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中兴.》
第一章
长篇历史小说
光武中兴
李振宇着
引子
公元08年,西汉孺子婴初始元年,高祖刘邦创下的汉朝廷在历经二百多年的风雨苍桑后即将大厦倾覆!尽管太皇太后王政君悲愤交加,痛哭流涕,死攥着传国玉玺不放,可她一手提拔重用的亲侄儿——摄皇帝王莽已经不满足于当“假皇帝”,派他的亲信王舜等人来东宫向她逼要玉玺半天了!王莽从此要“即真”,要“顺天从命”,要当“真命天子”了!尤其是,他要他的太后姑姑王政君也必须“顺天从命”,把传国玉玺交出来献给他!王政君,这个已是风烛残年的孤老婆子,面对着朝野上下一致拥戴王莽“登位即真”的汹汹势头,面对着岌岌要倒的汉家屋厦,她几乎崩溃了。无奈何,她最后用哭骂半天剩下的一点点力气,将手中的传国玉玺狠狠砸向王舜,任凭其交给王莽,任凭她的刘家天下从此姓王。
王莽终于好梦成真,当上了“真天子”,轻而易举地取得了汉家天下。这一天,正值这一年的隆冬腊月。
王莽夺得汉家天下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改国号,把自己的王家天下称之为“新”,意思从此要“万象更新”,或是要建立一个“新天下”。为此,王莽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将秦汉以来的土地、货币、人口、职官等等制度统统改易,包括全天下州郡县乡乃至村邑聚落的地名,也统统改换,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王莽改制”。王莽的这些重大举措,固然是出于他要建立“新天下”的雄心壮志,但说穿了,他更是想“去汉化”,让天下百姓从此忘掉汉朝,一个心思地做他大新朝的臣民。
非但如此,王莽还使人推算出了三万六千年的历纪,共六千个年号,每个年号六年;不但要当时的人们做他的顺民,还要几万年以后的人们也是他大新朝的子民。王莽大概这么想:朕设下这么多的年号,朕的大新江山一定能千秋万代,永不衰灭。
然而事实是无情的,只短短的十五年,用了三个年号不到,王莽就遭到了彻底的失败,大新朝在这位真命天子一连串的哀嚎嘶鸣中灰飞烟灭,三万年历纪也成了历史笑话。归咎起来,这完全是由于王莽的瞎折腾——纵观王莽的统治史,其实就是一部瞎折腾史:条法苛繁,朝令夕改,狂想臆断,随意而为,穷兵黩武,滥用民力,搞得政治经济大混乱,其结果是国库亏空,民业凋敝,贪腐丛生,污滥横行,百姓怨声载道。而且,自称“身负天命”的王莽丝毫不受上天的佑助,各种自然灾害也频繁发生,狂风、暴雨、黄河决口、地震、蝗灾、大旱、冰雹等等连年不断,更加剧了百姓的苦难。而新莽政权一点不放松对百姓的搜刮,苛捐杂税有增无已,“一切调发于民”。于是百姓由一开始对王莽的无比景仰变成了无比厌恨,甚至开始怀念被王莽篡夺的汉朝,各地的反叛也悄然兴起。到后来,这些反叛密如星火,且越烧越旺,尤其是横行于荆楚的绿林和驰骋于青徐的赤眉这两股农民武装实力最强,也最令王莽头疼,更令王莽的官军吃尽了苦头。到公元23年,也就是王莽的地皇四年,王莽终于抵挡不住四面烧来的熊熊起义烈火,在长安的渐台上被砍得身首异处,皮肉零落。
推翻王莽的斗争无疑是悲壮和激烈的,自然也引出了无数个英雄豪杰。而且在王莽被消灭以后,这种暴烈的军事斗争不但没有结束,反而上演得更加残酷与血腥;各势力之间的相互绞杀、争斗,可谓你死我活,水火不容。观王莽末年东汉之初的风云际会,群雄逐鹿,可谓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着述本书的目的,就是要将两千年前的历史风云艺术而真实地再现,将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慢慢铺展在读者眼前,让演绎这场历史的英雄豪杰——以东汉开国皇帝刘秀为代表的众多风云人物活生生地重立于今人面前。
第一章
长安。
从西周时代,长安就被作为都城。公元前200年,汉高祖七年,高帝刘邦也在此定都。后来到他的儿子惠帝时,长安城大规模增筑城垣,扩整街市。经过四、五年的扩整修建,恢宏庞大的新长安城终于展现在人们面前:周回六十余里,开城门十二,内有三宫、八街、九市、一百六十巷,可谓当时天下第一大城,更是当时天下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王莽篡汉,大改地名,将长安更名为“常安”。
然而“常安”远不如“长安”。
经过王莽十余年的改制折腾,繁华热闹早已变得凋蔽零落,昔ri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的长安街市,到“常安”时已变得行人稀少冷冷清清,唯一不同的是多了许多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流民叫花子。
这一天,在行人稀落的街上,在叫花子“大爷大娘行行好,给点吃的吧”的哀求声中,有两个年轻人赶着两头驴在铺着方块青石的街路上叮叮嘎嘎地走过来。两头驴各驮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白麻布包,看上去这好像是俩脚夫在给人运送货物,或是两个商贩在进城做小买卖。但仔细看又不像,两个年轻人虽然轻衣短裤,用麻布缠带束腰,但都肤sè白净,脸上还带着些书卷气,明显不是地道的买卖人或是干粗活的脚夫。尤其前面赶第一头驴的年轻人,身高在七尺五六上下,面sè如玉,唇红齿白,一头乌发黑亮如漆,宽阔的脑门也是又圆又亮,两道秀眉下是一双充满智慧与和善的大眼,看上去更像个高雅尊贵的富家公子。后面赶第二头驴的年轻人年纪更轻,个头也更高,长得也更帅气,八尺以上的身材透着十足的威风,漂亮的剑眉秀目凛凛闪着一股英气。
他们的确不是小商贩,更不是专门给人运输货物的脚夫,而是来长安求学的年轻学子:前面的一位姓刘,名秀,字文叔,今年刚满二十六;后面的一位则是他的同窗好友,姓邓,名禹,字仲华,今年刚满十九。
有必要说说刘秀的身世。
当年,刘邦的孙子汉景帝刘启,除把他最钟爱的第十子刘彻立为皇太子外,其余十三个儿子都分封为王,而第九子刘发被封为长沙王。刘发在生下十六个儿子后,于武帝元朔二年的某一天薨逝于遥远的长沙国,并被谥号曰“定”,这就是东汉史上有名的“长沙定王”。(注1)他的十六个儿子中,除长子刘庸袭爵长沙王外,其余皆被分封为侯。其中一位叫刘买的,被封为舂陵侯,史称舂陵节侯。刘买薨后,他的长子刘熊渠袭爵舂陵侯,史称舂陵戴侯。刘买的另一个儿子刘外虽与侯位无缘,但官位却不低,当上了郁林太守。刘外的儿子刘回官位也不低,做到了巨鹿都尉。刘回的两个儿子——长子刘钦,次子刘良也都很出息,刘钦做到了南顿县令,刘良做到了萧县县令。但到刘钦、刘良之后,他们的儿子们却都与官宦无缘,因为此时王莽篡汉,贬抑刘氏,刘姓一族,大都沦为平民。
刘钦有三个儿子,长子叫刘演,次子叫刘仲(注2),第三个儿子就是后来的东汉开国皇帝,也就是上面赶驴的那位面相极好的二十六岁年轻人——刘秀刘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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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排下来,刘秀是汉高祖刘邦的第九代孙。
同历史上其他开国皇帝的出生一样,刘秀的出生也非常神奇。
其实刘钦在当南顿县令之前,还做过济阳县令,刘秀就是在济阳出生的。
那还是西汉哀帝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ri,济阳城中两位有名的接生婆急急忙忙地被接进县衙后院,因为刘县令怀胎十月的樊氏夫人已经开始出现阵痛,很快就要分娩了。为人和善且非常喜欢孩子的刘钦见夫人将要临盆,自己第三个儿子或女儿就要出世,自然欢喜不禁。见自己的卧室较小,接生不方便,就赶紧命衙役人等去打扫县衙东面的行过宫后殿,让夫人到那儿生产。行过宫是当年专门给汉武帝外出巡游要经过济阳时修盖的,分前后殿,前殿为武帝所住,后殿为嫔妃所住。武帝及嫔妃人等住了一晚就走了,此后再没人住,至今已闲置了一百多年。衙役人等手脚麻利,不一会便将殿屋收拾得干干净净,并生起了数盆炭火,卧榻上更铺上了厚厚的被褥。宽敞的殿屋又干净又明亮,尤其暖烘烘的十分舒适。将及半夜,行过宫传出了第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亮有力的啼声犹如凤鸣鹤唳,在夜深人静中向远处漂荡,在亮丽清新的月sè中久久不息。
也许是父子天xing,在殿屋外忐忑等侯了几个时辰的刘钦一听到婴儿的啼哭,立马高兴地跳起来:“噢,是儿子,这一听就是个小小子啊!”不等接生婆出来报喜就迫不及待地往殿屋里跑。等跑进屋里,却被眼前的一种景象给惊呆了——只见一团红光正从产床上冉冉升起,直冲房顶,将整个殿屋映照得通红明亮。在床榻边忙碌的两个接生婆也都惊异地停住了手,站在那儿呆看。再看看床上,刚出生不久的小胖小子此时已不再啼哭,小脸上泛着红光正安详地躺在母亲的身边睡觉。惊诧了半天的刘钦这时才缓过神来,暗思:这咋回事啊,怎么这么耀眼的红光?莫非是啥好兆头?俩接生婆这时也醒过神来,对刘钦说:“老爷,俺老婆子们接生了这么多年,见了不知多少贵子千金,可从没见过这好景儿啊,莫不是咱这小公子将来是大福大贵之人?”刘钦想了想,说:“啥大福大贵呀,可能是这屋里生着这几盆火,暖和,照的”。接生婆说:“不是老爷,这咋也不是火照的。火光发黄,这光可是通红的,反正俺看着带点神气儿”。刘钦又想想,说:“啥神不神的,出去别乱说啊。”
尽管刘钦叮嘱不让乱说,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没几天,整个济阳城几乎都传遍了:刘县令又添了个大胖小子,出生时赤光照耀,异香满室!僚属佐吏见了刘钦,也都一边向他祝贺一边问:“听说咱那小胖小子出生时有祥光照耀?这可是大吉之兆啊!”刘钦总是打着哈哈说:“哪里的事啊,都是外面乱说的。”刘钦嘴里这么说,可心里有数,就想:“这红光莫非真的是大吉之兆?不行找个人问问?”于是暗暗把济阳城中最有名的占卜先生王长请到家里,让他就这事给“占一卦”。没想到王长劈口就说:“刘大人,不用占,这就是大吉之兆,您不请我我还想主动找您呢,这事我早听说好几天了!”刘钦惊异:“噢?怎么说?怎么个大吉之兆?”王长说:“这红光其实是五sè祥光,至尊至贵,非天子不能拥有——贵公子乃天命之身,将来要龙登九五的!”刘钦愈惊:“到底咋回事?请先生细说。”王长压低声音说:“高祖创业,至今已近二百年。我夜观天象,见帝星不明,汉运将衰,汉家社稷,肯定要易姓了!不过,这只是汉运中衰,将来还会再受命,而再次中兴汉室、重振高祖基业的,十之九九就是咱这位小公子,没有第二人!”刘钦沉吟说:“现在朝堂混乱,皇纲不振;傅、丁两族外戚专权,朝中不见正气,的确令正直痛心。不过我汉家上承天命,万民久仰雨露,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别姓夺去吧?先生不要乱说。”王长说:“刘大人,这种事能开玩笑吗?我敢开这样的玩笑吗?不瞒您说大人,我的老师夏贺良,那可是当今闻名天下的星象大师,他在夜观天象时也看出来了!”刘钦一惊:“啊?夏贺良先生也这么说?”王长说:“岂止夏先生啊,我的师兄李守,在星象学上也不含糊,他也看出来了,半个月前我们师徒三个还在一起议论这事来着。”刘钦愈惊叹说:“噢,是这样啊!不过,就算汉运将衰,又怎么知道还会‘再受命’?这个也能通过天象看得出?”王长说:“如果大人对天象不怎么信服,那公子出生时的赤彩祥光又怎么说?大人应当知道,汉家火德,赤sè,这红光的出现正预示着汉家在遭遇衰败后还会再次兴盛。请大人相信,这没错的。”刘钦说:“好好,就如先生所说。不过还请先生守口,不要在外面多说,以免给犬子带来不利。”王长说:“这点利害我还不知道吗?再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夏贺良老师,还有我的师兄李守,我们都不会轻易给凡人讲的。另外请大人放心,贵公子既然身负天命,自会为上天所佑,即便遇到什么不测,也能转危为安,化险为夷。总而言之,贵公子大福大贵,将来一定能成就大业,中兴汉室的。”刘钦说:“我也不希望他多么大福大贵,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只愿他一生平平安安就好。”
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而且越长越好看,刘钦夫妇高兴自不必说,他们的大女儿刘黄,二女儿刘元,大小子刘演,二小子刘仲也都高兴得不得了。姐弟四个虽然大的才十二三,小的四五岁,可每天都争着去抱弟弟,亲弟弟。尤其是才十岁的刘元,更是对这个可爱的小弟喜欢得不行,白天抱着不说,晚上睡觉也依隈在小弟身旁,抓着小弟的小手,生怕被谁抢去了似的。
最奇特的还是刘演,这个才六岁的“大哥哥”,个头既比同龄的孩子高,两只手也比同龄的孩子大,两条小胳膊更比一般的孩子粗壮有力;有一天竟站在屋zhong yāng,一手叉腰一手晃着小拳头喊:“以后谁敢欺负俺小弟,看我不揍扁了他!”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刘元抱着小弟一边亲一边说:“爹,给俺小弟起个啥名呀?俺小弟这么好,一定得起个好名字。”十三岁的大姐刘黄也攥着小弟的小手边抚摸边说:“就是哩爹,一定得给俺小弟起个好名字。”樊夫人也说:“是哩夫君,琢磨琢磨给孩子起个好名吧。”刘钦说:“不用琢磨,孩子的名我早起好了,说出来保你们满意。”
刘钦的确给孩子起好了名字。
那还是三个月前秋收的时候,刘钦正在衙中处理公务,忽听衙外有吹吹打打声:咚咚呛,咚咚呛,嘀哩哇啦哇哩哇,非常热闹。刘钦诧异,正要喊人去看,早有衙役忙不迭地跑进来,喊:“大人,快出去看看吧,有好多乡民前来向您报喜呢!”刘钦说:“报喜?报啥喜?”衙役说:“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还是您亲自看看去吧!”
刘钦只好亲自出来看看。几个县吏僚属听说,也赶忙跟在县令后面出来看究竟。
刘钦等一出县衙,便见数百乡民兴高采烈地聚在衙前,十来个鼓乐手在人群最前面围成一圈,敲锣打鼓,吹笛鼓笙,格外卖力。鼓乐旁边,有两个身穿青衣的垂髫小童抬着一块三尺见方的木盘,盘上铺着红绸,红绸上是一株硕大的稻穗。红绸金穗青衣小童,分外好看。刘钦诧异,顾谓左右说:“这是咋回事啊?走,咱上前看看去。”
见县令大人走上来,人群中五六个白发老者随命鼓乐停奏,人群息声,然后望着刘钦迎来。到跟前,众老者向刘钦深深揖拜:“县令大人在上,小民们特来向您报喜!”刘钦赶忙低下身一一搀扶:“各位老丈快起,不知是何喜事?”老者中一位年龄最长者,差不多八\九十岁了,眉毛胡子一片雪白,对刘钦说:“大人,自从您来到俺这济阳县,吏治清明,气象一新,更兼上苍眷顾,风调雨顺,这两三年来年年丰收,百姓鼓腹而歌,无不感念刘大人的治县之功,早想前来向您致谢的。尤其是今秋,又遇大丰收不说,田中的一株禾稻竟然一茎九穗,何等奇哉?俺众百姓都说这是千年不遇的祥景,万年罕有的吉兆,该当禀报县令大人知道。于是便用了红绸喜布,男女老少几百人奉了这金穗嘉禾来与大人观看。”说毕略略闪身,命身后抬木盘的两小童将稻穗抬至刘钦眼前:“大人请看。”
刘钦看看稻穗,脸上又露出惊讶;慢慢伸出手,将稻穗从红绸上轻轻拿起,细细观看。但见这株禾稻,茎杆粗壮,叶条宽大,稻株顶部,果然茎分九穗,好似莲荷盛开,金豆垂挂。刘钦用手捻摸九穗,但觉穗穗籽粒饱满,浑圆厚实,整个稻穗沉甸甸的,比一般的稻穗重好几倍。刘钦愈惊讶,拿给左右僚属看说:“果然好一株金穗,堪称千古奇观呀!”左右僚属无不赞叹,有的说:“一般的稻谷只是独穗,而这株竟有九穗,真是千古少有!”有的说:“九乃吉祥之数,这是个好兆头!”众老者说:“俺拿来给大人看,就是因为这个九数——这是大人治县有功,天降喜祥以示褒奖啊!”刘钦说:“量刘某何能,此是百姓勤劳,上天眷顾,才有这丰收盛景啊!”当ri官民好一阵欢声笑语,半ri乃散。
这事过去好几天,刘钦还在想:一茎九穗,真是千古奇事。而且,“九”是吉祥之数,越发使人觉得这事美好喜庆。其时樊夫人已怀孕七八个月,肚子高高隆起。刘钦突发奇想:何不根据此事给未来的孩子起个名字呢?谷物吐穗不是叫“秀”吗?有一句农谚不也是说“六月六,看谷秀”吗?干脆给孩子取名叫“秀”吧,将来不管生男生女,都叫他(她)“秀儿”,又好听,又吉祥,还有纪念意义,于是打定主意让未来的孩子叫“刘秀”。等到俩闺女和夫人让他给孩子起名时,他就说:“就叫刘秀,你们觉得怎样?”
俩闺女一听,立刻高兴地说:“好听,好听,这名儿好听,就叫刘秀,就叫刘秀!”刘元还抓起小弟的俩小手,一边拍一边说:“秀儿,秀儿,姐的小秀儿,你以后就叫刘秀了!”樊夫人原本大家闺秀,颇知诗书,也连连称赞说:“好,就叫秀儿。秀雅,秀丽,秀美,‘兰有秀兮菊有芳’;咱小三长这么好看,而且一点不吵一点不闹,长大肯定是个安稳文气的漂亮小孩,就该叫这名字。”刘钦暗笑:“可惜咱两口子的取意不一样哩。”只有刘演拧着小眉头说:“啥兰啊秀啊芳的,我咋听着像个小闺女?”又把大家逗得一阵大笑。
于是,刘钦的三儿子就叫刘秀了。
孩子的名字是起好了,可是这原本是几个月前偶然所想的一个名字,却又令刘钦不平静起来。他前前后后一想,还真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儿子非同一般:红光、天象、嘉禾金穗,吉祥九数,还真不是一般人所全都能遇到的,莫非自己的这个儿子真的身负天命?不然,为什么这么多的祥瑞吉兆都降集于他一身呢?尤其是赤彩祥光,那不是自己亲眼见吗?不过刘钦又哑然一笑:量我刘钦的孺子小儿,哪有什么“天命”?那些吉祥兆瑞,也许都是巧合;如果他将来真的如王长所说的什么“至尊至贵”,“龙登九五”,那等以后让我亲眼看见再说吧。
然而刘钦却没有这个“亲眼见”的福气,他在他的小儿子九岁时病逝于自己的老家——南阳郡蔡阳县的舂陵乡。他一年多以前从济阳县令调任南顿县令,没多久即感到身体不适,遂辞官回老家静养,没想到还是壮年早逝。
家里的顶梁柱倒塌,好在还有些田地,樊夫人和孩子们的生活还算有着落,虽不甚丰足,但也不是很穷困。此前家里的两个头大闺女已经出嫁——刘黄嫁到了樊城赵家,刘元嫁给了新野青年邓晨。两个大闺女虽然嫁出,但家里还有一个小闺女——刘钦在调任南顿县不久,樊夫人竟又生下个老生闺女,取名伯姬。
樊夫人似乎也不长寿,没两三年竟也抛下孩子们溘然离世。身为老大的刘演此时十八\九岁,按说已经可以挑起家庭重担,管理好田地,照顾好弟妹。可是这个身高已近八尺的强壮小伙子,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他的头等大事就是习武,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舞刀弄枪,或是举石头练力气,家里的刀枪剑戟石磙石锁等等一大堆。除此之外,就是研习兵书战策,拿沙土木棍在地上排演兵阵,要不就是外出到处拜访武师,让人家教授他武艺。他的另一大爱好就是交朋友,这个从小就是孩子王的小伙子,长大后更是慷慨大方,豪侠仗义,凡是跟他接触过的没有不喜欢他的;走在街上路上,没有不跟他打招呼的。尤其是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更是成天一大堆一大堆地来找他。所以,尽管这个大哥哥从心眼里疼爱他的小弟小妹,可实在拿不出多少功夫去关怀照看他们;至于家里的田地,他更无暇去管。
好在他们还有俩好姐姐,还有一个好舅舅。俩姐姐见小弟小妹们从小就没爹没娘,就经常回来照看他们。舅舅樊宏是湖阳富户,也不断携带粮米钱物来接济外甥们。可是舅舅姐姐都在外县,他们再好,也不能天天守着他们;左邻右舍本家族的婶子大娘虽然也心疼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隔三差五地为他们缝补浆洗,可也不能黑夜白ri照顾他们。好在,这时来了一个更好的人——他们的叔叔刘良。
刘良本来在萧县当县令,可是此时王莽篡汉,贬抑刘氏,他这个姓刘的县令ri子非常不好过,不是上司找茬给他难听话,就是下属某些人掣肘出难题,气得他最后一跺脚:老子不干了!带着老婆孩子回到老家舂陵,靠着几十亩地种粮吃饭。
正逢亲嫂离世。这个从小和哥哥刘钦非常亲密的弟弟,看着自己孤幼的侄子侄女们缺少照顾,便毅然决然地全接到自己家里,吃喝穿用,全自己包了;而且自己的亲孩子吃啥穿啥,侄子侄女们也吃啥穿啥,从不两样对待。
刘良见刘演成天不着家,时间长了也忍不住窝火,就朝他骂:“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不好好在家干活,整天在外面胡混啥呢?!”刘演一开始还说几句话搪塞搪塞,后来干脆骂也不吭声,扒拉几口饭,照样又出去忙他的大事。
刘秀终于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白里透红的皮肤,浓密乌亮的头发,明亮的大眼,高高的鼻梁,宽阔的额头,谁见了谁说这小伙子好看。长得好不说,这个才十五六的少年,更有着他这个年龄少有的老成持重,沉静平和,除了念书,就是到地里干活,从不多说一句话,更不到外面惹是非。对村里的长辈,刘秀尤其恭敬有礼,不施礼不说话,说话之前必施礼,与那些大大咧咧毫无礼数的孩子大不相同。在同龄孩子中,刘秀也由于他的温和忍让而大受欢迎,再调皮捣蛋的坏小子也能和他玩到一块。村里人在教训自己的孩子时总是说:“你看人家秀儿那孩子,又聪明又懂事,又安稳又勤快,你咋就不跟人家学咧?”
最引以为豪的还是刘良。刘良见自己的这个侄儿如此聪慧知礼,安稳勤快,别提多高兴了,人前人后总是夸:俺秀儿这孩子怎样怎样,俺秀儿那孩子如何如何。那种喜悦劲,比夸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开心。
然而就在这时,舂陵上空忽然出现了一种奇异景象,令一位路过这里的道士高人大吃一惊。
注(1)东汉史上有名的“长沙定王”:长沙定王刘发是西汉时人,《汉书》上也有传记。但由于他是刘秀的六世祖,反而在东汉史《后汉书》上提到得更多一些,所以在这里就说成是“东汉史上有名”。
注(2)刘仲:刘秀的二哥刘仲,本名应该不叫“仲”,而是另外一个字。但是因为史阙其名,就用兄弟排序“伯、仲、叔、季”中的“仲”来代替。高祖刘邦的二哥本名叫刘喜,但史书上往往称之为“刘仲”,而刘邦有时也被称为刘季,这说明刘邦应该是排行老三。
第二章
说到舂陵,这里不得不作下交代。
舂陵侯国,故地在现在湖南省西南部的宁远与道县之间,比其王府所在地长沙更遥远更偏僻。从节侯刘买到戴侯刘熊渠再到熊渠的儿孙们,舂陵侯家在这里繁衍生息了四代,前后八\九十年。刘熊渠薨后,他的长子刘仁袭爵,史称舂陵考侯。舂陵偏远不说,恼人的是地势低湿,常年有洪涝渍害,而且山林中还不时有毒气冒出,侯家深受困扰。所以到刘仁当舂陵侯时,再不愿在这个地方住了。于是上书当朝天子孝元皇帝,恳求徙往内地。元帝宽仁慈爱,览奏后不但准其内迁,还命有司在荆州大郡南阳境内给其另择封地。时南阳境内已有不少县份有刘氏封国,唯独蔡阳没有,于是有司乃选定蔡阳县的白水乡为舂陵侯新封地,而且为了族谱记载和称谓上的方便,把白水乡改为舂陵乡。所以刘仁后来虽然北迁了几千里,封号还是舂陵侯。
于是刘仁与从弟刘回并其他宗族兄弟携家带口数百人北迁南阳,定居于新的舂陵封国,南阳境内,一下又多了许多刘氏皇族。
或许正是这支刘氏皇族迁居到这里,这个舂陵乡才在后来的某一天忽地出现了一种令人惊叹的奇异景象。而这时,王莽篡汉已经三四年了。
发现这一景象的是一位叫苏伯阿的游方道士。这一天他路过舂陵庄时,忽然看见村庄上空有祥气蒸腾,郁郁葱葱,极其壮观,不觉大惊道:“此天子气也!昔高祖隐于芒砀山泽间,而山中常有祥气蒸腾,高祖最终乃贵为天子。今此庄上也现此祥气,预示此庄也必出天子!将来推翻新莽而重建汉家社稷者,必此天子也!”看罢良久,还不住地惊叹:“此庄必出天子!”
然而肉眼凡胎的舂陵人没人能看出这天子气,更不知道这个庄上将来还要出天子,甚至一前一后还出了两个天子。至于美少年刘秀,他同样也不知道,他还是照样念他的书,种他的地;除了长得好聪慧知礼外加勤快以外,与庄上其他族兄族弟们没多大区别,而且,比其他兄弟还要腼腆得多,谁也看不出他将来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不过,刘秀有时也不腼腆,而且还语出惊人,能把一帮高人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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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的二姐喜欢刘秀,二姐夫邓晨更喜欢刘秀,只要来舂陵庄,他总要和这位聪慧俊秀的三小舅见见面说说话。有时来了见刘秀不在,还要向刘良喊:“叔,俺三弟是不是在地里头?”等刘良回答一声“是”,他必要跑到地里头,和刘秀见上一面才走。
其实这个邓晨倒是和刘縯的xing格相仿,为人豪爽,爱交结朋友,南阳各县的许多人都知道新野县的邓晨邓伟卿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刘秀令一帮高人惊出一身冷汗,邓晨就是直接目击者。
邓晨喜欢刘秀,不单单是到家里地里和他见见面说说话,有时还带他去逛蔡阳城和新野城。邓晨说:“三弟,别光闷着头念书种地,也该到外面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你看你大哥天天不着家,你二哥也好出去转,怎么就你老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走,跟姐夫出去转转去。”刘秀经不住姐夫再三拖拽,只好放下锄头换上衣服跟着姐夫去“见世面”。这一转开了,刘秀还真觉得外面的世界就是不一样,所以后来姐夫再要拉他出去时,他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的勉强和推托,不但去新野蔡阳,有时还去全南阳最大最繁华的地方——郡府宛城去转。而这期间,刘秀转眼也长成个二十二三的大小伙子了。
这天,郎舅两个又来到宛城。邓晨说:“三弟,今天我叫你见一位高人。”刘秀说:“高人?什么高人啊?”邓晨说:“这个人姓蔡,名少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晓,是咱南阳首屈一指的高贤之士。当然了,你以前就知道闷着头种地,哪知道人家这样的人呢。”刘秀说:“既然人家是这样的高人,咱能进得了人家的门槛啊?”邓晨说:“放心,我是蔡府的常客,他家经常一大堆一大堆的人,都是南阳境内饱读诗书的人物。这些人天天在一起谈天说地,评议时政,在这里可以知道不少事。”
于是郎舅两个一同进入蔡府。
一进入大门,便见正堂上一二十人围坐在那里热烈交谈。坐在正中的一位红面银须,jing神矍铄。邓晨示意刘秀:“那位便是少公先生。”
少公众人见邓晨到来,便纷纷打招呼:“哟,邓伟卿来了?快请坐,请坐。”邓晨拉刘秀在靠门边的竹席上坐下,一边说:“大家接着聊,接着聊。”大家谈兴正浓,谁也没去留意邓晨带来的小青年,就又接着谈论。只有蔡少公注意到了刘秀,眼中不觉露出几分惊奇。而刘秀似乎没有觉察到少公惊奇的目光,只是坐在邓晨身后,静静地看着人家高谈阔论。
只见一个人说:“我看他大新朝就是瞎折腾,什么五均六管,托古改制,都是胡闹!他们哪一条成功了?哪一条对老百姓有好处了?非但如此,他们条法苛繁,刑律严酷,百姓举头犯法,摇手触禁,被逮被关的无计其数!现在各地刑满为患,监狱里的人犯都盛不下了,这成什么世道了!”
一人说:“对,他就是瞎折腾。就比如货币,本来人家汉家的五铢钱使用了多少年,十分便民利市。可是这个新主不知哪根筋错了位,改用什么金货、银货、龟货、贝货、泉货、布货等等二三十种,搞得市场混乱,交易废滞,很多商家的买卖越来越不好做;新朝币制每改一次,生意人身上就被剥一层皮,搞得很多商户几乎都没法干了。”
一个说:“他的瞎折腾何止这些?最近听说王莽所建的九庙完工了,接着还要建造什么灵台、八风台。那九座祖庙,座座规模宏大,富丽堂皇,耗费资财数十亿,累死工匠徒隶超过万数啊!据说夏天的时候尸体掩埋不及,长安皆臭!”
众人说:“的确令人发指!”
那人继续说:“如今又要起造灵台、八风台,还不知道又要花费多少钱财,累死多少无辜。照这样下去,大新朝迟早得完蛋!”
众人说:“是啊,照这样下去,老百姓迟早要造反的!”
蔡少公说:“其实已经有人造反了。听说在徐州琅邪,有一位吕母者,已经聚众杀死县宰,然后逃入海中了。”
一个人说:“二十多年前有一位夏贺良先生,他在夜观天象后曾说过:‘汉运中衰,当再受命’。结果,汉室还真的衰亡,被王莽夺去鼎鼐。不过,这个‘当再受命’又说明了汉室还要再兴而王莽必亡。可是,这个‘再受命’的人将会是谁呢?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呢?或者说,他出生了没有呢?”
众人说:“哟,这还真不好说。”
一人忽然扬脸高声:“哎,对了,我正想说这件事呢。我最近听到这样一句谶语,叫:‘刘氏复兴,秀为天子,李氏为辅’。这不明明在说,这个‘再受命’的人叫刘秀嘛。”
邓晨和刘秀一听这话,立刻惊异地互看一眼。
蔡少公说:“对了,我也听到了这句谶语。可是这个刘秀究竟在哪儿,或者出生了没有,还真的不好说。”
一人说:“咳,蔡公怎么也这么说?这个刘秀不但早出生了,而且就在长安,还做着王莽的大官呢——王莽的国师、嘉新公刘秀不就是其人嘛!”
众人都瞪大了眼:“哟,就是。国师公刘秀,不但才华盖世,更是刘氏后人;这个“再受命”者,很可能就是他。”
蔡少公摇头:“我看不可能。国师公虽然是刘氏后人,可他的原名不叫刘秀,叫刘歆,刘秀是他后改的名字。何况,他为了巴结依附王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连祖姓也改了——他现在不叫刘秀,叫王秀了,怎么可能是他呢?”
邓晨说:“对,少公先生说得对。这个王秀只是王莽的奴才,他有几个胆子敢取代他的主子?”
一人立刻站起,环顾众人说:“可这是天命,不是他有胆子就取代,没胆子就不取代!我们都知道,王秀是当今最知名的谶纬学家,也许他早就知道将来会‘刘秀为天子’,所以早早就改名叫刘秀,以应其谶。不然,他无缘无故地改名干什么?他现在叫王秀,也许是蹈晦之计,将来一旦时机成熟,他一定会重叫刘秀的!再说,当今论才华名望,有谁能比得上这位国师公呢?!”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现场一片沉寂。
谁也没想到,靠最门边坐在邓晨身后的那个小青年这时竟然从容站起,一字一句地说:“嘉新公王秀,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出卖祖宗,助纣为虐,充其量只不过王莽的帮凶而已,哪来的天子之命?那句谶言所说的刘秀,未必就不是我!”
这几句话有似炸雷,将在场的人全震懵了,都呆呆地盯着这个长相俊气的小青年看。
好半天,那个站着夸赞王秀的人指着刘秀说:“你,你什么人?”
邓晨大笑着站起,拍着刘秀的肩膀对大家说:“哈哈,各位,这是在下的内弟,蔡阳县舂陵乡人。我给大家说,他就叫刘秀,字文叔。可是他这个刘秀是爹娘从小就给他起的,可不是后改的哟!”
蔡少公一听,立刻又睁大了眼,重新盯着刘秀呆呆地看。
其他人都惊呼:“原来这小青年也叫刘秀啊?!”
那个夸赞王秀的人冷笑:“各位,他就是在他出生之前就叫刘秀又怎样?那他就有天子之命?当皇帝也要靠本事资历或者地位的,跟国师公比,这个小青年岂不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邓晨说:“阁下此言不妥。昔高祖不过泗上一亭长,最后不也贵为天子拥有天下?既谈天命,何论门阀贵践?”
那人又冷笑:“可是高祖有本事啊。高祖皇帝的雄才大略,恢廓大度,笼络了多少豪杰死士啊?可你看看你的这个内弟,活脱脱一个白面书生,有什么雄才大略?能交一个朋友否?”
众人都笑:“就是啊,当皇帝那需要万人帮的,光杆一个能坐得了龙椅?就算叫刘秀,恐怕也是巧合,根本不具备什么天命。”
夸赞王秀的那个人更来了劲,竟冲着邓晨埋怨:“伟卿啊,蔡公这是啥地方啊?在坐的都是啥人呀?你怎么带这么个毛头小子来这儿不知天高地厚,白白耽误我们谈论大事!”
刘秀一听,立刻对邓晨说:“姐夫,您先在这儿坐,我走了,我在街上等着你。”然后对众人拱拱手:“各位先生,恕小生无礼,抱歉。”说毕转身,大步走出堂外。
邓晨看看大步外走的刘秀,也向众人拱拱手:“各位,高坐,在下也告辞。”又向少公拱拱手:“蔡公,改ri再来打扰。”说毕也转身跨步出门。
一直目不转睛盯看刘秀的蔡少公这时才醒悟过来,起身对众人说:“诸公言辞何必刻薄?我看这个小青年可不一般。”边说边大步向外追着喊:“伟卿留步!”
来到邓晨跟前,少公低声问:“阁下内弟果真叫刘秀?”邓晨说:“这不能有假。”少公说:“我刚才又仔细看了这个年轻人,我敢断定,他就是谶言中的那个刘秀,不能有错!”邓晨惊问:“噢?蔡公何以这么坚决?”少公说:“阁下内弟隆准ri角,须发如画,耳廓大而圆厚,这是帝王之相啊!”邓晨说:“他是长得好,可他毕竟是个农家俗子,平时在人前连句话也不敢多说的。”少公说:“可是今天的事怎么讲?当着这么多的饱学之士,他竟然目光坚毅,沉着淡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哪有半点惧sè?我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外柔内刚,极具胆略,平时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必见英雄本sè!你等着看吧,他将来必定统驭天下!”邓晨说:“这么说他将来真的能重兴汉室?”少公说:“十年之内,必见分晓!”
邓晨带着几分狐疑,到街上见到了正在等他的刘秀,说:“三弟,你今天可让我刮目相看了。平时你胆小得像个小姑娘,今天哪来的胆子,把一帮文人雅士惊得目瞪口呆——我看有几个人拿眼傻看着你,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刘秀说:“敢是我的那句‘我是天子’把人家给吓着了吧?”邓晨说:“那肯定是,连我都吓了一大跳。哎,三弟,你怎么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莫非你将来真的就是天子?”刘秀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夫,就我这样的还当天子?小弟我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我是看他们一味夸赞那个卖祖求荣的王秀,心里气不过,才忍不住说了那些话。再说,我觉得谶语是虚妄的东西,随便哪个人编句话就能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了?反正我不咋信。”邓晨说:“你不信,可现在好多人都信都学哩。不过从你今天的表现看,你还真不是一般人,那条谶语,没准将来还就应在你的身上。”
这事过去了半个多月,邓晨还一直琢磨,越想越觉得这个三小舅非同一般:论长相,他隆准ri角;论名字,他又正应其谶。而且,他还隐约听夫人说过,三弟初生时有红光一片,照耀室中。当时他还以为是无稽之谈,没当回事。可现在联系起来一想,真让他打了一个激凌:“看来,俺这个三弟十之九九就是将来的天子!”
可转念又一想,他即便有这个天命,现在也不过是个农家小青年;虽然爱读书,也就是天天捧着《论语》、《孝经》、《礼记》这几本书看看而已,其它的能知道多少?不如等到来年开chun,让他到长安深造一下,将来必有好处。
第三章
两个多月后,chun暖花开时,邓晨又来到舂陵,找到了正坐在地头看书的刘秀,说:“三弟,看你这么好学,姐夫还真的钦佩。不过,我看你一年到头也就是翻来覆去地看这三四本书,能学到多少?你不如到长安拜个高人,把四书五经及各类史传都系统学习一遍,必使你的素养知识大大提高。”
这话还真说到了刘秀的心坎上。他虽然喜欢读书,但在一个县内的乡村里,能读到的书毕竟有限,而且就其要旨jing粹,更是一知半解;如果能去长安拜名师系统学习一遍,不是很有必要?而且现在才开chun,长安的教授老师们都在招收门徒,现在去正是时候。可是,这一去恐怕得两年,家里的地怎么办?尤其是,二哥去年大病一场,至今连路都走不好,而大哥现在更是好像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往外跑得更勤了;我要再走了,谁来顾这个家?就对邓晨说:“姐夫,其实我倒真想去长安拜名师好好学习一下,可是……。”
“可是什么?”深知刘秀秉xing的邓晨知道他是顾念家里,就打断说:“你可是什么?无非就是顾及家里,觉得你走了地没人种,家没人管。这个你放心,你大哥早已成家,俩孩子都满地跑了,他再不顾家,还能让他的老婆孩子饿着?只怕你嫂子也不容许他!你二哥虽然干不了活,可自己端碗吃饭还不成问题吧?而且连你的小妹妹都十三四了,都能自己照顾自己,根本不用你cāo心。再说,万事还有姐夫我呢,家里如果有啥急需,我自会来接济他们;包括你上学的银钱,姐夫都可以给你拿,用多少姐夫给你拿多少,不用客气。另外,上学一般都有陪读,我再顾个小书童陪你去,路上给你做个伴,到长安还可以给你洗洗涮涮买个纸张啥的伺候你,好使你腾出时间用心学习……”刘秀一听就说:”姐夫,别了,顾人还得花钱,我自己会照顾自己。”邓晨说:“不行,就得顾。你姐夫虽不是大豪大富,但拿这点钱还是小事一桩,你就别管了。还有,你到长安投拜哪位老师我都给你打听好了——听蔡府上的那些文人雅士讲,长安讲学讲得最好的是中大夫许子威先生,许多年来教授了不少门徒,可以说桃李满天下,你到那里就去投拜这位许先生。至于你学习用不用功,这不用我说,你肯定比别的学子都勤奋;学上那么一年两年回来,你也该娶媳妇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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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脸一红,笑说:“啊,这个不忙”。邓晨说:“这个当然不忙。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只要事业有成,什么样的好闺女不由着咱挑?不过话得说在头里兄弟,将来你相亲的时候,一定得让姐夫当参谋——咱必须要那高雅美丽仪态万方长相富贵的姑娘,一般相貌平平的丫头,咱根本不要她。”刘秀又红着脸一笑:“好,全由姐夫做主。”
刘秀到长安求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叔叔、哥嫂们听说后都挺高兴,小妹伯姬更是跳着脚拍手喊:“噢,俺三哥要去长安喽!”大嫂说:“俺三弟这么好读书,就该到长安叫高人再指点指点,将来回家当个教书先生,不用种地了。”逗得大家都笑。刘縯说:“三弟你尽管去,你大哥再不济,也不能把咱家的地抛荒了。实在不行就赁给佃户,光租谷也够咱吃了。”大家又笑。只有刘良听后绷起脸,yu待骂刘縯两句说:“你要自己种地,富余的粮食不能卖钱?!”可又一想,骂他干啥,骂了他十来年都不管一点用,再骂不还是白搭?算了,只要俺秀儿将来有出息,他大哥就随他去吧。
不过刘秀似乎已经知道他大哥要干什么。因为就在昨天,他无意间听大哥给他的几个小兄弟说:“老子这辈子要不弄翻王莽,老子就不姓刘!”刘秀这才知道,原来大哥整天要忙的大事,竟是要推翻王莽!可是刘秀也满腹狐疑:推翻王莽?那是容易的事吗?他本来想劝告大哥:王莽不是咱能弄得动的,不要在这上面下功夫了;咱顶多不跟他们打交道,不去给他们出力罢了。可又一想,连叔父都管不了他,我这个小兄弟说话又管啥用?也就闷在心里没吭声。
刘秀终于要上学走了,姐姐姐夫舅舅都赶来相送,当然都少不了给弟弟外甥带来一堆盘费。邓晨把专门陪刘秀去长安的书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也带了来,嘱其到那儿好生伺候刘秀。叔叔刘良头一天就专门到集市上挑了一头腿脚健壮的毛驴买回来,这会交给刘秀说:“秀儿呀,此去长安一千好几百里,爬坡趟水的,带上这头毛驴准保方便省力,好早ri赶到长安。”大家都笑:“还是叔叔想得周到。”大嫂说:“可是到长安后这驴咋办,总不能一边上学还一边喂头驴吧?”刘縯说:“咳,这还不好办,用不着牵到骡马市上把它卖了不就行了?”刘元红着眼圈说:“兄弟,这一去得两年呢,中间想家了就回来一趟。”邓晨说:“回来啥呀?长安南阳这么远的距离,光路上来来回回就得一个多月,再加上住几天,两个月的时间就白白过去了,不耽误学业?兄弟,你就在那儿安心学习,等毕了业再回来。”刘秀说:“好,这个我知道姐夫”。刘黄说:“就算中间不回来兄弟,隔个仨月俩月的也要给家里寄封信,报个平安。”刘秀说:“姐,我知道了。”樊宏说:“孩子,出门不像在家里,到外面遇事一定忍让,不要与人争竞。”刘秀说:“舅舅,我知道。”刘良说:“咱秀儿是个安稳本份的孩子,这点不用担心。”刘秀说:“叔叔舅舅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你们都多保重,秀儿这就起程。”
于是刘秀和书童牵着毛驴奔西北而行,行李钱物等都在驴背上驮着;一路经新野、邓城、丹县、析县、武关,再入函谷到关西,晓行夜住半个多月才到长安。
来到长安,没费多少周折就打听到了许子威先生。许先生六七十岁了,虽然须发全白,但红光满面,jing神矍铄。许先生一见刘秀,也不觉吃了一惊,暗想:小伙子好相貌啊,我教了那么多门徒,还从没见过这么好面相的。此后几天,又有四个年轻人来投拜许先生:一个叫严光,字子陵,比刘秀大两岁,跋涉几千里从会稽山阳来到这里。一个叫强华,字子丹,和刘秀同岁,他的家倒是近在咫尺,就住在长安城里。还有一个叫贾元,字子和,比刘秀小一岁,家也不远,就在长安城南十数里。第四个是个漂亮的小兄弟,姓邓,名禹,字仲华,比刘秀小七岁,此时刚满十七。可巧的是,邓禹是南阳新野人,和刘秀是邻县;千里之外老乡相逢,而且还要同窗两年,俩人别提多高兴了。邓禹抱着刘秀兴奋地喊:“文叔哥哥,早知道这样,咱俩可该一起来呀!”
于是刘秀、邓禹、严光、强华、贾元这五位年轻人,在许先生门下开始了两年的求学生涯。刘秀的宽和温厚,坦诚善良,没多久就成了五人中最可亲可近的人,严光四人没一个不喜欢不尊敬刘秀的。尤其是小兄弟邓禹,恨不得把刘秀当成自己的亲哥哥,整天跟在刘秀身旁,形影不离。刘秀见邓禹虽然年岁不大,但是极聪明懂事,除了喜欢,更对这个小兄弟关爱呵护有加。严光强华贾元见邓禹行走不离刘秀,就打趣说:“仲华啊,看你差不多快粘你文叔哥哥身上了,干脆晚上睡觉钻你哥哥的被窝里得了。”邓禹说:“何止文叔哥啊,你们三个也是我的好哥哥,要钻都得钻——你们四个要小心着,今晚我就不打开被子,到你们的被窝里这边钻一会,那边钻一会。”逗得四人哈哈大笑。
一切安顿好之后,刘秀本来想把来时带来的那头毛驴卖掉的,可是一想,这驴是叔叔专门给他买的,卖掉舍不得。二来他以前就听说过,有些家境不太富裕的学子到长安后就利用业余时间给人打零工挣些钱来弥补费用的不足,以减轻家里的负担;而一些带着驴骡脚力的学子,往往就用这些驴骡给人拉脚送货,赚些银钱。于是刘秀想,姐夫给我顾个书童照顾我,可我什么都能干,哪用别人伺候?干脆,就叫这个书童赶上驴去给人家拉脚送货吧,虽不指望赚多少钱,但ri常的吃喝开销应该还够吧?这样两年下来,岂不要为家里省一大笔钱?尤其是不用事事烦劳二姐夫,让他托人给自己捎钱了。主意拿定后,他就让书童牵着驴去外面找活。还真不错,第一天出去,竟把两人一天的饭钱给挣来了。
强华、贾元家境虽然也不是很富裕,但因为家离得近,钱不够了强华就回家吃住,而贾元则从家里背些干粮来吃,好赖不用到外面找活干。
邓禹也是骑着毛驴来的,本来到长安后也想卖掉,只是一时还没卖出去。刘秀说:“兄弟,别卖了,反正一头也是牵,两头也是赶,就让我的小书童把两头驴都赶去拉脚吧,怎么还不够你一天吃喝的?”邓禹说:“哥哥,你这主意真好;那咱就牵给书童,让他一块赶去拉脚。”此后,刘秀邓禹只要有空,也帮着书童赶驴送货;虽挣不了许多钱,但哥俩赶着驴说说笑笑,却也是说不尽的快乐。
最潇洒的是严光。严光由于路途遥远,他是骑着马来长安的,可是到长安边上就把马卖了。他说:“有了这匹马钱,再加上来时带的,怎么还不够我这两年花费的?到外面出力挣那几个小钱,我才不干。”
光yin荏苒,一转眼就是两年又俩月,五同学跟着许老师学到许多知识不必说,个人形貌自然也有所变化,而变化最大的当属邓禹——这个来时比刘秀低半头的小伙子,两年多点竟高出刘秀半头!垂膝长的两条胳膊,健壮得好似两条猿臂;宽厚的胸脯肩膀更结实得像堵墙,再加上两道长长的剑眉,愈衬显出小伙子的勃姿英发。刘秀严光四人都说:“仲华啊,等你回到家,谁还敢认你啊!”邓禹说:“反正现在钻你们的被窝,准把你们挤得上不来气!”逗得四人又大笑。
五人终于学业期满,再有三四天就可以毕业回家了。恰这个时候,有人给刘秀的小书童捎来口信,说他家里有急事要他回去。书童只好拜辞刘秀,急急匆匆出长安回南阳。只是此前书童与一商户有约定,要连续三天给人家运送货物。刘秀就与邓禹商量,书童虽然回家,但合约却不能给人家毁了,免得误了人家的生意。不如咱俩赶着驴,把这三天的货物给人家运完吧?邓禹说,哥哥跟我想得一样,正好趁这几天没事,咱把货物给人家运完。于是才出现了一开头刘秀与邓禹赶驴运货的情景。而今天是运货的最后一天,今晚和严光强华贾元共同给许老师办完谢师宴,明天他们就可以各奔前程了。
第四章
当ri刘秀赶着驴一边走一边想,没想到这一转眼就两年多了,家里的亲人都好吧?叔叔舅舅身体还很硬朗吧?大哥还在忙他的大事?二哥身体应该恢复过来了吧?小妹伯姬应该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俩小侄子回去还认识我不?想到这,刘秀恨不得长上翅膀一ri间便飞回南阳,和亲人们相见欢聚。于是他兴奋地扭头向后喊:“仲华!”
邓禹在后面赶着驴,似乎也在想什么心事。但机灵的他听到喊声还是马上反应了过来,就高声答:“哎,文叔哥,有事啊?”
刘秀说:“明天咱哥俩就可以一块回家了,你高兴吧?”
邓禹倒显得有些踟躇,说:“这个,啊,高、高兴。”
刘秀说:“仲华弟,怎么听着你有点含含糊糊的,不想早ri回家啊?”
“当然想早ri回家。不过……”邓禹愈发有些踟躇。
“不过啥呀?给哥说说。”刘秀半扭着脸向回喊。
邓禹刚要说话,忽然一阵车马声轰隆隆地迎面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望去——只见前方百余步,一队车仗正快速开来。车是两马同驾,皂盖朱轮。车的左右及后方,几十个军卒荷戈持戟,跟进护卫。车上皂盖下,坐着一位肥头大脸威风八面的官员。车的前方,是一位骑马挂剑的将官,正挥舞着马鞭朝两边喊:“闪开,都给我闪开!”吓得路人赶紧向路边躲避,几个衣不蔽体的叫花子更是抱头鼠窜。刘秀也赶紧向邓禹喊:“仲华,咱向路边靠靠!”两人将驴驮子都推到路边。
邓禹问刘秀:“哥,这是谁的车仗?”
刘秀说:“这不是执金吾王邑王大人的吗,那车上坐的,就是王大人。”
邓禹说:“怪不得,这车仗这么威风。”
刘秀说:“是啊,仕宦当做执金吾。一个人能当到人家这样的高官,也就可以心满意足了。”
邓禹笑:“哈哈,哥,您的志向可不高啊。当年高祖见了始皇的车仗,说:大丈夫当如是。而你说做个执金吾就心满意足,可见你没有高皇帝心高志远。”
刘秀轻轻摇手:“仲华,车仗到跟前了,别说了。”
车仗真的到跟前了,车上坐的正是王莽的执金吾王邑。王邑和王舜一样,都是王莽的从兄弟,当年都为王莽篡汉立下了汗马功劳,是王莽最亲近倚重的人。令王邑高兴的是,王舜三天前刚死,他毫无疑问地要接替王舜的大司空职务,成为皇主陛下的第一号重臣——昨天散朝时,皇主专门把他留下,告他说:王邑啊,王舜已去,朕遍观朝廷,只有你能接他的职位了。所以他这两天心情特别舒畅,坐在车上,也比往ri威风了好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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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ri王邑在车上正眯着眼傲睨着前方,忽然车的左前方似乎有一团亮光直晃他的双眼。他不觉一惊,便睁大了眼去看,原来是两个白脸少年牵着两头驴驮着几个白麻布包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一边看着车仗还一边摇了下手,嘴里好像还说了句什么。王邑一看这个摇手青年,不觉把眼睁得更大——只见这个个头高高的年轻人,面sè白里透红,又高又宽的额头下是一双乌黑明亮的秀目,头上浓密的乌发也闪闪发光;两只又大又厚的耳廓,更平添了几分福相。王邑不禁暗赞一句:“长得好!”车从俩年轻人跟前走过,王邑还扭着头往回看,心想:“这年轻人是干啥的?牵驴运货的?不像啊!”想到这,不觉把手一抬:“停车!”
驭手一听,赶紧一拽马缰:“吁!”车停了下来。
前面骑马的将官一听王大人喊停车,赶紧回身看,然后跳下马,跑到车前向王邑拱手:“王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王邑向侧后指指:“去把那个牵驴的年轻人给我带过来,就那个脑门特别大的小子!”
将官答应一声,便对身旁的四名军卒一挥手:“跟我来!”
刘秀邓禹见车仗停下,也都觉得诧异。正愣神的功夫,将官已带着四个持戟军士咵咵咵地跑到了他们面前。
将官指着刘秀命令军卒:“把他给我带走!”
四个军卒一拥而上,有的夺刘秀手中的缰绳,有的拧刘秀的胳膊:“走,快走!”
邓禹先是一愣,随即一把甩掉驴缰绳,大喊:“干什么干什么?!”冲上前狠推几个军士,“放开,放开我哥哥!”猿臂一样的长胳膊,将军卒们一把一个推得趔趔趄趄,吱哇乱叫的差点跌倒。街上的行人一看这情景,都惊异地围过来看,但谁也不敢靠得更近。
将官见几个军卒被推得趔趄喊叫的狼狈相,不觉又惊又恼,唰地抽出宝剑,指着邓禹喊:“你这个小驴犊子,竟敢跟官军动手,看老子不一剑砍了你!”
邓禹拿身体护住刘秀,喊:“随你来砍!光天化ri,你们凭什么抓我哥哥?!”
刘秀又把邓禹拉到自己身后,说:“仲华,他们要抓的是我,让我跟他们说。”就问将官:“请问这位官爷,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犯了什么法?!”
将官向王邑的坐车呶一下嘴,蛮横地说:“告你说,抓你是执金吾王大人的命令!你要想知道为什么,见了王大人自会清楚!走,马上跟我去见王大人!”
刘秀:“噢,原来是这样。”就对邓禹说,“仲华,咱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谋反作逆,怕什么呢?你在这儿看好驴驮子,我去去就来!”边说边把手中的驴缰绳递给邓禹,又对将官说,“官爷,走,咱们去见王大人!”
将官说:“嗯,这还差不多!”向军卒们喊,“押他走!”
军卒们答应一声,又冲上来抓住刘秀:“走!”推着刘秀向车仗走去。
将官几步跑到车跟前,向王邑拱手:“大人,那小子带来了!”回头对刘秀喊,“快给王大人跪下!”
军卒们也用戟杆戳打刘秀的两腿:“跪下,快跪下!”
刘秀昂然而立:“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谋反作逆,凭什么叫我跪下?!”
将官:“凭什么?就凭车上坐的是执金吾王大人,你就得跪下!”
刘秀乃向王邑拱手:“执金吾大人,草民犯了什么罪,犯了什么法,为什么让您的部下把草民抓来,不但推拥踢打,还要草民当街下跪?”
王邑看看刘秀,对将官摆摆手:“算了吧,让他站着回话吧。”
将官答应一声,和军士们退到一边。
刘秀又向王邑拱拱手:“请问王大人,您为什么要抓草民?”
王邑:“为什么?就为你们刚才对着本大人的车仗指指点点,不住口地议论!”
刘秀说:“回王大人,我们是说了几句话,可是我们没有指指点点,王大人的车仗,量我们也没这个胆子。”
王邑说:“嗯,你们倒是没有指指点点,可是你们到底当街议论本大人的车仗来着。说,你都说的什么,还有那个大高个的小子,他又说的什么?还有,你们是干什么的,都给本大人老实招来!”
刘秀:“大人,我们俩是来长安求学的学生,空闲时间给人家送点货挣点吃饭钱……”
王邑:“噢,原来你们是俩学生,我说你们也不像买卖人嘛——说,你们都说的什么,老实招来!”
刘秀:“大人,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我们也就是赞叹执金吾大人车仗的威风庄严,非同寻常。”
王邑:“噢?怎么个赞叹法,说来我听听?”
刘秀:“主要是我说了一句‘仕宦当做执金吾’,意思是一个人能做到您这样的高官,也就可以心满意足了。”
王邑:“噢?你真是这么说的?”
刘秀:“大人在上,小人不敢说假话。”
没想到王邑竟然仰脸大笑:“哈哈哈哈,年轻人,看来你的志向并不高啊,一个执金吾就让你羡慕成这样了?告诉你年轻人,承我大新朝天子陛下的浩荡皇恩,本官马上就要升任大司空了!大司空是什么官位你知道吗?那可是三公之一啊!三公是什么知道吗?大司空、大司马、大司徒啊!本大人如果当上大司空,可比这个执金吾高着一大格呢,知道吗年轻人?
刘秀听罢,又向王邑拱拱手:“啊,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小人乃乡野草民,的确是井底之蛙。”
王邑:“可我看你这个年轻人可不一般呢。我问你,你是哪里人?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刘秀又拱拱手:“回大人,小人姓刘,名秀,字文叔,前队蔡阳人,今年已经二十六。”
对刘秀所说的这个“前队”,这里不得不作下解释。
王莽篡汉后,将东都洛阳改名为宜阳,又将宜阳周围的四个郡——颖川、弘农、南阳、河内改为四队。因为南阳在宜阳的南边,就称之为“前队”;而宜阳北边的河内则称之为“后队”,东面的颖川称为“左队”,西面的弘农称为“右队”。而四队的军政长官,也由原来的太守改称为“大夫”。至于蔡阳县,王莽肯定也改了名,但因为史书上没说明改成什么名,这里只好还说成是“前队蔡阳”。刘秀面对着新朝官员,自然不能说旧名“南阳”,而只能说新名“前队”。
王邑一听刘秀说姓刘,立马皱起了眉:“什、什么什么?你、你姓刘?”
刘秀:“是的大人,小人姓刘。”
王邑又皱着眉说:“你,怎么会姓刘呢?”
刘秀:“大人,小人的祖上姓刘,小人自然也姓刘。”
王邑睁大了眼:“你的祖上?你家住蔡阳,是不是舂陵侯的一支?你的祖上是不是长沙定王刘发?”
刘秀:“是的大人,小人是定王的六世孙。”
王邑又盯着刘秀看两眼,不无遗憾地叹口气:“原来你是汉家的后代,可惜了的,可惜了的。”
刘秀疑惑:“大人,您的话草民不明白,怎么叫‘可惜了的’?”
王邑:“刘秀,知道本大人为什么把你带过来吗?”
刘秀:“是啊大人,草民一开始就这么问大人来着。”
王邑:“告诉你吧刘秀,本大人是看你这个年轻人长相特别,与一般的人大不一样。你看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明眉秀目,须发如画,真是一表好人材。本大人见过无数的人,可像你这种长相的还是头一次见,因而倍觉惊奇。本大人不敢说有多大的长处,可就是喜欢人材,见了好人材就想网罗门下。刚才看到了你,就是想把你收到门下,好ri后栽培提拔。可惜啊,你姓刘,这倒让本大人勉为其难,不好收你啊。”
刘秀又拱拱手:“啊,原来如此。大人对草民的夸奖及厚意,草民真是诚惶诚恐,惭愧至极。不过大人,草民来长安之前,只不过是一个略通文字的农家子弟。如今游学两年,回去顶多也就当个教书先生,可没敢想着要入仕入宦。”
王邑笑:“哈哈,刘秀,你不老实啊。你刚才还说‘仕宦当做执金吾’,对当官入仕羡慕得不得了,怎么一转眼又说没想入仕?”
刘秀:“啊,那只是我跟同学随便说说而已,可没敢真的那么想。再说,草民姓刘,是废汉的后代,就是想当官入仕,那也不是容易的事,这刚才大人您也说过的。”
王邑听罢,沉吟一下,然后点点头:“嗯,这倒也是。不过刘秀,你要想当官也不难,有本大人提携你,那还不是一句话?不过,这里面得有个条件。”
第五章
刘秀略略惊异:“噢?大人,什么条件?”
王邑:“你可以改姓啊,把刘改成王不就行了?就比如我朝国师公王秀,他原来就叫刘秀,正好你也叫刘秀,你们俩都是汉家的后代。可是那个刘秀对我们大新朝忠心耿耿,五体投地,就依照我们大新天子的旨意,把刘改成了王,现在叫王秀了。王秀如今在朝中干得有滋有味,子弟姻亲也都封侯拜将,做官做宦,这多好哇?你如果也改了姓氏,从此叫王秀,本大人马上就可以把你带归府中,没多久就能让你列位九卿做朝官。不过到那个时候,朝堂上就有俩王秀,那就得想法把你们俩区分开,一个叫老王秀,一个叫小王秀;到时候殿朝官一点名,就听见‘老王秀’!‘小王秀’!那多有意思啊,啊?哈哈哈哈!”
车下的将官军士们也都哈哈大笑,四周围观的人群也都跟着发笑,刘秀也裂嘴笑笑,只有邓禹脸都气白了。
王邑:“怎么样啊刘秀,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吗?”
刘秀又拱拱手:“谢王大人厚爱。只是草民身贱福薄,今生只怕没有当官的命;大人的厚意,恕难从命。”
王邑:“刘秀,看你一脸的福相,怎么能说身贱福薄?你还是舍不得你那个刘字吧?现在多少人为了得到一顶官帽子,挤破了头想姓我们这个王字,可我们还不给他呢!而你倒好,官帽子扔怀里都不要,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糊涂。不过不要紧刘秀,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到大司空府找本大人,本大人还依旧提拔栽培你,好不好啊?”
刘秀:“谢大人,我会考虑的。”
王邑:“嗯,那好。”扭脸向前喊,“起行!”
将官刚喊了一声“起行”,王邑忽然又一抬手:“慢着!”然后又扭脸喊,“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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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又一拱手:“大人,您又有什么吩咐?”
王邑:“刘秀,我问你,这个天下原来是你们老刘家的,可现在是我们老王家的了。对此,你是什么看法?”
刘秀略一思忖,说:“这个,啊,回大人,天道循环,自有定数。当年,我们的刘氏高祖虽然亡秦灭楚,创立基业,可也未必能千秋万代,永享福祚,总有一天要被新的圣主所取代。比如当今圣主咱们大新皇帝,就是身负天命的真龙天子。小人虽然是乡野草民,可也知道当今圣主在登基之前就有许多祥瑞吉兆——先有白石新井之符,后有金策铜匮之命,是上天降符命祥瑞于我大新皇帝,因而才龙登九五,享有社稷。总而言之,是我汉家福祚已尽,天命之数在新——不知我这样回答当否?大人。”
王邑高兴得大笑:“哈哈哈哈,刘秀,算我没看错你,真说得好。的确,你们汉家气数早尽,上天把天下交给了我们大新朝,交给了我们老王家,这是普天下都认同的事。当然你作为汉家的后代能有这样的认识,也是难能可贵。不过刘秀,你刚才说什么‘未必能千秋万代永享福祚’,那是指你们老刘家,可不是我们大新朝。告诉你,我们大新朝早在八年前就拟定了六千个年号,每个年号六年;这说明我们大新朝将享祚六六三万六千年,那才是真正的‘千秋万代世世相传’呢,知道吗刘秀?”
牵着两头驴的邓禹听到后使劲一撇嘴,暗骂:“就你娘的吹牛皮吧,有朝一ri老子一定掀翻你们这帮狗ri的!”
刘秀又一拱手:“啊,祝福我们大新朝。大人,小人孤陋寡闻,不知道这六千个年号都是哪些——比如上一个年号是‘天凤’,现在是‘地皇’,那‘地皇’之后叫什么年号呢?”
王邑:“哈哈,这事何止你孤陋寡闻啊,朝野上下,就我和我们皇主两三个人知道。这可是我们大新朝的秘密,只有上一个年号满六年了,下一个年号才能公布。现在才地皇三年,离下一个年号还有三年呢,你就耐心等待吧年轻人。不过有一个秘密可以告诉你,这六千个年号那是本大人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苦苦推敲出来的,为此我们皇主没少夸赞本官啊哈哈哈哈!”
刘秀:“啊,草民也为大人高兴。祝我大新朝千秋万代,世世兴旺。”
王邑:“好好,你这个年轻人真让本官喜欢。还是那句话刘秀,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到大司空府找本大人,本大人一定好好提拔栽培你,啊。”
刘秀又一拱手:“是,大人。”
王邑:“哈哈哈哈,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边笑边命令驭手,“起行!”
驭手刚要抖缰绳,忽然一声喝骂从人丛中响起:“王邑,你他娘的给我等会走!”
随着喊声,一个人影从人丛中飞出,跳到车前指着王邑大骂:“王邑,你个狗杂种给我滚下来!”
包括刘秀在内,在场的人好似身边掉下个炸雷,都呆在那儿不动。
好半天,众人才看清,站在车前骂王邑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男子,这会越发提高了嗓门指着王邑大骂:“王邑,逆贼杂种,快给我滚下来!”
王邑刚才正开怀喜笑,冷不防半空里响起一声喝骂,竟将他嘴里的半口气噎了回去,憋得他头脑发涨两眼冒金星。愣了半天才看清,原来竟是一个瘦高条在车前指着他大骂。他简直七窍生烟,大骂车下的将官军士:“一群饭桶,还不快给我拿下!”
将官军士这才醒过味来,一拥上前,将那个瘦高男子摁倒在地,拖到王邑面前。
刘秀邓禹及周围人群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王邑指着地下的男子骂:“贼徒,你什么人,敢在本大人车仗前撒野?!”
瘦高男子被摁在地上,还挣着脖子往上骂:“王邑小儿,胆敢如此对待本爷,回头看本爷怎么收拾你!赶快滚下来给本爷陪罪,将来饶你一命!”
王邑:“浑蛋,你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人依旧往上挣着脖子,大笑:“逆贼王邑,你在车上坐好了,别听了本爷的大名,吓得跌下车来!”
王邑:“贼徒少废话,快说!”
将官军士或用脚踢,或用戟杆戳打:“快说,快说!”
瘦高男子挣起身子喊:“王邑逆贼听好了,本爷是堂堂的汉家龙种,大名就叫刘子舆!”
王邑:“哈哈,我还当哪路妖孽,原来又是一个废汉的后代!你们刘家人怎么跟蚂蚁一样,到处都是!”指指刘秀,“看看,这个叫刘秀的你刚才肯定也看到了,都是你们刘家人。可是你们尽管人数众多又能怎样?我们老王家上承天命,捏死你们就跟捏死几个蚂蚁一样!”
听了这话,刘秀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邓禹却气得两鬓边青筋乱跳,暗骂:“王八蛋,不定将来谁捏死谁呢!”
自称“刘子舆”的男子说:“王邑小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不是一般的刘氏子弟,哪是这个刘秀所能比的!”
王邑:“那你到底是谁?怎么个‘不一般’?!”
男子说:“王邑,听好了!我刘子舆,是前朝大汉天子孝成皇帝的亲生儿子,隐匿民间快三十年了!你快去告诉王莽,让他滚出未央宫,把天下再还给我们大汉朝!”
王邑:“把天下再还给你们?那让谁入主未央呢,你吗?!”
男子说:“当然是我君临天下!我是孝成皇帝的亲生儿子,正宗的汉统,我不当皇帝谁当皇帝?你快去告诉jiān贼王莽,让他赶快滚出来让位。不然的话,我就率人冲进未央宫,把他个jiān贼碎尸万段!”
王邑愈发气冲脑门,咬牙切齿大骂:“王八蛋,你真是活腻了你!小子我告诉你,别说你是什么成帝的亲儿子,你就是成帝复生,那也是做梦!”冲将官军卒一挥手,“把他带走!”
军卒们揪起“刘子舆”,连踢带打地喊:“走,快点走!”
“刘子舆”被揪起来,一边踉踉跄跄地走一边挣着脖子向两旁惊看的人群喊:“长安百姓们,我是汉成帝的亲生儿子刘子舆!我就要除掉王莽,重建大汉,还你们一个清明世界!”
轰隆轰隆响,王邑的车仗荡起一团烟尘,快速离去。
王邑的车仗去远,围看的人们才回过神来:“噢呀,今天竟看到这种事!”于是便都开始议论。有的说:“这人到底是谁呀?怎么说是成帝的亲生儿子?这么说成帝还有个亲儿子?”有的说:“不可能吧。成帝在位二十多年,直到驾崩也没有什么儿子。要是有亲生儿子,还能立他的侄子做太子?我看这个刘子舆,肯定是假冒的。”也有的说:“我看这人是个疯子,活腻歪了。”又有人说:“不管真的也好,假的也好,还是疯子也好,他的项上人头肯定要没了。”众人都说:“这还能活成啊?人家还不知怎么整治他呢,家人九族恐怕一个也活不成。”
刘秀也暗思:“刘子舆?成帝的亲生儿子?真的假的?”
人群都已散走,刘秀邓禹也牵上驴前行。邓禹说:“哥,原来王邑这老家伙是看上你的人材了,想让你做他们的大官呀?”刘秀说:“哈哈,我也没想到他把我抓去是为了这事。”邓禹说:“这也就是我哥哥吧,换上那些官迷势利眼,早不知给王邑磕多少响头了。”刘秀说:“我生为刘家人,死为刘家鬼,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能做背祖忘义的事。”邓禹说:“那个‘刘子舆’,不知是真是假。”刘秀说:“我也正为这事疑惑呢。”
第六章
第二章
“哈哈哈哈!”一阵开心的笑声,从闪着烛光的窗户中传了出来。明亮跳跃的灯光,把几个正在欢笑的人影映照在窗纸上,可以看出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屋内,一碗火烛灯苗霍霍,照得一片明亮。刘秀、邓禹、严光、强华、贾元把老师许子威拥在中间,围着一张摆满酒肴菜馔的方桌而坐——明天几个学生就要毕业回家了,今晚他们把白天买来的酒菜摆满一桌子,然后把老师请来,扶于上坐,要给老师摆一个丰盛的谢师宴,以感谢老师两年多的辛勤教导教授之恩,而刚刚大笑过的师生们还依旧笑声未尽。
许老师这几天特别开心,这一是两年多的授业终于结束,二来他本来想收完这一期门生就要关门歇业的,可没想到这最后一期的五个学生是如此的优秀出sè。尤其是刘秀、邓禹还有严光,不但相貌长得好,品行cāo守甚至言谈举止都令他那么赏心悦目——能在关门之前教出这样的学生,也不枉了他十几年前愤而辞官甘愿当一个学究先生这样的悲壮之举了。
许老师本来是汉家的中大夫,二十多年前,眼见王莽由一个无名小辈进入朝廷,然后在他的太后姑姑王政君的一手提携下一步步走向权力的最高峰,直至被封为什么“安汉公”、“宰衡”,连皇di du被他掌控于股掌之间,真是一人天下,天下一人。而这时,包括许子威在内的好多朝官都看出了王莽的真面目:玩弄权术,结党营私,大肆培植亲信,疯狂打击异己。许子威们私下暗议:王莽培植党羽,迫害忠良,野心渐露,总有一天要危害汉室的。可是作为小小朝官,他们根本无能为力。而有能力的,像前将军何武、司隶校尉鲍宣、后将军公孙禄等等都被王莽痛下杀手,全部诛除。除此之外,各郡国的牧守、功曹、都尉、诸侯等等,凡是不阿奉王莽的,也都被王莽捏造罪名除掉,死者至数百人——反对王莽,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投死路。于是尚存正直的许子威、梅福、李善、卓茂等等这些人,既无力回天,又不愿阿附王莽,只有愤而辞官这一条路了。而他们走后,王莽果然“天命神降”,由安汉公而摄皇帝,由摄皇帝而真皇帝。这个被朝野赞誉为“周公伊尹”式的“安汉公”,终于轻松将汉家江山夺去。
可是许老师今晚格外高兴,因为刚才邓禹把白天刘秀拒绝王邑的事给大家说了一遍,大家即惊奇又钦佩,一边盛赞刘秀一边开怀大笑,屋内的气氛跟跳跃的烛苗一样欢快。许子威更是欣慰地捋着胡须,望着刘秀暗暗赞道:“好小伙子,老师没看错你!”于是也笑着对刘秀说:“刘秀,你说得对,咱们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能背祖弃义,吃他王莽的残羹剩饭!”
严光强华贾元纷纷说:“文叔,有志气,有志气啊!”
邓禹说:“我就知道,我哥哥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别说给个什么芝麻烂官,就是给一座金山,我哥哥也不会动心的!”
严光三人又说:“是啊,文叔绝不是见利忘义的人!”
刘秀见老师同学都这么夸他,不好意思地说:“老师,各位同学,你们不知道啊,就算我答应了王邑,只怕我大哥赶过来也要把我的两腿打断的。”
严光说:“你大哥?”
邓禹说:“子陵哥,文叔哥的大哥叫刘縯刘伯升,是闻名全南阳的人物。我在家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大哥的大名了,但没想到这位大哥竟是我文叔哥的大哥。”
严光强华贾元纷纷说:“有其兄必有其弟,有其弟必有其兄。文叔这么优秀,他大哥肯定也差不了。”
刘秀不好意思地说:“大家过奖了,我优什么秀啊。”
邓禹说:“文叔哥,我虽早闻伯升哥大名,可就是没见过他——咱大哥一定凛凛一躯,堂堂一表吧?”
刘秀点头说:“嗯,个头跟你差不多,都在八尺开外。只是他都三十多了,比你更粗壮一些。”
“那我以后去舂陵拜访你,就可以一睹这位大哥的雄姿了。”邓禹说。
刘秀说:“哈哈,他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可不好碰见呢。”说罢对严光等说,“好了同学们,咱别说这些了,开始给许老师敬酒吧——子陵兄,您先说两句吧?”
严光说:“好,就由我先说。”于是端起杯,对许子威说,“老师,常言说得好,一ri为师,终身为父。这两年您不顾年高体迈,不遗余力地教授我们,使我们受益匪浅;作为学生,我们真是感激不尽。”对刘秀四人,“来同学们,端起杯,咱们衷心感谢许老师这两年来的辛勤培育教授教导之恩!”
刘秀把老师的酒杯端起来捧给老师,然后与邓禹强华贾元都端起杯,对许老师说:“来,许老师,请接受学生们的敬意,我们衷心感谢您的辛勤教授之恩!”
许子威端着杯高兴地说:“好好,谢谢你们的一片心意。来,咱们一起干杯!”
几个人都喊:“干杯,干杯!”都端杯一饮而尽。
邓禹抱起小酒坛,给许老师、严光、刘秀、强华、贾元然后自己依次倒酒。
许子威又捋着胡须,满面欣笑地说:“老师从教十好几年了,你们几个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明天你们走后,我也就关门歇业,不再招收门徒了。”
刘秀严光几个人都说:“老师年事已高,该歇歇了。”
许子威笑说:“啊,是该歇歇了。可是老师高兴啊,能在关门之前教出你们这几位出类拔萃的学子,老师这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几人又纷纷说:“谢老师夸奖。来,咱们再端起杯,祝老师安度晚年,寿比南山!”
师徒六人又一饮而尽,邓禹又接着依次倒酒。
许子威说:“同学们呀,明天你们就要各奔前程了,回去有什么打算,可不可以给老师说说啊?”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强华说:“老师,那我先说吧。”
许子威说:“好,强华,你先说。”
强华说:“老师,您刚才说我们五个人是您这辈子最得意的门生,我可不敢当——‘出类拔萃’,那是人家四个,我可沾不上边;以后这一辈子,学生我可能也不会有多大出息。不过,学生近来对谶纬之说挺感兴趣,回头还想学学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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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一听“谶纬”俩字,两眼不觉愣了一下,心想:子丹也要研究“刘秀为天子”这类的谶语了?可这都是些虚妄的东西啊!
许子威点点头说:“嗯,谶纬星象,预知未来,这是当今很热门的一种学术。你如果在这方面有所成就,那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强华说:“谢老师鼓励。”
许子威对贾元说:“贾元,接下来是不是你说?”
贾元说:“好,老师,我说。老师,就像强华所说的,要说‘出类拔萃’,我其实也沾不上边。我虽然跟老师学了不少知识,但我本身没啥大气魄,回去也就想当个教书先生,别的没啥打算。”
许子威说:“其实这个最实在。老师当了十几年的教书先生,还觉得这一行挺有意义。而且,不管到了哪朝哪代,老师这一职业都少不了的。”
贾元说:“谢老师鼓励。”
许子威对严光说:“严光,五个人里面你最大,你也说说吧?”
严光说:“好,老师,我说。老师,说心里话,学生对将来还真的没什么打算。这一来,学生生xing懒散,不求上进。二来呢,如今朝野纷扰,四方不宁;绿林、赤眉、铜马等等多股人马在关东攻烧抢掠,占山为王,各地官军都拿他们没办法,我看王莽的这个大新朝,迟早得陷入一场大混乱。所以我想,与其置身乱世,何如隐匿山林?学生的老家会稽山阳,山青水秀,十分养人;回去之后,学生也就是躬耕田亩,游戏山水,不会再有别的追求了。”
许子威笑说:“严光,这是你的xing格。按说,你严子陵xing情高雅,风流倜傥,又满腹文采,如能出入场面,必能成为一代名流;若辅以明主,必能成为一代能臣。可是如今乱世,国非其主,你选择隐匿山林,遁世避祸,也不失为明智之举;而且你的这种选择,也证明了你的境界高妙,超凡脱俗。老师相信,你就是遁身于南山之南,北山之北,将来也是一位名传后世的高隐之士。”
严光拱手而谢:“啊,老师过奖了,严光可不敢这么想。”
邓禹说:“子陵兄,老师说的一点不差。您清雅高尚,风流洒脱,非一般人所能比。”
严光笑:“哈哈,仲华小弟也学会夸人了。”
许子威转而对邓禹:“邓禹啊,你们几个,你年纪最小,也最聪明机敏。说说,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邓禹说:“老师,正像子陵大哥刚才说的,学生也看出来了,王莽暴虐,四方怨愤,他的大新朝坚持不了多久。虽然他推算出了三万六千年的历纪,可我看他能再坚持三年就不错了。我在家时就听说,现在百姓思汉,人心向刘,都希望刘家人再出来一统天下。所以学生回去后想研习武事,多看兵书战策,勤练刀枪武艺,一有时机,就投入到反莽复汉的战斗中去。当然,学生借这次回家的便利,首先探察一下关东关西一些紧要的山川地势,尤其把一些险关要隘牢记于心。从明天开始,我先巡游一下三辅,先扶风,再京兆,再冯翊,然后南渡渭水,探看华yin、湖城、回溪、京师仓诸关。之后再探函谷,观桃林,再经陕陌北出,从茅津渡过黄河入河东,然后登中条,观盐池,探察安邑。然后东出箕关,登王屋,渡济水,前至河内。然后游淇园,观羑里,访鬼谷洞。然后折向南,渡黄河进入洛阳。最后一路向南,过陆浑,走宛城,回到我的老家新野。总之这一圈转下来,我会对关东关西的地形地貌及主要关城有个大致的了解,这对将来进兵打仗推翻王莽必有用处!”
包括许子威在内,大家无不鼓掌叫好。
许子威笑说:“常言说后生可畏,真是不假呀。邓仲华,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志向胸怀,再加上你强健有力的体魄,老师相信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威震天下的少年将军的!”
邓禹抱下拳说:“谢老师夸奖,学生不敢当。”
严光说:“仲华小弟一席言,说得我心花怒放。好,我决定,明天和仲华一起走,我也游览一下关东关西,大河南北。当然我可不是为了将来打仗,我是想看看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自然景物——我老家离这儿三四千里,来去一趟不容易,正好借此机会走走看看。”
邓禹说:“那太好了,我恨不得咱五位同学都一块去转呢。”
强华说:“我可不行,我可没有仲华那么大的志向,我不转去。”
贾元说:“我也不行。就我这身子骨,走不了一天就得散架,我可跟不上趟。”
刘秀说:“仲华,怪不得我白天给你说回家的事你吞吞吐吐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邓禹说:“是的文叔哥。白天你问我回家高不高兴的时候,我正为这事犯愁呢。本来,咱俩一定要一道回南阳的,可我又想转这么一大圈;想让你陪着小弟一起转吧,又不知道你咋想的;让你一个人回南阳吧,我又不放心,所以就犹犹豫豫的——哥,这不子陵哥也和我一起走,要不你也去吧,咱哥仨好好转那么一圈,多好?”
严光说:“是啊文叔,咱哥仨一道走,好好转那么一圈,多痛快!”
刘秀低着眉略想了一会,说:“子陵兄,仲华弟,按说我真想和你们俩一起转。可这一大圈转下来,至少得半年。我离家两年多了,十分想念家人,尤其是想念我的叔父。我从小父母离世,是叔父将我一手养大。如今叔父年岁大了,我十分挂念他,我还是想尽早回家。”
严光想了一下,对邓禹说:“仲华,你文叔哥是个重孝道的人,要这样咱就别勉强他了。”
邓禹也点点头,说:“那,好吧。可是文叔哥,这一路一千多里,你自己回去可要小心。”
刘秀笑说:“你们这一圈转下来好几千里呢,更得小心。”
严光说:“你就放心吧文叔,有仲华这么神勇的小伙子,路上有啥好怕的?就是碰上豺狼虎豹盗贼劫匪都不够仲华一个人收拾的,反正跟着仲华我啥都不怕。”
强华笑说:“是啊,就仲华这块头身量,还有他的拳脚力气,啥都不用担心。”
贾元说:“反正像我这样的,一百个也不够他三拳两脚打的。”
许子威也捋着胡子笑:“老师这两年就看着仲华蹭蹭往上窜个了,如今长得这样高大强壮,回到家一准没人敢认了。”
大家又都笑:“是啊老师,我们也都这么说。”
强华忽然对许子威说:“老师,我们几个把将来的打算可都说了,就文叔还没说哪,是不是让他说说?”
严光贾元也说:“对对,该文叔说了,该文叔说了。”
许子威捋着胡子笑说:“哈哈,我也正想让刘秀说呢。”就对刘秀说,“刘秀啊,你以后想干什么,给大家说说?”
第七章
刘秀又低下眉,说:“老师,学生惭愧,我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回到家里,也就是勤于稼穑,种麦植稻而已;其它的,学生还真没想到要干什么。”
严光一听可有点急了:“哎哎文叔,你可不能跟我一样啊!像你这样的人物,应该是干大事业的,可不能一辈子窝在庄稼地里!”
邓禹说:“哥,小弟虽然年岁小,可我也看得出,您其实是一个干大事业的人!”
强华贾元也说:“对,文叔将来肯定会有作为的。”
许子威说:“刘秀啊,知道老师为什么把你放到最后来问吗?因为老师觉得,在你们五个里面,你是最有前途的。虽然他们四个也很优秀,但你更出sè。不说别的,先看看你的长相,明眉皓齿,隆准ri角,这可是大福大贵之相啊。你刚入学的时候,老师就为你的这种长相而惊叹——王邑为什么要把你收到门下?那也是看到你的长相特别。可是他不知道,你这种长相可是帝王之相,贵不可言啊!”
严光邓禹强华贾元都瞪大了眼:“啊?帝王之相?!”
许子威:“是啊,帝王之相。老师学过看相,应该不会看错。”
刘秀羞愧地低下头:“老师,看您说的,学生都无地自容了。”
许子威说:“不单单是你的长相,就你的xing格而言,也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之人。老师经过这两年的观察,发现你外柔内刚、藏而不露,表面看似文弱,其实内中十分坚强,遇到关键时刻,你必会露出英雄本sè!而且,你为人宽厚,待人真诚,极具领袖风采——你看看你的这几位同学,哪个不喜欢不敬重你?这都是你将来成就大业的固有条件。另外,你还有一个固有条件别人更不能比——你姓刘,是汉室之胄!刚才邓禹不是说了吗,现在人心思汉,百姓向刘,都希望你们刘氏再出来一统天下!所以,老师希望你回家后把心思放在恢复汉朝、重建高祖基业的大事上,不要光想着种地。”
刘秀听后只是低着头不说话,邓禹严光四个人也都只是张着嘴看着老师和刘秀,屋内一阵沉寂。
许子威继续说:“更何况,你们南阳的刘氏非常多,要招聚起人来非常容易;只要号令一起,必然万人呼应。老师敢说,将来反莽复汉的第一杆大旗必从你们南阳举起!”
许子威这话一出,屋内更是静得出奇;邓禹严光强华贾元几个人惊奇得近乎紧张,都瞪着大眼看着刘秀,厅堂里除了几个人的呼呼喘息声,别无其它声响。
刘秀又低着眉想了一会,说:“老师,现在关东不是有绿林、赤眉、铜马、青犊等许多股人马在造反王莽嘛。”
许子威说:“那不一样。这些个人马势力,只是攻烧抢掠占山为王而已,他们根本没有推翻王莽的大志,所以也不足以号令天下。当今能够号令天下推翻王莽重建汉朝的,只有你们刘氏了。老师现在都七十出头了,多想看到你们刘氏举着义旗杀入长安,将篡汉jiān贼彻底铲除,重振高祖基业啊!”
严光说:“文叔,老师说得多好啊,你可得抓住机会,可不能再想着种地了。”
邓禹说:“哥,老师说得对,消灭王莽,中兴汉室,就靠你们刘氏兄弟领头了。您这么优秀,刘縯大哥更是一条好汉,南阳你们刘家兄弟又那么多,只要你们举起大旗,没有不响应的!到时候只要哥哥您一声召唤,小弟我一定跨马持枪飞到您的身边,助您一臂之力!”
强华贾元也说:“文叔,看仲华说得多好,你一定得有信心啊。”
刘秀说:“老师,各位同学,你们真是太高抬我了。推翻王莽,中兴汉室,这是多么大的事啊,量我这样一个农家俗子,哪能担当得起呢?老师,各位同学,不是刘秀不想重兴汉室,实在是我无德无才,无能无力啊。”
许子威说:“刘秀,你不要太谦虚了。从你不屈附王邑,就可以看出你的外柔内刚,超凡脱俗。如今风云多变,暗cháo涌动,一遇时机,你刘文叔一定会脱颖而出,一鸣惊人的,到时候你不想卷入都不可能。还是那句话刘秀,颠覆莽贼,中兴汉业,就靠你们这些刘氏子弟了。”
刘秀说:“老师,其实想颠覆莽贼的自有其人,我们今天在街上就见到了一个。而且这个人还来历非常,自称是孝成皇帝的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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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威和严光等都吃一惊:“噢?成帝的亲儿子?!”
邓禹说:“是啊,那人就说自己是成帝的亲儿子。今天就在王邑给我文叔哥许官的时候,忽然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男子从人丛里跳到王邑车前,一边大骂王邑一边说他是孝成皇帝的亲儿子,叫什么‘刘子舆’。他还大声喊骂,叫jiān贼王莽滚出未央宫,把天下还给他这个大汉皇子,结果被王邑的部下暴打一顿,押回去了。”
许子威严光等又惊谔地说:“噢,是这样!”
刘秀说:“老师,我今天大半天都在纳闷,您说孝成皇帝真有这个亲儿子吗?”
许子威说:“这不可能啊。孝成皇帝生前根本没有留下一男半女,不然他怎么立他的侄子为皇太子呢?这个什么刘子舆,肯定是假冒的。”
邓禹说:“那他为什么要假冒皇子大骂王莽?这不明摆着找死吗?”
许子威说:“也许这个人脑子有毛病,或是深受新莽之害,舍出xing命来给王莽出难看的。”
强华说:“有这个可能。现在天下人怨恨王莽的多了去了,没准会有人舍出命来羞辱王莽。”
贾元说:“嗯,王莽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刘’字。这个人自称‘刘子舆’,正是要恶心王莽。只不知这个人到底是姓刘还是姓其它的什么姓氏。”
严光说:“没准,王邑这会正以百般酷刑在拷问这个人的真实姓名呢。”
严光猜得没错,就在他们给许老师摆谢师宴的时候,王邑早命他的手下把那个“刘子舆”严刑拷打了半天了。平时关押惩罚奴婢的一间小房里,早就鞭声阵阵,血溅四墙。而那个“刘子舆”似乎宁死不屈,仍然高喊:“老子就是孝成皇帝的亲儿子刘子舆,快让王莽那个老jiān贼滚出未央宫,让位于我!”牙齿都被打掉了一多半,满嘴淌着血糊子还这么喊。
王邑闻听大骂:“他娘的,我就不相信这个王八蛋是铜浇铁注的!”于是大步出厅,亲自踏入小监房,拿起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在“刘子舆”面前比划着说:“说,你到底叫什么?不说实话我就用着个东西把你的全身烫焦!”
“刘子舆”此时似乎再也熬不住了,就说:“算了,你别烫了,我说,我都说,说了你们就给我痛快一刀。”
“那就老实交代,你的真实姓名叫什么,为什么当街骂我们皇主?!”王邑红着眼喷着粗气嘶吼。
于是“刘子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老实交代”。
原来这个人真实姓名叫武仲,就是长安城里人。武仲家原来也算个殷实富户,在厨城门大街上开着几间不小的铺子。可是自从王莽篡汉,朝令夕改瞎折腾,武家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最后只好关门倒闭。最可气的是新朝法令中有一条叫“禁铸五铢钱”,而且一家犯法,五邻连坐。而武家的一户近邻恰好就“私铸五铢”,不但他们一家被逮,还连累武家也跟着遭殃,一家老小被抓起来做徒隶,去给王莽修什么“九庙”。到后来武家病的病死,累的累死,就剩下武仲一个人。武仲看看就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悲愤不已;想想自己好好一个家,竟给王莽害成这样,恨不得把王莽一口活吞了!可是又摸不着王莽,心中的恶气怎么也出不来。后来一想,王莽是篡夺的汉朝天下,最忌讳这个“刘”字,更怕刘氏再起,那我干脆就冒称汉家的后代,到大街上去大喊大叫,好好恶心一下他。于是就自称是“成帝亲子刘子舆”,在王邑的车前大闹了一场。
王邑听完,破口大骂:“你个可恶的王八蛋,竟想出这样的损招毁伤我主!”将滚烫的烙铁往武仲的左胸上使劲一按,滋溜烧起一股青烟,疼得武仲仰面大叫。
王邑又问:“说,这个‘刘子舆’是怎么回事,有没有这个人?!“
武仲说:“没、没有这个人,那是我瞎、瞎捏的一个名字。我、我都照实说了,你们就、就痛痛快快给我一刀吧。”
王邑又将烙铁往武仲的右胸上使劲一摁:“王八蛋,想痛痛快快地死?别想那好事!”
扔下烙铁出门,连夜去秉报王莽。
第八章
第三章
“常安”朝堂。
宽敞的朝堂大厅内,列队躬身站立着王邑、王寻、王盛、王林、王秀、崔发、哀章、张邯、唐尊等等新朝股肱大臣二三十人。
丹陛之上御案后,坐着一位面sè冷峻体态臃肿的虚胖老头,金黄的冠冕盖不严几乎全白的头发,十二旒垂珠遮不住脸上成堆的皱纹,也遮不住那因缺少睡眠而布满血丝的两眼。
这就是双手沾满鲜血、令多少人不寒而栗的新朝皇帝王莽。
班固《汉书》中这样描述王莽的长相作派:莽为人侈口蹶顄,露眼赤jing,大声而嘶。长七尺五寸,好厚履高冠,以氂装衣,反膺高视,瞰临左右。
意思是说:王莽的嘴很大,但下巴短;两眼鼓爆,眼珠发红,说话嗓音大。他个头也不算低,在七尺五寸左右。虽然个头不低,但爱穿厚底履,戴高冠,用硬毛装饰衣服。平时好挺着胸脯脸朝着天,眼光从鼻翼两边斜shè下来看着他眼前的人。
这种看人的姿势,足以说明王莽的居高临下,蔑视一切。
但毫无疑问,这种“反膺高视,瞰临左右”,应当是王莽在当上皇帝,或是在当皇帝之前非常得势的时候的作派;在这之前,尤其是在他地位卑微的时候绝不是这样的。因为从《汉书》对王莽最初的描述可以看出王莽在这个时候是何等的谦恭卑下。
《汉书》中说,王莽字巨君,魏郡元城人;父亲王曼,是孝元皇后王政君的同父异母弟,只是在很年轻时就抛下王莽母子去世了。政君自从当了皇后,一家子全沾光——首先他的父亲王禁,也就是王莽的爷爷,在政君成为皇后的前三天就被封为平阳侯,之后更是加位特进,而政君的叔叔王弘也官拜长乐卫尉。王禁薨后,他的长子,也就是政君的同父同母大哥王凤袭位平阳侯并入朝为官。元帝驾崩后,政君所生的太子刘骜继位,这就是孝成皇帝,而政君自然也就成了皇太后,第一国舅王凤不久也成了执掌朝权的大司马大将军。如此一来,王家更沾光,于是太后的同父同母弟王崇立即被封为安成侯,而五位同父异母弟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后来也都分封为侯,五侯同ri封,故天下谓之曰“五侯”。这样,除了王莽的父亲王曼早死不得封外,政君在世的七个兄弟全都为侯,全都有其封国食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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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封国食邑,每家都有几千或上万户老百姓供养着,再加上王氏七兄弟个个在朝为官,月有俸禄,七兄弟之家自然家家富足,钱财无算。于是七家子弟都争相攀比,看谁的车乘更豪华,马匹更壮健,衣服更鲜艳,丫头更漂亮。王莽母子的衣食虽有公府的供给或太后的恩赐,但也刚刚够吃够穿,毫无富余,与时尚华丽的从兄从弟们比,王莽根本就是个灰头土脸的穷小子。
有一句老话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是指一般的穷小子见了富家子弟除了对人家的艳羡就是对自己的哀叹,只怪自己命不好,没有一个好老子让自己高人一等,锦衣玉食,而没有想到要靠自己的奋斗去改变自己的人生。
但是王莽则不一样,王莽既不艳羡从兄从弟们有个好爹,也不哀叹自己没个好爷;他暗暗立下壮志,一定要发奋图强,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或许,那些穿着鲜亮衣裳沾沾自喜趾高气扬的从兄从弟们就是他的奋斗动力,彼此间巨大的反差正是他产生强烈愿望要改变人生的力量源泉。所以他开始发愤读书,穷治典籍,冀图有朝一ri靠自己超人的才识本事拜官封侯,跻身上流。此时的王莽一定是这样向他的从兄从弟们暗暗发狠的:小子们你们就看着吧,老子虽然没有你们那样的官爹侯爷,但老子将来照样也要摆脱穷困,出人头地,而且还要大大超过你们!于是孤灯寒窗下,这个穷书生不知度过了多少寂寥寒苦之夜。
但王莽又绝不是个书呆子。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就是人情世界,没有人情你将一事无成,没有人赏识你再奋斗恐怕也是一场空。于是他除了刻苦读书,更把心思放在人事交结上;只要有机会,就去拜访长安城中的名人雅士,朝廷贤达;仗着自己通晓经史典籍,与这些人交流探讨,互通己见。当然这时的王莽是以“晚辈”的姿态去“求教师长”的,其言辞之谦卑,礼数之恭敬,是任何一个高傲的“师长”也不忍心对其冷落的。当然这些贤才雅士也清楚,这个面容清瘦两眼有些鼓爆的年轻人虽然是布衣白身,可他毕竟是当朝天子的表兄弟,是当朝皇太后和朝廷第一重臣大将军大司马王凤的亲侄子;他虽然现在默默无闻,可谁能保证他永远无声无息?何况就其学识才能以及过人的心计看,这个年轻人将来没准要飞黄腾达,名噪朝野;和这样的年轻人相交结,准没坏处!
其实名人雅士只是一方面,王莽心中份量最重的还是他的七位叔叔大爷。因为他们既比名人雅士权位高,更比名人雅士多着一层亲情,也就更容易接近——太后姑姑虽然不能轻易见到,但叔叔大爷的门槛还是比较容易踏进的吧?如果能够打动叔叔大爷,让他们在天子或太后面前给自己说说话,那踏入仕途岂非更加快捷?于是这个城府极深的年轻人,有事没事就到七位侯爷家,向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嘘寒问暖,极尽问候;其话语之温润体贴,目光之真诚关切,足令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倍感温暖而由衷地感叹:“莽儿这孩子真懂事。”
不过王莽觉得这还不够,光这么嘘寒问暖一下恐怕还到不了让叔叔大爷们为自己“办实事”的地步。于是他盼望着哪位叔叔大爷重病一场,自己好到床前像亲儿子一样的“极尽孝道”;到时候凭着自己的刻意表现,不怕这位叔叔大爷不流着泪去天子或太后面前为自己美言。当然了,这位叔叔大爷最好是大伯父王凤,要是这位当朝第一重臣肯为自己说话,那步入仕途真的是举腿之劳了。
真是天遂人愿,王凤真的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阳朔三年秋,这位执掌朝权十一年的大司马大将军,躺在床上动不了了,吃喝拉撒都得由人伺候。王莽一听到消息,不禁暗暗欢喜,心想还真的是大伯父病了,真是天赐我便!于是书也不读了,名士也不访了,带着一副忧心如焚的样子来到王凤的病床前,端热水洗布巾,垫枕头掖被角,比丫头奴婢还忙碌。此后一连两个多月,王莽吃睡在病房,整ri整夜地侍候王凤:端水喂药,接屎倒尿,擦头抹脸,拭身洗脚,比亲儿子还体贴,比奴婢们更周到;而他自己则脸顾不得洗,头顾不得梳,弄得一脸的憔悴枯槁,生生熬出几道抬头纹来,感动得王凤流着泪说:“莽儿啊,大爷的亲儿子也不如你啊。那几个畜牲几天也不来一趟,来了看看就走,一点手不动,哪像你这么尽心周到不嫌脏不嫌臭的。大爷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好啊!”王莽也抹着泪说:“大爷啊,俺爹走得早,我那时小没能伺候他;俺爷爷病的时候我也没怎么给他老人家尽孝道;现在您也病了,侄儿还能再不尽孝道吗?早ri把您老人家伺候痊愈了,重返朝堂管理国家大事,莽儿我就是累死也心甘情愿啊。”几句话把个老王凤感动得在床上喘着粗气吼儿吼儿直嚎,抓着王莽的手哭说:“莽儿啊,真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懂事,这么好啊!大爷过去对你关照不周,真是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早死的爹呀!”
恰好太后与天子前来探病,王凤流着泪对太后妹妹和皇帝外甥说:“太后,陛下,看臣这病一天重似一天,恐怕好不了了。臣这十多年来,承太后与陛下的宏恩,执掌朝权,位极人臣,家小也都跟着富贵荣华,臣死而何憾?只是,莽儿这孩子从小失父,倍受孤苦,臣觉得对这孩子应该有所关照。而且,以臣观之,莽儿这孩子才识过人,头脑灵敏,若委以官任,必不辱王命。臣来ri无多,只希望太后与陛下对王莽有所封拜,以展其才,使之为我大汉出力。诚能如是,臣真的死而无憾了。”
在王凤众多的兄弟姊妹里面,只有太后与王凤、王崇是一个爹一个娘,其他的都是同父异母,所以太后对王凤这个大哥感情非常深。听了王凤的哭求,太后也忍不住悲情大发,把君臣礼数抛到一边,哭着对王凤说:“大哥啊,您放心养病吧,妹妹我一定照您的话办,让莽儿这孩子入朝显贵。再说,莽儿这孩子总之是咱王家的根,是咱爹的亲孙子啊!”提到逝去的老父亲,颇重亲情的兄妹俩越发执手呜呜啼哭。
而作为儿子和外甥的成帝,看到母后与舅舅如此,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就劝慰王凤:“大将军尽管放心,对王莽朕一定会有所封拜的,你只管养好身体就行了。”
于是成帝回宫后就下诏,拜王莽为黄门郎,没几天又加为shè声校尉——王莽的仕宦之路,就是这样开始的。而他的大伯父王凤闻听后,没多久真的就“无憾而死”了。
第九章
王莽虽然摇身而为官宦,但一点不沾沾自喜,反而更加谦虚谨慎,见谁都和颜悦sè,言辞恭敬。朝中大小官僚聚在一起议论时,没一个不说:“太后的这位亲侄,是这样的和蔼可亲啊!”尤其是王莽的四叔成都侯王商,见大哥帮助王莽入朝为官,自己也不想落后,乃上疏天子,愿将自己的封国分出一部分封王莽为侯;而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涉、中郎陈汤、胡骑校尉箕闳、上谷都尉阳并等等这些名人雅士或朝廷贤达早就是王莽所拜访过的“师长”,这会更在天子面前或奏疏中盛赞王莽,说天子太后英明圣睿,启用王莽这样的贤子英才,真我大汉之福。于是太后天子越发高兴,又接连加王莽为骑督尉、光禄大夫、侍中,就差没让他列位三公了。至于王商提出的愿把自己的封国分一部分给王莽,太后天子并没有同意,而是另外裂土封之以示荣宠——将南阳新野县的都乡封给王莽作侯国,封号曰新都侯。
王莽官位连升,又尊贵为侯,同僚们都替他高兴,纷纷向他表示祝贺。王莽虽然嘴里更加谦逊,心里却暗笑:“这算什么,按我的才能志向,官位决不止此!”
于是王莽更加刻求名誉,想方设法为自己增加美名;不但恪尽职守,勤劳公事,以及更加广泛地交结人情,还力争在“孝”字上下功夫——王莽有一次在家里举办宴会,所邀宾客甚众。席间有家奴向他报告,说老夫人的某种病又犯了,需要立即用药。王莽马上起身,向众宾客抱歉说:“王莽失礼。家母所服之药历来由王莽煎煮尝试,容某去去就来。”于是匆忙离席,亲自去给老母亲下锅煎药。从宴席开始到宾客散去,王莽数次起身离席,一会说去看药煎好了没有,一会说要亲自喂母亲服药,一会又说看母亲服药后好些了没,总之孝子之情,极尽言表——这种殷殷孝子情,在极重孝道的汉代是非常受赞赏的。于是宾客们无不赞叹:“王侍中如此品格,真世间完人也。”只有个别人稍有疑惑:“王巨君是不是在做给人看?”
但个别人的私下疑惑影响不了大局,王莽的声誉越来越高,贤德之名遍布朝野,甚至超过了他的那些叔叔大爷们。太后闻听,自然无比欣慰,心想:“俺老王家后继有人啊,朝廷不愁没人辅佐。”
此时朝中的大司马是王莽的七叔曲阳侯王根。王根体弱多病,经常请假缺班。太后就想,一旦王根因病离退,就让王莽接任他的大司马。
然而这只是太后的意思,天子可没这么想。天子心里早已有了人选,这个人复姓淳于,名长。不过这个淳于长后来遭到了王莽的暗算,倒了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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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淳于长跟太后与天子也是亲戚关系,是太后姐姐的儿子,与成帝是姨表兄弟。淳于长不但早已在朝为官,而且乖巧玲珑,能说会道,深得太后与天子的喜欢。尤其是天子,对淳于长更有一种感激之情。
天子的第一个皇后姓许,是故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的女儿,后来因故被废,独守空房于长定宫。许后被废黜,成帝yu立最心爱的美女赵飞燕,但太后以飞燕出身卑贱,不许,成帝由是怏怏不得意。淳于长闻听,心中暗喜,就入宫对成帝说:“陛下,不用发愁,凭咱的三寸不烂之舌,保证让太后按您的意思办。”于是数入东宫,用他的巧簧之舌,还真把太后给说通了。成帝最终如愿以偿,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立为正宫娘娘。
成帝立下赵飞燕,当然对淳于长感激不尽,下诏封之为定陵侯,并接连为之加官,最后竟升到仅仅在大司马王根之下。朝野上下都看得出来,天子有意擢拔淳于长,总有一天要让他接替王根的。于是满朝文武又都看好淳于长,争相与之交结,金银珠宝流水一样地送到淳于府上,淳于长由是家趁巨亿。钱财一多,淳于长就开始享受,买姬养妾,快活风流。这还不算,淳于长后来竟看上了许皇后的姐姐许孊。许孊不但长得妩媚漂亮,而且正在寡居。于是淳于长频登寡妇门,拿言语挑逗戏弄。许孊大概也耐不住空房寂寞,就投怀送抱,和淳于长睡到了一块,淳于长干脆将许孊带回家做妾。
许皇后闻听,觉得自己的人生又有了希望,就通过姐姐央求淳于长,看他能不能在天子面前说句话,把自己复立为婕妤。淳于长扯着嗓子对许孊喊:“做什么婕妤啊?只要我在陛下面前一句话,保你妹妹被立为左皇后!”许皇后闻听欣喜无限,把自己的私房钱几乎都拿出来让姐姐送给淳于长。淳于长看着钱财暗笑:“这个傻娘们,真是没脑子,你以为陛下还会再要你呀?我只不过逗你玩玩罢了,还真的帮你?”更恶劣的是,淳于长还通过许孊给独守空房的许皇后送信,信中极尽戏弄,什么下流的话都说。许皇后因为有求于淳于长,也不敢有半点不满,没准久居空房的她还愿意看到这些东西,总之淳于长现在已经忘乎所以到了极点。
淳于长chun风得意,红得发紫,心里最不是滋味的是王莽。王莽见淳于长如此贵宠,而且其资历职位都在自己之上,自己纵有冲天之志也难以逾越此人。太后虽然看重他这个内侄,可对她的外甥也不赖;尤其是天子对淳于长更好,满朝文武似乎也都在巴结恭维淳于长,看来将来朝中的第一宰辅,肯定是这个复姓淳于的家伙了。而且,这家伙比自己还年轻,那这辈子只能窝在他的下面了。每当想到这些,王莽都心堵得发慌,恨不得一口吞了淳于长,或是想什么办法把他扳倒除掉。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不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却让王莽看出了淳于长的破绽,暗暗窃喜说:“其实弄倒这个家伙并不难。”
一天,淳于长乘着自己的豪华驾车,来王莽府上“探望舅母”,王莽自然热情相待。临走时,王莽与母亲一同把淳于长送到街门外。按那时的规矩,晚辈不能当着长辈的面上车,只有等长辈离去,或是自己跟着车走上一段再上车,才够礼数,否则是不敬行为。而淳于长根本不管这些,出门便大摇大摆上车,向王莽母子打了声招呼便命驭手催车而去。王莽见淳于长对自己的母亲如此侮慢无礼,一开始还十分生气,可转而又开始窃喜,心想:这家伙现在如此忘乎所以,不知还会有多少无礼之言,无礼之举,我何不如此如此?于是设法买通淳于长的一个家僮,嘱咐他说:“你给我密切注视淳于长的一些无礼举动,然后告我,我必有重金再赏。”家僮大喜允诺。没几天家僮果然偷偷来告王莽:“淳于长昨晚在家宴请宾客,对宾客们大笑说:‘王根这个老棺材瓤子,没几天活头了;他一死,本官便是大司马!’宾客们也都鼓掌大笑。”王莽听罢大喜说:“别的还有什么没有?”家僮说:“淳于长受了许多人的贿赂,家中金银如山,养下小妾十几个。此外他还娶了许废后的姐姐做小妻,受了许废后的许多钱财,他还说要立许废后做什么左皇后,具体详情我就不太清楚了。”王莽大喜说:“这就足够了!”又赏了家僮大把的银子,然后径直入大司马府见王根,告说淳于长如此无礼。王根一听淳于长在盼自己死,气得浑身直抖,命王莽:“去,把这些都告诉太后!”
王莽更喜,急入东宫见太后,将淳于长多受贿赂、骄奢**、窃喜曲阳侯之病、偷娶许废后之姊、接受许废后钱财并允诺重立许废后为左皇后,以及对着自己的母亲大摇大摆上车等等和盘相告,气得太后也大怒道:“愿来他是这么个东西!去,你把这些都告诉皇帝!”
其实成帝也看出淳于长越来越有点张扬,但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出格。尤其听说他竟将许后之姊娶做小妾,接受许后钱财,还要立她做什么“左皇后”,不觉怒从心起,当着王莽的面大骂:“这个王八蛋胆子也太大了,他不定还干过什么呢,给我逮起来严刑拷问!”当ri便将淳于长逮捕下狱。正做着大司马美梦的淳于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人告了,没动几下刑就全部招供,连给许皇后写下流信也全都供出。成帝闻听,越发羞怒,当ri便将淳于长杖杀于狱中。
淳于长伏诛,太后、天子、大司马在一起商议:“看来还是王莽忠直,朝中未来的宰辅,只有他是最佳人选。”王根说:“不用未来了。臣现在病体难支,正想卸任。请太后与陛下恩准臣离任,策命王莽为大司马。”太后、天子一致依允。
于是成帝第二天即大会群臣,宣布曲阳侯因病卸任,新都侯王莽接任大司马。此时是绥和元年冬十一月,王莽刚好三十八岁。
第十章
王莽一跃而为大司马,成为主宰朝政的第一号重臣,自然心中暗喜。但他还不满足,他要追求更高更美的声誉。因为此前他的叔叔大爷已经有四人做过大司马,他要全天下人看看,他的这个侄儿大司马要胜过叔伯大司马多少!于是勤于政事,终ri不卷。王莽的确也有能力,处事果决利落,敢于拍板,而且很少出差错,群臣莫不钦佩。天子、太后自然也倍感欣慰,在一块说:“选王莽,还真是选对了。”
除了勤于政事,王莽还多聘贤良,擢拔名流,士人无不感激。同时,王莽更加注重cāo守,一如既往地寒素俭约,天子所赐及封地所收邑钱悉数散给部属吏士,家中不见余钱。某ri,王莽的母亲身体不适,公卿列侯都派自己的夫人去大司马府问侯,而迎接众夫人的自然也是王莽的夫人。众夫人都锦衣罗裙,衣摆飘飘曳地,而王莽夫人只穿着粗布短衣,衣摆刚刚盖住膝盖。众夫人一开始还以为这位来接待她们的妇人是府中奴婢,结果一对话,才知道是大司马夫人,无不惊讶。公卿列侯听说,也都欷歔嗟叹:“这个侄儿大司马,胜过那些叔伯大司马多矣!”此时王莽的美名,就像湖水中激起的涟漪,一波一波地往外传播。但只有少数几个人,如前将军何武、司隶校尉鲍宣、后将军公孙禄等不以为然。他们私下说:“大司马尚慕虚荣,沽求名誉,其心难测。此人一旦羽翼丰满,只怕又是一种面目。”
一年多以后,成帝驾崩,王莽主掌丧事调度,各项事务安排得极有条理,太后深喜其能,又不住地暗中赞赏。
当初,成帝无子,便将他的侄子定陶王刘欣立为太子。如今成帝驾崩,刘欣便顺理成章地登上帝位,这就是哀帝,而王政君也随即升格——由皇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哀帝的祖母傅太后、母亲丁姬此时俱在长安,这婆媳俩可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傅太后,以前是元帝的昭仪,其受宠程度远在政君之上,他生的儿子刘康还差点被元帝立为太子。只是先帝爷孝宣皇帝早有遗言要长孙刘骜做太子,这才没立刘康,为这事傅昭仪还特别不服气。好在,刘康所生之子刘欣后来被立为成帝的太子,她这个当nǎinǎi的才长舒了一口气。如今自己孙子终于当上了皇帝,她觉得自己这个藩后完全可与王政君并驾齐尊了,于是言谈间有意无意地释放出些意思来,宫中内侍们自然也都领悟。
一ri,宫内张设酒筵,内者令把傅太后与太皇太后的座位并摆一起,以表示傅后已与太皇太后“并尊”。结果被先一步来察看酒筵布置情况的王莽发现,厉声斥责说:“定陶太后虽是帝之祖母,可毕竟是藩国王后,怎能与太皇太后并尊?岂不有违礼数?将座挪开,摆在一旁!”傅太后在半路闻听,气得浑身发抖,喝令车马回头,大骂:“王莽竖子,仗着你姑姑是太皇太后,竟敢如此欺负老身!”又骂王政君:“你这个独霸宫廷几十年的老婆子,还要独尊多久?当年孝元皇帝最看重的是我,你又算老几?当时是我让着你,我要跟你争,哪轮到你做皇后哇?如今让你侄子当大司马,竟还这样欺负我!我孙子现在是皇帝,咱们走着瞧!”一边大骂一边气呼呼地回去了,竟不来参加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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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闻听,感到事情严重。年轻时觉得傅昭仪还算平和,没想到老了老了竟是这样的急脾气;我要跟她较真吧,可都这么大岁数了。再说,两宫争竞,徒增朝廷之乱,朝野吏民闻知也必然耻笑。可是,傅老太如此深恨王莽,叫他如何辅佐天子?两者间必然心存龃龉,相处尴尬。算了,惹不起躲得起,为朝廷大计,还是让王莽辞官避之吧。王莽辞官之后,我这个老太婆从此也安享清静,朝廷大事,任由人家做主去吧。
于是太皇太后乃下诏王莽,令其辞官回家,以避帝之外戚。
其实按王莽的意思,就是怕傅、丁这婆媳俩在朝中得势后会安排她们两家的外戚入朝显贵,进而威胁到自己的权位,才拿太皇太后来压她们。可谁知太皇太后惹不起人家,竟要自己辞官躲避,这倒有点始料不及。yu待不从吧,这是太皇太后的诏命,无论如何也不能抗拒;从了吧,其实心有不甘。不过王莽也暗暗发狠:“既然走着瞧,那就走着瞧,将来有机会再说,看谁能笑到最后!”于是便上书乞骸骨,请求辞官。
王莽辞官,哀帝倒有点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刚当皇帝就把先朝第一重臣给刷下去,面子上不好看。可是看到自己的皇祖母气成那样,好像与王莽势不两立,他又不好再留王莽。再说,他打心眼里也想尊显自己的母亲、祖母,有王莽在这儿,这事还真不好办,他走了其实更好。于是,就拿好话对王莽进行一番安慰,又赐黄金五百斤,并安车驷马,准其辞官。
王莽罢官,太皇太后养闲,宫廷从此由哀帝及其母亲祖母全盘掌控。于是哀帝乃尊祖母为皇太太后,母亲为帝太后——因为这时赵飞燕还在世,并被尊为皇太后,所以哀帝只能尊他的母亲为帝太后;再加上太皇太后,这时当时汉宫中的四太后。尊罢祖母母亲,哀帝又大封外戚,于是傅、丁两族入朝显贵者五十余人——两族共封侯者八人,大司马三人,将军、九卿、二千石十二人,侍中诸曹将及三十人,整个朝廷,完全成了傅、丁两族的天下了。
但谁也没想到,哀帝后来竟特宠一个姓董的外姓人,这就是云阳人董贤。
第十一章
董贤本来是一个在宫中传漏报时的不起眼的小小郎官,但为人长得资质秀丽,xing情媚柔,加上年纪又轻,乍看上去好似一个美貌少女。有一天哀帝出殿,偶见董贤,深喜其美,更喜其言语举止,于是便将董贤留在身边,出则同车,食则同桌,卧则同榻,亲密无比。一ri,两个同榻午睡,哀帝yu起,却不想衣袖被熟睡的董贤压着。哀帝怕惊醒董贤,竟命近侍拿剪刀来裁断衣袖——对董贤的怜爱,竟到了这种地步。不但如此,哀帝还对董贤拜官封侯,接连擢拔,最后才二十二岁的董贤竟当上了大司马,成了朝中第一号重臣,董贤的家人亲族自然也都入朝显贵。
然而董贤的好景并不长。元寿元年六月,才当了六年皇帝的哀帝竟然驾崩,而此前他的祖母皇太太后、母亲帝太后都已薨逝。尤其令群臣忧心的是,孝哀皇帝也没有子嗣。
天子驾崩,皇太太后、皇太后也都离世,谁来收拾朝廷?谁敢来当这个家做这个主?凭小青年大司马董贤吗?他哪有这个本事?他平时除了陪着哀帝高兴,其它的啥都不会;而真正在朝中管事的,只有大司徒孔光。但孔光不是霍光,他根本不敢在皇帝驾崩后擅自做主另立一位皇帝,他只能去请当今汉朝廷唯一的一根主心骨——太皇太后王政君出山。此时皇太后赵飞燕虽然还活着,但她那头脑见识比太皇太后差远了,所以只能去请太皇太后。
其实就是孔光们不请,王政君也要出山的——朝廷社稷是我们老刘家的,我太皇太后不管谁管?我老婆子不去未央宫,看谁敢把传国玉玺收起来?所以一听说哀帝驾崩,老太后便立即上车前来未央。
等到进入未央宫,前来迎接的文武群臣无不惊讶——只见六年未曾临朝的老太后不但没有变老,反而面白如玉,气sè极佳。原来自从王莽辞官,王政君对朝廷大事果然也不闻不问,不是在宫中安心静养,就是出长安四处闲游,六年下来,身子骨反倒比以前更硬朗了。
太皇太后进入殿中坐下,也不管大司徒孔光,而是专门把大司马董贤召来,问:“天子驾崩,你准备怎么安排丧事?”董贤傻愣着两眼一句话说不上来。太后怒道:“当年孝成皇帝崩,故大司马王莽将丧事安排得妥妥贴贴,有条不紊;今你同为大司马,却是这般状态,如何称得其职?”喝令董贤交出大司马印绶。吓得董贤汗流遍体,唯唯叩头,交出印绶即惶惶归家,当晚与妻子一块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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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贤已死,太皇太后下诏:“公卿举奏可任大司马者。”不用说,大伙一致举荐故大司马王莽。公卿们都清楚,皇帝驾崩,傅、丁两姓外戚已失去靠山,大势已去;而太皇太后临朝,王氏外戚必能东山再起,不推荐王莽还能推荐谁?再说,太皇太后虽然没有明说让大家推荐王莽,但她老人家的意图那还用明说吗——非王莽莫属。
当然公卿们顺承太皇太后的旨意是一方面,而王莽的个人魅力也的确令天下人折服——因为就在王莽罢官归家的这段ri子里,这位一生都在追求名誉的非常之人又做出了一件轰动朝野的非常之事。
王莽的次子叫王获,有天发怒,竟把一个奴婢给杀了。王莽得知,在一阵严厉的斥责之后,迫令王获自杀。其实在那个年代,主子杀死奴婢的事并不鲜见,杀人者顶多受点舆论的谴责或受点其它形式的轻微处罚,根本用不着以命抵命。比如有的诸侯王在杀死一个两个奴婢后根本没事,只有在“数杀奴婢”之后才会引起皇上的“震怒”;但大多也就是罢黜爵号或削减封地,真正“以命抵命”的几乎没有。但王莽则不同,他不能使自己的名声受到一点“玷污”,不能让舆论谴责自己“纵容包庇儿子”,因而责令王获必须自杀。
这事一传出,举国称颂,都说新都侯大义灭亲,道德高尚,虽千古圣人不及;王莽不但没因儿子杀人使名誉毁损,反而更因此“美名传扬”。所以当太皇太后命公卿举奏大司马人选时,众臣无不向往王莽。不过还是何武、鲍宣、公孙禄这少数几个人对王莽更加怀疑。何武与公孙禄私下说:“王莽搜求名誉,不择手段。此人ri后必有异志,万不可再使朝政落入他手。”于是何武举荐公孙禄,公孙禄也举荐何武。太皇太后见这俩人相互举荐,非常不乐,就召两个人问为什么。俩人答说:“当年孝惠、孝昭之时,外戚吕氏、上官氏贵幸持权,几危社稷。近来又有傅、丁两族充斥朝堂,坏乱纲纪,这都是前车之鉴。臣等的本意,是想让别姓有才德大臣主持朝政,以避外戚又持国柄之嫌。这样无论对社稷还是对王莽,都有百利而无一害。”太皇太后不等听完就火气上冒,斥责两人:“王莽才德,谁人可比?他多少年来的好名声你们没听到吗?他对大汉的忠贞不二,岂是你二人所能理解的?!”将二人叱退,随命召王莽入宫。
王莽的头顶终于云开雾散,历史又一次把幸运的光环罩在了他的头上;而六年前被迫辞官的窝囊气也该好好出一出了——当王莽从太皇太后的手上跪接过大司马的印绶时,他一定脸上堆着微笑而心里暗暗发狠:“傅老婆子,清算你的时候到了!”
第十二章
王莽清算傅老婆子不是没有理由,因为这个老婆子在当上皇太太后之后,就依仗权势清算了一个她暗恨了几十年的老妇人——中山王太后冯媛。
冯媛当年和傅太后一样,都是元帝的昭仪,还都为元帝生了皇子——傅昭仪所生之子就是刘康,而冯昭仪所生之子叫刘兴,后来这俩皇子一个被封为定陶王,一个被封为中山王;而被立为皇太子的,前面已经说过,就是王政君所生的刘骜,这是元帝的三个皇子。
政君的儿子虽被立为太子,而且政君也被立为皇后,但元帝偏偏喜欢傅、冯两昭仪,不管在宫里宫外,一般都是把傅、冯带在身旁,政君倒难得相随。
不知冯昭仪是怎么想的,反正傅昭仪恨不得把元帝对嫔妃的宠爱全揽到自己身上。当然她心里清楚,在这方面对自己最具竞争力的就是冯昭仪,因此她除了千方百计媚悦元帝,还时不时给元帝吹吹枕头风,添油加醋地诉说冯昭仪的种种“不是”,总之不如她对陛下“贴心”。可是元帝对女人的这点小手段根本不当回事,听完哈哈一笑,对冯昭仪该怎么好还怎么好,弄得傅昭仪干着急没办法。
尤其一次突发事件,更使傅昭仪尴尬不已,窘迫不已,恼恨不已。
一天,元帝带着傅、冯两昭仪等一干人到上林苑斗兽场观看熊虎斗,不想那头黑熊刚放出来就撞破栏杆,嚎叫着爬到看台上,直扑御座。傅昭仪等宫人美女吓得哭喊乱叫,连滚带爬逃跑,而元帝则吓得呆坐不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冯昭仪挺身而出,豪无畏惧地挡在黑熊前面,与黑熊四目相视。黑熊似乎被眼前这个毫无惧sè的美女子给吓住了,竟傻傻地直立起来,站在那儿不动。左右武士这才一拥上前,将黑熊乱戟扎死。
见黑熊被扎死,惊魂未定的元帝被近侍扶起,走上来一把抱住冯昭仪说:“你可把朕吓死了,你不怕那熊把你吃了?”冯昭仪说:“黑熊出来无非就是想咬人。她咬妾身的时候,陛下自可有时间走开——以贱妾之身而保陛下龙体,妾何惧哉?”元帝听罢,越发抱紧冯昭仪连连感叹。
傅昭仪看到这一切,又羞又窘,红着脸来到元帝身边。元帝看着傅昭仪,嘴里嘿嘿直笑,那意思是说:以后别在朕耳边告冯昭仪的状了,今天的事还不说明一切吗?弄得傅昭仪越发无地自容。
傅昭仪不但没告倒冯昭仪,反而因冯昭仪的“舍身救主”而使自己颜面扫地,别提多败兴了。更主要的是,通过这件事,她的“争宠”彻底无望,只能眼看着陛下对冯昭仪越来越好,而且陛下还赐冯昭仪钱五万,自己一文没有,为此别提多窝心。有时看着陛下和冯昭仪那个亲热劲,她恨不得扑上去咬冯昭仪两口:“叫你能,叫你在陛下面前逞强,咋那熊没咬死你呀!”好在,元帝并没有因此冷落她,不然她只好拿条麻绳悬梁自尽了。不过从这时起她更加恼恨冯昭仪那是一定的,多少年都出不来这口气;一直到她俩一个去了定陶,一个去了中山,她都耿耿于怀。
但傅昭仪毕竟比冯昭仪有心眼得多,后来她看到成帝一直没有子嗣,就想:皇帝没有子嗣,只能在定陶和中山选一个庶侄立为太子。好在我现在有了孙子,而冯老太还没有;不如我现在赶紧想办法让皇帝立我的孙子为太子,抢在他们中山之前——万一将来冯老太有了孙子并被朝廷立为皇太子,那时我哭都来不及啊!于是想方设法贿赂成帝的皇后赵飞燕以及曲阳侯大司马王根,让他俩多在皇帝和太后王政君面前说些好话,做成此事。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再三努力,这事还真办成了,傅老太的孙子刘欣终于被立为皇太子。而几年以后,冯太后果然也有了孙子刘衎,但人家刘欣早被立为皇太子,刘衎最多只能继承他父亲刘兴的王位——做中山王。
后来,一切都在按傅老太的意愿走:刘欣登上帝位,王莽辞官,太皇太后养闲,而傅老太与儿媳丁姬分别被尊为皇太太后、帝太后,傅、丁两族入朝显贵者也成堆成群,傅老太成了全天下最威风最有权势的太皇nǎinǎ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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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权势,傅老太自然就可以为所yu为,报一下当年的私仇还不易如反掌?于是她暗使人捏造罪名,陷害冯太后,说冯太后在中山搞什么巫蛊左道,诅咒天子、皇太太后、帝太后暴病崩亡,好让他的孙子刘衎入朝为天子。这件事被捏造得有鼻有眼,证据凿凿;接下来自然是“牵连”出冯太后的一干亲族,并逮捕下狱,严刑拷打,死者数十人。冯太后知道这是傅老太在陷害她,但也毫无办法,只好服毒自杀。
傅老太终于以数十个无辜生命,出了多少年堵在胸口的一口恶气。
但朝野吏士并不都是瞎子、聋子,并不都是糊涂虫,很多人都清楚这件事必有冤情。可是傅、丁两族气势正盛,谁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王莽上台了,傅、丁两族的好ri子也走到了尽头——王莽要借冯太后的事件好好清算一下傅老太太,把傅、丁两族入朝显贵者悉数清除——为官者罢职,为侯者削位。于是在办完哀帝的丧事后,王莽命有司举奏傅太后惨害中山冯氏亲族的罪恶,并让太皇太后下诏,将傅、丁为官为侯者全部罢免削除。
作位太皇太后,其实几年前她就对傅太后穷治并残害中山冯氏的行为感到不满。不管怎么说,大家当年都是孝元皇帝的嫔妃,有什么仇怨不能化解而非要几十年以后还要置人于死地呢?可当时人家的孙子是皇帝,满朝文武都是人家的人,人家如ri中天,气势正盛,她这个闲养于深宫的孤老婆子又能怎样?所以当王莽请求她下诏清除傅、丁两党时,她也愤愤地说:“嗯,是该清除他们。傅老太作恶时,这些人个个是帮凶。”于是下诏,将傅、丁为官为侯者全部罢黜驱除,包括董贤的亲党,也都清除掉。至于傅后、丁姬,虽然都已死去,但是也不能饶过——王莽和太皇太后商量决定,将她们的皇太太后、帝太后的尊号去掉,贬傅后之号曰“共王母”,丁姬还依旧称为丁姬。
“共王”,其实就是定陶王刘康,薨后谥号曰“共”,故称“定陶共王”。而傅老太是刘康的母亲,就称之为“共王母”了。
虽然尊号被去掉,但这俩老婆子薨后分别是佩带着“皇太太后”、“帝太后”的印玺入土的,这让王莽感到了无尽的憾恨——如果能将她们刨坟破棺,把“皇太太后”、“帝太后”的玺绶给她们弄出来砸毁烧掉,那才叫解气。
五年之后,王莽果真达到了这种目的——平帝元始五年七八月份,此时早已威震天下的王莽找了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硬是把傅老太、丁姬扒坟刨棺,将她们散着臭气的尸首暴晒在烈ri之下,“皇太太后”、“帝太后”的玺绶也被拽出来销毁,身上穿的金缕玉衣也被扒掉,并迁葬到遥远的定陶藩国——王莽窝憋在胸口长达十年的恶气,终于在这个时候才吐泄出来。
但这是五年以后的事,现在还不行,现在最迫切的事情是赶紧立一位皇帝。
立皇帝不用费多大周折,唯一的一个人选就是冯太后的孙子——中山王刘衎。这位小王爷虽然只有九岁,但在皇室中却是最尊亲的。而且就王莽来说,立中山王正是对傅、丁两太后的报复——你们不是忌恨人家中山王家吗,我偏偏立人家做皇帝,把你们在地下的鬼魂也再气死一回!所以在与太皇太后简单商定之后,就派安阳侯王舜等人去中山把刘衎接来继承皇位。
王舜是太皇太后叔叔王弘的孙子,其父王音,在王凤之后做过大司马。王舜为人谦和温顺,深得太皇太后喜爱,与王莽的关系也不错。
当年九月,刘衎被接来长安并登上帝位,这就是平帝。
第十三章
但是平帝幼少,太皇太后按惯例临朝称制。可是这老太太毕竟年事已高,又素来厌政,便把朝政全部交给王莽;除了封拜罢黜由她点头之外,其它的全由王莽裁决。
王莽重掌大权,心想这次我再不能像上回那样的“避之外戚”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皇帝的外戚进入朝廷,尤其不能让皇帝的母亲入宫尊养。现在皇帝还小,等他长大了,再把他进入宫中的母亲尊为什么太后,进而重用他的两个国舅,那我王莽就彻底完了。不如现在就和太后议定,令中山外戚不得至京师。于是就进见太皇太后说:“前者傅、丁两族泛滥朝廷,为害不少,这种教训可得牢记——中山卫氏外戚再不能来长安了。”太皇太后毕竟仁慈些,觉得母以子贵,至少得让皇帝的母亲卫姬来。再说,有几个像傅老太那样的人呢,还是让人家来的好。王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汉家过去发生的这种事还少?远者有吕氏、上官氏,近有傅氏、丁氏,不都是很好的例子?万一他们来了有样学样,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老太后看王莽这样执着,只好说:“不让人家来,那得对人家厚加封赏,不然说不过去。”王莽说:“那就封帝母卫姬为中山太后,帝舅卫宝、卫玄为关内侯,这总可以了。”太后点头依允。
于是太后下诏封中山卫姬为中山孝王后,其弟卫宝、卫玄为关内侯。但有一点,非朝廷有诏不得来京师。
中山孝王,即是平帝之父刘兴,七年前薨逝时被谥号曰“孝”,故称中山孝王。
有了太皇太后的钧旨,王莽自然底气十足,使左将军甄丰持诏前去中山宣告。中山卫氏一听不让去京师,知道这是王莽的主意,怕他们去了与他争权。不过卫氏兄弟倒也明智,卫宝卫玄哥俩说:“咱们去那儿干啥,汉家这一百多年多少个外戚被诛被戮,罢黜流放,这教训还不够深刻么?不让咱去咱就不去,能保得宗族安全,比啥都强。”
把卫氏外戚限制在中山,王莽的下一步就是在朝中树立自己的威权,培植亲信。此时朝中还有几个元老,如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光禄大夫龚胜等。王莽想,要想培植我的人,必须把这几个老家伙弄走;这些个老古董占着重要的位子,他们不走我想提拔的人就上不来,我的威权也就无从谈起。可是怎么将这些人弄走呢?强行免官?肯定不行,难以服众不说,老太后那里就通不过。尤其是大司徒孔光,在朝中可谓德高望重,连太皇太后都十分敬重他,要把这个人撵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不要紧,善玩心眼的王莽自有办法。于是他暗暗写下何武、公孙禄两个人的名字,到大司徒府见孔光说:“前者董贤自杀,太皇太后命公卿举奏谁可任大司马,这俩人却相互举奏,说明他们俩私底下搞了小动作,惹得太后很生气。令太后生气的人,怎么能继续呆在朝廷里?本来我想上疏奏免他们的,可当时我是大司马的主要人选,现在如果奏免他们,显得我在当选大司马之后报复人家,多有不妥。所以我觉得,还是由大司徒来奏免他们为好。把这种善搞小yin谋的人罢免了,朝廷中必然邪气去除,正气上升。还望大司徒秉持正义,举奏他们。”
孔光听完这些话,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按说,像这种相互举荐,虽有不妥,但还不至于免官。再说,举奏弹劾,这明显是得罪人的事,一般人都不愿意干。尤其是,孔光是西汉末的耆旧名儒,孔子十四世玄孙,一辈子恪守温良恭俭让,很少与人发生龃龉,更别提得罪人了。没想到大司马竟要他弹劾大臣,这可真难住了他——按大司马说的办吧,肯定要得罪何武、公孙禄;不照办吧,大司马、太后这边更不敢拒绝。难受半天,只好硬着头皮将这得罪人的事应承下来。
不过孔光心里啥也清楚——秉持正义?这明明是你王莽借我这个老头子的手打击报复,还冠之以什么“正义”,真是黑白颠倒了。更何况,何武是闻名天下的君子,哪像你所说的什么“搞小yin谋”的人呢?可是按他温良驯顺的xing格,哪敢直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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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ri早朝,孔光便满头冒汗,结结巴巴地上奏何武、公孙禄相互举荐的“丑行”,希望太后陛下将两人免职惩戒,以儆效尤。不等孔光说完,王莽就迫不及待地站出来说:“大司徒所奏极是,像这种龌龊之人不清除,朝廷中必然邪气横行,正气不彰,望太后与陛下准奏。”
其结果毫无悬念,何武、公孙禄被罢职归家,不再录用。何武还被罢归田里,永不得至京师。这样在弄走孔光这些老头子们之前,王莽先清除了两个自己暗恨的人。
孔光满以为这就算完了——你王莽已经报复了两个当初没有举荐你的人,而且得罪人的事也叫我干了,你总该罢手了吧?可没想到,没几天王莽又拿着两三个人的名单来见孔光说:“这几个人,滥叨名爵,尸位素餐,光拿俸禄不干正事,太皇太后早看他们不顺眼。太后的意思,还是以大司徒主奏,我来附议,把这几个人革除掉。”孔光一听,不觉冷汗又冒出来,心想:“这哪是在革除别人啊,这完全是在革除我——逼我走啊!”但他又想:“这未必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应该是你王莽为自己以后独霸朝权扫平道路吧?”换上一个xing格刚强的人,没准要拿这事去太皇太后面前对质,看这究竟是不是老太后的意思。可偏偏这个人是温顺胆小又一大把年纪的孔光,他哪肯再为这事去较真?再说人家是亲姑侄,就算王莽说了假话又怎样?老太后历来看重王莽,现在更离不开他,还能为这事把他免了?算了,识点时务吧,我老头子退出来好了。于是就对王莽说:“老夫年迈,体常有疾,近ri尤感不适,恐怕上不得朝堂,主奏之事怕难以完成,请大司马与太后见谅。另外我正准备上书求退,以养贱体,还请大司马在太皇太后面前为老夫美言。”王莽听罢暗笑:“这老头子倒也识趣,正是要你引退呢。”不过嘴上还是说:“老大人,这可不行。您是朝廷元老,国家栋梁,以后王莽凡事还得靠您呢,您可不能引退。”听了这冠冕堂皇虚情假意的话,孔光心里一阵阵发凉——以前还以为王莽是个谦恭忠厚的实在人,可现在看来,他其实是个善耍心眼的权术家呀!唉,算了,早ri离开这样的人也好。就说:“老夫年迈,的确力不从心;朝中自有年富力强有才德之人协助大司马,老夫我一定要告退的。”
孔光说到做到,第二天就上书乞骸骨,力请辞去大司徒之职。太皇太后览奏,召王莽商议。王莽说:“大司徒年老多病,该当回家休养——太后当年准许臣之七叔大司马王根病退,今ri亦当准许孔大司徒病退。”于是太后点头,准许孔光卸职。
弄走了孔光,其他的就好办了。于是王莽一改昔ri的谦恭温和,在朝堂上开始疾言厉sè,咄咄逼人,说现在朝中很多官僚人浮于事,敷衍塞责,拖沓懒散,得过且过,有负太后重望。对他看不惯的,甚至平时对自己没啥笑脸的,更是一个个点名批评,指责他们这事没弄好,那事有差错,弄得一干人等惶惑惊竦,如芒刺背。彭宣、龚胜虽然没被直接点名,但王莽拿眼斜看他们的样子更让他们难受。于是彭宣、龚胜,以及太中大夫邴汉几个老头私底下议论:“大司徒一退,大司马的脸sè就变,这明显是在针对咱这几个老头子啊!现在孔大司徒走了,咱何必再呆在这儿看人家脸sè,听人家呵斥?算了,少生点气还可以多活两年呢,咱也走吧!”于是也都以年老体弱为由,让书乞骸骨。
太皇太后一看几个老头同时乞骸骨,不觉有点诧异,就召王莽问是咋回事。王莽说:“其实臣也觉得意外,就找他们询问过了。他们说,其实他们早想告退的,只是见孔大司徒还每天坚持上朝,他们也就不好意思提出来。现在孔大司徒告退走了,他们才敢提出。不过以臣看,这也好理解,人的岁数大了,眼花目冥,jing力减退,想干好而力不足,干不好又觉得对不起朝廷,只好告老求退。他们还说,等他们退下去了,换上一班有朝气有能力的年轻人,对国家更好。”
太皇太后一听,说的也是,人岁数大了就没恁大心劲,干啥都懒散。就拿自己来说,现在不也是诸事厌烦,只求清静?要不是有我这个侄儿总理朝政,像俺这老寡妇小皇帝,能管得了啥呀?算了,那些老头愿意退就退吧,以后让王莽领着一班年轻人,放手让他们干吧。
于是彭宣、龚胜、邴汉便都被恩准卸职。而几个不为王莽待见的,自知干下去不会有啥好果子吃,也都知趣地自动辞官。
第十四章
但只有一个人不吃王莽这一套,这就是司隶校尉鲍宣。鲍宣素来刚直,见王莽把许多大臣逼走,就当堂质问王莽:“你大司马想干什么?这些大臣都是朝廷元老,国家栋梁,以前勤勤恳恳,现在也兢兢业业。而你却鸡蛋里面挑骨头,一个个将他们逼走,你大司马究竟要干什么?你莫非夹带着自己的什么私货?!”王莽不觉恼羞成怒,鼓爆着两个大眼吼道:“我夹带什么私货?我王莽对大汉的忠贞,全天下谁不知道?岂是你诋毁得了的?那些人的离去,都是自动告退,太皇太后也批准了的,怎么是我逼他们?你信口乱说,任意诋毁,怎配做朝廷重臣?!”散朝后就去见太皇太后,心想我正想抓一个出头鸟呢,没想到你鲍宣先跳出来了,看我怎么治你!见了太后,就说鲍宣如此无礼,在朝堂上咆哮诋毁,全无大臣气度。还说,有这样的二百五倔驴在朝堂,臣今后还真的不好干事了。太后知道鲍宣是个好人,就是xing子太直了点。但为了王莽以后能顺利管理朝政,还是下诏将鲍宣策免罢官。
鲍宣被罢去官职,心想看王莽那个凶样,将来肯定饶不了自己,趁早躲他远点吧。于是带着老婆孩子,远徙到上党山中,到那儿开荒种地去了。
但王莽不光是打压,更多的是拉拢。除了提拔几个最亲近的人如王舜、甄丰、甄邯等填补孔光、彭宣、龚胜等人走后留下的空缺外,他还不忘多少年前的“旧恩”。如当初的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涉、中郎陈汤、胡骑校尉箕闳、上谷都尉阳并等,这都是曾经在成帝和太后面前给自己说过好话的。现在自己有权势了,就要对他们“报恩”。于是王莽乃奏明太后,对这些人加官晋爵,厚加酬赏。但戴涉已经去世,那就封给他儿子。王莽这样做,就是要给大家看——你们看,我王莽是个重情义的人,谁对我好,我不会忘记他,多少年都记着他的好处。但此前他对一部分人的罢免惩处也使大家不寒而栗——谁要是得罪忤逆了他,也绝没好果子吃。
大家不由想起了那句话: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于是满朝文武,包括各州郡的牧守令长、藩国王侯,争相巴结依附王莽,朝野称颂之声不绝。而王莽则把他认为对自己最忠心的一干人安排到最重要的位置上——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歆典文章,孙建为爪牙。另外甄丰的儿子甄寻,刘歆的儿子刘棻,涿郡人崔发,南阳人陈崇等等,也都为王莽重用;朝廷上下,几乎都成了王莽的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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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介绍一下王邑。因为在多年以后的昆阳大战中,王邑和刘秀是敌对双方中两个最主要的角sè,他们两个决定了新汉两个政权的生死存亡。当然那个时候王邑都四十好几了,而刘秀才二十七八岁。
王邑是王莽四叔成都侯王商的儿子,此时也就是二十多岁。王莽重用他,一是当年四叔要将他的封地分给自己一部分,他现在想表示感谢;二来王邑这年轻人的确也是个人才——虽然自己的那些从兄从弟大都是些纨绔子弟,但这个王邑是个例外,又聪明又能干事,尤其对自己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所以就把他和王舜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王莽威权并重,名震天下,但王莽远不满足。因为与千百年前几个著名的辅政大臣如周公、伊尹、霍光相比,他的名誉还差得远。他的目标,就是赶上或超过他们。
可要超过周公、伊尹、霍光,谈何容易?不过这对心机无限的王莽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
元始元年正月,益州牧派人护送着几个越裳蛮夷人捧着一只白毛雉鸡来献,长安轰动;王莽更是建议太后将白雉祭献高庙,向最高祖宗报告这一特大喜讯。
原来越裳人进献白雉的意义非同一般。此前越裳蛮夷向中国进献白雉(注1),唯一的一次是一千多年前周公辅佐成王的时候。那时周公辅政,国家太平,万民丰足,社会开化文明,万里之外的蛮夷人为此仰慕不已,就捧着白雉这样的稀有珍禽不远万里来中国进献。如今蛮夷人又来进献白雉,说明现在大汉天下又一次进入太平盛世,足比一千多年前的周公时代。于是王舜、王邑、甄丰、甄邯、刘歆、崔发等一干重臣联名上书太后,说大司马王莽拥立辅佐幼主,使社稷稳固,百姓安泰,可比霍光。望太后像先朝封赏霍光那样的封赏大司马。老太后就召他们问:“你们要老身厚封王莽,究竟是因为他的功大还是因为他是我的至亲?”众臣说:“正因为大司马功德巍巍,才使国家文明富足,百姓安居乐业,使得越裳人在相隔千年后又一次来进献白雉,以表示他们的崇拜仰慕之情。从这个意义讲,大司马实际已经超过了霍光,可直比千多年前的周公。按古代圣王之法,臣子如有大功,则圣王应该赐给这位臣子最高的荣誉称号,即以国号而冠之,所以周公才称为周公。王莽安定汉家,功比周公,太后也应比照古圣之法,赐王莽之号曰‘安汉公’。同时增封户邑,荣其子孙,以顺天意人心——望太后益封大司马食邑三万户,加为太傅,赐号‘安汉公’。”于是太后点头,并责成他们安排封赏。
但王莽的谦恭劲又上来了,说什么不要这个封赏。并且为了拒领这个封赏,还称病不上朝。
王莽不上朝,朝廷好像散了架,大家都不知怎么办好了。于是公卿百官排着队地去大司马府,在王莽的床前苦口婆心,百般劝慰,恳求大司马赶快上朝;太皇太后也接二连三地派使者拿着诏书来要王莽上朝视事。可是王莽跟铁了心似的,说太皇太后不撤销对我的封赏,我今生就不再为官。弄得公卿们都抹着泪说:“大司马呀,您不上朝,国家社稷,黎民百姓怎么办呀?太后对您的封赏,那是您的功德所致呀。从古到今,除了周公辅成王时蛮夷人进献过白雉,到现在一千多年了又有谁能获此殊荣?您现在在朝野吏民中的声望,其实已经比周公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您不视事,奈天下苍生何?”此话一出,王莽的床前抽泣声一片,都呜呜咽咽地向王莽喊:“大司马,为了苍生社稷,恳求您还是上朝视事吧。”可是王莽根本不为所动,依旧躺在床上说:“我不去。量我王莽何功何德,哪受得了这等重封?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天下百姓?你们还是转告太后,撤销对我的封赏。”公卿百官没法,只好又排着队去见老太后,央告太后说:“大司马虚怀若谷,坚辞封赏,这愈发证明大司马的道德崇高;社稷离了这样圣洁高尚的人,只怕上苍也要垂泪的。臣等请求太皇太后,不要只对他下诏命令,还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感化他;只要言辞到位,想必大司马会受到感动的。”于是太后就下诏王莽说:王莽啊,你已历三世为三公,典周公之职,建万世之策,援立幼主,功德茂著。是以夷人仰慕,献白雉以致其情,因而群臣再三请求对你厚加封赐。作为太后我,也早将你的品德功劳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才按照古制及前例,封你为安汉公,增邑三万户,并加为太傅。太后我已届耄耋之年,能有多少来ri?煌煌汉业,茕茕幼主,都寄托在你身上了。还望你看在我太后老姑姑的份上,听封受赏,入朝视事。
这番话还真把王莽感动毁了,捧着诏书哗哗地往下掉眼泪,最后竟埋头两膝间,呜呜哭了起来。百官公卿见大司马如此,也都一个个抽泣呜咽,涕泪交流。有几个还抹着眼泪,上前摇晃着王莽的肩膀膝盖哭说:“大司马啊,您不要这样啊,您这样悲伤,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啊。”良久,王莽才止住悲声,抹着泪哽咽道:“没想到我王莽竟让太皇太后这样感伤,我王莽的罪过大矣。太后老姑姑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王莽还有啥可说的?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不过,太傅、安汉公的称号我可以要,三万户封邑我是一户也不要的。”众公卿一听,可都不干了,纷纷说:“那可不行!这是太后老人家按您的功劳封给您的,您怎能不要?你要不要,只怕朝野吏民也不答应。”王莽说:“三万户封邑我说不要就不要。我王莽入朝为官为了啥,难道为了要封赏图富贵吗?我从踏入仕途的那一天起,就把匡扶大汉作为己任,把安定天下作为份内之责。现在天下百姓还有很多人没摆脱贫困,这正需要我们去帮助解救他们,怎么能在百姓尚在穷困的时候顾自享受呢?请你们转告太后,务必撤去我三万户的封赏,等天下百姓都富足了再赏我也不迟。总之现在赏我,我受之有愧。”
王莽的话,倒使众官惭愧不已,纷纷说:“我们的心胸境界,与大司马比真是天地之差啊!”
王莽又说:“请你们再请求太后,现在应该封赏高祖功臣的那些后代,以示我们不忘功臣;对天下的贫民穷户,以及鳏寡笃癃不能自给者,更要给予足够的救济,以展示朝廷恩德。总之要使我大汉长驻人心,千秋万代。”
于是众官离开大司马府,把王莽的话去转述给太后。太后也感动地说:“俺这个侄儿,真社稷之臣,虽周公、伊尹、霍光也不过如此吧?”遂对众臣说:“那就暂时撤销对他的三万户之封,什么时候百姓黎民都富足了,再重重地封他。”
虽然只是暂时撤封,但王莽还是像卸下了千斤重的包袱,欣然而起,以太傅安汉公的身份登上朝堂,开始布置封赏救济诸项事宜。消息一传出去,天下沸腾,吏民奔走相告,都说自古及今,哪有这样的贤臣,三万户封赏都不要,而首先想到的是黎民百姓,就算周公、伊尹、霍光也没这么办过啊。安汉公王莽,真是万古不遇的圣德之神啊!
王莽,终于又一次赢得了无比辉煌的赞誉,一顶“安汉公”的桂冠戴在了头上。
(注1)中国:与现在“中国”的概念不一样。古时的中国指诸夏族居住的地区。如《论语集解》:“诸夏,中国也”。因为当时华夏族的四围南有蛮越,北有诸胡,东有濊貊,西有戎狄,于是处于中间的华夏聚集地就成“中国”了。
第十五章
然而有谁知道,这只是王莽耍了个小小的手腕,自导自演了一出独角戏而已——那只白雉,是他预先通知益州给他送来的。因为他知道,要想达到周公那样的名望,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效仿周公获白雉的故事。于是暗示心腹,派人偷偷到益州,命益州牧想办法送一只白雉到长安。益州牧正想巴结王莽,就赶紧派心腹去越裳部落捉白雉,然后星夜“进献长安”。然后就是公卿百官联名为王莽求封,而王莽则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终于挣得了一个千古万世我最贤的好名声。
可是这还不算完,除了偷偷让益州进献白雉,王莽还暗示心腹,让他们派人到一些边远郡县,让这些地方上报“吉祥兆瑞”。于是各种令人惊诧的神奇事件接二连三地报来长安:不是这儿黄龙显现,就是那儿凤凰来仪;要不就是甘露降,灵芝生,种种吉象,弄得人们热血沸腾,豪情满怀,都说:社稷有了安汉公,连天地鬼神都感动了;这世界将进入一个最辉煌的时代,黎民苍生,将永远不会再受苦了!
然而事实却似一盆冷水,浇得大家又都傻了眼——一些地方不是发生了水旱蝗虫,就是遭遇风暴冰雹,数不清的灾民流离失所,啼饥号寒,长安城中也一下子涌进了许多流民叫花子,携家带口,非常凄惨。不过这不耽误王莽继续攫取好名声,于是带头捐钱百万,地三十顷,以救助灾民。当然光他一人的捐助远远不够,就倡议公卿百官都捐钱捐地赈灾。公卿百官无不响应,慷慨解囊者数百人,流民们总算一天能有两碗稀粥喝。
除了捐钱捐地,王莽还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不吃肉了。他告诉家人,以后做饭不要给我加肉腥,黎民百姓现在肚子都填不饱,我那有心思吃肉?山珍海味我也咽不下去啊。当然更忘不了叮嘱家人:我吃素的事不要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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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王莽不食荤腥的事后来还是传了出去,不但公卿百官,连老太后都知道了。公卿百官在万般感慨之后纷纷劝慰王莽:安汉公身系社稷,万民倚赖,您光吃素食怎么行啊?为了国家黎民,您首先得把身体养好啊!老太后也下诏王莽说:知道你心里装着天下百姓,但是必须得把身体养好,那样才能更好地为国家百姓cāo心费力。所幸今秋粮熟,灾情缓解,你还是进食些肉腥吧。王莽接到太后的诏命,这才勉强吃些肉食。
这事传到各州郡,吏士百姓又一次地感叹欷歔:安汉公,让我们拿什么话语来赞颂您啊!
在长安街头一口口赈灾大锅前捧着破碗喝稀粥的流民更是感动得涕泪交流,纷纷说:安汉公与咱穷百姓同甘共苦,自古及今哪有这样的贤人呀?咱们子子孙孙都要牢记安汉公的大恩大德!
因为这场灾情,王莽又一次争得了无尚的荣誉——然而究竟他“吃素”时吃肉了没有,只有天知,地知,他知,或者他的家人知。
王莽现在虽然成了天下唯一的一个圣人、贤人,各种赞颂褒扬声每天在耳边回响不绝,然而一种隐忧却时不时地袭上他的心头,那就是,小皇帝一天天长大了。
小皇帝一天天长大,他总有一天要亲政的,到那时自己怎么办?尤其是,自己为了保住权位,不让他的舅舅来,不让他的母亲来,他将来能不恨我?而且他已经看得出来,这个皇帝虽然小,可看上去极有心眼;虽然坐在御座上很少说话,但那双玲珑剔透的大眼,总看得他脊梁沟儿发凉——等他长大了,这必定是一个难以对付的皇帝。虽然现在朝中的重臣都是自己的党羽,但他们都会老,自己更会老,自己现在都五十出头了。到那时皇帝如果抛弃甚至报复自己,自己哭天都不应啊!每当想到这些,王莽都似百爪挠心,夜不能寐。有时他竟然暗暗自恨:我怎么会姓王?我怎么不姓刘?我要是姓刘,凭我的能力心智,凭我现在的威望名声,就是登上皇位,天下哪个不举双手赞成?我要是当了皇帝,哪会有这样的担心烦恼?!
可是自己毕竟姓王,自己这轮正当空高照炽热无比的ri头,总有一天要落下变凉的,怎么办呢?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王莽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帝,再立为皇后。
如果女儿被立为皇后,自己便是国丈,比国舅还高着一格,加上自己的大司马、太傅、安汉公的名头,以及震动天下的声望,你皇帝还能把我怎样?我就是掌权到仈jiu十一百岁,谁敢提出把我这个老皇丈弄下去?
对,把女儿嫁给皇帝!
可是,怎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帝呢?直接提出来?不可能,那太不好看了,天下人肯定会私下议论:王莽嫁女的目的意在稳固自己的权位,岂不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好名声?我王莽才不干这种傻事!
于是王莽又玩动心机,在如何把女儿嫁给皇帝的这件事上又绕开了大圈子。
王莽首先上书太后:皇帝即位都三年了,但是还没立皇后,掖廷妃妾也少之又少。请太后下诏,广选良家之女,填充**,尤其是要为皇帝册封一位皇后。
太后一听,说的也是,是该办这事了,就下诏广选良女入宫。经过jing心筛选,多名女孩子被选中,其中就有王莽的女儿以及王莽众叔伯家的女孩子。王莽一看这么多本家的女孩都在被选之列,怕她们将来与自己的女儿竞争皇后,就又上书太后说:“臣无才德,女儿相貌也一般,请将臣之女儿从采选名单中除去。”太后想,要论才德,当今有谁比得过王莽?而且王莽那女孩我也见过,虽不甚美貌,但也说得过去。如果把这个女孩去除而留下我王家的其他女儿,那对这孩子就太不公平了。可是如果留下王莽的女儿,并且将来有可能立为皇后,那我娘家的其他人又会怪我只向着有权有势的王莽而不向着他们,总之取舍两难。最后老太后一横心,干脆,我王家的女孩一个不选,省得为这事自家人闹别扭。于是就下诏有司:王家女,都是老身的娘家人,一个也不要选。
消息一传出,倒是一大帮子与这事毫无关系的人不干了,而且人数还不少。
这些人足有一千多号,除了太学诸生,郎吏小官,还有许多长安市民。这些人接连几天伏跪在宫阙下,说:“安汉公是多么伟大高尚的人啊,怎么到选**的时候倒把他的女儿排除在外?这太不公平,请太皇太后收回诚命!”王莽派自己的长史人等前去反复做工作,劝他们离去。这些人不但不离去,反而更加激昂地说:“当今配做皇后的,只有安汉公的女儿,我们只认她做国母!”而且,这些伏跪的人数每天还不断增加。而朝中的公卿大夫也都纷纷上书太后,说除了安汉公之女能母仪天下,其他谁家的女儿能相配呢?请太皇太后下诏,就选安汉公的女儿。太皇太后想,这么多人为王莽请命,看来不答应是不行了。再说,就是选立了王莽的女儿,我娘家的其他人也不能怪我有偏向了,因为这是大家的意思。于是就召王莽说:看来不选你家闺女还真不好办,过几天恐怕整个长安城都要为你请愿了。要不就别费那么多事了,直接选你女儿入宫,然后立为皇后。王莽说,那不合适太后,怎么也得挑一些女孩子来,让太后您过过目,然后定夺。公卿大夫闻听,又都不同意,说:不要那样了。现在全长安城都要立安汉公之女,若把那些女孩子都召来过目,反显得咱在走过场,空惹全城人议论。尤其那些被过目的女孩子及其父母家人更会有怨言——这不是拿俺做陪衬吗?所以还不如直接选立安汉公之女。太后说,这话有道理,就单独选立安汉公之女。王莽无奈地说,既然太后和大家都是这意见,我还有啥好说的?恭敬不如从命吧。
于是,王莽的女儿被召入宫,并被策封为贵人,一年多以后被立为皇后。
其实这一切都在王莽的计划之中。那些在宫阙下伏跪请命的诸生、郎吏、市民,大都是王莽的心腹在得到王莽的暗示后鼓捣起来的。而那些公卿大夫,更不必说了,都是王莽的党羽,自然要为王莽说话。于是王莽女儿最终被选中,早在王莽的计算之中。
女儿被选入宫,下一步就是皇后,按说王莽该长舒一口气了,可偏偏这时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竟来给王莽添堵。
第十六章
这个人叫申屠刚,官不是很大,只是右扶风的功曹。官虽不大,但胆子却不小,竟然直接挑战王莽。
当初王莽抑止中山卫氏,不但不让帝舅卫宝、卫玄进京师,连帝母卫姬也不让来,申屠刚就十二分地不满;认为王莽为了自己的权位,竟然隔绝天子母子之义,实在缺乏人xing。他原以为过个一年半载的王莽可能要把皇帝的母亲迎入长安,至少得让人家母子团聚一下吧?可三四年了还不见动静,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给太皇太后上书,说应该把皇帝的母亲迎入长安尊养,帝舅卫宝卫玄也应该入朝显贵。太后览奏,见申屠刚引经据典,论议深刻,觉得不能置之不理,就把王莽叫来商量。王莽看了也无言以对,只好武断地说:“这全是僻经妄说,别把它当回事!”又说:“这是个佞邪小人,无非是投机邀宠,谄媚卫氏,将来好荣华富贵,却不顾朝廷将来出乱。太后可下诏,将此人免去官职。”老太后犯不着为一个小小的功曹拂王莽的面子,只好下诏将申屠刚免为庶人。但王莽从此却记住了这个申屠刚,心里暗骂:“王八蛋,等着瞧,将来有收拾你的时候!”
光一个申屠刚也就罢了,更令王莽窝心的是他的长子王宇,竟然也向着中山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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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同申屠刚一样,对他父亲与太皇太后抑制中山卫氏的做法非常不满,早就暗中埋怨说:“你们也是外戚,当年你们是怎么做的?弟兄七八个全都做官做宦不说,你们还一ri封五侯,半个长安城都快成你们家的了。而人家卫氏同样是外戚,现在竟连长安城都不能踏进一步,这是什么道理?尤其他听老师吴章说,帝母卫太后由于长期见不着儿子,整ri以泪洗面,现在两眼都快哭瞎了。王宇就愈发不忍,深恨他的父亲是如此的没人xing。
当然同情卫氏是一方面,王宇更多的还是考虑自己的后路。他想,现在皇帝还小,万事都由着自己的父亲。可皇帝会长大的,会亲政的,假如有一天他在得知自己的母亲眼都哭瞎了,能不深恨并且清算自己的父亲?我作为父亲的长子,能跑得了?罢了,为了我的老婆孩子,我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不能都吊死在父亲这棵歪脖树上。于是就写书一封,派妻舅吕宽暗暗送去中山,交给帝舅卫宝、卫玄,要他们上书太皇太后,一是声讨当年傅、丁两族的罪恶,二是请求入长安侍奉太后及天子,并表示决不像傅、丁那样泛滥朝廷,除了帝母及两个帝舅,其他人一律不入长安。韦宝韦玄本来早已打消了进长安的念头,但看到自己的太后妹妹ri夜思念孩子,觉得这个建议还是可以采纳,就与太后妹妹商量。卫太后想孩子都快想疯了,恨不得一步跨到长安,一听这事就连连说:行,行,只要能让我见到孩子,怎么都成,催促俩哥哥赶快上书太皇太后。书到长安,太皇太后看后也不觉有点松动,心想就来那么两三个人,他们能怎么着哇?再说同为妇人,她也体谅卫太后的思子之情,就把王莽召到宫中说:要不就让他们前来?王莽听后不觉有点窝火,心想中山卫氏三四年也没提出要来长安,怎么现在却提出来了?莫非有谁在暗中撺掇?是不是那个被罢官的申屠刚?还是其他的什么家伙?但不管是别人撺掇,还是他们卫氏自己的主意,总之不能让他们进长安。就对太后说:“太后,这事咱不能松动,个中利害臣侄当初都跟您说过的,咱不能因一时仁慈而遗下后患哪。卫氏虽然在奏书中说的挺好,可人心隔肚皮,谁知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现在皇帝还小,怎么都好说,等将来皇帝长大亲政了,并重用他的舅舅,臣怎么办?再次避之?要那样的话,臣不如现在就辞职,省得将来臣更难看。”
这无疑是拿太后一把,太后还真没什么话好说——离了王莽,朝廷这一大摊子怎么办?而且太后也想:自己现在都七老八十了,还有几年活头?等自己一归天,谁知道这朝廷会变成啥样?到那时皇帝如果真的重用他的舅舅,把他的母亲尊为皇太后,王莽还不真的又一次“避之”?那岂不是真的很难看?如此说来,王莽现在的说法并不过份。就对王莽说:“要是这样的话,那还是别让他们来了,你还照样管好你的朝政”。
于是太皇太后乃回复中山卫氏说:以往既定之事,不宜再改,你们还应留在中山。如果帝母思见帝面,过两年让皇帝行巡中山,母子自可相见。除此之外,太皇太后还赐卫氏黄金五百金,增邑七千户以示抚慰。但总之有一点,不能来京师。
王宇见这一招没奏效,就和老师吴章、妻舅吕宽商量怎么办。吕宽说,你是安汉公的亲子,不行你直接与安汉公面谈,陈述这方面的利害。吴章说,多此一举。这事的利害,安汉公岂能不知?他比谁都清楚。只不过为了自己的权位,他只好一条道走到黑了,你给他说啥都没用。王宇说,那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俺一家人将来都吊死在他这棵老树上吧?吴章说,我看安汉公好鬼神,前些ri子各地报来的什么黄龙显现,凤凰来仪,甘露降,灵芝生之类,据说安汉公听后非常高兴,对大臣们说这是感动了天神。安汉公既然崇信鬼神,那咱就用鬼神这一招——我看趁哪一天月黑风高,将一些猪羊狗血泼洒在安汉公府门上,并贴上一纸字符,上写:上天告安汉公归政中山卫氏,看他怎么办?
王宇吕宽一听都说这招不错,因为除此以外再没别的好法。于是王宇就吩咐吕宽去办这事。
几天后的一个漆黑之夜,吕宽提着一小桶猪血,怀揣着一纸字符偷偷来到安汉公府大门外。
刚把猪血泼洒到大门上,正准备粘贴字符时,不想大门呼地打开,十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喊叫着涌出,将吕宽摁倒在地——原来善动心眼的安汉公的家丁jing惕xing也格外地高,听到动静后便立即冲出来,将吕宽摁住,然后押进府中报告王莽。
王莽一听说半夜有人往他的府门上泼血,肺都气炸了,披衣起床亲自来审问。当看到火光下抖抖瑟瑟的吕宽时,王莽不觉一愣,认出竟是大儿子的妻舅,便瞪起眼喝骂:你这浑小子是怎么回事?不老实交代就活剥了你!吕宽情知搪塞不过去,就将实情和盘托出,连王宇让他给中山卫氏送信的事也全都交代。王莽听罢,气得差点没把夜饭吐出来——原来撺掇中山卫氏的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想出歪招往自己的大门上泼血,我王莽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王莽气得直想吐血,一边命将吕宽吊起来狠打,一边命家丁武士连夜去捉王宇、吴章,不能让这俩家伙跑了。不过怒恨之后,一丝坏笑却在这位安汉公鼓爆的两眼上悄然绽开,一个罪恶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立刻形成,暗想,我何不趁此机会除掉那些当初跟我作对的家伙?比如何武、鲍宣,公孙禄,还有近期出现的这个申屠刚!另外,有些州郡的牧守令长,以及藩国王侯,从来没给我写过片语只言的效忠信,这些家伙都是隐患,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清除掉!尤其是,把中山卫氏灭族,以彻底消除这个最大的祸患!
经过对王宇、吴章、吕宽的连夜突审,一份三人“一致招认”的“口供”出来了——此事以吴章为主谋,王宇、吕宽做胁从,联合中山卫氏外戚,以及一些州郡的牧守令长、藩国王侯,还有早被朝廷贬官惩处的何武、鲍宣、公孙禄、申屠刚等人,共同结成了一个反叛联盟。这些人已定下ri期,准备在某月某ri突袭长安,杀掉安汉公等辅政大臣,幽禁太皇太后,然后迎立中山孝王太后为皇太后,使帝舅卫宝、卫玄及何武、鲍宣、公孙禄等掌握朝政,云云。
于是王莽带着一脸的愤怒,把列有一大串名单的“口供”带去宫中见太皇太后,说:“看看,这些人为了朝权多么丧心病狂啊,不但yin谋杀掉臣侄,还蛊惑您的侄孙朝臣侄的大门上泼洒猪狗污血!”太后看了也不觉大怒,大骂中山卫氏说:“不让你们来京师你们也不能这样歹毒啊!给了你们那么多的封赏还不够,非要入朝掌权才称心?看来安汉公对你们的判断还是对的!”就对王莽说,既然如此,那就对他们严加惩处,决不轻恕!
第十七章
王莽回去即召诸大臣传达布置,将一张无形的大网撒开,大肆捕杀“反臣逆党”,好多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砍掉了脑袋。鲍宣虽然早已逃进了上党山中,但也不耽误把他找到满门屠灭。何武、公孙禄也被逮起来处死。最悲惨的是中山卫氏,不但卫宝卫玄被抓起来砍头,老小一百余口也同时被杀!——卫宝卫玄本来以为不去长安可以保得宗族安全,没想到不去长安也满门遭祸!人们经常呼唤苍天,可苍天在哪里?总有恶魔肆虐人间,吞噬无辜者的鲜血!
王莽的这次大屠杀,使数百个生命无端做了冤鬼,其中不少是老人,妇孺!
常言说虎毒不食子,可王莽是个例外。为了博取“好名声”,他当年可以迫令次子自杀;而这次长子忤逆了他,更不饶过,让人拿毒药把王宇灌死。不但毒死儿子,还要毒杀儿媳。只是儿媳有孕在身,那就等她分娩后再杀,总之不能饶过。至于吕宽,早被砍掉了脑袋。
而这次事件的所谓“主谋”——王宇的老师吴章死得最惨,被押赴东市当众腰斩,然后磔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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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人逃出了魔爪,这就是申屠刚。申屠刚在被罢官之后就情知后事不妙,悄悄带着老婆孩子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因此躲过了一劫。
而生不如死的是平帝之母卫太后。卫太后见不但没进成长安,娘家的所有亲人竟全遭屠戮,从此变得疯疯颠颠,jing神失常,不是呜呜痛哭,就是呵呵傻笑。
这番血腥屠戮,朝野震动,天下骇然;不少官吏私下议说:安汉公这次杀掉的,大都是些生xing耿直、不善阿臾的人;以后要想保住项上人头,要不就跟人家拉近乎,多表忠心,要不就赶紧走人,不然,下回掉头的就是你!于是梅福、李善、卓茂,以及许子威等等这些心存正直的人只好纷纷辞去官职,远离是非。洛阳令逄萌对友人说:“三纲绝矣,不去,必遭其祸。”摘下官帽挂在东城门上,扬长而去。
但他们毕竟是少数,对王莽产生不了丝毫的影响。而且,王莽不但没因这次屠杀使声誉受损,反而大受天下人的赞颂——关东关西各州郡竟有几千人上书太后,说当年伊尹为阿衡,周公为太宰,而今安汉公德冠伊尹,功盖周公,宜加号“宰衡”,位列诸侯王之上。于是太皇太后亲临朝堂大殿为王莽加冕赐封。与此同时,各地的吉祥兆瑞又铺天盖地地向长安报来,歌颂王莽的千百首歌谣也在全国各地传唱。王莽此时的声望,只好用极隆天地这样的词来形容了。
尽管这样,拍马屁的还是层出不穷。有一位泉陵侯叫刘庆的,竟上书太皇太后,说当年成王幼少,称孺子,于是周公居摄辅政,行天子事。如今皇帝陛下年纪亦小,宜令安汉公行天子事,如周公。
“行天子事”,其实就是代理天子。但即便是“代理天子”,那也不得了,服天子冠冕,出jing入跸,接受群臣欢呼叩拜,万古以来,除了周公还有谁能享此殊荣?
这个建议的确搅起了不小的波澜。作为王莽党羽的众大臣,早知王莽梦想着成为第二个周公,所以在这事上自然也跟着拍马屁,请求太后“宜如庆言”。但是太皇太后对这事却冷淡得很。太后想,你王莽现在已位极人臣了,何必非要“事事似周公”?再者,周公有周公那个时代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周公那时天下不稳,朝中既有管叔、蔡叔等人的掣肘,更有各地殷商余孽的蠢蠢yu动,所以才有周公的“行天子事”以镇服天下。可现在大汉朝有这种情况吗?现在不但四海清平,朝中更有我老太后压着阵脚,谁敢乱我汉家法度?还有,人家周公不管怎么说是成王的亲叔叔,人家都姓姬,是一家人,而你王莽是什么?你姓刘吗?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做我们刘家的天子?我要允许你这样做,我对得起我们汉家的列祖列宗吗?百年之后我怎么去见他们?所以作为太皇太后,她对这事冷处理,根本不予回应。
而王莽,他不但不感激这个刘庆,反而暗骂这个兔崽子是在故意出坏。按说,他恨不得像周公那样,头戴冠冕,身穿帝服,过一把做皇帝的瘾——尽管不是真皇帝。可是,小皇帝现在也不小了,都十四岁了,再过个三五年,他满可以亲政了,到那时自己怎么办?当年周公摄行天子事,但成王成年后即归政成王。那么将来这个小皇帝长大了,自己归不归政呢?不归?那还叫什么“如周公”?归了吧,自己的权力不就一点点地没了吗?尤其是,周公没把成王的舅舅灭族,没把成王的母亲气疯气傻,而自己的手上则沾满了皇帝外戚的大把鲜血,他的母亲也被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将来能不为他的母亲舅舅报仇而清算自己?除非这个皇帝是个白痴!
可是这个皇帝又绝不是个白痴,他那玲珑剔透的大眼早令自己脊背发凉心惊肉跳——他将来一定会清算自己的!尽管自己是他的老皇丈,那又怎么样,自己的俩亲儿子不都死于自己之手?
想到这里,王莽就觉得手脚冰凉,跟末ri将要降临一般。怎么办呢?只有一条路,把皇帝除掉,除此别无他法!而刘庆这个兔崽子,不是帮倒忙,就是没安好心,想让本公三五年之后就交出权力!本公现在才不理你那个狗屁建议,本公现在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怎样干掉年已十四的皇帝!至于女儿,大不了以后让她改嫁!
所以对刘庆的那个建议,王莽和老太后一样,都是冷处理,不当回事,尽管他们的出发点截然不同。
而公卿百官见太后安汉公对这事都不热心,也就没人自讨没趣,都不再提这事。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安汉公正在琢磨着如何除掉小皇帝,而且,很快就要下手!
促使王莽尽快除掉平帝是因为这个小皇帝的一句狠话,使他觉得必须尽快下手,不能拖延!
第十八章
平帝自从知道了自己两个舅舅被灭族之后,这个聪明的小皇帝只能把愤怒埋在心里,不敢轻易表露。只可惜,他毕竟才十四岁,总有激情外露的时候。
一天,身边的近侍煞有介事地对他说:“听说陛下皇母卫太后现在俩眼都快哭瞎了,因为好几年见不到您呀。唉,娘家人被灭族,自己的亲孩子又好几年见不着面,咋能不伤痛呢。”平帝闻听,不觉陡然而怒,大骂:“王莽jiān贼,朕长大了一定跟你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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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哪里知道,这近侍正是王莽安插到他身边的耳目,现在受王莽的指使故意拿话引他,看他有什么反应。没想到涉世未深的小皇帝还是上了当,吐露了真情。王莽一听,暗笑:哼,我要让你ri后算帐,那我就不是王莽了!
半个月后的十二月初八,王莽给皇帝奉上了一小坛椒酒,以示臣子的“敬上之意”。十二月初八亦即腊八,这是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一个不算大的节ri,直到今天,还有腌腊八蒜、喝腊八粥这一说。
椒酒,是用花椒泡制的药酒。古人以为这种酒可以祛病健身,一般作为敬老敬上之用。此外还有椒房,是将花椒磨成粉掺在白泥里糊抹**嫔妃所住的房墙。用这种椒泥抹墙,既可以防虫,屋内还能保持一种清香,所以史书上一般也称**为椒房。
平帝毕竟年少单纯,不知道他的老皇丈早已对他动了杀心,更不知道酒里已经下毒,喝后不久即感到肚子疼痛难受,痛苦不已,在地上打着滚哭叫。王莽听说,便率众官火急入宫,看后跪地大哭道:“陛下暴病,这怎么办啊?苍天呀,请您将灾病降到臣莽的身上,不要让天子这么难受啊!”可是在这皇宫里似乎喊天不应,平帝眼看着面sè发紫,命在须臾。王莽马上下令,文武百官都到泰畤,那里才是正式的求神告天场所。于是一边命太史令刘歆立即草奏告天策,一边率众急奔泰畤。
这个刘歆其实现在叫刘秀,前面已说到过此人。由于他现在的名字与本书的主人公刘秀重名,所以为了叙述上的方便,还称他为刘歆。不过王莽篡汉之后,他又改了姓,叫王秀了。
刘歆是西汉大儒刘向的儿子,最有才气。当ri按王莽之命,一边坐在车上往泰畤赶,一边文不加点地起草告天策。车队还没到泰畤,刘歆的告天策就已写好了。
到了泰畤,王莽摘去束发高冠,亲捧告天策,披头散发地跪在祭坛上,泪流满面地向上苍边哭边读。其饱含真情的语调,凄厉悲怆的颤声,足令天地为之动容。附近的长安百姓闻听,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四周,看着这震撼人心的肃穆场面。
王莽读完告天策,最后又以头撞地,大声哭喊:“天帝呀,请您将灾病降于臣莽贱躯之上,以保天子龙体无恙!”喊罢又叩头大哭。跪在坛下的文武百官也都伏地大哭,场面更加震撼人心。
在四周围看的百姓无不感动,纷纷说:“今天可是开了眼了,想不到时隔千年竟看到了周公再世!”
其实,这正是王莽所要的效果。
一千多年前,周武王在灭商后的第二年得了重病。当时天下尚未安定,人心不稳,武王一身关系天下的安危。所以周公乃作告天策,请求上天将灾病降于己身,以保武王。祝告的策书后来收藏在用金丝缠束的铜匮中,名曰“金藤”。而今天王莽的这一举动,正是在效仿当年的周公,正是在告诉天下,我就是当代的周公。至于能不能代帝受难,那是另一回事。
而且告完天回来,王莽即命将告天策也装到一个“金藤”里,放在未央宫前殿——要学周公,就得全盘照搬,不能走样。
可是不管哭告上天也好,藏策金藤也罢,平帝到底还是驾崩了。达到目的的安汉公号令天下六百石以上的官员为平帝服丧三年,忠臣之心拳拳可见。
不用多说,接着是要立一位新皇帝。另外在新皇帝登位之前,传国玉玺照例由太皇太后收起来保管。
但是这次立皇帝却要费一番周折的。因为最尊亲的元帝这一支已经没一个男xing,只能从元帝的几个兄弟的后代中挑选。
当初,中宗孝宣皇帝一共生下五个儿子,这就是孝元皇帝刘奭,淮阳宪王刘钦,楚孝王刘嚣,东平思王刘宇,中山哀王刘竟。如今,元帝这一支已绝,而刘竟薨逝得也早,且没有留下子嗣,只能从刘钦、刘嚣、刘宇这哥仨的后代中挑选了。
好在,这哥仨的后代人丁兴旺,儿孙众多,光他们的孙辈就有五六十人,而且与平帝属兄弟辈,挑一个继承皇位不算难事。可这些人都是二十岁以上的成年人了,王莽怎么能要呢?十四岁的平帝他还嫌大,二十岁以上的成年人岂不更让他堵心?于是王莽说:“兄弟不能相为嗣。”把这些人统统排除在外。公卿们虽然都是王莽的党羽,但也不免暗生疑窦——平帝与哀帝不就是兄弟辈么?可在安汉公面前,他们哪敢有半句疑语?
孙子辈的不行,只能从曾孙中挑了。此时刘钦、刘嚣、刘宇都有了曾孙,加起来一共二十三个。于是悉数征到长安,让王莽过目。
但是曾孙中也有二十岁以上的成年人,王莽看了就心堵,一概刷下。最后看到刘嚣的一个小曾孙,名叫刘婴,刚刚两岁,王莽才感到满意,说:“这娃娃长相最吉,有天子相,就是他了。”
选下这么幼小的孩童,很明显,王莽这回可要像周公那样的“行天子事”了——他不想做平帝的“周公”,那是因为平帝大了;现在“如周公”,那是因为这个小刘婴太小了;做这个小孩子的“周公”,怎么也能熬上二十年吧?这二十年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没准“代理天子”还会熬成“真天子”呢!真要那样,我王莽什么豁不出来?!
可惜太皇太后根本没这意思。上回刘庆上书太后的时候,群臣就要求太后“宜如庆言”,但太后根本不予理采;这回要让群臣去求告太后,还不又得碰一鼻子灰?平时太后啥都依着自己,宠着自己,可在这件事上太后必有自己的底线,那就是,不能让外姓人做刘家的天子,哪怕是代理的!
怎么办呢?
放心,玩计谋可是这位安汉公的强项,一眨眼就是一个办法。
第十九章
几天以后,前辉光谢嚣上书朝廷,说武功县有人在浚井时,从井里捞出一块上圆下方的白石,上面刻有八个丹红大字:告安汉公莽为皇帝。谢嚣还说,这一定是上天降下的神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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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辉光是一个行政区划,是一年多以前王莽划治的。当时王莽把长安南边的几个县及北边的几个县分别划为两个郡,南边的叫前辉光,北边的叫后承烈,其长官职如太守;但在称呼他们的时侯却不用“太守”而是用郡名,所以才有“前辉光谢嚣”这一说。当然,王莽亲自划定的郡治,长官自然也是由王莽亲自挑选任命。
这份奏章报上来,朝堂好似开了锅,公卿百官都瞪着大眼在一起说:“哎呀,原来安汉公上应天命呀!上天显灵,降下神符,我们可不能等闲视之!”这事很快就传了出去,长安的吏士百姓也都惊诧地互相转告:“上天降下神符了,说让安汉公当皇帝!”人多口杂,这事越传越离奇,最后竟传成了“汉数已尽,上天让安汉公取代汉朝!”又说:“上天之命,不能不从!”
王莽听说,好像也惊诧得很,说:“原来是这样啊?”继而又似乎有点发愁,对众官说:“既然是上天之命,这叫我咋说?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众公卿一听,马上明白:是啊,这叫安汉公咋说?总不能让安汉公去见太后说:“上天降下神命,请太后立我为天子”吧?只有我们去见太后,为安汉公请命才顺乎情理。于是公卿百官齐入东宫见太后。
谁想老太后没等听完就虎起了脸:“这是诬罔邪术,你们也都信?!”众官说:“前者天降黄龙、凤凰、甘露、灵芝等等,太后不也都信了?现在天降丹符,如果说是假的,只恐难服百姓。”太后说:“不服又怎样?难不成让王莽取代我们汉家?!”众官又惶惶无言。还是王舜会说话,对太后说:“太后,其实王莽也不敢取代汉朝。但是说白石赤符是诬罔邪术,也不太合适——以后上天再降下别的喜祥,您让百姓信还是不信?天下就无所适从了。以臣看,不如依前者刘庆之言,让王莽居摄践祚,做假皇帝。这样上可应天命,下可服众庶。”甄丰说:“这话说得对太后。反正那丹符也没说让王莽做真皇帝假皇帝,让他做假皇帝,也能上应其谶。”太后说:“就算让他做假皇帝,可他毕竟姓王,这怎么对得起汉家祖宗?”王舜说:“太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皇嗣太小,刚刚两岁,到能亲政时少说也得二十年。如此一个漫长的时段,王莽没威权怎么成?现在虽然有太后您裁断大事,但您毕竟年事已高,今后不能事事都烦劳您吧?再说,王莽毕竟是当假皇帝,他总有还政于汉主的那一天。臣想那一天,一定是万民翘首,举国欢腾,不知有多少人要争看当代周公的还政大典的;而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为大汉有这样的忠臣贤臣而无比欣慰的,太后您说是不是?”
但是太后也听得出来,王舜有些话没敢明说,那就是:太后您现在都七八老十了,怎么也不能再活二十年吧?等您百年之后,谁来给王莽撑腰?到那时王莽没了倚靠,朝野如果有人出来作乱,没有威权的王莽该怎么办呢?太后这么一想,这还的确是个事。再说,真要到了王莽还政汉主的那一天,还就是一桩千年不遇的盛景,列祖列宗在天有知,只能为之欣慰而未必就怪罪我这个后辈媳妇。尤其是,王莽现在倍受天下拥戴,我要硬不答应,不知又要有几千几万人给他伏叩请命呢。唉,算了吧,就让他居摄践祚,做第二个周公吧。
于是太后乃向王舜众人点头说:“既然你们这么为他请命,那就让他如周公,摄行天子事。”
王舜等闻听,心想这下可为安汉公立了大功了,都欣然而起,欢呼“万岁”。于是王莽从这一天起,还真就做起了汉家皇帝——尽管是假皇帝。
但即便是假皇帝,也要跟真的一样。除了服天子冠冕,背斧依坐户牖,南面朝群臣以及出jing入跸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之外,还要像过去所有的新皇帝一样,即位之后就改元。恰好马上就是第二年的正月,又因为是“居摄辅政”,所以王莽就改年号为居摄元年。
按惯例,每年的正月皇帝应率群臣到南郊祭祀天帝,到东郊迎接chun天,到明堂举行大shè、养老之礼。这些,王莽都率群臣做得有模有样,而且比以前还要庄严隆重得多。
而最主要的,是把刘婴立为皇太子,并号之曰“孺子”,这跟当年的周公居摄又一模一样。
还有一项,那就是如何对待自己的皇后女儿问题。其实这事也不复杂,既然刘婴被立为皇太子,孝平皇后自然也就升格为皇太后。只是令人扼腕的是,十几岁的女孩子竟成了寡妇皇太后。
当然对自己能当上假皇帝,王莽更忘不了一大帮功臣。于是拜王舜为太傅,甄丰为太阿,甄邯为太保,其余刘歆、平晏、王邑、崔发、陈崇等等,凡是为自己出力的都有封赏,满朝文武都有喜sè。
消息传出长安,自然举国欢腾,皆大欢喜。大家都说:有安汉公这样的人物摄行天子,正是上应天命,下顺人心,大汉天下,从此真的要进入一个最辉煌的时代了!
而假皇帝王莽,听到这些自然难捺喜悦,心想:看来我过去争邀名誉的种种努力没有白费,天下吏民是如此的爱戴我,拥护我,我就是当真皇帝他们恐怕也会举双手赞成!下一步,我要想方设法当真皇帝,把汉家的社稷鼎鼐都给他夺过来,把这个天下变成我王家的万世江山,让四方百姓彻夜欢呼,永做我王家的臣民!
可是王莽不知道,就在他沾沾自喜做着夺取汉家江山的美梦时,在东郡濮阳城里,有一个重量级人物已经在密谋筹划,准备聚兵杀入长安,将他这个假皇帝的头颅砍下!
第二十章
这个人姓翟,名义,字仲文,是故汉名臣翟方进的儿子,现为东郡太守。翟义原本对王莽也非常崇敬,觉得这个人既有才又有德,是有汉以来最杰出的大臣之一。可是自从王莽抑制中山卫氏,排挤清理朝廷正直,大肆培植亲信,翟义才看出王莽其实是个权术家、yin谋家、野心家。尤其是王莽借吕宽、吴章事件将中山卫氏灭族,又趁机尽诛何武、鲍宣、公孙禄等等这些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使翟义更加看清了王莽的yin险毒辣。令翟义最为愤慨的是不久前平帝的暴病崩亡。翟义想,陛下年方十四,能有什么疾病而突致暴崩?而且在陛下最危重的时候你王莽不是赶紧组织御医抢救,而是假装心急火燎地去搞什么告天自代!你这种故弄玄虚装模作样骗得了谁呢?我翟义敢断定,陛下的崩亡其实就是你王莽搞得鬼!你看陛下一天天长大了,等亲政后一定会清算你的种种罪行,才丧心病狂地毒死他——一定是这样的!还有,孝平崩亡之后,放着那么多的成年宗室你不选,偏要选一个两岁幼童,进而凭什么“白石丹符”做周公,做假皇帝!我看你做假皇帝是假,做真皇帝才是真!没准哪一天,不知哪儿又冒出一条“上天告假皇帝为真皇帝”,然后你的那帮走狗亲信就可以胁迫太后让你做真皇帝了,你就可以唾手而得大汉的江山了!莽贼,这一定是你的如意算盘!可是我身据国家大郡,父子受汉厚恩,岂能让你这个jiān贼yin谋得逞?我就是舍得一身剐,也要把你这个jiān贼掀翻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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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召来外甥陈丰,把这些告诉他,问他能不能帮助舅舅讨伐王莽。陈丰是个年方十八的壮小伙子,身高八尺,力大无敌,而且还有一帮同样身强力壮的年轻朋友。听舅舅说完,陈丰慷慨地说:“舅舅您尽管吩咐,外甥一定一马当先,斩除莽贼!”翟义大喜,又和都尉刘宇等人一起,联络严乡侯刘信、武平侯刘璜以及其他地方豪杰,商定于九月都试ri举兵反莽。
都试也叫大试,是汉代各郡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军事演练。汉制,年满二十三岁的平民男子,都要在郡中服役一年,接受步战、骑shè等方面的训练,都试即是对他们一年来训练情况的检验,一般在每年的八、九月份举行。这种大试,通常由郡太守亲自主持,郡都尉亲自指挥,郡中主要僚吏及各县的令、长、丞、尉也都参加观看。
到了都试这一天,东郡校场的看台上不但坐着太守翟义,都尉刘宇及郡中主要僚吏并各县的令长丞尉,更坐着刘信、刘璜、陈丰等等一大批从未登过看台观的人。大家正看得热酣,翟义忽然命令演练停止,然后大步走向台前,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展开来大声宣告:孝平皇帝不是病死的,是假皇帝王莽鸩死的!王莽jiān贼,沽名钓誉,蒙蔽天下,篡汉之心已久。如今靠白石妖符做得假皇帝,他迟早还要靠妖术做真皇帝!我们作为大汉忠臣,岂能让他的yin谋得逞?我宣布,立严乡侯刘公为天子,会聚神兵,向西讨伐jiān贼王莽!
话声未落,刘宇、刘璜、陈丰等等许多人便呼地站起,拥着刘信向各县的令长丞尉大喊:“新天子已立,拥护者都站到此!”令长丞尉们也觉得平帝死得蹊跷,却不知是被王莽所鸩杀,便群情激愤地拥过来高喊:“愿讨伐汉贼!”
只有观县的县令原地没动,说:“假皇帝大汉忠臣,我不相信你们的话,我不跟你们去!”并向观县的几个官吏喊,“”你们都给我过来!”陈丰大怒,拔剑冲上去,一剑将其砍翻。
于是翟义汇聚数万军兵,向西进发。沿路不断向各城宣告:王莽鸩杀平帝,罪恶滔天!愿你们拥护新天子,共伐jiān贼!各城闻说平帝是被王莽所鸩杀,无不义愤,纷纷加入;前至山阳,翟义的人马已增加到十余万,声势极为浩大。
消息报到长安,王莽这回是真的吓怂了,差点尿了裤子。对鸩杀平帝的事,他最怕别人看穿,没想到翟义这王八蛋的贼眼这么亮!早知道这样,我当年收拾何武、鲍宣那帮人时就该把这贼羔子也收拾了呀!可现在说啥都晚了,相信翟贼的人还挺多,不然他也聚不起十余万!如果关西的人也都信了,不用翟贼来,就长安的百姓一人一口也把我咬碎了呀!
王莽这回真的感觉末ri降临了。
可王莽毕竟是王莽,他自有办法挽回败局。他要拿出他的杀手锏,让天下人相信,平帝决不是他鸩杀的!
于是立刻召众文武至未央宫前殿,大哭着说:“翟义说平帝是朕鸩杀的,这可冤枉死朕了!朕对大汉的忠贞,谁人不知,岂能鸩杀天子?朕到泰畤哭告上天,请求代帝受难,你们百官谁没看到?如此忠勇之行,有几个人能做到?”说罢命值殿官将“金藤”取出,把告天策拿出来向大家展示说,“这不,朕的告天策还保存得好好的,岂是翟义jiān贼所能诋毁的?!”
众官都说:“摄皇帝陛下忠心赤胆,决非翟义jiān贼诋毁得了的,天下黎民是绝不会相信他的!”
但是王莽大哭说:“可是他已经聚起了十几万人呀,而且还所向披靡,无阻无挡;等他来到关西,不知又有多少人要被他蒙蔽蛊惑呀;三辅、京师、长安的吏士百姓恐怕也都会相信他的鬼话,朕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众官闻听,都面面相觑,傻着眼不知说啥好。
王莽忽地掣出一把短刀,大哭道:“朕不活了,朕不活了!”边哭边拿刀照着自己的心口窝就剜。
众官一看,赶忙一拥而上,一边夺刀一边喊:“陛下,陛下,您何必这样呢,您何必这样呢!”
王莽挣扎着大哭:“你们别拉朕,你们别拉朕,朕要把心剜出来,让天下人看看,看朕的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又裂着大嘴仰天而嚎:“啊呵呵,冤枉死人了!”
众官说:“陛下,您的赤胆忠心,上天可鉴,上天可鉴呀!”
王莽说:“既然上天可鉴,那朕就对天发个毒誓——孝平皇帝要是为朕所害,上天可让翟义杀来长安,将朕乱刃分尸!反过来,要是朕没害平帝,上天就帮助朕,把翟义抓住乱刃分尸!你们可以把朕的这个毒誓传告长安,传告三辅,传告全天下!朕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朕决没有鸩杀孝平天子,不然朕也不敢发这个毒誓!你们一定要传出去,一定要传出去啊!”
王莽,这回是真豁出来了。按说平帝死于他手,他不敢发这个毒誓的。可要是天下人相信了翟义的话,那他死得更快,更惨,而且还要遗臭万年!既然已没了退路,不如赌上一把,或许还能起死回生,柳暗花明。所以他真的豁出来了,一再对众官喊:“你们一定要往外传,一定要传出去啊!”
众官见王莽如此声sè俱厉,就都说:“陛下放心,陛下放心,我们一定传出去,一定传出去!jiān贼翟义,一定会被我们乱刃分尸的!”
第二十一章
王莽开金藤剜红心发毒誓的消息一传出去,首先长安百姓就议论纷纷,都说:摄皇帝一片赤心,大汉忠臣,怎么会鸩杀天子呢?翟义的鬼话,我们可不能信。不然,谁敢发那样的毒誓呢?你以为上天看不到,听不到?
整个长安城,乃至三辅,反倒是对王莽的一片同情。
王莽听到这些,抹着头上的冷汗暗自庆幸说:这一把还真赌对了!
除了开金藤发毒誓,最主要的还是赶快调拨大军,迎击翟义。这回,年轻jing干又忠心耿耿的王邑派上用场了。王邑在朝堂上奋然向王莽请缨说:“陛下,臣王邑不才,愿率虎狼之师,去关东殄灭义贼!”
王莽十二分地嘉许。于是拜王邑为虎牙将军,孙建为奋威将军,以及武将王骏、王况、王昌、刘宏、窦况也各拜将军名号,命七人率大军二十万,迎击翟义。
但是王莽还是心里没底,不知道王邑们能不能战胜翟义,惶惧得饭吃不下,觉睡不着,每ri抱着小孺子刘婴,到郊庙抖抖瑟瑟地祷告:“昔成王幼少,周公摄政,而管、蔡挟禄父以叛。今翟义亦挟刘信而作乱。自古大圣犹惧此,况臣莽之斗筲!”众官还不误拍马屁,都说:“不遭此变,不彰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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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王莽还派大夫桓谭等人去各州郡传告:摄皇帝不久将还位给孺子,让孺子正式登上帝位。这意思是说,我王莽根本没有篡汉的意思,我把帝位还给刘家,还能篡汉么?王莽此时的惶恐畏惧,可谓到了极点。
最稳如泰山的是太皇太后。闻说翟义拥刘信为天子,从关东向西杀来,老太后一点都不慌张。让王莽做摄皇帝,那是老太后迫不得已的事。而且老太后现在对王莽也有了新的认识——自从王莽立下幼小的刘婴,刻意要做什么周公,老太后就开始有点反感,觉得她历来十分信任的这个娘家侄其实深不可测,等我离开这个人世他不知还要干出什么;二十年后他能不能还政于汉主,只有天知道。现在翟义拥立刘信为天子,这倒是值得庆幸事——刘信是孝宣皇帝的曾孙,而且还是chéng rén,由他入主朝廷,没准我汉家从此还兴旺昌盛呢。而王莽,反正这回够他的呛。于是笑着对近侍们说:“我猜,王莽现在怀里一定揣着二十五只小老鼠,正百爪挠心呢。”近侍们都笑。
然而王莽也许是命不当绝,上天再一次把幸运的光环抛向了他——王邑孙建等率兵到关东后,即与翟义展开了大战。翟义虽然满怀一腔正义,他的外甥陈丰也勇武异常,但还是被王邑等打得大败。最后翟义、陈丰、刘宇、刘璜等都战败被杀,翟义还真的被乱刃分尸,只有刘信侥幸逃脱,再也没抓到他。
捷报传到长安,王莽高兴得差点晕过去,抱着孺子跪地向天,泪流满面地喃喃而告:“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啊!”
众官也都抹着泪,将王莽搀起说:“这是上苍神明,帮助陛下殄灭了乱贼啊!”
长安三辅百姓闻听,也都纷纷说:“看看,这证明摄皇帝没有鸩杀孝平皇帝。上天还是公平的,说谎的人受到惩罚了吧?”
王邑等班师回长安,王莽亲自出城迎接,并大摆酒筵于白虎殿,犒赏庆贺。王莽这回出奇地大方,凡立军功者都有奖赏,光封侯赐爵者就有七八百人,天下轰动。对王邑、孙建几个带兵将领,王莽更是大方,各增邑几千上万户不等,赐黄金钱财无数。王莽还把王邑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拍着王邑的肩膀对大家说:“俺这位兄弟少年才俊,堪称国家未来呀!”众官自然都拍手称赞。但是王莽似乎还不满足,假意嗔怪王邑说:“你要把翟义活捉了多好?你要把他活捉了,朕一定将他押赴常安街头,当众车裂,那多痛快!”这事过去了多少天,王莽见了王邑还嗔怪说:“唉,你要把义贼活捉了多好!”
虽然翟义被乱刃分尸,但王莽远未解恨,乃下诏汝南,命将翟方进并其祖宗全都挖坟破棺,戮尸砸骨;翟家三族以内的老少男女尽行诛灭,尸体全都扔进一个大坑里,拌上荆棘、毒药一并埋之,才算彻底解了恨。
王莽的这次胜利,更坚定了他的那个信心——篡夺汉朝;而最快捷最有效的办法依然是——借助天命!
居摄三年,王莽改年号曰初始。“居摄”,还是“代理”的意思,把“居摄”去掉,改成正式年号“初始”,这就意味着王莽开始向“真皇帝”迈进,天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一年的七月份,齐郡临淄县的昌兴亭长夜做一梦,梦见一个神人对他说:“我是上天大帝的使者。上帝让我传告你,摄皇帝当为真皇帝,正式代汉。你要是不信,你的亭院里明晨将出现一口新井。”亭长平明到院中去看,果然见往ri的平地上出现了一口新井,且深达百尺!消息报来长安,举国震惊,都说摄皇帝真的身负天命。或者说:“摄皇帝肯定上应天命,灭掉翟义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件事的风波还没下去,三个多月后又有两件事更加搅动人心——巴郡发现一石牛,扶风发现一仙石,而且都送到了长安叫摄皇帝观看。王莽与太保王舜、太阿甄邯及陈崇、崔发等人正在殿前观看时,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等风静天晴,在石牛、仙石上竟发现放有铜符帛图,上写:天告帝符,献者封侯。意思是说,上天还有神符帝命要下来,谁要是得到了要及时上报,可封侯位。王舜等认为既然是上天神命,不可耽误,赶紧命一干人等向外传发出去。
令人惊奇的是,当天就有人得到了“天告帝符”而捷足先登了。
这个人姓哀,名章,广汉梓橦人,现在在长安游学。虽然是来求学问,但哀章更会观察政治形势。哀章看出,摄皇帝王莽的最终目的是要做真皇帝,篡夺汉家江山,而所靠的手段就是各种各样的“天符神命”。哀章想:做学问有啥出息?我不如造出更为惊人的“符命”献给王莽;如果王莽据此当上了真皇帝,我还用再当这个穷学生吗?于是下功夫造了两条“符命”,并花钱买了两个铜匮装起来,琢磨着用什么办法来“天命神降”。
恰好朝廷发出的“天告帝命,献者封侯”的文告贴出来了,哀章不禁大喜说:“我哀章出人头地的时候到了!”
当ri黄昏,哀章身着黄衣,怀揣两个铜匮来至高庙,将两匮献给庙中仆shè说:“我今ri午睡,冥冥中见一位红袍神人走来我耳边说:‘哀章,朕乃高皇帝也。朕告诉你,汉数已尽,天下易主,赤帝让位于黄帝——王莽当为真皇帝。今朕奉上帝之命将两个铜匮交给你,你务必在黄昏前献于高庙,勿得有误。’高皇帝说完化阵清风就不见了。我激凌打了个寒颤惊醒,才发现是个梦。可是我猛然觉得耳边有什么物件,扭脸一看,竟是这两铜匮!我想,既然高皇帝托付于我,我怎敢违抝?于是就按高皇的指令,于此黄昏时奉此两匮来献。”仆shè一听,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天告帝命”这么快就下来了?而且还是高皇帝神灵亲授!
于是当场打开两匮验看。只见一匮中装一图,题字曰“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匮中装一书,题字曰“赤帝玺传予黄帝金策书”——“赤帝”,实际就是汉高祖刘邦。这意思是说,金匮图是天帝之命,而金策书则是高皇帝之命。但不管图也好,书也罢,都是一个意思——王莽为真皇帝,太皇太后必须顺天从命。
更令人惊奇的是,图、书中还列有王莽的辅佐大臣十一人,分为四辅、三公、四将,而且都以“新公”为号——
四辅:安新公太师王舜,就新公太傅平晏,嘉新公国师刘歆,美新公国将哀章;
三公:承新公大司马甄邯,隆新公大司空王邑,章新公大司徒王寻;
四将:广新公更始将军甄丰,成新公立国将军孙建,奉新公卫将军王兴,崇新公前将军王盛。
仆shè看罢愈惊,不敢怠慢,连夜上报。
天明,王舜、平晏、刘歆、甄邯、王邑等几十人一脸的庄重,簇拥着王莽进入高庙,拜受金匮神禅。王莽虔诚万分,在高祖神位前再三叩拜,接受图、书,然后将图、书打开细看。王莽边看边频频点头,说:“上苍神明之命,臣莽怎敢违逆?”当看到十一辅臣时,王莽更是感叹连连:“原来上天大帝将臣莽的辅佐大臣都安排好了,臣莽何以为谢?”
感慨已罢,王莽拉住哀章的手说:“不知爱卿竟是朕的辅政大臣,此天命你我二人为君臣也!”哀章再拜说:”臣只知陛下上应天命,哪知臣也位列星宿?”王邑说:“上天还给我们安排了王兴、王盛两位大臣,这明明是说我王氏从此要兴旺盛茂。”
王莽大喜,于是带着哀章回至未央宫前殿,下书曰:“皇天上帝降命于朕,赤帝汉氏高祖亲传玺书,命朕为真皇帝,朕不敢不受!乃于今ri吉时,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新。其改正朔,易服sè,变牺牲,殊徽帜,异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为始建国元年正月之朔。服sè配德上黄,牺牲应正用白,使节之旄幡皆纯黄,以承皇天上帝之威命。”
下诏已罢,接着是按图书封拜十一位辅政大臣。王舜、平晏这些人不用说了,都是一班在职旧臣,而哀章就在身边,这都不用寻找。但不知王兴、王盛是何许人。于是王莽下诏,命长安中凡是叫王兴、王盛的都到未央宫面见圣上,结果一下涌来了十几个王兴、王盛。最后王莽选中了两个:王盛,街头卖大饼的小贩;王兴,看城门的小吏。王莽说:这两个最有福相,就这两个了。于是卖大饼的王盛与看城门的王兴从此便成了王莽的辅政大臣。至于“国将哀章”,更不用说了,正是哀章在造作“符命”时把自己也窜列上去;一个穷学生从此摇身一变便成了王莽的“辅政大臣”,而且还位列第四!笃信天命的中国古代,什么滑稽大戏也能上演得出来。
一切完备,就差传国玉玺了。
第二十二章
当初平帝驾崩,太皇太后照例把传国玉玺收起来自己保管。又因为孺子没有登位,王莽又是假皇帝,玉玺都不用给他们,就一直放在东宫。现在王莽要当真皇帝了,就得佩上传国玉玺,于是把玉玺从太后手里要过来成了当前第一之急。可是,现在是夺人江山,老太后岂肯交出?思虑再三,王莽对王舜说,太后平时最喜欢的是你,还是你担当这一重任——向太皇太后索要玉玺吧。王舜说,虽然太后对我不错,可这是让江山易姓啊,老太后肯给吗?我挨一顿臭骂不要紧,只怕玉玺要不过来啊!王莽说,你先要去,实在不给再说,总有办法要过来的。
于是王舜带两个随从入东宫见太后,告说上天降下金策铜匮,要王莽当真皇帝;请太后顺天从命,将玉玺拿出来给王莽。老太后不等听完就差点背过气去,指着王舜的鼻子大骂:“好哇,你们这帮狗东西,真做得出呀!我就觉得王莽越来越不是东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夺我汉家江山了!王舜呀王舜,太后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诚灵秀的孩子,没想到你也帮狗吃屎,干这种丧家灭族的缺德事!”王舜说:“太后,可这是上天之命,高皇帝之命,臣不敢违逆呀。”太后骂:“什么上天高皇之命,全是胡说八道!从你们弄出那个什么白石丹符,我就看出王莽在作假。后来又有什么新井、石牛、仙石,直到今天的什么金策铜匮,都是王莽指使的造假!你把王莽叫来,看我不全戳穿他!”王舜说:“太后,不管真假,现在天下人都信,都认为王莽身负天命,太后您就是把他叫来骂一顿又有什么用呢?”太后骂:“我不骂他,可你们要玉玺没有,要命有一条!我老婆子还有几ri可活?身死之ri,我带着玉玺同葬墓中,你们休想得到!”王舜苦笑说:“太后,您说的是气话,这怎么可能呢?现在万事不都由着王莽嘛——太后您仔细想想,这玉玺逃得了王莽之手吗?”
这其实是在告诉太后,当年傅、丁两太后埋到坟墓里的玺绶还被王莽挖出来砸毁烧坏了呢,何况太后您这大活人手里的东西?您百年之后的丧事还不是由王莽处理,他能让传国玉玺随您下葬墓中?
老太后当然听得明白,就大骂:“王莽既然当什么新朝皇帝,那他自造玺绶好了,何必用这亡国不祥之玺?你告诉王莽,让他自己造,这个不给!”王舜说:“太后老人家,您还是给臣侄吧。您不给臣侄,王莽那里臣侄怕交代不过去。”太后骂:“王莽交代不过去你就来逼你的太后老姑姑?王舜呀王舜,多少年来我把你和王莽当成最亲近最可靠的人,打心眼里宠你们,爱你们,想着法地提拔重用你们。可没想到,太后我老了老了,倒是你们这两个狗东西合着伙地欺负你们的老姑姑,你们怎么这么没良心啊!”说罢啊呵呵地坐到地上,捂着脸哇哇大哭。旁边的侍者紧忙扑上去,一边给太后抹泪一边也跟着哭。王舜看了,也忍不住拿手抹泪。良久,王舜乃对太后说:“太后您教训得是,我们活该挨骂。可是,王莽必要得到玉玺,您挡不住他的。”太后说:“怎么,他还敢派人到我东宫来抢?我看谁敢对我太皇太后无礼!”王舜说:“太后,假若以前有谁敢对太后无礼,王莽敢灭了他的九族;可现在,他巴不得有谁对太后无礼呀!如今全天下都知道王莽上应天命,太后如果硬是不予,不知有多少人要来宫中与太后理论;到时他们讲不讲礼数,这都不好说啊。太后,汉数已尽,您老人家还是直面现实吧。”
老太后想了半天,知道玉玺肯定保不住,就仰天大哭说:“汉家列祖列宗在上,后辈媳妇对不住你们啊,后辈媳妇糊涂啊!”哭罢命近侍取出玉玺。老太后站起来,颤着两手接过玉玺,又仰天哭道:“异ri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汉家祖宗!”说罢将玉玺狠狠地砸向王舜:“给,给你们,你们就等着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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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莽却不怕什么报应。王莽虽然没有当面听到这句骂,而且王舜也不会传给他听,但王莽能够想像得到,老太后肯定会这么骂的。不过不要紧,王莽根本不在乎——只要能手握玉玺当上真皇帝,建立我王家的万世江山,几句咒骂又算得什么?我不是鸩死平帝还向天赌过咒么,可是我可曾损伤过半根寒毛?最后被乱刃分尸的不还是翟义?只要天命在我,我王莽怕什么?嘁!
得到了传国玉玺,王莽终于成了真皇帝,其心内的兴奋不用言表。不过王莽毕竟是王莽,弄到这么大的便宜还要卖乖,做出一副很不情愿但又没办法的样子来。
于是王莽在朝堂大殿当着全体公卿的面,抱着孺子刘婴嘤嘤而泣,一边抹泪一边对刘婴说:“昔周公居摄,最终将皇权归于给成王。朕本来也想效仿周公,将来把皇位归还给你的。可现在皇天却命令朕当真皇帝,朕也是没法呀!”说罢搂着刘婴又哭。此时刚刚五岁、被王莽赞誉为“有天子相”的小刘婴,除了觉得这个老是抱着自己哭的老头子十分讨厌,并竭力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王莽篡汉,建立新朝,于是大改汉制,凡土地、货币、人口、职官、郡县地名等等无不改易,以示改朝换代,废汉兴新。但改来改去,总之离不了那几句话:迂腐琐碎,朝令夕改,狂想臆断,来回折腾,造成的混乱灾难旷世空前。但这种混乱灾难是全方位、深层次的,在此何能尽表?只能略举一二以窥其豹——
比如官职秩禄的改易以及地名行政区的重新划分,就不知折腾了多少回。始建国元年,王莽依据《王制》、《周官》,改秩禄之号,更定官位为公、卿、大夫及士。最低级的庶士为百石,最高级的公卿则为中二千石,并将官吏的选任制改为世袭制。此外,又以武帝所定的十三州不合经籍,遂依《尧典》改为十二州。后又依据《禹贡》改为九州。同时将汉朝的州、郡、县三级改为州、部、郡、县四级,地名也来回更换,有的地方甚至五易其名,怕官民记不清还得在公文上注明“这个地方原来叫什么什么名”等好几个旧名。始建国四年又分天下为九州岛,而划分的县治更比以前增加了两倍多,全国县份竟达到了两千二百零三县。
不难猜测,王莽增设这么多的郡县,无非就是多抛些官帽子,封官许愿拉拢人心。
但是官吏数量的大增,所需的“皇粮”自然也成倍增长,这极大地加重了财政负担。为此,王莽不得不设立了许多新税种,把负担都压到老百姓身上。到王莽末年,征敛更甚,百姓被压得几乎都喘不过来气。
百姓艰难,官员的ri子也不好过。由于官吏数量增加得太多太快,“皇粮”入不敷出,王莽只好减少官吏的俸禄。王莽登位前,三公、九卿、州牧、郡守等原官阶在二千石以上者,月俸为一万六到四万之多。但现在官多钱少,只好都压低薪俸,降到几千以下,官吏们的ri子自然就开始紧巴。加之新定的秩禄制度极为烦碎,谁该拿多少“工资”竟然常年定不下来。定不下来就拿不到“工资”。但官吏们自有办法,依仗权势对老百姓敲诈勒索,中饱私囊。尤其一些下级官吏,干这事更多,更狠,对老百姓的压榨几乎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而百姓稍有反抗或交纳迟滞,轻则吊打,重则关押,非等你把钱拿出来才放人。黎民百姓自然都怨恨不已。
再比如“五均六管”,王莽说这是为了“齐众庶,抑兼并”,表面上是在向一般的农工商户倾斜,但由于执行政策的不少官员原本就是大工商主,他们有了特权后,便乘机贱买贵卖,大发横财,并与郡县官吏狼狈为jiān,把这一政策变成了盘剥掠取的工具。他们一方面利用手中的定价权和垄断经营权拼命地盘剥农民,另一方面又利用自己的垄断经营地位肆无忌惮地排挤手工业者和中小商人,以至“工商失业”,大批的手工业者和中小商人破产。尽管这一政策非常不得人心,但王莽因此还能够搜刮到不少金银,所以还是继续执行,并不放手。至于多少商户倾家荡产、沦为贫民,这位真命天子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了。
另外王莽为了推行他的“新制”,还相应制定了许多严酷的条法律令,百姓举头犯法,摇手触禁,被关押流放做苦役甚至被砍头的无计其数。
除了**,更有天灾。王莽篡汉的十余年间,各种自然灾害频繁发生,狂风、暴雨、黄河决口、地震、蝗灾、大旱、冰雹等等连年不断,更加剧了百姓的苦难。走投无路的老百姓只好仰天悲号:“汉朝,你还是回来吧,谁带我们再回到汉朝啊!”
然而老百姓们也不都是只会哭,更多的人开始反抗;人数少者或盗或抢,人数多者则拿起刀枪攻烧城邑,直接与官府对抗。到王莽天凤末年,这些公开对抗已经形成了气侯,其中活跃于青州、徐州境内的赤眉军与活跃于荆州境内的绿林军声势尤大。王莽虽然被这些草寇搅弄得心神不宁,但还不至于慌张。因为这些草寇虽然攻烧抢掠,但只是为了吃穿活命,还危及不到他的江山社稷,还不至于来夺他的传国玉玺。他所担心的,恰恰是被他废掉的汉氏皇族——刘家人。而且,这帮人还不少,遍布全国各地。
当初王莽篡汉后,就开始找借口贬抑刘氏,为王者削王,为侯者削侯,为官者罢官,刘家皇族慢慢都变成了平民。但是王莽清楚,一是他篡汉之后老百姓并未过上好ri子,他的大新天下也没变成太平盛世。二来,人一般都有怀旧情节,尤其是ri子过得不好时,怀旧情绪就更浓。所以王莽后来特别害怕老百姓思念汉家,思念刘氏,甚至由怕生厌,一听到那个“刘”字就心惊肉跳。为此他忌讳一切带“刘”字的东西。比如人们最常用的钱,因为此字左面是个“金”旁,而且钱还有一种刀币,这也使他浮想联翩,会因“金”和“刀”而联想到那个“劉”字。所以他就下令,今后钱不叫钱,叫“货泉”,或者根据“泉”的字形,叫“白水真人”也行。至于刀币,更别想流行。总之对这个“刘”字他是害怕厌恶到了极点。而如果有刘氏起来造反,那更是要了他的命——赤眉、绿林在东面攻烧抢掠没事,而刘氏如果在暗中搞什么活动,准搅得他三天睡不着觉。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不,偏偏有一个姓刘的家伙公开跳出来,竟在长安的大街上大肆辱骂他,还要他滚出未央宫,让出皇位!而且这小子的来头更惊人,竟称是什么汉成帝的亲儿子,叫什么“刘子舆”!——这就是王邑审罢武仲而连夜来告诉他的事情。
当王邑刚把“刘子舆“的事报告他时,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不过还好,王邑说这小子的真名叫武仲,就是长安城里人,并问他怎么处置。王莽一瞪眼说:“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狗杂种故意恶心朕,可恶至极,把他当街车裂,灭九族!”王邑说,他只剩光棍一条了。王莽说:“先把他车裂了再说,明天就车裂!”
王邑走后,王莽一直苦着脸闷想——虽然这个“成帝亲子”是假冒的,但这是个信号,说明姓刘的还有市场,这可是最大的祸患呀!整整一夜,王莽心焦气躁,辗转反侧,到天明也没睡着,弄得两眼布满了血丝,酸疼难受;线虫子似的皱纹也在一夜间爬满了他那虚胖臃肿的脸,这就是本章一开头王莽坐在朝堂上的情景。
当ri王莽坐在御案后,照例一脸的威严。虽然昨夜睡眠差劲,但是皇帝的威风却不能减。于是强挺着胸脯,脸朝着天,两眼斜shè下来扫视着阶下的群臣。
除王邑外,大家都不知道皇主今天要训些什么话,会有什么法令要改要变,都躬身站在那里,等着皇主的训示。
王莽黑着眼把群臣一个个扫视了一遍,却突然大声问:“你们说,朕这个皇帝,是怎么当上的?!”
众臣一听都懵了。没承想时隔十多年皇主又冷不丁地这么问,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瞪着眼愣在那里,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王邑反应快,就站出来向皇主奏报:“陛下,当年您上承天命,先有白石新井之符,后有金策铜匮之命,万民拥戴,天下归心,才成为真龙天子。此事虽过去了十几年,但臣犹觉如昨,记忆如新。更何况,当年献金策铜匮之人如今就站在陛下的眼下,他应该更清楚。”
哀章一听,知道在说自己,赶紧站出来抱拳说:“陛下,这事当然臣最清楚——当年汉家高祖的神灵将金策铜匮亲自交给了臣,臣献给了高庙,陛下这才龙登九五,统驭天下。这事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天下人至今还在津津乐道,无不称颂。”
众臣这时也都反应了过来,抱着手中的笏板一齐向王莽躬身说:“陛下上承天命,龙登九五,四海无人不晓啊!”
王莽哼一声:“可是现在竟有那么一些家伙,罔顾天命,公然挑战朕的权威,还拿最下流的话辱骂于朕!”
众臣都瞪大了眼:“啊?竟有这样的混蛋杂种?!”
王莽说:“是啊,就在昨天,在东市大街上,有一个家伙拦住王邑的车仗,大庭广众下辱骂朕,还要朕滚出未央宫,让位于他!”
众臣都气炸了肺,纷纷大骂:“竟有这样的狗杂种,该当将他车裂,灭九族!”
王莽说:“还有更不可思议的,这家伙竟然说自己是汉成帝的亲儿子,叫什么刘子舆!”
众臣都瞠目结舌:“啊?成帝的儿子刘子舆?这是真的?!”
王莽又冷起了眼:“怎么,你们相信这是真的?!”
众臣都吓得一颤:“这怎么能是真的?这肯定是那个杂种在胡说八道!”
王莽这才笑:“就是嘛。王邑把他带回去还没怎么动刑,这家伙就稀松尿了裤子,赶快承认自己姓武,名仲,就是这常安城里的二流子懒汉,根本不是什么成帝的亲儿子。而且他所说的那个什么‘子舆’,也是他胡乱捏造的,世间根本没这个人。”
众臣又愤愤说:“噢,果然是假冒的!”
王莽说:“是啊,是假冒的。不过,这暴露了一个问题,说明他们汉家还有一定的影响,不然也没人冒充他们。不错,朕是接手的他们汉家,可那是朕要接的吗?那是上天之命啊!”
众臣说:“对,那就是上天之命,天命在新,他们汉家的气数早已尽了!”
王莽说:“所以今天这个早朝,朕就是要你们再一次地明白,朕的大新社稷是享有天命的,而且要长享万年,永不衰败。现在虽然有些地方出现了一些草寇,一些盗匪,还有一些什么违法抗税的,不交土地的,私铸偷用五铢钱的,擅自酿酒煮盐的,这都不必怕,刁民猾属,怕他们干什么呢?当年翟义那么凶狂,不还是被咱们消灭了吗?朕还是那句话,对刁民猾属,就得严惩,就得狠治,该关押的关押,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劳役的充劳役,该砍头还必须得砍头!”
众人都屏住声息,静听着王莽那粗重的嗓音在大厅内嗡嗡作响。
王莽继续说:“不要怕杀人,杀人不一定是坏事。对于那些刁民,就是要杀一儆百,杀百儆千,杀千儆万,慢慢他们就老实了。比如这个什么武仲,朕已命王邑今天就把他当街车裂,看谁以后还敢再假冒什么“刘子舆”、“刘子丹”之类的废刘犊子!就算那些真正的刘家人,量他们看了也必然心惊胆战,不敢妄生歹念,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臣都拜:“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莽说:“朕最后再宣布一个任命事项——鉴于大司空王舜病死,朕宣布,今后由王邑接替王舜,总典朝政!”
众臣都抱着笏板向王邑频频称贺:“恭贺王大人荣升!”
王邑早跪地而拜:“谢吾主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莽又命王邑:“回头将车裂武仲的事传告天下,让那些不管真的假的废刘犊子都不敢妄生歹念!”
可是王莽没想到,此时还就有一位“废刘犊子”正走在他的“常安“大街上。而且这位“废刘犊子”后来不但“心生歹念”,还跨马持枪与他的大新军队殊死决战——一年多以后的昆阳大战中,这位叫刘秀刘文叔的年轻人脱颖而出,力挽狂澜,一举击败了王莽的百万大军,使梦想“传祚万世”的王莽彻底走向灭亡。
第二十三章
宽阔的“常安”大街上,刘秀与邓禹、严光、强华、贾元并排而行,各人肩上都挎一个包袱;邓禹手里还牵着他的那头毛驴,驴背上驮着两个稍大一点的包裹,那是他与严光的行李。只是刘秀的两手是空的,叔叔给他买的那头驴,到底还是让他给卖了。
原来昨晚举办完谢师宴回走宿舍的时候,刘秀忽然问邓禹严光:“你们俩转那么大一圈,身上的银钱恐怕不够吧?”严光说:“头几天家里给我捎来些回家的盘缠,俺哥俩省着点用,应该差不多。”邓禹说:“没事文叔哥,钱不够了我就把那头毛驴卖了,怎么还不够俺哥俩花的?”刘秀听罢,眨巴眨巴眼,没再说话。
到宿舍睡下,刘秀还在咂摸邓禹的那句话,想:把驴卖了?那么一大圈呢,没个脚力怎么成?卖了驴,行李自己背着?那多不方便呀!
第二天刚蒙蒙亮,刘秀就轻轻起身,慢慢穿衣下床,趁哥几个还在熟睡,悄悄开门出去,到后槽牵了自己的那头驴,疾行数里赶到了昨ri给人家运货的那家商铺,叩开门对商主说:有两个同学要远途旅行,盘费可能不够,看您能不能把这头驴买下,添补添补我那俩兄弟。商主头几天就对刘秀的印象特别好,说小伙不但长得好,而且一看就是个善良厚道人。现在看他要卖驴帮助朋友,更是肃然起敬,伸出大拇指夸赞说:“您这位小哥真是个好人,谁跟你交朋友都是他的福气。好,驴我买下了,反正我运货用得着。”于是按市价一文不少地将驴买下。
刘秀抱着一堆银钱回来,恰好邓禹四人刚刚起床。四个人一看刘秀抱着一大兜子银钱从外面进来,都惊愕地问怎么回事,刘秀只好实话实说。邓禹严光一听都说,咳,哥哥兄弟你咋这样啊?你把驴卖了,一千多里的路你怎么走啊?刘秀说,你们好几千上万里的路都能走,我才一千多里怕啥呀?驴反正已经卖了,快把钱收起来吧。邓禹严光一看再多说也没用,只好把钱收下。于是几个立即收拾行装,盥洗吃饭,然后又去跟许老师依依惜别,五个人这才走上街头,准备出长安各奔前程。
但是五位兄弟又难分难舍。严光说,子丹就家住城里,子元走半个多时辰也能到家;我和仲华虽然远行,但我们是俩人作伴,这都没啥好说的。只有文叔一个人要独行一千多里路,不如咱四个一块送送文叔,到城外再分手吧?邓禹、强华、贾元一致赞成。于是五个人一边说笑,一边沿大街向着“常安”东南角上的霸城门而走,此时已是多半晌午。
五人说笑着转过一个街口,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大群人,好像都在围看什么。五个人诧异,走上前往里一看,不觉都寒毛倒竖——只见大路zhong yāng除了几十个持戟军士,还停着两驾各套着两匹马的马车,两车之间的地上还躺着一个遍体血污奄奄一息的瘦长男子,两臂,两腿,还有头,都被系上绳索栓在马车上。五人这才大惊:原来这是在车裂人呀!
这时,只见一个将官模样的人手拿一杆小黄旗,大步走到两车之间,用小旗指着地上的瘦长男子向人群喊:“你们众人听着,这家伙姓武,名仲,是个十恶不赦的逆贼!就在昨天,这家伙自称什么成帝的儿子刘子舆,公然污辱我们的大新皇主!武贼假冒废刘,诋毁皇主,罪大恶极,今处以车裂极刑,以正其罪!”喊罢举起小黄旗向两车的驭手喊:“准备!”
两驭手紧忙抓住缰绳举起鞭,准备赶马。
“拉!”将官把小旗往下一拉,大喊了一声。
“驾,驾驾!”驭手挥鞭拼命打马。
鬃毛倒竖,四蹄紧蹬,四匹马向着两边拼命拉车,踢踢踏踏溅起纷扬的土尘。
哧哧啦啦,武仲只惨叫了一声便身首分离,四肢断开,血淋淋的这一堆那一块,围观的人无不掩面。
刘秀、邓禹、严光、强华、贾元又开始在街上走,五个人脸上全没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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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华说:“原来这个人叫武仲,刘子舆是他假冒的名字。”
严光说:“真瘆人,我以后再不看这东西了。”
贾元说:“我以后也不会看,吓死人了,这三天里我准睡不着觉。”
邓禹说:“他们就指着用这些东西吓唬人呢,他娘的!”
刘秀自始至终不说话,只是眼望着地下,默默走路。
出了霸城门,刘秀拦住四人,说不用送了,但四人还坚持要送。又向东走了一里多地,刘秀拦住,说啥也不让再送了,严光四人只好停住。
邓禹上前握住刘秀的手说:“哥,一路保重,我回去一定去蔡阳找您。”
刘秀说:“咱哥俩以后肯定能常见面,倒是子陵兄与子丹子和弟这一分别还不知何时能见。”说罢红着眼圈与严光强华贾元一一拥抱,嘴里说,“真舍不得跟弟兄们分开呀。”
强华说:“文叔,许老师说了,你以后能够成就帝王之业的;到那时我们都去投奔你,咱哥几个不就重新欢聚了?”
严光贾元说:“对,许老师的话你可不能忘了。”
刘秀说:“各位兄弟,这马上分别了,咱不说这个。”
邓禹说:“总之哥哥路上一定要小心。天晚就住店,天明再上路,防止碰上强贼打劫。”
严光笑说:“我倒不怕文叔被抢钱,就怕他被抢人。文叔这么英俊帅气的小伙,如果碰上个女山贼,没准要把他抢上山做压寨丈夫呢!”
几个人都大笑。
贾元说:“女山贼倒不一定有。如果被哪个豪门大户看上了,被招做上门女婿倒有可能。”
几人又笑。
哥五个又说笑一会,这才依依分手。
严光贾元虽然是在说笑话,但刘秀这一路回南阳,还真的碰上了一桩好姻缘——“仕宦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yin丽华”,成为流传至今的风流佳话。
第二十四章
第四章
绿林山。
在现在湖北省中北部,有一条西北东南走向且绵延一百多公里的山脉,名曰大洪山。此山往北八\九十里,就是当年刘秀的老家——南阳郡蔡阳县,现在叫枣阳县,隶属湖北省。大洪山群峰耸立,层峦叠嶂,最高峰宝珠峰海拔一千余米,号称“楚北第一峰”。山中林木茂密,古树参天,飞泉流瀑,处处可见。最奇特的是,山中溶洞密布,几乎山山有洞,最大的仙人洞竟可以在里面建房,能容纳数万人居住。而且此山还是避暑胜地,素有“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温”之说。清朝有位诗人储喜珩曾赋诗此山曰:名山佳气郁重重,横亘西南压万峰。襟汉带陨蟠伯围,兴云出雨镇侯封。(注1)
然而在王莽刘秀那个时代,这座山不叫大洪山,叫绿林山。叫大洪山是因为这座山每到雨季便涌出大洪水,故改其名;至于什么时候改的,却不得而知。
但是直到现在,更为人们所熟知的还是此山的旧名——绿林。因为两千年前王莽当政的时侯,这座山上曾驻扎屯聚过五六万的造反百姓。他们攻打州县,抢粮抢物,把整个荆州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而且他们最终还成为了彻底推翻王莽的最基本力量。所以当年的史学家在撰写汉史时,不得不对绿林山描上重重的一笔。而近现代许多有关历史的书籍中,“绿林起义”四字更是随处可见,这也许是今人对“绿林”印象更深的一个重要原因。
数万义军屯聚绿林山,大概发生在王莽天凤五年。这一年,荆州爆发了大蝗灾,遮天蔽ri的蝗虫吃尽麦菽,吃尽禾稻,连地下的根茎都恨不得咬出来啃掉。此前由于官府逼迫,赋税繁重,百姓家家饥贫,加上这次蝗灾,百姓们更觉得没法活了。好在,荆州地处江汉,水网密布,湖畔野泽之中,遍生着一些水生植物,如莲藕凫茈菱角之类,还可以采挖出来填肚子。因为蝗虫再狠,也不敢钻进泥水里去啃咬这些东西。百姓们谢天谢地之后,便纷纷下到泥水里采挖莲藕凫茈菱角当粮食,一时还不致饿死。
凫茈是古时的叫法,现在叫荸荠,另外有的地方还叫它马蹄、磨荠、地栗子,吃起来还是香甜可口。
但这些东西是有数的,采挖不多久就渐渐稀少了。谁也不想饿死的老百姓一看这些东西越来越少,就都争着抢河汊,占湖面,泥水地里的吵嘴打架便不断出现。但谁也没想到,正是由于这种争吵打骂,才引发了一场规模巨大的农民暴\动。
暴\动的发源地在新市县,也就是现在湖北的京山县,其地在大洪山西南数十里。新市湖泽较少,可采挖的莲藕凫茈菱角也就少,因而争抢打斗的现象也就多。到后来,这种打斗竟发展到族群与族群之间的打群架,情况非常严重。
这时候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叫王匡,一个叫王凤。这俩人虽然每天也在湖池里挖荸荠,但相对来说还是有头脑。王匡见湖池里可挖的荸荠越来越少,就对王凤说:“凫茈越来越少了,等都挖完了,咱不是还得饿死?”王凤说:“是啊,所以大家天不明就跑来争啊抢的,好多人为争一片泥水地都打得头破血流了。”王匡说:“所以咱得想个办法,不能等着饿死。”王凤说:“想啥办法呀,到处都这样。”王匡说:“只有一个办法——造反。咱把湖里的饥民都鼓动起来,去离乡聚抢粮食,然后去绿林山落草,占山为王,怎么样?”王凤一听大喜,说:“好,离乡聚是官府的屯粮之所,里面有好多粮食;绿林山更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就是几万官军也打不进去!咱抢了粮食再进绿林山,又饿不死又不怕官军来攻,真是好主意!”王匡说:“那就这么定了,回头看谁再争抢打架时,咱就鼓动他们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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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巧,王匡刚说完,就有一阵喊骂厮打声传来——原来果然是两族群为争挖荸荠而打起了群架。王匡大喜说:“来得真及时啊!走,咱去给他们拉架,趁机把他们鼓捣起来!”
于是两人提着铁锸趟着泥水跑过去,冲进人群挥舞着铁锸向两边喊:“别打了别打了,都给我住手,住手!”
两边的人都认识王匡王凤,见俩人来拉架,便都停住。其中一边的人对王匡说:“老王,你给评评理,说好泥墩那边是他们的,这边是我们的,可他们挖着挖着就跑我们这边来了,你说气人不气人!”那边的人说:“你们多占了地方,还说我们不讲理?这湖池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你们都占?!”两边话语相呛,举家伙又要打。王匡喊:“等等,先别打!我有个好主意能让你们吃饱饭,你们要不同意就再接着打,打成个啥样算啥样,我再也不拉!”两边的人说:“老王,那你就说,只要能吃饱饭,谁为俩凫茈打得头破血流呀!”王匡说:“这凫茈挖不了几天了,就算你多挖两篓,他少挖一筐,又能咋样?谁也熬不过这一冬啊!现在离乡聚屯有官府的不少粮食,咱不如去给他抢了,怎么着也够咱吃一年的!”王凤也帮腔说:“总之是个死,不如造反!”两边的人说:“可抢了粮更得死呀,你以为官府不抓咱?”王匡说:“这个我早想好了。咱抢了粮食就进绿林山去,那里山势险要,能攻能守,就是官军来了咱也不怕!”众人一听进绿林山,一下子都兴奋起来,纷纷说:“对,进绿林山是个好办法,那里面有好多山洞子,能躲能藏,官军进去也找不着咱!”有的说:“躲什么藏啊?只要守住山口洞口,官军来了只能送死!”就都对王匡喊:“老王,就听你的,咱们抢离乡聚,进绿林山!”王匡说:“光咱这些人还不够,大家分头去把远处的那些乡亲都喊来,一块去攻离乡聚!”众人大喜,提着铁锸趟着泥水去四面跑着喊:“哎,造反了,抢粮食进绿林山了,大家都跟着去呀!”此时湖中老老少少有五六百人,闻说抢粮食进绿林山,一开始还都一愣,随即便都高兴地喊:“俺去,俺也去,俺不能等着饿死!”提着铁锸纷纷向这边跑来。不大一会,男女老少数百人都跑来王匡王凤身边。王匡把一只荆筐倒扣在泥水里,站上面向人群喊:“王莽胡乱折腾,欺压百姓,又碰上这天灾,咱穷百姓真没法活了!想活命的,跟我去抢离乡聚,进绿林山!”王凤几个人也都喊:“对,要想活命,就得抢粮进山!”众百姓都喊:“好,只要你们带头,我们都去!”王匡呼地从荆筐上跳下,向众百姓一挥手:“百姓们,那还等什么,走,跟我去抢离乡聚呀!”喊罢提铁锸当先而走。王凤几个人也提着铁锸紧跟着而走,嘴里大喊:“走啊乡亲们,去抢离乡聚呀!”男女老少便都高举着铁锸跟在后面喊:“走呀,抢离乡聚呀!”于是青壮当先,老少在后,吼喊着向离乡聚杀来。
(注1)伯围、侯封:这里的“伯”、“侯”应是爵位。周制爵位有五等:公、侯、伯、子、男。围、封,泛指王侯封地。诗中的“汉”、“陨”应该指的是汉水和陨水(现在叫涢水)。两水在大洪山的一西一东,故曰“襟汉带陨”。
第二十五章
离乡聚不过二三里,眨眼就到。聚内护粮的官军只有五六十个,见一大群百姓举着铁锸喊杀而来,吓得魂都飞了,弃了粮囤撒腿就逃。王匡王凤率众冲进聚中,打开粮仓,将粮食满满装了二十余车,另有刀枪弓箭以及布匹被装等等也装了好几车。于是众百姓欢天喜地,推着粮车军资向北直奔绿林山落草。新市县宰一听这消息,吓得两腿都软了,但又不敢坐视不管,拼凑起二百人的队伍入山剿捕。可是刚进山口,不是山头上有乱石砸下,就是林木间有冷箭shè出,还没进山就死伤了七八十个。县宰只好狼狈收兵,向州郡秉报。
王匡王凤等抢粮入山,杀败官军,声威大震,附近穷苦百姓闻讯纷纷前来投奔,数ri间竟至四五千人。前来投奔的人中,自然也不乏智勇双全身高力猛之士,像王常、朱鲔、马武、成丹、张卬等等,进山后都成了山寨的重要头领。
山上人多了,需要的粮草物品也就多。于是王匡等干脆率众出山,分头攻打新市、安陆两县,又抢得粮米钱财及马匹牛羊无数,全都运回山中。而临近郡县的百姓闻听,也都群情振奋,纷纷前来入伙。此后一半年间,山上人马竟达到两万多。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犯了罪逃亡在外的人,有的还逃亡了数年,正没处可去,便都来绿林山落草。
镇守荆州的是王莽的荆州牧王勇,闻听后气得七窍生烟,心想我管辖的地界竟出了这么多的乱贼,不能轻饶他们!于是亲率三万大军前来攻山,意yu一举踏平绿林,血洗山寨。王匡王凤等众头领商议,敌军好几万前来,即便攻不进山里,可他们如果在山外围着咱们也不是好办法;不如去山外布下奇兵,出其不意将其杀败,让他们尝尝咱绿林好汉的厉害!
于是王匡等探知王莽大军将到,几个大头领全都带兵出山,埋伏于云杜之西大路两侧密林中。而王勇怎么也想不到绿林山贼竟敢出山来战,刚到云杜之西就中了埋伏,死伤好几千。王勇拣得一条xing命,率败军狼狈逃回,从此再不敢来绿林山。
绿林军大获全胜,又缴获粮米军器马匹衣甲无数,于是高奏凯歌,大喜而还。此后绿林军粮米不够了就出山去抢,抢够了再返回山中,然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端地快活。绿林军从此雄据山上,兵马男女也增加到三万多人。
转眼三四年过去。这一天,山上掌管粮草的副将报告大头领王匡,说库中粮米又剩不多,必须赶紧想办法。王匡笑:这想什么办法呀,粮米不够了咱就出山去抢!于是召二头领王凤,三头领王常,四头领朱鲔,五头领成丹,六头领马武,七头领张卬,商议出山抢粮。王常说,附近的几个县,新市、云杜、安陆,以前咱都去过了,这回应该抢远一点的。众头领都说应该这样。于是商定,王凤、朱鲔、成丹率五千军去西南攻竟陵;王常、马武、张卬率五千军向北攻新野;王匡率余部留守山上,保护妻儿老小。王匡特别叮嘱,竟陵新野较远,你们要速战速决,快去快回,不得在路上耽搁。众头领拱手领命。
次ri一早,两军饱食,然后分路出山,杀奔竟陵、新野而来。
乡间的一条土路上,大步流星地走来三条大汉。三个人的年纪看上去有点差别,最大的那位看上去有三十二三,中间的一个差不多也有三十,最小的一位却年轻得多,看上去还二十不到。年令最大的这位,身高在八尺开外,浓眉大眼,方脸阔口,腰身挺拔,胸膛宽厚,走起路来两腿带风,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无尽的气概和魅力,让人一看就会感叹:这位一定是个大英雄!
三十来岁的这位虽不甚高大,但也在七尺五六以上,健壮的身材也透着仈jiu分的威风。
最令人惊叹的还是那位小兄弟,虽然嘴上的胡茈还是一层绒毛,可那身量却似半截黑塔,比三十二三岁的那位还高出小半头!不但长得最高,也最强壮厚实,浑圆的腰身足令一个成年人合抱不过来,又宽又厚的胸脯隔着衣服就能让人想象里面的健子肉是怎样的结实有力!而两条粗壮的胳膊,似乎能力拔泰山;两只大手攥起来,又似乎能把大地砸出俩大窟窿!
真是一位令人望而生畏的猛壮小伙!
其实这三个人中,有一位已经给我们留下过印象,这就是那位年纪在三十二三,浑身散发着英雄气概的人。当年他才六岁时,就曾在父母姐弟面前展现过他的“英雄风姿”——一手叉腰一手晃着小拳头喊:“谁敢欺负俺小弟,看我不揍扁了他!”
不错,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刘秀的大哥——刘縯刘伯升!
刘縯从小就有大志向。当他才十来岁的时候,就崇拜大英雄卫青、霍去病。那时他就想:我长大也要披坚执锐,纵横沙场,为国建立功勋,做一个名传后世的大英雄!于是小小年纪便爱上了练武艺,刀枪剑戟无一不使,举石头练力气更是家常便饭。除此之外,他还到处拜武师,会武友,以增强技艺。随着年龄的增长,又喜欢上了兵书战策,练完刀枪举完石头就捧着兵书细细研读,有时还拿一把木棍,对照兵书在地上排演兵阵。可是正当这位血气方刚的壮小伙气冲斗牛时,王莽篡汉了,他们刘家的江山一夜间姓了王。这一重大变故,还真让刘縯傻了眼,心想:“我武艺练得再好又有啥用?我练得再好,还不是为篡汉之贼所用?我还不如不练呢!”这种变故犹如三伏天降下了一层苦霜,还真把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给打蔫了,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可是刘縯毕竟是刘縯,这位豪情满怀xing格刚强的小伙子没几天就又高昂起来,心想:他娘的王莽篡我汉家辱我刘氏,你以为我们刘家没人呀?我兵书还得读,武艺还得练,有朝一ri老子率兵杀入长安,把你个老狗ri的掀翻灭掉,把我们刘家的天下再夺回来!于是一边勤奋练武一边广交朋友,冀图有朝一ri拉起人马造反王莽。令刘縯信心十足的是,南阳境内的刘氏非常多,再加上各家的亲友宾客,将来拉起上万的人马都有可能。于是小伙子除了练武,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联络鼓动各县的刘氏兄弟上,有时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可这样一来,这个本来就不怎么顾家的年轻人就更管不了家里的事,墙根下竖着的锸头锄把几乎没摸过,为这事没少挨叔叔刘良的骂。叔叔骂他:“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又是家里的老大,啥事也不管,啥活也不干,就知道往外面跑。你比比你三弟秀儿,人家小小年纪啥活都干,你脸红不脸红?!”可是叔叔再骂,刘縯也不当回事,心里说:叔叔啊,有朝一ri您侄子推翻了王莽,夺回了汉业,您就知道侄子为啥不干活了。有时看着自己的三弟扛着锄头早出晚归从地里回来,刘縯心里还笑:三弟呀,看来你也就这点出息,一辈子只能跟土坷垃打交道。不过等哥哥将来成就了大业,就不用你这么辛苦了。所以不管叔叔怎么骂,刘縯还是照旧往外跑不误。
尤其是近两年,刘縯反莽复汉的信心更是大增——王莽十几年的改制折腾害苦了天下,害苦了百姓,百姓的ri子一天苦似一天。他看到很多人在一起恨恨而骂:“王莽这王八蛋,篡夺人家汉朝,结果还不如人家呢!现在就盼着刘家人起来,把那鬼孙弄翻,重建大汉!”刘縯每当听到这些都热血沸腾,激动万分,恨不得立刻拉起人马扯旗造反。更令他感到鼓舞的是,不少地方已经揭杆而起,造反官府。有的声势还相当的大,如南边的绿林,东方的赤眉,西北的青犊等等,竟然聚起了几万十几万的人马,打得官军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刘縯兴奋地想:此时不起,更待何时?今年年内,一定要把队伍拉起来!于是这段ri子他一直在各县之间跑,通知各家子弟抓紧准备,定下ri子就汇聚人马,举起反莽复汉的大旗!而今天,他正是刚从东乡聚通知回来。和他同行的两条大汉,一个是他的好朋友朱祐,另一个是他的族弟刘稷,这都是他造反起兵的最得力助手。
朱祐字仲先,和刘縯是从小的铁杆朋友,今年刚好三十。而刘稷,正是那位长得最高大威猛的小伙,今年刚满十九。小伙长得威猛,小名也十分响亮,大家都叫他阿猛。
当ri三个人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一边兴奋地说着话。
刘稷说话象放炮仗,对刘縯说:“伯升哥,等人马拉起来,我得当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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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縯笑说:“阿猛弟,你放心,这个先锋非你莫属!”
朱祐也笑:“反正跟阿猛比,我肯定争不上。”
刘稷说:“你们谁也别想跟我争,哼!”
朱祐忽然对刘縯说:“伯升,咱们的人马肯定能聚起不少,可也需要不少粮草军器的,这事必须得考虑。”
刘縯说:“放心,这事昨天我已经给新野的二姐夫说了,让他多出点钱粮准备着。不过我想也不需要太多,等打下一两座城池就啥都有了。”
朱祐说:“嗯,这倒是。”
刘縯忽然有所醒悟地说:“哎,仲先,阿猛,明天有件事要你们俩去办。”
二人问:“啥事?”
刘縯说:“我三弟文叔这两天要回来了。”
二人一听,立时一齐兴奋:“哟,文叔弟要回来了?我三哥要回来了?”
刘縯说:“是啊,要回来了。昨天二姐夫过来跟我说,说他给文叔顾的那个小书童头好几天就回来了,还说文叔随后几天也要回来。估摸着这ri子啊,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准能到家。明天一早,你们俩骑上马,顺着新野大路向西北迎迎他。要是迎见了他,你们就顺便先拐我二姐家里去。姐夫说文叔走了这两年多,可把二姐想坏了。”
朱祐说:“行,那我们俩明天早早就去。哎,阿猛,明天天一亮咱就动身啊。”
“我恨不得半夜就起来!”刘稷瓮声瓮气地像放爆仗。
刘縯朱祐都笑。刘縯又对二人说:“对了,你们俩见了文叔,先不要把咱准备起兵的事告诉他。”
刘稷说:“那为啥?让三哥知道了高兴高兴不好?”
刘縯说:“咳,你不了解你三哥阿猛弟。他别说什么高兴了,他不拖我的后腿就是好的。总之不能告诉他,记住了啊!”
刘稷朱祐说:“好,那我们不说。”
刘稷忽然问:“伯升哥,我三哥不知变样了没?”
刘縯说:“你三哥变没变样,你肯定变样了。两年前你三哥走的时候你才到他胸脯那儿。没想到就这两年,你竟长这么高;等见了面,你三哥一准认不出你。”
刘稷又瓮声瓮气地嘿嘿一笑。
朱祐说:“二十三,窜一窜。阿猛今年才十九,还有三四年的长头。没准再过两三年,阿猛又窜出半尺多去!”
刘縯笑:“哈哈,那就身高一丈了!”
刘稷说话又似打雷:“我恨不得现在就身高过丈,提把大刀闯进长安,把王莽那老王八蛋剁成肉泥,好好给咱刘家人出出恶气!”
刘縯笑:“放心吧猛弟,会给你那一天的!”
第二十六章
攻抢新野城的五千绿林军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已进入新野地界。次ri黎明前经过短暂的休息进食,三头领王常、马武、张卬便下令军马起动。为了怕遇到岔路走错方向,王常特命张卬率十余小卒率先在前面探路。
王常字颜卿,他本来是颖川舞阳人,因为几年前替兄弟报仇,犯下了人命,在外逃亡数年无处可去,便投绿林山落草。王常不仅长得高大威武,更主要的是足智多谋,非常有主见,所以进山不久就成了王匡、王凤的最得力助手,做了三头领。
马武字子张,是南阳湖阳人。他和王常的情况差不多,也是杀人报仇逃亡在外,然后投奔绿林山。马武的最大特点是身高力大,长得身高九尺,腰大十围,两条胳膊粗壮得跟两条牛腿一样。进山后所使的兵器是一杆大铁戟,重七十六斤;一般的小兵卒扛都扛不动,马武却掂起来舞动如飞。在绿林山比勇武力气,谁也比不上马武,号称绿林山第一虎将。马武的另一大特点是xing情豪爽,直来直去,加上嗓门又大,早起站在帐门口怒号一声,震得整个山林都颤。像马武这样勇武雄壮力大无穷的人,在草莽战乱时代最有用处,所以做了山寨的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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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奇特怪异的是七头领张卬。这个人身高不过六尺,粗黑矮胖,站在那儿跟个肉墩子一样。身矮体胖,两条腿自然也就短粗。可就是这两条短腿,走起路爬起山来竟跟飞一样,谁也赶不上。有一次山寨里练兵,王匡命人将两条熟猪腿并两斤黄金置于山顶,下令:谁先爬上山顶,那猪腿黄金就是他的!号令一下,众军嗷嗷喊叫着向着山顶蜂拥便爬,而七头领张卬也嘻嘻哈哈地杂在其中。可等兵卒们累得腰弯气喘爬上山顶时,早见黑胖子头领坐在上面的山石上一边大口啃着猪腿一边朝着军卒们嘿嘿坏笑,那二斤金子也早揣入他的怀中。众军无不惊叹,从此便送这个黑胖子头领一个外号——爬山虎。
由于身短腿粗,张卬就骑不了马,行军打仗只好步行。而刀枪剑戟这类尖端武器他似乎也使不来,只好使一根铁棍。队伍进发时,常见一个粗黑的矮胖子扛着根铁棍,迈步如飞地跟在众头领的马匹后头向前急奔。好在他耐力好,连续奔跑四五十里根本不带喘气的。
张卬的最大特点是不怕死,虽然武艺稀松,但是上阵便拼命,抡着铁棍呼呼乱打,结果每次还就是把官军打得仓皇后退。王匡见他作战勇敢,也把他提拔成头领,排在马武之后。
不过这个张卬根本没个头领的样子,在山寨里成天不是骂骂咧咧,就是吃完饭倒头就睡,而且一睡就是大半天。王匡有次召集头领们议事,派人去把他叫醒前来。这家伙竟然一骨碌爬起,把去叫他的小卒摁住就是一顿胖揍,大骂:“娘个x的,没看见老子在睡呀?再来把老子吵醒,看我不把你的**揪下来!”弄得王匡后来议事,只要听说他在睡觉,再也不敢派人去叫他。
在山里无法无天,在山外更是胡作非为。每次义军攻进城邑里,其他军卒头领都在忙着搬运粮草军器财物,牵牛赶马,唯有张卬提着铁棍闯进人家的家里,把人家有点姿sè的大姑娘小媳妇给糟蹋jiān污掉。为这事王匡也斥责过他几次,说:“这事你以后还是少干!”结果张卬大骂:“扯**蛋,老子提着脑瓜子给你卖命,玩个**小闺女又算个**啥?又不是你家闺女,你少他妈管老子!”弄得王匡后来还就是不敢管他,只好睁一眼闭一眼由他去。
但是张卬也并不是谁也不怕,山寨里有两个人就能降住他,一个是王常,一个就是马武。
张卬怕马武那是马武身高力大,两个熊掌似的大手攥起来就像两把大铁锤,张卬看了就发怵。马武有时看他不顺眼,不是给他两拳就是踹上几脚,要不就是摁到地上胖揍一顿。张卬粗胖的身躯虽然也有几分蛮力,但在雄狮般的马武跟前毫无还手之力,每次挨了揍除了跑到一边骂上两句,对马武一点办法没有,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张卬怕王常那是王常的两眼里闪现着一种令他说不出的东西,是威严?正气?可他哪懂得这些词汇?总之他觉得王常身上有一种啥劲头,让他心里发毛,所以见了王常也相对老实些。
王匡见张卬怕王常马武,于是凡是分兵出山就把他安排到这两人的麾下,也算有人能管住他。所以这次出兵新野,王匡照例还把王常、马武、张卬分作一拨。
由于新野离绿林山稍远,路径不是很熟,王常就命张卬率十多个小卒在前面探路,以免走冤枉路。王常吩咐张卬:“路径不明时,你就想办法问清,并留下一名军卒在那儿等候,好引导大军前行。”张卬答应一声,挑了十多个比较亲近的军卒,扛起铁棍,颠着粗胖的身子,领着军卒快步向前去了。
第二十七章
正当王常众军向新野县城开进的时侯,在城南十数里一道土坡下的黄土路上,正由北向南缓缓行驶着一辆扎着竹棚的牛车。这种竹棚其实很简单,是将一张竹席用四条韧xing极好竹条绑夹住,然后窝起来插在两车帮上,便成了车棚。这种棚车,一般都是妇孺乘坐,男子汉是没人坐的。因为是妇孺所坐,车棚的后面通常要固定上一块麻布,前面则挂一块布帘,这样既可以挡风挡尘,外面人也不易看到里面坐的是啥人。
今天这辆棚车依旧垂挂着布帘,因为里面坐着一对母女。
这母女俩的祖先可不是一般人,是号称“chun秋第一名相”的管仲。管仲七世孙管修,从齐国到楚国,作了yin地的大夫,他的儿孙们后来就以“yin”作姓氏,从此姓yin。用地名作姓氏,这在古代中国非常普遍和时尚。中国《百家姓》中的郑蔡曹陈魏赵韩等等许多姓氏,就是根据其地名而来。另外用官名做姓氏的也为数不少,如司马、司徒、司空等等。管修的一个后代叫yin子公,子公生子yin方,yin方生子yin幼公,幼公生子yin睦,yin睦娶本县邓氏之女,生有四男:长子yin识,次子yin兴,三子yin就,四子yin訢。在新野县,yin家是个比较富裕的书香门第,远近莫不羡慕。不过最令yin睦夫妻高兴的是,他们还生有一个宝贝闺女,取名yin丽华。
丽华生在良好之家,不但知书识礼,而且天生一副花容月貌。白里透红的皮肤犹如三月桃花,洁白整齐的牙齿好似银镶玉砌,加上高挑的身材,优雅的举止,愈发显得端庄秀丽,温婉贤淑;整个新野县,都知道城南二十里的yin家聚有位天仙般的美女。
丽华长得美貌,自然求亲者不断。新野县不管是官家的公子,富户的子弟,还是一些自命不凡的文人雅士,都求亲戚托媒人去yin家提亲。但丽华一个也看不上,是以到现在都十仈jiu了还待字闺中。丽华虽然若无其事,六十岁的老娘却给愁坏了。邓老夫人见闺女见一个不成见一个不成,就按捺着xing子问:“闺女呀,见了这么多都不成,你到底想要个啥样的?”丽华说:“我也说不清,反正那些人我一个也相不中”。可谁知,随着丽华的一次次回绝,先前那种媒人围着门子来说亲的情景再也不见了,大门口还真的就“门可罗雀”。这一下,本来就着急的邓老夫人更慌了,反倒托媒人去找别人相亲。这不,昨天媒人来告,说某某村的一个小伙子挺好,咱们明天去跟人家见个面吧。所以邓老太今天一大早就赶紧命家中的老仆人阿金套上牛车,带着丽华前去相亲。可是到那儿没说几句话,丽华就催促她娘走。最后拽着老娘,对那个“好小伙”看也没看就出门上了车。
邓老太太这个气,上车后绷起脸,再也不理她的宝贝闺女。可是闺女娘哪能生真气?这不走到半路,老太太在车里又情不自禁地埋怨起闺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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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华。”老太太依旧绷着脸说。
“娘,啥事?”
“啥事?你说啥事?”老太太提高了嗓门没好气地说,“你说你的眼界到底有多高?说一个不成见一个不中,你到底想要啥样的?就像今天这个小伙子吧,长得文文气气白白净净的,多好啊,可你又是一个不愿意,你到底想咋的?”
丽华说:“好啥呀好?你看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哪像个男子汉?好不容易伸出手打个手势吧,嗨,还是个兰花指儿!娘啊,这样人您让女儿怎么看上他?想起那样儿我就倒胃口。”
老太太说:“就你好!就你这挑三拣四的,这个也瞧不起那个也看不上,我看你这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丽华笑着抱住娘的肩膀:“娘啊,嫁不出去好啊,嫁不出去女儿就陪您一辈子。”
老太太一戳丽华的眉头:“你还陪我一辈子?陪不了两年就得把我气死、愁死。以前都是别人踏破门槛上咱家提亲,现在可好,都是娘舍着老脸给你托媒!”
丽华说:“娘,女儿还不算大嘛,您不用着急。”
“啥?还不着急?”老太又一戳丽华的眉头,“你都多大了?你看看咱庄上,谁家的闺女都十仈jiu了还呆在娘家嫁不出去?”
丽华说:“娘,那是闺女的缘分还没到,缘分一到,闺女保证给您领回一个好女婿,好不好?”
老太太说:“哼,谁知道你的缘分在哪里?等着老天爷给你掉下一个吧!”
丽华说:“娘,那可没准哩。您没听人家说嘛,天作之合天作之合,这缘分就是老天爷给安排的。不定哪一天呀,老天爷还就从天上给你扔下一个女婿,你不要都不中。”
老太太不禁扑吃一笑,又一戳丽华的眉头说:“你个鬼丫头,就这么逗着你娘玩吧!”
可谁知,就在母女俩在车里斗嘴说笑的当口,一场厄运正向她们袭来。
在外面坐在车辕上正甩着小鞭“嘚嘚”赶车的老仆人阿金,这时跳下车来。因为再往前几十步,有一个往西拐的坡口,拐过坡口再往西二里多地,就到他们yin家聚了。可是老阿金刚跳下车,猛然发现前面有十来个壮汉正快步走来;为头的一个粗黑矮胖,肩上扛一根铁棍,其他的有的挎刀有的扛枪。
瘦小的阿金不知道这是干啥的,赶忙推着牛头往路边靠,给这些人让路。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绿林山的七头领爬山虎张卬带着小卒们探路走到这里。
张卬领着军卒走到坡口,往西看了看,然后指着北面问阿金:“哎,老头,新野城是不是沿着这路往前走?”
阿金说:“是,是。”
“还有多远?”
“还、还有十七八里。”
“走!”张卬回头对小卒们一挥手,继续大步向前走。
可是没走几步,张卬忽然放慢脚步,转动着两个大眼珠子起了坏心思。他回头看看牛车,想:车里是啥人呀?是不是好看的小闺女?平常都是王常马武这俩王八蛋管着老子,叫老子好长时间没尝小闺女的鲜味了。今天正好他俩领着人马在后面,要是这车里坐着好看的小闺女,可不能错过!
想罢冲一个小卒向后一呶嘴:“去看看那车里面坐的啥人!”
小卒听了,扭转身向回跑着喊:“哎,老头,等会走!”
第二十八章
阿金赶着牛车来到坡口,正要拐弯,扭头见那帮人又跑回来一个,还要他停下,就拽住牛缰绳站下,战战兢兢地说:“干,干啥呀?”
军卒跑上来说:“你这车里坐的啥人?”
阿金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坐,坐……”
不等阿金说完,军卒一把扯开挂帘,向里面一看便惊喊:“呀,是这么个漂亮大闺女呀!”
丽华母女在里面听见车外有人说话,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见布帘猛地被撩开,随即闪进一个男人粗糙的脸,不禁吓得抱在一起惊叫:“啊?!”
军卒涎着脸皮扭头向张卬喊:“张头领,里面有个漂亮大姑娘啊!”
张卬一听,得意地怪笑:“嗨嗨,还真叫老子猜对了!”领着众军卒便往回走,嘴里说:“叫老子看看,有多漂亮!”
阿金一看事不好,赶紧拿小鞭打牛就走,却被那个军卒一把扯了个踉跄:“死老头子滚一边去,今天叫俺张头领好好亲亲这大闺女!”
车里的丽华母女一听可慌了。邓老太赶忙从腰间拽下一个小布袋,惶惶急急地倒出些炭灰到手上,然后一把糊到丽华的脸上,来回乱抹着说:“闺女,快把这个抹上!”原来老太太今天出门时多了个心眼,心想俺这么大个闺女,又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路上碰上歹人该咋办?于是偷偷抓了把炭灰带上,到时好有个防备,没想到这炭灰这会还真用上了。
张卬早来到车前,“嚓”地扯去布帘,把猪一样的肥头拱进来,怪笑着说:“哟,咋把漂亮大姑娘抹成大黑脸了?嗨嗨,你们要不抹,兴许是个丑八怪,这一抹准是个大美人!”
军卒在一旁说:“张头领,我刚才看见了,漂亮着呢!”
张卬吼道:“那你娘的还愣着干啥!”指着路边的土坡说,“快给我从车上弄下来,抬到坡那边去!回头老子给你们有赏,一人一百两金子!”
军卒们一听,立刻欣喜若狂,嗷嗷怪笑着扑到车前来抢丽华。丽华母女这才知道大事不好,哭喊着紧抱一起,用手扳住车帮拼命抵抗。老仆人阿金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撕拽那些军卒:“干什么干什么,你们都走开走开!”却被张卬伸手抓住后衣领子,一把甩了个脸朝天:“去你妈的老杂种!”阿金重重地摔到地上,疼得在那儿翻滚哭叫。
只有一个军卒原地没动,在一边对张卬说:“张头领,还是放人家走吧,一会王头领马头领来了恐怕不行你。”没想到张卬飞起一脚踹去:“不行你娘个蛋!他们在后面还远着呢,老子能让他俩逮着?回头你敢跟他俩说我就宰了你个狗ri的!”吓得小卒闪到一边不敢再吭声。
丽华母女再哭喊抵抗也没用,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军汉从车里硬拖了出来,摔跌到车下。军卒们撕扯着母女俩,有的掰指头,有的扭胳膊,情况万分危急。正这时,忽听半空里一声大喝:“住手!干什么你们?!”
这喝声犹如当空响了个霹雳,震得张卬倏地一愣;那些撕扯丽华母女的军卒们也猛然停住了手,一个个直起身,傻傻地向着喊声望去。
张卬们这才看清,只见数步之外,一个个头高高,穿一身白衣,肩上挎着个包袱的蒙面青年正指着他们厉声大喝;两只露在外面的大眼,凛凛闪着一股英气。那年轻人又指着张卬们大喝:“你们这是干什么?!”
丽华母女本来在拼命哭喊,猛然间觉那些军汉放开了她们,不免有点诧异。停止哭喊抬头看时,才发现有位身穿白衣的蒙面青年正指着军汉们怒喝,娘俩也都坐在那儿呆呆地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刘秀刘文叔!
刘秀在长安和邓禹严光等五同学分别后,就开始往家赶路。为了早ri到家,他几乎脚不停步,除了天晚住店,天一明就又起身登程。这样晓行夜住将及半月,终于踏上了故土南阳。现在已过了新野县城二十里,再往南三十里就进入蔡阳县界了。当ri沿着坡下的土路正走,忽听前面有妇女的哭喊声。他手搭凉棚仔细一看,见是一伙男人正从车上往下拖拽一个老年妇女和一位年轻姑娘。乱声中只听得老妇姑娘哭喊:“救命啊,救命啊,你们这群畜牲!”刘秀不觉一惊,心想这是干啥的,是不是土匪大白天抢人呀?要是那样我不能不管!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不过刘秀到底是个jing细的人,一边走还一边从包袱里拽出一条白sè布巾将自己的脸蒙住,尽量不暴露自己的面目。等赶到跟前,便喝令那帮人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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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老太太一看这个年轻人,觉得来了大救星,赶紧向刘秀哭喊:“好后生呀,快救救俺吧,他们要抢俺闺女!”
刘秀不觉大怒,心想还真叫我猜对了,果然是土匪抢人,就指着张卬等喊:“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ri抢人家闺女,不怕遭报应吗?快放人家走!”
张卬看了看抹着黑脸的丽华,又看看蒙着白布的刘秀,不禁一阵怪笑:“嗨嗨,今天真他娘的有意思,这小妮子拿黑灰抹着脸,这小子拿白布蒙着鼻子,都不敢让老子看呀!”就指着刘秀说,“小子,你他娘的是干什么的?老子就抢她闺女了,关你个**毛呀!赶快滚开,不然老子先把你的头拧下来!”
刘秀说:“我就是被你拧了头也不能让你祸害人家,快把人家放了!”
张卬大怒:“这小王八羔子,真是活腻了!”指挥军卒,“去,把他给我干掉!”
五六个军卒叫骂着“这小子活腻了”,各挺枪舞刀奔到刘秀跟前,乱砍乱刺。刘秀毫不畏惧,扔掉包袱迎战众军卒。刘秀今天也不知哪来的力量,竟挥拳飞腿,不一会便将几个军卒打倒在地,并夺下一把大刀在手。
张卬一看,呀,这个小白脸这么厉害呀!就命令其他几个军卒:“他娘的,都给我上!”说罢抡着铁棍,率众军卒一起来战刘秀。
yin丽华一看,赶忙向仍坐在地上呆看的阿金喊:“阿金叔,快回去喊我哥哥他们来!”邓老太也喊:“对,快回去喊人,不能让人家后生一个人为咱拼命!”
阿金答应一声,紧忙爬起,一瘸一拐地转过坡口,直向西跑去了。
但是刘秀似有天助,舞着手中的钢刀,闪转腾挪,一个人与张卬等周旋。张卬一边骂一边抡着铁棍照着刘秀呼呼乱打,可每次都被刘秀躲过。又没几个照面,刘秀闪身躲开横扫而来的铁棍,飞起一脚上去,将还没转过身来张卬踹倒在地,趁势上前拿刀尖逼住他的咽喉,大喝:“别动!”又怒喝其他小卒:“都别过来,不然我就割掉他的脑袋!”小卒们还真的不敢过来,拿着刀枪傻傻地站在那里。
张卬刀搁在脖子上还不服软,大骂:“你个王八羔子小白脸,我们的大队人马就要来了,你小子敢杀我?!”
刘秀说:“你们来多少人我都不怕!你们大白天强抢民女,罪该万死!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说犹未了,只听一个小卒笑着喊:“看啊,我们的大队人马来了,小子你跑不了了,快放了我们张大头领!”
其他小卒也都用手指着喊:“就是啊,我们的大队人马来了,我们的大队人马来了!”
第二十九章
刘秀顺着军卒的手抬头一看,果然见几个骑马人从南面飞驰而来,后面的大队人马不见其尾。
邓老太一看,吓得快要瘫下去,抱着丽华哭说:“咳哟,又来这么多人,这可怎么是好噢!”
丽华倒是出奇的镇静,紧紧抱着母亲说:“娘,别怕,我不信他们这么多人都没人xing!”
张卬两手抓着刀刃,向刘秀喊:“小子你还不放了老子,一会把你撕成碎片!”
刘秀说:“随你们怎么撕,但你们必须把人家母女放走,不然我就先割了你!”
正这时,一声高喊传来:“刀下留人!壮士,且慢下手!”——原来是王常、马武等人骑着马赶到。王常马武跳下马,先到丽华母女跟前拱一下手:“大娘,姑娘,让你们受惊了。”然后大步来到刘秀跟前,拱手说:“壮士,请刀下留情,放了我这位兄弟吧。”
刘秀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光天化ri在这儿欺负人家弱女子?!”
王常说:“啊,这位壮士,我们是绿林山上下来的。我姓王,叫王常,字颜卿,这位叫马武马子张。”又指着地下的张卬说,“他叫张卬,我们都是绿林山的头领。”
刘秀听罢一愣:“啊?原来你们是绿林山的?!”
王常说:“是啊,我们是绿林山的,这是去攻新野城,途经这里。”
刘秀说:“王头领,按说,你们原来也都是受苦的百姓。如今奋起反莽,成了闻名天下的好汉,可我不知道你们竟然也干这种欺男霸女的缺德事!”
王常说:“啊,壮士说得是。山上人多混杂,良莠参差,出几个粗俗放荡的人不足为奇。就像这个张卬,生xing野蛮,为所yu为,我都不知说了他多少遍了,可就是冥顽不改。不过念我们都是出生入死过来的,还望壮士手下留情,放了他吧。”
马武说:“是啊壮士,我都揍了他不知多少回了,就是不改,你就是砍了他也是活该。可是看在王头领的面上,还是放了他吧。”
刘秀说:“嗯,我看王、马两位头领都是好人。既然您二位都替他求情,我就放了他。”又向张卬喝道,“张卬,我看王、马两头领的面子,就饶了你!”说罢当啷一声掷刀于地。
没想到张卬爬起来大骂:“你把老子压地下半天,我还不饶你呢!”向着刘秀挥拳便打。却被马武一把揪回摁到地上,照后心就是一拳:“**还不老实!”
王常也向张卬踢一脚:“你这个狗东西!我叫你在前面探路,你却又干坏事!耽误了军机,非砍了你不可!”
刘秀愤慨地说:“没想到绿林山还有这种人!”
王常说:“咳,没办法,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壮士,我们还要去攻打新野城,不在这儿多耽搁了。”说着又抱下拳:“请问壮士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刘秀说:“王头领,我想您没必要问这个。军机不可延误,您还是赶快带着人马上路吧。”
张卬又骂:“哼,他连个脸都不敢露,还敢说名?!小子,有胆量把你脸上那破布扔了,让老子看你长什么样!”
王常又踢张卬一脚:“混账东西,还这么无赖!”又对刘秀抱拳说,“壮士,您说得是,军机不可延误;再在这儿耽误,新野城里就会得知消息,对我们攻城不利。既然壮士不肯说出大名,那我就不问了。不过请壮士一定记住我——绿林山的三头领王常。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就上绿林山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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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说:“还有俺马武,绿林山的老六!王头领如果不在,就找俺马老六!”
张卬趴在地下喊:“可千万别碰到我!”马武又朝他背上捶一拳:“我看你就是欠揍!”
刘秀也抱拳说:“好,王头领,马头领,请上路吧。”
王常示意马武:“带他走!”
马武揪起张卬,一边骂一边扯拽着走,和王常一起走向队伍。军卒捡起张卬的铁棍,也跟在后面向队伍走去。
王常、马武等跳上马,军马开始起动。
张卬回头看看yin丽华,用下流的话说:“哼,这个漂亮妮子,也不知道以后要好过谁?”
身边的军卒说:“没准就归那个蒙脸的小子了!”
张卬:“哼,那气死老子了!”
刘秀看着王常的人马去远,这才把脸上的布巾解下,摇头叹一口气:“绿林山声震天下,谁想还有这样的人!”
叹罢回过身来,却不由地怔住——yin丽华双手捧着他的包袱,正扑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脉脉含情地看着他——脸上的炭灰虽然没有完全擦净,但仍掩盖不住那红霞般的面庞。
刘秀刚才与张卬打斗时,根本没功夫看被抢的姑娘长什么样。现在脸对脸地这么一看,才发现眼前这个女子竟是这样的端庄美丽,妩媚俊雅。刘秀长二十六七了,还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感觉自己好像在梦中,于是一下子愣住,盯着丽华呆呆地看。
丽华刚才一直揪着心看刘秀与张卬等打斗,眼前除了那年轻人腾挪闪转的矫健身影,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何况他的脸上还罩着一块布。可这会他已摘掉了布巾,并且和自己脸对着脸,这才看清眼前这个个头高高的年轻人是如此的英武俊美——宽阔的额头,高高的鼻梁,两道秀眉下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白里透红的皮肤,乌黑闪亮的头发,看上去是那样的充满活力;尤其眉宇间透出的几分儒雅,更让人觉得可亲可爱。丽华的心不禁一阵嗵嗵乱跳,盯看刘秀的两眼愈发热烈,好像从此一万年也看不够。
两个俊男美女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除了他们两个嘣嘣跳动的心,这世界好像一切都沉寂了。
好一会,还是刘秀先醒悟过来,红着脸把目光稍稍移开一下,笑笑说:“啊,小姐,你们受惊了。”丽华依旧两眼热热地看着他,说:“这位哥哥,多谢您的搭救。”刘秀说:“啊,这不算什么。”边说边伸出手:“小姐,请把包袱给我,怪沉的。”丽华并不奉还,还往怀里又抱了抱,说:“请问这位哥哥,您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刘秀说:“这个,说不说吧。请小姐把包袱给我。”丽华说:“您怎么能不说呢?您舍出xing命救我们母女,难道连姓名也不让我们知道?”刘秀说:“啊,这不算什么。看到你们遭遇危险,任何人都应该出手相救的。小姐不要再问了,请把包袱给我。”
这要换上一个任xing泼辣的姑娘,一定会把包袱抱得更紧或是藏到身后,并撒着娇说:“你要不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不给你包袱!”可这毕竟是xing情高雅的yin丽华,这种事她做不来。尤其见刘秀一直伸着手要包袱,就不好再坚持,只好犹犹豫豫地递过去,说:“哥哥您不肯说出姓名,总该说一下家住何方吧?”刘秀接包袱在手,说:“这个,啊,家在南边。”丽华说:“南边?是不是蔡阳的?听您口音像是蔡阳的。”刘秀说:“啊,是,是蔡阳的。”丽华说:“蔡阳地方大了,哥哥是哪个乡哪个村的?或者是蔡阳城里的?”刘秀说:“这个,小姐别再问了。您看刚才大娘受了惊,应该赶快送回家安顿,你快和大娘回家吧。”丽华说:“请大哥放心,我娘这会没事了,刚才她也催我过来问您的尊姓大名家庭住址呢。再说,过一会我的哥哥兄弟就会赶到,不会再出什么意外。我只想知道哥哥您叫什么,家住何处?”刘秀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小姐,我还要赶路,告辞。”说罢抱一下拳,转身就走。
这下丽华可有点急了,没想到这个大哥说走就走,就向前撵了两步喊:“哎,哎,大哥,咱话还没说完呢您怎么就走啊?您停下来,停下来!”
可是刘秀非但没停,反而加快了脚步,把包袱往后一甩挎到肩上,然后扭头喊一声:“小姐,快回去照顾大娘吧!”说罢又转头大步而去。
丽华撵不上,只好站下,着急地喊:“大哥,您家住哪里,给我说一声啊!”
可是刘秀大步流星,已经走出十几丈开外。
丽华站在那儿跺着脚:“大哥,您怎么这样啊,您怎么这样啊!”两颗晶莹的泪珠,从漂亮的大眼中滚落下来。
第三十章
刘秀挎着包袱大步向前走,不一会就走出二里多地。正走着,忽然迎面有两个人骑着马快速奔来,并扬着手向他喊:“文叔,三哥!”
刘秀不觉一愣,睁眼细看,才看清其中一个正是大哥的好友朱祐朱仲先,而另一个长得十分高大强壮嘴里喊着“三哥”的小伙子却不认识。于是快步迎上前去,嘴里喊:“仲先哥,仲先哥!”
朱祐和那小伙子飞马来到跟前,一齐跳下马。朱祐把马缰撩到马脖子上,跨步上来抓住刘秀的手:“哎呀文叔,在这儿碰上你了!”
刘秀说:“仲先哥,您怎么到这儿了?”
那个依旧拽着马缰的壮小伙说:“三哥,我们这是专门来接你的!”
刘秀又是一愣,拿眼看着朱祐:“这、这位小兄是谁呀?”
那小伙瓮声瓮气地大笑:“三哥,你不认识我啦?我是阿猛啊!”
刘秀不觉大惊,又仔细辩认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地一捶小伙浑圆厚实的肩膀:“哎呀阿猛弟,果真是你呀!你长得这么高大,我哪敢认你呀!”
朱祐说:“昨天伯升哥就说了,说你见了阿猛一准认不出来!”
刘秀说:“可不是嘛!我前年走的时他刚到我胸脯这儿,现在都快高出我两头了,我哪敢认呀!哎对了阿猛弟,你刚才说什么,专门来接我?”
朱祐说:“是啊,专门来接你的。昨天伯升说你今天有可能回来,就让我们俩来迎迎你。”
刘秀说:“咳哟,我大哥还当我是小孩呀,还派你俩来接?那咱们就快点回去,别在这儿耽搁了?”
“对对,别在这儿耽搁,快回家去,快回家去!”朱祐刘稷边说边转身,牵着马和刘秀一起往南走。刘秀又朝刘稷的膀臂上捶一拳:“猛弟呀,没想到你长这么高大强壮啊!”
三个人说笑着走不到百十步,路西坡下又出现一个路口。
刘秀看看路口,忽然停下,对朱祐刘稷说:“顺这个路向西二三里,就是邓家庄咱二姐家。我离家这么长时间,挺想念二姐的;现在正好路过这里,我想先去看看二姐。”
朱祐刘稷几乎同时拍脑瓜:“咳呀,昨天大哥就是这么交代的,让接到了你先拐二姐家去。没想到光顾说话高兴了把这事给忘了!”
刘秀笑说:“我从长安动身时就打算走到这儿先拐二姐家的,没想到也光顾高兴差点把这路口走过了。”
于是三人说笑着拐进路口,连人带马都走向坡后去了。
三人刚转到坡后不久,有两骑马从北面沿刚才的土路奔驰过来。马上人不是别人,正是yin丽华的二哥yin兴和三弟yin就。
原来丽华见刘秀头也不回地向南大步走去,心里这个哀怨难过,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掉下一大串。随后掏出手帕把泪眼擦干净,慢慢走向母亲。
邓老太刚才虽然受了一场惊吓,但这会好多了。见闺女慢慢走回,就问:“闺女,那后生咋走啦?他姓啥?叫啥?哪的人?”
丽华说:“娘,啥也别说了,咱准备回家吧,我哥哥他们估计要来了。”
老太说:“你看你这闺女,咋不把那后生留住啊,人家救了咱一家的命!”
丽华扶住母亲:“娘,来,闺女扶您上车。”
正这时,坡口处人马响,原来是yin识yin兴领着几十人手拿刀枪骑着马从坡口奔出。yin识、yin兴看见母亲妹妹,飞身下马,急切地问:“娘,丽华,你们没事吧?那些王八蛋呢?!”老太说:“都走了。要不是人家那后生救咱,你娘这把老骨头一准扔这了。”yin识说:“人家那后生呢,也走了?!”老太说:“问你妹妹丽华,她知道。她跟人家说了半天话,不知咋的人家就走了。”yin识问丽华:“丽华,咋回事,那后生咋走了?”丽华咬着嘴唇只是摇头不说话。yin识又问:“丽华,他姓啥?叫啥?哪的人?”丽华眼里又泛出泪花,说:“哥,我再三问他,他就是不说,只说是蔡阳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yin识说:“蔡阳人?那一定是照直往南走了。哎,他怎么走的?是骑马还是骑驴?”老太说:“啥骑马骑驴呀,那后生是地下走的。”yin识说:“这就好办了。”就喊yin兴yin就:“二弟三弟,你们俩快骑上马去追,我估计他走不出三里地去。追上人家,一定得请回来!”yin兴说:“追好追呀,可人家长得啥样,穿啥衣服?丽华,那年轻人长啥样呀?”丽华脸一红,本来想说“他高高的个,白白的脸,长得明眉大眼,穿一身白衣服,还挎个包袱”,可张口却说成:“哥,他走就走了,不要去追了。”yin识听了却一下子急了眼,冲丽华说:“看你说的啥话!人家舍着命救了咱,咱怎么也得请回来向人家表示谢意吧?快说,那小伙长啥样?”邓老太说:“那后生高高的个,白白的脸,穿一身白衣裳,还挎个包袱,长得可好,快追去吧。”yin兴yin就一听,说:“好,这就不难认了。”于是飞身上马,向南追去。
见二哥三弟飞马而去,丽华不觉一阵宽慰,顺下眼咬着嘴唇偷偷笑了一下。但这一笑,还是被yin识瞧见。yin识看妹妹那略带羞涩又暗自欣笑的样子,就笑说:“丽华,咱娘说那小伙长得可好,是不是这样?”丽华只是笑眯了眼脸sè红红地不说话。yin识又笑:“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小伙肯定英武俊美,一表人材,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青年。没准,我丽华妹这回还能因祸得福呢。”丽华越发羞红了脸,低下头抿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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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兴yin就飞马向南追了五六里,也不见那个挎包袱的白衣小伙。他们哪里知道,白衣小伙早在他们追上之前就从岔路拐了弯,他们向哪儿追去?
哥俩又追了两三里,依然不见那小伙,只好勒住马,诧异地说:“这咋回事?那小伙难道会飞?”只好拨马而回。
第三十一章
第五章
初夏的早晨,太阳还未从地平线露出脸,东天上的云霞已是鲜红夺目。霞光映照着天空,映照着大地,更映照着南阳郡蔡阳县的舂陵庄。庄东头那棵枝叶繁茂足有五六丈高的大榆树,最早从梦中醒来,在五彩斑斓的霞光中第一个亭亭玉立。
大树下,是一个比较宽阔的农家庭院。庭院分为里外院,中间以一个圆券门相连通。券门以里,有一座正房,左右为厢房。券门之外自然就是外院,除了外出的街门,靠左边是一间磨房,房前停着一辆木轮牛车;靠右边是一间牛棚,紧挨着牛棚是一间马棚。牛棚里的一条大公牛,虽然早已吃够了夜草,但依然眯着两眼不停地咀嚼着嘴巴,淌下一串白沫子。马棚里的那匹大青马似乎早起醒来又饿了,头伸在槽里嘎嘣嘎嘣嚼着草料。牛棚马棚的前边,就是那棵五六丈高葱茏繁茂两臂合抱不过来的大榆树。
大树下的空地上,这会正一片热闹——刘縯、刘稷以及刘縯的两个叔伯从兄弟刘忠刘孝已经在这儿练武好一会了。旁边墙根下的兵器架上,除了刀、枪、剑、棍等几件兵器,地上还放有石磙、石锁、石杠等重家伙,这是练力气的最好器具。
刘縯一杆长枪舞得如车轮飞转,呼呼风响。刘稷拄一杆大刀,刘忠、刘孝各拄一杆长枪在旁边观看,三人不时兴奋地高喊:“好,好,好枪法!”
刘縯一通枪法舞罢,最后一个收式,长呼一口气,然后把枪扔给刘忠,对刘稷喊:“猛弟,该你了,给我们亮一手!”
“好嘞!”刘稷把大刀递给刘孝,然后揎衣挽袖,大步走向那个石磙。这石磙牛身一样的粗,重有三四百斤,刘縯不知试了多少次,但每次抱到胸口就再也举不上去了。而刘稷从一开始的抱不动,到抱离地面,再到抱到腰部、胸口,直至举过头顶,一次比一次玩得轻松,一次比一次练得力气大,直练得两臂膀的肌肉一疙瘩一块,粗壮厚实得连刘縯的两只大两手都合攥不过来。
刘稷走到石磙旁,双腿叉开,往两掌心里“噗噗”啐两口唾沫,然后搓两搓,躬身猫下腰,两手抠住石磙两边的凹槽,深呼一口气,接着两膀一较力,喊一声:“起!”将石磙“呼”地举过头顶,稳稳站立。
刘縯、刘忠、刘孝不禁拍手高喊:“好,好,好力气!”
可是刘稷还不算完,又深呼一口气,稍稍往下一蹲,然后随着口中的一声“起!”两只手配合着一运力,石磙“呼”地挪到右手上——单手将石磙托了起来!刘縯刘忠刘孝更是拍手惊喊:“好力气,好力气,好力气啊!”
刘稷单手托石,稳稳站立一会,然后“嗨”地一声,将石磙“呼”地抛到一丈开外,巨大的闷响将大地房屋都震得一颤。刘縯三人愈发惊呼:“好,好,真是厉害!”刘孝说:“四百来斤啊,这咋举起来的?!”刘忠说:“这恐怕比西楚霸王的力气都大!”刘縯也高兴地说:“嗯,西楚霸王也不过如此!”说罢向刘稷一树大拇指:“猛弟真是棒,力气又有大增!”刘稷甩着两条粗大的胳膊,厚实的胸腔发出的声音如闷雷:“嗯,反正没白练!”刘縯说:“猛弟,你先歇会,让我和忠、孝二弟练练对打!”边说边从刘忠手里拿过枪:“来两位兄弟,你们双枪齐来,和我对打!”
刘忠刘孝喊一声“好!”便顺枪要和刘縯对打。正这时,忽然有两个小男孩从券门里面跑出来,一边喊着“爹爹”一边跑向刘縯。原来这是刘縯的两个儿子,大点的叫刘章,今年十岁;小点的叫刘兴,八岁。刘縯一见俩儿子跑出来,就喊:“章儿,兴儿,你们俩跑来干啥?”
“爹爹,我们也想练武!”刘章清脆的童音喊。刘兴歪着小脑袋,嗓音更脆:“对,俺也练武!”刘縯哈哈大笑,将二子揽住,说:“好,像我的儿子,从小也想练武。那好,爹给你们拿家伙去!”说罢又把枪交给刘忠,扭身跑向磨房,从里面拿出两把小木刀来,一边吹拍上面的尘土一边说:“给儿子们,这是爹小时候练武用过的,你们一人一把,到边上舞着玩吧!”
“哎!”刘章刘兴一人一把接过木刀,跑到边上舞着玩去了。
刘縯又从刘忠手里拿过长枪,唰地摆成架势,向刘忠刘孝喊:“来两位兄弟,进招吧!”
就在外院正练得热闹时,里院东厢房的刘秀也已起身下床。他上身穿一件粗布汗褂,下身穿一条刚到膝盖的短裤,脚上登一双粗麻布鞋。把缠腰束好后,又回身将床上的薄被整整齐齐叠好,然后把床头的一卷竹书装到一个白sè布套里,挂在腰上,准备趁早起清凉到地里去。
自从刘秀去长安读书后,刘縯果然把家里的地赁给了佃户租种。这一是他根本顾不上,二来二弟刘仲拖着个病体,也干不了活,只好把地租出去。但不管怎样,粮食总之还是够吃,还略有富余。刘秀从长安受了“高等教育”回来,按说可以像大嫂说的那样当个“教书先生”,可那不是说当就当的。再说,刘秀更愿意到庄稼地里去;他觉得干完一阵活到地头的树荫下坐下来静静地看会书,那是最大的享受;而地里青荡荡的庄稼苗他觉得那是最好的风景,浓郁的土腥味更是沁人心脾的独特芳香。所以回来的第二天,他就扛起锄头,去亲吻他那久违了的黄土地。至于从长安来之前老师同学们对他的希望和鼓励,他早就忘到脑后了。
只是,家里的那二十多亩地大多租给了别人,自己只留下了两三亩。但因为二哥身体虚弱干不了活,大哥又根本不管,平时也就是大嫂、二嫂还有小妹去地里劳作。刘秀回来后,这两三亩地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个事。所以回来的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是他一个人去地里忙活。
此时是初夏,地里的小麦正在灌浆,头几天浇了一遍透水,现在应该去锄耪一下,以更好地保墒。所以刘秀从东厢房里出来,就到墙根下拿起锄扛到肩上,然后向外院走。
恰好大嫂端着个陶盆从正房里出来去水缸边舀水,见刘秀扛着锄头外走,就说:“三弟,你下地去呀?”刘秀说:“是大嫂,我下地去。”大嫂说:“我现在准备做饭,你到地里干一会就回来。”刘秀说:“是大嫂,我一会就回来。”大嫂噢一声,依旧端着陶盆去舀水。
西厢房门一响,小妹伯姬开门出来。小妹已经十六了,正越变越好看。刘秀不在家的时候,小妹住东厢房,西厢房空着,因为二哥二嫂半年前从西厢房搬到别院住去了。小妹最喜欢三哥,一个多月前听说三哥将要回来,就高兴地说:“东厢房宽敞,房子又新,还是让俺三哥住吧,我住西厢房。再说,俺三哥都二十六七了,回来不定啥时候就该给俺娶一位新嫂子了,正好把东厢房给俺三哥作新房用。”于是从东厢房搬出,住到了西厢房。而刘秀回来,自然也就住到了东厢房。
伯姬见三哥扛着锄头要下地,就也去墙根下拿锄头,说:“哥,我跟你一块下地吧。”刘秀说:“不用了小妹,你在家帮大嫂做饭吧,地里那点活不够我三两天干的。”伯姬说:“那好,我帮嫂子做饭,哥哥您早点回来。”刘秀答应一声,又往外走。
走出券门,正看见大哥、阿猛与两位从弟刘忠刘孝在大树下练武,两个小侄子也各拿把小木刀在那儿比划着玩。刘秀看罢抿嘴一笑,低着头走向街门,却不想两个小侄子竟向他跑来。
刘章刘兴见三叔扛着锄头出去,就停止舞刀,向他跑着喊:“叔叔,叔叔,您干啥去呀?”
刘秀停下,拍拍肩上的锄头笑:“叔叔下地干活呀。”
刘章说:“叔叔,您怎么不练武呀?您看我爹和叔叔们都在练武呢,您也一起练吧!”
刘兴举起小刀也喊:“叔叔,你看俺也练武!”
刘秀不禁又一笑,拍拍刘兴的小脑瓜说:“哟,连我兴儿小侄也成男子汉啦?”
刘章说:“叔叔,你也练吧,别下地了。”
刘秀说:“不下地不行噢,不下地可打不来粮食。等收了新麦子,让你娘给你们蒸热腾腾的大白馒头吃,好不好?”
刘章刘兴明白似地点点头:“噢,好。”
刘秀又摸摸俩小侄子的头,说:“好,两个小男子汉,快练武去吧。”说罢又转身外走。
却不想大哥已停下了手中的枪,向他喊:“三弟!”
刘秀闻听,站下扭脸问:“哥,您喊我?”
刘縯说:“是我喊你。三弟,你要是有兴趣,要不就在这儿练会武?男子汉总得摸摸刀枪吧?练会武,吃完饭咱哥俩一块到地里去。再不干点活,收下新麦子我还真不好意思再吃那大白馒头。”
刘稷刘忠刘孝听了都笑。
刘秀说:“哥,地里那点活我自己能干,不用您去。再说,练武这一行,小弟也不是这个料。”
刘縯说:“你不是不是这个料,你是没有大志向。本来哥哥觉得你去长安念了两年书,回来一定有大的长进,一定有什么雄心壮志。可你看看你,都回来一个多月了,每天除了闷着头种地,你还都想点啥?你说你一个堂堂的男子汉,长得浓眉大眼的,怎么就没一点远大的抱负?”
刘稷刘忠刘孝都哈哈大笑,说:“三哥怎么没抱负?三哥将来准是个庄稼好把式。”
刘秀裂嘴笑笑:“只要哥哥弟弟们有抱负就行了。”
刘縯说:“三弟,还真让你说对了,哥哥我就是有抱负。你看我们天天舞刀弄枪的,你以为我们是在闹着玩呀?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在反抗王莽;咱们作为高祖皇帝的子孙,能无动于衷吗?哥哥现在勤练武艺,广交豪杰,就是为了推翻王莽,恢复高祖旧业,把jiān贼王莽夺去的汉家江山再夺回来!”
按刘縯原来的意思,他是不准备把自己起兵反莽的事给三弟说的。可又一想,这事他早晚得知道,给他说了又怎样?他还真能拉自己的后腿?再说,自己的这一坚定意志又岂是这个温厚纯朴的三弟所能撼动得了的?给他说了也无妨!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三弟对他的这番豪言壮语不但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惊诧,反而一脸的淡然,更谈不上什么“拖后腿”了。因为他不知道,三弟对他的“坚定意志”早就窥见端倪而心中有数了,只不过这个天生含蓄的三弟从不言说而已。
所以刘秀就只是笑笑,说:“只要哥哥能消灭王莽,重建汉家江山,小弟就是种一辈子地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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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縯大笑:“哈哈,兄弟,那你就种一辈子地吧。哥哥我要是不消灭王莽,不重建汉家江山,我就不是刘伯升!”
“哥哥,小声点。”刘秀小心地向街门看一眼。
刘縯笑:“三弟,瞧你那胆量。这是在咱家里,前后左右都是咱刘家人,怕什么呢,看把你吓的!”
刘秀说:“哥哥,那我下地去了。”
刘縯挥挥手:“去吧去吧,去种你的地去吧。”
刘秀又笑笑,迈步走向街门。
见三弟向外走,刘縯又一顺长枪,对刘忠刘孝喊:“来两位兄弟,继续来!”
刘秀刚走到门边,忽然一个老者背着手从门外进来。
第三十二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刘良。老头一大早起来,见老大老二两个儿子大早起就不在家,而家里的几把锄头还好好靠在墙根,就知道这俩儿子干什么去了,于是板起脸往刘縯家中来。
刘秀一看是叔叔,就恭敬地退避到门边,横扛在肩上的锄头也尽量向上斜竖起来,怕的是锄把碰到叔叔,一边说:“叔叔,您来了?”
刘良一见扛着锄头的刘秀,板着的脸马上又笑成了菊花,说:“秀儿呀,你下地去呀?”刘秀说:“是叔叔,我下地去。”刘良说:“好,那就快去吧。”刘秀说:“是,叔叔。”等叔叔从面前走过,才小心地扛着锄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刘良走进院里,又板起了脸。刘縯几个见了,早互相挤挤眼,停下了刀枪。
刘章刘兴一看二叔公来了,又都提着小木刀跑上来:“叔公,叔公!”
刘良又露出笑容,弯下腰揽住两个小侄孙:“哎哟哟,孩子们,你们也起这么早啊?”刘章扬起小刀喊:“叔公,你看俺在练武!”刘兴也举着小刀喊:“叔公,俺也在练!”刘良说:“啊,好,好。”说罢直起身,斜眼瞟瞟刘縯:“这点的孩子,也让他们练这个!”
刘縯喊刘章刘兴:“章儿,兴儿,快回去洗洗手洗洗脸,一会吃饭!”
“哎!”刘章刘兴把刀放到石磙上,跑回里院去了。
刘縯看着刘良笑:“叔叔,您这么早过来了?”
刘良并不理睬,向刘忠刘孝喊:“忠儿,孝儿,看见你文叔哥干啥去了没?地里的活不干了?!”
刘忠说:“爹,谁说不干了,吃了早饭俺俩就去。”
“你看谁家不是起早搭晚地耪地,就咱家早起不是时间?!”刘良睁着眼吼。
刘孝说:“爹,俺到地里紧干一会不就成了?哪在乎这一会。”
“放屁!”刘良怒吼,“还敢跟你爹犟嘴?马上回去,给我到地里去!”
刘縯说:“叔叔,您看一会就该吃饭了,还是让俺俩兄弟吃了饭再下地吧。”
“这不用你说!”刘良斜瞪着刘縯吼,“他们是我的亲儿子,该干啥自有我说了算,不用你多嘴!”
刘縯依旧笑:“叔叔,您别生气。侄儿虽不是您亲生的,可是我们的爹娘故去得早,兄妹几个打小都是您抚养大的,侄儿一直都把您当亲生父亲看待。侄儿要是有哪儿不对,您尽管说,千万别生气。”
“要这么说,那我就说你两句!”刘良拿眼直瞪着刘縯大声说:“你看你现在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整天不务正业,家里的事不管,地里的活不干,就知道在外面瞎跑胡混,交一帮子狐朋狗友,你到底想干啥呀?过去你在外面瞎跑胡混吧,那时你年轻。可你现在都拖家带口了,俩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样的不干正事?你看看你,整天不是出去瞎跑,就是在家舞刀弄枪,你说你到底想干啥呀?”
刘縯说:“这个,叔叔,这事现在不好说,以后您就知道了。”
刘良抬手一挥:“罢了,你就是现在说我也不听!就你这样的还能混出个啥好结果来?!”
刘孝说:“爹,俺伯升哥这样的,将来准能干出大事业!”
“滚!哪有你插嘴的份?!”刘良朝刘孝怒骂一句,又转脸指着刘縯吼:“我给你说刘伯升,县里严县宰都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早让县尉把你挂上了号,不定啥时候就有你的好看!俺不求别的,只求俺老老少少的以后不为你背官司,俺就千恩万谢了!”
刘縯说:“他挂上号就挂上号,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抓您侄儿吧?”
刘稷一听,瞪着眼吼道:“他敢?他敢动我哥哥半根寒毛,看我一拳锤子楔死他!”
刘良喝:“阿猛,你就跟着你这个哥哥混吧,早晚也混不出个好来!”
刘忠说:“爹,看你说的啥话,咋混不出好来?”
刘良愈怒:“还跟你爹犟嘴!想把你爹气死是不是?快给我回去!”又拿手一指刘孝,“还有你,快都给我回去!”
刘忠看看刘縯:“这,这……”
刘縯向哥俩使个眼sè:“回去吧。”
刘忠刘孝只好嘟嘟囔囔地把枪放回到枪架上,然后拉着脸走向街门。刘良又斜眼瞪一下刘縯,鼻子里哼一声,这才背着手转身向外走去。
见叔叔走出门外,刘縯摇摇头对刘稷笑说:“反正叔叔看我不顺眼,见了我就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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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稷说:“没事伯升哥,等咱们消灭了莽贼,夺回了汉家江山,看叔叔还生啥气?”
“兄弟,我就是这么想的!”刘縯一顺长枪:“来阿猛弟,咱俩来个长枪对大刀,大战三百合!”
第三十三章
yin家聚村头的大树下,yin丽华秀发如瀑,静静地站在那里;两只充满希冀渴盼的漂亮大眼,遥望着二里以外的那个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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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二哥与三弟骑着马去追那个白衣青年,可回来说追了十来里也没见人影,全家人就都惊诧地说:“这年轻人难道会飞?!”母亲说:“那年轻人是不是上苍老天爷给咱派来的神呀?老天爷看咱遭了难,就派一个神下来救咱,然后就又飞上了天。不然,他一个人咋能打过那一大帮,又不大会的功夫就没影了呢?”但不管咋说,人是没追到,全家人只好怅然而回。
最感到怅惘悲戚的当然是丽华。她在二哥三弟向南飞马追去后就满怀期待地盯着大路的那一头,渴盼着那位英俊的大哥在二哥三弟的陪同下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可是两眼都望酸了,才发现从南面飞驰而回的依然是哥哥弟弟两个人,哪有白衣哥哥的影子?丽华猛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狠撞了一下,倏然间沉闷得难受。她想:咋没接回来?莫非那位哥哥坚辞不肯回来?不过她还心存一线希望——就算那哥哥不肯回来,二哥三弟也会问清他的乡贯姓名家庭住址的,那样将来还可以找到他。可是万万没想到,哥哥弟弟回来竟然说:没追见那青年!
丽华心里这个苦,上车后趴在母亲的怀里直想痛哭一场——自己以前相了那么多亲,没一个中意的;今天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令自己万分喜欢的人,竟是这样的转瞬即失,毫无踪影!她当时和那位哥哥脸对脸深情互看的时候,她就坚信,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这就是自己的好姻缘,这就是上天给他扔下的好女婿!可谁知,这个好女婿竟然扬长而去,再找不到,上天怎么这样捉弄自己?!
她趴在母亲的怀里,湿漉漉的手帕已经难以把再次涌出的泪水擦净,只好改用衣袖。她想,难道那位大哥真像母亲所说的,是上天派下的神人,救了她们又飞走了?
可这又怎么可能?那位哥哥和自己脸对脸相对看的时候,分明和自己一样,都是惊奇万分,满含深情。那种热切的目光,又岂是“爱”、“喜欢”、“一见钟情”这样的字词所能概括得了的?那分明是在说,他遇到了他前世今生注定的缘分!所以他根本不是什么天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并且情感十分丰富的活生生的人!尤其是,他还用一块布把自己的脸遮起来,要是什么“神”的话,把脸遮起来干什么?
可是,这个活生生的、让自己一见便眼热心跳的哥哥竟是那样的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且从此恐怕再也见不到,怎不令自己悲怨万分?
回家后好几天,丽华都难以从这种悲怨哀伤中自拔出来。以前和母亲哥哥嫂嫂弟弟有说有笑,现在明显的话少了,一天到晚眼前尽是那位哥哥晃动的面庞与身影。到晚间睡下,她更是默默地呼唤:这位哥哥,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呀!
不过丽华坚信她还能见到这位哥哥。她认定这就是上天给她的姻缘,上天还会安排他们见面;不定哪一天,那位哥哥又会出现在那个坡口,甚至出现在他们yin家聚的村头!
所以第二天,yin丽华竟不由自主地来到村头大树下,满含期待地看着着二里以外的那个坡口,企盼那个白衣哥哥猛然在那儿出现,并满含深情地向自己大步走来!
然而除了有别人偶尔走过,哪有那个哥哥的半点身影?此后的ri子里,她不止一次地来这里眺望企盼,梦想那个哥哥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可每次都是兴奋而来,怅然而归。
丽华的这些举动,当然逃不脱大哥yin识的眼睛。自从那一天母亲妹妹被救,yin识就看出妹妹已经对那个年轻人产生了深深的感情。回到家后,妹妹更显得心神不宁,寡言少语;不是坐着发呆,就是走出家门,去村头的大树下站立眺望。他这才知道,妹妹对那个年轻人已经在害相思了。作为大哥,他觉得不能不帮助妹妹。所以今天妹妹又来到村头大树下的时侯,yin识随后也来到了这里。
丽华站在大树下,依旧满含期盼地向坡口处眺望,根本不知道身后不远处就站着自己的大哥。良久,还是yin识喊了一声:“丽华。”
丽华闻听是大哥,不觉红了脸,慢慢转过身来,笑说:“大哥,您、您怎么来啦?”
yin识笑:“妹妹,你还是忘不了那个救你的年轻人吧?这些天来,我可不止一次见你来这里眺望了噢。”
丽华愈发脸红,低下眉说:“大哥,让您见笑了。”
“什么话?”yin识笑说:“我妹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而那个年轻人对你又有救命之恩,你要是忘了人家,那就不是我妹妹了。再说,哥哥也看得出来,你对那个年轻人已经是一腔深情了。”
丽华说:“哥哥,说心里话,过去你和娘为我cāo心说了那么多亲事,我没一个中意的。可是自从见了这一个,就再也放不下。我觉得,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缘分。”
yin识想了想,说:“这个,可是,那个年轻人不会已经成家了吧?”
丽华坚定地摇摇头:“不,不会。那天看他清纯真切的目光,我断定他是一个不曾婚娶的人,我相信我的判断。”
yin识说:“好,我相信我妹妹的眼光。可是,你老来这村头树下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呀,他还能从天上掉到你眼前?”
丽华说:“其实我也知道这没多大希望,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到这里。”
yin识说:“妹妹,这样吧,过两天,我套上马车,咱兄妹俩去蔡阳城里转转去,看能不能碰上他。一趟碰不上就两趟,两趟碰不上就三趟四趟;只要你们有缘分,我想准能碰上的。”
丽华不禁一阵欣喜,笑说:“哥,那小妹谢谢您了。”
“咳,跟你哥还客什么气呀!”yin识依然笑说,“我给你说妹妹,我这样做一是为了你,二是为了咱娘。为了你的婚事,你看咱娘都愁成啥了。早ri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咱娘还能再活六十年。”
丽华不禁格格一笑,说:“可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县城里的还是下面哪个乡邑村庄的?”
yin识说:“先到县城转转。如果你们有缘分,没准一进县城就碰上他了呢。当然了,哥哥我是不认识他,只能靠你的两只大眼喽。”
丽华又羞涩地一笑。
yin识叹口气:“唉,这年轻人,虽然英俊帅气又是个好人,可就是太实在了点——我妹妹这么贤淑美丽端庄高雅,我就不信他当时就不动心,竟连个姓名住址也不留下。”
丽华说:“哥,不留姓名才证明他是个真正的好人。换上您,您在救人后会留下自己的姓名住址吗?”
yin识说:“嗯,这倒也是。可就是害得我妹妹偷偷抹眼泪,啊?哈哈。”
丽华愈发羞涩地低下头笑。
第三十四章
大片的青荡荡的麦田里,远近散落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土山包,这是舂陵乡庄稼地里的特有地貌。而刘秀家二十多亩的田地里,也有那么两三个,但都不是很大;刘秀以前在地里耕犁锄种,就忙碌于这几个小土山包之间。只是后来刘秀去了长安,田地大都租给了别人,只留下离家最近的两三亩自己种,所以离那些土山包也就稍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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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刘秀正在这两亩多的麦田里攥着锄把一下一下地耪锄着——作为一个已经干了十几年农活并且深爱着庄稼地的农家子弟,刘秀对这种中耕松土简直就是巧媳妇炒小菜,又简单又熟练,最轻松不过。所以这才干了三天不到,两亩多的麦田就全要锄完了。刘秀一边锄一边想,等麦收以后询问一下那些佃户,有谁不愿租了就把地收回来自己种,或者跟人家商量再匀给自己几亩。因为两三亩地实在太少,自己一天不到地里忙活就觉得身上不舒服。
可是从长安回来的这一个多月,刘秀每天都是下地干活,每天都徜徉在田野的风光里,尽情呼吸着他最喜欢的土味香,按说应该身心俱爽。可是这些天不管在家还是下地,刘秀总觉着有一种烦恼在困扰着他,折磨着他,叫他不知所以。
毫无疑问,就是因为他在新野县救了一位美丽姑娘。
按说,救人也救了,无名英雄也当了,这事过些天就应该淡化下去。可是这么多天过去,刘秀对这事不但没有淡化,反而回想得更加强烈。尤其是那位美丽姑娘一双饱含深情的漂亮大眼,几乎时时在他的眼前晃动,搅得他白天干活也走神,晚上躺下更是辗转反侧。因为刘秀再老实再纯朴,他也能从姑娘的眼光中体会到,这是那位姑娘对自己深深的爱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分明是在心底里热切地呼唤:啊,这正是我命中注定的情哥哥!
而自己当时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姑娘那端庄俊美的容貌,贤淑高雅的气质,不正是自己所憧憬所梦想过的吗?当与姑娘脸对脸深情互看的时候,自己不也是心cháo澎湃热血沸腾,从心底里暗暗喊一声:啊,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在这儿遇到了我生命中的她?!
于是我们就那么深情地互看着,凝视着,两颗激动的心就那么嘣嘣跳动着。那一刻我们似乎已经心有灵犀——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今天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在此相见!
可是自己后来不知哪一窍被堵着,姑娘一再追问自己的姓名住址,自己不但没说,反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不过,做好事有留姓名住址的吗?如果救了人又把姓名住址留下,那不明摆等着人家报答吗?那不是很浅薄吗?这种事我怎么做得出来?
然而虽然我们心心相印,灵犀相通,可我们毕竟不好再相见的呀!那位姑娘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她是难以找到我的。我虽然也不知道她的姓名住址,但我听她说了一句“过一会我的哥哥兄弟就会赶到”,说明她们家离那儿不远。而且我还听她喊那个赶车老人叫“阿金叔”——真要找她的话,不算难事。我刘秀都二十六七了,也该娶媳妇了,能娶到这样一位贤淑俊美的妻子,那是何等的幸福!我刘秀不爱官不爱钱,功名利禄如粪土,只愿娶一位美丽贤惠的妻子,平平安安过一生!
可是,我能去找人家吗?当时我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扬长去,一副英雄救美不留名的君子样;现在如果去找人家,那叫什么事?就算找到了人家,我怎么开口?说什么?岂不尴尬窘迫死?还不如不去呢!
然而不去找又怎么见得着人家?即便是天赐良缘也不能这样一天天耽误下去呀,时间久了还有可能要错过!于是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刘秀就这样犹犹豫豫,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时晚间睡不着还暗暗喊:老天呀,您什么时候再作个巧安排,让我和那位姑娘再相见!
不过刘秀也想到了一个人能帮他,这就是他的二姐夫邓晨。二姐夫不但就在那一带住,而且二姐夫早就说过,将来自己相亲的时候他一定要当参谋的。现在自己被这事困扰,不正好让二姐夫给帮忙?二姐夫就住在那一带,要打听到那位姑娘应该比较容易,我和那位姑娘不是很快就能相见么?
可是见了二姐夫怎么说?就说我在你们那一带救了位挺好看的姑娘,而且她有情,我有意,请姐夫帮忙找一下那位姑娘,给我们撮合撮合?可是救了人家又主动向人家提亲,这是不是也有点让人家“知恩图报”的嫌疑啊?这似乎也不合适。
唉,怎么办呢?要不,就再等等?如果我和那位姑娘真的有缘分,没准哪一天上天又给我们安排一个巧见面呢!真要那样,一切就好办了。
嗯,那就等等看,先不要给姐夫说。
可巧,就在刘秀胡思乱想的时候,二姐夫邓晨还真的来了,而且还来到了他的庄稼地里。
刘秀正低着头一边锄地一边乱想,忽听得地头一声喊:“三弟,文叔!”
刘秀抬头一看,见是二姐夫,不觉一阵惊讶——没想到刚刚才想到他,他竟然就来了,就说:“姐夫,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邓晨站在地头,左手提个小包袱,右手向刘秀招着喊:“三弟,快过来,有好事!”
好事?啥好事呀?刘秀一边想着一边收起锄头,准备走向地头。
第三十五章
邓晨这次来,的确是给刘秀带着好事来的。
一个多月前,刘秀从长安回来路过新野,正好被朱祐刘稷接到,随后三人拐弯到邓家庄去看望二姐二姐夫。二姐见到两年多未见的小弟,别提多高兴了;这个从小把三弟抱大背大的二姐,拉着三弟的手直抹眼泪,说三弟你可回来了,姐可真想你呀。抹罢眼泪,二姐自然赶忙去炒菜烫酒,让邓晨朱祐刘稷好好给三弟接风。哥几个一直高兴热闹了多半下午,到天黑刘秀三人又在二姐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起饭罢才离二姐家回蔡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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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三人走后,刘元对邓晨说,俺三弟都二十六七了,早该娶媳妇了。你这个当姐夫的认识人多,赶紧给俺三弟寻觅一个好姑娘,让俺三弟快些成家呀!邓晨说这事不用你催,我早在给三弟cāo心这事了。
的确,在刘秀去长安求学走后,邓晨就在为三弟寻觅这事了。邓晨曾经对刘秀说过,三弟你将来娶媳妇,一定要那高雅美丽仪态万方长相富贵的姑娘,一般相貌平平的丫头咱根本不要她。刘秀当时可能不知道姐夫这句话的用意,但是邓晨心里最清楚——俺三弟隆准ri角,上应天谶,出生时还有神光照耀,将来要当皇帝的呀!何况蔡少公先生也曾断言,十年之内,俺这个三弟一定能龙登九五,统驭天下!另外,当皇帝的人,他的结发妻子将来要当皇后的,相貌平平的村姑丫头哪有那命?只有那高雅美丽仪态万方长相富贵的姑娘才能母仪天下,所以必须给俺三弟找一位福相喜相的姑娘才成。而且,福相喜相的媳妇一般还都旺夫,更有助于夫君的大业早成。总而言之,我必须给俺三弟寻觅一个福相喜相的漂亮媳妇!
更令邓晨觉得三弟将来一定能成为天子的是,他的大哥刘縯早在谋划着推翻王莽,重建汉家,而且在刘秀上学走后不久就把这事给他说了,要他也暗中准备,将来一块举兵反莽——如果刘縯不谋划起事,邓晨还对三弟将来当皇帝有点疑惑,觉得没事没风的怎么能当上皇帝?现在他大哥要造反了,这机会就来了,俺三弟必能在这场造反中脱颖而出,一鸣惊人,成为中兴汉家的真命天子!按说,他大哥首先谋事,推翻王莽之后应该是他稳坐龙椅。可这是天命,没法子的——将来不定出个啥变故,三弟就成了皇帝。至于他大哥,一定会被他三弟封为天下第一王的!
所以这两年来,邓晨一边暗中准备造反,一边继续为三弟寻觅福相喜相的媳妇。这期间他也通过朋友见过十几个姑娘,但都相貌平平,毫无特sè;虽然有几个看上去也不错,但远不够福相喜相的水平,于是一概否决。不过就在昨天,有朋友告诉邓晨,说蔡阳城里的张县丞正在托人为小女招婿,说那女孩子长得特别好,让邓晨去看看。邓晨大喜,到张县丞家里一看,那女孩子还就是长得好,不但福相喜相,两个水汪汪的大眼更是伶俐可人。邓晨看罢暗暗欢喜,说,不用说了,这姑娘绝对是皇后的命,将来一定能母仪天下;就是俺三弟见了人家这姑娘,也一定高兴得晚上睡不着觉的!于是就对张县丞说,我有个内弟,小伙子一表人材,人品更没得说;张大人如果愿意,我明天把他带来让您过过目如何?张县丞也挺高兴,说好,那就把小伙子带来我看看。于是邓晨骑马奔回新野先向夫人秉告。刘元自然十分高兴,说你明天赶快带俺三弟去跟人家见见面,别错过了这好姻缘。于是邓晨一大早又骑马赶来舂陵庄,进家先把马栓在大榆树上,然后进里院找刘秀,却不想刘秀已经下地。邓晨就把这事说给他大嫂和小妹。小妹听后拍着手欢笑:好,俺三哥要给俺娶新嫂子啦!大嫂赶忙对伯姬说,小妹你快去地里,把你三哥喊回来换衣裳去蔡阳!邓晨说不用了,把他喊回来太耽误时间。你赶紧把他的干净衣服鞋子包好,我拿到地里让他换上,我们直接从地里去县城。大嫂听罢,紧忙到东厢房把刘秀的干净衣服和一双新鞋一双布袜还有缠带束腰包好交给邓晨。邓晨提上包袱走出券门,指着栓在大榆树上的马回头喊:“晌午头里别忘了把马给我喂一喂啊!”说罢提着包袱快步出门往地里来。
邓晨来到了地里,站在地头向刘秀喊:“三弟,快过来,有好事!”
刘秀笑着说:“姐夫,啥好事呀?”提着锄头走上地头。
到了邓晨跟前,又问一声:“姐夫,啥好事呀?”
邓晨抓过刘秀手里的锄头,一把顺到麦垅里,说:“三弟,把锄先放这儿,咱到县城去一趟。”
“去县城?那我得回去给大嫂说一声,中午她们还等我回去吃饭呢。”刘秀抬手指一下南面的舂陵庄说。
邓晨说:“不用了,我刚从家里过来给你大嫂说了,今儿中午咱在城里吃饭。”
刘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嘿然而笑:“可我得回去换换衣服鞋子吧。您看我这一身穿的,怎么进城啊?”
邓晨说:“我都给你拿来了。”边说边解包袱,“这不都在里边,长袍,鞋,袜子,还有缠腰,都是你大嫂包好我带来的。”
刘秀一看,果然一应俱全,就又笑:“姐夫,啥紧要的事呀,把这些都给我带地里来了?”
邓晨说:“你先换上再说。”
于是刘秀开始解衣脱鞋,用脱下来的衣服把脚上的荡土搓搓拍干净,穿上布袜,再穿上白袍,蹬上新鞋,然后拿缠带束腰。常言说人是衣装马是鞍,刘秀这么一换一整,马上显得英俊挺拔。邓晨上下左右看看,啧啧称赞说:“嗨,像俺三弟这样的,品貌双全,哪个姑娘嫁给你都是她的福气!”
刘秀把缠带的最后一遭束好,说:“姐夫,到底啥事呀?”
邓晨并不回答,弯腰把刘秀脱下的旧衣麻鞋团起来包好,放到麦垅里的锄把上,说:“等从城里回来再取你的衣服锄头啊。”刘秀说:“噢,我知道。”
邓晨看看天,说:“走,咱马上进城去,巳时之前必须赶到城里,还有十多里的路要走哩。”说罢一拽刘秀,“走兄弟,跟我走。”
于是郎舅两个顺着田间土路开始大步往东走。因为蔡阳城在舂陵乡的东南方向,顺田间路往东上了大路再往南走,才能到达县城。
刘秀一边跟着姐夫紧走一边问:“姐夫,到底啥事呀?您还没给我说哪。”
邓晨边走边半回着头:“三弟,你今年多大了?少说也二十六了吧?”
刘秀说:“虚岁都二十七了。”
邓晨说:“我听你姐说你是腊月生人。腊月生人一般都虚两岁,照这么说你虚岁都二十八了吧?”
刘秀说:“要按虚两岁,应该是——哎,姐夫,你问这个干啥?”
邓晨说:“干啥?你都这么个大男人了,不想媳妇呀?”
刘秀一听,不觉脸一红,心说咋不想呢,我为新野那姑娘晚上觉都睡不好了。可这话怎说得出口?就嘿嘿傻笑一声算是回答。
邓晨说:“你姐一直为你的婚事cāo心。打从你回来,她就催我好几次了,说我认识人多,让我赶快给你说合一门亲事。当然我以前给你说过,你相亲的时候由我给你当参谋。这不昨天有朋友告我,说蔡阳城里张县丞正在给闺女找女婿,说那女孩今年刚十七,长得挺好。我昨天还专门去张县丞家里跟人家见了个面,当然主要还是看看那女孩。结果那女孩还真是长得好,明眉大眼,一脸福相,配你正合适。另外我把咱这边的情况也给张县丞说了。咱家虽不是豪门大户,但有房子有地,不愁吃不愁穿。当然这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咱人优秀,配他家闺女绰绰有余。张县丞一听你小伙人好,非常愿意见。所以我今天赶过来,就是带你去张县丞家相亲,保你见了人家那女孩满意。”
刘秀一听,胸口不禁格登一下,心想原来是这事呀?可是我正想着人家新野那姑娘呢,谁想半路又出来个蔡阳姑娘;蔡阳姑娘再好,还能好过人家新野姑娘?现在除了新野姑娘,其他哪里的姑娘也占不到我心里去呀!可是姐夫为自己cāo心费力,这么大老远的跑来了,我怎能不去?姐夫今天来叫我,那一定是跟人家约好了,不去怎么能成?不过去归去,成不成还主要在我——姐夫的好心不能辜负,我的终身大事也不能迁就凑合啊!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邓晨光顾在前面说着走,根本没注意三小舅对这事有啥反应。走着走着猛然觉着身旁没人了,扭头一看,才发现三小舅被拉下了一丈多远,在后面低头慢步的不知在想啥。邓晨就站下喊:“哎三弟,你怎么了?听到给你说媳妇还不高兴呀?走这么慢?”
刘秀一听,紧忙走几步赶上来,说:“啊,咋能不高兴呢,我是怕到那儿两边都相不中。”
“废话。”邓晨瞪起眼说:“你连人家的面还没见呢,就说相不中?没准你见了人家姑娘巴不得明天早起就跟人家拜天地呢!”
刘秀笑:“拜天地也是中午拜,哪有大早起拜的?”
邓晨也笑:“好好,那就中午拜。这事要是定了,就抓紧给你们准备,两个月之内就叫你们拜天地入洞房,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司仪,啊。”
第三十六章
就在刘秀跟着姐夫去蔡阳城相媳妇的时候,一辆马车正由北向南快速行驶在新野通往蔡阳的官道上。坐在车辕上赶马的是yin识,而坐在车厢里的年轻貌美女子,不用说,就是yin丽华——按兄妹俩头几天的既定计划,他们今天正式来蔡阳寻找他们心目中的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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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还是原来的那辆棚车,只不过今天是要寻找未来的女婿,就将竹棚撤下,好使视野开阔。而驾车的更是一匹白sè好马,比那头牛行走得快多了,在平坦的官道上踏踏踏地一溜小跑。
虽然撤去了车棚,但丽华的面目也不能轻易暴露。丽华今天以一方粉纱罩头,这一可以防晒,二来就是遮住面目,免得被人看见。但是纱巾薄如蝉翼,又sè泽鲜艳,扎在头上好似粉牡丹盛开,愈发映衬出丽华的粉面桃腮,娇艳美丽。
yin识手拿马鞭,半回着脸对妹妹说:“丽华呀,这事我又想了,咱就得抓紧找那个年轻人,别拖得久了人家又相中了别人家的姑娘。虽然说你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咱也不能大意,一定得抓紧;除了咱来蔡阳找他,回头我再托朋友多方打听得着点,那样把握更大一些。”
丽华点头说:“哥,您说得对,可以托您的朋友打听着点。不过,以小妹的判断,他不会相中别的姑娘的。他那一天的神情以及他忠厚的面相足可说明一切,总之我觉得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yin识笑说:“好哇,能找这么个好女婿,那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等你们拜天地的那一天,咱娘还不知高兴成啥样呢,但愿咱一进城就能碰见他。”说罢又“驾”地一甩马鞭,驾车的白马踏踏踏地向前跑得更快了。
刘秀跟着邓晨一路紧走,果然在巳时之前进了蔡阳城。刚进城走不多远,刘秀忽然想上趟茅房。正好街边有座公厕,上边写着“溷所”两字。刘秀就指着对邓晨说:“姐夫,我想上趟茅厕。”邓晨说:“大解还是小解?”刘秀说:“大解。”邓晨说:“好,那你快去,我正好在这儿歇会儿。”于是刘秀转身走向溷所,邓晨在路边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来小憩,等着刘秀。
正这时,一辆白马驾车从城门洞里驶进城来,车上坐的正是yin识丽华兄妹俩。
丽华本来在路上就不断注视着行人,这会进了城,更是睁大了两只漂亮的大眼,透过粉纱来回地搜寻打量过往行人,企盼她ri思夜想的那位情哥哥忽然出现在眼前。yin识虽不认识那位青年,但凡是看到个头高高,脸sè白白,年令在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他也要多瞄上两眼。不过从进城之前到进城之后,这种模样的年轻人总共也就看到两三个,而妹妹看到后根本没啥反应,他也就只好不吭声。
兄妹俩正坐在车上来回观看,却不想被坐在树荫下石磴上的邓晨看见。邓晨正坐在树下休息,猛然看见了赶着马车的yin识,不觉有些惊喜,就站起来向前迎着喊:“哎,次伯,次伯!”
邓晨和yin识是多年的朋友,他们两村相距不过两三里,中间就隔一道坡,坡北是yin家聚,坡南就是邓家庄。两人在年轻时经常往来,只是后来都娶妻生子,拖家带口的,又各有自己的事干,相见的机会也就少了些。但由于少年时打下的基础,彼此间的印象情谊还是比较深厚。所以邓晨今天一看是yin识,不觉喜出望外,就赶忙迎上去打招呼。
yin识一见是邓晨,也惊喜地喊一声:“呀,是伟卿兄!”“呼”地从车上跳下,拽住马缰停下车,与走上来的邓晨热烈握手:“伟卿,你怎么也来蔡阳了?”
邓晨说:“啊,我来办点事。次伯,怎么今天在这儿碰上你了,也来蔡阳办点事?”yin识指着车上笑说:“这不,我是带着咱妹妹丽华过来的。”
丽华听了,撩起粉纱对邓晨嫣然一笑:“伟卿哥,您好。”
邓晨一看,不觉大吃一惊,说:“呀,这、这是丽华妹妹?!”
邓晨对丽华其实还是三四年以前的印象。过去邓晨与yin识接触比较多,也把他家那个长得非常灵秀的小妹妹从小看到了大。后来丽华长到十五六岁,已经出落成一个十分美丽端庄的大姑娘。但从这之后,邓晨与yin识因为都拖家带口各有自己的事做,相见的机会就少了些,对丽华也几乎没再见过。但是丽华后来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十里八乡甚至城里的一些豪门富户都拜亲戚托媒人去yin家求亲,邓晨也多有耳闻,所以邓晨以为yin家小妹早已嫁出去了。但是今天这么一见,才发现丽华依然长发如瀑,根本没有盘成发髻,而面目也是那样的清纯秀丽,分明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更令邓晨感到惊奇的是,三四年未见的yin家小妹不但比以前更俊美漂亮,神态气质是那样的高雅尊贵,简直就是天宫里的神女!邓晨不免惊呼一声:“呀,原来这是丽华妹妹呀,几年没见长这么好看,我还以为仙女下凡了呢!”
丽华听了,羞涩地低眼一笑,放下粉纱扭过脸去。
邓晨问yin识:“次伯,怎么,你这是带着咱丽华妹妹来逛蔡阳城啊?”
yin识扭脸看看丽华,说:“这个,咳,伟卿啊,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给你实说了吧,俺兄妹俩来蔡阳,是来找一个年轻人的。”
车上的丽华听了,似乎越发羞涩,扭过去的脸又往下埋了埋。
邓晨看丽华这样,似乎明白了两三分,就问:“找、找啥年轻人呀?”
第三十七章
yin识说:“咳,是这样的。”就把母亲妹妹一个多月前如何遭遇绿林山的强贼,又如何被一个穿白衣的蔡阳青年所救,以及妹妹与那个年轻人似乎两相有情简要说了一遍;今天来蔡阳就是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上那青年。
邓晨大为惊奇,说:“噢,那年轻人光说是蔡阳人,具体姓什么叫什么,哪个乡哪个村的,或者是不是城里的都没说?”
yin识说:“可不是嘛,要不跑这么远来碰运气嘛。”
邓晨咂了下嘴,说:“哟,这可不是件小事情。蔡阳方圆百里的地面,那么多的乡邑村庄,要找的话还真的费点事。”
yin识说:“再费事也得找。”边说边凑到邓晨耳根悄声道,“不瞒你说伟卿,咱丽华妹认定这个年轻人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女婿,非找到他不可。”
邓晨听罢会心地一笑,并扭脸又看了下丽华。丽华似乎觉察到了二人在说什么,把头埋得更低,秀发下的脖根比刚才还红。
邓晨看罢,笑着对yin识说:“对对,再费事也得找,咱妹妹的终身大事嘛。不过好事多磨,只要他们有缘分,准能找着的。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定哪一天啊,那小伙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出现在你们眼前。”
yin识说:“要是那样该多好啊。不过伟卿兄也多cāo点心,出去走亲访友时多给打听着点。”
邓晨说:“行次伯,这事我一定放心上,遇见朋友我就打听打听。”
yin识说:“那好伟卿兄,我们就不在这儿耽搁了,赶快到各个街上转转去,看能不能碰上。”
“哎好好,那快去吧快去吧,可不能耽误了。”邓晨一迭声地说。
yin识又扭头说一声:“伟卿,回头咱哥俩好好坐坐啊,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邓晨说:“哎,好,有时间我找你去。”
yin识用鞭打一下马,赶车前走。
丽华又扭回脸撩起粉纱,脸sè红红地对邓晨笑说:“伟卿哥,我们走了。”
邓晨说:“哎,好好。祝你好运啊丽华妹!”丽华又羞涩地一笑,放下粉纱,车马照直向前走去。
邓晨见yin氏兄妹离去,不觉暗暗笑一下:“不知yin家还有这样一段好故事哩,但愿他们今天能找到那年轻人。”
可是邓晨突然间像想起了什么,两眉猛然一蹙:啊?一个多月前?白衣青年?这是不是俺三弟文叔呀?俺三弟一个多月前还就是从我们那一带过来着。不过他穿的什么衣服我还真没怎么留意,好像是白的吧?一会他从茅厕出来问问他,看他一个多月前在我们那儿救人了没?要是他救的,那丽华姑娘马上就可以见到她的“未来女婿”——往前紧跑几步就能赶上那兄妹俩了。等见了面,一切就真相大白,那才是千古不遇的巧事哩!而且,丽华姑娘更高雅,更美丽,比张县丞那姑娘还强着好几分呢。要是三弟和丽华姑娘得配姻缘,那才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不过邓晨马上又摇头否定:不可能,救人的绝不是俺三弟。那天去我家的明明是三弟、仲先还有阿猛;要是救人的话,光阿猛一个人就能打他半个绿林山,还轮得着文叔?至于是不是穿白衣,这个无所谓——现在穿白衣的到处都是,刚才在路上和进到城里,我就见了多少个白衣人,这根本说明不了啥。再说,如果是俺三弟救了人,他肯定会往外说的。就算他再含蓄,再不爱说话,可这事他总该透露出来一点点吧?就算当闲话讲,他也该说上那么三五句吧?可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和他姐没听他说,他的哥嫂妹妹等也没一个人知道,这说明他根本就没做那事!还有,我三弟是个书生,从没练过武,他哪能打得过绿林山的群贼?根本不可能的事!我三弟和丽华看上去很般配,可他们没缘分呀!丽华如今在找人家的意中人,而我三弟现在去相张家的闺女,他们进不了一家门的——看来以后当皇后的呀,还就是人家张县丞的闺女!现在天不早了,人家张县丞没准快等急了;一会三弟从茅厕出来,得赶紧往张家去。至于丽华姑娘,只能祝福她了!
其实邓晨对他的这个三小舅还就是没有完全了解透。按常理来说,像见义勇为做好事,一般的人就算当时不留名,但事后对自己的家人亲朋总会说的,至少也当个闲话聊吧?没准有的人为了炫耀自己,还会大说特讲呢。可这回偏偏是天生含蓄的刘秀,他从不爱张扬,从不想显露展示自己,做过的事就像没发生一样,不管啥事都闷在肚子里不往外言说,天xing如此,有啥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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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晨暗自嘀咕着走回树荫下的石蹬边,望着茅厕门口自言自语:“这个三弟怎么还不出来呀?”话音未落,只见刘秀已从茅厕中走出,边走还边问邓晨:“姐夫,刚才碰到熟人了?”已经有点心急的邓晨顾不上答话,说:“哎哟三弟,你可出来了,人家那边恐怕都等急了。走走,快跟我走。”刘秀说:“啊,好好,走,走。”
郎舅两个开始快步前行。走了数十步,向左拐进一个街口,邓晨这才又想起刚才刘秀的问话,说:“三弟,我刚才就是碰上熟人了,你听见了?”
刘秀说:“啊,我听你喊了两声‘次伯’,后面的就听不见了。”
邓晨说:“啊,这个次伯叫yin识,是我们坡北yin家聚的,和我是多年的朋友。”
刘秀说:“噢,是这样。”
邓晨说:“哎,三弟,一个月前你从长安回来的时候,在新野救过人没有?或者见谁救过人没有?”
刘秀一听,心里格登一下,不知姐夫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就懵懵懂懂地说:“救、救人?没、没有。”
邓晨想,呵呵,我一猜就不是你,那就无须多说了。
刘秀却深感疑惑,问:“姐夫,你、你怎么问这个呀?”
邓晨说:“啊,没事,我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姐夫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噢,对了,姐夫就在那一带住,他肯定听说过这事了,刘秀边走边想。
只听邓晨又说:“哎三弟,中午要是张县丞留咱吃饭,那就说明你的老丈人相中你这女婿了,咱就在他家吃,啊。”
刘秀则吞吞吐吐:“啊,到、到时候再说吧。”
中午时分,郎舅两个又走在了街上,并没有在张县丞家吃饭。不用说,这桩亲事没谈成。
其实郎舅两个到了张县丞家里,人家父女一看这个上门相亲的年轻人果然高大英俊,仪表非凡,父女俩就掩饰不住地兴奋。刘秀看那女孩,虽然也漂亮喜气,但比起端庄高雅深情无限的新野姑娘来可就差了不少。于是只看了人家一眼便低下脸不怎么说话,弄得人家父女也没啥话说,一时都很尴尬。邓晨没想到三小舅对人家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丝毫不动心,不见一点喜欢劲,深感意外。随后见人家父女的脸也慢慢冷了下来,邓晨觉得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好向人家告辞。出了人家大门邓晨还想,难道是我的眼光错了,这姑娘没有皇后的命?
到了街上,郎舅两个的步子不再像来时那样的急急匆匆,只是缓着步慢慢前行。邓晨说三弟你是咋想的,这么好的姑娘你也相不中?一开始人家姑娘那么喜眉笑眼地看着你,你倒好,冷着脸没一点笑容,你到底咋想的?刘秀说我也说不清,反正觉得与人家没缘分,相不中,白让姐夫费心了。邓晨说既然如此姐夫也没啥好说的,不能强迫你不是?不过兄弟,比这更好的姑娘,恐怕再不好找了。
刘秀想,咋不好找呢,你们新野县就有一位让我魂牵梦萦的好姑娘,只不过我们现在难以相见。刘秀又想,要不我就把在新野救人的事说给姐夫,让姐夫帮忙找到那位姑娘,给我们撮合撮合?可是,这似乎也有不合适的地方,自己上午在地里不是已经这样想过了吗?唉,怎么办呢?
正在刘秀前后矛盾不知所以的时候,忽然一辆白马驾车驶到了眼前,坐在上面的一位男子指着他大声喊道:“年轻人,你给我站下!”
第三十八章
第六章
刘秀没有相中张家的姑娘,跟着姐夫在街上闷着头正走,忽然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车由一匹白马驾驶,上面没有棚,座位的后靠背上插一顶黑sè伞盖用来遮阳。伞盖下,坐着一位看上去非常威严的官员——从官服上不难看出,这是一位秩俸在六百石以上的县级官员。除了伞盖下的这位官员,车辕处还坐着手拿马鞭的驭手。车后,跟着四名肩扛长枪的兵卒。
这官员不是别人,正是蔡阳县的县太爷——县宰严尤。
其实,这个严尤本来姓庄,叫庄尤,“严”是后来东汉的史学家班固等人给人家改的。之所以改“庄”为“严”,是因为这个“庄”字冲犯了东汉第二个皇帝刘庄的龙讳。刘庄是刘秀与yin丽华所生的儿子,后来被立为皇太子,刘秀驾崩后就继承了皇位,这就是显宗孝明皇帝。在中国皇权时代,皇帝的名字是忌讳言说和书写的。如果非要用这个“龙讳”,那就取一个和这个字意思相近的字来代替;而“严”与“庄”字意相近,所以就改“庄”为“严”,于是“庄尤”就变成了“严尤”,并一直沿用了下来。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西汉之初有一个恒山郡,可是这个恒字又冲犯了汉文帝刘恒的龙讳,于是改恒山郡为常山郡。再比如现在河南的林州,在东汉殇帝之前叫隆虑,因为殇帝叫刘隆,所以就改名叫林虑。至于后来又叫林县、林州,那是以后的事了。还有河北的永年县,在隋之前叫广年县,后来为避隋杨广之龙讳,就改成了永年。当然除了地名,有些词语涉及到皇帝的龙讳也必须改的。比如“郡治”、“治所”在唐代是不能说的,因为这涉及到了唐高宗李治的龙讳,只能说成“郡理”、“理所”。另外据说“观音菩萨”在唐之前叫“观世音菩萨”,因为涉及到李世民的龙讳,只好把那个“世”省略掉。再比如“秀才”在东汉时叫“茂才”,那是为了避开光武帝刘秀的“秀”字。
除了皇帝的龙讳要避开,一些不是皇帝的人的名讳也曾经被避开,但这只是特例。
比如咱们这部书主要是根据南朝宋人范晔的《后汉书》而创作。范晔的父亲叫范泰,所以在煌煌一部《后汉书》中,根本见不到一个“泰”字。对“泰山”,就写成“太山”;几个带“泰”字的人物,比如郭泰、郑泰,就写成“郭太”、“郑太”。甚至在记述这二人的事迹时,竟连谐音“太”也不说,干脆称他们为“郭林宗”、“郑公业”,以字代名。这种在作史中为避父名而改字的作法,后世不但不指责,反而理解或赞赏——人家作史,人家就有这个权利,这也是一种孝道。
闲言少叙。
严尤虽然只是一个县宰,但此人却文武兼备,深通谋略。除此之外,严尤还知天文,识地理,尤其还会看相,对谶纬之术也很有研究,总之是位很不简单的人物。
今天严尤这是刚刚处理完公务乘车回家。正行驶间,忽见有两个男子,正沿路边迎面走来。其中比较年轻的一个,年令大概在二十六七岁,长相非常奇特:高高的个头,浓密的乌发,白白的皮肤,厚厚的耳廓,两道秀眉下是一双明亮的大眼,尤其那高高的鼻梁及圆阔明亮的脑门更是特别。严尤看罢不觉大惊道:“隆准ri角,须发如画,这可是帝王之相啊!”紧接着又想:“他姓什么叫什么?哪里的人氏?怎么在我的地界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想到这,便命驭手停车,并向路边指着喊:“哎,那个年轻人,你给我站下!”
其实刘秀邓晨也早看见了迎面而来车仗。刘秀没见过严尤,就问邓晨:“姐夫,看这架势,这一定是县里的哪位官员吧?”邓晨说:“你没见过啊?这就是你们的县太爷,县宰严尤。”刘秀说:“噢,这就是严县宰呀?”邓晨说:“县太爷的车仗,咱还是离他远点好。”于是和刘秀靠路边走。刚靠到路边,谁想严县宰已经在路中间停下了车,并指着他们喊了一声。
两人有点懵懂,还以为是在喊别人。可是前后左右看看,并没有别人,这才知道确实是在喊他们。但又不知道县太爷要干什么,就怔怔地愣在那儿。
严尤又指着刘秀喊:“那个年轻人,不是让你过来吗?怎么还站在那里!”
刘秀拿手自指:“大人,您是在说我?”
严尤说:“对,就是你,你到我车前来!”
邓晨想,这个县宰喊我三弟干什么?莫非看我三弟有哪儿不对?就向严尤抱拳说:“请问大人,您叫他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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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你的事,只叫他过来!”严尤沉着脸威严地说。
刘秀把脸扭向邓晨:“姐夫,不用担心。我过去一下,看这位大人叫我干什么。”说罢转过脸便向严尤走去。
邓晨没法,只好看着三弟走向前去。
刘秀来到车前,向严尤躬身抱拳:“县宰大人在上,小民在此有礼。”
严尤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凝着眉又把刘秀全身上下观看了好一会,才说:“年轻人,好相貌啊。”
刘秀又抱下拳:“请问大人,您叫小民何事?”
严尤依然一脸的凝重,问:“我问你,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
刘秀说:“回大人,小人叫刘秀,家住城西北十二里的舂陵乡。”
严尤一听“刘秀”俩字,不禁脸sè大变,惊问:“什么什么?你,你叫刘秀?!”
“是的大人,小人姓刘名秀字文叔。”刘秀不卑不亢地说。
严尤两眼愈发凝重,盯着刘秀半天不说话。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说:“没事了,你走吧。”
刘秀又抱下拳:“是,大人。”说罢扭身便回。
严尤忽然又喊:“哎,等会走,你回来!”
刘秀又转回身抱拳:“大人,您还有什么事?”
严尤说:“你,是舂陵乡的?”
刘秀说:“是,大人。”
严尤说:“舂陵乡有个刘縯刘伯升,他是你的族兄弟还是其他什么人?”
刘秀说:“回大人,那是小民的大哥,我是他的兄弟。”
严尤不禁又脸sè大变:“啊?你、你们是亲兄弟?!”
“是的大人,我们是亲兄弟。”刘秀依旧平静地说。
严尤拧着眉头,呆呆地看着刘秀不说话。
刘秀又抱下拳:“大人,还有事吗?”
严尤又看刘秀片刻,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说:“没有了,你走吧。”
刘秀说:“是,大人。”抱下拳又转身回走。
严尤两眼盯着刘秀的背影,喝令驭手:“起行!”
驭手一甩马鞭:“驾!”车辆起行。
车辆往前走了好几丈,严尤还一直扭着脸往回看,两眼怔怔地盯着刘秀,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秀走回到邓晨身边,说:“这位大人,他这是干什么呀?”
邓晨说:“我也莫名其妙。可能是你的相貌太出众,引起了他的惊奇吧?”
刘秀摇摇头:“不大像。我看他的眼神,好像有别的什么意思。”
邓晨也有点醒悟地说:“嗯,也许有别的意思。因为他还提到了你大哥,而且一听你们是亲兄弟,他明显的神sè大变,好像有点惧怕似的。”
刘秀说:“人家是县太爷,怕咱什么呢?总之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我说不清。”
邓晨说:“咳,管他怎么想的,咱不费那个脑筋。走兄弟,都晌午过了,咱找个地方吃饭去。”
郎舅两个又向前走去。
第三十九章
次ri早晨,披满霞光的大榆树下,刘演与刘稷又开始在练武——刘秀刚才扛着锄头下地去了,而刘忠刘孝怕他爹吵骂,没敢再来,两个小顽童刘章刘兴也正睡着未起,于是大树下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人少了就显得地方更大,两个人一个在树的那一边抡枪,一个在树的这边舞刀;大树下除了刀枪的呼呼舞动声以及二人用力时的嘿嗨声,几乎没别的声音。
两人正练得热酣,忽然街门外响起了马蹄声,随即一个人牵着马匆匆走进院里。两人扫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朱佑朱仲先。
朱佑家住舂陵庄西南五里多地的梁惠聚,平时过来一般都是步行,而且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今天一大早就骑着马过来,刘演、刘稷就觉得有点意外,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刀枪。刘演问:“仲先,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朱佑匆匆说:“伯升,是有要紧事!”说着把马往榆树上栓。
“噢?什么要紧事?”刘演把枪扔给刘稷,擦着汗大步来到朱佑身边:“仲先,什么要紧事?”刘稷一手提枪一手拿刀也赶忙来到跟前。
朱佑说:“伯升,我昨晚刚刚得到的消息,说蔡阳县将有两车金银上解宛城,你看这事……?”
“嗯?”刘演听毕两眉一挑,眼中不觉露出兴奋,就又问:“什么时候?”
“后天上午。”朱佑说。
刘演两手叉起腰,咬着下唇转着眼珠在思索。刘稷一顿手中的刀枪说:“哥,这还有啥好想的,给他劫下来!”
刘演坚定地点点头:“嗯,劫下来!咱们兴兵举事,缺的就是钱财;能把这两车金银劫下来,那能置办多少马匹军器呀?嗯,把它劫下来!”
朱佑说:“所以我天不明就赶过来告诉你。”
刘稷高兴地又一顿刀枪说:“哥,那还愣着干啥,咱现在就去探路吧?”
刘演说:“路肯定是要探的,可是光咱几个还不行——蔡阳县宰严尤,那也是一员马上战将;如果是他亲自押运,要夺下来也不容易。”
刘稷说:“他严尤算个**!凭小弟的这把钢刀,他十个严尤也不够我砍的!”
刘演摇头说:“不猛弟,你不了解那严尤。他虽然做的文官,可是武艺不在你我之下,手中的枪舞起来也是神出鬼没。贤弟虽然力大无穷,可是未必能防得住他的好枪法。为了稳妥起见,我看还是再联络几个人一块干——咱不如去新野叫上二姐夫,怎么样?”
朱佑说:“伯升说得对,就得多叫上几个人,至少推银车子也要好几个人吧?”
“嗯,那啥也别说了。阿猛,回去备马,咱们一块去新野!”刘演向刘稷一挥手。
“哎,好嘞!”刘稷高兴地答应一声,提着刀枪跑向枪架,把刀枪放上去,扭转身一蹦三跳地跑出街门去了。
刘演看下马棚对朱佑说:“仲先,你先帮我备上马,我回屋换件衣裳就来!”说罢转身向里院大步走去。
邓晨昨天跟三小舅从蔡阳城回到舂陵,没有停歇就骑马赶回新野。到家见了夫人,邓晨自然说今天的亲没相成,三弟看上去不愿意。刘元说哟,人家那么好的姑娘他也不愿意呀?他都二十六七了,按虚两岁的话都二十八了,还想挑多好的?邓晨说,要不说呢,我也不知道三弟咋想的。刘元说,可能是缘分不对,你以后再给俺三弟cāo着点心,总有对眼的。邓晨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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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晨在家呆不住,今天又要出门。因为大小舅刘演早就对他有交代,要他多联络豪杰义士,将来一块推翻王莽,重建大汉。而他今天出去,就又是去见朋友。正要牵马出门,没承想大小舅和朱佑、阿猛竟牵着马进门了。
邓晨一看三人一起来,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说,伯升,是不是有什么重大之事?刘演说,事是不小,咱到屋里再说。于是刘演三人拴下马,先去正堂跟二姐打了招呼,然后随邓晨进西厢房坐下商议。
到屋内坐下,刘演便将劫银车的事说了一遍。邓晨听罢大喜,啪地一拍几案说,好,那些钱财本是民脂民膏,就该给他劫下来,救天下,救百姓!刘演说事不宜迟,咱现在就去探看路径,选好了地点后天拂晓在那儿埋伏。邓晨说,好,咱现在就去。于是四人起身,就要出门解马。
可是四人没想到,他们的话被门外的一个人听到了。四人还没出门,这人已经一脚踏进门里,大声说:各位,这么好的事不能拉下我呀,我也得参加!刘演一看,认识,是姐夫的表弟张奉,字承祖。张奉不但长得高大,还是个练武的,武艺还非常高,刘演早与他切磋比试过。可是这人有不少坏毛病,不但喜财好sè贪便宜,还是个赌徒;赌赢了就吃喝玩乐,赌输了就四处借钱,尤其来找邓晨借的次数最多,邓晨早把他烦透了;没想到刚商量要办大事,竟被他给听到了,而且还说要参加。邓晨听了就跟吸了一口闷sāo臭气那样的不舒服,眉头立刻拧成个大疙瘩,便想拿话阻止他。可谁知刘演心直口快,说,好,承祖那么高强的武艺,一定能派上大用场。没得说,承祖,算你一个!弄得邓晨也不好再说什么。张奉倒是高兴得裂着大嘴笑,说伯升你就瞧好吧,到时候我第一个冲上去,把银车子给你夺下来!但是邓晨却清楚这个表弟的为人,就冷着眼对他说,承祖,我们打劫官银,可不是每个人分俩钱花;我们是为了反莽复汉,置办军器马匹用的,你知道吗?张奉听了,不觉迟疑了一下,但马上又说,不就是反莽复汉么,我也早想参加呢,不然我这身武艺不白瞎了?将来你们拉起人马,我第一个给你们冲锋陷阵,也当个重建大汉的开国功臣,咋样?
刘演自然大喜,便让张奉也一起去探路。但张奉没有马,邓晨只好牵出自家的另一匹给他。于是五个人牵马出门,骑上出庄,由乡间土路向南直奔舂陵。到了舂陵,又从庄西的土路继续向南,然后转向东四五里,上了蔡阳到宛城的官道。
这条官道向北三百里才能到达宛城,而向南五六里便是蔡阳城。刘演说,咱还不能离蔡阳城太近了,再往北走走再说。邓晨几个人也都说不能离城太近,于是五个人拨马向北行。
前行约半里,官道东面出现了一个小山包,上面林木茂密。张奉指着山包说,伯升,那个山包后面可以埋伏人马,咱到那儿看看吧。刘演看罢摇摇头,说不行,这山包离大路太远,咱们一露头人家就能看见;等咱跑到路上,人家早跑远了。
于是又向前走。走有二里,路西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也挺茂密。张奉说,这片树林离路近,总可以了吧?刘演又摇头,说这个树林太小,藏不下人马的。到那天咱怎么也得来二十来人,加上马匹,这树林藏不下。
于是又向北走。走有三里多地,路东不远处有一片大树林,更加茂密。张奉说,这个总可以了吧?刘演、邓晨看了都点头,说这地方确实不错。五个人都下马,牵马走向树林。
来到林子里,果然树木丛杂,地方也大,藏个百十号的人马都绰绰有余。刘演说,那就这样,回去我再找上十来个人,后天五更时分咱都在这林子里会齐,等官车一到,听我的号令一齐出击。另外为防人家看清面目,每个人都要准备一块黑纱,到时候把脸蒙住,决不能让人家把咱认出来了。几个人都说好,就这么办。
此时已是多半晌午,刘演说,走,回家,到我家吃饭去。于是几个人牵马出林,到官道上骑上马,又向南而走。走不半里,官道西侧有一个路口,这是向西南通向舂陵的一条田间小路。于是五骑马下了官道,沿小路向舂陵而来。
这条小路其实正经过刘演家的麦田,前面不远处的几个小土包正好就在刘演的麦地中。邓晨说,伯升,前面不是你们家的地吗?咱三弟这会是不是还在地里头?刘演说,十有仈jiu还在,咱这个三弟反正不到吃饭的时候不回家。
说话间来到了山包跟前。等转过山包往南一看,几个人忍不住都笑——原来刘秀果然还在麦地里忙活着没走。
第四十章
刘秀因为昨天跟着姐夫去县城相亲,麦子还剩下几垅没有锄完,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扛着锄头过来把那几垅锄完了。回到家吃罢早饭,按说上午就不用再来了,但一是他不愿在家呆着,愿意到地里去,二来他看到麦根间长了不少芦草,有的长得比麦子还高,应该把它们割掉;这样一可以消除田间的杂草,二来这些青草抱回去还能喂牛。于是吃罢早饭就又扛上锄头,腰里别把镰刀,并依旧带上他喜欢看的书,又来到了地里——割草虽然用不上锄头,但他总觉得扛把锄头身上实在,而且割下的青草捆成捆还可以用锄挑回去。
不知怎么回事,刘秀自昨天相罢亲后,心理上竟有了些微妙变化。他想,人家张县丞那姑娘就够漂亮了,而新野那位姑娘就更漂亮,气质更高雅,更尊贵,明显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不是官宦之女便是富家千金。自己虽然家境也不错,身材长相也说得过去,可跟人家那姑娘比,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像人家那样漂亮高贵的姑娘,多少王子公孙未必就看在眼里,自己一个农家俗子又算得了什么?虽然当时那姑娘两眼里充满了深情,但那里面也许更多的是感激,自己是不是看着人家姑娘好就错误领会了?自己亏得没让姐夫去找人家姑娘,要是找到了人家而人家又没那意思,岂不要把自己羞死?唉,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假如我们真的有缘分,那总有一天要见面的;如果没缘分,恐怕走个当面也会错过。罢了,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害相思病都没用,干脆别想那么多了。这么一想,反倒释然了不少,昨夜里竟出奇地睡了个好觉。而今天到地里锄地割草,对这事也想得少了些。
此时刘秀又割了一大把芦草,直起身正要把草扔到后面地头上,猛然见北面的小山包后转出几个骑马人来。刘秀定睛一看,不禁哑然一笑,原来是自己的大哥、二姐夫,还有阿猛、朱祐以及二姐夫的表弟张奉。刘秀想,不知大哥们这又是忙什么大事来。
而刘縯这边正说得热闹。邓晨说,伯升,这回打劫官银,咱叫不叫上文叔?刘縯说咳叫他干什么,咱这个兄弟你还不了解,成天跟个大姑娘似的,没一点男子汉的气概。这不你也看到了,他一天到晚就知道闷着头种地,没一点远大的志向,他咋能干得了这个?别叫他。邓晨说不对,别看咱三弟成天闷声不响腼腼腆腆,可那只是他的表象。咱三弟这人其实外柔内刚,藏而不露;这种xing格的人平常看不出什么,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必能露出英雄本sè。刘縯大笑说姐夫你别逗我了,就他这样的还谈得上什么“英雄本sè”?我看他这一辈子只能跟土坷垃打交道了。朱祐说伯升你说的我不同意,别看咱三弟温顺谨厚话语不多,平时还爱干农活,可我总觉得文叔秀外慧中,心胸开阔,将来准能干出一番事业的。刘縯说好好我不跟你们抬杠,可这次打劫官银说啥也不能让他参加。我给你们说,我叔叔最疼文叔,要是文叔因为这事有个啥闪失,我叔叔还不把我活吞了呀!你们记住,一会见了文叔,他要问咱干什么去了,咱就说去会见朋友来着,千万不能说打劫官车的事,一定记住了啊。
说话间来到刘秀近前。刘縯喊:“三弟,该回家吃饭了,快收拾收拾一块回家去。”刘秀说:“好,我这就收拾。大哥,姐夫,你们这是干啥去了,怎么走这儿了?”刘縯装得真事一样,说:“啊,我们去会见了几个朋友。”其他几个也说:“啊是是,我们去会见朋友来着。”刘秀见几个人目光闪烁,说话支支吾吾,知道是在拿话应付他,心想我管你们干什么去了呢。就笑笑说:“啊,是会见朋友去了呀?”邓晨说:“三弟,快把草捆起来放我马上,咱一块回去。”刘秀说:“不用了姐夫,草不沉,我背得动,你们快头前走吧。”刘縯对邓晨说:“草不沉,家又没多远,咱们先走吧。”说着便催马前走,邓晨几个也催马前行。
刘秀把青草收拾好,捆成两捆,用锄头穿上,然后挑在肩上也往庄中来。
蔡阳县衙内,严尤这会正拧着眉头,倒背着两手静静地站在大堂中。身后的墙上挂着他的佩剑,剑下的衣架上还挂着一副盔甲。
从昨天见到那个叫刘秀的年轻人,严尤就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这不单单是那个年轻人隆准ri角,长得一副帝王相,“刘秀”俩字更让他心惊肉跳。因为他早就听说过一句谶语,叫“刘氏复兴,秀为天子,李氏为辅”。而且就在最近,他又得到了一条谶语,叫“卯金刀,名为劉,中国东南出荆州”。所有这一切,不正说明这个复兴汉家的刘氏天子正是昨天那个叫刘秀的年轻人吗?更令严尤感到不安的是,这个年轻人的大哥就是那个闻名全县的刘縯刘伯升!这家伙不但爱好武事,还经常奔走于南阳各县之间,结交了不少人物,县里早知他是个不安分的。可尽管如此,县里并没有肯定他敢造反作乱。可现在这个上应天命的刘秀出现了,而且他还是刘縯的亲兄弟,这就不得不使人顿生jing觉——莫非刘縯的频繁活动恰恰就是在yin谋作乱并且在今后的某个时机这个刘秀能够登上帝位?严尤前前后后一想,还真出了一身冷汗——将来事态的发展,没准还就是这样啊!谶语说“东南出荆州”,我蔡阳正处在荆州境内,岂不正是说的我这个地方?我作为此县的一县之宰,该怎么办呢?县宰的职责我应该尽,可是上天之命我也不敢违呀!
正皱着眉冥思苦想,忽然一个人从门外进来,说:“严大人,您叫我?”
这个人是县尉曹宽,严尤刚才派人把他叫过来的。
严尤一看曹县尉来了,就说:“老曹,你来了。”指着几案说,“来来,咱坐下说话。”
两人对几坐下,曹宽说:“大人,看您的神sè有点不大对呀,莫非有啥上愁的事?”
严尤嘬一下牙花子说:“哎呀老曹,还真让你说对了,有件事我就是感到很棘手。”
“噢?啥事呀?”
严尤压低声音:“老曹,咱们蔡阳,要出非常之人、非常之事了!”
“噢?怎么讲?”
严尤说:“昨天我在街上,碰见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他怎么了?”
严尤说:“这年轻人长得非常特别,隆准ri角,须眉如画,这可是天子之相啊!”
曹宽说:“啊,我知道大人会看相,可这也不能保证他就有天子之命啊。”
严尤说:“如果仅凭他的长相也就罢了,可是他的名字,却像在我耳边打了个炸雷,惊出了我一身冷汗!”
“噢?他叫什么?”
“他叫刘秀!”严尤低沉而用力地说一声。
曹宽也不禁一惊:“啊?他叫刘秀?这是真的?!”
曹宽吃惊“刘秀”俩字是因为他和严尤还算是比较交心的朋友,两人经常在一块互说知己话,“刘秀为天子”、“东南出荆州”这两句谶语就是严尤给他说的。作为新朝官员,这两句谶语虽然绝不能耳听言传,但由于他们俩有较深的交情,说出来谁也不至于坏谁的事,所以在一块议论得就多些。而曹宽听说这个刘秀出现了,自然不免一惊。
可是严尤接下来的话,就更令他吃惊。严尤说:“这个刘秀不但出现了,而且他就是城西北舂陵乡的人;他的大哥,就是那个早在咱们县上挂了号的刘縯刘伯升!”
曹宽果然更加惊诧:“啊?这么说他们是亲哥俩?!”
“是啊,他们是亲兄弟。看来,咱们蔡阳的乱源,必定是刘縯、刘秀这两个刘氏子弟了!”严尤又蹙起眉愁苦地说。
“大人,那怎么办?把他们抓起来?”曹宽睁着俩眼说。
严尤又把声音压低,往曹宽跟前凑凑:“老曹,咱俩共事多年,情同手足,我想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曹宽说:“大人待曹某不薄,曹某决不背叛大人——大人尽管说,我要是背地里坏您的事,天打五雷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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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尤点点头:“好。老曹啊,按说我是新朝命官,一县之宰,理应为皇主尽忠,为朝廷除患。可是,这个刘秀既然出现,说明真命天子已经露头,更说明王莽的新朝将要完蛋,这都是天意啊。我要把这个刘秀抓起来除掉,这不是逆天吗?到时候只怕遭雷劈的是我呀!所以,对这两兄弟,咱们只能顺其自然,不能自找麻烦。”
曹宽也点头:“是啊,大人说得对。有道是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咱们还是好自为之的好。”
严尤说:“可是舂陵乡毕竟在我的治下,一旦乱子从他们那儿发起,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曹宽说:“大人,您不如去宛城找甄大夫活动活动,看是不是把职务调动一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曹宽说的这个“甄大夫”,是现在南阳郡的第一军政首脑甄阜。按汉制,他应该叫南阳太守。可是王莽篡汉后改南阳为“前队”,太守也改称“大夫”,所以甄阜现在的官职叫“前队大夫”。
“甄阜?那老家伙你还不知道,怪戾暴躁,不好说话着呢。”严尤撇下嘴说。
曹宽说:“是啊,甄大夫古怪暴戾,是个不近人情的人。不过大人您文武兼备,名震荆襄,没准哪一天比他甄阜升得还高呢。”
严尤说:“唉,我哪敢有那奢望啊,能保得一生平安就不错了。”
曹宽说:“可是,如果舂陵乡真的拉杆子造反,您怎么办?”
严尤说:“那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到跟前再说吧。”
曹宽说:“还就是。如果老天真要重兴汉朝,咱也无力回天不是?”
严尤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又沉默一会,严尤似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两眉一挑说:“哎对了,后天往宛城押送帑银的事都安排好了?”
曹宽说:“安排好了。我已吩咐崔英蔡勇率一百军兵护送前去。”
严尤说:“告诉他们俩,一定要把这两车帑银安全送到。这些帑银,甄大夫都催要了十多天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咱哥俩的身家xing命都保不住!”
曹宽说:“大人放心,两个将官,一百军兵,护送两车银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严尤说:“嗯,老天保佑吧。”
第四十一章
刘演打劫官银的事,可喜坏了张奉。前几天他又赌输了,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债主们堵着门子跟他要钱。他本来想借钱翻本,可没人借给他,只好又厚着脸皮来找表哥邓晨。他知道表哥早对他烦得不行,而且也借不了他几个钱,但是又心存侥幸地想翻本,只好豁着脸皮再上门了。可令他想不到的是,到表哥家竟然听到表哥与刘演几个人在屋里谋划着打劫官银,可把他高兴坏了。心想能把这两车官银打劫下来,每个人岂不要分得一大堆?这才一脚踏进门里,坚决要求参加。可是后来表哥说打劫官银是为了反莽复汉,个人分不了几个钱,他才觉得有点凉。但是“坚决参加”的话已出口,刘演也痛快地答应,他就不好再反悔,只好假装高兴一块去踩点探路。
但是昨天与邓晨分手后,他不觉又有点反悔。昨天他们二人从舂陵返回,天都大黑了。到邓晨家门口分手,邓晨说,咱俩离那个埋伏点比较远,后天子时咱俩就出发,你务必于子时之前赶到我门口,然后咱一块奔舂陵。张奉答应后,依然骑着邓晨的马奔他所住的村庄西屯聚。西屯聚在邓家庄的西面,离邓家庄约有五六里。
但是在走往西屯聚的路上,张奉就一直嘀咕:分不了几个钱,我出这个力干啥?岂不是白冒风险?可是一想到那亮闪闪的黄金白银,张奉就又馋得直流口水。心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别说两车,就是半车,也够我糟腾十年八年的,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冥思苦想了半天,他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我不如单独带人把那两车金银劫下来,那不全成我的了?当然,我也不能做得太绝,把两车金银全吞了,毕竟是表哥、刘演给自己提供了这个机会——那两车金银如能劫下来,我给他们一车,让他们反莽复汉去,留下一车我自己享受。我这样做看上去有点不地道,可他们没冒风险就得了一车金银,我觉得还很仗义呢!有了这一车金银,我还怕那些鬼孙堵着门子讨债么?嘁!
更令他高兴的是那个大树林南面三里多地的那个小树林,官车从南面过来,正好先经过这里;在这儿埋伏,肯定要先刘演一步得手。到时凭着自己的一杆刀一匹马,夺下两车金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当然了,光我一个人还不够,至少得有几个人推银车子吧?劫下了银车,每人分给他们两斤,看他们不乐得屁颠屁颠地跟着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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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张奉就找到五六个平时和自己在一块胡混的酒肉赌徒,把这事给他们说了一遍,要他们跟着自己去干这一桩好买卖。几个人一听说能得两斤金子,高兴得嗷嗷直叫,恨不得立刻就去。可是高兴过后几个人又开始发愁,都对张奉说,承祖,我们不会刀不会枪的,去了还不是白送死?张奉大嘴一撇:嘁,净鸡--巴说丧气话!告诉你们,根本不用你们动手;凭俺老张的坐下马掌中刀,多少官军都不够俺砍的!到时候看我把官军杀败,你们只管推上银车子往北跑就行了!几个人都大喜,说,好,就这么干!张奉又说,别光鸡--巴顾着高兴,记着回去都准备一块黑纱,到时候把脸蒙住,别让人家看清了面目。另外那地方较远,咱得早早动身,今晚天一黑咱就出发,明ri上午一定要把银车夺到手!
为了准时赶到埋伏点,在大树林里与刘演会合,邓晨当晚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即起身,又吃了些饭食,备好了马。此时已近子时,夜空如洗,一轮圆月正亮。整束完毕,邓晨取了长枪,牵了马匹,慢慢走出街门,站在月光地里向西张望,等着张奉到来。可是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也不见张奉的半点人影,静夜中也不听半点马蹄响。邓晨想:这家伙是反悔了还是没睡醒?我不能再等他了,否则就误了时辰。再说,我正不想他参加呢,他不来更好。于是提枪牵马走出庄口,然后翻身上马,乘着月sè向南纵马而去。可他哪里知道,张奉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带着几个人绕过他的邓家庄,连夜奔舂陵方向去了。
第四十二章
ri头升起约三杆高,蔡阳县尉下的两个武官崔英蔡勇,全装贯带地各骑战马,提着长枪,率一百步卒护着两车官银北去宛城。此去宛城三百多里,他们必须在明ri天黑前赶到;除了今晚在唐子乡驿站歇住一宿,路上是不能停的。因为现在地面不宁,强贼出没,帑银必须安全及时送到。来时严县宰曹县尉都有交代,帑银若有半分丢失,提头来见!崔英蔡勇自然不敢大意,出了城门便命军卒们推着银车一溜小跑,恨不得一步便飞到宛城。
可是出城才不过七八里,走到路西那片小树林附近时,忽听得林内一阵大喊,便见六七个蒙面人从林中冲出。当先是一个骑马的,手舞着一柄大砍刀。后面的虽没骑马,但手中的短刀也都寒光闪亮——不用说,这正是张奉一伙。原来张奉几个人不到五更就赶到这儿埋伏了,等了三个多时辰才看到银车子露头。张奉看到了银车子,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喊一声:“来了!”其他几个也喊:“老张,这回看你的了!”张奉说:“瞧好吧!”不大一会,银车子来到,张奉提刀翻身上马,第一个杀出。
崔英蔡勇见果然有贼徒劫路,不免大惊。但见劫贼也就六七个,这才放心。两人向后喊一声:“护住车辆!”便纵马挺枪上来双战张奉。可一交手才知道这个劫匪的厉害。张奉的一柄大刀抡过来,震得二人虎口发麻。交马不到两合,张奉一刀砍下,崔英惨叫落马。蔡勇一看不妙,拨回马便逃。可哪里还来得及,被张奉大喝一声:“你给我在这儿吧!”一刀劈中后脑,也砍于马下。张奉斩了崔英蔡勇,拍马便奔护车的兵卒。但听噼里啪啦一阵响,五六个兵卒惨叫倒下。其他兵卒一见,嗷地惊叫几声,撇下银车子向南便跑。张奉带来的几个人高兴坏了,提着短刀飞步上来,推起车子便向北走。张奉抡大刀又把南逃的兵卒赶了一阵,才拨马飞驰而回。等赶上银车子,张奉裂大嘴向那几个人大笑:“怎么样,老子没吹牛x吧?”那几个人一边紧忙推车一边向张奉树起大拇指:“老张,真行,不知道你的武艺这么厉害!”
可是刚走不到一箭之地,只听背后一声大喝:“呔,贼徒,你们往哪里走?给我站下!”
张奉等扭头往回一看,只见大队官军追至。当先马上一将,顶盔贯甲,威风凛凛;左手揽辔,右手提枪,飞一般追来。
张奉对那几个人喊:“你们推着车子快跑,看我把这个家伙再砍了!”拨回马来战此将。
可这回该张奉傻眼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蔡阳县宰严尤!
原来严尤自崔英蔡勇带人押着银车走后,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妥,暗思:现在地面不宁,强贼四起,而崔英蔡勇又武艺平平,万一遇到悍贼打劫,他们岂是对手?他们送了命不说,丢了官府帑银,甄大夫也要砍我的脑袋的!保险起见,还是我撵上亲自押送去吧!就派人把曹宽喊来说:“你快给我再点二十个人,我要亲自押送去!”曹宽说:“两个将官一百军卒,应该足够了,县宰何必亲往?”严尤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跑三百里路没啥,要是丢了帑银,咱哥俩哭都来不及啊!”曹宽只好又赶快点了二十个人,严尤披挂整齐,便率了二十军卒出城追赶。
正追赶间,忽见前面道中散乱站着百十个军卒,一个个还都惶惑不堪。严尤一看,正是那些押车的军卒,便大喝:“哎,不是让你们押银车子吗,怎么都在这儿站着?银车子呢?!”
众军卒一看是严县宰,呼啦全都围上来,说:“哎呀严县宰,银车子被强贼夺去了,崔英蔡勇也被人家杀了!俺们想把银车子夺回来,可打不过人家呀!人家一个骑马的家伙抡刀就将俺砍倒了一大片!”
严尤一听哎呀果然如此,亏得我来了!就朝众军喊:“那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跟我回去追去!”于是提枪纵马当先,众军在后,向前追赶,不一会便看见那几个劫匪推着车子正走,便大声喝住。
张奉回马来战,本以为不出三招就能把这个骑马的家伙砍翻。可没想到,交手不过五**,人家的银枪好似龙走蛇飞,枪枪不离他的前胸咽喉,弄得张奉只办得搕挡招架,根本顾不上还手。又战不到两三合,张奉再抵挡不住,拨回马便逃。恰好官道西边有个路口,张奉慌不择路,拨马顺这条路向西便跑。而这条路,正通往舂陵。严尤见强贼逃跑,喝一声:“强贼,看你逃得脱!”挥手命百十个军卒去追抢银车,自己则率十余军卒来追骑马的强贼。而推银车子的几个人见张奉根本不是对手,早撇了车子兔子般地向北逃去了,哪还顾得金子银子?
刘秀这ri上午依然肩扛锄头,腰里别着镰刀挂着竹书来地里割芦草。来到地里,恰好碰见自家的佃户。刘秀原来想等麦收后再问问人家还租不租地,或是能不能匀给自己几亩。可是现在碰上了,刘秀就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给人家说。佃户也知道刘秀爱种地,就说:“三当家的,我最愿意种你们的地了。这地是你们家的,你又爱种地,那我就匀给你五亩,今后咱还一块在这儿种地,咋样?”刘秀想,地虽然是自己家的,但那是大哥跟人家定了合约租出去的,自己不能强行要回来。现在人家答应匀给自己五亩,已经给足了自己这个“三当家”的面子,还有啥好说的?就高兴地说:“好,五亩就五亩,咱还在一块种地。”两个又说笑一回,佃户便去北边那几个土包下锄地去了。刘秀把锄头竹书放到地头树荫下,然后抽出镰刀下到地里,拣着麦株间的那些芦草去割。
不到半晌,地里的芦草差不多都割净了,刘秀便走到地头的树荫下,掏出书来,坐到锄把上想静静地看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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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刚看不大一会,忽听得一阵喊杀声传来。刘秀惊异,站起来顺声一看,只见东面通官道的土路上,一骑马急惶惶地逃窜过来,后面则有一骑马飞驰追赶,再后面则是一二十个军卒,扛着枪也在喊叫追赶。刘秀不觉一惊,心想这是咋回事,后面那明显是官军啊!正看着,前面被追的那一骑已跑到近前。刘秀一看,不觉两只眼都直了——这是姐夫的表弟张奉呀,怎么是他?!原来张奉这会儿都快崩溃了,心想完了,我这回肯定没命了!慌得头上的帻巾也散了,蒙面的黑纱也丢了,露出了面目,好在严尤在后面看不见。刘秀见是张奉,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啊?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被官军追杀?!随即又猛然明白:噢对了,前天大哥姐夫张奉他们从这儿过,看他们那闪闪烁烁装模作样的样子,我就料定他们要干什么事;今ri被官军追杀,肯定是事情败露了!可是,怎么不见大哥姐夫他们?!
此时张奉头上的帻巾也跑掉了,散乱着头发跑到了近前,而后面那骑马也追得更近。刘秀想:不行,我不能眼看着张奉被捉,我得救他!救他就是救姐夫,救大哥!
想罢扔下竹书抄起锄头,几步迈到土路上,横着锄头迎了上去。张奉还以为这是个官军在截他,吓得魂都没了。可定眼一看才看清是刘秀,就大喊:“文叔弟,快救我!”刘秀喊:“你快走,我来挡住他们!”张奉此时已吓破了胆,哪还顾得想别的,披散着头发从刘秀身旁飞马奔过,头也不回地向西跑去了。
刘秀举着锄头迎上去,照着追上来的那骑马便打:“你给我下去!”
第四十三章
严尤本来紧紧盯着前面那个骑马的强贼飞速追赶,没想到眼前突然一个人影一闪,随即便见一柄锄头“呼”地朝自己的左面门打来。严尤“啊”地赶忙躲避,却不料动作过大,竟从马的右边摔下跌到了路边的麦地里,那匹马也直立起来咴咴地惊叫。刘秀本来也只是想把张奉放走,并没想把追赶的这个人打死。所以在那人摔下后,便一把扯住马的辔头,翻身上马,准备也向西逃。而跌下马的严尤摔得并不重,从麦地里“腾”地跃起,正看见那个拿锄头打自己的人已经跃上了自己的马背。严尤定睛一看,不觉大惊——这不是前两天在城里碰到的那个刘秀吗?怎么是他?!就抬手指着刘秀大喝:“刘秀,原来是你!”刘秀也吃一惊,扭脸仔细一看,魂都吓没了:“啊?是严县宰!”严尤又大喝:“刘秀,你竟敢拦打本县宰,还不下马受缚?!”刘秀这会真慌神了,心想还是快跑吧。挥锄把狠打一下马屁股,那马又咴咴惊叫两声,载着刘秀向西便跑。严尤在后大喝:“刘秀,我看你逃得脱!”刘秀哪顾得后面喊什么,啪啪打着马屁股,直向西狂奔去了。
严尤部下的十几个军卒这时都从后面跑上来,喘着粗气问:“大人,您没事吧?那小子怎么把您的马给夺去了?”严尤看着已经远远逃去的刘秀,涨红了脸骂道:“刘秀,你的家就在这儿,你跑不了的!”军卒问:“大人,您认识他?”严尤向南一呶嘴:“这不,他就是这个舂陵庄的!”军卒说:“那咱们到他家等着,看他能跑到哪儿去!”但严尤现在挂念的还是银车子,就说:“他的家就在这儿,他跑不掉的!走,回去看银车子去!”军卒在麦地里拣了他的长枪,一班人又折回头向东跑。上了官道,还不错,两辆银车都完好无损地夺了回来,军卒们都在那儿等着他。严尤擦擦头上的汗,暗暗庆幸一番,命军卒们推了银车又回蔡阳。
刘秀提着锄头救张奉,又骑着夺来的马向西飞奔而去,被在麦地里干活的一个人全看在眼里,这就是刘秀家的那个佃户。那佃户在北面的小土包下正锄着地,猛然也听得喊杀声,随即便见两个骑马人在南面的路上一前一后奔跑,很明显是后面的那一骑在追前面的一骑。而后一骑后面的半里多远,又有十几个军卒扛着长枪边奔跑边大喊:“追上他呀,别让他跑了呀!”佃户一惊,心想这是干啥的,官军在抓人?正睁着眼惊看,猛见三当家的刘秀提着锄头冲上路去,先将头一骑放过,又将后一骑一锄头打落马下,随后跃上马背,一溜烟向西狂奔去了。佃户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咋回事,三当家的怎么救前面那个人?莫非是他家的什么亲戚?正这时,后面那十几个军卒已经跑到那个被打下马的人的跟前,围在一起说着什么。佃户害怕,赶紧蹲下去躲在麦垅里偷看。等那些人又向东走远了,才敢站起来。佃户心想:这可如何是好,三当家的一定惹下大麻烦了,我快去庄里向大当家的报信吧。一边想一边提着锄头向麦地外走。可是还没出麦地,忽听小土包后又有马蹄响,吓得又赶忙蹲下,却见是三四个骑马人从土包后转出,每人还都提着刀枪。佃户仔细一看,为头的正是“大当家”的刘縯,便赶紧喊一声:“大当家的,伯升!”
刘縯与邓晨、朱祐、刘稷以及另外十多个人五更左右就在大树林里埋伏等着了,直到ri升三杆,也不见官车的影子。又等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是不见来。邓晨说:“这咋回事?莫非官车不来了?”朱祐说:“不可能不来,我这个消息可是非常可靠的。”刘縯说:“那就再等会,实在不来了再说。”几个人在林中正说,忽然见有几个人正慌慌张张地从南面的官道上向这边跑来,而且一边跑一边不住地扭头往回看,好像有谁在后面追赶他们似的。但是再往南看,并不见有谁追赶。大家正在诧异,邓晨忽然看着其中的两个人说:“哎,这有我们村的两个人呀,他们怎么在这儿跑?我出去问问他们!”说着抬脚就向林子外跑。刘縯刘稷朱祐也跟着跑出来。
邓晨跑到路上,向那两个人喊:“哎,孙小二,王三,怎么你们跑这儿了?”王三孙小二见是邓晨,就说:“哎呀伟卿,可别提了,你表弟张奉领着我们打劫蔡阳的银车子,结果被官军杀败,我们就跑这儿来了。”
邓晨刘縯几个人闻听全都惊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是咋回事——张奉并不是反悔没来,而是自己在前面先一步下手了!邓晨大骂:“这王八蛋怎么这么不是东西,回去看怎么跟他算帐!”刘縯急问王三孙小二:“张奉呢?张奉怎样了?”王三说:“他被人家杀败,骑着马从南面那个路口一直向西跑去了。人家官军一个骑马的,领着一帮人也随后追去了。”朱祐说:“完了,他要被捉,非供出我们不可!”刘縯一听,立即对几个人说:“啥也别说了,走,快回去上马,追过去救他!”
于是四个人飞步跑回林中,各提刀枪上马。刘縯又吩咐那十多个人伴各自散去,然后与邓晨刘稷朱祐打马出林跑上官道,向南奔跑半里又下了官道,沿通往刘縯麦地的那条斜路向西南奔来。
刚转过土包,猛听得麦地里一声喊:“大当家的,伯升!”
刘縯一看,见是自家的佃户,急勒住马问:“啊?什么事?快说!”
佃户说:“哎呀大当家的,可不得了了,你家文叔刚才在南面路上救了一个人,自己也骑着马向西跑了!”
几人不觉大惊。邓晨急说:“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细点!”
佃户说:“一开始一个人骑着马从东面急惶惶地往西跑,后面好像是官军在追,当头的也是个骑马的。可正这个时候,只见文叔提着锄冲到路上,先把前边的那个骑马的放过了,又一锄把后边那个骑马的打下了马,然后抢了马骑上去也向西跑去了,而那些官军后来都往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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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听罢又吃惊不小。刘稷说:“不用说,是俺三哥救了张奉那小子!”
邓晨说:“伯升,咱快随后追去,看三弟现在跑哪儿了!”
刘縯说:“我不是做梦吧,三弟那样的竟然干出这事?”
朱祐说:“早给你说文叔不是一般的人你还不信。”
刘縯说:“啥也别说了,赶快追三弟去!”
于是四个人一抖马缰又向前奔。到了前面那条东西路上,拐向西直追而去。
第四十四章
刘秀骑着严尤的那匹马,一气狂奔了十几里才缓下步来。刘秀想:这下糟了,没想到那个人竟是严县宰,抓住我非砍我的头不可!严县宰知道我家住舂陵庄,这会儿肯定派人在家等着我呢,回去准让人家一逮一个准,可不能回去。可是走了一会又想,我要不回去,他们会不会祸害难为我的家人呀?大哥回去,也肯定要被他们抓起的,那岂不更糟?不如我回去自首算了,要杀要剐随他们,不能让哥嫂妹妹他们遭害!可是,大哥、姐夫他们应该是和张奉一块干什么事来着,现在张奉逃脱了,大哥姐夫他们呢?要是大哥姐夫现在出现在我面前该有多好!刚想到这里,忽听背后远远的有马蹄响,并有人大喊:“文叔,三弟,三哥!”刘秀急回头看,见正是大哥、姐夫、阿猛以及朱祐四骑马飞一般追来。刘秀一阵激动,暗暗庆幸说:“原来大哥姐夫他们都没事!”勒住马跳下,等着四人到来。
刘縯四人飞驰而至,都跳下马。刘縯上来一把抓住刘秀的手,激动地说:“哎呀三弟,没想到是你救了张奉呀!你一锄打落一员官将,还抢了这匹马,咱家佃户都给我说了!可是,你的面目也一定被官军看清了吧?”刘秀说:“何止看清啊,那个官将就是县宰严尤,他认识我的。”邓晨不由一惊:“啊?你打落的是严县宰呀?!”刘秀说:“可不是,这马就是他的。”刘縯也一惊说:“三弟,怎么回事,严尤怎么认识你?”邓晨接过话说:“咳,三天前我和三弟在城里碰见他了,不知咋回事他还把三弟叫到跟前问了好些话,就认识了。可谁想这么巧,三天后他们竟在庄稼地里打了一架。”刘縯说:“严尤就是不认识三弟,可三弟拿着锄头在地里打他,他也知道三弟是这一片的人。现在他既然认识三弟,那更不用说了,三弟说什么也不能回家。”邓晨说:“绝对不能回家,得到外面躲去。”刘秀说:“那不行,我躲出去,他们会难为哥嫂甚至叔叔的。我想我还是去投案,任凭他们发落。”刘縯一听便急了眼,说:“说什么糊涂话呢你?他们再难为你哥嫂叔叔又能怎么样?抓着你可是要砍头的,哥哥怎么能眼看着你去送命?!啥也别说了,现在就跟哥哥走,我找个地方你先躲躲去!”邓晨说:“找哪个地方呀?哪也不用去,就跟我到新野,住我那儿!”刘縯想了想,说:“行,姐夫,就先住你那儿。我们在这儿密切注意着点,一有啥风声就向你去通报。”邓晨说:“不用太担心,咱三弟吉人天向,住我那儿准保安全。”刘秀说:“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知要在那儿打扰姐夫多久。”邓晨也瞪起眼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这话?你姐家是外人家?你姐那样喜欢你,你就是住上三年五载的也没事!别说那么多了,现在就跟我走!”刘秀对刘縯说:“哥,这事叔叔知道了,肯定要牵挂。”刘縯说:“你尽管放心走,叔叔那里自有我说,你不用担心。”刘秀说:“不行你也出去躲几天,我怕他们也抓你。”刘縯说:“放心,他们什么把柄也没抓着我,凭什么抓我?你尽管放心去,不用想那么多。”刘秀又对朱祐刘稷说:“仲先哥,阿猛弟,你们也都小心点。”二人说:“三弟三哥放心,我们没事的。”刘秀又抖着马缰说:“哥,这匹马怎么办?”刘縯看了看马,说:“这马还不是留着它的时候,还是放了它吧。”说着接过马缰,在马脖子绕了两圈系好,然后把马头调过去,说,“马啊,还是找你的主人去吧!”说罢“啪”地照马的屁股上狠拍了一掌,那马便咴咴惊叫着一路向东奔去了。
刘縯把自己的马给刘秀说:“三弟,你和姐夫骑上马去新野,过两天我去看你时再把它骑回来。记着,安心在咱姐家住,不让你回来就别回来。”
于是两边分别,刘秀与邓晨骑上马向西又向北拐向新野,刘縯刘稷朱祐自回庄上。
严尤和军卒们护着银车子回到蔡阳城里,将帑银又原封不动地锁进库里,打算过两天再押送宛城。一切完毕,严尤才又回到衙中。县尉曹宽已经得知消息,赶忙来衙中见严尤说:“大人,还真亏得您去了,不然真够咱哥俩的呛!”严尤说:“是啊,我要不去,这两车金银早不知到哪儿去了。”曹宽说:“大人,那些劫贼都跑了?一个没抓住?”严尤说:“本来我马上要抓住那个为头的蒙面劫匪了,谁想忽然从麦地里冲出一个家伙,一锄头差点打我脸上。我为了躲他,竟从马上摔到了麦地里,而那个家伙竟骑上我的马一道烟向西跑了。”曹宽大惊道:“啊?这人是谁?您看清他长什么样了没有?”严尤说:“岂止看清啊。”乃压低声音说,“老曹,这家伙不是别人,就是舂陵乡的那个刘秀!”曹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啊?刘、刘秀?怎、怎么是他呀?!”严尤说:“还就是他,你说怪不怪,巧不巧!”曹宽说:“那,那怎么办,您抓不抓他?”严尤咬着牙说:“抓,不抓怎么行?这小子太嚣张了,不但把我打落马下,还抢走了我的马,欺人太甚,他就是身负天命这回也得抓他!”曹宽说:“他为什么救那个劫匪?那是不是他的大哥刘縯?”严尤拧着眉头说:“这事我刚才在路上也想过了,一开始也以为肯定是刘縯,不然刘秀为什么救他?可是后来一想,以刘縯的武艺,至少也跟我打个平手,不会那么三五下就被我打得招架不住,这肯定另有其人。不过,只要抓住了刘秀,就一切全清楚了。老曹,你明天派五十人去舂陵,抓刘秀!”曹宽说:“去他家?他还敢回家呀?早不知跑哪儿去了。”严尤说:“那怎么办,那也得去抓!他要是躲出去了,那就抓他的大哥。刘秀身负天命,刘縯肯定啥命也没有,就把他抓起来!没准,这回拦路抢劫官银的主谋就是刘縯,把他抓起来一审便知!”曹宽说:“对,刘縯这家伙早在咱们这儿挂了号,这回正好把他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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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正说着,忽然院外一阵咴咴咴的马叫声,随即一个军卒跑进来向严尤喊:“大人,大人,您的马回来了,您的马回来了!”
严尤一听大喜:“啊?我的马回来了?”便起身大步外走,曹宽也惊奇地跟着外走。
严尤来到院外,见果然是自己的那匹马,正站在廊柱下一上一下地蹭着脖子。严尤高兴地大步上前抓住辔头,抚摸着马头说:“我的好马呀,你竟然自己回来了!”曹宽说:“这马怎么自己回来了,是刘秀放回来的?”严尤说:“肯定是。刘秀这小子,还算是聪明,敢留下我的马,那只能给咱多条线索,早ri把他抓住。老曹,记着明天一早就派人去舂陵,抓他们去!”
第四十五章
刘演回到家,知道这事瞒不住叔叔。因为上午东面官道上的官车被劫,以及三弟在村北地里拿锄头打了官家,还夺了人家的马等等这些事,整个村庄几乎都知道了。刘演想与其让叔叔找上门来骂,还不如上门去向叔叔赔罪,让叔叔指着鼻子痛骂吧,于是不等吃晚饭便来到叔叔家。
果然一进叔叔家门,就听见叔叔在堂屋里大发脾气,好像在骂刘忠刘孝:“你两个不忠不孝的混账东西,不用替他遮掩,肯定是他的什么狐朋狗友打劫了人家官车,你文叔哥才救那个东西的!要不是他的狐朋狗友,你文叔哥那么老实的人,会豁着命犯这官司?!”刘演一听就明白,叔叔骂的这个“他”,肯定是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踏进门里,说:“叔叔您别生气了,都怪侄儿不好。”
刘良一看刘演来了,放过一旁的刘忠刘孝,对着他喊:“你到底来了!你说,上午东面官道上打劫官车的是不是你们那一帮东西?你兄弟救的是不是你的狐朋狗友?这事你是不是主谋?!”刘演不敢说是,又不好说不是,只好在灯影下低头黑脸地嗫嚅一句:“叔叔,这个……”刘良大骂:“你不用这个那个的!你个混账东西,肯定是你主使干的,除了你没第二个人!”刘忠说:“爹,你小声点。”刘良骂:“怎么啦?害怕了?你们一个个不是挺英雄的啊,这会变怂了?!”刘忠只好去关上门,任凭他爹吼;而刘演则在那里低着头拿脚尖搓着地不吭声。刘良又接着骂刘演:“你个混账东西,谁借你的狗胆,竟敢打劫官家的帑银?你整天在外面胡混,终于闯下大祸了吧?闯了大祸你就舒心了是吧,啊?!”刘演只好又说:“叔叔息怒,都是侄儿不好。”刘良又接着骂:“你们闯下了大祸,一个个都没事,偏偏害得俺秀儿有家难归,你们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啊,啊?!”刘演说:“叔叔息怒,侄儿知罪。”刘良气得连鼻子带嘴呼呼喷着粗气,骂:“早给你说过,你这个东西早在县上挂上了号,可你就是当耳旁风,还犯下这么大的事!你别以为县里这回没抓着你的手就觉得没事,他们来抓人肯定先把你抓走!他们没准明天一早就会来抓人,你,快回去收拾收拾,到外面躲避去!”刘演说:“侄儿不能去,侄儿一走,官府肯定要难为叔父。”刘良说:“他们难为我什么?我只不过是你们的叔叔,又不是你们亲爹,他们没理由抓我,你快走!”刘演深知叔叔的倔脾气,再违拗下去只怕他要跳起来,再说自己还有反莽复汉的大事要干,不能被抓进衙门里,只好对叔叔说:“好,叔叔,我就到外面躲几天。”又对刘忠刘孝说:“二位兄弟,家里的事就靠你们了,多cāo点心。”刘忠刘孝说:“哥哥你尽管去,家里的事由我们来管。”刘演又向刘良跪下,说:“叔叔您多保重,侄儿这就离家去。”刘良吼道:“快起来走你的吧,早安安分分的还有这一回?!”刘演只好磕头起来,转身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家,夫人杨氏早把晚饭盛好在等着他,见他进来就忐忑不安地说:“他爹呀,咱三弟躲出去了,不行你也出去躲躲吧。我怕他们来了抓不着三弟,会把你抓走的。”刘演说:“其实我也正准备出去躲一下,就是担心你和孩子还有二弟小妹他们。”杨氏说:“二弟身体病弱,剩下就是俺们娘们小孩子,他们县上再霸道,总不能抓我们病人女人小孩子吧?你还是快出去躲躲吧。”刘演说:“那你快给我准备几件衣裳,我一会就走。”一边坐下来大口吃饭。
杨氏刚转身去收拾衣物,忽然朱佑刘稷两个大步走进。原来朱佑下午与刘演刘稷分手后,就回到了梁惠聚家中。到家后不久,朱佑忽然想,官府肯定要到舂陵抓人的,他们抓不到文叔,必定要抓伯升,岂不坏了反莽复汉的大事?不如我去见伯升,让他先到我这儿来躲躲。想罢便从锅里抓了两个面饼子,一边吃一边往舂陵大步赶来。到刘演家门口,恰好刘稷也往刘演家里来,两个便一起进到家中。
朱佑进来便说:“伯升,我估计严尤明天就会派人来抓人,抓不着文叔,肯定要抓你;你不如现在就随我走,先到我那儿住几天。”刘演说:“我就是准备先去你那里呢。”刘稷说:“叫我说,哪也不用去,咱干脆明天就造反——那些鬼孙们来抓人,看我全把他们收拾了,来多少我收拾多少!然后咱就举起大旗,先去蔡阳把严尤那鬼孙干掉,把蔡阳城给他夺下来!”朱佑说:“伯升,这也是个好法!”刘演说:“不行,临时起事太仓促。到时候人马聚集不齐,不但打不下一个城池,还有可能被官军全部吃掉,那一切就完了。我的意思还是再等等,等定下ri子各路英雄都汇集齐了再说;到那时别说什么蔡阳,连宛城咱都给他打下来!”朱佑刘稷听了都说:“好,那就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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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说着,忽然又有几个人踏进门来。刘演一看,正是自己的几个本家兄弟刘赐、刘嘉、刘祉、刘顺、刘终五个人。刘赐字子琴,刘嘉字孝孙,刘祉字巨伯,刘顺字平仲,刘终字彦平,这几个都是宗族中最优秀出sè的人,更是刘演最倚赖的造反骨干。其中刘祉还是故舂陵康侯刘敞的儿子;王莽要不篡汉的话,这个刘祉现在就是舂陵侯——在舂陵乡刘氏宗族里,他是最尊亲的一个。当晚几个人听说了白天的事,就在一起商量说,文叔是躲出去了,可是伯升的处境却很危险。咱不如去见伯升,如果能造反咱明天就扯起大旗,不能造反就劝伯升赶快出去躲一躲,总之不能让县衙门给抓去。
几个人进来,刘赐就把他们几个商量的给刘演说了一遍。刘演说,我刚才已经跟仲先阿猛说了,现在造反太仓促,弄不好就满盘皆输。我暂且出去一段时间,一是躲躲官府,二来看看各县的弟兄们都准备得咋样了。一旦大家都准备好了,咱马上就举起义旗,造反南阳!
几人听后无不兴奋,都说伯升你尽管去,家里事有我们呢,保证不会让嫂子作难,更不会让孩子们受苦。刘演说好,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现在就动身,先到仲先那儿住几天。
夫人杨氏见众兄弟都来了,早在一边感动得直抹眼泪。这会儿见夫君要走,就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说这里面除了衣服,还有点钱,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挂念家里。刘演一边答应一边把包袱背肩上,和刘赐众兄弟并朱佑一起外走。来到街上,刘赐众兄弟又把刘演朱佑向西送出庄口,才各自回家。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上午,来舂陵捉人的蔡阳县衙的五十个官兵果然扑了空,刘秀刘縯哥俩一个也没在家。带兵的张捕头一看家里就剩下妇女小孩,只好领着人回去向县宰县尉报说没捉到人。曹宽说没捉到再去,今天没捉到明天,明天捉不到后天,连着去上两个月,看他们能逃到天边去!张捕头说,那样费时费力,弟兄们也太辛苦。我看不如把刘縯的老婆孩子还有他们的小妹妹捉来县上当人质,不怕他哥俩不来投案。曹宽一听也不知道说啥好,便与张捕头一起来见严尤,想让县宰大人拿主意。严尤其实自昨天下令要捉拿刘縯哥俩之后,慢慢冷静下来又不免开始嘀咕,心想这个刘秀毕竟是个身负天命的人,我还不能迫之太急。再说,我的银车子反正没丢,上面也治不了我的罪,这事能淡化下去就淡化下去。可是张捕头说要拘捕刘家的妇女小孩当人质,他便有点窝火,心想这不正是对刘秀“迫之太急”吗,就呵斥张捕头说:“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想我们堂堂的蔡阳县衙门,抓罪犯竟要靠羁押人家的孩子老婆,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呀!”张捕头羞臊满面地说:“好好,算我没说,算我没说。”曹宽也说:“就是,这是个cāo\蛋主意,这样做可让别的县笑话咱们吧。”张捕头愈发羞臊,红着脸说:“可是让弟兄们天天来回地跑,也不是办法呀。”严尤说:“那你们这样,把刘秀画影图形,去城内街上或交通要处张贴,悬赏捉拿。上面写明,凡是捉住刘秀来献者,赏钱一万,窝藏者同罪。刘秀二十六七岁,长得明眉秀目,一头乌发,尤其那个脑门又大又圆,你们就照这个样子画吧。”张捕头领命,便去安排人画影图形,悬赏捉拿刘秀。
其实严尤画像捉人,也是有他的考虑。他想:不捉拿刘秀是不行的,不捉拿恐怕在县上说不过去,并且抢劫官银的案子也破不了,那几个强贼也无从去捉。但是我捉刘秀太急,恐怕又会得罪上天。不过现在悬赏捉拿,那就把这事交给了别人——谁要贪图那一万小钱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何况,画影图形是历朝历代通缉人犯的惯例,又不是我的独创发明;我这么做完全是历行公事,上天也不能怪罪我。
张捕头奉县宰之命,让人画了十几张刘秀,去城内街上或城外交通路口张贴。具言本月某ri,一伙强贼在舂陵以东官道上打劫官银。而舂陵人刘秀悍然助贼,行凶官军,实属大恶,今画影图形以行捉拿。有捉得刘秀来献或知其下落来报者,赏货泉一万,窝藏者同罪,云云。
其实在榜文贴出之前,全蔡阳城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些押送帑银的兵卒早把这事传开了。尤其大家听说舂陵乡一个叫刘秀的的年轻人一锄头把严县宰打下了马,无不乍舌。都说严县宰何等了得,谁能在他的枪下过得去三招?能一锄把严县宰打下马,那该是怎样的神勇?!等到捉拿刘秀的榜文贴出,大家又都议论:现在天下思汉,百姓向刘,都巴不得刘家人再重掌天下,谁会为了这一万小钱而昧良心呢?因此大家除了在告示下赞叹这个刘秀长得好,没一个想去挣这个钱。
可是蔡阳人怎么也没想到,有个外乡人竟要出一百万的赏钱追捉刘秀,把蔡阳人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个人姓李,名通,字次元,还是南阳郡府宛城城里的人。李通的父亲李守,在谶纬星象学上非常有研究,曾经和济阳名卜王长一起师从著名星象大师夏贺良,是夏贺良的得意门生。李通的祖父、曾祖,都jing通货殖,善作买卖,所以李家世世豪富,到现在李通还在宛城市里开着一家不小的布庄。李通原来也做过新朝的一个小官,后来不干了,回家后除了偶尔过问一下生意,没事就骑着马到处转悠。
这天,李通骑着马来到蔡阳,远远看见城门边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画着一个人像。而告示下面,自然围着二三十人,有的在仰脸观看,有的在一旁议论。李通对这个见得多了,知道这是在通缉人犯。到门边,李通跳下马,刚要牵马入城,忽听那些议论的人中有人惊呼:“哟,这个刘秀这么厉害,还一锄把严县宰打下了马!”
李通一听“刘秀”俩字,不觉惊住,呆呆地看着那些议论的人。过一会,牵马来到告示下,仰脸观看。这一看不打紧,看罢不禁暗暗惊叹:哎呀,这年轻人长这么好啊!赞罢相貌,又把上面的文字反复看了两三遍,乃向旁边的人问:“各位,有知道这个刘秀现在在哪儿吗?”
大家听后,都愣愣地盯着这个面sè白白气宇轩昂的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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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又问一句:“各位,有知道的吗?”
大家这才缓过劲来,有一个问李通:“你是哪的,干什么的?”
李通说:“啊,我是宛城的李通,字次元,不知道大家听说过我没有?”
大家这才惊呼:“哟,原来这位就是李通李次元呀,您是闻名南阳的大富豪,这谁不知道呀!”
李通笑笑:“啊,惭愧,惭愧。”
又一个人问:“次元,你打听这个刘秀干什么?”
李通迟疑一下,说:“这个,这个刘秀竟敢对抗官府,行凶县宰,罪过不小。我打听他,也是为了早ri抓住他,解送官府,为大新朝尽忠。”
大家互相看看,都不说话,然后拿眼斜看着李通。
李通看大家这样,就说:“怎么,大家不愿为大新朝尽忠吗?”
一人说:“愿意,咋不愿意。可县里不管多少还有点赏钱,你有没有?”
李通说:“当然有。县里出一万,我出十万,怎么样?”
大家惊得瞪大了眼:“哟,到底是南阳富豪啊,敢出十万钱!”
又一人说:“咳,人家这么富有的人,十万钱还不是拔根寒毛呀?次元,干脆你出一百万吧。你要能出一百万,不知道有多少人从今天开始啥也不干了,专门去给你寻找刘秀去,那样你用不了三天就可以抓到刘秀了。”
众人都起哄:“对对,次元,你出一百万吧。你出一百万,我们现在就给你找刘秀去!”
没想到李通眼都不眨一下,说:“好,一言为定,一百万就一百万。谁如果告诉我刘秀的下落,或者抓住他送给我,我马上给他一百万,决不食言!”
大家听了,都张着嘴瞪着眼,没一个人能说出话。
李通说:“好了各位,就这么着,在下告辞。你们记住,谁有了消息,就去宛城申伯路上的通元布庄告诉我,我当场给他一百万。记住要多去俩人,一百万一个人肯定扛不动的哦。”说罢拱拱手,牵着马径向城里去了。
众人好半天才又缓过劲来,纷纷说:“他这是图的啥呀?脑子有病吧?”
第四十七章
半个月后,刘秀没抓着,严尤倒是一件大喜事降临——朝廷要调他进常安做官了!原来大司空王邑素来爱才,听说前队蔡阳县的县宰严尤文武兼备,极具才略,觉得只让他当一个县宰那是大材小用。于是就向王莽举荐,看是不是把严尤征入朝中以展其才。而王莽又历来看重王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就命王邑拟诏,派人到前队征召严尤进常安。使者晓行夜住,快马加鞭,不五七ri就来到了前队,并向前队大夫甄阜先行通报。甄阜自然不敢怠慢,派属正梁丘赐亲自陪着天使来蔡阳下诏严尤。
严尤真是想不到的惊喜,接诏后连连叩拜。使者还传王邑的口谕说:大司空命你尽快起行,半月之内必须赶到常安!严尤自然又叩头连连,说请上差上复大司空,下官一定按时赶到。使者下完诏命,在梁丘赐的陪同下复回郡府宛城歇住。
送走天使,严尤自然又是一阵高兴,心想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刘秀这个“真命天子”了;不但现在不用再捉他,将来舂陵乡不管出现什么乱子更与自己无关,少去多少麻烦?当然刘秀既然身负天命,大新朝迟早要陷入大乱,自己也难以置之度外。不过到那时毕竟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到跟前看情况再说。
严尤高兴,曹宽也替他高兴。曹宽悄悄对严尤说,严大人,您终于可以摆脱那个“麻烦”了,祝贺您呀。而且,您还真的超过了甄阜,竟可以到朝中为官了,真是可喜可贺!严尤说多谢老弟吉言,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去常安找我。
严尤说走就走,第二天就带着老婆孩子起程。曹宽与张捕头张县丞等等一班官吏自然出城相送。严尤在大家的一片祝贺声中迈步登车,和老婆孩子赶赴长安去了。
送走严县宰,张捕头问曹宽:“严县宰走了,那个刘秀还捉不捉?”曹宽斜眼瞪他一眼,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那不是有悬赏榜文吗,等着有人给你送消息来就行了,cāo**那么多心干啥?!”张捕头明白似地直点头:“啊好好,等消息,等消息,不cāo心,不cāo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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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捉刘秀的事,就这么放下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对这事慢慢也就淡忘了。
yin丽华上次和大哥去蔡阳寻找那位白衣青年,在蔡阳城里转了半上午也没碰到;下午又来回转了几圈,还是不见踪影,兄妹俩只好出城返回新野。其后兄妹俩赶着车又去了一趟,依然无果而返。yin识安慰丽华:妹妹,别灰心,邓伟卿说好事多磨,只要你们有缘分,总有见面的那一天的,过几天哥哥再带着你去蔡阳县找。丽华似乎有点生气了,说,哥,咱不找他了,他有啥好的,值得咱这样费事找他?让街坊邻居知道了多笑话咱呀!yin识笑说,妹妹,你这是气话,你的真心哥哥还能不知道?至于别人笑话,管他呢,只要能找到自己的美好姻缘,你管他们说什么呢。再说,这个秘密只有咱自己知道,别人谁知道咱干什么去了?丽华只好红着脸说,哥,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但是后来yin识往长安办事去了,这事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可是其后的某一天,丽华忽然觉得心惊肉跳,满脸发烧,好像那个白衣哥哥来到了新野县并且就跟到了自己家门口一样!yin丽华不由得胸口一阵突突紧跳,暗想:啊?是不是那位哥哥找我来了?他是不是已经进了俺们yin家聚?!一边想一边竟不由自主地走出家门,想到外面看个究竟。可是来到街上,除了见有别人行走,哪有那个哥哥的身影?但令她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后来又发生了好几次,以致于她不得不暗暗生疑说:这个哥哥莫非真的就在新野县,而且还离我不远?
第四十八章
第七章
刘秀来二姐家躲避官府,转眼快一个月了。那天随姐夫刚到家时,二姐看到三弟来了,非常高兴,说:哟,俺兄弟来了?可是邓晨不得不把实情告诉夫人,说三弟如何救张奉,把县宰严尤打下了马,并说县里肯定要抓他,得在咱这儿住上一段ri子等等说了一遍。没想到刘元听后不但没见一点害怕,反而惊讶笑说,哟,俺三弟原来这么厉害呀?姐从小看你跟个小闺女似的,却原来是个大英雄啊!兄弟,不用担心,就在姐姐这儿住,想住到啥时候就住到啥时候!不过刘元继而又怒容满面,对邓晨说,你那个表弟算个什么东西啊?俺三弟舍着命救他,他倒头也不回地跑了,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哪一天他敢再来,看我不拿泔水泼他出去!邓晨说,他还有脸再来呀?一会我就找他去,非臭骂他一顿不可!刘秀说,姐,姐夫,再骂他这事反正也发生了,好在咱们谁也没被官府抓住,就别跟他计较了。邓晨叹口气说,唉,俺三弟真是个少见的软心眼,天下第一的厚道人。
可是邓晨必要找张奉算帐的。因为他的浑蛋,不但没干成大事,还差点酿成大祸,邓晨恨不得抓住他狠揍一顿。可是到西屯聚家中找了两三趟也不见他人影,邓晨也只好作罢——原来张奉知道表哥饶不了他,早不知躲到哪儿胡混去了。邓晨说你走就走了吧,我的马你总得给我留下吧?可院里院外都找遍了,也不见自己那匹马的影子,这才知道张奉连他的马也不知牵哪儿了,没准还卖了换成钱了呢。邓晨只好一路骂着回来。
又过了两三天,刘縯和朱祐一块过来了,一是看看三弟,二来把他的马骑走。刘縯告诉三弟姐姐姐夫,说他也躲出去了,家里边也没啥事,叫他们别担心。刘秀跟姐姐姐夫听了,也都很欣慰。不过刘縯临走时说,县里去舂陵没抓到人,现在正画影图形悬赏捉拿三弟,城里城外和各交通要道到处都张贴着这种告示,要三弟及姐姐姐夫多加小心,没事三弟不要轻易露面。还对刘秀说:三弟,安心在咱姐这住,不来叫你就不要回家。
其后五六ri,樊城的大姐刘黄也赶来新野看三弟。原来刘黄得知三弟拿锄头把人家县宰都打下了马,惊得咋也不相信,来新野进家就对二妹说:咱小三从小像个小闺女,老实得一句话不说,咋现在这么厉害咧?刘元说,他二姐夫说他这是外柔内刚,藏而不露,关键时刻才见英雄本sè。姐俩边说边呵呵大笑。刘秀见大姐来了,自然十分高兴,姐弟三个坐在一起,说不尽的温馨亲热。临走,刘黄对二妹说,不行让三弟到我那儿住去吧?刘元知道大姐夫正在病中,就说,姐,你还得照顾姐夫,就让三弟在这儿住吧。如果听到了啥风声,再叫三弟去你那儿不迟。刘黄说好,当ri又回樊城去了。
此后又过了十来ri,刘秀感觉,现在已到了麦收的时候了。姐夫这儿都种水稻,邓家庄四周都是稻田,一直到村北的土坡下,一眼望去都青荡荡的稻田。刘秀以前来姐姐家,早领略过这种风景。虽然这儿到处都是青绿sè,但刘秀想象得到,舂陵乡那边应是一片金黄,各家都在收麦了。只是自己和大哥都躲出来了,收割麦子又得靠大嫂二嫂和小妹了。
不过还好,姐夫又去了一趟舂陵回来,说三弟你应该在惦记家里的麦收了吧?不用担心,你庄上的那些族兄族弟,刘忠刘孝刘赐刘嘉还有阿猛等等十好几个人,没用一顿饭的功夫就把你那三亩麦子全都收打完并送到了家里,根本没让你嫂子她们费一点力。刘秀听罢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刘秀不下地就觉得身上不舒服。再说他这么大个人住在姐姐这里白吃白喝,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心想怎么也得帮姐夫干点活。恰这时正值水稻挠秧季节,稻田间的许多杂草需要拔除掉;尤其稻株间的稗草,更应除去。这种草不但和禾稻长得像,而且还挺多,田地里每天都有人弯着腰在拔稗草。刘秀虽然没种过水稻,但以前也过来帮姐夫拔过草的。姐姐家的稻田有五六十亩,虽然每年都顾几个人专门拔草,但没有半月二十天是拔不完的。现在又到了挠秧拔草的时候,所以刘秀就跟姐姐姐夫说,想下田拔草去。
但是姐姐姐夫都不同意,说兄弟你现在背着官司,县里正画影图形捉拿你呢,怎么能下田干活?你大哥不是嘱咐你别轻易露面吗?兄弟你就忍一忍,过些ri子再说吧。刘秀没法,只好每天忍着不出门。实在闷得慌了,就拿起姐夫家的书看,或是教两个小外甥女念书认字。
除了看书或教外甥女认字,刘秀有时候也坐着发呆。因为自从来到姐姐家,他不免又想起将及两个月前从长安回来的时候,曾在这一带救过一位美丽姑娘,自己还一度为这位姑娘差点害了相思病。没想到才对那位姑娘想得淡了些,命运又把他安排到了这个地方,使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位姑娘,想起了姑娘那美丽而深情的大眼。他想,如果自己能到街上露面,或者到附近的几个村庄转转,没准就能碰上那位姑娘。如果真的和那位姑娘碰见了,我们将是怎样的惊奇和激动?
可他马上又冷静下来。他想,我现在是个什么人呀?我现在是个逃犯,被官府抓到了那是要砍头的!我如果见了人家,我怎么说?编个假话?可假话是那么好编的?再说自己也说不了假话,说假话肯定会脸红。但如果实话实说,说自己是个死刑逃犯,那还和人家见什么面?一个死刑逃犯见人家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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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自己前段时间也想过,像人家那样高雅尊贵的漂亮姑娘,多少王子公孙未必就看在眼里,自己这样一个农家俗子又算得什么?自己先前那么想人家,也许是太自作多情了。没准,人家那姑娘早把自己给淡忘了呢;也没准,人家或者已经有了婆家了呢。
唉,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何况自己现在是个死刑逃犯,哪还有心思想这个?
刘秀听天由命,二姐却替他着急。刘元想,俺三弟尽管还背着官司,但终身大事不能光这么拖着。如果他一年两年回不了家,那就在这儿办婚事,不能让俺兄弟老这么打光棍,至少也得把亲定了吧?过两年他就小三十的了,哪有那么多的好姑娘在等着他?所以这天吃中饭的时候,刘元又忍不住说起这事。
现在是热天,中午饭一般就在院中的树荫下吃。饭菜在树下的小桌上摆好,恰巧邓晨戴着草帽也从地里拔草回来,光着脚去厨房外的水缸里舀瓢凉水冲脚穿鞋。刘元则向西厢房喊:文叔,别教她俩念书了,快一起出来吃饭!话音刚落,便听两个小闺女在西厢房里高兴地喊:噢,吃饭喽!走舅舅,咱吃饭去!于是甥女舅舅一起从西厢房出来。两个小外甥女一人拽着舅舅的一条胳膊,一边蹦跳着走一边有节奏地念着舅舅刚教给她们的诗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冲完脚穿好鞋的邓晨把草帽摘下挂在厨房墙上,扭回身也走向饭桌,一边嘴里笑说,哟,我俩闺女跟着舅舅也成女秀才啦?大家说笑着,围着小桌便坐下来吃饭。
刘元也是快人快语,没吃两口就说:“三弟,姐问你点事。”刘秀嚼着饭菜说:“姐,你说吧。”刘元说:“上回你姐夫领着你去相人家张县丞的闺女,你咋就相不中呢?人家那闺女不是挺好吗?”刘秀脸sè一红,说:“姐,这个,我也不好说。”邓晨一听,本来想说,这说明那姑娘没有皇后的命,咱兄弟将来要当皇帝的!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现在还不能这么说,就嚼着饭菜改口说:“咳,这说明他们没缘分。如果有缘分,没准现在就已经把喜事办了呢。”刘元说:“可俺兄弟都二十六七了,这缘分也早该来了吧?”邓晨说:“你不用急,急也没用。不定哪一天咱三弟命中注定的那个漂亮媳妇一下就跳到了你的面前,准把你这个二姑姐给喜晕过去喽。”正捧着碗吃饭的两个小闺女闻听扑地将嘴里的饭喷在了碗里,然后嘎嘎嘎地仰脸大笑。刘元也忍不住笑说:“可俺这个弟媳妇现在在哪儿呢,谁是俺三弟命中的好缘分呀。”邓晨听了,将送到嘴边的菜又放到碗里,端着碗拿着筷子的两手都放到了膝盖上,稍稍沉思了一下说:“其实呀,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觉得有位姑娘配咱三弟最合适了。咱三弟如果能与这位姑娘结亲,那才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刘元惊说:“哟,那是谁呀?你咋不给俺三弟说说?”邓晨说:“可惜呀,人家姑娘已经有自己的意中人了,跟咱三弟没缘分呀。”刘元不觉有点扫兴,拿眼白一下邓晨说:“那你还提人家干什么,不等于没说?”邓晨说:“可我总觉得他们俩最合适,咋想咋觉得他们应该是最美满的一对。”刘元说:“那是谁呀?”邓晨说:“这姑娘说起来你也知道,就是坡北yin家聚yin识的妹妹yin丽华呀!”
刘秀一听,不觉一愣,暗想:yin丽华?这是个啥女子啊?
第四十九章
刘元说:“yin丽华?不是yin家聚那个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吗?这闺女还没出嫁呀?”邓晨说:“没呢。我原来也以为这闺女已经嫁人了,谁知道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多月前我去蔡阳,正碰上yin识丽华这兄妹俩去蔡阳找他们的女婿。咳,这事说起来可有趣了。”刘元说:“啊?去蔡阳找女婿了?”邓晨说:“对,他们去蔡阳找女婿去了。哎,对了,文叔,就是我带你去张县丞家相媳妇那一天。”刘秀听了眨巴眨巴眼,说:“啊?是那一天呀。”刘元笑:“人家找女婿,你们相媳妇,赶那么巧。”两个小闺女又嘴里含着饭嘎嘎笑。邓晨说:“我和三弟进城以后,正好三弟到一边办点事……。”邓晨本来想说三弟进茅房,可现在一家人正吃着饭,不便那么说。但刘秀知道咋回事,只不过姐夫不便说罢了,就眯着眼笑了笑不吭声。邓晨接着说:“哎,正这个时候,yin识和他妹妹赶着马车进城了。我和yin识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见了他当然要上前打招呼。yin识见是我,当然也挺高兴。后来我问他们兄妹俩进蔡阳来干啥,yin识才告诉我他这是带着妹妹来找一个年轻人的。yin识说了这话,我一扭脸看见丽华把头埋得低低的,脸都红到脖根了,我就明白了啥意思——不用说,这个年轻人准是丽华的心上人,不然她那么害羞干什么?可yin识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吃惊。他说在那之前一个多月,他母亲和妹妹坐着牛车从外面回家来,眼看快走到拐向他们yin家聚的那个坡口了,忽然碰上绿林山下来的十来个山贼。为头的一个家伙叫张卬,是个黑粗胖子,要把丽华抢走。”
刘秀一听“绿林山”,尤其听到“张卬”,不觉瞪大了眼,嘴里的饭也顾不得嚼了。
邓晨继续说:“正在母女俩哭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哎,这时有个肩挎包袱脸蒙白布的白衣青年‘呼’地从半空里跳下来,喝令那帮家伙住手……”。正支着耳朵听的俩小闺女这时候说:“爹,那是个啥人呀?从半空里跳下来?”邓晨说:“小孩子懂啥?从半空里跳下来就是冷不丁出现的意思——快吃你们的饭,别恁多嘴!”俩小闺女说:“你说吧,不耽误俺吃饭。”又催促说:“爹,你快点说,后来咋样了?”邓晨说:“可是绿林山的人多厉害呀,那个张卬就喝令小卒子拿着刀枪要杀掉那个年轻人。可那个年轻人武功十分了得,不但把那些小卒打倒在地,最后把那个张卬也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就这样救了丽华母女。”刘元说:“哟,这年轻人这么厉害,一个人打了一大帮?”邓晨说:“可不是。那年轻人一定是个练过武的好汉,不然拳脚功夫那么好?后来丽华姑娘问那个年轻人姓啥叫啥哪的人,那年轻人根本不说,光说是蔡阳人就挎上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真个是英雄救美不留名。”刘元说:“可也是,谁救了人还留下姓名地址呢,那不是等着要人家报答吗?搁你你会吗?”邓晨说:“当然不会,我要救了人我也不好意思说我姓啥叫啥哪的人。”俩小闺女说:“爹,那些山贼呢?都咋样了?”邓晨说:“被那个年轻人放走了。后来又来了几千绿林军,他们都去打新野城了。”俩小闺女说:“爹,人家又来了几千人,没打那个人呀?”刘元也说:“就是,人家又来了几千人,那个年轻人能有个好呀?不被人家杀头也得挨一顿痛打吧?”邓晨说:“哪里呀。后来的两个绿林山头领,yin识听他妹妹说好像一个叫王常,一个叫马武,人都不错,不但没打那个年轻人,还把那个张卬训骂了一顿,就领着人马走了。”刘元说:“哦,是这样啊,看来到哪儿都有好人赖人。”邓晨说:“那是,山贼也并不都是坏蛋。”刘元说:“这么说丽华就喜欢上了那个年轻人,还和他哥哥去蔡阳找了?”邓晨说:“可不。没想到丽华姑娘这么痴心,竟漫无目的地去蔡阳找。蔡阳那么大地方,往哪儿找去啊?”刘元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只要人家有缘分啊,不定哪一天一下就碰上了。”邓晨说:“这倒是,我也是这么跟yin识说的。后来人家找人心切,就赶上车匆匆走了。”刘元说:“没想到yin家姑娘竟是这样的痴心。”邓晨说:“要不说呢。这姑娘不但长得好,还这么有情义,这要配咱三弟多好。可惜,人家有了自己的意中人,跟咱三弟没缘分呀。”
一直瞪着大眼在听的刘秀这会早嘴唇发颤,满脸涨红,圆阔明亮的大眉头上更是布满了汗珠。刘元邓晨也发现了,就说:“三弟,你咋了?怎么满头大汗的,是哪儿不舒服了?”刘秀拿眼看看姐姐姐夫,颤着嘴唇说:“姐,姐夫,这、这,啊,没什么,我、我,我有点热。”说罢几口扒拉干净碗里的饭,放下碗说:“姐,姐夫,你们慢慢吃,我,我先到屋里歇一会。”说罢站起身来,抬脚就往西厢房走。
见三弟走向西厢房,邓晨刘元都不免感到惊诧,说:“咱三弟这是咋啦?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功夫就这样了?”于是也都放下碗起身,一块向西厢房走来。
进了西厢房,见刘秀已经趟到凉床上。二人说:“三弟,你咋了?真的哪儿不舒服了?”刘秀见姐姐姐夫进来,就又坐起,说:“姐,姐夫,我没事,可能天有点热。”刘元拿手摸摸刘秀的额头:“不烧哇,这是咋啦?”邓晨说:“三弟,是觉得热呀还是哪儿不舒服?”刘秀说:“姐夫,姐,我没事,可能就是热,你们不用担心。”刘元说:“那好,兄弟你就躺下歇会,如果觉得哪儿不舒服一定跟姐说,啊。”刘秀说:“姐,好。你们快去吃完饭也歇会吧,姐夫在地里都忙累一晌了。”刘元说:“好,那你就躺下歇着吧。记得等会再睡,刚吃罢饭别窝心里去了。”邓晨说:“还就得等会再睡,防止窝心。我小时候有一次吃鱼,刚吃罢就躺床上睡了,结果就窝心了,到现在闻见鱼腥就翻胃。”刘元又拿眼白一下邓晨说:“跟着你俺娘仨少吃多少鱼?河沟里的鱼,都让别人捞去吃了。”又转向刘秀说:“三弟,一定得等会睡,啊。”刘秀说:“好。姐,姐夫,我看会书,一会再睡。”刘元邓晨又看了看三弟,才一前一后走出门去。
走到了院里,刘元说:“俺兄弟这是咋了,反正看着有点不对劲。”邓晨说:“可能就是天热。”刘元说:“天热也不至于那样涨红着脸满头淌汗的呀?是不是你说那个yin丽华跟俺兄弟‘没缘分’俺兄弟听了心里难受啊?俺兄弟都这么大了还没媳妇,听了这话心里肯定不是滋味。”邓晨说:“是这话吗?难道是我说话不讲究把三弟给伤着了?可咱三弟不是这样的小心眼呀。再说,人家张县丞那么好的姑娘他还不要呢。”刘元说:“这倒也是。咳,不管咋说,你还是多cāo点心,给俺兄弟再寻觅着点,一有了眉目,就赶紧定亲。俺兄弟如果一年半载的回不了舂陵,就在咱这儿办喜事,不能让俺兄弟老这么打光棍。”邓晨说:“这个我知道,cāo着心呢,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到人家yin丽华。”两个边说边走到了树下饭桌前,而俩小闺女早吃罢饭扔下碗跑东厢房玩去了。夫妇俩坐下又端起碗,刘元忽然若有所思地说:“哎,你说两个月前一个白衣青年救了那yin丽华,是不是俺三弟呀?俺三弟那个时候正好从长安回来路过咱这儿,也是穿一身白衣,还挎个包袱。俺三弟这孩子天生不爱说话,有啥事都闷在心里,就算救了人他也不一定往外说,你说那个救人的年轻人是不是俺三弟?”邓晨说:“肯定不是。那一天来咱家的不是还有阿猛和朱仲先吗?真要碰见了绿林山贼,光阿猛一个人就把他们收拾了,还轮得上文叔?至于穿白衣挎包袱的,那路上多了去了,又不是你兄弟一个。再说,你兄弟从小啥时候练过武?能有那么高的武功?还有,后来我也问过文叔了,问他从长安回来时救过人没有,他也说没有,这肯定不是咱三弟。”刘元说:“嗯,俺三弟从没练过武,他肯定打不过人家一大帮,从这一点说救人的应该不是他。不过俺三弟这回一锄把严尤打下了马,不是也挺厉害?”邓晨说:“那不一样。人家严尤是没防备,冷不丁被三弟打下了马。人家要是有防备,一般几百人也打不过人家严尤,更别说咱三弟一个人了。”刘元说:“嗯,这倒也是。”
就在夫妇俩在树下端着碗议论的时候,屋里的刘秀哪有心思看书,他的心里早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个啥滋味,躺在床上望着房顶一个劲地想:真没想到,这个yin丽华就是我救的那个姑娘!而且人家不但没忘记我,还跑蔡阳找我去了,或者还不止一次!如此说来,我当初的判断是对的,人家姑娘对我还就是一腔深情,或者说,我们俩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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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含蓄且历来很有主见的刘秀今天可真是犯了难。其实刚才姐夫在外面讲述那个“英雄救美不留名”的故事时,刘秀在一阵万分的惊讶激动之后,几次三番地脱口想说:“姐,姐夫,救yin丽华的就是三弟我!”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一个亡命在外的死刑逃犯!如果刚才一时没把握住把话说明了,姐姐姐夫在一阵惊喜之后,姐夫肯定扔下饭碗就去坡北告诉yin家:你们要找的那个“女婿”就是俺的三小舅,现在就住在我家!没准今天我就可以和yin丽华见面!可是,我身负重罪逃匿在外的事姐夫给人家说不说?如果不说,那就是瞒着人家,可这事瞒得住吗?总有一天人家会知道的——一个小舅子,为什么天天住在姐夫家,而且连门也不敢出?这不明摆着不正常吗?不但瞒不住,还显得这边不诚实,那又何苦?但是如果姐夫实话实说,人家会是什么反应?虽然丽华姑娘可能对自己一往情深,不嫌弃自己,可她的父母家人会怎么想?人家肯定会不无遗憾地说:好不容易把这个“女婿”找到了,却是一个犯下死罪的逃亡犯,该是多么的败兴!yin识虽然与姐夫是好朋友,人家会不会从内心里埋怨姐夫:你们明知道你们的小舅子是个逃亡犯,还把这事给俺提说,你们怎么这么不明事理?俺要不认这个“女婿”吧,显得俺忘恩负义;俺要“认”下吧,可他毕竟是个逃亡犯,闹不好还要惹上官司,让我们怎么选择?这不是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让姐夫在中间落下不是?他与yin识多年的好朋友不也出现yin影?所以刘秀在吃饭时一边“听故事”一边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说还是不说,心里边一直嘣嘣敲着小鼓。不过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没有把话说出来。可是毕竟情绪激动,生生憋出了一头的汗,只好借口天热回到屋里去。
现在尽管躺在床上,刘秀的心绪依然久久不能平复。他想,不管怎么说,我和丽华还是情真意切,万分爱慕,丽华姑娘没准这会就在思念着我呢。可是,中间也就隔着一道小土坡,我们竟不能相见,这难道又是命运的安排?命运,命运,你怎么这么捉弄人?
不过想到命运,刘秀又有一丝疑惑。他想:我和丽华是不是真的就“命中注定”?假如我们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那为什么在蔡阳城竟然擦肩而过?那应该正好碰见才对呀!如此说来,我和丽华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还有一次巧见面,我们会激动地拥抱一起;要不就是我们永远也不会再见,所谓“命中注定的缘分”根本就不存在!这是上天的安排,是天命!我刘秀以前不信天命,在宛城蔡府听到的那句“刘秀为天子”,我一直以为那是虚妄之说,无稽之谈;可是这回,我要通过能不能和丽华再有一个“巧相见”并且最终成为眷属,来验证我刘秀是不是真的就“有天命”!
想到这儿,刘秀长长舒了一口气,暗暗说:丽华,假如我们真的“命中注定”,就让我们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吧!
第五十章
绿林山的人马又出动了,这次他们依旧要攻打竟陵。
上回他们分兵攻打新野、竟陵,新野是攻破了,抢了不少的东西,但是竟陵竟没有攻下来。为了不至空手而归,这路人马只好在回来的路上扫荡了一些乡村小邑,零零散散抢得一些粮米衣物,猪羊鸡鸭,跟人家攻打新野的那一路差远了。为此这路人马的三头领王凤、朱鲔、成丹还受了大头领王匡的好一顿埋怨。而攻打新野回来的七头领爬山虎张卬更是腆着肚皮朝三人大笑着嘲骂:“真**笨蛋,白**吃干饭吧!你看咱爷们,抡着铁棍蹬着梯子三步两步就跳上了他们城头,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乖乖地让咱爷们在里面拿东西!”王凤、朱鲔、成丹自然无话可说,闷着头任凭人家嘲骂奚落。
只抢得一个县,粮米军资就支撑不了许久。尤其是这两个多月来,山上又来了不少人,几百里之外的一些百姓闻说绿林山能吃饱饭,攻抢回来还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家在一起开心快活,无不向往,于是纷纷来投;有的还携家带口,男女老少好几口子进入绿林山。于是山上人马大增,兵卒男女竟达到五万余口。人多了,粮米消耗便更快,所以山寨的粮草官只好向大头领王匡告急:粮草又剩不多。
王匡只好召集众头领,商议出山攻抢。王常说,山上现在人太多了,攻抢一个小县也支撑不了多久。随县是个大城,我看不如东攻随县;能把随县攻下来,可保半年粮米不缺。王凤说,不攻随县,就攻竟陵!上回没攻下竟陵,让老子憋了两个多月的气!这回还去攻竟陵,非把它攻破了不可!朱鲔成丹也说,对,就攻竟陵。这回攻破了城池,非血洗了他们不可!王匡说,我也同意攻竟陵。量这么个小县,我就不信攻不下来!这次我亲自出山,非得攻破它!至于随县,反正是咱嘴边的肥肉,跑不了它,回头再去攻也不迟。王常说,攻竟陵也可,但破城后只抢官家的府库就行了,千万不要乱抢滥杀,更不要说什么血洗的混账话。咱们聚义绿林,主要还是为了活命,不是为了乱夺人命。王匡说,颜卿说的是,咱主要是抢东西,能少杀还是少杀。
于是留下五头领成丹与副将胡殷、尹遵、宗佻等守山,其余头领全都带兵去攻竟陵:王匡、王凤、朱鲔率五千军为第一路;王常、马武、张卬率五千军为第二路,两路共一万人马前去攻打竟陵。张卬又腆着肚皮大笑说,别看你们这么**多人去,没准还得靠老子的铁棍!
次ri整军完毕,一万人马便浩浩荡荡杀奔竟陵。
竟陵县宰上次率兵顽强守城,数千绿林贼没能攻下他的城池而狼狈撤走,令他好一阵庆幸。不过他知道,贼军虽然撤走,但肯定还会再来。于是厉兵秣马,整顿城防,预备贼军再次来攻。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才两个月多点绿林贼果然又来了,而且贼众竟有上万人,这多少令他有点惊慌,赶紧部署军马守城。
王匡等率众杀至,围住城池蜂拥攻打,城上也顽强抵抗,城上城下拼杀激烈。绿林军卒扛着云梯死命冲到城下,往上爬不到几步不是被滚石砸死就是被箭簇shè杀,有腿脚麻利的刚爬上城头又被乱枪扎死。众军只好败回,只剩下一张张靠在半城墙的云梯以及遍躺云梯下的死伤军卒。众头领看了心急,准备整军再攻。王匡更是大骂:“他娘了个臭x的,给我再次强攻,有退缩者斩之!”张卬大笑:“都别**急了,还是看老子的吧!”
说罢提铁棍飞一般地冲到城下,两脚点着云梯噔噔而上。城上还没反应过来,张卬已经提着铁棍飞身跃上了城头,抡着铁棍呼呼乱打。守城莽军惊恐乱叫,无人能挡。城下众军大喜,喊叫着一拥而上,蹬着云梯爬上城头追砍莽军。在城下观看的众头领大喜,纷纷说:“张卬这小子,还真有他的。”王匡更是喜笑着说:“别看这鬼孙是个二吊子,山寨离了他还不行。”
冲进城的绿林军早把城门打开,于是王匡众头驱兵大进,杀入城中。竟陵县宰逃脱不了,被乱刀砍死,其余莽军被砍死的也不少。
除了挥刀砍杀,绿林军最主要的还是抢东西。不单单是官府库藏,城中的官员富户,甚至一些普通居民也难逃抢掠;城中鸡飞狗跳,哭喊声震天。
王常与马武走在街上,见众军卒在街两边疯狂乱抢,王常的眉头就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摇着头对马武说:“唉,老这么下去可不行啊!”马武说:“那又有啥办法?”王常忽然站下说:“张卬这鬼孙这会在干啥?走,咱找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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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常找张卬,不用说,是怕这个家伙又闯进百姓家祸害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如果军卒在百姓家里抢些粮米钱物犹自可恕,但**糟蹋人家的女眷,王常绝不容许!
王常猜得没错,张卬这会还正要糟蹋一个小女孩,女孩才不过十二三。
爬山虎张卬第一个攻上城头,在众军随后也攻上城去,并下到城中乱杀乱抢时,这个黑胖子头领首先想到的是“找个漂亮的小丫头玩玩”。上次攻进新野,他本来也想“玩玩”,可被王常看得紧,硬是没玩成。“这次老子第一个杀进城,又人多混乱,王常你个王八蛋应该找不着老子!”张卬这么想着,提着铁棍在街边挨门挨户地踢门而进,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小丫头。”头一户是一对老夫妇,张卬照人家门上踹一脚就走。第二户是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两个几岁的孩子,张卬也是连踢带骂而走。进了第三户,张卬不禁裂大嘴yin笑——只见一对老年夫妇拥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抖抖瑟瑟地缩在墙角。张卬一看这个小丫头,粉嘟嘟的小脸,小葱儿似的鲜嫩,两只大眼更是伶俐可人,便馋得直流口水,于是指着老夫妇大骂:“你两个老不死的,快给老子滚出去!”两个老夫妇一看这个黑胖子yin邪的脸,知道大祸将临,拥着女孩齐齐跪下求告:“军爷啊,军爷,这是俺的小孙女,她还小,她还小,您饶了俺吧,饶了俺吧!”张卬哪管这些,抢上前一拳将老头打了个满脸花:“老王八蛋,不出去老子就揍死你!”老头尽管被打得顺鼻子淌血,可还是与老太太紧抱着女孩不放手,老少三个哭喊成一团。张卬大怒,一铁棍戳在老头太阳穴上,老头”嗷”地一声翻着白眼倒地。老太太和小女孩哭喊着扑到老头身上大叫:“爷爷,爷爷,她爷爷,她爷爷!”张卬将铁棍从屋里“当啷”一声撺到了院子里,回身踩住老太太,伸手抓起小女孩,一把扔到床上。随后一手抓起老头,一手提着老太向屋外便拖。小女孩哭喊着从床上跳下,追到屋外拽着爷爷nǎinǎi的腿喊:“爷爷,nǎinǎi!”张卬将老头老太“嗵”地扔到地上,回身揪起小女孩,老鹰抓小鸡似地掐抱在怀里往屋里就走。小女孩拼命哭喊捶打,可一双小手就像捶打在野猪身上毫不管用。老太死命扑上来,紧紧搂住张卬的两腿,却被张卬撩腿蹬到一边。张卬抱着小女孩进到屋里,咣当将门踢上,随手闩住,抱着小女孩就摁到床上。
关门声一下将老头从晕厥中惊醒,马上翻身和老太太挣扎着扑到门前yu将门推开。可两扇门早在里面给闩死,任凭他们喊破天也推打不开。老夫妇扑倒在地拍着门大声哭骂:“你这个该死的畜牲,你迟早要遭报应的!”
可是张卬这个野兽才不怕什么报应,将女孩压在身下,用他两只长满黑毛的手撕扯小女孩的衣服。小女孩似乎不肯就范,一边哭喊一边用两只小手交叉在胸前死死拽住衣服,就是不肯松开。张卬大怒,从后屁股上嗖地抽出一把尖刀,压在小女孩脸上吼:“你个小丫子,快把衣服脱了,不然我就把你划成个满脸花!”小女孩不敢再哭,两眼滚着泪珠呆呆地望着房顶,两只小手也慢慢松开。
王常与马武大步走在街上搜寻着张卬。此时军卒们已抢得不少东西,都喜笑欢叫着往城外走。王常见到军卒们就问:“见张大头领了没有?!”军卒们都说“没有”便匆匆去了。王常马武又大步前走,继续搜寻。正走着,忽听街边一户院里好像有俩老人在撕心裂肺地哭骂:“畜牲,你要遭报应的!”王常一听,赶紧对马武说:“走,到这个院里看看!”两个急步走进院里,正看见那对老夫妇扑跪在房门前拼命地敲打哭喊,老头的头上还鼓着个大包,鼻子里淌着血。马武猛然看见了扔在地上的那根铁棍,就指着对王常说:“这不是那鬼孙的铁棍?他准在人家屋里头!”老夫妇扭脸看见了王常马武,哭喊着爬过来大叫:“哎呀你们俩好人快救救俺吧,里边有个畜牲在祸害俺家小闺女!”王常闻腾地跳到门前,咣当将门踢开,闯进去拿手指着大骂:“张卬,**的给我滚下来!”
第五十一章
张卬骑在小女孩身上,正满眼yin邪地飞快地脱着自己的衣服。眼看就要得手,哪想咣当一声门被踹开,扭头一看又是王常来坏他的好事,不觉恼羞成怒,大骂:“王常你个王八蛋又来管老子!”起身腾地跳到地上,光着粗圆的膀子挥拳照王常便打。却被王常伸手接住手腕,反手一拧扭到背后,下面又顺势一脚,将张卬踢跪在地。但是粗壮的张卬还是有几分蛮力,嚎骂着挣扎便起。哪想马武早已闯进,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又摁到地上,照后背上咣咣就是几拳,大骂:“畜牲,看你再动!”张卬被压在下面挣扎不动,只是杀猪般地嚎叫。
床上的小女孩已惊恐坐起,拿撕碎的衣服护住自己胸前。两个老头老太也哭喊着踉跄跑进,扑到床前抱着小女孩恸哭:“孩子啊孩子!”小女孩也哭:“爷爷,nǎinǎi!”又拿布条擦爷爷脸上的血,摸着爷爷头上的包哭:“爷爷,还疼不疼?”祖孙仨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王常揪住张卬的头发,一把拽起,大骂:“畜牲,睁眼看看,你还有没有人xing!”没想到张卬却骂:“xing个**蛋!老子提着脑瓜子攻进了城,玩个小丫头又算个**啥,又没把他们打死!”王常骂:“你他*娘的看看,人家才十二三的小闺女,你就不怕老天报应吗?”张卬说:“老子就是遭雷劈了又关你啥**事,真他*娘的狗拿耗子!”马武又咣地狠砸一拳:“畜牲,迟早老天也得劈了你!”
这时那个老太一边哭一边拽条被单将小女孩裹住,老头则扑过来跪在王常马武面前哭说:“谢谢,谢谢您两位好人啊!要不是您俩好人,俺祖孙仨可没法活了!”王常把老人扶起说:“老人家,是我们对不住你们,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呀!”张卬挣着脖子向王常翻着眼骂:“就他*娘的会装好人!”马武又咣地砸一拳:“畜牲,还不老实!”王常命马武:“把他弄走!”马武揪起张卬:“走,给我走!”将张卬扯拽着拖出门去。王常对两位老人拱拱手说:“老人家,对不起了,自己把屋里收拾一下吧。”说罢便脸sè沉重地转身出门。
走到屋外,见张卬被马武扯拽着走向街门,嘴里依然在不干不净地骂:“马武,王常,你俩狗杂种,连王匡都不管我,就你俩狗ri的专门降老子!”马武也骂:“就你这个没人xing的畜牲,我降定你了!”王常听罢叹口气,跟着向外走去。
绿林山这回攻破竟陵,又抢得钱帛、粮米、牛羊等不少,山寨中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连续三天欢喜庆贺;大小头领们更是大称分金银,小斗量珠宝,忙得不亦乐乎;整个山寨笑声洋溢,一片喜祥。
只有王常心情沉重。王常想:我们本是受苦的百姓,没办法了才拉杆子造反。可是我们现在却成什么了呢?军中没个纪律,没个约束,头领们个个放纵,军卒们更是为所yu为;攻进城邑里,也不管官民穷富,乱抢乱杀,乱毁乱砸,甚至yin人妻女,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这样下去,绿林山还能维持多久?不要说官军来剿杀,就是各城邑乡聚的百姓慢慢也会把我们当敌人的——将来再去攻别的城邑时,里面的百姓肯定要拼死帮着官军守城,那还怎么攻破这些城池?再说,绿林山周围的县城,新市、安陆,云杜,包括新野、竟陵等,都已经攻抢过了,再去攻也没多少东西可抢;以后要想生存,就得跑路去攻更远一点的城池。可是离绿林山远了那是很危险的,一旦莽军得知消息截断了归路,这帮人就算完了,绿林山也就算完了。所以,得给王匡王凤等众头领说说,绿林山得有个长远打算。
于是这天大小头领又聚在一起喝酒热闹的时候,王常站起说:“各位弟兄,王大头领,咱们以后再出山攻抢的时候,只抢官家就行了,一般平民住户,最好不要去糟害人家。现在咱们的兵卒攻进城邑里,不论官民贫富,统统都抢,甚至欺人妻女,这很不好。”
张卬向王常撇嘴骂:“嘁,就**你正经!”
王匡说:“颜卿,这事不好说啊。这么多的军士,你都能看住他们?比如你带着鹰出去打兔子,兔子跑得满地都是,它逮住哪个是哪个,你还能让它逮哪个,不逮哪个?是不是?”
众人都大笑:“哈哈哈哈,是啊,它们都长着翅膀,你还能管住它们?”
王常说:“不能这么说。咱们众将军士毕竟是人,只要咱们定下山规纪律,不许侵害平民百姓,否则就处以军法,我想还是能管住军士的。”
王凤说:“颜卿,那你就饿死吧。咱是什么人哪?说白了,咱就是山野草寇,土匪强盗,靠的就是抢,就是夺;你这个不许抢,那个不许拿,那你就饿着吧,是吧?”
众人又笑:“是啊,咱们就得抢,不抢怎么活呀?”
王常说:“所以,这不是长久之计。”
王匡说:“那你说什么是长久之计?”
王常说:“现在百姓怨莽,人心思汉,大汉社稷,我看迟早还要恢复的。依我看,咱们不如杀出绿林山,向北攻下南阳、汝南、颖川,据住三郡。然后积草囤粮,广招士马。同时寻找一位英明贤德的刘氏后人做皇帝,以号令天下。南阳的刘氏非常多,要找一位也不是难事。”
王凤说:“闹半天你是想立一个汉家皇帝啊?”
张卬又骂:“真扯**蛋,立什么狗屁皇帝,老子就是皇帝!”
王常说:“各位,假如我们立下了一个汉天子,各州郡的百姓肯定都会拥护咱,投奔咱,这样咱们的力量就会更加强大。然后我们就可以率雄武之师,北下洛阳,西取长安,将王莽一举消灭,重建汉家江山,干一件名垂千古的大事业,岂不比在这儿占山为寇好?”
王匡听毕,皱着眉头沉吟:“这个……”
张卬跳起来对王匡喊:“王匡,别听一些**人乱放屁!他要不愿在这山上,愿滚哪哪去!老子反正就在这山上吃喝快活,爱咋咋地!”
众人也都说:“对,在这山上快快活活的就行了,何必那么多事?!”
马武吼着大嗓门说:“王颜卿说的有理,应该照他说的办!”
张卬看众人都和他一气,好像有了仗势,就骂:“马武,王常,你俩狗ri的要走走吧,老子巴不得你们赶快滚!”
马武骂:“你狗杂种就是欠揍,哪一天非把你狗ri的打残不可!”
王常向众人说:“各位,如果光顾眼前快活,那是井底之蛙!”
张卬又叫:“井底之蛙就井底之蛙,反正老子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山上做土匪!”
王常向他喝:“你可不就是个恶匪,烧杀**你什么事不干?!”
张卬骂:“老子就这样,谁能把老子咋地,有种你把老子的头砍了哇!”
王凤说:“哟,谁敢砍咱老张啊?这回要不是老张,没准还攻不下竟陵哩。”
众人说:“就是,咱现在有酒有肉的好吃好喝,还就靠老张哩。”
张卬得意地向王常笑:“王常,看看,大家伙都向着老子,你狗**以后少管老子,老子以后也不怕你了!”
马武骂:“你狗杂种以后敢造孽,看我逮住还得狠揍!”
张卬涎着脸笑:“嘿嘿,老子哪能光让你逮着?”
王常骂:“张卬,你就造孽吧,总有一天你得遭报应!”
张卬也骂:“老子就是被雷劈了,碍着你哪根**毛了?!”
王常说:“老子没空理你个畜牲!”转而对王匡说,“王大头领,我刚才说的那些,请你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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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匡咂下嘴说:“这个,颜卿啊,按说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过我对这事可是没底——推翻王莽,那是多大的事啊,咱有那么大能力?再说了,人家刘家人还没起来造反呢,咱着什么急呀?我们就先在这山上,等等再说,啊。”
众人也都说:“就是,人家刘家人还没起来重夺天下呢,咱cāo什么闲心?颜卿,你就别那么多事了,在这山上安逸快活比啥都强。”
王常听了,只好摇头而叹。
可是绿林山的众头领们谁也没想到,他们安逸快活的ri子走到了头,一场灭顶之灾正向他们悄悄袭来。
这一天,众头领又聚在一起快活喝酒,忽然有军卒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报:“各位头领,大事不好,好多人都口吐白沫栽倒在地,不一会就死去了!”
王匡众人闻听大惊,跳起来就出帐去看。只见山中的寨墙下,营帐边,山洞口,数不清的兵卒男女一边口吐着白沫一边两手向着空中乱抓乱舞,然后一头栽到地,浑身抽畜着死去。王匡等都惊喊:“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正惊慌无措,忽然南北两大寨也有军卒急惶惶跑来喊:“大家都口吐白沫两手乱抓着死去,死的人都摞成堆了!”众头领愈发惊慌,都急得团团转叫喊:“哎呀,这到底是咋回事,到底咋回事啊?!”
正这时,只见山寨里的老医官腰里悬个药葫芦急惶惶地从南寨跑来,边跑边向着王匡喊:“王大头领,王大头领,快跑吧,快跑吧!”王匡等愈慌,迎上去喊:“老医官,这是咋回事,这是咋回事啊?!”老医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呀各位头领,快领着人跑吧,快跑吧,这山中一会也不能呆了!”王匡急说:“老医官,这到底咋回事呀,你快说呀!”老医官说:“这是这个山上的瘟疫,叫白沫疯,一百五十年前就发生过一次,住在山里的人全死光了!快跑吧,不然到不了天黑,这山上一个人也剩不下!”
众人大惊:“啊?白沫疯?!”
话音刚落,众头领中一人口吐白沫,咕咚一声栽倒在王匡脚下,一边翻滚抽畜一边两手乱抓。
王匡吓得腾地跳起,大叫:“各位,快跑,快带上你们的人马,下山逃命去吧!”
刚喊完,又一个人口吐白沫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翻滚抽畜着两手乱抓。
众头领跟炸了窝一样,嗷地一声跳起来扭身便跑,去各寨带着自己的兵马男女逃跑。于是整个山中哭爹叫娘,呼儿喊爷,互相踩踏拥挤,纷纷涌向山口外奔逃。逃跑中又有数不清的人口吐白沫两手乱抓倒地而死,绿林山一时间成了恐怖世界。
这次大瘟疫,绿林山死亡过半,五万余人只剩下不到三万人。逃出去的人也是慌不择路——王匡、王凤、朱鲔、胡殷、尹遵等率两万人逃向东北;王常、马武、成丹、张卬、宗佻等率不到一万人逃向西南。称雄一时的绿林山,就此画上了句号。
第五十二章
刘秀终于可以下田干活了。因为邓晨又去了一趟舂陵,还去了蔡阳城,回来高兴地对刘元刘秀姐弟俩说:“好消息,严尤调走了,去长安做官了;蔡阳衙门对捉三弟的事好像也没人再上心,城里城外悬赏捉拿三弟的布告被雨水冲刷坏了也没有再换,看来这场风波慢慢要过去了。”姐弟俩听后自然十分欣慰。刘秀说:“要那样,不行我就回去吧,在这儿打扰姐姐姐夫这么长时间。”邓晨刘元都嗔怪说:“看你这孩子又说这话,姐姐家是外人家?”邓晨还说:“你大哥不是早给你说过,不来叫你就不要回去嘛,你干啥要急着回去啊?虽说蔡阳衙门好像松懈了,但并不是说从此就不捉你;万一回去碰上他们又去庄上捉人,看大家都后悔吧。”刘元也说:“就是哩兄弟,你不能回去,姐说啥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刘秀说:“那好,我就先不回去。可是我到地里干点活还行吧?这么长时间没下地我都快闲出病来了。”邓晨说:“这个还行。地里的秧也该挠第二遍了,如果你实在憋得慌,就到地里干干活也行。不过只能在地里挠秧,不能到别处去。”刘元说:“到地里挠秧不也是抛头露面?最好别去。”邓晨说:“整个邓家庄差不多都是咱邓家人,谁会坏咱的事呀?再说以前三弟也过来帮着挠过秧,大家不会感到意外的,去地里没事。”刘元只好点头同意。邓晨又说:“这第二遍秧不像挠头遍那样活多,也就拔拔那些小草就行了,三弟你不用赶那么急。我这两天出去办点事,回来和你一块下田拔草。”刘秀说:“姐夫你尽管去,我以前挠过秧,不会赶那么急的。”
于是刘秀穿着短裤戴上草帽,光着脚去庄北的稻田里挠秧拔草。姐夫的五六十亩地都连在一块,出了村一直到北面的坡下,都是姐夫的稻田。因为这是挠第二遍秧,地里的杂草相对少了些,又不像挠第一遍那样要把稻株根部的硬泥挠软,所以也就不必再顾人。于是偌大一片稻田里,就只有刘秀一个人戴着草帽弯腰趟水地拔着那些杂草。
其实刘秀到地里挠秧,一是自己确实想下地干活,二来他更惦记着坡北yin家聚那位美丽的姑娘。自从知道了他当初所救的那位姑娘就住在坡北yin家聚,而且这位叫yin丽华的美丽姑娘还去蔡阳找过他,他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他多少次恨不得插上双翅飞上北面的那个坡顶,去看看坡北的yin家聚是个什么样,更盼着丽华姑娘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想,没准丽华姑娘和我灵犀相通,互有感应,在我登上那个坡顶的同时,丽华姑娘恰好也登上了这个土坡哩,那我们不正是“巧相见”吗?真能如此,那就是上天之命,神人安排,说明我们的的确确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那我就啥也不怕了,我的逃亡身份也可以向丽华照直实说,为了救人而把严县宰打下马的事当然也要告诉丽华。而丽华姑娘一定不会嫌弃我,没准还更加地崇敬我、喜爱我呢。然后我们就可以在坡上的大树下紧紧相拥,互诉衷肠。丽华姑娘肯定会依隈在我的怀里,流着泪诉说她的相思之苦、寻找之苦。而我则可以轻吻着她的额头,拿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倾听着她的诉说,并帮她拭去眼泪。然后我们就可以海誓山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再也不分开!其情其景,将是多么的幸福美妙!
刘秀就这样一次次地遐想,做着令他欣笑不已的白ri梦。可是每当从遐想中醒来,除了红着脸自嘲一阵,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惆怅——现在别说去北面的坡顶了,连姐姐的家门都不能出呢!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今天他像凤鸟一样地飞出来了,不但可以在稻田里挥动着两手尽情地拔草干活,一会还可以登上北面的那个坡顶,去观看坡北的yin家聚。他想,如果丽华姑娘和自己互有感应,没准今天也会走出家门,并登上那个土坡和自己相会呢!自己不老觉着和丽华姑娘还有个“巧见面”吗,是不是就在今天?就在前面那个坡顶上?!
想到这儿,两只拔草的手挥动得更快,踩在泥水里的两只脚也飞速前移,哗哗哗趟起一片片水花,身两旁沉甸甸的稻穗在他的刮拂下也欢快地跳跃,唰唰作响,像是在为这位兴奋无比的年轻人欢呼鼓劲。
不大一会,刘秀就挠完了长长的一垅,来到了北面坡下的的地头。刘秀从水田里一跃跳上土坡,扔掉杂草,光着脚向着坡顶便跑。坡不是很高,也不陡,上面除了一些高高的杨树、椿树,还有一些绒树合欢,以及遍地又密又细的羊胡草。这些草被太阳晒得软软的,一点不扎脚。
刘秀快步登上坡顶,满怀忐忑地睁眼去看时,不觉一阵泄气——坡北除了也是大片的稻田,哪有那个美丽姑娘的身影?刘秀裂嘴笑一下,一边摘下草帽扇风,一边暗暗自嘲说:刘秀啊,看来你今天又做了个白ri梦!
笑罢,开始观看yin家聚。但见这个村庄不是很大,距土坡也就二三里;庄里庄外绿树掩映,一派葱茏,使这个小村显得分外秀丽。刘秀想:怪不得能出一个大美女呢,原来这村子也这么好看。
刘秀观看一会,心底里默默呼唤:丽华,我现在就在你们村南的土坡上,你知道吗?你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思念着我?按说,我现在满可以跑下坡到你们的村里去找你,那样我们马上就可以相见。可是,我现在穿个破短裤,光腿裸脚跟个傻小子一样,怎么去见你呀?到你们家还不把你们都吓一跳?再说,我现在毕竟是逃亡之身,还是不急着见你为好。请你耐心等待,我相信不久之后我们一定还会有个“巧见面”的,我有这个感觉!到那一天,我一定张开双臂,将你紧紧拥抱,与你共度那惊喜激动的幸福时刻!丽华,让我们祈盼着这一天的早ri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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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默默观看良久,刘秀才转身向南走下坡去。
就在刘秀伫立坡顶向yin家聚凝神观看的时候,依然在思念“白衣哥哥”的yin丽华忽然又是一阵心口乱跳,就好像那个哥哥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不禁暗暗惊喊:啊?莫非那个哥哥这回真的来了?!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快步走向街门,想到外面看看那个哥哥是不是真的来了。可是到街上才知道同以前一样,根本不见人影。不过她想,怎么现在感觉那位哥哥一次比一次离自己近?是不是要不了多久我们真的可以再见面了?!
啊,老天,请您恩赐丽华,让我和那位哥哥早ri相见!
第五十三章
刘演与刘稷朱佑三个人在一个村庄的街上走着。这地方叫南社乡,在舂陵庄以南约五六里。
刘演自从家中躲出后,也很少回家。后来听说严尤调走,县上对他们犯下的案子没人再管,刘演这才不时回家看看。但这一个多月来,刘演主要还是奔走于南阳各县之间,看看众宗室兄弟准备得怎么样了。经过连续的奔走察看,得知众兄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军器、旗帜、衣甲已基本齐全,人员也联络得不少,人数多者竟有一二百人。刘演大喜,就和众兄弟商量,准备过了麦收就举起大旗。但是众宗室兄弟中有人说,按古人的说法,chun夏万物生长,不宜见血,否则对举兵不利,不如等秋收以后再说,而且连二姐夫邓晨也这么说。刘演虽然对这些说法有些不信,但既然宗室兄弟及二姐夫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非得按自己的意思办。再说秋后粮草丰足,对举兵也更有利。于是刘演就对众兄弟说:好,那咱们就秋后举兵;具体哪一天,我回头再派人分头通知大家。众宗室兄弟都高兴地答应。
但是刘稷还没有合适的兵器。刘稷平时练武的兵器,就是刘演家的那柄大刀。但那柄刀太轻了,才二三十斤;头两年小伙子舞着还可以,现在明显不上手,舞起来轻飘飘的跟一把木刀似的,拿着它根本不能上阵。刘稷就对刘演说,哥,我还得打一把大刀,少说也得八十斤,轻了我抡着没劲!刘演说,是得给俺猛弟再打一把大刀,二三十斤的刀怎能发挥出俺猛弟的勇力?不过八十斤太重了,六十斤就行了;猛弟这么高大的身量,再加上八十斤的大刀,将来还不把你的马压趴下呀?就打把六十斤的吧。刘稷说,不行,少说也得七十斤!刘演说那咱俩各让几斤,就打把六十六斤的吧,刘稷这才同意。于是两个到南社乡的铁匠铺上交了定金,让人家给打一把六十六斤重的长柄大砍刀。打铁的匠师一看刘稷这么高大威猛的小伙,也啧啧称赞说,这小伙两臂膀恐怕有上千斤的力气,六七十斤重的刀的确也不重!
说好今天可以去取刀,正好朱佑过来,于是刘演从家里取了打刀的钱,装进布兜里,交给刘稷挎上,三个人便一块来南社乡取刀。可是匠师因为昨天有事,刀还没完全打好,三个人只好又回转舂陵。朱佑则伸手去摘刘稷肩上的布兜说,猛弟,把钱兜给我挎着吧,这来回怪沉的。刘稷也不用客气,取下来给朱佑挎上。
三个人走着路,自然也话语不断。朱佑见街上没啥行人,就说:“伯升,咱文叔弟去新野有一两个月了吧?现在咱那案子也不咋紧了,是不是该叫三弟回来了?”刘演摇头说:“不,还不能着急,等秋收以后再说吧。”朱佑说:“等秋收以后?是不是等咱起事的时候?”刘演:“对,到那个时候就啥也不怕了。”刘稷也说:“哥,到那一天你让俺三哥参加不?”刘演说:“他要参加我欢迎,他要不参加我也不能强拽他。”朱佑笑说:“你是不是还怕叔叔的骂呀?”刘演也笑:“就是不让文叔参加叔叔肯定也得骂。等到兵马聚起,满村庄的都是人,叔叔还不骂个昏天黑地呀?不过他再骂也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咱必要带着人马浩浩荡荡上路的。”朱佑说:“到那时王莽如果听说你们刘家人闹起来了,他还不吓个半死呀?”刘稷说:“吓不死也得尿一裤子。”刘演笑:“哼,反正够他的呛。”
三个人正一边走一边说,忽见前面路边的树荫下有个卦摊,树上还挂着一个布旛,上面写着“神算“两个大字;算命的白胡子老先生正手拿一柄白毛羽扇搁在小腹上,仰靠在躺椅上打盹。
朱佑说:“伯升,咱们秋后就要起事了,要不要让这位老先生给算一卦,看看ri后吉凶?”刘演说:“大丈夫行天地间,当见机而作,适时而动,处变不惊,料事如神,听他算卦的瞎咧咧什么,我不去。”刘稷说:“对,咱堂堂的男子汉,信他那个东西!”朱佑说:“可别这么说。人家过去的帝王还有孔老夫子还崇尚卜卦哩,何况咱们?走走,到跟前算算去。”
边说边硬推着刘演来到卦摊前,喊:“老先生,醒醒,来生意了!”
算卦的老先生一听,赶紧睁眼坐起,问:“你们要算命啊?”
朱佑指着刘演说:“你给我们这位仁兄算一算,看他以后能当个什么大官,事业上有什么成就?”
老先生手摇羽扇盯着刘演说:“那请问这位大哥,今年贵庚,何年何月何时生呀?”
刘演不耐烦地地说:“咳,说这个干啥?”
朱佑说:“这有啥难说的?你就说说嘛。”
刘演依旧不耐烦地说:“成帝绥和元年三月初十乙卯午时,今年正好三十三!”
老先生“噢”一声,又睁着眼盯看刘演一会,便开始颠倒摆弄桌上的龟贝蓍草之类的卜卦器物。倒弄已罢,就指着刘演说:“这位大哥,天生火命,气冲霄汉,是个建大功立大业的盖世英雄。可是有一点,得谨防人家的暗算。如果不加提防被人家算计了,不但一事无成,还有……”
朱佑不觉有点紧张:“还有什么?”
老先生说:“如果中了人家的jiān计,不但一事无成,还有xing命之忧。”
朱佑更加吃惊:“啊?!”
刘演则仰天大笑,去朱佑肩上的布兜里掏出一把铜钱,往老先生面前的卦摊上哗啦一扔,拉着朱佑刘稷便走:“走走走走,快给我走!”
朱佑被拽着走,嘴里不停地说:“哎哎伯升,你怎么不听人家再细说一下呀?你看你你……”
刘演依然大笑:“我堂堂大丈夫,将来誓当纵横天下,建立功业,还怕他什么人的暗算?!”
朱佑说:“伯升,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个人豪气满怀,可就是权数不够,不善防人,将来说不定要吃亏的,你不能不当回事啊!”
刘演又笑:“防什么呀防?防谁呀?仲先,别在这上面费心思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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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稷说话又象放爆仗:“他*娘的谁敢?谁敢算计我哥哥,我他*娘的一刀剁了他!”
刘演笑:“哈哈,对,有我猛弟在,看谁敢动我半根寒毛!”
三个人说着来到前面一个十字街口,忽听街口的另一边有喝骂声:“走,快他*娘的走!”
随着骂声,只见四五个扛枪挎刀的军卒正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从街口横穿而过。
三个人看见了两个被绑的人,不觉都张口惊呼:“啊?!”
第五十四章
第八章
刘演刘稷与朱佑看见那两个被捆绑押送的人,不觉都大惊。原来这俩人他们都认识,一个叫刘玄字圣公,一个叫谢躬字幼平——他们是甥舅关系,刘玄是舅舅,谢躬是外甥。
这个刘玄其实是刘演刘秀的族兄,比刘演大两岁,而且他们的族系关系也不是很远,尚未出五服——刘演刘秀的曾祖刘外与刘玄的曾祖刘熊渠是亲兄弟,都是节侯刘买的儿子。或者说,刘演刘秀与刘玄同是刘买的玄孙,刚好还在五服之内。当然刘稷、刘祉、刘赐、刘嘉、刘顺、刘终等等这些舂陵子弟,他们都是刘买的玄孙,都是未出五服的族兄弟;其中刘赐与刘玄还是亲叔伯兄弟,他俩伙着一个爷爷。
但令人奇怪的是,舂陵庄的这些刘氏子弟,个个生得身高体壮,一表人材,而且像刘演刘稷刘赐刘嘉这样的还生xing豪爽,有胆有识,一个个盖世英雄似的。但唯有这个刘玄,不但长得瘦小,xing情也十分懦弱,平时见人低着眉连话也说不好。所以舂陵庄众刘家子弟自从商量着要反莽复汉,从未把刘玄考虑在内,觉得让这样一位柔弱仁兄提刀上阵简直是让人家白送死,因而大家聚会商量时从没人去叫圣公参加。而圣公也许自知萎缩,平时与众族兄弟们交往得也少。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胆小懦弱人,如今却摊上了一桩官司,让官家给逮起来了,因为他的外甥谢躬给他惹上了祸端。
谢躬家住北社乡,在舂陵乡以北约六七里,刘演、刘稷与朱佑都认识他。这个谢躬比他舅舅胆子可大多了,又敢说又敢干,心眼子也活泛。按王莽大新朝的条律,民间是不允许同时拥有铜和炭的,谁同时拥有就意味着要私铸铜钱,逮住轻则关押流放,重的还要砍头。而谢躬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百斤铜,八百斤炭,目的还就是要偷偷铸钱。可正在刻钢模购铸具时,被人家官家侦察到了,自然派兵上门捉拿他。谢躬哪能束手就擒,仓皇离家出逃。在外面漂泊躲藏了二十多天,实在受不了流浪之苦了,就半夜偷偷潜入舂陵,想在舅舅家躲几天。圣公一见犯了罪的外甥半夜偷偷进门,吓得两腿像筛糠,连连说:“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你这不是要连累舅舅吃官司吗?你住三天就得走,就得走。”弄得谢躬没脾气,就说:“不用三天,明儿个在你这儿呆一白天,到天黑我就走!”可是圣公就这么倒霉,第二天上午便有几个官差兵卒进家,一下子把谢躬堵住。原来官家后来得知谢躬的娘舅家住舂陵,推测他会不会去舅舅家躲避,便派人前来探看搜查,没想到还就逮个正着。官差们不但把谢躬绑起来要带走,还说刘玄知情不报,窝藏罪犯,连他也要绑走。圣公吓得要死,连连哭求说,我的外甥刚到还不到一天,俺没有窝藏罪犯,请官爷一定开恩。可官差们哪听他分说,撒绳子将他绑起,和谢躬一道连踢带打地押走。一路上尽管他不停地哀求哭告,可官差们除了对他推搡喝骂,半句都不听他的。
刘演看到这个柔弱的族兄被抓,心想不能不管,就毫不犹豫地对刘稷朱佑说:“走,咱们去把他俩救下来!”于是在后面悄悄跟着,想到村外把二人救下——村外的禾子地已有一人多高的青纱帐,到那儿好下手。出村子不远,官差们扭头也发现了身后跟着的三条大汉。见三个人目光闪烁,来意不善,就回身拿枪指着大喝:“你们这仨小子想干什么?想找死吗?滚远点!”刘稷不等他喊完就呼地蹿将过去,一拳一个将两个离得最近的官差砸崩了脑袋。另几个大惊,慌忙拈枪照刘稷便刺。刘稷早夺长枪在手,嚓嚓几下,又将那几个刺倒。刘演朱佑也早抢上来,把刘玄谢躬身上的绳扣拽开,三下两下扯掉绳子,喊一声“快跑!”拉着两人就跑。刘玄谢躬做梦一样,懵懵懂懂地跟着跑。刘稷还怕那几个官差不死,又分别在几个人身上补了两枪,才扔掉长枪随后跑来。
刘演朱佑拽着刘玄谢躬跑进青纱帐,几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刘玄更是要瘫下去,一屁股歪倒地上。此时刘稷也跑过来,刘演便问刘玄:“圣公兄,这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被官家逮起来了?”刘玄哭丧着脸,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末了又抬脸瞪着谢躬骂:“这个畜牲,可害苦我了!”朱佑说:“圣公,亏得你们被救了,不然捉到县上,不死也得掉层皮,少说也得关你们好几年。”没想到刘玄竟裂着嘴埋怨说:“哎呀你们不该救我们呀。就算被他们抓到县里,打一顿,再托人送点礼,顶多关个三两年的就出来了。可你们现在把人家的官差都杀死了,我这就等于犯下死罪了。哎呀伯升啊,这下可把我们害苦了,怎么办呀?”
刘演没想到这位仁兄会这样说,张了张嘴没啥话说,就呆呆地愣在那里。
刘稷却“腾”地火就撞上来了,弯腰一把将刘玄揪起,大骂:“刘玄,你他娘的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玄浑身战栗,抓着刘稷的手说:“阿、阿猛弟,你你,这这……”
刘稷接着骂:“他娘的我们好心好意救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说这种混蛋话!你再说一句,看我不揍扁了你!”
刘玄更加惊慌,扶着刘稷手说:“阿、阿猛弟,别、别……”
刘演喝斥刘稷:“阿猛,放手!”
刘稷又骂刘玄:“他娘的我要不是看你比我大十几岁,今天非揍你不可!”说罢使劲一甩,将刘玄“咚”地又扔到地上,摔得刘玄哎哟哎哟直叫唤。
谢躬看看在地下呲呀裂嘴狼狈叫唤的娘舅,又看看凶神恶煞似的刘稷,低下头不敢吭声。
刘演走到刘玄跟前,一边往起搀一边说:“哥,起来,起来说话。”
刘玄看看刘演,又傻着眼看看刘稷,才揉着腰哼哼哟哟地站起来。
刘演说:“圣公兄,本来只是一个心思地救你,没想到却给你惹了大麻烦,真是对不起。不过事已至此,咱们只能走哪说哪了——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刘玄拧着眉头说:“还、还能怎么办,家是不能回了,只能到外面躲、躲了。”
刘演说:“对,是不能回家。哥,这样,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先到那儿躲些天。”
“你、你找地方?”
“对,我找地方。圣公兄,我实话给你说,我正准备和咱南阳各县的刘氏子弟举兵造反,秋后就要举起大旗,到那个时候咱就啥也不怕了。你两个不如先到东乡聚住一段时间——那里有一个刘信,也是咱刘氏宗亲,并且到秋后也要和我一起造反的。你们俩先在他那儿住,等到我们人马聚集的时候,你们俩就跟着刘信一块回舂陵,然后咱弟兄们共举大旗,造反王莽,重建咱汉家大业,如何?”刘演诚恳地看着刘玄说。
刘玄一听说造反,吓得脸都黄了,结结巴巴地说:“原来要造、造反呀?我、我可不敢,我不去找刘、刘信。”
谢躬一听可有点急了。其实刚才听着刘演的话,谢躬不禁暗暗高兴,心想只要一造起反,我还怕什么鸟官司,没准跟着刘演还能混出个人样呢。但是一听他舅舅说“不敢”,立刻暗骂一句:真是个孬种!就说:“舅舅,其实伯升舅说的是个好法,咱就先去东乡聚,然后再回舂陵一块造反。”
没想到刘玄在外甥面前却很英雄,大骂:“你个畜牲,把我害成这样了你还想咋的?要去你去,我不去!”谢躬更不怕舅舅,说:“我去就去,我跟着伯升舅造反,你爱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刘玄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刘演说:“圣公,你不去东乡聚去哪儿呢?反正家是不能回了。”
刘玄说:“伯升,不、不是我不想造反,就我这又瘦又柴的样儿,浑身没有四两劲,哪见得阵仗?我在平林县还有个老舅舅,不行我就去我老舅舅家躲、躲躲去,等你们打了胜仗我再回、回舂陵。”
刘稷一听,哈哈便笑,说:“你外甥来找你这个舅舅,你再去找你的舅舅,回头你舅舅再找他的舅舅,你们就这样来回地‘救救救救’吧,哈哈!”
朱佑听罢也忍不住哈哈哈地笑,连谢躬也跟着笑。
刘演向刘稷喝道:“阿猛,都什么时候了还耍贫嘴?!”
刘稷朱佑互相看看,做个鬼脸,都忍住不笑。
刘演去摘朱佑肩上的布兜,拿下来捧给刘玄说:“哥,这里面有点钱,你把它带上,以解眼前之急。回头有啥难处,就托人到舂陵告诉我,我想法帮助你。等我们打下来南阳,一切就好办了。”边说边往刘玄怀里塞,“来,快拿住。”
刘玄睁大眼看着钱兜子,yu待伸手接,可似乎又不好意思,就往外推着说:“不不伯升,我、我不要。”刘演又不容推辞地塞进他怀里:“哥,咱兄弟还用客气吗,快拿着!”刘玄只好迟迟疑疑地接过抱到怀里,说:“那,我就拿、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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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演又说谢躬:“幼平啊,你还是跟着你舅舅去平林吧,你舅甥俩也好有个照应,遇到啥事也好有个商量。等我们举起造反大旗的时候,你可以再来加入我们的队伍,好不好?”
谢躬还有点不情愿:“伯升舅,这个……。”朱佑说:“你不用这个那个的了。你舅舅为你背了官司,你要再不管他,咋也说不过去,你就跟着你舅舅去平林吧。”谢躬说:“那,那好吧。”就对刘玄说,“舅舅,我和你去平林,总算我有良心吧?”刘玄又骂:“你个畜牲,害得我有家不能回,你有啥良心?”
刘演说:“圣公兄,要这样,咱就各走各的路,别在这儿耽搁了?”
刘玄说:“那好、好吧,咱就分、分手吧。”
于是两边分手。刘玄挎上钱兜子,对谢躬骂一声:“畜牲,快走吧!”两个就从禾子地里向东,等到东面上了大路再南奔平林。
刘演刘稷朱佑看着刘玄挎着钱兜子与谢躬顺着地垅向东走去,三个人也才向西走。刘稷愤愤地骂:“早知道他这样,说啥也不救他!”刘演说:“算了,圣公天生胆小,也怪不得他,就别计较了。”
三个人出了禾子地,然后向北回舂陵。
第五十五章
再来说说王莽。
大新朝皇帝王莽,近ri眉头紧锁,颇觉不畅,总觉得有一种隐忧或是恐惧萦绕在他的心头。
其实此前王莽的心情特别舒畅,chun风拂面似的得意。因为前些ri子荆州报来了好消息,说绿林贼遭到了一场大瘟疫,兵卒男女死亡了一多半——如果这是自己大新朝官军的刀枪战绩,王莽固然会万分高兴;可这回是上天显威,用瘟病疫毒消杀悍贼,王莽就更有种说不出的欣慰——这充分说明,朕是身负天命的,朕的大新朝更是为上天所佑,谁敢捣乱朕的大新朝,上天决不轻饶他!所以他一得到消息便命所有文武齐集朝堂,让他们都来分享喜悦。王莽上了朝堂,愈发的“反膺高视,瞰临左右”,在御案后两眼闪闪放着光,对他的群臣说:“汝等众臣也都知道,朕身负天命,上天降下金策铜匮令朕为皇帝,朕就什么也不怕,任何忤天逆命跟朕做对的家伙都不会有好下场!就比如这回绿林群贼吧,过去他们是多么的凶狂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盘踞绿林山好几年,连官军都拿他们没办法。可人对你没办法,老天总有办法治你吧?这不,上天大帝只消洒下那么一点点毒气,就把他们殛杀了一大半,这是何等的鼓舞人心啊!”
众臣闻听,自然也欣喜若狂,纷纷喊:“此是上天显圣,佑我大新!”或者喊:“天命在新,万世永存;乱贼逆党,必遭天罚!”“陛下万岁,大新朝万岁,万岁,万万岁!”王莽当然愈发高兴,心情格外舒畅。此后一连好几天,君臣们只要一上朝,便大谈他们的“身负天命”,“为天所佑”。
既然为天所佑,王莽就什么也不怕。此时各地来报,说现在违法犯罪的人特别多,监狱人满为患,都盛不下了。王莽说这好办,多杀一些不就行了?你们各地可自行判决,该杀的一定要杀,可杀不可杀的也一律全杀,监狱自然就宽松了。但是崔发上言,说古人有训,chun夏万物生长,不斩人犯,是否等到秋后再说?王莽说不要管什么古训,对那些作jiān犯科的刁民,就该及时处斩,以显示国家的刑威,慢慢他们就都老实了。各地得到王莽的指示,于是盛夏也斩人。
但是此后又有消息报来,说绿林贼从绿林山逃下后分成了两股,一股逃向西南,一股逃向东北。逃向东北的这股约有两万人,为头的贼首正是王匡、王凤、朱鲔等。而逃向西南的不到一万人,贼首是王常、马武、成丹、张卬几个。
王莽闻听有两万贼寇逃向东北,却不免皱起了眉头。暗想,这股贼寇逃向东北,明显是想进入前队的桐柏山啊!其实进入桐柏山也不可怕,此山远不如绿林山险要,将来剿除他们不费啥力。关键是,他们进入前队,会不会引起前队另一帮家伙的蠢蠢yu动?前队的废刘比较多,如果他们乘数万贼寇进入该郡而扯起了黑旗,那也不能小看啊!虽然自己身负天命,但废刘的影响也远未消除,不少刁民还留恋着他们;而且他们的宗族势力也不小,尤其是前队的废刘犊子就更多,如果他们趁机闹起来,这可是最大的麻烦!绿林贼怎么闹朕都不怕,还有青、徐境内的赤眉,朕也不怕,他们无非是抢粮抢钱顾条命而已。而废刘犊子闹起来,那可是要夺朕的江山呀!
这该怎么办呢?
于是把王邑叫来商量。王邑既得力又贴心,这种悄悄话只能给王邑说。王邑说陛下无忧,臣愿率一军去前队,与前队大夫甄阜一道将这两万贼寇悉数歼灭,并震慑前队的废刘犊子不敢乱动。王莽说不,先不要派兵去,也不要先消灭这股贼寇。这一来,逃向西南的那股贼寇还不知究竟落脚何处,朕要派兵的话,就同时派出两路,将两股贼寇同时消灭——在尚未弄清西南这股贼寇的确切落脚点时,先不要派兵。二来,朕倒希望前队的废刘闹起来。前队的废刘太多,这终是朕的心腹之患。如果他们跳出来兴风作浪,造朕的反,朕正好将他们斩草除根,永除此患!只要他们敢闹,朕就要前队从此再没有“卯金刀”这个姓!
王邑一听连称皇主圣明,眼光看得远,微臣不及皇主万分之一。王莽说你立即派人去前队,令大夫甄阜密切注视绿林逃贼的动向,尤其要注意前队的那些废刘犊子,一旦他们扯起了黑旗,就立即调拨大军掩杀;不管他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王邑得命,就派使者去前队,将皇主旨意传告给大夫甄阜,令他密切注意绿林逃贼及前队废刘的一切动向。
但是随后青州、徐州又接连报来消息,说现在赤眉贼闹得特别厉害。赤眉贼帅樊崇,异常凶悍,他手中的那柄八十斤重的大刀,在青徐两州无人能敌;而他手下的贼众也越来越多,现在竟有三十余万了!朝廷再不调拨大军剿除,只怕整个关东就要被赤眉占了!
王莽听后不免又上了一层愁。原来以为贼众也就顾张嘴而已,没想到现在闹得这样大。如果他们成了气候,纠集起几十上百万的人,那恐怕也要夺朕的江山的,这也不能掉以轻心。于是只好又把王邑叫来,和他商议派一员大将领兵去剿灭赤贼。
王邑说不行让臣领兵去吧。臣当年一举灭掉了翟义,这次也要一举灭掉赤贼。王莽说你不能去,你去了谁来打理朝中这一大摊子?还是另派其人吧。最后两人商定,派太师王匡领兵前去。
这个王匡其实是王莽最喜欢的一个小儿子,年方二十余岁。当年王莽为避傅后、丁姬,在太皇太后的诏令下罢官归家。这期间,王莽曾迫令他的次子王获自杀。虽然逼死了一个大儿子,但王莽不久又生下两个小儿子——王莽的两个侍婢,一个叫增秩,一个叫怀能,在与王莽**后还都为王莽生下一个儿子:增秩生的叫王兴,怀能生的就是这个王匡。后来王莽篡汉,这两个侍婢生的儿子当然也在分封之列——王兴被封为功修公,王匡被封为功建公。
王匡这小伙子不但聪明,长得也帅气,王莽非常喜欢,于是就把他封为太师,让他进入朝中参与政事,好ri后进一步重用。没准,王莽还要立这个儿子为皇太子呢。
王莽这回派自己的这个儿子去讨伐赤眉,一来是为了ri后提拔重用,给他提供锻炼的机会。二来他想,上天大帝灭杀了数万绿林贼,已显示了我大新朝的神圣不可侵犯;如果再派我的儿子消灭了赤贼,岂不愈显我皇家天威?那样的话,天下的刁民谁还敢不服,乖乖地做我王家的顺民吧!所以,一定要派我皇家的龙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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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王匡毕竟年轻,更没有经过什么阵仗,必须挑一员文武双全的大将给他作助手才行。王莽王邑经过反复斟酌,认定更始将军廉丹是最佳人选。廉丹是故赵国大将廉颇的后代,英勇无敌;他手中的那杆家传长枪,更是鬼见鬼惊,神见神愁,樊崇八十斤的大刀也未必挡得住这杆神枪,派他去一定能全灭赤贼。不过王莽也想,你廉丹再厉害,但领军主帅是我皇儿;消灭了赤贼,威风还是出自我们皇家,自可令天下的刁民胆寒。
商量已定,便派他的儿子王匡与廉丹率jing兵十万去青、徐两州讨伐赤眉。
第五十六章
金秋已至,邓家庄周围的稻田黄灿灿一片,大家都在磨着镰刀,准备着收割稻子了。
邓晨更是多准备了好几把镰刀,都磨得飞快。这不仅仅是今年有三小舅这个壮劳力能帮着割稻子,最主要的是今年的稻谷长得格外的好——放眼望去,沉甸甸的稻穗挨挨挤挤,密密匝匝的连下面的茎杆都看不到,好像几尺厚的稻谷平铺在田里似的。
其实早在挠秧之前邓晨就看出今年的稻子长势特别好,密密的稻株又高又壮,叶条也格外的厚实宽大,一片青翠墨绿,非常喜人。村里人在路经邓晨的稻田时都睁着眼惊叹:“呀,伟卿,你家今年的稻秧长这么好哇,比我们的可强多了!”邓晨说:“是吗?我的稻秧比你们的长得好?”人家说:“不是一般的好,今年你家准是大丰收!”邓晨想:多少年了村里的稻子还不都一样啊,怎么都说我家的好?结果到人家的地里一看,还就是大吃了一惊:噢呀,就是比人家的强多了啊!这是咋回事?我也没比人家多上肥,多灌水,没比人家多费力气,怎么就比人家的长得好?后来稻子抽穗,灌浆,由青变绿,由绿变黄,一天比一天喜人,邓晨就愈发诧异。刘元听说后也领着俩小闺女来地里看稻子,看罢也十分惊诧地对邓晨说:“我嫁到你们家十多年了,头一次见稻子长这么好!”俩小闺女拿小手托着一把把硕大的稻穗抚弄着玩说:“这稻粒跟一串串金豆子似的,真好玩呀!”总之今年的大丰收已成定局,邓晨自然要多准备几把廉刀,好赶时间尽快割完。
终于开镰了,刘秀和姐夫以及姐夫顾来的几个短工起早搭晚地抢割稻子,金sè的稻田里一派繁忙。刘秀挥舞着镰刀向前飞快地割着——只要能干活,他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当然在直起腰拿布巾擦汗的当口,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向着北面的坡顶望一眼,因为坡那边有他ri思夜想的美丽姑娘。擦罢汗,又弯下腰一边割一边想:yin家聚那边现在也在割稻子了吧?丽华家的稻子会不会也是大丰收?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和丽华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了?嗯,等收割完稻子,我得把这事再好好考虑一下,怎么着也该跟丽华姑娘见面了。虽然此前自己又到坡顶向北望过好几次,可每次都是白看,根本不见丽华的影子。等收割完稻子,我不行就穿戴整齐点,翻过坡到yin家聚走一趟。如果正好在村头碰上了丽华,那也算是“巧见面”——没准,我一去就正好碰上了丽华姑娘了呢,那该多好!
想罢丽华,刘秀又不由直起身向东看一眼——东面十二里,有一个李湖聚,那是小兄弟邓仲华的家。仲华弟和子陵兄结伴游览关东关西大河南北,现在也不知走到哪儿了。从长安分别到现在,五个多月过去了,估计他们已经从河东进入到了河内——仲华弟要想回到新野,最少还得俩月;而子陵兄回到他的老家会稽,少说也得半年——但愿这两位兄弟一路平安,早ri回到各自的家乡。
其实在挠完第二遍秧后,刘秀曾到李湖聚去看望过邓禹的父母。刘秀想,虽然自己官司在身,但作为好同窗,好朋友,好哥哥,怎么也得去看望一下大爷大娘。于是在说给邓晨后,邓晨也特别支持,并买了一大堆礼物,郎舅两个一块去李湖聚看望邓禹的父母。到家果不其然,邓禹还就是没有回来。刘秀和两位老人说了好一阵的话,中午还在人家那儿吃了饭,下午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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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飞快地割着稻子,又想,再过一两个月,我一定再去李湖聚一趟,那时仲华弟很可能就回来了。等我们哥俩见了面,该是多么的高兴啊!不过到那时,我也许是带着我的未婚妻丽华一块去的——在这两个月里面,我没准会和丽华姑娘见面并订下终身的!
想到这,又不由激动地向北面的坡顶望一眼。
连续紧张收割了七八天,六十亩稻子终于全都收割完毕,并且打成了籽全都收归仓中;邓晨家不仅后院的三间仓房都装满了稻谷,前院的左右厢房也堆放了不少,这在以前从没有过的。所以各项活计都忙完了以后,邓晨自然要和三小舅喝上几盅,好好庆祝一番。
现在已是秋凉,不能再在院中的树下吃饭了,小饭桌只能摆在正房的中厅里。这天傍晚,刘元在厨房里为丈夫和弟弟炒着菜,邓晨刘秀郎舅两个则在正房中厅对桌而坐,喝着小酒尝着菜,好不惬意。
郎舅两个又干了一杯,刘秀说:“姐夫,我这酒量可是不行,不能和你一杯对一杯地喝。”邓晨说:“啥不行啊三弟,咱哥俩今天都得多喝点,姐夫还正想敬你两杯呢。”刘秀笑说:“姐夫,敬我干什么呀,要敬也是我敬你。”邓晨说:“三弟,你不知道,今年的稻谷比去年打得太多了,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自己家的稻谷打这么多。我后来和你姐说了,你姐说这是你带来的福气。当然我也觉得是,这就是给你带来的福气;要不是你来,哪能打这么多呀!”刘秀说:“啥我带来的福气,还是姐夫会种田。”邓晨说:“啥会种田呀?我再会种田,咋往年没有这样的大丰收?这一定是你带来的福气。”
邓晨刚说完,恰好刘元端着刚炒好的一盘菜进来,边往桌上放边说:“三弟,你姐夫说的没错,这就是你带来的福气,姐姐来他们家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收成。”
刘秀说:“姐,别再炒菜了,您也坐这儿吃点菜吧,您看炒了这么多。”刘元说:“还有一个菜兄弟,我炒好了就过来。你们慢慢吃,慢慢喝,啊。”说罢又走出门去。
邓晨又端起酒杯说:“三弟,来,再喝一杯。”
两个又干了一杯,刘秀说:“姐夫,这秋收已过了,我想我该回去了。我在这儿一呆就是三个多月,打扰姐姐姐夫这么长时间。”邓晨说:“你看你这孩子又说这话,叫你姐听见了又该吵你。”刘秀嘿嘿一笑说:“不能总在姐夫这儿住吧。”邓晨说:“你大哥不是说过吗,不来叫你就不要回去。啥时候你大哥来叫你了,你再回去,好不好?”刘秀说:“那得到啥时候呀?他一年不来叫我就再等一年?”邓晨说:“等一年就等一年。你姐不是说了,绝不让你回去冒那个险。”
邓晨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有数。他想,俺三弟哪用“等一年”呀,现在秋收将过,他大哥马上就要举起大旗了;到那时,俺三弟自然就可以回舂陵了。当然,俺三弟肯定也要加入队伍的,不然将来怎么会“刘秀为天子”?现在,就等着他大哥派人来通知我了——只要通知一来,我马上召集起人马和三弟一道赶到舂陵去!
刘秀说:“可是这秋收过了,地里也没啥活干,我又该闲得慌。”邓晨愣下眼想了想,说:“三弟,不会让你闲的,我正好想让你再干件事呢。”刘秀说:“姐夫,啥事,您尽管说。”邓晨说:“往年打下稻谷,得拿一多半交田赋,剩下除了一家人的口粮,就没多少富余的了。今年则不一样,今年打这么多,除了田赋口粮,还能剩下不少,吃是吃不完的。所以我想让你领几个人,推几车稻谷去宛城市里粜卖,换几个现钱——以三弟的好福气,必能卖出好价钱,三弟是不是替我跑一趟?”
其实邓晨让刘秀去卖粮有两个用意,一是想让三弟“有点事干”,二来把粮食换点现钱,还可以多置办点衣甲军器。
刘秀说:“行姐夫,我去宛城卖稻谷。兄弟我有没有福气,一定得给姐夫卖上好价钱。”邓晨高兴地端起杯:“好,来三弟,再干一杯,俺三弟一定能卖上好价钱的”
恰好刘元又端着菜进来,对邓晨说:“怎么,你要俺三弟去给你卖稻谷去呀?”边说边把菜放桌上,并在刘秀旁边坐下。
邓晨说:“是啊,今年打这么多稻谷,不能都在家堆着呀,至少两厢房的稻谷都得卖了吧?宛城是郡府大城,那里的粮价肯定高,我想让三弟到宛城卖粮去。”刘元说:“去宛城?别忘了,俺兄弟还背着官司呢,到宛城让人给认出来咋办?”邓晨说:“不可能!宛城离蔡阳三百多里,而且那些悬赏告示不到半个月就被雨水冲刷坏了,没有再换,三百里外的人哪那么容易看到呢?再说那告示上的画像毕竟跟三弟的真人有出入,谁能那么眼尖一下子把三弟给认出来?尽管让三弟去,没事。”刘元说:“卖不卖稻谷倒没啥,我现在最心急的还是俺兄弟的婚事;也不知你老是出去干啥去了,到现在俺兄弟的婚事也没个眉目。”邓晨说:“你咋知道我没cāo心三弟的婚事?告诉你,我每回出去首先就是打听哪儿有好姑娘,好给三弟说合,可一直碰不上合适的咋办?”刘元叹口气说:“也不知道俺三弟的好缘分在哪里,我真为这事着急。”
刘秀见姐姐这么说,心里不觉“格登“一下,没想到姐姐为自己的婚事这么着急。但这会他似乎也没啥好说的,就说:“姐,姐夫,你们不用急。你们不总是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不定哪一天我的好姻缘一下就出现了,您俩不用急。”刘元说:“你当初和人家张县丞的闺女成了多好,要不现在早成小两口了呢。”邓晨说:“这没法,他们没缘分,进不了一家门的。”
喝罢酒吃罢饭,天已经大黑了。刘秀回到西厢房躺下,暗想:不行就把我和丽华的事给姐姐姐夫说了?看姐姐为自己的婚事那么着急,我怎忍心?卖完粮吧,卖完粮回来我就给姐姐姐夫说,省得姐姐姐夫一直为这事cāo心着急。至于什么“巧见面“,算了吧,不能为这事老让姐姐着急不是?
邓晨也是个xing急的人,第二天便顾来了五个伙计,每人推一辆独轮车,每车装满满的五筐稻谷,去宛城市里粜卖。刘秀收拾利落,跟姐姐姐夫说了声“姐,姐夫,我们去了啊!”便令那五个伙计推起车子出门,然后出庄口向东,奔宛城而来。
但是邓晨没想到,刘元没想到,刘秀更没想到,就因为卖这一趟稻谷,竟使刘秀正式走上了反莽复汉的道路,一场波澜壮阔的历史风云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五十七章
刘秀和那五个伙计推着粮车进了宛城,然后要转过几道街才能到达粮市,因为这个城池的确也不小。
其实在秦统一六国后,南阳的地盘并不是很大;虽被划为三十六郡之一,但它的辖县只有十三个,郡府宛城也只比一般的县城稍大一点。但是到了西汉,由于开始了对南方和东南的开发,宛城成了南北交通的枢纽,并带动了整个南阳郡经济的迅速发展,南阳的所辖地也随之扩大——由秦时的十三县增加为三十六县,郡府宛城后来也成为“五都”之一(注1)。辖界扩大了,郡府规模自然也得像点样。后来经过数年的增筑扩建,宛城的占地大大增加,城垣的周长竟达到了三十六里;而且城墙高厚,异常坚固,成为当时全国为数不多的名城之一。
刘秀与五个伙计推着粮车进入粮市,在交了一干占地交易管理等项税费之后,便将五辆粮车一溜摆开,等着人家来买。
现在是秋后,各粮摊上除了卖稻谷、小麦这两种主粮之外,就是一些卖绿豆、黄豆、豇豆、黍米这些杂粮的;还有卖枣子的,卖梨子的,卖南瓜北瓜的,也混杂其中。自然,卖炸糕、煎饼、米粉、馄饨之类的小吃摊子也要占个地方赚几个铜钱,整个市场还是显得热闹。而熙攘杂乱的人群中,当然少不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敲着手中的破碗伸着脏手向人家讨要:“大爷大哥给俩小钱吧!”而“大爷大哥”往往是“滚!走开!滚一边去!”之类的驱斥喝骂声。除了这些喝骂,更多的还是买卖人的讨价还价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各种吆喝声。刘秀几个人把粮车摆好,自然也少不了几声吆喝;平时很少大声说话的刘秀为了给姐夫卖上好价钱,竟也扯开嗓子高声喊:“新下场的稻谷,看新下场的稻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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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刚喊完,就有一个“顾客”凑了上来。刘秀几个人一看,不禁都泄气——原来竟是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端着一只破碗一边敲还一边念念有词:“是锥儿就出酒,是瓣儿就出油;高贵大老爷,就该出点钱。”念罢把破碗伸到刘秀脸前:“这位富贵哥,给俩小钱吧?”
伙计中有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不明白啥叫“出酒出油”,就对刘秀说:“东家,别给他钱,叫他说说啥叫‘是锥就出酒,是瓣就出油’!”
其实刘秀早已明白“出酒出油”是啥意思——大凡谷类这样的作物,一般都可以酿酒,而它们的小苗出土时是尖的,就跟“锥儿”一样;而豆类这些可以榨油的作物,它们的小苗一出土却是两瓣。作为庄稼汉出身的刘秀,对这个简直再明白不过。
不过天生含蓄的刘秀从不卖弄自己“懂得多”,只对叫花子说一声:“你快到一边去吧,别影响我卖粮。”
但是叫花子似乎要不到钱不罢休,又当当当地敲几声破碗对刘秀说:“这位富贵哥,您是不是也不知道这是啥意思?您要不知道,那就给我俩钱吧,我给你说了就走。”刘秀只好说:“酿酒的小麦、高梁小苗出土时是尖的;榨油的花生、大豆出土的小苗是两瓣。”说罢从布褡里摸出一枚铜钱,“当啷”扔进破碗里:“快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叫花子抓起那枚铜钱攥在手里,向着刘秀树起大拇指:“嘿,这位漂亮小哥,又聪明又富贵,心地更好,老天准保您出人头地,洪福齐天!”说罢又敲碗念词地到别处去了。
叫花子刚走,一个老头走上来,拿手扒拉着筐里的稻谷问:“这稻谷怎么卖?”
“二十钱一斤,大爷。”刘秀答。
“二十钱?人家都十八钱,你怎么二十钱?要价太高了吧?”老头抬眼瞪一下刘秀。
“大爷,一分钱一分货。”刘秀捧起一把稻谷叫老头看,“大爷,您看看这稻谷,新打下来的,粒粒饱满,有一个秕的我一分钱不要您的。”又捧到老者鼻子下,“大爷,您闻闻这稻香,多新鲜呀,二十钱一点都不贵。”
老头摇着头说:“不行不行,还是太贵,我再转转去。”说罢转身就走。
望着老头离去的背影,刘秀高声说:“行大爷,您就转转比比看,要是觉得这儿合算就再回来。”
“嗯,好。”老头背着手哼哈一声便到别处去了。
刘秀只好又抬脸喊一声:“新下场的稻谷,看新下场的稻谷了啊!”
就在刘秀吆喝的时候,人群中出现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这人七尺六七的身材,头戴逍遥巾,身穿青丝袍,面如冠玉,三绺美髯,倒背着两手,迈着方步在人群中随意地看着两边各种各样的摊子。刘秀的“看新下场的稻谷了啊”似乎惊动了他,他便不由自主地向刘秀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这人竟愣愣地站在那儿,盯着刘秀呆看。好一会,这人才缓步来到刘秀粮车前,问刘秀:“你这稻谷怎么卖?”刘秀答:“公平价大哥,二十钱一斤。”那人说:“人家都十八钱,你怎么二十钱?”刘秀说:“大哥,您看看这稻谷,新打下来的,粒粒饱满,有一个秕的我白送您了,您保证买不亏的。”那人低下眼去筐里随便扒拉两下,嘴里说:“嗯,果然是上好的新茬稻谷——你有几车?”刘秀用手指一下说:“这不,这五车都是我的。”那人说:“好,二十钱就二十钱,这五车我全要了,不过你得送我府上。”刘秀说:“这个自然。请大哥前面带路,我们随着您走。”那人说:“好,跟我来吧。”说罢便扭转身,准备带路前走。
刘秀朝五个伙计一挥手:“推起车,跟这位先生走。”
注(1)西汉末年除长安外,另设洛阳、宛城、邯郸、临淄、成都为“五都”。
第五十八章
五个伙计一边大喜应诺一边弯腰搭上襻头,两手攥住车把将车架起,嘴里还都说:“这位主顾一看就是个富贵爽快的人!”刘秀自然也是说不出的意外与欢喜,心想这位先生一定是位大户主人,不然怎么会一下买五车稻谷?但不管怎么说,几个人都非常高兴,因为刚一进市就将五车稻谷全都卖出,既省了时间价钱还卖得最高,真是开市大吉!于是不管是空手的刘秀还是推车的伙计,大家的脚步都迈得十分轻快。
跟着人家约摸拐了三四个弯,顺一条街又前行了不到半里,来到一个临街的大门前。那人回头又看了一眼刘秀,说:“这就是我的家,随我进来。”说罢当先推门进去,刘秀几个人也推车而进。
进入院里,刘秀抬眼观看,见这个宅院和自家的宅院一样,也是两进布局,中间以一个圆券门将内外院相连通。只不过人家这个院可大多了,连着圆券门的隔墙也是青砖白灰砌的花墙。尤其里院的正房厢房不知比自家的房屋高大气派多少倍。而且,外院的东边还有一个侧门,那可能是通向后院的。后院可能有人家的仓房、磨房或是下人住的小房,可能还有马厩,刘秀这样想。
果然,那人进入院中就走向那个侧门,并扭脸对刘秀说:“过来走这个门,把稻谷卸到后院仓房里。”说毕便走向那个侧门,刘秀几个人便推车跟着人家走过去。
进入侧门是一个过道,顺过道前行了百十步,才来到了后院。
后院果然像刘秀想的那样,不但有好几间仓房,还有磨房、碾房、下人住的小房以及三间马厩。马厩里一排溜栓着五匹马,三匹白马,一匹青马,还有一匹红马。五匹马中,那匹红马最为抢眼,不但长得高大雄健,而且一身的通红,不见半根杂毛。除了马,还有人,有两个人在马厩前嘎嚓嚓嘎嚓嚓铡着草,另有一个人挥着扫帚呼啦啦呼啦啦扫着院子——不用说,这三个人准是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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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仆人见那人领着几个人推着粮车进来,便都停下手打招呼:“哟,东家,买了五车稻谷啊?怎么今年一下买这么多?往年可没见您买这么多啊”扫院子的那个仆人还说:“东家,买粮的事还用得着您呀?您吩咐我们一声不就行了?”“东家”似乎不愿听这话,瞪起眼说:“咋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开仓库去!”扫院子的仆人紧忙答应一声,放下扫帚,一溜小跑奔向仓房,一边从裤腰上往下拽钥匙。
仓房打开,“东家”对刘秀说:“就这里边,往里卸吧,要抓点紧。”刘秀答应一声,对五个伙计说:“你们手脚麻利点,往里搬吧。”于是五个伙计把车子放好,将稻谷一筐一筐地往里面搬,在仆人的指点下将稻谷哗哗地倒进芦席圈成的粮囤里。
看着仆人在里面指点着倒稻谷,“东家”又扭脸看一下刘秀,说:“这位卖粮的兄弟,你是哪儿的人呀?”
刘秀说:“啊,我们是新野的。”
“新野的?听口音不大像啊。”“东家”拿眼斜瞟着刘秀说。
刘秀微微一笑说:“噢?那您听我是哪的口音?”
“我怎么听你像蔡阳人说话?”“东家”依然斜眼瞟着刘秀说。
刘秀不觉一愣,心想这位仁兄肯定去过不少地方,连蔡阳新野话都能分辩得出来。可是我还背着蔡阳的官司呢,现在最好少沾蔡阳的边,就说:“噢,我们家在新野最南端,与蔡阳搭界,可能有点蔡阳味。”
“噢,是这样啊?”“东家”不可琢磨地斜眼看着刘秀笑一下,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稻谷卸完,“东家”又问刘秀:“这位老弟,请问一共多少钱?”
刘秀说:“一共五车,每车五筐,五五二十五筐。每筐足量五十斤,总共一千二百五十斤。每斤二十钱,算下来一共两万五千钱。”
“东家”说:“好,算得分文不差,正好两万五千钱。走,跟我到前院拿钱去。”说罢便抬脚往前院走,刘秀随后也跟着走。而伙计们把竹筐绳子都收拾好了,也推起车在后跟着来前院。
又从侧门来到前院,“东家”对刘秀说:“兄弟,我家不便留恁多杂人,是不是让你的伙计们到外面等着?”
刘秀说:“好,说得是。”就对五个伙计说,“我刚才见这位先生的大门西边斜对过有个饭馆,你们可以先到那个饭馆里等着我。想吃啥饭菜,就自己点,饿了就先自己吃;想喝两盅的话,就要两壶酒,一会我过去一块结账。”那几个伙计高兴地说:“好,那我们先在那儿等着你。”说罢便都推着车子走出大门去了。
“东家”看看推车出门的几个伙计,又看看刘秀,赞许地点点头,对刘秀说:“走兄弟,跟我去里院拿钱。”说罢便向圆券门走去,刘秀也随后走去。
进入里院,“东家”径直蹬着台阶走上正房,刘秀也跟着蹬阶而上,两人一前一后进到正房里。
谁知刚进入房里,“东家”忽地扭转身,一把抓住刘秀的肩膀,大喝:“刘秀,官府画影图形,拿你不着,却原来在这里!今被我捉住,还有何话可说?!”嚇得刘秀魂飞天外!
第五十九章
这个“东家”其实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在蔡阳城门下放出豪言要以百万赏金来“捉拿”刘秀的李通李次元;当时他还说了,捉刘秀是为了“献功朝廷,为大新朝尽忠”。
然而这是李通的真心话吗?绝非!所谓的“捉拿刘秀”只是李通的冠冕话;他的真实意图,恰恰是要寻找到刘秀,鼓动他造反,帮着他灭掉王莽,兴复大汉,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李通的这个宏大志愿,还是源于他的父亲李守。
前面已经说过,李守是一位谶纬星象大师,在观天象解谶语上颇有造诣——“汉运中衰,当再受命”,就是他和老师夏贺良、师弟王长在反复观看天象后得出的结论。尤其后来的两句谶语——“卯金刀,名为劉,中国东南出荆州”、“刘氏复兴,秀为天子,李氏为辅”,更令李守兴奋不已。李守想:谶语说得明白,这个叫刘秀的未来天子出在荆州,而且很可能就出在南阳,因为南阳境内的刘氏最多。至于这个“李氏”,怎知就不是我李守的子弟?我的儿子李通,胸怀大志,一表人才,自幼研文习武,深通谋略,绝非庸庸之辈,将来扶保刘秀的,没准就是他。如果将来是我的儿子帮助刘秀消灭了王莽兴复了大汉,那将是怎样的千古奇功啊!于是在与儿子的一次谈话中说:“上天显象,王莽必亡,刘氏将兴,将来灭掉王莽中兴汉室的人叫刘秀,而扶保刘秀打下江山的人是我们李氏。吾儿能文能武,非是俗辈,将来一旦听说刘秀举兵起事,你可速去辅助他,可成大功。”李通听了父亲的话,自然分外兴奋,把父亲的话牢记于心。
其实就是父亲不说,李通也知道王莽必亡,汉室再兴。因为他早已看出王莽政乱,人心思刘,新莽灭亡汉室复兴那是迟早的事,只不过通过父亲他才知道将来是“刘秀为天子”。但他又想,南阳最知名的刘氏子弟是蔡阳县的刘縯刘伯升,这个刘秀倒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是哪个县的。不过他暗暗拿定主意,不管是刘縯也好,刘秀也好,或者是其他的刘氏子弟也好,只要他们举起了反莽复汉的大旗,自己一定跨马持枪飞到他们的旗下,助他们一臂之力。所以近一两年以来,他除了骑着马四处转悠,最主要的还是留心各县的动静;如果一听说刘氏在哪个地方举起了大旗,他一定要前去投奔的。
几个月前,小麦泛黄时,他骑马到了蔡阳,无意间看到了城门边贴着一张画着人像的通缉告示,更从告示下人们的嘴里得知这个被通缉的人叫刘秀。李通一听“刘秀”,不禁一愣:啊?刘秀?父亲所说的那句谶语不是说“刘秀为天子”吗?是不是这个人?不过他又想,天下的刘氏多了,叫刘秀的恐怕不止这一个,哪能就是这个逃犯呢?但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要看看这个刘秀到底犯了什么事,更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样。等来到告示下一看才大吃一惊——原来这位逃犯竟然长得眉清目朗,鼻直口方,真是一副好相貌!尤其是那宽阔的额头,更好像蕴藏着无穷的智慧!李通不觉暗赞一声:真不是一般的人呀!再看看这位逃犯的“事迹”,竟是单人独锄拦截官军,放跑了贼人。尤其听围观的人说,这个刘秀还一锄将县宰严尤打下了马,然后骑上马飞速逃去。李通愈加吃惊:啊?严尤?那是多么厉害的一员战将啊,他那一杆神枪,可以说无人能防!能一锄将严尤打下马,这个刘秀不是勇武异常就是有上天之助!嗯,看来“刘秀为天子”这句谶语应是不虚,我一定要找到此人,然后拥戴他举起反莽复汉的大旗!
但是尽管他当时向围观的人群悬下了百万的赏格,而且后来又嘱咐宾客“多留心这个刘秀”,甚至自己也骑着马去各县暗中打探,可这个刘秀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毫无消息。李通想,看来只有等这个刘秀在哪儿举起了大旗,自己前去投奔他了。
谁知就这么巧,就在今天,李通没事来粮市转悠,竟突然看到了正在吆喝的刘秀。李通一看这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立刻两眼放光,激动地想:这不正是蔡阳告示上的那个刘秀吗?!那口鼻,那眉眼,是何等的像!尤其那宽阔明亮的额头,和那画像上的一模一样!不用说了,这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刘秀!没想到我想方设法也找不到的人,竟在这郡府大城里碰到了!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假装买粮,将刘秀诱骗到了府中。
刘秀见被这个买粮人喝破,也的确吓了一大跳。心想这是个什么人哪,三百里外的告示他也看到了,而且到现在都还记得?!可是事关生死,他也不能认帐。于是一边推李通的手一边说:“这位大哥,您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刘秀,请您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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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却好像怕刘秀跑了似的抓着他的手不放,嘴里笑说:“认错人了?我根本没认错。你瞧瞧你的长相,浓眉大眼,一头乌发,和那告示上画的一模一样,你敢说你不是刘秀?”
刘秀说:“大哥,普天下浓眉大眼一头乌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是刘秀?”
李通又笑:“哈哈,单凭你的眉眼也就罢了,可你看看你这又高又阔的额头,除了那画像上和今天见到你这真人,到哪儿去找这样的脑门儿?毫无疑问,你就是蔡阳衙门悬赏捉拿的刘秀刘文叔!”
但是刘秀还是不能认帐,说:“老兄,我不管什么捉拿告示,反正我不是刘秀。”
李通又笑:“你不承认没事,回头把你送到蔡阳县衙门,看你承不承认!”
刘秀这才有点傻眼,颤了一下嘴唇说:“这个,你……!”
“哈哈,怎么样刘秀,没话可说了吧?等把你送到蔡阳县衙门,你的身份自然一清二楚;而我呢,也就可以领那一万赏钱了!一万赏钱,外带二十五筐新鲜稻谷,这回我可赚大了,哈哈!”李通似乎得意地大笑。
刘秀一看再抵赖下去没用,心想干脆直说吧,反正祸福由天!再说,这位老兄虽然嘴里喊着“解官请赏”,脸上也带着几分得意,但他的两眼深处并不见半点狠恶——我就对他实话实说,看他究竟要干什么。就正起脸说:“老兄,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刘秀刘文叔。可是看你这么大的家产,难道真的在乎那区区的一万赏钱?”
没想到李通仰脸大笑:“哈哈哈哈,别说一万钱,就是十万钱,百万钱,我李某人也不在乎!”
刘秀不禁疑惑:“李某人?请问阁下是谁?你既然看不上那一万赏钱,为何把我诱到这儿,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六十章
李通这才放下脸来,两手扶住刘秀笑说:“文叔君,请别在意,我刚才跟您开玩笑呢。”边说边扶着刘秀走向几案后的上座,“文叔君,来,坐下,咱坐下说话。”
刘秀并不坐下,说:“这位李先生,你究竟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李通说:“文叔君,您坐下。您坐下了,我再告诉您我是谁,以及想干什么。”
刘秀只好坐下,说:“好,那你说吧。”
李通也在刘秀的侧边坐下,说:“文叔君,不急,请先喝点水。”说罢从案上的朱红漆盒里取出两只青瓷茶碗,又打开竹编暖箩,从里面的青瓷茶壶里倒出热水,捧起一碗给刘秀:“文叔君,来,喝点水。这么远来宛城,一定辛苦了。”
刘秀只好接过来喝几口,放下说:“李先生,我真不明白您这是为什么,您究竟是谁呀?”
李通笑说:“按说,我在南阳还算小有名气——李通李次元这个名字,文叔君可曾听说过?”
刘秀不觉一惊:“啊?阁下原来是李通李次元呀?!”
李通笑笑:“不错,正是在下。”
刘秀说:“你们家五代经商,世世豪富,全南阳有几个不知道你李通李次元的呀!”
李通说:“哈哈,世世豪富,那是以前了。自从王莽篡汉,政治混乱,污吏害民,我这生意远不如过去;要不是家里有多年的积蓄,我恐怕也早不行了。不过总而言之,我的家产还是有不少。”
“是啊,刚才进门看到您这宅院,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人家。”刘秀边说边抬头用欣赏的目光向房顶巡看一眼。
李通笑:“哈哈,这只是一处。从这往东一里地,还有一处呢,而且比这边还大;我的家眷,老婆孩子等等,都在那边住;这边主要是会聚朋友宾客,乡下来了亲戚啥的也在这儿住。”
刘秀笑:“噢,怪不得这院里看不到您的宝眷呢。哎次元,您究竟为什么把我引到这儿?”
李通往刘秀跟前凑凑,稍稍压低声音说:“我有肺腑之言要给刘君说呀。”
“噢?什么肺腑之言?”
李通说:“自高祖斩蛇起义,亡秦灭楚,创大汉天下二百余年。谁知王莽卑鄙,伪僭称号,使大汉社稷毁于一旦。但是自莽贼伪篡以来,民不聊生,四方怨叛,绿林横行荆、楚,赤眉播乱青、徐。当然,听说绿林军遭到了一场大疾疫,死亡不少,这您也听说了吧?”
刘秀点头说:“啊,是,我听说了。”
李通继续说:“不过他们还剩下两三人万人马,势力还是很大。而其它各地的反叛也密如星火,将成燎原之势,这是新室灭亡、汉家复兴的大好时机呀!可是直到现在,还不见你们刘家人起来造反,这不能不说是天下的遗憾!现在王莽暴政已积十好几年,百姓愤懑已久,无不怀念汉德,都盼着你们刘氏能够重掌天下。如果你们刘氏能够起兵,我相信四方的豪杰百姓肯定会如雨骈集,一下都拥聚到你们的旗下的。我今天把刘君请到家里,就是想和您商量举兵反莽大计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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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这才恍然大悟,长出了一口气说:“噢,原来次元把我引过来,是为了这事呀?”
“是啊,就是为了这事——文叔君,您以为如何?”李通恳切地望着刘秀问。
刘秀略略沉思一下,说:“次元,您说的不错,王莽灭亡,只是早晚的事,这是很多人的共识。不过,我虽然是汉家苗裔,但也只是个农家俗子,无德无才,怎能担当得起如此大事?次元,你最好去寻找那些文武兼备的大英雄商议此计,我,不是这个料。”
“刘君,您何必自谦,有这么一句谶语您知道不?”李通盯着刘秀的两眼说。
刘秀想,不用说,肯定是那句“刘秀为天子”了。但他还是装作不知,说:“噢?什么谶语?”
“‘刘氏复兴,秀为天子’呀!许多文人雅士,尤其是在道人方士圈里,这谶语早就传开了!这意思是说,将来灭掉王莽重兴汉室的真龙天子,就是您呀!”李通略带神秘而激动地说。
刘秀说:“谶语乃虚妄之事,不可当真,次元还是别信这些。”
“不不刘君。所谓谶者,乃帝王应天受命之徵验,古往今来莫不如是。比如您一个人挥着锄头迎战官军,并且毫发未伤地安然脱险,这不正说明您为上天所助吗?更何况,刘君气度非凡,相貌出众,远非常人所能比。如果刘君登高奋臂,招聚义兵,我想一定能一呼百应的!李通虽然不才,但是小有家业;如果刘君答应起兵,李通愿倾尽家产助君反莽兴刘,再创大汉!”李通激动而坚定地说。
李通这一席话,还真让刘秀有所触动。他想:人家一个外姓人还如此义无反顾,我作为刘氏子弟,要是还无动于衷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再说,我大哥早已在谋划着反莽复汉,我如果和次元联手拉起一支人马,岂不是助大哥一臂之力?想到这儿,就抓住李通的手说:“次元,您的话忒让我感动。好,我答应你,咱们携手并肩,反莽兴汉!不然,我这个刘氏子弟真的无颜在您面前坐了。”
李通不禁大喜,也紧紧握住刘秀的手说:“刘君,我知道您一定会答应的!我没看错,您必是反莽兴汉的第一英雄!”
刘秀摇摇手笑说:“不不不,可不是我。要说反莽兴汉的‘第一英雄”,我想应该是我大哥……”
“您大哥?”李通惊诧地瞪大了眼,然后急切地问,“请问是哪一位?”
“我大哥叫刘縯,字伯升,他早在谋划着举兵反莽了,估计过不多久就要举起反莽大旗;我今天能答应你,也是想到我大哥已经在谋划起事,不然我可没这么大的气魄,呵呵。”刘秀笑说。
李通愈发睁大了眼:“哎呀,原、原来刘縯是您的大哥呀?刘伯升豪侠仗义,颇具美名,全南阳有几个不知道刘縯刘伯升的呀!”
刘秀笑:“啊,他是有点名气。”
李通搓着手说:“哎呀,没想到你们是亲哥俩!有你们这样的英雄兄弟,何愁大事不成!”又紧紧握住刘秀的手说:“刘君,我李通从今天开始,跟定你们哥俩了;咱们一定要推翻王莽,重建大汉!”
刘秀也激动地紧握着李通的手:“好,推翻王莽,重建大汉!”
两个正说得高兴,忽然“嗵”地从门外跳进一个黄脸汉子,指着李通刘秀大喝:“好哇,李通,刘秀,你们竟敢谋反!”
第六十一章
刘秀不免又吓一跳。睁眼看这个人,身高在七尺五六上下,不但脸sè黄,俩眼珠子都是黄的。这人进来似乎还不算完,瞪着俩黄眼珠指着李通刘秀喊:“刘秀,李通,你们的话我全听见了,若去报告甄大夫,必获重赏!”
刘秀不禁谔然。甄大夫甄阜,那是王莽在南阳的第一军政长官啊!据说此人xing情暴戾、手辣心狠,尤其对大新朝忠心耿耿;这事要让他知道了,那还能有个好?于是刘秀惊疑地看着李通,嘴里也有点结结巴巴:“次、次元,这,这位是——?”
李通却裂嘴一笑:“刘君,没事,这不是外人。”扭脸对那人说:“季文,别一惊一乍的了,快过来拜见刘君!”
这人的确不是外人,是李通的亲叔伯兄弟,名李轶,字季文,家住城南十里庄上——当初李通李轶的祖父家趁巨亿,除了在宛城最繁华的申伯路上开着商号铺子,还在城南购置了大片田产。后来李通父子继续在城里经商,李轶父子则在城南成了拥有数百亩田地的大庄园主。李轶兄弟三人,他排行老大,他们的爹逝去后,李轶便成了庄园的当家人。李轶虽然坐拥数百亩庄田,但是并不满足。他想:几百亩田地算啥?便有上千亩也只是个土财主,没啥出息。如果能步入仕途,弄顶通天高冠戴戴,那才是高人几等!所以他曾试图花些大银钱去王莽的大新朝里买个官做,哪怕做个县宰也好。做了县宰,就不愁做太守、刺史或什么将军列候——凭俺李轶的心智才能,以及花不完的黄金白银,一级一级攀上去,总有一天要高登显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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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轶又绝顶聪明,他看出新朝政乱,ri趋末路,各地的反叛更是密如星火,当新朝的官那是自投火坑。尤其天下百姓无不怀念汉德,都希望刘家人再出来重建社稷;而且不定哪一天,刘氏子弟中肯定会有人站出来举起反莽复汉的大旗的;我如果不失时机地投奔刘氏建立元功,那才叫英雄识时务!
于是他巴不得刘氏赶快举起大旗,自己好前去投奔。不过李轶也清楚,南阳最知名的刘氏子弟是蔡阳县的刘縯刘伯升,他和堂兄李通都知道此人不简单;如果能拥戴此人反莽兴汉,那不是立见功效?于是有一天就对李通说:咱不如去蔡阳寻到刘縯,鼓动他起来反莽兴刘;将来大功告成,咱兄弟必是中兴汉朝的元勋。李通说,刘縯肯定是一位豪杰英雄,可是“刘氏复兴,秀为天子”这条谶语我不是早给你说过?我看咱不如顺应天意,想办法找到这位刘秀,拥戴他兴兵举事,方能成其大功。李轶说谶语这东西可信不可信,再说世间有没有刘秀这个人还不一定,还是寻找刘縯最好。李通就把在蔡阳看到的悬赏捉拿刘秀的告示说了一遍,说这个世间不但有刘秀,而且这个刘秀还长得一表人材,相貌非凡。更了不得的是,这个刘秀竟然一锄头将县宰严尤打下了马,何等的英雄?!我看还是以寻找刘秀为主,同时留心其它动静——如果在寻见刘秀之前而刘縯先行举起了大旗,咱就投奔刘縯,总之不能错过了灭莽兴汉的大好机会。李轶说行,就按哥哥说的办,我也叮嘱宾客多留心这个刘秀,一有消息,就来报您。
但是好几个月过去,丝毫没有这个刘秀的音讯,李轶不免有点着急。李轶想:那谶语准不准呀?次元兄是不是太迷信谶语了?假如一辈子寻不见这个刘秀,就一辈子等着?那俺李轶何ri得建功名?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去鼓动刘縯为好——早一天把刘縯鼓动起来,就早一天建功扬名。于是今天吃罢早饭,便骑上马来宛城见堂兄。他甚至打定主意,如果堂兄还要等待那个刘秀,他就一个人去见刘縯!
可他哪里想到,他的堂兄已经找到了刘秀!当他刚进到堂兄这个西院的圆券门里,就听见堂兄在正房里说了一句“刘君,您何必自谦,有这么一句谶语您知道不?”李轶立即一激凌:啊?刘君?谶语?这个“刘君”是谁?莫非次元兄已经寻见那个刘秀了?于是悄悄迈上台阶,屏在门外偷听。而里面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跳起来——原来这个“刘君”不但正是刘秀,还是刘縯的亲兄弟!李轶不觉一阵狂喜,暗叫一声:哎呀,原来刘縯刘秀是亲兄弟呀!跟着这样的兄弟,何愁大事不成?!尤其听到刘秀最后说“推翻王莽,重建大汉”时,李轶再忍耐不住,抬脚“嗵”地跳进了屋里——也许是兴奋过度,竟故意喊了一声“报官请赏”,把个刘秀又吓一跳。
李通向刘秀笑着解释:“刘君,这不是外人,是我的叔伯从兄弟,叫李轶,字季文,住城南十里庄上。”又对李轶喊:“季文,还不过来拜见刘君?”
李轶早满脸堆下笑,跨步到刘秀面前深鞠一躬:“刘君在上,请受李轶一拜——刚才是跟您开玩笑,请勿见怪。”
刘秀也急忙站起还礼:“噢,是季文兄,幸会,幸会。”
李通也站起来,对刘秀说:“刘君,不瞒您说,我这个兄弟早就鼓动我去见令兄伯升,想拥戴你们兄弟举起反莽复汉的大旗;没想到今天刚把您请到这儿,他恰好就来了,真是巧了。”
刘秀也惊讶地说:“噢,原来季文也早有此志!”
李轶又抱一下拳:“刘君,不错,我早就想投奔到你们兄弟的旗下,反莽兴刘,再建大汉!李轶虽然不才,可是有一颗赤诚的心——从现在开始,李轶愿做刘君的马前卒,不管风雨水火,任凭驱使!我还有两个同胞兄弟,一个叫李松,一个叫李汎,回头我把他俩也叫上。我们哥仨,当然还有我次元兄,我们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们哥俩干,怎么样?”
刘秀也激动地抱拳:“季文,次元,你们赤心如此,怎不叫刘秀感激万分?将来一定同甘共苦,永做兄弟!”
李轶说:“好,刘君,就冲您这一句话,我们跟着你们哥俩干到底了,海枯石烂不变心!
刘秀说:“谢季文一片赤心,刘秀真是无比感激。”
李通更是兴奋,扶住刘秀说:“刘君,来,咱们坐下,坐下说。”
李轶也伸手扶住刘秀:“对对,刘君,咱们坐下说,坐下说。”
哥两个一左一右扶着刘秀,三个人一块坐下。
李轶问李通:“哎,次元兄,你是怎么把刘君迎到府上的?怎么把刘君找到的?”
李通笑:“哈哈,我没事转到粮市,正碰见文叔君在那儿卖粮,就认出来啦。后面的不用说了,当然是假装买粮把刘君引到了家里,哈哈。”
刘秀也会心地一笑。
李轶笑:“刘君如此英俊一表,自然好认。”
刘秀谦逊地摇手笑笑。
李通说:“对了刘君,您躲出去那么多天,都是在哪儿安身?怎么忽然来这郡府大城里卖稻谷来了?”
刘秀说:“自从那天犯事,我就一直躲在新野县我姐夫家里。我姐夫叫邓晨,今天卖的稻谷,就是我姐夫的。”
李通李轶齐声惊呼:“啊?新野县的邓晨?邓伟卿?他是你姐夫?”
“是的,他是我二姐夫。”刘秀点头说。
李通说:“哎呀,邓伟卿也是新野的一位豪俊呀!这次咱们起事,你姐夫也一定会参加吧?”
“嗯,我想会的。”刘秀又点头说。
李轶兴奋地两手一击:“好哇,有这么多英雄豪杰参加,何愁大事不成?还是那句话刘君,我李轶这辈子跟定你们了,海枯石烂不变心!”
刘秀又十分感激:“好,谢谢季文。次元,季文,要不我这就回去,把您二位的意愿告诉我哥和姐夫,然后咱们分头准备,约期举事,如何?”
李通激动地说:“刘君,我恨不得立刻和你一起去见伯升和伟卿啊!不过我们好不容易见到您,哪能就放您走?您无论如何也得在我这儿住上一宿,咱们好好叙谈叙谈!”
李轶说:“对,刘君,您无论如何也得在这儿住一宿,我们哥几个还有好多话要跟您说哪!”
刘秀笑:“可是我的那几个伙计还在饭铺里等着我呢,估计他们早就等急了。”说着便欠身要起:“不行我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先走。”
李通拿手按住:“刘君,您坐着,这事哪用您亲自去?”
恰巧在后院扫地的那个仆人又提着扫帚来到前院,唰啦啦唰啦啦地在圆券门外扫着院子。李通站起来到屋门口向他喊:“二黑,你过来!”
二黑闻听紧忙答应一声,把扫帚放到券门边,快步走进里院:“老爷,有何吩咐?”
李通说:“你去斜对过的张家饭铺,告诉刚才那几个送粮的伙计,让他们吃了饭先走,他们的东家刘文叔在我这儿吃饭。你再告诉那几个伙计,让他们回去转告邓伟卿,就说刘文叔今晚住我这儿了,明天再回去,叫邓伟卿别担心。另外你让饭铺的老张做几个拿手的好菜,搬上两坛好酒,都送我这儿来,回头我一块给他结帐——包括那几个伙计的饭菜酒钱,我都一块给他结,快去吧!”
“噢,好!”二黑答应一声,刚转身迈步要走,忽然李轶也来到门边,向二黑喊:“二黑,你到饭铺交代好了,就出城去我庄上,把我俩兄弟李松李汎也叫过来,叫他们过来陪贵客!”
李通也说:“对对,把松、汎二弟也叫过来!二黑,你一会到后槽牵上马,骑着马去,让他们两个快点过来!”
“噢,知道了老爷!”二黑答应一声,转身快步向外跑去。
第六十二章
第二天早起,李通、李轶、李松、李泛哥四个给刘秀送行。
昨ri李通李轶吩咐完二黑后,便一起回身来陪刘秀。此时刘秀也已站起,李通说:“文叔君,遇到您不容易,今天咱们得好好喝一场,庆贺庆贺!”李轶说:“对,我们几兄弟好好陪陪刘君,痛痛快快喝它几坛子!”刘秀笑说:“啊,我的酒量可是一般。”李通说:“没事刘君,咱们慢慢喝。只要喝得高兴,喝不醉的。来,咱们坐下继续说。”
三人刚要坐下,李轶忽然对李通说:“哥,他饭铺有啥好酒?我家还有两坛陈年杜康,从来舍不得喝。今ri刘君来了,便是咱最尊贵的客人,咱就用这陈年杜康款待刘君。”李通大喜说:“好好!我以前也存过好酒,只是隔三差五地招待朋友,陆续都喝了。既然你还存有佳酿,那就让松、泛二弟来时带过来款待刘君。”李轶说:“好,那我去告诉二黑,让我俩兄弟带过来!”说着便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刘秀急忙向前追两步喊:“季文,不用了!你珍藏那么多年的好酒不容易,饭铺的酒就行!”李轶回头说:“刘君,您现在是俺兄弟最尊贵的客人,将来更是俺最崇敬的主人,这酒不给您喝给谁喝?!”边说边出门噔噔跳下台阶,快步追二黑去了。刘秀走到门边看着小跑而去的李轶,暗思:“别看季文生就一副黄面孔,内心里却是一副忠肝赤胆,古道热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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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时辰,二黑把李轶的两位胞弟李松、李泛带来了;两兄弟各抱着一坛好酒——其兄珍藏的陈年杜康进了正堂与刘秀相见。刘秀看这两兄弟,比其兄李轶长得还高大威武。尤其是李松,明眉秀目,面sè白里透红,与他的黄脸兄长大不一样。刘秀大喜,与松、泛一一见礼。此时饭铺老张做的拿手好菜也送来了,有油炸桐柏松鸡,清蒸白河鳜鱼,炉烤翠湖水鸭,火焙伏牛野兔,铁板熊耳鹿脯,砂锅天曼狍蹄,以及醋溜白菜,爆炒香芹等等一共十二道sè香味俱佳的荤素菜肴。于是李氏兄弟拥刘秀于上坐,五个人金杯齐举,开怀畅饮。整整一个下午,李氏兄弟与刘秀欢声笑语,共叙衷情。当然席间少不了要商议一干起兵事宜。最后商定,刘秀明天即回舂陵,向兄长伯升告知李氏兄弟起兵相助之意,然后回来与李氏兄弟一道谋划筹备;一俟伯升定下了ri期,便一同赴舂陵共举大旗。考虑到在宛城城里谋事不便,明天刘秀走后,李通便随李轶三兄弟一块去城南李轶庄,联络宾客朋友,准备粮草器具;而刘秀自舂陵回来,也直接去李轶庄。李轶豪情满怀地说,刘君,请您转告伯升,凭俺兄弟的人脉气势,拉起三五百人的队伍都不在话下!这回咱们一定要推翻王莽,共建大功!刘秀自然大喜,李通、李松、李泛也大喜,五人又共同举杯,满满干了一盏。直到掌灯后一个多时辰,两坛好酒都喝尽了,五个人也都酩酊大醉,才意犹未尽地准备歇息。于是李松李泛分别睡东西厢房,李通李轶则陪着刘秀睡正房。三个人躺下后又兴奋地说了好一阵,才各各入睡。
次ri早起,五个人盥洗已罢,二黑及老张饭铺的伙计又端来了荷叶豆粥、清汤面片,葱花煎饼、肉末花卷、芝麻火烧、咸卤鸭蛋、蒜汁茄条、芥茉笋丝等几样早点小菜。五个人进食已罢,又高兴地说笑一会,刘秀才向四兄弟说:“我这就回去吧?”
“好,请刘君即回。”李通李轶齐声答应。于是五人都起身,李氏兄弟拥着刘秀走出正房。
到了院里,李通又说,刘君,就按咱昨天说定的,您回去告知伯升后就立即返回,帮着我们筹划准备。刘秀说好,最迟后天上午,我必能再赶回来。四兄弟都大喜,拥着刘秀走向券门。
没走两步,刘秀忽又停下,对李通李轶说:“次元,季文,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能不对你们说。”
李通李轶齐声道:“噢?刘君,请讲。”
刘秀说:“将来咱们领兵走后,你们的家小宝眷怎么办?可不能留在家里,必须另找地方秘密安置才行。尤其是次元,你的宝眷就在城里,更得另找地方安置。”
李氏兄弟听罢都笑。李通说:“刘君,您一万个放心。我在城东五十里,季文在城西六十里,早就秘密买下了私宅,就是为了以后起兵安置家小用的。咱们领兵走之前,一定会把家小送到那儿去的,这您不用担心。”
刘秀这才松了口气,说:“啊,如此甚好,这我就放心了。”
走出券门,只见二黑牵着一匹枣红马站在外院,马上还备着鞍子,鞍鞒后面两边,各挂着一个鼓鼓的皮囊,沉甸甸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刘秀一看这匹马,正是后院马厩中那匹最好的红马,就想:我走后次元是不是立即上马和季文三兄弟一起去城南庄上啊?
这念头还没想完,早见李通向二黑喊:“二黑,快把马牵过来!”
二黑答应一声牵马过来,李通跨步上前接过马缰,回身对刘秀说:“刘君,没什么好送的,就把这匹马赠给您吧。”边说边把马缰绳往刘秀手里递,嘴里说:“舂陵这么远,您还得来回跑,不骑马是不行的。”李轶紧接着说:“就是刘君,来回六百里呢,不骑马可不行。”李松也说:“刘君,快把马接住吧,您看这马多好!”刘秀这才睁眼细看这马。只见这匹马,高有八尺,长有一丈,全身一sè的深枣红,不见半根杂毛。再看其前膀后臀,亮闪闪的全是健子肉;四腿四蹄,铜柱铁钵似的壮健结实。刘秀虽然对马没什么研究,但凭直觉也知道这是匹好马,就忍不住赞一声道:“啊,真是一匹好马!”李泛说:“刘君,我次元哥的五匹马里,数这匹最好,您就收下吧。”李轶又说一句:“刘君,快把马接过来吧。”李通更是把缰绳往刘秀手里塞:“刘君,来,快拿住缰绳。”
刘秀抓住李通拿缰绳的手:“次元,你把最好的马给我,我真不好意思。不如另牵一匹给我,这匹你就自己留着吧。”李通说:“刘君,我是特意把这马送你的。我知道汉家火德,赤sè,把这匹枣红马给您,就是希望您能早ri兴复炎汉,创万世之功啊!”李轶说:“刘君,就冲我哥哥的这个愿望,您也得收下,快接着吧!”李松李泛也说:“刘君,别再客气了,快接住吧。”刘秀只好说:“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接缰绳在手,并顺手往挂在鞍鞒上的皮囊拍一下说:“这里边是啥呀?”但是等手掌拍下去,却听里面“哗啦”一声响,才知道装的是铜钱。刘秀说:“次元,怎么还装这么多钱呀?”李通笑:“刘君,您忘了?这是您那稻谷钱呀——二十五筐一共两万五,我都装上了。”刘秀也醒悟似地笑:“噢,是稻谷钱呀。可是次元,这匹马十万也不止,稻谷钱就算了吧。”李通说:“不行。马是我赠给您的,稻谷钱是您姐夫的,不是一码事。”李轶也说:“刘君,马和钱是两回事,您就别再谦让了。”刘秀说:“好,那我就带回吧。”
于是刘秀牵着马,李氏兄弟拥在左右,一起走向街门。到了街上,两边互道珍重已罢,刘秀乃搬鞍上马,又向李氏兄弟抱拳告别一声,才策马而去。李氏兄弟也都回院解马,准备出城去城南十里庄上,具体筹备一干举兵事宜。
第六十三章
刘秀骑着李通赠送的枣红马,先行奔向新野。这一是马上还驮着姐夫的稻谷钱,二来昨天那几个伙计如果回去告知姐夫自己被李次元留下,姐夫姐姐不知就里,肯定要担心疑惑;自己尽快赶回去,姐姐姐夫才能放下心。不过刘秀也想,宛城到邓家庄是两天的路程,那几个伙计昨ri午后才离得宛城,晚上再住住店,没准这会还在往回赶的路上呢,那样姐夫就不知道自己结识李氏兄弟一事。但不管怎样,自己一定要尽快赶回邓家庄,向姐夫告说结识李氏兄弟之事,姐夫听了还不知多高兴呢!然后,姐夫肯定要和自己一块去舂陵见大哥。大哥如果听说李氏兄弟要鼎力相助,还不高兴得要跳起来呀!
想到这,一向沉稳的刘秀也不免有些激动,恨不得一步便飞回到姐夫哥哥身边,于是回手向后一拍:“驾!”枣红马似乎懂得这位新主人的心思,咴咴鸣叫一声,撩起四蹄向着前方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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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紧跑了五十多里,那马才缓下步来。刘秀也舒了口气,心想从现在开始,自己真的要走上反莽复汉的道路了;有朝一ri消灭了王莽,恢复了汉家社稷,我们足可以告慰祖宗的在天之灵——我们,无愧于刘氏子孙!
这样想着,刘秀忽然又哑然一笑——回想从长安临来的头一天晚上,许老师和同学们都拿话鼓励自己,要自己以反莽复汉为己任。当时自己还一味谦虚,说自己不是那个料。可是现在,自己不是已经结交下英雄豪杰,马上就要拉起人马与王莽血战了吗?这真像许老师所说的,如今风云多变,暗cháo涌动,到时候你不想卷入都不可能!而且许老师还说,将来反莽复汉的第一杆大旗必从南阳举起。现在看来,这杆大旗很快就要在南阳举起了,许老师怎么说得这么准?当然,这第一个举旗的,肯定是我大哥。
可是那句“刘秀为天子”又怎么讲?这次与李次元相识,没想到次元也信这句话,说我是未来的什么“汉天子”。可是我刘秀算什么?反莽复汉的第一英雄无疑是我大哥,将来消灭了王莽,做天子的也应当是我大哥,怎能是我?我作为大哥的小弟,将来只能尽全力辅佐哥哥重建汉家天下,安能妄有它念?当然到那个时候,如果哥哥允许,我宁愿回到舂陵再种我的地,那才是我的最爱。
不过刘秀又暗笑一下,心说我的第一最爱还应是yin家聚的美丽姑娘yin丽华。从见到丽华的第一眼起,到现在将及半年了,丽华姑娘漂亮而深情的大眼,端庄的容貌,高雅的气质,无时无刻不令自己魂牵梦萦。只是后来犯了官司,即便近在咫尺也无法相见。本来,这次来宛城卖粮之前,自己就打算在卖完稻谷就向姐姐姐夫告说自己和丽华姑娘的事的。可是现在,自己马上就要披坚执锐,奔赴战场,以后不知要经历多少硬仗、恶仗,没准哪一天自己就会重伤致残甚至捐躯牺牲,那还怎么再说丽华的事?算了,还是等等吧,等消灭了王莽再说。至少,也等打下宛城吧?等打下了宛城,全取了南阳,我们站稳了脚跟,那时也许还可以说这事。嗯,那就等打下宛城再说。
想罢丽华,刘秀不由又想起了小兄弟邓禹。当初在长安的那个晚上,仲华小弟就坚决地对自己说:哥哥,只要你们举起了反莽复汉的大旗,小弟我一定跨马持枪飞到您的身边,助您一臂之力!如今自己眼看要和哥哥、姐夫等众英雄兴兵举事了,怎能不告诉仲华小弟?仲华小弟虽然年轻,但是极聪明睿智,成熟干练,身材也长得那么高大威武。从他这次踏看关东关西大河南北的山川地势险关要隘来看,仲华无疑是一位天生的军事将才;如能加入到我们军中,将来必是一员杰出的年轻将领。只是,不知仲华弟现在回到家了没有?不行我顺路先拐到仲华家看看,如果仲华弟回来了,我把这事告诉他,我们哥俩该是多么的高兴啊!
于是刘秀又不由地挥手向后一拍:“驾!”
到底是马快,何况还是好马,所以当ri还不到半下午,刘秀就骑着枣红马驰进新野,并拐向邓禹的村庄李湖聚。可是到家拜罢大爷大娘,才知道仲华还没有回来。大爷说,仲华前天才托人捎来的口信,说他和你们的那位叫严光的同学已进入洛阳,俩人打算在洛阳转几天后分手;仲华要回到新野,估计得在半个月之后了。刘秀见说,只好拜辞二老上马回邓家庄姐夫家。路上刘秀还笑:到现在还没有回家,这哥俩这回可转痛快了。
邓家庄离李湖聚只十多里,上马便到。邓晨刘元见三弟不但带回两大兜子银钱,还骑回这么一匹好马,自然倍感惊奇。刘秀就把遇到李通李轶兄弟的事前前后后述说一遍,说李氏兄弟愿全力相助反莽复汉。邓晨听罢惊得目瞪口呆,一拍刘秀的肩膀说:“哎呀三弟,没想到你卖这一趟稻谷,竟然和李次元联系上了,这谁也想不到啊!啥也别说了,咱马上动身,去舂陵,给你大哥说去!”刘元说:“这都多半下午了,俺兄弟又跑这么远的路,不能歇一晚明天再去呀?”邓晨说:“这么好的消息咋能等到明天?不行,现在就去舂陵。你快去收拾一下咱三弟的衣裳物件,俺哥俩一会就走。这回走了,咱三弟就不用再回来了。”刘元却站着不动,叹口气说:“俺三弟都这么大了还没媳妇,这一兴兵打仗,更不知要等到啥时候。”邓晨说:“你不用发愁,咱三弟的缘分还没到。缘分一到,我保证咱三弟拉着一个天仙似的美女站在你面前一块喊二姐。”刘元说:“这好听话你都给我说多少遍了,可俺的三弟媳妇在哪儿呢?我真替三弟着急。”刘秀见姐姐这样,心想,不行我把丽华的事换换话,就说自己有媳妇了,省得姐姐老是为自己着急。就说:“姐,姐夫,你们不用再为我的婚事cāo心费力了,我已经有、有缘分了。”邓晨刘元听罢都大惊,急忙问刘秀:“啊?三弟,你,你已经有缘分了?!”刘秀红着脸点头说:“是,有了。”刘元说:“兄弟,快给姐说说,是哪儿的姑娘,你们怎么认识的?”邓晨说:“三弟,那姑娘长得咋样?是不是非常的福相喜相,端庄大方?”刘秀又红着脸笑说:“姐夫,这么说吧,反正比原来蔡阳城张县丞的闺女还长得好。”邓晨刘元愈发吃惊,俩人抢着问:“兄弟,快说说,这闺女是谁家的姑娘?你们在哪儿认识的?”“兄弟,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不早给我们说?”刘秀想,我还不能说得太细,否则两个人准问起来没完,甚至还要催着我“赶快定亲”。就说:“姐,姐夫,咱们马上要兴兵举事了,这事最好先放一放。不过请姐姐姐夫放心,这位姑娘早晚是你们的三弟媳妇,你们就等着这一天吧。”刘元更加惊喜:“啊?兄弟,这姑娘到底是谁?你快给姐说呀!”邓晨也说:“就是兄弟,这姑娘姓啥?叫啥?家住哪里?咱好到人家家里提亲呀。今晚给你大哥说了李次元的事,明天我就和你大哥一道去人家姑娘家,先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刘秀暗笑:咋样,知道他们也要急着给我“定亲”。就说:“姐夫,咱们现在的首要大事是举旗造反,我定不定亲算什么呢?再说,这一兴兵打仗,流血牺牲的,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现在跟人家提亲,我觉得不合适。这事我看就先放放,等推翻了王莽再说。”邓晨听了也有点醒悟,说:“嗯,这马上要打仗了,现在向人家提亲,也的确不合适。可是兄弟,王莽那么容易推翻的吗?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呀。”刘元也说:“就是哩兄弟,要到啥时候才能推翻王莽呀,那要等多久?”刘秀说:“姐,姐夫,这样吧,只要一打下宛城,我就定亲,怎么样?”邓晨说:“嗯,这还行。只要人马聚起来,用不了俩月就能全取南阳,攻下宛城。好,那就等打下宛城再说。”刘元说:“可是兄弟,那姑娘到底是谁呀?不能给姐说说?要不姐会闷得慌。”邓晨也说:“就是哩三弟,这姑娘到底是谁,给我们说说?”刘秀笑说:“姐,姐夫,兄弟我这回就卖个关子,等打下了宛城,我和那个姑娘拜天地的时候,兄弟再给你们个惊喜,好不好?”邓晨笑说:“好,反正就这一两个月,那我就等!”刘元也说:“只要俺兄弟有了缘分,我就不心慌了。好,姐也等着这个惊喜。”
三个正说着,忽听院里有马蹄响,随即便听两个人在外面喊:“姐,姐夫,都在家吗?”三人一听,不约而同地说:“这是阿猛和仲先啊!”便一齐出门来看。
走出门外,见果然是阿猛和仲先,俩人正往树上栓马。两人看上去跑了不少路,脸上带着尘土不说,还被吹晒得黑中带红。刘稷一边栓马还一边憨着嗓门喊:“姐夫,大事定下来啦,俺俩是来通知你的!”
“啊?定下来了?!”邓晨抑制不住地惊喜,上前拉住二人,“走兄弟,快往屋里,到屋里说!”刘秀姐弟也满含惊喜地走上前,将二人迎入屋中。
进到屋里,安排两人擦了脸,坐下喝了水,刘元又去关上了门,邓晨才说:“快说兄弟,大事定在了哪一天?”
第六十四章
刘稷依旧憨着嗓门说:“姐夫,俺伯升哥定在了十月初五,还有十天!十天头上,你领着人马去俺庄上就行了!”
朱祐也紧接着说:“对,十月初五,还有十天。到那天你领着人马赶到舂陵,咱们就可以举起反莽复汉的大旗了!”
邓晨与刘秀姐弟又是一阵激动。邓晨说:“好哇,可盼到这一天了!哎,你们俩这两天是不是专门为这事通知众豪杰来着?看样子跑了不少路。”
“是啊,我们俩从昨天就开始去各县通知弟兄们了,这不今天多半下午了才到你这儿。”朱祐说。
“不光是俺俩,俺伯升哥还派了子琴、孝孙、巨伯几个哥哥到各县转着遭通知;到那一天,俺庄上一准是千军万马都来到,哈哈!”刘稷憨着嗓门高兴地笑。
邓晨、刘秀姐弟听了愈发高兴。邓晨说:“我也联络了不到二百人,到那天一定准时赶到!”
朱祐忽然看着刘秀说:“这回,文叔弟也得参加吧?”
“对,三哥,这回你也得参加!”刘稷憨着嗓门也对刘秀喊。
邓晨笑:“哈哈,说什么参加呀。告诉你们俩,人家文叔已经和宛城的李通李次元联系上了,人家准备拉起三五百人的队伍帮助咱们反莽复汉哩。前天我让文叔去宛城卖稻谷,没想到竟办成这么一件大事。”
刘稷惊喜地说:“呀,俺三哥这么能耐,跟宛城那边的人都联系上了?!”
朱祐也说:“我早说文叔不是一般的人。上回打严尤救张奉,这回又和李次元定下了大计,真是不得了。”
刘元说:“别提张奉那个狗东西,提起他我就有气!”
邓晨说:“算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那么大的火气。”
朱祐站起,对邓晨说:“姐夫,俺俩来就是这事,我和阿猛这就回去,告诉伯升都通知完了。另外是不是让文叔跟我们一块回去,告说宛城李次元的事?”
刘稷也站起说:“对,让俺三哥一块回去。姐夫你在这里接着准备,十天头上一定赶到俺庄上!”
邓晨笑:“哈哈,真是巧了,我正准备和文叔一快回舂陵的。既然你们俩来了,那就让文叔和你们一道回去,告说李次元之事;我在这儿接着准备,十天头上,一定赶到舂陵庄!”
朱祐刘稷都高兴地拉住刘秀:“文叔,三哥,一会咱仨一块走。这回回去,咱啥也不怕了!”
邓晨也笑:“对,这回回去,再不怕他官府抓人了。”
刘秀也眯着眼一笑:“啊,是,不怕了。”
邓晨说刘元:“你快去包咱三弟的衣裳,让兄弟们马上就走。”
刘元看了看三弟,不禁红了眼圈,然后开门出去,到西厢房为刘秀收拾东西。
刘秀无非就是几件衣服,还有鞋子袜子,擦脸的布巾等。刘元都包好了,便抱着包袱又来到正房,眼里泛着泪花往刘秀手里递说:“兄弟,姐就不拦你了,今后凡事多加小心。”
刘秀接包袱在手,也眼圈红红地说:“姐,你放心,兄弟都记着呢。”
刘稷笑说:“姐,回头俺姐夫走的时候,你可不能这么哭哟。”
刘元擦擦泪笑说:“阿猛弟呀,你姐也就是个女流之辈吧。姐要是个男的,也要和你们拿着刀枪一块上战场的。放心,你姐夫走的时候,我保证不拉后腿!”
刘稷朱祐都笑:“知道姐姐也是女中豪杰!”
邓晨对朱祐刘秀刘稷说:“好了兄弟们,赶紧去牵马上路!”
刘秀和朱祐刘稷骑马赶回舂陵,天早已大黑了。刘秀与大哥相见,哥俩自然是说不出的兴奋。刘秀遂把在宛城与李通李轶所定之事相告。刘縯惊得“嗵”地一捶几案:“哎呀三弟,你可办大事了!上次你挥着锄头救张奉,我就觉得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这次竟有这样的举动,真是想不到!”说罢用手挠头,“哎呀,看来我在认识人上,还真是没眼光——我有这么一位英雄的兄弟,竟没看出来,还老说你只配种地。唉,惭愧,惭愧!”
站在旁边的朱祐刘稷哈哈都笑,刘秀也裂嘴一笑。
刘縯说:“兄弟,自从你离家走后,哥哥我就没闲着,每天和你仲先哥,还有阿猛弟,四处奔走联络准备。现在可以说万事俱备,就等着十月初五各县各乡的众兄弟来咱庄上共举大旗了!”说着转身走向墙边的一个木箱,“兄弟,我叫你看看这个。”边说边把木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白麻布来,然后交给朱祐刘稷,让两人在灯下拉开。只见这块长有一丈,高有八尺的白麻布上,赫然写着四个黑sè隶体大字:反莽复汉!
刘縯说:“兄弟,这就是咱们那一天所要树起的大旗!”
刘秀不禁胸口一热,激动地上前拿住旗子,用双手抚摸着说:“哥,您的雄心壮志,一定会成功的!”
刘縯说:“那当然,哥一定能成功。兄弟,你既然和次元兄弟商量好了,你就抓紧时间回去。今晚你在家小住一宿,明天一早你就赶往宛城;十天头上,你带着李家兄弟准时赶过来,好不好?”
刘秀说:“好,我明天天不明就动身。只是我离家这么长时间,挺想念叔叔。我想过一会去叔叔家,看望一下他老人家。”
刘縯赶紧摇头:“别兄弟,你不能去。这次兴兵举事,关系众人身家xing命,叔叔知道了肯定要横加阻拦,岂不是平添麻烦?你去看他,言辞间万一说漏了嘴咋办?还是别去了。”
刘秀说:“哥哥你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说漏的。”
朱祐也说:“对,文叔这么jing细的人,怎么能说走嘴呢?”
刘縯看着朱祐笑笑,然后对刘秀说:“兄弟,我知道你一片孝心。不过也就十天时间,十天后你领着李氏兄弟回来了,自然就可以见到叔叔。等消灭了王莽,恢复了高祖基业,咱兄弟再好好在叔叔前尽孝,好不好?”
刘秀说:“好,那我就听哥哥的,等回来再拜望叔叔。”
当晚,刘縯、刘秀、朱祐、刘稷就一块睡在刘秀的东厢房里。哥几个又兴奋地说了好一阵,才各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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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明,刘秀吃了大嫂给做的饭,然后牵了枣红马,出门与大哥、朱祐、刘稷拜别,便上马复奔宛城去了。
第六十五章
第九章
宛城府衙议事厅。
光线有些晦暗的大厅里,列队站立着四五十个官员,这是王莽前队郡四十来个县的县宰以及郡中的都尉佐史等。大家都躬身站立,不敢抬头,因为在他们前面台阶上的木案后,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正恶喇喇地扫视着他们。
这个鹰鼻鹞眼的人细长干瘦,面sè灰黄,两道竖眉下的两只三角眼闪着逼人的光芒,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可怕。因为瘦高,他的腰背不得不弯驼下去;两个高耸而窄瘦的肩膀头,夹着他那微微前神的细长脖子,使两只三角小眼更显得凶恶异常——这大概就是古书中所描述的“鸢肩鹰目”吧?
这个“鸢肩鹰目”不是别人,正是王莽在南阳的第一军政首脑——前队大夫甄阜。
甄阜的这种形象,注定了他的残忍刚暴,怪戾无情。尤其在执行大新朝刑罚条律上,甄阜更是毫不含糊,杀起人来毫不手软。两个月前天热的时候,朝廷有诏,命各郡清理监狱,处斩人犯。甄阜接诏,即命郡尉清理人犯,该杀的一定要杀,可杀不可杀的也一并都杀。郡尉接令有点犯难,因为古来有个规矩,chun夏万物生长,不斩人犯。但既然新朝皇主要破这个规矩,他也没法。只不过他想少杀一点,免得更多的人通过他的手而成为刀下冤鬼。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向甄阜请示说:“古来行刑皆依时序,chun夏不斩活人。但既然朝廷有诏,我们不能违逆。不过我们是不是变通一下,将几个犯有重罪的杀掉算了,其他的最好往后放放,能少杀还是少杀。”没想到甄大夫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是不是对朝廷有二心呀?竟敢对皇主诏令敷衍应付!告诉你,老老实实把处决名册给我弄上来,可杀不可杀的也都给我列上!胆敢糊弄我,我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吓得郡尉诺诺连声而退,心想反正是你们大新朝皇主还有你甄大夫的命令,将来那些冤魂索命的话也找不到我头上。于是回去便命人按卷造册,呈报甄大夫。甄阜一看,见厚厚的名册列了三百多人,才略感满足,瞪着两只鹰眼哼道:“哼,这还差不多,我估计的就是这个数!”于是第二天便将这三百多人犯押赴淯河沙滩,排成溜挨着个地砍头。一时间沙滩上人头滚滚,鲜血横流,清清的河水染红了数里,飘流而下。于是前队震恐,无不悚惧,提起甄大夫来连小孩子们都吓得发愣。
然而令甄大夫过杀人瘾的机会又来了。一个多月前,从绿林山逃下来的两万草寇流窜进了前队境内,并都钻进了桐柏山。甄阜暗暗冷笑:以前绿林贼在绿林山,那不是我的治下,我不能越郡用兵;现在窜进了我的地界,我就要好好收拾他们了!于是发令诸县,令各各整顿军马粮草,准备入山剿杀绿林残贼。甄阜特别命令:各部杀入山内,不论他男女老幼,全都血屠之,凭人头向郡里报功请赏!可眼看人马粮草都快准备齐了,忽然一道密令从长安下来,要他先不要动绿林残贼,而要密切注意前队的另一股势力——废刘余孽!密令说的明白:绿林贼不入前队,前队的废刘也许不敢妄动;现在绿林贼进了前队,前队的废刘很可能乘机而起。你前队一定要密切关注这些废刘的动向,一旦他们举起了黑旗,就毫不留情地全部予以诛灭,让前队,乃至全国,从此再没有“卯金刀”这个姓,以永除后患!甄阜接令,暗暗点头称是,心说还是皇主高明——前队的废刘最多,如果我引着大军入桐柏山剿除贼寇,而他们却乘机在后面造反举事,那我的麻烦就大了,我们大新朝的麻烦也大了。绿林贼也就是顾张嘴吃口饭而已,废刘犊子闹起来,那可是要夺回他们的汉家江山呀!皇主说他们是心腹之患,一点不假。如此我就按皇主之命,先把绿林残贼放下,命各县把注意力放到废刘犊子们的身上。于是才命各县宰都来郡府,听他训话。
甄阜站在木案后,瞪着两眼将县宰们来回扫视了几遍,忽然冷不丁地大声问:“你们说,我们前队,现在最大的祸患是什么?!”
大家不由一愣,心想这还用说嘛,绿林贼两万来人进入桐柏山,这不是最大的祸患么?你甄大夫命令我们励兵秣马,不就是为了对付他们?现在又这么问,你甄大夫莫非脑子有病?于是便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啥好。
甄阜看着众官愣头愣脑的样子,不禁一阵好笑,心说这帮蠢驴,看来是真的不知道啊!就恶喇喇地瞪着他们说:“你们都是堂堂的一县之宰,难道连这点头脑都没有?当然了,你们会认为是绿林残贼。可是我告诉你们,绿林残贼固然凶顽,但他们并不是最大的祸患。最大的祸患另有一拨,你们能说出这些人是谁吗?!”
大家或许真的不知道,或者有的想到了也不敢说,反正都还愣在那儿,没人说话。
甄阜只好点将了,抬眼向着站在最后的一个大个子县宰喊:“岑君然!”
大家一听“岑君然”,都不由扭回头仰脸看——因为这个大个子实在太高了,只能仰着脸看他。
这个岑君然叫岑彭,是棘阳县的县宰。生得身高九尺,虎背狼腰,两臂展开,长可一丈。岑彭身高体壮,自然力气也大,武艺也强,善使一柄丈八点钢矛,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前队,以前有两个武艺高强的县宰,一个是蔡阳县宰严尤,一个就是这个岑彭。不过大家也清楚,虽然严尤的武艺已是无人能敌,但跟岑彭比起来还差着一截。而且岑彭还有一手绝技:单手飞石——手握石块掷击百步外的目标,百发百中。岑彭曾命手下于城外设一靶垛,并抬鹅卵石两筐,然后于百步外飞石投掷靶垛。最后靶垛都被掷击烂了,而岑彭无一石脱靶,观者莫不叹服。
在前队这几十个县宰中,甄阜最器重的就是严尤和岑彭。这不单单是两人的武艺高强,而是他们非常地有见识;俩人所出的主意提出的见解,每每令甄阜及众官点头称是,心悦诚服。只不过严尤几个月前高升到长安去了,因而岑彭就成了甄阜唯一最看重的人。只是岑彭个子太高了,甄阜只好让他站到队列的最后头,以免挡着他扫视众官。
但是岑彭到底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与别的官员不同。别的官员见了甄阜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一个个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在大厅里站着连头都不敢抬。而岑彭在甄阜面前从来都昂首挺胸,毫无惧sè;即便会议时站在最后头,他也跟一条擎天柱似的戳在那里,从不弯腰。
这会见甄阜喊他,便两手抱拳大声应道:“属下在!”宽大厚实的胸腔发出的声音像闷雷。
甄阜说:“君然,你说说,咱们前队现在最大的祸患是什么?”甄阜对别的县宰都是直呼其名,唯独对岑彭称呼其字——尽管岑彭在众官中最年轻,今年刚三十出头。
“回大夫,属下以为,咱们前队,最大的祸患乃是废刘的后代!”岑彭毫不犹豫地说。
“噢?为什么是废刘的后代?你给大伙说说。”甄阜装出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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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岑彭说:“大人,现在天下不宁,贼寇四起,这给失去江山的刘氏提供了机会。刘家当年被废,后来都沦为平民,他们岂肯甘心?如今四方乱起,他们肯定要乘机取事的。就各州郡而言,前队的刘氏最多,因而作乱的可能xing最大。更何况,绿林两万贼寇进入前队,这更为刘家人提供了机会,没准他们已经在酝酿着造反呢!绿林贼再凶顽再张狂,他们也就是抢粮抢米抢牛马,或者抢女人。但刘家人如果举起了大旗,那可是要重夺江山的!另外恕属下直言,尽管刘氏被废了十几年,但怀念向往他们的并不在少数!刘家的大旗如果一举起来,不知要有多少人拥护他们,投奔他们。那样的话,局面就很难收拾。所以说,咱们前队的最大祸患,就是刘氏!”
众官这才如梦方醒,都在下面窃窃私语说:“噢,还就如君然所说的,最大的祸患是他们刘氏呀!”
甄阜更是连拍几下巴掌,对众官说:“怎么样,这下都开窍了吧?君然说的一点没错,咱们前队,乃至咱们整个大新朝,最大的祸患就是他们刘家人,就连咱们的皇主也是这么认为的!前天朝廷给我来了一道密令,说前队的刘氏最危险,要咱们严加防范!我们的皇主是何等英明啊,远隔千山万水就能把咱们这儿看得一清二楚,真乃千古一帝,万世一君!所以本大夫把你们召集来,就是要你们把jing力都放在防范废刘这件事上;只要他们胆敢蠢动,就予以毁灭xing打击!”
众官听罢,都不觉一震。站在最前面靠中间的一个官员向甄阜抱拳说:“大人,既然如此,我们各县是不是秘密派人刺探这些废刘的动静;一旦查明了他们的组织者,立即逮起来杀掉!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没了带头的,看他们还怎么闹?”
说话的这个人复姓梁丘,名赐,官拜前队属正。属正,就是副职的意思,也就是甄阜的副手。在前队,除了甄阜,就数他官大了。不过要论威权,他比甄阜可差远了。
甄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梁丘属正,你说的太容易了。刘家人如果在暗中活动,肯定秘之又秘,你派多少人也休想探察得到。再说了,就算查出来杀他几个为头的,可是过几年又冒出几个为头的来,跟割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那还有完呀?所以咱既不派卧底也不去侦探,就让他们闹。一旦他们举起了黑旗,人马都聚集起来了,咱就调拨大军,把他们来个一锅端,不论男女老少全部予以诛灭,让前队从此再没有‘卯金刀’这个姓!而且,前队的废刘如果举起了黑旗,其他州郡的废刘也有可能闻风而动。到这时,咱们皇主就可以遍下诏令,命各地一齐举刀,将所有的刘氏全部诛灭,一个不留!如此一来,‘卯金刀’这个祸患就可以永远消除,我们的大新江山也就可以永传万世了!”
众官听罢,不禁浑身一颤,心想全天下的刘氏估计有十万之多,把这么多的男女老幼一次杀光,什么样的人才下得了这个决心呀?于是便都张嘴瞪眼地向着甄阜傻看。
甄阜一看众官这样,不觉也瞪眼道:“怎么?本大夫说的不对吗?!”
众官赶忙都抱拳:“大人英明,所言十分有理,有理。”
“所以从今天起,你们各县就要jing觉起来,提防刘氏造反夺城。万一他们闹起来,你们就坚守城池,不要出战。只要你们能坚守数天,本大夫便会亲率大军赶到,将他们全部消灭,都听清了吗?!”
“听清楚了!”众官都答。
但是岑彭似乎还惦记着绿林贼,在后面抱着拳向甄阜喊:“甄大人,那桐柏山里的绿林贼怎么办,不剿除了吗?我等军马粮草早已整顿齐备,只等大人一声令下了。大人不如一面防范刘氏,一面派出数路人马剿除绿林贼,岑彭愿为前部先锋!”
甄阜不由裂嘴笑:“君然呀,以你的武艺,那两万绿林贼不够你一个人收拾的。不过我又想了,绿林贼坚持不了多久,到今年冬天,必定自行灭亡。”
众官又瞪起眼向甄阜傻看,岑彭则说:“请大人细说。”
甄阜说:“现在快进入十月了,寒冬很快就要降临,桐柏山过不多久便是冰天雪地。绿林贼在山中没吃没穿,到时候岂不全都冻死饿死?明年一开chun,咱们派人进入山中,把他们的尸骨一埋就算完了。”
“可是绿林贼是靠抢掠起家的,他们岂能坐以待毙?他们肯定要出山抢掠的。”岑彭说。
“嗯,是啊,这我也想过了,他们肯定要出山抢掠的,而且很可能要抢随县和蔡阳。”甄阜说着把目光移向了众官中的两个人,喊:“吴昆,曹宽!”
吴昆是随县县宰,曹宽就是原来蔡阳县的县尉,严尤调走后他被甄阜指定为代理县宰。听得甄大夫喊,俩人便跨步躬身抱拳道:“大人,属下在!”
“你们两县离桐柏山最近,是绿林贼攻抢的首要目标,你们必须把城池给我守住了。当然了,绿林贼还是异常凶狂,那我就给你们增拨点人马——随县县城较大,我给你两千人;蔡阳较小,我给你一千。给你们增加了人,你们更得把城池给我守好了;若是被贼寇抢去半粒粮米,那就提头来见!”甄阜厉声道。
吴昆曹宽诺诺连声:“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守住,一定守住。”
岑彭似乎还不算完,又向甄阜抱拳说:“大人,如果绿林残贼攻打随县、蔡阳,岑彭愿率军一千前去交战,将绿林贼一举破之,活捉诸贼首!”
甄阜笑:“不,君然,还是把你的虎狼之威对付最大的祸患吧!我料绿林贼出山攻抢之时,便是废刘乘机作乱之ri。你还是守好你的棘阳,多杀几个废刘余孽——你能够杀得一千废刘,胜杀十万绿贼,知道吗?”
岑彭只好抱拳说:“如此,下官尊命就是。”
甄阜忽然又对曹宽喊:“曹宽!”
“下官在,大人。”曹宽又跨步抱拳说。
“你虽然只是代理县宰,可也得尽忠尽职,不得疏怠。这回你既要防备绿林残贼,又得防备废刘余孽——蔡阳的刘氏好像也挺多,你就更得用心了。等过了这一阵,本大人就具表上奏,任命你为正式县宰,把你转正了。总之你得好好表现!”甄阜斜着眼对曹宽说。
其实刚才甄阜问“谁是最大的祸患”时,曹宽就想到是刘氏了。心说我和严尤几个月前就知道刘氏必定要造反,而且乱源就在我们蔡阳的舂陵乡,甚至未来的汉天子就出在那里。不过我和严尤当时商量好了:顺应天命,听其自然,见机行事,保住身家。所以尽管你甄大夫声sè俱厉地问“谁是最大的祸患”,我也不能说出来,否则是自找麻烦。就是万一舂陵乡哪一天举起了大旗,我也只能见机行事,决不逆天。至于你给我转不转正,去你的吧,我才不稀罕,有什么比保住身家xing命更重要呢?
但是既然甄大夫点了他的名,就不得不“表表决心”,只好说:“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职尽责,保我蔡阳城池不失。”
“嗯,好。以前严尤把蔡阳弄得不错,希望你一定超过他。”
“是,大人。”
甄阜转而对众官厉声说:“总而言之一句话,食君爵禄,就得为皇主尽忠。刘氏只要出来作乱,我们一定杀他个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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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就在甄阜磨刀霍霍准备杀尽前队刘氏为他的皇主尽忠时,远在“常安”的皇主王莽这几天却是心焦气躁,坐立不安。因为他的宝贝儿子王匡率十万jing兵去青、徐讨伐赤眉,结果被赤眉杀得大败,连大将廉丹都被杀了。本来王莽想让他的皇儿一举灭掉赤眉,长长皇家的威风,可谁知皇儿不争气,威风没长成,反倒丢了大脸面,为此王莽别提多窝心。
其实王匡与廉丹数月前率兵过了洛阳后,并没有打算立即投入战斗,主要是廉丹不想马上进兵。廉丹对王匡说,赤贼凶悍,人数众多,不宜与其展开大规模决战。愚意不如暂且屯兵濮阳,然后多派细作打探贼众的分兵布署,瞅机会各个击破之,乃为最宜。王匡虽然恨不得马上一口吃掉赤眉,向其父皇报功,可现在真要打仗了,他却没了一点主意。只好按廉丹所说,屯军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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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王莽听说后却不干了,就派人向廉丹下书说:“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躯于中野,无以报恩塞责!”意思是说,你廉丹还不投入战斗,是想空耗我的粮米,还是贪生怕死不敢接战?!廉丹接诏惶恐,只好请王匡下令召集诸将,准备进兵。
此时赤眉别校索卢恢率兵一万占据着无盐,董宪率兵三万屯于梁都,而赤眉主帅樊崇、徐宣等人则率大军屯于南城。廉丹对王匡说,无盐贼兵最少,可先击破之,然后再寻机进攻梁都、南城,王匡依允。于是王匡金盔金甲,与廉丹率兵而进,直逼无盐。索卢恢见莽军大举杀至,慌忙部署守城。但怎么也挡不住王莽的十万大军,两边激战三ri,无盐城破,索卢恢被廉丹一枪刺死。王匡大喜,催军入城,大肆赶杀赤眉,城中血流成河。犒军毕,王匡对廉丹说,赤贼不过如此,咱们白白在濮阳等了那么长时间;早知贼兵如此不堪一击,我早率兵大进了。不如咱们立即进兵梁都,消灭董宪,然后进兵南城,将樊崇、徐宣等大小赤贼全部屠灭之。廉丹说不可,我军远道而来,又激战数ri,兵卒疲困,最好休整几天。再说,贼帅樊崇、徐宣等若闻丢了无盐,不可能再丢梁都,必提大军赴梁都去救。这样梁都没攻下来,贼军主力也赶到了,我军岂不陷于内外夹击之下了?那就太危险了。我看咱们暂且屯军于此,然后派细作打探南城消息——如果贼帅樊崇没有提兵赶赴梁都,咱们则立即进兵,将梁都夺下;如果樊崇已经引兵出动,咱们就固守在此,慢慢寻找战机进击贼寇,可将贼兵逐步消灭。王匡却老大的不高兴,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父皇已经下书切责过你了,你还要怠战怎地?有道是兵贵神速一鼓作气,抓住战机才是良将。我们必须马上进兵,夺下梁都!廉丹再三相劝,说不可急于进兵。王匡怒道:这个天下是不是不是你老廉家的,你就不上心了?你要不愿意去,我自率兵去!你不怕皇主焦虑,俺还怕俺的父皇忧心呢!廉丹又再三相劝,说这是打仗,不能意气用事。王匡又怒:什么意气用事?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徒有虚名!早知你如此怯战,我说什么也不要你这样的副将!你在这儿守着无盐吧,我自率兵去夺梁都!等把赤贼全都消灭了,父皇面前你休想分得半分功劳!发罢脾气,王匡便又金盔金甲,率大军进发梁都,只留下一千人与廉丹守无盐。但是廉丹想,这小子要是有个啥闪失,王莽还不灭我的九族哇?只好赶紧点了五百军卒,随后跟来。
然而王匡还没到梁都,麻烦就来了。原来赤眉主帅樊崇、徐宣得知无盐已被莽军攻破,料定他们必再攻取梁都,便提大军来救。行至成昌,恰好与进攻梁都的官军相遇。此前行军路上樊崇已经派细作探知,莽军此番领兵的只是王匡,廉丹守着无盐没来。樊崇听了大笑,晃着手中的大刀对徐宣等人说:“廉丹不来,俺这把钢刀找谁耍去?听说那小子的长枪可是无人能敌的。”现在两军相遇了,樊崇见对面帅旗下果然只是一个金盔金甲的小白脸,知道是王莽的儿子太师王匡,便一拍坐下黑马,提八十斤重的钢刀出至阵前,向王匡指着笑喊:“王匡小儿,识得俺樊崇否?你过来,我把我的这把钢刀扔了,徒手夺你的刀枪,然后掐脖子捉你,你敢过来否?!”
王匡早吓得腿肚子转筋。其实刚才赤眉大军如红波赤浪般地滚滚而来,王匡已经有几分害怕,后悔不该自己领兵来;这会见这个黑人黑马的樊崇,生得熊虎一般的躯体,两道红眉却似一尊凶神恶煞,就更令他惶恐。但是又不能扭头跑,只好强作镇静地向两边众将喊:“你、你们谁去斩了这个樊崇?谁要是斩了他,我回头让父皇封他为万户侯,大将军,赏黄金一万斤!”但是重赏之下也不见勇夫,众将看着樊崇手中那把从没见过的特大号钢刀,谁也不敢上前。王匡大怒,拔剑冲身边的两将喝:“蔡温,谢勇,我皇家的俸禄养你等何用?给我前去交战!胆敢退缩,我先斩你们的狗头!”蔡温,谢勇没法,只好先吼两嗓子壮胆,然后拍马挺枪来战樊崇。樊崇见敌将双马来战,嘿嘿一笑,舞刀而迎。三马相交,只一合,樊崇先砍蔡温落马。谢勇惊喊一声,刚拨马要走,可哪里还来得及,被樊崇一刀挥为两段。
樊崇斩了蔡温谢勇,拍马便奔王匡。王匡早吓没了魂,拨回马便逃,背后赤眉大军呐喊追来。莽军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众将保着王匡,向西奔逃。而赤眉大军不舍,依旧在后紧追掩杀。
王匡等狼狈正逃,忽然迎面一军风驰电掣般地奔来,帅旗上一个大大的“廉”字。王匡这才看清是廉丹,慌得大叫:“廉将军快救我!”廉丹喊:“太师快走,我来挡住贼军!”拍马舞枪杀向赤眉。廉丹使出家传本事,一杆枪舞得如车轮飞转,连刺赤眉十数骑下马。赤眉大将逄安、谢禄双战廉丹,亦不能取胜。部将喊廉丹:“太师已去,我们也赶紧向西逃吧!”廉丹喊:“今遭惨败,小儿回去可生,廉丹回去必死,我只有战死此处了!”
其实廉丹想走也走不了了,黑人黑马的樊崇早如一团黑旋风似地杀来面前,向他指着喊:“廉丹,你也是一条汉子,杀了你怪可惜的!你速下马投降,做俺樊崇的副将!”廉丹想:我做你的副将?我在长安的宗族老小还活命否?就向樊崇大骂:“樊崇,反贼,我堂堂朝廷大将岂能降你寇贼?给我拿命来!”拍马便奔樊崇。樊崇大怒,舞刀相迎。两人一枪一刀,搅在一起厮杀。大战了七八十合,廉丹一来已连续拼杀多时,二来的确也禁不住樊崇的勇力,渐渐只办得架隔遮拦。又战不到十余合,樊崇大喝一声:“你给我在这儿吧!”手起刀落,砍廉丹于马下。
第六十八章
赤眉虽然斩了廉丹,但王莽的儿子还是逃脱了,只好鸣金收兵。不过这一仗赤眉还是大获胜捷,不但斩敌数万,又夺得军器、粮草、车辆、营帐等无数,还重新夺回了无盐;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仗他们更加占稳了地盘,这是最令他们高兴的。于是樊崇徐宣等欢天喜地收兵,连续数天摆宴庆贺,犒劳军卒。
王匡幸得廉丹救援,得脱险境。于是一路向西狂奔,不敢停歇,数ri后逃入洛阳。王匡虽然庆幸捡了一条命,但也觉得没脸去见他的父皇;从此就在洛阳住下,再也没去长安,一直到他后来被汉军活捉。
儿子惨败,廉丹战死,王莽听到这消息呆若木鸡。真没想到赤贼是如此的凶狂,连廉丹这样的勇将也被他们杀了!老天呀,盼望您像殛杀绿林贼那样的殛杀赤眉贼吧;盼望您多洒下些毒气,把天下的乱贼全消杀了吧!老天呀,臣是天子,就是您的儿子呀,您怎么也得帮助您的儿子吧?!
不过说到儿子,王莽还是略感庆幸,因为他的宝贝儿子王匡得脱了xing命,逃进了洛阳,至少他现在是安全的。可是看天下的乱贼是如此的凶狂,朕的社稷可是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呀。唯一的办法,还是重发大军,剿杀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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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好再召王邑。王邑是现在朝中最年轻最有能力的重臣,当年他才二十多岁时就率领千军万马,一举灭掉了翟义,那是何等的鼓舞人心啊!其实数月前派人率兵去讨伐赤眉时,王邑倒是自告奋勇要去来着,可朝中这一大摊子都得他打理,朕离不开他呀!朕今年都六十八了,明显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虽然朕的耳边每天万岁声不绝,可朕现在越来越jing力不济,凡事只能靠这个既年轻又有能力又对朕忠心耿耿的王邑了,所以当时才没派王邑而派了朕的皇儿王匡。可是谁料想,朕的皇儿竟惨遭大败!
那么如果再派兵,就让王邑做统帅;至于朝政,朕再另择其人,尽管这些人谁也不如王邑。可那也没法,先把四方的乱贼全部消灭了再说吧——乱贼不消灭,王邑再把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没用。嗯,这回就派王邑!
可是王邑来了却说:“陛下,这回不用为臣去。臣向您举荐一人,保证能将关东的乱贼全部消灭!”王莽急问是谁,王邑说:“纳言将军严尤,文武兼备,深通谋略;在领兵打仗上,只比臣强,不比臣差。”
对于严尤,王莽当然知道。数月前王邑向他竭力推荐,说此人如何腹隐机谋,胸怀韬略,是一员难得的将才,王莽才拜他为纳言将军,留在常安候用。不过严尤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王莽心里没数,就对王邑说:“把他召来见朕,朕要当面看他如何了得。”
于是严尤被召进宫,王莽便命其陈述讨贼方略。严尤说:“目今太师新败,赤贼正盛,不可复派军前去征讨。臣闻绿林贼自逃下绿林山后分成了两股,一股由贼帅王匡、王凤、朱鲔等率领,如今盘踞于桐柏山;另一股由贼帅王常、马武、成丹等率领,如今屯于南郡编县的蓝口聚(注1)。这两股贼寇,已是穷途末路,易于消灭,而蓝口之贼其势又弱。所以臣以为,不如派出一军,出常安向南,由子午道而至汉水,然后顺水而下到南郡蓝口,先将王常这股贼军消灭。然后得胜之师奔向东北,会合前队大夫甄阜等,将王匡、王凤、朱鲔这股贼寇再悉数歼灭。这样,荆州境内的贼寇就全被消灭了。荆州之贼被灭,咱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对付赤眉。当然这期间,也要防备赤眉爆其野心——他们新近获胜,没准要向西窜犯的,甚至威胁洛阳。因此陛下宜再派军马增守洛阳,同时派兵镇敖仓,扼轘轅,以为洛阳外围;待荆州的绿林贼被歼灭之后,镇守洛阳、敖仓、轘轅的官军又可会合咱们荆州的得胜之师一起向东消灭赤贼,则咱们的大新天下自可定矣。”
王莽听罢大喜,连连点头称是。王邑更是暗暗得意,心想皇主啊,为臣向您推荐的这个严尤没错吧?王莽对严尤说:“严爱卿啊,真说得好,王大司空真是没看错你。既然如此,朕就派你领兵去荆州,先消灭蓝口的绿林贼,再消灭桐柏山的绿林贼,怎么样啊?”王邑也说:“严尤啊,你在荆州为官数年,熟悉那里的情况,你就去吧,不要辜负了陛下的厚望。”严尤只好向王莽再拜说:“既然陛下、大司空看重臣,臣不敢推辞。”
王莽愈喜,加严尤为大将军,让秩宗将军陈茂做严尤的副将,令二人来ri引兵五千进军荆州。但是王莽又对严尤说:“严尤哇,实话告诉你,绿林赤眉他们再凶狂,也并不是朕的第一大患,朕的第一大患乃是废刘余孽!自从王匡、王凤、朱鲔这群残贼逃进桐柏山,朕的这种担心就ri益加重——前队的废刘最多,他们很有可能要乘这个机会起事的。绿贼赤贼,无非就是顾张嘴而已,没有夺取朕的江山的意思,至少他们现在还没有。而废刘犊子的黑旗一经举起,那就要夺朕的江山的!这事朕已经下书给甄阜了,要他密切注视前队废刘的动向;只要他们胆敢蠢动,就全部消灭,老幼不留,以永除后患!所以你到南郡消灭了王常这股贼寇后,先不要急于进入前队。你可屯于界口,然后派人进入前队打探动静——如果刘氏还没有举事,你就暂且按兵不动,等他们起来了你再进兵。如果他们已经举起了黑旗,你就立即知会甄阜,然后你们两军南北夹击,将那些废刘犊子全部彻底地消灭干净!”
严尤听了不禁“格登”一下,心想这个大新皇主还真是不含糊,连前队的刘氏有可能造反他都知道。好在,这个皇主只知道前队这个大圈圈,不知道蔡阳那个小圈圈,更不知道还有个舂陵小乡村。而自己,在几个月前就知道这个乡邑小村就是刘氏复兴的发祥地,而且领头的十之仈jiu就是刘縯、刘秀两兄弟!只是,自己深知他们身负天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令自己庆幸的是自己几个月前被召入常安,似乎摆脱了这个“麻烦”。可是谁想到,自己又要回到荆州,回到前队,又要去面对这个大麻烦了!
不过当初自己和曹县尉商量好了,对刘氏是“顺应天命,听其自然,见机行事,保住身家。”对绿林残贼,自己可以尽行屠戮,毫无顾忌;但是对刘氏,自己对他们可是半根寒毛也不敢动的啊!自己不是定下了“见机行事”吗?那眼下就得有所行动——在领兵走之前,自己先把老婆孩子迁出常安,秘密安置;将来一旦刘氏起来,自己也好当机立断,或者是偷偷离军,去接到老婆孩子远走高飞;或者干脆投降汉军,帮助他们推翻王莽,重建大汉!反正刘氏起兵之时,就是你王莽灭亡之ri,老子才不为你殉葬,这就是“顺应天命”!嗯,就这么着,离常安之前先把老婆孩子迁出再说!
可是接下来王莽的几句话,却让他一下子像跌进了冰窖里。
王莽说:“严爱卿啊,你的宝眷家小是不是都在这常安城里?”
严尤立即明白了这是啥意思,额上不觉冒出汗来,说话也结结巴巴:“啊,是,是,陛、陛下。”
王莽立刻对王邑说:“王邑,你明天就派人把严爱卿的宝眷接入宫中,好生安顿。记着一定要派些军兵守卫保护,粮米衣物,不得有缺。总之要让严爱卿在外面专心一意讨贼,没有后顾之忧。”
王邑也许真以为这是皇主对严尤的“隆恩”,就不无高兴地对严尤说:“严大将军,陛下对你如此恩顾,这是你的无尚荣光啊,还不赶快叩谢陛下?”
严尤却是一阵透心凉,心想这哪是什么“恩顾”,这明摆对我不放心,拿我的家小做人质啊!可他又能怎么样呢,只好冒着汗珠跪下道:“谢陛下宏恩。臣一定竭尽犬马之力,将乱贼剿除干净。”
次ri早朝,除宣布严尤陈茂去荆州讨贼之外,又命大司徒王寻去洛阳,助太师王匡守东都。又命大将军阳浚镇敖仓,并分兵扼轘轅,以为洛阳外围。又命大司马董忠训养骑shè于中军北垒,以为后备之军。而大司空王邑,则兼大司空、大司徒、大司马于一身,总典朝政。
次ri,严尤陈茂整军已毕,拜别皇主,便率军出常安,去南郡消灭王常、马武等绿林残贼。
(注1):南郡,王莽改为“南顺”。这里为了叙述上的方便,避免增加枝节,就不再使用“南顺”这一“新名”;即便从王莽等人嘴里,也还使用旧名“南郡”,读者心知即可。
第六十九章
王匡、王凤、朱鲔、胡殷、尹遵等自从逃下绿林山,收集残卒两万人,一路向东北惶惶而走。因为东北方向南阳境内的桐柏山,还是比较理想的藏身之处;这里虽然赶不上绿林山地形险要,但总比平原旷野要强得多吧?于是一路走一路劫掠,终于在一个多月后全都钻进了桐柏山。
其后有消息报来,逃向西南的王常、成丹、马武、张卬那一拨如今屯于南郡编县的蓝口聚,依江结营;这里虽然没什么险要地势,但是因为偏远,还是比较安全。不过他们因为人少,大小军卒也就一万来人,所以王常正命令搜集打造船只——万一莽军来攻,他们就撤退到江南去。
王匡等闻听无不欷歔。回想在绿林山是何等的快活,山形险要,能攻能守,多少官军都奈何我们不得。可是一场大瘟疫,却把我们弄得七零八落,四处流窜,我等绿林豪杰怎么落到这等地步?
更令王匡们忧心的是,桐柏山不如绿林山险要不说,据说前队大夫甄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以前在绿林山,那不是他的治下,他无由率兵进讨,当然他就是去了也不怕。可现在闯进了他的地界,他必要率军前来围剿的——桐柏山远不如绿林山险峻,拿什么抵挡甄阜的十余万虎狼之军?
尤其是随着天气的一天天变凉,王匡们就更心慌——从绿林山逃下时,一应粮米、营帐、被装等物全都抛在了山上,现在要什么没什么——虽然来时路上抢掠得一些,但远远不足以熬过这个冬天。桐柏山的冬天肯定是冰天雪地,没吃没穿没住处,这ri子怎么过?就算甄阜不来讨伐,连冻带饿也剩不下几个人!在绿林山我们被一场毒气消杀了不到一半,在桐柏山难道要全军覆没?
可是事在人为,活人能让尿憋死?何况我们绿林军本就是抢掠起家,现在没吃没喝了,我们就杀出山去,抢!
于是这天王匡就召来王凤、朱鲔、胡殷、尹遵等几个大头领,对他们说:“现在将要进入十月,天气马上转冷,我们必须率人马出山,抢夺粮米衣物。山外最近的两个县,一个是蔡阳,一个是随县,你们看我们是攻蔡阳还是随县,或者分兵同时攻打两城?”
朱鲔说:“我看只攻打随县,蔡阳先放着它不打。随县是个大城,我们以前从没有攻过,里面的粮米诸物肯定很多;打下这一个县,足够我们这一个冬天的吃喝穿用了。再说,咱们也就两万来人,分兵同时攻打两县,可能一个也攻不下来;还不如集中人马,全力攻打一县。”
“我也同意攻随县”。王凤也跟着说,“随县城大物多不说,更重要的还很坚固。我们攻下了这个城池,就不走了,干脆住在里面抵御官军;就是甄阜率兵来了,咱也不怕。总之住在这个城里头,又暖和又舒服还又安全,不比这桐柏山里强多了?”
胡殷说:“可是独守孤城,不是长久之计。明年如果王莽调拨大军将城池围困,咱想走也走不了了。”
王凤说:“你还看那么长远?今年这一冬眼看就熬不过去,还说什么明年?我看就攻打随县,先熬过这一冬再说。”
王匡点头说:“嗯,那就攻下随县,先熬过这一冬天。至于莽军来攻,这个将来再说;到时候能守就守,不能守咱就走他娘的,另找好地方去,总之得先熬过这一冬天。”
于是众头领都同意攻打随县。
王匡命令:今晚令军士饱食,天一黑就率军出山;明ri巳时之前,一定要杀到随县城下!
众头领方领令,忽然军卒入报:帐外有三位好汉,要求拜见众位头领。
王匡等听罢诧异,便命军卒:既然人家前来求拜,那就领入来见。
于是军卒将帐外的三个汉子领入帐中。王匡等看这三个人都腰挂着宝剑,其中有两个长得高大威猛,的确像两位“好汉”。而另一个却是中等身材,白净面皮,倒像个读书人。
王匡等不知,这三个人其实也是一路造反人马的头领,他们的根据地也在桐柏山中,只不过离王匡他们的住地比较远,在桐柏山东南末端的平林县境内,而他们三个也都是平林县人。三个人中,两个高大威猛的人一个是大头领陈牧,一个是二头领廖湛;而那个白净面皮,则是他们两个的军师,复姓申屠,名建。
这三个人造反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两个来月,而且人马也不多,不足两千人。但是平林是个小县,两千人的贼寇县里也莫能奈何。于是三个人领着这两千人,在平林县打家劫舍,没人敢惹。
但是军师申屠建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非常有远见。申屠建曾经是王莽大臣崔发的学生,十多年前在长安跟着崔发学了不少东西,可谓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申屠建学问深,自然胸怀谋略,眼光看得远。自从被两位造反的好汉陈牧廖湛聘上山做军师,申屠先生就想:造反是对的,王莽迟早得灭亡。只不过这路人马太少了,禁不住王莽大军围剿。听说绿林军遭到了一场大疾役,其中王匡、王凤等人领着两万来人正逃向东北,有可能进入桐柏山。等他们真的进入了桐柏山,俺申屠军师到时自有理会。
过了些天,果然听得王匡众军进入了桐柏山。申屠建就对陈牧廖湛说,咱们现在之所以称雄于平林,那是因为还没有官军的大规模剿杀;一旦莽军大至,咱这两千人无论如何也顶不住的。听说有两万绿林军进了桐柏山,领头的是王匡、王凤等人;咱不如去投奔他们,两军合在一起两万多,足与莽军相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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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廖湛虽然是赳赳武夫,但这种明显的情势他们也还看得清——自己只有两千来人,有朝一ri王莽大军来了,他们真的抵抗不住,不是被全歼就是作鸟兽散,反正坚持不了长久;投奔了绿林军,才不会有这种担心。于是陈牧廖湛点头说,好,听军师的,投奔绿林军!于是三个于今天挂剑上马,前来拜见绿林军众头领。
第七十章
山坡下的一条土路上,一前一后慢慢走着两个人。这不是别人,正是刘玄刘圣公和他的外甥谢躬。圣公低垂着头,一张瘦脸就跟刚吃了苦瓜似的愁苦得变了形,两腿也跟灌了铅似的抬迈不动。而外甥谢躬却跟没事人一样,在他身后一丈多远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还不时瞄瞄舅舅的后脑勺,撇着嘴偷笑几下。
自从上次和刘縯刘稷朱祐分手后,圣公果然带着外甥来到平林县,躲到了他的老舅舅家。但是自从进到舅舅的家门,老舅舅就没拿好脸sè给他们看。老舅舅说:“你们可是俩死刑犯,怎么跑我这儿了?”可是看看外甥的可怜相,再加上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重外甥,又不忍心马上撵他们走,只好让他们藏身到后院的一个地窖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老舅舅说:“你们是俩死刑犯,就在这里面委屈委屈吧,没事不要给我出来!”说罢咔嚓把地窖门锁上转身就走了。圣公倒没什么,只要能保住命,他恨不得再往下藏几丈。可是谢躬却受不了,每天在地窖里见不得光透不得风,还得闻尿sāo屎臭味,别提多难受。就说:“舅舅,咱还是走吧,就这么住下去,非把我捂死憋死不可!”圣公骂:“要走你走,爱滚哪儿滚哪儿去!到外面没吃没喝,就等着饿死喂狗吧你!”谢躬没法,只好每天在地窖里捂着鼻子苦熬。
谢躬想走,其实人家老舅舅更不想他们在这儿住呢。大概过了二十多天,老舅舅半夜里提着半兜子铜钱到后院开开地窖门,下到里面对圣公说:“你们在这里住了也二十多天了,舅舅我也算对得住你们。可你们也得为我这个老舅舅想想吧?你们是倆死刑犯,你们蔡阳的官府要是追到这儿捉住你们,老舅舅我也跑不了哇,我就是窝藏犯哪!我这把老骨头砸碎了都不要紧,可我还有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哪,不都要受牵累?你们不知道,这二十多天里,老舅舅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安稳饭,每天提心吊胆地过ri子;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天老舅舅这条命就得交代!玄儿呀,你要是想让你老舅舅多活几天,你们就赶紧走吧!”说着把钱兜子往圣公怀里塞,“给,这是三千钱,你们赶快走吧!”
圣公嘴裂得像吃了苦瓜,可怜巴巴地说:“舅舅,您让外甥到哪儿去呀?出去被人家逮住怎么办呀?”舅舅说:“在这儿就不怕人家逮住了?狡兔还知道三窟呢,哪有一直藏在一个地方不动的?”说着又把钱塞向谢躬,“给,你这个重外甥,快拿上钱,趁夜深没人跟你舅舅另找地方躲去吧!”
谢躬正想走呢,又见有钱,心想这三千钱咋也够吃喝半月的,等花完了再说。就对圣公说:“舅舅,俺老舅说得对,怎么能在一个地方一直躲下去?咱还是赶快走吧!”
圣公又裂着嘴哭丧一会,只好说:“舅舅,您既然赶外甥走,外甥只好走。”
老舅舅这个气,心想我管你吃管你喝为你担惊受怕,末了还听你这话,真是个不懂事的东西!但为了让他们快些走,老舅舅也不跟他计较。当晚圣公舅甥俩爬出地窖走出老舅舅的家门,趁暗夜离庄去了。
在外面游荡了十多天,三千钱眼看也要花光了,圣公就愁得不行。尤其现在已进入十月,天气很快就要转冷,今后该怎么办?有家不能回,无亲再能投,岂不真要冻死饿死喂野狗?所以今天走在路上,圣公愁苦得双眉紧锁,两脚也抬迈不动,恨不得坐下来哭一通爹娘。
愁苦已罢,圣公不由又心生怨恨,心想这都怪伯升,要不是那天伯升多管闲事,自己哪至犯下死罪?顶多关进去坐两年牢就出来了。可伯升偏偏狗拿耗子,把人家官差杀死了好几个,他们怎么那么大胆子?!
不过怨恨也没用,伯升没在这儿,就是在这儿自己也不敢“埋怨”;要是再被阿猛那个牛犊子听到了,还不真把自己揍扁呀!
不能骂伯升,自有人可骂。圣公心想归根到底还是谢躬这个畜牲给我惹的祸,他要不跑到我家躲藏,我哪至被官差绑走?
想到这儿圣公不由扭回头恶狠狠地来瞪谢躬,正见谢躬没事人似地边走边踢着石子玩。圣公气不打一处来,便站住回身大骂:“你这个畜牲,还有心高兴呀你!”
谢躬也站住瞪起了眼:“这是怎么了又?怎么又骂我?”
圣公骂:“怎么不骂你?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都是你这个畜牲给我惹的祸!”
谢躬撇下嘴:“唉呀,为这事你都骂我一千遍了,还没完了?咋跟个娘们似的嗦叨?”
圣公骂:“不骂你骂谁呀?现在钱快没了,明天再吃两顿饱饭,后天就得饿肚子,你是男子汉你给我生法去!”
谢躬说:“咳,天无绝人之路。那天刘縯不是说了,他们正准备造反。等他们举起了大旗,咱自然就可以回家了,你怕啥呀?”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呀?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造反?后天就没钱吃饭了,到时候你吃狗屎?!”一听刘縯,圣公越发有气。
谢躬说:“舅舅,你也别骂了,骂也没用。以外甥看,咱们还回去找刘縯吧,我估计他们很快就要举事了。跟着刘縯造反,你既不用四处流浪还有饱饭吃,是不是?”
“放屁!”圣公骂,“我要是敢造反,我当时就跟着他了,还用今天?再说,阿猛那个浑小子,我见了他就心慌,我可不跟他们一块堆儿去!”
“唉,那可真的走投无路了。”谢躬摇头说。
“都是你个狗东西害得我!”
谢躬不再回话,扭着脸朝北面的山林看。看一会,忽然回头对圣公说:“舅舅,其实还有一条路,不知道你敢走不敢走?”
“啥条路呀?!”圣公依旧脸sè忿忿,没好气地说。
谢躬抬手向北指着山林说:“我听说,这山里边聚集着一大群人,有一两千呢,为头的好汉叫什么陈牧、廖湛。他们在这平林县,打家劫舍,无人敢惹。我看咱们就投奔他们,进了山寨,你还愁没饭吃?”
“又在放屁!”圣公骂,“你让我上山落草当土匪呀?我早说我不敢造反,进了山寨不正是造反?再说,就我身上这四两劲,连刀枪都拿不动,人家谁要我呀?”
谢躬说:“舅舅,你拿不动刀枪没什么,你身上有一样最宝贵的东西。”
“噢?啥东西呀?”圣公惊愕地说。
“就是你的姓——你姓刘,是汉家的后代。”
“那又怎么样?”圣公不解地问。
“舅舅,你不知道哇?现在天下厌莽,人心思汉,都盼着你们刘氏再出来重掌天下,要不刘縯一直在鼓捣着造反呢。这个山上,我估计一个姓刘的也没有,你要去了,没准就成香饽饽了;有那识货的,准把你当宝贝供起来。”谢躬又面带神秘地说。
圣公听罢愣了半天,说:“照、照你这么说,咱可以去这山里看、看看?人家能、能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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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躬说:“碰碰运气呗,不要了咱就回来,有啥大不了的。”
圣公说:“可我见了他们一准得害、害怕,去了你得出、出头。”
谢躬又撇嘴:“瞧你这点出息,还没见人家就开始结巴了。放心,到时有我呢,我跟他们说,总可以了吧?”
圣公说:“那、那就试、试试去吧。”
“走,进山!”谢躬高兴地拉住舅舅,迈开脚步向北面的山口走去。
第七十一章
第十章
十月初五这一天终于到了。这天一大早,新野县邓家庄村南的一片空地上就汇聚了一大群人。大家或拿刀枪棍棒,或拿钢叉铁铲,个个jing神饱满,情续激昂——这是邓晨早就联络好的豪杰宾朋,今天按邓晨的约定,天不明就汇聚到这儿,准备南去舂陵跟随刘氏造反王莽,兴复大汉!
邓晨早就牵马提枪等候在这里,招呼迎接着大家;几辆马车,停在道边,上面满满装的都是粮草军资。还有一辆篷车,那是刘元母女三个坐的。刘元虽然不会去拿着刀枪上阵,但娘家众兄弟今天要举旗造反了,她当然得回到娘看看,去观看领略那群情激奋的宏伟场面与气势!当然,等众兄弟及丈夫等等众英雄领兵走后,她和俩小闺女再回到邓家庄来。
太阳刚露出脸,大家全都到齐,刘元母女也都从庄里出来坐上了车。邓晨满怀兴奋地把人头查完,愈发高兴——所联络的人全都来了,整整一百九十名!邓晨大喜,提枪翻身上马,挥手向大家喊一声:“走啊弟兄们,跟着我干功名去呀!”
众人各举刀枪呼喊:“走啊,反莽复汉,建功扬名!”于是人马在前,车辆在后,大家兴高采烈地沿路向南而来。
行不到二三里,忽然后面有人大喊:“表哥,等等我!表哥,等等我!”
邓晨回身向后一看,不觉皱起了眉头。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表弟张奉。
自从上次打劫官车被人家追杀,亏得刘秀冲出相救,张奉才没被人家捉住。逃回家后,张奉依然如惊弓之鸟,暗想:文叔不知咋样了,他要是被人家擒住,我还是跑不了呀!文叔也就是个农家小青年,一把锄头怎能打得过人家那么多官军?何况人家那个骑马的那么厉害!文叔如果被人家拿住,到县里一打一吊一过堂,用不了一会就得全部招供;到时候我、他大哥、他姐夫、朱祐、阿猛等等这些人,一个也逃不脱呀!与其让人家上门来捉,何如赶快逃走?我还是赶紧逃命去吧!于是又慌忙牵马出门,骑上马向西北方向的邓城而逃。
但是邓城既没亲也没故,身上又没半分钱,张奉在马上一边跑一边心里发慌:到邓城可怎么过呀?不过张奉一低头马上又高兴地笑起来:这不有表哥的这匹马嘛,把这匹马卖了,还愁没有吃喝?怎么也够我花费一年的吧?于是打马前奔,到邓城城外的骡马市上贱值三万就将马卖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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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张奉到底惦记着蔡阳的事——不知文叔被人家捉住招供了没有?刘縯、邓晨、朱祐、刘稷他们是不是都被逮起来了?蔡阳官府有没有追到我家来捉我?这事我得知道知道呀!于是半个多月后,张奉又偷偷潜回新野,到自己村里找到原来跟着自己打劫官银的两三个酒肉朋友悄悄打听。没想到这几人骂他说:“你这个**人,根本就不用跑。救你的那个刘秀,一锄头把县宰严尤打下了马,然后也跑了,根本没被捉住。蔡阳衙门早就画影图形在捉拿那个年轻人,可到现在也没捉住,也不知这个年轻人躲哪儿去了。”
张奉听罢不禁一惊——闹半天那个把我打败的家伙竟是严尤啊,怪不得那么厉害!可是文叔怎么那么能耐,竟一锄头把严尤打下了马?莫不是有什么天神相助?文叔既然跑了,那刘縯、邓晨、朱祐、刘稷这些人就没事,当然我也没事,不如我就在家住下,别到外面躲了。可一想又不行——打劫官银的事都是我给弄坏的,表哥还不知怎么在憋着气要揍我呢,被他撞见了怎么办?还有我那厉害的表嫂,见了我还不把我啐个满脸花呀?再说我把他们的马也卖了,表哥跟我要的话我上哪儿弄去?算了,我还是回邓城躲去吧,等把钱花完了再说。于是没敢在家多呆,就又跑回了邓城。
此后张奉又偷偷跑回来几趟,都没让表哥撞见。可偏偏这么巧,就在昨天晚间,张奉又回来了,那三个酒肉朋友却告诉他:“听说你表哥召集了不少人,明天要去蔡阳跟着刘縯造反。”
张奉不觉又是一惊。上次打劫官银,就听他们说什么“反莽复汉”,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举起大旗了!不过张奉暗自高兴:叫他们闹去吧,表哥这一走,就没人找我算帐了,白用了他们一匹马钱。但是张奉很快又想:造反?这可是个好机会呀,我是不是跟着他们掺合掺合?俺老张一身的好武艺,不趁这机会使展一下,岂不是白瞎了?我虽然打不过严尤那样的猛将,但是砍杀那些偏裨小将还是小菜一碟吧?上回打劫官银时,我不是三刀两下就把那两个押车的官将给砍翻了?跟着刘縯造反立功,没准还能弄个什么将军当当呢!干脆,跟着表哥一道去舂陵,造反!当然了,见了表哥肯定要挨一顿臭骂。但骂就骂吧,大丈夫立功名图富贵,还怕他几声骂?
于是就对三个朋友说:“造反,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呀,你们是不是跟着我一道去?将来趁乱攻进了城池,别说什么铜钱铁钱,金子银子都随你们拿!”
这三人听了也大喜,说:“那咱们就跟着去!人家敢造反,咱有啥不敢?反正跟着下不害怕,还有恁多的好处!承祖,俺跟着你,造反去!”
张奉大喜,连夜翻出自己的那柄大刀,磨得快快的。但是没有马,便到一户邻人家里向人家借马,对人家说:“我明天就要反莽复汉去,用用你的马。等推翻了王莽,我拿一大堆的金银还给你!”邻居早知道张奉是个无赖,又有一身的武艺,不敢得罪,只好忍痛将马牵给他。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张奉跨马提刀,引着那三个人向东奔邓家庄来投表哥。刚到庄西头,远远就看见村南一大群人正扛枪举旗地沿路向南而走,后面还有好几辆牛车马车,荡起一路的烟尘。张奉大喜说:“哟,人家已经上路了!走,快追上去!”于是打马前奔。那三个人没有马,扛着长枪跟在马屁股后面紧跑。
邓晨回头一看是张奉,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但也只好勒马停下。
第七十二章
张奉跑到跟前勒住马,向邓晨拱手说:“表哥,真要造反了?兄弟我也跟着你干功去!”
邓晨一脸的厌恶,斜睨着他说:“你还有脸来见我?”
张奉涎着脸笑:“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表哥还记着?”
“怎么不记得?瞧你办得那顾头不顾腚的龌龊事,你都忘了?八尺高的男子汉,怎么那么不要脸?!”邓晨忿忿地骂。
在篷车里听到话音的刘元这时撩开篷帘探出头,向张奉厌恶地瞪一眼,骂道:“原来是你这个东西,还好意思来?!”
张奉又涎着脸向刘元笑:“嘿嘿,表嫂,我是将功补过来了。回头我跟着表哥,跟着伯升,多多杀些官军,啊。”
刘元又厌恶地瞪张奉一眼,“啪”地放下篷帘,又坐回到车里去了。
张奉对邓晨说,“表哥,带我去见伯升吧,我一定多多出力,多多立功。”
“你还好意思去见伯升?连我都替你害臊!”邓晨鄙夷地说
“嘿嘿,男子汉大丈夫,谁还老记得这些小事?只要多杀莽军,刘縯准不会计较我,嘿嘿。”
“那我也不带你去,我嫌你丢人!”
“表哥,求求你带我去吧,不然我这一身好武艺不是白瞎了?”
“白瞎就白瞎,反正我不带你去!你快回去吧,我们还要赶路!”邓晨坚决地说。
这时张奉带的那三个人扛着枪也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地求邓晨:“伟卿,带我们去吧。都是从小认识的弟兄,咋忍心赶我们回去?”
邓晨又斜看一眼张奉,对那三人说:“就冲他,我不带你们去!”
张奉却耍起了滚刀肉,说:“表哥,你反正得带我们去。我就跟在你的马后头,你走哪我跟哪,除非你一枪扎死我。”
邓晨没办法,只好恨恨地骂:“真是条赖皮狗,怎么人世间还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张奉,告诉你,你去也行,要是再办那顾头不顾腚的龌龊事,我真的一枪扎死你!”
张奉立刻裂着大嘴笑:“表哥,放心,我去了一定多杀官军,给你长脸,不给你丢人!”
邓晨只好向众人喊:“走,前进!”一抖马缰,当先向前奔去。
舂陵庄上早就一派热闹。
天sè还未明时,舂陵庄的众刘氏子弟就纷纷拿着刀枪汇聚到庄东头的刘縯家。刘赐、刘嘉、刘祉、刘稷、刘顺、刘终、刘忠、刘孝等等五六十个年轻人挤满了一院子。刘縯更是热血澎湃,他和好友朱祐以及刘稷昨晚就睡在三弟文叔的东厢房里,仨人激动得一夜都没怎么合眼。刘縯尤其心绪难平,因为自己多年的宏愿——举起反莽复汉的大旗马上就要实现了!所以第二天拂晓众弟兄都来到后,刘縯首先拿出那块写有“反莽复汉”四个大字的白麻布,让刘忠刘孝几个身体灵巧的小兄弟装到旗杆上,再绑到外院那棵五六丈高的大榆树上。刘忠刘孝几个小兄弟跟猴子似的矫健,噌噌噌几下就爬上了树冠,将大旗高高绑在树顶——连树带旗杆,高有仈jiu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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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阳露出了半个红脸,绚烂的光芒将榆树映照得五彩斑斓。红红的阳光中,“反莽复汉”的大旗在风中猎猎飘展,十几里外都能看得见!
大旗树了起来,众兄弟在一阵激动的欢呼后,便按头天的分工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有的在大榆树下支帐篷,用来会聚各路将领;有的杀猪宰羊,准备大锅炖肉——昨天就在外院把锅灶盘好了,这会抱柴舀水,一会就把火点起来。至于馒头米饭这些主食,早给各家的婶子大娘嫂子姐妹分派好了,到时自会送来。
自然有接待各路兄弟的。庄东庄南庄北有几个打麦场,还有几块闲置的空地,那是各路人马歇军的地方。到时各路将领来庄里大旗下的帐篷里会聚议事,他们所领的众军就在这些麦场空地上歇息待命。刘縯特别吩咐朱祐刘稷,让他俩骑马到村庄以东五里处的官道口等候迎接,因为三弟文叔领着宛城的李氏兄弟来,要从那儿过来。刘縯还叮嘱二人,一定要在李氏兄弟进庄之前过来告诉他,他要出庄迎接李氏兄弟。二人领命去了。
刘縯、刘赐、刘嘉、刘顺这几个三十多岁的大哥哥以及刘祉则有更重要的事要干——摆放香案,把祖宗的牌位立起来。刘祉虽然才二十多岁,但他是舂陵侯家的唯一正宗嫡亲,所以他必须得参加。
香案设在里院堂屋前的院子zhong yāng,上面一共摆放着十三尊牌位。正zhong yāng的一尊牌位最大,上面写着:汉高祖大皇帝之神位;左右牌位依次为:孝惠帝之神位,孝文帝之神位,孝景帝之神位,孝武帝之神位,孝昭帝之神位,孝宣帝之神位,孝元帝之神位,孝成帝之神位,孝哀帝之神位,孝平帝之神位,长沙先王之神位,舂陵先侯之神位。诸神位之前的香炉里,燃着十数支的一柱大香。于是院里院外香烟缭绕,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庄重。
刘縯夫人杨氏及小妹伯姬自然也是忙里忙外,烧火做饭,手脚不停。
当然刘仲夫妇也过来了。刘仲病弱,干不了啥事,他的媳妇则去帮着大嫂与小姑一块忙活。另外刘赐刘嘉刘顺刘忠刘孝几个兄弟的媳妇也过来了,一班妯娌小姑们一边忙活一边说笑,不亦乐乎。
最高兴的是刘章刘兴这两个小顽童。小哥俩一大早就见自家的院子里这么热闹,别提多兴奋,嘻笑喊叫着在里院外院来回乱跑。等祖宗的牌位立起来,小哥俩似乎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牌位前拱手做揖:“这是咱的祖宗,拜一拜吧!”这样他们的爹爹叔伯们还没拜,他们俩倒先拜上了,逗得满院子的人哈哈大笑。当然到ri头升高,各家的小孩子们都跑来了,院子里就更热闹。
将及巳时,刘忠快步跑进院里喊:“伯升哥,伯升哥,来了,来了,新野咱姐夫领着人马来了,咱姐也来了!”
刘縯听罢,对刘赐刘嘉等人笑:“哈哈,没想到是姐夫第一个来到啊。走,咱出去迎迎他。”
走出街门,正见姐夫邓晨到来,身后除了二姐及他们的俩小闺女,另外还跟着两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张奉。
原来邓晨引着人马走到庄北,正被安排在这里的刘忠接到。等把人马在打麦场上安置好,刘忠便领着邓晨及二姐等进庄见刘縯。但是张奉也要跟着去。邓晨说:“你别跟着丢人了,见了伯升你的脸往哪儿搁?”张奉涎笑:“反正也得见,晚丢人不如早丢人,嘻嘻。”刘元骂:“真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邓晨没法,只好让他跟着来。
刘縯一看张奉,不觉一愣。邓晨斜眼瞪一下张奉,对刘縯说:“这个赖东西,不让他来偏厚着脸皮来!”
张奉涎着脸对刘縯说:“伯升,那点事你还计较哇?这次我一定给你冲锋陷阵,将功补过。”
刘縯就跟啥事也没发生似的朗声而笑:“哈哈,承祖,算了,过去的事了,不提了。希望承祖多多出力,多立大功。走,咱们到家里说去。”于是领着姐夫进家。而家里的一班妯娌姑们见新野的二姐来了,自然都欣喜地迎上前,拉住手问候个不停。而刘元的俩小闺女,则跑去和刘章刘兴等一帮小孩子们说笑嘻闹。
邓晨第一个到,后面的接连不断;各县各乡的刘氏兄弟刘信、刘庆、刘封、刘熙、刘义、刘奉等等一个接一个地来到,刘縯忙得迎接不暇。众兄弟到门口都兴奋地指着大榆树上的“反莽复汉”对刘縯说:“伯升啊,你不知道,远远看见这面大旗,我们心里那个激动啊,一溜小跑就奔过来了!”刘縯大笑说:“我就知道,你们看了这大旗一定恨不得一步便飞到这儿来;弟兄们盼了多少天,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于是都入大帐,坐下欢谈。正说着,忽然帐外咚咚咚地脚步如闷鼓,便听刘稷憨着嗓子喊:“哥,哥,来了,俺三哥领着宛城李家兄弟来了!”
第七十三章
刘演一听,立刻兴奋地站起来,对众兄弟说:“走弟兄们,咱们都去迎接!”
刘演的家就在庄东头,出家门往东一拐便是庄口。众人出家门往东一看,便见有四五百人的队伍从东面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整个队伍衣甲鲜明,刀枪闪亮。队伍最前面是两杆红边金穗的杏黄旗,上面都是一个大大的“李”字。旗下并排走着四个骑马人,靠左边的是刘秀,靠右边的是朱佑;而中间的两位,肯定就是李通和李轶了!刘演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两眼满含着欣笑,率众兄弟大步迎了上去。
令舂陵庄众兄弟大为惊奇的还是刘秀。刘秀除了骑着一匹高大而漂亮的枣红马,手提一杆红缨长枪,身上还穿着一领绛红sè的紧身束袖战袍,外罩的铁叶锁子甲以及头上的铜盔也是绛红sè;通体上下,连人带马,可谓是“一团火炭般的赤红”。刘秀本来就皮肤白晰,加上这一身的通红,愈发显得勃姿英发。众兄弟看了都啧啧称赞:没想到文叔穿上这一身戎装,竟是如此的英武俊爽呀!
其实众兄弟不知道,包括刘演也不知道,这正是李通对刘秀的jing心打扮,其用意仍是取“汉家火德,赤sè”,目的还是想让刘秀这个“秀为天子”早ri实现“刘氏复兴”;而自家李氏兄弟,自然也要应着那句“李氏为辅”。
两边走近,刘秀向李通示意:“走在最前面的这位,就是我伯升大哥。”
不用刘秀介绍李通也早看出来了。只见这位刘伯升,八尺以上的身材,浓眉大眼,阔口重颐,两眼满含真诚可亲的微笑;高大宽厚的身躯,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刚强与豪放,一看就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李通“嗵”地跳下马,满含敬意地大步走上去。李轶、刘秀、朱佑,以及他们后面的李松、李泛等也都跳下马,跟在李通后面迎上去。
刘秀紧走几步跑到前面,向大哥介绍说:“大哥,这位是李次元,这位是李季文。”
刘演跨大步上去握住李通、李轶的手,朗声大笑道:“次元,季文,听文叔说您众兄弟要仗义相助时,刘演心里这个高兴啊!今天终于把您几位给盼来了,真是大快我心!”
李通说:“早听说过您的大名了,今天能投拜到您的旗下,能够为兴复大汉出力,也是我们兄弟的今生大幸!”
李轶紧握着刘演的手:“伯升啊,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没想到伯升是如此的伟岸神武,真是千载难逢的英雄之主!我李轶总算遇到英主明主了!伯升,从今以后,我李轶一定铁了心地跟着您!海可枯,石可烂,李轶的这颗心,永远不会变!”
刘演听了无比激动,也紧握李轶的手说:“好,季文,说得好!咱们以后生死与共,共创大业!”
刘秀又把李松李泛介绍给刘演:“大哥,这两位是松、泛二弟。”刘演便握住李松李泛的手说:“谢谢两位兄弟,谢谢前来相助!”说罢又问李通李轶:“次元,季文,家小宝眷都安置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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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说:“伯升放心,我们都秘密安置好了,保证不会让甄阜老贼找到。”
“好,那我就放心了!等把宛城打下了,再把宝眷接回来!”刘演高兴地说。
接着是刘赐刘嘉刘祉刘顺等众兄弟与李氏兄弟相见,然后刘演等众兄弟拥着李家兄弟走回家中,共入大帐欢谈。而李通李轶带来的人马,刘演则命朱佑负责安排到麦场或空地上去歇息。
此前各路将领都已经报说了自家所领的人数,有三四百者,有一二百者,也有几十人的,加上李通李轶最后带来的这四百多人,总人数达到了八千余。刘演大喜说:“别看咱们这八千人,只要一杀出去,那便是晴空响惊雷,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加入我们的队伍中来;王莽,他这回铁定要完蛋了!”
众人都说:“伯升,这回有你领头,他王莽死无葬身之地!”
大家欢叙说笑一阵,刘赐说:“伯升,时辰已到,该是祭祖的时候了。”
刘演激动地站起,对大家说:“好,弟兄们,各位英雄,咱们出帐祭祖,告慰祖宗!”
众人也都兴奋地站起:“走,祭祖,告慰祖宗!”
刘演一手拉李通,一手拉李轶,当先而出,众人也都跟着出帐。
来到里院香案前,香炉里已是第三柱大香了,院里到处都弥漫着香味,沁人心脾。刘演拉李通李轶站在正中,其余刘祉、刘赐、刘嘉、刘顺、刘终、刘秀、刘信、刘庆、刘封、刘熙、刘义、刘奉以及邓晨、朱佑等等七八十人依次排成数列在香案前站好。刘演回头见大家都已站齐,唰地抽出宝剑,高喊一声:“跪!”“哗”地一声,众人全都跪下。
刘演捧宝剑在手,剑把朝上,剑体朝下,然后抬起脸来,仰望着祖宗牌位朗声而诵:
“汉家高祖皇帝在上,汉家列位先帝在上,长沙先王在上,舂陵先侯在上:逆贼王莽,篡我神器,暴虐天下,残害生灵,是以天人共怒,四海沸腾。后世子孙刘演,有志殄灭莽贼,兴复大汉,以拯国救民。乃会聚南阳宗族兄弟,并宛城李氏,新野邓氏等诸路豪杰,于今ri巳时三刻发兵会众,举旗造反,望列祖列宗在天明鉴!臣等的口号是:誓灭莽贼,兴复大汉!誓灭莽贼,兴复大汉!”
身后众人都跟着高喊:誓灭莽贼,兴复大汉!誓灭莽贼,兴复大汉!
喊声惊天动地,直冲云霄。
空中忽然风力加大,那杆高高挺立树顶的“反莽复汉”的大旗,这会越发在风中猎猎飘展,啪啪作响。
祭罢祖宗,也到了中午饭时。此时刘演夫人杨氏率弟妹小姑等一干女子已把饭菜酒肉在大帐中摆好,当然刘元也一起帮着摆杯盘端菜,于是刘演李通邓晨李轶刘赐刘嘉刘顺刘终刘秀刘信刘庆刘封刘熙刘义刘奉等等这些主要将领都进入大帐坐席,而像刘稷、刘忠、刘孝等等这些小弟兄们则去屋内厨房或者干脆端一碗菜抓两个馒头蹲到院里去吃。至于村外麦场空地上的各路几千大军,都各自带着粮草吹具,不用为他们的吃饭发愁。
大帐中的刘演们,先干三杯庆贺酒是少不了的。大家等了那么长时间,盼了那么长时间,今天终于举起了大旗,还聚起了八千多人的队伍,这事必须首先庆贺一下。
当然喝酒吃饭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商量下步怎样行动。刘演说:“咱们人马既已聚起,就必须立即行动。现在南阳的莽军,大部屯于宛城,其余各县或个别乡聚,也各有数千人马不等。我看咱们首先攻下蔡阳,然后再攻新野、长聚,唐子乡、湖阳、棘阳等城,将宛城南面之敌悉数歼灭,然后直逼宛下,攻拔其城。而后再以得胜之师,取汝南,平颖川,拔河南,下洛阳,横扫关东。最后经弘农向西,长驱大进,直捣长安,活捉莽贼,如何?”
众人无不拍手叫好。李通李轶更是打心眼里佩服:刘伯升,真是一位豪气满胸的大英雄!有这样一位大英雄,哪有反莽不成功的?!
大家欢呼罢,刘赐说:“我有两个提议。第一,我们是在反莽复汉,今后就称为汉军。第二,伯升首创义军,是理所当然的主帅,我们就尊伯升为柱天将军,以统帅三军,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都鼓掌:“好,就尊伯升为柱天将军!”
刘演说:“谢谢诸位的厚意。不过光我一个人称将军还不行,大家都带来了不少人马,以后这支军队,还得靠大家带领,所以各位也必须称将军名号。我提议,李次元今后称破虏将军,李季文称五威将军,邓伟卿称征虏将军,刘子琴称厌新将军,刘孝孙称镇新将军,刘巨伯称破新将军。其他各位的名号,回头由子琴拟定,当然大家也可以自报,总之大家都得称为将军,好不好?”
大家都高兴地喊:“好,就这样,都称为将军!”
刘演举起杯:“来,为我们汉军的兴起,为我们将来的胜利,更为祖宗基业的早ri光复,大家再干一杯!”
“好,为祖宗基业的早ri光复,干杯!”
可是大家刚把杯端起来,忽听帐外一声大骂:“畜牲,干的好事!”骂声未落,便见一个老头“呼”地闯进帐来,指着刘演大骂:“刘伯升,你个畜牲!”
第七十四章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刘良。
刘演这次兴兵举事,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让刘良知道,怕的是这个倔老头会横加阻拦;除非兵马聚起要出征了,那肯定要向老头告说实情。但这时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利箭已经shè出,老头就是再吵再骂也无济于事,阻挡不住自己带着人马浩浩荡荡上路。
所以刘演早就叮嘱刘忠刘孝两个堂弟:“咱们造反的事可不能让咱家老头知道。你们俩尽管到我这儿来练武,但将来起兵的事绝不能向他老人家透露一个字。”刘忠刘孝当然不傻,从跟着堂兄练武直到准备造反,果然一个字也不给他爹说。所以在刘良眼里,刘演无非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就知道交一帮子狐朋狗友”,或者顶多打劫一下官银。可他哪里知道,这个不成器的侄子竟是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把汉家失去的江山再夺回来!
当然刘演不光叮嘱刘忠刘孝,其他凡是参加起事的众家兄弟他也都一一叮嘱,要大家不要向父母长辈吐露实情,省得他们胆小拦着不让干,而且走漏了消息会更坏事。众弟兄当然明白个中利害,便都守口如瓶,不向长辈爹娘透露半个字。
直到今天举起了大旗,各路人马齐聚舂陵庄,庄上的老头老太们才一个个惊呼:“原来这帮年轻人早在谋划着造反呀!”虽然也有老头老太担心害怕,但更多的还是支持,说:“王莽篡我汉家,这早就是咱们刘家的耻辱。现在天下厌莽,正该趁机举起大旗,夺回高祖基业。孩子们比咱们强,得支持他们。”于是来刘演家的叔伯大娘们其实也不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说几句赞扬鼓励的话还是少不了的。
但恰恰就是刘良没来。刘良前天就带着自己十三岁的小儿子刘栩到十几里外的大闺女家去了,说要在那儿住两天。刘演还暗自高兴,说老头走得真巧,他要在的话肯定要跟自己闹;他不在,少去了一大堆的麻烦。可谁知,偏偏这个时候老头回来了。
刘良今上午带着小儿子刘栩从大闺女家回来,在路上远远就看见了那杆“反莽复汉”的大旗,而且这旗就绑在侄子家的大榆树上。刘良惊得目瞪口呆,骂一声:“这个畜牲,他这是要干啥呀?!”紧紧忙忙赶到村边,见路两旁的麦场空地上到处都是人马和车辆,还有一杆杆写有“刘”、“李”等姓氏的旗帜。刘良更加惊慌,一问路边那些挎刀持枪身披铠甲的人,人家说:“刘伯升今天举旗造反了,你们不知道?”刘良惊得差点晕过去,他仿佛觉得前队大夫甄阜已经得知了消息,这会正领着千军万马杀来,舂陵庄马上就要变成一片血海。刘良不由气血上涌,大骂:“这个做死的畜牲,气死我了!”三步并作两步进庄,闯到刘演家中来。
进到刘演家,正见刘演等许多人在树下的帐篷里说笑饮酒。刘良气不打一处来,急火火地冲进去大骂:“刘伯升,你个畜牲,竟敢干这事!”
刘演等见是怒火满面的叔叔,便都放下杯站起。刘演离席上前,向刘良拱手说:“叔叔,您回来了?”
“刘伯升,你究竟想干啥?!”刘良红着眼喷着唾沫星子,恨不得上前扇刘演一巴掌。
“叔叔,侄儿今天会聚咱南阳的宗族兄弟,更有其他豪杰,准备造反王莽,复兴大汉。只是事先没有秉告叔叔,小侄得罪。”刘演依然拱着手说。
“畜牲,你是不是想让南阳的刘氏全都灭门呀?是不是呀,啊?!”
“叔叔,您听我说……”
“我不听你放屁,快给我解散!”
刘赐、刘嘉、刘祉等等也都来劝:“叔叔,您消消气,听我们给您解释……。”
“别给我解释,都给我散归家去,你们这帮畜牲!”刘良挥手指着一圈大骂。
吵骂声早惊动了满院子的人,都惊诧地跑过来看究竟。刘忠刘孝一看是他爹,赶紧挤上前说:“爹,您别吵,听哥哥们给您说。”
“你们两个畜牲,别喊我爹,我不是你们的爹,你们也不是我的儿子!这么大的事你们竟一直瞒着我,你们这两个不孝的东西!”刘良回头骂两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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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忠说:“不是怕说了你拦着嘛。”
“这我就不拦着了?都给我散归家去,不然今天你们休想出这个门!”
站在一旁的刘秀这时走上来,向刘良深深一拜说:“叔叔,秀儿见过您老人家。”
刘良瞪眼看了大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秀、秀儿,是、是你?”——刘秀一身戎装,竟让他不敢认了。
“叔叔,是小侄我。”
“秀儿,难道你、你也……?!”
“是的叔叔,我也跟着哥哥们造反了。我们众兄弟一定要推翻王莽,重建大汉!”刘秀望着叔叔的两眼,从容而坚定地说。
“秀儿呀,造什么反?忘了你有家难归的时候了?你们这是在干灭门的事呀,知道吗?!”刘良说罢,又挥手向众人厉声喊,“走,走,都给我走,都给我散归家去!”
刘秀说:“叔叔,您消消气,听侄儿给您说。”
“说什么?说啥你们也得给我散伙,我不能眼看着南阳刘氏被人家全都灭门!”刘良依旧厉声说。
“叔叔,现在天下思汉,王莽肯定要灭亡的;我哥哥他们起兵造反,正是为了刘氏以后的兴旺发达,怎么能是灭门呢?再说,人马已经聚起,过不了明天官府就会知道;咱就是现在散了,他们也不会饶过咱们;到时候人家派出人马挨村挨乡地捉咱们,咱刘氏还真的要灭门了。叔叔,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刘秀诚恳地说。
众人也都说:“是啊叔叔,文叔说得对,就是都散了,他们也不会饶过咱们的。”
刘良呼呼喘着粗气想了半天,又指点着刘演众人骂:“你、你、你们……,这水是泼出去了,你们这帮不知轻重的东西!”
刘秀说:“叔叔,既然水泼出去了,那就没法再收回来。叔叔还是放开手,让哥哥们领着大伙大干一场吧;灭莽兴汉,我们众兄弟有这个信心。”
刘良又呆呆地看刘秀一会,叹口气说:“秀儿呀,叔叔一直以为你是个安稳本分的孩子,没想到你也……。唉,算了,连你这样的孩子也要造反,叔叔还有啥好说的?算了,我不管了,随你们怎么闹去!”
众人都大笑:“叔叔放心,这事我们非得闹大,一定把咱汉家的江山再夺回来!”
刘赐刘嘉上前扶住刘良:“叔叔,您还没吃饭吧?来,快坐里边吃点菜,喝点酒解解渴。”
刘良瞪起眼:“你们还有心思喝酒?南阳的莽军十好几万,看你们能打得过!前队大夫甄阜,还有他的副手梁丘赐,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们不把你们赶尽杀绝才怪!”
忽然帐外一声吼:“叔叔,您别怕,凭小侄手中的钢刀,他们多少人都不够俺砍的!”——刘稷站在帐外的人群中,半截黑塔似的在那儿喊。
刘良扭头训斥:“阿猛,你别逞能!别说甄阜的十多万大军,就棘阳县宰岑彭就够你小子的呛!”又回头指点着众人说:“那岑彭可以说是荆州第一猛士,手中的丈八长矛无人能敌,我看你们谁能在他的马前打得过三招!”
其实对于棘阳县宰岑彭,刘演们过去还是有过耳闻的。但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他岑彭未必就如传言的那么厉害。再说,上天厌莽,百姓恨莽,岑彭一介匹夫还能只手捂得住天?!
所以众人都喊:“叔叔放心,那岑彭须不是铜头铁臂,我们一定会把他打败的!”
刘稷更是喊:“叔叔你太小看你小侄了!小侄那杆六十六斤的大刀,这回就专门对付岑彭!不斩岑彭,我就不叫刘阿猛!”
刘良说:“算了,我不听你们吹牛皮!我管不了你们,随你们搅闹去吧!”说罢转身出帐,喝开帐外围观的人群,背着手摇头叹气地走向街门。刘栩见爹爹外走,也赶紧跟上去。刘演赶忙命令刘忠刘孝:“快一块送老人家回家。”刘忠刘孝跑到街门口赶上刘良,刘良还朝二人骂:“你们这俩狗东西,这么大的事一直瞒着我!”爷四个走出大门去了。
第七十五章
帐中的刘演们虽然挨了一顿痛骂,但激情丝毫未减。刘演说:“估计各军都已进食完毕,事不宜迟,我看咱们马上起军,先向南把蔡阳城攻下来!”
邓晨说:“对,先拿下蔡阳,次攻新野,给甄阜来个下马威,更让其它城池的官僚军兵知道咱们的厉害!”
但刘赐却说:“大军可以去攻新野,蔡阳,我看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众人无不吃惊,都怔怔地看着刘赐。
刘演说:“子琴,此话怎讲?”
刘赐说:“自从严尤调去长安,蔡阳一直由县尉曹宽代理县宰。曹明和我是从小的同窗,为人还挺厚道。我看不如我只身去见曹宽,告诉他我们已经举起了大旗,并向他陈述利害。以我对曹宽的了解,我想他会向我们投诚的。至少,他不会引着人马来‘讨伐’我们。”
刘演、邓晨、刘秀、李通、刘嘉、刘信等等听了无不欣喜,都说:“子琴能说动曹宽投诚,当是首功一件。”刘秀还说:“兵不血刃最好。再说蔡阳是咱们本县,里面与咱众军肯定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发兵攻打,还是有所顾忌。”
刘演说:“子琴,那你立刻就去蔡阳见曹宽。说降了他,我们就分兵攻新野和长聚。”
刘赐说:“好,我现在就去。”
刚要站起,忽然刘嘉对刘演说:“伯升,子琴进蔡阳,我也想去当一路说客。”
“噢?孝孙,怎么讲?”刘演问。
刘嘉说:“几个月前天热的时候,绿林山遭到了一场大疾役,兵众死亡近半。如今他们的人马分为两股:王常、马武、成丹、张卬等人领着一万人向西南逃去了南郡;王匡、王凤、朱鲔、胡殷等人率两万人逃来了南阳,现在这股人马就住扎在桐柏山中。刚才叔叔虽然发了一通脾气,但我觉得老人家的担心不是多余——南阳的莽军有十多万,而我们还不到一万,众寡悬殊。所以我想去桐柏山见王匡王凤等,说服他们前来加入我军,一道反莽。有了这两万人马,想必胜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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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有欣喜的,有惊诧的,还有皱着眉不做声的。随后便都一齐看着刘演,看这位主帅怎么拿主意。
刘秀也拿眼看着大哥,但他的内心明显与别人不同——一听到“绿林山”,他自然想起了半年多前在新野县为救美丽姑娘yin丽华而跟绿林山的人打了一架,尤其把那个叫张卬的黑粗胖子给揍得不轻。如果这次把绿林山的人马招来,自己不是马上要和那些冤家见面了?那将是何等的尴尬?不过还好,张卬不在王匡王凤这一路人马中,就是把他们招来了也不会和张卬见面,省却了一大堆麻烦。但是刘秀也想,自己当初救丽华时是用布巾捂着大半个脸的,就是和那个张卬见了面他也未必能认出自己。至于王常马武能不能认出自己,这却不好说,因为这两位毕竟和自己脸对着脸说了半天话。不过刘秀又想,王常、马武这两位看上去是大好人,能和这两位并肩反莽,那将是多么的令人愉悦?只是他们现在在千里之外的南郡,恐怕不好见到他们啊。
想罢“绿林”,刘秀自然又想起了美丽姑娘yin丽华——自己在起兵前已经答应了二姐二姐夫,只要一打下宛城,就向他们告说自己和丽华姑娘的秘密的。这次如果把王匡王凤这路人马招来,不用半月,就能把宛城打下来。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和丽华姑娘拜堂成亲了!其情其景,将是多么的令人激动欢悦!当然娶一个漂亮贤惠的妻子固然是自己人生的大幸,但是尽快推翻王莽,恢复高祖基业,拯救万千黎民于水火,那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拿眼看着哥哥,真希望哥哥大手一挥:“好,联手绿林,一道反莽!”
但是首先发话的却是李轶。李轶说:“绿林贼呀?他们算什么东西,一帮土匪罢了!跟他们合伙,以后还不知有多少窝心事!伯升,不能跟他们合作啊!”
众人瞪着眼看罢李轶,又都转向刘演,看刘演怎么说。
刘演眨着眼略想了一下,说:“绿林贼,其实是王莽对他们的叫法。那里面原本都是些穷苦百姓,生活不下去了才落草为贼。里边的好人还是占多数,我们不应对他们抱有偏见。再说,将与豺狼血战,还是人越多越好。我决定,与绿林军合力反莽!”
众人也开始支持刘演的意见,纷纷说:“还就是。咱们与莽军的实力太悬殊了,应该与他们联起手来。”
李轶摇着头说:“你们要不听我的话,以后准有后悔的时候,你们就等着看吧。”
李通说:“季文,你怕啥呢?现在天下思汉,百姓向刘,就算他们绿林人多,来了还能把我们吞并了?放心,将来坐龙椅的还是刘家人,决不是王匡王凤,这你一百个放心好了。”
李轶只好嘬一声牙花子不再吭声。
刘演说:“好,就这样决定了,子琴进蔡阳,孝孙进桐柏山,两位抓紧起程!”
刘赐刘嘉双双站起,对大家拱手说:“大家在此静等,我们一定要带着好消息回来!”说罢便拔脚出帐。刘演等也都站起出帐相送。
刘赐刘嘉各跑回家中骑上马匹,一道向南奔来。
蔡阳只十多里,上马便到。到蔡阳城外,两个分手,刘嘉策马奔向东南,刘赐则到城门下下马,进入城里。
进城见了曹宽,刘赐单刀直入,告说我们刘家人已经举起了大旗,正式反莽复汉了!
曹宽惊得一头冷汗,说你们刘家人真的造反了?!刘赐说这是顺天应人,望老兄审时度势,弃暗投明。曹宽对这事早有自己的主意——决不逆天。只要刘家人举起了大旗,他是一定要投诚的,决不会引兵“讨伐”。于是说,我早知道你们刘家人要造反的,也断定你们刘氏必将复兴。请子琴回告伯升,我不会与你们为敌的。你们如果需要粮草军器,尽可以派军来取。但有一点,你们必须打败甄阜,不然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当然,我相信你们上有天意,下有民心,一定能够打败甄阜,直至最后消灭王莽。刘赐说老兄放心,我们一定能取得最后胜利。当然功成之ri,我们也决忘不了您老兄的功劳。两个说罢,刘赐大喜而回。到庄上与刘演等说知,刘演等无不欣喜。于是按住军马,专等刘嘉去桐柏山的消息。
第七十六章
第十一章
新市、平林两军攻打随县,已有四五天了。几天来,他们每天都数次三番地蜂拥攻打,怎奈随城坚固,加上县宰吴昆率众在里面死守,硬是攻不下来,还伤折军卒两千余人。急得王匡跳着脚地大骂:“他娘的个x的,没想到这个随县这么难打!等攻进城里,老子全血洗了他们!”王凤说:“只可惜张卬那鬼孙没在这儿。他要在这儿,提着铁棍飞上城头乱打,没准第一天就把这个城池拿下了。”朱鲔说:“别看那鬼孙是个二百五,咱们还真离不了他。”胡殷说:“不行赶紧派快马去编县,让王常、张卬他们速速引军来,不愁攻不下这个随城。”王匡说:“这是屁话。编县离这儿千把里,来来去去少说也得半个月;等他们来了,咱这支人马也早**饿散了!”
王匡说的没错。在桐柏山里的时候,他们的粮草就已不多,这才出来攻随县。如今在这儿又攻打了四五天,粮草马上告謦——虽然平林陈牧、廖湛那边还有些粮草,但远远不够他们这两万张嘴去吞吃的,用不了两天把人家也得吃空,不由王匡不着急。于是王匡下令:“明天大小军兵都上,围住城池死命攻打。咱们几个亲自上前督战,有后退者斩之,不惜血本也要拿下这个城池;不然,咱们就等着完蛋吧!”王凤说:“是啊,人心已经不稳,战力明显下降;再不拿下随城,这支人马立马散伙。”王匡随命军卒去传告陈牧廖湛,明ri一早听号令进兵,一定要把随城拿下来!
次ri一早,王匡等披挂完毕,便要率军前去攻城。忽小卒入报:“帐外有一人,自称姓刘,名嘉,字孝孙,要见众位大头领。”王匡诧异说:“刘嘉?这是个什么人哪?”王凤说:“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刘邦在南阳的后代。”胡殷说:“刘家人应该最恨王莽,不如叫他进来,看他要干什么。”王匡说:“大早起的怎么来这么个人?”命小卒,“叫他进来。”
原来刘嘉和刘赐分手后,便策马东南,向着桐柏山飞奔。行不到三十里,忽听路人说,绿林军王匡王凤等现在正在攻打随城,已经攻打了四五天了。而且他们现在又有了新名号,叫什么“新市兵”。另外平林人陈牧、廖湛领着两千人投奔了新市兵,名号就叫“平林兵”;目前两路兵正一块攻打随城。刘嘉惊讶说:“原来是这样啊?”于是拨马向南,沿大路奔随城而走。但是离城尚有三四十里时,暮sè降临,只好在路边村店住下。
次ri天不明刘嘉就动身,早早赶来随城之外,并且很快寻到了新市兵的营寨。
还不错,到寨门自报家门之后,值哨小卒便领着他前去中军大帐,并说王大头领允许他入内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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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帐中,刘嘉见众位头领甲冑挂身,一个个坐在木墩上,冷眼看着他。
刘嘉抱拳:“南阳刘嘉,拜见各位大头领。”
坐在正中的王匡又冷眼看他一眼,说:“刘嘉,你一定是汉高祖的子孙了?”
刘嘉说:“是的,鄙人是高祖皇帝的九世孙,家住蔡阳县舂陵乡。”
“哟,家在蔡阳啊?这么远跑我们这儿干啥?”王匡问。
刘嘉单刀直入:“我来不为别事,是专门为贵军、为各位大头领解困厄的。”
“为我们解困厄?我们有什么困厄?”王匡似乎还有点惊讶。
刘嘉说:“想必您就是王大头领吧?王大头领,我昨天跑桐柏山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在这儿攻随城,只好又一路寻来。王大头领,我跑这么远的路来给你们出主意,总得让我坐下说吧?”
王匡拿眼翻一下刘嘉:“那你得说出个道道来。如果不三不四地胡侃一通,也想在我这中军大帐里高坐?你先站着说吧,等我们听着像个话再坐也不迟。”
“好,那各位坐好了,听我来给你们说道说道。”刘嘉不再抱拳,两手松开叉住腰,往上挺了挺身板说:“各位头领,当初你们在绿林山,据守险要,兵jing粮足,多少官军都奈何你们不得,那时你们是多么的威风啊!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第一,你们的人少了;第二,没有可以拒敌的山险要隘。桐柏山虽然也是山,但比绿林山可就差多了;倘若官军大队来攻,你们何以拒敌?还有,现在已是十月,寒冬马上就要降临,你们缺衣少食,怎么渡过这个冬天?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你们的军卒就会冻饿而死,或者大量逃亡。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支横行荆楚好几年的大军,恐怕说完就完了,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困厄?”
对这些,王匡们其实更清楚,用不着刘嘉为他们重复。但仅凭这个王匡也不能服软,就说:“刘嘉呀,你说的的确也是实情。可你没看见吗,我们这不正在攻随城吗?攻下了随城,我们就啥都有了,吃的喝的穿的,哪样都不缺。至于桐柏山,笑话,攻下了随城我们还用再回桐柏山吗?攻下了这个城池,我们就在里面据守,又暖和又能抵御官军,我们还有啥好怕的?困难,眼下是有一点,可是攻下了随城就一切迎刃而解。刘嘉呀,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只可惜,你的一片好心我们用不着呀,啊?哈哈哈哈!”
王凤朱鲔等也都跟着大笑:“是呀,你的一片好心我们用不着咋办,白跑了一趟。”
没想到刘嘉也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王大头领,各位头领,你们真是想得美,这随城是那么好攻破的?随城是chun秋时随国的都城,又大又坚固。还有北面的宛城,那也是chun秋时申伯国的都城,后来又经过多年的扩建整修,也是又大又坚固。所以南阳百姓早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北有宛池南有随,两城坚固赛铁锤’——要攻破此城,谈何容易?我知道你们已经在这儿攻打了好几天,可是你们攻下来了吗?除了伤折数千弟兄,你们攻进去一个人了吗?现在你们又要去攻,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白去,去了也攻不下来!因为你们连攻了数天毫不奏效,士气已在下挫!而人家城上连连打退你们的进攻,士气正高,你们凭什么攻上人家的城头?而更令你们揪心的,是你们的粮草已尽,军心已乱!”
王匡王凤等听罢不禁倏地一震,都怔怔地看着刘嘉。
但王匡的脸马上又现出愠怒,虎着眼向刘嘉呵斥:“刘嘉,你怎么知道我们粮草将尽?你怎么知道我们军心已乱?你莫非是来扰乱我们军心的?!”
刘嘉冷笑:“王大头领,何必自欺?刚才在外面,我已经听见你们的弟兄在发牢sāo了。你们的那些兄弟仨一堆俩一伙的在一块议论:‘随城攻不下,粮草也没了,这可怎么办呀?不行咱们就偷偷跑吧,不能在这儿等死呀。’所以说,你们今儿个白天攻不下随城,晚上就会有兵卒逃亡!用不了三天,你们这支人马就会土崩瓦解,逃亡殆尽!王大头领,我没有危言耸听吧?!”
王匡听罢,傻着眼看着刘嘉不说话,王凤朱鲔等也都愣着眼不说话。
好半天,王匡才指着尹遵旁边的一个空木墩向刘嘉示意说:“孝孙,坐,坐下说话。”
(作者说明:上一章[第七十五章]中,“曹明和我是从小的同窗”中的“曹明”应为“曹宽”。在此更正,抱歉。)
第七十七章
刘嘉向王匡抱下拳:“谢大头领赐座。”说罢坐下。
王匡说:“孝孙,你刚才一进来就说要为我们解困厄,并且也的确指出了我们的困厄。那么,想必孝孙一定有什么好法能够解除我们当前的困厄了?”
“王大头领,不瞒您说,昨天,我们南阳的刘氏已经举起了大旗,正式举兵造反了!”刘嘉两眼闪闪放光,胸脯又往上挺了挺,充满豪气地说。
“啊?你们也造反了?!”王匡大吃一惊,王凤朱鲔等也都惊愕地看着刘嘉。
“是啊,造反了。我们昨天聚起了上万人马,立志要反莽复汉,拯救天下!”
“聚起了上万人马?”朱鲔满面惊愕,接着又问,“那你们的人马现在在哪里?”
“就在我们舂陵庄。‘反莽复汉’的大旗,现在就在我们村庄上空飘扬着。”刘嘉愈发显得自豪。
王匡说:“你们既然已经造反,那你跑这儿干什么?你们造反,能解我们眼下的困厄?”
刘嘉从容一笑,说:“王大头领,各位头领,是这样,我们的主帅刘縯刘伯升,勇武豪侠,敬贤礼士,对咱们绿林英雄更是打心眼里钦佩。早在我们谋划起事的时候伯升就说:有朝一ri我们举起了大旗,一定要和绿林兄弟联起手来,共创大业!这不昨天大旗树起来了,伯升就赶紧派我来见各位头领,想让各位率大军赶赴舂陵,咱们一起反莽。以咱们两军数万人马,攻城夺地那是易如反掌。等攻下了城池,贵军目前缺衣少食的困顿不就可以解决了?当然穿衣吃饭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推翻王莽,拯国救民,干一番轰轰烈烈名垂青史的大事业!各位大头领,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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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匡听了,低下眉看着地不吭声。王凤、朱鲔、胡殷、尹遵等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眨巴着眼看着王匡,看王匡怎么拿主意。
王匡肯定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从一开始造反到现在,自己一直是这支人马的老大,凡事都是自己说了算。但是如果与刘氏联手,这事就不好说了。刚才刘嘉说了,他们举兵是为了“反莽复汉”,是为了推翻王莽夺回自己的汉家江山;无疑,将来做天子的肯定是刘家人,自己这个山头老大将来只能做人家的臣子,向人家三跪九叩。而且,自己现在去了就得听人家的指挥,确切地说是听那个叫刘縯刘伯升的人指挥——几万人的大头领听人家指挥,这的确不是个好滋味。可是如果不去,自己这支人马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四处逃亡,剩下自己一个光杆老大,将来王莽的一个亭长就可以将自己捉住砍头,那是多么的可怕!与其如此,还不如投奔刘氏一块推翻王莽。再说,自己是几万人马的老大,量他们刘家人也不敢慢待;将来反莽成功,自己必是重兴汉家的元勋;虽不图什么“青史留名”,但一辈子荣华富贵那是跑不了的。权衡利弊,还是在刘家的大旗下干吧。
于是抬脸对刘嘉说:“孝孙,你的一席话说到我心眼里去了,我是真心想帮着你们反莽复汉。不过,我们新近增添了一支人马,唤作‘平林兵’,他们的营寨就在我们东面二三里。人家刚投奔我们,我觉得有必要跟人家商量一下。如果人家愿意跟着去,那最好;如果不愿意去,咱也不能强迫人家不是?”
“是是,必须跟人家商量,必须跟人家商量。”刘嘉连连说。
“那这么着,请孝孙先到别帐歇息,等我和平林军的首领陈牧、廖湛等人商量好了,咱们就一块去你们舂陵,你看怎样?”
“好,那太好了,我静等着各位头领的好消息!”刘嘉高兴地说。
于是王匡一边命小卒将刘嘉请入别帐,一边派人去请陈牧廖湛前来议事。王匡特别叮嘱:“一定要把申屠军师喊过来!”
小卒领命而去,王凤问王匡:“大头领,你真的决定要去了?”
王匡说:“不去怎么办?不去眼看着咱这支人马散伙?再说了,如果帮着刘家人夺回了江山,咱几个就是开国元勋,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何乐不为?”
王凤几个都笑:“对对,其实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胡殷还说:“现在天下厌莽,思念刘氏,这回反莽必能成功,咱们去就对了。”
不一会帐外马蹄响,陈牧、廖湛、申屠建骑着马来了。进入帐中,王匡便把这事给三个人说了一遍,问三位是不是领着弟兄们一块去。
陈牧廖湛听了都不觉一愣,支支吾吾地看着申屠建:“这个,这个……”没想到申屠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对王匡说:“王大头领,我们去!您下命令吧,什么时候走?”
陈牧廖湛一看军师这么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对王匡说:“那好,我们跟着去。”
王匡大喜,遂命三人即刻回去整军准备,听命令向北便行。又传命本部各军即时拔寨,准备起军。新市众军听得消息,无不惊讶,随后便都高兴地说:“去和刘氏联手,今后再不用东奔西窜了。”有的说:“至少能有饱饭吃,这个冬天也不用挨冻了。”
但是陈牧廖湛却感到不痛快,在回寨的路上陈牧就埋怨申屠建:“军师,没想到你那么痛快就答应王匡了,怎么着也得说个推辞话吧?比如你可以说‘等我们回去商量商量’,那样咱还有个余地。可你当场就答应了,弄得俺俩也没啥话说。”
廖湛说:“就是啊。其实我可不愿随着他们去投奔刘氏,我就愿意当山大王。弟兄们在山寨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东西不够了就出山去抢,那多痛快?跟着刘氏搞什么‘反莽复汉’,今后就受人家管制吧。”
陈牧说:“说的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刘家人当了皇帝,老子还得一天三遍地拜他叩他,多他娘的别扭!一会到寨就派人回告王匡,咱不去了,咱还回桐柏山当山大王!”
申屠建说:“你们俩呀,鼠目寸光。当山大王是痛快呀,可你们现在担心莽军围剿,将来刘家人坐了天下,就容许你们在这儿占山为王?照样入山剿捕你,到那时看你们还怎么痛快!现在天下厌莽,人心向刘,刘家人这回肯定能成功。你们帮着刘氏兴复了大汉,将来就是开国元勋,荣华富贵,几辈子都享用不完,不比当这个山大王强百倍千倍?别恁多废话了,赶快回寨准备起军,命令一下咱就随人家北走。”
陈牧廖湛虽然很不情愿,但毕竟觉得军师说得对,回到寨中只好传命下去,命各营拔寨。
刚传命下去,忽然小卒入报:有两个人前来投军。陈牧说什么**人啊,偏这个时候来给老子添乱!把他们喊进来,让老子看看他们长什么样;是个人物头就留下,歪瓜裂枣的萎缩玩意就把他赶出去!
于是小卒引着两个人进入帐来。陈牧一看头前走的一个便笑开了:“我还当什么身高八尺的好汉,原来是这么个萎缩不招看的东西!”
第七十八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玄谢躬舅甥俩。
这舅甥俩本来是在平林县进桐柏山投奔陈牧廖湛这伙人的,可是进山后才知道陈牧廖湛已经领着人马出山向西南攻打随城去了。圣公一听打仗,又开始害怕,对谢躬说:“人家又要打仗,我害怕,咱别去了。”谢躬骂:“扯蛋,都说好了你又反悔!这回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扯着圣公出山,向西南奔随县而走。走了两天,钱果然也花光了,舅甥俩饿得前心贴后心,但终于赶到了随县城外,并找到了平林营寨。
到寨门口,谢躬强打jing神对寨门小卒喊:“我们是来投军的,快入内通报!”
小卒看看又低又瘦的圣公,加上圣公又饿了一天,越发干瘪黄瘦,就笑说:“就这位也来投军呀?拿得动刀枪否?”
谢躬骂:“狗眼看人低!非拿动刀枪才能入军啊?告诉你,这位爷胸怀韬略腹隐机谋,指挥千军万马都不在话下!快入内通报去,耽误了人才我让陈大头领拧你的头!”
小卒说:“哟,他那么高深的智谋呀,比我们申屠军师还厉害?我怎么看不出来?”
谢躬说:“人不可貌相知道不?快领我们见陈大头领申屠军师去,不然一定治你的罪!”
小卒只好说:“好好,我领你们去,我领你们去。”
于是入寨,至中军大帐见大头领。
到帐门口,早已吓得两腿发软的圣公更是迈不动步,咋也不敢进去。谢躬只好硬推着他挪进帐去。
圣公黑黄干瘦,憔悴不堪,谢躬也饿得两腮塌陷,弯腰含胸。陈牧看了撇嘴笑:“哪来的俩饿死鬼,跑我们这儿来混饭吃的吧?”
廖湛更是指着圣公笑:“瞧这位,浑身有四两劲没?把我的大刀拿来,看他扛得动扛不动?还投军,准是来混饭吃的!”
陈牧呵斥二人:“赶快出去,不然我一脚踹你们出去!”
圣公吓得两腿打颤,急惶惶拽着谢躬便往外走:“走,走,快走吧,咱快走吧。”
谢躬却把他舅舅往回拽,并向陈牧廖湛喊:“两位大头领,这是我舅舅,姓刘,名玄,字圣公。他是汉家的后代,没准会对你们有用的呀!”
陈牧廖湛哈哈大笑:“他姓刘关我们屁事,我们用不着,快滚吧!”廖湛还喝小卒:“谁叫你领他们进来的,快撵出去!”
小卒便上来往外推舅甥俩:“走,快走,快出去!”
圣公被人家推着惶惶外走,一边急白着眼埋怨谢躬:“看看,我说不来吧你偏来,我说不来吧你偏来!”
舅甥俩刚被人家推到帐口,忽然背后一声大喊:“刘玄,你给我站下!”
圣公和谢躬听了,都站住脚傻傻地扭身往回看——
把圣公喊住的,当然是军师申屠建。
其实刚才圣公刚一进帐时,申屠建也是一阵好笑,心说这样一个低矮瘦弱的人也来投军,两军阵上岂不是白送死?莫不是真如陈大头领说的,就是来混饭吃的?可是当另一个人说他“姓刘”时,申屠建才蓦地一惊:呀,这个人原来姓刘呀!我们正要去蔡阳舂陵乡投奔姓刘的,谁想竟有一个姓刘的来投奔我们,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申屠建又想,此去舂陵投奔刘氏,各种情况都不了解,尤其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更是难以预料;我军中如果蓄此一刘,将来会不会真的有用?当然,这个叫刘玄的人看上去瘦弱不堪,百无一用,但有用的是他的姓,而不是他的人!退一步讲,就算最终他的这个姓也没什么用,我们无非就是白养着他,多张嘴吃饭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总之眼光看长远点没坏处,就把他留下吧,这才把圣公喊住。
谢躬见这位头领在喊舅舅站住,掩饰不住地惊喜,对圣公说:“舅舅,这位头领叫你呢,这位头领叫你呢!”
圣公回头看了半天,才傻傻地向申屠建问:“这、这位大、大爷,您、您叫我?”
“是的,是我叫你。你过来,我有话问你。”申屠建威严地说。
谢躬赶忙向前推圣公:“舅舅,快上前去,快上前去,这位头领跟你有话说!”
圣公刚要迈步,忽又看见旁边坐着的陈牧廖湛,生怕这两个高大粗猛的人会有哪个飞起腿来将自己踹出去,于是伸出的脚颤抖一下又缩回来。
陈牧不禁又撇嘴大笑:“瞧你这**胆子,还来投军?!”向申屠建呶一下嘴说,“给你说,这是我们军师,他有话问你,你就过来吧!”
圣公这才颤着腿走上前,战战兢兢地问申屠建:“军、军师,您喊我干、干啥?”
申屠建说:“刘玄,你把你的情况给我说说。比如你家住哪里,尤其是宗族关系,都给我说清楚。”
“好,好,我、我说,我说。”圣公擦擦额上的冷汗,说,“我、我姓刘,名玄,字、字圣公,家住蔡阳县舂、舂陵乡……”
申屠建三人一听“蔡阳舂陵乡”,立刻都惊愕地瞪大了眼。三个人互相看看,好像在说:这么巧,这人竟是舂陵乡的!
廖湛说:“你这个**人原来就是蔡阳县舂陵乡的呀?我们正要……”后面的“到你们那儿去”还没说出来,就被申屠建抬手制止。
申屠建说:“嗯,原来你是蔡阳舂陵乡的。那好,说说你的祖上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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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长、长沙定王刘、刘发的六、六代孙。我的高、高祖是舂陵节侯刘、刘买,曾祖是舂陵戴侯刘、刘熊渠,祖父刘、刘利,做过苍、苍吾太守,父亲刘、刘子张,做过冠、冠军令。就、就这些。”圣公说完又擦下额头。
陈牧又笑:“刘玄呀,你们家又是王又是侯又是官的,就出你这个结结巴巴的萎缩货呀?”
说罢哈哈大笑,廖湛也大笑,帐口的小卒也笑,谢躬也跟着笑,就连圣公也一边擦着汗一边裂开嘴嘿嘿傻笑。
唯独申屠军师不笑。申屠建依旧沉着脸,问圣公:“听说舂陵乡有个刘縯,你与他族系远近?”
圣公还没张口,谢躬抢先说:“军师,这个我知道。刘縯与俺舅舅都是刘买的玄孙,俺舅舅的曾祖刘熊渠和刘縯的曾租刘外是亲兄弟;但是俺舅舅的曾祖是侯爷,刘縯的曾祖只是一个地方官而已。论族系关系,俺舅舅比刘縯可嫡亲多了,而且俺舅舅比刘縯还大两岁呢——哎,军师,您怎么知道刘縯?”
圣公也拿眼疑惑地看着申屠建,似乎在说:怎么这位军师知道伯升?
申屠建并不回答谢躬的问话,也不理会圣公疑惑的眼光,只是看着两个人说:“嗯,我都知道了。那这么着,你们先到帐外去,过一会再喊你们进来。”
“哎,好好,我们等着军师的召唤,等着军师的召唤。”谢躬忙不迭地答应着,一边往外拽圣公,“走舅舅,咱到外面去,一会军师还喊我们的。”边说边拉着他舅舅走出帐去。
见两人出去,陈牧说:“军师,你一会还让他们回来?难不成你真要留下他们?”
“不错,我要留下他们。主要是那个刘玄,姓刘的现在可是宝贝。”申屠建满含意味地说。
陈牧廖湛都大笑:“这回去舂陵,姓刘的一抓一大把,你怎么把这么个怂包当宝贝?”
申屠建说:“你们不懂啊。此去舂陵,姓刘的是很多,而且像刘縯那样的豪杰英雄恐怕也不少。可那是人家,跟咱毫无关系。但是咱收留了这个刘玄就不一样了,他就是咱的人,是咱的部下。将来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咱手里攥着这么一个姓刘的,就可以随机应变,争取主动。”
“争取主动?”陈牧廖湛都疑惑地看着申屠建:“怎么个随机应变争取主动?”
“纵观往古之事,凡是聚兵起事的,没有不闹内讧甚至决裂的,刘邦项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这回王匡带着人马投奔刘氏,谁能保证他们能够同心同德一心一意?谁能保证他们不发生龃龉摩擦?叫我看,不但会发生摩擦内斗,甚至还会发生冲突决裂——古往今来,有哪支队伍能逃得出这个怪圈?只是一旦发生了这事,对咱们新市、平林两军肯定不利。因为咱们是外姓人,远不如刘家人倍受当今天下人的推崇——离开了刘家人,咱们仍旧是乌合之众,没有前途。所以这次投奔刘氏,你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人家指挥,听人家调遣,有什么不满也只能窝在心里,休想炸刺。但是有了这个刘玄就不一样了。有了这个刘玄,咱手里就等于有了金牌,有了底气,就可以不受他们刘家人的摆布;就算将来跟刘縯闹翻了,咱也不愁没有出路——到时候咱就把这个刘玄推出来,扯着汉家的旗号另起炉灶!”申屠建似乎胸有成竹,说得斩钉截铁。
陈牧廖湛不免惊讶,拿眼瞪着申屠建说:“有这么严重?将来还会闹一场?”
“极有可能,不信你们就等着瞧!”
廖湛说:“闹翻了也不怕,咱们新市、平林两军两万来人呢,怕他们个鸟!”
申屠建说:“何止两万呀,下江那边还有王常、马武等人的一万来人呢。一会我就建议王匡,让他修书一封,把王常他们也召来;将来咱们新市、平林、下江三路大军数万人,如果也扯起刘家的大旗,准比他刘縯的声势还要大!”
陈牧说:“就刘玄这个怂货,咱们将来拥戴他呀,天下人还不笑话死?”
申屠建说:“天下人谁知道刘玄长什么样?没准还都以为他凛凛一躯堂堂一表呢。只要咱打着汉家的旗号推翻了王莽,将来一切都好办。”
陈牧廖湛都说:“那好,反正你申屠军师足智多谋,俺就听你的,你愿留就留吧。”
“不但把他留下,我还准备给他个官儿做。”申屠建说。
陈牧廖湛又惊讶说:“还给他官儿做?你不会让他坐咱帐中的第四把交椅吧?”
“那倒不会。总之给他个小官儿,让他对咱感恩戴德就行。”
廖湛忽然说:“对了军师,他们舂陵乡已经举起了反旗,这个刘玄怎么不在那儿加入却跑咱这儿来了?”
“是啊,我刚才也有这个疑问,一会他进来了问问他。”申屠建说着便命帐口的小卒,“叫他们进来!”
就在申屠建三人在帐里论议圣公时,帐外的圣公舅甥俩也在嘀嘀咕咕。圣公说,也不知道这个军师能不能把咱留下?谢躬说,我敢打赌,这个军师肯定会留下咱的。圣公说,可盼着留下吧,我现在都饿毁了。
两个正说着,忽见寨内的众军卒都在大呼小叫地拆解帐篷。圣公惊愕地说:“怎么他们在拆帐篷?难道要走哇?”谢躬说:“看样子是要拔寨,不在这儿攻随城了。”
两个正惊异地看,忽然大帐门口的小卒过来朝他们喊:“刘玄,军师喊你们进去!”
第七十九章
谢躬大喜说:“看看,肯定要留下咱了吧?”急急忙忙搀着圣公走向帐口。
进入帐中,申屠军师说:“刘圣公啊,我刚才跟两位头领替你说了不少好话,觉得你们这么远跑来投军,把你们撵走不合适。现在两位头领也都同意你们留下,并且还给你个官做,任命你为我军的安集掾,并给你配备战马一匹,短刀一把。另外,任命你的这位外甥为你的从事——哎,你这个外甥叫什么?”
“叫谢躬!”谢躬赶忙答应。
“好,谢躬,你以后就做你舅舅的从事,安集掾从事,并给你配备宝剑一柄,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舅甥俩惊喜得差点晕过去。没想到不但可以留下,还都有官做,简直就跟做梦一样。谢躬赶忙按着舅舅伏跪于地:“谢谢军师,谢谢军师!谢谢两位大头领,谢谢两位大头领!”
申屠建说:“刘玄,你起来,我还有话问你呢。”
舅甥俩站起,圣公说:“军、军师,您、您要问、问啥话?”
申屠建说:“刘玄,你们舂陵乡已经举起了造反王莽的大旗,领头的就是你的那个族弟刘縯,你不知道吗?”
圣公谢躬都惊愕地睁大了眼:“啊?他们已经造反了?!”
“是啊,昨天举起的反旗,你们不知道?”申屠建看着两人问。
“知、知道,刘縯以前给我说、说过。”圣公说。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在那儿加入反而跑我们这儿来了?”
“这、这个……”圣公嗫嚅着看着谢躬,不知该怎么说好。
“是这样的军师。”还是谢躬脑子快,赶忙接过话茬说,“我舅舅这人吧,忒老实,加上身体也瘦弱,从小就受他的那帮族兄族弟们的欺负,到现在还被他们瞧不起。我舅舅虽然老实瘦弱,但有志气,听说您几位头领拉起了人马,我舅舅就对我说:‘走,咱去投奔陈头领廖头领申屠军师去,将来干出个样给他们看看!’于是我们就来了。这不,我舅舅来了还就当上了官,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哈哈。当然了,这全托两位头领和军师的福。”
陈牧廖湛一脸的讥笑,撇着嘴说:“还准备干出个样?瞎**吹牛x吧,这话谁信?”
连圣公也暗笑:这个鬼孙外甥,真他nǎinǎi的会编瞎话,难怪人家说“不信”。
但是申屠军师的话却大不一样,说:“我信,我相信刘圣公将来一定能干出个样的!”又扭脸对圣公说,“圣公,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干出个样来。希望你以后跟我们一心一意,咱们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给你的那些族兄族弟们瞧瞧,啊。”
“啊,是、是军师,瞧瞧,瞧瞧。”圣公含糊地说。
“但是我不能不告诉你圣公,我们不攻随城了。我们新市、平林两军,正准备到你们舂陵乡去,去和刘縯,还有你的那些族兄族弟们一起消灭王莽,这你没想到吧?”申屠建说。
圣公谢躬更加惊愕,惶惑地看着申屠建说:“啊?原来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你们怎么打算?回不回舂陵乡?”申屠建盯着两人问。
圣公又望着谢躬嗫嚅:“这,这……。”
谢躬当然有主意,向他舅舅嗔怪一声说:“这什么这?咱们跟着回去!”说罢向申屠建说,“军师,我们跟着去。不过请军师头领放心,俺舅甥俩不管到哪儿都是军师和两位头领的人,俺一切都听军师头领的——舂陵乡的那些人,跟俺没关系!”
申屠建点头说:“嗯,这就好,一会一块随我们走。”
可是谢躬却说:“军师,能不能先给弄点吃的,俺舅甥俩一天多没吃饭了,都饿得不行了。”
陈牧廖湛哈哈大笑:“看看,说你们是来混饭吃的一点不假吧?”
申屠建命令帐口小卒:“快去,带着安集掾他们去弄点饭吃,并把他们的马匹刀剑准备好,一会一块随军走!”
小卒答应一声,带着舅甥俩匆匆走出帐去。
此时整个平林寨的营帐寨栅差不多快拆卸完了,小卒给圣公舅甥俩弄来十几个饼子及饭团,说一声:“在这吃吧,我给你们准备刀剑马匹去。”说罢便快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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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躬抱着饼子饭团狼吞虎咽,一边对圣公说:“咋样,叫你来你还不来,这不来了就有官做,你还有马骑,听我的没错吧?”
圣公也是大口吞着饼子,一边说:“可是伯升已经造反了,我就不怕官家追捉了,不行咱还回家当老百姓吧,我可怕打仗。”
“放屁!”谢躬骂,“好不容易被人家收留下,还有官做,你竟然又要回家去,真是稀泥糊不上墙!告诉你,看人家这个军师这么宝贝你,以后肯定还要高抬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在人家手下干,别老**犯傻!”
新市、平林两军都已拔寨完毕,马上就要北行。早已得知消息的刘嘉自然欢喜不禁。等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廖湛、申屠建、胡殷、尹遵等众头领会齐,刘嘉便向大家抱拳说:“有诸位英雄领着大军相助,打下南阳只在旬ri之间!”申屠建说:“如果下江王常众英雄前来,咱们声势岂不更大?”遂建议王匡派人送书去南郡,命王常等人速率军来南阳,联手与莽军交战。王匡大喜从之,遂命胡殷修书,然后派快马去南郡传命。诸事完毕,刘嘉便领着王匡王凤陈牧等大小军兵向北奔舂陵而来。
第八十章
长话短说,新市、平林两军跟着刘嘉终于来到了舂陵庄。刘縯自是大喜,与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廖湛、胡殷、申屠建、尹遵等众头领执手甚欢。王匡等见刘縯凛凛一躯,堂堂一表,说话豪爽响亮,自然倍感惊奇。众人相互见罢,刘嘉从平林众军的人丛里拉出一个又低又瘦的人推到刘縯面前:“伯升,你看看这是谁。”
不光是刘縯,所有的众刘兄弟全都呆住——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族兄刘玄刘圣公!——不但上身罩一件最小号的薄甲,腰里还挂一柄短剑!
刘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话竟有点结巴了:“圣、圣公兄,是、是你?你、你这是……?”
圣公就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似的不敢抬头,说话也更结巴:“伯、伯升,我、我、我……”
还是他的外甥谢躬不怯场,从人丛里走出来到刘縯的跟前说:“伯升舅,我和俺舅舅自从去了平林县,过了一段时间本想回来和您一道反莽的,后来听说平林县也聚集着一班反莽好英雄,这就是陈大头领、廖大头领及申屠军师等一班好汉。我对俺舅舅说,只要是反莽,在哪儿加入队伍不行?既然平林也有反莽队伍,咱就在这儿加入吧。俺舅舅听着我的话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于是俺舅甥俩便一道投奔了陈大头领,并随着队伍又回来了。”
圣公见他外甥又编了一套瞎话,这才抬起头红着脸向刘縯裂嘴一笑:“啊,伯、伯升,就、就是这。”
刘縯恍然大悟似地明白:“噢,是这样啊!”说罢紧握住刘玄的手,“圣公兄,咱外甥说得对,只要是反莽,在哪儿加入队伍都行。这不,咱兄弟不又到一块了?今后,咱兄弟和两位王公,还有陈公、朱公、廖公、申屠公等等好汉齐心协力,并肩作战,一定要把王莽推翻,把咱们高祖皇帝的基业再夺回来,你说是不是?”
刘玄挤着两只小眼,含含糊糊地说:“啊,是,夺回来,夺回来……。”
谢躬对刘縯说:“伯升舅,俺舅舅多少天没回家了,俺舅母他们肯定都很挂念。现在到家门口了,是不是让俺舅舅回家看看?”
刘縯又猛省:“对对,说得对,说得对,是该到家看看,是该到家看看!”扭脸对圣公说,“圣公兄,赶快回家吧,嫂子早在挂念你了。”又对谢躬说,“谢躬,快,陪你舅舅回家去。”
谢躬却转向申屠建:“军师,那我陪俺舅舅回家一趟。”
申屠建却向着圣公:“刘圣公,回家代我们向嫂子问声好。但要做好走的准备,队伍随时要开拔的。”
谢躬说:“军师放心,我们误不了行程的,随时跟着队伍走。”说罢便去拉圣公,“舅舅,走,回家去。”
圣公被拉着走,却扭回头看着刘縯:“伯、伯升,那我回、回家了啊。”
刘縯挥挥手:“快回家吧,快回家吧。”
舅甥俩向庄内走去。
见舅甥俩走去,刘嘉又告诉刘縯,说王大头领已派快马去下江,命王常王颜卿、马武马子张等众英雄亦率部前来;估计最多一个月,颜卿众英雄就能率众赶来。刘縯愈发大喜,转身又紧握住王匡的手:“众位英雄如此鼎力相助,让刘縯何以为谢?将来大汉复兴,诸公必是元勋!”王匡、王凤等自然是分外欣喜。于是刘縯一手拉王匡,一手拉王凤,率众将走向不远处空地上的一座大帐——家里的帐篷盛不下多少人,刘縯在得知王匡众军快要到时就吩咐朱祐刘稷刘忠刘孝等在庄东的空地上又搭下一座更大的帐篷,以会聚众英雄。现在王匡众头领率军到了,这座大帐自然就派上了用场。至于新市、平林两军,人马太多了,再没有麦场空地可盛,那就在庄稼地里歇住——现在是初冬,遍地是寸把多高的冬小麦苗。虽然麦苗青青,但是既不怕踩也不怕轧;只要不踏坏麦根,来chun还能茁壮生长。于是满庄稼地里都是人,加上马匹、车辆、旌旗等等,舂陵庄外熙熙攘攘,赶集似的热闹。
刘縯拉着王匡王凤等一进入大帐,就伸手把最中间的主位向王匡相让:“王公,请入坐。”王匡过去坐主位坐惯了,这会听刘縯一说,竟不假思索地抬脚向着主位便走。可是刚走不到两步,猛然醒悟,只好赶紧收住脚,慢慢转过身来,向着刘縯众人尴尬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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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刘縯相让以及王匡迈步前走时,刘縯身后的众人就已面露惊sè了。新市、平林众头领也许心情各异,但李通、邓晨、李轶、朱祐及众刘家兄弟肯定是一致的惊诧与不满。尤其是李轶,看王匡的两眼似要冒出火来,恨不得冲上前把王匡一把拉回来大声责问:“这主位是你坐得的?!”大家一定这样想:这支队伍是伯升组织创建的,刘氏又是当今天下所拥戴的核心,你王匡怎么能去坐主位?伯升让你,那是出于礼节,你怎么竟真的前去?你还真的想当“全军之主”了?所以李通邓晨等在短暂的惊诧之后,都不约而同地面露愠sè;而李轶的两眼,就更像两把刀子似的。
王匡见众人面sè冷冷,愈发的不自在,就嘿嘿笑着对刘縯说:“啊,刘将军汉氏之胄,又首创义师,理当为帅,王匡怎好僭越?还是刘将军坐主位为好。”说着也伸手相让:“刘将军,请坐主位。”
刘縯没必要再谦让了,乃爽朗地大笑:“那好,我就当仁不让了。”说着又一手拉王匡一手拉王凤,去主席的三个座位上坐下。于是刘縯坐正中,王匡坐刘縯之左,王凤坐刘縯之右。而两边的旁席,左边依次坐着陈牧、朱鲔、廖湛、胡殷、尹遵、申屠建等新市、平林两军的二十余头领,右边依次坐着李通、邓晨、李轶、刘赐、刘嘉、刘秀、刘祉、刘信等等二十余人。当然更多的人帐内盛不下,便都拥挤在帐门口,期待着帐内众大将头领定下怎样的进兵大计。
第八十一章
刘演见大家都已坐好,便开口对王匡王凤说:“两位王公,客气的话咱就不说了。咱们既然是反莽复汉,以后咱们就统称为汉军,如何?”
王匡王凤连连点头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但是坐在左列旁席中的申屠建却举了下手,向着刘演高声说:“刘将军,我们过来帮着将军反莽复汉,当然要称为汉军。不过为了以后调派方便,我们‘新市’、‘平林’两军的名号是不是还保留着?等消灭了王莽恢复了汉业,我们这两个名号自然就不用叫了。”
其实申屠建的真实意图并不是为了“调派方便”,说穿了,他还是想原封不动地保留着这两支人马——只要名号在,他刘演就休想把我们的人马给改编或吞并了,那样我们还可以处处占取主动,不被刘演制约;即便将来出了什么重大变故,我们手里有人,就什么也不怕,所以他才要“保留名号”。
王匡王凤朱鲔陈牧等当然明白申屠军师的真实意图。几个人眯着眼互看一眼,似乎都在说:到底是军师啊,想的就是周到。于是也都向刘演说:“申屠军师所言有理。为了调派方便,请刘将军还保留着这两个名号。”
刘演刘秀李通邓晨等当然也不傻,都明白申屠军师的话外音。但是人家既然提出来了,安有不从之理?再说,就算人家不提出来,也不能刚一来就把人家的名号给去掉了,那不明摆要改编或吞并人家吗?虽然他们终将要被“吞并”,但至少现在不能这么做。所以刘演便大笑说:“对,申屠军师说得对。为了调派方便,咱们‘新市’、‘平林’的名号还就得保留着;不但这两个名号要保留,等王颜卿众弟兄来了,‘下江’的名号也不能去掉!但不管怎么说,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咱们的共同目标是灭莽兴汉,拯救天下!”
王匡王凤申屠建等也纷纷应和:“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刘演说:“但是我们既然是汉军,我们就是威武之师,正义之师,正规之师,各位领兵之将自然要以‘将军’相称。我提议,王匡公今后就称‘威风将军’,王凤公称‘威远将军’,陈牧公称‘横行将军’,朱鲔公称‘振威将军’,廖湛公称‘奋威将军’,申屠公、胡殷公、尹遵公都称偏将军,其余各位都称校尉。如果大伙没啥意见,咱们就鼓掌通过!”
李通邓晨等当然不会反对,而申屠建王匡王凤们也没有不从之理——既然已经成为“汉军”,那就不能再以“头领”相称。何况“将军”比“头领”高雅尊贵多了,怎能不当?于是在刘演话音落罢,不管是李通邓晨及众刘兄弟,还是新市平林一干头领,都一致鼓掌喊道:“好,同意,同意!”
刘演说:“好,兵贵神速,咱们现在就商议进兵——按说咱们应该首先向北夺下南阳首府宛城,但是北去的路上又有长聚、新野、唐子乡、湖阳、棘阳等数座城池。我意咱们先分兵攻下长聚、新野,然后于唐子乡会合。把唐子乡拿下后,再向北拿下湖阳、棘阳,然后全力攻打宛城。只要一拿下宛城,南阳境内的其它各城就会不战自降,大家说怎么样?”
大家又一致鼓掌:“好,就按刘将军说的进兵!”
刘演乃转脸对王匡说:“王将军,那咱们新市平林两军去攻长聚,我和众兄弟率部攻新野,然后咱们在唐子乡会合,怎么样?”
王匡说:“好,我们攻长聚,然后赶到唐子乡。”
刘演说:“好,就这样。”说罢又转向众人,“还有一件大事,这就是粮草。粮草是根本,最为重要,必须派一员勇将掌管此事……”
刘演话还没说完,忽然帐口处一阵纷乱,只见一个人连推带晃地从人丛里挤进来高喊:“刘主帅,这事交给我!”
众人都不禁扭脸惊看——不是别人,正是张奉!
张奉挤进来又向刘演喊一声:“刘主帅,这事交给我吧,准保出不了差错!”
邓晨一看,又跟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暗骂一句:“这个不知羞臊的东西,怎么到哪儿都能显出他?!”就朝他喊,“张奉,粮草这么重要的事,不是谁都能掌管得了的;还是由刘主帅自己定,定着谁是谁。”
但是张奉似乎不爱听,睁着俩眼向着邓晨喊:“怎么了表哥,看不起我不是?告诉你,凭我这身武艺,一个粮食籽儿也丢不了!”说着又向刘演拍着胸脯说,“刘主帅,俺张奉的武艺你又不是不知道,区区一堆粮草护不得了?刘主帅我向你保证,粮食要是丢了一籽一粒,我把我的头赔给你!”
刘演也没想到这个自告奋勇的人竟是张奉,还真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按说张奉的武艺也算是中上,做个护粮之将绰绰有余。可是因为上次打劫官银的事,让一向宽宏的刘演对他印象不好——把管护粮草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他似乎不放心。但是不让他管吧,他八尺高的男子汉大庭广众下拍着胸脯提出来了,回绝他不好看。再说,这刚一聚兵就回绝一个主动请缨的人,也必使场面尴尬。所以准与不准,刘演还真是犹豫了片刻。不过为人干脆的刘演还是马上拿出了主意,对张奉说:“张奉,按你的勇武,做个护粮官足胜其任。但是粮草官又不仅仅是护粮,你还得对粮草的筹集、调运、划拨以及防雨防cháo等等一干事宜考虑周到,各种调入划出的数目更应熟记于心,这恐怕不是你的强项。这样,我再给你配备一个人,你们两个同管粮草。”说毕便向坐在右席末尾的朱佑喊:“朱佑!”
朱佑站起抱拳:“刘主帅,请吩咐!”
刘演说:“我知道你为人jing细,做个粮草官应该足趁其职。所以我命你和张奉一道管护粮草——张奉主责是护卫,你则负责其它各项事宜。希望你们两个相互配合,把粮草这事给我管好了,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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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依然抱拳胸前:“是,仅遵刘主帅将令!”
刘演又转向张奉:“张奉,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和朱佑一道管护粮草。”
张奉原以为自己一表态,刘演就会痛痛快快地将粮草官单独抛给自己,谁想又安排下个朱佑,这让他始料不及。但是在这中军大帐里,各路大将都凛凛然坐在那里看着他,他又不敢显露出半点不痛快,只好向刘演抱拳说:“好,仅尊刘主帅将令。”
刘演说:“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又分别问两边的王匡王凤,“两位王公,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匡说:“没什么可说的了,请刘将军抓紧下令进兵吧。”
王凤也说:“对,咱们应该立即进兵。”
刘演高兴地说:“好,咱们这就进兵。”说毕又转向众将,提高嗓音大声说,“另外我特别强调几句:咱们从此便是堂堂正正的反莽义师,汉家队伍,必须有严明的纪律;所到之处,不得乱砸乱抢,扰害百姓。希望各位自作表率,严管军士,大家能做到不能?”
右列中的李通邓晨及众刘兄弟都毫不犹豫地齐声应道:“能!”
但是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廖湛等等对这句话就跟天外音似的陌生,不但没一人应声,竟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怔怔地呆在那里。
舂陵庄外人喊马嘶,各路大将都整点起人马,开始纷纷上路了。
刘演刘秀刘赐刘嘉刘祉等等众兄弟都披挂整齐,告别了父老姐妹,准备率军登程。众人提枪挂剑到庄东口刚要上马,忽然一个老头提一柄宝剑“呼”地跳在路zhong yāng,“唰”地抽出剑来,向着刘演高喊:“刘伯升,你等会走!”
第八十二章
第十二章
刘演刘秀等众刘兄弟刚要上马走,忽然一个老头——刘良——提一柄宝剑拦在当路,向刘演高喊:“刘伯升,你等会儿走!”喊毕左手握剑鞘,右手“唰”地将剑抽出,登时一道寒光闪亮,一柄看上去锋利无比的宝剑展现在大家面前。
不光是刘演刘秀等众兄弟,包括站在街两边围看的众老幼妇孺,都不约而同地惊呼:“啊!”
刘演刘秀等睁着眼惊喊:“叔叔!”
刘忠刘孝见父亲把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横在自己的脖颈前,都快吓傻了,两兄弟带着哭音喊:“爹爹,你要干什么?!”
刘良并不理会两个儿子,依然向着刘演喊:“伯升,认识这把剑吗?知道这把剑吗?这就是你ri思夜想的咱们的家传之宝——你爷爷留下的火龙剑!你要不信,就请来看!”说毕将剑向外翻转,只见剑体另一面的剑把处镌有一条半尺来长的火龙,在阳光的映shè下熠熠闪着赤光!
刘演看罢,立刻热血沸腾,激动万分!——对这柄剑,他再熟悉不过,可也再陌生不过。熟悉的是,他从小就不止一次听说,几十年前他爷爷刘回做巨鹿都尉时曾用jing钢打造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削铁如泥,他爷爷一直爱如珍宝。因为剑体上镌有一条火龙,就取名“火龙剑”。后来他爷爷临去世,按说应该把这柄剑传给他的长子,也就是刘演的父亲刘钦。可是刘钦是个文官,不爱武事,倒是他的次子刘良不断练练刀枪剑戟,于是刘回就把这把剑传给了刘良。后来刘演长大,极喜武事,做梦都想见到爷爷传给叔叔的那柄火龙剑。可那时叔叔在萧县,他无法见到。好不容易盼到叔叔回到舂陵,可叔叔对他又是一百个的不待见,不是翻着白眼瞪他,就是喷着粗气骂他,从没给过他好脸看,弄得他见了叔叔就躲着走。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就硬着头皮向刘良请求:“叔叔,侄儿想看看俺爷爷留下的那把剑。”没想到刘良立即瞪起眼向他吼:“想看剑,做梦!成天不干正事,交一帮子狐朋狗友,还想看剑?就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永远也别想看这把剑!”刘演挨了骂,但是并不着急。他想,我的两个堂弟刘忠刘孝很快就要长大,他们的爹总要把剑传给他们让他们练武的,到那时我不就可以见到了?于是刘演从此耐心等待——“不用三两年,我准能见到的”,刘演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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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怎么也不想到,他的叔叔压根就没想让他的俩儿子练武。刘良想:江山已经被人家夺去了,还练这个武干啥?武艺练得再好,还能把王莽再推翻喽?人家可是举国拥戴的真命天子哩!再说,王莽正想设法除掉刘氏,你整天舞刀弄枪的,不正给人家找到了借口?算了,汉数已尽,咱就认命吧;能够安安分分地种种地,保得一家老小平安生活,不也挺好?于是不但不让俩儿子练武,还把那柄家传的宝剑涂上牛油,用数层油布裹好,埋藏于屋内墙角下,好像从此再也不让它面世了;至于侄儿刘演后来提出要看这把剑,那更是想也不要想!
但是今天则不同了。今天,眼看着侄儿们把反莽复汉的大旗树起来了,全庄男女老少群情激昂,热血沸腾,更有无数英雄齐聚庄中,甚至几万绿林军也前来参加,怎不使刘良激动万分?虽然他前天把聚兵庄中的刘演大骂了一通,但他其实也明白,当初那个万民景仰的“真命天子”,现在已是举国厌恨,民心尽失,老百姓都在思念我高祖皇帝的汉朝——侄儿们这次起兵,想必一定能成功。我虽然年老不能跟着征战,但把家传的宝剑送给伯升还是应该的吧?对,把宝剑送给伯升,让他挥舞着这柄家传宝剑,斩杀妖孽,推翻王莽,把我汉家的天下再夺回来!
于是他周身热血翻滚,掂铁锹冲进屋里,三下五下就把那柄宝剑给刨了出来——不愧是宝剑,虽然埋藏地下多年,但把层层油布剥开,把上面厚厚的牛油擦净,宝剑依然光亮如雪,锋利无比!
于是在侄儿们将要踏上征程的时候,他手持此剑出现在了侄儿们的眼前。
看着刘演等众侄儿们惊愕的眼光,刘良乃喊:“伯升啊,这就是你爷爷留下的火龙剑!今天我交给你,希望你挥舞着它,斩杀那些凶恶的豺狼;更希望你用这把剑指挥着你的千军万马,杀进长安,消灭王莽,把我们汉家的基业再夺回来!这把剑是你爷爷五十年前用jing钢反复打制而成,削铁如泥,吹发立断,当今世上没几把刀剑能比这把剑更锋利的!侄儿你要是不信,就请来看!——”
这时街边恰巧有几根栓马桩,一根根都有碗口粗细,这是刘演为了聚兵专门让弟兄们临时栽下的。刘良提剑大步走到马桩前,喝开靠近马桩的老幼妇孺,扔掉剑鞘,双手高高举起宝剑,奋力向那一排溜马桩挥去。但听“嚓、嚓、嚓”三声响,三根马桩被齐齐地拦腰砍断!
在场的男女老少无不惊呼:“啊!”
刘演更是脱口而喊:“啊,果然好剑!”
刘良回身检起剑鞘,插剑鞘中,双手捧剑向刘演递着喊:“伯升,侄儿,来,接剑!”
刘演愈发热血上涌,“唰”地甩掉马缰绳,大步来到刘良面前,“嗵”地一声跪地,向叔叔伸着双臂喊:“叔叔,侄儿受剑!”
刘良把剑交到刘演手上,激昂地说:“侄儿,叔叔现在相信,你一定能殄除莽贼,把咱汉家的天下再夺回来的!”
刘演跪地捧着宝剑,仰脸看着叔叔大声喊:“叔叔,您就看侄儿的吧!不灭王莽,誓不罢休!”说毕“呼”地站起,退后两步,将剑高高捧到额前,抬脸向着苍穹朗声而喊:“爷爷,您的在天之灵看着,您的长孙刘演,一定用您的这把火龙剑,颠覆伪新,殄灭篡贼,把高祖的基业再夺回来!”喊毕,提剑转身,大步走向战马,然后一跃飞上马背,高扬起火龙剑向身后的众兄弟喊:“弟兄们,走哇!”
第八十三章
新野县宰潘临闻说刘家人造反,吓得差点晕过去。前些日子甄大夫告戒说刘家人可能造反,他还不怎么相信,没想到他们还真的造反了,而且第一个攻击目标还是他的新野城,不由他不惊。不过他也想:刘家人初起,都没打过仗,远不是我们训练有素的官军的对手。甄大夫曾命令各县宰:一旦刘氏事起,各县要严城防守,不得出战,等候郡府大兵救援。可是潘临这会想:刘氏大军已经杀将过来,据说还有上万,他们要是围住城池攻打,我这个小城如何抵挡?——半年多前数千绿林贼已经攻破过此城一回了,府库被抢掠一空不说,连前任县宰都被他们杀了。现在刘家军人马近万,攻破此城岂不更在须臾之间?只怕你郡府兵马未到,我潘临的小命早交待了。不如我带领所属三千训练有素的官军与刘氏乌合之众在城外对决,兴许还能战胜他们。尤其我部下的两员猛将荀匡焦猛,身高力壮,武艺高强,那可都是在郡府都试时屡次拿过名次的,砍杀刘氏那些乌合贼众还不易如反掌?如果战胜了刘氏,甚或抓获了他们几个为头的家伙,别说你甄大夫,就是常安的万岁皇主也要对俺加官晋爵厚加褒赏的!对,率军出城,迎战刘军!
于是急召荀匡焦猛,对二人说:“刘氏果真造反了,正向咱新野城杀来。素知你二人武艺高强,英勇无敌,这正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等刘家军来了,你们跟着我一道率军出战;到时你二人纵马杀入敌阵,能给我杀多少就杀多少!如果在咱新野城下消灭了刘氏,你二人便是当今大新朝的第一功臣,不愁没有高官厚禄!”
这种“战前动员”果然管用,荀匡焦猛难捺欣喜,一齐拍着胸脯向潘临喊:“潘县宰您尽管放心,新野县有俺荀匡焦猛在,他刘家人休想来咱这儿炸刺发疯,他们来多少我们杀他多少!潘大人您只管在阵前观看,看俺们如何斩杀那些家伙!”潘临自是大喜,吩咐二人速去整军准备,刘氏一来,立即杀出城去。
刘縯跨马提枪,腰挂火龙剑,与众兄弟并李通邓晨李轶等等一干将军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杀来新野。队伍中旌旗招展,刀枪闪亮。近万的人马绵延不见其尾,荡起冲天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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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縯首先攻新野,其实还有他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姐夫邓晨是新野人,他带来的那一二百人也都是新野人。尽快把新野拿下,才能防止新野县宰潘临报复姐夫以及他那些弟兄的家人,这才带着人马首攻新野。
离新野城约二里许,早见城下摆开了数千人的军阵,阵前帅旗上一个大大的“潘”字。刘縯回头对大家笑:“我只说潘临会在城里固守,没想到他竟然率军出来迎战,那样他死得更快。”刘稷憨着大嗓门向刘縯喊:“哥哥,一会到跟前,我得第一个去斩杀那些家伙,你答应过我第一个冲阵的!”刘縯笑:“兄弟,仗有得你打,更有你逞威的时候。不过这第一个出战的还是由我来,我想让咱爷爷的火龙剑首先斩杀那些妖孽!”
其实这只是刘縯的一个理由,他的真实想法,还是觉得身为主帅的他应该“身先士卒”,而且由他这个主帅首先斩杀了敌将更能鼓舞士气振奋军心。当然李通邓晨刘赐刘嘉几个人都明白刘縯的用心,而更多的人则更想看看火龙剑的厉害或是这位刘主帅的勇武,便都异口同声地说:“好,就由刘主帅第一个出阵!”刘稷没法,只好瓮声瓮气地嘟囔一声:“早说让我第一个出战的,这会说话不算话!”众人都大笑。
眨眼间来到了敌军阵前。刘縯勒住军马,提马上前,拿枪指着对面喊:“潘临,莽贼已是秋后的蚂蚱,你还要为他卖命不成?赶快举城投降,饶你不死!”
这边潘临也是全身披挂,在马上拿剑指着刘縯喊:“废刘余孽,胆敢作乱,真是不知死活!——贼徒,你叫什么名字,敢报上来否?!”
刘縯大笑:“我都举兵造反了,还怕报说名字?潘临狗官听好了,我姓刘,名縯,字伯升,蔡阳县舂陵乡人。狗官要是识时务,赶快下马投降,省得脏污了我的刀斧!”
潘临大怒,回顾左右喊:“谁与我去砍了这个废刘贼子?!”
荀匡焦猛早纵马提刀双双而出,向着刘縯大喝:“刘縯乱贼,快拿命来!”
刘縯更不答话,拍马挺枪,一骑马杀向二人。
第八十四章
三马相交,荀匡焦猛同时举刀向刘演砍下。但是刘演的银枪更快,不等他双刀落下,早一枪刺中焦猛咽喉,惨叫落马。但荀匡的钢刀已向刘演兜头砍下,刘演回枪不及,左手扬枪“当”地搕住刀柄,右手抽剑向荀匡劈去。但听“咔嚓嚓”一声响,火龙剑砍透荀匡身上的铁叶锁子甲,将荀匡连肩带臂,劈为两半,马匹载着半截死尸咴咴惊叫而去。
刘演连斩两将,复挺枪纵马杀向潘临。背后众刘兄弟及李通邓晨等无不惊喜振奋,不约而同地回头高喊:“弟兄们,杀向前去啊”!各拍战马率军杀了上来。
潘临早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这个叫刘演的家伙这么厉害,荀匡焦猛这样的勇将都被他砍瓜切菜般地眨眼间给斩杀了!慌得他连忙拨马,欲逃回城里。但哪里还来得及,刘演早旋风般地杀到了跟前,大喝:“篡贼狗官,你给我在这儿吧!”挺枪“噗”地扎透潘临的后胸,死落马下。
潘临部下军见县宰将官都被斩杀,轰然大乱。刘演拿枪指着大喝:“狗官已亡,你们但降者免死!”此时众刘兄弟并李通邓晨等率军蜂拥围了上来,纷纷拿刀枪指着莽军大喊:“赶快弃械投降,敢顽抗者必杀!”众莽军哪个敢顽抗?劈哩啪啦往下扔着刀枪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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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演又向众莽军喊:“王莽暴虐,天人共怒。他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你们要是愿意,欢迎你们加入我们汉军,咱们一同反莽,共救天下!”
众莽军纷纷举手喊:“我们愿意,我们愿意,我们加入汉军,共反王莽!”
刘演等大喜。于是就在新野城外,三千莽军被分别划入各部,刘氏大军一下又壮大了不少。分拨已毕,刘演下令:大军不进新野城,直接向唐子乡进发。因为从舂陵出发前已与王匡等商量好了,两边分别攻下新野长聚后便去唐子乡会合的。而长聚是个土城,比新野还小,更容易攻破;估计王匡、陈牧的新市、平林两军已经攻下了长聚,并向唐子乡进发了。所以刘演不能在这儿耽搁,得抓紧时间赶到唐子乡去——唐子乡离这儿也就六七十里,一下午急行军的话,天黑前还能赶到那儿。至于新野城,刘演则唤族弟刘奉说:“兄弟,新野是咱汉家夺回的第一个城池,不能弃之不管——你就权领这个县的县令,并给你留下三百军士在此镇守。对县中的旧有役吏,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在咱们的军士中挑选替代,总之要把这个县份治理好了。等把王莽彻底消灭了,再对兄弟另行安排。”刘奉自然欣喜领令。另外考虑到大军需要大量粮草,刘演便命刘奉和粮草官朱佑一起,将新野官府中的粮草装上数十车,赶去唐子乡以作军用。于是刘演派人向后传命朱佑张奉:朱佑与刘奉入城装粮,张奉在后看护粮草。
张奉接令,不由动起了小心眼,暗想:同是粮草官,怎么让朱佑入城让我在外?嗯,知道了,新野府库中肯定有不少钱财,甚至还有金银!刘演让朱佑进去,是想把金银都搂到怀里,然后他们几个为头的大将私分,没有我们这些小萝卜头的事!他娘的,老子名为粮草官,如果连个钱财毛也看不到,那还算什么粮草官?老子白争这个粮草官了!再说了,哪有打下城池不进去抢粮抢物的?老子这就进城去,进去便直奔他的银库帑藏;到那儿如果看见朱佑正在装金银,看他有什么脸面不给我一份?!哼,想撇开老子,没门!
于是在朱佑领着百余军卒进城去后不久,张奉也吩咐两个护粮的副头说:“你们在这儿看着粮草,我也进城看看去!”便带着他的几个“心腹人”——过去的三个酒肉朋友并另外两个军卒共五六人向新野城驰去。
进入城里,张奉果然直奔县衙钱库。按说,县宰被斩,城池已破,看护钱库的官差吏卒满可以哄抢了钱财四散而逃。但这些吏卒一般都是本县城里人,家小皆在城中,抢了钱财也逃不到哪里去,而且被进来接收的汉军逮到了肯定要被砍头;还不如将钱库保护好了,完整地交给汉军,那样既可以保命,没准还可以获得汉军的信用,继续在这个官帑银库里当差役。所以当张奉跨马提刀领着人闯进县衙来到官家的银库前时,竟发现看管银库的吏卒们还都规规矩矩地守在那儿用心看护。张奉大喜,喝令吏卒们将库门打开:“让本将军进去看看!”吏卒们不知就里,还以为这是汉军的“接收大员”,便赶紧将库门打开,让这位气势汹汹的汉军大将“进去看看”。
果然不出张奉所料,库中不但有成箱的铁钱铜钱,更有两箱亮闪闪的黄金白银!张奉大喜,暗想:看来朱佑和刘奉是先去装粮去了,没来装钱。不过装完了粮他们就会来装钱,或者吩咐别人在那儿装粮,他们马上就要过来装钱。等他们来了,还不知怎么处理这些金银;就是看面子给老子一点,还不是跟打发叫花子一样?!干脆,老子先把这些金银弄走,运到城外再说;实在不行就卷了这些金银远走高飞,怎么还不够老子吃喝快活一辈子的?!
于是就对那些吏卒喝道:“这两箱金银本将军弄走,充作军用!”吏卒们哪知道这位前来“接收”的汉将是什么意图,只好眼睁睁看着人家抬了金银装车,兴高采烈地推着车辆快速离去了
不过到了城外张奉又犯开了嘀咕,暗想:我还不能卷了这些金银远走高飞。看刘演这个攻势,要不了一年半载就能攻下关东关西,洛阳长安。到那时,这个天下就是人家刘家人的——如果刘演撒下大网到处捉拿我,我也是无处可藏啊!到时别说刘演,就是我表哥邓晨也要扎我一百枪的,那我要这些金银何用?但是这些金银既然抢出来了,就不可能再送回去!怎么办呢?张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眉开眼笑说:我何不如此如此?于是回军用十数袋粮食将金银盖住,到晚间再实施他的“妙计”。
第八十五章
朱佑率军从城里推着装好的粮草出来,已是大半下午了。为了及早赶到唐子乡,他便知会了张奉,下令车队即时向东起行。但是前行了十数里,暮色降临,而车队又不便夜行,只好就地住下。次日日出起行,等赶到唐子乡时,又是多半下午了。
此时刘演王匡陈牧诸部都屯于唐子乡驿站四围,专等着粮草车队前来——昨日晚间刘演率军赶到唐子乡时,王匡陈牧两军果然先他们一步来到唐子乡并将其城拿下。唐子乡只是一个驿站,城小墙薄,又只有数百莽军守把,王匡陈牧们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便将城池拿下了。
起兵两日便连下三城,刘演王匡们自然是一番欢喜庆贺。随后便吩咐各军就地扎营,等着朱佑、张奉的粮队前来——补充了粮草,明天就进发湖阳,攻拨其城。
粮草车队在唐子乡以西停下,朱佑一边派人去秉告刘演,一面准备往各部分粮。张奉却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兜子走来,神神秘秘地往朱佑怀里塞:“仲先,给,这是你的。”
朱佑用手接过,疑惑地说:“这是什么?”
张奉半带嘲笑:“傻瓜,这还觉不出来?金子,银子!”
朱佑不免惊异,打开一看,果然是黄澄澄白灿灿的金银,就更加惊讶,说:“承祖,这、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金银?”
这就是张奉昨天所想的“妙计”——把金银分掉。张奉想,这些金银既然不能自己独吞,那就干脆分掉,分给那些号称将军的大头头们。这样大头头们都得了金银,谁也不会对自己“怪罪”,没准还都感激我呢。就算刘演心存不快,但大家伙都开心高兴,他也只能不了了之。当然,不管他们的“头”多大,所分的金银也不能多过俺张奉,因为这些金银是俺张奉弄来的。这样俺张奉既多得了金银还能在众将军面前落好,何乐不为?总而言之,这回俺张奉一定弄它一大堆金银!于是昨晚间扎下营后,张奉先从箱中取出五斤金子三斤银子给自己藏好,然后把那几个“心腹人”叫到帐中,每人塞给他们一小块金子一小块银子,便指着两箱金银对他们说:“这些金银,明天分给那些大头头们——刘演刘秀李通邓晨刘赐刘嘉刘祉李轶这些人,每人二斤金子二金银子;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廖湛胡殷尹遵申屠建这些人,每人一斤金子一斤银子。你们现在就给我分装,明天到了唐子乡,你们就背着金银到各寨给我分头去送。”“心腹”们得了金银,自然满心高兴,于是开始按张奉的吩咐分装金银。不过大家也都疑惑,问张奉:“这金银还不均分?有多有少?不怕人家王匡那拨人闹意见?”张奉俩眼一瞪:“他闹个狗屁的意见!他们在随县那边都快**饿死了,赶爹似地跑来投奔咱,对咱感激还来不及呢,还敢闹意见?!再说,金银就这么多,哪有那么多给他们!就照我说的办,没事!”“心腹”们得了金银,才不管那么多,于是三下五除二把金银分装停当,依然放进箱中锁好。今天一到唐子乡,“心腹”们便按张奉之命去给那些“大头头”们分头去送。当然对同是粮草官的朱佑,张奉格外“开恩”,不但多分给他一些——三斤金子二斤银子,还亲自抱来送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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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不禁惊诧,瞪大了眼问张奉:“承祖,这么多的金银,你从哪儿弄来的?”
张奉又嘲笑似的一撇嘴:“这还**用说吗,从新野城里弄的呗。我带人闯进他们的官库里,从那儿弄来的。”
朱佑又惊:“啊?你从新野官库里弄来的?伯升已经留下刘奉当新野县令,刘奉以后要靠这些钱帑治理县份的,你怎么擅自把这些金银给抢来了?!”
张奉大咧咧地说:“这有个**啥呀。恁大个新野县,用不了仨月俩月又可以征缴大堆的银钱,哪在乎这一点?再说,打下了城池,哪有不进去弄点钱财的?刘演打下了新野就走,也不怕弟兄们埋怨!”
朱佑说:“那你抢了多少,怎么分的?除了给我的,都是谁还有份?”
张奉说:“当然大将军们都有份了。刘演刘秀李通邓晨刘赐刘嘉等等都有,还有王匡王凤陈牧那些**人,也给他们一点。说实在的,给刘演刘秀李通邓晨这些人吧,都是咱自己人,我给得心甘情愿;而新市、平林那些土匪,给他们真是白瞎了。”说着又讨好似的凑到朱佑耳边,“哎,仲先,虽然大头头们都有份,但谁也没咱俩多,就是刘演刘秀,也是每人二斤金子二斤银子;而咱俩都是三斤金子二斤银子,咱哥们对你不错吧?”
朱佑听了,不觉又惊又怒,骂道:“不错个屁!这些金银就算你抢来了,也该秉报刘主帅知道,以后留作军用,你怎么擅自做主私分了?这些金银现在都在哪里?赶紧集中起来放好,秉告伯升!”
但是张奉也瞪起了眼:“谁私分了?大头头们人人有份,我又没有独吞!再说,我早让小卒们背着金银给大头头们送去了,你集中个屁!”
朱佑气呼呼地说:“张奉,没想到你都加入汉军了,还是这样的要钱不要脸,回头看伯升怎么治你!”
张奉却笑:“都得了金银了,治我个屁啊!这么好的金银,我不信他们见了不喜欢!”
朱佑没法,只好说:“我就不信伯升喜欢你的狗屁金银!”说着提了金银就要去找刘演。可是没走两步,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转回身问张奉:“张奉,你刚才说给新市平林那些人‘不情愿’,还说给他们是‘白瞎’,你给他们多少?是不是跟伯升他们一样多?”
张奉嘴一撇说:“嘁,那能一样多?那些个**人,随便给点就不错了。”
“那你究竟给了多少?”
“每人一斤金子,一斤银子!”
“啊?!”朱佑不觉瞪大了眼,“这么说人家少拿了一半?人家攻城夺地,一点没少出力,你凭什么少给人家一半?人家知道了,不气得跳起来大骂呀?!”
“他气个屁!他们都快**饿死了才来投奔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生他娘的什么气?这是给了他们一点,就是一点不给,你看他们敢放半声屁?有谁敢炸刺,看我替伯升收拾他们!”
朱佑气得嘴唇直哆嗦,指着张奉大骂:“张奉,没想到你是这么个浑蛋!”提着金银转身去牵马匹,然后飞身上马,去找刘演去了。
第八十六章
偏偏刘演这会不在帐中,他去各营巡视去了,帐中只有刘秀刘忠刘孝兄弟三个。原来刘秀也刚刚收到了金银,是后面护粮的一个小卒送来的,说是从新野城中缴获而来。金银一共两兜,每兜二斤金子,二斤银子,是分别送给他和大哥刘演的。刘秀看了金银不觉纳闷,对刘忠刘孝说:“这朱佑张奉怎么回事,缴获的金银钱财应该集中保管,按需使用,怎么一兜兜地分送个人?再说,谁让他们入城‘缴获’的?”
三个正说,忽听帐外马蹄急响,随即便听有人跳下马,一边“咚、咚”地往帐中急走一边喊:“伯升,伯升!”刘秀刘忠刘孝互相看看说:“这正是仲先啊!”
三人话未落,朱佑已经提着金银兜子进来了。见刘演不在,朱佑急急地问刘秀:“文叔,伯升呢,伯升呢?”
刘秀说:“哥哥他去各营巡视去了。仲先,莫非有什么急事?”
“就是有急事,得赶紧找到他,得赶紧找到他!”朱佑急得连连说。
刘忠却说:“仲先哥,啥急事啊?我们正在说你们呢,你们怎么把缴获的金银一兜兜地给分了?”说着拿手指了指案上的两兜金银。
朱佑顺眼看了一下,便一跺脚说:“咳,我就是为的这些金银!文叔,得赶紧找到伯升,把这事说给他!”
刘秀说:“仲先,别急。究竟怎么回事,你说一下我听听?”
朱佑说:“我给你们说,这分金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是张奉一手操弄的。”边说边把布兜提起来给三人看,“这不,我这兜金银就是张奉亲手交给我的,而且比你们的还多!”说罢扬手“哐啷”一声也扔到案上去。
刘忠笑:“既然多分了,你还着哪门子急呀?”
“就是,你多分了还不高兴?”刘孝也笑。
朱佑说:“咳,你们不知道,这个张奉操蛋得很;他这次分金,没准要分出大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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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立刻一怔,脸上倏地现出一丝警觉:“啊?仲先,快说,怎么回事?”
朱佑说:“他给你们刘家兄弟,还有次元伟卿他们是每人二斤金子二金银子,而给王匡王凤陈牧朱鲔那些人是每人一斤金子一银子!你们想想,人家同样攻城夺地,分的金银却要少拿一半,能不大骂咱们么?!”
刘秀一听,就跟当头响了个炸雷似的浑身一震:“啊?原来是这样啊!”
刘忠大骂:“这个张奉咋这么操蛋!上回打劫官银他就把事搞砸了,害得三哥好几个月不能回家,没想到又干这事!”
刘孝也愤愤地说:“他给哥哥们二斤金子二斤银子,他自己不知道藏起来多少!”
朱佑说:“文叔,快去找伯升,看这事咋办?”
刘忠看看刘秀,见刘秀正凝着眉不说话,好像在思考什么,就对朱佑说:“不过也不用那么着急,王匡那些人能知道少分一半?”
朱佑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我估计他们很快就要知道的。”
刘秀这才抬起眼问朱佑:“仲先,咱们这边,你知道都是谁分到了金银?”
“你们刘家兄弟,除了你和伯升,可能还有子琴、孝孙、巨伯,另外就是次元、伟卿、季文几个人。”
“嗯,我知道了。”刘秀扭头对刘忠刘孝说:“两位兄弟,你们快去到子琴、孝孙、巨伯几个哥哥那里去,让他们提着金银马上到我这儿来!”
“哎!”刘忠刘孝答应一声,扭身快步跑出帐去了。
朱佑看看跑出去的刘忠刘孝,问刘秀:“文叔,你是不是要把你们弟兄的金银都送给王匡王凤他们?”
刘秀点头说:“嗯,是这样。”
朱佑说:“这样最好,把我的那一份也送给他们。不过是不是先跟伯升说一声再去?”
刘秀摇头:“不行,不能等哥哥知道了再去。咱们数万人马屯集于此,方圆几十里都是人马营帐,谁知道哥哥现在在哪里?你刚才也说了,没准新市平林众将很快就知道了这次分金不公,那立即要出大乱子的。这事耽搁不得,必须马上去!”
朱佑也点头:“好,那就立即去。”
不一会帐外马蹄响,随即便是刘忠刘孝领着刘赐刘嘉刘祉三个人提着沉甸甸的布兜进来。三人一进来便对刘秀说:“我们也正在纳闷,怎么突然间分到了金子?听忠、孝二弟一说才知道了原委。文叔,你说吧,这些金银怎么处理,我们都听你的。”
刘秀说:“好,谢谢哥哥兄弟们这么爽快前来。咱们兄弟起兵,是为了反莽复汉夺回祖宗基业,可不是为了些许钱财。张奉乱分金银,必然惹恼新市、平林众将,只怕马上要出大乱子。为了安抚新市平林众将,我看咱弟兄不如立即提着金银去向人家赔礼道歉,并将金银悉数与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刘赐刘嘉刘祉三个人说:“对对,必须这样。不去解释清楚,人家还以为是咱兄弟歧视人家呢,那样的确后果严重。”
刘秀说:“好,不多说了,咱们马上去新市寨见王匡王凤他们。”又扭脸对朱佑说,“仲先,你马上骑马去寻找哥哥,给他说知这事。当然如果天黑前寻不见他,你还回到这儿来等着他,我们几兄弟现在就去新市寨。”
朱佑说:“好,我去找伯升!”
刘秀向刘赐刘嘉等众兄弟一挥手:“走弟兄们,提了金银,去新市寨!”
于是刘赐刘嘉刘祉各提着自己的金银,刘忠刘孝提着刘演刘秀的那两兜金银,刘秀则提着朱佑的那兜金银,一起快步出帐。到帐外,朱佑翻身上马去寻刘演,刘秀众兄弟则匆匆将金银兜子挂到马鞍鞒上,然后也都飞身上马,一齐奔新市寨而来。
第八十七章
此时的新市中军大帐里,早已是一派凶杀之气。不用说,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少分了金银。
其实在舂陵分军之后,新市、平林众将中就有人犯了嘀咕。比如王凤、陈牧、廖湛、尹遵等就对王匡说:“长聚是个小城,远不比新野有油水。刘縯让我们攻长聚而他们去攻新野,是不是想独占那里的金银钱财?”王匡还开导几人:“这个可能性不大。刘縯起兵,应该是重夺江山,不是为了几斤金银。再说,半年多前王常马武张卬他们已经把新野城攻抢过一回了,里面剩不下多少东西。刘縯的用意,应该是把比较好攻的长聚分给咱而他则去攻城池相对坚固的新野。刘縯也是出于好心,你们不必多想。”王凤等人这才放下心来,还互相说:“嗯,要这么说,刘縯这人还真是不赖。”
而更令他们感到刘縯“不赖”的是,今天刘縯竟然派人给他们送来了“缴获”的金银!虽然送金银的小卒一再说“这是我们粮草官张奉将军让我们给你们送来的”,但他们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这是刘縯分给他们的。因为张奉毕竟是个护粮武将,而真正掌管钱粮财物的是朱祐。何况朱祐又是刘縯亲自挑选的,没有刘縯的指令,他们能擅自把缴获的金银向众将分发?所以王匡在收到金银后就对本寨的王凤朱鲔尹遵胡殷几个人说:“看看,我没说错吧?刘縯攻下了新野,还不忘把缴来的金银分给咱,这人的确还够意思。”王凤朱鲔等颠着手中的金银,心中也暗自钦服:嗯,这刘縯的确还是不赖,金银虽然不多,但那是新野城里的钱财少,不是刘縯故意少给;能有这一两斤,也足以令人感动了。
但是小卒把金银送到平林寨,却一下子露了馅。当小卒将三兜金银分别送到陈牧、廖湛、申屠建的手上时,申屠建一边颠着金银一边问小卒:“这恐怕也就一两斤吧?”小卒回答得还挺干脆:“对,一斤金子,一斤银子!”申屠建却突然变了脸,瞪着俩眼珠子问小卒:“那刘氏兄弟呢?也是一斤金子一斤银子?!”小卒没想到这位申屠将军会突然这么问,一下子慌了神,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我,我……”正捧着金银观赏的陈牧廖湛听了都惊疑地抬起了头,不约而同地扭脸瞪着小卒:“嗯?!”
小卒更加慌乱,说一声:“金银送到了,我、我走了!”说罢转身就往外跑。
没想到廖湛身手更快,“噌”地蹿过来薅住小卒的后衣领子,揪回来大骂:“你娘个x的,还想跑?说,刘氏兄弟到底分得多少?!不说实话,老子就裂劈了你!”陈牧也掂着金银兜子走过来,举到小卒的头顶上恶狠狠地说:“快说!不说实话,老子就拿这金银砸烂你的狗头!”小卒吓得快要瘫下去:“各位将、将军,我、我……”申屠建也走过来,面色却比陈牧廖湛温和得多:“这位小兄弟,你不用怕,金银又不是你分的,你怕啥?你只要说出实情,刘家兄弟分得多少,你就没事了,马上就放你走。”但是两眼立即又露出凶光,“可是你要胆敢糊弄我们,马上要你的小命!”
小卒只好颤着声说:“我、我说。刘、刘家兄弟,还有李通邓晨他们每人是二、二斤金子,二、二斤银子……”
陈牧听了,气得两眼瞪裂,大骂:“他娘个x的,胆敢如此!”“啪”地一声,将金银掼到地上。
廖湛的两只大手更是要把小卒的脖子掐断,眼冒凶光破口大骂:“他娘个臭x的,竟敢这样欺负老子!”
小卒疼得向申屠建求救:“申、申屠将军,我,我都实说了,快、快放开我吧。”
申屠建却瞪着眼说:“我再问你,王匡王凤他们分得多少?”
“他、他们和你们一、一样,也是一、一斤金子,一、一斤银子。”小卒似乎喘不上气来。
“嗯,是这样。”申屠建长舒一口气,对廖湛说:“廖将军,放这位小兄弟走。”
廖湛又大骂一声:“他娘个x的!”!”抬脚“咚”地将小卒踹倒在地,小卒爬起来仓皇逃去。
陈牧又骂:“他娘的刘縯,胆敢这么欺负老子!”
廖湛也骂:“我早说不来,谁知道他们这样对待老子!”
申屠建转着眼珠说:“又不光是咱们,连王匡他们也被人家欺负了呢。而且,王匡他们未必知道,没准这会正在对人家感恩戴德呢。”
陈牧骂:“感恩个屁!我这就去见王匡,看王匡怎么办!”
廖湛说:“对,去见王匡,把这事说给他!——军师,你去不去?”
申屠建咬着牙说:“当然得去!想我们堂堂大丈夫,岂能受他们这样的欺负戏弄?走,去见王匡!”
于是三人出帐上马,奔新市寨而来。
来到新市中军大帐,恰好王匡王凤朱鲔胡殷尹遵几个人都在。王匡们见陈牧三人面带怒色而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三人把事情一说,几个人才跟炸了窝似的“腾”地跳起,大骂:“他娘的,原来是这样啊!”
王匡骂:“我还说刘縯做得还挺仗义,原来是把咱弟兄给耍了,他刘縯竟干这种事!”
王凤骂:“他娘的,他给咱定下规矩,不让砸不让抢,没想到他背地里来这一手!”
申屠建说:“这明显是欺负人,觉得咱们走投无路投靠他们,少给了咱咱也不敢说什么,所以才这么干!”
朱鲔抽剑大骂:“他娘的,气死老子了!”对王匡喊,“王兄,你说怎么办吧?不出这口气,老子决不罢休!你要是甘愿受人家的欺负,俺老朱现在就走,再不跟你做兄弟!”
陈牧说:“走什么?他们这么欺负咱,不给他放放血,怎能出得这口恶气?我看不如点起军马,把刘縯那帮家伙全杀了!”
廖湛也叫:“对,还以为这爷们是好惹的?都杀了他们,出出这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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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说:“说得对!他们不仁,休怪我们不义!王兄,我看咱们即刻点兵,突袭诸刘,把他们一个个全杀了,然后夺了他的人马粮草,远走高飞,再找地方占山为王去!”
王匡问申屠建:“军师,你说呢?”
申屠建说:“我同意各位的意见,杀掉诸刘,夺他军马。不过我们不必再占山为王,那样还是土匪草寇,没啥出息。叫我看,咱把刘縯刘秀等人杀掉后,再找一个姓刘的奉之为主,继续打着刘家的旗号反莽复汉;将来大功告成,咱们还是兴复大汉的元勋!”
王匡问:“那找谁呢?人家刘家人可都是一条心呢。”
申屠建说:“这不用担心,到时候自有人选。现在首要的是点起军马,先把刘縯他们杀掉!”
王匡说:“好,听申屠军师的!”向众人一挥手,“出帐,点军!”
王凤、陈牧、朱鲔、廖湛众人得令,一个个摩拳擦掌,便要出帐点军。
第八十八章
正这时,忽然帐外一阵杂乱的马蹄响,便有小校跑进来喊:“报各位将军,好几个刘家人前来求见,领头的是刘縯的兄弟刘秀。”
王匡众人不禁愣住,互相看看说:“啊?怎么他们来了?”
王匡似乎没了主意,问申屠建:“军师,没想到他们这会来了,怎么办?”
申屠建更是深感意外,一时也不知怎么办好,只好说:“那就让他们进来,看他们要干什么。”
王匡遂命小校:“让他们进来!”
刘秀领着众弟兄进来,随手把自己提的那一兜金银交给刘忠,然后向王匡等抱拳:“各位将军,我们兄弟前来打扰了。”
王匡等见刘秀众人每人提个布兜子进来,不免感到诧异,都暗暗说:他们这是要干啥呀?
不过看着那一个个沉甸甸的兜子,他们似乎意识到了那里面是啥东西——莫非是——金银?因为这些布兜和我们收到的金银兜子差不多一样的啊!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提到这里来?
诧异一阵,作为老大的王匡还是率先回过神来,冷冷地问刘秀:“刘将军,你们这是来干什么?”
刘秀满口的歉意:“王将军,各位将军,我兄弟虑事不周,以致分财不均,多有得罪。现在我们把这些金银悉数拿来,都赠与诸公,望多多原谅。”一边说一边招呼众兄弟把布兜都放到王匡众人面前的木案上:“来来弟兄们,把东西都放这案上头。”
刘赐刘嘉几个把布兜放到木案上并打开,露出亮闪闪的金银。
木案两边的王匡们见果然是一兜兜的金银,不觉都瞪大了眼,一个个大张着嘴,不知道说啥好。
好半天,王匡才扭脸看申屠建,意思是说:申屠军师,这该怎么办?
毕竟是军师,脑子转得奇快,申屠建立刻故作惊讶地对刘秀说:“哎哟哟刘将军,您的话我们不明白,什么叫‘虑事不周’?什么叫‘分财不均’?”
刘秀看看申屠建,又看看王匡众人:“啊,各位将军,看来各位还不知道——这次分金银,我和我哥及众兄弟其实也不知道,是护粮将官张奉擅自分发的。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张奉这次分金严重不公,他给我们众兄弟是每人二斤金子二斤银子,而给各位将军的却是一斤金子一斤银子。这不我刚刚得知实情,心里非常不安,觉得各位将军出力不少,而分金银却要少拿一半,是何等的不该?!于是我就把我们兄弟所分得的金银悉数拿来,都送与诸公——望各位将军不要生气,将这些金银收下。”
王匡众人又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象都在说:原来是这样啊!
申屠建更显得“如梦方醒”,上前拉住刘秀的手说:“哎哟哟刘将军,原来是这样啊,您要不说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一回哩!不过刘将军您也忒认真了些,金银分就分了,啥公不公均不均的,我们可不在乎这些东西——想当初我们做山大王时,多少金多少银没见过,哪看上这点金子这点银子?刘将军您多虑了,快把金银拿走,我们不要,我们不要!”说着就去木案上提抓布兜子,要往刘秀手里塞。
刘秀赶紧拿手按住:“申屠将军,不能,我们不能拿回去!就算各位将军不在乎这点金银,那就作为我们兄弟的一点心意好不好?金银既然拿来了,说什么也不能再拿回去。快请放下,快请放下。”
申屠建挣晃着身子,似乎不还给刘秀不罢休:“不行,说啥也得拿回去,说啥也得拿回去!”但刘秀紧按着布兜子不让拿起,他也就只好松手,直起身“无奈”地看着王匡:“王将军,你看这、这……”
王匡暗笑:“这位申屠军师,可真他娘的会演戏呀。”于是只好“打圆场”,对刘秀说:“刘将军,申屠将军说得对,我们是来帮着你们反莽复汉的,哪在乎这点金银?不过既然将军把金银都拿来了,我们只好收下。但是请将军放心,不管有没有这点金银,我们都会帮着你们把王莽彻底消灭,直到汉朝复兴的。”
刘秀感激得连连拱手:“谢谢王将军,谢谢各位将军。各位将军有这样的心胸,刘秀还有啥好说的?我代表我哥,代表所有的刘氏,向各位将军致以深深的敬礼!”说着抱拳弯腰,向王匡等深深环鞠一躬。
但是申屠建听罢却两眼骨碌一转,望着刘秀说:“可是刘将军,那怎么不见你哥来?按说这事应该是你哥来而不是你来‘代表’的吧?”
王匡众人也都睁着眼看刘秀,好像都在说:就是啊,就算来“赔礼”,也应该是你大哥而不是你这个小弟!
刘秀看看申屠建众人,笑说:“啊,我哥他不知到哪个营寨巡视去了,没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哩。是我首先知道了心里不安,没等秉告他就赶快来见各位将军了。”
王匡等这才又“如梦方醒”,一个个说:“噢,是这样啊。”
不过王匡等也都暗笑:也亏得你这个做兄弟的及时来了,不然,我们的钢刀早向你们砍下了!
刘秀扭脸看看帐外,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帐外已现暮色,就说:“天不早了,各位将军连日征战,鞍马劳顿。一会晚餐之后,敬请早歇,刘秀这就告退。”说着向王匡等拱拱手,便准备后退外走。
身后的刘赐刘嘉刘祉刘忠刘孝也都向王匡等拱手而退:“各位留步,我们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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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匡们似乎无心挽留,便都拱起手向前送说:“连日劳顿,回去吃罢晚饭也请早歇。”
于是刘秀兄弟便转身出帐,王匡等也随后送出。
来至帐外,刘秀等一齐上马,向王匡等拱手说:“各位将军,敬请留步。”
王匡等也拱手:“天色已晚,敬请慢行。”
于是刘秀等拨转马头,又回头告别一声,便打马小跑而去。
见刘秀等策马而去,王匡等这才又议论纷纷。王匡说:“这个刘秀,可给他哥帮了个大忙啊。”王凤朱鲔陈牧廖湛等说:“嗯,再晚来那么一会,他们就成了我们的刀下冤鬼了。”申屠建说:“前天刚看到刘秀时,我还以为他是一个白面书生。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头脑胆略——不秉告他的哥哥便及时处理了一件大事,化解了一场大的危机,真是不简单。”胡殷说:“看他那豁亮的大脑门,就知道不是个俗人。”申屠建点头说:“嗯,是长相非凡,说话也十分得体;这个年轻人,总之不能小看。”
第八十九章
刘秀刘赐刘嘉刘祉刘忠刘孝打马出了新市大寨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几个人便放慢了马匹开始缓行。刘赐说:“文叔,亏得你及时来了,再晚来一会非出大事不可——咱们刚进帐时我看王凤陈牧朱鲔廖湛那些人都面带杀气,好像正要出帐点军似的。”刘祉刘忠刘孝三人也说:“就是,我们也看出来了,那些人眼冒凶光摩拳擦掌,一准是要出帐点军。”刘嘉说:“说得一点不错。他们本来不在一个寨里,咱们去时却恰好聚在一起,肯定是知道少得了金银,觉得是受了咱的欺负才聚到一起准备闹事的。文叔,真去得及时啊,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刘祉说:“可是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少分了金银?难道是哪个送金的小卒给他们明说了?”刘赐说:“这个说不准,但他们肯定知道少分了金银。你看申屠建王匡那一唱一和的样子,就说明他们已经知晓了。”刘祉说:“那个申屠建明明是在演戏,我都看出来了。”刘忠刘孝说:“我们也看出来了,真装得像。”刘秀说:“总之没闹出乱子,还算万幸。”
几个人正骑着马边走边说,忽听正前方有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便见暮色中有数骑马疾驰而来。到近前才看清,正是大哥刘縯、二姐夫邓晨,以及朱祐刘稷四个人。原来朱祐骑马去寻刘縯,快马加鞭转了好几个营寨都不见刘縯的踪影。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在邓晨的寨中寻见了刘縯——正带着刘稷刚到邓晨寨不久。
其实邓晨也刚刚收到了金银。当张奉的一个“心腹人”把一兜金银交给他时,他不免大为惊奇,问那人:“嗯?谁让你们分的金子?”那人说:“是你表弟张奉分的,这是他给你的一份。”邓晨说:“你们哪来的金银,你给我说清楚!”那人说:“回头问你表弟吧,反正各路大将都有。”说着拍拍肩上的另两兜金银,“这是李通李轶兄弟的,天不早了,我得抓紧给他们送去。”说罢便背着金银匆匆去了。
邓晨愈发惊疑,暗想:“张奉这鬼孙在搞什么名堂,他哪来的这么多金银给大家分?不行,我得找他去,看究竟怎么回事!”方要喊人备马,忽然刘縯刘稷一前一后踏进帐来——两个刚巡罢李通李轶寨,正好赶到他这儿。
邓晨一看是刘縯,立即捧起金银说:“伯升,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张奉把一兜兜的金银给各路大将分。”刘縯也立刻瞪大了眼:“啊?这怎么回事?!”刘稷憨着嗓门说:“姐夫,谁给你送的金子,你没问他?”邓晨说:“问了,但那小子说还要给次元季文送金银,便匆匆去了,我正想备马去见张奉的。”刘縯拧着眉头说:“我巡视的下一站正好是粮草寨,一会到那儿问问他。”邓晨又说:“这鬼孙平时爱财如命,一毛不拨,今天哪来的这么多金银一兜兜送人?”三个正说,忽听帐外马蹄响,便听朱祐在外高喊:“伯升,伯升!”——原来朱祐骑马寻至邓晨寨口,便问守门的军卒:“见柱天将军刘主帅来过了没有?”军卒说:“刚刚进去,是和刘稷刘阿猛一起进去的。”朱祐一听,便赶紧打马入寨。
刘縯邓晨刘稷一听是朱祐急切的声音,便赶紧快步迎出:“仲先,有什么急事吗?”朱祐飞身下马,擦擦额上的汗珠说:“哎呀伯升,可找见你了!”便把张奉如何从新野城中弄金银并且有多有少地分送各路大将,以及文叔子琴孝孙几个已经提着金银去了新市寨简要述说了一遍。刘縯不等听完就“呼”地冒出一头冷汗:“哎呀,张奉要误我全军呀!”邓晨更是气得恨不得找个地方去撞墙。不过听说文叔几个已经去了新市寨,两个才稍稍宽心。但是刘稷却急得大叫:“哥,姐夫,咱们赶快去新市寨,别让他们欺负我三哥!他们要胆敢欺负我三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我可不管他们少没少得金银!”刘縯虽然觉得他们还不至于欺负三弟,但如此大事必须自己亲自出面处理才好。而邓晨也是同样的想法,对刘縯说:“伯升,三弟几个虽然去了,但你这个主帅出面最好。”刘縯说:“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赶紧去!”于是邓晨令赶紧备马,四个人便骑上马一起向新市寨驰来,却正好碰上刚从新市寨回来的文叔几个人。
刘縯见是三弟几个,便急切地喊:“三弟,怎么样了?!”邓晨朱祐也喊:“三弟,他们知道少分了金银了没有?”刘稷则憨着嗓门喊:三哥,他们欺负你了没?!”刘赐说:“你们都不用着急了,文叔把这事给平息了。”
刘縯几个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两边都下马,刘秀便把去新市寨的情况向哥哥姐夫叙说一遍。当然刘赐刘嘉几个少不了向刘縯邓晨说:“亏得文叔当机立断,及时化解,不然他们的钢刀已经向咱们砍下了!”
刘稷喊:“他敢?敢向这爹们动刀子,我先一个个剁了他们!”
刘縯早已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啪”地一拍刘秀的肩膀说:“哎呀三弟,你可真帮了哥哥大忙了!要不是你及时去,这回可真的一切都完了!”
刘秀笑说:“这也许是祖宗的保佑,哥哥的宏愿,一定会实现的。”
刘嘉说:“可是差点酿成一场大祸,这都怪张奉那小子,必须追究他的责任!”
邓晨早咬着牙齿说:“我正想说这个浑蛋呢——伯升,咱们这就去见张奉,这回决轻饶不了他!”
刘縯说:“走,去见张奉。虽然不一定砍他的头,但这个粮草官决不能再让他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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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众人齐上马,一起奔粮草辎重寨而来。
进入寨中,正见张奉的大帐中亮着灯光。邓晨催马到帐前,“呼”地跳下马,拔剑直闯而入:“张奉,你这个死不要脸的畜牲!”
第九十章
张奉这会正在灯下抱着金银高兴呢。
今儿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以后,那几个被他派去分送金银的“心腹人”才一个个陆续回来,进帐向他报说:“金银都给他们送去了啊!”张奉还问:“拿到金银那些人都高兴不?”大家都说:“高兴,咋不高兴,分到金银还能不高兴?”尤其那个在平林寨被问露了馅的人更是假装欢喜地说:“他们可高兴了,都夸赞粮草官张承祖对他们够意思!”张奉听了心里这个美。但是去给邓晨李通李轶送金的那个人却对张奉说:“李通李轶倒没什么,拿到金银看了看就让我回来了。倒是你的表哥邓晨,瞪着俩眼珠子跟审犯人似的一个劲问我:‘谁叫你们分金银的?谁叫你们分金银的?你给我说清楚!’好像我们跑了一身的臭汗给他送金送银,反而犯了他的什么大忌似的!”张奉说:“他狗屁的大忌,他就那个形!反正别的各路大将都高高兴兴地把金银拿到手了,他还能咋**着!”
等掌上灯吃罢晚饭,张奉把帐前军卒支出去,自己又一个人从箱中取出那堆金银放在灯下的小木桌上把玩观赏。望着眼前一大堆亮闪闪的金银,张奉心里跟抹了蜜一样,心想俺老张这回实在是高,既多得了金银还在各路大将面前落了好,多划算啊!朱祐那个猪头,哪有俺老张这好脑子!
正美得乐不可支,忽听帐口处一阵脚步急响,便见一个人一边大骂一边挺着宝剑向自己奔来。张奉大惊,定睛一看才看清是表哥邓晨。慌得他急忙起身:“表、表哥,你、你要干什么?!”邓晨举剑向他便砍:“你这个死不要脸的东西,今天我非砍死你不可!”张奉一边惊叫一边滚爬躲闪,小木桌被蹬翻,亮闪闪的金银哗啦啦滚满一地。邓晨愈发生气,一边向他砍一边骂:“你这个要钱不要脸的畜牲,我非得砍死你,非得砍死你!”
张奉毕竟是个功夫在身的人,滚爬了几下便“腾”地跳起,一边向帐口跑一边回头惊喊:“表哥,你、你这是要……”还没喊完,谁知帐口“呼啦”又涌进一大堆人,“咕咚”将他撞了个脸朝天,正倒在追过来的邓晨脚下。邓晨举剑向下便刺:“畜牲,你给我在这儿吧!”张奉哀嚎着两手一捂头:“哎呀完喽!”正此时,只听得一声喊:“姐夫慢下手!”便见一个人“噌”地蹿过来,将邓晨握剑的手“啪”地托住:“姐夫,慢下手!”
张奉睁眼一看,才看清是刘縯,赶忙一骨碌爬起,躲到刘縯的屁股后头喊:“伯升,救命啊!”
邓晨依然举着剑喊:“伯升,你让开,我非砍了这个畜牲不可!”
刘秀也走上来,把姐夫手中的剑往下拿:“姐夫,算了,没必要再动怒了。”
邓晨手中的剑被刘秀拿去,只好放下手,大骂:“这个畜牲,气死我了!”
张奉这才扭脸看清,除了刘縯刘秀哥俩,还有刘赐刘嘉刘祉,以及刘稷刘忠刘孝,当然还有朱祐。张奉暗想:怎么这么多人到我这儿来呀?向我兴师问罪来了?可是除了刘稷刘忠刘孝这三个毛头小子,其他人我都给了金银的呀!”于是仰起脸嗫嚅着问刘縯:“伯、伯升,这、这是咋回事啊?”
刘縯看着滚满一地的金银,也不觉怒气上涌,瞪着眼大声呵斥:“张奉,我叫你在后面看护粮草,你怎么敢进新野城抢掠金银?我已留下刘奉领治新野,没有钱财他怎么治理这个县?!”
张奉跪在地下,只好又嗫嚅说:“伯、伯升,我、我错了。”
刘縯又喝:“你何止是错?简直卑鄙至极!你说,谁叫你私分的金银,谁叫你少给人家新市平林众将一半的?你哪来的这种蠢胆?!”
张奉一震,心想刘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但是斜眼一看朱祐才明白:噢,一定是朱祐给刘縯说的。但他立即又抬起脸对刘縯说:“伯升,我是觉得咱们是自己人才多给的;王匡王凤那些土匪,饿得没处去了投奔咱,少给他点金银又有啥?”
“放屁!”刘縯不等他说完就大骂,“没想到你这么浑帐,竟然说这种混蛋话!连我都不敢小看人家,你竟敢对人家歧视慢待!人家饿得没处去了就甘受你这样的污辱?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张奉愣怔着俩眼看看众人,好像在说:能有什么后果呀?你们这不都好好的?
刘赐刘嘉跨步过来,指着张奉说:“张奉,你知道你这事办得有多混蛋吗?你少给人家金银,人家马上就知道了!要不是文叔及时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咱们各寨早变成了人家的杀人场,你这颗蠢头也早被人家砍下了!”
刘忠刘孝也过来说:“我们随着文叔子琴几位哥哥,提着你分的金银去给人家送,到那儿正碰上人家摩拳擦掌地准备出帐点军;再晚去一会,人家就领着人马杀过来了!”
刘祉也怒不可遏地过来说:“咱们刚刚兴起来的复汉大业,差点就葬送在你的手里!”
张奉这才明白咋回事,跪在刘縯的脚下拿手连连打自己的脸说:“我混蛋,我不是人!我混蛋,我不是人!”又晃着刘縯的腿说,“伯升,我没想到他们敢这样啊。看在咱相识多年的份上,饶了我吧。”
刘稷却迈着大步过来,拿手指点着张奉瓮声瓮气地喊:“张奉,你还求饶?你看看这满地的金银,你还叫个人吗?!上回打劫官银你就把事弄砸了,害得我三哥有家不能回;为了多得点银子,你啥不要脸的事都干!依着我,一刀剁了你!”
邓晨听了这话,本来还没消下去的火“腾”地又蹿了上来,指着张奉的鼻子骂:“畜牲,在新野时我说不带你来,你却发誓睹咒死乞百赖地非要来,谁知道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回又差点惹出一场大祸,岂能饶你?”扭脸对刘縯,“伯升,这回说啥也不能饶他,非砍了他不可!”
张奉一听,更加惶恐地摇着刘縯的腿:“伯升,饶命啊!伯升,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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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按张奉如此卑劣,又差点葬送了反莽复汉的大业,刘縯真想把他砍了。可他毕竟是姐夫的亲表弟,他下不了这个手。算了,我军中从此不要他这样的人,把他赶走得了。就对张奉说:“张奉,我可以不杀你,但你一再办这种卑劣的事,我还怎么留你?你马上收拾,连夜离军;这些金银,都收起来充公,留作军用!”
张奉一听,愈发惶恐。心想就我这样的,回去能干啥呀,庄上的那些人更不把我当个人了。还不如留在这个军中,想办法立几件功劳,将功补过;将来大汉复兴,好赖有个官做,吃上皇粮公帑,一辈子衣食无忧;就这么回去,连猪狗都不如。于是又拼命摇刘縯的两腿:“伯升啊,别赶我走啊,别赶我走啊,我知错了,知错了!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一定多立功劳,多立功劳!我要是再办不是人的事,你就一刀砍了我,我保证毫无怨言!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一定做到,一定做到,总之不能赶我走啊!”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
别看刘縯生得高大威武,一副盖世英雄的模样,可他其实是个善良宽厚的软心眼。看着张奉这个八尺高的男子汉跪在自己脚下哭告哀求,便有些不忍。何况这个张奉武艺在身,还是有点用的。于是就说:“张奉,看你这痛悔前非的样子,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这个粮草官你是不能当了,你还回到你表哥的军中,做一个阵前武将吧。希望你多立战功,将功补过,别再让人瞧你不起!——姐夫,张奉还交给你,以后让他在阵前效力!”
按邓晨对张奉的怒恨,真想一刀把他砍了。可张奉与自己毕竟是亲姑表,他的亲娘就是自己的亲姑姑;真要把他给砍了,似乎又对不起早已死去的老姑姑。再说伯升已赦免了他,自己怎好再坚持“砍了他”?于是就对张奉喝道:“既然伯升饶了你,那就权且留着你这狗头!再要干那顾头不顾腚的龌龊事,那就尝尝刀剑的滋味!”
张奉连连叩头:“谢谢伯升与表哥开恩,我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快滚起来吧,还跪在这儿丢人!”邓晨又喝。
张奉这才叩一下头,满面羞惭地起来。
刘赐刘嘉等见伯升邓晨赦免了张奉,也就不再说什么。刘縯回头命令朱祐:“将金银收起,留作军用!”于是朱祐刘稷刘忠刘孝几个便去捡拾散落在地的金银,一一装到箱子里准备抬走。张奉看了,嘴裂得跟刚吃了苦瓜似的,只好自认倒霉。
刘縯命令张奉:“今晚你还在这儿护着粮草,明日我自会派人来接替你。”张奉唯唯应诺。于是刘縯众人便出帐上马,奔向寨口。朱祐则命寨中小校把金银箱子抬回自己的大帐保管。张奉看了,不免又沮丧一回。
第九十一章
刘演几个人骑马出了粮草寨,邓晨与刘演等分别,并对刘演说:“我明天派人把我的那一份也送来给仲先,充作军用。”说完便打马自回本寨去了。刘演刘秀等打马回走本寨。路上刘赐问刘演:“伯升,明天你准备让谁接替张奉做护粮之将?”刘演说:“我刚才也想了,就让李轶李季文接替吧。”刘秀说:“哥,我觉得还是从新市平林众将中选一人最好。”刘演说:“怎么讲?”刘秀说:“掌管钱财粮草,这在有些人眼里可能是个‘肥差’;如果都让咱们这边的人担任,难免会让人多心。这话我不必再深说细说,哥哥应该明白个中利害。”刘赐说:“文叔的话很有道理。如果都让咱们这边的人掌管粮草钱财,新市平林那边肯定要有人感到不平,觉得有油水的差事都让咱们的人占了,这仍对军心不利,还是安排他们的一个人分管才好。”刘嘉刘祉也说:“文叔子琴说得对,请伯升采纳。”刘演说:“好,明天商议进兵时,我让王匡安排他们的一个人做护粮之将。”又嘱咐大家,回去吃罢晚饭早早休息,明天还要进兵湖阳。
回到本寨,给他们准备的晚饭早就凉了,只好热了再吃,随后各回本帐安歇。回到中军大帐,刘秀忽然对刘演说:“哥,明天进兵湖阳,有一件事不能不考虑。”刘演说:“什么事?”刘秀说:“咱舅舅一家都在湖阳城中,如果咱们围打湖阳,湖阳县会不会难为咱舅舅?咱舅舅在湖阳可是名满全城的。不行我明日一早就潜入湖阳,先让舅舅一家躲出湖阳再说。”刘演说:“这个何必?咱舅舅是名满湖阳,可有谁知道刘演刘秀是他的外甥呢?不必多虑。再说,就咱这攻势,不消三时两刻就能将城池拿下,他们就是想难为舅舅也来不及。”刘秀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哥俩又说了一会儿,才分头躺下入睡。
次日,各路大将按昨日之令都来刘演中军大帐商议进兵,而最先到来的是李通李轶兄弟。哥俩先到不说,每人还各提着一兜子金银——正是昨日下午张奉派人送给他们的。昨日他们收到金银后,不免感到诧异,心想怎么伯升会分金银给他们?虽然送金的小卒对他们说“这是粮草官张奉分给你们的”,但小卒走后两人还是说:“这刘伯升咋想的,怎么让张奉朱佑给咱们分这些金银?我们兄弟良田千顷,钱财无算,哪在乎这点金银?我们加入汉军,可不是来图这点金银的,你刘伯升又不是不知道。”
带着疑惑不解,俩人只好来邻近的邓晨寨探问究竟。因为送金的小卒也说了:“我刚从邓晨哪儿过来,给他也送了一兜。”俩人商量:“既然这样,咱们就去问邓晨,看究竟怎么回事。”于是便出寨来见邓晨,却恰好邓晨不在。帐前小校说:“俺邓将军为了分金的事,刚好和刘演刘稷朱佑三个人匆匆走了,几个人看上去还挺着急。”李通李轶忙问:“啊?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说。”小校这才把邓晨收到金银、刘演刘稷来巡视,以及朱佑来寻刘演等等情形说了一遍。小校最后说:“刘将军邓将军听说刘秀和几个兄弟提着金银去了新市寨,便都匆匆上马,赶赴新市寨去了。”李通李轶这才恍然大悟:“噢,是这样啊,是张奉私分的金银!”出了邓晨寨,哥俩本来商量着要提着金银去见刘演的,但又怕闹出唐突,只好等等再说。
到晚间,两个又来邓晨寨,想看看邓晨回来了没有——如果邓晨回来,就一切全明白了。说来也巧,两个刚到邓晨寨口,恰好邓晨也骑着马回来。于是就在寨口的灯光下,邓晨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邓晨又骂张奉:“这个浑蛋已被撤了粮草官,明天另换他人!这回要不是俺三弟处理得及时,一切全都完了!”李通李轶听罢才又惊呼:“原来是这样的啊!”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便拱手分别。回寨的路上,李通对李轶说:“看看,我说刘秀是个非常人物,一点不错吧?那句‘刘秀为天子’,绝不是空穴来风,迟早要应验的。”李轶说:“可他大哥如此英雄,又是全军之首,将来坐龙椅的应该是他大哥呀,怎么会是刘秀?”李通说:“这可不好说。反正刘秀有天命而他大哥没有,也许将来刘演会把帝位让给他三弟?”李轶说:“如果现在拥立皇帝,那肯定是刘演而不是刘秀,我还是看着刘演最行。”李通说:“现在才攻下两三个小城,哪能就立皇帝?至少也得等打下洛阳再说吧?”李轶说:“这倒是。攻下洛阳,才算夺得半壁江山。”
回到寨中,哥俩商议:明天把金银送给伯升,也充作军用。于是今晨两人早早吃饭,然后提金银上马提前来刘演中军大帐。刘演见二人提着金银进来,便朗声笑说:“我知你二位也不在乎这点金银的。张奉办这事,真是贻笑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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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各路大将陆续都到,新市、平林诸将更是一古堆儿都至。刘演笑着对王匡王凤等说:“昨日听到分金之事,我心里真是着急得很。本来想亲自去给诸公赔罪的,但恰好我三弟已从诸公处回来,加上天也晚了,我也就没再前去。这事总之还望诸公海涵,不要往心里去。”王匡申屠建等都装作十分大度地笑说:“算了算了,这事过去了过去了。”
于是商议进军湖阳。其实这种商议也很简单,无非是各部按先后顺序而进。到那儿如果湖阳城中敢出兵交战,那就在城外消灭他们。如果他们龟缩在城里固守,那就分兵围住四门攻打。总之最多两天,一定要把湖阳拿下。进兵之事议罢,刘演请王匡派一员部将接替张奉的粮草官,与朱佑一道掌管粮草。王匡乃命尹遵做粮草官。于是刘演命令各部立即进兵,杀奔湖阳。诸将领命回去,便率领早已拔寨完毕的军兵向湖阳杀来。
第九十二章
不说刘演进兵湖阳,再来说说新野县。
刘演攻下新野城,自然震动了整个新野县,更震动了县南二十里阴家聚的阴家大院。大院的主人阴识听后不觉瞪大了眼对自己的二弟阴兴三弟阴就说:“啊?他们刘家人真的大闹起来了!”
其实在这头几天,阴家大院一直显现着一种喜祥景象——一连三天,有数十只花翅喜雀每天都飞来阴家院中的大榆树上,嘎嘎哩哩叫个不停。村里人都惊奇羡慕地说:怎么这些喜雀每天都飞到次伯家而不来我们家?莫非次伯家将有什么大喜降临?就连阴识六十岁的老母邓老夫人也是又惊又喜,对她的几个儿媳妇说:“是不是近几天有谁来给你妹妹提亲,而这亲事又必能成啊?”
不用说,老夫人为闺女丽华的婚事愁毁了。眼看着闺女这么大了而婚事依旧没一点眉目,老夫人想起来就一阵阵心里发紧。所以她心里的第一大事就是闺女的婚事,而闺女的婚事有了眉目肯定是她的第一大喜;因而成群的喜雀来叫,她自然要认为“俺闺女这回是不是一定要有婆家了?”
作为丽华,她这几天更是感到异常的不平静。就在前些天,她一直感觉那个“就在我身边”的白衣哥哥忽然又离她远了,这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怅惘。可是就在近几天,她的左眼忽然一天数次地突突乱跳——常言说右眼跳祸左眼跳喜,莫不是我有什么喜事将要降临?可我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能有什么大喜?除了嫁一个如意郎君,还能有什么喜比这更喜?这是不是说,我心中的那个白衣哥哥真的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了?何况院中的大榆上每天都飞来大群的喜雀叫,岂不更是这种预兆?尤其令她激动紧张的是,就在昨日夜间,她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红衣神人悄悄在她耳边说:“得见夫婿,就在近期。”她不禁“呼”地打个激凌,从梦中陡然惊醒,坐起来擦着头上的汗说:“啊?看来我真的要见到那位哥哥了!可是,我和这位哥哥是在哪一天,什么地方,以什么样的方式相见呢?”紧张激动了一整天,她觉得唯一能告诉的还是自己的大哥。可是她发现,自从昨天刘家大军攻下新野城的消息传来后,她大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两天一直风风火火地往外跑,不知道要干什么大事。
令丽华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的大哥这两天竟是在联络宾客豪杰,要去投奔刘演,加入到反莽复汉的斗争中去!
按说,阴家是书香门第,殷实良好之家,又有一大家子老小,阴识是不大可能造反的。可是面对王莽的倒行逆施,胡乱折腾,阴识早就暗怀不满。更何况阴家祖祖辈辈都是汉家子民,有朝一日能再做汉家的臣民,那是他的心愿;对王莽这个伪贼篡贼,何必再奉他为主?所以他想,如果时机成熟,是不是也加入到反莽复汉的战斗中去?
其实早在几天前,阴识就知道刘家人要起兵反莽了。因为他的好朋友——坡前邓家庄的邓晨已经带领一二百人南去蔡阳舂陵乡,和刘家人一道举兵反莽了!
阴识听后除了震惊和激动,就是对邓晨的不满。心想我和你邓伟卿是多年的朋友,两村又近在咫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你要给我说一声,我怎么也要召集弟兄和你一起去加入刘家大军的。可是你……,唉!等有一天见了你,看我怎么埋怨你,真不够朋友!
但这是阴识对邓晨的误会。其实早在联络宾朋豪杰准备造反时,邓晨首先就想到了自幼的好朋友阴识。但他又想,阴家是书香门第,富足之家,又有一大家子老小,还有那么漂亮的妹妹没出嫁,怎么可能造反呢?不给他说吧,好像不够朋友;给他说了吧,人家不愿参加怎么办?不又显得人家“不够朋友”?算了,别跟他说了;假如有一天见了面他埋怨我,就乖乖地听人家奚落吧,这才没叫阴识。
但是阴识这回下决心要加入反莽大军了。何况现在新野城已被汉军攻下,县宰潘临也已被斩,就是举兵造反,也不怕官家的报复。更重要的是,自己要为反莽复汉贡献一份力量,而且如果能因此得建功名,那当然是最好的!
不单单是他有这个想法,二弟阴兴三弟阴就在听到汉军攻下新野后似乎也兴奋异常,所以当他把自己的想法给二弟三弟一说时,两个弟弟便激动地对他喊:“好,哥哥,咱们造反,加入汉军!”于是哥仨这两天便分头在本聚外村联络宾朋亲客,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联络到六七十人,而且个个都愿意跟着去加入汉军!阴识对大家说:“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前去投奔刘演。听说刘演已引军去了唐子乡,明天必然要进攻湖阳。咱们每个人都带足两天的干粮,今晚连夜出发,明日午前便在湖阳城下加入汉军。另外咱们的集结地点就选在村东的坡口,日头落山之前,一定都赶到这儿集合!”众人听了大喜,便各自准备军器干粮,只待太阳西下,便到村东坡口汇聚。
如此大事,阴识当然得秉告老母知道。老母听后惊讶地说:“我还说这两天喜雀鸣叫,该是你妹妹的大喜,哪知道是你们起兵造反呀?”但是儿大不由娘,军马都聚起来了,她这个老太婆又如何阻挡得住?何况现在天下纷乱,王莽支持不了多久;年轻人想闹,就让他们闹去吧,没准还能闹成大事哩。
安慰罢母亲,安慰罢媳妇,阴识自然想到了妹妹丽华,尤其想到了妹妹的婚事——虽然妹妹曾一再说和那个白衣青年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但现在都半年多了,这事还是没一点眉目,更没那个白衣青年的半点音耗,弄得他也渐渐疑或起来:命中注定?这事到底准不准呀?所以在告知妹妹自己要去加入汉军的事后,便对妹妹说:“丽华,哥哥马上就要入军打仗去,寻找那个白衣青年的事,哥哥恐怕一时帮不上啥忙了。不过,这次随军,军中的好小伙肯定多得是;如果有那特别优秀的,哥哥就选定一个,有机会让你过过眼如何?”丽华说:“哥,你尽管去打你的仗,一定要多加注意。至于妹妹的婚事,妹妹还是相信‘命中注定’,你不用多挂心。”说罢又开玩笑似地说:“当然,你在军中也满可以挑选你的‘特别优秀’,没准他正是救你妹妹的那个白衣青年呢。”说罢捂着嘴格格直笑。阴识也笑:“哪能那么巧呢?真要那样,那才是千古奇事,万古奇闻,那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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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两个说笑罢,不能再说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得到村东坡口集合了。临走,四弟阴欣也追着阴识非要去。但四弟还小,刚刚十四岁,何况老母亲更舍不得。所以阴识命家中的老仆人阿金叔抱住还在缠闹的四弟,便与二弟三弟一起拜别老母,持枪上马赶到村东坡口,然后率领一干人众连夜奔湖阳而来。
第九十三章
第十三章
刘演王匡王凤陈牧等十几员大将骤马当先,率军杀奔湖阳。数万大军纷踏而进,荡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路上王匡对刘演说:“湖阳县宰如果听说咱们几万人马杀来,恐怕早吓尿裤子了;这会儿不是卷上金子准备逃跑,就是捧着县印准备乖乖出降呢。”刘演说:“他既不会跑也不会降。湖阳县宰王固,据说是王莽的本家,对王莽死心塌地。我估计他肯定要在城里固守,然后等着宛城的甄阜来救。但不管他怎么守,今天一定要把湖阳拿下,最迟也不能超过明天。”
但他们两个谁也没说对。等来到湖阳城下,却早见城下摆开了一方军阵——王固已派出人马正等着和他们交战呢。
原来王固昨天得知刘氏起兵并连续攻破新野长聚及唐子乡后,一边赶忙派人去宛城向甄大夫报信一边急召县中文武说:“果然是南阳境内的刘家人闹起来了,皇主和甄大夫都预料得不错。不过甄大夫早有交代,一旦刘氏事起,各县要严城防守,等候郡府大兵救援,然后内外夹击消灭乱贼。我估计明日贼众必来夺我湖阳,你等众官从现在起便不准回家,立即整点起人马,连夜加固城防;明日贼军来攻,你们都给我率兵上城,严守四门,有退缩者必斩。所幸我湖阳离宛城不足百里,只要我们能坚守三日,甄大夫的救军必到。”说完便开始部署守城。县尉贾标说:“贼兵数万前来,一个湖阳县城哪能抵挡得住?只要他们打破一个缺口,这个城池就完了;别说三日,恐怕连半日也坚持不了。贾标不才,愿率五百军出城,先斩他几员贼将。只要杀了他几个贼首,其他再多的贼众也是鸟兽散。”王固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听说贼众去攻新野,连荀匡焦猛那样的勇将都给杀了,而且据说斩杀荀匡焦猛的正是贼首刘演!荀匡焦猛在咱前队也算得上勇将了,每年郡中都试时他们都能拿到名次的;刘演能连斩此二人,可见武艺绝非一般。”贾标却撇着嘴说:“荀匡焦猛?那俩怂包也算勇将?哪次都试不是远远落在我的后头?论刀?论剑?还是论枪刺骑射?他们哪样比得上我?就连举石头比力气,他们也少着我好几十斤哩!要是我碰上这个刘演,三招之内不取他的性命算我吹牛x!”众官听罢都说:“这个老贾还真不是瞎吹,反正郡中都试时荀匡焦猛比老贾差远了,这咱们都见过的。”而贾标更来了劲,梗着脖子向众人喊:“其实我算得什么?我那三个儿子才叫能耐。这仨家伙从小跟着我练武,到现在练得钢筋铁骨,力大无穷,刀枪剑戟样样精通!王县宰您要想保住这个湖阳县,那就派俺父子率军出城与贼交战,砍杀刘演那些贼首!不用多斩,俺父子四人每人斩他三员大将,管叫他数万贼众屁滚尿流,哭爹叫娘地逃跑!”众官说:“老贾说的没错,他们父子的武勇那可是尽人皆知的。请王县宰派他们父子与贼交战,立下这盖世一功。”王固眨着眼想了想,对贾标说:“老贾呀,你们父子的武勇,我当然也知道,也更想让你们立下这盖世之功——如果你们父子战胜了贼将斩杀了刘演诸贼首,只怕皇主也要把你们召入常安当堂嘉勉的。至于高官厚禄,那还用说吗?不过贼军中不光是废刘余孽,更有那些绿林悍贼,我怕你们父子不是他们的对手。”贾标听了大怒,向着王固吼道:“王县宰您这是什么话?绿林贼怎么了?绿林贼就长着三头六臂?我给您说王县宰,您这次要不派我们出城与贼交战,就是瞧不起我们父子!”
这就是激将法。王固短短的几句话,就把贾标的二百五劲给激起来了。其实按王固的本意,他是要固守的。但看贾标那嗷嗷喊叫的劲头,又不免暗生侥幸,心想:不行就让他们父子试试?如果他们真的能斩杀了贼将,战胜了群贼,那不光是他们荣立大功,俺王固也必然要加官受赏,或者被封为万户侯的!这样想罢,才打定主意让贾氏父子率军出战。于是就对贾标说:“好,老贾,没说的,就派你们爷儿四个前去。不过五百军太少了,我给你再加五百军如何?”贾标越发显得英雄,梗着脖子喊:“加什么军马?凭俺父子的武艺,五百军我都嫌多!王县宰你只管在城上观战,看俺父子几个如何在城下砍瓜切菜!”
于是贾标当即回家,召来三个儿子贾龙贾虎贾豹说:“废刘余孽造反了,明天就来攻打咱湖阳城。我已经在王县宰面前请了战,明天带着你们去城外迎战贼军!到时候你们就把所学的本事都施展出来,多杀他几个贼将,给你爹长长脸!”龙虎豹们一听,果然都跟盖世英雄似的,一个个炸着膀臂,吹着粗气向他爹喊:“爹,您就看孩儿们的吧!不斩他几十员贼将,我们就不是您的儿子!”
于是爷四个连夜准备,将刀枪斧叉磨得快快的,准备明日“斩他几十员贼将”。而今日巳时不到,王县宰便传令爷儿四个:“贼军已从南面驰来,离城只有四五里了,你父子速引军出南门迎战!”爷儿四个便各提军器上马,率五百军驰出南门。而王固们除了尽驱军兵上城,自己也披甲挂剑登上城头,到南城楼下观看贾标父子如何“砍瓜切菜”。
贾标父子在南门外刚刚摆成阵势,便见滚滚尘头之下,无数贼军纷踏而至。贾标提开山大斧当先而出,指着对面大喊:“贼徒胆敢造反,哪个先来送命!”
这边刘演几个大将刚把军马勒住,还没顾得回话,早见本军中一位少年将军,舞刀骤马,直奔贾标。大家一看,正是刘稷刘阿猛!刘演不禁哑然而笑:“阿猛弟唯恐再打不了头阵,不等将令便顾自出战了。”王匡王凤说:“你这个阿猛弟,熊虎似的躯体,一定力大无穷。”刘演笑:“光他那柄大刀就六十六斤哩,你们马上就可以一睹俺这个兄弟的神威。”邓晨也对王匡等笑说:“阿猛弟何止力大,刀法更是炉火纯青,你们就瞧好吧。”
此时刘稷骤马舞刀,已杀到贾标面前,大骂:“莽狗,给老子拿命来!”喊声未了,贾标背后早飞出贾虎贾豹,兄弟俩一个挺枪一个挥叉,将刘稷截住:“小兔羔子,休你娘的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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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稷更不回骂,舞动大刀,与贾虎贾豹战在一起。
第九十四章
贾虎贾豹自恃武勇,又是两个战一个,满以为不出三招就能将刘稷挑下马。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刘稷的厉害。刘稷六十六斤的钢刀“呼”地砍下,将二人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枪叉差点坠地,二人这才暗暗吃惊:啊,这愣小子比我们猛多了呀!心里一慌,手中的枪叉便不听使唤。战不过三五合,只听刘稷大喝一声:“你给我在这儿吧!”一刀将贾虎砍下马去。贾豹见二兄被斩,吓得拨马便要走。可是没等他转过马头,刘稷的钢刀早到,又将其砍落马下。
刘稷连斩虎、豹,催马便奔贾标。谁知眼前寒光一闪,早有一柄大刀“呼”地向他砍下。原来贾龙见两个兄弟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便提刀纵马前来助战。可是还没跑到跟前,两个兄弟已被人家双双砍翻!贾龙气得大叫一声,举起钢刀不顾一切地向刘稷砍来。刘稷冷不丁见一把钢刀砍下,飞身向旁一闪,随手扬刀搕去。只听“当”地一声响,将贾龙的钢刀搕到一边。贾龙没砍到刘稷,反而因为用力过猛,收身不住,一下歪趴在马身上,正暴露在刘稷眼下。刘稷“啪“地揪住贾龙的勒甲绦:“你给我过来吧!”将贾龙拽过来挟在肋下,回马望本阵便走。两军阵上,城上城下,见刘稷一霎时斩杀两将,活捉一将,都惊呆了!
而气得要死的自然是贾标。贾标见三个儿子眨眼间被人家砍死两个,活捉一个,两眼呜地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下去。他本以为自己的三个儿子如狼似虎英勇无敌,可没想到转眼间全完了!——是我儿子的武艺不济么?不,是那个小子太猛悍了!这小子是熊?是虎?是狮子?还是霸王转世?他怎么这么勇猛?!他仿佛听到身后城头上王固们在嘲笑他:还以为你们爷儿几个真的能“砍瓜切菜”哩,原来还是吹牛x!
但贾标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前去救他的龙儿,更要砍死那个猛悍的贼小子,为他的虎子豹儿报仇!于是一拍马屁股,瞪着血红的两眼,高举着开山大斧,飞一般地向刘稷追来。
刘稷跨马提刀,右臂挟着贾龙小跑着往本阵走,粗壮的膀臂已将贾龙夹得口鼻冒血。正这时,忽听刘縯在阵上高喊:“猛弟小心身后!”喊声未了,早见刘稷“嗵”地将贾龙扔到地上,右手抡刀“呼”地向后飞砍。但听一声惨叫,贾标已被钢刀砍中,一头栽下马来。原来刘稷早听到背后马蹄急响,知道有莽将在后追赶,便一边跑一边斜睨着身后。等到莽将追近了,这才扔掉贾龙,回刀向后飞砍,正中贾标面门,死落马下。
刘稷砍了贾标,复兜转马头,向城下的莽军飞驰杀去。后面刘縯早兴奋地用枪向后一挥:“弟兄们,冲上去啊!”与王匡王凤陈牧等一起率军冲上前来。城下五百莽军见贾标父子皆死,一哄全都逃回城里,关上了城门。城上的王固见贾标父子竟被一员贼将所斩,惊得目瞪口呆:“啊,原来反贼竟是如此的厉害呀!”其他众官看了,也都战栗不已,一个个暗自说:“刘家军如此勇悍,这个湖阳怎么守湖?”等到汉军冲到城下,王固赶忙拔剑向两边大喊:“放箭,快放箭!”于是满城弓弦响,箭簇雨点般地哗哗向城下射去。刘縯们近不得城池,只得率军而退。
军马退两三里,刘縯命就地扎住,众将军士这才交口称赞刘稷。王匡王凤陈牧等见刘縯有如此勇猛的兄弟,心里虽然有点酸酸的,但也不得不说两句赞赏的话。王匡对刘縯说:“你这个猛弟不愧叫阿猛,今天可是开了眼了。”陈牧廖湛说:“要看那几个莽将的武艺,我们也能斩杀他们。可是一把揪一个活人过来,还夹了个半死,一般人还真没这个力气。”刘縯笑说:“俺猛弟能单手托起五百斤的石磙哩,挟一个百多斤重的活人,自然不在话下。”李通说:“那个被夹死的家伙可不是‘百多斤’,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斤。阿猛的神力,天下第一。”王凤听了心里更酸,接口说:“这个阿猛是挺厉害。可俺的老弟兄马武,那才是当今的大力士,只怕比你的猛弟还高着一筹。要说天下第一,还是马武马子张。”李轶听了不高兴了,说:“马武再厉害,俺没见着。可是今天刘阿猛的神威,谁敢不服?!”朱鲔听了更不高兴,说:“不就斩杀了几员敌将么,有啥服不服的?哪天俺老朱也斩他几个,叫你们看看!”刘縯见两边话语相呛,便赶忙岔开话题,向王匡说:“王将军不是派人给王颜卿马子张他们送书去了么,不知他们何时能到?”王匡说:“这可不好说。也许半月,也许二十天,或者一个多月。”邓晨刘赐刘嘉都说:“先别说这些了,赶快商量怎么围打城池吧。”刘縯说:“对,咱们马上分拨人马,攻打城池!”
湖阳城上,王固嘴裂得跟刚吃了苦瓜似的,对众官说:“原以为贾家父子能斩杀几员贼将,谁知全被人家杀了,反贼们怎么这么厉害?虽然刚才一阵乱箭将他们射退,但他们马上就会围住城池四面攻打的。城上的箭只木石就这么多,用完了还真抵挡不住他们,你们众官可有啥好法?”众官暗想:还能有什么好法?除了跑就是降。可是跑是不可能的了,出了城门就得被人家逮住。降?你王县宰对朝廷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我们在你面前哪敢说这个字?你王县宰看着办吧,我们没法。于是便都低头眯眼地看着地上,站在那儿不吭声。
见众官不说话,王固按剑喝道:“本县宰为朝廷命官,皇主忠臣,今日有死而已!你们众官也必须死守城池,不得退缩,否则必斩!”
众官听罢,愈发地不言语。正这时,忽一个人抬眼对王固说:“王县宰,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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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固及众官一看,是县丞郎利。王固赶紧说:“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第九十五章
郎利说:“我好像听说,咱们城中的富户樊宏,就是城外贼首刘縯的亲娘舅。王县宰不如把樊宏拘来,让他去城外责令刘縯退兵,不然就杀掉他的全家。我想樊宏不敢不去,刘縯听后也不敢不退兵。”
众官听罢,不禁都睁大了眼看着郎利。这一是他们不知道樊宏是刘縯的亲娘舅,二来他们更惊愕郎利的“杀掉樊宏的全家”。樊宏是什么人哪,那可是全县第一的大善人呀!杀掉他全家?不亏心呀?!
但是王固早把脸笑成了菊花,高兴地对郎利说:“这样的好法,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早说了,还用贾氏父子去送命么?”
郎利说:“我也是刚想起来。再说,樊宏在湖阳的名望非常大,我也是犹豫了好一会才给您说的。”
王固说:“管他什么名望!他名望再大,还能大过咱皇主的大新江山?郎利,你赶紧带三十个人去把樊宏给我捉来,并把他的家小关起来看管住;他要是不去,看我不把他的全家全都砍了!当然了,这回要是能把贼兵退去,我一定上报甄大夫,重重地奖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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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利听了大喜,便赶紧带上三十军卒下城去拘樊宏。
原来樊宏字靡卿,世居湖阳,三代经商。他的父亲樊重,为人宽和温厚,乐善好施,湖阳吏民没有不敬重景仰的;年九十余去世时,一县百姓为之送葬。后来樊宏继承家业,颇有乃父遗风,济困拔苦,仗义疏财,百姓吏士更加感激。于是众百姓共作歌以赞樊氏父子曰:我腹饥兮,樊氏饫之;我体寒兮,樊氏蔽之。饱兮暖兮,无忘樊氏。
其实刘縯起兵以及来攻湖阳,樊宏也是昨天刚知道的。当时他就想,我外甥来攻湖阳,湖阳县会不会找我的麻烦呀?不行赶紧带着老婆孩子先出城躲躲去。可是又一想,湖阳离舂陵一百几十里,有谁知道我是刘縯的亲娘舅呀?算了,就呆在城里,准保没事。
可是就这么巧,偏偏就有人知道他是刘縯的亲娘舅,而且还来捉他了。当日他正和夫人在家里议说外甥刘縯在城外攻城的事,忽听外面乒乒乓乓一阵砸门响。樊宏不免心惊,出去开开街门一看,原来是县丞郎利带着几十个军卒来到。樊宏说:“请问郎大人这是何干?”郎利说:“你外甥刘縯正在外面攻打我们湖阳城,你难道不知道?”樊宏不免又惊,心想这个郎利怎么知道刘縯是我的外甥?但是也不能承认,就说:“刘縯?我不认识这个人。”郎利说:“你别打马虎眼了。我表哥韩球以前在你的铺子里当过伙计,你曾派他去给蔡阳县舂陵乡的刘縯家送过铜钱,这事你忘了?”樊宏愈加惊讶,心想这都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个郎利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不过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硬撑下去,就说:“刘縯的确是我外甥,郎县丞想要怎样?”郎利说:“王县宰正在南城楼上等着你,你马上随我们去见王县宰,到那儿你自然一切全都知道了。”于是命军卒扭住樊宏便走,并留下二十军卒把住街门:“把门关好守住,里面的老小一个不准跑了!”说罢便押着樊宏往南城而来。路上樊宏想:“王固拘我,无非是要我出城劝伯升退兵,而且很可能要拿我的家小要挟我,除此没别的事由。”
上了南城楼,十几个县吏正在登城口恭迎着他,一个个还都面带着不安与歉意。樊宏一看,里面一大半曾受过他们樊家的帮助与接济,心里一下踏实了许多。
见了王固,樊宏抱拳说:“不知县宰大人叫草民何事?”
王固说:“樊宏,你外甥刘縯马上就要攻我湖阳。叫你来,是要你出城去令刘縯退兵。你要是不去或者是刘縯不退,你的家小已经被我们看押住了,你应当知道此事的后果!”
樊宏暗想,果然是这事。就说:“大人放心,我现在就出城去见刘縯,叫他退兵。他要不退,回来您先砍我的脑袋。”
王固说:“嗯,那你就快下去出城去吧,我量你也不敢不回来!”
樊宏说:“事不宜迟,我这就下去,晚了只怕刘縯要攻城了。”说罢向王固作一个揖,便扭身快步向城下走去。
等走下城并从城门洞出来,樊宏回望城上,见王固众官正站在城垛边向下看着他。
樊宏向外走几步,忽然扭回身指着城上大骂:“王固狗贼,赶快投降,饶你不死;胆敢顽抗,碎尸万段!”骂完转身便跑。
王固都快气晕了,挥着手喝令两边的军卒:“给我射,快给我射,射死这个王八蛋!”
但是不知道弓箭手们是箭法不准还是两臂无力,反正射出去的箭矢不是飞偏就是落在樊宏的屁股后头,没一箭射到他身上。王固眼看着樊宏快步逃去,除了责骂众弓箭手“一群饭桶”,亦无奈何。樊宏一直向南去寻刘縯去了。
第九十六章
此时刘氏兄弟的军中,却正一派欢声笑语,因为刚刚有一支人马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
刘縯王匡们从湖阳城下退去后,很快就分拨好了攻城人马——王匡王凤率新市军攻东门,陈牧廖湛率平林军攻北门,邓晨与李通李轶两部合在一块,攻西门,而刘氏兄弟则留在原地,攻南门。此时巳时已过,刘縯命令诸将:各部引军赶到攻击地点后,抓紧埋锅造饭,饭后听号令一齐攻城!王匡陈牧邓晨李通等领令,便各自回军整点人马,开始向东、西、北三门分头移动。刘縯则命本部各路兄弟:“抓紧埋锅造饭,吃罢饭便进兵城下!”
于是野地里一口口锅灶开始升起吹烟。刘縯刘秀刘赐刘嘉刘祉等等众兄弟则仍聚在一起,继续商议攻城。正这时,忽听得数声喊:“伯升,伯升!”刘縯刘秀等抬头一看,见是二姐夫邓晨骑着马又从西北快速奔来,身后另有几个骑马的人,再后面则是六七十个地下奔跑的人,肩上还都扛着刀枪。刘縯不禁大喜,顾谓众兄弟说:“不用说,这是哪一路豪杰前来加入我们的大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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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縯说的没错,这正是阴识阴兴等一干人众。
昨晚阴家兄弟领着人马经过一整夜的快走急行,终于在天明时分进入湖阳县界。在稍作休息并吃了些干粮后,又继续前行。巳时之后,刚刚赶到湖阳城西,忽见从南面浩浩荡荡地开过来一大队军马,足有一两千人。而军前的三杆帅旗上,分别是“鄧”、“李”、“李”三个大字。阴识看“鄧”字旗下的那个人,分明就是自己的好朋友邓晨!阴识不禁大喜,打马上前高喊:“伟卿,伟卿!”邓晨骑着马正走,猛见一个骑马人迎面朝自己喊叫着奔来,定睛一看,才看清是好朋友阴识,也不禁惊叫一声:“呀,是次伯!”
两个人骑着马跑近,都跳下马,阴识照着邓晨的左膀“嗵”地就是一拳:“好呀伟卿,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一声,真不够意思!”邓晨不好意思地笑笑:“次伯,你不知道,其实我是想给你说一声的,可是……”“可是什么?是看我一大家子老小,担心我不参加是不是?可我这不是来了么?哈哈哈哈!”邓晨也笑:“早知道这,我第一个通知你,都怪我小心眼了。”
两个正说,李通李轶李松李汎众兄弟也到,见状也都跳下马。邓晨便把两边相互介绍。阴识听说眼前的这几位便是李家兄弟,就紧握住李通李轶的手说:“原来您几位便是闻名南阳的李氏兄弟呀,我们早如雷贯耳了!”李通见阴识唇红齿白,眉清目朗,也不禁赞叹道:“这位阴兄真是一表好人物!”李轶也笑:“可比我这黄脸好看多了!”众人都大笑。邓晨则拉住阴识的手说:“次伯,伯升兄弟都在城南,走,我带你们见他们去,叫伯升高兴高兴。”阴识兴奋地说:“好,走,我恨不得立刻就见到伯升哩!”于是邓晨吩咐部将,停军后立即安排埋锅造饭。又对李通李轶说:“次元,季文,我去去就来。”说罢便和阴家兄弟一齐上马,一行人众便奔城南而来。
但是当邓晨领着阴识众人和刘家兄弟相见后,却有一个人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用说,这就是刘秀。刘秀见姐夫拉着阴识对大哥说“这就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坡北阴家聚的阴识阴次伯”,立时惊得睁大了眼:啊?坡北阴家聚?阴识?阴次伯?这不是丽华的大哥吗?在姐夫家时姐夫说过的!而且,这位大哥还曾赶着马车载着他妹妹进蔡阳城寻找过我,只是当时错过了!可是没想到,今天竟在这军前相见了!这世界上的事,真是太稀奇巧妙了!于是当刘縯众兄弟纷纷和阴家兄弟握手言欢时,刘秀却跟做梦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但是姐夫却不让他站在那儿发傻,就拉着阴识指着刘秀说:“次伯,这是俺的三弟,刘秀,字文叔。”又喊刘秀:“文叔,快过来见过你次伯兄。”刘秀毕竟是个既聪明又沉稳的人,这时早已缓过神来,脸上也恢复了平静,微笑着上来与阴识握手说:“次伯兄,欢迎您众英雄前来啊。”阴识却不由地一震,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刘秀。只见这个年轻人,七尺五六的身材,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白白的皮肤,高高的鼻梁,一头乌发黑亮如漆。尤其是那个脑门,又大又豁亮,好像蕴藏着无限的聪明与智慧。
刘秀见阴识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免暗中嘀咕:难道这位阴兄看出我的什么破绽了?认出我是救他妹妹的那个年轻人?可一想,这怎么可能,他从没见过我,怎么能“认出我”?于是又微笑着说:“次伯兄,你们连夜赶路,一定辛苦了。”
阴识这才回过神来,又看刘秀一眼,然后扭头对刘縯笑说:“伯升,您的高大魁伟,刚才已经让我大吃一惊了,没想到咱三弟更是这样的英姿俊爽,温文儒雅,今天真让我看到什么是好人物了;咱汉军有你们这样的英雄兄弟,哪有大事不成功的?”邓晨笑:“看来我刚才挨你的那一拳活该,谁叫我不早早通知你呢。”众人都大笑。
正在说笑,忽然有数声急喊传来:“伯升,伯升!”
第九十七章
刘演刘秀扭头一看,不禁汗毛都立起来了——来人正是他们的舅舅樊宏,正一头大汗地向他们奔来。哥俩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不妙:啊?怎么舅舅这个时候只身跑来了?他怎么出的湖阳城?莫非湖阳县已经知道我们是甥舅关系,并将舅母她们……?
哥俩赶紧迎上前,扶住舅舅急问:“舅舅,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樊宏抹一把头上的汗,把情况简要说了一遍。兄弟俩听后不禁都一跺脚:“哎呀,果然如此!”
这时众刘兄弟并邓晨阴识等也围了上来,问是怎么回事。刘演说:“都怪我。昨晚三弟还提醒我,说应该先把舅舅一家接出湖阳再行进兵。我还说湖阳城里没人知道我们的甥舅关系,这才没来接出舅舅。谁知王固他们不但知道了底细,还把舅舅一家全抓起来当作人质了!——三弟,真后悔没听你的话,我太大意了!”刘秀说:“也怪我没坚持。”
众人这才明白咋回事,一个个惊说:“啊呀,这下可麻烦了,王固这小子可真歹毒。”
刘秀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舅舅一家遭害,必须马上停止攻城。”刘演说:“对,马上命令各路人马撤回,然后商讨去攻棘阳,一面设法营救舅母她们。”但是樊宏却说:“伯升,不要停止攻城。你舅母她们虽然陷在城里,但是安全得很,我料王固伤不了她们半根寒毛。就算王固执意要伤害你舅母,除非他亲自动手,别人是没人向你舅母下刀子的。外甥,你们尽管抓紧攻城。只要你们赶到城下蜂拥攻打,他王固就是想祸害你舅母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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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演听罢,眼望着地想了想说:“也好。我知道舅舅誉满湖阳,广得人心,没人忍心加害你们。那我们现在马上攻打湖阳,活捉王固,将他碎尸万段!”说毕便命众兄弟:“弟兄们,不吃饭了,马上去攻湖阳!”又令刘忠刘孝:“你们两个马上骑马去见王匡陈牧两位将军,就说情况有变,现在立即进兵攻城,等攻下了城池再吃饭!”刘忠刘孝领令,便骑上马分头飞驰而去。
刘演又对邓晨说:“姐夫,作速回军,并告知次元季文他们,立即攻城!”又对阴识说:“次伯,你跟我姐夫是好朋友,那以后就在他的军中如何?”阴识高兴地说:“好,我听伯升的安排。”邓晨更加高兴,对刘演说:“我也正想这么说呢!”说罢拉住阴识的手,“次伯,走,咱快上马到城西去!”阴识答应一声,又和刘演互相拱一下手,便和邓晨一块去上马。
可是临上马,阴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又扭回头看一眼刘秀,却发现刘秀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可是阴识猛然觉得,刘秀的微笑里似乎包含着一种什么异样的东西他说不清——是尊敬?爱敬?不,好像都不是。对了,这好像是自己从未感受过的一种亲切啊!可是,这个年轻人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呢?是他天生的和蔼可亲还是其它什么的?恍恍惚惚的,阴识想不清说不明,只好骑上马,和众兄弟人等随着邓晨一起前走。
可是行不数步,忽然一个意念蓦然涌上他的心头:啊?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救我妹妹的那个——?!
湖阳城头,王固见樊宏大骂逃去,气得直想杀人。心说这个樊宏是个什么东西啊,连老婆孩子都不顾了。你既然不顾,我就把你的老小都拘来城上;如果你领着刘演来攻我湖阳,我就在城上一刀一个剁将下去,我看你的心肠到底有多硬,我看刘演的心肠到底有多硬!便对众官说:“这个樊宏既然大骂逃去,必定会领着刘演前来攻城。没办法,我只好把他的老婆孩子都押来城上。他们靠近一步,我就剁下去一个,靠近一步,就剁下去一个,我看他们怎么来攻我湖阳城!”说毕便命郎利:“快去,把樊宏的老小一个不剩地给我押到这儿来!”郎利似乎还记得王县宰许诺的奖赏,便兴奋地答应一声,又领着几个军卒去了。
众官用鄙夷的眼光看着郎利领着军卒下城,不免都暗怀愤怒。大家互相看看,又斜眼瞟一下王固,好像都在说:就算樊宏的老小被押来城上,你们也休想“一刀一个剁下去”!
正这时,忽有军卒高喊:“敌军已经调动人马围城了!”王固等慌忙跑到垛丫边向外观望,但见贼军正从南面分路向城池的东、西两侧迂回移动。东面贼军的帅旗上,分别是“王”、“王”、“朱”、“胡”、“陈”、“廖”等等几个大字;西面的则是“邓”、“李”、“李”几个大字。王固说:“不用说,这是包围城东、西、北三面的贼军——军前的贼旗上不见‘刘’字,正说明刘家贼军攻我南门——我就在这南城头上等着,用樊宏老小的头颅抵挡刘演!”
又过不多时,果见南面尘头大起,一杆杆“刘”字大旗迎风招展,无数人马滚滚而来。城上众军看了,紧张得来回乱跑。王固更是胆战心惊,一边望着杀来的人马一边频频回看着登城口,急得两脚直跺:“怎么郎利还没押到啊?怎么郎利还没押到啊?!”正慌得手足无措,忽听城口处一阵老幼妇女哭喊,郎利恰好押着樊宏的家小登上城了——连老带少,一共二十余口。王固大喜,赶紧命郎利:“快给我押到城头边上,快给我押到城头边上!”郎利仗剑在手,喝令军卒将一串老小都押到垛口边。
老小们哭叫着刚被押到垛口边,城下早已是惊天动地——刘氏大军已蜂拥杀到了城下。
但是刘氏众兄弟见城垛边押着一排溜哭叫的老小,都不免倒吸一口冷气:“啊?王固贼子果然狗急跳墙了!”
第九十八章
但是樊宏却是一脸的平静,仰望着城上暗暗说:“王固,郎利,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向我的家小举起刀子?!”
刘縯提马上前,指着城上大喝:“王固,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敢动我舅母她们半根寒毛,将你碎尸万段!”
王固拔剑在手,指着城下大骂:“刘縯,樊宏,你们的老小在我手里捏着,你们还敢猖狂?!我现在就杀一个给你们看看,看你们敢近我城池一步!”说罢喝令郎利,“给我按住一个,准备动刀!”
郎利应声才要上前,忽见众官都两眼冒火,恶喇喇地盯着他,好像都在向他喊:“你敢动手?!”郎利只好惶恐地停住脚步,呆在那儿不敢动。
王固大怒,喝骂郎利:“郎利,你怎么站着不动?赶快给我动手!”
郎利看看王固,拿眼斜瞟一下众官,那意思是说:不是我不动手,你看看众官都是啥脸色。
王固转眼看看众官,果然都一个个眼中冒火,横眉立目地瞪着他。
王固不禁大怒,拿剑指着众官喝道:“你们这些家伙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本官为了大新江山,杀几个逆贼家属,你们胆敢不服?!”
靠最前的一个官员高声喊:“王县宰,樊靡卿是大善之人,他的家小更是无辜无罪,你杀他们,不怕遭天谴吗?!”
其他众官也都喊:“就是,杀戮这样的好人家,只怕全城百姓也不答应!”
王固愈怒:“我大新皇主上承天命,哪来的什么天谴?杀逆贼正是替天行道!至于小民百姓,我看他们谁敢道半个不字?”说着喝令最前面的那个官员,“赵明,我就命令你斩杀逆贼的老小,快上前给我动手!”
赵明则厉声喊:“恕难从命!我怕滚滚天雷轰劈了我,我更怕愤怒的湖阳百姓撕吃了我!”
其他众官也跟着喊:“我们也不会动手的,我们也怕触怒上天,触怒百姓!”
王固气得大骂:“猾贼滥官,皇主的俸禄白养着你们了!——看我亲手杀他一个,我就不信天雷能轰劈了我,更不信哪个刁民敢撕吃了我!”
说罢扭转身,提剑走上前,一把揪住樊宏夫人的头发,“啪”地按到剁丫上,拿剑指着城下大骂:“刘縯,樊宏,我数一二三,你们立即给我退去!如若不然,你们就在城下捡拾这个贼妇的头颅吧!”
刘縯大骂:“王固恶贼,你不怕遭雷劈吗?!”边说边摘弓搭箭,准备箭射王固。
其他众刘兄弟也都弯弓引箭,瞄向王固。
但是王固早料到了这一手,将樊夫人揪起挡在自己面前,一边拿剑指着城下大喊:“一,二……”
可是不等他的“三”喊出口,赵明早在后面拔剑向众官军士大喊:“弟兄们,樊宏是咱们湖阳的大善人,我们决不能眼看着他的家小遭害!城外的汉军有好几万,我们是挡不住的!为了樊公的家小,更为了我们的身家性命,我们反了吧!”
众官军士也都拔剑举刀:“反了吧,我们投降汉军!”
赵明众官各挺剑提刀奔向王固:“王固贼子,还不住手?!”
王固早被身后的喊声吓呆了,回身用宝剑哆哆索索地指着赵明等喊:“你、你们……?!”
赵明挺剑上前大骂:“酷贼,你就在这儿吧!”一剑刺中王固胸口,倒地而死。
在一旁呆看的郎利早被吓瘫了,扑跪在地向众官求告:“各位老兄,看在咱们多年同僚的份上,饶了我吧。”
众官叱骂:“你这个狗东西,竟给王固出那样的损主意,还把樊公的家小押来城上,谁也救你不得!一会将你交给汉军,任由人家发落!”便命军卒将郎利绑起,等开开城门后交给汉军。
赵明几个人早将王固的头割掉,抛下城去大喊:“王固狗贼已然被斩,我们全城投降汉军!”
刘縯樊宏等在城下看了,无不欢喜。樊宏欣笑着对刘縯刘秀等兄弟说:“我就知道,王固必然害不了你舅母她们。”
刘縯便令刚刚传令回来的刘忠刘孝:“你们两个再去城东城西城北传告,就说城中已降,不用攻城了,各部在原地扎营!”刘忠刘孝答应一声,便又分头打马而去。
其实不用通知,城东城西城北三路人马也知道不用攻城了。
邓晨率阴识阴兴等赶到城西见了李通李轶,便把伯升舅舅一家被王固拘押起来之事说了一遍,并说:“情况紧急,伯升令立即攻城!”李通李轶听后都说:“这事耽搁不得,必须立即攻城!”于是三人各自召集本部,准备攻城。此时饭菜已然做熟,众将军士掏出木碗竹筷正准备吃饭,忽听得要去攻城救人,便都说:“救人要紧,等攻下了城池再吃饭不迟!”于是纷纷扔下碗筷,抄起军器扛上云梯,奔跑着向城下拥来。可是刚到城下,却见西门楼上树起了一杆白旗,旗下的人还高声大喊:“你们不必攻城了,我们都已投降!”邓晨李通李轶阴识等无不诧异,纷纷说:“这怎么回事,怎么城中不战自降了?”
正不知所以,忽见刘孝骑马从南面飞驰而来,跑到几个人面前说:“城中已然投降,王固被他的手下砍死了;刘主帅命你们就地扎营,不用再攻城了!”
几个人这才明白是咋回事:“噢,原来是这样啊!”于是传令众军,“不攻城了,大家都回去吃饭,吃罢饭就地扎营!”两部军士便开始撤退。刘孝传令罢,复纵马向北去传告平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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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新市、平林两部根本就没有攻城,这会都正端着碗吃饭呢。
刘忠刘孝奉刘縯之命第一次赶到城东城北令两军“立即攻城”后,两军首帅王匡陈牧说:“知道了,我们这就攻城。”但是等刘忠刘孝骑马离去,两军的大将们却嚷嚷开了,都说:“刘縯多大的事啊,因为他的舅舅就让我们立即攻城?现在饭都快熟了,不能这边凉着饭菜,那边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拼命吧?”旁边的一些军士听后也喊:“我们宁做饱死鬼,也不做饿死鬼!”王匡陈牧便同时做出决定:“先不攻城,吃罢饭再说!”于是亲兵们便为他们摆放碗筷,准备吃饭。不过他们也清楚,城南城西的人马,这会一定正往城下集结呢。
可是饭刚吃到一半,忽有军士跑来报说:城门楼上树起了白旗,城中已经投降了!王匡陈牧们无不惊讶:“啊?投降了?这还没攻呢,他们怎么就投降了?再说,没听见城南城西有一点喊杀声呀!”
正在诧异,刘忠刘孝骑马又到,告说城中已降,王固被部下所杀;刘主帅令你两部就地扎营,不必再攻城了。王匡陈牧们含含糊糊地应答说:“啊,我们知、知道了。”刘忠刘孝传令罢,便又兜马回去。不过二人在回去的路上也暗中嘀咕:伯升哥明明令他们“攻下城再吃饭”,可他们都在端着碗吃饭,并没有向城下进兵呀!
刘忠从城东离去后,王匡不免感到尴尬,对王凤朱鲔等说:“刘縯若知道咱们没有执行他的命令,不知会咋想;回头见了他,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王凤说:“既然做出来了,就不要后悔。我料他刘縯也不敢治咱的‘怠军之罪’!”朱鲔说:“咱们原本是几万人马的大头领,如今天天听他的指挥吆喝,已经不错了,他还想咋着?!”胡殷说:“这事啊,我估计刘縯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明说的,更别提治咱的什么‘怠军之罪’了。王公你见了刘縯也没必要‘不好意思’,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他不提,你也别说,两边都装傻得了。”王匡笑说:“好,他要不提,我也不说,稀里糊涂过去就算完了。”
城东的王匡们在议论这事,城北的陈牧们也在说这事。在刘孝骑着马离去后,申屠建便笑着对陈牧廖湛说:“这下好了,刘縯必然要知道咱们没执行他的命令。”陈牧说:“他知道就知道,还能咋**着!老子不能让自己的弟兄饿着肚子给他拼命吧?!”廖湛也大声说:“说得是!哪有让弟兄们饿着肚子上前卖命的?他多大的**事呀?!回头他要是对咱说什么难听话,看我不拿话噎他!”
申屠建暗暗窃笑:“刘縯倒不一定说什么难听话,或者干脆装不知道。不过,两边的龃龉从现在就开始了,今后也不知要闹出怎样的大事,俺申屠军师坐等着看大戏!”
第九十九章
湖阳南门此时已是门洞大开,赵明等众官拥着樊宏老小出城与樊宏刘縯等相见。樊宏妻小无端受了这么一场惊吓,都拥向樊宏哭诉埋怨,樊宏刘縯刘秀等自然是百般安慰。刘縯还向舅母赔罪说:“都怪外甥粗心大意,致使舅舅一家险遭大难。舅母要是还有怨气的话,打外甥几巴掌都行。”逗得众人大笑。
正说笑间,忽然城门处又一阵喊,原来是城内的十几个军士把面如死灰的郎利推拥拖拽出来了。樊夫人说:“就是这个人,两次闯进咱家里,还把俺押到城头上,对俺娘儿们可凶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刘稷早“呼”地飞蹿过去,一把揪住郎利大骂:“原来是你这狗贼办的这种缺德事!”挥起一拳,将郎利打得口鼻窜血,眼珠迸流。又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刘稷“呼”地将郎利高高抛起,随即飞起一脚,将郎利踹出三丈开外!郎利“嗵”地摔趴在地,口里鼻里咕嘟嘟往外冒着污血,再也没能动弹一下。
众人惊叹一阵,刘縯随命赵明派人把郎利拖到野地里埋了。刘縯还对赵明等说:“深谢各位的义举。要不是众位果断出手,舅舅一家真的危险了,刘縯也必将痛悔一生。”赵明说:“樊先生这样的好人,我们怎能眼看着不管?那样我们也会含恨一辈子的。再说,王莽暴虐,天人共怒,四方百姓都希望你们刘家人重掌天下。我们这样做,也是弃暗投明,应天顺人。”
刘縯等听了自然又是大喜。于是刘縯命其他兄弟带着人马还退回到南面吃午饭,然后就地安营;自己则与三弟文叔,并刘赐刘嘉刘祉刘忠刘孝刘稷几个人,以及赵明等众官拥着舅舅一家老小回城。刚到城门边,城中早拥出大群的男女百姓,手捧着燃香向刘縯拜说:“欢迎大军前来,我们早盼着你们刘家重举大旗呢。”刘縯又是一阵的大喜,将百姓们一一搀起抚慰。进入城中,刘縯众兄弟先陪着舅舅及众老小回家安顿,然后与赵明众官进入湖阳县衙,商议出榜安民以及宣布汉氏复兴等等一干事宜。刘縯对赵明说:“赵公助汉有功,你就权领湖阳县令如何?”赵明在一阵谦逊推辞之后,也只好领命。
诸事已罢,刘縯等就在县衙进食午餐。吃饭间,刘忠刘孝自然向刘縯刘秀等告说新市、平林两部的“怠军”之事。刘忠说:“哥,午前我去城东传告新市兵撤军,发现他们压根儿就没进兵,都正在原地端着碗吃饭呢。”刘孝也说:“我骑马到了城西,姐夫和李通李轶他们倒是率兵攻到了城下。可是到了城北,陈牧廖湛他们也都在原地吃饭呢,根本就没向前攻城。”
刘縯刘秀刘赐刘嘉刘祉听罢无不吃惊,一个个都瞪大了眼:“啊?!”
刘稷大骂:“他娘个x的,胆敢不听我哥哥的将令!”
刘縯沉默了一下,说:“这个本来就怨我。想想,人家的饭菜都做好了,将官军士都正准备吃饭呢,咱却让人家扔下碗筷饿着肚子去攻城,搁谁心里能痛快?我要不是担心舅舅一家遭害,我也决不会下这个命令的。这个事啊,发生就发生了,何况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咱们就不要提了。”
刘秀也说:“哥哥说得对,这事到此为止,今后都不要提了,就当没有发生。”
刘祉说:“有道是军令如山,他们却把主帅的命令当儿戏,怎么也得警告他一下!”
刘稷喊:“必须得责骂他们一通,不能这么着就完了,那太便宜他们了!”
刘赐说:“阿猛,不要鲁莽。你哥哥下这令迫不得已,人家没有立即进兵也情有可原。算了,这事纯属偶然,不提也罢。”
刘嘉也说:“我也同意不说为好。他们本来就是湖池草莽,自由散漫惯了;你要求他们太严,反而适得其反。”
刘縯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他们不违犯大的军纪,只要他们不乱砸乱抢糟害百姓,像这些偶然发生的小事,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正说间,忽然邓晨李通李轶三个人到。李轶进门就喊:“伯升,王匡陈牧那些家伙今天没听你的将令,你知道不?!”
原来邓晨李通李轶等在接到刘縯退军的命令后,便仍退回到原集结点开始吃饭。吃罢饭正准备安营时,三人忽听得军士传言,说午前咱们城西的人马向城下进兵时,城北的平林人马根本就没动,都还呆在城北数里之遥的集结地点没有前来。邓晨李通李轶一开始还不信,就追问那些传言的军士。那些军士说,这事千真万确,我们在咱们军阵的最北面,城北的情况,我们看得一清二楚!三人这才不由一惊,心说伯升都下了令了,怎么他们却按兵不动?这可不是小事啊!三人商量,不如咱们进城去见伯升,把这事说给他,看伯升怎么处理。不过邓晨说:估计伯升已经知道了这事,因为刘孝去城北传令陈牧,肯定看到这些情况并且已经向伯升报说了。李轶说,不管刘孝说没说,咱得去见伯升,把这事说给他!他娘的,胆敢违抗刘主帅将令,这回不能轻饶了他们!三人这才上马来见刘縯。但是听说刘縯等人已经入城,便都驰入城来。
刘縯见李轶一腔愤怒,就说:“季文,这事我们都知道了,方才还正说呢。”
李轶说:“那你准备怎么处理他们?您是全军之首,命令如山,而他们却当作儿戏,拒不执行,这事决不能就这么完了!”
刘縯笑:“季文,刚才我们几个也说了,这事不能光怪人家,咱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你想想,人家的饭菜都做好了,将官军士都正准备吃饭呢,咱却让人家扔下饭碗饿着肚子去攻城,人家不痛快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轶说:“说来说去他们跟咱们还不是一条心!你看我们城西的人马,只要伯升您一声令下,没说的,我们放下碗筷就上!别说一碗米饭两块蒸饼,就是一大盘山珍海味我也得把它扔那儿!”
刘縯说:“季文的赤诚,咱们大家都知道的。”
李轶说:“反正这事得跟他们说道说道,不能违反了将令就完了,那以后还能打仗否?!”
刘秀说:“季文啊,今天这事也算赶巧了,有它的偶然性,不要计较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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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晨说:“这事的确赶得巧。不下令立即攻城吧,舅舅一家命悬一线;立即攻城吧,正赶上众军已端起了饭碗,也的确让人家不理解。”
李通说:“这事我赞成文叔说的,不必再计较了。否则说穿了,两边都尴尬。在人家的心里,毕竟和咱还隔着一层,不能要求人家太严。”
李轶笑:“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当初去招引这两路人马时,我就说他们是草寇土匪,来了也是闹麻烦,看看现在应验了不是?——明明是他们违反了军令,还不能制裁他们,你说这事恶心不恶心?”
刘赐说:“季文,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新市平林这两路人马,毕竟对咱反莽复汉有大作用——将来下江王常那一路人马来了,咱们的力量就更大,反莽复汉不是更快更有把握?凡事要看到它有益的一面,不能光盯着它的‘不好’。”
李轶说:“算了,既然你们都这么大度,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縯说:“那这事就到此为止,都不要再提了——刘忠刘孝,你们再分头去通知新市平林众大将,让他们都到湖阳县衙来,商议明天进兵棘阳!”
第一百章
整整一下午,阴识的心续都难以平静。他怎么都觉得的那个刘秀就是救他妹妹的那个年轻人——瞧那身高、年令以及肤色,和妹妹所说的几乎一样。尤其是,这个刘秀是蔡阳人,和妹妹所说的那个年轻人是同县!只是,妹妹没有详述那个年轻人的五官长相——如果妹妹说,那个年轻人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圆圆的额头,一头乌发黑亮如漆,那基本就可断定,这个刘秀就是我妹妹千方百计要找到的那个年轻人!可惜,妹妹大概出于她大姑娘的羞涩,没有一一尽述。但尽管如此,阴识还是激动地认为,这个刘秀就是救他妹妹的那个年轻人!这不单单是刘秀的身高外表,也不仅仅是他的乡贯县籍,主要是刘秀那令人惊叹的神态举止!阴识怎么也想不到,人世间还有刘秀这样的好人物——儒雅中带着纯朴,沉静中带着温厚,两只大眼是那样的和善可亲,让人一看就倍感亲切!妹妹在婚姻上是十分挑剔的,一般的男子她根本看不上眼;能让妹妹一见倾心并且日夜思念的年轻人,肯定就是刘秀这样的!退一步讲,就算刘秀不是救我妹妹的那个年轻人,但是我敢断定,刘秀比那个年轻人更优秀,更出色,更让人觉得可近可亲,或者说,更能赢得女孩子的芳心!现在半年多过去了,那个年轻人还是没有一点音耗,不如我设法打探一下这个刘秀,看他是不是救我妹妹的那个年轻人。如果是,那便是千古奇事、美事;如果不是,我也得想法让妹妹对这个刘秀过过眼,我就不信她见了不喜欢!当然了,我不能直接问刘秀:“你在新野县救过一个大姑娘没有?”那显得多唐突啊!而且像刘秀这样性格的人,他就是救了人也未必肯对你说,那后面的话反而没法继续下去了。好在,我和他姐夫是好朋友,一切话语,就从他姐夫那儿问起吧,这可就方便多了。
于是吃罢晚饭,阴识便独自一人前往邓晨帐中来。
说来也巧,邓晨刚刚吃罢晚饭,这会正独坐帐中的灯下,也在想着阴家的事。
今天阴家兄弟引着好几十人前来投军,真让他意料不到。他原以为阴家是书香门第,良好之家,是不大可能造反的,没想到人家还真的来了。早知道这,我可该第一个就联络阴家兄弟呀。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兄弟今天领着人马来了,而且主要还是冲着他来的,这让他稍稍感到了一些快慰。
快慰已罢,他忽然又想起了阴家兄妹当初寻找那个白衣青年的事——现在半年多过去了,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那天临分手时,次伯还嘱咐自己“多操心打听着点”。可是这半年多来,自己光顾着参加造反了,把人家这事给忽略了;如今既然人家来了,我得去问问人家——如果找到了那青年,那是多么令人拍案叫绝的奇事美事呀!
想到这,邓晨“呼”地起身,便要出帐去找阴识。可是到帐口刚要去掀门帘,却忽然有一个人从外面一边掀帘一边向里喊:“伟卿,在里面吗?”邓晨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阴识,便大笑道:“哈哈,次伯,我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却来了!”边说边往里边拉阴识,“来来次伯,快进来坐,快进来坐。”阴识也笑:“哟,你去找我?这么巧哇!”
两人到灯下的小木桌旁隔桌坐下,阴识说:“伟卿啊,你找我是有什么吩咐?”邓晨笑:“咱哥俩还有啥吩咐不吩咐的。我是想问你,咱妹妹丽华要找的那个好青年找到了没有?我这几个月来一直光顾着造反了,把你嘱咐的事给忘了。”阴识也笑:“伟卿啊,咱直人快语,我给你说,我来找你,就是说的这事。”邓晨一惊:“噢?这么说,找到了?”阴识笑着一摆手:“哪里呀,这都半年多了,一点音耗没有。虽然我和妹妹后来又去蔡阳找了两三趟,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根本找不到。”邓晨说:“是啊,没名没姓的,是不好找啊。”阴识说:“弄得我后来都没信心了。倒是我妹妹,还是那样的执着,依然认定那是她的‘命中注定’,好像找不到那青年决不罢休似的。”邓晨说:“这说明咱妹妹感情执着。可是,这一年半载的还行,老这么找下去怎么行?咱妹妹也老大不小了吧,一般像她这么大的姑娘,早出嫁两三年了——我想最上愁的,还是俺大娘她老人家。”阴识说:“谁说不是?我母亲为了丽华的婚事,吃不好睡不香,弄得我都着急。可丽华却跟没事人一样,好像那青年天生就是老天爷给她预备的,总之一点不上愁。”邓晨说:“其实这世上的好小伙多的是,咱丽华的眼界也忒高了些。”阴识听罢不觉两眼一放光:“说的是啊伟卿。我今天来军中,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好小伙!”邓晨也两眼一亮:“啊?是谁?”阴识说:“就是你的三小舅,刘秀刘文叔哇!”
邓晨听罢,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喜,反而愣着眼看阴识好一会,才说:“次伯,你是说我三小舅配你妹妹最合适?”阴识笑:“这还用说吗,我找你就是为的这事。”
邓晨又看阴识一会,不觉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阴识被笑愣了,说:“伟卿,你笑什么?”邓晨说:“次伯,这个事啊,我一句两句还真给你说不清。我给你说,就那次我们在蔡阳城里碰到时,我这个三小舅就在我身后不远的溷所里,你们刚走他恰好就出来了。我再给你说,你妹妹被救那天的前后,我这个三小舅还就是从咱那儿过来着。可是他并没有救过人,这我后来问过他的——哎,对了,就是你们兄妹赶着车离开不久我问的他,他说没有。你看,他自己都说没有,这肯定不是他。”
阴识心里不觉一凉:“噢,果然不是他。”不过他并不气馁,就说,“伟卿,其实是不是你三小舅救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三小舅人好——在我见过的年轻人中,你这个三小舅是最优秀最出色的;我妹妹的眼界再高,我不信她见了你这位三小舅不动心。”
邓晨听罢,又愣着眼看阴识一会,然后咂下嘴,说:“次伯呀,我这个三小舅是非常出色优秀,打着灯笼也难寻。而且我也觉得,我这个三小舅和你妹妹最般配了;他们俩要是有幸成婚,那才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天下再找不到这样的好姻缘了。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次伯,我这个三小舅,已经有人家的心上人了。”
啊?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邓晨最后的这句话,犹如一棒闷鼓敲在阴识的耳畔边,震得他从头凉到了脚。其实来找邓晨之前,阴识隐约也想到了这一点,觉得那个刘秀差不多二十七八岁了,应该已经有家室了。可是看他那个清纯样,分明还是个未婚的大小伙嘛。何况从他的个头外表看,更符合妹妹所描述的那个白衣青年,这才来找邓晨。可是万万没想到,人家真的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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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阴识还不死心,就问:“伟卿,你见过那姑娘吗,她长得咋样?哪里人?”
邓晨不觉摇头笑一下:“这个……,咳,不瞒你说次伯,这姑娘我也没见过,也不知道哪里人。这事是我三弟临起兵前才给我和他姐姐说的,连他大哥现在都不知道。我三弟的意思,是想等打下宛城和那姑娘举行婚礼时才让我们看到的,说要给我们个惊喜。至于什么惊喜,无非是那姑娘长得好看呗。可是她长得再好,还能赶得上咱丽华?咱丽华的端庄高雅美丽,那才是天下第一!不过婚姻这东西,主要还是靠缘分——人家缘分在那里,咱也没法,你说是不是?”
阴识这回是彻底地凉了——没想到刘秀不但有了心上人,而且打下宛城后就要成婚的!宛城近在咫尺,明天如能打下棘阳,前面就是宛城。看汉军这凌厉的攻势,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拿下宛城。到那时,人家刘秀就要举行婚礼了!唉,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刘秀再出色再优秀,可惜成不了俺阴家的女婿呀!丽华,你这个傻丫头,就继续等着你那个毫无希望的“命中注定”吧,就继续让你哥为你发愁,让咱娘为你发愁吧!
第一百零一章
就在阴识邓晨在灯下谈论“刘秀丽华”时,刘秀在点着灯烛的中军大帐里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啊嘁,啊嘁,啊嘁!打罢还暗暗说:这是有谁在说我?还是伤风着凉了?
但他显然不是伤风感冒——虽然帐外一阵阵刮着冷风,但他的周身却是热血翻滚,一点不觉得冷。整整一下午,除了在湖阳县衙和哥哥等各路大将商议明天进兵棘阳外,刘秀一直是热血沸腾,心潮激荡。他真没想到,在这进兵攻战的途中,竟突然遇见了丽华的哥哥兄弟,这是多么的巧啊!更令刘秀难以平静的是,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和阴家兄弟在这个汉军队伍中同生死共命运了。更何况,阴家兄弟就在姐夫的部下。那么,我该怎么办呢,把我和丽华的事告诉姐夫,给大家公布出来?那样的话,姐夫、哥哥、阴家兄弟惊喜激动不说,我刘家其他兄弟,还有次元季文兄弟,甚至新市平林诸将,也都会倍感惊奇并向我热烈祝贺的。而我与丽华,自然马上就可以相见——当阴家兄弟回新野将丽华带来军中,或者我随阴家兄弟去新野见丽华,我们两个将是怎样的惊喜激动?那种幸福情景,拿什么言语给我们形容?!
要不,就告诉姐夫?
可是不行啊。现在虽然在短短的两三天里连续拿下了新野湖阳等城池,但是更大更硬的战斗还在后面。就比如明天攻打棘阳,就有可能遇到起兵以来的最大劲敌——棘阳县宰岑彭!今天下午各路大将在湖阳县衙商议时,李通李轶等等好几个人都说这个岑彭身高力大,勇猛无敌。连哥哥都说:莽军在南阳的两员猛将,一个是严尤,一个就是这个岑彭。现在严尤被调去了长安,这个岑彭就成了南阳莽军中的唯一猛将。不过,严尤曾是我们蔡阳的县宰,对他的勇猛我们自然十分清楚。而棘阳离我们较远,对岑彭只是耳闻而已;他的武艺究竟有多高,只有明天和他交手后才知道。当然,就算他岑彭名副其实,武艺绝伦,可是我们有数万士气正盛的大军,他岑彭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更何况,我们军中也有熊虎之将——我阿猛弟足以和岑彭旗鼓相当!而且阿猛弟今天在县衙中也对大伙喊了:明天你们就瞧好吧,看我如何活捉这个岑彭!
如此说来,战胜岑彭,拿下棘阳应该没有多大困难。
可是,宛城那边呢,甄阜现在在干什么?怎么到现在还没见他领着大军前来?我们“反莽复汉”的大旗已经打出好几天了,而且还连下数城,甄阜肯定早已知道了。他之所以还没有领着军马前来,估计是在调集重兵!——如果是调动三五万人马,他们在今天甚至是昨天就到了!而现在迟迟没到,正说明他们是在调集全郡所有的人马——恐怕要达到十几万,至少也有十万!所以说,真正的恶仗硬仗,乃是对甄阜的一战!——王莽的十万虎狼之师即将汹汹扑来,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给哥哥姐夫说“见媳妇”的事?众将军士听说了还不都笑掉大牙?更何况,自己在起兵之前已经答应了姐姐姐夫,说等打下宛城“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说,我现在只能继续按住这个秘密,等打败甄阜夺下宛城再向大家“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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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他不由在心底里呼唤:丽华,你后来是不是又到蔡阳寻找过我?应该又去过吧?请你再耐心地等待一些时日吧,只要一打败甄阜夺下宛城,我就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去新野接你;到那时,就让我们尽情地倾诉,尽情地拥抱吧!
想到这儿,他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那个张卬。他暗笑:要不是那个张卬,我和丽华还无缘相识呢。难道张卬抢丽华,自己救丽华,这也是上天的安排?不然,何以说明自己和丽华是“命中注定”呢?
想起了张卬,刘秀自然就想到了王常、马武,想到了他们的“下江军”。刘秀想:如果王常马武这个时候领着他们的下江军赶到,那该多好,那一定能更快更有把握地打败甄阜的!
但是刘秀不知道,王常马武张卬成丹等人率领的下江军这会正和王莽派去的严尤陈茂在南郡激战呢。由于咱们这部书人物故事较多,难以同时述说多方情况,是以严尤陈茂去“讨伐”下江的事似乎给忽略了。但是既有上文之铺垫,就有下文之回应——有关严尤陈茂以及下江军的事,回头自有交待。当然对东方的赤眉,西面的王莽,后文都会一一交待。这里,还是把南阳汉军攻宛城灭甄阜作为重点来叙述。
第一百零二章
第十四章
棘阳县衙内,县宰岑彭这会正召集县尉赵萌等一干僚吏,告说几万汉军已经向棘阳杀来。赵萌等虽然都表情紧张,但他们的内心并不是多害怕。因为他们清楚,他们的县宰岑彭智勇双全,武艺绝伦,足以把汉军挡在棘阳城外。他们现在最想看到的,是这个闻名前队的岑彭岑君然如何把汉军杀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但是在岑彭大战汉军之前,我们有必要对他的“县宰”一职解析一下。
东汉史书《后汉书》中记载,岑彭是“棘阳长”,也就是棘阳县长的意思。而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也沿用《后汉书》的说法,将岑彭也说成是“棘阳长”,但这些说法无疑是错误的。
按秦汉之制,万户以上的县份,县中的长官叫县令;万户以下的,则称县长。王莽篡汉,大改旧制,对县一级的长官,不论县中的户数多少,统统称之为“宰”。所以说,岑彭此时应该是“县宰”,而不是“县长”。当然,当年的史学家们也许有他们“误用”的道理或缘由,这不是咱能理解的,不多说也罢。
还来说岑彭。岑彭当日对赵萌等众官说:“我和甄大夫当初都预料得不错,咱们前队的最大祸患就是他们废刘余孽!现在果不其然,他们不但举起了反旗,还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连下数城,是何等的猖狂!可是,我棘阳不是湖阳新野,更不是长聚唐子乡,我岑彭一定要在这棘阳城下挡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向北跨行一步!”
赵萌等都高兴地拍手说:“咱岑县宰是前队的擎天柱。有岑县宰在,他们刘家人成不了气候!”
岑彭点下头说:“嗯。希望众位与岑彭同心协力,共保我棘阳。方才探马报说,乱贼离我棘阳只有二十来里了,一会我就带八百弓弩手出南门迎战贼军,你们众官按咱们昨晚分派好的,各守四门。另外据说甄大夫已经把大军调集好了,估计明天宛城的十万大军就能赶到。只要宛城的大军一到,咱们就倾城而出,与宛城大军内外夹击,将乱贼砍作齑粉!”
赵萌等又都拍手:“好,一定要把乱贼干净彻底地全部消灭之!”
众官话语刚落,忽有役卒捧着一卷皮纸进来报说:“岑县宰,甄大夫有书信,请您亲启阅看。”岑彭接过拆看,但见内中写道:我郡中军马粮草即将集结准备完毕,后天上午到达你棘阳城下。希望你坚持两日,后天大军到时,你即出城与我一道灭贼。岑彭看罢对众官说:“宛城大军后天来到,甄大夫让我们坚守两日。只要这两天我们棘阳城门不失,刘家叛贼就死无葬身之地!好了,我现在引军出城先挫其锐气,然后与你众官一道坚守城池!”说毕便令众官解散,各去四城守护。岑彭则命副将去集合昨晚就已选定的八百弓弩手,准备出城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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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弓弩手刚刚列队完毕,忽然家中的亲兵跑来向岑彭报说:“岑大人,老夫人请您回家一趟,说有话要对您说。”岑彭是个大孝子,闻听母亲召唤,便说:“好,我马上回去!”于是令副将就地管住人马,自己飞马回家中来。进入家中,岑彭乃向老母拜说:“敢问母亲,不知召儿何事?”老母说:“儿呀,听说你要引着人马出城迎战汉军?”岑彭说:“是的母亲。孩儿已经集合好了人马,现在就要出城。”母亲说:“孩儿呀,娘从昨天听说汉军举起了大旗就想,咱们岑家祖祖辈辈都是汉家的子民,与汉家有着很深的感情;王莽篡汉那会儿,为娘还难过了好一阵子。现在汉军又举起了大旗,这说明汉家又要复兴了。何况王莽现在非常不得人心,四方都在怨叛,更希望刘家人重掌天下。鉴于此,我儿不如弃暗投明,开城降汉,并且从此为汉氏复兴贡献力量,这是为娘所乐意看到的。”岑彭再拜说:“慈母教诲,儿不敢不听。可是儿身为新朝命官,衣其衣,食其食,不容儿不为之尽力。何况,甄大夫已经聚起了十余万人马,后天就要到咱棘阳城下了,他们汉军如何抵挡?不是儿不为汉家复兴出力,实在是他们根本没有复兴的希望啊。娘啊,请您老人家安坐,孩儿这就出城迎敌。”说毕叩头起来,命夫人好生看顾母亲,又向母亲揖拜一下,便转身大步出门去了。母亲见儿子如此,自知儿大不由娘,只好叹息一声,任由他去。
于是岑彭率八百弓孥手飞速驰出南门,迎战汉军。而赵萌等众官纷纷聚来南城楼上,要看岑县宰如何大显神威。
岑彭率八百弓弩手驰出南门,将五百人布在城下,其余三百人则向南去,埋伏在大路东侧一道土岗后。岑彭命三百人:“但见我这儿将贼军杀败,你们就从岗后突出,从侧翼射击他们!”三百弓弩手领命赶紧去了。于是岑彭坐骑白马,手按丈八铁矛,在“岑”字大旗下凛然而立,单等着汉军到来。
此时刘縯王匡陈牧众将领着人马即将杀到棘阳城下。虽然昨天出现了“怠军”一事,但是两边一个个都装傻,谁也不把事情挑明,正像王匡说的,“稀里糊涂过去就算完了”。所以两边倒也显得其乐融融,好像没什么不快;大家一边骑马引着人马纷踏而进,一边还有说有笑。
不过刘秀到底是个精细的人,对一些事情考虑得还是比较周全。昨晚临睡时,刘秀对大哥说:“哥,到现在还不见宛城的动静,不知是什么原因。不如我们派人潜入宛城,刺探消息,一有什么动静,我们也好及时采取对策。”刘縯说:“三弟说得对。上次没听你的话,差点让舅舅一家遭害,这次我再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再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也早该这样。”哥俩当即决定,明天一早就令忠、孝二弟乔装改扮,潜入宛城刺探消息。于是第二天天不明,刘縯便命刘忠刘孝换上便装前去宛城。刘秀嘱咐二人:“兄弟,首先注意安全,一听到什么情况,立即回来报告。”刘忠刘孝都是精明伶俐的小伙,听罢都说:“两位哥哥放心,我们出不了事的。一有情况,便回来报告。”兄弟俩换装毕,趁天色未明,便偷偷离军去了。而天明早饭毕,刘縯便传令各军起行,向棘阳杀来。
但是等赶到棘阳城下,刘縯众将无不惊奇。只见城下从东到西,只摆开了五排军马,每排百十来人,至多也就五百军兵,而且还都是弓箭手。不过刘縯等也发现,这些弓箭手衣甲整齐,身体强壮,一个个臂挽硬弓,腰挎短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士。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阵前“岑”字大旗下的那员大将。只见这位大将,坐骑白马,手按长矛,生得虎体狼腰,身高足足在九尺以上!刘縯回顾众将说:“耳闻不如见面,这位岑君然,果然是八面的威风!咱们起兵以来还没遇到过劲敌,这位岑彭,看来得认真对付一下了。”王匡也说:“是啊,看他身后的那些军士,便知这位岑彭是一员将才。”刘稷提刀抖马缰上前说:“说那么多没用,还是让我的钢刀和他见高低!”
第一百零三章
可是还没等他纵马飞出,这边岑彭早挺矛纵马跑至两阵中心,向着汉军高喊:“你们谁是刘縯,敢不敢站出来!”刘縯一听,“啪”地拍马上前:“岑彭,只我就是刘縯,你有什么好怕的?!”岑彭一看,瞪起眼高喊:“刘縯,我今天单要捉你,走的不是好汉!”说毕拍马挺矛,向刘縯杀来。刘縯也纵马挺枪,来战岑彭。两个枪矛并举,大战**十合,不分胜败。可是汉军阵上都看得明白,人家岑彭越战越勇,一杆长矛舞得如车轮飞转,刘縯明显处于下风,刘秀邓晨李通刘赐刘嘉等都把心提嗓子眼了。刘秀刚要喊“快鸣金”,却早见刘稷舞刀飞出,直取岑彭。岑彭见又一个高大强壮的毛头愣小子舞刀杀来,便喊:“俺岑彭今天就并你两个,走的不是好汉!”刘稷却向刘縯喊:“哥,你退下,省得我们两个欺负他一个!”刘縯闻听,只好退下来,拨马回阵。刘稷怒目咬牙,舞刀向岑彭大骂:“岑彭,看小爷如何取你狗头!”岑彭更不答话,挥矛向刘稷便刺。两个刀矛并举,乒乓又大战了一百二十合,依然胜败不分。两个都身高体重,坐下马早不堪其负,都累得通体淌汗,呼呼直喘。岑彭用矛抵住刘稷的刀喊:“你这个愣小子,一会敢不敢再战?敢得话,咱们都回去换了马匹再来大战!”刘稷喊:“好,就换马!小爷今天不砍了你,决不罢休!”于是两人都回阵换马。岑彭回到阵上,一边换上副将的马一边说:“没想到刘縯的武艺恁般高强,而这个愣小子就更加野悍。但是不挑他几员贼将下马,我怎肯罢休!”说毕提矛翻身上马,又杀来阵前大喊:“那个野小子,快过来送死!”
刘縯这边,也早在议论纷纷,都说这个岑彭是如此的英勇,看来今天真的遇到劲敌了。而最能看出形势的是平林军师申屠建。申屠建见岑彭战罢刘縯,又勇战刘稷,不禁暗中嘀咕:看来今天的形势不妙啊。但他想到的不是自身的安全,而是自己军中的宝贝疙瘩刘圣公。于是趁众将军士都在呆看岑彭刘稷恶战的时候,便命人把刘玄的外甥谢躬叫到身边,悄悄对他说:你和你舅舅都到最后面去。如果我们军败向后撤退,你就护着你舅舅赶快向后面逃跑。你舅舅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唯你是问!谢躬连连点头:好好,不管我中枪中箭,也不能让我舅舅伤了半根寒毛!于是回去拉上舅舅,悄悄向后面挪去了。
此时刘稷换上了三哥刘秀的枣红马,见岑彭已经换了马匹出来叫战,便提上钢刀要出。正这时,早见一将飞骤黑马,舞两把铜头铁锏直奔岑彭而去。众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新市大将朱鲔!
其实朱鲔也是一员十分勇猛的大将,生得身高八尺,腰大十围,是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紫脸大汉。在绿林山时,除了马武,就数这个朱鲔勇猛了。他手中的两把铁锏,左手的重二十斤,右手的重三十斤,一般舞动使作起来,三两百人也近不得他身;在绿林山那几年,朱鲔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当日见岑彭如此不可一世,便怒不可遏,不等刘稷换马出阵,便拍马舞锏来战岑彭。岑彭见又换了一个,便喊:“你们今天要对俺车轮战啊?你们就是几万人轮着来,俺岑彭也不怕!”说毕挺矛便战朱鲔。两个乒乓又大战了七八十合,依旧胜负不分。但汉军阵上也看得清楚,朱鲔虽然怒目咬牙奋力恶战,却依然处于下风,根本战不倒岑彭。刘縯王匡几乎同时喊:“鸣金!”于是阵前当当当一阵铁器响。朱鲔见自己也战不过岑彭,只好拨马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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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彭连战三将,更加意气昂昂,向着对面喊:“贼将,谁还敢再来!”
喊声未落,汉军阵上又早有一将舞刀骤马飞出。刘縯等惊看,正是原来的粮草官——邓晨的表弟张奉。原来张奉见岑彭与刘縯战了**十合,又与刘稷战了一百二十余合,现在又和朱鲔战了七八十合,前前后后一共大战了将近三百合。张奉想,这岑彭果然是天下第一勇将!可是你再勇猛,你也不是铁打的。别看你依然劲头十足,可那是你的强弩之末,你顶多再战三二十合就顶不住了。俺老张虽然赶不上刘縯刘稷朱鲔那样的武艺,但和你岑彭大战五六十合应当不在话下!当然用不了五六十合,你岑彭就做了俺张奉的刀下鬼了!——如果是俺斩杀了岑彭,那是多么大的功劳与荣耀,还怕那些大将们不把俺当人看么?还怕将来刘縯不对俺重封厚赏么?嗯,俺老张得赶快出马,不能让别人拣了这个便宜!于是不等朱鲔回阵,便迫不及待地骤马飞出。岑彭见了,挥矛便战张奉。张奉原以为岑彭已是“强弩之末”,但交手后才知道,岑彭的长矛依然挥舞得那么刚劲有力,招招刺向他的致命之处,令他防不胜防。张奉大惊,心想这个岑彭是如此的厉害,我不能再战了,否则非让他挑了不可!于是刚战不到二十合,张奉拨马便要败回本阵。可是哪里还来的及,不等他拨马,岑彭的长矛早到,“嚓”地刺透他的前胸,栽落马下。
汉军阵上,无不骇然,刘縯王匡陈牧等等大小将士全都呆住了。而岑彭身后的棘阳城上,却是鼓声大起,叫好声震耳欲聋。岑彭则依然斗志昂扬,向着汉军阵上喊:“刘縯,你敢不敢再来,看我怎么挑你下马!”刘稷气得大骂:“这个王八蛋,欺人太甚!”说着拍马要出,但却被邓晨李通拦住。二人说:“再这样打下去没有什么意义。咱们人多,不如都冲上前与其混战,看他岑彭怎么抵挡。”王匡陈牧等也说:“对,都冲上去。不信咱们几万人胜不得他们几百人!”刘縯说:“好,擂鼓,全军将士都冲杀过去!”
于是鼓声大震,汉军几万大小将士呐喊着向岑彭杀来。
第一百零四章
但是岑彭毫不慌张,见汉军杀近,便举手向下一按,嘴里同时大喝一声:“放箭!”霎时间,但听弓弦轰鸣,箭声嗖嗖,身后的五百弓箭手拽动硬弓,一支支利箭雨点般地射向汉军;汉军前队,早被射倒一片,连刘縯王匡李通几人的马匹,都被箭矢射中。汉军大乱,自相践踏,一个个回头便逃。岑彭不舍,用矛向后一招,率弓箭手在后追射掩杀。有那跑得慢的,被岑彭纵马追上,一矛一个刺倒。亏得刘稷又回马向后,截住岑彭厮杀,众军方才得免。
但是前面的汉军忽然又轰然大乱——原来路东土岗上又冒出大群的莽军,从岗上冲下向着汉军哗哗放箭。汉军又被射倒无数,连刘玄外甥谢躬也被射了一箭。谢躬本来和他舅舅在队伍的最后头,这会却跑在最前头。可谁想土岗上又射下箭来,将他和许多军士射中。圣公亏得身材矮小,又被他外甥挡着,才躲过一劫。谢躬虽被射中了肩膀头,好在箭射不深,两条腿也跑得快,舅甥俩杂在乱军中向着西南没命奔逃。刘稷在后面挡着岑彭,且战且走。岑彭见再拣不着什么便宜,只好收军不赶,与八百弓弩手高高兴兴地回奔棘阳城。
汉军败退七八里,停住军马。刘縯王匡陈牧等计点军士,约伤折七八百。众将聚在一起,都嗟叹这个岑彭是如此的厉害。王凤尤其叹说:“可惜俺绿林的猛将马武不在这里;他要在这儿,岂容他岑彭如此逞强?唉,咱这些人还是不行啊。”刘稷听了,气得又抄起大刀,要去城下与岑彭拼命。刘秀刘赐刘嘉邓晨李通等赶忙劝住。刘稷依然气得大叫:“我就是死在岑彭手里,也不愿听这话!”王凤自知没趣,嘴里却依然说:“咱这帮人就是打不过岑彭嘛,还说不得了?”李轶说:“说这些废话何用?还是赶快想办法对付岑彭吧!”刘稷喊:“想什么办法?我看还是派几员勇将去城下力并岑彭!你们要不去,我去,我非砍了他不可!”刘赐说:“你以为岑彭还会出来呀?我估计他要率军在里面死守了。”邓晨说:“那咱们就分兵围住棘阳攻打,他岑彭只能顾得了一头,还顾得了四面?”李通说:“不可。听说岑彭擅长飞石,百发百中。他要在城上来回奔跑着飞石掷打,咱们众弟兄也只是他的活靶子。”王匡说:“要这么说,对这个岑彭还真没法了?”刘縯在一旁凝着眉沉默了半天,这会说:“我想了,岑彭英勇无敌,难以力并,咱们最好还是另想办法。”
另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想啥办法。
正这时,忽然一个人从人群边上缩手缩脚地挤进来,结结巴巴地对刘縯说:“伯、伯升,我、我有一个办、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大家一看这个人,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玄刘圣公。
刘縯一看是圣公,也不免有点吃惊——没想到这个一向胆小懦弱的族兄竟然“有办法”,就连忙说:“圣公兄,您有什么好法,快给大家说说?”圣公说:“我和棘、棘阳县尉赵、赵萌有点拐、拐弯亲戚。不如我进城去见赵、赵萌,叫他做咱的内、内应,我想就能战、战胜岑彭。”陈牧拿眼斜睨着圣公笑骂:“就**你还能说动人家的县尉?你和那人啥关系,是你是他的亲爹还是他是你的亲爹?”王匡王凤廖湛等听罢皆大笑,连刘稷也笑。申屠建说:“就是哩圣公,你和那赵萌啥关系,能说动他吗?”圣公说:“赵、赵萌是我婶母娘家侄儿的小、小舅子,我和他从小就认、认识,后来还在一块读、读过书。”王匡陈牧刘稷等又笑:“这种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东西,也算‘亲戚’?”刘嘉说:“人家在一块读过书,这比亲戚更熟悉。”王凤说:“那又怎样?人家现在是堂堂的县尉,岂能轻易做反贼?”连刘縯也说:“就是圣公兄,您怎么说动赵萌?”圣公说:“你们不、不知道,这个赵萌特别爱、爱财。要是多给他点金、金银,他可能就肯、肯的。”王匡等又笑:“对,有钱能使鬼推磨,亲戚同学算个屁,还是金钱最管用。”刘縯听罢立刻高兴地说:“好,圣公兄,你马上换装进城。我这就派人去传告朱祐,让他火速送五百两金子来,然后你带了金子进城见赵萌。这回您要说动赵萌做咱的内应,可是大功一件!”圣公说:“可、可是我见了赵萌咋、咋说呀?我不知道说、说啥好。再说,我一个人进城也害、害怕。”陈牧廖湛等又骂:“瞧你那**胆子,能办点事不?”
按说,让谢躬陪他舅舅进城最好。谢躬不但胆子大,还能说会道,不用教便知道怎么去说赵萌。可是谢躬刚刚负了箭伤,这会正吊着胳膊和众伤兵坐一块堆呻吟喊疼呢,怎么能派他去?于是刘縯就把三弟文叔喊过来,说:“三弟,你一会陪着咱圣公兄进城,并由你来说赵萌。如果他被说动了,就让他今夜三更开城,咱们全部人马杀进城去,活捉岑彭。”刘秀说:“好,我陪圣公兄进城。”圣公见是刘秀陪着他,也高兴地说:“好。有文叔弟陪、陪着,我、我愿意。”
于是两个立即换装,依旧是百姓穿着。又过一会,朱祐亲自飞马送来五百两的一包金子。刘縯将金子交给刘秀背着,对二人说:“你们不要直接向北去,就从这儿向东走四五里,然后折向北,从棘阳东门进城,免得城里怀疑。”二人答应一声,便带着金子径直向东去了。刘縯众将则命众军就地埋锅造饭,一边令医官抓紧给伤兵敷药,包扎伤口。
刘秀背着金子,搀着刘玄的胳膊向东走。刘秀说:“哥,等进城见了赵萌,他要问我是干啥的,您就说我是您家的佃户,专门给您种地的,姓金。”圣公疑惑地说:“咱姓刘,你怎么说姓金?”刘秀说:“‘卯金刀,名为劉’,金也在刘字之中嘛。”圣公笑说:“好,那我就说你姓金,给我种地的伙、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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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向东走了四五里,才要向北拐,圣公忽然又站住脚,说:“文叔,要不咱别、别去了?”刘秀说:“哥,怎么了?”圣公说:“我、我还是有点害怕。”刘秀说:“哥,您怕什么呀?”圣公说:“要是进城被人家认出来,咱俩可就没、没命了呀。”刘秀不觉一笑:“噢,是这样呀。不过哥哥您不用怕,咱虽然是义军战士,可咱现在是百姓装束,谁会认出咱呢?再说,就这么回去,大伙也肯定笑话咱。”圣公一想,就是,就这么回去,陈牧廖湛那些家伙还不把我讥笑嘲骂死呀。只好说:“那、那好,咱就听天由命吧。”
等来到棘阳东门外,只见城门紧闭,城上垛丫边站满了持枪的军士,正警惕地张望着城外。见有两个人来到城门下,城上军便拿枪向下指着大喊:“呔,你们是干什么的?!”刘秀拿手圈在嘴上仰脸向上喊:“赵县尉的故人前来拜访,请你们赶快转告!”军士们一听,都疑惑地说:怎么这个时候有人来走亲访友呀?可人家说是赵县尉的故人,又不敢赶人家走,就喊:“你们先等着啊,这就给你们秉报去!”
说来也巧,赵萌正好分管东门,这会正坐在东城楼里。听说“故人来访”,也疑惑地说:哪个故人,怎么这个时候前来?于是便来到城垛边上,探出身子向下喊:“谁找我呀?!”
第一百零五章
圣公在城下向上招着手喊:“赵、赵兄,是、是我,我是圣、圣公!”
赵萌一看,果然是圣公,不觉万分惊讶:哟,怎么是圣公呀?!
赵萌与圣公不但有点亲戚关系,还在一块念过两年书;虽然算不上什么至亲厚友,但毕竟还算“故人”。所以赵萌一见是多年不见的圣公,竟突然间感觉到了点亲气儿,就向城下喊:“圣公,怎么是你呀?你等着啊,我下去给你开城门去!”
于是赵萌下城,到城门洞里命令门卒开门。门卒打开了一条缝儿,赵萌挤出半截身子向外招着手喊:“圣公,来,快进来!”
刘秀便搀着圣公,快速走向城门洞。赵萌也从门里出来,拉住圣公的手说:“圣公,你怎么来了?”圣公扭着脸看下刘秀:“这个,我……”刘秀赶忙接话说:“赵县尉,我们东家这是去宛城办事来着,正好路过这里,特意来看看您。”圣公也赶紧说:“啊是是。好几年没、没见你了,特、特意来看、看看你。”赵萌抬眼看看刘秀,惊异地问圣公:“圣公,这年轻人是谁呀,怎么喊你东家?”圣公说:“啊,这、这是我家的佃、佃户,姓、姓金。”赵萌疑惑地说:“原来是你们家种地的呀,白皮嫩肉的长这么好?”惊异地看刘秀一会,才扭脸对圣公说:“既然老兄特意来看我,那好,咱们到家说去。”说罢便命门卒:“关好城门,用心守护。一有情况,立即去家里喊我!”说罢便拉着圣公向城里走,一边又回头看一眼刘秀,心里想:一个种地的,怎么长这么好?
进入家门,又进入屋门厅中,赵萌摘下剑挂到门边墙上,然后招呼圣公:“来来圣公,咱们坐下。”两个隔着几案分宾主而坐,而“伙计”刘秀则挎着布兜坐在圣公一旁。赵萌一边倒茶一边说:“圣公,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呀,我们可是刚刚跟城南的几万反贼打过仗的,你在路上没听说?!”圣公说:“啊?刚、刚打过仗啊,没、没听说。”
赵萌忽然猛省似地说:“对了,这些反贼就是你们刘家人啊!那个为头的家伙叫刘縯,说是蔡阳县舂陵乡的人。”说着忽然又瞪大了眼,“哎圣公,你不就是舂陵乡的么?这个刘縯应该是你的族兄族弟吧?他们聚兵造反,你能不知道?!”
圣公一下慌张起来,结结巴巴地更说不出话来:“这个,我、我……”又惶惶然看着刘秀,“文、文,不、不,金、金伙计,……这个,这个……”
赵萌一看圣公这样,立刻警觉起来:“圣公,你老实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是不是参加了刘縯的反贼队伍?不然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还这么一脸惊慌的?!”
圣公更加慌张,拿眼看着刘秀:“文、文,金、金伙计,……这个,这个……”
赵萌更加怀疑,转眼瞪着刘秀说:“你这个家伙,倒底是姓金还是姓文?你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刘秀一看没法隐瞒下去了,何况我们本就是来“明说”的,何必再隐瞒。就说:“赵县尉,实不相瞒,我们就是城南的反贼,是专门来找您的。”
赵萌立刻“呼“地站起,去墙上“唰”地抽出宝剑,指着二人大叫:“原来你们果然是城外的反贼!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闯进我堂堂的县尉家中来!”拿剑指着圣公喊,“圣公,别看你我是同窗,还有点绕弯亲戚。可是你们既然是反贼,今天也不能放过你们!走,跟我见岑县宰去!”
圣公慌得赶紧爬起,扑去刘秀身上抓过布兜,三下两下解开,然后“哐啷”墩到几案上,一大堆亮闪闪的金子立刻映得满屋放光。圣公急急仰起脸,讨好似地看着赵萌:“赵、赵兄,我、我是来给你送、送这个的,你还捉、捉我不?”
赵萌一看一大堆黄灿灿的金子,不觉两眼都直了,紧握宝剑的右手也不觉松弛垂落下来。他虽然是堂堂的县尉,家中不缺金银,但眼前陡然出现这么一大堆亮闪闪的金子,还是令他眼馋不已。何况圣公已经说了,这是专门送给他的,就更让他两眼发热,恨不得马上把这堆金子搂到自己怀里。
不过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汉军在收买自己——他们在城外被岑彭杀败,没别的招了,就想着用金钱在城内买通一个内应,可没想到他们竟然选到了我这个县尉的头上!当然,这肯定是圣公的主意,不是圣公主动说出来,别人谁知道我和圣公的关系?没想到圣公这么一个胆小懦弱人,竟然也敢造反,还背着金银混进城来做奸细;这个天下,莫非真的要变了?!
怎么办呢?如果将刘玄告发,那刘玄,还有那个漂亮的年轻人肯定就没命了。当然刘玄不是我的骨肉至亲,他死就死了,没什么可怜惜的。关键是这一大堆金子,要是被岑县宰全部收走充公,那可是心疼死人!但如果收下金子做他们的内应,却又要面临巨大风险——不说岑彭英勇无敌,甄大夫的十万大军马上也要到了,他们汉军如何抵挡?我虽然喜欢这些金子,但也不能拿我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呀!
于是又拿剑指着圣公刘秀说:“你们这俩家伙,休给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们这是来收买我,想让我做你们的内应,是不是?!”
圣公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刘秀:“金、金三弟,这,这……”
刘秀这时已从容站起,对赵萌说:“赵县尉,您说的不错,我们来,就是想让您做我们的内应,共为反莽复汉出力。”
赵萌冷笑:“反莽复汉?说的轻巧!就一个岑彭就把你们杀得落花流水,你们凭什么‘反莽复汉’?我再告诉你们,后天甄大夫就要领着十万大军到了,你们岂不更要土崩瓦解、死无葬身之地?!——圣公,没办法,既然你们自投罗网,那就认命吧!走,跟我见岑县宰去!”
圣公越发惶恐,看着刘秀说:“你你,你看这,你看这……”
刘秀却一脸的平静,对赵萌说:“赵县尉,您说得不错,岑彭的确是一员虎将,力敌万人,而甄阜的十万大军更是我们的最大威胁。但是我想赵县尉可能也清楚,现在天下厌莽,人心思汉,汉家的复兴就像江河奔向海洋那样的不可阻挡。虽然我们前进的路上肯定要遇到这样那样的艰险,但最终的胜利还是我们的;汉家的复兴,是必然要实现的!作为汉家义军的普通一兵,在下还是请赵县尉认清形势,反戈一击,为大汉复兴贡献您的宝贵力量。”
“普通一兵?我看你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呢。”赵萌赞扬一句,但马上又开始冷笑,“不过就凭你这一通大话就能说动本县尉?你们毕竟连个岑彭都没战胜,更别说后面还有甄阜的十万大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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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说:“可是赵县尉,现在百姓厌莽,人心思汉,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刚起兵的时候只有几千人,现在已经有数万人,而且每天都有豪杰义士前来参加。另外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其他各州郡的百姓还不知道我们举起了大旗。一旦他们得知了消息,不知要有多少人揭竿而起,举兵响应,反莽复汉的起义烈火不是很快就要烧遍九州大地?到那时,别说新莽的十万军马,就是三十万五十万,也必然土崩瓦解化为乌有。赵县尉是明白人,对未来的形势不会一点也意料不到吧?”
刘秀的这些话,还真让赵萌陷入了沉思,拿着宝剑的手不觉又垂落下来。的确,现在王莽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各地的叛乱层出不穷,而“思念汉朝”更是多少人的共识。现在刘氏大旗终于举起来了,四方百姓肯定要闻风而起,举兵响应,本来就危如累卵的新朝社稷看来真的要垮台了。虽然岑彭有勇有谋,虽然甄阜的十万大军将到,可是天意人心,不可逆转,王莽灭亡汉氏复兴,这是必然的结果。这个姓金的年轻人说得对,俺赵萌是个明白人,或者是个聪明人,对未来的形势不会看不清楚。要这样的话,不如就答应他们,做他们的内应?将来刘氏取得了天下,凭俺的献城之功,怎么也得给俺一定的封赏吧?更何况,眼前就有这么一大堆金子等着俺拿呢,何乐不为?!
想到这儿,赵萌立刻堆下笑脸,对刘秀说:“你这个年轻人,还真把话都说我心里去了。的确,我也认为王莽必亡汉氏必兴,刘家重掌天下那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你的这一通话更让我明朗了。有道是听人劝吃饱饭,好,我就答应你们,做你们的内应,共为反莽复汉出力!”
刘秀圣公听了自然是大喜。刘秀说:“赵县尉深明大义,令人感动。将来大事成功,赵县尉也必然是兴复大汉的功臣。”
赵萌却扬起手摇着笑:“不敢奢求不敢奢求,将来能有碗饭吃就行了。”
圣公则指着案上的金子说:“有这么多金、金子,够你吃多少碗饭的?”
刘秀也说:“就是哩赵县尉,先把这金子收起来吧,免得有人进来看见。”
赵萌正恨不得赶快把金子收起来,闻听急忙说:“对对,别让人看见了别让人看见了,我赶紧收起来放到内室去。”
说着把宝剑夹到肋下,迈大步到几案前收金子。等把金子收起抱到怀里,忽然又对刘秀圣公说:“既然要我做内应,怎么个做法?两位说说?”
刘秀说:“我们刘主帅交代,只要今夜三更您把城门打开放我们进来,别的您就不用管了。”
赵萌说:“这还不容易?东门就归我管,今夜三更我令我的心腹偷开城门,放你们进来。到时候我让他们在城上点起一堆火,但看东城上火起,你们就赶紧杀来城下,从东门进入,怎么样?”
刘秀说:“这太好了,赵县尉比我们想得还周到。”
圣公也说:“回去跟俺刘主帅一说,刘主帅还不知怎么高、高兴呢。”
赵萌说:“那我先把金子送里边去。”说着抱着金子转身便往内室走。但是刚走两步又扭回身来,说,“哎,我做内应,可不是为了这些金子,我是为了反莽复汉哟。”
刘秀说:“啊,赵县尉的深明大义,我们刚才就说过的。”
赵萌这才转身,抱着金子进内室去。
赵萌刚进入内室,忽然厅门“砰”地一声响,从外面“嗵”地跳进一个妙龄少女来,嘴里还清脆地喊了一声“爹爹!”
第一百零六章
刘秀圣公同时吃一惊。两人看这少女,只见小女孩约摸十五六岁,生得小巧玲珑,粉面桃腮。两道蛾眉下,是两只黑葡萄似的水汪汪的大眼。鼓嘟嘟的小嘴,好像刚刚摘下的红樱桃。紧身的诸衧,外罩一件绣镼小袄,趁显出窈窕的小腰身以及鼓挺挺的小胸脯。刘秀想,这小女孩喊“爹爹”,应该是赵县尉的女儿了。圣公早睁大了两眼,盯着小女孩暗自惊说:“小女孩进来喊爹爹,这肯定是赵萌的女儿了!哎哟,没想到赵萌竟然有这么好看的闺女!”
这的确是赵萌的闺女,名唤露桃,今年刚刚十六岁。赵萌一年多前死去了老婆,尚未续弦,如今家中就他们父女俩。露桃聪明伶俐,娇小可爱,赵萌自然视为掌上明珠。
露桃这是刚从街上逛悠归来。早上赵萌挂上剑临走时还嘱咐女儿:“现在外面将要打仗,有乱贼前来攻城;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不要再出去疯跑!”露桃生性泼辣,又被赵萌娇纵惯了,才不管那些呢,对她爹喊:“你们打你们的仗,管我什么事?就算乱贼攻进来,还能对我这个漂亮的小闺女下刀子?!”赵萌气得哭笑不得,指着闺女嗔骂一句:“你就气死我吧你!”只好骑上马前去县衙。
露桃逛罢街回到自家门口,守门小卒对她说:“赵大人刚刚回来,还带着两个人。”爹爹身为县尉,有外人来家那是常有的事,她才不管来了什么人;她只想“疯跑”回来跟她爹撒撒娇顶顶嘴,逗她爹“生气”一回,这才一脚跳进门里,喊了一声“爹爹!”
可是厅中不见爹爹,只有两个外人。但是当其中的一位年轻人映入她的眼帘时,这个十六岁的漂亮女孩立刻呆住了。只见这个年轻人,浓眉大眼,高个头白皮肤,一头乌发黑亮如漆,看上去是那样的潇洒帅气。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眸子,似乎透出无限的温和亲爱,让人看着那么舒服。露桃刚刚十六岁,情窦初开,还从没有任何男人让她有过这种感觉。可是今天这位大哥哥,却让她心旌摇荡,周身发热,以至于心跳加速,鼓挺挺的小胸脯起伏不停;两只**辣的大眼,更是紧紧盯着这位大哥哥,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刘秀见这位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立刻感到不好意思,低下眼来,扭脸看别处。
而圣公见这个漂亮女孩如此盯看刘秀,就跟刚灌下两瓶子醋似的心里泛酸。心想这么漂亮的闺女,怎么连看我也不看一眼,就光死死盯着刘秀?于是堆下笑脸,故作大声地说:“哟,这、这是大侄女吧?”
露桃就跟没听见似的,依然盯着刘秀看。
恰好内室门响,赵萌从里面出来。赵萌一见是闺女回来了,就笑说:“哟,你这个闺女,在外面疯够回来了?”拿手指指圣公,“快,喊刘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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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桃拿眼斜瞥下圣公,理也没理,又扭脸去看刘秀。
圣公尴尬地笑笑:“这个这个,嘿嘿,嘿嘿……”
赵萌说:“这是我闺女,露桃。从小娇纵惯了,不懂事,圣公别在意。”
圣公又尴尬地笑笑:“嘿嘿,不在意,不在意。”
赵萌又向露桃喊:“露桃,快回你屋去,大人在这儿还有话说呢!”
但是露桃就跟没听见似的,依然在那儿盯着刘秀看。
圣公却好像胆儿也大了,说话也不结巴了,摆出一副“大人”的架势向着刘秀喊:“那个谁,金伙计,你先到门外边望着去,我和赵大人还有几句话要说!”
其实圣公并不是天生的结巴,只是为人胆小,见了陌生人或“比较厉害”的人就害怕,显得“怯生生”的,说话自然也就不利索了。
但是有这么一种人,平时看上去唯唯诺诺,沉闷木讷,显得十分的胆小老实。但是脸前一旦出现了一位漂亮女子,这种人便立刻两眼放光,变得十分活跃兴奋;胆儿也大了,话儿也多了,好像转眼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圣公大概就是这样的。
所以当妙龄美女露桃一出现时,圣公立马来了精神,不但两眼放起了光,说话也响亮利索了许多。
刘秀正被露桃盯看得浑身不自在,巴不得有个什么借口躲出去。听圣公让他“到外面望着去”,就赶紧说:“好,我到外面去!”说毕立马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开开门到外面去了。
这下可惹恼了露桃。露桃正盯着刘秀看,刘秀越是被她看得脸色臊红,她越是觉得这位年轻大哥哥纯朴可爱,她越是笑眉笑眼地俏皮地盯着看。可没想到,正越看越想看时,旁边的那个黑瘦子竟把这位可爱的大哥哥给撵出去了,不由惹得她嫩火中烧,芳颜骤变,瞪起两只圆溜溜的大眼向圣公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干嘛让人家出去,你怎么不出去?!”
圣公虽然挨了骂,但一点不生气,依然笑着说:“嘿嘿,他是伙计,我是东家,他得听我的。”
露桃又骂:“什么东家?我看你像狗粪!”
赵萌假意呵斥:“露桃,怎么说话的你,真不懂事!”
露桃又怒瞪圣公一眼,“嗵”地一跺脚:“哼,臭狗屎的东西!”噔噔噔地走向门口,到外面找刘秀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赵萌又对圣公说:“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样。”
圣公又笑:“啊啊,不一样,不一样。”
露桃来到屋外,见刘秀正站在台阶下的院里,就跳下台阶,蹦跳着来到刘秀身边:“哎,你这个哥哥,他叫你出来你就出来?他是个什么东西?”
刘秀不好意思地看着一边说:“啊,人家是东家,我是伙计,我得听人家的。”
“什么东家,我看他就是一堆臭狗屎!”露桃愤愤地骂。
刘秀依然扭向一边,嘿嘿笑一声不说话。
露桃问:“你这位哥哥,姓什么叫什么呀?能给我说说不?”
“啊,我姓金,叫金秀。”
“啊?金秀,这么好听的名字啊!哥哥,你怎么今天到我家了?我以前从没见过你呀。”
“啊,我们东家找你父亲有事,我也跟着来了。”
“真是太好了,你要不来我还不认识你呢。哥,知道我叫什么吗?你怎么也不问问我?”
“啊,你叫露桃,你父亲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
“噢,对对,我爹刚才已经说过了。哥哥,你说话的声音可真好听!格格格格!”
露桃在外面欢笑,圣公在里面又跟灌了两瓶子醋似的不是滋味。心想这个小丫子看来是看上刘秀了。刘秀这小子真有艳福,就进这么一趟城,就把这么好看的小丫子给迷住了。只怪我爹娘没给我一副好皮囊,不然,今天这个小丫子看上的该是我呀!但是刚才说“和赵大人有话说”,那就得说两句,就说:“赵兄,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的女儿,福气呀。”
赵萌笑:“哈哈,不少惹我生气。”
圣公说:“咱闺女长这么好,我看是当皇后的命。”
赵萌笑:“哟,真的吗?那我可盼着你们刘家人赶快打下天下夺了社稷。到时候你们刘家如果有谁当了皇帝,圣公你就替我保媒,我把女儿嫁给他,那样我就成皇丈了,啊?哈哈!”
“你当了皇丈,我当然也跟着沾光,那我这个媒人是当定了。”
“对,对,当定了当定了,你刘圣公可得记住这事。”
“放心吧,忘不了。”
赵萌扭脸望望窗外:“圣公,咱在家呆得时间太长了,我怕引起岑彭的怀疑,不如你们这就出城吧。等今夜拿下棘阳,明天咱哥俩再好好喝几盏,好不好?”
圣公说:“好好,我们这就出城。”
于是两人起身,开门外走。
圣公赵萌开门出来,而露桃却还缠着刘秀说个不停:
“哥,您今天别走了,我给你做好饭吃。”
“啊,不劳小妹了。估计俺东家的话快说完了,我们马上就要走的。”
“他要走就让他走,哥哥你不能走!我就愿意看着你,跟你说话。”
刘秀一边望着屋门一边含糊应答:“啊,好好,以后再说吧,以后再说吧。”
正这时,圣公和赵萌开门出来了,走下台阶来到院里。露桃迎上前跑到赵萌身边,撒娇地说:“爹,今天不让金哥哥走了,我给俺金哥哥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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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萌斜眼瞪着她:“就你做饭?知道怎么往锅里下米不?”
“只要俺金哥哥不走,我今天就学着做饭。”露桃一脸的认真。
“不行,人家今天还有事呢,得马上走。”
“那以后得让金哥哥再到咱家中来!”
赵萌应付说:“啊,好,好。”转脸对圣公刘秀说,“二位,就抓紧出城吧?”
于是刘秀圣公与赵萌拱手,转身出门。露桃则在身后又喊一声:“金哥哥,记得一定再来我家啊!”
刘秀圣公循旧路出了东门,然而折向南回军。路上圣公不无酸楚地说:“三弟呀,你可真有艳福,我看露桃那小丫子是看上你了,心里边是不是觉得挺美?”
刘秀笑:“啊,那小姑娘就是跟我说说话而已,没别的意思。”
可是刘秀也暗想:就算那姑娘真的“有意思”,我也不会动心的。当今天下,有哪个姑娘能比得上丽华呢?阴丽华,那才是我的最爱!
刘秀圣公回军见了刘縯众将,具说大功告成,赵萌答应做内应。刘縯等闻听大喜,都说圣公这回办了一件大事,等把棘阳拿下来了,一定要重重奖赏圣公。圣公受了夸奖,在众将面前似乎胆子也大了,说话也利索了许多,睁着眼吹着气说:“我就知道,赵萌一定会给我面、面子的!”陈牧又乜斜着眼骂:“无非是那包金子起的作用,你有个狗屁的面子!”
于是刘縯命令众将,各率军再向南退走四五里,然后就地扎住军马,做好晚间进兵棘阳的准备。刘縯尤其叮嘱众将,一定要保守机密,不到起兵前的那一刻,不要向众军告说“今晚进兵棘阳”,免得走漏了消息。众将得令,便各各回军,引兵又向南退。
刘縯众将引兵南走,而棘阳城中的赵萌也在暗暗做着夜间开城的准备。
下午把圣公和那位“金伙计”送走后,赵萌又难按喜悦地要回屋翻看那堆亮闪闪的金子。但是闺女露桃却伸胳膊肘挡住他:“哎,爹爹,我想让那位金哥哥做我女婿,我喜欢他!”赵萌愤怒地一点她的额头:“不害骚,真疯得没边了你!”露桃说:“害什么骚啊,女儿总要嫁人的!”赵萌说:“刚才你没听说吗,他就是一个种地的伙计,你堂堂的县尉千金嫁给他?”露桃说:“种地的就种地的,反正女儿喜欢他!”赵萌说:“喜欢也不行!爹找人给你算过卦了,说你以后有皇后的命,将来要嫁的人是皇帝。”露桃骂:“什么狗屁皇帝,我才不嫁,我就喜欢金哥哥!你要是不管,我以后自己去找那位金哥哥!”赵萌说:“好,你要找得着他,尽管找去!”说罢一把将闺女拨拉开,迈步去屋里欣赏他的金子。露桃在后面喊:“找就找,你看我非要嫁给这位金哥哥!”
赵萌才不管他的疯闺女在外面疯喊,三步两步进入厅中,进入内室,取出那堆金子把玩赏看。赵萌想:没想到俺赵萌这么好运气,既得了这么一大堆金子,将来还有可能受到汉家的重封——汉军在束手无策时俺把棘阳献给了他们,帮了他们多大的忙,谅他们也不能忘了俺的大功!另外刘玄说俺闺女有皇后的命,这还真有可能啊!如果将来俺的闺女嫁给了皇帝,那俺就是皇丈,富贵荣宠,何人能比?当然这只是俺现在的一厢情愿,未必能好梦成真,但也不能说一点希望没有吧?总之,这回投靠汉军没错。
但是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如何在今夜偷开城门,把汉军放进来。不过这太容易了,根本不用费多大的脑筋。于是他拣了两小块金子装起来,把其它的还包起来放好,便走出家门来实施他的计划。
第一百零八章
到傍黑时分,他把自己的两个心腹人张能赵武叫到东城楼的小阁里,把两块金子偷偷塞给二人:“今夜有件事,想让你们俩替我办。”张能赵武本来就是赵萌的心腹之人,这会又得了金子,就更显得忠心耿耿说一不二。二人齐声说:“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说来!”赵萌说:“你们两个也许知道,王莽坚持不了多久了,汉家肯定要复兴的。岑彭虽然英勇,可他单手能托得住天?他救不了这个行将灭亡的新朝天下的。所以咱们为了身家性命,不如弃暗投明,迎接汉军。”二人说:“俺不管他王莽,也不管他岑彭,俺只听您赵大人的!赵大人,您说吧,怎么弄?!”赵萌说:“今夜我就安排你们两个在这东城楼上值哨,不再安排他人。另外你们准备一捆柴草,半夜的时候抱到城上。但听三更鼓响,你们就把柴草点着,然后去下面打开城门,汉军随即就杀进来了。当然事成之后,本大人还有钱财厚赏。”
二人不禁大喜,齐声说:“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把这事给您办成喽!”赵萌也大喜。于是除在东城南北两端也安排了几个哨卒外,东城楼上,就只安排了张能赵武两个人。自然,城下锁城门铁链子的钥匙,也在两个人手里握着。
到了半夜,张能赵武将一捆柴草抱来城上,单等着三更鼓响。此时夜深人静,城里的吏士百姓,包括城根里那几排木房子里的众多守城军士,也早进入梦乡。张能望着黑呼呼的城外,对赵武说:“谯楼上刚刚响过了二鼓,估计汉军这会已经在东面的野地里等着哩吧?”赵武说:“肯定已经到了。一会三更鼓一响,咱就点燃柴草,然后去城下开门。”张能说:“赵大人对咱真不赖,这事办成了,还有重赏。”赵武说:“嗯,真对咱不赖。比如今天还拿金子给咱,我活了这么大,还没挣到一块金子呢。”
两个正在嘀咕,忽听身后一声喊:“谁在这儿值哨呀?!”
两人一听这话音,一下都懵了——这不是别人,正是岑县宰呀!
一点没错,来人正是岑彭。
岑彭昨日战胜了汉军收军回城,赵萌等众官全都从城上跑下,拥到城外迎接岑彭,纷纷向岑彭竖起大拇指说:“岑县宰的神威,我们今天算是亲眼见了!”或者说:“岑县宰是我们前队的擎天柱,名不虚传;废刘余孽,恐怕再也不敢来了!”岑彭却异常地冷静,对大家说:“叛贼是吃了点小亏,但是他们决不可能就此罢休,他们肯定还要再来的。你们众官要严守四门,防止贼军前来攻城。另外你们再多往城上抬些鹅卵石,贼人前来攻城时,看我怎样用这些石头伺候他们!”众官都说:“好,我们再看看岑县宰如何凌空飞石,痛击乱贼!”但岑彭又说:“贼军白天吃了亏,或许不在白天攻城,而改在夜间偷偷来袭。所以你们今晚要格外小心,多加几个岗哨布在城上,防止贼军趁夜色偷来。总之咱得做好两手准备,不管他白天来晚上来,都得把他打回去。”众官说:“好,我们就多加几个岗哨,用心守护,决不能让乱贼在夜间偷袭成功。”于是在欢笑庆祝一阵后,岑彭与众官一道回城,继续做着各种防守准备。
但是岑彭还是有点不放心。白天两军对阵,自己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贼军才大败亏输而去。可是如果他们趁暗夜前来,自己的长处可就发挥不出来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警惕,密切注意他们的动静;一旦发现他们前来,就立即发出信号,全军登城,令敌军望而却步。但是如果发现晚了,等敌军爬到了城头再击鼓鸣号,那一切就全完了。
所以今晚岑彭根本没一丝睡意。他在戌时之后,就骑马提矛,带着两名亲兵巡视四城下的各处兵营,看木房帐篷里的将官军士是否都在其位。到了亥时,他又带着两名亲兵登上城头,先检查自己分管的南门,看这里的哨卒在不在位,打盹了没有。看完南门,便向西去看西门,接着又去看北门。当然这三面城上,除了岗哨比平时多了两三个,垛丫根下也都放着一筐筐的鹅卵石,那是分管这里的将官按自己白天的吩咐令军士抬到城上来的,好让自己用这些“鹅蛋”痛击那些贼军。岑彭望着这些鹅卵石还笑:刘縯啊,亏得你们白天没来啊。胆敢前来,看俺也赏你刘縯一枚“鹅蛋”!当然除了鹅卵石,还有一堆堆的擂木砖石,那更是城池防守的必备器物。
令岑彭欣慰的是,这三面城上不但都准备齐全,哨卒有所增加,而且哨卒们也都用心值守,没有打盹的,也没有坐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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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来到赵县尉分管的东城,却似乎感到有点不一样。虽然擂木砖石等等器物一样不少,但是哨位却显得稀稀拉拉——南、西、北三面走不到二三十步就能看到一个哨卒,而这里走四五十步还看不到一个。尤其是城楼下,别的地方都有三四个,而这里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只看到一两个。岑彭大为诧异,就大步走来城楼下,高声问:“是谁在这儿值守呀?!”
张能赵武见是身材高大的岑县宰腰挂宝剑从灯下走来,身后还跟着俩亲兵,其中一个还扛着他的长矛,吓得魂都没了,俩人颤着腿儿结结巴巴地说:“啊,岑、岑县宰,是我、我们俩。”岑彭在两人面前站定,说:“别的城楼下都是四个人,怎么你们这儿就你们两个人?”张能赵武又颤着声说:“这个,我、我们也不、不知道,是我们赵县尉安、安排的。”岑彭沉下脸来,似乎在自言自语:“这赵县尉怎么回事,说好增加岗哨的,怎么没增加?”张能赵武根本不敢接话,只是颤着两腿在那儿发抖。岑彭不觉感到诧异,就说:“既然是你们赵县尉安排的,你们两个害怕啥呀,都这么抖抖瑟瑟的?”俩人也算脑瓜转得快,赶紧说:“啊,我、我们感到冷、冷。”岑彭说:“嗯,这快到三更天了,气温是很低。但是再冷也得给我坚持住,决不能坐卧打盹,更不能跑城门楼里避风寒!”俩人又忙不迭地说:“啊,是,是,我们不、不去。”
岑彭又走去垛丫边,张望着黑呼呼的城外,嘴里说:“现在快三更天了,正是人们沉睡的时候,也正是贼寇偷袭的最好时机。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给我值守好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连你们和你们的赵县尉一块治罪!”
张能赵武却看着岑彭的腿,心都快提嗓子眼了——因为在岑彭的右脚边的黑暗处,就放着那捆柴草;只要岑彭再往右边稍一挪脚,就能碰到那捆柴草。所以两人只是惶惶瑟瑟地看着岑彭的腿脚以及那捆柴草,竟顾不得回话了。
岑彭不觉又感到诧异,扭回身略带恼怒地说:“怎么,我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两人慌得赶紧答应:“啊,听、听到了,听到了!”但四只眼还是不离岑彭的腿和脚,生怕碰到了那捆柴草。
可是偏偏就那么巧,就在岑彭抬脚转身时,“哗啦”,碰到了那捆柴草。
岑彭大为诧异,低下身一看:“啊?柴草?!”抬起身问二人,“怎么这儿有柴草?谁弄上来的?干什么用?!”
第一百零九章
岑彭顿生疑窦,两眉倏地一拧,喝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正这时,忽听黑暗里有人大声说:“岑县宰,这是这两个混蛋准备烤火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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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说话声,一人从登城口处大步走来。众人扭脸一看,正是县尉赵萌,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见他腰上挂着宝剑。
张能赵武一看是赵县尉,立刻暗暗长舒一口气:哎哟,赵县尉来了,这可有救了!
岑彭见是赵萌,便不满地说:“赵县尉,你们东城怎么回事?不但岗哨没有增加,还抱柴草上来准备烤火,你怎么管的这边的城防?夜间增加岗哨,昨儿个白天咱们不是都已说好的么?!”
赵萌似乎满脸的歉意,走过来向岑彭拱手说:“啊,增加岗哨的事,都怪我粗心大意,竟把这事给疏忽了。等后来想起来,军士们早已进入了梦乡,我也不便另行安排。这不我怕出了什么差错,就亲自上城来巡视——我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城上巡哨了。”
岑彭说:“总之你的东城城防最差,哨卒竟抱一捆柴草上来准备烤火,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万一贼军趁他们烤火时爬上城头怎么办?!”
赵萌说:“啊,我第一次来巡视时就发现这捆柴草了,已经狠狠责骂了他们一通。要不是怕影响值哨,我当时就狠狠揍他们一顿鞭子了!”说着便向张能赵武喝道,“你们这两个混蛋,竟敢擅自抱柴草上城烤火,到明天也饶不了你们这顿鞭子!”
张能赵武“心领神会”,忙不迭地说:“啊啊,我们知罪,我们知罪,该打,该打。”
赵萌又向岑彭说:“岑县宰,您放心吧,这后半夜我就不准备再睡了。我会隔那么一会就来城上巡视一次的,这捆柴草我也会令他们抱下城去,总之我的东城肯定出不了差错。”
岑彭说:“你最好还是再派几个军士上城值哨,天明后你还得来城上指挥防守呢,不睡好怎么行?”
“啊是是。不过岑县宰总管全城,更得休息好了。岑县宰,您就抓紧回去休息吧,这里您尽管放心。”赵萌赶紧接话说。
“嗯,那我就回去了。总之得小心护城,不得大意!”
“是是,岑县宰尽管放心。”
岑彭又向黑呼呼的城外望一眼,便与两名亲兵转身去下城。赵萌也跟着送几步,到登城口向着岑彭的背影说:“岑县宰慢点,慢点。”
等岑彭与亲兵走下城,赵萌便快步回来,对张能赵武说:“你们这俩家伙,差点给我露了馅。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这下完了!”张能赵武说:“我们哪想到他会来呀,我们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赵萌说:“我也是猛然才想起来的,怕他上城巡哨看出破绽,才赶紧上城来,没想到正好碰上。”张能赵武说:“赵大人真是英明,您要不来,我们都没命了。”赵萌抬头看看夜空:“好,不多说了,马上就到三更了。我现在就下城去,但听谯楼鼓响,你们就立即点燃柴草,然后下去开城。事成之后,另有重赏!”“好好,我们马上准备点火、开城!”
赵萌又扭身向黑呼呼的城外望一眼,便匆匆下城去了。
赵萌刚走下城去,谯搂上更鼓响起:咚、咚、咚,咚、咚、咚……
张能赵武立刻跳起来,一个把柴草抱到城顶的中央,扯断绳子,将柴草拨散开;一个将旁边木柱上的灯笼拽下,扔到柴草堆上。霎时间,那堆柴草便呼呼燃烧起来,红红的火焰一下映透了半个夜空。
张能见柴草燃起,睁着俩大眼向着东面的暗夜紧张地喊一声:“这火是点起来了,刘伯升你们看到了吧?”赵武拉他一把:“别**喊了,他们肯定看到了!走,快下去开城去!”“对对,快下去开城去!”两人迈开脚步,飞快地去下城。
张能赵武刚把城门打开,只见城外更是火光冲天——数百汉军高举着火把,呐喊着杀来城门下——原来刘縯众将早在二更前后就率大军赶了过来。为怕闹出什么声响惊动城里,他们把大军远远停在城东五六里处,却派刘秀、李轶、朱鲔、廖湛四将率三百精壮步军悄悄接近棘阳城,在离城不到一里处潜伏下,为的是城门一打开就冲上前去,把住城门,以防城中军发现后再把城门关上。所以当城上的柴草被点燃,火焰霍霍上窜时,刘秀众人便难捺兴奋,一齐点燃火把,向着城下冲来,却正好城门已开,便一齐呐喊杀入。
而在远处的刘縯王匡众将自然也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便都各提刀枪上马,回身向众军大喊:“弟兄们,杀向前去啊!”
于是无数火把燃起,数万大军一起杀向棘阳城,喊杀声惊天动地。
城中的莽军都被惊醒,而首先被惊醒的是守把东门的莽军。当他们在木板帐房里手足无措胡乱穿衣要起来看时,房门早被“咣”地踹开,不知多少汉军呼啦啦拥入,拿刀枪逼住他们喝道:“都别动,谁敢动就砍掉谁的脑袋!”——原来刘秀、李轶、朱鲔、廖湛率三百步军冲入东门后,便分头奔向门两边的几座木板帐房,去活捉里面的八百王莽守军。这些莽军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乖乖全做了俘虏。
刘秀众人尽捉东门内的守军,刘縯王匡众将也早飞骤战马从东门杀进城来。众将按事前的分派,或杀向西、南、北三门去捉那里的守军,或杀向城中心去占领县衙。各路汉军高举着火把,边跑边喊:“汉军杀进来了,活捉岑彭啊,活捉岑彭啊!”静夜之中,喊声分外响亮,震得大地都颤。
岑彭这会刚刚回到家中。他在巡视完东城后,就和两个随行的亲兵赶回家中,欲抓紧时间歇息。因为天一明就得起来,防止贼军前来攻城。进家拿湿布巾匆匆擦一下脸,刚解衣要歇,忽听得外面一片喊杀之声。岑彭大惊,掩着衣服慌忙奔出屋外,但见四下里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这时两个亲兵也恰好从门房里跳出,惊慌地问岑彭:“大人,这是怎么了?!”岑彭顾不得回答,拽开街门跳到街上,而喊杀声越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活捉岑彭啊,活捉岑彭啊!”岑彭一阵哀叫:“哎呀完了!”两个亲兵也跟着跳出:“大、大人,这到底怎、怎么了?!”岑彭咬着牙说:“这还用问吗,贼军破城了!”俩亲兵越发惊恐:“大、大人,那、那怎么办?”“没办法了!你们赶快备马套车,护着我的老母妻小逃出城去!”俩亲兵答应一声便慌忙跑进院里。岑彭又睁大眼看看四面的火光,心里恨恨地喊一声:“刘縯,你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岑彭的老母妻小也早被惊醒,这时正惊慌地穿衣起床。岑彭从外面跑回屋中,向着老母喊:“母亲,不用怕,孩儿一定护着您安全出城!”两个亲兵此时已备好了车马,于是岑彭一手抱起数岁的儿子,一手搀着老母,匆忙外走;夫人则胡乱抱起一团衾被,到外面扔到车上,好让老人孩子坐卧。家小都上了车,岑彭喝令两个亲兵:“快赶车出门,走北门去宛城!”俩亲兵便赶紧赶了车出门,奔巷口而来。岑彭连盔甲都来不及披戴,提矛翻身上马,随后跟来。
刚出巷口,但听喊声起处,一彪人马飞驰杀来,火光中正映出当头的王匡王凤朱鲔胡殷几员大将——按事先的分派,他们新市诸将杀奔北门——朱鲔在夺下东门后,便立刻回到了新市本部军中,和王匡等一起来夺北门。岑彭一看,喝令俩亲兵:“速奔北门去宛城,我在这儿挡住他们!”俩亲兵闻听,赶着马车嘎啦啦奔北门急走。
朱鲔首先看见了岑彭,舞双锏当先杀来:“岑彭,给我下马受缚!”王匡王凤胡殷等见是岑彭,不觉一阵心惊。他们昨日白天早已看到了岑彭的勇猛,与这样的虎将交手,没准要被他的长矛刺伤,甚至丧命!几个人不由暗暗惊说:没想到是我们碰到了岑彭!不过看到岑彭就一个人,而自己这边则是千军万马,何况自己的弟兄朱鲔也不是吃素的,足可与岑彭相敌,于是几个人又转惊为喜,都回身向后喊:“弟兄们,岑彭就在这儿,咱们都冲上前,活捉岑彭啊!”喊毕各拍马挺枪,来战岑彭。众新市兵卒也都各挺刀枪上前:“活捉岑彭啊,活捉岑彭啊!”
第一百一十章
可是雄狮猛虎似的岑彭,岂是他们这些人活捉得了的?一是岑彭武艺绝伦,力敌万人;二来自己的棘阳城做梦般地被破,岑彭正窝着一团无名火;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岑彭正护着老母妻小——如果自己被贼军杀死或是活捉,老母妻小不也要陷入贼手?想到这些,岑彭自然气血上涌,挥舞着长矛与王匡朱鲔等恶战。王匡等虽然有数员大将以及众多军士,刀枪戟矛排着溜地刺向岑彭,可岑彭一杆长矛舞得风雨不透,没一样兵器能伤及岑彭。相反,岑彭不但将刺来的兵器当当当地全都搕飞,还时不时挺矛刺向敌将,有一矛差点刺到了王匡的脸上;要不是朱鲔手疾眼快挥锏将岑彭的长矛搕开,王匡肯定要被刺成满脸花了。虽则如此,岑彭也不能恋战,因为他还要保护自己的老母妻小——老母妻小估计快到北门了,我得赶上去保护!于是岑彭忽地怒吼一声,抡圆了长矛向对方狠扫一圈,王匡等不免惊叫倒退。趁这个当口,岑彭拨转马头,提矛向着北门飞驰。后面王匡朱鲔等不舍,率众军追着大喊:“岑彭休走,你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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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彭纵马跑到北门,北门早已是门洞大开,另有一百多本部军士散乱着衣甲手持着火把刀枪抖抖瑟瑟地站在那里。原来东城上火起时,被值守在城东北角的一个北城哨卒看见了。这个哨卒一看东城楼上有火光燃起,紧接着城东不远处也燃起了无数火把,随即便听喊杀声起,不知有多少人杀进了东门。这个哨卒大惊说:“哎呀,敌军杀进城了!”于是一边喊叫一边跑向北城楼:“敌军杀进城了!敌军杀进城了!”北城上的其他哨卒听了,也都吓得往北城楼处跑,并都从登城口跑下,冲进城门两边的木板帐房里喊:“快都起来吧,汉军杀进城来啦!”
北门守军有六百人,闻听全都惶惶而起。但是当这些人提着刀枪冲到屋外时,只听得全城跟开了锅似的,喊杀声震天动地;整个城池上空,被火光映得通红。众军无不惊骇,互相说:“哎呀,敌军全都进城了,岑县宰也不知在哪里,我们还是逃命去吧!”这么一喊,便有人去打开城门逃出,众军也跟着逃出。这时分管北门的将官慌慌张张地赶了来,挥舞着宝剑厉声喊:“不许逃跑,都给我站住,站住!”可军士保命要紧,哪管他喊叫,六百军兵一下逃去了四百多,只剩一百多人惶惶然站在那里。正这时,忽听得车马响,正是岑彭的俩亲兵赶着车辆赶到,对将官及军兵喊:“岑县宰在后面挡着贼军,你们快护着我们出城!”将官便令十余军卒护着车辆出城,其他的留下等着岑县宰。不大一会,喊声起处,岑县宰在火光中纵马提矛驰来,后面是大队的敌军。将官问岑彭:“岑县宰,我们怎么办?”岑彭咬着牙恨恨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随我去宛城,回头再来收拾他们!”领着百余官兵冲出北门,顺大路一直向北奔去了。
王匡王凤朱鲔等率军追出北门,见数十只火把下,岑彭已率军跑出半里之遥。王匡等深知岑彭之勇,追也是白追,只好收军回到城里。
天明,城中早已平静下来。昨晚汉军突然入城,喊杀连天,的确令城中百姓吃惊不小。但他们也清楚,汉军夺城是为了反莽复汉,是为了拯救天下百姓,我们这些小民有什么好怕的?所以在一阵惊恐之后,很快又都安静下来。更有一些父老,准备在全城安定后去向汉军主帅刘伯升恭喜拜贺呢。而西、南两门内的王莽守军,早在汉军冲到时就已逃的逃降的降,没一个人敢抵抗。
刘縯自是大喜,一边令三弟文叔写出文告,安抚民众,一边传令全军各部去城外扎营,不得扰民。又传令各路大将都来县衙,欢聚庆贺。同时命粮草官朱祐尹遵向各部分发粮米牛酒,犒赏士卒,众军听了无不欢喜。
当然最欢喜的还是刘玄刘圣公。圣公见转瞬间便夺下了棘阳,心里这个美。心想夺下棘阳,有俺刘圣公的一多半功劳。要不是俺出这个主意,要不是俺冒着生命危险进城买通了赵萌,你刘縯王匡们能这么快就夺了城池?俺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看你们谁再瞧俺不起?
当然圣公进城后的第一件事是找赵萌。昨日下午伯升就悄悄对他说:等明晨拿下了棘阳,你把赵县尉找来和咱们大家见面——人家献城有功,咱得好好感谢人家。圣公自然高兴,心想找赵萌,那肯定得到他家里去;到了他家里。又可以看见露桃那小丫头了。露桃这个小丫头,咋长那么好,让人看了就心里发痒。当然这回不用带刘秀去了。刘秀要去了,露桃还不又跟个小母狗似的跳到他跟前浪?刘秀这家伙也真傻,露桃在他面前那么浪,他怎么也不上心?这要换上我,早拿甜蜜话把那小丫头勾住了——有朝一日把这小丫头搂到怀里,使劲地亲呀,摸呀,那是多么的……嘿嘿。
就这么想入非非,圣公在平明后满怀兴奋地往赵萌家中来。可谁知就那么扫兴,圣公不但没见到露桃,连赵萌的家门口也没踏进去——当他刚走到赵萌家门口时,赵萌恰好也从家里出来了。
赵萌整整一夜都没睡。昨晚他从东城上下来不久,就听到了东城门外的喊杀声。他不免又惊又喜,心想汉军终于杀进来了,俺赵萌大功立成!但他不敢在街上停留,因为那些汉军冲进来,没准要把他砍作肉泥的——那些汉军可不知道他就是献城的功臣!二来,他的宝贝闺女正在家里熟睡,如果被惊醒发现他不在家,肯定要害怕的。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家里奔。当跑到家里,进入屋中,闺女露桃果然已被惊醒——此时城中喊声愈大,震天动地的响。露桃揉着眼从房间里出来,正见他爹喘着粗气从外面跑进,就问:“爹,这外面干啥呢,把人给吵醒了。”赵萌说:“闺女别怕,城外的汉军打进来了,各条街上正在厮杀打仗呢。”露桃咕嘟着小嘴嘟囔道:“啥时候打仗不好,非半夜三更里打?吵得人不能睡!”说罢,揉着眼又走回她的房间,“咣”地关上门,又去睡她的好觉去了。赵萌不觉一阵好笑:“这闺女,我还以为她害怕哩,谁知她根本不当回事!”
赵萌紧张地站在大厅中,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而冲天的火光,也把窗户照得通红。但是时间不长,喊杀声渐渐消散下去,最终归于平静。赵萌走出屋外,四面早没了火光,东方更现出了银白色——天已放亮了。赵萌想,不用说,汉军已经占领了全城,城中军马肯定都死的死降的降,或者开开城门四散逃去了——只不知岑彭被抓住了没有?按说岑彭勇如猛虎壮似雄狮,活捉他不容易;但是好几万汉军,耗也能把他耗趴下呀!嗯,估计岑彭已经被活捉了,或者已经战死了——当然他战死最好,那样我就不用面对他了。不然,我还真不敢见他。唉,这事我总之对不住岑彭,毕竟和他同城为官了几年嘛。
但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大丈夫为了功名富贵,还管他什么小情小义?再说,汉氏复兴,王莽灭亡,这是大势所趋;我为汉军立功献城,正是顺应天道,顺应民心,是大功大德的事情,有什么好愧疚的?岑彭不识时务,死保新室,就是被捉被杀,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关俺赵萌什么事?想到这里,赵萌立刻感到轻松舒坦了许多。
此时天已大亮,赵萌想,刘縯那些大将们现在肯定都在县衙里,他们除了兴高采烈欢喜庆贺,估计最想见到的就是我这个献城功臣。等见了我,他们不知要拿出多少好听话给我听哩。如此,我还呆在家里干什么?我不如立即前往县衙,去享受那种被感激尊崇的得意!于是他又转身回屋,推开闺女的房门,见闺女依然在熟睡,便又把门关上,然后转身出屋,迈开大步走到院里,走出街门外。
刚到街上,忽见一个低瘦子迎面匆匆走来。赵萌一看,正是圣公,就说:“哟,圣公,是你呀?”圣公见赵萌正好出来,也不觉惊讶说:“哟,我正想到家里找你呢,没想到你先出门了。”赵萌说:“恭喜你们夺城成功啊。”圣公笑:“这是咱俩的功劳。要不是咱们两个,他们夺不得棘阳城。”赵萌说:“是刘主帅让你请我来的吧?”圣公说:“是是,伯圣他们这会都在县衙准备迎接你呢。”赵萌说:“那走走,咱们赶快去县衙。”
圣公却扒着脸向着赵萌的街门张望:“那那,咱、咱闺女还、还在家里吧?”
赵萌不由一阵恶心。心想你刘圣公三四十岁的人了,又长这个狗屎德行,干嘛惦记着我家小闺女呀?但现在不是表示不满的时候,就强装着笑脸说:“啊,闺女还在家睡呢。走走,咱赶快去见刘主帅。”
于是两个前往县衙。路上圣公告诉赵萌,说岑彭护着老母妻小跑了,估计是逃往宛城去了。赵萌不由一惊,心想岑彭逃脱,回头肯定要带着甄阜的大军前来报复的,而第一个要捉的肯定是我——我指使张能赵武点火开城,他迟早要知道的;何况那堆点火的柴草他又亲眼所见,他就是用脑子想也能想到是我呀!岑彭一旦得知真相,一定恨不得将我捉住活活撕碎!不过,汉家总之要复兴的,岑彭再凶猛,再狠恶,甄阜的兵马再多,他们最终也难逃失败,更别说什么活捉我了。如此,我怕他们个**啊!想到这里,赵萌心里又是一阵轻松,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作者补充:上一章(第一百零九章)的开头掉了一段话,在此补上。开头应该为:张能赵武脑瓜转得再快这回也不知道说啥好了,俩人吓得快要瘫下去:“这个,我、我们……”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演等各路大将这会都欢聚在县衙。大家纷纷说:“我们没伤折一兵一卒,唾手而得棘阳,真让人高兴。”刘演说:“这还是人家赵县尉的功劳。要不是人家做咱的内应,咱对这个棘阳还真的没啥办法。”申屠建说:“其实第一功臣还是刘圣公。圣公不但出了主意,还亲自入城说通赵萌,出力最大,应该记一大功。”众人也说:“对对,圣公的确功不可没,该当褒奖。”刘演笑说:“跟我想到一块了。一会圣公和赵县尉到了,咱们一块给他们俩以拜赏。”
但是刘演还是有点遗憾,那就是岑彭逃脱了。要是活捉了岑彭,并且能够说降他,那将是多么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啊——我汉军如能获得这样一员虎将,那将增添多大的威力呀!可惜,他跑了!
不单单是刘演遗憾,李通李轶邓晨刘赐刘嘉等等也都说:“可惜岑彭跑了。要是捉了这员虎将为我用,该多好呀!”
王匡王凤好像有点多心,以为众人在埋怨他们没捉住岑彭,就愣起眼说:“岑彭那么好捉的?岑彭的勇猛,你们谁不知道?换上你们,照样捉不住!”
申屠建说:“就是,这事可不能怨咱新市弟兄;哪路人马碰上岑彭,都捉他不住。”
刘赐刘嘉邓晨没想到王匡等会不高兴,就赶紧笑说:“啊啊,可没有埋怨谁的意思,就是觉得没捉住他可惜。”
正这时,忽然门外军卒入报:“衙外有数十城中父老,前来向各位将军敬拜致贺。”刘演听罢大喜,遂与众将迎出衙外。众父老都伏地拜说:“汉军威武,连战皆捷,俺棘阳百姓深感鼓舞。盼望汉军再接再厉,多打胜仗,早ri殄灭王莽,重兴大汉社稷。”刘演愈喜,将众父老一一搀起,好言抚慰。又说了一会,众父老拜辞而去。
众父老刚走,圣公领着赵萌来了。刘演率众将迎上前去,紧握住赵萌的手说:“赵县尉深明大义,荣立大功。我代表汉军全体将士,向您表示深深的敬意!”赵萌不无兴奋,也握着刘演的手说:“能投身到大汉的旗下,也是赵萌的三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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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萌说完这句话,忽然看见刘演身后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微笑地看着他。赵萌不由睁眼细看:噢,这不是那个“金伙计”吗?虽然这个“伙计”现在顶盔贯甲一身戎装,但他那明亮的双眼,浓密的眉毛,高高的鼻梁,白皙的面庞,还是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金伙计”穿着这身戎装,愈发显得英武挺拔,潇洒俊爽。
赵萌不由拿手指着说:“金、金伙计,原来是、是你……?”
刘演扭回头看看,见赵县尉所指的人竟是自己的三弟文叔,就又回头笑说:“赵县尉,您认错人了吧?这是我的三弟,刘秀刘文叔,不是什么‘金伙计’”。
刘秀却笑:“哥,赵县尉没认错。昨天我和圣公哥去赵县尉家时,我自称姓金,还说是圣公哥的‘伙计’。”
李轶说:“刘将军您姓刘,怎么说姓金?”
李通说:“‘卯金刀,名为刘’,金在刘字之中嘛,这说得过去。”
大家都笑:“原来是这样啊。”或者说:“文叔,你干嘛要说自己姓金呢?是何用意?”
刘秀笑:“啊,我既然说是圣公兄的伙计,就不好说姓刘。姓刘应该是兄弟,而不是‘伙计’”。
众人又笑:“噢,文叔想得倒挺细。”
赵萌则暗暗惊叹:“原来这个‘金伙计’,竟是刘伯升的胞弟呀?!”又暗暗赞叹,“瞧这哥俩,一个赛一个的威武英俊,真是好人物!”
刘演也跟着笑两声,说:“好,咱不说这个了——赵县尉献城有功,必须给予拜赏。现在岑彭跑了,棘阳没了县宰。我提议,让赵县尉做棘阳县长,以取代岑彭;待以后全取了天下,再给赵县尉以新的封拜,大家以为如何?”众人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都鼓掌说:“好,就让赵县尉做棘阳县长,将来另行封拜!”赵萌当然大喜,连连拱手说:“谢谢,谢刘主帅和各位将军看重。”刘演又说:“圣公兄进献奇策,同样荣立大功。我提议,加圣公为将军,名号曰更始——今后就称圣公为更始将军,大家说好不好?!”
大家或者是真心赞成,或者是故意起哄,都鼓着掌笑喊:“好,同意,就让圣公做更始将军!”陈牧廖湛李轶几个还走到圣公的身边,拿大手拍着圣公瘦小的肩膀头喊:“圣公,成将军了,回头得请客啊!”
圣公黑瘦的小脸却一下红到了脖根。按他原来想的,自己这次献计有功,可能要得到点什么物质奖赏,没承想竟升为将军!圣公低头看看自己瘦小的身材,暗暗说:就我这样的也能做将军啊,我不是做梦吧?可是旁边好几个人拍打着他的肩膀在耳边喊“请客啊!”他才知道这是真的。只好傻呵呵地笑说:“啊,好、好,请、请客。”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赵萌——不但将来能得到封拜,现在就已官升一级,由县尉变成了县长。今后,我就是棘阳的第一军政长官,就是棘阳的县太爷!
既然成为一县之长,那就得有所表示。于是赵萌对刘演等说:“诸位将军连夜战斗,恐怕早已饥饿困乏。如此,我命县府馆舍速做饭菜,咱们一会都到馆舍就餐去。”
馆舍,类似于现在的zhèng fu招待所,是专门用来接待上级官员及其他贵宾用的。于是大家高兴地喊:“好,我们正等着你赵县长这句话呢!”赵萌欣喜,随命衙中没有逃走的役卒速去馆舍传令,为汉军大将们安排早餐饭菜。当然,酒是不能少的。虽然是早餐,但这是首次招待汉军众大将,况且还要庆祝夺取棘阳成功,酒是不能少的。
无须多说,不到半个时辰,馆舍饭厅内饭菜飘香,荤素具备。赵萌领着刘演一干大将进来,欢快入座。于是刘演众将大笑举杯,庆贺夺取棘阳成功,饭厅内觥筹交错,一派欢笑。当然大家纷纷向赵萌圣公举杯,祝贺两个荣升官级。圣公平时很少饮酒,也几乎没什么酒量。但是今天心里高兴,竟也端起酒来,和大家碰着碗一口一口往下灌。可是才喝不到半碗酒,就已两眼通红,舌头发短,最后身子一歪,竟流着哈拉子趴在几案上不动了。大家看了,不觉哄堂大笑,都说:“原来这么没酒量呀!”陈牧廖湛更是瞅着骂:“还他娘的什么**将军哩,就这点小酒就趴下啦?”
刘演赶快吩咐赵萌,让他叫人来把圣公扶出去安排房间歇息。赵萌赶忙去外面喊来两个役卒,把圣公扶起来架着外走。赵萌也跟在后面,去安排圣公歇息。
圣公此时已烂醉如泥,几乎是被两个役卒抬着走;涨红的脸上,鼻涕眼泪叭哒叭哒往下掉。赵萌暗笑:“真**没出息,半碗小酒就喝成这样啦?”
进到房间里,役卒把圣公抬到卧榻上,帮他脱去鞋袜,擦去满脸的鼻涕眼泪,赵萌便让他们出去了。圣公躺在床上,闭着俩眼呼呼直吹酒气:“啊哟,啊哟哟……”赵萌朝他喊:“圣公,你在这儿歇着吧,我走了。”圣公就跟听见了似的硬着舌头喊:“赵、赵萌在、在了没?”赵萌一惊,还以为他清醒了,就赶忙答应说:“圣公,我在这儿哪。”圣公依然吹着酒气:“赵、赵萌的小、小闺女真、真好看,圆鼓鼓的小胸脯真、真馋人。”赵萌一惊,气得睁眼大骂:“圣公,你狗东西在说什么呢?!”圣公却又喊:“赵、赵萌,我、我是皇、皇帝,快叫你闺女过来陪、陪床伴驾!”赵萌愈怒,大骂:“你个畜牲,再说看我不揍你!”圣公则又喊:“露桃,不许你喜、喜欢刘秀!你、你得嫁、嫁给我,叫我搂、搂着亲!”赵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羞恼,抬脚“嗵”地踹在圣公的腰胯上,“呸”地啐了圣公一脸:“刘玄,你这个狗东西!看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还有这花花肠子,真他娘的不是东西!”骂完又照圣公的脸上“呸”地啐一口,转身把门一甩,怒冲冲地大步出门去了。
而满脸闪唾沫星子的刘玄刘圣公,竟呼噜呼噜睡着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刘秀没喝什么酒,他第一个吃罢饭走出了饭厅。不但没怎么喝酒,饭也没吃多少。别人在喝酒高兴的时候,他的心思早飞出了厅外,飞到了北面的宛城——起兵这么七八天了,还没有宛城的一点消息。甄阜在干什么?他怎么还不带兵来?出奇的平静之后,是不是蕴藏着巨大的风暴?前两天虽然派刘忠刘孝两个兄弟去宛城刺探消息,可他们到现在也没回来——俩兄弟不会出啥意外吧?
所以他根本没心思喝酒,只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粥,便独自出了饭厅。他准备去城北,看看能不能碰上俩兄弟正好回来。他虽然一向沉稳冷静,但这会却怎么也沉不住气。于是出饭厅去馆舍门口解下自己的枣红马,牵了来到街上。
沿着街路刚向北走了没多远,忽然旁边的小吃摊上“呼”地跑过来一个少女,“嗵”地跳到他脸前喊:“嗨,金哥哥!”
刘秀不免吃一惊。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新任赵县长的宝贝闺女露桃!
露桃这是刚从家里出来。昨夜她又睡下后,不管外面吵得多响也不影响她继续睡觉,直到太阳升高把窗户照得透亮才睡醒。醒来后见爹爹又出去了,只好洗漱梳妆一下,走出家门,到离家不远的县府馆舍门口的一个面食摊上买馄饨吃——平时都是她爹给她做饭,爹不在时她就到这个面食摊上买她最喜欢的馄饨吃。
馄饨煮好端上来,她忽然又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金哥哥”。其实自从昨天那个“金哥哥”离开后,她的心绪就没平静过。“金哥哥”那可亲的笑容,英俊的面庞,时刻在她眼前晃动,搅得她芳心迷乱,浑身燥热。她想:这么好的哥哥,我要是嫁给他多好!有朝一ri趴伏在他宽阔厚实的胸脯上,被她亲吻,被他抚摸,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享受!可是,这个哥哥是哪里人,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他呢?不过不要紧,爹爹认识他们,那就一定能找到。虽然爹爹昨天说“不管”,但他就我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他要不管的话,我就跟他闹!我拿绳子上吊,拿刀抹脖子,我看他管不管!不过昨天爹爹似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声:你以后是皇后的命,将来要嫁的人是皇帝。呸,什么狗屁皇帝,我才不嫁,我就喜欢我的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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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如果哪一天我能自己碰上我的金哥哥,那该多好?我一定扑上前去,好好亲他一口!
想到这儿,正喝着馄饨汤的她无意间抬起头朝旁边的街路上扫看一眼。这一看不打紧,正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南边的馆舍门口迈着急步走过来。只见这个人,顶盔贯甲,腰挂宝剑,身后还牵着一匹枣红战马。虽然一身戎装,但他那高高的个头,浓密的双眉,明亮的大眼,以及白皙的面庞,还是让露桃立刻睁大了两眼:“呀,这不正是金哥哥吗?!”于是她“呼”地站起,碰翻了馄饨碗也不知道,三步两步跑到“金哥哥”面前,大喊一声:“金哥哥,是你呀!”
刘秀自然吓一跳,定眼一看才看清是新任赵县长的千金,就说:“噢,是露桃妹妹。你,你怎么在这里?”
露桃顾不得回答,睁着俩眼惊奇地盯着刘秀看——这位“金哥哥”穿着这一身戎装,比昨天更显得英武挺拔,高大帅气,更让人喜欢爱慕——要不是旁边还有其他吃饭的人,她真的要扑上去亲这个哥哥一口了!
半天,露桃才激动地说:“金哥哥,原来你是个当兵的呀?”
刘秀笑:“啊,我们是汉军。”
“那,昨晚上就是你们进来打的仗?”
“啊,是。”
露桃上去拉住刘秀的手:“走金哥哥,到我家去,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刘秀赶忙往下推露桃的手:“不不露桃妹妹,我还有事呢,你快放手。”
露桃却依然抓着刘秀的手不放:“哥哥,你一定得到我家里去。我爹爹现在不在家,就我们两个在一块说说话,多好呀。”
刘秀想:你爹爹当然不在家,他正在馆舍中招待众大将吃饭呢。可是,我怎么能趁你爹不在家而和你私会呢?再说,我还要去城北迎看我的俩兄弟,可没心思和你“说话”。更何况,我唯一深爱的姑娘是新野美女yin丽华,打下宛城后我们有可能就要成亲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招惹你这个泼辣任xing的小姑娘?于是又赶紧推露桃的手,嘴里急急地说:“露桃妹妹,你快放手,我还有急事要办。我、我有军务在身!”一向诚实的刘秀被逼得没法,竟编起了瞎话。
“什么军务呀,那么重要?走金哥哥,到我家去!”露桃依然执着地拉拽刘秀。
“军令如山你知不知道?贻误了军机,我是要被砍头的!”刘秀说着竟抬起手来,朝自己的脖颈“呼”地一砍。
露桃这才一愣眼:“哟,那么严重啊?”
“可不是嘛。露桃妹妹,你快放手,我得赶紧上马走,耽误了事情可不得了。”
露桃还是不放手,说:“那你得答应我,办完了事情,你得到我家来找我。”
刘秀为了赶快脱身,只好应付:“啊,好,那好……。”
露桃这才放开手,嘴里说:“反正我知道你在汉军中了,你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的!”
刘秀又含糊应答:“啊,好、好……”边说边牵马快速离开。
露桃在后面喊:“金哥哥,一定来找我啊!”
刘秀早翻身上马,挥鞭向北门疾驰而去了。
巧得很,刘秀出了北门,正见刘忠刘孝两个兄弟身背包裹,满头大汗地从北面急惶惶跑来。三人见了面,当刘忠刘孝喘着粗气将一个消息告诉刘秀时,刘秀立刻感到天旋地转,差点晕倒在地!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十五章
宛城,十万莽军已经聚齐!
其实,汉军在攻拔湖阳城之前,前队大夫甄阜就已得知了消息,因为湖阳县宰王固派出的快马报告给了他。之后,各处的驿马信使,尤其是新野、长聚、唐子乡被打散的军兵,每天都有人急惶惶跑进郡府,向他告说汉军攻城夺地,势如破竹。
甄阜闻听刘氏已经造反,并没有丝毫的惊诧。因为他早有思想准备,知道前队的废刘早晚得举兵造反,只不知他们的大旗将在哪个县、哪个乡、哪个村树起。现在才知道,原来乱源竟出在蔡阳县舂陵乡,领头的家伙叫刘縯刘伯升,另有刘赐刘嘉刘祉等为其骨干。更令甄阜想不到的是,刘縯竟与绿林残贼相勾结,聚集起了好几万的人马!
这使得甄阜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了。按他原来的设想,刘氏起兵,一开始最多也就是几千人的乌合之众,形不成太大的威力。所以他才在郡中的会议上命令:一旦贼兵杀到,你们各县务必坚守城池,等候郡府大军救援。因为他觉得,几千贼众,他随便点上那么三两万人就足以对付了;再加上被围城池中的官军,消灭叛贼易如反掌。可谁知道,他们竟有几万人,而且还连下新野湖阳长聚唐子乡四城!
但是他一开始还骂新野县宰潘临:谁叫你不听我的命令而擅自出战的?你战死活该!不过他随后也想:潘临率兵出战也是出于无奈。试想,上万的贼众杀至城下,小小的城池如何挡得?郡府大军又鞭长莫及,只怕郡兵未到,城池早被贼军攻破了。所以潘临引军出战,也算是奋死一搏;至于兵败被杀,只能说贼军太强了。而湖阳城虽然是内部溃叛,但是数万贼众若围住城池不停攻打,想必也坚持不了两三ri。总之一句话:贼势太强了!
但令他无比欣慰的是棘阳。棘阳有猛将岑彭守把,必将成为刘氏乱贼难以逾越的屏障。岑彭有勇有谋,是当今天下无以伦比的良将,更是我前队的擎天柱。有岑彭守着棘阳,贼军休想攻拔其城!所以趁这个机会,我不如调集重兵——除了我郡府的三万大军,驻守在其它各城的军兵也全都调来,全力对付乱贼!当然新野、湖阳、长聚、唐子乡已经城破人散,或者投降贼寇,这些人是指望不上了。而乱贼的老家蔡阳更指望不上——据说蔡阳代理县宰曹宽已经暗降了贼寇,更别指望他。所以只能调集邓城、丹、析、南乡、冠军、涅阳、鲁阳、淯阳、穰、鄼、山都、安众等等诸城的军兵了。这些军兵都调集过来,加上我郡府的驻军,足可超过十万。如此众多官军,消灭贼寇不在话下。于是甄阜连发快马十数骑,令各县悉起人马,到郡府宛城汇齐,以剿灭乱贼。甄阜特别命令:各城接令即行起兵,有拖延或不至者,斩之!
各县接令,谁敢不来?纷纷点起军马,向郡府宛城汇集。而属正梁丘赐则把一个消息来告甄阜说:我城中富户李通暗通废刘,早在几天之前就带着一帮家伙偷偷投奔刘氏去了。如今李通和他的从弟李轶,都在乱贼中做大将!
甄阜听罢不禁大怒,大骂李通说:“若是穷叫花子去投奔刘氏,倒也合乎情理;你李通是前队的首富,怎么也造反作乱?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又问梁丘赐,“李通投奔废刘,他一大家子都去了?怎么我们一点不知道?”梁丘赐说:“我得到消息就带人到他家里搜查过了。他家已是空无一人,只抓到一个看门的老奴。我们把这个老奴捆起来吊打,问他李通的老小哪里去了。这个老奴也真是嘴硬,被我们打得昏死几次也还是咬着牙说“不知道!”最后我们拿烧红的铁条顺着他手腕的经脉往里捅,准备一直插到他的心脏。他再也熬刑不过,只好供说李通临走前把老小转移到城东去了。但是具体在城东的哪个位置,他也不知道。”
甄阜不禁大笑:“拿铁条捅经脉插心脏,也亏你们想得出,真是闻所未闻的好刑法!”又笑,“好,只要我们知道他的老小在城东,就不难找到他们——你马上布置下去,城东八十里以内,扇子面地铺展开去,逐乡逐村地搜查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梁丘赐说:“好,属下亲自带人去搜寻,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抠出来!”甄阜大喜,便命梁丘赐安排搜寻去了。
梁丘赐刚走,前队大将严悦来见甄阜说:“废刘乱起,我们是不是发快马去常安向皇主报告?”甄阜说:“先不要秉报。皇主最怕的就是刘氏事起;如果听说刘氏举起了大旗,只怕要惊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不如我们把贼众全都剿灭了再向皇主报喜,皇主岂不要高兴得年轻二十岁?”严悦笑说:“甄大夫真是皇主的耿耿忠臣;等把刘氏消灭了,皇主一定把您封为朝廷第一重臣的。”甄阜笑:“第一重臣还是王邑,谁也超不过他的。”
各县的人马都已聚齐,宛城四周,旌旗蔽天,营帐盖地;各路人马汇加起来,正好十万五千。严悦又来见甄阜说:“贼众估计要进攻棘阳了,咱们是不是立即进兵,和岑彭内外夹击,将乱贼尽灭于棘阳城下?”甄阜说:“不急,等两天再说。棘阳有岑彭守把,我料乱贼插翅也飞不过来。”严悦只好告退。
其实按甄阜的急暴xing格,他是恨不得立刻就带兵南去灭贼的。他之所以“再等两天”,是因为李通的老小还没有找到。“找到那些老小,就把他们全都押赴市曹处斩,先出出我心中的恶气再说!”甄阜恨恨地想。另外他也清楚,只要那个老奴的招供属实,两三天之内,一定能挖出李通的老小!
于是他一边等着李通的老小被找到,一边向岑彭发去书信,要他坚守两三ri,郡府十万大军,很快就到!
果然,在梁丘赐带人去搜寻李通老小的第三天头上,竟在城东五十里的一个村庄里找到了李通的众老小,一共二十余口!梁丘赐大喜,将众老小押赴上车,飞一般地赶回宛城向甄大夫报“喜”。甄阜掩饰不住地兴奋,便命梁丘赐将那些老小统统押赴市曹斩首示众。
李通二十余口老小,早已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被押在车上,转着街示众。最后在闹市街口,老小被踢下车辆,挨着个地斩首。一时间鲜血飞溅,哭声震天,四周围看百姓无不掩面。
甄阜尽斩李通老小,出了一口恶气。于是次ri一早便令各县宰齐聚府衙,准备向南进兵。正这时,忽然衙卒入报:棘阳县宰岑彭丢了棘阳,护着老母妻小逃回宛城来了!甄阜闻听大惊:什么?岑彭丢了棘阳?这怎么可能?!
岑彭护着老母妻小逃出棘阳后,在半路才知道是赵萌出卖了城池。因为守护北城的小卒们告诉他:“先是东城楼下燃起了一堆火,随后汉军就从东门杀进来了!”岑彭听罢“哎呀”一声,差点要跳下马撞死!——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张能赵武点燃的那堆火。怪不得他们两个一直抖抖瑟瑟一副害怕的样子,原来他们是俩内鬼呀!当然,最大的内鬼还是赵萌!赵萌不知怎么就勾结上了乱贼,并且故意少安排岗哨,只安排他的两个心腹值守东城楼下。尤其当我发现那堆柴草时,赵萌还给我打马虎眼,说那是“烤火用的”。可是当我离开后他们就点燃了那堆火。正是这堆火,引导乱贼杀进了我的棘阳城!哎呀,没想到我的棘阳竟毁在赵萌这个jiān贼的手上,回头老子抓住他,看不活撕了他!
岑彭恨不得立即回去捉赵萌。可现在自己兵少将寡,又护着老母妻小,怎么再回去?还是赶快赶到宛城,向甄大夫请得军马,再回来报仇吧!
于是护着车辆顺大路向北疾行,并在天亮之后赶到了宛城。把老母妻小安顿好后,他便只身前来府衙,向甄大夫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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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阜怎么也不相信岑彭会兵败逃回。可是当岑彭涨红着脸跪在他面前请罪时,他又不得不信这是真的。在前队的这些官员中,按说他对岑彭是最客气的。可岑彭现在丢了城池,也不免让他勃然大怒。于是拍案而起,指着岑彭大骂说:“岑彭,你怎么给我守的棘阳?素来以为你智勇足备,为天下良将,没想到这么快就丢了城池,你是怎么给我守护的?!”
岑彭只好据实陈述,告说县尉赵萌做了内jiān,将城池出卖了。
甄阜却不听他的辩解,又拍着桌案骂:“说来说去还是怪你没脑子,怪你不用心!城上陡然间出现一堆柴草,你也没有丝毫的jing觉?就相信赵萌的鬼话?他说烤火用的就是烤火用的?没说的,既然你丢了城池,那就得执行军法——左右,把岑彭拉出去,砍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左右武士得令,便上来揪拽岑彭。
梁丘赐、严悦等等郡府将吏不由紧张起来。他们深知他们的甄大夫是个什么样的脾xing——暴怒起来六亲不认。看现在这劲头,没准真的要把岑彭给杀了。岑彭顶天立地般的人物,怎能就这样丢了xing命?于是一起上前向甄阜求告:“岑彭虽然丢失了城池,但罪在内贼赵萌,岑彭并无太大过失。还望大人斟酌其情,饶岑彭不死。”其他各县宰也都跟着上前求告:“请大人高抬贵手。”
其实梁丘赐们这回都猜错了,甄阜根本没有要杀岑彭的意思,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一来,岑彭的确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凛凛一躯,堂堂一表,武艺绝伦,豪气满胸;向这样的人物下刀子,甄阜还真的要眨巴眨巴眼——尽管他杀人不眨眼。二来,棘阳被破,实在是内贼赵萌作祟,岑彭并无大过。三来,岑彭无端丢了棘阳,他自己肯定也窝着一把无名火,恨不得杀回去把赵萌刘縯那些人全都活吞了才解恨;留着他,正好让他做先锋,前去与贼交战,他肯定要以百倍的狠恶力战群贼。基于这几点,甄阜肯定不会杀岑彭。而梁丘赐们上来求告,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于是就向岑彭喝道:“岑彭,按你丧兵失地,足当斩首!可是看在众官面上,我就饶你一命。不过既然棘阳是在你手上丢的,你就得想法给我夺回来!——大军即刻就要南进,你现在就加入军中,随我一道南去讨贼!”
岑彭正等着这句话,听罢“呼”地站起,拱着手向甄阜奋然而告:“大人,请让岑彭做先锋,我一定第一个杀到棘阳城下,力斩群贼!”
甄阜说:“好,我也想让你将功补过。那就给你jing兵三千,率先而进!”
岑彭拱手再拜:“谢大人!岑彭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于是甄阜下令,以岑彭为先锋,率三千兵当先而进;他本人和梁丘赐并郡府诸将率本部两万五千为第二路;其他众县宰各领本部兵,随后依次进发。当然宛城也得有人看守,甄阜乃命严悦率郡兵五千留守宛城。
分拨方罢,忽然梁丘赐又向甄阜进计说:“这回废刘作乱,他们的家小都留在他们的贼窝舂陵乡,没有跟来。另外新野县邓家庄的邓晨,yin家聚的yin识也都加入了贼众,而他们的家小也留在原地。以属下看,大人不如派出三路人马,一路去蔡阳捉刘縯等人的老小,两路去新野捉邓晨yin识的老小。把他们捉到后,就驱押到两军阵前,看刘縯他们怎么办?我不信刘縯们会像他们的老祖宗那样的‘愿分一杯羹’(注1),肯定一个个都惊惧得手足无措,丧失斗志的——我这个计策叫做‘釜底抽薪’,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无不拍手大笑:“好计,好计!刘縯那帮人一见老小被押到了阵前,还不都吓瘫了呀?”
甄阜则向梁丘赐一瞪眼:“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我连李通的老小也不杀,都押到阵前多好!”
梁丘赐说:“我也是刚刚想起来的,有点晚了。”
甄阜却说:“不晚,不晚。废刘的老小,比李通的老小有价值多了。到时候把他们驱押到阵前,喝令刘縯投降!他要是不投降,咱就一刀一个,全给他剁翻在阵前,看刘縯他们哪个能撑得住,啊?哈哈!”
众人无不哄笑:“好,好一个‘釜底抽薪’,胜得十万jing兵啊!”
甄阜立刻分派兵将,命裨将程高率二百人去舂陵捉刘縯刘赐刘嘉刘祉的老小;韦奇王虎各率一百人去新野捉邓晨yin识的老小。甄阜特别叮嘱三将:“你们去捉乱贼的老小,务必都捉活的,一个不许给弄死了。弄死一个,唯你们是问!”三将诺诺连声说:“大人放心,全都活捉过来交给您!”
梁丘赐又叮嘱程高:“南去蔡阳的大路,已被贼军挡住。你不如和韦奇王虎一道奔新野,至岔路再南去蔡阳。”程高应诺。
于是众人各按将令回军准备。程高韦奇王虎则率先点了军兵,出西门向新野蔡阳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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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当然都被三天前潜入宛城的刘忠刘孝两兄弟探得。刘忠刘孝在城内听说李通老小悉数被害,兄弟俩气得两眼冒火。随后又听说伯升文叔哥他们已夺得棘阳,接着又听说甄阜马上就要率十万大军南去与汉军交战。两兄弟便赶紧奔南门,想出城去棘阳向伯升哥报信。但是走到一个街口,忽见有数百莽军沿东西路向西而走,好像是要出西门。刘忠刘孝只好止住脚步,等着他们过去。但是队伍中几个军兵粗俗的对话却令他们大吃一惊——只见有军兵说:“刘縯那些家伙的家中,肯定有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这回被咱捉住了,一定得好好亲亲摸摸。老子都二十好几了,还从没摸过女人呢!”而旁边的军士则对他笑骂:“你小子想女人都想疯了吧?新野的美女更多,要是派你去新野捉拿邓晨yin识的老小,还不把你小子美死?”那军士说:“可惜派别人去新野了,咱们只能去蔡阳。”正这时,忽然一个骑马的将官从后面赶上来,对军士斥骂:“做你娘的啥美梦呢?!再给你们说一遍,这回去捉废刘的老小,你们都给我小心着,敢弄伤弄死一个,我把你们的头砍下来抵命!”众军兵说:“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两兄弟听完,不禁吓得脊梁沟淌冷汗——原来这是去捉咱们老小的呀!等军兵们走过,两兄弟瞪着惊恐的眼互相说:“他们这是去捉咱们老小的,赶快回去向伯升哥报信吧!”于是两兄弟赶紧出城。到了城外,两兄弟更是迈步如飞,恨不得一步便踏入棘阳城。宛城离棘阳四十多里,兄弟俩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赶到了棘阳北门外——当然累得通体淌汗,身上的棉衣都湿透了。刚要入城,忽见一骑马正从城门内跑出。两人一看,正是三哥文叔,便赶忙喊:“三哥,三哥!”而刘秀恰好也看见了兄弟俩,惊喜地喊一声:“兄弟,你们回来了?”喊罢飞身下马。刘忠刘孝喘着粗气急促地说:“三哥,走,快去见伯升哥,可不得了了!”刘秀一惊,忙问:“兄弟,到底啥事,快给哥说说!”刘忠刘孝便将甄阜派出军兵去舂陵新野捉三家老小、李次元的老小悉数遇害以及甄阜的十万大军很快就要杀到这些事简要说了一遍。”刘秀听罢,两眼一黑,差点晕倒——原来次元的老小竟然全部遭害!次元兄知道了,该是多么的悲苦yu绝?!可现在十万火急,自家以及姐夫还有yin次伯的老小也将要遭捉——尤其是,自己的心上人yin识的妹妹丽华姑娘也在这危险之中,怎么能耽搁?于是赶忙对忠、孝二人说:“兄弟,咱哥他们现在都在馆舍中,你们暂且在后面缓行,我立刻去馆舍见咱哥!”说罢牵转马头,飞身上马,又向城中飞驰去了。而刘忠刘孝哪有心思在后面“缓行”,看着前面纵马飞奔的三哥,又迈开脚步在后面紧跟着跑进城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刘秀纵马奔回馆舍,飞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饭厅来见哥哥。此时刘縯们早已不再喝酒,饭也基本吃完,已经在商量正事。其实一开始和大家举杯欢庆时,刘縯就在考虑下步的战事了。尽管他生xing豪爽,尽管他举着杯和大家一起欢笑,但他的心思也已飞到了厅外,飞到了北面的宛城——忠、孝二弟已经去宛城三天了,还不见回来。甄阜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军马已经聚齐,马上就要杀到?岑彭向北逃去,他肯定要进入宛城,然后从甄阜那儿搬得军马回来报仇的。所以等大家把酒饭吃得差不多了,刘縯就放下碗筷说:“这回咱们虽然夺得棘阳,但是估计甄阜很快就要引兵杀到。另外岑彭向宛城方向逃去,他定而无疑地要投奔甄阜,然后领着甄阜大军前来与我们交战。岑彭勇猛,甄阜的军马又多,总之这一场恶仗是跑不了的。”王匡王凤都嘬一下牙花子说:“是啊,反正这回够咱对付的。”刘稷瓮声瓮气地喊:“有什么大不了?那个岑彭,交给我了,我非砍了他不可!”李通说:“天命在汉,人心在刘,甄阜再凶恶,岑彭再勇猛,他们的人马再多,最终也逃脱不了覆灭的下场,我坚信这一点!”邓晨李轶刘赐刘嘉等也都说:“对,上天厌莽,百姓恨莽,他们终究要失败的!”赵萌一开始听到“岑彭甄阜”四字,不由浑身一颤,心想岑彭来了,第一个要捉的肯定是我啊!但是听了李通邓晨等人的话,又感到了一丝宽慰:是啊,天命在汉,汉军一定能打败岑彭甄阜的。乃暗暗祝告:上天啊,请您一定保佑汉军多打胜仗,早ri消灭岑彭,消灭甄阜,直至消灭王莽,早ri重建汉家江山!
刘縯见大家信心满满,自然十分高兴,说:“对,王莽灭亡是天意人心,他们再强大也终将被我们打败。趁这会儿,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对付甄阜吧。”
话音未落,忽然门外咚咚咚一阵脚步急响,便见一个人刮风一般地跑进来,向着刘縯喊一声“大哥!”大家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刘秀,脸上明显带着惊慌。
其实刚才刘秀悄没声地出去,大家差不多都看见了。但大伙这会正吃喝说笑得高兴,谁也没在意刘秀究竟干什么去了,有的还以为他是“方便”去了。但是好大一会还不见回来,邓晨和李通就有点疑惑。俩人恰好坐在一起,就互相说:“文叔弟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一会还不回来?”邓晨说:“不行我出去看看。”李通说:“走,咱俩一块去。”两个刚要起身,恰好刘縯放下碗筷,开始说宛城甄阜岑彭的事,俩人只好又坐下不动。谁知正这功夫,却见文叔从外面惶惶急急地跑进来!
在大家的心目中,刘秀是个极其沉静平稳的人,谁也没见他慌张过。但是今天这样的慌里慌张,却使大家深感意外,便都拿眼盯着他,暗暗说:刘文叔这是怎么了?
刘縯也大为惊异,看着刘秀说:“三弟,你怎么了,有什么要紧事?”
刘秀扭脸看一下李通,两眼充满了痛苦。接着像是对大哥,又像对大家,极其悲愤地说:“次、次元哥的家小,全被甄阜,给害了!”
众人听了,无不惊呆,都直起身大声问:“什么?文叔你说什么?!”
李通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起身睁大了眼喊:“文叔,你、你说什么?!”
刘秀只好把刚才去城北遇见忠、孝两弟的事,用最简短的言语述说一遍。
众人却似炸了锅,纷纷喊:“啊?是这样!!”
李通却似五雷轰顶,两眼往上一翻,“呜”地软瘫在座席上。
众人赶忙跳起急救,揉胸口的揉胸口,掐人中的掐人中。李松更是抱着自己的堂兄边晃边喊:“次元兄,醒醒啊!次元兄,你醒醒啊!”
邓晨yin识闻听自家老小也将遭捉,心中大慌,赶紧跑上来向刘縯喊:“伯升,赶紧派兵回去救众老小!”刘赐刘嘉也跑过来向刘縯喊:“伯升,赶快想办法!”
刘縯早气塞胸膛,咬着牙大骂一声:“甄阜老贼,这笔帐迟早得跟你清算!”乃扭脸问刘秀:“三弟,忠、孝二弟说没说敌军是什么样的军兵赶往新野蔡阳的?”刘秀说:“说了,大都是步军,只有少数人骑着马。”刘縯说:“这还好。他们是步军,最快也得到明ri午后才能赶到咱们三个村庄——姐夫,次伯,三弟,你们立即各带二十骑马军,火速赶回新野蔡阳,把家小都接到棘阳来——咱们马军快,估计今晚半夜前后就能到家,完全可以赶在他们前面!”邓晨yin识赶紧说:“好,我们马上回去!”刘秀说:“哥,是不是把咱全庄的老老少少都接到这儿来?”刘縯说:“这倒不必。甄阜要捉的,估计就是咱家,还有子琴、孝孙、巨伯咱们这几个主要将领的家小,其他的倒不一定都捉。这样,你和子琴、孝孙、巨伯带三十骑马军一道回去,把咱四家的老小,当然还有咱叔叔家,都接到这儿来。至于全庄其他各家,通知他们这两天先到外面躲避一下,等贼军走了再回来,总之一个老小不能落入贼手!”说着扭脸对刘赐刘嘉刘祉说:“子琴,孝孙,巨伯,你们马上和文叔一道回去接众老小!”刘赐刘嘉刘祉说:“好,我们一块回去!”刘縯对几个人一挥手:“快走吧!”“好!”刘秀刘赐刘嘉刘祉邓晨yin识几个人向刘縯匆匆拱一下手,便火速转身奔出门外去了。
李通这时已缓过气来,躺在李松怀里大哭道:“天啊,这让我怎么活呀!”李松流着泪劝:“次元哥,一定要想开点呀!”其他人也劝:“次元节哀,我们一定给你报仇!”李通咬着牙大骂,“甄阜老贼,今生我要不活剥了你,我就不是人!”
刘縯大步走到李通身旁,蹲下身,抓住李通的手说:“次元,我刘縯向你保证,我们一定要活捉甄阜,将他生剥活剐,以报此血海深仇!”
说罢站起,对王匡王凤陈牧等说:“各位将军,甄阜大军已经向此开来,咱们立即各回本部点军,准备迎敌。另外,要把甄阜残害次元家小的事告诉众军兄弟,以激励大家的斗志。总之我们这次要同仇敌忾,以一当十,一定要打败甄阜!”
王匡王凤陈牧等这会也似乎显得义愤填膺,纷纷说:“甄阜这个老贼,也忒他娘的不是东西,竟然残害人家的家小!我们一定要激励弟兄,奋勇杀敌,给次元报仇!”
刘縯自然十分感动,点头说:“谢谢各位将军。请各位将军即刻回军整点人马,去城北迎战敌军——城北十里就是黄淳水,咱们就在淳水南岸列阵,把住棘阳桥头,以阻敌军。敌军要是强行渡河,咱们就隔岸shè之,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然后寻机全歼他们!”
王匡等说:“好,就依刘将军将令。”
李通这时从地上愤然而起,对刘縯喊道:“刘将军,请让我部独档桥头要冲,敌军来了,看我如何与他血战!”
刘縯说:“好的次元,我和你一道阻住桥头,血战贼军!”
刘稷则攥起大拳头晃着喊:“桥头要冲,还得看俺刘阿猛的!这回他们的先锋,肯定是那个岑彭!这小子要来了,看我如何与他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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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说:“嗯,对付岑彭,还就是猛将军与他旗鼓相当!”
刘縯又对赵萌说:“赵县长,我们都去城北迎敌,给你留下一千军在后面守住棘阳。”
赵萌连连拱手说:“好好,赵某在此守城。盼望刘将军一定挡住岑彭,消灭甄阜。”
刘縯向众将一挥手:“走,出城点军!”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说刘演等点军迎战甄阜,单说下赵萌。刚才众人都匆匆走出饭厅后,刘演又叫住他吩咐:明天各家老小接来棘阳,就请赵县长把他们安排在馆舍歇住,一应吃喝使用,御寒保暖,还请赵县长多多费力cāo心。赵萌自然唯唯应诺,连连说:“好,好,请刘将军放心,赵萌一定尽心照办。”。等刘演众人离去,赵萌便召集县中没有逃走的旧有僚吏,开始部署城防。众僚吏此前得知是赵县尉偷开的城门,无不惊愕,纷纷说:原来是赵县尉做的内应啊!可人家现在是汉军的功臣,新任命的一县之长,谁敢不服?只好乖乖听命。但是赵萌想:这个棘阳有啥可守的,你刘演要是打败了甄阜,我赵萌就是躺在城里睡大觉都没事;可是你们要被甄阜打败了,我再用心也没用。不过他坚信刘演能打败甄阜,莽军是杀不来城下的。于是简单分派了一下,命众僚吏各带兵守护四门,就算部署了城防。随后赵萌又命馆舍主事:“将所有房间都打扫干净,被褥铺盖,全都铺上。另外如今天气寒冷,每个房间都要生起炉火,备足木炭,不能让众老小冻着。至于吃饭就餐,就在大饭厅即可。”主事唯唯领命。
诸事分派完毕,赵萌便骑上马匆匆回自己的家中——现在城中尚不稳定,城北又要打大仗,而自己的闺女又爱到处疯跑,可别让她出了啥意外,于是骑着马向家里快速而奔。但是等跑回家里,却发现自己的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正老实在家呆着呢。
早起露桃碰见了“金哥哥”,这个已经有点痴迷的少女别提多兴奋,恨不得抱住“金哥哥”狠狠亲上几口。可是“金哥哥”说有军务在身,竟骑上马快速奔向北门去了,这让这个从不知什么叫“怅惘”、“失落”的少女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不过她想,自己已经向“金哥哥”喊了“办完事到家来找我啊”!而“金哥哥”也答应了一声“啊,好!”这说明“金哥哥”办完军务会来家找我的。于是馄饨汤也不顾得喝了,迈着小碎步一溜小跑回到家,取出胭脂粉黛,对着镜子又jing心打扮了一番,然后坐在厅中等着“金哥哥”的到来。她天真地想:“金哥哥既然答应了我,那他一定会来的。等他来了看我这么漂亮的小闺女在屋里等着他,还不‘呼’地扑过来抱住我又亲又搂呀?嘻嘻!”
可是美滋滋地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金哥哥”前来。她不免有点生气,暗骂一句说:“这个金哥哥,忙什么破军务呢,怎么还不来找我,他都答应了我的呀?”正这时,忽听得外面街门一响,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院中往屋里来。她不觉一阵惊喜:“啊?莫不是金哥哥办完军务找我来了!”慌忙起身去开门。可是还没走到门边,却见厅门“呼”地被推开——竟是她爹一脚踏了进来。
露桃不觉一阵扫兴,站住脚向她爹白一眼说:“怎么是你回来了?”
赵萌一开始进来见闺女在屋里还挺高兴,心说这闺女在家里,我就放心了。可是闺女没头没脑地向他嗔怪一句,他便有点哭笑不得,就笑说:“嗨你这闺女,我是你爹,这又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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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桃却依然娇嗔着脸:“你没看我打扮得这么漂亮么?我在等着金哥哥来哩。”
赵萌不由一愣:“金、金哥哥?什么金哥哥呀?”
“就是昨天来咱家的那个金哥哥呗,他说他叫金秀。”
赵萌醒悟过来了:噢,原来闺女是在说刘秀。但一丝疑惑马上涌上他的眉头:“嗯?你在说什么?你在等着他来?他说要来咱家?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露桃这才裂开小嘴笑:“爹,我今早起在街上碰见金哥哥了。他原来不是什么“伙计”,是个当兵的。我见他披甲戴盔挂着宝剑,还牵一匹好马,可英武好看了。”
赵萌又醒悟:噢,原来刘秀从馆舍出去恰好碰到闺女了。可他怎么说“要到我家来”?这是怎么回事?就问闺女:“我是问你他怎么要到咱家来,你给我说清楚!”
露桃说:“我好不容易碰见金哥哥,就想让他到咱家来。可他说有什么要紧的军务去办,不能马上来咱家。我说:‘那你办完军务就来我家啊’!他答应说:‘好!’你看,他都答应我了,还能不来么?”
赵萌默然无语,心想我这闺女看来真的迷上刘秀了。刘秀的“答应”那是对闺女的应付,而闺女就信以为真了。唉,我这么聪明的闺女,怎么忽然间变傻了?就说:“我给你说闺女,这个什么金哥哥根本不姓金,他姓刘,叫刘秀,是汉军中的大将。我再给你说,他根本来不了咱家,他已经领着人马回蔡阳接他的老小去了!”
露桃不由惊讶:“啊?他不姓金?姓刘?他怎么说姓金呢?”
赵萌说:“那谁知道。反正他姓刘,我也是今早起才知道的。”
露桃说:“他姓刘就姓刘,我才不管,反正我喜欢他。爹,我昨天就给你说了,我要嫁给他,做他媳妇。”
赵萌又一点闺女的眉头:“你这个疯丫头,真不害sāo!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吗,他已经回蔡阳接他的老小去了,没准他早娶媳妇了呢,你就不要做这梦了!”
露桃一听这话可不干了,跳起来拿小手咚咚咚地捶她爹的肩膀:“你胡说你胡说,刘秀哥哥根本没娶媳妇,刘秀哥哥根本没娶媳妇!”
赵萌被闺女的小拳头捶着,心里却陷入了沉思:看闺女这么喜欢刘秀,不行就成全一下她?等等吧,等回头问一下圣公,如果刘秀真的还没有婚娶,那就让圣公保一下媒,把闺女嫁给刘秀。刘秀不但长得英武帅气,更是汉军主帅刘演的亲兄弟;能招下这么一个女婿,也是俺赵萌的荣耀。嗯,回头问问圣公,看刘秀有没有婚娶,没婚娶就把闺女嫁给他。俺闺女这么聪明,长得更好,想必他刘秀也不会推辞——至于昨天说的什么闺女“有皇后的命”,咳,那只是随便说说,哪能就那么准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刘演王匡陈牧等众将率军向北迎战甄阜,将军马布在黄淳水南岸——刘氏大军主挡桥头,新市、平林两军则分布两翼。军马正沿河岸向两边行进时,早见北面尘头大起,一支人马如飞而来——最前面的一杆大旗上,是一个大大的“岑”字;汉军大小将士无不站住惊喊:果然是岑彭率先来了!
刘稷在马上一晃手中的大刀,对刘演喊:“哥哥,看我去大战岑彭,决不能让他冲过桥来!”刘演说:“兄弟小心着,觉得不行就赶快回来!”刘稷喊:“哥哥你就放心吧,不砍翻岑彭,我决不罢休!”
说罢一抖马缰飞驰上桥,要去桥那边大战岑彭!
刚冲过桥去,这边岑彭也早如飞而至。
按甄大夫之命,岑彭率三千军为先锋,要来重夺棘阳,大战汉军。正率军向南行进之际,遥见南面淳水之上,尘头滚滚,似有无数人马在河南岸奔走布防。岑彭暗暗说,乱贼倒也行动得快,想凭借淳水抵挡我前队大军。但你们凭借什么也没用,俺岑彭这回一定要杀过桥去,将你们杀得人仰马翻,屁滚尿流!于是一拍战马,提矛向着桥头如飞而来。
可是还没到桥边,早见桥南一将,提刀骤马杀过桥来,并且雷鸣似的向他吼一声:“岑彭,还认得小爷么?!”岑彭定睛一看,正是昨天和自己大战了一百二十余合的那个高大猛壮的愣小子,就勒住马拿矛指着喊:“你这个愣小子,又是你!——俺岑彭不杀无名之将,你给我报上名来,姓甚名谁?!”“愣小子”一晃手中的大刀喊:“岑彭听好了,小爷大号刘稷,小名刘阿猛的便是!小爷今天不砍翻你,就不是刘阿猛!”说罢拍马舞刀,来杀岑彭。岑彭更不答话,拍马接战。两个一个要夺回棘阳报仇,一个要斩杀敌将立功,而且两个身高、力气、武艺又旗鼓相当,真的是一番好杀一场恶斗;河南岸上的数万汉军以及桥北面的数千莽军,都看得呆了。
两个恶战了**十合,不分胜败。正这时,只见北面尘头大起,无数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军前飘扬的一杆杆大旗中,“甄”字帅旗最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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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岸上正观看刘稷岑彭大战的汉军将士见无数军马从北面涌来,军前还飘扬着“甄”字大旗,无不惊呼:甄阜率大军到了!
但是刘稷岑彭根本不管什么大军来了,两个依旧刀矛并举,乒乓大战。
两个又战一二十合,甄阜到来。岑彭所领之军见甄大夫到了,赶紧分站两边让路。甄阜头戴红缨亮银盔,身披连环锁子甲,外罩一领西川紫锦袍,坐骑战马,腰挂宝剑,率梁丘赐等众将来至前面观战。当看到高大雄壮的刘稷正抡刀与岑彭恶战时,甄阜也不由惊呼:“原来乱贼中也有这么猛悍的家伙啊?!”旁边有军士告说:“甄大夫,他们已经大战了一百三十多合了!”
岑彭刘稷虽然已经大战了一百三十多合,但两人似乎不杀死对方决不罢休,依然在乒乓恶战。其实要按武艺,岑彭稍胜一筹,而且岑彭已经三十多岁,身体远比刘稷老壮,耐力自然更好。但是岑彭昨夜几乎一夜没睡,又棘阳宛城地来回跑,体力早耗去了不少。只是一个“夺回棘阳”激励着他,才咬着牙奋力恶拼。而刘稷在武艺和耐力上虽然略逊岑彭,但他毕竟是以逸待劳,何况身后河岸上有数万汉军在看着自己,他的伯升哥哥在看着自己,他的“必要砍死岑彭”的豪言不能落空,所以也咬着牙恶战。尤其是,他已经看到了甄阜大军的到来,他恨不得一刀劈翻岑彭,然后再去一刀砍翻甄阜,为我汉家立功,更为李通李次元报仇!于是他一边抡刀大战还一边向岑彭喊:“岑彭,走的不是好汉,我今天必要劈翻你!”岑彭也红着眼喊:“刘稷,我看你小子还能再撑几合!”
但是性情急躁的甄阜却不愿意看这俩人在路中间单打独斗,他恨不得他的十万大军全都杀过河去,将乱贼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前面的黄淳水宽有十余丈,一河阔水也刚刚结冰,是难以渡过去的。况且贼军已经布在南岸,强行渡河也必遭他们的箭弩射击,白白损失军卒。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夺下桥梁,冲向南岸。于是扭回头大喊:“曹浑、孙观、孟佗、周升!”背后四将齐答:“末将在!”甄阜喊:“你们前去助战岑彭,把那个贼小子给我砍作肉泥!”四将又齐喊:“是!”便各拍战马,提刀枪冲上前去。
可是刚拍马冲出,河南岸早有四将手提刀枪骤马冲下桥来——原来李通看见了身披紫锦袍的甄阜,早恨得咬牙切齿,双目充血。也许他报仇心切,竟没向刘演秉告一声便拍马挺枪向桥北冲去——他要协助刘稷,先一枪扎死岑彭,然后再去扎死甄阜,以报他的血海深仇!李轶、李松、李泛三兄弟见他们的堂兄一骑马冲上前去了,自然不能迟疑,也拍马挺枪紧跟着冲了上去。
曹浑、孙观、孟佗、周升四将本来按甄大夫的将令来助战岑彭,将那个猛壮的贼小子“砍作肉泥”,可没想到桥那边恰好也冲过来四员将,四个人只好分头迎上去截住。于是两边后来的八员大将,加上刘稷岑彭,一共十员大将在大路上捉对厮杀。两边鼓声喊声也骤然大起,震天动地。
甄阜越发焦躁,回头向梁丘赐喊:“催令众军,从左右向前,杀过桥去!”于是梁丘赐挥动令旗,众莽军便从两边的庄稼地里分头向桥头呐喊杀来。刘演早有准备,亲率五百弓弩手冲过桥来,向着莽军哗哗放箭。莽军大乱,自相践踏,回身便跑。刘演趁势飞马上前,一枪刺曹浑落马。李通两眼血红,也一枪刺周升落马。孟佗孙观大惊,回身便走。于是刘演李通李轶李松李泛便一起来围攻岑彭。岑彭再抵挡不住,只好回马败走。刘演刘稷等趁势赶去,却不想甄阜阵上乱箭射来,刘演等只好急拨马回走。当日两边见谁也捡不着什么便宜,只好各自收军,隔河扎寨。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了尽快赶回舂陵接众老小,刘秀刘赐刘嘉刘祉提枪跨马率三十骑马军沿官道向南一路狂奔,终于在当晚半夜时分赶到了舂陵路口。借星光在路口下了官道,向西走了不到半里,刘秀等忽然都惊异地睁大了眼,不约而同地喊一声:“啊?!”——只见一团火光从自己村庄的上空赫然而起,照得半个夜空都亮!
刘祉首先惊喊:“啊?莫不是莽军已经赶到,在烧咱们的村庄?!”刘嘉说:“不可能。他们大都是步军,怎么也赶不到咱们前面。”刘赐说:“难道是谁家半夜失火了?”刘秀说:“不管是什么,咱们得赶紧赶到庄里去!”于是众人又催马前奔。
可是前奔了不到一箭之地,那火光忽然又“呼”地熄灭了,四周又变得一片黑暗,只有点点繁星依旧在头顶上空眨着眼。众人又无不吃惊,纷纷说:“这咋回事啊,怎么这火光忽然间又没了?”刘秀刘赐几个人虽然也倍感惊奇,但是他们现在顾不得这些,他们只想赶快进入庄里,把老小们都接出来!
可是离庄不到一里时,那火光忽然又“呼”地升起,而且比刚才还亮。更令大家吃惊的是,那火光竟是升起在庄东头——刘秀的家中。因为通红的火光下,刘秀家那棵五六丈高的大榆树枝枝杈杈都被映得清晰可见。刘赐等都向刘秀惊喊:“文叔,这火光是在你们家呀!”刘秀也不禁张大了嘴:“啊?!”可正这时,更令大家吃惊的景象发生了——只见那团火光里,除了红色,慢慢又出现了黄色、橙色、青色、紫色,数色混杂,极其绚丽壮美!众人无不惊呆,都大张着嘴说不出话。但是功夫不大,这些光色忽然又慢慢熄灭下去,只剩下黑黝黝的村庄的轮廓。刘秀等又一阵惊诧之后,纷纷说:“这到底咋回事啊?”只有刘赐似乎感悟到了什么,扭脸对刘秀说:“文叔,这五色光芒升起在你们家,莫非在预示着什么?”刘嘉也醒悟,对刘秀说:“文叔,这明显是神光,说明你和伯升将来都贵不可言呀。”刘秀也暗自嘀咕:“看来是带点神气啊,莫非和那句‘刘秀为天子’有什么绕头?”但是天生谦逊的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天命”,何况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家人老小接出来,他哪肯在这上面费心思?就说:“要说有什么神气的话,那也是上天和咱祖宗在保佑咱们大功早成。好了,赶紧入庄接老小;半个时辰后,各家都在庄东口集合!”说罢便拍马前走。刘赐刘嘉刘祉等跟着拍马前走,众人快速向村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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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庄口,刘秀命十骑马军在庄口等着,其他二十骑则分别随刘秀刘赐刘嘉刘祉去接四家老小。刘秀率几个军士到家,一边命他们牵牛、套车,一边去唤众老小穿衣、起床,并把一干棉衣棉被及粮食干粮等等装车。刘秀除了唤醒大嫂两侄及小妹,还要去唤二哥二嫂,还有叔叔一家。各家都唤醒装车之际,刘秀又跑到刘终刘庆家,告诉他们甄阜已经派兵来捉咱们刘氏众老小,要他们赶紧去通知其他各家,天明后全庄老小都要离庄,去别的庄投亲靠友也好,或者到哪儿躲避也好,总之这两天不能在庄里,免得被莽军捉去。刘终刘庆的父母闻说,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披衣出门去各家传告。
不到一个时辰,被接的几家老小都汇集到庄东头,大小牛车十好几辆。车辆有的带篷,那是载人的;没篷的则装载粮食衣被等。刘秀见要接的各家都到齐了,便下令起行——众老小坐牛车在前,刘秀等则骑马在后,一行人马牛车离了舂陵庄,向东而行。此时已是三更前后,四周依旧是一片暗夜。
到东面上了官道,又前行了十好几里,东方才露出鱼肚白。刘赐刘嘉对刘秀说:“莽军最早也是在今天午后赶到咱们村庄,而咱们早离庄好几十里了,他们只能扑个空。”刘祉也说:“其他各家也都离庄了,莽军真的是扑个空。”刘秀不无庆幸地说:“亏得忠、孝二弟听得了这个消息,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刘秀虽然和刘赐他们说着话,但他的思绪早已飞向了新野——也不知姐夫阴识他们把家小接出来了没有?按说他们两家离棘阳更近,应该都接出来了吧?想到丽华姑娘这次也一定被接出来,刘秀就一阵阵地激动:真没想到,我和丽华姑娘竟在今天能够相见!我以前曾盼望和丽华姑娘有个“巧见面”,谁想竟是在今天!等到棘阳我和丽华姑娘见面的那一刻,我们两个将是怎样的惊喜激动?!丽华姑娘看到自己,一定会惊喜地扑过来:“大哥,原来你在这里,我可找到你了!”想到这儿,刘秀的脸上一阵阵地发烧,平时就爱微笑的他,这时更是眯起了两眼,脸上充满了幸福与喜悦。
为了尽快赶到棘阳,刘秀刘赐几个人一直催促车队急行。当日午后时分,车队已走出百十余里——再往前走六七里,就是唐子乡了。正行之间,忽见前面两三里官道西侧的岔道上,有数辆牛车,也正往官道上行驶。其中也有带篷的,有不带篷的。刘秀看了,不禁又一阵激动:啊,这是不是姐夫阴识他们接了众老小也走这儿了?!
刘秀猜得没错,这正是邓晨阴识两家老小的车队。邓晨阴识昨日各带了二十骑马军奔离棘阳后,自然也是一路急驰,当晚亥时就赶到了阴家聚和邓家庄东面的土坡下。星光下两人勒住马互相喊:“赶紧去家里接老小,然后在这儿会合!”两人带人回到家中,不用说也是牵牛、套车、唤老小起床、将衣被粮米等装车。一切完毕,两家分别出庄,然后在坡下会合,并沿近路向东进发,想在唐子乡南面的路口驶上官道北去棘阳。当日经过一路紧行,于午后时分赶到了唐子乡官道路口。刚驶上官道,邓晨扭脸向南一看,正看见一大溜牛车从南面沿官道向北而来,便欣喜地对阴识说:“这是不是俺三弟他们接了老小赶到这儿了?咱不如在这儿等他们一下。”于是两人命骑马的四十名军士护着车辆向北先走,自己则骑马提枪站在道边等着那溜车队到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果不其然,等那一辆辆牛车走近时,邓晨看清头一辆上坐的正是三弟的叔叔刘良,而坐在车辕上拿着小鞭赶车的正是他的小儿子刘栩,就招手喊:“叔叔,你们走到这儿了?!”刘良也看见了邓晨,就喊:“伟卿啊,你们也走这儿了?”喊罢又拿手向后指指,“秀儿他们都在后头呢!”刘栩也拿手向后指着喊:“姐夫,俺三哥他们就在后头!”其实不用刘良爷俩说邓晨也看清了——三弟那头戴铜盔身穿绛袍坐骑红马一团火一样的熟悉身影早已映入了他的眼帘,就高兴地向刘良爷俩喊:“叔叔,栩弟,我都看见了!你们先头前走,我在这儿等他们一下!”说罢又指指旁边的阴识,“叔叔,这是我的好朋友阴次伯,一块回家接老小的!”阴识也抬手向刘良打招呼:“叔叔你们先头前走,俺俩在这儿等等刘将军他们!”刘良高兴地答应一声,所坐的牛车已经从二人面前驶过去了。而随后的十好几辆牛车,有带篷的,也有不带篷的,都从二人面前嘎嘎啦啦行驶而过。
车队全都过去,刘秀刘赐刘嘉刘祉及三十骑马军自然也到了跟前。刘秀几个人其实也早看见了邓晨阴识,这会便都喊:“姐夫,次伯,你们正好也走这儿了?”邓晨阴识说:“是啊,赶得真巧,正好都在这儿会合了。”俩人说着,便兜转马头,和刘秀刘赐刘嘉刘祉四骑并排在官道上向前走;那三十骑马军,依旧跟在后面。
刘秀扭脸看看阴识,脸上不觉又感到一阵臊热,心想丽华姑娘肯定也接来了而且就在前面不远。但是却开口问姐夫:“姐夫,我姐和孩子们都接来了?”邓晨说:“接来了,都在前面的车里呢。”刘秀又脸色红红地问阴识:“次伯兄,家人全都接来了?”阴识说:“都接来了。我母亲,我们兄弟的老婆孩子,还有弟弟妹妹,一大家子全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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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一听“弟弟妹妹”,心里不禁又一阵激动——这个“妹妹”,肯定是丽华姑娘了——啊,丽华姑娘真的被接来了!刘秀不由又抬眼向前方的那一簇车辆望去,心想丽华姑娘在哪一辆里面呢,是不是我当初救她们娘俩时的那辆篷车?啊,等到了棘阳,大家都下了车,我就可以和丽华相见了!到那时,我们俩,还有大家,那种惊喜、激动、新奇、羡慕,该是多么的……,啊啊,没词可以形容了!
可是,刘秀忽然又想,等下了车,我是主动去跟丽华打招呼呢还是等丽华发现了我再和她“相认”呢?哎哟,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哟!当然,还是丽华猛然间发现了我,然后万分惊喜地扑上来:“大哥,原来是你?我可找到你了!”——还是这样最好,嘿嘿。
但是刘秀脸上的甜蜜忽然又一下子消失——现在都快半下午了,离棘阳还有七八十里的路程;等赶到棘阳城里,那又是大半夜了啊!黑天咕咚的,丽华怎么能“发现”我?就算有点火把灯光,那也看不清啊!何况我又披甲戴盔,身形不清,她就更难发现和认出我了。而我,当然不能把脸伸到她脸前去让她“发现”,那多浅薄呀!
如此说来,我和丽华只能在明天白天相见了。可是,今晚把老小们都安顿下后——估计哥哥和赵县长已经商量好了,家小接来就安置在馆舍里,因为除此没有更合适的住处。等老小都住进了馆舍,我还呆在那儿干什么?傻呼呼的站在院中等着丽华出来“发现”?岂不尴尬羞赧死?何况,甄阜的十万大军肯定已经杀到了,没准现在,不,没准昨天就已经在棘阳北面大战了一场呢。今晚把老小安顿好后,我就连夜赶回军中,去和哥哥一道大战甄阜,消灭莽军。只有消灭了甄阜莽军,才能真正保护好我们刘家的老小,才能保护好我心爱的丽华姑娘!
想到这儿,刘秀不觉又抬眼向前望一眼,暗暗呼唤:丽华,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在你身后不过两三里,命运终于把我们安排到了一起!可是,我现在还难以和你相见。请你再耐心地等待一些时日吧,等消灭了甄阜,夺下了宛城,我一定飞马奔回棘阳,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出现在你的眼前!
第一百二十章
就在刘秀在后面暗暗呼唤丽华的时候,坐在前面篷车里的丽华这会却正和她的老娘斗嘴哩——刘秀猜得不错,这辆车还就是他当初救丽华母女时的那辆篷车。
昨天下午,丽华的左眼忽然又突突猛跳了几下。她不禁又一阵吃惊:啊?莫非我今天就可以看见那位白衣哥哥?!前几天梦中的那位红衣神人说“得遇夫婿,就在近期”——这个“近期”是什么时候?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天吧?如今四五天过去了,莫非就在今天?可是紧张期待了半下午,而且还出门到街上张望了几趟,也没见那个白衣哥哥的影子。带着忐忑疑惑,当晚只好睡下。可是睡下还不到一个时辰,忽然大哥回来了,不但急促地把她和母亲叫醒,还把两位嫂子还有侄子侄女以及弟弟等全叫醒,要大家赶紧穿衣起床,坐车去棘阳,说是莽军要来庄中捉人。没办法,全家人只好慌忙穿衣起床,然后上车,出庄,只留下老仆人阿金叔看守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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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出庄后不久,听着牛蹄子踏在夜间土路上的扑踏声,听着车轱辘轧在地上嘎嘎啦啦的滚动声,丽华突然想到,这个“近期”会不会是明天、后天呀?莫非自己的“得遇夫婿”是在离开阴家聚之后?莫非那个白衣哥哥现在就在棘阳城里?而自己到那儿恰好就碰见他了?这很有可能啊,不然梦中的那位神人怎么会说“得遇夫婿就在近期”呢?反正阴家聚短期内是回不来了,那只能是在棘阳城里了。这样想了好一会,丽华才在牛车的颠簸晃动中,躺到早已睡着的母亲身边,慢慢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丽华又在颠簸晃动中睁开了眼。此时天早已大亮,母亲也不知什么时候睡醒,这会正坐在她的身边,拿眼爱怜地看着她,老人的身子也随着车辆的颠簸不住地晃动。丽华随即坐起,拿手揉着眼说:“娘,您啥时候醒的?”娘说:“早醒了。谁像你没心没肺地睡这么长时间?”丽华笑:“娘,我怎么没心没肺了?”娘说:“这还用说?你都这么大个姑娘了,到现在也没个婆家;你要是有了婆家,还用随着你娘到外面躲兵避难么?等啥时候回了家,说啥也得把你嫁出去!这么大的姑娘,出了事咋办?反正不管你愿不愿意,回头找个女婿就把你嫁出去,你不同意也不中!”丽华听了,暗想:按梦中那个神人所说的,我应该“就在近期”就“得遇夫婿”的,哪用再回家?便笑着对她娘说:“娘啊,您不用急。闺女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当初救咱的那个年轻人呀,披红挂绿地和你闺女拜天地呢,他还跪在您面前喊岳母娘哩!这就是说,闺女这回不用回家就嫁出去了。”说罢捂着嘴格格格笑。老娘被逗得哭笑不得,拿手使劲一点闺女的眉头:“你这个鬼丫头,就拿这种疯话逗你娘玩吧!”在外面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小儿子阴訢听了,也不由哈哈大笑。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娘俩在车里就着咸菜各吃了一个凉馒头后,牛车好像拐了弯。老娘拿手撩开篷口的棉帘往外看,见牛车果然拐弯驶上了一条宽阔的大道,就问阴訢:“小四儿,这到哪儿啦?”阴訢正一边赶车一边嚼着凉馒头,听他娘问就呜里哇啦地说:“娘,俺大哥说这是通往宛城的官道,前边不远就是唐子乡。”娘说:“那离棘阳还有多远?”“娘,我也不知道。”丽华则说:“娘,好像还有七八十里。”“哟,还有那么远呀?这到了棘阳不又黑天咕咚了?”丽华说:“黑天就黑天,反正咋也不会让你在这车上再坐三天的。”老娘又撩开篷帘喊:“哎,小四儿,你大哥呢?刚才听着他好像在车后边说话,怎么这会没音了?”阴訢说:“娘,俺大哥和邓伟卿骑着马在后面站下了,说要在那儿等刘家人过来。”“等刘家人?这么说刘家人也接了孩子大人走这儿了?”“可能是,后面两三里有不少牛马车辆。”老娘双手合十说:“哎哟老天保佑,让俺这老小娘儿们都平平安安吧。”阴訢则在外面说:“娘,姐,刚才在路上听大哥说,刘家人这回回家接老小的就是刘秀,当然还有其他人。”“刘秀?刘秀是谁呀?”“刘秀是谁不知道呀?他就是刘縯的亲兄弟刘秀刘文叔,俺好几天头里就听说过这个人了,村里人差不多都知道。”老娘说:“刘秀?这名儿咋这么好听呀?名字这么好听,小伙子肯定也长得好。”丽华则白她娘一眼说:“名字好听人就长得好?哪有这个说法?再说,你咋知道他是个小伙子,没准他孩子都俩仨了呢。”娘说:“反正娘觉得这年轻人长得不赖。”丽华说:“他长得好赖跟咱有啥关系?值得操人家那个心?”老娘又一点丽华的眉头:“你这个丫头,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那个救你的年轻人,别的小伙子你连听都不愿意听。”丽华暗笑:那当然。除了这个哥哥,谁也占不到你闺女心里去。何况上苍神人都托梦于我了,我坚信我在这两天一定能见到那个哥哥的——上天,一定会安排我们两个再相见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刘秀刘赐刘嘉刘祉以及邓晨阴识等在后面骑马护着车辆边走边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过了唐子乡。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人马映在路东面庄稼地里的影子已是长长的。邓晨向东看看庄稼地里人马的长影子,又扭回脸看看西斜的太阳,对刘秀说:“文叔,现在都多半下午了,赶到棘阳肯定要到大半夜了。再往前二十里就是湖阳,咱不如派人前去湖阳,让舅舅和赵县令做好准备,咱们今晚就在湖阳城里歇住算了。”刘赐刘嘉几个人也都说:“就是,天太晚了,老小们在车上肯定都坐得乏累了。不如今晚就歇住在湖阳,明早赶赴棘阳。”刘秀听了,不觉愣一下眼,嘴里说:“这个……”其实从昨夜护着老小离开舂陵庄后,刘秀就恨不得一步便赶到棘阳。因为他怕那些莽军到庄里扑空后,会尾随追来,更怕在路上遭遇到那些莽军。不过他也想,莽军大都是步军,没我们行动快。尤其是赶往舂陵的莽军,他们只能绕道新野,然后从新野岔路南去舂陵——因为从宛城南去蔡阳的大路已经被我军截断,他们只能绕道。所以他们到现在也许还没到舂陵庄呢。就算他们已经到了,而庄里早已空无一人,他们谁也捉不住。即便他们尾随追来,我们也已走出了一百几十里,他们如何追得上?更谈不上路上“遭遇”了。至于去新野的莽军,他们同样也扑空,同样也追不上,也更遭遇不了。要是这样的话,不行就在湖阳歇住一宿?再说,莽军也就三四百人,就算他们刮风般地追上来,我们早已进入湖阳城,他们又能奈何?况且城中又有七八百守军,就更不怕他们了。嗯,那就在湖阳住一夜吧。于是便对大家说:“好,那就在湖阳住一晚,明天一早赶赴棘阳。”说罢便吩咐刘祉快马先行,去湖阳城里告诉舅舅樊宏及新任县令赵明,让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今晚刘、邓、阴等等好几家百十来号老小就入住湖阳城里了。刘祉得了将令,便快马加鞭,先行向前奔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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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刘祉纵马奔去,刘秀似乎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身上“呼”地打了一个激凌:啊?今晚入住湖阳?那天黑前就能赶到啊,我和丽华不是可以相见了?当我引着姐夫、子琴、孝孙以及丽华的大哥阴次伯上前与出城迎接的舅舅和赵县令相见交谈时,丽华不是一眼就能把我认出来了?啊哟,原来我和丽华的“巧见面”,竟是在今天,竟是在湖阳的城门下呀?我刚才还打算在消灭了甄阜夺得了宛城再和丽华相见的,哪知用不了半个时辰我们可以就……嗨哟,真是意想不到啊!
正激动地想着,忽见迎面有两骑马从一长溜牛车的旁边奔行过来。邓晨凝目看罢说:“这好像是忠、孝两位兄弟呀!”刘秀刘赐刘嘉几个人也说:“就是,就是忠、孝两位兄弟!”
说话之间,刘忠、刘孝已纵马奔到近前,向刘秀几个人招着手喊:“几位哥哥,姐夫,次伯兄,你们走这了!?”刘秀几个人也喊:“两位兄弟,怎么你们两个也来了?”
——刘忠刘孝两兄弟昨天在棘阳北门看着三哥纵马奔入城中后,两个人也恨不得紧跟在三哥后面去见伯升哥。可是两兄弟已经连续奔跑了四十余里,又穿了一身的棉衣,早已累得筋疲力尽;虽然竭力迈着脚步,但两条腿又酸又疼,沉重得跟灌了铅似的拽迈不开。棘阳馆舍在哪条路上哥俩也不知道,只好一边打听一边艰难向前挪着步子。好不容易来到馆舍前,正看见伯升哥与王匡陈牧李通等众将骑着马从馆舍大门内奔出。哥俩奋力冲上前,嘴里喊:“伯升哥,快回去救众老小!”喊罢扑嗵扑嗵两声,哥两个几乎同时栽趴于地!刘縯众人看了,赶紧下马,刘縯扑上来抱起刘忠,李通抱起刘孝,摇晃着高喊:“兄弟,兄弟,你们醒醒,你们醒醒!”其他人也都围上来喊:“兄弟,你们醒醒,醒醒!”忠、孝两人已累得虚脱了,这时强力睁开眼,喘着粗气向刘縯喊:“伯升哥,快,快派人回家救众老小!”刘縯喊:“兄弟放心,已经派你文叔哥他们带着马军去接了,新野咱姐夫还有阴次伯也回去接了!”哥俩听了,这才长舒一口气,闭上两眼,软瘫在刘縯李通的怀中。刘縯赶忙命新任县长赵萌:“请赵县长把我俩兄弟接入馆舍中,好生安顿照顾!”赵萌赶紧唤来馆舍门口的两名役卒,将忠、孝两人扶起架入馆舍中。刘縯等众将复上马,都去城外点军。刘縯回到军中,又安排人把忠、孝两兄弟的马匹送入城中馆舍里,等两人休息过来后好骑着马回到军中。
毕竟太累了,忠、孝二人被架入馆舍,咕咚咕咚灌下去两大碗水,坐下喘息了好一会,才草草洗了把脸,多少吃了点东西,便躺去床上昏睡。一直到多半下午,俩人大概是被饿的,又睁眼醒来。醒来又吃了点东西,两人依旧感到浑身酸软,两腿也疼,只好又趴去床上昏睡。
不过到底是年轻人,身体恢复得快。经过一天一夜的睡眠歇息,俩人彻底休息过来了。所以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俩人觉得身上也不酸了,两腿也不疼了,吃罢早饭身上也更觉得有劲。哥俩商量,伯升哥他们在城北与莽军交战,我们现在就去军中,与伯升哥一道打击莽军,于是便去后槽牵马。但当二人牵上马准备出馆舍时,恰好新任县长赵萌来了。赵萌是专门来看望哥俩的,听哥俩说要去军中,就笑说:“二位小哥再歇息一日不妨。昨天咱们刘主帅与甄阜岑彭在棘阳桥上大战了一场,把甄阜岑彭杀得大败呢。如今两军正隔河对峙,甄阜岑彭他们休想杀得过来!”哥俩一听便商量:“既如此,咱俩不如骑马沿大路向南,去迎接文叔哥他们吧。文叔子琴几位哥哥护着众老小,现在不知走到哪儿了。咱向南迎迎去,见到咱爹和咱刘家其他众老小,才能放心。”于是两个让赵县长去馆舍厨中要十几个馒头带上,以便路上饿了吃。赵县长说:“有我这一县之长还能让两位小哥啃凉馒头?再说马匹也得喂呢。”于是赶紧去馆舍中支了些银钱,拿布兜装好挂在刘忠的马鞍鞒上,说:“路上饿了就去车马店里吃点好饭好菜,把马也喂喂。”两人不胜感激,拱手向赵县长谢了,便骑上马奔南门,出棘阳城向南驰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个纵马向南,路上除了晌午去路边车马店里吃饭和喂马,几乎没怎么停歇。等过了湖阳,天已经多半下午了。正行间,忽见正前方有一骑马疾驰而来,而这骑马后面两三里,是一些牛马车辆。两人高兴地说:“莫非是文叔哥他们接了众老小过来了?”正在惊喜,疾驰而来的那骑马已经奔到了跟前。两人一看马上人,不约而同地喊:“这是巨伯哥哥呀!”便扬着手喊:“巨伯哥哥,是你呀?!”刘祉也看清了哥俩,跑到跟前勒住马说:“是你俩兄弟呀?怎么你们来了?”刘忠说:“俺俩来迎迎,看你们走哪儿了。”刘祉向后指指:“那不,都在后面呢。前面的那些是新野咱姐夫还有阴次伯的家小,再往后的那一堆才是咱刘家人;文叔子琴哥他们都在最后面呢。”刘孝说:“巨伯哥,你这是干啥去呀?”刘祉说:“文叔哥吩咐我前去湖阳见咱舅舅和赵县令,今晚咱各家老小就住湖阳城里了,我去见他们好有个准备。”哥俩说:“好,那巨伯哥你快头前走吧,我们去见文叔哥他们。”刘祉说:“好,你们去吧。”说罢便拍马又向前疾奔去了。
刘忠刘孝也拍马向前。等来到阴、邓两家的数辆牛车前,正看见第一辆车里坐的是堂姐刘元,还有她的俩小闺女。俩小闺女从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一路上看啥都新鲜,一直不让把篷车的棉帘放下来,这恰好让刘元看见了骑马奔来的刘忠刘孝两个堂兄弟,便探出身子向外喊:“忠儿,孝儿,是你们兄弟俩呀!”刘忠刘孝看见是堂姐,就勒住马高兴地喊:“姐,走这儿了?”刘元也高兴地说:“啊,走这儿了。”又拿手向后指指:“咱刘家人还有你文叔哥他们都在后面呢,刚才你巨伯哥过来说了。”哥俩说:“好,那我们去见文叔哥去!”说罢又拍马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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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碰上自家的牛车,哥俩向车上的爹喊:“爹,你们走这儿了?”刘良睁着眼诧异地问:“哎,怎么你们俩又来了?没跟着你伯升哥?”刘忠说:“爹,一句两句说不清,等到了棘阳再给您说吧。”三弟刘栩则拿小鞭向后指着喊:“大哥,二哥,咱文叔哥他们都在后头呢!”刘忠说:“噢,知道了。”刘良的车后就是刘忠刘孝俩媳妇的车。妯娌俩一听是自己丈夫的声音,赶忙撩开篷帘向外看。见果然是自己的丈夫,便都笑眉笑眼地喊:“夫君,是你们来了?”忠、孝看见了自己的媳妇,也都高兴地说:“啊,来迎迎你们。你们先向前走吧,等到了湖阳城里再跟你们说话。”说罢便催马前走。妯娌俩扒着头向回看了自己丈夫好一会,才满怀甜蜜地放下篷帘,坐回到车中。
刘忠刘孝又拍马前奔,从一长溜牛车旁边驰过。自然,有那篷车把棉帘掀起挂在篷边的,哥俩都要向车里打声招呼。等看到牛车最后的三哥众人时,哥俩更是扬起手高声而喊。
刘秀见是忠、孝二弟,又高兴又诧异。昨天在城北看见两兄弟那满头大汗的样子,似乎棉衣都湿透了,刘秀就知道两位兄弟累得不轻;如果到馆舍恰好碰见了大哥他们,大哥一定会安排他们俩好好歇息两天的。但是没想到,俩兄弟今天竟跑这儿来了。
两边自然都勒住了马。刘秀说:“两位兄弟,你们俩怎么又赶来了,没在城里好好歇歇?”刘嘉笑:“俩兄弟是来看自己小媳妇的吧?”众人都大笑。忠、孝都被笑红了脸。刘忠对刘秀说:“咱大哥安排俺俩歇在馆舍里,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今早起来啥事也没了。俺哥俩商量,不如向南迎迎众老小。等把老小们都接入棘阳安排好了,再去跟莽军大战,于是我们就一路向南迎来了。”
刘秀说:“噢,是这样啊。”
刘嘉又笑:“总之还是想看自己的小媳妇。”
众人又笑。
阴识笑罢说:“亏得两位兄弟探得了这个消息。不然,莽军把我们的老小全都捉去了,我们还浑然不知呢。”
刘赐说:“甄阜获得了我们的老小,肯定要押赴阵前,喝令我们投降。当然,我们就是投降了,他也不会饶过我们的。总之,我们这次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众人都说:“就是,真是亏得忠、孝二弟了。”
刘秀说:“好,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咱们还是抓紧向前走吧。”
众人说:“对,抓紧前走。”
刘忠刘孝方勒回马与众兄弟向北走,忽然刘孝瞪着惊恐的眼向南指着喊:“众位哥哥,你们看!”
刘秀等扭头向回看,不禁都大吃一惊!
——后面路上,尘头滚滚,不知有多少人马风涌追来!
刘秀众人无不骇然:“啊?这莫不是莽军追上来了?!”
一点不错,这正是赶赴阴家聚邓家庄以及舂陵庄去捉刘、邓、阴诸家老小的那三路莽军。三路领兵之将程高韦奇王虎昨日按着大夫甄阜、属正粱丘赐的命令吩咐,离开宛城后便引着人马沿新野大路向西南急行,并且准备在新野城东十五里的岔路分开——程高一军向南赶赴舂陵,韦奇王虎两军则依旧向西南赶赴邓家庄阴家聚。程高韦奇王虎虽然是偏裨末将,但也并不是没头脑,仨人离开宛城不久就商量:这三个村庄咱都没去过,别走了冤枉路,不如派出细作去前面探查路径。于是各派出一骑快马去前面探路;并且为了避免引起什么怀疑,几名探路的细作还都换上了便装。次日上午将及巳时,三路人马来到了新野城东十五里的岔路口,才要分兵而进,忽然去阴家聚邓家庄探路的两名细作飞马而回,向三将报说:阴、邓两家已经逃离了他们的村庄,有可能赶赴棘阳去了!三将慌问怎么回事。细作说:我们一路讯问赶到了阴家聚邓家庄东面坡下的一个路口,正看见有几个百姓在那儿议论。我们走到近前,只听百姓说:昨晚半夜,咱村的阴次伯和坡前的邓伟卿接了老小都逃出去了,说是宛城已派出兵马要来捉他们!我们听说后顿感诧异——难道有谁预先向他们两家通信儿了?于是我们就问那些百姓:这两家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逃走?百姓说:人家两家都参加了刘氏的反莽大军,当然要把老小接走,免得被莽军捉去。我们又问:那他们能逃向哪里去呢?百姓说:汉军如今都在棘阳,那肯定是赶赴棘阳去了!下面的话我们无需多问,就赶紧回来向三位将军报告。程高韦奇王虎闻听无不惊诧:啊?这怎么回事?是谁向阴、邓两家通的信儿?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阴、邓两家得知了消息,刘家人肯定也得知了消息,那我们还去他们的村庄干什么?岂不是白跑路?三将商量:刘家人离开舂陵庄后,一定会沿着官道向北赶赴棘阳;而阴、邓两家很可能径直向东奔向唐子乡,然后在唐子乡拐上官道,再向北赶赴棘阳。我们不如从这儿向东,在唐子乡官道口截住他们!就算他们已经从唐子乡驶上了官道,那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追上他们,没准,连刘家人也能追上,或者截住他们呢!三将商量已毕,便命令军兵掉头,沿乡间土路直奔唐子乡。三将喝令众步卒:“加快脚步向前跑,跑断了腿也不能给我停歇!”于是程高韦奇王虎并其他十余骑马军当先,其他众步卒在后,直奔唐子乡而来。
到多半下午时,终于赶到了唐子乡路口,并上了官道。程高韦奇王虎向从北面过来的路人问:“见没见一些载着老幼妇女的牛马驴车?”路人说:“见来着,有不少车辆呢,就在前面约有五六里。”程高韦奇王虎大喜,向众军喊道:“乱贼老小就在前面不远,赶紧加速追上去!捉住乱贼老小,每人赏黄金三十两!”众军本来已经跑得脚疼腿软,但是听说有金子可拿,便都“嗷”地一阵乱叫,迈开两腿跟在程高韦奇王虎等人的马屁股后面向前奔来。
果然没追多远,就看见前面有数十骑马军,并能看到这些马军前面有一些车辆。程高韦奇王虎愈发大喜,向众军喊:“贼军老小就在前面,快给我追上去!大姑娘小媳妇都在前面的车上,捉住了任你们搂任你们摸,快给我追上去呀!”
众莽军听罢又都“嗷“地一声怪叫,迈开两腿向前飞奔追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补加卷)
各位读者:由于本人疏忽,在第六十九章之后掉了一大段,刚刚发现。由于本人不知怎么修改,只好在此补上(编为第一百二十三章)。严重的疏漏可能给读者造成了极大的困惑,在此深表歉意。
遗漏的内容如下:
(上接第六十九章)
进入帐中,领他们进来的军卒把王匡、王凤、朱鲔、胡殷、尹遵几个大头领一一介绍后,三人便向王匡等叉手而拜:“我等拜见众位头领!”
王匡等见这三个人身材、长相非同一般,就不敢小看;尤其那个白净面皮的人,眉额明亮,双目深沉有光,一看就是个满腹谋略的人,更令他们不能小觑,便都不由自主地站立起来。
王匡拱手回一下礼:“请问三位哪里人氏,到我们这儿何干?”
陈牧说:“回王头领,我们来自平林县。我叫陈牧,这位叫廖湛,这位先生叫申屠建,是我们的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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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这么说你们也是拉杆子造反的?”王匡睁着眼诧异地问。王凤朱鲔几个人也都睁眼看着陈牧。
“不错,我们就是拉杆子造反的。我们的营寨就在东南平林县的山中,离这儿有八十里。”
王匡们这才明白,都互相看着点点头。王匡问:“原来是这样。那,三位到我们这儿何干?”
陈牧说:“实不相瞒,我们的人不多,只有两千来人。早就听说绿林军威震荆州,名扬天下,我们打心眼里仰慕钦佩。如今听说各位头领率大军进了桐柏,我们别提多高兴,便商量着投奔到您各位的旗下——以后大小军卒,愿听各位大头领调遣,不知肯不肯收留?”
王匡等听了,先是吃惊地互看一眼,接着便都面露喜色——没想到我们都这种地步了还有人来投啊?于是纷纷走上前,拉住三个人的手说:“欢迎欢迎,欢迎三位到我们这儿来。”两边客气寒喧一阵,王匡等便拉着陈牧三人走回帐底,依旧在那一圈儿木墩上坐下。
王匡说:“三位如此看重,我们真是打心眼里高兴。不过您三位可能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是穷途末路,没吃没穿没住处,你们众兄弟来了,只怕要受委屈。”
陈牧说:“王大头领,这个不怕,没吃没喝咱就抢!山外的几个县,您说打哪个吧,我们打头阵!”
王匡等哈哈大笑。王匡说:“陈大头领,你们来的真是巧啊,我们正准备打随县的,明天就去;三位肯听从的话,咱们明天一块打随县?”
“好,打随县!只要王大头领一声令下,我们今晚就把人马带过来!”陈牧高声说。
“那太好了!我们准备今晚就动身,你们来了咱们一道出发!”王匡说。
“好,我们回去就整点人马,天黑前一定赶过来!”陈牧说。
“对,天黑前我们一定赶过来,大小军卒全都跑着过来,不能误了时间!”廖湛也高声说。
但是申屠军师却摇了摇手,对王匡、陈牧说:“王头领,陈头领,我看没必要一块走,更没必要跑着过来。平林到随县是一百三十里,到这儿是八十里,而这儿离随县是一百五十里。如果我们领着人马赶到这儿,再赶去随县,白白多跑一百里,何必呢?我看王头领就定个时间,咱们明天在随县城下会合就行了。”
“噢?军师是说咱们分头进发,你们直接从平林奔随县?”王匡睁着眼问申屠建。
“对,就这意思,省得弟兄们多跑路。”申屠建说。
众人都恍然大悟:“噢,对对,还是军师说的对,军师说的对,没必要让弟兄们多跑路!”
王匡向申屠建树一下大拇指:“嗯,还是申屠先生,不愧是军师。好,那咱们就分头进发。至于时间,我已经定下了,明天巳时之前赶到随县城下。我们准备今晚就动身,你们也约摸着时间出发。总之明日巳时之前,都在随县城下会合。”
陈牧廖湛申屠建一齐拱手:“好,明日巳时之前我们一定赶到!”
王匡等听了无不兴奋,对陈牧等笑说:“有了你们这支生力军,随县城一定能拿下的!”
只有王凤皱了下眉,说:“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老是‘你们我们’的?听着见外。我看咱这两支人马不如各起一个名号,将来打仗的时候既好分派,听着也不别扭,省得老是‘你们我们’的,忒不顺耳。”
众人都醒悟:“噢,对对,是该起个名号,不然听着见外。”
王匡说:“有道理有道理。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不能总是‘你们我们’的,听着生分。”边说边指着王凤朱鲔几个人对陈牧说,“我们几个都是新市人,那我部以后就叫‘新市兵’;陈头领廖头领申屠军师你们是平林人,今后你部就叫‘平林兵’怎么样?”
陈牧廖湛一迭声地说:“好好,我们就叫平林兵,平林兵。”
朱鲔说:“不光是我们两部,王常那边也得有名号,那也是咱们的弟兄。回头打下了随县,就把他们叫过来,咱弟兄们还在一块干。”
王凤说:“他们现在在编县蓝口,就把他们叫做‘蓝口兵’吧。”
“‘蓝口兵’?这名咋听着有点别扭,好像他们的嘴都是蓝色的,呵呵。”胡殷笑着说。
尹遵也笑说:“东方有赤眉,咱这儿有‘蓝嘴’;‘赤眉’吧,听着还可以,‘蓝嘴’可就有点滑稽了。”
王匡说:“嗯,是听着不好听,最好再想一个。”
还是申屠军师有学问,就说:“编县位于江水上游之下,那地方亦称‘下江’,那就让他们叫‘下江兵’吧。”
“‘下江兵’?这名好听,这名好听。”大家都说。
王匡说:“好,那就这么定了,就让他们叫‘下江兵’。等打下了随县,就派人把他们叫过来。咱们新市、平林、下江三路大军,足以与官军抗衡了。”
众人都说:“对,人多力量大,咱们一定能重振雄风的!“
王匡对陈牧三人说,“就请三位回军,明日巳时咱们在随县城下会合。等打下了随县,咱弟兄好好摆上几桌,可着劲地热闹热闹!”
“好,到时候咱们好好热闹热闹!”陈牧廖湛申屠建一边大喜地答应一边站起,向着王匡等拱手说,“请众位头领放心,俺平林弟兄一定好好地表现!”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上接第一百二十二章)
刘秀众人看了,不免一阵惶恐,都睁着眼疑惑地说:贼军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难道他们都长着飞毛腿?但是惶恐疑惑都没用,为了保护老小,只有拼死一战了。刘秀赶紧向刘忠刘孝喊:“忠、孝二弟,你们俩赶快跑到前面,让各家车辆赶牛快跑,赶去湖阳!”邓晨也紧接着向二人喊:“到前面让那四十骑马军都赶回来助战!”忠、孝喊一声“是!”便一拍马匹向前奔去了。刘秀向刘赐刘嘉刘祉邓晨阴识及三十骑马军喊:“弟兄们,贼军突至,情况危急;但是我们宁可战死,也决不能让贼军追上前面的老小!”边说边兜转马头,嘴里喊一声,“走啊,迎上前去,阻住贼军!”喊罢拍马挺枪,当先向敌军杀去。刘赐刘嘉刘祉邓晨阴识当然和刘秀是同样的心情,为了保护老小,今天只能拼其一死了,便也兜转马头舞着刀枪喊叫着杀了上去。三十骑马军都是刘秀等挑选来的亲近忠勇之士,此时没一个想到退缩,都纷纷拨转马头挺着长枪随后冲了上去。
两军眨眼间接战。为了哥嫂小妹小侄,为了叔叔等自家亲族,更为了心爱的姑娘阴丽华,刘秀似乎浑身充满了勇武胆量,挺枪吼喊着杀到敌军面前,“嚓”地刺落对方一个马军,接着“噗噗”又刺倒两个步卒。刘赐刘嘉刘祉邓晨阴识等也比平时狠恶数倍,挥舞着刀枪乱砍乱刺,莽军一时大乱。但是莽军毕竟人数众多,在纷乱后退了一阵后开始稳住阵脚,端着长枪又向刘秀等逼来,刘秀等人面前枪尖如麻,两边一时喝喊搅杀在一起。官道虽宽,但整个道路被刘秀等数十骑堵着,莽军亦冲不过去。程高韦奇王虎还算有头脑,三个退下来商量:二百人在此围住贼将,二百人前去追捉贼军老小!于是韦奇率本部百十人依旧在大道上与汉军当面拼杀,王虎则率本部百十人从两边庄稼地里绕到汉军背后,将刘秀等几十骑围住;而程高则率本部二百人绕过大道上搅杀的人群,去前面追捉各家老小。刘秀等见贼军分军从两边迂回,知道是要去追赶车辆老小,急得方要兜马杀回时,却不想背后已被敌军层层阻住,一时间又冲不出来。
程高率二百人飞速前追,迎面又有数十骑马军驰来,正是刘忠刘孝引着护送阴、邓两家老小的那四十骑马军回来助战。程高见了,喝令军士:“摘下弓箭,射死他们!”众莽军听了,便摘弓搭箭,拽满弓嗖嗖射来,汉军四十骑马军,竟有二十骑中箭落马,连刘忠腰部都中了一箭。刘忠现在哪还顾得疼痛,抓住箭杆狠命一揪拽了出来,扭脸向刘孝喊:“兄弟,今天跟他们拼了!”舞着长枪向莽军冲去。刘孝也喊着“跟他们拼了!”与其他马军向莽军冲去。但是莽军嗖嗖又一阵乱箭,汉军又有七八骑落马,只剩得刘忠刘孝十余骑冲到了莽军面前。程高看着前面远远逃去的贼军老小,心想再不紧追就追不上了,就向身边的一个马军头目喊:“你领五十人将这些个家伙围住,我率一百五十人去追捉贼众老小!”说罢便向众军挥手喊,“你们这边五十人留下,那边的都跟我来!”喊罢当先拍马向前追去,而“那边”的一百几十人跟在程高后面也向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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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汉军各家老小的牛车已跑出了四五里,再有三四里就到湖阳城了。当刘忠刘孝从后面飞马过来,告说莽军已经从后面追来,要各家赶快赶着牛车向湖阳城快跑时,车上的老小轰然大乱,无不惶恐,纷纷从车篷里扒出头向后看着惊喊:“啊?莽军追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噢!”但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跑,赶紧跑进湖阳城里。于是各家赶车的老头也好,小年轻人也好,都挥着小鞭急急甩打着牛屁股:“驾,驾驾!”可是越慌急越出乱,就在这生死存亡之时,一件意想不到事发生了——行驶在最前面邓晨家的牛车,驾车的那头牛竟然窝断了脚蹄,“啪”地栽趴于地,将车里的刘元母女全都抛出了车外!
邓晨家的这头牛已是一头老牛,从昨晚半夜开始拉车上路,除了次日午前在唐子乡北面十里处停下嚼了点干草饮了点清水,一路上基本没怎么停歇。老牛本来就已十分乏累,现在又被加鞭紧行,愈发累得呼呼直喘,满嘴淌着白沫子。偏偏在这筋疲力尽之时,路上出现了一个小洼坑,老牛一个不慎,“突”地一声踏了进去,“叭”地一声折断了脚骨,紧接着又“啪”地一声栽趴在地,把车里的刘元娘儿仨全给抛扔了出来。而坐在车辕上的赶车老头——邓晨家的老仆人,也一头载在了地上。
刘元娘儿仨冷不丁被抛出,全都栽趴在牛身上,被牛身上的木制套具和两边的车辕磕碰得几乎晕了过去。没等娘儿仨和老仆人爬起,只听乒乒哐哐一阵乱响,后面的牛车全都撞了上来——原来阴家的三辆牛车在后面正加鞭紧行,谁知前面邓家的牛车猛地停住,三辆车都收车不住,哐啷哐啷全撞在了一起,横三竖四地拥堵在道上。
阴家的妇女小孩们自然被震得不轻,几辆车里都是哭喊乱叫。邓老太太更是抱着丽华哭:“唉哟,这是怎么了呀?!”丽华撩开篷帘一看,见好几辆车碰撞拥挤在一起,不禁惊道:啊?是撞车了?!其实丽华刚才一直把心提在嗓子眼里——莽军追来了,哥哥和邓伟卿他们在后面阻挡着,应该能打败莽军吧?但愿上天保佑,千万不要让哥哥他们出什么意外!可谁知这时候竟突然撞了车,丽华就更吃惊。但是惊慌没用,丽华马上镇静下来,安慰娘说:“娘,别怕,是撞车了,我下去看看。”说着急忙撩篷帘下车,正见四弟阴訢在车旁一手拿小鞭一手哭丧着脸揉头。丽华急问:“小四儿,你碰着了?”阴訢刚才坐在车辕上正急急地赶车,谁知冷不丁和前车相撞,小伙“呼”地向前一栽,正碰在车辕橛儿上,立刻感到一阵生疼。小伙刚刚十四岁,觉得委屈得不行,这会见姐姐问,便带着哭音说:“姐,刚才磕着俺头了。”丽华赶紧伸手去摸兄弟的头,来回揉两下说:“兄弟,没事,碰起个小包,过两天就好。”说罢便拉着四弟向前跑说,“走兄弟,咱到前面看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来到最前面,正见刘元母女三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娘三个都被碰得鼻青脸肿,满面流血;赶车的老头似乎碰折了门牙,顺着嘴巴往下淌血。丽华赶紧上前往起搀刘元:“嫂子,快起来,快起来!不能在这儿哭,不能在这儿哭啊!”刘元其实早想站起来,可是她的左腿被碰着了,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好向丽华喊:“这位妹子,赶快去喊人来,把这牛抬起,把车挪开,不然都过不去呀!”丽华紧忙向阴訢喊:“四弟快去,快把咱的叔伯喊来,让他们过来抬牛!”阴訢答应一声刚要向后跑,只见两个老头——阴识临时叫来帮忙赶车的两个本家叔伯已从后面赶到了跟前——俩老头见最前面的一辆车屁股撅天,知道是驾车的老牛累趴下了,便紧忙来看。丽华赶紧向俩老头喊:“叔叔大爷,快把这牛架起来呀!”俩老头赶忙过来,和邓晨的老仆人一起往上抬牛。邓晨的老仆人一边嘴里淌血一边喊着号子:“一、二、三,一、二、三!”可是牛有几百斤,又折断了脚蹄,喊了好几个一二三也抬不起来。刘元见了,挣扎着站起也去抬牛,丽华姐弟也赶忙上前帮着抬,但还是抬不起来。其实赶车的都清楚,趴窝的驾牛是抬不起来的,只有把绳套皮带等割断,使车、牛分离,才能把车挪开。于是丽华的那位叔叔喊:“我车里有刀,等我拿刀过来把牛套割断!”说着扭身向后跑去。
正这时,后面刘家人的车辆呼呼啦啦地都赶过来了。刘良见前面好几辆车拥在一起,将道路堵住,便赶忙喊小儿子刘栩:“快停车,快把车停住!”刘栩赶紧拽缰绳:“吁,吁!”车还没停稳,刘良就“呼”地跳下来,向前跑着喊:“这是怎么啦?这是怎么啦?!”正见阴家的那位叔叔从车里抽出一把刀,并向他喊:“前面牛趴窝了,牛趴窝了!”刘良急喊:“那快割牛套,快割牛套!”俩老头急急惶惶往前跑。而刘家后面的那些牛车上的老头们也都从车上跳下,一边惊喊一边向前跑着来看究竟。
刘良和阴家的那位叔叔跑到前面,阴家叔叔便赶忙伸刀去割牛套。可是不知道是刀钝还是牛套太坚硬,或是老头慌乱手劲小,割了半天才割断了两条绳套,急得众人喊:“快割呀,快割呀!”眼看着剩最后一道了,阴訢忽然拿小鞭向后指着哭喊:“姐,快看呀!”
阴丽华抬眼向后一看,不禁芳颜大变:“啊?!”
刘良几个老头也都张大了嘴惊喊:“哎呀,是莽军追来了,是莽军追来了!”
——后面不到半里远,但见旗号翩翻,正是莽军杀到!
丽华骤然间感到一阵晕眩:莽军追上了,是哥哥他们没能阻住?难道哥哥他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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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莽军马上就要杀到,老小们得赶紧逃命!
众老头们更是慌乱地喊:“来,快把车挪开,快把车挪开!”
但是哪还来得及,不等把车挪开,莽军就要杀到眼前了!所以刘良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抬车了,快去让各家老小跳车,向前逃命!”
于是大家都喊叫着向后跑:“快跳下车跑,快跳下车向前跑呀!”阴丽华向刘元喊一声:“嫂子,快跟孩子们向前跑!”边喊边拉住四弟,“小四,走,快去扶咱娘下车!”姐弟两个急惶惶向后跑去了。
此时大路上一片混乱,各家老小呼儿喊爷,慌慌急急跳下车,从横七竖八的车辆旁边拥挤着向前跑。由于人多车堵,有的老人孩子竟从路上骨碌碌滚下路边的壕沟里,愈发的哭声震天;路上路下,连滚带爬哭喊呼叫,都没命地向前逃。
但只有一个人没向前逃,这就是刘秀的二哥刘仲。
刘仲由于病弱,这回无法跟着大哥三弟等众兄弟造反王莽,也就留在了家里。当然哥哥兄弟们领着人马走后,刘仲也感到无尽的惆怅——自己以前身体好时,也曾跟着大哥练过武的,而且一套枪法还使得不赖。可谁知道自己后来竟患病了,病得连路都走不好,到现在还是走两步歇三歇——唉,上天不让俺刘老二给祖宗立功,有啥办法?不过后来听说汉军攻城夺地连战皆捷,刘仲也感到无比的欣慰——虽然自己不能上阵杀敌,但哥哥兄弟们能消灭王莽复兴汉家,我刘仲也不必太遗憾。
可是昨晚半夜三弟突然回来了,说是莽军要来村里捉人,要自己和二嫂赶紧穿衣起床,赶去棘阳避难。刘仲只好和媳妇紧忙穿衣起床,夫妇俩一块套上自家的牛车,然后随着三弟等等一道离庄。不过在离家之前刘仲也想,莽军前来捉人,我们会不会和他们在路上遭遇呀?按说应当不会,可是就怕“万一”——如果真的和他们遭遇了,俺刘仲也不能让三弟们把自己当作“老小”来保护,我也要与贼军拼死一战的!于是把自己过去练武用的一柄长枪顺在车帮根里,以防那个“万一”。
可是有谁想到,马上要到湖阳城了,贼军竟然真的追上来了!当刘仲回头看见莽军从后面蜂拥而至时,不觉头都大了:“啊?兄弟们不是在后面挡着莽军吗?怎么莽军还是——莫非兄弟们都被莽军……?”而身后的媳妇赶紧扯着他的衣服喊:“夫君,快跟我跑啊!”
可是他怎么能跑?在这百十号的老小中,他是唯一的男子汉;他现在只能保护老小,安能扭身逃跑?哪怕被莽军乱刃砍死,那也含笑九泉了!于是一边使劲推着媳妇:“媳妇,你快跑!”一边去车中抽出枪来,转身迈开脚步向着莽军迎了上去。媳妇见丈夫横着长枪迎了上去,立时感到无尽的悲怆与绝望,嘴里哭喊着“夫君,夫君!”也紧紧跟在后面。
当先贼将程高杀到。刘仲使尽全身力气向程高扎去:“贼子,你给我在这儿吧!”竟“噗”地扎在程高的腰胯上。可是久病的刘仲毕竟力弱,加上程高有铠甲护身,枪尖只扎进去那么一点点。程高疼得“哎呀”高叫一声,抬手一枪刺中刘仲的咽喉。刘仲立时两眼一翻,“嗵”地仰面倒地,脖颈上沽沽往外冒着鲜血,再也没能动弹一下。
刘仲媳妇见丈夫被刺倒在地上,“啊”地一声扑上来,抱住丈夫声嘶力竭地哭喊:“夫君,夫君!”可是他的夫君再也不能看她一眼了。程高狞笑着向跑上来的军卒喊:“先把这个小婆娘给我扭起来!”军卒们嘻笑怪叫着扑上来抓刘仲媳妇。刘仲媳妇这时却跟疯了一样,竟“呼”地站起,冷不丁夺下一个军卒手中的刀,抡起来向着莽军乱劈乱砍,有一刀竟“嚓”地砍在一个军卒的脑门上,那军卒立刻抱头捂脸地滚在地上哭叫。众莽军大惊,又挺着长枪向刘仲媳妇逼来。刘仲媳妇低头看看躺在血泊中的丈夫,悲怆地仰天高喊一声:“夫君,等会走,媳妇来了!”喊罢抬刀向自己的脖子使劲一抹,血流如喷地倒在丈夫的尸体旁。
程高先是一惊,接着便骂:“他娘的,好不容易捉住一个又自杀了!”向众军卒一挥手,“前面的老小多的是,快给我上前捉去!”于是众莽军又大呼小叫地向前追来。
众老小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如狼似虎的莽军,何况他们还有几个骑马的。不一会,便听见众老小恐怖而绝望的哭叫——已经有老小被莽军活捉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刘秀刘赐刘嘉邓晨阴识并三十骑马军被二百莽军围在官道中间,怎么也冲不出来。刘秀向刘赐等喊:“已有贼军去前面捉我们的老小了,必须得冲出去呀!”于是几个人愈发吼喊冲杀。可是二百莽军已经把他们紧紧裹在中间,四周枪尖如麻,任凭他们奋死冲突,就是冲不出来。刘秀肝胆俱裂,用手狠拍一下坐下的枣红马:“马呀,你给我飞出去呀!”喊犹未了,只见那马扬起头咴咴鸣叫一声,竟“呼”地腾空而起,载着刘秀从莽军的头顶一跃飞出,直落到阵外!众莽军只觉得头顶红光一闪,回头一看才看清是那员红马绛袍的汉将从他们的重围中飞出,无不大惊。
贼将王虎恰好在后督战,见一员汉将飞马从重围中腾空跳出,赶忙捻枪来刺。刘秀两眼似火,不等他枪到,“噗”地一枪刺中王虎前心,死落马下。这时二十余莽军也回过身来,各挺长枪来逼刘秀。刘秀顾不得恋战,拍马向北而走——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快去解救那些被莽军追捉的老小!
拍马前奔不到二里,忽见路上倒着成片的尸体。刘秀惊看,竟都是汉军!刘秀愈发大惊:“啊?这是怎么了?”正这时,忽见那些尸体中有一只手在向他摇,并有微弱的喊声:“三、三哥!”刘秀定睛一看,竟是从弟刘孝!赶忙飞身下马,扑上去抱住刘孝喊:“兄弟,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你哥呢?!”刘孝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和哥带着那四、四十骑马军回来助战,不想遭遇莽军,都被射、射下马,战、战死了。”又向旁边指指:“我、我哥在、在那里……”刘秀顺手看去,只见刘忠紧闭双目躺在血泊里,身上插着好几只箭。刘秀赶忙扑上去晃着喊:“忠弟,忠弟!”可是他的忠弟早已身体发凉,再也听不到他的喊声了。刘秀又回来看刘孝,刘孝也已一动不动。刘秀又赶忙抱起刘孝晃着喊:“孝弟,孝弟!”而刘孝毫无反应。刘秀拿手去鼻子上一试,已没了气息。刘秀悲愤交加,恨不得把俩兄弟都搂到怀里痛哭一场。可现在不是他悲哭的时候,他必须火速赶到前面,去解救众老小——没准,已有老小被莽军活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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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好把孝弟放到地上,站起身来,满含泪水向刘忠刘孝及其他战死的军士环看一眼,悲怆地喊一声:“忠弟、孝弟、各位兄弟,你们的血不能白流,我刘秀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喊罢挥手擦去满眼的泪水,抄起枪飞身上马,又向前疾奔而来。
往前奔行了二三里,只见路东的庄稼地里有七八个莽军正押着几个哭喊的老小往官道上走来——原来众老小见莽军追来,慌得四散而走,不管是大道上还是庄稼地里,到处都奔逃着老幼妇孺,而莽军自然也散开来分头追捉。
刘秀一看这几个被捉的老小,正是自己的大嫂杨氏还有两个小侄子刘章刘兴,另有刘赐的父母及媳妇。刘秀两眼冒火,拍马冲下官道,直杀上去。而大嫂小侄们也看清是刘秀,便都哭喊:“文叔,叔叔,快来救我们!”刘秀红着眼挺枪冲上去,照着莽军嚓嚓便刺。这些莽军捉了几个“贼军老小”,正高兴得忘乎所以,冷不防一骑汉将飞至,慌忙挥枪抵挡,却早被刘秀刺倒了三四个。其他几个吓得抱头就逃。刘章刘兴扑到刘秀马前哭:“叔叔,你怎么才来救我们呀?”刘秀问大嫂:“大嫂,你们不是坐在车上吗?怎么让莽军在这庄稼地里捉到了?”大嫂惊魂未定,拿手向侧前方指着说:“那不,我们的车都堵那儿,走不了,就被莽军追上了!”刘秀顺手看去,这才看清老小们乘坐的车辆横七竖八拥堵在左前方的官道上。刘赐的老父则指着北面向刘秀喊:“秀儿,快往前去救吧,那儿有更多的老小被人家捉住了!”刘秀抬眼向北看,果然又有莽军押着几名老小从庄稼地里走来。刘秀立刻抬手指着车辆向大嫂们喊:“你们快还去藏到车里面,不要被莽军再捉住!”说毕一拍马匹,又向前冲去。杨氏则拽着两个小儿和刘赐的父母媳妇慌忙向车辆奔去。
刘秀飞马向前,又挥枪刺到三个莽军,救得几名老小,都令还去车里藏身。接着又拍马向前,又救得几名老小。放眼望去,只见四面庄稼地里这一簇那一簇,都是莽军捉住了老小押着往官道上走。刘秀暗自喊:“俺刘秀今天就是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把老小们都救下来!”想罢拍马向最近的一簇奔去——是三个莽军扭着一位大娘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少年还不住地扭脸向大娘哭喊:“娘,娘!”刘秀冲到跟前一看这大娘,立刻睁大了眼:“啊?这不是丽华的老母亲吗?自己当初在新野救下的,正是丽华和这位大娘啊!而那位喊‘娘’的少年,一定是丽华的弟弟了!可是,丽华呢?!”但是现在哪容他多想,那三个押着大娘和少年的莽军已经发现了他并怪叫着捻枪向他刺来。刘秀已经拼杀奔跑半日,按说早已人困马乏,但此时的他似乎浑身充满了力量,于是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像一条银蛇似地向莽军刺去。只见枪起处,三个莽军接连惨叫倒地。大娘和少年被救,一起扑上来,拿手向后指着向刘秀哭喊:“大哥,后生,快去那边救俺姐,救俺闺女!”刘秀听罢顿时浑身一震:“啊?姐?闺女?那一定是丽华了!”
刘秀立刻抬眼顺手望去——只见后面十几丈,四五个莽军正嘻嘻哈哈地扭着一个年轻女子向这儿走来。尽管是在十几丈开外,尽管那女子的一头乌发被弄得凌乱不堪,但刘秀还是一眼就认出:啊,是丽华,是丽华!这正是我魂牵梦萦的丽华,也正是多次寻找过我的丽华!刘秀只觉得浑身热血奔流,豪气冲天,一种从未有过的英雄气概油然而生,于是一拍战马,闪电般地冲了过去。那几个莽军也看见了刘秀,慌忙挺枪来刺。但此时的刘秀气势如虹,岂是这几个莽军小卒所能抵挡得了的?只听嚓嚓嚓几声响,四五个莽军全都惨叫着倒在了地上!刘秀刺倒众莽军,飞身下马,扑上去一把抓住丽华,高喊:“丽华!”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丽华在和四弟把母亲扶下车后,娘三个便相护搀扶着夹在纷乱的人流里拼命向北逃跑。六十岁的老娘被一儿一女架着,磕绊着两腿边跑边哭:“唉哟,这可怎么是好噢,谁来救救俺呀!”可是越哭越迈不动步,更要命的是莽军已经追至,有的老小已经被他们捉住了,到处都是哭喊呼救声。丽华娘更加慌乱,“啪哒”一声栽趴于地,娘仨骨碌碌全滚下了路边的壕沟里。丽华娘挣爬不起,只好使劲推着丽华姐弟,声嘶力竭地喊:“闺女你们快跑,别管我了!”可是丽华怎能丢下老娘不管,便和四弟拼命架起老娘,爬上壕沟另一侧的庄稼地,跌跌撞撞地再往北跑。可是跑不过几十步,后面早有莽军粗重的吼喊声:“站住,看你们往哪儿跑!”——七八个莽军怪叫着扑上来,一下把娘仨扭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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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仨拼命挣扎呼救,丽华娘更是哭喊:“老天爷呀,快救救俺吧!”可是喊破了嗓子也没用,众莽军扭着娘仨喝骂:“快走,不走就全把你们扎死在这里!”推拥扭着娘仨向官道上走。
但是众莽军马上发现了丽华的美貌,一个个嘻笑怪叫:“哟,原来是这么个漂亮大闺女呀,快让我摸摸,快让我搂搂,快让我亲亲!”丽华娘跟疯了似地挣扎哭骂:“畜牲,恶贼,你们都不得好死!”阴訢更是跳着脚大骂:“我x你娘的,老子跟你们拼了!”贼军中似有一个小伍长,喝令三个扭着丽华娘和弟弟的莽军:“快将这老不死的和那小贼羔子弄走,让老子和这大闺女好好亲热亲热!”那三个莽军都涎着脸一阵怪笑,把哭喊叫骂的丽华娘和弟弟使劲向官道上拖。而小伍长则用长着黑毛的粗手去摸丽华的脸:“我漂亮的小姐妹儿呀,来,让哥哥我好好亲亲!”
但是丽华哪能忍受这种污辱,她“呸”地朝那个伍长狠啐一口,猛地挣脱几只莽军的粗手,奋力向不远处的一个土台奔去——那是一口土井,井台上架有一架辘轳,那是浇地用的。丽华早看见了那口井,她要奔到跟前跳下去,宁肯死,也决不受这些兽军的污辱!
伍长等可吓坏了。来时那些将官们一再交代:敢弄死一个老小,把你们的头割下来偿命!现在这么漂亮的大闺女要是跳井死了,甄大夫还不灭我们的三族啊?于是赶紧快步追上去,抓住丽华一个劲告饶:“好了好了姑奶奶,我们都不敢了。只要你好好跟着我们走,我们再不敢碰你一下。”于是几个莽军又扭着丽华往官道上走。不过莽军们还是说着下流话:“嘻,这么漂亮的大闺女,甄大夫见了还不留下做小老婆呀?”有的说:“没准甄大夫要送到常安献给皇主哩。我敢说,常安宫里的那些嫔妃女子没一个能比这闺女漂亮!”其他几个也说:“就是,只怕皇主见了也要流口水哩。”但是丽华却咬着牙想:你们做梦!本姑娘今天既然落在你们手里,那只有一死了!
正在悲壮地想,忽然觉得那些莽军都松开了自己,一个个惊慌喊叫着挺着枪向前迎去。丽华睁眼一看,只见一位少年将军,坐骑红马,身穿绛袍,手挺一杆长枪,如闪电般地冲了过来。没等丽华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位将军已经舞枪如飞,嚓嚓几下将那几个莽军全都刺倒在地。丽华不免一惊,刚睁眼要细看那位将军,那位将军已经拍马来到了眼前,“呼”地飞跳下马,扑上来抓住自己的双手高喊:“丽华!”
丽华愈发惊愕。睁眼细看这位将军,不觉浑身猛地一震:“啊?这不是当初救我的那位白衣哥哥吗?虽然时隔半年多,虽然这位大哥顶盔贯甲一身戎装,但是他那明亮的大眼,浓密的眉毛,宽阔的额头,高耸鼻梁,还是那样的熟悉,就跟昨天刚刚看到的一样!这副可爱可亲的面庞,自己想了多少天,梦了多少天,到哪儿也忘不了啊!是他,就是他,就是我日思夜想的那位白衣哥哥!丽华惊喜得一下涌出泪来,也紧紧抓着“大哥”的手喊:“大哥,原来是你?!”
刘秀紧紧攥住丽华的手喊:“丽华,是我,我们又见面了!”
但是丽华却跟做梦一样.她忽然又想:这位哥哥莫非就是一位天神?——上回在新野遭遇危急,这位哥哥就恰如其时地救下了自己,所以娘才说“那年轻人是不是上天派下的神呀”。而这回,这位哥哥又不失时机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将自己从更加凶险的境地中救出,莫非这位哥哥真的是上苍派下的天神?可是,这位哥哥的两手这么热,满头满脸的汗水,分明就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呀!但是丽华还是怕这位哥哥像“神”一样地猛然飞走,就更加用力地抓紧刘秀的手喊:“哥哥,你、你不是上天派下的神吧?!”刘秀竟有点哭笑不得,说:“丽华,我不是什么天神,我是汉军的一员将领,还是上次救你的那个白衣哥哥!”丽华顿时热血上涌,刚要扑到刘秀怀里喊:“哥哥,我可找到你了!”可正这时,只听娘和弟弟的哭喊声:“闺女,姐姐!”——邓老太太和小儿子阴訢相互搀扶着哭叫着奔来。丽华只好松开刘秀,哭喊着扑上去抱住娘和弟弟:“娘,弟弟!”娘仨抱成一团大哭。
可这不是哭的时候,刘秀急忙上前喊:“丽华,快起来扶大娘上马,我保护你们奔向湖阳!”
刘秀的话刚喊完,忽听“哞哞哞”的几声牛叫,便见一头大黄牛拉着一辆带篷的空车从庄稼地里急速奔来,车下一道道的畦埂儿把车颠得哐啷哐啷直蹦。丽华阴訢同时高叫:“啊?这是咱家的牛,咱家的车呀!”——原来阴家的这头牛似乎有灵性,它在主人跳下车逃走之后,就想拉着空车跟在主人后面跑。但是前面的车辆堵着路,它冲不过去。后来只好“哞”地一声怒吼,拉着车直冲下路边的壕沟,然后奋力登上庄稼地,拉着车满地里寻找它的主人。来回转了好几圈,才看见了自己的三位主人,便“哞哞”叫唤着奔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几个人自然都大喜。刘秀喊:“丽华,快扶大娘上车!”丽华娘懵里懵懂,还没看清这个救她们的人长什么样,更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被扶上了车,身子一歪坐进了篷箱里。接着丽华也赶紧上了车,阴訢也两脚一跳坐到了车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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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巧,旁边不远就是一条田间土路,沿土路向西不远就是官道。刘秀向阴訢喊:“小兄弟,快赶车到那条路上,向西奔官道,再往北走,我在后保护你们!”说完抄起枪飞身上马。而那头牛的确有灵性,不等主人赶便拉车奔上了土路,然后向西奔官道。丽华当然不忘刘秀,赶忙从篷里扒出头向回看,正见刘秀提枪骤马跟在车后,自然万分欣喜。
刚驰上官道,忽然路西的庄稼地里又传来哭喊呼救声。刘秀一看,是两个贼兵扭着一个哭喊挣扎的少女。刘秀定睛看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妹伯姬呀!刘秀赶忙向车里喊:“丽华,你们先走,我再去救人!”喊罢便兜马去下官道。丽华却猛然想起了什么,“呼”地探出身向刘秀喊:“大哥,你叫什么?!”刘秀喊:“我叫刘秀!”喊声未落已经冲下了官道,直向庄稼地里冲去。
车里的娘儿仨不禁都惊:“啊?原来这就是刘秀啊!”阴訢向车里的娘和姐姐喊:“娘,姐,他就是刘秀,我们在唐子乡刚上官道那会儿还说他来着!”丽华娘也说:“这后生就是刘秀啊?可我魂都吓没了,也没看清这后生长的啥样。”丽华则咬着嘴唇暗笑:“娘啊,别后悔,以后有你看他的时候。”又想:“原来刘秀就是这位哥哥!这回,我再也不愁找不着他了。”可是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四弟的一句问话,却使丽华如坠五里雾中——阴訢回头喊:“姐,这个刘秀认识你呀?他怎么喊你‘丽华’?”丽华猛地一惊:“啊?就是,这个哥哥怎么知道我叫丽华?我刚才也没告诉他呀?——这、这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我叫丽华?!”
拉车的大黄牛却不管它的女主人百思不得其解,奋起四蹄,沿官道直向北飞奔而去。
刘秀纵马奔进庄稼地,小妹伯姬也看见了他,哭着高喊:“哥,快救我!”刘秀也不答话,咬着牙挺枪直奔莽军。两个莽军大惊,慌忙举枪来迎,被刘秀“嚓嚓”两下,又全都刺倒在地。刘秀伸手去拽伯姬:“小妹,快上来!”伯姬一手拽住哥哥,一手扳住马鞍,使劲往上一跳上了马,趴伏在哥哥身后。刘秀掉过马头,向东又奔官道——把妹妹向北送上一半里,脱离了险境自己再回来救众老小!
驰上官道跑不数十步,迎面又见两个贼军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走来。那女子似乎左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伯姬眼尖,抬手指着那女子高喊:“哥,那是咱二姐!”刘秀也看清了,正是自己最亲爱的二姐!
刘秀扭头喊:“小妹,抱紧我的腰,坐好了!”说罢红着两眼,挺枪直冲过去。两个贼军还以为这个骑马的是他们自家人,定睛一看才看清是一员汉将,慌忙挥枪来迎。但这位汉将这会儿又似一头暴怒的雄狮,无人能挡;只听“嚓、嚓”两声响,两个莽军几乎同时惨叫倒地。刘秀飞跳下马,扶住刘元喊:“姐,两个孩子呢?!”刘元手抚着左腿,带着哭音喊:“都跑散了,一定是被他们抓去了!”刘秀把二姐往马前推:“姐,你快上马,和咱妹妹一块奔湖阳,我去寻找解救孩子们!”刘元还没答话,忽然瞪起惊恐的眼看着远处,使劲推着刘秀喊:“三弟,你快上马和小妹走,贼军又来了!”
刘秀顺二姐的眼光扭脸看去,只见在半里之外,有三四骑莽军正向这儿疾奔而来,为首好像是一员贼将!
——这正是贼将程高!原来程高见贼军老小尽被活捉,不免心花怒放。可正在高兴之时,却猛见一员汉将,绛衣紫袍,红马长枪,在庄稼野地里纵横驱驰,来回冲杀,所到处无人能敌,尽刺官军。程高大怒,于是引了三骑马军,直奔过来。
刘元慌忙推刘秀:“三弟快上马逃命!”刘秀则使劲推拥二姐:“姐,快上马,弟在马下保护!”伯姬也哭喊:“姐,快上来,要死死一堆!”刘元发疯般地推刘秀:“兄弟,你们快走,不然一个也活不成!”刘秀奋力抱起二姐向上递着喊:“小妹,快把二姐拉上去!”刘元却猛地从刘秀怀中挣出跳到地上,高喊一声:“三弟,汉家大业,都在你们兄弟身上了!”“唰”地抽出刘秀佩剑,横颈而亡!
刘秀眼看二姐血流如注地倒在地上,心如刀绞,悲哭一声:“二姐!”伯姬更是在马上恸哭:“二姐,二姐呀!”
可是不能再等了,贼将程高只离得几十步了。虽然一枪一个刺杀了不少贼军小卒,但这员贼将决不是三招两下就能刺倒的,何况他们是三四骑!自己战死不要紧,小妹又得落入贼手!刘秀只好抄起枪,含泪翻身上马,和妹妹一块纵马前奔。
但这匹马已经冲突奔驰了大半日,早已乏累,何况现在又载着两人,再不像刚才跑得那么快了。刘秀回脸看看,贼军只离得三四丈。而贼将程高的喝声也在身后清晰响起:“贼将,还不下马受缚,看你能逃得脱!”刘秀便向妹妹喊:“小妹,你骑着马往前跑,我跳下来挡住贼军!”说着就要往下跳。伯姬则紧抱住哥哥哭喊:“哥,不跳,要死死一起!”
兄妹正在马上挣拽哭喊,忽见前方喊声起处,一彪军马飞驰而至。刘秀抬头惊看,为首正是舅舅樊宏以及族弟刘祉,还有新任湖阳县令赵明——原来刘祉飞马奔进湖阳城里,见了樊宏和赵明,告说接老小之事,并说今晚要在湖阳城里歇住。樊宏赵明闻听都欣然说:“各家老小来了?那得好好管待。”两个方要亲去县府馆舍安排,忽然有军士快步跑来,报说:“我们在南城头上值哨,见城南数里尘头大起,满野地里跑得都是人,好像是什么军兵在追捉一些老小。”刘祉樊宏赵明听罢都大惊:“啊?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莽军追上了?!”但是刘祉说:“莽军怎么能追上?再说有文叔哥他们保护着,莽军也捉不了老小呀!”樊宏说:“不管怎样,必须得前去看看去!”便让赵明火速点军。于是三个各持枪上马,率三百马步军飞驰奔出南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城不过半里,正见一辆黄牛拉车飞驶而来——这正是丽华家的那辆车,娘仨这时都坐在车上。坐在车辕上的yin訢见奔来的人马都是汉军衣甲旗号,便拿小鞭向后指着喊:“快去救人吧,莽军捉住咱不少人!”樊宏向他喊:“小兄弟,快赶车到前面城里去!”边喊边率人马飞奔过去了。
又向前奔行了不到半里,迎面见一将骑着马载着一个姑娘急惶惶跑来。刘祉看罢大喊:“这是文叔哥和伯姬小妹呀!”樊宏也看清了,正是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而在他们后面不远,却是三四骑莽军在紧紧追赶。再向南看,可以清楚地看到莽军押着老小在路上或庄稼地里走。樊宏大喊:“快,快上前救他们!”三个挺着长枪,率三十骑马军飞一样地赶了过来。
刘秀见是舅舅,便大喊:“舅舅快援我!”伯姬也哭喊:“舅舅,巨伯哥!”樊宏刘祉赵明顾不得答话,挺枪直奔后面的贼将程高。程高这时离刘秀兄妹只有三五步远了,方要挺枪去扎刘秀的马后臀,忽见数十骑马军风驰电掣般地迎面扑来,而当先的三将各挺枪扎向自己,吓得魂飞魄散。慌要回马时,可哪里来得及,被樊宏刘祉双枪贯胸,“呼”地刺落马下。而其他几骑莽军也回马不及,被赵明等众马军刺落下马。
樊宏向刘秀大喊:“外甥,快骑马前去湖阳城里,我们去南面救人!”喊罢与刘祉赵明引着人马向南飞奔去了。
但是刘秀哪有心思进湖阳城?不说老小被捉,刘赐刘嘉姐夫yin识等现在也不知死活,何况自己的二姐刚才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怎能丢下不管?于是便往回拨马。小妹伯姬也哭着喊:“哥,快回去看咱二姐!”刘秀兜转马头,又向南奔来。
兄妹俩又骑着马奔回到二姐的身旁,一齐嚎哭着下马,扑到二姐身上摇晃着哭喊:“二姐,二姐呀!”可是二姐的身体已经变凉,再也听不见弟弟妹妹撕心裂肺般的哭喊了。
刘秀抹泪站起,眼看着南面,向小妹喊:“小妹,你在这儿守着二姐,我还去南边杀敌,解救老小!”——刘秀说要杀敌,其实他更想活捉一个莽卒——自己的马军明明要比莽军的步卒快得多,可是他们怎么就赶上了?“一定活捉一个莽军,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想罢脱下绛袍,盖在二姐身上,然后抄枪飞身上马,又向南疾奔而去。
樊宏刘祉赵明引着三百马步军,吼喊着飞扑上去。众莽军正押着众老小高兴地在官道上向南走,忽然背后喊声大起,无不大惊;扭脸一看,见是数百汉军杀来,吓得魂飞魄散。众莽军哪还顾得立功受赏,一个个撇了众老小,全都向庄稼地里四散逃命去了。
长话短说。樊宏等救了众老小,接着又向南救下了被困多时的刘赐刘嘉邓晨yin识等。当然于路又发现了刘仲夫妇以及刘忠刘孝及其他汉军战士的尸体。此时红ri西沉,天sè已暮,樊宏等只好把这些遗体装上那些牛车,拉了北走。刘秀纵马挺枪,果然活捉了一个莽卒,这才知道莽军根本没去邓家庄yin家聚,更没去舂陵乡,而是得到消息后直接从新野抄近路赶了来。刘秀只好痛苦地喊一声:原来是这样啊!等到和舅舅姐夫及众兄弟会合,才知道自己的二哥二嫂也都双双身亡,自然又是热泪奔流。当邓晨看到了自己夫人的遗体时,便和两个小闺女扑上去,抱着遗体嚎啕大哭。而刘良看到自己两个血肉模糊的大儿子,更是痛苦得老泪纵横。而最为痛苦的当然是刘忠刘孝的小媳妇——就在刚才不久,自己的丈夫还说:“到了湖阳城里再跟你们说话啊。”可是还没过半个时辰,自己年轻帅气的丈夫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怎不使妯娌俩悲痛yu绝。于是各自抱着自己丈夫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
所幸的是,其他老幼都安全获救,毫发无损。于是刘秀樊宏等护着众老小,拉着刘元刘忠刘孝及刘仲夫妇等人的尸体,于暮sè下回湖阳。
进到湖阳城里,本来想让众老小歇住在湖阳的,但是刘秀樊宏几人又商量,莽军没捉到老小,甄阜得知消息后会不会重新派军来捉?湖阳城中人少,而甄阜大军就在棘阳城北,相距也就几十里;倘若甄阜派军前来,那到不了天明就能赶到啊,不还是很危险?不如连夜赶往棘阳,那样才安全。于是刘秀等不敢停歇,又护着老小出湖阳北门,连夜赶赴棘阳。刘元等姐妹兄弟的遗体,也一块拉去棘阳,到那儿等刘縯定夺后再择地掩埋。樊宏自然不放心,留下赵明守湖阳,自己随刘秀等护着众老小奔棘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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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第十六章
刘元刘忠刘孝并刘仲夫妇被埋葬于棘阳城南的一道土岗下,长满松柏槐杨等树木的这道土岗边,一下平添了四座新坟。
刘縯怎么也没想到,本来想把自己的亲族老小接到身边保护的,可谁知莽军竟然赶上,以致自己最至亲的姐姐兄弟好几个人死于非命。当他今晨得知消息,从淳水岸边飞马赶回棘阳城里,看到车中躺着的二姐、二弟、两个堂弟及二弟媳妇僵硬的遗体时,这个高大威武又一向刚强的男子汉竟感到一阵晕眩——三天前次元的阖家老少刚刚遭害,自己的五位亲人现在又命归黄泉,怎不使他悲愤交加五内俱焚?本来刘縯还很高兴,因为昨天他们跟河北岸的甄阜大军又大战了一场,并把阜军打得狼狈退回。昨天ri上三杆时,甄阜又大驱军马前来夺桥。甄阜此番不再用岑彭单马冲阵,而是选数百jing壮军士推着数十辆可以防箭的战车——冲輣冲向桥头。刘縯这边早有准备,将数百弓箭手布在桥两边,然后将一支支蘸着猪油的火箭嗖嗖shè过桥去。那些冲輣都是木制的,火箭扎上去呼呼都着,烧得车后的莽军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甄阜大怒,又派千余弓箭手拥至河边,向着河对岸放箭。但是河南岸上的汉军用一块块坚实的盾牌护身,不但没一人被shè着,反而白白拣得上万支箭。甄阜气塞胸膛,在马上拔剑大喝:“谁能冲过桥去,我赏他黄金两千斤!”岑彭喊:“还是看我的吧!”纵马挺矛向桥头冲来——岑彭倒不是为了两千金银,他要冲过桥去,夺回他的棘阳,将刘縯刘稷等全都斩首,更要把那个出卖棘阳的内贼赵萌撕个稀巴烂!可是这边自有他的对手——刘稷见岑彭又一骑马冲来,二话不说,拍马舞刀冲过去将岑彭截住。两个战不数十合,汉军阵上喊声大起,只见好几员大将又都飞马冲过桥来——原来王匡陈牧等见这两天都是刘家人在和莽军大战,自己显得有点“落后”,便派朱鲔、廖湛两员大将前来桥头助战。两将来桥头见刘稷正在大战岑彭,立刻挥锏舞刀,纵马前去夹攻岑彭。刘縯李通大喜,也拍马挺枪随后跟出。岑彭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这几员大将,只好赶紧拨马回走。甄阜阵上诸将见第一勇将岑彭都战败逃回,谁也不敢出马去战,只好拥着甄阜向北退走。刘縯众将追赶一二里,也都勒马而回——河北岸莽军毕竟众多,倘若被他们从两翼堵住后路,也很危险的,只好都退回桥南。
甄阜败退数里,气得暴跳如雷,喝令众将说:“不攻这个桥了,分兵向东向西,从小安桥和西津桥杀过河去,与贼决战!”——小安桥在东面二十里,西津桥在西面十五里,甄阜对自己郡治内的道路桥梁当然还是熟悉。但是梁丘赐说:“我们不是派程高王虎韦奇率兵去捉刘縯等几个贼首的老小了?等程高他们捉来了贼首老小,咱们就押着他们从这儿直接上桥,看他刘縯还有什么好法?再说,咱们分军向东向西,刘縯也会分军两面去挡的,照样杀不过去。不如等贼众的老小押来了再说。”其他部将也说:“对,估计程高他们现在快赶到贼众的老家了。等押来了贼首的老小,一切就好办了。”甄阜这才长舒一口气,说:“好,那就再等等——刘縯诸贼首的老小要是押来了,我先斩他两个,把我胸口的这口恶气出来再说!”
刘縯等又一次击退莽军,少不了又一阵欢喜庆贺。李通说:“敌军在这儿杀不过来,甄阜会不会分军从东面的小安桥和西面的西津桥过河呀?”刘縯说:“嗯,完全有可能,我们必须加以提防。”于是对朱鲔廖湛说:“请两位将军这就回军,告诉王、陈二公,要密切注意河北岸敌军的动向;倘若他们向东向西调动军马,你们就立刻引军去小安桥和西津桥,在那儿阻住他们。”但是朱鲔却说:“敌军杀过来就杀过来,过来了正好和他们大干一场!就这么隔河而战,什么时候能消灭甄阜夺下宛城?”刘縯说:“敌军毕竟人数众多,不能与之硬拼;容待有了时机再出奇兵一一破敌。”朱鲔廖湛只好拱手上马,各回本军而去。
当ri,淳水边上一下午平安无事。
但是到了次ri凌晨,刘縯刚刚睡醒,忽然帐前值哨的小卒报说刘赐刘嘉来了。刘縯立刻欣喜地说:“啊?子琴孝孙来了?那老小肯定是接到了!”说着便起身出帐迎接二人。但是到了帐外,却见赐、嘉二人面sèyin沉,一脸的痛苦。刘縯惊疑说:“子琴,孝孙,莫非出了什么事?”刘赐刘嘉只好用低沉的话语告说:老小是接来了,现在都在棘阳城里。只是在湖阳城南被莽军追上,新野咱二姐,还有咱家二弟和他的媳妇,以及忠、孝二弟在莽军的追捉中,都不幸被……二人难过得再说不下去了。
刘縯却似当头响了个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看着子琴孝孙疲惫黝黑的面孔以及痛苦的表情,他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没办法,只好令小卒火急备马,然后和刘赐刘嘉一道飞马奔向棘阳城。
进城看到二姐二弟几个人的遗体,刘縯只觉得心头滴血。对二姐及二弟夫妇的遇难,他固然悲痛万分,但更令他痛苦的是忠、孝二弟。两个兄弟,刘忠刚刚二十三,刘孝也才二十一,而且都才娶媳妇不久,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却就这样的遭遇不测,怎不令他痛惜万分!他悔恨,他自责,他觉得两位兄弟的遇难完全是他的责任——前天早起把两个兄弟安排在馆舍休息后,他还命人把两个兄弟的马匹送到馆舍后槽,好使两位兄弟休息过来后返回军中。可是有谁知,两位兄弟竟然骑着马向南去,于是才……唉,自己要不让人把马匹送到馆舍,两位兄弟怎有此难?总之,我这个大堂兄难辞其咎!
更使他感到不安的是对不住叔叔。以前忠、孝两弟跟着自己练武时,叔叔就对自己一百个的不满意,生怕两个儿子跟着自己“没个好”。谁知,两个兄弟现在果然命归黄泉。回想自己兄妹几个打小都是由叔叔抚养长大,可是还没向叔叔报恩呢,竟使叔叔遭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我刘縯真是不孝啊!
但是再自责再不安,也得面对叔叔,何况叔叔就在现场没走——别的老小都被安排到馆舍歇息去了,唯独刘良不肯离去。尽管他的小儿子刘栩、侄儿刘秀以及族侄刘祉等挽着他的胳膊簇拥着他,都哭着劝他去馆舍歇息,可老头就是不愿离开;连亲家兄弟樊宏也反复劝他,他也不走。对刘忠刘孝这两个大儿子,他过去没少吵,没少骂,家里地里全靠这两个儿子。可现在,自己这么好的两个大儿子竟冷冰冰地躺在那里,怎不使老头悲苦万分?当然刘忠刘孝的两个年轻媳妇也没走,依然在车里抱着自己丈夫的遗体啜泣。而邓晨则揽着自己两个不停抽泣的小闺女,站在自己夫人的遗体前默默流泪。
刘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自责与悲痛,一头扑在叔叔的脚下,抱着叔叔的两腿大哭:“两位兄弟遇难,侄儿对不住叔叔啊!”他甚至盼望着叔叔甩手给自己几巴掌,抬腿踹自己几脚——只要叔叔心里能好受些。
可是,一向xing情急暴的刘良这会却出奇地平静——从看到侄儿们树起造反大旗的那一刻起,刘良就知道,自己的刘氏亲族肯定要有人付出血的代价,只是没想到首先付出的竟是自己最至亲的子侄。但是现在事情发生了,还能怎样?能怪自己的大侄子吗?侄子的心里,肯定比自己更痛苦,而且还不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激励侄子,让他打起jing神,全力投入对莽军的战斗,早ri消灭甄阜,为自己的子弟亲人报仇!
于是他伸出手来,抚摸着跪在自己脚下放声痛哭的大侄子说:“伯升,好侄儿,快起来;要想恢复高祖旧业,哪有不流血牺牲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消灭北面的甄阜,为亲人们报仇,而不是在这儿自责哭泣!”
舅舅樊宏也在旁边说:“伯升,你叔叔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是消灭甄阜,为亲人报仇!快起来打起jing神,全力对付甄阜!”
刘縯大受感动,从地上“呼”地站起,挥手擦去满眼的泪水,激动地说:“叔父舅舅教训的是!侄儿外甥我发誓,一定要消灭甄阜,消灭王莽,为亲人报仇,把高祖的基业再重建起来!不然,你们的侄儿外甥就不是汉家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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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但是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安葬几位亲人——若是在平时,可将几位亲人入殓停放几天。可现在是战时,淳水北岸的甄阜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驱兵来攻,哪能消消停停地“办丧事”?于是刘縯命人把新任县长赵萌喊来,让他选择一块坟地,抓紧埋葬几位亲人。赵县长刚刚在馆舍把各家老小安排妥当,闻说刘主帅要自己选墓地,就赶忙跑来说:“就选城南的土岗吧。那道岗上长满松柏,四季长青,做墓地最好。”樊宏说:“我也知道这道土岗,的确很好;若是葬在岗南,背风向阳,四季常绿,乃为最宜。”刘縯说:“不,就葬在岗北——我要让我的姐姐兄弟看着,让他们看着我如何大破莽军,消灭甄阜,为他们报仇!”
于是就在城南土岗的北坡下,挖出四个墓穴,来安葬刘元姐弟五人——刘元刘忠刘孝各自一穴,刘仲夫妇合葬一穴。自然,下葬时都是头南脚北,好让他们“看着消灭甄阜”。
姐弟们虽然都已下葬,刘秀却趴在姐姐的坟丘上哭得爬不起来。因为他忽然间又想起了丽华——曾几何时,姐姐为自己的婚事cāo了多少心,着了多少急,可是她马上就可以见到她的“三弟媳妇”了,却突然间遭遇不幸,怎不使刘秀痛断肝肠?回想刚起兵时,自己曾答应二姐,说打下宛城就要给二姐“惊喜”的。谁想这个“惊喜”已经来到了眼前,二姐却永远看不到了。刘秀越想越痛苦,趴在二姐的坟丘上,手抓着新坟的黄土,连连放声痛哭:“二姐,二姐呀!”
包括邓晨在内,大家都知道刘秀跟二姐的感情最深,对刘秀这样的悲哀伤痛,自然也都理解。可是,他们哪知道刘秀还有另一层苦楚?所以当大家都流着泪上前拉拽劝解刘秀时,刘秀越发抓着黄土大哭:“二姐,二姐呀!”
可是刘秀不能再哭了,因为李轶的二弟李松从淳水边上飞马跑来,向刘縯报说:“甄阜已经调动大军,准备向河南岸全面进攻了!”
甄阜已经分拨好了人马,三万人向东去夺小安桥,三万人向西夺西津桥,而自己则与梁丘赐岑彭等率两万五千郡兵留在原地——夺棘阳桥,另有一万五千人为后续接应。
本来,甄阜是想等程高韦奇王虎把刘縯诸贼首的老小捉来后直接押着夺取棘阳桥的,可是今晨天不明梁丘赐便跑来向他报说:“程高三将率兵去捉刘、邓、yin三家老小,可是在半路上却得知这三家老小已逃离了村庄。三将猜测,贼众老小很可能要逃向棘阳,于是便抄近路向棘阳方向追赶。果然,他们在湖阳城南将逃向棘阳的贼众老小赶上。谁知,就在把那些老小一一擒住时,湖阳城里却突然奔来大批贼军,不但尽夺诸贼老小,还把我们的兵将杀死不少,连程高王虎都被他们杀了,只有韦奇带着百十个残兵狼狈逃回。”
甄阜听罢“呼”地坐起:“啊?贼首老小逃离村庄?他们是怎么得知我们要去捉他们的?!”
梁丘赐也挠着头说:“我也在纳闷呢,他们怎么竟得知了消息?”
但不管怎么纳闷,贼首的老小没捉住这是事实,而且“釜底抽薪”这条妙计也泡了汤。不过甄阜并不沮丧——诸贼老小虽然没捉住,但丝毫不影响我剿灭乱贼;凭我堂堂的十万官军,我就不信灭不了他们!
于是便令梁丘赐:郡属各部将佐、各县县宰,立即来我大帐听令。今ri务必杀过河南,尽灭乱贼!
各部将佐并各县县宰接令,谁敢拖延?都紧忙赶来甄大夫的中军大帐。众人到齐,甄阜又瞪起两只凶眼厉声说:“刘縯的老小没能捉住,我们只能大驱军马硬冲硬杀了。当然这带头冲杀的,还应是你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带兵之将。我在此先说一句:谁先杀过河去,谁就是大新朝的第一功臣,高官厚禄那是跑不了的!但是谁要是孬种,临阵退缩贪生怕死,也休怪本大夫严刑酷法六亲不认——非要斩你的狗头不可!”
众官将本来就吓得大气不敢出,听这话就更害怕了,纷纷说:“请甄大夫放心,我们一定身先士卒,与贼血战。”
于是甄阜下令:邓城、丹、析、南乡、冠军等十五县的三万人攻小安桥;鲁阳、淯阳、穰、鄼、山都等十五县的三万人攻西津桥;涅阳、安众、西鄂、比阳四县的一万五千人作为后续机动,而自己的两万五千郡兵则夺棘阳桥。甄阜又说:“咱们人马众多,不能一拥上去夺桥;各县要排开次序,轮番冲锋,不信我的人海战术不能奏效!”
各县领令,便回去整点军马,依次向东西方向进发。甄阜与梁丘赐商议:“且等东西两桥展开厮杀时,我们再进兵棘阳桥下,看他刘縯能顾得了哪一头?”
刘縯率刘秀等飞马赶到棘阳桥边,见河北的莽军正在向东西两边大动,便赶紧传令新市平林两军,火速去守小安桥和西津桥。而王匡陈牧见河北岸的莽军在向东西两面移动时,已经按照刘縯先前的吩咐,带着人马向两桥进发了。
刘縯自是稍感欣慰,与刘秀刘赐刘嘉刘稷等众兄弟并邓晨李通李轶等来守棘阳桥,连舅舅樊宏也跨马提枪跟了来——在离棘阳城之前,刘縯本来是要舅舅还回湖阳的。但是舅舅说:“我回去干什么?甄阜要是杀过河来,湖阳也保不住,回去也是白回;还不如跟着你们血战贼军,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刘縯大为感动,才让舅舅跟来。至于棘阳,因为接来了不少老小,更得增加人马守护。刘縯便令yin识留下,来河边又令yin兴yin就两兄弟引五百人马回去,使其三兄弟和赵县长一并守保棘阳。
刘赐见河北岸的莽军东西大动,自己的正面却没有莽军来,就对刘縯说:“敌军分头去攻东西两桥,而不见有人来攻棘阳桥,应是等东、西两面开战后再来夺棘阳桥的。”刘縯说:“嗯,分析得对。估计过不了半个时辰,北面的大路上必有敌军杀来;而带头冲锋的,少不了又是岑彭。”刘稷瓮声瓮气地喊:“我猜着也是他!他要是再来了,我还得把他打回去!”众人都笑:“对,阿猛弟是岑彭的第一对手,两番冲锋都被打了回去,估计甄阜早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刘秀则对刘縯说:“咱这边有阿猛弟勇挡桥头,敌军难以突破,只不知新市、平林两军能不能守住两桥。敌军人多,这回必然是轮番冲锋,连续争夺,我担心他们难以久持。不如派出一军为两边接应,如果看哪边情况紧急,便赶紧赶到那儿支援,乃为最妥。”
包括刘縯在内,大家无不点头称是。刘縯乃对刘秀说:“三弟所言极是。那这样,我点军一千交给你,你带了作为两边接应,看哪边紧急就赶快前去增援。”刘秀拱手说:“好,仅遵哥哥将令!”
于是刘秀带着点好的一千军马稍稍后退,并向东西两面各派出两骑快马探看情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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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果然,半个时辰未到,桥北大路上尘头冲天,大队莽军杀来。而东西两面也有探马飞驰来报,莽军已经在抢夺小安桥和西津桥,新市平林两军也都冲上去与莽军大战了。刘縯回顾身后众人说:“甄阜果然是三面开花,全力进攻了!”刘稷晃着手中的大刀喊:“他便是十面进攻也休想冲过桥来!”
正说间,桥北大路上的莽军已经蜂拥杀至,为首的白马大将,正是岑彭。
岑彭这回又是憋着一肚子的气来的。前两次冲锋没能成功,甄大夫不但没有安慰鼓励,反而愣着眼向他喝骂:“来之前吹得那么高,说一定能斩杀贼将,夺回棘阳,谁知道两次都被人家杀得狼狈逃回,也不知道脸红!”弄得岑彭张张嘴无话可说。倒是梁丘赐替他说话:“要是一对一地打,贼将哪个也不是君然的对手,就是两次跟君然对打的那个贼军愣小子也坚持不了长久。可是贼将每次都一窝蜂地围攻君然,君然自然就猛虎难抵群狼了。”这些,甄阜当然也看到了,所以也不再过多责骂岑彭。而今天进兵之前,甄阜又对岑彭喝道:“今番挑选十二员勇将并三千jing兵随你前去夺桥;要是再被人家打回,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我!”岑彭只好叉手领令,率三千jing兵猛将前来夺桥。
刘稷见岑彭杀至,也不等刘縯发话,拍马舞刀便出。刘縯见岑彭率十多员大将齐来,自然不能让阿猛弟一人独挡,便一拍马匹,也挺枪杀了过去。而刘赐刘嘉刘祉李通李轶邓晨樊宏等自然不用谁来吩咐,都各拍战马舞着刀枪喊杀着冲了上去,两边就在河北岸桥下展开激战。岑彭虽然英勇,但他带来的那些“勇将”却根本不是刘縯们的对手,战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仈jiu个被砍翻落马,剩下岑彭三四个再抵挡不住,只好拨马逃回。但是甄阜派来的第二拨、第三拨紧跟着又来,轮番与刘縯等大战。从晨至午,刘縯们人困马乏,只好退回桥南,而莽军也紧追着上桥。但桥南早有准备,弓弦响处,箭如雨发,冲上桥头的莽军被shè倒无数,余下的狼狈逃回。
莽军在棘阳桥这边死伤无数,小安桥那儿也好不了哪儿去。王匡王凤等率军赶到小安桥,便与轮番冲上的莽军展开激战,而惯使两把铜头铁锏的朱鲔表现得尤为神勇。朱鲔见莽军用人海战术轮番冲锋,便大喝一声飞跳下马,提着两把铁锏冲上桥去,在莽军人堆里呼呼乱打。这两把铁锏都有二三十斤重,朱鲔舞动得似风车飞转,打得莽军折胳膊断腿,脑浆迸流,余下的哭爹叫娘狼狈逃跑。之后莽军但见那个提着双锏的黑大汉站在桥上,便不敢进。
只有西津桥,莽军明显占了上风。陈牧廖湛也是身高力大的勇将,在桥上也杀死不少敌军。但敌军用的是人海战术,轮番冲锋,看看到午时,陈牧廖湛等人困马乏,渐渐不支,只好一步步后退,莽军乘势冲杀过桥,而更多的莽军cháo水般地随后涌来。正在危急,忽听得喊声大震,只见正东一彪人马如飞而至。陈牧廖湛等一看,正是刘秀刘文叔率兵到了!——原来刘秀心知平林军实力较弱,便有意向西靠近;没想到刚到西津桥,果然见陈牧廖湛等被逼得步步后退,莽军已杀过桥南,便赶紧率众飞驰来救。
陈牧、廖湛等见是刘秀刘文叔率兵到,无不鼓舞,复翻身又与莽军激战。刘秀率领的一千生力军,更如一千只猛虎,跟着刘秀扑上去枪挑剑砍,痛杀莽军。莽军大乱,仓皇后退。桥上兵众拥堵,自相践踏,落入河中的无数。河水虽已结冰,但是太薄了,远远承受不了这些兵卒的重量;穿着棉衣甲胄的兵卒在冰水里扑腾挣扎不起,都沉入水底溺毙了。
经过一番激战,莽军又被赶回桥去。陈牧廖湛等都用感激的口气对刘秀说:“谢刘将军。若不是您率兵及时赶到,我们真的很危险了。”刘秀说:“诸位将军为了汉家复兴,舍生忘死英勇杀敌,该说谢谢的是刘秀啊。”
于是陈牧廖湛重新部署军马守桥,刘秀也率一千军留在西津桥,以防莽军再次来攻。
莽军攻战了一天,不但没夺下一座桥梁,反而伤折军卒三四千人。在棘阳桥北数里亲自督战的甄阜闻听气得胸口都要炸了,瞪着两只血红的三角眼向南大骂:“废刘余孽,绿林残贼,将来捉住一个活口也不留,全都杀死!”又命梁丘赐:“传命退军,各部将佐、各县县宰,今晚都来中军大帐听我训话,明天继续强攻夺桥,我就不信我十万大军灭不了他们的乌合之众!”
梁丘赐则说:“我军虽有十万之多,但贼兵也有数万。况且贼众兵悍将勇,的确不好对付;照这么强攻硬打,除了伤折军卒,实难奏效,常安的皇主听说了,只怕要不安或是怪罪咱们的——我们虽然没向常安报信,但贼军的黑旗已打出了半个来月,我想常安的皇主已经知道了,还请大夫另想妙策,尽快破敌。”
甄阜一听,也不觉冷静下来,暗想:是啊,我虽然没向皇主具表奏报,但皇主现在肯定已经得知消息了;我如果不尽快灭贼,皇主肯定会不安,也肯定会怪罪我的。可是,拿什么“妙策”尽快灭敌呢?
想到这,甄阜不经意间仰头看了一下天。这一看,似乎一条“妙策”涌上了他的心头,脸上也露出一些喜sè,乃扭脸对梁丘赐说:“传命退军,令各军各回本寨休整,回头我自有妙计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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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激战一天,汉军大获全胜,莽军不但没夺下一座桥梁,反而被消灭了数千军卒,刘縯等闻听无不大喜。随后探马来报:敌军已全面撤退,今天的战事看来是结束了。刘縯遂命:“传令粮草官朱祐尹遵,给各部分发牛羊酒肉,犒赏士卒;其余各路大将,都来我中军大寨欢聚庆贺。”
朱祐尹遵得令,遂向各部分发牛酒,河南岸上一时欢声遍野。各路大将来到刘縯中军大帐,更是举杯庆贺。刘縯举着杯对大家说:“甄阜汹汹十万大军,的确是我们的劲敌;但我各部将士同仇敌忾,英勇战斗,终于把敌人杀得大败而退。总之一句话,我们一定能打败甄阜,最终消灭王莽!”
众将也都纷纷举杯说:“是,我们一定能打败甄阜消灭王莽的!”
但是朱鲔却说:“可是刘主帅,照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能消灭掉甄阜的十万大军?我还是那句话,或者把莽军放过来,或者咱们冲过桥去,与莽军决战。别的不说,单是我新市的这两万弟兄,那都是身经百战的,足可以一当十,以十当百,消灭莽军不在话下!”
刘縯说:“咱们新市平林弟兄的英勇善战,刘縯早就耳闻并敬佩的。可是莽军毕竟有十万之众,咱们还不能与之硬拼;容待有了时机,再出奇兵将其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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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也都说:“刘主帅说得对,敌人有十万大军,不能与之硬拼,还是等待时机将其破之。”
朱鲔说:“等待时机?你们以为甄阜傻啊?你们以为他还会死打硬攻呀?现在他攻不过来,没准也要另想什么妙计大破我们呢。”
刘縯说:“朱将军的话有道理,我们应密切注视阜军的一举一动,防止他们的什么诡计。不过目前我们还是守住三桥,不能与敌军硬拼。”
当晚宴罢,刘縯又命各部增加桥头的岗哨,并令每晚都在桥北燃起数堆篝火,防止莽军趁暗夜偷袭。
新、汉两军在淳水两岸隔河对峙,而心情最不平静的却是yin丽华。来棘阳两天来,兴奋、激动、惊奇、疑惑,几乎同时交织萦绕在她的心头。当然兴奋是最主要的——自己ri思夜想并且寻找了多少次的白衣哥哥,现在终于找到了;“得遇夫婿”的梦中神语也真的就这么应验了,这是多么令人惊奇而又无比欣悦的事情啊!只是没想到,自己和这位叫刘秀刘文叔的哥哥竟是在那种万分凶险的境况下相逢相见,并且是这位哥哥第二次救自己!啊,我们的“命中注定”原来是这样的巧妙惊险曲折离奇呀?!
可是,这位刘秀哥哥怎么知道我叫丽华?当初在新野他第一次救我的时候我也没告诉他呀,他这回怎么见了我抓住手就喊“丽华”?难道,是那位红袍神人也托梦于他了?告诉他我叫丽华?可是,那位神人怎么不告诉我他叫刘秀呢?唉,真是费解。
——等见了他,一定得好好问问他,他怎么知道我叫丽华?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呢?其实前天下午他跨马提枪护在我们的车后时,我多么希望他一直把我们护送到湖阳城里,然后我们就可以下车下马,互诉衷肠。可是他还要去救人,还要去和莽军血战,于是一拍战马又奔向野地里,去救一个被莽军捉住的一个小妹妹去了。而昨天凌晨到棘阳后,我本来又可以和他相见的,可是他的姐姐兄弟好几个不幸遇难,我怎么好去见他,他又哪有心思与我“互诉衷肠”?尤其是,甄阜的十万大军就在淳水北岸,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兵来攻,刘秀他们得随时前去阻挡交战。而后来不过两个时辰,甄阜的大军果然大举进攻,刚刚处理完丧事的刘秀兄弟不得不急急赶往淳水河边……军情紧急,我和这位刘秀哥哥看来难以在近期相见,只有等打败或消灭了甄阜,我们才能再次相见并“互诉衷肠”。
如此说来,我只有等着汉军消灭了甄阜,高唱着凯歌从淳水岸边胜利归来了!
那么,刘秀哥哥现在在想什么呢?除了交战时他与敌军奋死搏杀,不交战的时候他也一定在想我吧?一定会的,他一定会想我的。前天他抓住我的手高喊“丽华,我们又见面了!”的那一刻,他的两只大眼里闪现的是怎样的欣喜与激动!那种热切的目光分明是在说:“丽华,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要不是那种危急的情势,他一定会张开双臂,把我紧紧拥在怀里的!而我,又何尝不想一头扑到他的怀抱中,任凭喜悦的泪水在他宽阔的胸脯上滚滚流淌!
当然这种情景总有一天要实现的——刘秀哥哥胜利归来之ri,就是我们两个紧紧相拥喜泪交流之时!
丽华就这么兴奋激动地想着。但她有时也自嘲地莞尔一笑——前天车到唐子乡,母亲在车中说“刘秀这么好听的名字,人也一定长得不赖”。而自己当是还抢白母亲:“他名好人就长得好?”还说,“他长得好赖跟咱有啥关系,值得cāo人家那个心?”可是有谁知,这个刘秀不但与自己“有关系”,他更是自己未来的夫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缘分!至于母亲说的“名好人长得也好”,还真让她老人家说对了——刘秀哥哥的身材相貌,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真的感谢上苍,赐给丽华这么好的一个夫婿!
那么,要不要把刘秀哥哥的事马上告诉母亲和大哥?母亲为了自己的婚事,不知cāo了多少心,发了多少愁。如果我把这事告诉她,母亲马上就不用着急和发愁了。尤其是,刘秀哥哥就是当初在新野救我们的那个白衣青年,母亲要知道了这一切,还不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跳起来呀?按说,刘秀两次救自己,而母亲两次也都在场,母亲应该能认出刘秀的。可是,母亲毕竟年岁大了,眼神不好,何况两次都是在极其危急的情况下,母亲肯定顾不得细看刘秀的五官模样——前天下午被救后母亲不是也说了:“这后生就是刘秀啊?可我魂都吓没了,也没看清这后生长得啥样。”这说明,母亲根本没认出刘秀就是那个白衣哥哥;如果我把事情的原委全都说清了,她老人家肯定要惊喜得半天合不上嘴:“呀,娘这不是做、做梦吧?!”当然,等哪天母亲见了她这英武俊朗的女婿,没准又会拿手指戳我的眉头:“你这个丫头!当初我说名字好人就长得好,你还跟我抬杠,现在看看,我这女婿长得多好!”
至于大哥,那还用说吗,肯定也要张大了嘴睁大了眼惊喊:“呀,原来当初救你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刘秀呀?而且他这次又救了你?世界上还有这么奇巧的事?!”回想半个月前大哥二哥还有三弟他们离家入军时,大哥说要到军中给自己挑选一个“特别优秀”,而自己则打趣说:没准这个“特别优秀”就是救咱的那个白衣青年呢。当时大哥也笑说:真要那样,那才是千古奇事,万古奇闻,那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而如今,这个“命中注定”的“特别优秀”真的在军中找到了,大哥一定会朝着自己惊喊:“小妹,莫非有什么神人告诉你了?不然你那么坚信你的‘命中注定’?”当然他更会说:“这真是千古奇事,万古奇闻!”
要这么说,不行就把这事给母亲和哥哥说了?只要给他们一说,一半天之内,我就可以见到我的刘秀哥哥了!
可是不能,不能说啊。现在十万莽军在淳水北岸虎视眈眈,汉军随时都要抵挡敌人的强大攻势,刘秀哥哥哪有机会抽身回来看我?而且,大哥现在也把全部jing力投入到了棘阳的城防上,他也没时间——昨天刘秀他们急急赶赴城北后不久,大哥也匆匆回到了馆舍,对母亲嫂子和自己说:莽军又来进攻了,刘縯兄弟都赶去淳水边阻敌去了,留下我和赵县长守棘阳,你们多保重。说罢又匆匆出门,去和赵县长一块部署城防去了。其后时间不长,二哥三弟也从北面河边回来了,到馆舍给母亲说:刘主帅大概是看咱一大家子都在棘阳城里,就把俺俩也调回来,协助大哥和赵县长守棘阳。母亲说,人家这个刘主帅想得还挺周到啊。
所以说,现在军情紧急,形势严重,是万万不能向母亲和大哥谈及自己的“婚事”的。总之还是那句话:一切等刘秀哥哥从淳水岸边凯旋归来再说!
当然两军阵上,流血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和刘秀哥哥既然是“命中注定”,那刘秀哥哥一定会为上天所佑,为神人所护,断不会出什么危险。相信用不了多少天,一个英武俊郎、毫发无伤的秀哥哥一定会出现在我的眼前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就在yin丽华满怀甜蜜地想着刘秀时,另一个女孩也在着迷般的想着刘秀。不用说,这就是赵萌的宝贝闺女露桃。
三天前她爹说了句“没准刘秀早有媳妇了呢”,把个露桃急得什么似的,拿小拳头在她爹的肩膀上咚咚咚地一个劲儿乱捶:“你胡说你胡说,刘秀哥哥没有媳妇,刘秀哥哥没有媳妇!”不过之后小丫头也想:刘秀哥哥到底有没有媳妇呀?这还真的不好说啊。听爹说刘秀回家接老小去了,那就等他回来,他回来就一切全都明白——如果他真的有了老婆孩子,那只能说俺露桃今生没有嫁他的命;如果他还没娶老婆,那不用说了,俺就是他的老婆,他就是俺的丈夫,他就是跑到天边俺也要缠着他,非嫁给他不可!像俺这么鲜嫩漂亮的小闺女,多少男人见了都流口水,不信他刘秀就不喜欢,不信送到他嘴边的嫩肉他不吃!于是打定主意,等刘秀回来了,一定得问问他。
可是昨天早起她又睡了个懒觉,直到太阳几杆子高了才起床。起床后又梳洗打扮了一番,ri头又往上移了多半杆子——都快半晌午了。之后出门,仍旧去面食摊上喝她的馄饨。因为她爹一大早就去县衙忙去了,没给她这个睡懒觉的闺女做饭,她只好又去喝馄饨汤。但是在馄饨摊上才知道,刘秀们所接的老小早在天明之前就进了棘阳城,住进了馆舍里,而刘秀他们也早去城北打仗了。另外又听说,刘秀们在接老小的路上遭到了莽军的追击,兄弟姐妹死了好几个。露桃不由暗暗惊说:“啊?原来刘秀哥哥已经接了老小回来了?早知道这,我天不明就该在馆舍门口等着他呀,那不就知道他有没有媳妇了?可是现在他又打仗去了,我怎么能见到他?不过不要紧,这点小事能难住俺露桃?刘秀问不着,我就到馆舍问去——馆舍里有他的家人,到那儿一问便知。当然了,乞求老天爷,千万别叫刘秀哥哥有媳妇啊;他要是没有媳妇,俺立马就出城,去城北找到刘秀哥哥,非得缠住他做他媳妇不可,就算那儿打仗俺也不怕!
于是馄饨汤也不喝了,把碗往小桌案上“啪”地一放,起身就往馆舍大门口走。
进到馆舍里,正见院中有四五个老头老太,一个个yin沉着脸默默地站在那儿,好像都挺难过似的。露桃想:噢,这可能是刘秀家的什么长辈,刘秀的兄弟姐妹死了好几个,这些老头老太们自然不高兴,所以都沉着脸不说话。但是露桃却不管这些,迈步上前,两手叉腰向老头老太们喊:“嗨,本姑娘问问你们,刘秀的媳妇接来了没有?!”
老头老太们无不惊诧,一个个愣怔着眼看着露桃,都不知道说啥好。
露桃又叉着腰喊:“嗨,不是问你们了吗,刘秀的媳妇接来了没有?!”
老头老太们这才醒过味来,其中一个老太说:“这位姑娘,你是说俺家秀儿的媳妇?”
“对,就是刘秀的媳妇,接来了没有?!”
众老人yin沉的脸这才露出一些苦笑,互相看着说:“咱家秀儿啥时候有媳妇呀?”都扭脸对露桃说:“姑娘,俺家秀儿还没娶媳妇,你从哪儿知道他有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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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桃立刻一阵惊喜:“啊?刘秀没有媳妇呀?”
“那可不是,俺家秀儿还没媳妇呢。”众老人说。
“真的没有?”露桃又惊喜地问一遍。
“真的没有。俺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骗你这个小闺女?”众老人又说。
“噢,刘秀哥哥没有媳妇,刘秀哥哥哥没有媳妇!”露桃惊喜得就像白拣了一个金元宝,拍着手在那儿蹦跳着喊。喊罢,竟然十分“懂礼”地向众老人抱一下小拳头:“谢各位叔伯大娘了!”说罢飞快地扭转小腰身,又拍着小手向馆舍大门口蹦跳着跑:“噢,刘秀哥哥没有媳妇,刘秀哥哥没有媳妇!”
众老人愈发惊诧,都互相看着说:“这小闺女这是怎么啦?”
一位老太则说:“这还看不出来吗,这小闺女喜欢上咱家秀儿了。”
露桃蹦跳着跑出馆舍,迈开脚步向着北门急走:“到城北河上找刘秀哥哥去,说啥也得缠住他,别让他以后娶了别人家的闺女!”
可是到了北门下,却见大门紧闭;除了城上有较多的军兵,城门下只有两个军士,手持长枪站在那里。
露桃向两个军士喊:“嗨,当兵的,快把城门打开,放姑nǎinǎi出去!”
俩军士中有一个是棘阳的旧有军卒,认得露桃是原来赵县尉的千金,而她爹现在却是县长,就说:“姑娘,你出城干什么?”
露桃喝:“你管我干什么?快给我打开,姑nǎinǎi要出城!”
军士说:“姑娘,可不能出去。城北面的河上正打着仗呢,地动山摇的,你出城干什么?”
露桃说:“哪地动山摇的?我咋一点没觉得?”
军士说:“离这儿十来多里呢,你咋能感觉到?可你要爬上城头就可以看见,北面尘头遮天,打得跟一锅粥一样。”
露桃对这个似乎没兴趣,懒得上城去看,暗想:那边要是真的在打仗,而且“打得像一锅粥一样”,我去哪里找我的刘秀哥哥?算了,等哪一天不打仗了再去找刘秀哥哥吧!于是就问军士:“他们打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明天还打不打?”
军士笑说:“那谁知道?没准明天就不打了,也没准一连几天都得打呢。”
露桃说:“那我明天再过来!明天他们要不打了,你就给我开城门!”
军士只好说:“那,好、好吧。”
露桃说到做到,于是今天早起起来,先到面食摊上又喝了点馄饨汤,就又往北门来,见了那军士问:“今天没打仗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军士不由吃一惊。他昨天以为这小丫头只是说说而已,谁知她今天竟然真的来了!当然除了吃惊,更多的是犯难——因为今天在城上遥望北面的淳水河,烟雾不升,尘头未起,的确没打仗。可是,放不放她出城呢?放她出去吧,谁知她去干什么?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要是出个什么事,赵县长还不剥了我的皮呀?可要不放她出去,这小姑娘可是个小辣椒,惹不起的。没法,只好哄哄她了。就说:“哎呀姑娘,真是不巧,城北河上今天还打着呢。”
谁知露桃却一跺脚大骂:“放你娘的屁!我刚才在街上早听说了,今天根本没打仗,你敢哄我?快给我打开门,不然我让我爹揍烂你的臭屁股!”
军士不由吓得一颤,只好说:“那,姑娘出去干什么?赵县长知不知道?”
露桃不但是个小辣椒,更是个小机灵鬼,小嘴张口就来:“我爹当然知道了,要不然我自己敢出去?快给我开门!”
军士没法,只好打开城门,放她出去。不过军士也想,虽然放她出去,那我得找她爹去。如果真的是她爹同意她出去的,那一切不关我事。如果她爹没让她出去,而她在城外又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她爹还不真扒我的皮呀?于是在露桃高高兴兴地出门之后,这个军士对另一个军士说:“你在这儿把看好了,我找赵县长去。”说罢便匆匆向城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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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桃出了棘阳北门,迈开小脚步噔噔噔地向北急走。刘秀哥哥在哪里,她当然不知道。不过,“本姑娘鼻子下面有嘴,到北面见了军兵问问不就知道了?”露桃一边快走一边这样想。
果然,走了没两三里,迎面见两辆马车,上面各坐着两个军士,正快速驶来。几个军士衣装不整不说,还都胡子拉茬黑不溜秋的,一个个看上去又粗俗又邋塌。露桃不由暗暗骂:这他娘的什么兵呀,怎么看着跟刚从山里钻出的土匪一样?
露桃还真说对了,这些军兵当初还就是啸聚山林的土匪——陈牧廖湛部下的“平林兵”。陈牧廖湛这几天率本部平林军防守在西津桥,连着和莽军打了好几仗,几天来既没吃好也没喝好,更没休息好。但是今天,河北岸一派风平浪静,莽军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陈牧就对廖湛申屠建说:“看来甄阜这老小子今天不打算进兵了,河北岸一点动静没有。”廖湛说:“嗯,他们连续攻了几次,伤折了那么多军卒也没攻过来,是不是不敢进攻了?”陈牧说:“不敢进攻?那怎么可能,没准在想什么鬼点子吧?——军师,你说,甄阜是不是想耍什么yin谋诡计?”申屠建凝着眉想了想,说:“嗯,很有可能。他们连续强攻数次,均以失败告终,估计是在琢磨什么鬼点子。但具体在琢磨什么,这可不好说。也许,甄阜想停歇几天,等我们这边都懈怠了再突然进攻?”陈牧说:“这么说甄阜这几天不会派兵来?”“嗯,我的直觉是这样。”“那好,那咱哥们就痛快舒坦两天!在桐柏山的时候,咱哥们没事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多轻松快活!可是自从加入汉军,每天提着脑瓜子打仗不说,还吃不好睡不好,真他娘的累得慌!趁这几天甄阜不来进攻,咱就痛痛快快地喝它两场,再过过桐柏山的舒服ri子!”陈牧一挥大手说。廖湛斜看一眼申屠建,说:“都怪军师,糊弄我们加入汉军,过这种紧张卖命又清苦的**ri子,还得听他刘縯的吆喝,受人家的管制!”陈牧也说:“是,都是军师糊弄我们,非要来!”申屠建拿眼翻一下二人,说:“个中利害,我早给你们说过的,怎么这会又反悔了?你们这会埋怨我,没准哪一天要感谢我呢。”陈牧则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谁知那要到哪年哪月呀,俺老陈现在就想痛痛快快喝它一场,一醉方休!”廖湛也说:“对,把咱的那些副将兄弟都叫来,中午在这大帐里摆上一大桌,好好喝它一场!”陈牧说:“对,多弄些酒肉,跟弟兄们好好热闹热闹!”
可是寨中哪有那么多酒肉?自加入汉军来,酒肉粮米都是由全军总管粮草的朱祐尹遵给各部划拨分派;虽然平时给各路大将也额外多分一些,但远远不够痛痛快快喝一场或几场的水平;要想大喝一场,必须去向朱祐再要。但是昨天打败甄阜后,朱祐已经向各部分拨了不少酒肉,大小将士都吃喝过一场了,怎好跟他再要?当然跟他要的话他也不会不给,只不过是不好看罢了。所以廖湛不由又骂:“ri他娘,想当初我们当山大王,想吃想喝全由着自己,哪用求别人?现在喝个小酒还得厚着脸皮跟人家要,真他娘的别扭!”陈牧则说:“跟他要个狗屁的酒!咱不跟他要,不舍那个脸皮!咱派人去棘阳城里买去,买上它几十坛子,怎么不够咱弟兄喝上几场的?!”廖湛说:“对,到棘阳城里买去!朱祐分拨的那些破酒,淡的跟他娘的白水一样,哪是人喝的?还不如派人去棘阳城里买些好酒喝着有劲!”申屠建说:“哼,没准里边就是掺了白水呢。”陈牧骂:“x他娘,他要是真掺了水,啥时候让老子知道了可不行他!”
但是现在还得买酒,于是陈牧廖湛便派帐前军士套上两辆马车,带上银钱去棘阳城里采购酒肉。陈牧吩咐军士:“到城里给老子多买些,一车装酒,一车装肉,快去快回,别耽误了老子中午开席,回来后一人赏你们半条猪腿!”军士闻听大喜,赶上马车兴高采烈地去了。
却正好被出城的露桃碰上。露桃见到这些土匪一样的军兵,一点不害怕,竟扬起手向他们喊:“嗨,当兵的,给我停下来!”
几个军士其实离老远也看见了这个漂亮小丫头,都在车上向前指着说:“嗨,看这小丫头,长得多水灵,到跟前咱搂住她亲亲中不中?”等来到跟前,见小丫头红嘟嘟的小嘴,鼓挺挺的小胸脯,更是馋得直流口水,一个个瞪大了眼在车上呆看。而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小姑娘竟然扬起手要他们停下来。
几个军士又惊又喜,“吁”地停下车,向着露桃喊:“哎,小丫头,啥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露桃说:“本姑娘问问你们,刘秀哥哥在啥地方?”
几个军士这才有点醒悟,互相拿眼看看,似乎在说:唔,是找刘秀的。刘秀可不是一般的人,那可是全军主帅刘縯的亲弟弟。但这小丫头,应该不是刘秀的亲妹妹。要是亲妹妹的话,应该是“我找俺哥刘秀”,而不是“找刘秀哥哥”。这莫非是刘秀的——情妹妹?嗯,应该是刘秀的情妹妹。刘秀前几天回家接老小,敢情把他的情妹妹未婚妻也接来了。小丫头大概两天不见情哥哥就想得慌,就出城自己来找了。既然这小丫头是刘秀的情妹妹,那可不能太无礼,更不能“去亲去搂”,所以几个军士谁也不敢下车动手动脚。不过这些军士过去粗俗放纵惯了,不说几句浪荡话似乎又过不去,就说:“哎,妹妹,你找刘秀干什么,他是你情哥哥?”
露桃干干脆脆:“就是本姑娘的情哥哥,咋,不中?!”
军士们笑:“中,中,咋不中啊。”
“那快说,刘秀哥哥在哪儿?!”
军士们涎着脸笑:“咳,找情哥哥非得找刘秀?找俺哥儿几个不中?刘秀离这儿可远哩。”
“离多远本姑娘也不怕!快说,刘秀哥哥在哪里?!”
“给你说,”一个军士拿手指着西北,“刘秀在那边的西津桥呢,离这儿二三十里哩,你跑那儿不怕把你的小嫩脚给磨坏喽?干脆,你就在这儿跟俺哥几个玩吧,俺哥几个都愿意做你的情哥哥。”
其他几个军士也都嘻嘻哈哈涎着脸笑:“对,妹妹,快到车上来,让咱哥们儿抱着你亲会儿。”
露桃大怒,“呼”地叉起腰,瞪起杏核眼大骂:“放你娘的狗屁!回家抱着你娘玩吧,抱着你姐姐妹妹玩吧,做你姐姐妹妹的情哥哥吧!就你这几个狗东西也想占本姑娘的便宜?做你娘的美梦!”
军士无不惊诧:“哎哟,这小姑娘这么厉害呀,敢骂咱几个大男人?”不过这些军士既不恼也不怒,似乎挨一个漂亮小姑娘的骂是一种享受。再说,这是刘秀的“情妹妹”,他们又能怎样?于是在一阵嘻嘻哈哈的笑过之后,便赶上车又向前走了。
露桃叉着腰看着几个军士赶车离去,又“呸”地向地下吐口唾沫:“想占这姑nǎinǎi的便宜,瞎了你娘的狗眼!”
骂完扭转身,又顺路向北走,想到前面找岔路向西北去西津桥。可是走了不到百十步,忽听后面有急促的马蹄响,并有急促的喊叫声:“闺女,露桃,你给我站住!”
露桃回身一看,是自己的爹爹骑着马快速追来,便诧异地站住脚:“嗯?怎么是我爹来了?”
——看城门的军卒跑去县衙去找赵萌,正碰上赵萌骑着马从外面向县衙里走——大概刚检查完城防归来。军士赶紧跑上去喊:“大人,您家小姐说是您让她出城的,我只好开了城门放她出去了。她出了北门一路向北去了,是您让她出去的吧?”赵萌立时瞪起了眼:“啊?我让她出去的?我啥时候让她出去的?”军士一下子傻了眼:“啊?您没让她出去呀?可她她、她说是您让她出、出去的呀。”赵萌气恼地喊一声,“这闺女,真气死我了!”又朝军士骂:“她说是我让她出去的就是我让她出去的?你就不动动脑子?我闺女要是有个啥闪失,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边骂边“啪”地一打马,直向北门疾奔去了。
军士又惊又怕,只好嘟囔一声:“是你闺女说的假话,我有个啥办法?”撩起腿急急惶惶地回奔北门。
赵萌飞马来到北门,正见城门已然大开,因为有几个汉军赶着两辆马车从外面驶进了城。赵萌也顾不得这是干什么的,一抖马缰驰出城外。
往前奔行了二三里,果然看见自己的女儿正远远的在前面路上向前急走,就打马飞追上去,高喊:“闺女,露桃,你给我站住!”
露桃回头见是她爹,自然要站住。等她爹来到跟前,便问:“爹,你来干啥?”
赵萌气恼地喊:“干啥?我来打你的!”“呼”地飞跳下马,上来一把抓住闺女的胳膊,“你这个疯闺女,你这是干啥去?不知道北面河上在打仗吗?!”
“打仗?他们打他们的仗,关我什么事?再说,今天不是没打仗吗?”露桃毫不在乎地说。
“没打仗你就自己出城?不知道你是个小闺女家?出了事咋办?!”
“能出啥事呀?就你闺女这样的能出啥事?谁敢欺负本姑娘?!”
赵萌又好气又好笑,一戳闺女的额头:“没谁敢欺负你?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的金枝玉叶?我问你,你这是干啥去?”
“我这是……”还没回答完,露桃忽然又拍起手高兴地说:“哎,爹,告诉你个好事,刘秀哥哥没有媳妇!”
赵萌不觉诧异,心想闺女怎么冷不丁地来这一句?就说:“刘、刘秀没有媳妇?你、你怎么知道的?你说这话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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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这还不明白?闺女不早说要嫁给刘秀吗,现在他没有媳妇,我就可以嫁给他了!”露桃又拍着手高兴地喊。
“不害sāo!”赵萌愣着眼瞪闺女一会,说:“那你怎么知道他没媳妇,你咋知道的?”
“这还不好说?刘秀的老小不都接到馆舍住了?所以我昨天就到馆舍问过了,问刘秀娶媳妇了没。刘秀家的那些老头老太太们说:俺家秀儿还没媳妇哩!你看,那些老头老太们都说没有,刘秀还能有媳妇?”
赵萌又一戳闺女的额头:“你这疯闺女,这事你也敢自己去问?!”
“那有啥不敢的。刘秀哥哥那么好,闺女就愿意嫁给他嘛。”
“那你今天这是干啥去?”
“这还用问?我到北面是去找刘秀哥哥,告诉他我要嫁给他,先把他占住;要是说晚了让别的姑娘抢了先,我哭都来不及。”
赵萌又骂一句:“不害sāo,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再说现在是打仗,能有什么姑娘去‘抢先’?真是不害sāo!”
“我不管什么害sāo不害sāo,反正我得嫁给刘秀。”
赵萌不禁一阵默然——没想到自己的闺女迷刘秀迷到这种程度。当然自己前几天也想过,等有机会问问圣公,看刘秀有媳妇没有,如果没有就让圣公做媒,把女儿嫁给他。现在闺女说刘秀没有媳妇,那应该是真的。看闺女这个心急样,不行就在这一半天里去见圣公,让他给闺女保保媒?嗯,不行明天就去找圣公。于是对女儿说:“真拿你这闺女没办法。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去,明天我到北面找个人,如果刘秀真的没媳妇,就让这人给咱保媒,让刘秀做咱家的女婿,这总可以了吧?”
露桃惊喜得拍着手跳了起来:“爹,这是真的?你真的要找人给闺女保媒?”
“我是你爹,还能拿这话哄你?”
“那你准备找谁呀?”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有人给你保媒就行了。”
“爹,你真好!”露桃又高兴地跳起来,搂住她爹“噗”地亲一口,“爹,你真是我的好爹爹!”
赵萌却使劲一甩闺女的胳膊:“行了你,快跟我回城!就你这个疯闺女,反正我是管不了了,等以后让刘秀好好管管你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二天,赵萌骑上马出城,顺大路向北,然后到岔路奔向西北,去西津桥的平林大寨寻找圣公。
其实按赵萌的内心,他是十分厌恶圣公的。因为那天早起圣公说的那些醉话,让他想起来就恶心不已,怒恨不已,直想从此再也不理这个混蛋。可是在这汉军之中,这个混蛋还算是自己的“故人”,是唯一可以说“心里话”的人,而且帮忙撮合自己闺女和刘秀的婚事,只有他是“最佳人选”。再说,那天早起也啐了他一口,踹了他一脚,也算“惩罚”了他——尽管他醉得烂泥似的不知道。算了,为了闺女的婚事,不跟他计较了。想到这儿,便一抖马缰,向北飞奔而来。到岔路,又拐向西北,来寻平林寨。
但是首先经过的却是刘秀寨。刘秀率领一千军大前天来西津桥支援平林军并把莽军击退之后,当天就在平林大寨以东五里扎营,好随时再次支援平林军。赵萌还以为这是平林寨,结果到寨口一问,才知道是刘秀的营寨。守门小卒拿手向西指着说:“平林寨在西面四五里哩,这是刘秀刘文叔将军的营寨。”赵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暗暗说:“啊?这原来是我未来女婿的营寨啊,要是碰上刘秀该有多尴尬,让我说啥好?”只好赶紧拨马向西走。不过一边走又一边想:“我闺女那么聪明漂亮,他刘秀没有理由不喜欢;圣公如果向他一说,他还不知多高兴哩。总之我和刘秀这回成为翁婿,应该是十拿九稳。”
向西走了不到五里,果然是平林寨,而且比刘秀的营寨大得多。到寨口跳下马一问,守门小卒向里指着说:“那不,从这往里数第三个的那个,就是刘更始的营帐。”赵萌说声“谢谢”,便牵马进寨向那个营帐走去。
不过得先说一下,圣公昨天没能去中军大帐吃酒宴。
昨天,四个去棘阳城里采买酒肉的军士把酒肉拉回后,陈牧廖湛自是大喜,一边命军士在中军大帐里摆设酒宴,一面命人去唤各个副将,让他们都到中军大帐来热闹高兴。军师申屠建吩咐军卒:“记着把更始将军刘圣公也喊来。”陈牧却把手一挥:“别,别**叫他来,他能喝酒?就那个怂样,我连看他都不想看一眼!”廖湛也说:“就是,叫他干什么?叫他来吧,他又不能喝酒;不让他喝吧,让他来这儿傻坐着?岂不扫咱弟兄们的兴?别让他来!”申屠建说:“我早给你们说过,圣公不定什么时候会有大用,你们还是别慢待他。”陈牧说:“就他能有啥**大用?反正咱弟兄们热闹高兴,我不想他来了傻坐着!”申屠建没法,只好命军士抱了一小坛酒并两斤肉给圣公送去。
赵萌来到圣公帐前,一边去栓马桩上栓马一边喊:“圣公,在里面吗?”
圣公这会正在帐中,他的外甥谢躬也在里面。谢躬前一段攻棘阳时受了箭伤,现在已然痊愈,不用再吊着胳膊了。不过箭伤虽好,谢躬的心里却憋着一口气,因为他舅舅昨天没能去中军大帐里喝上酒。所以从昨天下午他就愤愤地对舅舅说:“副将们都去了,咋就闪下你?你也是将军哩,他们也太瞧不起人了!”圣公倒显得很“大度”,说:“咳,反正我也不能喝酒,我正不想去哩。”好在,后来申屠军师派人送来了一小坛酒二斤肉,甥舅两个才觉得有了点安慰。但不管怎么说,陈、廖两位大将瞧他们不起,他们也毫无办法——离开了人家,咱舅甥俩往哪儿去呀?
当ri舅甥俩正在帐中闷坐,忽听帐外有人喊:“圣公,在里面吗?”
圣公一听,不觉惊异地说:“啊?这是赵萌呀,他怎么来了?”谢躬没见过赵萌,说:“就是那个献出棘阳城的赵萌?”圣公说:“对,就是他。”
舅甥俩一起起身出迎,然后和赵萌一块回帐,又一块坐下。
圣公说:“赵兄,没想到是你来呀,找我有事?”
赵萌正想直说,可是见谢躬这个生人在一旁坐着,似乎又不好张口,于是拿眼瞄一下谢躬,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
谢躬既聪明又知趣,见人家对着自己不便说话,便赶紧起身说:“你们说你们说,我还有点事。”边说站起身出帐走了。
见谢躬出去,圣公说:“赵兄,到底啥事呀?”
赵萌说:“圣公,问你点事。那个谁,刘秀刘文叔,他还没成家吧?”
圣公一听,不觉睁大了两眼。别看圣公平时胆小懦弱,反应也不是多灵敏,但是一听这话却反应奇快,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莫非,赵萌要把他的闺女嫁给刘秀,托我做媒人来了?
但他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说:“赵、赵兄,你问这个啥、啥意思?”
赵萌倒是开门见山:“圣公,那天你和刘秀去我家,你也看见了,小女露桃特别喜欢刘秀,并且一心一意想嫁给他。按说呢,刘秀是刘主帅的亲弟弟,咱似乎高攀不上。可是小女任xing,发话说不嫁给刘秀决不罢休。我这当爹的,就这一个宝贝闺女,不想为这事让孩子不如意。所以今天到你这来,就是想问问你,看刘秀成家了没有。如果他还没有成家,就劳烦圣公给小女保一下媒,撮合撮合这桩婚事如何?”
圣公听了,不禁暗暗惊道:“哎哟,果真是这事呀!”不过圣公马上又跟灌了两瓶醋似的心里不舒服,暗想:“露桃那小丫头,多漂亮多诱人呀,我好几晚都梦见抱着这小丫头亲呢。她要是嫁给了刘秀,让刘秀抱着去亲去搂,还不把我难受死?算了,我搂不成,刘秀也别想搂,不能给你们做成了好事让我难受不是?
于是干咳一声,说:“这个,赵兄啊,这个媒人我恐怕当不成啊。那个,刘秀哇,他早成家了,俩孩子都会跑了。”
赵萌不禁大吃一惊:“啊?刘秀他他、他都有孩子了?”
“是啊,刘秀早成家了呢。”
赵萌又睁着眼看圣公半天,才说:“可是,小女前天去馆舍问过了,你们刘家的那些大爷大娘都说刘秀没媳妇啊。圣公,你和那些老头老太咋说的不一样呢?”
圣公不禁浑身一颤:“啊?什么什么?你你、你家小闺女去馆舍问、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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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问过了,他们都说刘秀没有媳妇。圣公,这到底怎么回事,刘秀究竟有没有媳妇?”
圣公就跟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似的,只好涎着脸笑:“这个,这个,嘿嘿,嘿嘿……”他万万没想到人家竟然已经问过了,这显得我多那个…卑鄙呀。于是尴尬得就跟浑身爬满了小虫子似的不自在,闪烁着两眼不敢看赵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萌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就两眼紧盯着圣公问:“圣公,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圣公越发的尴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好又涎着脸笑:“这个,刘秀哇,他是没媳妇。我、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
啊?开玩笑?!一股无名的恼怒立刻“呼”地涌遍赵萌的全身,简直气得他肝疼,不由睁大了眼盯着圣公暗暗大骂:“我x你娘的圣公,这种事你也开玩笑?我郑重其事地来求你,没想到你他娘的竟是这么个东西!”联想到上回刘玄的那些醉话,更气得他浑身发颤,于是“呼”地站起,指着圣公大骂:“刘玄,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东西,我闺女的终身大事是这么让你开玩笑的?我把你当个人,谁知你却是个畜牲!算了,我不求你了,从此我不认识你这个王八蛋!”
骂完“呼”地扭转身,嗵嗵迈着大步,去帐外解他的马匹去了。
圣公就像被抽了筋似的瘫坐在地上起不来,抹着头上的冷汗沮丧地说:“唉,谁知道那小丫头自己去问、问过了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汉两军隔河对峙,转眼又过去了好几天。此时已到十一月中旬,天气又寒冷了几分,淳水河里的冰凌自然也增厚了一些。刘縯想,甄阜十来天没发兵过来了,是不是想等河冰冻厚了全军踏冰过来?但是南阳这一带的气候,天气再冷也只能冻寸把厚的冰,根本禁不住人,踏冰过来几无可能。当然刘縯也想过,阜军白天没能攻过来,是不是想乘夜sè偷袭?但是我们在每座桥上都放了许多拒马鹿角,桥北面也都点了数堆篝火,彻夜不熄,他们到不了桥边我们就会发现,照样过不来,何况这些天他们也没有趁夜sè来袭。那么,甄阜究竟在琢磨什么鬼主意,还真是琢磨不透啊。于是刘縯便命人把刘赐刘嘉刘祉邓晨李通李轶刘稷以及舅舅樊宏几个都叫到自己的大帐,让大家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看甄阜究竟想干什么。当然刘縯更忘不了三弟文叔,便派快马去西津桥把三弟也叫过来参加。
众人来到听了刘縯的意思,刘嘉说,甄阜会不会派兵向西向东绕更远的地方从那儿寻找桥梁过河呀?刘縯说,这个我几天前就想到了,并派出几名细作潜入河北刺探阜军的动静。可是他们的人马都还驻扎在原地,并没有向哪儿调动呀?邓晨说,莫非甄阜已经上报长安,要王莽派更多的军马前来?刘縯说,甄阜可是有十万大军,他没必要向长安请兵的。再说,就算长安增派大军,没有仨月俩月的也过不来,甄阜不会两三个月也不进兵吧?所以这个可能xing也不大。李轶说,甄阜莫非在命令全军大造船筏,然后十万大军齐下河,乘着船筏进攻南岸?刘縯说,这个也许有可能。但是他们扛抬着船筏涌来河边时,我们不早发现了?不等他们下河,我们这边早万箭齐发了,他们怎么能过得来?
说了半天,大家也猜不透甄阜为什么迟迟不来进攻。最后还是刘秀说,哥,既然他们迟迟不来,倒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狠狠地干他一下!刘縯惊问,噢?三弟有什么妙策?刘秀说,弟这几天也在密切关注着河北岸,并得知甄阜的粮草辎重都屯于西津桥北面约十五里的蓝乡。如果我们派出一支奇兵,趁夜sè突袭蓝乡,尽焚他们的粮草辎重,阜军岂不马上陷入大乱?十万大军没了粮草,肯定是不战自溃的!
众人听了,无不大喜,纷纷说,好计,真是好计!敌军没了粮草,那一定是不战自溃的!李通尤其兴奋,对刘縯说,伯升,就照文叔说的办吧。敌军陷入混乱后,我们就趁势杀入河北,一举消灭敌军,活捉甄阜老贼!
刘稷也憨着嗓门喊,哥,就照俺三哥说的,今晚就去烧他娘的!今晚烧他的粮草,明早就去消灭甄阜,我还对付那个岑彭!
刘縯当然更高兴,忍不住向三弟树起大拇指:三弟,真是好计策啊!烧了他们的粮草,甄阜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今晚就去烧粮,显然还是仓促,再说还没跟王匡陈牧诸公通气呢。这样,明天一早把各路大将都召集过来,具体商议烧粮进军诸事;一切分派好了,到晚间就去烧他们的粮草,然后乘势杀入河北,活捉甄阜,大家说好不好?众人无不兴奋,纷纷喊:好,就这样!刘秀又对刘縯说,哥,焚烧敌军的粮草,小弟愿引着本部一千军马前去!刘縯说,好。等明天商量好了,再给你配备几员勇将引兵同去,那样把握更大些。总之烧了他们的粮草,甄阜就死定了。众人听了又无不大喜。
于是刘縯命众人各回本帐或本寨,明天吃罢早饭都还来中军大帐,和王匡陈牧等新市平林诸将一块商定烧粮及其它进兵事宜。众人大喜,各各告辞而出。
刘秀自然也是说不出的兴奋,心想明晚如果烧粮成功,那我们的反莽大业等于成功了一半——至少在南阳站稳了脚跟吧?所以在拜辞了哥哥舅舅姐夫等人之后,便飞身上马,满怀兴奋地奔向寨口,yu回西津桥自己的本寨。
但是刚驰出寨口,刘秀忽然将马勒住,遥望着南天,深情地注视起来——南面的蓝天白云下,那是棘阳城,城里有他最心爱的美丽姑娘yin丽华——自己最心爱的姑娘就在那边,刘秀自然是幸福满怀激动万分。
其实这些天来,除了与莽军激烈交战,刘秀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丽华,惦记着丽华。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丽华竟是在那种万分凶险的境况下相逢相见,并且是自己第二次救丽华,这难道就是上天安排的“巧见面”?可是也“巧”得太意外太凶险了吧?尤其是,自己最亲爱的二姐也在这场意外中不幸罹难,这是最令人痛心的!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和丽华终又相逢,并且再也不怕谁也找不着谁了——当丽华得知我叫“刘秀”的那一刻,丽华一定会惊喜地在心里喊:大哥,原来你叫刘秀,还是汉军中的将领,我再也不愁找不着你了!——她一定会这样想,一定会的。当然丽华回过味来也一定会纳闷:这位刘秀哥哥怎么知道我叫“丽华”?我可从没告诉过他呀,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些天来,丽华没准要为这事纳闷得发慌哩;要不是这边打着仗,她一定会跑到这儿来向我问个明白的。而我,又何尝不想握住她的两只玉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统统告诉她,向她一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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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军情紧急形势严峻,敌人的十万虎狼之军就在河北岸,我怎么能离开战场去棘阳城里谈情说爱?只怕丽华也不喜欢我这样。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早消灭莽军消灭甄阜,然后高唱着凯歌班师回棘阳。到那时,丽华一定会第一个奔出棘阳城,满带着幸福欣喜又灿烂无比的欢笑来迎接我,而她的老母亲和哥哥弟弟等等也会跟在她的后面一起迎接我的;因为丽华有可能把我们的事给他的母亲哥哥都说了呢。他们全家人要是知道我就是当初救他们的那个白衣青年,还不知惊奇成啥样呢;yin次伯一定睁大了眼喊:啊?原来那个人就是刘秀呀?!
不过,丽华应该没把我和她的事告诉她的家人。如果说了,yin次伯恐怕早来河边看我这个未来的“妹夫”了,至少,他也得过来给大哥和姐夫说知此事吧?可是,这十多天了也没见yin次伯过来,莫非,丽华是想征得我的同意才跟家人说?嗯,应该是这样。现在唯一所盼的,就是赶紧消灭甄阜,高唱着凯歌去见丽华,商定我们的终身。
好在,我们明晚就要采取重大行动,就要尽烧敌军的粮草辎重。只要把他们的粮草辎重一毁,甄阜立马彻底覆灭。而我,自然就可以高挺着胸脯去见我的丽华了。嗯,明晚的烧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想罢这些,刘秀就要拨马回西津桥本寨。可是刚一催马,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坐下的枣红马忽然扬头咴咴鸣叫一声,竟载着他向南奔棘阳城而奔。刘秀不禁大惊,连连拽着马缰绳喊:马啊,你这是干什么?给我停下,给我停下,吁,吁!可是那匹马根本不听主人的呼喊吆喝,又咴咴欢叫一声,扬起四蹄,载着他飞一般地向南驰去。
第一百三十九卷
丽华这几天对刘秀的思念尤为强烈,从早到晚,眼前尽是那位哥哥高大帅气的身影以及可爱可亲的面庞。虽然前些天她也劝自己:耐心等待,等着刘秀哥哥凯旋归来。可是,这要等到哪一天呀?要知道,他可是自己最亲爱的心上人。自己过去想他,梦他,找他,为他流了多少相思之泪,可是好不容易遇见了他,却又是短短的一瞬,连好好看他一眼都没来得及就又飞走了——上天啊,您是诚心折磨丽华不是?
这的确是一种煎熬。所以丽华好几次都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出城外,飞到淳水河上,去俯瞰搜寻那可亲可爱的面庞身影。可是,淳水河边正打着仗,自己一个纤细女子,怎能身临刀枪乱飞的战场?
但是最近几天,不,是十多天了,淳水河上并没有打仗,这是大哥回来说的。既然十多天没有打仗,刘秀哥哥怎么不回棘阳城来看我呀?这些天来,刘秀哥哥肯定也在忍受着相思之苦,他应该回来看我的。不过,谁又能料定战事会在哪一天、哪一会、哪一刻又突然爆发?刘秀哥哥之所以没回来,应该怕的就是这种“突然”。嗯,刘秀哥哥是这种xing格的人,他一定有这种担心;两军对峙,他是不会轻易离开他的防守之地的,哪怕忍受着相思之苦。
既然刘秀哥哥不能回来,那我出城去向北望一望好不好?哪怕出城向北走上一半里,是不是也能感受到刘秀哥哥的气息?总比在这城里感觉离得近吧?嗯,那就出城,到城北向北面眺望一会儿,以缓一缓我的相思之苦。
可是,怎么给老母亲说?她老人家肯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单独出馆舍的。为了我,她老人家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她一定不放我单独出去的。那么,让大嫂二嫂三弟媳妇或者四弟陪着我去?可这也不行——我领着人家到城北站在路上向北眺望,人家岂不要笑话我:“我的姐姐妹妹呀,你领着俺到跑儿来傻站着干什么?你脑子没毛病吧?”而我,又不能实话实说。说到底,还是我一个人去。再说,我一个人到了那儿,才能无所顾忌地呼唤我的情哥哥,才能尽情地享受那种思念和企盼的快乐甜蜜。
好在,母亲每天上午都要睡上一个来时辰——来棘阳后,母亲夜里一直睡不好觉。老人说:“唉,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一出门就不习惯,咋也睡不好。”老人还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土窝,还是早一天回咱自家的好。”晚上睡不好,白天老人就犯困,所以每天上午老人总要迷迷糊糊地睡上一觉。那么,就趁母亲睡着后再去吧。母亲睡着了,就不能阻止我了,这是一个好时机。
而今天上午的确时机很好——吃罢早饭不久,嫂子弟媳们都领着孩子们去街上逛去了,连四弟也跟着去了,只有她和母亲留在她们两人所住的房间里。之后不久,母亲开始哈欠连连,不一会就歪身躺下,并打起了呼噜。丽华见母亲睡着,拿被子给母亲盖好,便蹑手蹑脚走出房门,轻轻把门带上,然后转身快步走向馆舍大门口。走出大门来到街上,便迈开小碎步快速向北门而走。
还不错,北门两扇大门都敞开着。因为现在是大白天,再加上北面河上没有打仗,所以城门白天都大开着,丽华自然也就顺利出了城门。当然进出城门的不止她一个,有提篮挑担的,有推车牵驴的,还有挎包背篓的,以及空手行走的,来来往往的还是不断。
出城门向北不过半里,路边有个凉亭。丽华想,这个凉亭是个好地方,三尺多高的亭台,站上去可以更好地向北眺望;再说,自己毕竟是个大姑娘家,不能离城太远了。何况母亲还在房间里睡着,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就回去,别母亲醒了找不着自己老人家着急。于是丽华两手提起裙摆,迈步登上凉亭的台阶,进到亭子里开始向北眺望。
北面的蓝天上,漂浮着几朵白云。丽华想,听说淳水就在北面十里地,大概就在那几块白云下面吧?刘秀哥哥,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在想我?还是在研究你的军事战略?或是在组织军士演习战术?你知道吗?我来看你了,丽华的这颗心,想你想得好苦啊。不过虽然苦,我却深感幸福,因为我有一个你,你是我最爱的人;想起了你,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无尽的甜蜜,我相信我们总有紧紧拥抱的那一天的。哥哥,你感觉到了吗?我出城了,正在这儿眺望着北面,思念着你呢!刘秀哥哥,我真的好想你,真的好爱你;有了这份爱,丽华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当然,丽华还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叫丽华?
丽华就这么充满了激情与幸福反复地念叨着。她甚至想,如果忽然间,刘秀哥哥骑着他的枣红马从北面飞一样地驰来,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将是怎样的惊诧与激动?但毫无疑问,自己一定会跳下亭台,飞扑到秀哥哥的怀里,忘情地喊一声:“刘秀哥哥,你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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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刘秀哥哥在北面十里之外,他能知道我在这儿思念他?哪能那么巧呢?
可这个念头刚想完,丽华忽然吃惊地睁大了眼向北看——北面大路尽头,有一个小红点正快速飞来。渐渐的,丽华看清了,那正是一匹马,一匹枣红马!马上的一位年轻将军,紫红铜盔,绛sè战袍,人和马结合在一起,就跟一团火似的向这儿奔腾而来。丽华大惊:“啊?这莫不是真的是刘秀哥哥?他那一天就是这样的一身穿戴,骑着这样的马呀!”丽华的心咚咚咚一阵紧跳,不禁伸手扶住亭柱,愈发睁大了眼紧张地细看起来。
来了,来了,那骑马眨眼间飞驰到了近前!丽华的心好像要跳出来,忍不住惊喊一声:“啊,是刘秀哥哥,这就是刘秀哥哥呀!”
于是慌急转身,“嗵嗵”两步跳下台阶,张着两手向前迎着喊:“刘秀哥哥,刘秀哥哥!”
第一百四十章
——毫无疑问,来人正是刘秀。
刚才在哥哥的大寨门口,枣红马忽然载着他向南飞奔,并且怎么也止喝不住,刘秀就感到十分的诧异。心想这马是怎么回事,莫非受到了什么惊吓?可是刚才既没见虎也没见狼,也没见什么飞鹰鸷鸟,它怎么就会受到惊吓呢?再说,这马刚才边跑边扬着头咴咴欢叫,分明是一种十分兴奋的样子,怎么会是惊吓?难道,这马是感受到了什么?对,一定是感受到了什么,我这马可是有灵xing的!那天回家接老小,在湖阳城南被莽军围堵在路上,我高喊了一声:“马啊,你给我飞出去呀!”而这马果然就腾空而起,载着我从敌阵中一跃飞出!那么今天它这么欢叫着南跑,是不是又是他的灵xing使然?它究竟感悟到了什么?莫非——忽然间,一个念头“呼”地涌进他的脑海:啊?是不是因为丽华?!难道丽华这会正站在棘阳城北向着北面眺望,企盼我能够回来看她?啊,是的,一定是的!自从那天我和丽华相遇,我们两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就又分开了,至今又过了半个来月。这半个月来,丽华还不知怎么在苦苦地思念着我。过去她想我,念我,找了我大半年也不见我的踪迹;半个月前好不容易见到我了,却又是倏忽间两相分离,并且从此再也没能相见,她心里能不难过?于是今天,她一个大姑娘家,就大着胆子走出城池,到城北来默默呼唤和企盼我了,梦想着我能出现在她的眼前。而这一切,恰恰被我的这匹马感悟到,于是它就扬头欢叫,载着我向南飞奔,好使我去会见我的丽华妹妹。啊,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我得赶紧飞到棘阳城下,别让丽华妹妹在那儿苦等得久了!——棘阳城北有一个亭子,没准丽华就在那个亭子里思念企盼着我呢!想到这儿,刘秀两手猛地一撒缰绳,高喊:“马啊,你就快点跑吧,能跑多快跑多快!”而枣红马无疑又懂得了主人的心思,扬起头又咴咴欢叫一声,撩起四蹄,像离弦之箭似的向前疾奔。
眨眼间向前奔行了七八里。令刘秀万分激动的是,前面一里之遥的那个凉亭里,果然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刘秀不禁惊喊:啊,丽华,是丽华!瞧那高挑的身条,一头的乌发,粉白的面庞,不是丽华是谁?于是又兴奋地一抖缰绳:“驾!”
近了,离得更近了,刘秀也更加热血沸腾:啊,一点不错,就是丽华,丽华也在那儿激动地看着他!刘秀不觉心花怒放,从马鞍上直起身,刚要招手喊“丽华!”却见丽华已经从亭子里飞跳跑出,张着两手向他迎着喊:“刘秀哥哥,刘秀哥哥!”
刘秀越发激动,不等马停下,便飞身从马上跳下,也张开双臂向丽华迎着喊:“丽华!丽华!”
丽华喊着“哥哥,我的好哥哥,你真的来了!”又紧跑几步,一头扑到刘秀的怀里!
两个有情人,终于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刻,一切都沉寂了,只有两颗激动的心,在那儿紧贴着嘣嘣乱跳。丽华把头深深埋在刘秀的怀里,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任凭幸福的泪水滚滚流淌。
刘秀用双臂紧紧抱着丽华,把脸贴在丽华的秀发上,闭上双目,激动地来回摩挲;几滴热泪,滴落在丽华的发梢间。
而那匹马,像完成了一项光荣任务似的,又扬头咴咴一叫,卧下身欢快地打几个滚儿,然后站起抖抖身上的尘土,“突儿”地打个响鼻,便“知趣”地迈着四蹄去凉亭的台边上站着去了。
刘秀和丽华依旧在紧紧地拥抱着,好像永远也不要松开。半年多以前,当他们脸对着脸深情互看了许久之后,就差一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因为两个人的目光都在告诉对方:你就是我生命中的他,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她!可是,也许是上天故意要他们经历那些曲折惊险巧妙离奇,才使两个人中的“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而留给“她”的,却是无尽的惆怅与思念,以及漫无目的的苦苦寻找。
但他们毕竟是“命中注定”。经历了那么多惊险曲折,经历了那么多的惆怅思念,今天,老天爷终于把他们安排到了一起,让他们在这儿尽情享受人世间最美好的幸福与甜蜜!
于是两个越发紧紧地抱在一起。
天上的飞鸟停止了鸣叫,大概是怕惊动了这对幸福的有情人;
地里奔跑的两只小野兔,竟忽然停下,“呼”地直起身,耷拉着两只小前腿,支楞着尖尖的小耳朵朝这边呆呆地看;四只圆圆的小红眼,似乎充满了惊奇与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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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走来几个结伴而行的大姑娘,更是一边走一边往回看,眼中的羡慕与嫉妒,简直无法言表。
刘秀丽华完全沉浸在他们的幸福甜蜜里,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就是察觉了他们也不会去管;哪怕这会刮起狂风下起暴雨,也只能使他们越抱越紧。
终于,好半天,刘秀才抚摸着丽华的秀发说:“丽华,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呀?”
丽华从刘秀的怀里缓缓抬起头,睁着两只泪眼看了刘秀好半天,才喃喃地说:“哥,我这不是做梦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刘秀用手为丽华抹去眼角的泪水:“丽华,不是做梦啊,我这不是就在你眼前嘛。”
丽华又把脸埋进刘秀的怀里,两手也用力抱了抱:“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知道,这半年多来,我想你想得有多苦,找你找得有多苦。”
刘秀说:“是啊,我也曾经为你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呢。你不知道,我有好几次真想去新野县再去找你的。”
丽华又仰起脸:“你这个哥哥,那你怎么不去?你要去了,还用我受那么多的相思之苦?”
刘秀说:“唉,一言难尽哪。”
丽华忽然又说:“哥哥,你怎么今天这么巧回来了?你知道我在这儿念叨着你?”
刘秀笑一笑:“哪里呀。”用手指一下马,“是这匹马载着我来的。我本来骑着它准备向西走的,可是它忽然载着我向南奔。我一想:是不是我心爱的丽华姑娘在城北边等着我,而这匹马觉察到了?于是就放开马匹向这儿跑,谁知道果然是你在这儿等着我。”
丽华惊奇地看着马:“啊?这么说这匹马有灵xing?”
刘秀笑:“对。你们家的牛有灵xing,我的这匹马有灵xing。”
丽华也笑:“看来这都是天意呀,真让人高兴。”
刘秀说:“是啊,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尽管我当初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姓名住址都没留下,可我们不还是又相见了?这都是天意使然。”
听到“姓名”两字,丽华忽然有所醒悟——对了,刘秀哥哥怎么知道我叫丽华?这事我都纳闷了半个多月了,始终不得其解。而刚才也光顾激动了,竟一时忘了这话。现在我得问问他,他怎么知道我叫丽华?于是直起身,仰脸问刘秀:“哎,对了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叫丽华?我可从来没告诉过你呀,你怎么知道的?”
刘秀看着丽华笑笑:“为这事是不是特别闷得慌?”
“可不是。为这事我有时候闷得头发晕呢,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叫丽华,真恨不得跑到淳水河边向你问个明白。哥哥,您快说,你怎么知道我叫丽华?”
刘秀扭脸看看凉亭,对丽华说:“丽华,这话说来可长呢。走,咱到亭子里坐下说。”
于是两个手拉手,走向凉亭。但是刚走没两步,丽华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站住脚问刘秀:“哎哥哥,我再问你个事——那次在新野你救了我,之后你挎上包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但是随后我二哥和三弟骑着马追你去了,可是他们追了你十来里地也没见你的人影儿,也不知你到哪儿去了。我们全家人当时都说:那年轻人难道会飞,飞到天上去了?”
刘秀也惊说:“噢?原来你们当时还追我来的呀?”
“是啊,我们是追你来着。可是没追上,你到哪儿去了?”
刘秀笑:“啊,我拐弯了。当时我向南走了也就两三里,正好碰上我哥哥的好朋友朱祐朱仲先还有我的本家兄弟刘阿猛,他们俩是专门来接我的。而这时我们恰好走到了我姐夫村东的那个坡口,于是我们就拐向坡后,去邓家庄我姐夫家去了,所以你的哥哥弟弟就追不见我了。”
“啊?邓家庄?就是我们坡前的邓家庄?那是你姐夫家?”
“对,就是你们坡前的邓家庄,我二姐夫家。”
丽华懊恼地一捶刘秀的肩膀:“哎呀你这个哥哥,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就那样的错过!”
刘秀笑:“哈哈,这也许还是天意吧。”
丽华又一拉刘秀的手:“走哥哥,咱们快去亭子里,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叫丽华?”
于是两个手挽着手,又走向亭子。
站在亭子边的枣红马见了,又欢快地刨几下蹄子,“突儿”地打个响鼻,好像在向主人祝贺。
丽华立刻感到无比的欣喜与亲切,松开刘秀的手,跑上前抱住马脖子,把脸贴在马头上,用她洁白的玉手轻轻拍几下马的脸颊:“好聪明的马儿啊,真的感谢你;要不是你的灵气,我今天哪能见到你的好主人呢?”
受了夸奖的枣红马似乎知道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女主人,竟也驯顺地低下头,眯着眼在丽华的脸上亲切地蹭几下。
丽华越发喜欢,又轻轻拍几下马的脸颊,然后回身拉住刘秀的手,一块步上台阶,进到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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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四周是六边形的木栏杆,栏杆下是一圈木条椅。刘秀丽华手挽着手,在木条椅上紧隈着坐下。
丽华又抓紧刘秀的手,睁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看着刘秀问:“哥,您快说,您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叫丽华的?”
刘秀笑:“丽华,我早就知道你叫丽华了。就在几个月前天热的时候,田里的稻子刚刚抽穗,我姐夫邓晨给我说的,他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我的二姐夫。”
“啊?原来你的二姐夫就是我们坡前的邓晨呀?”
“是,就是他,他是我二姐夫。”
丽华不无惊喜:“啊,邓晨,邓伟卿,他是我大哥从小的好朋友呢,我一直喊他伟卿哥的。”
“是的,我听姐夫说过,他和你大哥yin次伯是从小的好朋友。”
“那,伟卿哥怎么向你说起的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刘秀笑笑:“丽华,其实这话说来更长。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多以前,你和你大哥赶着马车去蔡阳城里找我,恰好碰见了我姐夫?”
“当然记得呀。哥,这事您怎么知道?”丽华越发感到惊讶。
刘秀笑:“我何止知道啊,当时我就在场,离那儿不远。”
丽华越发睁大了眼:“啊?当时你就在场?还离那儿不远?!”
“是的,当时我……”刘秀本来想说“当时我就在旁边的茅厕里”,但觉得这样说有点不雅,就改口说:“当时我到旁边办点事,结果刚一回来,你们兄妹俩恰好赶着车走了。”
丽华更加惊奇:“啊?哥哥,这么说那天你是和姐夫一块进蔡阳城的?而恰好那一会你到旁边办事去了?”
“啊,是啊。就那么一会儿,我们就错过了,你没能见到我。”
丽华又一次的懊恼,满面嗔怪地又一捶刘秀的肩膀:“哎呀你这个哥哥,你怎么恰好就到旁边办事去了呢?你当时要是和伟卿哥在一起的话,我不是一眼就看到你了?还用我后来那么的想念你,寻找你?你不知道,那天我们在蔡阳城一直转到半下午也没看到你,只好失望而归;后来俺兄妹俩又去蔡阳城里寻了你好几趟,依然回回落空!哎呀你这个哥哥,真把我们害苦了!”说罢又嗔怪地一捶刘秀。
刘秀笑:“唉,这大概又是上天的安排吧。”
其实刘秀还有一件事没向丽华说,那就是,他那一天是去张县丞家“相媳妇”的。但是丽华这会肯定想急于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她叫丽华,这事以后就当个笑话给她说吧。
果然,丽华紧接着问:“哥,那,伟卿哥怎么给你说的我叫丽华?后面是不是还有啥故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刘秀又微微一笑:“是啊,是有很多故事。尤其是,我惹上了一场官司,还被蔡阳县衙门悬赏捉拿了呢。”
丽华不觉一惊:“啊?还有这事?哥,您具体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刘秀说:“就在那次去蔡阳城之后的三四天,我大哥为了筹备起事所需的军器粮草,就联络了一些人在官道上打劫蔡阳县的官银——哦,对了,这些人里边就有我二姐夫,还有他的一个表兄弟。可是姐夫的这个表弟擅自行事,把事情给搞砸了。之后他被官军追杀,却恰好被我看见。当时我正在我们村北的麦田里锄地,看见后就提着锄头上前救他。结果他被救了,我却被官军记住了面目,人家就画影图形,到处悬赏捉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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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华说:“悬赏捉拿你?这么说你当时也逃脱了?”
“是的。姐夫的那个表弟逃脱了,我也逃脱了。”
丽华不觉一阵惊奇:“啊,文叔哥,您可真了不起,在新野救了我,在蔡阳又救了你姐夫的表弟,而在湖阳城南又一次救了我,您可真是个大英雄啊!不过我不明白,当时你在地里锄地,肯定没有马呀牛呀什么的,你怎么逃脱的?难道你一个人把那些官军全打倒了,然后提着锄头地下跑着逃走了?在新野你把绿林山的一帮人打趴在地,在蔡阳也同样打倒了许多官军?”
刘秀说:“哪里呀,我是抢了官军的马匹逃走的。官军那个为头的,就是蔡阳县的县太爷严尤,那可是一员马上的猛将,论武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当时我突然从麦地里冲出来,挥锄冷不丁打向他。他猝不及防,赶紧躲避,但闪躲得过猛了,竟一下从马上摔到了麦田里。我趁机抢了他的马,骑上去就跑了。”
丽华长舒一口气:“啊,原来是这样,真是万幸。可是你在那儿锄地,人家不用问也知道你的家就在那一片,于是你就躲出去了?”
“是啊,我就没敢回家,回家准被人家逮个正着,于是就躲出去了。”
丽华说:“哥,那您躲哪儿去了?”
刘秀紧握着丽华的手,说:“丽华,你一定想不到我躲藏的地方,而且在那儿一躲就是三四个月!”
丽华面带惊奇:“啊?那在哪儿躲着?”
“就在你们村南三里地,坡前的邓家庄,我二姐夫家!”
丽华又不觉睁大了眼:“哎呀,原来你就在我们坡前的邓家庄呀?怪不得我有一阵子老觉得你离我不远,原来竟是在邓家庄?!”说着抬手又一捶刘秀的肩膀,“哎呀你这个哥哥,你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却害得我跑好几趟去蔡阳城里找你!”
刘秀笑:“我哪里想得到你去找我的呀?”
“可是哥哥,你在那里有没有想过找我?你虽然不知道我的家在yin家聚,但你应该知道我就住在那一带吧?”
“我想过的,也知道你就住在哪一带。可是我哪能找你?我身背官司,被人家画影图形悬赏缉拿,将近两个月连姐夫的家门都不能出呢。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才知道你叫丽华,而且就住在坡后的yin家聚。”
丽华也醒过味来:“哎对了哥哥,你就是这个时候知道我叫丽华的?那您快说说,伟卿哥是怎么说起我的?他是以什么缘由说起我的?”
刘秀红着脸笑:“啥缘由,给我‘说媳妇’呗。你看我,都这么大了还打着光棍,当然最着急的是我二姐。那天,天挺热,我和姐姐一家围坐在院中的树yin下吃中饭,二姐自然又说起了我的‘终身大事’。二姐说:‘俺三弟都这么大了还没媳妇,真让我着急。’二姐夫说:‘你不用急,急也没用,不定哪一天咱三弟的漂亮媳妇就从天上掉下来了。’二姐说:‘可是俺三弟的漂亮媳妇在哪儿呢?谁是俺三弟的好姻缘呢?’二姐夫放下手中的碗筷,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其实有一位好姑娘,配咱三弟最合适了。’二姐忙问是谁,姐夫说:‘就是咱坡后yin次伯的妹妹yin丽华呀!’我一听还有点发愣,暗想:‘yin丽华?这是个啥女子呀?’二姐紧跟着说:‘就是咱坡后的大美女yin丽华?这闺女还没出嫁?’姐夫说:‘没呢。我原来也以为这闺女已经嫁人了,谁知道到现在还没有。不过,人家已经有自己的心上人了。’说着便对我说:‘三弟,你还记得不?一个多月前咱俩去蔡阳城,你到旁边办事去了,我恰好这会儿看见yin次伯赶着马车载着他妹妹丽华进城来。后来我和次伯一对话,才知道人家来蔡阳是专门寻找人家未来的好女婿的。’”
丽华不觉脸一红:“啊,原来伟卿哥是从这儿说起的呀?”
刘秀说:“对,就是从这儿说起的。姐夫接着说:‘人家找这个女婿,可是有一段好故事,这是yin次伯跟我见面后亲口说的。他当时说,一个多月前,他妹妹丽华和他们的老母亲坐着牛车从外面回家来,谁知离家就剩两三里了,竟然在村东坡口那儿撞上了绿林山下来的十多个土匪。土匪中一个黑粗胖子,名叫张卬,光天化ri下要抢丽华。就在母女俩被拖出车外哭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身穿白衣肩挎包袱并用一块布巾蒙着脸的高个青年,喝令那些土匪住手。谁知那些土匪不但不住手,还一窝蜂冲上来围攻砍杀那青年。可是那青年武功了得,闪转腾挪,挥拳飞腿,不一会就把张卬那帮土匪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姐夫一说那个‘张卬’,我惊得差点跳起来,心想这个白衣青年不就是我嘛?原来我救的那个女子就是这个yin丽华呀?!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才知道你叫yin丽华……”
丽华又紧握住刘秀的手:“哥哥,原来你是这样知道我叫yin丽华的——那后来呢?姐夫又怎么说?”
“后来,姐夫又说:‘那青年救了丽华,只说自己是蔡阳人,就挎上包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具体姓甚名谁根本没留下。但是yin次伯说,他妹妹认定这个青年是她命中注定的缘分,今生非他不嫁,一定要找到他。于是兄妹俩就赶上马车到蔡阳来找了。’而这个时候,我也才知道你去蔡阳找过我。当然姐夫也说:‘这个丽华虽然配咱三弟最合适,可是人家有人家的心上人,跟咱三弟没缘分呀。’可他哪里知道,你找的那个人就是我呢。”
丽华激动地说:“哥哥,既然你一切全都知道了,你当时怎么不对姐姐姐夫说:‘那个白衣青年就是我,是我救的yin丽华!’你要说了,姐夫还不放下碗筷就去坡后我们家里说知此事?那样的话,我们当天不就可以见面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刘秀笑:“我何尝不想说呢。告诉你,我当时差一点就说出来!可是不能说呀。要换在平时,我肯定马上就说了。可当时我还背着一桩大官司呢,被官府抓住要砍头的。就算我说了,就算我们见了面,可万一有一天我被抓住砍了头,那我们见面还有什么意义?不但没意义,还会连累你们吃官司。所以我头脑里纠结了好一会,到底还是没说出来,生生把话憋了回去,自然,也憋出了一头的大汗。”
丽华说:“哥,可惜我当时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你在邓家庄,说什么也要去见你,把你接到我们家住,就算你背着官司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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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听罢,脸上露出少有的调皮,抓着丽华的手眯着眼笑:“丽华,如果把我接到你们家里,会不会把我招做上门女婿?”
丽华脸上不禁又泛起红晕,顺下眼笑:“只要你愿意,我当然求之不得。”
刘秀不觉热血上涌,张开两臂“呼”地将丽华抱在怀中,把脸紧紧贴在丽华的粉腮上。丽华更是激动地启开香唇,去亲吻自己的情哥哥。于是两对热唇,一下紧紧叠印在了一起。接下来,是一阵长长的、醉人的热吻。
这一刻,一切又都沉寂了。
好半天,刘秀才恋恋不舍地抬起脸,抚摸着丽华的秀发说:“丽华,你不知道,其实后来我也去找过你的。”
“啊?你去找过我?”丽华惊异地抬起身,“哥,你什么时候找的我?”
“啊,那是我到姐夫家将近两个月后。那时,严尤早已调往了长安,蔡阳县好像没人再管捉拿我的事,那场风波似乎已经过去,于是我在征得姐姐姐夫的同意后,就到村北他们的稻田里去挠秧拔草。当时我像出笼的小鸟,下地后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地北头那道土坡,在坡顶上观看你们的yin家聚。我甚至天真地想:如果我和丽华互有感应,没准我在登上坡顶的那一刻,丽华也恰巧登上来了呢,那样我们不是可以见面了?可是满怀兴奋地登上去,却是一场空欢喜——坡那边除了也是大片的稻田,哪有你的身影?后来我又登上去过好几次,但每次都是抹着脸上的汗水傻笑——噢,我又做了个白ri梦,依然不见你的影子,嘿嘿。”刘秀自嘲地一笑。
丽华不觉又一阵惊异:“啊?哥哥,原来你都登上那坡顶了呀?怪不得有几次我觉得你就在我的身边呢,原来你就在那坡顶上?!哎呀哥哥,你怎么不走下坡到我们村里找我呢?我很多次都是站在我们村东头,看着东面的那个坡口,想象着你能从那儿出现,谁知道你竟在村南的坡上?哎呀你这个哥哥,真是的!”丽华又嗔怪地一捶刘秀的肩膀。
刘秀笑:“这大概也是天意,还不该我们见面吧?再说,我毕竟还背着官司嘛,虽然那场风波在慢慢消散。”
“那你就那么等着?想等到什么时候见我?”
“我当时想等到秋天。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想等收割完稻子后,就给姐姐姐夫说知咱们的事的。”
“可是你并没有说呀,直到冬天了我们才在万分凶险的境地中偶然相见——是不是后来要起兵了,你就按下来没说?”
刘秀又抓紧丽华的手:“丽华,你真聪明,正是这样。收完稻子后,姐夫派我去宛城卖稻谷。当时我想,等卖完稻谷回来,一定把我和丽华的事告知姐姐姐夫。可是有谁知,我到宛城后,竟遇到了李通李次元,还有他的堂兄弟李轶李季文兄弟仨,他们几兄弟力劝我举兵起事,造反王莽。我考虑到我大哥也早在谋划着起事,于是就答应了他们几兄弟。但是这样一来,我就不好再说咱们的事了。因为起兵打仗,生死未卜,我万一身负重伤或者是捐躯沙场,那我还说咱们的事有啥意义?所以就不好再提咱俩的事了。”
丽华说:“那你一点也没给姐姐姐夫透露?”
“透露了,但没说那么明确。姐姐听说要打仗,似乎又增添了一层愁。她喃喃自语说:‘俺三弟这么大了还没媳妇,这一打仗还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我真着急。’我一看姐姐这样,心里非常不忍,就想:不行把我和丽华的事简单描述一下,只要姐姐不着急就行。就说:‘姐,姐夫,你们不用再为我的婚事cāo心着急了,我已经有缘分了。’姐姐姐夫听了自然都大惊,争着问我:‘三弟你快说,那闺女是谁家的姑娘,家住哪里,姓甚名谁?长得好看不好看?’我当然不能给他们说那么详细,更不能把你的名字说出来,不然那不等于把咱们的事明确说出来了?只要一说你的名字,他们肯定要先张罗着给我‘定亲’,那就改变了我的初衷了。所以我就说:‘姐,姐夫,那闺女长得非常好看,简直天下第一,美得跟天仙一样……’”
丽华不觉红起脸抿着嘴笑,一捶刘秀的肩膀说:“你这个哥哥,哪有这么夸自己未婚妻的。”
刘秀也笑:“我没夸张嘛,我的未婚妻就是天下第一美女。”接着又说,“我对姐姐姐夫说:‘姐,姐夫,我今天给你们卖个关子,先不说那姑娘的姓名住址,等打下宛城全取南阳之后,我再把这姑娘拉到你们的眼前,给你们个惊喜好不好?’姐夫说:‘好,那就等着拿下整个南阳!’姐姐也说:‘只要俺兄弟有了缘分,我就不着急了。好,姐姐也等着这个惊喜。’”
丽华笑:“原来你是想等打下南阳后才和我见面的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刘秀说:“是啊。全取南阳后,我们就站稳了脚跟。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披红戴花,吹吹打打地去yin家聚迎娶你了。可是有谁想到,甄阜竟然派军去捉咱们几家老小,才使咱俩在那种万分凶险的境地中相见。当然最令我痛心的,是我二姐、二哥和二嫂,还有我忠、孝两个堂弟,都在这次意外中不幸罹难。”刘秀说到这儿,不觉又勾起了伤痛,眼圈竟有些红了,“我本来想给二姐一个惊喜,可她最想见的三弟媳妇就要走到她的眼前了,她却永远也看不到了……。”想起亲爱的二姐,刘秀就止不住的心痛,眼中竟溢出泪花来。
丽华也不觉眼圈发红,掏出香帕给刘秀擦着眼泪,说:“真让人难过。不过文叔哥,二姐她也见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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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不觉一惊:“啊?二姐见过你?”
“是的,二姐见过我。那天在湖阳城南,二姐家的那头驾车的老牛趴了窝,我也跑前面看了,正见二姐和两个小闺女满脸是血地抱在一起哭。二姐还朝我喊:‘这位妹子,快去喊人来抬牛!’当时我不知道这就是二姐,而二姐也不知道我就是丽华。直到两天以后,我才知道那位大姐是咱二姐。”
刘秀不胜歔欷:“原来是这样啊?可怜的二姐,早知道有这场意外,我可该把一切都告诉她呀!唉,真的让人难过。”说着又抓紧丽华的手,“丽华,等咱们成亲的那一天,我一定领着你去咱二姐的坟前,去告慰她,祭奠她,好不好?”
“好,我一定去。”丽华答应着,脸上不觉又泛起红晕:“可是文叔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想没想过?”
刘秀说:“我想还是等打下宛城全取了南阳再说。你看甄阜的十万大军就在淳水北岸,真正的大战还没有开始,至少这个时候我们是不能谈婚事的。”说到这儿,刘秀小心地向亭子外来回看几眼,见亭子四周没人,才对丽华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明晚我们就要采取重大行动,给甄阜以致命一击。这次行动如能成功,甄阜马上就会覆灭,而全取宛城南阳也只在指ri之间。到那时,我再骑着我的枣红马,披红戴花地迎娶你,好不好?”
丽华又满怀幸福地趴伏到刘秀怀里,略带羞涩地:“好文叔哥,我就等着你们全取南阳,等着你披红戴花地迎取我。”
刘秀也激动地抱住丽华,摸着她的秀发说:“好,这一天很快就要到的。”
丽华忽然又直起身来,说:“哥,你看我要不要把我们的事说给我的家人?我母亲哥哥要是知道你就是当初救我们的那个白衣青年,还不知高兴成啥样呢?尤其是我大哥,肯定要惊得跟做梦一样,他可是赶着马车载着我找了你好几趟呢!”
刘秀说:“啊,我何尝不想让你的亲人为咱俩高兴?可是大战在即,咱还是暂且不告诉他们的好。今天咱们两个就在这儿约定,等消灭了甄阜,拿下宛城全取了南阳,再给双方的亲人说,那也是给他们个惊喜,好不好?”
丽华说:“好,我听哥哥的。等你们全取了南阳再说,到时候给我们全家人一个惊喜。”
刘秀说:“好,就这样定了。丽华,我送你回城吧。我在这儿呆得时间不短,不放心北面河上,只怕敌军突然来攻。”
丽华也猛然醒悟:“噢,我也得赶紧回去。我来时母亲正在房中睡着,这会差不多也快醒了,别让她找不着我着急。”
“好,那我送你回城。”刘秀说着站起,把丽华也扶拽起来。
两个站起,又不由紧紧抱住,然后又是一阵深情的热吻。可是就在两人松开拥抱,刚要手拉手往亭外走时,刘秀忽然睁大了眼看着亭外,轻轻地惊喊一声:“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亭子外站着一个漂亮小姑娘,正是露桃。小姑娘见她ri思夜想的刘秀哥哥与一个长得天仙似的美貌女子手拉着手亲热地从亭子里出来,简直有点懵了:“啊?刘秀哥哥?他他、他怎么……?!”
——几天前,赵萌去北面河上找圣公,想让他给自己的女儿保媒,撮合与刘秀的婚事,结果却窝了一肚子的气回来;路上骑着马赵萌还不住地骂:“刘玄你个王八蛋,不知道你是这么个畜牲!”
进城回到家,恰好闺女露桃正满怀欢喜地在家等着他,见他回来就跟头小鹿似的欢快地扑上去,拽住他的手喊:“爹,你找的那个人说的咋样?刘秀哥哥啥时候到咱家来?”赵萌只好yin沉着脸,拿话骗他闺女:“没找着那个人,也没见着刘秀,这事以后再说吧。”
露逃就像当头被泼了瓢凉水似的愣住,随后把她爹的胳膊使劲一甩,炒爆豆般的向她爹喊:“昨天你说的好好的,说到那儿能找到人给闺女保媒,咋今天说没找到?那人是谁?他干啥去了?你就不能在那儿好好找找?”赵萌只好又编瞎话:“他、他就没在河上。他、他到别处办军务去了!”“那这人是谁?他到哪儿办军务去了?他办什么狗屁的军务?他去办军务,你就不能另找别人?认识刘秀的人多了,你就不能另找一个?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赵萌被闺女骂得还不了口,不过一想,闺女说的也对,刘玄那龟孙不办人事,我找别人不就行了?对,认识刘秀的人多了,我再另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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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对闺女说:“好了好了你别吵了,爹回头再找个人成了吧?”
“那你就快找,明天就让刘秀哥哥到咱家来,反正我一天不见刘秀哥哥就想得慌!”
赵萌愤怒地一点闺女的眉头:“我咋有你这么个闺女?你到全棘阳城打听打听,有哪个闺女像你这样的不害臊?!”
“谁爱臊不臊,反正我就喜欢刘秀哥哥!我给你说,这事你要不好好管,我还自己到北面找刘秀哥哥去,你就是再骑着马去拽我我也不回来,非找到刘秀哥哥不可!”
赵萌没法,只好琢磨着另外找人给闺女保媒。可是找谁呢?按说找刘秀的姐夫邓晨最好,可是自己跟邓晨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人家就到北面河上去了,跟他比较生,找人家说这事难免有点唐突。那么,其他的人找谁呢?想着想着,赵萌的眼前忽然一亮:“哎,我找yin识不就行了?yin识跟我一块守棘阳有半个多月了,彼此都已很熟。另外听yin识提到过,他和邓晨是从小的朋友,他俩说起来可就方便多了。嗯,就让yin识从中撮合,找yin识,嘿!
第二天到衙中,赵萌趁旁边没人,就将自己的心里话悄悄向yin识说了一遍,看他是不是能帮自己这个忙,找邓晨说合一下。yin识一听,不觉愣着眼看了赵县长半天,心想你闺女也看中了刘秀呀?但他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因为前段时间——刚拿下湖阳那会儿他专门找过邓晨,想把自己的妹妹“说给刘秀”。可人家邓晨说,人家的三小舅已经“有缘分”了,他这才无可奈何地打消了念头。可现在赵县长竟要自己去找邓晨,把他的闺女也“说给刘秀”,这让他始料不及。不给他帮忙吧,那不可能,人家堂堂的县长说出来了,不答应怎么行?可是给他帮忙吧,人家刘秀已经“有缘分”了,这怎么向赵县长直说?赵县长听了心里肯定不是好滋味。可这是儿女终身大事,马虎不得,该直说也得直说。于是迟疑了一小会儿,才对赵萌说:“这个,赵县长啊,那个刘秀啊,他已经,有媳妇了……”
赵萌不觉大惊:“啊?刘秀有媳妇了?你、你、你听谁说的?!”
赵萌这回的确不是一般的吃惊。按闺女的说法,刘秀“没有媳妇”,因为她亲口问了刘秀的那些大爷大娘。而刘玄那龟孙,虽然没安啥好心,一开始说刘秀“有媳妇”,但后来被说破了又不得不说“没媳妇”,还说是“开玩笑”。可是yin次伯这么庄重的人,难道也是“开玩笑”?这、这不可能吧?于是又睁大眼问yin识:“次、次伯,你、你不是开玩笑吧?你怎么知道刘秀有、有媳妇的?”
yin识却大惑不解,心想赵县长怎么说我是“开玩笑“?这是开玩笑的事么?就说:“赵县长,我怎么能开笑?我能把孩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那、那你是听谁说、说的?”
“给你说吧赵县长,我就是听刘秀的姐夫邓晨说的。不瞒你说,前段ri子刚拿下湖阳城那会儿,我也找到邓晨,想把我家妹妹,啊不,是我的一个本家妹妹,我想把我这个本家妹妹说给刘秀。可是人家邓晨说,他的三小舅已经‘有缘分’了,而且等打下宛城人家三小舅有可能就拜堂成亲呢。”
赵萌不觉又瞪大了眼:“啊?打下宛城就要成、成亲?这是真、真的?”
“这事我能哄你玩吗?是邓伟卿亲口给我说的。”
“可、可是,我闺女,啊不,是我,是我听说,我听馆舍中刘秀的那些大爷大娘说,刘秀没有媳妇呀,这是咋回事?”
yin识裂嘴笑:“这应该很好理解呀。成了亲,过了门,那才叫“媳妇”;没过门没成亲,那叫“未婚媳妇”,或者叫“未婚妻”。刘秀在外面有了未婚妻,或许没给他的那些大爷大娘说,所以那些大爷大娘自然就认为刘秀“没媳妇”了。
“噢,是这样啊。”赵萌似乎有点明白,抬手擦擦自己汗浸浸的脑门,连连点头说,“对对,应该是这么回事,应该是这么回事。”
yin识说:“缘分这东西,真的不好说。有时看着姑娘小伙很般配吧,可他们就是到不了一块,因为他们没那缘分哪。不过赵县长你不用着急,就咱露桃那孩子,多聪明多可爱呀,将来什么样的女婿找不着?我敢说,将来咱露桃找的女婿,准比他刘秀好多少倍,这你就等着瞧好吧!”
这话赵萌似乎很受用,也裂嘴哈哈笑说:“对对,能找好女婿,能找好女婿。真到了那一天,我好好摆两桌,专门谢谢你的吉言。”
两个又哈哈说笑几句,赶快又去察看城防。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但是赵萌却不敢对女儿实话实说,因为怕这个对刘秀着了迷的任xing闺女受不了。所以第二天闺女问他:“爹,你说另外再找人的,找到了没有?”赵萌只好支吾着说:“哪能那么快呢,总得让我想好了找谁吧?”闺女却又瞪起了眼:“这有啥想的?找个人也那么难?还是堂堂的大县长呢!我给你说,你找着就找着,找不着我还自己去!”赵萌只好又应付:“好好,我给你找,尽快找。”
但是又过了三天,露桃看她爹根本没有“找着”的意思,于是又向她爹瞪起眼喊:“你到底找着没有?找个人咋这么磨叽!”赵萌想,不行就实话实说吧,不然她天天这么追也不是个办法。就说:“闺女,爹实话告诉你,刘秀早有媳妇了,你就别想着他了。”
露桃一听,就跟脸前“啪”地放了个爆仗似的,一下子呆住不动。但马上又跺着脚大喊:“你胡说你胡说,那天我到馆舍明明问过了,刘秀哥哥没有媳妇,你怎么又说他有媳妇?你说你说,你是不是拿话哄我?!”
赵萌说:“闺女,这事爹能哄你?爹不想让你找个好女婿?实在是刘秀真的有媳妇了。”
“那那、那些老头老太怎么说刘秀‘没媳妇’?这怎么回事?他们都七老八十了还能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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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你不知道啊闺女。给你说,刘秀确确实实有了媳妇,只不过现在还没过门,只能算是‘未婚媳妇’;而那些老头老太又不知道,所以就给你说‘没媳妇’了。但刘秀真的有了未婚媳妇,这是他姐夫亲口说的,你爹还能骗你?”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刘秀哥哥真的有了媳妇,你就是拿话骗我的!我明天还去找刘秀哥哥,看他到底有没有媳妇,他亲口说的我才信!”
赵萌也不觉瞪起了眼:“你这闺女怎么这么犟?好话给你说了两大筐,还这么没完没了的!——你怎么去找他,还一个人跑着去河上?”
“我就一个人跑河上,谁能把我怎么样?!”
“你敢?!”赵萌陡然而怒,“我看你敢去?明天我把你锁这屋里,别想给我出这个门!”
“你锁你锁,随你锁!你敢锁我,我就在这儿拿绳子上吊,拿刀抹脖子!”
“好,那我把绳子刀子给你准备好,随便你抹,随便你吊,反正不能让你去给我丢人!”赵萌也梗着脖子喊。当然赵萌心里清楚,自己的这个泼辣大胆的闺女根本不会上吊,更不会抹脖子,她只是拿话吓唬自己。
而聪明的露桃听她爹这么说,也不觉动起了小心思,暗想:看来我爹是真生气了,没准真的要把我锁这屋里,那我还怎么去见刘秀哥哥?就是把我憋在屋里我也受不了哇!好吧老头儿,你给我来硬的,我就给你来软的,反正不能让你把我锁屋里。想罢立即装出笑脸,说:“哎呀爹爹,你何必生那么大气呢,闺女信你不就成了?那个刘秀既然有了媳妇,我就不想他了。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我何必在他这棵树上吊死,你说是不是爹?”
赵萌见闺女这么“开通”,也不觉“扑吃”一笑:“哎,这才是我的好闺女。凡事想开点,哪能在一条道上走到黑?再说了,像我闺女这么好的姑娘,长得又好看又福相,将来什么样的好女婿找不着?放心吧,到时候准有比刘秀好十倍的小伙子来咱家做女婿,啊。”
露桃却暗想:像刘秀那样的好哥哥,天下哪有第二个?还什么“好十倍”,不给我找个丑八怪就不错了。反正明天你只要不把我锁家里,我还去找刘秀哥哥,说啥也得嫁给他!
第二天,她爹根本没有“锁”她的意思,吃罢早饭就匆匆赶往县衙去了。而她吃罢饭又jing心打扮了一番,便走出家门,往北门来。
还不错,北门大开着不说,那个认识她的军士好像这会不该他值岗而换了别人,于是露桃顺利走出城外。
出城向北走不过半里,露桃忽然看见路旁的那个亭子里有一对年轻男女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看上去是那样的恩爱亲热。她不觉暗笑:没准今天到北面见了刘秀哥哥,他也会这么紧紧抱着我哩,那该是多好的享受,嘻嘻。
可是又往前走了几步,她不觉呆住了:啊?看那个男的背影,怎么就像刘秀哥哥呀?
紧接着,她更加吃惊——亭子边上的那匹枣红马,怎么跟刘秀哥哥的那匹马一模一样?这莫非就是刘秀哥哥?!
她的两腿都要软了,颤着步走向亭子,想到跟前看个究竟。刚到亭子边,恰好那对男女已经松开了拥抱,正手拉手向亭外走。露桃定眼一看,惊得差一点晕倒——那个男的,正是刘秀哥哥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刘秀拉着丽华走到亭子边,刚迈步要下台阶,猛然看见亭子外站着个女孩,还竟是露桃,也不免吃了一惊。不由地停住脚,轻喊一声:“啊?露桃?——露桃妹妹,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露桃眼泪都要下来了,手指着丽华带着哭音喊:“刘秀哥哥,这、这是谁呀?你怎么跟她、跟她那个、那个……?”
刘秀回脸看看丽华,又扭回来看着露桃:“露桃妹妹,这、这让我怎么说?你,你应该看出这是谁了吧?”
丽华看着露桃那激动而痛苦的样子,当然也明白了好几分。但她又没什么话好说,只好亲切地向露桃喊一声:“露桃妹妹,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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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桃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流着泪问刘秀:“刘秀哥哥,这是你的媳妇?原来你真的有媳妇了?”
刘秀说:“这个,啊,是啊,我跟你的这位姐姐我们早就……”
露桃却又打断:“刘秀哥哥,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天天想你,念你,夜里睡觉也梦你,打定主意今生一定做你的媳妇,谁知道你竟然有媳妇了,这让我……,我怎么这么没福气呀,呜呜。”边哭边拿手抹眼泪。
刘秀又扭回脸看看丽华,然后对露桃:“露桃妹妹,我们根本不可能的。你,你不必这样。”
丽华也说:“妹妹,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将来一定会有好缘分的,不必太伤心。妹妹你要不介意,姐姐就把你认作干妹妹,将来咱们在一块好好聊聊?”
听罢这话,露桃果然也不伤心也不流泪了,只是睁着眼怔怔地看着丽华。她这才发现,这位姐姐是那样的美丽、漂亮,是那样的光彩照人。那高挑的身材,如瀑的乌发,洁白的玉齿,鲜红的朱唇,还有那两汪清水般的大眼,粉里透红的面庞,简直就是天上飞下来的仙人。她怎么也想不到,人世间还有这么好看的女子!过去她总以为自己最好看,最漂亮,可现在跟这位姐姐一比,简直差着几万几千里。当然丽华脸上那温婉的微笑,浑身上下透出的高雅气质,更使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敬畏与颤栗——啊,这位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又是这样的高、高贵,我、我咋能比得过这位姐姐呢?再看这位姐姐跟刘秀哥哥站到一块,是那样的般配,般配得让人眼晕!唉,看来只有这位姐姐才配得上刘秀,而自己,真的差得很远!
但是自己最喜欢的刘秀哥哥注定要属于这位无比漂亮的姐姐了,自己再也碰不到刘秀这么好的哥哥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刘秀这样的好哥哥了!一种伤心、绝望、失落、妒嫉蓦然间又涌上了这个十六岁少女的心头。但她又能怎样,她只能赶快跑开,回到家里哭上一场!
于是她又匆匆看了一眼刘秀和丽华,便急速扭转身,捂着脸呜呜哭着直向城根下跑去。
刘秀丽华手拉手几乎同时从台阶上跑下,向露桃追着喊:“露桃妹妹,露桃妹妹!”
然而露桃头也不回,捂着脸向城下越跑越快,不一会便跑到城门口,直跑进城里去了。
丽华站住脚,颇感不安地说:“没想到,今天让这位小妹妹伤心了。”
刘秀一直看着露桃跑进了城门里,才扭脸对丽华说:“丽华,用我解释吗?”
丽华赶忙伸出玉手,用指尖轻轻按在刘秀嘴唇上:“哥,不用。像哥哥这样优秀俊朗的好男儿,哪个女孩不喜欢?这正常,您不用解释。”
“那好丽华,走,我送你回城。”
刘秀回到西津桥本寨,已经是多半下午了。到寨中歇息了一会,他又想起了明天晚上过河去烧敌军粮草的事。心想烧了敌军的粮草,三五ri之内我就可以和丽华商定终身甚至喜结良缘了!心中一激动,竟又出帐骑上马,驰出营寨到北面的河上向北暸望。
站在河岸上看着北面,刘秀不觉又一阵激动,暗想:总之还是那句话,明晚的烧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定要消灭甄阜!又观看一会儿,红ri沉西,天sè渐渐暗下来,刘秀只好骑上马回望寨中而走。但是刚到寨门口,忽然旁边值哨的军卒拿手指着天空向他喊:“刘将军,快看那天上!”
刘秀顺手抬脸一看,不觉吃了一惊:“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十七章
刘秀顺军士的手指往天上一看,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东南天上,一颗彗星正拖着长长的尾巴,悄没声息地向着东南方向缓缓飞行。这颗星的彗头特别巨大,加上又长又宽的彗尾,在这傍晚暮sè之中,显得极其耀眼明亮。
在中国古代,彗星被称为“孛星”、“蓬星”、“长星”等。“孛”通“勃”,大概是彗星光芒四shè,又有长长的、越往后越宽的大尾巴,因而取其“勃发”之意。而正是这条大尾巴,民间又称之为“扫帚星”、“扫把星”,因为这条尾巴很像扫地用的大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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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众所周知,这种星体是一种不祥的象征,人们口中所说的“灾星”,应该就是它。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它的每一次出现似乎都预示着要发生重大事件或是严重灾难,这已经成了历朝历代人们的共识,因而历代的皇di du怕它。比如《汉书成帝纪》中说:秋七月,有星孛于东井。诏曰:“乃者,ri蚀星陨,谪见于天,大异重仍。在位默然,罕有忠言。今孛星见于东井,朕甚惧焉。”所以刘秀见天空中出现了这样一颗星体,自然也要感到吃惊,睁大了眼喊一声“啊”那是少不了的。
而这颗彗星,在王莽地皇三年确确实实出现过的。《后汉书光武纪》中记载:十一月,有星孛于张。这个“星”,说的就是这颗彗星。至于“张”,则指的是夜空中的某一星体或星区。由此,我们不得不提到一个名词——分野。
“分野”一词,据说出现于chun秋时期,这个时期开始盛行占星术。占星家们以为:“上天变异,州国受殃”。所以,某一空域出现了什么星象变化,就标志着那个空域下面会出现什么吉凶祸福。为此,就将地上的州、国与其上面的星空相对应,天上的称为“分星”,地下的称为“分野”,并且各为十二区,也就是天上十二分星对应地上十二分野。但是在战国以后,又有以“二十八宿”来对应“十二分野”的,而“张”,正是二十八宿中的一宿;包括上面成帝诏中的“东井”,也是其中的一宿。另外《左传》、《国语》又有把十二天区称为“十二次”的说法,所以到了西汉,干脆将“十二次”与二十八宿联系起来以对应十二分野。现在对“分野”最通用的说法,是以《晋书天文志》所列的对应表为准。“十二次”为:寿星、大火、折木、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十二分野”为:郑(兖州)、宋(豫州)、燕(幽州)、吴越(扬州)、齐(青州)、卫(并州)、鲁(徐州)、赵(冀州)、魏(益州)、秦(雍州)、周(三河)、楚(荆州)。至于“二十八宿”,共有四组,每组七宿,在此不予详列。但是其中的“张宿”,正在当时中国东南方向的荆楚上空。所以“有星孛于张”,是说当时这颗彗星正飞行于荆楚的夜空之上。当然此时“判定方位”的中心,应该是长安或洛阳。因为从两汉到隋唐,都城都离不开这两个地方。
但无疑这是当时人们对于天文地理认识的局限所致。按现代的认知,彗星离地球多少亿万公里,你不管是在长安也好,洛阳也好,彗星所在的方位根本不会变;哪怕你到了东南沿海,王莽地皇三年的这颗彗星还是在“东南方向”。所以“有星孛于张”,还是当时人们对大自然的认知所限。但古人就是这么认为的,有啥办法?
闲言少叙。
刘秀当晚看了这颗彗星,在稍稍吃了一惊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他就早听人们说过,彗星出,将预示着要出现什么重大事件或灾害。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举起了反莽大旗,要推翻王莽,改天换地,要重建高祖伟业,这事件还小么?这不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这颗孛星的出现,应该是对这种事件的“预示”。可是我们的大旗早已举起了一个多月,这种“预示”岂不是来得太迟了?那么,这颗星莫非是在预示着别的什么东西?现在我们和甄阜隔河对峙,胜负未分,这颗星是不是在预示着敌我两方将有一方要遭到严重不利甚至彻底失败?要是这种预示的话,那遭到彻底失败的应该是甄阜而不是我们。因为明晚我们就要采取重大行动,把甄阜的粮草全部焚毁。只要他们的粮草全部被焚,甄阜安有不败之理?嗯,这颗星大概在预示着这个。但这颗星不管预示着什么,明晚的烧粮一定要成功,我有这个信心!
想到这儿,刘秀不禁周身热血沸腾,好像胜利马上就要来到眼前。他仰着脸又看了那颗彗星一会,便催马回自己的大帐。
而寨中的军士,闻讯早就从各帐中涌出,在营寨里纷纷指着那颗星惊喊:“哎呀,扫把星扫把星,扫把星出来了,扫把星出来了!”“这扫把星出来,肯定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有什么不好哇,这是好事,这说明王莽要完蛋了!”“嗯,肯定是这种预兆,王莽一定会完蛋的!”军士们边看边喊,满寨都是惊异的喊叫声;一直到很晚了,军士们才恋恋不舍地看着那颗星,陆续走回自己的帐中。
其实这一晚,不单单是刘秀寨中的军士,河南岸上各个汉寨中的所有将士都看到了这颗星,连河北边甄阜的十万大军也都看到了。或者说,当时全天下的各州各郡,只要没被云层遮挡,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颗星;就是大新朝皇帝王莽,也看到了这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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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新朝皇帝王莽,的确也看到了这颗星。当然,不单单是王莽,整个长安城里,公卿百官,吏士百姓,都在这一晚看到了这颗星。尤其是众百姓,似乎对这颗星更有兴致;大家或者在自家的庭院里,或者干脆跑到街上,纷纷指着东南夜空喊:“快看啊,扫把星,扫把星出来了,扫把星出来了!”尤其没见过孛星的年轻人,更是看着东南夜空惊奇地喊:“呀,扫把星原来是这个样子呀,果然跟把大扫帚似的,又是这样的明亮!”大家惊喊一阵后,除了少数人还在瞪着眼看那颗星,更多的则是仨一群俩一伙聚到一起低低议论:“哎哟,这么准啊,前队的刘氏刚刚造反,扫把星就出来了。”或者说:“刘家人都造反一个多月了,这颗星才出来,是不是有点晚了?”“晚啥?不就才一个多月嘛,出来的正是时候。”有的说:“不知道皇主在宫里看到了没有。他要看到了,不知道是个啥心情。”“那还用说?肯定吓得胆战心惊,两腿哆嗦。”“嗯,这颗孛星的出现,没准就是改天换地的预兆——你们看这颗星,头朝东南尾朝西北,尾巴正冲着咱长安这边,这就是‘孛尾扫宫’啊,对皇家不利!王莽要看到这颗星是这么个走向,还不吓得尿一裤子啊!”“啊?‘孛尾扫宫’?还有这么个说法?那王莽这回真的要完蛋了?”“肯定要完蛋的!刘家人一起来,估计全天下的人都要响应,他王莽这回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哎,各位,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这话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没事,咱们多少年的闾里邻居了,平ri无冤无仇的,谁还能告发去?”“嗯,只要别让官家人听去了就行。”
就在众百姓在街上这一堆儿那一伙儿地悄悄议论时,未央宫里的王莽也正站在承明殿前仰脸观看这颗星。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在观看,身旁除了两个挑着灯笼的近侍,还有他的三个股肱大臣——王邑王秀与崔发。王邑是他最倚重的第一心腹,王秀崔发则深谙星历谶记,所以他把这仨人召到宫里一块观看。
毫无疑问,王莽对这颗星既厌恶又害怕——当傍黑时分他第一眼看到这颗星时,他的确吓得浑身一颤:“啊?果然出来这颗星了?!”但他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显得十分惊慌。因为早在二十多天前,他就已得知前队的废刘举起了造反黑旗,他的惊慌忐忑早在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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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前,王邑面带惊sè地进宫向他报说:“陛下,果然不出您的所料,前队的废刘已经举起了皂纛贼旗,悍然举兵造反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们竟与绿林残贼王匡王凤部相勾结,另有平林贼陈牧、廖湛等也加入其中,数股强贼合在一起,共乱前队。目今他们已连下新野、湖阳、棘阳等城,已经肆虐前队半个多月了!”王莽不禁吓得手脚哆嗦:“啊?他们果然闹起来了?还和绿林残贼相勾结?可、可是怎么半个多月才报来消息?这是甄阜报、报来的?”“不是陛下,这是右队大夫宋纲差人报来的。甄阜要上报的话,应该在十天前就报来了。”“贼众在前队作乱了半个多月,怎么甄阜却迟迟不报?这是怎、怎么回事?”“陛下,臣想这正是甄阜的忠勇之处。臣猜想,甄阜可能怕陛下得知废刘造反后心生忧虑,所以才把消息按下,想等乱贼全部殄灭后再上奏,好给您老人家一个惊喜,所以才迟迟没报。”
王莽这才稍感慰藉,轻舒一口气说:“噢,应该是这样,甄阜真是朕的忠臣。可是,那个带头作乱的废刘犊子是谁?他是哪个县哪个乡的?”“那小子叫刘縯,字伯升,蔡阳县舂陵乡人!”“啊?刘縯?这个贼羔子,竟敢祸乱朕的铁打江山!”“是啊,这个废刘犊子绝没有好下场!胆敢挑战咱的大新江山,总有一天要被乱箭穿心!”王邑恨恨地说。王莽则令王邑:“你马上传令宋纲,让他派快马密切关注前队的战况,随时来常安向朕秉报!”“好,臣一会就派人去传令。不过陛下,废刘与绿林残贼相勾结,人马数万,我担心甄阜短时间内消灭不了他们。不如令宋纲调集本郡的数万官军,去前队协助甄阜,一块剿除乱贼,那样灭贼最快。”王莽沉吟一下:“嗯,可以传命宋纲,让他整军准备。但是前队的官军有十多万,相信甄阜能灭得了群贼,所以只让宋纲做好准备即可,暂不要前去。另外两个月前我们已经派严尤陈茂去南郡剿灭王常马武那股绿林残贼了,估计现在已经获得了胜捷。严尤陈茂灭掉王常马武后,就要进兵到前队界口,观察那里的情况。如果他们得知前队的废刘起来作乱,会和甄阜南北夹击,一举灭掉乱贼的。这是咱们当初所定的计划,这个计划先不要打乱。所以宋纲的兵马先不要前去。另外你立即派快马去前队,宣告朕的旨意,给甄阜以鼓励嘉勉。同时命令他,如果把刘縯王匡王凤陈牧诸贼首捉住后,一定全都押到常安来,朕要把他们五马分尸,剁成肉泥!”“好,臣这就办去!”
其后不数ri,果然有好消息报来——是严尤陈茂报来的。二人在奏报中说:臣等承我大新天威,入南郡后即大破绿林残贼,灭其半数。余贼尚有五六千,在贼首王常马武等人的带领下漏网逃窜。臣等已派出快马四处打探,一俟得知其踪迹下落,便立刻飞扑上去,将其干净彻底地全部歼灭之!
王莽得报大喜,万分高兴地对王邑说:“你推荐的这个严尤果然是一员将才,到南郡即将乱贼消灭了好几千。有朝一ri他回来了,朕一定再重重地奖赏封拜他!”王邑也高兴地说:“微臣别的本事不敢说,看人还是看得比较准的。严尤既然能消灭王常马武,也一定能消灭王匡王凤,直至最后消灭前队的废刘余孽,陛下就等着瞧好!”王莽愈发高兴地说:“好好,朕就等着这个好消息。”说罢又咬着牙说,“这回要是把刘縯这些废刘犊子灭了,天下各州郡的卯金刀一个也别想活!朕要借着这个当口,把他们斩草除根,彻底消灭,看他们再作乱!”
但是高兴了没两天,又有令他心惊的消息传来——前队废刘起事,已经震动天下,不少地方的刁民都在蠢蠢yu动;尤其是关东的一些郡县,刁民们已经聚集起来,攻打城池,抢夺钱粮,然后进入山中屯聚,公然与官府对抗。而且这些乱贼还效仿赤眉、青犊、铜马诸贼,也都给自己起了名号,如尤来、铁胫、大枪等等。
这是最令王莽吃惊和害怕的。他原来就担心,天下的刁民不忘刘氏,只怕刘氏起兵后他们会乘机作乱,甚至响应刘氏,来撼动朕的江山。现在刘家的黑旗刚刚打出,这些刁民果然就冒出来了,真是风吹草动,蛇虫乱起!好在,前队的废刘还没有形成太大的气候,他们被我英勇的前队官军压着;但是如果他们侥幸得势,把我前队的官军打败,甚至攻破宛城全取前队,那天下的刁民还不疯了一样的响应刘氏呀?像赤眉、青犊、铜马、尤来、大枪等等这些叛匪,没准都要汇聚到刘氏的旗下来讨伐朕的,那朕的铁打江山可真的要……唉哟不敢想喽!
所以现在就盼着严尤尽快消灭王常马武那股绿林残贼,然后飞驰进入前队,与甄阜南北夹击,将废刘叛贼一举消灭。只要废刘余孽被灭,其他的叛贼都好说,不是自行消散就是被朕的大军剿除。总之朕的大新江山,还是铜浇铁铸永传万年的。苍天呀,上皇呀,盼望您保佑下界儿臣!臣是天子,就是您上天大帝的儿子呀!
于是这些天来,王莽就这么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忧愁,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愁眉紧锁,忐忑不安地深居于**。
第一百五十章
谁想到今天傍晚,竟又出来一颗孛星,而且是那样的硕大明亮!当近侍把他扶出殿外,站在殿前仰脸观看这颗星时,他不禁倏地一颤:“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又出来这么一颗东西?难道朕的大新江山真的要遭到最严峻的挑战?尤其是,这颗星头朝东南尾向西北,尾巴正对着朕的常安城,正对着朕的未央宫,这不正是古人所说的‘孛尾扫宫’吗?唉哟,前队废刘起事的消息刚刚传到各地,这颗星恰恰就出来了,而且尾巴还扫着西北,扫着朕的宫室,天下的刁民看了,岂不更是哗声四起?唉哟,这可怎么是好,别说小民百姓了,就连朝中的公卿百官,也要心生惶惑的!怎么办?如果任由这种情绪蔓延开去,天下人心浮动,那朕的大新江山真的顷刻难保了!不行,朕得采取措施,一定得稳住人心,至少得把文武百官稳住!
于是即时传诏:“去命大司空王邑、国师王秀、说符候崔发火速入宫,让他们仨到宫里来陪着朕一块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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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邑王秀崔发三个人其实也在各自的家中仰脸看星。王邑虽然对天文星象没什么研究,但他的看法和王莽基本一样,知道这跟前队的废刘作乱有关。但他也想,我们皇主上承天命,有上天神人授予的金策铜匮,废刘岂能奈何哉?虽然他们的黑旗举起来了,但迟早也得被我们消灭!而王秀崔发则不同,这俩人可以说是专门研究星历谶记的,对孛星的出现更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奥妙端倪。所以当俩人一看到这颗星后,立刻惊得两眼发乌:“哎哟,怎么这颗星是这么个走向啊?!”正惶恐不安时,宫中使者到,命他们立刻入宫去见皇主。两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只好赶紧上车入宫。
王秀崔发赶到宫里,王邑已先他们一步到来,这会正陪着王莽站在殿前仰脸看星。近侍手中的以及殿檐下的宫灯虽不甚明亮,但依然可照见王莽冷峻而铁青的脸,倒背两手的臃肿身形更显出这位大新皇帝无可冒犯的森森威严。
王秀崔发心怀忐忑,一齐给王莽跪下:“臣等奉诏叩见陛下!”
王莽依旧背着手两眼看星,鼻子里哼一声:“嗯,起来。”
“谢陛下!”二人再叩站起。
“王秀,崔发,知道朕为什么这个时候把你们叫来吗?”王莽冷冷地说。
“陛下,臣等知道,因为天上出了这颗星。”二人小心地说。
“嗯,不错,就是为的这颗星。那,你们一定对这颗星看出什么了,那就给朕说说!”
“这个……”王秀崔发同时嗫嚅一声,然后互看一眼,便都低下头黑着脸站在那里不吭声。
王莽不觉有点恼怒,斜过脸瞪着二人:“这个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你们两个,可是当今最有权威的星谶学家,有什么好含糊的?尤其是你王秀,在观星望气上可算天下第一神仙,有谁比得过你?就连崔发也差着你一大截呢。那你就先说,这颗星在说明着什么!”
王秀不觉浑身一颤,脑门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其实这个王秀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中国儒学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甚至有“古学鼻祖”之称。王秀本名刘歆,字子骏,是刘邦的四弟楚元王刘交的第六代孙。他的父亲刘向,是西汉宣、元、成三朝的著名大儒,管领着国家的图书馆藏。刘歆从小聪颖好学,又出生在儒学大家,所以在少年时代就已学贯古今,通晓群典,以至小小年纪就被拜为黄门郎,入宫协助其父校理群书。刘向死后,刘歆子承父业,总校书藏,修订出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图书分类目录《七略》,倍受历代儒家学者的推崇。刘歆尤其jing通天文地理与星象历法,他所编制的《三统历谱》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年历。至于其它学科,刘歆也多有研究著述,也同样倍受推崇。总之在西汉末年,刘歆是无人能比的博学大家。
当然此时最最赏识刘歆的,还是大司马王莽。后来哀帝即位,王莽乃奏明圣上,说刘歆这样的人才世所罕有,该当再加官阶,以示陛下之恩赏器重。于是哀帝乃拜刘歆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在王莽的赏识提携下,刘歆的地位ri渐显赫。当然吃水不忘挖井人,刘歆对大司马也是百般感激,视为自己的大恩人。
但是颇令刘歆痛心的是,王莽后来为避傅后、丁姬,只好交出大司马印绶,回家闲养。不过这是太皇太后的诏令,王莽不敢违背,刘歆更不敢说三道四。于是王莽辞官归家,刘歆也只好去做他的学问——后来傅、丁两族贵倾朝廷,专断朝权,刘歆也只好退而避之,专心做他的学问。但是没两年,刘歆忽然奏报皇上,说从此要改换一个名子,叫刘秀刘颖叔而不叫刘歆刘子骏了。众朝臣闻听,都不解其意,当然哀帝也不知所以然。不过一个朝臣改一下名字,算不得什么大事,不用皇上费心追问。于是哀帝御笔一点:准奏,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去,从此刘歆便开始叫“刘秀”了。但是皇上及众臣虽然不明白刘歆改名是出于什么目的,一些儒生方士却在背地里议论纷纷:“刘子骏改名刘秀,是不是要上应神谶呀?”因为这时在他们儒生方士的小圈子里,正流传着这样一句谶语,叫“刘氏复兴、秀为天子,李氏为辅”。所以这些儒生方士就都惊诧地说:“难道刘子骏要做将来的汉家天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作者感言:衷心感谢网友“岳不二”对本作品每天8个点的“总推荐”。您的鼓励,给了我更大的是创作动力;您的慧眼,给了我更大的创作信心。有朝一ri拙作付印成册时,我一定签上名字,亲手送给您一套,到时候我会联系您的。当然,本书工程巨大,付印成书还需要些时ri,请您耐心等待。
再次向您表示深深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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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就是刘歆改名的唯一原因。因为刘子骏非但jing通谶纬,更善晓天文——洛阳的夏贺良、南阳的李守、陈留的王长这样的方士道人已经通过天象看出汉家的“历运中衰,当再受命”,而刘子骏这样的星象大师岂有看不出的?所以刘歆改名,很可能就是通过“观象”而得知刘家王朝将要“中衰”,甚至被别的姓氏夺去社稷。当然,被夺去社稷的刘家还会“再受命”,还会“复兴”;而再次掌握社稷的,自然就是谶语中的那位“刘秀”了。所以那些儒生方士猜测的应该不错,刘歆就是想因应谶语,做将来的汉天子。
然而刘歆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他改名的这一年——哀帝建平元年,一个小男孩竟在这一年也呱呱坠地,诞生在陈留郡济阳县孝武皇帝的故行宫里。更令刘歆想不到的是,这个小男孩的父亲——济阳县令刘钦,既不懂星象也不知谶纬,却在他的这个儿子出生前的两三个月就为儿子取名叫“刘秀”了!更何况,这个小男孩刚降生时有祥光照耀、异香满室!而十余年后,更有一位道士高人苏伯阿瞪着惊异的两眼,望着这个小男孩所住的村庄——南阳郡蔡阳县的舂陵庄惊喊:“气佳矣,郁郁葱葱然,此庄必出天子!”
不过刘歆毕竟是幸运的。又过了两三年,哀帝驾崩,大恩人王莽重新上台执政。王莽这次上台,可以说是有备而来,也可以说是总结了以往的经验教训——外戚争权。所以他上台后首先就彻底清除了傅、丁两族外戚,并阻止新立的小皇帝——平帝的外戚中山卫氏进入京师,防止他们也像傅、丁那样的跟自己争权。王莽的另一行动就是排除朝廷中的元老耆旧及其他不附己者,大肆培植亲信党羽,所谓“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歆典文章,孙建为爪牙……”就是前人对王莽这一时段的行为总结;而刘歆,无疑成为王莽众多党羽中的重要一员。
而往后的事情不用多说了,刘歆等众党羽对王莽极尽吹捧歌颂之能事,使王莽成了旷古未有的道德之神;“安汉”、“宰衡”两顶桂冠也堂而皇之地戴到了王莽的头上,直到他“天命神降”,成了取代汉王室的真命天子。
但是班固《汉书》中说,王舜、刘歆、甄丰等吹捧王莽,至多也就是抬高或稳固王莽的“宰辅”权位,并不是要把他推上皇帝宝座。他们抬高王莽,一是王莽处处都如“周公、伊尹”,值得他们推崇和褒扬;二来他们都是王莽一手提拔培植起来的,为“恩公”出力那是他们的“份内之责”;三来,抬高吹捧王莽,他们自己也可以获取好处——加官晋爵享厚禄。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并且还都“心满意足”。但把王莽推上皇帝宝座取代汉家,他们是想也不曾想过的,而且也没人提出。那么鼓吹王莽“身负天命当代汉运”的,是来自宫廷之外的另一班家伙,如奉献“白石新井”、“金策铜匮”之类的前辉光谢嚣、梓潼人哀章等等。这些人为了巴结王莽捞取好处,就编造了各种各样的鬼神符命迷惑朝野,于是王莽才“顺天从命”地篡夺了汉朝廷。而王舜刘歆等在这种“符命cháo”中根本无能为力,只好半怀忐忑随波逐流且惊且喜地拥戴王莽“登位即真”。这其中,王舜应该最清楚王莽的“身负天命”是怎么回事,并且自己又是逼迫太皇太后交出玉玺的“首恶”,所以在王莽当上真皇帝之后,大概越想越愧疚,越想越害怕,没几年便“病悸浸剧”一命呜呼了。
至于刘歆,其实早在各种鬼神符命飞向长安的时候就开始疑惑了。他大概这么想:按天文星象,汉运衰亡当是必然,只是没想到这个代汉者竟是王莽呀!不过按“当再受命”的说法,王莽的这个皇帝又当不长,不定哪一天又要被人推翻。而将来重兴汉室的,无疑就是谶语中的那个“刘秀”了。至于我,早在十几年前就改名叫“刘秀”,没准将来中兴汉家的皇帝就是我呀!但是现在,只能顺应“符命”拥戴王莽,然后等待“刘秀为天子”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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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更不用多说了,王莽按照“金策铜匮”面南称君,建立大新朝,刘歆也被“金策铜匮”指令为大新朝的国师、嘉新公,位列上公。但是王莽忌讳“卯金刀”,便“恩赐”刘歆姓王,从此叫“王秀”了。至于刘歆愿不愿意叫这个“王秀”,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不管怎么说,刘歆此时富贵荣宠,红极一时,连他的两个儿子都享受着大新朝的高官厚禄。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刘歆父子安享尊贵的时候,却遭到了王莽的严厉惩罚和打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其实,在众亲信抬高吹捧王莽的过程中,出力最大的当属甄丰——“安汉”、“宰衡”之号,就是甄丰首先提出的。当然为了表现自己,甄丰经常一个人出入大司马府,向王莽进献一些“悄悄话”;有时不管白天黑夜,只要一想起什么能够讨好王莽的“妙策”,就赶紧驱车前往大司马府,给王莽报说自己的“好主意”,故长安城里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夜半客,甄长伯。
但是甄丰万万没想到,那个“金策铜匮”下来之后,他被封为广新公、更始将军,不但位次远在王舜刘歆之后,还与城门小吏卖饼儿同列,不觉羞恼万分。心想当初我出的力是何等的大,现在对我又是何等的不公!于是在王莽面前明显带出不满,这就触怒了王莽。此时的王莽,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谦恭卑下”的小小朝臣了,也不是那个处处关爱别人的大司马了。其实早在他完全掌控住朝廷之后,就已经唯我独尊了,何况他现在是“身负天命”的大新天子?他的暴发户心态,至此已暴露无遗;臣下人等,只能对朕卑躬屈膝,笑脸相迎,岂容汝等给朕甩脸子?哪怕你有天大的委屈,也得给朕忍着,不准表露出来,甚至连“不满”的想法你也不能有!所以见甄丰脸带不满,王莽自然怒上心头,不是故意冷落他,就是乜斜着眼恶辣辣地瞪他,甄丰就更受不了了。
感到受不了的不单单是甄丰,还有他的儿子甄寻。甄丰原来对王莽吹捧有功,作为回报,王莽就封他的儿子甄寻为茂德侯,官拜侍中。但是现在眼看着父亲倍受冷落,情绪低沉,甄寻就感到说不出的愤怒。心想我父亲过去给你出了多大的力呀,现在你不但不给我父亲以安慰,还这么故意欺负他,我甄寻岂能与你善罢甘休?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把一班很要好的“小伙伴”招到家中,问他们怎么办。而这些“小伙伴”中,恰恰就有刘歆的大儿子刘棻、二儿子刘泳,以及刘歆的得意门生丁隆。刘棻现在的爵位是隆威侯,官拜侍中通灵将;刘泳为伐虏侯,右曹长水校尉;丁隆则官拜侍中骑都尉,这都是王莽对刘歆吹捧之功的回报。甄寻刘棻刘泳这些人,不但年龄相仿,还同朝为官,况且他们的父辈更是多年的同僚,所以在个人情感上,还是非常亲近的,至少比那个“大新皇帝”亲近多了。
听了甄寻的述说,刘棻刘泳丁隆等也都表示出愤愤的不平。刘棻说:“尊伯当初出力最大,如今非但未得其封,反而与城门小吏卖饼儿同列,的确让人看不过眼。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使尊伯官位再升。”
众人一听大喜,忙问刘棻是什么妙策。甄寻尤为急切,赶紧向刘棻拱起手:“棻兄,是什么妙策,快请道来。”刘棻说:“王莽登上帝位,靠的是符命图谶。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也采用此道?”众人说:“那就快说,怎么个采用法?”刘棻说:“王莽是个复古狂,凡事都照着周朝的故事去做。不如我们也造作一条‘符命’,叫做‘新分陕,立二伯,甄丰右,平晏左。’王莽是靠符命当的皇帝,见了这条符命,想必不敢说‘假’,只好照符命策封尊伯,那样尊伯的名位不就上去了?”众人一听,无不拍手欢笑:“好计,真是好计。老贼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也得照着符命去做。这回该窝气的,一定是老贼了!”甄寻更是喜形于sè,又向刘棻拱手说:“棻兄,真够哥们儿。这事要成了,咱好好摆几桌,庆贺三天!”
几个年轻人说办就办,当即写好了几十幅“新分陕,立二伯,甄丰右,平晏左”,天黑之后就去长安城里四处张贴。
“分陕立伯”这事,最早发生在周成王的时候。那时成王非常倚重他的两位叔叔周公旦和召公奭,就封两位叔叔为左右二伯,分掌东西两面的大片国土。具体分界线为陕陌——陌以东,由左伯周公主掌,陌以西则归右伯召公主掌。甄丰若能当上这个“右伯”,那就是新朝的“周公召公”了,名望地位,一下子就窜升了上去,所以甄寻这帮年轻人自然要拍手叫好。
但是却把王莽给气坏了。当这条“符命”到了王莽手上时,简直气得他肝疼,心想这肯定是甄丰的儿子甄寻干的事,跑不了别人。yu待追查“造假者”,可是自己也是由“符命”而登上的帝位,“打假”岂不影响到了自己?权衡利弊,只好忍下这口气,捏着鼻子分封平晏甄丰为左右二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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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假成功”的刘棻甄寻等简直欣喜若狂,都说这一招不是一般的高。按说他们应该见好就收的,可是他们还想上演一场恶作剧,让王莽更恶心。于是刘棻对甄寻说:“干脆咱们再作一条符命,让王莽把‘黄皇室主’嫁给你,你做他老王家的乘龙快婿!”
刘棻所说的这位“黄皇室主”不是别人,正是王莽的闺女——孝平王皇后。当初王莽为稳固自己的权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平帝,并立为皇后。但是王莽后来又毒死平帝,于是女儿便成了寡妇。王莽篡汉后,封孺子婴为定安公,王皇后因而被封为“定安太后”。但是王莽嫉恶汉氏,没多久又改封女儿为“黄皇室主”,好像这么一来就与汉氏“彻底断绝了关系”。但王皇后与他的篡汉皇爹大不一样,虽被封为“黄皇室主”,但节cāo不改,仍认为自己是“汉家妃妾”。皇后此时年不满二十,王莽好几次想逼她另行改嫁,但王皇后誓死不从,说:我生为汉家妾,死为汉家鬼,绝不会另嫁他人!王莽见女儿意志如此坚定,也只好作罢。而刘棻等也知道“黄皇室主”不会嫁给甄寻,他们只不过再次恶心一下王莽罢了。于是又写下数十幅“黄皇室主,甄寻之妻”,乘夜sè再去长安城里四处去散。
王莽得到了这条“符命”,果然气炸胸肺。这回他也不怕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了,在朝堂上哗哗抖着“符命”,瞪着俩大眼珠子向群臣喊:“黄皇室主天下母,这是什么狗屁的‘符命’,这肯定是哪个贼羔子故意污辱朕的!”又冲着甄丰怒吼,“甄丰,两次符命都与你家有关,你说,是不是你家那贼羔子办的好事?!”甄丰早吓得魂飞魄散,两眼一黑就瘫到了地上。
于是王莽立即下令:去给我捉住那个贼羔子,严刑审讯!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甄寻得到消息,更是吓得魂飞天外,哀叫着骂:“刘棻你个王八蛋,没想到你却害了我呀!”军兵在前面砸门时,他撩腿窜出后门,仓皇逃出长安城,也不知跑哪儿躲去了。
甄丰更加jing神崩溃,当晚就悬梁自杀。
刘棻等也都六神无主,聚到一块抖抖瑟瑟地说:“没想到这回弄巧成拙了也!”好在,甄寻逃脱了,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只要甄寻不被捉住,他们就不会暴露。所以几个人又都抖抖瑟瑟地仰天祝告:“苍天呀,请您保佑甄寻,千万别让王莽捉住他呀!”
但是不捉住甄寻,王莽岂肯甘休,就撒下大网四处缉拿追捉。来年chun,果然于华山中将甄寻捉住,押送长安。到狱中还没怎么拷打,甄寻就供出刘棻等,说这些主意都是他们出的。王莽大怒,立即逮捕刘棻刘泳丁隆等一班人,连夜拷问,刘棻等只好供认。但王莽还不满足,继续对他们严刑拷打,让他们供出其他“同谋”。刘棻等熬刑不过,只好胡攀乱咬,又交代出许多“同谋”,最后竟牵连到公卿党亲列侯等等数百余人,王莽全命斩之,一时天下震恐。当然在“惩罚逆党”上,王莽也不忘效仿古人,乃“流棻于幽州,放寻于三危,殛隆于羽山”。(注1)但都是把他们斩杀后用车运去的尸体,而不是活人;所谓的“效古”,其实也走了样。
杀了几百人,王莽自然出了一口恶气,但他更迁怒一个人——刘歆。于是当众指着刘歆的鼻子骂:“王秀,你是我大新朝最顶尖的股肱大臣,朕亏待你了吗?亏待你们父子了吗?你们为什么如此对朕?”吓得刘歆跪在地上叩头流血,再三求饶。当然王莽还不会杀他。一是他毕竟是自己最有功的重臣,二来不久前他们刚成为儿女亲家——刘歆的女儿刘愔嫁给了王莽的儿子王临。所以念在这种情分上,王莽还不至于向刘歆痛下杀手。但从这儿开始,刘歆对王莽真的深深的害怕了。当然除了害怕,他对王莽也不是没有怨恨——毕竟两个儿子都被你杀了呀?他们纵然有罪错,可是看在我的面上,你就不能饶他们一命?但怨恨也只是埋在心里,哪敢流露出半点?就这样,刘歆在悲伤怨恨中过了一年又一年。
但是现在,南阳长沙定王的后代突然举起了反莽大旗,而且其势甚猛,刘歆自然倍感惊异——莫非,汉家的“当再受命”就要来临了?“刘秀为天子”也将要实现了?可是,这个“刘秀”究竟是谁?是我这个后改名的“刘秀”,还是别的哪个“刘秀”?或者说这个“刘秀”就在南阳的汉家义军中?但是听说南阳义军的第一主帅叫刘縯,如果有一天反莽成功,那“中兴汉家”的天子应该是这个刘縯而不是刘秀呀。唉,真是废脑筋,不多想了。但不管怎么说,南阳汉军这一起来,王莽的被推翻那是一定的。尤其是,关东各州郡已经有许多百姓揭竿而起,响应刘氏了。
更令刘歆想不到的是,今晚,一颗孛星出现在东南夜空。当刘歆走出户外,仰脸看到这颗明亮硕大的孛星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啊,头朝东南尾朝西北,尾巴正冲着长安宫这边,这是百年不遇的‘孛尾扫宫’啊!不用说了,王莽的大新朝,是彻底的要完蛋了!我是不是尽快把名字改过来,从此再叫‘刘秀’而不叫‘王秀’了?可是,那岂不又犯了王莽的大忌?真要改回刘姓,王莽还不立马砍我的脑袋呀?唉,还是等等再说。”
正看着孛星在那儿出神,忽然宫中黄门前来传诏,要他立即去见皇主。他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王莽肯定也看出了这颗星的不祥,想借他这个“星谶专家”之口宣告朝野,说这颗星是一颗“祥星”而不是“灾星”,以稳定他的朝野人心。可是,这让我怎么说啊?
去宫中的一路上,他也没想出用什么好词来说明这颗星的“吉祥”。所以当王莽喝令他“先说说”时,他自然头冒冷汗,嗫嗫嚅嚅地说:“陛下,这个,我、我……”
王莽不禁又大怒:“你这个什么?不管是好是赖,你尽管说,你‘我我’个什么?!”
可是刘歆哪敢说“赖”,只好又冒着汗嗫嚅:“这个,我、我……”
王莽愈怒,冲着他骂一句“废物!”便扭脸对崔发说:“崔发,那你说说,,这颗星究竟在预示着什么?!”
崔发比刘歆乖巧多了。其实他也早看出了这颗星的“孛尾扫宫”,也知道王莽传唤他们的用意,所以早在路上就把话编好了。当他看到刘歆那吞吞吐吐的窘迫样,还忍不住暗笑。心说老王秀啊,你怎么那么笨,赖话说不来,好话还不会编吗?正暗自好笑,恰好王莽喊他,就说:“陛下,这颗星的出现,明显是预示着吉祥啊。臣早听说过这么一句解释,叫:孛星出,乃除秽布新之兆。何为‘秽’?四方反贼也;何为‘新’?我大新朝的威德也。臣听说严尤陈茂已大破流贼王常马武,不ri便将进入前队,与甄阜南北夹击,尽灭前队废刘,这就是‘除秽’。污秽尽除,我大新的威德自然就彰显了,这就是‘除秽布新’。总而言之,今年的这颗星是在预示着吉祥,无有他解。”
王莽立即眉开眼笑,得意地哼一声:“嗯,跟朕想到一块了。”说罢扭脸瞪着刘歆,“王秀,听到了吗?这才是正解!‘除秽布新’四个字,朕也早听说过,你这个星象专家却不知道?还用朕和崔发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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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邑也“恍然大悟”似地说:“对对,臣也听说过这四个字,国师却不知道,真是徒有‘国师’之名!”
刘歆只好又黑着脸站在那儿嗫嚅:“是是,臣愚钝,臣愚钝。臣孤陋寡闻,孤陋寡闻。”
王莽说:“既如此,明ri早朝,你们两个就把这些话说给群臣,然后朕再宣告天下——听到了吗,崔发,王秀?!”
崔发王秀赶紧拱手:“是是陛下,臣等明天就这么说,请陛下放心。”
王莽又哼一声,就又仰脸看天。但他这次并不是看星,而是两手从背后移到胸前,双手合十,仰望着正上空暗暗祷告:“苍天上皇呀,请您降下神力,帮助前队甄阜,尽灭前队废刘!”
但他没想到,就在这一刻,就在前队的淳水北岸,他的铁杆忠臣——前队大夫甄阜已将所有县宰大将召集到他的中军大帐,准备在明天凌晨给汉军以致命一击!
(注1):《史记》舜治四凶:流共工于幽州,放灌兜于崇山,迁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甄阜这半个月来其实一直在关注着星空,一吃罢晚饭就出至帐外,手按着宝剑仰望着夜空。别看甄阜是一方军政要员,但却有着一套谁也想不到的独特本领——能通过夜间的满天星云看出明天早起是yin、是晴、是雨、是雾。当然他现在最希望出现的,是满天的大雾——对面不见人影的大雾!因为和贼军隔河对峙以来,只要他们这边的人马一出动,河南岸上的贼军立刻就发现,并很快在河南岸上布防好,守住各个桥头;尽管他们十万大军不知轮番冲击了多少次,但每次除了伤折成百上千的军士,一步也垮不过河去。当然他也曾想派军趁夜sè偷偷摸过桥去,可贼军一到晚间就在桥北头燃火数堆,彻夜不息,而且每座桥上都放满了拒马鹿角,趁夜sè偷袭根本不可能。他也曾想十万大军一齐下河,踏着河冰冲过河去。可是河里的冰还不到半寸厚,一踏上去准得落水,也根本没法过。唯一的办法,就是上天降下满天的浓雾,然后我们人衔枚马衔杖,乘着浓雾偷偷摸到河边突然杀过桥去。只要我们有数百军兵杀过桥去,我们就算成功了——数百军兵过河后可以挡住冲来的贼军,而我们的后续人马则可以搬开拒马鹿角,大举涌进。到那时,贼军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我们了!嗯,那就暂停进攻,等着天降大雾!
更令甄阜高兴的是,现在是孟冬时节,极易出现大雾,没准,明天早上就会大雾弥漫。所以停军的当晚甄阜就站在帐外仰看夜空,盼望着明晨会降下大雾。但令甄阜扫兴的是,当晚却是个大yin天,一个星星也看不到。甄阜哀叹:十雾九晴,这大yin的天怎能出雾?只好无奈入帐。之后几天,虽然晴空万里,到晚间也是满天繁星,但根本看不出有下雾的样子;就是次ri晨下了点雾气,也是又淡又薄,根本没法利用。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甄阜的心里越来越焦急——他原来觉得,凭我堂堂的十万官军,要不了三天五天就能把贼军一举消灭,然后直接给常安的皇主报去“惊喜”,这才没有“报jing”。可谁知道,贼军们凭借淳水,硬是把我们阻在河北,反复冲击了好几天也过不去。而等着天降大雾,可是每晚把脖子都望酸了,也不见有浓雾的迹象。现在贼军的黑旗已经打出了一个多月,常安的皇主肯定早已知道了,他老人家现在还不知多焦虑多担心呢。而天下各州郡肯定也知道了消息,那些向往刘氏的刁民,没准都要蠢蠢yu动;皇主要知道了这些,岂不更要着急?唉,作为皇主的命臣,两千石的高官,我真是愧对皇主啊!那么,今晚再看一次天象,如果明晨能有大雾,我自然会连夜部署军马,明晨一举杀过河去。如果明晨还没有大雾,那说什么也不能再等了,明天一定催军拼死夺桥,就是死伤几万军士,也要杀过桥去!对,今晚再看一次星星!
但是到了傍晚,甄阜正坐在帐中端着碗吃饭呢,忽听得外面军士们乱喊:“哎呀,快看呀,扫把星出来了,扫把星出来了!”甄阜不由一惊:“啊?扫把星?是孛星出来了?!”把碗往案上“咣”地一扔,站起来迈大步便奔出帐去。
等来到帐外,果然见东南天上,一颗明亮的孛星,正拖着长长的尾巴向着东南方向缓缓飞行。甄阜既然懂天象,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颗星的端倪,不觉惊道:“啊?这颗星尾巴向着西北,正朝着常安方向,这不正是‘孛尾扫宫’吗?这么说来,我们大新江山的气数就要尽了?皇天大帝要掀倒我们的皇主了?不然废刘的黑旗刚举起一个多月,这颗星恰恰就出来了?或者说,明天我大驱军马进攻南岸,是不是又要遭到惨败?唉,这、这该怎么办?”
正在彷徨,忽然,他的两眼倏地瞪圆了,好像猛然间又发现了什么奇异景象——只见满天的繁星,一个个亮晶晶水汪汪,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甄阜不觉大惊:“啊?这不正是大雾的迹象吗?凭我几十年的观察,凡是第二天凌晨有大雾的,头一天晚上的星星都是这样的!不用说了,明晨必有大雾,一场罕见的、对面不见人影的大雾!要这么说,这颗星不是在预示着我们大新朝的灭亡,而是在预示着叛贼的覆灭,预示着天下废刘将要遭到灭顶之灾!我们皇主上承天命,享祚万代,他的大新朝怎么能这么快就数尽消亡呢?这颗孛星虽然尾朝西北,但也许是巧合,根本不意味着‘孛尾扫宫’。好了,不必犹豫了,马上召聚各路大将,明晨进攻南岸!
于是喝令帐前军士:“马上通知梁丘赐,派二十骑快马向东向西,命令各县县宰、郡属各部大将,立即来我大帐听取号令;半个时辰之后进帐者,斩!”
军士得令,便飞一般地去传令梁丘赐。梁丘赐听罢不觉愣一下:“啊?甄大夫莫非有什么好计了?半个月前他说‘自有妙计破敌’的,现在,也许是‘妙计’来了。”但他也不敢多问,赶紧派出二十骑快马,向东向西火速传令。正在帐外观看孛星的各县县宰及郡属各部大将得令,哪还顾得看星,赶紧命令备马,然后骑上去飞一般地向甄大夫的中军大寨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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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半个时辰,所有县宰大将全都到齐。甄阜站在火苗霍霍的灯烛下,又恶喇喇地将众将扫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各位,我们有半个月没有发兵夺桥了,估计你们都有疑惑。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本大夫是在等一种天象,就是大雾!只有借助大雾,我们才能杀过河去,一举消灭叛刘诸匪!可巧的是,就在刚才看那颗孛星时,我发现天上的群星十分异常,仔细一看,才看清明晨将有一场大雾。这是上天助我,助我大新,更是在佑护我们的皇主!而更巧的是,天上偏偏又出来一颗扫把星,这正预示着一场灭顶之灾将要降临到贼军的头上啊!所以我命令,今晚各部连夜整军,明天凌晨趁大雾夺取三桥,杀过河去!具体这样安排:攻取小安桥的各县,由冠军县挑选三百jing壮军士;攻取西津桥的各县,由鲁阳县挑选三百jing壮军士,我这里自然也要挑选三百jing壮军士。这九百jing壮军士都令各使短刀,作为攻取三桥的先头之军。明晨三更,各部即令军士饱食,五更便向桥头进发。当然要人衔枚马衔杖,不能弄出半点声响。到桥边之后,各部先将大军按下,然后令三百jing壮军士手持短刀于浓雾中悄悄上桥,于拒马鹿角间摸过桥去。估摸着这些军士已经潜过桥南,你们各部立即大举上桥,将拒马鹿角全给他抛到河里去,然后蜂拥杀过桥南。当然三百军士摸到桥南,很可能要被贼军哨兵发现。但他们现在什么都晚了,不等贼寨中的众贼军钻出被窝,你们早杀过桥去了。即便有贼军闻讯杀至,咱们的三百jing兵足可将他们阻住,你们照样可以杀过桥去。只要我们能杀过去一半人马,贼军就必败无疑——贼军突遭袭击,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乱成了一锅粥,那还有不败的?总之我们这次偷袭过桥,一定能成功,一定能尽灭贼军,取得彻底胜利!”
众人这才恍然省悟,纷纷惊呼:“哎呀,原来半月没进兵,甄大夫是在等着这条妙计呀!好,好,这次我们一定能杀过桥去,一定能取得胜利!”
甄阜又说:“另外你们各部要多带火种,过河就焚烧他们的寨栅营帐;贼众就是不被杀死,也得被烧死!”
众人又都说:“好,就按大夫吩咐的,多带火种,烧死他们!”
甄阜说:“这次消灭了贼军,本大夫一定上奏皇主,给你们以重重封赏。好了不多说了,你们马上回军,连夜准备!”
众人又都称谢一番,然后拜辞出帐。
甄阜则向众将中的一个大个子喊:“岑彭,你给我留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岑彭立即回身,向甄阜拱手:“大夫,末将听候吩咐!”
甄阜说:“岑彭,咱这边的三百jing壮军士,就从你的军中挑选,并由你亲自带领,明晨袭取棘阳桥。前几次你没有立下半分的功劳,这次要是再攻不过桥去,我看你还怎么见本大夫!”
岑彭慨然道:“请大夫一百个放心。这次要是再攻不过去,岑彭就自己把头割下来向您谢罪!”
昨天整整一下午,刘縯都感到十分的高兴,心想俺三弟真出了个好主意,明晚把甄阜的粮草一烧,他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取宛城,取洛阳,夺下关东半壁江山。再接下来,自然是入弘农,进关西,直至攻下长安,活捉王莽老贼,汉家的社稷,自然就恢复起来了。但是到了傍晚,忽然东南天上出现了一颗星,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孛星,闪着耀眼的光芒向着东南方向缓缓飞行;满寨的军士,都跑出来指着东南天上惊喊:“哎呀,快看呀,扫把星,扫把星,扫把星出来了,扫把星出来了!”刘赐、刘嘉、刘祉、李通、邓晨、李轶、樊宏、刘稷、李松、李汎等也都纷纷跑来中军大帐前,和刘縯一块站在帐门口看星。李通说:“这颗星这个时候出来,一定不利王莽老贼!”其他人也都说:“嗯,听说孛星出来要改朝换代,那肯定是老贼将要灭亡了!”邓晨更是说:“我以前在宛城蔡少公府上听到过这几个字,叫‘孛尾扫宫’。看现在这颗星,头朝东南尾朝西北,尾巴正冲着长安,这明显是‘孛尾扫宫’啊,对王莽来说这是大凶之兆。”众人都大笑:“对,天怒人怨,那老小子想不灭亡都不可能!”刘稷则憨着嗓门喊:“啥扫‘公’扫母的,我不信这些东西;就是没有这颗星,俺也要杀入长安,亲手剁了王莽那老贼!”众人又都笑:“对,咱阿猛弟天神似的勇猛,没有这颗星咱也照杀王莽不误。”当晚,众人观看说笑了好一会,才离开大帐各回自己的本帐。
刘縯更是兴奋,心想“孛尾扫宫”,俺刘縯还是头一回听说。不过还是阿猛弟说的对,不管有没有这颗星,不管这颗星是什么预兆,俺刘縯一定要消灭王莽颠覆伪新。俺刘縯还是那句话:大丈夫行天地间,当见机而作,适时而动,处变不惊,料事如神,不信什么扫不扫宫。明天晚上只要烧粮成功,俺的反莽大业也就成功了一半。嗯,明天早早让人去通知新市平林诸公,共商破敌大计,到晚间就派三弟去烧甄阜的粮草!
当晚又兴奋了好一会,半夜时分才躺地铺上渐渐入睡。
可是第二天凌晨醒来,刘縯却感到有些不对——他每天这个时候醒来,帐口的棉帘处都会透进些灰白sè的微光来,怎么今天还是黑呼呼一片?是我醒早了还是yin天了?一想到“yin天”,刘縯不由打个激灵:“啊?要是yin天的话,今天会不会下雨或下雪呀?如果老天降下雨雪,对今晚的烧粮可是大大不利!”想到这儿再也躺不住,一掀被子翻身坐起,伸脚去铺边匆匆蹬上毡靴,便起身大步走向帐口,想看看外面的天空是不是真的yin了。
可是到帐口刚一掀棉帘,便见“呼”地一下,一团灰白sè的雾气迎面滚进帐来;浓浓的雾气不但直扑他的两颊,连两眼都感到又湿又凉。刘縯不由一惊:“啊?是雾气?下雾了!”而更令他吃惊的是,眼前的雾气是如此的浓,大帐前面以及左右两边的营帐,虽只有五六步远,但现在连轮廓都看不到;伸出两手,也只能看见俩黑影,连手指头都看不清。刘縯不由又惊:“啊,好大的雾气,怎么这么浓啊?!”不过他似乎又有点庆幸,暗暗笑说:“噢,是雾气。俗话说十雾九晴,那今天肯定就下不了雨雪了。过一会太阳一出来,雾气自然就慢慢消散。”
想到这儿,便微笑着转身回帐。可是刚转过身来,他猛然又打个激灵:“哎呀,这么浓的雾,甄阜会不会趁机发兵来攻呀?他们要是趁着浓雾悄悄接近桥头,那桥边的哨兵们可是发现不了的呀!”他甚至暗暗责怪哨兵:“这些值哨的军士怎么这么没脑子,下这么大的雾,也不回寨向将领们秉报一声?敌人要是趁雾过来怎么办,我们这边毫无准备,那不一切全完了?当然这也怪我,我没预先向他们叮嘱这一点呀!唉,怎么就没预想到天会降下大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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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还不太慌张。因为他觉得,我这边刚刚发现大雾,甄阜那边未必就比我发现得早。等他们整点好人马准备趁雾来袭时,我们这边早一齐涌到河边桥头严阵以待了。嗯,迟延不得,马上通知各寨,立即吹号整军,都去河边布防提备!”
想到这儿,便扭脸冲帐中还在地铺上呼呼大睡的两个亲兵喊:“小张,小于,赶快起来,去各寨传令!”
可是话音刚落,只听寨北河边山崩地裂似的滚滚喊声:“冲啊,杀啊,痛杀贼军呀!”
刘縯不禁浑身一颤:“啊,这、这不正是敌军杀过来了?!”
毫无疑问,这正是甄阜的大军大举杀过河来;而第一个提刀过桥的,当然是猛将岑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昨晚领了甄大夫的将令,岑彭回寨便传命本部,今晚务必做好准备,明晨听号令去夺棘阳桥;灶头伙夫,务必于明晨三更前把饭菜做好。传命完毕,岑彭亲自挑选了三百jing壮步军,命他们各备腰刀一把,明晨跟随自己先行进发。当然岑彭更命令全寨:“明晨进军时,人衔枚马衔杖,不许弄出半点声响;谁给我弄出了声响,必斩其头!”众军唯唯应命。当夜岑彭没有半点睡意,除了将一套紧身的黑衣穿在身上,还命亲兵去兵器箱中取出一柄五尺多长的特大号腰刀来,他明晨要提着这把钢刀杀过桥去。钢刀拿来,岑彭横刀于灯下,一边摸着锋利的刀刃一边恨恨地想,这回杀过桥去,非要杀得他血流遍野尸横遍地,谁也别想挡住俺岑彭;就是碰上那个叫什么刘阿猛的愣小子,俺也要一刀把他劈下马来!但是岑彭最关心的还是甄大夫所说的大雾能不能出现;没有大雾,一切都是白想。于是在初更以后便披上棉袍去帐外看究竟。等来到帐外,见月明之中,果然有淡淡的薄雾正从四面垂下,帐前木杆上的灯笼也开始朦胧。岑彭不由暗暗吃惊:“啊,看来甄大夫所预见的应是不差!”到二更时分,岑彭又出来观看,只见帐外早已是浓雾弥天,不但遮没了月光,连头顶上的灯笼也遮得模模糊糊。岑彭不禁大惊:“哎呀,甄大夫简直就是神人呀,他一双眼怎么看得这么准?!”又不多久,三更鼓响,军士们都被从睡梦中唤醒,开始匆匆进食。进食已罢,已近五更,岑彭吩咐几个副将集合其他军士,自己则手提五尺钢刀,将三百jing壮军士招聚到自己的大帐前。三百军士各提钢刀,手持火把,列队于浓雾之中。吱吱作响的火把闪着赤黄sè的光,将营帐间的浓雾映照得黄澄澄一片。岑彭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向三百军士说:“到桥边之前,听我命令将火把熄灭扔掉,免得被贼军看到了火光。另外一出寨门就衔枚口中,脚步也要放轻,绝不能弄出半点声响,都听到没有?!”军士也都低沉而有力地回答:“听到了!”喊声未落,恰好五更鼓响起,岑彭“唰”地甩掉身上的棉袍,向众军挥刀低吼一声:“走,跟我来!”提着钢刀当先向寨门口大步而走。三百军士高举着火把,紧紧跟上。而紧跟在岑彭身后的几个军士这才在朦胧的火光中看见,岑县宰手提钢刀,只穿一身紧身的黑衣,浑身上下,是那样的强健利落;高大的身驱,更像一员威武的天将。军士们不由惊叹:“咱岑将军今晨看来要大发神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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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不单单是岑彭率军向棘阳桥进发,前队各部郡兵也都离开营寨,于浓雾中依次向棘阳桥进发。而东面小安桥、西面西津桥的的莽军,也都在按甄阜的部署依次向两桥进发;一场惨烈的大屠杀,马上就要拉开序幕。而河南岸各寨的汉军依旧在帐中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岑彭率三百军士向棘阳桥进发,此时雾气越浓。仔细察看辨认路边的树木等物,知道离桥还有一里。岑彭遂命将火把熄灭扔掉,更令将脚步放轻,悄悄前进。离桥约摸还有数十步,岑彭忽听得前面有说话声,便赶紧收住脚步,与众军全都蹲下。岑彭侧耳向前细听,好像是两个汉军在说话。只听一个细嗓音说:“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雾,敌军可千万别来偷袭呀。”另一个粗嗓音则说:“现在都五更过了,一会天就大亮。等太阳一出来,这大雾慢慢也就散了。再说,咱来桥北头值哨,敌军若来偷袭,咱向桥南一喊,各寨人马很快就会赶来桥边,敌军来也是白来。”细嗓音说:“不知道小安桥西津桥那边咋守的,他们会不会也和咱一样派俩人来桥北头站哨?”粗嗓音说:“应该也派了?这边的火堆都看不见了,他们还不派俩人过桥来瞅着?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甄阜哪知道今早会有大雾呢?等他发现这雾并且派军前来时,这雾差不多也散尽了。”细嗓音说:“要那样当然好。现在只盼着ri头快些出来,把这大雾赶紧晒干净。”
岑彭一听,不觉一愣,心想难道刘縯也预知今晨有大雾,然后派出哨兵来桥北头值守了?亏得这俩哨卒在说话,他们要闷声不响地伏在那里,我们到不了跟前就得被他们发现。然后他们一边南跑一边大喊,我们此番攻桥岂不又要汤?如此说来,是老天在帮着俺夺下桥梁,是老天在保俺岑彭的项上人头呀!不然夺不下桥梁,俺就得兑现诺言,把头割下来交给甄大夫!可是俺岑彭的头颅岂是那么容易就输掉的?我今番必要杀过桥去,大干一场!于是立即对身边的两个军卒悄声说:“你们两个随我前去!”又扭回脸对其他众军低声吩咐:“你们在这儿原地不动!”说罢便弯腰提刀,向前悄悄摸去。两个军卒也弯腰提刀轻迈着脚步,紧紧跟在岑彭的身后。
其实不用说,这俩汉军兵卒不是刘縯要他们过来的,而是他们自己主动过来的。在棘阳桥值夜哨的汉军兵卒,每晚都是四个人,昨晚上也不例外,仍旧是四个。但是到了今晨二更,夜空里渐渐降下大雾,不一会儿连桥北头燃烧的几堆篝火也看不见了。几个哨卒还算有头脑,就互相商量:“火堆被大雾遮住了,敌军如果偷偷来袭,咱可是看不见的呀。不如派俩人去桥北头看着,防止敌军前来,还可以在那边的火堆旁烤火。”于是留下两个人依旧值守在桥南头,另两个人则去桥北头,而这两个正是嗓音一粗一细的那两个军卒。俩军卒来到桥上,顺桥的东侧搬开一溜拒马鹿角,来到桥北头。当然两个军卒还算细心,每搬开一架拒马鹿角,便又回身归复原位,怕的是敌军万一来袭。但这两个军士临到天明却犯了个大错误——值哨时说话。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马上就要天明了,敌军竟然真的前来,而且还把他们的谈话也听了去。
岑彭率两个军卒提着钢刀蹑手蹑脚向前走了二三十步,眼前渐渐明亮起来——正是那几堆篝火的火光。又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向前走了五七步,便看到了蹲在火堆边一边烤火一边说话的那两个汉军军士。岑彭更不多想,擎起钢刀“呼”地便蹿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两个汉军军卒正蹲在地上烤着火说话,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赶忙扭回头要看清楚时,一把钢刀早带着风声“呼”地猛劈下来。可怜两个汉军兵卒,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岑彭“嚓嚓”劈为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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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彭砍了两个汉军兵卒,对随后跟上的自家的两个军卒低声道:“你们快回去招呼弟兄们前来,去桥上清除那些拒马鹿角,都给他扔河里去;我一个人先冲过桥去,把住桥南头!”两个军卒低低答一声“是!”便扭回身快速向后跑去。岑彭向东看看天,此时已是凌晨,天已有点蒙蒙亮。岑彭更不多想,迅速扭身向南,提着钢刀撩起长腿向桥上跑来。
到得桥边,雾气中现出一排排的拒马鹿角——每三步一排拒马,每两步一排鹿角。但这些东西怎能挡得住灵活矫健的岑彭。岑彭右手握紧钢刀,两条长腿嗖嗖几个起跳,便越过了两排拒马三排鹿角。原来岑彭早知道桥上摆满了这些东西,如果穿着棉袍披戴着盔甲肯定臃肿笨拙不好翻越,尤其枝枝杈杈的鹿角更容易勾挂住衣甲战袍,这才穿了一套紧身的薄衣,好到这儿跳腾翻越——岑彭身高九尺,猿臂狼腰,尤其弹跳极好,两条长腿随便一跳就有三四尺高。眼前这些拒马鹿角虽然高有五尺,但是岑彭稍稍助跑两步,两腿“腾”地向上一弹,再辅以左手的轻轻一点,整个人就从这些路障上飞过去了。
当下岑彭身轻如燕,接连越过了十几排拒马鹿角。眼看就要到桥南了,忽听桥头上有人向这边喊:“哎,你们两个回来了?”——原来留在桥南值哨的两个汉军兵卒听到桥上有动静,还以为是去桥北值哨的两个军卒回来了,这才喊问了一声。岑彭更不答话,擎着钢刀嗖嗖又几个紧跳,“呼”地出现在两个军卒面前。两个军卒见浓雾中猛地跳出一个身材高大手提钢刀的黑衣人,简直吓懵了,手指着岑彭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岑彭不等他俩“你”完,挥刀大喝一声:“你们给我在这儿!”“嚓嚓”又是两声,两个哨卒几乎同时惨叫着倒地。岑彭手挺着钢刀,睁眼来看刘縯的大寨。可是雾气太浓了,虽然知道刘縯的大寨就在前面七八十步,可就是看不到。岑彭于浓雾中暗暗大笑:“刘縯,我已经来到你的眼皮子底下,你还在蒙头大睡?等会看俺如何亲手拿你!”正这时,只听身后的河里咕嗵咕嗵乱响,那是重物掉进河里砸破冰凌的声音。岑彭知道是自己的三百jing壮弟兄在往河里抛扔拒马鹿角,又不由暗暗大笑:“刘縯,我们的大队人马马上就要杀过桥来,看你还怎么能;这回非要杀得你们尸山血海,片甲不留!当然老子更要抓住那个内贼赵萌,非亲手撕烂了他不可!”
刚恨恨地骂完,三百jing壮军士已经抛完了拒马鹿角全都跑过桥来。随后更是喊声大震,前队各部的郡兵高举着火把也在后面冲上了桥。岑彭愈发大喜,回身向三百军士大喊:“走啊弟兄们,跟着我去痛杀贼兵,活捉刘縯!”喊罢提刀当先大步而进,三百军士也各举钢刀喝喊着紧跟在后。而拥过桥来的大队莽军,更是高举着火把分头奔向汉军各寨,“冲啊,杀呀,痛杀贼军活捉刘縯呀”的喝喊声犹如翻江倒海,山崩地裂。
刘縯在帐中听到这震天动地的喊声,一时肝胆俱裂,大惊道:“哎呀,怎么敌军真的攻过来了?!”刚刚被叫醒的两个亲兵小张小于吓得从被窝里一骨碌爬起,睁着惊恐的俩眼结结巴巴地问刘縯:“刘、刘主帅,这、这怎么回事啊?!”刘縯愤愤地喊:“还能怎么回事,莽军偷袭过桥了!快起来给我备马!”
小张小于赶紧爬起,胡乱穿上战袍,蹬上棉鞋,跑去帐外给刘縯备马。刘縯在帐中匆匆披上甲胄,戴上头盔,系好勒甲绦,挂上火龙剑,然后抄起红缨长枪,飞步冲出帐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招聚军士,冲出寨去,冲出敌军的包围,先奔回棘阳城再说!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当他冲出帐外,从小张小于手中接过战马,四面早像开了锅似的喊声震耳。寨中的军士,一个个衣甲不整,在浓雾中乱喊乱窜,真个是兵找不着将,将看不见兵。
刘縯翻身上马,挥着长枪大喊:“都不要乱,快到我这儿来,跟着我冲突出去!”可是雾气太大,四面喊声又震耳yu聋,军士们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喊了半天只有几十个军士慌慌张张地跑到他的马前。正此时,只见大雾中火光骤起,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原来是莽军突破寨栅在焚烧营帐了。不少军士刚从睡梦中惊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舔来的火舌烧着了衣被,烧着了眉毛胡须。于是一个个哀嚎着从被窝中爬起,带着满身的火焰蹿到帐外,扑到地上翻滚哭叫,大寨中到处是哭声喊声惨叫声。刘縯也只好悲叫一声:“只好各自为战了!”挥枪喝令身边的军士:“走,快跟着我冲出去!”打马向寨门冲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可是还没冲到南寨门,迎面喊声起处,枪如苇列,大队莽军挡住去路。而更糟糕的是,莽军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刘縯——此时虽然四外的大雾依然很浓,但寨内因为烈焰的蒸烤,雾气竟变得稀薄了些,于是便有莽军认出了刘縯。这些莽军一看是刘縯,不觉又惊又喜,都大喊:“这个骑马的就是第一号贼首刘縯,可别让他跑喽,捉住他必有重赏!”其他莽军更是兴奋,纷纷拿枪指着刘縯大喊:“刘縯,还不下马受缚!”
刘縯岂能被他们活捉,嗔目大喝一声,拍马挺枪上前来战。而甄阜的数万郡兵此时全都涌入刘縯大寨,四处追砍劈杀汉军士卒;火光之中,哭喊声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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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刘縯的大寨被敌军攻烧,军士死伤无数,而驻扎在小安、西津两桥的新市平林各寨也被敌军突破寨栅,肆意烧杀——值守小安、西津两桥的八个新市平林哨卒,远不像值守棘阳桥的那四个哨卒“负责任”。当二更天大雾下来时,燃烧在桥北头的几堆篝火逐渐模糊看不见,这些小卒也不当回事。他们说:“咳,怕什么呢,反正桥上有那么多拒马鹿角,敌军还能像猫一样的钻跳过来?不管他们钻也好跳也好爬也好,总得有点声音?听到了声音咱就赶紧发信号,招呼各寨弟兄前来阻挡,量敌军也冲不过来。”于是谁也不去桥北值守。可是他们没想到,到五更以后,偏偏就有莽军前来偷袭,而且真的像猫一样的从布满雾气的拒马鹿角间钻过来了。
偷袭这两桥的两队六百莽军,虽没有岑彭那样既高大又敏捷的骁勇之将,却有十多个短小jing瘦的小巧之军,这是这两队的带兵之将专门挑选出来的。因为他们知道,桥上摆满了五尺来高的拒马鹿角,跳是跳不过去的,而搬开更是不可能,那样会弄出声响;唯一的办法就是挑选最为瘦小的军卒从拒马鹿角间窄窄的缝隙中钻爬过去,以到达桥南。于是在挑选“jing壮军士”时,特地挑出十多个最为瘦小的军卒,并称之为“猫卒”,吩咐他们到桥边后偷偷爬过桥南;只要到桥南头把那些值哨的汉军小卒干掉,一切就完事大吉。当然,事成之后给他们以丰厚的奖赏那是少不了的。“只要你们能把桥南头的贼军哨卒杀掉,回头每人奖五十两金子!”将官们这样激励众“猫卒”,“猫卒”们自然心花怒放,都愿效死力。
于是在五更天摸到桥边之后,两个带兵之将便令这些“猫卒”脱掉外罩棉袍,只穿紧身的衬衣内裤,手持短刀匕首,悄悄摸上桥去。这些“猫卒”果然不含糊,上桥后即将短刀匕首咬在口中,然后俯下身手脚并用,于拒马鹿角间小心前爬。拒马鹿角上最宽的间隙也不过半尺,但这些“猫卒”柔似面条,滑似水蛇,没费多少力气就从一排排的拒马鹿角间钻挤了过去,而且一点声响也没弄出来。一直爬到南桥头,那些在雾中抱着长枪靠着木栏打盹的汉军哨卒也丝毫没有察觉。而“猫卒”们则飞身而起,手持短刀匕首向那些哨卒猛扑过去。哨卒们听到动静急睁眼看时,一把把冰凉锋利的短刀匕首已经插进了他们的咽喉心脏,无不惨叫倒地。“猫卒”们则向北一声唿哨,桥北的莽军便一拥上桥,将拒马鹿角咕嗵咕嗵全扔到河里去。之后不用多说。大队莽军举着火把提着刀枪,呐喊着拥过桥来,放火焚烧寨栅营帐,砍杀汉军士卒。王匡王凤陈牧廖湛等大将从睡梦中惊醒,慌忙从草铺上滚身而起,披上甲胄抓起刀枪,到帐外跨上战马,yu聚拢自己的弟兄抵抗。可是大寨里早乱成了一锅粥,哪还聚得起人来?王匡等只好各自混战,于烟火雾气中奋死冲突。
靠近三桥的汉军各寨被莽军攻烧,而最为震惊的却是远离三桥的刘秀;但接下来最为冷静的,还是刘秀。
刘秀的营寨在平林寨以东约五里。虽然相距五里,但在这黎明的寂静时分,西津桥上的喊杀声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刘秀是个jing细的人,睡觉本来就轻,听到喊声立即惊醒:“啊?怎么有喊杀声,莫非敌军攻杀过来了?!”“呼”地掀被而起,蹬上毡靴,几步跑到帐外,想听个究竟。
但是毫无疑问,肯定是敌军攻过桥来了。刘秀跑到帐外,不但更清晰地听到喊杀声是从西津桥那边传来,更令他震惊的是眼前浓浓的大雾!刘秀不由悲怆地想:不用说了,敌人是趁着大雾攻破桥头了!本来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去焚烧敌军的粮草的,可是甄阜这么狡猾,竟趁着大雾抢先一步!大雾啊大雾,你怎么偏偏在今晨出现,而恰恰又被甄阜所利用了?!甄阜,你怎么知道今晨会有大雾而我们则一点没想到?!这都怪我,怪我刘秀!大家过去都说我是个细心人,可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天上会降下大雾呢?我要想到了这一点并且告诉哥哥,敌人还能偷袭得成吗?唉,都怪我,都怪我,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可是现在不是后悔自责的时候,现在必须立即集合起人马,火速赶到西津桥,去支援救助平林兄弟!
“呜呜呜呜!”一阵响亮急促的牛角号声,将全寨一千多名军士全都唤醒。将士们立即从地铺上一跃而起,穿衣蹬鞋,披甲戴盔,抄起刀枪,从各帐中快速奔出,在浓雾当中集合列队。当然在号响之前,不少军士也从睡梦中惊醒,听到了西津桥那边的喊杀声。
副将跑到已经全副披挂的刘秀跟前,报说:“刘将军,各队集合完毕,是不是马上去西津桥?!”
但是刘秀却下令:“不,掉头东南,立即奔回棘阳城!”
其实刚才各队在集合的时候,刘秀忽然又冷静下来,暗想:不能去西津桥。眼前的大雾这么浓,怎么前去救援?闹不好自己人和自己人还厮杀起来了呢。看眼下这形势,甄阜是有备而来;他不知怎么就算定今晨有雾,于是悄悄发兵来袭。那么,不单单是西津桥,棘阳桥、小安桥那边,阜军肯定也同时偷袭了。而我们,丝毫没有想到,丝毫没有准备,一场全线的溃败那是定而无疑的了。而仅存的一点希望,就是回到棘阳城!只有守住棘阳,才能免遭全军覆没的危险!而且从淳水边逃脱的各路将士,肯定也都住棘阳城跑;我们守住棘阳后,还可以接应他们进城。对,返回棘阳,守住此城!
于是再次向副将下令:“全速向东南,奔回棘阳!”
副将得令,立即回身传命:各队速速出寨,奔回棘阳!号令一下,各队军士依次跑向寨口,然后沿路向着棘阳狂奔。
刘秀也提枪翻身上马,准备出寨。但他猛然间又想起了一件事——粮草!固守棘阳的话,没有粮草是不行的。现在全军的粮草都在正南方向的小长安聚,离这儿有十几里,而粮草官朱祐尹遵肯定不知道敌军已经杀过河来。如果不及时通知他们转移粮草,那肯定要全部落入敌手;没有粮草,固守棘阳就是一句空话。好在,小长安聚离棘阳城也就两三里,粮草也都装在车上,如果及时通知他们,完全可以在敌军杀到之前全部运进棘阳城里。当然,粮车最好从西门入城,不要走北门。因为从淳水边逃回的将士肯定要从北门拥入,到时候人车相挤,谁也进不去,那就更危险了。想到这儿,刘秀立即命令身边同样也骑着马的亲兵小唐:“小唐,你快去小长安聚传我之命,命朱祐尹遵赶紧将粮车都推进棘阳城里,就说敌军已经杀过了淳水。另外告诉他们,粮车不要进北门,都从西门入城,快去!”小唐答应一声,便打马而去,眨眼就消失在浓雾中。
刘秀也催马出寨,跟在众军后面向东南方向急行。当然他骑在马上一边疾奔一边想:这回进入棘阳,拼了命也要把城池守住,决不能让敌人打破。这不单单是为了保存实力,以后瞅机会进行绝地反击,更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亲人。城中不但有自己的亲族及家人,更有自己最亲爱的姑娘。为了自己最心爱的丽华姑娘,我一定与敌军血战到底,决不能让敌人进入城池半步!
想到这,他不由又向大雾中的东北方向看一眼,因为那边就是棘阳桥。在那边苦斗的大哥及其他本家兄弟,还有众多的汉军将士,这会是不是已经冲出了敌军的包围,正在逃向棘阳?
可是刘秀怎么也想不到,他最尊敬的大哥刘縯刘伯升,这会已经到了他平生最严峻的时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刘演这会的确非常危急。众莽军一听说这就是第一号贼首刘演,呼啦全都拥了上来,将刘演和他的两个亲兵小张小于并其他几十个汉军兵卒团团围住。刘演只好挥枪死战,小张小于们也挥舞刀枪奋力搏杀。可是莽军毕竟人数众多,围着他们乱扎乱刺,转眼间就有十几个汉卒被刺倒。更为严峻的是,陆续涌进寨中的莽军听说这儿围的是第一号贼首刘演,无不大喜,纷纷挺着刀枪怪叫着围了上来。刘演的头颅可值万金,谁得到了都会一夜暴富,所以众莽军才争先恐后地往上冲。刘演虽然红着两眼奋死拼杀,可是敌军越围越多,根本冲不出去。更令刘演揪心悲愤的是,身旁的弟兄此时已全部牺牲,连自己的两个亲兵小张小于也被刺死。小张小于本来骑着马一左一右保护着自己,可是转瞬间全被敌兵刺落下马。刘演越发气塞胸膛,挥舞着长枪与敌军恶战,连连刺倒莽军。众莽军见一时也捉不得刘演,就用长枪去刺刘演的坐下马,或者飞刀掷砍马腿。刘演正挥枪恶战,忽然坐下马咴咴惨叫一声,“噗”地扑卧于地,将刘演“呼”地抛到地上。众莽军大喜,挺着白腊杆的长枪直逼刘演的咽喉:“刘演,还不束手就缚!”刘演却“腾”地跃起,抽出火龙剑向敌军的一圈长枪挥砍过去。火龙剑削铁如泥,劈砍这些木杆长枪更不在话下。只见宝剑起处,敌军的长枪“叭叭”齐断,枪头掉满一地。但是莽军太多了,随着喝喊声,一杆杆长枪跟着又来。火龙剑再锋利再神奇,也不可能将所有的长枪都砍断。正在这万分紧急时刻,忽然莽军大乱,有惨叫倒地的,有抱头鼠窜的,自相践踏,乱成一团。刘演惊异,急睁眼来看,只见两员骑马的大将,一个抡刀,一个挥枪,在莽军中吼喊劈刺,直冲进来。刘演一看,不觉大喜——这正是阿猛弟和二姐夫啊!
一点不错,来的正是刘稷和邓晨。
凌晨莽军杀过棘阳桥时,尽管喊声震地,但是仍在酣睡的刘稷并没有被惊醒。这个身材高大秉xing憨直的小伙子,只要一睡着就不容易醒来,就是耳边响个炸雷似乎也惊不醒他。所以当莽军吼喊着杀来寨边时,他依然在蒙着头呼呼大睡。直到同帐的军士慌慌张张地去掀开被子使劲推他:“阿猛将军,阿猛将军,快起来,快起来,敌军杀来了,敌军杀来了!”他才懵懵怔怔地睁开眼:“啊?怎么啦?”军士说:“莽军杀来了,你听啊!”刘稷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一边大骂一边“呼”地坐起:“他娘的,他们怎么杀过来了,真是找死——快给我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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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披戴完毕提着大刀踏出帐外,才知道外面是满眼的大雾,不由又骂:“这些龟孙,一定是趁着大雾杀过来的!”于是翻身上马,挥刀向军士们喊:“走,跟着我冲,杀!”
此时已是满寨火起,数不清的莽军在烟火雾气中喊叫着杀来。刘稷怒目咬牙,纵马舞刀迎上前乱劈乱砍。这些莽军大都见过刘稷,一看是和岑彭数次酣战的那个猛壮小伙,吓得“嗷”地一声抱头鼠窜。刘稷挥着刀追砍一阵,忽然想起了刘演:“啊,我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冲出去?!”于是也不顾身后的军士,兜马直向中军大帐奔来。
纵马来到中军大帐,只见大帐早已被烧塌,数堆烧成灰烬的棉帐棉被依然在烟雾中闪着火花。只有旁边的帅旗,侥幸没被大火烧着,这会正静静地垂挂在旗杆顶上。刘稷睁大眼仔细搜看被烧毁的大帐,似乎不像有人烧没在里面,这才庆幸地长出一口气:“噢,我伯升哥冲出去了!”不过他也知道,伯升哥不像他睡觉那么死,一定是在听到敌军的喊杀时就和两个亲兵冲出帐去了。可是,伯升哥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逃向棘阳了?如果没逃向棘阳,是不是正在哪儿和莽军大战?此时寨内的喊杀声已经变小,只有南寨口的喊声较大。刘稷想:“是不是我伯升哥正在南寨口被大军围住了?但不管是不是我也得前去,碰见哪个弟兄我也得把他救出来!”想罢拍马便奔南寨口。可正在这时,忽然身后一声喊:“阿猛弟,等等我!”刘稷回头一看,正是二姐夫邓晨,便勒住马喊:“姐夫,是你来了?!”
邓晨的营寨扎在刘演大寨的西面,两寨相距只有百十步。凌晨莽军杀到时,邓晨也一下被惊醒。之后莽军拥入寨中烧杀,邓晨部下军在烟火雾气中乱奔乱窜,死伤无数;邓晨招呼不到军士,只好独自冲突。此时寨中烟雾弥漫,热气蒸腾,邓晨也辨不清方向,在烟火中连冲带杀地奔走。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寨口,仔细一看,是自己的东寨门。邓晨想,不管哪个寨门,先跑出去奔回棘阳再说。可是刚跑出去没几步,邓晨忽然想:伯升他们冲出去了没有?伯升要是被敌人捉住,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太大了。不行,我得到那儿看看,万一伯升被围,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他救出来!于是拍马便奔刘演的西寨门。可是到跟前一看,哪还有什么寨门,连寨墙带寨门早被烧得一片狼籍;夹板立柱,依旧在熠熠地烧着。邓晨纵马飞跳过去,见满寨的营帐也尽被焚毁,热腾腾的烟雾中也看不清哪个是中军大帐。而一个个燃烧的营帐火堆旁,横七竖八不知躺着多少被杀的汉军士卒。邓晨哀叹一声,依旧纵马寻找刘演的中军大帐。还不错,奔跑了数十步,正看见矗立在烟雾中的那杆帅旗,便直奔过来。等赶到跟前,忽见一个人跨马提刀立在旗杆下。定睛一看,竟是阿猛弟。邓晨不觉一阵欣喜,便赶忙大声喊住。
刘稷一看是邓晨,便喊:“姐夫,看见俺伯升哥了没有?!”邓晨说:“没有,我就是来寻找他的!”刘稷说:“姐夫你听,南寨口那边喊声正响,是不是俺哥在那儿与敌军大战?!”“嗯,没准就是,咱赶紧看看去!”
两人立即拍马,向南寨门疾速奔来。等来到南寨门,却见有五六百的莽军,正团团裹成一圈,像一锅粥似的在围攻什么人。两人赶紧打马上前,却听见那些莽军在狂呼乱叫:“活捉刘演呀!活捉刘演呀!”邓晨大惊道:“哎呀,这就是围的伯升呀!”刘稷根本顾不得说话,飞马上前,挥起他六十六斤的巨型钢刀,照着莽军劈劈啪啪乱砍。众莽军光顾得在前面攻刘演了,哪知道背后飞来一尊凶神,霎时间被砍倒一大片。邓晨也骤马舞枪,向着莽军“噗噗”乱刺。莽军骤然大乱,互相拥挤踩踏,满地滚爬哭叫。刘稷飞马冲到刘演跟前,高喊:“哥哥,走,快跟着我出去!”邓晨也奔过来喊:“伯升,快跟我们出去!”刘演高兴地喊:“好,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弯腰抓起自己的长枪,手提宝剑跟在刘稷邓晨的马后就往外跑。其他莽军见马上要捉住刘演了却又被人救走,哪肯甘心,就又各挺长枪在后追着喊:“追上去呀,别让刘演跑了呀!”刘稷怒目咬牙,兜回马大骂:“王八蛋,我让你们来追!”舞着钢刀又向莽军砍去。众莽军大惊,赶忙回身而走。邓晨见旁边站着一匹马,便顺手牵过来递给刘演:“伯升,快骑上这匹马!”刘演一看,正是亲兵小于的那匹马。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把火龙剑插入鞘中,搬住马鞍飞身上马。这时刘稷也兜马回来,三个人刚要拍马奔向寨门,忽听身后一声大喝:“刘演,你待走哪里去?!”三人回头一看,不觉吃了一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猛将岑彭!
第一百六十章
岑彭凌晨带着三百jing壮军卒一闯入汉寨,就恨不得立即撞见刘縯或刘稷,将这两人砍翻或活捉。可是当时的雾气太大了,眼前也尽是乱奔乱窜的汉军军士,哪有刘縯刘稷的身影?但是岑彭对这些军卒也不放过,挥起刀“嚓嚓”砍将入去,一会便砍翻了五六十人,鲜血把他的一身黑衣都喷湿透了;身后的三百军卒,也挥着刀两面赶杀。此时天已放亮,满寨的烟火也把雾气烤得越来越稀。岑彭又砍杀一会,一把揪住一个奔窜的汉军兵卒,喝问:“问你,见刘縯刘稷了没?!”而军卒说出的话,却差点把岑彭气岔了气儿。军卒战战兢兢地拿手指着另一边:“刘、刘縯的大寨在、在西边,这里是李、李通李轶寨。”岑彭一听,不觉懊恼地大叫:“哎呀,闹半天老子进错营了!”原来凌晨雾气太浓,岑彭不知怎么就摸错了路,竟闯进了刘縯大寨东面的李通李轶寨。三百军卒听说这不是刘縯寨,也都哭笑不得,纷纷对岑彭说:“砍杀了半天,原来这是李通李轶寨呀?刘縯那小子,肯定早已逃脱了。”岑彭咬着牙说:“他就是逃到天边,老子也得赶上捉住他!”说着一脚将那个汉军兵卒踹出三丈之外,然后向三百军卒一挥刀:“走,先到刘贼的大寨看看去!”于是提刀当先,又向刘縯大寨奔来。
可是进入寨中,除了到处燃烧的营帐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汉军兵卒尸体,满寨里已不见一个活人;而呐喊之声,似乎都在南面。军卒对岑彭说:“喊声都在南边,敢是贼军都已逃向棘阳,而我们的大军也随后追去了。”岑彭说:“嗯,那一定是!走,出南寨门,追杀贼军!”便带着军卒奔南寨门而来。
但是奔行了不大一会,早听得前面喊声震耳。此时天已大亮,雾气也差不多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滚滚黑烟。透过黑烟岑彭们看到,南寨门那儿正喊杀连天,好像是两骑汉将在己方的大群军兵里冲突砍杀。岑彭向后喊:“走,快到跟前看看去,那两员贼将是不是刘縯刘稷!”向前奔行了不到三五十步,岑彭一眼就看见,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和自己交过好几次手的贼将刘稷!岑彭不禁一阵暗喜,心想捉不住刘縯,捉住这员悍猛贼将也是大功一件!于是手提钢刀飞步向前赶来。但是快到跟前了,忽然又见一员贼将,从乱军中飞身跳上了一匹马。岑彭定睛一看,不由一阵狂喜:“啊?这不正是第一号贼首刘縯吗?他怎么没能逃走?”但他现在哪顾得多想,回刀向后一招:“弟兄们,那个刚跳上马的就是刘縯,走,快上前捉住他!”率军向前奔来。可是奔跑了没几步,只见刘縯刘稷及另一员贼将打马要走,岑彭这才大喝了一声。
刘縯三人一看是岑彭,不免吃了一惊。这一是没想到岑彭在这个时候出现,二来也惊异岑彭怎么没骑马没提矛,而是提着把长刀徒步跑了来。刘稷哪管他骑不骑马,他见了这个老冤家就想与他大战一场。何况岑彭满身是血,那一定是杀了自己不少弟兄,这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于是兜马大喊:“看我去斩了这个姓岑的,给弟兄们报仇!”可是却被刘縯邓晨同时拽住。刘縯邓晨想:岑彭虽然没骑马没提矛,可那也不是轻易能把他斩杀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莽军兵卒,跟他们纠缠的话肯定会被他们重新围住。尤其是,其他莽军若听说汉军第一主帅被围在这儿,肯定要往这儿汇集。到时候几万莽军围住他们,他们只有被人家生擒活捉的份了。所以刘縯邓晨同时拉住刘稷喊:“猛弟,不要与他们纠缠,不然会走不脱的!”刘稷似乎也明白这种危险,便喊:“那就回头跟他算账!”于是三人各拍战马,向着南门飞奔而出。岑彭的两条长腿虽然撩起来飞快,但怎么也赶不上四条腿的,眼看着刘縯三人驰出寨口,很快消失在烟雾中。岑彭懊丧至极,拿刀“啪”地往地上一砍:“他娘的,就晚这么一步,就让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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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縯刘稷邓晨驰出寨口,于烟雾中直奔向南,yu回到棘阳城中。沿路见到处是被砍倒的汉军兵卒,三人都难过不已。刘縯更是痛苦地喊:“都怨我,都怨我啊!”邓晨说:“我们逃脱的弟兄肯定都奔向棘阳了,而敌军大队也一定随后赶向了棘阳;我们再往前走,肯定又要钻入敌人的乱军中。”刘縯说:“先向前走。我们总之要进入棘阳的,如果敌军正在围攻棘阳,我们就从背砍杀入去,一定要进入棘阳!”邓晨说:“好,那就这样,必须得进入棘阳!”
向前奔行了不到一里,迎面却是一阵哭喊声。三人定睛一看,见是一队莽军正押着十几个汉军兵卒推拥踢打而来。这些汉卒知道这回也没个好,就都一边踉跄着走一边仰天哭叫:“老天爷呀,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但是却招来莽军凶狠的喝骂戳打:“你们求谁也没用,这回甄大夫非把你们剁成肉泥不可!”
刘縯刘稷邓晨看了,连个眼神都没顾得使,便不约而同地飞马上去,照着那些莽军乱砍乱刺。莽军猝不及防,霎那间被斩杀了二十多个,剩下的几个“嗷”地抱头鼠窜而去。
被救的汉卒一看救他们的是自己的主帅刘伯升,无不惊喜感动,都扑上来跪倒在刘縯的马前哭:“刘主帅,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不然我们今天肯定没命了!”刘縯却面带愧sè,不无沉重地说:“弟兄们,都怨我,是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全军将士啊!”邓晨则说:“好了弟兄们,快起来拣起他们的枪,我们一块回棘阳,回头给死难的弟兄们报仇!”军卒们一听,赶紧从地上站起,弯腰拣起莽军的枪支,然后跟在刘縯三人身后回奔棘阳。此时太阳已有半杆子高,四野的雾气也几乎全都消散。
可是又走了不到几十步,邓晨忽然对刘縯说:“伯升,甄阜这回肯定是三面开花,小安、西津两桥肯定也被他们偷袭成功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咱三弟文叔,只怕他被敌军围攻捉住。咱不如立即奔向文叔寨,如果碰上三弟被他们围攻或捉住,咱一定得把三弟救下来!”
刘稷也一晃大刀说:“对,我也正担心俺三哥呢!大哥,咱赶紧去救俺三哥!”
刘縯也说:“嗯,我也有这个担心。反正就算敌军围住了棘阳,他们一时也打不破。好,走,去文叔寨!”
于是三人拨马奔西北急行。那十几个被救的军士虽然没马跑得快,但也都撩起两腿,扛着长枪跟在后面没命地向前跑。
奔行不到四五里,忽然又见一队莽军,正押着一员汉将迎面而来。三人一看这员汉将,不觉同时惊喊一声:“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员汉将不是别人,正是更始将军刘玄。
凌晨莽军突破西津桥,将睡梦中的圣公一下子惊。而睡在他旁边的外甥谢躬醒得更快,从草铺上一骨碌爬起,拿手推着他喊:“舅舅,快起来,敌军杀来了!”喊罢便赶紧去穿衣蹬鞋。而圣公却吓得腿脚发软,加上帐中又暗,慌慌张张乱抓了半天也模不着棉袍,只好带着哭音喊:“我棉袍哩,我棉袍哩,你是不是穿我棉袍了?”好不容易摸着了,却又穿反了——扣子咋也系不上,只好又哭着向谢躬喊:“这棉袍是怎么了,你快过来帮帮我呀!”谢躬三下五除二穿好了棉袍蹬上了鞋,又嗖嗖几下披上甲胄戴上头盔,便一边骂一边奔到他舅舅跟前:“真**草包,这世界上咋还有你这怂人!”说着两手唰唰几下,帮他舅舅穿好了棉袍披戴上盔甲,接着去铺边抓起自己的刀,又把他舅舅的佩剑也抓起来塞给他:“给你的剑,快跟着我冲出去!”圣公的鞋带都没系好,跟着谢躬狼狈地往外跑。
等跑到帐外,却是满眼又湿又凉的雾气,更有数不清的本寨军士在眼前乱喊乱窜。圣公抖抖瑟瑟地抓着谢躬喊:“外甥,咱咋办呀?”“还能咋办,赶快冲出去逃回棘阳,一会敌军就杀到眼前了!”谢躬喊完,便拉着圣公随着乱糟糟的人群向外冲。可是还没跑几步,喊声起处,火光照耀,枪尖如麻,大队的莽军从雾中冒出,挺着长枪吼喊着向他们扎来。众汉卒大惊,“哗”地回身便走。谢躬也顾不上他舅舅了,“吱嗷”一声扭回身便逃。圣公更吓得灵魂出壳,也赶忙捂着头扭身向回跑。可是他太慌乱了,鞋带也没系好,没跑几步便“啪哒”一声栽趴于地。圣公慌得要死,趴在那儿挣爬不起,只好捂着头哀叫:“老天爷,救救我呀!”这一喊,还真管用了——也许是上天有心救他,也许那些莽军没注意到雾中的地上还趴着这员汉将,或是看到了也觉得他又瘦又小,不值得给他一枪,反正都挺着长枪呐喊着从他身边劈里啪啦地奔跑追杀过去了。而没跑过去的,则举着火把去烧旁边的营帐,接着又去烧另一边的营帐,总之没人来要圣公的命。
但是圣公在地上也趴不住了,两边的营帐都被烧着,熊熊火舌舔烧过来,烤得他满脸发烧,只好赶紧爬起,朝着烟火少的地方跑。碰到又杀入寨中的莽军,圣公好像也学乖了,赶紧又趴伏下来不动。等到寨中的喊声小了,圣公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这时天已放亮,四周除了烟雾就是火堆,要不就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汉军尸体。圣公哀叫一声:“这、这该咋办呀?”但他知道不能停在这儿,停在这儿早晚得被莽军捉住。于是躬起他瘦小的身躯,在烟火中小心地向外走。等走出寨外,野地里的雾气还比较浓,除了远处的喊杀声,周围不见一个人。圣公不觉吓得又哭:“这人都哪里去了?外甥啊,你跑哪里去了?”可是喊破天也不管用,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在雾气中漫野而走。
又走了一会,眼前的雾气渐渐变薄,一轮红ri也忽然间出现在东南天边。而更令圣公吃惊的是,薄雾之中竟豁然现出一座营寨。圣公看这座营寨,不但寨墙寨门都好好的,里面的一座座帐篷也都完好无损,一点也没有被烧过的痕迹。圣公又仔细看看,不觉恍然认出:“噢,这不是刘秀的营寨吗?原来我在雾中竟走到他这儿来了。”又想,“他这寨怎么好好的,莫不是莽军没来进攻?”但他马上又明白了:“噢,对了,刘秀寨离西津桥四五里,莽军光顾在我们那儿攻烧追杀了,浓雾中没顾得到他这儿来。刘秀这小子,可真有福气,我们那儿都被烧得一塌糊涂,他这儿一点事没有。那么,刘秀他们现在还在寨中?他要是还在寨中,我就跟着他,总比我一个人安全?可是,凌晨的喊杀动静那么大,他们能听不到?不可能还在寨中?”一边想着,一边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寨门边。
等来到寨口,却见寨口连值哨的军卒都没有,寨里静得出奇。圣公不禁大惑:“莫非,他们弃寨逃跑了?”但圣公还不死心,颤着两腿进入寨里,走向离寨口最近的一个营帐。到跟前掀开帐帘一看,里面除了两排草铺,一个人也没有,连军卒盖的被子都没有了。圣公大恐,赶紧退回身:“哎呀,看来刘秀他们是跑了,敢是逃回棘阳了?这么大个空寨,我在这儿站着就害怕,再说,没准过一会莽军就要来烧寨,我还是赶紧走!”一边想一边慌慌张张地跑出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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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下一步往哪里走?去棘阳,莽军肯定已经追到棘阳了,没准这会正围着城池攻打呢,我到那儿岂不是自投罗网?但不管逃向哪里,首先得逃离这个地方,不能被莽军碰见捉住,总之得先保住这条命!
这样想着,便迈开腿奔西南而走。可是圣公就这么倒霉,还没走出二里,忽然迎面驰来一队莽军,为头是两个骑马的将官,向他大喊:“哎,贼军,你待走哪里去?!”
——这原来是从棘阳桥攻杀过来的前队郡兵。凌晨他们在雾中追杀汉军,竟一直追到棘阳城西北十五里的大长安聚。等到太阳出来,见一些漏网的贼军已追赶不上,只好收军回走,却不想正碰上惶惶而走的圣公。
圣公一看是莽军,吓得魂都没了。跑是跑不了了,只好跪地向人家求饶:“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莽军不由分说,上来把他按住:“你这个贼军,是干什么的?”圣公哪敢说自己是“更始将军”,就哭着告饶说:“大爷,我、我是做饭的伙、伙夫。”可是人家立刻看出了破绽:“你什么伙夫呀。看你穿的战袍,看你腰上挂的佩剑,你准是个什么将官!”其他莽军也都围过来大笑:“贼军真有意思啊,这么萎缩的**人也可以当将官?”圣公只是一个劲告饶:“大爷,饶命啊,饶命啊。”莽军将官说:“你要是个小兵,就一刀砍了你!可你是个什么将军,押回去我们就可以领赏——把他绑起来!”几个莽军便解下圣公腰间的缠带,象捆小鸡似的把圣公绑了起来,然后押着向东而走。圣公两腿都软了,被人家推打着向前走,一边嘴里哭:“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
正这时,忽然有三骑马迎面而来。圣公睁眼惊看,竟是伯升、阿猛和邓晨,连忙哭喊:“伯升,快救我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刘演早拍马疾奔过来,挺着长枪直取两个莽军将官。莽军将官军士本来不认识刘演,但一听“伯升”俩字,不禁全都愣住:“啊?伯升?这难道是第一号贼首刘演刘伯升?!”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刘演骤马早到,抬枪“哧”地刺一将落马;另一莽将刚拨回马要逃,刘稷也早飞马到来,挥刀“嚓”地将其劈为两段,马匹带着半截死尸咴咴惊叫着逃去。众莽卒早吓得六神无主,“嗷”地回身便走。邓晨刘稷拍马追上去,又砍翻刺倒了十几个,余下的全都抱头鼠窜而去。
刘演飞身下马,赶紧去搀圣公。圣公却像受了多大委屈的孩子似的,两腿一软倒卧在地,张着大嘴放声而嚎:“伯升,我、我,啊呵呵,我的娘啊……”刘演俯下身嗖嗖几下给圣公解下绑带,一边往起扶一边说:“哥,快起来。你你、你怎么在这儿被他们捉住了?”圣公颤着两腿站起,两手扶着刘演,又接着放声大哭:“伯、伯升啊,没、没想到你们能来救我啊,我以为我今天一准没、没命了呀,噢呵呵……”这时刘稷邓晨也兜马跑了回来,邓晨还把被刘演刺死的那员莽将的坐下马也顺手牵了回来。刘稷见圣公裂着大嘴嚎哭,就在马上笑说:“刘玄呀,你要是没命了,可就当不成你的什么狗屎将军了啊,哈哈哈哈!”刘演抬身向他瞪起了眼:“阿猛,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耍贫嘴!”刘稷只好嘻嘻一笑,低头看他的马。邓晨却跳下了马,牵着两匹马来到圣公跟前,关切地问:“圣公弟,你没事?”刘稷却在马上喊:“他能有什么事,他这不被救了?”又着急地向刘演喊:“伯升哥,别在这儿耽搁了,赶快去救俺三哥呀!”刘演也醒悟过来:“噢,对,得赶紧去。”说着牵过邓晨手中的另一匹马,抓住仍在哭泣的圣公说:“哥,别哭了。这不这儿有匹马,你骑上去,咱一块去文叔寨,我怕咱三弟也被莽军捉住。”圣公听了这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也不哭了,抬起眼看看西北,说:“文叔寨?我刚从他那儿过来的呀。”刘演惊说:“啊?你刚从文叔寨过来?那你看到了什么,文叔寨是不是也被莽军攻烧了?”“没、没有啊,文叔寨好好的,寨栅、营帐都好好的,一点也没被烧,就是里边一个人也没、没有。”“啊?一个人也没有?那他们去哪了?”刘演拧起眉,像是问圣公,又像是问自己。刘稷在马上喊:“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俺三哥听到了喊杀声,就领着人去救陈牧廖湛那些人了。哥,咱们得赶紧去呀!”刘演说:“嗯,应该是这样——姐夫,走,咱们赶紧上马去!”邓晨却站着不动,凝着眉头说:“伯升,我看文叔不一定去救陈牧廖湛,他没准早带着人马赶回棘阳去了。”刘演不禁疑惑:“噢?回棘阳?这怎么说?”邓晨说:“凌晨莽军来袭,雾大天暗,文叔要带人去救的话,闹不好自己人要和自己人厮杀起来了。再说,我们这次毫无防备,全线溃败那是一定的,救也是白救。文叔是个jing细人,他不会想不到这两点。既然不能救,那还不如赶回棘阳固守,以保住我们目前这座最重要的城池,何况城里还有咱们各家的老小嘛。所以我想,文叔一定是听到喊杀声就带着他的千余兵马赶回棘阳去了。”刘演听罢也恍然大悟:“噢,对,对对,咱三弟一定是赶回棘阳去了——走,上马,回棘阳!”但是圣公却说:“伯升,这会回棘阳,那那、那莽军肯定正在那儿攻打哩?”刘演则斩钉截铁:“他们就是在那儿攻打我们也得冲进去,决不能让莽军攻破我们的棘阳!”刘稷向圣公骂:“刘玄,你怕**啥哩,有我伯升哥哥,你还怕再被莽军捉住?”刘演也顾不得再呵斥刘稷,赶紧把圣公往马上扶:“哥,走,快上马!”
刘演邓晨刘稷圣公并十几个军士赶到棘阳城下时,城下并没有莽军在围攻。其实各路莽军追击汉军赶到棘阳城下后,甄阜梁丘赐也带着一拨亲兵近随过了棘阳桥。此时ri头已高,雾气早散,甄阜梁丘赐见敌寨尽被焚毁,黑烟下到处躺的都是贼军的尸体,不禁欣喜若狂。梁丘赐讨好地对甄阜说:“大夫真神人也,预料得这么准;常安的皇主要知道了,还不知要颁下什么大奖来嘉勉甄大人。”甄阜也自负地说:“哼,量这些废刘余孽,也敢在本大夫的治下炸刺,真是不自量力!当然了,这还是上天佑我大新,佑我皇主——昨晚上的那颗孛星,果然是预示着废刘的覆灭!”两个正一边说一边走,忽有探信的军士飞马跑来报说:“贼军全面溃败,死伤不计其数,余贼都已逃回棘阳城中,而我各路大军已将棘阳城四面围住,乞求大人决断。”甄阜说:“传我之命,各路人马即刻上前攻打,今早上就给我拿下棘阳,血洗其城!”梁丘赐则说:“大人,不必太心急。棘阳虽然不大,但毕竟是一座城池,不好攻打。何况我们各路人马只是轻军追击,连攻城器具都没带呢,怎么攻打?再说,我各路将士从三更起身,一路奔走追杀,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早已疲乏饥饿,不能再战。以属下之见,不如暂且收军,一面犒赏奖励将士,一面准备攻城器具,到时候可一举拿下棘阳。”甄阜说:“那贼军不会弃城逃跑?”梁丘赐说:“他们弃城更好。我们过了桥,离棘阳城也就十多里。如果听说他们弃城逃跑,我们立即派出马军追击。贼军刚遭大败,又拖家带口,他们能跑多快?要不了两三个时辰准被我们追上。他们要守在棘阳城里,还能苟延几ri;要是弃城逃跑,今天就得全军覆灭。”甄阜又哼一声:“嗯,这话还是有理。”对报信的军士说,“那就传命,各路都撤军回来,多发酒肉犒赏士卒。”军士大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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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棘阳城下的各路莽军全都撤回,都去河北岸寨中庆贺犒军,莽军欢声遍野。当然莽军除杀死烧死无计其数的汉军外,还活捉了几百人。甄阜咬着牙大骂:“这些个乱贼,一个休想活命!”命尽斩于淳水河边,血水染红了数里冰面。
莽军撤走,守在城里的刘秀等各路汉将暂时松了一口气。凌晨刘秀率本部千余人马在雾中奔入棘阳城时,赵萌yin识的确吃了一大惊。尤其是赵萌,闻听后却似五雷轰顶,站在那儿半天不能动。之后不久,城北面果然喊声震天,乱纷纷的汉兵汉将在薄雾中喊叫着狼狈逃回。刘秀站在北城楼上,早安排军士在城下接着,指挥大家按顺序逃入城中,防止众军在城门洞里拥挤践踏。之后朱佑来到北城楼上,向刘秀报说粮草已全部从西门运入城中,没有遗失一粒粮食,刘秀自是稍感安慰。之后,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廖湛申屠建胡殷,以及刘赐刘嘉刘祉李轶李松李泛以及舅舅樊宏等等各路大将都陆续逃回了城中,只有大哥二姐夫阿猛弟圣公兄以及李次元迟迟不见身影;直到莽军团团围住了城池,也不见这几个人的到来。众莽军在城下围着城池,各举刀枪高喊:“赶快投降,饶尔不死!”刘秀和王匡等商量:“咱们分头守住四城,防止莽军攻城。”但是功夫不大,莽军又全都撤走了;城下除了滚滚黑烟,看不见一个人影。刘秀站在城边望着北面,心里暗暗着急地想:“哥哥,你们现在在哪里?怎么还不见你们的身影?”正在焦急,忽然陈牧指着西北大喊:“哎,看那边过来了一堆人,是不是刘伯升他们呀?”众人顺手往西北一看,果然有一簇人正在烟雾下向这边快速移来。
渐渐地,那些人来得近了。刘秀又盯看一会,不禁喜上眉稍——那前面第一个的马上之将,正是大哥刘演呀!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十八章
刘演邓晨刘稷并圣公等来到棘阳城下,刘秀刘赐刘嘉刘祉樊宏朱佑李轶李松李泛yin识等无不欣喜,赶紧下城接着——不管怎么说全军的主心骨安全地回来了,他们悬着的一颗心也就落了地。王匡王凤陈牧等新市平林诸将虽然也都下城相迎,但他们一个个都yin沉着脸,明显带着不快。在他们看来,刘演回不回来都无所谓,他就是死于乱军之中或者被敌军捉去,那也无伤大局——那么多的刘家人,无非再立一个“刘主帅”,天还能塌下来?他们现在最心疼的,是他们新市平林两军弟兄损失太多——超过了半数。他们两部原有军兵四万余人,现在逃进城里的才两万不到,怎不令他们痛心窝火?他们觉得,这次不管怎么说都是刘演的责任。你是全军主帅,你怎么就没想到天会降下大雾?你怎么就没想到甄阜会趁雾来袭?虽然我们也是领兵主将,但你是第一主帅,你就得负第一责任!所以当刘演来到城下满怀愧疚地向他们致歉时,他们也还是yin沉着脸,不见半句安慰原谅。尽管刘演一一向他们说:“真是对不起,是我虑事不周,致有此败。我对不起各位,对不起死伤的众多兄弟。”他们也依旧紧绷着脸,耷拉着眼皮斜望着一边不说话。
但是刘演还是感到不小的安慰。这一是各路大将几乎不缺,除了李次元没见回来,其他的全逃进了城里。二来逃进城里的兵卒弟兄也还算不少,虽然伤折过半,但是三弟说城中的弟兄有三万多,其中新市平林弟兄将近两万,咱这边有一万余。刘演一听说还有三万多弟兄,不觉又感到兴奋。心想有了这三万弟兄,不仅可以完保棘阳,还可以瞅时机反击敌军,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而更令刘演感到欣慰的是,全军几百车粮草也全都运进了城里,这足可以在城里支持两个来月。刘演高兴地问朱佑尹遵:“两位真是能人,怎么那么快就把几百车粮草全运进了城里?”朱佑说:“哪里呀,是文叔派人来告诉我们说的,我们才有了充足的时间;若是等到敌军杀来城下才运粮,恐怕半车粮草也运不进城里。”刘演不由又一阵高兴,扭脸对刘秀说:“三弟,原来是你这么英明呀?我和姐夫阿猛弟在路上碰见了圣公兄,圣公兄说你的寨栅完好无损,但寨里空无一人,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姐夫说,三弟可能是领着人马赶回棘阳去了。没想到你不但赶回了棘阳,还预先想到了保全粮草,办了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情。”刘秀说:“我本来听到喊杀声想去西津桥援救平林兄弟的,但又怕浓雾中自家人和自家人厮杀,只好回来守保棘阳,一边传告仲先和尹公把粮草运进城来,免得被敌军夺去或烧掉。”刘赐刘嘉说:“文叔果然如此英明,没有这些粮草,咱在棘阳城里三天也坚持不了。”刘祉樊宏朱佑李轶李松李泛yin识等也无不赞叹,都说文叔英明果断,非常人所能及。但是申屠建却不yin不阳地说:“文叔将军这么英明,怎么就没想到老天会降下大雾啊?你要想到了大雾,我们还能遭此惨败?我们还能伤折那么多弟兄?我们那些弟兄从绿林山到现在,跟着我们好几年了,个个能征善战;没想到就这么一早起,就一下伤折了那么多,能不让我们心疼生气?今天早起的这种责任,该谁来负?”王凤的这些话很明显,不单单是挖苦刘秀,更主要的是在指责刘演,因为你是第一主帅,你得担负这个责任。
没想到申屠建这么一说,更勾起了王匡等人的不满,便都纷纷说:“就是,这个责任谁来负?我们的弟兄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立下了多少功劳,没想到就这么一早起,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死伤了成千上万,换谁谁不生气?!”刘演只好又赔罪说:“这当然得怪我。我刚才就说了,我是第一主帅,必须负这个责任。我心里深感愧疚,对不起各位,对不起死伤的弟兄们。回头咱们为这些弟兄建起灵位,我向他们跪地谢罪。”朱鲔则涨红着脸吼道:“你再谢罪管什么用,反正我们损失了那么多兄弟!我早给你说过,我们应该杀过河去,或者放敌军过来,与他们摆开决战。可你倒好,说什么寻找时机寻奇袭敌军;哪知道你的时机还没来,却让敌军偷袭成功!这总之是你这个主帅的责任,你要早听了我的话,还能有此惨败么?!”王匡王凤陈牧廖湛胡殷尹遵也都纷纷埋怨说:“就是,早听了朱将军的话,还有这等惨败?”刘演只好又说:“其实不瞒诸位,我本来想在今天上午商量,到晚间就去河北面的蓝乡去他们的粮草的。哪知道就晚了一个白天,就让他们先下手为强了。”王匡等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埋怨说:“总之是你们的责任,让我们遭受到这么大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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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就惹恼了刘稷。其实刚才王匡们给自己的伯升哥冷脸时,刘稷就想发作,心想不就遭到了敌军的偷袭么,值得你们拿那样的脸sè给我哥哥看?像个大老爷们么?但看到王匡们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他这才忍住没吭声。可现在见他们不住声地埋,腰间的三丈火不由“呼”地冒起,“唰”地抽出剑来,向着王匡们大喝:“干什么你这些狗东西!胜败乃兵家常事,干什么这么埋怨我哥哥哥?!”王匡们一开始吓一跳,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也都“唰”地抽出宝剑:“怎么,我们损伤了那么多弟兄,还不让我们说两句?”尤其是朱鲔,“唰”地抽出背上的铜头铁锏,向着刘稷跨步喝道:“刘阿猛,你想动武?!”
邓晨刘赐刘嘉刘祉樊宏朱佑李轶李松李泛yin识等见此情势,自然不能让刘稷吃亏,便也都“唰唰”抽出剑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就不能说!你们来,我让你们一群,让你们一群!”刘演怒不可遏,回身“嗵”地一拳打在刘稷的前膀上:“浑蛋,你给我滚一边去,滚一边去!”刘秀也一边往后推刘稷一边夺下他的剑:“阿猛,说什么浑话呢你,快给我退回去,退回去!”又冲着邓晨刘赐等喊,“都给我把剑收起来,收起来!”邓晨刘赐等似乎也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xing,赶紧把剑收起插回鞘中,又都去往后推刘稷:“阿猛弟,听你伯升哥的,听你文叔哥的,退回去,退回去!”刘稷依旧挣着脖子喊:“我就不能让他们欺负我哥哥,我就不能让他们欺负我哥哥!”刘秀向李轶喊:“季文,快把他拖进城里去!”李轶答应一声,便和二弟李松三弟李泛去拽刘稷,连推带拉地直拖向城里去了。
王匡们见刘稷被拖走,这才一个个横着眼将刀剑收起。王匡向刘演说:“刘主帅,我们出生入死,提着脑瓜子为你们反莽复汉,没想到还得听你们的喝骂呀,啊?”刘演赶紧拱手连连陪罪:“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好好教训我这个兄弟。各位息怒,息怒。”刘秀也上前拱手说:“我兄弟年轻不懂事,还望各位海涵,别跟他一般见识。”朱鲔喊:“都二十的人了,还不懂事吗?我真想一锏砸他头上!”刘演一听“砸兄弟头上”,心里好不难受,但也只好强忍着,说:“啊,让朱将军生气了,万事看我刘演面上。”王匡王凤陈牧也说:“哼,也就看着你刘主帅的面子,不然今天决饶不了他!”刘演说:“好好,各位都看我的面子,这事不要放心上。”
“可是,”王匡说,“我们可以不计较你的那个兄弟,可是眼下的严峻形势怎么办?现在甄阜都过河了,我们只有这么一个棘阳,刘主帅下步是什么打算,是弃此棘阳而走,还是在此困守孤城?”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其实就是王匡不问,刘演也会想到这一问题。刘演想,弃城而走?那是不可能的。阜军已经过了河,如果他们听说我们弃城而走,必定派出轻军骑兵前来追击,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把我们追上,那我们今天就会全军覆没。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固守棘阳,然后寻机消灭敌人,消灭甄阜。好在,城中有两月之粮,足有时间与敌军周旋。于是对王匡说:“弃城而走是不可能的。敌军离这儿也就十来里,闻讯后肯定要派出马军前来追击,我们如何走得脱?敌军本来已经赶到了城下,忽而又全都撤走,这明显就是要我们弃城而走,然后派出马军从后追赶;我们要弃城走,正中他们的诡计。所以现在唯有固守棘阳,别无它法。”
包括王匡在内,新市、平林诸将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他们都清楚,困守孤城虽不是什么好办法,但目前真的没有其它路可走。于是王匡说:“那好,就暂且在这儿守着棘阳,回头看情况再说。”
刘演说:“既如此,请咱们新市兄弟守南门,平林兄弟守西门,东门和北门由我部守把,如何?”
王匡陈牧没理由不同意,因为阜军前来攻城,首先要攻的就是北门;刘演守北门,正是要主挡敌军。所以王匡陈牧说:“就按刘主帅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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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众人开始往城里走。
申屠建则向人群最后面的一个小黑瘦子喊:“刘圣公,你快给我走啊!”
圣公这会其实刚缓过神来,刚才还吓得浑身打战呢。刚才刘稷大骂着拔出宝剑,两边其他人也都拔出宝剑,一场火并眼看就要发生。圣公吓得腿肚子转筋,赶忙撤着身子往一边躲。还不错,两边没有打起来,圣公这才抹着冷汗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圣公也暗暗想:朱鲔的那把锏咋没砸向阿猛呢。这个小牛犊子,老是看不起我,把他砸死了才好呢,省得他老是取笑我。可是,后来也没打起来,阿猛那牛犊子还被推走了。唉,以后还被这小子取笑,我见了他就心慌。
正在胡思乱想,大家开始往城里走,而申屠军师也在喊自己。圣公总觉得申屠军师最好,他最关心照顾自己。但是圣公哪里知道,申屠军师早把他看了成宝贝疙瘩,恨不得立他为汉家皇帝哩。
但是申屠军师今天最高兴,因为他刚才果然看到了“好戏”——刘氏与新市平林诸将差点动了刀子。申屠军师想,我早就预料到他们早晚要起摩擦或冲突,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双方还差点打起来。好哇,他们有一回就有二回,甚至还会更严重;总有一天,俺申屠军师要好好利用他们的矛盾冲突,干一件谁也预想不到的大事,嘿嘿。
申屠军师的暗暗得意,众大将们谁也意会不到;尤其是xing情直爽的刘演,他更意想不到。他现在最惦记的,是没能回城的李通。“是战殁了?还是被敌军捉去了?”带着这种忐忑,刘演进城后就噔噔几步跑上城头,站在北门楼下的跺丫边手搭凉棚向北搜看,企盼着李通在哪片野地里忽然出现。可是野地里除了到处仍旧是滚滚的黑烟,哪有李通的身影?刘演暗暗嘀咕:莫非真的战殁了?或是被敌军捉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刘演众将固守在棘阳城里,原以为甄阜第二天就会大驱军马前来攻城,于是当天连夜带领军士往城上运送滚木擂石等守城器物。好在,这些物件早已堆满城头,因为县长赵萌及yin识守把棘阳时早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并运上了城头,所以汉军并没有把更多的砖瓦木石搬到城上,刘演们只是把一多半以上的军兵都部署上了城头——除刘演众兄弟守北门,王匡、陈牧等分守南门和西门,刘演又分邓晨李轶李松李泛yin识等守东们。各门部署完毕后,单等着甄阜前来攻城。但是直到第三天,才看到城北尘头大起,甄阜的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甄阜按梁丘赐所献的计策,就是等着汉军弃城而走,然后尾随追击。于是一边犒军一边派出数骑探马去城下候望,单等着汉军出走。可是连续候望了两天两夜,也没见汉军走出一兵一卒。甄阜这才咬着牙说:“各部立即出动,围住棘阳四面攻打,把城池给我踏平,把刘演诸贼首全给我活捉!”
其实,三天前虽然偷袭成功,虽然杀得贼军尸横遍野,贼军的寨栅营帐也几乎被焚烧殆尽,但是甄阜并不十分满意。因为杀死那么多贼军,也没见死尸堆里有一个贼军大将,活捉的里面更没有,刘演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廖湛刘赐刘嘉等诸贼首全都走脱了。甄阜不由恨恨而骂:“这些个贼头儿,可真命大呀,我们十万大军追杀了半早起,竟没能捉住或杀死他们一个!”但是他们现在既然固守在城里,那好,本大夫正求之不得,这回非要瓮中捉鳖,将他们一个个全都捉住,谁也别想跑掉!于是大驱军马而来。当然攻城的各种器具——云梯冲輣楼车等等也都运了来;不打破棘阳,甄大夫看来是决不罢休。而第一个率兵而进的,依然是猛将岑彭!
不用说,这又是岑彭的主动请缨。这一是大前天岑彭眼看着刘演刘稷等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就恨得直咬牙;二来棘阳是从他手里丢的,他不第一个来夺谁夺?尤其他要打破城池,活捉赵萌那个jiān贼,一定亲手撕了他,好好出出胸中的这口恶气,于是才向甄阜清缨说:“末将不才,愿率军先去城下搦战,非要亲手活捉刘演诸贼首!”甄阜说:“这次过河你的确不含糊,但愿到城下再立大功!”便命岑彭率三千军当先而进。
刘演众兄弟见是岑彭率军而来,都不由在城上大声喊:“果然又是岑彭率先而来!”刘演说:“岑彭前来,必然是向我搦战。你们都守在城上,看我下去与他交手,这回拼了命也得扎他一枪!”刘稷在一旁喊:“哥哥,对付这个家伙,还得兄弟我!哥哥你在城上看着,看小弟如何斩他狗头!”刘赐刘嘉刘祉等也对刘演说:“对付岑彭,还就是阿猛弟与他旗鼓相当;伯升你是全军之首,不要轻易和匹夫拼命,还是留在城上的好。”刘稷不等刘演发话便大喊一声:“哥哥,小弟去了!”说着转身便要下城。可是还没迈出步,旁边“呼”地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猛弟,你也不要去,让我去!”刘演等一看无不大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三弟文叔!刘稷早惊得张大了嘴:“三哥,你、你去?!”刘演等也都惊问:“三弟,你、你去战岑彭?!”刘秀目光坚毅,咬着嘴唇说;“是的,我去战岑彭!”刘演说:“三弟,你去怎么成,连我都打不过他的。”刘赐等说:“文叔,岑彭是何等的猛悍呀,你可不能去冒这个险。”刘稷也喊:“三哥,你开什么玩笑哇,这满城头除了我,谁能杀得了岑彭?好了,你快松开手,还是让小弟去。”说着一边推刘秀的手一边又要转身下城。刘秀却越发拽紧了刘稷:“猛弟,你不要去,这回就让哥哥我去战他!”说罢松开刘稷,抱起拳向刘演刘赐刘嘉等说:“众位哥哥,三弟我从没有吹过大话。可是这次,我必要斩杀岑彭这员凶恶的贼将,至少也得把他战退,你们都在城上看着!”说罢转身便要大步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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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演却一把拽住他:“三弟,哥哥以前只知道你是个只会种地的文弱书生,可是后来通过几件事,才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过去二姐夫和朱仲先都说你平时藏而不露,关键时刻才显英雄本sè,看来的确是真的。好,我现在就派你去交战岑彭。当然岑彭毕竟是两军阵前的第一虎将,你如果觉得不行,就赶紧回来,千万不要与他硬拼,因为你的武艺耐力远不如他。总之觉得不行就赶紧回马,听清了吗?”刘秀说:“好,哥哥,我知道了。”刘演又转脸命令刘稷:“猛弟,你和你三哥一块下城,在城门边观战。一旦看你三哥打不过岑彭,就赶紧上前接应他回来!”刘稷喊:“好,我去保护俺三哥!”于是刘秀刘稷一块转身大步去下城。
岑彭早纵马提矛率三千军杀来棘阳北门下,拿矛指着城上大喝:“刘演,有种你给我下来,这回我非亲手活捉了你!”
喊声未毕,早见城门开处,刘秀飞骤枣红马,一杆长枪直向岑彭杀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岑彭正仰着脸向城上喊,恍惚间见有一团火正从城门边向他滚来。岑彭慌忙睁眼细看,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员汉将,枣红战马,铜盔绛袍,挺一杆红缨长枪,连人带马跟一团火似的向他飞速杀来。岑彭不觉感到一阵吃惊:“啊?这员汉将……?!”岑彭吃惊这员汉将,并不是他的战马战袍,也不是他手中的红缨长枪,而是这员汉将那睚眦yu裂的双眼。岑彭与刘縯交过手,与刘稷交过手,虽然这两将与他拼杀时也都咬牙怒目,但那是武将们两军阵前的常有表情。但是这员汉将则不同。这员汉将两眼所喷shè出的,是汹汹怒火,是煌煌利剑,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大无畏气势,是一种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这种气势气概足以令人心慌意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所以岑彭看罢不由感到一阵震撼:啊?这位是来拼命的呀!
果然,这员汉将——刘秀刘文叔挺着长枪飞奔到岑彭的跟前,圆睁着火一样的双目,向着岑彭乱扎乱刺。早已有点慌乱的岑彭赶紧挥矛左搕右挡。
其实岑彭还就感受对了,刘秀就是来拼命的。刘秀情知不是岑彭的对手,论身高力气,论枪矛武艺,自己根本没法与他比;跟他单打独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送xing命。可是,我军新遭大败,军心不稳;甄阜的十万大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形势更加严峻,不斩掉敌军最有影响力的大将,如何扭转颓局?岑彭是敌我双方公认的第一勇将,有他在,永远是我们的威胁,是我军大小将士心中的yin影,也更是敌军的仗恃;斩掉他,情势才会出现逆转。尤其是,城中有我的亲族老小,更有我最心爱的姑娘,岂能让他们落入敌手?为了他们,我也要舍出xing命,坚决杀败敌人,坚决杀掉岑彭!当然岑彭毕竟天下无敌,我很可能要死于他的矛下。可是,就算岑彭一矛洞穿我的胸膛,我也要奋力把枪刺出去,一枪扎透他的咽喉,与他同归于尽!
所以抱着必死的决心,刘秀一骑马飞出城外,来与岑彭拼命!
抱着必死的决心,刘秀在强大的岑彭面前毫无畏惧,挥着红缨长枪疯了一样的照着岑彭乱扎乱刺。常言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岑彭虽然力大无比,虽然武艺绝论,但是眼前冲来的这员汉将,无疑就是来拼命的——他的一杆长枪,却似出洞的银蛇,唰唰只在自己的眼前乱飞,枪枪都是进攻,枪枪不离自己的前胸咽喉,没有一枪是搕挡防守。这倒弄得岑彭手忙脚乱,左搕右挡;这员天下第一的勇将,这会倒毫无还手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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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刘秀似乎越战越勇——复汉的大业在支撑着他,亲族老小心爱的姑娘在支撑着他,使他浑身更充满了力量,手中的长枪挥舞得更快,丝毫不给岑彭还手的机会。
这种不要命的战法果然奏效。战不到十余合,刘秀在大喝一声的同时,“唰”地飞枪照岑彭的面门刺去。岑彭赶紧两手横矛向上去顶。但刘秀的这一招却是假的,略一回枪却又直刺岑彭的胸膛。岑彭又赶紧竖矛来搕。搕是搕住了,可是太迟了,红缨长枪带着风声“噗”地扎进了岑彭的左肩窝。岑彭疼得大叫一声,在马上一斜歪,差点掉下马去。刘秀却更要抓住时机,迅速抽回枪来,又向岑彭的咽喉“唰”地刺去!
第一百六十七卷
这种不要命的战法果然奏效。战不到十余合,刘秀在大喝一声的同时,“唰”地飞枪照岑彭的面门刺去。岑彭赶紧两手横矛向上去顶。但刘秀的这一招却是假的,略一回枪却又直刺岑彭的胸膛。岑彭又赶紧竖矛来搕。搕是搕住了,可是太迟了,红缨长枪带着风声“哧”地扎进了岑彭的左肩窝。岑彭疼得大叫一声,在马上一斜歪,差点掉下马去,持矛的右手竟不由自主地扔掉长矛,本能地去捂汩汩冒血的左肩。刘秀见岑彭不但负了伤,还扔掉了长矛,不觉大喜,心想看你岑彭这回怎么抵挡。于是大喝一声:“岑彭,你给我在这儿!”捻枪“唰”地又直刺岑彭的咽喉!
但是岑彭毕竟是铁打的金刚,而左肩的剧疼也更激起了他的凶悍。虽然他的左臂现在已不能动,虽然他的右手也空无一物,但也决不容许对手再刺自己一枪。就在刘秀的长枪“呼”地刺向他咽喉的一刹那,这员凶悍的猛将“嗨”地一声大喝,飞起右手“啪”地薅住刘秀的枪头,死死攥在手中。刘秀满以为岑彭这回必死无疑,哪知他竟然抓住了自己的枪头;吃惊之余,赶快向回抽枪,想再次扎向岑彭。可是岑彭的臂膊有千斤力,蒲扇似的大手攥起来更像一把大铁钳,紧紧箍住刘秀的枪头,纹丝不动,任凭刘秀用尽平生力气也抽不回去。岑彭看着因使劲抽枪而憋得满面通红的刘秀,不禁咬着牙“嗨嗨”怪笑:“你这个小白脸的贼将,你以为扎我一枪就得手了?你以为扎我一枪就白扎了?这回我必要将你生擒活拿,把你的一身嫩肉剁成馅包饺子吃!”说着反手“啪”地把枪尖夹在右肋下,青筋暴突的右手抓着刘秀的枪杆,像一只硕大的蟒蛇头似的一点点往前移动,想把刘秀咬住生生吞掉!刘秀虽然双手用尽力气向回拉,可硬是夺不过岑彭的单条手臂,何况岑彭还挨了一枪!就在这须臾之间,岑彭的大手已向前移动了两尺余。刘秀的枣红马到底有灵xing,看到主人的长枪被敌将抓住,便咴咴鸣叫着,踢踏着四蹄向后退,想帮着主人把枪夺回来,可这反倒帮了倒忙——刘秀的双手拽不回枪,而坐下的枣红马又向后退,整个上半身全都歪斜着探出马外;只要岑彭再拉过去两三寸,自己必从马上摔下无疑,那肯定要被岑彭一枪扎透在地上了。可是也不能松手,松开手长枪就到了岑彭手上,他反手一枪就能把自己刺个透心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闷雷似的一声喊:“岑彭匹夫,休伤我哥哥!”——刘稷骤马舞刀从城门边怒吼着奔来。
刘稷一开始见自己的三哥飞舞着长枪恶战岑彭,还把岑彭打得只有招架之功,便一个劲惊叹:“哎呀,没想到俺三哥这么能耐,竟把岑彭打得不能还手,怪不得俺三哥非要来战岑彭呢!”及见刘秀一枪刺中了岑彭的左肩,刘稷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哎呀,俺三哥该不是什么天神!”可是还没赞叹完,却见岑彭扔掉了自己的长矛,“唰”地揪住了三哥的枪尖,两个在马上奋力夺枪,而三哥明显夺不过岑彭。刘稷再不能惊看了,心想我得赶紧去救三哥,把岑彭那个匹夫一刀砍翻!于是骤马舞刀怒吼着冲来。
岑彭是何等的机灵,抬眼一看是那个叫刘稷的贼将愣小子,不免吃了一惊。心想我现在肩上带伤,手上也没有长矛,这小子来了我还能有个好?不是被他砍死就是被他活捉。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赶紧走!想罢猛地一松手,拨马就往回逃。刘秀本来拼着命地向后拽枪,哪知岑彭猛地一松手,倒把他闪得“呼”地向后仰去,差点倒撞下马;要不是赶紧扳住马鞍,肯定要倒撞下马了。等他奋力直起身来看时,岑彭早骑着马跑出五六丈开外了。
刘稷这时已跑到了刘秀身边,高喊:“三哥,你先在这儿歇着,看小弟去活捉岑彭!”纵马直向岑彭追去。刘秀喊一声:“猛弟,不要追了,你捉不住他的!”但刘稷则纵马提刀向前追着大喊:“岑彭休走,吃小爷一刀!”可是追不过十余丈,弦声响处,箭如雨发,岑彭阵上乱箭shè来,刘稷只好拨马而回。
刘秀刘稷回到城里,刘縯刘赐刘嘉刘祉等众兄弟及舅舅樊宏都下城接着,大家都喊:“文叔弟,原来你这么英雄,竟把岑彭也扎了一枪,我们在城上看着这个激动啊!”连舅舅樊宏也说:“外甥,舅舅以前只说你是个文弱书生,哪知你竟是如此的勇猛啊!”刘縯则握着三弟的手说:“三弟,你果然是个大英雄,哥哥我这回是彻底地服了。你这回勇战岑彭,并扎了他一枪,必然在他们的军中引起震撼;而我们的三军将士也必将深受鼓舞,这对咱们战胜甄阜极其有利;将来咱们汉家的大业一旦恢复,兄弟你的半功劳可占一大半啊!”刘秀受了大家的赞扬,却有点不好意思,说:“岑彭毕竟是一员悍将。他虽然受了枪伤,但依然力大如虎;要不是阿猛弟及时赶到,我没准要被他生擒活捉了。”刘稷则瓮声瓮气地喊:“他敢?咱大哥派我去保护你,岂能让他活捉?那小子要不是跑得快,看我把他活捉过来!”樊宏说:“不管怎么说,看岑彭挨得那一枪,一个半月之内他休想再提着长矛上阵。”众人都说:“嗯,那小子肯定得养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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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说着,忽然城上军士探出身向下喊:“刘主帅,快上来看,甄阜的大军全都来了!”
刘縯们一听,赶紧呼呼啦啦全都登城。等来到城上到垛丫边一看,无数的莽军已经蜂拥向城下奔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岑彭仗着本部军士的掩护,带伤跑回到阵上,有军士还跑去把他的长矛也拣了回来。此时岑彭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左肩的伤口依然在流血不止。军士赶忙把他们的岑将军扶下马,放到担架上,撕开战袍,拿布纱包扎伤口。岑彭见流了一身的血,这才感到身上乏力酸软,伤口也疼,只好仰躺在担架上,命军士抬回去救治。
向回走了不半里,甄阜梁丘赐等等众将领着大队人马来到。甄阜等一见岑彭被抬着回来,看样子还伤得不轻,不禁全都呆住,纷纷说:“啊?岑君然负伤了?是什么样的贼军才能扎岑君然一枪啊?!”甄阜虽然一向冷酷无情,但是看到岑彭像个血人似的躺在担架上,也不得不下马上来问候。梁丘赐等见甄大夫下了马,自然也都下马围上来。岑彭忍着疼痛对甄阜说:“辱将无能,叫一个白白脸的贼将给扎了一枪。也不知那家伙姓什么叫什么,一杆枪舞得跟刮风一样。”甄阜说:“不管他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管他多么疯狂,只要他在这棘阳城里,本大夫就要把他生擒活捉,碎尸万段!”说罢便冲众将喊:“马上催军城下,四面围住即刻攻打!”众将得令,纷纷上马,率军向棘阳城下进发。甄阜则命军士把岑彭抬去河北面的大营,令医官加紧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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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军各部呐喊着拥到棘阳城下,将城池四面围住攻打。但听喊声震地,鼓声震天,众莽军有的向城上放箭,有的则推着冲輣楼车、扛抬着云梯冲到城根,想一举杀上城头。但是城上的汉军更英勇,或嗖嗖向下放箭,或呼呼往下抛扔木石,将冲到城下的莽军砸死shè倒了一拨又一拨。刘縯刘秀王匡陈牧等众将更是将复仇的烈火集中在一支支利箭上,嗖嗖shè杀着莽军。激战一个多时辰,莽军除了死伤四五千兵卒,不能登上棘阳城头半步,只好狼狈退回。
在半里外督战的甄阜远远看着自己的军卒或在云梯上被木石砸下,或在城下被箭簇shè倒,成片成堆地倒在城下,不禁怒气塞胸,大骂:“这些个贼徒,遭到了大败还这么疯狂,我岂能饶过你们!”喝令梁丘赐:“传我之命,明天接着来攻棘阳;我煌煌大新天威,不信灭不了这些待死的贼徒!”
次ri,莽军又呐喊着蜂拥攻城,但除了又扔下三四千尸体,还是不能近城半步。甄阜急得猴吃了蒜似的,喝令梁丘赐:“明天接着再攻,我就不信我十万大军攻不破这泥丸小城!”梁丘赐则劝谏说:“大夫,我军起初是有十万,但是经过这些天的交战,尤其这两天的攻城,已经损失了近两万的军士;如果再继续这样的强打硬攻,只会更多的损耗我们的有生力量。以属下看,不如将我们的大营挪到这棘阳城下,对棘阳只围不打。贼军现在倚靠的,一是棘阳城垒,二来就是城中的粮草。但他们的粮草总之是有数的,要不了两个月肯定得耗尽。到那时,贼军只有两条路,要不是出城投降,要不是弃城而走。当然他们投降的可能xing不大,因为他们自知罪孽深重,不会投降自动送死,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弃城而走。但这又是我们所希望的——一旦他们弃城出走,我们就调拨大军围堵追击,走而歼之,可一举尽灭群贼。”
甄阜听了愣下眼,说:“计倒是好计,可那要到两月之后了,我巴不得明天早起就向皇主报喜哩!”梁丘赐说:“大人对皇主的耿耿忠心,足令属下惭愧。但是贼众总之已是瓮中之鳖,哪在乎一些时ri?大人若怕皇主担心焦虑,可将这里的情况向常安具表奏报;皇主得知贼众已绝无生路可逃,自然就欣欣然而放心了。”
甄阜这才露出点喜sè,说:“嗯,要按你这么说,那咱就停止攻城,并具表向皇主奏报。不过既是围而不打,那就按你说的,把营寨都移过河来,棘阳四城外全都布下我军营寨,围他个水泄不通!”梁丘赐说:“也没必要把四面都围住。敌军要出逃的话,无非是向南或向西,不可能向北或向东。因为北面东面是我们的腹地,他不可能自投罗网。所以我们只需在棘阳的东南角和西北角扎下营寨即可——贼军若出南门,我东南角的官军自可出动截杀;若出西门,则我西北角的军马一举便能堵住,贼军总之是逃不脱的。”甄阜说:“嗯,有道理。那这样,本大夫率郡属军马扎营于西北角,你率各县人马扎营于东南角。只要见贼军出来,就立即截住痛杀!”梁丘赐抱拳说:“谨遵大夫将令。”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二天,各路莽军根据甄大夫的命令,开始拔起营寨向棘阳城下移营。正这时,忽有军卒向甄阜秉报:常安有天使来向大夫下诏。甄阜闻说,即与梁丘赐等出寨迎接,跪接诏书。打开诏书观看,只见里面说道:前队甄大夫及部下虎狼之士威武。闻前队废刘果然作乱,且与绿林残贼相勾结,攻烧城邑,荼毒吏民,朕甚悯之,愤之。及闻卿部与乱贼殊死搏战,使贼不得北进半步,朕又甚宽之,慰之,遂遣使至前队嘉勉卿部。望卿与所部虎狼之士再接再厉,奋力杀贼。今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已在南郡杀败绿林残贼王常、马武部,灭其大半,不久便可至前队与卿共灭刘氏乱贼矣。然则刘縯诸贼凶,造恶地方,震动天下,朕甚恶之。卿一旦擒获刘縯王匡陈牧等诸贼首,可将其生至常安,朕自当施之极刑,以解天下万民之恨。
甄阜读罢诏书,才知道皇主早已派严尤陈茂去南郡消灭王常马武了,就高兴地对梁丘赐说:“好哇,等严尤陈茂赶过来,刘縯这些家伙更是插翅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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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首先得向皇主报喜,于是甄阜便命人向皇主书写奏章,具说已于数天前乘着漫天神雾,大破刘縯群贼,数万贼众血洒淳水。目今刘縯等余贼已被我围困于棘阳城中,插翅难逃。估计在旬月之间,臣等必能活捉刘縯诸贼首,解送常安,望吾主勿忧。写罢封好,便又交使者带回。之后送走使者,甄阜梁丘赐各带着数万大军,扎营于棘阳城的西北角和东南角,开始了对棘阳城的“围而不打”。
莽军趁雾大破汉军,现在又在棘阳城外安下大营,明显是要围困棘阳,城中的数万军民自然心情各异:有坚强的,有害怕的;有视死如归的,也有忐忑惶惑的,而最惶惶不可终ri的,当然是棘阳县长赵萌。
赵萌怎么也想不到,汉军竟然被偷袭成功,竟然遭到大败,甄阜的十万大军也杀过了河来。按他原来的预想,刘縯兄弟那么英勇,上天似乎也在眷顾着刘氏,他们是不会被甄阜打败的。可是有谁想,他们不但吃了败仗,还败得那么惨。当他那天早起看到雾中的刘秀率军逃进城里,告说“敌军趁雾偷袭成功,我军已遭大败”时,他差点吓晕了过去。之后看到被烧得焦头烂额的汉军乱纷纷地逃进城里,他更是腿肚子转筋。心想完了,我肯定没命了。他仿佛看到这些乱军的后面就跟着纵马提矛的岑彭,冲进城来一把揪住他怒喝:“赵萌,你这个jiān贼,你为什么出卖我的棘阳,我今天非撕了你!”当时他吓得几次想上前关上城门,可是乱纷纷的汉军源源不断地涌进,他根本没法上前去关;那一刻,他的心都吓得快跳出来了。
还不错,莽军追到城下很快就退了回去,更没见岑彭冲进城来。之后几天,莽军连续来攻了两次,可是每次除了扔下几千具尸体,没能打破棘阳城的一块砖头。尤其是,自己最害怕的人——莽军的第一勇将岑彭被刺伤了,据说还伤得不轻。更令他想不到是,刺伤岑彭的竟是刘秀。他的确百思不得其解,刘秀怎么那么厉害,他看上去温文儒雅,就像一个白面书生,怎么竟然把岑彭刺了一枪?难道他获得了上天的什么神力?怪不得女儿那么喜欢刘秀,原来这小子真的不一般呀!
可是尽管岑彭被刺伤,尽管莽军两次攻城都被打退,可眼下形势依旧令人担心。现在莽军已经把大营移到了城下,但是并不前来攻城,这明显是围而不打,想把城中耗干耗尽呀。城中虽有些粮草,但顶多能支撑两月。两个月之后没了粮草,我看汉军怎么坚持,只有死路一条了。到那时,城中军饿倒的饿倒,饿毙的饿毙,莽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冲进城来,像捉小鸡似的活捉刘縯王匡刘秀们。而我,自然也要被岑彭捉住裂劈了。当然我死就死了,可我的闺女怎么办,她才是个十六岁的小闺女呀!
所以在莽军围住棘阳城的这一天,赵萌竟在家里向他的闺女哀哭:“闺女,露桃,咱父女俩该怎么办呀?”
第一百七十章
露桃依旧是毫不在乎,还拿话抢白她爹:“有啥大不了的?一个大老爷们,为这事还哭?”
露桃那天在城北看到了她最喜欢的刘秀哥哥和一个漂亮姐姐手拉手亲亲热热地从路边的凉亭里出来,的确伤心得不行,捂着脸哭着跑回城里,到家趴到床上又是一阵嚎哭。恰好这时,她爹赵萌也进了家。赵萌一看自己的闺女趴在床上哭泣,惊得跟做梦一样。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闺女泼辣任xing,大大咧咧,平时除了撒娇调皮,从没见她哭过。可是今天哭得这样伤心,使他大感意外,赶忙上前抚摸着闺女的头说:“闺女,你这是怎么啦?是谁欺负你了?快说说是谁,看爹不扒了他的皮!”露桃停止哭泣,坐起来抹着泪抽抽噎噎地说:“爹,你说的没错,刘秀哥哥真的有媳妇了。”赵萌顿感吃惊:“啊?刘、刘秀有媳妇了?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不相信么?”“爹,闺女刚才去城北边了,正看见刘秀哥哥和一个漂亮姐姐手拉手从路边那个凉亭里出来,他们还拥抱亲热来着。我好像听刘秀哥哥说,那就是他的媳妇。”赵萌不觉又惊:“啊?你在城北凉亭里看见的?那个女的是谁?姓啥?叫啥?哪的人?”“我哪知道那姐姐姓啥叫啥,我又从没见过她。那个姐姐,可真漂亮呀;刘秀那么好的哥哥,让这个姐姐给抢走了。”露桃又抹着泪说。赵萌更加惊愕,心想这个“漂亮姐姐”是哪儿来的,刘秀怎么在这棘阳城外和她拥抱亲热?当然听yin识说过,刘秀是有了媳妇,但也只是“未婚媳妇”。可是,这个“未婚媳妇”怎么出现在我的棘阳城外?难道这女子就是这棘阳城里的?可是不可能啊,刘秀那天早起进入棘阳城总共呆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回家接他的老小去了,回来后又马上去淳水边与甄阜殊死交战,他哪有时间在棘阳城里找女孩子?那么,是不是刘秀接来的老小里面就有他的“未婚媳妇”?可这也不可能呀,闺女不是去馆舍问过了,刘秀的那些叔叔大娘都说“没有”呀;就算是未婚媳妇,那些老头老太也应该知道的,不可能都说“没有”。唉,这究竟怎么回事,真让人费脑筋。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赵萌也知道这事无法弄清,总不能找到刘秀当面问:“你那个未婚媳妇是谁呀?”那多无聊!何况刘秀以后反正是别人家的女婿,就是问清了又关我们赵家什么事?于是就又抚摸住闺女的头,不无爱怜地安慰说:“闺女,不必太伤心了。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哪缺他刘秀一个?闺女你才十六岁,又长这么好看,将来还怕找不找好女婿?这事就把它忘了,以后爹爹一定给你找个好女婿,啊。”露桃总之是个大脾xing的女孩,心理的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听了爹爹的一番安慰,她自己也想:刘秀反正是那个姐姐的了,我就是哭死又管啥用?再说,爹爹也说了,本姑娘长这么好看,还怕将来找不着一个好女婿?算了,刘秀归那个姐姐就让他归去,我等着自己的好女婿就行了。没准,自己的未来女婿比他刘秀还强哩。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了许多。到了晚上,该吃饭吃,该睡觉睡觉,而且跟以前一样吃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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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就在第二天,满天大雾中,汉军突遭阜军的偷袭,各部均受重创,余下的纷纷逃来棘阳城中,赵萌就觉得天塌下来一样。好在,后来阜军两次来攻,均被布在四城的汉军打退,尤其是岑彭还被刘秀扎了一枪,赵萌才稍感安慰。
可是现在,阜军不来攻城了,却把大营扎在了城西北和城东南,这明显是围而不打,使城中坐以待毙呀!现在城外有甄阜的十万大军,再过些天,没准王莽要调派更多的人马前来围剿,刘縯们再有本事,这回也难逃覆灭了。至于我,肯定比谁死的都惨——谁叫我当初出卖了这个城池呢。当然我死就死了,最可怜的是我家小闺女呀。她这么年轻好看的小闺女,是跟着我一块遭受屠戮,还是被岑彭抓去蹂躏?哎呀呀,我真是不敢想了!
所以赵萌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悲哀。回到家看到自己的闺女,更是悲苦得不能自持,就带着哭音对闺女说:“闺女呀,甄阜的大军将棘阳四面围住了,咱爷俩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早晚要被甄阜和岑彭抓住的呀。”
露桃却是满脸的不在乎,说:“这有什么,抓住就抓住,抓住就向他们投降呗,为这事还值当得哭?”
“闺女,你不知道啊。”赵萌只好向闺女实话实说了:“给你说闺女,当初岑彭从这城里逃走,那是因为爹爹偷开了城门,汉军才杀了进来,岑彭也才逃走。这回岑彭要打破了城池,他还不把你爹撕碎了呀。爹死了,你可怎么办呀。”
露桃这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xing,不觉睁大了眼说:“哟,原来是这样呀?要那样,咱赶紧跑不就行了?趁现在岑彭还没打进城来,咱父女俩赶紧离开这棘阳啊。你是棘阳的县长,开开城门不就出去了?”
赵萌一听,哎,这也是一个好办法——带上金银细软,带上宝贝闺女,开开城门远走高飞,不就脱离危险了吗?可是他马上又苦下了脸:逃走?这几乎不可能啊。过去棘阳由自己掌管,想开哪个城门就开哪个城门,想怎么进出就怎么进出。但是现在,棘阳的四城门都已归刘縯、王匡、陈牧、邓晨等等那些大将们守把住,开哪个城门也得向人家求告呀。再说,自己带着金银细软还有闺女出城,那明显是要逃跑呀,那些大将们岂能放自己出去?不把自己一刀砍翻就是好的。何况,那么多的莽军围在城外,见有人出城肯定得拥上来逮住,岂不是自投罗网?罢了罢了,这条路也走不通,只有困死在这棘阳城里了。所以又向闺女哭说:“逃不出去呀闺女,出了城就得被莽军抓住,那你爹死得更快。”
露桃还是满脸的不在乎:“一个大老爷们,哭啥哩?莽军不是还没打破你们的城池吗,没打破就不要吓成这样。听说刘縯那些人都挺厉害,没准什么时候还能打败莽军呢,你就别这么哆嗦了,啊。”
赵萌听罢,不由睁大眼看着自己的闺女,惊奇地想:“啊?没想到我这小闺女有这么大的心胆呀?唉,但愿像闺女说的那样,老天保佑俺父女俩。”
赵萌恐惧凄惶,当然心情最不平静的还有丽华。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丽华那天早起在得知汉军被偷袭后,一颗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啊?文叔哥哥回来了没有?昨天在城北的凉亭里,文叔哥说要在当晚就给甄阜致命一击的,怎么今天反被人家打败了?”不过还好,她很快听说刘秀已经逃回了城里,并和他的大哥刘縯等众兄弟守护在北城上,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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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老母亲却吓坏了。母亲听说汉军被人家偷袭,败军都逃回了棘阳城里,不由惊恐地说:“啊?咱这队伍吃败仗了?人家甄阜要是打进城来,咱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是好哟。”说这又搂着丽华哭,“唉哟,原以为从新野逃来棘阳就安全了,哪知道还有这么大的危险。”接着又埋怨丽华,“你这个闺女,早说了婆家嫁出去多好,还用遭遇这一场一场的?这回咱要被人家逮住,你这个大姑娘可该怎么办哟!”丽华只好安慰母亲:“娘你不用害怕。咱反正遭遇过两三回危险了,但每次也只是有惊无险,这说明咱们为上天所佑。汉军这回虽然吃了败仗,但他们不是还有很多人吗,不是还有这棘阳城吗。上天既然能保佑咱,更能保佑汉军。娘你就放心,汉军一定能反败为胜,最终打败甄阜的。”在一旁的嫂子弟媳也都劝慰说:“娘您不用太担心,俺丽华妹丽华姐说得对,老天一定会保佑咱的。”连四弟yin訢也说:“娘,你不用害怕。听说刘縯刘秀,还有俺大哥二哥三哥,还有王匡陈牧等等数不清的大将,领着千军万马都在四城头布防好了,甄阜打不进来的!”丽华一听四弟说“刘秀”,不禁脸上发烧,心里暗暗笑说:“四弟呀,你哪里知道,这个刘秀将来是你的姐夫呢。”
母亲听了闺女小子媳妇们的劝慰,心里果然好受了许多,这才说:“要是那样该多好。只盼着老天帮助汉军,快些把甄阜打败。”
三天后,果然有好消息传来,是大哥yin识回到馆舍中说的。yin识回到馆舍,对母亲妹妹,以及自己的媳妇弟媳弟弟们说:“真是没想到,刘縯的兄弟刘秀那么厉害,竟把敌军的第一勇将岑彭给扎了一枪!你们不知道那岑彭是多么的凶猛,连刘縯刘稷都打不过的。没想到这回刘秀这么能耐,竟把岑彭狠扎了一枪,浑身是血地逃回去了。这回岑彭挨这一枪,没有一个月两个月是养不好的。我们各部军士听说敌军的第一勇将岑彭被扎伤了,大家那个高兴啊,都说这是个好兆头,我们最终一定能打败甄阜的。娘,妹妹,你们都不用害怕,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母亲嫂子弟媳弟弟们自然是一阵欢欣高兴,而丽华更是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想当初,刘秀哥哥在新野救自己时,打趴下了绿林山贼一大帮;后来在湖阳城南,他又一杆枪一匹马,救下了多少被莽军捉住的老老小小;现在,他又打败了敌军的第一勇将,他怎么是这样的勇猛?刘秀哥哥看上去温文儒雅,言谈举止像个白面书生,可是一到了战场上,一到了关键时刻,他怎么就变成了一头猛虎?在新野,在湖阳,那些绿林山贼和那些莽军都是一些武艺平平的小兵小卒,可大哥说这个岑彭可是敌军的第一勇将啊,连刘縯刘稷都打不过的,文叔哥哥怎么竟能扎他一枪?这说明,战场上打仗,不光是靠的是武艺和力气,最重要的是靠勇气和jing神头儿——文叔哥哥能打败岑彭,十之九九就是靠的这种勇气和jing神头儿。
那么,文叔哥哥的jing神勇气从哪里来?难道是——因为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
嗯,是的,一定是因为我。我是他未来的妻子,是他最心爱的人。回想那天在城外的凉亭里,我们两个紧紧相拥,互诉衷肠,是何等的恩爱甜蜜。可是一旦棘阳城破,我就要落入敌军的兽爪。想到了这一点,他能不拼了命地与敌将血战?于是在那个号称第一勇将的岑彭面前,他毫无畏惧,奋力恶战,硬是靠他的jing气神儿打败了岑彭,还扎了他一枪。嗯,文叔哥一定是想到了我才浑身充满了力量,才打败了最凶猛的敌将。
当然,也不光是因为我,还有他那么多的亲族老小。为了他的亲族老小,他也会奋不顾身的;就是没有我,他也一定会挥枪恶战,打败敌人。另外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他们的复汉伟业。棘阳若被打破,不但亲族老小被戮,三军将士也势必全都亡灭,他们反莽复汉的伟大事业也就彻底失败了。所以为了我,为了他的亲族老小,更为了他们的复汉伟业,文叔哥才气冲斗牛,一往无前!包括后来的守城胜利,汉军反复打退了前来攻城的莽军,文叔哥在城上也一定是来回奔跑,东西指挥,或者亲自飞石shè箭,击杀莽军;一个英俊神武的汉军将领,一定又一次显现在棘阳城头!
想到这,丽华只觉得周浑身热血沸腾,心里的激动一阵阵难以平复。她觉得,他的文叔哥哥,她的未来夫婿,是那样的高大、伟岸、英俊、挺拔,是那样的可敬可亲与可爱;一个女子能够找到这样的丈夫,还有何求?她恨不得立即飞到北城头上,去拥抱亲吻自己最可亲可爱的未来丈夫!
可是丽华又想:我现在还不能去见文叔哥哥。因为我和文叔哥哥已经有了约定——那天在城外,文叔哥哥和我约好,说等打下宛城后再公开我们的事的,好给两家人一个惊喜;我如果去北城上见文叔哥哥,那岂不是一下就暴露了我们的关系?岂不违背了我与文叔哥哥的约定?文叔哥哥虽然守护在北城上,但他的一颗心肯定早已飞到了我的身旁,更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我的身边。可是尽管近在咫尺,几天来他也没来馆舍看我,这说明他也在遵守着这个约定。再说,据说敌军就在城东南和城西北扎下了大营,好像要围困棘阳,文叔一定是在和他的大哥等等众将思考着如何破敌;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他怎能把心思都放在儿女情长上?
那么文叔哥,丽华在这里暗暗给您鼓着劲,祝你们尽快想出良策,早ri打败莽军,打败甄阜,取得反莽复汉的最后胜利!而且,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取得最后胜利的!我们是上天恩赐的姻缘,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们还没有成婚,怎么能被莽军打败、消灭,上天也不允许!
文叔哥,请再加把劲呀!
馆舍中,当然不单单是丽华在兴奋激动,刘家的那些大爷大娘们也同样舒展开了眉头,心情比前两天好多了。
同丽华的母亲邓老太太一样,那天早起听说汉军遭袭,败军都逃回了棘阳城里,这些老头老太们都吓傻了,一个个惊慌失措地聚到院中,浑身发颤地说:“听说咱们的队伍损失不少,这可如何是好哟!”“甄阜获得大胜,还不天天围住这城池攻打呀?棘阳这么个小城,能禁得住人家几天攻呀?”“棘阳一旦被打破,咱这老老小小的一个也逃不脱呀!”惶惧恐怖的气氛,一时笼罩在这个馆舍的院子中。
还不错,两天后,yin家大哥yin识高兴地来到院子中,向老头老太们说:“大爷大娘你们不用担心了,你们家的秀儿呀,一杆枪一骑马冲到了城外,“嚓”地将甄阜的第一大将岑彭刺了一枪。岑彭是何等的勇猛,咱这边谁也打不过,没想竟败在了你们家刘秀的枪下。大爷大娘你们放心,咱汉军有你们家秀儿这样的神勇之将,还怕打不败甄阜?你们就瞧好,咱们一定能取得最后胜利的!”
老头老太们听说,无不张大嘴惊呼:“啊?俺家秀儿把岑彭扎了一枪?!”对于岑彭,这些老头老太们也早听说了,据说连伯升和阿猛都战不倒他,谁知道秀儿这么厉害,竟能扎他一枪。再说,俺家秀儿从小腼腆得像个小闺女,怎么到现在有这么大本事?所以老头老太们又都睁大了眼说:“这是不是上天或者咱汉家列祖列宗给了秀儿什么神力,不然怎么能打得过岑彭?”“嗯,一定是上天或祖宗在暗中保佑。”“叫我看,还是咱秀儿这孩子的气势高。你们想想,咱这么多老小在城里,秀儿能不拼命保护咱?秀儿那孩子从小就知道心疼人,见人亲;到了这节骨眼上,他肯定得舍命保护咱了,这才飞马挺枪奔出去,一枪把那个岑彭扎跑了。”大家听罢,似乎也都醒悟,纷纷说:“唔,有道理有道理。为了咱这些老小,秀儿那孩子一定是和那个岑彭拼命去了。”有的又说:“秀儿拼命,咱刘家那些孩子谁不拼命?你们看,莽军若来攻城,他们不死个几千几万的休想攻进咱这棘阳城。”
果然,之后接连两ri都是好消息,说莽军前来攻城,他们的军卒在城下都死得成堆了,也没能爬上城头一个人。老头老太们又无不欣喜:“照这个势头打下去,他们还不被咱们一天天打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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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又听说,敌军不来攻城了,只在城的东南和西北扎下大营,好像要围困此城。但是老头老太们也说:“有咱伯升秀儿这些有本事的孩子,一定能想办法破掉敌人的围困的,”
馆舍中的激动兴奋不必多说,但整个棘阳城里,最挨骂的却是谢躬。
第一百七十三章
那天凌晨杂在乱军里,于烟火雾气中狼狈逃回了棘阳城,谢躬总算庆幸拣回了一条命。不过他多少还是有点悲哀,因为自己的舅舅没能跟着自己跑出来,肯定不是被人家一枪扎死在地上就是被烧死烤死在滚滚烈焰之中了。当时敌军成排的长枪从雾气中扎来,他们众人吓得“嗷”地一声往回跑,恍惚间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舅舅“啪”地摔趴在他的侧后。可是他也不敢回身去拉,回去拉的话不知要有几支枪“噗、噗”地扎入自己的后背,只好和其他众军抱着头拼命逃窜。而自己的舅舅,肯定被人家扎死在那儿了。自己的这个舅舅虽然萎缩,虽然没几个人把他当个人,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娘舅;现在就这么一下子没了,多少也令他伤感。
但是谢躬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路。舅舅要活着,自己还算有个依靠——虽然舅舅在这个平林军中不被人瞧得起,但是申屠军师却对舅舅奇好,凡事都想着舅舅,关心照顾着舅舅。再说,舅舅总之还是个“更始将军”,不但有亲兵有马匹,还有自己的营帐;自己作为舅舅的亲外甥,自然可以住在舅舅的帐篷里,比一般的军卒享受多了——以前舅舅没当将军时,自己和好几十个军卒挤在一个大营帐里,汗味尿味脚臭味,熏得人喘不上来气。到晚上睡觉,更是一个个咬牙放屁呱哒嘴,以及此起彼伏的呼噜打鼾声,吵得人烦不胜烦。自从舅舅当了更始将军,申屠军师专门命人支起一个小营帐,安排舅舅居住,而自己则随舅舅住到了这个营帐里。小营帐虽然比不上陈、廖等等大将副将以及申屠军师的帐篷宽敞,但总比和几十个又脏又黑的粗鲁汉子挤在一起清爽享受?所以谢躬这段时间来一直很满意。
可谁知一场大雾,却让舅舅葬身于乱军中,而自己又得去挤又脏又臭的大营帐了。尤其是,混在这些土匪出身的平林莽汉中,难免又得被他们欺负——给他们端水倒尿泼洗脚水那是跑不了的。而且万一哪天自己战死了,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所以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瞅机会开小差,跑回我的老家北社乡去。要么去北城上,投靠刘縯刘秀众兄弟。不管怎么说我是他们刘家的外甥,他们肯定不会欺负我。总之一句话,得离开这个平林军。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舅舅根本就没死,并且毫发无伤地进入了棘阳城。那天早起,当他正闷着头琢磨着如何离开平林军时,他的舅舅刘圣公竟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还向他问:“外甥,谢躬,你在想啥哩?”
谢躬抬眼一看,不禁惊得张大了嘴:啊?这不正是我舅舅么?他、他还活着呀!赶紧问:“舅舅,你你、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人家扎死在那儿了呢。”
圣公听了这话不觉陡然而怒:“你个龟孙小子,光顾着自己跑了,你舅舅的死活就不管了?!”
谢躬见舅舅活着回来,自然分外高兴。心想舅舅回来,我就不必走了,以后还可以在这平林军中享受“将军待遇”。不过舅舅骂他“不管他死活”,似乎在冤枉他,就睁起眼争辩说:“哎呀舅舅,我那一会能管你吗?人家的枪尖都扎我鼻头上了,我咋去顾你呀?不等我拉起你,我的身上早扎成马蜂窝了。”
但是圣公还是骂:“不管咋说,你这龟孙只顾你自己,不管你舅舅!”
谢躬则说:“我不管你,可是有老天管你呀。舅舅,你想想,你那一会摔趴在地,一点没跑地要被人家乱扎乱捅了。可是你竟然毫发无伤地跑了回来,这是不是上天在保佑着你?常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舅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大福大贵在后头?”
圣公又骂:“你龟孙就取笑你舅舅,就我这样的能有什么大福大贵?”
“那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你这回命挺大。”
圣公听了也暗暗想:“这事的确也怪啊。看当时那架势,我有一百条命也没了。可是那些莽军都端着枪从我身边劈里啪啦地跑过去,怎么竟没一人扎我一枪?而且后来我被莽军捉住,很快又有伯升阿猛他们把我救下,这莫非真的是上天在保我不死?”
甄阜大军围困棘阳城,转眼又过去了五六天;城上城下,几天来一直静悄悄的,不曾发生一点战事。而满城的汉军之中,想得最多的当然是刘秀。
首先,丽华美丽的面庞几乎每天都他在他的眼前闪现。以前在河上与阜军对峙,他无法回来看他心爱的姑娘,唯一回来的一次还是自己颇具灵气的枣红马载着自己跑回来的。可是现在进了城,几乎能感受到丽华的气息了,却不能去馆舍看她。因为自己那天和丽华有个约定,说等打下宛城再“公开秘密”的;如果现在去馆舍看她,那不是打破了约定又暴露了秘密了吗?何况,我们新近战败,莽军又将城池围困,这种情势下我哪好意思去见丽华?只有打败了甄阜,夺下宛城,我才能带着胜利的自豪去见她;现在,真的无颜去见她。
可是要打败甄阜,谈何容易?甄阜现在也学乖了,不来攻城了,攻城的话只能让我们几千几千地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于是就在城外“围而不打”,这明显是想等我们的粮草耗完了自行灭亡。毋庸置疑,甄阜的这一招还是很高的,一两个月后我们的粮草耗完了,他们真的就不战而胜;而我们,无疑会彻底失败。要避免这样的结局,我们只有冲出去,与敌军决一死战。可这样也不行啊,敌军毕竟人多,与他们决战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胜算。虽然岑彭被自己扎了一枪上不了阵,可他们将近十万的大军合围上来,我们也是无法抵挡的。唉,怎么办呢?
唯一的办法,还是按原来所定的计策,去蓝乡烧掉他们的粮草。只要烧掉了他们的粮草,他们的十万兵马立刻会陷入恐慌混乱,我们则可以乘势杀出,掩杀敌人;至少,可以解掉当前被围的局势?
但是要出城也不容易。首先白天肯定不行,白天一出城敌军就会发现,围上来我们还是出不去。而一到晚上,敌军就在四城外燃起一堆堆篝火,出去的话也必然被他们发现。唯一时机就是老天降下大雾。刘秀想,你甄阜乘着大雾打败了我们,我们也要利用大雾打败你!在这隆冬时节,雾气虽然比初冬时少,但总会出现的。一旦雾气出现,我就带着我的一千军悄悄出城,摸到蓝乡尽烧他们的粮草!
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给大哥说。刘縯听罢大喜,说三弟你跟我想到一块了,我也正想设法去烧敌军的粮草呢。好,这事还交给三弟你,一旦浓雾出现,你就带兵去烧他们的粮草,一根草一粒粮都不要给他剩!刘秀说哥哥你就放心,我们一定要扭转困局,一定要打败甄阜!于是哥儿俩满怀激动,单等着雾气的出现。
可是就这么怪,这场雾气竟然迟迟不出现。看看到了十二月下旬,依然不见一点雾气,而城里的粮草最多只够半个月支用。一向沉稳的刘秀竟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就对哥哥说,哥,不能再等了,不行今夜我带兵悄悄出城,趁着夜黑摸去蓝乡。刘縯知道这是冒险,因为一到晚上敌军就会在城四周燃起一堆堆篝火,出去无疑要被他们看到。但是现在的确不能等了,就是冒险也得前去。于是对刘秀说,好三弟,你今晚就带兵去。为保证你到达蓝乡,我和众兄弟率五千人护送你们出城;一旦敌军前来堵截,我们拼死也要把他们挡住。总之你们要火速赶到蓝乡,尽烧他们的粮草!刘秀说好,就按哥哥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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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弟刚刚商量好,忽然刘嘉面带惊慌地跑来,把一个消息来给哥俩说。哥俩听罢不觉都大惊:“啊?怎么会这样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刘嘉带来的这个消息,的确令哥俩吃惊不小,因为新市平林两军准备就在今夜突出棘阳,复回南方逃命去!
其实新市平林的几个主将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廖湛胡殷等有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甄阜停止攻城、并在棘阳东南西北扎下大营之后的没几天,王匡王凤们也同样看出了端倪:“这明摆是围而不打,想等着我们粮尽了自行灭亡啊!”朱鲔又把自己以前的想法给王匡说:“不行去和刘縯商量,城中所有的人马全都冲杀出去,与甄阜决一死战,总不能在这城中坐着等死!”王匡说:“那怎么成。咱们的人马本来就没有莽军多,河边被偷袭又损失了一多半的弟兄,现在咱们的总兵力,恐怕连人家莽军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出去决战,那不是主动送死吗?这个办法要行,刘縯早来找咱们来了,还用咱去找他?”胡殷说:“可是被人家围在这里,早晚也是一死呀。现在城中还有些粮草,等粮草一尽,就等着人家进城来捉小鸡似的捉咱。”王匡说:“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实在不行咱再想别的法嘛。现在城中还有粮草,那就在这儿守着。等到粮草不够吃了,咱再想别的活路,总之不能呆在这儿等死。”王匡的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听得明白——实在不能守了,那就三十六计——走!
但是现在一个多月过去,粮草已剩不多,自家弟兄粮草官尹遵来告王匡:“库中粮草顶多还能维持半个月,请大哥早作定夺。”王匡遂命新市平林各位大将都来自己的东城楼里商议。众人到齐,王匡说:“各位,现在城中的粮草已剩不多,是咱们另想办法的时候了。当初咱们听了刘嘉的说词,过来帮着刘家人反莽复汉,那是大家伙都同意了的。当然一开始形势还是不错,接连攻下了长聚新野,湖阳唐子乡还有这个棘阳,可以说是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可是没想到甄阜这个家伙如此的难对付,不但趁着一场雾气把咱打得大败,现在又死死地把咱们围困在这里。出去与他们交战,打不过人家;守在这城里,明显是坐着等死。所以我想,咱不如趁早离开这个棘阳,别等到饿得不能动了让人家进城来活捉。”王凤说:“我也同意走,不能在这儿等死。可是,咱们跟他们刘家人说一声不?”陈牧说:“跟他们说个屁。跟他们说还能让你走?肯定得千方百计阻拦。”王匡说:“老陈说得对,是不能给他们说,省得他们好说歹说地挽留你。当然了,这些天来咱和刘家人并肩作战,彼此间处得还算可以。虽然那个二愣子刘阿猛半生不熟,但是刘縯刘秀这哥俩还算懂事。所以咱们现在顾自出走,情面上似乎过不去。可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管他什么情面?没说的,你们一会回去就传告弟兄们,让大家抓紧收拾,今晚咱们就从这东门底下冲出去。”王凤说:“对,出东门是最好的。甄阜的大营在城西北,他们的人马难以在短时间内追上来。梁丘赐的人马虽然离得近,但是咱们如果趁着夜sè奋力向东冲突,怎么也能冲出去一多半的弟兄。”朱鲔攥着大拳头说:“好,就么定了!俺老朱一马当先,力战冲上来的敌军!”陈牧廖湛也都按着宝剑说:“俺平林弟兄也不是孬种,愿率先出城挡住敌军,掩护众位将军头领向东冲突!”王匡大喜说:“到底是自家兄弟啊,说话这么叫人舒服。嗯,咱弟兄们都如此忠勇仗义,哪有冲不出的!”
王匡等虽然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激昂热闹,但是军师申屠建却在一边一直眯着眼不说话。王匡看了,就问:“申屠军师,你有什么高见,能不能给弟兄们说说?”——王匡历来看重申屠军师,这会见申屠军师眯着眼一言不发,这才问他。
其实申屠建早料到王匡要走,没想到果然在今天做出了决定。但是离开了刘縯刘秀众兄弟,这帮人能干什么?无非还是去占山为王,或是再做流贼草寇,没啥出息。不过申屠军师看得还是远些,就想:逃离棘阳是对的,不然就在这城里坐以待毙。但是有俺申屠军师在这军中,就决不能让他们再做土匪草寇,还得让他们继续当前的大事业——“反莽复汉”。我们虽然离开了刘縯刘秀,但我们手中不还是有刘玄刘圣公这个宝贝疙瘩吗?只要有这个刘圣公在,我们就不愁没有刘氏大旗可举。当然新市平林两军现在不到两万人,冲破敌军的围追堵截后估计也就剩下一万余,实力相对就弱多了。即便将来举起了刘氏大旗,也难以与莽军大规模抗衡。那么怎么办呢?只有去——南郡。南郡王常马武等人的“下江军”也有一万余,两边合在一起实力就大多了。这个时候如果举起刘氏大旗并招聚天下豪杰,何愁“反莽复汉”不成?而我们走后,刘縯刘秀他们势单力薄,必定为甄阜悉数歼灭;而我们,就成了天下唯一的汉军了,何愁四方不响应加入?如此说来,刘縯刘秀他们被消灭,还未尝不是好事。
只是,当初从随县去舂陵投奔刘氏之前,王匡曾派人去给王常他们送过书信的,要他们到南阳来和刘氏一块反莽复汉。可是现在将近两个月也不见他们来,也不听他们的消息,难道,是送信人没找见他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只有逃离棘阳后再打探他们的下落了。
但是现在王匡向他求问“高见”,他只好回应,就说:“要说高见,还是王公的决策英明——离开棘阳是对的,不然肯定是坐以待毙。不过王公,咱们冲突出去后,您准备去哪里?”
王匡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只好说:“这个,我还没顾得想,先冲出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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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说:“就是,现在哪顾得想这个,先冲出去再说!”
申屠建说:“不,得想好去哪里,冲出去没个目的地怎么行?依我看,既然咱们从这东门冲出去,那就一直向东。等摆脱敌军的追击后,咱们再一路向南,然后一路西南,去找下江军去,和王常马武诸公相会合。”
“去找下江军?”王匡等不由都瞪大了眼。
“对,找下江军。”申屠建说,“找下将江军有三个好处。一来,离甄阜远了;二来,下江军应该有固定的营地,找到他们我们就不用到处跑了;三来,下江人马也有一万余,和他们会合,咱们的力量就会大增,将来攻城夺地,自然容易得多。有这么多好处,我们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王匡们一听,说的是啊,只有去找下江军才是最好的出路,就都说:“好,就按军师说的,找下江军。”
但是胡殷说:“可是不知道王常他们现在在哪儿。当初咱们离开随县的时候,曾派人给他们送过信的。但是都过去快俩月了,也不见他们过来,不知他们接到信了没有?”
王匡说:“估计是没接到,要不然早来了。尤其是颜卿,在绿林山的时候他就想立一个汉家皇帝。如果接到信说是投奔刘氏,他肯定屁颠屁颠地往这儿赶。但是现在两个月还不见他们的面,估计是出了别的什么事。但不管什么事,咱总之要找到他们的。好了不多说了,都快回去准备,今夜一定要冲突出去,去南郡!”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很快就在棘阳城内传播开来。刘嘉率先得到了消息,心里不觉一惊:“啊?怎么,王匡们要走?!”便赶紧来见刘縯。
刘縯刘秀哥俩听了,自然也吃惊不小。不管怎么说,新市平林的两万人还是起着大作用。有这两万人,还有可能战胜甄阜;可是这两万人马一走,别说战胜甄阜了,连这棘阳城恐怕都没法守。刘秀对刘嘉叹说:“我正准备今夜去烧敌军粮草的,谁想到人家今夜却要出走?”刘縯更急,连想都没想就要往外走:“不行,我得找他们去。咱三弟今晚就要去烧敌军的粮草,烧了他们的粮草,咱马上就转败为胜,可他们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离城而走?不行,我得给他们说说去!”说着噔噔就往门口走。刘嘉刘秀也跟着往外走。刘嘉一边走还一边说:“伯升,我看去也是白去。他们的既定之事,恐怕不好改变的。”刘縯说:“那也得拦住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走!”
还没到门口,忽然一个人“嗵”地一步跳进来,嘴里高喊;“伯升,伯升!”
刘縯一看,原来是二姐夫邓晨,就停住脚急问:“姐夫,有什么事吗?”
邓晨却满脸喜笑,拿手向后指着说:“伯升,你看谁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等刘演反应过来,邓晨后面的那个人早迈着大步进来,向刘演拱起手喊:“伯升,是我回来了!”
刘演一看,不禁惊得张大了嘴:“啊?次、次元?次元,你你、你怎么回来了……?!”刘演激动得话都说不好了。
刘秀刘嘉也不禁惊得张大了嘴:啊,这正是李通李次元呀!
刘演惊喜得跟个孩子似的,冲上前抱住李通喊:“哎呀次元,真的是你呀!你你、你这么多天你到哪里去了,我们还都以为你……”
的确,不但是刘演,连邓晨刘秀刘嘉刘祉李轶李松李泛三兄弟乃至王匡王凤陈牧等等这些大将这一个多月来都以为李通不是被敌军活捉就是死于乱军之中了,总之很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为这事大家难免有些感伤——李次元毕竟是汉军中数得着的大将啊。尤其是刘秀,刚开始那几天简直难过得不行——回想当初在宛城李通的府上,李次元信心满满,说一定要帮着他们刘氏兄弟推翻王莽,重建大汉,其言辞是何等的忠勇赤诚。可是现在连宛城还没打下来呢,李次元便已战殁,怎不令人伤痛?何况李次元的老小数十余口皆被甄阜所杀,仇还没报呢,自己竟也陨亡,刘秀想起来就难过得想掉泪。
但是现在,李次元忽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刘秀简直就跟做梦一样。于是在哥哥扑过去抱着李通高喊“次元”的同时,刘秀也激动地扑过去,抱住李通一迭声地喊:“次元,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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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嘉也惊喜地扑过来,抓着李通的两手喊:“次元,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
李通和三个执手拥抱高兴了好一会,这才述说自己这些天的“下落”——
一个半月前的那个凌晨,李通在被惊醒后也赶紧穿戴披挂。可是等跑到帐外,却是满眼又cháo又湿的浓雾以及雾中乱喊乱窜的军士。李通大惊,刚持枪跳上战马要招呼军士,但是喊声起处,敌军早已拥到眼前,成排地长枪向他扎刺来,李通只好和自己的两个亲兵挥枪死战。可是敌军太多了,两个亲兵眨眼间被人家刺倒在地,只剩得李通一人。虽然只剩下自己一人,李通还是挥枪恶战。但是毕竟寡不敌众,李通在刺倒十余敌军后,自己的大腿上也“嚓”地被人家刺中,而自己马匹的后胯上也“噗”地挨了一枪。那匹马咴咴惊叫一声,“腾”地跳起来,载着李通扭头向一边发疯般地便跑。可是刚没跑两步,雾气中又一枪刺来,正中李通左肋下,疼得他一下趴伏到马背上。此时寨中烟火四起,热浪滚滚,那匹马载着李通在烟火雾气中拣着没有烟火的地方奔窜,不一会竟冲出了寨门。出了寨门,那匹受伤的大青马依旧载着他在雾气中向前狂奔,而身后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远。此时李通感觉身体越来越绵软无力,鲜血把战袍马鞍及马匹都染红了。李通想直起身看看坐下马这是往哪儿跑,可是身上没一点劲,根本直不起来;再说四周都是大雾,就是直起身也看不清是往哪儿跑。又跑了一会,李通头也感到昏沉沉的,身上更加无力,又冻得直打哆嗦,只好把长枪挂到马鞍鞒上,任凭坐下马拖着枪向前跑。又不知过了多久,李通感觉马匹停下了,而他的神志已近昏迷。他竭力想抱紧马脖子,以免摔下马来。可是两臂又酸又软,根本不听使唤。又坚持了不大一会,“啪哒”一声栽到地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通感觉嘴里又干又涩,嗓子眼跟冒火一样。他竭力想睁开眼睛,可是两眼皮重得跟山一样,动了两动就是睁不开。正这时,他忽然听得耳边有说话声,似乎是一个老大爷在喊:“老婆子,快端水来,快端水来,他眼皮动了,他眼皮动了!”紧接着是一位老大娘的声音:“好好,这就来了,这就来了!”过了不大会,李通感觉两嘴唇上有个什么东西在磨动,随即一股温热的细流,汩汩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啊,是热水,好甘甜的热水!”喝下这口热水,李通感觉自己干涩的嘴里是那样的温润舒服,灼疼的嗓子眼也好受了许多。接着,一口,又一口,好几口热水又灌进了自己的口里,流进了肚里。李通顿时感到身上热乎乎地有了点劲,两片沉重的上眼皮也轻了许多。李通又试着睁了下眼,竟倏地睁开了一条缝。
模模糊糊的,他看出自己是躺在一座房子里,而趴在自己脸前亲切看着自己的,是两位白发老人,一位大爷,一位大娘;大爷左手端一只木碗,右手拿一把小木勺——不用说,刚才是这位大爷喂自己水来着。李通蠕动一下两唇,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大爷,大娘……”两位老人似乎高兴坏了,看着他兴奋地喊:“醒了,醒了,这年轻人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大爷又去木碗中舀了一勺水送到他嘴边:“来年轻人,再喝点水。”又喝了几口水,李通似乎又觉得有了点劲,神志也更加清醒。他又睁开眼看了下房顶,断断续续地问大爷大娘:“大、大爷,大、大娘,我这是在、在哪儿呀?”大爷说:“年轻人,不用怕,这是在咱家里。”接着又说,“哎呀你这个年轻人,一直昏迷了两天两夜呀,连口水都灌不进去。”大娘也说:“真是老天保佑,你这孩子总算醒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李通一听“昏迷了两天两夜”,这才想起自己带伤奔逃时的情景,并且知道是这两位老人把他救到了家里。就说:“大爷,大娘,谢谢您二老救、救了我……您二老是怎么发、发现我的?”大爷说却反问:“这位年轻人,你一定是位汉将?”李通微微颔首说:“是、是的大爷,我就是汉将。”大爷高兴地笑:“我就知道你是汉将,救你真是救对了。”接着又说,“前天早起,你大娘让我到院后的打谷场上抱柴草做饭。我刚走出后院门,忽听得一声咴咴的马叫声。我顺声望去,只见薄雾之中,是一匹大青马站在场边,身上还备着鞍子。我好生奇怪,怎么这儿有这么一匹马呀?这么想着,我就走上前要看个究竟。等走到跟前,才看见马的脚边趴着一个人,身上披着铠甲,头上戴着铜盔,腰上还挂一柄宝剑,最吓人的是浑身是血——这当然就是你了。我自然是一阵心惊,心想这一定是个什么战将,负了伤跑到这儿来了?当然我知道汉军正和莽军在北面的淳水河边打仗,这员战将一定是在那儿负了伤跑这儿来了。可是这人是莽军呢还是汉将呢?我低下身仔细一看,才发现你的铠甲里边是赤紫的战袍,这才暗暗惊呼:噢,这是咱汉家的将士呀!因为新莽‘sè尚黄’,如果是新军的话肯定是土黄sè的战袍,而绝不是赤红sè;只有‘sè尚红’的汉家才有这样的赤sè战袍,所以一看就知道你是一员汉将。老夫我虽是一介草民,可俺的祖祖辈辈都是汉家子民,对汉家有很深的感情,也对王莽的篡汉早就不满。再说王莽篡汉后胡乱折腾,刻剥百姓,弄得百姓们的ri子一天不如一天,大家早在背后骂他呢。自从你们举起了反莽大旗,俺们老百姓多么盼望着你们多打胜仗,早早把王莽这个伪贼消灭呀。不瞒你说,光俺庄上就有好几个年轻人去投奔你们汉军了呢!老夫要不是年岁大了,肯定也要加入你们的队伍,和你们一块打甄阜灭王莽呢。所以现在看你负了伤,岂有不救你的?于是我赶紧跑回家叫来你大娘,让你大娘帮着我把你背起来。然后我背着你,你大娘牵着你的马,把你救回了家。当然到家里给你脱了衣服清洗伤口,然后趺敷上金创药,再用干净布包好,忙了半上午才一切妥当了。当然你还一直是昏迷不醒,喂你水都不知道往下咽。”
李通这才感觉自己的左肋和右大腿被紧紧包扎着;虽然还有点疼,但比那一天好受多了。于是感激地向两位老人点点头:“谢谢大爷,谢谢大娘。”不过刚才大爷说新汉两军“在北面的淳水河边打仗”,那这儿一定是“南边”了。但这个“南边”究竟是哪儿,李通却不知道。就问大爷:“大爷,这是哪儿呀,您这儿叫什么村?”大爷说:“俺这个地方叫宜秋聚,听说过俺这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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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秋聚?李通当然知道了——从这儿向西北二十里,就是棘阳城。没想到自己那匹受了伤的大青马,从淳水边载着自己一路向南,于大雾中一气狂奔了三四十里,竟跑到宜秋聚这儿来了。可是,自己的那匹马怎么样了呢?于是又问大爷:“大爷,我那马咋样了,它也被扎了一枪呢。”
大爷说:“没事,没事,你那马没事。那马后屁股上是挨了一枪,可是扎得并不深,只扎了一个小口,我也给它敷上了药,要不了三五天就能长住,现在它正在俺后院的小草棚里嚼草料哩。还有你的长枪,老汉我也给你收好了;等哪一天你痊愈了,立马就能跨马提枪再打甄阜去。”
李通又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大爷大娘。”
大娘则早端了一小碗热粥过来,对大爷说:“老头子,别光顾着说话了,快让这年轻人喝点粥。都两天两夜水米没进了,这年轻人肯定饿坏了。”
大爷猛醒:“对对,快喂饭,快喂饭。”说着伸手接过碗,用搁在里面的小木勺舀粥喂李通。当然一边喂饭,大爷也忘不了问李通姓什么叫什么。当得知李通就是闻名南阳的宛城富户李次元时,大爷不觉睁大了眼:“噢呀,原来你就是李通李次元呀,咱全南阳谁不知道你?你舍却万贯家产反莽兴刘,全南阳谁不称颂?没说的,这回真是救对你了。来,多吃点饭,养好了伤,早早把甄阜那个恶贼刽子手消灭掉!”
大爷说甄阜是个“恶贼刽子手”,兴许是知道甄阜屠戮了李通的全家,所以才咬着牙这么骂。只不过怕引起李通的悲伤,才没有明说。但是李通最清楚,心想我的血海深仇还没报,怎么能轻易死去?我一定要好好养伤,然后寻到刘縯兄弟,把甄阜这个恶贼打败消灭!有朝一ri捉住了他,看我不亲手活剐了他!
于是把大爷喂的粥咽下去,说:“大爷说得好。我一定好好养伤,早ri奔赴战场,活捉甄阜!”
此后在大爷大娘的细心照料下,李通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转。但是李通也还是有点担心,心想那天凌晨是那样的凶险,莽军在雾中一窝蜂地杀过来,刘縯刘秀兄弟及其他各路大将都逃脱了没有?各部军士损失了多少?这都不能不使人担忧呀。
但是随后大爷却给他报来了好消息,说刘縯刘秀等等汉军大将都逃回了棘阳城里,并且打退了莽军的数次攻城,还消灭了莽军几千人。李通听了这个高兴,心想刘縯刘秀真是英雄的兄弟,在他们兄弟的率领下,我们一定能打败甄阜。尽管我们在淳水边遭到偷袭,尽管甄阜一时得势,但是最后的胜利必定是我们的!
心里一高兴,伤口就好的快。住到二十多天的时候,大腿和左肋下的伤口就已愈合并开始掉痂了。只不过原来流血过多,身体还是虚弱,只好继续在大爷家调养。
期间大爷又给他报来了消息,说甄阜攻城不利,只好在棘阳城的东南西北扎下大营,好像是在围困棘阳。李通想,甄阜这明显是围而不打,想等着城中粮尽了自行出降。但是你个老匹夫打错算盘了,以刘縯兄弟的勇武智慧,绝不会等到粮尽了向你投降的,投降你也是死路一条;他们一定会想出妙策,一举粉碎你的图谋的!
又过了十多天,李通的伤口已完全痊愈,身上也感觉有了劲,就对大爷大娘说:“大爷,大娘,我已经完全好了,今天就可以去棘阳回到我的军中。大爷大娘的大恩大德,我ri后一定厚厚酬报。”
大爷大娘笑:“俺都这么大岁数的老头老太了,要什么厚报啊?能把你养得像以前一样的强壮,这是俺最高兴的事。”大爷又说:“棘阳城外有莽军围着,你一个人能进得城去?”李通说:“没事大爷,我的马跑得快;等敌军发现了,我也早跑到城根了,他们挡不住我的。”大爷说:“早晚也不差这一天,你今晚在这儿再住一宿,明天赶赴棘阳如何?”李通说:“好,那我听大爷的,明天一早赶赴棘阳。”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大爷则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回来,对李通说:“李将军,俺村南的土坡下,不知从哪儿来了一支队伍,纷纷乱乱的恐怕有好几千人呢!”
李通不禁一惊:“啊?好几千人的队伍?!”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爷说:“是啊,是有好几千。一大早我去街上,听得村里人说:‘快去看,咱村南土坡那边来了好多军兵,听说是昨晚半夜来到的。’我一听这是哪里的人马呀,是你们汉军还是莽军?于是赶快跑到村南去看。等到了村南,只见土坡上早站着我们村里的不少人,都在坡顶脸朝南向着坡那边看呢。我急步登上坡顶,只见坡南的空地上,树林边,还有俺们的庄稼地里,到处都支着帐篷,停着车辆还有马匹,营帐间还不时有军兵走动。另外有几个大帐前还高高树着旗帜,上面分边写着‘王’、‘马’、‘张’、‘成’这些字。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莽军,但看他们的衣甲装束又不像。所以赶快回来向你说,也不知这是哪里的队伍。”
李通一听“王”、“马”、“张”、“成”四个字,不禁倏地一挑双眉:啊?“王马张成”?这不是“下江军”的四个大头领王常马武张卬成丹吗,难道是下江军赶到了?如果是他们赶到,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大好消息呀!早听王匡说下江军要过来一块反莽,但迟迟不见他们到来。现在既然出现了“王马张成”,那肯定就是他们来了呀!大爷说“几千人”,可是王匡说过他们有一万人的。如果我们平添了这一万人马,还怕他甄阜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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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李通不禁热血沸腾,激动地对大爷说:“大爷,走,快带我看看去!”
——土坡就在宜秋聚的村南,高也就十来丈,而且两边都是缓坡。李通和大爷来到坡下,见坡顶还有村民站在上面向着南坡下指指点点地观看。登上坡顶,李通放眼向坡下望去,只见南坡下的树林边、空地上及庄稼地里,到处都支着帐篷,停放着车辆还有马匹,看样子少说也屯驻着六七千人。李通又看罢“王马张成”几面旗帜,差点脱口喊出:“啊,下江军,这就是下江军呀!”
但是李通也不由有点疑惑:他们既然来了,为什么屯扎在宜秋而不直接去棘阳?要知道棘阳离这儿就剩二十来里了呀。莫非,他们已经派人去和刘縯接头,等联系好了再过去?但不管什么原因,我现在既然来到了他们近前,就该把情况摸摸清楚。于是对大爷说:“大爷,您老在这儿等着,我到跟前问问去,看他们是什么军兵。”说着抬脚就向坡下走。大爷则在后面喊:“次元,小心点,问不成就赶紧回来,可别招惹他们!
走下土坡,不一会就来到离得最近的一个营帐边。营帐边恰巧有一个值哨的军卒,见李通大步走上前来,就端起枪冲着李通大喝:“站住,你这个家伙过来干什么,不要命了?!”
李通却并不停步,而是拱起手边走边说:“请问这位小哥,你们是不是下江军?”
军卒不由瞪大了眼:“噢?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下江军?”
“哈哈,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下江军了。你们的帅旗上那不都写着的嘛——王、马、张、成,不正是你们的四位大头领王常、马武、张卬、成丹?”李通来到军卒跟前,站住脚打着哈哈说。
“我们四位大头领是闻名天下的好汉,你就是知道也不稀奇。”军卒见李通明眉皓齿,一表人才,口气也稍微和缓了些。
“可是这位小哥,我就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屯驻在这儿?你们原来不是在南郡吗,怎么现在到这儿来了?”
军卒一听,似乎满腹的怨言:“咳,别提了。我们从南郡到这儿,跑了那么远的路,本来是来投奔汉军的。可是听说汉军吃了大败仗,现在又被人家莽军围在棘阳,于是我们的头领们也都犹豫了;到底去不去棘阳,现在也说不清。唉,跑了这么多天的路,腿都跑断了,看来是白跑一趟。”
李通一听,不觉一震:啊?原来他们没有派人去棘阳接头,而是在这儿犹豫不决呀?要这样的话,我不如进去见王常马武,让他们赶紧去棘阳,和汉军里应外合,打败甄阜!
想罢就要对军卒说:“我是汉军破虏将军李通,请你带我去见你们的王马诸位大头领。”可是话到嘴边了又觉得不妥:不,我还不能去。我虽然是汉军中数得着的将领,但毕竟是刘縯下面的副将;下江军这么重要的一路人马,还是应该由刘縯这位主帅见他们才显得庄重。要是伯升亲自来见他们,相信王常马武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再说,我虽然自称“汉破虏将军”,但这个军卒信不信我呢?他要不带我进去怎么办?嗯,还是赶紧去棘阳,让伯升亲自来请!
于是立即抬起两手向军卒抱一下拳:“好,不打扰小哥了。”说罢匆匆回身,快步跑向坡顶,对大爷说:“大爷,快,我要立即赶回棘阳!”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李通手提长枪,飞骤大青马,像离弦之箭似的向西北直奔棘阳,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跑到了棘阳城南。屯扎在棘阳城东南的莽军见一骑马从他们寨西一里余的官道上飞奔棘阳城,还没弄清怎么回事,那骑马已经跑到了棘阳城根下,只好去向梁丘赐秉报。李通跑到棘阳城根下,扬着枪向上高喊:“开门!”城上军起先看到一骑马飞一般地向城下奔来,也十分诧异,赶紧去城楼里向邓晨报说:“邓将军,正南大路上有一个骑马的,跟飞一样的朝咱这边奔来,不知道是啥人。”邓晨本来和李轶李松李汎三兄弟分管南门,而今天正好轮到他在城上值守。听说来了一个骑马的,便赶紧起身来垛丫边观看。等跑到垛丫边探出头向下看时,正看见李通扬着枪向上喊“开门”。邓晨一看,惊得差点跳起来——这不是李通李次元吗?!次元已失踪了一个多月,大家都以为他不是被敌军捉去就是战殁了,怎么这会突然出现在这城根下?可是城下确确实实是李次元,不是别人!邓晨激动得也不顾吩咐军士了,扬着手向城下高喊:“次元,你等着啊,我这就下去给你开门去!”说罢扭身飞速跑向登城口,亲自下去给李通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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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多说,两个人见了面是热烈的拥抱,邓晨更是迫不及待地问:“次元,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忽然间出现在这棘阳城根下?”李通则顾不得多说,只是急切地对邓晨说:“伟卿,快带我去见伯升,有重要的事——下江军到了!”邓晨一听“下江军”,简直惊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下江军到了?!”“对,是他们到了。走,咱们赶紧去见伯升,我再说知详细。”下江军到,这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邓晨自然明白此事的重要与紧迫,便不再细问,立即对李通说:“走,咱们赶紧去见伯升!”于是牵出马匹,和李通一道飞马来北城见刘縯,却恰好碰见刘縯正从城门楼里向外急走。
刘縯听李通说罢这一个多月的“下落”,高兴地说:“呀,原来次元是被一对好心的大爷大娘救了?啥也别说了,等打败了甄阜,咱几个一块去宜秋聚,好好感谢感谢大爷大娘!”但是李通却顾不得说这些,赶紧对刘縯说:“伯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下江军到了!”
不单单是刘縯,连刘秀刘嘉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三人一齐向着李通惊呼:“啊?下江军到了?!”
“是的,下江军到了,他们现在就屯扎在宜秋聚村南。伯升,请你赶紧去宜秋见王常马武几位头领;只要和下江军联系好了,咱们内外夹击,一定能打败甄阜的!”李通急切地说。
刘縯也满面激动:“嗯,能和下江军联手,一定能打败甄阜!不过次元,我不得不告诉你,王匡王凤他们今晚就要离开棘阳,我现在正是要找他们去的。”
“啊?他们要离开棘阳?逃走?!”不单单是李通,邓晨也跟着惊呼。
“是啊,他们今晚就要逃离棘阳。如果王常他们得知王匡众人要走,估计也不会前来的,这该怎么办?”刘縯稍微露出些无奈。
李通不禁有些感慨:“唉,胜负乃兵家常事,怎么遇到挫折就要顾自逃走?这还算什么绿林英雄?不过伯升,我听说王常王颜卿过去在绿林军中威望最高,连王匡王凤两人都十分尊重他。所以我建议伯升还是赶快去见王常,说服他和我们联手。只要说通了王常,并由王常来说服王匡王凤,我想王匡他们就不会走了。”
邓晨说:“伯升,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赶快去见王常!”
刘縯也坚定地点点头:“嗯,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见王常!姐夫,你还留下守把你的南门;孝孙,文叔,咱们三个和次元去宜秋见王常!”
刘秀却略一迟疑:“哥,我、我去?”
刘秀的“迟疑”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当初他在新野救丽华时,把如今下江军的重要头领张卬给暴打了一顿,结下了仇气。这回去宜秋,肯定要和张卬见面的,如果他认出自己怎么办?虽然自己从未“记恨”过张卬,但那个张卬见了自己恐怕要“分外眼红”的;就算哥哥说服了王常,但是如果张卬横加阻拦怎么办,岂不坏了大事?所以当哥哥说让他也跟着去时,他不免有这种担心。
不过他又想,自己当初是用布巾捂着大半个脸的,他们看不见自己的整个面目。再说,时间已过去了将近一年,自己现在又披甲戴盔,一身戎装,别说那个粗鲁的张卬,就是看上去十分jing细的王常,也未必认得出自己。要是这样的话,好,跟着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但是刘演哪知道三弟的内心,见三弟迟疑了一下,也不免有点诧异,就问:“怎么,三弟你不愿意去?”
刘秀的脑子也算来得快,赶紧说:“哥,我怎能不愿意去?我听说下江王常马武几位首领是闻名天下的好汉,正想见见他们呢。不过,我觉得还是先去见一下王匡王凤,告诉他们下江军已经到了。如果得知下江军已到,王匡王凤没准要打消撤走的念头呢。”
刘演邓晨李通刘嘉都深深点头。刘嘉说:“三弟说得对,王匡如果得知下江军来到,肯定要受到鼓舞。再说,我们既然知道下江军已到,就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人家。如果知道了而不告诉,甚至把下江的首领叫来对人家下说辞,非常不妥,人家知道了心里肯定不痛快。总之应该按三弟说的,先去见王匡王凤,把这个消息告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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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演又深深点头:“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人家。”说罢扭脸对门边的小校,“去通知刘赐刘祉几位将来守北城,告诉他们我们几个去宜秋去了。”
小校领命而去,刘演则率刘秀刘嘉李通邓晨往东城来见王匡。
不用说,王匡见一个多月不知踪迹的李通猛然出现在眼前,也不免吃了一惊,诧异地说:“哟?次元,你、你还、还……,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已经……”
刘演笑说:“王公,那天凌晨大雾时,次元负了重伤,他的坐下马载着他一直跑到了南面的宜秋聚,被一对好心的大爷大娘救了,直到现在养好了伤才回来。”
“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次元,为你庆幸啊。”王匡打着哈哈说。
“啊,谢王将军。李通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和弟兄们并肩战斗到底,决不退避!”李通一边抬手抱拳,一边两眼直盯着王匡说。
王匡不觉“格登”一下,脸上也露出些不自在。因为他明显听出李通话里有话——人家已经知道我们要“逃离”了,现在几个人一起过来,肯定是来“挽留”的。但他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问刘演说:“刘主帅,阁下几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演也没必要绕圈子,直言说:“听说诸公今晚就要率军离开棘阳,是这样吗?”
王匡也早准备好了一套话,就说:“啊,刘主帅,真不好意思,我正准备为这事去向你告辞的。你看我们现在困守着这么一座孤城,粮草将尽,外有重敌,可以说是要战不能,要守不可,只有撤走这一条路了。当然作为我本人来讲,我是满心要和刘主帅同生死共命运的,就是战死在这棘阳城里也在所不惜。可是我手下大大小小的众弟兄不干呀。他们说:‘现在眼看快没饭吃了,再不走,到时候连拿刀枪的劲儿都没有,不是坐等着被人家活捉?’一个个都要离开。我虽然是我们这支队伍的老大,可也不能强压着大家不是,只好同意走了。刘主帅,不是王某人不想帮助您,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呀。刘主帅,还请海涵。”
刘演说:“王将军,众弟兄说得是实情,我非常理解。不过我告诉王将军一个好消息——下江王颜卿马子张他们已经到了!”
王匡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两只眼睁得大大的:“什么什么?王、王常马武他们到了!”
刘演坚定地一点头:“是的,下江众弟兄到了!”
“刘主帅,你、你怎么知道的?这消息从哪来的?他们既然来了,那他们现在在哪儿?”王匡依旧诧异地问。
“王将军,这消息是我带回来的,我亲眼见到了他们!”李通抢先回答说。
“噢?次元,你亲眼看到的?你在哪儿看到的?”
“就在南面的宜秋聚,他们的人马就屯扎在宜秋村南,‘王马张成’四面帅旗就飘扬在他们的营帐间。而且,我还到他们的营帐边问了,正是王马张成的‘下江军’!”李通斩钉截铁似地说。
王匡也不觉露出惊奇兴奋:“噢,没想到他们这个时候来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啊。可是,”他看一下李通,又转向刘演,“可是他们既然已经到了宜秋,为什么不到咱们棘阳来,也不派人来和咱们接头?——次元,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他们是昨天半夜到的。”李通回答说。
“看看,他们昨晚半夜到的,按说今早晨就该派人来跟咱们接头,可是为什么不来?——刘主帅,他们是不是知道棘阳城外有敌军的十万重兵而不敢前来呀?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派人来向咱通报消息?甚至,他们会不会还要转身回走?”
“这个,现在很难说得清。当然王将军的疑问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也许不敢前来,或是转身南走。所以我们几个准备突出棘阳,去宜秋见见颜卿他们,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刘演说。
“噢?刘主帅准备去见他们?”
“对,我去见他们!王将军,如果我见了王颜卿,而颜卿他们又同意前来,和我们一道打败甄阜,想必王将军就不会走了?”
“这个,”王匡嘬一下牙花子说,“如果他们真的愿意来,那我当然没有再走的道理。关键是,他们愿意来吗?要知道,城外毕竟有甄阜的十万大军呀。而王常他们,最多也就一万来人,加上咱们城里的人马,咱们总共也不及莽军的一半呀。”
“王将军,人数多少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坚定的意志以及用兵上的出其不意。颜卿他们现在到了宜秋,而甄阜他们肯定不知道。只要咱们和颜卿联起手来,出其不意猛击甄阜,我想甄阜一定会一败涂地的。王将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刘演又坚定地说。”
“这个,应该是这个理儿,但就怕他们不来呀。”王匡又嘬一下牙花子说。
“王将军,”不等哥哥开口,刘秀也向王匡抱一下拳说,“王将军,您明白这个理儿,想必颜卿他们也会明白这个理儿,也一定会答应前来的。只要咱们和颜卿联起来手,出其不意,内外夹击,一定会打败甄阜的!再说,您各位将军率众趁夜sè冲突出城,甄阜肯定会指挥大军围追堵截;就算各位将军冲突出去,不还是要损失许多弟兄?还不如和颜卿联起手来,出其不意消灭甄阜。”
这段话似乎说到了王匡的心头上。是啊,冲突出城,至少也要损失一半以上的弟兄。再说,谁能保证我们这些头领大将就能全身脱逃?万一死于乱军之中或被莽军活捉怎么办?还不如和王常他们联起手来,出其不意,消灭甄阜。
于是对刘演刘秀说:“将军兄弟的话,都说到我心坎里了。好,我同意各位去见颜卿,联手消灭甄阜。当然请刘主帅代我向颜卿传话,我们众绿林兄弟早想念他们了,更盼着他们率军前来,一道消灭甄阜。”
刘演众人无不大喜,一起向王匡抱拳说:“好王将军,那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于是刘演刘秀刘嘉李通邓晨拜别王匡,下城骑上马一起奔向南城。到了南门,邓晨依旧留下守城,刘演刘秀刘嘉李通则飞马提枪奔出门外,沿大路向南疾驰。屯扎在城东南的莽军刚才见有一人飞驰入城时,就已秉报给了梁丘赐。梁丘赐笑说,这不知是哪来的傻家伙,进去还不是找死?别管他,他进得越多越好。但是这会儿又有四骑马飞出城外,莽军更是始料不及。yu待出寨堵截时,那四骑马早飞一般地向南驰去。莽军追赶不及,只好又去秉报梁丘赐。梁丘赐又笑:只三四骑,逃就让他逃了,只要不是他们的大队人马就行。
而刘演刘秀刘嘉在李通的带领下,飞骤战马,直奔宜秋聚而来。
第一百八十章
回头再来说一下“下江军”。
半年前天热的时候,一场大瘟疫将盘踞在绿林山里的绿林兵众灭杀了将及一半,侥幸逃到山外的两三万人亦乱成了一锅粥——兵卒找不着自己的头领,头领招呼不到本部兵卒,只好乱哄哄地随着人流瞎跑乱窜。之后王匡王凤朱鲔尹遵胡殷等率两万人逃向了东北,王常、马武、成丹、张卬及副将宗佻等则率一万人逃向了西南。此后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行走,王常们终于在南郡编县的蓝口聚停下并安顿了下来。而这个地方,正处在长江上游与中游之间,或者说是在上游之下,所以当时亦称这个地方为“下江”。
之后为了生存,王常们只好率众去四周边攻烧抢掠。但是王常的号令更加严格,下令众军说:各部攻进城邑后,只许抢掠官府富户,一般小民百姓,不得sāo扰;有敢yin人妻女者,斩之!马武也大着嗓门嘶吼:谁敢违犯王头领将令,我决不轻饶他!王常原来在绿林山时就威望极高,大小将士无不敬畏;现在又成了这支人马的老大,更有虎将马武的全力支持,大家就更小心,没人敢违犯他的将令。但是爬山虎张卬却被气爆了肚皮,在本帐中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脑袋大骂:“我他娘的是颗猪头哇,咋跟着这俩狗ri的跑过来啦?!”
在绿林山时,张卬仗着王匡王凤朱鲔几个人有时候能“替他说话”,还不怎么怕王常马武。但是现在,王匡王凤朱鲔一个也不在眼前,就干等着让王常马武欺负。其实在逃来南郡的路上,张卬也曾想到要跑回去找王匡王凤朱鲔他们。可是乱哄哄的逃下山后,谁知道那几个龟孙跑哪儿去了?别这边没跟着走,那边也没撵上,剩下老子光头一个,半路上还不被野狗群狼活活撕吃了呀,这才一边暗骂一边跟着王常马武成丹继续向西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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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王常成了老大,眼中的威严更让他发毛;而马武似乎更不是东西,每次攻打城邑前都攥着铁拳在他眼前晃:“张卬,进城敢欺负人家小闺女,看我不揍扁了你!”张卬只好爆着粗口骂:“我ri你们的娘啊,老子窝在你们两个手里,只能自认倒霉了!”
之后又过了些天,有消息传来,说王匡王凤他们逃进了桐柏山。张卬骂:“ri他娘,他们跑那儿去了,离这儿千把里哩,这以后怎么找他们?“王常则惊叹:“逃进了桐柏山?那可是南阳地界呀。早听说前队大夫甄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只怕迟早要率兵进山剿除他们的。”宗佻说:“桐柏山远不如绿林山险峻,看来他们只有等着被甄阜剿杀了。”成丹说:“人家好赖还有座山,咱呢,连个小土包都没有。在这平原旷野里,有朝一ri王莽大军前来剿杀我们怎么办?”
其实这也正是王常所担心的。编县虽然地处偏远,但是没有险要的地势,莽军要是大规模来剿的话,还真的无法抵挡。于是说:“我看不行抓紧搜集或打造船只,做好南撤的准备。一旦得知莽军大队前来,咱们就撤到江南去。江南有洞庭水泽,既有开阔的水面,又有丰盛的鱼米,足可与莽军周旋。”成丹也叹息说:“唉,没想到我们绿林英雄,竟落到四处流窜的地步了。”
但也必须做好这种准备。于是王常马武们开始着手搜集和打造船只,好随时渡江到江南去。
可是有谁想,一条船也没打好呢,已经有一支凶悍的莽军向他们杀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支莽军的领兵之将不是别人,正是王莽的纳言将军严尤和秩宗将军陈茂。当然,说这支莽军凶悍,主要还是他们的领兵主将严尤有勇有谋,十分强悍——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支莽军的作战能力也就可想而知,虽然他们只有五千人。
前面已经说过,王莽君臣在得知逃离绿林山的两股贼寇的确切落脚点之后,便制定下了剿除他们的战斗方略——派纳言严尤和秩宗陈茂两员大将率兵先去南郡编县消灭王常马武这一股,然后北去前队,和甄阜南北夹击,灭掉钻进桐柏山的王匡王凤那一股。于是严尤陈茂率jing兵五千,取道子午谷南至汉水,然后乘船赶往南郡。二十余天后,船队在距离编县最近的乌溪口靠岸。严尤首先上岸,把十几员副将都召到岸上命令说:“此处距贼巢蓝口聚只剩二百二十里,限明ri天黑前一定赶到,迟延落后者斩!”于是五千军纷纷上岸,严尤陈茂提枪骤马当先,向西南直奔蓝口聚而来。
次ri半下午,迎面有细作来报:“贼寇的营寨就设在蓝口村北,离这儿还有六十里。”严尤传命:“抓紧前行。”到傍黑时分,约摸离蓝口还有二十里,严尤命停住军马。陈茂问:“将军为何要停住军马?莫非要在此歇住?”严尤笑:“恰恰相反,我正是要趁夜sè袭击贼寨。我们如果在此歇住,贼众得到了消息逃走怎么办?再说,就算他们不逃走,那肯定要做好与我们决战的准备的。这路贼军中的贼首马武,十分勇猛;如果是这个家伙一马当先拦住咱们,咱们还未必战胜得了他。所以只能趁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悄悄引兵摸上前,在他们夜深熟睡时杀入他们的贼寨,打他个措手不及。”陈茂笑:“将军和我想到一块了,我也认为对他们突然袭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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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严尤传命各副将都来,将五千军分为两路,由严尤陈茂各引一路,分别袭击贼寨的东、北两面。分拨完毕后,严尤命令各副将:“抓紧埋锅造饭,令军士饱食,然后听号令进发。”又命众将,“军马进发时,一定要人衔枚,马衔杖,不得弄出声响。只有摸到贼寨边时,才能大声呐喊杀入。”陈茂说:“各部都带足火种,到时候放火烧他们的营寨。”众将都领令去了。
到了戌时,各部军士不但早已饱食,还都歇息了一个多时辰。于是严尤传令立即起军进发。军马起动,严尤陈茂各提枪上马,分率五千军向蓝口杀来。
到得蓝口,正值初更,而贼寨中的灯笼火光早在几里外就看见了。严尤陈茂大喜,命众军小跑前进。但尽管人衔枚马衔杖,毕竟是夜深人静,离贼寨尚有一里余,人马的步伐踢踏声还是传到了贼寨中。寨中值哨的军卒闻听大惊,赶忙擂鼓吹号,一边大喊:“有敌军来袭了,有敌军来袭了,快起来迎敌呀!”睡梦中的头领兵卒被喊声惊醒,赶紧起身穿戴盔甲战袍,抄起刀枪到外面迎敌。但是刚刚冲出营帐,震耳yu聋的喊杀声中,不知多少敌军已经高举着火把突破了他们的寨墙寨门,成排的长枪已经向他们刺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用说,王常众军一派大乱。更要命的是,莽军不但挥舞着刀枪向他们砍杀,还举着火把去烧他们的营帐,大寨中一时烈焰滚滚,浓烟冲天。王常众军越发大乱,在烟火中哭喊奔逃,被砍翻刺倒的不计其数。
王常马武成丹见突遭偷袭,满寨里烟火冲天,也不免心慌。三个匆忙上马,一边招呼兵卒一边各挥兵器向外冲杀。张卬则迈着两条粗壮的短腿,挥舞着手中的大铁棍,一边大骂一边向外啪啪乱打。众莽军见这员贼将如此凶悍,只好纷纷躲避。当然王常马武们在向外冲杀时,于火光中也看清了敌军的衣甲装束——这正是莽军呀!但是现在哪顾得多想,只是拼命冲出寨外,趁着暗夜朝不同方向逃去。
严尤陈茂率众莽军寨里寨外掩杀追捉,直杀到平明方才停歇,而贼军的营寨也早已烧成了一片灰烬。之后各部报来“战绩”:活捉数百贼,扎死砍伤的四千有余。严尤陈茂自是大喜,都说此番杀贼不少。但是两个也不无遗憾——王常马武成丹张卬四个大贼首全都走脱了,一个也没捉住,而跟随他们逃去的贼军兵卒恐怕也有五六千。严尤不由感叹:“可惜王常那几个贼首全走脱了。只有捉住了这几个贼首,才算彻底消灭了这股贼军,也才好向皇主报捷。”陈茂说:“贼军被我们消灭了一半,已然元气大伤;只要我们紧紧追着他们的踪迹,不愁捉不住他们。总之彻底消灭这股贼军,只是个时间问题。”严尤说:“就是追到天边,也要把他们紧紧揪住!”于是一边命犒赏士卒,一边派出十余骑快马,四处打探王常马武诸贼首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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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王常们并没有跑远,并很快聚到了一起。王常马武成丹张卬率兵乱哄哄地冲出大寨后,先是向不同方向而逃,接着又都向北而走。因为南面是大江,东、西是旷野,只有北面三十里是一片丘陵山地,上面还有茂密的树林。于是王常马武成丹不约而同地率军奔向北面,好依据山林抵御这群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的莽军。只有张卬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率着数百兵卒向西而逃。但是兵卒中也有有头脑者,就对张卬喊:“张大头领,我们奔北面的山林,王大头领马大头领他们没准都奔那儿去了,只有那儿才好抵挡莽军!”张卬则骂:“ri他娘,老子反正是窝到这俩狗ri的手里了!”只好转而向北,去寻找王常马武。到天sè放明时,各路败军乱纷纷的都跑来山林下,王常、马武、成丹、张卬也很快见了面。众头领在欷歔一阵后,成丹说:“这是他娘的哪一路莽军呀,怎么突然间就杀来了?之前一点动静也没有呀!”王常说:“岂止没一点动静,杀进来的莽军都十分强悍凶猛,与我们过去见过的莽军大不一样;这个领兵的莽将,肯定不是一般人。”马武骂道:“不一般他娘个屁!他要不是半夜偷袭,老子岂能让他得手?不行我这就回去,去会会这个狗ri的莽将,看他是有三头还是六臂!”王常说:“不用你找他,他很快就会来找你的。现在还是赶紧计点一下兵卒,看看还剩多少弟兄,好部署人马迎战敌军。”
经过查点,众头领又无不欷歔——一万弟兄,损失了将及一半,现在只剩下五千多。马武说:“五千多也算不少——你们率大部弟兄在这儿等着,我率一千人回去报仇;要是碰见了那员莽将,我一戟戳烂他的狗头!”但是王常却说:“不可,不能与敌再战。我刚才又想了,我们突遭偷袭,粮米军资全都丢弃在寨中,或者已被莽军焚毁;我们现在是马无草料人无粮食,怎么与敌交战?一旦被莽军咬住,那真的要全军覆没了。我看咱们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一个最近的城池打下来;只要有了粮草军资,就不怕这股莽军了。”马武成丹听了,都觉得有道理,只好点头称是。连张卬也说:“那就快走,在这儿磨叽个**毛呀!”
于是立即下令起军,向东北五十里的蒌谿进发。蒌谿不但离得最近,还是座小土城,易于攻打。当ri午时不到,王常们便赶到了蒌谿城下。守城的官军只有数百人,哪挡得住五六千人的攻打。不到半个时辰,王常们便夺下了城池。但是入城不到两个时辰,快马来报:昨天偷袭我们的那股莽军,已经从西南方向杀过来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点没错,杀奔前来的正是严尤陈茂所率之军。今晨大获胜捷之后,严尤即命十余骑快马四出打探王常马武诸贼首的下落。不一个时辰,就有两骑飞回报说:数千贼军乱纷纷逃向东北,具体有没有贼军首领,不大清楚。严尤笑:“数千贼军,应该是逃走的全部贼众,还能没有头领?没准四个大贼头都在最前头呢。”陈茂说:“贼军逃向东北,是不是要去夺蒌谿城?”严尤又笑:“肯定是。贼被我们偷袭,粮草辎重全都丢弃,不打下一两个城池,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现在奔向东北,肯定是想攻下蒌谿,以夺吃穿。”陈茂说:“蒌谿是个小土城,守军又少,只怕难以抵挡这数千贼众。”严尤说:“所以我们必须立即追击,趁他们没攻下蒌谿城时,一举歼灭这群饿贼。”于是传令立即起军,向蒌谿火速杀来。
王常马武成丹张卬闻说敌军来到,一齐登上西城来看。刚登上城头,见莽军已经沿大路杀到了西城下。军前飘扬着两杆黄边金穗大旗,上面分别是一个大大的“嚴”字和“陳”字。王常说:“原来是两个姓严姓陈的家伙,但不知他们是王莽的什么将军。”马武吼道:“管他娘的什么将军,看我下去一戟一个砍了他们,为战殁的弟兄们报仇!”说着回身喝令小卒:“快下去给我抬戟备马!”王常则回头向着马武的背影喊:“子张务必小心着,这两个领兵的莽将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马武似乎顾不上回答,嗵嗵迈着大步走下城去了。
不大一会,城门开处,马武率三百小卒杀出城外,拿大铁戟指着对面旗下的严尤陈茂大骂:“入你娘的这两个狗贼,快伸过你们的狗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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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尤一看这个满脸络腮胡须手挺一杆大铁戟的黑大汉,知道是当初绿林山的第一猛将马武,就对陈茂笑说:“这家伙就是马武,待我去会会他,煞煞他的威风!”说罢拍马而出,拿枪指着马武大喝:“贼将,想必你就是马武?!”
马武知道自己扬名在外,就说:“原来你也知道爷爷的大名。那你姓甚名谁,给爷爷报来!”严尤笑:“本将军姓严名尤,以前当过几年蔡阳县宰,听说过否?”马武听罢一愣,不觉脱口说:“原来你小子就是严尤呀?”——马武是湖阳人,离蔡阳也就百多里,对闻名前队的蔡阳县宰严尤以及棘阳县宰岑彭不但有所耳闻,还知道此二人文武兼备,不是一般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昨晚偷袭并杀死本军数千弟兄的家伙竟是这个严尤,所以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地指着严尤大喊:“严、严尤,怎么是你?你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严尤大笑:“哈哈,本将军承我大新皇主宏恩,目前封号为纳言将军,和秩宗将军陈茂一起率兵来剿除你们。你既然知道本将军的威名,还不趁早下马受缚?!”马武不禁瞪起虎目大骂:“严尤,入你娘的狗贼,半夜偷袭这爷们,杀我数千弟兄,我恨不生吃了你个狗ri的!要我投降,先问我手中的大戟答不答应!”说罢骤马舞戟,直向严尤杀来。严尤更不答话,拍马挺枪,上前接战。两个一个力大无穷,一个武艺jing湛,乒乓大战了一百余合,不分胜败;城上城下,都看得呆了。王常在城上说:“我说这回带兵的莽将不是一般人,果然如此。”成丹说:“跟子张打了一百余合,没想到王莽手下还有如此勇猛的将官。”张卬骂:“ri他娘,反正我这条大棍肯定挡不住他的长枪。”
马武严尤又打了二十余合,依旧不分胜败。严尤毕竟胸怀韬略,他知道这么打下去没什么意义,凭自己的一杆枪是战不倒马武的,还不如收军扎下营寨,另想计策消灭贼军,就用枪架住马武的大戟喊:“马武,马匹乏了,咱两个明天再战如何?”马武眼都杀红了,大骂:“严尤,你休想走,今天我非戳死你不可!”严尤脱身不得,也喊:“马武,小心我扎你个透心凉!”乒乒乓乓,两个接着又打。
又战不到三十余合,红ri沉西,天sè已晚。严尤又架住马武的大戟喊:“马武,天都快黑了,还要再打?咱们明ri再来,一决雌雄!”马武大骂:“天黑了咱就夜战!严尤,你敢夜战否?你要是不敢,就自认一声‘草鸡’,我就放你走!”两军阵前,严尤自然不能自认这个侮辱,也不觉大怒道:“匹夫,我今晚就和你打一个通晓,非扎死你不可!”马武喊:“那就回去安排火把,咱们夜战;谁敢不来,谁就是草鸡!”严尤喊:“马武,你就等着!”
于是两个各拨马而回,准备夜战。
第一百八十四章
马武率三百军奔回城里,王常成丹张卬早从城上跑下来,迎着马武问:“那员敌将是谁,竟和你马子张大战了一百几十合!”马武喘着粗气说:“那小子叫严尤,以前是蔡阳县的县宰,现在当了王莽的什么纳言将军;那个姓陈的,叫陈茂,是什么秩宗将军。昨晚半夜偷袭咱们的,就是这俩狗杂种!”
王常一听“蔡阳县宰严尤”,也不觉一愣——王常虽然家住舞阳,离蔡阳四五百里,但王常过去是个走南闯北的人,见多识广,对文武兼备的蔡阳县宰严尤早有耳闻。所以一听说是严尤,也不觉略略惊道:“原来是这个家伙呀,怪不得和你打了个平手。”马武大叫:“跟我打个平手?我今晚要不戳死他,我以后就不叫马武了!快令弟兄们准备下火把,一会我吃饱了,换了马去和他夜战!”成丹说:“老马,你还要和他夜战呀?”“就和他夜战!不戳死这狗入的,俺老马还叫什么‘武’?!再说,我和他约定好的,今晚一决雌雄!”张卬也大叫:“对,和他狗ri的干,咱老马可不是草鸡!”王常却轻拍着马武的膀臂笑道:“子张,算了,今晚好好歇下;那个严尤,他不会和你夜战的。”马武睁眼道:“他都答应了,还能不来?难不成他的话是放屁?”王常又笑:“严尤这个人,不但武艺高强,还深谙兵法。他回去肯定会琢磨着如何全部剿除我们,而不会点上火把再来和你单打独斗。”马武又睁眼喊:“说好的还能不算?反正我得出去,他要当草鸡,那是他的事!”
匆匆吃罢饭,马武也不顾王常阻拦,换上马匹,领着三百手执火把的兵卒又涌出城来。可是出城门一看,外面一片漆黑,哪有半星火光?马武骂:“这个狗入的,难不成真的说话不算数?!”扭头对众弟兄喊:“再等他一会,如再不来,咱们就杀到他的寨边去,骂他个草鸡狗入的!”
其实还真叫王常猜对了,严尤压根就没打算和马武夜战。当他和马武战罢,提枪纵马跑回到阵上,对陈茂喊:“走,退回去扎下营寨,回头再来收拾他们!”陈茂说:“我听见将军和那家伙都叫喊着要夜战,难不成将军真的要和他夜战?”严尤笑:“和他夜战?量他一个草莽匹夫,哪值得本将军和他死打硬拼?我只不过拿话哄哄他罢了。再说,这小子的勇武雄壮,不是我一杆枪能胜得了的。不如扎下营寨,另想良策全部剿除他们。”陈茂笑:“但是马武一会率兵举着火把出来,要是迟迟不见将军前来,他会不会跑到咱们寨前叫骂搦战?”严尤笑:“那更好。如果看见他们举着火把来了,咱就派出五百弓箭手去黑暗里埋伏;等他进入了圈套,一声号起,将那个匹夫shè成个黑刺猬,倒省了大事,哈哈。”陈茂也大笑:“真是好计。我看那家伙就是个粗鲁匹夫,没准真会打着火把前来呢。”于是两个引军向西而退,离城五里下寨。
马武和三百军又等了半柱香功夫,还不见严尤前来。马武不觉大骂:“这个草鸡狗杂种,果真说话不算数?”兵卒都笑:“那小子拿话哄你哩,你倒当了真。”马武骂:“入他娘,真是气死老子了!走,到他们的寨前去,把他骂出来!”说罢拍马就向前走。可是还没走出两三丈,后面马蹄声急响,王常骑马从城内驰出,高喊:“子张慢走!”等来到马武跟前,王常说:“子张,你是不是要去敌寨前骂战?”马武说:“那狗入的说话不算数,我去把他骂出来!”王常笑:“子张好天真啊。这黑天咕咚的,你们打着火把前去,他要是派弓箭手在黑暗里等着你们,你们岂不是中了圈套?到时候一阵乱箭,只怕你和三百弟兄一个也回不来。”马武这才猛省:“哟,还就是这事,我咋就没想到呢。”王常又笑:“那就赶紧和弟兄们回城歇息。明天敌军要来攻城,咱好和他们大战。”马武这才拨马,和王常并三百兵卒一起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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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二天严尤陈茂并没有率军来攻城,而且此后一连十数天也不前来。因为严尤已经想好了一条万全之策,可以一举灭掉蒌谿城里的五千贼众。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作者敬告:
本章的前半部分(以*********为界)是已经发过的上一章,即184章。。因为本人对184章略作了下修改,而在本网站中作者又不知道从何处进入“修改”,只好把已发的184章并入这一章重发。
马武率三百军奔回城里,王常成丹张卬早从城上跑下来,迎着马武问:“那员敌将是谁,竟和你马子张大战了一百几十合!”马武喘着粗气说:“那小子叫严尤,以前是蔡阳县的县宰,现在当了王莽的什么纳言将军;那个姓陈的,叫陈茂,是什么秩宗将军。昨晚半夜偷袭咱们的,就是这俩狗杂种!”
王常一听“蔡阳县宰严尤”,也不觉一愣——王常虽然家住舞阳,离蔡阳四五百里,但王常过去是个走南闯北的人,见多识广,对文武兼备的蔡阳县宰严尤早有耳闻。所以一听说是严尤,也不觉略略惊道:“原来是这个家伙呀,怪不得和你打了个平手。”马武大叫:“跟我打个平手?我今晚要不戳死他,我以后就不叫马武了!快令弟兄们准备下火把,一会我吃饱了,换了马去和他夜战!”成丹说:“老马,你还要和他夜战呀?”“就和他夜战!不戳死这狗入的,俺老马还叫什么‘武’?!再说,我和他约定好的,今晚一决雌雄!”张卬也大叫:“对,和他狗ri的干,咱老马可不是草鸡!”王常却轻拍着马武的膀臂笑道:“子张,算了,今晚好好歇下;那个严尤,他不会和你夜战的。”马武睁眼道:“他都答应了,还能不来?难不成他的话是放屁?”王常又笑:“严尤这个人,不但武艺高强,还深谙兵法。他回去肯定会琢磨着如何全部剿除我们,而不会点上火把再来和你单打独斗。”马武又睁眼喊:“说好的还能不算?反正我得出去,他要当草鸡,那是他的事!”
匆匆吃了点饭,啃光一条猪腿,马武不顾王常的阻拦,换上马匹,领着三百手执火把的兵卒又涌出城来。可是出城门一看,外面一片漆黑,哪有半星火光?马武骂:“这个狗入的,难不成真的说话不算数?!”扭头对众弟兄喊:“再等他一会,如再不来,咱们就杀到他的寨边去,骂他个草鸡狗入的!”
其实还真叫王常猜对了,严尤压根就没打算和马武夜战。当他和马武战罢,提枪纵马跑回到阵上,对陈茂喊:“走,退回去扎下营寨,回头再来收拾他们!”陈茂说:“我听见将军和那家伙都叫喊着要夜战,难不成将军真的要和他夜战?”严尤笑:“和他夜战?量他一个草莽匹夫,哪值得本将军和他死打硬拼?我只不过拿话哄哄他罢了。再说,这小子的勇武雄壮,也不是我一杆枪能胜得了的。不如扎下营寨,另想良策全部剿除他们。”陈茂笑:“但是马武一会率兵举着火把出来,如果迟迟不见将军前来,他会不会跑到咱们寨前叫骂搦战?”严尤笑:“那更好。要是看见他们举着火把来了,咱就派出五百弓箭手去黑暗里埋伏;等他进入了圈套,一声号起,将那个匹夫shè成个长毛铁刺猬,倒省了大事,哈哈。”陈茂也大笑:“真是好计。那家伙傻大黑粗的,没准真会打着火把前来呢。”于是两个引军向西而退,离城五里下寨。
马武和三百军又等了半柱香功夫,还不见严尤前来。马武不觉大骂:“这个草鸡狗杂种,果真说话不算数?”兵卒都笑:“那小子拿话哄你哩,你倒当了真。”马武骂:“入他娘,真是气死老子了!走,到他们的寨前去,把他骂出来!”说罢拍马就向前走。可是还没走出两三丈,后面马蹄声急响,王常骑马从城内驰出,高喊:“子张慢走!”来到马武跟前,王常说:“子张,你是不是要去敌寨前骂战?”马武说:“那狗入的说话不算数,我去把他骂出来!”王常笑:“子张好天真啊。这黑天咕咚的,你们打着火把前去,他却派出弓箭手在黑暗里埋伏;到时候一阵乱箭,你和三百弟兄有几个能回来?”马武这才猛省:“哟,还就是这事,我咋就没想到呢。”王常又笑:“那就赶紧和弟兄们回城歇息。明天敌军要来攻城,咱好和他们大战。”马武这才拨马,和王常并三百兵卒一起回城。
但是第二天严尤陈茂并没有率军来攻城,而且此后一连七八天也不前来。因为严尤已经想好了一条万全之策,可以一举灭掉蒌谿城里的五千贼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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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扎下营寨的当晚,陈茂见马武没有打着火把前来“骂战”,就对严尤笑说:“别看那小子傻大黑粗,敢情也知道点好歹,怕咱们暗地里伏击他。”严尤说:“没准是那个王常阻止了他,据说这个王常可是足智多谋。”陈茂说:“他再足智多谋,目前也就龟缩在一个小土城里——蒌谿城小墙低,易于攻打,咱们明天是不是大驱人马前去攻城?”严尤眯起眼想了一下,说:“不,不能攻城。蒌谿虽然城小墙低,但那也是一座城垒呀。贼众虽然只有五千人,可咱们也只是五千人——以五千地下之军去攻五千城上之军,那不是白白送死吗?傻子也不能这么干呀。所以咱们还不能去强攻,至少现在不能。”陈茂笑:“其实我也知道那样不行,就是想看看将军有什么破贼良策。”严尤又眯起眼想了想,说:“贼虽然据有蒌谿,但他们用不了多久还要跑的。蒌谿这样的小城,里面的粮草军资不会有多少,最多二十天,他们就会把这个小城吃光啃净,然后弃城逃跑。咱们虽然可以紧紧揪着他们不放,但一下子将他们全部消灭也不大可能。所以不如再调集些人马,将蒌谿小城四面围住。只要能调来七八千人马,这伙乱贼就插翅难逃。”“调人马?从哪儿调?”“就从周边的宜城、当阳、临沮、荆门等城调集。这些城池虽然都在一二百、三四百里之外,但十天之内足可以让他们都赶到这里。这些个城池军马较多,凑上个七八千不成问题。”“可是,这些守城的地方官会听咱们的吗?”“给他们晓说利害——不剿灭王常这股悍贼,没准哪一天就会杀入他们的地界的。再说,谁敢不听,咱就说向皇主举奏他们,量他们也不敢不来。”“好,真是好计。将军一心一意为皇主,将来一定会再获皇主的重封的。”陈茂赞叹说。严尤却深深叹口气:“我敢不一心一意吗?咱们的老婆孩子都在皇主手里捏着,咱能不尽心?”陈茂听罢也不觉心里一紧:“唉,是啊,不容咱不尽力呀。”
于是第二天,严尤便派出数骑快马,带了他的亲笔书信,分头赶往宜城、当阳、临沮、荆门诸城去了。
于是连续七八天,两边相安无事——严尤陈茂不来攻城,王常马武们也不去严尤寨边搦战。当然他们两边都不知道,此时在千里之外的南阳境内,新汉两军已经隔着淳水河对峙了半个多月了——那个年代交通通讯不发达,又隔着千山万水,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南阳境内早已树起了反莽复汉的大旗,新汉两军也早已打得如火如荼。
但是王常毕竟头脑清醒。他见莽军连续七八天不来攻城,知道严尤在酝酿着什么yin谋,就把马武成丹张卬几个人召来说:“严尤好几天不来攻城,肯定是觉得自己的五千人不足以攻打城池,所以才按兵不动。但是严尤无疑是个深谙军事的人,他又绝不会无所作为。以我度之,严尤肯定派人去向宜城、当阳、临沮、荆门等城调集人马去了,然后把咱们死死围困在这蒌谿小城中。所以,咱们不如趁早离开此地。”成丹说:“有道理,不然他一直在寨里干等着干什么?”马武大着嗓门说:“他来多少都不怕,这可不是蓝口的那个旷野草寨,一把火就让他狗入的得手了!”王常说:“蒌谿毕竟城小墙低,易于攻打。莽军若能聚上一两万人,咱们还真的防守不住。再说,城內府库中的粮草已剩不多,只够半个多月支用,咱们总之要弃却此城的。”张卬叫:“弃个狗屁。没吃的去那些草民家里拿不就得了,怕个**!”马武向他骂:“你少放屁。老百姓被逼急了,没准先砍了你这颗猪头,省得严尤来攻了!”王常说:“子张说的我过去不知说过多少次了,决不能糟害平民百姓,不然我们在这城里一天也呆不住。”成丹说:“如果走的话,咱们去哪里?”王常说:“继续向东北,奔当阳。当阳的官军如果听从严尤的调遣来这儿围困咱们的话,他的城内空虚,咱们正好趁机杀入,尽夺他们的钱粮辎重。”马武成丹都说:“好计,就这么办!”张卬也叫:“那就快**走,别在这儿磨叽!”王常说:“那你们就快去准备,今晚趁着月黑风高,咱们火速撤离此城。”马武成丹张卬等领令而去。
当晚果然月黑风高,满天的乌云早把天上的星斗遮挡得一个不见。到了戌时,王常众军打开东门,沿大路向东而走。为了怕莽军发现,只好不点火把,摸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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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严尤早就有所提防,ri夜安排侯骑在蒌谿四城外监视贼众的动静,好“紧紧揪住他们”。当夜蹲守在东门外的两个侯卒于夜风中听得人马大举出城的声响,立刻翻身上马,去城西五里的大寨向主将严尤报告。严尤一听,立即紧急集合人马,点上无数支火把,向城东追来。
王常众军沿路向东北奔行了五十多里,天sè早已大亮。正这时,王常们忽然发现身后四五里有大队军马追来,军前隐约飘扬着两杆黄边金穗帅旗。众军不觉都喊:“这是严尤陈茂追来了呀!”马武提戟拨马向王常喊:“颜卿,你们快些前走,我去后面挡住那俩狗入的!”王常则指着前面的山丫口喊:“子张不必。咱们速速前行,把住前面的山口,与他们在此决战!”马武喊:“好!”复提戟纵马和王常等率军前奔。
往前奔行五六里,来到了山口下。王常等正要分军往两边把住山口,忽见刺斜的山路上旋风般地驰出一彪人马,直向王常们这边杀来。王常们不由得惊呼:“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本章的开头重复了一下上一章的末尾,稍作了下修改,望见谅)
王常众军沿路向东北奔行了五十多里,天sè早已大亮。问路上行人,行人说这地方叫当阳坂。又前行了两三里,王常们忽然发现身后四五里有大队军马追来,军前隐约飘扬着两杆黄边金穗帅旗。众军不觉都喊:“这是严尤陈茂追来了呀!”马武提戟拨马向王常喊:“颜卿,你们快些前走,我去后面挡住那俩狗入的!”王常则指着前面的山丫口喊:“子张不必。咱们速速前行,把住前面的山口,与他们在此决战!”马武喊:“好!”复提戟纵马和王常等率军前奔。
奔行了不到二里地,来到山口下。王常等刚把军马在山口两边部署好,严尤陈茂已经率军旋风般地杀到,帅旗上的“嚴”、“陳”两字已经清晰可见。马武大叫:“看我戳死这俩狗入的!”拍马舞戟迎了上去。王常向成丹张卬喊:“你们俩和弟兄们在这儿把住山口;敌军大队若来攻山,你们就居高临下,箭shè他们!”喊罢提枪纵马,率三百兵卒随后也迎了上去。
但是严尤根本没有决战的意思,更不率众前来攻山。见马武舞着大戟迎了上来,扭头对陈茂喊:“我挡住这个家伙,你令众军向后退——我们不与他死拼,只要咬住他就行。”喊罢拍马舞枪去迎马武。陈茂则令军马前队作后队,后队作前队,又向回走。
马武杀到,向严尤大骂:“你这个草鸡狗入的,还有脸再来?!”严尤也骂:“无谋匹夫,本将军还能惧你?!”两个枪戟相交,在大路中间厮杀。
战不四五合,王常率三百军杀到,向严尤大喝:“严尤,今天你休想走脱!”骤马舞枪夹击严尤。严尤似乎敌不过两将,拨转马头,且战且走。正这时,忽听得喊声大起,只见南面的山坡下,一彪人马沿山边的土路刺斜里杀出,高喊着“杀呀!”直向莽军大队拦腰冲去。王常看了,不觉惊呼:“啊,这是什么人哪?!”马武也瞪着大眼喊:“哟,这是帮咱的呀!”再睁眼细看,只见那彪人马当头的是一个紫脸大汉,坐骑一匹红马,手舞一柄大砍刀,冲上大路去莽军大队里劈里啪啦乱砍;跟在他身后的兵卒约有数百人,也挥舞着刀枪去莽军人群里乱砍乱刺。莽军毫无防备,骤然间大乱;人马碰撞拥挤,自相践踏。严尤不觉大惊,赶忙拍马去救。王常马武趁机在后追着大叫:“严尤,这回看你逃向哪里!”成丹张卬等在山口看见了,也率人马冲下山坡随后追来。莽军遭两面攻击,越发大乱,连死带伤的躺满一地,余下的或者顺大路向西奔窜,或者逃向两边的山坡,到处都是哭喊嚎叫声。严尤陈茂见再也无法抵挡,只好跟在乱军后面向西逃去。
王常马武等追赶了五六里,见莽军向西去远,方才收军。于是王常马武成丹张卬宗佻等一起来见方才率众冲击莽军的那个紫脸大汉。而那位紫脸大汉也早来到王常们面前,抱拳大笑道:“各位绿林英雄,在下早就仰慕您众位的大名了!”
原来这人姓臧,名宫,字君翁,颖传郏县人,两年前在这当阳坂的狐鸣山中聚起一班人马,打家劫舍,无人敢惹。今ri早起,臧宫又率众出山,准备去攻抢北面二十里的金乡聚。刚转出山前,忽见坡下的大路上疾行着好大一支人马,足有五六千人;军前飘扬的几杆大旗上,分别写着“王”、“马”、“张”、“成”几个大字。臧宫惊道:“王马张成?这是王常马武张卬成丹那拨绿林好汉呀,他们不是在编县蓝口吗,怎么跑这儿来了?”为了避免唐突,臧宫只好按住自己的人众,等着人家过去。可正在这时,只见西面的大路上,又有大队人马快速驰来。臧宫一看那支人马的衣甲旗号,又不禁惊喊:“呀,这是新莽官军呀!怪不得绿林人马跑那么快,原来后面有官军追着!”又惊异地看一会,只见绿林军马又有人杀回——当先是一个坐骑黑马的黑大汉,挺着一杆大铁戟,直奔莽军。臧宫不禁又喊:“黑人黑马大铁戟,这必定是绿林山的第一猛将马武!”身后众人也喊:“嗯,肯定是马武!”臧宫对众人伴说:“弟兄们,天下造反的是一家——我想去帮帮这拨绿林弟兄,你们敢不敢跟着我去冲击官军?”众人伴都晃着刀枪喊:“只要大哥您下令,我们没二话!”臧宫大喜,于是提刀纵马当先,去拦腰冲击莽军,果然把莽军杀了个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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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臧宫简要叙说罢,王常等都大喜,围上来握住臧宫的手说:“原来是臧英雄,这回真是亏了你了!”马武大着嗓门笑:“严尤那小子被杀得狼狈逃去,回去非气死不可!”成丹也说:“那小子怎么也没想到,被咱臧英雄拦腰狠击了一锤!”臧宫这才笑:“原来这支官军是严尤领头呀?这小子能文能武,我早听说过的;这回把他杀败,我出击还真值了。”王常见臧宫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浑身上下透着英雄气概,不由心生敬慕,就笑着对臧宫说:“君翁,感激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君翁与众弟兄加入我军,咱弟兄们今后在一块干,肯赏脸否?”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臧宫一听,立刻两眼放光,紫红的脸膛笑成了一朵大菊花。按说,他们这支人马也有三五百人,方圆百十里内没有不怕他们的。但是与名震天下的绿林人马比起来,他们可就差远了。现在人家的王大头领“主动邀请”,他们还能拒绝?于是臧宫立刻高兴地握住王常的手,朗声大笑道:“王大头领,这还有啥好说的?能到您几位大头领的麾下听调,俺们求之不得啊!王头领,您说,现在怎么办,我们全听您的!”王常见臧宫如此爽快,愈发兴奋,也紧握着臧宫的手说:“臧英雄这么痛快地答应,真是大快我心!至于现在,我想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严尤虽然败走,但他肯定还会追来,而且人马还会更多,因为他可能已经调集了当阳临沮荆门等城的官军围剿我们,所以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我们原来准备去东北攻取当阳,但是没准要和当阳的官军遭遇,那就又被他们缠住了。为了摆脱他们,咱们不如改向东南而走,然后折向正东,去钟、龙一带活动。如果严尤又寻踪追来,咱们再想办法对付他。”说罢又扭脸问马武成丹张卬,“三位,你们说,怎么样?”马武说:“俺老马从来都听你颜卿的,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成丹说:“我也没意见,就按你颜卿说的。”张卬晃着大脑袋喊:“反正也是他娘的跑路,那就跑,老子才不怕!”臧宫则回身向自己的几百号兄弟喊:“弟兄们,咱们今后就跟着王马几位大头领干!”众弟兄都兴奋得晃着刀枪喊:“好,就跟着几位大头领干!”王常众军看了,也都高兴地直拍手。当然最高兴的还是马武,伸出蒲扇似的大手往臧宫厚实的肩膀上一拍:“老臧,有你这样猛壮的兄弟参加,就是再来几个严尤咱也不怕他!”臧宫却向马武树起大拇指:“马兄,要论勇猛雄壮,你老马兄才是天下第一!恰才老兄单人独马杀向莽军,我可是亲眼见来着!”马武听罢仰脸哈哈大笑,众人也都大笑。
于是臧宫和手下的四五百人即时加入王常大军,一块向东南而走。王常军原有五千余人,加上臧宫的五百人,现在差不多有六千人了。大军向东南急行了三天,进入沙洋城地界。王常们商量:攻下此城,尽夺其钱粮辎重!于是马武臧宫率一千人当先而进,直杀到沙洋城下。城上值哨的几个官军见突然有一支人马杀来,慌忙转动绞车,往起拉拽吊桥。可是还没拉起半人高,臧宫早骤马跑到桥边,“嚓嚓”两刀,将两道吊索砍断,吊桥随即“哐啷”落地。臧宫大喜,一提马踏上吊桥,往城门里便冲。城门洞里的两个军卒关门不及,只好慌慌张张地挺枪来刺臧宫。臧宫大喝挥刀,将两个军卒双双砍倒在地。马武众军这时也早杀到了城门下,大家呐喊着一拥杀进了城里。城里的官军毫无防备,根本无法抵挡,不是逃跑就是投降;县宰要不是跑得快,也早被马武臧宫活捉了。之后王常成丹张卬宗佻等也率军进入沙洋城,然后杀猪宰羊,庆贺犒军。在沙洋城里歇息了一天yiye,王常又令起行,继续向正东方向的钟、龙而走。又走了三天,前至应城,同样又是突袭,将城池夺下。但是在这里,王常们却听到了一个令他们惊愕不已的消息——他们的另一拨兄弟王匡王凤朱鲔等等,早在两个月前就和南阳的刘氏组成了汉军,在南阳境内攻城夺地消灭莽军了。也就是说,南阳的刘氏已经举起了反莽复汉的大旗,要正式夺回他们汉家的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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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王常闻听这个消息,不觉大为震动,睁大了眼失声而叫:“啊?刘家人起来了?这是真的?!”一向沉稳的他,这会不但感到胸口处嘣嘣乱跳,连两手都有点颤抖了。刘家人起来了,这可是最振奋人心的消息啊!其实早在绿林山时,王常就盼望着刘家人能够举起造反的大旗,夺回他们的汉家江山。只要刘家人一起来,他就可以说服王匡王凤,率领全山弟兄去投奔刘氏,共同推翻王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可惜,尽管当时各州郡都有豪杰聚兵会众,尽管天下百姓都希望刘氏能重掌天下,可是刘家人似乎格外的“安分”,自始至终也不见他们站出来一个,王常为此难免感到遗憾。当然王常也曾建议王匡王凤:“咱们不如寻找一个贤能的刘氏后人,拥戴他举起反莽复汉的大旗,推翻王莽,重兴炎汉。这件大事如果干成,不说咱们将来荣华富贵名垂青史,至少也可以结束目前这种占山为王的匪寇生活?占山为王抢掠为生,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呀。”可惜,当时除了马武,包括王匡王凤在内的大小头领几十人,没一个人赞成他的主张。大家都觉得占山为寇最好,zi you自在,无拘无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没吃没喝了就出山去抢,似乎比当皇di du舒服快活。所以大家都不愿去拥戴什么刘家人,更不愿干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再说,人家刘家人还没人站出来造反呢,咱管那闲事干什么?大家还这么说。
王常只好叹息而止,任凭几万人马在这山上“自在快活”。然而有谁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瘟疫将他们几乎灭杀了一半,剩下的也是慌不择路,四处流窜,甚至被官军追杀进剿;这种境况下,王常哪还有心思去想什么“拥刘兴汉”?
可是今天,一个惊人的消息报来——刘家人已经举起了大旗!消息还说,首举大旗的人叫刘縯,字伯升,家住南阳郡蔡阳县舂陵乡,是长沙定王刘发的六代玄孙。而跟随刘縯造反的,除了他们南阳各县的众刘氏兄弟,还有李通、邓晨、yin识、李轶等等南阳的各路豪杰。更令王常惊诧的是,当初反对他“拥刘兴汉”的王匡王凤朱鲔胡殷尹遵等等一班绿林弟兄现在竟然跑到了刘縯的旗下,帮着刘家人“反莽兴汉”了!王常不觉一阵好笑,心想这些家伙们,当初那么反对我,现在怎么和刘氏合在一起了?究其原因,无非是南阳的官军较多,前队大夫甄阜更是个凶狠残暴的杀人魔王,他们一定害怕甄阜率领大军进剿。二来,他们可能已经缺吃少穿,山穷水尽,ri子过不下去了。总之不和刘家人联起手全取南阳,他们不是被甄阜剿灭就是自行消亡,这才投奔刘氏。当然王匡他们当惯了山大王,不可能低下身段“主动投奔”,估计是刘縯派了一个能言善辩的说客前去力请,他们才投奔到刘家的旗下的。
但不管怎么说,王匡他们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汉军,正在为“反莽复汉”出力。那么,我们怎么办?毫无疑问,我必须带领我这六千弟兄,奔赴南阳,和刘氏兄弟,和王匡王凤等众兄弟并肩作战,共创奇功,直致推翻王莽,重兴大汉。而那位首创义师的刘縯刘伯升,一定是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大英雄——我真恨不得插上双翅立即飞到南阳,一睹这位大英雄的风采呀!
于是立即命人召来马武成丹张卬臧宫宗佻等,向他们告说这条重要消息,并坚定地向众人说,我们应该立即奔赴南阳,加入汉军,共反王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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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马武众人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马武毕竟是王常最坚定的支持者,在稍稍愣了一下后,立即大着嗓门喊:“好,咱就领着人马去!王匡王凤那几个家伙都去了,咱还有啥好说的?谁敢不去,看我用老拳揍他!”臧宫也说:“听说天下人都希望刘家人重掌社稷。刘家人这回一闹起来,他王莽一定得完蛋了,咱们去就对了。”张卬一听说投奔别人,老大的不满意,但又怕马武铁锤似的的老拳,只好大骂:“我ri王匡王凤他娘!自己手里一大把的人马,却去投奔什么姓刘的,真他娘的没卵子!”王常说:“如果没别的什么话,这事就这么定了。大家立即回去传令准备,半个时辰后咱们就起军离城,奔东北而走。”但是成丹说:“既然颜卿定了,我不好反对。不过,南阳的官军最多,足有十多万,刘縯王匡他们打得过人家吗?万一他们打败了,我们去那儿不是自投火坑?听说前队大夫甄阜是个十分凶残的家伙,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候再被他咬住,我们真的没处可跑了。”宗佻也附和说:“成大头领说的有道理。这边有严尤追着,那边再被甄阜咬住,我们真的插翅难逃了。”张卬听了又跟着骂:“我ri他娘的就是这事啊。王匡和那些姓刘的要是被人家杀了,老子这颗头也保不住哇,还是别去!”王常对成丹宗佻说:“你们怎么知道汉军打不赢甄阜?新莽灭亡,汉氏重兴,这是天意人心。王莽现在虽然拥有强大的军队,但他终究逃脱不了覆灭的下场。没准,汉军现在已经消灭了甄阜全取了南阳,正在向颖川、洛阳进发呢;我们要是去晚了,黄瓜菜都凉了呢。各位就听我的,马上回去整军,前去南阳。”成丹宗佻见王匡去意已决,只好拱手从命。
于是大家准备回去整军。正这时,忽然门卒快步跑进来报说:“各位大头领,王匡大头领派人给您几位送书信来了。这个送信人我以前在绿林山时见过,他叫周迟,正是咱们的绿林兄弟。”王常几个一听,立刻惊得睁大了眼:“啊?王匡给我们送书信?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他送的什么书信?”等把那人喊进来,王常们不禁又睁大了眼——只见这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两腮两眼都深深地凹陷下去,好像多少天没吃饭没睡觉似的。宗佻也认出这人是王匡帐下的亲信周迟,就问:“周迟,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而周迟却不答话,瞪着倆大眼珠子把王常们看了一编,去怀里掏出一卷皮纸捧在手里,“咕咚”一声扑跪于地,带着哭音喊:“哎呀几位大头领,我可找到你们了,我可把信送到了!”!”
——一点不错,这个周迟正是当初王匡派去蓝口给王常等送书信的那个人。当时王匡王凤陈牧等率军跟着刘嘉去了舂陵,而周迟则骑上马带了王匡的书信,一直奔西南而来。
按说,千把里的路程,周迟又骑着马,应该在五六天之内一定能赶到编县蓝口的。但是走到汉水边,忽然天降暴雨,江水漫溢,根本没法渡江。周迟只好退回到新市住下,想等着雨停后再过江。可是暴雨似乎有意和周迟做对,直到第五天头上才慢慢停歇。而这时的汉江两岸,早已是洪水滔天,平地水深四五尺,连新市城里都成了一片泽国。周迟没法,只好继续留在新市,等着洪水退去后再过江。直到半个多月后洪水慢慢消退,周迟才骑着马趟着泥水来到汉水边,乘船渡过江去。但是由于在江东岸耽搁了许多天,来时所带的盘费已所剩无几,过江后只好把坐下马卖掉做盘费,徒步向三百里外的蓝口行进。几天后,当他拖着疲惫的两腿赶到蓝口时,却听说王常军刚刚在头天夜里被官军偷袭打败,现在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周迟懊恼得直想撞墙,心想就晚这么一步就错过去了。不过周迟以前听说过,王常军曾有退到江南的打算,就想:他们是不是渡过长江去了?于是转身向南,到长江边上打听消息。可是沿江打听了一整天,哪里有什么“军马渡江”?周迟又想,他们没渡江,是不是向西奔狼头山去了?于是又向西奔狼头山。可是跑了一百多里到了狼头山,又毫无他们的踪迹音讯。周迟只好又返回蓝口,看能不能在这里再听到王常军的消息。果然三四天后听得人们议论:“王常那些人跑到了蒌谿,现在正和官军在那儿交战呢。”周迟一听大喜,赶忙奔向蒌谿。可是第二天跑到蒌谿城下,却听得那里人说:“昨晚半夜王常的人马忽然离城,也不知往哪儿去了。”周迟听罢跺着脚地叫苦,恨不得坐下来哭一通爹娘——没想到又差一步!可周迟想,自己是王匡大头领的亲信之人,再苦再累也得把书信送到,于是又城里城外到处打听王常军的去向。还不错,当天就听人说:“王常军昨夜出得东门,沿大路向东北去了。”但又有人说,“王常军昨夜向东北走后,官军大队也随后追了去,不知追上了没有。”周迟这时也不怕什么官军了,立即奔出蒌谿城,沿大路又向东北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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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但是路上却听得好消息:王常马武等在前面的当阳坂大败官军,然后从岔路拐向东南去了,而被击退的官军却不知去向。周迟一听更喜,赶紧快步前行,到岔路奔东南而走。之后听说王常军夺下了沙洋城,于是又赶紧奔沙洋。但是到了沙洋,又听说王常等奔应城方向去了,于是又追向应城,终于在这里见到了王常的军马。周迟连续一个多月不停歇地转圈奔走,早已累得筋疲力尽,浑身酸软,人也变得又黑又瘦,胡须、头发也乱糟糟的,连衣服、鞋子都跑得破破烂烂,跟一个叫花子一样。所以众头领看罢都惊:“咋这人跑成这样了?”
但是现在也顾不得多问,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王匡的信里写的什么。于是王常命门卒把周迟扶到别的屋里服侍管待,便接过书信和众头领观看。不过王常在接过书信的同时也在想:这是不是王匡的“召唤信”,让我们一块去参加汉军的呀?
果然,信中说,南阳刘氏已起,王莽见灭不久,我们这边的两万兄弟已经赶往舂陵,加入汉军;望你部的一万弟兄也赶来南阳,一道反莽。另外信中还说,近有平林英雄陈牧廖湛等两千人加入我军,为了便于调遣指挥,我们就称之为“平林军”,而我们则称为“新市军”。至于颜卿所部,因为你们在下江之地,今后就称为“下江军”。总之望接信后即行前来,共干大事。
王常看罢,不觉欣慰地长舒一口气,笑道:“原来果然是让我们一块参加汉军的!”马武也大着嗓门笑:“还给我们起了个新名字,叫什么‘下江军’。”王常说:“编县地处下江,所以就给咱起了这个名字。”成丹说:“我们早离开下江那么多天了,还‘下江军’?”王常说:“王大头领写这信时,咱还在下江,所以就称咱们为‘下江军’了。好,为了今后调派方便,咱们就称为‘下江军’,你们回去传令时把这个新名号一并告诉大家。”张卬则骂:“管他娘的什么军,反正还是我这一班弟兄!”宗佻说:“咱们现在哪还有一万人,顶多也就六千。”王常说:“别小看咱这六千人,加入到汉军,那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于是众头领便去传令,整军yu行。众兵卒闻说自己这支队伍今后称为“下江军”,无不新奇,纷纷笑说:“今后咱们不叫‘绿林军’,改叫‘下江军’啦?”至于加入汉军,众兵卒也是又新奇又欣喜,互相说:“加入到汉军,那就不用再到处跑了?他娘的这些天跑来跑去,把咱的两腿都跑断了。”
当ri整军完毕,“下江军”便开始出城向东北而走,yu先到达五百里外的随县,然后再向西北方向的宛城进发。之后七八天,下江军经云梦、安陆,到达了随西断蛇丘。在断蛇丘歇军一天,开始折向西北行。第二天,到达上唐。在上唐歇住yiye,次ri晨又继续西北行。当ri行走八十里,天sè向晚时到达一个村庄,名曰宜秋聚,于是在村南土坡下安营歇住。但是在这里,王常们却听到了一个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消息——汉军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甄阜杀败,目前被十万莽军牢牢围困于北面的棘阳城中!这个消息在下江军中一传开,立刻跟炸了窝一样,大家纷纷喊:“呀,原来汉军被人家杀得大败呀,那咱们还来这儿干什么?!”成丹更是埋怨王常:“来之前我就给你说,别到那儿刘縯王匡被人家打败了,咱等于自投火坑,看现在咋样?刘縯王匡们被人家十万大军围着,早晚也是死路一条,我看你来这儿干啥?!”宗佻也埋怨说:“当时我也说成大头领说的有道理,可你们就是不听!”张卬叉起腰瞪起眼大骂:“王常,马武,都是你这俩狗ri的,俺们都说不来,你们偏要来,现在傻你娘的眼了?刘縯王匡都他娘的快没命了,我看你俩狗ri的怎么办?!”马武大怒,提铁拳直奔张卬:“你狗入的敢骂颜卿?!”王常急忙抬手喊:“子张,算了,别跟他一样,咱还是商量正事!”马武却早蹿到张卬跟前,上面一拳,下面一脚,将张卬“嗵”地踹了个仰面朝天,然后指着大骂:“你这个狗入的畜牲,再骂颜卿,我非揍扁了你!”臧宫上前拽住马武:“老马兄,算了,还是赶紧商量正事。”张卬大概害怕挨第二次揍,只好揉着屁股从地上起来,一边嘴里嘟嘟囔囔:“让老子跑这么远的冤枉路,你们他娘的还有理了?”
王常问成丹宗佻,“事情既然这样了,你们说怎么办?”成丹说:“还能怎么办,只能赶快跑了。这里离棘阳也就二三十里,甄阜要知道了,肯定要派出一军来消灭咱们的,到时候想跑也跑不了了。”宗佻说:“这回可要听成大头领的,不然后悔又来不及。”张卬则向成丹宗佻喊:“老成,老宗,咱们带着弟兄们走,他俩要在这儿,随他娘的便!”王常对成丹宗佻说:“天sè已黑,弟兄们刚刚安下营帐,怎好拆帐又走?就算要走,也得歇过这yiye?再说,情况究竟怎样,咱们并不清楚,我看还是把情况摸清楚最好。”张卬又骂:“等你弄清楚了,官军的大刀也早砍向你的脖子了!”马武则向张卬骂:“你狗杂种要是怕死,就赶紧滚你娘的,别在这儿瞎叫唤!”王常说:“好了别吵了,大家抓紧时间歇息,有啥事明早起再说。宗佻,你派几名哨卒去北面五里jing戒,其他各部也要增派岗哨,以防敌军忽然而至。”众人听罢,这才离去。
但是王常必要把情况弄清楚的,于是命帐下两名亲兵点上火把,去宜秋聚中请来两三名父老,向他们询问新、汉两究竟怎么回事,汉军是怎么被人家打败而独守棘阳的。父老说,汉军其实一开始异常强盛,三五天内就接连攻下了长聚新野唐子乡湖阳以及棘阳,各县百姓深受鼓舞。之后新汉两军在淳水两岸隔河对峙,未见胜败。谁知一个多月前的那个早晨,忽然大雾弥天,莽军抢得先机,趁雾大举杀过河来,将汉军杀得大败。据说汉军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马,只有两三万人逃入棘阳城固守。而甄阜的十万大军在棘阳城东南和西北扎下两个大营,将汉军牢牢困住。王常听罢说:“谢谢几位老丈。”命亲兵取出些银钱给了老丈,老丈们拜谢而去。
老丈们离去后,王常不觉陷入沉思——原来是一场大雾使汉军遭到了惨败呀?汉军现在只有两三万人困守着棘阳,而莽军却有十万,他们的境况可想而知。当然人数多少并不最重要,重要的是出奇制胜,以少胜多。但是汉军被人家牢牢困在孤城内,恐怕也不好“用奇”呀。尤其是,汉军已被围一个多月,城内估计没啥粮草了;现在他们是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处境的确非常凶险;俺王常有心率领众弟兄前去救他们,但是现在还没有和他们取得联系,怎好贸然而进?要不,明天一早派人冲入城中,告诉他们我们“下江军”到了,然后里应外合,一举击溃莽军?可是我们毕竟只有六千人,而成丹、张卬等几个大头领又坚持要走,其他众兄弟也可能畏惧莽军势大——如果将领不同心,兵卒又畏敌,这仗可怎么打?唉,怎么办呢?
次ri天不明,成丹张卬宗佻等就来到王常大帐,催促说:“还是赶紧走,不然就来不及了。”王常说:“目前的形势的确对我们不利,可是我们也不能起身就走。你们想想,棘阳城里有我们的老弟兄王匡王凤朱鲔等人,看在我们过去出生入死的份上,我们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我看还是想办法把他们接应出来,一块走。”王常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内心里还是想和刘縯王匡取得联系,然后里应外合,战胜莽军。
但是成丹说:“颜卿,很佩服你这么注重情义。可是,这涉及到咱们六千弟兄的xing命呀。别到时候救不得他们,咱们也全搭进去了,那就太不划算了。”张卬叫:“救个**救!有命他们就活,没命就完**蛋,老子可不能为了他们送死!”王常说:“看这意思,你们两个是真的要走?”成丹说:“实在是没法,我们不能自不量力。”张卬又叫:“别**废话,反正得走!”马武则向成丹张卬骂:“要走你们就赶快滚,没人求你们,我和颜卿反正得留下来!”臧宫则两边劝:“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怎么能说分就分?”吵嚷半天,王常也不好定夺。
吃罢早饭,直到ri上三杆,大帐中还是吵嚷争论不休。正这时,忽有小卒匆匆入报:“各位大头领,辕门外来了几个全副披挂的武将,说是汉军的将帅,特来求见各位大头领。”
王常几个听罢无不惊呆:“啊?汉军的将帅?怎么是汉军的将帅?!”
王常急问:“他们不是被困在棘阳城中吗?怎么到了这里?”
“他们说是今早起从棘阳城中冲出来的,一路急驰跑到了这里。”
“他们几个人,都是谁?”
“他们一共四个人,为头的就是汉军主帅刘縯;其他三个一个叫刘秀,一个叫刘嘉,一个叫李通。”
王常们一听“刘縯”,不由又大惊:“啊?刘縯?怎么是刘縯来了?!”王常尤为兴奋,搓着手说:“哎呀,没想到是刘伯升来了,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宗佻说:“奇怪,咱们到这儿才yiye,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成丹说:“咱们好几千的人马,那消息还不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出去了?他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那城外的甄阜肯定也知道了。”臧宫说:“这事反正蹊跷,没人去城里报说,刘縯怎么能知道我们来了?那消息总之没长着翅膀。”马武大叫:“别那么多废话了,人家刘主帅亲自来了,那就是来跟咱们商定大计的!颜卿,还不快些把人家请进来!”王常说:“对对,请进来,请进来。走走弟兄们,咱们都去辕门,把人家请进来!”
但是成丹却说:“他们前来,肯定是向咱求助的;你要是请他进来,就不好回绝了。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不能不自量力,不如不见他们。”
张卬瞪起眼喝令小卒:“去告诉那几个家伙,叫他们滚,就说老子们不见他们!”
马武则骂:“你敢?人家第一主帅来了,你却要赶走,想挨揍呢你!”
臧宫也说:“就是,人家的第一主帅,怎么能赶走?显得咱们忒没礼份。”
张卬却叱骂臧宫:“哪有你说话的份,你才**来几天?!”
王常对成丹张卬说:“不管怎么说,刘縯是汉军的主帅,我们绝不能赶人家走。这样,我到辕门去见刘縯,看看他这个汉军主帅究竟怎么样——如果他是个腹隐机谋的大英雄,能够干成大事,我们就跟着他共反王莽。但是如果他胸无一计,是个稀松平常的庸才,咱们立刻就走,这总可以了?”
成丹只好说:“既然颜执意要见他,那就请便。”
张卬又骂:“什么狗屁英雄!他要是英雄早活捉王莽了,还用来求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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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常则扭脸向马武臧宫:“子张,君翁,走,咱们三个去见刘縯!”
于是王常整理一下衣甲,扶正头盔,和马武臧宫一起来辕门见刘縯。
就因为两边这么一见,南阳汉军的颓势才得以彻底扭转,棘阳城外的十万莽军也顷刻间土崩瓦解。
(《光武中兴》第一部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光武中兴》第二部
第十八章
王常马武臧宫在那个报信的小卒的引领下,来辕门外会见那四位汉将。离辕门还有十余丈,就见那四位汉将已经走进辕门,满含着微笑向他们迎来。只见最前面的一位,顶盔贯甲,腰挎宝剑,身高在八尺以上,腰粗背厚,浓眉大眼,迈着大步的两腿是那样的强健有力,一看就是一位充满豪气的好汉大英雄。王常暗暗赞叹:看这位好汉的堂堂相貌,威风气势,那一定是刘縯刘伯升了!报信的小卒这时也伸出手,向王常示意说:“王大头领,走在前面的这位就是汉军的主帅刘縯刘伯升。”王常点头笑:“嗯,我已经看出来了。”两边还有五六丈,刘縯就抱起双拳,向着王常边走边朗声而笑:“这位大头领,想必您就是王公王颜卿?”王常也抱起拳:“啊,在下正是王常。刘主帅,没想到您几位能到这儿来呀。”说话之间,两边已走到近前。刘縯跨大步上来,紧握住王常的手笑说:“王公,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当然还有马武子张公,还有成公、张公,你们都如雷贯耳呀!”王常还没回话,马武早大笑着从后面转出,一把攥住刘縯的手,粗重的嗓音如闷雷:“刘主帅,俺就是老马,马武马子张!”刘縯抬眼看看这位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老马”,就像见到故人般的惊喜,抽出右手照马武的左肩窝“嗵”地就是一拳:“老马呀,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马子张!绿林山的第一勇将,必然是如此高大的熊虎之躯!”马武越发粗着嗓门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大笑。王常回身拉过臧宫,对刘縯说:“刘主帅,这也是我们的好兄弟,臧宫臧君翁。”刘縯赶紧伸双手握住臧宫,赞叹道:“君翁兄也是如此的威猛雄壮!”臧宫笑:“你刘主帅才是凛凛一躯堂堂一表,俺臧宫今天可是见着好人物了。”刘縯哈哈一笑,开始向王常介绍自己身后的三位汉将:“颜卿,这位是我的族兄,刘嘉刘孝孙,是我们的镇新将军;这位是南阳英雄,李通李次元,是我们的破虏将军;这一个,刘秀刘文叔,是我们家的老三,他是我的亲兄弟。”王常一边挨个与三人握手一边连连说“幸会”,但是当听到“他是我的亲兄弟”时,王常不由抬眼细看这位叫刘秀刘文叔的刘家老三,嘴里还说了句:“哟,原来这位是刘主帅的三兄弟呀,小伙长这么英俊?!”可是话刚说完,王常忽然怔住,两眼呆呆地盯着刘秀看——这位年青人,怎么这么眼熟哇,我在哪儿见过?可是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而刘秀见这位王大头领怔怔地盯着自己看,心里更是“格登”一跳:“啊?莫非王颜卿认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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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才王常马武从营帐间一转出来,刘秀就认出了他们两个。虽然他们比十个月前黑瘦了一些,但那高大威风的身形一点没变。刘秀不禁一阵激动:啊,王颜卿,马子张,我终于又见到您两位好英雄了!可是,一会就要脸对脸见面了,他们会不会认出我?按说,我巴不得他们能认出我——如果他俩知道我就是十个月前在新野救下一个美女的那个白衣青年,他俩该是怎样的惊奇与惊喜?肯定要一齐扑上来抓住我的手喊:“哎呀老弟,原来是你呀!”而大哥、孝孙哥、次元兄,包括臧君翁和那个兵卒兄弟在听罢那“故事”后,也肯定要瞪着眼喊:“哎呀,还有这样的事?!”大家惊奇兴奋,你一言我一语说笑谈论一阵子那是跑不了的。可是现在时间是多么的紧迫——下江几千人到了宜秋,甄阜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他要是有了准备,我们还怎么使用奇兵?我现在就盼着哥哥赶紧和王常商量好,两边内外夹击,突袭甄阜,一举歼灭他们的十万大军!所以,我还是不被他们俩认出的好,免得耽误时间。再说,这事要传开了,那位张卬肯定也会听到。当他得知我这个汉将就是当初揍他的那个冤家,他会不会从中作梗?他毕竟是下江军的大头领,万一百般阻拦,岂不坏了哥哥的大事?所以从这点上说,还是别让王、马两位头领认出我。当然马武看上去比较粗犷,他可能早把那事给忘了,更不会对自己留有什么印象。关键是王颜卿,这人一看就是个jing细人,他会不会对自己印象深刻?不过自己当初是用布巾捂着大半个脸的,只留俩眼睛在外,想必王颜卿也留不下多少印象。更何况,我现在一身戎装,一顶大头盔几乎盖严了整个眉额鬓角,他王颜卿能认出自己多少?嗯,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自自然然地去见他俩,他们认不出我的!
可是偏偏就是他的两只遮盖不住的黑亮大眼,让王常觉得“眼熟”,这才怔怔地看着他。但是刘秀毕竟是个十分沉稳的人,虽然一开始被王常看得“格登”了一下,但很快又镇静下来。于是紧握着王常的手,眯起眼轻轻笑一声:“王大头领,久仰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更正:上一章(第191章)开头的“第十八章”,应为“第十九章”,特此说明。
刘秀的这种镇静与亲切,甚至还有点腼腆,使王常怎么也联想不到他就是十个月前那个满眼怒气威风凛凛又用布巾捂着大半个脸的白衣青年。再说,仅凭一双眼睛也的确难以把整个人认出来。何况王常满脑子还装着更重要的事——与刘縯商议如何破灭甄阜,容不得他多想别的。于是也紧握了一下刘秀的手,笑说:“三老弟,真是一表好人物啊。”说罢转回身,走向刘縯说:“刘主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们来到了宜秋,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刘縯笑着抚住李通,说:“这都亏得次元将军的及时报信呀。次元今天一大早就得知你们来到了宜秋,并看到了你们‘王马张成’的四面帅旗,就骑着马飞一般地跑回棘阳报信说:‘下江弟兄们到了!’而我们听说后自然激动万分,也飞一样地赶了过来。”王常不觉愕然:“啊?次元将军报的信?你们不都在棘阳城里吗,难道次元将军领着一支人马屯扎在这宜秋聚?可是这儿除了我们下江军,并没见别的一兵一卒呀。”刘縯笑:“颜卿,你也许听说了,一个多月前那个大雾的凌晨,我们在北面的淳水边遭到了甄阜的偷袭,很多弟兄被砍被杀,或者死于火海之中;而次元也身中两枪,伤势颇重。好在,次元的坐下马似乎救主心切,载着他在大雾中一路向南狂奔,竟跑到宜秋聚这儿来了。更令人欣慰的是,这个聚中一对好心的大爷大娘发现并救起了已经摔到马下并已昏迷过去的次元,背到家里好生将养。经过一个多月的jing心调治护理,次元不但伤势全好,身体也建壮如初。次元本来打算今天就赶回棘阳的,可是天刚亮就知道你们到了,这才赶紧跑回棘阳报了信。”王常不觉长出一口气,笑道:“噢,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你们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臧宫也笑:“我们还以为那消息自己长了翅膀飞到棘阳城中了呢。”众人都大笑。
但是王常又两眉微微一蹙,问刘縯:“刘主帅,棘阳城外不是有甄阜的十万大军吗,次元将军怎么能一骑马跑进城里,而您几位又怎么能从城中冲得出来?”刘縯笑:“是这样的,阜军分别在城的东南和西北扎下两个大营,离城池都在两三里之外;如果发现有人进出城,他们就是想拦截也一时到不了城根下,何况我们都骑着快马。另外我猜想,如果是大队人马进出城,他们肯定要调动军马围追堵截;而一两骑三五骑,他们可能就不当回事了,也就没人前来堵截。”王常笑:“嗯,有道理。不过他们要是知道是你刘主帅亲自出城,就是你一个人他们也要调动大军围追堵截的。”刘縯笑:“哈哈,可惜他们没长着千里眼,不可能在数里之外看清我的模样。”众人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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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常却没笑,向刘縯说:“刘主帅,我是个直人,不想绕圈子——你刘主帅亲自前来,一定是要我们下江军和你们内外夹击,一举消灭甄阜的?”
不单单是刘縯,包括刘秀刘嘉李通三个人,见王常如此直爽,无不暗暗赞叹欣喜——不用我们说人家就主动切入了正题,真是个爽直君子!刘縯更是欢喜激动,伸手又一把抓住王常,大笑说:“颜卿,你真对我的脾气,都是直来直去。一点没错,我们几个前来,就是向咱下江弟兄求助的。只要咱们内外联手,出其不意突袭甄阜,一定能打败他个老小子的!”马武也喊:“那是一定的!颜卿,快下令,咱们立即出兵!”
王常却向身后看了看——身后一丈余,恰好停着几辆牛车,车辕杆都前倾着支在地上。王常指指牛车:“刘主帅,来,咱们坐下说。”刘縯也说:“好,咱们坐下说。”
于是两个走到牛车旁,在两辆车的车辕上对面坐下。刘秀刘嘉李通以及马武臧宫却都不坐,分别站在刘縯和王常的身后,听两位主帅怎么往下说。
王常说:“刘主帅,按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们应该能打败甄阜。可是甄阜毕竟有十万虎狼之军,那可不是十万只鸭子或小鸡,要想一举消灭他们,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呀。刘主帅如今前来,是不是已经有了必胜的方略?”
刘縯说:“颜卿,阜军原来是有十万之巨。但是这一两个月来,我们也消灭了他们不少,现在他们顶多也就七万人,根本没有十万。再说,正像您刚才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是兵家出奇制胜的法宝,敌军就是有十万也禁不住打的。其实我刚才在来的路上也一边骑着马跑一边想,如果咱们下江弟兄能够出兵,正好可以从南面攻击城东南的敌军大营,此处的敌军主帅是甄阜的副手梁丘赐;而我们城中的人马则出城攻击城西北的敌军大营,这里的敌军主帅正是甄阜。当然,我不会让咱们下江弟兄单独攻打梁丘赐,我会派出一支劲旅配合下江弟兄,从北面夹击梁丘赐——相较于甄阜,梁丘赐的兵势还是较弱,也更容易击溃,估计用不了半顿饭的功夫就能把他打败。梁丘赐一败,他甄阜还能支持多久?这时候咱们所有的人马一起攻打甄阜,他甄阜只有被活捉的份了。当然这只是咱们的第一方案。第二方案,就是我们在分兵攻打敌军东南西北两个大营的同时,另派一支奇兵去奔袭敌军的囤粮之所蓝乡,把他们的粮草一把火烧掉。只要烧了他们的粮草,就算他们硬撑着死战,那也是败局已定了。颜卿,我的初步打算就是这样,你看怎样?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王常早听得心花怒放——没想到这位刘伯升不但长得英雄一表,胸中更是蕴藏着无限的奇思妙计——汉军有这样杰出的军事统帅,还怕打不败甄阜,还怕灭不了王莽?于是不等刘縯说完,便“呼”地抓住刘縯的手:“刘主帅,真是好计呀!此计若能付诸实施,甄阜必败无疑!尤其是焚烧敌军粮草那条计,更是妙不可言——他们六七万人没了粮草,一天也支持不下去呀!刘主帅,您真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将才,王常打心眼里佩服!”刘縯却笑着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弟,对王常说:“其实这条计还是我文叔弟提出的,我也是根据他的意思列入的方案。”王常听了,不觉也抬眼向刘秀笑:“哟,原来是咱三弟的主意呀?我说咱三弟看着就不是一般的人,敢情也是一位文武全才!”众人又大笑。
王常却顾不得再笑,抓着刘縯的手“呼”地站起:“好刘主帅,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从东南攻击梁丘赐,一定打他个落花流水!”刘縯也抓着王常的手紧跟着站起:“好,颜卿,这回咱们一定要消灭甄阜,消灭梁丘赐!”马武本来就xing急,这会见刘王两位主将这么激动,就更加兴奋,大起嗓门喊:“刘主帅,王头领,那咱们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赶快点起人马去打他个王八羔子们呀!”
刘縯王常却同时笑着向马武摇手:“子张,还不能太xing急呀。”王常紧跟着又说:“子张,这事哪能那么急呢?大白天去进攻敌寨,好几里之外就被人家发现了,那还怎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进攻敌人,也得等到夜间或者五更凌晨,那样才好得手——子张身经百战的名将了,这点奥妙都不知道?”刘秀刘嘉李通臧宫也都笑说:“对,王头领说得对。突袭敌人,只能借助暗夜,不能让敌军提前发现。”马武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裂起嘴笑:“嘿嘿,其实我也知道大白天不行,就是太心急了,恨不得立即戳死甄阜梁丘赐那些狗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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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常又扭脸向刘縯:“刘主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不是打算明晨五更发起总攻?明天可是大年初一,敌军想必都在忙着过年,肯定有所懈怠的。”刘縯不觉抚掌大笑,然后又抓住王常的手笑说:“颜卿,敢情你是子房再世呀,猜想得这么准!给你说,我正是准备在明晨五更发起进攻的——明天是大年初一,今晚敌军肯定是大吃二喝地‘欢度除夕’,胡闹半夜,之后是酣酣沉睡,五更天又睡得更死,这个时候我们突然杀入他们的寨中,他们如何聚拢得起人马?所以他们就是有十万大军也不够咱们打的!”
刘秀刘嘉李通臧宫听罢无不欢欣而笑:“英雄所见略同,两位主帅都想到一块了。”马武更是裂起大嘴笑:“怪不得让人家当主帅呢,我咋就没想到哩?嘿,就差这么一天半夜了,到时候俺老马一定第一个杀入他们的大寨,戳他个稀里哗啦,让他们过个狗屁的年!”
——按史书的记载,刘縯王常王匡陈牧诸部的确是在王莽地皇四年正月初一大破南阳十万莽军的,并杀掉了王莽在南阳的第一军政首脑甄阜及其副手梁丘赐。按说,对“正月初一”这一特殊时间点我们在前面应该有所交待。但是在此期间,刘縯王匡陈牧诸部被莽军牢牢围困于棘阳城中,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可以说人心惶惶,并且王匡陈牧等还要弃城逃走,他们是根本没有心思“欢度新年”的。而王常马武等人率领的“下江军”也在王莽大将严尤陈茂的追击下匆匆跑来南阳;尤其得知南阳汉军被人家牢牢围困于棘阳城中,他们更是犹豫彷徨,不知所之,因而也不会有什么心思“过年”。所以在前文之中,我们也就没必要提到“过年”这两个字眼。至于甄阜梁丘赐的莽军,因为不是我们描述的重点,也不必详叙他们“如何过年”。但是他们毕竟是“得胜之军”,“贼军”又被他们牢牢围困着,喝点酒吃点肉欢度一下“大年chun节”应当是少不了的。
当然“chun节”是近代的叫法,汉代那个时候叫“正旦”。至于当年的“正旦”怎么过,比现在的“chun节”隆不隆重,这就不得而知了——此题外话,不多说也罢。
王常虽然猜个正着,但没有丝毫的“自鸣得意”。因为除了明ri五更,不会再有别的机会——最迟明天白天,甄阜就能知道我们的到来,也必然加以提备,那样我们就完全没有“突袭”的可能了。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须在明晨五更前实施总攻!于是对刘縯说:“刘主帅,时间既然已经定了,那我们就开始分头准备。明晨五更之前,我们一定杀入梁丘赐的大寨!”刘縯说:“好。我当然会另派一军配合咱们下江兄弟,从北面夹击梁丘赐。不过,如此重大行动,我建议颜卿随我们去一趟棘阳,和王匡王凤陈牧朱鲔诸公一块商定行动的细节。再说,王匡诸公还挺想念你们诸位的,来时特意叮嘱我代他们向您诸位问好。”
王常听罢,也似有醒悟,双眉一挑说:“哎,对了,他们几位怎么样了?我刚才一直没顾上问。”马武也大着嗓门喊:“就是,那几个家伙怎么样了,他们怎么没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刘演一听这话,不由一下愣住。心想这两位这么问,叫我怎么回答?就在刚才来之前,王匡王凤他们还要撤离棘阳的;要不是我给王匡说知下江军到了,没准他们这会正在着手准备走呢。但不管怎么说,王匡后来听说下江军已到,还是打消了要走的念头,这总之令人欣慰和赞赏。要是这样的话,就没必要把王匡们“要走”的事给王常说了,省得王常到棘阳后“责问”王匡,让王匡感到尴尬,那样反而不好。于是张嘴就要说:“啊,王公他们都很好,都巴不得快些见到您几位呢。”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李通早抢他头里了。李通本来对王匡们顾自逃走的行为瞧不起,这会听王常马武问起,就不无愤懑地抢先说:“好教两位大头领得知,王匡王凤他们不敢与甄阜战斗到底,原本打算今晚就逃离棘阳的!”王常马武听罢都大惊:“啊?什么?他们要逃离棘阳?!”臧宫也在一旁惊喊:“啊?他们要逃走?!“马武紧接着大骂:“入他娘的几个孬种,干啥要走哇?!”王常睁着惊愕的眼问刘演:“刘主帅,这是真的?他们是要逃走?”刘演只好点头笑笑:“啊,颜卿,是有这回事。不过这也不能怪王匡诸公——我们被围在棘阳城里一个多月,粮草眼看就快没了,不走也是坐以待毙;王公诸位带兵撤离,也是迫不得已,应当理解。不过听说咱们下江弟兄到了宜秋,王公还是打消了要走的念头,只盼着和您几位尽快相见呢。”王常说:“要这么说,我必须得赶去棘阳——王匡虽然打消了走的念头,可是王凤朱鲔胡殷尹遵几个呢,还有陈牧廖湛那些平林将领呢,会不会还要坚持撤离?所以我必须去见他们,让他们全都打消这个念头,横下心来与甄阜决战。也只有这样,我们也才能彻底打败甄阜!”马武又大叫:“我也得去,到那儿先把他们骂一通!”刘演向马武摇手笑:“子张,可不要骂,那样大家面上不好看。”刘秀也向王常马武说:“颜卿,子张,王匡诸公如果见到您几位,肯定会非常高兴,也肯定信心大增,这事最好别提了。”王常说:“这么大的事还能捂住?他们就是难为情也得说——刘主帅,请你们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回去稍作下安排就和你们一道去棘阳!”说着对马武臧宫一挥手,“子张,君翁,走,咱们回帐!”又回身向刘演四人一拱手,“刘主帅,诸位,稍等,我一会就来!”说罢扭身迈开大步,和马武臧宫又向寨里走去了。而那位引路的小卒自然也紧跟在后面快步走了回去。
刘演刘秀刘嘉李通望着王常马武臧宫大步回走的身影,无不欣喜——这么快就谈成了大事,真让人高兴。当然这一是碰上了王常马武这两位豪爽大英雄,二来更是上天大帝和祖宗神灵在佑护和帮助着我们,让数千下江军兵恰如其时地赶到了这里,让我们一下增添了这么多生力军。总而言之,这回消灭甄阜梁丘赐是定而无疑的事了。所以就连一向含蓄的刘秀这时也难掩兴奋,笑眯了眼对哥哥及刘嘉李通说:“王常、马武、臧宫,一看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何况他们还有五六千熊虎之士;这回,我们一定能战胜甄阜的!”刘演三人也笑:“嗯,明riri出之后,我们就等着庆功!”
王常率马武臧宫回到大帐,便对成丹张卬宗佻等说:“事情已经谈成,我已决定出兵,和刘演他们内外夹击,打败甄阜!”成丹宗佻惊说:“这么说刘演的确像一位大英雄?”王常说:“你们没看到啊,刘演不但凛凛一躯堂堂一表,浑身透着无尽的威风,胸中的韬略计谋更是出奇地高妙!好了,我现在没时间细说,得抓紧和刘演他们赶回棘阳,与王匡王凤他们进一步商定大计,明晨五更前咱们就杀到棘阳城下,消灭甄阜,消灭梁丘赐!老成,老张,还有宗佻、君翁,你们几个在这儿看管好人马,我和子张前去棘阳!”
其实刚才王常率马武臧宫出帐去会见刘演几个汉将走后,成丹就与宗佻等人在帐内嘀嘀咕咕:“那个刘演既然是汉军主帅,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颜卿见了人家,还不折服得五体投地呀,哪会赶人家走呢。看来呀,咱们这回只能跟着颜卿去给刘家人效力了。”张卬更是大骂:“ri他娘的狗ri的王常,在绿林山的时候就要立什么‘汉家皇帝’。这回见了刘家人,还不跟见了他亲爹一样!哼,你们等着看,一会他回来准得说那个什么刘演身高一丈,八面威风,想法糊弄我们去给刘家人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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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成丹几个人才知道自己猜得没错,王常不但把刘演大加夸赞,还要随着他去棘阳,商量如何破灭甄阜。成丹等见王常已经做出决定,也不好再反对。何况除了投奔刘氏,的确也没别的路好走。再说,王匡王凤也都在棘阳城里呢,顺着下不害怕。
只有粗野的张卬还想再骂两句。可是就那么巧,一抬眼正看见马武正攥着铁拳瞪着他,便不敢向着王常骂。但似乎不骂两句又憋不住,只好恨恨地哼一声:“随他娘的便,反正也不是我一个!”
于是王常令小卒立即备马,一边和马武披挂甲胄。两个栓束整齐,各持了长枪大戟,骑上马来见刘演刘秀四人。刘演等自是大喜,到辕门外各抄起长枪,翻身上马,与王常马武一起向棘阳城飞奔而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刘演刘秀刘嘉李通与王常马武六将各持兵器,飞骤战马,不一会便跑到了棘阳南城下。 .COM城东南大寨里的莽军见有六骑快马奔向棘阳城,依然不上前拦截。他们还是遵从着那条将令:只要不是大队贼军出城,只要不是零零散散的贼军连续出城,不用管他。至于有人进城,更不必管。他们进得越多越好,进多少消灭多少,于是没人出来拦截。再,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准备着“欢度除夕”,准备晚上大吃二喝一顿,谁还顾得上有谁进城不进城?于是刘演六个人照例无阻无挡地跑到了棘阳南城下。
而这时的南城头上,邓晨和李轶李松李泛三兄弟早在这儿等候观望了半天了。李氏三兄弟今天本来不当值,都在城下休息;但是听自己的堂兄李次元领着刘演刘秀刘嘉去南面的宜秋聚会见下江首领去了,便都瞪大了眼喊:“啊?原来咱次元兄还活着呀?!”三个再坐不住,从城下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城上,向正趴在垛丫边向南观望的邓晨喊:“伟卿,我次元兄真的和伯升他们去宜秋聚了?!”邓晨回头:“那还有假?要不我怎么赶快派人去给你三兄弟呢。”三兄弟难捺喜悦,快步跑到邓晨身边,一块扶着垛丫向南观看,一边询问这究竟怎么回事。邓晨:“你次元哥那天凌晨负了伤,他的坐下马载着他在大雾中一口气跑到了宜秋聚,让一对好心的大爷大娘救了。你次元哥今天早起正准备往棘阳来,忽然听下江军王常他们到了宜秋,便赶紧跑来棘阳向伯升报信,然后又领着伯升、文叔还有孝孙去见王常去了。估计这会儿,他们快到宜秋了。”三兄弟惊呼:“噢,原来是这样啊,我次元哥命够大的!”邓晨:“这的确是上天保佑,让下江军这个时候赶到。我敢,伯升他们一定能通王常,我们这回一定能打败甄阜的!”李轶:“嗯,咱们刘主帅亲自去了,他王常还能不给面子?”李松:“还是伟卿兄得好,灭莽兴汉,这是天意人心,我们这次肯定能反败为胜。”邓晨:“我现在只盼着伯升他们赶快回来,带着好消息回来!”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李泛首先指着南面惊喜地喊:“哥哥们快看,来了!”左右两边的军卒也几乎同时指着喊:“各位将军快看,来了!”邓晨李轶李松其实也看见了——南面的大路尽头,一团黄尘起处,几骑战马飞翻着脚蹄,载着几员军将风驰电掣般地向这儿奔来;高高扬起的马头,似乎在欢鸣嘶叫。于是城楼下一片沸腾,大家都高兴地喊:“回来了,回来了,肯定是刘主帅他们回来了!”邓晨更是暗暗地喊:“肯定是伯升他们回来了!瞧那骑枣红马,还有马上那员绛衣赤袍的将军,不是我三弟是谁?!”又朝李轶李松喊:“看他们这飞奔的劲头,一定是把王常他们通了!”李轶:“嗯,应该差不多。”李松:“什么差不多呀,肯定通了,瞧那些马跑得多欢快呀!”
随着几骑战马的越跑越近,邓晨们更加惊奇——奔腾飞来的不是四骑,而是六骑!李轶惊异地向邓晨喊:“伟卿,多了两骑马呀,莫不是伯升把下江的什么头领也带来了?”邓晨更是喜不自禁,激动地喊:“那还用?那两个人,没准就有下江军的第一大头领王常!”着“呼”地一挥手,“走弟兄们,咱们下城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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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晨与李轶三兄弟打开城门跑到城外,刘演王常等六人也纵马跑到了城下。刘演见自己的二姐夫与李轶三兄弟出城迎接,不等马停住就飞跳下马,刘秀刘嘉李通王常马武也紧跟着跳下马。邓晨激动地喊:“伯升,回来了?!”刘演:“回来了——姐夫,这位就是王颜卿,那一位是马武马子张——颜卿,子张,这是我的二姐夫邓晨,邓伟卿。这一位,李轶李季文;那两位,是季文的二弟李松三弟李泛,他们三兄弟和李次元是亲叔伯兄弟。”邓晨与李轶兄弟早跨步上去,与王常马武热烈地握手,一边笑:“颜卿,子张,久闻大名呀!欢迎,欢迎啊!”王常也边和邓晨等握手边:“各位英雄,早就想见到你们了!”邓晨握着马武宽厚有力的大手,仰望着这条半截黑塔似的威猛大汉,不禁惊呼:“哎哟,子张这身量,简直要上云端了!”李轶也紧跟着笑:“就是,看得我都有眼晕!”众人都大笑。
但现在不是寒暄笑的时候,现在必须进到城里,与王匡王凤陈牧朱鲔等商定破敌大计。于是王常对刘演:“刘主帅,咱们快去城里见王匡王凤他们吧。”刘演:“好,走,咱们去见王公——王公他们在东城上,咱们还是骑上马去。”着回身扳住马鞍,又扭脸对邓晨李轶喊:“姐夫,季文,你们随后也去东城上,一块商定大事,松、泛二弟在这儿看护着南城。”罢一跃而上马背。王常马武刘秀刘嘉李通也都一跃上马,然后各拍马匹奔向城门洞。李通则向李轶三兄弟喊:“三位兄弟,这会没时间,回头咱兄弟们再细!”罢拍马向城里跑去了。李轶对两位兄弟:“二弟三弟,你们守在这南城楼上,我和伟卿兄去东城。”李松李泛答应一声,几个人也都快步走向城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东城楼里,新市平林两部的主将副将二三十人早在这里吵嚷议论了半天了。 .COM当王匡把众人召来,告诉他们下江军已到,刘縯几个人也去宜秋见王常马武等人去了,众人就跟炸了锅似的惊喊:“啊?下江军到了?他们怎么这个时候到了?!”王凤:“咱们原来准备冲出棘阳后去投奔他们的,谁想到他们竟跑这儿来了?”陈牧廖湛胡殷尹遵等等也:“就是啊,怎么这么巧,他们偏偏这个时候来了?”申屠建似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脑子里倏地一激凌:“啊?下江军到了?那今晚还走不走?刘縯去见王常,那无疑是下词去了,请求下江军与这边内外呼应,夹击甄阜;如果王常答应了,那王匡还怎么好意思走?看来,这回十有**是走不了了。”当然闪出这种念头的不止申屠建一个,所以胡殷紧跟着就问王匡:“王公,既然颜卿他们到了,那咱们今晚还走不走?”王凤朱鲔陈牧廖湛等也回过味来,一个个睁着眼看王匡:“就是哩,咱们还走不走?”王匡咂下嘴,:“这个,咳,按我还是想走的。可是如果刘縯通了王常,咱还怎么好意思走?当初是咱们写信叫人家过来的;现在人家来了,咱却要走,这怎么也不过去,王常他们也肯定笑话咱。”陈牧:“这不是情况有变嘛。现在咱们困守着这么一个孤城,城外又有甄阜的十万大军,王常认不清这个形势,不晓得此中利害?就算刘縯去向他下词,王常就一定来?现在咱们想走还来不及,他肯深入这个险境?”王匡:“咳,你不知道呀老陈,这个王常不但非常有主见,更对刘氏推崇有加——早在绿林山的时候,他就想拥戴一个刘氏,举起反莽复汉的大旗,只不过当时我们大家都不同意他才作罢。现在刘縯亲自去请,他还不乐得手舞足蹈呀?估计这回就是赴汤蹈火,他也是要来的。”廖湛:“就算王常要来,可是下江军就他一个了算?四个大头领除了他,不是还有马武成丹张卬吗,不是还有宗佻等等副将吗?如果马武张卬成丹和众副将都不同意,他王常不也孤掌难鸣?”王凤在一旁笑:“哈哈,你老廖没见过王常,当然不了解他。刚才王公也了,王常非常有主见,这的确是事实,他在我们绿林弟兄当中还是有些威望的。所以以前不管大事情,我们都按他的意见办。当然除了拥戴刘家人那件事我们没同意,其它的我们都听他的。后来他成了一路人马的主将,话就更算数了,估计马武成丹张卬没一个人能违背他的意愿。尤其是马武,对王常简直崇敬得五体投地;那么高大威猛的汉子,在王常面前就跟个兄弟似的。所以马武是决不会违逆王常的。成丹虽不像马武那样的崇敬王常,但在心底里也很佩服王常,估计他也不会硬跟王常作对。至于那个张卬,简直就是个半吊子,除了吃喝烧杀撒泼使愣,他啥也不懂。再,他如果敢在王常面前耍愣,马武一顿老拳就把他揍老实了。不过这个张卬有一长处,打仗不怕死,过去攻抢城池时这子还是很出了些力气的。所以尽管他是个半吊子,我们还离不了他。总而言之一句话,马武成丹张卬这三个大头领都不会违逆王常的。大头领没人违逆,宗佻那些副将又有谁敢什么二话?所以王常如果决定要来,那一定能来的。”
廖湛和陈牧一齐欷歔:“噢,原来是这样的呀?”
朱鲔也在一旁笑:“王将军的一不差,俺老朱也十分敬服王颜卿。”
但是陈牧却又:“就算王常领着人马来了,就一定能打败甄阜?要知道人家有十来万人马呢。这回要是再被人家打败了,咱就彻底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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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王凤在内,大家又一起向着王匡:“就是啊。下江军多也就一万人,或者还少,加上咱城里的三万人,也不到莽军的一半。要是再被人家打败,那就真的完了。王公,你不能不考虑呀。”
王匡又咂下嘴:“这个,你让我咋办呢?估摸着这时间,刘縯快要回来了——一切等他回来了再,看他和王常怎么商量的。”
朱鲔:“以颜卿的性格,肯定要和刘縯一块来见我们的。这么重要的事,他不会不来。”
王凤胡殷尹遵也:“嗯,颜卿肯定要来的。”
话音刚落,忽有卒急步跑进:“报各位将军,王颜卿和马子张来了,已经走上城头了!”
众人都大惊:“啊?来还真的来了,连马武也来了!”
王匡起身向众人一挥手:“走,出去迎迎这两位老兄弟!”
众人也喊:“走走,出去迎迎两位老兄弟!”
可是还没走到门口,早听门外笑声响起,王常马武大笑着跨步进门:“各位老弟兄,不用迎,我们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王匡们抬眼一看,果然是王常和马武。 .COM而在两人的身后,自然是满含微笑的刘縯刘秀刘嘉李通四个人。王匡们见王常马武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不由一阵欣喜——不管怎么,他们是在一起出生入死了好几年老弟兄,彼此间的情谊还是比较深厚,只不过一场大瘟疫把他们给打散了;现在老弟兄们终又相见,怎不兴奋激动?于是王匡王凤朱鲔胡殷尹遵等都大笑着迈步迎上前,与王常马武热烈握手:“哎呀颜卿子张,果然是你们俩呀,没想到咱弟兄们在这儿见面了!”王常也大笑着与王匡们握手:“哎呀老弟兄们,终于又见到你们了!”而来时准备“臭骂一通”的马武这时似乎忘记了“骂”,一边与众人握手一边指着众人大笑:“哈哈你们这些个家伙,脑袋都还安在脖子上呀?”众人听了都大笑,包括刘縯刘秀以及陈牧廖湛等也都跟着大笑。陈牧这时从王匡等背后走上来,握住王常的手笑:“颜卿,早就闻听您的大名了,今日才一睹风采。”着又伸出一只手抓住马武:“当然还有咱们的老马,更是如雷贯耳。”王常握着陈牧的手笑问王匡:“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定是咱们平林部的陈大英雄了?”王匡笑:“一没错,就是咱们的陈大英雄。”着又回身拉过廖湛申屠建:“颜卿,子张,这两位,廖公、申屠军师,你们也都听过吧?”王常笑:“当然听过——你给我们的信中不是把陈公、廖公和申屠军师都提到了?”着就去和廖湛申屠建握手。王匡则摸着后脑勺醒悟似地笑:“噢对对,我给你们的信中是把三位给你们了,嘿嘿。”但是忽然又有所醒悟,向着王常喊:“哎颜卿,我那信是两个月前就让周迟给你们送去的,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王凤朱鲔胡殷等也:“就是,那信早给你们送去了,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王常已经和廖湛申屠建握住了手,听罢只好回头:“咳,这事绕头多了,我一句两句也给你们不清,回头再给你们细,现在先让我跟廖公申屠军师见见面。”着就和廖湛申屠建握着手:“廖公,申屠军师,见到你们真高兴。”廖湛申屠建也握着王常的:“颜卿,您的大名,当然还有马子张,您两位的大名都把我们的耳朵眼灌满了——我们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两位王公还有朱公胡公尹公等等几乎回回都念叨你们。”马武也过来握住廖湛申屠建的手,憨着嗓门大笑:“哈哈,俺老马傻大黑粗,没少骂过人,他们几个家伙能俺的好话?不骂俺就是好的,哈哈。”众人又大笑,包括刘縯刘秀刘嘉李通,也跟着大笑。
刘縯这时走上来,对王匡笑:“王公,您各位老弟兄终又相见,真是可喜可贺,刘縯替你们高兴呀。可是,咱们总不能光在这儿站着话,是不是让弟兄们都坐下来叙谈?”
王匡又是猛省:“对对,大家坐下来,坐下来。颜卿,子张,还有刘主帅,来来,咱们都坐下来,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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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家按次序在这城楼屋子里满满坐下,马武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竟“呼”地躬起腰,愣起眼问王匡:“哎对了老王,好像你们今晚要撤离这棘阳城的,有这事吧?”
包括刘縯刘秀等在内,大家都不禁一愣。这话自然也提醒了王常,就跟着问王匡:“就是王公,我也正想问呢,你们是有这个打算?”
马武却又紧跟着骂:“你们这些个家伙,真**没卵子!打胜仗的时候个个高兴,打了败仗就丢下人家刘家人顾自逃跑?丢咱绿林好汉的人不?!”
刘秀赶快站起身向马武喊:“马将军,今天弟兄们见面高兴,快别这个!”
而新市平林众将个个不做声,脸上都露出不自然。王匡似乎更尴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王匡马上意识到,这一定是刘縯告给王常马武的,不然他们怎么能知道?按这事是捂不住,但你刘主帅总之不该给他们吧?虽然你南去宜秋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叮嘱你“别”,但你堂堂的全军主帅,一位人人皆知的豪迈大英雄,应该不会给他们的吧?何况听王常们来了,我已经明确向你表示“可以不走”,但你为什么还要向他们提?你算什么全军主帅,你算什么豪迈大英雄?你这些有什么好处?想到这,王匡不觉感到一种不出的不满,嘴里竟“啧”地嘬一声,两眼也斜起来向坐在旁边的刘縯冷冷一瞟。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王凤朱鲔胡殷尹遵以及陈牧廖湛等见自己原来的“逃跑企图”被突然揭出,自然也感到浑身不自在。 .COM尤其马武的那句“丢下刘家人顾自逃跑”,更让他们脸上挂不住。但几个人也想:哼,这肯定是刘縯给王常马武的,不然他们俩怎么知道?按王匡已经打消了要走的念头,你刘縯还有什么必要再向他们告?这不明显给我们找难看嘛。心里不舒服,脸上必然带出来,于是一个个也向刘縯瞟冷眼。
只有申屠军师没瞟冷眼。不但没瞟冷眼,反而露出一丝微笑,一丝不可琢磨的诡笑。这个颇多心计的申屠军师其实最清楚,这支所谓的“汉军”根本不是铁板一块,有两次还差动了刀子;要不是刘氏兄弟处理及时或是委曲求全,这支“汉军”早就不存在了。但令他不解的是,刘縯去宜秋和王常商谈合纵大事,怎么会把新市平林“逃离”的事透露给王常?王匡后来不是表示“可以不走”了么?既然不打算走了,那你还这个有什么意义?岂非多此一举?当然你这一不打紧,现在王常质问,马武嘲骂,弄得王匡王凤们脸红脖子粗,浑身不自在,本来喜庆的场面一下陷入难堪,我看你刘縯这下怎么收场?嘿嘿,俺申屠军师这回又要看一出好戏喽,嘿嘿。”
但申屠军师高兴得还是早了——不等他“嘿嘿”完,坐在刘縯肩下的李通早“呼”地站起,向王匡王凤等一拱手:“两位王公,诸位将军,咱们新市平林两部要撤离棘阳的事,是我给颜卿和子张的,刘主帅压根就没提,或者根本就没打算提。如果这事出来有什么不妥,诸位就怪我吧,不关刘主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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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从宜秋赶往棘阳的路上李通就想:王匡们撤离棘阳的事是我给王常的,如果到棘阳王常马武责问王匡,而王匡们又感到难堪羞恼的话,那我得有所担当,不能让他们冤枉伯升。所以这会见王匡们冷着脸斜看伯升,知道他们在误会伯升,这才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担当”。
王匡们也都恍然而悟,一个个扭过脸张大了嘴看着李通,好像都在:“噢,原来是你李通的呀?”而眯着两眼等着“看戏”的申屠建也一下睁大了眼,暗暗:“噢,闹半天是李通的,不是刘縯的!”
但李通的话还没完,又接着:“其实我这事也没别的意思——现在我们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关键时刻,而我们各部又人心浮动,军心不稳,我们这支队伍眼看要分崩离析。所幸的是,颜卿来了,他无疑是联结我们各部、稳定全体军心的最佳人选——至少目前是这样的。我给颜卿,也是想让颜卿给大家晓利害,凝聚众心,使我们各部同心同德,同仇敌忾,摽成一股劲儿对付甄阜,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最后胜利。不然,我们只能被甄阜各个击破,谁也跑不了。这总之是我的本意,各位要是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吧!”
王匡王凤们愣着眼看李通完,都不知道啥好,一个个呆呆地坐在那里。
还是申屠军师反应快,就哈哈笑两声:“哎呀次元将军,看你哪里话来?我们撤离棘阳,这是什么丢人的事吗?城外有十万莽军围着,城内粮草眼看告罄,不走在这儿等着被人家活捉?再,这么大的事,颜卿和子张他们迟早要知道的,你不他们都会知道了。所以你就了,没人你‘不妥’。尤其像两位王公,还有朱公陈公廖公胡公尹公等等,这都是闻名天下的好汉,心胸大的能撑船,谁会把这事放心上?次元,是你心眼了,王公他们不会跟你计较的——王公,是不是这样?”
王匡本来满心的不快,听了这话,似乎受了提醒,于是也“十分大度”地打起哈哈:“哎呀次元,你的确心眼了。想我们这些绿林豪杰,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死都死过多少回了,谁还计较你的一句两句话?算了次元,快坐下来吧;颜卿来了,咱们得抓紧商量正事——颜卿,你是不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啪啪”,早已满脸欣笑的王常不由拍了两下巴掌,对王匡笑:“王公,真的好啊。 .COM我们绿林英雄,就应该胸怀开阔,目标远大,不能遇事斤斤计较。刚才次元我是凝聚军心的‘最佳人选’,我可不敢当——当今天下,除了刘家人,谁又能担当得了反莽复汉的大任?除了‘反莽复汉’这杆大旗,又有谁家的旗号能够招聚四方豪杰?所以真正能凝聚人心号令天下的,唯有刘家人,唯有刘家人早已树起的那杆大旗。不过次元有一对了——我迫不及待地从宜秋赶来这儿,除了迫切想见到众位老弟兄并和大家商定下破敌大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次元所的‘晓利害’——我实话给各位,你们在这边遭受了挫折,我们在南郡也受到了重创,一万兵马,损失了将近一半啊……”
王匡王凤们一听,立刻惊得睁大了眼:“啊?你们也受到了重创?还损失了一半的弟兄?!”
刘縯刘秀刘嘉也不觉一惊:“啊?!”
其实刘縯刘秀刘嘉早晨听李通“下江军有五六千人”时也曾有过疑惑,心想下江军不是有近万的人吗,怎么会是五六千?但那时光想着快些见到王常,哪还顾得下江军究竟有多少人?而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也遭到了重创。但是刘縯几个人还是想:出奇必然致胜。只要是突然袭击,人数多少并不最重要!
当然下江军为什么遭到重创,大家还是非常想弄清的。于是王匡赶紧问:“颜卿,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遭受的重创,难道王莽调拨大军去南郡了?”
“可不是嘛!”不等王常回话,马武就粗着嗓门抢先喊,“他娘的王莽就是派军去了。领兵的两个狗入的,一个叫严尤,一个叫陈茂!”
王常也紧跟着:“是啊,王莽就是派的这两个人。据严尤是什么纳言将军,陈茂是秩宗将军。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半夜,这俩子带兵偷袭了我们的蓝口大营,使我们损失了将近一半的弟兄。”
马武又骂:“入他娘,他就是半夜偷袭,趁风放火才得的手,要是大白天来,我岂能让这俩狗入的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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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匡王凤及刘縯等这才明白怎么回事,都张着嘴吸一口气:“噢,原来是这样的呀?”刘縯更是脱口而喊:“啊?原来是严尤领兵去的?!”
王常:“对,就是严尤,就是以前你们蔡阳县的那个严县宰。没想到他一个文官,竟有那么高超的武艺,一杆长枪舞得跟飞转的车轮似的,硬是和马子张大战了一百好几十合!这也就是子张吧,要是我,估计早被他刺翻了。”
马武则叫:“他敢!有俺老马的大戟,他那杆破枪算根鸟毛!哪天再碰上他,我非一戟戳翻他狗入的!”
王匡们毕竟吃惊,纷纷:“啊?这个严尤这么厉害?竟能和马子张大战一百好几十合?!”
其实最感惊讶的还是刘秀。他没想到,重创下江军的,竟是八个月前被他一锄头打下马的那个严尤!只是当时自己主要是救姐夫的表弟张奉,没打算置严尤于死地,才没挥起锄头跳过去砸他。谁想现在,他不但是王莽的纳言将军,更是撕咬起义军的凶狼——连下江军都被他打败了。早知道这,我当时可该再给他一锄头呀——就算打不死他,也能把他打残!如今他打败了下江军,会不会一路追踪到南阳这儿来?
不但他这么想,他大哥也想到了这一。于是刘縯问王常:“颜卿,严尤陈茂他们偷袭你们成功后,是不是又一直尾随着追赶你们?现在他们在哪里?”
王常笑一下:“哈哈,刘主帅,这正是我想的。”着转过脸对王匡王凤等:“老王,各位,我给你们,严尤陈茂在偷袭我们之后,一直在寻机全歼我们。后来我们收到了你们的信,并且往南阳这边赶的时候,严尤陈茂也是在后面紧咬着不放。但是令人鼓舞的是,后来有一位叫臧宫臧君翁的英雄,领着几百人突然从当阳山中杀出,将追在我们后面的严尤陈茂杀得大乱。我们当然也扭头杀回,一举击溃了严尤陈茂。随后我们渡过汉水,日夜兼程奔南阳而来。当然那位臧君翁现在就在南边的宜秋军中,回头我带着他拜见各位。至于严尤陈茂,虽然一时败退,但他们还会重整军马寻踪追来——王莽派他们来,就是要全歼我们,就是要把我们的头颅全都砍掉,不然他们回去怎么向他们的皇主交代?所以严尤陈茂在得知我们赶来南阳后,肯定也要寻踪追来的。我给各位这些,就是告诉大家现在面临着这样一个形势:此处棘阳城外,有甄阜、梁丘赐的十万大军;而在南面的某处,严尤陈茂很可能正领着人马向这儿追来,我们马上就要陷入南北强敌的夹击之下。所以,我们目前只有一条路:同心协力、同仇敌忾,先把甄阜、梁丘赐一举吃掉,然后向南迎战消灭严尤陈茂。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决定性胜利。否则的话,我们的项上人头谁也保不住,你跑都没地方跑。就算你跑出这棘阳城,甄阜梁丘赐麾军在后追着,严尤陈茂又正好在南面截住,你往哪儿跑?不出三天,我们的几万军兵恐怕要被甄阜严尤杀个干干净净了。各位,这就是我们眼下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你们是不是这样?”
第二百章
王匡们听罢,不觉都傻着眼愣住,各人的眼里闪着惊异的光,好像都在:噢呀,闹半天南边也有一支莽军向这儿赶来呀?看眼下这局势,还真他娘的不妙呀!
好半天,王匡才长出一口气,对王常:“颜卿,照这么,这局势还就他娘的挺严重啊。 .COM不过既然人家的钢刀就要抡过来了,咱也不能伸着脖子等着被砍不是?颜卿,你吧,怎么跟他们干,我们都听你的。”
王常正要话,忽然门口人声响:“听王颜卿马子张来了?让俺们好好看看这两位大英雄!”话音未落,刘赐刘祉大笑着当先走进来,后面还跟着邓晨和李轶——原来邓晨李轶按照刘縯的吩咐,在命令李松李汎守在南城后,即骑上马往东城来。但是走到街心十字路口,邓晨忽然对李轶:“伯升引着王常马武急匆匆去见王匡,估计顾不上通知其他大将。咱不如去北城,把子琴、巨伯几个也叫来,一块到东城上商议大事。”李轶:“好,那咱们赶快去北城。”
到北城见了刘赐刘祉,邓晨把这事给二人一,二人不觉又惊又喜。刘赐:“我们听伯升去宜秋会见下江军,还担心人家不来呢。没想到竟是人家的第一第二两位主将来了,真是大出意料啊!”于是安排刘稷刘信等守在北城,两个也下城骑上马,和邓晨李轶一道往东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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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匡王常及刘縯等见是刘赐几个人进来,自然是纷纷离席而起。刘縯伸着手给两边做介绍:“子琴,巨伯,这两位就是王颜卿、马子张。颜卿,子张,这位是我的族兄刘赐刘子琴,这位是我的族弟刘祉刘巨伯。”没等介绍完,刘赐刘祉王常马武四个就上前互相握起了手:“啊啊,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呀!”尤其对马武,刘赐刘祉更是仰着脸惊叹:“啊呀,绿林山的第一虎将,我们两个恐怕要摞起来才能赶上你的身高!”众人都大笑。
笑已罢,刘赐对王匡王常:“我刚才进门时见王公正和颜卿话,请接着商议大事,接着商议大事。”刘縯也张着两手向两边:“好好,大家还是坐下,坐下。”
众人都坐下,王匡又对王常:“颜卿,咱还接着刚才的话头——既然人家的钢刀砍过来了,咱也只好拼命。你吧,怎么跟他们干?——在绿林山的时候我们事事听你的,现在当然也听你的。你吧,怎么跟他们干?”
王常笑着看一下王匡,然后抬脸向着大家:“哈哈,可不是听我的。”着伸手抓住刘縯的臂膊,对王匡、更对大家:“王公,各位,我们的刘主帅在这里,只有他的话最具威力。我刚才就了,当今唯有刘家人才能担当得起反莽复汉的大任,只有‘反莽复汉’的大旗才能号令天下。所以,现在唯一能号令我们这支队伍的,唯一能调派我们各部的,只有我们的刘主帅。当然这只是一方面,而刘主帅在军事上的才能那才令人折服——其实半个时辰前在宜秋的时候,刘主帅就已经定下了破敌方略。只要这个方略得以实施,我们就一定能消灭甄阜,消灭梁丘赐,消灭城外的十万莽军,并最终消灭王莽!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必须听从刘主帅的将令,听从他的调派指挥!”着用力握一下刘縯的臂膊:“刘主帅,把您的方略部署给大家一下吧?”
第二百O一章
刘演也不由抓住王常的手用力一握:“好,颜卿,我这就。 .COM”罢转过脸,对王匡王凤等:“两位王公,各位,刚才颜卿我有什么‘军事才能’,还‘必须听我调遣’,我真的不敢当。两位王公,还有陈公、朱公、廖公以及颜卿子张等等,都是久经沙场的非凡战将,军事才能不知强刘演多少倍。何况各位更是我们这支队伍的主要将帅,刘演岂敢妄自尊大?今后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其它事务,刘演一定和大家商量着来,决不独断专行。当然这次对甄阜的最后一战,我确实想好了一个作战方案,现在给大家出来,咱们一块讨论决定。”
众人一听,不禁都屏住气息,瞪大了眼看着刘演——这位刘主帅将要出的“方案”,将直接决定他们的生死存亡,不由他们不紧张。当然大家更想知道,这个被王常大加赞赏的“作战方案”究竟有多神奇高妙,竟能一举击败甄阜的十万大军?
刘演接着:“我们这次对甄阜的最后一战,首先必须选对时机。有道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以我们必须在敌人难以觉察的时候悄然进军,突然间杀入他们的大寨!而这个最佳时机,就是明晨五更前后。一来,这个时候天色尚暗,敌人不易发现;二来,这个时候敌军犹在沉睡,我们突然杀进去,一定能杀他个人不及甲马不及鞍。尤其今天是大年三十,今晚上敌人肯定要海吃海喝地胡闹半夜,明晨五更时分正是他们酣睡的时刻,这个时候我们突然杀进去,他们如何抵挡?所以尽管他们人多,我们也不怕!另外,下江五千弟兄到了宜秋,估计甄阜还不知道,他也就没有思想准备。但是最迟明天上午,甄阜一定能得到消息的,因为宜秋到这儿毕竟才二三十里嘛。等到甄阜得到消息有了准备,我们恐怕再也没有突袭的机会了。各位,千载良机,只有明晨五更天!”
众人听了,都不由张着大嘴互相看看,好像都在:是呀,只有明晨五更了。甄阜要是有了准备,那一切全完了。当然“进军时机”选定了,那具体兵力分派呢?怎么个进攻法?所以大家又都睁大眼去看刘演。
刘演则接着:“上面的是进兵时间,下面咱们再一下兵马分派与如何进兵。现在甄阜一军在城西北,梁丘赐一军在城东南,我们自然要分兵击之,使其两边不得相顾。具体这样:下江五千弟兄现在在宜秋,明晨正好从东南攻梁丘赐,而我们城内则出城向西北攻甄阜。当然梁丘赐至少也有两三万人,下江的五千弟兄还是少了,我们城内必须分出一军予以配合。至于由谁配合,我想还是由守护南城的邓晨、李通、李轶之军担任。他们守在南城,出南门即可杀奔梁丘赐大营。到时候这两部南北夹击,他梁丘赐如何招架?而我们城内的三部——守护东城的新市弟兄、守护西城的平林弟兄,以及守护北城的我们众刘兄弟,咱们这三部分别杀出西门和北门,一起去攻甄阜。各位,只要我们同仇敌忾,奋勇杀敌,我们的这次突袭就一定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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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不觉面露喜色,都抬眼互相看看,好像又在:啊,果真好一个“作战方案”!王颜卿的没错,照这个方案去打,一定能战胜甄阜!
不过刘演还没完,又接着:“当然还不止这几路人马,我另有一路人马还要派。”
众人不免又惊:啊?还有一路人马要派?干什么去?
刘演:“至紧至重者,粮草也。只要把敌军的粮草烧掉,他们一天也撑不下去。所以我们应当再派出一路人马,去西津桥北面的蓝乡焚烧敌军的粮草,那里一直是甄阜的囤粮之所。敌军现在估计有七八万之众,没了粮草,一定会不战自乱的。所以焚烧敌军粮草这路人马,咱们一定要派!”
众人一听,越发兴奋,纷纷树起大拇指:“好计,好计!敌众若听粮草没了,哪还有什么战心?那真的不战自溃了。”连王匡也向刘演树起拇指:“刘主帅,这最后一计,简直是神来之笔呀。就算敌军仗着人多和我们死战,可是他们的粮草没了,那也是败局已定了呀。好计,真是好计!但不知,刘主帅准备派谁领兵前去?”
第二百O二章
王凤也紧接着:“就是,我也想知道刘主帅打算派谁去——这件事要干成了,那可是这次大战的第一大功呀。 .COM”
刘縯向着王匡王凤笑:“哈哈,两位王公,这事要干成了,的确是大功一件。所以我这回就‘循下私’——派我的三弟刘秀刘文叔去,想必两位王公不会有意见吧?”罢又向着陈牧朱鲔廖湛等笑:“各位将军,您几位也不会怪我‘循私’吧?”
其实在王匡王凤们看来,就算焚烧粮草是去“荣立大功”,那也是身赴血战打恶仗,并不是去哪个豪门大户赶赴盛宴,派谁去还不一样?关键是“循私”二字让几个人敏感——循私?循什么私?大战在即,你刘縯还想着什么“循私”?带着疑惑,几个人不由睁大了眼来看刘縯,当然也不忘去看刘秀。
看着几个人异样的目光,刘縯自然要笑:“哈哈,王公,各位,是这样的——焚烧敌军粮草这条计,原本就是我三弟提出并且还要带兵前去的;现在咱们大计将定,我就想成全他。王公,各位,就派他去吧。”
王常也紧跟着笑:“不错,这条计就是刘三弟提出的,在宜秋的时候刘主帅就给我了。刘三弟别看外表文气,胸中的计谋却是那样的高妙。我感觉,刘三弟一定是位文武兼备的大英雄,派他去,一定能尽焚敌军粮草的!”
马武也大着嗓门喊:“的是啊!俺看这位老弟也不是一般人。俺马武虽然是个大老粗,可就是看着这位老弟最顺眼,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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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用王常马武夸赞,王匡们也知道这位“刘三弟”不是一般人——当初发生“分金危机”时,要不是这位“刘三弟”提着金子恰如其时地出现在他们的大帐门口,他们两边早就互相砍杀得一塌糊涂了,哪里还有什么“汉军”?后来在这个城池的北门下,刘家的愣子刘阿猛挺着宝剑高喊着“我让你们一群!”时,这位“刘三弟”更是踊身而出,和他的大哥双双挡在两边的刀剑中间,把一场势在必发的流血冲突又平息了下去。尤其令王匡们惊奇的是,其后敌将岑彭来棘阳城外挑战,又是这位“刘三弟”单枪独骑冲到城外,将岑彭扎得浑身是血狼狈逃去。然而岑彭是什么人哪,那可是两军阵前的第一猛将呀,刘縯刘稷都打不过的,这个刘秀怎么能够刺他一枪?莫非,是上天大帝在帮助着他,还是什么精神意念在支撑着他?总之让人琢磨不透呀!
王匡们琢磨不透,他们的军师申屠建同样也琢磨不透——当初刘秀提着金子化解了“分金危机”,申屠军师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申屠军师想:这个刘秀遇事不慌,处事果决,言语得体,不卑不亢,这可是王者之风呀!后来刘秀一枪扎跑了岑彭,更让申屠军师瞠目结舌:啊?这个刘秀是个什么人哪?如果化解危机平息冲突是这个年轻人的心计智慧和胆量,那战胜岑彭却要靠枪矛武艺身高力气的!换句话,那要靠匹夫之勇的。但是若论匹夫之勇,刘秀哪是岑彭的对手,十个刘秀也抵不过一个岑彭呀。然而就那么奇怪,这个根本不是对手的刘秀竟狠扎了岑彭一枪,将其打得狼狈逃窜。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有这么高强的武艺?他的神勇从哪里来?难道真的有天神在帮着他?不然如何解释他的这种非凡勇武?另外,一般“为神所助”的人,十之九九是上天派下的“真命天子”。那么在将来的某一天,或是在消灭了王莽以后,这个刘秀会不会就是那个“真命天子”?噢呀,没准就是他呀。但如果是这样,对俺申屠军师可不是啥好事,刘縯刘秀哥俩谁当皇帝对俺都不是好事。现在的汉军中,除了刘縯刘秀刘赐刘嘉刘祉刘稷等等一大帮刘氏兄弟,更有李通邓晨李轶朱祐以及王匡王凤朱鲔陈牧廖湛胡殷尹遵等等这些大将,俺申屠建虽然号称“军师”,却远远排在这些人的后面,并且将来重兴了汉朝也不可能排到他们头里去。所以从跟着王匡王凤加入汉军的那一天起,俺申屠就巴不得他们两边起冲突,起摩擦,甚至挥刀火并,自相残杀。而这种火并的结果,肯定是刘縯刘秀们被干掉,因为我们新市平林人数多嘛。当然干掉了刘縯刘秀这帮人我们也不愁没有刘氏拥戴——刘玄刘圣公不就是我们手里的宝贝疙瘩?所以即便没有刘縯刘秀刘赐刘嘉这些人,我们照样可以高举着“反莽复汉”的大旗推翻王莽夺取天下。总而言之,只要大权握到了我们手里,俺申屠军师就不愁将来的高官富贵。不过话回来,那两次的冲突摩擦,到底还是俺申屠军师挑起来的,嘿嘿。
可是偏偏就有这个刘秀,不但两次平息了眼看要发生的“火并”,还神一般地刺伤了岑彭!如此不可思议的刘秀刘文叔,难道将来真的会是什么“中兴天子”?哎哟哟,这真让俺申屠脊梁沟儿冒冷汗呀!
尤其是今天,当听到“烧粮妙计”出自刘秀之口时,申屠军师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噢呀,这个年轻人越发令人震惊了!化解危机的是他,展现神勇的是他,如今想出奇策妙计的又是他!这个年轻人,岂是“非凡“两个字所能概括得了的?看来将来主宰这个天下的,一定是他了!按他哥哥首举大旗招合诸部,现在又是“刘主帅”,将来应该是他高坐龙椅。可是他没有天命呀,将来不定出个什么变故他的三弟就“龙登九五”了。至于俺申屠,再怎么精明,再怎么有本事,将来在汉朝廷也排不进前二十名去。尤其是,王常来了,马武来了,还有成丹、张卬,这些家伙们将来都要排在俺的前头的,唉。
但是现在主要还得顾眼前——破灭甄阜。不打败甄阜,我们命都保不住,哪还有什么“朝廷排名”?罢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是看王匡王凤们怎么回应刘縯的“循私”吧。当然刘縯所的“循私”是一句玩笑话,是一种风趣和幽默,估计王匡王凤们也听得出来,因而对刘秀的带兵烧粮也不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果然,当王匡王凤们得知“烧粮妙计”是刘秀出的主意时,便都开始释然:噢,原来所谓的“循私”是这么回事呀?现在破灭甄阜是第一大事,只要消灭了甄阜,派谁去还不一样?刘縯要“循私”,那就让他“循”去吧。
于是王匡王凤们一个个绽开笑脸,向着刘縯笑:“刘主帅,我们哪里有什么意见呀。这条妙计既然是刘三弟出的,那就该派人家去。再,以刘三弟的勇武气势,也一定能把敌军的粮草全都烧掉的。好,就让刘三弟拿这大功去,我们没意见。”
第二百O三章
刘演自然大喜:“好,这事就这么定了!”着抬脸向众将环看一眼,又回脸看着王匡王凤及王常陈牧:“三位王将军,陈将军,具体作战计划就是这样了,下面咱们正式分派人马吧?”王常:“好,马上分派人马,刘主帅你就下命令吧!”王匡王凤陈牧也:“行,就请刘主帅分派。 .COM”
“好……,”刘演方要“咱们这就分派”,但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两眼看着王常马武:“颜卿和子张虽然来了,但还没有将军名号;另外还有成丹公、张卬公,也没有名号。我提议,以颜卿为兴汉将军,子张为辅汉将军,成丹公为讨新将军,张卬公为横野将军,大家好不好?”
“好!”众人一致拍手:“就尊这四位为将军!”
刘演这才“呼“地站起,向着坐在木墩或地上的众将高喊一声,“各位将军,现在正式分派人马!”
气氛一下子肃然,众将纷纷从地上或木墩上“呼呼”站起,跑着去刘演面前列队。当然王匡王凤陈牧作为最主要的将帅,平时分派人马都是站在刘演左右的。今天也不例外,三个人依然去刘演的左右站立——王匡在左,王凤在右,陈牧站在王匡的肩下。王常本也想去前面和众将列队,但刘演早伸出手一把拉住:“颜卿将军,你当然得在这儿站着!”王常只好去王凤的右边站下,一起面对着众将。
刘演见众将站好,便朗声而喊:“偏将军刘秀听令!”
刘秀站出抱拳:“末将听令!”
“刘秀,给你军兵一千,明晨去蓝乡焚烧敌军的粮草——明晨五更之前,你将军兵聚集在北门之下。但听五更鼓响,你们就悄然打开城门率先出城,我们北城的其他军马也跟在你们后面一块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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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刘秀大声回应。
刘演接着:“出了北门,你们就直奔棘阳桥,过了桥一直向北,到岔路再奔向蓝乡。总之到那儿要尽焚敌军的粮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请刘主帅放心,刘秀一定完成任务!”刘秀抱着拳坚定地。
刘演又抬眼喊:“破虏将军李通、征虏将军邓晨、五威将军李轶听令!”
李通邓晨李轶一起站出抱拳:“我等听令!”
刘演:“明晨但听五更鼓响,你们就率领所部奔出南门,杀向梁丘赐大寨。注意动作要快,但动静一定要,待接近敌寨时再大喊杀入!”
李通邓晨李轶:“是,我等遵令!”
刘演向右扭过脸对王常:“颜卿将军,一会吃罢午饭,你就和子张回宜秋,准备明晨带兵杀过来。宜秋离这儿不到三十里,你们琢磨着造饭、出发的时间,总之在李通邓晨李轶所部从北面杀入梁丘赐大寨的同时,你们也要从南面杀进去!”
王常向刘演抱拳:“刘主帅尽管放心,下江军决无贻误!”
马武也在队列中向刘演喊:“刘主帅一百个放心,明儿个五更天,俺马武第一个杀入梁什么赐的大寨!”
刘演笑:“好,马将军一定能大显神威!”罢又扭脸对王匡王凤陈牧:“两位王将军,陈将军,咱们新市平林两部明晨就走西门,出城后向西北杀向甄阜的大寨。当然一开始动作既要快速又不要弄出多大声响,待赶到敌军寨边,再大喊杀入;而我们北城的人马,就从北门杀出。到时候咱们左右两路齐扑甄阜大寨,杀他个措手不及!另外,明晨咱城中各部二更造饭,五更前一定要进食准备完毕;但听五鼓敲响,咱们就杀出城外!”
包括王匡王凤陈牧在内,大家都抱拳:“好,谨遵刘主帅将令!”
刘演又扭脸对王匡王凤王常陈牧:“三位王将军,陈将军,您几位还有什么要的吗?”
王匡王凤陈牧都摇摇头:“嗯,没什么的了,就这么办吧。”
唯有王常没吭声,低着两眼似乎在想什么。
刘演问:“颜卿将军,您有什么要的吗?”
王常这才抬起眼,对刘演,又似乎是对大家,用特别凝重的语调:“刘主帅,各位,这次对甄阜的最后一战,无疑决定着我们的生死存亡,我相信大家一定会同仇敌忾奋死杀敌,也必然能取得这一仗的胜利。但是,王莽是不会轻易被消灭的,我们后面的恶仗硬仗恐怕还有很多很多。所以,我们不单单这次要一心一意共同对敌,以后更得同心同德永不渝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最后消灭王莽,实现兴复大汉的亘古伟业。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来一次对天明誓,向苍天表示我们不可动摇的决心!”
第二百O四章
犹如一座巨大的铜钟在这座城楼里发出的巨大轰响,王常的这段话将在场的人全震得“唰”地一愣。 .COM但就那么短短的一瞬,大家便开始啪啪啪地鼓掌。当然最先鼓掌而又拍得最热烈的还是刘縯刘秀刘赐刘嘉刘祉李通邓晨李轶以及马武。尤其是马武,两只熊掌似的大手带着风声,拍得哗哗山响,震得整个城楼都颤。
其实“同仇敌忾永不动摇”,这是刘縯们最希望的。尤其就在一个多时辰以前,新市平林两部还要弃城逃走的;要不是下江军恰如其时地赶到,他们今晚半夜真的要走了,拦都拦不住。他们一走,剩下的万把人如何守得住这个棘阳城?甄阜的几万虎狼之军没准立即会扑杀进来,将他们撕咬吞吃得干干净净。非但如此,王莽还会以“刘氏造反”为借口将普天下的刘氏全都屠戮殆尽,“卯金刀”这个姓氏恐怕从此再也没有了。所以当刘縯听到新市平林要走的那一刻,他内心的焦灼与惶急是可想而知的。也许刘縯当时会这么想:早知道他们这样的半途而废,当初双方联手的时候就该订立一个盟约呀。订了盟约他们就不好离开了,因为那是向上天发过誓的。但那时是我们主动邀请的人家,是“求”人家来的——既然是“求人家”,怎好让人家“跪地告天”?情理上不通吧?
尤其现在,我们刘氏就更不能提这事——新市平林撤离棘阳的事刚刚过去,我们就提议“盟誓告天”,那不明摆着羞辱人家么?这种事怎么能干?
可是没想到王颜卿这么伟大,这么英明,这么善解人意,竟突然提出了这个议题,这是多么的恰如其时,多么的让人惊喜!而且这事由王颜卿提出来,比他刘縯提出来强多了!——他刘縯提出来,王匡们不但不会答应,甚至还有可能翻脸;而王颜卿提出来,王匡们不但不会翻脸,还会百分之百地答应,因为王常是他们最敬重最信赖的自家老兄弟!颜卿这人,真的太趁人心意,太让人爱敬了。当然刘縯也清楚,王颜卿未必就是“善解人意”,他主要是考虑到新市平林两军曾要撤离棘阳才想出了这个主意,怕的是他们“再次逃走”。但不管怎么,这个建议在大庭广众下提出来了,而且还掌声雷动,想必王匡王凤也不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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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刘縯此时的激动与欣喜可想而知。于是在和大家一块拍了好一阵巴掌后,就笑着问王匡王凤陈牧:“两位王将军,陈将军,王颜卿的提议是何等的好啊。为了咱们的胜利,为了最后消灭王莽,咱是不是就按颜卿的,向上天表明一下咱们的决心?”
而王匡王凤们,却是五味杂陈。按,他们和刘氏本来是两路人,只是为了消灭王莽才走到了一块——既然是两路人走到了一块,订立一个盟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当初两边刚联手的时候就该订。但是当时刘縯们没提出来,我们也没提出来。刘縯不提,敢情是以为我们加入了他们的汉军,两边成了“一家人”,不需要订,所以才没提;再刘縯当初的确也过“我们今后就是一家人”。而我们,是来帮他们“反莽复汉”的,白了是给他们出力的,何必提出来?人家“主人”还不提呢,我们“帮忙的”何必多此一举?何况订了盟约就等于给自己上了套,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是没想到王颜卿突然提出了这事,真让人始料不及。按,就算订个盟约也不是啥大事,反正我们是大新朝十恶不赦的反贼,订不订盟约都得跟王莽死扛到底。关键是,一个多时辰前我们还要撤走的,王颜卿现在就提出来,他是不是有意针对我们?嗯,肯定是的,肯定怕我们“再次逃跑”。可是,王常是自家的老兄弟,是我们最敬重最信赖的人,别什么“针对”了,他就是当场骂我们一通又怎样?再,我们总之是上了刘家的这条船,现在除了拼命摇橹,别无他路了,订就让他订吧。所以当刘縯刘秀等开始热烈鼓掌时,王匡王凤也只好跟着拍起了手。而陈牧、朱鲔、廖湛、胡殷、尹遵等等见王匡王凤都拍起了手,自然也都“啪啪”地跟着拍。
只有申屠军师,似乎变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大家拍;直到掌声快下去了,才不知所以地抬起手拍了两下。申屠军师的“变傻”倒不是因为王常口中的“盟约”,而是由这个将要订立的“盟约”看出了王常对刘家、尤其是对刘縯的忠心耿耿推崇备至。他真没想到,这个在绿林军中享有极高威望的王常王颜卿是如此地忠贞于刘氏——王匡们“逃走”的事还没凉,他就提出“订立盟约”,这无疑是给王匡们上了个套儿——不准变心,不准再逃,一心一意为刘家出力。再进一步,这完全是为了维护刘縯的统帅地位啊!俺申屠原来一直盼望着王匡们与刘氏起冲突、起摩擦,并最终将刘縯等干掉,我们好执掌大权;但没想到,这个王常竟是这样的对刘縯忠贞不二!过去王常不在,俺申屠还能瞅机会在这个军中“搅动搅动”;现在王常来了,俺这一套肯定施展不开了,否则就等着挨王常的宝剑吧!至于宝贝疙瘩刘圣公,也只能变成土坷垃了——过去俺幻想着有朝一日“拥戴圣公”,但这个王常将来肯定要拥戴刘縯的。当然刘縯估计没“天命”,有“天命”的是他的三兄弟刘秀。但不管刘縯刘秀,都是王常所推崇敬奉的,将来高坐龙位的肯定是他哥俩中的一个,刘圣公又哪能在王常眼里挂上号?不过想想也是,刘縯刘秀文武兼备,胸怀韬略,且又相貌堂堂,英雄一表,这样的人不当皇帝谁当皇帝?而刘圣公,短黑瘦,萎萎缩缩,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哪能当得上“皇帝”?俺申屠过去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唉,算了,我以后就别做这个梦了。
申屠军师想到这儿,抬眼正看见刘縯在问王匡王凤:“咱是不是就按颜卿的,向上天表明一下咱们的决心?”申屠建想:王常的提议,王匡王凤岂有不答应的?量他们俩也不敢拂王常的面子。
第二百O五章
果然,王匡对刘演:“既然颜卿出来了,我哪敢不从啊?好,咱就对天盟誓,一心灭莽!”
刘演大喜,紧握着王匡的手:“好王公,咱们一定能消灭甄阜,消灭王莽的!”罢又转身对王常,“颜卿,时间紧促,咱们现在就准备进行告天吧?当然这地方狭,不如去县衙大堂摆放祭台,一边通知所有大将副将都去。 .COM”
王常:“好,就去县衙。至于盟约,就由我与胡殷公拟定,当然更希望刘主帅派两位刘氏弟兄参加。”
刘演又大喜,抬眼向着刘赐刘嘉喊:“子琴,孝孙,你俩和王公胡公一道拟定盟约!”
刘赐刘嘉抱拳答应:“是!”
刘演又对刘秀刘祉喊:“文叔,巨伯,你们马上去通知赵县长,让他即刻在县衙大堂摆放祭案,上香烛,供上天帝及高祖牌位。同时告诉赵县长,让他多多准备酒饭,告罢天地,咱们大家就在县衙大堂吃午饭。”
刘秀刘祉抱拳喊一声“是!”转身便要向楼门口跑。
但是王匡这会似乎“很开明”,赶紧招着手向刘秀刘祉喊:“文叔巨伯弟,稍等会走!”喊罢对刘演笑:“刘主帅,吃罢饭咱们各部就要准备整军马了,可不能多喝酒。总之饭可以吃饱,酒不能多喝,免得误了大事。”王常也笑:“嗯,和我想一块了,我也正想这么呢。”
刘演又是满面的激动,双手握住王匡的手:“王公,的好啊,咱们今天是不能多喝。不过颜卿子张刚过来,你们老兄弟们这么多天才见面,咱大伙什么也得给你们庆贺庆贺——咱多了不喝,三杯庆贺酒一定要干的吧?等明天消灭了甄阜,咱们再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好不好?”
不单是王匡王常,包括王凤陈牧朱鲔刘赐刘嘉李通邓晨等等都高兴地喊:“好,等消灭了甄阜,咱们就痛饮一醉!”
于是刘演向刘秀刘祉高兴地喊:“文叔巨伯弟,告诉赵县长,酒不要准备那么多,有两三坛就行。另外告诉赵县长,他也得参加盟誓!”
“哎!”刘秀刘祉也高兴地答应一声,便转身跑向楼门口去了。
刘演则对王匡王凤等:“各位将军,咱们各自通知自己的副将,都去县衙大堂吧?”
王匡:“好,半柱香之内,我们一定都到!”
不到半柱香功夫,刘演、王匡、王凤、王常、陈牧、朱鲔、马武、廖湛、刘赐、刘嘉、刘秀、刘祉、胡殷、尹遵、李通、邓晨、李轶、朱佑、刘稷、刘信、刘终、刘顺、申屠建、樊宏、阴识、阴兴、李松、李泛、刘玄、赵萌等等大将官四五十人齐聚县衙大堂。县长赵萌按照刘主帅的吩咐,早在大堂里摆好了香案,上了火烛。香案最中间,自然也摆放了“上天大帝之神位”、“汉高祖先皇之神位”两副牌位。烛光香火,神主牌位,一派肃穆庄严。
众将在香案前依次站好——刘演、王匡、王凤、王常、陈牧站在最前排,其余朱鲔、马武、廖湛、刘赐、刘嘉、刘秀、刘祉等等依次在后面站成几排。刘赐见众将站好,两手捧着拟好的盟约,迈步走到香案前,弯腰拜了三拜,然后跨步站到香案一侧,扭回身向着众将高喊一声“跪!”
呼呼啦啦,众将各撩战袍弯膝跪地,身上佩剑的碰撞以及甲胄铁叶子的磨擦声,忽忽啷啷又是一阵响。
刘赐又看众将一眼,开始捧起盟约高声诵读:
高皇奋起,大汉垂基,二百余载,极隆天地。逆贼王莽,篡窃神器。祸乱国家,涂炭万民。今我诸部,纠合起义,誓灭莽贼,拯国救民。凡我同盟,齐心协力,必无二志,死而后已。有渝此盟,天神记之,必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英灵,并皆明鉴!
尤其是最后的“并皆明鉴”,刘赐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喊得尤为响亮有力。这响亮的喊声既是盟约的结束语,又是在向众将下口令。所以跪满一地的众将听罢最后这四个字,便一齐伏叩而喊:“臣等誓守此盟,至死不渝!”
盟罢誓,众将纷纷站起——这种“盟誓”似乎又增加了大家的“亲气”,于是众将便开始热烈地握手鼓励。尤其是刘演,伸着两只大手接连和王匡王凤王常陈牧以及朱鲔等用力握着,一边嘴里兴奋地喊:“各位将军,这一仗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大家又热闹了一会,赵县长安排的酒饭抬来了。——当刘秀刘祉把刘演的指令告诉赵萌,过一会全军大将要在县衙大堂“盟誓告天”时,这位当了两个月多的“赵县长”不禁惊得张大了嘴:“啊?盟誓告天?告、告啥天?”刘祉:“告诉你赵县长,下江军王常王颜卿和马武马子张来了。现在众大将已经在东城楼里定下了大计,一定要消灭甄阜,消灭王莽,并且要在你的县衙大堂向天发誓。你抓紧准备,一会众大将就过来。另外你要作速准备酒饭,告罢了天大家就在县衙就餐。”刘秀紧跟着:“一会盟誓时,赵县长当然也得参加。”
赵萌听罢,越发像做梦一样。其实在刘秀刘祉来县衙给他“下令”之前,这位赵县长正想回家收拾金银细软准备半夜带着闺女跟随新市平林两军逃出棘阳城的,因为半个时辰前他也得到了新市平林要撤离棘阳的消息。但是没想到下江王常马武这两员大将来了,而且众大将一会还要“对天盟誓”。既然要“盟誓”,那新市平林肯定不走了吧?于是赵萌结结巴巴地问刘秀刘祉:“两、两位刘君,要这么,是不是王匡王凤他们不、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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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是,不走了。一会众大将就来,你抓紧时间准备。”
赵萌就像看到了什么大救星,嘴里喃喃地,像是对刘秀刘祉,又像是对自己:“噢,不走了,不走了,好、好,太好了!”罢又对刘秀刘祉:“请两位刘君放心,我这就安排,保证误不了事;饭菜酒肉,也保证管够,一定让众大将吃好喝好——库中的好酒还有十坛,我让他们全都搬来!”刘秀刘祉则记着大哥的吩咐,:“饭菜可以多做一些,酒就不要准备那么多了,有两三坛就行。”赵萌:“好,那就按两位刘君的吩咐,搬上三坛。”罢便“呼”地站起身跑到门外,把站在廊下的两名役卒喊过来:“你,快去喊几个人来,随我去布置县衙大堂;你,快去馆舍,命令厨子们速做五十个人的饭菜;库中的熟肉,全都用上;还有酒,搬上三坛。记住一定要厨子们抓紧速作,午时一刻,必须送到县衙大堂!”役卒得令便快速跑去了。刘秀刘祉则不必再回东城楼,两个和赵县长一起去前面的县衙大堂,帮着布置祭告皇天及最高祖宗。
无须多,现在酒饭抬过来了,众将们便开始进餐。当然三杯“庆贺酒”是少不了的,吃饭前大家一齐举杯,祝贺绿林兄弟重又相聚。喝罢三杯,刘演等又陪着绿林弟兄干了三杯,大家才开始呼啦呼啦吃饭。时间虽紧,但厨子们做的花样还不算少——馒头、煎饼、米饭及各种炒菜,荤的素的,应有尽有。大家虽然吃着饭话语不多,但都难掩心中的兴奋——明日五更天,一定奋勇杀敌,誓灭甄阜!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县长赵萌——没想到下江军这么恰如其时地到了,没想到众大将还能盟誓告天坚决灭敌!看这劲头,汉军这回一定能取胜的——天要灭莽,天要兴汉,看来谁也挡不住的啊!
赵萌正高兴地看着众将吃饭,忽然两眼猛地愣住——一个又黑又瘦的“将军”正端着碗坐在众将的最后头闷着头吃饭。赵萌不觉一阵恶心,看着那个人恶狠狠地暗暗大骂:“刘圣公,你就在那儿吃你娘的吧,这回老子再也不用求你个狗畜牲了!”
第二百O六章
赵萌对圣公,其实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恶狠狠”过一次了。 .COM半个时辰前,当得知新市平林两部今晚半夜要撤离棘阳时,赵萌吓得差晕过去。本来这一个多月来赵萌就怕得不行,担心刘縯们守不住,更担心粮草尽了甄阜的大军会踏破城池杀进来。阜军一旦杀进来,他这个当初出卖城池的“内贼”必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当然他死了不要紧,他十六岁的漂亮闺女怎么办?那些兽军还不知怎么糟践**她呢。想起这些,赵萌就痛苦得想撞墙。不过他还抱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城内毕竟还有两三万大军,更有刘縯刘秀刘稷这些刘氏大英雄,以及王匡王凤陈牧朱鲔那些绿林好汉。这些人绝不会坐以待毙的,绝不会等粮草尽了让阜军踏破城池进来活捉;他们一定会想出好办法,一定会想出奇计良策摆脱困局。可是万万没想到,王匡王凤陈牧朱鲔这些“好汉们”竟要弃城逃走!关键时刻顾自逃走,算他娘的什么“好汉”?!可是他们打定主意要走,谁又能拦得住?就算刘縯也休想拦住他们。他们一走,剩下的几千万把人怎么能挡得住甄阜的十万大军?要不了半个时辰他们就能把这个城池踩平踏烂杀进来。当然第一个杀进城捉自己的肯定是岑彭。岑彭一个多月前虽然被刘秀狠扎了一枪,但这么长时间了,枪伤一定好了,没准现在就在甄阜的大寨中,等着踏破城池报仇呢。只要岑彭纵马挺矛一杀进来,我们父女可就……,哎哟哟,不敢想了。
但是赵萌毕竟是赵萌,他毕竟聪明透心计过人,他绝不会干等着被岑彭活捉,更不会让自己的爱女等着被**。怎么办?只有跑——到半夜跟着新市平林军逃离此城,除此别无他路!自己以前想跑而不能出城,这回,城门大开,人流哗哗地向外涌,自己不正可以杂在人流里向外跑?对,就这么定了,带上宝贝闺女,带上金银细软,今晚就跑!
可是逃跑的风险也很大。闺女虽然平时泼泼辣辣像个假子,可她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娇嫩丫头,怎能挤在乱糟糟的军马队伍里徒步向外跑?何况那不是跑二里三里,那要跑几十甚至上百里的。因为莽军察觉后肯定要两边堵截死死追赶,徒步跑怎么行?让她骑马?可她从没骑过,万一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摔下了马,黑暗中人踩马踏,那不立即就…,唉。如果坐车,目标又太大,莽军肯定要首先向着坐车的人追杀的,那样我们父女死得更快。唯一的办法,就是我骑着马,把闺女绑在我身后,夹在人流里奔突出城。对,就这么办,把闺女绑在身后头,金银细软系在马鞍鞒上,然后我挺枪纵马,拼死也要逃出去,以保护我的闺女!
但即便能逃脱莽军的追赶,也不能就安全了。因为跑出几十里后,天也就大亮了,新市平林的那些军兵会不会对俺父女构成威胁?我闺女这么漂亮,我还带着金银细软,他们能不起坏心?在这个棘阳城里,有刘縯的军纪约束着,他们还算“汉军”;但是一旦脱离了汉军,他们不又成了土匪?何况他们原本就是土匪嘛。另外在棘阳城里,我还算个“县长”,可是出了棘阳城,这些土匪谁还把我当“县长”,不抢我们父女才怪。到时候他们围住俺父女,抢钱财的抢钱财,抢闺女的抢闺女,我赵萌哭天都不灵啊!唉,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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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对了,我何不去找圣公?这东西虽然萎萎缩缩其貌不扬,但他在平林军中毕竟还是个“更始将军”,而且据平林军师申屠建对他还很不错。如果有他这个“将军”罩着,想必那些土匪军兵不敢随意抢俺吧?对,去找圣公,然后晚上随着他们的平林军往外逃。当然了,上次在淳水边,我因为闺女的事把这东西骂了一通,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但为了闺女,我只好舍着脸皮再去见他了。嗯,去见圣公。
于是起身离衙,往西城来见圣公。
第二百O七章
圣公和外甥谢躬就住在西城根下的一个帐篷里,两边则是挨挨挤挤的大帐篷,里边乱糟糟住着那些又粗又脏的平林军士。 .COM
舅甥俩这会正坐在帐篷里着晚上要走的事,因为他们也听了新市平林两部今晚半夜要撤离棘阳,而且比赵萌听得自然还要早。但是因为正式命令还没下来,他们还用不着忙着收拾准备。当然就是走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是把睡觉的被褥捆起来往肩后一背,把吃饭的木碗竹筷兜起来往腰里一掖,然后提上刀剑跟着队伍走就行了——当然圣公是“将军”,有一匹瘦马可骑,被褥等物可以捆好绑在马屁股上,不用自己背。对晚上的走,谢躬尤其心急,频频向帐外张望着:“怎么命令还不下来?怎么命令还不下来?”
但是圣公还是那样的一遇事就没主意,就疑疑惑惑地问谢躬:“外甥,咱、咱怎么办,也跟着走?”
“废话!”谢躬骂,“不跟着走,留在这里等死呀?告诉你,听城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最多也就够十天八天的。王匡王凤陈牧走,估计也是看到粮草快没了才要走的。不然都饿得趴下了,叫人家闯进来成堆成串地活捉?”
圣公又嗫嚅道:“可是,不知道俺刘家的那些人都走不走。他们要不走,就咱俩跟着王匡陈牧他们走?也不知道他们要走到哪里去?”
“又是废话!”谢躬骂,“走到哪儿也得跟着走。在这个平林军中,你当着将军,还有马骑,还有自己的帐篷。可是你们刘家的那些人,谁把你当个人看呀!尤其是那个牛犊子刘阿猛,啥时候见了你不是连讽带骂地挖苦你?他们走不走,关你的屁事!”
圣公一想,就是,阿猛那个牛犊子,我见了他就心慌,我一辈子都不愿和他在一块。但圣公又另有担心:“可是,城外的莽军要是得知城内大队人马往外逃,肯定要围追堵截咬住不放的,咱能不能逃脱还另一呢。”
“这你不用担心。既然他们决定要跑,肯定能跑得出去,无非是伤折些人马罢了。至于你,更不用害怕。申屠军师那么宝贝你,肯定要专门派一队人马保护你的,你尽管放心好了。”谢躬。
“都这个时候了,申屠军师还顾得我?再,我不知道申屠军师为啥对我这么好,到现在我也不明白。”
谢躬嘲笑似地骂:“就你这个木头脑袋,到现在还不明白?申屠军师宝贝你,那是因为你姓刘。当初我劝你投奔平林军的时候就你这个刘字很值钱,结果加入平林军申屠军师就把你当宝贝吧?别看你现在没人理没人问,可是等和你的那帮刘家兄弟分开了,你这个姓刘的就成宝贝疙瘩了。不信你瞧着,申屠军师总有一天要把你派上大用场的,你就等着你的好日子吧,哈哈。”
“就我这样的还能派啥用场?嘿嘿。”圣公也傻傻地笑。
谢躬顾不得再和他舅舅下去了,他心急的是“正式命令”怎么还不下来。就对舅舅:“舅舅,你先在这儿坐啊,我出去打听打听,怎么撤走的命令还不下来?”罢便“登登登”地出帐去了。
谢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人“嗵”地踏进帐来,向圣公抱拳喊:“圣公兄,你好啊!”
圣公不由吓一跳,定睛一看,竟是原来的“好友”——县长赵萌!
圣公一看是赵萌,不觉一下愣住。
——当初在淳水边上,赵萌去求他“保媒”,想把他的闺女露桃“给刘秀”。而他由于吃醋嫉妒,竟刘秀“俩孩子都会跑了”。但是后来被赵萌问破,他只好尴尬地是在“开玩笑”。结果惹得赵萌两眼冒火,起身大骂而去。所以从那时起,圣公以为赵萌不可能再理他了。但是谁会想到,这个当初大骂而走的“好友”今天忽然又登门“问好”来了。圣公大为不解,只好傻傻地问:“赵、赵兄,怎么是、是你?你不记、记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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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O八章
赵萌很“大度”地一摆手:“咳,事一桩,这事我还能记你一辈子?咱俩谁跟谁呀。 .COM”
圣公只好又问:“那,赵兄来找我啥事?”
“圣公,我又是有事来求你的。”
圣公一听“又来求他”,更是一愣,心想这个时候求我什么呀?我们今晚半夜就要走了,你求我什么?但是也许是某种天性使然,平时一向反应迟钝的圣公这会竟出奇地“灵敏”起来——啊?又来求我?他是不是知道了我们今晚要撤走,就想带着他闺女随我们一块逃走呀?一想到美少女露桃那漂亮的脸蛋,咕嘟嘟的嘴,鼓挺挺的胸脯,圣公就有不出的兴奋。于是立刻两眼放光,一把抓住赵萌的手:“赵兄,啥事?能帮的话我一定帮。来,咱坐下,坐下。”
拉着赵萌坐下,圣公又急急问:“赵兄,你,到底啥事?”
赵萌也不用犹豫,:“圣公,听咱们新市平林两军今晚要撤离棘阳,我也想跟着走呀。你想想,当初是我献出的棘阳,现在你们要走,剩下刘縯那些人如何守得住这个城池?一旦甄阜岑彭他们打进来,我还有个好呀?非让岑彭撕碎了不可。当然我死了不要紧,我闺女露桃咋办?想起我闺女跟着我被困在这个城池里,我有时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呀。现在你们要撤离,我啥也得跟着走。还有圣公,当初是你和刘秀背着金子策反的我,才让我陷入到今天这个境地。如今你们要走,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呀!”
圣公不觉乐开了花,心想果真让我猜对了。赵萌啊赵萌,你那闺女我做梦都想看到她呀;要是能离近闻一闻她身上的香气,那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自从那次给你送金子看了你闺女几眼,此后再也没见过她。现在有了这个好机会,我就得想法多闻闻你闺女身上的香气喽!
于是一向看似老实的圣公便装起了蒜,故意卖关子:“噢,原来是这事呀?按咱俩的关系,你闺女就是我闺女,这个忙我一定要帮的。可是你知道,我在这个平林军中虽也是个‘将军’,但是话几乎不算数的。我别的不怕,就怕陈牧廖湛不答应呀。因为你不是俺们平林人,在他们眼里你毕竟是‘外人’呀。”
赵萌没想到圣公会这么,不免有窝火,心想圣公你怎么这么?我跟着你走,你难道还得去向陈牧廖湛报告?你不去“请示”,陈牧廖湛哪会知道我跟着你们走?再,就算陈牧廖湛知道了,未必就不让我跟着出去吧?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在乎一两个“外人”跟着走?何况我身为这个县的县长,他们又不是不认识我。只不过我跟他们没什么交情,不便找他们罢了。
于是对圣公:“圣公兄,没那么复杂吧。深更半夜我跟着你们向外逃,乱糟糟的谁能看清我呀?谁又顾得看我?而且陈、廖两位大将肯定在队伍最前头,他们就更看不到我了。只要能逃出城去,一切都好办了。”
这话让圣公无话可,稍愣了一下,只好咂下嘴:“这个,也是,陈、廖两位大将在前面,应该看不到你。可我怕那些军士啊。你知道,这些平林军士过去都是山林土匪,又粗又野,他们要是找你们父女的麻烦怎么办?你要走的话身上肯定得带银钱,他们要抢你夺你怎么办?尤其还有一些军士非常下流,他们要对咱闺女无礼怎么办?我担心的还是这个。”
这话正到了赵萌的痛处。但他不免暗暗奇怪:圣公这个东西,平时傻呆呆的像个木偶,既没主意更没主张,今天怎么这么“有头脑”,一下就到了我的“要害”?既然你的这么准,那我正好顺着你的话往下。就:“圣公兄,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呀,所以才来找你,想让你护着俺父女,免受那些军士的骚扰侵害。你是平林的将军,不管咋那些军士也得听你几句话吧?圣公,看在咱哥俩多少年的关系上,这个忙你一定得帮噢。”
圣公又装模作样地咂下嘴:“这个,我当然得帮忙。不过这些土匪出身的军士非常难管,一般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他们才不管你那么多。这样吧,不如让咱闺女认我做干爹,我认咱闺女为干女儿,这关系可就非同一般了吧?如果那些军士敢扰害你们父女,我自然就可以拔出宝剑指着他们大喝:‘这是我干闺女,你们谁他娘的敢动她?!’那些军士再粗野再下流,如果听咱闺女是我更始将军的干女儿,不管怎么他们也得放手吧?赵兄,反正我觉得就这个办法还能保护你们父女,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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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O九章
赵萌听罢,两眼怔怔地看圣公半天,暗骂:圣公啊圣公,我x你娘的圣公!你拐弯抹角地绕了半天,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你个狗日的东西,当初就看你对我闺女不怀好意,到现在还是贼心不改!什么他娘的“只有这个办法”,你要是真心帮我,到时候你喊一声“这是我的故人朋友”,那些军兵谁还敢再对我们父女动手?非得把我女儿认成“干闺女”才是“特殊关系”?你他娘的认“干闺女”是假,想接近我闺女才是真!认了“干闺女”,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经常看她,靠近她,甚至对她动手动脚!x你娘的圣公,你以为老子看不透你?!萌越想越气,恨不得站起来“啪”地狠搧圣公一掌!
可是不能啊。 .COM这狗东西虽然可恶,但我们父女目前的安危却系于他一身;离了他,俺父女俩就逃不出去,或者逃出去也难保不被一些兽军糟害。唉,为了闺女,就忍下这口气吧,就权且答应他吧。当然了,等远离了棘阳,等逃到了安全地方,我必要瞅机会带着着闺女另走他乡的,还能真的让你这狗东西当什么“干爹”?刘玄,就先做你娘的美梦吧!
于是赵萌立即堆下笑脸,对圣公大笑:“哎呀圣公,这是好事呀!闺女能认你这个将军当干爹,那是她的福气呀!放心吧圣公,只要咱远离了棘阳,只要咱一逃到安全地方,我立即让闺女给你跪倒在地喊干爹,咋样?”
圣公心里这个美,没想到赵萌这么爽快就答应下了。当然了,他们现在求着我呢,不答应也不行呀。想着有一天能捏住露桃肉呼呼的胖手,闻着她香喷喷的嫩腮,俺圣公是不是要美得晕过去?嘻嘻。
于是赶紧:“好好,我知道你赵兄会给我面子的。”但是圣公毕竟心虚,只好又赶紧,“其实我保护你们父女是一方面,我主要还是喜欢闺女。你不知道,我家有三个土子,就是没有闺女,早就梦想着有个闺女。哪一天我和咱露桃认下了,我一定把她当亲闺女对待的,请赵兄一百个放心。”
赵萌也赶紧:“这还用,你圣公这么老实厚道的人我还不相信?等以后有机会了,咱让孩子们也互相见见面,她们可就是干姐弟,咱们两家就是子一辈父一辈的关系,多好!”
圣公也笑:“对对,就是这意思,就是这意思。”
赵萌:“要这么着,那我就回去准备吧?到晚上走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一块出城。”
圣公:“不用那么着急,现在正式命令还没下来。等命令一下来,定了走的时间,我和我外甥谢躬亲自到你们家去,带着你和咱闺女一块出城,好吧?”
赵萌:“好,那就这么定了。”
于是和圣公拱手告别,转身出帐。圣公也拱手相送,而且还送到了帐外。
赵萌离开西城,复回县衙。因为离走的时间还早,他没必要立即回家收拾准备。但是在回衙的路上赵萌又恨恨地骂:“日你娘的圣公,原来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也学会了乘人之危!你狗日的别做白日梦,只要一逃到安全地方,俺父女就带着金银细软远走他乡,你子休想沾俺的半便宜!”
但事情就是这样的出人意料,新市平林两部不但不走了,还和刘氏跪地告天,誓灭甄阜!所以不管是跪地告天还是现在看着众将端着碗吃饭,赵萌都感到无比的欣慰舒畅——不管怎么,不用带着闺女冒险逃走了,更不用求刘玄这个王八畜牲了!于是赵萌一看见端着碗闷头吃饭的圣公,自然要恶狠狠地暗骂一声:“狗日的东西,老子再也不用求你了!”
而圣公,自然也没想到王匡陈牧们不走,并且还和刘縯们盟誓告天。当然圣公并不太关心这个,他想得最多的还“干爹当不成了”——不能带露桃走了,还怎么当“干爹”?而且赵萌还有可能暗恨我。那龟孙鬼得很,我认他闺女当干女儿,他能不怀疑我的真实目的?他一定会恨我、骂我的。唉,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他娘的又丢回人。
果然,当圣公嚼着饭菜偷偷抬起眼去瞄赵萌时,正见赵萌瞪着眼恶喇喇地斜看着他。吓得他赶紧一缩脖,把头又埋到碗里去。
但不管赵萌圣公两人怎么瞪眼怎么羞臊,其他众将都在快速地吃饭。吃罢饭他们就要各回本部整军准备,一场大规模的激烈战斗将在明晨五更天准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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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对上一章的最后一段稍作了下修改,重发在此)
但不管赵萌圣公两人怎样瞪眼怎样缩脖,其他众将都没发现。 .COM大家都在快速地吃饭,吃罢饭他们要各回本部整军准备——明晨五更天,一场大规模的激烈战斗将分别在棘阳城东南和城西北准时展开!
真是天也助汉。次日凌晨刚过四更,天开始呼呼地刮西北风,而且越刮越大,城楼房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尤其夜空中似乎也布满了乌云,刚才还在眨着眼睛的星辰很快就一个不见,使得天色比刚才还有些暗。早已披挂整齐的刘縯不觉大喜,手按着宝剑对同样披挂整齐的众兄弟:“刮这么大的西北风,咱们满可以利用啊!”刘秀:“对,甄阜用火烧咱们的寨,咱也可以用这风烧他的营!”刘縯大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于是命令刘赐刘嘉:“子琴,孝孙,你们俩带两百人,一百人带火种,一百人带草把,一会出北门后径直向北,趁着暗夜风声绕到甄阜的大营北面,火烧他的寨栅营帐。阜军南面遭受攻击,北面又被火烧,没法不顷刻大乱。”刘赐刘嘉大喜,便转身命人准备去了。刘秀:“可传命李通邓晨,让他们也带着火种草把从北面焚烧梁丘赐的大营,同样可使梁丘军瞬间大乱。”刘縯笑:“兄弟,又和我想一块了。”于是立即命身边军士去传告李通邓晨,命其利用天风火攻敌营,军士领令去了。至于新市平林两部,不用传告,有刘赐刘嘉的二百人去烧甄阜的大营足可以了。而下江军就更不用传告——一来传告不到,二来下江军从南面进攻,当然不能迎风放火。
话间五更已到,谯楼上的五更鼓准时响起——更夫似乎比平时多用了数倍的力气,将这次的五更鼓敲得格外响亮。所以尽管刮着西北风,北门下的刘縯军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至于南门下的李通邓晨李轶部以及西门下的新市平林部听得就更清;于是棘阳北、南、西三门几乎同时打开,各部汉军从城内蜂拥而出,分头杀向城东南和城西北的敌军大营。当然北门下首先突出的是刘秀的一千人,出城后即直接向北奔向棘阳桥,然后去蓝乡焚烧敌军的粮草。而紧跟在刘秀一千人后面的是刘赐刘嘉的二百人,出城后则直奔甄阜的大营北面,去放火烧他的寨栅营帐。于是王莽地皇四年正月初一的这个五更天,一场决定生死的大规模战斗马上就要激烈展开!
先来一下李通邓晨李轶部。其实西北风刚刚刮起的时候,他们这一路人马中也有一个人立马想到了“火攻”,这就是李轶的二弟李松。李松见西北风呜呜刮起,并且越刮越大,就想:没想到这个时候刮起了西北风,这正好可以借着风势火烧敌营啊!于是对李通邓晨及大哥李轶:“三位哥哥,看这西北风越刮越大,咱何不借着这风势火烧梁丘赐?”李通邓晨李轶恍然而喜:“啊?的是呀,这么大的西北风,正好可以焚烧敌营!”邓晨尤其兴奋,抬头望着夜空喊:“这是天在助汉呀!”着拱起手向天而告,“感谢上苍,感谢上苍,感谢您这么及时地送来神风!”李通则命李松李汎:“松、汎二弟,你二人带二百人,一百人带火种,一百人带草把,一会五更鼓响,你们两个带着这二百人率先出城,然后疾速奔到敌营寨边,把寨栅营帐都给他起来,快准备去吧!”松、汎领令大喜,便转身跑去喊人准备去了。
邓晨则对李通李轶:“不如立即派人去告诉伯升,让他们也想法火烧甄阜的大营。”李轶:“那怎么可能。他们是迎风攻敌,放火岂不是烧自己?”邓晨:“怎么那么死板,不能派人绕到甄阜的大营后面去了?反正这么黑的天,风声又大,量敌军也发现不了。”李通也:“嗯,应该去告诉伯升,派人绕到敌后放火。”李轶:“马上要到五更了,时间来不及。等咱们派人赶到北城,刘氏众弟兄的军马也早奔突出城了,你到哪儿去找伯升去?我看还是咱们这边放火烧梁丘赐,等把梁丘赐打败了,咱们再回头去攻甄阜,那样咱们的功劳最大。”邓晨:“季文可不要那么。现在应当以速歼敌众为主,不应想着谁的功劳大。再,甄阜毕竟有数万大军,不是那么容击垮的。但是放上一把火,情况可就不同了。”李通:“啥也别了,马上派快马去告诉伯升,估计还来得及。”着就要派人。但是刚要喊人,哪想到刘縯派的人已经到了,要他们准备火种草把,火烧梁丘赐大营。李通邓晨大惊:“原来伯升他们已经想到了呀,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李轶也咂下嘴:“伯升到底是个大英雄,不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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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间五鼓震响,时间已到。李通邓晨李轶大喜,各持枪上马,率众奔拥出南门。当然最先出城的,还是李松李汎率领的二百军。这二百军兵一百人持草把,一百人抱火种,马上要把睡梦中的梁丘军烧个焦头烂额!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话休絮繁,李松李泛哥俩率二百军出城后即向城东南的梁丘赐大营疾速飞奔。 .COM此营离棘阳城也就三四里,眨眼就到。呼呼的北风中,二百放火军士按照李松事先的吩咐,在接近寨边前就已东西一线分散开飞赴上去,燃上草把,奔到寨边焚烧敌军的寨墙木栅,或者干脆将窜着火苗的草把扔到寨里的帐上。于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敌寨的寨栅营帐一时间呼呼都着。烈焰风声中,寨内一霎时哭喊声大起——其实在二百汉军跑近莽军寨边时,里边值哨的莽军兵卒于风声中也听到了人马扑扑踏踏奔过来的脚步响,便赶紧敲锣鸣金大喊:“贼军前来偷袭了!贼军前来偷袭了!”可是一来风声太大,二来众莽军都在帐篷里熟睡,没多少人听得见。就算附近几个帐篷里的莽军听见了也无济于事——没等他们钻出被窝,他们的帐篷已经呼呼燃烧起来了。帐篷燃着,衣装被褥诸物自然也着,于是身上燃着火苗的莽军兵卒哀嚎着蹿出帐外,扑到地上翻滚哭叫,一时间哭喊声震天。李松李泛见放火成功,自然大喜,哥俩各挺枪纵马,从被焚毁的寨墙处一跃杀进了敌军寨里。
紧跟着李通邓晨李轶率军杀到——当前面的火光骤然亮起的时候,李通的一腔激愤几乎要冲破胸膛——回想两个月前,自己一家老二十余口惨遭甄阜梁丘赐的毒手,后来自己也差被莽军杀死,这血海深仇,如何不报?所以当看到前面的火光冲天而起时,李通不禁激动地大喊一声:“冲啊,杀进去,活捉梁丘赐!”拍马挺枪当先向前杀去。邓晨李轶不用也是激动万分,也挺着枪拍马向前杀去。身后三千余军兵更像是早已憋足了劲,一个个高举起刀枪,呐喊着向前杀去——昨日中午,众大将在棘阳县衙吃罢饭后,刘演忽然命令粮草官朱佑尹遵:“将库中酒肉钱财悉数取出,全都分给各部弟兄;不管大将士,人人有份,好让弟兄们明晨奋勇杀敌!”王匡王凤王常陈牧朱鲔马武李通邓晨刘赐刘嘉等闻听也都大喜,纷纷;“弟兄们吃了酒肉得了钱财,准能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刘演又向王常马武喊:“颜卿,子张,下江弟兄今天应分得的钱财酒肉,咱先欠着;等明晨消灭了甄阜梁丘赐,我一定加倍犒赏!”王常:“刘主帅,不必,我军中也有不少钱财,我回宜秋后自会赏赐激励众弟兄的。明晨五更天,我下江弟兄也一定能以一当十,以十当百!”马武则大着嗓门喊:“请刘主帅放心,有俺马武的那杆大铁戟当头,俺的众弟兄谁不跟着俺向前没命冲杀?!”刘演王匡等都大笑:“对,咱老马更是以一当万!”于是吃罢饭众将各回本部后,朱佑尹遵便将库存的酒肉钱财悉数取出,分拨各部。酒肉钱财虽然不多,但足以鼓舞人心,众军士捧着分到的钱财互相激动地:“不管钱财多少,刘主帅总是想着咱们众弟兄,咱没法不效死力。再,这一仗事关咱们的生死,咱不拼命谁拼命?”所以今晨当看到前面火光骤起时,李通邓晨李轶部的这三千军士就像三千只猛虎,一边呐喊一边高举起刀枪向着敌寨飞扑过去。
转瞬之间,李通邓晨李轶并三千汉军已杀进了莽军寨里。于是在呼呼的北风中,在冲天的火光下,这三千多汉军将士钢刀翻飞,银枪乱舞,所到处鲜血喷涌,鬼哭狼嚎,敌营里越发哭喊乱成一团。
莽将梁丘赐这会也吓得灵魂出壳。当满寨里哭喊声大起的时候,睡在中军大帐里的这位“前队二”(注1)被惊得一骨碌爬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哪里喧哗?!”话未落,帐下的几个亲兵散乱着衣甲从外帐慌跑进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贼军杀进寨来了,贼军杀进寨来了,满寨里已是火光冲天!”梁丘赐惊得差从卧榻上掉下来:“啊?贼军怎么这个时候杀进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杀进来了?快去传令,要各部住,坚决住,后退者斩!”
当亲兵们手忙脚乱地帮他穿上战袍披戴上盔甲并护着他从帐中出来时,梁丘赐吓得几乎要瘫下去——满寨里不但军士乱窜,北天上更像是火山爆发似的,多半个天空都被映得通红明亮。再看看北面,数丈高的火苗正在大风中快速地向这儿舔烧过来。梁丘赐哀嚎一声:“完了,没想到贼军竟趁着这大风烧我来了!”但梁丘赐毕竟是两千石一级的官员,还是有“大将风度”,于是在慌乱了一阵后快速地想:营寨被烧,这里面肯定是不能呆了。只有立即撤到寨南开阔地上,重整起人马,再与贼军拼死厮杀。我官军毕竟有三万余人,而且一会天可能就亮了,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乌合贼军能杀得了我梁丘大人!”于是对几个亲兵喊:“快去向众军喊话,都去寨南开阔地上集结,避开这火势,然后与贼军决战!”亲兵得令便火速跑去了。梁丘赐随后提枪翻身上马,向着寨南奔突而来。
可是出寨不过半里,忽然迎面拥来无数人马;火光中但见一将黑人黑马,横戟大喝:“贼将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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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前队二”这三个字,只出现在《后汉书.岑彭传》中,指的是甄阜的副将——前队二严。唐章怀太子李贤注释,这个“二”是甄阜的副手。而梁丘赐是“前队属正”,此官职也是大夫(甄阜)的副职。所以本书中也称梁丘赐为“前队二”。另,《后汉书》中“二”作“贰”。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没错,这员黑马大将正是下江猛将马武马子张!
昨天中午在棘阳县衙吃罢午饭后,马武与王常即与刘縯王匡等众将拱手告别,然后和李通邓晨李轶一道骑上马奔南门。 .COM到南门下两人也不用下马,与李通邓晨李轶匆匆拱一下手即从已经打开门扇的城门洞里纵马飞出,沿大路向着南面疾驰。城东南梁丘赐大营里的军兵见只有两骑马驰出棘阳城,更不在意,自然也没人前去拦截或追击。于是王常马武加鞭纵马,向南直奔宜秋。
到得宜秋营中,王常即告诉成丹张卬宗佻臧宫等,已与刘縯王匡等定下大计,明晨五更对敌发动总攻突袭——刘縯王匡陈牧三路去攻城西北的甄阜,而我下江则与李通邓晨李轶等从南北两面夹击棘阳城东南的梁丘赐,另有刘縯的兄弟刘秀率兵去蓝乡焚烧甄阜的粮草。王常最后坚定地:上天厌莽,百姓恨莽,刘縯的部署又如此高妙,甄阜梁丘赐想不灭亡都不行!明晨日出之后,我们就等着欢呼庆贺这场巨大的胜利吧!臧宫听罢高兴地:“我就知道,您二位到那儿准能和刘縯他们商定下灭敌大计的。”成丹:“要这么听着,的确也不错啊。既然你们已经定下了大计,咱只好让弟兄们明晨使出全力了。”只有张卬向王常马武骂:“我日你们的娘,老子反正得跟着你俩为那些姓刘的出力卖命了!”马武也骂:“你狗入的为刘家人出力还不值了?告诉你,人家刘伯升已经封你为横野将军,老成为讨新将军!”王常也想起了这事,赶紧对成丹张卬:“对,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俩呢,以后你们俩就是堂堂的汉军大将,咱们众弟兄就是堂堂的汉军,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的土匪习气了。”张卬却不在乎什么“堂堂汉将”,愣着眼骂道:“什么他娘的狗屁将军,老子才不稀罕,你俩狗日的休拿这种东西哄老子!”马武抬手照他圆滚滚的肥脑袋上“咣”地就是一拳:“你狗入的还脏嘴?要不是明晨就要大战,我非把你狗入的打趴在这里!”成丹听自己被封为“讨新将军”,倒露出几分喜色,对王常:“要这么着,那我就有几分力出几分力。”王常:“我们现在为刘家人出力,其实更是为我们自己出力。不消灭甄阜,不消灭王莽,我们早晚死无葬身之地。好,不多了,今下午申时后各部开始整军准备,明晨一更造饭,三更进兵,五更之前,一定要杀到梁丘赐的南辕寨门口!”
于是今晨三更,王常马武成丹张卬宗佻臧宫等各持兵器纵马当先,率着六千下江兵向北快速而进。当然张卬从不骑马,依旧扛着铁棍迈着两条粗壮的短腿跟在王常马武等人的马屁股后头颠颠颠地向前急跑。但是约摸四更,已经远远可以看见梁丘赐大寨中摇曳的灯光时,天空中忽然刮起了大风,并且天上的星星也跟着一个个不见。成丹仰脸看罢天:“刮这么大的西北风,天上的星星也被云彩遮住,莫不是老天也在帮着咱突袭莽军?”马武更是大喜:“要是这样,咱不如加鞭向前,趁早杀入他们的大寨,反正天黑风大他们也听不见咱们的马蹄子响。”王常:“嗯,可以加速前进,离敌寨一里远的时候咱们暂且停下歇息。只要听见寨北的喊杀声一起,咱们就杀入敌寨!”于是向后传令加速快跑。
离敌寨不到一里地,王常命军马停下,等待寨北的喊杀声起。此时西北风越发的大,寨中几个长木杆上悬挂的连珠灯笼全都飘飞起来,并不断有灯笼被吹灭。马武尤其性急,对王常:“还等什么喊杀声呀,不如咱们现在就杀入他们的大寨,先戳死他几千人再!”王常却看着那些摇曳飘飞的灯笼不话,但是很快就对马武:“子张,不用急,一会寨北燃起冲天的大火时咱们再杀向前去不迟。”马武成丹臧宫宗佻等都惊愕地问王常:“颜卿,你怎么知道一会寨北要燃起大火?”王常:“这么大的天风,完全可以用来放火呀。刘縯那样的军事将才,能不想到这一?他一定会随机应变让李通邓晨等火烧梁丘赐的。”马武成丹等也都醒悟,纷纷:“噢,这的确是放火的好机会,刘縯应该能想到这一。”只有张卬骂:“甚么他娘的‘随机应变’,老子却不信那个**刘縯有这么神!”但是张卬的骂声未落,黑暗中的王常马武成丹宗佻臧宫等都一齐瞪大了眼向着北面惊呼:“啊?!”——只见北面天际,一抹红光倏然而起。瞬间,更大的火光赫然冲天,将整个北半天映得通红明亮!马武宗佻臧宫不禁又惊呼:“啊,刘伯升果然应变如神呀!”成丹则扭脸对王常:“颜卿,你也不简单呀,猜得这么准。”马武一晃大铁戟对王常喊:“颜卿,这回可以杀进他们的大寨了吧?”王常则:“不,再等等。大火从寨北烧起,一会敌军必然跑来寨南开阔地上避火。只要一看见敌军从寨中向南拥出,咱们就立即冲向前,杀他个措手不及!”马武喊:“好,那俺就再等会,在这开阔地上杀他们更痛快!”
果然不大一会,敌军在通天的火光下从寨南门乱糟糟地拥出,向这边的开阔地奔来。王常大喊一声:“弟兄们,冲上去,杀!”不等王常话声落,马武早拍马飞上前去,横着大戟大喝:“狗入的们哪里去?给老子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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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丘赐魂飞魄散。他没想贼军寨北放火,寨南堵截,看来是贼军的精心策划突然袭击呀!那么可想而知,城西北甄大夫的大营肯定也同时被贼军所突袭。啊呀,我们前队的七八万官军,南北两个大营,莫非要在这个大年初一的早上全都土崩瓦解?但是作为新莽的高官大将,梁丘赐也不能束手就擒,就挥着枪向两边的众军将大喝:“冲,冲,都给我冲上前死战,退后者斩!”众莽军只好举刀呐喊,壮着胆子上前来交战。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但是马武哪容他们上来“交战”,早拍马闯进他们的人堆里,舞着大戟啪啪啪啪乱砍乱刺,敌军霎那间鬼哭狼嚎躺倒了一大片。 .COM王常成丹宗佻臧宫等乘势纵马上前,挥舞着刀枪哧哧嚓嚓又是一阵好杀。而步将张卬则拽开两条粗壮的短腿,噌噌几步蹿上去,抡圆了铁棍朝着莽军呼呼乱打——别看这家伙平时粗野横愣又泼皮,打起仗来还真是不含糊——只见大棍起处,敌军不是腿断胳膊折,就是头破血浆涌,有的连头带盔都被打得粉碎,滚爬在地哭喊嚎叫者呜呜哇哇又是一大片。六千下江军士更像是六千只老虎,挥舞着刀枪喝喊着上前砍杀。这六千下江军和棘阳城里的汉军一样,都是昨日下午受到奖赏激励的——昨日下午王常吩咐完众将后,又命本军粮草官将军中的钱财全都分给各部弟兄,还到晚间让弟兄们好好吃喝一顿,好使弟兄们明晨杀敌时身上有劲。只是此前他们连续奔走了一个多月,军中哪还有什么酒肉,于是王常命令粮草官带人去宜秋聚百姓家中去买。但是张卬骂:“日他娘,买什么买?老子自提着脑袋上绿林山,还不知道啥是他娘的‘买’!一会我让弟兄们到村里抢去,看哪个狗日的敢不给!”马武立即朝他骂:“你狗入的敢?!你敢下这令,我先把你这猪头砸下来!”着“咣”地照张卬的圆脑袋上又是一拳。王常也喝斥张卬:“我刚了咱们以后就是汉军汉将,不能像以前那样的土匪习气,你怎么还是不改?以后再不许这样了!”张卬只好揉着肉滚滚的大脑袋骂:“日他娘,跟你这俩狗日的一块堆,老子挨多少揍。”马武又“咣”地照他头上砸一拳:“就你这狗入的脏嘴东西,老子都懒得揍你了!”于是王常立即命粮草官带人去宜秋聚中去买酒买肉。还不错,不半个时辰就买来二十瓮酒,十几头牛,五十多只猪羊,以及百十余只鸡鸭。王常,二十瓮酒也没多少,分到六千弟兄手里,每人也不过半碗,喝不醉的,误不了明晨进军杀敌。那就把这二十瓮酒,还有那些鸡猪牛羊,全都分给弟兄们,让弟兄们今晚好好吃一顿!粮草官得令,便将酒肉钱财尽数分给各部军士。下江众军不但得到了钱财,到晚间还能喝酒吃肉,自然欢声雷动,大家纷纷喊:“明晨这场杀敌,咱得对得起这顿酒肉,还有那些钱两!”于是在今日凌晨,这六千下江军士便像六千只老虎似的挥舞着刀枪嗷嗷地猛扑了上去,众莽军霎时间被砍倒了三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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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莽军毕竟有数万人,就是排着溜地砍杀那也要杀一会的,何况他们手里也有刀枪。于是在梁丘赐等将佐的喝喊斥骂下,纷乱的莽军开始稳住阵脚回身抵抗。当然身为高官的梁丘赐毕竟有些头脑,他看到南边遭到截击,而北面放火的贼军很快也要杀到,于是赶紧招呼部将带人应对北面。但是晚了,没等他招呼到部将,身背后早喊声大起——李通邓晨李轶等率军杀到了!
李通邓晨李轶及李松李汎等乘着火势杀入敌军的大营,便于烟火中追赶掩杀逃窜的莽军。但是杀到中军时,眼前除了零星逃窜的莽军,大队的莽军已几乎不见。邓晨对李通喊:“咱们从北面放火,莽军肯定都窜出寨南去了!”李轶也喊:“估计下江军已经杀到,这会肯定在截住莽军砍杀呢!”李通也高声喊:“的是,颜卿子张他们肯定把敌军截住了,咱们赶紧赶到寨南猛戳梁丘赐的屁股!”于是几人拍马向前,率领着人马向寨南杀来。
刚出南辕门,通天的火光下早看见寨南的空地上有无数的人马喊叫厮杀在一起。李通邓晨李轶等回头喊:“弟兄们冲上去,活捉梁丘赐!”拍马挺枪当先杀了上去,背后三千军也各举刀枪呐喊着杀了上去。莽军遭腹背夹击,轰然大乱,你踩我挤,向着东西两面没命逃窜。梁丘赐见大势已去,只好拨转马头,夹杂在乱军里向东狼狈而逃。可是就那么巧,没等他跑出三五丈,只听刺斜里一声喊:“梁丘贼休走,认得我李通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其实,梁丘赐还就是不认识李通。 .COM虽然李通过去曾在新莽的军队里当过一段官,虽然李通是南阳郡首屈一指的富户,但是由于李通从骨子里厌恨新莽,根本不去“拜见”那些前队官员,更不曾给他们送过一分一文的钱财,因而与前队历任的大夫、属正、都尉等没一交情。也正因为两边没交情,所以甄阜梁丘赐在得知李通“造逆”后才对他的家痛下杀手,全部诛除,是以两边结下了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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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丘赐不认识李通,但李通却早熟知梁丘赐的身形模样——前队大夫、属正每天“上衙办公”的车仗他不知见过多少次,对坐在车上的这两位“两千石”的面目也不知看过多少次。所以就是闭着眼睛,李通也能想起他们的个头眉眼来。于是从挺枪跃马杀进敌群的那一刻起,李通就一边喝喊杀敌一边睁大了眼急切地来回搜看,冀图能发现他的不共戴天的仇敌——前队属正梁丘赐!
真是冤有头债有主,就在李通闯进敌群喝喊刺杀不一会,只见一员贼将骑着马杂在乱军里从斜对面仓皇而来。虽然火光照不清那人的全部面目,虽然甲胄遮住了那人的体态身形,但李通还是立刻断定,这正是他的二号仇敌梁丘赐!因为这员贼将的头盔甲胄看上去比一般的将官兵卒高级厚重多了。尤其他坐下的马鞍,更与一般坐骑的马鞍不一样——前后鞍鞒上似乎镶嵌着金珠金扣,在火光的映射下一闪一闪亮着金光。所以李通立刻断定,这就是梁丘赐,没有错,就是他!于是拍马挺枪直冲了过去:“梁丘贼哪里去?认得我李通么?!”
梁丘赐吓得魂都没了。他没想到这么快恰巧就碰上了李通,而且还被他认出。——这个对我怀有刻骨仇恨的李通李次元,这回还不不顾一切地抓住我,然后将我千刀万剐呀?没的,赶快跑吧!于是慌忙向身后喊:“快,快给我挡住李通!”喊罢伏身在马鞍上,向着前边加鞭快逃。而身后正是他的几个亲兵护将,闻听只好回身来挡李通,李通也只好挥枪与这几个兵将恶战。正这时,只听背后喊:“次元哥,我来了!”——正是李通的二堂弟李松。李松本来就跟在堂兄的身后舞着枪杀敌,听到堂兄喊了一声“梁丘贼哪里去”,便立即一怔:“啊?梁丘贼,碰到这个恶贼了?!”顺着堂兄冲去的方向一看,果然见一员敌将与众不同。“嗯,肯定是梁丘贼了!”于是一拨马头,跟在堂兄后面也直冲了过去。李通见二堂弟来助,不由大喜,“嚓嚓”两下,就刺倒了两个敌军。李松为了给堂兄报仇,这会似乎也勇气倍增,“嚓嚓”两下,也刺倒了两个敌军;剩下的两三个敌军吓得“嗷”地转身就逃。李通李松各拍战马,挺枪向前又追:“梁丘贼,看你逃得脱!”但是骑着马逃跑的梁丘赐,这会已逃出了十多丈远;而在他的身后,又乱糟糟地跟着许多敌军逃兵,李通李松一时也冲不过去。李通不由一阵心急,大骂:“梁丘贼,我非抓住你不可!”与李松各舞长枪,一边刺杀挡着路的敌兵一边向前急追。但是梁丘赐越跑越远,似乎难以追上。李通不由又心急地大骂:“这个恶贼,难道真要跑脱吗?!”
但是也许作恶太狠,梁丘赐注定逃脱不了被消灭的下场。就在他打着马越跑越远的时候,他的配着金鞍的坐下马忽然“呼”地栽趴于地,“嗵”地将他抛到了地上。乱糟糟只顾急逃的莽军,或者没看到他们摔下马的属正,或者看到了也不敢弯身去扶——谁伏下身都会被后面拥来的人马踩死踏死。于是“噗噗噗”,无数双人马的脚蹄从梁丘赐身上踩踏过去。等李通李松赶到跟前,身穿甲胄的梁丘赐早被踏扁了。李通见没法“捉活的”,只好飞身下马,拔剑向梁丘赐的脖颈砍下:“梁丘贼,你也有今天!”喊罢“唰”地割下梁丘赐头颅,回身挂在马鞍鞒上,接着翻身上马,向李松挥手喊:“走二弟,继续追杀敌军!”李松则看着东面天际喊:“哥,东边放亮了,敌军一个也逃不脱!”
——东方的确已经放亮。李通放眼望去,只见晨曦中乱糟糟逃跑的敌军已经折向北,从仍在燃着大火的大营东面向北逃窜。而在敌军后面追杀的,是无数高举刀枪喊声震天的汉军将士——他们部下的三千勇士以及下江的六千兄弟。当然隐约也可以看几员大将骤马追杀敌军的矫健身影,那一定是王常马武邓晨李轶等等几员汉将了。李通不由高兴地向李松喊:“好兄弟,等活捉了些莽军,咱们就直奔西北面,和伯升他们一块活捉恶贼甄阜!”喊罢,哥俩一拍战马,又向前飞奔追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就在李通邓晨王常马武等两路汉军将棘阳城东南梁丘赐部杀得一败涂地时,刘縯王匡陈牧等三路汉军也早闯入城西北甄阜的大营,将阜军杀得稀里哗啦。 .COM
但是一开始阜军还是支撑了一阵子的。当五更天刘縯王匡陈牧等三路汉军着强劲的西北风分别从东、南两面杀到甄阜大营的寨边时,寨中的莽军还是浑然不觉。于是三路汉军蜂拥杀入,闯进一个个莽军营帐里,挺着刀枪大喝:“汉军来了,都不准动!”正在睡梦中的莽军做梦也没想到汉军会在这个时候杀入他们的大营,惊慌纷乱了一阵后只好乖乖做俘虏。但是甄阜的大营方圆十数里,营帐多得数不清,附近其他营帐的莽军还是很快听到了动静。于是一起俱起,各帐莽军都相继披戴盔甲抄起刀枪跑出帐来抵抗。正在这时,忽然东南天上火光大起,照得半个天都亮。莽军不禁乱叫:“啊,这一定是城东南梁丘属正的大营也遭攻击了!”刘縯王匡陈牧等仰回头看见通红的东南天,不觉大喜,纷纷向众军喊:“弟兄们,南路的弟兄得手了,咱们也赶快杀去中军,活捉甄阜!”于是众汉军一边奋力砍杀一边喊:“缴枪不杀,活捉甄阜!”莽军根本抵挡不住,不是跪地投降就是抱头鼠窜。汉军乘势而进,呐喊着杀向中军。睡在中军大帐里的甄阜自然也早被惊醒,慌忙披上紫锦战袍跑出来看时,只见东南天上火光冲天,照得他们这儿都亮。甄阜不觉暗暗心惊:“哎呀,贼军是两面齐攻呀!这么大的火光,梁丘赐他们少也要被烧死一半了!”但火光似乎也提醒了他,赶紧向左右喊:“快,快去传命,让人上火把,把中军以南的营帐全都着,阻挡南来的贼军!”又命:“传命中军以北各部,都来中军这一带集结,准备反击贼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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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数十名手持火把的军士便去烧中军以南的营帐,想用大火把汉军阻住。但是晚了,随着“杀呀,活捉甄阜!”的震天吼声,数不清的汉军已经蜂拥杀到了近前。中军的莽军惊慌,只好挺着刀枪上前阻挡,两边喝喊激战。随后中军以北的各部莽军也陆续赶来,在甄阜的叱喝下拥上前助战。汉军虽然攻势凶猛,但莽军越聚越厚,一时也难以突破。甄阜似乎受到鼓舞,提剑“腾”地跳上一辆牛车,向着眼前正在激战的自家军兵挥剑大喊:“弟兄们给我死战,消灭了贼军,我每人赏你们五十两金子!”众莽军一听“五十两金子“,似乎都来了劲,一个个喝喊着拥上前拼杀。汉军猛将刘縯刘稷朱鲔陈牧廖湛以及王匡王凤等虽然挥舞着刀枪铁锏等兵器啪啪不断击杀劈砍敌军,但是敌军的人墙太厚了,好像砍也砍不完,如麻的枪尖更是在他们眼前唰唰乱飞,想冲也冲不进去。然而莽军注定要失败的。就在两边胶着在一起力拼杀时,忽然北面火光大起,数丈高的火头乘着风势翻腾呼啸着滚滚而来,转瞬间烧到了敌军背后——不用,这是刘赐刘嘉等在敌营北面放火成功!这火来的太大太突然了,毫无防备的莽军骤然间大乱。更令莽军叫苦的是,由于风大,呼呼燃烧的营帐被吹破撕裂开,一块块“火布”凌空飞起,又翻卷着“啪啪”降下,直拍到众莽军的头上身上,烧得众莽军哭喊嚎叫满地滚。侥幸没烧着莽军只好抱着脑袋四处逃窜。汉军大喜,紧跟在后面掩杀追赶。而这时,东面天际已放亮了。
奔逃出寨的莽军自然都向北逃,向着宛城的方向逃;刘縯王匡陈牧三路汉军在后面紧紧追赶。向北逃不十里,天色早已大亮,而一条十几丈宽的大河——淳水也横挡在众莽军面前。河里虽然结着冰,但太薄了,根本承载不住人。但为了逃命,也只得舍命往里面跳。于是众莽军蜂拥爬上堤岸,一边摘扔着头盔甲胄一边呼啦啦往河里跳。可是冰太薄,水又深,身上的棉衣又太厚,跳下去的莽军只扑腾了两下就全沉底了。但是众莽军依然收不住,还是人挨人地往里面跳;前面的人沉下去了,后面的就踩着前面的人头再往前跳,光踩死淹死的就不知有多少。至此,甄阜一军已完全土崩瓦解。
不但军马全面崩溃,作为主帅的甄阜也惨遭活捉。而亲手捉住甄阜的,正是汉军主帅刘縯。
刘縯从纵马追杀敌军的那一刻起,就睁大了两眼搜索着他们不共戴天的仇敌——前队大夫甄阜。这个新莽的恶官酷吏,犯下的罪孽謦竹难书,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抓住他一定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当然不管千刀万刀,抓住他还是由李次元亲手处决这个恶贼!
来也巧,刘縯正在追杀搜索,猛然看见敌人的乱军中有一个老头正佝偻着身子仓皇而逃。刘縯一眼就认出,这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最凶恶的仇敌甄阜!于是拍马挺枪追上去,大喝:“甄阜老贼,看你逃哪里去?!”
——还在熊熊大火烧来时,甄阜就已感到末日降临了。没想到,贼军不但放火烧梁丘赐,还绕到北面烧我。哎呀呀,这回总之是完了,只有赶紧跑了。于是在亲兵的扶持下慌忙跨上马逃跑。但甄阜知道骑着马目标太大,只好又赶紧下马,将身上的紫锦战袍扯去,杂在步军里冲出大寨向北逃跑。不过甄阜还抱有一丝希望——只要能跑过淳水河,跑到宛城,本大夫就能坚守城池,然后等着皇主派来的朝廷大军,彻底歼灭乱贼!
可是这注定是做梦了——还没跑到淳水边上,只听背后有人在高声断喝。甄阜回头惊看,不觉两腿都软了——来将正是贼军第一主帅刘縯刘伯升!甄阜再迈不动步了,“咕嗵”一声栽趴于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刘縯跑到跟前,飞身下马,像拎鸡似的将甄阜一把揪起,大骂:“阜贼,这回作恶作到头了!”
恰好有十余汉军兵卒跑来,高兴地喊:“刘主帅,是您亲手抓住的甄阜呀?”刘縯则大声喝令:“把他捆起来押走,等着接受惩罚!”
太阳有两杆子高了,风也早停了,淳水两岸也早没了喊杀声,有的只是汉军将士押解俘虏的呵斥声以及打扫战场的阵阵欢笑声。刘縯、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刘赐、刘嘉、廖湛、胡殷、刘稷等等大将汇聚到一起,更是不完的高兴话。尤其听甄阜已被活捉,大家更加兴奋,纷纷:“这个恶贼一定要交给李次元,让次元活剐了他,好好报报他的血海深仇!”或者:“对,活剐了他,让李次元好好出出心中的恶气!”正间,忽见东面的晨光之下,数不清的人马正沿着淳水南岸向这儿奔来。刘縯看罢首先大笑:“这正是王颜卿李次元他们两部呀!”
一不错,来军正是王常李通那两路。李通邓晨李轶部及王常马武的下江军杀败梁丘赐军后,一路尾随着追赶,直追到棘阳桥边。可惜棘阳桥太窄,敌军拥堵在桥头,你踩我挤,逃过去的没多少人,掉进河里淹死的倒不少。汉军杀到,没能逃过去的莽军只好跪地投降。李通王常商量:“我们这儿的战事基本结束,不知道刘主帅他们战胜了甄阜没有。不如速带人马西去,好夹击甄阜,一举将其歼灭。”于是留下李轶、李松、李汎哥仨率一千军看管俘虏,其余王常、李通、邓晨、成丹、张卬、宗佻、臧宫等率领起大军西去助战。但是李轶一心想立“双份功劳”,就着急地喊:“怎么能留下我不去?让我俩兄弟在这儿看管俘虏好了,我一定要去西面助战的!”王常李通只好同意。于是吩咐李松李汎带着人留下来看管俘虏,其他大将都率军去西面夹击甄阜。只是猛将马武不知何处去了,暂时也顾不得找他。但有军士指着河北面向王常李通喊:“我见马将军紧追着几员骑马的敌将,一直追到桥那边去了!”王常:“那别管他,追完逃敌他自会回来的。”于是与李通等率军沿河奔向西面夹击甄阜。但是他们哪里想到,甄阜大军早被刘縯他们给歼灭了。
于是两边欢欣会面,互相握手拥抱庆贺,高兴的话又是不完。尤其大家给李通“甄阜被刘主帅亲手活捉”时,李通激动地紧紧抱住刘縯:“刘主帅,谢谢您,我就是怕这老子逃脱或者战死呀。现在梁丘赐甄阜这俩恶贼,总算活捉了一个!”刘縯笑:“要这么,梁丘赐那子是战死了?或者让他逃脱了?”李轶则赶紧喊:“岂能让他逃脱?那恶贼被踩死于乱军之中,我次元哥亲手割下了他的贼头!现在他的头颅在我次元哥的亲兵手里保管着,回头和甄阜的贼头一并祭奠亡魂!”大家都笑:“这俩新莽的恶狗,总算一个也没跑掉。”
又了一会,太阳已升起有三杆子高。王常看看东面的太阳,又扭脸看看西北,问刘縯:“刘主帅,日头都这么高了,怎么还不见刘三弟回来?要按时间算,他早该把敌军的粮草给烧光了吧?”邓晨也醒悟:“就是,怎么三弟还不回来?按他的性格,他烧完了粮草肯定要立即带着人马回来助战的!”刘縯等众将也都疑惑:“就是,这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忽见一骑马正沿着西面的河岸向这儿疾速奔来,口里还大喊:“刘主帅,各位将军,文叔将军正和部下军押着八百车粮草向河南岸赶来,现在已到了西津桥,同来的还有马武子张将军!”
众将不禁大惊:“啊?八百车粮草?还有马子张?!”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明:把上一章(215)的后半部分修改了一下,重发在这里。 .COM虚线以下,才算“216章”。
太阳有两杆子高了,风也早停了,淳水两岸也早没了喊杀声,有的只是汉军将士押解俘虏的呵斥声以及打扫战场的阵阵欢笑声。刘縯、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刘赐、刘嘉、廖湛、胡殷等等大将汇聚到一起,更是不完的高兴话。尤其听甄阜已被活捉,大家更加兴奋,纷纷:“这个恶贼一定要交给李次元,让次元活剐了他,好好报报他的血海深仇!”或者:“对,活剐了他,让李次元好好出出心中的恶气!”刘赐挨着个把众将看了一圈,也没见自己的族弟刘稷,就问刘縯:“伯升,咱猛弟呢?咋看不见他?”刘縯似乎猛省:就是,咋没见猛弟呢?抬眼搜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刘嘉:“敢是往哪儿追杀敌军了吧?”刘縯:“估计是。不过咱猛弟那样的猛伙,出不了啥意外,一会肯定就自己回来了。”正间,忽见正东尘头大起,一彪军在晨光的照射下沿着淳水南岸向这儿快速奔来。等来得近了,刘縯首先大笑:“这是王颜卿李次元他们两部呀!”
一不错,来军正是王常李通那两路。李通邓晨李轶部及王常马武的下江军杀败梁丘赐军后,一路尾随着追赶,直追到棘阳桥边。可惜棘阳桥太窄,敌军拥堵在桥头,你踩我挤,逃过去的没多少人,掉进河里淹死的倒不少。汉军杀到,没能逃过去的莽军只好跪地投降。李通王常商量:“我们这儿的战事基本结束,不知道刘主帅他们战胜了甄阜没有。不如速带人马西去,好夹击甄阜,一举将其歼灭。”于是留下李轶、李松、李汎哥仨率一千军看管俘虏,其余王常、李通、邓晨、成丹、张卬、宗佻、臧宫等率领起大军西去助战。但是李轶一心想立“双份功劳”,就着急地喊:“怎么能留下我不去?让我俩兄弟在这儿看管俘虏好了,我一定要去西面助战的!”王常李通只好同意。于是吩咐李松李汎带着人留下来看管俘虏,其他大将都率军去西面夹击甄阜。只是猛将马武不知何处去了,暂时也顾不得找他。但有军士指着河北面向王常李通喊:“我见马将军紧追着几员骑马的敌将,一直追到桥那边去了!”王常:“那别管他,追完逃敌他自会回来的。”于是与李通等率军沿河奔向西面夹击甄阜。但是他们哪里想到,甄阜大军早被刘縯他们给歼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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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边欢欣会面,互相握手拥抱庆贺,高兴的话又是不完。尤其大家给李通“甄阜被刘主帅亲手活捉”时,李通激动地紧紧抱住刘縯:“刘主帅,谢谢您,我就是怕这老子逃脱或者战死呀。现在梁丘赐甄阜这俩恶贼,总算活捉了一个!”刘縯笑:“要这么,梁丘赐那子是战死了?或者让他逃脱了?”李轶则赶紧喊:“岂能让他逃脱?那恶贼被踩死于乱军之中,我次元哥亲手割下了他的贼头!现在他的头颅在我次元哥的亲兵手里保管着,回头和甄阜的贼头一并祭奠亡魂!”大家都笑:“这俩新莽的恶狗,总算一个也没跑掉。”
又了一会,太阳已升起有三杆子高。王常看看东面的太阳,又扭脸看看西北,问刘縯:“刘主帅,日头都这么高了,怎么还不见刘三弟回来?要按时间算,他早该把敌军的粮草给烧光了吧?”邓晨也醒悟:“就是,怎么三弟还不回来?按他的性格,他烧完了粮草肯定要立即带着人马回来助战的!”刘縯等众将也都疑惑:“就是,这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忽见有一骑马正沿着西面的河岸边向这儿疾速奔来,口里还大喊:“刘主帅,各位将军,文叔将军正和部下军押着八百车粮草向河南岸赶来,现在已到了西津桥,同来的还有马武马子张以及刘稷刘阿猛两位将军!”
众将不禁大惊:“啊?八百车粮草?还有马子张和刘阿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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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刘秀率一千军率先奔出棘阳城,去蓝乡焚烧敌军的粮草。向北奔行不到四五里,忽听背后有军士喊:“刘将军,快看,东南方火光起来了!”刘秀及其他军士回头一看,果然见棘阳城东南火光大起,而且越烧越亮。刘秀高兴地喊:“一会西面也会火光冲天的!弟兄们,咱们赶紧赶去蓝乡,也给他放上一把火!”于是率军着风向前急跑。又跑出不到三四里,西面果然火光冲天——南面西面两片火光连在一起,照得整个天空都亮。军士们高兴地喊:“甄阜梁丘赐这回想不完蛋都不中!”刘秀已顾不得再话,只是提枪拍马,伏身在马背上率先向前急奔。
等跑到蓝乡,天色已微微放明,而西北风也依然在刮着。敌军的粮草就屯在蓝乡的东北角,大片的影影绰绰的粮食囤和草料垛已经出现在刘秀们的眼前。望着不远处那些粮食囤和草料垛黑绰绰的影子,刘秀不免有一些惊疑——南面的大火都烧透天了,这里的莽军竟没看到?怎么不见他们这边有一动静?莫非,昨晚的“除夕夜”他们全都醉倒了?
其实还就让刘秀猜对了,看护粮草的莽军昨晚全都醉倒了。这些莽军有一千五百人,看护着三百个粮食囤和一百多个草料垛。因为他们离棘阳城较远,而甄大夫和梁丘属正又率七八万大军把那个城池紧紧包围着,他们根本不用操那边的心,更不会想到贼军会从棘阳城里飞过来烧他们的粮草。也正因为这样的“毫无担心”,所以昨晚这些莽军痛痛快快过了个“除夕夜”,不但将官喝得酩酊大醉,兵卒也喝得东倒西歪,是以到现在天快放明了都还在呼呼大睡;即便是轮值的几个哨卒也都抱着枪躺在草窝里做着美梦;南天上的火光,果然没一个人能看到。
这当然是刘秀们求之不得的事。于是刘秀立刻停下军,对已跑得气喘嘘嘘的众军士低声喊:“弟兄们,按我来时的吩咐,二百弟兄去上风头放火,焚烧敌军的粮草;八百弟兄跟着我摸进守敌的营帐里,将他们全都堵在里面活捉!”罢扭回身催马而进。众军低低地喊了一声“是”,也跟着刘秀向前跑。但是刚跑不过三五步,刘秀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不,不能烧粮!”于是一勒缰绳停下马,又回身对众军低声喊:“弟兄们,不烧粮草了,不要放火了,都跟着我去活捉莽军!”众军无不惊讶,纷纷低声喊:“刘将军,为什么不烧敌军粮草了?为什么不放火了?我们不正是来烧敌军粮草的?”刘秀:“顾不得解释了,走,快随我去活捉莽军!”罢扭回身拍马便进,众军也都跟着向前跑。
活捉护粮的莽军果然很容易。这些莽军只因昨晚酒喝得太多,到现在都还处在醉酒状态。所以当一柄柄冰凉的枪尖或刀刃搁在他们的脖子上时,这些睡在地上大通铺的莽军还是浑然不觉,或者咕哝两声又翻身继续大睡。汉军们不由好笑,一边抬脚踢踹这些莽军一边大喝:“汉军来了,快滚起来投降!”莽军这才大梦方醒,慌忙爬起来时,冰凉的刀枪早搁在他们脖子边,只好乖乖投降。于是一千五百名护粮莽军,就这样被汉军轻松活捉。
不一会,天色大亮,风也渐渐了,刘秀命将活捉的莽军集中到一个大帐前,听他训话。而众汉军这才有时间问刘秀为什么停止烧粮。刘秀:“始初我们定下烧粮,那是觉得今晨出击不一定能打垮敌军,所以才决定烧掉他们的粮草,使之不战自乱。但是现在,我们南边的弟兄趁着天风放了两处大火,甄阜梁丘赐必败无疑,我们还烧他们的粮草干什么?原来烧粮是不得已,现在已经没必要,那就坚决不能烧。再,以后我们的战事还多的是,有了这么多的粮草,该解决我们的多少后顾之忧?还有,现在百姓生活艰难,我们如能把这些粮食分给他们一,岂不是莫大的善事?何况这些粮食本来就是从老百姓手中搜刮来的嘛。另外还有一,我们在燔烧这些粮草的时候,粮食的焦糊味直冲天际,上天岂不要怪罪我们?所以有一办法,我们也不能毁烧粮食。”
众军这才醒悟,纷纷拍着手笑:“刘将军真想得周到呀。像刘将军这样的仁者、智者、勇者、善者,普天下往哪儿找去?”
被活捉的莽军被集中齐了,一个个裹着棉被,佝偻着身躯,抖抖瑟瑟地拥挤在大帐前的空地上,看上去狼狈不堪。刘秀训话:“莽军弟兄们,告诉你们,不光你们在这儿被我们活捉,棘阳城外你们甄大夫梁丘属正的七八万大军也被我们击败了。就是,你们新莽前队的官军已经全线崩溃,整个前队郡也马上要落入我们汉军之手,而“南阳郡”这个响亮的名字也很快要恢复起来。现在百姓思汉,天下厌莽,大汉朝迟早要重兴,篡贼莽也必然要灭亡的。我希望你们众兄弟能认清形势,弃暗投明,加入到我们汉军中来,我代表全体汉军将士热烈欢迎你们!当然了,如果你们愿意回家种地,我们也不勉强,更不会加害。总之,愿加入汉军的,就原地不动;愿意回家种地的,现在就可以走了——大家现在就作个抉择吧!”
这些莽军其实也不傻,他们早知道新莽的江山漂摇不稳,不定何时就要被汉家重新取代。而甄阜梁丘赐的七八万大军今晨一个早上就土崩瓦解,不更证明了这一?既然汉家将要重兴,我们为什么不弃暗投明?于是除几十个军卒表示要回家种地外,其余一千几百人都高声喊着要留下来加入汉军。
刘秀自然大喜。于是下令,不管是原来的弟兄还是新加入的弟兄,大家赶快将粮草装车,然后往南运去棘阳。众军得令,开始搬粮的搬粮,推车的推车,不到半个时辰,就装了粮米六百车,草料两百车。而且因为车辆不够,还有十囤粮米、五垛草料装不下。刘秀,先将装好的运走,剩下的派人在此看守,回来再装。
但是方要下令众军推车南走,忽有军卒指着东北方大喊:“刘将军快看,那边驰来一簇人马!”刘秀抬眼向东北一看,果然是一簇人马如飞而来。等那些人马来得近了,刘秀不由大吃一惊:“啊?原来是他!”
第二百一十七章
明:将上一章(216)末尾的两段修改了下重发。 .COM虑事不周,屡屡修改重发,影响了大家的连贯阅读,深为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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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自然大喜。于是下令,不管是原来的弟兄还是新加入的弟兄,大家赶快将粮草装车,然后往南运去棘阳。众军得令,开始搬粮的搬粮,推车的推车,不到半个时辰,就装了粮米六百车,草料二百车。尤其这里存有醇酒一千瓮,冻肉八千斤,另有牛羊生猪等数百余头,刘秀命全都运走赶走,好回去犒赏将士,欢庆胜利。除此还有衣甲、被褥、军器、篷帐等等无计其数。但因为车辆不够,只好留下二百军在此看守,回头再运。等所有的车辆都已装载得满满当当,刘秀便下令众军推上车辆,开始南行。
但就在这时,忽有军卒手指着东北向刘秀大喊:“刘将军快看,那边驰来一簇人马!”刘秀抬眼向东北一看,果然见一簇人马如飞而来。等那些人马来得近了,刘秀不由大吃一惊:“啊?原来是他!”
不光是刘秀大惊,现场那么多的军士,包括刘秀所带的一千汉军以及新投降的一千几百名莽军,全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啊?怎么是他?!”因为大家看得分明,奔来的这簇人马,当先一杆帅旗猎猎飘展,上面是一个大大的“岑”字;旗下的那员白马大将,手提长矛,威风凛凛,不是别人,正是汉军的冤家对头,新汉两军公认的军前第一猛将——棘阳县宰岑彭!
——一个多月前,岑彭被刘秀狠扎了一枪,更有猛将刘稷纵马舞刀趁机来捉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岑彭只好赶紧拨马回逃。其后大夫甄阜见他伤得太狠,而军中的医官又救治不了,遂令其部下数十名军士护着他抬回宛城医治将养。那一枪的确刺得太狠,伤口不但大而且深,于是留守宛城的前队大将严悦请来城中最有名的一位外伤医师为他救治疗伤。这位医师不但医术高明,而且非常尽心,除当场就给他清洗缝合并敷药包扎好了伤口,之后半个月也为他勤消毒,勤换药,伤口没有半的感染。尤其严悦对岑彭更好,除安排两三名军卒专门伺候岑彭,还给岑家拨下不少银两,使岑夫人多多购买鸡鸭鱼肉,烹煮得熟熟烂烂的给丈夫吃,好给丈夫增加营养。这样经过半个多月的精心治疗及调养,岑彭的伤口终于渐渐愈合并结痂。当然岑彭本来就体格好,身子壮,所以恢复得自然也快。
于是二十多天后,岑彭的左肩膀已能转着圈慢慢磨动,猿臂一样的长胳膊也能前抬抬后甩甩。又过了十来天,岑彭的左胳膊不但可以抡圆了使劲摇甩,更可以配合着右胳膊,把自己扔下一个来月的丈八长矛舞得呼呼风响。又过了三五天,岑彭已完全恢复得健壮如初,不但可以骑着自己的白色骏马去城外来回驰骋,挥着长矛喝喊突刺,更可以弯弓射箭,或捡起河边的鹅卵石掷打百步外的一棵棵树干,而且指哪棵打哪棵,发发不落空。跟随他的军士都喊:“岑将军,您可真是神将呀,恢复得这么快!”岑彭则:“你们知道什么?我恨不得明天早起就飞到棘阳城下,将那些贼首全都活捉,为我们皇主,为我们大新朝建立大功!”军士笑:“要是再碰见了那个白脸怎么办,不会再被他扎一枪吧?”岑彭立刻瞪起眼怒喊:“他敢!我巴不得第一个就碰见那个白脸!这回要撞见了他,不出三招,我必要把他活挟过马来,撕巴撕巴活吃了他,还能让他再刺一枪?可就怕他躲在棘阳城里不敢出来哩!”
又过了两三天,已经要过“正旦”了,性急的岑彭却怎么也坐不住,就找到严悦:“严将军,我已经恢复如初,完全可以跨马杀敌。不行我明日就赶往棘阳,去城下挑战贼众!”严悦笑:“君然不必。甄大夫和梁丘属正率军在南面围着棘阳,已经把贼众围困了一个多月,就等着他们坐以待毙呢,你去了甄大夫也不会派你去城下挑战。再,马上要过正旦了,你不如在城里和伯母还有夫人孩子一块过个团圆年;等过了大年初一,你愿意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岑彭一想,就是,后天就是正旦,不如陪母亲过完这个年,等给母亲磕了这个新年头再去也不迟。于是告辞严悦回家,等着后天“起五更”给母亲磕头。
次日晚间除夕,一家人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团圆年夜饭,这不用多。但是到次日五更要起来敬神敬老的时候,忽然有军卒跑来叩开家门,急急地向岑彭抱拳:“岑将军,快去南城上,严将军在那儿等着您,有紧急事情!”岑彭也急问:“什么紧急事情?”“您快去吧,到那儿您就知道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抱歉,把上一章末尾一段又修改了下重发。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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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间除夕,一家人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团圆年夜饭,这不用多。但是次日五更起来要敬神敬老的时候,岑彭忽然听得外面呼呼刮着大风。岑彭还笑:“这大过年的,怎么刮起大风来了?过年我就三十五了,还是头一回碰到大年初一刮大风。”又过不大一会,忽听得“啪啪”有人叩街门。守门的亲兵提着灯笼把街门打开,岑彭见是一个军卒从街门外急步踏进来,气喘嘘嘘地跑到他跟前抱拳:“岑将军,快去南城上,严将军在那儿等着您,有紧急事情!”岑彭也急问:“什么紧急事情?”“您快去吧,到那儿您就知道了。”
岑彭不再多问,对军卒:“好,你先回去,给严将军我马上就到。”罢对旁边的亲兵一挥手:“快给我备马!”着扭身快步走向母亲所住的正堂——岑彭是个大孝子,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得先把这个新年头给母亲磕了。当然按亲情孝道,他应该带着老婆孩子一块给母亲磕的;但现在事情紧急,只能先自己磕了。
给母亲磕罢头,岑彭便急急披甲戴盔——严将军“紧急事情”,什么紧急事情?莫不是刘氏乱贼趁暗夜前来偷袭我宛城了?可是他们不是被甄大夫梁丘属正围困在棘阳城里吗?怎么能跑到这里来?难道是其它的什么乱贼?但不管什么样的乱贼,只要他敢来,俺岑彭就要他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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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戴完毕,坐下宝马也备好了,岑彭挂上宝剑,抄起长矛,牵了坐下宝马,到门外一跃而上,往南城疾驰赶来。当然到街上才知道外面呼呼刮的是西北风,而且比在家里感觉大多了,并且天上也似乎布满了乌云,一个星星不见。
飞奔赶到南城下,岑彭“嗖”地跳下马,提着长矛噌噌噌跑上城头,正见严悦与十来个兵卒站在垛丫边向着南边的夜空眺望——城上的风更大,挂在垛丫边木柱上的灯笼都被吹灭了,只有城楼下背风处的几挂灯笼还在那儿晃晃悠悠闪着一片片昏黄的光,映照着严悦等人的背影。
岑彭提着矛一边飞步走向严悦一边抱拳喊:“严将军,我来了!”严悦一听是岑彭来了,赶紧扭回身,一把抓住走到身边的岑彭,抬手指着南边的夜空急急:“君然,你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岑彭这才注意到,只见南面的夜空下,一大片火光正在那儿冉冉燃烧,好像太阳要从南边升起来似的。岑彭不禁脱口而喊:“啊?这是火光呀!看这距离,应该是在棘阳那边;难道,是甄大夫梁丘属正在这大年初一的五更天借着西北大风火烧棘阳城?”严悦赶紧摇头:“不不君然,正好相反。这不是我们在烧贼众,恰恰是贼众在借着西北风烧我们!刚才我们大家都分析了,这冲天的大火正是起自我们那边的两个大营,是贼众在烧我们!”
——原来五更时分,守卫在宛城南城上的几个哨卒忽然看见南面天际火光大起,便都指着惊喊:“呀,快看,那边起大火了,看样子是在棘阳那边呀!”——棘阳离宛城虽有四十里,但在这星光不见的漆黑夜晚,四十里之外的火光自然能看得见,何况那是两个方圆十数里的大营在熊熊燃烧!
于是军士们喊:“快去报告严将军,看这是咋回事!”来也巧,他们的严将军似乎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三更天就起来带着人上城巡哨,这会恰好来到南城楼下;听哨卒喊“南边起大火了”,便不由驻足往南看。这一看,严悦不禁惊喊一声:“啊?这么大的火,好像是在棘阳那边呀!”着一边瞪着惊愕的眼一边急步走到垛丫边,和哨卒们一起向南看。
但是很快,又一片火光赫然而起,而且更靠北,也显得更明亮。军士们不由都喊:“哎呀,又一片,又烧起一片!严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严悦却不话,只是瞪着那火光呆呆地看。但是转瞬间,严悦猛然倒吸一口凉气:“哎呀,这是我们在那边的两个大营在燃烧呀!刚才的那一片,应该起自棘阳城东南我们梁丘属正的大营;后边烧起的这一片,无疑是我们甄大夫的大营啊!你们看看这两片火光,一片稍靠东南,一片稍靠西北,不正是我们在那边的两个大营?而两片火光中间的,肯定就是棘阳城!”军士们也恍然而悟:“噢,对对,严将军的对,这就是我们的那两个大营!”
但军士们也很快问:“严将军,怎么我们的两个大营同时都燃起了大火?这怎么回事?“
严悦不无焦急地:“这还用吗?肯定是城里的贼众偷偷出城,借着西北大风焚烧我们的两个大营啊!你们看看这满天的西北风,多大的营寨也禁不住一把火呀!唉呀,没想到在这大年初一的五更天,贼军竟用大火来攻烧我军!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火,我军肯定是抵挡不住了!”
军卒们也紧张地问:“严将军,那怎么办,我们去救吗?”
这却难住了严悦。按,甄大夫被贼军火烧偷袭,他理应去救。可是贼军要是还有别的诡计怎么办?宛城的守军也就五千人,他要是率军向南去救,贼军乘虚夺了宛城怎么办?没准,贼军就有这种诡计哩!到时候如果甄大夫没救成,宛城又丢了,俺严悦有几个脑袋够被朝廷砍的?!
但是严悦立刻想到了前队的擎天柱——岑彭岑君然!岑彭有勇有谋,一定会给我拿出主意的,于是立刻命人去喊岑彭。而岑彭如飞般地赶来南城上,才知道是这样的事,也不觉大为惊诧地喊一声:“哎呀,没想到贼军在这大年五更天偷袭我军呀!一个多月前我们利用浓雾大破他们,一个多月后他们竟要借助大风毁灭我们!”
严悦:“是呀,甄大夫梁丘属正这回看来必败无疑了。君然,你看怎么办?”
岑彭坚定地:“没别的办法,只有去救。就算救不得全军,也要把甄大夫梁丘属正救回来。只要能把甄大夫救回来,我们宛城就有主心骨,我们就可以坚守此城!等哪一天朝廷派来的大军到了,我们就坚决彻底地消灭他们!”
严悦:“好君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除了君然,谁能救得甄大夫梁丘属正?不多了,我立即调派一千军随君然去救甄大夫梁丘属正,其余四千人随我在这儿守着宛城——我怕贼军南边放火,北边前来夺城,这可不能不防。”
岑彭使劲地一头:“嗯,严将军得对,宛城必须得守好了。但是时间紧急,哪还来得及喊醒调集一千军?您就派人在这南城下给我喊起三十骑马军就行了。到南面只要能寻得见甄大夫梁丘属正,俺岑彭就是单枪匹马,也要把他俩救回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严悦:“好,那就让君然带三十骑马军去。 .COM”
于是军卒下去传令,三十骑马军兵卒很快被从睡梦中唤醒;接着是穿戴披挂,备马抄枪,不一会就集合于南城楼下。当然这些军卒听南边围城的大军被烧,并且只是他们三十骑前去驰救,惊惧得又跟做梦一样。但当听是跟着岑彭去,便一个个惧色全消,纷纷:“好,跟着岑将军去,我们怕什么?!”岑彭更不再多什么,提矛翻身上马,回身向后一招喊道:“弟兄们,跟我走哇!”喊罢一抖马缰绳,当先向已经打开的城门洞冲去,直驰出城外;三十骑马军也提着枪翻身上马,跟在岑彭后面驰出城外。而这时,东方已经放亮。尤其是,这会好像风变了,天上的云彩也在散去;因为东方不仅露出了鱼肚白,还稀稀拉拉闪烁着几颗明亮的大星星。
向前奔行七八里,日头露出,天色已然大亮。又奔行了三四里,只见前面有几骑马狼狈奔来。岑彭一看,正是本军的几员将官,便勒住马拿矛指着大喝:“哎,你们几个怎么跑回来了?我军是不是遭到了贼军的火烧?”几个将官一看是岑彭,不禁又惊又喜,但马上又都带着哭腔喊:“哎呀岑将军,您怎么才来呀,我们完了,完了!”岑彭呵斥:“究竟怎么回事,快好好给我!”将官们:“岑将军,我们就是被人家烧了。五更天我们还在睡梦中,忽然大火滚来,我们的营帐衣被等全都烧着了,很多弟兄还没爬起来就被烧死在被窝里。后来我们跑到寨南的空地上避火,谁知道南面“呼”地杀过来无数贼军,把我们成堆成片地砍倒哇。就在我们拼命招架的时候,忽然又有贼军从我们烧着大火的大寨中涌出,把我们又劈里啪啦地一阵好杀。弟兄们再支撑不住,只好各顾各地溃乱逃跑了。”岑彭喝:“别这些废话了,见甄大夫梁丘属正了没?”将官们答:“我们是东南大营梁丘属正的部下,没法看到甄大夫。当然梁丘属正也没看到,天黑人乱的谁也顾不上谁。”岑彭骂:“没看到不能来回去找?光知道自己往回逃命?朝廷养你们这些骑马挂剑的家伙何用?!”将官们又带着哭腔喊:“哎呀岑将军,您不知道哇,贼军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大个子,骑一匹大黑马,使一杆大铁戟,那叫一个猛啊,我们多少人都不够他砍的。这不刚才他还追杀我们来着,不知怎么他忽然停下不追又回去了;不然我们也跑不到这儿,早被他的大戟戳透后心了。”岑彭则骂:“什么黑大个子,碰见他我一矛刺他个透心凉!——你们快回宛城向严将军报告情况,我还去南面寻找解救梁丘属正甄大夫!”罢一拍坐下马向前驰去,背后三十骑马军也拍马紧跟。几个将官扭着脸看岑彭等飞马驰去,不禁摇头撇嘴:“还救什么救啊?那俩家伙估计不是被人家活捉就是死于乱军之中了,你往哪儿救去?”
岑彭率三十骑又往前奔行了两三里,迎面又狼狈不堪地跑来不少本军步卒,离离拉拉的大概有几百人。岑彭勒住马问:“你们是东南大营的还是西北大营的?”众答:“我们是梁丘属正的部下,东南大营的。”岑彭问:“见梁丘属正了吗?”“没有。都乱成一锅粥了,谁还顾得谁呀!”岑彭不再多问,又拍马率军前奔。但是岑彭一边骑着马跑也一边想:既然没人能看得到梁丘属正,我上哪儿找他去?他要是被贼活捉或是死于乱军之中,我再向南跑还有什么意义?当然还有甄大夫,他要是被贼军杀死或是活捉,我不同样是白跑?怎么办呢?又向前跑了不半里,岑彭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两个字:粮草!——贼军杀败了甄大夫梁丘属正,紧接着肯定要去蓝乡夺取我们的粮草!甄大夫梁丘属正既然没把握救回,那我干脆把粮草护送回宛城好了!只要俺宛城有充足的粮草,只要城里有俺岑彭,贼军也休想攻破俺宛城!等哪一天朝廷的大军到了,再好好收拾这些乱贼!对,去蓝乡,赶在贼军头里把粮草运回去!想罢扭回头对三十骑喊:“弟兄们,甄大夫梁丘属正估计不好找到,我们不如去蓝乡,把粮草护送回宛城!”众军喊:“好,你岑将军到哪儿我们到哪儿!”于是到前面岔路,岑彭一拨马头,率三十骑马军向西南直奔蓝乡而来。
但是离蓝乡还有一二里,岑彭远远看见粮囤下停着不少装满粮草的车辆,更有很多军兵在车辆间来回走动,有的好像推起车要走,而且不少人穿着绛色的汉军衣甲。岑彭不由大惊:“啊?莫非贼军已经抢在前面把粮草夺下了?!”背后三十骑马军也纷纷喊道:“岑将军,那里面好像有汉军呀!”岑彭顾不得回答,只是加鞭前奔。等来到近前,一没错,就是汉军!但是岑彭想:贼徒,就算你们抢先来了,也休想运走我一粒粮食!于是挺矛向前大喝:“贼将,把粮草给我留下!”
刘秀见来者竟是岑彭,不觉头都大了。这个一个多月前被自己狠刺了一枪的莽军悍将,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更没想到他偏偏这个时候赶到这儿,怎么如此的巧?但是我们既然把粮草抢到了手,就不能让他再夺去!虽然你岑彭勇猛无敌,虽然你也带着些兵马,但我们有一千个汉军兄弟,更有新降的一千多莽军;我就不信我们两千多人胜不得你一个,胜不得你们这二三十骑!想罢便要回头喊:“弟兄们,都跟着我向前上!”但是回过头才要喊出声,却不由“唰”地愣住——只见本军穿绛色衣甲的弟兄,一个个面露惧色,大概见是岑彭他们害怕了!的确,在岑彭那杆无人能挡的长矛之下,这些弟兄只有一个个被刺倒挑穿的份,他们没法不害怕。而那些穿土黄衣甲的新降莽军,这会却一个个带着不可琢磨的笑;有几个老兵油子模样的更是面带奸笑看着自己,好像都在:我们的岑将军来了,这回该你们投降了吧?刘秀不由一震,心想还不能都上,万一那些新降的莽军乘机反水怎么办,那不更糟?但现在已容不得他多想了,岑彭已经冲到了眼前。他只好睁大眼向着本军弟兄大喊一声:“弟兄们,看好粮草!”这其实是双关语,告诫本军弟兄不但要看好粮草,更要警惕那些新降的莽军,防止他们重又“反戈”。喊罢便一抖马缰绳,挺着枪一骑马向岑彭冲去:“岑彭,你还认得本将军么?!”
这回该轮到岑彭发愣了。他定睛一看迎面喝喊而来的这员贼将,红马绛袍,铜盔长枪,白晰的面庞上闪着一双英气逼人的明亮大眼,这不正是刺我一枪的那个白脸嘛!哎哟哟,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还真是碰到了这个家伙!这一回,俺岑彭可要好好报一报那一枪之仇了!想罢抽缰绳勒住马,拿矛指着刘秀大喝:“你这个白脸的贼将,姓什么叫什么,先把贼名报上来我再捉你!”刘秀也勒住马,拿枪指着岑彭怒喝:“岑彭,王莽灭亡,汉氏重兴,这是天意人心!你们前队的十万人马够强大吧,可是已经被我们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了,你们的甄大夫梁丘属正估计也全被我们活捉了!你一介悍勇匹夫,还能救得了行将灭亡的篡贼王莽?!识时务的话,赶快下马投降,共为灭莽兴汉出力;但是执迷不悟继续助贼,也必然逃不脱灭亡的下场!你要知道我叫什么,汉军将刘秀刘文叔!”
岑彭笑:“哈哈,原来你这个家伙叫刘秀。刘秀,就算你们一时得计,就算你们活捉了甄阜梁丘赐,那也没什么。前队郡只要有俺岑彭在,你们就休想全取此郡,更别想跨过宛城一步!等朝廷的大军到了,你们必然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刘秀,赶快下马投降,把你们装好的粮草给我运到宛城去,我可以饶你不死。如若不然,看我把你扎成个马蜂窝!”
刘秀怒喝:“岑彭,天要灭莽,你逞不了凶狂的!上次我已经扎了你一枪,这回一定把你挑落马下!”喊罢拍马杀向岑彭。其实刘秀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岑彭的对手,但他还想使出上次的那一招——拼命。因为他清楚,这些粮草如果被岑彭夺走运回宛城,后果难以想象——宛城城高墙厚,不易攻打,再加上这些粮草,更有岑彭这样的猛将在里面防守,我们真的很难攻下其城。到时候王莽的大军又到了,我们岂不是很危险了?不行,什么也不能让岑彭把这些粮草运回宛城;我还得与他殊死搏杀,就算他一矛洞穿我的胸膛,我也要奋力刺透他的咽喉,与他同归于尽!于是飞马挺枪过去,准备向岑彭刮风般地乱扎乱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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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想错了。岑彭上次已经吃了这个亏,这次再不能上这个当。所以不等刘秀的长枪刺过来,这员勇武绝伦的猛将早顺过他的丈八钢矛,向着刘秀乱刺乱戳,半尺长的雪亮矛刺唰唰只在刘秀面前乱飞,倒弄得刘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刘秀暗暗心惊:啊?这我怎么能刺到他呀?只怕用不了三五合,我必定被他一矛挑落马下呀!
正在暗暗着急,忽听得旁边闷雷似的一声吼:“刘将军莫慌,俺老马来了!”
刘秀不由一阵狂喜:“啊?这粗重的大嗓门,一听就是马武马子张来了呀!”
第二百二十章
——凌晨梁丘赐部被击溃后,纷乱的莽军绕过燃烧的大寨,开始向北逃,向着宛城的方向逃。 .COM但要逃到宛城,唯一可过的就是棘阳桥,不然就只有冒着被冻死淹死的危险涉水跳进淳水河了。于是数以万计的莽军败兵拥挤哭喊着逃向棘阳桥,而马武王常等人的下江军以及李通邓晨李轶部自然跟在后面向北追杀。众汉将里,还得马武最奇特,他在追杀了一段后,不再刺戳那些莽军步卒,而是专拣骑马的将官杀,追上一个刺翻一个。其他骑马的莽将大恐,打着马拼命逃向棘阳桥。马武则在后面追着大喝:“狗入的东西们,看你们逃哪里去?!”由于马匹快,等追到棘阳桥时,马武已经跑在那些奔逃的莽军步卒前面了。而逃上桥的七八名莽将更是打着马没命地向桥北奔窜。马武不舍,依旧在后面喝骂追赶——此时天早已大亮了。
但是追有六七里,马武忽然想:我穷追这些鸟人有啥用?就是全追上刺翻了也不过七八个草包,再也不一定全追上他们。算了,还是回南面去吧,估计那么多莽卒逃不过淳水,都被我们活捉了呢。于是勒住马,拨转马头往回走。但是走不半里,马武无意间向西看了一眼。这一看却不觉一愣:嗯?刘秀刘文叔将军不是去西面的蓝乡焚烧敌军的粮草了么?怎么不见西边冒起一烟儿?如果粮草被烧着了,肯定会有一股股黑烟从那边冒起的,怎么一也看不到?难道是刘将军他们没得手?昨天听他哥哥只给他一千人,是不是人太少了?看护粮草的莽军估计少也有三五千人,他们一千人马怎么打得过?别粮草没烧着刘将军却被人家活捉,那就太不划算了——刘将军那么好的伙,千万不能落入敌手哇。不行,我得立即赶去蓝乡,帮刘将军一把!
于是勒住马,往前看看往后瞅瞅,想寻找向西去的路径。可是路西除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哪有西去的路口?正在发愣,忽见前面有数百莽军步卒狼狈不堪地奔逃过来。马武想:这一定是从河南边漏网逃过来的莽军兵,那就问问他们,看往蓝乡怎么走。想罢拍马迎上前,拿戟指着大喝:“呔,你们这些毛卒子,要逃往哪里去?!”这些刚刚从棘阳桥南侥幸逃过来又跑得筋疲力尽的莽军步卒见又被一员高大威猛的敌将拦住去路,吓得咕嗵咕嗵全跪在地上,合着两手一个劲地作揖求饶:“哎呀好汉爷爷,饶命呀,我们都是混碗饭吃的!”马武喝:“老子没功夫杀你们!快给老子,往蓝乡怎么走!”卒们赶紧斜过身拿手向南指:“好汉爷您往前走三里地就有一个往西的路口,您顺那条路向西北走上十二里就到蓝乡啦。”马武喝:“那还不滚起来给老子让路?!”卒们喜出望外,一边“哎哎”忙不跌地答应一边向路两边滚爬让路,马武则从这些卒中间拍马直向南驰去。
向南跑不到三里,路西果然有一条通向西北的岔路。马武一拨马拐上去,放开马匹直向西北奔来。
跑有十多里,不但远远看见了前面的一个个粮囤,更看见了那边好像有人在厮杀。马武不由暗暗心惊:啊?果然是刘将军他们在和莽军交战呀?可是看上去只有一两骑在厮杀呀!
等跑到近前,一没错,正是两员骑马的大将一个舞枪一个挥矛在殊死搏杀。两员将一个穿绛红战袍,一看就是汉将;另一个穿土黄战袍,不用那是莽将。而两将的身后,各有步卒或骑军在观战。马武定睛一看那员汉将,不觉失口叫一声:“噢?这不正是刘秀刘将军嘛!”当然马武也看得出来,刘秀只有挥枪左搕右挡拼命招架的份,丝毫还不了手。而那员莽将,坐骑白马,手舞长矛,高大的身躯看上去是那样雄武强健。尤其是那柄丈八钢矛,就像一条出洞的银蛇,嗖嗖只在刘秀的眼前乱飞。马武不禁又惊:“噢呀,刘将军哪打得过人家这个人呀?只怕要不了三五合,必被人家挑下马去!不行,我得赶紧把刘将军救下来,和那个家伙大战三百合!”
于是飞马上去,挺着戟向岑彭大喝:“你这个王莽养的狗匹夫,休伤我刘将军!——刘将军你闪开,让我来收拾这个贼匹夫!”大戟带着风声向岑彭戳去,刘秀只好兜马后退。
岑彭刚才也被马武的吼声震得一愣。只见滚杀过来的这员贼将,黑人黑马大铁戟,满脸的络腮胡子像一头黑狮子似的。岑彭想:这莫非就是我们刚才那几员将官所的“黑大个子”?看这家伙的个头长相,应该就是他。但不管你有多凶有多猛,俺岑彭今天也要把你刺个透心凉!于是也大骂一声:“贼将,量你有何能?!”挥矛“乓”地搕住大戟与马武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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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雄狮遇猛虎,金刚遇天神。岑彭,马武,这是王莽末年东汉初期最为著名的猛将;此外还有前面出现过的邓禹,以及将来还要出现的冯异、耿弇、吴汉、景丹、盖延等等,这都是当时威震天下的战将,他们都为刘秀的“中兴”立下了不朽功勋。此外还有刘秀的族弟刘稷,那也是勇冠三军无人能敌;要不是他年轻气盛后来被人家诛杀,他一定也是光武皇朝最为著名的武将功臣。当然与他一块被诛的还有他们的好哥哥刘縯刘伯升,这位首创汉师的大英雄也同样遭到了人家的毒手——这都是后话,先不也罢。
还来岑彭与马武。这两员重量级的猛将,坐下马一黑一白,手中的兵器更都是特大号的,打起来自然好看。只见一杆大戟一柄长矛,上下翻飞,乒乓磕碰,发出的声音震天响;加上两人雷鸣般的吼喊声,愈发撼人心魄。所以不单是两边的兵卒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刘秀也忍不住叫一声:“噢呀,真是两员猛将!”但是刘秀似乎不能当看客,他必须上前夹击岑彭。因为这两人就这么打下去,只怕打到天黑也分不出输赢。再,如果今天能把岑彭刺落马下,那将给我们汉军除去多大的后患呀。所以他必须再次上去,和马武马子张一道,刺翻或活捉这个莽军第一悍将!
于是一拍马匹:“驾!”挺着枪上前夹击岑彭。
可是岑彭竟是如此的神勇。就算马武刘秀左右夹击,他也毫无惧色,反而更加迅捷猛烈地挥舞着手中的长矛。马武刘秀枪戟齐发,连战二三十合,依然战不倒岑彭。岑彭不但越战越勇,嘴里还狂叫:“贼将,休你们两个,把你们的几千人都喊上来,看够俺一个人挑的不?!”气得马武向刘秀大叫:“刘将军你先下去,今天战不倒这个狂贼,俺老马就不姓马了!”
可正在这时,只听得南面又炸雷似的一声吼:“岑彭匹夫,今天看你往哪跑,还认得爷否?!”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刘秀扭脸一看,不觉又一阵欣喜,而岑彭看了却不由一惊;因为来将不是别人,正是汉军最勇猛的将——刘稷刘阿猛!
——凌晨甄阜大军被击垮,刘稷一骑马一杆刀,往来追赶掩杀敌军。 .COM杀到大天亮,方知跑到西津桥这边了。刘稷抬头向桥上看,见有数百个莽军兵卒已经逃过西津桥,正沿路向北窜去。再回头向东看,淳水南岸的庄稼地里到处倒卧着敌军的伤兵或尸体,另有一簇簇的莽军降兵被汉军押着向东走。刘稷大喜,便准备拨转马头,去寻到哥哥们一块欢庆胜利。可是刚要拨马,他忽然想起了他的文叔三哥哥:“哎?俺三哥去蓝乡焚烧敌军的粮草,这会也该回来了吧?”想着便抬眼向北看。可这一看,却不由有惊疑:“嗯?咋那边不见有烟呀?粮草被烧着,应该有黑烟顺着西北风飘过来的,怎么一看不到?蓝乡离这儿也就十四五里,不可能一烟看不到。难道,是俺三哥他们没得手?俺三哥只带了一千人,是不是没打过护粮的莽军?护粮的莽军没准有好几千人,俺三哥他们很可能打不过。不行,我得立即去蓝乡,不能让俺三哥吃了亏!”想罢“啪”地一拍马,噌噌驰上西津桥,向着桥北疾速奔行。过桥后又疾驰了三四里,正赶上了那帮逃脱的莽军。这些莽军回头见是刚才追着他们砍杀的那员敌将又提刀骤马赶来,吓得“哄”地逃向两边的庄稼地。刘稷才没功夫管他们,一边“啪啪”拍着马一边“驾驾”喝喊着,向着蓝乡如飞而来。
但刘稷怎么也想不到,到蓝乡后看到的却是自己的三哥和马武马子张在激战一员莽将。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员莽将竟是他的老冤家——莽军第一悍将岑彭!刘稷不由大骂:“啊?原来是这个贼匹夫,他的枪伤这么快就好了?上次他负伤而逃,我没能捉住他,这次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跑了!”一边想一边飞马过来,拿刀指着岑彭大喝:“岑彭匹夫,这回看你往哪儿逃!”
岑彭这下可真有慌了。眼前这个黑大个子已经和自己打了个平手,现在又来了一个曾经几次和自己打过平手的愣子,更有那个刘秀在一边挥着枪向自己乱刺,自己哪打得过他们这三个?只怕要不了三两合,非被他们活捉了不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赶紧走吧!想罢奋力一挥长矛,“乒乓”搕开刺来的大戟和长枪,一拽缰绳回马就跑。马武哪里肯放他走,挺戟在后面追着大喊:“匹夫休走,刚才吹的什么大话!”刘稷也骤马提刀在后面追着骂:“岑彭匹夫,见了爷害怕了吧,有种你别走!”但是岑彭哪还顾得身后骂什么,只管打马急驰;所带的三十骑马军见岑彭败回,也早慌忙拨马,护着岑彭沿路向东北仓皇而逃。马武刘稷本来想骤马穷追,可自己的坐下马从五更天就开始奔走驱驰,现在哪还跑得起来?眼见得岑彭等越跑越远,追之不及,马武只好勒住马大骂:“这个凶狂的匹夫,真窜得快呀!”刘稷也勒住马骂:“这子,又便宜他了!”
刘秀这时也打马跑上来,对二人:“二位,我们的坐下马早已乏累了,追不上他们的。不过天要灭莽,他岑彭逃脱不了,总有一天要被我们活捉。哎,对了两位,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甄阜梁丘赐两军肯定全被我们歼灭了吧?”刘稷憨着嗓门抢先:“是的三哥,甄阜的大军全完蛋了;被砍死的砍死,淹死的淹死,被活捉生擒的更是一堆堆一群群,总之全完蛋了。后来我冷不丁地向北一看,见这边天空晴朗朗的,不见一烟气,就想:我三哥不是去蓝乡烧粮了么,怎么看不见一黑烟儿?莫不是我三哥带的人少,打不过那里看粮的莽军?于是我打马就往这儿跑,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但怎么也没想到,是你和马大哥在激战岑彭啊!”马武也大着嗓门:“我也是啊。俺们在南面打垮了梁丘赐那些家伙,随后就追着他们掩杀。后来我追过了棘阳桥,一扭脸见西面没冒起烟,也猜想可能没烧着粮草,就赶紧寻路往这儿跑来了,但没想到是您和那个家伙在厮杀呀。刘将军,那家伙叫啥,武艺可不是一般的高呀。”刘秀:“马将军,那家伙叫岑彭,字君然,是南阳莽军的第一猛将。也亏得您老马及时赶来了,再晚那么一会,我恐怕就被他活捉或是刺落下马了。”刘稷则骂:“他敢?想刺我三哥落马,他姓岑的还没长着那颗头!”马武也:“对,总还有和他交手的时候。下次再要碰到他,我和他大战三百合,非得和他分个高低输赢!”刘稷对刘秀:“三哥,这甄阜梁丘赐都完蛋了,下步该攻宛城了吧?等攻城的那一天,我第一个杀到城下,单挑他岑彭!”马武则大着嗓门笑:“兄弟,还是让给我吧,姜是老的辣!”刘秀更显得开心,笑:“不如派你们两个一块去,岑彭准保吓得不敢开门!”马武刘稷也大笑:“反正活捉他是早晚的事!”刘秀:“好了两位,咱们赶快去押上粮草酒肉,回去犒赏众将军士,欢庆胜利!”着向粮囤那边一指:“你们看,粮草酒肉等等军资早就装载好了。”
刘稷则问刘秀:“三哥,你不是带着弟兄们前来烧粮的嘛,闹半天全都缴获啦?我没冒起烟儿呢。”刘秀:“按原计划当然是要烧粮的。但半路上我看到敌军的两个大营都燃起了冲天大火,知道这次莽军必败;既然敌军必败,我们何必再毁烧粮食?缴获下来自己用多好?于是临时改变主意,先把睡梦中的护粮莽军全都活捉,接着就缴获了他们的全部粮草军资。可是等把粮草酒肉装了七八百车准备向南运走时,没想到岑彭这家伙竟然来了。”
刘稷:“就是三哥,我也纳闷呢,怎么岑彭那子赶来了,这么巧?”刘秀:“五更天敌军两个大营的冲天火光,方圆几十里都能看见;宛城离这儿也就三四十里,还有看不到的?估计是宛城南城头上值哨的莽卒看到了大火,报告给了他们的守城主将严悦,严悦也就派岑彭来了,而且专门是来抢粮的——你看他们直接从东北方赶过来,就是来抢运粮草的。来也真险,这些粮草如被运进了宛城,那对我们以后攻打宛城是非常不利的。总而言之,亏得你们两员虎将及时赶来了。”马武则大着嗓门笑:“不管咋还是你刘将军英明,夺下这么多粮草!”刘稷也憨着嗓门笑:“回去俺哥哥们要是看到缴获了这么多粮草军资,还不知高兴成啥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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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笑着走,早见粮囤下的众军兵欢叫着迎了上来——不管是绛色衣甲的汉军还是土黄衣甲的新降莽军,全都迎上来喊:“哎呀三位将军,真好看呀。我们自从当兵打仗,还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厮杀!”“祝贺三位将军,打得岑彭狼狈逃窜!”刘秀则笑着对大家挥挥手:“好了各位兄弟,快回去推上车,回棘阳欢庆胜利!”众军大喜,回身跑着去推车。只有刚才“幸灾乐祸”的那几个莽军老兵油子这会面色如土,抖抖瑟瑟地站在一边不敢动,生怕刘秀治他们刚才的“奸笑之罪”。但为人宽厚的刘秀哪计较他们这些,就拿手指着几个人笑喊:“哎,你们那几位老哥,怎么在那儿站着不动呀?赶快去推车,回去都有酒喝,有肉吃!”几个人喜出望外,也赶紧向刘秀拱起手喊:“谢刘将军!”转过身都跑去推车去了。
于是刘秀先派一骑马去南面向哥哥及众大将报告喜讯,然后和马武刘稷骑马当先,引着装满粮草军资的车队沿路往南走。长长的车队绵延十好几里,根本看不到尾。走过西津桥刚向东拐,只见迎面尘头起处,数十骑人马正纷踏奔来。刘秀定眼一看,为首正是兄长伯升,后面是王匡王凤王常陈牧等等数十员本军大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刘秀派出的那个送信校把“喜讯”报告给了刘演等大将,文叔将军临时改变烧粮计划,将“焚烧”改为“缴获”,获得了敌军的全部粮草军资。 .COM谁想敌将岑彭忽然赶到,要将粮草抢回宛城。但是我们的两员猛将马武刘稷恰这个时候也赶来了,打得岑彭狼狈逃去。于是三位将军引着长长的粮草车队,向棘阳这边赶回来了。众汉将听了都不相信似的瞪大了眼:“啊?原来文叔将军没有烧粮,把粮草全缴获了?这可比烧掉粮草强一万倍呀!”王常大笑着:“昨天咱们还烧掉粮草是第一大功,谁想今天不烧粮草才是第一大功!刘三弟估计是看到敌军的南北两营大火冲天,知道敌军必败,这才随机应变,把粮草全缴获下来了——有了这八百车粮草,咱们还怕什么?刘三弟,真非常人也!”臧宫:“我我们的老马哪里去了,原来是去蓝乡了。”刘赐也:“还有我们的阿猛弟,没想到他也去了。”刘演:“也亏得这两位去了,不然凭我三弟如何打得过岑彭?”邓晨:“岑彭那家伙怎么领着人过来夺粮?他的枪伤好了?”李轶:“那肯定好了,不然他怎么能赶来?”王常对刘演:“刘主帅,我看咱们立即赶去西津桥,去迎接我们的夺粮大功臣!”李通邓晨李轶刘赐刘嘉刘祉等也纷纷喊:“对,赶快去迎接大功臣!”就连王匡王凤陈牧朱鲔等也不无兴奋地:“是该迎迎刘将军。不但缴获了那么多粮草,还缴获了许多牛羊酒肉,这够咱们吃喝多少天的!”刘演更别提多欣慰,因为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自己的文叔弟是何等的有主见,他的聪明智慧,他的随机应变,可比我这个当哥哥的强多了啊!于是激动地向大家一挥手:“走各位将军,咱们去迎迎他!”罢翻身上马,当先奔西而走。众将也翻身上马,跟在刘演后面向西奔来——众汉将里,当然有张卬、成丹、宗佻、臧宫等下江将领;只不过张卬是步将,依旧扛着他的大铁棍,迈着两条粗壮的短腿,一蹿一跳地跟在众将后面紧跑。
来到西津桥,正好和刘秀马武刘稷等相遇。不用,两边滚鞍下马,不尽的欢欣激动。不过刘秀在兴奋之余,更有几分吃惊——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员扛着铁棍的步将——下江大将张卬。这个圆头大脑袋的粗黑胖子,还是那样的惹人眼目,还是那样的一脸凶像。回想十个月以前,自己为了救丽华,就是和这个家伙干了一场并把他打趴在地。可是现在见面了,自己该怎么办?一会肯定要和他握手相见的,他会不会认出自己?那样场面会不会很尴尬?尤其是,这个看上去又凶又粗的家伙以后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不过自己当初脸上蒙着布巾,他应该记不住自己的面目。再,连王常这么精细的人都没认出自己,他一个粗鲁人怎么能够认出?嗯,他认不出我的。一会哥哥让我和他们见面,我就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和他们从容话。
果然,大家在高兴了一会后,刘演就对刘秀喊:“来三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咱们下江的几位大英雄——这位是成丹将军,这位是宗佻将军,这位是臧宫将军;这位拿大棍的,是咱们这支队伍中唯一的一位步将大英雄,张卬张将军。来三弟,你跟这几位将军见个面。”
于是刘秀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和几个人握着手:“成将军,宗将军,臧将军,张将军,幸会幸会,感谢各位的鼎力相助。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只有张卬,不但不和刘秀握手,还横起眼大咧咧地:“握个**握!俺老张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啥叫握手!”马武向他骂:“你个狗入的东西,就不该把你当个人!——刘将军,别跟他握了,就那两只猪蹄子,也不配人握!”刘秀只好笑着退下:“好好,不管怎么,还得感谢张将军鼎力相助。”
不过刘秀还是暗暗庆幸,因为尽管张卬瞪着俩大眼向自己着粗话,但他显然没认出自己,这是最让他放心的。
无需多,刘演刘秀兄弟及众大将随后引着车队回棘阳。离棘阳城好几里,早见前面熙熙攘攘,数不清的百姓男女迎面而来——原来棘阳百姓闻听汉军大获全胜,无不欢喜。因为莽军围城这么多天,城里的百姓也都快断粮了;再过个七天八天,就算莽军不打进来他们也得饿死困死。现在莽军被全歼,老幼妇孺有了活路,大家自然高兴。于是男女老少两三千人涌出城外,迎接凯旋而归的汉军将士。刘演等见百姓来迎,纷纷下马,好言抚慰,这也无需多。
当然在纷纷攘攘的迎接人群里,还有一拨最高兴的老老少少,这就是当初接进棘阳城并住进馆舍里的刘家族人及阴家人还有邓晨的俩闺女。从棘阳城被围困的那一天起,这些住在馆舍中的老少们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城池被打破,莽军杀进来,那样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邓晨的俩闺女虽然才**岁十一二,但从那些爷爷奶奶忐忑不安的脸上以及惶惑的交谈中也知道自己所处的境地有多危险。现在危险解除了,亲人们就要凯旋归来,这些老少们自然高兴万分。至于和亲人们见面时的激动场景,比如邓晨的俩闺女欢叫着扑向她们爹爹时的一些细节,也就不必细了。
但有一个漂亮女子不能不,这就是丽华了。在被围困的这一个多月里,自己的老娘、嫂子以及刘家的那些大爷大娘没一个不担惊受怕,没一个不唉声叹气。只有丽华,满脸的轻松愉快,不见一愁色。老娘骂她:“你个傻闺女,人家十来万人在外面围着,咱就是插翅也难逃。你娘我都愁死了,你却跟没事人一样;回头跟你哥要两把刀子,到时候看着不能活了咱娘俩就一块抹脖子!”
尽管挨了母亲的嗔骂,尽管母亲的那么悲壮,但丽华还是一不上愁。因为她清楚,她和她的文叔哥是天定的姻缘,命中的夫妻——命中的夫妻还没拜堂没成亲,我怎么就“拿刀抹脖子”?别他们十万人马围着城池,就是五十万八十万也休想消灭我们。我文叔哥他们那些大英雄,一定会想出办法破灭敌军,一定能保护我们这些老幼妇女的!
果然,今晨五更天,趁着一天大风,汉军将士终于杀出去了。当满城的欢呼声将丽华母女及全馆舍的老老少少全都惊醒并拥到院子里看时,只见满夜空的通红透亮,大家才知道自家的人马杀出去攻烧敌军去了。而且看这红透夜空的火光,敌军一定会被烧得焦头烂额死伤遍地,我们的人马一定能大获全胜凯旋而归。于是满院子的欢呼雀跃,久久不息。
等到大天亮,果然好消息传来:甄阜梁丘赐两军悉数被歼,我军大获全胜。来报消息的是县长赵萌,没等他笑不拢嘴地完,老人们就又开始拍手欢呼,孩们更是又蹦又跳,馆舍的院子里越发沸腾。
随即,包括赵县长,更包括丽华一家,大家开始拥出馆舍,来到街上,和街上的百姓一块欢呼庆贺。又过了不大会,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走哇,咱们去城北迎接咱们的将士呀!”人群无不大声呼应:“走,去迎接咱们的将士们!”于是人群开始向北门涌动,丽华和嫂子们搀着母亲也随着人流向北门走。当然丽华一边走一边心里咚咚跳个不停,因为到了城北,她很快就可以见到她日思夜想的情哥哥了!
出北门不半里,就是那个凉亭。回想一个多月前,自己和文叔哥就是在这里相见并相拥相吻的;当时的情景,是何等的温馨幸福。现在,只盼着文叔哥快些出现,让妹妹我好好地看看你!
果然,又往前走了不到两里地,人群骤然沸腾起来——以刘演为首的几十员汉军大将已经骑着马迎面奔来,后面则是一眼看不到尾的车队。近了,更近了,丽华的一颗心激动得要跳出来。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情哥哥——头戴铜盔,身穿绛袍,手提红缨长枪,坐骑高大的枣红马,就跟在他大哥刘演的身后!虽然一个多月没见,虽然驰骋拼杀了一个早上,他的情哥哥还是那样的面色白晰,英姿俊爽。啊,我的文叔哥,我终于看到你了,终于看到你了!尤其令丽华激动的是,她的情哥哥似乎也在寻找她,正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热切地搜看。丽华越发激动,赶紧掏出手帕,踮起脚尖向着哥哥拼命挥动,想让情哥哥看到自己。可是刚挥了两下,只见那些大将们全都下马,一下隐没在前面的人群里;只有他们盔上的缵尖缵缨,还在人群上头晃动。丽华知道,这是大将们在跳下马和欢迎他们的父老们握手致意了。
看着那些晃动的缵尖缵缨,丽华多么想冲过人群,挤到前面好好看看她的情哥哥,也让她的情哥哥看到她。可是她一个大姑娘家,怎好往纷乱的人堆里挤。何况她还搀着老母亲,就更不能丢下母亲往前挤了。她只好和嫂子们搀着母亲,和一大帮大姑娘媳妇以及老太太们在人群外头站着,看着那一个个晃动的缵尖缵缨以及一匹匹高头大马在人群里慢慢向前移动。而前面那些拥挤的人群似乎热情劲一不减,依旧围裹着大将们往南走。丽华只好和嫂子母亲以及一大帮妇女老太跟在人群后面向回走。
虽然只看了情哥哥一眼,虽然情哥哥可能没看到自己,但是丽华一不惆怅——我们胜利了,还怕以后看不到我的情哥哥?再,就算我挤到了最前面,也不能和文叔哥亲切相见深情问候的,那样我们不就暴露了?不就打破了我们先前所定的“不打下宛城不公开亲事”的约定了?
但是我们现在大获全胜,我和文叔哥一定要见面的。也许就在今晚上,或者明上午?当然今晚上是不可能的,因为一到天黑母亲就不让出门,那只能是明上午了。明上午,我还在那个凉亭里等着哥哥。文叔哥和我心有灵犀互有感应,他也一定会想到那个凉亭并来这儿和我相会的。嗯,明上午,就在凉亭里等着文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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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演众将回到棘阳城,首先是处决甄阜。于是刘演命县长赵萌在县衙大门前设置香案,摆上李通二十余口老以及自己的二姐、二弟、二弟媳并两个堂弟刘忠刘孝的灵位,把甄阜活剐了祭奠他们。香案灵位摆放好,县衙前早围得人山人海。当然大姑娘媳妇还有一些胆的是不敢前来观看的。将及午时,刘演众大将都来了,甄阜随后也被押来了。甄阜被几个军士押着拖过来,双眼紧闭,面如死灰,全没了往日的威风。恰这时,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老头提着脱下一只鞋直奔上去,照着甄阜的嘴巴用鞋底子“啪啪”狠抽:“酷贼,你也有今天!酷贼,你也有今天!”众人看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刘演的叔叔刘良。刘良不能亲手杀剐甄阜,只好用鞋底子一吐心中的恶气了。
活剐甄阜的无疑是李通。屠灭二十余口老的血海深仇,不让李次元报谁报。军士们把甄阜拖到香案前的木柱边,刚刚捆好,两眼血红的李通就一手提刀一手提着梁丘赐的人头大步走了上来。来到香案前,李通先把手中的头颅“咚”地往案上一墩,然后“嗵”地跪在案前哭喊:“爹,娘,全家老,各位兄弟姐妹,李通今天给你们报仇了!”喊罢“呼”地站起身,攥着尖刀大步走向捆在木柱上的甄阜,大骂:“阜贼,你也有今天!”挥刀“噗”地先扎在甄阜的面门上,然后一刀一刀地碎割甄阜……。
处决完甄阜,接下来是处理俘虏——愿回家的发给干粮放走,愿留下的就分配各军,汉军一下又增添了两三万人。接下来,自然是犒赏军士,欢庆胜利。于是将成瓮成瓮的美酒,成扇成扇的猪肉,还有多得数不清的牛羊鸡鸭,全都分拨给各部弟兄,让大家痛痛快快地吃喝一场。刘秀给哥哥,城中百姓也都没粮了,是不是把缴获的粮食给百姓们分一些?刘演大笑着,我早想到了兄弟。便令粮草官朱佑尹遵将缴获的粮食拉出二百车交给县长赵萌以及防守棘阳城的阴识阴兴兄弟,让他们按户头给老百姓分粮食。于是满城欢声雷动,报名参军者又有好几百人。
刘演等几十员大将就在棘阳县衙欢宴。大家推杯换盏,划拳猜枚,好不热闹。王匡王凤陈牧等对刘演:“现在有酒有肉,弟兄们又出了这么大的力,什么也得让弟兄们大宴三天!”刘演也高兴地笑答:“好,那就让弟兄们大宴三天!”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忽有探马来报:“严尤陈茂的人马已经从南边杀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第二十章
严尤陈茂之军在当阳坂遭到臧宫等人的拦腰冲击,又被下江军大举杀回,只好狼狈西逃。 .COM但因为没受到什么大创,严尤陈茂还是下决心紧紧咬住下江军,瞅机会将其彻底歼灭。于是次日早起,在得知下江军仍沿大路向东南逃去后,便立即整起人马,随后追来。之后经沙洋及钟、龙两地,渡过汉水,前至应城。但是在这里,严尤陈茂听到了一个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消息——前队刘氏早在两个月前就已举起了造反大旗,而另一股绿林残贼王匡王凤朱鲔等也跑到了他们的旗下。更令严尤汗流不已的是,刘氏的带头人正是蔡阳县舂陵乡的刘縯刘伯升!这个人高马大的刘氏子弟,自己当初在蔡阳做县宰时就知道他是个祸害头,没想到他真的闹起来了!那么当哥哥的闹起来了,他的亲兄弟——那个隆准日角一副帝王相的刘秀能不跟着闹?肯定也在他们的造反队伍中!现在“东南出荆州”这句谶语已经应验,“秀为天子”估计用不了许久也要应验。总之只要刘氏的大旗一举起来,王莽的大新江山就等于坍塌了一半!俺严尤知天命识时务,按应该立即脱离大新朝,脱离这支队伍,可是俺的老婆孩子都在常安被他们“保护”着,俺又哪敢临阵脱逃?尤其是,从常安来之前皇主就有吩咐:你们到南郡一方面剿灭王常马武,但更要密切关注前队的动向。一旦得知前队的废刘举起了黑旗,你们就立即赶赴前队,和大夫甄阜南北夹击,将废刘乱贼全部屠灭,老幼不留!现在刘氏果真闹起来了,俺严尤哪敢不去?不然,老婆孩子不要了?好在,前队的官军有十多万,大夫甄阜更是又恶又狠,兴许能阻住刘氏的反乱势头。但是刘氏上应天命下顺人心,那是谁也阻挡不了的呀!虽然天命难违,俺严尤也得硬着头皮去——为了老婆孩子不被王莽惩罚杀戮,就算到那儿粉身碎骨,俺严尤也只好认了!
但陈茂却不像严尤想的这么悲壮,因为他以前既不知道什么“刘縯刘秀”,更不知道什么“天命神谶”,他只惊讶于皇主的“英明伟大”——远隔着千山万水,他老人家竟能判断出刘氏的乱源是在前队,怎么这么神奇?于是对严尤:“严将军,前队的废刘果然举起了黑旗,咱皇主怎么判断得这么准?真是罕有的英明呀。”严尤却暗骂一句:“他英明个屁。前队的刘氏最多,势力最大,也只有他们才能闹得起来。别什么‘皇主’,稍微有脑子的人就能想到前队,他狗屁的‘英明’!”但嘴上却:“是啊,咱们皇主不愧是天降神命的真天子,果然洞察一切。”陈茂:“那咱们该怎么办?是继续追击王常马武,还是去前队共灭刘氏?”严尤:“陈将军好糊涂,王匡王凤等都投奔刘氏了,王常马武们还能不去?没准王常马武们就是在这里得到了消息并奔向了前队。不信,等咱们的探马回来就知道了。”
果然,当晚探马就回来报,王常马武成丹张卬等已经折向东北,直奔前队去了。陈茂惊:“严将来真判断得准确啊。那么,咱们也追去前队?”严尤:“这还用?来时皇主就有这个吩咐,何况咱的老婆孩子都在常安被‘保护’着,咱哪敢不去?传命各部,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赶赴前队。”
于是第二天刚放亮,严尤陈茂就集合起人马,沿大路奔东北而走。路上陈茂又问严尤:“刘氏作乱的消息不知道皇主知晓了没有,咱要不要派快马回常安,向皇主报告消息?”严尤笑:“这哪用得着咱呀,早不知有多少快马火急跑去常安把了,我现在就盼着甄阜的十万官军能够阻住刘氏。”
沿路向东北奔行了两三日,果然有好消息报来——前队官军于一个月前大破贼军,并将残存的贼军牢牢围困在棘阳城里,总之贼军插翅也难逃了。严尤听了不禁目瞪口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刘氏不是上应天命么,怎么会有如此结局?难道那些天命神谶都是虚妄的东西,俺严尤信错了?那个刘秀也空长着一副帝王相?唉哟哟,真是弄不懂了。陈茂更是欣喜若狂地:“甄阜到底不含糊,竟能大破贼军。等消灭了废刘,消灭了天下所有乱贼,咱大新朝也就永享太平了。”严尤:“老天保佑,但愿吧。”
于是率军加速而进,准备在大年三十那一天赶到棘阳城下和前队的官军会合并“欢度除夕”。但是六七百里的路程,等他们紧走慢赶到大年三十这一天时,离棘阳城还有七八十里。陈茂:“路程还远呢,等赶到棘阳城下,也早后半夜了。不如就地扎营,今晚让军士们在这儿吃喝‘欢度’算了。”严尤一听也是,弟兄们连日急行军,腿都快跑断了,何必那么着急赶到棘阳城下?算了,就在这儿“欢度”吧。于是对陈茂:“好,那就在这儿扎住。另将粮车上的酒、肉都拿出来,让弟兄们好好吃喝一顿。”陈茂大喜,便命军士传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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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年初一,严尤传命拔寨,继续赶向棘阳。但是走到中午,离棘阳只剩三十多里时,一个消息差把严尤惊得倒撞下马来!——就在今晨五更天,被围困多日的贼军突然从棘阳城中杀出,将前队官军的南北两个大营烧成了一片火海,七八万围城官军顿时土崩瓦解,连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也都被杀了。严尤不禁唬得面色如土,睁大了两眼惊道:“啊?怎么会这样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严尤这回的确被惊吓得不轻。 .COM没想到走投无路的汉军竟能踊身而起,反败为胜。这是奇迹么?不,这是天命!是上天在灭新,上天在兴汉!“东南出荆州”、“刘秀为天子”那些谶语也绝不是虚妄的。总之,汉兴莽亡,这是世事的必然,谁也改变阻挡不了!
那么,我严尤该怎么办?率军去和汉军交战?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先不这是违逆天命,就是他们新获大胜士气正旺的数万大军我们也不敢碰啊——甄阜的十万大军都被他们一举吃掉,我这区区的五千军又算得了什么?当然最可怕的还是下江军——在蓝口我们消灭了他们一半,这回他们还不以百倍的狠恶报仇雪恨呀?尤其那个黑人黑马大铁戟的马武,只怕交手一个照面就会大喝一声将俺戳下马去。总之,率军去和他们交战,那是自投死路。
不能前去战交,但也不能在这儿呆着。这里离棘阳也就三十多里,用不了半日刘縯王匡们就会得到消息。当他们数万大军蜂拥而来,当那个马武挺戟跃马朝俺奔来的时候,俺严尤这条命今天就扔这儿了。
唯一的选择,就是撤退,向南走,逃离这个地方。可是也不能逃得太远,那样皇主听后会骂俺“临阵而逃”或者拿俺的老婆孩子出气的。所以就是向后撤也不能撤得太远,先向南退五十里扎住营寨再。
于是与陈茂商量,将人马后撤五十里,去南边的上唐扎住。陈茂,贼军新胜,士气正旺,就是退五十里也难避他们的锋芒。假如他们得到消息前来交战,用不了两三个时辰就能赶到上唐,到那个时候咱再向南跑一回?我看不如直接退到随城去。一来那里离这儿较远,贼军一两天也赶不到;二来那个城池又大又坚固,贼军就是赶到城下咱也可以据之拒敌。等朝廷的大军来了,咱就可以和朝廷大军里应外合,将贼军尽灭于随城之下——前队十万官军被歼,大夫属正也都被杀,皇主听后不会不派重兵来的,总之撤到随城最好。严尤笑,老弟的倒也不差。可是随城离这儿三百多里,咱哪能一下跑那么远?皇主知道了肯定要骂咱“惧敌而逃”的。当然咱挨几句骂没什么,他要是一怒之下把咱的老婆孩子关进监牢虐待,咱哥俩到哪儿哭去?没办法,还是先退到上唐再。陈茂一听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还是老兄您想得周全。以咱皇主的暴戾性格,他没准就会拿咱的老婆孩子出气的。好,那就先退到上唐去。
于是严尤立即下令回军,去南边上唐扎下营寨。但是到上唐扎下营寨的半夜,睡梦中的严尤忽然“呼”地惊醒,暗暗道:汉军在棘阳大破甄阜梁丘赐,下一步肯定是去攻夺宛城,没准明天早上他们就会乘胜向宛城进军。前队的十万官军都已被歼,留守宛城的人马估计超不过三千人——区区两三千人,怎么守得住那么大的城池?只怕要不了三两天就得被汉军攻破。宛城是我们的五都之一,此城若失,朝廷还不炸开了锅呀?尤其我和陈茂已经进入棘阳界,皇主如果得知我们到了这里而没去守保宛城,还不气炸了胸肺呀?他肯定要把我们的老抓起来治罪甚至痛下杀手的——以他的横暴,以他的残忍,他一定会这么做的。到那时,我和陈茂真的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了。不行,不能再睡了,立即拔寨起军,去北面守保宛城!
想罢翻身而起,一边穿衣一边喊醒旁边的亲兵,命去别帐喊来陈茂。当陈茂掩衣系袍抖抖瑟瑟地踏进来时,早已披挂整齐的严尤:“老陈,通知各部,立即拔寨起军,再向北行。”陈茂大惑不解,睁着两只睡眼问:“严将军,这、这怎么回事,怎么又向北走?难道您要夜袭敌军?”严尤:“非也,我是要赶赴宛城。”接着把自己刚才所想了一遍。陈茂听罢头:“严将军的非常对,我们是该去守保宛城。可是现在才到子时,众军弟兄睡得正香,怎好把他们都喊起来?大家连日奔行,早乏累得不行了,是不是等天明后再?”严尤:“老陈,好糊涂啊。到天明再走,我们等着被敌军发现吗?我就是要趁着夜色才向北行的;等敌军知道了,他们再追也迟了。”陈茂:“可是我们怎么向北走?北去的大路上横挡着棘阳城,我们只有绕开走了,不然必被敌军发现。”严尤:“肯定要饶开走的。咱不如向西北奔淯阳,然后一直正北,从西津桥过淳水。只要一过了淳水,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宛城。”陈茂这才露出笑脸:“好,就按将军的,马上起军,向西北奔淯阳。”
于是严尤陈茂当晚连夜起军,奔西北方向的淯阳而走。可是他们刚一起军,偏偏就被汉军发现了。因为有两员汉军侯骑,昨天就看到了他们的行踪。
这两员侯骑无疑是王常派出的。昨天诸汉将在欢庆胜利时,王匡王凤陈牧等边碰着杯豪饮边向刘縯喊叫着要“大宴三天”,而刘縯也大笑着答应,其他众将也都大笑着附和。但只有王常,端着杯在那儿坐着不吭声。因为他在思考着另一件事——严尤陈茂之军在编县蓝口偷袭我们之后,一直紧咬着我们不放,企图瞅机会全歼我们。虽然在当阳坂我们打了他一个反击,但因为没消灭他们多少人,他们肯定要重整人马继续追来。那么我们后来奔来了南阳,他们也仍会跟着来,即便知道南阳的刘氏举起了大旗也一定会来——刘氏是王莽的最大心患,如果听刘氏已起而严尤陈茂却闻声而退,暴戾的王莽岂能轻饶他们?所以就算严尤陈茂打心眼里害怕刘氏,他们也一定会硬着头皮往这儿赶。当然这边有甄阜的十万大军,他们一定幻想着和甄阜南北夹击,一举灭掉刘氏,因而往这儿赶的脚步也就更快。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甄阜梁丘赐刚刚被我们破灭罢了。
那么按时间算,最多三天,甚至就在今天或者明天,严尤陈茂就会赶到这儿。假如我们“大宴三天”,大将士喝得烂醉如泥东倒西歪,那还怎么迎敌?纵有数万人也不堪一击呀。所以必须派出侯骑,去南面等候观望,防止严尤陈茂突然杀至。
于是在大家喝得高兴并都已**分醉时,王常放下杯起身,到外面见到自己的两个亲兵张云朱贵,把他们拉到一边悄悄:“大伙都在高兴,可是咱们下江的仇敌严尤陈茂估计也快来了。你们两个马上骑上马,还去南边的宜秋聚,到那儿向南看着,一旦看见严尤陈茂的人马来了,立即飞回向我报告。”张云朱贵都是年轻机灵的伙,领命后飞身上马,出棘阳城向宜秋聚驰来。
来就那么巧,两个中午时分刚刚跑到宜秋村南的土坡下,就见南边大路尽头尘土起处,无数人马正向这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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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张云朱贵不觉大惊道:“咱王将军猜得这么准呀,严尤陈茂果然这个时候来了!咱那边的各部弟兄估计都喝得醉倒了,哪能和人家交战?咱赶紧飞马回去向王将军报告吧?”两个边边拨转马头,沿来路便向回跑。 .COM但是张云似乎心更细一些,没跑几步忽然勒住马,对朱贵:“等等,咱先别跑。”朱贵只好勒住马问:“干啥?怎么不往回跑?”张云:“咱光看见有军马来了,可是不是严尤陈茂呀?咱得弄清楚才好向王将军报告。”朱贵:“百分之百的严尤陈茂,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张云:“就算是他们,咱也得弄准了,不能稀里糊涂地向王将军报告。”朱贵:“你怎么弄准?总不能跑到跟前问一问吧,那你的命还要不要了?”张云:“你才傻得跑到跟前问呢。你忘了,严尤陈茂的军前飘扬着‘嚴’、‘陳’两杆帅旗,只要是这两杆旗,那无疑就是严尤陈茂。所以咱就再等会,看清楚是这两杆旗再向回跑也不迟。”朱贵:“好好算你聪明。那咱就等着,看清了字再。”于是两个跳下马,将马栓到坡下的树上,然后噔噔噔噔跑上坡,站在上面手搭凉棚远远地向南看。
约摸半顿饭功夫,那枝人马终于来得近了,军前迎风飘展的两杆帅旗上果然是“嚴”、“陳”两个字。张云:“一没错,就是严尤陈茂的军马。”朱贵:“早给你这就是他们,你还非得看清那俩字,白白在这儿耽误时间,不然我们早跑到棘阳向王将军报告了。”着伸手就拽张云,“走走,快下去上马去。”张云却站着不动,依然手搭着凉棚向南看着:“等会,先别下去。”朱贵:“咋,看见俩字还不行,你还非得看清楚他们的脸?”张云:“不是。你看看他们的人马,是不是停下不走了?”“是吗?”朱贵也惊疑地手搭凉棚向南看着,接着:“就是,他们就是停下了。他们这是干什么,是就地歇息?还是停下吃饭?”张云:“不管他们干什么,咱得弄清楚才能向王将军报告。”
正间,只见那两杆帅旗忽然倏地一转,好像又向回走。两个又仔细看了看,一没错,那枝人马前队作后队,后队作前队,正是在向南走。两个不胜惊讶:“啊?怎么他们又向南走了?”朱贵问张云:“这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又回去了?”张云:“你问我,我问谁去?”朱贵:“那怎么办?咱们跟上去,看他们去往哪里?”张云:“嗯,是得跟上去,看他们走向哪里,反正得向王将军报告准确情况。不过不能离他们近了,等他们再向南走一段再。总之既要看到他们的踪影,又不能让他们发现咱在后跟着。”
又等了半顿饭功夫,看看那枝人马向南走得远了,张云朱贵才下土坡解了马骑上,遥望着那片尘土远远在后跟着。但是跟行了将近三十里,那枝人马既没停下也没向左右拐。朱贵:“这咱跟到什么时候?再跟就跟到天黑了,王将军还等着咱俩的回话呢。不如现在就回去,向王将军报告严尤陈茂一直向南去了,看王将军怎么定夺。”张云:“有理,咱现在就回去。”于是两个拨转马头,又回奔棘阳而来。
等赶到棘阳城下,已经是半下午了,而县衙大堂里众大将的欢宴也早散了。各部大将士由于中午多喝了酒,加上五更天就起来激战拼杀,这会都在城外各自的大寨里呼呼大睡。张云朱贵跑到本寨,向主帅王常报如此如此。王常一听严尤陈茂果然来了,不觉暗暗惊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到了!这要是他们来了,我们这边又都醉得一塌糊涂,还不被人家打得稀里哗啦呀。庆幸的是他们没来,还向南退去了。那么他们为什么复又退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听了甄阜梁丘赐已经被我们全,因而吓得又向回走。不过,他们就是退也退不到哪儿去,没准还要返回来夜袭我们呢。所以必须严密监视他们,防备他们忽然偷来。于是又对张云朱贵:“你们两个再辛苦一下,骑着马再去探看他们的行踪。按时间算,他们最多退到上唐,因为到那儿天就黑了,他们很可能就在那儿扎营。所以你们就直奔上唐,在那儿监视他们;一有动静,立即回报。另外夜间寒冷,你们要穿上棉袍,带足干粮,以免夜晚冻着饿着。”张云朱贵得令,便去带了棉袍干粮,骑上马又向南奔去了。
张云朱贵骑马去后,王常寻思这事应立即报告给刘主帅及王匡王凤等,好使大家有个思想准备。可是中午大家喝了那么多酒,现在都醉倒了呼呼大睡,怎好惊动他们?再,严尤陈茂已向南去,他们究竟要去哪里目前还不清楚。不如等张云朱贵回来有了确切消息再向刘主帅报不迟。嗯,那就等张云朱贵回来再。
终于,第二天拂晓,张云朱贵回来了,并带回了严尤陈茂新的消息——原来张云朱贵昨天傍黑飞驰赶到上唐后,果然看到了暮色下的莽军营寨。于是两个远远下马,在庄稼地里潜伏下来,于夜色中监视着敌寨的动静。到初更前后,二人只听得敌寨里人喊马嘶,又见火把乱晃,好像是在拔寨。二人不由惊道:“敌军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半夜而动?”朱贵:“是不是要趁着夜色去棘阳偷袭我们呀?”张云:“不会。棘阳离这儿七八十里,等他们赶到棘阳,也早日上三杆了,他们怎么‘偷袭’?没准,他们又要向南走吧?”但是过了一会,只见火把下,敌军长长的队伍竟奔西北而走。朱贵:“原来他们是奔西北而走呀,这是要去哪里?”张云:“谁知他们要去哪里。咱赶紧飞驰回棘阳,让咱王将军还有刘縯他们去判断吧。”于是两个翻身上马,于星光下打着马向棘阳如飞而奔。
王常一听严尤陈茂半夜拔寨,并奔西北而走,一时也弄不准敌军这是要干什么。但是很快,这位睿智的下江主帅立刻意识到,敌军这是要绕道淯阳,然后去守保宛城呀!——好狡猾的严尤,他既不敢来和我们交战,又不敢逃得太远,竟想到了去守保宛城!宛城城高险固,易守难攻,再加上他们这五千人,那我们无论如何也攻不下那个城池的!到时候王莽调拨的大军又来了,我们岂不是很危险了?不行,什么也要截住并歼灭严尤陈茂,绝不能让他们钻进宛城里面去!好在,敌人的步军走得慢,远不如张云朱贵两骑马跑得快——估计严尤陈茂之军离淯阳至少还有三十里,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截住他们!
于是立即召来马武成丹张卬宗佻臧宫等,告:“严尤陈茂那俩家伙昨天就领着兵马追过来了,现在正绕道淯阳,企图去守保宛城。估计他们离淯阳还有三十里多里,我们必须立即起军马,赶到淯阳截住他们!”马武听了大叫:“这俩狗入这么快就来了?颜卿,那咱们快去,非截住他狗入的!”成丹:“颜卿,就我们下江军去?不给刘縯王匡他们一声?”王常:“那当然不会。”着扭脸对藏宫:“君翁,你速去见刘縯,就严尤陈茂那股敌军已到,我们几个先领着人马去淯阳堵截他们了,让刘主帅他们随后也来,一定要把严尤陈茂消灭掉!”臧宫了声“好”,便转身跑出帐上马去了。王常则对马武成丹等一挥手:“走,军,直奔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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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淯阳是个城邑,在棘阳西南约二十七八里。 .COM这个城里本来有新莽守军千把人,但两个月前甄阜为了全力对付汉军,把这千把人也调去编入了十万大军中。自然,昨天汉军大破莽军,这千把人也在土崩瓦解之列;所以这个城实际早已形同一座空城,只不过刚刚取得大胜的汉军还没来得及接收而已。
王常马武等率本部军飞奔赶到淯阳城东时,只见南面尘土起处,一支一眼看不到尾的人马沿大路快速奔来。成丹惊呼:“我们来得正好,再晚一会,他们就逃过淯阳去了。”王常咬着牙:“就是逃过去也得追上他们,总之不能让他们钻进宛城里面去!”马武一抖大戟吼道:“那咱们在这儿等着干什么,赶快迎上前痛杀呀!”王常:“不,再等等。过一会他们来得近了,刘主帅王匡他们也赶来了,敌军就是跑也跑不掉几个。”罢回身向众将军士喊:“弟兄们,南边来的就是严尤陈茂!在蓝口我们遭到他们的偷袭,几千弟兄被他们烧死杀死。现在仇人到了眼前,咱们不能不痛杀之!”众军都高举刀枪吼喊:“活捉严尤,活捉陈茂,痛杀莽军,全歼仇敌,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不大会功夫,敌军已来到近前,帅旗上的“嚴”、“陳”两字也早看得清清楚楚。王常挥枪大喝一声:“弟兄们,冲上前去,报仇雪恨!”拍马挺枪向前杀去。马武不等王常话落,早挺戟纵马跑前面去了。成丹宗佻等等众军将也喝喊着向前杀去。步将张卬更是手提大棍,迈着两条粗壮的短腿嗖嗖向前猛蹿;整个下江人马,排山倒海似的冲杀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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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是,严尤陈茂不但没有向回跑,反而也率军呐喊着冲上前来。——昨晚半夜起军后不久,陈茂忽然问严尤:“咱们绕道淯阳去守宛城,刘縯他们不会得到消息吧?”严尤:“那怎么可能?昨天咱们离棘阳三四十里就又向回走了,他们哪能看得到?现在咱们半夜起军,他们就更不知晓。何况他们昨天大破前队官军,没准一整天都在喝酒高兴呢,有谁能想到咱们?没事,他们不可能知道。”陈茂:“可是王常是个贼精的家伙,更知道我们一直在后追着,他会不会派出候骑防范着我们?”严尤:“就算他知道我们在后追着,也不可能想到我们来得这么快。至于他派不派探马候骑,这却不好,不过还是防着好。”罢扭头向回喊:“向后传,灭掉火把,加速前进!”于是不大一会,长长的队伍中的上百个火把便一个个熄灭,军马行走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但他们哪里想到,当走到淯阳城南约三四里,东方的日头升起有两杆子高的时候,只见东北方向风驰电掣般地奔来许多人马,呼呼啦啦眨眼间就涌到了前面的大路上,连路两边的庄稼地里都黑压压站满了人。严尤陈茂不由赶紧勒马,大惊:“啊?看来敌军果然知道消息了?不然他们这么巧截住了咱们?!”更令他们惊诧的是,那支人马军前飘扬的四杆帅旗上,分明是“王”、“马”、“张”、“成”四个字,正是下江人马!陈茂不由又惊:“原来这正是王常马武他们呀!”严尤咬着牙:“王常这个家伙,果然贼精贼精。不用了,他昨天肯定派出了候骑探马掌握了我们的行踪,不然他不会这么准确地截住我们。”陈茂:“不行咱们赶快向回跑吧,现在还来得及。”严尤:“来得及?就这么几里地哪跑得脱?再你看他们的军前没一个‘劉’字,肯定是刘縯王匡那些家伙已经领着人马顺棘阳大路去南面抄我们的后路了,向回跑只能被他们围住痛杀。还不如冲上前去,与王常他们奋死搏杀,兴许还能冲过去;只要一跑到宛城城下,咱的命也就保住了。”于是扭身向回喊:“弟兄们,今天看来是无路可走了!咱们只有冲垮前面的敌军,然后跑过淯阳,再跑到宛城,才能保住性命!弟兄们想要命的,就跟我向前冲呀!”喊罢拍马挺枪,当先向前冲去。陈茂自然不能迟疑,也拍马挺枪向前冲去。身后的众副将及数千军兵也呐喊着跟在后面向前冲去。
不用,两边是一场殊死搏杀。一边是报仇雪恨,一边是拼死保命,两边大将校竟无一人退缩,全都挥舞着刀枪拥上前奋死拼杀。尤其是马武和严尤,两员大将正好相遇。马武挥着戟大骂:“你这个狗入的,今天看你往哪儿跑?!”严尤也舞枪大骂:“黑驴,你今天就给我在这儿吧!”两个枪戟磕碰,喝喊着搅杀在一起。
正在两边喊杀连天拼死搏斗的时候,只听得东面喊声大震,无数人马漫野而来——原来是刘縯王匡王凤陈牧朱鲔等等大将领着数万大军吼喊着杀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当臧宫奉王常之命飞马见到刘演,告严尤陈茂那股莽军已到,颜卿子张众将已率本部前去淯阳堵截时,刘演也不由倏地一惊:啊?这股敌军这么快就来了?如果不是我们昨天大破甄阜梁丘赐,那我们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COM可见前天下江军来得多么及时,昨天我们的出击是何等的正确!
但是现在顾不得想这些了,现在得赶紧起人马,去和下江军形成合围,彻底吃掉严尤陈茂那股敌军。于是刘演一边传命本部立即军,一边派人去传告王匡陈牧,令其两部也赶快军前去淯阳。
王匡陈牧等听下江军已经前去阻敌,自然也不怠慢,赶紧传命军。于是功夫不大,刘演王匡陈牧等众大将便各带本部兵风驰电掣般地杀奔淯阳。等赶到淯阳城东数里,早见前面喊杀连天,两边黑压压的人群早已搅杀成一锅粥了。刘演王匡陈牧等回身向后喊:“弟兄们,快杀上前立功呀!”各骤战马飞扑了上去,背后数万大军也吼喊着猛扑了上去。
严尤陈茂这回是彻底吓傻了。再不跑,这五千军今天一个也剩不下,不是被人家砍死就是被活捉。于是严尤奋力搕开马武刺来的大戟,拨马向西便跑,一边挥着枪向本部兵高喊:“弟兄们,快跑,快跟着我向西跑!”其实不用严尤喊,众莽军也早乱哄哄地向西跑了——东、北、南都跑不得,只有向西跑了。下江军哪里肯舍,咬在后面追赶掩杀。尤其是马武,挺着大戟紧紧追着严尤,大骂:“严尤,你狗入的给我站住!”但严尤哪里肯听话,打着马没命向西奔逃。刘演王匡陈牧三路军这时也涌了上来,和下江军一起向西喊杀追赶。众莽军为了跑得快,只好扯去头盔甲胄哗哗啦啦遍地扔掉,甚至把手中的刀枪军器也辟里啪啦地扔掉向前奔窜。但是他们这么多天来一直奔走赶路,昨晚半夜又起来往这儿紧赶,加上刚才又拼杀了一阵,这会早已筋疲力尽,即便是“轻身而逃”也跑不了多快。于是漫野之中,纷乱逃窜的莽军被汉军生擒活捉的无数。当日汉军向西穷追五六十里,除了严尤陈茂等一二十个骑马的漏网逃脱之外,其余几千步军全被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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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汉军又大胜,众将军士无不欢欣鼓舞,刘演王匡王凤王常陈牧朱鲔等等大将聚到一起跳下马庆贺,只有马武跺着脚大骂:“入他娘的严尤,老子一直盯着他追,可就是追不上!眼看着那子越跑越快,一溜烟直向西跑去了。这回大家都可记功,只有俺老马该罚!”王常笑:“那不是他跑得快,是你的马渐渐的慢了——子张这么重的身躯,你的马载着你奔跑好几十里,劲都使展了,哪还能追上严尤。”刘演安慰马武:“子张,不必遗憾,严尤陈茂那俩家伙总有一天要被我们捉住的!他们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李轶也紧接着大喊:“对,别什么严尤陈茂,就是王莽早晚也得被我们活捉!有咱们的刘主帅,有咱们各位王将军,还有陈将军朱将军等众位神将,我看用不了仨月俩月就能杀进长安活捉王莽!”众将都笑:“对,活捉王莽,那只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王匡:“先别活捉王莽了,咱还是赶快回去欢宴庆贺吧——两天打了两场大胜仗,这多高兴的事呀,必须得好好再贺几天!”王凤陈牧朱鲔廖湛成丹等也都喊:“对,又打了一场大胜仗,该当多贺几天!”但王常却:“诸位,酒,以后有得大家喝。可是众位想过没有,宛城就在北面,此城城高险固,易守难攻,不把它拿下来,咱就是喝着琼浆玉液又有啥滋味?现在甄阜梁丘赐严尤陈茂两军均被我们歼灭,王莽听后肯定要调集重兵前来对付我们的。到时候宛城没拿下而王莽的重兵又到了,我们岂不是很危险了?所以我们应该乘势而进,一举把宛城拿下来!我的意见是,明天一早各部就起军,不要再拖延!”
王常话语铿镪,坚定有力,一下把大家震住。王匡王凤等愣着眼看看王常,更是默然无语。不过几个人也不得不头——是啊,宛城就在眼皮子底下,不乘势把这座郡府大城拿下来而光顾着喝酒,就连王莽听后也要笑话我们的。嗯,颜卿的对,是应该立即进兵,拿下宛城。
王常的话更到了刘演的心坎上。其实昨天众大将在县衙大堂欢宴时,刘演就想给大家“一鼓作气进拔宛城”。可是王匡王凤陈牧等大将高喊着要“大贺三天”,他也不好拨人家的面子,只好大笑着“慷慨答应”。但是今天王颜卿忽然出了这话,这让他感到不出的欣喜和激动。他不禁又暗暗赞叹:颜卿啊颜卿,你太让人爱让人敬了;将来汉家复兴,你必将在汉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但现在不是过多赞叹王颜卿的时候,因为下面的话必须由他来。
于是刘演笑着对王匡王凤陈牧等:“两位王公,陈公,朱公,各位将军,按咱们两天取得两场大胜,该当大贺特贺,刘演也恨不得和诸位多高兴几天呢。可是颜卿的太对了,宛城城高险固,易守难攻,不拿下这座城池,以后的战局肯定对我们不利。尤其城中有莽军的悍将岑彭,还有他们的守城主将严悦,他们听甄阜梁丘赐被消灭后一定会大驱军士加固城防,以应对我们前去夺城。如果我们再延迟几天,他们的城防都部署好了,不是更增加了我们的攻城难度?所以我们应该趁着他们的城防现在还不是很完备,明日一早就杀到城下,一举将城池夺下来。只要夺下了宛城,天下震动,四方百姓,豪杰志士,不知要有多少人前来投奔我们。到那个时候,不要什么宛城,就是洛阳长安,咱也要三下五除二地给他拿下来!”
“啪啪啪啪”,包括王常马武在内,李通邓晨刘赐刘嘉刘秀刘祉刘稷李轶等等无不拍手叫好。尤其是马武,两只熊掌似的大手又拍得哗哗山响。王匡王凤陈牧朱鲔等见大家都在拍手喊好,也不得不跟着拍手。
大家鼓掌罢,王匡干咳一声,对刘演王常:“刘主帅,颜卿,其实我们哪在乎那几杯酒呀。我们主要是觉得弟兄们连续拼杀,又取得了大胜,该当让大家痛快痛快,高兴高兴。只要大家痛快高兴了,士气旺盛了,什么样的硬仗咱不敢打,多坚固的城池咱不能夺?这才想着要多贺几天。当然拿下宛城的迫切性我也清楚,恨不得今晚上就把城池夺下来。好了,不多了,明日一早咱就起动大军,进发宛城。”
“啪啪啪啪”,这回是刘演带头鼓掌,众人自然也跟着鼓掌。等掌声下去,刘演:“好,那咱就不在这儿多了。请大家各回本军,让弟兄们押着俘虏回棘阳。当然今晚这杯胜利酒是不能不喝的。回去咱们就多分酒肉,让大家再痛痛快快地吃喝一场。明日早饭已罢,各部就拔寨起军,杀奔宛城。好,收兵,回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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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各路汉军回到棘阳,天已经傍黑了。 .COM擒获的几千俘虏,刘縯简单分拨分拨,就分到了各军中。于是各回本寨的汉军开始分酒分肉,欢喜庆贺。由于明天一早要进发宛城,刘縯王匡王凤王常陈牧等一干大将也不必再聚到一起欢宴,只是在本寨中与众副将们庆贺即可。当然正由于明天一早要起军,饮酒是不能太过量的。所以在一个多时辰后,早已酒足饭饱的各寨汉军将士便开始解衣就寝了。又时间不长,一声声香甜的鼾声便从挨挨挤挤的营帐中飘飞出来。
但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的,不用,这就是刘秀。因为从昨天到今天,除了飞马追击逃敌,或者挥枪与敌恶战,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自己的美丽姑娘阴丽华。
昨天上午,当他和哥哥等众大将率军凯旋而归,并看到数千棘阳百姓前来迎接的时候,他就激动地想:丽华妹妹一定在前面迎接的人群中吧?当我们被莽军牢牢围困,当我们的处境一天比一天严峻,丽华该是怎样的担心我,挂念我?现在我们大胜了,凯旋而归了,丽华能不欣喜万分地随着人流出城来迎接我,看到我?我亲爱的丽华,她一定在前面的人群中的,一定在里面!可是,当自己伸长了脖子张望搜看丽华时,哥哥们已经跳下了马,与拥上前来的百姓父老握手致意。而自己,当然不能还骑在马上搜看张望,只好也跳下马,和父老们握手问候。之后,人群拥挤嘈杂,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裹着,就更看不到丽华了。当然,就算我们彼此看到了,也只能饱含热泪摇手致意,不能跑到一起“激情相拥”的。因为我们早有约定,不拿下宛城,不公开我们的亲事——如果在众目睽睽下我们“相见”了,那不是破坏了我们约定了?那么多曲折奇巧的秘密不也“提前暴露”了?不,我得遵守这个约定,我相信丽华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们毕竟近在咫尺,何况我们又获得了大胜,我们这对幸福的有**不可能就这样“故意不见”。所以在昨天的欢庆大宴上自己就想,明天还到城北的凉亭里和丽华相见;那里有我们的第一次幸福拥抱,有我们的第一个激情热吻。丽华和我心有灵犀,她也一定会去那里等我的。当然了,还是我等她,不能让我心爱的姑娘等我。嗯,就这么定了,明天吃罢早饭,早早前去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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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哪里想到,今天天刚明,消息报来了,严尤陈茂那股敌军已经从南面杀到,现在正绕道淯阳,而下江众弟兄已经前去堵截了。没的,立即军,去消灭这股敌人。其结果不用了,除严尤陈茂等少数人漏网逃脱之外,其余数千莽军都做了我们的俘虏。当然还是哥哥和李季文的好,“他们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别什么严尤陈茂,就是王莽早晚一天也要被我们活捉!”——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不过来也好笑,严尤那家伙怎么就那么背时——当初哥哥姐夫们打劫官银,这家伙骑着马追赶张奉,却被自己迎头一锄打落到麦田里。后来他“有幸”到长安做了“将军”,今天又被我们杀得落花流水狼狈逃去——下次如能再碰上他,我一定狠狠给他一枪,看他还往哪里逃!
可是,我心爱的丽华妹妹怎么办?本来今天杀了败严尤陈茂,我想明天总可以和丽华妹在那个凉亭里相会的——今天没能相见,明天总可以吧?可是当众大将聚到一起欢庆胜利时,王颜卿忽然提出明天一早就进发宛城,并且哥哥与王匡王凤陈牧等众大将也一致同意。当然,我也是万分同意;就算我一个心思地想见我的丽华,我也觉得王颜卿的这个提议实在太好。试想,甄阜梁丘赐昨天全军覆没,严尤陈茂今天又几乎被我们全歼,留守宛城的严悦岑彭听后还不赶紧加固城防?宛城那么高厚坚固,再加上完备的防守,我们要攻下来谈何容易?越去得晚越不好攻,越去得晚他们的城防就越完备。到时候王莽的重兵又到了,我们真的很危险了——这些,自己昨天大战岑彭时不是就已想过的么?
那么既然明天一早就进发宛城,至少近期是不能和丽华妹相会了,想起来还真有遗憾,丽华妹肯定比我还难过。可是,为了早日拿下宛城,为了早日消灭王莽重建大汉,我和丽华迟见几天又算什么?我想不但是我,丽华妹也会这么想的。丽华不但美丽聪慧,更深明大义,我想她一定会理解我,并暗中支持我北进宛城的。丽华,请你放心,到宛城我一定身先士卒,奋死攻城,一定早日把宛城拿下来!我们曾经有约定,一拿下宛城就公开我们的亲事,我们也就可以拜堂成亲了!我们这对历尽离奇巧妙惊险曲折的有**就可以终成眷属了!丽华,等着我,我一定早早向你报告好消息,早早回来迎娶你!啊,我亲爱的丽华妹,你就安心等着我吧!
也许是又喝了一些酒,也许是连日的奔走拼杀,所以尽管激情满胸甜蜜满怀,早已乏累的刘秀还是慢慢进入了梦乡。
无须多。第二天一大早,除县长赵萌及阴识阴兴兄弟仍率一千军留守棘阳城外,其余各路汉军纷纷拔寨,依次往宛城进发。但是尽管他们及时北进,宛城,还是那样的难攻难打!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宛城城头,这会正人声鼎沸,一片繁忙,一万多军民正在四城里的多条登城马道上上上下下,往城上运送滚木擂石砖头瓦块。 .COM尤其有数百兵卒,从城西的河滩上抬来三百多筐鹅卵石运到城上,二十步一筐地摆在垛丫下,等着他们的神勇将军岑彭飞石击敌。
前天,岑彭与三十骑马军奔向蓝乡,想把粮草抢回宛城,但却被刘秀与马武刘稷打得狼狈而逃。等跑回宛城,岑彭便急忙进府衙来见严悦。严悦早在一个多时辰前就知道甄阜梁丘赐已经全军覆没,这会正惶惶然不知所以。见岑彭回来,便赶紧问:“君然,你去怎么样,救着甄大夫和梁丘属正了没?”岑彭:“我军全线溃败,去哪里找寻甄大夫梁丘属正?没准这两位大人已经壮烈殉国了呢。后来我想,与其毫无把握地去寻找两位大人,还不如把我们在蓝乡的军粮抢回来,好作为以后固守宛城之用。可是赶到蓝乡,才知道狡猾的贼军已经抢先一步把我们的粮草夺下了。我当然不能眼看着他们把粮草运走,就拍马与贼激战。可是就要把为头的贼将戳下马时,忽然又有几员贼将飞驰赶来,挥舞着大刀转着圈围攻我。我寡不敌众,只好和三十骑弟兄赶回来了。”
严悦越发大惊:“啊?他们把蓝乡的粮草也抢走了?看来这回是贼军精心策划的一场突袭呀。那么君然,现在甄大夫全军覆灭,贼军肯定很快就要来夺宛城。我城中只有区区五千人,粮草也不是很丰足,怎么守得了这么一个大城?——五千人往周回几十里的四城上一摆,稀稀拉拉的可就看不见多少人了。”岑彭:“大人勿忧。有俺岑彭在,敌人不死个三万五万的休想登上咱的城头。至于人少,这也不怕,咱们可以在城里招募民兵,共守城池;谁敢不从,抓他几个枭首示众,就没人敢不来了——城中居民有两万多,召集起三千青壮兵丁还是不在话下。另外,在南面逃散的军兵也应该不少,估计少也能逃回三五千人。所以这两天我们就令城头的军士密切注意着城外,见有弟兄们跑回就赶紧开门接入,总之聚集起一万五千人的守城兵力不是多大的难事。至于城中的粮草,的确不是很多,但支撑一两个月还应该够吧。不过大人想想,我们用得了苦守两个月吗?现在我前队的主力已全军覆没,远在常安的皇主不可能坐视不管。我看最多一个半月,朝廷的重兵必会浩浩荡荡地开过来。到那个时候,刘縯王匡王凤这些乱贼还敢在这儿围城?早闻风而窜了。但是他们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必将被我们一个个活捉。总之一句话,大人不必过多担心。”
严悦不觉欣慰地长舒一口气:“啊,君然一席话,我心头的一块石头可就落了地。那么具体怎么干,君然尽管。”岑彭:“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现在就是赶紧多贴榜文,招募民兵;凡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城中男子,只要不呆不傻,不缺胳膊少腿,都到府衙报名入军。敢不来者,斩首示众,不怕他们不乖乖前来。当然时间紧迫,叛贼没准明天就会来夺宛城。所以咱们一边出榜招兵,一边令现有军士往城上运送滚木擂石等守城器物,防备敌军忽然前来。事不宜迟,请大人抓紧实施吧。”
于是午饭之后,严悦即传命全部文武官员都来府衙,令文官负责张榜募兵,武将则驱军往城上运送滚木擂石。当日下午,整个宛城就沸腾开了。而城内百姓见了官府贴出的一张张告示,自然不敢违背,只好乖乖到府衙报名;不到半下午,竟有三千多人前去应募。至于从棘阳逃散的军士,从上午到下午,果然也有四五千人跑回。严悦岑彭大喜,将新招募以及逃回的军兵分拨四城,一块往城上运送滚木擂石。当然宛城太大了,一万多人喊着号子往城上扛抬搬运了一下午,城上也不见有多少东西。于是挑灯夜战,直到大半夜才收军歇息。
次日,诸军匆匆吃了早饭,又开始往城上搬运滚木擂石。尤其岑彭最擅长凌空飞石,于是命数百军士去城西河滩上抬来三百多筐鹅卵石,二十步一筐地在四城垛丫下摆好,等着岑彭到时候大显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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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又忙碌了大半晌午,有细作报来了准确消息:梁丘属正昨日凌晨即死于乱军之中,而甄大夫则被贼军活捉,并在棘阳县衙前被当众活剐了。严悦岑彭听了默然无语。半晌,严悦才叹,没想到两位大人真的殉难了。岑彭,请大人赶紧拟写章表,派快马去常安报告我们这里的情况,尤其甄大夫和梁丘属正已将为国殉难了。皇主得到消息,肯定要派重兵前来灭贼的。严悦,好,我这就拟写奏章,派快马报去常安。
但是到傍晚时分,忽然又有消息报来,朝廷三个月前派往南郡进剿下**的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的军马今晨到达淯阳,但被刘縯王匡王凤那些贼众给迎头截住。目今该军已全军覆没,严尤陈茂生死不明。
严悦岑彭越发惊诧。严悦问岑彭:严尤陈茂怎么从南郡赶到了这里?这怎么回事?岑彭想了一会,这一定是下**王常马武等赶来了,于是严尤陈茂也尾随追了来。昨晨贼军的出击,一定是刘縯与王常们里应外合,才杀败了我们的围城大军。只可惜,严尤陈茂晚到了一步,不然贼军是不可能得逞的。严悦叹,刘縯们两天打了两个大胜仗,其士气可知。岑彭,大人不必忧虑,宛城不是一般的城池,叛贼不死个三万五万的休想登上咱的城头。严大人您看着,我要不把攻城的敌军掷打得头破血流满地爬,我就不是岑君然!如果哪一天贼军攻上了咱的城头,我就把头割下来向您谢罪!严悦笑,君然凌空飞石的功夫大家可是知道的。这回,我们可要看看岑将军如何连珠飞石,痛击敌军!
次日早饭毕,众军依旧往城上运送滚木擂石。严悦、岑彭也登上城头,沿四城督促察看。等来到南城头,忽有军士指着南面大喊:“快看,快看,贼军来了,贼军来了!”
严悦岑彭等闻声向南看,只见南面尘头滚滚,无数人马漫野而来!
...
第二百三十章
汉军大队赶到宛城之下,首先是安营扎寨——刘氏与李通邓晨等扎营于城南,新市军扎营于城东,下江军扎营于城西,平林军扎营于城北;不消一个时辰,宛城四周已是寨栅相连,营帐遍地,一杆杆帅旗也在各寨中树起来,迎着仍有些寒意的春风扑啦啦飘展。 .COM刘縯趁着各部扎营的功夫,和自己的三弟刘秀及族弟刘稷,骑着马绕着宛城观望察看。对于这座郡府大城,刘縯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不知进去过多少回。但骑着马这么转着看还是头一遭。当然刘秀刘稷更是第一回——要不是将要攻打这座城池了,谁会围着一座方圆几十里的城池向上张望着看?但是才看了不到半圈儿,刘縯刘秀的眉头就拧紧了——只见眼前这座高厚无比的城池上头,旌旗飘展,刀枪林立,成排的军士持枪站立垛丫边,正严密地注视着他们。刘縯对刘秀刘稷,敌军被我们歼灭生擒了那么多,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守城军士呀?刘秀,看样子是他们这两天招募了不少民兵——你看上面的那些军士,有不少是十几岁的孩子,还有五六十岁的老头,肯定是刚刚招募来的,或者是强抓来的。另外在棘阳被打散的莽军,估计这两天也逃回了不少,所以城上就显得人多了些。刘稷则望着城上骂:日他娘,这么高的城头,俺的马肯定蹿不上去。不如我拍马到城根儿下,单搦岑彭,把那子给骂出来——只要把岑彭活捉了,他们多少人也吓尿了裤子!刘縯笑:猛弟,你以为岑彭会出来和你硬拼呀?这么高厚的城池,岑彭肯定要在里面固守了,哪会出来和你单打独斗?你就是到城下骂翻了天,他也不会出来的。刘秀也,是啊,岑彭不但勇猛,更有智谋,他一定会凭坚固守,不会轻易出战;猛弟就算冲到城根下,城头上除了哗哗地,射下乱箭,没人下来和你厮斗的。刘稷,那怎么办,不捉住彭,这城池可不好攻下的。刘縯,它就是一块铁,咱这回也啃定了!刘秀,强攻硬打,肯定要付出不代价的。哥,咱不如写封信送进城里,劝岑彭严悦出来投降,看是不是能奏效?刘縯笑,这恐怕不管啥用。我看岑彭对大新朝死心塌地,劝他投降无异于缘木求鱼。刘秀,试试吧,他不投降咱再强攻。再,岑彭毕竟是副将,有决定权的还是严悦;如果严悦被动了,他岑彭估计挡不住。试试吧,不行再。刘縯只好又笑,好,听你的,咱就试试。
于是三人即时回马,到寨即传令各路大将都到城南中军大帐议事。此时各部早已安营完毕,王匡王凤王常陈牧朱鲔李通邓晨等等大将得令便纷纷赶往刘氏中军大寨。诸将到齐,刘縯,尽管咱们及时赶来了,但是各位也许远远的都看到了,宛城城头旌旗飘展,刀枪林立,守军更是一个挨一个,这明他们业已准备完毕;加上宛城本身就高厚坚固,我们要强攻话肯定要付出不的代价。不过我三弟刘秀,既然强攻不易,咱何不采取劝降的办法?虽然他们准备得比较充分,虽然他们的城池又高又厚,但毕竟被咱们团团包围着,尤其他们城里的粮草不会很多,坚持不了长久。如果写信给他们陈述利害,严悦岑彭能不认真考虑?所以我打算采取这一办法,写信劝严悦岑彭出来投降,大家以为如何?王匡笑,这主意倒是好啊,可是能奏效吗?严悦咱不了解,岑彭那家伙咱还不知道?岑彭不但勇武猛悍,对大新朝更是死心塌地;劝他出降,那等于与虎谋皮啊,反正我觉得这办法不行。王凤陈牧朱鲔等也笑,就是,要岑彭出来投降,那是让日头从西面出来,多此一举。王常则向几个人瞪一眼,你们几个话何必这么刻薄?刘主帅也没这办法一定能成功,只不过想试试。再了,城里的主将是严悦,不是岑彭;只要严悦被动了,他岑彭怎么能挡得住?这办法我觉得可以一试——刘主帅,就采用这一办法吧,他们不投降再;宛城,总之一定要拿下来的!刘縯,好,咱马上修书,送进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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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即命三弟刘秀修书。刘秀铺开云笺,提笔一挥而就,其文曰:
严、岑二将军台鉴:
王莽悖暴,神人共怒。今四方沸腾,兵戈并起,新室荡灭,只在眉睫。我南阳义师威武雄壮,所过横扫:甄阜十万精兵顷刻崩亡,严尤陈茂全军覆灭。公等虽据府城,然则兵寡粮少,终难久持。夫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汉兴莽灭,虽童稚亦知也。望公等审时度势,应天顺人,临阵起义,弃暗投明,与我义师同反王莽,共救天下,则不世之功也。倘执意为篡号逆贼卖命,必遭万世唾骂;城破之日,老母妻不亦受累哉?何去何从,敬请三思焉。
写罢封好,即命校去送进城里。校揣了书信,便往宛城南城门奔来。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岑彭严悦这会正坐在南城楼里休息。 .COM
一个多时辰前,严悦见无数敌军从南面滚滚而来,立即回身命令:“传命四面,大将士全都登城,防备敌军前来攻打。”岑彭:“贼军不会马上前来攻打的。估计他们今天是先行安营,准备攻城器具,明日一早必来蜂拥攻打。”
果然,敌军在城南一里多地停下,然后分军左右,开始向城的东西两侧迂回。岑彭看着敌军中一面面移动的帅旗,笑:“姓王的姓陈的姓朱的姓马的这些家伙走向城的东西两面,而刘姓大旗则留在了原地,这明新市平林下江三路人马将分别扎营于城东城西和城北,而刘家大军则肯定要扎营于城南了。”严悦也头:“嗯,是的。他们分军四面,要铁桶般的牢牢围困我们了。”岑彭冷笑:“围困我们?做梦!敢冲到我的城根下,我叫他有来无回!”
之后敌军的营寨在城四周一座座拔起,一杆杆旌旗也在城四外迎风飘展。岑彭对严悦:“城头上风大,请将军去城楼里歇息,贼军若有了什么动静咱再出来观看。”于是两个一块进入南城楼里歇息。
但是进城楼刚坐了不到半顿饭功夫,忽然校入报:“城外来了一名贼军卒,是来给两位将军送书信的。”严悦不由惊:“送书信?送什么书信——君然,他、他们送什么书啊?”岑彭哼一声,撇着嘴冷笑:“他们能送什么书,无非是劝降书。”严悦:“不管什么书,咱到城垛边看看再。”着就起身。
岑彭自然也得起身。两人出城楼到垛丫边向下一看,果然是一名汉军卒站在城外的地上,正仰脸张望着城上。严悦拿手向下指着大声喝:“你这个贼徒军,送的什么信?!”卒在下面也大声答:“我们刘主帅给你们严将军岑将军的信,快开门放我进去!”严悦回身命令:“去,让下面开门,放他进来!”
卒进来跑上城,掏出书信呈给严悦。严悦接过拆看,见里面如此这般,果然是一封“劝降信”。不过严悦一边看也一边暗暗思忖:这信里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呀。我这个城池虽然高厚坚固,守军也不能少,但粮草的确是个大问题。朝廷大军如能在一两个月内赶来,怎么都好;如果赶不过来,我的军兵到时候没粮吃,这城池还怎么守?非被人家打破不可。当然我死了不要紧,父母家怎么办?将来敌军攻进城大肆报复,父母妻向何处可逃?要这样的话,不行和岑彭商量,早早投降算了,免得将来家真的“受累”。尤其岑彭的老母妻也在城中,他不能不考虑这一。对,和岑彭商量,率军出降!
可这事是不能在这城头上当着众军的面的,得到城楼里和岑彭单独商量才行。于是严悦扭脸看一下城楼门,向岑彭一摆手:“君然,来,你跟我来。”
进到城楼里,严悦即把书信递给岑彭,:“君然,你的没错,这就是劝我们投降的。来,你先看看再。”
岑彭接过,一边看一边暗暗冷笑:刘縯呀刘縯,想让我岑彭投降,除非日头从西面出来!尽管你的确也到了“城中粮少”,但我相信我们的朝廷大军一定能在我们粮尽之前赶到的!刘縯,你就别做这个“受降”的美梦了!不过,严将军是不是被这封信动了?看他刚才在外面看信的样子,好像有这意思啊。那么就问问严将军,看他究竟怎么想的。
于是抬眼:“严将军,不错,这就是劝我们投降的。那么严将军,您的看法是——?”
严悦睁着眼略略看岑彭一会,然后咂下嘴,:“这个,君然呀,按我们是新朝命官,据有大郡,应该给朝廷尽忠。可是一来,咱们城中的粮草的确不多,能不能支撑到朝廷大军到来的那一天真的不好。从皇主得知甄大夫梁丘属正殉难,再到聚集众臣商议再到发令调集大军,尤其数十万大军千里迢迢赶到我们这里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呀。如果我们的粮草不到那一天,守城的军兵都饿倒了,城池岂不是破就破了?刘縯王匡们还不进来大肆报复屠戮?当然咱死了不要紧,父母家怎么办,无疑要遭到敌军的报复屠戮;信中要我们顾及老婆孩子,我们不能不考虑呀。二来,当今天下纷乱,对大新朝非常不利。过去“天下苦秦久矣”,现在可以“天下苦新久矣”。当然作为新朝命官,我不应该这样的话。可这是实情,咱们不能自己欺骗自己。再我与君然一直关系不错,才敢和你这掏心窝子的话。我总之一个意思,就是想按刘縯信中的,审时度势,弃新投汉,把宛城献出来;虽不指望荣立什么‘不世之功’,但至少能保全我们的老婆孩子吧?君然,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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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眼前这个严悦是自己的下级,或者与自己没什么交情,岑彭肯定要拔剑大骂:“你这个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奸贼,我一定斩了你!”可是这位严将军目前是全宛城唯一的一位主将,自己更是他的部下,并且和自己的关系的确也不错,岑彭就不能那么做。但是要岑彭“答应投降”,似乎也不大可能。
于是岑彭对严悦:“严将军,您不把我当外人,把心窝里的话掏出来给我,我的确没啥可。可是宛城城高险固,易守难攻,这您是清楚的,贼军就是全战死在城下也休想登上咱们城头的半步。至于粮草,的确不是多丰足,但是我们省着吃用,坚持到朝廷大军到来的那一天完全有可能。再这两天来,我们募兵丁,固城防,没明没夜地往城上运送滚木擂石,全城可以忙了个底朝天;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却要开城投降,这不是闹笑话嘛,全城军民会怎么?严将军,您我们能投降嘛?”
严悦一听,不觉臊红了脸。心想岑彭的是啊,两天来大家忙得脚不地,现在敌军刚一到来却要开城投降,的确好不好听啊。唉,算了,还是一个心思地固守城池吧。
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嘿嘿…。君然,你的对,是我糊涂了。好,啥也别了,咱们号令全城将士,固守城池,坚持到底!”
但是岑彭话还没完,又接着:“至于咱们的家,严将军您一万个放心,有俺岑彭在,我一定保得咱们两家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即便到了粮草用尽无法守城的那一天,我也要保着您家我大爷大娘,还有嫂子孩子以及我的老母妻突出宛城,北去洛阳!我能保着我的老从棘阳逃来宛城,就能保着您的老从宛城进入洛阳;严老兄您如果不信,我现在可以对天发誓!”
严悦赶紧摇手:“好了好了君然,你哪用发誓。你岑君然是咱们前队的擎天柱,整个宛城都在你的保护之下,更别咱的老了。好了君然,咱们坚守城池,绝不投降。”
“好!”岑彭“哧哧”几把扯碎手中的书信,扬手扔到半空里,向外喊:“来人!”
门外卒应声而进,向岑彭抱拳:“岑将军,请吩咐!”
“去把那个贼军卒砍了,尸首扔到城外去!”
卒才要答应扭身出去,严悦却抬手制止:“君然,算了。一个送信的卒,杀了他也没啥意义。还是放他回去,让他告诉刘縯我们绝不投降。”
“嗯,严将军的是,留着他的嘴回告刘縯也好。但是不给他留记号,怎么让刘縯知道我们誓死守城的决心?!”岑彭着“唰”地拔出腰间的匕首,拔脚迈出城楼门,瞪着两只恶喇喇的大眼直奔汉军卒。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送信的汉卒见岑彭攥着匕首恶狠狠地朝自己奔来,还以为要杀自己,吓得“嗷”地抱住头就往登城口跑。 .COM但他哪里跑得脱,早被两边的莽卒截住摁倒在地。岑彭提匕首上来,“啪”地将汉卒揪起,大骂:“你这个贼军,竟敢跟着刘縯反叛朝廷,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汉卒抱着头哭喊:“两军交兵,不斩来使,你们不能杀我呀!”岑彭骂:“你狗屁的‘来使’,‘来屎’还差不多!——借你的臭嘴回告刘縯,叫他早早自缚投降,饶他不死;继续作逆,粉身碎骨!至于你,今天也得给你苦头吃吃!”着挥起匕首,“唰唰”割去汉卒的左右两耳,又“唰”地削去汉卒的多半个鼻子,接着撩腿一踹汉卒的屁股:“贼徒,快滚吧!”
卒没想到就送这么一趟信,竟遭受了这样一场疼痛羞辱,不觉又气又恨;满脸是血地从爬起来,回头向着岑彭骂:“岑彭匹夫你等着,我们刘主帅一定不会轻饶你的!”骂罢捂着血葫芦似的头哭叫着跑下城去了,岑彭等在后面哈哈大笑。
卒捂鼻掩耳,一路哭骂着跑回城南汉军大寨。此时众大将依旧在中军大帐里等待消息。卒跑进来,满脸是血地扑到刘縯面前嚎哭:“刘主帅,他娘的岑彭如此无礼!”刘縯不觉拍案而骂:“岑彭匹夫,欺人太甚!日后捉住了他,碎尸万段!”王常也满面怒容:“没想到岑彭这么死硬!”王匡王凤等则笑:“看看,早岑彭不会投降,你们就是不听,却害得这位兄弟受辱受痛。”平林军师申屠建:“这哪是在羞辱这位兄弟呀,这明明是在羞辱我们众大将嘛。”刘縯愈发气呼呼地:“以后捉住了岑彭,什么也不能轻饶他!”刘秀则上前把卒扶起,安慰:“兄弟,让你受苦了,真是对不起。”招呼帐口的校把卒搀出去找医官包扎医治。
王常对刘縯:“刘主帅,看来只有强攻了,您就下令吧。”
刘縯:“好,强攻,把宛城给他踩平踏烂——众将听令!”
王匡王凤王常陈牧等几十人只好纷纷列队,听候命令。
刘縯:“各位,我们先礼不成,只有用兵了。各部明晨五更造饭,平明让军士进食完毕。但见日头从东方一出,各部即麾军城下,围住宛城蜂拥攻打。要告诉弟兄们,哪位兄弟首先攻上了城头,赏千金!当然宛城城厚墙高,比别的城池能高出多半丈,咱们所带的云梯估计没一架能够着城头。所以各位回去即督促军士,每两架云梯续接在一起,绑紧扎牢,明天攻城时好够着他们的城头。各位还有别的要的吗?没有?好,立即回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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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平明,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宛城四周即鼓声大震,喊杀连天,各部汉军扛抬着一架架长长的云梯,手持着枪刀盾牌,蜂拥杀向宛城。城中早有准备,在“嘡嘡嘡嘡”的铜锣急敲声中,一万五千守军全都飞跑上城,到垛丫边弯弓搭箭,瞄向汉军。众汉军离城池尚有数十步,城上已是箭发如雨,哗哗哗地向他们射去。汉军以盾牌护,奋死冲到城根下,将一架架云梯“砰砰”靠竖在城墙上,然后着盾牌“噔噔噔”鱼贯而上。但是城头上齐声喊,一块块几十上百斤的大石头呼啸着兜头砸了下来。汉军所持的盾牌可以防箭射,防刀砍枪扎,但对从天而降的大石头可就“毫无招架”了。于是在“咣咣咣咣”的拍砸声中,众汉军哭天喊地,乱成一团。尤其云梯上的汉军,被砸得骨碌碌成串滚下,摔趴在地上痛苦挣扎。但是后面的众汉军似乎义无反顾,着盾牌又涌到云梯边,继续奋勇而上。城上更不含糊,随着“一二三!一二三!”的号子喊,一根根水桶粗细,半丈多长,重达数百斤的松树圆木从城头上咕隆隆抛下来,不但将登梯的汉军又全都砸下来,有些不太结实的云梯竟也给砸断了。攻城的汉军,更是一团纷乱哭喊。在百步外观看并督战的刘縯王匡王凤王常陈牧诸大将看着自家攻城的弟兄成堆成串地从云梯上掉下来,无不心急,暗暗:照这么下去,得损失多少弟兄啊!
更令汉军将士震骇的还是岑彭。当汉军潮水般地涌到城下,岑彭撩着两条矫健的长腿在城上来回飞跑喝喊指挥:“放箭,砸石头,抛擂木!”当然岑彭最主要的还是施展他的特技绝活——凌空飞石。军士放箭砸石的同时,岑彭频频去竹筐中抓起鹅卵石,挥起猿臂一样的长胳膊,口里连连喝喊着:“贼徒,给你吃颗鹅蛋!贼徒,你也吃一颗!贼徒,这颗赏你了!”一枚枚脱手的鹅卵石,就像现代的炮弹似的,带着风声“日日”飞下城去,打向一个个手持盾牌奋力向前的汉卒。这些盾牌一般都是荆编或是竹编,遮挡箭镞刀枪犹可,但哪里挡得住疾飞而来的鹅卵石?只听得“啪啪啪啪”一阵响,城下一块块盾牌被这些带着强大冲击力的鹅卵石击烂击穿;盾牌后面的汉卒不是被击酥了手臂就是被击烂了面门,一个个猝然倒地,捂着头脸滚爬嚎哭。城上众莽军见他们的岑将军“蛋”无虚发,一颗一个贼军倒地,无不鼓舞,纷纷拍手欢笑:“岑将军,真神将也!”“岑将军,您可让我们开了眼了!”但是岑彭似乎并不过瘾,命令旁边的两个军卒:“你们两个专门给我拣石头,看我如何击杀贼军!”于是两个军卒“噔噔噔”地去筐里拣抱石头,岑彭则接过来“嗖嗖嗖”地掷下城去,城下汉军自然又是一个接一个地哭嚎倒地。当日汉军攻城一个多时辰,岑彭撩着两条长腿,在城上也奔跑掷打了一个多时辰。岑彭嗖嗖掷出了八百枚鹅卵石,汉军也整整被击倒了八百人!同样在城上奔走指挥的严悦后来看到岑彭“蛋”无虚发掷石击敌的风采,不由得对众军喊:“岑将军真是神将!有这样的神将在,我宛城复何惧哉!”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但是众汉军将士可就承受不了了。 .COM尤其在城东城北观战的王匡王凤陈牧朱鲔廖湛众大将,见自家弟兄成堆成群地死伤于城下,急得又搓手又跺脚:“这他娘的打的什么仗啊,有多少弟兄也得砸进去呀!”王匡干脆命令身边的传令兵:“快上前敲锣鸣金,把弟兄们都喊回来,不攻城了!”旁边的胡殷:“这恐怕不大好吧?当初攻打湖阳时咱就违逆过一次将令了,刘縯当时也没好意思什么;这回如再擅自收兵,刘縯可就不会迁就了。”王匡:“他爱迁不迁爱就不就,不能眼看着弟兄们都赔光了吧?!”王凤也:“对,不能为了他们刘家把咱的老底都赔进去!”朱鲔则一把抓过军士手中的铜锣:“我他妈亲自去喊众兄弟去,看他刘縯能把老子怎么的!”正这时,忽听得南边有人大喊:“王将军,快传令收兵!”王匡等扭脸望去,见是一骑马一边招手一边高喊着向他们疾驰奔来。来到近前,马上军士向他们抱拳:“王将军,各位将军,刘主帅命令停止攻城,请你部立即撤下军马。人马回寨安顿好后,请各位将军前去城南中军大寨再商大事——我还去城北传命陈牧诸将军,恕不下马。”罢“驾”地一拍马匹,又向北疾驰去了。
——原来刘縯在城南观战,见攻城的军兵死伤太多,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攻下去了,于是回身命令两名传令兵:“速去城东城北和城西,命新市下江平林三部立即停止攻城,人马全都归寨,并令三路将帅稍后都来我中军大帐议事。”军士得令翻身上马去了。自然,本部攻打南城的弟兄,刘縯也赶紧命人上前鸣金喊回。
王匡等见刘縯传下令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几个人互相看着:“这还像回事,刘縯总还算有头脑。”于是赶紧命人去城边敲锣鸣金,喊回兵众。而城北的陈牧及城西的王常在得到刘縯的命令后,也赶紧鸣金撤兵。
其实陈牧刚才比王匡还急,廖湛当然也是同样的急。俩人一边瞪眼看着半城墙上扑啦啦掉落的自家兵众一边跺脚大骂:“再他娘的这么攻下去,这老子们可就成光杆了!”陈牧骂罢回身喝喊,“快去城下鸣金,把弟兄们都喊回来,不攻城了!”军师申屠建则赶紧摇手:“不可,擅自收兵,这可不是事,刘縯怪罪下来咱无话可。将军不如急去城东,和王匡他们商量一块撤下来。只要王匡他们也撤下来,量刘縯也不敢怎么的。”陈牧:“好,我去见王匡!”扭身才要上马,恰好刘縯派来的传令兵赶到,于是赶紧鸣金收兵。当然心里最不是滋味的还是申屠建,暗暗:“刘縯这家伙,到底不含糊,把事都想头里了。”
在城西观战的王常等下江众将自然也是无比的心急。马武睁着大眼看着城墙上扑啦啦掉落的弟兄,憨着大嗓门惊叫:“我入他娘的啊,这可怎么好啊?我看还是我去吧,没准能攻到城头上去。”成丹:“你去?城上的大石头专找着你这黑大个子砸!”王常也对马武:“子张你不要去,这可不是你提着大戟在平地上纵马驱驰。”黑胖子光头步将爬山虎张卬则拄着手里的大铁棍,幸灾乐祸似地看着那些扑啦啦掉落的军士笑:“嗨嗨,咱这边攻不上去,那三面也攻**不上去,白他娘的挨人家的砸。”宗佻臧宫则对王常:“王将军,不能再攻下去了,白白伤折弟兄啊。”王常:“嗯,是不能再攻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立即去见刘主帅。”转身便去上马。可正这时,刘縯派的传令兵来了,要他们立即把兵众撤下来。王常暗暗赞叹:“刘主帅的这道将令,又及时又果断呀。”赶紧派人去鸣金撤兵。于是东南西北四面攻城的汉军开始抬着死伤的弟兄往下撤。
城上的莽军自然欢喜无限。众莽军见汉军抬着数不清的尸首或伤兵纷纷撤去,高兴得手舞足蹈又蹦又跳:“噢,贼军走喽,贼军被我们打跑喽!”有十几个军卒更是把岑彭围住抬起来,一边向上抛扔一边欢呼:“噢,神将啊!噢,神军啊!”随后严悦更是一把抱住岑彭:“君然,你果然是前队的擎天巨柱!看今天这场景,我还怕啥?!”岑彭:“我早将军不用担心,贼军来多少让他死多少!”严悦:“看贼军伤折那么多人,他们不敢再来攻了吧?”岑彭:“估计他们也不敢再来强攻。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将军可传命四城,让众军去城外把砸扔下去的滚木擂石等物再运回扛抬到城上,防备贼军的再次来攻。”严悦高兴地笑:“好,君然和我想一块了!”吩咐军士去四城传命不题。
汉军各自撤回本寨,王匡王凤王常陈牧等等诸路大将纷纷赶赴城南刘縯的中军大寨,商议下步怎么办。自然,诸将把自己所部重伤及死亡的人数也带了来:新市一千二百人,下江一千三百人,平林一千一百人。而刘氏李通邓晨部人数更多——一千七百人。四路相加,共伤折兵众五千三百人。众将一听这个数字,不禁一下子傻了眼,一个个灰黑着脸低下头不吭声。大家纷纷想:这才半天不到就损伤这么多,要是攻上个十天八天的,城外剩下的不就只有我们这些督促观战的大将了?这城还能再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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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天,大家也没有一个人能话,只好抬起眼看刘縯。
刘縯当然更沉重。按他原来的预想,攻打宛城这样的城池,第一天伤折个千把来人也算“正常”。但是现在一下子伤折了五千多,就不能不让他倍感震惊——这个宛城,绝不能再这么打了,否则军心会乱,士气会低下去的。尤其王匡陈牧这些新市平林将帅,肯定要“违命抵制”的,那将是何等严重的后果?唯一的办法,只有“围而不打”。其实不光刘縯这么想,刘秀李通邓晨刘赐刘嘉刘祉等等也是这看法。刚才在新市下江平众大将到来之前,大家就纷纷发表这意见了。尤其刘秀对哥哥,宛城坚固,岑彭勇猛,这个宛城什么也不能再强攻了。但是他们毕竟粮少,支撑不了很久。我们最好“围而不打”,等他们粮尽了再一举夺下来。这样既能避免损失人马,又能最终夺得城池,总之不能再强攻了。刘縯,兄弟你们的都对,和我想一块了。一会王匡王凤王常陈牧诸公来了,我就把这意见给他们。
所以这会刘縯见王匡王凤王常陈牧等等众人都拿眼看着他,知道大家都在等着他拿主意,于是:“各位,宛城险固难攻,这我们都有预料的。但今天我们一下子伤折了这么多弟兄,却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既然宛城这么难打,我们就不能再强攻了,免得让弟兄们做无谓的牺牲。好在,他们城里的粮少,坚持不了许久。所以我觉得,咱们最好采取‘围而不打’的办法,等他们粮尽了再一举夺下来,大家以为如何?”
王匡王凤王常陈牧朱鲔廖湛,以及马武成丹等等,听罢都暗暗头:是啊,只有采取这样的办法了,不然白白地让弟兄们送命?
于是王匡首先:“刘主帅,我也是这么想的。好,就采取这办法,围而不打。”
王凤王常陈牧朱鲔廖湛马武成丹等也纷纷:“好,同意,围而不打。”
刘縯才要“好,那就这样定了”,却听得众将中响起一声刺耳的怪叫:“围个**围,明天看老子的!明天只老子一个,就把宛城给他夺下来!”
众将闻听一看此人,不禁都大惊:“啊?原来是他!”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这人无疑是下江大将——黑胖子光头步将爬山虎张卬。 .COM
前面过,这个张卬是个奇人,虽然身短体胖,但是腿力极好,爬坡登山,如走平地,一般的人谁也赶不上他,所以才有了“爬山虎”这样的绰号。过去绿林军遇到难以攻克的城池,往往都是这个张卬手提大棍,踩着云梯噌噌几下蹿上城头,抡着铁棍在上面呼呼乱打,一座城池很轻松地就被他拿下了。其实在半个时辰前,王常见宛城如此难打,本来想向张卬挥手喊:“老张,提着铁棍上去,这回就看你的了!”可这个张卬偏偏是个二杆子犟驴,你用他支派他的时候,他两眼一翻对你理也不理;但是你把他晾在一边扫也不扫他时,他却提着铁棍“嗷”地就冲上去了。所以不单单是王常,包括王匡王凤朱鲔马武成丹胡殷尹遵等等,都知道这东西的怪脾性。于是在绿林山,大家既不把他当个人,但还离不了他。
但是今天王常没有支使他,他也没有“嗷”地飞冲上前,大概这家伙也清楚这个宛城不是好登上去的。可是现在大家都同意“围而不打”了,他却喊叫着“看老子的”。所以王常在吃惊之余,不免要愣起眼瞅着他暗暗骂:这个龟孙二吊子,怎么这个时候喊起来了?
王匡王凤朱鲔成丹胡殷等等这些绿林旧将自然清楚张卬的这种过人本事,所以听张卬一喊,便都拍着手向他哄笑:“对,有咱老张哩,这还有啥好怕的?”或者:“老张,你怎么现在才?你早该上去的呀!”尤其是马武,抬手“咣”地照张卬圆滚滚的大脑袋上就是一拳:“你这狗入的东西,攻城的时候你站那儿不动,这会咋乍呼起来啦?”
刘縯刘秀李通邓晨以及陈牧廖湛申屠建等等这些不明底细的人自然惊诧不已,心想这位张将军怎么能“独自取城”?他有什么神通?于是一个个瞪大了眼,惊愕地看着满面凶气的张卬以及拍手哄笑的王匡王凤们。
王匡自然看出了刘縯等人的不解,就对刘縯:“刘主帅,你们不知道啊,俺这位老张可不是一般的人。别看他又粗又胖,但是又能跑又能跳,爬坡登山,嗖嗖嗖跟头花豹子似的往上蹿,所以我们都喊他“爬山虎”。过去我们攻打城池,碰上那不好攻下的,都是俺老张提着铁棍跑到云梯前,噌蹭几步就蹿上了城头,然后抡圆了铁棍在上面呼呼乱打,一座城池吃面条似的就被他拿下了。比如当初我们攻安陆,攻新野,攻竟陵,都是俺老张立的这大功。现在他能拿下宛城,当然不是吹牛x,我看就派他上。”
刘縯们这才知道咋回事,一个个长出一口气,向着张卬赞叹:“啊哟,不知道张将军还有这等神奇的本事哩!”
张卬则粗野地骂一声:“啥狗**奇不奇的,反正老子能登上他的城头!”
刘縯自然大喜,对张卬:“既然张将军主动请战,这还有啥好的?好,就按张将军刚才的,明天再夺宛城。各位,明天咱们齐集城下,看张将军如何大显神威——张将军,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没想到张卬果然有“要求”,瞪大了两个眼珠子对刘縯:“你这个什么‘主帅’,不是过谁先登上城头可以得一千两金子?”
“对,这是咱们的赏令。张将军如能攻上他的城头,再加一千两!”
张卬却大嘴一撇:“两千两算个**球,老子要五千两!”
全场愕然。大家没想到这位张将军不但“索赏”,而且还“涨价”。而王匡王凤们更是跟着起哄,一个个笑着向张卬喊:“老张,宛城府库里的金银多的是。只要你能拿下宛城,就是一万两刘主帅也给你!”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位光头大将竟然借梯子上墙,又瞪大了眼问刘縯:“那就一万两,你给不给?”
大家越发愕然。尤其刘秀李通邓晨刘赐刘嘉等都在心里笑:这是个什么“将军”呀,攻城打仗还带讨价还价的?而且还要一万两?当然他们也清楚,这“价码”既然涨上去了,那是不可能再降下来的。
果然,刘縯眼也不眨一下,张口就对张卬:“好张将军,就一万两!只要能拿下宛城,只要能减少众军弟兄的流血牺牲,一万两金银算什么?好,就这么定了,只要咱们一攻进城去,立即给张将军一万两金子!”
其实刘縯刚才也暗暗好笑,心这位张将军怎么把这中军大帐当菜市场了?把攻城夺地当生意买卖了?不但讨价还价,还成十倍地索要赏金。可是既然人家“涨”了上去,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砍”下来,不然传出去那是多大的笑话呀,这才一口答应。
当然感到又好笑又可气还是王常和马武。王常暗暗骂:“这个龟孙东西,怪不得攻城的时候他不往前上呢,原来是惦记着金银呀?”马武则抬手又一砸张卬的光头:“你这狗入的东西,前去攻城还带讲价钱的?丢你娘的人,丢绿林山的人!”
张卬却毫不服软,睁着怪眼向马武喊:“丢你娘的x的人!在绿林山,老子攻下城池能大秤分金银,在这儿谁给老子分根儿**毛了?不给老子钱财,老子白提着脑瓜子卖命呀?!”
此话一出,王匡王凤朱鲔成丹胡殷宗佻等等这些新市将帅不觉倏然一愣。几个人想:是呀,当初老子们在绿林山,是多么的痛快舒服。抢回来的金银珠宝,大秤称,斗量,我们这些渠帅头领哪个不是分得金玉满箱钱财无算?可是一场大瘟疫,害得我们兔子似的逃下山,把金银钱财全丢在了山上没顾上拿,而且到现在也不敢回山去取,不然再传上了那瘟疫怎么办?后来跑到刘氏的旗下吧,却是“一切缴获都充公”,个人分不得一厘一毫。当然了,我们现在是“反莽复汉”,将来能够拜官封侯,坐享富贵,可那要到何年何月呀?总之绿林山的那段舒坦日子,这辈子恐怕再也享受不了了。
陈牧廖湛这俩平林将帅听了张卬的话也不免一震。这俩人虽然没经历过绿林山的那场大瘟疫,不像绿林将帅想得那么悲哀,但张卬的话也使他们有黯然:是啊,当初我们在桐柏山里做山大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金玉珠宝,随我们分随我们拿,何等的舒坦快活?可是自从加入了汉军,除了听人家吆喝受人家管制,什么时候分过一次金银?唉,不了,谁让咱跟着王匡们上了刘家的这条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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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常当然看出了王匡王凤以及陈牧等人的黯然神色,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于是开始叱喝张卬,但实际是在给王匡王凤陈牧等听:“张卬,胡什么呢你?分什么金?分什么银?你以为你还是在绿林山?我们现在是堂堂的汉师,在场的都是堂堂的汉将,怎么还这种分金分银的浑话?!这次刘主帅已答应给你一万赏金,我就容你这一次,以后再不准这样了!——刘主帅,事情既然这样定了,就请下令明天攻打宛城吧!”
“好!”刘縯向众将,“明天吃罢早饭后,咱们就齐聚城下,看张将军如何大显神威!”
第二百三十五章
次日早饭罢,一万汉军列阵宛城城南一里处,准备协助光头大将张卬“独自取城”。 .COM
昨天在确定下张卬的“独自取城”后,刘縯们当然也得商议具体怎么攻打。按刘縯的意思,这回虽然主要是靠张将军,但是为了分散城中的注意力,汉军各部还须全都拥到宛城下,东南西北一齐攻打。当然了,东、南、北三面只是佯攻造声势,不必直接攻到城下;只有城西平林部可以直攻城下,因为张卬将军要飞登上城的——至少,得把若干架云梯竖靠到城墙上吧,不然张将军怎么上去?四面攻打的另一个目的,无疑还是为了防备岑彭。岑彭的飞石百发百中,无人能躲;倘若他发现张将军提着铁棍嗖嗖跑向城下,肯定要连连向张将军掷打飞石的,而张将军又如何躲得过?我们所期盼的“飞身登城”又如何得以实现?但是我们四面攻打,岑彭顾得了南边顾不了北边,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张将军才好瞅空档飞跑城下,然后施展绝技一跃登城。总之我们不能让岑彭发现跑向城下的张将军。
王匡却哈哈大笑。王匡:刘主帅,瞅啥“空档”呀?宛城东西南北每一面都有**里宽,如果光防一个岑彭,那该有多少“空档”呀。比如我们明天就攻他的南城,如果岑彭在城的靠西边,我们就让老张去东边登城;如果岑彭在东边,老张自然就从西边;如果岑彭在城楼正中央,那更好办了,老张随便从东边西边都行,总之躲他岑彭还不好?就算岑彭看到了飞跑城下的咱老张,他也来不及跑过来扔石头,咱老张早登上他的城头在上面抡着铁棍呼呼开打了。而我们的众将弟兄,包括我们这些熊虎大将,全都跟着一拥上城,他岑彭就是天大的能耐又如何施展?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咱老张一登上城头,这个宛城就是咱们的了。
王凤也跟着,我们王老兄的是啊。岑彭的飞石虽然又准又狠,可是他多能掷出个百把十步,绝不可能从从城东头掷到城西头,也不可能从城中央掷到城两边,那都四五里甚至十来里远哩。所以单防一个岑彭,他有多少个‘空档’呀,就是只攻他的一面俺老张也照样飞上他的城头!
王匡又接着,这只是一方面,关键我还想让你们各位见识一下俺老张的能耐,让你们看个稀罕。刚才刘主帅不是要看俺老张的“大显神威”吗,但是如果你刘主帅在城南指挥佯攻,而颜卿老张他们在城西真攻,你刘主帅怎么能看到老张的“大显神威”?所以,不如调拨万把弟兄,掩护老张只攻他们城池的任何一面,咱们这些大将则可以在后面看着老张和弟兄们呐喊着冲向前去。我敢保证,只要若干架云梯竖靠到他们的城墙上,只要俺老张提着铁棍飞蹿到他们的城根儿下,你们就可以看见什么叫‘爬山虎’,什么叫飞跳登城,什么叫单人独棍夺取他的城头!当然了,更可以让你们知道俺老张,还有我,以及俺这些绿林弟兄没有吹牛x!刘主帅,我话撂这儿了,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法!
刘縯刘秀们不免“唰”地一震。他们没想到王匡会把话到这个份上,让你不能“再行商量”。也许,王匡就是想在众将帅面前显摆他们绿林军中有这么一位奇异人物才把话的这么决绝,目的就是让你们“见识见识”。不过刘縯们也暗暗想,就算王匡有这个意思,可是他和王凤所的也确有道理呀——岑彭的飞石虽然又准又狠百发百中,但他怎么也掷不出好几里去;就算只攻他们的一面,岑彭也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顾得了中间顾不了两边。要这么,那就只攻他的一面也可。再,那位“爬山虎”究竟是怎样的“飞身登城”,我们也想观赏一下,看看这个“稀罕”。
当然想得更多一的还是刘秀。他没想到,这位身短腿粗一脸凶相的“爬山虎”竟有这样的奇特本事。回想当初在新野县,自己为了救丽华,曾经挥舞着夺来的钢刀三五个回合就把这个张卬踹倒在地,并用刀尖逼住了他的咽喉。可是现在再看这个张卬,虽然低矮粗胖,但也是虎背熊腰,浑身上下透着惊人的蛮力,一般人恐怕三五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当初自己怎么竟能独自一人打他们一大帮,并且三招两式就把这个张卬打倒在地了呢?按自己的腰身力气,明显不是这个张卬的对手呀——莫非,那是有神相助,给了我超乎想象的勇武气力?当然了,就是有天神相助,那也是救丽华的。像丽华那样高雅美丽的女子,怎么会被张卬这种凶悍野性的人玷污欺辱?只怕上界天神也不容许。或者,丽华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美丽女子,我们总有一天要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夫妻的。
当然作为大哥的刘縯,他不知道人世间还有个“阴丽华”,更不知道三弟心中还隐藏着这样一个秘密。他现在所想的,是明天怎么派兵,派哪路兵力掩护张卬夺城。王匡的话既然已经“撂那儿”了,那无论如何也不能拂人家的面子,只能按他的意思攻打宛城的某一面。至于攻哪一面,毫无疑问的是南城。一来,南城是我们的主攻方向——我们的中军大寨在城南;二来,王匡的话中已带出了“南城”,怎好另选东城西城或北城?至于派哪路军兵,更不用了,只能调派我刘家的军兵了。“反莽复汉”本来是我们刘家的事,不派我们的军兵派谁的?何况,我们刘家军就在城南,如果放着就近的军兵不派而调东、西、北较远的兵,那不一片哗然了?没的,就派我们的人马;人数,就按王匡的,一万!
于是刘縯对王匡王凤等:“好各位将军,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城南大寨兵一万,掩护张将军前去夺城。岑彭如果在城上东面,我们就让张将军从西面;岑彭如果在西面,张将军则可去东面;岑彭如果在城楼下正中央,张将军则从东面或西面都行。岑彭将近一丈的大个子,我们总能看清他在城上的哪个位置的。至于我们这些大将,明天都来城南,看张将军如何大显神威;一俟张将军登上城头,我们立即飞奔上前,登着云梯一拥上城,大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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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众将都高兴地答应。
王匡更是略显得意地对刘縯:“刘主帅,你明天就瞧好吧,这个宛城一定是我们的。明天中午的庆功宴,我们就在宛城府衙举行!”
刘縯也高兴地笑:“好,就在他们的府衙。到时候咱们每人跟张将军碰一觥,好好给张将军贺贺功!”
张卬却裂着大嘴怪笑:“你们给老子碰三觥老子也不怕!”
但是邓晨似乎有所担心,就站出来对刘縯王匡:“刘主帅,王将军,张将军明天能飞身上城,这个我不怀疑。可是,我看张将军平时不戴头盔,不披甲胄,怎能防得住城上射下的箭矢和砸下巨石滚木?当然,张将军可以手持盾牌防箭矢,但是砸下的石头木头怎么防?”
王匡又哈哈大笑:“邓将军呀,给你,你这个担心多余。知道啥叫‘飞身上城’不?俺老张身形敏捷,快如闪电,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不等他们的石头木头砸下来,俺老张早‘嗖’地蹿上他们的城头了。总之还是那句话,除了岑彭的飞石,什么东西也伤不了俺老张的半根寒毛,这个我们见多了!”
张卬则又怪叫:“什么他娘的岑彭,谁也休想砸着老子,以为老子给你们吹牛x?!”
邓晨只好往下退着:“好,那我就放心了。”
王凤朱鲔成丹胡殷尹遵宗佻等则又向张卬哄笑:“老张,明天就请拿你的一万黄金吧!”“老张,在绿林山我们就靠你,没想到现在还靠你!”只有马武又抬手一砸张卬的光头:“狗入的东西,明天总之是看你的了。”
王常自然不会跟着起哄,他对刘縯王匡:“刘主帅,王公,明天只攻他的南城也可,但是东、西、北我们三寨的人马也要做好准备。一旦城南咱们的人马攻入城里,东、西、北三寨的人马也要立即拥向城下,乘势杀入城中助战。”
刘縯王匡深以为然。于是刘縯对王匡王常陈牧:“三位将军,明天我们众位主将都来城南观看张将军飞身登城,却命众副将整人马做好准备。一旦我们南城的人马杀入城里并打开东、西、北三门,咱们东、西、北三寨的将士便立即杀入城中助战。总之,这回要活捉岑彭,活捉严悦!”
王匡王常陈牧齐声答:“好,就这样!”
于是今晨早饭罢,刘縯刘秀等早早好一万本部军兵,扛抬着数十架云梯,在宛城城南一里处东西一线列阵摆好。稍后不久,城东王匡王凤朱鲔胡殷尹遵,城北陈牧廖湛申屠建,城西王常马武成丹宗挑臧宫,这些大将在安排下众副将整准备军马后,各骑战马往城南赶来。自然,本次攻城的第一主角——光头大将黑胖子张卬扛着大铁棍,迈着两条粗壮的短腿嗖嗖嗖嗖跟在王常等人的马后也向城南奔来。
无须多,三通鼓响罢,刘縯挥剑向着宛城大喝一声:“弟兄们,冲向前去,夺下宛城!”
鼓声震天,喊声动地,东西一线摆开的一万汉军扛抬着数十架云梯,潮水般地拥向宛城。光头大将张卬一手提大棍,一手持盾牌,夹杂在众军里奔向宛城的西南角——刘縯王匡们早看得清楚,身高九尺鹤立鸡群的岑彭这会正在中央城楼下,这才让张卬从西南角登城,以避开岑彭。
因为离城只有一里之遥,所以众汉军转眼间就冲到了城下。尽管城上矢石如雨,众汉军还是奋力冲到城下,将一架架长长的云梯“啪啪”竖靠在城墙上。
在后面手举盾牌的张卬见云梯靠上在了城墙上,大喜,“唰”地扔下盾牌,迈开两腿,嗖嗖嗖像离弦之箭似的跑向城下。
可是就在他即将跳上云梯的一刹那,只见眼前“呜”地一闪,一颗鹅卵石如同一只黑燕似的向着他的面门疾飞而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其实,张卬这次自告奋勇“看老子的”,除了想得到万两赏金,他还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弄两个漂亮丫头玩玩。 .COM自从去年夏天的那场大瘟疫,张卬懵懵懂懂地随着王常马武成丹宗佻等逃到了南郡。但即便是在逃亡途中,这位光头步将也忘不了“弄个漂亮丫头玩玩”。可是王常马武知道他的这种本性,对他看得紧,他根本无从下手。当然饮食男女,人之常情,王常、马武,包括王匡王凤朱鲔等,在绿林山时已经给他张罗了一个老婆一个妾,免得他兽性常发,攻进城邑就糟害人家的闺女。但即便有了老婆妾,这个张卬也是兽性不改,常常转着两只恶喇喇的大眼珠子暗暗骂:“日他娘,**老娘们有啥玩头,还是鲜嫩的丫头玩着过瘾。”
当然到老婆妾,其实王常马武王匡王凤朱鲔成丹胡殷等等这些绿林将帅都有老婆妾还有孩子的,包括陈牧廖湛申屠建这些平林将帅也有老婆孩子,而且就在他们各自的军中。只不过本书中我们所要叙述的人物故事太多太繁,来不及交代他们的老婆孩子罢了。
那么这次攻宛城,张卬觉得“玩鲜嫩丫头”的机会到了。因为这家伙也清楚,宛城是郡府大城,里面的漂亮丫头肯定很多,而且比山野里的村姑更鲜嫩更水灵,玩着更“过瘾”。于是在众将都同意“围而不打”时,他却高叫着“看老子的”。当然这种事是不能明的,尽管他又粗鲁又野性,也知道这话不能往外,只好高喊着“给老子万两黄金”了。
于是今天,当一万刘家军扛抬着数十架云梯呐喊着拥向城下时,张卬手提大铁棍,圆滚滚亮闪闪的大脑袋里闪现着黄澄澄的大堆金子和鲜嫩水灵的丫头,夹杂在众军里向着城下飞跑。当然他也忘不了这样想:这回冲进城抢到了鲜嫩丫头,啥也不能叫王常马武那俩狗日的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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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这种罪恶邪念今天注定难以实现——就在他提着铁棍就要跳上云梯的一刹那,忽然瞥见一个黑正从城上朝着自己的右脸颊飞来。张卬果然也不含糊,立刻意识到这是岑彭掷来的飞石,于是抬棍“嗨”地便挡。几乎同时,只听“呯”地一声脆响,飞来的那颗鹅卵石恰好撞击在他的铁棍上,迸裂的碎石“哗”地扑溅了他一脸,打得面皮生疼。张卬大惊,心想岑彭那子不是在城中央么,他的石头怎么能飞到这里?慌忙抬眼来看时,早听得城上一声洪亮的大喝:“贼将,再给你一颗鹅蛋!”喊声未落,张卬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一闪,右耳边随即也“噗”地一声响。顿时,他感觉整个右肩膀就像被一根千斤铁棒狠狠戳击了一下,一阵剧痛立刻传遍全身,右手中的铁棍也“当啷”落地。“不好,再不跑就没命了!”张卬知道已被岑彭的飞石击中,于是抬左手“呼”地捂住右肩头,扭转身撒腿就往回跑。但是城上又一声大喝:“贼将哪里去,再吃一颗!”可是张卬不但跑得快,而且贼精,边跑边忽左忽右地蛇行急闪。等这颗“鹅蛋”带着风声追上他时,他恰巧闪到了右边,那颗“鹅蛋”贴着他的左耳“呼”地飞过去,“啪”地打在了地上,迸溅起一团土尘。等城上第四颗“鹅蛋”又飞来时,张卬已经跑出百十步了,那颗“鹅蛋”只好“啪哒”掉落在他的身后。
——无疑,这些“鹅蛋”都是岑彭从城上掷打下来的。
昨天击退汉军后,全宛城的确欢腾了一阵子。到晚间,严悦岑彭又命分拨酒肉,犒赏士卒。众军愈喜,纷纷:“明早起贼军胆敢再来,咱们还得砸死他几千上万人;用不了三五天,就把他们砸光了。”
但是次日早起,四城外并不见一个敌军前来。直到日上三杆,才见城南贼寨里拥出不少贼军,在城南一里处从东到西列阵摆开,看样子有万把人。当然可以看清贼军中有几十架云梯,不用这是要准备攻城的。严悦岑彭得报,赶紧登上南城楼来看。严悦看罢疑惑地问岑彭:“君然,东南西北四面,他们好像只攻南城啊,这搞的什么名堂?”岑彭也疑惑地:“谁知道刘縯玩的什么花头。但不管他玩什么诡计,他也休想攻破咱的城池——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要耍什么贼招!”于是严悦传命:“东、西、北三面严密监视城外,防备那三面忽然又出现贼军。南城上的将士,从东到西全线做好准备;贼军若冲来城下,依旧猛射猛砸!”
又过了不大会,只见那一万贼军的阵后陆续赶来了数十个骑马的聚在那里。虽然离有一里多地,但岑彭还是看得清楚,那伙人就是刘縯等等一干贼将。岑彭不由又暗生疑窦:“嗯?这些家伙究竟要干什么?看样子他们是要在后面看着这万把贼军前来夺城啊。莫非今天的这些贼军与昨天的不同,能把我的宛城夺下来?”严悦看了也是又生疑惑,问岑彭:“君然,好像贼军大将都过来了啊,这是要干什么?”岑彭:“将军勿忧。不管他多少人,不管他什么大将,他们总之没长着翅膀,飞不上咱的城头!”
两个正间,忽然贼军阵上鼓声大震。又功夫不大,只听喊声大起,万把贼军从东到西,潮水般地向城下涌来。他们所扛抬的数十架云梯,也像晃悠在人群头上的数十条船,直向城下飘来。于是满城的喊声,单等着贼军杀到。但是岑彭看着看着,忽然惊愕地睁大了两眼——只见靠西面的贼军中,有一个贼军特别显眼。此人不戴头盔,不披甲胄,一个又大又亮的光脑袋在太阳的映射下烁烁闪着青光。此人虽然远远望去又粗又胖,但是随着众贼往前奔跑的速度并不慢。岑彭不觉剔起了双眉:嗯?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贼军中有这样一个家伙?莫非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今天的众贼正是掩护他前来夺我宛城?而刘縯那些贼帅莫非也是要在后面观看此人“大显身手”?不行,我得特别防备这家伙,不能让他冲到城下!岑彭想着,连跟严悦打招呼都不顾,“唰”地扭转身,向着城西南角撩腿狂奔。
第二百三十七章
前面过,岑彭虽然身高九尺,但是腰细腿长,十分矫健,平地一跃八尺,单腿一跨过丈,奔跑起来如同草原上追逐猎物的猛兽。 .COM所以当严悦觉得身旁的岑彭“呼”地一闪,赶忙扭脸来看时,却早见岑彭像一只猛虎似的向着城西南角嗖嗖嗖奔出十好几丈了。
离城西南角还有百余步,岑彭越发看清了那个跑来城下的光头贼军。只见这家伙身材粗壮,左手持盾牌,右手提大棍,两只恶喇喇的大眼似乎正瞄着竖靠在城墙上的某一架云梯,大有一跃即上的劲头。岑彭想,这家伙肯定不是一般人,我跑过来防着他看来是对了!想着就去垛丫下的竹筐里抓起两颗鹅卵石来。但是抓着石头刚刚直起身,早见那家伙“呼”地甩掉盾牌,提着大铁棍像条黑豹子似的向着城下疾窜而来。岑彭不觉暗叫: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人!赶紧往前猛蹿几步,挥石“唰”地向那人掷去。那人的确也不含糊,抬棍“呼”地一挡,“呯”地将那颗鹅卵石击撞得粉碎。岑彭不觉略略一惊,心想我的飞石还从没人能挡得住躲得过,这家伙竟是如此的能耐!但是你挡得了第一颗挡不住第二颗!于是大喝一声,“唰”地又向那人掷去了第二颗。那家伙正愣神的功夫,这颗鹅卵石已经“啪”地打在他的右膀上,直把他打得往后一趔趄,手中的大铁棍也“当啷”落地。岑彭大喜,心想看我再给你一颗,非把你的大脑袋开瓢了不可。想着“呼”地又去旁边的竹筐里抓起了两颗鹅卵石。但是直起身正要挥臂掷打时,却见那家伙早捂着右肩膀兔子似的向回窜出几十步了。岑彭暗骂:贼徒,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石头飞得快!于是又大喝一声,挥石直瞄那人的后脑勺。但是那家伙太精了,边跑边蛇行着左右躲闪,那颗鹅卵石只是贴着他的左耳边飞了过去。岑彭大怒,又使尽全力掷出了第四颗。可是那家伙跑得实在太快,这第四颗竟没能追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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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彭不禁又骂:狡猾的贼徒,就让你的大脑袋多长两天!但是岑彭想,城下的贼军多的是,我还可以击杀其他贼众!于是喝令旁边的卒:“快捡石头来给我!”可是卒们却指着城下向他喊:“岑将军快看,贼军都回头跑了!”岑彭不觉诧异,睁眼向下一看,果然见贼众们正拖着云梯向回跑;而且有个贼军还捡了光头贼军丢下的铁棍扛着向回跑。更令岑彭惊异的,东面的贼军见西面的贼军向回跑走,也都拖了云梯往回跑;就是最东头**里外的贼军,也是乱纷纷地往回跑;整个南城之下,贼军像退潮似的,“哗”地全向南退了下去。岑彭这才明白,今天这万把贼军前来攻城,就是为了掩护那个光头胖子前来夺城的。那家伙一定有奇异的本事,估计能踩着云梯飞跳上城;要不是我及时赶来将他击伤,那家伙没准已经跳上城头抡着铁棍呼呼乱打了;加上其他贼众趁势一拥而上,那我的宛城今天可就完了!噢呀,原来今天刘縯们所耍的贼招,就是靠的这个光头呀?可惜,这个城中有俺岑彭,你们靠什么东西都没用!
这时满城的军士又在欢呼:“噢,贼军又被我们打跑喽,贼军又被我们打跑喽!”当然也有诧异的,互相睁着眼:“咦?贼军没怎么上来攻城啊,咋这么快又都向回跑了?”只有一个军士似乎看出了端倪,向着岑彭笑:“我看还是咱们岑将军的功劳。岑将军飞跑过来,连发两石击中了那个光头贼胖子。贼胖子往回一跑,其他贼军也都“哗啦”跟着向回跑。这明,今天的这些贼军就是掩护那个光头胖子前来夺城的。这个贼胖子一定有什么奇异本事,或者能飞跳登城。但是他一被打跑,其他的也就跟着往回跑,因为没人再能登城了。各位弟兄,你们是不是这回事?”众军方才醒悟,纷纷:“噢,就是这样。怪不得那个光头胖子看着就不一样,提条大棍像头豹子似的向咱的城下嗖嗖急蹿,想拿箭射他都瞄不准。要不是岑将军赶来拿飞石击伤了他,他没准早跳上咱们城头了呢。”有的:“看那家伙的粗壮劲,咱们几十人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万一他跳上城抡着铁棍乱打,还真够咱的呛。亏得岑将军及时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众军又都:“对,还就是这样——岑将军,亏得您及时赶来了,不然今天咱这个城池可就危险了!”岑彭笑:“是啊弟兄们,你们都的没错。我在城楼下就远远看着这个光头胖子与众不同,于是赶忙向这儿飞赶。没想到,那些乱纷纷的贼众就是掩护这家伙前来夺城的。但是请弟兄们放心,宛城只要有我岑某在,贼军就是有什么样的怪家伙也休想登上咱的城头!”众军又纷纷赞叹:“岑将军真是神人,真是咱前队的擎天柱!有岑将军在,俺这些军弟兄还怕啥!”
但是岑彭顾不得再听这些好听赞扬话,他必须立即跑回城楼去,向严将军报刚才为什么“向西急跑”。于是立刻扭转身,撩开长腿又向着城楼处飞跑。但是跑有十余步,岑彭忽然停下身,扭脸向着南面高喊一声:“刘縯,还有什么贼招,尽管使来!”喊罢又向城楼处跑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而在城南一里多地准备观看“飞身登城”的刘演们,这会儿早变傻了;一个个木鸡似的,坐在马上呆呆地望着城上。 .COM
其实就在刚才不大会儿,刘演王匡们还是热血沸腾激动万分。因为他们眼看着光头大将张卬夹杂在众军里,向着城西南角飞跑——只要众军一冲到城下,只要一架架云梯竖靠到城墙上,他们马上就可以看到什么是“飞身登城”,什么是“独棍横扫”。尤其是王匡王凤等,更是又激动又急迫,他们恨不得张卬这会就跳上了城头,抡着大棍在上面呼呼乱打,好让刘演们惊奇、叹羡,也好证明他们绿林弟兄“没有吹牛x”。当然了,只要张卬一跳上城头,他们这些大将也都要飞马上前,和众军弟兄一拥上城的。可正在这时,不知是谁——是李轶,忽然指着城上大声惊喊:“各位将军快看,城上的岑彭……!”众将一听“岑彭”,不觉“唰”地一激凌,慌忙顺着李轶的手向城上看——只见城头之上,有一人正在垛丫后嗖嗖向着城西南角飞蹿。虽然那垛丫有半人多高,虽然垛丫后站满了军卒,但是挡不住那人奇高的身量与矫健的身形,所以刘演们一眼便认出——那就是岑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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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汉将不免浑身一震,几乎同时惊叫一声:“啊?!”因为他们都已意识到,岑彭从城楼下向着城西南角疾步狂奔,就是来对付张卬的。换句话,岑彭已经看出了张卬的与众不同!
但是王匡似乎不相信,或者不愿相信,就颤着声:“岑、岑彭这家伙这、这是要干什么?”王常绷着脸望着城上,语调冷冷地:“这还用问吗?他已经发现了张卬,跑过来就是专门对付张卬的!”“这、这怎么可能。这、这么多的军兵,乱糟糟的,他怎么能发、发现张卬?再,他知道张卬能‘飞身登城’”?“张卬不戴头盔不披甲胄,光着个大脑袋往城下跑,岑彭一定看出了什么蹊跷,这才跑过来专门对付他的!”刘演也不由叹一声:“岑彭这家伙,果然精明无比,我们还是欠缺考虑。”众人也纷纷:“谁知道岑彭这么鬼,这么精,这也能看出来?!”马武则骂:“狗入的张卬,早知道我给他扣上一大头盔呀!”成丹:“他让你扣?那龟孙野猪似的谁也管不住,你扣上他就戴了?”
如果时间允许,众汉将们可能还要下去。比如王匡会心存侥幸地:“没事,咱老张已经跑到了城根下,马上就要飞身而上了。不等岑彭跑到跟前,老张已经抡着大棍在城上呼呼乱打了。他一打开了,下面的弟兄们跟着也就上去了。”但是王凤会:“呼呼乱打?张卬跳上了城,岑彭也跑到跟前了。以张卬的武艺,哪是岑彭的对手?只怕他的大棍舞不了几下,就被岑彭一矛刺中咽喉了。”陈牧会:“岑彭拿矛刺张卬?你没看他空着手向西跑的?”朱鲔则会:“岑彭非用他的长矛呀?他不会抢过军士手中的长枪刺张卬?枪和矛有多大的区别?”
可是时间早不允许他们这么多了。因为他们已经眼睁睁地看到,岑彭早已飞跑到了城西南角,接着是挥臂飞石,接连掷打。而接下来,是本军众弟兄从西到东,退潮似的“哗”地全都跑了回来。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刘演王匡们呆呆地坐在马上,好半天没一个人能话。
过了一会,张卬回来了,左手捂着右肩膀,磕绊着脚步骂骂咧咧地回来了。旁边,有两个军卒搀扶着他,后面还有一个军卒扛着他的大铁棍。
傻愣了半天的刘演王匡们只好跳下马,一起迎上前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两边走近,张卬依旧捂着膀子边走边骂:“我x他娘的岑彭,将来捉住了他,老子非拿大棍捣烂他个x养的!”又朝刘縯王匡们骂,“你们这些狗日的,不是岑彭在城楼中间么,怎么又在城西头?要不是老子跑得快,老子的这颗头早叫他打烂了,你们这些狗日的!”
刘縯王匡们挨了骂也不好分辨什么,赶紧围上去,纷纷:“老张,快把手拿开,看伤得重不重。 .COM”
张卬把手拿开,朱鲔马武帮着解开他身上的夹袄,露出了肩膀头。众汉将一看,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张卬的右肩膀已变成了黑紫色,鼓起的大包像个大馒头。好在,只是皮肉伤,没伤着里面的骨头。因为平林军师申屠建似乎懂骨科伤,就一手托着张卬的右肘一手贴着他的右肩头,慢慢往上抬:“张将军您稍稍磨一下,看伤着里面的骨头没?”张卬咬牙裂嘴,咝咝吸着凉气上下磨动了几下,没怎么太喊疼。于是申屠军师长出一口气:“好,没伤着骨头,回寨养上个半月二十天的就好了。”马武却看着张卬笑骂:“也亏得你这龟孙膘肥肉厚,禁得打;换上个瘦子,整条胳膊恐怕都打酥了。”成丹:“也亏得是鹅卵石,圆圆的没有楞角;要是那三尖四圪楞的铁青石,多厚的肉也给打烂喽。”刘縯则看着王匡王凤王常陈牧等:“现在不是话的时候。张将军伤得这么重,得赶紧送回寨里医治将养。至于攻打宛城的事,咱们回头再商量。”着把张卬的夹袄拉上去盖住肩膀头,一边回头吩咐刘祉:“巨伯,你快去后面叫一辆马车来,送张将军回寨将养。”刘祉应声去了。——马车就在后面不远,而且还不止一辆。另外还有几十副担架,都是准备抬、拉伤亡的军士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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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卬又用手捂住肩膀头,咝咝吸着凉气**:“唉哟我日他的娘啊,真他娘的疼啊。”马武拿大手托住他的胳膊肘,笑着骂:“你个狗入的东西,看在伤得这么重的份上,今后一个月里先不打你。”张卬也抬眼骂马武:“你他娘的也有可怜老子的时候?”众将不觉一阵笑。申屠建则看着刘縯王匡们:“那个岑彭我们就没法对付了?昨天击死击伤我们那么多弟兄,今天又把我们张将军打成这样,让我们张将军受这样一场痛!”这话似乎又激起了张卬的“怨气”,不觉又抬眼向着刘縯王匡骂:“你们这些狗日的‘主帅’,怎么给老子指挥的?叫老子去城西头,还是挨了这一石头,叫老子受这等的苦痛。你们这些狗日的东西,算什么‘主帅’!”
这就惹恼了人圈外一位身形高大血气方刚的壮伙——刘稷刘阿猛,从人背后“呼”地挤进来指着张卬大骂:“张卬,你他娘的再骂一句?!”
——刚才张卬捂着肩膀从北面骂骂咧咧地过来,并且到跟前又向刘縯王匡等骂“狗日的”的时候,刘稷就“腾”地撞起一股无名火。心想这个狗东西,怎么过来就向着我哥哥骂呀?但是看到张卬把王匡王凤等也骂了进去,并且大家都拥上前急切想看这个光头胖子的伤势,才忍住没有发作。可是现在,这个光头畜牲竟又骂出了“主帅”,这不明显在骂我哥哥吗?除了我哥哥,谁又被喊过“主帅”?这龟孙不是在把怨气撒向我哥哥吗?可是,你今天挨这一石头,跟我哥哥没有一的关系。按我哥哥昨天的意思,全军分兵四面一起攻打,好让你这个光头家伙避开岑彭,避开他的飞石。可是你们这些绿林土匪,非要让我们看什么“稀罕”,看什么“飞身而上”、“独棍夺城”,牛皮都吹天上了。我哥哥没法,只好听你们的。但是你今天挨了石头,却把怨气撒我哥哥身上,你他娘的还讲理不?我哥哥是全军主帅,金枝玉叶,岂容你这土匪杂种欺负谩骂?刘稷越想越气,不等张卬的骂声落下便“呼”地挤蹿进来,指着张卬大骂:“张卬,你狗杂种再骂一声‘主帅’?再骂我哥一句?!本来我哥今天分兵四面攻打,能避开岑彭。可是你们一个个吹牛x,非要打南城这一面。结果被岑彭跑过来甩了石头,现在却骂我哥哥,**怎么这么不是东西?敢再骂我哥哥一句,我他妈一拳锤子砸崩了你!”
其实何止是刘稷,就连刘赐、刘嘉、邓晨、李通、李轶等也早怒气塞胸了;即便是一向宽和温厚的刘秀,也不免面带愠色。是啊,我们猛弟的对。要按我们伯升主帅主张的四面齐攻,没准这会早已杀进了宛城呢。结果因为你们的吹牛x,才被岑彭跑过来扔了石头。按该你们绿林众将,当然也包括这个骂人的张卬,应该是你们惭愧道歉。可是还没见到你们的愧色呢,反倒听到了你们的谩骂,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于是刘赐刘嘉邓晨李通等不禁面带怒色,愤愤不平地瞪着张卬,或者冷眼去看王匡王凤等。刘秀的脸上虽看不出多大的怒气,但也明显带着不快。
然而野猪似的张卬哪管这些。他见半截黑塔似的刘稷跳过来指着他喝骂,竟也瞪着两只恶喇喇的大眼回骂:“老子就是骂了,你敢把老子怎么的?你兔崽子有种,过来打老子呀!”
刘稷怒不可遏,挥拳“呼”地照张卬的大光头砸了过来:“我就砸死你个狗日的又咋的!”
第二百四十章
但是不等他的拳头砸下来,刘演早扭身“啪”地架住:“阿猛,住手,干什么你?!”
对于张卬刚才的骂,刘演当然也听到了耳里;只不过通过几天来的接触,他已发现这个总是满口脏话的张卬是个既粗野又蛮横的低俗人。 .COM对这样一种人,作为主帅的刘演当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何况,刘演本身就是一个胸襟开阔不计事的伟岸丈夫。所以尽管刘演刚才也听到了张卬在骂“主帅”,但就跟没听见一样。他现在所希望的,就是刘祉赶快带着马车过来,把这位手捂肩头又骂骂咧咧的光头大将载回本寨医治将养,使之早日痊愈。因为不单单是眼前的宛城,将来攻洛阳,攻长安,这位能够“飞身登城”的光头大将都是位不可或缺的奇人。所以对这人还应“好生保护”,哪怕他又粗野又低俗。
可是冷不丁的,却看到自己的族弟刘稷大骂着闯进来,抡拳照着张卬的光脑袋便打。刘演大惊,赶忙扭身一抬手“啪”地架住,大喝:“阿猛,干什么你?!”刘稷使劲往回挣着胳膊,一边喊:“哥你松开,这狗日的不讲理,我非砸崩了他!”刘演却抽手照刘稷的左膀上“嗵”地就是一拳:“阿猛,关你什么事?快给我滚一边去,滚一边去!”边边使劲往外推:“快给我滚出去,滚一边去!”而刘赐刘嘉李通邓晨等虽然都满怀激愤,但也不希望刘稷的大拳头真的砸到张卬的大脑袋上——那样局面有可能失控,王匡王凤朱鲔成丹胡殷宗佻甚至陈牧廖湛等都不会眼看着他们的弟兄挨打而不管的,没准两边就要打起群架了。所以刘赐刘嘉等也都往后推刘稷:“阿猛,快退下去,退下去!”尤其是刘秀,更是一边往后推一边叱喝:“阿猛,快退下去,退下去,这没你的事!”
但是张卬却不依不饶,依旧向前拱着大脑袋叫骂:“你狗日的过来砸呀,你砸老子呀!我看你狗日的敢动老子一指头!”但是骂声未落,马武早“咣”地一拳砸在他的大脑袋上:“你这狗入的东西,就是欠揍!我刚一个月里不打你,谁想还得打你!人家阿猛兄弟的对,按刘主帅昨天的,我们这会早攻进城里了,还用你挨这一石头?都是你们几个吹牛x,城没有攻下来,这会反骂人家刘主帅,你狗入的咋这么不讲理?要不是看你被岑彭打肿了膀子,我他妈非摁地下打服了你,叫你狗入的老这么脏嘴!”
王常也“呼“地上来,揪着张卬往后推:“张卬,你犯什么浑?今天这事就是怨咱们,你干什么骂刘主帅?!人家阿猛弟的拳头没砸你头上,就是砸了你也活该——给我往后退!”张卬却瞪起眼向着王常马武骂:“王常,马武,你俩狗日的反正不向着我!”马武又“咣”地照他头上一砸:“你狗入的还脏嘴,我早晚得打服你——给我退回来!”扭着张卬的左臂一把扯回来。
王常两手叉住腰,扭脸回望着王匡王凤等,不无愤懑地:“要按刘主帅昨天的部署,安有今天之事?刘主帅昨天所的攻法,是何等的正确周到。可你们就是不听,还把话堵得那么死,让大家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算了,今天反正就这样了,埋怨谁也没有用。关键是,我们今后应该接受教训,凡事多听刘主帅的,按刘主帅的分派部署去办。我早给你们过,刘主帅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材,按他的部署没有打不胜的仗——消灭甄阜梁丘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好了不多了,回去后都好好想想吧。”
王匡王凤朱鲔成丹胡殷等自知理亏,都红着脸不吭声。王匡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半天不知什么好。因为他清楚,昨天的“攻打一面”是他提出并固执地坚持的,“牛x”也数他吹得最响;那么今天的夺城不成,无疑也该归责于他。尽管王常以及其他人没谁对他“直接名”,但他也清楚大家会在心底里埋怨他——尤其是刘家那帮人。但是想让这个当初绿林山的第一山大王“当面认错”,似乎也不那么容易。于是王匡干咳一声,:“这个,咳,其实有**啥,无非就是晚拿下宛城几天呗。俺老张也就是皮肉伤,过个半月二十天的好了,俺老张还能提着棍子飞身夺城。到那个时候,咱再按刘主帅的,四面攻打,以避开岑彭,这总可以了吧?”
众人听了,一时都不知道啥好。当然还是申屠军师反应快,赶忙给王匡找台阶下:“对对,今天就是个意外。没想到岑彭那子恁般的精明,竟能识破咱们的奥妙。但正像王将军刚才的,等二十天之后,张将军还能提着棍子夺下宛城。这个宛城总之是咱们的,无非就是晚那么二十天而已。”
刘赐刘嘉李通邓晨等不觉暗暗冷笑:哼,再等二十天?瞧你们的多轻巧!本来今天就可以夺下的城池却要等到二十多天后,你们可真能宽慰自己呀。再,谁知道这二十天里会发生什么事?要是王莽调拨的大军忽然来了,我们只有撤离此地的份儿,哪还有你们的“飞身夺城”?于是几个人依然低沉着脸,没一人回应。
还是刘演有大将风度,而且也只有他能收拾眼下的这个尴尬局面。于是紧接着王匡申屠建的话:“王公和申屠军师的没错,今天就是个意外;包括我,也没想到岑彭那家伙能识破咱们的奥妙。这首先是我这个主帅疏于考虑,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正像王公和申屠军师的,我们不在乎这一时的失利,二十天后张将军痊愈了,我们一定能看到张将军能够飞登上城的;这个宛城,一定是我们的——好了,马车来了,子张,快护着张将军上车,回寨好生将养。”
刘祉所叫的马车的确来了。于是马武用手一拍张卬的光头:“狗入的东西,快上车吧。再他妈犯浑,我还拿老拳捶你!”边骂边扯着张卬上车。
张卬上了车,刘演对王匡王凤王常陈牧几个人:“各位将军,今天就这样吧。宛城,我们还按原来的计划围而不打。过几天如有了什么事项,我再召集大家一块商议,这几天大家就好好歇歇。颜卿,对张将军一定要好生看护将养,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
马武却大着嗓门对刘演喊:“刘主帅你不用担心他!这龟孙野猪似的强壮,用不了二十天准保全好!”大家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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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众将开始纷纷上马,各回本寨。王常马武成丹宗佻臧宫跳上马,跟在张卬所坐的马车后,一道回城西寨中。
而最后一个上马的,当然是刘秀。他在临上马前,又略显无奈地回望了一下宛城——在进兵宛城的头一天晚上,他曾暗暗发誓,到宛城一定要奋勇上前,早日把宛城拿下来。因为他和丽华早有约定,只要一拿下宛城,他们就可以公开他俩的秘密,就可以给双方家人和亲朋以极大的惊喜,而且很快就可以洞房花烛,结为恩爱夫妻。可是没想到,这个宛城是如此的难打,第一天就损失了五千多弟兄。好不容易出了个能够“飞身登城”的张卬吧,又被岑彭打伤了。唉,只好再等二十多天了。只是在这二十多天里,丽华还不知怎么在想念我挂念我呢。尤其是,在这二十多天里,会不会发生别的什么情况?比如王莽调拨的重兵会不会赶到?那样情势可就非常严重了。不过,我和丽华是天定的姻缘,莽灭汉兴更是天地人心。我相信,王莽终究一天要被我们消灭,我和丽华也一定能结为夫妻,而且,时间也不会太长!
这样想罢,刘秀才满怀信心地一跃上马,然后又回头看着宛城暗暗喊:“岑彭,你等着吧,这个宛城我们一定要夺下来!”回身“啪”地一拍马,跟着哥哥姐夫等向南驰向自己的大寨。
汉军全部撤去,宛城城头上自然又是一阵欢呼:噢,贼军全都跑喽,贼军全都撤喽!尤其是城楼下的主将严悦,更是又兴奋又惊讶——当岑彭沿城墙从西面飞跑过来,告诉他是去对付一个光头贼胖子时,严悦不禁瞪着眼惊:怪不得君然那么快地向西跑,原来是去掷打那个贼胖子去了呀?我城下的贼军忽然又潮水般地退了下去,原来是和那个贼胖子有关呀!君然,我真是服了,你不但是咱宛城的擎天柱,更是天下第一的神将呀!岑彭,神不神的我不敢,反正贼军要攻下咱的宛城,比登天还难!但是严悦,可是君然,那个贼胖子虽然被打伤了,可是他会好的呀。等他好了,再提着铁棍来攻咱的宛城怎么办?今天他们攻咱的一面城,幸好被你发现;要是他们下回四面齐攻,你怎么防着他?到时候你顾得了南城顾不了北城,顾得东城顾不了西城;一旦那家伙从你不在的那一面跳上了城,咱可就不好办了呀。岑彭大笑,严将军请放心,我那一石头,估计把那家伙的肩胛骨全打酥了,三个月之内他休想提得起大棍。再了严将军,三个月是多么长时间呀?我料用不了一个半月,咱们的朝廷大军必到!到那个时候,别他们这么一个胖子,就是十个八个一百个也被我们砍作肉泥了!所以,严将军您尽管放心!严悦这才长出一口气,君然,有理。总之有你这员神将擎天柱,我是啥也不怕了!岑彭却看着南面退去的刘演们喊:刘演逆贼,你们就等着枭首示众粉身碎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