、宋应星带着工匠们一点点研究。 而目前西山钢铁厂的主攻方向就是平炉炼钢法,有了朱由检提供的蓄热室、鼓风机和热值更高的焦炭思路打底,世界上第一座平炉应该不会让朱由检等太久。 出了工厂区,朱由检等人上马行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到了西山脚下的农业区,相比于声音嘈杂、乌烟瘴气的工业区,这里就安静祥和多了。 大约十几亩的田地间,数十个老农正在田地里堆肥,等着开春化冻后就浇水灌肥。 这十几亩的田地都是试验田,更大规模的试验田都是在西山脚下的一处庄子里,大约有个几百亩的规模,因为育种有限,所以大部分还种着传统的小麦或者粟。 来到试验田前,之间田间都覆盖了一层草苫子,因为土豆和地瓜都不抗冻,有没有塑料大棚,就只能用草苫子抵抗霜冻。 其实朱由检也不知道这地瓜和土豆能不能冬季种植,但北方连年干旱,留给朱由检育种推广的时间并不太多。 晚一年推广,就可能多死成千上万的百姓,压力之下,宋应星也只能试上一试。 因为块茎埋得够深,上面由盖了草苫子,初步来看,效果还可以。 最多一个月,大地就要回春了,这批土豆红薯应该能挺过去,但产量估计就白瞎了。 去岁八月份的时候,当宋应星主持土豆和红薯收获时,uu看书 .uukshu 着实震惊了不少。 虽是第一次种植,但在宋应星的经心照料下,土豆和红薯的亩产量均超过了五百斤,这在北方农田普遍二三百斤的大明,简直难以想象。 当然这在朱由检看来,却不尽如人意,因为朱由检记得在后世,土豆亩产能达到两千斤以上的,而红薯的亩产量更是能达到五千斤。 但朱由检忘记的是,在化肥农药和良种培育下,小麦的亩产量才在一千斤左右,按这个比例换算的话,这土豆和番薯的产量也算是可以了。 而且这还是第一次种植,专业的育种、种植、培育手法都是半吊子的朱由检口述,全凭宋应星一点一点摸索,能有这个产量就不错了。 因为需要大量育种,尽管现在土豆和红薯已经不少了,但没有人敢把这些珍贵的种子拿来当饭吃,也只有在重大节庆或者朱由检来的时候,才会拿红薯和土豆来尝尝鲜。 当然,红薯和土豆的食用方法也是朱由检传授的。 看着满地的土豆和红薯秧子,朱由检心情激荡,对着毕懋康和宋应星大手一挥道。 “朕今晚便留在西山了,晚饭加几个红薯和土豆的菜肴,在西山食堂会餐,让军官和工厂的大匠都参加。”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61章 郑儒新 视察完所有的项目,朱由检心里很高兴,一年多的时间,西山大元帅府从无到有,工农兵产业皆已经落地生根,正在蓬勃发展。 尽管大明朝野上下还未察觉,但西山大元帅府已经成了大明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了。 听朱由检说完,宋应星一阵牙疼,这一晚上不知又要造多少土豆红薯了。 自从去岁秋季丰收以后,在宋应星眼里,这些土豆红薯已经是比银子更值钱的存在了。 得知天子要下榻西山,毕懋康和宋应星便指挥手下人忙碌开了。 虽然朱由检并不在乎规格御制之类的,但安保压力还是很大的。 晚上,在西山的大食堂,朱由检宴请了新军连级以上的军官和各个工厂里的技术骨干。 西山形势一片大好,朱由检一时心情激荡,不免多喝了几杯,待到第二天醒来,便已是日上三竿了。 返回宫里之后,便有高起潜来报,说赣州知府郑儒新于昨日午时抵京,在皇极门外侯了一下午,因天子未回,便自回了城南驿官,今日早上又来侯见了。 朱由检闻言,一拍脑门,自己都把这个献计改土归流的郑儒新给忘了。 朱由检年前一道旨意招郑儒新来京面圣,但因为接着是春节的缘故,朱由检随后便将此事给抛到了脑后。 可怜郑儒新郑知府千里奔波,连春节都是在路上过的。 “请进来吧。” 朱由检简单洗漱之后,便在乾清宫召见了郑儒新。 郑儒新字诚汝,现年四十六岁,四川人士,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历任赣南知县,赣州同知,赣州知府等职,为官十多年,尽在赣州之地。 因其久治赣州,多与土司番部交往,在去岁贵州平叛之际,上书献策改土归流。 朱由检意欲命其在贵州主推改土归流之事,便令其进京陛见。 稍等片刻,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小个子中年男人便进了大殿,行礼之后,侍立一旁。 “恰逢年节,郑爱卿舟车劳顿,于国用心了。” 除了进士及第打马琼林那日,郑儒新有幸参加宫廷宴饮,见过还是万历皇帝的皇燕京一次。 打那以后,十数年间,郑儒新便一直在江西赣州任职,即使升任知府那年来吏部述职,也因为当时的皇燕京朱由校怠政,根本就没见他。 十数年间,这诺大的紫禁城中已经换了四任皇燕京,历经国本之争、梃击案、移宫案、阉党崛起又覆灭等各种云诡波谲的政治斗争,但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十数年间,因为辽东女真崛起,萨尔浒大败,北方又连年灾害,短短十数年间这大明已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但这一切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十数年间,郑儒新一直在江西南部的山区充任亲民官,兴修水利,劝人农桑,教化百姓,既无大过亦无大功。 朝廷中的各种争斗,边事的各种恶化,到了郑儒新面前,便皆化成了邸报上的寥寥数语,郑儒新看不懂,也不想懂。 眼瞅着马上就要知天命的年纪,郑儒新觉得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过了,岂料在去岁贵州又爆发了奢安之乱。 郑儒新久在赣南,没少跟那里的土司打交道,土司的弊端他比谁都要清楚,如何压制土司他也总结出了一套方案,但因为位卑德浅,也只能闲来跟幕友略说一二。 去岁贵州土司尽皆叛乱,贵州数十万百姓惨遭战乱,出于士大夫的责任感,郑儒新思量再三,还是上了那道折子。 郑儒新本以为会石沉大海,却没有想到因此得以陛见。 十数年间,这还是他第二次进宫,也是他第一次单独奏对,心里难免起伏赴。 而且一般而言,廷对之后迁官居多,尤其是在郑儒新递交了那份改土归流的奏疏之后又陛见,这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为了这次廷对,郑儒新并没有多做准备,改土归流之事已经思虑多年,早就烂熟于胸了。 尽管胸中千言,但第一次单独面圣,郑儒新还是有些紧张,尤其是听闻这个少年天子有太祖成祖风范的时候。 不过,当郑儒新面对朱由检和煦的问候之后,心定了不少。 “为朝廷尽忠,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 一番客套之后,朱由检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策了。 “郑爱卿以为今日贵州之情势,可否推行卿之改土归流之策。” 见天子问计了,郑儒新倒是心定了不少,对于改土归流方面的问题,他自然是不怕问的。 而且在觐见之前,郑儒新早就料想了几个场景,其一便是天子问计贵州之事。 短暂思量之后,郑儒新便道。 “官军兵盛,贵州新定,诸土司正是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且以叛乱名义夺其敕封名正言顺,臣观贵州恰是推行此法的优选之地。” 朱由检闻言,遂点了点头又道。 “以卿之见,欲在黔地推行改土归流,当从何入手。” 随着朱由检问计的深入,郑儒新知道这个天子非等闲之辈,需要拿出真本事了。u看书 .ukashu.co “回陛下,臣以为当从三处入手,其一兵锋开路,借平叛之际,铲除叛乱土司及其势力,并在其地设卫所屯兵。” “其二则是选派官员,填补废除土司之后留下的管辖空白,官员选派当选正直公正、勇于任事之辈,对番民当以宽仁示之,以安番民之心。” 听完前两条,朱由检略微安了安心,有大棒又有胡萝卜,看来这郑儒新并不是夸夸其谈之人。 “那其三呢?” 朱由检接口问道。 “回陛下,其三则重在改变番民习性,推行教化、教其耕种,以我华夏正道同化之。” 朱由检三条听完,对这郑儒新的对答还算满意,就是朱由检自己去做,基本也是屯兵震慑、派官抚慰、教育同化的路子。 而以时代的局限性来看,这郑儒新能想出这三条也算是能吏了。 如果这三条能顺利推行下去,那贵州的改土归流当能成矣。 “若以郑卿为主,赴黔行改土归流之事,卿有几成把握?” 没等郑儒新反应,朱由检便直抒胸臆,问郑儒新敢不敢接这个前无古人的活计。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62章 不愁红土不养人 要说这改土归流之事,既不是赣州知府郑儒新首创,也不是朱由检将后世的政策提前。 早在明太祖成祖朝便已有了此番提法,但为什么没有推得下去呢,还不是因为推不动。 土司盘踞偏远山区多年,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想要彻底剿灭,几无可能。 即使是太祖成祖朝,国力雄厚,兵锋也盛,但仍然推不动,其难度可见一斑。 相比于国初,今日天子欲重推此事,不仅朝廷没钱,兵锋也不显,尽管嘴上说的头头是道,但知易行难,实际操作便是千难万难。 所以一开始,朱由检便要问问这郑儒新敢不敢接此事。 可没让朱由检久等,略微沉吟片刻,郑儒新便上前说道。 “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臣岂敢畏难乎。” “好,郑卿果乃敢于任事之人,朕亦没有看错爱卿!” 朱由检朗声赞道,对于他能这么快便应了此事,朱由检却并不惊奇。 对于想要交予重任的郑儒新,朱由检自然是命人查了个抵掉,其在赣州之地为官多年,有着丰富的地方从政经验,而且处理藩事的一把好手。 郑儒新为官十数年,其治下土司鲜有聚众叛乱者。 仅凭郑儒新的履历,朱由检便判断该人还是能干事的,于是便更加属意他来主管此事。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但朱由检话音刚落,郑儒新便上前拜道。 “陛下若以臣任此事,臣须有两请。” 郑儒新话说的很委婉了,但朱由检却知道他这是在谈条件了,不过他却不在意。 敢提条件应是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只有想竭力办成此事,才会想着提条件。 “爱卿但讲无妨。” 见天子脸色未变,郑儒新又拜了一拜才大着胆子道。 “臣有两请,其一当是请陛下遣一强军听臣指挥,其二当是请陛下授予臣总理土司流官选派任免之权。” 郑儒新说完,便叩首不起,身体似在发抖。 而一旁的王承恩闻言,心里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军权和官员任免权,这郑儒新是要学藩镇割据吗? 王承恩偷偷拿眼瞟了瞟天子,却见天子依然神色平静的坐在御案之后,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朕准了!” 对于郑儒新的这两项要求,朱由检自然是明白其用意的,要军权是为了方便镇压不服从改土归流政令的土司势力, 而要官员任免权,则是为了精挑第一任朝廷流官,免得朝廷所派官员鱼目混杂,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他的大计。 对于这两项要求,即使郑儒新不提,朱由检也是要予以他的,想要别人干事,必须的放权。 如改土归流之类的千年大计,想能成,必须要匹配足够的权力,而军权和人事权缺一不可。 此外,朱由检还想送给他一个大礼。 对于朱由检这么快的答应下来,郑儒新却没有预料到,自唐代藩镇祸乱以后,历朝历代的天子便更加重视君权集中,无论是君权还是官员任免权皆集中在朝廷。 宋朝和本朝尤甚,哪怕是一九品官员的任命也得经吏部审核,而其免职,更是需要吏部同意,州县主官根本没有权利任免本地官员。 尤其是本朝,向来注重官员制衡,以小制大更是玩的出神入化,一个七品给事中,敢在朝堂喷当朝首辅,更别说各地的七品巡按御史了,那就是口含天乾的钦差大臣。 见天子没有思虑就应了此事,郑儒新立时感到心里一团火热,天子鼎力支持,对于改土归流之事他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陛下对臣信重,臣敢不用命,当以此身报效陛下知遇之恩。” 郑儒新跪在再拜,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爱卿先别忙着谢朕,这遣军听命之事,朕属意石柱秦良玉随你听用,而选官之事,你自己看着办,朕保证吏部不扯你后腿。” 说道这里,朱由检顿了顿,饮了一口茶后又道。 “此外,朕还要送你两个大礼,你且听好。” 郑儒新闻言,又是一阵惊喜,不知这天子的两份大礼是什么,便赶紧躬身倾听。 “其一,接受改土归流的番部,朝廷免征三年赋税;其二,朝廷要遣民入黔,充实贵州人口,以化番部。” 听完朱由检的这两份大礼,郑儒新当场呆住了,他原本以为要军权要官员任免权就非常僭越了,但没成想天子又附送了两份大礼,一份免税,一份人口。 锄了土司,普通番民便没有了原来上层奴隶主的剥削,朝廷免税,更是没有了当地官员的剥削,如此两项番民岂有不感恩戴德,拥护改土归流之理。 而充实人口,更是超出了郑儒新的想象,若是贵州之地有更多的汉民人口,那土司之祸早就成不了气候了。 君不见原来的荆楚蛮夷之地,u看书 .uukans 因为汉民南迁,如今已经成了鱼米之乡,更有了湖广熟天下足的美誉。 要是有足够的汉民迁入,土司番部早晚会被同化。 而这个思路还是朱由检翻看国初改土归流政策时总结出来的。 国初,太祖成祖皆想要推改土归流之事,但却难以成行,其中一个重要因素便是没有时代需要。 元末明初,百年怠政,数十年的战乱,中原人口早就十室九空,中原的地都种不过来,谁会闲着没事去南方丛林密布的山区去开垦荒田。 因为没有需要,即使是朝廷力推,效果也是了了,而没有汉民迁入,仅靠朝廷军事力压,后来随着国力的衰退,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而如今,人口激增,土地兼并,加之北方连年干旱,活不下去的流民比比皆是,此时推动汉民南迁开垦山间土地,便有了施政基础。 留在家乡保准饿死,去了贵州没准能活命,在生存权面前,朝廷稍加引导,流民自会蜂拥而至。 而且朱由检如今还有土豆红薯这些大杀器,不怕贵州山间大片的红土地养不活人。 但看着郑儒新喜出望外的表情,朱由检觉得得给他泼泼冷水。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163章 改土归流总署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紫禁城,乾清宫,朱由检高做御座之上,一着五品官服的中年男子侍立其下。 从这一日开始,大明的新一轮改土归流政策便要开始实行了。 “郑爱卿,莫大意,朕给你的人口可不是什么善民,各地流民、地痞无赖、刑罚之人当是主力,好好管理,切莫惹出事端。” 朱由检此时推动改土归流之策,一来借助贵州奢安之乱后土司实力大损便于镇压,二来则借助北方年年大旱流民日多便于移民。 贵州虽多是山地,但却鲜有旱灾,而且贵州也不是一点平原没有,广大的山谷地、盆地、坡缓的丘陵地带总是能开垦出来的。 来自后世的朱由检毫不怀疑汉民同胞对于土地的渴求,只要能有个空地播下种子,几千年传承下来农耕基因会促使他们将其开垦成良田的。 不过相比于贵州,朱由检更喜欢辽东那大片的平原和肥沃的黑土,只不过现在却被一群渔猎民族占据,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在这个气候反常的小冰河期,想要少饿死点大明百姓,得尽快夺回北方的那片肥沃的黑土地了。’ 朱由检拉回思绪,又对郑儒新道。 “北方连年旱灾,百姓食不果腹,朝廷意欲向贵州移民配合改土归流之策,此乃要务,卿务必上心。” 郑儒新此刻才清楚天子在这个时候推行改土归流之策的根本目的。 奢安之乱只是一个引子,改土归流也只是手段,天子的根本意思还是要转移流民入黔屯垦,以缓解北方的流民压力,并趁机开发贵州。 想通了这一点,郑儒新不仅要重新审视这个少年天子了,世人常言今天子有太祖成祖之遗风,所言未有虚也。 郑儒新再拜高呼。 “陛下远见,臣不能及也,臣当遵从陛下之志,尽匡业之功。”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道。 “最近休沐,爱卿先在京城休息几日,等休沐结束,汝与内阁拿出一个章程来,所需钱粮、人口、兵丁皆要齐备。” 郑儒新再拜退出,仰头再望头顶那片天空,深知自己已不是赣州那个默默无汲的小小知府了,此事能成,他将名垂青史。 三日之后,正旦大休沐结束,百官上衙,郑儒新也准备去内阁筹划改土归流之事,但刚要从城南驿馆出发,一队天使便进来宣旨。 没费多长时间,赣州知府(正五品)郑儒新便成了新任的都察院右俭都御史(正四品),官升两级,地方官变成了京官。 又等了片刻,郑儒新青袍换绯袍,跟着宣旨太监进宫谢恩了。 来到乾清宫外,门外小黄门却报天子正和阁老们议事,但宣旨太监并没有等待,而是径直进了殿中禀告,想必是得了天子之前的交代了。 很快,那宣旨太监便出来领了郑儒新进殿。 进了乾清宫,如今的内阁六阁老都在,比起这些阁老,郑儒新一身簇新的绯袍倒也不突兀,只不过阁老们胸前都是绣着仙鹤或者锦鸡,只有他一个绣着云燕。 郑儒新谢恩完毕,朱由检便直言内阁会同右俭都御史尽快拿出改土归流的章程来。 当然章程主要是郑儒新来拿,但涉及的钱粮、人口、兵丁、官吏之事则需要与内阁诸位协商了。 朱由检这次将郑儒新招上殿来,主要是给这些位高权重的阁老们引荐一下新人,引得他们的重视,免得郑儒新一个四品官在阁老们面前没了说话的余地。 有了朱由检在后面支持,到时候再钱粮、人口、兵丁、官吏之事上,郑儒新才好跟阁老们讨价还价。 阁老们自然也知道天子的意思,所以在今日例行的御前会议结束之后,便约了郑儒新一起同行。 对于这个一朝检在帝心的偏远之地的小臣,内阁诸位则各怀心思,但其中却有一个共同的观点,这小子要是办成了改土归流之事,少不得一个尚书位置,假以时日,入阁也未必不能行。 当然,阁老们有这个念头说明朱由检今日的举动是成功的,起码阁老们会更加尊重郑儒新在改土归流之事上的意见。 随后的月余时间,郑儒新便奔波在了内阁和诸部衙门之间,倒是对他的本官衙门很少涉足。 一番磋磨,直到二月底的时候,改土归流之策才正式出来。 朱由检又领着内阁诸臣研究修改了半月有余,才最终定下了方案。 一年之内,贵州所有现有土司保留敕封,但须搬到贵州城内居住,如有不从,当剿灭之。 在这期间,新军留下一部,会同石柱秦良玉部辅助完成土司迁移事务。 有新军和白杆兵在,朱由检希望不服从命令的土司头领越多越好,杀了就不用再白养着他们了。 一年之内,吏部则会同贵州巡抚衙门负责朝廷流官的选派,而兵部则要会同贵州巡抚衙门在贵州各地设立屯田卫所,前期所需兵员需从川渝之地征调。 在此三事定了之后,朝廷便要尽快派送中原汉民入黔,每年至少五万人的规模。 户部则要负责屯兵移民的路费安家费,工部要提供兵器、耕牛、农具、良种等。 为了更好的协调推动改土归流之事,uu看书w.uukanshu.co 经天子提议,朝廷创新性的专门设立了一个改土归流领导机构。 天子亲自挂帅任总长,施凤来、韩爌则任次长,吏部尚书、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等相关衙署则是成员。 而且这个新成立的衙署还不是一个空壳机构,从吏部、工部、户部、兵部等衙署皆调来了吏员,专门负责改土归流的一应事务。 当然这个衙署是临时的,这些吏员的身份还是在原来的衙门,只不过因为此事聚到一块合署办公而已。 当然这种新奇的衙署设置,也在朝堂上引起了丝丝涟漪,而且因为总长是天子的缘故,各部的不少吏员削尖脑袋想来此衙署。 于是,因为这个临时的机构,京城各部皆是暗流涌动,各部尚书的案头都多了一堆请奏。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63章 改土归流总署)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64章 福王的大礼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按下让各部尚书烦心的借调不表,日前又升了一级的都察院左俭都御使,权知贵州巡抚事郑儒新郑大人要启程了。 在明朝,一般的巡抚是从二品,个别比较小的布政使司,比如贵州,巡抚是三品。 但因为郑儒新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已经连升三级了,从正五品升到从三品已经是骇人听闻了,所以其以从三品领贵州巡抚事,前面要加权知二字,在后世就相当于暂时主持工作。 此外,巡抚虽在地方任职,但却属于京官序列,其六部九卿衙门的官职才是其本官,比如郑大人的都察院左俭都御使,巡抚则表明他的职责或者职务,受朝廷委派巡抚地方。 三个月不到,连升三级的郑儒新郑大人着实在京师掀起了不小的涟漪,国朝自成祖后,鲜有进步如此神速的文官了,而崇祯朝两年的时间,便有二人得此殊荣。 其一是郑大人,其二则是天启七年因弹劾魏忠贤一日而连升三级的礼部右侍郎陆澄源。 从郑儒新身上,朝堂上下皆看出了改土归流之事的重要性,所以自上而下,皆为了此事忙碌了起来。 幸好最近这两年还用不到移民什么的,所以在银钱上户部还没有特别大的负担,但要尽快搞钱的事却让朱由检没法等到两年之后。 而这时候,朱由检的送财童子们马上就要到了。 话说在二月的时候,满朝都在忙碌改土归流之事,朱由检的一封关于西山集团第二次股东大会的邀请函也随着锦衣卫快马奔向了大明各地。 因为天子不信守承诺之事,各地藩王私底下骂骂咧咧的事朱由检也有所耳闻,但今日骤然接到进京的诏书,藩王们之前堆积的怨气则顿时烟消云散。 一个个等不及打点行礼,安排车马,准备尽快走出这个如同圈禁的弹丸之地。 因为朱由检诏书上明确说了,沿途不许扰民和结交官府,如有发现退还股金,摒除股东序列。 众藩王莫有不从,开除出股东序列事小,但因为此事让自己一辈子呆在那个弹丸之地,罪过可就大了。 而且天子又严禁沿途结交大臣,肯定对于各地官府也有命令,藩王结交大臣是什么罪过,这些早被下破胆子的藩王不可能不清楚。 大家都很珍惜如此游山玩水的机会,所以藩王们进京的时候,基本没有扰民的事件发生。 因为各地藩王的封地有远有近,所以西山第二次股东大会则定在了四月中旬,两个月的时间,再远的藩王应该也能到了。 而当远在川桂等地藩王还在路上跋涉的时候,京畿附近的藩王已经进京了。 “五叔舟车劳顿可是辛苦。” 紫禁城,乾清宫,朱由检对着面前一个超级大胖子说道。 “不辛苦,不辛苦,为陛下效劳不辛苦。” 福王朱常洵一脸谄媚的笑道,因为脸上的肉太多,眼睛都快被挤没了。 经过大明历代皇帝孜孜不倦的基因改造,等到孝宗武宗皇帝那几代,面相已经改造到了极致。 再往后,那基本就是美男子的标准了,以至于来到此世的朱由检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长相,甚至发出了“前世要有这长相绝对要出道了的感慨。” 但此时看到跪在地下这个有些猥琐的叔叔,朱由检不禁又是一句感慨‘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 “五叔,朕这里也没什么事,离着股东会还早,汝可在京城转转,但切记不能扰民,你也知道都察院都跟疯狗似得,要是出了丑闻,朕也不好替你们遮掩,而且汝等进京之事,那些士大夫们早就不满了。” 朱由检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下面的福王朱常洵也是一脸的心有戚戚焉。 关于大明文官集团的凶狠,福王早就领教过了,当初要不是文官太凶狠,估计现在坐在御座上的就是他自己而不是这个小崽子了。 “微臣自然知道,绝不给陛下添麻烦。” 朱常洵又是一拜,表情极其诚恳。 “五叔,你先去福禄宫见见太妃吧,母子就不团聚,朕就不留你了。” 朱由检两句话,就要把这胖子打发了,可是福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陛下,微臣虽在河南,但也听说陛下后宫匮乏,前几日恰逢得了一绝世佳人,特献与陛下。” 朱由检闻言,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几日藩王进京给自己带礼物的也不少,但多是各地珍奇特产。 向这样明目张胆的送美人,朱由检着实被吓了一跳,心道:这福王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在历史上会做出舍命不舍财的神操作。 “哦哦哦,哈哈哈。” 朱由检先是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后又道:“朕国事繁忙,无暇他顾,美人放在这里也是暴殄天物,五叔还是自己享用吧。” 这倒不是朱由检正人君子惺惺作态,而是实在不知道这美人来历,而且对于福王的用心更是不知,如此美人朱由检怎敢留在身边。 毕竟他名义上的老爹,因为福王他老妈郑贵妃一次送了八个美女情绪激动,一夜御八女的事情他还是有些耳闻的。 这福王倒是有他那老不死的贵妃老妈的遗风,上来就送美人,还真是一脉相承。 ‘莫不是得了他妈的指导?’ 想到这里,朱由检更不敢要这美人了。 福王朱常洵还想劝谏一二,u看书 .ukash 却见朱由检直接变了脸色。 “先皇身子羸弱,登基月余便崩祖,朕尚年少,更应以国事为重。” 福王朱常洵闻言,立时大惊失色,连忙叩首谢罪。 对于他那福薄哥哥朱常洛登基一个月就驾崩的事,朱常洵也是知道的,其中就有人传言是自己那母亲郑贵妃一次送了八个美女的缘故。 但因为涉及天家颜面,此事最后便不了了之了,这次天子直接又提了此事,到让朱常洵一阵后怕。 如今的天子可不是他那哥哥和大侄子,文治武功样样精通,世人更多传言其有太祖成祖之风。 想起太祖成祖,朱常洵脸都白了。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64章 福王的大礼)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65章 刷存在感的郑太贵妃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话说那福王朱常洵血色全无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家侄子,太庙之中,太祖成祖的画像却猛然窜入脑中。 太祖成祖那都是什么人,太祖因为空印案杀了国朝一半的官员,另一半则是待罪立功,没事服刑,有事才换上官袍去衙署办公。 而成祖就更猛了,靖难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朱常洵吓的都要瘫了,自家母亲当年做的那些事,要是太祖成祖在世,自己这二百多斤根本就不够看的。 “陛,陛,陛下圣明,臣臣臣没没没想这么多多多。” 因为体胖,朱常洵本就心脏不好,此时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 “五叔累了,高起潜,送五叔去见太妃。” 看着朱常洵这窝囊样,真不知道他娘郑贵妃当年是咋想的,自己儿子啥样自己不知道嘛,本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还非得往墙上扶,能不糊了一身吗? 说完,对高起潜摆了摆手,示意领着福王去见他娘。 可因为朱常洵本来就心里有鬼,而献美人之事确实是出在郑贵妃之手,所以一听天子送他去见郑太贵妃,朱常洵更加慌张。 但好在福王还没有傻到当场将他娘卖了的地步,但慌张之间却忘了谢恩,随后便由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扶着去了福禄宫。 “去查查福禄宫最近俩月的人员进出情况。” 待福王走后,朱由检对落在后面的高起潜特意吩咐道。 福王这反常的举动,倒是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本来郑贵妃这种太妃,朱由检根本就没有在意过,但今日来看,还是有人不想死心啊。 ‘这老娘们事事真多,福王都这样了,心思还不闲着,真是个事业型的女人。’ 朱由检暗自叹道,对于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郑贵妃,朱由检到有了会一会的打算。 几日之后,高起潜来报,在天子召各地藩王进京的同时,福禄宫也给福王送了一封家书,但当时东厂检查内容时也倒是寻常家书,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对于郑太贵妃的本事,朱由检自然是略有耳闻的,凭一己之私,惹得大明朝堂三十余年不安定,这女人自然不是好相与的货色,那信肯定有猫腻。 “去把郑太贵妃宫里的人都换了。” 跟这小人见识的女子,朱由检根本就不想操心,先换了心腹之人,若是心思再不安稳,直接就冷宫伺候了。 当然朱由检说的冷宫可不是后世影视剧中的冷宫,在宫里,冷宫其实就是监狱而已,进了冷宫的,没几个月多半暴毙。 对于郑太贵妃,朱由检确实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要不是登基时福王跟魏忠贤又牵扯,朱由检根本就想不起宫里还有她这么个人。 但既然想起来了,朱由检还是关注了一二,不过郑太贵妃这两年倒是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要不是这次福王献了美人,朱由检还以为她从良了呢。 ‘狗改不了吃屎,刚过了两天好日子,就想着胡折腾,非得把他儿子折腾成福禄羹就满意了。’ 乾清宫中朱由检恨恨的骂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但其中福禄羹三个字还是被王承恩听到了心里。 王承恩便记起了他刚到天子近前的事,那时候,郑太贵妃住的还是福寿宫,后来天子听说了,然后就亲笔题了福禄宫三字。 王承恩记得当时郑太贵妃可是得意的许久。 但今日王承恩听到福禄羹三个字,再联想到福禄宫,虽然不知道天子的意思,但听语气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话说那郑太贵妃,却也是惯会看眼色的人物,当见到如丧考妣的儿子那日,便知道此事办叉劈了。 其实郑太贵妃也没有想着弄几个女的害当今天子,这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即使天子驾崩了,也轮不到他儿子即位。 皇家岂有天子驾崩无后,但却要叔叔即位的道理,肯定要选一个朱由检下一辈的皇族近亲过继给朱由检当儿子,才能继承大统。 但是因为当年郑太贵妃爱子心切,一直没有给福王大婚,因为大婚之后,藩王是要尽快就藩的,为了让儿子留在近前好预备不测,所以福王的婚事就一直拖着。 这便直接导致了福王的嫡长子朱由崧还没有十五岁,自然也没有大婚,更没有儿子。 以郑太贵妃之精明,自然不会为别的远系藩王做嫁衣裳,所以郑太贵妃点拨儿子给天子送美人,纯属交好天子,在宫里多些自在。 当然要是美人最后封妃就更好了,起码郑太贵妃在宫里也有奥援了。 如果美人再有了天家的子嗣,尽管不是太子,但郑贵妃到时候帮着谋划一下,荣登大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此事百利而无一害,以郑太贵妃之精明,自然要试探试探。 但结果却大出其所料,天子不仅没有收下美人,反而将光宗之事重提,这也让她心悸不已。 最可怕的是,三日之后,她宫里的老人皆被换了个遍,天子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她要是还不知道进退,那就离死不远了。 对于当今天子,其实郑太贵妃也没有见过几次,但其事迹倒是听了不少。 凭直觉便知道如今的天子不是光宗和熹宗那样的人物,uu看书 .uukanhuom 隐约之间似乎也不像惯会用权术的神宗。 其换自己宫里内侍的手段,还真有些太祖和成祖的影子,根本就不屑于玩弄权术,直接上手就是警告。 对于这样的天子,郑太贵妃还真没有斗争经验,但久在宫里,做小伏低的觉悟还是有的,不给朱由检再发威的机会,郑太贵妃便自觉地开始隐身,甚至连宫门都不出了。 观察了数日之后,朱由检对这个老娘们的表现还算满意,聪明人之间毕竟不用多做言语,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现在已经不是她可以弄风弄雨的年代了。 老了就是老了,抄抄经书养养花草不好吗,还想着刷存在感,那就是给自己儿子招灾了。 郑太贵妃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一点。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65章 刷存在感的郑太贵妃)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66章 翻旧账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福王送美人的事,在宫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不过却不知怎么传到了宫外。 一时间舆论哗然。 近两年帝王家太平无事,朱由检的后宫就一位皇后也没有子嗣,跟前朝历代皇燕京相比,文官们不仅少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连弹劾帝王家事的奏疏都没了素材。 如今的这位皇帝,尽管年少,但酒色财气全不占,一时间还真没法上书劝谏什么,如果非得找的话,那就是后宫匮乏,专宠一人,不利于子嗣,应广纳后宫。 不过这样的奏疏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被朱由检留中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近两年皇家太过平静,所以此次福王进京送美人的事,很快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先是都察院火速行动,弹劾福王行为不检,引诱天子贪恋美色。 其后便是六科给事中们群起而攻之,把光宗元年郑贵妃给光宗献美女的事又给掀了出来。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尽管光宗就当了一个月的皇帝,但因为有神宗作对比,召回矿监税监,起复东林老臣的举动,引得士林一片赞誉。 因为光宗走的太早,所以就有不少人感到遗憾,因为遗憾所以才会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之下,便有那有心人由福王送美人的事想到了之前福王的亲生母亲郑贵妃送光宗美人的事了。 当初就有人传,光宗是被那八个美人掏空了身子才死的,但因为涉及皇家脸面和实在是没有证据,这才作罢。 但朱由检看过皇家档案,光宗确实不是因为宠幸过多掏空身子而死,主要还是因为自己身子弱,又乱吃药。 因为神宗的怠政懒政,光宗登基时算得上是百废待兴,而光宗为了不负誓死支持他的文官集团的厚望,着实勤勉了一阵。 但因为身子骨弱,于是就累倒了,按说累倒了就好好歇歇吧,御医们倒也开了调养的方子。 但光宗嫌御医们的方子见效太慢,不愿意等,跟他爹、他爷爷和他老爷爷一样,喜欢琢磨个丹药服服。 但跟御医们开的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的温润方子不同,丹药基本算是毒药。 而且这丹药还是郑贵妃以前的内侍帮忙进献的,所以光宗得病后很快便死了。 当朱由检看光宗起居注时,对此也是哑然,身体不舒服不看御医,反而去求丹问药,这光宗也是个奇葩。 而且参与献药的内侍,之前还是郑贵妃宫里的人,这光宗竟然也信得过。 起居注中虽然全程没提郑贵妃的事,但朱由检就是觉得这郑贵妃肯定不是个好鸟。 而且她有作案动机,神宗在时,其一直帮儿子谋划太子之位,不仅惹怒了光宗,甚至文官集团也得罪了遍。 待光宗即位后,自知不会善终的郑贵妃不可能会坐以待毙。 而且朱由检推断,其先送美人之举便是麻痹光宗,然后再趁光宗体弱之时,借丹药之手除之。 一环扣一环,怎么看都是郑贵妃那个女人谋划的。 而且光宗死后,郑贵妃也确实得了好处,因为其后发生的移宫案,年少即位的朱由校没有精力也没有实力去查他爹的死因。 而外庭的那些大臣,也因为移宫案掀起了内斗,根本无暇顾及宫里之事。 于是,参与夺嫡的郑贵妃竟然安然在宫中养老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摞摞弹劾郑太贵妃和福王的奏疏,朱由检不仅陷入了沉思。 要不要彻查此事,要不要给光宗报仇。 要是彻查当年的“红丸案”肯定会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各派势力借此互相攻击、排除异己那是肯定的,这与朱由检所求的稳定是背道而驰的。 而且以大明目前的形势,再掀起朝争,既不符合大明的利益更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但要是强势压下,朱由检又觉得留下这样一个阴毒的女人在宫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一连几日,朱由检皆在思虑此事,直到他翻到后汉书中记载的一段去母留子的史料,这才下定了决心。 于是一夜之间,外廷弹劾的风向便都集中在了福王身上,而且引诱天子贪恋美色的奏疏不见了,转而全是福王侵占良田,戕害百姓的弹章。 而且这些弹章皆不是风闻言事,全都有实际的证据,而且朱由检根本不用去查,便知道皆是事实。 哪个藩王不这么干,要是藩王都在封地与民为善,休养生息,那才不对了呢。 但朱由检不管,放任外廷弹劾,自己却在乾清宫里等一个人。 可一连几日,除了福王来宫里请罪之外,朱由检等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来。 好吧,朱由检实在等的有些心烦了,于是便有了一份弹劾洛阳福王府邸建制僭越的奏疏摆上了朱由检的案头。 又过了几日,朱由检等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郑太贵妃如今已经六十四了,虽然脸上皱纹不少,身材也有些走形,但从其五官来看,仍然能辨出其年轻时是个绝世美人。 这样一个曾经在后宫中搅风搅雨的女人,虽然已经年老色衰,但朱由检还能从其有些浑浊的眼睛中,看到曾经的锋芒与狠厉。 今日来乾清宫中进谏的郑贵妃,穿上了许久未曾穿过的大礼服,凤冠霞帔之下,倒是有几分威仪。 这还是朱由检第一次单独接见郑太贵妃,对于这个在历史上争议不断的女人,朱由检还是有些好奇的。 大礼参拜之后,uu看书 ww.uanshu郑太贵妃却在一旁站立不再言语,两眼肆无忌惮的看着御座上的朱由检。 “先皇生了个好皇孙,想必先皇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半响,御阶之下的郑太贵妃无头无脑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奶奶的,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女子。’ 朱由检也看了看郑太贵妃,半天也蹦出了一句话。 “给太妃赐座。” 郑太贵妃又是一拜谢恩,转身便坐在了小凳之上,然后依然沉默。 两人一上一下,大眼瞪大眼的沉默了半响,朱由检实在有些无聊,便拿起桌上的奏章看了起来。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66章 翻旧账)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67章 归宿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又过了半响,朱由检实在等的有些心烦了。 “太妃今日来此,恐非是来看朕批奏章的吧?” “当年,神宗便是如陛下一般亦是夙兴夜寐操劳国事,看到陛下如此,想必神宗在天之灵当欣慰矣。” 郑太贵妃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整天不上朝的那家伙也称得上夙兴夜寐,您这标准也太低了点吧。’ 朱由检闻言暗自腹诽。 “神宗虽不喜上朝,但却并没有耽误政事,朝廷内外,皆操之于手。” ‘是没耽误政事,万历朝的政事可是精彩,前有张居正一条鞭法,后有争国本鸡飞狗跳,好像党争之祸便始于万历朝,后世史学家说明实亡于万历,也有一定道理。’ 郑太贵妃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朱由检也不插话,因为实在不知道她想说个啥,但心里却在不断的腹诽。 见天子不答话,郑太贵妃又徒自说了一些万历朝的事,里面免不了夹杂着一些对神宗的缅怀。 但说了半响,却仍没有说一句重点。 朱由检也不理她,不愿意死那就拖着呗,不怕你儿子被文官们喷死就拖着呗。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郑太贵妃也觉得没意思了,看样子,这少年天子一点讲情面的意思也没有。 又沉默坐了半响,郑太贵妃终于起身施礼。 “陛下,哀家告退了。” “送太妃。” 朱由检眼皮都没抬,但等郑太贵妃走到乾清宫门口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该来的早晚回来,该走的迟早要走,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切莫强求。” 郑太贵妃闻言一愣,差点绊倒在门槛上,一旁的王承恩赶紧将她扶住。 又定了半响,郑太贵妃却甩开了王承恩,头也不回的出了乾清宫。 ‘这女子真不是省油的灯。’ 朱由检从目光从奏疏上移开,抬头看着门外的虚空,暗暗叹道。 本想着郑贵妃能来揭一下廷击案和红丸案的秘辛,结果这老婆子嘴真严,啥也不露。 ‘到底是不是她干的?’ 朱由检重又陷入了深思。 待到傍晚时分,忽然听见高起潜来报:郑太贵妃出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让朱由检也是呆了半响,对郑贵妃的佩服又多了半分。 ‘终归是没胆子死啊,这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朱由检喃喃而道。 第二日,郑太贵妃出家为神宗祈福的事一经传出,满朝哗然,但随之弹劾福王的奏疏也不销声匿迹了。 其实朱由检也不敢真的把神宗皇帝的贵妃逼死,那样吃像就太难看了,而且对自己的形象也不利。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朱由检也仅是将福禄宫的内侍换了,并没有对郑太贵妃下手。 而外廷的弹章,也不过是将朱由检自己此事中摘出来,最后即使逼死太妃,那也是外廷的压力,他朱由检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 如今郑太贵妃自己主动出家,算是对外廷有了一个交代。 福王献美女事件,只不过是崇祯二年朝堂的一个小插曲,随着郑太贵妃的出家,便又归于平静了。 日子很快便到了四月二十日,当远在广西的桂王到了之后,西山集团第二次股东大会便在西山召开了。 这一日,朱由检先领着诸位股东参观了西山香皂厂、玻璃厂、机械加工厂、钢铁厂、毛纺厂、还有农庄等等。 当然,新军的操演也是一个必看的项目。 因为福王献美女的事件,在藩王中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反响,所以朱由检有必要再给他们秀一秀肌肉,顺便好再弄点钱花花。 三月份的时候,处理完了水西安氏的卢象升率领两千新军回到了京城,李腾蛟和顾炎武则被留下帮助新任的权知贵州巡抚郑儒新推动改土归流。 随着卢象升的命令,几门三磅炮和六磅炮瞬间喷射出的炮弹轻轻松松便打到了一里之外。 而等到虎尊炮发射时,五十米内的靶子瞬间便布满了弹孔。 自从卢象升回来以后,朱由检已经拉着他奏对了好几次,特别是新军在实战中的表现,以及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对于新军的战斗力,卢象升自然是非常满意,但其中也有不足,缺乏便于携带的火炮便是新军的一个弱点。 若是遇上攻坚任务,派掷弹兵埋炸药的方式弊端很大,而且遇上坚守之辈,估计会造成很大的伤亡,于是卢象升便建议是不是要给新军配备轻型火炮。 尽管西山在去岁也研制出了几款小型火炮,但皆是在佛郎机炮的基础上研制的,重量却是个问题,一门小型的三磅炮自重便接近了一千斤,加上轮子什么的,四个人都推不动。 这么重的炮自然不是卢象升想要的那种可以随军携带的攻坚火炮,当然更不符合朱由检心中的野战炮的形象。 这个时期的火炮主要以铸铁为主,本身强度就不够,所以就在只能用厚度来抵消发射药爆炸的威力。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再结合耐用性,火炮的炮管只能越来越厚,重量自然也就十分可观。 朱由检见过几门京城城墙上的以西洋炮为蓝本改造的大将军炮,那管壁甚至要比口径还厚。 其实朱由检也是略微了解一些火炮的发展历程,u看书 .uuan 自然知道青铜炮要比铸铁炮优点多多,单是重量轻延展性好这方面,就甩出了铸铁炮几条街。 但青铜炮贵啊,虽然明朝的主要计量货币是银子,但其实在民间,民众日常交易的主力还是铜钱。 即使朱由检财大气粗,但还没有拿货币来铸炮的魄力,只能先弄几门铸铁的火炮来给新军练练手。 不过因为朱由检穿越者的身份,西山军械厂在制造了几门铸铁炮后,直接跳过了青铜炮,便开始研制钢炮了。 不过因为坩埚钢的产量有限,所以暂时也就生产出几门小型的钢炮给新军拿来练步炮协同。 尽管才几门,但也把这些来自乡下的土包子藩王们给镇住了,几轮炮击过后,藩王们一个个的便不复之前的聒噪。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67章 归宿)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68章 分红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炮击还没有停,紧接着一个新军步兵方阵就出发了,踏着鼓点,在掷弹兵进行曲的伴随下,背着炮火便开始前进。 步炮协同是朱由检一直强调的,在一支近代化的军队中,炮兵和步兵作为主要兵种,配合得当才能发挥更大的战斗力。 在防守时,炮兵可以作为远程火力打散敌人成建制的进攻,在进攻时,炮兵也可以配合步兵进行火力掩护和火力延展。 所以练好步炮协同,是新军的基础工作。 冒着头顶上的炮火,新军步兵方阵慢慢行进到三百米的距离,然后鼓声变换,行进之中的步兵开始举枪射击,射击完毕,然后站定装弹,让后几行的步兵往前行进。 待最后一行的士兵发射完毕,第一行士兵正好轮转到最前,然后进行射击。 看着眼花缭乱的队列轮转,听着耳边根本没有停歇的隆隆炮火,大校场上的一众藩王已经皆目瞪口呆,其中那个二百斤的大胖子福王,脸上几无血色。 直到炮火停歇,步操结束,藩王们还在一动不动的盯着校场已经被打烂了的假想敌。 朱由检见状,笑笑也不说话,等着这些人反应过来。 又过了半响,等校场上的灰尘和硝烟全都散尽,才有辽王上前拜道。 “陛下有此强军,东虏不足为虑了。” 说着说着,辽王眼泪都掉下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那说着等王师收回辽土的事,顺便开始控诉女真人在辽东犯下的种种罪行。 眼见主题有些跑偏,气氛略显尴尬,朱由检便上前扶起辽王。 “相信不会让王叔等太久。” 随后反应过来的藩王尽皆上前开始赞叹表态,纷纷表达了大明出了一代英主,他们与有荣焉的心情。 挥完了大棒,朱由检便给藩王们上了胡萝卜。 因为西山集团的总部大楼还没有落成,所以西山集团第一次股东大会便在西山大食堂里举行了。 本来朱由检是想跟第一次一般,继续在紫禁城里开股东大会的,但后来怕引起朝臣们的动作,还是决定放在西山。 在锦衣卫重点关怀和新军的岗哨制度下,西山这里鲜有外人进入,保密和安全性绝对有保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由检便命人开始这次股东大会的一个重要环节,股息分红。 随着西山各个工厂的陆续出产,总的来说这一年的产值绝对翻了两番,但因为朱由检将利润的大部分都投入到军队建设和扩大再生产中了,所以剩下的利润其实不多。 每个藩王投资额的百分之二十,便是这次的股息分红数额。 因为西山集团并不公开财务,这些藩王们估计也不敢让朱由检公开财务,所以分多分少,全凭朱由检自己定了。 在朱由检设计的组织架构里,西山集团是一个控股集团,下辖毛纺厂、玻璃厂和香皂厂,主要涉及轻工业产品。 除此之外的新军、北海舰队、钢铁厂、军械厂、农场等关键部门,则直接隶属于大元帅府。 西山集团也属于大元帅府,所以从西山集团拿钱去补贴其他产业发展,在朱由检熟知的公司制度上也说的过去。 当然,这复杂的组织架构的问题,朱由检也不会拿出来跟藩王们这些小股东来讨论,反正朱由检持股百分之五十一的,属于绝对控股,其他人有意见也没用。 所以从西山集团这几个工厂的实际利润来看,百分之二十的股息分红对于这些藩王而言绝对是亏了的,尽是玻璃厂出产的玻璃一项,每月的纯利润就不下十万两。 之前藩王们初次认购了一百八十八万两银子的股本,这才应该分红三十七万又六千两,玻璃厂三个月的利润基本就够了。 “因为去岁奢安叛乱的缘故,股东大会没有按时开,所以这次的股息分红是各位入股股金的两成。” 朱由检说着,一封装满银票的大红包便被派发了下去。 尽管各地藩王进京之前,已经被告知了这次会发放股息分红,但也没人当回儿事。 ‘从皇帝老儿那里拿银子,还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儿子呢。’ 各地藩王多数传承数代乃至十几代了,与皇家的关系早就出了五服了,还想着跟以前自己老爹当皇帝的时候等封赏,再傻的藩王也不敢这么想。 藩王们起初听到什么股息分红,以为是天子随便说说,好圆了之前要银子时的承诺,即使给的话,估计也不多有个几百金就不错了。 所以咋听到天子说股金的两成,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皆是相互询问的表情,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有脑子转的快,顾不得殿前失仪,偷偷的在桌子底下打开的红包,然后用手开始摩挲银票的票面,琢磨一下到底是多少两。 “桂王叔,你就别在那手指头猜了,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高台之上的朱由检自然将底下藩王的表情连带动作全都看的一清二楚,见桂王有些不好意思的在哪摩挲银票,面上还一脸的恭敬表情,不禁哑然失笑道。 “都拆开看看,看看对不对,等你们走了回封地之后,再说算错了,朕可就不认了。” 见天子并没有生气,uu看书.kansu还有心情开玩笑,所有人也放下心来,开始正大光明的打开红包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全都是千两以上的银票,因为之前入股最少的辽王,也有一万两的股金,所以他的红包里是两千两的银票。 而江南和湖广山东福建等地的藩王,基本都是五万两起步,所以红包里都是万两以上的大银票。 特别是福王,当初为了表忠心,一口气认购了十五万两,这次就收到了三万两的大银票,蜀王、晋王等,也有两万两。 收到了银票之后,藩王们的表情立马都变了,虽然之前也是恭敬,但却跟现在又有所不同,现在的表情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与敬佩。 于是,一个个皆离席正冠,激动的又要跟朱由检下跪谢恩。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68章 分红)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69章 增资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对于这些藩王们来说,百分之二十的年息其实不算太多,他们大多在封地放印子钱,一年驴打滚、利滚利的翻一倍的买卖也没少做。 但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而且规模也不可能很大,还经常被士人戳脊梁骨。 此时有一个生意,既能讨好皇帝,还能有稳定的不菲收益,岂能不拍手叫好。 一通山呼之后,大会便进行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议程:追加投资。 在原本的历史上,今年的十月份,金国会大举入关,肆孽京畿之地,史称己巳之变。 因为朱由检的到来,历史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起码虎蹲兔还没有西逃,北方的蒙古也没有全部倒向金国。 但即使是这样,朱由检也不敢保证皇太极不会入关,而且经过这一年多的经济封锁,金国的势力得到了一定的损伤,他们更加迫切需要大明的补充。 既然公开或者私下的走私贸易不通,朱由检觉得皇太极铤而走险的可能性更大了,己巳之变的爆发时间,很可能会提前。 所以朱由检还需要一大笔银子进行整军备战。 一听到追加投资,藩王们刚才感恩戴德的心情凉了不少,一个个又变得矜持起来。 “是不是继续追加投资,完全是自愿啊,朕绝对不强求,诸位都好好想想,不急于现在做决定,而且如果不追加投资,之前入股的股金还继续保留,分红也是有的。” 朱由检说完,便不再言语,这时候说的多了反而事倍功半。 又是沉默的半珦,但时间并没有很长,仅仅是一盏茶的功夫,福王殿下便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我再投二十万两!” 跟其他藩王不一样,因为早年与当今陛下争夺皇储之事,在光宗这一系中,他始终是一根刺一样的存在,而且又有那样一个不肯认命的母亲,福王的处境也很为难。 而且自从朱由检登基以后,也没少敲打他,这次的献美人事件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虽然最后止于郑太贵妃出家,但朱常洵还是吓的不轻,以为他这次凶多吉少了呢。 所以在朱由检说出追加投资之时,朱常洵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上了,因为对于朱常洵来说,这二十万两根本不是银子,而是决心,是保命的决心。 朱常洵举着两个指头说完,现场又是一阵静默,藩王们都不傻,这种时候还是不参合的好。 “好,福王叔,真是朕的好叔叔,这份情,朕记下了,也替父皇记下了。” 朱由检笑着说道。 朱常洵闻言,后背顿时感到一阵阴风,心道:这小侄子果然是还记着当年的事呢。 朱常洵遂感到自己今日做的这个决定是何其明智,并在心里默默表示以后可不能听自己母亲的了,还是紧跟这少年天子的好。 这小侄子可不似自己那大侄子和那短命的兄长,这家伙有点记仇。 “应该的,应该的!” 朱常洵躬身讪讪的说道。 “给福王殿下记上,二十万两!”朱由检对着站在一边的曹化淳说着,随后又对下面问道:“今日还有继续增加投资的吗?没有的话咱今日就散了。” 朱由检说完,便要起身离开,但还未动身,下面就又喧闹了起来。 其实抛开朱由检天子的身份,对于这种稳定收益的投资,一年一成的利已经很好了。 尽管此时明朝的工商业已经具有了一定的规模,但就商贾巨富来说,仍然缺少投资渠道。 而且对于藩王们来说,投资渠道更窄,一般的官宦世家也不敢跟他们合伙做生意,他们除了放些印子钱,大多数的银子基本用来买宅子置地了。 最近这几十年,买宅子置地也是越来越难,因为封地附近的大多数田地都快被他们买光了,比如福王,河南布政使的一半田产恨不能都快成了他家的了。 因为这几年小冰河期闹得,北方连年旱灾,置地这事也成了赔本的生意,这让长江以北的藩王们也是心忧不已。 所以仅从投资的角度来讲,这一年两成利的生意,还真是不错。 于是,怕天子走了看不到自己的忠心,藩王们一个个皆顾不得殿前仪表,一个个都高声喊了起来。 “我出十万两!” “我出五万两!” 朱由检闻言,不动声色的将还没离开的屁股又做实了,笑着对诸位藩王说道。 “别着急,一个个来。” ........... 待到下午掌灯时分,朱由检在西山的常驻院落里,曹化淳拿着一个登记簿走了进来。 “回皇爷,一共是二百三十万两。” 朱由检接过那个册子,随意翻看了一二,不觉咧嘴笑道:“这藩王还真是有钱。” “谁说不是呢,皇爷您不知道,您走了以后,那福王还扬言说,陛下给咱们这样的好生意,不追加投资就是傻子,等他回家就把田产变卖,陛下再有好的生意,他还投。” 曹化淳作为宫里的老人,自然知道当年的梃击案和红丸案,所以对于福王的一举一动也是特别上心。 “嗯,这福王是个识大体的,看着粗鲁笨拙,但却比他那尽是小聪明的娘强。” 朱由检合上册子,又交代曹化淳盯着藩王们将银子落实,便将其打发了。u看书 ww.uukashu.co 曹化淳走后,朱由检又打开了那本册子,开始查看每个藩王的投资数额,心里一阵松快。 朱由检致力于发展工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引导民间的投资方向。 让土豪劣绅们别整天盯着自己周围的那些田地,别一个个的除了买宅子置地好像就不知道银子怎么花了似的。 让他们把更多的银子用在发展工商业上,从而在根本上抑制土地兼并,给小民更多的活路。 前世的朱由检是学经济出身,知道资本的发展是有自己的规律的,当在工商业上能崛起更多的利润时,资本自然而然就会流入其中。 这样的因势利导,要比单纯的靠强制力推动要更加有效,只不过这过程可能会长一些。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69章 增资)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70章 平炉炼钢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其实朱由检又过了几日,银子凑齐之后,西山集团第二次股东大会便圆满落幕了。 对于朱由检来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跟藩王们要银子了,一来是怕失了信用,二来则是怕股权结构不好重建。 朱由检是不怕藩王们来要西山集团的控制权,但他总得顾忌吃相的问题。 送走了藩王,朱由检便把精力集中在新军建设上了。 到目前为止,新军已经招募了三批,总计九千多人,而且初步分为了火枪兵、长矛兵和炮兵等三个大类的兵种。 当然每个大类里又分了侦察兵、掷弹兵、辎重兵,炊事兵、医疗兵和工兵等小类 在卢象升看来,历览各代兵书,分工如此细致的军队却是闻所未闻,光是训练这些不同的兵种,也着实让卢象升头大不已。 关键是这些新奇的兵种和训练手法,卢象升也是第一次接触,在朱由检这里领会完上意之后,还得结合应用到实际练兵中去。 也幸亏有朱由检招募的武学生配合,以及对所有新军士兵实行文化教育,新军士兵的学习领会能力提升不少,卢象升的压力稍微能少一些。 而且在贵州平叛过程中,按照朱由检的安排,卢象升又从普通军士中提拔了一些思想坚定,军事素质过硬的骨干,来充任连级及以下的军官。 如今来看,首批参加新军的三千多名士兵,已经半数走上了领导岗位,暂时没有职务的也都成为了连队里的中坚。 新军实行军官和士官相结合的军衔管理体制,层级分明,结构合理,排及以上设立军官,排及以下设立士官。 最低的军官为见习尉官,最高则设元帅,当然元帅有且只有一个,自然就是朱由检了。 最低的士官为下士,最高的士官为上士,上士便可以担任排长,然后对优秀的上士推荐进入武学学习,毕业就是见习尉官了。 新军最小的组织单位为班,一个班十人,设班长一名,副班长一名,班长一般为中士担任,副班长则一般为下士,其余士兵则为列兵。 新军最小的战斗单位为排,一个标准战斗排三十二人,由三个班组成,设排长一名和副排长一名。 朱由检起初也想搞以班为单位的战斗小组,但因为武器装备的限制,班组三三制的战术根本就没法用。 新军的主要战术还是排队枪毙、分段射击,所以人数太少,排枪的战术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综合考量,朱由检便把最小作战单位定成了排。 当然在一些特殊的战场环境下,也可以临机将作战单位再缩小到班,不过这个时代的战斗基本都是阵列而战,除了巷战,以班为单位的战术基本用不到。 在火枪兵之外,结合卢象升从贵州带回来的实战经验,朱由检又单独组建了一个长矛团,主要用于近战掩护火枪手。 万一敌方人数太多,攻势又猛,三段射击挡不住敌人的进攻,新军被拖进了近战,长矛兵便要上前近战掩护火枪兵,给他们创造重新列阵装弹的时间。 此外朱由检还组建了一个炮兵团,但因为新式的钢铸火炮太少,炮兵团也只能用从兵部调来的铸铁炮进行训练。 因为铸铁炮炸膛伤人的原因,工部的十几个蛀虫被朱由检拿来给新军士兵撒气了。 校场上被砍掉的十几个脑袋,也侧面刺激了毕懋康和宋应星,只有平炉炼钢的难题得到妥善解决,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铸铁火炮炸膛的问题。 朱由检给毕懋康和宋应星引进的炼钢法其实是十九世纪的平炉炼钢法,包含蓄热室、燃料室、熔炼室和鼓风室等,相对来说,设计还算是简单的。 但其中也有个一直难以攻克的难点,那就是熔炼室的耐火材料。 因为有了坩埚钢的冶炼基础,西山钢铁厂已经开始用焦炭作为燃料了,尽管焦炭的制成是采用污染大、耗费大的土坑闷烧法制成,但西山产煤,这些都不是问题。 另外,空气是燃烧的基本条件已经深入钢铁厂的工匠心里,所以蓄热室和鼓风机的推出便是顺利成章,并在几个老工匠的指挥下,蓄热室和鼓风机很快也制成了。 有了焦炭、蓄热室和鼓风机,朱由检原本想的温度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但熔炼室耐火材料的制备却成了新的问题。 跟原来的坩埚炼钢法不同,因为有石墨材质的坩埚包裹,不需要考虑熔炉和耐火材料的问题,但如今需要工业化的液体熔炼室,耐火材料的制备便成了重中之重。 前世的朱由检曾经在一次去钢铁厂调研的时候,听人介绍过平炉耐火材料的发展史,有碱性的、中性的和酸性的,好像最早的耐火材料就是酸性的,用硅制黏土。 作为一个陶瓷大国,朱由检当然知道哪里的硅制黏土最好,但因为实在是路途遥远,江西景德镇的黏土一时运不到,毕懋康等人也只能先用京畿附近的黏土凑活一下。 但凑活的结果就是烧制出来的耐火材料不过关,在实际应用中会出现碎裂的现象。 一直到了股东大会召开的时候,从江西运来的第一批黏土才到了西山,而且随黏土而来的还有十几个烧窑制瓷的匠户。 有了合格的黏土,uu看书 ww.uuknshu.c 平炉熔炼室的耐火砖才制备出来,等到第一炉钢水出来,就已经是五月份了。 看着融化成液体的钢铁从出口缓缓流到实现准备好的模具当中,毕懋康和宋应星都激动的不能自已。 他俩明朝文官集团中数量不菲的喜欢钻研自然科学的一员,对于工匠锻钢打铁也多有涉猎,锻钢打铁中的辛苦自然也了解的异常清楚。 所以他们也曾经幻想过,要是将铁熔炼的如泥塑一般,跟烧瓷一样,可以随着匠人的巧手,轻松的转化成任意的形状。 但百炼钢成绕指柔的情形,他们也只能是想想。 但这一切在遇到当今天子时便都不一样了,朱由检告诉他们有一种方法不仅能让百炼钢成绕指柔,还能把钢熔炼成水。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70章 平炉炼钢)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71章 小钢炮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百炼钢成绕指柔的事已经不可考,但天子提出的将铁块熔为钢锭的方法,通过坩埚炼钢法已经实现了。 如今天子又说直接将铁块熔炼成铁水,那便是比制瓷还要简单了。 将铁块融化成铁水,毕懋康和宋应星之前也做过,现在新军用的铸铁炮便是如此生产出来的,但要说直接熔化出来的钢水,俩人还是有所怀疑。 钢铁不都需要锻造吗? 但如今看到这液态的钢水从熔炉的出口流了出来,毕懋康激动地不禁要赋税一首。 但俩人高兴了没两天,这成型的钢材却出了问题。 模具中成型的刀剑等兵器,再经过锻造之后的实验中,却比生铁还要脆,跟之前的坩埚钢更是没法比。 将这个情况给天子奏报了以后,朱由检也耐不住性子,火急火燎的赶到了西山。 其实对于有液态的钢水流出,朱由检还是很高兴的,能把铁块熔炼成液体,说明西山钢铁厂的冶炼水平已经踏入了工业化的道路。 而关于钢铁韧性不足的问题,朱由检知道那是铁元素和碳元素配比不合适的造成的,在他前世调研钢铁厂的时候,听人说起过。 为了炼坩埚钢,西山之前屯了大量的石墨矿品,只要不断的实验,肯定能找到合适的比例的。 朱由检到了西山,首先肯定了毕懋康、宋应星以及钢铁厂技工普工的工作,然后才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钢材太脆的原因。 这让毕懋康和宋应星瞬间放下了心来,两人之前都认为是工序的问题,以为需要大改,但此时确定是配比的问题,那就好解决多了,只要不断试验就行了。 而且按照天子的指示,根据不同的需要,还可以制成不同韧性的钢材,朱由检还指导毕懋康和宋应星按照配比给钢材标号,以区分不同的用途。 等到了五月底,大明乃至世界上第一炉合格的平炉钢水终于流了出来。 因为事先铸炮用的铁质模具早已成型,所以十日以后,大明历史上第一门用钢水直接浇灌铸成的钢炮便成型了。 关于铁模铸炮,早在西山铸造第一门炮的时候,朱由检见到当时的工匠用泥坯铸炮便觉得有些不妥,后来了解到因为阴干的需要,需要数月才能制成一门炮时,朱由检彻底无语了,当即便提出了铁模铸炮法。 朱由检提出铁模铸炮法并不是基于后世的见识,而是觉得泥模铸炮需要阴干浪费时间,为嘛不用铁模,而且后世的模具各种各样的都有。 既然泥模太慢,为嘛不换一换,基于此,朱由检便随口提出了铁模,没想到倒是随口就成就了新式的铸炮法。 当然这其中还经过了毕懋康和宋应星不断的琢磨,和工匠的一次又一次的实验。 其中复杂历程按下不表,经过一年多的发展,西山已经总结出了一套成熟的铁模铸炮法,并成功的将铸炮时间又半年压缩到了一个月。 而随着铸炮技术的不断改进和工匠技艺的熟练,主要是采用了朱由检发明的流水线式的生产方式,目前的铸炮时间已经缩短到了半月。 而且铸炮的铁模除了开始时的三磅炮,后来又发展到了六磅炮和九磅炮。 当然在平炉炼钢法成功以前,铸炮多是三磅和六磅炮为主,再大的九磅炮就已经不符合朱由检野战炮的要求了。 一门九磅炮重达六千斤以上,加上轮子则超过了八千斤,平地上还需要六匹马拖动,速度更是龟速,要是翻山越岭,基本就没戏了。 不过九磅炮能将八斤重的铁球发射到两里之外,在加大装药的情况下,极限射程能达到三里,威力确实不小,用来守城还是可以的,野战就是拖累了。 而且一门炮需要六匹马,十个辎重兵,六个专业炮手来伺候,这规模着实大了点。 朱由检想要的火炮其实是轻型火炮,自重最好不超过一千斤,两匹马就能拉着跑,必要时四个士兵也能推得动,如此机动性才能达到野战的标准。 而射程最好能达到两里之外,射速最好能保持一分钟一发,如此威力的火炮才能应用到战场上。 当然朱由检记得十八世纪末和十九世纪初期的拿破仑炮便符合自己的要求。 朱由检记得自己前世看过一个米国内战时的纪录片,十二磅的青铜炮才三千多斤,而且熟练的炮手可以做到一分钟两发甚至三发。 但因为大明实在缺乏铜这种贵金属,所以只能望铜兴叹。 而同等威力的铸铁炮就显得太笨重了,基本没有野战的价值。 不过现在好了,随着平炉炼钢法的成功,朱由检终于可以用钢来铸炮了。 因为钢的结构更坚韧,所以炮管便没必要和铸铁炮那般太过厚重,重量自然就降低了。 用钢铁铸成的三磅炮重量只有五百多斤,再加上钢制的轮子,总重也不超过七百斤,两个壮汉便能在平地上推动。 而六磅炮总重也控制在了一千斤,两匹马也能拉着跑,四个壮汉也能推得动。 这两种型号的火炮基本就满足了朱由检对于野战炮的要求。 因为炮身自重的降低,朱由检觉得钢铸的九磅炮和十二磅跑也未必不能在野战中应用。 火炮的口径自然是越大越好,uu看书 .uuanshu火炮的射程自然是越远越好,所以随着三磅炮和六磅炮的实验成功,西山军械厂便在研制更大口径的火炮了。 因为朱由检的历史金手指,进入六月份以后,西山军械厂和钢铁厂便昼夜不歇的开始铸炮。 朱由检对此不惜工本,硬拿银子往里砸,西山钢铁厂出产的钢材也尽数拿来铸炮了。 在研究平炉炼钢法和铸炮的同时,朱由检又开始了招兵买马的进程,以应对很有可能爆发的己巳之变。 目前西山的新军总共九千人,其中有两千多属于辎重、工程、医疗、炊事等兵种,真正的战兵还不到七千人。 而这不到七千人的战兵中,还有一千人正在贵州的大山中跟着郑儒新推行改土归流。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71章 小钢炮)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72章 孙传庭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为了让更多的新军士兵有实战经验,朱由检给留在贵州的新军定下了三个月一轮换的制度。 如此,既能训练更多的新军,也能让贵州的新军一直保持旺盛的战斗力。 而且朱由检还计划把这种军队轮训和轮流驻守的制度推广到九边,借以改变九边军队藩镇军阀化的倾向。 但这个制度推广起来也并不容易,跟朱元璋之前制定的军屯性质的九边驻守制度相违背,底层军官和士兵可能会支持,但上层军官肯定会反对的。 目前大明的内忧外患形势,朱由检的这个计划也只能无限期拖后了。 虽然之前来两年的时间,已经募兵了三次,但数量仍然太少,小规模冲突可以应对,但像抵抗数万乃至十万鞑子入关这样的大规模战役,就显得有些杯水车薪了。 所以这次新军募兵,一次性的便募集了五千人。 除去后勤补给、医疗卫生、工程引导等方面的特殊兵种,募兵之后的新军,战兵应该能达到一万余人。 一万新军战兵再配合原来的旧式明军,与满蒙骑兵打一场五万人以下的战役,应该是可以了。 其实对于新军来说,诸如辎重兵,工程兵等兵种,在紧急情况下也是能上战场应急的,而且依照卢象升的训练,战斗力肯定也要强于旧式军队的。 但朱由检一直坚持近代化建军思想,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良好的后勤补给也是一支军队保持旺盛战斗力的保障。 不过在又一批新军招募了以后,卢象升却上书提了一个意见:高级将领太少。 新军的将领结构分为高级军官、中层军官和下层军官和底层士官。 底层士官大多出自第一批招募的三千新兵,并在平时训练和贵州平叛中表现较好的。 下层军官一般是连排级别,一部分出自新入学的武学生,另一部分的来自与训练和实战皆有突出表现的士官。 中层军官一般是营团级,基本上皆来自于第一批入学的武学生,他们中大部分是营级军官,有个别表现突出的暂代理团级军官。 因为新军成军时间太短,也没有经过大规模的战斗洗礼,武学出身的军官大部分便止步于营级了,少部分表现优秀的也是暂代团职。 而再高一级的师旅一级便没有军官了。 目前的高级军官将领有且只有卢象升一人,团以上的军官缺乏非常严重。 募兵之后的新军一万五千余人,根据朱由检制定的军队建制,分为了两个师,而卢象升则从旅长一直到军长皆自己兼任。 为了避免指挥上的不畅,卢象升经常把会议开到团一级,卢象升对此也提过许多意见,但朱由检坚持军官要从实战中选拔,没有经过实战的军官不可担任团一级以上的职务,而且职务还有一步步的晋升。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事,朱由检可不想发生在这支年幼的新军身上,所以团级以上的军官目前都是空白。 不过为了减轻卢象升的压力,朱由检又给他招募来了一个人才。 孙传庭,字伯雅,现年三十六岁,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山西代州振武卫人士。 万历四十七年,初授官永城县令,天启初年入京师任职,授吏部验封主事,任上因不满魏忠贤专权,阉党祸乱,便弃官归乡。 对于在历史上留下大明的孙传庭,朱由检铲除魏忠贤之后,便想起复,但却被孙传庭拒绝了。 见人家实在不想出山,朱由检也没有强求,主要是新军当时人少,有个卢象升便够了。 而此时,新军规模进一步扩大,卢象升已然显得有些独木难支,朱由检便又想起了孙传庭。 对于孙传庭的将才,后世的朱由检还是多有耳闻的,其在原本历史上击败农民军高迎祥部并击杀高迎祥的事例,足以说明其具有名将风范。 而且孙传庭与卢象升一样,属于天生的将才,其皆出身文官,在受命领兵勤王平叛或抵抗鞑虏之前,并没有受过任何的正规军事训练。 基本上就是看了几本兵书,上手就能领兵的那种。 对于这种天授英才,朱由检肯定是要重用的,早早的便抛了橄榄枝,可没料到孙传庭却有没买账,着实让朱由检心凉不少。 可拒绝了天子起复的孙承宗这两年也很难受,他辞官时是吏部主事,从六品,起复也是这个官职,自然是觉得天子没有诚意。 而且孙传庭是一个秉承着封建思想的士大夫,对于天子诏书还想着秉承三辞三让的士大夫礼节,最好能成就一段佳话就最好了。 孙传庭此人性刚耿直,既然天子没有再招,便也只能在乡梓继续养望。 对于孙传庭的想法,朱由检却并不知,以为孙传庭是真心不想出山呢,毕竟当年起复韩爌和孙承宗的时候人家也没有扭捏。 不过这一次新军是真的缺人了,而且还有己巳之变的阴影一直悬在朱由检的头上,所以无论如何朱由检也得将孙传庭招来。 也恰是孙传庭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新天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万一自己拒绝之后,要是再等两年可就笑话了。 而且新皇登基的这两年,大明气象为之一新,除阉党惩贪官,北据鞑虏,南平叛乱,uu看书 .uukashu.om将前朝积贫积弱的习气一扫而光,实乃一代雄主。 孙传庭看着朝堂之上一片欣欣向荣之色,实在是有些眼热,早就想回到京师继续发光发热了。 所以起复的圣旨一到,孙传庭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京师。 出乎孙传庭意料的是,在孙传庭进京的当日,朱由检便亲自召见了他,而且是独对。 按照孙传庭的本意,他作为一个从六品的小官,顶多在朝会上叩谢一下天子的起复之恩,便要回原单位上班去了。 而且依着孙传庭之前参加大朝会的记忆,自己是绝对没希望进到皇极殿中的,很有可能在皇极门外瑶瑶一拜便结束了。 甚至高坐在御座上天子连他的模样也看不见,便将他打发了。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72章 孙传庭)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73章 传庭进宫记1 “崇祯有艘万吨轮 新()”查找最新章节! 但当他在京师南城驿馆见到宣旨的中官之后,便知道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乾清宫中单独奏对,这对于一个从六品的主事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直到那位宣旨的中官说了两遍,孙传庭才反映过来,叩拜接旨。 接旨之后,南城驿馆的驿丞便上前恭喜道。 “恭喜孙大人,贺喜孙大人。” 南城驿馆是大明最大的一个驿馆,进京的官员一般都在这里落脚,而驿馆驿丞的级别也比一般的驿丞要高一些。 大明各地驿馆的驿丞多由吏员担任,属于不入流的序列,个别的如通州、临清、宣府等比较大的,且处在关键位置的驿馆,驿丞是有品级的,但皆为九品最末。 而因为京师南城驿馆多为进京官吏在此落脚之地,鱼龙混杂、事务繁忙,为了协调处理方便,此处驿丞独为七品官。 所以一开始孙传庭刚到驿馆的时候,驿丞并没有前来迎接,只是一个驿卒上前查验关防,办理入住事宜。 但听到天子要在乾清宫召见孙传庭的消息之后,那驿丞便赶了过来。 南城驿馆的驿丞也姓孙,名昌盛,是积年老吏累迁转官而来,惯会看人眼色。 尽管南城驿馆的驿丞也是七品官,但却属于杂官,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吏部铨选的时候,宁肯去做个县丞之类的左贰官,都没人愿意干这南城驿馆的驿丞,进士就别说了。 要是哪个举人选官时被领了驿丞,那就是有辱斯文了。 所以南城驿馆的驿丞基本是由京师的积年老吏转官的一个渠道,那驿丞久在京师为吏,其为人处世之功,一般的知府侍郎都不是对手。 所以见到之前并不待见自己的驿丞突然舔着脸上赶着奉承,孙传庭自认为自己一个从六品的吏部小官,还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定是这乾清宫奏对引起的。 孙传庭正好初到京城,也想多了解一下京城风向,便装作不解的问道。 “本官刚到京师,不知孙大人所说的喜从何来?” 那驿丞自持官员身份没有开口,旁边一个小吏便上前解释道。 “老大人初到京师,有所不知,这地方官奉天子诏书进京,并又招天子单独请对,很快就会升官的,赶上运气好连升三级也不是不可能。” “前阵子一个南地来的知府,自打见了陛下之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升了三级,如今已经去贵州任巡抚了。” 郑儒新的事,孙传庭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他在山西代州不问政事,但官场上的奇闻异事,还是略有耳闻,何况是连升三级的奇事。 “驿丞大人谬赞了,本官尚无寸功,只是奉旨奏对,岂有郑巡抚改土归流之境遇。” 孙传庭闻言,笑笑回礼。 孙传庭知道,郑儒新能连升三级,自然是天子奖掖其提出改土归流的功劳,而升了三级,正好能去贵州任权知巡抚,主持归土归流之事。 “哈哈,看来孙大人不信下官之言,那下官就备好薄酒,等孙老大人奏对之后便见分晓。” 那孙驿丞见孙传庭不信,便当着众人的面又笑着说道。 孙驿丞之前也混过十年的官场,自也不是那死板之人,便又回礼道“那就谢您吉言了。” 说完,便跟着那中官出了驿馆,直奔紫禁城而去。 不过等孙传庭一走,周围围观的驿卒、帮闲们便炸开了锅,待孙驿丞也走了之后,便就孙传庭是否能升官之事便开了赌坊。 甚至有那好事者,开始押孙传庭能升几级的。 不过孙传庭却没有心思关心这些,他之前没有想过天子会单独奏对,所以一点准备也没有,此时跟着中官进宫的路上,便打起了腹稿。 那中官见孙传庭面色凝重,也不敢打扰,便自顾自的在前面引路。 待沿着长安御道来到承天门前,看了看守卫宫城的军士,孙传庭便知道天确实变了。 只见承天门处的宫闱军士全都笔直站立,一动不动,似雕像一般,而且其背负的武器也换了样式。 孙传庭虽是文官,但其出生在代州振武卫所,幼时周围尽是武人,所以对于大明军人的主要武器也是了解的。 在明代,一般的军人身着鸳鸯战袄,头戴大帽,条件好的部队会给普通军士配齐腰布面甲,但卫所兵便没有了。 普通兵士使用的兵器多为腰刀和长矛,也有使用的弓箭的,不过数量比较少,能配弓箭的一般就属于普通军士里的佼佼者了,饷银也会多拿一些。 当然,守卫宫城的禁军,孙传庭在辞官之前也是见过的,一般任用膀大腰圆的金吾卫、羽林卫等士兵,皆是铠甲鲜明、刀枪光亮之辈,看着甚是唬人。 打小出自边地的孙传庭知道,那种士兵是没见过血的,只是个样子货而已。 但孙传庭今日见到的宫城守卫却是不同,虽也是精明强悍之辈,但隐约之间,孙传庭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杀气。 他小时候在代州的大街上感受过这种气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气息。 而且这些守卫的武器也与以往不同,看着像是鸟铳,但却精致得多,而且顶上有明晃晃的刀刺,枪管很长,但感觉却甚是轻便,守卫士兵单肩便背的甚是妥当。 孙传庭想上前看个清楚,但守卫逼人的气势让他瞬间想起这是在皇城前,看书.unsh 遂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跟着那中官驱步向前。 中官进到承天门前,一个守门的军士便迈着似有节奏的步伐走了过来,一只手紧拉着背鸟铳的背带,一只手随着步伐有节奏的摆动。 孙传庭虽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礼仪,但却感觉甚是好看。 来到近前,那军士先抱拳行了一个礼,然后便开口说道。 “请出示您的腰牌。” 孙传庭惊讶瞅了一眼那个军士,又看了看那个中官,然后就等着那中官呵斥军士了。 在孙传庭记忆中的天启朝,能出来宣旨的中官皆不是宦官中的普通人物,多少是有名有姓的,起码是能见到天子的,这样的中官可不是这些军士开罪的起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73章 传庭进宫记一)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崇祯有艘万吨轮》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74章 传庭进宫记2 “崇祯有艘万吨轮 ()” 见识过魏忠贤权势的孙传庭知道,天启朝的宫卫别说查看腰牌,就是问两句,都会换来一阵呵斥,赶上脾气暴躁的宦官,打两下都是轻的。 而且这中官一看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应该刚才就是从这门里出去宣旨的,这宫卫应该也看到了,但此时回来缴旨还查,孙传庭也觉得这宫卫有些孟浪了。 孙传庭正在想着要不要上前劝一劝,但又怕自己官小位卑,反做了那中官的垫脚石。 犹豫之间,却见那中官乖乖的掏出腰牌递于那宫卫查验,半句牢骚话都没敢说。 孙传庭瞬间便楞在了当场。 ‘变了,变了,一切都变了。’ 孙传庭喃喃自语道,连那宫卫问他话都没听见,还是旁边那中官帮着先搭了一句。 “这是皇爷要召见的官员,吏部验封主事孙传庭,刚刚从山西赶来。”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孙传庭连忙收回心神,接着那中官说道:“本官确为孙传庭,奉旨进宫见驾。” 那宫卫闻言,又是抱拳行礼,然后起身道:“孙大人,请出示一下您的告身。” 因为有了前面那中官的例子,孙传庭也赶紧将自己的告身拿了出来,递于那宫卫。 因为是个生面孔,那宫卫对着告身又盯着孙传庭看了许久,这才将这一行人放行。 待走近了承天门前,孙传庭才发现门旁立着一个石板,上书:卫兵神圣,不容侵犯。 孙传庭这才明白那宫卫秉公执法的底气何在。 穿过承天门,孙传庭随那中官又来到端门,同样是几名士兵一动不动的站在端门前,装束也是一般,不过这次却没有再查验一行人身份。 过了端门,便是六科直房和中书科所在,进进出出的人便多了一些,但皆步履匆匆,显得很是忙碌。 六科这群人可是比督察院的御史更狠的角色,不仅有弹劾群臣的权力,而且还有封驳内阁和皇帝诏书之职,尽管六科里都是六七品的小官,但权力却着实很大,真正的位卑权重。 而且六科给事中还有随时面圣的便利,那弹章可是能当面交给皇帝的,谁要是被六科盯上了,连个转圜余地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孙传庭也不敢多看,脚步匆匆的跟着那中官继续往前。 来到午门之前,又是同样的守卫,跟前面端门的守卫一样,也没有再查验众人身份,皆目不斜视的礼送众人过左掖门而入。 进了端门,才算是真正到了皇城的内城,皇极门前的小广场上,五座汉白玉玉桥下的御河穿东西宫墙而过,西侧是会极门,东侧则是归极门。 会极门内则是文华殿和内阁所在地,制敕房和诰敕房也在其中,是大明真正的中枢,也是天下文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而西侧的归极门内则是六科廊,是六科给事中们的办公地点。 孙传庭侧目往两边看去,但见有不少人在两侧门内办公。 没敢停留,孙传庭接着随中官过了汉白玉桥,来到皇极门前,亦是同样的守卫,不过这次那守卫又上来查验众人身份了。 有了之前的参照,不用那守卫开口,孙传庭便将告身递了过去。 那守卫仔细验看之后,便将告身还给了孙传庭,孙传庭正要迈步进门,却被那守卫制止了。 “孙大人,要搜身的。” 见孙传庭不清楚,那中官便凑过来后说道。 孙传庭闻言点了点头,近天子身的人,肯定是不能带锐器的,搜身也是题中应有之意,随后便学着那中官将双臂展开,由守卫上前搜身。 众人知道进宫的规矩,自然不会带什么刀剑之类的器物,守卫搜身完毕,很快便放行了。 一行人进了皇极门,便来到了皇极殿殿前的大广场上,早在孙传庭中进士那年,便在此处得了皇帝御赐的琼林宴,当年还是万历皇帝呢。 其后,因为万历皇帝和熹宗皇帝都不喜上朝,孙传庭又放了一任知县,他便很少能进宫了。 此时再看到眼前这雄威庄严的皇极殿,想起自己二十六岁中进士时的场景,不仅心生感慨。 整整十年,三十六岁的孙传庭有回到了起点,除了脸上的皱纹多了之外,十年官场,孙传庭几无变化,当然如果官职从正七品升了从六品能算变化的话。 见孙传庭有些愣神,那中官便招呼他道:“孙大人这边请。” 孙传庭赶紧收起满腹心酸,跟上那中官的脚步。u看书 ukanshu “公公,这宫门守卫似乎是换了。” 两人一前一后,孙传庭小心的问着话。 “孙大人好眼力,这宫卫确实是换了,一些去岁平叛贵州的有功之士,皇爷特擢其来守卫宫掖。” “怪不得。” 孙传庭闻言,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是上过战场的。 两人正说话间,一队巡逻的军士便从远处而来,五人一列,旁边一人似是军官,皆背着跟宫门处的守卫一样的火铳,只有那军官没有背枪,但腰间的牛皮套里,似有一把短铳。 五六个人的队列,排的整整齐齐,庄严而肃穆,行走之间自有一番气势,默不作声的行走在宫廷之间,只有靴子砸在石板上的声音。 ‘变了,真的是变了。’ 孙传庭喃喃自语了两句,随后又拱了拱手问道。 “公公,宫禁严密是好事,但每日上朝也这样查验,岂不会耽误众臣上朝的时辰?众臣能没有怨言?” 那中官闻言,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虎牙,随后便道:“孙大人,您那是老黄历了,如今陛下早就不上朝了。” 孙传庭闻言微微一愣,一颗心瞬间又沉到了谷底:这新皇莫非跟嘉靖、万历和天启年间一样,也是不喜上朝? 正寻思之间,孙传庭的眉头便骤然变紧。 那中官自然也发现了孙传庭的异样,赶紧上前一步解释道。 “非大人所想的那样,陛下只是不让内阁和六部九卿以下的官员上朝了,阁老们却是每日上朝的,有时候六部九卿的大人们也要上朝,还有六科的言官,也会上朝的。” 第175章 传庭进宫记3 “崇祯有艘万吨轮 ()” 孙传庭是一个特别传统的士大夫,致君尧舜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所以才会在阉党临朝的时候选择愤而辞官。 所以刚才听见天子不上朝的时候,孙传庭心直接就凉了半截,然后开始反思自己这次应诏复官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进而又想到,待会面圣的时候,一定要拼死劝谏。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之间,便在孙传庭脑子里成型了,正要酝酿情绪待会死谏的时候,却听到了那中官的解释。 “什么,每日只与阁老们上朝,那就这么几人还能叫上朝吗?” 孙传庭一时情绪激动,便有些孟浪的说道。 见孙传庭一脸的茫然,那中官有些看乡下土包子的表情,心道:都试行两年了,身为朝廷官员竟然还不知道。随后又解释道。 “确实不叫上朝,陛下将此命名为御前会议,要是六部九卿们参见,那就叫御前扩大会议。” “如此少的臣子上朝,要是有人蒙蔽视听怎么办?” 孙传庭关心则乱,刚说完便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这才放下心来。 尽管孙传庭问心无愧,但要是这话被阁老们听见,肯定会有人参自己一个污蔑重臣之罪,没必要的麻烦,孙传庭可不想惹。 听到孙传庭的话,那中官有进一步加深了孙传庭土包子的印象,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的道理他个宦官都懂,这孙大人可真是个大嘴巴。 “孙大人,六科言官们可是能随时面圣的,谁敢蒙蔽视听。” 那中官出言反驳道,随后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陛下经常出巡各个衙门的,怎么会让人蒙蔽。” 孙传庭闻言,直接便愣住了,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拉住那中官的胳膊,惊讶的问道:“什么?陛下还去六部衙署吗?” 见孙传庭有些失礼的扯着自己的袖子,那中官赶紧撤回胳膊,然后用手将衣服上的抓痕抹平,这才说道。 “不光是六部衙署,都察院、国子监、大理寺都去过,就是顺天府大堂,陛下都去过。” 朱由检去京师各衙门出巡,并不是担心有人蒙蔽视听,而是去视察工作、关心基层京官疾苦的。 至于第一次去顺天府衙门,却是心血来潮,走到门口便就进去了,结果把个顺天府尹刘泽深吓得够呛。 当时刘泽深正在审案子,结果朱由检到了以后,觉得有意思,就让其继续,让人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一边旁听。 结果这半日的案子审下来,刘泽深后背都湿透了。 要说这顺天府尹刘泽深刘涵之也不是一般人物,万历二十八年进士,先是放了一任知县,后来便回了刑部任主事,在刑部一干就是二十年,一直干到了刑部右侍郎。 天启七年十一月,因此擅长刑名,人又老成持重,便被朱由检改迁到顺天府任了府尹。 要说这顺天府尹可是人干的差事,天子脚下,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碍到那个贵人的眼了。 所以,一般的官员都不愿意接这差事。 但因为顺天府乃天子宫禁所在,这顺天府尹也便是个贵差,干好了直接升尚书的亦有先例。 所以刘泽深想在这顺天府尹任上干出点成绩来,得了天子青眼,好跻身六部九卿之列。 于是任职以来倒是勤勉,本来这刑名之事自有顺天府推官署理,府尹只要查验一二便可。 但刘泽深刑部出身,怕顺天府有什么冤假错案进了上听,于是推官送来的重大案子他都会细细查看,对于一些复杂的案子,他也会亲自审理。 于是这日亲自审案便被天子撞见了。 不过刘泽深也是老刑名了,尽管紧张,但当日的案子审的确实无任何错处,让朱由检看了也是赞叹不已。 世人皆言,如果刘泽深在未来几年没有什么大错的话,大理寺或者刑部的主官,便是非他莫属了。 但朱由检却不是这个心思,他去看刘泽深审案子,主要是为了将来的司法制度改革选拔人才而已。 但这却是后话了,即使是内阁诸位也不知道天子当时的想法。 此事按下不表,却说那孙传庭得知天子罢了朝会、经常出巡之事甚是惊讶,对于朝廷的改变,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这天子不似自己史书中读得的任何皇帝,但却又在其身上能看到历代明君的影子,u看书 ww.uukah 登基两年多的时间,其行事风格更是前无古人。 身处皇极殿殿前广场中的孙传庭此时终于明白,崇祯二年的朝廷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朝廷了,过多的变化,让孙传庭进退之间失了自信。 一路上浑浑噩噩的跟着那中官来到乾清宫前,只在心里想着这两年来大明的种种变化,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打的腹稿。 直到那个中官提醒他在殿外等候自己进去通报时,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到了乾清宫外。 赶紧收拾了思绪,整了整衣冠,顺带着整理了一下自己之前打得腹稿。 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那中官便出来了,然后便将孙传庭引了进去。 这还是孙传庭第一次进到乾清宫,高大的金丝楠木柱子撑起了数米高的屋顶,宽敞的大殿中一个身穿明黄服饰的男子正坐在御案之后。 孙传庭知道那就是天子了,遂低下眼帘,纳头跪拜。 山呼之后,孙传庭便听到一个十分年轻的声音响起:“爱卿平身,起来回话吧。” 孙传庭这才直起身子,但眼睛仍然不敢乱看,双目低垂,十指交叉笼于袖中,垂首立于殿中。 似是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孙传庭才听到天子的第二句话,他却不知道这稍显有些长的时间里,天子一直在观察他。 对于孙传庭,前世的朱由检便多有耳闻,什么明末官军十大将中,他绝对能排进前五,而且有些砖家还会把他排在第一位。 此时见到活生生的历史人物站在眼前,比起紧张的孙传庭,朱由检也是很激动的,遂对孙传庭多瞅了几眼。 第176章 虎蹲炮 “崇祯有艘万吨轮 ()” “孙大人是山西代州人?” 半珦过后,孙传庭才听到了天子的问话,没有问其为官的履历,而是谈起了他的家乡。 “回陛下,臣代州振武卫人。” “哦,不知孙大人对于行军打仗可有心得?” 孙传庭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除了任过一任知县,再就是在吏部就职,并没有领军的经历,不知道天子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就因为自己出自卫所? 孙传庭不甚明白,只能顺着天子往下说。 “回陛下,臣未曾领过军,尽管出自边地卫所,但少年习文,并未参与过武事。” “哈哈哈,无妨。” 见孙传庭不明就里,朱由检哑然失笑,随后接着解释道。 “朕欲将卿改判大元帅府经历司经历一职,不知卿意下如何?” 孙传庭闻言便愣住了,京城各衙门的经历司经历他是了解的,一般为从五品的官职,但大元帅府是个什么衙门,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朱由检的刻意低调,除了高级别的京官以外,大元帅府少有人知,更别说辞官归隐的孙传庭了。 “陛下,恕臣无知,敢问这大元帅府是哪里的衙门,这经历司所主何职?” “大元帅府是朕在天启七年新设的一个机构,主要负责编练新军的事务,贵州平叛的主力新军便是出自大元帅府。” 孙传庭闻言,这才明白了一些,贵州平叛的事他在邸报上了解过,关于新军的战斗力他也是略有耳闻的。 朱由检接着说道:“另外这经历司主要是配合上官做好新军操练,目前大元帅府负责新军事务的为都督同知卢象升,也就是你的上官。” 孙传庭闻言点了点头,天子这是让自己去编练新军啊,想到这里,孙传庭又想起了之前在宫门处见到的那些兵士了,那应该就是新军了。 调新军来守卫宫掖,看来天子是极其看重这支新军了。 “孙爱卿来自边地,想必知道这些年官军的情况你也了解一些,将领吃空饷,养私兵,兵士食不饱腹更缺乏基本的训练和必要的装备,官军早已不堪。” 孙传庭出自边地卫所,那些卫所兵什么样,他比天子了解的还要清楚,听见天子言此,便配合的点了点头。 朱由检站起身,踱出御案之后,接着说道。 “这些年,国朝又恰逢多事之秋,外有女真、蒙古强敌环伺,内有灾荒叛乱,此乃用兵之际,然五军都督府早废,边军多为不堪,朕无奈另起炉灶,编练新军,以卫大明生灵。” 朱由检走下御阶,来到孙传庭面前又道。 “因官军之种种弊端,其将领朕亦不敢启用其来编练新军,大明虽大,然良将难求,朕欲效仿汉唐,擢才学卓越之士和良家子弟入伍,以重振我大明军威。” “所以,朕建武学,招有志秀才入伍,并广招天下贤臣充任将领,朕便览天下之才,卿秉性正直,有古大臣之风,欲与卿之重任,不知卿可助朕重振我大明国威否?” 说着,朱由检在孙传庭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如此礼遇,孙传庭已是感动异常,忙跪下请命道。 “边地小臣,孤陋寡闻,幸遇明君青眼,臣敢不从命,今陛下欲重振大明国威,臣不才,必效死助陛下中兴大明。” 朱由检见状,忙将孙传庭扶起,随后便命刘若宰起草诏书。 直到孙传庭接下圣旨,也没弄明白天子是从哪里知道自己有领军之才的。 而送走了孙传庭之后,朱由检也不觉这古代的皇帝收买人心竟然这么简单,两句勉励之语,便可感动士大夫了,这儒家的忠君思想还真不是吹的。 其实朱由检还有一个方面没有想到,他简拔的卢象升和孙传庭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忠臣,哪怕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两人,两人还是最后一死报君王的。 两人性格便是如此,所以此时见到朱由检真心对待,以国士许之,两人岂能不更加感激涕零。 可笑某人还自诩为人格魅力爆棚呢。 孙传庭来到西山之后,卢象升压力稍微小了一些,开始将大部分精力用在新军的训练上了。 而朱由检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大战,在大铸火炮的同时,为了给新军加强火力配置,将虎尊炮又改良了一下。 虎蹲炮是谁先发明的已经不可考证,但确实是在戚家军中发扬光大的,u看书.uukanhu 且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中也记载了虎蹲炮的改良过程。 “碗口炮腹小口大,项短药少,子重,发出无力,不堪用。如用之必须腹长三尺以上,而铅子合口送至腹底发出,乃急且中也。五十人之中,可备一位,以防要路大势冲突之寇,今取名虎蹲炮即是。” 明军的虎蹲炮炮身长约2尺(七十公分左右),周身有七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全重三十多斤。 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通过铁绊将炮身固定于地面,形状很像匍匐的老虎,是以取名虎蹲炮,。 每次发射可装填5钱重的小铅子或百枚小石子,上面用一个重一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 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特别适用于野战中轰击敌人的密集作战队形,可以有效地抑制其疯狂的攻势。 根据装药量和使用弹丸的不同,虎蹲炮射程在五十米到五百米之间。 若是单纯发射一枚一斤多重的铁弹,在保持仰射的情况,抛射射程可以达到五百米。 其实,朱由检第一次见到虎蹲炮的时候,脑子里便想起了前世见到的迫击炮。 同样是六七十公分的炮筒,然后有支架架起进行抛射,射程其实也差不多,但不同的是迫击炮发射的是炸弹,这虎蹲炮却只能发射铁弹,杀伤力一下子便降下来了。 有着前世迫击炮威力记忆的朱由检,觉得这种炮进行远距离抛射没什么意义。 以抛射的形态将一个一斤重的铁球送到五百米开外,即使能集中目标,破坏力也是有限。 第177章 火力不足恐惧症 “崇祯有艘万吨轮 ()” 虎蹲炮与火炮不一样,杀伤力和破坏力之间的区别很大。 一来是火炮的炮弹要重的多,最小的三磅炮的炮弹便有三斤重;二来则是火炮装药量多,又不用抛射,炮弹获得的初速高,动能大,杀伤力自然要强的多。 在烈性炸药和触发式引信发明之前,这种虎蹲炮的远程攻击实属鸡肋。 不过朱由检觉得要是改良一下,其实这虎蹲炮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朱由检看过几次虎蹲炮发射散弹的演习,尽管射程在三十米到六十米,但对密集目标的杀伤力也是惊人的。 朱由检便想将其改造成一款专门发射散弹的近距离杀伤性武器。 按照朱由检的要求,用钢铁铸就的新式虎蹲炮,因为需要的射程变短,炮弹的重量变轻,相应的火药威力也变小。 所以炮管可以更短一些,管壁也能更薄一些,之前用以固定的虎爪也改成了带平板底座的支架,再加上材料强度的增加,整体的重量便降到了二十多斤。 再加上随炮携带的散弹和发射药,整体的重量在五十斤左右,一名膀大腰圆的军士完全可以扛得动。 急行军时也可以分散到两个人身上,每人二十多斤,完全不会拖累行军速度,而朱由检定的虎蹲炮的炮组便是二人,必要时可以增加到三人。 这样的虎蹲炮炮组其实和后世的迫击炮组相当,不过威力差距可就大了。 朱由检原想将虎蹲炮组下沉到班排,但因为现在的排枪战术,虎蹲炮也最好集中起来才有威力。 经过与卢象升和孙传庭的讨论,又结合实弹演练,朱由检决定每个排增设一个虎蹲炮班,十人,配三门虎蹲炮。 大规模作战时集中使用,小规模作战则分散到各个排使用,特殊情况下,也可以再度拆分,配合班组行动。 经过实弹演练,配备了虎蹲炮的火枪队,火力将进一步加强,尤其是在五十米内的距离上,可以给敌人以致命的杀伤。 从而给火枪手赢得装弹的时间,或者掩护长枪手列阵。 对于米尼步枪的劣势,朱由检了解的非常清楚,要是让满蒙骑兵或者步兵突入枪阵,那就一切休矣。 尽管米尼步枪都配了刺刀,但要是让火枪手用刺刀来对抗满蒙骑兵或者其步兵精锐,肯定是要吃亏的。 所以朱由检才给火枪手配备了防守用的长枪阵和应对敌军猪突的虎蹲炮。 除此之外,火枪手每人还配备了两枚大号手雷,以备应急之用。 因为没有实际对抗过满蒙骑兵的冲锋,所以朱由检只能料敌从宽,朱由检登基未稳,还有大量的改革需要推动,因为政治上的需要,朱由检在军事上是绝对输不起的。 所以朱由检也犯了火力不足恐惧症,大到便携式火炮,小到虎蹲炮,再到手雷,然后配合米尼步枪的持续火力输出,朱由检还是有些担心。 也许只有堂堂正正的打上一仗后,朱由检才能真正了解这支年幼新军的实力。 不过在这之前,再怎么准备也不为过。 除了良好的武器装备和充足的训练之外,朱由检在单兵装备方面也是下足了血本。 一名普通的新军士兵,身穿改良过的鸳鸯战袄,头戴飞碟大帽,脚踩羊皮靴子,单从外表看,与普通明军士兵除了衣服更新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仔细看,其鸳鸯战袄是两件式的,里面那件是常规的红色长衣,但外面的对襟袄子其实是一件现代意义上的战术背心。 战术背心上有多个口袋和挂钩,可以用来携带子弹、火石、匕首、枪刺、手雷等战斗用品,当然最奢侈的便是作战时,背心前后还可以插放两块钢板做防护之用。 而且新军的飞碟形状的大帽也与普通明军不同,新军的大帽是整块钢板压制的,防护效果要更好。 而长衣里面的裤子也有区别,在裤脚的位置是带绑腿的,行军时可以将长布条绑紧,减轻长时间行军小腿的压力,休息时,便可以直接将绑腿解开,堆在靴子里也不影响走路。 当然在外观上与普通明军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新军每人配发一个大号双肩背包,里面可以放置棉被、雨布、饭盒、军鞋、单兵口粮等生活用品。 有了战术背心和双肩包,士兵的双手便被解放了出来,uu看书 ww.uuknsh 专门用于持枪或者携带大型武器,行军途中遭到突袭也可以快速反应。 在单兵武器装备方面,一名新军士兵配元年式步枪一支,三十发定装铅弹,两块备用打火石,两枚手雷,一顶钢盔,插拔式防弹衣,一把匕首,一个指南针。 此外,单兵口粮方面,朱由检也做了改进,在原有的饼干、午餐肉的基础上,朱由检又靠着前世切糕的记忆,指导后勤部门研发了切糕式口粮,体积更小,口感更好,能量更足,可以在紧张的战斗间歇,快速补充士兵的体力。 明人很少能吃到甜食,这款单兵应急口粮一出,一时好评如潮,比之前的饼干和午餐肉出世时轰动更大,就是吃多了容易被齁着。 好多士兵发下的应急口粮舍不得吃,都想方设法趁休假时带回家里,给父母妻儿常常鲜,当然,在饼干和午餐肉刚出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当然,不同的兵种武器装备也不尽相同,但步枪却是人人都配备的,即使是炮兵和辎重兵,甚至是火头军和医护兵,也要人人配枪用以自卫。 所以新军的兵种虽多,有些可能也不直接上战场,但应急的时候也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 这也是朱由检一直以来所强调的:无论你是什么兵种,无论你上不上战场,只要你是军人,那你首先是一个战士,扣得动扳机是最基本的素质。 所以从新军的单兵装备上来看,在目前的科技和生产力水平下,可以说已经做到了极致。 孙传庭给朱由检算过,仅仅一名新军士兵的装备就不下二十两银子。 第178章 军备 一名新军士兵的单兵装备十两银子,其中米尼步枪和三十发弹药便占了一半,其次那带防弹效果战术背心需要一两银子。 再就是钢盔、手雷、钢制的匕首、带玻璃罩子的小型指南针哪个也不便宜,加起来,也有四五两银子的样子。 其次还有军服、战靴、背包等等。 这些还都是西山各厂生产的,基本上是成本价采购,当然要去外面买也买不到。 孙传庭曾经给朱由检说过,要是他老家的那些明军兵士能有十两银子的装备,那肯定也能撵着蒙古人满地跑了。 而普通的明军士兵,除了军服,基本就是一把腰刀或者一杆长枪,基本花不了一两银子,也就是饷银需要的多点,但一般也就一两银子一个月饷银。 而西山新军光装备就十两银子,还不算训练耗费的弹药费用。 米尼步枪的铅弹制作简单,费用也低,但发射药却不便宜,这时候的硝石矿皆不在京城,需要从山西陕西那边运来。 孙传庭测算过,新军每发射一枚铅弹,但基本就要二分银。 朱由检又强调,神枪手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所以新军士兵每五日便有一次实弹打靶,每次打靶就要消耗十发子弹,差不多半两银子了,一个月就要一两银子。 而普通明军则不同,基本上发下一件刀枪等兵器,保养得当,可以用个一年两年的。 除此之外,每名新军士兵还有一两的饷银,还有四季的军服,还有伙食费等等。 孙传庭仔细算过,培养一个合格的新军士兵,一年需要花费三十五两左右,这还是在把装备等物品摊销在三到五年里了。 这个费用,基本是普通明军士兵的两倍,而且这还是在普通明军不被克扣军饷的前提下,而实际上大部分的明军一个月鲜有能拿到一两银子的。 一般情况下,在不作战的时候,大部分的明军也就能拿到五钱银子就不错了。 朱由检知道这个结果,也只是一笑了之。 这陆军的单兵花费,比起炮兵和正在建设中的海军根本就不值一提。 一门三磅炮就要五百两银子,发射一枚炮弹基本也是一两银子打底。 而一艘小型的风帆战舰,基本造价也得三千两银子起步,这还不算船上要安装的火炮。 而让炮兵和海军达到训练有素的水平,更不是得用银子慢慢堆。 所以说,步兵火枪手是近代军队中最省钱的军种了。 而孙传庭山西人,提起炮兵训练就让他心疼,一发发炮弹那可都是钱啊。 军备整备妥当,剩下的便是加大训练量了,与传统的明军相比,新军的训练其实是要轻松的多,所以完全可以做到每日一操。 再配上良好的后勤保障,让士兵们每餐都能吃得饱吃得好,所以每日一操的训练,士兵们也没有怨言。 但传统的明军便不行,一来是传统的明军训练量大,跟新军火枪手走走队列,举枪瞄准的训练动作不同,传统明军舞刀弄枪的都是体力活。 在加上伙食不行,真要是一日一操,那肯定要哗变了,所以一般的明军精锐是三日一操。 除了在西山演武场上进行队列训练,卢象升和孙传庭按照朱由检的指示,经常在京畿之地开展野外拉练,有时还要举行演习。 野外拉练和演习等词也是朱由检发明的,卢象升一开始不明野外拉练和演习的好处,但朱由检说的尽可能接近实战的训练才是最好的训练,这句话却是极其赞同的。 而经过几次野外拉练和演习,卢象升和孙传庭渐渐都明白了这样做的好处。 明明在军营里,在参谋室里推演的极其好的战略战术,到了野外实地,肯定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这句诗,便被卢象升刻在了军营的参谋室里和训练场上。 一面抓紧新军的训练,在另一个战场上,大明也没有闲着,经过两年多的整备,锦衣卫对外情报处不断的发展壮大。 因为金国没了李茂芳这个大特务头子,情报处的工作也愈发显得突出了起来,而且在朱由检的指导下,一些情报工作的开展的愈发隐蔽。 在西山的作战室,参谋室和团营连排班级的军官背包里,用新式制图法制作的辽东地图已经普及了。u看书 wwuukshom 锦衣卫派出去的受过专业制图训练的密探,根本没花费多少工夫,便得到了蒙古和辽东的地图地貌。 因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军事地图的概念,自然也不会有对地理地形进行保密的觉悟。 所以,锦衣卫的密探只要不是打探军队的驻守情况,这些地形地貌的信息,很容易就获取了,尤其是在金国物资匮乏,走私愈发的不容易的时候。 一些锦衣卫假扮的商旅队伍,在金国便获得了越来越多的便利。 据骆思恭汇报,除了金国的主要城市之外,锦衣卫的密探已经渗透到了辽河和浑河发源地附近。 除了测绘辽东金国的地形地貌,锦衣卫还配合东江镇在金国策划了多次游击行动,当然暗杀啥的湿活也做过几次,但因为伤亡有些大,被朱由检制止了。 朱由检知道,锦衣卫的战士能在金国潜伏下来十分不容易,相比于暗杀一两人的达官显贵,做一些刺探军情的活计作用反而更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朱由检不主张进行刺杀等活动,除非能刺杀了皇太极,但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当然,像爆破和投毒等活动,朱由检更是坚决制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行动,一来是容易引起敌国军民的同仇敌忾,二来则是怕被那些鞑子学去,到时候用到大明身上损失就大了。 锦衣卫对外情报处当前的主要行动就是刺探军情,协助明军开展大小规模的军事行动,能把这个工作干好,就说明情报工作是称职的了。 当然,在这期间,锦衣卫还做了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那就是支持朝鲜人民的复国运动。 第179章 布局 因为朱由检的出现以及朱由检推行的对金禁运政策,让原本历史上的朝鲜,在崇祯元年又多遭受了金国的一轮军事压榨。 而朝鲜国王迫于金国的军事压力,无奈和金国芶结了藩属关系,从明朝的藩属国,彻底的成为了金国的藩属国,这比原本的历史早了八年。 对此,朱由检让内阁以大明的名义对朝鲜发表了严厉的斥责声明,并不再承认朝鲜的藩属关系。 对此,朝鲜国王极其委屈,一面委身屈于金国的淫威之下,一面偷偷遣使与明朝联系,诉说自己的不容易,希望大明予以谅解,并尽快派王师登岸,赶走侵略者。 对朝鲜明面上的态度,朱由检颇不以为然,但暗地里则依靠东江镇和刚刚组建的北海舰队,支持朝鲜人民反抗侵略者的活动。 对于满洲女真,朝鲜从国王到庶民那是一百个都瞧不起的,除了几个数典忘祖的卖国贼,大部分的底层百姓还是希望明军能像壬辰年间抗倭一样,帮着朝鲜将金国赶出去的。 甚至当听说明朝的杨镐又重新掌辽东战事之后,又不少朝鲜百姓欢欣鼓舞,期待杨督师再次帮助朝鲜人民复国。 对于朝鲜的人心所向,朱由检十分感谢他名义上的爷爷,那个脚有毛病,不喜欢上朝的万历皇帝,两次援朝抗倭,打下了明朝之间的友谊。 于是,在朱由检的受益之下,东江镇暗中接纳不甘心女真统治的朝鲜义士,并对他们进行组织训练,配发武器,组建朝鲜反抗军。 训练成熟后,便借助北海舰队的船只,将其送到朝鲜半岛上去,一波又一波的朝鲜义士来到了东江镇,编纂训练之后,领着粮食武器,便踏上了打击侵略者的征程。 而在朝鲜本土,则有锦衣卫情报处的人员指导他们,进行各种反抗侵略的活动。 虽然势力比较弱小,复国遥遥无期,但仍然给驻守朝鲜的女真军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最明显的便是主持朝鲜征伐的阿敏,便被牵制在了朝鲜,不敢动弹。 相应的八旗军也被牵制在了朝鲜,这才原本的历史上是没有的,能牵制住阿敏的八旗军,就说明朱由检的朝鲜战略是成功的。 而且锦衣卫情报处和东江镇在朱由检的授意下,还给接受训练的朝鲜义士灌输华夏一家的思想,培养亲明势力,为今后朱由检的对朝战略预埋伏笔。 另外,与对朝鲜的战略不同,因为蒙古各部仍然是一股相对独立,且不容小觑的势力,朱由检则只能采用利益捆绑、积极拉拢的战略。 借助虎墩兔这枚朱由检在草原上安插的钉子,知道崇祯二年六月,蒙古各部依然没有完全倒向女真,尤其是宣府以西的蒙古。 而且,朱由检还依靠虎墩兔部,在蒙古重开了互市贸易,接机收拢一些摇摆的蒙古部落。 朱由检也知道,这样会让一些物资流入到金国,但世上没有十全法,为了战略上的布局,些许战术上的损失也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随着纺纱织布机的改良,西山毛纺厂的规模不断扩大,对于蒙古羊毛的需求大增,这让蒙古各部看到了商机。 尽管迫于女真的威慑,这些蒙古部落不敢大张旗鼓的跟明国做生意,但通过虎墩兔或者直接暗中派遣使者与大明联络,两边的贸易额逐月攀升。 西山毛纺厂的设立,草原上的羊毛制成厚厚的地毯和毛呢,借着天津海港和通州运河码头,运到南方富庶之地,甚至再经过福建浙江广东的沿海贸易,发到了世界。 而南方精美的丝绸、清香的茶叶、不甚洁白的盐巴、白花花的大米还有棉花,则又通过天津海港和通州运河码头来到了京畿。 京畿留下大米粮食,配送给大明的北方各地,而棉花则在西山纺纱织布后,又发往了大明各地。 那些南方的丝绸、茶叶、盐巴,还有西山出的棉布和毛毡,则会通过互市,留到草原上的帐篷里。 通过羊毛、盐巴、茶叶能贸易,大明已经和蒙古大部分的部落都建立了直接或者间接的贸易往来,这让金国的蒙古战略迟迟达不到预期的目标。 况且,金国也需要这条贸易线,进行补血,也不敢掐的太紧,到时候蒙古各部没掐死,金国却先饿死了。 自从与大明晋商之间的贸易断了一大截之后,金国就指望这条大明-蒙古-金国的贸易链条了。uu看书uukanshu.co 虽然有蒙古各部这个二道贩子的存在,金国吃亏不少,但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如果明抢的话,那些精明的蒙古贵族无利可图,估计就不做这个生意了。 他们还可能彻底倒向南面的明国,让自己还打碎牙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空留着牙齿而活活饿死。 对此,以皇太极之聪明,自然看得很清楚,但这是一手明牌,看见了也无可奈何。 皇太极能做的也只是在国内鼓励农耕,提高汉民的待遇,缩减金国军事贵族们的用度,以图达到自给自足的目标。 但这个目标何其难也,这个时候北大荒还没有开发,虽然辽河平原土地肥沃,但因为气候原因也只能种一季,在加上小冰河期的影响,不是旱灾就是霜冻。 大明北方都是十年九灾,更别说气候条件更加恶劣的辽东地区了。 所以,尽管皇太极已经很努力了,为了鼓励农耕,提高汉民待遇,甚至不惜多次与国内的军事贵族们爆发或大或小的冲突。 底层的女真人更是不满沸天,一年的时间了,就出了两起暴乱事件,为了树立权威,巩固统治,皇太极更是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族人,这才平息下来。 当然,迫于稳定的需求,皇太极虽然明知道这两次暴乱是贝勒层面的人在背后推动,但也不敢贸然扩大打击范围,只得默默的在心里记下一笔。 尽管如此,金国的粮食还是不够吃,但在明国的贸易制裁下,他们可没有南方的粮食来补给,普通女真人的日子那是相当的难过。 于是,打草谷的呼声,便在金国的民间开始暗流涌动。 ?? 第180章 策源 崇祯元年,跟大明北方一样,辽东又是大旱,在从朝鲜抢来的那点粮食吃完了以后,自崇祯元年深冬开始,金国便又陷入了饥荒。 但这次皇太极却不敢将辽东汉民百姓逼迫过甚,经过老奴酋的历次杀戮和逃亡,辽东能种地的汉民已经不多了。 皇太极也不想把这些汉民全杀光,没了农耕的百姓,那大金就彻底沦落到之前的渔猎社会了。 对大明中央集权式体制的向往,让皇太极更加重视能耕作的汉民,当然为了加强个人权威,皇太极也越来越倚重汉人知识分子。 范文程、宁完我等一大批汉人知识分子越来越受到皇太极的重用,在金国的朝堂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无论朱由检是否愿意,金国在皇太极的带领下,还是按照历史惯性,慢慢的进行着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的过渡。 靠着一点存粮,度过了崇祯二年那个有些凛冽的春日,金国关于要去南边打草谷的想法越来越甚嚣尘上。 “八弟,看样子今年这雨水又有些少啊。” 开春之后,莽古尔泰跟着皇太极去盛京外面的庄子里查看春小麦和豆子的出芽情况,巡视一圈,连寻常从不关心农事的莽古尔泰都看出了情况不佳来了。 因为春雨稀少,田里的豆苗和麦苗都有些稀疏。 如果莽古尔泰识字的话,肯定会想起南朝诗人的一句诗:晨兴理荒秽,草盛豆苗稀。 而在一旁熟悉汉文化的皇太极,还真想起了这句诗,可却没有陶渊明的心境。 辽东苦寒,又是小冰河期,田里只能一年一熟,春季播种,秋季收获,要是这一季收成不行,全年都完了。 看到这草也不盛豆苗也不盛的田地,皇太极越发的向往明国南方那种一年至少两熟的水田了。 从田里将目光拾起,皇太极放眼眺望,广袤无垠的辽河平原上,遍布着豆腐块般的田地,几个老农正从不远处的河中担水,来灌溉并不属于他们的田地。 尽管这地都不属于他们,但没人敢懈怠,昨天一老农被活活打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极其愤怒,但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皇太极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又看了看稀疏的麦苗,摇了摇头,拖着有些臃肿的身子,在侍卫的帮助下上了一匹异常壮硕的马,一拉缰绳,往别处而去。 “唉!” 莽古尔泰长叹一声,也是飞身上马,跟着他八弟远处。 待到傍晚,皇太极一行回到了盛京,稍事休息后,皇太极便在八角殿召见了莽古尔泰、代善和岳托。 当然还有宁完我和范文程,在皇太极的坚持下,如今两人已经能进八角殿议事了,不过大多数充当书记员的工作。 在刚刚过去的寒冬中,皇太极靠着从朝鲜和蒙古换来的物资,收拢了一些女真贵族的人心,连代善和阿敏也消停了不少。 “八弟,咱再去南边抢一把吧,要不然各旗还得饿死不少人,去年死的汉狗不少,我那旗人力都有些不足了。” 刚到了八角殿,屁股还没坐下,就嚷嚷开了,一口一个汉狗,全然不顾一旁站立的两个汉臣。 皇太极闻言,心里有些不满,这几个夯货什么时候能学会见驾的礼仪,要是在南朝,肯定会被御史弹劾。 心里不满,但皇太极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待众人坐定,这才开口道。 “今岁雨水又是不沛,出苗不善,这秋粮想必是很好不了,各位议一议吧。” “议什么议,要我说,直接去南边抢一把,人口粮食不就什么都有了,偏学那南人种地,这地是那么好种的?咱阿玛是马上起家,也没学那南人种地,不一样打下这偌大的江山。” 皇太极刚说了一句,莽古尔泰便又嚷嚷开了,皇太极眉头微皱,心里更加不痛快。 “五叔,你先别急,这不大汗正让咱议这事呢嘛。” 大殿之中,代善闭目养神,乐的见莽古尔泰这个莽夫给皇太极捣乱,宁完我和范文程可不敢反驳,唯一能劝说的,也就只有岳托了。 在天启七年冬的广宁之战中,岳托不仅丢了一座城池,也丢了一支胳膊。 而且明军做的够狠,直接将广宁给移平了,虽然皇太极随后就把广宁夺回了,但却连个空城也没有了。 而且不光是广宁,铁山,连山关和义州都是如此,明军毁城就跑,八旗军即使夺回来了,也没有了之前的用处。 这一年多的时间,uu看书 .uansu.om 金国也在废墟上准备重建,但却进度缓慢。 即使皇太极再看不起明军,也不得不说明军这着够绝。 而没了一根胳膊的岳托,经过一年多的修养,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尽管有些不方便,但总比死了强。 对于丢了广宁之罪,皇太极只是象征性的将其降为了贝子,依然让他在八角殿议事,这份信重,岳托不得不报。 所以在女真军事贵族中,除了豪格、多尔衮、济尔哈朗等皇太极的嫡系,岳托绝对是最铁杆的支持者了。 听到岳托的劝说,又看了看脸色不霁的皇太极,莽古尔泰又是一声长叹,重重的坐在官帽椅上。 “和硕贝勒,你先说说。” 皇太极不理会莽古尔泰,对着代善的说道。 跟莽古尔泰那个莽夫不一样,尽管代善与皇太极更加不和,但面上工作却做的很好。 “大汗,咱金国连着几年都欠收,明国又严查和咱金国的贸易往来,这两年,咱大金确实是困难。” 看了看皇太极的脸色,代善想了想又道。 “这两年,明军也不知怎么了,基本是缩在宁锦的乌龟壳子里不出来,就是东江的毛文龙也是趁咱没防备的时候才出来,等咱反击,就又跑回了海里。” 说到这里,代善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墩在案几上又道。 “曰他个龟孙,这两年不光是受了气,想打仗都找不到人,不打仗,连个毛都捞不到。” “朝鲜那破地方比咱还穷,就是捏出尿来,咱也吃不饱,要我说,还得去南边看看。” 代善说完,吐了一口闷气,顺带着一片茶叶也从嘴里喷了出来。 第181章 军事贵族 天启七年,崇祯元年,金国连着两年去朝鲜打秋风,早就把朝鲜刮得猫爪干净了,代善说的捏出尿来非常之形象。 听代善说完,皇太极点了点头,四大贝勒今天来了三个,没来的阿敏则在朝鲜坐镇。 皇太极转头又对着岳托说道:“你也说说。” 岳托不敢怠慢,起身行礼道:“大汗,臣最近去了不少部族家里,真真是揭不开锅了,要是再拖上半年,真不好说了,而且下面部族怨言不少。” 说到这里,岳托抬起头瞄了一眼皇太极,就止住了话头。 “什么怨言,说出来听听。” 皇太极脸色不变,呷了一口茶说道。 岳托闻言,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张口说道: “他们说要是大汗不领着他们去南边,他们就自己去南边抢汉狗,与其在这饿死,还不如去南边跟汉狗拼个你死我活呢,而且兴许还能活呢。” 说完,岳托赶紧垂下眼帘,紧张的等着皇太极的反应。 “哈哈哈。”皇太极闻言先是大笑了三声,接着又道:“恐怕不止是说了这个吧,我怎么听说的是,要是本汗不带他们去,他们就找个愿意带他们去抢南边的人来做大汗呢。” 皇太极一言说毕,满殿皆静,代善、莽古尔泰皆闭目不言,似乎睡着了,而岳托更是惊恐的想要跪下。 “是不是啊,二哥?” 皇太极看向了代善,然后突然张口问道。 但皇太极的突然袭击,却没有吓唬住代善,现在外面早就对皇太极不满了,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岁数大了,耳朵有些不灵便了,倒是没听说过这个,但因为吃不饱饭,确实是有些人有怨言,嚷嚷着要去抢南边。” 说完,代善又垂下了眼帘。 见代善没有搭腔,而皇太极也只是敲打一二,别过这个话题,皇太极从御座上站起来说道。 “两位贝勒说的是,这几日我也在盛京附近的庄子上看了看,今年的收成依然不乐观,是要早做打算了。” 说着,皇太极又坐了下去。 “如今,朝鲜那边抵抗不断,也不宜再搜刮了,而蒙古那边也不富裕,而且咱还得靠蒙古保住跟南朝的贸易,也不能欺辱过甚。” 皇太极正要说下去,却见莽古尔泰站了起来,咧着大嘴说道。 “八弟,朝鲜不能再打,蒙古也碰不得,所以还是得打明狗。” “五哥稍安勿躁,听我说完。”皇太极闻言,对着莽古尔泰挥了挥手,然后又道。 “是得打南朝,但今时不如往日,辽南咱已经全占了,广宁一直到锦州的辽西咱也占了,再如何打,却要好好商议一番了。” 说着,皇太极端起茶盏,等着代善等人表态了。 女真人经过这些年老奴酋努尔哈赤的南征北战、四面出击,整个辽东和绝大部分的辽西已经尽入其瓮中了。 再想打明朝,就只能沿着辽西走廊南下,去啃铜墙铁壁般的宁锦关防线了。 皇太极其实并不是不想打明朝,而是对于进攻山海关一线没有信心而已。 进攻坚城却不是八旗军的强项,细数明朝辽东和辽西失陷的城池,鲜有八旗军强攻而下的,基本上用围城打击士气,然后奸细献城的套路。 但这两年,李永芳被捕以后,金国的情报系统打击不小,再加上明朝也开始重视情报和反间谍的工作,并启用了骆思恭这个老将,金国想要策反明将是越来越难了。 对于骆思恭,皇太极听努尔哈赤说起过,当年赴朝抗倭的时候,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本该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也不知道那明皇脑袋又抽了哪根筋,反而又启用了。 其实这几年,皇太极也看出来了,新登基的这位明皇跟他之前了解的万历、天启皇帝都不一样。 那明皇采用的一些策略,甚至连他都要拍案称奇,救援虎墩兔,保留东江镇,暗中支援朝鲜,与蒙古人做生意,宁锦关防线坚守不出。 如此一番操作,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将老汗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又打回了原形。 如今的女真,尽管地盘看似大了不少,但是西边蒙古,东边朝鲜,南边明朝的局面依然存在,而且随着明皇的策动,局势对女真也越发的不利。 而且不同于老汗的时代,随着土地人口的增减,金国之内的矛盾也开始显现。 在老汗时代,这些矛盾都被一次又一次的征伐所掩盖了,uu看书 .uuanshu 大家都能从对外征伐中获取利益,当然矛盾就消散了不少。 但如今,朝鲜和周边的蒙古已经臣服,南边的明国的老土也已经征伐殆尽,再打就要进关了,伐无可伐,征无可征,没有了新的利益,原来的矛盾就开始显现了。 其实这是所有游牧渔猎民族天生的不足,即使是强如元朝的黄金家族,一旦没有新的征伐攫取新的利益,顷刻之间便会四分五裂。 究其根本原因,便是其生产关系适应新的生产力,也就是其根植于奴隶社会的军事贵族统治,难以适应稳定状态下的社会结构。 军事贵族是以掠夺起家并团结在一起的,如果没有新的掠夺目标,那他们就会互相掠夺。 如果不想陷入互相掠夺的境地,有两个出路,一是继续对外掠夺,而是改造军事贵族。 而皇太极目前想要做,也正在做的就是试图改造军事贵族。 当然皇太极肯定想不到这么深,也不明白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不同,更不懂生产力和生产关系。 但他也知道军事贵族并存的局面是十分不利于他的统治的,所以他才要在金国推行明朝君君臣臣的那一套,试图将八旗旗主改造成明朝的将军。 于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便重用汉臣,推广儒家文化,重开科举,鼓励农耕,不断削弱八旗旗主的权利,随后又恰逢明朝农民起义风涌,这才捡了个洋落。 但如今,因为朱由检的出现,女真便没有了之前的运气,才两年多的时间,原本十分有利的外部环境却在不断恶化,反而加深了女真的内部矛盾。 第182章 收拳 皇太极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社会学家,他并不太了解这里面的深层次原因,但是他知道如果现在不去南边抢一把,那队伍绝对是不好带的。 “自从南朝换了新皇之后,再想跟之前那样去打草谷着实难了些,你们都说说这次准备打哪里?” 皇太极其实也想打明朝,但因为现在明朝新皇的底细实在摸不透,没有好的进攻方向,自然就只能等了。 皇太极虽然不是很明白用对外战争转移国内压力的道理,但他却明白开战不是目的,关键是要打赢才行。 如果输了,矛盾自然会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那对皇太极的统治威胁更大,所以他比任何人要慎重,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开战的。 其实,皇太极和朱由检目前的处境非常相似,两人都是刚登基不久,皇太极天启六年登基,朱由检天启七年登基,皆是国内矛盾重重,国外强敌环饲的状态。 仔细说来,皇太极处境更难一些,毕竟在天启七年冬和崇祯元年初的那场没有接触的战争中,皇太极被朱由检偷了一把,虽然没有实际损失,但确实是落了下风。 所以对于这一仗,皇太极更输不起。 “现在东江毛文龙都蜷缩回岛上了,咱又没船没水军,肯定不打不下来,而且东江也是穷的叮当响,打下来也没用,要我说就进攻锦州宁远,那里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打下来咱就发财了。” 又是莽古尔泰,一听皇太极确定要打明朝,立刻就将自己谋划许久的良策亮了出来。 “二哥呢?你觉得呢?” 皇太极闻言不置可否,又转向了代善。 “老五说的这个可行,也没有其他可打的了,明朝一年给辽东五百多万两的饷银,宁锦那边好东西肯定不少,再说了咱跟宁锦的那些明狗也熟,打起来心里有数。” 代善也支持莽古尔泰的想法,皇太极不知道两人之前是不是勾兑过了。 “岳托,你也说说。” 对于这个攻击方向,皇太极也说不上反对,而且又有天启六年的经验在,打起来也熟悉。 但他又觉得自己这边能想到,明朝那边肯定也能想到,出其不意的先机没了,打起来可能就没有天启六年的宁远大战那样顺手了。 所以他想听听善于谋划的岳托的意见。 岳托见皇太极点了自己的名字,知道这是皇太极应该不是特别赞同代善和莽古尔泰的意见,或者说,还想听听别的意见。 而恰好,岳托也有不同的看法。 “大汗,奴才觉得直接攻伐宁锦一线似有不妥。” 岳托说完,抬眼看了一眼皇太极,发现其身子往前动了一下,知道其有了兴趣,便将自己那个不太成熟的想法继续说了下去。 “奴才以为,如今明朝在辽东之地的策略与以前有明显不同,自明朝新皇登基后,辽东关宁军似乎收缩了防线,全部龟缩在宁远、锦州,山海关等几个大城之中。” “两年多来,既没有延续之前不断筑城的策略,也没有了出击的主动性,两年多的时间除了加强城防,训练士卒外,几乎什么也没干。” “这两年,我们也用小股部队袭扰过宁远、锦州等城,但无论我们如何挑衅,明军却是坚守不出,就是那个莽汉满桂都不出城了。” “奴才听那细作说,据说是明朝的辽东督师杨镐下了死命令,胆敢出城野站的,无论胜败,一律斩首,而且说这是明皇的意思。” “而且还有更绝的,明朝将山海关以外地区的百姓,全都迁到了关内,只留下一座座住满了军士的坚城,我们甚至连打草谷都没地去了,想抓些明狗回来当阿哈都办不到了。” 说到这里,岳托一脸的无奈,顿了顿又道。 “那些明狗走的时候,把屋舍都毁了,甚至水井都埋了,我们的八旗勇士晚上连个宿营的地方都没有,到了一地还得先找水源和柴火,之前就食于敌的策略完全是没用了。” “而且作战之时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补给,一旦攻不下城池,除了伤亡之外,还有粮食的消耗,这些都是赔本的买卖。” 岳托舔了舔嘴唇,转头又对着代善和莽古尔泰说道。 “这两年大汗为什么不主张对明朝的征伐,主要是明狗都学聪明了,uu看书 .uukanhu.om搞什么坚壁清野,咱们支持征伐的消耗完全换不来相当或者更多的收获,咱的几次袭扰大多数时候都是干消耗,一点收获也没有。” “真的不一样了,反正是再用老办法是绝对不行了。” 说到这里,这岳托聪明的闭上了嘴巴,对于代善和莽古尔泰的想法,只字没发表什么意见。 “岳托说的是,我旗里的一个牛录去宁远碰过运气,结果在城下碰了一鼻子灰,想着再去周边转转,结果跑了三十多里,一个人毛也没寻着,最后只得灰溜溜的跑回来了,不仅没寻到半袋粮食,还在宁远城下,死伤了几个,再算上途中消耗,这买卖绝对是亏了。” 说到宁锦关一线的新情况,莽古尔泰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明朝在宁锦关一线的对金策略,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两年来,八旗军再也没有从明军手里获得过半袋粮食和一个人口。 土地到是得了不少,除了宁锦几个大的城池,明军放弃了大部分的土地,如今的宁锦一带,八旗军可以放开了跑马,看样子,明朝是彻底放弃了这个地区。 其实,朱由检并不是放弃了,而是将这片区域化为了战区,为的是不资敌和避免明朝百姓无谓的牺牲。 对于这个策略,朱由检给辽东总督府的原话是,此时的收拳是为了下次的出拳更猛烈,收拳不要拖泥带水,出拳才会更有力。 金国上下,起初并没有看出来明朝的谋算,以为是明朝怕了他们,无奈将兵力收缩。 但随着时间的拉长,女真的有识之士才看出来这样的收缩,其实比主动出击给女真造成的危害还大。 第183章 入关劫掠 “崇祯有艘万吨轮 ()” 对于女真的战略,朱由检实际谋划要比女真人能看到的更大。 在朱由检看来,女真之强强在军事,女真渔猎民族的本质再加上八旗制度的设立,让他们拥有了一支非常强大的军事贵族武装。 但他们也有弱点,那就是社会制度落后,经济结构单一,人口较少,资源不足,战略空间狭小,科技水平有限,整体社会经济实力不足。 而大明的优点则在于社会制度领先,经济体量巨大,人口众多,资源相对丰富,科技水平区域领先,战略空间广阔,整体社会经济实力较强。 当然,弱点也是非常明显的,因为官僚和军队腐化严重导致军事实力不足,北方流民带来的稳定压力较大。 综合比较,除了军事之外,大明在其他方面基本是碾压女真的。 所以朱由检才定下了收缩的战略,不拿自己的弱势去对抗敌人的强势,反而用自己的强势去拖死敌人的弱势。 只要能守住山海关一线,并拉拢住朝鲜和蒙古,封锁住女真的对外贸易渠道,只要明朝自己不浪,稳定住国内局面,拖便能将其拖死。 当然,对于朱由检的战略部署,女真高层并没有几个人能察觉,即使是皇太极,也只能窥其一二,这便是时代的差距了。 在有两千年世界风云变幻经验的朱由检看来,一大一小两国相争,大国有选择对抗方式的权利,也有对抗的空间和时间,若引导敌人耗费在对己有利对敌人有害的对抗策略上,那一切就交给时间吧。 两国争霸,不战而屈人之兵,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朱由检就经历过一个真实的例子。 况且朱由检也没让大明闲着,开海征调南方和海外的粮食,以稳定北方的局势,另起炉灶,编练新军,以强化军事实力。 但受制于时代的局限性,即使强如皇太极也没有完全看懂明军全线收缩的根本目的,但这战略的影响,他却早于女真的其他旗主看到了,所以才迟迟不肯大举进攻明朝。 “岳托所言甚是,但如今之计,咱大金汗国已经到了非进攻不可的地步了,各位就商议一下进攻的方向吧,岳托你先说说。” 皇太极聪敏异常,自然不能让岳托蒙混过关,必须得把他脑子里的想法撬出来,该表态必须得表态。 岳托刚才还在为自己没有公开表态而沾沾自喜,但此时听到皇太极又点了自己的将,心里又暗叫倒霉。 “大汗,奴才以为直接进攻宁远锦州等地恐有不妥。” 见皇太极非得逼自己表态,岳托也只能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了。 听到岳托的话,皇太极瞬间来了兴趣,他也觉得直接进攻宁锦似有不妥,但却想不出哪里不妥。 “有什么不妥,你这个小子年纪不大,偏学那南人掉书袋,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 皇太极还没说话,莽古尔泰先坐不住了。 “五叔别急,现在这辽东的明军全龟缩在几个坚城里,想打可不容易,当然这还不是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就算打下来了,按照如今明军的尿性,肯定会一把火烧了,绝对不会给我们剩下什么。” 岳托说完,皇太极也知道了自己的忧虑在哪里,进攻坚城从来不是八旗军的强项,而且攻下来,也未必能捞到多少好处。 “而且如今我们大金汗国与明军作战,基本上是纯军事人员之间的作战,拼的是消耗,山海关以外,明朝百姓已经空了,人口和粮食都没处补给,直接进攻宁锦,绝对不妥,除非能攻过山海关,打到关内去,否则就是夺下宁锦,也没什么用。” 既然已经说了,那岳托就索性说了个痛快。 “如今我大金缺的是粮食和人口,所以进攻的目的也是为了获得粮食和人口,奴才以为,进攻的方向要以此为前提。” 岳托刚说完,皇太极豁然站了起来,大笑着说道:“二哥,你这个儿子生的真好,跟我想的一样,咱打这一仗,就是为了粮食人口,那些没什么肉的硬骨头可不能去啃。” 代善闻言,也只得跟着呵呵笑了两声,他十分不喜欢这两个亡妻的儿子,一个极其不成器,如今已经成了明朝的俘虏,另一个则整日跟在皇太极屁股后面,跟自己唱反调。 “既然辽东已经没有了粮食和人口,所以本汗这次要准备去关内会会那明皇。uu看书ww.uukanshu ” 起初皇太极便觉得直接进攻宁锦关一线不妥,这时经过岳托启发,瞬间便想通了,不仅没什么肉,还都长满了獠牙,赔本的买卖是不能做的。 后来岳托又指出了进攻的目的,皇太极瞬间便下定了决心,要去关内转转。 莽古尔泰和代善一开始听到岳托反对进攻宁锦,心里便憋着火,到后来听到皇太极竟然想直接进攻关内,又是一惊。 关内当然好了,人口多,粮食多,银子多,听说女人都长的多几分水灵,但攻到关内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单是一个山海关,就拦住了女真人对于关内花花世界的幻想。 “八弟,山海关可不是那么好打的,而且想攻到山海关下,先得解决掉宁远锦州松山等大大小小的城池寨堡,恐怕还没打到山海关,咱粮食就不够吃了。” 情急之下,代善面上功夫斗不做了,直接八弟八弟的都叫开了。 “不走山海关。” 皇太极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走哪里?总不能插翅飞过去吧。” 一旁的莽古尔泰也按捺不住了,而旁边的岳托也是一脸的疑惑。 “此乃机密之事,汝等不必再问,本汗自有定论,汝等只管整军。” 对于从哪里入关,其实皇太极这时心里也没有底,他只是想起来那范永斗好像是通过长城的某处关隘,能运来粮食。 既然那地方能走骡马,军队肯定也能过,所以皇太极才会突然定下了入关劫掠的计划。 但何处入关却是关键机密,即使皇太极现在能定下来,他也不会示之与人。 第184章 大结局 “崇祯有艘万吨轮 ()” 崇祯二年九月,比历史上,早了一个月,皇太极亲率八万满蒙大军,从紫荆关破关入寇,被早已等待在那的朱由检亲率十万大军围剿,其中一万五千新军发挥了攻坚之力,数百门三磅、六磅炮齐发,再加上米尼步枪的威力,当场杀伤满蒙大军三万余人,俘虏两万余人。 皇太极率领三万残军逃回辽东,路上被代善伙同阿敏阴谋害死,后代善继任大汗,领三万残军镇压皇太极的残余势力。 当年,大明第一份官方的报纸明报刊印,第一家由朱由检联合户部共同出资的银行明夏银行设立。 崇祯四年,朱由检率三万新军并十万明军东征女真,在松山一战而胜,随后进军辽东,覆灭金国,卢象升追亡逐北,直至库页岛畔,至此,女真的最后一股反抗势力也葬身大海。 同年,明朝改革吏员制度,核定各县府省及中央各部吏员规模,并在吏部备案,由户部根据当地生活水准,予以核发。 崇祯六年,孙传庭征交址大胜,设广南布政使。 崇祯七年,俞咨皋率北海舰队于郑氏集团大战于福建外海铜山,大战三日,全胜,郑氏率残军投降,仍封五虎游击将军。 崇祯八年,明朝改革官员选拔制度,规定每年20%的正印官可以由吏员胜任,同时,在科举中增加刑名、钱粮、行政等能力的考核。 当年,北海舰队搭乘十万新军东征倭国,三个月占领倭国大部,半年灭亡倭国。 崇祯九年,大明进行货币制度改革,明夏银行发行第一套近代意义上的银本位货币,主要币值为:分、角、元、十元。其中分和角的货币以铜为主要材质,而元、十元货币则以银为主要材质。 新式货币制作精美,分量充足,深受百姓喜爱。 崇祯十年,大明海军与西班牙舰队与爪哇外海激战数日,大胜,大明至此掌握了东南亚地区的海上控制权,并夺取了马六甲海峡。 崇祯十一年,广东巡抚衙门出兵进攻濠镜澳,胜,并收回濠镜澳,改名澳门,南海舰队同时在南海地区与葡萄牙舰队展开激战,大胜。 同年,明朝在沿海选择个十二港口开海,包括:旅顺、天津、胶州、刘家港、苏州、松江、杭州、宁波、泉州、广州、升龙府、大员。 同年,大明第一条近代铁路动工,连通京师与通州。 崇祯十二年,土豆、玉米、红薯等物遍布大明北方,其中以辽东等地的土豆最为出名,当然辽东的稻米也是分外受到百姓的喜爱。 同一年,北方蒙古各部自请撤销王国称号,明朝设置东蒙布政使司和西蒙布政使司,并组建武装开拓团,向贝加尔湖等地开展拓殖。 这一年,京通铁路全线贯通。 崇祯十三年,大明第一台实用意义上的蒸汽机研制成功,并首次用到铁路上,朱由检将这种蒸汽机牵引的在铁轨上行进的车辆,命名为火车。 随后,通州到天津港和北京到南京的铁路同时开建。 崇祯十四年,明朝废除军户、匠户等制度,加大了人口的流动,天通铁路全线贯通。 当年,朱由检倡导识字教育,在大明每一个乡都建立一所四年制的小学,让每一个六岁到十岁的男童都要上学。 崇祯十七年,两京铁路全线贯通,大明人口已经超过一亿,随着海外垦殖的推动,百姓负担明显减轻,但大明的改革之路仍在继续。 这一年朱由检三十三岁,他要用尽余生,将大明改造成自己心中的那个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