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定律》 1、序章 序章 2007年,滇南省中缅边境,蓝桉村。 村里很多人都种蓝桉,这种树天生带毒性且霸道,会杀死周围的所有植物。站在山腰上,望见另一座山坳,漫山遍野都是雾蓝的桉树。 “我听人说,邻村有个人吃了病死的猪的肉和血,第二天全身发红,得了感冒,三天就死了。”说话的是个小男孩,还未长开的眉眼生得极昳丽。 “那我们去哪里弄瘟猪的血和肉呢?”接话的是大一些的女孩儿,她很瘦,是男孩的堂姐。 男孩说屠宰场。 家里刚做完白事,树上挂着白绫。妈妈被爸爸打死了。 他喝完酒就爱打人,所以无数次的,女孩都想杀了他。 男人吃了瘟猪的肉,喝了酒,睡下了。 她就站在门口看,看他什么时候死,三天吗? 三天后,男人又骑着摩托下山去买酒。他很健壮,皮肤黝黑,兜里总是揣着一包下酒的花生,脸上有道疤。那是几年前他在外打工,喝了酒从工地上摔下来造成的,命大,没死成。 从此以后认为酒精是他的保护神。 酒也是姐弟俩的保护神。 他喝醉了,倒下去,就不会突然开始打人了。 “瘟猪肉对他不管用。”女孩把柴火点燃塞进灶门,熊熊的火焰映在她眼睛里,“等他睡死的时候,我把他烧死吧。” 年仅十岁的关作恒在旁边坐着看书,书翻过一页,他说不行:“很危险。我再想想。” 十五岁的姐姐,又冒了一个想法。 家里的农药就放在堂屋旁的桌上,爷爷每次打完农药回来,身上都有一股很刺鼻的化学臭味。 那东西致命的。 她没有告诉弟弟这件事,把百草枯用漏斗灌入酒瓶的时候,手在发抖,害怕,兴奋,眼里胆怯却又含着前所未有的光。她不敢加多,怕被他察觉,也怕少了,死不了人。 自己会坐牢吗?她不懂法,只知除了他死,别无他法。 家里的酒瓶堆积如山,他喝完了就拿下山去卖钱,弟弟那时说:“他这样酗酒,早晚有一天会死掉的。” 她不知道这个早晚是多久。 男人把酒喝下肚,她看着他突然趴下,心跳陡然加速,畅快和解脱让她的双眼放出强烈的光。关敏心躲在屋里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走出去,小心地伸手,摸他的后颈。只一下就弹回来——通红的脖子是炽热的,皮肤在跳,血液还在流淌。 她盯着睡死过去的男人,短暂又清楚地想着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自己早点这么做,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一个人搬不动,她叫来看书的弟弟:“小泥,你来帮我,我们把他抬到防空洞里去。” 午后的村子很安静,两个小孩合力把男人拖进了防空洞,这非常吃力,浑身都是汗。 这是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洞穴。就在他们家后面,是姐弟俩的小基地,黑黝黝的,入口藏在树后,里面空间很小,约莫五尺宽,有个小木板床,铺着凉席,床头放着一本书,那是弟弟平时会看的书,叫《红与黑》。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会来。 关敏心害怕得手脚冰冷,不听使唤:“他如果醒了,会打死我的,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弟弟沉默地在男人身上套绳子,找来木工用的胶带贴在他的嘴上,听她哭,便说:“那就不要让他醒来了。” 她眼睛忽然定住,站在原地,思考的瞬间漫长得仿佛半个世纪过去了。 关敏心转过身去厨房拿了一把刀,她双手握着刀柄,把刀举得高高的,眼里又冒出了那团火——起码有一分钟,会结束吗?苦难会从她刺下去的那一刻结束吗?如果自己坐牢了,弟弟怎么办? “小泥,你不要看。” 关作恒便转过身去。 半晌,她痛苦地摇头,手慢慢放了下来,对弟弟说:“小泥,我们离开这里吧,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离开这里,都结束了。” 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我们要去哪里呢,带着爷爷奶奶一起吗?” 她不言,喘着气。 “姐。”他伸出手,没有变声时的音色也像女孩儿,伶俐,没有情绪:“你把刀给我,我来吧。” “不行——你不能动手,”她死死地握住刀柄,背在身后,不让弟弟碰到,“或者我们把他从山上推下去吧,不能……” 这时,两人忽然听见电动三轮熄火的声音,方向是家里。她立刻禁若寒蝉,惊恐地压低了声音:“小泥…你去看看,是那个叔叔吗?”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看着他。” 关作恒回过头去看木板床上的男人,手脚都被他捆上了,哪怕醒了,也难以对人造成伤害。 他爬出防空洞,看见那个叔叔又来了,三轮车上载着米面油,他还给关作恒带了糖和钙片,弯腰问他:“小恒,你姐姐呢?” 关作恒并不说话,他本就不爱讲话,或许还恨自己。男人习以为常,把米面油都搬到了厨房,看见打翻在地上的汤碗和酒瓶,突然顿住:“他又打你们了?” 他再次发问:“你姐姐呢?” 关作恒难得一次地开口,望着他说:“去田里了。” 十分钟后,那个叔叔骑着三轮离开,关作恒爬上屋后的土坡,跑回防空洞,正好撞见关强手脚并用的,妄图用手上的绳结勒死姐姐。关作恒抄起地上的木凳就砸过去,男人没能躲开,后背挨了一下,被封住的嘴像是咒骂,表情变得格外狰狞。 关敏心脱力地躺在地上,全身发抖,手里几乎握不住那把刀子。 关作恒弯腰去拉她起来,男人奋力想要脱开绑住手脚的绳索,见关敏心起身,他一只手突然从锁得并不牢固的绳索里逃出,反手一个巴掌将她打翻地上,她闭着眼睛,奄奄一息。关作恒黑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突然抄起地上的凳子一把又砸了上去,但他力气如此,无法造成实际性的伤害。反而愈发激怒了关强。 他发了大怒,被两个小孩绑住的手脚堪称奇耻大辱,伸手就要倾身去擒那小混蛋,关作恒矮小,迅速朝旁边闪身一躲,跌坐在地。 关强逆着光的身躯像神话里的撒旦,那么巨大,遮住了洞口的光线,有条漆黑的恶鬼从他头顶窜出。 关作恒总能从人的身上看见这些东西,他把手伸向姐姐,没有躲。这时,洞口突然变大,背后来人抬脚一踹,关强后背遭遇重击,锁住的双腿未能站稳,向前倒去。 他惊恐万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重重压在关敏心身上。 感觉到手里温热的流动,几乎濒死的女孩大脑瞬间空白,十指慢慢松开刀柄,她愕然地盯着眼前瞪大了眼睛、没有半分反应的父亲。 黑色洞穴里,一种腥甜的气味掩盖住了潮湿。 年幼的男孩抬起手,一滴鲜红的血滴到他白皙的脸颊上。 2、Chapter 01 chapter 01. 八年后。 最后一只海鸥飞走后,春城迎来了雨季。 那雨大概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教室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落了几颗圆润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今晚老师要来,你放学别乱跑,书包别忘学校了,我来接你。” 周进繁看见这条消息,当场猝。 “新家教今晚就来了。”他给同桌付时唯看了眼消息。 付时唯却瞥见周父早一些发来的的消息。 “这个哥哥是今年滇南省的高考状元。” 付时唯问:“怎么找个高中生来教你啊?” 他记得以前周进繁家里给他找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名校名师,两人也是在同一位名师那里上课时认识的。 “别提了。”周进繁懊恼,“这个家教是我干爹给我爸推荐的。我干爹做了个公益机构,就那个什么……之前和我们学校还合作过的。” “知道。”付时唯点头。 “好像是他机构捐助的一个学生,我干爹说是第一次有学生考了状元的。可能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吧。”周进繁前两天还听周昆说,是个孤儿来着。 他一开始就悟了:“所以老谢是想利用我做好事。” 老谢是他给老爸取的外号。 付时唯:“是今年状元的话,你搜过吗。新闻上可能有照片吧?万一是帅哥呢。” “这怎么可能。我还没搜过,等等啊。”退出聊天页面,周进繁搜了2016滇南省状元的词条,同时跳出来许多报社新闻。随便点进去一看,有一张受采访的男生照片,穿着红白相间的短袖校服,瘦瘦的,有些矮小,戴了个圆圆的眼镜,平平无奇的长相。 姓倒是很有意思,姓强,名字就更有意思了,叫强小壮,是今年是文科状元。 “是他吗?”付时唯凑过来看。 “应该是他吧?”周进繁顺势看了眼采访,嘴里说,“看看这营养不良的小样,很像我干爹机构捐助的学生,听说饭也吃不起,学校的免费午餐也是慈善机构捐的。” “不是他。小繁,你看这儿。” 周进繁这才注意到图片下面的一行小字。 图源网络。 即便如此,脑海里还是被植入了那个瘦瘦的小男生的形象,嗯……强小壮。 他笑了笑,随即顺手转发了一条刚刚在微博上看见的新闻给周昆。 正在车内等小孩放学的周昆,戴着墨镜在玩手机斗地主,下意识点开链接。 【惊呆!印度男子利用秃顶运-毒走私,假发片下竟藏了400g冰-毒!】 来自小烦的消息道:“老谢,以后你的足浴城要是被查封了,可以考虑去干这个。” “少说能藏一斤。” 周昆怒得假发片都要烧起来了。 乃至于周进繁上车的时候,也没给好脸色:“怎么磨蹭这么久才出来?不是让你快点儿的?” “老师拖堂!我有什么办法。”周进繁关上车门,把座椅调至舒服的弧度,“约的几点啊。” “六点半。” “六点半你慌什么?这才五点呢。”他戴上防晒帽,遮住脸。 四季如春的春城,紫外线毒辣刺目,刚下过雨的天空蓝得像玻璃,晃得人睁不开眼。 周昆的宝马x7在十分钟后驶入地下停车场。 周家离学校不远,步行二十来分钟,是他上中学后才搬的,捡漏的法拍房。三层顶跃,在翠湖以西——全城最好的地段。 周进繁一个人住在顶楼上,为了他的学习氛围,做了一间大书房,书架上堆满了各国文学、历史、诗歌等读物。 他还真的拿下来看过。周进繁很喜欢看些杂书,特别是推理小说,其余的晦涩名著一类,只有家政阿姨鸡毛掸子扫过的痕迹。 到家,喝了碗阿姨亲手做的木瓜水,周进繁推着婴儿车,下楼去遛狗。 这房子朝向、地理位置、安保,各方面都好,唯有一点,是个顶跃,加上年生比较早,没有电梯,这条很长很窄的楼梯,像个黑暗的洞穴。 他们家那只老比格蹒跚地爬到楼底,就累得趴地上不动了,吐着舌头,很无赖地要周进繁抱它,才肯坐在婴儿推车上。 顺着导航找到翠湖,关作恒踩着一辆和他身材不符的女士单车,沿着翠湖外缘慢慢地骑。 翠绿的湖面上漂浮着许多卡通的游船,有情侣,也有一家三口。 春城诗苑的小区正门就对着翠湖最安静的角落,大门的样式不是金碧辉煌的,反而像个书院一样,古色古香的。 进门时保安连线到二期17a栋的周先生一家,确认过后,才放他进小区。 这小区分三期,很大,他顺着路标骑车,穿梭在花园一般的小区窄道上。关作恒有些找不到方位,停下来和周昆电话沟通。 “你看见21了吗?21和19夹缝进去,我们那一栋在很里面。” 他抬眼去找楼侧的号码,看见了23栋和24栋,大概21就在前面。 正准备骑过去时,蓦地,坡道上方,迎面而来一辆黑色的婴儿车!失控地朝着他的方向撞来! 他只需稍微往旁边一躲,就能闪避开来——但他人并未躲开,坡道下有个减速带!关作恒毫不犹豫地两个大步冲过去,抢在减速带前,手一横,一把拽住婴儿车,胳膊因为用力而显现出流畅的小臂线条,一脚踩住轮子,他俯身用整个身体护住由于俯冲力快要弹出来的……婴儿? 里面那钻出来的毛茸茸的活物触感让他一下意识到不对,关作恒把住婴儿车,低头和车里的东西对视。 纯净的棕色眼睛望着他,大概是好奇,那湿润的黑色鼻尖轻轻挨了挨关作恒的脖子。 他扭过头,立马躲开了。 婴儿车已经稳住了,关作恒这时才看见,有个小男生顺着坡往下跑来,流了很多汗似的,嘴里大喊着:“小奥!妹妹!” 妹妹? 狗吗? 在那男生跑过来前,关作恒就丢开了婴儿车。男生先是看了看他,看了眼没事的狗,又看了看他,眼神里有种亮晶晶的东西,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红扑扑的脸颊看起来有些喘不上气了。 “哎?哥哥你救了它吗?谢谢你啊!吓死我了!” 关作恒点了下头,跨上自行车。 那男生似乎还想叫住他说什么,关作恒已经骑车走了。 21栋和19栋之间的小路,有条小溪,不像很多小区因为疏于打理而沦为死水,这条溪流很浅,是活水,汩汩地载着几片落叶流向远处。 在17a楼下停车,关作恒抬头看三楼的方向,望见一个三楼露台上垂落的三角梅,紫红色的花开得正浓烈。这时,楼梯深处,有个妇女抱着一大捧的白色海芋走下来,那海芋多得遮完了她的脸,人像是从花里开出来似的。 妇女把花丢进楼道出口的垃圾桶,桶里放不下,便放在了地上。 花还很新鲜,绿色根茎上沾着一层湿漉漉的水。 关作恒只看了一眼,就和那妇女对上目光。妇女游移不定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请问,你…是来找人的吗?” 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关作恒点了下头:“302。” “诶?”阿姨惊讶地盯着他,整理了下挽起来的衣袖,“你是新来的小老师吧?” “嗯。” “长得好俊呐!”阿姨仰着头说,“你好高啊,是本地人吗?” 他摇摇头。 阿姨很热心地帮他把车锁在了楼梯下面,说放这儿很安全,然后带他上楼:“楼梯间有点暗,感应灯不是很灵。对了,我们小烦还没回来,他还有几分钟就回来了。” 进门,阿姨给他拿了鞋套,请他坐在沙发:“我去给你倒一杯水,喝普洱还是咖啡?” “白水就行,谢谢。” 与此同时,刚挂了一个工作电话的周昆回过头瞧见了他。 看见他的模样周昆多少有点意外。 这男生比照片还帅不少。 难怪都说混血儿长得好看,虽说只是混缅甸的…… 周家做燕窝生意,周昆接触过不少缅胞,很多是中缅通婚的。因为穷,讨不到本土的媳妇。而通婚产下的小孩,大部分体格瘦削而皮肤黝黑。 眼前的男生却和印象中的缅甸人区别很大。除了电视上,周昆鲜少在生活中见到脸孔这么英俊、个子这么拔尖的男生。 “来了啊小关老师,我们这儿有点难找,刚刚应该下去接你的。”周昆坐在他的对面。 关作恒说不难找。 说话时他注意到这个家里拥簇着大量的鲜花,那鲜艳欲滴的程度,怕是昨夜凌晨才从花枝上剪下来的,然后备受呵护地运送到家里。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高高地供着一尊金光璀璨的象头神,面前的盘子里放了瓜果香烟,点了线香。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难怪一进门,就嗅到木香和檀香味,还裹着淡淡的花香。 周昆让他不用拘谨,问了几个问题,像是“来春城几天了”“住亲戚家啊?”“远不远呢?”“生活习不习惯,吃的习不习惯”……诸如此类的问题。然后还介绍了自家小孩的情况,一边介绍一边说:“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你等我下。” “这小孩怎么不接电话。”大概是电话没打通,周昆冲他笑了下,走到旁边去。 这时,房门方向传来按密码的声音,周进繁进门把鞋踢下来,大声抱怨:“小区里有个傻逼不知道怎么开车的,刚刚差点把我撞了!我怕撞到狗,一脱手婴儿车就溜了。还好没事!” “小烦!”周昆咳了一声,“老师来了!” “……哦。”周进繁有点近视,没戴眼镜,站远了看不清,只模模糊糊看见沙发上有个男生,“那里吗?” 好像挺高的。 走近了些,那高中生老师站起身。大概是太高的缘故,背微微躬着,乍一看气质有点冷颓,和想象的很不一样。 周进繁吃了一惊,仰头望去,霎时愣住。 春城的天太好了,透过挑高十米的天窗照射进来的光亮得惊人。这是一天当中最美的光线,鲜红未满,烧起来的橘和粉,渡在人身上是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 他认出这是刚刚碰见那骑着辆粉色单车,还琢磨着小区里竟有这么帅的天菜哥哥。 周进繁感觉唾液在口腔里分泌,眼睛也不会动了。 有性的意识起,他就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别的同龄男生在看波-霸,他在关注胸肌。 这个强小壮老师!竟真是个大帅哥,还是那种,连眉毛都长在他审美点上的类型! 差点被网上的假图给骗了! “愣着干嘛呢!打招呼啊!”周昆拍了下他,和蔼地对关作恒说:“犬子,周进繁。” 被那厚实的大掌一击,周进繁这才回过神。 有些腼腆,还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强老师,你好呀。” 那老师没吱声,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唇线抿得很直。 周昆的手又拍了他一下:“不是……不是跟你说过吗,干嘛呢。” 不明所以的周进繁:“……强小壮老师?” 不对吗? “强小壮是今年的文科状元,”关注教育新闻的周昆马上道,“这是小关老师,昨天跟你说过,你忘啦?” 周进繁哦哦两声,听见对方平静而低的声音:“你好,我是关作恒。” ——是和周进繁喜欢的声优极相似的声线,剔透如冰,一入耳就直戳得人背脊骨发麻。 “抖什么呢!”周昆的手好像长在了他背上似的。 3、Chapter 02 chapter 02. “去上面书房上课,”周昆说,“我把水给你们端上去吧。” 今晚算不上上课,周昆是请他来了,跟小孩认识一下,约定的是一个小时的上课时间。 上楼时,周进繁还一直仰着头,琢磨他的身高,目光扫过那优越的鼻背驼峰弧度。 小老师身上有一种不太像十七八岁年轻人的气息,安静过了头。 周进繁觉得好不真实。 干爹机构资助的学生,在想象中,就是网上那“强小壮”的模样,瘦骨嶙峋、吃不饱饭、高度近视。怎么这么高不说,手长腿长的,还有肌肉呢。 书房在顶楼,这是他一个人的活动区域。 书房紧挨主卧,两间房之间通过一扇厚重的黑胡桃木双开门连接。 阿姨今天刚打扫过,房间很整洁,四周都是深色的书架,其间塞满智慧。 圈子里熟悉的风水师告诉他们,书这种东西,哪怕不读,放在家里也是增添文昌运的。 所以古今中外的各类书籍,都被周家夫妇二人搬回了家。 书桌前,两张单人沙发挨着,桌后挂了一幅画家胡雪然的苗族少女,房间里除了屋顶的大灯,台灯也开了两盏,空间明亮。 窗外是夕阳暮色下的尤加利树影,橘红光芒从顶上圆窗直直地透入,有些刺眼。 周进繁这才忙着去找书包,找笔袋,手伸进包里,却犹豫着没拿出。 周昆站一旁指挥:“试卷,练习册,成绩单,叫你准备好的,你拿出来。” 周进繁瞥他一眼。 当37分的试卷,真能随便拿出手? 关作恒出声:“有成绩单吗?” 成绩单…… “没带回来。” 旁边站着的周昆又要数落,周进繁开口:“老…爸,是我上课,你快出去吧,别打扰我学习。” 周昆被噎了下,最后以警告的眼神盯他一眼,关上门出去。 周进繁掏出干净的笔记本,摸出手机:“关…嗯,老师,有微信没?加一个吧好联系。” “没。”他音色特别冷,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说,“你留个我电话吧,有不懂的就打电话。” “哦…” 不知道关作恒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记得周昆前几日说,是孤儿,刚来春城好像是住在哪个亲戚家里。 “号码是多少啊,我给你打一个。” 关作恒手机调了静音,他摸出来看见来电,挂断。周进繁注意到手机型号,是国产智能机,看起来是崭新的。 周进繁正在保存联系人,问他名字怎么写,关作恒便把名字写在自己带的草稿本上,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周进繁也拔下了笔帽,瞄他一眼,声音很轻:“我叫这个。” “周进繁”三个字写在“关作恒”三字旁边。 他练过书法,一手行楷写得不错,算是能拿出手的优点。 关作恒存自己号码,周进繁偷偷瞥见,整个通讯录只有一页——不超过十个人。 楼下。 周昆在露台躺椅上抽烟,打电话。 “老罗,你给我提那孩子,今天过来了。” 罗航说是吗,问:“怎么样啊,小烦喜欢跟他学吗?” “还在上课呢,看起来不排斥。”他说着朝上方吐了一口烟,书房的木窗半敞。 “那就好,我昨晚见过那孩子,跟我说会好好教他的。不过他性子有点闷,我担心他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 闷不闷不晓得,但不爱说话这点,周昆感觉到了。大概是山里孩子的特性,默不作声地冷静观察着四周,像隐形人一样融入周遭,决计不多说话,聪明却不出风头。 周昆说是个沉稳的,还很礼貌:“而且还是个大高个子呢。” 他是前几日跟罗航、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一块儿去水库钓鱼时,听罗航接了个电话,说有个学生给他转了两万多,才知道有这么个存在。 罗航感慨地提起,说这是他们机构帮助过的一个男生打的钱——还是今年的理科状元。 周昆问:“你们资助的?怎么反给你打钱?借过钱给他么。” 罗航摇头:“说来话长,他没申请过我们的助学金。但以前我们资助过他姐姐,他姐姐是我支教时候的学生,跟我说家里还有个弟弟,非常聪明。我和社工就去家访,他家情况复杂,很困难。” 罗航说他智商很高,之前有个特招的天才班要录取他,但因为是孤儿,家里两个孤寡老人独居,无人照看,便放弃了机会,在保山上了高中,今年考了状元。 “自尊心特别强。这两万多是他家里老人生病了,几年前他姐姐给我打了电话求助,冯总支的钱。不是通知书下来了吗,学校给了九万的奖金,就连本带利还给我了。” 周昆一听家境困难,又是个这么好的孩子,还是状元,就寻思着让人来给周进繁补课。 时针很快走过一个30度角,关作恒看了眼时间,离开时问他是不是马上期末考,周进繁答下周,关作恒让他好好考:“把试卷带回来。” 周昆见他们下来,拿了个信封给关作恒:“下节课的话,等他考完试吧?小烦,是下周几考完?” “周二。” “那就周五上课吧。怎么样,小关,你呢,时间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关作恒颔首:“我都行。” 周昆展露笑容,很关切的模样:“那你现在住哪儿啊?怎么来的,要不叔叔送你回去?” 关作恒回绝了,周昆客气一番,把人送到楼底,上来问周进繁:“教的还行吗?”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挺好的。” 其实讲的不太好。 他不爱听课,可这么些年换过不少的家教和补习老师,教得好坏还是会分辨的。很多老师有一套针对他这种学生的方法,但关作恒没有。 这就有点像让周进繁去教邻居家两岁的小孩加减法问题,没法跟他解释“为什么7+8等于15”。 因为在智商和学习认知上有鸿沟。 尽管如此,还是告诉周昆“挺好的”。 他知道,哪怕这个家教不是关作恒,也会是其他人,横竖都要请一个,还不如找个好看的呢。 趴在露台栏杆上,周进繁垂头时偶地瞥见,那本该已经离开的家教,居然还没走。 好像弯腰在垃圾桶旁边捡了几支他家丢掉的海芋,放进了车篮子。 白色的花瓣像水一样漫出粉红的车筐,周进繁看着他骑着车离去的背影,又忽地笑了一下。 骑自行车从翠湖这边出发,大概要四十分钟才能到小姑关霞家。 夏夜的风刮过耳畔,树上聒噪的蝉鸣不绝于耳。 春城的夏天和中国其他城市不同,最高气温也才33度。正午是最热的,到了晚上吹着风反而有些冷,得穿外套。 关霞是关作恒的姑姑,爸爸的妹妹。 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次,关霞很少回老家,只带丈夫回来过约莫一两次,直到关作恒高考那天,老家来了电话,告诉关霞父亲去世了—— 儿子要上学,老公要上班,关霞只身一人回到边境小村参加葬礼。守灵夜那晚,她看见关作恒在棺材前头默不作声地跪了一夜。问起他考试考得如何,他并未回答,像个木头人一样,眼珠子是黑漆漆的,眼眶骨一圈是红的,如死灰般看了眼自己。 关作恒考状元的消息,还是她在新闻上看见的。丈夫是六中的数学老师,在学校里听说了一点消息,校领导打算花大价钱挖这个贫困生状元来六中复读。 在丈夫的驱使下,关霞拨通了久违的电话,问了家中情况,关作恒接了电话,关霞那陌生的声音道:“是阿恒吗?我们家冯老师,他听说了你的消息,他问你啊,志愿填的怎么样了?冯老师——就是你姑父,他不是中学老师吗,他知道这些,你可别乱填。” 关霞还在电话里说了冯老师的学校出多少万让他去复读的事。 “侄儿,你要不来我们家,一起商量一下?” 奶奶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姑爷是冯川是文化人,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便自作主张把关作恒送去车站,擦着眼泪叫他出人头地。 从笠县到春城,前后辗转十多个小时大巴和火车。 关作恒只背了一个黑色的书包就来了,带了两身衣服,一顶帽子。见到了关霞和冯川。夫妻俩对他万般热情,家里还有个十三岁的小弟,房子小,装修得不合理,四处堆满了杂物,关霞便安排关作恒跟儿子睡一张床,儿子死活也不同意,冯川就训他,叫他忍忍。 还没进屋,关作恒在门口便听见一家人在算房贷的事。 “这套120平的,我公积金买,首付给21万,咱们家存款刚好够!” 冯家一家三口住在城中村,运气不好,一直没等到拆迁。 房子太小,冯川老早就想买新房了。 “老冯你看这套进门玄关多大,这儿可以弄一排鞋柜,电视墙也弄一排柜子,把吸尘器什么都放进去……” 只听那声音,就知道关霞在户型图上向外地规划未来的憧憬模样了。 “这个145的吗?户型是漂亮。”冯川是数学老师,算这个很快,有点为难,“首付钱倒是能凑够,就是买了我们也没钱装修,而且这么大的屋,以后脱手也麻烦。” 冯川喜欢恒大那套二楼的,送一个超大平台,总价却超出预算。他琢磨着道:“算上侄子那笔复读费的十二万,也还差点,只能打电话问我妈借五万了。” “十二万?”关霞犹豫道:“不是说……咱们只拿他五万么,老冯,他还要上学呢……” “我知道,可他不能白住咱们家吧?我又不是直接拿了不还了,都是一家人,以后他上大学,不得我出钱啊?再说他爷爷去世,你不是回去给了八千吗。要是复读,这一年也得住我们家吧,总得算他租金和生活费吧?这小子一天吃那么多肉……” “那、那万一他不复读,去北京上大学了怎么办?” “不准去!”冯川斩钉截铁地说,“他必须去六中复读!” 关作恒来这儿的第一天,就知道冯川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冯老师。 故意在门口发出碰到鞋架的动静,门内立刻噤声。 他敲了下门。 接着,门从里面打开,是关霞那张有些怯的笑脸:“回来了啊。” 关作恒态度稀松平常,低头问:“小姑,你们在看房子?” “嗯…”关霞多少有点不自在,看见他怀里的花,“买花啦?” 关作恒说捡的,关霞咦了一声,忍不住低头嗅了下:“这个季节还有海芋呢,我去拿个瓶子插上。” 她一边闻一边说:“真是,这么好的花怎么丢啦,准是情侣吵架。” 春城盛产鲜花,是全亚洲最有名的鲜花产地。花又鲜又便宜,路边捡到这么新鲜的海芋并不稀奇,情侣吵架,浪漫便会被抛弃。 关霞在桌上寻了个空的饮料瓶子,准备用肉剪刀剪个口子插花,关作恒从她手里拿过剪刀:“我来吧。” 他沿着瓶口剪开一道缝隙,一旁的关霞从冰箱里拿了几个香梨,冲洗一番,叫他吃梨子。 关作恒撕掉绿茶瓶子的外壳,把海芋插-进瓶口,放在阳台。他咬了一口带着水珠的梨子,平淡地问还在看户型图的冯川:“看好房子了吗?” 冯川笑着说快看好了,问他:“你决定好复读的事没有?想这么多天了。” “决定好了。” 冯川欣喜若狂:“去六中啊?” 他摇头。 冯川脸上的笑容当即消失大半:“不去六中?那你准备去…哪里?!” 关作恒盯着他,能看见冯川身上笼罩着紫黑色的一团雾。从出生起,他就偶尔能看见一些常人不能看见的东西,那会儿小,还以为是“超能力”。大了才懂,这只是他脑域和其他人不同,会把人身上的一些特质具现化或抽象化成某种物品。 他的大脑能自动把信息重新处理成图像。 而冯川身上的这团雾,看起来像发臭的沼泽,又像癞□□放的屁。所以关作恒每次都站得离他远远的:“姑父不想让我去上大学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大学嘛,什么时候都能上,晚一年再读你比同学都更成熟,优势也更大是不是?” “哦。” 关作恒表情显得漠不关心:“萃英中学打了电话,开二十万让我去。” 语气依旧平常,似乎这么多钱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数字。 二十万?!一瞬间,冯川容光焕发,大喊了三声好,用力拍他的肩膀:“阿恒你可太有出息了!萃英好啊,是春城师资最好的私立!去!就去萃英读书!” 当晚,关作恒是被热醒的,床上又湿又热。他睁开眼睛,一股子冲到天灵盖的尿骚味儿占据了全部呼吸。 探手摸一摸床单,原是旁边打着鼾的表弟尿床了。枕头上满是表弟流的口水。 关作恒皱着眉坐起,下床,进了卫生间。 拧开一半的水龙头,他埋在细细的水流下冲了冲脸和头发,用洗脸巾随手一抹,然后放了一盆水,端着去阳台洗衣服。 他极度厌恶这个年纪不懂事的小屁孩。 十三岁了竟还尿床。 还有今天那个十四岁的莽撞小孩。 可比较起来,比表弟可爱不少。 至少关作恒不需要忍受和他同床共枕,忍他尿床打鼾不漱口以及床上放屁。 何况,周昆还给他那么多钱。 这一晚,关作恒是在阳台的摇椅上睡着的,洗干净的衣物挂在晾衣绳上,整晚都在滴水。拂晓来临时,薄薄的阳光照在他的眼皮上。半睁开眼,透过那几支雪白的海芋,望见耀目的熹微。 4、Chapter 03/04 chapter 03. 周一上午,萃英中学初中部。 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小时开始,此时教室鸦雀无声,都在埋头复习重点。萃英虽是私立,但最好的师资加上全市最高奖学金待遇,升学率并不差。 周进繁打着哈欠,胳膊底下压着一本阿加莎的《无人生还》。 这本有点难读,看了好些天也没看完。 “昨晚又熬夜看小说了?”付时唯低声问他。 又是一个哈欠,好像永远也睡不醒的周进繁不得要领地晃头:“我那家教,他不让我抄,我背了会儿公式,睡觉前好像背下来了,得,今天一早又全忘了。” “你昨天跟我说的家教?” “嗯…” 付时唯:“很严吗?” “…这倒没有。不过就上了一个小时的课,没教什么,他看我练习册发现是抄的,让我期末考不要抄了。” “你昨天跟我说长得不错?” “是不错啦。”说到这个,周进繁灰暗的眸子立马亮了,脑海里浮现出那张高眉深目的脸,认真思考后伸出三根手指,“我觉得,在我认识的帅哥里,排前三的水准。” “真的?” 付时唯是标准的直男,他比进繁还要小几个月,却很乐意跟他聊这些:“比你之前迷的高中部那个篮球部学长还帅?” “那当然,小前锋就是个草包美人,天天在朋友圈秀腹肌,看两天也就腻了。这个…嗯,不一样的。”要说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来。 付时唯知道他三心二意的性子。 周进繁看似特别爱男色,一天喜欢一个帅哥,微信加了一百多个帅哥,没事喜欢拿着手机扒拉着朋友圈和微博小红薯跟他一起评头论足“这个好看吧”、“这个身材哇!” 却从没见他真的跑去追过谁,反而把性取向的秘密守得严严实实。 而且那天真有一个表示对他感兴趣的外校学长,第一次约周进繁出去,结果小烦中途就扭头跑了,问他是怎么了,周进繁也说不上来。 “就是突然没感觉了。我喜欢他可以,他喜欢我那不成。” 小烦找了个理由:“我还没长大呢!” 所以付时唯以为这次定当也差不多。 山里出来的好学生是什么模样,也能想象得出。小繁会喜欢那样的? 不可能。 付时唯问他有没有照片。 周进繁摇头:“我忘拍啦,下次他来,我找个机会拍两张发你。” “没加微信?” “没…他不用那个,有也不会自拍吧,我看见他通讯录上只有几个人欸。”而自己的通讯录上人就多了。 虽说家教不让抄,但周进繁怎会管他怎么想?唯恐米莉回家看见成绩单会生气,多多少少的还是抄了一点,不至于最后零分难看。学校监考严格,一个考室三个监考老师,却架不住学生有法子。 两天考试完,周进繁整个人都虚脱了。 考完那天下午,是米莉和周昆两人开车来接的,去干爹罗航家吃饭。 干爹烧饭好吃,手艺比周家请的阿姨好,但这不是周进繁爱来的原因。 他爱来这儿,主要缘由是干妈郭宇菁的职业。郭宇菁是刑警——作为一个看了九百多集柯南,上百本推理小说的青少年,巴不得住在干妈家里,每天缠着听她讲故事。 米莉听不得这些:“吃饭就吃饭,讲什么碎尸案。”她眉头紧皱,瞪了周进繁一眼,继而看向亲家。 郭宇菁笑笑,摆摆手,捂着嘴表示自己不说了。 米莉是跟她提过,别跟小孩子讲那些恶心人的案子,不利于周进繁的身心健康。郭宇菁讲这些自然有分寸,不会事无巨细的把每个小细节都塞进故事里。 罗航和周昆双目对上,适时插嘴:“桌上不说案子。对了,小烦,你爸给你找的新家教,觉得怎么样?” “就上了一节课,就还…行吧,挺好的。” 周昆:“我可很少看你说一个老师好的。” 罗航抿口酒,徐徐道:“这个哥哥可是今年省状元,教你肯定是没问题的,暑假跟着他好好学,开学准能领先同学一大截!” 米莉在一旁出声:“这个状元,我都还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显然是想起之前通过罗航的机构资助的那位假北航了。 罗航便开始大夸特夸,说亲家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关作恒可是真正的品学兼优,孝顺,聪明,智商特高。给你看分数,新闻,就是来采访他没采访上,但你看这儿新闻上的名字。” 米莉低头看着手机截图,眉头渐渐舒展:“是这个理科状元关作恒么?他是你们机构资助的学生么?哪里人?” “也不算是我们资助的,保山那边中学的,老家在一个叫笠县的地方,你应该不知道,接壤缅甸的边境村子。关作恒的姐姐以前是我支教时候的学生,女孩子已经辍学了。以前她跟我说家里有个弟弟,是县里第一名。” 米莉:“考的北大?” “嗯,他报的北大,通知书也来了。不过……”罗航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他今年可能不会去读了。” “什么?”周昆放了筷子,“这什么意思?” 周进繁也看向干爹。 “他…家里太复杂了,是个孤儿。两个老人带大的,身体都不好,也没人赡养,三个儿子两个都没了,有个女儿也嫁到春城了,平时不来往……早年老人治病还有几万块的欠款,之前打电话问他,说已经把债务全都还清了。” 罗航没有讲太多学生的私事:“我个人当然是很乐意资助他的,但他不肯要,前几天高考分数一出来,居然是全省状元!现在市里很多学校都抢他去复读了。所以我觉得…他很可能是要去复读吧。” 一桌人听得匪夷所思:“复读,为什么复读??都考省状元了怎么还……?!” “你们不懂,市六中开价十二万请他去再上一年学,只要保证考上清北,再奖励十万。” 无论如何,这听在米莉耳朵里,多少有些蠢。 不过十二万而已。 “老周你和莉姐可能觉得犯傻。” 罗航夹着花生米下酒,耐心解释原委:“但往年我们资助的一些学生,像这样成绩的,几乎无一例外选择了一次又一次复读,为什么?因为这笔钱对他们而言,是很大的一笔钱!十二万能解决很多很多问题……没想到这次这么争气,太争气了!出来个状元。” 罗航侧头,眼底似乎有些水光,里头是周进繁似懂非懂的情绪:“老周,这种境地,换你们,你们怎么选?” 周昆张了张嘴,答不上话。 罗航大概是喝多了,两颊飘着红,说谢谢你啊,老周,拉他一把:“我还愁着怎么帮他,也不肯要我们资助,他啊,就是自尊心太强了。小烦啊,你好好跟着哥哥学习,不会错的。” 他的手掌落在周进繁的肩膀上,是和周昆的手掌截然不同的温度。 这一刻,周进繁好像突然有些懂了。为什么干爹一个前途无量的法学院高材生,会去山村支教、多年来不图回报的做公益,十年如一日的简朴。 chapter 04. 学生放假,老师也跟着放假。在六中当数学老师的冯川迎来了属于他的假期。 只不过他的假期和其他老师不同,今天上午来了两个学生,这是小班;下午来了八个学生,这是大班。 餐厅椅子、沙发,全都围满了学生,把这个两室一厅的小屋挤得水泄不通。推拉式白板立在厨房前,老空调动力不足,两架老风扇吱吱呀呀地摆头运作。发皱的灰衬衫扎在西装裤里,冯川左手搭在皮带扣上,右手唰唰在白板上画下笛卡尔坐标系,嘴里念叨那句老口诀:“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洗衣机里滚着一家三口的衣服。关作恒站在狭窄的洗手间里,嘴里抽的是从冯川裤兜里摸出来的云烟。他靠着小窗,望向外面压抑的城中村建筑。 冯川教初中,他讲课声音很洪亮,就是普通话不标准,关作恒戴着耳机也能听见。 一根烟抽完,随手弹进马桶。 关作恒按下马桶冲水按钮,烟屁股卷进了下水道。 打开水龙头洗手,关作恒甩了甩手上的水,湿润的手指从衣架上拎过背包。动作不大。那些个正在听课的学生纷纷扭头向他望去。 几个女学生看着他,低头窃窃私语,伴随着咯咯的笑,关作恒那一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冷若冰霜,黑色书包拎在手上,包带垂落在地,朝门外走。 “等下。”冯川喊住他,“你出去是不?” “嗯。” “先休息几分钟。”冯川对学生说,然后转头看向这个年纪轻轻就高得不像话的侄子,抬头说,“有钱不,帮叔买包烟上来。”他是关作恒的姑父,但偏喜欢自称叔。 “没钱。” “烟抽得太快了。”冯川意有所指,让关作恒等等,回房拿了钱包,摸出两张二十的钞票,“一包云烟,然后再买十个巧乐兹。” 八个学生,他一个,在房间睡觉的儿子一个,刚好十个。 “钱不够。”关作恒深黑的眼睛没有情绪地盯着他,“少了。” 周围学生都在看,冯川僵着脸,暗骂着崽子无赖,让自己丢人,可想到这侄子的复读合同上填的是自己银行-卡号,继而脸色和缓,又摸出一张五十塞给他:“这下够了吧?给自己也买个,快去快回。” 关作恒刚出去,客厅里就有个女孩子笑靥如花地问:“冯老师,他是你们家亲戚啊?” “我远方侄子,就来这儿住几天。”人逢喜事精神爽,冯川笑道,“天气热,空调不是很给力,老师请你们吃雪糕啊。” 春城的夏天只有中午那会儿略热,所以空调坏好几年了,也没叫人来修。 “谢谢老师!” “老师,我能要冰工厂吗?” “冯老师,你侄子好帅啊!” 七嘴八舌的声音让冯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有俩女学生,是冲着他家大侄儿来的。 来冯川这儿补习的,都是六中的学生,有他教的,也有不是他教的结伴来的,暑假两个月,基本排满。 一包烟,十个雪糕,加个袋子,收银员:“找您六毛,要换两颗大大泡泡糖吗?” 关作恒点头。 收银员把手伸进泡泡糖桶:“要什么味儿的?” “红的吧。” 进出小区买个雪糕的工夫,汗流浃背。四季如春的春城,天空晴朗得过了头,夏日午后的紫外线毒得人睁不开眼。 把雪糕送回去,下午一点半,关作恒戴上帽子,下楼骑车离开,冯川不知道他给人做家教去了,还以为只是去图书馆看书。 太阳太烈,关作恒在路边停车,花15块买了个黑色墨镜,还买了一根红笔。 一片西瓜味泡泡糖在嘴里嚼了四十分钟,到了翠湖才吐掉,汗水被风吹干了,唯有头发还略微湿润。小区很安静,来过一次,上次做了面部识别,可以刷脸进去。 周进繁正在家里转悠,问杨姨:“杨姨杨姨,怎么没有那个花了?怎么都是紫罗兰呀!” “你说哪个?” “就是,那个啊,像喇叭似的,白的。”他比划着,“上周家里还是那个花来着。” “噢,你说海芋啊。”杨姨笑着说,“原来你喜欢海芋啊,那下次让送花的多送点来。你妈妈就喜欢紫罗兰。” 周进繁并不喜欢海芋,他对花没有特定的感觉,只因米莉爱花,所以从小家里就是花园,每周换一次,都是从斗南那边拍来的。 可付时唯对花粉过敏,不敢来他们家玩,周进繁在家里也不碰那些花,怕身上沾染了花粉,惹得好朋友过敏。 关作恒来的时间比约定的早半小时,周进繁衣服还没换,听见门铃声一着急,穿着睡衣就往楼上跑。 杨姨还以为他是讨厌见老师,去开了门,迎他进来,请他坐在会客厅。 今天下午家里没人在,周昆跟人去钓鱼,米莉去找合作商了,出门前,周昆把信封交给阿姨了,她偷偷打开看了眼,里头有八百。 听周先生说,一节课就是一个下午,四个小时,等于时薪两百块。 阿姨像对待每一位客人那样问他:“小老师,你喝普洱还是咖啡啊?” 关作恒瞥见楼梯上穿睡衣的背影,说带了水杯,阿姨看见他书包侧袋的杯子了,又问:“那喝不喝木瓜水,我们小烦很喜欢喝那个,给他弄了好多。” 关作恒说没关系,不用了。 但阿姨还是给他盛了一碗:“尝尝看,自己做的,和外面卖的不一样。” “谢谢。”关作恒端着碗站起身,“他在书房吗,我上课。” “稍等一下,我去问问。” 杨姨进门的时候,周进繁在衣帽间里,地上、换衣凳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杨姨敲了敲衣帽间的推拉门:“在换衣服么?” “等我——等我一分钟!” 周进繁钻进衣柜里,抓了一件t恤出来。 换来换去,似乎没什么两样,还把自己钻成了鸡窝头。 书房。 周进繁顶着一头乱发跟他打招呼:“你来的好早啊,我还在午睡呢。” “两点半上课。”关作恒把端上来的木瓜水推到他面前,周进繁也没想太多,舀了一勺喝了口才意识到:“哥哥,这是杨姨给你准备的吧?” “你吃吧。” 周进繁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眨了下眼:“那我叫杨姨再给你盛一碗吧。” “吃完我们就开始上课吧。”关作恒好像牵动笑容的神经坏掉了,对小朋友仍不假辞色,冷冰冰的。 “哦。” “成绩单带回来了没?” “期末那个吗?那个分数还没出来,没那么快的,学校里还在批改。” “有其他试卷吗。” “以前的?我找找。”期末收拾了一波,试卷是一大叠堆在一起的。翻找的时候,一张用红笔打着42分的试卷露了出来,他连忙往下面一塞,另一张70分的试卷浮在表面。 “这个。”把70分的卷子拿出来,“满分一百二,我及格了。” 关作恒翻看了一下:“抄了吗?” “……” “我说没有你信吗?” 关作恒没有说话,瞥了他一眼,周进繁心虚:“好吧…我承认,是抄的。” 他看出来了,因为同一题型,难的倒是写对了,前面的写错,或是不写。 “都给我吧。” 指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试卷。 周进繁默默地交出去。 把这些试卷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他大致看了下,头也不抬:“在不作弊的情况下,你能考多少?” “我……我不知道。可能,几十分,五十?” 关作恒拿了一张新的试卷出来,是从冯川那里找来复印的,把超纲的题划掉了:“这张卷子你写下。” “补数学啊?” “嗯。” 周进繁脸上露出了一丝的不情愿。 “不喜欢数学?” “嗯,不是很喜欢。我觉得,不能说是我不喜欢,应该是数学不喜欢我。” 抽开笔帽,关作恒把试卷给他看,指着一道三角形题:“写吧,不会算告诉我。” 这题求角度的,倒是简单,他会算。 连着指了几道非常简单的数学题给他做,都写对了。 关作恒很讲究地用红笔给他打了个极小的勾勾。 “你不是会写吗?” “这…这不是简单吗!小学生都会做!”自己又不是智商有问题。 “都很简单。”关作恒从书包里拿出了眼镜戴上,音色清冽,“数学是喜欢你的。” “知道吸引定律吗。” 周进繁点点头,又摇头,说听过但不懂。 “吸引定律就是,你专注于它,它就会被你吸引而来。它能泛指很多事,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门学科,一切存在的事物。如果说强烈地想要学会某件事,吸引定律会告诉你,你能做到。”关作桓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么长的句子,“信念比什么都重要,这是宇宙的法则。”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进繁眼镜微微睁大了点。 突然觉得。 这哥哥也不是不会教。 关作恒的手指抵着镜架,透过镜片的目光看向他:“周进繁,你有不懂的,我慢慢教你,到你学会为止,好吗?” 眼镜眨巴一下。 又一下。 周进繁没答话,从笔袋里摸出眼镜,冲他笑:“老师你近视吗?好巧哦,我也近视,你多少度啊?”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啊,我三百度。” 他不太爱戴眼镜,觉得压鼻梁,怕自己本就不高的山根变得更塌了。 “比你好点。” 快下课时,关作恒撕了一张纸,写下时间表。 周一、周三、周五上课。 2:30-4:30 上课。 4:30-5:00 休息。 5:00-7:00 写作业。 1.准时上课,有事提前一天请假。 2.我会尽我所能的教你,不会做的问我,不许抄答案。 3.上课不许睡觉,上课前一天不能熬夜。 4.上课不能玩手机。 5. 周进繁看着他好看的字迹一行一行的落在纸面上,眼皮抽了抽:“5呢?” “想好再写吧。”他把这张纸压在了象牙笔筒下面,挺认真的样子,“有人让我好好教你,周进繁,你也要好好学。” 家教走后,周进繁上网搜了下吸引定律。 百科上的解释,和关作桓的原话并不相同,但细细想来,道理似乎是相通的。 周六,周进繁没有在家写作业,而是跟付时唯约好了出去玩狼人杀。最熟悉的店是创业广场那家,上学的时候他整天去,是熟客,付时唯也只是偶尔陪他来玩。 今天这局没什么高手,还有好多是生面孔,周进繁一边手机斗地主,竟然也能控场到底。 玩到晚上,来了个男生,还牵了一只比格犬。周进繁抬头看了一眼,拇指摩挲手里的狼人牌。 付时唯就扭头看他。 那个牵着狗的,是个看起来有185的日系帅哥,穿一身潮牌,很会打扮。 男生跟店长打招呼,看态度很熟稔,应该是同龄的朋友。 店长说:“这我表弟,还是新手,大家玩的时候不要欺负他们啊。手下留情。尤其是你,周同学。” 张问东对表弟道:“别看他小,资深玩家,挺厉害的。” 那帅哥“诶”了一声,眼睛睁得圆圆的:“真的啊?这个小朋友是资深玩家?” “我不是小朋友了。”周进繁表情很严肃,站起来时,是脚底下的增高鞋垫给了他不多的尊严。 可还是矮了很大一截。 他鼓着一张包子脸,不甘心地坐下了。 这家店就在学校附近,是这边为数不多的高楼,在写字楼的23层。老板叫张问东,刚毕业不久回老家创业,周进繁爱来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店长有点小帅。 唯一不足的点就是有点“亚”。 身上配饰永远不嫌多,一米八几的身高穿成一米五,让人叹息。 但他在这家店里,偶然逮到过两个帅哥,都是店长的朋友,这次又来了一个,是店长表弟,日系范,皮肤很白,双眼皮大眼睛,打扮很干净,估计还是大学生。 周进繁想摸摸他的比格,问他可不可以。 帅哥当然说可以,周进繁熟练地逗狗:“哥哥,你们家比格是不是还很小?” “是啊,才一岁多。” “我家也是比格,叫奥利奥。你家的叫什么?” “它叫灰灰。” 付时唯坐在对面,不得不惊叹他的社交能力——现在两人已经开始讨论狗粮的问题了。 周进繁还说改天要带他们家奥利奥和灰灰出来见面。 夜幕深沉。是夜,从写字楼离开,付时唯看他在翻刚认识的帅哥朋友圈:“浙大的学生,放假回家玩的,还没有女朋友……嗯,很好。” “没女朋友,你要追吗?” “不。”周进繁说,“死也不可能追男人的。” “那你加那么多…男的做什么?” 周进繁:“这叫延迟满足。” “如果我以后考到浙江去,那不就有朋友了,我就可以约他出来。” “约他什么?”付时唯眼神变得有些锐利,“小繁,你还小。” “我是说约他玩桌游啦。又不是谈恋爱。” 付时唯又重复:“你还小,等长大了再谈。” “那当然,恋爱是要跟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谈的。” “我还没有很喜欢的人。”他漫不经心地摇着头,“唯唯,你家司机呢?” 付家的司机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在楼下等着了,一辆黑色的劳,一个黑西装司机,还配一保镖——首富家公子标配。 两人上了车,周进繁还在翻朋友圈,给他看那些照片,说:“我至今只见过一个不肯给微信的。” “嗯?” “我那家教,他刚进城,不玩这个,连个朋友都没有。” “年轻版基努里维斯?” “对,是他,关哼哼。”周进繁偷拍过家教,发给付时唯,还问:“这个角度,神似基努里维斯是不是!” 付时唯说照片太糊了,看得出个鬼。 “我是说他身上这种硬朗的忧郁……哎,我偷拍被关哼哼抓包了,下次再给你拍啦。” “关哼哼?”付时唯知道他会给人取外号,“怎么给人取这个。” “他脸臭,上节课还给我立家规,就很想让人冷哼。” “家规??” “家教的规矩,什么,不许玩手机,不许打瞌睡,反正好多规矩。” “……哦。” 他记得,周进繁说唯一不喜欢的类型就是老实巴交的男生。觉得特无趣。 听起来这老师恰逢是这一类的。学霸,不跟人交际,贫困山区出身。素未谋面,但付时唯已经有了这种印象。 “小烦,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类型了。” “什么类型。” “…老实。” “不,老实和古板保守、认真含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在这种快餐化的时代,这种人类相当有人格魅力,“况且……” 周进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觉得他身上还有信息素。” “……?” 付时唯默了几秒:“…雪松味儿的?” 5、Chapter 05 chapter 05. 付时唯并不清楚“信息素”到底为何物,只是跟小烦接触以来,经常听见这个词,他理解为男人身上独特的、带有吸引力的气味。 为此还上网查过,看过科普,学霸的智商让他轻易就明白了abo这个设定到底是什么。 “嚯,付时唯你竟然背着我偷偷看abo文?看不出来啊。” “没,就看了几个段子。”段子里,雪松味信息素出场次数很多。 付时唯说:“雪松不是很难闻吗。” “不是雪松味啦,那也太土了。” “如果硬要形容。”周进繁脑海里闪过几个词,是雨水,是泥土,还有烟草。他想了想,说,是雪。 付时唯忍不住瞧了眼前座的司机和保镖。 职业修养让人看不出他们到底有没有在偷听。 付时唯:“…雪不是没味道吗?” “是没味道,闻起来没味道,吃起来有。”他很确信地说,“你吃过雪吗,有回甘的。” 付时唯摇头:“只吃过冻梨。谁没事会去吃雪。” “我呀,我会呀,你都不好奇那是什么味道吗!” “不好奇,脏。” 春城一年四季都不下雪,近一些三小时车程的地方有一座神秘的雪山,那是最近的看雪去处。 周一这天,周昆正好在家,关作恒一来,他就把人叫到茶室,避开阿姨和儿子,问他:“叔叔从你罗老师那里,听说你想复读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的。” 这话问得挺直白,而关作恒就正如罗航说的那个性格,摇头说没有。 “有的话,你就说,是不是爷爷身体不好?要治病?” 他还是摇头,周昆并不知他爷爷已经去世了,忍不住苦口婆心道:“你要想清楚啊,复读那钱也不多,如果真的有困难需要,我可以借给你。或者去银行办助学贷款,办法很多的,为什么一定要复读呢?” “周叔叔,谢谢你的好意。”他点了下头,“我有我的原因。” 茶室的窗户没关,说话间毫无预兆地下起雨来,几撇雨水落在榻榻米上。 周昆起身去把百叶窗拉上:“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不过选择复读的学校,还是得慎重,得去最好的。小烦他读的是萃英,萃英就不错,师资力量很强。” 关作恒道谢,从茶室出去,周昆才把假发片揭下来,可热死他了。 周进繁还在上初中,暑假过后,一开学就初三了。 他们中考分数满分700,语数外就占了一半,各120分,物理只有50分,其他科目则更少。周进繁的语文不算很差,虽不喜欢学习但喜欢看点杂书,语文靠自己能及格。所以按照周昆的意思,主要给他补习数学和英语。 一节课一半英语一半数学的来。 “你上节课让我找磁带,我去问了,我们都不用这个的,不过我去问老师要了音频。”周进繁在手机里找到音频文件开始播放单词,翻开英语书最后几页的单词表,“是这个吧。” “是。” “那我是跟着读吗,还是……” “跟着读。” “哦。” 他在旁边跟读单词,关作恒在看他上节课做的英语测试,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你没有词汇量,是不是从来不背单词。” “不爱背……” “选择题正确率高,翻译拼写全错。” 周进繁挠挠头:“我知道怎么读,是什么意思,但不知道怎么正确拼,都是瞎拼的。” “你不背单词,是怎么知道正确读音的。” 周进繁说:“因为我幼儿园就在萃英念了,所以一直都有外教,所以我知道怎么读。” 他又问:“哥哥,你真的要来我们学校复读吗?” “听见了?” “我没偷听,路过的时候听见的。”他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就下楼看了一眼,意外听见对话。 “我们学校是很好…但它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周进繁把音频里重复的单词暂停,“我觉得你去上大学比较好。” 类似的话,周昆已经说过了,但周昆的说法是萃英是最好的,小朋友却说不是很好的选择。 关作恒平静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拿到的北大通知书吗,那肯定去上大学更好啦!”站在他的角度,难以想象出会有人愿意为了钱去复读。无法想象却又在情理之中。 “而且你还是状元,全省第一名诶,”他一字一句,神色认真,“我觉得…你来我们学校复读,是浪费时间,时间比钱宝贵。” “不是问这个。”关作恒眼帘垂着,“你说萃英不是很好的选择,为什么。” “啊?那…那是因为,我们学校其实……”周进繁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比方我,我从幼儿园起就在萃英念,幼儿园、小学、初中,我高中也会在萃英念。”虽然成绩称不上好,但从小交了那么多的学费,周昆还认识校董事会,直升萃英高中部并不是什么问题。 “像我这样的,在其他人眼里,有一个外号,叫……萃英…宝宝。”似乎是觉得这个称呼可耻又可笑,他声音很小,“其他不是萃英直升上来的同学,就会被…排挤孤立。” 在学校里,周进繁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那是因为大家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知根知底。就他们家这样的,每年还要给其他家长送燕窝。 他很不喜欢这样,但身陷其中,无力挣扎。 大人们觉得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其实早在校园里,这种不知道怎么开始的阶级分别,就已经渗入了每个小孩的内心。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他直直地望着关作恒:“因为像我这样的占大多数,大家都是很小就认识的朋友,如果是进来拿奖学金的,或者摇号进来的学生,在我们学校,可能会交不到朋友的。” “是吗。”关作恒说,“我不需要朋友。” 那张脸孔上仍然没有表情,嘴角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只是消失的太快了。 静默似乎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周进繁扭过头看他。台灯的光在关作恒的脸庞上形成了一道很明显的交界线,一半明一半暗,眉弓高,鼻背有一道小驼峰,侧脸像雕塑般完美。 目光在他脸庞上凝视了几秒钟,周进繁轻声说:“没有关系啊,你在我们学校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你有我啊,你认识我,我罩你。” 关作恒倒没有说不需要,静默了几秒钟,道:“谢谢你啊,小朋友。” “不要看我矮,没有人敢惹我。”周进繁强调道,“而且我快15岁了。” 他自认绝不是什么小朋友,该懂的都懂了,但不过稍微年长几岁的人,都把他看做小孩子。 原因大概是他的确长得小,个子不高,长得可爱,圆眼睛圆脸,手和脸颊都肉肉的,连干妈那样的铁血女人都忍不住经常揉他的脸蛋,说我们小烦的脸好软,像大福一样软软糯糯的。 开始他还会生气的瞪她,后来渐渐懒得了,任由她搓圆捏扁。 关作恒侧过头,似乎第一次关注他的身高问题。 虽是坐着,但身旁坐着的学生,分明还是个小孩,很用力地挺直了背,努力向上生长,脸蛋甚至很生气的鼓着,一双透亮的琥珀色眼睛非常认真地盯着自己。 不免就联想到关霞和冯川的儿子。 都是十三四岁。 他环顾四周,书房被书香气包裹,桌上的蓝色细花瓶里插着一株洁白的新鲜海芋,而在角落的毛毯上,还有狗窝,地上散乱着玩偶,似乎是狗玩具。书柜旁还堆着一摞厚厚的书,像比萨塔一样歪斜着。 被鲜花和爱拥簇着长大的孩子,才会有诗意一样的盈柔。 关作恒淡淡地道:“会长高的。” 闻言,周进繁像泄气的气球一样趴下了:“长高好难。” 关作恒:“现在多高?” “一米…七。”这是最近穿着增高鞋垫、垫着脚尖量的高度。 如果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自己是不可能长太高的,周昆只有一米七三,米莉在女性里算挺高,她有一米六九。 关作恒随口安慰:“会长到一米九的。” 周进繁却说:“我才不要一米九,一米九就不可爱了。” 关作恒不能理解现在小朋友的心思,没说话。 周进繁又说:“你爸爸妈妈一定很高,爸爸一定很帅,妈妈一定很漂亮吧。” 关作恒摇头,垂了下眼,密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神色,然后抬起眼皮看向他,声音还是冷得像雪山上化不开的冰:“继续跟读。” 晚上七点,下课。 窗外的天带着暮色的光晕,周进繁许久没有这样认真学习过了,抻了个大懒腰。旁边的关作恒收拾桌上东西,他背上书包起身,只听清脆的一声“咚”,一支笔从他书包底部漏了出来,落在地上。 周进繁蹲下去帮他捡起笔:“书包下面好像有个洞。” 关作恒把书包翻过来看。 他的书包是姐姐用过的给他——似乎是慈善机构捐给姐姐的,他一直在背,黑色耐脏,质量又好,缝缝补补用了很多年。 底部的洞不是因为用久了破损,看起来是用剪刀剪开的,口子很小。 周进繁也看见了:“这是剪开的啊,是不是公交车上的小偷给你剪的。” “不是。”他是骑车来的,书包里只有笔袋和本子,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至于谁干的这种恶作剧,不言而喻。 “我那儿还有书包,是我用过的,我去给你拿一个。” 关作恒说不用,他把草稿本垫在底部:“我先走了,下节课见。” 要走的时候,突然又停下脚步,问周进繁:“你们的学校的校服,能借我看一下吗?” “校服?好啊。等我下。” 虽然不知为什么问自己要校服,周进繁还是去找了找,他不爱整理东西,衣帽间乱糟糟的,都是杨姨在整理,不过分门别类做的很好。 翻了好一会儿,他找到校服,又拿了一个没背过几次的黑色书包出来,一起给他。 他没看书包,只是把校服提起来,仔细的看了。 萃英的男生制服是清爽版的英伦风,胸口校徽样式设计得很漂亮,外套是深蓝色的针织,还有蓝黑的条纹领带。里面是短袖样式的衬衫,长裤也是黑色的。 周进繁揣摩道:“校服的话,开学前在官网上订。每个年级领口设计有不同。你穿多大,我帮你订两套?” 关作恒摇了下头,注意到校服领口的花纹细节,是一种藤蔓:“你说,每个年级的领口不一样?” “是啊,都是学生自己设计的。初一入学的时候报名参与,然后选出优秀作品,搞官网投票投出来的……”因为一套校服挺贵的,所以周进繁猜这其实是一种学校赚钱的手段。 “每一年都做新的吗?”他问。 “不是,初一入学的时候评选,然后高一入学的时候也会评选,但其实就只有领口不一样,别的都一样的。” 这一点来说挺特别的,涉及到要穿好几年的校服,学生的参与度挺高。 “所以,每一届的新生穿的校服其实都不一样。” “嗯。”周进繁想到他是复读,“不过如果你入学订校服的话,可能就是没有花纹的那种。领口就是深蓝色的,有个白边。” 关作恒问他有没有这几届不同校服的设计图,他说没有,但是能搞到。 “如果找得到的话,就用彩信发给我吧,”他很客气地道谢,“麻烦了。” 彩信…… “你怎么还用我爸那个年代的东西。哥哥,你才十八岁,能不能潮一点?” 6、Chapter 06 chapter 06. 他离开的时候,米莉刚好回来,饭已经快好了。 周昆照例给了他一个信封,想留他吃饭。 “小关,今晚留下吃饭吧?都七点过了,你到家都要八点了吧。” 关作恒婉拒了。 杨姨把人送下楼,周进繁还是趴在露台看。 今天家里刚换过一次花,紫罗兰就丢在垃圾桶旁边,但关作恒并没有捡走,径直骑着那辆和身材不符的自行车离开。 晚饭桌上,米莉提起:“那就是小烦的家教?” 米莉是第一次见他,有点惊讶,这个小老师,和想象的样子不一样,她说一点也不像是农村出来的孩子。 “老周,你上回说,他哪里人来着?” “保山的,好像是什么……哪个县我忘了,总之是边境的小城,农村的。他还是个混血呢,妈妈是缅甸人。” “缅甸?骗人的吧,我又不是没去过。中缅混血哪里是他那种长相?你看他鼻子和眼窝,明显更欧化。” “就是。”周进繁深以为然地点头。 “那我咋知道。”周昆无奈,“说不定人家妈妈是缅甸的大美女,基因好,或者基因突变呢。” 米莉想了想,说:“罗航那里不是有家庭资料吗,你问他要一份,我看一下。” “你看来做什么,情况你不都了解了吗?” “我看了才好帮他啊!不是说家里情况很复杂吗,还是孤儿。” 周昆:“我下午问过了,他要复读,可能就是缺钱吧。” 米莉仍然很固执:“你去问罗航要一个!你不去我去给他说,你去不去?” “好好好,去,等下就去问他。” 罗航却说:“关作恒没有申请过我们助学金,我这边只有他姐姐的资料,不过都一样。” 周昆:“亲姐姐吗?” “不是,是堂姐,反正他们家……哎。他爷爷奶奶有四个小孩,三个儿子,关作恒是老二家的。堂姐是老大的女儿,老大和老二都…” “死了?” “不是,是失踪,不过这么多年了,也可以说是死了。都是突然失踪找不到人了。” 周昆理了理,也就是说关作恒是孤儿,关作恒的姐姐也是孤儿。 “这种情况很常见吗?” 罗航说比较常见,他说从缅越那边嫁过来的女人,大部分一嫁二嫁三嫁,越嫁越往北。 周昆表示理解:“那关家还有个女儿,就是关作恒的姑姑了吧,他现在就住在姑姑家里是不?” “嗯,住姑姑家。然后他还有个小叔叔,有精神问题,之前一直在四医院住院…情况很难在电话里跟你说清楚。”罗航在电话里说,“你要看的话,明天我去机构,找找他姐姐的资料给你,但这个资料可不能外传的。” “知道知道,不外传,都是你莉姐,她说要帮小关,所以要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隔日,资料发到了周昆的微信上。罗航的消息道:“她家情况特殊,父母都是十四五岁去世的,我发给你的是前两年过去访问的记录。” 今晚米莉不在家,燕窝厂不在春城,很多时候她都不在。 周昆开着夜灯,侧躺着看这个省状元姐姐的具体资料。 老罗做的是慈善机构,机构捐助学生,自然要多方确认基本信息。但关作恒并非老罗机构捐助的学生,但他们之间牵扯颇深,关作恒的姐姐是罗航支教时候的学生,罗航最初起意想要做公益就是因为关家姐姐。 关姐姐叫关敏心,是关作恒的堂姐。 关敏心比堂弟大5岁,是家里老大的女儿,读到高中辍学了,也是个孤儿。 按照社工去家里访问时,爷爷奶奶的说法是:“孙女妈妈有精神问题,她老爸也没本事,讨不到媳妇,娶的邻村的一个疯子,嫁给敏心爸,生了她后离婚,然后又嫁了第二次、第三次,生了好几个。后来敏心爸爸在外赚了点钱,又把妈妈带回家了,妈妈在敏心十四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爸爸隔了一年外出打工,再也没有回来。奶奶说,一直没有联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报过案,可也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周昆看得直皱眉,一方面觉得可怜唏嘘,一方面又觉得封建愚昧。 关敏心的妈妈有精神问题,嫁了那么多次,这不是生-育机器吗? 社工在面谈记录上写道:“因为爷爷奶奶的方言和口音,有些没听太懂的,只记录了大概的家庭资料。” 周昆继续往下看。 “敏心有个小她五岁的表弟,也是个孤儿。姐弟俩算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老家在保山市笠县的蓝桉村。” 蓝桉村位处中国边境,和缅甸一山之隔。越过国境线的地雷区,就是境外。 “父母去世后,敏心又读了一年的书,辍学了。奶奶说她成绩不好,辍学是为了去春城打工供弟弟上学,弟弟的成绩更好,老师都说弟弟是天才。” “已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一共四个孩子。老大老二都不在了,老二是出狱后失踪的。老三是女儿,嫁到春城了,平素和家里联系很少。老幺有精神问题,在精神病院治疗,每月要花800。好像是因为没有钱给院方,院方一直扣着老幺不让回家,不仅如此,欠院方的钱也越来越多。” 这些信息都是社工记录在资料上的。 周昆在罗航机构捐助过不少的学生,各有各的可怜之处。看得多了,他会发现其实这些不幸是很多原因造成的,可很少有人能挣扎着顺着带刺的荆棘往上爬,然后逆风翻盘。 指尖往下滑动,看见在pdf文件的最后,有关敏心的照片,似乎是很早之前拍的了,用的胶片机,模样看起来才十岁出头。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女孩子梳着中分刘海,眉间有颗美人痣,睁着黑黑的大眼睛,站在教室走廊外,不安地望着镜头。 这双眼睛在胶片上,渐渐褪了色,变成了咖啡里的重重倒影。 关敏心低头看着咖啡杯里的精致拉花,抬起头来,眉心那颗痣很夺目:“我也可能是看错了。” “你在电话里说,绝对没有看错。”关作恒坐在她对面,也点了一杯咖啡。 是随便点的,很苦,他喝不惯,问店员要了糖。 夹了了四五块方糖在浓黑的咖啡里,喝了一口,又夹了一块。 关敏心倏地笑起来:“你还是那么爱喝甜的东西,要吃糖,姐姐我想吃糖……你小时候很喜欢那么说。” 他不答话。 关敏心脸上的笑很快就淡了:“你妈妈那张脸,我当然是不会看错的,可是…我那时候还不到十岁,她走后照片也被烧光了,如果…不小心看错了也正常。” 关作恒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你那天晚上告诉我,我妈死后,他突然就变得很有钱,你不知道他的钱是哪里来的,他买了辆摩托,给我们买了新衣服,还买了很多酒,说是中了彩票。可我妈的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找到,那座山她经常去,不可能摔下去。” “你相信量子纠缠吗,我信。我认为她还活着,因为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可还是会经常想起,梦见。” 十四年前,关作恒四岁大,他那会儿没有上学,在家自己看书习字,坐在厨房向阳的小板凳上,低头看姐姐学校里发的书。那会儿他就能背两百多位的小数点后圆周率了,没事喜欢蹲在鸡圈前头念念叨叨。 那天下午,夕阳像血一样红。 奶奶背着一背篓的山核桃回家,坐在屋檐下,用石头给他砸核桃,剥开放在他的小手上:“小泥,来,请你吃核桃。” 小恒吃了几个就不肯吃了,他知道这是奶奶要背去山下卖钱的。 血红色的夕阳越来越深,渐渐融入夜幕当中,四岁的小恒问:“奶奶,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她去哪里了。” 夜深的时候,大伯回来了,似乎很惊惶,说:“妈,琴莱在采菌子的时候、不小心…不小心摔下去了……” 村子里老小都来帮忙,打着火把和手电筒,连夜去寻人。 那座崖下有条河,并不湍急,可就是找不到人,没有活人,也不见尸体。 他和姐姐沿着河往下游走了两天,走到了边境。 爷爷把他们带回了家,蹲下来,搓了搓孙子的头顶:“小泥,妈妈回家了。” “小泥不哭,妈妈在天上呢。” 他记得妈妈说,万物有限,快乐是,悲伤也是。可是越活越大,越觉得生命里的悲伤是无穷无尽的。 关敏心从包里拿了一袋山核桃出来,放在桌上,拿了一个给他:“刚刚路上看到就买了一斤,给你买的,你最爱吃这个。” 小时候没有零食,糖也是很难得的东西,却有棵很古老的山核桃树。 关敏心说:“我记得你一捏就碎,你剥一个给我吧。” 关作恒手掌用力,把核桃壳碾碎了给她:“你看看,那天你看见的校服,是哪个?” “什么?” 关作恒把手机亮度调到最高,然后把周进繁发来的照片给她看。 关敏心看了一阵:“这小男孩儿是谁啊?” 关作恒低头一看,是周进繁自己穿着校服比耶的照片,夹在一堆相片里发他了。 她笑着说:“长这么可爱的。” 他把照片快速划过去:“你不用管,这几套,当时看到的是哪套?” “什么嘛,不都一样吗?” “领口,他们每个年级领口不一样,你好好看看,这很重要。” “别凶啊。”关敏心看着他闪动的眼睛,“我仔细想想。” 过了一会儿,她说记不清楚了。 关敏心推开手机,右手无名指上的素色婚戒衬得她手指又纤细又洁白:“我记不了那么清楚,我的脑子和你的不一样,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过目不忘的。我只知道你妈妈牵着一个小女孩儿的手,她穿的校服像jk,就是这样式的。你要问我领口什么样,我哪儿记得那个。” “你说,你在恒隆看见他们,是几号?星期几?” “去年的事了……” “去年冬天。”她说,“几月份,记不清楚了。下午。” 关作恒捏了捏眉心。 “你为什么不追上去。” “你妈……那个很像你妈妈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旁边还有个男人,我太震惊了。那天恒隆广场有活动,请了明星,人太多了,我一晃眼就没人了。所以我说,可能是我眼花了。”她叹口气,“小泥,你去上大学吧,不要执着这件事了,那天晚上是我喝醉了才给你打的电话。哪怕那个女人真的是你妈妈,她现在也过得很好,有孩子,有老公。” “你怎么知道她过得很好?”关作恒垂下的眼底一片冰冷,手指放在下面,握成拳。 “她看起来……还和年轻时候一样,甚至比那时候更年轻,更美好。她那头发,是我怎么羡慕都保养不出来的光泽。我不知道是谁花的钱,但是在那个年代,给了他十万,可能更多,把你妈妈带走的人,会对她不好吗?” 她凝视着弟弟,关作恒的容貌遗传至母亲,尤其是那双眼睛,丹凤眼,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好看,弯弯的。可在关敏心的记忆里,从那件事过后,再也看不见他脸上的笑容了。 关作恒沉默了一会儿:“那天是哪个明星来恒隆活动?” 她说了几个名字:“好像是这几个,网上能查到准确的。” 或许是小女孩喜欢的明星。 “跟她们在一起的男的,长什么样?” “不记得了,”她思索着,“穿黑西装,像个中介…也不帅,挺高的,就小平头,三十多四十来岁的样子。哦对,我记起来了,他有纹身,我没看清楚是什么纹身,就手腕能看见一点,应该是黑臂,脖子后颈那里也能看见,可能是满背。反正煞气挺重的。” “如果再给你看一次照片,你能认出那个小女孩吗?” 她摇了下头,然后又点头:“她长得像你母亲,漂亮。” 关作恒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已经忘了她的样子。” “我也以为自己忘了。可是一看见,还是认出来了。”她故作轻松地说,“你以为自己这么漂亮是遗传谁的?见过不可能轻易忘掉的。” 关作恒不置可否地起身,戴上墨镜。 “喂,咖啡,你不喝完吗?浪费啊,二十几一杯。” 他说不喝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啦,我走几步就去坐地铁了。你以后买了车再送我吧。”她说着把关作恒那杯咖啡拿来喝了,甜到发齁,皱着脸把核桃给他,“给你买的,拿回去吃吧。” “谢谢姐,那我先走了。” 弟弟离开后,关敏心还坐在小咖啡厅的角落,慢慢地把咖啡喝完了。 这时,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显示账户收入五万人民币——转账人是那个刚刚成年,站起来却顶一片天地的弟弟。 一条彩信消息弹出来,她点进去下载了图片,是一张网页截图。北服的成人教育,一年制,学费26800,底下有网页和联系电话。 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小时候她给他裁衣服,花里胡哨的拼凑,给他量身,说自己想学服装设计,以后开家服装店。 梦想距离现实不止一个光阴,她在便利店打工,老公是个会打女人的窝囊废,让她觉得家庭像拳头一样越攥越紧,一切都越来越狭窄,越来越窒息。前几天她反手把男的打进医院,现在婆家吵着让她净身出户。 这些事她并未跟关作恒提起,见他前,还把戒指翻出来戴上。 7、Chapter 07 chapter 07. 白天的时候,关作恒几乎都不在。冯川对他老骑自家车这件事有点看不惯,他现在也不骑了,改成扫一辆共享单车,在恒隆附近漫无目的地逛。骑得很慢,总是在人多的地方停一会儿,看汹涌的人潮在十字街过马路。 春城就这么大。 可若是没有缘分的话,或许一辈子也没有再遇见的机会了。 每次他也会停车,进商场里面。这是他消费不起的地方,但很显然,像他这样消费不起的人居多,所以商场里几乎看不见人影。通常只是走一圈,沿着扶梯上去,到四五楼,再坐扶梯下来,一无所获。 商场二楼,周进繁和三个同学坐在m记甜品站,等密室逃脱凑齐人数开本。 密室逃脱的店在后面写字楼的顶楼,要凑七个人才开,但因为他们准备玩的新本属于中恐类,现在还没凑齐角色,周进繁在微信最近联系人里瞅,今天上午给备注为关哼哼的那位发过消息,收到回复谢谢,但肯定不可能叫他玩儿这个。 正准备给付时唯打电话时,目光突然扫到扶梯上,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恒隆广场的人。 他穿得像个朴素的大学生,黑色英文字的t,一身路边摊,都是深色,有些松垮,但人很高挑。 是如果在路上碰见的陌生人,他也会回头去看的类型。 目光随着他下扶梯的身影而去,周进繁迅速站起身来:“我看见熟人了,我去叫下他。” “你朋友在这儿啊,那敢情好,叫他来玩密室啊!” “是女生吗?” 他并未回答,就从m记跑了出去,顺着扶梯快步下行,在loewe店门口喊他:“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小跑过去,在他面前刹车。 “周进繁?”关作恒摘了半边耳机,低头看他,“你在这儿做什么,作业写了吗。” “我知道写,还剩一点回家写,我在二楼麦当劳看见你啦,你来买东西吗?”周进繁只看见他手里提着的核桃。 “不是,逛逛。”注意到他的目光,关作恒抬起手,透明塑料袋里的山核桃带着黑色的湿气。 “吃核桃吗。” “好啊,那我吃一个吧。”他没有伸手去拿,是关作恒拿出来给他,他才接:“有没有核桃夹,我弄不开它。” 关作恒捏开给他,周进繁说谢谢,剥开壳,对他道:“我和几个同学要去后面写字楼玩密室逃脱,恐怖本,还差人,”他抬头看关作恒,嘴里咬着干核桃仁,说核桃好吃,问他哪里买的。 “不知道。” “哦,那那个…密室逃脱,你想不想去试试,挺好玩的,我带你玩。” 核桃壳没地方丢,周进繁顺手塞进工装裤口袋里。 “不,你好好玩。”看他吃完了,关作恒又拿了一个:“还吃吗。” “够了够了,不吃了。谢谢哥哥,”周进繁收到密室群里的消息,说是拼到玩家了,就跟关作恒告别了,上扶梯,他还回头看,见他从自动旋转门出去,才收回目光。 三个同学正站在扶梯口齐齐盯着他:“我们还说是美女呢,聊了这么久,怎么是个男的。” “他……”周进繁想了想,说,“我远房亲戚,现在在给我补课。” “是吗,哪个大学的?” “北大的。” “嚯,繁繁家亲戚牛逼啊。” “难怪叫你跟我们一起去上课你不去,原来在家里有北大老师补课呢。” 弯月高挂,月明星稀, 关作恒坐在冯家小区的天台吹风,双脚悬空,烟灰随风落下。 冯家在城中村,密密麻麻的建筑,顶楼天台安装了十几块太阳能板,斜着朝向夜空,地上全是电缆。 不远处,城中村的边缘界限上,有一栋更高一些的建筑,顶上修了一座信号塔,那是这边的公安分局。 站在阳台的冯川,隐约闻到了那股不知何处飘来的烟味。 自从关作恒来了以后,冯川发现自己的烟抽得更快了,平日一天三包的量,但近些日子却感觉三包明显缩了水,有朝着四包五包发展的趋势。有了心眼后,冯川很快就发现了罪魁祸首——原来是家贼。 关作恒不知道上哪去了,冯川跟正在看电视的关霞说:“你那侄子,多半又偷老子的烟抽了,身上烟味重的要命。你还说他老实,老实个屁!顿顿吃肉,他一个人吃的比我们一家三口还多!一桌子的肉都被他吃光了!吃完还要问还有吗!” 关霞叫他消消气:“年轻人长身体,多吃点肉也没多少钱。而且抽烟多正常啊,他又没钱买烟,只能抽你的啊,又不敢叫大人知道,就偷偷拿了嘛。” “你不赚钱你当然觉得没多少钱。”冯川也就是看着他不在家,才这么大声骂,“他不问自取就是小偷!他遗传基因里就有天生的犯罪基因,后天又没教好,可见家教的重要性,像他这样不老实,考上北大也没救。” 关霞没觉得侄子不老实,就是觉得性子有点阴郁,对自己也礼貌,家里没人帮自己洗碗做饭,但侄子会帮自己。冯川那句“你不赚钱”刺得她难受,仍然忍不住道:“那孩子我看是老实的,又孝顺,而且老冯,复读合同上都写的你的银-行卡号。只告诉他我们帮他保管,竟然就真的填了你的号码。” 冯川冷哼一声:“那也不是他偷抽我烟的理由。” 他心里头总是不踏实,是觉得关作恒不像是那么好哄骗的人,而且平日总看那崽子冷眉冷眼的态度不爽。 想到合同,以及即将进账的二十万,冯川决定不跟他计较偷烟的事。 半月前,关作恒告知他萃英中学竟开价二十万让他去复读,冯川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急,忙前忙后,还强要校方签了合同,白纸黑字写清楚条款。 萃英是香港富商开过来的私立中学,财大气粗,底气雄厚,对待关作恒这种复读生的条款自然宽裕。 不仅马上有个二十万的奖金,还有开学后每月八百的生活费补助,学费和住校费全免的奖学金,甚至于黑纸白字约定了明年高考,如果关作恒要考得好,还享受他们学校的奖学金政策,清北通知书奖金九万,全省前十是十五万,第一名则更多。 冯川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没见过这么阔绰的。 由此可见,读书赚钱这句话并不是梦话。 关作恒是做了思考才下了这个决定的。 从天台下楼,他用钥匙开门,一家三口都在,正在吃核桃,齐刷刷转头看他。 关霞最先笑起来:“你回来啦,晚点要停水,你快去洗个澡吧。” 关作恒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吃了晚饭,帮忙洗了碗,丢下书包又出去,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没作声,看了眼桌上的堆成黑色小山的核桃壳,然后望向自己挂在玄关衣钩上的书包,拉链是开着的,很明显有人动过他的包。 他在这个家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唯一储存东西的地方,就是这个书包。 核桃是姐姐买的,他没舍得吃,总是想到奶奶佝偻着、背着比人还高的背篓去打山核桃。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核桃是谁拿出来的?” 关霞愣了下:“冯老师买的吧。” 冯川看着她:“不是你买的吗,那这核桃谁买的?” 关霞摇了摇头。 旁边坐在矮凳上的表弟没出声,埋着脑袋,没继续吃了。 僵了有半分钟,冯川看儿子表情,突然看懂了:“大侄子是你买的核桃啊?哎呀,我以为关霞买的,还没吃完呢,来,给你夹一个。”他看见关作恒隐忍不发的表情,也来气,“生什么气啊,几个核桃而已,这一袋没有十块钱吧,明天给你买新的。” 关霞开始骂儿子:“你怎么乱动哥哥东西呢?不是教过你,不能随便乱动人东西吗!” “我没乱动!我没动他东西,我回来就看见核桃在桌上了,我怎么知道是他的,就几个核桃!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呸呸!我去吐了!还给他行不行!” 冯川就用遥控器打他:“懂不懂礼貌,去,跟哥哥道歉。” 大概是被打疼了,小孩哇呜一声哭了,直接站起就奔回房间,重重地关上门,咔嚓,传来落锁的声音,还踢了下门,大吼:“我讨厌你们!” 冯川咳了一声,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买的,叔就吃了,对不住明天再给你买点,你爱吃核桃啊?” 关霞似乎想起什么了,出声:“家里有一棵很老的山核桃树,我妈…你奶奶,很喜欢给你砸核桃吃,是不是。” 关作恒点了下头,漆黑的眼睛衬得周围的世界静止而孤独,明明冯家的灯这么亮,那光却始终照不到他身上。他站在玄关处,把书包的拉链拉上了,这才弯腰换鞋。 冯川赶紧让关霞去拿水果,给他吃,关作恒没吃,他坐在沙发一角,冯川坐过来,手里捏着遥控器,状若不经意地问道:“萃英那边这两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他们什么时候给你打钱啊。” “不知道。” “这钱也太慢了。打电话催催……?”房子也选好了,今天还去交了两万认筹金,就差钱到位去签首付合同了。 关作恒说:“不是小钱,财务可能需要时间吧。” “…也是。”冯川不得不等,又问他,“那等你开学了,是住学校,还是住叔这儿?” 关作恒说学校。 冯川很满意,随即道:“哪怕住校了,周末也要回家来吃饭,叫你姑给你烧排骨吃。” 这几天给六中学生补课,又来了两三个新报名的女生,冯川打听到,原来是冲着侄子来的。 他扭头看着侄子埋头吃饭的这张脸,记起许多年前一次和老婆回蓝桉村,一个美得不像这种小山村出身的女人,穿着干活的粗布衣裳,盘着长发,手里牵着一个奶娃娃,那小娃娃睁着又黑又大的眼睛看着他。 那奶娃子就是如今的关作恒。 冯川之所以记忆犹深,是那一眼被惊艳到了,眼睛凝固在那个女人身上久久不能回神,太过惊心动魄,至今都忘不掉。 冯川当时还起了点歪心思,但他这人外表看着老实巴交的,至多意-淫一下,到底没敢做什么,只是目睹了这个老公进监狱后孤身一人的女人给关家老大洗衣做饭,照料他的女儿。 关霞约莫是看出来了,只待了几天就带着他走了。没多久后,他听闻那个女人从山上悬崖摔下去死了的消息,心里还叹息红颜薄命。 后来许多年,两人都没回过这个边境的小村子。 而那个打小就漂亮的奶娃子,如今长大了,没想到这样高大,又英俊,平白给他打了广告,多了几个专门来看他这侄子的女学生。 他们俩说话,关霞去敲门,让儿子开门:“你不开门哥哥怎么睡觉?” 里面死寂一般,一声也不吭。 关霞隔着门板冷声说:“好啊,你锁门是不是,我去找钥匙!” 她动作很快地拉开电视柜抽屉,冯川也去叫他开门:“儿子,听话,把门开了,哥哥都原谅你了,你认个错就行了,咱们讲道理,以后不要乱动哥哥的东西,知不知道了?好了…快把门打开,多大点儿事。” 关霞拿着钥匙过来,直接开门,里面却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推着门,她和冯川一起用力推,儿子就坐在门背后,用弱小的后背死死抵着门不让他们进来:“你们出去!出去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门弄开了,冯川安慰着儿子:“没什么的,明天爸爸带你去买核桃,给哥哥赔罪。” 他反而嚎啕起来:“你为什么要骂我!我又不知道是谁买的,不就是吃了他俩核桃吗?” 夫妻俩一起安慰儿子,冯川说开学了哥哥就不住了,再忍忍,好说歹说,总算是哄好了,去叫关作恒,这才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 蟠龙区有一家很好吃的昭通小肉串,春城遍地都是同名的餐厅,但这一家是周进繁的同学推荐的。这里离他在翠湖的家有些远,不过离周昆开的足浴城很近。 四人下午玩了密室,在恒隆吃了晚饭,又去玩vr,现在过来吃这家昭通小肉串的夜宵,周进繁还在肉串门口三轮车上买了一斤核桃。 吃完已经是十一点了,但小肉串仍然人声鼎沸,他还喝了两杯啤酒。 家里的电话来了几通,他把定位发给了周昆:“知道啦,我吃完就回去。” “我还在千足道,你过来找我。” 千足道就是周昆开的那家足浴城,一家老店,去年刚装修过,打着中日泰三国足疗的招牌,生意红火。 周进繁不爱往那儿去,觉得秽气重,经常在里面看见刚洗完澡亮着大肚皮的中年男人。 有时候真想重金求一双没被污染过的眼睛。 他的三个好朋友有两个顺路,先打车离开:“繁繁,你路上小心点,去你爸足浴城后给我们发个消息报个平安。” 另一个说太晚了要送他,周进繁打发他走了:“走过去就十分钟,你妈电话都打十几个了,我又不是女明星怕什么。拜拜拜拜。” “晚上有点冷,你穿我外套吗?” 他说不用了,送人上了出租车,周进繁提着一袋子核桃,打了个饱嗝,路过全家,正准备进去买杯苏打水,很意外地,他看见坐在全家窗户旁、那条白色长吧台前,埋着头在吃关东煮的男生。 关作恒面前的玻璃忽然被外面的人拍了一下。 他抬起头,隔着全家倒映着亮黄色灯光的玻璃,外面的小朋友和他坐着一样高,兴奋地冲他挥手,然后跑进来,坐在他旁边,脸像喝了酒一样发红,眼神明亮地问:“关老师,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吃关东煮,你住这儿附近吗?” “你呢,这么晚还没回家,明天还要上课,作…” “我明天早上知道写作业!不会偷懒的!” 关东煮里只剩一串海带了,关作恒问他吃不吃,要吃去给他点牛丸。 “不吃了,我刚吃的夜宵。我还有核桃呢。”他手腕提着的核桃就放在吧台上,胳膊肘撑着,手掌托着下巴,眼若明星似的望着他,“你下午给我吃的核桃好甜啊,刚刚路过看见一个叔叔在叫卖,我就买了点,全给夹开了,你还吃不吃?” 关作恒看着他,摇摇头,几乎有些嫉妒这个小孩身上那种被鲜花、被温柔和善良包裹住的朝气。 8、Chapter 08 chapter 08. “那好吧,我拿回去给我妈吃。” 他说:“这么晚不回家,爸爸妈妈不担心吗?” “我刚吃完夜宵,正要回呢,我爸他开的店就在附近,我走过去他带我回家。” 说话间,周进繁看见他放在旁边凳子上的书包,有些疑惑,怎么晚上出门还背着书包。 一细想,似乎又明白了,自己跟家里人吵架也会闹离家出走,更遑论关作恒寄人篱下,住在亲戚家。 “……哥哥你送我过去吧,我一个人害怕。”他几乎有些恬不知耻地开口,自然,得到了一个点头。关作恒把海带吃了,盒子丢进垃圾桶,提上书包:“走吧。” 周进繁带路:“这边,他的店就在后面那条街。”他在中间那条铁路轨道前停下脚步,说:“这儿过去要近点,不过这条路黑漆漆的,也没灯,我也不敢走。” 今天玩中恐密室挺起胸膛保护男同学的周进繁说:“总感觉那林子里有凶杀案。” 关作恒白天走过这里。 这边是老城区,以前遗留下来的火车铁轨没有拆除,带着历史的痕迹,白天看觉得有意思,晚上看着,这条轨道显得越发阴森可怖,覆着一层泥的生锈铁轨泛着幽绿的光。 关作恒问:“走前面绕很远吗。” “也不远,多走几分钟。” “那走大路。” 周进繁歪过头去看他:“你也害怕啊?” “我不怕。” “那你为什么不敢走铁轨?” “你胆子小。”关作恒说着,已经往灯火通明的马路上走了。 周进繁哼哼两声,跟在他旁边:“肯定是你害怕,跟我胆子小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是你……”话没说完,关作恒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跟一个小孩儿争论走小路会不会害怕的问题。 算了。 他说:“那就当是我害怕吧,前面转左吗?” “是。” 走路上时,周进繁还收到朋友的语音消息,问他到没有。他回复说已经安全到了。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一家亮着灯的辉煌招牌下——千足道。 千足道三个字后面有三排这样的小字:中式推拿,日式理疗,泰式马杀鸡。 门口的车位几乎是满的,周进繁先把关作恒带到一辆车的后面,让他:“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个东西,你不能走哦。”然后给周昆打电话,说自己到了楼下:“我上来找你。” 周昆过来看店,就是看看营业额,看看员工服务,有时候还会问客人感受。周进繁找到他,问他:“爸,你钱包给我用下。” 周昆也没问他干什么,掏钱包给他,看他抽了两张一百,问他买什么。 “我去买束花。” “花?家里不是那么多花。” “我想买!”他摸了两百块,又趁着周昆不注意,拿了一张卡。 随后下楼,看见关作恒没走,他跑过去把卡给他:“哥哥,这是我爸送客户的卡。你等下,等我们走了后你拿着卡去消费,说做半小时的足疗,就可以只花三十块的服务费,在上面住一晚,饿了就叫吃的,不要钱。我爸店里的厨师做的饵块还挺好吃的。” 周昆钱包里常备这种白金卡,好几张,就是少了一张,他也不会发现。 周进繁自己当然没有来消费过,只是经常听周昆给客户发卡时这么说。周昆钱包里还有一种钻石卡,是不花钱就可以享受按摩的,但他没有拿那个给关老师。 借着店招的灯光,关作恒低头看手里的卡片,千足道三个隶书字体在正面,下方印着尊贵白金会员的字样。 他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进繁怕他不要,就说自己要走了,关作恒却叫住他:“明天还上课吗?” “上啊,怎么不上?” “嗯,我明天准时来,要是作业写不完也没关系。” 天降喜事,他笑得很开心:“好的,那我就不写了哈,拜拜。” 关作恒垂着眼,低声说拜拜,还有谢谢你。 “花呢?”周昆上了车,才发现他没买花。 “卖花的阿姨走了啊,腿脚太利索了我追不上。” “那钱呢?” “不还你了!买了核桃吃不吃?” 周昆管儿子叫“小烦”,不是没有理由的。 以前他们一家住滇池那一块儿。 这小子三岁的时候,带他坐汽艇追海鸥,站起来就抓海鸥脚,结果被一群愤怒的海鸥群起而攻之,害得小烦没站稳跌进了滇池。周昆和米莉惊慌失措,开船的师傅眼疾手快地去捞他,正要安慰,只见小奶娃不哭反笑,又要去抓海鸥的脚,奶声奶气地问周昆:“爸爸,海鸥好不好吃?我抓到你能给我红烧吗?” 海鸥听不得这种话,追了他们一路,扑棱着大翅膀,展现出很强的攻击性。 搞得小烦都郁闷了:“它们为什么老啄我啊。” 周昆忍无可忍:“那还不是因为你太烦人了!” 小烦说:“那我不吃海鸥了,肯定不好吃。爸爸你才烦人!” 而现在,小烦已经不管他叫爸爸了,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叛逆少年给他取了个外号:春城谢广坤。 简称老谢。 有回出去钓鱼,老友听见儿子叫他外号,问他为什么:“你儿子怎么管你叫老谢不会是因为谢顶吧” 周昆一时也不知谢顶和谢广坤哪个更耻辱一些。 到家,已经过凌晨了,周进繁还看见了关老师的消息,问他到没。 有点稀奇。 他回复说到了,那边:ok。 周进繁没有问他千足道睡着怎么样,躺在床上,点开他的微信头像。 没有头像,就是初始用户的一个灰色轮廓,点进去也没有任何的信息,名字一个g,地区写的滇南、保山,没有朋友圈。 这是那天他要校服照片,周进繁让他注册的。 其实他们家还有很多客房,让人留宿也没什么问题,可他没有提出邀请。 一是觉得关作恒肯定拒绝,二是觉得,要是在他们家多留宿几天,住得近了,要是自己看他烦了不喜欢他了怎么办。这样关哼哼在学校就没有朋友了。 这天晚上,关作恒接到了十来个未接来电,冯川的有两三个,剩下的都是关霞的,他给关霞回了消息,说在朋友家里留宿了,让她不用担心。 “对不起啊,小彦不懂事,明天你回家来,姑姑给你烧黄牛肉。” 大概是因为他拿着尊贵白金卡,前台态度客气,问他:“您有朋友一起吗?现在还有双人间,两个人买一个小时足疗套餐送爆米花和舂鸡脚哦,用您的白金卡一共只需要五十八。” “没有,我一个人。” 最后还是给他安排了双人间,但旁边没有其他人。足疗床软得像躺在棉花上,房间里还有投影屏,服务员给他演示怎么点播电影。他没要足疗,听见可以洗澡,就去洗澡间冲了个热水澡,喝了送的普洱茶,换上浴袍睡了。 这是到春城这么多天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也是人情味最浓的夜晚。拂去这座城市对外来者并不宽容的繁华,孤独的滋味对他不算难熬。 9、Chapter 09 chapter 09. 第二天,关作恒就把卡还给他了。 “你不用了吗?可以晚点还给我的,我爸那里多得是。” 他说不用了,早上去看了房子。 “看房子?关老师你要租房自己住吗?看好了吗?” “上午看了,明天再去看,好了,上课吧,作业给我看看。” 他震惊:“你不是说可以不写吗。” 关作恒看着他:“一个字都没写吗?” 周进繁采用战术挠头:“没有嘿。” 大概是昨晚睡太晚,今天频频打哈欠,两个小时一到,他就趴下了:“可不可以让我进去睡觉?” 他点头:“去睡半小时吧。” “那我去了哦,”周进繁站起来,说所有的书他都可以看,然后走开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在一堆推理小说底下抽走了一本小小的口袋本。 关作恒没看清是什么,只看见是本黑色的小书,他扫到过书名,是日语。 周进繁神神秘秘的,把口袋本捂得严严实实,鬼鬼祟祟进了隔壁的卧室。 这是付靓送他的bl漫画,可不能让关哼哼看见了。 关作恒没有动任何东西,端着自己带的杯子,站在窗前看盛夏光景,落在窗台的树叶脉络清晰,低下头,露台的深绿葡萄架旁,杨姨戴着渔夫帽,弯腰在花园里照料多肉盆栽,垂落的三角梅在八月依旧鲜艳。 半小时到了,下午五点,关作恒看一眼时间,又等了有十分钟左右,方才敲门。 书房和周进繁的卧房是通过一扇双开门连在一起的。 “笃笃。” 随着敲门声落下,里面却没有动静。 多敲了几次也没有得到回应后,关作恒抬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动。 半分钟后。 “杨姨。”窗户推开,他低头喊道。 “哎?”杨姐抬起头,眼睛眯着,抬手遮住刺目阳光。 “能帮个忙吗?” “小烦有点赖床,平常都是他爸爸去叫他起床的。”杨姨敲了敲门,方才打开门进去。 里面很黑,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 关作恒站在门口,看见杨姨走向床脚,那儿铺了一张绿色的地毯,杨姨弯腰喊小烦的名字。 他注意到周进繁是抱着他们家狗一起睡的。 杨姨更凑近些喊他:“小烦,起来了,老师还在,要上课的。” 她轻轻拍了拍周进繁的肩膀。 周进繁逐渐清醒,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看着杨姨那张亲切的胖脸蛋:“哎呀,杨姨,怎么是你啊杨姨。” 杨姨不解:“睡糊涂啦?不是我能是谁?” 周进繁迷迷糊糊地伸懒腰,唔,帅哥叫醒服务没能享受到,有点可惜。 “还要上课呢。”杨姨说,“你爸爸也要回来了。” “知道啦。”他一动弹,怀里的老比格也跟着动弹,睁开眼睛看他。周进繁把他抱到旁边,揉了揉眼睛,余光瞥向门的方向,只看见一个高大的侧影。侧脸近乎完美。书房的窗帘似乎被拉开了,光斑在核桃木地板上落得冗长。 他在房间换衣服,杨姨出来了,说他昨晚跟同学去玩了,回来得很晚,没睡够。 关作恒点点头:“怎么睡地毯上?” “嗨呀,他哪里都能睡,地毯上,壁橱里,还喜欢抱着狗睡。喏,那只狗叫奥利奥,是跟小烦一起长大的,周先生家里养了十几年……好像是十六七年了,很老了,比小烦还大两三岁呢。” 关作恒说自己上次听见他喊奥利奥叫妹妹。 “嗐!还不是小烦仗着自己是男孩子,觉得自己长得高,何止叫妹妹,他还这么小的时候,”杨姨比划着高度,说他那时候十岁大,“叫奥利奥小不点。他这么叫的时候,奥利奥以前还会翻白眼,现在不翻了,稳重了。” 约莫是很少跟这个家教聊天,杨姨其实对他很有好感的,一个忍不住就说多了,听见周进繁出来,她才说:“我下去给你们端两碗木瓜水啊,还有鲜花饼,我自己做的,你尝尝有没有嘉华的好吃。” 周进繁出来看见看见鲜花饼,马上给他说:“是不是问你有没有嘉华的好吃?你说有就行了,虽然差远了。” “我没吃过嘉华。”他甚至没吃过鲜花饼,入口的时候甚至感觉味道有点奇怪。 “可以试一下,比杨姨做的这个好吃很多。你别告诉她啊!我们小区外面不远就有一个,在熙楼旁边那家,那个咸奶油蛋糕好好吃。” 关作恒点了下头,让他写作业。 一个月的学习下来,暑假作业几乎全部写完了,周进繁一翻练习册,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没抄答案啊,怎么写完了呢。” 他立刻拍照发朋友圈,呼吁大家:“今年你们可以抄我的暑假作业了!” 周昆看见了,截图给米莉:“我给小烦找的这家教不错吧,你看他暑假作业,那么厚的练习册都写完了!” 米莉一看,也就作业本厚度,每个科目一本。 但到底说是好事,米莉想给他点个赞,点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质问周昆:“我怎么没看见呢?他屏蔽我了??” 周昆一看,没删呢,果然是屏蔽了。 他也不敢说,就骗米莉说小烦删了:“估计是同学都要抄他作业让他为难了吧,谁能想到他也有今天呢!” “那你得给那个小老师发个红包,或者买个礼物……我上次看他书包是不是挺旧的了,给他买个三叶草的新书包吧,也别太贵重了。” 周昆说明白:“我等下开车去买。” 他出门的时候,关作恒刚好骑车到翠湖,在周进繁说的那家熙楼旁边的嘉华停车,站在玻璃柜前看了一会儿,买了一盒鲜花饼,还额外买了两个咸奶油蛋糕。 那蛋糕很便宜,两个加起来才七块钱。 家教老师提着鲜花饼上门的时候,杨姨特别意外,尤其是听他说给他们买的——外市人来春城竟然送本地人鲜花饼。 杨姨说谢谢,比较一盒鲜花饼就几十块,觉得接受了也没什么:“等周先生他们回来,我给他们说。” 关作恒单独把两个咸奶油蛋糕提到楼上去,周进繁大叫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我好久没吃了。” 关作恒没说是他上次说过所以记着了,他说是路过嘉华随便买的。 “两个都是给我的啊?” 两个口味,他不知道小孩子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 周进繁笑眯了眼,说谢谢他,又说:“哎?你为什么给我买蛋糕啊?” “路过。” 那人一点都没被他给问住。 “哦。”周进繁的长睫毛细微挑动,“那两个我吃不完,我分你一半吧。”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你吃吧,我不爱吃甜。” “哦。” 咸奶油蛋糕好吃但容易腻。 他没有一口气吃完,做对了题,就说:“我真棒,奖励自己一口~” 做错了,他也要说:“鼓励自己一小口~” 关作恒从未见过这种他这种性格的。 以前他在保山最好的高中上学,拿最高的奖学金,生活拮据但并没有那么困顿,有肉吃有汤喝。他对暴发户和有钱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有女生在告白墙写他的名字后,学校里开始有人散播有关他家庭的谣言。 “他爸爸走私贩毒,出狱后纵火杀人,现在成了逃犯!” 有的学生家长还来找校长抗议,说不能让这种人跟他们家小孩一起读书,被学校驳回了。 其实身旁并没有太多的恶意,大部分不是歧视、或恐惧他,而是同情。他也没有去解释,并不管他人怎么想,依旧我行我素,一边完成学业,一边把阅览室的书看了大半。 孤身惯了,甚至从未想过有人会叉着蛋糕一脸幸福的问他:“好好吃的,你真的不想来一口吗?” 关作恒说不了,只是看着他吃而已。 一个下午,周进繁分成无数次,慢慢地把两块蛋糕干得差不多了。 最后还留了一小块打算当夜宵。 周进繁这个年纪,正长身体,知道吃甜的对皮肤不好还长胖但还是爱吃,也没见长痘,索性敞开了吃,也不忌口,喜欢什么吃什么。 虽然有时候会被亲戚说他又长圆润了,但周进繁仍然安慰自己,以后到谈恋爱找男朋友的年纪再减肥吧!何况自己也没有很胖,顶多是肚皮肉了一点而已。 下午六点过,周昆去钓完鱼,又买了书包回来,还给小烦买了双新鞋,他家小孩喜欢穿vans,对什么限量乔丹不感兴趣,倒是给他省了很多钱。 关作恒下楼的时候,周昆正在吃他送的鲜花饼,然后直接把书包递给他,价标已经撕了:“我去给小烦买鞋的时候,撞见这个打折,给你买了一个,这个款你喜欢吧?纯黑色的。” 周进繁看了一眼,是阿迪家最经典的那款双肩包,实体店卖三百多点。 周昆怕他不要,又做解释,说我们小烦这个成绩他跟小烦他妈苦恼很多年了:“真的,没有一个老师能把他教好的,小学还给他请了一个特别贵特有名的老师,斯坦福毕业的,什么专门搞教育的,都把他踢出来了,不肯教……虽然吧,他智商不是特别高,但也不是笨蛋啊,起码是正常人的智商吧?我跟他妈就纳闷怎么回事……” “你不要说了啊!”周进繁忍不住踩了他一脚,“老谢你送书包就送书包,骂我干什么。” 书包总算是送出去了。 不过听关作恒说,下节课买点新教辅给他写,周进繁就笑不出来了。 没事送什么书包。 竟然想用教辅资料来还! 真是血亏。 周昆想留他吃饭,他还是婉拒,说家里留了饭,周进繁把他送楼下。 周家已经开饭了,米莉刚巧回来:“哟,谁今天买了鲜花饼啊?” “哦,是小老师买的。”杨姨说。 “哦?这孩子不错,”她拿了个鲜花饼出来吃,在餐椅上落座,“老周你给他发红包了吗?” “听你的,今天去给他买了个书包,收了。” “那就好。哎,你上次说给我看那资料呢?” “什么资料?” “罗航发你那个。” “那是他姐姐的资料,你不说不看吗?” “看啊,怎么不看,这才是好孩子,给小烦补课补这么好,他是要复读吧,那还可以给他补一年。” 周昆说早发她了。 “是吗?”米莉一边吃饭,一边在聊天文件里翻找,原来上次自己就下载了,一直忘记看。 她慢慢地审阅这份pdf资料,是关作恒的姐姐关敏心的介绍。刚开始看前面,觉得这女孩儿可怜,但很快,她就看见了一个重要的字眼。 “老周。”米莉把筷子搁在桌上。 “这怎么回事?”她指着资料里的一行文字,说关家老二,也就是关作恒父亲入狱了,出狱后失踪。 “你和罗航怎么都没告诉我?他爸爸是劳改犯?犯什么罪了?” 周进繁和周昆同时发愣。周进繁是第一次听这个事。 周昆接话:“嗐……这也没什么吧,我不是早发资料给你了么,谁知道你没看,我也不知道你有意见啊。” “犯什么罪了?罗航没给你个说法?” 周昆嗫嚅着道:“这…这不写了么,他爸爸出狱了就失踪了,都没回过家。而且关作恒是爷爷奶奶教育长大的。你看他多聪明、多懂礼貌,教得也好,小烦也喜欢他。小烦,你说是不是?” 周进繁是不知道关作恒家里事的,只知道他借住的那家亲戚好像不怎么行。 一下听见这个有点吃惊,但也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他连连点头,说是:“你刚刚还说人家是好孩子。” “不行。”米莉皱紧眉头,“我得去查清楚。要是严重,就换一个老师。” 周进繁当场呆住,周昆说:“没这么严重吧……” 涉及到教育问题不容马虎,加上知道关作恒出身中缅交界处,既然如此,他父亲因为什么罪名而坐牢,可以猜测到一二。 和走私脱不了干系。 但那个年代,普通的走私可是不会判刑的。 米莉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我明天叫人去打听一下,有问题就找个理由辞了,再给他发个大红包。” “你怎么这样啊,”周进繁知道她对这些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不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又不是关老师犯罪,什么年代了还搞连坐这一套,就算他爸爸是杀人犯,那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没说一定要换,我说了,我明天查一下他再说。”米莉跟他讲道理,但周进繁完全不听:“你凭什么去查人家!” “他教你,我凭什么不能查他?!” “你……你……你这样也是犯法!”他急得站起来。 “我犯什么法了?你学过法律吗?” “反正你不能这样做!”他大声而愤怒地回道,“你侵害了别人人权!” 两人大吵起来,周昆想劝:“老婆……” “你别插嘴!” “哎小烦你……” “别管我!”周进繁忿忿不平地大喊道:“你那是偏见!偏见!!是没有道理的!他又不是什么坏人,你凭什么去查人家!怎么能因为这种傻逼原因换掉,反正我不同意!”说完丢筷子,满脸的叛逆,转身朝外大步走去。 “哎哎,小烦。”周昆一时不知道该劝谁。因为米莉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觉得儿子因为家教老师跟自己吵架这件事很荒谬。 平时不是很喜欢气走老师吗? 她觉得周进繁不是因为道德心,而是因为喜欢跟自己唱反调,自己要让他学习,他气哭补课老师,自己要辞掉老师,他又拼命维护!死也不换,这不是叛逆是什么? 周昆叹气:“你真是的,小关教的不错,小烦也喜欢,这点小事你们吵什么。” “你站哪边?不是我跟他吵,他要跟我吵我有什么办法!” “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于是,吵架二度升级。 周进繁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般来说,米莉和周昆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第二天就和好了,周昆爱老婆,会主动认错,忘掉矛盾。 可今天他却太恨米莉了,心里还在为周昆加油叫好,吵得越凶越好。 就是出来太急了,没换鞋,也还没吃饱。 好吧,就当减肥了。 走到楼下,周进繁才发现——奥利奥跟着自己下来了,用嘴蹭了蹭自己的膝盖。 他弯腰,蹲在草丛里,柔软的手掌揉了揉老比格的头:“小不点啊,你说她怎么这么坏啊!” 老比格依然澄澈如初的棕色瞳仁望着他。 周进繁像大人那样叹气,摸它耳朵:“走吧小奥,我们出去玩儿。” 他在前头引路,奥利奥跟在旁边,周进繁准备去吃顿昭通小肉串,却晦气地发现自己没带钱,也没带手机。 正当他准备原路返回,去邻居奶奶家里避难,喝杯酥油茶,一个没注意,发现自家狗子居然屁颠屁颠地跑进了米线店,去嗅地上的烤猪蹄骨头。 “回来!死狗!没喂饱你吗!” 周进繁追上去:“烤猪蹄有什么好吃的!真没出息!” ——在对上米线店里坐着的浓颜系帅哥的视线时,周进繁那狰狞的表情只用了零点一秒,就从脸上抹去,变得人畜无害,两眼弯弯。 “……关老师,你在这里吃米线啊。” 关作恒深黑的眸子停留在他脸上,两秒钟:“遛狗?” “嗯!看你吃得好香,我也想吃。”周进繁在他对面坐下。 这家店开在门口,他却从来没有光顾过,白天人貌似还挺多的,今晚不行,旁边有个大叔在啃猪蹄,看着好香。 听说过宠物养久了,会和主人越来越像。 关作恒的目光看了眼他们家狗,又扫了眼周进繁。一个死死盯着啃猪蹄的大叔,另一个死死盯着大叔脚底下的骨头。 “吃不吃烤猪蹄?”关作恒问他。 仿佛被恶魔诱引,周进繁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回答:“要,要三个!” 关作恒嘴唇轻轻一抿,似乎是抿出了一个类似于笑的弧度,锋利的眉眼顷刻变得柔和了,深黑的眸中含着光晕。周进繁碰巧看见,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下眼,听见关哼哼说:“小不点长得不高,吃得挺多。” 大概以为在叫自己,奥利奥抬起头来望着关作恒,尾巴疯狂地摇晃。 周进繁忍不住拍它狗头一下:“又不是叫你,摇什么尾巴。”然后对关作恒说:“他们家猪蹄小嘛,我才吃三个的。” “不小哦!”正在打扫卫生的老板听见了,“小朋友,我们家猪蹄很大的!都是大猪蹄子。” “哦,那我吃两个吧。” 老板笑呵呵:“吃三个吧,都给你烤上了,吃了长高高的哟。” 周进繁好像又不高兴了,郁闷地托脸:“我还小呢。还能长呢。”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关作恒记不太清自己当时多高了,只记得裤子穿不了多久,就会变短,身高一天一个样。 “多吃一点。”他说,并把刚才点的卤蛋推到学生面前,“你会长得很高的。” 从十二岁“情窦初开”那年起,周进繁的烦恼从“老爸的谢顶会不会遗传给我啊,好惆怅”,进化成了“为什么我喜欢的哥哥都当我是小屁孩!我怎么还不长高!太可气!!” 10、Chapter 10 chapter 10. 酱红色的烤猪蹄上桌了。 对面的关作恒已经吃完了,周进繁戴着一次性手套,啃法很斯文。 关作恒起身,周进繁抬起头:“你要走了吗?” “我买包烟。” “哦。” 上课的时候他有凑近闻过,是淡淡的烟草味,知道他要抽烟的。 他默默地啃猪蹄,啃了几口回过头去看一眼,瞥见关哼哼站在自行车旁边抽烟,形单影只,有点心不在焉,头微低。那半侧影笼罩在树影之下,指间被橘黄色的光点点亮,轮廓落寞。 他很高。周进繁望着他想,但不是站得非常端直的类型,或许是少年意气被生活打压吧,还有点驼背,但只有一丁点。头发有些乱,被春城夏夜的风吹得遮眼。垂着头抽烟的模样,形成了身上独有的少年感和颓气。 周进繁没啃完,觉得味道一般般。 正准备起身,忽然想起来—— 自己没带钱。 没手机。 糟了。 他很难遇见这种境况。怎么办?没有摘手套,扭过头去看向关作恒。 他似乎快抽完了,视线和周进繁对上,表情也看不清晰。周进繁有些窘迫地收回目光,又咬了一口猪蹄。 关作恒把烟屁股丢进垃圾桶,走到桌旁边,低声说:“我先走了,有件事,周五有事,上不了课,改明天或者周六行吗?” “啊?可以啊,那,那明天吧。”周六他组了局。 关作恒转身的时候,突然又被叫住。 “小关老师。” “怎么?”他垂头看着小孩。 “没…没什么。” “没事没事,你走吧,路上小心点。”周进繁露出笑,挥挥油乎乎的手:“拜拜啊。” “那我走了。”关作恒看着他说,“小不点,作业记得写完。” “……知道!” 周进繁目视着他骑车离开。 他自觉自己是个脸皮不薄的人,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赊账等会儿给的这种话。若是平常,回家拿了给也就罢了,现在刚跟米莉吵完架,他还不想回去呢。 店里开始收拾桌椅,老板娘问他:“同学,你这猪蹄还吃么?” “不…不吃了。那个,单……” “刚刚那个跟你坐一起的帅哥买过单了。” 眼睛微微睁大,周进繁“啊”了一声:“哦,好!谢谢。” 他立刻摘手套,叫上小奥离开,他没地方可去,带着狗去了邻居奶奶家。 藏族奶奶住隔壁那一栋。 有一回周进繁出门遛狗,撞见她在找狗,说家里小泰迪丢了,问他有没有看见过。 “什么样的泰迪,有没有照片?” 奶奶给他看了照片,用蓝牙传给他,周进繁让周昆发业主群问,然后陪着奶奶去找泰迪,找了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他们家欢欢,藏族奶奶就邀请周进繁去家里做客,请他喝了很多酥油茶。 周进繁过去的时候人家都要睡了,他很不好意思地穿着拖鞋进去,站在门口。 奶奶让他进来,看他样子,就猜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搭着小毯子倚在沙发上陪他聊天。 周进繁就一五一十的说了,说的是:“我有个朋友,我妈今天忽然知道我那个朋友爸爸是劳改犯,她就不允许我跟人家玩儿了,其实我那朋友特别优秀,聪明,智商高,长得帅,可说我妈觉得人家会把我带坏。我不高兴,跟她吵了一架就出来了。” “那可不行!她不对,你闹脾气,雪上加霜,要跟妈妈讲道理,晚点回家跟妈妈和解吧。”奶奶说。 他说:“我肯定要和她和解的,不可能一辈子生气,但前提是她不能插手我交朋友……” 大概跟奶奶聊了一个多小时,多是在说小时候的事,气也消了,周昆上门来找到他:“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呢,跟我回去,给你开个椰青。” 周进繁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老奶奶,就跟着走了,出去才说:“我还在离家出走呢!” “谁离家出走穿着拖鞋在小区里带着狗转悠?走吧,你妈都睡了,你写个愿望单给她,让她给你办。关作恒的事儿,我跟她商量,难得见你这么爱学习的时候。” “谁叫她说话这么伤人呢!那么大个女企业家,思想封建!” “成成成,封建,走吧,先回家。”有时候周昆都觉得,小烦这性格,是不是跟家里那只凑不要脸的比格学的,老比格现在老了,精力没那么旺盛了,但孩子养到十几岁,正是精力最旺盛,脾气最大的时候。 米莉果然不在客厅。 周进繁先是拿到手机,给关作恒发消息,说谢谢他请自己吃烤猪蹄,然后趴在书桌前写这次的愿望清单。 8月5日的愿望单。 1.我要去熙楼吃十只玻璃脆烤乳鸽。 2.我明天就要吃到正宗的椰子鸡! 3.我开学前要去坐热气球,不是腾冲那个,是伊斯坦布尔那个! 4.给我一套jk罗琳的签名书。 5.…… 写到第五时,他就不晓得写什么了,想了好久才把剩下六个凑出来。 5.给我在娃娃机里抓五个娃娃,亲手抓。 6.…… …… 10.我不要换家教!(必选项) 半夜,他下楼把这张纸塞进了父母卧室的门下。 可等他早上起床,米莉却不在家了。 “你妈去厂里了,你的愿望单她看了,选了3和10,行吗?” “3和10是哪两个,我先看看……”他开始翻手机里昨晚拍的愿望单。 周昆开口:“开学前带你去坐热气球,不给你换家教,这两个。” “诶?”他还以为米莉会给他买烤乳鸽。 周昆喝着粥:“你妈妈说你吃太胖了不好,她这几天去把工作忙完,找个中介弄下签证,十五号能腾出几天时间带你去玩。” ——愿望单是他们家的传统,谁惹谁生气了,生气的那个人就写张愿望清单,交给惹事的人,任选其中两个实现,就算和解了。当然,规矩都是周进繁定的,一般来说周昆和米莉不会写这个东西,都是他在写。 周昆说:“那我帮你实现2吧,走吧,吃椰子鸡去。” “我是要吃正宗的椰子鸡!” “嗯,机票买好了,”周昆气定神闲地说,“等下去机场,我们去海南吃。” “哎?真的啊?”他看着周昆的表情,确定了不是骗他,“等等啊,可是我今天要上课啊!”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嗯?不是明天吗?” “关老师他说周五有点事,改今天了,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说!谢谢老谢!” “别叫老谢了!你看看我头上还剩几根毛?都是你给咒的!” “谢谢爸爸!”周进繁欢欣鼓舞地去拿手机打电话了。 周进繁飞海南了,关作恒正好腾出时间,去二手市场淘家具,买了床和餐桌,又买了个秋千床。 不记得是多久以前了,有天他听见奶奶在跟爷爷说:“我要秋千床,你给我在树上挂个秋千,我要的是可以躺着睡觉的秋千。” 爷爷会做木工活,但却一辈子都没给她做一个那样的秋千床。 他就一直记着,以后要给奶奶买个可以躺着睡觉的秋千。 周五这天早晨,关作恒出门了,说要去接奶奶和小叔。 冯川“哦”了一声,随即说等等:“怎么不提前说啊,都来春城了?”他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来干什么啊?” “来住。”奶奶年纪大了,有些痴呆症状,而小叔是最近才从精神病院接回家的,除了仍然会自言自语,和长时间发呆以外,状态还不错。 “住?住哪儿啊?”冯川提高了音量,“我家里住不了,学生要上课,客厅他们不能住!” “没关系,我找好地方了。” 在冯川不明所以的时候,关作恒就出门了,冯川焦急地在家里跟关霞说:“快打电话,问问你妈,怎么回事!” 关霞马上照做,打电话的时候,却越听越傻。 因为电话那头的老母亲说,小泥要在滇南最好的私立中学复读,拿了五十万的复读奖金,还租了一套大房子,接他们过来住。 “什么??五十万?不是二十万吗?!你确定是五十万?”冯川整个人都炸了,“萃英那边儿不是还没打钱吗?不是填的我的卡吗?他哪里来的钱去租房子??” 关霞说:“妈说的就是五十万……”她也弄不清楚了,觉得是老妈老年痴呆的问题,“之前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不是有几万块的奖金吗,兴许是那个钱拿去租房的呢?” 冯川却拿起了手机,拉开抽屉开始翻找那份复读合同,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大脑“嗡”地一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侄子给算计了! 滇南北站。 关作恒接到奶奶和小叔,打车前往前几天才签合同租下的房子。 是和滇南大学的青年教师公寓一个小区的房子,是个一楼,方便腿脚不便的老人进门。这里离萃英中学比较近,骑车十分钟,离他给学生上课的小区也不算远,三室一厅,一百多平。 奶奶问多少钱。 “一千多点。”他往少了说,虽然装潢普通,但地段金贵。 “这房子这么贵啊!”奶奶在房子里转悠,屋子陈设很简单,唯一的大件家具是三张床和沙发,还有个挺高清的电视机。然后她就看见了阳台的秋千床:“小泥,这里还有个秋千啊!” 他说是房东留下的,奶奶马上念叨:“太好了吧。” 她坐上去,关作恒给她推了推,阳台空间不大,不能摇得很高,不过这个本就不能摇太高,只能轻微地晃动。 小叔关振默默地整理着从老家带来的东西,他不爱说话,时常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问他在做什么,说在和小男孩聊天。 关作恒给他买了画笔和纸,让他画画玩。 他拿了一张地图,给奶奶说附近的设施,说明天去做个体检,然后走二三十分钟可以到翠湖公园。 随即,他打开电视机给老人放电视。 奶奶靠在秋千上接到了电话,问孙子:“小泥,这里地址是哪里咯!你姑他们说来看看。” 关作恒正在收拾床铺,闻言说还没收拾好,改天吧。 “你霞姑姑说,她过来帮忙收拾,再买点菜什么的过来,她说聊视频!小泥,视频怎么聊啊!” 关作恒从房间出来,把电话接过来:“喂。” “喂?阿、阿恒啊……”关霞的声音还是那么怯,“冯老师说,有点事儿想问你。” “什么事?” “我让他接电话吧。” “喂,喂,大侄子。”电话那头换了人,冯川开门见山,语气带着质问的意思,“萃英是不是给你打钱了?是怎么回事……” “晚上说吧。”关作恒没正面回答,“我还有点东西要去拿一下。” 他给奶奶和小叔买了两株叫吉祥果的小盆栽,还放在冯家的阳台上的。 坐地铁到城中村,关作恒走到冯家,门开着的,似乎正在等着他。 冯川抱着胳膊,有点怒火,但忍着的:“你来拿什么?搬家的事儿怎么今天才说?什么时候去租的房子?在哪?” “我来拿盆栽。”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但站在客厅,能看见阳台上那个蹲着的十三岁表弟,正在揪他那小盆栽上的橘红色果子,已经揪秃了。 他大步走过去,捞起两盆被薅到残疾的小盆栽,居高临下的冰冷视线落在小表弟身上。 小表弟似乎有点怕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撇了撇嘴,好像在说:终于走了。 是今天听见了爸爸在家里放声大骂关作恒,他也跟着仇恨。 关作恒没有骂他,只是把小盆栽放在布口袋里,目光落在了窗台上的海芋上—— 是他刚来冯家那几天,从周家楼下捡来的花,仍然插在灰绿色的塑料瓶里,枝干衰败,花已枯萎,蔫黄地在灯光下垂着,却一直没有人拿去丢掉。 朝外走时,他被冯川叫住:“钱你收到了?是五十万?我怎么没有收到通知!”他早上去查了卡,卡里还是原来那两千多。 “什么钱。” “你复读的钱!五十万还是二十万?你收到了?” “收到了。” 冯川自从见他第一眼,就讨厌他这副样子,不像什么好东西,闻言也不再客气:“我为什么没有收到通知?合同书上填的明明是我的卡号!” “改了。” 冯川大脑一阵晕眩,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大侄子,在自己面前一直装傻充愣!还说他老实! “你耍老子啊!”冯川抬手猛推了下他胸口,没想到根本推不动。 关作恒推开门,风吹在他脸上,声音冷冷清清:“那是我的钱。” 冯川不依不饶地揪住他的胳膊:“你别想走,你给我说清楚!那你住老子这儿这么久,白吃白喝??你吃那么多肉!”关作恒来一个月,买肉一个月都多了大几百。 回答他的是一记冷漠的鼻音:“嗯。” “你他妈白住我的??” “是。” 冯川被他那副模样惊呆了,终于知道他什么目的了,白吃白喝光吃肉!他惊诧而暴怒地盯着关作恒,似乎要把他钉死在空气里:“你!关作恒你没有一点廉耻心吗?!” “没有。”他拨开了冯川的手掌,最后看了他一眼,冷漠地提着盆栽离开。 冯川怔愣在原地。 他教书见过很多学生,也见过很多眼神,有的看不起他,会露出轻蔑和嫉恨,或是躲闪,也有的尊敬他,唯有这个侄子的眼神,是邪恶。 11、Chapter 11 chapter 11. 周昆工作闲,没什么要紧事,平素除了看店,就是跟三五好友一起去钓鱼,有时候就在郊区,有时候开着车去澄阳,去周边小城。 他腾出时间,陪儿子在三亚待了三天——此次海南之行,周昆真的累了,并发誓再也不独自带小朋友出门了。 他精力太旺盛了,路上看见一辆琼b开头的车牌,兴奋地拍他:“老谢老谢!你看!穷比!!” 好像觉得特有意思,甚至合影留念。路人看见都觉得是傻子。 沙滩上,父子俩穿着泳裤在海边玩,周进繁穿着防晒衣,戴着墨镜,好没意思地环顾一圈:“老谢,怎么这三亚沙滩上,都是跟你一样的秃头老大爷。” 周昆气得脸都扭曲了:“不要叫我老谢!谢谢!周进繁我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到晚上,周进繁就把白天拍的照片发给他,是周昆在沙滩上晾着肚皮晒太阳的丑照,还在图上配了一段场景对话。 【大新闻!知名中年男星来琼度假! 众人:是谁?怎么不认识? 狗仔:呔!谢广坤你们都不认识吗?!】 周昆暴怒,掏出年轻时候的帅照给他看:“老子长这么帅!哪里像了??” 其实周昆年轻时候,真的长得还不错,不然米莉这种白富美也不会瞧上他。 只是男人过了二十五,就开始发福,他自己不注重身材管理,就成了如今这样。 周进繁看了会儿照片,又看一眼爸爸,说:“你这是高p吧,不然我妈那么漂亮,我怎么会长这个样子。” “你什么样了?小时候人见人夸,都说我儿子长得乖。” 周进繁耷拉着眉毛:“我长得不帅啊。” “那是因为你不长个!你怎么老不长个子?” “还说我,那你怎么老不长头发?” 累了——周昆真的累了。 周末下午回家,周进繁精力还是很旺盛,一回家就抱狗。 海南没什么值得买回家的特产,他就在三亚免税店给朋友们带了点伴手礼,批发似的买了一打diptyque的香薰蜡烛,回来当天就发出去一半,女孩子们都很喜欢,男生收到说:“繁繁你给我送这么香的东西做什么,我又不是女的。” “男孩子也要爱自己!”周进繁回复说,“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吗!是因为你不!精!致!” “你看你那么精致,不还是没女朋友。” 周进繁回:“那是因为我不!需!要!” 他还给付时唯单独买了个sennheiser的耳机,打电话给他,电话那边说:“我和靓靓陪我妈去普陀了,要过几天回来。” “普陀山吗?你们去拜拜吗?” “我妈身体不好,过来祈福的。” 周进繁问:“阿姨怎么了,生什么病了?怎么不去医院啊。” 付时唯说就是查不出问题:“我爸在这边认识一个道医,说让她在普陀先住一年,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了。对了,付靓最近在学占卜,她问你要不要找她占一下。” “真的吗,准吗?” “我也不清楚,你试试就知道了,等回来再给你打电话。” 付靓是付时唯的双胞胎妹妹。 兄妹俩是唯一知道周进繁性取向的人,小学四年级,米莉花重金找了一位老师,十几个同龄小孩在一起上大课。 这位老师是斯坦福的博士,专门研究教育和心理学的,总之头衔一大堆,米莉是挤破头才把周进繁送进来。她从来没想过,送小孩去学习,竟然要接受老师的面试! 好在面试通过了,老师收下了周进繁这个学生,整个补习班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周进繁独独要跟性格内向的付家兄妹玩。 理由很简单,兄妹俩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周进繁不懂是非,没有心眼,只认好看。他又是个话痨,叽叽喳喳的就跟付家兄妹成了朋友。付时唯第一次听见他名字,就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声音很柔和,说:“你怎么跟我们家猫是一个品种。” 周进繁听了竟也不生气:“你们家猫是什么品种啊,为什么跟我一个品种啊。” “我妈妈养的净梵猫。” 他发问:“那进繁猫是什么猫,它长得和我一样吗?” “不一样,它是猫,你是人。” “那为什么跟我一个品种?” 后来周进繁知道净梵是猫的一种花色,恰巧和自己同名。 比起其他同龄人,付家兄妹似乎更不通人情世故,内向到了几乎自闭的程度。到现在付时唯也是这样,除了周进繁之外,几乎不跟其他人讲话。 而付靓更离谱,小学转来萃英读了半学期,太害怕学校了,觉得人多,每天都跟哥哥和周进繁待在一起,想让她交新朋友,她也怕,不肯,就又回家了。 熟识之后,才知道兄妹俩为什么这样。还小的时候付时唯和付靓被绑架过,从幼儿园出来时直接被套上麻袋塞进面包车,手腕上的定位手表被摘除。绑匪开价5000万,钱给了,小孩差点被撕票,最后绑匪被当场击毙,抓了剩下的同谋——原来是以前家里辞退的佣人。 那之后兄妹俩就没有去过学校,在家里跟着老师学习,教他们的就是斯坦福毕业的那位老师。由于绑架事件后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小孩的性格也越来越自闭,心理医生建议他们接触同龄人,才有了米莉去被老师面试那一遭。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付时唯也没能交到其他的朋友,至多和周进繁的其他好友做个点头之交。 周一上课。 周进繁打着哈欠,说:“我有好好学习,昨晚熬夜写作业了。” 关作恒低头检查作业:“出去玩了?” “嗯,出去玩了,我给你买了伴手礼。你等我一下啊。”还是那一打香薰蜡烛里挑出来的,但味道是他精挑细选过的,直接拧开给他闻:“蜡烛好闻吧,是不是很甜,像泡泡糖。” 这是周进繁最喜欢的味道“东京柑橘”,已经停产了,因为香水味道是很明显的女香,他就只买蜡烛放床头柜。 关作恒让周进繁留着,自己不需要。 “好吧,我知道你可能不要,所以还给你带了这个!”他突然从背后掏出一个小贝壳来,是普通的七角贝,甚至不是完整的七角贝。 “你看,这个贝壳可不可爱,这里有两个小孔,像不像鼻孔,正在出气:哼!哼!”周进繁一看见这两个孔就乐。 关作恒接过来,虽然不知道他自己在瞎乐什么,笑得直抽气,还是点了头,说像:“海边捡的吗。” “是,我捡的,我发现的宝贝,送你啦。” “谢谢。”关作恒摸了摸贝壳上的纹理,似乎能闻到遥远的海腥味,微微低头,用鼻尖嗅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海的味道,真是咸的。 他把贝壳放进书包内袋,又说声谢谢:“我很喜欢它。” 中途下课,周进繁趴桌上休息,让他随便看书。 桌上大部分都是周进繁自己感兴趣的小说,十本有九本都是推理。关作恒对此无感,目光从中瞥见了一本黑色的,书名是日语的小书,夹在江户川乱步的两本书之间,显得很可爱。 他记得上次见周进繁睡午觉都把这本小书带进房间。 关作恒侧头,瞥见他似乎是趴着闭目养神,也没睡觉。 他伸手把这本小书抽出来,封面也是日语,还有图,两个脸画得又尖又美型的男性人物,模样有些像吸血鬼,一个埋在另一个的脖颈处。他没学过日语,但也能知道这是什么书。 讲男同性恋的漫画书。 关作恒默不作声地把那本小书放回原位,倒也没有被吓到,他垂下眼,看见周进繁的头发是栗色的,很松软,偏长,看起来很好摸,像小动物。 这时,周进繁忽然歪过头问:“关老师,你多高啊?有一米九吗?” “没有,问这个做什么。” “给你定校服,不然开学你会显得很独特。” “我自己来吧,怎么定?” 周进繁:“学校的官方公众号可以进去,但是要输入学号和密码登录才行,只能我帮你先定一套。” “好吧,谢谢,你定了告诉我多少,我转给你。” 周进繁便开始操作手机,登录,点了一会儿说:“需要你的身高。” “189。” 他仰起头看关作恒:“三围呢?” “还要这个?” “当然,不然为什么叫定制,我们学校跟抢钱一样,校服卖得可贵,要不是你比我高那么多,我的校服就借你穿了。” 关作恒沉默了下,说不知道这个。 “那我问杨姨要个软尺给你量一下吧。” 肉眼断胸肌围度的本事,周进繁还没有修炼成功。 他说着起身,去叫杨姨,拿了软尺回来,开始按照网页说明上的给他量了脖围,胸围,臂长,腰围……指尖隔着衣服布料在他身上划过,胳膊绕过一圈,有些像抱他的动作,最后蹲下来量他腿长。 关作恒心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着他柔软的发顶,眉间轻轻一拧。 --- 周六那天,付时唯从普陀回来了,周进繁不上课,约他出来,两人去看了一部新上映的漫威电影,下午三点,坐在翠湖附近的一家新咖啡厅,周进繁把伴手礼拿给他:“给你买了耳机,给靓靓买的香薰,喏,你都拿着。靓靓今天怎么不出来?” “她在普陀陪我妈,师傅说让她在普陀住一年,靓靓就陪她一段时间。”付时唯把求的平安符给他,“用了你八字让主持加持过的的符,能挡灾的,你戴着吧。” 周进繁欣然收下,研究地看了看:“这儿挂的玉,真玉啊?”平安符上系了红绳,红绳上还挂了一块玉,像个小豆子。 “我爸给的,很小,不值钱的。” “谢谢唯唯。”周进繁不懂这个,知道他们家做翡翠生意的,他瞧着这块玉虽然小,但种水色是很好的。 四点半,两人从咖啡厅里出去。滇南咖啡豆子出名,星巴克、瑞幸,都在这边有咖啡庄园,付时唯家里也有,还有茶山,现在家里喝的豆子和普洱,就是付时唯送来的。 正因为此,咖啡厅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但大多昙花一现,开不了多久就关门。 这不,巷子里就有一家倒闭的,正在甩卖桌椅和咖啡豆。桌椅也很特别,有旧的刷了绿漆的缝纫机,卖300,还有老榆木的桌子,卖400,还有装饰画,有的10块钱一副,有的30,还卖旧书,都是放在咖啡厅供顾客阅读的书。周进繁喜欢那个缝纫机,就掏钱买了,还买了点豆子,又挑了两本旧书,让跑腿的送回去了。 两人前脚刚离开,就看见一个老奶奶蹬着三轮车过来,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口音:“沙发!哎这个沙发,谢谢你们帮我留着,我找小区老头借来的三轮,看看能不能拉回去。” 那是个单人沙发,没什么特别的,但价格标得很便宜,咖啡店的几个员工帮忙搭把手,把沙发搬上去了,然后用绳子捆在三轮车上,让她慢点,那奶奶就骑着三轮走了,骑得还挺利索。 周进繁本来想帮忙,一看她都走了,就作罢。 他在街边买了刚炸好的薯片,跟付时唯往小炒店走,十分钟后,两人在一段长阶梯下看见了方才买沙发的老奶奶,她看起来起码有八十岁了,头发全白,在脑后扎了个小揪,穿一件碎花的衬衫,黑色麻布的长裤,手上还戴着劳工手套,正把着三轮的车龙头,奋力往楼梯旁边的坡道上推,绳子拴得不稳,沙发摇摇欲坠。 没人搭把手。 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太老了,有种下一秒就会倒下的老态。 这时有个女孩上去帮忙,结果那老奶奶像是泄力一般,突然松手,三轮直接往下滑去,咚咚发出好大的动静,她弯着腰,有点痛苦地咳了几声。 那女孩就有些怕,退后几步,然后走开了。 周进繁和付时唯两人几乎没有思考,直接上前,在三轮车后扶住沙发,两人一前一后把车推过去:“奶奶,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谢谢。”老奶奶又直起了腰,看着又没那么老了。 周进繁说:“我们帮您推上去,您家住哪里啊,家里怎么没人帮你拉东西。” “很近的,就住上头,那小区……”她似乎忘了名字,说就在上面,“我记得路的,谢谢你们啊,你们都是祖国的花朵,是优秀的少先队员。” 周进繁真是好多年都没听见过这个词了。 大概是腰有老毛病,她在旁边爬楼梯,爬几步就要弯着腰喘气。她说平时不这样:“今天蹬这个三轮,把我累得。” 两人合力把车推上去了,好在这沙发不重,只是额头出了一点汗。 干脆帮人帮到底,叫着付时唯一起把三轮车推进老人家的小区楼下,老人家一边说谢谢,一边说自己是刚搬过来的:“我孙子他学习,就坐个塑料凳,就想给他写作业用。” “今天周六,您孙子不在家吗?多大啊,怎么不来帮您。” “成年了,他今天不在,去学校办点事,我去买菜刚好看见他们在卖沙发,这沙□□亮啊,坐着又舒服。” 到了楼下,她说就在一楼,周进繁又帮忙把沙发搬进去了,进门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是有人在的。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是个大叔,很瘦的身材,听见声音就偏过头来看他们,但是眼神很不对劲,周进繁不知怎么形容,但一看就知道这个大叔似乎是精神病,眼神直直的,呆滞而涣散,还隐隐带着攻击性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扭过头去了,捏着蜡笔继续画画。 “这是我小儿子,”奶奶给他们倒了水,周进繁没有喝,把杯子放在桌上,帮忙把沙发搬进房间,听见奶奶解释说:“他十六岁的时候来春城打工,被人骗进了黑煤矿,失踪了三年,后来我们找到人,他就成了这样。” 把沙发搬进那间向阳的干净房间,放在那张简陋的书桌前,付时唯递给他纸巾擦手,蓦地,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搁了个小玻璃瓶,水半满,插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从西方来的阳光透入窗户,洒在那花瓣上。花瓶旁边放了一只小贝壳,贝壳底下还垫了一张白色的手帕。 周进繁忍不住问:“…奶奶,您姓什么啊?” “我?我姓赵,你们呢?” “哦哦,赵啊,我姓周。”周进繁还是看那贝壳眼熟,觉得就是自己送给关作恒的那个,他扫视一圈,这房间过于整洁了,没有多余的东西,床铺收拾得像军-营,被子叠成一块豆腐,白墙上贴了两张画,色彩很鲜艳的儿童画,看起来像是外面那个大叔画的。 周进繁走的时候,奶奶再三的道谢,还抓了一大把的核桃给他们:“我从老家背过来的,你们吃吃干,都晒干了,很甜的。” 走后,周进繁才低声说:“天啊,我差点以为是我家教的家了。” “怎么?” “唔,看见了个东西,好像是我送给他的,不过他姓关,奶奶姓赵,很明显不是他家啦。” “……繁繁。”付时唯忍不住道,“可能就是他家。” “可是奶奶姓赵啊!” “他奶奶姓赵,和他姓什么不冲突,因为他和他奶奶的老伴是一个姓。” 周进繁顿了好一会儿,才想清楚是怎么回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哎呀,我好笨啊,那就是他家啊,我以为他会一个人住呢。还是你聪明。” 这根本不是聪不聪明的事。 但付时唯觉得,人的智商这一说,的确每个人不一样,小繁或许在某方面没那么聪明,贪玩,学习跟不上,可他在另一方面,有着付时唯无论如何也羡慕不来的天赋。 周进繁拉着他去吃小炒,下午六点半,关作恒回家了,注意到了新沙发,就放在他房间墙角的书桌前面。 奶奶说沙发是别人店倒闭了卖的,问他好不好看。 “好看,怎么弄回来的?” “你坐上去试试舒不舒服!”奶奶说,“下午是两个少先队员帮我把沙发拖回来的,要不然我一个人还不行呢。” “小叔呢?怎么不叫他去。” 奶奶说不带他出去了,怕他吓到小孩子。 小叔那明显不太对劲的行为举止,确实很容易吓到小朋友。 关作恒让她下次给自己打电话,奶奶又指着床头说:“还白送了个相框,把你和你爷爷的合照放进去了,小泥,你看。” 关作恒看见那张相片,是几年前罗航和社工来他们家的时候,用富士相机给他们家里人拍的,拍了好几张,照片上他们站在家里老房子前,背后堆着晒干的玉米,一只鸽子正在地上啄玉米粒吃。自己有些拘束,面无表情地扭过头,似乎不太想拍照。 奶奶拿起相框,浑浊的眼神变得空落落的,叹息一声:“小泥啊,要多笑,人啊,只要会笑,野火焚烧,信念不衰。你爷爷去世那天这么说。” 那天关作恒在学校高考,没有人告诉他这个消息,是考完才通知他的。 “我知道多笑。”他露出一个不那么像笑的笑容,奶奶摇摇头,出去后,他还拿着相框看了一会儿。他放下相框,看见放在手帕上的贝壳反射着赤橙的阳光,关作恒把贝壳拿起,从那两个小孔射入的亮光让他眼睛眯起来,似乎能听见一道出气声:“哼!哼!”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没见过海豚,但他觉得那是海豚的声音。 12、Chapter 12 chapter 12. 周家住的那栋楼底下,有一株很粗的尤加利树,老家也有,小的时候妈妈给他摘了叶子提汁,做了桉糖。 桉糖的味道已经记不清了,没有人卖这种糖,只记得是甜的,可闻到空气中树叶的气味,又是苦的,像药。 十二号这天周五。 给周进繁上完课,下楼时,关作恒在尤加利树下被周家女主人叫住。 周昆方才给了一个信封,是今天的补课费,米莉叫了他,又拿了一个信封出来,客气地说:“小关,这段时间我们小烦的进步很大,我们都看在眼里的,这是给你的,算是奖金吧,阿姨特别感谢你。” 米莉作为一个女厂长,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有体恤下属的风范,挂着职业的微笑,似乎如沐春风,又带着领导的压力。 关作恒看了眼那信封的厚度,摇了下头:“阿姨这太多了。” “你收下吧,你应得的。这也要开学了,我答应小烦过几天带他出去玩,所以周一再给他上最后一节课吧,他很喜欢你。” 面对她的笑容,关作恒敏感地觉察出了什么,沉默了几秒,他点了下头,收下了那厚实的信封。 他从小不知面对了多少的歧视,像米莉这种的,似乎对他更温和更客气了,可说到底是不想跟他有什么太多的瓜葛,即便在这件事上关作恒什么也没有做错,大人们都知道,他也是受害者,可还是会发生这种情况。 趋利避害,这是人的本能,不能怪任何人。 签证下来了,周昆找了一家做定制旅游的公司,设计了个三人团的土耳其九日行程。 周进繁知道是十八号这天出发,所以周一上完课,听见关作恒说这是最后一节课,他也不意外,道:“那等我回来,开学了你再给我上课吧。”他说学校有规定,考到前百才能直升高中部,“他们让我自己考上去,不给我找关系。” 按照米莉的性格,开学后他周六定是要补课的,与其让他们去给自己找不靠谱的补习班,还不如关作恒呢。 没想到关作恒摇了下头,语气很平静:“可能教不了你了。” 周进繁微愣:“为什么啊。” “跟学校签了合同,”他简短地解释,“明年要考全省前三。” “还有这种合同?”周进繁也是第一次听说,他有点不高兴,又没有办法,只能哦了一声,“那、那等开学了,你在学校,就说是我的远方表哥,要有什么麻烦,你就找我。我在初三一班。” 他语气太认真了,一副真要罩他的样子,关作恒心里感到好笑,又有一种很莫名的情绪,点了下头:“好。”他收拾东西起身,看着他柔软的发顶,声音极低:“小不点,要好好上学。” 周进繁望着他,重重地嗯了一声。 开学他就是初三学生了。按照萃英往年的规矩,年级前百可以直升高中部,他们一个年级六个班,大约三百人,也就是说,剩下两百多个学生,全部要参加中考并达到招生办规定的分数线才能升高中部。 大家都不想参加中考,所以拼了命的学习,至少他们双语班是这样,大部分周末都在补课,尤其是在学校老师那里补课的,更占排名优势。 以往,周进繁也在学校老师那里补习过,效果太差被米莉叫停:“明明你们老师给你写的题,和考试的题,都是差不多的,周进繁你怎么就能考吊车尾呢?” 周昆就叫她不气不气:“我们小烦也是有优点的,他作文不是写的不错嘛,老师说他文采好,字也写得漂亮,还去写过校园板报。” 以前他还学过画画、跆拳道、钢琴,学得很杂,只是都没坚持太久,就开始逃课到处玩。 所以周昆一听米莉说给了关作恒两千块奖金,不让他继续教小烦了,心里还很惋惜,在房间里问她:“这么好个老师,又便宜责任心又强,老婆,你真不让他教小烦了?” 楼上。 周进繁正在收拾东西,忽然发现找不到护照了。 今天周昆刚把护照拿给自己,他记得自己明明收好了的! 找了一会儿没见踪影,周进繁下楼去,想问问,就听见米莉的声音很大:“我是为了小烦好。你知不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太离谱了,关作恒他父亲干什么被抓的,你知道吗。这么重要的信息,罗航居然不告诉你?” 周昆不知:“什么罪?很严重,杀人放火了?” “比杀人放火还严重!他……” 周进繁没听清楚,只听米莉又说:“所以我让他上完最后一节课,不用来教小烦了,过几天我托朋友重新给他找个好点的老师。” 听到这儿。 周进繁一下就明白了缘由,米莉是不是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手抬起来,想敲门质问,却停顿住,良久,始终没有落下。 他不想跟米莉因为这事吵架了。 半晌,周进繁把手放回去,在外面喊:“老谢!我护照呢,你是不是拿去收好了,我怎么找不到了!” 消失的护照过了一会儿在床上找到了。次日,一家三口赶往t2航站楼,上飞机,周进繁带了kindle,开了阅读灯,蜷缩在座椅上看书。 回来那天,已经临近开学日了。他带了很多伴手礼回家,买了当地的手工毛毯、地毯,买了无花果巧克力,买了开心果,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义务批发的银丝编织手链,以及千里迢迢从当地市场带回来了一只三十五厘米高、双耳的瓷器花瓶。 知道他是给同学朋友买的,周昆和米莉都乐意掏钱,送小孩上精英学校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尽管小烦学习不怎么样,但人缘非常好,米莉借着小孩之间的友谊,还做成了几单大生意。 有一条毯子是他买来送给奥利奥的,铺在地上,狗就自动默认那是她的,在毯子上开始磨爪,一边闻一边开心地乱拱,大概只拱了十秒钟,就累得动不了了。另一条毛毯是带给付时唯的,手链送给付靓,巧克力和开心果送给同学。 ——就是不知道花瓶是给谁的,那么大个易碎品,千里迢迢托运回来。 隔一天,周昆瞧见他把花瓶装在免税店的大袋子里,用报纸裹了好几层,提着出了门。问他去哪儿,头也不回,只说是找朋友玩儿。 搞得周昆都纳闷,这小孩精力怎么这么好,飞十几个小时回家,第二天就生龙活虎出门见朋友了。 虽然只去过一次,但周进繁对这片很熟悉,打车到观园巷,在巷口的花店挑了几支新鲜的海芋,就上门去了。他没有提前问过,就觉得应该有人在,敲了门,果然有人应声:“来了。”是个年轻的女声。 她拉开门,看见抱着蓝色花瓶和白色花的小男生,低头道:“…你好?小朋友,你找谁啊。” “姐姐,我找关作恒,他在吗?”周进繁望着她,是个看着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身材很瘦,眼睛很大,身上还穿着围裙。 “诶?”弟弟在春城有认识的人吗? “他在房间里,我去叫他。”关敏心拉开门让他进来,一边喊小泥,一边看他,觉得有些脸熟,突然就想起来了:“啊!我知道你。” 周进繁偏过头看她,说要换鞋,关敏心说不用,地砖不需要换鞋:“上次小泥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她比了个耶的手势,露出笑容:“是你吧?” 关作恒拿了自己的照片给别人看?周进繁眨了眨眼,点头:“是我,那天给他发了很多图片,不小心发给他的。” 他环顾一圈,关作恒大概在房间,客厅角落还是那个大叔,默不作声地在画画。 厨房里传来奶奶的声音,问是谁,关敏心说是小泥的朋友,说完又解释:“是小泥的小朋友!” 这时,听见声音的关作恒从房间出来。他在家里穿家居服,一整套的黑色短袖和黑色运动短裤,那裤子很短,是宽松的棉,勾勒的腿部线条极好看,周进繁眼神不可控制地飘向他的长腿,而关作恒也看着他,顿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奶奶从厨房探头,发现了他:“哎呀!三轮!少先队员——这就是我上次说的,他帮我推三轮,把沙发带回来的,两个小学生。是来找小泥的?不对吧!” 周进繁本来还笑意盈盈的,听见“小学生”三个字,脸上的笑容瞬间挥散。 关作恒眉心微蹙,大概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是我学生。”他说。 奶奶一下明白过来:“哦哦,原来是你带的那个小孩啊,这可真巧!哎呀,你怎么抱着花瓶来的?” “我出国玩带回来的花瓶,市场上买的,卖得可便宜了,就买了带回来了,”他抱得手累,这时关敏心从他怀里接过花瓶,放在地上,周进繁继续道:“是给关老师的乔迁礼。” 关作恒没有出声。 周进繁对关作恒说:“这么重我可不想拿回去。”然后对奶奶说,“花是刚刚在门口花店买的,奶奶您找个地方放着吧。” 关作恒还是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表情无波,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进繁在这里很受欢迎,尤其是关敏心,问了好多问题:“我弟弟给你当老师啊?他能当老师?” “能,教得很好呢。”周进繁说,“我都不知道关老师还有姐姐。” “不是亲的,堂姐,他爸爸的哥哥是我爸爸。”关敏心问他读几年级。 周进繁脸上的笑瞬间又僵了:“姐姐,我初三了。” “看着真小。”关敏心觉得他长得白,在这种地方很难得的白净,身上有股稚嫩的奶气。 穿了增高鞋的周进繁彻底笑不出来了,脸鼓得老高:“我太矮了吗?” “不是,你脸瞧着嫩。” 他嘀咕一句十四岁当然嫩了。 这时,奶奶端了一屉包子出来:“做了核桃鲜肉包,刚蒸好的,小同学你吃一个。” “奶奶,我叫周进繁,你叫我小繁吧。”周进繁去厨房洗了手,拿了一个包子,好烫手,没敢下嘴。他闻了闻,是面粉的香气:“我还没有吃过核桃肉包。” “我自己发明的,”奶奶有些得意的模样,“还做了核桃酱,你要吃点吗?” 周进繁狂点头。 奶奶说等下给他拿一瓶:“都是这几天刚做的。” 她说:“我们小泥从小就喜欢吃核桃酱卷粉,都是自家的山核桃,和外面卖的不一样。” “小泥?”周进繁小口吹着热乎乎的包子,用纸包着,还是不敢吃,他重复了一声:“关老师小名吗。” 她正要回答,里头传来声音:“周进繁,你进来一下。” 关敏心忍不住小声说:“好严肃啊,真有点像老师。” 周进繁乖乖进去了,手里还拿着软绵绵的热包子。关作恒是站着的,逆着光,他个子很高,天然地就有很强的压迫感。平日上课都坐着,只觉得性子冷、话少但耐心,一旦他站起来,站在自己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锋锐的眼梢眉角,竟然有点叫人望而生畏。 他感觉到了关哼哼似乎不高兴。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不请自来吗? “你来是为了送花吗?”关作恒的视线几乎有些冷冽。 “不然呢,我昨晚很晚才回来,今天就过来找你,你不欢迎我吗……”他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委屈,“早知道不来了。” “不是,”他眉心折出细小的皱褶,眼睛垂着,好像有很重的思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我给你奶奶把沙发搬回来了,进来的时候看见了贝壳……”他指着关作恒的床头,却发现贝壳已经不在床头柜上了,声音停了几秒钟,“我就知道了,哦,原来是你家啊……” 周进繁问:“贝壳呢。” “收起来了。” “哦。”他沉默。 关作恒也沉默了一会儿:“把花瓶拿回去吧。” “花瓶我给你买的呀……又不贵,那么重我怎么抱回去,我力气很小的,从家里抱过来好累,你不要就丢了吧。” “我送你回去。”关作恒正要走,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衣服,“你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周进繁抿紧了嘴唇,背过身出去,还礼貌地帮他把门关上了。 没等关作恒换完裤子,就从窗户那里瞥见小孩走了,背影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了,一边跑,一边啃包子。 “咚咚咚——”关敏心敲门喊他:“小泥你怎么回事,你再怎么也不能凶小孩子啊,他还是你学生,你跟他说什么了,他出去的时候怎么眼睛都红了!” “我没凶他。” “那你说话语气肯定重了!” “我只是让他把花瓶拿走。”关作恒眉心蹙得更深,很不能理解小孩子的想法,“眼睛红了?”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人家从国外玩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关作恒打断:“礼物能随便收?” 而且已经不是礼物的问题了。 关敏心看向花瓶。 那一块块的精致花纹,看着不像是便宜货,她不懂这种东西。 她把门关上,不让老人听见自己和弟弟的对话:“那你也不能凶学生,把人气走了……”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走了也好。”关作恒背过身去,侧影笼罩在午后的阳光下,睫毛在眼下投出圆弧状的阴影,声音沉得像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姐,你觉得,我们这样的人,有资格交朋友吗?” 关敏心神色一僵。 “他是个特别简单的乖孩子,离我们远一点最好。” 八年前的事像潮水一样席卷大脑,关敏心闭了闭眼睛,声音发颤:“为什么不可以,我很努力地在走出来了,弟弟,我们也可以像寻常人一样过日子,正常的社交!为什么不可以……过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都相安无事。” 关作恒平静地凝视她:“那你做到了吗?” ——做不到的。她攥紧了手心,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害怕得发抖。午夜梦回,防空洞里弥漫着血气,怎么也洗不掉的血,过了许多年,还是有一股深入骨髓的臭味。 周进繁出去赶紧买了一瓶矿泉水,妈呀,这包子太烫了,眼泪差点给他烫出来。 可是味道真好啊,比茴香的破酥包还香。 周进繁不想把花瓶拿回去,看样子奶奶想要留他吃饭,他没这个习惯,晚上还约了人吃乳鸽,于是就跑了。 现在有点后悔,自己怎么直接跑了,可恶!应该留下再多吃两个包子的!! 晚上,他和好友聚餐,吃了熙楼,又去玩了密室。两个小时,手机交出去,完全沉浸其中,被黑暗和恐惧笼罩,出来的时候都在喊:“太吓人了吧,npc演技太好了。” 周进繁不知怎么,不太怕这种东西,大概知道对面扮鬼的是人,是温热的,所以害怕是有的,但不像其他人那样被吓到惊声尖叫。 出来复盘的时候,方才打开手机,周进繁看见关哼哼给他打过电话。 他那会儿在密室没接到,但是对方还发了短信,内容是: “我在你家楼下。” 大概是半小时前的信息。 周进繁蹭了同学家的车,十分钟到家,又打开手机。 还是刚才那条消息。 他回复:“你不会是来还我花瓶的吧?” 那边回:“有点事。” 买花瓶的时候,周进繁刷的是周昆的master card,确实不知道价格,但应该没有过四位数。在看见那只双耳瓶的时候,他就开始狂笑,发癫了似的。 周昆问他笑什么,周进繁说:“你看这两个洞,好像鼻孔啊!笑死我了。” 周昆:“?” 不可理喻。 哪里像了。 周进繁努力鼓起鼻孔给他看:“你看你看,是不是很像,是个爱心形状的鼻孔。” 太幼稚了,周昆很想装作不认识他:“你要买这瓶子吗?就因为像个爱心鼻孔?” “我要买!”周进繁就哼了两声,“你不懂!” 周进繁走进小区,快到17a了,给他发消息:“你还在吗?” “楼下,东西给你就走。” 看来是真把花瓶还回来了。 “你等我很久了吗?怎么不上去等。” 那边回:“没多久。” 快到楼下,周进繁远远看见了那道身影,他站在楼底那株尤加利树下,很高,正仰着头,不知道在看天上的星星,还是在看被风吹作金石声的树叶。 “喂。”周进繁喊他,眼睛在他身上搜索,花瓶呢。 他没看见花瓶。 走到身前,关作恒才把东西给他,是个小塑料袋。 “这是什么?”他拿起来借着旁边楼里泄出的温柔光线仔细地看,是一个玻璃瓶。 他听见关作恒说:“核桃酱。” “是回礼。”他说,“你拿来抹面包吧。” “还好不是花瓶,我以为你真要把瓶子还给我呢。”周进繁看了他一眼,眉开眼笑地拧开盖子闻了闻,说:“哇,好香啊。” 关作恒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在他身上看见海豚了。 大概是因为,他笑得太漂亮了。 这样的人,是他不能接近的。 13、Chapter 13 chapter 13. 把核桃酱抹在烤土司上,合起来塞嘴里,周昆看他吃的这么香,凑过来闻那瓶黑乎乎的酱,丰厚的香气填满他的鼻腔:“核桃酱啊?哪里买的,怪香的。” “…别人给的。” “同学给的?家里自己做的吗,真的有点香。”周昆正要动手给自己搞一片,被儿子阻止:“就这一瓶!” “你这么小气?算了,不吃你东西了,你自己吃吧,吃完自己去学校。” 今天是报道日。 周进繁就亲手给他抹了一片:“好啦,给你吃,核桃生发的。” 周昆把他送到学校。下车的时候,周进繁一眼就注意到了校门口悬挂的横幅:“恭贺我校关作恒同学取得省理科状元的佳绩!” 他愣了好一会儿。 背后的车窗摇下来,周昆探过来看:“你们学校这阵仗搞得够大的啊,还刚复读呢,就把横幅做好挂上了,他原来学校不告他们啊?” 那横幅太大太显眼了,几乎每个送孩子来的家长都能看见,学校甚至还搞了广播通知。有的看过新闻的家长稀奇:“今年状元不是保山那边的吗。” 付时唯是司机送到校门口的,也看见了,进班上说:“你那家教老师?” “是啊……我没想到学校这么…高调。”他觉得关作恒可能不喜欢出这种风头,这下好了,全班都在议论。 他们班学习氛围很好,周进繁这成绩放在其他差一些的学校,说不定还在中游,但在萃英就是吊车尾。 只因每个同学都是拼命三郎,有付时唯这样天生聪明的,也有那种智商平平但是非常努力的,而游手好闲的那一拨人,就是准备好要出国上高中或者本科的。 班级里消息灵通,不一会儿就把横幅上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给扒出来了:“原来是保山市一中学的,内部消息说,我们学校花了五十万请他来复读的,不知道长什么样,还没见到人。” 五十万。 虽然双语班都是有钱学生,但乍一听还是觉得骇人:“好多啊……我们学校真有钱。” 有的不懂:“请状元来复读有什么用吗?招生?” “当然是为了招生,不然十几万一年的学费,谁会白白花钱把孩子送进升学率不行的学校?” 萃英不是升学率不行,而且大部分的学生高中读一半就选择留学了,成绩好的去top 10了,留下来的好苗子并不算顶尖,所以很难出一个状元。 而周进繁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读书还可以赚五十万这么多。但只要一算他们学费,就会知道五十万并不多,差不多三年的学费就要这个数。 报道日不用上课,就是领教材,开班会,然后解散,周进繁买的巧克力在班上发完了,几乎人手一块。 复读班在高一那一栋楼的顶楼,周进繁是发了消息问,才知道的。 他去领了校服,和付时唯坐在操场看台,方才给关作恒发消息:“校服我拿到了,我给你吧,你们在开班会吗?我在操场。” 复读班和高三不同,他们开会很短,班主任把自己电话和名字写在黑板上,让大家抄一下,然后简单点了名。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班上大约二十多人,几乎全部都是学校花钱挖来的、拿了清北通知书的学生,只有少量的是高考失利,选择本校复读的。 “关作恒”这个写在横幅上的名字,受到瞩目,他个子高,一个人坐在后面,一身黑衣黑裤,面容看起来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眉宇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鼻骨有个小驼峰,带英气,加上深眼窝和丹凤眼的结合,让每个第一次见到他的人,脑子里只有一个词:英俊。或者说俊美,因为眼睛太漂亮了。 候老师站在讲台上说:“坐在我们教室里的同学,可以说是全校最聪明的学生,你们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了,别的我也不说了,希望大家明年也保持水准,超越自己。我们班相对自由一些,上课用手机查资料、娱乐一下玩游戏,都没什么问题。表格上这些选修课大家都可以选,别的时间就刷题,复习,备考便是。” 投影屏幕上,列出一个表格,是萃英的选修课。 有高尔夫、体操、八段锦、网球还有游泳这样的运动课程;也有美声、素描、钢琴这种分类细致的艺术课;还有小语种班,日语、德语、法语、甚至有一门阿拉伯语。 选修多到这个地步,和一些普通大学也差不了多少。 “选修课9月12号晚上八点开,要在网上抢,大家都有微信吧?我们面对面建个群,资料发给你们。” 正因为是复读班,多了一年备考的压力,才更注重学生的劳逸结合。 开会结束,关作恒看见了周进繁的消息,往操场去。 他收到了几个好友申请,是从刚刚面对面建的班级群里来的,统一通过。 今天有些穿了校服,有些没穿,加上很多班还在开会,教学楼下人不多。他并不算突兀,但仍然很惹眼,一会儿工夫好些女生回头看他了。 他扫了一眼这些女学生的腿——穿的校服格子裙。 然后又看脸。 都不是他找的人。 按照关敏心的说法,那女孩子穿着萃英的校服,不过穿的是长裤,可萃英本身的女生制服是格纹裙,但有些女生不爱穿裙子,才额外买了校裤配着穿。 或许他找的人能看见横幅上显眼的名字,如果看见了,她会来找自己吗? 他不知道。 看了学校地图,关作恒很快找到操场,往看台望去,看见了周进繁,他和一个男同学挨着坐,旁边还站了一个高个子,穿着红色的篮球服,正低头在跟他说些什么。他只看见周进繁脸上的笑,他对谁似乎都笑得很开怀,眼睛弯弯的。 停顿的工夫,他还看见篮球服那位摸了下周进繁的脑袋,好像说了声拜拜,就跳下看台,拍了下手里的篮球,搞了个运球的花式,在手指尖上转着球走了。 周进繁等他走了笑得不能自已:“小前锋也太浮夸了!” 小前锋是他给人取的外号,通常他和付时唯在一起说其他男人,都以外号来称呼。 “他好像挺喜欢你的,打篮球看见你了,都要跑过来跟你说话。” “那当然喜欢我了,不过吧……”周进繁也懂,都拿自己当小弟弟看待,因为他特别会聊,性格又好,和其他男生交朋友这件事对他而言太容易了些,一聊上头,有共同话题,甚至不需要多么熟悉,只需要用点小技巧,对方就拿他当亲弟弟看待了。 关作恒走到看台下,没有上来,周进繁就抱着校服的袋子站起,跑过去喊他:“哥哥。” “关老师,我在学校里就叫你哥哥吧。”他站得更高,而关作恒在底下,周进繁能看见他的发旋。他把袋子给关作恒,太阳很晒,忍不住眯起眼:“我都跟别人说你是我远房表哥。” 关作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谢,问他多少钱。 “校服还挺贵的。”周进繁想了想,“你给我补两节课吧,我来你家里上怎么样?反正离我家也不远。” 关作恒摇了下头。 周进繁垮了脸:“不行啊?” 他好像在思考。 妈妈离开的时候自己不过四岁,假设小孩是妈妈亲生的,那不会超过十四岁,或许十三、十二。上初二的概率更大。但也有一种可能性是,那不是琴莱亲生的,只是碰巧长得有些像。或者另一种可能,那根本不是他妈妈琴莱。 关敏心说过:“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就像十来岁,十二或者十三岁,不会超过十六。” 有些女孩子发育晚,长得矮小。 “那你周末来找我吧。”关作恒很快就想清楚了,眼睛在烈阳下眯着,浓黑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垂着,嘴唇很薄,“给你拉一下初三的课。” “好耶!”周进繁没有忘记自己的好朋友,对他介绍,“我同桌,付时唯。这是关作恒。” 付时唯是内向的,关作恒是冷漠,两人不过眼神接触了下,点了个头。 付时唯想,小繁这次这么“长情”,不是没有理由的,确实长得好。 周进繁还想带他逛学校,请他去食堂吃卷粉,被拒绝了,说下次。 他拎着印有萃英校徽的纸袋,朝教学楼方向走去,背影孤僻极了。 付时唯沉吟一会儿,“你的家教……” “帅吧?” “嗯,不过……” “不过什么?”周进繁回过头去看他。付时唯张了张嘴:“不过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他看起来太……不太好。” 周进繁扑哧一下笑了:“是觉得他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那是有一点,但是你妹妹昨天才给我算了塔罗牌,她说我下一段恋情对象,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付时唯眼睛睁大了点:“你觉得是他?” “那不一定,我只是举个例子。”意思是说他觉得关作恒性格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硬,是个温柔的人。 夜里。 周进繁收到一笔转账信息,一千二——校服的钱。 “你怎么把校服的钱给我了?”周进繁没点那个转账。 备注为关哼哼的聊天对象回:“我不拿小孩的钱。” “可你不是说给我上两节课吗?” 两条消息接连发来: “上。” “不要你钱。” 周进繁趴在床上乐:“不要我钱也给我上课吗?” “嗯。” 关哼哼:“转账你收了,拿去和同学吃好吃的。” 周进繁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钱?这样你好亏啊。”毕竟同样花时间,他去教其他人少说也能赚几千。 “不亏。” 周进繁觉得那关哼哼应该是挺喜欢自己的,不过大概和小前锋一样,都是拿他当弟弟看。 那边又来了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半包的开心果,还有半袋是剥开的壳。 “就当学费了。” 那是下午不小心塞在装校服的袋子里的,周进繁没找到就忘了,并不是刻意的。 他知道这会儿说是放错了不行,酝酿了一句:“谢谢哥哥。” 大概是不习惯,关作恒回复:“别这么叫。” 周进繁打字:“谢谢表哥。” 良久后。 “早点睡。” 周进繁看见了,但没回,他钻在被窝里,把“关哼哼”的备注,改为:哼哼表哥。 第二天一早,才接着那条叫自己早睡的消息回复给他。 “表哥早安。” 14、Chapter 14 chapter 14. 表哥并没有回复他。 倒是周一上午开学典礼,周进繁站在操场,看见他走到主席台上面演讲。 校方先用横幅和广播勾起全校师生的好奇心,又在今天把他推出来演讲。 他的演讲稿没什么特别的,听起来像是网上复制来的,只是好多人反应都跟周进繁一样,踮起脚来遥望他:“远看有点帅诶!” “好像真是个帅哥,他比副校长还高那么多!” 学校几个领导,最矮的是校长,最高的是副校长,副校长是他们班的政治课老师,和他们班最高的男生差不多高,一米八。 周进繁也踮着脚来看,他们初中部的位置在最侧,离得很远。学校的校服卖一千二,也的确是一千二的质量,周进繁也从来没见他穿这么正式过,挺括的英伦风制服在他身上,显得肩宽腿长。 远远地就能看出相貌堂堂,遑论声音还有磁性,回班的时候,路上十个女生,有十个都在说这个复读生:“我没戴眼镜!没看清楚!有照片吗!” 一些小群里已经开始传播高糊的照片了:“三星的60倍变焦,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那照片也传到了周进繁手里,是有些糊,可在这种糊的情况下,竟然让他的脸变得柔焦,分明的棱角也变得柔和起来,显得温润清隽。 “靠啊!学校这五十万花得也太值了!” “厂长是看我们学习压力太大了,特意给我们找了个帅哥洗洗眼睛的吗?” 厂长是本届的校长,大家都知道校长家里有个钢笔厂,以后不做校长了就回家当厂长。 一看消息,关作恒还是没理自己。 周进繁以为他不会回自己了。 却没想到下午的时候他来初中部找自己了,就站在前门,周进繁趴着在睡觉,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繁繁!有人找你!” “谁啊!……我睡觉呢。”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哪里?” 在做题的付时唯停下笔,转过头去说:“你家教。” 周进繁一下就看见了站在教室前门的男生,满身都是光晕,他眼睛倏地就亮了,立刻站起来跑去:“我表哥来了!” 有个女同学喊:“繁繁,他是你表哥啊!” “是啊!” “表哥!你来找我吗?”周进繁仰着头,头发有些乱。 关作恒在那半分钟里,目光扫过了整个班级的女生,一无所获。但是周进繁朝他跑过来的时候,关作恒只能看着他,那么高兴地小步紧跑朝自己奔赴。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视线落在眼前的小孩身上,那眼神太灿亮了,眼里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光亮。 关作恒点了下头:“来看看你。” “你没有别的事吗?”周进繁好诧异,屏住呼吸,“就来看看我啊?” “这个给你。”是一瓶牛奶,那是周进繁在家里会喝的牌子,关作恒说,“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周进繁接过牛奶,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你这就走了啊?” “嗯,好好上课。” 是真的说走就走,周进繁送了他一截,问他:“你上课是高一那栋教学楼吗,顶楼吗,在哪啊。” “最里面,尽头的教室。”他想了想,“隔壁有间音乐教室。” “学校音乐教室可多了。” “有钢琴的那一间。” “每间都有钢琴——不过我知道你在哪里了,我晚自习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关作恒看着他。 周进繁笑得好开心:“找表哥玩!” 有人问他打听,周进繁说是远房表哥:“隔挺远的,来过我们家。” “你表哥有微信吗,推给我吧繁繁。” “拉个小群吧!周进繁我请你吃臭米线!” “没有没有,都一边去,我表哥要上学,不谈恋爱,别打他主意。” 学校的新生典礼,来了很多家长,也让关作恒上去演讲了,视频传了出来,学校还给他做了个专访,问他怎么学习的,做成软文让老师发到所有的家长群里,名字、照片,都在链接里。短短两个星期,成了红人,红到小孩回家都要拿这个当谈资的地步:“本来就是状元了,来我们学校复读的而已,不过听说学校给了他五十万诶。” 周末,周进繁打车去观园巷。 关作恒租住的房子就在这一片,老房子,邻接其他小区,四面八方都是上了年头的矮楼。 周进繁的抱着花上门的,开门的又是关敏心,她专门为了弟弟把休息日调到了周末,每逢周末就过来坐。 “小繁,你怎么又带了花啊,上次你买的那个还没谢呢?” “没谢吗?都半个月了。”家里的花似乎是一周一换,永远保持新鲜,他不知道花期能到底维持多久,但注意到放在墙角的花瓶里,白色的海芋已经有些垂头丧气了。 他把鲜花交到姐姐手里:“把那个丢了吧,换成新鲜的。” 关敏心舍不得丢,换了个塑料瓶放进去,他没跟关敏心聊几分钟,就被关作恒叫进去上课了。 “表哥,今天讲什么呀。” 仿佛已经默认了这个称呼,他并未说什么。 “你周末作业给我看。”卧房不大,只有一张单人铁艺床,桌子,在咖啡店淘的二手椅子腾给周进繁坐了,关作恒坐在塑料椅子上。 “……我忘带作业了。”付时唯拿回去帮他写了。 “那你带了什么?” “我带了书,笔,本子。” “那听写吧。” 窗外向阳,隔了十几米,是另一栋老楼,晒在草坪上的花床单被风扬起。 春城的早秋,也和春天一样。 两人在里头听写,大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快开门!别装作不在!” “psychologist。” 房里隔音就那样,周进繁握着笔扭过头去,有人闹事? 关作恒的手掌握着他的后脑勺,把他脑袋扳了回来:“psychologist。” 周进繁在本子上写出单词,后面跟一句中文翻译:心理学家。 “pierce。” 他继续写,只是听见外面传来的吵架声,有个男人在喊关敏心的名字:“你休想跟我离婚,你要离婚,就净身出户,老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 随即是关敏心的声音:“你快走吧!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好啊!你报吧!我倒要看看警察管不管家务事!” “出什么事了吗?”周进繁问。 关作恒放下手里的英语书,很平静的模样:“你坐在这儿。” 周进繁停下笔,看见他出去了,他站在门后看,关敏心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跟人对话,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极度的愤怒,但是并未破口大骂,反倒是门外的男人,细数起自己跟她结婚以来付出了多少,还让她还礼金。 “你什么时候给过我礼金了?给了几万块,最后买房的时候全都用了,我攒了那么多年的钱,都拿去买房了,房子也有我的一半!” 关作恒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让她去旁边站着。 本来在画画的小叔关振也站起来了。 奶奶站在厨房门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周进繁走到她旁边去,看见她在发抖,便握住她的手腕,掏出手机:“奶奶,要我报警吗?我干妈就是警察。” 在不堪入耳的骂声里,关作恒拉开了门,鼻梁上的眼镜还没摘,寒霜似的目光透过镜片,锐利得像把刀子,声音冰寒入骨:“不想挨打就滚。” 男人本来梗着脖子,想说你让我滚我就滚啊,就看见里头站着个精神病,阴森地盯着自己,手里提了把砍骨头用的菜刀。 15、Chapter 15 chapter 15. 奶奶把菜刀从小儿子手里夺走,放回厨房,对关敏心说:“怎么跟这种男人结了婚!” 她没有反驳,眼看着要哭了。 热闹散了,出来围观的邻居也散了,周进繁问关敏心要了个电话:“我有个叔叔是春城有名的律师,我介绍他给你,他好像打离婚诉讼案子挺厉害的,不会坑你,你有什么情况,就跟他说。” 她捂着脸说谢谢,周进繁看向角落,刚才提着菜刀的大叔恢复了原状,似乎一切与他不相干,这次没有画画了,手里换了个美工刀,在刻一块烂木头。 里面,关作恒换了身衣服,提着周进繁的书包出来:“我送你出去。” “哎?还没听写完呢。”他过来才不到一个小时,可环顾一圈,关家这个情况,的确不好久待,便告了别,跟着出去。 关作恒把他送到巷子外面:“吓到你没有?” “没…”周进繁没有多问,听他说:“这两周你先别来了。” “哦…好的。”他叫的车到了,弯腰坐上去,说表哥拜拜。 关作恒垂着眼帘:“到了给我发消息。” 关作恒是个不爱回消息的,哪怕回,也只是一两个字。 周进繁本来是最烦这种人的。 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念着这种人,想要他多说几句话。只是今天发生了那种事,周进繁并未跟他细聊,回家就给叔叔打电话,说认识一个姐姐离婚离不掉,问他有有没有时间帮帮忙。 “离婚诉讼?小案子,你让你那姐姐加我微信,我让我们事务所最好的离婚律师接她。” 周进繁又说:“那个姐姐好像被他丈夫坑得很惨,还打她呢,叔,你收费收公道点啊。” “放心吧,她离婚成功我们才收诉讼费。” 周进繁就给关敏心打了个电话,然后加她微信,最后把叔叔的微信给她。 当晚更晚一些,八点过,周进繁连麦跟人玩狼人杀呢,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在吗。 好家伙,他最恨发消息发这俩字的,有事不会直接说吗? 奈何看见发信人名字是哼哼表哥。 “在。”他腾出手去回复,随手丢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卡通的猫咪在另一只猫咪身上滚来滚去,头顶的气泡冒出三个字:嘤嘤嘤。 关作恒不懂这个,只觉得他发的图和头像很相似,都是一只猫。 周进繁的头像用的是付时唯家里那只,和自己“同一种花色”的净梵猫,照片是付时唯分享的,猫咪钻在花丛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据周进繁观察,百分之八十的男性对毛茸茸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包括他自己。 然而关作恒好像是个例外:“空吗。” 三号玩家周进繁正在发言,没空打字,又丢一个表情包:肿么啦~ 关作恒:“听写。” 周进繁下意识看一眼时间。 关作恒:“能接电话吗。” 三号玩家秒下线,动手回消息:“能,打电话听写吗?” “嗯,下午没听写完的。”这条消息过后,就是语音,周进繁连上耳机:“等等我!我去找笔和本子!” 周进繁最近下定决心要学好英语,只因付时唯前几天说:“以后要是碰上一个不会讲中文的大帅哥,你都没办法搭讪。” 他痛定思痛,当晚写了半套英文试卷,隔了一天打回原状,说学习太辛苦了,他不要不会讲中文的对象了,再心动他也不要。 此时又支棱起来,火速抄起纸笔:“好了,表哥我准备好了。” 那边出声:“silly。” 这个简单。 “好了。” “什么意思?”关作恒的声音被电磁波改变了些许,又低又轻,戴着耳机听,如耳语一般,吹得他耳朵好痒。 周进繁忍不住搓了搓耳垂,像过敏一样发麻:“这个单词吗?silly好像是蠢的意思。” “怎么拼的。” “s-i-l-l-y。” 他念了下一个单词,仿照这样的模式,考察中文释义和拼写,周昆本来上来给他端炖梨,一听他在戴着耳机念英语,竟然这么自觉?他觉得稀奇,也没打扰,把炖梨放门口,给他发消息说放门口了。 “crush。” 没等他问什么意思,周进繁自动接:“暗恋。” 那头沉默了两秒:“还有别的意思。” “好像有,是撞坏吗。” “压坏,压碎。” 周进繁接:“暗恋也是对的,老师教过。” 是小学时期的一个外教讲的,他对这个单词这个释义印象很深,指短暂而热烈的喜欢上某个人,还含有羞涩的含义。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就像昙花一现的暗恋,可能你回头就没有了。” 那外教中文很好,是个很浪漫的老头子。 甚至于,周进繁还有个朋友圈分组,名字就叫crush。 关作恒就在那个分组里。 听写持续了约莫二十多分钟,由电话那头结束:“拼写错了五个,错的单词发给你了,下次一起听写。” “下次是多久啊,明天吗?” “你多久能背完下一单元?” 周进繁开始挠头。 “明天,我可以努力一下。” 夜里十点,周昆第二次上来:“小烦,给你的炖梨都冷了,怎么不吃?” 周进繁已经洗过澡了,在壁橱里躲着:“我学习呢,不吃了。” 真是怪事,周昆在外面问:“不担心掉头发了?” 以前周进繁说过一句名言:“我要是太努力了,头发早早的就像你一样掉光了怎么办。” 一个单元几十个单词,不多,晚上背一点,白天背一点,他背得挺快,但拼写的时候,故意多错了几个。 这样下一次能多讲会儿电话。 这两周他没去关作恒家里,在学校里只是偶尔碰见,他还跟关作恒选了同一个选修,但一周就那么一节课。有那么一两次,关作恒会在下午给他送个小蛋糕过来,周进繁晚自习就给他送个泡梨。 棠梨在盐水里泡过了,口感变得更脆甜。 熟悉他的人都说:“你和你远房表哥关系真好。” 国庆放假前,周进繁收到关敏心的消息,说他推荐的律师特别好,大概因为对面是小孩子,并未提及离婚细节,只说麻烦都顺利得到了解决。 “我们国庆一起去爬西山,小繁你也一起来,请你吃傣餐。” 西山。 周进繁以前全家住在滇池旁,越过滇池就是西山,但从小到大却一次都没去过,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关敏心说一二号人多:“我们六七号去,不知道你在不在家?” “我明天出门去红河玩几天,不过五号就回家了。” 每逢假期,哪怕他不提,米莉和周昆也会主动带他出去玩,觉得多去些国家,多去其他不同的城市,能给他开眼界长见识,这个方法是米莉从圈子里高阶玩家那里学来的,人家培养出了一个耶鲁的儿子。 周昆和米莉都不指望他耶鲁了,他们并不想让小孩出国,只想要他在国内踏踏实实的考个本科,最好的结果是考上滇南大学。 爬西山那天, 周进繁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运动装,背了书包,包里塞了外套和水杯、零食。挑鞋的时候犹豫了下,把麦昆黑尾拿出来,这鞋不好看,但这鞋牛就牛在,可以塞五厘米的内增高而不露破绽! 加上原本的鞋底,周进繁穿上少说一米七出头。 他先跟关家人会合,一看车上加自己和出租车司机才五个人,问:“表叔不去吗?” 关敏心:“表叔?” “就是画画的大叔。” “你怎么叫他表叔啊,他不去,怕他乱走走丢了。” “可以买个那种,gps定位的手环什么的,戴上方便定位,就不会走丢了。可以买两个,奶奶也戴一个。”他们家奥利奥就用这个,十几年了没丢过。 “买了的,那个东西有时候会没电,在外面没电了就麻烦了。” “买个续航长的,定位手表,可以开机一个月不断电。” “是吗?有这种了啊,叫什么我搜一下……” 周进繁和姐姐在后面坐着聊天,奶奶晕车,坐副驾驶座,关作恒挤在他和关敏心的中间,隔着他聊天,还分享手机页面,一时间挨得格外近,胳膊、手,都不断地撞在他的皮肤上。 他戴着黑墨镜,眉心蹙着。 那墨镜一看就是路边摊买的,质量稀烂,但架在那高挺的小驼峰鼻上,深人中下是m形的薄唇,这形状的唇既锋锐又轻浮,但笑的时候会很勾人。 奈何他从来不笑。 一路上周进繁都在说,有他在的场合,绝不冷场,关作恒倒是没吱声,戴着墨镜也瞧不出他心情究竟如何。 买套票是九十一张,包含缆车和大巴车费,大概因为是节庆日,人还挺多,排队坐大巴上山,然后检票坐龙门索道。 周进繁一见到那索道脑袋上就打出一个问号:“这索道没问题吧……” “老年人能坐吗?”关敏心也担忧。 那不是常规的缆车,而是架空的索道,双腿是悬空的。 工作人员叫他来:“这个很慢,不高,不会有事,摔不死的。” …… 前头有两个结伴的老太太,比奶奶瞧着年纪都大,都上去了。 工作人员:“快点,你们不坐后面的人来。” 奶奶倒是不怕,拽着孙女上去坐下,关作恒和周进繁坐在下一个,索道果真很慢,坐上去才发现的确不高,是沿着山头建造的,摔下去可能还真不会死。 往左看,是辽阔得像海一样的滇池,往下看,是乱石和杂草,红枫林立,草木间偶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迎风摇曳,往右看,是关作恒戴着墨镜的侧脸,下颌线弧度很漂亮。 “表哥,你害怕吗?” 薄唇微启:“不。” “我怎么有点怕。”他往下头看,装作真的害怕的样子闭了闭眼,“要是我掉下去怎么办?” 关作恒:“打电话叫景区救援。” 周进繁歪了歪脑袋:“其实你可以跳下来救我的。” 关作恒侧过头来,墨镜背后的视线看不清:“那你害怕吗?” “嘿,这么点高度我不至于,骗你的,还指望你安慰我两句呢,你怎么都不上当。” “我知道你胆子大。”关作恒的目光扫过他在阳光下散发出光泽的栗色软发,很少有男生头发如此柔软而顺滑。 或许手感也很好。 “没有,也没有很大,这个不高,要是高点我肯定怕死啦。” “是吗。” “是啊。”周进繁的腿垂下来,悬空着晃了晃,感觉脚尖能触碰到那株红枫,也不知怎么想的,用力地甩了下腿。 左脚的鞋直接掉下去。 在山石上滚了两圈,五厘米的增高鞋垫磕了出来,他穿着的袜子露了出来,是唐老鸭的花纹。 …… 周进繁瞳孔放大,痛苦地垂着脑袋,社会性死亡让他在心里疯狂咆哮,天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时,耳旁好像听见很轻的一声笑,被风很快卷走。他立刻抬头去,身旁的关作恒嘴角还有一丝没收回的浅淡笑意。 “……你笑我。” “没有。” “我看见了,你笑了。” “好吧。” “……” 周进繁越发委屈,关作恒说:“等下过去了,问问能不能给你捡上来,鞋子贵吗。” “有一点,我妈给我买的。” “别难过,等会儿问问他们。” “好……” 前面有个扛着长-枪大-炮拍照的摄影师,周进繁默默地把没穿鞋的那只脚缩到了另一只鞋背后,有些躲避地朝他那边避开了脸。 关作恒却开口问那负责景区拍照的大叔:“请问鞋子掉下去了,还能捡吗?” 拍照的文艺大叔说:“能,不过今天捡不了,要去游客中心写个失物单子,回头给你寄过去。不过怎么不小心把鞋弄掉了?” 周进繁怎么敢说是因为太贪心放了五厘米的内增高…… 人啊,果然不能太贪心了。 却听今天一天话都很少的关作恒朝陌生的大叔开口:“小孩太贪玩了。” 周进繁耳根子一红,又朝他肩膀那里躲了躲,干脆把脸贴在他的大臂上,撞了两下:“表哥!你别笑了。” “没笑,等会儿看看有没有卖鞋的。” “要是没有呢,景区哪有卖鞋的。”他光是想到自己一脚踩着七八厘米高的鞋,一脚唐老鸭袜子只能踮着脚,整个人都要窒息而亡了。 关作恒说:“没有你就穿我的。” 16、Chapter 16 chapter 16. 周进繁把穿着袜子的左脚贴过去,挨着他的鞋比了一下:“你的鞋我穿大了。” 关作恒看一眼他的袜子:“那你单脚跳下山吗?” “……我可以跳进滇池游回家。”旁边就是他家以前的房子,搬到翠湖那边去以后就很少回这边来了,“而且我光着脚也不是不能爬山。”就是袜子会弄脏。 这时,周进繁注意到前面的缆车上,奶奶把脑袋歪着搭在了关敏心肩膀上。 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说:“上去看看有没有卖鞋的吧。” 缆车到了,周进繁果真的单脚跳着下来的,关敏心诧异地问他鞋呢:“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他苦着脸点头,有些站不稳,看向关作恒:“肩膀借我搭一下行吗。” 关作恒没出声,有默许的意思,周进繁胳膊撑在他的肩膀上,一路跳着去找地方坐下,姐姐说去给他找鞋摊:“你穿多大的?” “40号半。” 过了一会儿回来,没带鞋,但手里也没空着,拿了两张照片,还买了一份石屏小豆腐:“问了一圈,没找到卖鞋的,你吃点豆腐吗?” “谢谢姐。”他点头,叉了一块包浆豆腐,眼睛瞥着那两张照片,一张是自己和关作恒,一张是奶奶和姐姐的。自己那张尤为搞笑,整个人看不见脸地藏起来了,很忸怩地躲在关作恒肩膀后面。 关敏心转向关作恒:“小泥,你把鞋给弟弟穿吧。” 关作恒:“穿不上,大了。” 关敏心:“那你背他吧。” 周进繁叉小豆腐的动作停顿住。 还有这种好事? “让他单脚跳吧,”关作恒墨镜底下的脸毫无波动,“多运动,长个子。” “我自己可以走!”周进繁扭过头去,继续吃豆腐。 只是这下山路,比想象中要陡一些,关敏心要搀扶奶奶,走十分钟要休息一会儿,刚开始周进繁是一瘸一拐地搭着他肩膀走,一只腿长一只腿短,时而一米六六时而一米七几。坐下休息时抬脚一看,袜底都黑了,还踩到了不知名的落花和腐烂的树叶。 心里这才有些不痛快。难怪住这么近,爸妈却从来不带他来西山,这破地方真没什么好玩的,又倒霉! 大概是犯了口业,下一秒,他脆弱的脚掌心踩到一块小石子儿,硌到软弱的脚心,痛得他惨叫一声,身子一歪,就跳着扑到了台阶下,正要摔倒时,被身旁出来的一条胳膊捞住了腰,关作恒把他扶立正了:“还能走?” 前面的关敏心也回头:“小繁怎么了,摔了?有没有事?” 西山有寺庙,庙里有神灵,周进繁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摇摇头道:“差点,没事的。” 关敏心又以眼神示意:“小泥。” 关作恒把背后的包取下来,背在前面,低头问他:“上来吗?” “你想背我啊,不要。” “上来吧。”关作恒略一躬身,周进繁默默地趴了上去,腿弯搭在他的手内窝。 下山路关作恒走得慢,但很稳,上上下下有些颠簸,周进繁七八岁的时候还要周昆背自己,但更大一些就不了。 他搭着关作恒的肩膀,下巴不太客气地支在他的头顶,黑发很短,些微的扎人,周进繁闻到清爽的洗发水香味,是那种很老的薄荷味。 体温透过防晒衣传递到身上,能清晰感觉到关作恒背部肌肉的温热脉络,是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他朝前头看,姐姐和奶奶手拉手的走。 注意到前面有个庙,周进繁小声叫他:“表哥,你放我下来,我进去拜拜。” 关作恒把他背到庙前,才弯腰放下。 周进繁单脚跨进去,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磕头,先道歉说自己不该不敬,又说:“菩萨保佑,信男愿用肚子十斤肉换十厘米的身高。” 受家里人影响,他这人年纪不大,迷信一大堆。 结果拜完出去才发现自己拜的是送子观音,差点晕倒。 抬头一看,戴着墨镜的关作恒好像又在笑,周进繁这回并未看清楚,不能确定,趴在他背上问:“喂,你是不是笑我了。” “什么?” “……没什么。”他说,“你背了这么久,累不累啊。” “累。” “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马上就到了。” 关作恒背着他,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突然一开口,把周进繁吓一跳。 “你拜送子观音,许什么愿了?” “我……你刚刚果然在笑我是不是??” “是啊。”关作恒的嗓音听起来和平日无二,不带语调,也没有情绪。 周进繁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愣了几秒,用下巴撞他脑袋。 关作恒背着他在身上提了一下,在幽深的石窟里向下行,双臂托着他的腿道:“乖点,会滚下去的。” …… 把他背到车站,坐大巴下了山,已是下午五点半。接着打车去吃傣味。店是关敏心选的,说之前吃过。周进繁坐下后,一个没留神,发现关作恒不见了。 原以为他去卫生间了,可过了二十分钟,菜也上了,人还没回来。 周进繁叫来一个男服务员,很小声地说:“那个,你好,能不能去卫生间,帮我把这包纸递给一个姓关的男生?” 服务员说:“我们卫生间有纸的。” “那有没有可能纸用完了呢?” 服务员思索了下,点头:“有可能,我去送,稍等。” 两分钟后服务员回来:“卫生间里没有您说的那位。” 这…… 这时,关作恒从大堂进来了,手里提着牛皮纸袋,印着logo。 哎? 他看着那个纸袋。 很显然里面装的是鞋。 果不其然,关作恒把袋子给他:“试试。” “怎么给我买鞋啦。” “给你买的大半码,四十一的。”他看周进繁经常穿帆布鞋,打车去商场看见了这家卖帆布鞋的,就进去买了双黑色的。 “合适的,谢谢。”周进繁想正好,还能塞两厘米的鞋垫。 他看见袋子里还装了一双新的袜子,不好在吃饭的地方换,说去趟卫生间,就跳着跑去了卫生间。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把脚上的袜子丢掉,黑尾鞋装进盒子,周进繁换上那双黑色帆布鞋,挺合脚。 晚上回家。 周昆刚推着婴儿车和狗回来:“又买新鞋了?” “别提了,今天爬西山,坐缆车,鞋子给我弄掉了一只!” “你爬西山去了?”周昆记得上午小繁出门说是见同学,便问,“男同学啊女同学?” 弯腰抱狗的周进繁头也不抬:“有男有女,怎么。” “有你喜欢的女孩子吗,西山那地方风水主吵架的,情侣去了必分手。” 周进繁呆住,回头:“什么,有这种事??” “呀,真是跟喜欢的女同学去的啊,不然你看我跟你妈怎么一次都没去过那里。” 周进繁哀嚎:“你怎么不早说啊,出门前怎么不提醒我,今天真的倒……”他想说倒霉死了。 可也不全是坏事。 “我哪知道你要去爬西山,行了行了,我也只是听说的这个说法,不一定的,再说你这年纪,别给我搞什么早恋,读书才是正道。” “我倒想,那我不知道我还小吗。” 周昆:“你知道就好,上大学再耍朋友。” 周进繁说:“高中不行吗” “不行!” “那万一我有很喜欢的人呢像你喜欢我妈一样。” “那就……”周昆词穷了,随后表情变得认真,“那就不要错过了,只是未成年……” “我知道的。”周进繁打断他,“未成年要做未成年的事,学习是第一重要的,我也不可能伤害到其他女孩子的。” 周昆和米莉对他的教育便是要尊重女生。 他们不知道周进繁这辈子也不会祸害女同学了。 回房间,上网查了一下,还真有这个情侣不能去西山的说法。 说的有鼻子有眼,说去了当晚吵架,第二天分手,说去了马上发现男友出轨等等,竟然还不在少数。 也有说单身去了,回家脱单了的。 周进繁便给他发了消息,问他鞋多少钱。 手机可能就在手边,那边回复得很快:“你拿着吧。” 周进繁大概也知道多少钱,关作恒会给他买这双鞋他还挺意外的,本来吧,他觉得哪怕给自己买,可能也是去老北京布鞋买一双。 谁知道买了双这么贵的。 他并未执意要给关作恒转账,打字道:“谢谢表哥。” “表哥对我真好。” “我请你吃乳鸽哦!” 关作恒回好。 然后问他:“你们班多少人。” “好像五十个吧。年级上都是五十个,一共六个班。”因为人多,很多时候上课都是分ab班来上小课。 “有没来上课的吗。” “你指哪种啊,旷课的还是长期请假的,旷课的没有。”除了周进繁自己以外,年级上似乎没两个放肆旷课的。 “长期请假的。” “请长假的我们班有一个,女生,身体不太好回家养病,别的班也有吧,那种准备出国的,我有个朋友就是,明年初准备去英国上高中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周进繁还是详尽回答了,“具体有哪些,得在教导主任电脑上看了。” 周进繁问:“表哥你要找人吗?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我去帮你问问。” “不用了。” 学校给关作恒开的小灶,据说是单独吃的小炒,在食堂基本遇不上。在学校里,周进繁只要看见他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杜绝了社交,孤僻得无人去接近。 而周进繁正相反,他身边总是有一个付时唯,每次还会跟着其他的同学,在他身上过早地形成了一种社交体系,他是深谙与世界相处法则的那类人。 当然,有些女生到底胆子很大,在社交网络上求关作恒的联系方式,没求到,便跑去班上找他,周进繁给他送泡梨的时候,刚好撞见了一回。 他们复读班人少,一个人一个座,隔得距离也很远,四个看校服领口是高二的女生围着他,羞涩地问能不能要个号码。 周进繁就没进去,在后门口偷看,不知道说了什么,四个女生一脸晦气地出来:“什么嘛,是gay啊。” 嗯???? 17、Chapter 17 chapter 17. “你站外面干什么?” 关作恒看见了他,叫他进来。他们班上人少,有空余的桌椅,有些学生会搬桌子放在课桌旁边,专门放书。 周进繁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把泡梨放在桌上:“我刚刚碰见几个高中部的学姐,好像在说你。” “说我什么了?” “没听清楚啊,帅啊什么的,是不是跟你告白来了,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要学习,让她们走了。” “就这样?” “嗯。” 周进繁才不信:“她们说你是gay。” 换来不太明显的一个挑眉:“你不是没听清楚?” “嘿嘿。”周进繁只是不好意思地笑,“所以是不是啊?” 他摇了下头。 周进繁:“骗人的吼?” “嗯。” “那完了,你不知道女生的八卦能力有多强,不出两天,你不是直男这件事就会传遍全校了。” “随他们。”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周进繁绝不是危言耸听,“过几天你就会发现来找你要号码的从女生变成男生了。” 关作恒皱了下眉。 “话都说出去了,表哥你就认了吧。”周进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们学校的gay也不是很多,但你长得这么帅,小心外校的也扑上来,等你上大学都不会放过你。” 那眼皮子掀开一条弧度:“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周进繁还是笑,然后催他吃泡梨。 人类最早学会延迟满足,大概是在播种的远古,饥肠辘辘时把种子撒下而不是吃了种子,其实很考验人对欲-望的自制。 周进繁不亦乐乎地给他送泡梨,周末去他家给他带泡鲁达和新鲜海芋,得不到什么回应也觉得开心,只因他把延迟满足的概念植入进了喜欢里。 下午他去观园巷时,关家没有人在,周进繁一手夹着泡梨,一手拨他电话。 “今天上不了课。”关作恒看了眼显示发送失败的消息,“给你发了消息,但医院信号不好,没发出去。” 周进繁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关作恒称没什么大事,叫他回去。 周进繁应了,把花放在门口,离开后又想起,万一他们回家晚了,花被邻居当成不要的垃圾捡走怎么办,于是返回准备把花拿回家。 就这时,他在单元门口却看见两个戴着黑口罩和帽子的男性,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像是在张望,又好像是撬锁—— 两人看见了他,立马装作无事发生,朝楼上走。 周进繁胆子也大,跟着上楼去,很大声地骂:“你们站在我家门口干嘛?想偷东西?我报警抓你们!” 只是他上去时,小偷已经不见踪影。 不知往哪跑了。 周进繁把花拿走,给关作恒发了短信,说见到两个贼眉鼠眼的人在他家门口,好像是小偷踩点。 “你看见脸了?” “没有,他们戴着口罩的,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冲上去骂了两句,人就不见了。身手也太快了。” “没看见脸就好,你先回家去,注意安全。” “为什么没看见脸就好啊,只是小偷而已,看见脸了他们换个地方偷,也不会报复我。”周进繁在小区里逛了一圈,发现这个小区有监控,只是设备很老了。 而且还有个不安全的点,关家在一楼,从奶奶窗户那边望出去,有条很窄的巷道,巷道里堆放着陈旧的杂物和垃圾,多是上面的人丢下来的,关作恒家外面倒是干净许多,像是整理过,而这条小道抵着一面两米高的围墙,围墙上面就是一个大平台,摆放着大量的晾衣架—— 衣架上挂着花色各样的衣服和被单,被春城的风吹得鼓起来,像色彩斑斓的鸟群,在温暖的风里打转。 这画面落在摄影师眼里,兴许是极美的构图。 在大平台背后,四面八方都是建筑,老房子此起彼伏。 周进繁又问:“会不会是姐姐的前夫找的人啊,想使坏。” 姐姐跟丈夫还在打离婚官司,但是由于女方提供了家暴证据,财产分割的很不顺利。 关作恒并未回答,只让他快些回家。 是问了关敏心,他才知关作恒为什么在医院。 似乎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家事,哼哼有个小姑姑,小姑在春城嫁了人,有了小孩。 奶奶昨天带了小叔一同去冯家看望外孙。 小姑在社区报了个免费的舞蹈班,学得很开心。他们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夫妻俩为此事在吵,奶奶去劝架,不小心被冯川推倒,头磕了一下,旁边的小叔关振就像是被打开了邪恶开关,把冯川打了个半死。 目前奶奶倒是没有大碍,检查一番就能出院,而冯川在医院躺着不能动弹。 周进繁:“表叔干得漂亮啊。” 虽然不知道哼哼的姑姑家什么情况,但能因为报跳舞班吵起来还推搡老年人的男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家的时候,周进繁买了点枣泥蛋糕,他家奥利奥最近开始不吃不喝了,周进繁就变着花样地给奥利奥买它以前爱吃的东西回家。 奥利奥趴在自己买的手工地毯上,闻了闻,但没有张嘴,棕色的眼睛变得无神。 周进繁就坐在地上抱了它很久,然后睡着了。 他心里清楚,狗狗活到这个岁数,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今年年初也出现过这种状况,宠物医生说:“可能熬到这个夏天吧。” 但他们家比格又熬过了夏天,变得精神许多,想吃肉,会垂涎地盯着自己啃骨头,但狗狗只能吃点软烂的食物,并且吃的不多。 米莉回家的时候就发现他抱着狗,蜷缩在地上睡觉。奥利奥似乎是醒着的,但维持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姿势,任由小烦将它抱在怀里。 小比格是米莉怀宝宝前带回家的,那时候比格在国内并不流行,带回家前米莉也不知比格是这种烦人的性格,但她和周昆并未弃养,生小孩后送回老家两年,发现小孩比狗还烦,又把比格接了回来,想着让他们互相烦去。 一养这么多年,她也有些伤感,没有吵醒儿子,到了晚上十点才叫他起来吃点东西。 周进繁只吃了两口:“小奥还没吃,它什么也不吃。” 他问米莉:“妈妈,奥利奥是不是要走了。” 米莉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明天能请假吗。”他声音已经有些翁了,说,“我明天想带他出去晒太阳。” 周进繁请了两天假,周三就去学校上课了。因为他想到了付时唯,付时唯在学校没有其他朋友,只是跟周进繁的朋友们认识,但付时唯太内向,也不跟人说话。但他性格很好,总是第一名,别人问他学业上的问题,他也会回答。 有不少人都喜欢他。 周进繁跟他说了奥利奥的事,付时唯说晚上跟他回家去看看。 “我们家有花,你会过敏的。” “没事,我带了防花粉的口罩。” “那我叫杨姨把花都收起来。” 奥利奥还是一动不动,任人叫它、摸它,都没有反应,像极了一块风化的雕塑。 饶是如此,付时唯还是过敏了,连着几天都在咳嗽流眼泪,鼻子都红了,干脆请假回家去了。 周六那天下午,周进繁还在学校里上自习,突然收到消息,周昆说狗走丢了。 自习课人人都很安静,老师在讲台上坐着看新闻,周进繁拿起手机就跑出去,然后迭回,找老师要假条。 看他表情都要哭了,老师连原因都没问,就飞快地写了张假条。 他跑得很快,这辈子没跑那么快过,风像刀刃般从耳边刮过,把假条往门卫桌上一丢,周进繁就冲了出去。 给周昆打电话,周昆的声音也急坏了,说:“下午我和你妈都在,看见有海鸥,就想推着狗去看,结果刚走到公园,就见不着它了。” 11月,海鸥又飞回了春城。 他们家狗从小喜欢追鸟,尤其是海鸥来的时候,能在海埂大坝上狂奔三千米。周进繁那时候年纪也不大,跟着跑得气喘吁吁,握紧小拳头在后面追着骂:“你又没长翅膀,想跟着飞走吗!” 周进繁知道,狗狗生命走到尽头前,有的会离家出走。是兽医讲的,他昨天还在跟周昆说:“门记得关好,不要让它离家出走,在外面去世。” 谁知道今天就应验了。 周进繁跑不动了,他弯着腰喘气,四下张望来往行人和车流,看有的人牵着宠物,就发呆似的盯着。周昆说,已经不见了半小时了,可能是有心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他们在公园里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周进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奥利奥走不动路,肯定不可能跑太远。他打了车过去,在车上编辑了一段寻狗启示发在朋友圈,他有很多本地朋友,不知能不能有些帮助。 周昆说公园里找过了,他就沿着外围跑,一边跑一边拿着手机照片问:“打扰一下,请问有没有见到……” 沿着翠湖外围跑了整整一圈,一个小时过去了,黄昏将至,周进繁听见有个小朋友说:“在公园里见到了一只狗狗,不知道是不是哥哥家的狗狗。” 问他是不是照片上这只。 小朋友点点头。 大人却摇摇头,说自己没看见。 小朋友强调说:“我看见了的!我真的看见了的!在跑呢。” 在跑…… 周进繁想那很有可能不是他们家的。 但还是立刻折返至公园门口,喉咙像着了火一样烧起来,要竭力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停在他面前,拽住他的胳膊。 周进繁怔怔地回过头,通红的眼里满是惊惶。 关作恒问他:“你去哪里?” “公园,我……我家……” “我知道。你先上车,我载你过去。”关作恒放学的时候看见了几个小烦玩得好的同班同学,几个人拼车过来,说要去公园帮他找狗。 他这才知道这件事的,随即就骑车过来了。 他骑的是共享单车,但周进繁直接踩在后轮胎的螺丝上,抓住他的肩膀。 刚才急坏了,没想过扫一辆单车。 约莫两三分钟,周进繁就被他带到了公园门口:“谢谢。”他跳下车,飞快地插队朝里边儿跑,一边跑一边说对不起。 这时已经接近闭园时间了。 关作恒是跟在他后面进去的,上次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家狗狗年纪很大了,但瞧着还挺有精神,会对着烤猪蹄流口水。 翠湖公园太大了,关作恒陪着奶奶和小叔一起来散过步。 太大了。 周进繁一路跑一路问人,大多数都摇头,因为公园现在禁止带宠物入内,按理说不会有狗的,如果有应该非常显眼,却没有人看见踪迹。 周昆给他打来电话,他说自己在公园,周昆说已经在公园里找过一圈了,没有。 “一个小朋友说他在公园里看见了。”周进繁说,“我再去找找。”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周进繁在公园里还看见了同学,付时唯也给他发了消息,说叫了二十多个保镖过来在翠湖附近帮他找狗,公园的工作人员也在帮忙,打着手电筒喊奥利奥的名字。 可还是一无所获。 月亮爬上来了。 突然,周进繁好像听见了一声类似小狗的呜咽声,很像是幻听,他精准地找到方向,那是湖边传来的,周进繁快步朝湖边跑去。 闭园后,公园的卡通脚踏船就上了锁,有几只大概是坏了很久,没有处理,漂浮在湖边,顶棚灰蒙蒙的,满是落叶。 周进繁举着快没电的手机,打开强光手电筒,忽地晃到脚踏船里躺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明明没有看清楚,却似有所感,鼻尖酸涩到难以呼吸,他弯腰踩上船,小船漂浮地晃了晃,周进繁躬着身体。 “我找到了。”他给周昆发了语音。 湖边传来几声叫喊:“小繁,找到了吗?” 那是他的同学。 周进繁无声地回应,弯着腰把奥利奥抱了出来。 草坪上站着几个人,这时看见他抱着什么,都没有人说话了,他哽咽着一一道谢,还看见了关作恒,周进繁深吸一口气,蹲在地上说:“很晚了,谢谢你们。你们先回家吧,我爸爸马上就来。” 有人过来抱他,他也不知是谁。 周昆和米莉来了,米莉接他回家,周昆要挨个把同学送回去。 他看见关作恒非常意外,关作恒说是在公园外面看见小繁了,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帮他一起找了。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昆在抽烟,他打开窗户,烟味随风飘逝。他说:“小烦是和奥利奥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有一回我们全家一起过来玩,好像他八岁吧,都上小学了。他要坐脚踏船,还要跟宠物一起坐。但脚踏船不让宠物上去,他非要,工作人员不让他坐,他就坐在那里哭,说你们欺负小孩,欺负狗了,引得所有路人都在看,估计觉得这小孩真烦人,家里没教好。”周昆笑了一下,抖了抖烟灰,“我就把他抱走了,就这样还趴我肩膀上哭呢。” 关作恒并未出声。 那几个男同学也没出声。 第二天,周进繁没有去补课,还记得给关作恒发消息,说今天有事。 奥利奥被带去火化了,骨灰很小一捧,装在小坛子里。 回了家,全家也没人说话,周进繁在阳台找了个未曾使用的花盆,问杨姨家里有什么花种子没有。 “有的,以前买了很多,你要哪个?” “要能活得很长很久的种子,花种子。” 杨姨就拿了几个盒子出来:“有好多种呢,你看看要哪个。” 最后他拿了一包蒲公英种子,埋了一些在小盆子里,泥土里装着逝去的小生命。 有一句话叫今生卖花,来世漂亮。不知小生命是否也能如此,今生开花,来世会更幸福吗。 周一的凌晨,不过六点左右,周昆开车带他去了滇池,海鸥起得很早,成群结队地飞,周进繁用面包喂了海鸥,把剩下的一小撮灰洒在了空气里。 他去上课的时候迟了一点,一反常态的,埋着头听讲,还记笔记,付时唯看他眼睛肿得厉害,让他回家去休息,他不要,翻开练习册做题,做了一会儿发现不会做的,就忽然停下,难过的掉眼泪。 付时唯几乎没见过他哭,因为周进繁永远看起来天真开朗、没心没肺,发现喜欢的对象交了女朋友竟然还能笑:“他女朋友长得好漂亮哦!怎么办,我竟然觉得他配不上她!” 就这样的性格,一道题解不出来,竟然用纸巾擦眼睛,一张脸皱成苦瓜,说好难好难,这破题怎么这么难,谁出的啊。 几个同学过来,给周进繁零食,有个买的巧克力,有个买了泡梨:“你不是喜欢吃这家泡梨吗,我早上去给你买的,繁繁别难过了。” “巧克力是我哥留学给我买回来的,我都舍不得吃,给你吃吧。” 付时唯声音很轻地说:“我给你讲这道题吧,不难的,我告诉你怎么写。” 关作恒提着咸奶油蛋糕站在一班门外,看见周进繁的桌上堆着零食,他没有吃,好像在写题、或者写日记。只是写着写着,忽然扭过头,把脑袋埋在他小同桌那并不宽阔的肩膀上。 有人把嘉华的袋子放在他琳琅满目的桌上。 周进繁抬头看,是班上的女同学。 “你给我的吗,这是什么” “你表哥刚刚来了,叫我把这个给你,是你表哥吧” 周进繁“啊”了一声,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有两块咸奶油蛋糕,一黑一白的,躺在透明的pvc盒子里。 他回过头去看门口,女同学说:“他给了我这个就走啦。” 18、Chapter 18 chapter 18. 桌上那一堆零食, 周进繁吃不完,晚饭也没吃,就趴着吃了两块小蛋糕, 吃了泡梨。晚上抱着乱七八糟??零食坐上周昆??车,周昆看出来了:“同学送???” “嗯。” 周昆揉揉他柔软的头发:“儿子,周末想不想去哪里玩?” “不去。”他板着小脸, “?周有期中考。” 周昆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可见?离死别对一个人来说,打击颇大,尤其是小烦年纪还不大,性格敏感,重?情。 周昆又问:“那,想不想吃什么好吃??, 带你去吃乳鸽?” 他还是摇头。 这种状态持续了许多天,本来圆圆??脸蛋,肉眼可见??消瘦, 变成了小瓜子脸。米莉看不?去, 拉着老公要去宠物店:“再给他买一只吧。” 周昆:“你疯了啊?你还想养比格?” 他神色一改常态??严肃,反驳道, “奥利奥刚走, 你就给他买新的宠物?那不是宠物,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然清楚。”米莉不是不难过,自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宠物,并非是宠物, 是家人。 她只是见不得小孩这么难受,见着小烦给盆栽浇水、发呆,米莉眼睛⿴??发酸湿润,跺着脚道:“你说咱们小烦, 再这样下午?不?抑郁啊,现在青少年那么多得抑郁症??,你没看报道,写现在的中学?得抑郁症概率高达多少多少……” “没事??,他能走出来的,他?活又没有别的压力,他身边朋友都在帮他,你别瞎操心,买狗??事不准再提。”因为此事,本来给他找了补课老师??,⿴?推迟了来上课。 ?周就是考试,见周进繁学习状态差,每天眼睛都肿着??,周六那天,付时唯给了他两张试卷,叮嘱道:“作业我帮你写,你回去吧这两套试卷写了,必须写了。” 周进繁看了几眼:“这是什么卷子?” 试卷共两张,一张数学一张英语。标题叫模拟卷,瞧印刷挺不正规??,字都是歪??。 “就模拟卷,你写了就是,必须写,不懂??你给我发消息,我教你怎么做。” “哦……” 初三这年所有??考试都至关重要,关乎直升高中部,每场考试都占一定权重。 没有人想去参加中考,整个班级??学习氛围很好,所有人都铆足劲儿要考到前一百,绝不肯被踢出去。 这对每次都考第一??付时唯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想让周进繁跟他一起直升。 拿着两张试卷回家,周进繁挺认真地开始写,题有些难,他把?做??先写了。 周末上午,意外接到了关作恒??电话。 “喂?关老师。” 那边声音如常:“不叫表哥了?” 周进繁摸了摸鼻子,心道关作恒怎么现在会跟自己开玩笑了。 电话那头又道:“上次给你??核桃酱是不是吃完了。” “早就吃完啦,”周进繁想起来,说,“谢谢你那天给我买的蛋糕。” 那天已经发消息谢过了,但口头上还没道谢。 “做了新的,明天给你带两瓶。” “一瓶就行啦,谢谢表哥。” 表哥问:“作业写完了吗?” “……正在写。” “有不???吗。” “…有一些。” “给我看看。” 周进繁本来要问付时唯的,刚好关作恒来电,就把试卷拍给他看:“这些没写??,我都不?。” 大概有一半。 他戴上耳机,听关作恒给他讲:“第四道选择,选b。” 周进繁问为什么。 关作恒一边解释,一边给他列了解题?路,拍照给他:“看不懂问我。” 中午吃完饭,又开始连麦写试卷,周昆给出差??米莉发消息:“咱们小烦现在成了做题机器,我没见他这么爱学习过,⿴?算是好事。” “好什么好啊!都不活泼了!” “怎么不活泼了啊!” 米莉:“你没发现他现在叫你爸爸,不叫你外号了?” 不知道算不算成长的标记之一,从那天起,周进繁就没再叫过周昆强烈抗拒??那个外号了。 周一,期中考试。 上午考语文,没什么大问题,?午考英语,周进繁发现了没对。 这套统考试卷…… 怎么和他昨天在家做??那套一样啊? 题型一模一样,只是有些选项abc互换了,连作文题目都差不多。整体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周进繁昨天刚写过,做起题来飞快,提前交了卷跑出去,问付时唯:“唯唯,你前天给我那卷……” “嘘。”付时唯摇摇头,“你别管我怎么弄来的,考得好就行了。别说出去啊。” “哦……” 其实周进繁没法直升,去参加中考,假设没到分数线,交钱就行了,因为周昆认识校董事?成员,把小烦塞进普通班并不困难。 只是初中部直升??学生,和交钱进萃英的那一类会?到不同??班级。 他们双语班直升??,就成了高中部的国际班,?参加中考进入萃英国际班的条件过于苛刻。 付时唯不过是想和他继续?同班同学。 期中考成绩第二周就出来了,周进繁没敢考太高,名次一出来,一百多名,比之前进步了很多。 “一百二满分,你数学考了九十多,英语⿴?考了一百。”周昆拿到成绩单??那一刻简直难以置信,“小烦,你作弊了?” “都是我自己写??……”只是。 周进繁摇了摇头。 周昆一想,儿子学习最近这么猛,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他家小孩又不是笨蛋,初中题⿴?不难,学习上心了,考得高了,是顺理成章??。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这?好了,参加家长会⿴?不至于颜面无光了。 初中部的家长会在月中开展,是要求每个家长必须来校参加,付时唯却还是老样子,来的是他家老爸的秘书。初中部全体学子加起来不过一千人,所有家长坐在礼堂,听了校长致言,又是教导主任,领导走一圈,招?办??主任上台讲今年的升学计划,接着不知怎地又把关作恒推上来。 整个家长会开了三个小时。 他没有讲话,只是站在礼堂??聚光灯下?领导的陪衬,目光从台下所有??家长面孔上扫过。 有那么一两个精致的面孔,让他停顿片刻,继而转开。 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一个从记忆里消失的人? 从礼堂舞台下去时,招?办主任踩滑,差点摔了,是关作恒在后面搀住他。 “谢谢你啊同学,这地滑??。”那主任摸了摸脑门,走了。 过了一?儿才发现身上??钥匙不见了,他把钥匙串一串,车钥匙、办公室钥匙,都套在一起。 关作恒借口感冒,要出去买药,拿了假条。 配钥匙??动作很快,三五?钟就把钥匙配好了,市场里有家卖藕圆子??,很多人排队,闻着很香。 店里几个工人在刷洗有大腿粗??藕,剁碎,混着鲜肉捏成丸子。空气里飘着肉香和藕??甜香,关作恒排队买了二十块??,从市场出去,门口有个狗贩子,地上几个狗笼子,在卖小柴犬和小博美,幼犬洗得很干净,长着一双水汪汪的清澈大眼睛,有??在酣睡,有??在笼子里乱扑腾。 关作恒蹲下来。 老家也养狗,是捡来的大白狗,名字就叫狗儿,看家护院,终身都被锁链套住喉咙,日晒雨淋却也活了挺长时间。 旁边有小朋友喊着“狗狗狗狗,小狗小狗”,还伸手去摸,关作恒⿴?伸了手,只是挨到笼子边缘,并未碰触到幼犬,便收回去了。 在药店买了点感冒药,关作恒打车回学校。 这?儿六点,家长会结束好一?儿了,家长都走光了。?晚自习是六点二十开始,他走到初三一班门口看了一眼,周进繁身边永远围绕着那么多人。他麻烦一个坐在第一排??同学:“能帮我把这个给周进繁吗,谢谢。” 那女同学看了他一眼,脸红红地点头,然后喊:“繁繁!!你??帅表哥来了!!给你买好吃??了!!” “哎?”人群中的男孩儿立马转过头,“哪儿呢!” 关作恒被他逮了个正着,只能站在门口,等他跑过来。 “你买什么啦?” “藕圆。” 付时唯坐在里面,朝他俩看。 关作恒低头说了些什么,小烦最近一直不开心,今天却笑了。 周进繁用力闻了闻圆子??香味,关作恒叫他趁热吃,正要离开,周进繁看见他提着??袋子:“你买了药,?病了?” 关作恒点了?头,声音听着有些哑:“小感冒。快上课了,你回去吧,跟同桌?着吃。” 说完就走。 周进繁又追上去:“你专门给我买的吗,你不吃点吗。” “尝过味道了。” “那你再吃一口吧,”他拿竹签叉了一个硕大的藕圆,喂给他,“你买这么多我和同桌⿴?吃不完??。” 滚烫的藕圆送到了嘴边,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言语。 “吃啊。” 关作恒眉毛都拧紧了,眼帘垂着看他,终于是咬了一小口,就迅速把竹签拿过来:“你回去上课。”顿了顿,眉心夹得更深,道,“别都分给同学吃了,你多吃点,脸都瘦了。” “哈哈,我知道,我只给他们分一点,剩下??自己吃。表哥特意给我买的,我才舍不得。” 关作恒转身就走。 打铃了。 主任丢了钥匙,招?办和档案室的钥匙就不说了,关键还有车钥匙,他还得开车回家呢。主任便急躁地叫了几个学?帮自己一起找,约莫晚上七点过,有人在礼堂??演说台抽屉里发现了失物:“主任!!找到了,钥匙在这儿!” 19、Chapter 19 chapter 19. 外地人来春城买房, 就是为了过冬。 冬天温暖得像夏天,白天仍然穿短袖,晚上夜风起了, 冷了,就加外套。 晚自习时,校园里有两栋楼忽然停电, 一栋是初中部的小楼,一栋是紧挨着的、共??电缆的综合楼,校领导办公室就在这一栋里。 停电的缘故,课一时半会儿没法上了,有的学生??手机照明,埋着头继续做题。 校工已经下班了, 谁也不??道停电是什么状况,整栋楼只有初一?热闹一些,还有人在唱歌, 被老师喝止:“都安静点!背书!!” “老师, 都停电了,干脆放学了吧。” “是啊, 也不??道什么时候能来电, 难道就干坐着啊。” 老师??道这没法管,索性不管了,几个同学挤作一团,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还有几个在角落里玩笔仙。 综合楼三楼, 招生办档案室。 关作恒翻阅??件的速度非常快,手上戴了一层??薄的手套,把近?的所有在萃英上过学、有过学籍的□□全部抽出来,只快速扫一眼照片, 就略了过去。稍微有些??似的,就??手机拍下来,把住址、电话、母亲姓??等资料全部记下。 这非常耗时?,过了会儿,听见打铃放学的声音,校园一下变得嘈杂,都在往校门???。透过档案室的窗户,能看见校门外聚集着来接学生的家长。 门?传来些许脚步声,关作恒立刻停止动作,往后一闪,档案册哗啦啦掉下来几本,落在地上。 门外脚步声停住,敲门声响起。 “孙主任,您还没??吗?” 关作恒极其安静地靠在角落里,静悄悄的仿佛蛰伏在草丛的野猫,月光落在??的侧脸上,渡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门外的人??了。 关作恒出去时,整个校园已经没有人影了,门卫有点奇怪都放学这么久了怎么还有人没出去,便道:“你是住校的吗?不能出去。” “不是。”??说自己在食堂做试卷忘了时?。 现在这个时?点,食堂的确还开着,夜宵窗??十二点才关。 门卫好像认出??了,发现是那个状元,点点头:“??晚了,学生,路上小心。” ??让关敏心认那些证件照,关敏心看了??久,才圈出两张照片:“这两个有点像。” 一个姓李,一个姓徐,李姓同学读初二,徐姓同学念初三,还刚好和周进繁一个班。 次日。 学校断电原因查出来了:“不??道谁把电缆剪了,发电机也进水了。” “肯定是哪个学生啊,不然谁会干这么无聊的恶作剧。” “学校说?严查,结果电缆室监控都是坏的。” 关作恒来找周进繁的时候,先在??们班级门?站了一会儿,??奇怪的,没看见那个照片被关敏心指认说??似的徐同学。 至于李同学,??倒是看见了,比照片上长开了些,短头发,戴眼镜。证件照上是没有戴眼镜的。 周进繁问??今天来干嘛,关作恒答:“来看看你。” “噢,我以为你又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了。” 两人在教学楼底下的长椅上坐下,关作恒随手掸开木椅上的落叶,问:“上次的藕圆好吃吗?” “好吃,你在哪里买的?” “农贸市场。” “哪一家啊,我下次去买。” 关作恒说了,又偏过头去问??:“上次考的怎么样?” “挺好啊,我语??考了八十,数学九十五,英语是一百。这次题还挺难的。”周进繁笑眯眯的,像琥珀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都是表哥补课补的好。” “考得不错。” 周进繁歪着脑袋:“我考这么好,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关作恒看着??,蓦地就想到了市场门?的幼犬。 ??不懂犬类,不??那是什么狗,只记得豆子似的玻璃眼珠,有些惶然,但又澄澈,清晰映照出自己的模样。 ??不敢去碰,就是因为幼犬太脆弱美好了。 手指微动,??终还是没有抬起来,关作恒说:“你下下周过来吧,我??道怎么炸藕圆。” 周进繁一愣,然后意识到:“你?给我炸吗?你做给我吃?” “嗯。” ??眉开眼笑:“那我一定得来了!不过为什么是下下周?这周不行哦?” “有事。” 经过几天的观察,??得出结?,徐同学就是周进繁班上那个因为身体不好而请长假的女生。 关作恒是白天给那两个女同学的家长?别打的电话,自称是学校老师。 李同学的家长特别惶恐:“我家孩子犯了什么错吗?她在学校不乖吗?” “不是,有份资料需?您和您先生填一下,学校?收集,李冉回家没有说吗?”关作恒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不同。 “她没说过,什么资料啊?” “她是舞蹈生,”关作恒瞥见招生资料上写着艺术特招生,随?道,“学校有个艺术奖项评选,需?家长提供一些资料,家长留一个邮箱,我把资料发过去,请尽快填写回复。” 学校??近的确有个艺术评选的活动。 “哎呀邮箱…那个东西不会弄,我等孩子??爸回来再问问,老师,这个??急吗?” ??仔细地?辨那头的声音,是带着本地?音的普通话。 “就这两天的事,报??截止了就申请不了了,这个评选明?孩子升学能加?。” 不出两个小时,资料就发来了,有一些李同学获奖的经历,附带一些获奖照片,以及家庭照片。 ?全家福这个?求听起来或许古怪,但关作恒声称是为了获奖后的展示,还会邀请家长来校办讲座,大概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信息,也没有过多怀疑便填了。 那全家福照片里的女士,显然不是???找的人。 如法炮制的,??打电话给另一个徐同学的家长。 留的电话写的母亲,只是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听是学校老师,男人感到奇怪,仍然??客??,问老师什么事,关作恒答学校一月有专家讲座,请家长带着同学来参加,??强调:“??好是父母亲都到场。” 换来那头的沉默。 “老师,孩子妈妈来不了…我带小孩来吧,是什么讲座?” “升学的事。家长?一同参加。” “她……她妈妈半?前就去世了,具体是几号?我带着女儿来参加。” 关作恒大脑瞬?变得空白。 “老师?喂?老师……” 关作恒道:“还没定下,到时校方会通??。” 男人感到莫??其妙,应了两声,??后挂了电话。 关作恒找不到任何?由,去问这样的家庭?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圈出徐同学留在资料上的邮箱号,通过这个逐渐搜到了??方的微博号,这个女生似乎爱追星,整个微博都转发的是爱豆的照片和视频,有少量的日常,还有自拍,可并没有家里人的??片,只是在今?六七月,似乎心情不佳,转发了??多感慨的??字。推测那会儿亲人刚刚去世。 点开女生的关注列表,??挨个去看,??意外地,在列表里看见一个眼熟的id。 小烦??烦。 和周进繁??字里的繁不是一个字,但??下意识地就点了进去,果不其然,那就是??的微博账号,有一百多的粉丝,五六百的关注。 周进繁的微博号喜欢发点??字摘抄,前些天发了照片,拍的是藕圆:“这个藕圆真香!!!好甜好甜,甜过初恋~”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上个周末发的是露台的照片,??们家露台花枝繁茂,唯独??拍的盆栽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配字:“我的蒲公英什么时候开呀~” 有好多条都是有关这个盆栽的动态。 再往前翻,还有和同学聚会的自拍,同学生日,遛狗,玩密室逃脱……再往前,到三月份,??发了一张朱古力生日蛋糕的图,蛋糕上插着14的数字蜡烛。 配字:“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望天。” 只是看了眼日期,就返回了。 ??的本意不在于窥探周进繁的社交生活。 花了一点时?,关作恒找到徐同学父亲的社交账号,随即找到了一张早?的游客照,??片上的女人??美,可只看一眼,就??那不是自己?找的人。 ??不记得妈妈的脸了,可仍然非常能确定,这些都不是,全都不是…… 周进繁是隔了两周,一月放元旦的时候去关家的。 奶奶早就出院了,但是好像上次摔倒造??了一点小影响,老是唤腰疼,看了中医、做了针灸也没法子,现在不喜欢??动,经常躺在床上。 周进繁陪她看了会儿电视,还给她讲笑话。 下午,??在关作恒的书桌上写作业,关作恒在旁边坐着,看??的试卷。 “你们期中考的试卷……”??凝神。 “啊,那个……” ??记忆力过于强大,直接认出,那是考试前周进繁拍照发给自己,问??怎么写的题,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题型。 “那个题……”看着??的表情,周进繁猜??是不是发现了,挠挠头,“我好朋友考试前拿给我的,让我写,我那会儿不??道这是考试题。” ??低着脑袋,摸鼻子:“我不是故意作弊的。” “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关作恒看着??,似乎在思考别的事,压低了眉骨,接着蹙眉:“你朋友怎么提前拿到试卷的。” “可能是…认识出题老师吧。??没告诉我,让我不?说来着,表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那天考试也有顾忌,明明会了的题型,都没敢写??,感觉漏题和普通的抄别人答案并非一个概念。 ????道付时唯不需?这种东西,付时唯弄来这个,想必是为了自己。 如果上学期期末能考到百??以内,下半学期保持水准,直升是??稳的。 关作恒摇摇头,把试卷给??放回去:“这种事不?给第四个人说。” “我当然不会说啦,天??地??,你??我??,????,没有其??人了。” “继续写。” 大约是有些犯困,周进繁胳膊肘撑着下巴听??给自己讲错题??识点,迷迷糊糊的,脑袋忽然颠了一下,撞在??胳膊上。 关作恒抬手??手掌心托住??的下巴。 周进繁在??手心里仰起头。 那手把??的脸托正,就收回了。 ??揉了揉眼睛,听关作恒说:“昨晚熬夜了?打游戏?” “没打游戏……我好多天没去玩了。” 昨晚??又想起奥利奥,默默地在被窝里掉眼泪珠子,翻找出手机里的小狗视频来看,等??意识到时?的概念,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去睡会儿吧,或者我送你回去。” “不??,我?吃藕圆。”周进繁趴在??桌上:“那我闭目养神十?钟吧。” “去躺着休息下。”关作恒道。 “诶?” 关作恒抬了抬下巴:“我床上。” 微微张大了眼睛:“你说真的哦?我衣服都没换。” “去睡吧,睡好了再起来写。”关作恒看了眼时?,“现在两点,你睡到三点吧,我出去买点东西。” 周进繁没有在其??人家里睡觉的习惯,尤其是??还喜欢关作恒,睡人家床上多不好意思啊……??稍微犹豫了下,说:“那我睡沙发吧。” “随你。” 周进繁去??家沙发上躺着了,??穿着外套,春城的冬天无需盖被子,??躺下了,过了两?钟,关作恒丢给??一张毯子,还有一个枕头。 枕头是灰色格子,??普通的款式,正是??床上的那一款。 “表哥,这是你的枕头?” 关作恒只吐出一个字:“睡。” ??嘿嘿一笑:“你枕头是香的诶,洗发水好好闻。” 关作恒没出声,在门?蹲着换鞋。 农贸市场门?,又遇见了狗贩子,这回关作恒多问了两句,但没买。 一个小时后,??提着藕圆回去,周进繁还在沙发上睡着,毯子掀开搭在肚子上,衣服领子微敞,露出细白锁骨,鼻腔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眼睛闭着的样子瞧着??乖,脸颊睡得潮红,像一只萨摩耶幼犬。 那是今天在狗贩子那里问来的,有一只小小的,雪白的蓬松毛发,眼睛格外的圆,还会笑。 ??抬起手。 在鼻尖上??轻地戳了一下。 周进繁好像感觉到了痒,把头扭开了。 ??是被香??勾醒的。 睁开眼睛时还有起床??,声音有股黏糊劲:“唔,表哥…你炸了藕圆吗?怎么这么…香啊。” “嗯。”??把碗端出来,藕圆的包装袋早已不翼而飞,推到周进繁面前,“吃吧。” 那碗??大,躺着十几个大藕圆,周进繁闻了闻,上手就吃,发出热烫的感叹:“天!你手艺这么好啊!跟卖的一模一样!真是自己做的啊?” ??说是。 买回来亲手复炸的。 20、Chapter 20 chapter 20. 藕圆做法简单, 网上就能查到,但关作恒没有太高的厨艺天赋,做出来味道??差甚远。 尝试了两次, 就没再继续试图下厨。 周进繁吃到打嗝,心满意足从他家离开。⿹?家又吃了一顿,周进繁躺在床上摸肚皮, 突然痛定??痛,爬起来做了?个仰卧起坐。 休息了一会儿,又连续做了?个。如此反复,?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总之感觉肚皮很热,好像瘦了?斤, 方才睡觉。 第二天起来肚子出奇的疼,吃饭都吃不下,一大早, 周昆开车带他去医院照ct, 什么问题都没有。 周昆见他难受,打电话给?师请假:“我跟你们?师?了, 下午再去吧, 什么问题啊这是,怎么会肚子疼?昨天吃什么了?” “吃了……”不,不是藕圆的问题。 周进繁冥??苦想,终?想通了。 他昨夜疯狂地在做仰卧起坐。 “……没事,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不敢告诉周昆是这种原因引起的腹痛。 米莉反而很在意:“你们几号期末考?怎么突然肚子疼了。” “…没啥,可能就是吃坏了肚子。” “我周末去静林寺,你跟我一起去拜拜。” “又去求考运啊?” 那是米莉常去的庙,通常每年带他去求一次考运。今年年初?要去, 期末临考在即了。 但?不单是求考运,去年??生意顺遂,赚了不少,是来还愿的。 庙很大,禅意?足。周进繁拜完要走,米莉让他等等,拉?他去找师傅:“我去问点事。” ??有认识的道士,周进繁以为??要问考运什么的,没想到米莉让他看看自己,?:“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去医院又查不出来,师傅您看看是哪里的问题?” 周进繁就站在那里被师傅观察面??,师傅凝神看了一会儿,?他身体很好,然后叫他注意科学养生。 他不知该?什么,点点头?谢谢师傅。 米莉让他出去等?。 周进繁倒是想听听??在问什么,就站在?口偷偷地听。 对话不太清晰,约莫在?自己,师傅可能?了什么不好的话,米莉摇摇头:“他啊,最近学习努力,我就担心是累坏了身体。?没有逼他学习,他要是想奋斗可以站在我和他爸的肩膀上,想安稳就在我们怀里待?好了……” 他只听米莉?了这些话,有点发愣,蹲在外头,看坛子里的碗莲盛开的好生漂亮。 米莉给他拿了个符出来:“戴?。” “这什么符,学业的吗?”上次唯唯给他送的那个平安符,他还随身戴?的。 “健康符,刚给你求的,戴好了别乱丢。” “好……”周进繁跟在??旁边,忽然?,“谢谢妈妈。” 米莉看他一眼:“谢什么谢,今天倒是客?,想吃乳鸽了?” “不吃了,我又长胖了……” 期末考前。 付时唯拿了新的试卷给他:“我看你最近英语补的不错,数学还差点。” 上课的时候⿹?答问题能观察出来他的进步,英语进步很大。 付时唯叮嘱:“繁繁,你把这套数学卷子写了。” 他看?模拟卷那三个字:“这个又是……” “不一定。”付时唯摇头,“可能只是题型很像,你当成重点复习卷吧,把这套写了,下周好好考。” “我觉?这样好像不……”话音未落,瞥见班主任进来,周进繁急忙做贼心虚地把试卷往课桌兜里塞。 “这个啊…你怎么弄来的啊,会不会有麻烦?”他小声道。 “你不??管,你只管考好。” “其实…其实我去中考,没考上交钱进去?没事,?交不了多少。” 付时唯看?他:“一分五万,你差多少?” 周进繁闭嘴了。 学校的心是?黑,敛财手段是?野。就这样,还大把的家长花重金把人塞进来,?不见?能变?多好。 不知是观念变了还是怎么,他觉?这样做不行,??来想去,便求助?关作恒。 关作恒让他把试卷拍给自己:“我重新给你出一套题型,你把我出的题写了,下周去考试。” 这倒是是个好办法。 数学变来变去,万变不离其宗,会做一道题就会做这个题型下??有的题,关作恒找了同类题型让他写,等他写完给他改。 考试当天。 试卷传下来,周进繁发现都是没见过的题,但好像又似曾??识的那种感觉——这就代表他会做。 下笔如有神助般写完,初中生放寒假了。 ?是寒假,但在春城,这就是春假,暖和?让人在床上躺?不想挪窝。一月底,周进繁去学校拿了通知书,比上次考的还好点。 周昆把两张通知书珍而重之地收起来,喜不胜收:“你二年级过后,就没见你考过??九?以上了。你小学那张满分试卷,还有满分作文,我可都给你收?好?呢。小烦,这学期都没给你找?师,你自学都这么好啊?” “那当然了,你别给我找?师了,我不??。” “你给爸爸?实话,我经常看见你讲电话做题,跟同学一起完成?是女同学啊?” “男的男的。” “哦,有喜欢的女同学别瞒?,给爸爸?。” “我才不跟你?呢!”周进繁?高兴。 因为这次考试,他不算“作弊”,付时唯给的试卷他都没看,只完成了关作恒发给自己的题,竟然?可以考九?几。尽管身边大把的满分,他的分数根本不够看,可排到一百名左右没什么大问题。 ??当他在群里跟人聊天的时候,突然,意外从同学口中?知:“六中有个?师给学生补课,竟然漏题给学生!” 这二字让周进繁立马紧张起来:“什么、什么漏题?” “跟我们没关系,六中的一个数学?师,叫冯什么的。给学生补课,做模拟题,结果在他那里补课的学生这次几乎全考满分。有个学生可能脑子有点问题,竟然把卷子炫耀到网上,?补课?师给他们漏题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题……” 学生间爱聊这种身边八卦。 其实他们考试前?有那种??谓的答案群宣传,?是有标准答案,提前半小时发群里,保?,但是要付费进群。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进繁以前进过一个,被骗了五百块,吃了哑巴亏,再?不信了。 “?不知道怎么处置,本来就规定了?师不能私自给学生补课,那个?师哪里搞来的题啊?不会是在题库里偷的吧?怎么胆子这么大复印给学生写?” “我听?是被开除了。” 付时唯?给他打来电话:“繁繁,那张模拟卷你没给别人看吧?” 给了,但只给了关作恒,??脚趾想?跟这事儿不可能有关系。 “没有。”周进繁瞒下来了,?,“我看了网传的漏题试卷,跟我们那张不一样的,你放心啦。” 六中那数学?师给学生写的试卷,明晃晃印?初三期末重点模拟考的大标题,是看?很??式的试卷,和付时唯给的那张字迹黑乎乎的不一样。 看?一个是??版,一个是盗版。 付时唯给的那个卷子瞧?就来路不明。 这事儿最后什么结果,周进繁?不清楚。隐约听?那几个学生被取消了期末成绩,开学要重考,至??师,据?被停职了。 不过他们学校和萃英不同,没有这个年级前一百名升学还算权重的概念,且不算是学生主观舞弊,饶是取消成绩,?不构成其他影响。 但他告诉付时唯:“唯唯,虽然我不知道你哪里弄来的卷子,但我觉?这事儿有风险!你下次不要为了我这么做了。我自己?能考九?!我下学期会努力考进前一百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好:“我们一起加油。” “嗯!!” 今年春节,周进繁在乡下过的。春城过春节,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浓厚年味,大概是太温暖了,他觉?过年?在冰雪覆盖的城市过才叫年。全国?只有他们这里,穿?短袖过年了。 白天爸爸和爷爷一起出去钓鱼,周进繁就待在?房子里,打电话问关作恒:“表哥!藕圆怎么做,我在教我奶奶做藕圆。” 那头默了默,道:“一节莲藕,二两肉。” “然后呢?” “剁碎,加少量淀粉,搓圆子,下油锅。” “然后呢?” 关作恒?:“莲藕要新鲜的。” “没了?” “没了。” 一个小时后。 “不行啊!!炸出来味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啊。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做?和店里一样好吃?” “你去买吧。” “我在乡下过年!” 关作恒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太太的声音,兴许是周进繁的奶奶,喊他:“小烦烦,这次加了鸡蛋给你炸的,你尝尝味道对不对?” “还是不一样……不过?超好吃诶,奶奶?棒!” 电话那头的关作恒无声地笑。 “周进繁。”他喊。 “哎!” “周小烦。” “……哎?”他拿?手机,听筒贴?耳朵,以为听错了。 关作恒声音偏哑,是极具磁??的音色,?:“新年快乐。” 外头的天还很亮,其实还没到最适合?新年快乐的那个时间点。烟花还未绽放在夜空,只在他心里开了一小朵。周进繁低声应:“表哥新年快乐。” 关作恒?:“要红包吗?” “可以要吗?那你给个五块钱的吧。” 关作恒给的红包名称是:?只乳鸽。 打开有780。 周进繁带他去吃过,??以关哼哼知道乳鸽78一只。 他打字道:“这太多了吧。” 关作恒?他那儿有钱。 他想起学校给的五?万复读费。 五?万……在春城或许没法买一套房,能付个五成首付。但这个数字的现金对??八岁的年轻人而言,的确算是一大笔。 可是780…… 虽?自己一年收压岁钱都?收几万,可780?不是一个小数字。 他打了好多字,又删掉。 消息变成:“表哥,你这么疼我啊。” 那边⿹?:“你小。” 周进繁叹息。 “可是我下个月就?五岁啦。” “?五岁?是小朋友。” 周进繁不高兴:“万一我以后比你高呢!” “那?是小朋友。” 周进繁决定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便问他生日,他?七月二?五。 “那你是狮子座呀。” “不懂。” “你不知道星座吗?” “不知。” …… 周进繁太能聊了,关上房?跟他扯了半个小时的星座和星盘,那头竟?没挂电话。 ?人叫他下去吃饭了,周进繁才挂掉——这感觉颇奇妙,他觉?关哼哼应该喜欢自己才对,但肯定不是自己对他的那种喜欢,关作恒还拿他当小孩儿看待呢。 快满?五岁的周进繁躺在床上,望?窗外的月明星稀,乡下的夜幕很干净,夜空中烧满红色焰火,他在微信上给??有人手动⿹?复新年快乐,有感而发,在朋友圈写下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 “他不是每个月都会碰见一两⿹?的crush,而是我的serendipitous。” 21、Chapter 21 chapter 21. 周进繁学英语的动力在于收集一些很少会用到的生僻词, 他最近买了软尖笔,买了彩墨,还在练习圆体, 喜欢在本子上抄录一下原文书上的句子,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写完后把满意的作品放在阳光下拍照,配点高大上的文字, 发个朋友圈。 他练书法算是家学渊源,?公米康自称米芾传人,一手字确实写得不错,是本省书法协会的副会长。 被逼无奈的,周进繁刚学会拿筷子就开始学怎么握毛笔。 小时候他还拿过几个儿童书法比赛的奖项,大了渐渐不乐意学了, 没走?条路。 ?公给他晒的图点赞:“我们小烦英文写得不错[大拇指],不过别总是写洋文,练练我教你的书法。以后毕业了我推举你来书协, 继承我的衣钵[大拇指]。” 周进繁嘴角一抽, 没有?他。 一大家子人在一起过年吃饭是什?场景呢? 大概都像他们家一样,老爸顶着猴屁股似的醉酒脸, 跟国家领导人“称兄道弟”, 谈论马云?马化腾:“小马我熟。” “海底捞老板移民新加坡了,年轻人都不要吃海底捞了!” “就张勇嘛,他?他老婆……哎呀我熟!” 周进繁可不爱听中老年人聊政治了,吃完饭就回屋打手游、写作业。 直到奶奶在楼下喊他:“小烦, 下来看小猫咪了!你四?公家的猫咪产崽崽了,一窝小猫猫。” 而关作恒家里过年就冷清多了,先给牌位吃,敬祖先, 去世的亲人。 他们一家就只有四口人,奶奶上次被冯川推了受伤后,也不爱往那儿去,过年也只是打个电话拜年,在电话?听说冯川偷试卷漏题被停职调查了,一家子鸡飞狗跳的,奶奶叹气:“你姑爷那个人吧……以前小泥小时候,三岁吧,你霞姑姑?姑爷一起回老家来,你那时候需要钱做手术,又没有钱。我厚着老脸问能不能借点,他给了三百块,说给小泥补补身体。” 刚出生时,关作恒身上就有不健全的地方,并不严重,只是先天性小耳畸形,所以小时候他爱留着长发,像个漂亮的女孩儿,是为了??右耳朵遮住。 也正是因为他的出生,加上需要一笔钱去做?个手术,父亲关钧才会铤而走险,留下刚出生的小孩和坐月子的老婆返回缅甸。 打记事起,父亲关钧就在牢里,每个月母亲背着他坐几个小时的车去湾甸乡监狱去看他,隔着玻璃摸他的手,关钧看见他总是爱笑。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多年来,关钧上诉多次,他不服判决,他是冤枉的。但通通被驳回,直到十年刑期满,才出狱。 奶奶想到这些就是满脸的愁绪:“小泥,也不知道你爸爸现在在哪里……你说,他还活着吗?我死前还能见他一面吗?” 关作恒?关敏心两个人都没说话,给她夹菜:“奶奶吃鱼肉。” 关敏心主动岔开话题,说自己离婚手续办完了:“存折上的二十六万给我,房子他留着。” 两人也没有孩子,分得很干净,她不知道怎么处置这笔钱,在春城这点钱可不够首付的,在网上看了很久,看见有人晒大理的照片,突然生活就有了盼头。 她说等春天过了,蓝花楹都开了,再看一次春城的蓝花楹,就带着奶奶?小叔关振去大理乡下:“在那边二十万租个小院,能租五十年,再养条狗,种满院子的月季花,在镇上做点小生意,卖点芙蓉糕,以后也不结婚了。” 关作恒在桌上并未说话。 吃完了,洗碗的时候才问她:“姐,你不想去学服装设计了吗。” “想啊。可我要走了,你奶和你小叔谁来照顾?” 小叔情况稳定的时候还好说,情况不稳定的时候,加上奶奶又有点痴呆症状,有时候自理都困难,两个人无?互相照顾,要是有病痛?突发事故,甚至没有人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关敏心考虑得很清楚了,抱着水果篮子,叹息:“你去北京上大学,要是我也去读个成人教育,留他们在这儿自己过吗?我呢,不像你,我不聪明,学不出什?名堂,学完也难就业。” 谁不想人生光鲜亮丽呢,她也想去看看首都,走走长城,去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只是并非人人都有那个机会。 她想,买个缝纫机在家自己看着网上视频学,也是一样的。 关敏心开始笑,说:“小泥啊。你之前给姐那五万给你存着呢,昨天?财刚退出来,我??钱转给你,你的钱留着自己用。” 关作恒摇头:“你留着吧,我卡里有。” 她想了想:“那行,我帮你保管着,买理财,不花,给你存着。” 他眉骨一压,冲掉手上的洗洁精:“存着干什??你花。” “存着给你以后娶媳妇啊。”她仰着头,弟弟变成大人了,变得??高了。 “不娶。” 关敏心知道是童年经历让他不信任男女关系,不信任婚姻,自己又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但她还是说:“你会遇见一个可爱的姑娘,会想和她在一起,以后生个宝宝。” 他只吐出一个字:“不。” “你不要提?件事了。” ??洗干净的碗放在碗架上沥水,??穿过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收到消息,周进繁:“表哥!!!?道题我不会!!!!” 他便空出手来,??解题思路写在便签上,拍给他:“答案你自己算。” “你看一眼就会写吗??是奥数题诶!” 周进繁夸他:“你是天才!!!” 关作恒打字:“洗衣服,等会儿说。” 屏幕不停地亮起来,可以看见那边发来的连环消息轰炸。 在认识周进繁之前,他连微信?个app都没有。 他习惯于黑暗,黑暗对他并不可怕,原以为久违的光明和热闹会让人隔阂,以为阳光的刺眼会让他感到陌生?害怕,可他发现,自己好像也能站在阳光底下。 周进繁发了好多消息,大概扫了一眼,是说他在乡下,堂姐教他做了泡鲁达,泡鲁达做?好简单,说回头给他做了尝尝。 还说,家里猫儿生了小猫崽,给他看看。 点开图片,那小猫约莫刚出生不足月,只有巴掌大,眼睛都不咋睁得开,窝在周进繁怀?。 周进繁说:“猫妹妹趴我身上睡着啦,不知道老猫半夜会不会溜进来把她叼走。” ?种熟知别人生活点滴的感觉非常奇妙。 关作恒的回复很简单,叫他早点睡。 一句话??天聊死。 第二天,关敏心给他打电话:“小泥,你们几号开学?” “14。” “哦,那天是情人节啊,我看看……奶奶今年八十大寿在13号,刚好在你们开学前一天。” 她说要办个简单的寿宴:“有没有什?要请的人?要不请你那个学生吧,小繁,她喜欢吃我们家的核桃肉包是吧。” 关作恒眉心动了动:“请他做什?。” “那请谁?邻居?” “随你。” “那不然你有别的认识的、关系要好的同学吗?” 关作恒不言。 关敏心继续道:“反正我挺喜欢那小孩的,他看着家里很有钱,但不骄纵,又有礼貌,长得也乖。” 关作恒还是那两个字:“随你。” 周进繁来的时候,提了个生日蛋糕,写了一幅字: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当做给关家奶奶的生日礼物。 他今天穿的蓝色短袖衬衫,套一个白色针织背心,深卡其色的长裤,穿小皮鞋。进门的时候模样很书卷气,像留学归来的小少爷。 关敏心悄悄对弟弟说:“你?学生气质真好。” 周进繁??蛋糕递给关敏心,又??字给奶奶。 他?人很会挑礼物,知道该给什?人送什?礼物不突兀,有心意。周进繁身边好友多,也有?个原因。 “好字好字。”奶奶其实不识字,但是看着字觉得漂亮,夸他字写得真好,说:“你怎么也给我买了蛋糕啊,小泥也订了个蛋糕。” “没关系,奶奶,我买的小,?个八寸的,放冰箱,明天还能吃呢。”周进繁觉得自己就能干掉一半,但是在其他人家?,怪不好意思??干的。 奶奶说提前做了核桃肉包,就等着他来吃了。 周进繁是明天开学,今天也没带作业来,就陪着看抗日神剧。他出门前跟周昆说了,是朋友生日,大概晚上九点过回去。 厨房,关作恒在处?活鸡,周进繁本来要去帮忙,进去一看太血腥了就出来了,关键是关作恒还穿着浅色围裙,围裙上全是鸡血,乍一看还以为是案发现场。 他站在厨房门口探头,问:“关老师,今天有藕圆子吃吗?” “有。”出门买菜的时候买了点,还没复炸。 “好哒。”他很礼貌地问,“有什?我能帮忙的吗?” 关敏心??他推出来:“你负责吃就行了,去吧,去看电视。” 周进繁就是不太想看抗日神剧,才到厨房门口转悠的,?套房子也不大,他转着转着,去看关家小叔画画,小叔的画是五彩斑斓的,看着很有童心,而且抽象。他的画里,永远在角落里、或者树上,在一些奇特的地方画个小男孩,没有脸,短头发,穿绿衣服。 周进繁坐在他旁边,试探地问:“表叔,你画的?是风筝吗?” 关振停下动作,扭过头来看他,眼神还是那样无机质,如果是在路上遇见,会吓哭小朋友的程度。 “你的画笔快用完了,”周进繁看见蜡笔只剩一厘米了,说,“我下次过来给你买一点吧。” 关振转过头去,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继续画,目光似乎落在另一个地方,好像那里有个人,两人在进行精神交流。 周进繁挠挠头,也没辙了,就当他以为小叔不会?自己的时候,关振出声了:“小鸟。” “嗯??是小鸟呀。” 完全看不出来。 周进繁:“真可爱的小鸟哈哈哈。” 关振指着画里的人:“我,小一。” 他问小一是谁,关振指着旁边:“他就在那。” 那个角落里并没有人,只有敞开的窗户,?窗?被晚风鼓起的床单。 周进繁知道?是因为他有精神分裂,不觉得奇怪,也不害怕,正想和他继续聊聊,?时,拍门声忽然响起,周进繁以为是送蛋糕的,欲开门,厨房的关敏心放下葱段出来,先一步把门打开。 谁知冲直接进来个坨红着双颊的男人,大概一米七五的身高,看着喝了不少,进来就大声喊关敏心的名字,然后一??揪住关敏心的围裙带子,??她抓到身前。 “你做什?!陈义!我都跟你离婚了,你还来这?做什?!” “??钱还我!??钱还我!!”那男人抓住她不放,眼神红得可怖,狰狞道:“都怪你!你??我的事闹到单位去,贱-人!你??钱还我!” 周进繁当即去挡,男人喝了酒一身蛮力,??他打开,疯了似的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叫她还钱,奶奶在旁边吓坏了,手软腿软地去扶地上的周进繁:“手机、手机……报警,报警!” 关敏心痛苦地张着嘴,反手去抠他的眼珠子,嘴里吼道:“我杀了你,我真的会——”男人吃痛,猛地把她推到地砖上,让她只能张着嘴,出不了声。 此时,关作恒一身鸡血从厨房大步出来,手?还拿着刀,一脚踢他手腕上,男人吃痛大叫,松开手劲的同时,只听“咚”一声沉闷的巨响,坚硬的花瓶和头骨相击。男人双目剧烈扩张,直接歪着身体倒下去。 世界安静了。 关振双手拿着周进繁买的土耳其花瓶,居高临下地站着。 时间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缓慢,周进繁睁大眼睛坐在地上。 过了三秒,关振面无表情地把花瓶放回原位,花瓶里插着的勿忘我干花,只落了两片白色花瓣。 关作恒眉头皱得很深,蹲下摸他后脑勺。 肿了,没出血,再探他呼吸,人没死,无大碍。 关敏心痛苦地咳嗽,惊惧到说不出话来,似乎想到了非常可怕的事:“小泥……” “晕过去了,可能脑震荡,等他醒了带他去医院照片。”关作恒平静地说完,看?有些被吓到,坐在地上睁大眼睛嘴唇微微发抖的小繁。 眉骨在这时压得极低,站起身,关作恒??围裙摘了,看起来异常冷静。他背影很宽,回身在厨房洗手,不疾不徐地抽纸擦干,站在周进繁面前弯腰,??手给他:“我送你回家。” 无措的周进繁看了眼地上的男人,胸口还有起伏。他仰头看着关作恒,抓住了他的手,站起来时踉跄了下,撞在他怀?,关作恒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沉着声:“不怕。” 22、Chapter 22 chapter 22. 寿宴算是毁了。 奶奶本来拿了手机在报警, 看见他倒下,立刻把电话挂断。 关作恒冷静交代,让??叔把人丢进厨房, 门锁上:“他喝醉了,醒了恐怕?闹,我送??繁回去, ??我回来再带他去医院检查。” 他检查过,知??陈义无大碍。 ??后叫关敏心:“姐,你去朋友家借住一晚,不?一个人回家。” 她之前打工认识了不错的朋友,关敏心站起时神色恍惚,站不稳似的, 眼里充满了??为恐惧的情绪,有些绝望地望向弟弟,仿佛历史在眼前重演:“??泥……” “他没有死, 你放心。”关作恒?音始终平稳, 拿了一条搭在沙发侧的绿色丝巾给关敏心,??后让奶奶?回房间, 奶奶犹豫, 说警察会不会找上门抓走关振……关作恒安慰:“正当防卫,不是刑事案件。如果检查出来脑震荡,?赔点钱,没事的。” 周进繁平日玩恐怖密室, 总是胆子最大的??个,可实际上这种暴力事件发??在眼前,是截??不同的感官。 离婚后??纠缠前妻、甚至酗酒暴力??待妄图掐死??方这种事,只在新闻上见过。 在他们家, 父母尽管会吵架,但做过最出格的事??是互相揪??方耳朵。 这让他意识到,人是有很多种的,可以很善良,??像他身边的朋友;也可以面目丑恶,??像倒地不起像条死狗一样被关振拖到厨房里的男人。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进繁醒过神来:“可今天是奶奶的??日……”蜡烛??没吹呢,也没祝寿。 关作恒低??问:“你吃蛋糕吗,我给你切一块。” “不吃了……”周进繁??关奶奶说??日快乐,接着,关作恒是牵着他出去的,门口??停着陈义的车,是一辆黑色的韩国现代。 看来他是醉驾过来的。 关作恒?把关敏心送上出租车:“联系上朋友了吗?” 她点点??,勉强露出笑:“嗯,我去方圆??里住一晚。” “我送你过去?” 关敏心摇??,脖子??有很明显的红痕,她把丝巾戴上:“你?送??繁吧。我自己没问题。”她好歹是个成年人,周进繁才十四五岁,见到这种事怕是吓坏了,她有些内疚。 这时,送蛋糕的终于来了,刚好到??区门口,见他提着蛋糕,关作恒把人拦下:“是送到3栋102的?” ??哥点??:“您尾号是?” 确认尾号后,把蛋糕给他了。 随即关作恒又打了第?辆出租,让周进繁坐上去,自己坐在旁边,告诉司机:“去春城诗苑。” 打车过去不过十来分钟,周进繁默默地坐着,说:“姐姐怎么跟??种人在一起了。” “她不懂事。”十八岁的关作恒这么去评价?十三岁的堂姐。 关敏心想?爱情,又渴望爱情,结婚前给他打电话时语气满满的幸福,说:“我不喜欢没钱的,可是他没钱我??觉得没关系,日子是两个人过出来的。” 图是??份虚无缥缈的“爱”。 关作恒并不相信这种东西。 “??好离婚了。”周进繁侧过??去,看见他抱着的蛋糕,透明盒子,能清晰看见蛋糕的造型挺福禄寿,一个大寿桃,??写了字,祝80岁的??黄鹂??日快乐。 他一下子忘了?说什么:“奶奶叫赵黄鹂?” “赵鹂。”关作恒也看着蛋糕,“她爱唱歌,唱歌好?。”以前爷爷叫她黄鹂鸟,是个爱称。 周进繁点了下??,说改天来带她去ktv,又问:“表哥,?是??个谁,脑震荡怎么办。” “赔钱。”关作恒的语气轻飘飘的。 “讹你们呢?” “讹不了。” 离婚前男人??有家暴行为,醉驾后闯上门来殴打前妻,??是闹到庭前也不怕。 周进繁想了想:“不?赔钱了,我让我叔叔写封律师函,限制他的行为。姐姐脖子都??样了,应该是他赔我们钱才??。” ?他??句“我们”,关作恒停顿一秒,不置可否地摇了下??:“我找个房子,搬走。” “哦,??……” 话??没说完,关作恒直接??:“你不会刚好有个做房产中介的叔叔吧?” 周进繁想了想:“??发商叔叔算吗?如果你们?买房子,有便宜内部尾盘的,一般都是一楼。哦??,我干妈爸爸是检察院的,他们查抄的贪官房子,价格很低的,??有??种发??过凶杀案的房子……” 这些东西他不懂,都是从大人聊天??话里?来的。 到??区门口,出租车进不去,关作恒扫码给了钱,周进繁说谢谢师傅,两人下车,他说:“你不用送啦,都到门口了,我自己走进去。” “走吧。”他提着蛋糕,“送你到家门口。” 关作恒把他送到楼下,把蛋糕给他:“你拿回去吃吧。” “我不,不吃,这是你给奶奶买的。” 他摇下??,风把尤加利的树叶吹作金石?,很脆,关作恒说:“估计吃不下,你买的??个我们明天吃。” “明天??学啦。” 关作恒说学校见,垂着眼帘:“你上去吧。” 这栋楼的感应灯一直都是坏的,每次晚上下楼都?靠摸索。最近又修好了,周进繁走上去时,每一步都有灯亮起,他的背影永远光亮欢悦。 关作恒沉默地站在树下,望着他走上去,??他进门,方才转身。 他打车回去。 路上,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语无伦次地说:“陈义!哎呀!??泥,陈义他,他好像跑了!” 关作恒以为陈义是醒了,跑了,问奶奶:“他从正门跑出去的吗?” “我不知??。我?见里??有动静,我以为他醒过来了,也不敢去??门看。现在又没动静了,你??叔把他捆着的,我不敢去看,但是,里面好像没有人。” 厨房的门本??是磨砂玻璃,关振把他丢进去时,拿了今天买鸡时捆公鸡的绳子,把他手绑了起来,怕他醒了叫得难?吵到邻居,??把发馊的臭袜子粗鲁地塞他嘴里,想来?晕个两三天。 关作恒刚说完让他们别打??厨房门,???奶奶焦急地说:“你??叔把门??了,里面没有人,陈义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他……” “别急,??我回来,有人敲门不???,你和??叔都进屋,把门反锁上。”关作恒让师傅把车??快点。 他跑着回家,门口,姐姐的前夫陈义??来的??辆黑色现代已经不见了。他蹙眉,快步进门去,两人都在房间里,关作恒打??厨房的灯,看见厨房的防盗窗被人为撬??——地上一地的血,装鸡血的盆子翻了,人是从窗户跑的。 外面是??条幽深的巷??,??着一面黑色的围墙,围墙背面是供居民晾衣活动的大操场,有人忘了收衣服,春城晚上风大,被吹得振翅欲飞。 关作恒漆黑的眼睛凝在窗户防盗锁上。 是从外部撬??的。 23、Chapter 23 chapter 23. 厨房的推拉防盗窗是什么时候坏的? 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注意过, 或许是之前某天就被人撬开过但未曾发现,也或许陈义有同伙,看见了全过程, 随后撬窗进入、开车把他带走了,关作恒注视着地上的那一滩鲜红的血。 送周进繁出去的时候,车上并没有其他人。 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他先让奶奶和小叔去换衣服,给关敏心打了电话:“姐,你到朋友家了吗?” 她声音小,说到了:“已经快准备睡了。” “尽量和她待在一起,门窗关好。明天你去上班吗?” “去的。”离婚的事儿耗费不少时间,便利店的工作辞了, 现在换到一家大超市当收银员了。 “那上下班的时候注意安全,给我发语音。”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疑似是她起身走到阳台, 声音微弱地问:“陈义醒了吗?” 关作恒并未告诉她发生了?么, 只说陈义醒了,并且已经驱车离开了。 这下关敏心心里有了数, 弟弟是在提醒自己, 担心他来报复。 陈义的确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她点头:“你放心,我朋友家很安全,出入都要扫脸,他进不来的。他也不知道这里。而且我脖??上的掐痕, 我都拍了照。” 关作恒叫她明天上午去趟派出所,先报案,全程声音都有条不紊。 她有?迟疑:“可是小叔打晕了他……” “没关系,你照实说, 让你朋友陪着你一起去。” 电话挂了,关作恒收拾了点洗漱用品,和明天开学要用到的东西。花了十分钟,他把地上的血拖干洗净,用纸把被撬开的推拉窗合上,在上面夹了一根头发,接着,又在窗户下方的地上倒了一点面粉。 随后拉了电闸。 奶奶问去哪,他说去酒店。 “酒店安全,睡得踏实点。” “那,那个坏掉的窗户……”奶奶担心有小偷会很容易进来,但也没什么宝贝的物件,想了想把孩子他爷的相片、??有当年结婚时买的、用了六十年的老筷子揣在了包里。 房子是租的,家具都是二手的,电视机恐怕不值五百块,最值钱的大概是那个坚硬的土耳其花瓶——小偷都会踩点的,不会盯上他们这样的家庭。 关作恒订了最近的一家四星级,两个房间,两晚一共一千块。 当晚九点,酒店监控清晰地拍下来,??口人入住酒店,次日早在酒店用早餐,除了??上学的关作恒,另外两人都未曾离开过房间。 十??号上午,学校。 关作恒来初中部找了周进繁,两人就坐在初中部的小操场旁的长椅上,面前是课外时间打羽毛球的同学。关作恒说:“如果警察来问你,实话实说,不??添油加醋,也不??隐瞒?么。” 他啊了一声,感到疑惑,问为?么:“是不是那男的报警了?他??有脸报警???” “他可能会报警,所以可能会有警察来问你,只是有可能而已。” 周进繁追问具体的:“表哥,你带他去医院检查了吗,真的脑震荡了???是?” “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关作恒让他不??想太多,大概是想安慰他,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回去上课吧。” 中午,关作恒开了假条离校,在附近小炒店点了两菜一汤,打包带回了酒店,在房间里一起吃饭。奶奶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关作恒让她先在酒店住着:“我等下去重新看房,那一套不能住了。” 酒店有个很漂亮的露台,朝街,绿植繁茂。关作恒让他们在露台这里坐着,留了现金,特意叮嘱了:“不??离开酒店。” 一天时间除了上课以外不剩多少时间,关作恒发微信让之前加的中介帮自己看合适的房子,自己回到观园巷那边,门窗完好无损,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十天后。 周进繁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天关作恒来找自己,让自己在警察面前一切实话实说了。 因为派出所确实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有关那天晚上的情况。 “关奶奶八十大寿,关姐姐请了我过去,我买了蛋糕过去。” “你和他们家?么关系?”电话那头的民警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给周进繁拨电话,语气也很温和,因为知道对方只是个十??五岁的初中生,询问“嫌疑人”的时候,“嫌疑人:给了他们号码,说:“他年纪很小,是我的学生,你们给他打电话不??吓到他,他胆??小。” “关作恒是我之前的家教老师,给我补过课,我经常去他们家。”他提问,“警察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民警:“那天晚上发生了?么?” 周进繁顿了顿,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关振那一花瓶的重击,包括关振把人丢到厨房。他心里隐约有?不安,强调道:“虽然把他打晕了,但是他没有死!我走的时候??看见他在呼吸,而且他喝酒了,可能也不是打晕,是睡死了……”他??强调了,说厨房杀过鸡,有鸡血。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时间你记得吗?” “具体的记不清,大概是……”他在app上翻找了那天的打车记录,“我六点从家里出发,去提了生日蛋糕,应该是六点半左右到的,然后关姐姐前夫来闹事,可能是七点过,关哥哥送我和姐姐离开。我离开的时候不到八点,??没吃上饭,我们在观园巷门口遇见了送蛋糕的小哥,到家就是八点的样子。” 民警“嗯”了一声:“谢谢你的配合,小同学,我们可能还会给你打电话。” “能告诉我发生了?么吗?” 关敏心的前夫陈义失踪了,这通电话只是例行调查。 周进繁一下就想明白了民警在怀疑?么:“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施暴者!上门来差点把前妻掐死,但关姐姐是个很温和的人,他的失踪和她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们晓得调查。”警察没有跟初中生多说,很快挂了电话。 周进繁不放心,马上趁着下课时间跑到关作恒的班上,他人不在。周进繁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关作恒说在外面,有点事请假了。 周进繁当即给他拨电话:“表哥,刚刚有个警察给我打电话,问我那天晚上情况,到底怎么了?” 他说没事:“他失踪了,他妈妈报案,只是在调查,跟你没关系,别害怕。” “怎么会失踪。”这是他这辈??离真实案件最近的一次,也是第一次接到除了干妈和干妈他爸以外的执法人员的电话,“不会是他自己找地方藏起来了吧?” “有可能。”他说的模棱两可,“周进繁,你作业写了吗?” “哎呀,作业……我知道写啦,我担心你啊,你不跟我说什么情况。” 关作恒说:“你好好学习,去把作业写了。我??有点事,拜拜。” “哎等……”他话??没说完,关作恒已经把电话挂了,显然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可这种一知半解、??明显有事儿的情况,让他焦虑得不行,整个晚自习一个字都没写。付时唯问他发生了?么,他摇摇头,没有说。 付时唯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再问。 放学铃声响,才问他:“小繁,你作业一个字没动,我帮你写?” “啊……算了算了,我拿回去写吧,明天我早点来。”他最近学习很用功,自己也不知道?么原因,或许是受了关作恒的影响,也或许是因为那天在静林寺听见米莉那番话。 回家车上,周进繁一路上都在想事情,周昆觉得他奇怪,问他,他说:“我想题呢,爸你别吵我啊。” 到底是放不下心,可他觉得关作恒多半不会跟自己多说一个字的。 于是半夜给干妈打了个电话。 郭宇菁是刑警,??是春城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今天打电话给他的只是民警,郭宇菁先听他说完,道:“我明天去局里问问是什么情况。” “再过几个月他??高考了,干妈!你们赶快查清楚,我亲眼所见,那个男的把关家姐姐压在地上掐,??不是关小叔把他打晕了,人都要掐死了!” “知道了,你怎么??不睡觉?快点睡觉。” “我写作业呢。” “这么晚了??写?你们作业可真够多的。” 周进繁趴在书桌上,台灯照在他的发顶,侧脸绒毛发着温暖的光,郁闷地说:“我这不是担心……写不下去吗。你不??跟我爸妈说这件事啊,我妈知道关作恒家里的事了,都不让他教我了。” 郭宇菁正在擦脸,闻言一笑:“那你??去他家玩儿?” “我喜欢他嘛,总不能什么都听莉姐的吧。” 莉姐就是米莉,大家这么叫,他也爱这么叫。 “好了,你快写完作业睡觉去。” 电话挂了,郭宇菁踢开拖鞋上床,罗航在旁边抱着笔电看资料,鼻梁上架着平光眼镜:“你跟小烦讲电话?你们聊的?么案???” “关作恒的案??。” 罗航反应很大地抬起头:“?么?” “哎你别激动,是他姐姐。” “……关敏心?” “对,就是你以前支教时候的学生。” 大概是因为帮助过,直到今年,关敏心??在给罗航发短信,祝他节日快乐。但也就止步于此,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 “到底?么事情?” “关敏心前夫失踪了。”她靠在枕头上,盖好被??,“我明天打电话问问是哪个派出所在管。” 罗航眉心一蹙:“又失踪?” 郭宇菁睁开眼睛,刚才听见“失踪”二字,也是心里一个咯噔。 “是啊,老罗你说,跟这姐弟俩有关系的人,失踪了??个了。关作恒他父亲,出狱后就失踪了。关敏心的父亲,同年外出打工,再也没联系过家里,现在又是她前夫,失踪十天了。你说是不是……” “别瞎说!他爸爸失踪的时候,关作恒才多大?他才十岁!那会儿他姐姐也才十五岁。” “我是合理怀疑,民警现在肯定也这么怀疑,她有动机,抱着巨大的恨意当机立断。小烦说她前夫施暴,她父亲,我没记错的话,也是施暴者吧?” 人的失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隐姓埋名不想被人找到;另一种就是死在外面,成了无名尸。但郭宇菁很在意这件事,每次寻到不能确认身份的尸体,都会拿关家老人的dna做对比。 只是八年多过去了,仍没有寻到人。 当年,罗航去笠县一所乡村小学支教。其中有个女学生,就是十岁的关敏心。 他是不小心发现她身上有淤青的,有天脸肿着来上课,同学都笑话她。 他不方便看,叫了个女老师把关敏心叫到办公室,拉上窗帘。 女老师告诉他:“她身上,腰上,背上,有被人打过的痕迹。问她,她什么也不肯说。” 那时候的关敏心很内向,瘦小,被人问话习惯性的躲避,后退,头深深地低着,问什么都不言,单是摇头或点头。 罗航直截了当地蹲下问她:“家里有人欺负你吗?是爸爸吗?” 她埋着脑袋,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啪嗒。” 罗航看见她脏兮兮的鞋面上,落了一滴水。 是眼泪。 他让她别怕,但她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第一次听见关敏心完整的跟他说话,也是那天,她看着他桌上的那堆书,怯生生地问:“老师,能不能,借、借本书给我。” 罗航有?诧异,马上道:“你想看啊?可以啊,你喜欢看?么?” 他到笠县来支教,带了很多书来。有哲学的,有黑格尔、斯宾诺莎、叔本华,??有科幻,有刘慈欣的书,也有艾萨克阿西莫夫的银河帝国,??带了??大名著,觉得小朋友可以看。 但其实一直都没有人问他借书,山里的小孩没有那么大的读书欲,非常单纯,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她犹豫道:“我弟弟喜欢看书,他喜欢…他喜欢背圆周率,但是不喜欢我给他的童话书。” 罗航耐心地问:“你弟弟几岁了?” “五岁了。” 罗航给了她两本海明威的书:“你弟弟认识这么多字吗?” “认字,他认字比我多,字典都背完了。” 几天后。 根据学生登记的地址,罗航上门去家访。 小学在山脚,关家在山腰,他骑一辆摩托上山去,酗酒的父亲正在屋里呼呼大睡,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家里养了鸡鸭鹅,弥漫一股牲畜排泄物的臭味。他的学生不在,只有一个留着齐耳发的“小女孩”,坐在院落的小板凳上低头看书。白鸽在屋顶上啄玉米粒,山腰对岸,漫山遍野的蓝桉盛开。 这幅画面充满了静寂与默然。 罗航看见那个“小女孩”在看自己借给关敏心的《老人与海》。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漂亮的娃娃,其实是她口中的弟弟。 24、Chapter 24 打那以??, 他非常关注这家人的情况,罗航试图报警,结果发现??地派出所根本不管这案子。 他愤懑不平, 认为警察不作为!女老师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管这种案子吗?罗老师,以前也不是没有像你??样的好心人,但是你就来这里??年, 这些事你管不了。” “为什么管不了?我??然要管!我是学法律的,怎么能视若无睹?!”罗航胸腔里的??腔正义在共鸣。 “你可以管,你知道警察如果真??了那女孩儿家里,结果会是什么吗?最多,他父亲被拘留几??,?家??加倍的罚在小孩老婆身上, 被打废、打死,可能性太大了……这里穷乡僻壤,中缅边境。你讲法、道德, 在这里没有人认!” 她没有危言耸听, 反而讲的字字珠玑。 罗航愕然。 过??,他经常借书给关敏心, 托家里人给自己邮寄了??堆书来, 放在房?里。 很多时候她来找他都很拘谨:“罗老师,我弟弟看书太快了,但是图书馆我们镇上也没有……” “没关系,我家里书很多, 你弟弟很爱护书。” 书借出??,没有弄脏或弄皱的情况,考虑到自己只支教??年就离开,罗航还网购了??个内存挺大的爱国者电子书, 下载了近千本文学书,连他自己都没看过这么多书。 他把电子书??成离别礼物送给关敏心,?家??,没有进律所工作,也没有进法院,他做了??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益网站。 他家境不错,但并不能从家里拿钱来支撑他那纸上谈兵的?益事业。 就在这前途未卜的时候,有??个自称姓冯的先生给他来电,对方是深圳??家上市集团的老板,很想自己做点?益,提出给他资金支持。 次?,郭宇菁??局里打听,小烦对这事儿非常上心,隔??会儿就给她发消息,问她有没有??问啊,什么情况。 郭宇菁?复语音:“我手里还有其他案子,你别?急。” “什么案子嘛!” “今??上午新发案件,楼上邻居装修太吵,男子上楼用菜刀把邻居捅死。”她刚从现场?来,装修现场惨不忍睹,邻居都在吵,说房子要降价了。 周进繁:“……” “所以你们不管失踪案是吧?” “管,这案有疑点,但不归我管。” “???什么疑点?” 郭宇菁看了眼时?:“周小烦,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给我发什么消息??” “哎呀!!体育课!!!已经解散了。”他就问,“我就想知道??件事!他到底怎么失踪的。” 干妈说:“巧了,我也想知道。” 周进繁噼里啪啦地打字:“反正不是关哥哥??姐姐他们干的,他们都是好人。我干爹亲口认证的,你不能不认。” “小烦啊,世界不是你想的这么非黑即白的。不过……初步排除了他们的嫌疑,他们没有作案时?,全都有不在场证明。” “我就说嘛!!那小叔打人,不会抓他吧?” 郭宇菁知道那个小叔是个精神病,?复:“不构成犯罪。???不是出于主观意识,二来客观构成?会危害性不大。” 周进繁还要问,郭宇菁说:“好了好了,不跟你打屁了,快??学习。” 尽管初步排除了关家人作案的嫌疑,但并非完全排除,此案中最大的疑点在于,警方调了监控,发现七点四十左右,??男子从关家那栋单元楼出来,上车??把车开走。 郭宇菁反复地看这段监控。 就连报案人,陈母也确认过:“我儿子穿的是这件衣服,这……看?像他。” 可从模糊的监控??中,无法确认面部特征。更重要的是,笔录说陈义喝了酒,喝醉了,但走路??点也不像个醉汉,是他人伪装的可能性很大。 警方调取沿路监控,开车的“陈义”把车停在??家美食街上,随??消失不见。 人就是从这会儿彻底失踪的,2月13?晚20点10分。 刑事犯罪侦查大队的人称,黑色现代的司机座上,明显处理过,连陈义自己的dna都没有留下,微量证据不足以证明开车的不是陈义本人。正??为此,警方才认为他很可能遭人拘禁,或已遇害。 可关家四人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作案时?。 现在怀疑关敏心有同伙,正在排查她的?会关系,试图找出??个可能帮她作案、拘禁被害人、甚至是帮她杀人的那个人。 不仅如此,警方搜查陈义的?会关系时,发现他平时为人糟糕、结仇不??。所以不排除情杀仇杀的可能性。 ??个月??。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进繁知道关作恒搬家了,似乎搬到更远的地方??了,那??他看见关哼哼走进地铁入口。 但问他住哪儿,也不说,反而态度??改以前,让他:“你别来了。” 在学校突然碰见,他抬手打招呼,关作恒视而不见,不认识??般从他身边走过,表情冷漠。他的手扬??顿在半空中,愣了??会儿。 身边的兄弟说:“繁繁,你表哥怎么?事,你们吵架了?” “就是啊,他是不是近视??千度?怎么打招呼都看不看你!表情还那么拽啊。” “他……”周进繁为他开脱,“就是眼神不太好,近视严重。” 他好像知道原??,但又不懂。 ?二????早,校?口出现??个头发凌乱的妇女。 戴?黑色渔夫帽,像那些街头乞讨者??样,胸口挂??张大纸板,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本省状元!萃英中学学生关作恒!他父亲是杀人犯!今年2月13?晚,我儿失踪,凶手就是关作恒??家!” 连语句都读不通顺。 可路过的人都能看见那个?字。 “什么啊这是……” 周昆送周进繁的??上学的时候,车子停在校?右侧,周昆看见有个妇女站在那里“??义”,但他眼睛小没看清楚什么字。周进繁开始也没看清,但爱凑热闹,下车??背?书包专?跑过??看??眼。 艹。 粗口呼之欲出。 周进繁不假思索直接报警,??边报警还??边大?说:“我们学校?口有人造谣生事,污蔑他人?誉权!警察叔叔,这种人是不是要拘留啊!” 那妇女便抬??头来,帽檐下??双细眼睛射出深恶的仇恨来。 他??点没在怕的,挺??胸膛:“阿姨!警察让你赶紧走!造谣违法的知不知道!” 妇女便大?开始读出纸板上的字:“本省状元!萃英……” 周进繁傻眼:“你怎么这样啊!你别念了,别造谣!” 他不敢??捂住妇女的嘴,怕反被对方讹,学校保安队此刻出击了,几个保安冲过来赶走她:“??????,走远点,这是学校?口!不是菜市场!” 从郭宇菁那里,周进繁得知,陈义的确失踪了,像??阵烟雾??样,在这个城市蒸发了,传唤了两个嫌疑人,都??证据不足释放了。 那妇女不是每??都来,有时候早上,有时候中午,虽然保安要赶人,还有人报警,可很多学生都看见了纸板上的字,拍下来在群里、空?里传阅。 尽管没有那么多人会相信??张纸上写的全部东西,但是非还是在不大的校园里传开了,变成谈资。有认识周进繁的,问他怎么?事,周进繁也信口造谣:“那阿姨精神有问题,我干妈就是警察,上次抓她进??,然??发现她精神病,又没办法的,就放出来了。” “你们让那些人别乱说我表哥坏话了,都是造谣!!” 他朋友多,自然都信他,????帮忙??辟谣:“假的假的,是精神病。不信谣不传谣!从我做??!” 五月初。 春城的蓝花楹开了,整座城市陷入蓝紫色香雪雨的包裹,周进繁喜欢上课早晨坐在车上,打开??窗,把头从??窗伸出??,试图把脸伸进花里——像四五岁大的小朋友才干的出的事。 害得周昆??边开车??边大叫:“有交警!你快给我下来,你干什么啊!” 与此同时,付时唯请了假,他花粉过敏,这大肆开花的时候对他来说很难熬。 好不容易来上课,都是从头到脚的武装,周进繁可怜他道:“你真的,唯唯,你应该????座没有花香的城市生活,春城不适合你。” 付时唯侧头道:“你陪我????转学吗?” 他眨了下眼,胳膊搭在同桌的肩膀上:“??然啦,亲父子就是要????走。” 付时唯笑了笑,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立马把手收?来:“我身上可能有蓝花楹的花粉。” 付时唯??张脸藏在黑色口罩下:“我爸想让我??国外上高中,??靓靓????。” “啊??就你们俩自己??吗?” 他摇头:“他秘书陪读,我不想??。” “别??了,国外有什么好,都闹?想??。”他有不??朋友最近都没来上课,是准备好??欧美国家上学了,周进繁喜欢出国玩,但没有留学的想法。 付时唯点?头:“嗯,我不??,我听你的。” 六月,高考前夕,周进繁提前给认识的高三学长发消息,说七号早上??考场?口给他送粽子:“是好运粽,吃了会好运气的。” 小前锋就是高三的,??听不得了:“繁繁你不上课啊,亲自来送?考场不挺远的吗。” “没事,我叫我爸开车送我过来啦,我正好要给我有个哥哥送粽子,我八点到考场?口,来得及吗?” 小前锋说来得及:“我也八点过点到,那我??吃??点好了,你粽子大吗?” “不大,比普通粽子小??半。” “那成。” 其实这几个月,周进繁都没??过关作恒家里补课,有时候给他发消息,他不太?,只有发自己做不出来的题给他,关作恒才?给他解答。 这种有意的疏远太过明显,周进繁对周围人的态度感知特别明显,他知道关作恒的疏远不是讨厌自己,那更像是??种……不愿让人跟他扯上瓜葛的孤僻。 自己曾闯入他的生活,但姐姐前夫??事发生过??,有??道无形的墙竖立在关作恒周身,外面的人进不??,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周进繁觉得难过,路过他们复读班的教学楼都要抬头??看??看,但他并不是强求的性格,不理自己就算了吧。 上午八点,六中?口人?鼎沸,家长、老师、学生,挤作??团。关作恒没有?原籍考试,而是就在这边考,他的考场被分到六中这边。 周进繁给他发了消息,没?复,小前锋?了,很快,小前锋就从他这儿拿到了粽子,笑得??脸阳光:“谢谢繁繁,我带进??吃。吃了这个我??定会考好的。” 周进繁??直以为他成绩不怎么样,但上次学校放榜,小前锋竟然在年级三百?左右的位置。 萃英的三百?,对应的就是??本线。 小前锋性格??关作恒完全不??样,他收到周进繁的粽子,还要拍照发朋友圈:“小学弟送的好运粽,祝我考试顺利,耶!” 而关作恒…… 周进繁突然在人群里看见他,排开众人朝他跑过??,在他面前站定,带???身蓝花楹的丰盈气息,仰?头:“嗨!表哥,你也来考试啊。” 关作恒眉心??敛,周进繁没等他说话:“这么巧看见你了,送你个好运粽吧!我外婆上周包的,你拿??吃。拜拜。” 周进繁送完就跑了。 人太多了,关作恒看不见他的背影,低头看粽子,迷你??个,粽叶外面系了红丝带,丝带上有小楷字,看??来是小繁自己写的。 “考试必过、高考顺利、考运666。” 他把粽子吃了,进考场的时候,前头有个男生,头上系?红绳,被监考老师拦住:“你脑?上系的什么?有字,不行。” “考运666啊,这都不行啊?” “有字就不行!摘下来。” 男生“哦”了???,只好把红绳摘下来,塞进书包。关作恒看清楚他的脸——他认识这个人,看?像个唱rap的,在操场看台玩篮球,伸手揉了揉小繁的脑袋。 25、Chapter 25 关?恒高考, 周进繁也要?临中考。 可恶的是,他班上有??半的人都不用中考,?为?部分同学都在年级?一百内, 直升高中部。?他,?为刚好考在一百名开外,无??直升。 尽管可以直接回家, 付时唯还是每天来学校上课,陪他突击重点。 高考分数下来,关?恒又考了状元,学校连夜从储藏室翻出去年的横幅挂上,有召集记者会的架势,请了当地报社媒体来校。 周进繁还是从电视?闻上看见的, 媒体的死亡打光下,他?周围灰头土脸的其他同学简直不是一?人种——无意冒犯其他同学,只是关?恒?张脸太帅了些。被镜头拉宽后, 虽没有本人好看, 但也是让人想截屏舔屏的程度。 记者先问他学习的问题,什么怎么学, 觉得哪科有难度, 他说没有。 记者:“你去年就是状元,今年又是,请问有什么可以分享的秘诀吗?” 他的回答是两?字:智商。 说?句话时,表情甚至一点没有波动, 非常理所当然。 电视机外的周进繁突然就笑喷了。 记者??概也觉得问题荒唐,长久地沉默后,问道:“?关同学,可以问下你, 接下来的计划吗?” ??概是想问他是不是还要年复一年的复读。不??算是一种见不得人的交易,不适合提在台?上。 “我在找一?人。” 电视屏幕里,他的眼神显出超出年纪的深沉,是一种很难读懂的情绪。 “如果你看见了我,你没有忘记我,你就来找我。”他凝视镜头,目光仿佛跨越镜头,落在某?不存在的人物身上,“我需要答案。” 周进繁忽然就愣住了,就在?隔着电视屏幕的长久凝望下,心脏莫名地抽了一下。 他知道关?恒在找什么人,但一直没有问出口。听?语气……像是找某?失踪的人,初恋女友,还是家人?他依稀记得,关?恒家庭很复杂,母亲去世,父亲好像是犯罪出狱后就失踪了。 或许是在找父亲吧。 另一边,郭宇菁也在看电视,罗航在吃饭,说他很出息,从?样的逆境里走出来的学生,关?恒是他见到的唯一一?。 郭宇菁说:“他在找谁?他爸爸,关钧吗?” “应该是吧……” 关钧不知道该说是失踪,还是畏罪潜逃。 她觉得关钧一定在春城——只有?样才能解释陈?的失踪,父亲为了保护孩子,下手弄死陈?。但她拿不出任何证据。 ?且关?恒??人…… 她??关?恒的了解来自?丈夫。 罗航告诉她,他多聪明,多天才,多孝顺,多重承诺。她却觉得不是?样的,吃?饭,手头没有太重要的案子,郭宇菁去了蟠龙区的城中村。 她知道关?恒来春城的时候,就是住在?儿的。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上门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她敲了下门。里?一下拉开门,一?四十岁模样的中年男人探出头,盯着她:“你找谁。” 郭宇菁掏出证件:“刑警。” 男的一下呆住,不知道是意外??方的身份,还是意外一?女警察?么漂亮。 她解释:“不要害怕,我来?儿是为了了解一下您侄子的情况。” “关?恒?”男人马上说,“他是不是犯事了?” “没有,只是需要了解一下,方便谈一下吧。” 冯川看向她的证件,没看太清楚,看见她姓郭,道:“郭警官,进来说吧。” 她进门,但只是站在门口,没有坐下,惯例地掏出纸笔。冯川看她?架势,说:“我就知道,?小子一定会走上犯罪?条道路。” “为什么?么说?” “?还用问?他就有?方?的基?!之?住我家,偷我东西。” “偷什么了?” “烟啊,钱啊。” “偷钱?抓到了吗?” 冯川顿了一下:“也不是非常确定他偷钱了,但是一定偷了我的烟,他偷的坦坦荡荡,还当着我?抽。” 她平静地点了下头:“还有??的吗?比较奇怪的地方有吗?” 冯川肯定地点头:“还有一件事。” 她以为会听见??方说有关他父亲的事,没想到冯川痛恨地说:“半年?,我被学校停职了——我之?教书的。” “嗯?” 他开始解释:“我自己在家带了几?学生,赚点外快,不违??吧?但是我给学生做题,在桌上?现了几张试卷,我就?给他们写了。结果期末考试的试卷!就是我?给他们的?套题。反正……后来学校觉得我偷了题给学生,在外补课,就停职了。” “??他有什么联系吗?” “我怀疑——我非常怀疑,是他做的。”冯川很肯定地说,“警官,他就是做得出来?种事。”关?恒离开?天,留给他的眼神让冯川第一时间产生了?种感觉,觉得?小子,什么事儿都敢做。 “你的意思的他偷试卷,只为了嫁祸你?他为什么?么做?” “?小子…反正脾性怪。”他也不敢说自己贪图人复读的几十万,结果被耍了?事儿,提起来没脸。 “所以我觉得他是报复我!他一定有我们家的钥匙!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题的,?为我一直有在同事?里拿试卷的习惯,家里有?复印机,?几张卷子就放在复印机上,每节课我都习惯直接?试卷。”?天他也没有注意,加上刚好要考试,看见是初三的期末模拟试卷,就直接拿给学生写了。 “所以你只是怀疑是吧,并没有证据。” “是……并没有,但肯定是他做的。” 郭宇菁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你教书,教初几。” “初三。” 小烦也是初三。 她知道关?恒?周进繁补课的关系。 但周昆?米莉会为了孩子的成绩,去提?弄试卷吗?不……?不太可能。 她并不是非常关心?种事,追问有没有其他的古怪之处,冯川问:“您指哪方??” “比方说,经常在固定时间出门——” “啊有,他每天都会出门,到很晚才回来,背着书包。” 每天都出门…… 估计只是不喜欢在?里久待。 “最后一?问题。”郭宇菁眼神变得深刻,“你有见?、或者听他讲电话时,提到?他的父亲关钧吗?” “他爸爸啊?纵火害死?么多人跑了的?” “他没有纵火,”郭宇菁纠正他,“没有证据表明,?场火就是他放的。” “?他跑什么啊?不是他放的??么多年也没见人,不是心虚跑路是什么。” 郭宇菁眉头一蹙,打心眼里不喜欢冯川??人:“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见?,或听?他的消息,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冯川一下变得老实了,说:“真要?么说的话,我一次都没见?关钧,关?恒很孤僻的,也不跟人打电话,他手机通讯录上就几?人。” 他问:“到底是什么案子啊?” “不重要,你忘了吧,我来?的事,??告诉任何人。” 郭宇菁离开了,当晚,叫周家三口人来家里吃饭,罗航还在做饭,她坐在沙?上,先问小烦中考怎么样,小烦说可以:“但是分数还没下来,不知道?没?……” 萃英的分数线蛮高的。 “我们小烦学习?么认真,一定能?的。”她把话题拐到了透题的事上,说听说有的家长为了让小孩取得好成绩,提?弄到了试卷。 周昆:“真有?种事?太不公平了吧。我们小烦就是被?种人给挤掉的吧!” “我只是听说的。”她说话的时候,观察每?人的微表情,米莉?周昆都很正常,唯有周进繁,特??不自在地掏出手机来看。 “小烦呢,你们学校有没有?种人?” “啊?我…我不知道啊,可能有,反正我爸妈干不出?种事!我要是提?知道考题,还能考?鬼样子?” 米莉:“你也知道自己考得鬼样子啊?” 周昆咳了两声:“???么说,小烦还是不错的,也??要求太高了。” 周进繁狂点头:“就是!” 郭宇菁心里已有了判断。 她并不了解关?恒??人,但在?一刻,脑袋里却有了印象。 好阴险、又好聪明的少年。 像他?样的人,如果真的走上犯罪的道路,他们警队的经费都要不够了。 关?恒去北京上学了,北京??学,念的是生物。 小?锋也去北京上学了,他超常?挥,也念了?普通一本,空乘专业。 周进繁觉得他做飞行员应该会挺帅的。 ?几天跟周进繁聊天的时候,小?锋还说:“哎小烦,我跟你表哥,就是??关?恒,高考一?考场来着,他就坐我旁边。” “嗯?” “没想到他又考了状元。”小?锋?的是语音:“你表哥??人蛮小气的,我没有针??你啊,我就说他。考试他就坐我旁边啊,我想看看他的机读卡,他不知道是看见了还是怎么,把机读卡翻?去了,?叫一?严防死守!“ “我要是真的看见了,我去北航?也可以啊!你说我??运气,都坐状元旁边了,就真的一道选择题都没瞅见。” 周进繁:“……” “我表哥…人不小气的。”虽然没理自己了,周进繁还是帮他说话。 “我也没想抄什么的,就是有两道题拿不准……”小?锋说,“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考完语??我还叫他,我说我认识你表弟小繁,我也叫你一声表哥吧,他还瞪我???” “不是吧,他…不瞪人的。”关?恒就是冷漠,可能不会理小?锋,但不会瞪人,不符合人设。 “不是,他真的瞪我了!!!!我就是想??下答案啊!!”小?锋好委屈,“为什么瞪我。” 26、Chapter 26 chapter 26. 开?。 周进繁是考进去的, 但分数没够上,差了十几分。一分五万的铁规定,按理??交钱得交七八十万……但开了个?门, 最?只交了五万建校费—— 这得归功于周昆和校董事会那边的关系。 周昆很喜欢钓鱼,是高手,拿过全国?质的钓鱼大赛的奖项, 是很多中年男人的崇拜对象。 所??周进繁不在家的时候,他??么在足浴城,??么在郊外跟一群大老爷们钓鱼。 正因为交了钱进去,他和付时唯没有分到一个班,周进繁不太开心。纵观一圈班上,倒是有长得不错的男生, 可没有那种个子高高,气质??对他胃口的男孩子。 这个班上大多都是考进来的外校?霸,针对正经考进来的?生, ?费会少很多。 周进繁听?班上陌生的女同?在讲什么校草帅哥的话题, 突然听?付时唯的?字,??他长得好帅好洋气, ??别像韩国明星, 长得非常精致。 跟他吃饭时,周进繁才惊觉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点的好朋友,竟然长到一米八了! “我一直??为你塞了五厘米的增高鞋垫!”周进繁难??置信?蹲在?上看他的鞋底,“你居然没塞吗?” “没有。” 周进繁仰着头看他, 突然发觉这个漂亮男孩身上开始长?了成年男?的??征,凸起的喉结,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有些秀气的、朝上挑的眼睛。 “付时唯, 你背着我偷偷吃什么长这么快了?前两个月不还跟我差不多高吗??” 付时唯??不是:“我初??就比你高了。” “那难道不是因为我送了你橡胶鞋垫吗??” “我没用过。” “那你干嘛收我的鞋垫,还笑那么开心!”周进繁莫??感觉自己??矮了一截。 “收你的礼物我不能笑吗?” 体检那??,测了几次,他偷偷踮脚,量身高的男护士看?来了,在他体检表上写169cm,周进繁当场不服:“不是174吗?” 男护士??:“那你再量一次吧。” 周进繁倔强?踮脚,眼神可怜兮兮。 男护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写了172。 周进繁拿着体检表,倒也没有不开心:“听??黄晓明也才一米七二。” “四舍五入,我是不是也可??进娱乐圈。” “你才十五,还会长高的。”付时唯笑,“会长到一米九的。” “我才不??一米九,一米九就……”不可爱了。 话没??完,他恍然发觉同样的对话在此前某??发生过。 大概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最好,周进繁还念着关作恒的,老想到他,写作业遇到不会的,马上想拍照发消息问他—— 可关作恒??经好久没有回过信息了,如同??经注销了账号。 像泡影一样从他的生活里完全消失。 只有看?关姐姐偶尔发的朋友圈,才会意识到那些事不是他自己臆想的。 关哼哼去上大??,关敏心就带着家人,真的去了大理乡下长租了个小院,很小的院子,养了一只流浪狗叫大黄,前几??还去看了风车,好像完全抛去了过去生活的阴影,重新走在这个人间。 周进繁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高一这年,付时唯破??荒?交了个女朋友,很漂亮的一个女生,头发总是香香的,是周进繁班上的。 女生追的他。 他不知怎?突然答应了。 大概一个月就分了手,付时唯提的。分手场面闹得很大,女生哭得请假回了家,家长跑来?校闹:“我女儿是不是在?校被人欺负了??谁欺负的站?来!” 付时唯听闻了,蛮有担当的站?来,去找家长??:“我跟?交往了,然?分手了,觉得早恋影响??习。” 家长无话可??,没有骂他,离开了?校。过了两??,那女生回来上课了,问他:“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他摇摇头,变得棱角分明的五官脱开内??的外衣,显得冰冷、不近人情,用很轻的语气???最决绝的话:“不可能了。” 女生眼睛通红?问为什么,他没有答。 周进繁也问为什么,付时唯垂下眼帘,仿佛在思考,给?答案??:“不够喜欢。”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来?那女孩儿挺难过的,?习也不上心,周进繁就偷偷给?送了半个月的喜茶,没署?,眼睁睁瞧着???鲜活了起来。 高二分了班,他和付时唯??到了一个班,但很不巧,他们上某些课是分ab班的,班导故意把同桌分开。 周进繁a班,付时唯在b班。 这一年,身边一个接一个的朋友?国深造去了,?校?了新规,??求?生周六全??自习不??,周末也有半??的自习,弄到这程度,相当于一周只放半??。 ?生叫苦不迭,家长拍手称快,周进繁周末早上起不来床,在自己的微博发牢骚:“??啊,为什么人???习,为什么人??上课,为什么周末还??上课???还??不??我活啦!!!!不想去呜呜呜呜,烦人!” 还配了最近很火的马蓉晕倒表情包。 周进繁的微博,有两百多个粉丝,都是同?,会给他点赞、评论。发一条微博大概就收获十多条评论吧,都是熟人朋友。 只是今??发?去的这条,隔了会儿多了条让他胆颤的回复。 id叫老烦人了。 回复内容是:“小烦爱吃乳鸽,怎么办,赚钱给他买吧!不想赚钱,也不想去上班!不想看店,太烦了吧!但一想到儿子??买鞋买新衣服,买好吃的,??跟同??去玩,好吧,老爸得去搬砖了。” 周进繁:???? 这人谁??? 周进繁看?这条评论??经挂了两个小时了,不知道是臊的还是怎么,在座位上坐立不安的,马上??点删除,犹豫了下,骂骂咧咧的充了会员,把这条微博设置为仅自己可?。 他马上去问周昆:“你怎么看到我微博的?我不是拉黑你了吗?” 周昆回:“就准你用小号啊?我也注册了小号。不行吗?” 还发了个很得意的表情。 他想爆粗口。 “可是我都改?了啊!!!!你怎么找到的。” 周昆:“儿子,你网?叫小烦的蒲公英浇灌日记,你当我看不?是你啊?” 周进繁喜欢在微博上发发自己养的蒲公英,海鸥快飞走的月份,他就抱着盆栽?门,把蒲公英吹??湖面,注视着它乘风而去,不知飞往何方。 或许很多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蒲公英什么含义,但周昆还不清楚么。 “不??关注我了!”周进繁佯装生气???,“拉黑你了!别搞小号了!!!信不信你来一次我拉黑一次。” ??实,他微博也没有发什么??别的,鲜少有自拍,多是普通的校园生活,发发同?,同桌,黑下老师,转发喜欢的乐队,喜欢的电影,写个影评,打个五星。 但是吧,总有些东西不想让家长看?。 周昆也没有??“怎么不让看啊”什么的惹他恼怒,而是答应了:“好,不看你了。” 周进繁不太放心,开始严密筛查自己的微博粉丝。 他怀疑周昆可能还有小号,或者??米莉有个小号,偷偷关注着自己。 两百个粉丝也不多,很快,他就在中间找到一个头像空白,?字原始,点进去显示注册于两年前,但至今一条微博都没发过,头像也没有换过的僵尸账号,?址显示春城。 抓到你了。 周进繁冷笑,熟练?操作拉黑,然?改id。 今年唯一一次的改id机会,用了。 至于剩下的两百个粉丝,他都能叫得??字,都是认识的朋友,或朋友的朋友。 他发展朋友圈的速度很迅速,在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意识到社交的重???、或腼腆不敢交朋友时,周进繁的交友圈??经扩展到??南?北去了,他非常喜欢跟人聊??,也热衷于认识新朋友。 还从来没遇?过不喜欢他的人。 只除了一个。 周进繁在a班上课,跟他分一组的男生宋钊就很不喜欢他,那??做实验,周进繁拍了他肩膀一下想提醒他:“你玻片拿错了。” 就被当成瘟疫似的马上躲开。 ??宋钊不喜欢被人碰触吧,有洁癖吧,但??有好兄弟,一起上厕所,也勾肩搭背。 他有点纳闷,不喜欢跟这种人一组,索?去找老师换组。 隔一??,他就听闻宋钊的父母亲都来?校了,站在办公室里,宋钊手上缠着绷带。他父母非常严肃:“老师,我家孩子的手怎么回事?你们校方不给个??法,这事儿不能善了。” 这对家长旁边还跟着助理一样的人物,周进繁在门口张望,听人??宋钊他爸是某上市集团的老总,搞房?产的,在春城这?儿算很牛的一号人物。 然?惊动了领导,主任也来了,问:“怎么回事?宋钊,你????看,是谁做的?我们绝不姑息校园暴力!” 宋钊马上抬手指??在门口踮着脚瞅咋回事的周进繁:“他。” 全场瞩目下,周进繁疯狂摇头:“管我什么事啊!” “他玩得好的那谁。” “那我玩得好的多了去了!这一堆除了你都是。” 付时唯好像是才听?消息,拨开围观的同?进去,站定:“我做的。” 老师看着这个年级第一,迟疑:“这……” 宋钊同?那平时总是拽了吧唧的模样竟然有点像受气包,怨恨???:“我??没有招他惹他!在?校门口抓住我,把我手指掰断了!” 宋父宋母立刻质问:“你家长呢,把家长叫来,怎么教小孩子的?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暴力对待自己的同??!” 付时唯也没有很高,一米八?头,身材还有些瘦削,穿着量身的制服甚至显得有些单薄,但他就是很淡定,??:“我看他不爽而??。” 宋父勃然大怒:“这,这是?生该有的样子?这是混混!老师,你们马上把他家长给我叫来,好好评评理!我不信了!家长也这样?” 上课了,他们一群人被班主任逮回班上,周进繁不知道付时唯那里什么情况,??想不通,唯唯怎么无缘无故揍人? 他担心付时唯在办公室挨骂,还担心付时唯的家长喊过来,??是他爸爸的秘书。 课上到一般,周进繁突然瞅?教室外面有家长路过,他没看清楚,但下意识觉得是不是付家秘书来了。他给老师??上厕所,就跑?去了。 办公室里,宋钊父亲像领导骂下属一样,在指责萃英的招生问题,怎么什么坏胚都招到?校里来了!校方讷讷?点头。 付时唯就站在一旁,两条长腿懒散?交叉着,靠着老师的办公桌,看着窗外的鸟飞过。 宋父看着更气:“这什么?生?!到底什么家长教?来的?!” 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掩着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付时唯扭头,看?来人,怔住—— 他??经很久没?过父亲了。 宋钊父亲本来还??骂,突然看?门口来的两个人,高的在背?,交叉着手站得沉默,那是秘书,矮一些的,看着??貌不扬,面带善相、身戴翡翠的,是付枫。 宋父突然一下就噤声。正在润嗓的张母看?他,不客气?开麦:“来的正好,你是付时唯的父亲?我倒??问问,你怎么教孩子的,你家——你干嘛?” 宋父突然踢了妻子一脚,眼底露?紧张,宋母不明所???看着他。 “我听??了,”付枫进来,“具体是怎么回事?付时唯掰断了你们小孩的手指?” 宋父表情马上就变了:“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宋母再次冲他开麦:“你是他父亲啊?你让你儿子道个歉,他做错了事,还不肯道歉!” “算了、算了……付总,”宋父打着圆场,“小孩之间的打闹,无碍,都是同?。” 宋钊难??置信?盯着他:“你??什么呢爸!刚才还让他给我鞠躬道歉写道歉信,怎么……”他瞬间不敢??话了,因为父亲瞥过来的眼神,是带着严重警告气味的。 “付时唯,”付枫的声音也是温和的,温和但有力量,问他,“你欺负同?,为什么欺负同??” “不为什么。”他还是站得不太端正,老师??前觉得他?习好、内??,看?这一幕忽然发现好像不是这样,脾气还挺…奇怪的。 或许是叛逆期,这个年纪小孩的通病。 付枫让他道个歉:“跟同?握个手,握手言和。” “对,对,握个手就好了嘛,握个手就是好同?了。男生之间嘛,不打不相识。”宋父此时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旁边的校领导也跟着附和??握手言和。宋母和宋钊再蠢,也意识到了,这付时唯的父亲,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 付时唯理都没有理,转身朝办公室外走。 周进繁本来在偷听,门一开也傻了一下。付时唯顿了一下,拉着他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到付时唯的父亲,看着是个比周昆还和气的中年人。不太高,一米七几不到一米八,身材中等,穿得也很普通,休闲打扮,瞧着像优衣库打折买的。 付时唯拽着他去了操场看台,有?生在上体育课,但看台角落仍然很安静。 “我们就这么走了啊?你爸……” “他知道解决的。” 周进繁哦了一声:“你爸是不是平时不怎么在家的,我记得你??他很忙。” “嗯。” “我还没去叫叔叔呢。” “不用理他。”他眺望着踢足球的?生,眉间??经有了哀愁。 周进繁被他拽着手腕,问他:“你为什么打他啊。他干什么惹你了?” 付时唯摇摇头:“我看他丑。” “……” “繁繁。”他突然侧头,眉毛很浓,眼睫像婴儿那样垂着,“我有一件事????。” “啊?” “我下个月就??走了。” 付时唯??:“他??送我去美国上?。” 周进繁呆了一下:“你也??走啊……怎么都走了啊。你爸让你去吗,美国有什么好去的。” 他摇摇头,倒在看台座椅上,头枕在周进繁的腿上。 春城的??蓝得像油画。 付时唯和四月的海鸥一起飞走了。 周进繁是?来才知道的,那??宋钊为什么会被掰断手指。 是他和宋钊成为朋友?,宋钊自己??的:“我??前跟你一个组上课,??啊,你一??抹八百遍的唇膏,涂八百遍的护手霜!” 他在厕所??周进繁好娘,幸亏换组了。 晚上就被掰断了手指,宋钊??当时吓傻了,忘了寻仇,哭着打电话叫司机把自己送到医院去,第二??有父母壮胆,去了?校叫他指认凶手,都没敢提付时唯的?字,就指着周进繁,觉得他好欺负点。 周进繁好无语:“你吓成那样干嘛?” 他??因为付时唯当时表情太吓人了:“和平常在班上的好?生样子很不一样,我不知道他力气居然这么大,看着也不怎么壮。他好像有第二个人格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身边并不缺朋友,加上网络如此发达,跨越遥远的空间,和有时差的人聊??也并无隔阂,随时随?的可??视频,语音。可周进繁还是罕??觉得好孤独。 就好像……他一直在想着长大,但逐渐长大了?,发现丢失了好多重??的东西,令他害怕的是,他觉得这种重??的、看不?摸不着的事物,会越来越稀少。 尤??是那??下午,他去店里买蛋糕,碰?一对兄弟,大的十岁模样,小的四五岁的模样,??吃那个周进繁很喜欢的咸奶油蛋糕。 大的问他??吃什么口味。 小的??:“都??,哥哥都给我买!” 周进繁便突发奇想的,脑子一抽,在飞猪上花299买了个机票盲盒。 这是航司推?的活动,只需299,就能开?一张不知去??何处的机票,全国各?都有可能,来一场??走就走的旅行,和一个未知的、甚至从没想过??去的城市邂逅。可能会开?一张飞腾冲的,也可能是一张飞拉萨的——周进繁开到一张飞北京的。 299,嘿嘿赚到了。 可北京那种美食的荒漠,自己去干什么? 但钱都花了。 他立刻回家收拾东西。开始细数可??约哪些哥哥?来吃饭——在北京上?的还不少。就他比较熟的,就至少有两只手的数。 数了一圈,周进繁看?了备注为表哥,?面跟着两个打哼字时会跳?来的小表情的的那位。 手机换了新的,聊??记录早就没了,点开发消息,聊??框是一片的空白。 周进繁想。 那??自己就不该跟关作恒一起去西山。 看吧,被诅咒了。 他和表哥的旷世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27、Chapter 27 chapter 27. ??见?到处找身份证, 周昆才发现小孩要出?:“你上哪去?” “北京。我身份证呢?”?满柜子的翻,“你藏哪儿去了。” “我??没拿过你身份证啊。” “那就是杨姨拿的,杨姨!你见过我身份证吗?” 杨姨急忙从厨房出来, 给?找。 一旁,周昆问:“去北京干什么?” “爬长城!” 周昆:“……” “爬长城,跟谁去?多久走。” “21号晚上的航班。”正因为是?盲盒?出来的, 没花多少钱,所以都是价格很低的红眼航班。 “我问你跟谁去,21号晚上的航班,你提前一周就?始收拾?” “不能先收拾吗?我一个人去不行吗?” “一个人?”周昆马上说不行,掏出手机??机票,“那我跟你一起去爬长城, 以前叫你去你不爬,现在倒好,都快成年了, 突然想爬长城了?” “救命!”周??繁回过头, “你跟我去干什么!我是一个人飞,但我在北京不是没朋友!我跟朋友聚餐还要带老爸吗” “为什么不能带老爸, 有什么不行的, 你老爸不帅?” “你自己知道就好!” 周昆无言,最?那天??车把周??繁送到t2航站楼,帮?把行李拿下来,道:“你到北京, 马上给我打电话,必须打,别忘了,住哪个酒店, 给我发定位。还有啊,你刘叔叔北京的,我叫?请你吃饭?” “哪个刘叔叔?算了,我不跟人家吃饭。” “就是那个,爸爸老?学,以前来过我们家。?儿子叫刘……好像叫刘军军?比你大不了多少,那??比你高多了,上次我???老爸发朋友圈,真帅,跟男模一起走红毯呢。” 走红毯,小明星吗? 叫刘军军?? 这名字真能是帅哥?? 周??繁表示严重怀疑。 半信半疑的,?说好:“那你叫刘叔叔给我打电话,我????能不能腾出时间跟?吃饭。” 周昆“噗”了一声:“你刘叔叔是大忙人,还要你腾时间!” “我也是大忙人!”?拉着行李箱,转身??入航站楼,不太习惯地走经济舱通道,排队,过安检,把身份-证递出,摄像头扫描?的脸。 一张和稚嫩的身份证照不太一样的脸,䅟?瘦一些,因为爱笑,所以眼睛是下垂眼。?不太上镜,人长得倒是比照片好??不少,干干净净,??采奕奕。 周??繁露出微笑。 ?拍身-份证的时候刚好在笑,所以每次通过人脸识别的时候,都得笑,才能过。 今年?身上改变很高,首先是长高,塞个鞋垫勉勉强强能冒充一米八帅哥,然?还抽条,不像小时候那么手也肉肉,脸也圆圆。 但还是有婴儿肥。 下飞机,已经过零??了。周??繁在首都机场搞了个定位,发了个朋友圈:“说走就走,299盲盒,你值得拥有。” ?没忘给周昆回消息:“在?行李出来呢。” 周昆:“住哪个酒店?” “颐和安缦。” 周昆:“……”好家伙,?自己出?都舍不得住这么贵的。 周昆是万豪白金会员,上哪儿都住万豪。但?家小孩,才这个年纪就特会享受了。 “给你刘叔叔打电话了,我把你微信给?了,让?加你,说请你吃饭。” 周??繁眼疾手快地提到行李,先出机场,然?回:“那你让?别请全聚德啊,那不好吃。” 出租车上,收到一条转账信息。 周昆给?支付宝转了五万,备注:省着??花。 ?回:“谢谢爸。” 提示:加为朋友才能聊天,发送验证加为朋友。 凌晨一??过,独自到酒店入住,挨个回朋友圈评论:“是啊,刚到,来玩的!” 不一会儿就把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排满了,有人要带?去吃烤鸭,?说自己要爬长城,也有人陪?一起去,还告诉?:“朝阳区蛮好吃的,你来我带你去。” 周??繁回:“真的吗?我以为北京最好吃的地儿在首都机场!” “。。机场?” 周??繁:“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飞到广州!” “没有啦,北京的外地菜还不错的。” 周??繁?时跟好多人聊天,一边跟a说自己睡了,一边跟bcd狂聊,折腾到凌晨三??半,撑不住睡了。 次日睡到中午十二??起,拉?窗帘,抬头望一眼天,雾蒙蒙的。 是雾霾吗? ?打?窗户,用手机拍照。 和春城的天完全不一样,没有颜色,或者说是灰色的天。七月份还热,比?们那儿热多了,?打?微信回聊天,收拾了下出去跟人吃饭,??见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名字是真名,刘xx,是爸爸那个老?学刘叔叔。周??繁?意了,下意识????去??对方朋友圈。 当然,?对中年人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兴趣,只不过是想????刘叔叔的儿子到底长什么样。 翻了一会儿,真的找到了照片,当即一声卧槽。刘军军??起来是个摄影师,二十岁出头,型男类型,寸头,五官很硬朗阳刚,特别正的中国帅哥,穿黑衬衫,挽起来的袖口能??见结实流畅的小臂肌肉。 周??繁是真有??好这口,马上去回复刘叔叔。刘叔叔问?在北京住哪儿,玩什么。 “我住颐和安缦这里,我也不知道怎么玩?刘叔叔您给推荐一下呗,哪里好玩啊。” 那边回复的挺慢,??起来像是在认真打字,周??繁没催,退回去回其?人。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小前锋问?:“你到了啊?” “半夜到的。” “你住哪儿啊我请你吃饭。” “放暑假你没回老家吗?” “没回,我爸妈要来玩。我晚上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就我们俩啊,多不热闹啊,我一个人来的。那叫你?学一起吧哥哥!不过明天吃吧,我今晚跟我爸一朋友吃。” 小前锋的?学??都是帅哥,周??繁都观察好久了。 刘叔叔给?发了一大堆好吃的店,好玩的地儿。周??繁说:“我人生地不熟的,这些都在哪儿啊,我找不到路,会不会被坑啊。” 刘叔叔发来语音:“这个啊,你在地图上搜,在地图上搜啊??以搜到。不过你,你一个人来的吧,这样,我叫我儿子,明天带你去玩。” 计划通!! 周??繁马上说好啊好啊! 刘叔叔的语音?说:“我问问?啊,?搞摄影的,刚回国,整天在外面瞎玩。” 当晚,周??繁跟刘叔叔夫妻吃饭,没见到?家儿子,刘叔叔说?在外面吃饭喝酒,不学好:“我跟?说了,明天?有?儿,明天我让我秘书陪你去玩儿。然??天军军先带你去玩,我告儿?了,不准带你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你还没成年吧?” “成年了!成年了的。” “是吗?你爸说你未成年啊。” “?记错了!” “啊?有这种??” “刘叔叔,你儿子多大?” 刘叔叔诡异地沉默了。 “那既然满了是吧。??以喝??酒,但还是少去酒吧那种地方。” 跟中年人吃饭没什么意思,吃完坐?们车走,周??繁?去见了一个朋友,十二??回的酒店。 次日,周??繁通过小前锋收获了四位帅哥的微信,??着有俩直男,有俩不是。?喝了??酒,醉醺醺地回酒店?始扫人家朋友圈,心里头想啊,要是付时唯在就好了,一个人??多没意思。 都没有办法??评了。 这四个,有一个还蛮正经的,剩下三个??着都像海王,长得也都帅,各有千秋,但不是?的菜。倒是小前锋这个人,??大学了也没有变得油滑,还是那个样子,满脸稚气未脱而朝气蓬勃的的笑容,无论男女,都很容易喜欢?。 但周??繁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直男,因为小前锋交过女朋友,不过最近似乎分手了。 ?不准备对小前锋下手,觉得当朋友挺合适的。 翌日清晨。 周??繁在被窝里睡得正香,被电话吵醒,?伸手直接挂了,两三秒,电话再次响起,响了两次,是一个不认识的北京号码,周??繁觉得不妥,还是接了起来:“喂……” “醒了?” 是个不认识的男声,低音炮。周??繁窝在被窝里,声音懵懵的:“唔,你是哪位啊?” “刘策。” “你是汉武帝吗?” 那头说:“……我是?爹。” 周??繁迷迷糊糊的:“刘邦?” “?” 那边说:“历史学得??真够好的。” “那??不。”周??繁闭着眼睛来一句,“所以你是谁。” “我姓刘。” “我男??也姓刘。” “刘邦吗?” “刘德华。” “……” 就在这种不知所云的聊天之下,周??繁渐渐清醒了,忽然反应过来:“啊,你是刘军军?” 那头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声音像是从?槽牙发出来的:“我叫刘策,谢谢您!放过我的小名。” “对不起啊。”周??繁清醒?,意识到对方是那个摄影师,马上说:“哥哥,我叫周??繁。” “我知道,你出来,我到儿酒店?口了。” “对不起啊我睡忘了,忘了约的几??……”周??繁马上?始洗漱穿衣,虽然?爱美,但没有化妆的习惯,顶多洗个脸搞一套护肤,把乱糟糟的头发梳一梳,喷两下香水,火速跑出去:“你车停在哪里啊?什么颜色。” “这边,红色的。” 两分钟?,周??繁坐上帅哥的法拉利。 “小弟弟,真能睡啊。” 周??繁一边道歉,一边???,真人比照片还帅不少,是特别周正的那种类型,浓眉大眼,条顺盘靓。 大城市帅哥果然质量高,帅,还懂得捯饬自己。 “行了,不用道歉了,我也没?多久。”?发动跑车,往高挺的鼻梁上架墨镜,“怎么一个人跑过来玩儿?” “?盲盒抽中的机票……” “哦。” 周??繁系好安全带,问?:“你带我去哪里玩啊。” “没吃早饭吧?” “没呢。” “先去吃早饭。” “那吃完呢?” “逛校园。” “嗯??” 刘策瞥?一眼:“逛清华。” 周??繁:“……” 谁想逛校园啊。 “吃完午饭,再带你去????主席像。” “……” “然?去欢乐谷。” “……” “晚上去三里屯吃东??。” “没了啊?” “你早??回来,写暑假作业。” 周??繁挠挠头,也不好反驳,只说:“清华能??去吗?” “能啊,我有学生证。” “哥哥你是清华的啊。” “本科是。毕业了。”刚念完英研回国,职业是艺术家、摄影师、媒体人。 周??繁算了一下?读书的年龄,突然诶了一声:“哦,那你认识turbo吗?你们是校友。” “搞摇滚那个?你喜欢摇滚啊。” ???头。 “??以啊,喜好挺小众,不过我不认识,据说特爱装逼一哥。那晚上带你去mew,不知道有没有演出。我????啊……”?正要掏手机搜,被周??繁阻止:“我来搜我来搜,你?车别玩手机。” ??了清华逛了会儿,周??繁喜欢拍照,刘策问?:“清华北大,你比较想念哪个?” “我考不上。” “成绩不好?” 周??繁微微仰起头???:“跟你这样的比,那肯定不算好。” 刘策挑眉:“能考多少?” 周??繁不太好意思:“努把力,??能上个……农学院?我挺喜欢种花的。” 对方哈哈大笑:“那你拜拜孔子像。” “拜了我能考上清华吗?” “不能。” 刘策思考了下说:“你努把力考隔壁吧。” “不过肯定没有我们学校好。” “我倒想考北大……”?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中午,刘策请?去食堂吃的午饭,?问?:“北大想去逛吗?” 周??繁顿了顿,抬头??着?:“??以??去吗?” “当然,我带你去。走吧。” 周??繁??去就问:“生?系在哪栋教学楼啊。” “喜欢生??” 是喜欢的人。 周??繁斟酌着说:“我有个认识的,念生?系。” “叫什么?” “你肯定不认识。” 刘策:“你要找?吗?” “都放假了…” “那??不一定,?们搞生?的,这会儿肯定在泡实验室。” “那……不,我不去了,我不找?。”周??繁觉得,哪怕真找到了,?就在实验室,??作恒??见了自己,恐怕也只会来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用?惯有的冷漠。 自己回什么? “路过,来????你。” 那还能怎么样,就??一眼。 但也不能白来,周??繁沮丧地定位校园,发了条微博:“怎么放暑假了,这儿人还这么多?打个卡,希望能考上[励志]。” 刘策真要带?去欢乐谷了,周??繁不干了:“为什么带我去游乐场。” “刘总??说了,带你去好玩的地方,不准去乱七八糟的地儿。” “??我不想去游乐场。” “??是你小,成年了吗?” “那当然。” “是吗?我不信,”刘策上下打量?,不算矮个子,但长得就是很稚气,一双眼睛很爱笑,皮肤很白,像个小汤圆,让人想咬一口。刘策伸手:“把你身份证掏出来我????。” “我真的成年了!下学期高三了!”十七岁的周??繁言之凿凿,“乱七八糟的地儿好玩吗?” “你指哪种?”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那种。是……成年人去的?” “飙车去吗?” “去!去去!!” “那好,你坐稳了啊。” 周??繁紧张地抓住安全带,眼睛放光!这就是京圈吗!飙车!!超跑派对!!! 半小时?。 刘策的法拉利堵在了北四环,龟速爬一样。两个小时?,周??繁迷茫地站在卡丁车游乐场。 “这就是…飙车?” 刘策眉毛挑得老高:“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会带你去环山公路?小弟弟。” “我以为跟头文字d里一样呢。” “有,但是不带你去。” “真有啊,我想去。” 刘策说以?带?去。 换上一身赛车服,戴了头盔,周??繁郁闷地拍照,打卡。不得不说…卡丁车,还挺好玩,但?想体验一下真正的飙车。 晚上,北京三里屯,周??繁一边吃饭,一边??四周的网红,美女真多。与??相比,帅哥的比例就少了很多。对面就坐着一个,?也没有到处乱??。原以为吃完就回去了,没想到刘策换了辆车——一辆黑色机车。 周??繁不太懂这个东??,??着觉得帅,哇塞一声:“哥,你的吗?” “我的,上来吧。”?迈?长腿,跨坐上去。 “你法拉利呢?” “朋友?走了。”把摩托留给?了。 周??繁坐上去,戴上头盔,在?发动引擎的时候,浪漫的引擎声在耳朵里轰鸣,周??繁挺矜持地抓住?的上衣下摆。 “坐稳了啊。” “嗯,坐稳了。” 刘策慢慢地把车?出停车场,陡然?始加速,烈风刮在耳旁。 “小弟弟——”?喊。 “什么?”周??繁死死抓住?的衣服,听不清晰。 刘策空出一只手,逮住?的手,放自己腰上了,声音闷在头盔里吼:“不是要飙车?你抱紧一??。” 周??繁缠紧了双手,感觉到?腰腹的肌肉,闻到刘策身上的些微汗味。 ?以为刘策会送自己回酒店,没想到带自己去了mew livehouse。 ——?喜欢的那个乐队,叫天蝎,每周都在这儿演出,但碰巧今天没有。刘策停了车,带???去:“你打个卡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打卡。” “你发的微博。” “你怎么知道我微博。” “我??见了不行吗?” “你什么时候……” 刘策打断?:“不小心??见的,你那字体那么大,你年纪轻轻就眼??不好了?” “那咱俩互??一下……”周??繁低头操作手机。 ?那手机字号确实比其?人的大一号。 刘策是个小网红,不是那种发照片的颜值网红,而是正经的艺术家,办过展览的那种。虽然周??繁感觉是个野鸡展览,??也有十来万的粉丝。 周??繁??了一会儿:“你这粉丝买的吧?” “买了五万,咋?” “我就说,你?不发照片,发的都??不懂。这??赞也没多少。” 刘策嗤了一声,仰头喝酒,livehouse的迷离灯光落在?的发顶。 周??繁多??了两眼,说:“我也想买粉。” 接着,周??繁?加了?的微信,喝着刘策给自己??的低酒精莫吉托,口味像青柠饮料,真不得劲儿。昨天和小前锋的东北室友相处了会儿,?口音有??被带偏了。这杯莫吉托?几口就喝完了,问:“哥,我能??其?的酒吗?” “你随意。”刘策低头???,这小孩脸已经通红了,“你成年了对吧?” “嗯,你瞅着不像吗?” “??着不像,太嫩了。” “别??我小,我有……智齿!”?露出一口白牙,“我成年了。” “……那你喝吧。” 周??繁对调酒师说:“我想要特调,但我不想要金酒打底,我喜欢朗姆酒,入口甜一??的。” 当晚十一??,livehouse里来了其?的歌手,唱了周??繁很喜欢的郭顶的歌。 “讲老实话,如果郭顶和turbo一样帅,我真的会想嫁给?。” “?” “像你这么帅也行。” 刘策???一眼,抬手弹了一下?脑?:“郭顶粉丝今晚就暗杀你。” 周??繁正在录微博短视频,眼泪已经有快流出来的征兆了,脑?一弹,红着脸呜咽一声,视频送了出去。 ?觉得mew的调酒师手艺不错,已经是三杯特调下肚,这东??喝着没什么感觉,喝下肚才知道。周??繁人已经晕乎了,对没沾多少酒精的,人挺清醒的刘策说:“你喝过一种叫泡鲁达的甜品吗?” “你们那儿特色对吧,我在泰国吃过,和清补凉差不多。” 周??繁晃了晃食指,眼??发亮,但很涣散:“那你吃过,不对,喝过,特调的泡鲁达吗?” “酒?” “就是用朗姆酒,加椰汁,还加什么什么的,还加巧克力碎,面包片,以?,你来春城玩,我带你去喝。” 刘策说好。 本来老爸给自己安排这个任务,?是极度不情愿的,什么老?学的儿子来北京玩,要?带着玩,年纪小,别带?去乱七八糟的地儿,去??正能量,没有坏人的地方—— ??经病啊。 刘策觉得烦,没想到这个小男生,??格还挺好玩儿。 就是??取向不大对劲。 刘策起身去上厕所,叮嘱?:“坐着啊,别乱跑。” “你放心啦,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跑。” “我是说陌生人。” “我知道,你快去,别把膀胱涨坏了。” 刘策冒了句脏话。 周??繁撺掇着这儿的调酒师给自己做了一杯“泡鲁达”,味道和本地的并不一样,但也不难喝。 ?左手在右手手心里,写了个英文字母g,握紧拳头,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浓郁的酒气。 打了个酒嗝儿,周??繁用勺子挖着沙冰,眼前已经??不清东??了,调酒师有四五个脑袋,晕但是挺快乐,?爱live house! 刘策去完卫生间回来,不到五分钟的?。 就没见着人了。 只剩桌上那半杯特调不正宗泡鲁达—— 刘策马上四处找?,拍着吧台眼??很凶地问调酒师:“跟我一块儿那小孩儿呢?” “那个……刚刚有个人把?带走了。” “??谁?长什么样啊!艹?妈的,陌生人带走了啊??”刘策急了,被捡尸了??粗口接连爆出,马上冲出去给周??繁打电话—— 调酒师赶紧大声解释:“不是,那个男生认识!好像是?表哥,?见到人就往人身上扑,哭了,喊表哥。” 28、Chapter 28 chapter 28. 什么表哥???该不会是喝大了认错人了吧?!刘策掏出钱包丢出一沓钞票, 就在调酒师以为他居然要给这么多小费不是在做梦吧的时候,刘策同时甩出一张名片:“找的零转我支付宝,号码上面有。” 说完大步跑出去, live house外面,接近凌晨,车流稀?, 一辆白色比亚迪刚刚起步。 刘策跨上车,戴上头盔。一边追车,一边给周进繁?电话。 网约车后座。 周进繁把头靠在他身上,其实有两年没见了,但他好像毫无隔阂一样,抓住他的手掌, 把头抬起来看?他说:“你说巧不巧,表哥,我刚刚想起你了, 你就出现了。” 关作恒身上似乎没有发生变化, 那张脸还是那副死人脸的样子,还是爱穿黑色, 周进繁闻到他身上, 还是有强烈的信息素。 关作恒对上他雾蒙蒙的眼睛,伸手:“你把手机给我。” “哦。”周进繁摸出手机给他,“怎么。” 他不答话,把手机拿起来, 对着周进繁的脸解锁,找他的app。 点进微博,把他半小时前发的视频删掉了。 周进繁看?他的一系列动作,歪了?脑袋:“你干嘛删掉。” “不对, ”他凑近了些,嘴唇几乎挨着他的脸,好像很悲伤,“关作恒你偷偷视奸我社交账号是不是,你肯定想我是不是,可是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为什么不给我?电话。”他把脑袋埋在了关作恒的肩膀上,语气飘忽不定的,但逻辑很清楚:“我跟你说,北京的天不太好看,但是我今天很?心,为什么呢,因为我坐了法拉利f8,还飙车了,刘军军好帅啊,郭顶的歌真好听,mew的调酒师给我调了好几杯好甜的特调。”他顿了顿,声音轻得要命,“但我现在才最高兴,因为我一想你,你就来了啊。” 关作恒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浓郁酒味,那酒气都吹他身上来了,他想扭开脖子,但避不?,周进繁的声音像一根软刺。 “喂,哼哼你怎么不说话?” 白色比亚迪在深夜驶上北四环。 前座,网约车师傅耳朵兴奋地竖了起来。 海淀区老司机什么没见过。 但听他们的对话,仍然感觉是个很精彩的瓜。尤其是一辆黑色摩托像拦路虎似的冲上来,挡在汽车前面时—— 师傅非常有眼色地直接停了车。 摩托车大灯射得车上的人只能眯起眼,周进繁不高兴地把头埋在关作恒身上:“ 那是ufo吗?靠,怎么这么亮,我瞎啦。” “ufo”上的外星人下来了,敲一?车窗,旋即直接拉?门。 刘策站在车门旁,略一弯腰,看见??头的两个人活像小情侣的姿势,呼吸屏住几秒,眼神扫视那个带走周进繁的人,蹙眉,问周进繁:“小弟,你不接电话,这人谁?” 周进繁还是眯着眼,稍微抬起头,扭过去看他:“哥,是你啊。介绍一?,我表哥,关哼哼。” 刘策“哦”了一声,觉得哪里不太对:“你叫你表哥来接你的?你在北京不是没有亲戚吗?” 周进繁说有:“就他一个,我没让他来,他自己来的,我可开心了。” “所以一声不吭就跟他跑了??不跟我吱一声?” “哎——对不起,他直接把我拎走了。”周进繁一往他身上扑,关作恒一言不发地反手抱住他,就带他出去坐上了这辆车。 刘策锁?眉心,又问:“那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去……去哪儿啊表哥?你说。” 太精彩纷呈了!师傅忍不住了:“三位,要不你们下车撕吧,我送完你们得回家了,等会儿交警真来了。” “两分钟。”刘策还是有些怀疑,问车??那人:“你真是他表哥?你身份证我看看。” 周进繁喊喂:“刘策你怎么逢人就查身份证啊,你应该去当交警!” “妈的!老子还不是怕你被人……算了!”明天屁股开花可别怪我。 ?果真是表哥,那倒是没什么问题,刘策仔细盘问:“那个,他表哥,你告诉我,这小孩是你表弟吗?他叫什么?他爸叫什么?他哪里人?” “他叫周进繁。春城人。”关作恒伸长手臂,把门拉上,眼神对上外面的那双眼睛,?巴微微一抬,“麻烦你把车挪一?。” 指他挡在车前面的摩托车。 刘策好像在外面骂脏话,郁闷地把车挪开了,他给周进繁发了短信:“你要出什么事明天可别赖我。” 约莫四??钟,网约车抵达颐和安缦,周进繁挂在他身上?车,关作恒在他身上摸出房卡,单手揽着他的腰,带着他往??走:“你住哪个房间?” 周进繁就开始咯咯地笑:“我住你心??。” 关作恒顿了?,面不改色:“房间号。” “走这边……”周进繁?始找路,然后坐上摆渡车,一路都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关作恒把他送进房间,用烧水壶给他烧了热水,倒一杯给他喝,周进繁坐?,一直都很乖,好像想倒?来睡觉,却又强撑?。随即关作恒要走,他才出声:“你又要走了吗?” “嗯。” “关作恒你没有心。”周进繁出离愤怒,把抱枕丢过去。 关作恒帮他把灯关了,只留了小夜灯:“你睡觉吧。” “那你走吧。”周进繁放弃似的。默默地坐?,看他把门开了,真的要走了,才说:“你没发现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他摸了一?,回过头,周进繁手??正拿着自己的手机,晃了晃。 关作恒重新关上门,朝他走过去,问他要,他不给,藏在背后,仰着头,看起来清醒、又不太清醒,眼里一片水雾:“你留个号码给我吧,你是不是换过号码。” “嗯。” “你记不得我号码吗,我号码那么好记的。” 关作恒低下头,注视?他说:“记得。” “那你怎么就不知道给我发个短信啊,短信很贵吗。” 他不作声,俯身从他手??拿手机,周进繁死死抠?,拼命不让他拿走,还咬他肩膀:“所以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关作恒只好松手,发觉他的确长大了不?,身材高挑了,脸瘦了,骨骼发育了,眼睛在脸上显得很大,就那么看?自己,什么话都敢说了。 他道:“你没成年。” “我没成年怎么了。” “你一个人来,跟男的喝酒。” “……呵,你还管上我了?”他眉眼挑起,很倔强地盯着他,“你真拿自己当我表哥了啊?” 换来仿佛自嘲的一句:“我知道自己是谁。” 关作恒?午在学校看见他了。 但只有一眼,他站在楼上看见的,周进繁长高了,和其他男人在一块儿。 他很难得地去看了手机,周进繁喜欢换id,但关作恒还是能找到他,看见他在酒店?卡,然后在清北校园打卡,去卡丁车游乐场打了卡,又去了三??屯,吃了一家网红餐厅,最后回到清华附近的一家live house。 他其实知道周进繁爱喝酒,是个小酒鬼,也知道他旁边有人,但看见视频,听见那段对话,马上就穿鞋,从宿舍?楼。 ?果不是因为周进繁还是未成年,他不会去管他的。 他沉声说:“小繁,听话,你把手机给我吧,我得走了。” 周进繁对上他依旧平静的视线,两人对视,足有半??钟,周进繁都没有在他眼里看见多余的情绪。怔忪片刻,他慢慢地松了手,把手机还给他,凝望?他深刻的眉眼:“表哥,?果我明天施法,还能见到你吗?” 关作恒把手机揣进裤兜,没有说话。 “我今天就施法了,就像这样。”他拉过关作恒的手,食指在他手心??轻轻写字,“z、j、f,你把我名字的首字母写在手??,捏住,吹口气。” 这口气是他放在唇边吹的,眼睛抬起来盯住他,随即,周进繁把他的拳头,放在了关作恒的胸口,安静地说:“你这样贴住心脏,五??钟吧,我就会知道你在想我了。很神奇吧。” 关作恒凝视他两三秒,接着把他的手拿开,走了。 周进繁的生命里有太多人了,自己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门关了,周进繁看?门的方向发了会儿呆,抱着水杯喝完热水,趴在床上睡死过去。 第二天头疼欲裂,接到刘策的电话,他还懵逼:“你送我回来的啊,我喝了多?,你那短信什么意思?” “小弟,喝断片儿了?” “哈?” “昨天你有个表哥把你接走了,怎么,你俩没在一起?”刘策怕他出什么事儿,今天一早给他来电,也没接。 “我表哥……” 米莉是独生女,周进繁没有什么表哥表弟的。 能被他称为表哥的,只有一个人。 他茫然又震惊:“真的吗……我不记得了,我醒来就一个人在床上躺着。” “衣服好好穿着的?” “嗯,哎好臭,一股酒味。”他深深地皱着眉,??免提,起来换衣服,“真是他送我回来的啊?他怎么,哎,我全记不起来了。” “你那表哥,招呼都不?一声,就把你带走,我他妈的以为你被人捡尸了!骑?车去追。哎呦够拽的,叫我挪车。” 周进繁啊了一声,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片段,好像还真是关作恒——两年没见了,他怎么跑live house来了把自己带走? 关作恒也不像是逛live house喝小酒的人啊。 ?果不是偶然,那他咋知道自己在mew的? 周进繁觉得他合该就是泡在实验室的那种类型,或许除了美妙的实验,没有别的任何事能勾起他的七情六欲。 “我手机没电了,我头还好疼,我今天不出去了。” 刘策让他好好休息,?电话叫酒店送点汤喝。 周进繁嗯了两声,挂了他的电话,回付时唯的消息。 付时唯问:“昨晚去喝酒了,跟谁一起?” “跟我爸老同学的儿子,是个极品,哈哈哈哈!” 付时唯:“你在哪?” “在酒店躺着,我宿醉了,现在头晕得要死。” “跟你爸老同学的儿子?” “你想什么呢!” 周进繁回:“我哪里是第一次见面就睡别人的人。” 也只有跟付时唯他才敢聊这些。 周进繁懒得?字了,给他发语音:“对了,还有一件特奇怪的事。刘军军——就是我爸老同学他儿子,那个帅哥,说昨晚我跟他喝酒,我表哥,就关作恒,他把我带走了,还把我送回酒店了。你说奇不奇怪,我都两年没跟他来往了。” 他松开手,语音发出去,继续喋喋不休:“他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好奇怪啊。他那个人连微信都注销了吧。” “你昨晚在微博?过卡。” “哎?”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还发过短视频,信息量有点大。” “哎??” “我不知道你跟谁在一块儿,但你在视频??说了不该说的,你家里没人看你社交账号吧?” 周进繁??微博检查:“没有啊。” “你昨晚就删了。”那会儿付时唯刚看见,紧张得要命,就发现他删了——也就没?电话提醒他,只是发了信息。 周进繁连忙?始找视频,在本地缓存??找到了,听了一遍,发现自己是说了要嫁给喜欢的男歌手,而且说法是如果他像xx那么帅我就balabala…… 倒也还好。 周进繁稍微放心了点,还好不是他对刘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所以你觉得,关作恒是看我微博了?这怎么可能,他不是那种……他手机里没有这种app吧!” “谁知道。” “不过也有可能吼……” 周进繁知道他那边儿现在是凌晨,先叫付时唯睡觉,付时唯说等会儿。 他爬起来冲澡,湿润的手指点着语音:“反正他这个人怪闷骚的,两年多不跟我讲话,结果偷偷看我日常,这也不太稀奇。” 付时唯说:“你昨晚半夜两点发了一条,什么意思?” “发了什么,没有啊。两点我应该睡了啊。” “你发了秒删,我帮你截图了。” 周进繁点开他发的图片。 昨夜两点零三??,努力长高净梵喵光轮2000发表了一条新动态,青春疼痛风的短句。 “这个世界是守恒的,但不是我喜欢他他就会喜欢我的。” 什么……什么意思? 周进繁站在哗啦啦的瀑布水流之?,睁不?眼,脑海里浮现出关作恒离开时候的模样,没由来地感觉心脏一抽。 29、Chapter 29 chapter 29. 这句话应该是自己发的吧, 可为什么发这种句子,周进繁虽然想不起,可隐约有点头绪, 估计是关作恒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吧——他告诉付时唯,说自己多半是昨晚看了什么虐人肺腑的电影,才?感而发。 付时唯竟然信了。 说到这儿, 周进繁突然想起来以前拉黑过几个小号。 ?一个挺奇怪的。 周进繁火速擦干手指,点进黑名单列表,把他找到。 私信。 “嗨,在吗。”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复。 他倒也不是非要把关作恒找到,因为这种“失联”挺讨人厌的。周进繁非常讨厌这种一声不吭也不理人玩消失的人。但那能怎么办, 他还是对关作恒恨不起来,反而老想。 可能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 关作恒不是真的彻底不理人, 他还会跑来live house把自己带走……周进繁非常在意这一点,隔一天还当面问刘策:“他怎么把我带走的, 你看??了吗?” “我没看??, 我就他妈去撒泡尿,回来就没人了。酒保说那是你表哥,你??到人就哭,往人身上扑。” “……” “然后呢?” “我骑车去追, 是个网约车,看??你这样,”刘策脑袋一歪,往后靠, 斜睨着他,“你就这样睡在人家身上。我说你,你?表哥还让我爸叫我带你玩?” 周进繁没说那不是亲表哥,只说:“他好忙的。” “搞什么的这么忙?看着也不像是开公司的。” “上大学。搞实验的。” “就是北大生物系那个?” 他点头。 刘策咕哝:“难怪。” “难怪什么难怪?” “难怪他打了个比亚迪啊!学生物赚不了钱,学界共识,我认识的学生物的现在去开4s店了。你那表哥估计是没钱带你玩儿,远房的吧?” “……” 他不了解这些,但是,按照关作恒那么聪明的脑子,不至于会混得不?。 对于聪明人而言,赚钱太简单了,何况关作恒也不是没?启动资金。两年前他考上大学,就少说有七十万的存款了。 在北京玩了一周,真的爬了一天的长城,但到最后还是没能飙上车,随后周进繁被刘叔叔的司机送到首都机场t2。 转眼,高三开学,周进繁和宋钊当了同桌。 宋钊这个人吧,成绩和他半斤八两,经常听着听着课,戴上了耳机,开始看美女直播。 ?回上课蓝牙突然失灵,甜腻的声音从他手机外放里传出:“谢谢,谢谢悄悄进来看美女哥哥刷的游艇~” ?点迷蒙,正要打瞌睡的周进繁一个激灵跳起来,躲得老远,疯狂摇头:“不是我,我没有看直播,宋钊看的!!” 为此宋钊恨了他半个月。 九月中,周进繁收到刘策的消息,他说要来毕节当义工,刚好国庆前结束:“我一个人来的,你们那儿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安排一下。” 周进繁丢了个小红书攻略给他:“看这个。” “不是说要带我去吃花?” 周进繁又丢了另一个链接给他:“吃花看这个。” “这么敷衍?你来北京老子带着你玩了那么多天。” “可是你没有带我去飙车。” “不是带你去玩卡丁车了?” “那不一样!!!” “等你考过来我再带你去。” 为这句承诺,周进繁牺牲了国庆时间,陪刘策去大理玩儿。刘策刚从毕节回来,他自己租车去的,一辆黑色suv满是泥点子,后备箱放着他的摄影装备。 周进繁躺在后座睡觉,帽檐遮住脸,听他说毕节怎么好吃,跟着机构去看了学生,去人家家?看了…… 听着听着,周进繁觉得不对:“你说的这个机构,不会叫为学助力吧?” 刘策正在开车,目光不时扫过后视镜:“对啊,你也知道?你们本地的,我朋友圈?同学转发了链接我才看??的。” “那是我干爹开的公益机构……” “哈哈,挺巧,你干爹人够伟大的啊。” “那当然,人称春城罗翔,翔哥。” “噗,这谁封的?” 周进繁说他封的。 刘策喊弟弟:“你去德云社拜师吧。” 在大理逛了两天,刘策觉得没啥意思,因为人太多了。周进繁说以前还?:“现在商业化太严重了,你不如去沙溪呢,那边儿没游客。” 下午两点半,刘策驾驶一辆牧马人从大理古城出发,两个小时后,抵达沙溪,周进繁已经在车上昏睡过去了,刘策叫他他也不理,戴着u枕用外套遮住脸。 刘策便自己下车去逛。沙溪是个小村子,古镇?面就两三条街道,人果真很少,因为有外国人,还?西餐厅、面包店。他在路边摊花四块钱买了份小卷粉,惊为天人,跑回去叫周进繁:“吃这个,你吃这个!”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进繁刚醒,揉揉眼睛,张开嘴。 隔着车窗,刘策用一次性筷子夹着小卷粉塞他嘴里,周进繁嚼了两下,忽然睁开眼:“核桃酱?” “对,叫核桃酱小卷粉,这味道好奇特。而且这么便宜,才四块钱,我再去买一份。” 虽然核桃酱差不多都是那味道,但这个核桃酱格外的不一样,特别熟悉的口味。 周进繁把嘴里的小卷粉吃了,戴上鸭舌帽:“你再喂我一个呢。” 刘策又捏着筷子给他喂了一个:“好吃吧?” 周进繁点点头,下车:“我也要去买。” 刘策带他过去,说:“这边儿有两三家民宿,还好没住满,刚刚我订了一个。住一晚,明天我们就回去。” 走到街口,刘策说就在前面,忽然迎面来了一只大黄狗,周进繁蹲下来,从兜?掏出狗零食喂?。 刘策站着吃东西,低头看那大黄狗好欢喜的样子:“小弟,你怎么还随身带鸭肉干?” “习惯了。”他伸手去抱狗,刘策皱着眉,说有细菌吧:“你怎么随便抱流浪狗啊。” “?又不脏,多干净啊,看起来也健康,准是这儿有人家养的,不是流浪狗啦。又乖,不咬人。” 大黄狗就是农村最常见的田园犬,长尾巴,浅黄色,毛发剃得极短,性情温顺。 刘策便戴着墨镜坐在旁边长椅上,看着他逗狗,看他把零食都喂了,狗就走了。 周进繁去公厕洗了手,问他:“小卷粉呢?” “我吃完了。” “……” “走吧,”他站起身来,“你爱吃,再去买两份。” 周进繁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看??关敏心摆摊。那小摊子就是常??的路边摊,玻璃柜,上面贴个招牌和二维码,叫关记核桃酱小卷粉,四元小份,六元大份。 刘策正在扫码,突然听他叫人姐姐:“你怎么在沙溪啊!” “哎呀!小繁!”关敏心带着pvc手套,脑袋上还戴着白色食品帽,“你来沙溪玩啊?我住附近!” “不是住大理吗?” “不是不是,就住这儿附近,离大理也挺近的。大理房子太贵了。天啊,你跟朋友来玩?” “对的,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刘策。”他对刘策说,“关敏心,我……一姐姐。” 刘策点头跟她打声招呼,又低声问他:“喂,怎么到处都是你熟人?” 在大理就碰上过两回熟人,而且周进繁还跟一卖普洱的中年大叔聊天,聊了半天一分钱没花,人还送他五两的普洱饼。 这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天赋。 周进繁眉毛一扬,说:“滇南,我的地盘。” 他直接跟人聊上了,关敏心也正好要收摊了,让周进繁来吃饭:“我好久没有??你了,我就住在外面,出古镇,走十多分钟就到。” 周进繁问奶奶呢。她说:“在家,她不是有点老年痴呆吗,又严重了。我怕她乱走,把她锁家里的。你们呢,在沙溪玩几天?” “明天就走。” “住哪儿?” “刘策哥哥订了民宿,叫,叫什么?” 刘策说叫什么什么客栈,关敏心说那挺近的:“离我家就五分钟,你们来吃饭吧。” 刘策说要去车上拿东西,他把背包拿下来,递给周进繁。?面装着周进繁的国庆作业。 古镇外面都是农田,但这边的天太好了,老黄牛在地里甩尾巴,远处农宅升起袅袅炊烟。 把东西都丢到客栈了,周进繁要过去吃饭,刘策摇摇头:“不认识,不好意思。” “你?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人都很好的。”周进繁给他介绍情况,说奶奶蒸的核桃肉包特好吃,“他们老家保山的,姐姐带着奶奶,还?小叔一起住过来了。小叔?一点精神问题,奶奶现在也?些痴呆。” 刘策说不好空手去。 周进繁晃了晃茶饼:“这不是有普洱吗?” 刘策失笑:“你倒是会做人情。” 这普洱是大理的茶商送给周进繁的,说跟他?缘。 关敏心现在住的院子,是长租的,打理了两年,院子?花都开了,还?蝴蝶。周进繁看??院坝?晾着布料。 她说:“刚来的时候这儿就是老房子,特别破。住了一窝狗崽子。我们花了一年多时间折腾这院子。你说那些布啊?我现在帮人做点衣服,沙溪不是住了很多外国人吗,他们喜欢我的旗袍,给他们做一件要花一个月,赚两千块。每天就晚上弄弄,给狗子一口饭吃。” 关敏心进去叫卧榻的奶奶,说有人来了:“是小繁,你记得小繁吗?小泥的学生。” “哎呀,小泥。”奶奶就听见了这两个字,从床上下来,看??刘策就抹眼泪,抓住他的手含混不清地喊:“小泥回来了,小泥回家了。” “老人家,我不是…”刘策尴尬到不能动弹:“小泥是……?” 人老了似乎就是这样。 周进繁?些难受:“小泥是姐姐的弟弟,在外面上学。你装一会儿吧。” 刘策只好在她面前装起亲孙子来。 周进繁问:“小泥哥哥很久没有回家了吗?” 关敏心说他?课题:“长假要回来,国庆不回来。” 周进繁打量着这简陋的老屋,刚翻修过,翻修得还不错,干净亮堂,院子也漂亮,不过确实简陋,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关敏心说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就只剩弟弟那一间空着:“不然你们晚上还可以住这儿,省点钱。” 刘策赶紧说不用:“我们在客栈订了房间,退不了的。” “那是他房间吗,”周进繁指了一下,“我能进去看看吗?” “哎?你去吧,”关敏心把门打开,“其实你住这儿也?的,小泥不会说什么的。” “我不住。” 周进繁就是想看一眼,大概是因为几乎不回来住,房间不大、冷清,床小,紧紧挨着窗户。雾蒙蒙的玻璃窗上贴着红色的窗花,是锦鲤的图案。床板上也没有铺床单和棉被。墙角落了蜘蛛网,?个小书架,放了几本名著。 周进繁看??角落里的土耳其双耳花瓶:“那个你们也带走了啊。” “嗯,就放他房间里了,这东西跟我们家实在是不相衬,他喜欢,结果去上大学也没法带走,就叫我给他拿回乡下放好。” 关敏心说:“他走的时候,也没行李。就带了一张相片,还?个小贝壳,不知在哪个工艺品店?淘的。” 外面,刘策在听老太太用听不懂的方言拉着他讲体己话,??得脸都僵硬了。 ?面,周进繁盯着双耳花瓶,愣了一小会儿。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关作恒这人,怎么忍住不联系自己的? 这天,周进繁谎称自己换号码了,用了奶奶的手机,把关作恒的新号码存了下来。 这东西本就不难查,如果他早点问关敏心,也能问到。但他就是没问,拖到今天才弄到手。 晚上,他们回民宿,关敏心在家?缝制旗袍,休息的时候给关作恒打电话:“你忙完了吗?” 他说忙完了。 关敏心不知道他在研究什么东西,总之是挺重要的,特别忙,白天都不能接电话,一直关机。 她把今天在沙溪碰??周进繁的事他说了:“不是他叫我的话,我一下都没认出来,变化真大啊,现在变高了好多,又帅,又白,奶乖奶乖的。” 电话那头顿了顿:“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跟一个朋友,自驾游来的。奶奶还把他朋友认成你了,叫了一晚上的小泥。” 仿佛信号不好似的,又沉默了好久,关作恒问人呢。 关敏心说住旁边客栈:“他们明天就走。” 客栈,标间。 周进繁在写国庆作业,喊刘策,说哥哥我不会??了:“你教教我。” 刘策正在讲电话,让他等会儿。 过了会儿过来看他试卷:“这题你都不会做?你还想考北大?” “你别羞辱人!”周进繁明显底?不足,“万一我要考上了呢!” “这不太可能。” “万一!” “你做做梦比较现实。” “你!”周进繁啪一下把笔拍在桌上,刘策以为他要撕逼,没想到他揪着眉毛问:“你天蝎座吗?” “哈…?” “只有天蝎男说话才这么难听。” “不好意思,我水瓶座。” 洗澡的时候,就听见他在浴室里带着调子地唱:“我最讨厌水瓶男,水瓶男不举,我最讨厌水瓶男,水瓶男……” “你够了啊!” “我最讨厌水瓶男!” 水瓶男刘策面无表情地戴上耳塞,看相机里的照片。 这时,他注意到周进繁的手机屏幕亮了,是个来电。 但不过一秒钟,那电话就挂了。 刘策点开他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备注叫:狮子男。 意思是狮子座的男生。 周进繁洗澡洗得特久,疑似洗完了在里头抹身体乳,半小时后才慢腾腾地穿着睡衣出来,刘策戴上了眼罩,准备睡了,突然来一句:“你最讨厌水瓶男,那最喜欢什么星座?” “你管我!” “狮子?” “…你怎么……?” 刘策:“刚刚?个狮子男给你打电话。” 周进繁立马抄起手机:“什么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怪我?你在里头唱讨厌水瓶男之歌唱得可嗨了。” 周进繁骂骂咧咧的,回拨电话。 狮子男——是他给关作恒最新的那个号码的备注,今天下午才存的。 周进繁装作不知道是他,回拨后,电话通了,还装模作样的:“喂?你好,我是周进繁,你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沉默的呼吸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关作恒的。 周进繁屏住呼吸。憋了一会儿,憋不住了:“如果你没有事,就别给人打电话打扰别人谈恋爱了!” 说完就挂了。 “最讨厌狮子男了!”他狠狠一拳头锤在枕头上。 看似睡着了的刘策接道:“狮子男也不举?” “你才不举呢!” “你过来试试我举不举?” “你不是直男吗?” 刘策还是戴着眼罩,说:“可以直。” 周进繁就不理他了。 标间是两张床,周进繁睡在另一张床上。凌晨时分,刘策起夜,听见他在说梦话,乍一听有点像猪叫,哼哼哼哼的,睡姿很奇特,也不睡枕头,躬着身体把枕头抱着,好像抱着喜欢的人似的,抱得可紧了。 刘策捏住他的鼻子,看着小孩张开嘴,开始流口水。 他憋着??,赶紧把手松开。 假期结束,刘策回北京,周进繁也回学校上课。 年底,周昆开的足浴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人就在店?,一个女足疗师冲出来,先找经理说不好了:“33号房的三个顾客,不太对劲,我听他们聊天,?个说自己以前把尸体装后备箱,开到德犀市抛尸了……!” “什么???你确定是听清楚了?” “我听清楚了,真的,说抛在小台山了!我听得一清二楚,说挖了坑,把尸袋丢进去,埋了。” 经理大惊失色,立马掏手机:“快报警,快报警!不,你先回去,继续给他按脚,别打草惊蛇,别让他们跑了。我来报警。” 正在店?的周昆也得知此事。经理刚打完电话,神色仓惶:“接线员说马上派警察来,周、周总,我们要不要先疏散一下店?的客人,免得……” 周昆也是第一次遇??这种事,勉强镇定地摇头:“店?现在这么多人。等会儿要是有人闹出声音了,就引起犯人注意了。这样,你叫房间里三个足疗师先出来,然后我们把门锁上。不让他们逃脱,万一他们手??凶器,都是亡命之徒,等会儿伤人了怎么办?” “那,那怎么同时把他们叫出来?万一……被歹徒发现了。而且,咱们店在二楼,他们要是发现了,跳窗逃跑也很容易。如果我们锁了窗再出来,就太明显了。” 周昆生怕店?员工被当成人质,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又怕?头人露馅,这时,三辆警车停在千足道楼下。没有打警铃,六个民警迅速冲上来:“我们接到举报,嫌疑人在哪个房间?” “在33号。但警察同志,?面还?两个女技师,一个修脚师傅。” 警察说:“你们派一个人,进去送水果。” 警察点了男经理:“你去吧。” “不…不会?什么危险吧?”经理头皮发麻地看着民警的配枪,?点惊慌,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 一分钟后,经理端着果盘站在外面,敲门道:“您好,送水果。” 他把门打开,看??三个人都躺着的,还?个在敷面膜,而女技师和修脚师傅都坐着的,正求助地盯着他。经理稍微松口气,大声说:“给您送的鲜切猕猴桃。” 话音落,六个民警冲进来,瞬间就把足疗床上的犯人逮捕了。 面膜从其中一位的脸上掉下来,他惊恐地说:“我没犯事儿啊,怎么抓我啊!” 十分钟后,三人被收押到分局,背景只花了几分钟就调查清楚了。 ?两个都是前科犯。 邓伟,外号伟仔,男,27岁,2014年因寻衅滋事罪、涉嫌暴力袭击警察吃过一年牢饭。在牢里吃胖了五斤,至今未能减下来。 郑刚,外号刚子,男,22岁,初中肄业的少年犯,因偷窃罪被判刑十五个月。染一头黄毛。 第三人也才二十岁出头,没有案底,只是一般的小混混。 警方对自己辖区内的这类人员很了解,这两人虽有前科,但并不像是会做出杀人抛尸这种事的穷凶极恶之辈。 审讯室内,三人被分开调查,很快就弄清楚了情况,第三人是刚跟着两人在混,听大哥吹牛:“刚哥说他杀过人,我不信,他就告诉我,说他两三前不小心打死过人,说伟仔把人塞到后备箱里,伟仔说自己开车到德犀,路上还不小心撞了车,车都被撞坏了。跟我没有关系啊阿sir!!我就是听他们吹牛而已,我是良民!从来没?犯过罪的……” 两三年前? 细节这么丰满,听着不像是普通的吹牛逼。 警方一面排查这个时间段的失踪人士,一面查两人名下的车辆维修记录。在审讯室盘问嫌疑巨大的刚子和伟仔:“你们杀了谁!什么时候杀的,为什么杀,埋在哪的!从实招来!” 两人被关在不同的审讯室,同时摇头:“没杀,没这回事。” “报案人说,你们把人埋在小台山了。” 伟仔说:“刚子说的,我去都没去过小台山!那是刚子老家。” “我们查到你的车两年多以前维修过?车头保险杠撞坏了。” 伟仔的汗都滴了下来:“警官,那是我的车,之前晚上我开车没注意,撞树上了。我们就是喝大了在吹牛,编了一些事,都是编的……真的,你看我,我像是敢杀人的货色吗?我坐过牢的,现在好好做人了,真的。”他满脸恳切,“您信我。” 两人现在在一家ktv上班,当保安。 警察审郑刚,问他:“你和邓伟,两年多以前,杀了一个人。你们开车去德犀,把人埋在了小台山?” 郑刚不承认,说没?:“我们就是刚收了小弟,跟他吹牛的。” “你老家在德犀。” 他点头:“准确说我在德犀住过几年,就搬到春城来了。” 德犀是春城的邻市,是个彝族自治州。 “把尸体埋在哪儿了?” 他死活说没这回事,直到警方拿了一张照片来:“是他吗?” 刚子的眼睛马上瞪直了,说不是,不是:“不认识,我没杀人!” 伟仔的反应比他更奇怪,嘴皮子都在哆嗦,民警发现,这两人似乎认识照片?的人,但只要一问,就拼命否认,说不认识,没见过,无冤无仇,没道理杀他。 由于无法确认作案的真实性,但疑点很多,民警把案子移交给了刑警大队。关了他们一晚上,换了一帮人来审讯:“现在拒不承认,我们有的是法子查出来!小台山就那么大。等我们把尸体挖出来,就没这么好商量了。” 伟仔还是摇头,刚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说:“我交待,我都交待!” “我没杀人。”他第一句话还是这么说,“我跟伟仔只是在吹牛。但是,十年前,我亲眼见到有人在小台山附近的荒山上埋尸体。” “十年前???”审讯的警方呆了一下,拍桌子,震怒道,“别他妈耍花样!” “没耍花样,真没,真的,我亲眼所??。当时我最多十二岁、十三岁,我不能保证他一定是在埋人,但是……”他潜意识?是一直那么认为的,“所以我后来再也没有去过小台山了。” 问他埋尸人长什么样,他说记不清了,他甚至不能保证埋的就是尸体,可他确定:“我真的看??了,一个男的,丢了一大包东西在坑?,好像是麻袋,或者蛇皮袋,我记不清楚,反正是装起来的。” 春城警方半信半疑:“郑刚,如果你在这件事上撒谎,浪费我们警力,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他瑟缩了下,说知道:“我没有骗你们,你们去挖就是了。” 小台山是德犀市的一个景区,但这景区附近,还?不少的荒山,而郑刚也不记得到底是那一匹山了。 春城警方派遣了一队人马,带着郑刚,联系上德犀当地警方,春节前,在小台山附近地毯式的搜索。 一个月后,节前,终于在山腰挖到了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小台山被封锁。 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尸体死相惨烈,全身被捅了几十刀,刀刀入骨。 周进繁虽然听闻了这件事,还是在周昆店?发生的,但他问干妈,郭宇菁也不能透露,只说:“查dna还要一定时间。”首先查的就是十多年前开始失踪的男性,尤其是当地的,德犀市的失踪人口,要逐一对比dna。 大年夜那天晚上,周进繁戴着耳机,跟付时唯聊天。 晚上十一点五十九,他群发了一条新年祝福,网上复制来的,改了一改。 约莫在凌晨一点左右,收到了一条回信。 很简单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发信人:狮子男。 付时唯听见他在电话?呜呜呜,然后嘤嘤嘤,又哈哈哈哈,好像在床上打滚。 付时唯问他怎么,周进繁说:“唯唯,你是不是也是狮子座?” “嗯。” 周进繁:“我最喜欢你们狮子座了。” 周昆不知道小孩抽了什么风,初一把年过了,大年初二上午,从家?抱了一捧海芋,直奔机场。 从春城飞大理,不到一个小时,从大理坐车去沙溪,只要两个小时。 30、Chapter 30 chapter 30. 抱着花上飞机, 空姐帮他把花放在空的座椅上,问他:“是去见女朋友啊?” 周进繁点了下头,又摇头:“不算女朋友。” 周昆也是这??怀疑的, 觉得他搞网恋,问他,他也摇头不说, 只说三五天就回来,作业都背上了。 因为是高三寒假,假期短,基本初六初七就要开始上课。 提??没有打招呼,人坐在前往沙溪的面包车上了,才?关姐姐发消息说:“姐, 我来沙溪了,你们家有人吗?” 他当然知道有人,他们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关敏心直接?他回电, 诧异地问他:“小繁, 今天是初二,你来沙溪了?” “嗯……”周进繁想了个理由, 沮丧地说, “我跟家里吵架,闹离家出走呢。” “啊?吵架?”她顿了顿,“那你先来,你在路上吗?” “还有五十多公里到沙溪, 姐,”周进繁卖惨到底,吸了吸鼻子说,“你们家旁边那民宿还开吗?” “春节这两天关门了, 你先过来再说吧。”关敏心也知道他朋友多,并不理解他离家出走,为什??来沙溪这??远的地方,但还是道,“家里有地方给你睡觉,不过你不能让爸爸妈妈担心你,要?他们说。” “我跟他们说了,说出去玩几天,唉,总之……”他没有解释,只是不停的吸鼻子,“我想吃藕圆行??。” “家里没有藕了,菜市场关门啦。?你做核桃肉包,你吃吗?” 周进繁说吃。 在司机大叔惊疑的目光中,周进繁在车上开始演练哭戏,疯狂揉眼睛,把眼睛搓红了。 ??个小时后,面包车七拐八拐的,停在小院门口。 虽是一月底,全国上下都该春寒料峭,但沙溪不是,它和春城一样暖和,院落里盛开了五六种叫不上名字的花,冒出墙头。周进繁刚背着书包进去,??只浑身湿漉漉的狗便朝他冲过来,正在给狗洗澡的关敏心?见了,要训,结果?见狗乖乖坐在周进繁面前,任他抚摸。 周进繁蹲着撸狗,抬头说:“姐,这是你们家养的啊,上次我来沙溪就在古镇里面见着它了。” “不算我们家养的,大黄是吃百家饭的。有时候也不在我们家,整个村子??起喂养,现在不是过年么,我?大黄洗个澡。” 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古村,流浪猫狗都是如此待遇,谁见着都给??口饭吃,养得??身肥膘。 周进繁身上被狗子打湿了,关敏心穿着雨衣,把狗抱到水池:“哎呀小繁,你衣服弄湿了,去换一身吧。” “我没带衣服。”周进繁问,“小泥哥哥呢。” 关敏心?见他斜插在后背书包口袋的花,手腕抬起擦了擦脸上的水道:“他?奶奶喂饭,你进去吧。” 和上次来的模样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多了??点过年的氛围,挂了红灯笼,门口贴了红对联和财神爷,桌上用的红碗筷。 他进去看了??眼,和餐桌??的关作恒对上视线,他好像在北京捂得白了??度,穿黑短袖,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桌上放了??个药盒,正在捡药,让奶奶吃。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相较于上次来,奶奶?起来更糟糕了?。周进繁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喊了声奶奶,又喊哥哥。 “奶奶,我是小繁。” 老人的眼睛已经浑浊了,?着他,却没有聚焦似的,不知道他是谁了。 周进繁?他喂好了,才低低地问关作恒:“哥哥,能给我??身衣服吗,我没衣服穿了,被大黄弄湿了……” 关作恒默不作声地进房间,拿了上衣,短裤。他的长裤周进繁没法穿,会拖着地。 “你进来换。” “好。” 周进繁进了他房间,和上次来见到的不??样,现在窗户变得很干净,透着光亮,墙角的蜘蛛网消失了。那张光秃秃的木板床是张床铺,大概是过年的缘故,铺着红色的、花色喜庆的被褥,上面还有大红花。映衬着窗户上贴着的红色窗花,还有窗外门廊挂着的红色灯笼。流苏随风摆动。 周进繁坐在床边换上衣裤,那运动裤虽然短,但腰身大了?,他拽着裤腰探头出来:“要掉啦。” “什???” “裤子。”周进繁拽了??下裤腰给他?,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和灰色内裤边,“你?,大这??多。” 关作恒扫了??眼,眼帘低垂:“你脱了,?你缝个松紧带。” 关敏心在沙溪当个兼职裁缝,有个房间是她的工作室,里头有缝纫机和各类布料,。 周进繁就把裤子脱了,从门缝里递?他,关作恒让他在房间里待着?。 隔着门缝,他?着外面的关作恒的深邃侧脸,对方的眼神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那我坐你床上行吗?” “你坐吧。” 关敏心刚?大黄洗完澡,要?狗子吹,见状就把吹风机给他:“你来吹,我去给小繁缝裤腰。” 周进繁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房间里,也不去翻东西,就坐床边,??双腿光溜溜的伸长,穿着白袜子踩在他那双黑色帆布鞋上。 ?了大概四五分钟,关敏心把裤子改好了,让弟弟?他。关作恒敲门,也没看里面,把裤子丢进来给他。 周进繁伸手接住,??边穿,??边看着自己的腿低声叹息。 这??好看的腿,也不知道最后要便宜谁,便宜关作恒吗,那也太便宜他了,便宜别人吗——可周进繁??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要便宜谁。 裤腰紧了,穿上刚好,他出去把花从书包里抽出来,插到关作恒房间的双耳瓶里,抱出去灌水,说:“我从家里带过来的。” 关作恒?他穿着自己宽大的衣服,上衣略长,??乎遮住那条黑色的运动短裤,穿着高帮的黑色帆布鞋,露出一小截白色棉袜,脸上沾了点透明的水珠。他问道:“吃过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了点。”周进繁坐在餐椅上,?见奶奶脖子上挂着的牌牌,?了名字住址和电话,衣服背后也?了。他问:“带奶奶去医院看过了吗?” “?了,开了药。”关作恒进了厨房,没回头道,“饺子吃吗。” “要!” “??个?” “十个吧。什??馅儿的?” 他说马蹄。 关作恒端着饺子出来的时候,他还蹲着在跟狗玩,关敏心问他:“怎么跟家里吵架了啊?” “因为…就考试。” “考得不好?” “嗯……” 关敏心?他好像哭过,柔声安慰他:“没多大点事,跟爸爸妈妈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你在这里,让他们放心。” 他埋着脑袋:“说了,说我散心两三天就回去。” 关作恒叫他吃饺子:“去把手洗了。” 他洗过手,坐下吃饺子:“姐,我晚上住哪儿啊。” 关作恒:“住我房间。” 周进繁盯着他瞧,很难摸透他的情绪,便沉默了??秒:“那你打地铺?” 关作恒点头。 周进繁哦了??声,憋住,隐而不发,跟正在缝衣服的关敏心聊天,说起城里最近的大事:“小台山这??天挖出一具尸体,那天晚上警察来我爸开的足浴城抓了??个犯人。” 关敏心“哎”了??声,睁大了眼睛。 “都上新闻了,听说尸体都十年了,都腐烂了。是个男的。法医还在鉴定身份。”以现在的技术,什??都能鉴定出来。 “十年……”关敏心表情变了??下,“抓到犯人了?” “不太清楚。反正我听说抓到的不是犯人,是目击者,跟人吹牛说自己杀的,结果抓进去一审,是他自己十年前?见的。”周进繁自己是个推理迷,但只知道这??多,新闻上都报道过。 “就知道法医鉴定尸体被砍了??十刀,刀刀致命。估计有什??深仇大恨。现在我干妈在办这个案子。” 关敏心神色有?恍惚,冷不丁被缝纫机的针扎了??下手,出血了。 古镇去年来了??对外国情侣,请她做两套中国风的结婚喜服。婚礼定在五月,她要在四月??完工。血染到新娘子的喜服上,变?深红。 周进繁眨了下眼:“姐姐,你是不是太累了啊,去睡会儿吧。” 她点点头,又笑了笑,?向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化的弟弟:“昨晚赶工了,现在有点晕。” 这房子是个老宅,本身不大,加上地理位置远,所以长租很便宜。 关作恒的房间是最小的,因为他很难得回来一次,下午,周进繁也没跟他说话,默默地写自己的作业。 过会儿见他出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也没问,埋头写自己的作业,不会?的就问刘策,因为付时唯有时差,在睡觉。 到晚上?见桌上有藕圆子,周进繁才忽地想起什??来,扭头?着他:“不是说菜市场都关门了吗,藕也买不到了。” 他答:“开了。” “哦。” 周进繁吃着吃着发现,这藕圆和记忆里的味道不??样,没那么好吃,但还是香。 吃过晚饭,他在田梗上追着狗逛了??圈,天黑了就回来了,关敏心还在房间里埋着头做衣服,昏黄的灯落在她和缝纫机上。奶奶和小叔都睡了,狗也在屋檐底下趴下了。 周进繁说想洗澡,卫生间有个一体化的浴室,关作恒进来给他调热水,打开镜柜?他拿洗发水、护发素和香皂:“还要别的吗?” “睡衣。” 关作恒?他拿进来,是他平时穿的衣服,洗干净了。他要浴巾,关作恒拿了毛巾给他。 “这是你洗脸的?” “嗯,你用吧。” “我还要身体乳。”连周进繁也觉得自己要求多的要命,出门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居然就带了??条内裤、牙刷、还有??张试卷。 “我问问。”他去问了关敏心,过了会儿拿了??罐青蛙王子的宝宝霜回来给他。关作恒站在外面,陷入阴影里,说:“你将就着用这个,?吗?” “都可以,我不挑。” 周进繁有洗澡唱歌、或听歌的习惯,但在乡下可不敢这样,怕吵到睡觉的老人和小叔了。他速战速决,??罐宝宝霜??乎被他用完,周进繁有点不好意思,默默地把盖子合上。想着明天去超市买新的?关敏心,或者下次来,?她买??套兰蔻。 他穿着凉拖跑进开着门的房间,关作恒正在地上铺地铺,周进繁挺不客气地蹬掉鞋爬上颜色红的犹如喜被的床:“表哥,你真要睡地上啊。” “嗯。” “其实…你跟我??起睡个被窝,我也不介意的。”周进繁头发湿着,靠着墙坐,没钻进被子,两条腿伸长,半截小腿搭在床边,就在他眼前晃。 他想看?关作恒什??表情,就发现他还是没表情,人坐在地上,背靠着衣柜的木门,翻一本书。头也不抬,说不用。 空气里弥漫着??股很纯的宝宝霜味道——用了半罐在身上的结果。 周进繁咬紧了后槽牙:“你怎么两三年不理我,又突然回我消息了。” ??直在等新闻的关作恒说:“换号了。” 意思是换号后,第一次收到他消息。 周进繁又说:“那你手机给我??,行吗。” “?什???”白炽灯的顶光落在他黑色的发顶,由上至下的角度里,那睫毛长得??乎把漆黑的瞳孔完全遮住了。 “我就看?。” 关作恒把手机给他了,周进繁问密码,他答了,周进繁划了两下:“怎么就几个app,你软件呢。” “什??软件?” 周进繁说微博,他说卸了。 “你之??偷偷看过我微博是吧,什??时候卸的。”周进繁进应用市场,帮他下载回来,丢给他让他登录。 他说忘密码了,然后顿了下:“是看过。” “你怎么知道我id的?” “搜蒲公英。”他穿着黑背心,??只腿曲起,衣服底下是结实的肌肉线条,周进繁?得清清楚楚。 他哦了??声:“那为什??偷偷看啊?”他稍微坐起来一?,抱着膝盖,话有点咄咄逼人,但语气很软,声音也很轻,怕吵到家里其他人。 但关作恒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不??样:“想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这理由周进繁不得不服:“……那你?出来了吗?” “没。所以卸载了。” 周进繁能跟路边卖普洱,地摊卖石头的叔叔阿姨??聊聊上数小时,仿佛忘年交,跟他最多二十分钟,就会被气到没话说。 关了灯,周进繁钻进他的被窝,红色被褥上有关作恒的味道。形容不上来,但是他很喜欢。手指默默地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以后一定牢记,要远离闷骚狮子男!人生就栽这????次,教训够了。” 他不??说话,跟人聊天聊到很晚,手机亮度调得低,还开了静音,就是怕扰到他。没想到关作恒??直没睡,这男人凌晨十二点了还起来管他:“手机关了。” “我在聊天。”手机光线弱,照在他的脸上,周进繁就侧躺在枕头上盯着他。 “跟男的?” 还真是跟男的。 周进繁也加了很多女生,但不咋聊天。 他只能诚实的点头:“群聊,都是男的。” 尽管只能看见他的轮廓,?不见他的神色,但周进繁仍然敏锐地察觉到空气变得粘滞起来,关作恒肯定在生气。 周进繁马上就乐了:“哎,哥哥你是不是介意这个?” 关作恒也没说话,忽然坐起身,周进繁?他站起来了,影子拉得很长。问他做什??去,他说抽烟。 周进繁撩开窗帘??角,果然看见他站在院子里抽烟,橘红的光点忽明忽暗的,烟味透过纱窗飘进来。 他完全没了睡意,关作恒进来,他又打开手机,屏幕的光照在脸上。周进繁躺着,用极微弱的声音问他:“表哥,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上大学交女朋友了吗。” 他摇头。 “你得说话,你摇头点头我?不见呐。” “没。” “那男朋友呢。” “没。” “为什??啊,北京漂亮女生那么多的啊。” 关作恒重新躺下了,声音很低,说忙。 周进繁真的撩不动他了,有点累地闭了眼,下巴夹着被角,嘟哝:“哥哥,你现在看我,还觉得我是小孩儿吗?” 他声音很沉,大概是嗯了??声。 “可是我努力在长大了,我长高了,过了变声期了,连鼻子都变高了。”虽然声音没怎么变man,周进繁说:“你知不知道好多人喜欢我。” “知道,”他双手托着后脑,放空似的望着天花板,回,“你还早恋了。” 周进繁回忆了下,想起去年十月打电话那句话了,觉得不可思议,扑哧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这??小的事怎么可以记这??久,天啊,真的自己郁闷了半年?现在才说出口? “因为你打电话来又不说话,我骗你的啊。” 关作恒沉默,问为什??。 “我觉得你会不开心,我想看你不开心,所以那么说了。”周进繁打开锁屏,稍微歪了头,用手机照他,“所以你是不是不开心?” 他蹙着眉,被光照得扭过头去,露出黑黑的后脑勺,丢出两个字:“睡觉!” “你?吧你就是不开心,我的天啊怎么这??小心眼,这点事记到现在,我跟你说现在有??个人追我,我数都数不清……” “周进繁,你??不睡觉,我把你丢出去。” “那你丢吧。”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踢开被子,咸鱼??样躺着,“你有本事你就把我丢出去。” 下头没有动静,只有??个沉默的后脑勺——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周进繁觉得两百多的机票跑沙溪一趟值了。 他觉得有戏,戏还很大,狮子男一定顶不住。 31、Chapter 31 chapter 31. 半夜里, 周进繁喊有蚊子,把他吵醒??。关作恒起来要给他点蚊香,他不要:“不好闻, 好闷的。” “无味的。” “那个有毒。” “没有毒。” “有!” 关作恒说没有。 周进繁还没睡醒,挠??挠脖子上的蚊子包,回:“没毒那你敢吃吗?” “……” 关作恒不答话??, 拿了电蚊拍开灯打蚊子。 周进繁钻在被窝里继续睡觉。等到把蚊子全部消灭掉,关作恒??一看他,大概是畏光,周进繁那整张脸都埋进??自己的枕头里,头发乱蓬蓬的,露出一只粉白的耳朵来。 翌日晨。周进繁调??闹铃, 醒??特早,一起来就趴在床边看他,上上下下的看, 直到察觉到视线, 关作恒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盯着他。 “哎呀, 突然醒??, ”周进繁躺回去,闭上眼,“??还要??睡会儿呢,你不要吵我哦。” “睡吧。”关作恒撩开被子起身, 衣服睡得有些乱,周进繁又偷偷地睁开一条缝,看着他出去。 本来他怀疑关作恒是不是不行啊,特地醒??个早, 确认??下,好像没有不行,反而…… 周进繁挠挠头,想,他吃??么长大的? 也不知道最后便宜谁。 回笼觉醒来,周进繁换回来时穿的长裤,要他带自己去超市。 整个古镇冷清??很。这种尚未商业化的古镇历史氛围浓厚,安安静静的,难怪那么多?外搬到这里养老。 逛??一圈,周进繁发现所有店面都闭门谢客,包括超市和餐厅。 他还看见菜市门口贴??一张告示。 初六开张。 “初六开,今天初??呐,”他仰起头,帽檐遮住眼睛,“表哥,你的藕在哪买的?” “昨天开??。” “是吗?” “嗯。”他面不改色,牵了下他胳膊,“没什么逛的,回去了。” 朝古镇外走的时候,迎面来了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手里提着灯笼,穿红色唐装。外国大哥笑容灿烂,用不熟练的中文道:“拎居,新年好。” 周进繁也喊:“新年好。” “你斜的对脸,很号看。”外国人似乎认识关作恒,问他:“做天的练藕,号吃嘛?” 还算标准的中文。 说他写的对联好看,问昨天的莲藕好吃吗。 周进繁听懂??,看他一眼。关作恒说好吃,谢谢。 外国大哥说不用客气。 等人走??,周进繁才问:“莲藕是你问人?外要的?” “换的。” 联系上下文,他说:“对联换的啊?” “嗯。” 周进繁乐不可支:“不说菜市买的吗,菜市开门了吗?” “没开。” “那为??么骗??啊?”周进繁走到他前面去,转过身来面对他,倒退着走,虽然他长高??,但看关作恒还是觉??高,依然得抬着头。 “不算骗。” “当然算??!害我以为店开门了,白跑一趟。” 关作恒并不回答,而是叫他:“你走路小心一点。” “怕??么,??摔??你就背??回去。” 看他不言,周进繁又说:“表哥,你怎么知道人家家里有藕,??看你们也不熟,你不会是挨家挨户敲门问的吧?” 他看关作恒的表情,感觉自己说中??,喋喋不休地继续:“为什么你炸藕圆的技术退步了啊,没有以前好吃??,是不是因为这??年都没下过厨?” 自说自话的,周进繁回??关家,等着吃饭。 晚上。他接了电话,周昆问:“你??么时候回来?到底去哪儿了!” “沙溪玩儿呢,别催,??初五回来。” “沙溪?你跑那里去干??么,你有朋友住那儿?” “??写不出来作业,就透透气,人舒服??,就写??出来了……不是,真没网恋!??知道,知道要备考??……好的,回来上交手机。” 周昆从来不没收他手机,也不限制他玩。 他是故意说给关作恒听的。 初五这天,关作恒在镇上问老外借??辆车,驱车两个多小时把他送到大理机场,停??车,周进繁背上书包,没下车,扭过头说:“表哥,??明天就开学了。”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关作恒说好好学习。 “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他盯着关作恒黑漆漆的眼睛,“??回去要备考,要上交手机了,还要……四个月,这四个月??都不能上网啦,也不能给你打电话。” 关作恒也回望着他,沉默到周进繁以为他不会说话??,才出声:“你考到北京来吧。”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想要的,周进繁挺开心的,重重地点头:“那我走啦——”手放在门把手上,他停顿了下,忽然转身过来抱他。因为隔着中央扶手,也不是特别紧密的拥抱,只是轻轻的一下,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周进繁感觉到他全身僵住??,脸颊边有些微的烟味,胡茬扎人。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总之那跳动又轻又快,要扑出来了。 “哥哥。”他搭在关作恒身上的手臂收了一下,头微微一抬,贴着他耳朵轻声道:“??会好好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说完这句话,他飞快地丢开手臂,下车,关门——看不清关作恒的表情,只见着他的手默默地搭在方向盘上,然后抬了一下,像是在告别。 周进繁说拜拜,笑笑,然后背着包进航站楼。 其实关作恒不是典型狮子座。 他不像火象星座人的性格,不热情,反而很冷漠,但有一点特质特别明显——并不针对所有的狮子男,只是以周进繁对星座的研究得知,狮子座的男人在感情上都……贱,属于自己越主动就越冷漠。 毫无疑问关作恒就有点这属性。 周进繁并不喜欢主动,但是吧,偶尔主动这么一两次也没关系。要是他还不来,周进繁就换一个人喜欢。 目送他进??机场,约莫一分钟,关作恒开着车驶离禁停区域。在空旷的路段停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手腕搭在窗框,他看着窗外的大理。 这里很好,和边境小村完全不一样,进山不用担心踩到地雷,一年四季花开,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内心的平静。 在明媚的阳光下,他身上那些过往就像小石子儿沉没进湖底,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二月中旬,关作恒坐飞机到春城,并非转机回北京,反而落地,订了家普通酒店,就在市公安局附近。 罗航接到他的电话,是早上七点半,先听他很客气礼貌地给自己拜年,然后罗航听见他说:“罗?师,??有话想跟郭警官说。她在吗?” 郭警官。 指的是他的妻子郭宇菁,市公安局的刑警副支队。她这个年纪,就坐上这样高的级别,一是因为早几年立过两次二等功,二是因为她父亲郭鸣郭检,是省检察院的检察长。 郭检不想让女儿继续做以身涉险总之奔波在第一线的刑警,多年前就想把她调到检察院来了。 罗航喊她的时候,郭宇菁正在吃汤圆,见?罗把手机递给自己,不解。她嘴里包着芝麻馅的汤圆,含混不清地问谁啊。 “关作恒,他说…有䥺?跟你讲。”罗航也不清楚??么䥺?儿,眉头蹙??一下,“可能是遇见??么䥺?儿了。” 她直接?吞??汤圆,接过电话:“喂???是郭宇菁。” “郭警官,您好。” 关作恒开门见山,语气不起波澜:“??是来自首的。” “咳——咳咳咳!咳咳……”她一下被汤圆汤呛住了,下意识按??录音,“等会儿,你慢点儿说,自首??么?” 餐桌旁听见这句话的罗航震惊地看着她,猛地站起,要说些??么,被她抬手示意闭嘴,把手机通话音量按到最大。 “十年前,??和堂姐,亲手杀??她的父亲关强。”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依旧平静,低沉。郭宇菁瞳孔紧缩着,惊到无以复加。难以想象他是以??么心情、??么目的对自己说出这种骇人听闻的秘辛—— 这太匪夷所思??!虽然早怀疑过这些,在关家姐弟身边接二连??的有人失踪,这绝不是偶然,但古怪的是找不到证据,人就那么凭空蒸发了,小台山挖出来的尸体上??新闻,景区封锁,上面要他们一个月破案。可十年陈案哪里是那么好破的!她也在第一时间让鉴定科对比??十年前失踪的关强和关均的dna,通通不是。 怎么也没有想过,关作恒会来电自首!! “你现在在哪,”她顾不??吃东西了,立马起身穿鞋,帽子都没顾上拿,抓着车钥匙一个箭步冲出门,直接把罗航的手机顺走了,“??马上来找你?” “??在市公安门口。”他没有戴墨镜,站在尤加利树下,被树叶间隙筛落的日光照得眯起眼。 这树在春城遍地都是,桉树叶子特有的苦味弥漫在空气里。 “你先进去等??,??十分钟就到!”早高峰,她差点闯了红灯,另一只手快速地打字,在群里发消息:“谁到了,快去门口,看看有没有一个高个子男生。” 她只在电视上见过,快速地单手打字:“长得最高,最帅的那个就是他!” “请他进去坐着,等??过来!” 她对着电话说:“关作恒你别挂断,等??。” 他说好。 七八分钟后,他等来了开着车的郭支队。关作桓背靠着树干,透过车窗低头看着停车的女警,安静地阐述着:“??会毫无保留的说出十年前发?的䥺?实。” 伴随着这句话结尾,那无尽黑暗的道路终于到了头,划开一扇白色的门。 门外就是熙攘的人间,吵闹,光明,有温度。 而他离人间,只剩一步之遥了。 32、Chapter 32* 关作恒本???长相是那?在??群中??一眼看见、特?耀目?帅气, 头发很短,五官俊朗但眉眼极精致,有些内双?丹凤眼, 很少有??长这样?眼睛。就这样?模样,但存在感却?高。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安静了,?乎和树融为一体?蛰伏起来了。 在最高学府上学, 没有让他飘起来,反而愈发沉静。 开车经过?时候,郭宇菁差点就错过他了。 “那个,小关,你上车我带你?去?还是你想去其他地方我们坐着谈?” 关作恒指了下公安大门:“里面。” 上午?市公安局,像菜市场一样杂, 年刚过完,火车站就发?了一起命案。郭宇菁穿过警局大厅,没有带他去审讯室, 只是把??带?自己?办公室, 关上门:“你坐。” ?自己动手冲了两纸杯雀巢,放他面前一杯。 “刚刚你跟我说?事, 是真?吗?你要考虑清楚。”?直接打开录音笔, 丢在桌子中央。 关作恒坐在??对面,稳稳地坐着,大概有些紧张,手指从桌上挪到了桌下, 眉骨压低,点了下头。 微表情和微动作,全落在??眼里:“你堂姐呢?” “沙溪,我们搬到沙溪去了。?走?开, 家里有老??。” “知道。”?仅有个八?多岁?老??,还有个精神病?小叔,?都知道,提醒道:“正在录音,尽量以全名称呼案发涉及到?所有??。” 郭宇菁让他继续。 ?年前,也就是零七年,两个未成年?小孩蓄意谋杀一个大??。 等他说到防空洞,停下喝水,?才打断:“关强喝醉了,喝了加了农药?酒?” “是?,?过关强没死。” “你和关敏心是怎么把关强拖到防空洞去??” 这?太可??,成年男?喝醉后,那??量?是两个小孩??搬动?。 他说用了板车。 “这个洞什么样,有多大?有没有照片。” 他摇头:“可???多个平方,窄而深。很黑,洞口是树和藤蔓,平时是遮住?,除了我们,没有??会去。” 他说道,这时有个叔叔来了,他便从防空洞离开,回来后发现关强劫持了堂姐,勒住堂姐?脖子。郭宇菁??问:“这个叔叔是谁。” “汪??泉。” 查关钧案子?时候,?听过这个名字。 98年初,关钧被边警抓住走-私-麻-古,一大包,夹在燕窝里。但他拒?承认,说燕窝是他?,但麻-古?是。并声称是同时被抓获?走私同伙汪某对自己栽赃陷害。 汪某否认以上行为。 经过检察院?侦查,汪某栽赃?说??证据?足,加上关钧是现行犯,立案侦查后走私麻-古证据确凿,关钧多次申诉抗辩无果,最后,??民??院宣判为特大走私毒-品罪,被判处?年有期徒刑。 ?还知道,汪某?妻子就是死于吸-毒。 “你是说,汪??泉经常来看你们,送一些米面油来,并且看见关强对关敏心和张娟实施暴力行为,会出手制止。他还揍过关强。” 张娟是关敏心?母亲。 “每个月都来。村里很多老??都知道。” 这点很容易调查。 让郭宇菁?理解?是,汪某为什么每个月都去探望这对跟自己毫无关系?姐弟,假如关钧指认他,那他岂非恩将仇报? 难道是真?栽赃陷害了关钧,所以出于内疚,非常关心他们姐弟吗? 这点当年保山市检察院已经调查过了,有嫌疑,可是汪某否认了,所以关钧无可抗辩地入狱了。 在没有找到证据?前提下,?只??保持这份怀疑。 接着,关作恒说道接下来?事:“我和关敏心都倒在地上,?手里拿着刀。关强就站在我们面前,背对着洞口。我们当时以为自己会死掉,但这时有???来了。” “是汪??泉?” “嗯,”他双手合拢放在肋间,“他从后面踢了关强一脚。然后关强朝我们扑来,那把刀直接插?了他?肚子。” “汪??泉让我们?要对任何??说出这件事,他骑着电三轮带走了尸体,?知去向。我们一整夜都在打扫防空洞。第二天,我父亲关钧出狱回家了。” “关钧回家了?”郭宇菁听说?是,他根本没有回来过,出狱后,随即发?火灾,??消失。 假如是回家后得知事情经过,就??说得通了。 关作恒点头:“嗯,关强?事没有瞒住,关钧离开了,去找汪??泉了。” 一切都串起来了。从关钧出狱——回家——发现案发现场——得知真相——担心事情败露——去找汪??泉——发?火灾。 或许是因为关作恒是高材?,学历高,他讲述这些事并未让??觉得添油加醋,而是让??觉得,他说?就是事实。 但郭宇菁情愿跟一些??都说?清楚?犯??打交道,也?想跟他这样?高智商??类谈??。 ?干了这么多年侦查,却无??对他?微表情?行正确分析,看起来关作恒似乎有些紧张,可他??打电??告诉自己要自首,足以说明内心强大。让?无??分辨他紧张背后?真正情绪。 当然,?背后有隐藏?监控,事后可以让专家?行具体分析。 ?过意义并?大。 如果按照关作恒?自首供述,事情发??时候,关作恒?岁,关敏心?五岁。 以零七年?刑??,两??都?构成犯罪。因为?会影响大,警方也?会对外通报。 ?觉得关作恒一定是知道这点?。 那他自首?目?何在? 关作恒对?说:“关敏心看见了新闻,很害怕那是关强?尸体。” 郭宇菁点头。 并未告诉他,小台山发现那具??年陈尸那并?是关强。?上个月就已经让鉴定中心对比过了,尸体?是关强,更?是关钧。 因此自首,倒也?难理解。 关敏心只是普通??,会害怕尸体被发现是关强,从而调查到自己头上。这是很正常?一件事。 ?学历?高,?会知道,如果没有确凿??证,这么多年前?事,除了走访相关??员,是很难找出背后?真相?。 关敏心?知道,那关作恒还???知道吗? 只要两个??守口如瓶,就??瞒过一辈子——但,关作恒还是来自首了,这只??归咎于内心害怕,所以才对自己说出真相。 逻辑来说没有问题。 可事实真?如此吗??抬眼,看着眼前?关作恒,?知怎么,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直觉告诉?,他有其他?目?。 郭宇菁走了程序,立案后,问:“你知道,汪??泉死于火灾吗,就在你父亲出狱后?第?五天。” “知道,那时很多??来学校闹事,说是我父亲关钧做?。” 他显得平静,似乎这和他无关。可甚至?需要仔细想,就知道当年年仅?岁?小孩,在校园遭遇这?舆论攻击是多么可怕?一件事。 ?沉默了下:“??律层面来看,?是你父亲做?,没有证据。” 但当时?舆论指向,统统都说是关钧干?。原因无他,只因为那天关钧恰好出现在了那栋楼,附近还有目击证??说:“他打听汪??泉住在哪里。” 汪??泉就住在那栋发?火灾?楼里。 目击证??在楼里看见过关钧。 而事情过后,他就消失了,加上关钧和汪??泉有旧仇。所以舆论说是关钧放了火,畏罪潜逃了。在罪恶滋??边境县城里,这样?事仍然罪无可赦。 明明只是怀疑,却仿佛铁证如山似?,有??上门来找关家老??要钱,有记者报道了此事,有大??去?岁小孩?学校里闹事,有??在白天把那个无辜?小孩关?厕所,往他?上吐口水,把他?书、本子,连带着课桌,一起从教学楼上丢下去,轰然摔成了碎片。 没有一个??对他伸出援手。 关作恒也没有反抗,他应对暴力和歧视?方式是:“你们?怕我爸爸来报复你们吗?晚上悄悄去你们家,把你们?房子点燃,全部烧死。” 学校?同龄??被吓哭了,跑去告状。 老师严肃地告诉关作恒,???开这?玩笑,然后叫他回家去。 然而真?有个男?,把自己书包点着了,说是关作恒干?。 无论这?事发?在谁?上,都是毁灭??。 郭宇菁指尖点了点桌面,问:“你父亲在火灾发??那天,”?翻看了记录,“零七年六月?三日。他回过家吗?” “没有。再也没有见过了。”他望着郭宇菁?眼睛,“我有时候觉得,他是?是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开发商?缘故,那栋楼防火措施本就很糟,火势一起来,消防到?时候,整栋楼都被烧没了。 在火灾现场总共发现了六具烧焦?尸体,有一具就是汪??泉?,已经火化了。 其他?五具,也都??对?上号。 因为都被认领了,甚至没有做?份鉴定。 这太草率了,万一有一具真是关钧呢?可全都??对上号…… 郭宇菁揉了揉突突乱跳?太阳穴,思路有些乱,问:“你要在春城待?天?你姐姐??过来一趟吗?” “我一周后开学。奶奶现在状态?太好,”他顿了下,“?过可以请邻居帮忙照看一天。” “算了,我亲自过去一趟。” ?还是搞?清楚关作恒?目?。 这本?是?管辖范围?事,可关作恒来?这自首。既如此,就得立案解决,把关强?尸体找到,调查死因,确认自首供述?事实无误后,??民??院宣判免刑事处罚,结案。 春城飞大理只要四?分钟,郭宇菁叫上副手谢小庆,花了半天,下午去,晚上回。 关敏心知道弟弟已经去过公安局?事,也告诉过?会发?什么,但?显然还是很害怕,甚至在发抖,?愿意提起这些。 尤其是这位女警官,还问了一些私事,包括关强是怎么虐待张娟和自己?。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郭宇菁让?尽量说全名。 “我妈妈,张娟,是我们家花钱买?,?是其他村?,有精神问题。”所以被家里??当成工具买卖给娶?到媳妇?男??。 “我出?后,?就嫁给其他??了,后来关强赚了点钱,??把?买回来了,?当时已经????育了,精神问题严??到???自理。” 饶是如此,张娟还是会给小女儿摘花,?在??耳边。 “我们家是这样,爷爷奶奶住上面?房子,他住下面,中间有个黄土坡,下雨?时候那个坡会很滑。关强?把?当??对待,有一次把?从上面推下去,摔得头破血流。我去叫了村里?大夫,把我妈救回来了。” 郭队?副手谢小庆来之前在飞机上听?说了这些,关强是个施暴者,但突然听见受害??这么讲,还是咬了咬牙。 这男?真?是个东西。 关敏心:“他喝了酒就打??,他喝很多,经常醉得?省??事,所以也?是每天都打??。有时候还要外出去打工,?是每天都在家?。我?五岁那年暑假,关强就把?打死了,??病了,可是那要?了??命。因为看病要钱,他就把…把张娟打死了。然后他,就开始打我,把我?头发抓住,往墙上撞,我把头发剪了,他还会掐我。” ??害怕和关作恒??同,至少郭宇菁没有发现表演成分,为此产?了很浓?同情心理。 “所以我们……我们就想…那个了他。就是把他……”??敢说那个字,比了个动作。 后面?说??,和关作恒?说??差?多一致,没有太大出入,没有一模一样到令??怀疑对口供?地步,也没有出入大到让?觉得在撒谎。 只有一点,郭宇菁问?确认??死了吗,????确定:“汪…汪??泉把他?…带走了。我???确定他真?死了。因为我当时…吓晕了,我可??拿?住刀,虽然刺了他,可是,他可??没有死。” “你??确定吗?” ?摇头,再次??复,汪叔叔把关强?尸体带走了。 郭宇菁继续问:“你知道汪??泉把关强?尸体抛在了哪里吗?” ?还是摇摇头,吞了下口水道:“我们?知道…因为,第二天,我二叔,就是我弟弟?父亲关钧回来了。他刚出狱?久。然后过了?天,我听说县城有一栋楼发?了很严???火灾,汪叔叔死了。” “后来你见过你二叔关钧吗?” ?说没有。 “你觉得他是放火???吗?”郭宇菁问。 ?愕然,然后说?知道:“我?了解…二叔是什么样???。他知道关强被带走,马上离开了,或许……” 关敏心觉得,火可??真是关钧放?,但他没想伤害那么多??,只是错估了那栋楼?消防结构。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被烧成了空架子。 查这?陈年案子,要付出大量?时间去走访询问相关涉案??士,郭宇菁并没有太多?时间。 只?过,当?在二月底,打电??问笠县消防和公安部门,有关当年火灾?事时,意外从一位当年?老协警口中得知:“火灾发?后,?是有记者来采访吗,有个妇女对记者说有个男??救了??女儿和儿子,?说救了?家小孩???,就是后来被认为纵火潜逃?关…关钧,对关钧。” “您确定吗,没记错吗?”?马上把这件事记在本子上。 “没记错,?过我当时只是个协警,听见了,就跟上面说了。也没证据就是关钧放?火,他只是和??有仇,还刚好出现在现场,所以有嫌疑。” “?过,火灾原因至今没有查明,消防那边判断可??是烟头引起?,但全都烧没了,?知道到底什么原因,现在也没办??查证。” 他顿了顿:“但我听说,那个被认为是纵火犯?关钧,他家里??遭了殃。有??去找他们家索赔,但是他们家哪里有钱啊,老太太都晕倒在我们所里了。” 因为事件持续发酵造成一系列?后续,所以记得分外清楚,问郭支队:“您怎么打听这么多年前?事情?是找到关钧了?” ?没回答:“哪家记者您还记得吗?那个妇女是谁,有印象吗?” “这…谁还??记得!新闻也没见过报道。?过我可以找找?年前?案宗,?知道还?????找到。我们公安部门前?年搬过办公楼。” “麻烦你了孙警官。”郭宇菁??问,“所里有警察知道汪??泉这个??吗,我想看看他?资料。” 那边儿想了想:“火灾里死?那个吧?我去问问。” 郭宇菁?级?,在他们面前就是大领导。 所以笠县?公安速度很快地给了回复:“他有前科,犯过走-私罪,走-私过燕窝、木头、翡翠,因为走-私?品涉案金额?大,认罪态度好,没有坐牢。后来给警方当了线??,破获了一起毒-品走私案。” “嗯?” ?马上就想到了,汪??泉当警方?线??,和最恶劣?毒-贩结仇,所以实际上仇家很多,??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如果真?是有??故意纵火,还有可??是其他仇家。 “他死?时候我们也在查,觉得是?是被蓄意报复,但没查到原因,只知关钧当天去过。”那头,孙警官忽地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他特?憎恨毒-品。” 郭宇菁嗯了一声:“我知道,他老婆就是因为吸-毒死?。” “?止,他女儿……” “女儿也吸?” “???,?是,郭队您误会了,他女儿是车祸死?。死?时候才两岁,原因……是他老婆自己在家吸-嗨了,门开着让女儿跑出去了,他老婆没发现,然后女儿就出了意外。后来汪??泉就搬到县里来,就住在发?火灾那栋楼。他离了婚,自己一个??住,这么多年独来独往。” 郭宇菁马上想起关敏心?说??,说汪某是突然有一天来?,给他们家送了好多东西,还说:“我弟弟当时小,很恨他,觉得他栽赃了他父亲。?肯要。” 后来就要了,?仅要,还要得很多。 因为那会儿两个孩子?太吃得上好东西,缺营养,长得瘦弱。关敏心说自己问他要糖,钙片,维?素,巧克力,牛肉。然后藏在防空洞里。 ?还说:“弟弟喜欢看书,我就让汪??泉买书来。” 他全都买来了。 郭宇菁握着电??筒:“我听说,汪??泉很照顾关钧?小孩,你们有印象吗?” “是吗?”那头说?清楚这个。 最后。郭宇菁问那边要了汪某协助警方破获?那宗案子?资料。半月后,笠县警方用传真给?发过来了,还把火灾调查?资料也一同发给了?。 “郭队您看下,还有什么问题,您就给我打电??,我知无?言。” “多谢。”郭宇菁先看了汪某帮助警方破获?那起走-私-毒-品案?案宗。 该贩-毒团伙长期窝藏在缅甸,背靠南部佤邦武装营地,那是缅甸?第二大特区,最大?民族武装根据地,也是金山角最大?罂粟?植园之一。 走-私方式是??体运输,骗国??去缅甸打工,发现这边根本赚?到钱,就让他们??体运输毒-品回国,还告诉他们:“?是毒-品,这是催-情药,给你一颗拿回去跟你老婆试试。” 长了心眼?,都?敢试。?过,走一趟??赚?少,很多老农民来一次?容易,???懂??,便铤而走险,有些?同意?,?敢?,就被押着关在佤邦?放??。 顺利出关后,沿途从笠县、景洪、途径春城,将麻-古分销到其他省市。 郭宇菁看见关键词。 麻-古。 ?叫来副手:“小庆,你觉得关钧是被栽赃?吗?” “虽然我并?了解这个??,但是……关钧因为走私大量□□,在牢里蹲了?年。老婆和小孩在外面过苦日子,他一定很想早点出狱,可多次审讯,关钧都没供出上家是谁、团伙有谁来获取减刑。他根本就?知道这些。” “当然,我知道有一定概率,关钧是怕被报复,毕竟他有妻儿。” 谢小庆说:“可是汪某这时候在外面,却??当专案组?卧底,帮助警方破获这样一起??大?走-私-毒-品案子。他怎么接触到??说明他有门路。而且,关钧指认他栽赃?时候,他老婆怀着?,他当然是否认。” 郭宇菁点头:“跟我想?一样。” 可为什么从没??怀疑呢? 直到今天看见案宗,才意识到关钧很可??是真?被栽赃了。 或许,他只是为了给刚出?、?患先天?疾病?儿子赚手术费,前往缅甸走-私了燕窝和红木回国。犯罪、但?至于判?年这么久。 尽管一切只是怀疑,还没有得到佐证,但自己绝?是唯一一个发现关钧或许是被冤枉?公安—— 因为这是??律?漏洞,但?是司??机关?错误。级??够高?,管?了这事儿;级?够?,也?会管一个小????死活。关钧在牢里申辩上诉了?年,得到了什么?同?结果吗? 没有??信他???。 越往下查,底下?秘密就越多。 下班回家,罗航给?往足浴盆里掺水,问:“老婆,关作恒那事,你还在查吗?” “你这学?,心思太缜密了些,他知道自己没有罪,知道我们?会通报,还跑来自首。” “我没收过他当学?,我倒想收他呢。” 罗航是??学院高材?,郭宇菁跟他一讲,就全懂了:“这哪是自首,是背后有事儿,要你查。” 如果正常有个??跑来跟警察说:我爸没有犯罪,他是冤枉?。 谁理他? 现在,郭宇菁得查关强?尸体所在,就得调查所有相关???事?。 透过????迷雾,?似乎看见了关作恒真正?目?。 为了让自己感兴趣,引导自己往下查。因为?顶上是郭检长,什么都敢查。 关作恒在走出第一步时,就预料到了警方未来??步—— 33、Chapter 33 chapter 33. “繁繁, 又??人?你送吃的啦?” 周进繁刚从食堂回教室,就看见桌上乱七八糟的?堆吃的,⺻?看见了自己喜欢的咸奶油蛋糕。他愣了?秒钟:“这些…谁?的啊?” “谷雪送过来的。” “七班那个漂亮妹子。” “看来她喜欢你哦!” 那?周进繁初中?个班的女同??, 从来没??表露过喜欢自己的迹象,貌似以??暗恋付时唯的——怎么突然?自己送吃的了? ⺻?这么多…… 周进繁看见了桌上的藕圆,农贸市场那家的, ⺻?冒着鲜甜的热气。 他觉得没对,趁着晚自习⺻?没开始,马上去七班找人:“谷雪,那个吃的,你?不?,嗯……帮?他人?我送的啊?” “对, 我去校外吃米线,碰见你表哥了。” 虽然关作恒早毕业了,但见过的都很难忘记他、忘记那?年他在??校出尽各种风头。谷雪回??校的时候看见了他, 但也没好意思打招呼, 没想到对方主动叫她:“你好,你?周进繁的同??对吧?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我把这个?他。” 妹子睁大了眼睛, “欸”了?声,似乎没想到他记得自己跟周进繁同班过。羞涩地说:“我跟繁繁现在不在?个班啦,不过我?以拿进去?他。” 他点头道谢。 谷雪问周进繁:“你表哥?你送的,他没?你说吗?” 周进繁挠挠头:“他以为我手机被收啦, 谢谢你哦。” 谷雪说没关系:“你表哥现在更帅啦。”作为旁观者,以?她见到的关作恒,总?非常阴郁,明明春城这么的阳光明媚, 他却总?在下雨。 他的天气频道和?他人不?样。 但这次见了,似乎雨季已从他身上走过,但依旧没??普照的光。 “那?。”周进繁觉得他要?肯换?换穿衣风格,肯定更帅啊。 他没?关作恒发消息,毕竟之?自己告诉过他,这四个月都不能碰手机的。不过……现在都五月了,关作恒怎么回来了?回来干嘛? 他不知道,?关奶奶病重。倒也不?病,就?人老了,关敏心看她似乎快不行了,整日整日的睡觉,仿佛要?睡不醒的模样,当即打电话?关作恒。然后带她上春城的大医院来看,看了又没?么问题,医生说:“情况好的话,过完这个夏天吧。” 关敏心偷偷地把弟弟拉到医院的楼梯间,眼睛红肿:“小泥,我们要把奶奶接回去吗,回笠县,她好像想回去。医生说,待在医院也没???么用,说……奶奶?大限将至。” 人都??自己的生命史,生老病死?常态,落叶归根,也?老人的想法。 姐弟俩都不喜欢那个地方,但⺻??把奶奶送回去了,花了??天时间收拾,他待了不足?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两本书,司汤达的《红与黑》,那?许多年?,罗航支教离开时,送?他的那些书里的?中?本。 “我又不吸-毒,卖它???么不敢的?” 审讯记录里,犯罪嫌疑人说了这样的话。 “我虽然卖这个东西,但我不弄它,因为对脑子不好,吃了就变成傻子。” 说这句话的黄某被判了无期,现在在景洪的监狱服刑。此案??个犯罪嫌疑人分??被关在滇南??所不同的监狱,???个就在春城。 她当天就去了,该犯人赵某认识汪某,但不认识关钧。 看见汪文泉的照片就骂:“他?不?死了?哈哈哈,死得好!死得?所!” 在监狱黑暗的审讯室里,她的副手谢小庆直接从背后擒住大放厥词的犯人双手,连着镣铐?起朝上翻折180度,疼得的脸上肉直抽:“哎呀呀呀,疼疼疼,不骂了不骂了……” 犯人老实了,郭宇菁才问他?他的问题。 “汪文泉??么时候开始在你们手底下做事的?” “你问我具体的,我记不得,我们手底下那么多农民,他就?普通老农民,如果不?后来他当了卧底,跟着警察?块儿来指认……我⺻?真记不住他。”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外面??兄弟……跟我说的。” “你在外面⺻???兄弟?你兄弟杀的他?” “怎么?能!我亲兄弟啦,他没犯过罪,警官你们不能冤枉好人,他在新闻上看见的。” “那我?问你,你们??过??次失手?被边警当场抓获。” 这个团伙生产的麻-古,和?般的货色差不多,都?玫红色,印着wy的标记,很小?颗,外观类似摇-头-丸。 郭宇菁之?看过记录,关钧被抓现行,就??包这个东西,?大包。 “没??那么容易抓到……边境线那么长,我们路线多得很。警官你知道,过?条小河就?缅甸吗,我看你也不像边警,边警哪里像你这么……”犯人嘿嘿笑了两声。 谢小庆当即?了他?巴掌,?他扇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珠子:“你们这?,暴力,暴力执法!” 谢小庆三十多岁的模样,很普通的长相,也不高,看着⺻???些憨厚,谁知道对赵某笑起来:“打的就?你,你要举报吗?” “你回答问题。”郭宇菁面不改色,坐在他对面,“1997年,夏天,你们那时候?么规模,??多少人,出过事没???” 那?年,禁-毒力度不比现在。 赵某更老实了,畏畏缩缩地说:“具体的,我记不清了,97年……很多从国内来打工的年轻人,都没?么文??的,??文??的都知道这里穷,赚不了钱。很多缅甸佬⺻?专门偷-渡来中国赚钱呢。当时我们发展的…在佤邦也排不上名号,不过我们生产的药比市面上流通的?他麻-古效果弱?些,价格也便宜很多,销路打开的很快,需求量很大。从十??号人,很快发展到了??十人。人多也不太好,我们也没敢扩张,怕被你们??安盯上。” “人这么少,你记不得汪文泉?” “我?cook,你知道吗,我不负责销售的,我们分工的。我记得汪文泉,他?老郑的连襟介绍的,?他笠县的老乡。”他也不敢嘚瑟,老实交代,“那??年只被抓了三四次,你说97年,应该也??。” 郭宇菁找到老郑的名字,划了个勾。然后拿出打印的地图:“当时你们走的哪条线路?” “我们的人都?混迹在?他的走-私团伙里,那样不太起眼,跟那些走-私货物、木头的在?起。当时也没搞人体运-输。” 真相就在眼?了。 郭宇菁马上请示局长,要去保山市监狱找这个老郑。 局长知道她在查?么,在??个藉藉无名的人物翻案,说她:“人都死了,你这又?何苦。” 她义正言辞:“我这?为了找到关强的尸体!汪文泉已经死了,如果不去找那些认识他的人,追溯他的过往,这个案子就成悬案了。” “郑某死了??么时候的事?”郭宇菁电联保山监狱,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死好久了,毒-瘾犯了,自己?头撞死的。” 这种东西,戒不掉的,沾上就?家破人亡,沾上就?死。 “他??个妹夫,我想找?下这个人的联系方式。” “哎呀,郭队长,这个郑某入狱后,都没??人来探监的,??说妹夫了,他亲妈都没来过,当没这个不肖子孙!他?个人搞毒,害死了多少老乡啊!不过,他登记了老家地址,我找找啊,把地址抄录?你吧。” 笠县,?个叫黄石村的地方。 村口???块黄色的大石头,??个老叫花子,瞧着??精㖞?问题,谢小庆掏出两个带在路上吃的盼盼小面包,拿了两个?那叫花子:“大爷,这村里,??姓郑的?” “啊?姓?么?” “郑!关耳郑!” “哈,都姓郑啊!” “我找,郑孟。” 大爷?指了路,本来村里也没两户人家,很快就找到了人,?个老太太正在洗衣服,见他们站在门口,问找谁。 谢小庆说郑孟。 老太马上用方言说:“没这个人!你们找错了!” “我们?警察。”他掏出证件,“??点事,找?下郑孟的妹夫。” “?么,他又犯罪了?” “我们知道他出狱了,??点事问他。”郑某的妹夫,没??直接参与犯罪,但?骗了很多老乡去缅甸,当年审讯的时候,他说自己不知道?那种东西,以为就?帮哥哥介绍点农民工过去干活的。后来知道了,就没帮郑孟干这种缺德事了。郑某自己也说:“?我骗的他,他没犯罪。” 所以郑某的妹夫判了四年,现在已经出狱了。 老太太把手上的皂角泡沫冲干净,转过身来:“早就离婚了,你们等等,我打电话,问问我女儿。” 兜兜转转的,在笠县这个小地方,花了好??天的工夫,两人把人找到了,很快问清楚了情况。 “我在麻将馆碰见了汪文泉,他跟我老同??。我知道老婆怀孕了,我把他介绍?郑孟的。” 老婆怀孕。 正好对的上时间线。 因为汪某的孩子?97年秋天出生的,也就?说他老婆?96年末怀的。 而关钧?在97年夏被抓的。 问他认识关钧不,他点头,对着警察不敢撒谎:“都?个地方的,当然认识,不过他老早就去缅甸那边混了吧,我没?郑孟介绍过他。” “关钧?个?么样的人?” “胆子不大。郑孟胆子大,所以发财了,但也搭上了?辈子,死在监狱里,真?便宜他了。关钧胆子小,他这辈子干过胆子最大的事,就?从缅甸花钱买了个漂亮老婆吧?” “花钱买的?” “不然呢?那么漂亮,谁跟他好啊。” 经过半个月的走访查证,收集的口供,基本?以佐证关钧?被栽赃的。周围人对他的评价都?:老实人,⺻?挺精:“他每次背燕窝,就照着那个量刑标准,反正被抓到了就没收罚款教育?下,不会坐牢的程度。?次也赚不了?么钱,但他就?不肯冒险,说家里??老婆,等着他回家。” 被抓的那天,??个?起的老乡回忆说:“关钧拿了?张他老婆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的照片,照相馆拍的,?我们炫耀,他老婆太漂亮了,仙女?样,我晚上就趁他不注意,把照片?他偷了。” “……” 谢小庆忍不住了:“这么缺德?” “哎呀,我当时不知道第二天我们就被抓了啊,我更不知道他老婆后来没??年就死了!我?直记着,等他出狱了,碰上了,我把照片⺻??他。”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照片呢?” “我得找找,不?定⺻?在,?能我老婆?丢了。” 郭宇菁忽然想起来了?么,叫他:“把照片找到,寄到这个地址。” 她留了市局的地址。 老乡说:“他不该坐牢的,我弟死的时候,⺻?跟我说,他那天看见姓汪的在翻老关的包。就?他栽赃的,老关去缅甸,都跟我们在?块儿,他上哪儿弄那个粉红色的药?” 谢小庆暴怒:“你弟弟?那他当时怎么不说!你知不知道冤枉了好人,对他们家里造成多大的伤害?!” 老乡也怂了,磕磕巴巴地说:“他、他?个结巴,说话说不清楚,见到边警腿都…吓软了,而且他图老关他媳妇,觉得他进去了,自己?不??以把他媳妇带回家了。” ?句粗口从他嘴里爆出来,这些农村人,比他想象的⺻?要坏,⺻?要蠢。 陈年旧案,没??物证,也缺乏人证,但?口供被郭宇菁提交?了上级人民检察院。六月开庭,当事人处??失踪多年,已宣告死亡的状态。随着法官锤敲响,关钧这个名字,盖上了无罪的红印。 与此同时,物鉴中心通知了郭宇菁:“郭队!比对结果出来了!小台山的尸体——?汪文泉的!” 汪文泉在2007年已经死在了火灾里,?他老眼昏花的亲娘来认的,问她这?不?你儿子,她说?。 过后把人火??了,老人家隔了??年也去世了,亲人把她火??后土葬。 郭宇菁觉得,假如说关钧死在了火灾里,因为救人而死。那少了的尸体又?谁的?她??了怀疑,就去寻找和汪文泉相关的亲人,但汪文泉已经没??直系亲属在世了。 ?谢小庆提醒的她:“他不?,??个女儿吗,会不会??脐带?么的,保存在老家。” 最后,他们找到了脐带,经过辩证,确认小台山挖出的尸体系“本来死??07年火灾的汪文泉”。 尸体身份确认了,但??安部上下没???个觉得?以松口气的,?个本来死在火灾里的人,怎么跑到小台山来了?谁干的? 既然小台山的尸体?汪某,那死在大火里的那个呢? 很?能?关钧。 那关强又被埋在了哪里? 重重谜团联系到了?个名字身上。 她在纸上写下关作恒的名字。 郭宇菁不敢往下细想——那也太?怕了! 关作恒怎么会知道小台山尸体身份的? 如果他不知道,怎么会刚好在爆出小台山意外挖出尸体后,找自己自首? 这?巧合,⺻??…… 最让她觉得??问题的,?关敏心的?夫陈义,陈母现在⺻?会来??安局闹,因为?直没??找到人。她坚称?关家人做的。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周进繁就去做了近视眼手术,然后,他在电视上看见了事迹很像?关家人的新闻。 ?个大电视台,这女主播长得很漂亮,?个苗族人: “在2007年,我省保山市笠县发生了?起火灾,死亡六人,烧伤七人。当时,??电视台将矛头指向纵火嫌疑人关某,关某和住在这栋楼的汪某??仇恨,而关某在火灾发生时,恰恰出现在了案发现场。自此以后,关某消失,却被无良的新闻媒体说成了畏罪潜逃。关某的家人、孩子,在此后的十??年内遭遇了种种不??的社会歧视。” 屏幕上出现了当年?他家记者的报道,虽然打了马赛克,但不难看出?哪家媒体,声称嫌疑人已经不见了,用词不算激烈,但引导了看新闻的人的感情倾向。 “真相??么呢?今年?月在小台山发掘的尸体,据证实为汪某。火灾现场,被汪某家人当成汪某火??的尸体,系关某。” 视频切到女主播的脸上:“关某为?么出现在那里,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冲进熊熊烈火,救了两个孩子。” 视频切为?段??些模糊的采访,被采人脸上打了马赛克,她抱着?个孩子,牵着?个孩子,说??个大哥救了她家孩子:“不?,他不?邻居,不住我们这儿,生面孔,我也?第?次见,男的,三十多岁,这里??胡子。” 问她大哥人呢,她摇头:“好像又进去救人了,我看见他手臂已经烧伤了。” 问她??没???么想说的。 报道里传来两个小孩的声音,说谢谢叔叔,叔叔?好人。 画面切到女主播脸上:“这条报道?本台记者十年?拿到的独家,因为种种原因没??顺利播出,就在昨天,我们电话联系到了新闻中的女士。” 屏幕出现了电话连线的动图。 记者问:“你知道当时救你家两个孩子的人,和后来被报道成畏罪潜逃的嫌疑人为同?人吗。” 女士说知道:“因为都那么说,我以为他放了火,良心发现又来救人。所??人都那么说。现在感觉,很对不起他,如果我早?点说出来,他的家人也不会被……真的,很谢谢他,如果不?他,我看不见我家孩子健康长大了。” 电话连线里传出哭腔,不知?真⺻??演,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女主播也开始道歉,说这?新闻人的耻辱:“记者的使命?为了报道真相,维护正义。我们新闻专业,大??的第?课,就?新闻的真实?,未经证实的信息不能报道!为了影响力、为了新闻噱头的,偏离事实的报道,会对当事人造成巨大的伤害。?整个行业都为之不耻的!” “对??关某及?家人受到的不??待遇,我们深表歉意。” 现在看本地新闻的人已经很少了,只??周昆这样年纪的,老春城人,才会看这个频道的新闻。 周昆看了?会儿也琢磨出来了:“?关作恒他父亲吗?” “?!就?!爸!你快?莉姐打电话!” “打电话干嘛?” “告诉她!她误解人家了!!!!关作恒他爸爸没??犯罪,没??犯罪!” “多大点事,你发消息?她说吧。”周昆不知道他激动个?么劲儿,⺻??说正义感爆棚? 周进繁?边飞快地打字,?边说:“莉姐不???个小姐妹在这个电视台上班吗?我要打电话问问,?么情况!” “?么小姐妹,那?你??阿姨。” “你????阿姨电话吗?打电话问问啊!” “哎呀问?么,你烦不?新闻上不都说了吗?” “你打啊你打啊,你打不打,手机?我,我来……” 这个阿姨跟他们家来往并不多,?米莉的朋友,周进繁打电话去,人家⺻??疑惑,他说:“我刚刚看了你们台的新闻,??阿姨,我认识新闻里说的那个人他家孩子。我想问问,你们台里以?怎么不报道那段采访啊,就?救人那?段。” 未免对方疑虑,周进繁⺻?说:“我不?刚毕业吗,我准备??新闻,正要了解?下这方面的信息。” “没?么???的原因……我在台里也才干??年,”她不肯说,“就?当时,觉得这个新闻不重要吧。所以没??报道。” ?实原因,台里人都清楚,?任台长?怕事,多?事不如少?事。这新闻没过,也??他的考虑:“现在这人?英雄,⺻??凶手,都没个谱呢?我们怎么能随便报道去误导人?” “少?事好,少?事好,我们把他报道成英雄,万?他不?呢?就不报道了。免得??人投诉到上面。” 本来也只?个不大的新闻,就这么尘封了多年。 周进繁又问:“那你们怎么突然想着报道出来,⺻?道歉。” ??阿姨说:“??人投稿说了这个事,我不?新闻栏目的,但??般这种??价值的新闻,他们就会去追,查明事实后报道出来。” 周进繁⺻?烦人家,问谁投稿的。 ??阿姨说不知道。 “谢谢??阿姨,下次来我们家吃饭!” 旁边的周昆看他亢奋那样,不太理解:“你要??新闻?你理科生?以??新闻?” “当然不了,我骗她的嘛。” 周进繁现在⺻?没开始填报志愿,?家人正在聚焦高考志愿,米莉整天都在?教育局那边的朋友打电话,要他提意见,人问她:“你家孩子高考估分多少?” 米莉说:“估分……三百八到六百吧。” “多少??” 米莉噎住:“他成绩不太稳定啦。” “那我没法?意见,等分数下来?说!” 周昆继续看下?条新闻:“那你想???么?” “侦查。” “???搞?么?” “侦查啊。” “当警察?” “不行哦?”周进繁正在看本年度??校发的去年本科院校分数线,他翻到人民??安大??那?页:“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如果上不了,我就去北京农??院。这个也上不了,我就去北京上个大专。” 最后??次摸底考试,他的分数起伏很大,好的时候考进过全年级??百,九十多名,差的时候掉到了五百多六百名去了。 倒也不至??去上专科。 但他的确不知道自己高考发挥如何,考完看见题和标准答案也?懵的,不知道自己当时写了?么。 周昆意识到?个问题:“小烦,你怎么宁愿去首都上专科,也不留在我们春城?春城也??个警校啊,你干妈就念的那个。” 周昆:“?不?北京??你的网恋对象?” “我不搞网恋哦。” 周进繁刚做完手术不久,?以用眼,但不能用眼过度, 他戴着眼罩?关作恒打的电话:“我刚看见你???天?我发的消息,不?故意不回的,我去做了手术。” 那头?顿:“?么手术?” “就?近视眼的手术,只能打电话说,⺻?不太能用眼。你问我考得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过??天分数就下来啦,等分数出来,我第?时间?你说好不好?” “好。” “你在忙吗?” “不忙。” 他好久没??听见关作恒的声音了,?听⺻??觉得,他怎么这么冷。 “不忙怎么说话这么短,我四五个月没碰手机了,?你打个电话,你⺻?冷漠哦?” 关作恒现在人住宿舍,因为离实验室近,方便。他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去,点烟:“你想听?么。” 他人刚出去,??个室友,就把u盘插在了他⺻?没来得及关闭的笔记本电脑上。 周进繁笑:“说点好听的。” “嗯……祝你考上心仪的大??。” “这个好听,但我不?要听这个!” “你填志愿了吗。” 不知道他?不?在笑,但周进繁似乎感觉他在笑:“⺻?没??哦,不过我选了的,都?北京的。如果顺利的话,我的第?志愿在西城区,离你们??校只要……十四??里!” “那祝你被第?志愿顺利录取。” “能不能不说场面话。” “那我明天去提个车。” “提车干?么,你现在赚了很多钱?” “也不多,买得起车和房子了。” “北京??” “嗯。” “哇塞,”周进繁夸他厉害,“牛牛牛,我??个哥哥说??生物不赚钱呢!大北京买个房,起码也得??百万吧!太厉害了吧!你买车,你想买?么车?” “明天去看看。”烟灰顺着窗台飘了下去。 “不过你买车干嘛,你整天都在实验室?不?。” 周进繁不知道他做?么实验,但搞?么实验能赚这么多?他不太懂,但知道关作恒不?那种吹牛逼的男人。 现在??的普却信?这样。年薪税后30万,敢说自己年入五十万。年入五十万的男?,就觉得自己得找个网红,得?米七??,长得像ab的当老婆。年入百万的,觉得自己?以试试刘亦菲了。 而关作恒?能?那种,赚1000,只说100的。 “?每天都在实验室。” “所以为?么买车。”这?周进繁第三遍问了。 “你刚说十四??里。” “嗯……”周进繁反应过来,“?哦,如果我顺利被第?志愿录取的话,就?十四??里。怎么……?” “我开车来接你,”关作恒抬头看见穿过树荫的阳光,那?他拒绝不了的乌托邦的诱惑,“带你吃好吃的。” 34、Chapter 34 chapter 34. 关作恒??完电?, 回宿舍。 宿舍里已经没人了,他看了眼桌上已经黑屏的电脑,又看了眼隔壁的床位。 把电脑合上了。 次?上午, 离开宿舍前,关作恒还在??电?:“ink总部吗?我等下?来,?堵车的?, 四十分钟左右,稍等。” 蹲下穿了鞋,他只穿着简单的衬衫黑裤,?东门出,??车去了ink食品配料有限公司在北京的分部。 该公司总部位于洛杉矶,看似藉藉无?, 提到食品二字,断然没有??说?的品牌,实际上是很?食品公司的供货商。 ?公司, ??在北京的办?处并??, ??在市郊有个占地约百亩的工厂,还有独立实验室, 并在其他省市拥有更?的加工厂。 此前双方就?次联系, 要买他手里的一项专利技术。??ink的国内ceo梁总对价格还有些疑虑:“四百万元人民币,非卖断形式专利,是否?高了。” “利用酵母dna参与的人工蛋白制造技术,是我独立研究出来的, 或许有人曾研发?类似产物,??我通?实验制作的蛋白口??,和真蛋白无异,目前?世界没有人做到这一点。蛋白的信号肽是蛋白易位?程的重要影响因素, 我发现?同信号肽对于srp54p、srp14p、s……” 梁总假装??懂地深沉点头。 人造蛋白。 一个??起来?太起眼的东西,却是?世界食品公司都在追求的一种原料,堪称最?的风口。??此原料最?的缺陷就是区别于真蛋白的口??以及营养。 ??目前梁总了解到的,关作恒发明的这项专利,制造出的人工蛋白?仅口??一致,营养价值甚至超?天然蛋白,完美解决了畜牧业的资源浪费问题。 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学生,?三,还是?四? 还没毕业。 梁总审视着他。 对方穿着?算很正式的浅色衬衫,纽扣礼貌地系到最顶,没戴领带,穿黑色的运动裤和运动鞋,高鼻梁上架着细边框的眼镜,长得很英俊,是可以靠脸吃饭、走在街上会被星探搭讪要?要来参加创造营的那种程度。 有才华,有样貌,有学历。 一个?学生,即?是国内顶尖学府的学生,?三?四这个年纪,独??研究出这种东西,也是?太可能的,概率极小,除非是天才中的天才。至少说,要?个人或者三个?业于生物、食品科学研究方向的博士,才能在几年内研究出这样成熟的技术。 如果公司??己培养一个实验室的科学家,或许也能在一?年内达成目标,??投资和收入成反比。四百万?可能研究成熟。 四百万的专利费,?洛杉矶总部那边来看,五十?万刀的费用并?算贵,甚至还可以说很划算,只是对方提出,此项专利还会售卖给其他食品公司。当然,关作恒点头答应:“我只会授权给十家公司。” 而?球有?球有成千上万的食品公司,十个原料公司,也算是占领先机。 梁总跟他商讨了其他的细节,比方说以后技术更成熟了怎么办,关作恒应道:“你们提供重组动物蛋白的生产平台,我可以完善这项技术,目前已经很成熟了,我还可以做到更好。”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这会儿一定得?认识了,他平?里的模样看起来根本?懂商务和谈判。为人又孤僻,除了实验室一起完成课题的同学、教授,几乎?跟任何人交流,说起他都摇头:“怪人一个。” “长得挺帅,??好像?喜欢人类,只和实验??交道。” 因为长得帅,?是没有被人追?,学术赋予他更惊人的魅力,很?人还就吃他这一款。聪明、有天赋、研究狂魔,英俊。 ??很少能逮到他,他?部分时候都在实验室里,只加了一个系群一个班群,?说?也?理人。 ??提到技术,专利,钱,他完??存在沟通问题,面对合作方的问题也能反应迅速地迎刃而解。 此前也验证?了,他研究出的这项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就在梁总电联洛杉矶总部,约定好跟他签合同的同时,有个秘书模样的人突然进来,趴在ceo耳旁说了句什么。 梁总好像有点意外,看了关作恒一眼,沉吟了几秒,对他说:“这样,关老师,我这边先拟好合同,方?的?,明天上午正式签订,如何?” 对于这种专家类的研究人员,他是比较尊敬的。 关作恒点头,说没问题。 梁总让秘书把他送到停车场,开车带他出去,关作恒坐在车上问:“这辆奔驰?少钱?” “是公司配的。”?秘书坐在副驾驶,解释道,“三四百万吧,关先生想买车?” “嗯。”关作恒刚好搜到附近的4s店,“就在这里把我放下来吧。” “关先生想买奔驰吗?s600?太适合您这样的生物学家,我觉得,沃尔沃比较合适,瑞典牌子,福特制造商。性价比高。” 他点头,说去看看:“如果明天签了合同,最快钱?久到账?” 他看起来仿佛是第一次跟?公司合作的?学生,虽然?爱?,??依稀能看见?太成熟的腼腆和拘谨。秘书推了推眼镜,意味?明地说:“?概十?个工作?吧。” 秘书跟他闲聊:“关先生还接触了其他的食品公司吗?” “暂时没有,有这个计划。” “那关先生发明的这项技术,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的?” 他说?一,晚上?睡觉都在研究,殊???校内实验室并非?天24小时开放,怕的就是他这样的能在实验室泡十几天的人猝死。 “真厉害,花了?久啊,一个人研究完成的?” “就,?到一个月前吧,我??己研究的。” 秘书还问他哪里人,他说滇南,秘书说:“我去?呢,去旅游?,真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 他嗯了一声,秘书继续跟他聊天,试探专利的?,关作恒的模样突然变得有些警惕:“已经申请了,快下来了。” “您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提醒您一下,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得申请专利技术。” “??道,谢谢提醒。” ink梁总的s600把关作恒放在了一家4s店外。 随即,秘书给老板??电?:“确认了,我查了,他还没来得及申请专利,我一????,他很警惕,好像怕我们偷他技术似的。看起来有点急功近利,这东西,可能真的?是他独立研究出来的。” 梁总的面前又换了一个人,同样是?学生,对面这个,就是他很熟悉的那群搞生物的人的气质,头发?太?,长得有些显老,一副书呆子的模样,穿得挺正式,?太合身的西装革履。 一看就是醉心于学术的。 “你是说,这项技术是你们共同完成的。” “是我主导完成的,而且他?告??取,??算??己独享技术署?权。我们是室友,一些东西难免,他?仁我?义。要??道,这项人造蛋白技术我也申请了专利,我下周还会在学术厅发表报告,会邀请业内专家教授,还有一些记者。梁总您也可以来参加。”这是学校给的资源。 “既然是你们共同完成的,那怎么分你我?万一他早你一步提交了专利申请呢?” “?会的,直到前天,他都还在实验室里完善。我很了解他那种人,完美主义者,?能容忍一点瑕疵。昨天他还在搜专利怎么申请。我肯定比他要早,对于这个您可以放心。我们技术都是一样的。”他??开电脑,很??信地给ink的ceo演示了一部分??己的独家研究。 梁总叫来公司的生物学家确认,?了会儿,跟他谈了其他的细节,包括专利的价格,授权范围、年限,原创性。 章晨犹豫了下,报了一百五十万的价格:“税后,并且我还需要你们的实验室支持。” “只要达成合作,实验室随?用。”梁总思考片刻,“?如这个数?” 看向他的手指,章晨睁?眼睛:“四十……四百万?” “嗯,四百万,??有一点,这项专利,你?能卖给其他公司,如果你违约,要赔偿。” 他下意识问:“赔?少?” “还是这个数。” 章晨明白,是四千万。 他皱了下眉,开始想,关作恒会?会留什么后手,这项技术,是他看着关作恒在实验室研制出来的,最开始???道他在研究什么,反正是一些小东西,发现居然是蛋白,他也?太看得上。 他观察了很久,的确是最近才成功的。 ??己?头到尾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前些?子偶然??他??电?说蛋白、钱什么的,突然意识到了。 昨天白天拿到关作恒电脑里的配比,昨晚他就去实验了下,这种蛋白口??和真蛋白基本没差,??好像参数有点小问题,再完善一下即可——??己也是专家,最?一?个月,有ink的实验室支持,就能把技术完善到成熟。 本来今天还要第二次实验的,??一早关作恒就接电?出门了,他还在关作恒电脑里找到了ink那边联系人的电?,当即致电,说明来意。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梁总似乎很信任他,当即催他签合同:“我这人欣赏聪明人。我们本来要跟你室友签合约的,既然他是这么?诚信的人,那我们也?屑跟他合作。章先生,你能做的比他好吗?” “当然!” “那我们把合同签了吧?” “现在就签?会?会……太着急了点啊。”章晨仍有疑虑,有点怕那个违约金。 “因为我和关先生约定了明天上午签,这?,总部财务已经把资金批下来了,四百万,今晚就到账,我们是诚心跟您合作的。” 章晨是典型的理科男,?学三年都泡在实验室里,有点野心,??跟着教授研究的课题……都是赚?了钱的东西。 他没有谈生意的经验,一??对方说现在??己?签,明天他们跟关作恒签,就拍板说合作,把?字写在了合同尾巴上,盖上手印。 章晨一走,秘书就问老板:“梁总,这么这么快就跟他签了?” “你觉得这项技术比较像他们谁主导的?” “都……都有可能吧,关看着有点急功近利,章也?是会谈生意的。” “这么复杂的东西,?个?学生,倒也有可能研究出来,一个人制造?了,?个人都有技术。我选择他,同样是四百万,章晨独家卖给我们使用,关作恒要倒卖十次。” “可是梁总,万一那个章晨……” “我??道你的意思,如果是他主导的技术,要是关作恒拿去卖给别人,可是专利现在属于我们了,我们完?可以起诉他。再者,如果章晨说谎,关作恒比他更早申请专利,这项技术是他的,我们也毫无损失,章晨要倒赔我们四千万。” “如果他们起了学术纠纷,那更好了,官司一??,上新闻,我们第一个买了专利,这是免费广告啊。” 这怎么看都?是吃亏的买卖。 四百万罢了。 这么成熟的人造蛋白技术,或许选择融资能获得更高的收益,??关作恒选择卖给10家公司,获得四千万的收入,也是很聪明的做法了,来钱速度快,无风险。 “梁总,那明天,我们还联系关先生吗?” “先拖着他吧。” 次?,秘书按照约定电?联系关作恒,老办法,以各种拖着,那边表示了解,也没有催。拖了有一周左右,章晨发布学术报告当天,上午,关作恒致电给梁总的秘书:“合同……” ?秘书直接??断:“关先生,总部那边儿……” “我??道。”他也??断,“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和其他公司约定只和十家食品原料公司签订合约,现在只剩下一个合作商?额。国内有一家原料商也在联系我,到了快签合同的阶段。” ?秘书?解:“什么意思?这项技术您已经卖给其他公司了?” “是。” “可是你最开始……” “可能是我忘了说。” ?秘书还是怀疑,有些恼怒:“关先生答应了我们,我们也给了最优的合作方案,???道为什么出尔反尔?” “这句?我也想问。”电?那头的声音,和一周前车内见到的“急功近利”完??同,显得运筹帷幄,“你们和章晨签了合约对吧。他?我电脑里偷的东西,是?完整的。我可以起诉他。” “关先生说?呢,我们没有在国??局的检索网站查到你今年申请?该项专利技术。” “我去年申请的。”他?疾?徐,“他上周在我电脑里拷走的东西,是违法的。” 一时半会儿?秘书也?能分辨真假,立刻报告给梁总,梁总刚进学术厅,章晨说请了记者,还挺像模像样,坐了个半满,当然,?部分是学生凑数,记者有四五个,像他这样看起来?是媒体,也并非学生的,也占少数。 ?秘书跟他说明了?部:“如果他去年申请的,我们没搜到……那也难怪,国??局的检索……太难用了。他注册的专利?称可能?含关键词,所以没查到。” 学术报告厅,演讲台上,?章晨嘴里冒出?段???懂的专业术语,这个肽那个肽,看起来倒是蛮厉害。??他没有什么推销天赋,???道怎么三言?语将人造蛋白的好处说清楚。 约莫半小时后。 ?秘书发来消息:“梁总,专利报告我发给您了。我查了,是关先生独有的。” 这就是说章晨真的学术造假了。 而关作恒???道用什么方式,让章晨以为??己成功了,以为对方刚研究出来,还没来得及申请专利——甚至胆?包天地站在学术报告厅,得意洋洋地站在记者的摄像头之下,旁边还有学院的教授、院长。 梁总倒是?慌?忙,悄悄地发消息:“那跟关作恒约个时间,重新签合作协议。” 五分钟后。 “梁总……” “关作恒他现在要一千万。他说,有?个公司在跟我们竞价!” 学术厅,章晨终于讲到了重点。 “人造蛋白,和真蛋白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口??更佳,营养价值更丰富、?元。”他一定是提前写了稿子,站在演说台前面,“唯一的区别,就是它?需要鸡,?需要动物参与,也能产出蛋白!首先解决了鸡蛋白的短缺,节省了养鸡所需耗费的土地和水资源。更是?源头掐灭了禽流??。再者,它造价更低廉,对于国际食品原料产商而言,一年能节约数百万、甚至更?。” 这项技术的好处?用?说,是未来食品发展的?趋势!抢先占领市场的重要性,谁都??道,所以食品原料商蜂拥而至。 ??一千万的专利费,这太夸张了! “疯了!最?给他五百万。” 此时,关作恒在4s店试驾。 他???道应该买什么车,他记得小繁说,坐法拉利f8好开心。 可那?是他的品味,甚至觉得有点丑陋。只扫了一眼,就掠?。 忙完这几天,他就回笠县去,陪奶奶走完最后一段生命。 ink的秘书?断来电,关作恒接起,对方的意思似乎是,要当面谈,再商量一下:“我们公司是实力关先生都??道,绝非国内这些食品原料商能比的。” “我??道。” “那,今天下午,关先生有时间,方?谈一下吗?” “没时间。” 关作恒摸了摸这辆车的方向盘,又抬了下反光镜,说:“卖出去了。没有剩的。” 他并?太懂车。导购看他??电?,也没再说?,安静地站到了一边去。 那头的?秘书已经傻了,又惊又怒:“那你现在跟我们谈合作,说一千万,都是在骗我们??什么意思??” 关作恒没有说耍他们。 “只是玩?。”他声音??起来特别平静,说,“你们当时?要,我有点急。国内有个老板要买,说五十万。我就五十万卖给他了。”这当然是胡扯的,国内老板讲良心的?,特别崇拜专家,觉得这项技术有利可图,省原料,无污染,算了一笔账后,开了个挺良心的价格。 买?辆f8是没什么问题的。 ??见五十万—— ?秘书当场人都要晕?去了。 这简直是白送! 一时???道是关作恒吃了?亏,还是??家公司吃的亏更?!可他们也没吃亏,买了个造假的技术,章晨现在要赔偿6k万,章晨这种学生可能没有那么?钱,??是没关系,可以给他们公司??一辈子工还债。 学术厅里。 ??闻关作恒因为??己拖着没签合同,竟然五十万就把技术卖给了别人,真是人穷志短!梁总气得当场站起爆粗。 旁边几个学生扭头看他。 “真没素质。” 似乎有人这样说。 他掏出钢笔,?笔帽里拿出一颗速效救心丸迅速服下,涨成猪肝色的脸在学术厅暗黄的灯光下起伏?定。 戴着眼镜的章晨看见他,正好到了记者提问环节,问他:“章同学,??了你的学术报告,我意识到这是一项很有价值的发明,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项研究的呢?” “?一入学,我一边完成教授的课题,一边独立完成了这项研究。起初,我只是意识到了,我们国家是畜牧?国,??养殖业相当混乱。?世界消耗的鸡蛋一年约一万亿个,这只是个?概数据。这样?的消耗,蛋鸡根本?够。而且我调查?这些蛋鸡的生存环境,它们?出生就?见天?,在恶劣的养殖场?停地被利用。非常可怜。这项研究,当然,一开始是我??己的想法,??得??谢教授和院长对我学业上的帮助,没有他们,我无法完成这项研究!” ?场掌声雷动,一旁的同学都在说:“这学长好厉害。” 教授也纷纷点头,这种技术,能独立研究完成,?是一句天才可以概括的。 记者也被他??动:“这项技术意义重?,?管是?道德层面上来讲,还是资源利用层面,都是极有价值的,请问章同学目前有跟公司合作吗?” “是的,我将这项技术转让给了ink食品配料公司,他们的理念和我?谋而合,今天我也邀请了ink公司的亚太区总裁梁先生,梁总就坐在——” 梁总脸上的猪肝色已经变成了绿色,本来没买到就没买到吧,也?是太?的损失,可他现在被那五十万的数字气到?行,站起来怒斥他:“住口。章晨!你学术造假,偷室友的的研究成果,偷了个半成品来蒙骗我们公司!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他在说些什么?” 看见记者调转方向,把摄像机对准了他,梁总深吸一口气,保持风度地理了理上衣,?让??己出?丑:“我是ink食品配料公司的梁记华,上周,我们跟章晨同学签订合作协议前,并???道他学术造假这件?。” ?校学生学术造假,其实并?是太罕见的?,反而更?。 梁总一早意识到了,可能有些问题,??并?觉得??己会吃亏,反而可能会有风波和广告效应。 现在才怒?可遏地当着整个学术厅揭穿他:“你的同学兼室友关作恒,早在去年就申请了利用酵母dna制造人造蛋白的专利技术。我们上个月接触?,??章晨同学联系我们,说被室友剽窃,我们选择了信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亮出手机上的专利证书图片。 章晨???道是哪里出错了,明明,关作恒前些天,还在完善研究,电脑上还留着“如何申请专利”这样的搜索记录,怎么今天突然变成去年申请的了? 他立马想到梁总催??己签合同时说的?,要赔偿的天价违约金,马上意识到了问题,?脑一阵晕眩:“你,你们公司联合他一起是?是,一起设计陷害我!” “章同学,我们很信任你!跟你签了四百万的协议,你再三保证?,研究是你独家发明!你等着吧,我们会起诉你到底!!” 章晨脸色一片煞白,被记者的?筒怼到脸上,他迅速离开舞台,?侧边落荒而逃。 “哇,四百万。” “这技术真这么牛?食品公司花这么?钱买?” “就是造个蛋白而已……” 周围生物系的同学掏出手机录像、拍照,议论纷纷:“这个学长真抄袭啊。” “丢人,丢学校的脸!” “垃圾!” 学术厅台上,章晨拿着?筒想要解释,??一切语言在铁证如山下是那么地苍白,他说?出解释的?,教授和院长一看他的模样,正像是被揭穿后的惊慌,纷纷变脸,立刻拂袖离场。 保安来维持秩序,请记者离场:“?要拍了!”然后警告现场拍照的同学:“都删了,视频删掉。” 关作恒提了辆黑色的宝马x7,学校那边联系了他,关作恒的回应很简单:“他用了我的电脑,偷走了一些?完整的研究报告。” ?家对待??己的论?、报告,都会相当小心。 尤其是他们搞生物化学这种的。 怎么会有人?关电脑让人拷走了这种重要的东西? 校方要调查此?,??结论已经很明显了,问他的想法,是?是要起诉。他说当然,态度明确:“他偷了我报告。我要确保他?能拿这些东西去牟利,以后?能涉及相关研究,否则我会追究到底的。” 校方并?希望?情闹?,影响学校声誉。 ???与愿违,隔了几天就闹上了热搜,针对学术造假的问题爆发了激烈争吵。 他回到笠县,梁总还?死心的联系?他:“关老师,你五十万卖给谁了,我出一百万,转让行?行?” 关作恒说?行。 “那这样,还是维持我们本来的约定,四百万,或者你说个价。” 他还是说?,因为此项专利已经跟十个食品公司签订了合作协议,?再?赠。 梁总问他:“你都卖给哪些公司了?真卖了十份了?” “嗯,?能说。” “那你总能告诉我,你都卖了?少钱,这个……方?说吗?我很想??道,我反正也买?了,你说说看,以后咱们再合作,买卖?成情意在,你回北京我请你吃饭。” “都卖给国内的食品公司了。”山上的信号?太好,梁总??见他断断续续地说:“有个十万,有个二十万,有个五十万,有个六十万,加起来?三百万。我很后悔没有等等和你们合作。” 这比??见他卖了十个一千万还难受!!梁总肠子都悔青了! “关老师,我们还有机会吗?” 电?那头说:“信号弱,挂了。” 35、Chapter 35 周??繁要学侦查, 全家一起劝阻,尤其是干妈他爹,周??繁管他叫爷爷, 不让他学侦查:“要不??就学??,以后回来??检察院,从基层做起。??知道当警察多辛苦吗, 多危险呐?尤其在咱们这儿,??别看??干妈,看着好像神采奕奕,四十多少瞧着像三十岁,那还不是因为她不生小孩?谁知道?几??被炸-弹炸伤,九死一生, 背上都是疤。” “这里,这里,都是砍伤。要不是命大……??还看得???干妈?” 滇南这地儿乱的很, 这几??国家扫黄打非卓有成效, 但不??分子还是乱窜。春城或许要好一些,其他城市, 难以一言概之。 “干这行, 是为人民服务,值得尊敬,但不适合??。” 郭检长头头是道地列举:“一,??知道搞侦查需要多高的身体素质吗???干不了这个, ??能几天不睡觉,蹲在嫌疑犯家门口,睡在车里,跟一帮臭烘烘的爷们儿窝在一起, 在车里吃泡面、吃面包、喝矿泉水???行吗???不行。” “二,??干爹是个?脾气的,性格好。他俩不要小孩,公益机构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干爹干妈恩爱,不因为工作的事闹矛盾。??问问??干妈,这些??多少次半夜接到电话,刚睡半小?就起来出警的?造小孩都??间!” 周昆咳了一声:“别说这个别说这个,孩子还小呢。” “成??了还小啊,该懂了!??不说他有个网恋对象吗?” 周昆又咳嗽:“我猜的,猜的。” “我也不要小孩。”周??繁举手发言,“但是我得找对象。” “不要小孩……?又不是??生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要找的对象他生不了。” 郭捡当他小孩想??,估计是厌恶小孩子,就说:“??以后想??会变的!而且??念警校,??知道规定不能谈恋爱吗???还想找对象,??做梦!” 郭宇菁接道:“我不同意,我支持小烦念警校,??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虽然当??我念警校的?候,管的比现在的高中还严,周一到周五校门封闭,不能出校,周六周末有门禁,晚上七点就得回校,封闭式管理,虽然满身是伤,但我不后悔。??们不觉得,可以磨一下他性子,变得更稳重吗。再说,念警校也不一定就是要做刑警,警种那么多,总有一种适合他。” 周??繁听着听着人都傻了,吞了吞口水,听一群大人拿着发言枕挨个发表意?,他不吱声了。 挠了挠头,他想到了自己性取向的问题。 体制内工作,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行了,都别争了,他念不了。”米莉拿着手机说,“分数下来了,548。按照往??分数线,刚过一本线,他上不了那个。小烦说就要去北京,那边儿警校他都???读。” 周昆突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要考三百八了,吓死我了。” “上了本科就好,是个本科生就行,儿子,这是??的命数。” 郭检让小烦念??律:“??干爹在重庆念的西南政??,??这分数?戏,就念个普通大学的??律专业吧。” “可我也不能做检察官。” “那也可以当律师。” 所有人都在帮他参谋,周家偌大的客厅里,象神塑像金光闪闪,周??繁靠在周昆身上,给人回消息。 “548。” “考了548。” “548……刚过一本线。” 同一?间有几十个人问他分数的问题,几乎回不过来了,刘策问他分数,想读哪个,他打字道:“我可选的范围就不多,我妈正在给她教育局的朋友打电话呢。” 周??繁叹息一声:“我就想念个离颐和园近点儿的,专业随便吧。” “之?不还想念警校吗,??在滇南念警校不行?” “不行,我就要去北京,??还答应了我,要带我去飙车的,??不要忘了!”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他做完飞秒不到一个月,看了会儿手机眼睛就有些发酸,还记着回了关作恒的信息,说想念个离他近一点的学校。 知道他已??回滇南了,说要去找他玩儿。回完这句,他就下线了,在客厅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他们在说: “北工大呢,这个分数好像差不多,但也不稳,万一今??报的人多了。小烦估计也不想读财??,不报他们的王牌专业应该有戏。” “他想念什么都行,我和他爸赚钱,他普普通通的就行。还好只考了548,万一?跑去上警校了……”在座有人就干这一行,周??繁这性格,适不适合当警察,心里都有数。 都给他?专业选好了,问他这个行不行,他就查一下距离,问关作恒:“表哥,??准备去哪里?习?” 他们学校很多学生大二就开始?习,关作恒这种整天泡?验室、攻克学术,快大四?有出去找?习单位的,也不在少数。大部分都是考虑继续读研读博的。 关作恒丢给他一个地址。 “研究所啊。”周??繁保存地址,全家一起选了几天,?志愿填了。 班群里,有组织能?好的同学开始计划毕业旅行,周??繁本来不想去,都来叫他:“又不远,尼泊尔飞几个小?就到了,???多不好玩啊。” 周??繁一看就几天,勉为其难同意了,等他去了尼泊尔,意外在机场?到了付?唯。他一个人来的,拉个24寸的?默瓦,站在加德满都的小机场外面。挺高的个子,但?有之?瘦,似乎去美国后有了健身的习惯。 周??繁一下?到他都不敢认,冲上去拽着他绕了一圈,一边问他怎么来了,一边吃惊地说:“??怎么变帅了这么多!男大十八变啊付?唯!” 跟他比起来,周??繁就是个普通小路人。 付?唯任他摆弄,嘴角挂着笑:“我看?群上说??们要来尼泊尔玩,我刚好有?间就过来了。” “??有?间,那都不回国找我!” 他摇头:“我爸不让我回国。” “啊?为什么?”周??繁马上接道,“离婚了?他有私生子,有小三了?” “不是,”他顿了顿,“他觉得…国内很危险。” “危险什么啊危险,哪有美利坚危险,国内这么安全,治安那么好。” 付?唯低头不语,?话题揭过:“晚上住哪?” 他加入了他们旅行团,跟周??繁住一起。 原本周??繁跟宋钊住一间的,让付?唯跟自己一张床睡,那床有一米五,睡两人足够。结果宋钊看?付?唯就怕,麻溜跑开了。 在异国的第一个晚上,周??繁辗转难眠,跟他聊到半宿,听他说在国外上高中的体验。周??繁爬到他床上去,问:“唯唯,??跟我说,??爸为什么不让??回国啊,他犯??了?被抓了?” “?。就是……他不跟我说这些的,我自己猜的,”付?唯低着头,看?他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自己,声音变得很低,“有警察盯着他的吧。” “付叔叔是干过什么违??的事吗,”周??繁想到他们家卖翡翠的,同?压低了声音,“搞?-私被盯上了啊。” 他仍然说不清楚,开始爱皱眉了:“我这几??都在国外,他只来看过我们一次。让几个保镖看管着我们。”说为了保护他,不让回国,在美国置办了几处房产,叫他早?习惯这里的生活。 说起来?有限制自由,只不允许他回国而已,如果他从第三国转机回去,也不是不行,只要不被发现。 “??爸怎么这样啊。??知道我爸妈,怎么都不肯放我出国,去北京念?他们还闹呢,说太远了。”出高考成绩那天,他在沙发上睡着了,周昆很吃?地?他背起,背到一半就背不动,周??繁从他背上摔下来,一下醒了,愤怒地控诉他的恶行。 周昆哄了他两天。 不是所有人家庭都跟他一样的。 以?他一直觉得付?唯很幸福的,被保护的那么好,又那么有钱,豪门少爷,有劳斯莱斯。后来渐渐发现,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周??繁躺在他床上犯困了,要回自己床上去,被他拽住手腕:“??别?了,就在这儿睡吧。” 周??繁掀起眼皮看他,怀疑地说:“??性取向?问题吧?” “?问题。” “那行。” 周??繁在他旁边睡下,付?唯似乎还在讲话,好像在说家人,还说羡慕自己,周??繁迷迷糊糊地回:“我也羡慕??啊,我要是长??这样,我就是零圈……天菜!”他模糊地哼了两声,“撩不动。” 毕业旅行期间,周??繁的通知?来了,北工商。他分数不够,勾选了服从调剂,结果稀里糊涂地调剂到了西语系。 与此同?,一张旧照片从春城市公安局寄到了笠县,关作恒下山去拿的。 寄件人是市局的郭队,文件附一张字条:“是?访?从??父亲的一位故人那里得到的,或许??会需要这个。” 那是一张发黄发皱的老照片,照相馆的海浪背景下,刚出生的婴儿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那瘦弱的小婴儿有先天性的小耳畸形,戴着红色虎头帽,遮住了残缺,眉心贴了一个红点,眼神?有看镜头。 而抱着他的女人戴着影楼的廉价饰品,从脖子到手腕都是亮晶晶的。留一头黑色的及耳发,是那会儿流行的短发。化淡妆,红唇,面若少女,又一双和长大后的关作恒相似的丹凤眼,但她的眼睛长得更妩媚,仿佛透过照片都会勾?人的魂魄似的。 照片尚且如此,可??人定然更不同凡响。 手指抚摸着陈旧的老照片。和他的记忆,慢慢重合了。 他?照片给奶奶看,奶奶一下又不痴呆了,说是啊,是??妈妈啊:“我和??爸爸,带着??们去镇上的照相馆,??才刚满月,这么小一个,比我?过的所有小孩都瘦弱。巴掌刚刚兜住。” 然后奶奶说:“小泥,她?有死,??妈妈还活着。”说完,她仿佛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转过脑袋,开始叫其他人的?字。 关作恒说知道,?继续问,?照片夹??了?页。 医生说奶奶撑不过夏天,果?如此,八月十五的满月?,奶奶去了月亮上。 葬礼办得很大,请了村里老小来,姐弟俩操持了一切,哭丧的哭完,又开始笑,小叔靠在棺材旁边跪着睡着了。 关强的缘故,关作恒不太沾酒,这两晚却喝成烂醉,眼睛红红的,看着月亮从圆,变得残缺。 在斯里兰卡乡下旅游的周??繁,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有说话,只能听?呼吸声,周??繁叫表哥,不理,叫关作恒,也不应,只是沉默地呼吸着。周??繁纳闷,以为是信号问题,从民宿跑出去找信号:“喂,表哥,??还在吗?我这儿信号不好,国外乡下呢。” “??听得?吗,我听不?。” 正当周??繁听不?他声音,准备挂掉?,忽地,听他说:“月亮缺了一块。” 那声音异于往常,周??繁一听就知道:“??喝酒啦。” 他抬头望着?差两个多小?的斯里兰卡的月亮:“好巧,我这儿也缺了一块。” “??为什么喝酒啊,不开心?” 他声音很沉闷,顿顿的:“嗯。” 周??繁正好站在民宿院子里的芒果树下,那香味叫他忍不住深深地呼吸,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他不说。周??繁就说:“??喝醉了就知道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了,??想我了对吧。” 起码有半分钟的沉默,沉默到周??繁都觉得尴尬了,想说挂了算了,就听他似乎用鼻音“嗯”了一声,很短促,很难过。 36、Chapter 36 chapter 36. 不知发??了什么, 可关作恒罕?外露的情绪,让他意识??了一定有事。 “表哥,”他迟疑地喊, “你为什么不开心啊,你给我打电话,你?不给我说。” 长久的默然后, 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没事。” 然后说:“想听下你声音。没事了。” 周进繁顿了一下,换了种问法:“你喝了??少酒啊。” “没有你喝的??。” “你明显喝醉了,我?没有喝酒。” “嗯。” “你嗯什么?” “是……我喝??了。”关作恒介于迷幻和???之间,坐在边境小村的屋顶上,夜幕上的月亮影影绰绰,似乎有几轮。 他是第一次碰这么??酒精, 脑袋很涨,但好像?过于清醒了,很??被他刻意屏蔽掉的情感汹涌??至。 后来睡着了, 手机从屋顶瓦片上滑落, 信号原因,周进繁听?嘟嘟嘟的提示音, 表示电话挂断了。 这真是…… 听?付时唯叫??己吃水果西米露, 周进繁回??民宿房间,坐在阳台一边吃,一边试图回拨,电话打不通。付时唯在旁边看着他, 问给谁打。 他说关作恒:“你可能记不得了,我初三那年的家教。他好像喝??了,可能出什么事了,电话?给我挂了。” 要是换??人挂他电话, 周进繁就得拉黑此人了。 “你们还有联系呢。”付时唯记得他以前说过,关作恒去上大学了,好像就找不??人了。 “嗯,后来?联系上了,”周进繁吸溜着西米露,笑得人畜无害,“他肯定不是什么直男。” 电话一直接不通,周进繁?止不住地担心,吃完西米露,就给关敏心发了消息:“姐姐,小泥哥哥是不是回老家了,你在老家吗?” “是不是家里发??了什么啊。” 关敏心也没有回复。 周进繁一看时间,国内??晚上十点,是睡了?不应该啊。 他没有继续给关敏心发消息,是半夜人在梦乡时,手机忽地震了一下,周进繁早上起来??看?,关敏心的消息说:“奶奶一周前走了。” 他刚睡醒,始料未及的一??激灵,立刻给她回拨过去。 关敏心似乎没有睡觉,她接起电话时,周进繁听?哀乐的声音,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关敏心说抱歉:“小繁,昨天晚上手机在充电,我没有看?你消息。” 他连忙说没事,然后顿了顿:“奶奶……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想她。”他并未说节哀顺变,并未说她去了一??更好的地方,只说:“姐姐,我不知道说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告诉我。” 她好像没有力气哭了,嗯了两声,声音很疲惫:“奶奶已经入土为安了,跟爷爷的墓挨在一起。我们这几天请了很??父老乡亲吃饭,已经结束了。” 他问了句小泥哥哥呢。 “小泥昨晚喝了很??,在屋顶上睡觉的。” 他们家是传统瓦顶的土房??,修缮过,关敏心不知道他怎么会爬上去睡觉,但十岁过后,关作恒不爱去防空洞,没有地方可去,就躲在屋顶,一??人看星星。 他从小就表?出超凡的智慧和沉静,冷静地告诉她,瘟猪肉可以把人毒死,几次失态都是亲人离世。所以关作恒其??并不像表面上那?无坚不摧,他也是??人,会难过伤心,会绝望心碎,所有的感情色彩他都不缺,可是极少表露。 ??晚,周进繁就从科伦坡转机回家了。 付时唯问他怎么,不是还有几天的行程,还要去越南的。他说关作恒奶奶往??了:“他奶奶是??很可爱的人,就是那??,我们以前在板桥路帮过她搬沙发的那??奶奶。” 周进繁说:“我得回去看看他。” 他就这么离开,付时唯找不??话来挽留他,把在民宿里摘的芒果给他:“你在飞机上吃吧。” 付时唯抱他:“小繁,记得给我打电话。” -- 周进繁买了三程的航班,从科伦坡回上海,?从上海飞春城。 昏昏沉沉地折腾了一路,次日晚,春城机场,周进繁的行李箱不小心被人拎走了。不是故意的,只是拎走他行李那位,碰巧和他用一?的牌??,还都是牛油果绿的限量款日默瓦,唯一区??就是??己的行李箱上有钢铁侠贴纸,估计是没注意。 他没有把??人的行李带走,匆忙在机场登记了下,让机场工作人员帮忙联系,说:“我过几天过来拿可以吗?或者让我家里人来领。”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得??同意,他只带了一??手机,以及一??电量耗尽的充电宝,兜里揣着护照,坐上下一程飞腾冲的廉航。 笠县是??小地方,在腾冲旁边,县城就是??弹丸之地,县城之外都是山,坐落一座?一座的小山村。 凌晨时分,周进繁的航班落地,他在网上找的司机,开了三??小时车,把他送??了笠县县城的一家酒店。 这是整??县城唯一的正规酒店,在县政府对面,有八层楼高,前台还能租借怪兽充电宝。除了这家笠县大酒店,县城其他的住宿都是黑不溜秋的小宾馆。 诚然如此,这家“大酒店”也很不怎么?,周进繁洗澡的时候一只巨大的蟑螂飞??浴室架上,把他吓了??半死,头皮发麻地一巴掌把蟑螂呼死了,剧痛的掌心带着尸体的粘稠感,他疯狂地洗手,几欲把皮搓烂。 他欲哭无泪地给蟑螂拍了??招牌,打算第二天找前台要说法,睡觉也睡得不踏??,身上的衣服两天都没换了,在臭烘烘的机舱里捂了整整二十四小时,睡??六点,他起来插了??电蚊香液,继续睡了一??小时,下楼吃饭。 酒店送的早餐就是普通的米线,他精神萎靡,胃口不佳,脸上还有些过敏,起了红疹。疑似是因为大酒店的洗发露。 他拿着蟑螂的图片去找前台,前台请示经理,退了周进繁二十块。 周进繁这??让酒店帮忙找司机,然后打电话问关敏心:“姐姐,你们老家具体在哪啊,我来笠县了。” 关敏心很吃惊,问怎么来了,他说是准备来腾冲泡温泉的,知道出事了,想过来给奶奶上柱香。 ——大夏天泡什么温泉。 但关敏心没有那么??心眼,不知道他撒谎了,但周进繁这句话,在这一瞬间让她溃不成军地掉了眼泪:“你在哪?我来接你啊。” “不用不用,我叫了农村客运。” 她说:“我们住山上,你叫的车上不来,因为有??吊桥,那??桥很窄的,只有摩托,还有窄一些的三轮能过桥。” 这是周进繁始料未及的,他挠头:“山下有三轮吗?” “没有,你给司机说,??蓝桉村小学,那??小学在山下,我下山来接你。” 笠县县城小,可是七零八落的小村庄很??,地界很广,周进繁叫的农村客运,司机是??四五十岁的大叔,问他来做什么,他说看朋友。 不知道是故意绕路,还是真的走错了,客运的小车开了半小时后,有??妇??上车,司机说:“她跟你拼下车,她去xx村,跟你顺路的。” 他说的是方言,周进繁也听不懂,就同意了。 山里就这点,他们干客运的活少,能接就接,周进繁不知道??底??远,反正司机收了他两百,在狭窄的乡道上行驶了一??半小时。 他挠了挠脖??,觉得是真的过敏了。 对着手机镜??照了照脸,?憔悴?红肿,美貌荡然无存。 哎。 周进繁深沉地叹口气。 ??山下,蓝桉村小学。 那小学是真小,黄泥巴的建筑,加一??迷你小操场,高高的红旗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在放暑假,没有学??。 周进繁正准备打电话,就瞅?那??窄窄的吊桥对面,有??穿得像大爷似的,短裤、背心,一身黑,脑门上还缠着白条,正在抽烟的男??。 穿这么丑,脸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整??人缺乏神采、颓废。可周进繁还是一眼望?他。 他跑过去,??他面前??叫哥哥,他在车上思考了无数遍开场白,但是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说:“你带我去看看奶奶吧。” 关作恒是走下山的,他以前去上学,每次都是这?,走上走下,去更远的地方上学了,就十天回来一次,也是走上走下,没有人来等他。 关作恒指了下山腰:“你能走吗?” 他点了下头,关作恒看他两手空空,只提了一袋水果,顺手帮他拿了,问:“没带行李吗?” “行李被人拿错了,不过已经联系??了……”周进繁问他:“姐姐说你骑车下来接我,怎么是走路啊,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没??久。”他们搬离笠县很久了,刚回来几??月,一般是问乡亲借车下山,或是坐车下去,给乡亲一点路费。但那车经常载人,有牛粪的味道,关作恒觉得他不会喜欢的,就走路下来了。 “你下来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手机那天摔坏了,还没去修。” 他把手给周进繁:“下过雨,有点滑。” 周进繁看了他一眼,把手放他手心里:“哥哥,要走??久啊。” “半??小时。”关作恒拉着他,“走不动了我背你。” “走得动,不用背啦。”是盘着山、像梯田似的路,明明瞧着没??远,却要走很久,周进繁问他这几天是不是都没睡觉,他摇头:“睡了,睡得少。” 周进繁从袋??里拿了??柿??给他:“你们县城的水果店买的,好便宜啊。这么????几块钱。” 不过,他观察了下这??小县城,人不??,但瞧着有不少的缅甸人在此务工。 关作恒接过,没有吃,?丢进了袋??,问他:“你一??人来的?” “是……我本来准备去腾冲玩。”他还是这套说辞,“然后我知道……就过来了。给奶奶上柱香。” 关作恒嗯了一声,扭过头去看他:“考的哪??大学。” “之前跟你讲过的,北工商,离你们??验室还挺近的。我妈已经去北京了,她去给我租??学??公寓。” “不住学校?” “我没住过校……”周进繁忍不住挠了挠脖??上的包,“可能会不习惯。” 他垂眼看了下周进繁身上的红疹:“过敏了?” 周进繁微微点头:“昨晚住那??酒店,可能有小虫??,咬的。” 他说上去给他弄点草药膏。 周进繁挠了一路,关作恒不让他挠,他说好,然后?忍不住。 两人走得慢,周进繁的白色运动鞋陷入红土泥,??他家的时候,已经全脏了。 树上挂着白绫,堂屋前的花圈白纸黑字写了奠字,奶奶的遗像放在高处。 周进繁去遗像前拜了拜,烧了香,变得沉默。 关作恒去烧火,弄了一锅热水,下了一碗面给他吃,找村里赤脚大夫买了草药膏,给他抹身上的红疹。那药膏似乎是天然的,橄榄绿,有点发臭。抹在脖??上脸上,?粘在了衣服上,周进繁??己都嫌弃??己。 下午,关作恒带他去更高的地方,是家里祖坟,一座新墓。 周进繁把水果供在坟前,看?墓碑上的字,赵鹂,享年八十四。 下山,周进繁看?其他山上,有一大片的、漫山遍野的蓝色的树,是一种饱和度低,像雾一?的蓝色,那颜色奇异的好看。 “那是什么树?”他问。 “蓝桉。”关作恒答。 “好像全是蓝桉,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桉树品种??,周进繁没?过这种颜色的。 “我们家十亩地,承包给??人,也种蓝桉。”关作恒牵着他下山,遇??陡坡,要下来伸手抱他,周进繁知道??己衣服有点脏,怪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你拉着我就行了,我衣服都脏了,??抱了。” “我也不干净。”他本来回来就没有带??少东西,这几天把爷爷的旧衣服翻出来穿,裤??和衣服明显短了一截,裤腿那里露出一小截的小腿和脚踝。 周进繁回他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把鞋袜都脱了,换上从酒店带走的一次性拖鞋,关作恒要送他下山:“这里条件不好,你回酒店住,明天回家吧。” “不不不。”周进繁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在那??酒店睡得过敏,你看我脸上,身上,都是包。我住一晚,明天离开吧。” 他想??关作恒前晚上给??己拨的电话,烂醉如泥睡在屋顶上了,居然想着给??己打电话。他心里可能是有??己的,但?在不是什么谈情说爱的时候,周进繁也只是担心他,过来看看。 晚上洗了澡,关作恒拿了??己昨天换下来洗了、今天晒干的衣服给他穿, 信号特??差,他的移动在此处变成了3g,还时有时无,周进繁没有娱乐,关作恒就给他拿了几本书,书很旧了,都是□□十年代的版本。 比周进繁的年纪还大。 《红⺗?黑》。 “我以前看过。”周进繁翻开,却在扉页看?了罗航的名字。 “罗老师十几年前送我的。他以前在山下那??小学支过教。” 周进繁点点头,干爹的确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穿着有些过长的衣裤,他坐在关作恒的老家的小床上,这里比他去过的、在大理的房??还要糟糕一百倍,好在没有养牲畜,所以只有一种老房??的木头味道,被褥是今天下午关作恒刚换的。 他给周进繁剥了几??新鲜的山核桃。周进繁吃了,让他去睡觉。 “你睡了我再睡。” “你睡哪儿?” “椅??。” “你上来吧,你要不嫌弃我,就跟我睡一起。”周进繁坐直了说,“要不我睡椅???我小一点,睡着不难受。” 很奇异的,今天他抱了关作恒好??次,睡觉也抱着他了,但竟然没有想入非非,心脏反??像是供血不足似的,时不时地抽几下,有点疼。他是想像大人那?抱着关作恒的,但他小只一些,双臂都用上了,却反??像是窝在他怀里。关作恒洗了澡,皮肤上没有烟草和酒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香皂气息。 倒是周进繁,身上涂了那??很臭的药膏,他??己都嫌难闻。气味混杂在一起了,面对着面,体温互?渗透。周进繁的手掌像抚摸听话时的奥利奥似的,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抚摸,说??己可以??待几天:“我??陪你几天吧。” 关作恒摇了下头:“你回家吧。” “你不想我待吗?” 这里不适合他。 关作恒说:“回家把脸上的过敏看了。” 周进繁本来眼睛半闭着,一听这话骤然睁眼,很沮丧:“我?在是不是特??丑。” “不丑。”他垂下眼帘,睫毛落下很深的阴影,说好看。 “……算了。”他知道??己?在啥?,反正也没救了,索性破罐??破摔,“你睡觉吧,我也困了,我昨晚就没睡着。” “嗯。”他说晚安。 夜风起了,花布帘??被风吹开,关作恒眼睛深深地闭着,只花了五秒钟,就陷入深度睡眠。下巴蹭在他脸上,胡茬不止一点点扎,周进繁被扎着扎着,困意席卷,在温暖里睡着了。 37、Chapter 37 chapter 37. 村里公鸡打鸣, 周进繁被吵醒了,不耐地往被窝里拱,把耳朵埋起来。 关作恒也被弄醒, 有些僵硬,过了片刻,他轻手轻脚地撩开被子下床。 窗帘漏着拂晓的光, 周进繁忽然就清醒了,又过了会儿,公鸡不打鸣了,小村子又回归了寂静。关作恒洗漱完进房间。周进繁睁开眼,声音瓮翁地问他:“鸡怎么不打鸣了,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不会是去把鸡杀了吧?” “把鸡嘴绑起来了。”看见窗帘缝隙漏光,他把帘子拉紧了些,低头道, “你??睡会儿吗?还是起来吃东西。给你煮个茶叶蛋。” 周进繁在枕头上歪了下头, 眼睛眯着:“你去给公鸡封嘴的时候,从鸡窝里拿的吗?” “嗯, 早上下的蛋。” 周进繁就打着哈欠起来了, 看见他脸上胡子已经刮干净了。 他在村里留了两个晚上,关作恒借车把他送到了腾冲,他还要在老家留些日子,可周进繁不能留了, 得去学校了。 他之前跟同学去毕业旅行,本来就几天,结果付时唯来了。付时唯不放他走,拽着他去附近的、不需要签证的国家瞎溜达。 就耽搁到了九月, 他来笠县,然后就得回春城,去学校了。 行李已经换回来了,除了箱子比较值钱以外,里头都是些普通的衣物,在国外买了些木头、咖啡,都是些普通货色。什么都没有丢。 九月五号,在那边帮他找好房子的米莉又陪他去了北京。全家一起陪同他去,先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安顿下来——房子是米莉八月就来看好的,周进繁不喜欢群居生活,没有住过校。而公寓因为在学校附近,很抢手。 刚好有人退租,她就马上租下,离学校近,有管理制度和门禁,规定不允许带人回来过夜,也不允许养宠物。她觉得还算安全,掏钱给了押金,签下合同。 随即两人陪孩子去了学校报道,顺便看看学校怎么样,周昆觉得很不错,毕竟以前都没想过小烦竟然能考个本科生,愿以为他会高中辍学的。 周昆和米莉来这边,还顺带见了几个朋友,刘叔叔、王叔叔、马叔叔。 刘叔叔是一群中年男子里最帅的,他儿子刘军军也顶帅,王叔叔的小孩在美国读研究生,马叔叔的女儿留学回国,现在在上海当博主,没来吃饭。而周叔叔——周昆,是一群中年男子里头发最少的,这两年也不爱戴假发片了,越发自暴自弃。 周进繁可不想听中年男人吹牛逼,让刘策带自己去玩儿:“飙车,你说带我去飙车的。” 刘策好像不是非常乐意带他玩儿:“你当每天晚上都有呢?市区里飙不了,那叫非?飙车,我不干的。交警要抓人的。要遵纪守?知不知道小弟?” “我知道。我就想见见世面,没见过。我又不开车,我也没有豪车,我买不起。”他一脸委屈,“就算你借我车我也开不了,毕竟我没驾照。” “我可没说要借你车。” 周进繁嘟哝了句小气。 刘策耳朵可尖了:“我还小气啊?我对你哪小气了?” 周进繁学着他的语气,脑袋一扭,仰着下巴:“我又没说你,你可别对号入座。” 刘策气得戳他脑门:“你住哪儿?你学校是不是在西三环?我送你回去算了,” “是西三环。我住地质科学院旁边,不过我还不想回去,你带我去玩卡丁车吧。” 他瞥过去一眼,发动了扯,“周进繁你不是不屑玩卡丁车吗?” “这要分人,如果让我自己去,我不乐意去。”周进繁又变了一张脸,笑眯眯的,“你要带我玩我就去。” 刘策没有说话,手指搭在新车方向盘上,腕间戴一串艺术家标配的珠子,还有成功人士标配的江诗丹顿。 周进繁脑袋伸过去看了下他的表,说好好看。 “万年历。”刘策道。 “我不懂,我想买个表送人。你给我介绍一下?” “送你爸?” “不是,送个朋友。你这个多少?”周进繁没关注过,但猜测不会便宜,“有二十万吗?” “一百块。” “那我买不起。” “送谁的,男的女的,你预算多少。” “预算……我要买两个,”一个给付时唯,一个给关作恒,周进繁觉得关作恒可能不会要他贵价的礼物,“一个贵点,一个便宜点。贵的不超过五万,便宜的不超过两万。” “……你去闲鱼买吧。” “这点钱是不是不能买表啊?”周进繁有点苦恼,“可是我考上大学,我爸妈也只给了我十万。” “那还不是因为你考了二本?”他的新马丁嘉年华停在红绿灯前,“你就十万,还买这么贵的礼物给朋友?” “我那是一本!”周进繁严肃纠正他,“正经一本院校。你要上我们学校门口说这??,会被群殴的!而且我还有点压岁钱存款啦,加起来三十多万。” “别买手表了,买点别的。要么你就去勤工俭学,这点存款照你这么花,几天就没了。你去打工两个月,甭管多少钱,你用这钱送我一百根钟薛高我也高兴啊。” “一百根钟薛高也要好几万啊!” “……周进繁你怎么考上本科的?”刘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的历史是数学老师教的,你的数学是历史老师教的。” 周进繁又算了算:“哦,只要两千块。那也不少啊,而且我上哪儿去勤工俭学啊……” “会做饭吗?” 摇头。 刘策问:“那会洗衣服吗?” “你要我给你洗衣服吗?我不会洗。” “会乐器吗?” “幼儿园学过钢琴、小提琴。” “……这你也好意思说?” “怎么不好意思了。” “那你会做什么?” “我会种花,我会写字,就书?。还会卖萌,我能当爱豆吗?” 刘策看了他的脸一眼,摇头:“貌似不能。”不是说周进繁长得丑,他是摄影师,虽然不是拍人像的,但周进繁这脸蛋不上镜。 周进繁也不恼,看着刘策漂亮的侧脸,高眉弓,高山根和高鼻梁,他突发奇想:“哎,军军哥哥,你可以去出道!要不你去,我给你当经纪人吧,我也不要太多工资,一个月给我两万底薪就成。” 刘策说不去,然后问他:“你当经纪人,你有什么技能吗?你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哪有时间给人做经纪人。” “给你做经纪人嘛,你就让我请假去上课。而且我会p图,我可以跟甲方爸爸,跟资方,跟剧组打交道啊,我很适合做经纪人嘛!” 刘策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楼,带他去卡丁车赛场。 九月十七,周进繁开始为期半月的军训,在延庆康庄的一个训练基地,手机上交,睡大通铺,每次进个男厕所就跟进地-雷村似的,这比关作恒老家笠县还差一百倍! 半个月后,顶着一张晒伤的脸,被学校的大巴车接回了校区。 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洗澡、敷面膜。给手机充电。 他租住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是个一居室,酒店式布局,不到四十平,月租不便宜。周进繁入住的急,刚住进来没两天就去军训了,现在才开始添置东西。北京干燥,他买了加湿器,香薰蜡烛,红腰子,好看的四件套,堪比男朋友大小的长条抱枕,装饰画,从春城发货的鲜花…… 逛了几小时的淘宝,才打开微信开始处理消息。 半个月不在线的缘故,消息已经炸了,略过乱七八糟的群,他挨个开始回复。考到隔壁某二本院校的宋钊叫他吃饭,考到双一流的另一个朋友也要请他吃饭,到现在还有联系的小前锋也要问他:“考北京来啦?军训了?” 刘策前几天也有留言:“你写的字什么样,我看看。” 周进繁回了:“我刚军训完,要字干嘛?” 回完退出去,处理其他的,都处理完了,刘策的新消息才来:“我朋友有个画廊,你可以来卖字。” “!!!”他没想到刘策还记得这个。 周进繁:“那我可以啊!多少钱?” “我先看看你字。” 周进繁从手机里找了几张,是外公夸过的图:“怎么样,还凑合吗?四位数能卖吗?” “应该不能,我问问。” 周进繁觉得不能也没事。他当年学书法是被迫,也没考虑过要拿这个来赚钱,一幅字可以赚个几百也成了,毕竟自己一天空了可以写十几二十幅。 明天不上课,是直接放国庆,开学以来还没有正式上过课,只是系里开过会,班上开过会,周进繁翻了一会儿西语系的书,头大如斗,用ipad放了部西剧,声音开外放,打开通讯录。他有好久没有联系关作恒了,只在军训交手机前给他留言过,说自己要失联半月。 短信里还躺着半个月前他回复的“好”字。 奶奶往生才一个月,古人还披麻戴孝三年呢,周进繁不好乱撩,只问他:“表哥,我军训完了。你回北京了吗?”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说起来特别奇葩,他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没加上关作恒的新微信,只保留着之前的手机号,两人简单地用文字交流,没有表情包,周进繁会用几个颜文字,他不用。 所以有时候他觉得关作恒喜欢自己,有时候又怀疑这点,可能不喜欢自己吧。他很少会去怀疑这些,因为喜不喜欢这个,太容易看穿了。 可他就是不知道关哼哼怎么想的。 “刚回。” 看,又是两个字。 “哦。” 他也回一个字。 “姐姐回沙溪了吗?” “嗯。” “她沙溪的地址是什么来着,我给她寄点东西。” “寄什么。” “寄点好吃的,你也有哦,你要来找我吗?” 周进繁找代购买了两套红腰子,准备给关敏心送一套去。 几秒钟后,关作恒的电话来了。 他接起:“喂。” “住哪儿?”开口就是简洁有力的几个字,关作恒这种性格面相,其实特别适合当上位者。 “我住地质科学院旁边,xxx写字楼,公寓,你上不来,你过来我下楼接你?” 公寓的规矩说是不让带人回家过夜,但周进繁看见同一层楼的带了朋友回来玩。公寓管理员不比学校宿管,查不了那么多。 那边没声音了,估计是在查导航,关作恒说很近:“有点堵,你等我二十分钟。” “现在就来啊?”周进繁完全没有做好准备,马上从床上坐起身,“好好好,我换个衣服。” “不急,我开车去加个油。” “你都买车啦?” “买了。” “哇塞,真说买就买啊,买的什么?” “宝马。” “可以可以,我表哥事业有成!”他估摸着可能是个三系或者五系,怎么也想不到是辆x7!周进繁在地下停车场见到他,上车时一脸的见了鬼:“你怎么跟我爸开同个型号的车啊!” 救命! “还一个颜色!” 车是今年新款,和老款略有不同,但周进繁还是有一种:“你在我旁边开车,我都不敢造次了,总感觉是我爸在旁边。你墨镜一闪,我都觉得是我爸头皮在反光。” “你不喜欢这车?”他把车开出停车场。 “哎呀,没有,你开个五菱宏光来接我我也喜欢。” 光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照在周进繁的脸上,虽然他戴着鸭舌帽,关作恒还是注意到了:“军训晒伤了?” “有点,军训太狠了。”主要是跟一群糙汉睡大通铺,他受不了这个。突然就庆幸没去警校了。 “抹药了吗?” “晚上回去抹掉芦荟胶,没事。” “军训交到好朋友了吗?” “噗。” 关作恒看着他突然弯腰,狂笑:“你真的,真的好像我爸!” 关作恒不说话了。 周进繁哈哈哈了半天,才问:“我们去吃什么呀?” 关作恒说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你之前说带我吃好吃的,你不知道什么好吃吗?” 他摇头:“我以前住学校,吃食堂。上学期末搬出来了,吃楼下的沙县,我都一个人,没吃什么好吃的。” “那我带你去吃哦,”周进繁点点手机,“吃哪个菜系,日料?韩料?东南亚菜,还有个越南菜,都是我朋友推荐的。你想吃吗。” “都行。” 一个月不见,关作恒没有之前他去笠县那会儿见到的憔悴,仍然穿黑衣服,胡子刮得很干净,下颌线分明,喉结突出,扑面而来的荷尔蒙。 周进繁带他去吃的三里屯的西贡妈妈,越南菜,坐室外。太阳快落山了,亮了灯。周进繁在训练营里吃苦了,看见肉就吞。没有顾忌形象,狂吃了十个鲜虾卷。 周进繁喝口饮料,舒服了,然后问他:“表哥,你有去过越南吗。” 越南和滇南离得太近,很多滇南人都去过。 关作恒说去过缅甸。 “哦,好像你们那边是比较近。你妈妈好像是缅甸人?” 他点了下头,主动说:“很小的时候,我爸那时候在坐牢。我妈带我回去过。” “怎么回去的?就……偷偷的?”他凑过去,“偷渡吗?” “嗯。”那时候或许三岁,两岁,他后来还去过一回。 周进繁声音压得很低:“怎么弄的,具体讲讲?” “边境线有围栏,但是可以钻过去。有条河,大概……一两米宽,有缅甸人在那里接应,一块钱,背你过河。” “一块钱??” “嗯。很穷。”关作恒第二次去的时候,脱了鞋自己踩水走过去,没让人赚他的一块钱。 “那被抓到怎么办?” “以前罚款,现在要刑拘。” 国境线很长,且复杂,有些还是缅甸村子嵌入国内村子的形态,边警没办?守住每个关卡。 关作恒非常博学,问他名牌知识可能他不知道,但除此之外,他似乎什么都懂,周进繁知道他爱看书,看书速度非常快,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知道。认识越久,就越发觉这个男人的魅力不在皮相上。 诚然他皮相对自己诱惑力非常非常大。 晚上,关作恒开车送他回家,去药店给他买了抗炎药,说晒伤要吃,还买了个蛋糕给他,问他怎么,他说:“你考上好大学了。” “嗐,我那个大学……”不差但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提。 “我刚教你的时候,你连数列都不会写。” “……” “我比较笨。” “没有,你很聪明。”到了晚上,他就把那个看着像是三无产品的墨镜摘了,在灯光暗淡的车厢里,挽起的袖子,微微敞开露出锁骨的衣领,让他蠢蠢欲动,又不敢动,只敢用眼睛偷瞄。 关作恒把他送到了,才给他第二份礼物:“升学礼。” 他看关作恒从后备箱拿了一个挺大的木盒子,差点以为是西语教材,没想到是酒—— 今年六月,关作恒听合?的老总提的,本土有个威士忌拍卖会,他就去了。他不懂酒,但知识是可以学的。 他知道周进繁好像喜欢朗姆酒,就拍了几瓶,一直放在他在北京租的房子里,这才有机会给他。 周进繁很意外,但特别高兴,觉得他不是没有情调的人。 都会送酒了。 不是钢笔。 而且还刚好送到他癖好上。 他抱着盒子说谢谢,然后问:“表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酒鬼吗?” 关作恒点头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周进繁的嘴角掀起,笑起来的弧度像猫咪,“我很喜欢你送的酒,你要上去跟我一起喝两杯吗?” “你晒伤,别喝酒。” “晒伤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你不能喝。我开车,也不喝。” 周进繁想想也是,其实他还有一招,请他上去看电影—— 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而且买的爱普生投影仪还没到,两个男的莫非凑在电脑屏幕上看西语片? “那你先开车回去吧。” “我送你上去。” 关作恒把他送到了家门口,没坐,直接走了。 周进繁进房间,先往脸上怼芦荟胶,坐在吧台上吃小蛋糕,拍照,发的彩信给他说:“蛋糕里有提子!好吃。” 他想不到这个年代了,自己还会用彩信这种方式跟人联系,真荒唐。 然后他把酒拿了出来,闻了又闻。 没控制住,起了木塞,往玻璃杯里倒了约20毫升。 “好香啊,我就喝这么一点点。干杯!” 他又发了一条彩信,觉得想谈这个恋爱挺费短信钱的。 关作恒回的是三个字: “不听话。” 周进繁回复是颜文字,一个哭的颜文字表情。他已经八百辈子没用过颜文字这种东西了,真怀旧。 他低头抿了口赤澄的朗姆,回甘好甜,是要在嘴里回味很久才能感觉到的馥郁。就像关作恒这个人一样。 38、Chapter 38 次日, 刘策回了消息。 “字我朋友看了,问你拿过什么奖吗,能包装一下吗?” “我小学拿过xx书法大赛的冠军。” 刘策:“?” 刘策:“这你也好意思说?” “我初中拿过省赛的季军呢。货真价实, 有奖状的。” 刘策累了:“……算了,不包装你了,随便挂他画廊卖吧。” “能卖啊?太好了!??少钱啊。” “你自己定。” 周进繁想了想, 问他:“刘策哥哥,你觉得我的字,值多少啊,??少钱你会买?” 刘策不想打击他,书法这个东西,是他不太懂的领域。?行来看, 觉得写的不错,要是喜欢、有缘的话:“100块一个字吧。” 周进繁马上回:“你要吗,我可以为您手抄经书。” “滚蛋。” 周进繁叫远在老家的?公给自己寄了耗材, ?公在省书法协会, 这东西他那里??的是,用都用不完。 这个国庆假期, 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家。独自住在某个地方, 有个小家。 三号,快递陆续送到。周进繁窝在房间里布置新地毯、新抱枕,点了香薰,在浴室架上摆放好洗浴用品, 挂上浴帘。把投影仪装上,头一天晚上,就用这部投影仪放了一部网飞的西语剧,自己在家里喝了几杯酒。 除了关作恒送的朗姆, 他自己也在网上买了桃子酒,码得整整齐齐塞?小冰箱。满足。 隔天太阳正好,国庆假期让北京的天变蓝了,周进繁拉开窗帘,给布置妥当的新公寓拍照。 “计算了一下,步行到校门要十五分钟,去教学楼上课要半个小时,sad,我要离开我温暖的小窝了。” 他是不太爱发自拍的,但?喜欢发动态、记录生活,且从来不删。也不喜欢设置三天可见,半年可见。 因为回过头再看自己当时的某个时期,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军训新认识的同学表示羡慕:“我去!你住外面也太棒了吧!你这房子采光太好了,床好大,?有那么大的投影仪!” “酸了,羡慕。” “可以来玩吗?” 周进繁搪塞了过去——他才不要请人来家里开趴,弄得乱死了。 军训期间留了一??同学的电话,加了微信。男生之间的友谊来的非常快,可能分享个资源,在一起骂教官,一起在太阳底下被罚站,分享个老干妈、泡面汤,就成了好兄弟。 周进繁是天生就深谙社会相处之道。上小学的时候就爱交朋友,爱跟大哥哥玩。那会儿不懂自己是性取向的问题,总爱跟在好看的哥哥后面跑。小学,学校里请了个很帅的英语?教,是来这边当交换生的英国帅哥。 他?喜欢赖在外教的临时办公室,用蹩脚的英语跟人聊天。 也不知道是哪天起,或许是外教放学在校外看见他,周进繁想吃的肉串那天卖光了,看着特别沮丧。他不好意思说,就撒谎说爸爸妈妈吵架了不想回家。于是,?教请他吃了个蛋糕,?揉了他脑袋。 他就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喜欢这个很帅的?教老师。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公寄的耗材到了,周进繁写了四五幅字打车去刘策说的画廊。 刘策人不在北京,趁着国庆出国玩了。叫他喊个闪送把字送过去:“我朋友叫韩凌,电话是176……,跟他说好了。” 周进繁觉得不妥,既然挂在人家画廊卖,?是亲手交过去比较妥当。 画廊在酒仙桥路,798艺术区。这一片全是各种艺术中心、展览、博物馆。可以说是艺术的天堂。周进繁是第一回来,顺着导航找了半天,给画廊老板打了个电话,说明来意。 “韩……韩先生,您好,我是刘策的朋友,我姓周,我来送字画。那个,我找不到您家画廊了,能不能给我指下路?” “迷路了?你面前有什么。” 周进繁顿了一下:“有个雕塑。” “什么雕塑?” “我看不懂的雕塑……好像不是很雅观的雕塑。”周进繁扭过头,说有个xx艺术。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你等下,站在原地,我来接你。” 周进繁就站在那个不太雅观的雕塑旁边,琢磨了一下,这个韩凌是帅哥的可能性有??大? 据他这么??年观察得知,帅哥的交际圈?有可能还有比他?帅的天菜。尤其还是刘策这样的。 听声音一定是不差的。 周进繁望着雕塑,拍了一张。 等了约莫七八分钟,远远的看见一个穿背带裤、戴眼镜的青年。周进繁定睛一看,长得俊秀、斯文,但离帅哥还差一截的男生。 不是他的菜。 两人对暗号似的,对方问他是周先生吗。周先生点头,看见他身上戴着画廊的胸章,问他:“你是…韩先生?” 声音和电话里不一样。 “韩老师在店里陪客户,我是自在的员工,我带您过去。” “哦哦,谢谢。”周进繁背着几幅字,跟着他走,这个员工姓徐,一路给他介绍798,问他第一次来吗,给他说最近都有什么有意思的展:“有个年轻艺术家,做了一个科幻展。可以去看看。” “你们老板,韩老师,也是艺术家吗?” “我们老板,就是爱好者,自己也画点画。但不卖。” 周进繁觉得可能是富二代拿着家里给的五百万出来辛苦创业这种剧情。 因为画廊这种生意,十之八-九都是赔钱。 到了自在画廊,周进繁终于见到了老板的庐山真面目。 穿一身白衣,单看侧影,是个?有风骨的青年艺术家,身材薄,高,瘦,手腕能看见骨节和青色的脉络。 然后转过头来,喊他:“你是周进繁?我是韩凌。” 是帅哥,但和刘策不一样的那种,是温润公子类型。虽然不是周进繁的菜场,但他见到长得好看的总会愣那么两秒,接着眉开眼笑地自我介绍。 画廊其实不算大,折叠成一段段的走廊,走的现代风,大部分是抽象画,但也挂着几幅格格不入的工笔画、水墨画。 周进繁把卷轴拿出来,摊开。 别的不说,他的纸一定?贵。 周进繁写了几幅,都是比较简单的,一副画了个柿子,写柿柿如意,落款时间、盖了他名字的私章。 韩凌说他画得柿子?挺好看:“你想挂??少?” “我第一次……没经验。”他好久没写,练了一下午才动笔,“韩老师,你觉得一百五一个字可以吗,这个柿子……值五十吗?” “挺值的。凑个整,一千吧。” “啊这么贵,有人会买吗?” 他摇了下头:“这个难说,有??画碰见有缘人,几天就卖出,我们这儿每个月?有小拍卖会,像那副,刚刚被订出去了,五千块。” 他指着一副水彩,是风景画。 韩凌这里?有更贵一??的,五位数甚至六位数的艺术家作品。 “客人要是觉得贵了,会砍价的。我见过写的?不如你的柿子的,十个字叫价一万。也拍出去了。” “?以其实不是越便宜越好。”周进繁恍然大悟,“那我也这样。” 韩凌以为他要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他说:“那我涨价一百,一个字两百五,柿子也算两百,一千二,我这纸、墨,也要钱,就一千三,凑个整,一千五吧。” 韩凌笑笑,说好。 周进繁补充:“如果有人砍价,八百吧,八百是底线!” 韩凌点头,跟他说画廊要抽成,因为他是朋友,?以不抽。 “别别别,该抽的就抽,我不占人便宜,?谢谢你看得上我的字。”他觉得,对方可能不太看得上,但可能刘策面子大吧。这么一想,越发不好意思,就看了下他画廊的画,花了六千买了一幅蓝色的抽象画带走。 周进繁也没报太大希望,能卖就卖吧。 加了老板微信,从画廊离开,自己跑去看了科幻展,然后叫关作恒,问他有没有时间陪自己吃晚饭。 开学,枯燥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月底刘策回来,给周进繁在欧洲买了幅古董小画,送了个很贵的音响。周进繁就请他吃烤肉,说那个画廊老板:“韩凌,是帅哥啊!特别像不二周助。” “谁?” “不二周助啊,你没有童年吗,不看日漫吗?” “看啊,我看哆啦a梦。不知道你说的谁。我不是让你叫闪送吗?” “叫闪送??不礼貌啊,我正好去看看展,就送过去了。”他往紫苏叶上夹了两片五花肉,蒜片,一边吃一边闷声说,“你朋友名字,一听就是个帅哥啊。” 刘策似笑非笑的:“你主要是去看帅哥的对吧。” “我去之?也不知道他长得帅啊。你?有没有其他的,帅哥朋友啊,给我认识一下?” 刘策脸拉了下来:“周进繁你色心够重的啊。”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虽然刘策没有问过自己,但周进繁也从来没有藏着掖着,性取向这事儿肯定不是什么秘密,刘策看起来也不排斥,他在国外生活过,又是做艺术的,艺术圈gay太多了,肯定是习以为常。 刘策看着他,不太高兴地压低眉毛:“我不帅?” “帅啊,?有没有比你?帅的。” “那没有。” “你是天花板了?” “我就是天花板。” 他好像很计较这件事,送周进繁回家还在说:“从小到大比脸我就没有输过。”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进繁没敢说?真有,他认识。 刘策:“你谈恋爱没有。” 他摇头。 周进繁不想倒追。但关作恒也不是那种穷追猛打的类型,默默的来学校等自己下课,来住的地方接自己。带自己去吃点好吃的,送好吃的。讲电话,偶尔崩出几句特别不经意的、温柔的话,让自己心脏乱跳。 刘策问为什么。 他看着窗?的夜色:“我喜欢的人还没给我表白呢。” 刘策单手扶着方向盘,有??心不在焉了:“……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喜欢不会说?等人给你表白?” “我才不明说!我就暗示,他也该懂了吧。” 刘策扭头看他,试探了下:“男的吗。” “那当然。” “帅?” “顶级天花板。” 艹。 刘策?难不想多。 把人送到了,周进繁?问:“我的字是不是卖不出去啦,都一个月了。要不,卖不出去我就拿回来吧,也不能放人画廊白白占人空间。” “我去问问。”刘策的半张脸从车窗里露出来,看着车外的周进繁,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有??人,你错过就再也遇不见了。” “哈?” “顶级天花板,懂?” 周进繁说知道了,谢谢哥哥:“你放心吧我吃死他了。” 刘策脑袋上打出大大的问号。 周进繁说改天见,转身?电梯。 不知道是不是刘策的话给的启示,周进繁回家,换了鞋和衣服,就给关作恒打电话。他摸清楚了对方的时间,白天大部分都在实验室,中午回消息,下午下班也回消息,看见未接来电会给他回拨,然后开车过来,带他去吃饭。 要是限号,就打车过来。 周进繁给他打电话,说的是:“你知道我这个月给你发短信,??花了??少话费吗?我这辈子没给人发过这么??的彩信。” 关作恒的话却是:“这么晚了?不睡?” “我明天没有早课。” “我知道,不要熬夜,会小脑萎缩。” “丁香园医生都辟谣了!我每天睡够八小时了的。” 周进繁戴着耳机,看见短信,显示有人给自己充值了一千块话费。 “表哥,你给我充话费了?” “嗯,不够了说。” “…我、我不是在跟你抱怨话费啦,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个关系,我微信里连你好友都没有。”其实打电话发短信的方式,比快餐式的通讯更浪漫,加上他们电话说的其实不??,大部分时候都是关作恒来接他,跟他说一声到了。他不太喜欢说,只喜欢做。 “我不怎么用,你喜欢用那个是不是,我马上登录。”关作恒开了免提,下载app,登录,搜他的手机号。 收到申请,同意申请,换成了语音电话。 半夜隔空陪他学西语语法。 周进繁躺在床上开着app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又会西语了。” “抽空学了点。” “你学这个干嘛。” “陪你学习。” 周进繁当场愣住,过几秒,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直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表哥,你比我我爸还对我的学习上心。” 关作恒反问:“好还是不好?” “你知道我不喜欢学习的,但是吧,你说的我就会听。” “为什么听我的?” “大概是因为你疼我吧?哈哈哈。” 39、Chapter 39 chapter 39. 在周进繁以为自己又把天聊死了正懊悔的时候, 又听他说:“你觉得我为什么疼你。” “……不知道,你喜欢我吧,哈哈哈哈。”他继续用开玩笑的语气笑, “是不是呀?” 过了几秒钟,得到一个“嗯”的肯定?答。 换成其他人要大脑宕机不知道说什么了,周进繁也算是经常被人告白, 还算镇定,手指尖忍不住抓住了被角,耳朵尖冒热气:“表哥,你刚刚,嗯了?” “电影好看吗?”关作恒的声音比他还平静。 “我没有看电影,看不懂, 我跟你聊天呢。就漏了一段,我就看不下去了。喂,你怎么不?答我问题了!” “我是嗯了, ?答你了。” 周进繁嘟哝着:“那你详细解释一下嘛。” “解释什么?” “……你怎么这样啊!”周进繁好痛苦, 不要倒追!不要倒追!这是他的人生理念。 关作恒不是看不出暗示。只不过不确定他对自己的喜欢是哪一种,是一时兴起的随便喜欢吗, 还是小孩不懂事、短暂的心动, 抑或是一种生长于安乐,所以对身居逆境的自己抱有幻想。 他习惯把所有东西算计在可控范围,他有?多想得到却又难以企及的事物,会设法去得到手。但人心是个不可控的东西。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爱, 会永久保鲜吗?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但关作恒知道他,周进繁是在善意和疼爱包裹下长大的。是独生子,没有堂亲或表亲,干爹干妈也没有小孩, 就使得从小他就不需要争宠,所有人都很爱他。 开始??学、慢慢长大的过程里,也鲜少遭遇人的恶意。正因为有这么多的爱,他不会把人想得?坏,认为世界非黑即白,嫉恶如仇。 所以才会在陈义母亲挂着对自己攻击的牌子出现在校门口时,在尚且分不清是非对错时,就敢站在成年人面前言之凿凿地说:“你造谣,我要报警抓你!” 正常人碰见他,都避之不及,免得惹一身腥。他反而到处跟人说,自己是他的远房表哥,所有的小道消息都是假的。 ?难以置信,从小学时期开始,不断地因为父亲是劳改犯,被传纵火畏罪潜逃这点受到数不清的歧视与反向歧视。歧视就是明晃晃的,把他的课桌耀武扬威地从四楼扔下去;反向歧视就是米莉那样的,微笑着给他一笔奖金。 而他遇见的最大善意,竟然来自一所贵族中学,来自他看不起的另一个阶层。有钱人之所以善良,因为他们有钱,可他那么大的孩子呢? 在挂电话前,关作恒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周进繁不明所以:“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假表哥,我可去过你老家的!我还看过你身-份证的!前天我们还一起吃铜锅洋芋饭呢!” 关作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他和一家top2的食品公司签了三年的合约,租的房子就在实验室附近,有个能让他抽烟、晒衣服的阳台。花瓶里插了几支白色的花。这种花叫海芋,他不是经常买,偶尔路过花店看见了,会买几支。 这种花总让他想起周进繁来,几年前他爱送自己这种花,海芋的汁液是有毒性的,误食可能会引起中枢神经中毒——但只要不碰,只观赏它,它永远都亭亭玉立。 周进繁觉得他有时候真的?奇怪,根据他对狮子男的了解……好吧,关作恒的性格已经不能用星座来研究了。问自己他是谁,自己又不傻能不知道吗,新闻他也都看了,背后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 关作恒第二天大概是忙过头了,下午没有来学校接他。这也导致周进繁连着一周没约他吃饭。到第二周的周末,他??接到电话,是画廊那边打来的,跟他说字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周进繁再三确认,“要是卖出去了,是不是就不能退货了?” “额……一般不会退货的。” “四幅都卖了啊?哪个大财主啊!” 画廊的工作人员说这几天会把钱转给他,要留个卡号,因为要缴税。 好家伙,自己也是国家纳税人了。 四幅字抽成完了有九千多点,悉数到手,周进繁在亚马逊下单了星战的周边给付时唯寄过去,然后在某宝买了护肤品给米莉,买了其他的东西送周昆,送??公,都不是很贵的,九千块还剩不少。 他自然不会忘了帮他介绍画廊老板的刘策,给他买的乐高。还剩一千多不知道怎么花,本来准备犒劳自己的,冲进李佳琦直播间,正好撞见他在卖gm的墨镜。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莫名其妙地下单了。 几天后,收到乐高的刘策发来消息:“乐高和钟薛高,是两个东西。” “这都快十二月了,你还想吃冰糕?你不喜欢乐高?” “喜欢啊。” 刘策琢磨了下:“你是不是偷偷调查过我?” “9命啊!我调查你干什么!我身边十个男孩子八个都玩乐高!”不喜欢的,通常是没玩过的,或者说没什么童心的,关作恒那样的,肯定就不会喜欢玩。 总之,他还是对刘策说了谢谢:“我没想到我的字,竟然都卖出去了,笑死了,哪个冤大头买的啊?这么贵他都买!” 倒也不是他妄自菲薄,那字是还没到能卖几千块的地步。 刘策诡异地沉默了好久:“可能买你字的人,是眼睛瞎了。他过两天就会退掉。这钱你还得吐出去。” “我问了,画廊说不能退的。嘿嘿,我不吐我不吐,进了我的腰包就是我的钱了,我改天再写两幅字送过去。” 又过了几天,周进繁收到了直播间买的墨镜。 他戴了一下,方形的dreamer,是被打版盗版最多的那款。有?多造型一模一样的,网??卖30包邮。 ——和关作恒戴的那个不知道在哪个地摊??买的货差不多的款式。 周进繁一想到这个,纠结了下。 送给他吧? 他最近半个月都没跟关作恒去吃饭,也发消息,前几天还跟他说酒喝完了。他知道关作恒有工作,而且临近毕业答辩,?忙,也没经常去骚扰。 他特别懂相处之间的那个度,和什么人交往用什么方式,都是天生就会的。 “我给你买了墨镜,你什么时候来拿?” 发完这条消息并未得到及时的?复,到下午,他在上视听课,突然接到刘策的电话:“飙车,去不去?” “什么??”周进繁一顿震惊,然后反应了下:“卡丁车啊?还是碰碰车?” “跑车。” “是我想的那个吗??” “是你想的那个。” “去去去!什么时候。”他雀跃起来。 “马上。” “在哪?” “杨宋镇。” 和周进繁想象的那种不一样,车赛在杨宋镇,挺正规的夜跑,车的量级从七位数到八位数都有,一个比一个帅——指车。至于开车的人,一眼望去,都还没有身旁的刘军军帅。 周进繁还在探着脑袋看,突然听坐旁边的刘策说:“喂,那边有个长得像turbo的。” “哪里!”他马上扭过头去,只有两个在近十二月的天气下穿短裙的辣妹。 周进繁张望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骗我吗?” 他嗤了一声:“你刚刚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我年纪轻轻,不能渴望一下爱情吗?” 周进繁是第一?参加这种活动,当然,他不去飙车,只是围观,第一次见世面,一直开着手机录视频,电量急剧下降。后面刘策也??场了,有点菜,跑了一圈跑了第三。虽然和电影速度与激情不一样,但周进繁还是很兴奋地拍了短视频发了微博。 “等我拿到驾照我也要??场!” 手机就这么没电了。 当晚凌晨,刘策??把他送?去:“圆梦了?” “圆梦了。”周进繁眼里还有光,“不过,我想看那种飙车——” “哪种?” “保罗沃克那样的。” “……你去看f1吧。不过f1可能也无法满足你,那片子都开出地球了。” “等放假了我再去看f1,国内有f1?没有吧。” 刘策说明年放暑假带他去。 杨宋镇离他住的地方有段距离,六七十公里。好在明天周六没课,京承高速,刘策车速一百二,凌晨一点半,驶入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 周进繁已经在副驾驶座打起了瞌睡,车上开了暖气,他抱着胳膊,系着安全带,脑袋歪在颈枕??。 刘策中途数次去看他,他睡得太香了,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流口水了。 到了,车库没有车位,但这个点也没什么车,他就把车横在车库的??路上,熄火,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倾身去叫他:“周进繁,小繁,醒了,喂,到家了。” 他迷迷糊糊的,哼了两声没有睁眼。 刘策把他的安全带解开,捏他脸和鼻子:“你不起来还哼哼唧唧是准备怎么?” 周进繁眉头皱起来,眼睛半眯着看他,一动不动。 “你要是想让我抱你??楼,你撒个娇。”刘策把他的黑发揉乱。 “唔,到了吗?”他好像慢半拍似的,这??看向??面的车库,好像是到了。“你别摸了。”他把刘策的手拂开,这时,一??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两人同时闭眼,扭头躲开。 那是一??属于其他车的大灯的光芒,刘策大骂傻逼,正准备下车跟智障车主对线,那车的灯就关了,取而代之是一声短促的鸣笛,像一??警告。 周进繁揉了下眼睛,看见刘策已经摔门下车了,同时,他也看见了开灯射-他们的那辆车——黑色的宝马x7。 车牌号也?眼熟。 周进繁陡然惊醒,忙开门下去,在刘策拍人车门骂傻逼的时候阻止他:“是我表哥,自己人自己人。” 车窗摇下来,关作恒面沉如水,盯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目光转向旁边的刘策。 刘策反应过来了,一看他脸,也认出来了:“哦,这是你表哥啊?” “算了——”刘策自认倒霉。估计是小繁他表哥看见自己动作了,他的阿斯顿马丁显眼,?难看不见。这属实尴尬。 “??来。” 周进繁意识到在叫自己,没敢反驳,拉开后座车门爬上去。 刘策看了眼两个人:“那我先走了?” 关作恒理都没理他。 周进繁头探出车窗,跟他说拜拜:“?家路??小心一点。” “好,拜拜。” 刘策觉得哪里不太对,?头看了一眼,他看不见后座的周进繁,只看得见司机座的周进繁他表哥,穿个黑色的薄冲锋衣,kenzo的,看着像小繁的品味。身上没有饰品,长得倒还挺……不错的。 就是眼神有点奇怪……怎么说,看起来很不好惹,对方,眯着眼隔着挡风玻璃看了他几秒钟。 ?嚣张的眼神。嘴唇张了下,似乎说了两个字。 刘策??了车,?过味来了—— 他骂自己傻逼。 靠啊!刘策忍不住偷偷竖了个中指:“你??傻逼!” 然后郁闷地开着他的阿斯顿马丁走了。 风骚的引擎声离去,车库安静下来:“坐后座干嘛?” 周进繁在后视镜里看见他的双眼:“我要?家啊……你怎么,”他注意到了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我今天手机没电了。”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我下午给你?的消息,给你买了酒。”关作恒侧着头。 “我可能没看见,我消息多……你得给我打电话。你不能怪我。”他稍微有点忐忑,但这也不能怪自己,他微信了一千多个人好友呢。 周进繁两只手卷在一起,偷偷地看他一眼,埋下脑袋:“对不起啊,我应该看一眼消息的。你从几点开始等的啊?” “我晚??八点过来的。” 那会儿可能手机正好没电了。 得有六个小时了。 周进繁赶紧说:“我墨镜放在家里的,我去拿给你?” 关作恒把车倒进空的车库,提着酒下车。 周进繁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这跟??次一样的酒吗?我在网??没搜到靠谱的。” “拍卖会买的。” 进电梯,周进繁刷卡:“贵吗?” “不贵。”这种酒卖不??价格,的确不贵,一些??了年份的威士忌反而价高。 关作恒似乎是刚洗的澡,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那种清淡的沐浴露香气,仔细一闻,竟然有点像他喜欢的朗姆酒香气,闻着有点上瘾似的,周进繁不动声色的吸了好几口。 出电梯了,??问他:“你是不是刚洗的澡?” “出门洗的。” 有点哄他的意思,周进繁夸道:“你身上好闻诶,什么牌子的?” 他说网??买的,忘了。 周进繁一边按指纹开门,一边扭头在他脖子??侧轻轻嗅了一下:“是朗姆酒味道吧。” 他怀疑关作恒身上不止有沐浴露,可能还有香水,是类似的味道,?淡。 关作恒进门,说是。 周进繁打开灯,让他把酒放在左侧厨房台面上,还没到开暖气的时候,但已经够冷了,他买了个小一些的暖风机。周进繁给他拿一双自己棉拖,去开了暖风机。 那鞋关作恒穿小了一些,脚后跟露在鞋??面。 关作恒是第一次进他家家门,在他家车库等了?久,电话不接,他跟着人上楼,按了门铃,家里没人。 然后关作恒看见他十分钟前的动态,在外面玩儿呢,特开心。 他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关作恒?明确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他庞大的人际网的其中之一,没什么特别的。 所以他不打算走了。 周进繁先找充电器,还解释:“我去杨宋镇了,那里借不到充电宝。”其实如果问现场的陌生人借,或许也能借到,但他没有去问。 给手机充??电,周进繁给他拿墨镜:“跟你平常戴的那个差不多的款式,你试试呢?看窄不窄?” 黑色的小纸袋到关作恒手??,又被他随手放到了玄关台上。 他脱下??套,挂在玄关的挂钩上,那里还挂着周进繁的书包。 周进繁感觉今晚他不太对劲,好像不想走,是生气了?要哄? 他弯腰打开冰箱:“我买了日本那个白桃酒,好喝,你尝尝吗?” 关作恒应了:“吧台吗?” 家里装了?多温柔的氛围灯。周进繁的目光由下至上地落在他低垂的眼睛??,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他清晰漂亮的下颌线,带着攻击性的英俊面相,不免感叹造物主的恩赐。 “去我沙发那里,吧台只有一个椅子。” 他这儿小,构造简单,那个吧台就是他吃饭、写作业、写字的地方,放了香薰蜡烛。把酒拿出来,夹了几块冰块,周进繁就去把蜡烛点上,坐在他旁边去。 “你先尝一尝这个喝法,就是只加冰块的。” 那沙发大概只有一米多点,他买了脚垫,能彻底地躺??去。周进繁把这里布置的?舒服,空气弥漫着天竺葵的气味,是他买的香薰蜡烛。已经扩散到整个家中了。 关作恒占了一半多点的空间,周进繁坐在另一半,?自然地和他挨着,遥控器在床头的宜家边几??,他伸手去拿,把投影屏放了下来。 关作恒低着头,抿了一口,是桃子汁的味道。 周进繁期待地问他:“怎么样,好喝吗?” 关作恒偏过去看他:“我要开车。” 周进繁曲着腿,脚踩在软垫上,双手抱着杯子,胳膊搭在自己的膝盖??。仰着头说:“你也可以不开。”潜意思是,他可以打车,叫代驾,或者不走。 关作恒的眼睛抬起来,眼眸漆黑,有种极深的掠夺性。周进繁看见了,他眼神里与以往不同的东西,因为桃子汁吗? 他起身,又去冰箱里拿冻过的荔枝乌龙:“我自己冷泡的,我喜欢加在酒里喝,或者加椰汁,你试试啊。” 周进繁往他杯子里倒了一点:“你再尝尝这种喝法。” 关作恒握着杯子,垂首,鼻尖抵着深蓝色的杯沿。 还是只抿了一口。 几乎没有酒精的气息,纯粹的冰饮料味道,像那年夏天,在他家里喝的玫瑰木瓜水。 “怎么样?” 他说挺好喝的。 周进繁就让他多喝点,又去拿椰汁和他刚送的朗姆:“你必须试试朗姆酒加椰汁的喝法,是春城一家酒吧的调酒大哥教我的。” 关作恒喝了好几杯,暖气的风让房间里逐渐变得温暖了,声音很沉:“你打算灌醉我吗?” “你不爱喝酒的是不是,那你就只喝几杯吧,小酌一下。” “你让留宿吗?” 被冰过的椰汁混合朗姆入口很滑,那杯子?小,一手可以捏住,一口可以饮完。 “管理员不让,但他没看见就不算。”周进繁也喝了一丢丢。 他不打算喝醉,因为喜欢微醺的状态,每次只抿一小口,脸色在氛围灯下发红,温热的嘴唇和冰凉杯沿相碰,眼睛亮晶晶的,抬起来望着他:“别人来我不让,你可以留。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关作恒眯了下眼。 没等他说话,周进繁就起身说:“我先去洗个澡,你要是走,你可别醉驾啊,就叫个网约车,明天再过来把车过来。你要是不走,可以投屏看个电影,我要洗一会儿。” 周进繁洗澡很磨蹭,因为要在里头搞东搞西,抹脸抹身??,别说他娘,其实他认识好多直男都要护肤——宋钊还用腊梅呢,就长了几颗痘痘,还跑去美容院做针清。做完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毁容了,每天骚扰他:“这印子会下去吗?” 周进繁知道他是谈了个主播女朋友,所以变成了这样。 站在浴室里,听见??面放了部片子,声音开的?小,周进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知道他没走,就放心的磨蹭,到凌晨三点才出来,换了棉睡衣,头发吹到半干,揉了护发精油。他刚出来就看见关作恒拿着酒杯,慵懒地靠在他的奶蓝色小沙发??,长腿交叠放在脚垫上,还伸出去老远。 “欸?你在看东方快车谋杀案啊。”是1974年的那版。 “嗯。” “我?喜欢看这个诶。” 他说知道。 周进繁跳上床去,趴在床??隔着边几看他:“表哥,你去洗漱吗?你今晚??不走了是吗。” 关作恒深黑的眼睛?望进去:“你想我走吗?” ——周进繁词穷了。 有时候他觉得,关作恒??是高段位的那个。 看着好像,在感情??一无所知,实际??却……他不知如何形容,但就觉得关作恒?有把握,想了一分钟??想清楚,那个词叫运筹帷幄。 周进繁自认也不是菜鸟,换了个说法,把皮球踢回去:“你想留下我就收留你一晚??。你明天不??班吧,要去学校搞毕业答辩的事吗?” 嘴唇轻启:“不。” “……我那儿有新牙刷,你如果不想走。喝完酒去洗漱吧。”周进繁前段时间买了?多家居,他不太爱收拾,家里有点乱,床???多抱枕。 “睡衣也提供吗?” “你要么穿我的睡袍吧。”他起来翻找,是一件金黄色的,印满希腊钥匙纹的郭德纲同款。 他把睡衣丢在床尾,然后不理关作恒了,默默地钻进被窝里。电影又放了五分钟左右,关掉了。只剩下暖风机呼呼的声音。 周进繁以为他要去洗漱了,马上睁眼,想提醒他牙膏在哪里。 ——没想到关作恒是朝门口走,从玄关挂钩上把??套拿了下来。 “啊?”周进繁有点呆,脑袋马上挺起来,脖子伸长,“你是要走吗?” “我再问你一次。”关作恒只是拿了衣服,但没有走,?过头,眼神变得?陌生,“你想让我留下吗。” 周进繁人都傻了,满脑子的高段位,玩不过。 以前怎么没发现??? 40、Chapter 40 父母的缘故。周进繁的爱情观就是, 不能让男人觉得唾手可得。理论如此,现实却让他很难办。 直直地对视了几秒钟,都没有说话, 眼神之间却迅速完成了几句对话。 你不要逼问我,要走我不拦你。 嗯。 你真的要走?!没看见我可怜的眼神吗?! 晚安。 周进繁躺回去,听见开门的声音, 有点沮丧,觉得他可恨。 他爸爸,周昆,年轻的时候普普通通,不算??么帅哥,身材不够伟岸, 那时候也决计算不上太有钱。但米莉完全就是个对自己高要求的大美女,虽然那张脸后天动过,但周进繁见过妈妈以前的照片, 很美。 干妈跟他讲故事的时候说过, 以前很?男人追莉姐的。 “那她怎么挑了我爸啊。” 干妈问:“你爸不好么?” “……好啊。”除了头发少,还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你爸对你妈太好了, 太爱了, ??么程度呢,他怎么追的呢。你妈妈喜欢花,追求者都买最好的花来送她,你爸爸每天凌晨跑到斗南去, 拿了商家证,?拍卖场拍花。” 斗南花市的晚市有个拍卖会,每天都有,在所有当夜采摘的鲜花里挑出品相最好的, ?行拍卖。倒也不会非常贵,最?溢价十倍、十几倍。 十八支玫瑰在晚市卖二十块,拍卖大概能拍到两百以上。 商家拍到,??以更高价格卖出去。 周进繁不理解:“那他怎么不去商家手里买。” “这就是你爸爸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其他人就是在商家手里买的,他亲自去,每天凌晨两三点,早上骑车送过来给你妈。整整一年雷打不动。” 周进繁明白了:“他是舔狗。” 现在却迷惘了。 他伸长脖子又去看,真走了。 还顺手帮自己关了灯。 可恶。 周进繁气到睡不着,戴上耳机,深夜骚扰正是下午时间的付时唯,煲了四十分钟的电话粥。 他开始诉苦。 付时唯的关注点却没有对。 “你想跟他上床?做措施了吗。” “不是!!??么叫我想跟他上床,人都还没拐到手,呜呜,他好狠的心,以前怎么没发现心气儿这么高。扭头就走,以为我非他不可!当我没有备胎吗!我备胎多得是。”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言语很渣男,“大不了我不要他了。” 付时唯让他别要了。 “就是!我不要了。”周进繁赶紧让他给自己介绍男朋友,“有合适的吗?” “这边吗?没有,都不适合你。” “有帅的吗!!” “有,渣男。” “?渣啊?” “说过和你一模一样的话的那种。” “……那我不要了。” 次日下午,周进繁起床,电话铃声响,是送外卖的。 “我没点过粥啊,是不是送错了?” “没错的,周先生,尾号1770,点的一份美龄粥,一份皮蛋瘦肉粥,生煎包一份,水饺一份,卤蛋三个,豆浆一杯。是你吗?” 周进繁听得一脸黑人问号,这喂猪呢。 “是我的号码……可能是别人给我点的,我下来拿吧。”他们这儿外卖送不上来,每次都得到一楼去,因为楼层?,电梯经常还有点慢。 这谁点的? 周进繁怀疑是刘策,但也可能是关作恒,表哥的可能性更大。可这算??么?打一棒??给个甜枣吗。 几杯粥就想追自己,做梦! “你点的吗?”周进繁拍照发给他,关作恒说是。 周进繁说谢谢:“不过我正要出门跟朋友吃饭,只能喝点豆浆了。” “你喝点粥??出门。没吃完放冰箱里,晚上回来当成夜宵吃吧。” 周进繁?门,注意到gm的墨镜盒子:“你怎么没把墨镜带走。” “忘了。” “你还来拿吧,还是我叫个闪送?” “我改天来拿。” “哦,那你提前给我打电话哦,不然我不在家。” “嗯。” 关作恒问他吃??么。 周进繁说吃火锅。 其实根本没约人吃饭,他老实在家里喝了粥,一边发消息问人,最后把好久没见的小前锋约出来了。 因为小前锋正好实习休假,两人吃了饭就去屋有岛玩密室。周进繁不害怕这些,看得出来小前锋比较怕,但?去还是站在自己旁边,随时垫后:“没事,小繁你不要怕,我保护你。” 贞子爬出来的时候,小前锋都没忘记他,转身把他抱着躲在墙角。 旁边组队的陌生女生啊啊尖叫着往他身上蹭,他也没有把人推开。出去的时候,看见衣服上的口红和粉底痕迹,有点郁闷。 那女生想加他微信,说弄脏他衣服了不好意思:“我把干洗费转给你吧。” 小前锋说不用了,没关系。 他去当空少了,目前刚开始实习,周进繁在朋友圈看见小前锋秀过穿制服的照片,他长得就是阳光大男孩的模样,眉眼像金城武,高中时期就是校草一类的人物了。上了大学并未长残——换上空少制服后,在少年气质上增添了成熟,变得内敛一些。加上在恐怖本里又加了分,不免让周进繁考虑起换对象的可能性。 可自己真的喜欢他吗? 小前锋在某航司实习,家里给了二三十万,他买了辆二手的雷克萨斯ct,把剩下的钱拿去买理财了。周进繁跟他待在一起,就喜欢聊点以前上学的事:“我记得你那表哥,他高考的时候瞪我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讲过。” 他目视前方开车,不时偏头:“我去年还在机场见到过他一次,我不太确定就是他,但是你表哥长那么帅,应该没有认错。他到了出境安检那边儿,我就没看见他了。” “出境吗?诶?” 去年…… 关作恒一个人跑出国玩儿吗? “你应该看错人了,他整天泡实验室!搞实验狂魔。” “那应该不是你亲的表哥吧?你以前说是远房的。” “啊,为什么这么说?” 小前锋?:“我也是听人说的啊,别人转给我的新闻。说的应该就是你表哥,他爸爸是被冤枉入狱,还被火烧死了,结果被人打成纵火畏罪潜逃了。”他不时看着周进繁的表情,“那个新闻我就查了一下原委,小繁……你应该不会有亲戚住那么……远的地方吧。” 大概他是想说穷乡僻壤。 周进繁理解到了意思,抿紧了唇:“他就是我远房亲戚,当然很远了。而且他很厉害!在北大念生物,现在自己买了辆百来万的车了,有能力买房子,反正混得很好。” 小前锋知道他表哥是状元,读书很厉害,没成想从他这里听闻这个:“自己买的啊?这么牛。” “当然了,他很聪明,脑子跟别人不一样,是天才。英雄不问出处。” 他洋洋洒洒夸了好半天,终于意识到了,然后说:“哥哥你也厉害,你穿那个制服好帅。”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是吧,都那么说。” 周进繁决定还是放过小前锋吧。 他不适合自己。 自己好像也……对他没有那种强烈的心动,最?就是方才在密室那会儿,觉得小前锋这人还挺可靠的。 人都是视觉动物,天生喜欢好看的事物,但喜欢也分很?种。 周进繁没让他把自己送到车库,就送到写字楼下面,便下了车。 谁知道他刚跟小前锋说拜拜,转身?去,就瞅见了一个穿黑衣服,身材高挑,刚理过的头发很短,颜值属实瞩目的男人。 正站在物业前台。 完了。 周进繁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让他看见了自己连续两晚跟不同的男生出门,翻车了—— 他佯装镇定,走到关作恒面前去:“你不是说改天来吗?” “我过来开车,给你送点东西。觉得你这个点应该在家。”现在是晚上十点。 “??么啊?”周进繁看见他提着的保温袋。 “藕圆。”他自己在家炸的,“我看你家有微波炉,可以打热了吃。” 周进繁接过,打开看了下,是个乐扣的保鲜饭盒:“你下午给我点的粥我还没喝呢。” 关作恒垂着头,看见穿得比较少,夜里冷,耳朵都冻红了。他声音轻:“吃不完就丢了吧,藕圆我没有做很?,你当夜宵吃。” 他“哦”了一声,脑袋埋得很低:“谢谢表哥。那……我上去给你拿墨镜?” “嗯。” 两人?了电梯,又是昨天的场景,只不过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周进繁没敢说话,关作恒也不言。 周进繁提着饭盒袋,又偷偷侧着头在他身上闻。 可以确定他应该有用一种和沐浴露相同气味的香水。 味道非常淡,应该是喷在衣柜里那种。 周进繁打算下次去他家确认一下,于是出电梯就问了:“我还没去过你住的家呢,你住哪个小区啊。” 关作恒报地段,周进繁知道那地段不便宜:“你家是有厨房吗,?大啊?” “有厨房。一室一厅。” 周进繁打开门:“我能过去玩吗?你做饭给我吃。” 他说好。 周进繁把墨镜给他,关作恒扫一眼他房间,比昨天更乱了点,桌上还有外卖垃圾没清理,洗衣机旁边脏衣篓乱丢了几件衣服袜子。 像周进繁这样的孩子,压根不适合独居,会难以自理。 注意到他的视线,周进繁也有些难堪:“好了,我送你下去,顺便丢个垃圾。” 他们这个公寓,每层楼有阿姨打扫,但周进繁不喜欢让人动自己房间,就没买这项服务。 这层楼有个垃圾房,每天有人清理。周进繁把外卖垃圾提出去丢掉。关作恒才不动声色地问他:“你出门吃饭,怎么玩到这么晚才回家?” 他干笑两声,按了电梯下行键,抬头瞥他一眼:“我去玩密室了。” “跟谁。” “一个朋友。” “昨天那个?” “不是……另一个,老朋友,人家请我。真的,就是朋友。”周进繁不确定他到底看见没有,明明也没干??么,就是有点心虚,感觉被男朋友抓包出轨了一样。 关作恒看着他:“李杭。” “啊?” “跟你吃饭那个。” “……哦哦哦,对,他好像大名是叫李杭。” “你不知道别人名字?就跟人去吃饭?” “……”最开始就没备注名字,忘了?正常,反正都叫哥哥。他给小前锋的备注就是小前锋,标签写的是射手座。 关作恒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以前备注的是哼哼表哥,后来改成了狮子男,昨天晚上他气不过,觉得他太狗了,便把备注改成了狗男人——顺便还举报了他微信。 他迅速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人家李杭的名字。” “见过,唱rap的对吧。我高考跟他一个考场。” “……人家打篮球的!我叫他小前锋,都忘了他名字了。” “所以你给我备注什么?” “哎这个墨镜,”周进繁提起那个小黑袋子,“是我用自己赚的钱给你买的!我第一次赚这么?钱。” 他挑起眉峰:“哦?” “我卖了两幅字,毛笔字,赚了几千块。我看你那个墨镜都用好久了,也不防紫外线,就给你买了,你打开试试吗,你戴上肯定帅呆了。” “回去再试。”关作恒看他模样就知有鬼,伸了手,“我看看你手机。” 周进繁哪里敢给,虽然没跟人撩骚,但他给关作恒那个备注见不得光,何况他他手机里还有一些黄-图,那什么电影。 他理直气壮地说:“你先给我看看你的。” 关作恒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摸出来,指纹解锁。 他手机很干净,只有很少的app,银行的,学术用的,学校的,还有两个社交软件。周进繁打开他的通讯录,看他联系人。 他的通讯录只有短短的两三页,家人,教授,导员,还有一些备注的名字,或x总,周进繁没看见自己的名字,只看见一个备注相当可疑。 两个字。 小乖。 滇南某些地方,父母喜欢这么叫自家孩子—— “这个是谁?”周进繁眉心立刻蹙起,瞥了他一眼,仿佛抓到把柄似的,手指停在那个联系人上面,但没点进去看号码。 关作恒很淡然:“你。” “??”周进繁下意识点了拨号。 电梯到了车库层。 自己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进繁掏出来一看,来电:狗男人。 他根本来不及藏,那个该死的三字备注就入了关作恒垂下来的视线—— 周进繁嘴唇抖了一下,掐灭来电。 抬头看着他。 关作恒脸上已经没有方才松快的笑容了,那眼神一敛,就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锋芒毕露。 表哥你听我解释。 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晚上太狗了。 “这是昵称!”他强行解释。 “昵称?” 周进繁点头:“反正不是骂你的。而且,”他决定先发制人,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给我这么肉麻的备注啊。” 他眼神很倔,一副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的架势。 关作恒的回应也很简单:“昵称。” “那你给我的昵称怪肉麻的。”周进繁已经忘了昨天半夜说过“不要他了”,现在又觉得,关作恒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他不肯承认,他脸皮薄……你看这个备注,那能是不喜欢吗? 把他送到车旁,周进繁看他面色还很沉,忍不住了,戳他一下:“还气啊,我给你的昵称,真不是坏话。你知道我喜欢狗狗吧,你见过我们家奥利奥的。” 关作恒把车门打开。 他坐上车,周进繁还扒拉着车窗,因为那个备注的称呼,他的气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站在车外跟他说:“你不要生气了,我现在就改,你要??么备注?” 仪表盘亮起,反射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随便,你回去吧。” “??等下,”两只手搭在车门的窗框上,两只眼睛都笑弯起来,下巴靠在手背上望着他,像个讨零食吃的小狗:“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陪你出去玩啊。” 关作恒偏过头看着他。 周进繁又说:“你想不想去798看展,我看见说最近有个瑞典艺术家的装置展,我很想去。” 他点头:“几点。” “明天中午吧,我起床给你打电话!”周进繁心情大好,挥手:“表哥拜拜,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消息!” 关作恒到家后,还看见他的消息。 是几张截图。 “把备注改成哪个?你自己选。” 选项a:关老师。 选项b:表哥。 选项c:我最[心心]的哥哥! 选项d:你自己取吧! 消息回过去。 c. 周进繁在沙发上笑到不能自理,这个闷骚真的很狗,他以前真的没有发现。 自己明天就要拿下他! ——如果周进繁早知道明天会在展上碰见韩凌,他是一定不会带关作恒去的。 41、Chapter 41 chapter 41.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 周进繁还在持续骚扰他,连着麦写作业。他现在大一,学一门新的语言主要就是背单词、听力、练发音。但他从小到大都极少特别拼命努力地做一件事, 到大学更不例外。 而且西语这一专业,七八年前特别稀缺,现在开发到过热, 烂市了,他们学校招生都没招够,让他一个理科生被分配到外语专业来了。 他现在还在练拼写发音的阶段,关作恒就已经进阶到语法阶段了,自己还在学校有专业的老师上课,关作恒是纯粹自学, 还忙工作忙毕业答辩,竟然都比自己学得快十倍。 好像读一本书,自己还在开头, 他就已经翻到结尾了。 “表哥, ?去测??智商吗,?智商多少啊?” “测??。”他高中的时候, 天才班来招生给他测??一次, “sd24是一百五十多。” “sb?” “sd。” “那sd是什么。” “standard deviation。标准差。离均差平方的算术平均数。”他尽量用周进繁听得懂的语言解释,“24是一个标准差,15、16是另一个标准差。” 周进繁已经打开ipad开始百度了。 但百度了还是没懂。 “算了。”他挠挠头,“这貌似不是我应该懂的事, 网上说霍金智商160,?150多,那你不是,离他也差不了几个数了吗。哇塞, ?得去当科学家,拿诺贝尔啊。” 他说做不了,或许以后可以。 很多学者淡泊名利,一生的追求就是搞研究。他不一样。关作恒对当科学家没有兴趣,花大量时间去日复一日做一项赚不了钱的实验,眨眼间几年十年就??去了。 人生苦短,而他要做的事又很多。 周进繁又去搜了智商测试,发现最简单的第一道题自己都看不懂。 “问图1 ??图2的逻辑联系,推断图3???图哪个abcde哪个是相似的。”他截图给关作恒。 一秒钟都不要,他给答案:“e。” 问为什么。 关作恒顿了一?,似乎没明白这么简单的图形逻辑要什么原因。但他还是用周进繁听得懂的语言来解释:“1??2,就是顺时针旋转90度。” “哦哦哦,我懂了。”周进繁马上明白过来,“我没反应??来,哎呀我会做这个,?一道题我自己写。” 这个智商测试,规定时间是二十??钟,但周进繁要花五??钟到十??钟解一道,有的题花上十??钟他也不会,连理解题的意思都费劲。中途关作恒叫他睡觉,他不睡:“我??二十道题弄完再睡。” 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周进繁交卷:“表哥,我得了155??!” 按照提示页面的显示,70??以下为弱智,89以下为智商低下,110以上就是优秀,140以上,就是天才范畴。 也不知道周进繁测试了个什么,到底测的是自己的智商还是关作恒的,关作恒也并未泼他冷水,夸他聪明。周进繁摇摇头:“我算了?,我自己应该是,智力中上?” 关作恒:“应该是非常优秀。” 他自己拎得清,哈哈哈地笑了几声:“那还不是因为你是标准答案。” “好了,去睡觉了。” “嗯。我明天想睡个懒觉,?一点来接我吧,我们在楼?吃个馄饨,跟?说,我刚发现的,那家小馄饨的莲藕马蹄馅,特别好吃!!” 关作恒嗯了一声,道晚安,周进繁去洗脸,敷面膜,睡觉。 次日上午。 周进繁醒了就给他发消息,关作恒??他接到,看见他像小朋友去春游一样,斜挎了个红色儿童虎头杯,没背包,手机揣在兜?。 两人去吃周进繁说的小馄饨,周进繁闻了闻他身上,又是昨天的味道。随即上?看他穿的衣服。 “小泥哥哥,?买的bbr吗,这风衣看起来好好看啊。” “网上买的,五百。” “这么便宜??穿着像几万。” 纯黑的长风衣,没有多余的花纹,长度到关作恒小腿,翻领敞开,?面是深灰的衬衫,黑色长裤裹着两条大长腿。越是这种普通的款式,越考验版型??剪裁。 周进繁觉得价值几万不是没有原因的。 从回头率就能看出。 关作恒能把几百块的风衣穿成bbr高级定制。 他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周进繁上次去笠县还笑他像老大爷,现在就能穿的像男模了。 入座后,点了馄饨,周进繁说:“我们去看完展,我要带你去三?屯。” “吃越南菜?” “随便,吃什么都行。我带你去逛啊,然后去看电影!?穿这么好看!我站?旁边不有面子吗。” 而且他还觉得,关作恒衣服大多都是黑白灰,亮色太少,想带他去买几件贵价的、鲜艳一点的衣服。 吃完馄饨,??车上,周进繁拧开自己的杯子给他喝水:“我专门给?带的,冷泡的白桃乌龙。” “?自己泡的?”他接过,没顾忌间接接吻这个问题,喝了一口,冰凉滑口,很甜,有白桃??玫瑰的甘,有乌龙的涩。 周进繁不会厨艺,但很爱琢磨这些饮品,什么调酒啊,他一直都想去学一学。 “我昨天拿的快递,买了一箱白桃,泡了一半。好喝吗?”周进繁看着他的表情,“我专门给?放了糖。” 关作恒抬眼:“给我放糖做什么。” “?跟我说你不爱吃甜啊。但是我问过姐姐,她说?很爱吃糖的。?自己没发现吗,我上次给?吃糖,问你吃不吃,?说不,还??手伸出来。”周进繁自己也喝了一口,发现糖放得多了一点点,“不懂?,爱吃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以前爱吃。”关作恒??车开出去,往798方向走。 “现在不爱了?” “现在很少吃。” 周进繁从兜?掏出一盒meito的白桃硬糖,给他一颗:“吃吗?” 他看了一眼,点头:“嗯。” 那糖是有外包装的,关作恒一只手撕不开,周进繁??包装袋撕开,拿出来喂他嘴边,他张口含住,嘴唇??他的指尖碰到一起,眼睛垂?来:“也是桃子味的?” “是啊,凑单买的,我那儿还有好多吃的。”他的宜家小推车上都是一堆进口零食,就他一个人吃,或者带去学校,给同学分。 他们系?女多男少,周进繁这种小帅哥在里头都很显眼,但他身上的gay属性太明显了,没女生来追,不??也有不少女孩子跟他交朋友。 798,悦美术馆。 周末观展人多,人进人出,排了二十??钟才进。 “我上次来看展,都没人排队。” 关作恒问:“上次多久来的?” “国庆那几天,都快两个月了。”他说,“我不是卖字吗,那家画廊我朋友介绍的,就这儿附近,那个老板人特……”周进繁??“帅”字咽回去,“特别好!” 关作恒看着不动声色,见前面有人过来,就把他牵到身后,免得被人撞了。然后问:“男的女的?” “…男的,”周进繁马上补充,“不??是个大叔,四五十了都,长得慈眉善目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十??钟后,在展上拍照的时候,就偶遇了画廊老板韩凌。 韩凌先看见的他,管他叫:“净梵。” 落在正在给他拍照的关作恒耳朵里,就是喊的周进繁的名字,去掉姓—— 他看了一眼,是个男的,慈眉善目的,很年轻。 周进繁?意识感觉到不妙,忍不住看向果然是面无表情的关作恒——韩凌跟他没什么关系,就是自己画卖出去了,又来了一次,周进繁跟人家聊了半天,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同时知道韩凌三十多了,他喊了声韩哥。 韩凌没注意到他是跟朋友一起的:“?怎么一个人来看展,我送?的两张票啊,不是说跟刘策一起?”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不是,这……我跟朋友。”他马上??关作恒拽到旁边,“我表哥。” 关作恒长相就极冷淡,走在街上像个“杀手”似的,韩凌很礼貌,说你好。他点了?头,凝神看了一?。 浮现的是东洲斋写乐的浮世绘。 周进繁岔开话题:“我的字挂几天了,有动静吗?” 韩凌倒是一个人来的,他的画廊离得很近,说:“还没有,有人问过价了,一个月之内吧,应该能卖出去,到时候给?电话。” 他说谢谢韩哥。 关作恒周身一米笼罩着一层具现化的黑色低气压。 周进繁情商没问题,一看他不高兴了,马上意识到问题,出去后才跟他解释:“他们画廊两个老板,一个是他爸,就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大叔。” 关作恒冷淡地“嗯”了声。 上车后,关作恒搜导航,问他还吃么。 “为什么不吃啊。”周进繁看着他。 “?可以跟别人吃。” “我为什么要跟别人——”周进繁又想到了问题所在,“哎呀,我本来是要跟其他人来的。然后人没时间,我准备自己来了,?看,我昨晚才问你的。我电影票都买了——也是昨晚买的,?这时候让我跟别人去吃?” 他眉间仍然轻轻地拧起,看着周进繁努力解释的样子,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吃哪个?” “?不生气了吧?我都解释明白了,?再不高兴,这?要长皱纹的。”他抬手,指尖点了?关作恒的眉心,又从兜?摸了颗水果糖给他,“吃点甜的,笑一笑。” 关作恒眉头松了一些,可还是没有笑。开车的时候,周进繁剥了两颗糖给他,他都吃了,到第三颗,他垂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指尖,说不吃了。 周进繁自己吃了:“?怎么还不笑啊。” 他不言。 周进繁也不讲话了,吃饭也不跟他说话,像仇人一样面对面坐着。弄得后面卡座有一桌两个gay,以为他们听不见,低声在说那个穿黑风衣的好帅,另一个说:“哎,可惜人家有对象啦,不然我上去要微信。” “看起来要??手了!” “没有吧?吵架了,没看见那帅哥还给男友夹肉吗。” 周进繁埋头吃着,心?闷闷不乐,其他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就他不乐意说啊。 碗?又多了一筷子肉,他抬头道:“?怎么又给我夹牛腩,我不爱吃。” 关作恒也看着他:“上次你来说好吃。” “我可以昨天喜欢,今天就不喜欢了。” 他??筷子收了??去。 吃完,周进繁要去结账,关作恒说已经买了,让服务员拿了打包盒,??没吃完的烧鹅打包了,站起身道:“走吧。” 那风衣看着真不像几百的货色,??他的身材勾得极好看,肩宽腿长,肌肉匀称。??头率简直是明星不戴墨镜出街的程度。 周进繁目的是达到了,面子是有了,还有人偷拍,刚??来的时候有搞街拍的拦下问能不能拍他,被关作恒拒绝了——怕不是今晚上整个太古里的gay都要嫉妒自己了。爽吗?这种微妙的爽感是不错,可周进繁看他老不高兴,又哄不好,自己也不开心。 “还看电影吗?”话是关作恒问的。 “?不想看我们就不看了,这片子我刚搜了,评??不太好。” “去看吧。” “还有四十??钟。”周进繁看了?手机,“?买衣服吗,我第一次过冬,我想去加拿大鹅买件毛衣。” 关作恒默不作声,单是点了点头。 他一个春城人,来北京上大学,自然算是第一次过冬。他家里有冬装,但极少,只会在冬天出门滑雪或是上雪山时穿。 周进繁挑衣服很快,他提前在网上看??,直接报货号,让柜员去拿:“这个我想要一件米白的,我穿的码。然后一件红的,他穿的码。” 柜员看两个人的身材,眼神一直偷瞄关作恒。两人一看就一对,不敢看得太明显了。 几??钟后,她拿了两件合适的码数:“m的这位先生试试,l的会比较宽松,也可以试试。”周进繁更瘦,她拿的s号。 周进繁??红毛衣给他:“?拿去试。” 大约是因为有店员在,关作恒没有直接问他怎么给自己拿了,进了换衣间才问他。 “?那脸拉着一天了,吃饭也不让我买单,我想给?买衣服不??吗。”周进繁没敢大声,默默地站在他面前,?巴抬着,“买了我们就??解吧。” 毛衣不算便宜,一件三千多。 关作恒低着头,看他眼神?闪烁着倔强,又??明是求饶的意思,又问:“红色?” 周进繁?巴抬得更高了:“我给?买什么?就穿什么,进去换了。” 关作恒一件红色的衣服都没有。 他穿上身,觉得不适合自己,他不爱穿鲜艳的,从小就不爱,觉得没资格,穿黑色穿习惯了,到现在也保持这个习惯。但周进繁觉得好看,点头说就这个了:“穿m,合身的这件。” 结果去买单,又被告知:“那位先生已经刷过卡了。” 店员??纸袋递给他:“七天内有问题可以退换。” 周进繁隐忍不发,前脚走出店,后脚对他怒目而视:“?干嘛啊?。” “?还小,还没挣钱。不用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他主动提东西,声音很低,“?请我看电影了,我们和解了。” 周进繁是挺爱给朋友送礼物的,但也要??关系,比方说付时唯跟自己的关系,周进繁可以送他很贵的耳机,或者说他收过刘策送的b&o音响,周进繁会??个差不太多的——上次六千块买的抽象画就给他。 除了身边亲近的人,他也不爱主动给人花钱的,就像关作恒说的,自己还没挣钱呢。他朋友多,也不是送礼物换来的。 周进繁也跟着皱眉,像他?午时那样:“?知道,我给?取的外号是什么吗。” “哼哼?” “?知道啊!?知道为什么吗。” “恒?” “这是一个原因,然后就是,?脸真的臭,不爱笑,哼!”而且他身上的这种冷,还不是酷哥的那种,而是显而易见的,他孤僻,他不跟人交往,他有自己的世界。 “而且?不高兴了,?什么都不说,?要憋着,我没跟?解释原因吗。哼!” 关作恒审视着他,说没什么。 “没什么那你还这样,我们出来玩,?不开心吗?” 昨天晚上陪他测智商题,那会儿关作恒很高兴,他关了灯,还觉得家里是亮的,是光明的。 到今天,他又发现,这光芒是可以轻易被关掉的,像一盏灯,周进繁动动手指,就可以夺走。 自己对他似乎是随时可以替代的人。今天可以喜欢,明天就能不喜欢的存在。 “小繁。”他喊。 “哎。”周进繁应。 “?午那妖男——” “哎,等会,?说画廊老板吗,?怎么叫人家妖男。” “他身上有妖气。” “……” 周进繁惊愕:“什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会捉妖???天啊。” “不是那种妖气。”关作恒不知道如何解释,他肉眼能看见的东西,超??普通人的范畴,他顿了顿,诚实地说,“意思就是,我看他不顺眼。” 周进繁呛了一?,也不知道怎么一?就乐了:“?是吃醋哈,那我不都解释了吗,我跟他不熟,就见??两次,算上今天,是第三次。” “没见??两次的人那样叫你?” 周进繁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解释什么了。 ?午顾着解释更严重的问题,火灭了一半,还剩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给忘了! “对,那个画廊老板,他叫我净梵,不是我名字的进繁。是一种猫。”他马上搜给关作恒看,“这种猫,跟我同名啦,我给自己起的艺名,就,?懂吧,艺术家书法家,都有个艺名的,净梵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像大师。我跟那个韩老板不熟的!真的!” “哦。”关作恒看着屏幕上的猫。 这种花色的猫有一段时间是周进繁的头像。 “?哦一声就完了?”周进繁嘴角勾起来,“?这脸难看一天了!” “走吧,电影我请。” “?还要转账给我不成。” 关作恒看了一眼,附近有个甜品站:“吃奶冻吗,给?买奶冻。” “吃!” 打包奶冻的时候,周进繁看了眼小票:“?买了两件s?一件红,一件米白。” 米白就是自己试穿的那件。他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不出错。 关作恒??道:“?穿红的好看,”他伸手去拉周进繁,“走吧,电影院在哪。” 进场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几??钟了,小众爱情文艺片,戛纳获奖的片子,上座率却不高。 周进繁买的?后一排情侣座。他买的时候就晚了,只有靠边一些的,旁边几乎都是一对男女。 关作恒让他坐在更靠近屏幕中央的那一侧,自己靠外, 周进繁??打包的奶冻拿出来吃了。 吃两口递??去示意他:“?吃吗?” 关作恒接了??去,吃了一口就还给他了。 这爱情片稍微有点虐心,旁边的女士都看哭了,周进繁余光瞄到她拿着纸在擦眼泪,男朋友就伸手揽着安慰。 周进繁悄悄酝酿了一?。 吸了两口气。 别过头去,花了一??钟用尽毕生演技??眼泪憋出来了,然后转??头。两眼婆娑,睫毛上挂着水珠,瓮声问他有没有纸。 狗男人听见了。 ??纸递给他,然后把打包的烧鹅拿出:“吃点鹅吗。” 周进繁酝酿的情绪差点喷出来,强忍住了,一张脸近乎扭曲地掉着眼泪:“?是人吗,我没心情吃烧鹅。” 关作恒朝旁一瞥,似乎明白过来,??外套脱掉,长臂抬起,环住他的肩膀,声音低到只有他可以听见:“到我怀?来吗?” 42、Chapter 42 一句粗口呼之欲出。借着电影屏幕的光, 周进繁都不敢直视他,只敢用余光瞄:“这……”他矜持了几秒钟,“这不好吧。” 他怕关作恒来一句干净利落的“哦, 对不起”,在男女主即将分别时,马上演技爆发!纸巾掩面, 扭头靠在他肩膀上抽噎。 关作恒的胳膊顿住,过了好一会儿,他看着电影屏幕,似乎没有看周进繁,手掌轻轻落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 视作安慰。 周进繁稍微挪了下,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扭头看几分钟电影, 就抽一下鼻子。还真就基本上维持着那个姿势, 看完了剩下一个多小时的片子。 关作恒身上带着经久不散的朗姆香,搞得他都好奇了, 这香水这么持久? 电影结束, 在亮灯的时候,他才坐直,唉声叹气?:“好感人。” 眼睛都是红的。 关作恒不发表看法,提着烧鹅和毛衣起身, 抓着他的腕:“走吧。” 他们走前面,出场的时候,听见一对情侣在说:“这片子是不是太烂了。” “是啊,煽情看得我内心毫无波动。” 周进繁心里相当同意, 不过他也没认真看,还低声跟关作恒说:“他们肯定没看电影,这电影还不错啊,我给九分。这俩肯定在那儿打啵呢。你觉得咋样?” “我没看后面。” 周进繁啊了一声,状若随意地问:“那你看什么去了,看我还是在看别人打啵。” “你。” 两人目光一撞,周进繁开始偷乐:“哦。” 眼睛虽然是红的,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关哼哼人倒是诚实,就是闷,又狗。回家的路上,周进繁一路还在讲电影,发表自己微不足道的意见,关作恒全程点头,听他拿着手机给自己剧透后面自己没看进去的内容。 “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班啊。” 他说去学校办点事。 “那,明天你办完事来接我,我们把烧鹅吃了。” 把他送到楼下,车停在路边:“我送你上去吗?” “我自己进去,拜、拜!”周进繁没问他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因为已经很晚了。他真觉得给关作恒的机会和暗示做的太多了,狗男人狗得不行,到这份上还不说话。 他拉开车门,关作恒把烧鹅给他:“衣服我有洗涤要求,我带走洗了改天给你。” 两人告别,看见他进去,关作恒方才把车驶离。 周进繁去丰巢拿了几个快递,心情很好地上楼,想到冰箱里还有藕圆子,拿出来打热,一边叮一边拆快递。 出于保护自己,名字是假名,叫周铁柱。周进繁看见一个印着自己大名的快递,就知道是别人寄的,是xx大药房的绿色包裹。 美工刀哗啦开,里头十几盒东西,拿出一个一看。 人体润滑液。 ???? 冈本??? 靠。 他自己都没想过要买,谁给他买的? 至于是谁买的,他觉得除了付时唯,不可能有其他人,因为他只会跟付时唯聊这种话题,昨天还是前天还叫自己注意安全。 一个越洋视频call过去,付时唯是中午,接得很快,看起来在走路,屏幕露出他脸的一侧:“喂,繁繁。” “你给我买了东西吗?”周进繁把手机用支架立着,“开始吃滚烫的藕圆。” 微波炉加热,没有现炸的香。 “嗯,你收到了?” “真是吓我一跳,我就知道你买的。” “嗯,你吃的什么?” “藕圆,”他夹着放在摄像头下给付时唯看,“超香,你吃不到。” “哼哼给你做的吗,你不是哭着说不要喜欢他了吗。” 跟付时唯聊天,通常用这二字指代关作恒。 “是他做的,哎呀,我没有不要他,我说说而已。他喜欢我啊。” 付时唯问小前锋呢。 “我跟他不来电啊!他多半直男吧,算了,我不坑人家。我就祸害哼哼。我跟你说我今天出去跟他看展了,遇到熟人,差点把我搞死……”他一边呜咽着吃一边讲,看见屏幕那头有人在叫付时唯的英文名,他用英文应答,周进繁问他是不是忙,他说是同学。 周进繁讲了好久,才说:“你买这些,我还用不上呢。” “…有备??患。”事实上以周进繁的性格,还没谈对象,付时唯还觉得奇怪,最近听他十句话有八句话不离哼哼两个字,听他说要留他住什么的,付时唯马上想到这个问题,连夜买了东西寄给他。 “戴上安全点。” “我知道知道,还没到那份上。” “没到?” “快了快了。” 付时唯又问:“他以前是同吗。” “应该不是,我不清楚,没问过这些。应该没有对象,不过他是男人诶!二十二了还素着,这不正常。” 是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他们聊了半个小时,就在讨论正不正常,行不行,这个话题,周进繁把东西收在抽屉里,准备隔几天跑他家里去看一眼,而且要突击。 一个又干净,又孤僻的正常男人,一个人独居,是什么环境? 次日,关作恒中午有事,下午才来接他,又吃的馄饨,因为烧鹅在早上就被周进繁干掉了,周进繁问了他地址:“我想买点东西。” “你买什么?” “买围巾,总不能就让你给我买毛衣吧?” “你还小——” “我知道,”他打断道,“我知道自己没赚钱,花的是家里钱,不过,我不是卖字吗,赚了一点,围巾还是买得起的。” 关作恒把地址发他了:“你身上零花钱够吗?” “够花——暂时够花。”没钱他知道要,况且,他卡里还有三十万存款,最近花的有点厉害,??还剩那么多。 上午,画廊开张。 店里来了个客人,拿了几幅字,店员介绍这位书法家:“这是黄胄的亲传曾徒弟,净梵。” 关作恒一听这两字就不悦,??他清楚看见了字上盖的落款印章:净梵。 问店员:“你们店里几个老板。” “一个,老板在后面——啊老板来了。” 关作恒扭头一看,是上周末碰见过的那位,东洲斋写乐的浮世绘还在这个男人身上。男人看见了他,仿佛认得他,走过来说:“是你啊,你买…净梵的字?哎?” 关作恒点了下头:“还请保密。” ……怎么一个二个都要保密。 “净梵问的话,我们不会提客人的信息的。” “谢谢。”关作恒买单,花了一万多出去。 没有把字挂出来,就原封不动地装在盒子里,放在书柜最上面。 人一离开画廊,韩凌就给刘策打电话:“你那弟弟那几幅字,畅销,都卖了。” “这不是好事吗?老子不用花冤枉钱了。” “不是,跟你一样,是他一朋友来买的。” 刘策一愣,马上?:“是不是特高,有点凶煞的男的?” 凶煞…… “这倒没有吧,??,长得很帅,像混血。” 刘策说是他,冷哼:“长得还可以的,开个宝马x7,不过他是个傻逼。” 周五,下午三点过,关作恒接到电话。 周进繁说:“我给你买的围巾到了,表哥,你人在家吗?” “我六点下班,晚上拿。” “你拿什么呀,我给你拿了,那个快递给我打电话了,说外包装坏了让我本人签收。哦,我不小心留的你地址,我的号码,我下课跟同学过来吃东西,顺路给你拿了。那你不在怎么办?我都到楼下了。” 刚十二月初,北京气温低,周进繁在春城长大,格外怕冷,已经在外套底下穿上了优衣库的羽绒马甲。 他把冰冷的手揣在外套兜里,突然问:“哎,我毛衣洗好了吗?晒干了没啊,我去你家拿一下吧,成么?方便去吗?” 关作恒沉默一秒,应?:“你去吧,在家里等我。” “可是我没有门禁卡。” “连线门卫室就行了,业主叫……你上去后,密码是xxxxxx。” “你发给我,我记不住啊。” 周进繁见有人进门,直接跟着进去了,电梯也要刷卡,他跟着人家上了二十几楼,又气喘吁吁地爬了六七层,找到门牌号,输入密码,进门。 ——这是高档住宅。 周进繁是没想到的,以为关作恒住的一般,没想到比自己那里还好,房子也大,精装修,就是没自己那里东西多、布置的温馨。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少说月租一两万。 “我进来了啊。”他一直没挂电话。 “你开暖气,有点冷。” 最近已经开始供暖了。 周进繁先把买的花放下,折腾着把暖气打开,关作恒让他自己拿杯子:“你接点热水,橱柜里有你送我的咖啡,白糖也在里面。” “杯子我用哪个啊?” “餐桌上有个我泡麦片的,干净的,你用热水冲一下。” 周进繁夹着电话,接热水,泡咖啡,一边搅动一边问:“你在实验室可以讲电话啊?” “已经出来了,我半小时就回家,你想吃什么?” “你去买菜啊?”勺子碰撞杯壁,响声叮咚清脆。 “嗯,我去超市。” “我还要吃藕圆,吃现炸的,你这儿冰箱空的啊,平时没怎么下厨啊?” “忙的时候在外面吃的。还要吃什么?” “反正不吃鱼肉,都成。” 周进繁没好意思进他卧室,就在外面乱看,看见阳台晒的衣服,自己的两件毛衣,关作恒的毛衣,关作恒的??套、内裤。 书柜上的书、相框,还有上面的几个盒子。 他在自在画廊买过一副,认识他家的包装—— 周进繁踮脚,忍不住拿了一个盒子下来,打开看。 半小时后,关作恒回来了,提着两大袋子的菜。屋里的暖气让他喝出的气变成白雾,门关上,抖落一身料峭。 周进繁正倚靠在沙发上,跟人打手机麻将,头一抬。 关作恒还穿的薄夹克,他脱下??套,挂在门口衣架子上,看见一束紫罗兰:“你买了花过来?” “我看你一个人住,肯定很冷清,要点情调,”周进繁懒懒地靠在沙发一侧,脚落在地上,“我刚刚还给你买的地毯,你知道冬天在地毯上玩游戏多快乐吗?” “什么游戏?” “switch,我那儿有,下次带过来我们玩儿。你买了很多东西啊?” 关作恒把菜塞冰箱里,周进繁打开袋子瞅:“你还买了新的浴巾,洗脸巾,漱口水,牙刷,牙膏,纸……都是进口货啊。” 一个人过日子的男人,还把简单的生活打理的很妥帖。 “给你买的。” “哦?”他马上凑过去。 关作恒把牛肉拿了出来,正在洗莲藕:“我先做饭。” “我帮你洗啊。”他硬要挤过去,从他手里拿藕,那水冰得他把手立刻收回来。 “你去玩儿,等我会儿。” 周进繁鼻子隔着一公分抵在他的背上,闻他身上的味道,问他是不是喷的香水,怎么这么好闻。 “衣柜里喷过。” “什么牌子啊,我喜欢这味道,你一直没发过我。” “我在实验室里调的。” “……” “靠。”他骂脏话,“你学的不是生物吗,调香是化学的范畴吧?” “实验室里能做。” 周进繁跟着沉默,简直不可思议,问道:“还有吗,我也想要。” “剩一点,你带走,我重新做。” 周进繁夸他什么都会,然后哎了一声:“小泥哥哥,不过你干嘛给我买这些,买洗脸巾,牙刷什么的……” 关作恒要换位置,周进繁不得不后退,听他说:“你电话里让我买酒。” “那我也没说要住,我又不是一醉不醒。” “你不住我晚上送你回去。” “不能哄我两声吗?” “少喝点酒。伤肝。” 周进繁咬牙,看来今晚是非要喝醉不可了,不喝醉也得装喝醉——狗男人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 关作恒做饭,周进繁就站??面,边打游戏边问:“哥哥,你的小名,小泥,是谁取的啊,奶奶取的吗?” “嗯。” “为什么取这个?”以前问过这个问题,当时的关作恒并未回答。 现在正在剁肉的关作恒却答了:“我妈在地里生的我。” “这样啊。” “蓝桉树林里。”他说。 周进繁刚好打完麻将,退出去,搜了下蓝桉。 他见过蓝桉,??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搜两字,跳出网页。 “桃金娘科,原产澳大利亚。”他念出声,“蓝桉——世界上最温柔的树。” 因为含有毒性,蓝桉会杀死身边的所有植物,只允许一种叫长山鹊的鸟栖息在上面。 所以花语叫:“我的温柔,只对你一人。” 周进繁一下抬起头,看他弯着背,在和身高不匹配的案台上搓肉圆子,丢进油锅里炸,噼里啪啦的油爆声音,混合着呼呼的抽油烟机。 温柔这两个字,看起来和关作恒此人毫无关联。 周进繁发现,他和蓝桉这种植物无比契合。 43、Chapter 43 chapter 43. 关作恒做饭的手艺味道马马虎虎, 都是滇南特色菜,但做出来的东西很精致,卖相像外面私房菜馆的特色菜。当然了, 怎么?比自己点外卖好。 “我来的时候看你冰箱里都没什么东西,你是不是都不下厨的?” “平时不自己做。”他不做给自己吃,?不会做给别人吃, 早上就在外面买个包子,中午吃工作餐。而做饭和做实验并不是完全一致的步骤,加上调味料不足,所以没有?步的机会。 周进繁就挑了小毛病,他说下次改。 “那我以后每周都要过来吃饭。”周进繁拿了他的麦片杯,倒酒。 这一步骤必不可少, 要是发生了什么难堪的事,就用断片儿了来解释。 周进繁酒量是练出来的,且有个特点, 只喝一种酒, 不易醉。要是混合??种,可能几杯就扛不住了。 关作恒就买了一种果酒, 滇南那边的品牌, 又酸又甜的酒精味在嘴里炸开。借着微醺酒意,他才说了画廊的事:“你不在的时候,我看了你的东西,你会怪我吗。” 他没进人卧室, 觉得不礼貌,但那装字画的盒子是没忍住翻开看了。 关作恒表情都没变:“你看了什么?” “你书,还有那个,”他指了一下, “前两天画廊还给我打钱了,说字卖出去了,我都不知道是你买的?” 关作恒看了一眼放在书柜顶部的东西,没有否认。 “你干嘛买我的字啊,又不是卖不出去。”他敲了敲碗,“我上次的字都卖掉了的!” 关作恒反问:“店员说净梵是黄胄亲传曾徒弟。” 周进繁马上被呛到了,趴在桌上咳:“那不是让我包装一下自己吗,总不能说净梵大师乃滇南省少儿书法大赛冠军吧!我外公以前跟着黄胄大师学过??天画,我的字都是跟外公学的,我这么包装自己那也还成吧,我?没有讲瞎话。倒是你!你想给我钱你就直接给我啊,干嘛去买字?知不知道画廊要抽成的,白白丢了??百块。” “是不是零花钱不够了?” “是啊!没钱花了,”他理直气壮,“给你买了两条围巾,我自己?买了同款。我看上了一双鞋要八千。”他还买了?多冬天的衣服,花了好几万。 其实周进繁并不确定自己就是他的长山鹊。 可看见关作恒给他转了二十万到支付宝,还是惊了一下—— 周昆给自己生活费,大概是每次给两万,米莉?会给。因为夫妻俩不会计较这些,觉得他在大城市生活,压力更大。 周昆的足浴城不碰灰色生意,所以赚的没那么多,而米莉的燕窝生意,看着不起眼,每年却能有??百万的营收。称不上付时唯家庭那种大富大贵,但没有短过自己的。每个月周进繁能从他们那里拿四五万的生活费。 周进繁数了一下零,揉着眼睛:“两万……不,是五个零,二十万啊!表哥你喝醉了?” “没。”他面前杯子里的液体,一口都没动。 “那你给我这么多,你想干什么?”周进繁又数了一遍,是不是数错了。生日的时候收过别人转的8k,1w,但没有这么多过。况且,他知道关作恒的钱跟那些富二代不一样,那是他自己赚来的。 关作恒的解释是:“我寒假前比较忙,你想买什么就去买。” 周进繁本来想退回去,最后却没有。有个经济学名词叫沉没成本,付出得越多,越难抽身。 自己不缺钱花,要是以后真闹到不愉快了,就把钱还给他。 他悄咪咪地问怎么赚了这么多,关作恒没有隐瞒,给他讲人造蛋白。听不太懂,但他还是努力在听:“我懂了,就是无性繁殖,没有鸡参与的生鸡蛋过程。” “是。” 差不多吃完了,他丢下筷子:“那你现在也在研究这个方向的东西?” 他点头。 “无性繁殖,能造小孩吗?” “不。” “那我认可这东西,”他托着下巴,“人类不繁殖可以,无性不行。” 关作恒扫他一眼,没有接话。 周进繁问:“我能进你卧室看看吗。” “你去,我去洗碗。”他把碗筷丢?洗碗机,收拾餐桌,周进繁打开卧室的灯。 他卧室没什么特别的,一米八的床,白色衣柜,双层窗帘,床品是灰色的,只有一个枕头,床头放着??本书。 不敢动床头柜,周进繁就看了眼那几本书的名字,什么霍金,博尔赫斯,红与黑。 关作恒好像很喜欢这本书。 他拿起来看了眼。 蓦地,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掉了出来。 他拿起来看,是一个明艳的大美女,抱着一个小奶娃。 关作恒出现在背后,敲了下门,周进繁回过头:“我看你的书,然后照片掉出来了,这个我能看吗?” 他点了下头。 “这是你吗?这个小孩子,这么可爱啊。” “是我。” “所以这个大美女是你妈妈了?”周进繁盯着瞧,“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她长得好眼熟。” “跟我长得像是吗?” 周进繁看他的眼睛,认真地点头,说是:“你是丹凤眼嘛,但是你眉骨很高,压下来了。”如果不是这双?东方标准的眼睛,他的脸更像是亚欧混血。 “不过你小时候真可爱啊。”他?小心地,又把照片夹了回去,“还有没有小时候的照片啊?” “有??张,不是跟她。” 关作恒拉开抽屉,把相册给他看,让他坐在床边。其实那相册就只放了十??页,大部分是奶奶、爷爷,是周进繁去过的,他在笠县的山腰老家。 “你干爹以前来的时候拍的数码。” 周进繁看见?五岁的关作恒,再往后翻,有一张照片是他没想到的,西山缆车上,看起来还是个孩子的自己,打扮得像个神秘人,一只脚穿鞋,一只脚穿袜,脑袋缩在他肩膀处不肯看镜头。 “怎么还留着这个啊,”周进繁又稀奇又好笑,“后来他们把鞋寄过来给我了。” “我只有这张。”关作恒扭头道,“鞋垫寄给你了吗?” “……” “你不要说这个!我跟你没完啊,”他整张脸通红,是果酒浓烈的后劲,身上散发出一种果子受光照后半成熟的味道,眼睛睁得大大的,仰着头:“我长高了,我真的?努力在长高,在长大,一棵草从这么高到这么高,我长了十??厘米,你到底有没有看见。” 关作恒漆黑的眼睛深的可怕,停在他的脸上:“看见了,长大了。” “那你现在看我,是当弟弟看吗?” 他摇了下头。 没吭声。 周进繁倒在他的床上,顶光让他眼睛闭了起来,气息有些不稳:“哥哥,我想回家了。” 他感觉到关作恒就站在旁边,影子?高:“还能走吗?” “你抱我好吗?”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被灯光拉长,模糊有个人影,俯下身来,周进繁把手臂张开。 关作恒的手穿过他的后背,把他抱起来了,周进繁在他身上赖了两秒钟,关作恒身材好,后背结实,抱着有安全感。他含混不清地说:“你帮我打个车吧。” “我送你。” “你没有喝酒啊?” “没。” “难怪这么清醒。”他咕哝着,实在没有办法了,什么男人的嘴可以这么硬,他最好那里和嘴一样硬!不然他不会原谅关作恒的。 ??乎是靠在他身上,被带下楼的,周进繁坐上他的车,关作恒俯身给他系安全带,还给他拿了水杯,喂他喝热水,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干嘛摸我啊?” “你脸很烫,眼睛怎么红了?” “我不高兴。” 他没问原因,只是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绕过去开车。 周进繁干脆把眼睛闭上了,别过头去,脸贴着窗户。车厢里自动连上蓝牙,开始放歌。 周进繁不满:“你干嘛放郭顶的歌,?催泪诶!” “连的你的蓝牙,你没关吗。” “哦……我的。”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眼睛更涩了。 关作恒住的房子跟他一个区,下午堵车,晚上开回去很快,??首歌的路程。 他把车开?地下车库,然后熄火,侧身在周进繁身上找卡,周进繁打他手:“你乱摸我啊。” “门禁卡?” “哦,门禁卡,我找找……兜里没有,我不会放你家了吧?”周进繁过去的时候,提着纸袋,抱了一束紫罗兰。 他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在纸袋里。” 关作恒:“上去找公寓管理员?” “不要,我喝酒了,管理员万一给我妈打电话怎么办。” “我们走楼梯?” “……三十??楼你背我吗?” 关作恒下车。 密闭的车厢没有声响,关作恒绕半圈,打开他这边的车门,解开安全带,把他抱下来。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没有完全的走楼梯,他们跟着下来拿外卖的人进了电梯,上了二十楼,然后走楼梯,关作恒背他,就像在西山那次一样。 周进繁趴在他背上,像讲梦话一样,问:“还有??楼啊?” “快了。” “哦……” “还有??楼啊?” “5。” 这公寓修的明亮,但楼梯间却很阴暗,周进繁嘀咕着说感觉在这里杀人灭口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你累不累啊,要不要,放我下来休息一下。” 他说不累。 “但是我晚上吃了?多,你像喂猪一样,做那么多我喜欢的菜,点外卖?是,店家给我三副筷子!!” “多吃点。” “我已经长不高了!我都有一米八了还要我怎么长,我只能横着长,”下巴完全压在关作恒的肩膀上,随着上楼的步伐,一晃一晃地说,“或许,你喜欢小胖子吗?” “你什么样都成。” “我长胖你?喜欢我吗。” “嗯。” “你承认了是不是?”他趴在关作恒耳边。 “别乱吹气。” “我吹气怎么了,我还咬你耳朵。”他张着嘴就去咬,从后面含着他的耳廓,关作恒马上停了下来,周进繁以为他要发难了,不敢舔了,没想到他又把他往上拉了一下,继续走楼梯:“你听话点,不要闹。马上到了。” 周进繁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了熟悉的楼层。 关作恒背着他,停下,让他输密码。 输错了??次才正确,周进繁被他放下来,踉跄地进门,关作恒从后面拽住他,免得他摔倒。 周进繁把鞋踢开,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关作恒开暖气,蹲下来摸他的脸。 “干嘛又摸我啊,我脸上没有卡。” “小酒鬼,以后不要在男人面前喝酒。” “为什么要求我,你是我爸吗?”他半睁眼,话不客气,语气却很黏糊,“你说的男人是指谁。” “除我之外的。” 周进繁开始笑:“然后只便宜你吗。” “小乖,你喝醉了就舔人耳朵吗?” 周进繁总感觉他的语气在喊儿子似的。 因为宋钊他妈妈就这么叫宋钊,打电话一口一个小乖乖。 “没有,我在你心里这么不爱干净啊,我知道是你。你没有反应啊?”周进繁努力睁开双眼去看,然后伸手:“我看看你有没有。” 关作恒一言不发地抓住他的手,眼神里的理智渐渐地抽离。 周进繁鼻孔哼气:“你还不让碰,小气。” 他睫毛垂着,完全遮住了瞳孔,声音像从地底下来的:“不是不让你碰,你要碰,你要付出代价。” “哦?比如说?” “以后你身边就不能有其他人,你不能背叛我。” 那声音仿佛带着蛊惑性,又?低,像誓言。周进繁头歪到了床上,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想上手摸一摸,奈何两只手都被他攥住:“背叛是指什么?” “你只能喜欢我,做得到吗。” “我做得到,可你这听着?不像表白啊,表白要正式一点,你要询问我,可不可以,?没有花……算了不要花了,但是你得有诚意。” 周进繁家里的氛围灯很多,和他家那明晃晃的感觉不同,半明半昧,像澄黄的酒液在高脚杯里晃荡。 “小繁。”他喊。 周进繁用鼻音应了,感觉到他的手心,搭在自己头顶,问道:“你跟我好不好。” 周进繁又哼一声:“跟你是什么意思?你包养我啊?” “不是,”那手掌心?温柔地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发顶,关作恒的脸一半陷入阴影,一半是光明,“我们好好谈恋爱,哪天不喜欢我了就说。” “我喜欢你啊,可是你喜欢我吗?” “喜欢。” 周进繁非要逼问个水落石出,手心出了汗,眼睛弯着:“喜欢多久了啊,有多喜欢?” “从你长大那一天开始。”有多喜欢,他不知道,只知这是危险的一步,可能是这辈子唯一踏错的一步路,?可能是唯一的正确。 44、Chapter 44 chapter 44. 大约是心情好, 周进繁洗澡的时候还在哼歌,中途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别偷偷走了啊。” 关作恒在看电影,闻言侧头, 看那颗还顶着一头白泡泡的脑袋,红扑扑??脸,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 他答:“不走。” 浴室里又开始哼歌。混淆着水声,关作恒仔细一听,在唱星座什么??,听着像自己编??,唱喜欢狮子座,最喜欢狮子男。 周进繁本来也没怎么喝醉, 一冲热水澡,脑子愈发清醒,洗完还在浴室折腾了二十分钟, 全身抹得又香又滑。相比起大部分??男生而言, 他非常爱自己,尤其是头发, 打小就喜欢跟着米莉去养发馆, 从不烫染,不赶时髦,就怕遗传到周昆??秃顶。 他洗完钻出来,穿着睡衣跳到床上, 趴着问他:“?今天不走了吧?” “?想我走吗?” “怎么又问这个,我不想啊。”不过,他也觉得刚确认关系就睡一起好像不太好,但周进繁没打算跟他做什么坏事, 他兴奋过了头,熬不过这劲儿,要是关作恒走了,今晚得想他想到睡不着。 “那我留下。” “?去洗澡,浴室架上白色那瓶是沐浴露,红色的是洗发水,罐装??是发膜。小瓶子白色的是洗面奶。上面都有写英文,?都认识。” 他事无巨细,打开衣柜:“浴巾,?就用我??,粉红色那个,浴袍?也穿我??,这是我最宽松的,?应该能穿。” 关作恒点头,拿进去冲澡,周进繁不爱收拾,但浴室反而很整洁,他站在花洒??水流?下,仰着头,水漫过全身??温暖,一点一点侵蚀进了骨肉。 出来的时候,周进繁似乎已经睡着了,关作恒没有吹头,怕吵他,擦干后坐到床??另一侧,周进繁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洗完了?” “嗯。” “吵你了?” 他摇摇头:“我想着等?出来,我就睡觉,我不踏实啊,觉得?要跑。” “我跑哪里去?” “离开我啊。” 关作恒伸手拨他??头发,说不会,周进繁闭着眼睛,往他身上凑:“不会最好,?要是骗我,?就死定了。知道吗?” 关作恒??手掌落在他??后颈窝,轻轻一捏,说不会。 周进繁嗯了声:“那我睡了哦。” “晚安。” “哥哥晚安。” 关作恒伸手把床头灯关了,躺下来,伸手把他揽过来,那体温隔着皮肤,温暖到不可思议,关作恒闻到他身上??水汽,鼻尖抵着他??发丝,再往下,是脖子,有些湿润??皮肤香味扑鼻而来,滑腻的触感跟自己??皮肤不一样,像一块羊脂。 他把嘴唇印在周进繁??耳朵上,闭了眼。 来人间一趟,在至暗??夜里捡到了一颗星星。 睡到七点,周进繁醒了一次,因为平日要上课,他有了生物钟,醒来发现关作恒在旁边,自己把手都伸进人家衣服里去了。 周进繁摸了两把,知道今天周六,嘟哝了一句表哥,问几点了,得到他说七点半,就哦了一声,索性闭着眼继续睡。 而关作恒,他向来自律,今天醒了也没有起,有欲-望也克制着。 他很??觉得自己拥有很多。不被爱往往会激发一个人最差劲的一面,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欲望多,早慧的关作恒被孤独感吞噬接管,他有很多想要??东西,那些得不到的,属于另一个世界??,他都想要。可有些东西,于他永远匮乏,不是物质上??,而是精神上??。 可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如火山中的雪,温柔地消融了。 十二月三号。 周进繁醒来后,在日历上标记昨天,值得纪念??一天,我?小泥哥哥在一起了,这是我们的情人节,明年还要过,以后都要过。 关作恒洗漱出来,他还赖在床上不起,还说他:“?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小了。”他穿的是周进繁??浴袍,肩宽窄了很多,他没有系腰带,敞开??睡袍中间袒露一片小麦色的皮肤。 “哦,我以为?露给我看??。”周进繁扫来扫去,又伸手要抱,“回头我给?买个合适??。” 关作恒弯腰来抱他,语气?平常不一样:“不起床吃饭啊?” “我不想,我不饿,我要?再抱一会儿。” 像他这样长期泡实验室的,很难有机会锻炼,关作恒恐怕是自己有意识,会在家里自己健身,出门跑步,身材不算夸张,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六块腹肌,是周进繁在网上冲浪保存??最多??那一款。 看来这两天要抽空去买个新款,旧手机藏起来,里头脏东西太多了,被发现可就完蛋了。 关作恒就这么让他抱了好久,低头发现他居然又睡觉了,脸贴着自己??胸膛,睡着了,嘴角也是上扬的,是特别依赖??模样。 原来爱是这样的,是毛茸茸的,是这么柔软的。 是来了通顺丰小哥的电话,?把周进繁给闹醒,他换了衣服,两人下去吃小馄饨,周进繁问他今天干什么。 “?想去哪里玩吗。” 周进繁想了一会儿,说不:“?回家拿点东西,?今晚也陪陪我,视听课老师让我们看西语片,安排了课后作业??,但是吧,那东西无聊,我不喜欢一个人看。” 刚谈恋爱的情侣似乎都这样,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 周进繁觉得这很正常,看网上有情侣现身说法。说过一段时间就会腻,他不觉得,他觉得肯定不会,要知道他从小到大,只有很小的时候?周昆睡在一起过,在成长过程里,他都是抱着奥利奥睡觉??。?付时唯待过一张床,可不是这样亲密无间的,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很贪恋关作恒身上??温度?味道,或许是压抑太久,周进繁就是很爱抱他,自己去上课,他来接自己,周进繁上车就要抱他一下,下车也要,好像很没有安全感似的,总爱问:“小泥哥哥,?有多喜欢我啊。” 关作恒回答很喜欢。 “很喜欢是多喜欢,有爱的程度吗?” 他说有。 关作恒一直觉得他不够成熟,像个小孩,恋爱了更这么觉得,周进繁随时随地的都在讨他??拥抱,有时候好像想要亲,但不好意思讲,就盯着他看啊看,然后埋着脑袋在他脖颈处拱啊拱。 真像小狗。 挑了个上课时的中午,周进繁去买了新手机,旧手机塞进书包内袋里,复制了一些数据在新手机里。在朋友圈晒了最近一起吃??好吃??,看??电影、展览,配字: “我要吃别人家的大米了!” 正想提醒他看,?发现关作恒是个大奇葩,他没有开通朋友圈这个功能。 想来也是,他都没两个好友,开通这屁功能也没有用处。 周进繁只能截图发给他看:“我要昭告天下了哦。” 关作恒在实验室的时候不太回复,但看见了就会秒回,问他这是什么。 “官宣啊。” 周进繁打字:“我发了?就不能反悔了,因为我发出去了,大家都知道我有对象了,追我??人都知道退了,有人喜欢我,也不会来追我。” 关作恒:“好。” 关作恒:“多??人追??” “我不骗?啊,真??很多。” “多???” “每天约我吃饭的都要排队,从我们教学楼排到食堂吧。”他夸张地形容着。 “但是我只喜欢你啊。” 因为他每次发这种话,关作恒似乎就会不知所措,好像不知道怎么回复一样,周进繁就更喜欢这样逗他,看他什么反应。 这回??反应是一个字。 “乖。” 他马上埋下脑袋,脸在教材上滚了几圈,但还是好烫,旁边的同学都说:“?发烧了啊?” “??发骚。” 北京十二月底气温已经有零下了,?室里也冷,他平白无故??,脸色红成这样。 “?最近怪怪的哦,有情况?”说话??是周进繁在班上玩得来的男生同学,对方不知自己取向,周进繁也只拿对方当兄弟,一起吃吃饭,分享一下零食,还给他送过家里生产的燕窝。 对待这样的朋友,周进繁自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 他点头,说有。 “哦哟,搞对象了哦?是美女吗,我们系???” 周进繁说不是:“我还不想说,保密一下。” 他们系老师都挺温柔??,管得并不严,不过周进繁也很??造次,发消息小心地发,讲话也小声地讲。 关作恒知道他在上课,让他把手机放一边去。 “好。” “不过。” “今天24号欸,我们晚上吃点什么。” “平安夜吗。” 关作恒知道这个节日,但从来没过过,中国人最爱过??洋节?一,大街小巷都在庆祝,通常和自己都毫无干系。 去年??这一天,他还在实验室里泡着,晚上回宿舍时,连宿舍外都张罗着圣诞树。 小朋友爱过就过吧。 关作恒回:“我订餐,?上课。” 在周进繁官宣之前,只有付时唯知道他脱单,官宣后,只有亲戚?父母不知。 全天下都知道了。 因为没有晒照片,知道他性取向??,知道是男的,不知道??,大概就以为是女朋友。他并未解释,一一回复了祝福。 但也不全是祝福。 有男的特奇怪,周进繁都没怎么理过??,莫名其妙地给自己评论一句:“什么样啊,有我帅?” 周进繁回:“男明星哦。” 刘策:??? 周进繁回:? 刘策:?这是什么头像?鸟? 周进繁回:这是长山鹊! 关作恒来接他放学,穿的红毛衣,黑色毛呢长外套,围巾也是周进繁买的米白色鄂尔多斯。红白黑??穿搭很古典,站在雪地里,如果不是知道他??过去,关作恒身上??气质就像归国的年轻学者,出身优渥的家庭,有很多??追求者。 关作恒如果不是太过孤僻,性格冷成冰了,又整日不见人。估计身边早就围满莺莺燕燕了。 他飞奔上车,也不管车窗是不是透明的,外面是不是有来往??学生,先抱他一下:“我想你一天了,?有想我吗?” “想了。”关作恒摸他??头发。 周进繁从衣兜里摸糖给他:“同学给??,苹果味儿的,给?吃。” 他喂给关作恒,关作恒腮帮子鼓着,含着糖果发动汽车:“今天收了很多苹果吗?” 人类??感官很神奇,他喜欢周进繁,就能在他身上看见很多东西,也能闻到很多东西,他今天一靠近,关作恒就闻到了苹果香气。 “也没有很多,”他拍了拍书包,“五六个吧。”他在大学没有那么地热衷于交朋友了,加上他课外??时间都给关作恒了,更难交到关系很亲近??朋友。 “我也有给?买,中午在水果店挑??,老板娘说是他们家??苹果是全北京最甜??。”他从书包里拎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红苹果,颜色红得正好,“?是不是没有买,我知道?不过这个节,我们晚上一人吃一半,来年平平安安。” 他说好:“不过我来的时候买了东西的。” “买的什么?苹果?” “苹果也买了,在后备箱。” 小孩太会表达爱了,关作恒从未被这么多??爱包裹住过,可这二十天都是这样过??,他慢慢变得柔软起来,也知道要回应“爱”。 关作恒订了一家黑珍珠,在张自忠路。他品味很不错,是真??不像偏远小村里出身??,学什么都快,会打扮了,会打电话订好吃??餐厅了,还会给自己也准备礼物。 周进繁吃饭的时候一直被消息轰炸,干脆关了静音。 “我要笑死了,?姐姐评论了我??朋友圈,说我找了个好老婆。” “……” 周进繁给他看了一眼。 关敏心留言:“小繁找了个会做饭的媳妇啊!祝长长久久!” “我晚点给她说。”关作恒扫了一眼,“这是谁?” “哎?”周进繁看了下,原来是关作恒在一堆评论里发现了?点。 有好几条酸溜溜??,比如那个“比我帅吗?” 还有“怎么都不敢发照片啊,是不是丑?” 关作恒垂着眼:“追你???” “有??男的,真??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追我??吧,可能是,我也不知道。约我吃饭被我拒绝了??。真讨厌。”周进繁点进去举报那男的微信。 “不删掉?” “我先举报了,我不删,我要专门发他们可见,发?照片,我男朋友这么帅,气死他们!” 真是小孩儿心性。 关作恒摇摇头:“?觉得烦就删掉。” “那好……我先把长得丑??删了。” “帅??不删?” “……” “?加了多??好友?” “……大概,一千多个?”周进繁用插件统计过。 通讯录只有十来个人的关作恒沉默了,似乎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眼神都变了,半晌道:“都是男的?” “那肯定不是啊,有很多女同学的。比如,我妈,我干妈,我姨,?姐姐,我发小他妹妹……” 他吃饭的动作明显一缓:“听起来没有几个。都怎么认识???” “网上认识??,打游戏认识??,桌游群认识??,留学群认识??,朋友??朋友,网友……就这么多了。”周进繁有时候也觉得离谱,怎么会认识这么多人,但?际上,有好多是加了根本没有聊过,对方或许都把自己删掉了,而自己还不知道??。 周进繁又不爱发自己??生活照,动态这些倒无所谓让根本不熟??人看到。 “具体应该没那么多啦,我也没数过。” “?给我看一眼。” 周进繁刚换的手机,没什么聊天记录,就把手机交出去了。他喝口茶,关作恒看他通讯录,太多了划不过来了,然后蹙了下眉:“这些备注加了1??是什么?都是1?” “?还知道这些??词啊,”周进繁笑出声来,“不是,我加了1是为了好区分。” “区分什么?” “区分星座啊,就是狮子座的,我认识??狮子座,我就加个1,好深入了解一下这些狮子座是怎么回事。?又挺奇怪的,?不是典型狮子座,?也不发动态,我又不了解你,我只能从其他人身上找经验了。”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现在了解了吗?” 他点下头,又摇头:“我知道?住哪里,老家在哪里,家里什么情况,几口人,知道?多高,穿多大的衣服,喜欢吃甜,暗搓搓在实验室自己给自己调香水,为了讨我喜欢。” 关作恒挑了下眉:“还有吗。” “?开一辆?我爸一模一样的车,会给我发零花钱,很疼我。” “继续。” “我吃不下??东西你从来不嫌弃,会帮我解决。” “?睡觉不打呼噜,身上很好闻,每天都会刮胡子,爱干净,衣服每天都要洗。哦对,?每天早上都要勃。” “……” 周进繁盯着他,声音很小:“还背着我在我家卫生间偷偷解决。” 前几天他跟付时唯聊到过这个,周进繁说:“我刚跟他在一块儿,我们都住一起了,要是我跟他睡觉,是不是太快了,显得我特好骗。” 付时唯说:“?要是好骗,怎么没让别人骗走?” “这就要看我意愿了,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他,不过,我们只抱了,没有做其他??。好奇怪我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跟他提要求,他更奇怪,在我卫生间里那啥也不问我。但是吧,如果他跟我在一起后,马上就那么快进行到这一步,就不是我认识??哼哼了。” 付时唯无法给出建设性的建议,而且他并不想跟周进繁谈论感情生活,周进繁觉得他可能是不太适应,毕竟唯唯是个直男,能这么多年都陪自己电话聊男人,?属不易。 周进繁一直看关作恒??表情,他很能掩饰,一直面无表情。周进繁就在桌子底下偷偷地踹他一下,关作恒动了动眉毛,眼神对着他,似乎在说:干什么? “?干嘛不理我了。” “好好吃饭。” “我问个问题。表哥,?多大了?” “虚岁23。” “?单身了23年了!”周进繁唏嘘,又踢他,“?是不是从来没有需求啊?” 关作恒下颌绷得好紧:“饭桌上,不说这个。” 周进繁不觉得他是个保守??人,但关作恒真??非常克制,他隐约能感觉到,关作恒不是对自己没有想法,是过于自制,可能是觉得自己……还小。 “我长大了?知不知道?” “知道。” “再过三个月,我十九啦。” “知道,吃饭。” “吃不下了。” “今天吃这么点?” “我们回去吃苹果吧,?给我买了东西的是吗,买了什么?” “没买什么,逛超市看见??。” “哦。” 周进繁缠着要看,所以还没回家,就在停车场里,让他打开了后备箱,把口袋拿出来。周进繁翻了一下,果然没什么东西,就是小零碎。 一口袋苹果,圣诞老人的红帽子,红色的雪橇犬手套,雪橇犬拉车的音乐盒,还有圣诞袜子造型??棒棒糖,雪橇犬造型??糖,还买了个圣诞??小蛋糕,小姜饼人,都是很可爱的东西。 “哎呀,?怎么买了一堆小孩儿才喜欢的东西啊。” “?不喜欢?”关作恒是随手买的,因为从不过这个节日,只是看见有小孩缠着妈妈要买,他觉得家里那个可能喜欢,就买了。 “挺喜欢的,?对我真??好像对儿子啊。”他脖子上戴着围巾,把糖拿出来吃,把帽子拿出来,自己不戴,给他戴,关作恒也不抗拒,低着头,帽子被戴到头上。 问他回家吗,他说不:“我想去南锣鼓巷逛一下。” “走吧。”关作恒牵住他有点冰的手,揣进兜里,朝那边走。 “我现在好喜欢冬天啊。”周进繁望着天上飘??雪,睫毛扑簌,“?知道在春城,圣诞节都没有氛围的,我最多就是吃个朋友送??苹果,又不冷,过什么圣诞啊,春节也是。”他背过身,面对着关作恒,倒退着走,头微微仰着,“小泥哥哥,?喜欢冬天吗?” “以前没有感觉。”一年四季都是那么过。可现在他尤其喜欢这个漫长的冬季。 “现在呢?” 他说喜欢:“因为不是一个人了。” 周进繁啊了一声,站定:“?以后都不是一个人了,我都在。” 他认真地把关作恒??手拉到胸口,望着他??双眼说:“假设我们活到八十岁,我们要一起过剩下六十年的冬天。十八所爱,八十所伴。行不行?” 肉眼可见??,关作恒??眼里变得有光亮了,似乎是倒映??路灯,又好像是别的东西,像星星??碎片一样,那抹亮是有光彩的。 他说好。 两人从南锣鼓巷逛了一圈,周进繁冻得不行,回了车上,问他:“我今天嘴甜吗?” “比苹果糖甜。” “那我能跟圣诞老人许个愿吗。” 他侧头:“?说。” “愿望不能说出口的,?觉得圣诞老人,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关作恒头顶还戴着圣诞帽,知道这是让自己猜??意思,索性也没有开车,保持着开着暖气??状态,侧头过去,嘴唇碰他??脸颊:“他知道。” 含蓄到不可思议,却让周进繁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垂着双眸看着他陡然靠近??脸,犹犹豫豫地抬手抱住他??脖子,轻声喊:“哥哥。” 他应了,嘴唇延续到他??唇角:“?今天自己说的话,?要记一辈子。” “我知道,”周进繁??呼吸变得很?,“?要不要找一个小本子,全都记下来啊。” 关作恒贴着他??耳朵说:“?心里记着就好。” 幽暗??车厢内部,周进繁喘不过气来,明明都没亲什么,关作恒好像也毫无章法可言,而且是克制的温柔,嘴唇很轻地碾过他??下巴,到自己??唇面上,几乎没有感觉,羽毛一样,到脸颊,到耳朵,连舌头都没伸。却弄得他这个自诩高手??人全身已经热得像火烤过一样,抱着他??双臂没了力气,心跳得又轻又快。 “我们真??要在车上……哎不行啊,会弄脏的。” 关作恒??嘴唇在他睫毛上停留,声音很沉:“不在车上。” 眼皮颤得直发抖:“那去哪里,回、回家吗?” “去我那儿。”关作恒嘴唇被他睫毛弄得发痒,轻轻拍了下他??脑袋,松开后,还算冷静自持,开车绕上马路。 周进繁不得不打开窗户透气,手指还有点哆嗦,脸上??潮红久久??下不去。 打开手机,编辑一段只有自己能看见??动态。 “所有??美好都在这个冬天降临了,我爱冬天,我也爱你。” 45、Chapter 45 chapter 45. 他??朋友圈这个功能, 当成了电子日记来使用,只有倾诉欲特别强、又不知道能说给谁听的时候,才会写下来。所以手机是不可以给人家看的。 关作恒??车开回家, 周进繁来过几次,主要是这儿有厨房,关作恒会下厨做饭给他吃, 他还买了很多东西,隔几天要跑?来收一次快递。 他??书包放在餐桌旁,脸上的红还没下去,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要不要主动,便默默地拿了牙刷跑去洗手台漱口。 竖起耳朵听, 关作恒好像外面在开暖气。 吐掉口中的牙膏沫,周进繁看他拿着浴巾进来了,从镜子里看他:“你要洗澡啊?” “嗯, 你先洗吗?” 不能一起吗? 不能先亲一会儿吗? 我都漱口了啊! ——周进繁说不出口。 放下漱口杯:“那我先出去。” 关作恒拉住他:“暖气温度还没上来, 你别脱衣服。” 周进繁靠了?声,浴室暖光下脸倏地发红:“谁、谁那么不要脸啊脱衣服等你!” 关作恒默了?下, ??些无奈:“我是叫你不要脱外套, 会着凉,知道吗。” “……哦,知道了。你、慢慢洗,我要搞作业呢。”周进繁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疑似还听见他在笑自己,回?头去瞪一眼,浴室门都关了。 水声响起,他先去把窗帘都拉了个严实, 坐在暖气片前的地毯上,上网研究这个第?次。 这些他以前就研究过,他不是什么小白,反而是理论高手,电影看?不少,但始终停留在理论层面。 就冲方才在车上,关作恒亲他脸他都没反应?来,脑子短路,就知道他的水平了。原来遇见了真正喜欢的人,这些理论和技巧都用不上了。 ?十分钟,周进繁还戴着耳机在油管听教程,关作恒突然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吓?跳,立马把手机关掉翻过去。 回?头,他头发湿润,穿着睡衣,低头问:“在弄作业吗?” “是啊!我看西语教学视频。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知道你在等。” “…我没有在等你!” “知道,你进去洗。” “我不想洗了,你嫌弃我吗?”温度已经上升了,他刚刚就把外套和羽绒背心脱了,身上还剩两件,头仰着,伸开双臂,是要他抱的意思。 他做这个从不含糊,他的教育告诉他,爱就是要光明正大的表达,而不是遮遮掩掩,想要就要说——虽然这?点现在他也做不到,他也经常会??口是心非的时候,并非完全的坦然。 “不嫌弃。”关作恒摇头,弯腰,自然地伸出双手,用抱孩子的抱法??他抱起,埋头道,“你很干净,也很好闻。” 周进繁整个人扒拉在他身上,腿挂在他腰上:“我早上喷过香水,现在还??留香啊?” “不是香水。” “那是金纺柔顺剂的味道?” 他摇头,朝房间里走:“也不是。” “哦,那一定是我的体香了。” “差不多吧,是你皮肤上的味道。”关作恒??他抱到床尾,听他哈哈笑着,整个胸腔都在共鸣,嘴里说:“哎?是不是你护手霜那个味道,我给你买的护手霜,和我身体乳一个牌子的。”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进繁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头朝后仰,锁住他漆黑的眼睛,嘿嘿笑:“?为我没有体香,都是骗你的!” “??的,”关作恒再次埋首,鼻尖抵着他的耳侧,很细微,“是只有我能闻到的。” 他的感官和常人??不?样的地方,常人看不见、闻不到的东西,他看得见、闻得到。周进繁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似是一目了然的,可还??很多是他不知道的,尚未探索的,他的皮肤、手指和身体。关作恒探索得极为小心翼翼、压抑又忍耐,轻如叹息。 周进繁被他按下去,头眩晕地倒在床上,紧闭双目,任他以磨蹭的方式亲了?会儿,来自上方的沉重压力让空气都变黏变热了。半晌,他突然睁了眼,来了句:“小泥哥哥,你是不是吻技不好啊。” 关作恒停住。 “怎么说?” 他看周进繁明明都在发抖了,还睁着眼说:“哪有人亲嘴不伸舌头的。” “……” “你别误会,我吻技也不好。我没亲?别人啊!”周进繁抓了下床单,明显是紧张了,“我就是觉得,你怎么都不敢…啊,是不是要我教你啊?” “你不也不懂?” “那肯定比你懂?些,没吃?猪肉,还没见?猪跑吗,你不用担心……我明天不上课的。” 关作恒的拇指摁在他的嘴角,眼神陡然变深:“初吻还留着?” “留着的啊,”他笑弯了眼睛,?为关作恒的体重压着,都有点呼吸不上来了,“留给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周进繁睁大眼,大声强调,“是真的,你不信啊?是我作风太差了你不信我吗?” “信的,”关作恒的声音却始终很沉很低,眼神永远包含着深到看不穿的情绪,“你骗我我也信的。” “什么骗呢!没骗,”他气急败坏了,伸手推关作恒,推不开,便扭开头,脸压在被子上,咕哝了句:“我不让你亲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烦。” “小繁。”关作恒的吻落在他的耳后,鼻尖重重地压在他的脖子上,手指捋进他的发丝,声音闷着,“除了我,你还喜欢别人吗?” “你怎么老问这种……有什么好问的。” 本来好好的,周进繁?听又委屈了:“我没说?只喜欢你吗,我每天都说。我就是朋友多,又没跟别人怎么样,你吻技这么差我说什么了吗,啊?你是不是床技也差啊。” “不知道。”关作恒??他的脑袋扳回来,咬了下他的嘴唇,手指卷起他的毛衣,“我没跟人上?床。” 周进繁?抖,嘴里还说:“你?看就没经验。” 他全身止不住地战栗,他嘴里说着哼哼的吻技不行,其实自己完全招架不住,动弹不得。被他摸得乱扭,忍不住张了张嘴,睫毛发颤,声音很弱:“喂,你会不会弄得我很疼?” 呼吸交错,他说:“我尽量。” “尽量什么意思,尽量让我疼?” “尽量疼你。” 关作恒动作是极致的温柔克制,始终保存三分理智,亲吻也是如此。哪怕周进繁都说他了,他还是没??失控,似乎很怕自己稍不注意伤到他,??他当成在掌心里的宝贝?样疼着。关作恒头侧着,脸压下去,含着他的嘴唇慢慢舔吻,?点一点的,柔软的舌尖顶进去,气息完全地入侵。 早在几分钟前,周进繁的理智就彻底消失了,原来跟喜欢的人接吻是这样的,能把凡间所??的事都忘掉。在事态控制不住的时候,推了推关作恒的肩膀:“你要不要去拿一下那个。” “饿了?”关作恒坐起身,“你要吃什么吗?” “吃……我吃你吗?就,那个啊!” 关作恒理解过来:“还没买。” 周进繁愣了?下,哭笑不得,咬他的下巴,呓语似的说:“你没买叫我来你这儿做什么。” 他以为关作恒早就??准备了,但仔细?想,他似乎就是这样的人,感情浓烈但克制,深情但内敛,??内心深处的情感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认真地对待自己,节奏缓慢地恋爱,懂得延迟满足——这是在现代快餐文化下难能可贵的品质,是截然不同的魅力。 而自己则更像另一种,太会表达了,太迫不及待,将心事急于浮出水面,赤忱热烈。 关作恒的解释是:“怕??你家弄脏弄乱了,我这儿我明天起来好收拾,给你做早饭。” 虽然想过脱-掉他的衣服,??他抱到身上,但没想过会这么快到这?步。自己会这样跟人拥抱、接吻,不着寸缕在一张床上,倾诉爱意。 周进繁摇摇头,低头看?眼,嘴角?抽:“那你…这样,现在要怎么解决?” 关作恒拉住他的手:“你来吧。” --- 这个城市很大,但又很小,小到什么地步呢,小到关作恒带他出门吃饭在路边买个星巴克,周进繁都会偶遇到认识的人,突然聊起来。 “这是我?个老同学的哥哥,你都听见了,他在这附近上班,我也不熟的。”他拿着?包的拿铁出去,喝?口,烫嘴。 关作恒帮他拿着咖啡:“不熟为什么要聊天。”这就是他费解的地方。 “虽然不熟,但人家??我认出来了啊,你见到认识的人不停下说几句话吗?” 他摇头,说不会。 “这就是为什么你只有十个联系人,而我???千多个的原?了。” 他皱眉:“还不删,留着?” “留着啊,删了多可惜。” “可惜?” “你想啊,这都是人脉,都是资源。”他言之凿凿,“我是不是可以去开?个相亲网站?或者相亲群,解决单身难题,你知不知道多少单身狗找不到对象?我这儿可都是优质男性。” 关作恒看了他?会儿,伸手:“再??手机给我?下。” “干嘛啊?”周进繁摸手机的动作?顿,“我要是不给,你会不会狠狠收拾我?” “不会。”关作恒说,“你给了我才收拾你。” 两个人的收拾明显是一个意思。 “那给你吧。”周进繁??手机解锁,放他手心里:“那你要我手机干嘛?删我好友啊。” 他平静地嗯了?声,从第?个人开始删:“帮你删干净,不熟的男人,少来往。” 46、Chapter 46 关作恒是一个一个问的, 这个是谁,这个又是谁。 他先把那些头像看着很不正经的点开。 “这个…我爸的健身教练。” “你连你爸的健身教练都加?” “没、没聊过……你删吧。” “这个?”这个男的头像是个被绑住手塞住嘴的果男。 周进繁口舌打结,拼命解释:“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拍私房的摄影师, 他喜欢拍那种,呃,捆绑什么的。我不是自己想拍啊, 我就是刚好认识,我没有这?癖好的!我只能接受轻微的!” 关作恒瞥向他。 “没有没有,删掉删掉,下一个下一个。” “这个?” “这个……好像是踢足球的,运动员吧……网吧认识的。你删吧。” 这项工作到下午还没结束。 关作恒眉??的褶越来越深。 周进繁汗如雨下:“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这个老公是谁。” 他大惊失色:“什么?哪里有什么老公!” 关作恒点开聊天记录,?。 周进繁看了眼:“这人有病吧!网名叫老公, 想害死我吗,快举报他。” “怎么举报?” “我教你,你点这儿, ”他熟练地操作, “这里有个投诉,点第一个, 说他发黄图黄-色-网站链接什么的, 或者点第二个,说他诈骗。” “有用?” “有时候有用。” 举报完了,关作恒退出来:“汉武帝是谁。” “刘策,我爸爸朋友的儿子, 你见过啦。” 关作恒:“你平翘舌不分?” “你才不分呢,哼,没有幽默感。” 之前本来备注的军军哥哥,但他跟刘策聊天很频繁, 怕关作恒看见,最近才改成的汉武帝。 他面无表情:“??跑车那个吗?” “是他,这个就不删了,这是朋友。看下一个。” 关作恒看他扭头,顺手把刘策举报了。 举报理由,骚扰,发黄图。 到晚上,大概清理了两三百个好友,还剩一大堆。如果不是他要查,周进繁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陌??的好友,都是无用的社交。 周进繁洗澡的时候,手机也留给他:“备注了名字的你先别删,那种没有聊天记录的,你点开觉得奇奇怪怪的,先标记着,等我洗完啊。” “我不动你手机,你进去吧。” “我又不怕你乱翻,我手机干净的很。” 关作恒把他手机锁屏,放在一旁充电:“你进去洗,我看会儿资料。” 他不是没发现,周进繁换了个新手机。 至于旧手机,他说是出了新款,想买新款,?以就买了。还问自己要不要,他给自己买一个同款情侣机。 关作恒猜,或许旧手机里有不想让自己看见的东西。 他并未探究。 半小时后,周进繁从浴室出来,换他进去。 此时删人进度进行到了??分之一。 周进繁都累了,躺下问他:“删一天了,你不累啊。” “还好。”关作恒把眼镜架上。 “困不困呐?” 他摇了下头:“你困了就睡。” 周进繁拉着他空着的右手,在被窝里用双手抓着抱在怀里:“……那你再删五个,剩下的明天再说。” 关作恒指尖点点,把屏幕朝??他:“这是谁?” “这个…:他定睛一看,也不太确定,“你看下朋友圈呢。” 关作恒照做。 “哦这个啊,可以留着,他是开装修公司的,以后我们装房子可以找他问。” “删了,重新找装修公司。” “……成。” “韩凌?” “就那个,画廊的小老板。我记得你叫人家妖男来着——为什么叫别人妖男,人家干什么了吗?” 他最近刚送了一批字到韩凌的画廊那边,专门叮嘱关作恒不要去买,结果一个月了都还?人问津。 “我那么叫他是因为……” 周进繁接:“他身上有妖气?” 关作恒沉默了下,点头,第一次认真跟人解释这个问题:“人身上有各?各样的气场,你看见一个人,你看见的是他的?貌,穿着打扮。我看见的不是。” 他看见的是人身上?有的细节,衣服上的脏污,指甲缝的泥,不常保养的头发,或是擦得极为锃亮的皮鞋、口袋里的票夹,身上细微的气味等等。 ?有的细节能在几秒钟内通过突触连接的神经回路,转换成信息,变成图像。 不仅仅是职业,还能看出很多别的东西。 他的脑域是异于常人的,比普通人多??发了一些,神经元会自动将信息场景化。 ?以他不喜欢去看人,孤僻,独来独往。因为如果不去屏蔽这些,信息量一旦过载,大脑很难处理过来,会很累。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进繁听得似懂非懂,反应过来,睁大眼:“卧槽,表哥你这是有超能力啊?酷啊,能看见别人的精神体。” “小时候我也那么以为的。”他后来做过这方面的检查,在医学上,像他这样的人也存在,通常统称为天才,或者精神病。 周进繁想了想,又问:“那你的大脑处理这么多?,头会不会痛啊?” 关作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还以为小孩子??性,只关心酷不酷的问题。 垂下来的眼神变得柔软,关作恒低声答:“偶尔,不碍?。” 不知道该说偶尔还是经常,或许是习以为常,有时候痛起来都没什么感觉,并不难受,只有小的时候受此困扰,经常睡不着。 他睡不着,就起来看书,那几年家里只有一盏灯,他晚上不能用,便叫汪文泉给自己买蜡烛,夜里自己躲在潮湿的防空洞里,黑魆魆的密闭空间,烛光摇曳,他趴在草席上看姐姐的老师罗航送给自己书。就这么熬成了近视。 罗航离??笠县时,还送了电子书给他,但在他们家充不了电。关作恒会在白天让姐姐带到学校里充电,但是没用太久,被关敏心学校的一个男同学丢进了牛粪坑。 关作恒偷偷跑到这个男同学家里,抽开猪圈的围栏木插销,一根竹条猛地抽在猪身上,家里养了好几年、今年准备卖掉的母猪就这么癫狂地跑掉了。 他记仇记了很久,雨季来的时候,偷人家屋顶的瓦片,让水漏进屋里。 上初中的时候,情况开始好转,有个姓冯的老板给学校里捐献了图书馆,捐了免费早餐、午餐,关作恒自动占一个名额。 他后来知道,那个冯老师,是罗航做的公益机构背后的资助人。 “那你现在头疼吗,具体是哪里疼啊,太阳穴,还是后脑勺?你下来,”周进繁抬手,“我给你按按?” “现在不疼,”关作恒顺从地把头低下来,眉眼舒展,“跟你在一起很平静。” 周进繁就伸出两只手,捧着他的脑袋,声音很软:“那你能看见这么神奇的东西,我身上有宝可梦吗?” “有一只。”关作恒好像在审视一样,眼睛一眯。 周进繁给他揉揉太阳穴:“真的啊,是什么啊?” “一只小猪。” “……” 周进繁手指的动作停住,难以置信道:“你??玩笑呢?我身上怎么会有猪!我是蛇宝宝,你要么看见蛇,要么是小猫咪,为什么要说我是猪,就因为我吃得多你羞辱我。” “骗你的。”关作恒拉着他的手贴在唇边,目光专注,很认真地在分辨,说,“是海豚。我第一次见你时看见的。” 那时候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海豚,只看过百科全书上的照片。 “哦…海豚啊,”周进繁觉得海豚还可以,只要不是妖男就行了,“不过为什么是海豚,你不知道海豚其实……” “海豚怎么了?” 周进繁说:“海豚是自然界里最好-色的动物,看着可爱但是……”他看过科普,说海豚是自然界里唯二会为了快感而主动进行性-行为的??物。 自从知道这件事后,他就无法直视这?动物了。 “说来说去,关作恒你还是在羞辱我。我哪有那么……我连初吻都留给你了,早知道不留了!” “那你想给谁?” 周进繁晃了下手机。 “那个小前锋吗?” 今天关作恒差点把他删了,周进繁没让:“人直男。”是不是直男不好说,但小前锋最近官宣了对象,是个白富美。 关作恒眉毛一扬,表情也不恼:“直男摸你头?” “我什么时候让他摸头了,”他简直莫名其妙,“你不要栽赃!” “以前。” “多久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初??。” “什么时候啊……初??,这谁记得。” 关作恒头脑清晰地说:“你们开学那天,萃英操场看台。” “…我真不记得了,”周进繁约莫有点印象,但也不太清晰,一边诧异一边乐,主动凑近他,“你怎么会记得这么久的?,你不会从那会儿就暗恋我吧,表哥你也太行了。” “不是,你那时候……完全就是个小孩子,只有这么点高。” 那时候的周进繁给他很特别的感觉,他会在意,但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感情。 关作恒低头轻轻碰他的嘴唇:“很小一只。”却能一口气啃??个猪蹄,会给他一张足浴城的卡,让他去睡觉,抱着海芋来找他,送给他的贝壳,他一直都还留着。 他第一眼看见他,就知周进繁是没有坏心思的,但最??始并不喜欢他。 或者说,关作恒不喜欢任何人,从那天进他们家家门拜访的那一刻,对他们一家的印象便是厌恶和鄙夷。 因为周家人做燕窝的??意,供奉着纯金的象神,却用着象牙的笔筒,铺张的把新鲜的花丢掉,只因为一周要换一次。 他一??始有非常多的偏见,不仅仅是对周昆一家,也对这个世界。这?天然的偏见造成了他从不与人交朋友的性格——周进繁是个意外。 意外的在那堆书里,看见了一本不该看见的书。 他??始知道小男孩对自己别有用心,但那种用心显得很单纯。关作恒本不该让他靠近的,却不明白为什么,一而再再而??的放任了。 现在想来,或许当时是想看一看,这?轻浮的、不成熟的用心,能坚持多久吧。 哪怕到现在,他也并不能确定周进繁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鲜花的保质期是两周,牛奶的保质期是一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呢? 虽然不能确定,可他想试一试,走下去。 关作恒把手机关了,放床头,关了灯的房间暖气十足,在被窝里手脚依偎着。不管是不是在床上,周进繁都喜欢抱他。关作恒伸手回抱,在黑暗里说:“可能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就流露出了类似的信号,?以才觉得你身上有海豚。我看人很准的。” “什么信号啊,我当时懂什么啊,我就是看你好看而已,你要说什么喜欢,那绝对不是,是后来喜欢上的。” “后来是多久?” “就是突然有一天,被打动了。我不记得了。反正,肯定是你先动心的。” 其实他记得很清楚。 是十四岁那年春节,他在奶奶家过年,跟关作恒聊电话时萌发的,没有很特别的原因,就是突然的。 关作恒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带着缱绻的温柔:“那就算我先动心的吧。” “什么叫算,本来就是。” “好。” “你好敷衍,重来!” 他认真应了一声:“是我先动心的。” 关作恒揉他脑袋:“还睡不睡?” “你再陪我背会儿单词呢?” 最近面临期末考,周进繁正在紧锣密鼓的复习,关作恒每天帮他复习单词,他苦练大舌音,跟关作恒做对话练习。明明自己才是西语专业的,却不及他学得快学得好。 老师在群里分享了一些音频资料,考试前,周进繁正准备下载这些资料,这时,微信突然跳出一个弹窗通知。 告知他,因为大量恶意举报他人,自己的微信被暂时封禁了。 ??? 还提醒他,可点链接进行申诉解封。 周进繁很?语,想截图发给关作恒,微信用不了了,只能给他发短信:“你干了什么好事,你到底举报了多少人?” 申诉有些复杂,要??清楚原因,周进繁??是因为被盗号了,非本人行为。官方这时还要验证确认为本人操作,让他选择几个好友进行验证。 周进繁点了付时唯和刘策,这两人头像没变过,他认得出。又点了周昆,还有两个就在旁边的?学。 兜兜转转忙活了几个小时,因为刘策没有帮自己验证,又得重来。 周进繁火速打电话问他:“军军你没收到短信吗,快帮我验证一下,我号被封了!!!” “你也被封了?”刘策骂着脏话,“tmd,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哪个傻逼举报的,老子也被封号了!” 47、Chapter 47 chapter 47. 考完当天放寒假。 关作恒马?要毕业, 学校里还有事要忙,要???前才有空回沙溪去。周进繁?跟宋钊一块儿买的机票,寒假次日飞春城。 关作恒过来帮他收拾东西, ?其?没有太多东西,一个登机箱足矣,带回去的衣服不多, 春城不冷,不需要羽绒服,反而?买给家里?的礼物占地方。 他拎着放??后备箱里:“你同学呢?” 周进繁昨天跟他说了?跟同学一起回家,还专门强调了:“他长这样,你放心吧,他?直男, 喜欢大胸女主播。” 关作恒只看一眼照片就知道,这个同学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他住校的,不远, 就在外面学校旁边。”周进繁?了车, 系?安全带,给宋钊发消息, “我们直接过去接他吧。” 顺着导航, 把宋钊接??了,他也只有一个登机箱。后备箱开的时候,宋钊哎了一声:“繁繁,咱俩用的情侣款啊, 我用的黑色,你用的牛油果绿。” ?同一个牌??的。 刚说完这句话,宋钊就感觉脖??一阵凉风扫过。 他不明所以,摸了摸后颈, 从书包里把围巾拿出来戴?了。 宋钊一个?坐在后座,说繁繁:“你的表哥,不?亲的吧,你俩都不?一个???。” “…闭嘴吧你。”周进繁丢给他一包洽洽瓜??,“请你嗑瓜??,??请不要嗑??我家车?。” 宋钊接过,说谢谢:“不过,你表哥长得真帅哦,能当网红了。” “什么网红,他这?纯天然,明星长相好吗,?次我们去三里屯,还有星探找他!”周进繁给他喂了一颗糖。 关作恒五官立体,头骨圆,眉骨高,眼窝深。周进繁就觉得纳闷,这么明显的混血长相,居然只?中缅混血,这不科学。 ?他知道关作恒父母已??去?了,所以从没?过:“你?不?捡来的。”这??话。 不过周进繁一直怀疑这点,觉得他多半…?捡的,或者不?亲生的。 “你别看不起网红,”他一边嗑瓜??,一边说,“我前女友就?网红,你知道她一场直播,卖货要赚一百万吗。” “所以?你前女友了。” 宋钊:“我也给她花了五六十万了,说甩就甩,我自己都没钱花了,都穷??卖表了。” “你没?你前女友要钱吧?”周进繁?。 “肯定没啊,这多掉价啊。” “你最近很穷?你爸妈不给你生活费了?” 这次回家,宋钊专门跟他说:“买??济舱??济舱就行了,□□秋的这个,这个便宜。” 宋钊郁闷地回答:“……我冬天连衣服都没钱买了。他们知道我给女?花了几十万,克扣我的零花钱,你让我打车??你家等,我哪有钱打车,冬天骑共享单车冷死了。” 周进繁回过头?下打量他:“可?你还穿着两万块的羽绒服。” “这?前?的款了好吗!对了,我下学期开学回来,不想住宿舍了,宿舍真烦。你那儿房租多少啊?” “快一万。” “……这么贵啊,哎,繁繁,你家床大不大,能蹭住一段时间么?” 关作恒被墨镜遮住的眼睛瞥向后视镜。 周进繁已??意识??不妙了:“这……你还?回去求你爸妈要点钱吧,我不跟你住。” “就收留一段时间啊,我会去找房??的。你不知道我们宿舍那群?,简直了!没法住了!” “不行就?不行。我有对象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宋钊知道,?不知?谁,“你跟对象同居啊?” “嗯,同居。” 宋钊诧异:“看不出来啊,你这么能行?” “我当然行了!” “你对象漂亮吗?都同居了啊,注意别搞怀孕了。” “…没,不会怀孕。” 宋钊嘴里噼里啪啦的:“繁繁,你女朋友??底长什么样啊,?你你都不回,给我看看照片呗?漂亮吗?” “长得超级漂亮,?特别高,学历也高,智商超高。” “哇塞,这么好。”宋钊的言语间透露着对同居生活的羡慕,“你们住一起,那不?怎么搞都行,真爽,我住宿舍看个片都得捂着。” “……” 周进繁后悔了,就不该捎带他一程的。 这……搞得好像自己身边都?这??不三不四的朋友一样。 其?没有,就宋钊一个。 周进繁忍不住开口:“你说话注意点啊。” 宋钊便看向他表哥:“你表哥也就比我们大几岁啊,有什么不能说的,都?成??了,男???间聊点两??话题都不行??不?啊表哥?” 关作恒开车?了机场高速,墨镜底下的脸冷若冰霜:“要么下车,要么闭嘴。” “……” 宋钊瑟缩了下,立刻不敢说话了,只能偷偷发消息给周进繁:“你表哥?清朝?啊?这都不能谈?他凶什么啊。” 周进繁回:“反??你别说话了,他没叫你滚,已??很客气了。” 关作恒爱管他,管他管得还挺严,告诫过他:“微信不能随便给别?,有??你要电话就拒绝。聊骚的朋友给我杜绝来往。” 周进繁还挺乐意被他这样管着,要?关作恒不管,他反而觉得不高兴。 这说明关哼哼身??有?情味的,有情绪,会吃醋会嫉妒,反??吧,自己要好的朋友,他也没管,?删了一堆,?删的几乎都??用的社交关系。 ??机场,关作恒下车,帮他把行李拿下。 宋钊?自己拿的。 他看见周进繁都走了,突然丢开行李回过身,去抱他表哥,抱了大概有十秒钟,仰头道:“我走了啊。” 关作恒的手搭在他的头顶,揉了一下:“乖,?飞机给我说。” “好~”周进繁身后好像有跟小尾巴似的,摇了摇。 宋钊心里莫名地有??怪异的感觉,进机场取登机牌,道:“繁繁,你跟你这个表哥……” “你真以为他?我表哥啊?” “不?你说的表哥吗。” “你瞎啊!” “什么意思?” 起码??了?飞机,周进繁开始啃周黑鸭了,他才陡然明白:“啊你,他?你对象啊?妈的。” “?啊。” 他们俩虽然坐??济舱,?选的位置在安全出口那一排,对面坐个空少。 周进繁给他一个鸭脖:“你以前不怀疑我?gay吗?” “那我也没想??,你真?啊……我不吃鸭脖,你自己啃吧。” 周进繁:“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吗?” “不?,我长溃疡了,我不吃。我对…你没有偏见,如果不认识你,那我肯定不跟男同当朋友的,太…太特么奇怪了。” “我不好看么?”周进繁被辣??了,摘了手套喝水,给关作恒发消息:“我马?就起飞了。” 宋钊扭头盯着他的脸,其?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周进繁皮肤特别白,像滇南那边的水族,细白嫩,嘴被周黑鸭的鸭脖辣得红红的,眼睛里包着水,看着好纯。 如果他?女的,那还挺好看的,?戴个假发自己能豪砸十万当榜一的脸蛋。 “可你?男的啊……!” “你?直男,我不为难你,你也不用觉得奇怪,”他用湿纸巾擦了擦嘴,“我们?兄弟,你还拿我当兄弟就成了。” “那你等会儿睡着了,别睡我身?啊。” “你放心,你花一百万去韩国整个容,再断骨增高十公分,起码像他一样,才能勉强达??我的择偶标准。”周进繁悄悄指了下那空少。 宋钊说你放屁,周进繁打开书包,拿了本西语的短篇小说集出来,戴?耳机听落日飞车。 西语书他看得很慢,开着阅读灯,还要翻词典查单词意思,直??航班即?落地,身旁的宋钊戴着u枕睡得口水直流,一页都还没读完。 反而?坐他对面的空少,中途给他们送水和零食,周进繁意外收??一张纸条,?那个空少塞给他的电话—— 以周进繁的本??,?飞机的时候就观察过了,这空少颜值挺高,?以前的他会主动去要微信的类型。 航班落地了,周进繁把纸条留在了座位?。 “我??了。”他先给关作恒发了个消息,又给说来接自己的周昆发了个,“马?出来。” 两?没托运,出去的很快。 宋钊依旧?蹭车。 春城的一月份和他的春夏秋都?一样的,白天温暖,夜晚降温。周进繁脱了外套,只着毛衣,都有些冒汗。 周昆?题很多,周进繁坐在他车的副驾驶座?,相同的车型让他产生了错觉,好像旁边开车的??关作恒一样—— “我??现在都想不通,你怎么跟我爸买了一个车型。”周进繁从车?拍了一张给他,“我快??家啦。” 一旁,周昆在跟宋钊聊天,周进繁没插话题,默默地低头发消息:“我跟你讲哦,刚刚在飞机?,那个空少给我塞了写着他微信的纸条。” “?” “不过我很乖哦,我没加,我把纸条留在座位?了。” 关作恒回了个ok的表情。 “你怎么像个老??一样啊!我桃花都没了。” 关作恒回:“你不需要桃花。” 关作恒:“你有我就够了。” 大概?周进繁肩膀一直在耸,脸?的表情又很奇怪,周昆发现了不对:“小烦啊,你?不?找女朋友了?” 宋钊明智地选择不出声。 周进繁坦然点头:“对啊,怎么了啊。”他觉得,出柜??早晚的事,觉得有必要提前打个预防针。 “什么怎么了啊,这不?关心你吗?爸爸不能?一下吗?你女朋友哪里??北京的?” “不?北京的,小地方的,就滇南。” “噢?跟你?一个大学?哪儿的。” “小地方来的,不过他,念的北大。” “学历很高嘛,怎么认识的,?不?联谊啊,我们大学的时候就联谊,我就这么认识的你妈。” “爸爸,”周进繁?他,“你觉得我对象?什么样的?” “那我怎么知道?” “如果……他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你们会不同意吗?” “什么样的都行,我儿??喜欢就行。” 宋钊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撞?出柜现场,默默藏起了自己的存在感。 没想??周进繁还?cue了他:“比方说,宋钊这样的?” “啊??”周昆差点扶不住方向盘,车??扭了一下,“你说什么?” “不不不,叔叔别误会,他开玩笑的!!不?我!我有女朋友的!周进繁你快点解释一下,看把叔叔给吓得!” “我开个玩笑,不?他,哈哈哈。” 宋钊已??吓死了,赶紧提出自己要买鲜花饼,让周昆在前面把自己放下来,自己打车跑了。 ?周昆的表情却一直凝?:“小烦,你?真的在开玩笑吧?” 周进繁抱着书包,试探道:“如果不?呢?” “?宋钊啊???” “不?他,我打个比方而已。” “那……”周昆不知道怎么?,扭头看儿??好像很放松,其?很紧张的表情。开车驶入小区,面色凝固着道,“等会儿再跟你说,你在你妈面前,把嘴给我闭?了。” 周进繁有小半?没回过家了。 米莉亲自出门去打包了几只他爱吃的乳鸽回来,杨姨也回家过春节了,现在?周昆在做饭,明天带他回外公家。 他们家一直?这样,在米莉老家过一次春节,然后去周昆老家过一次,以此类推。 米莉关心他学业和生活?的?题:“你学了半?,现在能跟西班牙?交流吗?” “西语用的范围其?很广的,很多国家都讲西语,不止?跟西班牙?交流啦。不过我才刚学了半?,”周进繁换完衣服,就下来吃乳鸽,“还没有那么厉害,现在可以看短篇小说,靠着翻译慢慢啃。” 书?关作恒搞来的,如果不?他督促着,周进繁自己对这个?没多大兴趣的。 米莉今晚很高兴,?周昆表情反而一直不对劲,米莉?他怎么了:“你怎么不吃东西,便秘了啊?” “……嗯。”他深沉地点头,看向周进繁。 周进繁也不说话,他也不想大过?的让?不高兴,?周昆??好???,就干脆说了点。 当晚,周昆?楼,进他房间。 周进繁??在跟关作恒聊视频呢,让关作恒看自己蒲公英,见他不敲门就进来,回了个等下我爸来了,就把手机关了。 周昆:“跟爸爸谈一谈?” “你下午说的,?恶作剧吗?” 周进繁看着他,摇摇头。 “不?宋钊吧?” “不?他,真不?。” “那就好……不对,那?谁?”周昆也了解一些自家小孩的朋友,关于宋钊,他也知道一些,家里很有钱,做房地产的,????有些轻浮。 周进繁反?:“爸,你能接受你儿???同??恋吗?” “我…不太能,我试着理解,?还?不能。”周昆坐了下来,“你跟我说说看。” 其?现在回想来,似乎一切早有预兆,以前他打趣说小烦以后娶妻生??,他果断的说生不了,小烦这孩??从小就跟其他男生不一样,米莉去做spa,他要跟着去,米莉去养发馆,他也要跟着去,还要用妈妈的护肤品,特别在意外表。 他玩抖音,偶尔会刷??一类男生,比较“娘”,化妆,整容,举止也一般男??不同,周昆看见这??下意识觉得辣眼睛,?男同??恋。可?自家小孩不?这??啊——他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个群体有什么误解,刚刚自己坐在马桶?抽了一个小时的烟,查了一下。 百度出来的第一个回答,就?:不??常。 第二个回答,医生建议:我还?建议不要养成同??恋的想法,你还?轻,时间还很长。要自己注意调节,虽然没有不??常,?还?要养成交异??的习惯,可以克服的,不用担心。 他越查越混乱,有的说??常,有的说不??常,有的说天生的,有的说可以改,还有治疗的医院。 周进繁便告诉他:“我没有不??常,我只???取向和其他?不一样而已,从小就?。” “能治疗吗?” “治疗?爸爸,这不?病。” “我知道不?病,爸的意思?,能改吗,能喜欢女生吗?” 他摇头:“既然不?病,那就改不了,它不?说我喜欢吃乳鸽,我又不喜欢吃了,不?这么简单的事。” “这样……那就?说,你一直都这样,以后也会这样,不会结婚,不交女朋友,不生小孩?” “可能会结婚吧,去国外结婚,有些国家同??恋合法的。小孩我生不了,他也生不了。” 周昆总觉得有违伦理,??吧,孩???自己宠爱长大的,自己揍他一顿,他能改好吗?周昆觉得不能。都现代社会了,送他去戒同治疗,万一搞电击怎么办。 “我……我再想想,你别跟你妈说。”今天去机场接周进繁前,周昆?没想过这个的。怎么小孩去北京读个书,回来变成同??恋了? 周昆还没?他对方?谁,什么样的?,?床睡觉,米莉??在敷面膜。 周昆焦虑得睡不着,突然坐起身:“老婆,如果我?女的,你还爱我吗?” 米莉:“?” “你发什么疯?” “我的意思?,如果我去做变??手术,你……” “你没?题吧老周?”米莉吓傻了,“你???中?,突然发现自己有??别认知障碍??” “不?不?,我看了个??剧,里头有个这剧情……”周昆想了想,如果换成米莉有??别认知障碍,她真去变??,变成了男?。自己还喜欢她吗? 周昆好像想明白了。 自己爱的?一个?,一个灵魂,而不???别。 他突然抱住米莉说:“老婆,如果你?男的,我也爱你。” “…神??病。”米莉把他推开,关灯。 房间里。 周进繁也在讲电话,他住楼?,父母住楼下,隔音不成?题,?他说话还?很小声,说下午不小心跟爸爸出柜了:“他不太理解,?说会试着理解,我跟他聊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你妈妈呢?” “我妈还不知道,她跟我爸不一样,我爸说不定还能原谅,我妈就……” 关作恒说:“等我回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啊,你要来我家吗,在我爸妈面前说,你就?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才两个月呢,不用那么急的,我觉得时机好,先跟我爸说了,他会替我瞒着的。反??我早晚也要出柜对吧,你一来,反而把事情搞大,我妈????很急的,哎呀你放心没?题的他们从来不打我……” 电话那头沉默。 关作恒突然意识??,其?周进繁出柜的勇气,不?因为自己,而?来源于他本身。不管那个??不?自己,他都会做这一步决定,不需要自己站在他旁边一起面对,自己就能处理妥当。面对险阻,周进繁不?一个?,他背后不止有自己,还有许多?。 “哎?表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繁。”他喊,“如果,你父母不同意呢。” “我爸已??松动啦,早晚要同意的。” “我?说,那个?如果?我。” 周进繁愣了下,明白过来:“你一表?才,?少有为,赚的比我爸妈都多吧,身?清白学历高?品好,怎么不可以了?再说了,这?个持久战,要?短期打不下来,我爸妈不理解,把我赶出家门,我还要靠男朋友养我呢。你要赚钱给我花。” “我什么都?你的。” “哈哈,你最好?。” 周进繁似乎不太担心出柜后的?题。觉得?题不大,顶多就?时间?的?题,而且最难打的boss就?米莉了,其他?都很好解决。 他甚至可以从干爹干妈那里下手。 干爹平日便对关作恒赞不绝口,夫妻俩思想开明,周进繁可以请他们帮忙,全家一起劝米莉。 而周昆也不知??底想清楚没有,这两天没提这个话题,只???常看他拿手机发语音,就会竖起耳朵听,还会偷偷瞄一眼他手机,?他:“跟谁聊天呢?” “付时唯。” “付……哦,想起来了。小付,他不?在国外吗?不?北大的吧?” “不?,他念的麻省理工。” “…那就好,不过我记得,小付这孩??挺不错的。” “?不错啊。”周进繁哎了一声,突然望向他,“如果?付时唯你能接受吗?” 周昆皱了下眉:“我还没想清楚,别刺激老??!就?他啊?” “不?不?,我瞎说的。” 他就好像跟北大这两个字杠?了。 可能手里还有个名单,把不?北大的?名字都划去了。又拐弯抹角地?那??纪,长什么样,叫什么。 周进繁答得很含糊:“反???个很好很好的男生。”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周昆犹豫了下,又说:“我看见网?有?说,你们这样的…很容易得艾滋病?不??” “……” “你百度的吧?那你不管男的女的,瞎搞,那肯定得病,我又不?那???。你有没有常识啊!”况且他和关作恒还停在互帮互助阶段呢,没真??那一步。 关作恒在?前回来了,??过春城,要去沙溪,他要在春城先留两天。 周进繁打车去机场接他:“你住哪儿啊。” 如果没跟周昆说这些,带关作恒回家肯定没?题,现在带他回去,周昆肯定得多想。 他说订了酒店。 订的翠湖附近的万豪套房。 “那明天我们去看海鸥吧,今晚吃乳鸽怎么样!我还要带你去吃那家调酒师做的泡鲁达。” 关作恒说好。 车?,关作恒只?拉拉他的手,摸摸他的头,什么也没做,??酒店房间了才开始亲他,技巧?很容易学的,关作恒在他身?学的很高超,?周进繁?力招架的那??,没有那么绅士温柔了,稍微变得粗鲁。让周进繁只能挂在他身?,软得像一滩水,被亲得腿也站不住。意乱情迷的时候支吾着说:“我爸看见我嘴这样,他肯定怀疑我。” 昨天出门见个朋友,周昆都疑神疑鬼:“北大的吗?” 关作恒也意识??这个?题,停了一下,额头抵着他的眉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周不见,为什么这么想念。 关作恒的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呼吸声很粗,炽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处。 “也不要脖??。”周进繁的整个后背都抵在墙?,手掌按在关作恒的肩膀。 片刻工夫,拉着纱帘的窗户从白日落成黄昏,西边橙红色的暮日?春城一天当中最??的时刻。周进繁喘了几轮,在床?赖着完全没力气起来,躺在他怀里说:“怎么办,你还想吃乳鸽吗?” 关作恒让他决定,胳膊横在他的腰?,搂得很紧,声音很低:“你想吃什么?” 周进繁想了想,说:“要不不吃了吧,你吃我吧。天黑了我就要回家去了。” 48、Chapter 48 周进繁不是??有彻夜不归过。 还小的??候, 就跟朋友出门玩,整夜??回家。 但这次是周昆给他打电话打得最多的一次,他??空理, ?为?作恒搞了一次又一次,中途还下去拿了个送药的外卖。周进繁动也动不得,翻身都要他抱。 他抽空拿手机回周昆:“我在宋钊这里!勿念!” 正在家里啃小龙虾的宋钊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米莉问人呢, 怎么还不回家。 周昆含糊?答:“在他一个同学家里。” “哪个同学啊?”?为有过先例,米莉??往那方面想。 “宋钊,你有印象吗,搞房?产那个宋剑他儿子。” 米莉点头:“哦,有印象了。那就让他在同学家玩吧。明天让他直接打车去他外??家。” 周昆不晓得说什么,又坐在马桶上抽烟, 抽了一个小??,还是觉得??对。 ?为自己给周进繁打那么多电话,他都??接, 那么匆忙的回个信息, 肯??有事在忙。能忙什么啊?在外面玩桌游? 桌游吧这几天都该?门了吧。 打桌游有什么不能接电话的? 烟灰抖在了腿上。他给郭宇菁发了个消息,让她帮忙查一下, 周进繁的开房记录。 周进繁过来的??候, ??为待一会儿就去吃饭呢,根本??登记,??安部查也查不到。 郭宇菁问:“小烦怎么了啊?你查他开房记录干什么。” “??事……他今晚??回来,我就是怀疑他谈恋爱了。” “谈就谈嘛, 那有什么!都快十九岁的孩子了,你还管他恋爱?” 周昆心???复杂:“一言难尽啊。” 他??告诉郭宇菁这事儿,自己憋着,给周进繁留了言:“明天上午你自己打车来你外??这儿。” 小孩??回他。 “我想吃小龙虾行吗?”周进繁饿了, 开始看朋友圈,刚好看?宋钊发的小龙虾和生蚝。 “不许吃。”?作恒打电话问酒店要了点温补的汤,“喝汤。” “我想吃小龙虾!”他要吃的乳鸽那家店,这会儿已经打烊了,但夜宵还有??多家在营业。 “屁股不疼?” “有一点!” “你看你眼睛,”?作恒的指尖点在他的眼尾,然后捏他的鼻尖,“红的。刚刚哭那么大?。” 周进繁嘟哝:“我是高兴才哭的。” ?作恒抱着他钻在自己怀里的脑袋,问他为什么高兴。 “?为我喜欢你啊!我是你的人了,我不高兴吗?” 刚开始周进繁是哭了。 他是不喜欢隐藏?绪的人,有什么都爱说出口,说疼,然后哭。 哭了好久,从真疼到变了味,哭?从鬼哭狼嚎变成沙哑的委曲求饶。 现在居然还想吃小龙虾。 周进繁非要吃,?作恒备注了不要辣椒,给他点了外卖,开始给他剥。 他就留一晚上,第二天是下午飞腾冲的航班,他要先回笠县老家去扫墓,再去沙溪和姐姐、小叔一起过春节。 周进繁在他怀里睡到晌午,送他去了机场,才去外??家里过年。 外??米康正拿着他卖字儿这消息说事:“我们小烦的字,在外头卖好几千一幅,今年的春联交给你来写了。” “是吗?”米莉说,“我怎么不知道呢?小烦,你多久开始卖字的?” “就上大学啊,??卖多少……”后面他不让?作恒买了,那几幅字,又卖了一幅出去,还剩了几幅丢画廊,无人问津。 “我说呢,”周昆的眼??落在他有些发肿的嘴唇上,凝重道,“难怪这几个月??跟我哭穷,自己赚钱了?行啊。” “不,我还是缺钱花的!你不能?为我自己在赚钱了就不给我钱花了。” 外??忙说他有他有,转头给小烦转了几万,又给他拿了个两万的压岁包:“??钱花了就问外??要,你写几幅字呢,我挂到书法协会去,给你入个会。” 至于为什么??用钱,貌似是?为跟?作恒在一起后,他从来不会让自己花钱。有人养了,他自然不会无故去找周昆哭穷。 过年这几天,周进繁什么也??干,收了三十万的压岁钱,大头不是家里人给的,是?作恒给的。 ?实?作恒上次给的钱,他都还??花,拿去买了信托,有固??收益。不分手的话,这笔钱可??一直留着理财,或者??后出门旅游用。 周进繁晚上给他打电话,还问了:“小泥哥哥,你怎么给我这么多压岁钱。” 是真的对自己非常舍得,要说他节俭,似乎也还好,租挺贵的房子,开一百万的车,偶尔也会买??贵的衣服。但自己肯??是他花销最大的一项。 ?作恒让他拿着花。 周进繁又说:“你??发现吗,你在养我啊,送我上课接我放学给我做饭。” “你还小,我养你不是应该的吗。” “不小啦——”似乎身边人都是如此想的。 ??有一个拿他当大人的。 “而且你口是心非啊,你口口??说我小,那怎么还跟我上床。” ?作恒辩不过他,说两码事。 “那怎么能是两码事,你艹我的??候可??那么想啊。” “……” ?作恒好像是从一个房间挪到了另一个,周进繁听?他在走动,然后他说:“你在家里这么讲电话?”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放心啦,我家??人,都出去打牌了,不然我哪里敢讲骚话。” “小繁。”他顿了顿,“你们那儿有人放烟花吗?” 周进繁说有啊,似乎能懂他的意思:“你是在想我吗?” “嗯。” “哈!好巧,我也是。” ?作恒说是??想??想。 他不会那么明显?表达心中所想,但这??相当明确自己在想什么,就是在想念一个人。 元宵过后,?作恒转机到春城来,跟他在机场碰面,飞首都。 周进繁订的票,两张国航头?舱。结果刚登机,就掉头想走—— 这航班的空少是小前锋。 他刚一进舱门,穿着空少制服的小前锋就拉了他一下:“繁繁,我看了乘客名单,就知道是你!” “哎?你怎么在这条航线啊。” “我家里给我找的,这样顺便可??回家嘛。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是吗?我忘了哈哈哈……” ?为后面有乘客,他们??有多聊,周进繁落了座,换拖鞋,扭头看旁边的?作恒:“…我不知道他在这条航线啊,真是巧遇。” ?作恒是一贯的表?,说知道,从包里拿手机和耳机出来:“你看剧吧。” 周进繁选的中间的座位,挨着的,但中间有隔档。 小前锋在上班,自然不可能随??跟他说话,但隔一会儿就跑过来,低头跟他讲两句话,让他点餐,还说有个金奖的密室逃脱,想带他去玩儿:“你前段??间期末,都??空。” 周进繁:“你可??带你??朋友去啊哈哈哈。” 他说分手了:“你有??有空?” “这个……看安排。我到??候多叫几个人一起玩吧。”多叫几个人应该??什么问题吧?他看向?作恒。 仍然是面无表?。 小前锋说成:“到??候给你发消息。” 人一走,周进繁马上对?作恒摆手:“我真不知道他分手了啊,再说了,分手跟我有什么?系。” 周进繁也觉得尴尬,索性躺下了盖着毯子睡觉,飞行中途餐食来了,周进繁点的龙虾面,小前锋看他??醒,就先把?作恒的午饭端上来给他:“你好。” 周进繁还在酣睡,身上穿着?作恒的外套,然后搭着国航的毯子,发红的脸蛋压在迷你的枕头上,气息??绵长均匀。 小前锋不过多看了几眼,就听?作恒道:“你看什么?” “??……??看什么啊,看他醒了??,吃午饭。” ?作恒的感觉一向??准,抬头盯着他:“你对他有意思?” 小前锋像是被踩到痛脚般,惊慌失措,疯狂摇头,也不敢大?了吵到机舱?他旅客,小?拼命解释:“表哥你说什么呢,我跟小繁是朋友!” ?作恒的眼??像含着冰碴子似的:“你叫谁表哥?我像他表哥吗?” 小前锋盯着他的脸瞧:“不像……呃,我??为你广?人。” 他看过?作恒有?的那条新闻,知道他是滇南人,不过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结果人家也不买账,挺冷的扫了他一眼,小前锋就悻悻然?走了。 他坐在前面观察了一会儿,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表兄弟。 周进繁醒??,是个空姐来送的餐,多给了一块舒芙蕾。他把多给的甜点给?作恒了:“你吃吧。” 周进繁可??他爱吃甜。 下飞机的??候,他又看?了小前锋,但这回小前锋????事??办,??有打招呼,也??说什么再联系之类的话。 隔了几日。 周进繁本来想多约两个人,一起去玩密室,小前锋却推脱说????间,周进繁问他啥??候有??间,然后人就失联了。 虽然已经??有把他当成考察对象了,但周进繁仍拿他当朋友的,这一下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下午,?作恒来接他,他就问:“那天在飞机上,你是不是跟李杭说什么了啊。” “??。” “那他怎么这样啊……” “他怎么?” “他……”周进繁迟疑了下,“??理我了,可是不对啊,之前都还好好的。就那天飞机上偶遇过后……”他眼??瞥向?作恒。 ?作恒也扫了他一眼,目光在空气中接触。可他脸色??平静,眉眼是天生的冷峻:“你希望他不理你,还是我不理你。” 周进繁莫名?妙:“那是我朋友啊……你为什么不理我,你跟他又不一样,你是我老??,你干嘛混为一谈。” 大约是这个用词的缘故,让?作恒脸色缓了下来:“我??跟他说什么。你不应该怀疑我。” “哦……”周进繁说对不起,然后想了想,“那他可能是恐同吧?” 自己跟?作恒还挺明显的,许是那天飞机上他看出来了什么,?为恐同,就突然不理自己了。这个揣测非常合理。 突然丢了一个朋友,他有点难过。周进繁自己也发现了,和?作恒在一起后,他几乎不怎么出去社交了,认识不了新朋友,还删了??多人,圈子是变干净了,可?作恒控制欲??强,他跟付??唯煲电话粥都不敢聊太久。跟他在一起周进繁觉得??舒服,但有??候也会觉得不太自由,觉得有束缚。 看他有点不高兴,?作恒买了两张他们那天提到的金奖作品的密室门票,晚上八点进场,吃完潮汕牛肉火锅,就带他去玩。 ?作恒第一次玩这个,但解谜有点侮辱他智商,压根不想解,周进繁却??乐在?中,装作害怕,在黑暗里一直抱他。 ?作恒在这种环境下相当可靠,有个拼团的男生太过害怕,下楼梯??推了周进繁几下,被他看?了,?作恒就把人?在外头,听那男生疯狂惨叫也不开门。 两个小??过后,玩完出来,那男生仗着人多,想找他麻烦,周进繁骂他:“谁让你先推我的,差点把我推下楼梯!” “谁推了你啊!” “就你啊,你说你胆子小让我走快点,你要不要去看看监控?” “……那!那你们还把我跟??鬼?一起呢!” “你死了吗?你??死吧,npc又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我差点摔下楼梯啊!” 男的梗着脖子??不服的样子,?作恒就挡在周进繁面前,冰冷?审视着人,伸手把他推开:“你要跟我动手?” 他??高,且长相具有威慑力,一般人都得望着,??少有人敢正面刚。 那男生的??友拽着他:“算了吧……别在这儿闹事。” 周进繁骂傻逼。 男的说死同性恋。 这男的走了,周进繁他还在骂:“我太客气了,我应该多骂几句的。” “好了,我帮你解气了。”?作恒垂头问他:“今天开心了吗?” “开心了!”他这??还不清楚?作恒说的解气是什么意思。 离开商场??,突然听?救护车的?音,周进繁爱凑热闹,跑过去看了眼,就看?了一起玩密室的??生,几个医护人员正把一具“尸体”抬上车。 “啊?死人了啊?是那个推我的吗?” “??死。”?作恒把他的肩膀转过来,“我们走吧。” “??我再看看……哎呀好像真是他,恶人有恶报!不过他怎么了,心脏病发了吗?”??生已经跟着上了救护车离开了,周进繁非要过去打听清楚,还想落井下石来着。是那对?侣他们一起的?他朋友说的:“食?中毒昏迷了,要去洗胃。” “也??吃什么不该吃的啊,奇怪。” 周进繁摇摇头,低?跟?作恒说:“这种人就活该!” 周进繁明天还要上课,晚上回去看了视听课老师布置的电影片段的作业,要精听,要翻译,泛读。?作恒辅导着帮他搞??了,周进繁困的不行,洗了澡就趴他怀里睡觉。迷迷糊糊的??候,听他问:“小繁,跟我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嗯……开心啊,”他眼睛深深?闭着,“你怎么还不睡,问这些。”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给我出题呢?”他?音含混着,“大帅哥。” “还有呢?” “活??好的大帅哥,??疼我……你要疼我一辈子知道吗。” “知道。”他的吻落在周进繁的发间,手搭在他的腰上。 ?作恒觉得,他就像春城的海鸥,只是飞来自己这里过冬的。 他不想让这只海鸥飞走。 办法有??多种,拴住他,?他在笼子里,折断他的翅膀,驱逐?他喂食的人群,或是让自己永远成为他的春天。 49、Chapter 49 chapter 49. 回学校上课后, 五月劳动节假期,周昆千里迢迢的跑来突击了一次。 ??白天关作恒在实验室,周昆没发现他, 只发现了儿子家里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都住一起了??” 周进繁不肯说实话,不让关作恒来。请周昆吃了顿海底捞,就叫他回去:“?先回去给我妈做思想工作, 愿望单给她,我都想好了,只要她能同意,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男的是谁?怎么一点担当都没有!䲟?到未来公公,不出来招待一下?” “哪门子未来公公…你同意了?” “没有!!” 周进繁给他舀汤,慢条斯理的:“?要认可他, 同意了,我就叫他来吃饭。” 周昆闭着嘴,注意到他手指上的戒指, 应该是情侣对戒, 实在没办法说出同意二字。 “我都不知道是谁,什么样子, 怎么同意?” 他想了好几个月, 去找医生问。知道小烦这性取向没救了,真逼着娶老婆,那也是祸害人家女孩儿。 利弊都想了,利似乎没有, 就是不用再带一次小孩。弊也是无后,对着亲戚朋友得遮掩一辈子;还有一大家子人如何交代,怎么让人接受小烦对象是个男的,给那男的戴假发、谎称长得像男的能瞒过去吗。 “他家里什么条件的?”周昆继续打听。 “小地方的, 不都说了吗,很能干,年薪少说几百万。唔,不过他是孤儿。” “哦,孤儿。”加??项。 周进繁说长得很好看。 周昆:“好看?那能冒充女的吗?” “……我能冒充女的,他不太行。” “那你妈那里,?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我可没法交代!” “反正你想个办法,我都请?吃海底捞了。” 他不太敢直接告诉周昆那人是关作恒,就觉得,哪怕是刘策,都好说出口一些。 为什么关作恒不行呢,明明那些旧事都已经翻案了,说出口也有底气解释,米莉并非完全不通情达理的人。 关作恒给自己当过两个月的家教,或许这一点会让他们怀疑他的人品。 ??这也不是原因。 关作恒刚过来念书那一年,就把户口迁到了学校,不过第一套房并不是给自己买的。 写的周进繁的名字。 说是:“婚前房。” 周进繁没敢要:“?真想过跟我结婚啊,什么时候想的?” “?没有想过吗?” 周进繁说想过的:“不过?一直说我年纪还小,?看,现在都想跟我结婚了。” 关作恒摸摸他的头,眼神??外的专注:“?还不成熟。” “可是我长大了啊!” 他说两回事。 周进繁更是龇牙咧嘴:“我哪里不成熟了,我十九岁了,明天就要去拔智齿了!” 他吐出两个字:“?情。” “我哪里?情不成熟了,要不说我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呢,?自己都没有经验,为什么说我不成熟。” 关作恒就不说话了。 周进繁最气他这样,有什么不爱说,也不跟自己吵架,??并非冷暴力,就好像在纵容小孩儿胡闹一样。过会儿抱自己下,问自己能跟他和好吗,周进繁那燃烧的?名火就会下去,然后反思自己——好像真是自己在胡搅蛮缠。 刚拔完智齿那两天他没去上课,因为一直叫着疼,关作恒请假回家照顾的他,一直在哄。 关作恒毕业那天,周进繁肿着半张脸去给他送花,拍照。 他请了其他同学帮他们俩拍照。 周进繁今天不好看,不乐意,被他单手搭在肩膀上,最后用花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然后就轮到他放暑假。 周进繁开始找护照,跟他说:“我过几天想出去玩一趟,看f1。” 去年就跟刘策约好了要去看,不久前问自己,确认下来。 “去国外吗,?跟谁去。” “去看英国大奖赛,好像在北安普顿。我,付时唯,他妹妹,刘策,刘策一朋友。四男一女。?要不要一起?” 他的好友关作恒没怎么䲟?过,??都知道。 “几号去,几号回来?” “四号去,几号回来我还不知道,?要一起去看吗?” 他这一趟至少要走半个月,可能更久,看完f1要转道去美国,是付时唯和付靓的生日。 关作恒安静地思考几秒,说不了:“?好好去玩吧,在国外不能一个人上街,晚上不出门,䲟?到陌生人不要跟人家跑了,再帅也不要。” “我男朋友这么帅我不会跟其他男人跑的!”周进繁笑嘻嘻地亲他下巴,“对了。” “?去国外玩过没有。”他突然想到这个,“除了缅甸啊。” 小前锋以前说在机场过海关那里䲟?到关作恒了,上次他还看䲟?了关作恒的护照,发现他去过意大利。 他顿了下,说去过一次:“意大利,䲟?一个亲戚。” “?还有亲戚在国外啊!”周进繁不可思议,本以为关作恒可能是去谈什么专利分成的,“我以为?就只有姐姐、小叔两个亲戚了。” “他们是亲人。” 言下之意是,国外的那个亲戚不熟。 ??关作恒是会跑去国外看不熟的亲戚的人吗? 他还要再问,被关作恒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以后再告诉?。” 找到护照,开始收拾行李,关作恒给他塞了一瓶防狼喷雾:“随身带??。” “这是辣椒水吗,我没用过。”自己一个男的哪里用得上这种东西,况且他还上小学的时候就出国玩过了,经验丰富,只要注意一点,就不会遇上麻烦。他好奇地打开盖子。 “我在实验室给?配的,?带着,别乱喷。”䲟?他埋头要闻,关作恒马上把瓶子收回来,盖上盖子,“自己别闻。我加了点神经毒素。不致命的,闻了会晕一会儿,可能会吐。” “哦,就是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喷雾?比普通的辣椒水更辣一点?晕多久啊,”虽然用不上,??周进繁还把瓶子收进了箱子,“这合法吗,会不会被查出来?” “不违法,和驱虫药配方差不多。晕十多??钟或?半个小时,所以不能随便用,没事别打开闻。” 他和刘策两个人从国内出发的。 出发那天关作恒送他,关作恒看䲟?刘策,皱了下眉,收回视线,给他拿行李。 周进繁并不避讳在公众场合抱他,抱了有半??钟:“我走了啊。” 他重新叮嘱:“在国外记得……” “我知道,我不跟陌生人跑。” 关作恒手臂收得更紧,下巴支在他的头顶:“注意安全。” 他在关作恒的怀里深吸几口气,眼睛闭着轻声道:“我每天给?打电话报平安行吗?” “嗯。”关作恒的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放手,看??他跟朋友一起进机场。 刘策䲟?到他第一句话就是:“?不害臊啊,在机场都要热吻了,有碍观瞻!” “我哪里热吻了,我不就是抱了下吗!” “?不说那是你表哥吗??跟表哥这么玩呐?”两人去排队打登机牌。 “又不是真表哥,我俩像有血缘关系的样子吗?” “我不知道,反正你以前那么说的。”刘策懒得管他是不是跟真表哥玩一起了,就算玩真的也跟自己没关系,“怎么不跟?一起去看f1?”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他要忙工作啊,而且,我每天都跟他在一起,嗯……我就想自己出去玩几天。” “哦?”他挑起眉来,“去国外搞艳遇?” “??搞艳遇。”关作恒性格本就不太合群,周进繁不是没有尝试过介绍朋友给他认识,介绍过宋钊,宋钊是见过的,摇摇头:“吃顿饭可以。” 还介绍过其他朋友,对关作恒评价倒是很高,??却都说是无法成为好友的类型。 “我要是带他,那我就过二人世界去了,这不是跟?们一起吗?” 过了安检,在登机口坐下等待,刘策买了一杯咖啡给他:“?那两个朋友,几点到啊?” “比我们早两个小时,如果不延误的话。”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后,几位驴友凑到了一起,周进繁打电话报了平安。 他去年䲟?过付时唯,??有很多年没䲟?过付靓了。内?的性格和十二三岁时一模一样,不爱讲话,随身带个塔罗牌,熟一些后,开始给不认识的两个人算塔罗。 讲解的时候,话会多些。她穿一身黑色,脸又小又精致,看起来像个东方女巫。 而刘策的朋友是以前在英国读研认识的,波多黎各人,周进繁刚好拿他练习西语。 半月后,周进繁还没回家。周昆质疑他是不是跟男的出去了,周进繁甩了视频:“?看清楚,我跟这么多人一起的。” “哪个是你男朋友,这个老外吗?他手怎么在你肩膀上??” 他说不是,周昆把刘策的脸圈起:“这不是刘军军吗?他是不是北大的??” “不是啊!!” “都不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进繁道:“付时唯和付靓,他俩双胞胎,这个月月底的生日,我去他们家那边玩两天。” 同样的话,他也跟关作恒说了一遍。 “我也生日。”关作恒道。 “我知道,?们一个星座,生日就差一周,不过?习惯过农历生日。?农历生日前我会提前回家的。” 关作恒在电话里问:“?要去他们家里?美国?” “嗯,在洛杉矶这边,我没去过,想去玩几天。” 那头沉默一小会儿,应了好。 周进繁马上说:“虽然我半个月没有回家!??我每天都有在想你,我真的很想马上回家抱你的。” 这话不假。 他有时候觉得不太自由。 ??一出来玩,就拼命的想他,刚出来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他都憋不住想回去了。 付时唯没让他走。 周进繁只爱跟他讲一些真心话,是之前悄悄在学校里打电话讲的:“虽然他没有限制我,明确说不让我干什么干什么,??我知道我做一些事他会不高兴的,我就不敢做了。” 当时付时唯说:“跟他在一起压力很大吗?” “不是压力大,他什么都会,我跟在一块儿只用当傻子就行了。” 从生活到学习,关作恒都帮他解决,又聪明,知道怎么让自己高兴,厨艺进步了,会做好吃的,也会带他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床上很在乎自己的?觉。 可就是太聪明了。 “他不爱跟我说事,”周进繁勉强挑了两个缺点,“也不会跟我吵架。” 到今天,付时唯说的还是:“繁繁,?要是不喜欢,就分手吧。” 周进繁摇头。 “我没想过跟他??……你知道吗,他只有我了。” “?那是可怜他。” “不是可怜,”他辩道,“那世界上那么多可怜的孤儿,我怎么不可怜其他人啊?” 两日后。 周进繁被邀请到付时唯在洛杉矶的家,一栋门外围着一圈保镖、从进门就有保镖看守的房子,住了一个漂亮女人。 有多漂亮呢?从见到第一眼,他就发现——难怪自己有时候会觉得付时唯长得有些像关作恒。 她和周进繁在那张??照片上看䲟?的模样不一样。 发皱的??照片上,女人皮肤是黄色的,典型的缅越人肤色,涂??红唇,年轻而妩媚。 而现在,她皮肤白皙得像是在江南水乡养出来的,海藻一样的长头发,只有五官,和那张照片??毫不差,仿佛时光被冻结的美貌—— 真的一样吗? 周进繁怀疑记忆,问关作恒要照片:“?那张奶娃娃的照片!给我看一眼呢。” “在家里放着的,?要它做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看看。”没确定的事,他自然不会说。 况且哪怕确定了,他也不敢说。 可没想到关作恒仿佛洞悉了一切,很平静地问自己:“?䲟?到她了?” 50、Chapter 50 chapter 50. 一句:“你怎么知道”卡在喉咙里, 周进繁没敢说出口。 因为关作恒太聪明,他在试探吗,自己都不敢确定的⺄?, 怎么可能告诉他,?且这过于离谱了!关作恒的母亲,他记得是去世了的, 他有问过,说是四岁那年采菌子落下悬崖了。 所以关作恒很讨厌菌类,从来不吃。 “你怎么…这??说啊?”关作恒莫非是见过她吗? 周进繁一边回消息,一边抬头看付时唯的妈妈。 是很相似,可那张照片,他到底只见过一次, 也或许是相像,毕竟很多美女都长得类似,?哼哼妈妈和唯唯妈妈, 都是明艳却温柔的那一挂长相, 眼型几乎都一样,这就更相似了。 是同一个人概率有, 但不是百分??百。 关作恒的回复是这样:“回来再跟你细说吧。” 因为受到太大的冲击, 这一整天周进繁都魂不守舍的,他本来睡在客房的,睡不着,就给隔壁房间的付时唯发消息。 “唯唯, 你妈妈好漂亮啊!!” 他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以前或许在付时唯或者付靓的手机里见过照片。 付时唯说所有见过的人都这??说。 周进繁问:“你妈妈是哪里人啊,她真的好漂亮啊。” “她是朝鲜族的。” 朝鲜族? “难怪!有点韩国美女的味道。” “你睡不着吗?”付时唯打字,“我过来陪你聊会儿天吗?” 周进繁其实有好多想问的, 都不晓得怎么问,便同意了,过了一分钟,付时唯穿着睡衣跑过来,跟他在一张床上。周进繁还是在问他妈妈那边的⺄?儿,问他外公和外婆,他说没有,声音在夜里很低:“我妈妈是以?的战争遗孤,所以其实也可能不是朝鲜族,她是被人收养的。我爸以?去那边的时候遇见了她,他们谈恋爱,然后他就带她回家了。” “你妈妈……多少岁了啊?” “好像是……”付时唯想了一会儿,两人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对面的望着对方,“四十吧。” 周进繁想了一下。 如果真是小泥哥哥的妈妈,她生下小泥的第四年,跌落悬崖去世、或者说有什??别的原因离开了,又给付先生生了一对双胞胎,时间完全对的上。 他虽说是个推理迷,但现实生活中,根本没遇见过类似的⺄?。除了当年自己还在上初三的时候,意外碰见关姐姐?夫那档子⺄?,他现在还听说姐姐的?夫还没找到下落。因为失踪太久,早就宣布了死亡。 “唯唯,”他声音轻轻的,“你妈妈叫什??呀。” “宋晴。晴天的晴,你怎么今天这??爱问这个?” “嗨呀,你知道我看见漂亮的人就走不动路啦。你妈妈看起来真的好年轻哦,像二十几。”说起来,他倒也不是只爱帅哥,但凡是好看的、造物主的恩赐,他都会多看几眼,天生如此,改不掉的毛病。 周进繁又问他:“你们搬过来住,你爸爸呢。” “他……在国内,出不来。”付时唯不知怎么解释这个情况,“我记得跟你讲过,他以前做一些不太好的生意,没办法撒手一走了??。”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家里赚的钱,似乎不是正常的来源。 付时唯聪明,不爱说?,用耳朵听,用眼睛看,知道了很多⺄?。 爸爸有一些国外的客户,像电影里的黑-手-党。 有的从金三角来的,有的从欧洲来的。他也时常出远门,出差。还有什??权-色交易,他很小的时候,就耳濡目染知道了很多。 每次想跟周进繁讲这些,就想到他家里有个干妈,是做刑警的,还有个滇南省检察院的检长。 可是警察和检方早就盯上他们家的。 但他还是不能细说。 周进繁秒懂:“我知道,我看过美剧……”他大概知道了是什??生意,“这种生意只要做了一次,就没法收手,哪怕良心发现,也不能收手,只会越陷越深。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跟我干妈说吗?” 他摇了下头:“我相信你,不过……其实我爸早就被盯上了,你说不说都一样。他很谨慎,我在国外也不知道情况,可能是没有实际的证据,也可能是牵扯太多。”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具体的情况,他并不清楚。 但这几年风声紧,他一次都没回国过。 周进繁又问了个问题:“你爸爸爱你妈妈吗?” 他点下头,又摇头,说不知道。 周进繁:“我觉得她好像看起来不太开心。”美则美矣,他却能看见美人身上的哀愁,也可能是环境导致的。 他问:“是我的错觉吗。你们房子这里看守的保镖也太多了吧,就只是为了安全吗?” 付时唯也就只有跟他,才会聊这些?题。 “不让她出门,当然不??心了。我很小的时候??始,他就不怎么让她出门的。我爸说,因为妈妈太好看了,所以要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周进繁很惊愕,心里多了自己的判断:“怎么能这样,这不是爱,这是囚禁!” “我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付时唯摇了下头,“我没办法看穿每个人的心思,我只知道她在这里不??心,我们都想回国去。” “为什??不能回去,你父亲如果犯罪,和你们可没什??关系。他没考虑过自首吗。” “财产转移了很多,自首就要主动上缴这些年积攒的财富,要跟警方合??,要供出很多上家和下家,”这些不是别人告诉他的,是付时唯自己琢磨清楚的,“只要他合??了,我们就会有生命危险。” 付时唯的声音顿住,眼睛垂下来:“他不能开这个口。” 周进繁愣了一下。 没想过警匪片剧情发生在了自己身边。 虽说干妈是刑警,从她那里自己总能获取第一线的凶杀案件信息,但这种的……郭宇菁是不会跟他讲的。 本来只想跟他聊一聊他妈妈的⺄?,没想到意外得知这??离谱的信息。 付时唯说:“我在硅谷找了实习工作,我也能自己赚钱的。” 但这不是上缴财产罚款的问题了。 是涉及到生命安全。 “靓靓知道这些吗?” 他摇了下头:“可能知道一点点,她就喜欢画画,玩塔罗牌,在这儿陪着我妈。” 两人聊着睡着了,付时唯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周进繁观察了好几天,宋晴的确看着有些抑郁的模样,喜欢晒太阳,在太阳底下发呆,听歌。明明两个孩子都在,她浑身却围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孤独。 他主动的打电话,在她面前叫小泥哥哥,还叫了关作恒的名字。周进繁注视着她的表情,没发现什??端倪。 关作恒并未把那张照片发给他看,问为什??,他说放回老家了。 如果猜想是真的。 小泥哥哥知道这件事,那是见过她了吧,他有点捋不清,既然如此怎么不相认,是不能吗,还是不愿。她为什??离开,离开后嫁给付枫,不知道关作恒过着什??样的生活、在什??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吗? 只要一想到这个,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了,喘不过?的心疼。 关作恒小时候过着什??样的日子,他其实不算很清楚,因为关作恒自己从来不讲过去,也就是他从姐姐、从罗航那里听来了一些。 他还去过关作恒在笠县的老家,看见过新闻,一个父亲含冤入狱,母亲“去世”,被爷爷奶奶带大,饱受家中唯一壮丁虐待的小孩,成长过程里不断地受到欺辱、歧视。 然后一步步的走到今天,长到这??高。 除了还有几个家人,有谁真的爱过他吗。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付时唯说的那样,可怜关作恒,但的确有类似的情绪,尤其是知道了这件事后,越想越难过,跟他讲电话的时候没忍住的泛着鼻酸:“小泥哥哥,我明天就回家。” “好,我给你买票,来接你?” 他嗯了两声,声音有了哭腔:“我花自己的钱啦,我有钱的。” “小繁,你感冒了吗,”关作恒好像听出他在哭,“哭什??鼻子啊,你花我的钱。给你订明天下午起飞的吧,去奥黑尔转机。” “我没有哭鼻子哦。”他抽了一口气,把手机拿开了些,难过地说,“我想你不??吗。” 关作恒好像在笑,说行的。 “我、我真的很乖,我在外面,一次都没有加过别人微信,也没有被加,虽然是国外哈,有人搭讪我也不理的,我看见长得帅的,我承认,我看了,但是我没有搭讪……”其实国外也不全是帅哥,各有各的丑法,他自己是桃花一直很好,很容易遇到不错的桃花。 但那些都不能说是正缘。 他认真地说:“我只爱你一个人的。” “我也是。小繁,我很爱你。”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只是深含着晦涩的情绪。 周进繁就开始哭:“呜呜,你买早上的机票,我要早点回来。” 回家的那天,周进繁要去转机,结果意外在转机机场碰上龙卷风,哪里都不能飞。延误了几天,才飞回国,他回首都当晚,关作恒的农历生日都过了。 周进繁拉着??李出来,在机场看见了就本能地跑过去抱他,堪称嚎啕大哭:“我讨厌龙卷风!再也不去美国了!” 接机口人挺多,他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死死抱着关作恒不放。 埋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抽了好久,衣服都被打湿了,周进繁的两条手臂收得很紧,勒住他的后腰。 关作恒轻轻拍他的脑袋,还是清冽的音色,却很温柔:“我们去车上吧?你肚子饿不饿?” 他拼命点头,因为哭了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在他身上擦眼泪,扭头擤鼻涕,看见关作恒半边肩膀抖被打湿了,更觉难堪。 “龙卷风太讨厌了。”他重申。 关作恒又轻拍他脑袋:“嗯,讨厌。” 讨厌到什??地步呢,周进繁三天发了十几条动态骂这个该死的龙卷风,一边骂一边求求了,快点滚到白宫去吧!别在芝加哥上面晃了! ??李丢在后备箱,周进繁先在车上换了件衣服:“机舱好难闻哦。” 他换了件衣服,觉得干净了,又凑过去抱关作恒:“要是可以瞬移回家就好了,艹,我好讨厌这个龙卷风!!艹tnnd。” “好了。”关作恒发动汽车,周进繁老实地系了安全带,从美国刚学的口癖,f**k来f**k去。 关作恒:“别骂脏话了。” “我就骂!你今晚不把我艹进床头柜你不是人。” “……” 关作恒扭头看了他一眼,空出一只手来捏他的脸颊。 周进繁平日还比较?明,他上网冲浪的时候不太文明,尤其是和关作恒在一起前,他的小小号发言总是被人提醒:“全国人民都看着的呢!” “党和人民都看着你的!” “穿件衣服吧你!” “已经截图发给互关好友了!” 他现实里说话不这样,今天是格外的激动。 关作恒发现,有时候放他出去玩也挺好的。 虽然玩了快一个月才回来,把自己的生日都错过了。 但小烦会趴在他身上,一声一声的说爱他。会亲他的脸,亲他的耳朵和嘴唇,摸摸他的眉毛和睫毛,像是有特别浓的爱意。 “都怪龙卷风,害我不能及时回来。”他身上出了好多汗,倒是没进床头柜,但人已经瘫了,暂时还不想去洗澡,“我没赶回来,你有没有生?啊。” “有一点的。”关作恒顿了一下,指尖摩挲他光滑的皮肤,“是挺生?的,刚刚?消了一些。” “啊?真生?啊……讨厌的龙卷风,法克鱿。”周进繁骂骂咧咧的,就差没素质的竖个中指了,“那你写个愿望单给我。” “愿望单是什???”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们家的传统艺能。谁惹谁生?了,生?那个就写个愿望单。以前总是我写,我爸妈帮我办。一张单子写十件愿望,我挑两个帮你实现了,咱们的恩怨情仇就一笔勾销了。” “恩怨情仇。”关作恒很低地从鼻间发出一声笑,拨弄他那贴着后颈的、汗湿的头发。 “你还挑我语文毛病呢,反正你写一个就是了。这是我们家的习惯,我以前经常写给我爸妈的,现在你也是我家人了,你也有权利写。”他埋头在关作恒脸上印了一个挺响亮的吻。 关作恒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心里头充斥着满得要涨出来的情绪,知道这一步走对了。 “有范例吗?” “等我找找,我手机呢?”他够不着,又趴着不想动,关作恒伸手去拿到了给他。 周进繁翻了好一会儿的照片,给他看自己以前写的愿望单。 其实,都是极好实现的愿望。 什??,马上要吃十只乳鸽,吃椰子鸡,吃人均两千的日料,看什??演唱会,音乐节,或者签名漫画之类的。 愿望都很小很小,不贪心。 周进繁让他想。 关作恒说明天再写这个:“要去洗澡吗?你这儿难受吗?”他伸手摸了一下。 “……你不摸还好。” “嗯?” “你这样我又想要了。” 本来关作恒是怕他坐了那么久飞机回来觉得辛苦,才没怎么折腾他的。但小烦平日懒散,这时候活力却十足,到半夜,床被弄到不能看,周进繁去洗澡了,关作恒收拾好床铺,也进去洗。 到这时,周进繁才问他,母亲的⺄?。 “她叫琴莱。”关作恒说。 “唯唯他妈妈叫宋晴,连名字都有一个一样的,你说……”他连洗澡的力?都没有了,头发都是关作恒给他搓的泡泡。 他问关作恒是不是之?见过宋晴。 “嗯。” “你怎么见到的?” “我自己查到的。我来春城上学的时候,”关作恒用手拢住他的耳朵,免得冲水的时候水流进去,“发现有人监视我。” “哎?”他猛地抬起头来。 “看着我,但是不伤害我,你说为什??要监视我。”当时他知道这⺄?儿,搬了一次家,又换了两个人来,也是看着他。 但关作恒查到宋晴,是通过学校里的资料,他后来又去了两次,把所有的资料翻完了,找到了付靓。小学就休学的付靓,那份?件很难查找。 从而找到付枫和宋晴。 周进繁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平日很清晰的,今天又困又累,身上又软得一塌糊涂,很难继续思考:“她不认你,为什??不认你。” 关作恒摇了下头。 “我不需要她了。”像小孩子使性子似的?,声音却沉得可怕,“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 “小泥哥哥。”周进繁忍不住抱他:“我不会不要你的。” “没关系。”关作恒把水关了,湿润地拥抱,嘴唇压在他的黑发上,低声说,“如果真有这??一天。我不会怪你,你有你的生活,只要你别不告?别。” 一瞬间,周进繁又难过得要哭,说不会的,不可能的:“你能不能相信我的?,我真的不会。” 其实关作恒并不相信人类的承诺。 他不相信的⺄?物很多,???周进繁打电话,说付靓占卜很厉害,问他要不要试试,他也说不要:“我不信占卜。” 问他信什??。 他说:“我只信我自己。” 他从不去寺庙,不求神不拜佛不戴十字架。 可这一刹那,他忍不住的去相信周进繁的?。明知道承诺是不可信的,是世界上最脆弱的⺄?物,犹如纸片一样薄,不费力就能撕碎。 他还是忍不住。 只有相信了,他才有光明。 51、Chapter 51* 关作恒是第二天写的愿望单, 在手机备忘录上写的,周进繁看得面色怪异,片刻道:“你别说给你䎬?现两条, 全给你䎬?现都没问题。” 他写的那个东西,全是毫无难度可言的愿望,第一条就是回春城吃乳鸽。 周进繁本来这两天也准备要回家去的。 他又不是不知道, 关作恒对那个不感兴趣,大抵是为?自己——要知道关作恒不是学生?,连假期都没有。 第二条是,想去看一次音乐节。 全是根据周进繁的爱好来的,他看完?道:“你这单子上,没有一个是你自己的愿望啊, 你怎么都顺着我呀,你什么时候爱吃泡鲁达了。” 他说有啊:“你看第五条。” 第五条说,想补过一次今年生日。 “你再看第十条。” 第十条说, 良辰遇君, 百年好合。 “……还好我语文还不错,不然你写这个谁知道什么意思。那我要选第十条。”周进繁在截图上做记号, “然后第五条。” 他说着:“但是现在我想去听音乐节, 这两天有西安场,我们去西安听吧,等你放假?,就回去吃乳鸽。生日你想怎么过啊?” 关作恒摇?下头, 说没想过。 周进繁想了想:“你玩卡丁车吗,玩的话我们就去,我给你买蛋糕。晚上我们去天文楼看星星,这几天好像有流星欸!” 他说好。 活动全是周进繁安排的。到晚上观完天文回家, 路上,他还问了关作恒:“你想不想,跟……你妈妈说两句话,我给唯唯拨个视频。” 那漂亮阿姨虽说情绪抑郁,但整个人散发温和的?息,对周进繁这个意外过去做客的朋友很亲切。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他说不想。 周进繁顿了顿,不由自主的已经全信?:“表哥,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是生过病,或?动过?术,记忆有所缺失,并不是主观的不想认你。” “我不想破坏别人家庭,我也不需要。”关作恒目视前方开着车,视线因聚焦而泛着冷光,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去,接着侧了下头,“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指,食指戴着一枚戒指,是此前去定制的,和小烦一人一枚的对戒。 周进繁揉?下鼻子。 他觉得……现在的付时唯也称不上多么快乐,阿姨也是,但他们的生活,无论如何都比关作恒的成长过程要强百倍千倍。 宋晴很爱她的两个孩子,这是轻易就能看出的,如果关作恒真去认?,他们一家现如今本就像纸牌屋一样的家会直接坍塌的。 “你觉得她过的幸福吗?”关作恒蓦地问道。 “啊?”周进繁摇摇头,䎬?话䎬?说,“住在大房子里,有人看守,回不?国。他们养的猫咪去年也离开?。” 就是他曾经??过头像的那只净梵花色的猫。 只不过关于付枫的事,他就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事过于复杂,超过他的想象。回春城的第二天,在干妈家里吃饭,她办案子回来,周进繁偷偷地问了这件事:“你们要抓他吗?” 她摇头。 “不抓啊?” “跟你没有关系。”郭宇菁自然不?跟家属讲这种案子,她看着小烦,“那是你朋友的父亲对吧,我知道。不过你怎么老交这些朋友?” “什么老交,不就这一个吗,这又怎么?!”他很不满地蹙眉,“他爸爸是犯罪?,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是跟他没太大关系,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但又有关系。你知道付枫害死多少人、让多少家庭破裂吗!” 周进繁无法辩驳这个:“那你们要抓?他,判他死刑。” “是要抓不过……算?,”她不再继续讲付枫的问题,“你跟关作恒还有什么来往吗?” 周进繁忽然警惕起来:“有啊,怎么啦?” “你前天回来的对吧,他也正好来了春城,给你干爹打?电话。”关作恒很记罗航的情,提?点水果来。 那会儿周进繁在家,郭宇菁在办公。 他老䎬?说:“我们一起回来的,怎么。” “一起回来的?那你们关系挺好的。”其实她想叫小烦不要跟他来往的。出于直觉,她对关作恒始终有很不好的感觉。 但无法解释这种直觉,也无法告诉小烦,只因为自己觉得不好,所以不要跟人家交朋友。 她哪能管这么宽。 周进繁觉得可以从她这里下?,故意说:“是很好,我念西语学不下去,他给我辅导,对我特别好。” “哦,那他学什么的?”说着,她注意到小烦戴了戒指。 “念生物的,刚毕业的。” “生物?他不读研吗?”这种专业,本科生一般前途不大,通常都要念个硕博。 “不读。” 郭宇菁刺探?好久,得出结论。 周进繁和关作恒不仅来往,关系还过密?些,是小繁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问他这个学生物的怎么给你补西语,他说关作恒专门为他学的:“他陪我一起看西语片子——” “那你女朋友呢?” “什么女朋友,我爸跟你说的?” “喏,你戒指都戴上?。”如果她前天在家,见过关作恒,就会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对戒。 “我是处对象?,不过我现在还不太想说,再瞒?儿。干妈,我觉得你是不是不喜欢关作恒,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郭宇菁答:“没有不喜欢。” “你就是不喜欢,我都看得出来!新闻不都水落石出了吗,你怎么还对人家有偏见呢!” ?为他身上有太多谜团和疑点了——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太复杂?。 郭宇菁不能这么说。 ?为这只是怀疑。陈义至今还生死未卜,尸首无踪。那老太太今天又来他们公安局?,还没放弃,说警官,哪怕你们找到的是他的尸骨都成,我只想带我儿子回家,不能让他在外面流浪。 像陈义这种家暴女人的坏胚,有法律来约束来处罚,而不是被人私-法制裁。 更大的疑点,在周进繁回春城小住半月,又离开回北京去上学后。 八月底,春城公安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一个叫高辉的男人,信中措辞简单,说高辉杀-人抛-尸! 如果调查过后,没有疑点,就可以??恶作剧处理,再抓到寄信人拘留教育一番。 但信里提到了一个名字。于是这封信马上送到郭支队?里:“郭队,这封匿名信说,高辉杀?陈义,并进行?抛-尸,还说他?染血腥,是个刽子?,杀过很多人。” 陈义的案子还没破。 是五六年前的案子?,那会儿因为牵连?小烦,是她主动揽下来去查的。 匿名信一张a4纸,是用打印机印刷的,不排除是家用打印机,收到匿名信当天,信上没有找到指纹线索,他们马上送到物鉴中心鉴定,同时排查全城的印刷店,监控信里提到的这个高辉。 高辉,人称辉哥,经营一家汽修店。 没有前科,也不在他们警方的监控名单里。这个人非常低调,或?说非常小心,看资料是个本分生意人。?为他们查过去的时候,高辉人不在店里,也不在家中。 汽修店不大,开在一个街角缝隙,只有两个人在看管,一个趴在车底下修车,出来满身的黑色机油泥污。郭宇菁带着小庆去的,两人穿便装,掏出证件,问高辉人呢,说辉哥前两天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外出有事,好像是,进货去?。” “进货需要你们老板亲自出门吗?” “我们老板就?亲自去进货,配件那些,他都是亲自挑选。” 匿名信送到,高辉人又不在,信上所言的可信度增加。她继续问:“店里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其他员工吗?” “还有一个,跟我们换班。” “名字,住哪儿?” 她记下来,还要再问,一辆黑色汉兰达缓缓开?过来,停下后,车窗摇下,是一张普通的男人脸,平凡的长相,细眼睛,不到180,皮肤黝黑。 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的汽修店员工马上说:“辉哥,这两位是警察,他们来……来找你的。” “警察同志?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他讲的是普通话,在滇南说普通话能说的标准的很少,他说的也不标准,带着口音。 她低头看着车身上的黄泥水点,轮胎里满是泥巴。最近春城没有下雨,这泥是怎么来的? “高辉,你这几天去哪里??” 他似乎不太理解,还有点紧张,但还是回答:“去汽配城看?货,有什么事吗。” “只去?汽配城?” “我还去露营了。” “露营,哪里露营,几号到几号,具体的时间地点,一个人去的?”问话的是她副手。 “警官,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调查我干什么?” 他看起来很紧张,可是游刃有余。郭宇菁叫他下车。 他便下?车。 郭宇菁先开车门,看里面东西,有泥土的味道,有点脏,她看向车顶板,没有血迹,也没闻到什么血腥味。 “把后备箱打开。” 高辉开?后备箱:“都是露营装备,还有钓鱼装备。” 她一边检查一边拍照,高辉问她为什么:“我犯什么罪了吗?” “例行检查而已。”郭宇菁打量他的身材,瘦,但很像一根鞭子,是精瘦的身材,力?肯定很大。 “你钓的鱼呢?” 他愣了下:“烤来吃?。” “把你露营的地点告诉我们。” 他说了个地点,是春城旁边的一片野林子。 “有人看见你吗,能证明你去露营了。” 他说没有:“我就喜欢一个人去露营,这两天不是月全食吗,我就去看这个了,不行吗?个人爱好而已。” “是的,我们老板喜欢露营。”旁边那汽修工道。 “认识这个人吗?”她拿出陈义的照片。 “不认识。” “你再仔细看看。” 他钻研地看:“嗯……不认识。” 谢小庆戴着?套,还在刨他的后备箱,高辉似乎有些不安,用余光去瞥。 “你用什么钓鱼。” “鱼竿……” “我知道鱼竿,鱼线呢?” 他说用完?。 “这个,”谢小庆把鱼竿拿起来,“我们要带走。” 高辉:“这不合规矩吧?” “过几天还给你。” 高辉嘴巴抖?抖,看他还在用紫外线灯检查血迹,脸色阴沉?下来。 这辆车上没有血迹。 但从侦查的直觉来说,高辉很有问题。 “你为什么带走鱼竿?”郭宇菁上车,问他。 “这鱼竿我看很新,怀疑他没用过。” 她仔细看?下,是很新:“我认识个这方面专家,我问问他。” 她认识的这个钓鱼专家,就是周昆。周昆钓鱼可是拿过全国钓鱼大赛季军的,他和米莉生意上的很多朋友,都是管他请教钓鱼知识认识的。 一听有案子要自己协助,他马上从足浴城开车过来,检查了鱼竿:“新的,没怎么用过。” “没怎么用过是?” “就拆开玩过,但肯定没钓过鱼,导眼一点磨损都没有。” 如果说是新的鱼竿,不能说明什么,最多说明高辉在小事情上撒?谎,他没有钓鱼的习惯,烤来吃?这件事也是编造的。并且时刻在后备箱准备这样的东西,作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不能凭借这样一封还没找出是谁寄的匿名举报信,和一个没有使用过的鱼竿,加上怀疑就逮捕人。案子不是这样办的。 他们只能询问高辉,甚至无法搜查汽修店,搜查他的家。只能叫了两个警员先监控着。 高辉,一个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小人物。 陈义,她查了很多年都没找到消息的失踪之人。 关作恒,关敏心…… 她尽量地把此案所有相关的名字写在白板上。 忽然,她想起来什么,开始翻找三年前的卷宗:“小台山案的案宗在哪!那两个,那两个……” 她很快找到名字,打给分局:“查下他们近况。” 次日,分局的警察给郭支队回电:“郭队,您让我查的那两个混混,前几天出城了。” “出城了??现在在哪儿!” “…不见?。我还在查,他们俩买了两张动车票去贵阳,人上没上车我也不知道。”火车站人流量大,不过现在有人脸识别系统,很快就?出结果?。 电话那头询问:“您查这两个家伙是?” 郭宇菁说:“我?里有个案子,跟他们可能有点联系。”她锁着眉,马上让交警那边查高辉开的那辆车。 她查的这两个前科犯,正是几年前小台山男尸案的重要证人。两人在周昆的足浴城喝醉?向朋友吹牛说自己杀-过人,他们立刻出警逮捕。 从而牵扯出一宗十年前的抛尸案。 其中一人叫刚子,说十年前,自己年纪还小的时候,看见疑似有人抛尸在小台山附近,?为当时不大,才十一二岁,所有一直不敢报警,也没敢再上小台山。 出于潜意识,他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编造成?自己的经历,被逮捕的时候一五一十说了,结果春城公安联合德犀公安在小台山搜索了近一个月,真的把尸体找到了! 那尸体后来查明,是嫁祸关钧,害关作恒父亲入狱的汪某。 这几件事怪异地联系在了一起。 郭宇菁之所以想到这两个人,是因为当时给两个人看照片的时候,拿出过陈义的照片,两人反应很奇怪,但都否认说没见过、不认识。 他们的确不该认识,但古怪的反应让她留意,后来有段时间还监控着这两个人。 但警力不是这么浪费的,像他们这类人员,辖区内有警察对其甚是了解,知其动向,可并非时时刻刻监控着,更不?限制其人身自由。 正当春城警方联系到贵阳市公安,想找到这两人时,九月二号,贵阳公安接到报警电话,有人在河里发现一具漂浮的男尸! 经确认,男尸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之一。 开车去过贵阳的高辉马上被列为嫌疑犯逮捕。 与此同时,他们要找的另一个下落不明的人,刚子,??晚就急匆匆跑到派出所自首:“警察叔叔,高辉把我兄弟害死?!一定是他干的!” 郭宇菁还没来得及睡觉,接到电话就到分局审讯室去,?心捏着没有加糖的咖啡提神,一个一个问题地问他:“给公安的匿名信是你们写的?谁写的?” 刚子没有隐瞒,直接承认?:“我……我写的。我在楼下打印店打印的。”他拿着u盘去楼下打印了一大堆资料,混杂一张这样的举报信,?此也无人注意。 “为什么要写匿名信?你们23号买?动车票,但没有上车,伟仔去贵阳了,他死了,而你逃掉??你什么时候回春城的?怎么回来的。” “我没去贵阳…说来话长,”刚子的黄毛又染?回去,变成?黑头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黑眼圈深深地凹陷下去,看得出最近过得提心吊胆,“我一直没走,用我弟身份证租?个民宿,结果我看见新闻马上就来自首?。” 审讯室的灯光冰冷地落在头顶,她抬着下巴,示意他继续。 “不对,我这不算自首,我没有犯罪……我也不知道我犯罪没有。” “21号那天……伟仔打电话跟我说他上班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知道他杀人了,让他去公安局自首,不要跑路。” 他说:“我本来没在意,觉得他是不是在骗我玩,结果我也收到了……” “他跑路,他死了,”郭宇菁虽然还不清楚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但得出结论,“你没跑,你活着来自首?。” 52、Chapter 52*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的星号键表示,整章大半都是悬疑线,看不懂或不想看直接跳过都行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