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节操》 第1章 人生伊始屎为大 汴河六月,正午时分,虽然烈日当空,却仍是繁忙一线。 十几丈宽的运河,两旁道路车马不绝,沿河两岸码头脚夫,纤夫漕船,河道中央则是南来北往的客船,俨然一副热闹繁华的《清明上河图》。 北上的船流中,一艘富丽堂皇的双层楼船十分醒目,两个站在船顶上的锦衣少年,大呼小叫催促着,横冲直撞想要追上前面的画舫。 只是此时行船皆靠风力人力,那楼船高大笨重,河道上往来的船只又多,虽然气势十足却收效甚微。 画舫精致,也是两层,下层的船房精雕细刻,上层的天台画梁白沙,顶部四面硕大红绢花下,绿色长丝带飘得灵动可爱。透过白色帘幕隐约可见,一袭白衣女子似乎正扭头说着什么,而一袭绿衣女子则坐在船尾处,正使劲地摇着头,捂着耳朵,发着脾气。 而在画舫上游,还有一艘客货两用的大船,虽是单层结构可倒也够长够宽,显得运力十足。两间不大的主卧次居,而后是方窗全开的小客厅,占着大半个船身的仓库后面,便是短而通透的乌篷和宽敞的船尾。 大船顶部两人操帆,船尾三人掌舵摇撸,一个少妇看护着一个光溜溜的小屁孩儿,正用脚将水面击打得浪花四溅。 静静流淌的运河,连绵不绝的船流,繁忙和谐生动活泼的氛围,又怎知大船主卧内,一个千年后的意识,正在一片混乱中苏醒。 ﹟﹟﹟﹟﹟﹟﹟﹟﹟﹟﹟﹟﹟﹟ 衣服湿淋淋得有些凉,空气燥热难耐浑身冒汗,脸上被一股股小风吹过,耳边又哭又喊让人头疼。 腹内轰鸣屎尿急迫,似乎还有一只讨厌的大手,在胸腹之间来回挤压,每每到了下腹就压得屎尿蠢蠢欲动。 脑海里不再是黑暗,眼皮外似乎有光亮,使劲儿颤动几下眼皮,一丝小缝刚刚张开,刺眼的光线便一涌而入。 眯了眯眼,迷茫地转动眼睛左右瞧瞧,心中不由愕然。 自己的上半身,斜靠在一个陌生的妇人身上,被妇人脸贴着脸,还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 嘴对着自己耳边哭嚎,眼泪滴落自己一脸,身子悲痛地摇摇欲坠,似乎正被一位粉衣女子扶着。 自己的下半身,半躺在床榻上。左面,一个大汗淋漓的小丫头站在地上,双手拿着蒲扇使劲儿地冲自己扇。右面床榻上,跪坐着个粗壮的大胖丫头,一边用手给自己上下顺气,一边眼泪哗啦啦直落。 那粉衣女子见自己醒了,便连忙凑上去提醒那妇人。被粉衣女子提醒了,妇人连忙收声,焦急得向自己看来。 见自己果然醒了,立时惊喜交加,不仅将自己搂抱得更紧,还状若疯癫地将自己摇来摇去,摇得自己有点恶心,嗓子不由干呕了两下。 妇人听见自己干呕,连忙停止摇晃,对着自己的脸就亲了又亲,嘴里还哭叫着:“我的儿,可算醒了,你若有个好歹,怎么和你父亲交代,娘又怎么活?你哥哥姐姐知道了,岂不也要活活疼死?佛祖保佑,菩萨保佑,老君保佑,满天神佛保佑,我可怜的儿啊…呜呜…” 妇人一大篇哭诉和祷告,自己每个字都明白,每句话都听得懂,可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而且,最关键的是,也没机会弄明白,因为那个死胖丫的大手实在可恨,腹内本就着急的屎尿都快被压出来了 伸出手想推开死胖丫的大手,却又被妇人一把攥住,一叠声地惊喜:“老天保佑,我儿能动了!你这个小冤家,可把娘吓死了!适才还没了气息,才要请郎中救命,不想我儿就醒了。你这个孽障,你这个不孝子,是想要了娘的命吗?” 前面的什么娘,儿,父亲,哥哥姐姐,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满天神仙,听得蒙蒙噔噔印象不太深刻。此时,又听那妇人自称为娘,还一叠声地叫自己儿子,便想问个明白。 谁知那死胖丫的大手又狠狠压了下去,屎尿临门的急迫不由勃然大怒。 “娘?什么娘,你谁啊?我这是在哪儿?喂,停停停,说你呢,死胖丫,快住手,再压屎尿就出来了!” “痴儿,可别吓唬娘,你怎不认得娘了?” 刚醒来,就见了这么一出狗血剧情,自然正被绕得头大,且屎尿快憋不住了,哪里有心情应对,便没好气道:“失忆了,行不行?” 听自己说失忆了,刚刚还一副伤心欲绝要死要活的妇人,神情却是一松,眼神还和死胖丫暧昧地碰了碰,脸上的惶急凄苦瞬间全无,眉间更是一层薄怒开始缠绕。 死胖丫更是过分,大雨磅礴的泪水说收就收,还嘟嘟囔囔道:“一闯祸就失忆,也没点新鲜的。定是这回丢足了脸,想来也是臊的,真真是活该!等老爷知道了,瞧怎么收拾你。” 妇人和死胖丫的离奇行为,显得十分诡异,周遭的环境和众人的服饰,瞧得更是惊悚。 这是演戏还是拍话剧,这是天曹还是地府,我他妈这是在哪儿? 想不出来,也想不下去了,再想就得拉裤子里了。 连忙坐了起来,抬脚就要下地,却被妇人一手扯住问道:“儿起来作甚?” “别烦我,我要拉屎!否则拉一裤子你洗?” 听少年说得粗俗,粉衣少女便连忙避了出去。 听儿子说得混账,妇人更是生气。可到底儿子又恢复了死皮赖脸的性子,总归是心头肉刚刚起死回生,便压着刚起来的火,怒其不争地用手戳戳自己额头道:“别想装傻糊弄过去,回头好了娘再收拾你!” 妇人回头冲死胖丫怒道:“扣儿,还傻愣着做什么,给少爷披件衣服,带少爷去如厕。” “就少爷这身子骨,还是拿了马桶进来,uu看书ww.uukansu.cm 在屋里方便吧?” “这孽障既然能动,便领他出去。他表姐一会儿还要进来呢,在这里方便,让个闺女家怎么呆得,你那笨脑袋就不能动一动?” “就是,在屋里我可拉不出来,哎,死胖丫,你倒是快点啊,我都要拉出来了!” “得,好心没好报!明明是少爷闯的祸,最后倒霉的总是我。” 大胖丫鬟气呼呼地下床,将一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转身便六亲不认掀门帘走了出去,做什么不言自明,连忙急赤白脸跟了过去。 ﹟﹟﹟﹟﹟﹟﹟﹟﹟﹟﹟﹟﹟﹟ 出了主卧,靠着木墙的狭窄过道,挨着右侧较小次居。穿过过道忽然开阔眼前一亮,竟是一个小客厅。从敞开的方窗向外瞧去,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一艘行驶的木船上。 心中隐隐一动,似乎意识到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多想,那大胖丫鬟便无情消失了。急忙跟过去,才发现靠着另一面木墙,又是一条较宽的过道,左边是个不小的仓库,纵横的货架子上摆满了盒子。 等穿过货仓,便是一人高的船篷,胖丫鬟当然不等自己,已经出了船篷站到了船尾上。 靠,不是让我直接拉水里吧,我可是很有素质,这么不要脸的事儿可干不出来,要不还是回便宜老娘屋里去拉? 谁知大胖丫鬟才站定了身子,便用粗壮的手指,霸气地指着船篷里的一角,用恨不得全汴河人都能听到的豪迈音浪,还刻意朝画舫方向扬声喊道:“少爷,马桶在那儿,不相关的人可别偷看,我家少爷要出恭啦!” 第2章 0古艰难唯1屎 直白大气的出恭宣言,惹得船夫们一片轰然。 就连玩水二人组也被惊动了,立即停下水花将注意力转向船篷之内。那少妇捂着嘴吃吃笑着偷瞧,那小屁孩儿则一头钻进船篷,吸溜着鼻涕等着看自己的好戏。 自己的样子自己当然清楚,蹙眉抱腹、弓腰夹腿,憋足了气浑身发抖,如同正被蒸煮的大虾米,不停颠着脚来回踱步。 自己的感觉自己当然也清楚,惶急、羞臊、难堪、悲愤、迷茫交替变换着,下面是憋得难受,脸上是羞的想死,心里是堵得凄凉,脑子里是乱的一锅糊粥。 自己的脸色自己看不到,想来是白里透着黄,黄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红,紫不溜溜蓝汪汪的,写满了人生的“悲催”,还是大写的。正思量着,是不是该投河赴死,以赢得一种叫做“尊严”的东东。 “我以为我会哭但是我没有,我只是怔怔望着你的脚步,给你我最后的祝福。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让我把自己看清楚,虽然那无爱的痛苦,将日日夜夜在我灵魂最深处。” 不知为什么,辛晓琪的《领悟》从心底流过,字字是血句句是泪。 ﹟﹟﹟﹟﹟﹟﹟﹟﹟﹟﹟﹟﹟﹟ 让自己感受无爱的痛苦,让自己灵魂受到煎熬,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就是那个站在船尾牛气冲天的死胖丫。 恼羞成怒,我和你没完! 于是,一个健步上前,拉着死胖丫就进了船篷,双眼目露凶光,死死瞪着这个死丫头,准备复仇。 大胖丫鬟被扯入船篷,更是没有好脸,瞅着自己拉开架势,却摇摇头鄙夷地瞧着自己。 靠,这死胖丫,人高马大,身材粗壮,胳膊浑圆,估计自己打不过,干脆吵架算了。 可再瞅瞅大胖丫鬟,站在那儿冷着一张大脸,抱着胸昂着头,小黑眼珠向上、小白眼球向下,不屑地斜睨着自己,脸上显而易见带着一副姑奶奶不高兴、不舒爽的王霸态度,从内而外散发着鄙夷嫌弃的嚣张表情。 生不如死,又死不如生,打不过吵不赢只好认怂,一时间僵持住了。 可再僵持下去,估计胜算不高,因为腹内轰鸣得屎意越来越盎然,只好直接认输。 犹豫了片刻,先是识趣地放下怒气,再委屈地放下不甘,又扔了本就不多的脸,认了命朝大胖丫鬟不停拱手,含羞带怯求饶:“那个谁…死胖丫…啊不,扣儿,对,是扣儿姐。你小点声行不?” 见少爷向自己拱手相求,大胖丫鬟的脸色缓了缓。听见“死胖丫”三字,脸色立即升到了十级。随后见少爷识相,改口叫自己“扣儿”又尊称为“姐”,大胖丫鬟似乎很受用,脸色又下调到八级。 瞅着憋急的少爷可怜兮兮,似乎飞走的感情又回来了少许,便给面子地撇撇嘴,“善解人意”地将咆哮的音浪下调了半级,恶声恶气地问道:“少爷,你到底拉不拉?” “拉!”脸色一垮,朝胖丫鬟刚才手指的方向瞧去,脸色就更垮了。 只见乌篷一角,摆着一个低矮的圆木桶,木桶上面没有盖儿,前半面横铺着一条儿又黑又黄的细木板。木板上,还有几滴尚未被木头吸收的水珠,马桶下的船板上也有几缕水迹,非常疑似是新鲜出炉的尿液。马桶的上空七八只苍蝇在编队飞行,马桶的周围四五只蚊子在兴奋环绕。 而更过分的是,马桶的位置恰恰靠在乌篷边缘,精美的画舫与马桶之间,视线无阻一览无余。更别说视线所及还横着三公一母,两步外的小屁孩又凑趣地打了个喷嚏,几滴清溜溜的鼻涕飞溅而出,准确无比地飞落在马桶的桶壁上。 拉,还是不拉,简单又复杂,真的很难选择。 天下万物皆有其理,所以,屎,也可以是一种哲理。 当你刻意追求,往往求而不得,当你一力回避,却又来势凶猛。若是突如其来,环境又无法承载,就会促进人的思想境界,升华出心存侥幸的乐观主义和无视世俗的大无畏气概。 所以,无数先贤,都先后参悟此道,在马路边,田野里,树荫下,草丛中,迸发出过这两种精神。 自己从前也算是经验丰富,可环境却没现在这般险恶。毕竟那时候的人,要么对此宽容,要么对此麻木,最起码,也有假装看不见的素质。 而此时,除了一样的蚊子和苍蝇,后面跟着一艘画舫,身边还有三公一母,一个大胖丫和一个小屁孩儿。 腹内的轰鸣越来越急,已到了最后的关头。 只得哀叹一声,对横眉冷对的大胖丫鬟,硬生生不要脸掐掉“扣儿”两个字,带点谄媚拐着弯儿地求道:“姐,能不能劳烦您给挡挡风,我冷。” 果然,胖丫鬟芳心大慰!只是“姐”这个字虽然听着舒心,可这个“冷”字又从何说起? 见扣儿不明白,便恨恨地用手指向画舫,然后指尖一划,着重划过看戏五人组。 明白了少爷是要脸,uu看书 .uukanshu.cm 扣儿吸吸鼻子撇撇嘴角,总算是念着从前的情分,先是毫不客气地一脚将小屁孩儿踢出乌篷,然后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三公一母。 果然,还是胖丫鬟牛掰,伴随着小屁孩儿让人舒爽的干嚎,一母三公只好遗憾地收回目光,这个转向天,那些转向水。 大获全胜的胖丫鬟,得意地哼了一声,挺身背对挡在乌篷口,大手强横地往后挥了挥,不耐烦地示意,赶快拉别磨蹭。 如释重负,向前跨在马桶上,居高临下踢了踢马桶,然后挥了挥正义的衣袖,毫不讲理地将没心没肺的蚊子苍蝇,放逐到运河去流浪了。 掀开衣袍褪下亵裤,发现只有亵裤,里面没有内裤,所以脱得很清爽。忍着恶心也不往下看,一咬牙便坐了下去。 当两个光滑白皙的屁股刚刚悬在马桶上方,还没等开闸一股股洪流便磅礴而出。恰如飞流直下浪花激荡,屁股上随即就感受到点点飞溅而起的湿凉,悲伤的眼泪也随之滚滚而下。 这样的画卷,如此的浪漫,让人迷醉的汴河六月,让我迷乱的马桶岁月。 放松,才可以思考,居安,才能够思危。 所以气势一泻,终于冷静从容,大脑开始正常运转。 古意的汴河,南北的货船,楼船和画舫,船尾五人组,醒来后悲痛欲绝的老娘,惊鸿一现的粉衣美人和小丫头,身边气焰冲天雄壮的大胖丫鬟,还有恶心至极的马桶。 脑中流过一幕幕刚刚所见的场景,沉默半晌便若有所悟,不由地低低呻吟了一声:“姥姥的,果然是穿越了。” 第3章 天打雷劈的哲理 马桶少年自然来自后世。自小父母离异,又很快各自成家,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长大,自然少有管教。 好容易混进三流大学,人力资源本科生,谁知学无所用,只好在家混吃等死。偏偏爷爷奶奶又相继驾鹤西归,自己终于没了依靠, 只好找了个工作自力更生,被外派江南做了基层销售。谁知三个月业绩为零,被领导残酷告知,立即卷铺盖滚蛋。郁闷之下买了张返程船票,指着运河的美丽风光,能给自己疗疗伤。 谁知好死不死,同船同座的烦人小屁孩儿,突然三两步爬上船头要看鱼,没看住孙子的老奶奶,“嗷”的一声便蹿了过去,脚一滑没够着孙子,倒把自己扔进了水里。 救还是不救,对别人来说很复杂,可对自己而言却很简单。因为这是一艘小型观光船,自己的船票就是图一时便宜,成了一个小型老年旅游团的漏网之鱼。 所以,当自己环顾一圈,唯一一个女导游,正原地不动惊慌呼救,唯一一个女司机,正专注着避让停船。而一群老头老太太却非常英明,一双双老花眼一起对着自己散发激励之光,分明是在对自己说,是你,是你,就是只有你。 所以,噗通,跳下去的是我;哗啦,游向老太太的是我;咕咚,喝足了水举起老太太的是我;哎呦,老太太挣扎着爬上船前,最后一脚踢中的还是我。 至于区区两米深的京杭大运河,还有往来穿梭不息的过路船只,为何最终没能救了自己,就是一个令人丧心病狂的千古谜题了。 喜剧式的结束,核心却是悲剧,然后又是一场不知悲喜剧的重生。 摇摇头,将不甘甩走,想着穿越就穿越吧,总比淹死在运河里强。反正爹妈都有各自的幸福,自己这个累赘活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只是穿越的多了去了,没料到自己的穿越,却是从一泡屎开始的。可恨自己这回穿越,似乎除了语言听力,原主的灵魂连毛都没留下一根,这让人如何在这个新世道混? 其实清醒后没多久,自己便若有所觉,只是当时屎尿正急没心思多想,再就是不想被当成妖怪有些下意识地装傻。 而现在,这个“前身”的“前世”,就成了当务之急、必须要知道的头等大事儿。 于是瞅瞅身边的大胖丫鬟,准备和死胖丫谈一个逼格极高、经久流传、且容易遭雷劈的千古哲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要到哪里去。当然,我从哪里来,可以省略。 有时候,说话需要艺术,而问话更需要技巧。 虽然曾被公司扫地出门,可那是他们没眼光,自己的口才和女生吵架就没输过。更何况,眼前的死胖丫,从外表上看起来傻乎乎的,实在是唯一且最适合,与之探讨这种天打雷劈问题的人选。 整整思路,抬头瞅瞅不太好惹的粗壮背影,再鼓足勇气,做好一会儿很可能要山雨欲来的打击,便伸手拽了拽胖丫鬟的衣角。 “作甚?” 将死胖丫的不耐烦自动过滤,借着死胖丫的回应,说了一句不要脸的铺垫:“哎,都是弟弟不好,惹扣儿姐生气了。可姐姐虽然生小弟的气,关键的时候还是姐姐最贴心,有扣儿姐姐真好。” “嗯。”。 我靠,牙都酸倒了你还不感动? 就不信了,继续下料:“扣儿姐比亲姐姐还亲,实在是弟弟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您说,咱这缘分算是青梅竹马吧,姐姐在我家有好些年了吧?” 听少爷放低身段,贴心的小软话如涓涓细流,滋润了胖丫鬟的芳心,小心肝如同被羽毛挠了一下,气瞬间消了一半。 心里流过从前和少爷相处的记忆,死胖丫终于柔声道:“七八年了。那年老爷上书直谏,触怒了皇帝老子,被贬去沙县监税。因为沙县实在艰苦,少爷又总是病弱,老爷就领了二少爷三少爷赴任,夫人就领着你和大小姐住在了南剑州,就在奴婢家的隔壁,那年少爷才八岁大。” 奸计得逞,胖丫鬟果然被酸倒了,急忙无耻地添了把火:“哎,说来还是我家的不是,扣儿姐这么好,又是邻里邻居,我娘怎么忍心让扣儿姐当丫鬟?” 听少爷为自己打抱不平,扣儿“嗤”地笑了出来,语气中杂带着些许鄙夷,笑着对自己打趣道:“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仗着老爷在外没时间管,你这小儿子又让夫人溺爱得紧,每日里也不读书写字,竟干些不着调的混账事儿,倒是连累我进了你家的门。” “我怎么混账连累你了?” “追鸡撵狗,爬房上墙,偷瞧女人洗澡,还不算混账么?” 我靠,前两条无所谓,小屁孩儿谁没个淘气的时候,这后一条倒是让少年对身体得本主肃然起敬。 心说我干这事儿的时候,可是十五岁青春期,还是拿望远镜远远朝楼对面干的。你才八岁居然就这么早熟,再说你有望远镜么? 熊熊燃烧起八卦之火,u看书 ww.uukashu猥琐地问道:“他…哦是我,偷看谁洗澡了?” “…我…” 两只乌鸦飞过。 脑海中出现一张油黄大脸,不是丑而是肥,上面还有十几个飞舞的雀斑,这个不挑食的前身,实在是“自己”把“自己”恶心到了。 这个奸情惊天地泣鬼神,一下子击灭了八卦之火,所以安静了片刻,压了压恶心,瞅着还在羞臊中的死胖丫,讷讷地问道:“因为这,你才来的我家?” “也是也不全是。”胖丫鬟扭捏地羞羞答道,“一是都传得邻里皆知了,我娘说,你家也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到你家伺候你几年,不仅能积攒些银两,若是给你生个一儿半女,日后回家嫁人也风光。” 我去你个亲娘祖奶奶诶,这样也行?感情这丫头对自己也有邪念,脑补着日后自己和胖丫鬟卿卿我我的画面,不仅恶心得下面又窜了一泡,就是上面也有呕吐的感觉。 其实少年不知道,这风俗在古代十分流行,小户人家的闺女,能到大户人家为婢为妾,不仅能学到管家的手段,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回报也极为丰厚。 有这样经历的姑娘,在乡间极为抢手,不仅私房多,而且见识好,乃是上的了厅堂出的了门堂的典型,纯属精品物有所值。 当然,如此“美好”的传统,被以朱熹为代表的男人们灭绝了,居然又为后世的某些拜金女所恢复,美其名曰“宁愿坐在宝马里哭”,等哭够了再找个老实男人扮无辜、谈感情、玩嫁娶,实在是东方文明的遗憾。 第4章 我爸是? 这个话题不能再聊,所以急忙问道:“另一个原因呢?” 大胖丫鬟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兔子扛枪窝里横,在家是称王称霸,出去就是个怂货!哪次不是你没事惹事,让邻里的孩童打个半死?就是瞧着你可怜,出手护了你一回,你再要出门,便非要黏着奴婢。夫人爱子心切,这才把奴婢买进了门。” 怂货,还是个躲在女人裙下的怂货,不由鄙视地暗暗呸了一下。 说第一个原因让大胖丫鬟羞臊,说第二个原因让大胖丫鬟心烦,万万不可影响气氛,关键问题还没开始呢。 于是,便赶快送上恶心的亲昵:“都是我不好,让扣儿姐姐劳神费力了。” 果然,大胖丫鬟很高兴,摇头叹道:“不过是做奴婢的本分罢了,用不着少爷内疚。前些年还好,有大小姐带你,奴婢就是搭把手。只是前年大小姐嫁人了,奴婢才有些操心。” “我大姐嫁人了?” “少爷敢说不知道?” “啊…我说大姐嫁人了,真是让我想念啊。” “哼,若是大小姐在,必然好好管着你不生事儿,哪里能惹这么大的麻烦?” 到此,艺术和技巧都用尽了,人物关系也捋顺了,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三哥姐姐,自己是个老幺。所以便不再绕圈子,将压抑许久的终极提问甩了出去。 “扣儿姐,我失忆了,脑子迷迷糊糊得啥都想不起来,问个问题你别生气啊,那个…这个…嗯…我…叫啥…来着?” 已经做好了胖丫鬟惊诧的准备,毕竟,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傻缺问题,就不是正常人能问出来的。 谁知扣儿听了自己的问题,却丝毫没有违和感,似乎自己这么问实在是太正常了。只是用明显带有鄙视意味的音调说道:“对,您又失忆了,想必等夫人气消了,您的失忆也自然就好了。” 听了胖丫鬟的嘲讽,对胖丫头的正常极为意外。 可是,对自己身份迫切的求知欲,只能装傻继续:“你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倒是告诉我,我谁啊?” 胖丫鬟抖抖不屑的双肩,业务熟练地甩出老词:“您是茂之六少爷啊。” “啊,我排行老六?那我娘呢?”继续厚颜无耻。 “咦?”显然少爷老词加了新问题,胖丫鬟终于有些惊诧了。 定是以为自己在装傻,便听大胖丫微带怒气答道:“夫人是襄阳大户,本家姓张,名讳可不是奴婢能知晓的。少爷这也能装着不知?” “这不正失忆呢吗?对了,我叫茂之,那我五个哥哥叫茂什么?”决定将无耻进行到底。 自己倒是知道,从前大家族起名字都有顺序,自己叫“茂之”,兄长们就只能是“茂”字辈了,难不成还有个“之”字辈? 姐姐是女儿要单算,好在姐姐出嫁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且放放再说。而自己是六少爷,前面自然还有五个哥哥。 至于还有没有弟弟,当然没有了。就自己跟在老娘身边,要是有早看见了。船上倒有一个小屁孩儿,可若是自己弟弟,扣儿能一脚踢出去?所以,自己一定是老幺。 心思缜密,推敲严谨,观察细微,论断有据! 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暗暗伸伸大拇指:英明! 胖丫鬟闻听立时便怒火中烧,回头审视着玩出新高度的少爷怒道:“仪之大少爷、宗之二少爷、集之三少爷就算能忘,命苦夭折的四少爷和望之五少爷,可是每每老爷一想收拾您,夫人就垂泪念叨他们。两位少爷在天有灵都救了你多少回,这您也能忘了?少爷,您这次戏有点过啊。” 少年脸色一红,英明的形象立即坍塌,知道这个问题确实天打五雷轰。 可谁知道还真有个“之”字辈,而且还有夭折的兄弟,这他奶奶的谁能料得到? 反正不能让人当妖怪,要死也死在这傻胖丫一个人身上,于是硬着头皮问出一道送命题:“那个…那个啥…那个少爷我姓啥?” 大胖丫鬟,扣儿姐,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一指头戳了过去,朝着差点一屁股坐进马桶的少爷,高声怒吼:“你老祖可是跟着吕相平过西夏的名臣,老爷更是敢直谏皇帝,上书臭骂当朝贪官的李纲大老爷,你竟敢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越来越不着调,不怕老天爷开眼,一个雷劈死你?” ﹟﹟﹟﹟﹟﹟﹟﹟﹟﹟﹟﹟﹟﹟ 终于反应过来来的自己,也就是现在的茂之六少爷,总算是回了神儿,一时间似乎往事历历在目,心潮此起彼伏,心情悲喜交加。 怎么形容呢?就是头有点晕,目有点眩,心有点飘,人也有点疯。仿佛走一路摔一路,正悲痛欲绝想死的时候,天上忽然掉下个金元宝,还正好砸在自己的头上,实在是痛并快乐着的“痛快”! 激动之下猛然而立,却不料一头碰在乌篷的木架上,于是在一片洒落的灰尘中,带着满眼幸福的小星星,又掉了下去。 “哎呦,我靠,姥姥的,真他妈痛,呼呼…欧耶,我爸是李纲!” “我爸是李纲”,这是多么牛掰、多么高调、多么无敌、多么傲然的警句。 我爸可是李纲啊!什么,李纲是谁,你读过历史吗? 但凡涉及过宋史皮毛的人,能不知道岳飞,能不知道韩世忠,能不知道老九赵构,能不知道李纲? 好吧,李纲可能真有人不知道,毕竟此人虽然善于冲“头条”,却更善于“打酱油”。可是自己知道啊,那可是李纲,那可是李纲啊,那可是北宋靖康年间的救时宰相,李纲啊!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大学本硕连读希望渺茫,便指着再选修一门弄个双学历。 掐指一算,将数理化学、生物地理、政法财经、电脑外语整个筛了一遍,便立即扔到一边不再奢望。 开玩笑,uu看书 ww.uukanshu.cm 自己若有那个智商能混成三本?排除了管理类等垃圾专业,便果断选择了好歹可以当故事听,而且逼格极高的历史。 当然,自己和历史也基本绝缘,课堂倒是去了几回,可是上课氛围催眠效果良好。而后,不思进取的自己,便仗着大教室人多,可以浑水摸鱼玩起了逃课。 等实在躲不过去了,便连续上交一张张假条,千篇一律拉肚子的借口,犹如温水煮青蛙,终于把历史老教授给煮急了。 之后,只要晚自习轮到老教授值班,就会在办公室里召见自己。然后,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高尚情操,对自己开始了历时半年的伟大抢救。 如此美好的工作,既可以泄愤又能打发时间,何乐而不为哉! 老教授先是怒其不争,然后就以史为鉴,站在历史的高度,用史料加工过的大棒子,咆哮喷出的吐沫星子,将自己打成不学无术的青年败类。 老教授历史功底相当扎实,尤其是对宋史颇有研究,所以,从盘古开天地到改革开放,李宗瑞便经历了一番学术轰炸。 当然,中华上下五千年,九成九从自己的左耳朵进去,便急不可耐地、顺畅无比地、不染尘埃地,又从右耳朵跑得无影无踪。 好在次数多了,尤其是宋朝史料被老教授频繁引用,虽然自己的五千年几乎跑光了,可是唯唯宋朝二百余年的皮毛,总归是留下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小丢丢。 而这一小丢丢,当然就有靖康年间的李纲。 而现在,这个李纲就是我爸,我爸就是这个李纲。 第5章 我爸是李纲 对于李纲的认知,在记住的那一小丢丢中,少年大约可能也许只能想起三条。 之所以还能记忆深刻,实在是一部血泪交加的悲催史。 首先,李纲,字伯纪,号梁溪先生,常州无锡人,祖籍福建邵武。 记得如此明了,是因为阴险的老教授,总喜欢抽冷子提问,而作为一个十足纲粉,这个问题又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记了又忘忘了又记的自己,为此收获过无数白眼。 其次,李纲有个争气的好爹,名叫李夔。 因为这个既难认又难写的“夔”字,老教授往往将自己同朽木联系在一起。所以,自己对李纲他爹的仇恨比对李纲还多一些。 李夔进士出身却通晓军事,而且他老人家情商比李纲高多了。审时度势,不顾世俗,居然毅然决然臭不要脸,投入当时公认的奸相吕惠卿的门下,也算是成了王安石新党一员。 后来因随吕惠卿抵御西夏有功,被新党连拉带扯的,一路官至龙图阁待制、京西南路安抚使。这就是刚才胖丫鬟扣儿所说,老祖随吕相平过西夏的由来。 最后,能让重生后的自己又惊又喜,便是李纲的牛掰。牛掰到什么程度,牛掰到无人能敌、逆了天的程度。 金军围困北宋汴梁时,逼宋徽宗赵佶退位当了太上皇的,有李纲! 立太子赵桓登上皇位成了宋钦宗的,有李纲! “从五品”的太常寺少卿,火箭式升了“正二品”的尚书右丞的,是李纲。 领着禁军造反把想逃跑的宋钦宗撵回皇宫的,是李纲! 压着宋钦宗和满朝投降派当面不敢说话,只敢私下偷偷议和的,是李纲! 整合全城军民和勤王部队,力抗天下第一强军的,还是李纲! 金军侵略如火,一个天子惊惧禅让,一个天子软弱无能,满朝大员恨不得跪地求饶,百万军民乱成一团。 值此国破家亡之际,正是李刚一人,强横出世,孤军奋战,一声令下,万民景从,指挥若定,三军受命,终于力挽狂澜,给北宋留下了一丝喘息的余晖。 位子初稳的宋钦宗和主和派,自然恨得李纲牙痒痒,可谁敢和李纲当面硬抗,只会背后使手段把李纲礼送出汴梁,让最后一丝机会就此失去。 这还没完,赵构偏安南宋建都临安,又把李纲请了回来当右相,才三个月就让赵老九受不了也给撵走了。 为啥,官面原因有很多,赵老九也不好意思说实话,直到晚年脸皮厚了,才对亲信直言是因为“李纲孩视我”。啥意思,就是说李纲居然敢把天子,当成孩子一样对待。 正常人都无法忍受让人看做孩子,更何况那可是天子之尊,是刻薄无情敢收韩世忠兵权、冤杀岳飞的赵老九。而李纲就这么牛,就这么做了。 小心眼的赵老九,对李纲是发配完又召回,贬谪后又升官,到了也没敢把李纲怎么着。 然后呢,没有了,自己拢共就知道这么多。 前两条还算史料,后面的都是总结,还都是后世的老教授用吐沫星子泡出来的。 所以每每谈到李纲,老教授便长叹唏嘘,说什么天降李纲于大宋,纲在则宋存,恨才高志洁终不得用,纲去则宋亡。 而最过分的是,碎碎念念的老教授,情绪起来总是老泪纵横,悲呼“既有纲何不用,此北宋之不存也”,然后冷脸问自己为何不哭?于是,自己只好痛哭干嚎。 紧接着便痛哭“惜不尚贤而用六贼,此北宋之必亡也”,然后再冷脸问自己为何又不哭?自己只得继续干嚎。 于是,被逼哭了的自己,听见老教授又高呼“钦宗继则罢六贼,继之六贼横死,使得报应,何不快哉”后,便马上配合着嚎啕大哭。 谁知老教授脸色更冷,质问自己因何没有气节,居然为“六贼”之死哭丧,害的自己哭笑不得。等终于明白哭错了,此时应该大笑,便连忙挥舞胳膊跟个神经病似的,又哭又笑跟着高呼“快哉,快哉矣”。 老教授极具爱国情怀,所以历来志向高远。可性格刚硬心直口快,因此易得罪人且屡遭排挤,也因此临近退休都大事不成,所以对两宋时期的李纲最为推崇。 此二人,一个性如烈火,一个烈火性子;一个怀才不遇,一个遇人不淑;一个总打酱油,一个总被打酱油;一个志大才疏,一个有志难舒。 因此,李纲,就成为了自己的噩梦之一。 自己瞧出老教授其实是借李纲而感怀自身,以抒发历史学教授所遭到的不公正待遇差别,便好心劝老教授要牢记李纲的教训,早日走出李纲式死脑筋的泥潭。 因为,在自己看来,李纲,就是心直口臭做人失败的典型,明明拿了一手好牌,却总是打得稀烂,实在是应当引以为戒的反面教材。 谁知老教授不知好歹,直接指着门口让自己滚蛋,辜负了自己少见的好意,顺带着让老教授发现了自己“朽木不可雕也”的本质,幸运地脱离了历经半年的苦海。 现在,有了这么牛掰的老子,估计睡着也能笑醒,多么美好的人生,多么幸福地生活,就要展现在自己面前了。 至于李纲总捅马蜂窝的性子,也不是不能解决,这不是还有自己这个小儿子么。 所谓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咱能干那种为大家损小家的混账事儿吗?不能啊,修身齐家然后治国平天下,这可是圣人名言啊! 等李纲再犯傻,自己就这么教导他。因为他对这个便宜老子的期望,是很高很高的,高出了无耻的新高度。 “你是谁?” “我爸是李纲!” “我是问你是谁?” “我爸是李纲!” “哈哈哈哈……”,uu看书.ukanshu 想到自己日后也有资格用如此王霸的警句,舒爽得如同酷暑时节迎头洒下一盆凉水,立时雷鸣阵阵马桶轰然,兴奋之下连溅起的屎点都不觉得恶心了。 通畅和痛快之后,惬意拍拍胖丫鬟,瞧着扣儿转过来的脸,也觉得似乎变美了。 “又出什么幺蛾子?” 咱高兴,咱不生气,大度地原谅了扣儿的无礼,再不怕丢人现眼,气势十足地叫到:“拉完了,给少爷我拿纸!” 扣儿不由疑惑道:“又不写字,拿纸作甚?” “当然是擦屁股!” 扣儿像看白痴一般瞅着自己,然后顺手从船篷上的悬钩取下一物递了过来。 接过来仔细一看,却是块儿又黄又黑光滑发亮的竹片,隐隐还散发着一股屎臭味儿,脑袋不由往后躲了躲问道:“什么东东,做啥用的?” 扣儿理所当然地答道:“厕筹,擦屁股!” 纸,始于汉代,手纸,始于元朝,厕筹,不知始于何时,反正源远流长。 所以,没有手纸,只有竹片,不,是厕筹,还是公用的。 攥着不知多少人用过的破竹片,向左倾抬右臀,从背后向下大概齐对准位置,然后如拉大锯一样前后蹭着,凉凉滑滑乱蹭一通,不仅没擦干净,反而有面积扩大的迹象。 无奈收回了厕筹,伸直胳膊远远举到眼前,只见竹片表面粘粘得稠稠得十分恶心,刚有了老子李纲的喜悦瞬间一扫而空。 便带着哭腔对扣儿悲呼道:“去你奶奶的厕筹,纸,手纸,我要手纸!” 第6章 前世和我死得1样 少爷委屈的样子,如同小时候受了欺负找自己哭诉时的怂样,刚刚对少爷数典忘宗的气也就消了。 于是,胖丫鬟便柔声哄道:“好少爷,纸可是读书写字的精贵物件,怎么能擦屁股呢?别说咱们家,听夫人说,就是京里的达官老爷也用这个。船家的东西到底粗陋,可不是在家里,您就凑合凑合吧。” 冲扣儿晃了晃屎臭的竹片,悲愤地说道:“可是少爷我用不了这玩意!” 扣儿无语得摇摇头,恨恨拍拍少爷的头,却也不嫌脏,伸手抢过厕筹,俯下身子在旁边盛满清水的木盆里搅了几搅。 瞧着表面似乎干净了,便起身半蹲着冲少爷埋怨道:“真真是命里的魔星,转过去撅屁股,奴婢命苦给你擦。” 木盆里的清水飘起了屎花,美丽得让自己两眼发绿,听见扣儿的命令,脸不由一红,扭捏着不肯动。 瞧少爷狼狈,扣儿噗嗤噗嗤笑道:“从小伺候着您,还怕奴婢没见过?” 说完,扣儿油黄的脸忽然一红,凑到自己耳边低声笑道:“从前伺候少爷洗澡时,您忘了对奴婢做的那些丑事,可是大了知道要脸了?” 调笑完少爷,似乎也觉的羞臊,扣儿便恢复了半蹲状态板着脸说:“是要奴婢擦,还是您就这么坐下去?” 不挑食的“前身”和胖丫鬟的奸情最好别提的,而且胖丫鬟说得在理,总不能不擦屁股吧? 于是,咬咬牙,本着一副咱是男的谁怕谁的苦逼心态,转身撅起了屁股。 如同刮痧一般,只觉得扣儿左两下右两下,前后三个回转,便拍拍自己的白屁股笑道:“行了,小祖宗起来吧。” 刚提起亵裤,便听扣儿扬声喊道:“莲儿姐姐,有热水没,我家少爷要洗浴!” 那少妇殷勤笑道:“自少爷落了水,小姐便料到要用热水,早就吩咐备下了,就等着公子要呢。船大哥,劳烦一会儿提凉水。” 少妇说完,领着小屁孩儿进了船舱。 不一会儿自己滚出个木桶,又陆续提了热水,咕咚咚倒了进去。 船夫倒也识趣,配合着一桶桶从运河里提取凉水,三五下便将大木桶填满。 少妇伸手试试水温,扭头对自己笑道:“不算太烫,好在天气正热,旅途在外,少爷便将就将就吧。” 说完,却不走,一副下人伺候主子理所当然地模样,只是目光灼灼瞧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好在扣儿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挥手撵人,然后催促道:“少爷,里面有女眷不方便,就在这凑合凑合吧,夫人可是等急了。”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才出屎坑又入水坑,心里埋怨着扣儿也不拉个帘子,脸上则故作矜持地点点头,再说浑身上下半干半湿,加上屁股上的屎点,也实在难受。 有粗壮胖丫挡住走光,前身和扣儿又有些不清不楚,再说屎都让人家擦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所以好歹不十分排斥。 心里还自我安慰着,后世陪客户洗桑拿的时候,自己这个初识风月场所的小处男,不也挺放得开么? 后世灯红酒绿,此世红袖添香,哦,胖丫鬟添香,不管了,以后总有红袖的。 所以,作为未来宰执的二衙内,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完成了从屁民到封建衙内的快速转变。 上下一顿手忙脚快,一个飞身便钻进大木桶,把头扎进温水里憋了片刻,便露头仰天喷出一大口水,舒爽得一塌糊涂。 伸手抹去脸上滚落的水线,视线惬意地掠过上前伺候的扣儿,便转向了乌篷外美丽的汴河风光,正看到少妇提着自己刚刚用过的马桶,肆意将大片新鲜的黄汤,豪迈地泼洒在运河的水面上。 呕吐呕吐,脸上滚下泪珠;酥麻酥麻,扣儿你要干嘛? 扣儿毫无违和感,熟练地一手持瓢一手搓洗,只是手开始往下,不由惊悚得心猿意马。 连忙夹住作怪的丑物,转移注意力,抬抬下巴指指正就着运河水刷马桶的少妇,向胖丫鬟打听:“扣儿姐,那小媳妇谁啊?” “莲儿姐啊,周家姑娘从前的大丫鬟,现在的管家婆子,都伺候一路了,少爷也忘了?” “一个下人,谁耐烦记得她。这周小姐又是谁?” “还装傻?”头被敲了一下,“若不是周小姐,咱能有这免费的船?说来,也不是夫人贪图她便宜,实在是从小和周小姐的娘要好,瞧着父母双亡没了依仗,姐弟孤儿又被家里欺负实在可怜,才耐不住请托答允她送咱们进京的。” “她为啥要送咱们?” “这周小姐也是可敬,父母虽然没了,可到底硬气,领着年幼的兄弟接手了爹娘的首饰铺子,竟是整的红红火火。这不又在京城开了分号,带了满船的货进京,想着老爷升了朝官,正好借着咱家的招牌,避开一路的麻烦和官差的抽税。” “哦,女强人啊,倒要好好会一会。”脑海里闪出刚才的粉衣女子,想来她就是周小姐了。 头又被打了一下,耳朵里听见醋意:“忘了夫人交代了,你还要管人家叫表姐的,闺女家家的不容易,可不许坏了人家的名节。” “呸,胡说八道,我哪儿有那心思。对了,那莲儿姐刚才说我落水了,又是什么情况?” 听到少爷这个问题,柔情似水的扣儿又怒了,使劲儿拧了一下少爷耳朵,同时气呼呼地说:“您好意思问,奴婢都没脸说,还不是你贪花好色惹的事?” 贪花好色,和谁啊,难道是前主和扣儿?不会吧,光天化日,老娘还在,还有个表姐表弟,自己不会这么狗血吧? 以为少爷还在装傻,对少爷有点小心思的扣儿,不由有一种被情郎辜负的恨意。 扣儿带着股醋味当面打脸:“少爷被那画舫上的狐媚子给迷了眼,uu看书 .ukshu.om 傻傻瞧了人家一路。结果,见人家被楼船请了去,又被船上的贵人欺负急了跳了水,便不管不顾跳河去救人。” 一听松口气,感情前身和自己一样,也是个英雄救美的主,想着死得和自己一样悲催,感同身受之下,便竖着大拇指赞了一句:“爷们!活雷峰!” “屁的锋,我说少爷,您说您连个狗刨都不会,怎么就傻乎乎地要救人呢?人您没救成,差点搭上自己的小命,最后倒让那个跳水的狐狸精给捞上了船。满汴河都瞧见笑话了,您说您丢不丢人?” “丢人!真他妈丢人!” 前主救的是千娇百媚的小美人,死了真值,本主救的却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挂了真冤。 同人不同命也就算了,这小王八蛋还他妈的没救成人,倒让女人给救了。 人是你小子丢的,结果现在却报应在自己身上,能不气吗? “夫人给你脸,刚才没追究,你可小心着。你跳河的时候可把夫人真气着了,指着你就是一顿大骂,说好好的官宦子弟,为个青楼女子,爹娘不要了,小命不要了,世风门第也不顾了,非要告诉老爷打死你不可。” 想想若是老爷知道了,少爷一定很悲催,贴心的扣儿又不由有些担心,便唠唠叨叨地叮嘱着。 想想李纲对天子的态度,估计对亲儿子一定下得了死手,立即识相地接受了扣儿的嘱咐,下定决心要拍好亲娘的马屁。 这可是未来家庭伦理暴力的护身符,一定要收好用好。 第7章 李宗瑞不能辜负李宗瑞 一叠声得催着扣儿去拿了衣服布巾,也不顾世俗的眼光了,三两下芙蓉出水擦干抹净,清清爽爽去拜见老娘。 后世的亲娘改嫁太早没机会拍,本世的亲娘估计问题不大,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咱可是宝宝贝贝的小儿子啊。 掀门帘,瞅准人,走上前,倒玉柱,声音凄切,梨花带雨,便不要脸地跪倒在老娘跟前:“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我的那个亲娘哎,孩儿知道错了!” 张氏原本正黑着脸坐在床榻上,满腔懊悔生出如此逆子,咬牙切齿准备再不饶他,非让他老子给这孽障松松筋骨不可。 可此时瞅着养了十五年的小儿子,象换了个人似的,懂事得可人疼。双膝跪地、含悲带挈,一声声唱歌似的把亲娘喊得不停,刚刚硬起来的心早就化成了水。 要知道,张氏自生了三子和一个闺女后,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可惜命苦,都没留住早早夭折了,让张氏悲痛欲绝,直到这个小儿子降临,才让张氏缓过劲儿来。 老大生的早,早中了进士去年又当了县丞。去年老二也中了举人,在国子监备考。老三也大了,便跟着他老子在任上读书帮忙。 闺女倒是在身边,虽然可人疼又知心,可到底不是儿子。前年又让老爷许了故交之子,嫁去了汴梁为妻。 身边只剩下这个幼子,却又体弱多病。所以,这个小儿子,才真真是心里的命根子。 别说自己当娘的,就是老爷那么刚硬,也舍不得像对几个大儿子那样下死手管教,自己又哪里真生的起气来?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小儿子又病了,早就和老爷小三一起进京了,怎么会孤身一人领着这个孽障,受了便宜外甥女的请托,此时赴京去和全家相会。 不过想着儿子如此混账,张氏还是恨恨骂道:“李宗瑞,你这个孽障,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李宗瑞,喊谁呢,我吗,啥,我是李宗瑞,李宗瑞是我?我不是叫李什么之吗? 白瞎了张氏一番慈母心肠,小儿子的心思却在名字上。 这名字好熟,李宗瑞,李宗瑞,哦,李宗瑞啊,和后世湾湾那个相当臭不要脸的、让人无比羡慕嫉妒恨的富二代,居然是同一个名字。 我爹是李纲,我叫李宗瑞,苍天啊,大地啊,你是可怜我前世悲催,所以让我回宋朝过李宗瑞式的生活吗,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自己到底叫李什么之还是李宗瑞? 不管了,还是李宗瑞这个名字威风好记,咱以后就叫李宗瑞了。 李宗瑞胡思乱想中,居然忘记了接老娘的话茬。 瞧着儿子眉飞色舞似乎又混账了,张氏眉间的怒色刚刚一现,就听见门外一个爽朗的女声:“姨母和公子可方便?” “你表姐来了,还不快起,不怕羞么?” 张氏怕儿子没脸,低声让儿子起了身,便高声笑道:“玉墨吗,自家人,客气什么,快快进来。” 门帘一掀,粉红佳人大方进来,眉目清秀脸色白皙,和蔼可亲中透着干练。 先是对吴氏施礼,然后笑问李宗瑞:“公子可大好了?” 李宗瑞难得老脸一红,自知前身确实混账丢人,人家正常的问候自己却不好回答。 见儿子没脸搭腔,张氏便气哼哼说:“好什么好,一棒子打死了更好。玉墨也是,什么公子少爷的,表姐弟一般,叫他名字就是,说了几遍总是不改。玉墨,可有事?” “是,回姨母的话,汴梁李师师遣人奉上拜帖。” 李宗瑞听得一个激灵,谁,李师师? 李师师,汴梁的李师师,北宋的李师师,李宗瑞就算再不懂历史也是知道的,只因为她是李师师。 经久流传的四大名著,屡被翻拍的影视名剧,一部浩荡《水浒》中,一百零八个好汉估计谁都记不全,可一代名妓李师师却是家喻户晓。 自小寄名佛寺,因与佛门有缘得名师师,为老鸨子李蕴悉心教养,擅长琴棋书画、歌舞唱词,十五岁便名满京都艳冠群芳,倾倒无数流氓。 老不修的张先、晏几道,谈情说爱的周邦彦、秦观,挖地道会佳人的天子赵佶,权势滔天的太尉高俅和宰相王黼,皆是李师师的入幕之宾、老流氓里的杰出代表。 李师师既卖艺又卖身,还卖到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高度,让后世演艺圈的某些女星情何以堪。 而现在,这位传颂数百年的奇女子,竟然给自己送上了拜帖。 张氏显然也知道李师师,因而不由有些为难。 一是不愿李家和青楼有牵扯,尤其是眼前这个浪荡儿子。 二是李师师有的可不止是艳名,还有复杂的官场背景,老爷好容易又回朝为官,实在不能没来由的得罪人。 而自己虽是妇人,却也出身鄱阳大户,又是官宦世家的长媳,岂能去见一个青楼女子。 为难片刻才发现,似乎只有、也唯有,让小儿子出面去打个应付才适合,官宦子弟见个名妓那是风流佳话,既不得罪人也扯不上李家,更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于是,张氏冷着脸,使劲儿敲敲儿子的脑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嘱咐道:“都是你惹出的事端,娘不方便出面,儿且出去应酬一二,见见就马上回来。万不可流连,更不可闯祸,你可仔细记着,否则娘饶不了你。” 千古名妓啊,大美女啊,李师师啊,居然就在画舫上,还和自己有了联系,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近水楼台,更何况咱是谁,咱可是李宗瑞! 何为李宗瑞,那就是人生的灯塔,uu看书 wwuuknsu.co指路的明灯,美好人生的终极目标。 找美女,泡美女,睡美女,睡麻木了就…那个啥找刺激,就算没玩好进了监狱,也算是得偿所望不负一生。 更何况,自己可是比李宗瑞更高端的李宗瑞,妥妥的李宗瑞2.0plus版! 作为更高端的李宗瑞,李宗瑞自信满满。 你爹是亿万富翁,我爹是未来总理,你是私生子,我是亲儿子,你泡的是三线小明星,咱要见的可是天皇巨星,你玩过分了犯法,少爷可是处于美好的封建王朝,只有更过分没有最过分? 当然你是花丛前辈,我还是风月初哥,这一条咱不矫情,算少爷我输了你半筹,不过还不能允许咱进步吗? 正在舒爽意淫的李宗瑞,老娘说了什么全没放在心上,可听老娘允许自己去见李师师,和千古名妓来个风云际会,当即一跃而起屁颠屁颠地往外跑,头也不回冲出门帘,和老娘连句交代都没有,看来早把亲娘给忘了。 张氏哀叹一声,发愁地瞧着这个孽障兴高采烈地跑了,一种自此一别再不相见的感觉油然而生,便揪心地捂着额头,冲侍立在一旁正咬碎了牙的胖丫鬟悲哀道:“你也跟着去,看紧了那孽障,若是他不着调,赶紧绑回来见我,不用他爹,老娘亲自打断他的腿!” 胖丫鬟听见吩咐,如同被弹簧击中一般,来不及应答便急急如律令,一个猛子也冲了出去,将摆动的门帘撞得老高,隐约可见门帘内张氏满脸黑线,正和身边尴尬的周玉墨恨恨地骂着:“都不是省心的玩意!” 第8章 李师师闺女和我不对付 李宗瑞一出乌篷,便瞧见一艘小舟停靠在船尾处。 一个素净的船娘,一个清秀的婢女,都眨着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看,仿佛瞧见了什么稀罕玩意,眼神里流露着被一种叫做礼貌的东西压抑着的笑意。 李宗瑞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救人不成反被救吗? 少爷两世为人救过两次人,一成一败,跳过两次河,一死一生。鬼门关上转来转去,品德高尚得连阎王爷都感动,买一送一让自己回来发挥余热,又岂是你们小娘们能理解的? 被精神胜利法加厚的脸皮丝毫不红,拱拱手刚要问话,一座山便撞开了自己,冲着小舟上的人喊道:“这是我家六少爷,你们主子有何贵干?” 瞧着被大胖丫鬟吓着的小姑娘,李宗瑞深感家门不幸出了神兽,便补救地挤过来,有礼貌地笑道:“我爸是李纲,小生李宗瑞,师师姐姐派你们来,不知有何吩咐?” 受到惊吓的小侍女,先是被李宗瑞的一句“我爸是李纲”给绕晕了,心说你爸是谁关我屁事儿?她哪里知道,这是从此以后李宗瑞必将反复吟诵的名句? 随后又被一句“师师姐姐”给恶心着了,自己都称呼主人为姑姑,人到中年的李姑姑,怎么能要你这个不要脸的“弟弟”? 好在主人吩咐要有礼貌,又瞧着李宗瑞长得俊秀,而且笑眯眯的十分亲近,小侍女回过神便束手施礼答道:“原来是被…啊,不对,是救了我家小姐的李公子!家主命奴婢前来,请公子画舫一叙,好当面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小侍女说得别扭,李宗瑞却照单全收,大咧咧摆摆手表示不客气,爽朗且酸不拉几地笑道:“应当应分,略施援手而已,何足挂齿哉?只是劳动师师姐姐邀约,小生自是不敢推辞,劳烦姑娘引路矣。” 说完,也不等小侍女回答,拱拱手便上了小舟,意淫李师师就在画舫上偷瞧,便目视画舫挺胸抬头,想要将风度翩翩的美好一面,狠狠嘚瑟一番。 谁知刚刚站稳,小舟便是一沉,然后就左摇右晃,差点翻了船。立足不稳的船娘、侍女、李宗瑞,先后狼狈地狗趴,待船身一稳便同时扭头一看,却是胖丫鬟雄赳赳气昂昂地跳了过来。 “你上来做什么?”李宗瑞气道。 扣儿翻着白眼,冷哼道:“夫人让看着你,怎么,不行?” “行,你真行!”外人跟前,李宗瑞决定无视这个搅屎棍。 小舟头一转,三两下便划过水面,靠在了后面不远的画舫上。李宗瑞整整衣冠,拍拍衣袖,在先登船的侍女招呼下,便要去会李师师。 谁知未等行动,搅局的胖丫鬟又挡在眼前,先一步上了画舫,气得李宗瑞直咬牙跟上。 见两人都上来了,侍女便侧身笑道:“家主正在上面等候,请公子上楼相见。” 李宗瑞很有风度地点点头,这次没让胖丫鬟抢先,跟着侍女飞速抢先登上了台阶,却听见身后的扣儿不高兴嘟囔着:“请人来说是道谢,也不出来迎接,没得礼数。” 李宗瑞急忙扭头,伸指头竖在唇中嘘了一下,又回头瞧瞧假装听不见的侍女,便再一次扭头小声解释道:“你知道啥,咱又不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哪有让李师师亲迎的道理。说好啊,要冷静,要有涵养,要有风度,别丢了咱老李家的人。” 李家的面子,自然比少爷更贵重,所以扣儿撇撇嘴终于点了头。 李宗瑞放心的舒了口气,兴高采烈地要当李宗瑞去了。 李宗瑞不能辜负李宗瑞,这是一个必将实现的远大理想。 前头听见侍女扬声喊道:“回禀姑姑,救了小姐的恩人李公子到了。” 侍女话音未落,一挺清脆动听的机关枪便扫了下来:“狗屁恩人,是他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他?明明是色欲心切,却又是个银枪蜡头大草包,若不是怕多个冤死鬼缠身,谁耐烦救他?倒连累本姑娘喝了好几口腌臜水,还有脸来姑娘这里充大瓣蒜,我呸!” “这他妈谁啊,吃枪药了么?会不会说人话,知道打人不打脸吗?”被揭了老脸的李宗瑞勃然大怒,在心里骂得痛快。 可还没等李宗瑞有所反应,短短一句“死丫头,不许浑说”就飘了下来。前半句悠扬后半句婉转,前半句埋怨后半句软语,如同燕语莺声,让李宗瑞怒火全息。 楼梯悬挂在船身上,角度很高,窄小局促,斜着向上,正通船尾。最后一级台阶一过,偌大的天台便忽然开阔可见。 小侍女侧身避让,一袭白衣女子便迎面出现在眼前。 发髻如云翠玉朱钗,白色丝带束发垂胸,淡眉秀目清澈如水,瑶鼻朱唇灵巧精致,u看书 .uuknshu肤白质嫩笑意绽放,亭亭玉立圆润起伏,宛若下凡的嫦娥,没有孤寂清冷,却十分清新脱俗。 让人心动的不是美丽,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品质,彷如曾入凡尘却生来高贵,犹如出身污垢却一尘不染,浑身散发着既疏离又可亲、既单纯又通透的韵味。 未语先笑,轻声细语:“可是救了小女的李公子,师师这厢有礼了,丫头还不快快见过恩人。” “哼!色鬼秧子,谁稀罕!” “不稀罕请我家少爷来作甚,吃饱撑的么?”护犊子的胖丫鬟自是挺身而出。 “谁想请他,还不是妈妈…呜呜…” 冷言冷语的争吵,让迷醉的李宗瑞清醒过来。 先是一怒随后眼前一亮,这才注意到被李师师风采完全罩住的一袭绿衣少女,一只手正急急推开李师师捂嘴的手,甩着另一只正不情不愿被李师师强拉着的手,大眼睛则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只见少女发髻高耸,几环圆润的珍珠链,将长发束缚得整齐爽利,双肩纤弱身材修长,让细长白皙的脖颈挺立得十分醒目。 一张瓜子俏脸下,明眸皓齿顾盼神飞,眉间一缕英气生机勃勃,宛如一团燃烧的绿色怒焰,让人不敢逼视。 李师师瞅着刚烈的闺女,仿佛和吴氏感同身受一般,无奈地摇头苦笑一声,只好笑着对李宗瑞歉声道:“小女年少无礼,让公子见笑了,还请先落座用茶。” “妈妈,李公子水早喝足了,怕是喝不下咱的好茶。” 死丫头片子,为了见李师师,咱好男不跟女斗,你等着! 第9章 尬聊也是1种聊 随着李师师的手势,李宗瑞这才将视线扫过天台,只见临水的两排木椅成列,后面是空荡画廊,前面是芭蕉萱草,围着中央一套众星拱月的圆桌高椅。 其实,被连续当面打脸的李宗瑞,早就让小丫头的尖酸刻薄给气炸了,可正沉浸在见到李师师的兴奋中,名妓面前自然要保持风度。 便回头给了气哼哼的胖丫鬟一个安抚的眼神,又非常有礼貌地朝李师师贱笑一下,便“风度翩翩”走到圆桌前坐下,当然参照物是后世“男神”的风骚。 一阵风也跟了过来,自然是扣儿忠心立在了身后。 李师师拖着绿衣少女走过来,自己坐在李宗瑞身边,松开了手使眼色示意让女儿坐在另一面。 可少女哪里听话,绕了一圈赌气坐在李宗瑞对面,挑衅的眼光象小刀子一般,一把把掷了过来。 李师师没好气瞪了女儿一下,便朝李宗瑞笑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只是方才闹哄哄的,只听说公子姓李,却不知名讳是什么?” 问了,她问了,终于等到了这个答案早就呼之欲出,却让李宗瑞期盼已久的问题,虽然面对的是风华绝代的李师师,也仍然昂头挺胸傲然答道:“我爸…那个…家父是李纲。” 李师师愕然!欢场经历多年,见识的人也形形色色,世家子弟更是多如牛毛. 虽然也爱显摆家世父祖,那也是先报姓名再宣扬身世,怎么这个少年如此奇葩,自己叫什么不说,偏只把老子先摆出来了? 李师师还只是腹诽,对面的绿衣少女却一刀扎了过来:“汴水喝足了,脑子也进水了么,妈妈明明问你叫什么,谁耐烦管你爹是谁?” “还不住口,想讨打吗?”李师师怒哼一声,连忙制止了女儿,对人父母无礼是大忌,那可是会结下生死大仇的。 骂完女儿,李师师立即担忧地看向李宗瑞,果然瞧着李宗瑞脸色不好。便连忙一叠声地唤丫鬟上茶,又亲自端了一杯放在李宗瑞面前,用心地试图化解少年的忠孝之怒。 李宗瑞当然气急败坏,可不是因为孝顺李纲,而是小丫头没完没了的恶毒。 死丫头虽然漂亮,可也仅仅是漂亮,没有了后世高级的护肤及化妆品,不过就是个看得过去的初中生,端什么后世刁蛮公主的架子,你配么? 可看看名流千古的李师师,正放下身段给自己赔罪,便咬牙没有做声忍了。 倒是身后的胖丫鬟冷哼了一声便住了口,想来是要保住李家的世家风范。 见李宗瑞端起茶碗,给面子啜了一口,李师师不由松了口气。 警告的眼神剜了女儿一下,李师师便连忙奉承道:“公子的父亲竟然是伯纪先生,果然是书香世家的子弟,不是我这不成器的女儿能比的。伯纪先生的清名,师师在京就早有闻名,周美成和吴学士对令尊最为推崇,常言伯纪先生清正刚直,乃是宰相之才。” 听李师师果然知道李纲,李宗瑞不禁有些得意,可这周美成和吴学士,又是哪个山头的,居然也是纲粉啊。哎,早知今日,当年老教授的课真该好好听听,否则不就能和师师姐应对唱和一番。 只不过李宗瑞一时间的苦思冥想懊悔前尘,却忘了还有个等在一旁的李师师。 李师师阅人无数,自有一些与人聊天的手段。 我奉承你几句,你假装谦虚一番,我再奉承你几句,你再虚伪谦逊一番,然后你回报我几句贴心话,我答谢一番情义,你再锦上添花一下,我再好好答谢一番情谊。这一来二去不就熟络了,自然好一起有来有往地往下顺。 谁知道今日,却碰上了个李宗瑞,自己一番对他老子的奉承,却没等来意料中的谦逊,反而一言不发,沉默是金,倒把自己悬在了半空。 不过,李师师虽然尴尬,却不由对李宗瑞高看了一眼。 被别人当面奉承父亲,却不谦逊致谢,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显然是以父为傲的孝子。 再说那沉稳老练,不就是一副活脱脱的世家子弟风范吗。 可李师师那里知道,李宗瑞哪里是什么孝子和老练? 实在是知识浅薄,史料不足,不知道周邦彦和吴敏的名头,正从少得可怜的脑子里搜山检海,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李师师的话。 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则去就山。李师师笑笑,便接着前问问道:“那公子名讳呢?” 这个题容易,而且答案也是准备许久的,李宗瑞得意拱手答道:“李宗瑞!” 李师师长出一口气,终于和少年续上话了,便轻松问道:“哦,本名宗瑞,那李公子可有表字?” 表字,什么东东,难道是说字? 我爹名李纲,字伯纪,号梁溪先生,难道这玩意我也有,可少爷我不知道啊。 李宗瑞哪里是不知道,实在是李宗瑞太高端,当然记得清楚。而李茂之的本名,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直到李师师此时询问,才终于想起来“宗瑞”似乎才是表字,而且早就报出去了,那自己的本名叫什么来着,实在想不起来啊让人苦恼啊。 瞧着李宗瑞吭吭哧哧的,经验丰富的李师师,又一次被吊在半空吹风。 良久还是胖丫鬟看不下去了,便插口解围道:“我家少爷,本名茂之,表字宗瑞,乃是我家老爷于少爷十五岁时起的。不过我家少爷不喜欢本名,嫌难听,一直总说想换换,只是还没想好呢。uu看书 uukanshu.c ” “屁!名字还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说要换就随意换,你还不如不解释!”李宗瑞尴尬了,额头被胖丫鬟画了几条黑线,心里就是一阵埋怨。 李师师刚被李宗瑞吊了两回半空,还没落地就又被胖丫鬟提起来三丈,千年一遇的奇葩二人组,满腹经验愣是甩不出来,李师师都觉得聊不下去了。 哎,为何不由着闺女的性子,扮什么知恩图报,非把这货还带着那货请来为难自己。 闺女,对了,还有闺女!这货是救你的,又是你救得这货,老娘凭什么为难?甩,必须甩给你,老娘是没招了。 “李公子,这师师的义女,随师师的姓氏,取单字为眉。” “哦,久仰,原来是李单眉姑娘。”连连丢脸的李宗瑞,正搜肠刮肚想折,李师师语速又太快,“单”后的“字”没听见,“为眉”音太像就给听成了一个字,所以就又丢了第三次脸。 李师师不等李宗瑞出手,一边自己飞上半空,一边捂着额头呻吟道:“是李…眉…” 这时候的李师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与李师师的呻吟先后响起的是三个声音。 “放肆,你才李单眉,你全家都是李单眉!”这是被压着沉默又爆发的李眉。 “欧耶,李单眉,好好听的名字啊!”这是见少爷奚落情敌而幸灾乐祸的胖丫鬟。 “听错了而已,警告你别过分啊!。”这是没有文化真可怕的李宗瑞。 “你闭嘴,你住口,你,咱接着聊你爹,哦不,是伯纪先生。”这是终于失态的李师师。 第10章 李纲的儿子真怂 “听闻伯纪先生大才,政和二年,便以国子监第一上舍及第。公子家学渊源,此去京城,日后必是子承父业,青出于蓝,届时父子双进士,也是一时佳话。” 我爹的过去我哪儿知道,况且他再牛也不是我牛,少爷高考都不行还能科考?少爷的志向不在于此,只是不好意思和你说罢了。 瞧着李宗瑞点头无语,李师师这回有了经验,也不等他回答,便继续笑道:“政和五年,令尊才华卓异,天子信用,委以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惜不久得罪权贵被贬,可见令尊风骨。” 风个屁骨,这不是二吗,人家权贵好好的祸国殃民,又没得罪你李纲,也没为难你升官,你不是吃饱撑的么? 抬头见李师师正看着自己,便急忙收起腹诽点头配合,李师师方长舒了一口,感叹和这小子聊天真难。 可怎么也得应付等答谢宴准备完吧,所以李师师只能继续,好在过去总有清流士子,常常在自己面前发牢骚时议论李纲,倒是让这顿天聊得有底。 “宣和元年,令尊又荣升太常寺少卿。记得那年京城大水,令尊疏请朝廷警惕盗贼外患,并请直陈面奏。上章论六事,议加强国防、恤民间疾苦和积聚资财以备国用。” 李宗瑞撇撇嘴,自己这个便宜老子,只要一荣升必然峰回路转被贬官,等到了京城自己可有的愁了。 果然,李师师叹道:“可惜辽东有变,圣人正筹划收回燕云,令尊的话虽是忠言,当时却难行,这是圣人亲口所言。可见令尊不负宰执大才,难怪周美成那么推崇,吴学士如此看重。圣人知令尊性格,怕坏了联金攻宋的大业,不得不将令尊贬去南剑州。可到底还是信重伯纪先生,燕云一复便再启用,又将令尊召复回京再为太常寺少卿。哎,七八年了,但愿伯纪先生不要心灰意冷。” 李宗瑞这次主动配合点头,然后积极接话道:“嗯,不会的,家父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天子既然看重,大人们既然推崇,便一定会当仁不让。再说,不是还有我呢,我对家父的期望还是很高的。” 最后一句不像人话,李师师又接不下去了。 还好,历史白痴李宗瑞,对自己官二代的层级非常关注,见李师师对老爹的经历都如数家珍,自然对大宋官职也是熟悉的。 所以,李师师便听到了第二句不是人话的问题:“却不知这太常寺少卿,是几品官,管啥的,俸禄几何,权利大不大,能不能让老少全家混吃等死?” 李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便是哈哈大笑,接着捧腹嘶声狂笑,身子歪得快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而胖丫鬟则黑着脸,双手捏着拳,正想着要不要按照夫人吩咐,直接将这孽障绑回去。 李师师的秋水也不透彻了,实在不知道怎么聊,只好回头连声催促笑得眼泪横流的小丫鬟:“去瞧瞧饭菜可好了,别让公子饿着了。” 潜台词一目了然,那就是吃完饭赶紧滚蛋! 小侍女连忙擦着眼泪往楼梯奔去,不想身子才没入阶梯,就被逼倒退回来,两个锦衣少年抬步而出,气焰嚣张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个锦衣少年,一个全身金玉,一个金玉全身,一个眉清目秀,一个目秀眉清,不仅贵气逼人,相貌也似乎比自己出众。 两人大咧咧地冲李师师拱手施礼,似乎不敢得罪,似乎也就是不能得罪,所以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李眉的两侧,瞧都不瞧李宗瑞,两双贼眼溜溜的直接投向了李眉的俏脸。 李宗瑞恨恨暗骂:狗纨绔,不要脸的小白脸! 看起来大一些的少年,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李师师,又和兄弟对了对眼,那个小一点的少年便点点头,便起身先对李师师告饶:“师师大家,实在是误会,您千万别介意!就是兄长和太守妹子开玩笑,说话不知轻重,得罪妹子了。大哥,还不快给师师大家和太守妹子赔礼!” 另一个少年一听,连忙也起身冲着李师师和李眉一一作揖,然后也不等李师师搭话,就嬉皮笑脸对李眉说:“太守,实是我的不是,喝点酒言语没个把门,说话过头得罪了妹子了,你大人大量权当是放屁就是,至于要死要活跳河么?若是有个闪失,哥哥我罪过可大了去了,还不得为妹子疼死?” 瞧着两人一唱一和说得淫贱热闹,李宗瑞不由靠近李师师轻声问道:“不是李眉么,怎么又是太守,女子还能当官不成?” 李师师没好气地瞥着两活宝,听闻李宗瑞询问,便压着火解释道:“小丫头自负极高,总说自己不让须眉,若是男人亦可守牧一方。每日里与人纵谈国事,指摘朝政,哪里还像个姑娘家。好好的李眉不叫,逼着吴学士给起了个字号,便是这太守二字。也是小姑娘胡闹,大家都是瞧着奴的面子陪她玩罢了。” 哼哈二人,猛然瞧见李宗瑞和李师师说话,身子靠的很近似乎挺亲热,立即极其不爽。 其实,本是过来给李眉赔罪,uu看书 ww.uukansuco 可撞见师师母女正盛情款待这小子,自己二人都没有过这种待遇,嫉妒的火苗早在心里燃烧了,想着收拾收拾他,只是过场还没走完。不能马上翻脸而已。 此时见了这小子和李师师窃窃私语,立时动了要揍人的衙内脾气,四只眼睛便瞅着李宗瑞冒起了凶光。 说实话,别看李宗瑞来自人人平等的后世,其实后世人更没风骨。 表面上一副天老我老二、都是俗人谁怕谁的嘴脸,可实际上一旦进了社会,哪个见了领导不哈腰,哪个见了客户不赔笑?别说省市级干部,就是个县级领导坐在旁边,都能让你直打哆嗦。 没钱、没房、没根底,人穷志短又有所求,自然风骨硬不起来。 而李纲虽然牛掰,可是这会儿还没到无敌的程度,最好还是识相一些好。 就如虽然你知道以后肯定中大奖,可也不能大手大脚现在就饿死啊。 所以,瞧见俩权贵瞪着自己,又不愿在几个女人面前丢脸,李宗瑞也只是硬挺着。 只是头却不由微低着,眼神散乱不敢对视,心里则打着小鼓,希望人家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被烦透了的李眉,见两条狗终于转移目标,不由即轻松又兴奋,希望这个李纲之子,能跳起来和俩烦人精干一架。 毕竟妈妈刚才所描述的李纲,形象如此高大,他老人家的儿子,想来也差不了哪儿去吧,否则又怎么敢跳河救人? 谁知瞧着李宗瑞目光闪闪躲躲,让瞧不着好戏的李眉非常失望,嘴里不由蹦出两个字:“真怂!” 第11章 1个女人引发的血案 “眉儿,不可无礼,李公子也是重臣子弟,岂能如此怠慢?” 人是自己请来的,总不好让他在此丢脸,又不想正面和这两人起冲突,李师师便忙借着训李眉来为李宗瑞涨涨势头。 李眉早对两边都不待见,又怎能领会母意给他解围,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龌龊心态,以及顺便出一口恶气的邪念,便阴阳怪气地挑着火:“李公子出身名门,岂能怕了王家的浪荡子?而且李公子本事大得很,虽然救奴家不成反倒被奴家给救了,可是人家李公子的胆量却是天下无双的,王家的公子怎么敢惹?” 恶毒,真恶毒啊! 李宗瑞虽然又怂又无知,可是小聪明绝对不少,当时就听出了李眉的险恶用心。 前一句是拱那两个姓王的小子火,后一句却是告诉他们自己无能,正是刷威望解怒气的最佳选择。 果然,李师师的维护让人吃味儿,李眉的挑唆让人愤怒却放心,锦衣弟弟便冲动地要出手。 可到底锦衣哥哥稍微稳重,心里记着能让李师师维护重臣子弟恐怕有点来头,便拦住了兄弟的冲动。 当然,锦衣哥哥心里并不害怕,毕竟是王家子孙,只是担心和自己家有牵连。 祖父钻营的关系网盘根错节,若是误伤了关系户的后辈,爷爷那里可不好交代。 于是,锦衣哥哥便随意地拱拱手,对李宗瑞呲着牙冷笑:“小子,你谁啊?” 又是这个加分题,所以李宗瑞想都没想,凭着直觉就送了出去:“家父是李纲!我是李宗瑞” “李纲是谁?”锦衣哥哥仰头想了想没头绪,虽然脑子里没有此人的印象,可听李宗瑞答得很有气势,便扭头问着弟弟。 “不认识,没听过。” 当然没听过,李纲的大名,也就是清流士子的茶余饭后,也就是当朝大员推杯换盏间的偶尔不爽,象这种纨绔级别如何能知晓。 “堂堂太常寺少卿!”李眉蔫坏地补了一刀。 毕竟是权贵,官制还是无比熟悉的。 恍然大悟的哥俩哈哈一笑,然后对李宗瑞阴恻恻哼道:“原来是从五品的大员、管礼乐宗祀的重臣…的儿子啊,那倒是得亲近亲近!” “是啊,仁兄,你倒是说说,我们哥俩,当朝宰执的亲孙子,能打你不?” 话音刚落,一拳两拳,左脸右脸。 疼极了的李宗瑞眼泪模糊中,似乎看到李眉舒爽地正不停拍手叫好,发现李师师急得起身就要拦阻,感觉到胖丫鬟惊叫中接住了自己倒飞的身体。 心里酸楚一片,李纲,还得打怪升级啊,否则关不好过啊。 虽然一人一拳打得爽快,可到底没有尽兴,哥俩便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围着圆桌奔向李宗瑞。 李眉笑呵呵地看笑话,李师师挺身拦住了哥哥,大胖丫则横身挡住了弟弟。 说起来,论战斗力,大胖丫能单挑所有人。 可扣儿虽然人高马大,在这种环境下其实也是个怂货,毕竟一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对着宰相的孙子怎么能不怵? 所以,扣儿只敢拦住锦衣弟弟不让靠近少爷,虽然被拳打脚踢倒也不痛,只是无助地大哭大叫,终于当了一回女人。 而李师师文文弱弱,少年祖父身份又显赫,总不能真撕破脸,又怎能拦得住锦衣哥哥。 所以,李师师在后面牵着少年的衣服急急劝说,锦衣哥哥却仍然冲了过来,一脚一脚的拿李宗瑞当沙包。 胖丫鬟见了,便放了弟弟来拦哥哥,结果又给了弟弟可乘之机。 于是,哥俩左右夹攻,李师师朱钗歪斜,胖丫鬟前挡后拦,李宗瑞还是被打得头破血流。 唯有李眉比较闲,只是终于看不下去,脸色冷了起来。 李眉其实心不坏,就是被那俩纨绔调笑狠了,性格刚烈,一气之下不管不顾便跳了运河,反正水性好也不怕。 谁知碰上李宗瑞这个小色狼,一脸色眯眯地跳河来救。估计是想浑水摸鱼占便宜,偏偏冲动之下忘了根本不会水,到让自己给救了。 死沉的身体累得自己筋疲力尽,让自己好好喝足了汴河的脏水。 偏偏这还没完,回来以后,让妈妈好一通埋怨责骂后,还说什么人家虽然没救成,但好歹是一份好心,万万不可辜负了,非逼着自己去答谢。 自己当然不去,结果又被数落了一番,还被逼着见那个被妈妈亲自吩咐接过来的怂货。 明明是他居心不轨,明明是自己救的他,被待为恩人竟不自惭形秽,姑奶奶还得谢他,凭什么啊? 非得让你吃个瘪不可,所以李眉就借着那俩纨绔给李宗瑞一个教训,姑奶奶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可此时见李宗瑞被打得狠了,侠义心肠便一下子冒了出来,一拍桌子就扬声喊道:“王世贤,王世良,再不住手,姑奶奶就上京告御状,非让你祖父把你们的皮揭下来不可!” 到底是李太守威风,暴烈的哥俩果然收手,骂骂咧咧地走回李眉身边。 这李眉自小长在李师师身边,乃是宋徽宗看着长大的,李眉又爽朗可爱,赵佶瞧着比公主都亲。 只要不是直接得罪李师师和李眉,仅是扫了她们的面子,官家最多也就是骂两句年少轻狂。可是若真冒犯了她们,uu看书 ww.uukashu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也是哥俩玩笑开过了,思忖着李眉估计气消了,便急急赶过来了道歉的由来。 所以,见李眉真气急了,也不敢太过分,便终于停了手。 被扣儿扶了起来,李师师一旁歉疚地赔罪,李宗瑞哪里有脸接受。 被一个胖女人保护了,被一个绝代佳人给安慰了,被一个挑起事端又出来当好人的死丫头给救了,李宗瑞本没多少的节操还是冒了出来,一时间羞愧难当。 于是,要脸的李宗瑞,朝李眉和那俩货,说出了一句不要脸的怂话:“用不着你装好人,少爷是死是活不用你管!你们也给少爷等着,少爷非报官抓你们不可!有本事别走,留下字号,日后总有回报之日!” 李眉没好气地瞅着装腔作势的李宗瑞。 而锦衣哥哥却噗嗤一笑,这种话兄弟俩听得多了,也不生气只觉得好玩。 锦衣弟弟则撇嘴笑道:“咱哥俩不白打你教你个乖!我们哥俩就别说了,你爹好歹也是太常寺少卿,咱们这种层次打架哪个衙门敢受理,那不是自找麻烦为难自个儿吗?所以甭管吃亏占便宜,那都是回家以后大人们的手尾。” 神清气爽的锦衣哥哥也调笑道:“就是,你若不服,不妨让你爹找我祖父去。字号,咱哥俩留给你,我叫王世贤,我兄弟是王世良,咱爷爷是当朝少宰王黼!” “谁,你爷爷是谁?” “呦呵,还当真没完,可以啊,小子!既然不死心,咱就满足你,听好了,我爷爷是王黼!是王黼!是王黼!” 第12章 不拼爹拼文化 王黼,好熟,似乎在老教授那里听过,绞尽脑汁了半晌,王黼的史料终于被挤了出来。 老教授既然讲了李纲,怎么能不提“六贼”之一的王黼? 虽然李纲的经历都没记全,更何况是王黼这种配角,可是老教授逼得太狠,李宗瑞还是有点印象。 记得老教授说过,王黼因和太监梁师成交往过密,触怒宋徽宗而被罢相。然后金兵围攻汴梁时又携家逃遁,被李纲逼着宋钦宗拿问,最后被一个叫聂平的人所杀。 而王黼罢相,算算时间,估计就在眼吧前儿了,因为老教授说,王黼是金军第一次围汴梁前罢的官,正好是李纲回京不久的事情。 李宗瑞的脸直抽抽,一股不平之气和窝囊之耻,从小火苗到小宇宙,终于爆发了。 感情你妈的牛掰了半天,原来是王黼的孙子啊,你他娘的倒是早说啊! 还有王法吗? 还有天理吗? 你他娘的一个马上就要被罢官,很快就要被砍死的糟老头子…的两个灰孙子,居然敢打未来宰执李纲的小儿子,也就是我李宗瑞少爷? 我去你祖奶奶表姑婆八表妹九外甥女的三闺女,鸡蛋碰石头找死啊! 还什么报官没用,吃亏了回家找大人,找你妹啊,你爷爷就是被我老子给收拾的,你爷爷在我老子眼里就是个屁! 而这个屁的俩灰孙子,居然当着师师姐姐的面,把少爷我打得没了人样! 感情我这怂白忍了,感情我这血白流了,感情少爷的尊严和贞操白丢了,老天爷,你打个雷劈死我吧,老教授,你拿口水淹死我吧,我冤啊! 于是,李宗瑞重生了。 是的,这不是刚才那个怂货,这是正义凌然、刚直不阿、脱胎换骨,满血复活的李宗瑞少爷,李纲的亲儿子。 李!宗!瑞! 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 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 莫笑我是多情种,莫以成败论英雄, 人的遭遇本不同,但有豪情壮志在我胸! 嘿呦嘿嘿嘿呦嘿,管哪山高水又深 嘿呦嘿嘿嘿呦嘿,也不能阻挡我奔前程 嘿呦嘿嘿嘿呦嘿,茫茫未知的旅程,我要认真面对我的人生。 脑中回荡着成龙大哥的《豪情壮志在我胸》,李宗瑞推开擦着自己额头伤口李师师的手,甩开捂着自己鼻子的扣儿,两手将散乱的头发潇洒地往后拨弄几下,垂手随意地掸掸身上的灰尘。 李宗瑞精神抖擞神采焕发,全身笼罩着、沐浴着耀眼的光芒,那可是一千年的历史文化之光。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顺走茶壶, 让你妈的流血。 扣儿着急了,又不敢无视少爷的滔天气势,便只得悲呼:“少爷,你要做什么,快回来别胡闹,人家是宰相的家人,咱们惹不起,别给老爷惹祸啊。” “李公子,别冲动,师师照顾不周,都是那死丫头惹的事。等回京以后,师师必然给伯纪先生一个交代,公子别吃眼前亏啊。死丫头,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拦住李公子。” 李眉终于闪身而出,拦住李宗瑞眼前。 瞅瞅李宗瑞的一头大包和满脸鲜血,又斜睨了下他刚刚从圆桌上抄起的大茶壶,瞧着李宗瑞走得浑身哆嗦摇摇晃晃,便没好气地说道:“别逞能了行不行?这事儿算是本姑娘的错,等回京以后必然找官家帮你出气。就你现在这鬼样子,上去也是再挨顿揍,你被打傻了么?” “你想多了,且让开。我李家可得罪不起王家,我这是给王家两位小爷端茶认错、磕头赔罪,要给我爹消灾解祸呢。” “啊?你个怂货,我还以为…哎呦…你敢推我…” “啊你个头啊,让开吧。” 李宗瑞对这个小妖精,早就视若仇寇,哪里还有耐心,一把将她推开,来到王家兄弟面前。 “您是王世贤少爷?” “正是本少爷,小子记得听清楚啊。” “您是王世良少爷?” “怎么地,不服气,还想跟少爷我练练不成?” “你们爷爷是王黼?” “你找揍是吧,敢直呼少爷祖父的名讳?” “去你娘的王黼!”李宗瑞一边喊着,一边扬起大茶壶,冲着王世贤那不明所以的脑袋,就狠狠砸了下去。 王世贤从骄傲到莫明再到恐惧的秀脸,瞬间向后倒下去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而惊愕呆立的王世良还没反应过来,李宗瑞便一脚飞过张大眼睛咧着大嘴的李太守,对着王世良的两腿间就踹了出去。 王世贤没了声音,王世良痛呼跪地,李宗瑞潇洒地抖落手心的碎陶瓷渣子,吸吸快流到嘴角的鼻血,然后左右观察一下,便操起了临水摆放的一把椅子,朝着王世良的肩膀就落了下去。 惨嚎此起彼伏,哀鸣滚来滚去,椅子变成双节棍,双节棍变成碎木腿,农奴翻身做主人,工人高唱《国际歌》。 见兄弟俩都爬不起来,既然没了威胁哪里还不打得痛快。 后世的自己,u看书 . 可是没少打架,单挑群殴更是家常便饭,刚才若不是被他妈的爷爷吓住了,哪里会被两个小鸡仔海扁。 李宗瑞虽然怒火中烧,可没胆子闹出人命,所以手里始终留着劲儿,专朝那俩货的痛处下手。何为痛处,鼻子、手指、胳膊肘,小腿骨,脚丫子还有大屁股。 一边痛殴还一边痛骂:“白瞎了你们的狗眼,居然敢惹我,你他妈的知道李纲和李宗瑞是谁不?你他吗知道李纲和李宗瑞代表着什么?没文化啥都不懂,就敢跟少爷动手,好好学习去吧孙子!回去告诉你爷爷那孙子,小爷打得不是你们的屁股,是替一个变态的老不死以及少爷我,打他的狗脸!” 叮叮咣咣,哎哎呀呀,还伴随着李宗瑞的一声声怨念:“打你个没有文化,打你个不学上进,打你个狗屁不懂,打你个不懂历史,打你个什么来着,去你爷爷的,不想了,就是打!” 在地上滚来滚去哭嚎的锦衣兄弟,在旁边躲来躲去脸色发白的李太守,在后面目瞪口呆的绝代佳人李师师,还有为李家未来担忧地胖丫鬟扣儿,又有哪一个能想明白,这前前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有这样曲折离奇的转变! 他们不懂,李宗瑞打得不是架,而是文化,历史的文化,老教授吐沫星子飞出来的历史文化,横贯一千年沉淀的历史文化! 知识就是生产力,生产力就是战斗力啊。 又一番历史的大棒子挥了下去,李宗瑞赞颂着自己,有文化的感觉真他娘的爽啊,谢谢你,死变态的老教授,我感激你祖宗十八代! 第13章 吵架,男人和女人的战争 这是六月汴河极为正常的一天,车马依旧拉货,纤夫依然拖船,游人不断南上北下,谁又知道画舫、谁又在意画舫发生了什么狗屁倒灶的狗血事儿? 因为这是汴河六月极为正常的一个午前午后。 我不想跳河,可还是跳了河。我不想被救,可有人非要救我。我不想救人,可无奈救了人。我没有恩公,可恩公被请上了船。我不想有人来,可是俩货不请自来。结果不请自来的先是打了被请来的,头破血流。然后,被请来的又打了不请自来的,手断腿折。 李眉很苦恼,因为这本是多么正常的一天。 我要摆脱那俩货,结果那俩货非跟来。我要眉儿别和王家闹僵,结果眉儿非过去吵架。我要眉儿当淑女,结果死丫头却跳河。我要眉儿别辜负好意,结果丫头发臭脾气。我要好好与人相处,结果聊得牛头不对马嘴。我要快点结束,结果那俩货非凑热闹。我要别伤和气,结果拦不住他们。我还要什么来着,反正结果就成了这样。你王家没给我面子,所以别怪奴家也不管。 李师师无可奈何,因为这本是多么正常的一天。 我想千防夜防,结果后面有个狐狸精。我想看住少爷,结果少爷跳了河。我想少爷可能死了,结果少爷又活了。我想把少爷绑回去,结果老天有眼,少爷和狐媚子似乎不对眼儿。我想保护少爷,结果我很没用。我想少爷完了,结果发现少爷鬼附了身。我想李家估计要完,因为宰相那俩孙子快没气了,回去怎么和夫人交代。 扣儿愁容满面,因为这本是多么不正常的一天。 即使你练过,哪怕是打人,时间久了也能累死你。 若是被打之人体质不错,很可能先死的就是打人的,更何况李宗瑞也不敢弄出人命。 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打人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僵化,似乎很快下一口气就倒不上来了。 而这两孙子的哀嚎也越来越低,李宗瑞便无限忧郁。 三个女人啊,你们刚才的劲儿都上哪儿去了? 你们仨动一动行不行,动一动劝一劝能累死你们不?我肯定听劝啊,少爷我要是自己收手,面子该往哪儿放? 三个女人各有心事谁也没动,李宗瑞也终于没有累死。 因为俩孙子的哭嚎终于惊动了后面的楼船,俩孙子的虾兵蟹将终于赶来救驾,三两个男仆刚刚滚落天台,就惊叫着扑了上来,逼退了李宗瑞护住了孙少爷。 一个急忙查看孙少爷伤势,另外两个上前就扯李宗瑞的衣领,忽然一个黑影飞来,却是一把椅子砸在男仆身上,随后一座大山横来,扣儿终于出手护主了。 瞧着眼前的大胖丫头,虽是女的却力拔山兮气盖世,男仆估计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更何况还有师师母女在旁,也不敢十分造次。 “小子,知道你动得是谁?若识相让咱们绑了,假如命大孙少爷没事儿,还能留条活命,若不知死活,你死了倒是小事儿,可别连累了你爹娘一起送命。” “绑我?白日做梦,知道少爷我是谁吗?”李宗瑞甩甩鼻血,牛掰的引诱着对方赶快问那句话。 “他爹是李纲,素为官家看重,刚擢升太常寺少卿,乃是从五品大员。”李眉许是有些愧疚,怕李宗瑞吃亏,便连忙帮声。 李宗瑞却不领情,如同便秘一般白了李眉一眼。 死丫头片子,前面就不说了,都是你怂恿的,现在居然还和少爷抢答,你能说出那种牛掰的语境吗。 听闻是太常寺少卿的公子,男仆却为难了。 为啥,帮着家主欺负人,或是背着家主欺负人,那都是对贫民百姓和没根底的人家。官宦或是世家,有什么仇怨都是按规矩在官场上找回来。 甭管你是造谣中伤还是栽赃陷害,哪怕你把人全家流放了,甚至是安个造反谋逆的罪名让天子咔嚓了,都是在体制之内。 而且,除了诬告谋反难度太高,你也只能让人家老死、病死、穷死、憋屈死,决不能轻易闹出人命。 所以岭南、琼州的水土不服和大森林的瘴气,那才是杀人无声见血无痕的最佳选择。 至于指使仆人,想动太常寺少卿的公子,你是想成为官场异类被群殴吗? 这可是大宋朝,是刑不上上大夫,不杀文人士子,君子之争的北宋皇朝。 “哼,你小子别得意,咱这就去报官,等着吃牢饭吧,也不想想我家老祖宗是谁,泗州知州就出自俺王家门下!” 李宗瑞似乎想起什么,晃着脑袋嘚瑟道:“孙子,少爷不白打你家这俩孙子,顺便教你个乖。不说你王家,就是我李爹好歹也是太常寺少卿。这种层次的冲突,哪个衙门敢受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所以甭管吃亏占便宜,那都是回京以后大人们的手尾。若不服,不妨让他俩爷爷找我爹去。” 听着李宗瑞无耻地学舌,李师师和李眉噗嗤笑了出来,第一次发现这小子很有趣。 “两位孙少爷伤得重,你们还在这里扯起来没完,回去后都准备讨打么,还不快送去看大夫!”李师师终于发话了。 仆人们相互瞧瞧,心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是孙少爷要紧,急忙俯身连抬带抱扶起孙少爷就走。 隐没在楼梯间的王世贤,断断续续传来李宗瑞式的不甘的废话:“你…等着…,这…事儿…没…完…” 李宗瑞哈哈一笑,也不理几滴鼻血入口酸涩,舒爽地扬声道:“少爷等你!” 砸了李师师的场子,还鼻青脸肿的,李宗瑞怎么好意思再留。 好好请人吃饭却牵连人家被打了…好吧也打别人了,弄得伤痕累累,李师师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回去见老娘。 两人让来让去把李眉让急了,一句“王家的人不会再来,瞧把你吓得,找老娘救命么?靠老娘,还不如让妈妈转圜,怂货”,却把李宗瑞挤兑得留了下来,瞧着这肇事的死丫头直翻白眼。 “看什么看?” “好看!” “本姑娘自然好看,用得着你赞?” “你自作多情,我是说师师姐姐。” “你占我便宜?” “你觉得师师姐姐老了?” “别以为打了王家子弟就多了不起,本姑娘不怕你,就是本姑娘怂恿他们打的你,想报仇有本事你打我!” “我不打小女孩儿。” “你说我不是女人?” “小鸡仔似的,没胸没屁股的也敢说自己是女人?” “满京城打听打听去,排着队想见姑奶奶的人多了去了!就凭你,要不是妈妈你能见得到我?” “都是饥不择食的老流氓,uu看书.ukanshu不过就想啃你这棵嫩草,真以为自己是朵花?就算是,也是狗尾巴花!” “你不也是个色鬼秧子!” “少爷就算好色,可也不是禽兽,小丫头片子,少爷还下不去手。” “呦呵,那大少爷为何来救小丫头片子?” “我那是慈悲心肠。” “是我救得你!不是本姑娘,现在就是你老娘慈悲了。” “救不救是态度问题,救不成是能力问题,你个死丫头懂个屁!” “你个差点淹死的怂货,没资格叫我死丫头!” “不是死丫头,那你有化妆品么?” “化…妆品?…我当然会上妆!” “那你有玻尿酸吗?” “玻尿酸?你说脏话,你还书香…” “听不懂别瞎说,我说小眉啊…” “不许叫姑娘小名,我是李太守!” “哦,管辖那个州啊?” “我……” “那你太个屁守。” “姑奶奶和你拼了……” “死丫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哎呦…别过分啊…我的耳朵…眼睛啊…” 两个冤家两挺机关枪,吵得李师师头晕目眩,喳喳喳喳脑仁都疼了,可算等到了动手不动口的时机,一把推着不依不饶的李眉下楼准备饭菜,还不忘扭头撵着侍女去请大夫,心里不由悲哀想着:不是冤家不聚头,这都不知是谁母亲的事儿啊? 于是,继李宗瑞之后,绝代名妓李师师,也迷乱于六月的汴河中。 第14章 先定1个亿的小目标 饭吃得不尴不尬,总算是安稳,因为都折腾累了,也都想快些结束。 李师师殷勤相送,李宗瑞客客气气,虚伪了一番有机会汴梁再见的废话,便带着估计和千古名妓就此永别的懊恼告别。 扣儿则理直气壮提着师师奉上的礼盒,气哼哼地扬头跟上。 至于李眉,当然使着性子不动,让送客回来的李师师好气又好笑。 “还生气呢?” “哼!” “王世贤王世良?”显然是故意调笑。 “哼!”不屑地撇撇嘴。 “李公子?” “他也配!” “还说不是?瞧着你们俩倒是一对儿冤家。” “呸!”一口吐沫飞向运河水面。 李师师拍了一下李眉的头,没好气说道:“闺女家,庄重些好不好?” 见李眉耸耸肩,便接着笑道:“李公子如何?” “这个下流卑鄙无耻小人…”显然一提李宗瑞,李眉就要爆。 “嗯?”见女儿又说粗言,李师师瞪了李眉一眼,把后面的一系列精妙用语给堵了回去。 “妈妈,不是我小肚鸡肠,您瞧瞧他和您说得那些话,混账不混账?后来还和我吵架,有没有风度?” “嗯,是有些疯疯癫癫的。” “妈妈,您说他开始因何不还手?” “妈妈怎么知道,许是怕了。” “那怎么一听王家兄弟的祖父是王黼,他倒不怂了?” “不知道,兴许是受他父亲的影响。吴学士说,李纲此人一心为国刚直不屈,最恨官家身边那几个。” “妈妈,官家面前没法说,可他们真该打,他打得痛快!” “嗯,此时说说不妨,回京可不要乱说。” “女儿知道。不过说来,他虽混账,最后倒有些硬气,真让人刮目相看。妈妈,打了王家兄弟,李大人能应付得了王黼吗?” “不知道,不过官家自收复了燕云,便着实忌惮金人,那几位虽然贴心,可国事兵事却不中用,所以这一年提拔了好些中正臣子。若官家真信重此人,也许李纲能应付一二。” “妈妈,他这祸有点大,咱也在官家那儿给求个情吧?” “他,哪个他,嘴里骂着,这心里是不是惦记上人家了?” “妈妈……” 瞧着李太守成了李眉,李师师有一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感觉,心里空唠唠的有黑化的迹象,思忖着是不是借机下个手,干脆除了那条狗。 那条狗很老实,规规矩矩坐在老娘身边,听着胖丫鬟扣儿告黑状。 既为李家担忧,又为少爷担忧,所以扣儿一回来,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都抖落给给了张氏。 张氏当然怒火冲天,这个孽障才跳了河差点送了小命,转头就打了当朝太宰的亲孙子,能不恨吗? 于是,慈母心肠无影无踪,抓过来一气十几个巴掌下去,累得自己一头汗,停手一瞧更气,这孽障皮糙肉厚,却是屁事儿没有,还在那里云淡风轻扮老实状。 到底是当娘的,火还没消便心疼起来,瞅着儿子满脸药膏恨恨道:“那李师师也是害人精,既然请了过去,还让人给打了,怎么就护不周全?可见偌大的名气也是虚的,名头再大也是风尘女子,遇到要紧谁瞧得起她?可怜我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既遭了罪又得罪了贵人,可怎么是好?” 见老娘迁罪李师师,李宗瑞便笑着解释:“不关师师姐姐的事儿,都是那俩孙子仗势欺人。再说,儿子只是皮肉伤,那俩货估计得躺一个月呢。” “还师师姐姐?怎么,小小年纪就没了廉耻,还不收了坏心思,否则告诉你老子收拾你。” “没那事,人家年过四旬,都能喊姨了。” “那就是那个小狐媚子,叫啥来着?” “李眉儿!”扣儿酸酸得补刀。 李宗瑞瞪了一眼扣儿,冲母亲笑道:“听扣儿胡说,那小丫头还是个丫头片子,浑身精瘦没二两肉,给惯得牙尖口臭,儿子能瞧得上她才怪。” “就你能,这回倒不怂了,居然还敢打架斗殴,倒是让娘从前小觑了你,这么能耐,瞧你回头能不能吃得住你爹的打?” “什么和什么啊,儿子那里敢打斗,不是让他们欺负得急了眼么,我那是正当防卫。” “正甚么卫?你这祸可不小,那是王黼的孙子,还打那么重,瞧你怎么收尾,还不是让你爹为难?” “没事儿,师师姐姐说了,这次是王家没给她脸,让儿子受了委屈,不会袖手不管,包儿子不会有事儿。” 听闻李师师主动出手相助,张氏忖度着以她和天子的关系,估计化解此事可能性很大,便没有再骂。 只是担心李师师能不能完全压制王家,毕竟那也是宰执。 想着还是拼着让老爷收拾儿子的风险,此事不能瞒他,让老爷想想办法来个双保险才好,毕竟关系着儿子安危。 大不了老爷打急了,自己护一护儿子就好。 暂时放下担心,又心疼儿子受了罪,便说道:“那我儿这罪也是白受了,着实可恨。” “人家不是给了医药费了么?” 说完,夺过扣儿手中的礼盒,一把掀开盒盖,只见上面全是精美的糕点盒。 想想光是点心应该没这么沉,便有些不甘心的往下翻,果然有一个红木盒,打开一看,却是整整齐齐摆着十锭白花花的银元宝。 李宗瑞拿起一锭银子,仔细掂掂却不知重量,便举在张氏眼前问道:“娘,这是几两啊?” 张氏瞅瞅道:“官银,十两的。” 十两,那岂不是一共百两,这日后的零花算是有了。 李宗瑞可没有什么女人钱不能拿的品格,刚想往怀里揣,便被张氏一把夺过,将银子放入红木盒扔给了丫鬟袖儿,却把糕点推还给了儿子。 “你这孽障,没钱都惹祸,手里有了银子,还不把皇宫点了?” 银子,我的伤药银子,李宗瑞不甘心求道:“老娘,您别全都收了啊,到底给儿子留一个啊。” “想得美,十两银子都够全家一个月嚼头了,给你岂不浪费。” 见儿子还是一脸不舍的财迷相,张氏没好气道:“家里的积蓄本就不足,谁想你爹又升了官,居京城大不易,所以全让你爹拿去置办产业了。否则,以你爹的性子,再心疼玉墨姐弟,娘也不敢做主坐她的货船入京,儿也体谅体谅才是。” 大宋朝可是高薪养廉的,听老娘和后世爸妈一样哭穷,李宗瑞哪里能信,便无耻问道:“娘,咱老李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我爷爷也当过安抚使,我爹也做了这么多年官,怎么一点家私都没攒下?本朝的俸禄可不少,是不是我爹在外面养外宅了?” 张氏噗嗤乐了,指着儿子笑骂:“连你爹也敢编排,想吃竹笋炖肉不成?你以为你爹和你一样不着调?” “那咱还这么苦?” “老祖宗虽有家业,难道就你爹一个儿子?你叔叔虽然去得早,可兄弟子侄也一大堆,分吧分吧能剩几个钱。你爹又是几起几落的,还清廉如水,能有什么积蓄?” 原来李纲没钱啊?那自己这未来宰执的衙内,岂不是个穷酸? 想想未来苦逼的生活,还有后世自己一部手机用五年的辛酸,我爸是李纲的幸福,正插着小翅膀要飞走。 李宗瑞有些不甘心,便侥幸地问道:“娘出身张氏,难道没有私房给儿子花销花销?” 张氏给气笑了,指着没出息的小儿子叹道:“臭小子竟然惦记娘的私房,还能出息点么?哎,你爹为国无暇谋私,你们兄弟是指望不上了。你哥哥们还好,就你这个孽障,少了你爹的管束,整日混吃等死没个上进,日后如何娶得媳妇成家立业?娘还不是心疼你,给你攒下些积蓄,日后能过个小日子,别让媳妇瞧不起。” 前世亲娘慈母的时候,李宗瑞还小,等李宗瑞大了,亲娘还别有分家不能全顾着自己,所以,李宗瑞一向自生自灭,也不知母爱为何。 可重生于此世,uu看书 wuukasuom 一睁眼就母爱泛滥,让李宗瑞很不适应,只是一直在演戏。 直到此时听见一片慈母心肠,想着张氏见了自己醒来的惊喜,张氏的心疼唠叨埋怨,张氏的教训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还有现在的为自己的精打细算,总算是让李宗瑞有了点天良,愿意将张氏当成母亲。 听母亲讲得辛酸,便连忙打断,说着漂亮话:“那是以前儿子不懂事,等进京见了父亲,母亲再瞧咱得本事。一手考个进士让母亲当老翁君,一手横扫汴京商界,让老娘过皇后娘娘的神仙日子。” 虽然知道儿子吹牛,可是当娘的就是愿意听愿意信,觉得小儿子终于懂事儿了,不觉心花怒放喜不自胜,连她小儿子刚跳过河打过王黼的孙子,都给乐忘了。 一百两虽是收了,可到底老娘还是疼儿子,反正刚刚有儿子一百两的医药费入账,便豪气地让随身丫鬟袖儿,扔给儿子五两银子,便不耐烦地撵着儿子出去。 晚间用了饭,早就筋疲力尽的李宗瑞直打哈欠,吴氏便撵着扣儿打发儿子早睡。 李宗瑞这才知道,主卧老娘和丫鬟占了,次居却是玉墨姐弟,而自己却被仗义的老娘,客气地安排在了客厅打地铺。 汴河六月,湿气很重,船身很凉。 从方窗进来的蚊子肆虐威风,外面乌篷的船夫和旁边的扣,儿鼾声如雷交相呼应,李宗瑞想睡也睡不着。 打着哈欠直流眼泪,李宗瑞趴在地铺上,不停悲催地以头撞地,嘴里还碎碎念着:“钱,我要钱,先定一个小目标,一个亿的小目标。” 第15章 我有1颗玻璃球 李宗瑞第二天自然起的晚,让扣儿伺候着洗漱用了早餐,就有些无聊。 扒着方窗想瞧热闹,却发现运河已经停摆,所有的客船都停在河中央,货船漕船也成列靠在岸边。 去问了船夫才知道,原来是已近汴梁,河道落差太大需要放水后才能通行。 北宋的水利技术十分成熟,越靠近汴梁水门河渠就越多。 水门平衡河道落差,河渠挤压河道抬高水面,等落差解决再疏导船只一一通过,估计没个大半天走不了。 百无聊赖,就瞧见周家的小屁孩儿,在客厅的桌子上,正摆弄着几颗花花绿绿的珠子。 所以,李宗瑞便理所当然凑过去,抢过一颗仔细一瞧,不由乐了,这不就是玻璃珠么。 见小屁孩儿被自己抢了宝贝要哭,便拉着他蹲到地下,熟练地教着小屁孩儿玩玻璃球。小屁孩儿智商不错,很快就跟李宗瑞学会了,两个人便兴高采烈,你一弹我一弹玩的不亦乐乎。 两颗玻璃球叮叮当当碰得清脆直响,响得让旁边的莲儿姐眼睛直抽抽。 直到张氏和周玉墨娘俩,亲亲热热走了出来,瞧见一大一小没个正经,还笑嘻嘻地看着。 谁知张氏忽然脸色一变,瞅瞅旁边脸色发白的周玉墨,便高声喝道:“孽障,还不住手!这是你玉墨姐姐从大食人那儿进的琉璃珠,何等珍贵难得,你却在这里糟蹋。” 说完,便上前一把夺了去,小心擦了擦递给周玉墨,不好意思地笑道:“玉墨,瞧瞧可有损伤,若是坏了姨母赔你。” “不是大事儿,一个琉璃珠而已,姨母不用操心。” 话说得大气,可谁都知道这是假话。 憋着气查看琉璃珠的周玉墨,瞧着琉璃珠上的伤痕,额头汗珠溢出,显然十分心疼。 张氏自然瞧得更清楚,便安慰着:“姨母买了这两颗,跟姨母去取钱,不知一百两银子可够吗?” 周玉墨勉强笑道:“不值几两,姨娘何必操心,侄女万万不敢要姨娘的钱。” 嘴里说着,却疾步收了桌子上另外两颗,拉着弟弟就去了次居。 倒是随行的莲儿姐嘟嘟囔囔:“可是赔大了,一颗都要百贯呢,本是少爷哭闹要看看,谁知道遇上个……” 肯定是被周玉墨打断了,可话还是传了过来,张氏上前给了李宗瑞一巴掌,恨恨地骂道:“孽障,一天不闯祸都活不下去,你姐姐辛辛苦苦养家糊口,瞧你干得什么事儿?” 张氏追了上去,要安慰损失惨重的周玉墨,临走时一句“败家子”,说得疾声厉色、荡气回肠。 李宗瑞委屈了,我咋了,不就是两颗破玻璃球么? 好吧,就算此时叫琉璃球,为点沙子碱面草木灰,至于吗?还一百贯一颗,想要多少找本少爷,批发零售还是清仓处理,随你便! 等等,刚才那死丫头说什么,百贯一颗? 靠,我靠,佛祖道君亲娘祖奶奶哎,玻璃球,还他妈大食人,还他娘珍贵,还他爷爷这么贵,发财了啊。 李宗瑞会做玻璃球? 当然,差不多,还行,凑合吧,反正是见人做过,还打过下手。 后世爷爷就是玻璃厂退休的,以他老人家不占公家便宜就活不成的性子,玻璃制品可没少往家弄。至于把原材料也弄回来,除了手工艺术消遣,就是打发讨厌的孙子。 玻璃球,原材料很简单,虽然这时候有些材料肯定没有,但主原料估计难度不大。 以刚才那个琉璃球的质地,唯一的问题估计也就剩下温度了。不对,还少了电钻,爷爷就是拿电钻代替转床,让胶状的玻璃液成球形的。 李宗瑞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用手转行不行?管他呢,试试不就知道了,再说,咱不行还不能请个工匠吗,转起来应该没有难度吧,毕竟风车水车大宋可不少见。 说干就干,李宗瑞一头钻出方窗,挥舞着手臂,召唤正驾着小舟往来客船兜售的小商小贩。还好,李宗瑞眼里区区的五两银子,引诱力和购买力相当惊人,除了等得时间有点长。 磨成粉末的精沙、现烧的草木灰、天然纯碱和石灰、上好木炭和铜棒、金银铺用的小坩埚小炉子小风箱,当然还多了一桌子点心瓜果。 喊上扣儿,如鬼子进村溜进货仓,躲在货仓里面过道的一角,神经大条也不怕失火,就风生水起点起了炉子。 扣儿要去告状,李宗瑞自然要死要活,陪惯了少爷胡闹的扣儿,也只得服从听指挥。 木炭烧得旺,健壮的扣儿小风箱拉个不停,小坩埚里沙子粉、石灰石、纯碱、草木灰、木炭粉混在一起,烧的嘶嘶直响。 烧制玻璃要一千四五百度,而木炭烧透了才一千二百度,可混了木炭粉勉强降低了熔点,李宗瑞还是充满了希望。 船终于启动了,李宗瑞和扣儿,如同偷食的耗子,轮换着偷偷混进货仓玩火,还相互给打着掩护。 货仓在船上,船是长期雇佣,打的旗号又是太常寺少卿,能有什么风险? 张氏今天不待见小儿子,伤心欲绝的周玉墨,奉承吴氏照顾弟弟,当然更不愿见到这个便宜表弟。 莲儿虽然要伺候起居,少不了来来去去,可后船乌篷里炉子烧个不停,精木炭又没有气味,哪怕觉得有热气,也只当是天热和炉火。 至于不稳当的李家六少倒是从不偷东西,忠厚的扣儿姐自然更让人放心,谁能想到这二人成了小贼,居然打了货仓的主意。 足足五个时辰,小坩埚烧了又烧,都不知道过了几遍火,终于化开了又凝固,再化开了再凝固,被二人搅拌得十分通透。uu看书.uuknshu.o 天色都有些晚了,等扣儿再一次偷偷摸摸倒了碳灰回来,李宗瑞挥落如雨的大汗,终于觉得差不多了。等液体凝固成软和的胶状,便让扣儿用铜棒搅起来。 一团蓝绿色的小块儿,也就够一个玻璃球的量,在扣儿搓动下不停飞转,李宗瑞拿块儿湿布来回蹭着,那团玻璃渐渐成了型。 转速有点慢,手艺有点潮,歪歪斜斜,不正不圆,却光滑清亮。 你要说它不是玻璃,李宗瑞肯定和你急,你要说它不是玻璃球,李宗瑞一定原谅你。虽然外表粗陋,可蓝蓝绿绿十分漂亮。 “少爷,你没胡说,真是琉璃啊。” “废话!” “可是不圆,样子好怪啊。” “废话!” “少爷果然要发财了,哦,知道了,奴婢又说废话了。” “谁说是废话,明明是事实,少爷不是怪你,而是爱你啊。扣儿,少爷对你好吧,就让你一个人知道,可见少爷多么看重你。” “嗯,少爷真好,奴婢一定给少爷保密,谁都不告诉。” “废话,不告诉别人,咱们怎么发财?” “啊,那告诉谁啊?” “一个女人。” “李眉那个狐狸精?” “废话,当然是玉墨姐,她不是开首饰铺子的么。” “少爷真英明。” “废话!” “奴婢真蠢。” “废话,给少爷拿着,咱去会会女强人。” “咋不答应?” “奴婢怕说废话。” “废话!” 第16章 亿万富翁的穷酸 敲敲次居的门,当然很轻,这可不能让老娘知道,否则估计银子保不住。 次居的门拉开了一掌宽,周玉墨的一张俏脸,散发出白银般的神采,让李宗瑞痴迷不已,贪婪得像条流着哈喇子的大灰狼,瞅着一只手无寸铁的小白羊。 “你,你,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手捂着胸口。 “想什么呢,少爷是那种人么?”眼睛顺着手势从脸上看向了胸口。 “太晚了,有事儿明儿再说好吗?” “不行,这种事儿只争朝夕,必须现在办!” “我喊姨母了啊。” “这事儿得保密,不能让我娘知道!” “我,我,我给你钱,你找别人去!” “钱当然要,可是事儿得找你办!” “啊,不许进!”门外强行拉,门内使劲儿推。 “公子尊重些,敢动我家小姐,我和你拼命!” “玉墨姐,喊夫人作甚?”还是李小六力气大,门被拉开大半儿,露出身后的大脑袋。 “啊,哦,嗨,扣儿姐啊。” “呼…是扣儿啊,你也在,原来…不是…啊得罪了,快进来坐。” 反应过来的李宗瑞有些悲哀,谈个一亿的小项目,也要这么情色? 自己是技术总监,又不是色狼,你悟胸作甚? 嗯,胸发育不错,很好看很想摸。哎哎,谈正事呢,怎么又偏了,一个亿啊。 被让进了房间,小屁孩儿四平八仰睡得正香。 房间局促,只能勉强坐在床边,周玉墨、莲儿姐脸红红立着,扣儿则高举着拳头,死死攥着手心,得意地站在少爷一边。 不大气,身为一亿项目的谈判助手,实在有些掉价,算了谈正事,李纲的儿子还缺钱呢。口袋里仅有的五两银子,已经在扣儿手里,哦,还有自己肚子里了。 “表弟,有事儿吗?” 一亿的小项目,需要技术总监开口吗,眼角瞥瞥谈判助手,大气地挥挥手,扣儿便会意一笑,然后得意地将攥得紧紧的手,伸到周玉墨眼前。 一根手指张开。 两根手指张开。 李宗瑞无语,死胖丫,你变戏法呢? 终于,五指绽开,一个圆不圆,方不方,正不正,斜不斜,蓝汪汪绿油油,滑不溜秋的玻璃球,不,是琉璃块儿,比早上损伤的还小一号,晶莹透亮的展现在周玉墨眼前。 “你又弄坏了我家小姐一颗琉璃,你,呜呜……” 李宗瑞牛掰的脸色一垮,脸上又出现了黑线。 “不许胡说,这是我家少爷自己做的!” “你家少爷能做琉璃?奴婢要去告诉老妇人,说,啥时候偷得,还用火烧坏了?” “死莲儿,烧你个头,敢冤枉少爷,这是我家少爷用沙子石灰……” 李宗瑞气得一脚踹去,打断了正准备泄密的死胖间谍。 周玉墨接过玻璃,不,琉璃,仔细瞧着神色凝重起来,不能置信地看向李宗瑞,半晌才开口:“真是表弟做的?” “当然,这玩意也没地方买去。” “确实买不到,手艺不如官营,质地不比大食,只是这颜色极好,一半儿蓝,一半儿绿,中间还夹着红,当真少见。” 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白?李宗瑞翻翻白眼,心想我能做出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还挑三拣四的,你那个倒是好,可成本有咱的低吗? 至于蓝绿颜色,那是铜棒被烧出了高价铜低价铜,至于为什么有红色,估计坩埚是个二手货,里面的金粉没洗干净。 “扣儿姐,对不起了,又误会你家公子了。可一整日来来往往的,也没见公子摆弄啊?”听见小姐这么说,莲儿有些不好意思,便一边道歉一边转移话题。 “当然,我家少爷英明着呢,领着我在你家货仓点的火,轮流烧了足足大半天……哦,少爷你又踢我。” “啊,你们在货仓放火?” 猪啊,真是猪队友,笨得真想灭口。 李宗瑞尴尬地瞧瞧又被气着了的周玉墨,搓着手嘿嘿一笑,然后心虚地说到:“孟浪了,这个事儿吗,说起来话长。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算是主动交代,是吧?那个,玉墨姐先别生气,你只说这个生意做不做得,能做多大,那个,能……哎,直说了吧,能分小弟多少?” 周玉墨先撵着莲儿快去货仓检查火情,然后对李宗瑞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李宗瑞也很尴尬,可抱着咱都坦白了,你也得从宽吧。 再说这么大的好事儿,少爷谁都不找就交给你了,别说没烧了货仓,就是真的烧了,少爷最多受点累,再做百八十个玻璃球给你,不就完了? 少爷虽然没钱,可是玻璃球,咱缺吗,不缺啊。 对厚颜无耻的便宜表弟,周玉墨也没什么办法,做都做出来了,还能真翻脸不成。 而且这象琉璃球的东东,虽然手艺不怎么样,可若改良一下,倒的确是非常非常了不得的生意。 想了想,周玉墨说道:“天家就有琉璃厂,都是官卖经营,只是不如大食人做得精致,而且大都是器皿物件。若是表弟也做这行,可是会犯忌的,不过若只是用作首饰或点缀服饰,经营手法上别太张扬只做女人生意,倒是不妨事儿。” “还是姐姐懂行,却不知方子给姐姐,全交给姐姐做,一年能卖多少?” “卖多少,全凭质地价格。这质地高了,价格自然也高,只能做高门大户的生意。这质地差了,价格自然也低,若要利润丰厚,靠的便是销量。却不知若是找人改良,质地能不能比得上大食人,成本又是几何?” “小弟那是手艺不行,可方法和大食人一样,自然能改良得更好,大小样式也随意。至于成本,嘿嘿,五两白银高不高?” “嘶…,五两?五两!”周玉墨听得不仅能改良,还能样式随意,而成本却只有五两,就像被一座金山一头压来,被砸的金光灿烂一时失色。 “其实,也没有五两,采买工具占了大半儿,哦,还有白天吃得那些瓜果点心。” “嘶…,若是这样,姐姐才经营了一年,主要是江南一带,京城分号才开还不好说。若能和那几颗质地一样,一年最少也能二万贯。” “真有两万贯?”哈喇子溢出嘴角。 瞧着李宗瑞财迷得狼狈,周玉墨终于笑了,也不抻着他,直接说道:“表弟若将方子给我,姐姐再让工匠改良,经营的事情不需表弟操心,分你四成可好?” 最少就是不止,两万多贯的四成,分给自己得有一万贯吧,还是每年,还只是动动口不动手,就是一万两白银啊! 后世值多少,有一亿吧,懒得算不会算,就当是一亿吧,小目标实现,收工! “没说的,签合同!” “合同是啥?” “契约,这行了吧?” “一家人,还需要字据,姐姐还能赖了你不成?营生上,不是房产田地,谁耐烦白字黑字的,都是一句话的事儿,谁会没了廉耻贪心失信。若是不信姐姐,不做了就是。” 见周玉墨有些不高兴,可李宗瑞却坚持。 你们大宋朝做买卖,只君子不小人,咱可是习惯了后世先小人再君子又小人的光荣传统,没个文书凭证,咱睡不着觉啊。 “就当安慰我行不?” “啊?行!” “行个屁!一个早上五两银子就没了,拿一万两银子还了得?娘替你签字,还不快把方子交出来!” 张氏,早就被惊动了。 男男女女大半夜不睡觉,不知廉耻打打闹闹,当娘的能放心? 所以,显然偷偷听了半天墙角的张氏,也被万两银子给砸出来了。 “啊,老娘,u看书ww你怎么出来了?不行,这可是儿子的劳动成果,给老娘花没问题,上交老娘绝对不行!” “孽障,交不交?” “不交,死也不交,打死了更不交!” “扣儿,造琉璃的法子知道么?” “……嗯……这个……那个……” “你也要造反不成?” “知道。” “记住了么?” “记住了。”忙活了一天,基本都是自己干的,少爷只是个嘴炮,能记不住吗? “你交不交?” “夫人…少爷…周家小姐…我…” “嗯?” “交。” “你,滚出去,你,把方子说出来,玉墨,咱娘俩合伙做买卖挣钱,别理那个不省心的玩意。” “嗯,都听姨母的。” 张氏一脚,李宗瑞飞出去,李小六纵身,想要强入,张氏一拉,门无情关闭。 嘣的一声,脸被门撞得生疼,鼻子似乎又在喷血,一声凄厉的喊声响彻汴河:“扣儿,不能叛变革命啊,那可是我的银子啊…………” 叫声显然凄惨,而且哭得痛彻心扉,似乎打动了老娘的慈母心肠。 门又开了一丝缝隙,一个白花花的东东飞了出来,将李宗瑞的悲愤砸没了,又霸气得掉在地上弹起、落下、滚动、停止。 李宗瑞分明看见,那东东是银子,而且很眼熟,和白天的五两银子,像是一对儿双生子。 所以,堂堂未来的亿万富翁,哭嚎得更加阔气,因为一贫如洗的口袋里,马上就要多了一锭银子,五两! 第17章 和李纲的历史性会面 “世上只有妈妈好!”银子高高抛起。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银子落下拿手接住。 “有了妈妈的怀抱!”银子高高抛起。 “幸福哪里找!”银子落下拿手接住。 “世上只有…”被打断。 “别唱了,儿啊,娘倒要问问你,这琉璃的手艺,你是跟谁学的?” “…大食人,世上只有…” “你怎么认识大食人?” “…福建的海商…世上只有…” “人家能告诉你?” “…喝醉了,嘴贱,藏不住事儿,跟儿子一样。世上只有…” “呱噪,别唱了行不行?真当娘黑你的银子啊?还不是给你攒着娶媳妇?” “娘不说要用私房给儿子娶媳妇?这可是儿子额外挣得。世上只有…” “没完了还?不是怕你大手大脚吗,好容易我儿涨了一回本事,若是一时痛快花没了,日后儿要用钱岂不困难?” “你儿子一时痛快,就能花光一万贯,还每年痛快一次?世上只有…” 歌词是不错,编的小曲儿也很好听,又是亲亲小儿子当着娘的面唱,也理解儿子万贯家财被自己一扫而光的痛苦。 可一天三四十遍的循环,还一连唱了两天,这时候终于受不了了才发怒,那真是亲妈不是捡来的。 “滚出去,上船头瞧瞧,一会儿就到西水门码头了,日头还没出来看得细些,远远盯着找找你哥哥!” 被一个亿万富婆扫地出门,前两天有…现在又没有…亿万身家的青年俊杰,领着一个帮自己造就了亿万身家…又出卖了自己亿万身家…的猪叛徒,绕着船身一圈到了船头,便看见另一个吃了下家…转头却投靠了上家…亿万身家…的商业闺秀。 就是这么绕,自己琢磨去吧,李宗瑞还不适应呢,瞧见周玉墨很是嫉妒这个马上就要发财的女白眼狼。 “少爷小心,别又掉进河里。” “啥叫又,会不会说话,你个叛徒,枉我这么信任你。” “奴婢也不想啊,奴婢可是坚持了好一会儿呢。” “你家管一眨眼叫好一会儿?” “呜呜,夫人要是生气了撵扣儿走,就见不到少爷了。” “钱重要你重要?” “陪少爷重要!” “死脑子,少爷有了钱,还养不了你个死胖丫?” “对啊,奴婢怎么没想到?” “笨呗!” “噗嗤。” “笑什么笑,你也是叛徒。都谈好要钱契约了,又带着项目另投别家,你的商业信誉何在?” “不能怪我,那可是你娘。” “血缘上是,法律上,我们是两个单独个体。” “啥意思,听不懂,反正我听姨母的。” “还钱!” “我何时欠你的钱?” “你带走了项目,还扣下了我的琉璃珠。” “那也算琉璃珠?” “那你还我。” “你还弄坏我两颗呢。” “你现在还在乎两颗?” “嘻嘻,倒是不在乎。只是你那琉璃,蓝绿红是怎么出来的?告诉我,就给你。” “你觉得我在乎一颗破琉璃?” “不在乎。不过咱可是说好了,你出方子才有四成利的。” “那你找我娘去,跟你签契约的可不是少爷我。” “想耍赖,好,我这就找姨娘去。哎,拉我作甚?” “我可不想找打。再说,方子给你了吧,你自己这两天也做出来了吧。” “可颜色掌握不好啊。问你你又说不知道,算不算违约?” “契约是我不知道的时候签的,现在我知道了难道也白送,要是我十年八年后又有了新点子,也白送给你,想得美。” “你想怎样?” “技术升级顾问费。” “啥意思?” “给钱,一万贯!” “一百,爱要不要,大不了让工匠多试几次。反正就那几样材料。哎哎,你干什么?” “告诉你啊,不悄悄的,难道让死胖丫听见,她可是泄密的惯犯。” 耳朵痒痒的,脸上红红的,心里美美的,秀手里的一沓子交子,就被抢走了。 鸡毛也是毛,李宗瑞不嫌少。 随着一次技术升级的谈判结束,终于轮到自己的船只靠岸了。 想到重生后的几日,李宗瑞无限感叹,终于见了李师师,终于到了汴梁,终于要见李纲,终于要正式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回头望着自己来时的水路,嚣张的楼船早就无影无踪,精美的画舫有着特权,依然向前远远离去。 李师师也许再也不见,这是多么曲折扯淡又美好温馨的汴河六月。 “少爷,是二少爷三少爷!二少爷、三少爷,我们在这儿,这儿那!” 李宗瑞闻声看去,只见两个一袭白衣青年,似乎听见了扣儿的大嗓门,正不停挥手急速奔来。 定是自己那两个便宜哥哥李宗之和李集之,听娘说大哥李仪之在县里当县丞,必然不会有他。 大家急忙下了船头,一起去船门口迎接,还没等站稳,李宗之便到了。 迅如奔马,急如流星,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黑黄方脸上浓眉大眼,隆鼻厚唇,一滴滴兴奋的汗水,正滴落如雨。 这是我哥哥,跟自己不太像啊,看来自己随娘,便宜哥哥像了李纲,实在是幸哉幸哉啊! 不等众人说话,李宗之便高兴地一施礼,冲着周玉墨便笑道:“周家妹子好,一路可辛苦了。” 周玉墨比李宗瑞知礼数,想等着李宗瑞先开口和兄长搭话,却不想这个表弟正发呆腹诽,只好准备先施礼问安,可李宗之倒先给自己道劳了。 “宗之哥哥好,一路顺风顺水,小妹一切安好,姨娘也好。二表哥辛苦了,想是等急了吧?不知姨丈…” “嗯!父亲也好!兄弟,没淘气吧,娘在哪里?”李宗之没听周玉墨说完,一边接着玉墨未说完的问候,一边便转头就给了兄弟一拳,力道挺大打得李宗瑞一个趔趄。 李宗瑞疼得说不出话,实在受不了哥哥的问候,只得吸溜着气用手指着船里,刚准备忍过疼劲儿再开口,李宗之已经冲过大家,奔进船里了,感情还是个急脾气。 可还没等李宗瑞缓过气来,又一袭白衣青年飞奔而来,没等看清楚长得啥样,也是向李宗瑞胸口砸了一拳,还扭头对周玉墨一句“玉墨妹子好”,便一阵风进了船舱。 咱母亲的,一个接一个,都拿少爷我当沙包吗? 一个个都火烧火燎的,性子随了咱母亲的谁? 和周玉墨对视苦笑,几人刚想跟进去说话,一个青衣老者便风驰电掣,大步流星而来。 李宗瑞抬头一看,却是一位似乎年过四旬的中年。布巾束发整整齐齐,身材高瘦青衣紧身,方脸刚硬重眉剑目,神情肃穆眼神凌厉,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这是谁啊,被人欠了好多钱吗,脸上仿佛雷电交加,随时准备和人干架的样子。 难道是李纲,自己的便宜老子? “玉墨给姨丈请安。” “扣儿拜见老爷。” 左右两个情商比自己高的女人,如同商量好了一般,盈盈跪拜下去,倒让呆若木鸡的李宗瑞,变成了明朝的海瑞海笔架,孤零零傻站着十分醒目。 这就是李纲?救时宰相李纲?牛掰到无人敢惹的李纲? 难怪像被欠钱的,果然性格太硬,人格扭曲的一塌糊涂,咱是你小儿子,又不是你敌人,干嘛大老远好不容易见面,就一副想揍人的神情。 看来,老娘这个护身符,威力不一定足,姐姐也在京师,老娘加上老姐,不知道火力够不够? “玉墨啊,起来吧。”李纲神色缓了缓,uu看书 ww.uknsh接下去便不说李宗瑞认知标准的人话了,“你说你也是,好好的大家闺秀,抛头露面做什么商贾行当?回头让你姨母给你找个婆家好好过日子,玉林还小却十分聪慧,老夫届时给他请个西席读书,日后若能金榜题名也不枉你辛苦一场。” 什么话啊,人家亿万身家的商业女精英,用得着你搞封建家长式的盲婚哑嫁吗?而且人家是个女儿家,你说话能不能委婉点,不考虑人家姑娘的感受吗? 玉墨喏喏而起,李纲便又对扣儿训道:“你也起吧,天天迷迷糊糊的,不长心眼光长身子,帮这孽子左瞒右护跟着胡闹,哪天惹了事情一并收拾你。” “是,老爷,奴婢知错,再不敢了。” 见扣儿傻乎乎吓得不敢起身,旁边那臭小子还大咧咧站着也不行礼,便对扣儿怒哼道:“这孽障一路上可还老实,没闯祸吧?” 扑通,李宗瑞跪了下去。 没法子啊,这是李纲,这是便宜老子,还一句话就问到死穴上去了。 李宗瑞不知道跳河救人、见李师师、打了王黼孙子,算不算闯祸,若算闯祸又该是什么层次的祸,便宜老子即将而来的打击风暴又是几级? 算来算去,心里实在没底,这年头可不是后世,老子打儿子打死了都没地喊冤去,便挺着一张灰白笑脸可怜兮兮道:“给父亲请安,刚才见了父亲,高兴得晕了头,父亲手下留情啊。” “哼,不知所谓!”听儿子请安请的混账,李纲更是生气,一挥袖子就进了船舱,完成了李宗瑞见李纲的历史会面。 第18章 鬼神难测的李纲 虽然李纲走了,可李宗瑞却不敢起身。 老娘虽然疼自己,若是一般的小事儿,绝对就替自己瞒下了,可就自己知道的这几件事儿,估计老娘一定会好心办坏事,一见面定会向李纲说个详细,好赶快求着老爷想折,快点给小儿子擦屁股。 所以,便宜老子肯定饶不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跪着,估计虽然这顿打是跑不了了,可希望李纲看在自己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下手轻一点别把自己打死了。 心里正在胡思乱想,耳朵忽然一痛疼得直咬牙,心说难道李纲的打击来的这么快,怎么不动拳脚棍棒,倒学老娘的招数,这么没水准掐人耳朵? “大小姐好,扣儿给大小姐请安了。” “啊,是大表姐么,小妹周玉墨,给姐姐请安。” “是妹妹啊,听我家老三说了,是你送我娘和这个不成器的兄弟进京,实在是劳烦妹妹了,让姐姐很是感激。这一路辛苦妹妹操持,千万不要多礼,否则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岂不惭愧。姐姐闺名单字为萱,以后可要常来常往,做一对儿亲姐妹才好。” “是,姐姐客气了,实在不敢当,日后定当去姐姐家拜访。” “好好,这样才好。哎呦呦,这是扣儿丫头啊,两年不见你这肉可没少长啊。好好的模样,非跟肥肉过不去,日后怎么嫁人?哦,想来还指着给这个东西生养儿女呢,可这东西虽不成器却一天天大了,小心他日后再偷瞧人洗…可不一定就是你了。” “大小姐,你说什么呢,竟开奴婢的玩笑,我哪有…” “好好好,没有就好。只是你这身子发福得厉害,想来我走后这两年,可是小东西长大懂事儿了好带,否则怎么没见你清减?” “啊,大小姐…” “说着玩呢,急什么?不过,扣儿啊,你这一跪两拜,既跪了我爹,又拜了我,可是便宜得很呢。哈哈…” 原来是扣儿所说,最疼自己的大姐啊。只是嘴这么毒,口这么臭,不愧是李纲的亲闺女。哎,一个唠唠叨叨盯梢太紧的老娘,一个目露凶光随时暴起的老子,两个爱玩拳头打人的急脾气哥哥,再加上这个嘴刁口臭得老姐,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抬起头瞧去,只见一个丰腴的女子,深绿的百叶裙将脸色衬的白皙,眉目姣好秀色可餐,正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戏谑地瞧着跪在地上的自己。 “怎么,两年不见,不认得姐姐了,枉我从前辛苦带你,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姐姐,这不是跪着呢,没瞧见吗?你没见咱爹刚才可是差点吃了我,正心惊胆战的想折呢,姐姐一会儿可得救我啊。姐姐,我可是想你得紧,还别说,姐姐嫁了人,倒是显得更漂亮了,可是和姐夫蜜里调油的原因。” “呸,油嘴滑舌的小东西,少在这跟我玩心眼。老实交代,难得你跪得这么老实,扣儿那胖丫头又不敢起来,可是祸又闯大了。快快从实招来,否则姐姐可不给你说情。” 嘴里骂着,心里着实念着这个从小带大的弟弟,一把揽过李宗瑞的头,眼泪闪着泪花抚摸着兄弟的脑袋。 一股清香弥漫在鼻子里,让个女人当众搂住,即便是亲姐姐,也让李宗瑞十分不自在。 正想摆脱老姐的魔抓,就听见船里的走动声,防着李纲去而复返,连忙挺身跪好,可不能白跪了半天,态度要保持千万不能浪费。 “兄弟,你又闯什么祸事了,娘打发我们出来,要和爹单独说话,我隐隐听到是在说你。”李宗之又是抢戏式的直截了当。 “是啊,咱娘船都不下,就着急要和爹说道,小六,你行啊,看来事情不小,长能耐了。” 李萱一听,急了,拧着李宗瑞的耳朵就问道:“快说,又怎么地了,难不成把天捅破了?快告诉哥哥姐姐,看看一会儿怎么给你求情。” 六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看得李宗瑞直翻白眼,三堂会审么?不过一会儿还指望着他们,还是坦白从宽早做准备吧。 “哎哎,姐,你轻点,我说还不行吗。” “哼,快说!” “其实我也没干什么。” “嗯?” “好吧,我救了个人。” “啊?” “少爷是跳河救得,还差点把自己淹死。”死胖丫这小刀子补得。 “嘶!你要死啊,想要娘的命不成?” “二哥大姐,小六虽然混账,可到底是救人,不至于算是闯祸,肯定还有别的。”三哥,能不能别这么聪明啊。 “臭小子快说!否则二哥可不给你说情。” “我和青楼女子见了个面,吃了顿饭。哎呦,姐,你轻点,是娘允许的。” “啊?” “啊?” 二哥三哥羡慕嫉妒恨。 “是李师师和她闺女李太守!”胖丫又是一刀,看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想要明哲保身,出卖少爷毫不留情。 “你就作死吧,小小年纪不学好。说,还干什么?” “和两个小子打了一架。” “啊?” “啊?” “啊?” “少爷把当朝宰相王黼的孙子给打了,胳膊腿脚都打折了。”死胖丫致命一刀捅了过来。 没声了,一齐沉默。 “还有吗?”良久,李萱呲着牙软弱问道。 “没了,真没了。” “少爷还挣了一万…” “闭上你的鸟嘴!”李宗瑞瞪着死胖丫,怒火熊熊燃烧,刚烧了一半儿就灭了,因为哥哥姐姐正对自己一边吸气一边怒视。 我冤枉啊,跳河的不是我,见李师师是老娘让的,至于什么打架自己也是正当防卫。 再说了王黼算个屁?不对,是不是屁还是先闻闻,万一还没免职呢,否则这汴梁先不忙着进,躲过风头再说。 又一想,躲个屁风头,躲得了王家,还能躲得过李纲吗? “哥。” “嗯。” “嗯?” “咱爹打人狠不狠?” “姐。” “哎…” “老娘加上你,能不能护住我?” 哥哥姐姐,还有周玉墨,凌乱在风中。 许久,其实也没多久,几句话就能说清楚,能有多久?李纲走得六亲不认,如同秋风扫落叶又立在了李宗瑞面前,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李宗瑞眼神闪躲,瞧向李纲身后的老娘,u看书.ukanshu不停放着江湖救急的电波。 “老爷悠着点啊,六郎身子才好…” “爹爹,消消气,弟弟还小不懂事儿…” “你们都闭嘴!” 李纲喝退两张护身符,冷眼又扫了过来。 “你跳河救了人?” “啊?啊,是,没救成,反让那女子人给救了。”坦白能不能从宽? “救得好!” “啊?啊,儿子再不敢了,下回一定让她淹死。”老子这话啥意思,李宗瑞脑子有点空,不由自主说着胡话。 “莫名其妙!听你娘说,你还打了人,打得还是王黼的孙子?” “啊?啊,是,腿脚让儿子打折了。” “你出息了啊!” “爹,你啥意思,儿子接不住你老的话。” “打得好!” “啊?” 正话反说?还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李宗瑞满眼黑线,让李纲问得不知所措。 不想,李纲拍拍儿子的肩膀,威严里露出一丝笑意,如同阴云密布却透出一线阳光:“长进了,不愧是我李纲的儿子,若有下次,接着打!” 过关了,啥事儿没有,这就过关了,李纲吃错药了?还是和老娘相见,久别胜新婚高兴得昏了头? “啊?哈哈,哦,多谢父亲夸奖,多谢父亲宽宏大量!那儿子就起来了。”一边感谢老子高抬贵手,一边放下噗通噗通的小心肝儿,还厚颜无耻地边说边起。 “嗯,这里跪着不方便,回家去为父书房接着跪!” “啊?”李纲不按常理出牌啊! 第19章 我想有个家 李纲是请假来接夫人的,显然伉俪情深。 至于有没有顺带惦记小儿子的心思,李宗瑞不敢有什么幻想. 虽然没当场上演棒打不肖子的戏码,可让自己跪书房又是怎么个意思,还是让李宗瑞心里没底。 张氏心里也没底,当时在船上告诉老爷后,老爷转头便出去找小儿子问话,也没给自己个交代,张氏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哪里还有让老爷送自己回家的耐心。 于是,张氏就催着李纲回衙. 既然已经接了自己母子,还是让老爷去操劳国事,关键是赶快找关系托熟人,把王黼家的麻烦事儿赶快了结,好让小儿子没有后顾之忧。 于是,李纲走了,周玉墨也要告辞,京城分号的掌柜伙计,已然装卸完毕,正好告辞。 让便宜外甥女免费送上京,张氏心里过意不去自然不放,李萱也帮着挽留,周玉墨还是推辞不就。 李宗瑞更是极力挽留,左一句“表姐太见外了”,右一句“总要认认家门”的废话,到底堵住了周玉墨的借口,答应了去家里坐坐。 当然李宗瑞有自己的小心思,谁知道李纲落衙回家后,会不会把没完成的这顿打找补回来,还是强行留客先把今天糊弄过去再说。 于是,等周玉墨嘱咐完莲儿和掌柜,便领着弟弟也上了李家雇来的四轮大马车,由李宗之李集之护卫着,向汴梁的新家而去。 马车的车厢很宽敞,张氏和玉墨姐弟对坐,李宗瑞和李萱对坐,两边的车帘掀开,左面是李集之右面是李宗之,骑着骡子和马车并行。 为什么骑骡子,废话,宋朝缺马,当然不是骡子就是驴子。 离开汴河下水的东水门,一路往西南方向,便到了汴梁的外城卫州门。排着队过了瓮城,便进入大宋首都汴梁的外城。 不理几个女人叽叽喳喳,李宗瑞不时把头伸出去,瞧瞧千年前的汴梁古都,可没多久就失了兴致。 若是与同时代的城市相比,汴梁便是文明繁华的最高点。可若与后世相比,不到两百万人口的规模,还不如后世一个大县。 路面,不宽不窄,和后世城市的支路街道差不多。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马簇簇不绝。 两边是林立的商铺和住宅,里面深远是单层院子,外面临街是二层的建筑,大都是木制少数是砖瓦。 有时穿过市集,不是招工市场,就是农贸市场,实在没什么意思。倒是一路上不时有瓜果吃食的叫卖,才有些许吸引力,可是自己还不饿没有胃口。 至于美女,不好意思,没看见! 大街上女人倒是不少,可不是阿婆就是大嫂。好容易见到些个妙龄女子,可没了后世的营养滋润和护肤化妆,一个个虽然不一定都丑,可绝谈不上美艳。 脸色枯黄身材干瘦也就算了,身体也让衣服包裹的严实,连个脖子大腿都不露,又有什么看头。 《清明上河图》名头极大,若是后世的专家文人,有机会来这古色古香的古都看看,必然兴奋不已。可要能欣赏此种古意盎然、人物风俗和连绵的古建筑群,那需要极高的文化素养。 这玩意,对不起,本少爷没有。 倒是后世网络小说,将汴梁的夜生活描述得极好,自己倒是可以探索钻研一下,不过想躲开老娘和李纲,估计难度不小,日后再说吧。 李宗之忽然靠近车窗,对张氏笑道:“母亲,前面就是内城的天波门。不过咱们不进内城,需要绕行梁门大街,才能到金梁桥街,还需要一段路程,请母亲不要着急。” “真当娘是初来京城的外乡人,当年你爹未遭贬嫡的时候,咱家可就住在汴梁呢。那时候你和老三还是半大小子,现在到和娘来摆弄见识。” “母亲说的是,儿子没忘,只是怕娘坐车累了。” “二哥,咱家不在内城?”李宗瑞连忙问道。 “到底是老幺,不知民生艰苦。内城房租贵,最小的也要几十贯一月,大些的庭院没有一百贯可租不下来。” “多少?” “一百贯啊,怎么了?” “多大?” “当然大,那可是一百贯!五进的高宅,还有三四个园林,边上就是金水河,不仅大气还肃静。” “那咱家呢,多大?” “咱家可比不了,二进的宅子,拢共十几间房,连口水井都没有。” 李宗瑞回头委屈地看着老娘:“亲娘诶,内城啊,一百贯啊一百贯,就是一颗琉璃珠子啊!老娘,我不要住外城,我要住内城,我要住大房子,不住小房子。再说,离得近了不仅肃静,我爹上朝下朝不也便利吗?” 瞧着儿子委屈的样子,张氏不知道如何回答。 若是小儿子没弄出琉璃,此时一定会责备他败家,好好教育一番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废话。 可是此时,张氏心里也直抽筋,是啊,也就是一颗琉璃珠子,咱不缺啊,不就是沙子石灰草木灰啥的,小儿子没说错啊。 “小六别胡闹!内城太贵了,别让娘为难,咱家真租不起。咱家的房子哥哥可是费了心,外城都快走遍了,才找到这家宅子。虽然是局促了些,可还给你留个单间,比南剑州可强多了。” “二郎,就没大点的了?”张氏也不十分满意,而且现在很有底气。 “娘,大的当然有,远的不说,咱家所在的那一片,大宅子有的是。咱对面就是大宅子,好家伙,大三进大三出的宅子,还有个花园。可是贵啊,一个月就要十贯呢,咱家才三贯,知足吧。” 李宗瑞又委屈了,哭丧着脸瞧着老娘哭诉:“十贯,好贵啊,磕碎个琉璃球的渣渣而已。” “小东西,啥琉璃球啥碎渣渣的,咱家可没那金贵的玩意。听姐姐话,别使性子,你姐夫家也是世家,公公又是国子监司业,姐姐家公婆姨娘,叔叔妯娌一大堆,也不过是外城三进的宅子。乖乖听话,姐姐回头领你去金明池玩好不好。” “我不,咱家有琉璃珠,我要大房子。” 瞧着小弟弟神情认真,让李萱很是疑惑,便向张氏问:“母亲,咱真有琉璃珠子?” “没有!” “那宗瑞说有…” “没有!就是玉墨大方,uu看书 .ukanhu 给你兄弟一个把玩,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儿,你跟着掺乎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少打听娘家的事儿。” “母亲说得什么话,女儿问问都不行?” “不行!”张氏答得决绝。 周玉墨忍得很辛苦,低着头死死攥着手,生怕一不小心笑出来,看来姨母还是偏心小小儿子啊。 那是当然!对张氏来说,这可是小儿子辛辛苦苦弄出来的,还是偶然听喝醉的大食人说的,都是小儿子的福报,以后可不一定有了。 日后大媳妇、二媳妇听了,还不得一个个虎视眈眈? 闺女虽是亲也疼弟弟,可若是让她知道了,岂不是亲家那里一堆媳妇婆子也知道了。 到时候内有家贼,外有虎狼,小六的钱能保住吗? 老娘可得保密,除了老爷谁都不说。虽然都是骨肉,小儿子才是命根子。若是他们不凑手遇到急事自然接济,可想打我老幺的主意,甭想! 于是,硬着心肠给了亲闺女一个没脸,然后冲李宗瑞没好气道:“闭嘴,大人的事儿,由着你做主?” “老娘!” “知道了,娘自有主意,你安生点行不行,我的小祖宗。” 我想有个家,一个必须很华丽的地方, 在我无聊的时候,我会用到它。 我想有个家,一个必须很大的地方, 在我活着的时候,我才会好好玩耍。 被老娘喝止,李宗瑞不敢再说,只是悲哀地改了改歌词,在心里倾诉着心声。 第20章 老娘要搬家 穿街走巷过河过桥,终于上了一条横贯南北的大道,倒是非常宽阔繁华,就是新家所在的金梁桥街。 马车又钻了两个巷子,到了一座宅邸前停下,李集之指挥着下人从后面货车上搬运行李,李宗之便请张氏等人下车。 李宗瑞抬眼瞧去,只见两扇桐油原色木门大开,青石台阶上去便是照壁,李宗之引着众人进去,便见到照壁后站着几个迎接的女人。 一个大肚婆和一个少妇连忙拜见,张氏点点头:“一个服侍老爷辛苦,一个身子不便利,都起吧。” 两人喏喏起身,张氏回头对周玉墨笑道:“这是你姨丈的妾室,称呼姨娘就是。” 见周玉墨要见礼,张氏笑道:“勿要麻烦,等安顿了再说。” 周玉墨听了犹豫,一个黄衣小媳妇,却上前行了礼起身笑道:“母亲,路上可辛苦?正堂才又打扫了一遍,热水也已备好,还有什么不妥,尽管吩咐媳妇做。” 张氏对小媳妇倒是很亲热,夸了几句便对周玉墨笑道:“这是你二表嫂朱氏,老大媳妇随你大表哥在任上,这家里上上下下人吃马嚼的就辛苦她了。” “可不敢受母亲的道劳,这便是玉墨妹妹,只听你二表哥说人能干,想不到长得也好,可不知日后便宜了谁家呢。” 两下见过礼,众人便一齐先后往里面走去,李宗瑞也无精打采地跟着,听二嫂一路热情的讲解。 二嫂堪比导游,虽把宅院说的天花乱坠,在李宗瑞眼里也是破宅子。照壁后所谓外进小院子也敢叫院子,还不如后世乡下农家小院大,五六间仆人居住的房子,还虎视眈眈抢占地盘,生怕一个疏忽没了落脚的地方。 一人高的月亮门,稍稍跳起来就能碰到头,左面两间厢房想来是二哥二嫂住的,所以直接去了右面的两间,估计是三哥和自己的房间。 一间已经有人住过的样子,便直接进了另一间,一看之下便不由感叹,原来浓缩的不一定是精华。 一张书桌,一张大床,帘幕隔着一张小床,估计小床是属于扣儿的。瞧着那张小床,不由为大胖丫的睡眠担心,不知道她晚上睡觉时,肥肉能不能放平,大脚能不能伸开。 怏怏不乐去了正堂,老娘等人已经落座,正亲亲热热地说话。 张氏坐在大堂高桌的右面,二哥三哥坐在左面下首,姐姐周玉墨坐在右面下首,右面卧室里,似乎两个姨娘正领着小屁孩儿周玉林玩,二嫂则站在老娘跟前服侍,催着丫鬟上茶。 张氏瞧见小儿子闷闷不乐进来,便开口笑道:“小六,虽然局促了些,可倒也收拾的干净,房间瞧得还行吗?” 李宗瑞撇着嘴,带着哭腔冲张氏抱怨:“干净有什么用,玉墨姐的船就挺干净,我还睡地铺呢。” 朱氏脸色一垮,得,辛苦一个月,小叔子一句话就给抹了。 见小儿子没给嫂子脸,张氏连忙训道:“少说些没用的,你嫂子辛苦一场,你这个孽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那么多讲究?” 朱氏也顺坡下驴,笑道:“想来是饿得憋屈。今日母亲和小叔子入京,儿媳便自作主张,从福德轩定了席面。虽然离午时尚早,可玉墨姐弟是客人,请母亲示下,何时开席。对了,小叔子,听你哥哥说,你爱吃甜食,嫂子特意给你点了米花呢。” “不吃,没心情,没胃口!” 朱氏脸又垮了,小叔子不好伺候啊。以前只是淘气,现在这小子怎么这么混账,她哪里知道,此小叔子非彼小叔子,换人了。 张氏溺爱如初,可溺爱的是个缺少管教的后世废柴,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般简单,早起了神奇的融合,成了个混不吝的瘪犊子。 好在哥哥姐姐嫂子们,要么见得少,要么好久不见,只认为是让张氏给彻底惯坏了。 而在最熟悉他的张氏心里,即便发现不同,也只当是差点淹死还闯了祸,被吓得性子古怪了,谁会往借尸还魂上想。 再说所谓不同,一是居然敢打架了,废话,狗急了还跳墙呢,被权贵当着青楼名妓的面,欺负得狠了还不许急眼还手吗? 二是居然会制作琉璃,这奇怪吗,这孩子从小就好奇心重,否则八岁能偷看那个啥。 福建海商大食人多如牛毛,碰见个醉酒的大食人嘴巴贱奇怪吗?再说要不是弄坏了玉墨的琉璃,小儿子还想不到呢。 至于脾气冲嘴巴毒,那是儿子有了万贯家财的底气,还有被老娘我没收的怨气。 不过这些不能告诉你们,老幺有钱了不愿再受苦,不正常吗?太正常了,谁让我小六子出息了呢。 瞧见二媳妇尴尬,张氏便笑道:“甭和这个孽障置气,这回有了他老子在身边,早晚得给收拾了,到时候咱们不管瞧他乐子。天还早,饭先不忙,老二啊!” “娘亲请吩咐!”知道老娘偏心眼,也不敢骂兄弟给媳妇出气,正不尴不尬坐着,听老娘招呼,李宗之便站起躬身说道。 “这宅子可是买人介绍的?” “是!” “周围的宅子,可也由他经手?” “有些是,有些不是,不知娘问这做什么?” “你说的对面的大宅子呢?” “这个倒是他手里的房源,还领着父亲和儿子去过。” “去把他请了来。” “娘,啥意思,请他来做什么?” “快去!” 见老二一头雾水出去,张氏便向周玉墨笑道:“玉墨,姨母跟你打个饥荒可行?姨母手里紧张,活钱都置办这房子了,玉墨手头可方便?” “瞧姨母说得,如何和玉墨客气?不说铺子还周转的开,就是不宽绰,咱的买卖…” “咳咳…” “母亲哪里不舒服,可是路上受凉了,女儿去给您请个郎中…” “不必,口干,老二家的再去倒碗茶来。玉墨,好好说,知道么?” 周玉墨知道,买卖和琉璃不能提,于是偷笑一下,继续说道:“我那买卖过几天就开张了,不用多了,几件首饰衣服一拖手钱就更宽裕了。所以姨母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娘,女儿手里也有些私房,您要用钱,找女儿就是,劳烦玉墨妹子作甚?” “你是谢家的儿媳妇,帮衬娘家如何便利。娘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让玉墨护送,她又比咱有钱,就只打她的主意。玉墨,是不是啊?” “是,是姨母不拿玉墨当外人呢。” “母亲,您借钱做什么,又打发二哥出去找买人,可是要租房子?娘,平时惯惯小六没事儿,可大事儿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咱家又不宽裕,这京里的花销大着呢,您可拿好主意。” “你知道什么,如今除了你大哥大嫂一家,好容易团聚过日子,这房子本来就局促,现在又多了我和小六,岂能住的开?再说,你爹升官回京,若是住得寒酸也让人笑话不是?” 朱氏脸色又垮了,心说难不成您老来之前,我们都得睡大街,还住的寒酸让人笑话。 正感叹着,两位姨娘领着周玉林出来,张氏便指着她们对女儿说:“两位姨太太挤在一间房,不合礼数不说,跟着老爷身边服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娘岂能委屈了她们?” 李萱脸色也是一垮,不知道怎么接口,心说您老还少挤兑她们了? 不过想想娘家日后必然辛苦,李萱还是劝道:“女儿虽然嫁人,可家里的情况也知道。爹几起几落没个积蓄,uu看书w.uuknhu.cm大哥二哥又先后成亲,女儿嫁人还是动用了娘的私房,母亲手里哪里还有活钱?二哥和老三还在读书备考,就是小六子也该读书了。女儿可是求了公公,请他老人家日后帮小六子也入国子监,若是再落下饥荒,日后咱家怎么过日子?” 张氏被女儿数落笑了,点点她奚落道:“瞧把你能的,可是当家做了少奶奶,账目算得又精又细。难得你为小六费心,不过娘的陪嫁多着呢,用得着你操心?有这份力气回谢家使去,还能在公婆面前落个好。” 李萱无语,扯过李宗瑞便气道:“小六,大了懂点事儿好不好,别逼得娘动陪嫁银子。” “不,我要住大房子。”李宗瑞当然毫无心里负担,只是老娘不让说,只好耍无赖。 “臭小子,你等着。” “好了,别欺负你兄弟,吃饱饭养足力气,一会儿下死力帮忙就是。老二家的,开席,用完餐搬家!” “娘,咱不去内城,咋让二哥找买人谈对面的破宅子?” “哼,还不知足,你爹刚刚就任太常寺少卿,又一向清廉自守,咱能去内城吗?若是你还不满意,那就干脆不要了,省得你爹回来说我。” “老娘万岁!”好歹比这里强,李宗瑞高兴了。 张氏笑骂道:“这也能浑说,还不闭上你的臭嘴。这会可是如了你意?” “你悠着点,喊这么犯忌的话,回头让人知道了,非砍你头不可。娘也是,还是偏心小儿子,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我和哥哥们都是捡来的不成?” “死丫头!” 第21章 让李纲找不到家门 晚上,李纲落衙归家,疑惑地看着敞开的大门,将骡子缰绳扔给仆人,便直接走了进去,不由呆住了。 外进空无一人,内进一人全无,急忙进进出出几个房间,别说是人,就是连家具家私都踪影全无。唯一残留的痕迹就是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满地的狼藉,像是遭了抢劫的场面。 挥手让同样迷惑的仆人,出去寻邻居查问,自己在月亮门的台阶上坐等。 暴晒了一天的空气十分炎热,汗水从各个毛孔里不停往外渗,不大功夫就浑身湿透。 蚊子趁着日头渐落,从隐藏了一天的各个角落,蜂拥扑向唯一的血食,阴毒灵巧地闪过李纲的拦阻,不一会儿就有好几只得逞了。 累了一天腹内空空,肚子的悲鸣上下哭诉,可是瞧瞧周围别说吃的,就是连口水都没有。 许久,也没见仆人回来,李纲已是狼狈不堪怒火高涨,闻着邻居家飘来的饭菜香味,看着周围逐渐陷入黑暗,听着四寂开始冷冷清清,不由仰头瞅着天上被云彩遮住的月亮,就着晦暗的月光发出一腔浩然正气:“老爷我的家上哪个地方去了?” 又是许久,李宗之和那个仆人,终于气喘吁吁浑身大汗的跑了进来。 李宗之还没来得及跑到李纲面前,暴脾气李纲早就扑过去一脚登了过去,嘴里高声怒骂:“孽障,咱家怎么没了?” “哎呦,爹,您消消气,要打儿子站稳了再打,可别闪了腰啊。爹,不是咱家没了,是娘说全家住得局促,做主搬到对面了。” “对面,就是咱爷俩看过的那家?” “是。” “你娘糊涂了,怎么如此败…”想想当着儿子的面,不好责备他娘,便忍了忍继续骂道:“那你这孽障就不知道告知为父一声?” “爹,都怪我,本来是记得着。可小六子嫌家具器皿少,住着不舒服,娘便撵着儿子去了家具铺子和器皿铺子,买了好多东西,还跑了十几回。这忙里忙外的,儿子不孝给忙忘了。爹,让您在这里受苦了,回去您只管教训。” “你老子没回家,你就没知觉?” “爹,您老平时回来没个准点,儿子就没察觉,都是我不孝,咱先回家吧,想来爹也累了饿了。” 李纲气得长出口气,可胸口还是堵得慌,便骂那个仆人:“你呢,就对面这么近,怎么找了这么久?” 那仆人扑通跪下,带着哭腔诉委屈:“老爷,小人把前后左右都跑遍了,虽然白天都瞧见了,可咱家搬得急,周围的邻居都以为咱家搬到别处了。” “二郎说他们搬得热闹,邻里就不知道?” “老爷清廉邻里都知道,对面买得又全又多,哪里料到是咱家啊。幸亏二少爷领着买人过来收房子,这才遇上了,否则小人还得满大街找呢。” 李纲往后面一瞧,可不是吗,那个买人自己认识,正缩在月亮门后躲着呢。 “孽障,都是孽障,慈母多败儿,必是小六撺掇的,回去就收拾他。走,回家!” 李纲气冲冲走到对面,房子早就看过,格局当然熟悉,瞧都不瞧门外的两只大石狮子,迈开阔步就往里闯。 瞧见自家老爷回来了,素日看门的仆人连忙离开气派地大门房,一脸幸福地跑出来迎接老爷。李纲却不理他,一把推开绕过高大精美的照壁墙,就到了外进的宽大院子。 院子左右和靠近大门的两边,或是单间或是通间,整整齐齐二十多个屋子内外,估计是忙完了里面的仆人,正愉悦地收拾着自己的居室。 有的搬运家具,有的擦拭门窗,有的清扫地面,居然还有几个在水井排队玩接力打水。 中进的大门大开,小媳妇、老婆子、小丫头都瞧着面生,见了自己也不知道上前行礼问候,正分撒在各处兴高采烈地忙碌。 宽阔的院子中央,假山鱼池,旁边两处过道又是几个错落排列的大花坛,两个小丫头居然再浇花。 对了,可不得浇花吗,李纲想起当时这几个花坛,少人照顾都快干死了,自己为之可惜还提醒过买人。 花坛左右,宽敞遥远的围墙里,是十几间精美的屋子,屋子前还是雕梁画栋的围廊,七八个女人正在收拾,俩三个粗壮媳妇,也是不停提着一桶桶清水,从中进院子一角的精致水井处,往大月亮门里送。 李纲瞧不下去,风生水起地进了月亮门,步入回廊就一个趔趄,天太黑走得又急,差点掉入中央回廊围着的荷花池。 李纲气得直摇头,顺着回廊绕着宽广的荷花池,沿着一个个点亮的灯笼,终于在回廊一侧找到了出口。 走出回廊,顺着花花草草中间的鹅卵石路,绕过石桌石椅,避开迎客松和待客亭,uu看书 ww.uukanshu.co 踏上小石桥,走过鲤鱼跳动的水面,便来到一片开阔地。 瞅着前面中间大两边小的三个月亮门,选都不选就往中间的进,终于瞧见了树木婆娑、夏花盛艳的内院。 内院前后左右,都有几个独立的小院子,最前方便是恢弘的正堂和两边的正房。 正堂的大门都开着,门帘也都挑在门顶,就见夫人张氏被儿子闺女媳妇和丫鬟们众星拱月,正喜滋滋的指挥着,将一件件新家具和新摆设,左右前后地挪动摆放,直到满意了才又盯着下一件。 李纲直接走进正堂,见老爷回来了,张氏高兴地相迎,儿女们一起上来拜见,李纲不耐烦地摆摆手,便拉着张氏进了里间卧室。 不等张氏开口,忍了一路的李纲,直接质问夫人道:“怎么回事儿?咱家手里活络的积蓄不多,怎么还这么浪费,又是那小兔崽子撺掇的吧,你怎么能跟着这个孽障胡闹?和你说了多少回,慈母多败儿,你不管束着让他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能为了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全家的元气可是伤得不轻啊,我的夫人!” 见李纲生气,张氏也不急,这种结果早有预料,腹案早就准备好了。 笑着上前为李纲脱下外衣,一边翻箱倒柜找老爷的便衣,一边呵呵笑道:“老爷别着急,听妾身慢慢说。虽然是心疼儿子,可这些花销对咱家来说,如今不算什么。” “啊?我的俸禄几何,你的私房几何,当我不知,你又哪里有钱?” “小六子挣得!” “啥意思,你说清楚。”李纲有点晕。 第22章 老子要和儿子交朋友 张氏找到衣服,一边服侍李纲穿衣,一边将琉璃球诞生的经过,以及与周玉墨的生意经,向李纲娓娓道来。 说完,瞧着听傻了的老爷噗嗤一笑,又委屈地抱怨:“老爷总说妾身慈母多败儿,太过溺爱小六,日后必然没有出息养成废物,如今怎么样?小六子争气,十五岁就自己弄了个万贯家财,妾身倒是不信,满大宋可地找,谁家好孩子有我儿子的本事?” 李纲听得目瞪口呆,好容易消化了小儿子的不凡之举,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对张氏说苦笑道:“难道是老天开眼,祖宗有灵,让这顽石化成了玉?你也是,既然家里宽裕了,也不能只顾着小儿子,都是你的亲儿女,手心手背都是你的肉啊。别为了一个小儿子,让那几个大的埋怨。” “妾身可是一碗水端平,虽然心里最疼宗瑞,可没屈了他哥哥姐姐们。”张氏不服气答道。 李纲没好气道:“还说不委屈,大郎一个县丞,俸禄微薄一家子过得清苦,你从前不也是总惦记吗,如今有了钱,就把大郎一家给忘了?” 张氏被李纲的话给气笑了,没好气道:“我就是想周济他们,他们也得在眼前啊?” “那二郎三郎总在眼前吧?二郎两口子也没个产业傍身,三郎虽没有成家,可自小懂事从不伸手要钱,每次你主动给了也攒着不乱花,瞧得让我心疼。” “老爷这话就出格了,宅子大了难道他们不住?再说,二郎三郎都在读书,难道不把心思用在科考上,倒去分心学商贾,再说他们哪个像是做买卖的?老爷,妾身可是才入京,就是想帮衬老大和老二媳妇弄个产业,也得等安顿好了再说吧?” “那闺女呢?亲家清贵家里人口又多,闺女出嫁的时候,我正贬嫡沙县,嫁妆你尽了力到底有些寒酸。现在全家回了京城,你如今手里又宽绰了,闺女终于有了依傍,还不先贴补了让她回去脸上也风光。现在倒好,小儿子嫌住得不好,你就由着他弄这么大手笔。” “老爷不能这么说,妾身是当娘的,即便再有偏私,百年后这私房嫁妆也是他们平分,绝不会多给小六子。可这钱不是妾身的,是当娘的先给小六子管管,难道小六子自己的钱,也要先紧着哥哥姐姐,谁家有这个道理?” “胡说,父母在,子女做了营生,还不是你我和公中的?” “老爷是公认的清正,可不能诡辩!子女用父母的钱做买卖,赚了钱当然既是爹娘的,也是公中的财物。小六子这笔大财,可是没动老子老娘分毫,全是孩子自己捣鼓出来的,哪里能入公中使用?” “夫人!” “老爷咱说好,这事儿可就告诉老爷一人,老爷别嚷嚷的天下皆知,到时候眼红脖子粗地,兄弟姐妹的别为了点钱伤了情分。” “那也不能干看着孩子们受苦。” “知道了,知道了,那几个儿子闺女,妾身岂能不贴补,就是小六子难道和哥哥姐姐不和睦,也不是只认钱的白眼狼,老爷操这没用的心作甚?对了,老爷,小六子和王家的事儿,可是刻不容缓,老爷有什么计较,可托了人说和?” 李纲听了冷笑一声:“和王黼说和,做梦。吴元中倒是听说了来找我,我告诉元中,王黼媚上欺君,祸国殃民,吾必向天子参他不可!让我向佞臣低头,办不到!” “那小六怎么办?” “少年殴斗而已,又是王家小子先动的手,大不了赔钱了事,夫人和宗瑞现在还缺钱不成?” “钱倒不是问题,可王家岂能善罢甘休?妾身可是听说,那王黼自己居官显赫不说,还是宫里太监总管梁师成门下,可是通着天呢。” “夫人不是说那李师师要出手相助吗?有她在天子面前转圜,你儿子吃不了大亏。而且天子也知道王黼奉承有余,治国不足,早就有些厌了他,一个宠臣而已,也许这次能参倒他。” “老天保佑,但愿如老爷所料,保佑小六子安安稳稳。” “对了,那个孽障呢,怎么不在?” “说是不耐京城酷暑,要玩水学水性,在后面园林正和老三琢磨什么游泳池呢。” “哼,胡闹,还拖累了老三一起混账。一会儿叫了他来,这孽障也该管管了。以前见他一面不易,如今住在一起,再不管可就晚了,非成纨绔不可。” “纨绔怕什么,不就是花钱享乐吗,只要他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别人家的纨绔没钱是个祸害,咱儿子以后还差钱不成?” “再有钱,不读书,又有什么出息。你就不想他日后有个出身,上则报效天子国家,下则自保其身?钱财是福也是祸,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u看书 ww.uukanh夫人难道没听说过?夫人能护着他几年,终究是要放手的,还是读书最重要。” “妾身怎能不盼着他成才有出息?这回和王家的冲突可吓坏妾身了,老爷说得有道理,小六子若是有个出身,王家子弟再蛮横,至少也不敢胡来。都怪妾身不好,念着他早逝的两个哥哥,又体恤他体弱多病,就没敢使劲儿拘着他读书,如今都十五了,估计也难改了。” “哼,那是被惯得散漫没了上进心。响鼓要用重锤,不能再放纵下去,只要把他性子改过来,还怕日后不能走一次琼林?我二十九才中举,他才十五怎么就难改了?” “老爷,小六子自小顽劣,老爷不可一味用强,否则效果也许适得其反。而且小六子身体又弱,可是刚刚差点淹死,这还没好利索呢。老爷要严加管教,妾身自是不敢劝阻,可若是让老爷给折腾坏了,妾身可不依。” “慈母多败儿,你也清醒些吧,别日后见他不成器后悔。不过夫人说的也是,如何管教他实在头疼,的确不能和他哥哥们一样教训,我去和他好好谈谈。” “老爷火爆脾气,怎么和小六子好好谈,别说不了两句又要动家法,再吓坏了他?” “嗯,确实不好办,不如放下老父的身份,和他做一回朋友般的谈心如何?” “朋友谈心?什么意思?” “就是不摆老子的架子,和他平等说话,象朋友一样喝茶聊天,委婉规劝一番,看看能不能点醒这块儿顽石。” “啊?那老爷保重!” “……” 第23章 老子的谎言也能信 李纲是个急脾气,澡也不洗饭也不吃,便离了正堂向后去了园林。 天色虽黑,可是月光却终于避开了乌云,将柔和耀眼的光亮洒满大地。 不高的假山上木制的凉亭,高高低低起伏着林木,花香四溢草木青青围住的一块儿空地上,三儿子和小儿子正说得热闹。 “给父亲请安!” “啊,父亲饶命。” “……” 一个老实敦厚,一个战战兢兢,李纲心里就蹿出一丝小火苗。 心说三个大儿子从小打到大,也只是孝顺懂事儿对自己恭谨,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儿子,连一指头都没碰过他,怎么见了自己就跟马上要他命似的,你爹是吃人的老虎不成? “呼…都起来吧,地下凉,宗瑞身子不好,别落下病。”李纲尽力柔和着声音,扮演慈祥的父亲。 “凉?天这么热,爹还觉得凉,您是有病吗?”李宗瑞心里没底,于是孝心和问候连忙送上,只是听得李纲心里小火苗又蹿高了一寸。 “呼……为父没事儿,不用担心。”李纲呼吸急促,压着火还要把语气放缓和,实在有些吃劲儿。 “三哥,你凉吗?” “不凉。” “爹,儿子也不凉,在爹面前跪着,儿子是不亦乐乎,儿子还是接着跪吧。” “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小火苗没压住,终于窜起老高。 “哎,是,这就起来,绝不废话。”李宗瑞立即起身,老老实实束手而立。 不生气,不能生气,咱不生气,良久,李纲又把大火摁了下去,不知道怎么继续,瞧着比较正常的李集之,便开口说道:“老三啊,和你弟弟聊什么呢?” 李集之躬身道:“父亲,六弟说路上差点淹死,一定要学会水性。而且天气渐渐就热了,便和儿子商量着在这里挖个池子,既能练练水性也能避暑。” “你们这不是胡……哦,主意不错,可是有点异想天开,这宅子离内河太远,想要戏水这水可不好引啊。” “儿子也是这么和六弟说的,只是六弟有办法,说是在那边水井上安个辘轳,有风的时候用风车,没风的时候用畜力,把水提上来再顺着竹管引过去就成。” 为玩水弄这么大的动静,李纲虽然有些生气,可小儿子居然有这个伶俐劲儿,看来还不完全是个朽木,尚能改造成材。 “老三,你去帮你娘收拾收拾,全家还没用晚餐呢,我和你兄弟说说话。” “是。” 李集之走了,李宗瑞孤身和李纲在一起,这里天高皇帝远,就是呼救老娘也听不见,李宗瑞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李纲整整思路,看着吓得跟待宰羔羊似的李宗瑞,没好气地说:“咱们父子聊聊天,你害怕个什么?” “父亲,儿子正高兴呢,哪里会害怕,您看错了吧?”李宗瑞嘴里说着,眼睛却骨碌碌转动着,一个劲儿地往正堂方向瞅。 能不看吗,两大护身符可都在那儿呢。 李纲又哪里看不出来,想着这么下去,这父子朋友式的聊天估计够呛,便笑呵呵道:“天也黑了,这里说话不方便。这新宅子为父不熟悉,宗瑞可知道爹的书房在哪里?” 李宗瑞高兴了,书房,当然离正堂不远,老子若是在书房翻脸,只要一喊,老娘和姐姐抬腿就能到,连忙说了声“儿子知道”,便抢先借着带路就不管不顾往回走,绝不给李纲这个爹有反悔的机会。 于是不久,让丫鬟送上茶来,李纲便坐在书案后喝着茶,李宗瑞立在老子面前老老实实恭候。 李纲端着茶碗,仔细回想了一下年少时与朋友相交的画面,便放下茶碗对李宗瑞笑道:“听你娘说,你了不得了,和玉墨弄出个琉璃买卖,日后轻轻松松便是个富家翁,让爹也是刮目相看,十分的佩服啊。” 扑通,李宗瑞跪地大嚎:“爹,儿子全上交了啊!” 啊,不对,李宗瑞想起来似乎没交干净,便连忙从怀里袖子一顿摸索,将一沓子周玉墨给的交子和老娘打发自己的五两银子,全都放在李纲面前,哭丧着脸求道:“爹,这下真交干净了,不信您搜。” 厚厚的一沓子交子,怕不下百贯,被闪闪发光的五两银子压着,似乎非常不屑头顶上的区区五两,便歪里歪斜地叠得乱七八糟。 李纲没心思去区分“没收”和“上交”的不同,只是瞧着桌子上的一百余贯钱吸气。 十五岁的小儿子随手一掏,就是这套当时没敢租的宅子的十个月房租。和小儿子比起来,当年老子十五岁,那就是个穷酸啊。 李纲其实很想顺手收了,这可是一百多贯钱,可是想想还没和儿子开始谈呢,怎么好先没收了他的钱呢? 于是,李纲勉强对儿子笑道:“收起你的零花钱,你拿给爹做什么,你误会爹了,爹不是要骂你,是在夸你啊,你不要多想。” “零花钱”?一百多贯的“零花钱”? 想想就别扭,说说更别扭,干脆别想直接往下聊最好。 “宗瑞,咱们父子聚少离多,相互沟通太少。如今好容易聚在一起,uu看书 ukasu 实在机会难得。为父是想关心关心你,不,是咱们父子好好聊聊,也不是,是爹想和你做朋友,咱们敞开心扉交流一番,如何?” 聊天?做朋友?交流?不是要收拾我? 怀疑的目光扫向老子,看得李纲脸上直抽抽,但还是勉强摆出一副乐呵呵的表情,似乎没对儿子说谎。 哎,便宜老子,你早说啊,看把少爷我,不,把儿子我吓得,小心肝噗通噗通的,爹你也真是的。 一是李纲名头太大,老教授激情四射的,让李宗瑞得了“李纲恐惧症”。二是自知祸闯得不小,那个老子不收拾收拾自己,都枉称为爹。 所以自从到了汴梁见过了李纲,虽然相处短暂,可这颗心一直悬着。 如今见李纲居然不是李纲,一副耐心慈祥容易沟通的样子,这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 当然,两世为人,社会经验相当不足,拢共加在一起,也就三个月的社会锤炼,李宗瑞自然不知人心险恶。 面前的李纲当然还是李纲,只是别有目的带着假面具罢了。 李宗瑞后世与亲爹相处的时间太少,居然连父亲要和儿子交朋友这种滑天之大稽也信。 全然放松的李宗瑞,连忙收起桌面上的钱揣进怀里,往后一倒便摊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嘚瑟地抖着脚,一只贱手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随着脚尖抖动的节奏用手指虚弹着钢琴,大脑袋一晃就冲李纲大咧咧笑道:“聊吧。” 瞅着李宗瑞这幅贱皮子模样,一个小黑人已经在李纲心里操起了刀。 第24章 爹,我不挑食 李纲冷哼一声,指指李宗瑞的二郎腿,怒道“放下,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礼数?” “啊?不是爹说…哦,儿子遵命。” 见儿子立即挺身做好,神色从疑惑到惊愕随后又胆怯,重新变成了只避猫鼠,李纲不由自责,修炼还是不够啊,怎么对着这孽障,总是压不住火。 “啊,那个…不用紧张,为父是怕你习惯了,出去让人见了笑话,在家里不妨,儿随意就好…哈哈…” “哦,是这样啊,吓儿子一跳。” 见李宗瑞重新翘起二郎腿,李纲决定视而不见,想了想说道:“圣人有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二十而弱冠,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你如何理解啊?” “回父亲,没听懂。” “啊!…啊,为父从前不是教过你吗?” “时间太久,儿子忘了。” “从无锡回京前刚教的,也能忘?” “啊?这个,不好意思爹,刚忘的。” 李纲呲起牙花子,心里拼命提醒自己,不能急,要有耐心,这啥都没说呢,怎么能急呢,可是手痒痒得难受啊。 良久,李纲叹口气,重新露出难看的笑容说:“忘了就算了,爹直接问。爹是想说,你既然万事无忧,有了富贵日子,又仰赖父祖支撑门楣,上有爹娘护佑,下有兄长姐姐照顾,如今又年已十五,就没有什么志向吗?” “志向,有啊。” 李纲闻听大为欣慰,便笑着问:“哦,我儿什么理想?” 李宗瑞嘻嘻笑道:“就是爹刚才说的啊。” 李纲大为疑惑,便不由问道:“为父是在问你,何时说了什么?” “爹,就是你的问题啊,反过来就是儿子的志向。” “反过来?什么意思?” “爹,你怎么不懂呢。儿子的意思是,我今年已经十五,下有哥哥姐姐照顾,上有父亲母亲护佑,仰赖父祖支撑门楣,还有了富贵日子,当然万事无忧了。这不,儿子的理想已经实现了么?” 李纲闻听,怒火冲天,嗓子里差点气得喷出一口黑血,不由头晕目眩气冲霄汉,就想找个东西砸过去。好歹灵台还有一丝清明,在朝中与佞臣贼子斗争经验丰富,到底还是给忍了下来。 李纲大是郁闷,和这臭小子聊天怎么这么费劲?如果李师师在场,必然表示自己和李纲是知己。 良久,又是良久,李纲终于平静下来,提醒自己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对小儿子还是要用对方法,万万不能操之切切。 少年总是热血,不妨鼓动一番,点燃臭小子的一腔激情。 “小六子啊,秦有李斯,助始皇帝并吞六国而一统天下;汉有张良,运筹帷幄致胜千里,吞秦并楚而有两汉四百年天下;唐有魏征,以谏诤为心致君尧舜,而有大唐贞观之治;我朝亦有贤臣,寇准寇平仲,于大辽十万铁骑面前,不动如山孤注一掷,才有了檀渊之盟,安定了大宋江山!名垂千古,先贤犹在,我儿就不想宰执天下、抚育万民,以不负安邦定国名传千古之愿吗?” 说罢,李纲已是挺身而立,精气四射,似乎忘了是在鼓舞儿子,而是将自己说得热血沸腾,恨不能举杯致敬大醉方休。 “没兴趣!” 正精神抖擞的李纲一听,如同从天上掉下来,差点闪了腰,不由怒道:“此君子之愿,你怎么没兴趣?” 这一次,历史白痴李宗瑞倒是听懂了。为啥,李斯么,《大唐双龙传》的配角啊,张良,高中课本里的《鸿门宴》里有他,魏征,历史课的贞观之治吗,寇准,靠,老教授的另一个偶像。 脑子里搜捡了几下这几个人的大概,便撇撇嘴问老子:“爹,他们结局如何?” 李纲一听,蔫了。为啥,李斯被腰斩了,张良抽身逃跑了,魏征死后差点被鞭尸,寇准倒是没给弄死,可最后被贬去荒蛮的雷州病死了。 显然,小儿子没这种为国不避生死的觉悟,小小年纪这么功利,看来只能以利诱之了。 “小六子,爹只是拿他们举例子,没说非要你和他们一样啊。这个不为名臣也行,你做个有权势的大臣总行了吧?” “倒是行,不过是当好官还是奸官呢?要不儿子学学蔡京王黼?” “你皮痒痒了?” “那就是让儿子当清官好官了。”说完,李宗瑞瞧瞧父亲,脱口问道:“父亲,您老人家几起几落了?” “啊,你啥意思?” 李宗瑞瞧着老子没好气道:“您不争气啊。一升官就遭贬,一升官就遭贬,你说说,你好意思吗?听师师姐姐,哦不,听我娘说,您老七年前就是太常寺少卿,现在好容易回京了还是太常寺少卿,感情你这七年净原地踏步了,还让娘跟着你受了那么多苦。您老还让儿子步您后尘当好官,好意思吗?” 李纲听得眉毛直抖,儿子的确混账说得自己火大,可这些年虽然心里不说,虽然志向不改毫不后悔,可是到底对夫人和儿女有些内疚。 想了想便放下火气,对李宗瑞叹口气说道:“那你比为父灵活些,哪怕当个地方官,避开朝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也好啊。” “爹,儿子虽然没当过官,可是没养过猪也见过杀猪的啊。” 这话非常混账,李纲掐着自己的大腿忍了。 “一旦儿子当了官,向上面钻营不?不钻营,等着挨收拾吧,钻营,那就是行贿受贿,这还是好官?不说这些,同僚得打点吧,uu看书 .uunshu.cm同年得交往吧,就是儿子不差钱自己贴补,也得防着下属篡位吧。” “你若是造福一方,谁敢难为你?” “爹,你当官当傻了。还造福一方,怎么造?地方百姓,不是种田就是商贾,从来都是大户欺负小民,从来都是官员士绅勒索商贾,儿子护了他们就是奸官,儿子护了小民就是被打击报复对象,儿子装傻不管就是庸碌无为,好容易当的官早晚得给免了?所以,要么识相随大溜,要么干脆别当官。” 一是李纲到现在还没发火,让李宗瑞的胆子有点大,二是早就想改造老子了,就盼着老子混上宰执,就别折腾了行不行,终于找到机会当不败其家的诤子,那还不说个痛快明白。 李纲这回事真的没生气,奸官不让儿子当,好官多难当自己深有体会,以小儿子的心性,估计遭不了这份罪。 李纲有点泄气,这小子不好对付啊。一没理想,二没风骨,三无担当,要不期望值先降降? “小六子啊,古人有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你就没想过用心读书,日后科举及第,混个官员身份?若是你中了进士,当个小官,哪怕是个闲职呢,那王家子弟如何敢打你?” “当然想啊!”李纲终于舒口气,笑容才展露在脸上,就听见小儿子说:“爹,你好好努力当个宰执大臣,天子怎么也得赏赐李家子嗣个官职吧?你催着二哥三哥好好读书,等他们中了进士都去当官,这个赏赐估计就落到儿子身上了。爹,到时候您给挣一挣,也不用太高,六七品就差不多,我不挑食。” 第25章 忠君,他也配 “顽石、朽木、孽障,你个小纨绔、浪荡子…” “爹,您不是说要聊天吗,怎么骂我?” “啊?对啊,是聊天呢,为父没有骂你,只是和你有分歧,表达一下态度而已。” “爹,您聊天的态度还真奇怪。” “咳咳…” 李纲有点束手无奈,和小儿子聊天的难度太高,真想直接给他一顿家法。 不过瞧着儿子虽然混账,可是怕极了自己,心中不由一动,心想再淘气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挑战父亲的威严啊,是不是用伦理纲常试试。 “小六啊。” “在,爹请说。” 看来有门,李纲暗自点点头,问道:“当儿子的得听老子的吧?” “那当然,不然还是人么?”李宗瑞答得决然,心里却在腹诽,老子这是提问么,明明就是直接给出答案,这还能有第二种选择吗? “做臣子的得效忠天子吧?” “差不多吧?” 什么态度,这小子欠揍啊。 假装听不见,李纲决定继续诱导:“若真如我儿所说,日后为父能位列宰执,依本朝旧历,天子自然会赏给你个官职。你既然要领受天子隆恩,现在是不是也该读书上进,日后才能报效天子?三纲五常,父子之纲次之,君臣之纲才是第一啊。” “他也配?” “什么胡话,你敢不敬天子?” “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后世网络引用极多,李宗瑞倒是记得挺牢,顺嘴就扔给了李纲。 李纲无语了,是啊,这是亚圣的话,从这个孽障嘴里说出来,虽然极为别扭,可不好反驳啊。 顺顺气,理理思路,李纲便接着教育:“亚圣所言自然有理,君若不为君,臣便不为臣。可亚圣的意思也可以说,君若为君,臣便当为臣啊。” “爹,那赵宋天家为君了吗?” “当然!当年黄巢作乱,藩镇割据,朱全忠弑君篡位,以致大唐消亡。而后天下群雄并起,逐鹿天下,以致民生枯竭。自我朝太祖皇帝立国,灭后蜀平北汉,收吴越南唐,复南汉荆南,而后与民休息,厚养士人,方有这百余年的太平日子和文采风流。得国之正,何不为君乎?” “爹,得国如此之正,那柴氏孤儿寡母怎么说?” “这个,这个嘛,那不是…那个啥,你懂吧?” “儿子不懂。” 李纲为人讲的是大是大非,李纲为臣讲的是忠君爱国,大是大非和忠君爱国,可不包括逢君之恶掩君之过,给天子皇帝留面子。否则也不会逼逃跑的徽宗退位,逼逃跑钦宗回宫,孩视偏安的高宗赵构。 可为了教育儿子,李纲只得违心说道:“这个周朝初立,天下未定,孤儿寡母,人心思定也是情有可原。” “爹,若您处在太祖皇帝的位置,也要情有可原吗?” 原个屁,当然是礼敬太后,扶助幼主,匡扶周室平定天下。 这话不好说,只得解释道:“太祖皇帝英明神武,也就是这点做得不当,留下了一处污点,咱也不能总揪着不放吧?” “行,听你老的,爹,那这太宗皇帝怎么继的位啊?” 是啊,赵光义怎么继的位,金匮之盟就是个人人皆知笑话,只是当时的大臣不敢言,现在的大臣不愿言罢了。 “这个只是猜度,虽然不和情理,可也都是捕风捉影,不足为凭。”李纲的回复有些底气不足。 “好,不说这个。那北伐失利,大辽主帅耶律休哥重伤三处犹在奋战,太宗他老人家屁股上只中了一箭,就坐着驴车跑了。而且离奇的是,就驴车的速度,居然能穿过数十万乱军,跑赢大辽的铁骑,安安稳稳拉着太宗南归。爹,儿子百思不得其解,你老给指点指点。” 指点个屁,驴能跑赢战马?而且还拉了个车,车上还坐着个人。当然是头一个跑的,还得让将士给他阻敌断后。 见李纲无语,让自己给问住了,李宗瑞得意地继续嘚瑟:“真宗皇帝怎么签的檀渊之盟?仁宗皇帝怎么弄出的西夏?英宗皇帝明明是过继,怎么弄出了濮议之争?神宗皇帝变法图治,怎么辽人一封国书就送上七百里疆土?哲宗皇帝和高太后斗来斗去,到底是不慈还是不孝?至于当今天子,呵呵,儿子都不带说他。” 说完,拍手,收工。 老教授,学生可是把你为李纲抱不平时,对大宋历代天子的数落,全都以儿子的身份抖落给你的偶像李纲了。你后世在天有灵,该为当年折腾我半年,uu看书 .kashu.c 而我却以德报怨的高风亮节,深感惭愧内疚吧。 李纲继续无语。 说什么,能说什么,儿子说得这些,自己和同道友人指点江山纵谈国事的时候,骂得可比儿子还恶毒。 真宗为何签檀渊之盟,吓得呗。 仁宗怎么丢了银夏,懦弱无能呗。 英宗的濮议之争也让人无语。若真这么孝顺亲爹,继位前为何不说,接了伯父的皇位后翻脸不认人,人品堪忧啊。 神宗皇帝倒是变法革旧、励志图新,可辽人稍稍威胁,怂货的底子就露出来了。 高太后和哲宗这对祖孙,更是把国事翻过来调过去,把国家折腾的不轻。 至于当今天子,哎,确实是懒得说他,瞧瞧他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虽然,不能以偏概全,历代天子不能如此简单定论,可除了太祖皇帝,太宗皇帝及其子孙的确不争气,一个个又怂又阴还耍小聪明,儿子瞧不上他们也是情有可原 想不到,这小子有点料啊,看来这小儿子的性格到底随我,虽然说得混账见识浅薄,毕竟也有刚直的一面,看来还有希望。 而且作为老子,也不是来跟你掰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屁事儿的,当爹的是想让你读书上进,在这上面绕个屁啊,纯属瞎耽误功夫。 “虽然浅薄,可见我儿还是长进了,毕竟学了些东西。只是我儿只知其果不知其因,只究其叶不究其根,还是所学不足所致啊。若我儿要融会贯通闻一知十,当学圣人大义。” 李宗瑞撇撇嘴,不屑道:“圣人,就是个屁!” 第26章 圣人之道我全学会了 李纲怒了,真怒了,勃然大怒了,你不敬天子也就算了,毕竟你爹我也没少说,可你居然敢不敬圣人,想离经叛道不成。 李纲气得用颤颤巍巍的手,指着面前的逆子怒道:“你放屁,大逆不道,今日非用家法不可!” 哎呦,得意过头,嘴没把门,出口成祸了。在大宋朝攻击孔夫子,可不比造反谋逆轻。 李宗瑞再傻,也知道老子要逼自己读书,可两世为人,这书是决然不能读的。 而且四书五经堪比后世的政法课,要是读这些东西,那还不如让老子直接打一顿算了。 所以,随口胡言乱语,既是和老子沟通建立感情,也是和老子兜圈子逃避读书。可心直口快嘚瑟过头,不该说的话给扔出去了,气得老子要用家法,这个怎么办。 头脑风暴,急智一闪,李宗瑞便连忙脱口而出:“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 李宗瑞会写诗,屁!这是金庸先生《射雕英雄传》里,黄蓉姐姐刁难南帝徒弟朱子柳的诗,幸好李宗瑞看过许多遍,倒是给记得门清。 暴怒中的李纲,正四处寻找趁手的东西,想要当时就将这孽障打死了事,省得日后让家门蒙羞,就听到小儿子这首歪诗,微微领会意思便不由怔住了。 乞丐何曾有二妻,这定是出自《孟子》的《齐人有一妻一妾》,说一个齐国人有一妻一妾,没本事吃饭便出去乞讨,为了要面子和妻妾吹牛有贵人天天请客,结果让妻妾发现了瞧不起。乃是讽刺为求富贵儿阿谀奉承却恬不知耻的寓言。 邻家焉得许多鸡,这定是出自《孟子·腾文公下·攘鸡》,说有人天天偷邻居家的鸡,被人教训了要改正,便想改为一个月只偷一只,也是讽刺有过不立即改的寓言。 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这是讽刺孔子、孟子,不去效忠周朝天子,却游说于诸侯求官,讽刺圣人立身不正、为臣不忠。 可那时候是春秋战国,推崇周礼。 而何为周礼,便是周天子为共主,诸侯各自为政,并不是秦后大一统的格局。所谓主人的主人非我主,仆人的仆人非我仆,便是这个道理。 可见,是小儿子不学无术,不知一千年的礼法差距,才闹出的笑话。 虽然儿子蔑视圣人,离经叛道让人暴怒,可也是不读书陷入误区所致,不好一棒子打死吧,总不能不教而诛吧? 而且,肯思考有急才,片刻之间既能成诗,若是学问不精的听了,还真能让人哑口无言。这也算是难得啊,要不还是好哈教育,先别打他。 李宗瑞见李纲平静了,暗暗直呼庆幸,感激金庸感激黄蓉,否则就要丢了小命了。 他那里知道,李纲不是《射雕》里浅薄的朱子柳,没和朱子柳一样被这首歪诗镇住。 李纲叹口气,重新冷静坐下,挥手让李宗瑞上前,然后拿起笔就将李宗瑞那首歪诗写在纸上。 都是繁体字,好在李宗瑞后世外国大片看得多,当然也包括一些不堪入目的小电影,那字幕翻译大多是繁体字,倒是也认了个七七八八。 李纲用毛笔指着歪诗,一句句给儿子细细解释了,才放下毛笔对小儿子叹道:“如今知道读书重要了吧,否则就会走火入魔,弄出这种叛经离道的笑话。所以,圣人之学,是必须要读的。” “爹,圣人之学是啥啊,就是《四书》《五经》吗?” 李纲赞许点点头,笑道:“所谓四书,便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所谓五经,便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圣人大义,人伦道理,皆在其中。” 李宗瑞脸色一垮,这不就是思品到政治,历史到哲学吗,这玩意是正常人能读的吗? 看看李纲的脸色,自己估计逃不过,便想认命投降。 想着上学时学过的古文,这古人言简意赅用字极少。 记得当时老师还讲过,秦汉以前用竹木,也就是诏书用丝绸。古人没有纸也用不起丝绸,竹木麻烦又太沉,所以不敢多写字。哪怕后来纸张流行,这文风也保留了下来。 四书五经听起来吓人,无聊时网上还查过,少则两千字,多则几万字,还不如一本网络文学的零头。文字即便再绕口难解,狠狠心估计能啃下来。 于是,带着一丝不甘心和不放心,李宗瑞便问李纲:“就学这些就行了吧?” 李纲眼见儿子似乎愿意读书了,自然十分喜悦,虽然看小儿子非常勉强的样子,倒也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说:“哪里这般容易,从启蒙到贯通,可不仅仅是四书五经。圣人之后历辈先贤的注解和领会,汗牛充栋浩如烟海,皇皇巨著多如牛毛,实不下数百万字,哪里是随便就能学会的?” 啥,啥玩意,佶屈聱牙的文字,云山雾罩的意思,还多如牛毛不下数百万字,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不学,坚决不学,打死也不学,打死了更不学! 于是,想走个捷径,便向李纲问道:“爹,圣人整这么些玩意,到底要说点啥啊?” 见小儿子向自己求解学问,李纲便温和慈爱地解释:“圣人之学,譬如昊日,天生仲尼,万古长明。这孔孟之道,虽然学之艰难,但说白了,也就是三纲五常,中庸之道。” “爹,什么是三纲五常?” “三纲者,一为君臣之纲,二为父子之纲,三为夫妻之纲。君臣之纲,君王贤明用其臣重其臣,臣则忠君从君;父子之纲,父爱其子,子从其父;夫妻之纲,夫爱其妻,妻从其夫。” 李宗瑞听懂了,又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五纲呢?” “五纲者,仁、义、礼、智、信也。” “那何为中庸之道?” “恪守中道,坚持原则,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 李纲见儿子一脸疑惑,便耐心解释了几句,李宗瑞终于弄懂了,立即手舞足蹈地高兴说道:“爹,圣人之学不用学了,儿子已经全学会了。爹,你真是高人啊,教得真好,牛!” 这回,轮到李纲听不懂了,目瞪口呆看着兴高采烈地小儿子,心想你老子我都不敢说学会了,你听了几句就融会贯通了,难道我小儿子是个天纵奇才? 李纲缕缕胡子,不敢置信地瞅着这臭小子,良久才吸着气问道:“你…会了…还全会了,不用再学了,你且说说,你会了什么?” 李宗瑞大大咧咧笑道:“这君臣之纲还用学吗?哪个缺心眼的敢跟皇帝叫板,那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吗?别说儿子知道,就是那些草民都懂,见了县令都浑身哆嗦,还敢拿刀子捅皇帝不成?爹,u看书.uuns.cm 你放心,以后儿子一定学而用之,见了皇帝就磕头喊天子圣明,保证不再骂他了。” “啊?” “至于这父子之纲,没的说,爹您打儿子左脸,儿子一定不怨,还得拿右脸凑过去,让你打得痛快,儿子保证从您从得彻底,不掺假!” “啊?” “夫妻之纲,也没问题,谁娶了媳妇天天不疼着还尽打老婆?至于这妻从夫,更没问题,日后儿子成了亲,小娘们要是不让儿子纳妾去青楼,儿子打不死她。” 这一纲可惜后世失传了,如今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女人,李宗瑞哪里会反对,一定坚决把这一纲学好用好。 “嘶…”李纲的牙花子又嘬起来了,听得脸上直抽筋。 “爹,儿子跳水救人,这是仁吧?儿子打佞臣王黼的孙子,这是义吧?儿子才见了爹几面,这都跪了多少回了,这是礼吧?儿子偷学大食人造琉璃的本事,日后万贯家财可期,这是智吧?儿子毫不犹豫,就把挣钱的方法告诉了玉墨姐姐,一点都不担心她见财起意,这是信吧?儿子仁义礼智信早全了,还用得着学?” 李纲无语,良久冲着奇葩儿子悲鸣问道:“你那中庸之道呢?” 李宗瑞拍着胸脯,哈哈一笑,神气活现说道:“爹刚才不是说了吗,恪守中道,别过犹不及,就是中庸之道。祖父是高官,父亲是高官,哥哥们日后也得为官,儿子又家财万贯,再读书当官,这不是过犹不及,得让人恨死吗。所以,儿子秉持中庸之道,这四书五经,咱就不用读了!” 第27章 李纲的心灰意冷 李纲长叹一声,浑身虚弱地往后一靠,没了教育小儿子的心情。骂他,他的脸皮比城墙都厚,打他,不说夫人千叮万嘱,就眼前死皮赖脸胸无大志的恶心样,除非打死他,否则也没有效果。 闭目不想看见这个逆子,脑子里乱七八糟,嘴里虚弱地随口问道:“那你就准备这么混吃等死下去?就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谁家的女儿肯嫁你,看你日后如何是好?” 李宗瑞无所谓道:“爹,儿子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生活又富足,还怕娶不了媳妇?” 李纲无奈闭目摇头道:“小门小户自然可以,可门当户对的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你,除非是庶女。” 想想后世的现代公主们,李宗瑞贱笑道:“庶女,庶女好啊?爹,您想想,这嫡女一个个娇生惯养的,是能侍奉公婆还是恭敬丈夫?若是收拾她,娘家的老泰山老泰水能愿意,还不得大舅子小舅子的教训儿子。” “所以,你不介意娶庶女?” “爹,庶女好啊!从小到大看人脸色手勤脚快,进了咱家过好日子能不感激涕零地服侍咱,还是个准准的训练有素的管家婆。所以,娶庶不娶嫡乃是一种既帮助人、又利于己的高尚情操,儿子不介意。” 对李宗瑞的混账,李纲已经免疫力极高了,所以消沉得连发脾气的心情都没有,只是直起身子准备结束聊天。 操劳了一天国事,在空宅子里坐了半天,既没有洗漱又没有用餐,实在没精力和这孽畜耗下去了。还是养好精力和夫人打打擂台,直接告诉他娘,老爷我聊不下去了,准备直接动手收拾,识相的就别拦着。 于是,李纲说了一句结束语:“小六子啊,那你这混吃等死的,一生又什么意义?” “爹,儿子在南剑州见过一个渔翁,渔翁在钓鱼,半天才钓了一条鱼。” 这什么和什么啊,李纲听得莫名其妙,但也有了点兴趣,便重新坐好。 “儿子见他旁边有船,便问他为什么不用船撒渔网捞鱼。” “是啊,为什么?”关系民生,李纲还是关心。 “渔翁反问我为什么要捞鱼,儿子说这样可以收获更多的鱼。” 李纲点点头。 “渔翁问我,要这么多鱼干什么。儿子说,卖钱买船,再弄更多的鱼啊。渔翁问我然后呢,儿子说那你就可以买更多的船雇更多的渔夫,挣更多的钱。” 这小子在说禅啊,有点意思,李纲认真了些。 “渔翁问,再然后呢?儿子说,等你挣够了足够的钱,等老了就可以逍遥自在得在这里闲情逸致地钓鱼。” “渔翁说什么?”李纲问道。 “他说,我现在就在闲情逸致地钓鱼啊,为什么要绕那么多圈子,还说儿子愚昧。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却不自知,非要人心不足折腾一辈子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努力和上进都是水中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却浪费了美好的时光。” 李纲点点头,冲李宗瑞道:“有些意思,很是有些禅意。不过谅你也没这份心境,又是从哪里挺来的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爹,儿子知道,你想让儿子用功读书,日后像爹一样为国效力。儿子是不喜欢读书,可也是儿子觉得读书没用,就如同那个渔翁不想做一般,现在的生活儿子很满足,没必要白白浪费了精力。” 李纲摇摇头,没好气道:“这是佛家禅理,只可抚慰心境,其实毫无用处。按你所说,人皆有其生,亦皆有其死,那你干脆直接死了算了。就说为父,难道愿意当官,像你说得几起几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心有抱负,愿学圣人之道,为国家百姓做些事情。爹做的这些事,经历的这些曲折,便是意义所在。” 李宗瑞不同意道:“爹,就儿子看来,估计您也是水中捞月。” “你什么意思,小小年纪,哪那么多心眼子,在这里给你爹上眼药。直接说,否则揍你!”得,李纲终于没有耐心委婉了。 李宗瑞为什么说这些,一是不想读书这是真心话,可刚刚入世太浅没把住,信了李纲的父子交流,把心声都吐出去了。瞧着李纲的表现才醒觉,自己眼皮子浅嘴又贱,这顿打估计跑不了了,需要赶紧想折。 为什么怕李纲,还不是变态的老教授,半年的口水终于把李纲的威猛无敌给死死树立在心里,现在悲催得成了李纲的儿子,哪里能不害怕? 可瞧着李纲对自己心灰意冷,萧索疲惫可怜的样子,又激起了自己的同情心。 为什么同情李纲,也是变态的老教授,半年里慷慨悲壮,终于把李纲忠心为国壮志难酬的形象,也牢牢树立在心里了,见强横地李纲被自己弄灰心了,怎么能不同情。 于是,想着既开脱自己,又能开解李纲,便拿着老教授传授给自己剩下的一知半解,准备扮一次诸葛亮,给李纲提个醒,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回头再给憋屈死。 听父亲问自己,便装模作样想了想,说道:“儿子虽小,可也知道国事了。这一路进京,不少人都说,这燕云虽复,却复得可耻丢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纲眉头一皱,心里也是不舒服,这次联金攻辽收复燕云,不是可耻,而是可恨、可悲、可叹、又可气。 大辽大宋,如同南北朝,虽然纷争不断,却大体保持着和平共处的局面。 女真的崛起,却打乱了两朝相处的局势,而童贯出使辽国却带回了赵良嗣,献上了联金灭辽收复燕云的计策,将朝堂弄得一片轰然。 女真崛起已是定局,兵峰南指所向披靡,力克大辽的上京、东京,还挖了大辽皇室的祖坟。于是,联金灭辽、助辽灭金,袖手旁观的计策便先后出台,朝堂上的各路神仙,因为意见不同吵成一团。 按理说,这三种方略,从技术上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知己知彼认清现实。而从大宋天子、蔡京、王黼、童贯、蔡攸、梁师成往下,清醒认识自己的一个都没有。 童贯想凭收复燕云的大功封王,便和这些要员们联合纵横、勾心斗角,终于一致说服了也想收回燕云故地的宋徽宗,才有了宋金联手灭辽的海上之盟。 结果,完颜阿骨打如约而来,大宋却出了方腊这个大乱子,将准备就绪的大军、粮草、辎重,全用来平定方腊造反了。让信守盟约的女真,见识了大宋的虚弱和第一次失约。 守信的完颜阿骨打,等不下去了,便挥师攻克大辽中京,却没立即进攻西京和南京,而是守约等候大宋的北进。 谁知道,接下来童贯第一次北伐,辛庆宗的西路军、种师道的东路军,被辽国耶律大石和萧干领着残军击败,对女真失了第二次约。 完颜阿骨打则攻克西京,虽然已瞧不起大宋的军力,仍然没有马上进攻南京燕云之地,而是遣使质询,于是又有了童贯的二次北伐。 由于前次失败,种师道成了童贯的替罪羊,此次北伐,童贯便用刘延庆领军。 刘延庆命好,此次大宋准备充沛,挥师十万北上,而大辽的临时皇帝耶律淳又死了,燕云混乱内斗不停,最后刘延庆需要面对的,便是少了耶律大石只有萧干的一万余人。 喜讯还没完,怨军首领郭药师背辽投宋,不仅将残辽虚实告知,还欺负辽军人少的弱点,献策趁着萧干领军在外防御,自己领军偷袭幽州,只需要刘延庆的援军及时赶到,便可一举攻克幽州而全复燕云。 结果呢,人家郭药师果然攻进幽州血战不休,就等着刘延庆的儿子刘光世的援军,uu看书 .uukahu可刘光世如同失踪了一般不见踪影,被刘延庆牵制的萧干却领着三千人马杀回来了,以致幽州之战功败垂成,还搭上了勇将高世宣。 这也没什么,毕竟怨军是降军,刘延庆麾下十万大军筋骨未伤,顶多就算破了点皮,整军再战就是。 哪里知道刘延庆无能,萧干用了三国蒋干盗书之计,以不到万人偷袭,刘延庆就烧营逃遁逃跑,将辛苦攒下的家底和三军的精气神全给葬送了。 这是两国灭宋盟约中,大宋的第三次失约。 最后,完颜阿骨打挥师而来,辽人投降献出了燕云之地,女真人不战而胜。可人家居然还讲诚信,愿意将燕云之地还给大宋,只是坐地起价要大宋赎买。 于是,大宋不算四百万贯的物资粮草,光是岁币和赎买就花了六千万缗,不仅没买全燕云十六州,得到的六州还是空城。 就这,还得说完颜阿骨打厚道,大宋都怂成这样了,还能守约不立即挥师南下攻宋,简直是个守信的楷模。 将收复燕云的过程讲给儿子,李纲便叹道:“天子糊涂啊,大宋颓废之气尽显,让女真看得清楚明白,日后宋金如何,却不好说。再说,前年又弄出了张觉一事,两国为此嫌隙大开,我大宋虽愿做南朝,却不知金人愿不愿意当北朝。” “呼…”,见李纲终于转移了注意力,李宗瑞长舒了口气,危机解除,收工! 瞧着老子有些消沉,历史先知李宗瑞,嘚瑟地心思又开始冒头。后面的事情咱知道啊,李纲别灰心,你行的! 第28章 李纲,你行! “爹,张觉是谁?”装傻的李宗瑞故意问道。 “本是辽人,意欲复辽不成,便举营、平、栾三州来降,天子贪图便宜便受降接纳。结果触怒了金人,遣使威吓我朝,天子软弱糊涂,竟然逼窝藏了张觉的郭药师,杀了张觉将人头奉送金人。”李纲没好气道。 “爹,郭药师的常胜军如何?” “嗯,本是辽国怨军,如今驻防燕京东郊,这几年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军械供应无数,全军已达数万人,实是我朝战力最强的一支。” “爹,我若是郭药师,眼见张觉的下场,兔死狐悲之下必然反宋投辽!”李宗瑞挥着手,彷如诸葛亮,料事如神。 废话,能不神吗,郭药师和东邪黄药师名字一样,自然让李宗瑞把老教授的这点口水留咽下了。 李纲果然高兴,对李宗瑞刚才的一番混账,气竟然消了大半儿,便难得笑着夸奖:“不想我儿这般机灵,爹刚提了张觉和郭药师,便能想到个中隐患。” 见李纲振作了,也高兴了,自己这顿打也离自己远了两步,李宗瑞自然得意地继续照方抓药。 于是,先知李宗瑞嘚瑟道:“儿子还认为,金宋之战必不可免,不仅要打,还是国战!” 李纲摇摇头,皱眉道:“此事不好说,女真毕竟人少,吞辽已是极致,当年大辽数十万铁骑,也只能和我朝南北相处,金人不可能不引以为戒。而且女真虽然蛮横无敌,可海上之盟终归是遵守了,若是有南下之意,何必如此?为父所料,最多也就是边界冲突,国战显然多虑了。” “爹,你错了。辽人汉化已深,女真却是猛兽。且投降女真的辽人最恨我朝,有了他们的挑唆,大金这只猛兽必要吃人,而且不吃人恐怕就要自相残杀了。” “此话怎讲?” 李宗瑞毫不客气从脑海里,扯出总被自己剽窃的老教授,挥舞着缺少羽毛扇的大手,对李纲道:“因为完颜阿骨打死了!听说女真讲究兄终弟及,所以完颜吴乞买继位,成了金国皇帝。可是此人声威不够,震慑不了功劳卓著的虎狼,因此他若想坐稳位置,必然转移矛盾向外攻略,而我大宋这头疲弱的羔羊,就是最可口的解药!” 李纲心中一震,越思索就越可怕,恐怕小儿子真说对了。 联想到武功大夫马扩,天天呼吁整军备武防备金人,收复燕云的谋主赵良嗣一心求退,还私下曾说盟约最多两三年。这都是海上之盟的使节,最了解女真的大宋官员。 世人包括自己,都是从大宋角度去衡量两国关系。而马扩、赵良嗣却更了解金人,现在还包括自己的小儿子,却是从女真的角度考虑两国关系。 恐怕天子朝堂,还有自己,都有些一厢情愿了,因为完颜阿骨打死了,而继位的是威望不足的完颜吴乞买,这金国的风一定是要变了啊。 马扩,赵良嗣也就罢了,小儿子竟也能有如此见识,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可这种见识他又能上哪里听去,恐怕还真是小孩儿家自己琢磨的。 李纲这回不是教育式聊天,而是真的有兴趣和小儿子沟通,便带着些许期望问道:“那你预料,此战事会在何时?” 李宗瑞当然知道,可还是装模作样考虑了一会儿,才对李纲说道:“冬季,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今年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是今年?” “因为我朝等得起,女真等不起。” 李纲点点头,说道:“嗯,女真人崛起于黑山白水,耐冷不耐热,若是出征当然必是冬天。且区区一隅蛮族骤然雄起,和平日久必然衰落。嗯,不错,今年,明年,今年还是明年?”思索一会儿不好决断,便抬头问李宗瑞:“你觉得战事会如何开始?” 李宗瑞毫不犹豫背答案:“兵出两路,西路出河东,顺云中、代州,大同南下攻取太原。东路攻略燕云,得手后奔袭保州、中山府,强过黄河天险。而后打通河北井陉通道两军会和,兵锋必然直指汴梁都城。” 为啥这也知道,李宗瑞悲愤道,少爷我画过地图,被逼的,好几回。 西路,是招募辽国汉人组建的义胜军,不足为凭。东路,是让人忌惮且军心不稳的郭药师麾下常胜军。 儿子猜的对,不,是提醒的对,若果如儿子所料,金军东西两路夹攻,河东天险不再,燕云地利不再,黄河南北一片平原,女真铁骑便可驰骋而下,这京师汴梁可就危险了,这大宋江山可就危急了。 小儿子一言惊醒梦中人,大宋歌舞升平毫无准备,两河地区更是虚弱,不行,要立即上书提醒天子朝堂,否则大宋危矣。 李纲突然挺身站了起来,第一次正视着小儿子,心潮澎湃懊悔不已。 这哪里是一块儿顽石,这哪里是一棵朽木,这是被慈母多败儿、严父多疏忽的宝玉啊。 不能再耽误,不能再放任,不能再溺爱,不能再忽视,得打,啊不,得严加管教辛勤耕耘啊。 瞅着尚不知道悲催已至的小儿子,李纲郑重问道:“若你为宰执,当如何应对?” 李宗瑞刚学了中庸之道却不会用,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终于自己玩坑自己埋,嘚瑟地背出了让自己无限后悔的答案:“当今天子懦弱无能,贪生怕死,金人大举而来,必然南巡而走。” 李纲立即响应:“极为可能,而后呢?” “逼他退位做太上皇,禅位太子登基为帝,从而振奋军心民心。再说服新帝授权领军,拿到汴梁防守的指挥权。” “说得好,然后呢?” “传檄天下,号召勤王,尤其是西军,尤其是种师道。” “好,然后呢?” “指挥禁军布防,组织百万京城百姓助守。” “更好,然后呢?” “以和谈拖延时间,调动北面两河军队骚扰其后路,调动勤王大军大举压迫而不浪战,组织禁军百姓死守京师。待金军疲弱,战不能战,留不能留,定然退兵而走。” “说下去,不要停!”李纲青筋暴露,神采飞扬。 “待金军至黄河,渡河过半而击之,定让其灰飞烟灭!” “嘣嘣嘣”! 李宗瑞正说得牛掰,忽然吓了一跳,就瞧着老子须发舞动,拍桌而起不能自制,在自己身边激动地踱来踱去,显得热血沸腾喜不自胜。u看书 ww.uukanshu.om 醒悟后的李纲,对两国前景已不乐观,正心急如焚却无扭转乾坤之策,没想到考教儿子,才发现可家门有幸,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小儿子,李茂之,李宗瑞! 兴奋的李纲细细思索了片刻,觉得小儿子的策划非常可行,只是太过乐观了,于是便对李宗瑞说道:“我儿之策极是高明,不过我儿不知大宋虚实,两次燕云之败已然军心不再。所以,逼退金军可行,黄河歼敌实难,而女真实力未衰,稍作恢复必然再次而来。” 当然不可能,我这不是为了激励你吗,再说计划可不可行您不能问我啊,这可是您和种师道定的。而且,我哪能不知道金人还要来,否则靖康之耻不就没了吗? 李纲不知道李宗瑞的腹诽,想了想继续说道:“策略再好也要得人才行。可惜朝廷无人啊,却不知哪个宰执大臣,可以力挽狂澜。” 当然是您老人家了,否则我费这个劲儿干什么。 趁着您老人家还不知道,为了屁股上别挨打,这个马屁必须及时送上:“谁说朝廷无人,此事非我爹莫属!” “呵呵,”李纲让小儿子的马屁逗笑了,摇摇头说道:“为父区区太常寺少卿,恐怕难当此任啊。” 你行你行就你行,是你是你就是你,李宗瑞心里给老子鼓着劲儿,嘴里给李纲分析道:“国破家亡之机,那些软骨头跑都来不及,能出头抗金吗?届时,只要爹站出来,朝中又无人可用,天子必对爹委以重任。爹,我对你有信心,您一定可以给儿子争气,将来必然位列宰执,为大宋擎天!” 第29章 才华横溢也是罪 李纲不觉得儿子是在吹捧拍马屁,而是为国解忧当仁不让,见儿子对自己有信心,便上前亲热地拍拍儿子肩旁,让李宗瑞受宠若惊。 李纲笑道:“若果如我儿预料,你爹我自然当仁不让。只要能挺过这一关,为父当借机收拾残局,恢复民力,整顿军武,再复燕云!” 想到此处,李纲豪气顿生,不由对着李宗瑞哈哈大笑道:“哈哈,想来我儿亦如是想吧?哈哈…” “是,还是爹了解儿子。”心里想着“是个屁”,脸上却堆起虚伪应酬般的笑容,一边迎合老子点头,一边心里腹诽。只要您高兴,只要您不打我,只要您不逼我读书,咱顺着你绝没问题。 李纲此时瞅着儿子越来越顺眼,心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看来是自己操劳国事疏忽大意,夫人只知溺爱不加管束,生生把个璞玉良材给耽误了啊。 要检讨,要改正,要重视,要什么,反正要读书上进培育栋梁之才啊! 李纲在经历了一系列盼望、失望、期望、绝望、惊讶、惊喜、狂喜、自责、超出预料之后,终于把这次聊天的目的,又给找回来了。 “我儿,茂之,字宗瑞,良才美玉也,你兄长不及你之一二啊。” “啊,爹你夸奖,儿子汗颜。”雨过天晴,峰回路转,平安无事喽,李宗瑞得意洋洋。 “所以,你去国子监读书吧,如此大才岂能虚度时光,为父决不允许国朝贤臣后继无人。” 李宗瑞傻了,怎么老子又绕回来了,我可是把老教授最后一点油水炸出来,才哄得您老人家高兴,您怎么忘恩负义倒打一耙呢。 四书五经,还他妈的先贤注解,数百万字,这是学习吗,这是要命啊。这玩意有个屁用,若是学这个,咱还不如学数理化呢,哲学,是正常人玩的吗? “怎么,你有意见?”李纲不聊天了,聊个屁,快把自己累死了。 “有,儿子不去!” “不去?” “死也不去!” “欠揍!” “打死也不去!” 若是没有刚才那一段,李纲也就是踢两脚,可是有了刚才宝剑出鞘锋芒毕露的惊才绝艳,再看看这孽障的混账本性,李纲就控制不住了。 你不读书上进,老子又忍了,因为你不配! 你不愿为官报国,老子忍了,因为你不配! 你不愿为贤臣,老子忍了,因为你不配! 你不敬天子,老子忍了,因为你不配! 你不敬圣人,老子也忍了,因为你还是不配! 现在你还不读书上进,老子忍不了了,因为你配! 伸手取过无数次打量过的鸡毛掸子,带着怒其不争恨其不肖的火气,挥舞出要拯救栋梁美玉的力量,冲着这个还在污泥里死不出来的孽障,便不管不顾地砸了下去。 这才是李纲,这才是上斥天子、下喝群臣,敢孤身直面天下第一强军的李纲。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李宗瑞,只在心里划过一丝顿悟,聊天结束了。 宽阔宏达的正堂内,灯烛一排排点燃,照得如同白昼亮得刺眼。 和跳动活泼的火焰不同,张氏、李宗之、李集之、李萱、朱氏、周玉墨,团坐在宽长的饭桌前,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瓜果点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话。 吃东西也没个声音,说闲话也降低声调,耳朵一致朝着书房方向,似乎都在等待着李纲和李宗瑞的聊天结束。 机灵的小丫头,一会儿跑进来汇报,一会儿跑出去听墙根,让整个明亮的正堂,显得十分诡异,如同大将军的白虎节堂。 “回禀夫人,老爷逼少爷上交零花呢。” “回禀夫人,老爷劝少爷读书上进呢。” “回禀夫人,老爷少爷聊天呢,听不清说什么。” “回禀夫人,就听见少爷说什么圣人是屁。” 张氏紧张的站起来,就要飞身去救儿子,李萱好歹把母亲拉住了,笑道:“没听见动静,估计没事,母亲先等等再说。” 张氏有些不好意思,便缓缓坐下,嘴里埋怨道:“这个孽障,说话也不过过脑子。” 李集之却惊愕道:“母亲,我爹转性子了,这么大度没动手?” 张氏薄怒道:“怎么了,让你爹打死小六子,你就高兴了?” 李集之委屈道:“儿子就是说说,没那意思,这不儿子也准备着,若是爹翻脸了,去给小六求情吗。” “…呼…回禀…夫人,奴婢从门缝里…瞧见老爷…给少爷授课呢。” 张氏合掌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好好教好好讲,别动不动就上家法,小六自然听得进去。” 李宗之、李集之脸色一垮,似乎回想着过去的读书时光。 “…呼呼…呼呼…,夫人…,老爷哈哈大笑呢,奴婢听见老爷还夸奖少爷,说什么好,更好,说下去,还什么良才什么美玉…” 张氏的眉角都弯了,笑意盈盈喜不自胜,瞅着长出一口气的李萱也是喜形于色,其他众人也是一片呼气之声。 “娘啊!姐啊!哥哥啊!嫂子啊!扣儿啊!快来救命啊!” “孽畜,还敢喊,你再躲,打死你,别动,你个不争气的玩意,老子就当没生过你…” 众人一片吸气声,张氏反应最快,一个猛子就往外冲。 李萱没比老娘慢多少,后来居上已超过母亲。 李集之速度敏捷,追着姐姐快速而去。 李宗之叹口气,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去扶母亲。 朱氏和周玉墨对望一眼,互相觉得尴尬,便相视一笑,互相示意,便一齐起身,慢慢向书房走去。 “爹,小六虽不争气,随便教训几下就好,千万手下留情啊。”这是刚刚赶到却发现门被反锁打不开,便只得高声求情的李萱。 “爹,娘就在后面,您瞧着娘的面子…”这是李集之。 “呼呼,老爷先打死他,再打死我,就都干净了…呼呼…,你再不开门,妾身就碰死在这里。”张氏赶到了。 “爹,娘受不住,你老快出来看看。”李宗之也补了一句。 然后,两位没有声音的女人,出现在众人身后,一声不吭,不知道说什么好,自然朱氏和周玉墨也到了。 “哎呦,我的脸啊,嗷,我的背啊,哎呀,腿折了,嘶,抽到手背了…呜呜…妈呀…娘啊…姐啊…爹饶命啊…我学…学还不行啊…疼死我了…还手了啊…哎呦…说说而已,别当真啊…” 门外哭嚎一片,儿啊,兄弟啊,小叔子啊,uu看书.unu娘跟你去了啊,爹算了吧,乱哄哄连哭带劝此起彼伏,唯有李纲声息全无,唯有风声和击打声。 良久,门终于开了,李纲铁青的脸瞧了外面一眼,便怒气哼哼地回去坐下,也是呼呼喘着粗气,显然累得不轻也气得不轻。 李萱头一个钻了进去,张氏咧咧呛呛地扑了进去,其余众人默默跟了进去,便见到如同一只受屈的小狗一般,李宗瑞正哆哆嗦嗦跪趴在地上,伤心得死去活来。 李萱连忙抱住兄弟,张氏抢前搂住儿子,两个人一边哭一边查看李宗瑞伤势。 只见李宗瑞头发散乱着,衣服歪歪斜斜,脸上横七竖八几道血痕,胳膊手背十几条青紫,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得似乎随时准备断气儿。 按说李宗瑞后世,也是大学毕业,二十二三岁年纪,不应该这么恶心没出息。 可是自小爷爷奶奶溺爱,缺乏父母呵护,如今借尸还魂,进了这具十五岁的躯体。便碰见了张氏的慈母心肠,还有个“护弟魔”的姐姐李萱,在关怀备至的滋润下,如同久旱逢甘霖,自动进入角色将自己真的当成了十五岁少年。 心疼至极的张氏,回头冲着李纲悲愤谴责:“老爷,您就是这么和小六聊天做朋友?” 李纲冷哼道:“聊个屁,这孽障该打,打死才好。” 李萱连忙拦住母亲当着众人质问父亲,含着眼泪对李纲哭道:“小六是不争气,父亲难道不知,以前也都放过了,却不知此次为何下手这么重?” 李纲冲着李萱恶狠狠说道:“因为他才华横溢。” 第30章 李师师的说和 李纲落衙回家,从外进到内进,一个个下人仆从,纷纷见礼后便躲到一边,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十数天,李家的气氛十分压迫。 老爷发了脾气,夫人还在赌气,大小姐天天回娘家调气,二少爷三少爷整日想折顺气,六少爷受了气后又在置气,总之李家全是气。 李纲于大堂落座,接了闺女送上的茶水,缀了一口又放下,无奈地瞅着阴着脸坐在左首的张氏,还是对自己不理不睬。 李纲只好问李萱:“你弟弟怎么样了?” 李萱看来一眼一言不发的张氏,无奈对父亲强笑道:“都是皮外伤,早就没事儿了。” “人呢?” “不是说要挖什么池子练水性吗,这几日一直在后面园子里监工,就要完工了。” “哼,玩乐上面倒是费心,读书就三推四躲。” “哼!”声音是张氏的。 李纲苦笑着看看夫人,便回头问闺女:“你公公怎么说,能不能给小六开个方便,让他进国子监读书?” “公公说了,父亲是从五品,依律小六不用考试,可同贡生资格入太学读书。就是不知学问如何,若是所学不足,可在下舍攻读。” “就下舍吧。”说完,勉强对张氏一笑,说道:“夫人,你看如何?” 见母亲理也不理,显然还要和父亲冷战到底,李萱便偷笑着推推张氏,腻声笑道:“母亲,父亲问你呢,可关系着小六日后呢。” “都快打死了,还有什么日后?” “夫人,这都多少日了,怎么气还没消?就算下手狠了些,也是让他读书上进,总归是为他好啊。” “为他好?这妾身就不明白了,小六不成器,老爷不打,这小六有了才华,老爷倒往往死里打,妾身孤陋寡闻,可从没听过这般奇事。” “哎,这不本是块儿美玉,非要当顽石,让他气得吗?小儿子难得有才,夫人难道就不愿看到他成材,日后起居八座光耀门楣?” “哼,那就不能慢慢教?” 李纲见夫人犹自愤恨,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夫人,今日内监传话,要宣小六子面君。” 张氏一听,顾不上生气了,连忙问道:“天子为何要见小六子?” “估计还是王家的事儿,也许要从中调解说和。” “天子能掺乎这点小事儿,老爷如何知道的。” “因为面君的地方,是金钱巷,李师师家。” 李萱也疑惑道:“若是李师师调和,也应该是她传话啊?” 李纲笑道:“你娘不是说,李师师要护着你弟弟,他们可是一伙的,必是在天子那里告了王黼的状。那王黼也是天子近臣,李师师又素得天心,恐怕这是要居中调解左右平衡呢。” 李萱不能置信,摇摇头问李纲:“天子还有这个闲情?” 李纲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今上不喜国事,就爱和这些近臣名妓弄些不着调的小事儿?” 张氏急忙问道:“老爷不去吗?” 李纲摇摇头苦笑:“没叫去,前些日子,上奏章说了北疆兵事,估计天子正不待见我。不过夫人放心,吴元中也在,不会袖手不管。” 张氏气道:“奏章就不能晚两天上?那老爷不去,小六子会不会吃亏?” 李纲笑道:“有李师师,你儿子最多受点小惩,不用担心。” 张氏哪里放心,也不理这个想得开的亲爹,拉着闺女便往后面找小儿子嘱咐去了。 金钱巷,行人稀少十分宁静,一排高大的杨柳半遮半闭,将一座临街二层的精美木楼掩在树荫里。 李宗瑞下车递上拜帖,便被连个清秀的婢女往里引,却不是上楼,而是穿过木楼向内,经过一处处花木山石,绕过回廊屋舍,便看见开阔荷花池上的平台,几个男男女女或立或坐欢声笑语,其中两个人自己认识,正是李师师和李太守。 尽管得了老娘的嘱咐,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可见到一个婢女过去传话,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当今天子,还是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等婢女回来指引自己过去,李宗瑞便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向着那坐着天下至尊的平台走去。偶尔大着胆子用余光偷窥,似乎黄罗伞下坐着个男子,身边站了个男子,身前左右坐了两个男子,李师师往荷花池里扔着食料喂鱼,死丫头一身漂亮的紫裙闪动着,已是向自己迎来。 离平台不远处两人相遇,李眉态度居然极好,还给了自己一个笑脸,让李宗瑞怀疑她是不是吃错了药,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听说令尊给官家上了一封奏疏?” “消息挺灵通的啊?” “刚才还说这事儿来着,能不知道?” “怎么说的?” “王黼说危言耸听,梁师成说挑衅边事,不过吴学士说极有见地。” “皇帝老子什么意见?” “嘻嘻,皇帝还老子,什么混账话?他倒是没定论,只说姑妄听之。对了,吴学士说听令尊讲,这折子是你们父子书房谈心所得?没想到啊,你这个纨绔,还有这份见识,吃错药了么?还是河水灌多了,脑子里进了水?” 死丫头会说话么,看来还是那副死性,咱不跟你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咱有风度咱不搭理你。 “呦呵,不敢说话,我就知道你没这个本事,恐怕是你爹怕你被官家责罚,变着法地往你身上白送功劳吧。” “胡说八道,就是少爷我说的,爱信不信。” “你?你能想到这些?” “废话,当然想不到。” “那刚刚你还说…” “废话,我不想挨我爹打,自然顺着他老人家胡说,这叫捧哏,你不懂?” “捧什么哏,啥意思?” “就是我爹说一,u看书 .uukan 当儿子的当然要顺着,就随手加了个二呗。” “呸,枉我还以为…算了,告诉你,一会儿小心些,王黼不依不饶,梁师成自然偏着他,我和妈妈加在一起,也就和他们打了个平手,你可别犯浑触怒了官家。” 李眉的笑脸终于没了,李眉果然还是李眉,撂下一句嘱咐,扭头便走,懒得再理这个棒槌。 黄罗伞下,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一身黄色便服,随意地靠在躺椅上,正颇有兴趣地瞧着自己。 脸色白嫩,容貌俊美,神色温和,懒懒散散,这就是赵佶,这就是宋徽宗,这就是除了国事样样皆能的昏庸天子? 李宗瑞在胡思乱想,居然忘了向天子行礼,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瞧着赵佶,让众人一时间惊愕,随后表情各异。 “听说李纲刚直傲上,先还不信,看来传闻未必无因,连他小儿子都不愿向官家俯首啊,果然家风忠烈清直,让人感叹。” 声音阴柔,话润物无声,可李宗瑞再无知,也听出一股浓浓地谗言味道。不由惊醒抬头瞧去,却正是立在赵佶身边伺候,一脸忠厚模样的男人。 李宗瑞大怒,恨极了这个一见面就挑拨离间的小人,便怒声问道:“你谁啊?” 见此子一脸愤恨,似乎心计得逞,竟一句话就让自己挑拨失态,自然十分舒爽又十分没趣。自己堂堂天子信臣,和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玩心术,真是丢人掉价啊。 心中腹诽着,脸上却云淡风轻,也不发怒,悠悠阴柔笑道:“咱家梁师成。” 第31章 眼药水少爷管够 原来是他。 老教授口中李纲的配角,六贼里的死太监,苏轼的血脉,梁氏的便宜子孙,为徽宗皇帝信宠,被王黼尊为“恩府先生”,连蔡京、童贯都要避让五分,权倾朝野号称“隐相”的梁师成。 你个死太监,死丫头都告诉我了,少爷没来之前,你就没少下刀子。少爷刚进来,你就阴不阴阳不阳,曲里拐弯给我父子上眼药,当少爷听不出来吗。 少爷虽然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可少爷会耍无赖使性子,眼药水还多。甭管是吵架还是拍马屁,咱都能明晃晃硬上,一瓶不够两瓶,两瓶不够咱拿盆倒。 瞧着梁师成眉间的得意,似乎奸计得逞,余光便看到赵佶果然脸色不好。 李宗瑞便假模假样委屈道:“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隐相”梁师成?我又没得罪你,为什么一见面就向官家进谗言,污蔑我爹和我?听说你是东坡先生的弃子,本来还想着有其父必有其子,想不到却是个白脸大奸臣。” 梁师成脸都气歪了,这小子毛是没长齐,可是成了精啊。 “隐相”就了不得了,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话外面你随便说,可当着官家能这么直白?还什么进谗言、白脸大奸臣,还苏轼弃子,你小子是栽赃陷害加骂人啊。 “噗嗤”一声,这是听得有趣的赵佶。 “哐当”一声,这是失色扔了鱼食铜碗儿的李师师。 “哎呦呦”忍着笑捂肚子的,这是花容乱颤的李太守。 “噗噗”喷了一口酒水的,这是李宗瑞终于弄明白的权直学士兼侍讲吴敏吴元中。 另一个没有动静,却铁青着脸瞪着自己,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中老年男子,想必就是王黼了。 眼见恩府气得够呛,而且这小子说话又阴又毒,让梁师成没法回应,王黼便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混账话,不知高低没有礼数,是你爹教你的不成?” 谁知李宗瑞比王黼更火爆,指着王黼鼻子就骂道:“你干老子没词儿了,你这便宜儿子倒是跳出来了,想不到你个老不羞还挺孝顺啊?你没长耳朵是个聋子啊,没听见他冤枉我爹和我?” 王黼气得直哆嗦,当着天子的面,只能当没听见什么干老子、便宜儿子的混账话,指着李宗瑞直接捅刀子:“既见圣人为何不拜,不是你老子特意教的,那就是你李家轻君慢上的家风所致?” 李宗瑞翻翻白眼,对王黼怒道:“我才十五,还是个小孩子,第一次见到天下至尊,被官家身上的龙气吓到了不行?你和你干爹第一次面君,难道不战战兢兢,难道不诚惶诚恐,难道不激动不已,难道不会不知所措?” 王黼无语了,这小子耍无赖啊,而且这话不好回答。 说和这小子一样,那就是帮他脱罪。 说和他不一样,靠,第一次面君屁事儿没有,那肯定是心里不怕不敬天子,万一这小子以此反击,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见梁师成和王黼都不接茬,李宗瑞便撇嘴道:“不说话就是不同意,原来你们第一次面君,果然镇定自若,看来天子的龙气和龙威,你们都不在乎啊?” 梁师成和王黼脸都白了,咱们都不吭声任你胡搅蛮缠了,你小子还一棍子敲下来,他娘的不地道啊! 吴敏终于回了神,见李宗瑞要闯祸,想着好友李纲的嘱托,急忙给他解围道:“毕竟年少,初见天子,尚不得法。不过别说他,就是梁都知、王太宰和臣,初次面君时,也是一样紧张得不能自制啊。” 见吴敏帮李宗瑞开脱,王黼冷哼一声道:“本官初次面君时,当然也紧张,可不像这小子,礼数却不敢少。” 见王黼又下眼药,李师师便笑道:“他才多大,小孩子家家的见过多少世面,哪儿能和您比啊。” 见李师师帮腔,李宗瑞便落井下石,冲着王黼阴阳怪气道:“是啊,我才多大,我爹区区一个管礼乐宗嗣的太常寺少卿,哪里比得了您啊!您当年虽然没有梁都知这个干爹,可是你有蔡太师当后台啊。您这干老子一茬一茬地换,少爷哪里有你那个脸皮?” 王黼是不要脸,可文人耍流氓到底比不上无赖混不吝,而且李宗瑞的嘴又毒又臭,被呛得一愣一愣的,当着官家又不能耍官威,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见王黼吃瘪,缓过来的梁师成连忙救场,阴恻恻地说道:“面见天子而不见礼,满口秽语谩骂当朝宰执,如此无法无天,就是你李家的规矩?” 李宗瑞怒道:“少爷被天子龙威震慑,刚刚回过神来就要拜见,还不是被你们一对儿狗父子给扯远的?再说了,你们若是责备小子,咱辈分小没名分也就认了,可你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官家面前给我爹进谗言,少爷能不骂你们?梁师成,王黼,有人骂你老子,你们难道会乐得跟吃了屎似的?” 王黼怒道:“无礼,在官家面前粗言秽语,你想造反么?” 李宗瑞跟的更快:“官家唤小子来,定然有圣意吩咐。小子还没拜见,官家还没开口,你们爷俩就敢抢在前面,官家大还是你们大?” “你…” 梁师成冷笑道:“说了半天,你到现在也没跪拜,看来李家的膝盖就是硬。” 李宗瑞也冷笑道:“若不是你们,少爷早就拜了。” 梁师成哼道:“刚才见君既拜是本心,此时再拜便是假意。” 李宗瑞也冷哼道:“你第一句话就别有用心,此时听来更是居心叵测。” 梁师成见说不过这小子,便直接给李宗瑞告刁状:“官家,这小子有反骨啊,您千万别被他骗了。” 李宗瑞指着梁师成问道:“你是说官家不英明不睿智,分不出真假好赖?” “咱家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你为什么要说这个意思?” “我…我…?” 两个亲近重臣在一个少年面前吃瘪,赵佶竟然不生气只觉得好玩,居然也不打断就兴致勃勃地瞧乐子。 李师师捂着额头急着想招。 李眉笑得快掉到荷花池里了,哪里能开口。 吴敏愁眉苦脸埋怨李纲,你儿子什么尿性你早说啊,现在让我怎么维护? 赵佶为什么不生气,uu看书 .uukanshu 李宗瑞心里有底。 老教授说过,赵佶虽然治国不行,又贪图享乐,可骨子里除了才华横溢外,根本就是个浪荡子。当年哲宗皇帝驾崩,向太后和宰执商议立储的时候,宰相章淳就说他轻佻不可为君。 所以,赵佶身边净出幸臣近臣。 从梁师成、李彦、蔡京、王黼、高俅可见,你若和他一本正经的应对,他反而懒得搭理你,觉得你面目可憎可厌。你若也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他倒觉得有趣亲近。 而且这种场面,赵佶见得多了。 蔡京、梁师成、童贯、王黼、李彦、朱勔等人之间,在自己面前勾心斗角、讥讽挖苦还听得少了? 更不用说,蔡京和长子蔡攸父子反目,相互构陷争权夺利,上演过一出出伦理闹剧,如今这场面小儿科罢了。 相反,这小子语言粗俗,口角伶俐,一副泼皮无赖的性子,让赵佶瞧得非常顺眼,比那些之乎者也有意思多了。 至于帝王面子,他更不在意,只要不是真和他较劲儿,赵佶还个宽容的“明君”。 当年北伐燕云,出发前蔡攸指着赵佶身边的两位宫娥,说什么若得胜归来,这两个美人他就要了。赵佶呢,无所谓,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还觉得听了舒坦自在,这才是亲近大臣,优良的朋友伴侣啊。 见梁师成和王黼终于被李宗瑞堵住了嘴,李师师便连忙笑骂着:“臭小子,吵够了没有,还不滚过来拜见官家?” 对了,少爷还有师师姐姐,李宗瑞心里更是有底。 第32章 1000年的马屁 李宗瑞终于在赵佶面前跪倒了,还是不要脸的三拜九叩。 这礼数在元明清时期无所谓,可在宋朝却是重礼,只有国朝大典或新君继位才有的。 李宗瑞满怀崇拜,一拜三扣,嘴里还有节奏地喊道:“小子,李纲之子,名茂之,字宗瑞,叩见文成武德、英明睿智、仁爱圣泽、敬天法祖大皇帝陛下,以长生天的力量,愿我皇宋帝国大皇帝陛下,圣意所到之处,无论臣民藩属皆须敬之顺之畏之。吾皇万岁,大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佶越听越高兴,从微笑到低笑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良久指着李宗瑞气喘吁吁地笑道:“小子说得狗屁不通,朕有那么可怕吗,居然吓得语无伦次、不知所谓?行了,起来吧,朕可不想让李纲找朕打擂台,为他被朕吓死的小儿子伸冤。” 赵佶本来也觉得李宗瑞无礼,可听了他这一盆乱七八糟还挺带劲儿的马屁,舒服之下就相信了李宗瑞果然紧张。 可他哪里知道,这是电视剧《大明王朝》里众臣讨论嘉靖谥号的台词,又哪里知道这小王八蛋,还剽窃了成吉思汗玉玺上的刻词。 李宗瑞先是恭敬一拜,然后起来又躬身一礼,厚着脸皮继续拍:“官家,不是吓而是紧张,这两词儿可不一样。小子是初见天颜,心情无比激动,对陛下的敬仰之心,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发大水一发不可收拾啊。” 得,星爷《鹿鼎记》的台词也送上了。 “哈哈…,这词儿新鲜,就是粗俗,还有么?”赵佶眼泪都笑出来了。 “啊,要高雅的,这有点难度,让小子想想。”李宗瑞开始翻江倒海炸脑汁。 这既要高雅,又得切合赵佶,哪个皇帝、那部电视剧,能符合这个特性呢。 哦,对了,赵佶崇信道教,明朝嘉庆皇帝也迷信道教。 《大明王朝》自己当年看了十几遍,台词功底颇深,现在仍记得里面有一首清词,乃是马屁中的魁首,当时可是着重背过,如今不妨改个名字扔出去试一试。 当然,嘉靖要去掉,可也不能换成徽宗啊,那是皇帝死后的谥号,还好记得宋徽宗号“宣和主人”,那干脆就改成这个吧。 当年袁伟拍得嘉靖皇帝龙心大悦,赏穿麒麟服最后一路入阁成了相臣,就不信你赵佶挺得住。 心里计较完毕,李宗瑞便深施一礼,冲赵佶笑道:“有了,官家您听好了: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歧山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宣和皇帝,万寿无疆。” 梁师成脸色变了,你小子砸咱家饭碗啊。 王黼脸色变了,我就够不要脸了,你他母亲的比我还不要脸。 吴敏失手摔落酒杯,非常怀疑这小子是李纲的亲儿子。 李师师笑脸如花如释重负,虽然有点恶心想吐。 李眉两眼无神,还在如此无耻的大马屁里,品味着这小子刚刚到底说了点什么。 赵佶被拍到心里去了,感情这小子还是个才子啊? 前面那些马屁,这小子张嘴就来,虽然好听好玩可没什么水准。 这清词可是上佳之作,不仅贴合自己修道之心,还寓意吉祥用词高雅,可见这小子是用了心的,实在难得啊。 “哈哈…守道,将明,元中,”赵佶龙心大悦,乐不可支,站起身子向梁师成、王黼和吴敏问道:“你们说,这小子清词做得如何?” 吴敏听天子垂问,便只得从亲爹亲儿的伦理迷案中拔出来,勉强忍着恶心赞道:“文采难得,心思更难得,若无忠君之心,岂能做得出?可见到底是世家子弟,忠君爱国之心是骨子里的。” 见吴敏借着这小子一篇拍马屁的清词,就三言两语化解了刚才对李纲的陷害,梁师成和王黼两人虽然生气,可显然官家对这首清词是非常满意的,却又只得作罢。 赵佶的兴致不能浇冷水,梁师成便皮笑肉不笑道:“清词自然是好的,可出自这小子只手,奴婢实在难以相信。” 王黼也暗骂着“无耻”给梁师成捧哏:“是啊,官家应天顺民,文治武功可比肩太祖太宗皇帝,这首清词虽然不错,可也只不过是应景而已。而且,这小子粗俗少文,臣不信是他写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偷得,用在官家身上试图脱罪。” 李宗瑞咧嘴就骂:“你们俩才混账,有本事你们也写一首,梁师成不是东坡血脉吗,王黼不是自称文人才子吗,有能耐你们亮一亮啊。官家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惜守着你们两个棒槌,真是大伤风景,让我文采风流的大宋皇帝,以及我朝鼎盛的文风,遗憾得多了两个败笔。” “胡说八道!” “你这个小儿…” “哈哈…”不等王黼骂下去,却被捧腹大笑的赵佶给打断了。 等终于笑够了,赵佶便指着自己训道:“不可胡说,总是你打了王太宰的孙子。师师倒是为你求情,说是王家那俩小子先动的手,你年少冲动还手也就罢了,怎么不知轻重断人手脚,如此辣手总也有过吧。” 李师师摇头失笑,心说,得,白操心白着急了。 自己的面子和里子都用了,官家还说“罪虽有因亦应受罚”,结果这小子三两招散手,罪没了,官家直接定论为“过”,一顿马屁就让乌云散去满天晴朗,这小子有料啊。 听官家提起自己,李师师两手一拍,笑道:“还是官家慧眼,可不就是年少冲动么,官家狠狠骂骂他,好让他自省改过。” 吴敏也点点头,心说李纲,你太慎重太谦虚了,你儿子还用得着我? 哎,总算平安无事,吴敏就顺着李师师的开脱,又添了把火:“官家说的是,总是他年少孟浪,还得让他父亲好好管束才是。” 王黼见李师师和吴敏给这小子开脱,心里哪里情愿,便冷笑道:“下手如此狠毒,是一个年少孟浪就可以混过去的?官家别被他蒙骗了,这小子品行可够恶毒的,臣那俩孙子至今还不能下床呢。” 见王黼又开始活跃,对自己不依不饶,李宗瑞怒了,瞅着王黼冷声道:“不就是打了你孙子么,不服气让他们再来,少爷还是一个打俩。这么大岁数还是长辈,你家教不严,却对我个小孩儿要打要杀,你还要不要脸?我们小辈儿淘气胡闹,你跟着掺乎什么,有在官家面前耍嘴皮子的能耐,有本事儿上来和我单挑,打不死你!” “你…” 吴敏见王黼还要追究,uu看书 .uukanshu.om 李宗瑞又开始混账,便连忙笑道:“小子住口,不许对宰执无礼。王相,下官理解您心疼孙辈,可若要细究,还是他们先动的手,又扫了师师大家的面子。” 赵佶听了点点头,要不是王家没给师师脸,自己怎么会任由这小子,肆意谩骂梁师成和王黼,当然这小泼皮骂得也的确有意思。 梁师成最了解赵佶,知道李师师在官家心里的位置,要不是王黼那俩灰孙子当场没给李师师脸,惹得官家心里不痛快,自己加上王黼,还弄不了一个小王八蛋? 此时见吴敏的话,似乎打动了官家,梁师成便急忙插话,对赵佶笑道:“官家,元中说得不错。这事儿论起来,的确是王家俩孩子不对,惹事在先不说,还没给师师留面子。活该自作自受,既然得了教训,也不好再处罚他们。” 赵佶笑了,还是梁师成懂事儿啊,知道进退,不让自己为难。 梁师成见目的达到,便继续笑道:“而这小子断人手脚,可见心性恶毒,不如交给奴婢替您打他几板子,既让他受点惩戒,也算是给王将明一个交代。” 赵佶听了,觉得似乎有理,这小子虽然讨喜,可李师师王黼两人,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再加上还有个梁师成。 这小子毕竟不是亲近之人,再说打几下又没什么大事儿,不由便想点头同意。 眼见梁师成似乎“公正”,皇帝老子要被说服,李宗瑞吓得不轻。 心想,坏了,这梁师成笑里藏刀啊,他那几板子下来,少爷半条命就没了。 第33章 梁师成你为何要自宫 赵佶刚想开口同意,便听李眉笑道:“梁公,官家给李家传话,可是要居中调和,结果把人家孩子叫来,却又给打了一顿,您让官家如何给李少卿交待啊?” 梁师成笑道:“官家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么?再说,官家也没给这小子定罪啊,而是气他心性毒辣断人手脚,虽无罪却有过。既然有过,怎么能不罚?” 李眉大怒,可是梁师成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好冷着一张俏脸在一旁生气。 李师师却笑了,先对着王黼屈膝行礼,吓得王黼连忙起身直说不敢,又冲梁师成一施礼,惊得梁师成连忙避开。 于是,李师师便对赵佶笑道:“说起来,这起子事儿,还是眉儿引起的,要怪就怪师师管教不严,还请官家教训妾身吧。” 赵佶笑道:“师师别胡闹。” 李师师也是做做样子,见赵佶发话,便顺水推舟起身,对梁师成笑道:“这礼,师师已经给王相赔罪了,这过,既然官家不愿惩罚妾身,不如就请梁公的板子打在眉儿身上吧。城门失火的是师师和那死丫头,怎么能责罚被殃及的李公子。” 说完,李师师便拽过李眉,推在梁师成面前也不开口。心中冷笑着,说好是王黼和李宗瑞之间的事儿,可您梁都知既然非要下场,那就别怪师师了。本不想得罪你们,可谁让你们得寸进尺。 没料到李师师来这么一手,梁师成不由有些为难。 若只是王家俩混账得罪了李师师,自己绝不会和李师师作对,非要在天子面前打这个擂台,早就教训王家子弟给李师师赔罪了。 可谁让这小王八蛋倒把王家子弟打得重伤不起,还连带着把他爹李纲也拽进来了呢。 李纲七年前就打过自己一派的脸面,当时撺掇着官家以“所论不当”为由,将这个政敌贬去偏远沙县监税。 结果李纲不仅没消沉,还上了《制虏论》反对海上之盟,说什么“借使与之结约共亡契丹,安能保女真之不为患乎”。 结果让他说中了,让联金灭辽派,包括自己在官家面前没脸,还重新启用了李纲。谁知道李刚赴京,自己还没折腾,他儿子却把王黼的孙子打了。 如今传得个个皆知,不仅让蔡京、蔡攸、朱勔等人看笑话,就是满朝官员也都在瞧风向。王黼是自己门下,他没了脸就是自己没了脸,这若是不将李纲和他儿子收拾了,以后如何再在朝堂抬得起头来? 李宗瑞又臭又横,梁师成虽然恼怒,可也没放在心上,撸胳膊亲身上阵,目的就在李纲。谁知道李纲还没被波及到,现在又多出了李师师。 李师师素来不掺乎朝堂恩怨,更不愿直接得罪人起冲突。 所以,梁师成便没有顾忌,嘴里答应了李师师,可这次一见面就挖坑下套,准备把李家父子往死里弄。 当然,也得给师师面子,所以准备将李宗瑞只打个半死就算,将李纲再贬黜才是目的。 可如今,李师师竟然就这么杀出来了,一副谁动这小子姑奶奶就和你没完的架势。 梁师成为难了,也生气了,不动这小子,怎么借机动李纲。李师师你也是,他难道是你和李纲私生子不成? 一边是梁师成王黼,一边是李师师李眉,赵佶就更为难了,肉啊,这些都是肉啊,手心手背别说打,掐哪儿都疼啊。 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耗下去,瞧着本来还挺喜欢的李宗瑞,心里就有点生气,都是这小子闹的。 瞧着李宗瑞咧着大嘴,对着梁师成偷笑,便没好气道:“梁守道要打你,师师要打她闺女,小子,你怎么说?” 说是这么说,赵佶心想,自己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识相些,自己请打别让大家为难。 谁知李宗瑞无耻道:“师师大家说得有理,那死丫头片子该打,梁都知还等什么,赶快动手吧。” 李宗瑞早就对李眉恨得牙痒痒了。 要不是她,前主能跳水,自己能来这个末世? 要不是她,自己能被王家俩孙子臭揍? 要不是她,自己能被李纲打得死去活来? 要不是她,自己能被梁师成、王黼陷害? 要不是她,自己这么高尚得品格,能对赵佶这个昏君阿谀奉承? 所以,若能亲眼看见李眉挨打,当然喜闻乐见,李宗瑞都想晚上放烟火以示庆祝。 安静,这是赵佶,这个答案就是明君也料不到。 吸气,这是梁师成和王黼,这小子太不要脸了。 噗噗,这是吴敏,正发愁地瞅着不知被喷了几次酒的衣衫。 磨牙,当然是李师师,这小坏蛋不知道好歹,小白眼狼啊。 白眼,一定是李眉,眼中的怒火燃烧着自己,估计正觉得梁师道、王黼都比自己可爱。 哎,嘴臭人贱,怎么现原形了。李宗瑞连忙不救,拱拱手笑道:“玩笑,开玩笑呢,活跃一下气氛,勿怪,哈哈,勿怪啊!” 赵佶没好气道:“朕瞧着,还是直接打你,气氛最好。” 李宗瑞拱拱手,对赵佶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官家自己要打,小子绝无二话,尽请天子责罚就是。可若是这位梁都知的意思,小子倒想问问他。” 大臣有过,请罪的时候,结尾往往一句“陛下恕罪”,半点诚意没有。 这小子倒干脆爽利,而且那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让人听得舒服。 于是,赵佶便给面子,指着梁师成,对李宗瑞笑道:“你只管问,若道理不足,我可还是要打。” 见赵佶允了,李宗瑞便对梁师成随便拱拱手,口气很冲问道:“梁都知,你既是苏家血脉,又是梁氏子弟,不知为何要自宫当太监啊?” 梁师成闻听,差点气晕过去,多少年了,哪个不要命的敢问我这个隐私,你活腻了么? 李宗瑞也不需要梁师成回答,直接给出结论:“还不是穷疯了!否则大好男儿,谁愿意挨这么一刀,是吧,王太宰?你要不是想升官,估计也没兴趣认公公当干爹吧?” 王黼哪里会接这话,uu看书 ww.ukanshu 冷着脸扭头不理这小子。 李宗瑞对赵佶笑道:“小子没找谁没惹谁,王家两个龟孙子,竟然当着师师大家和眉儿姑娘,把小子打得头破血流。小子牢记家父教导,不敢惹是生非,忍着没还手,任由他们痛打。官家,小子没错吧?” 赵佶点点头,说:“是没错,那俩小子也够混账。” 李宗瑞赞道:“官家圣明啊!打就打了,咱忍让还不行吗?可他们不依不饶,打完人还当着师师大家和眉儿姑娘的面,拿着他爷爷,哦,就是梁都知的干儿子王黼吓唬咱羞辱咱,能忍吗,不能忍啊,所以小子急了。” 见赵佶有些同情自己,便继续诉苦道:“都知穷疯了都能给自己一刀,小子急疯了怎么还控制得住。所以,什么心性恶毒都是屁,不过就是被欺负急了失去理智。梁都知是在栽赃陷害小子,否则他不当男人非要去当太监又怎么解释?” 见赵佶点头,李宗瑞便怒视着梁师成道:“道理是一样的,只要梁都知肯说自己当太监是用心叵测,就是为了要给苏家丢人,就是要让梁氏断子绝孙,以报复东坡先生遗弃之仇,以及梁氏薄待之恨,那小子就自认心性恶毒,随便让他打。” 梁师成气得脸都紫了,心说我承认个屁啊,别说咱家没那个心思,就是有,那能说吗? “哈哈…”赵佶笑点真低。 王黼哀叹,文人再有文化,也比不过流氓啊。 李师师、李眉心里正在磨刀,准备事是不是宰了这小子。 吴敏,衣服又湿了一块儿。 第34章 李纲有个好儿子 李宗瑞来前没想翻脸,可没想到一见面就撕破脸。 破就破了,干脆一撕到底,反正只要拿下宋徽宗,保住这几个月,到时候包括赵佶在内,你们都算个屁。 梁师成既然不说话,王黼既然不敢单挑,李师师和李眉既然立场鲜明,吴敏既然力保,赵佶既然喜欢这小子,也还要接着用李纲这种能臣,李宗瑞芳龄才十五岁,逻辑推理既然滴水不漏,机缘巧合之下,这顿打自然也就没了。 若换个人,换个时候,换个场合,谁敢触怒梁师成和王黼,打不死你才怪? 既然李宗瑞好玩,赵佶自然喜欢和他聊聊天,李宗瑞自然愿意当狗腿子。 今日虽然赢了,可瞧着梁师成阴着脸,王黼眼光中闪烁的恨意,李宗瑞心知这后患还没完呢,得找个机会接着上眼药,一次上个够才行。 赵佶挥手让李宗瑞坐下,笑着问:“元中说,你爹那份奏章,还有你小子的主意?想不到除了胡闹,你还有这个眼光?” 李宗瑞谦虚道:“当着官家不敢撒谎,小子只知道胡闹,哪里有什么见识。这不赴京途中闯祸了吗,我爹憋着气要打我,就顺着他老人家的调子胡诌了几句。谁知道,马屁没拍好,拍马蹄上了,这顿打到底没跑了。官家,你瞧小子这脸,这胳膊,这手背,青印可还没消干净呢。” 吴敏在李宗瑞来之前,为了让官家和王黼消气,早就把李纲教子这一段夸大其词讲了。 赵佶见李宗瑞诚实,说得又有趣,不由心底里刚刚那点脾气和对梁王两人的愧疚,也全消散得干干净净。 赵佶如今看这小子亲切,便笑着问道:“那你觉得你爹说得对不对?” “小子不知道,这得朝堂大臣拿主意,不过最后还得官家乾坤独断,哎,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官家难啊!” 赵佶听得心里一热,这孩子贴心啊。 大臣们你一个主意,我一个意见,要么激进要么保守,哪怕是拍着胸脯保证绝无问题,也让自己心里没底。 你们一个个雄才大略,最后还不是自己决断?对了,是臣子贤明,错了,自己就是昏君,我看你们还不如个孩子知道疼人。 所以,与其心惊胆战不如当只鸵鸟,只要是北方的奏疏赵佶便一律不看,准备等南郊祭祀大典结束了再说。 可是李纲的《御戎五策》,却被吴敏当面给了自己,而且从金宋双方面进行论证,让人不能不信。 最关键的便是,李纲推测战火就在今年,就在入冬,让赵佶更不敢不当回事了。 所以,说是调节王李二家的矛盾,其实还是鸵鸟心里作怪。 既不愿面对李纲,又想确认奏疏有没有准,听吴敏说这里还有李宗瑞的参与,便没让李师师邀约说合,而是自己出面,把李宗瑞召了来。 这也是赵佶为何会自己出面,见个无足轻重的小子,也没有坚持惩罚李宗瑞的原因之一。 见李宗瑞没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对李纲所言的后果实在害怕,便问其余几人:“你们怎么看,不要带着气,客观一些。” 吴敏立刻说:“臣以为,李纲所言不虚,官家要立即决断了。” 梁师成则摇头说:“军国大事奴婢不知,官家应问童郡王。” 王黼冷笑道:“这是李纲想幸进,故意危言耸听吓唬官家。海上之盟虽然波折不断,可金人到底还是守约,断无南下可能。” 李宗瑞见王黼又攻击老子,便冷笑道:“那王太宰可愿为金人作保,若是金人南下,你王太宰如何?” 王黼也冷哼:“那你父亲可愿为奏疏作保,若金人没有南下,你父亲准备如何?” 李宗瑞决然道:“免职罢官流放,可以么。那王太宰敢不敢?” 为国家那点破事,拿身家性命作保,你当我和你爹一样没脑子吗?王黼自然缩了回去。 见王黼不敢接茬,赵佶便挥手打断,说道:“看来你还是相信尔父的判断。” 李宗瑞笑道:“官家,我觉得家父判断是否准确,毫无意义。” “哦,怎么说?” “我们认为金人要来,结果金人不来了。我们认为金人不来,结果金人居然来了。官家,这来与不来,是由金人做主而非我朝,所以判断是否正确,又有什么意义?” 赵佶一震,对啊,居然还可以这么考虑,这金人来不来,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啊,关键是勿要再绕圈子争论,而是应该考虑怎么办。 赵佶点点李宗瑞说:“你继续说。” 李宗瑞笑道:“小子总是闯祸,所以一向不存侥幸,总是先做好我爹要揍我的准备。到时候他若没打,自然万事大吉,如果我爹果真打了,小子也提前忽悠好了母亲和姐姐,到时候随时可以救我。” “噗嗤,哈哈…” “死丫头,别胡闹,这是国家大事,你闭嘴一边呆着去。” “妈妈,他一个整日被老子收拾的小子,也配谈国家大事?” 赵佶挥挥手,对李眉道:“丫头,别掺乎,这小子说得有理啊。你别理她,接着说。” 作为后世一个废柴,当然没有为国牺牲为民族而死得勇气,可若别让自己冒险,别让自己太过付出,这国家意识和民族气节,还是非常强烈的。 所以,李宗瑞便想为大宋出把子力,尽人事听天命。 李宗瑞继续说道:“国事,则料事从宽,国战,未虑胜先虑败。无论金人是否南下,先做好金人肯定南下的预判,然后调动资源和军队,采取积极防御。金人是否南下,在于金人不在于我,我朝防御是否固若金汤,uu看书ww.uukanshu不在于金人而在于我啊。” 正面建言和正面宽解,对赵佶都没有意义,所以不愿意听。今天这小子的话童趣十足,虽没有那些大道理,但是听起来非常中肯,赵佶竟然听进去了。 思考片刻,赵佶便回头对梁师成道:“拟旨,让童贯去太原,宣抚河东,警惕义胜军!提醒张孝纯积蓄物资加强太原防御!提醒蔡靖看住郭药师的常胜军!提醒辛庆宗、任元、杨惟忠、杨育加强河北防御!催促赴金大使许亢宗,着重探听女真虚实。” 想了想李纲的奏疏,赵佶立即补充道:“赦免种师道,让他整顿西军!命令梁方平、何灌,整肃黄河防线!” 梁师成躬身问道:“官家,奴婢记下了,还有没有补充?” 赵佶不答,却看向李宗瑞,忽然说道:“赐李茂之文林郎,入国子监上舍读书,以示对李纲忠于国事之嘉奖!” 啊?我也是官了。我是文林郎,什么东东,几品啊,有没有俸禄,回去得问清楚,决不能白干。 本来老子就要逼自己去国子监,还是什么太学下舍,这上舍有什么好处,也得问明白啊。 没收拾了这小子,还让他挤兑了半天,最后居然还捞了个文林郎,梁师成和王黼对视一眼,充满了不甘和斗志,相互点头打气,准备再接再厉,不把这小子拿下绝不罢手。 和梁师成、王黼的不甘不同,吴敏认为李纲这爹当得不称职,小孩子三言两语不仅自救,还让官家听进去谏言并立即做了布置,这么好的儿子,也舍得下死手打,李纲,你为父不慈啊! 第35章 史料的板砖 难得操心了半日国事,又提前欲做了安排,赵佶鸵鸟的本性再露,当然便放下内忧外患,恢复了玩乐之心。 而此时在座诸人,以这个小子最为新奇有趣,便招呼李宗瑞坐在吴敏下首,笑着问道:“你这个混账小子,想不到居然能跳河救人,虽然反倒被丫头救了,可这勇气可嘉啊。看来,你父亲家教甚严,你的日子怕不是很好过吧?” 未等李宗瑞答复,王黼瞥了一眼梁师成,插话笑道:“李伯纪清名天下皆知,这家教自然是好的。” 李宗瑞心里一惊,见王黼不要脸居然自废前言,转了性子夸自己老子,恐怕又要挖坑,便谨慎着提醒自己小心。 梁师成笑道:“这是自然,李少卿持身极正,忧国忧民正气凛然,官家,咱们这几年,恐怕没少被伯纪先生骂啊。” 你爷爷的,这是给我爹上眼药啊,李宗瑞立刻怒视这俩货,目光灼灼瞪了过去。 梁师成、王黼毫不在意,你这小子虽然逃过一劫,你老子可没李师师护着,能把你全家流放出去更好,不能也先给官家上上眼药。 王黼故作苦笑,摇头对赵佶叹道:“官家,日后召见李伯纪,这艮岳可不能让他见到,否则恐怕官家又要麻烦。” 赵佶眉毛抽了抽,似乎十分不喜,却没有说话。 王黼的刀子才抽回,梁师成的刀子又扎过来,对李宗瑞笑道:“艮岳规模宏大,早已天下皆知。燕云收复不利,李伯纪更是有怨气。小子,不知你爹如何看待此事?” 李宗瑞冷声道:“当然不高兴了。” 梁师成、王黼对笑一下,想不到这小子这么配合,便一齐瞧着脸色开始阴沉的赵佶。 李宗瑞故意冷了片刻,也不理一脸着急的吴敏和李师师、李眉,对赵佶说道:“官家,我父亲当然对艮岳不满,可却不是冲着您。” 梁师成冷笑一声,王黼阴阴说道:“艮岳是官家要建的,你父亲不是冲着官家又是谁?” 李宗瑞直接指着梁师成,然后是王黼,在他俩鼻子上划了一划,便扬声怒道:“当然是你,还有你,以及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小人。” 梁师成、王黼当面被骂,自然心中大怒,齐声呵斥:“放肆!” 赵佶挥挥手,阴着脸问李宗瑞:“你说,什么意思,别兜圈子。” 李宗瑞起身一揖,问道:“官家,您就是天天龙肝凤胆,又能花费几何?您就是夜夜笙歌,又能点得了多少烛火?艮岳虽贵,却非一年而成,不知与我大宋年入数千万缗相比,所值几许?” 见李宗瑞又不要脸,吴敏等人却放下心事,听李宗瑞胡说八道:“官家操劳国事,天下一人难道受不起天下供奉,您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消遣,便真能激起民愤,弄得北方宋江混黑道,南方方腊作乱不成?” 赵佶舒坦了,听听人家说的话,“所值几何”、“微不足道的消遣”、“天下奉一人”什么的,真知灼见合情合理,还是李纲儿子说的,真真难得,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朕再能花钱,比起庞大的岁入来说,算个屁! 赵佶欣慰地笑了,亲切地让李宗瑞坐下,示意他接着说。 梁师成、王黼的脸又白了,这李纲怎么教出这么不要脸的儿子,这不合情理啊。 “官家,既然如此,那为何入不敷出、国库空虚呢?” 是啊,朕没花几个子,这钱去了哪里也知道,可是怎么就这么让人头疼,非得逼朕加收税赋呢? 李宗瑞伸出指头,一个个掰开说道:“冗官,还是厚禄,是谁的错?冗兵,还得养家属,是谁的错?宗室,高楼得住锦衣玉食,难道也是官家的错吗?结果呢,一个个吃饱喝足了,却来骂官家,还有没有天理良心?” 贴心啊,知心啊,慰心啊,得流眼泪配合啊,赵佶恨不得亲这小子几口。 “这也罢了,毕竟是国朝体质,也不能说不供应,再说也供得起。” 赵佶点点头,是啊,都供了一百多年了,总不能给停了吧? 李宗瑞忽然起身,对赵佶怒道:“最可恨的是,这些人打着供奉天子的名义,小头给官家,大头落自己口袋。结果他们过得醉生梦死,让官家寒酸些就已经够过分了,居然还躲在一边装傻,把骂名让您一个人去担,还有没有臣子的节操?” 说完,指着梁师成、王黼怒道:“看什么看,说得就是你们和你们下面那些巨贪。这才是我爹不高兴的原因。” 说完,对赵佶同情地说道:“官家,您委屈啊!收复燕云是他们撺掇的,您信重他们,也就随了他们的意。可是他们怎么回报您的,一败再败,一辱再辱,将咱们的家底丢得精光,将咱们的底细露得精光,让官家忧思不息夜不能寐,您,苦啊!” 赵佶本就多情,艺术家气质十足。平日里大臣们要么对自己批判,要么对自己奉承,可谁能比这小子更知心,更理解,更心疼,更那个啥啊。 眼泪一颗,两颗,一串,两串,大雨磅礴,赵佶失态了。 委屈啊,有人理解啊,知心难求啊! 孩子都知道的理,大臣们装什么装啊?要么是虚伪得义正言辞,要么是虚伪得拐弯抹角,要么是虚伪得损公肥私,要么是不虚伪得屁都不懂。 李纲,忠臣啊,李宗瑞,忠义啊!赏,必须赏, “拟旨,李纲加朝奉大夫,李茂之迁儒林郎!”赵佶就是这么有尿性,否则蔡京等人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因为这个官家感性啊。 啥,几句不要脸的吹捧,李纲就加了正五品的散官,这小子才赏了从九品的文林郎,才多大功夫,就成正九品的儒林郎了。 “幸进!”幸进的梁师成和王黼,心里这样骂道。 梁师成一边领旨,一边却对赵佶阴笑道:“官家,李少卿此次入京,居然在外城租了个大三进的宅子,可见是发了财。如今官家恩德,加了他们父子的散官,可是三喜临门啊。” 王黼配合道:“啊,伯纪先生不穷了,这是在哪里得了财源,回头得拜访一下,厚颜问问能不能掺乎一下。” 又来进谗言,少爷不怕你们。 李宗瑞便跪下领赏,然后对赵佶笑道:“官家赏赐,臣不敢辞,可臣年少,又没有什么能供奉的,干脆给官家讲个笑话吧。” “好,好,好,快快讲来。” “是,前朝有个太监。” “……” 见李宗瑞没下文了,赵佶便催问:“怎么不讲了,下面呢?” “回禀官家,下面没了。”李宗瑞下巴指向梁师成。 “啊?啊,哈哈…” 也不理会梁师成、王黼杀人的眼光,李宗瑞继续笑道:“这个太监,见别人忙碌正事儿,没时间没精力陪夫人,便以为这人下面也没了,便站出来打抱不平,到处跟人说这人下面也没了。殊不知,这太监是真没了,而人家可不是没了,而是正大光明忙着挣钱呢。” 赵佶又不傻,自然听出梁师成、王黼在给李纲进谗言,若是过去也许就信了,可是有了李宗瑞连讽刺带挖苦,他当然明白底细。 王黼当然不能任由梁师成难堪,便开口损道:“伯纪先生清正,朝野也是知道的,若说没时间陪夫人,恐怕也不是因为国事吧。听说伯纪先生闺房之乐也不少,这入京时还带这个大肚子妾室。” 李宗瑞对王黼拱手道:“比不上您啊。听说您瞧上了徽猷阁待制邓之纲的妾,为了夺得佳人,还把人家邓之纲流放到岭南。夺其美人流放其夫,uu看书 .uukanshu.co真是让人拍手叫绝,王相,您大才啊,简直是不要脸的楷模,下官得跟您好好学学。” “你、你、你污蔑,你造谣,你…” 李宗瑞知道,什么揽权、贪污、抢夺人妻,对梁师成、王黼来说,屁都算不上,因为赵佶不在乎。他自己都立身不正,岂会在意这些亲近之臣那点混账事儿。 讽刺挖苦,干老子干儿子什么的,都是铺垫,而真正的历史板砖,正被老教授在脑子里举着,现在终于砸了出去。 “王相,听说您家富丽堂皇,居然堂柱上长出玉芝?” 赵佶听着他们勾心斗角,乐滋滋得也不生气,此时听了不由好奇,扭头问梁师成道:“果然长了玉芝?” 李宗瑞的板砖终于落下了,对赵佶笑道:“梁都知当然知道,他和王相就是邻居,听说两家还有便门,可以密切往来,怎么能不知道?” 梁师成脸色白了,心说这小子真狠啊,他又怎么知道便门的存在? 别的都无所谓,朝堂上互为依靠也是常事,可内外交通还瞒着天子,这可是赵佶决不能允许的。 果然,梁师成偷偷向赵佶看去,便见赵佶冷笑着看看自己,又冷笑着瞧瞧王黼,李纲的儿子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说,看来除了自己早就天下皆知了。 天子之威,哪怕是赵佶这样的混账天子,也不是臣子能顶得住的。一时间,气氛压抑得连李师师母女和吴敏都站若寒蝉。 “是么?”赵佶阴着脸冷笑道:“那倒要看看,立即去马上去,可别让玉芝从便门飞出去。” 第36章 小6子成了天使 赵佶脸色虽沉,但仍保持这平静。 可众人都是了解熟悉他的,自然知道官家是真怒了,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天子也是有逆鳞的。 赵佶的逆鳞比较少,但也还是有的。 而且还是让李宗瑞从梁师成、王黼身上拔出来的刺,又扎进赵佶逆鳞里的。 李师师从没想过,要和梁师成、王黼结成死仇,可是此时却不敢规劝。 她只是想,是自己和女儿引发了这一切,她虽柔和却也有豪侠之气,她其实对李宗瑞不太看重,但她仍不愿意因为自己,让这个无辜卷进来的少年,去承担王黼的怒火。 可王黼,再加上梁师成,怎么会被这个轻浮浪子,给一步步逼到绝路。 官家的性子一向平和,梁师成和王黼又是无敌的存在,而现在平和的官家天威赫赫,梁师成、王黼两人战战兢兢跪倒于地,却是那个无赖子一手促成。 李眉从没有见过官家发怒,因此经常敢和官家顶嘴,可是这次被吓住了,终于发现了,什么才叫作天子之威。 可她不明白一个堂柱上的玉芝,还有一个方便两家邻居往来的便门,为什么会引发如此龙威,所以躲在一边,看着罪魁祸首李宗瑞的阴险笑脸。 吴敏眯起了眼睛,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也不开口相劝,因为他正快慰得恨不得纵酒高歌。 他也忠君爱国,他也忧心国事,所以他才视李纲为友,处处维护推荐。 可是他不敢逆流而上,他只好游走于蔡京、梁师成、王黼、童贯之间,委婉提些有用的建议。 他早就对这些人恨之入骨,却又毫无办法。以至于经常自责自怜,感叹自己明明一番忠君爱国之心,结果却弄脏了自己的名声。 而现在,李纲这个厚颜无耻地小儿子,竟然可能,很可能,或者一定能,做到多少忠臣义士,前仆后继,起起落落,贬官发配,编管流放,都不能完成的夙愿。 梁师成恨,不是恨李宗瑞,而是恨自己走了眼。 这哪里是一个轻佻浅薄的混账,这明明就是一头嗜血而待的虎狼。 若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亲手掐死王家那俩便宜重孙子,让这头虎狼好好饱餐一顿,再谋划是一击致命,还是屈身结好。 王黼也恨,他也不恨李宗瑞,他恨家里的堂柱,为什么要长玉芝,不就是个破蘑菇吗,自己穷显摆个屁? 他还恨拜个干老子就算了,住在一起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留个狗屁便门? 翻个墙很难吗,走个正门很麻烦吗?现在玉芝成了祸引,便门成了鬼门关。 都不说话,李宗瑞嘴贱,当然闲不住,便仿佛茫然不知自己做过什么,躬身对赵佶嘻嘻笑道:“官家说笑了,玉芝怎么会从便门飞走?若是官家担心,小子愿意领个差事,先走一步给官家守门去。” 赵佶被提醒了,眉头不由竖起。 是啊,此事真不真,总要去瞧瞧。梁师成威孚于内,王黼震慑于外,此二人一个眼神,就有无数人奔走,若是让他们使人做了手脚,喊起撞天屈来自己能怎么办?处罚,无罪,放过,真当我是汉献帝吗? 梁师成近侍身前察言观色、开脱遮掩,王黼了然于外弄权结党、欺下瞒上,朕还是大宋天子还是汉献帝? 思索片刻,赵佶从身上解下小印,递给李宗瑞冷声道:“就派你个差事,这是朕的随身印玺,上面刻着宣和主人,你拿着领着部分左班殿直且去,如朕亲临可便宜行事。” 梁师成、王黼脸色灰白,这回终于恨起这孽障了,这小子是下死手,要绝人活路啊。 李师师哀叹,王家要倒霉了,赫赫宰执大臣,堂堂大宋太宰,前景恐怕凄凉。 吴敏眼中精光闪烁,这小子黑啊,决啊,李纲,你生了个妖孽啊! 十五岁啊,毛都没齐啊,这可是梁师成,这可是王黼,居然一个小小的妖风就吹乱了朝堂,恐怕这天下的风向要变了。 李眉冷,冷得直打哆嗦,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瞧着李宗瑞谢恩领了旨,就屁颠屁颠地跑了,急忙撂下一句“我也去瞧瞧”,便跟着跑了个屁颠屁颠。 太常寺,礼乐宗嗣之所,国家大典之地。 李纲忧心而坐,没心思搭理门外那些蝇营狗苟的小官,正哄哄而鸣。 “少卿大人脸色可不好啊。” “能好吗,他儿子打了王相的亲孙子,估计这会儿正倒霉呢。” “师师大家不是护着那小子吗?” “也就是保条命罢了。” “怎么说,李师师的面子还不够?” “够,可是梁都知和王相,被打了这么大的脸,若是不找回来,日后怎么镇得住?” “没错,我可听说,王相这次发了狠,必要找回这个面子。” “哼,说你没脑子,你还真傻,即便打死李少卿的儿子,这脸就能找回来了?” “那还能怎样?” “怎样,哼,估计李少卿这才回京,恐怕又要去岭南了。” “不会吧,李少卿《制虏论》听说深得今上看重,能为了儿子轻浮,就立即再贬?” “若是惹了别人,当然无妨,这可是梁都知,这可是王太宰,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瞧见没,连衙役都躲得远远的,连口茶都不给上。” “可怜啊,李少卿冤啊,他儿子真坑爹。” 金梁桥街,李家。 “母亲,吃点东西吧,可别饿坏了身子,儿子给您端过来。父亲不是说,有吴学士和李师师,小六子没大事儿吗?” “谁知道,你父亲也没撂死话啊,只说不会有大事儿,那不是就说还有小事儿。老三拿开,我不吃,小六子不回来,uu看书 .ukanshu.c娘怎么吃得下啊,我苦命的儿啊…呜呜…” “母亲,二哥就在金钱巷候着呢,女儿让相公也去了,两个人盯得死死的。若是真有什么不好,二哥去找爹,您女婿回来报信,如今他们都没回来,可见还无妨。” “大姑奶奶,嫂子听说,梁师成和王黼深得官家信宠,他们俩在朝堂又能呼风唤雨,这吴学士和李师师,能抵得住他俩吗?” “嫂子,嘴里能不能把个门,我这才给母亲宽心,你就不怕吓着她,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我…” 一个身影蹿了进来,正是李萱相公谢博文,气喘吁吁抢过一杯凉茶,也不管是谁喝过的一口倒进嘴里。 然后不等问询,便冲着众人喊道:“小六没事儿,人出来了,说是被今上派了差事,是什么钦差大人,由御营将士护着去王家了。二哥已经去给岳父传信,我就跑回来了。” 张氏挺身就站了起来,拉着谢博文急道:“钦差,什么钦差,他一个孩子能当什么钦差?还有御营,到底是保护还是押送,你给我说清楚了。” 内城,王黼宅邸,大门前。 狐假虎威洋洋自得的李宗瑞,手指上的系绳甩得痛快,宣和印玺划着圆圈飞得猖狂。 李眉,瞅着这小子亵渎圣物没好气,看着王家被撵出来的仆众又可怜。 左安世,内侍省左班殿直成中郎,带着几十个御营侍卫,表面上恭恭敬敬从旁护卫,脸上却一个个神情愤怒,似乎李宗瑞要不是“天使”,身上负有皇命,手里还转着宣和玉玺,早就将他乱刃分尸了。 第37章 汴京立威1石7鸟 前面,是王黼家三百多个又哭又闹的仆从组成的恨水。 后面,是御营五十个扶刀冷视的左班殿直阵列的怒火。 左面,是宿敌死丫头片子李眉的鄙夷。 右面,是大奸似忠的副指挥使左安世,一直装傻仰头看天。 瞧着李宗瑞不像话,李眉便没好气地说:“如此亵渎圣物,小心你的狗头。” 李宗瑞瞧瞧舞动的玉玺,无所谓的摇头晃脑嘚瑟:“小丫头知道个屁,我这是龙威环绕,沐浴圣光。” 李眉鄙夷道:“就你,插上羽毛也变不成凤凰。你仔细些吧,他们都是左班殿直,哪个不怕梁师成,哪个不是他喂饱的?要不是你领了皇命,估计早就拿了你的人头,送给梁师成讨好去了。还天使,小心人家把你打成一坨臭狗屎。” 李宗瑞得意洋洋,对李眉嬉笑道:“打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我是谁,钦差大臣,如朕亲临,堂堂天使,不好好伺候着,非给他们上点眼药不可。” “老左啊。 “……” “左副指挥使!” “………” “左安世!” “……” 靠,装聋作哑,给少爷玩阴的。 手指一停,玉玺飞转半圈落入掌心,李宗瑞直接将手伸在左安世眼前。 “啊,末将在!” “原来只是聋子,不是瞎子!” “……” 李宗瑞忍无可忍了,扭头冲着左安世骂道:“你敢不尊皇命?” 左安世眨巴眨巴眼睛,良久才抱拳躬身,故作委屈道:“您也没吩咐让末将做什么啊。” 李宗瑞给呛到了,忍了忍才哼道:“你的差事办完了吗?” “回…小…那个小大人…” “叫天使,少爷如今手握玉玺,身负皇命,乃是钦差大臣,懂不懂,能不能有点眼力价儿?” “是,天…屎,呵呵…” “你才是屎,嘴皮子别拌蒜,要称呼少爷为天使。” “你…行,天使,末将可是按照您先前的吩咐,把王相家的仆从都撵出来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人是撵出来了,可都杀气腾腾堵在门口,让本天使怎么进去?” “走进去呗。” “你大爷的…” “天使,皇命可是让末将护卫您,这些都是良善仆人,天使您又没有危险,还让末将作甚?” “谁说没有危险,这哪里是良善,明明是王黼起兵造反的精锐!” “啥?造反,还精锐?”左安世无奈用手指着王家老少家仆,对这个不着调的“天使”问道:“就这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王黼居心叵测啊,宅邸里竟然私蓄死士。幸亏少爷忠君爱国,陷害,啊不,直言陈奏不避生死,为皇帝老子揭开他的真面目,否则他老人家一会儿来了若被王黼宰了,啊不,挟持了,还不自知呢。哎,忠臣啊,义士啊,说得是谁,就是少爷我啊。你瞧,我这天使都不敢进门,这就是铁证啊。”” 左安世被“天使”一番自吹和感叹,弄得晕晕乎乎,良久恍然大悟,这小子黑啊,直接将王相往谋逆上扯啊。 “造反?天使言过其词了吧,这一个个手无寸铁,造什么反?” “这难道不是硬兵器?” 左安世顺着李宗瑞的手指,就看到王家仆人手里的扫帚和抬水用的木杆儿。 “这难道不是软兵器?” 左安世抬眼又瞧瞧,砸吧砸吧嘴没理天使,抹布和毛巾而已。 “你什么态度,不知道我是天使吗?” “哎,天使,就算扫帚抹布也算兵器,一群下人敢对您动手吗?” “下人,白瞎了你的狗眼,你如此见识浅薄,没上过战场吧?” “末将是没上过,难道天使懂兵事?” “废话!”李宗瑞扯着左安世的胳膊,指着还端着洗衣盆的媳妇说道:“这是远攻!” “啊?” 李宗瑞手指又扫向拿着扫帚和木棒的男仆,对左安世喝道:“这是近战!” “啊?” 左安世还没等反应过来,又瞧向被天使指着提了马桶的丫鬟,听见熟悉的怒斥:“这是化学…啊不,是毒气战!” “还有,瞧见那些老娘们没有,她们是阵前骂战的精锐!那几个手持马鞭的是骑兵,还站在两边,分明是要分路突击。” 左安世无语,李眉噗嗤笑道:“那是赶骡子的吧。” “死丫头闭嘴!左副指挥使,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埋伏?” “啊?什么埋伏?” “门匾,会不会掉下来砸咱们?两头石狮子瞧着不稳当,会不会忽然飞起来撞咱们?大门晃来晃去的,会不会倒下来压咱们?你我身负重任,麾下还有三军儿郎,岂能轻赴险地,为将者要谨慎啊!” 左安世想死,不是碰见个极品天使想死,而是知道这小子故意找事,气得要死。 自己深受梁都知提拔之恩,虽然梁师成没有发话,自己却想立功买好。 天子外出,自然有御营护卫,自己作为领军的副指挥使,自然离得不远。 堂堂梁都知和王太宰,居然被一个小泼皮给掀翻了,为个破玉芝和便门惹恼了官家,自然看了个清楚。若是别人,早就配合着旁边这位新贵落井下石了。 可想着以梁都知和王相公在官家心里的分量和感情,估计也就是略作处罚,过些时日也就没事儿了,自己如何能得罪,如何不预先卖个好? 所以,明着不敢违命,撵了王黼家的仆从,暗地里却在拖延时间,给机会让王家赶快做些手脚,将那个要命的便门封死。哪怕封不死,弄点花花草草或者是蜘蛛网、黄泥什么的,做做样子也好啊。 知道这个天使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是虽然在这里胡说八道,却似乎也不急着进去,得意洋洋地在这里装模作样,硬是给了王家可能掩饰证据的时机,心里便有点没底。 左安世哪里知道,李宗瑞的确得意,但没有忘形。 为什么得意? 本是来求和免罪的,谁知道居然一举翻盘了。 因为王黼要被免职才敢打他孙子的,谁知道让王黼倒霉的居然是自己。uu看书 .uukanhuco 一个草民,哦,不,一个部级领导的小儿子,打了总理的孙子,不仅没完蛋,还让元首的贴身秘书和总理一起倒霉,想都不敢想啊。 为什么不怕王家掩盖证据?因为他要的就是王家掩盖证据。 你能怎么掩盖,烧了砸了,你敢吗? 移植草木,泼洒黄土,弄出一副好久没人往来的样子,你当赵佶傻啊? 也就是这些没文化的仆从和御营将士,能扯出这种犊子来,只要赵佶看到便门存在,梁师成和王黼就要倒霉。 做旧更好,就这么点时间,你以为你是时间之神,可以遮掩所有痕迹?到时候少爷再给你上点眼药,恐怕就不是罢官可以消除赵佶怒气的了。 所以,李宗瑞完全没有立即进去的意思,而是真真正正地得意,这辈子还能当天使,还有御营护卫,身前三百多观众,身后五十名大内侍卫,周围看热闹的怕得有千八百吧。 这是内城,能看热闹的有几个老百姓,还不都是大宅院派出来的探子。 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咱李宗瑞少爷的名字。 否则周玉墨的琉璃生意,可不敢放开手脚啊。那么大的利润,再如何低调就能不为人知?随便一个王公大臣就能夺了去,自己老子可不一定能管,也不一定愿意管。 李家、我爹、自己、周玉墨、梁师成、王黼、赵佶,少爷这是一石七鸟,你们知道个屁。 老李家和少爷我,今日就在京城立字号了,明告诉你们,梁师成、王黼都是个屁,你们谁还敢惹我。 第38章 天使大人知兵事 听见不远传来开道锣鼓,知道赵佶等人就要到了。 等看见黄罗伞已经出现在视线中,李宗瑞便收起小人嘴脸,对左安世阴险坏笑道:“老左啊。” “末将在!” “你要倒霉了。” “啥,天使您啥意思?” “官家就要到了,若是见我还被阻拦在门外,你说会怎么样?” “啊,你、你、你,是你自己不进,可不关末将的事儿。” “我让你驱散王家仆从了没有?” “让了。” “你动手了吗?” “啊,这,您也没急着催啊,反倒竟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说,他们拦了天使的路,本天使进不去。” “这,你是说了,可人家没怎么着您,是你自己不着急进啊。” “哎,眉儿姑娘为证,我吓唬了你半天,你都不为所动,就是不肯护着本天使进门。你说,若是官家见了钦命天使,还带着宣和印玺和五十名御营将士,却始终进不了王家的大门,会怎么想梁师成,会怎么想王黼,又会怎么想你呢?” “你、你、你栽赃陷害!” “废话,梁师成王黼,本少爷都给阴了,载你的脏又算个屁!现在了解我了吧,本少爷是不是很睿智、很英明?多穿点,北方冷,甲胄要结实,女真人的刀子厉害。哎,还是这么善良,居然对你们也如此关怀备至、细心呵护啊。” “啊?末将错了,天使饶命啊!” 左安世和五十名左班殿直,一齐跪倒在天使脚下。 “阴险。” “死丫头片子。” 世上是否有人多智而近妖,可以运筹帷幄一步十算? 当然有,先秦鬼谷子,大汉张子房,三国诸葛亮,明初刘伯温。 李宗瑞显然不是,他不过是仗着先知先觉,有点小聪明还非常不要脸。 因为知道王黼的下场,才不怂了敢打王黼孙子。 因为知道有李师师、吴敏护着,所以才敢面君。 因为知道赵佶的本性,所以才会耍泼皮,当然这也是他的本性。 因为梁师成和王黼步步紧逼,才会放手一搏。 因为知道梁师成和王黼的隐私,才能下死手坑他俩,顺便给李家在京城立字号。 因为左安世阳奉阴违,所以顺手推舟,连他和五十个左班殿直一起坑,正好给梁师成和王黼再加点料。 因为自己进不去王黼家大门,当然也不敢进,谁知道进去以后会不会被打闷棍?所以就由着王家清理犯罪现场,然后把赵佶的怒火再烧旺点儿。 因为得罪了御营,就很可能会犯了禁军的众怒。别说未来自己老子还要使唤他们,万一有个胆大包天之徒,为了报复给自己来个埋伏,恐怕会小命堪忧。 所以等赵佶怒火中烧,要先收拾左安世等人的时候,李宗瑞一句“内廷水深,盘根错节,忠奸难辨,使功不如使过”,便既忠了君又进了谗言,还顺便收买人心救了五十一条性命。 先是不知不觉被李宗瑞坑得十死无生,左安世等人自然畏若鬼神。然后出乎意料让李宗瑞一言绝处逢生,左安世等人自然又感恩戴德。 因此,看着李宗瑞的眼色行事,自左安世以下所有侍卫,一个个都恨不得伸出舌头,将梁师成和王黼家的隔墙全舔一遍。 不出意料,不仅找出了本就难以遮掩的便门,还将仓促移植的草木藤蔓和用于做旧的黄泥及蜘蛛网,你一言我一句如同《洗冤录》里的宋慈,积极踊跃英明果敢,把这显而易见的案子,旁征博引深挖人心,揭发得一丝不剩。 所以,梁师成、王黼二人,在经受了李宗瑞从干爹干儿、勾结弄权、贪赃受贿、阻截天使、操控御营的一盆盆脏水后,李宗瑞又添了销毁罪证试图欺君的最后一把火,终于让赵佶对二人厌恶到了极点后,亲近信任之心也被烤焦了。 赵佶铁青着脸挥袖就走,李师师一边跟上,一边死死拉着还要看热闹的李眉,而吴敏感叹着后生可畏,大步迈得精神抖擞。 臭不要脸的李宗瑞,本着落井下石,不占便宜就难受的暗黑本性,居然追上去向赵佶主动请缨,要领着左安世等人继续查看王家,搜验还有没有欺君罔上的罪证。 赵佶虽然没有当场论罪,可对梁师成忌惮已深,对王黼厌恶至极,哪里还会给他们俩面子,盛怒之下当然点头准了。 也许是对梁师成还有些情分,只是让李宗瑞重点查看王黼一家。 虽然“宣和主人”的玉玺上交了,可这个“钦差天使”和“便宜行事”的头衔,自然让李宗瑞咬死了不放手。 梁师成和王黼的宅邸何等宽广,一道隔墙将整片幽深的园林中分为二。 山石草木错落有致,亭台楼阁相映成辉,池塘湖泊溪流潺潺,名花异草竹林摇曳。 文人雅士身处其中可流连忘返,小人李宗瑞却垂涎欲滴,恨不能抢过来归自己所有。 便门中央一把紫檀木太师椅,李宗瑞高坐其上留着口水。 梁家一侧二十五位勇士阵列,王家这面二十五个猛士列阵,u看书 .uukansh左安世如同狗腿爪牙,殷勤得一旁伺候。 御营将士盔明甲亮,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照射着一脸灰白的梁师成和面如死灰的王黼。 收回贪婪的目光,吸回流到下巴的哈喇子,李宗瑞嫉妒地瞧着梁师成和王黼,挥挥手就让左安世这条狗凑近。 “老左啊。” “末将在,天使大人您吩咐!” “官家仁慈,不让咱骚扰梁都知宅邸。梁家这么大也看不清楚,你说那里,对,就是那里,金光闪闪的,是不是天子的龙袍和仪仗啊?” 左安世顺势看向远处,只见湖光滟滟反射着金色的阳光,脸色一垮就变成了结巴:“这个,这个,看着挺像。” 李宗瑞白了左安世一眼,不高兴道:“屁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挺像?” “啊?这个吗,是吧。”左安世偷瞧了梁师成一眼,干脆认命,谁让你倒霉了呢,而且这小子黑啊,咱惹不起。 “还有那里,对对对,就是那里,银光闪闪的,是不是兵器?” “啊?是!”左安世这次非常干脆,绝不拖泥带水。心说,光滑的铜柱反光,可不就是银光闪闪吗?既然是黄铜所铸,当然能做兵器,天使大人言之有理。 “还有那里人影绰绰又躲躲藏藏的,是不是护军和死士?” “是!”左安世更干脆了。 经历了王家门前那一幕,连媳妇婆子都是能作战的精锐,又何况是梁都知家里的壮丁? 天使大人在兵事上的眼光,那是何等“高明”,左安世早已拜服! 第39章 老梁隔壁为何是老王 “公子高明,咱家到底还是小觑了你。”梁师成恢复了脸色,居然毫不动怒:“既然这次咱家输了,自然无话可说,公子又何必故作小人?” “哦,梁都知也认为少爷高明?”李宗瑞得意了,心中使劲儿催促老梁,你快点夸,少爷承受得起。 “公子自然高明!胡搅蛮缠连消带打,就破了咱家和王相的谗言。两句马屁一首清词,又破了咱家和王相的圣心。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既开脱了官家,又让官家厌恶了咱们。见微知著以家事论国事,坚定了官家对你爹的信重。得子如你,李伯纪命好啊!” “嗯,你说的对,老左,少爷我就是这么策划的。”李宗瑞一句没听明白,可梁师成是在夸赞自己,这还是非常清楚的。而且当着左安世,自然要扮演诸葛孔明。 左安世是御营老油条,此前之事历历在目,梁师成的分析总结自然听得明白,因此对李宗瑞的忌惮越发强烈,点头哈腰伺候得更为恭谨。 “前铺后垫,左拉右扯,等水到渠成,公子反手一击,咱家输得毫不冤枉。这还不算,公子利用左安世的投机和王黼家仆的愚蠢,终于让咱家和王相输得彻彻底底。佩服啊,幸好公子年方十五,否则李伯纪怎会在沙县耽误七年?” “哈哈,梁都知过奖了,少爷很惭愧啊,才学了点皮毛而已。”李宗瑞眼睛都笑出花儿了,让梁师成说得自己都佩服自己。 “只是咱家有两事不明,公子可否赐教一二?” 李宗瑞大方地挥挥手:“你问,少爷有教无类,知无不言。” 梁师成拱拱手:“咱家不信这都是公子的谋划,这幕后军师可是吴敏吴元中?” “啊?”李宗瑞愕然,你他妈夸了少爷半天,感情都是扯淡啊。 梁师成嘿嘿冷笑:“果然如此,螳螂捕蝉,想不到黄雀竟是吴元中啊,清词写得果然华丽,咱家真是走眼了。” 梁师成圣眷未衰,既然他愿意把黑锅扣在什么吴敏身上,李宗瑞自然向着老子和自己,干脆就不解释。 “还有,咱家和王黼家的便门,素来隐秘无人能知,就是吴敏也不可能知晓。却不知,公子又从哪里听来的?”梁师成心有不甘,自然死死追问。 难道能告诉你,是后世老教授说得,就是告诉你,你能信吗? 而且刚刚把梁师成的仇恨甩锅给吴敏,此时李宗瑞这怂货自然照方抓药,非常阴险地笑道:“少爷也不知道啊,面君前有人给我传了个纸条,本是不信可让你们逼急了,只好不管不顾扔了出去。” 梁师成冷然问道:“是什么人传得纸条?” 李宗瑞左瞧右瞧思索如何编造,忽然瞧见左安世一脸奴才相,心中一动便故意摸摸额头:“好像是个军卒。” “果然!”梁师成暴怒:“此便门除了咱家和王相,就只有童贯知道,原来竟是他!这是看清官家为燕云之事厌了他,想取代咱家上位吗?” 啊?这也行?李宗瑞有点蒙。 本就是顺嘴胡说,居然让梁师成联想到了童贯,这算是意外惊喜吧。 坑童贯自然毫无心里压力,可这完全是计划外产物啊,哎,童贯,算你倒霉,你自求多福吧。 见李宗瑞一脸惊讶还不吭声,梁师成冷笑着将童贯加入黑名单,然后拱手对李宗瑞笑道:“公子聪慧,身后还有高人推波助澜,咱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且输得心服口服。李公子,朝堂胜负转手之间,权势之下敌我难分,若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咱家不才日后也能助公子一臂之力,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两万贯,你我恩怨两清!”李宗瑞伸出两个指头。 赵佶如此愤怒,仍然对梁师成手下留情,可见梁师成圣眷未衰。而且太子赵桓对梁师成也十分亲厚,既然不能一下子拍死,李宗瑞自然愿意让他花钱消灾。 “哈哈,公子倒是敢开口?”梁师成笑着嘲讽。 “一万贯以下,苏过学士用钱,都知问都不问,少爷还比不上苏学士吗?” “成交!”梁师成很干脆,心里恨不得这小子多要点,只是怕这小子警觉再惹出乱子,便忍下了挖坑设套的心思。 两万贯当然不少,可对于梁师成而言却是不多,赵佶知道了也就是一笑,只当是小孩子报复心强胡闹罢了。 若是再多了,就是贪心无度,欺凌落水狗,这狗再气人也是多年养大的,贪心无度,可就要挨打了。 勒索完梁师成,李宗瑞便扭头对王黼笑了。 王黼看见李宗瑞的笑容,不由出了一身大汗,不是吓得而是心疼。 罢官免职已是定局,还能怎么样?可如今权势不再,这安稳日子若要过下去,恐怕这孝敬银子少不了。 而且,以这小子的德行,绝不会大人大量,让自己和梁师成一样。 “王相,您说说,您这宅邸,到底让不让老左搜一搜啊?” “回钦差大人话,不用,万万不敢劳烦左指挥。您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言,哪怕倾家荡产,王家一定不敢不从。” 李宗瑞笑道:“你不老实啊,还给少爷挖坑,我若真收了你全部家当,恐怕少爷明日就要倒霉。王黼,少爷不傻,少给少爷玩心眼,一口价,五万贯!” 王黼心疼得咬牙,气道:“你小子真敢要,这还不算让老夫倾家荡产?” 李宗瑞得意道:“也就是你王家一毛而已。uu看书 .uukanshu 再说,少爷就拿一万贯,御营将士辛苦一番,也得给一万贯犒劳吧,剩下的少爷全上交官家花销。不仅你,梁都知那两万贯,少爷也上交一半儿。怎么样,少爷我大气吧,这事儿办得漂亮不?” 见王黼阴着脸点头,左安世高兴了,连忙问李宗瑞:“大人,还有我们的?” “怎么,你不要?” 左安世嘻嘻笑道:“大人赏赐,怎能不要。不过,大人你虽然大人大量,这贵手是不是抬得有点高,五万贯是不少,可对王相来说,毛毛雨而已。” 见左安世比自己还贪,李宗瑞没好气道:“我倒想把王府都搬走,可这老小子门下多如牛毛,沾点便宜谁也不会多事,吃相难看了就不怕有后患?你若是觉得不足,难道一会儿就不能偷偷顺手牵羊么,至于牵几头羊,全是你的事儿,可跟少爷我没什么关系?” “了然,了然。大人那份,小人自然也给您备好。” 李宗瑞起身,左安世连忙搀扶,李宗瑞很是受用。由着左安世扶着走到王黼面前,无限同情道:“老王啊,以后再生孙子要好好教,别爹没坑着却坑了爷爷。” 见王黼苦笑着点头,显然心有所感,表示十分同意。 李宗瑞又转头看向梁师成,看了良久也不说话,看得梁师成冷汗直冒,不知道这小子又憋着什么坏。 终于,李宗瑞噗嗤笑道:“老梁啊,你说你也是,和谁做邻居不好,隔壁非要姓王,还整个了便门,这回被绿了吧。” “啊?”梁师成自然不懂。 第40章 嘴贱的猪队友 “嘶…” “老金,嘶个屁,爷爷还赶时间呢!” “就是,赶快报价,敢糊弄我们左爷,就砸了你这古董铺子!” 金掌柜哆哆嗦嗦,瞧着七八个得意猖狂的御营侍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眼冒金星,只得小心翼翼地赔笑:“不敢,不敢。” “呦呵,你这贼厮鸟说俺们不敢?” “非也,非也,小的是说,万万不敢黑心,吞没诸位军爷的银钱。左爷,这几个大的一个一千贯,这十几个小的五百贯一个,您可满意?” “你这黑了心的,太祖爷爷时期的官窑,你他娘的就给这些?算了,爷爷赶时间,懒得和你计较,就这么着,不要铜钱不要交子,爷爷就认百宝阁的银票!” “小人明白,银票马上给您开。” 左安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回头对手下骂道:“磨磨蹭蹭没力气啊,一会儿分钱有本事也往后躲!麻利的,把那十几箱玉石玛瑙搬过来,给老金开开眼。” 金掌柜脸色一白,喃喃道:“玉石,玛瑙,还十几箱?” 左安世笑道:“这有什么,没见到后面还有马车吗,那儿还有百八十盒字画儿呢。” 金掌柜扑通跪下,脸色煞白,带着哭腔问道:“左爷,不是打劫销赃吧,没有名头小人可不敢收啊。” 左安世嘻嘻笑道:“勒索!” “啊?” “放心,从王黼王相公家顺来的。” “嘶…” “没出息,放心吧!钦差领的头,大头归官家,咱就喝个汤,屁事儿没有。赶紧的,估估价钱快开银票,钦差他老人家还等着呢。” 折腾了许久,左安世领着众将上了茶楼,一个个乐得呲着大白牙,上前给“天使李大人”请安。 等李宗瑞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十几桌侍卫便一个个死死盯着,瞅着左安世将好几厚沓子银票,上交给了李宗瑞。 然后又一齐眼放金光、留着哈喇子,热情奔放地瞧着可亲可敬的“李大天使”。 “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儿!”李宗瑞嘚瑟挥了挥银票,便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笑道:“老左,这是多少啊?” 左安世听得浑身舒爽,“老左”,大人叫得多亲切、多平易近人。 爽是爽,可不敢让“天使”大人等着,连忙将身子站起一半儿,拱手冲李宗瑞赔笑:“大人,俺老左可是下了死力气,王家的东西没少顺,价格也是一个个亲自谈得。整整十万贯,末将立刻就给您送来了,可是一丝油水也没敢捞。” “行了,表功诉苦都给少爷收了,说得好像你多为难似的,让别人听了,还以为少爷让你杀敌报国去了呢。” “哈哈…哈哈…”侍卫一阵轰然。 “老左啊。” “末将,啊不,小的在!” “那七万贯,你拿一万和兄弟们分了。” 众侍卫一齐起身,拱手谢道:“谢大人赏赐!” 李宗瑞呸了一声,笑道:“一万贯就卖命,你们不嫌命贱,少爷还嫌寒酸呢。都坐下,还没完呢。” 果然,大人大气啊!这顺手牵羊的十万贯,也没忘了咱们。 五十一个殿直,一个个喜笑颜开,将一番番忠心和感谢送了上去。 他们哪里知道,若不是这钱吞不下,李宗瑞哪里舍得,就是给也一人一贯打发了,就这都得让他心疼好几天。 “你们一万贯,少爷两万贯,天家才四万贯,从这十万贯里给官家凑个整,上交给官家开销。” 左安世大拇指一竖:“您英明!” “剩下的四万贯,少爷不拿,你们分一万,其它三万贯,给京里的禁军将领送去。老左,你出身京营,人头比我熟,这事儿就靠给你了,一定打点好了。” 左安世有点心疼,便埋怨道:“大人,咱们辛苦一场,分润些给他们也就罢了,怎么给这么多?” 废话,少爷我不怕文人太监,就怕那些武夫丘八,要不是怕你狗急了跳墙,少爷能救你还给你银子? 你才一个副指挥使,禁军里想给梁师成、王黼卖好的多了去了,咱这是花钱买一时平安,怎么也得熬到赵佶下旨之后。 再说了,少爷我来到这北宋末期,虽然没敢胡乱掺和历史走向,可毕竟这小蝴蝶翅膀也算扇过了。若是有什么连锁反应,届时李纲没守住汴梁,少爷全家的性命和名节,可就不好说了。我可不想当个女真奴隶,跑到寒冷的北方去受苦受罪。 日后我老子还指着他们守汴梁呢,这时候能不先攒点人情? 当然,这话不能跟他们说,便笑道:“老左,你们捞得不少了,小心过犹不及。如今老左也就是个副指挥使,你们一个个就更不用说了,在上四军和内侍省的大员眼里,你们算个屁!可别为了这点银钱,就把前程和全家老少都搭上。” 左安世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大人英明啊,要不是大人提醒,咱们就得意忘形了。都是一帮连骨头都不放过的狼狗,若是忘了孝敬他们,恐怕没个好下场。” “就是,听大人的准没错。” “别让银子花了眼,瞧瞧大人,这十万可是一文不要,仗义啊!” “老左,十万贯,你亲自给官家送去。官家要是问,别瞒着实话实说,欺君可是大罪,梁师成和王黼厉害吧,不也是因为这个倒的霉吗?” “是,大人放心!” “禁军将领,按照名位等级,你们分个工一家家跑,可别昧了银子和少爷的名号。” “大人放心,准准以大人名义送,一分都少不了。” 折腾了一天,把梁师成打得半死,把王黼打得全死,怀揣着两万贯银票巨款,李宗瑞终于不当“天使”当儿子了,被左安世恭恭敬敬送回了李家。 刚过照壁,就见到老子李纲,正送吴敏大学士出门,便只得站住,对李纲和吴敏施礼。 “儿子拜见父亲,侄儿拜见吴世叔。” 李纲没有说话,本来笑容可掬的脸,忽然就阴了,眼睛瞧着小儿子,发出幽幽的寒光。 吴敏笑得很开心,走过来拍拍李宗瑞的肩旁,若有所思地看看李纲,忽然噗嗤一笑,对李宗瑞挤挤眼睛笑道:“你很好!前面表现得好,现在看着也好,一会儿好不好,那你得问你爹。走了,以后有时间,到叔叔家做客。” “世叔,你老啥意思?” “好自为之吧。”吴敏笑着拍拍李宗瑞,大步流星往外走。 “书房等我!”李纲看都没看儿子,撂下一句话就急着送客。 有危机,有风险,敏感的李宗瑞,如同受了惊的猫,急忙往里面去找老娘。 吴敏刚出门,就见到左安世领着几个手下又返回来了,便笑道:“左安世啊,不回内侍省,你怎么跑李家来了?” 见是吴大学士,左安世连忙施礼,然后笑道:“末将送天使,啊不,送李公子回家,结果还没走远,发现李公子的东西忘拿了,这不就急忙忙给送来了。” 吴敏坏笑道:“什么东西,让我们瞧瞧。哦,对了,这位是李少卿,你家天使的父亲,你说我们能不能看?” 左安世连忙给李纲施礼。u看书 ww.uukanh 虽然李纲面色阴沉不理他,可怕极了爱极了李宗瑞,所以左安世也没什么不满,开口笑道:“看,当然能看,有什么不能看的。哎,你们几个慢点,小心别把公子最喜欢的物件儿给弄坏了,到时候打不死你们。” 几个侍卫一齐应声,果然小心翼翼地从货车上,抬下一个高高的东西,还被布匹仔细包裹保护着。 李纲胡须一动,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左安世笑着摆摆手,侍卫掀开布匹,露出一尊五尺高血红的珊瑚树,在晚阳的照耀下,正晶莹透亮闪闪发光。 吴敏吸溜了一口气,目瞪口呆道:“这可是王相的珍爱啊,他过寿的时候见过,怎么让你们拿到李家了。” 左安世不屑笑道:“再爱也得给!要不是李公子人格高尚两袖清风,连家都给他搬空了,一个珊瑚而已,算个球!就这,还是咱公子大度,否则,怎么会才割这么点肉?” 吴敏瞧瞧李纲,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很不怀好意,故意问左安世:“你们割了多少肉啊?” 左安世遗憾地摇摇头,对吴敏抱怨道:“才十七万贯,孝敬天子十万,满京城禁军还要分三万,我们能留下几个子,就是个辛苦费啊。哎,公子不愧是李大人之子,视王黼的万千家财如无物,除了这破珊瑚,连孝敬带打点的,和俺们这些杀才一样才拿了两万贯,俺御营将士佩服啊。李公子,他是这个!” 一个茫然不知自己嘴贱的大拇指,就牛哄哄得竖在李纲眼前。 第41章 乱78糟的家庭会议 一脚踢开大门,书房里空无一人,想都不用想,李纲扭头就走,怒气冲冲就去正堂。果然一眼就瞧见那个孽障,正畏畏缩缩躲在一家人身后,警惕地看着自己进来。 “孽障,跟我去书房!” “爹有杀气,儿子不去。” “你皮痒痒了?” 见老子上前要抓自己,李宗瑞灵活地一闪身,便滑溜到老娘张氏身后。 “你给我出来!” “不!” “别逼我动手,出来!” 李宗瑞从张氏身后伸个头,一脸不服气道:“要揍您也在这儿打,反正这次我没犯错。” “你这逆子,我…” 张氏见李纲上前,连忙挺身拦住:“老爷,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妾身担足了心,好容易孩子全须全影得回来,妾身还没好好问问,您就要打要杀,您还是不是他亲爹?” 听夫人这话问得混账,李纲更气了,这不废话么,我不是他亲爹谁是? 李纲当然不知道,他还真不是! 李萱急忙拉着父亲,半扶半推将气呼呼地李纲,送回桌前坐下,又殷勤地递上茶,柔声相劝:“父亲,且消气。小六去了一天,全家提心吊胆的,连口饭都没吃。好容易父亲回来,可吴学士就上门拜访,你们在书房嘀咕了半天,母亲心急火燎却不敢打扰。还好小六平安归家,父亲却这般气恼,到底他面圣如何,父亲又为何生气,说出来让女儿也听听。若是他真有错,您再责罚他不迟。” 李纲没好气道:“面君如何?他好得很,好得都快成精了,好到我的老脸都快让他丢光了啊!” 张氏急道:“可是吴学士说了什么?” 李纲怒道:“当然,你也是读过书的,这谢家宝树偶有黄叶,青骢俊骑小疵难免,可是什么好话?” 这自然不是什么好话,而是给面子的挖苦讽刺,张氏瞅瞅满脸委屈的小儿子,便又问老爷:“老爷先别生气,他又干什么混账事儿了?” “问我作甚,你们只问他!”李纲哪有脸愿意重复吴敏那调侃似的复述。 张氏一指头戳在李宗瑞头上,着急地问道:“小六,你怎么了,干了什么能把你爹气成这样?” 李宗瑞委屈道:“我没干什么啊,不仅没错还立了功,否则皇帝老子能给我爹加官进爵?” “啊?皇上给你爹升官了?” “对啊,儿子费心费力,不仅帮我爹顶住了梁师成、王黼的谗言,还让皇帝老子龙心大悦,给爹加了朝奉大夫。谁知道爹不仅不高兴,一见面就要打我,娘,儿子冤啊!” 儿子平安回来本就高兴,谁知道老爷却发了脾气,以为小儿子在天子那儿又闯了大祸,想不到却居然是给老子挣了个朝奉大夫。 张氏心里既欣喜又生气,不由对李纲埋怨道:“想不到小六还有这个本事,老爷受到天子恩赏,难道不是好事儿吗,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李纲本来端起茶碗想喝,听张氏问得堵心又撂下,冲着张氏气道:“你怎么不问问,他是怎么给我升的官?你再问问,他自己又是怎么当的官?吴元中可是说了,这小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碗茶的功夫,先得了个从九品,然后下嘴唇一碰上嘴唇,一眨眼又升了正九品。元中还夸我教子有方,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小六也是九品官了?”李萱高兴了,走过去围着李宗瑞打量一圈,拉着弟弟的手笑道:“小六争气,不枉母亲和姐姐疼你一场,快跟姐姐说说,是个什么官?” 张氏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高兴骄傲加得意,如同喝了蜜水怎么也合不拢嘴。 忽然一把抱过小儿子的脑袋就往怀里拉,嘴里还一叠声地欢呼:“我儿聪明,我儿能干,我儿了不起,娘今晚可睡不着觉了。回头得给你爷爷上柱香,得告诉他老人家,他最疼的小孙子有出息了。” “六弟,三哥恭喜你,行啊,九品官身,比哥哥强。” “是啊,二哥替你操了半日的心。对了,在金钱巷,你说你被官家派了钦差,难道不是糊弄我和你姐夫,竟然是真的?” “哎呦,大喜事儿啊,公公和小叔子都升了官,这不是双喜临门吗?婆婆,咱家要不要摆酒宴请亲戚,是不是好好庆贺几日?” 张氏笑开了花,闻听二媳妇凑趣,自然乐得找不着北,一叠声地喊:“准备去,准备去,谢家要请,老爷的故交要请,老二老三的同窗要请,你好好筹划筹划,咱们家得乐呵个几天。” “邦邦”!桌子被李纲拍得震天响,终于将一群乱七八糟和不知所谓打断了,李纲愤怒地哀怨:“主题,注意主题好不好,你们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们想气死我不成?” 见张氏等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眉来眼去摸不着头脑,便指着李宗瑞怒道:“孽障,你自己和大家说明白,吴学士可说得清楚,若是有半句瞎话,我揍不死你!” 众人都是迷惑糊涂,张氏见李纲怒气极盛,估计这里面还有内情,便暂时收起笑容,拉着小儿子问道:“小六,你一一说来,到底怎么了?” 李宗瑞委屈道:“我哪里知道我爹怎么了,反正我没错。” 见李纲眉头阴云又起,李萱很有眼力价,瞧见父亲脸色不对,扯扯李宗瑞问道:“先不说这些,你且从头说起。” “说就说!我第一次面君,紧张之下忘了施礼,正常吧?” “嘶…小六,你真牛,二哥佩服。” 张氏没好气得瞪了老二一眼,又对李宗瑞埋怨:“你个孽障,在家里盛不下,出去就会认怂,从前也就罢了,面君前娘千叮咛万嘱咐的也能忘?天子可生你气了…” 李纲挥手打断了夫人的唠叨:“这没错,你接着说你的混账事儿!” 李宗瑞对李纲偷偷翻了翻白眼,气呼呼道:“结果梁师成和王黼那俩孙子,上来就在官家面前给爹下绊子进谗言,说儿子随爹骨头硬,不把天子放在眼里。这可是他们先找事儿,不怪我吧?” “啊,两个挨千刀的狗东西,那我儿怎么回的话?” “回个屁,骂我就算了,敢往我爹头上泼脏水,儿子这么孝顺怎么能忍得住,当然是把那俩孙子骂回去了。” “我儿做得对!”瞥了一眼没良心的老爷,张氏得意地追问:“你骂他们什么了?” “死太监,白脸大奸臣,不要脸认干老子干儿子,全都是混账王八蛋。” “嘶…”声音很齐。 “天子没生我儿的气吗?” “没啊,他还乐呵呵瞧笑话呢!我看他也是闲的,拿我们当猴戏看。” “啊?”声音还很齐。 想着这回把梁师成和王黼得罪得更狠了,张氏脸色也有些发白。可儿子到底平安站在身边,天子还给老爷儿子升了官,估计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心里又松了口气。 想想还是不放心,便问李纲:“老爷,应该不会有事儿吧?再说小六也没骂错啊,您自己不是也常这么骂他们么?” “这些都没错,你问问你儿子,后来拜见天子,他说了什么混账话?” 张氏连忙问道:“小六,你跟天子瞎说什么了?” “没有啊,儿子不是怕挨罚吗,就顺嘴拍了拍天子的马屁,这也有错?” 张氏瞧着李纲脸色更坏,不明所以问道:“老爷,这得罪了梁师成和王黼,小六奉承天子几句,也没什么啊?” 李纲一拍桌子,怒道:“奉承,你小看他了,他哪里是奉承,是恶心,是不要脸,是逢君之恶,是小人无耻!” 张氏期期艾艾问道:“他说什么了,uu看书 ww.ukansh 让老爷说得这么重?” 李纲一拍桌子,瞪着李宗瑞向夫人怒道:“什么文成武德、英明睿智,什么仁爱盛泽、法天敬祖,还说什么对天子敬仰之心,如同长江黄河,还狗屁的一发不可收!你们听听,这可是人话?” 张氏不愿意了,对李纲抱怨:“他一个小孩儿家家,嘴甜点哄哄天子免了祸事,老爷生得哪门子气?难道和老爷一样脾气,让他们当场打死,老爷就开心?” 李纲闻听更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啪”一声拍在桌子上,喝道:“还有更恶心的,吴学士抄来的,你儿子奉承天子的青词,我都没脸读,你们自己看!” 张氏等人连忙拾起,一一传看,张氏、李萱、朱氏瞧得很是高兴,李宗之、李集之却一脸恶心。 李萱更是笑得摇晃,乐了半天才喘着气道:“别说,小六就是有才,官家听了能不龙心大悦,怪道给父亲和小六升了官。小六,你这词从哪儿学来的,不仅好听还挺有学问啊。” 张氏更是得意,连夸儿子学问长进。 李宗瑞得意了,自然在老娘老姐面前,显摆个彻底。 朱氏见婆婆大姑子小叔子说得热闹,自然也兴致勃勃参与进来。 几个女人一个孽障,叽叽喳喳,自夸自赞,将李宗瑞捧得盖过了李白,气煞白居易,比肩曹植,脚踩唐宋八大家。 一时间,正堂里乱七八糟,噪音绕梁,如同热闹的菜市场。 又跑题了啊,第二次跑了,李纲无限哀怨,非常想念吴敏吴元中,家里没有知音啊。 第42章 老子的最后1招总是暴力 “砰砰…咔嚓…” 知音难求的李纲受不了了,破碎的茶碗为醒木事业做出的伟大牺牲没有白费,将张氏等人的雀跃威压了下去。 “行,你们真行!看来,我李家的门风无所谓,我的清誉也不值钱!既然这逆子要当蔡攸,那我干脆也学学蔡京,回头咱老李家也出一对儿混账父子,到时候瞧瞧你们,还能不能乐的出来?” 听见老爷连讽刺带挖苦,大违平日方正的性子,知道老爷这是气急败坏了,张氏便不好意思赔笑道:“是,我们娘儿几个眼皮子浅,老爷别生气。就是见小六有了才气,一时乐了昏头,都是我们的不是。” 李纲眉头一皱:“才气?” “啊?这个,歪才,对,是歪才!目的呢算是情有可原,手段吗也有待商榷,骨子里到底也是忠君孝子,就是气节上的分寸火候,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啊,老爷别生气,是有点过,不,非常不像话,回头妾身就收拾他。” 听了张氏的解释,李纲好气又好笑,实在懒得说她慈母败儿,便给了她们一个白眼,扬声对外面喝道:“来人,把那破玩意,给老爷搬进来!” 门外一声答应,几个粗壮婆子媳妇,当然还有个扣儿,就将左安世送来的那株珊瑚树,小心地搬进来放在大堂中央。 虽然没有日光,可是在跳跃的烛光之下,红珊瑚幽静迷离、暗红如血,显得神秘莫测,血色欲滴。 “哇,好美啊。”李萱感叹着。 “嗯,天地之宝,非人工可及。福建挨着海,娘也没见过这般高大完整的珊瑚,实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宝贝啊,婆婆,这值不少钱吧,能值一千贯吗?” “一千贯?一万贯都没地买去,谁家得了这个,都能当传世镇宅的珍玩!” 又一次跑题了,第三次了啊,怎么和女人谈个事儿这么费劲,这不是老爷我的目的啊? 茶碗碎了,李纲只好不怕疼,用拳头将桌子敲得震天响,才把三个女财迷给拉了回来。 张氏不好意思了,有些羞臊地解释:“这不,都没见过吗。” 李纲哼了一声,冷笑道:“都昏头了,你们就不问问,这东西哪里来的?” 是啊!李家能有这物件?老爷口气这么恶,除了李宗瑞还能有谁。 张氏清醒了,抬眼一瞧,一直躲在身旁的小儿子没了,急忙四下寻找,见这逆子正躲在扣儿身后,似乎要趁机往外溜。 张氏气道:“跑什么跑,过来说清楚,你哪儿弄得这物件?” 看到珊瑚,李宗瑞就知道怀了。当时回家,大伙酒足饭饱,怀里又都揣着厚厚的银票,这兴奋得意之下,把李宗瑞专门从王黼家库房里顺出来的珊瑚就都给忘了。 如今这东西既然落到李纲手里,不用问,定是左安世想起来又给送来,让老子给撞上了。老天保佑,左安世这挨千刀的,嘴里千万把个门别胡说八道。 所有人都盯着自己,估计想跑没门,抱着左安世兴许靠谱的万一希望,李宗瑞只好停下脚步,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认命道:“这是王黼家的。” 张氏大惊,拉过儿子急道:“王黼家的宝贝,怎么到了你手里?” “这个么,说来话长,天色已晚,大家都没吃饭,要不…” “说!”声音又是很齐。 见躲不过去,李宗瑞便豁出去了。反正你情我愿的,就是赵佶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大不了让老子还回去,自己还不能再要回来,量那孙子也不敢不给。 再说,珊瑚只是情趣,怀里的银票才是命根子。 “梁师成、王黼给我爹进谗言,没完没了非要致爹和儿子于死地。那儿子还客气什么,当然照方抓药,给他们也告了刁状。天子恼怒他们,就派了儿子钦差,封了梁师成和王黼的府邸。” “啊?”训练过吗,都这么齐? 李宗之问道:“你告了他们什么,能让天子厌弃他们,梁师成和王黼可都是他的近臣啊?” 李宗瑞不屑道:“还不是他们自己找死?一个不好好教孙子,一个非要和老王当邻居,隔壁都是老王了还弄个便门私通,他们不死谁死?” 张氏等人听得糊涂,急忙看向李纲求解,李纲没好气地讲了内情,然后冲夫人冷笑:“怎么样,小看这逆子了吧,这哪里是儿子,简直就是妖孽。小小年纪,谄媚天子,算计人心,谗言勒索,再大几年连蔡京他们都得让几分。” 谁知道,李纲和张氏,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李纲觉得逆子人品不堪,需要严厉教训。张氏却只觉得骄傲,小儿子争气啊,不由对李纲的态度非常不爽。 “老爷,妾身听来,怎么就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什么?” “老爷,小六子挨了王家的打,就算还手重了些,有错吗?” “没有,我没…” 张氏直接打断:“老爷,那王黼仰仗着梁师成,在天子面前给老爷进谗言,要收拾您小儿子,你这做老子的又在哪里,还不是束手无策干看着?” “不是委托了吴元中吗,再说还有李师师。” “既然如此,为何小六子还被喊打喊杀,若是儿子出了事,你也能心安理得?” “啊,不是没事儿吗?” “那是我儿子能干,不仅保了自己,还帮您升了官,又替老爷收拾了这些佞臣。老爷和您那些故友,天天想着忠君爱国、驱除奸邪,你们一个个忧国忧民的清正大臣,光说不练做不到,我儿子替你们做了,难不成还有罪了?” 李纲郁闷了,这话不好答,听起来挺有理,可这不是我要说的事儿啊。我要说的是伦理纲常,圣人大道,立身之本,道德之根啊。 见李纲被问蒙了,李宗瑞得意了,暗暗给老娘竖大拇指:亲娘,好样的,就得压压老子这股邪气。枉我对你比对自己还好,整个就是好赖不分的老白眼。 脑子混乱的李纲,眼角扫见红珊瑚,脑子立即一清,答道:“这些是没错,可那红珊瑚…” 话未说完,又被气势十足的张氏打断了,回头问小儿子:“珊瑚怎么回事儿?” 不怕了,咱有老娘,李宗瑞很有底气:“他们把皇帝老子气成那样了,儿子高风亮节可没落井下石,否则当场就得把他们拿下。这是王黼感激儿子,送给儿子的赔罪礼。” 张氏点点头,又气势汹汹地逼问:“老爷若是不喜,还回去就是,何必对儿子要打要杀?” 李纲冷笑:“你以为只有珊瑚,还有银子呢?” “啊,还给我儿子赔了点医药费啊,也算他们还有人性。” “哈哈,是吗,的确有人性,人性大发了,二十万贯,夫人满不满意?” “啊?二十…万贯?” 夫纲再振的李纲,指着李宗瑞怒道:“你说,左安世有没有撒谎?” 左安世,你这个贱人,给少爷等着,回头打烂你的贱嘴。还有便宜老子,你学过算学吗,多出来的三万你给啊?你儿子我千辛万苦,怀里才区区两万贯啊。 “没有二十万贯,只有十七万贯。” “啊,小六,你怎么要了这么些医药费?” 李纲大怒,医药费个头,质问李宗瑞道:“十七万贯,你行啊,都学会勒索了。说,钱哪儿去了?” “天子说国库空虚,那梁师成、王黼贪赃枉法,让他们出点血补足国用,儿子难道错了?”嘴里理直气壮,心里却在打鼓,老安啊,少爷两万贯若没秃噜出来,回头跟你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 “十万贯,对吗,还有七万贯呢?” “让御营办事,不得花哨花哨?” “五十一个左班殿直,二万贯,还有五万贯呢?” 左安世,你死定了,给少爷等着。 对左安世咬牙切齿的李宗瑞,却还抱着一丝希望,瞅着李纲怯懦道:“替爹花了。” “哦,什么意思?” “爹,你不是上奏说,金人冬季要来吗?到时候没有人情,您能指挥得了禁军那些丘八?” “勉强有理,三万贯,也算你用到点子上了,还有两万贯呢?” 左安世,你姥姥,我杀你祖宗十八代。u看书.ukansu.cm 李宗瑞心里大骂,嘴里却不敢吱声。 “儿啊,你真拿了两万贯?”张氏有些慌了。 “哈哈,说笑话,儿子是那种人吗。谁知道是不是让左安世贪污了。不信啊,你们搜!” 李纲见李宗瑞痛快地解开衣服以示清白,不由怒极反笑:“扣儿,老爷我沙县监税数年,你觉得你们那点见不得人的手段,能逃得过老爷的法眼?若是敢帮这孽障藏私,嘿嘿…” “少爷,奴婢保不了您了,否则要被老爷打死,您好自为之吧。”扣儿一边哀嚎,一边决然痛快地掏出了厚厚的银票。 “给我,孽障,敢抢,交出来,我让你抢!” “哎,爹啊,您饶命,这是医药费,儿子拿得理直气壮啊。哎呦,别收我银子,嘶,爹啊,要不您往死里打,银票留给我啊!妈呀,您真打啊,嗷,不要了,不要了,哎呦喂,不要了还打。” “老爷,你打死我算了啊!” “爹,收收手,要打死了!” “公公,手下留情啊,小叔子没气了。” “都给我滚开,还敢装死,你这个孽障,再不收拾你,你都成精了。打你个阿谀奉承,打你个阴私恶毒,打你个小人得志,打你个勒索钱财,打你个不知上进…” “哎呦,爹,你不讲理,我上皇上那儿告你去。哎哟,说说而已,娘,姐,哥,嫂,你们倒是上啊。嗷…” 打人,被打,拦阻,劝解,呼叫,混乱的李家,嘈杂的大堂,唯有几十张银票,如同放飞的蝴蝶,呼啦啦漫天而舞,煞是美丽。 第43章 爹妈最疼小儿子 “啊,是二少爷啊,您也来看六少爷?” “嗯。扣儿,娘和妹妹走了么?” “看着六少爷用了药才走。二少爷,您进吧,六少爷还没睡呢。” 门帘掀开,李宗瑞就瞧见了二哥李宗之。 李宗之走到床前,望着趴在床上的李宗瑞,兄弟俩心潮起伏,都没有说话。 良久,李宗之双目红肿悲愤交加,定定的凝视着兄弟伤痕累累的屁股,似乎是憋着气息不愿意哭出来。 望着二哥的目光,似乎是痛苦,还有些委屈,随即带点迷茫,然后转为不平,李宗瑞被深深感动了。 二哥的表情为何如此多变? 还哥哥心疼我,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所以才会痛苦。知道弟弟无过而遭痛打,所以为我委屈。可是,动手的是父亲,又不能也不敢去质问,所以才会迷茫。但弟弟被无辜打成这样,当哥哥的当然心有不平。 看看哥哥充盈着泪水的双眼,燃烧着忧伤愤怒的灵魂,李宗瑞醉了,沉醉于这一片浓浓的亲情之中。 好久,好久,久到李宗瑞的眼睛都花了,脖子都扭酸了,终于忍不下去了,便柔声问道:“二哥,您怎么不说话?” 被打断情绪的李宗之抖了一下,瞅着李宗瑞幽幽说道:“老话说得好,爹娘最疼的还是小儿子啊?” 啥意思? 李宗瑞脑袋短路,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两眼滴溜溜乱转,可还是跟不上李宗之的思路,心里暗想,哥哥是不是心疼得犯神经病了? 又是良久,见二哥还是无语,李宗瑞便不由自主问道:“你,你啥意思?” 李宗之长叹一声,仰头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咬着牙一字字悲呼道:“从前,我背书十几遍,总是忘了其中一句,父亲打我都比你这狠!而你,比哥哥我混账多了。” 李宗瑞眨眨眼,砸吧砸吧嘴,妈的,想多了,亲情碎了一地。 ﹟﹟﹟﹟﹟﹟﹟﹟﹟﹟﹟﹟﹟﹟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有藏仔细,如今已经追悔莫及。若是有重头来过的机会,我一定提前藏好,对她说我爱你。若是给这份感情算算价钱…” “两万贯啊两万贯,一百遍啊一遍遍!少爷,十天了,你每天念叨个没完,奴婢实在活不下去了。” 李宗瑞一拍枕头,翻了个身坐起来,瞪着扣儿骂道:“还不都是你?死胖丫,算上琉璃珠那次,你都把少爷卖两遍了。就是因为你革命意志薄弱,少爷连续损失两次万贯家财,就不能多表达几遍忧伤的心情?你还不耐烦了,你就是个叛徒。” “哎呦,少爷,您能坐起来了?” “啊?”李宗瑞连忙躺下。 “晚了,早发现了,这些天夜里,你天天溜出去,奴婢不放心就跟着。少爷,你胆子真大,敢翻老爷的书房,是不是想找那两万贯银票?” 李宗瑞又坐了起来,满怀希望问道:“扣儿姐,你知道在哪儿放着?” 扣儿笑道:“老爷能让奴婢知道吗?你要是想找回来,还是问夫人吧,夫人一准儿知道。” 李宗瑞头疼道:“你以为我没问,问了几十遍了,我娘转了性子,连个口风都不露。” 扣儿嘻嘻笑道:“所以,您才装着伤没好,赖着不起来?少爷,别装了,能瞒得了谁,你以为夫人和大姑奶奶看不出来?” 李宗瑞没好气道:“知道个屁,我这不是装,是逼我娘就范。哎,没用啊,也不知道她和我爹密谋了什么,这次心肠这么硬,立场如此坚决。少爷躺得都快得病了,我娘连个消息都不肯露。” “这个奴婢倒是知道。” “知道什么?” “让少爷进国子监读书啊。” “那我还是躺着算了”李宗瑞果断地倒了下去。 ﹟﹟﹟﹟﹟﹟﹟﹟﹟﹟﹟﹟﹟﹟ 七月底的夏风猛烈,将风车吹得飞快。 联动的辘轳不停忙碌,将井水提到高处,又顺着竹木管道,欢畅地流入李宗瑞的游泳池。 见水面快到地面高度,李宗瑞挥挥手,扣儿便卡住了风车,然后一路小跑过来,帮着李宗瑞脱衣服。 外衣内衣一去,下面是李宗瑞设计的泳裤。棉布短裤皮筋儿口,虽然不如后世的方便,可也凑合着能用了。 站在池子一边,做了几个蹲起扩胸,耳朵忽然听到有动静,便扭头看见老娘和老姐走了过来。 李集之没有后世游泳的经验,自然脸皮薄一纵身跳进水里,靠着水池边躲躲藏藏。 李宗瑞当然没这么矫情,等着张氏和姐姐到了,仍然不理不睬,继续做着热身动作。 “马上就是监生了,能不能知道点臊?大家公子,丫鬟媳妇都瞅着,也不知道个羞?” “……” “小六,你行不行啊,可别和在运河似的,若是喝了水,可没有李师师的闺女救你。” “……” “孽障,小性子有没有完,连娘和姐姐都不理?” “儿子的钱和珊瑚呢?” “少问这些没用的,你…” “噗通”,李宗瑞便一个鱼跃,完美入水。 张氏也不生气,坐在旁边椅子上,跟小儿子干耗。 良久,小儿子还没露头,良久,长发都瓢在水面了,张氏急了。 “老三,快把他拉出来。” 李集之连忙一跳一跳蹭过去,一把就将李宗瑞提了起来,却被兄弟喷了一脸水,十分狼狈。 “孽障,你要死啊?” “不告诉我,我就把自己淹死!” “你…” “咕咚”,李宗瑞又沉下去了。 世上没有小儿子打不败的老娘,在水里听见老娘认输,李宗瑞便偷偷吐掉嘴里咬着的芦苇管儿,身如游鱼得意地游到池边,抬头看着老娘。 张氏恨恨地拿水泼他,然后没好气道:“不是不告诉你,是告诉你也没用。珊瑚和银票都没了,你就是真死了也拿不回来。” “我爹还给王黼了?” “就你爹那性子,能还给他。这不北方正旱,你爹请旨买了粮食,都拿去赈济灾民了。” “那是我的医药费!” “行了,小六,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还惦记那些,这肉包子打狗……” “死丫头,怎么说话呢,他混账你也跟着混账?” “哎呦,女儿无礼,失口了,娘别见怪。小六,爹说了,明日就去国子监,若是再敢拖延,还要动家法。” “娘,我是我爹亲生的吗?” “浑说什么?” “入京才一个月啊,我都挨两顿打了,一次比一次狠,他还是我亲爹吗?” 张氏笑了,戳戳儿子头,乐道:“还不是你混账。娘先还为你叫屈,u看书 uuknshu.om 可看看你干得什么事儿?还是你爹说得对,都是不读书不明理的缘故。娘和你爹说好了,这次的祸就算了,若是再不去读书,你爹再收拾你,可别找娘哭求。” 李萱也笑道:“是啊,小六,你也争气些。这回你自己得了官家钦赐的儒林郎,还特许太学上舍读书,若不去别说爹不答应,就是皇上也得治你的罪。如今上意正合爹的心,我们可护不了你。” “啊,自作自受啊,我当时怎么这么傻,讨这个好做什么,让我死了算了。”李宗瑞一个猛子,又跳进了水里。 左安世,你等着,看少爷怎么收拾你! 太学,你要是两天不把我撵出来,你算个屁太学?连学渣都收,好意思称最高学府吗,你还比不上个三本! ﹟﹟﹟﹟﹟﹟﹟﹟﹟﹟﹟﹟﹟﹟ 这是一个欢快的下午,李集之玩得不亦乐乎,李宗瑞将怨气都化作了水花。 张氏和李萱坐在池边,一边说着体己话。一边高兴地看着俩个儿子玩水,直到李宗之到来。 “接你父亲回来了?” “没有,父亲去吴世叔家了。” “天天忧国忧民,这家都快成客栈了。” “娘,是吴世叔特意找了父亲,今日中枢传下旨意,梁师成和王黼终于有结果了。” 张氏一听,急忙追问:“什么结果?” “梁师成被免去一切兼差,只剩下内侍省都知一职。” “二哥,那王黼呢?” “罢相免官,勒令闭门思过。” “阿弥陀佛,咱家可算是安稳了。” 第44章 蔡京,您老人家想多了 不比后世,没有电话和网络,一条消息,从发生到传播,从酝酿到发酵,需要非常漫长的过程。 而国朝大事,人员更迭,虽然传播速度较快,可政治家要比常人更为谨慎,也更为复杂。 要观察,要等待,要判断,要筹划,要寻找时机,更要沟通联络,然后才会出手。 ﹟﹟﹟﹟﹟﹟﹟﹟﹟﹟﹟﹟﹟﹟ 宽敞的书房古色古香,到处是精美的玉石,桌案后一个红木大摇椅,一个皓首白发、和蔼可亲的老人正躺在其上。 左面一个娇小玲珑的侍女,低头坐着剥着葡萄皮,纤纤玉手不时将一颗颗翠玉般的果肉,送入老人的嘴里。 右面一个小巧精致的丫鬟,一手不时用帕子擦着老人嘴角的果汁,一手拿着精美的宫扇,为老人驱赶着热气。 他就是蔡京。 三朝元勋,四起四落,五度拜相,十度宣麻,创造了“丰亨豫大”的徽宗时代,权倾朝野的蔡太师,蔡京。 一阵响动,打断了蔡太师的小憩,睁开老眼一扫,就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儿子蔡绦。 “哼,三十多岁的人,也跟着在中枢磨炼快一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蔡绦没心思接老子的话茬,请了个安便直接道:“父亲,出大事儿了,梁师成和王黼完了。” “这么说,天子憋屈了半个月,终于有决断了?” 蔡绦挥挥手,让两个婢女离开,自己坐了下来,一边替老父扇着凉,一边说道:“是,才下了旨意,梁师成就剩下内侍省都知一职,王黼那老小子也就剩下散职。爹,梁师成、王黼一去,朱勔又和咱家交好,您老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回倒要看看,除了童贯,还有谁敢和咱家为难?” 蔡京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微微摇头:“梁师成完不了,他若去了谁来制衡你爹?等官家气消了,还是要用梁师成的。” “不是还有童贯?爹没支持他的联金灭辽之策,他可是逼父亲罢相的主谋。如今他收复燕云有功,素来深得官家信重,这回又得封郡王之位,那梁师成还有何用?” 蔡京薄怒:“不长进!一个手握兵权的郡王,再得官家信任,能让他操弄朝政?” 蔡绦不服气:“燕云已复,天下太平,童贯的心思已不在兵事上,难道就不能抛下兵权?做梁师成可比当童贯要实惠,官家和童贯未必不做此想?” 蔡京冷笑:“收复燕云,可笑,那也叫收复,那是赎买。不仅将国库内帑掏个干净,还让女真把大宋的虚实瞧了个清楚。若是两国有事,官家必然让童贯北上收拾烂局,哪还有心思让他做梁师成?” 蔡绦被老子说服,便苦笑道:“得,白高兴了。” 蔡京忽然问道:“是谁下手这么准,利用李家那无赖子,给梁师成、王黼捅的刀?” “御史中丞何栗。” 蔡京笑了,对儿子叹道:“看来是你大哥的手脚,他这是人心不足,想宣麻拜相啊。哼,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吃得下,为了个宰执糊涂得连火坑也敢跳。” “父亲,不会吧,何栗可不是大哥手里的人,大哥指挥不动他。” “你忘了,你大哥可有个好门客。” “吴敏吴元中?” “嗯,老夫上次罢相,吴敏便舍了老夫,转投了你大哥。你大哥无德无能,也不想想自己能镇得住吴敏?吴敏此人,心有乾坤,虽是游走于老夫、梁师成、王黼、白时中、李邦彦之间,可他背后实际上就是清流。老夫断定,何栗上书参奏梁师成和王黼,必然是吴元中背后搞的鬼。” “怪道了,我说吴敏怎么把李纲拉去见大哥,原来还有这个内情。” 蔡京神色一震,追问道:“李纲,去你大哥家了?” “是啊,儿子让人一直盯着他家,傍晚便见到吴元中和李伯纪,被大哥亲亲热热请进了门。” 蔡京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吴敏,李纲,李师师,何栗,王黼,梁师成,李什么之?” “啊,爹,您问谁?” “李纲那个小儿子,引发这场风波的无赖子。” 蔡绦想了想,好在这事关注点极高,总算没忽略了小人物,便答道:“李茂之,李纲第六子,字宗瑞。” 蔡京又闭起了眼睛,嘴里念叨着:“运河、救人、打人、面君、挑拨、弹劾,这是清流要反攻倒算吗?” 蔡绦听不懂,眨巴眨巴眼睛,问道:“爹,啥意思?” 蔡京忽然坐起,蔡绦急忙搀扶,蔡京坐好推开儿子,盯着他问道:“李师师为何要南下扬州?” 蔡绦笑道:“听说是王家那俩小子,缠得李眉要和他们拼命,李师师怕惹出麻烦,便领着李眉去扬州散心,也是要避开王家。” 蔡京冷笑道:“所以,略施手脚,王家俩混账子弟便跟了去?” “啊,啥意思?” 蔡京继续冷笑:“恰好李纲先上京,恰好碰上独自上京的李夫人和小儿子,恰好李眉和王家起了冲突跳了河,恰好李师师要摆谢恩酒,恰好让他们遇上动了手,恰好李纲的小儿子,无视王黼权势打折了王家子弟的手脚…” “啊?儿子听不懂。” 蔡京不理他,仍然一边分析一边说:“恰好官家要插手调解,恰好那无赖子还得了官家的心,恰好揭发了梁王两家私通的隐秘,恰好犯了官家忌讳发了脾气,恰好何栗就上了书。” 蔡京对着儿子发了火,神色严肃眼光如刀:“老夫八十多了,就没见过这么多恰好,这是预谋,这是连环计,吴敏、何栗、李纲、孙觌他们忍不住了,这是要抢班夺位!” 蔡绦傻了,冲着老子喃喃道:“这可能吗?” 蔡京火了:“十五岁的孩子,不会水还跳河救人?李师师何人,能亲自招待个没名头的小纨绔?王家何等权势,他们打人老夫信,那小子居然就敢真下死手?官家再无聊,没有李师师和吴敏,他能去调解纠纷?梁王两家的便门老夫都不知,不是吴敏一个小孩子怎么知晓?还有那首清词,你做得出来?” 蔡绦似乎信了,老实交代:“别说儿子,咱家门下没一个能做出来。” 蔡京冷笑:“李纲、何栗、孙觌,他们也做不出来,吴敏的文字功底老夫素来欣赏,这必是吴敏所做。好好好,吴敏上下联络,李纲横冲直撞,何栗、孙觌打埋伏,哈哈,他们代表的是整个御史台啊。” 蔡京站了起来,睡狮一醒,虎狼之气弥漫而出,仰头冷笑:“可笑你大哥还做着宰执的春秋大梦,人家早就按耐不住了。uu看书ww.uukanshu.om 这矛头不仅仅是王黼、梁师成,恐怕童贯、朱勔还有老夫,也是他们算计的对象。” 蔡绦挺傻了,半天才道:“爹,不会吧,若说梁师成和王黼,那是自己找死。可若是要针对您,恐怕他们没那个本事。” 蔡京怒道:“若非如此,吴敏,尤其是李纲,他们找你大哥作甚?你大哥若想拜相,他爹我最碍事,此时再受了他们的挑唆,恐怕明天就能儿子给老子进谗言。到底老了,此时才将一切想明白,竟让他们一群无能的书生,生生给算计去了。” “爹,凭他们,能做到?” 蔡京哀叹:“以前不能,现在金宋两国风起云涌,天家早就厌了咱们,连连提拔清正之臣。他们这是算好了的,可笑你大哥为人做了嫁衣还不自知。养虎为患啊,一点慈心下不了手,如今让这白眼狼抓到机会,第一个动手的一定是他。” “那怎么办,要不儿子去找找大哥?” “用不着,那逆子已经迷花了眼,早就视亲爹为仇寇了。既然李纲跳出来了,那就先从他下手。” “怎么做?李纲咱没把柄啊。” “他儿子不是要进太学吗?” “是,还是官家特许,上舍。” “更好,上舍不是有个陈东吗?让你的人安排子弟,介绍他们认识认识。一个正臣之子,一个热血清流,凑到一块儿还不得把官家骂死?” “爹英明,倒时候让官家恨上了,再收拾他爹李纲。” 如果李宗瑞在场,一定非常冤枉,肯定会告诉蔡京,您老人家真的想多了。 第45章 宰执们都算计我 想多了的人,可不只蔡京,还有李邦彦和白时中,正欣赏着李宗瑞抄袭的清词。 “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歧山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宣和皇帝,万寿无疆。” 一首清词,让李邦彦吟诵得抑扬顿挫十分好听,读罢冲白时中笑道:“白相,这首清词如何?” 白时中微微一笑:“李少宰不是明知故问吗?陛下亲自抄写,就悬挂在崇政殿上,天天吟诵赏析,还能不好?吴元中这次,可是把老脸都豁出去了,就是便宜了你我。” 李邦彦噗嗤一笑,摇头笑道:“不开玩笑了,以白相所料,吴敏他们能成吗?” 白时中笑道:“一半儿一半儿吧。” “哦,喜忧参半,何解?” “旧臣无用却可亲,新臣有用却可厌,官家是左右为难啊。再说,凭吴敏、何栗和李刚之辈,也没有老太师的手腕,书生之见能有什么用,真以为能厘清天下再振国势?” 见白时中又搬出蔡京来压自己,李邦彦暗自冷笑,脸上却春风细雨,故意笑道:“说起来,当年李夔可是随吕惠卿力抗过西夏的,这么论起来,李纲也算是新党吧。如今蔡太师可是新党领袖,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啊。” 白时中见李邦彦幸灾乐祸,也是冷笑,然后心平气和的说:“什么新党旧党,还不都是钱闹的?旧党要把钱楼到自己手里,新党要把钱弄给神宗皇帝,高太后被旧党给忽悠了,哲宗皇帝等高太后没了,就又给抢回来了。好好的国朝给折腾的伤了元气,还是蔡太师上位,才有了这丰亨豫大。如今好容易老太师又复出总揽三省,这些措大贼心不死又出幺蛾子。” 李邦彦收了笑容,正色问道:“白相,你是说,吴敏他们不成?” 白时中点头:“谁秉政,也得给官家和国库弄银子。这些年又是大兴土木,又是收复燕云,库底子都送出去了。老夫就不信,吴敏他们能弄来钱,给官家和朝廷恢复恢复元气。” 李邦彦心里明白,这是白时中替蔡京传话,提醒自己别蹦腾,做些浑水摸鱼的勾当。 心有不甘,又惹不起蔡京,李邦彦便笑道:“士美自然拜服蔡太师的本事,只不过,听说蔡攸见了吴敏和李纲。蒙亨,可要提醒太师他老人家,别祸起萧墙啊。” 白时**拱手,笑道:“多谢士美体量。呵呵,蔡攸虽得官家喜爱,可其人志大才疏,官家也是知道的。否则以他的身份,又得了官家的信宠,这中书门下哪里还有你我的位子?他不过是异想天开,让相位迷花了眼,等着瞧他灰心丧气吧。” 李邦彦点头赞同,却又故意说道:“小心吴敏和李纲,他们这次可是势在必得。” 白时中点点头,沉思片刻说道:“吴敏这一次,到让人刮目相看。” 李邦彦笑道:“自然,这一环连着一环,让人眼花缭乱,如今才瞧出点味道,吴元中大才啊。” 白时中道:“大才是大才,让老太师也极为震惊。可是其人性格软弱,从不敢顶风坚持,若是局势有变他还得避让。唯有李纲,有些难办啊,他可是硬骨头,撞了南墙也回不了头的。” 李邦彦只是想试试,能否利用这次事件,让蔡京这座大山挪挪位置。可若不成,自然也不愿意见吴敏、李纲他们得势,最后烧了自己的屁股。 见白时中一时没有办法,便笑道:“李纲其人清正,没什么手脚可以用,又刚刚被天子召回京,前些日子上的奏疏也得了官家的心。” 白时中笑道:“士美可是有办法?” 李邦彦微微一笑:“老子不成,不是还有儿子吗?十五岁啊,勒索了梁都知和王黼二十万贯,了不起啊。苍蝇不叮无缝蛋,这混小子就是李纲的蛋缝。” 白时中哈哈一笑:“太学还有个陈东,听说素来仰慕李纲,这若是见了他儿子,还不得纳头就拜。哈哈,咱得给人方便啊,酒会诗会艳会,让他们多聚聚。这银钱可不能少了,咱们地里的秧子多出点血,好好纵谈国事指摘朝政,也让官家听听士子之心。” 李邦彦笑道:“白相高明,这陈东骂了满朝重臣,平日为了名声懒得理这个腐儒,正好一块儿收拾。对了,那小子不是得了个九品的儒林郎吗,怎么能只有散职没有实缺,西水门那么大的油水,干脆便宜给他,做个监税如何?” “哈哈…”白时中大笑:“李相这是给那小子送银子啊。” 李邦彦笑了笑,等白时中又恢复了从容,忽然答道:“老夫没那么好心。” 见白时中自以为了然,李邦彦又笑道:“不过,也没有什么恶意。” 白时中愕然,不由问道:“李相这是何意?” 李邦彦嘿嘿乐道:“还不是陛下的吩咐?” “啊?” “李纲请旨,将他儿子勒索来的钱财赈济了饥民,蒙亨难道不知?” “那又怎样?” “官家自己拿了大头,自然不好意思,所以嘱咐我,给那小子赏个有油水的官,我自然不敢抗旨。蒙亨,李小子圣恩不浅啊,吴元中、李伯纪,看来还要大用。” 见白时中陷入沉思,李邦彦冷笑一声,添加了最后一把火:“老公相前途莫测,蒙亨真准备一条路走到底?你我堂堂相公,尚书左右仆射,难道就只做个签字盖章的,还是给蔡绦那小儿?” 白时中默然无语,良久说道:“没了蔡绦还有蔡攸,西府的枢密院事到东府尚书右丞,也就是一两步。” 李邦彦笑了,看来白时中也有小心思啊,便瞅着白时中乐道:“一盘菜,一缸酒,咱们一块儿吃。白相,你我二人联手,还怕日后吗?” “啪”,两只手掌拍在一起,白时中笑道:“成,那边让蔡攸吃菜,这边卖好砸缸,你我直接掀桌子就是!” “…哈哈…” ﹟﹟﹟﹟﹟﹟﹟﹟﹟﹟﹟﹟﹟﹟ 东宫。 赵桓可是高兴了一个月了,而以今日最为高兴,王黼这个老贼,终于也有今日,报应啊。 赵桓为何恨王黼,还不是因为王黼一味奉承赵佶,知道赵佶不喜自己,便投靠了最得宠的郓王赵楷。 甚至仰仗着宰执之势,压着耿南仲推了儿子赵谌节度使、崇国公的职位,想以辞赵谌官职来动摇太子的地位。 如今,仇人王黼遭贬,多年的怨气得到纾解,哪里还不快活。 见太子难得高兴,耿南仲也是非常安慰,天子不重长幼,太子这些年过得苦闷啊。 “先生!”赵恒平静下来,对耿南仲笑道:“王黼一去,梁师成还在内侍省,他对我一向亲厚,这日后的日子就安稳了吧?” 耿南仲摇头说:“难说。王黼虽去,可圣心依然在恽王身上。蔡京垂垂老矣,李邦彦、白时中、蔡攸、童贯之流,只知一味奉承,怎么会冒着失宠的风险,为殿下说话?” 赵恒脸色一暗,然后忽然问道:“那吴学士、李少卿如何?” 耿南仲点头道:“自然可以依靠。他们都是清正大臣,又多为御史台言官,秉承的就是圣人之道春秋大义,岂是那些乱臣贼子可比?嫡庶之分,长幼之道,当然是不能乱的。” 赵恒喜道:“先生可能安排他们见我,孤王也好结纳收拢,作为日后臂助?” 耿南仲那肯让别人接近太子,便假装无奈苦笑:“太扎眼了,又是在当前。殿下,陛下刚罢了梁师成和王黼,您就结交吴敏和李纲,让官家心里怎么想?” 赵恒长叹一声,问耿南仲:“那怎么办,还是干看着恽王得意?” 耿南仲笑道:“吴元中和李伯纪不好见,李少卿的小儿子还不好见吗?皇孙虽比那李茂之小几岁,可都在太学读书,正好可以结交当个玩伴。” 赵恒笑了,拉着耿南仲感激道:“先生高明,日后赵恒定不负先生。” 耿南仲假意推脱不敢,心里却十分得意,到底打消了太子想受纳李纲的心思,至于他那个小无赖,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屁孩儿吗! ﹟﹟﹟﹟﹟﹟﹟﹟﹟﹟﹟﹟﹟﹟ 李宗瑞哪里知道,自己一个小屁孩儿,u看书 ww.o 已经成了满朝鳄鱼眼里的臭鸡蛋,正准备被利用砸他老子李纲。 就是知道,他也顾不着,因为他老子李纲,早就急不可耐地把他扭送到国子监,正被姐姐的公公谢克家谢大祭酒,考察着学问。 “不要慌,慢慢想,别被你爹吓着。他那个臭脾气,别说你这个小儿子,就是老夫也受不了。你父亲说,从前教过你《论语》,背来我听听,能想起多少就背多少。” 李宗瑞汗流浃背,他哪里读过《论语》,可是再吭吭哧哧下去,一旁怒目而视的老子,那拳头可就抡下来了。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谢克家笑眯眯点点头:“不错,上一句呢?” 啊,还有上一句,我他妈哪里知道。 见不得儿子丑样,李纲怒哼一声:“废物,接着背!” 李宗瑞如蒙大赦,擦擦汗挤着脑汁:“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蠢物,是不亦说乎,乐你个头!” “啊,爹别生气,口误口误,这个儿子真知道。” “继续!”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李宗瑞松口气,后世学校里,这句话都烂大街了。 “继续!” 谢克家笑着示意李纲别吓着孩子,接着问道:“不错,还有么?” 啊,还没完啊,姓孔的,你嘴贱,说他娘的那么多干什么,喷多了口水,还能种庄稼吗。 “朝闻道,死,死,死什么来着?” “死?死!你死去吧!”李纲博学的一脚踢了过来。 第46章 皇孙,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整整一个上午,太学半个课业都结束了,别有用心的庄稼秧子们,也没等到李宗瑞。 一个个等得是心急火燎,听得是三心二意,好容易等讲直宣布休息,蔡允便领着一众心腹,一边吃饭一边打发人去刺探消息。 “呼呼…呼呼,蔡兄,那小子没来太学,呼呼…去书学读书了。” 蔡允愕然道:“不是天子赏了太学上舍读书吗,怎么会去书学?” “哎,他老子领着他见了祭酒大人,谢祭酒就顺便考了考那小子,你们猜怎么着,那小子狗屁不会啊!听说,当场就让他老子踹了一顿,就李少卿那脾气,能舔着脸让他儿子来太学上舍?” “狗屁不通,那也该去算学啊。” “谁知道那小子是个异端啊!四书不知,五经不解,可算学却学了个通透。听说,算学博士交口称赞,这小子不仅精通方程术、开方术、割圆术、大衍求一术,连天元术都有涉及。” “彼其娘之的,怪道是个见钱眼开的性子,天赋异禀啊。”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古代算学,不过就是一元一次方程,二元一次方程,几何面积和体积,一元二次三次和二元二次方程。 就后世从幼儿园到大学那种变态教育,李宗瑞再不上进,好歹也是个三本毕业生,当不了算学大家,混个数学优等生还是没问题的。 “那他来不了太学,咱这准备不就白费了么?” 蔡允摆摆手,说道:“无妨,就是麻烦了些,还是原先的路子,大不了换个地方。按照原先分工,你们几个攻击他斯文败类,你们几个扣他个不学无术,你们几个起哄想办法出手教训教训他。最后我出面劝架,找个机会请他去鸡儿巷的矾楼消遣消遣。” “不学无术还用得着扣,他现成的啊,我看还是直接揍他算了。” “你傻啊,咱是要对付他吗?咱是利用他定他老子的罪。” “对啊,李家的子弟不学无术,再被咱们打出国子监,晚上蔡兄再栽他个斯文败类,李少卿这个教子无方的罪名,可就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可惜了赵元奴新调教的闺女,便宜这个小子了。” “便宜?”蔡允笑了:“想得美!就是让飞燕勾勾他,谁还来真的不成?” “蔡兄,你小心别吃亏,那小子为了李太守可跳过河。若是让飞燕弄得血气方刚,借着酒意硬来,到时候吃亏的可是蔡兄你啊!” “呸,少恶心我!”蔡允得意笑道:“我可是做了飞燕的入幕之宾,就算是那小子得逞了,也不过是二道汤。若真是如此,这风流债可就坐实了,让那小子有苦说不出!”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蔡兄口真紧,连咱们都不告诉。” “这不是要算计那小子吗?现在不是都和你们说了?” “蔡兄高明,届时最好找个名义,把李太守也请过去。她可是和赵飞燕情同姐妹,若是见了这小子的丑行,必然和这小子反目成仇。” “有道理!”蔡允一拍大腿:“我这就拿我爹的名帖,给李太守送去,正好请她参加今晚的诗会,到时候你们可伺候好了,别让她瞧出破绽。” “哎,我都可怜李家和这小子了。在国子监出丑被打,再强上名妓,哈哈…去青楼那是风流韵事,用钱用才都不丢人,可当众…嘻嘻,估计老李家在京城可抬不起头了。就是李少卿,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也脱不了干系。” 蔡攸笑骂:“光在这耍嘴有个屁用,先去瞧瞧这小子如今在哪儿,咱们三三两两地过去,你们都自然点,别让人瞧出破绽。其他人别露面,晚上的诗会还指着你们呢。” ﹟﹟﹟﹟﹟﹟﹟﹟﹟﹟﹟﹟﹟﹟ 李宗瑞在哪里,当然正悲催着。 从九品的书学王博士,忍着心中的不平,问着正九品的儒林郎:“不知你可读过四书五经?” “没有。”李宗瑞答得干脆。 “无妨,那蒙学呢?” “蒙语我知道几句,蒙学没听说过。” “嘶…不知何为蒙语,不妨说几句我听听。” “阿姨个和和哈哈危机危机拉文身吨为也喝喝了吨和和危机文身吨诶个了我弄我弄吨我我了啊龙啊龙吨啊个了我所我所吨我色本多~” 虽然这位九品儒林郎,连哼带唱还挺好听,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王博士两眼直冒白圈。 他哪里知道,这是后世曾经上过春晚,红极一时的蒙古歌曲《吉祥三宝》的蒙语贯口。 当年李宗瑞为了班花,不要脸加入人家的三人合唱节目,特意学了蒙语的谐音,还在班级元旦聚餐上表演过,收获了几次叫好,当然是女生。(看此段落一定听听吉祥三宝的开头) 等王博士终于把脑子里的魔音驱走,捂着额头抱以万一的希望问道:“那《石经》、《说文》、《字林》,你总学过吧?” “没听说过,啥东西啊?”李宗瑞心说,三字经我倒是学过,可是就能背前面几句,还是不拿出来丢人了。 王博士怒了,李纲,你也是满腹经纶的大儒,听说当年也是国子监上舍及第的大才,你把你儿子送国子监干什么,你应该请个西席给你儿子开蒙才对。 李纲表示很冤枉,他哪里知道李宗瑞不是李宗瑞,真正的李宗瑞虽然混账,可是蒙学还是开过的。 王博士懒得对牛弹琴,直接扔下两本书,指着其他几个因为李宗瑞而充满了优越感的小少爷们,没好气地对李宗瑞喊道:“一本《说文》,一本《字林》,自己去读,若是不懂,尽可问问那几个小的。” 李宗瑞一点不生气,非常理解地对王博士说道:“先生,学生给国子监丢人啊,您还是把我撵出去吧,学生绝无怨言。” 王博士一声哭腔:“你以为老夫不想?天子召命让你在此读书,谢祭酒感念李少卿一片爱子之心,又重重托付给老夫,老夫乃是谢祭酒的门生,师长有命岂能违背?你,十天之内,学不完这一万个字,老夫也不责罚你,直接找你父亲去评理!” “天啊,你劈死我吧,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死?好啊,死之前,把这一万字先写十遍!” ﹟﹟﹟﹟﹟﹟﹟﹟﹟﹟﹟﹟﹟﹟ 有后世爷爷给自己报毛笔字班的深厚功底,李宗瑞一个上午写了八个字,哦不,八个鬼画符。 顶着王博士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李宗瑞终于熬到中午吃饭了。 国子监管饭,标准分化,穷人看来欣喜,富人瞧着恶心。所以,官家子弟都是家里送饭,绝不吃这里的猪食。老娘张氏倒是要准备,可是老子李纲哪里同意。 如今李纲发狠要小儿子上进,张氏虽心疼可也不敢拗着老爷,再说老爷说得对,也该让儿子吃吃苦,别真成了个纨绔。 桌子前,一个小屁孩一个食盒。 自己面前,一碗米饭,一碗菜汤,一盘菜。 米饭发黄,里面似乎还有只死苍蝇。菜汤就是绿水,上面还随便撒了一勺酱油。菜,几颗切得粗大的绿菜,几片白花花的肥肉,似乎炒都没炒,就是直接倒入了滚油。 几个幸灾乐祸的小屁孩,一个个跟老母鸡似的护着食盒,生怕李宗瑞开口讨要或者明强,嘴里一勺子一勺子大口咀嚼着山珍海味,不时用快乐地眼神便看他边砸吧着嘴,表示今日的饭菜吃得十分可口。 ﹟﹟﹟﹟﹟﹟﹟﹟﹟﹟﹟﹟﹟﹟ 李宗瑞正对着饭菜碎碎念,一个身影忽然坐下来,然后仆人送上一个红木套层的大食盒,一盘盘不断取出来的佳肴美味,终于吸引了自己的目光。 烤鸭,烧鸡,红烧鱼,素什锦,糖醋藕片,酱香牛肉丝,荷叶汤,珍珠米饭,李宗瑞口水直流。 “可是李少卿的公子,李茂之李宗瑞?” 李宗瑞的眼睛,艰难地离开食物,转向一个干瘦清秀的锦衣小屁孩儿,本着能不能蹭一顿饭的不要脸目的,咧开嘴笑道:“你是谁?” 少年拱拱手,笑道:“小王赵谌,家父乃本朝太子。u看书 ww.uukhcm 早闻李少卿刚正清直之名,家父常念叨令尊乃是宰相之才,闻听李兄也在国子监读书,便嘱咐我与你亲近亲近。能与李兄结为好友,实是小王所愿,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绝无问题,吃完饭,咱就斩鸡头烧黄纸,义结金兰!” 李宗瑞答应得极是爽快,一只手拍拍赵谌肩旁,一只手直接伸向了烧鸡。 赵谌自然高兴地谦让,李宗瑞自然不懂得客气,烧鸡骨头都软了,三两口就进了肚子。 然后左手烤鸭,右手夹鱼,忽然卡嗓子眼了,一碗荷花汤就倒进嘴里。吃得有些咸了,便取过珍珠米饭,直接用盘子将素什锦和糖醋藕片倒进去,左手将牛肉丝拉过来,右手便往嘴里塞。 眨眼间鱼的上面只剩下骨刺,便一边用筷子翻过来,一边对赵谌招呼:“皇孙,您也吃啊!” 赵谌脸色一抽,勉强挤出笑容:“李兄客气,小王陪你一起用饭。” 等拿起筷子想要夹菜,可瞧着汤汤水水的一片狼藉,不知道还能夹起什么东西。 “皇孙,你倒是吃啊,你我兄弟,何必客气。”半饱的李宗瑞,终于有心情寒暄客气。 赵谌哭丧着脸勉强点头应是,举着一双筷子在菜汤汁里左寻右找,终于发现一块儿芝麻大小的鱼皮。 正想着要不要放入嘴中,便听到李宗瑞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哦哦,皇孙大气,您这个朋友我交了,哦哦,交得饱饱的,咱以后天天一起吃饭,千万别和我客气,哦哦。” 赵谌挤出一颗泪珠,一双筷子就掉了下去。 第47章 坑人完全没有难度 “啊,背上一把布伞,从高处跳下来不会摔死?” “哎,皇孙殿下,不是布伞,是降落伞,就是用厚布和绳子做成一把大伞,然后再把人吊在下面。” “我不信,那你跳一个试试。” “我没材料也没裁缝啊?” “我有,你要什么我给你,我要看你往下跳。” 李宗瑞头疼了,自己嘴贱啊。不过你这皇家的小屁孩儿,怎么这么有科学实践精神? 聊天你懂不懂,就是哥俩一起吹牛一起胡说八道,你怎么还当真呢? 就是要实践,那也不能让我上啊!你就是有后世的降落伞,我也没那个胆子啊! 更何况,这时代的技术,做出的降落伞能靠谱? 即便靠谱,你也没那个高度啊。满汴京找找最高就九层宝塔,让老子背个降落伞往下跳,那不是科学实践,那是脑袋进水想自杀。 可人家是皇孙,还是太子生的,虽然日后也没机会问鼎天下,现在也得罪不起啊,再说,日后还等着蹭人家饭呢。 李宗瑞眼睛一转,对赵谌坏笑:“我也想看啊,要不等王黼家那两个孙子好了,咱让他们跳?” “王黼的孙子?”赵谌高兴了,想着自己父子受到的欺辱,便握着拳头道:“就是他们了,一对狗东西。不过要是让王黼跳,那就更好了。” 见皇孙目标终于从自己身上移开,李宗瑞心里松了口气,立即毫不犹豫配合:“没说的,那就让王黼跳!” 赵谌摇头道:“也就是想想解解气,做不到的。” 李宗瑞当然不知道赵桓和王黼之间的斗争,不过以他看来除了李家的人,从宋徽宗往下全都欠抽,至于六贼之一的王黼,那就更属于没事找抽型。 心情不好拿脚踹,心情好了拿手抽,既然皇孙不喜欢王黼,自己能有什么心理负担。 “怎么做不到?他孙子让我打了,王黼不也得掏银子赔罪。回头找个机会,我陪着皇孙一起抽他,非逼着他跳一次伞不可。” 赵谌眼圈红了,拉着李宗瑞的手说:“你是个好人!” 啥玩意,好人,似乎除了后世的奶奶,咱就没听过这种评价。 李宗瑞毫不客气受纳了赵谌的赞誉,比起北宋满朝上下的混账,自己当然是个好人,而且是非常有节操的那种。 少爷只想等老子混个宰执,然后领着全家老小逃之夭夭,可不像他们那些混蛋,一个个上赶着投降卖国。 和这些个汉奸比起来,少爷哪里是高尚,简直就是圣人。 “我以后天天给你带饭。” “仗义,成交!” “哈哈…”没吃饭的赵谌很快活。 ﹟﹟﹟﹟﹟﹟﹟﹟﹟﹟﹟﹟﹟﹟ “哎,这不就是那个写青词的马屁精吗?皇孙殿下,您怎么和他坐在一起,小心沾染一身狗屎啊。” 找抽呢!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惹我?李宗瑞怒了。 打王黼孙子的时候,李宗瑞只是一个仗着历史先知的怂货。 可自从得了赵佶的赏识,居然还将梁师成和王黼一脚踩在地下,以李宗瑞这种胸无城府小人得志的性子,早就变成混不吝的泼皮了,哪里还能让人欺负? 余光见到赵谌堂堂皇孙,似乎也有些忌惮,心里就料到,估计都是六贼门下的小崽子。 沉住气抬头一瞧,七八个士子走过来围住自己,远处三三两两八九个正在向这边靠近,李宗瑞隐隐感到不妙,估计这不是偶遇,而是早有预谋,目的就是自己。 “皇孙殿下,”李宗瑞两手交叉活动筋骨,一边做着单挑的准备,一边张着臭嘴向赵谌问道:“这孙子谁啊?哪个王八蛋裤子没穿好,让这个小王八跑出来了?” “满口喷粪,你找打!” “嘴贱人丑,獐头鼠目,跟个小鸡仔似的。你动动少爷试试,打得你爹都认不出你。” 赵谌听得十分解气,瞅瞅这些人,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士子,对李宗瑞介绍到:“这是王宗嗣,字守业,开封府尹王时雍的幼子。” 李宗瑞想了想,呸了一口:“配角,没听说过。” 王宗嗣气得脸红脖子粗,撸着袖子就想动手,却被其他几个人拉住了。 这几个人心里也是苦笑,这谋划好的脏水还没泼呢,怎么就要直接跳过文斗改武行呢。 可谁知道这小子,不仅嘴脏口臭,居然还是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原先还筹划了许久,如何不露痕迹地引起争执,几个人自自然然地教训他一顿,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这小子一张嘴就全解决了。 “想打架,咱们奉陪!不过,先要请教请教,这首青词可是你写给天子的?” 接过其中一人递过来的纸,李宗瑞瞄了一眼,就得意地递给赵谌,还嘚瑟着:“殿下瞧瞧,咱这马屁拍得好不好,是不是文采飞扬得一塌糊涂?” 这回不仅这七八个人,连陆续凑过来的八九个,也都在心里苦笑。看来不光打斗环节白设计了,就连这脏水也白准备了,这小子积极主动自己就给自己浇脑袋上了。 被同伙捅了一下,王宗嗣压下了怒火,朝着李宗瑞喝道:“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阿谀奉承的小人了?谄媚逢迎,溜须拍马,这就是你李家的门风,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王宗嗣一顶谄媚的大帽子扣下来,厚颜无耻地李宗瑞却毫无心里负担。 溜个须,拍个马屁,多大点事,后世少爷三个月拍吐了无数客户,还不是活得坦坦荡荡,更何况这是奉承皇帝老子? 再说了,少给少爷玩什么正义凛然,但凡徽宗一朝,但凡身居高位,哪个不是拍马屁上来的? 就不信你爹能当上开封府尹,会是朵洁白的莲花。 要不是王宗嗣往李纲身上牵扯,李宗瑞都懒得搭理他,想想连累李纲清誉的后果,李宗瑞便耐着性子反驳:“难道你爹不拍?他又是谁门下的走狗,少爷就不信你爹没个靠山,就能坐上开封府尹的位置。uu看书.uukansu ” 王宗嗣怒道:“家父圣人子弟,怎么会做这等下作之事?” 赵谌开口了:“王府尹是张邦昌的门下,张邦昌是童贯的门下,同时也是王黼的门下。” 赵谌的饭虽然被抢了,赵谌的肚子虽然还饿着,赵谌的性格虽然依旧软弱,可他喜欢李宗瑞。 父亲的太子当的战战兢兢,赵谌的皇孙也就当的战战兢兢。所以父子俩时时防备、刻刻谨慎,都已经深入骨髓,成为了日常的习惯,所以他没有朋友。 直到受父亲嘱托,认识了这个李宗瑞。 李宗瑞无耻,为了一顿饭就接受了自己的友谊。李宗瑞蛮横,就给剩了点汤汤水水让自己饿着肚子。李宗瑞轻佻,和自己没上没下胡说八道。李宗瑞率直,既没居心叵测踩自己给皇爷爷卖好,更没伏低做小钻营奉承想捞好处。 赵谌孤独寂寞,他需要朋友。赵谌懦弱胆小,他羡慕李宗瑞的肆无忌惮。 所以,赵谌喜欢李宗瑞,所以,他难得开口,既想帮帮李宗瑞,又顺便扫扫这些政敌子弟的脸。 李宗瑞没听过王时雍,当然知道童贯和张邦昌,一个是六贼之一,一个是伪楚皇帝。虽然这个伪楚皇帝当得有点冤,可那也是汉奸啊。李宗瑞笑了,都是历史名人啊,老教授嘴下的死鱼。 李宗瑞坏笑道:“这么论起来,你爹就是王黼老小子的孙子辈,也就是童贯的灰孙子,那你就是死太监的灰灰孙子了?童贯和梁师成平辈论交,梁师成管我叫李少兄,这么算来吗,乖孩子,叫声老祖给本少爷听听。” 第48章 坑人真的好难 老教授在天有灵,心里必然快慰,因为他磨炼出来的半吊子学生,一开口就不知死活得罪了另一个六贼。 “你胡说,张公是我爹座师,童公是我朝功勋卓著的郡王,家父与他们走动岂不正常?” 赵谌补了一刀:“是啊,小王在大内,亲耳听见王府尹对童郡王热情殷勤,说什么郡王劳苦功高,恨不得为门下走狗,为郡王鞍前马后奔走。” 王宗嗣脸都红了,恨恨地对赵谌说:“殿下慎口,那可是童郡王。” “切,少爷我奉承的还是当朝天子呢,郡王算个球。” “你那也是奉承,是不要脸,是逢君之恶,是谄媚的佞臣。” “哦,小心我告你诽谤,少爷哪一句逢君之恶了?” 王宗嗣冷笑道:“你这清词前面尽是谄媚之词,最后一句尤为不要脸。” 李宗瑞从赵谌手里接过纸张,摊在王宗嗣面前问道:“可是天生宣和皇帝,万寿无疆一句?” “正是!” “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当然,家父最看不得你这种小人!” “你爹不是也一样逢迎童贯?” “童郡王乃是真正的劳苦功高,收复燕云的功臣。” 李宗瑞转过头来,对赵谌笑道:“殿下,听清楚这小子的意思了吧,他们父子可是认为,当今不配称为万寿无疆,谁称颂谁就是小人啊。” 王宗嗣急道:“我没这个意思?” 李宗瑞笑道:“那就是说,你认同少爷称颂陛下万寿无疆了?” “没有,我是说这么说就是不要脸。” “啊,你说称颂天子万寿无疆是不要脸?” “是你说才不要脸。” “那谁说就是要脸?” “谁都可以,啊不,谁都不可以。” “那你的意思,就是谁都不能称颂陛下万寿无疆?” “胡说八道!” “那你什么意思?” “我,我,我没什么意思。” “你没什么意思,那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你,你胡搅蛮缠,反正你就是个小人。” “行啊,只要你敢画押签字,说少爷称颂陛下万寿无疆就是小人,就是有罪,少爷就认了。来,写上去,签字画押,然后少爷到官家面前去认罪。” “啊?你,你,你让我写我就写,不写!” “不写也行,有皇孙作证,少爷将就你,只要你认刚才说得话,少爷一样去天子面前认罪伏法?” “我没说过。” “那你跑过来满嘴喷粪,又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没什么意思?” “你没什么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神经病啊?” “……”王宗嗣晕了。 逻辑学万岁,完胜! “切,白痴!”李宗瑞鄙视地看了一眼傻了的王宗嗣,然后用手环指着其他人,冷笑道:“你,你,对,就是你,躲个屁。还有你们,谁还认为少爷不该祝陛下万寿无疆啊,不妨过来签字画押,少爷立即磕头赔罪。” 屁话,这种事儿能签字画押吗,那不是找死,所以,十几个衙内凌乱在风中。 “姓李的,咱们找你不是为这事儿。你觉得,你有资格进太学读书吗?” “没有!”李宗瑞非常好说话。 “啊,你怎么这么说?啊,不不,你说得对,既然如此,为何还有脸赖在国子监?” “少爷也不想啊,可是皇命在身,父命难为啊。” “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那我们也就不为难你,请你直接走人了事。” “年兄,”李宗瑞上前就主动握手,也不理人家恶心想甩开,死死抓着人家的手感激道:“理解万岁啊!可是我不敢违抗皇明,也不敢违抗我爹,要不您受累,替我推了皇命,再跑一趟太常寺说服我爹。只要办成了,满京城的酒楼,您可这地儿挑,咱绝不含糊。” “我,我管你这事儿呢?”甩开袖子躲去后面了。 “那你放个什么屁,不是瞎耽误功夫么?神经病!”李宗瑞希望落空,自然破口大骂。 “反正不配待在这里。” “少爷我领了钦命,我爹又是从五品,怎么不配?” “你学识不足?” “你行?” “自然!” “好,那少爷问问你。太阳发光烧的是碳还是煤?月亮离我们有多少里?鱼为什么不会被淹死?你吃的饭怎么变成的屎?” “你粗陋,你,你,我说的的是圣人之学。听说你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你不配在国子监?” 赵谌冷笑:“小王也背不熟,是不是也不配在国子监读书?天家子弟功勋之后,皆在国子学读书,是不是也一并撵了出去?国子监七舎,算学、书学、律学、四门馆、广文馆、太学、国子学,你又在哪一舎?” 李宗瑞这才了解自己所在书学的地位,瞧着此人红着脸,便对赵谌坏笑道:“这孙子是哪一舎的?” 赵谌笑道:“若小王所记不差,这位当在四门馆。” 李宗瑞笑了,瞅着对方讥讽道:“比起年兄,小弟自然不配应该滚出去,可是比起太学诸位师兄,你是不是也学识不足,该跟小弟一起滚蛋?对了,uu看书 .ukans 不妨让你爹上书,让皇孙殿下和王侯子弟一起滚蛋,因为他们不配。” “我,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不配。” “放你妈的屁,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圣人说,有教无类,谁天生就什么都懂,不懂难道不能学吗。你却枉顾圣人教诲,见别学识不足,不说鼓励帮助,却要把人直接撵走,这是你家大人教得?你敢不敢签字画押,少爷拿着去问你爹?” 又签字画押,你他妈当这是衙门问案吗? 见几个人让自己反驳得不敢插话,李宗瑞得意了,得意了就容易嘚瑟。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后面的忘了,李宗瑞毫无廉耻地问:“既然都比少爷有才,谁有本事往下接?” “哎哎,你们躲什么躲?干脆就你,王宗嗣,你不是牛掰吗,给少爷接一个看看。怎么,不行,你学识不足啊,还不滚回去找你娘要奶吃,别在国子监丢人现眼。” “你找打!”王宗嗣一边前冲一边腹诽,还叽叽歪歪个屁啊,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还是最后一招直接上就完了。 许是十几个人都心有灵犀,先先后后一齐冲了过来,李宗瑞终于笑了。 靠,想群殴,少爷等你们半天了,咱不怕,少爷就和你们单挑! 第49章 吃大便的蔡允 人多欺负人少,这是常识。 可也仅仅是常识,没见后世几个流氓,就能称霸一条街,几个某部门的临时工,就能横扫菜市场。 气势,流氓的气势,混混的气势,打十几个文人士子、贵人子弟,那还不是跟玩似的。 李宗瑞,后世自小淘气,打架更是家常便饭。打不过的,自然有眼色认怂转身就跑,打得过的,当然不依不饶,称王称霸。 所以,凡是单挑群殴,都需要技术。什么技术,就是游击战不陷入重围,死盯一个下手要黑,几个也好十几个也罢,都是一盘散沙随意欺负。 李宗瑞连退几步,抄起赵谌的食盒,对着王宗嗣的脑袋就砸了下去。手上的食盒碎裂,看都不看,转身就跑。 十几步稍稍拉开距离,余光瞧见两个当先的,忽然停步转身,一膝盖就撞在一个人两腿之间,随后脑袋一个冲天锤,就顶在另一个人鼻子上。 向左抄了七八步闪开蜂拥而上的几个人,顺手抱起一个花盆就朝边上的人砸去,然后扭头就绕圈子跑。 左躲右闪,前后穿插,硬挨了几拳,趁机插眼睛、砸鼻子、双风灌耳,有机会就专往下三路招呼。 果然,等七八个人躺倒在地,哀嚎滚动,剩下的全都掉头就跑。李宗瑞也不追,浪费体力浪费精神,回身返回顺路一个个重新收拾。脸上一脚,肚子上一脚,跳起来冲小腿就踩,一时间奏响了一曲高低起伏、唉声悲鸣的交响乐。 踩在脸上,是鲜血飞溅;踩在肚子上,是呕吐卷缩;踩在小腿上,是抱膝哀嚎;踩在两腿间,是尖声大叫。 看得赵谌连直抽抽,拿袖子挡在眼前,既不忍心看下去,又舍不得热闹,时不时将眼睛从袖子边露出偷瞧。 ﹟﹟﹟﹟﹟﹟﹟﹟﹟﹟﹟﹟﹟﹟ “蔡兄,我通知陈东了,说有人要欺负李纲的小儿子,他马上就…啊,这,这怎么个情况?” 躲在幕后操纵的蔡允,心里也直抽抽,尤其是看得李宗瑞猛踩两腿之间的时候。 这时被同伙提醒了,虽然心中惧怕,前面也乱七八糟,可这谋划也算是艰难得实现了,只好硬挺着出头按计划行事,顺便把那些哀嚎痛呼饶命的同伙救上一救。 蔡允悲壮地往李宗瑞身边挪,远处一个中年士子冷笑着离开。 一步两步三四步,五步六步七八步,蔡允赔笑着,若无其事的,非常无辜的,极其巧合路过的,到了李宗瑞身边。 “李兄,手下留情,他们虽然混账,可毕竟也是同窗,再说事情弄大了,他们的父祖找令尊,李少卿也不好交代。” 李宗瑞也累了,见机停手,冲蔡允问道:“你又是谁?和他们一伙的?” “非也非也,小兄只是路过,和此事绝无半点关系。” “哦,这样啊,不知年兄台谱?” “小兄蔡允,见过贤弟。” “你要害我。” “啊?绝无此意!贤弟为何如此冤枉我?” “因为你姓蔡!” “啊?姓蔡又如何?” “因为你要害我。” “啊?为何你要这么说?” “因为你姓蔡!” 和曾经的李师师、李纲一样,蔡允也聊不下去了。 良久,蔡允强笑道:“为兄只是仰慕李少卿,又恨那祸国殃民的王黼,所以想和贤弟交个朋友。贤弟如此见疑,为兄如何做才能让贤弟相信呢?” “简单,掏银子请客!” “自然没问题,矾楼如何,为兄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你确定是你掏银子?” “自然!” “签字画押!” “……” 鸡儿巷,矾楼,燕子居。 等众人都落了座,蔡允便对赵元奴笑道:“妈妈,我这贤弟年纪虽小,却非比常人。今上初见便信宠有加,一首青词奉上,就从白身变成从九品文林郎。谁知这文林郎的位置还没坐热,一盏茶的功夫天子就又赏了九品的儒林郎。” 赵元奴母女“满脸吃惊”,蔡允也配合着继续吹捧:“我这贤弟才华出众也就罢了,心思手段也是让人望尘莫及。堂堂梁师成和王黼怎么样,我这贤弟也是一言罢之。怎么样,还不好好拿出你的手段,结识结识当今新贵。” 赵元奴假意惊诧,连忙起身笑道:“那可是妾身福气,李公子,妾身别的本事也没有,既然来矾楼用酒,不是妾身夸嘴,这大宋朝只要有,还不得奉承上来。公子有什么顺口的,尽管吩咐,咱可别饶了腰包丰厚的蔡公子啊。” “敞亮!”李宗瑞高兴地一竖大拇指,对蔡允笑道:“那小弟可就不客气了。” “自然,你我兄弟何必客气,哈哈。” 李宗瑞朝着赵元奴笑道:“小生初来京师,也不知这里繁华,妈妈不妨指引一二。” 赵元奴推推蔡允,笑道:“蔡公子别怪奴卖嘴,到时候可别心疼银子。” 蔡允傲然笑道:“妈妈尽管卖弄。” “李公子,京师夏日吃酒,当先进冷饮,都是冬日存冰,伴着果肉做成,矾楼内外可是全套的。沙糖绿豆、漉梨浆、木瓜汁、卤梅水、红茶水、椰子酒、姜蜜水、苦水、香蕈饮、紫苏饮、荔枝膏水、白醪凉水、梅花酒、金橘雪泡、缩脾观、冰雪、沉香水、甘豆汤,不知公子爱哪样?” 李宗瑞听得眉飞色舞,见赵元奴询问,便拍着桌子笑道:“妈妈这报菜名颇见功底啊,日后不妨也开个德云社。” “德什么社,酒楼吗?”赵元奴自然不懂。 李宗瑞摆摆手,笑道:“哈哈,不是,那是小黑胖子…算了,一时也说不清楚。妈妈刚才说得全要,一样来两份,一份品尝,一份打包。蔡兄,小弟初入京师,对汴梁的吃食可是闻名已久,今日逮到蔡兄这只肥羊,可别怪小弟大杀四方啊。” 蔡允豪爽地摆手笑道:“自然,就怕贤弟和我客气啊。不值甚么,贤弟只要高兴,妈妈且一并弄来。” 赵元奴笑着应是,对李宗瑞凑趣道:“这第二道便是餐前点心,先垫垫肚子防着酒吃多了难受。公子,京师的茶点也是天下闻名的,奴也给你报报?” “妈妈快说。uu看书 .uuknshu ” 和蔡允暧昧对了对眼儿,赵元奴便拿出全身本事卖弄:“皂儿膏、瓜萎煎、鲍螺、裹蜜、糖丝线、泽州饧、蜜麻酥、炒团、澄沙团子、十般糖、甘露饼、玉屑膏、爊木瓜、糖脆梅、破核儿、查条、橘红膏、荔枝膏、蜜姜豉、韵姜糖、花花糖、二色灌香藕、糖豌豆、芽豆、栗黄、乌李、酪面、蓼花、蜜弹弹、望口消、桃穰酥、重剂、蜜枣儿、天花饼、乌梅糖、玉柱糖、乳糖狮儿、薄荷蜜、琥珀蜜,保证公子尝了甜死个人儿。” “说得好,全要,一样也是两份!蔡兄,咱们享用一份,另一份小弟拿家去,给老娘尽尽孝。” “啊?连吃带拿,啊不,李公子真真是个孝子。”赵飞燕本是笑吟吟瞧热闹,可此时差点说走嘴。 赵元奴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小子慷他人之慨慷得厚颜无耻啊。 余光瞧着蔡允笑得勉强,便不敢再卖弄。 这小子不要脸,当众又不能拒绝,若是惹了蔡允不高兴,以蔡家的实力,日后倒霉得还不是自己。 总算是风月场的老手,既不能冷场也不能让这小子继续胡闹,赵元奴便笑道:“公子既然喜欢,奴就去安排。后面的主菜和酒水,公子就交给奴,保证让公子用得爽快。” 见赵元奴施礼要走,李宗瑞急忙叫住:“妈妈且慢,您弄错了,我知道规矩,这主菜前面还有羹呢,我可还没点呢?” “啊?啊,对啊,贤弟真是行家啊,赵妈妈,你且给我贤弟就再说几样吧。”蔡允嘴上客气,可心里如同吃了大便一样。 第50章 我吃霸王餐,你玩仙人跳 赵元奴赔笑:“哎呦,公子行家啊,可不是奴错了,公子您要什么羹,不妨交代奴去办?” 赵元奴说完就闭嘴,可不敢再卖弄了。 谁知,见李宗瑞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冲着自己扬声念道:“妈妈听好了,鹌子羹、螃蟹清羹、莲子头羹、百味韵羹、杂彩羹、群鲜羹、豆腐羹、青虾辣羹、虾鱼肚儿羹、虾玉鳝辣羹、小雞元鱼羹、三鲜大熬骨头羹、笋辣羹、杂辣羹、摔肉羹、骨头羹、鸭羹、蹄子清羹、黄鱼羹、肚儿辣羹,也是…” 赵元奴脸都绿了,被李宗瑞念叨得头昏眼花,竟然迷迷糊糊张嘴接道:“两份,一份享用,一份拿家去。” “通透!敞亮!”赵元奴也得了李宗瑞一个大拇指。 蔡允的脸色有点黑,赵飞燕的俏脸有点白,赵元奴的老脸有点疼,李宗瑞笑得有点贼:“主菜,妈妈你看着上。” 赵元奴呼出一口气,下面的气还没吸进来呢,便听到李宗瑞无耻之声:“两只小羔羊,一只涮火锅,一只烤全羊。酒水吗,马马虎虎蒸酿、葡萄酒、黄酒、补酒各两坛子。记着,都是双份,另一份我带走。” 说实话,别说双份,就是十份八份蔡允也不在乎,关键是这小子气人啊,哪里有你这么不要脸的。 可是戏还得往下唱,蔡允心里冷笑着,等一会儿让你哭,脸上却一副无所谓的亲热:“还有吗,贤弟不要客气,只管吩咐赵妈妈。” 李宗瑞一拍桌子,扬声笑道:“京师繁华,可不仅仅是美食,歌词弹唱,丽舞倩影,哪里能少?妈妈,这矾楼里出色的姑娘,你就可这劲儿轮番上…” “奴知道了,公子稍待,”不等李宗瑞继续说下去,赵元奴做个揖转头就跑了。 “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李宗瑞起身拍手高歌,俯身对蔡允笑道:“京师繁华且入梦,一壶浊酒喜相逢。蔡兄,你我真兄弟也!” “正是兄弟喜相逢。贤弟且坐,你我既为兄弟,这孝道为兄便代劳了,先去吩咐下人,将这美酒佳肴送去李家,让令堂趁热享用才是。” “哈哈,客气客气,受之有愧,蔡兄慢走。” 蔡允哪里有什么为兄弟尽孝的心思,而是再不出去放松一下,他就要打人了。勉强着保持着礼数,心里骂着“愧你妈的头”便转身也跑了。 好在燕子居宽敞,拼了四张大桌子,终于将汴京名食一网打击,只是歌舞琴师却一个没有。 “李公子,实在是惭愧,公子既然吩咐,奴哪里敢怠慢。谁知今日不巧,国子监也包了场子,要办什么诗会,还请了李太守,早给定出去了。奴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 李宗瑞摇头笑道:“死丫头来得巧啊。既然如此也就罢了,哪里敢埋怨妈妈。” 蔡允笑道:“贤弟,到底是为兄考虑不周,下次一定给你补上。来,你我兄弟先走一个。” 蔡允和李宗瑞饮罢杯中酒,便给了赵飞燕一个眼色,赵飞燕便笑道:“都是文人士子,这么干喝有何乐趣,不妨飞燕为二位公子行个酒令?” 李宗瑞笑道:“你那酒令文绉绉的没个耐烦,蔡兄,小弟会的酒令不少,而且新鲜,保证有趣,咱不妨试试?” 蔡允笑道:“哦,那倒要见识见识。” “一只螃蟹八条腿啊,头一伸啊脖一缩,该谁喝啊该你喝…” “一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嗯呐嗯呐…” “棒子老虎狗,蚂蚁棒子老虎…” “一杯情,二杯意,三杯才是好兄弟…” 后世的酒令,蔡允哪里是对手。本来想仗着自己年纪大,将李宗瑞灌个半醉,谁知道如今却是自己已经喝多了。 见李宗瑞又要来一波,连忙咬咬舌头让自己清醒些,再没心思和李宗瑞折腾下去了。 蔡兄拦住李宗瑞,笑道:“贤弟好酒量,哥哥实在不能了。贤弟也少喝些,别伤了身子。适才为兄出去,被国子监同窗瞧见了,总得过去打个照面,贤弟且稍作等待,为兄去去就回。” 李宗瑞乐了:“国子监同窗,那小弟也去凑个热闹。” 蔡允急忙拦住,笑道:“贤弟若也去,飞燕怎么办,难道让佳人独坐?” “一起去不就行了。” “哎,贤弟这话不对,那里请得是李太守,青楼规矩她们可不能撞面相互砸场子,飞燕如何去得?” 说完,摇摇晃晃起身,对赵飞燕使了个眼色,便抬脚就走。 李宗瑞知道蔡允不怀好意,可他自然不是诸葛亮,只是知道不能让蔡允得逞,你越不让就说明越有猫腻,反其道而行之总是没错。便也要起身跟过去,却被赵飞燕挨身过来拦住了。 赵飞燕虽美,也不过是另一个李太守,李宗瑞人品虽不好,也不是禽兽,虽然走不了却也保持得住。 可赵飞燕又是素手往嘴里送瓜果,又是闹着要交杯酒,身子蹭来蹭去,李宗瑞就有些燥热难耐。 “听蔡兄说,飞燕可是堪比汉时飞燕,尤善掌上舞,不知可能为我一舞啊?” “自然让公子满意。”见时间磨蹭得差不多,估计蔡允已经等急了,赵飞燕便借机起身应诺。 赵飞燕低头沉默半晌,似乎在挣扎纠结,又终于下了决心,对李宗瑞侧身施礼:“李公子,得罪了,一个青楼弱女子,如何得罪得起权贵?” 说完,赵飞燕抬手就扯乱发髻,u看书 ww.ukanshu.co 撕破衣裙,踢掉脚上的绣花鞋,将肚兜扯开,露出一双白皙的饱满,才惊鸿一现便一头撞开屋门,捂着酥胸不管不顾就冲了出去,哀嚎悲鸣之声也随之响起。 李宗瑞目瞪口呆,靠,原来是仙人跳啊,你他妈早说啊,你个死丫头,害人前就不能有点职业道德,让少爷我看个清楚不行吗? ﹟﹟﹟﹟﹟﹟﹟﹟﹟﹟﹟﹟﹟﹟ “呜呜…妈妈救救女儿,女儿可活不成了啊…呜呜…”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不是陪着蔡公子和李公子吗,怎么弄成这样?哎呦,这是谁做的孽呀,我苦命的闺女啊…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咣当咣当”,想来是许多门被推开。 “噔噔噔噔”,自然是人群涌动。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飞燕姑娘,谁欺负你了?” “可恨,竟然有人如此不怜香惜玉,是谁,我们为你做主。” “飞燕妹子,这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狼狈?” “眉儿姐,我活不成了啊。刚才,蔡公子才去你那里,就剩下我和李公子,谁知道…呜呜…谁知道,他,他竟然酒后失德,他,他对我用强…,我怎么见人,怎么和妈妈交代啊?呜呜…” “蔡允,你交得是什么朋友,就算你是蔡太师的孙子,也得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奴就去告御状!我苦命的女儿啊,日后你怎么活啊…” 李宗瑞笑了,看来蔡允他们只要个结果,否则怎么弄得如此粗糙,居然弄个青楼名妓玩仙人跳,就是自己这个阴谋小白丁,都能设计得比他们精妙。 第51章 谁敢和我拼命 被赵飞燕撞开的门,本来就没有关上。 不一会儿,打头的是李眉,后面是蔡允,然后是一群国子监走狗和别有用心看热闹的配角,最后是赵元奴扶着梨花带雨的赵飞燕。 “李宗瑞,我以为你就是胡闹,谁知道你人面兽心不是人!”李眉抓着李宗瑞就怒骂。 “贤弟,你,你,你要什么和为兄说啊,怎么可以,哎。” “李公子啊,若是要姑娘陪夜,尽可吩咐奴,我们飞燕可是卖艺不卖身的,这让飞燕日后如何在矾楼为生啊?” “畜生,斯文败类,羞于与你为伍,走,公然侮辱飞燕,咱们见官去!” “无耻!” “卑鄙!” “李少卿养的好儿子。” “哼,谁知道是不是演戏,许是他们家风本就不正!” “……” “……” 李宗瑞笑了,指指身上的衣服叹道:“可怜我这衣服都没脱,这罪就让你们给定了。” “哼,还想抵赖,定是你刚刚穿的。” “就是,别听他胡扯,抓他见官。” “哦,少爷好歹是九品儒林郎,你们准备派谁抓我啊?” 蔡允楞了,对啊,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矾楼的打手不方便用了,蔡允想了想便对同伙使眼色。 “自然是我们,我们同你去谢祭酒家,看你如何应对!” “对,跟我们走,否则别怪我们用强!” “那罪证呢,没有罪证谢祭酒怎么受理?”李宗瑞晃着脑袋笑道。 “对啊,飞燕姑娘也去,她这样子就是罪证,她说的话就是罪证,走!” “她说的就是铁板钉钉啊?她说你是猪生的,你就是猪生的。想让少爷走,没问题,把证据亮出来!” “无耻,这证据怎么亮,你还要不要脸!” 李宗瑞冷笑道:“正所谓拿人拿脏,捉奸捉双,没有证据少爷告你们诬陷,想动我先问问我这刀!” 说完,一把切肉小刀就插在桌子前,将一幅混不吝的流氓嘴脸展露无限。 李宗瑞是真敢动手的,王黼的孙子和国子监的殴打,这些人可是参与者或者知情者,一时间犹豫不决。 “赵飞燕,你说少爷对你用强了,那少爷得逞了没有啊。若是没得逞,少爷也就是酒后失德,可定不了少爷的罪啊。” “得了,奴命苦。”赵飞燕自然咬死。 蔡允等人暗笑,得不得的,反正你这风流罪是逃不了了。 “他们说,少爷这衣服是刚刚穿上的,那你倒是说说,少爷我有没有脱衣服?” “没…有…有吧?” “是人话吗,问你还是问我呢?” “呜呜,好像没有。” “没有怎么用强?” “你…你脱了亵裤。” “哦,这么说你瞧见少爷下面了?” “…嗯…” “那少爷下面有个胎记,你可记得?” “啊,记得,哦,不记得,…奴惊慌失措,没看清楚。” “少爷的胎记可是很大一片,你就算看不清楚,总也知道大小和颜色吧?” “是很大,黑啊不,红…我记不得了。”见李宗瑞笑得得意,赵飞燕不敢胡说了。 “听说你卖艺不卖身?” 赵元奴哭道:“自然,燕儿日后可艰难了。” 李宗瑞笑了,前面当然是胡说八道,让赵飞燕心神不定,见死丫头片子果然沉府不深,便直击要害:“你的衣裙都烂成这样了,怎么少爷瞧不见血啊?” “啊?什么血。” “废话,你既然没有接过客,自然还是黄花大姑娘,让少爷破了身子,怎么能没有血。” “啊,我,我,我不知道。” “少爷既然得逞了,那自然你就是残花败柳,下面不仅有血估计还有少爷罪证,不妨让李太守验一验,看看可真,好定少爷的罪责。太守妹子,这矾楼的勾当想来你也听过,应该知道验什么吧?” 李眉怒道:“你要不要脸?你都把飞燕这样了,还要羞辱她?” 李宗瑞摇头晃脑笑道:“自古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想定我的罪,没有证据岂不妄想?太守,这里我最信你,万一我是被他们设计的,你也不想助纣为虐冤枉好人吧?” 李眉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走,飞燕,我就给他验验让他心服口服,再扭着他去见官,就是御状姐姐也替你告他。” 蔡允有点蒙,这种事儿还需要验验,你们以为是衙门断案吗? 若是没有李太守,谁管你证不证据,早就一拥而上拿你去见祭酒大人了。 该死的李太守,谁把她弄来的,你祖宗十八代的,哎呦不对,错了,好像是自己的主意,坏了啊。 赵飞燕果然不敢让李眉验身,吃吃求道:“我,我不去,我没脸见人了。” 李宗瑞哈哈笑道:“你不去就是栽赃陷害,少爷我让你身败名裂,还得赔偿我名誉损失。” “你这恶贼,欺负了人,还要羞辱人,我们跟你拼了,啊,你放下刀子…” 李眉恨恨对赵飞燕怒道:“怕什么,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臊的,难道就让这个畜生逍遥法外?” “妈妈,你说如何是好?”赵飞燕无可推脱,u看书.uukansh便转求赵元奴。 “这个,这个,他是少卿之子,咱们惹不起,要不,太守,我们认命了,就当吃个亏。” 李宗瑞冷笑:“你们刚才还大言不惭,一口咬定我是禽兽,还要告御状,怎么现在怂了。老婊子,现在不是你说算了就算了,若是不让验身,少爷也去告御状,诬陷官家亲封的儒林郎,不把你们贬为军妓,少爷我滚出汴梁。” 说完,不理大汗淋漓的赵元奴母女,李宗瑞指着国子监的混账笑道:“还有你们衣裙王八蛋,敢构陷老子,瞧瞧梁师成和王黼下场,再回家问问你老子,有没有胆子为个青楼女子,跟少爷我死磕。谁敢,站出来,少爷不拼个鱼死网破,少爷给你们磕头当孙子。” 鸦雀无声! 这就是个泼皮无赖,鱼死网破绝不是威胁人,而是真的。 不信看看王黼的孙子和国子监同窗,一个个不是养伤就是疗伤,这小子绝对能拼命啊! 一首清词弄个文林郎,一个马屁混个儒林郎,还给他爹挣了个朝奉大夫,正他娘的得宠呢。 梁师成,王黼,那可是第一等的权势之人,天子身边最为亲近信任的要员,让这小子三言两语就给干趴下了。 和他死拼,别说没胆子拼命,就是自己老子回头知道了,也绝不会为个女人,还是个青楼女子,跟现在的李家拼命。 算计是一回事儿,儿你死我活就另当别论了。估计不打折自己一条腿,给老李家赔罪就算好的了。 所以,一个个怂了,一时间竟然不敢接茬。 第52章 保留证据是个好习惯 李宗瑞见这帮孙子怂了,冷笑一声,便指着赵元奴和赵飞燕喝道:“你们到底验不验,再敢推脱少爷就报官了。到时候就算有证据也没用了,给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 赵元奴向蔡允瞧去,可蔡允躲在一边装没事人,心里气恼却不敢得罪蔡家,便只好解释:“没法验了,这死丫头鬼迷心窍,让外地的一个士子给骗了身子,如何还能有什么血。” “哈哈…”李宗瑞得意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啊,所谓卖艺不卖身,想来是白日卖艺,夜间卖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你以为你是女明星吗?这种货色,掏钱就能办的事儿,少爷何须用强?就是用强了,大不了赔钱了事儿,少爷有个屁罪名,一个残花败柳也敢冤枉少爷我。” 李眉自然正义凛然、英明睿智站在赵飞燕一边,见李宗瑞毫无廉耻还想狡辩,便扬眉怒道:“别想浑水摸鱼撇清自己!姓李的,本姑娘眼里可不揉沙子,你想胡搅蛮缠逃避罪过,先问问本姑娘答不答应。你既然如此说,想来到矾楼前定是带足了银子的,拿出来给大家瞧瞧。飞燕妹子就算接客,也不是些许银钱就能打发的。” “银子,少爷当然没有。” “嘿嘿,”李眉冷笑:“明明是你酒后无德见色起意,囊中羞涩付不起钱,便不要脸用强,如今被揭发了,不仅不认罪,还指着发现了飞燕没有…那个血诡辩,果然是个衣冠禽兽没有廉耻的小人。” “能不能让少爷把话说完?” “行,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少爷我虽然没钱,可是蔡兄有啊。这是青楼,不是良家女子的闺房,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少爷逛逛青楼犯得着用强吗?” “蔡允能给你付这个钱,姓蔡的,你说,这钱你付不付?” 蔡允高兴了,还得是李太守啊,看来自己没犯错,这李眉请得值啊。 见李眉问自己,便连忙装着哭丧脸强笑:“我和李贤弟一见如故,请他吃酒自然心甘情愿,可要飞燕陪夜…我哪里能出这个钱?” “姓李的,没话说了吧?” 李宗瑞也不着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得意地在众人眼前嘚瑟:“瞧见没,这可是蔡兄的签字画押,睁大眼睛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一应酒水吃食青楼缠资,皆由蔡允负责。上面可还有蔡兄亲笔签名,有蔡兄腰包和蔡家权势给少爷垫底,少爷还怕拿不下个赵飞燕?哎,我说蔡兄,白纸黑字,你怎么不认账?” 蔡允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自己没事儿写这个玩意干什么啊?可是也不怨自己啊,没有这个签字画押,这小王八蛋不上套,死活不来啊。 见蔡允低着头悔恨,李眉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扭头对李宗瑞撇嘴:“即便如此,飞燕虽然那个没了,也不能证明不是你失德用强。” “就算血没了,少爷的罪证可还在呢,这总能验验吧?太守,你有时间扯这些没用的,还不如立刻动手查验,要么你送少爷进大牢,要么我送她们母女去死,别磨蹭快着点,少爷没耐心候着。” 李眉无奈道:“赵妈妈,飞燕妹子,这小子心狠手辣,若不能定他的罪,恐怕他就要倒打一耙了。听话,别的事回头再说,姐姐替你作证,必然让他倒霉,他再得官家宠,不是还有我呢吗。” 李宗瑞瞧着侠义心肠的傻丫头,噗嗤笑道:“是啊,不是还有李太守给你作证吗,你心虚个屁?” 赵飞燕悲鸣:“奴中途跑了,你又没有那个啥,怎么验?” 李宗瑞冷笑:“你说你瞧着少爷脱亵裤了,结果又说着急没瞧到。你说你卖艺不卖身,结果却是残花败柳。你说少爷得手了,现在又说没得逞。赵飞燕,你不要脸,少爷更不要脸,不就是想让我声名狼藉,成为斯文败类吗?就你这样的青楼女子,别说少爷没用强,就是用了又能怎么着,蔡家出钱补偿你就是。下回想陷害少爷,先当个良家妇女再说!” 瞧着赵飞燕不敢再说,便对李眉笑道:“瞧出来没有,若对得起你太守的名号,不妨就去验验,就算少爷没得逞,可总有些痕迹吧。李太守,行侠仗义没问题,可总不能当糊涂蛋吧?” 李眉瞧瞧哆哆嗦嗦地赵飞燕,又看看理直气壮地李宗瑞,余光打量了一番心虚的蔡允,想起今日临时接到的诗会,也是受了蔡允的邀请,心里便若有所悟。 李眉扭头瞪了赵元奴一眼,冲着赵飞燕冷声道:“你若心里没鬼,便让姐姐验验!” 赵飞燕见李眉上来要扯自己出去,惊慌恐惧之下哪里还沉得住气,忽然上前一扑便跪倒在蔡允脚下:“蔡郎,救我!” 蔡允见众人向自己看来,尤其是李宗瑞不怀好意的坏笑,惊慌之下哪里多想,一脚就将赵飞燕踹倒,口里恶狠狠骂道:“浑说什么,谁是你的蔡郎,想找死吗?” 李宗瑞笑了,拔出小刀子站起来,冲蔡允嘻嘻嘻嘻笑道:“蔡兄,人家叫你叫得如此亲热,难道你们是相好?” 蔡允决然道:“非也,这贱人冤枉贤弟不成,便想栽赃于我,试图挑唆脱罪,真真是气人。” “得,还是蔡兄明察秋毫!”李宗瑞又送上一个大拇指:“咱兄弟还能让她们欺负,这就领着她们见官去。” 见李宗瑞持刀上前要扯自己,赵元奴吓得屎尿气流,慌里慌张地冲着罪魁祸首蔡允求道:“蔡公子,奴可是奉了你的请托,你可不能不管奴和飞燕啊!飞燕才将身子给了你,你怎么能无情无义见死不救?” 蔡允羞怒交加,冲着赵元奴喝道:“胡说八道,你诬陷了李贤弟,还想诬陷我。贤弟能让你们生不如死,难道我蔡家就不能致你们于死地?” “说得好,蔡兄,咱押她们去见官,不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你我决不罢休。” “好,各位同年,如此歹毒的妇人,真真是古今少见,我大宋文昌德配,岂能容她们构陷士子官员。咱们带她们去见官,走!” “说的是,领她们见官!” “如此恶毒,天理不容,算我一个。” “蔡兄,李兄,我也去!” “李贤弟,都是我们轻信他人,为兄给你赔不是了,这就随你去,必为兄弟出了这口恶气!” “走!” “别装死,快走!” “……” “……” 李宗瑞一脸奸笑着频频点头,对一群“仗义”同窗连连拱手,似乎刚才剑拔弩张不是他们,如今大家已经一笑泯恩仇,成为了义气兄弟一般。 到了这时候,一屋子明白人里最傻的李眉,也终于瞧清了内情,鼓起腮帮子看着赵飞燕母女俩,撕扯着衣袖咬牙切齿生气。u看书 ww.kansh.co “被利用的感觉爽不爽?”李宗瑞贱笑道。 “滚!” “智商是硬伤啊。眉儿啊,想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气糊涂的李眉直接往坑里跳。 “笨死的。” “你行!你早知道姓蔡的不怀好意?” “当然,谁让他姓蔡京的蔡,黄鼠狼给鸡拜年,蔡京的家人一定没安好心。” “所以你早就设计好了?” “当然没有,我只是有索要凭据和保留证据的好习惯。” “你真行,这种证据也能要?” “哎,后天培养的啊,说起来都是泪啊。” 李眉到底心软,如今看清了底细,虽是十分生气,可也为赵元奴母女可怜。 瞧着母女二人凄惨,李眉便凑过来对李宗瑞求道:“喂,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们也是为蔡家所逼,如今无辜受了牵连实是可怜,你就不能放过她们?” 李宗瑞冷笑:“刚才若我有此下场,她们可会放过我?” 李眉没好气道:“你现在不是没事儿吗?” 李宗瑞笑道:“那是我命好,他们居然请了你来,否则我掉进黄河也洗不清,这时候估计就唯有一死以谢天下了。无辜,哼,少爷我才无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等着瞧吧,不把事情闹大,怎么对得起他们。” 说完,不理李眉,李宗瑞对赵元奴冷笑:“咱也不拉你见官,直接请你梁师成家走一趟,你以为梁都知在少爷手里就王黼一个把柄?你瞧瞧梁师成到时候是帮你,还是帮我?” 第53章 蔡京的隐私价值10万贯 赵元奴瘫坐在地上,忽然嚎啕大哭:“蔡允,你花言巧语骗了飞燕的身子,许了我们母女多少好处,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奴眼皮子浅答应助你为恶,想不到你这祸首没事儿,我们母女却遭了报应,你蔡家还有没有天良啊?” 骂完,想起来都是闺女闹的,便冲着赵飞燕连打带骂:“死丫头,都是你,贪图蔡家的妾室身份,哄着我昏了头跟着你们闹,如今倒了霉都是你闹的。你怎么不去死啊,呜呜…” 赵元奴一边哭一边打,被打急了的赵飞燕忽然起身,冲着蔡允冷笑:“蔡郎,事儿是你起的,你当真不念往日恩情,要让我和妈妈当替死鬼,就不怕鱼死网破?” 蔡允也是冷笑:“你个贱坯子,少给我泼脏水,不过是瞧着你有个好相貌和好名气,否则谁耐烦理你。告诉你,你若想死,就不妨鱼死网破,看我蔡家如何收拾你。” 想着蔡家的权势,赵飞燕有些软弱,可生死关头悲愤难忍,不由伤心欲绝,眼泪扑簌簌直落。 眼见蔡允无情,只得抱起了佛脚,赵飞燕跪在李眉身前求道:“姐姐,都是我们糊涂,帮我们求求李公子,请他高抬贵手,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李眉眼睛红红的,果然转头看向李宗瑞,李宗瑞翻了个白眼:“甭想,少爷差点死在她们手里,此仇焉得不报?” 早在官家面前,见识了这个又怂又毒的小子,见李宗瑞说得决绝,也不知如何开口,心想你们得罪他在先,又是如此恶毒,难怪他要下死手。梁师成、王黼都没法子,自己又能如何? 见李宗瑞不依不饶,李眉也无可奈何,赵飞燕便冲李宗瑞咬牙切齿:“李公子,是我们栽了,你有什么章程,我和妈妈接了就是,何必要致人死地?内情如何,李公子难道真的不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李宗瑞笑道:“你口口喊冤,想给蔡兄栽赃,可你得有证据啊?瞧见没,少爷就是讲证据,才绝路逢生没让你冤枉了。” 赵飞燕无奈道:“他既不认,奴能怎样?” 李宗瑞引诱道:“那你还想鱼死网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除非你知道蔡家的隐私?” 赵元奴忽然醒悟,风月场多年,怎么听不出李宗瑞话里有话,便连忙止住哭嚎,大声对李宗瑞揭发:“蔡允曾经自夸,他父亲蔡绦瞒着官家,私自伪造手书,将他舅舅韩木吕提拔为户部侍郎。” 何为手书,就是中旨。 赵佶之前,中旨只在内廷有用,若想下发朝廷地方,必须要有中书门下背书。 可蔡京为奉承赵佶,竟然将中旨,也就是手书合法化了,以至于可以越过中枢和尚书省,也有了圣旨的地位。 听赵元奴揭发,蔡允汗都下来了,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嘴贱给家里惹祸啊。 “赵元奴,你个老鸨子,胡说八道想死吗?”蔡允慌了,跑上前就是一脚,想堵住赵元奴的嘴。 赵元奴死到临头,也是豁出去了,指甲向蔡允挖去,逼得蔡允退后,嘴里还不忘揭发:“公子若是高抬贵手,奴愿意作证。” 李宗瑞摇头笑道:“这事儿吧,虽然犯忌,可也不算大事儿,毕竟官家也是许了蔡太师的,你就没点别的隐私?除非让官家厌了蔡太师,否则你这仇可是难报啊。” 赵元奴想了想,突然大声道:“奴还知道,蔡允吹嘘蔡太师,说从天子以下都是糊涂蛋,受了童郡王和王相公的煽动,竟然一个个抢着要联金灭辽,结果闹出天大的笑话。唯有蔡太师英明,可惜天子糊涂不纳忠言,收复燕云不成竟然赎买,居然还有脸自夸其功。” “哦?”李宗瑞给了蔡允一个坏笑:“有点意思了,不过这是蔡兄的话,涉及不到蔡太师,隐私揭得还是不够啊。” 赵飞燕绝望下看的希望,便也一刀捅来:“蔡允和奴说,官家想用张觉占金人的便宜,结果让人家一吓就露了底,又将张觉杀了奉上人头赔罪,还寒了什么郭药师的心,日后燕云必有大祸。他祖父说,这鸡没吃着,倒吃了一嘴毛,堂堂天子竟然小家子气,不仅懦弱还没担当,竟耍些不成器的小聪明小手段。” “我杀了你。”蔡允这回真急了,冲着赵飞燕就冲了过来,却被李宗瑞拦住了。 “蔡兄,杀不得啊。” “死娘们,敢构陷蔡家,如何杀不得?” “哎,这案子可是通了天的,还把天给捅了个窟窿,你若动手,可是有灭口嫌疑啊,天子面前你让蔡太师如何交代。” 李宗瑞说得也很无奈,自觉该好好反省了。祸国殃民动摇不了蔡京,却要利用他老人家难得的一片逆耳忠言,去给赵佶上蔡家的眼药。这人格丢了是小事,怎么自己的国格也如此不堪,要检讨啊。 “你,你胡说!”看着李宗瑞高深莫测的笑容,蔡允心慌意乱问道。 “呵呵,”李宗瑞拍拍蔡允的肩膀笑道:“是不是感觉自己嘴太贱,人家都是坑爹,你是连爷爷一起坑啊。” “你什么意思?”蔡允喏喏问道。 “放心,咱是什么关系,兄弟啊!”李宗瑞得意笑道:“就凭这酒席,兄弟就义不容辞!定会在官家面前,将这事儿好好为蔡家解释清楚。放心,一切有小弟,包在我身上。我是谁?两肩担道义,胸襟宽似海的仁义道德小郎君,说得就是兄弟我啊。蔡兄,很感动吧?” “你,你想干什么?” “相逢一笑泯恩仇,宰相肚里能撑船啊。蔡兄,这俩娘们这么害我,可是我大气啊,我岂能难为弱女子,这种混账事儿能做吗,不能啊,所以,我决定放她们一马。” “啊,你真的放过她们?” “当然…” 蔡允松了口气,若不是将赵元奴母女逼到绝境,哪里会有后面的烂事儿。 “不能放过。” “啊?可你刚才说…” “她们得赔钱,我的名誉损失还有精神伤害,以及身体受到惊吓导致的损伤,必须拿钱弥补。” 蔡允长出了口气,立即连连点头:“贤弟大度,愚兄佩服。她们如此狠毒,当然得赔钱。贤弟,一万贯可够?” 李宗瑞为自己鸣不平:“王黼俩孙子打了我这么点小事,人家可就赔了十七万贯呢。” “啊?”蔡允怒了,打了你算小事儿,我可没碰你一个指头,就算算计了你,你掉根毛了吗,还十七万贯,你想钱想疯了。 “当然,毕竟我毫发无伤,也不能太过吧?” 你这才是人话,蔡允又松了口气。 “那就勉勉强强十万贯吧,咱也不能欺人太甚是不是?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uu看书wwuukanshu.om 忍一忍风平浪静,哎,总是这么为人考虑,我都不好意思了,一不小心都成圣人了?” 圣你娘个屁,不要脸! 蔡允心里暗骂,嘴上急急还价:“贤弟,十万贯,我一时,啊,她们也拿不出来啊。” “不会借吗?开个口借点钱,能累死她们不?实在不行干脆娘俩一起上,同窗们都捧捧场,给她们凑一凑不就行了?先说好,我洁身自好,也没钱,我愿意无偿捐助她们一贯钱,其他的就麻烦蔡兄和诸位了。” “啊,可这么多钱,大伙做不了主啊。”蔡允气急败坏道。 “傻啊,做不了主,回家找做主的去不就得了?记住,要有仁慈之心,人家落了难就要帮衬一把,蔡兄,我那一贯就先拜托你了,等我收了十万贯必定还给你,还算利息。” “啊?” “还有,我虽然仁慈,可也得有个限度吧?三天之内,若是没见到银钱,少爷我只好拉着她们告御状去。” 李宗瑞摇头摆尾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回头笑道:“蔡兄,这两位若是有个闪失,我损失十万贯不要紧,恐怕有人要全家倒霉了。” 刚走了一步,李宗瑞又回头问道:“蔡兄,我那一份酒席,可送了家去?” 蔡允忍着气答道:“自然,贤弟放心。” “哎,忠君爱国,豪侠仗义,咱他娘的还孝顺,这是么多高尚的品格,你们说我小小年纪就这有般节操,上哪儿说理去?” “噗嗤!”李眉没忍住,见众人瞧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一施礼也扬长而去了。 第54章 蔡京要给10万贯 高手下棋,十步一算,该快则快,该慢则慢,既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也有壮士断腕的决然。 蔡京就很决然,所以蔡允正在倒霉,而蔡绦早就一脚踹倒畏手畏脚的下人,自己抢过又粗又长的木杖,正亲自将逆子蔡允往死里打。 “爹,儿子错了,老祖,孙儿再不敢了。哎呦,屁股不能要了…啊,爹啊,明明是您的主意啊,老祖,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腿折了啊…呜呜…饶命啊,李宗瑞,我要杀了你,啊,啊,快打死人了啊…” 蔡允终于没了声音,蔡绦恨恨扔下棍杖,骂骂咧咧走进书房,气冲冲坐在了半躺在摇椅上的蔡京对面。 “打完了?”打得似乎不是他亲孙子,蔡京眯着眼睛不动声色问道。 “是,手脚都给打折了,让下人喂了参汤吊口气,明日就送官家面前请罪。爹,后果真这么严重?” 蔡京沉默良久,眯缝着眼睛黯然道:“若是过去,早将李纲撵出去了,便是那群国子监的混账们,也一并打发到詹州去等死,更别说两个青楼的贱婢。可如今,甭管是那两个贱婢为脱罪栽赃,还是蔡允真从你这里听来的,天子恐怕都忍不了了,更何况这话还是大庭广众说的,打了他的脸还扎了他的心。” “难道官家真能为了小孩子家的两句胡言乱语,便不念父亲几十年操劳的情分?” 蔡京坐了起来,一双老眼居然清澈精明,拍着扶手摇头叹道:“大兴土木,奉养道士,纵容近臣,更是拿着国事胡闹。前些年的方腊,紧接着灭辽闹了笑话,前面刚出重金赎回了燕云六州,后面就豢养了常胜军和义胜军。” 说罢,蔡京瞅着儿子苦笑:“国库花得干干净净,税赋加得七七八八,你爹再有通天的手段,也弄不来金山银海填这个无底洞。今上用你爹便是要钱,老夫既然山穷水尽,官家心里就只剩下忌惮二字了。四度拜相,满朝文武皆出自蔡氏门下,你让天子如何睡得着?” 蔡绦不服气道:“这也不是父亲的错!西北是李彦的烂事儿,方腊是朱勔逼的,燕云是童贯和王黼说动了梁师成。要不是他们为了升官发财,肆无忌惮挑唆官家做糊涂事,怎么会落下这么大的饥荒,更不会再次启用您老人家。” 说到这儿,蔡绦忍了忍终于没忍住,扯着嗓子骂道:“追根究底,还不是今上?海上之盟难道父亲没反对,赎买燕云难道是爹的主意,纳张觉杀张觉谁和您商量了,父亲担着骂名,辛辛苦苦把银钱送入国库,最后还不是被他们君臣,一起上下其手给掏光了?没有治国平天下的能耐,倒有脸忌惮父亲,儿子都替他臊得慌!” 蔡京怒道:“闭嘴!还不是你,在家里有的没的胡说八道,让那个小畜生听了出去耍嘴,结果跟头猪一样,硬是将要命的刀往人家手里送,你还不长长教训!” 蔡绦这才闭了嘴,良久又不甘心问道:“爹,有什么后手,您老倒是给拿个主意,难道就让他们打上门来,将咱们蔡家上下一网打尽?” 蔡家冷笑道:“哪里有什么后招,不过是舍下老脸搏一搏。李家那小子不是开口就要十万贯吗,给他,今晚就给他送过去!” 蔡绦心疼了,站起来怒道:“那是十万贯啊,爹,他一个黄口小儿,动动嘴咱蔡家就上赶着给封口费,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即便那小子贪财闭嘴,可咱的老脸都搭出去了,日后咱还能在朝堂上立足?” 蔡京冷哼道:“说你不长进你还不服,封口费,你封得住吗?这小子不说,难道别人不说?别人不说,难道你大哥能放过?就是都不说,这根刺早在当年老夫言中之后,就扎在天子心头了。老夫无意做田丰,可今上却是个袁本初。” 蔡绦自然明白,老子这是拿三国时袁绍杀田丰的例子,来比喻天子和父亲。 可对父亲的做法很不理解,蔡绦便问道:“给那小子银钱就能解决,儿子可不信他们会罢手?” 蔡京冷笑:“你算算,杨戬早忘,梁师成犯忌,王黼免官,老夫再去,天子身边的旧臣还有谁?内廷就剩下个童贯和李彦,一个谋算西北钱粮,一个用于北疆兵事,外庭还有个朱勔,躲在江南不敢露头。至于白时中和李邦彦,没有老夫在后面扶持,他们能支撑朝堂?” 蔡绦点点头,还是疑惑:“可这跟给那小子钱有什么关系?” 蔡京冷笑:“有梁师成、王黼被勒索在前,咱蔡家凄凄惨惨又随其后,天子就不想想,他能依靠的旧臣还有几个,一个个晚景凄凉就不怕别人齿冷寒心。李小子,不,李纲,后面是吴敏,还有何栗、孙觌、谢克家、陈朝老、陈公辅、徐处仁、许翰、宇文虚中他们,不是想反攻倒算吗,不是想抢班夺权吗,不是想将天子旧臣一脚踩死吗,不是想厘清天下救国救民吗,老夫就把老脸凑上去,让他们可着劲儿踩。到时候没本事擎天,天子自然想起他们今日种种,看是忌惮他们还是忌惮老夫?” 蔡绦愕然:“爹,您水这么深啊,是以退为进吗?” 蔡京苦笑:“只退不进罢了。你爹都八十了,若不是为了你们和身后事,你以为老夫愿意再总揽国事?国势欲下,北疆不安,不趁着这个时候退下去,非要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不成?” 蔡绦不甘心问道:“爹,真退啊?您这一退,咱家可就没指望了。” 蔡京薄怒:“你知道什么,老夫就是不退,你以为今上还能容忍多久?老夫之所以懒着不走,便是知道天子的性子,你爹若主动求去,一个太师荣养自然不少,可以天子那凉薄性子能给你们什么?老夫硬挺着不走,今上必然连催带哄,只能加恩于蔡家子嗣,方能保住他仁君面子。” 蔡绦服了,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便点头应道:“儿子这就给李家小子送钱去,且先让他们得意一次。” 蔡京嘱咐道:“钱,uu看书 .uukanshu.co 立即给,名,给他传,务必尽快传到天子那里。还有,明日起,开始趁机发卖京中的产业。” 蔡绦笑道:“父亲,是要卖惨吗?” 蔡京点点头,笑道:“是,也不是。老夫总觉得京里日后不安稳,先趁着机会将产业变现,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正好全身而退,回老家避避风头。” ﹟﹟﹟﹟﹟﹟﹟﹟﹟﹟﹟﹟﹟﹟ 而此时的李宗瑞,早将蔡允和赵元奴母女仍在一旁,摇摇晃晃进了家门,准备去向老娘献媚。不想才进了大门绕过照壁,就被人拎着耳朵拽了过去。 “谁啊,想找打…啊老姐,你怎么来了,啊不,你终于来了,可让弟弟想死了。姐,快进去,弟弟给你和老娘,弄了好些吃食,咱们快去尝尝。” “还吃个屁?小六,你是不是又闯过了?” “冤枉,绝对没有!” “哼,你就嘴硬吧,进去以后别后悔,今日母亲和姐姐也帮不了你。” “啥意思,老姐,你可别吓我,要不我还是先去你家躲躲。” “嘻嘻,去不了了,我公公也来了,正等着你呢。” “啊,谢祭酒来了,哦对了,是来告状的吧?撒由那拉古德拜,我先闪了。” “臭小子,跑不了了,敢跑爹一定打死你。来的可不只我公公,你跑了有本事一辈子别进家门。” “还有谁?” “除了吴世叔和我公公,还有何栗何大人,陈公辅陈大人,孙觌孙大人。哎,小六子,这可是六堂会审啊,你到底闯多大祸了?” 第55章 不要脸的叔叔伯伯 末夏之夜酷热难耐,几个老友陆续登门,李纲便在内院外花园的凉亭里招待。 眼瞅着小儿子被闺女连推带踹,一步三摇磨磨蹭蹭不肯过来,李纲眉间的怒色就更浓了,扬声高喝:“还不滚过来拜见叔叔伯伯,再磨磨蹭蹭我打死你!” 没人性的李纲惹不起,李宗瑞只得认命,小跑过来扑通给老子行跪拜礼。 刚想起身,忽然意识不对,上面还有五个不要脸的叔叔伯伯,自己辈分太低把柄太多,只好老老实实又拜了五次,叔叔伯伯胡乱叫了一通,却没人客气让自己起来。 六堂会审,风雨欲来,李宗瑞自然想跑,便厚着脸皮笑道:“父亲和五位叔伯必是有话要说,儿子不敢打扰,这就去给母亲问安,叔叔伯伯们吃好用好,侄儿先回避一刻,稍后再来侍候聆听教诲。” “哼,别动!你五位世叔世伯,可是专门来看你的,你若走了,他们找谁算账?” “啊?是!”李宗瑞大呼倒霉,想着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渗人的气氛,恰好感觉膝盖跪在生硬的地面难受,便抬头笑道:“那儿子是站着听,还是跪着受,请叔叔伯伯吩咐。” 吴敏阴阳怪气道:“咱们是来兴师问罪的,瞧着你也不十分情愿起来,那就遂了你的意,不妨就跪着吧。” “是。”李宗瑞忽然对蔡允感同身受,嘴贱啊。 “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原始天尊,一诚有感。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宣和皇帝,万寿无疆。小子,你大才啊,这青词写得何等厚颜无耻啊?” “啊?世叔莫怪,侄儿那是为了脱罪,胡乱用来拍马屁的。” “嘿嘿,拍马屁的恐怕不是你吧?梁师成亲手摘抄送来称颂老夫才华,蔡攸大摆宴席对老夫表示感谢,白时中和李邦彦对老夫也是交口称赞,就连天子挂在崇政殿上的御笔落款也是老夫。小子,这清词到底是你写的,还是老夫写的,这马屁的功劳到底咱爷俩谁领啊?” “啊?这个嘛,世叔要是不嫌弃,侄儿愿意拱手送上。” “放屁,谁说老夫不嫌弃,老夫都快被恶心死了!”吴敏发梢胡须都快炸起来了。 “哎哎,世叔别生气,自然是侄儿胡闹,这都是梁师成栽赃陷害,明儿侄儿就为世叔解释清楚。” “胡说八道,你还不如不解释!好家伙,老夫人在家中坐,谁想祸从天上来?本是受你父亲请托,给你小子做个和事佬,祸事倒是给你消了,老夫却成了曹操,你小子坑人啊,还是个专坑自家人的小白眼狼!” “侄儿冤枉啊。侄儿哪儿想到还有这些后果?” “你冤枉,难道老夫就不冤枉?童贯来信问我,梁师成和王黼家的便门,就告诉了老夫一人,为何擅自以此推波助澜,坏了他和梁师成的关系?你说,让老夫如何解释?” “哼,以前生气忘了问你,此时给我们说实话,这青词是是谁写的?那个便门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李纲深感对不起老友,冲儿子咆哮问道。 “啊?这个么…”李宗瑞一身大汗,坏了,光得意卖弄了,这个漏洞就没想过弥补。 “还不快说!”李纲拍着桌子怒道。 李宗瑞眼睛乱转,梁师成啊梁师成,都他娘的是你胡乱猜疑,才让少爷…哎,等等,梁师成怎么胡乱猜疑的,啊,对了,是他自己想多的,有了:“回父亲和世叔的话,侄儿哪里会写什么青词,更不可能知道什么便门。” “不是你,那是谁?”孙觌笑道。 “侄儿面君途中,一个军中老卒忽然凑过来,给塞了张便条,上面就是这么写的。”李宗瑞牛掰,李宗瑞英明,李宗瑞暗赞着自己。 “便条呢?”何栗问道。 “他让侄儿当面看了,就又拿走了,当时侄儿还莫名其妙,后来被逼急了便胡乱用了,谁知道竟有如此奇效?”李宗瑞好“无辜”。 “哼,贼喊捉贼,原来就是他在背后下手,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哼,阉竖!”吴敏果然和梁师成一样,让李宗瑞一捣乱也想多了。 “童贯没有这个理由啊,他又不想接梁师成。”谢克家疑惑说道。 “童贯恐怕也是受人指使?”何栗用手指指上面,众人明白所指就是天子。 “今上有何玄机?”李纲没听懂,废话,他从来就不懂政治。 “哼,天子估计早知道此事,自己不好出面,自然用这小子作伐,名正言顺拿掉王黼,再给梁师成一个教训。”陈公辅冷声笑道。 “恐怕不止,童贯因燕云之事为今上所怒,这两年为和今上恢复如故,可是没少走梁师成的路子。如此作为,怕是天子既想给童贯个好看,也顺便让梁师成和童贯离心,这是帝王心术。”孙觌分析得很透彻。 吴敏点点头,忽然说道:“李师师从来不离京,这次以王黼孙子困扰为由而急赴扬州,不仅勾了王黼俩孙子跟去,竟然还挑了嫂夫人携带侄儿上京的时机同行。他们以为是老夫的谋划,咱们自然知道这跟老夫毫无关系,看来恐怕也是天子的安排啊。” 谢克家摇摇头:“不会吧,今上再算计,也想不到侄儿会救李太守啊?” 何栗嘿嘿笑道:“救李太守是巧合,uu看书 ww. 就是侄儿没出手,难道就不能主动邀请,再让王家子弟和侄儿碰上。要知道,王家子弟和侄儿动手,可是李眉挑唆的。” “不会吧,这孽障一向胆小,若不是羞恼至极,恐怕没胆子还手。”李纲自以为对“儿子”了解颇深。 “哈哈,也许天子认为少年冲动,必然会如此呢?再说,即便是侄儿当时忍了,天子亦能以调和的借口,再现当日之事,谁打了谁又有何关系?”陈公辅笑道。 “李师师会参与此事?元中可是向她们求证过了?”谢克家问道。 “我能问她这个吗?”吴敏没好气道:“就是问了她能说吗?你也不想想,若不是天子的意思,文缜能一本参倒梁师成和王黼?” “怪不得蔡攸对老夫如此热情,便是连白时中和李邦彦也折节下交,想来他们也看清了天子的谋算。看来今上也对国事忧心忡忡,这是对这些无能的旧臣不满了,有心要振作朝堂!诸位,天子这水深啊,你我报效天子拯救国事的机会,就要来了。好好好,举杯饮胜,我等当同心协力,兴我皇宋!”李纲的热血又上头了。 “饮胜!”六只大酒杯痛快地碰在了一起。 啊,这也行?古人的智慧,少爷看不懂啊,你们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吃饱撑得闲得慌吗? 李宗瑞听得冷汗直冒,瞧着老子和五位世叔世伯喝得痛快,咦,这酒和菜肴很熟悉啊?啊,这不是少爷宰蔡允的吗? 这是少爷孝敬老娘和哥哥姐姐的,让你们给糟蹋了,我呸,你们臭不要脸! 第56章 叔叔伯伯们没安好心 何栗忽然对汗流浃背的李宗瑞一笑,吓得李宗瑞浑身一哆嗦,连忙赔笑:“何世叔,小侄可没得罪您老人家吧?” 何栗哈哈笑道:“自然,世叔还得领贤侄的情,没有贤侄反手一击,世叔可参不倒梁师成和王黼。” 李宗瑞呼出口气,放心问道:“这就好,不知何世叔又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小侄一定照办。” 何栗笑道:“嗯,听话懂事,那世叔就不客气了。” 李宗瑞又感觉自己似乎嘴贱了,便只得恭候何老狐狸的吩咐:“世叔今日接到今上的手书,本想扔还给李邦彦李少宰不去理他,可是打开一看,却是天子将西水门监税的差事给了贤侄,所以世叔就捏着鼻子接了,晚上就厚着老脸来求贤侄。” 李宗瑞愕然,西水门监税,干啥的,几品,油水大不大,为啥赵佶要给自己,便疑惑问道:“官家为何派差事给小侄,这个西水门监税,又是个什么鸟官,俸禄丰不丰厚,油水足不足?要是没有好处,小侄可是不干,我爹还让我好好读书呢。” “哼,是吗,你读得真好。”谢克家皱着老脸哼道。 知道姐姐这便宜公公,说得是白天国子监打斗一事,这事在老子跟前不敢吱声,便假装没听见只瞧着何世叔。 何栗噗嗤一笑:“还不是你勒索了梁师成和王黼,大头又孝敬给天子,你父亲又将你的贼赃赈济了北方,今上不好意思便赏你个油水差事。西水门监税,可是从七品官,汴京繁皆靠汴水之利,除了东水门交通江南,就属这贯通西北的宣泽门油水最足。” 原来是这个西水门啊,这可是北通涿州,西达长安的水路枢纽,虽然比不上沟通余杭的东水门,想来这里面的花哨一定不少。 李宗瑞高兴了,一挺身子扬声说:“虽然差强人意,不过既然天子看重,侄儿一定当仁不让。” 何栗没好气道:“胡说,你当仁不让,那老夫大半夜跑过来作甚?老夫的意思是,如今国库空虚,西水门抽税却日进万金,只不过从前都在佞臣手里。如今幸得天子赏给贤侄,不妨贤侄就挂个虚名,由世叔安排他人操持,好为国家补补元气。怎么样,小子,不让你白干,以后你爹再打你,可去老夫家里躲躲。” 老不羞你要不要脸,这种话也有脸说,难怪你们斗不过六贼?想拿人好处,直接张嘴就抢,别说不给画个大饼,连他娘的残羹剩饭都不给。 我爹打我,去你家躲躲,这也是人话?少爷有了西水门,京城哪里去不得,就是拍好了赵佶和赵恒的马屁,皇宫和东宫也不是进不去,用得着你那个破宅子? “嗯?”没人性的老子又瞪起了牛眼,儿子亲还是朋友亲,你知不知道胳膊肘该往哪儿放?李宗瑞不敢惹老子,又不愿让何栗捡便宜,便闷声发大财,咱不理你总行吧? 见这奸猾小子不接话茬,何栗瞅着李纲摇头苦笑,谢克家当然帮着补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嗯,作得好,简洁明了,寓意深刻,朗朗上口,直通大道。只是没写完吧,下面还有没有,小子给老夫道来。” “啊?”李宗瑞傻了,谢克家这边鼓敲得厉害啊,白日争锋嘚瑟得极爽,可没想到这个坑怎么填?而且自己哪里背的出,来由又怎么编,你这不是给我老子拱火吗,看来西水门监税有点不稳当啊。 “世叔问你,为何不接着背,眼睛让银钱蒙了,难道这耳朵也聋了不成?”李纲果然大义灭亲。 “回父亲话,儿子背不出?”李宗瑞第一次说实话。 “自己作得,你也背不出?”讨厌的何栗笑里藏刀。 “啊,不是侄儿所作,乃是在南剑州,听一个西席说的,因为听着上口,便记了几句。” “西席,这哪里是一个西席作得出的,明明是个饱学鸿儒,这样的人能教你?”李纲这亲灭得彻底。 什么屁话,不值得教的是你儿子,少爷我可是从幼儿园到初中,没少被那些变态的老师折磨过。 李宗瑞一边腹诽,一边开动脑筋应付:“原是他醉酒摔倒,儿子恰好见了扶起来送他家去,他感激之下便教了这些。” 李纲大怒,拍着桌子站起来喝道:“如此机缘,你竟都变成了屎,就会这么几句,还活着作甚?干脆把差事交给何世叔,你滚回国子监闭门读书去吧。” 李宗瑞悲催了,咋,背不下三字经,就不配活着,那后世十几亿人,难道都去跳河自杀,你让长江黄河怎么活,一人一口还剩下几滴水? 不就是想占西水门的油水吗,至于让我去死,啊不,去国子监关禁闭。不给不给,反正少爷不给,有本事你们找赵佶要去。 见这小子又开始装死,谢克家笑了:“小六啊,白日国子监之战,王宗嗣等八人还在急救,他们家大人堵在老夫家里,让老夫和你姐姐姐夫无家可归,你说怎么办啊?” 李宗瑞撇撇嘴,吴敏是抱怨,何栗是求利,孙觌是挖坑,谢克家就是威逼,老子自然是打手,要的不就是西水门吗? 你们别过分啊,玻璃球让老娘霸占了,梁师成王黼那两万贯让老子做好人了,如今又惦记上少爷的西水门,你们还让不让人活? “怕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侄儿这就去叫左安世那孙子,领着御营班直全给他们撵出去,然后一家一家砸过去,瞧瞧谁还敢折腾您老人家?” 对了,这小子是个泼皮,上面有天子护着,中间有李师师转圜,下面还有禁军献媚,就是自己等人难道能眼看着他倒霉不成,估计要是放出去,王时雍他们落不了好。 可是,咱们既不是要收拾你,也不是只惦记西水门,咱们是另有所图啊,能让你这个混世魔王出去闯祸? “胡说,他们父祖和我们同朝为官,他们和你也是国子监同窗,uu看书 w.ukanshu 岂能如此不留余地?”谢克家佯怒。 “那,那也不能怪我吧,是他们没事找事,也是他们先动的手,侄儿可是正当防卫,孤军作战,我没错!” 谢克家点头笑道:“皇孙在场,还有个陈东也亲眼目睹,你的确没有说谎。可你前面算是正当…那个防卫,后面他们都起不来了,你还断人手脚摧其子孙根,是不是有些过了啊?小子,你教教老夫,身为国子监祭酒,老夫如何跟他们家大人交代?” 我说交给我你不愿意,那我有个屁办法,李宗瑞无限哀怨。 “说话!”又是老子的阎王脸。 “哎,回世伯的话,要不小侄赔钱?” 谢克家笑道:“人家可不缺银子,都找老夫要个说法。” 李宗瑞很干脆:“要不,您把小侄撵出国子监,小侄绝无怨言。” “屁!”阎王脸又怒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我没错。要不世伯让他们找我,我弄不死他们。” “嘶…”谢克家抽着脸,儿子儿媳说得没错啊,这小子可不就是个泼皮无赖吗。 陈公辅哈哈笑道:“小子,你就不怕他们,他们父祖可都是朝堂大员。” “大员个屁?没了梁师成、王黼,就剩下蔡京那个老东西。哦,对了,估计这里面还有白时中和李邦彦两条狗,明天就去天子那里,也给他们三个上上眼药进进谗言,看看哪个还敢放屁。” 五人相视一笑,随后相互暧昧,一双双同情地眼光看向李纲,心说伯纪啊,你养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57章 小子,替我们把蔡京办了 “孽障!”李纲听儿子说得混账,不由老脸挂不住,勃然大怒:“好好的为国请命诛除奸邪,怎么就成了上眼药,如何就是进谗言,你说的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唉唉,伯纪,你冷静点,这还没问完呢,你着什么急啊,瞧你这暴脾气,一点没改。小子,听说你今晚把蔡允坑了?”吴敏一边拦住李纲,一边向李宗瑞问道。 “啊?吴世叔,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跟踪我?” 屁话,老夫闲着没事吃饱撑的,跟踪你个小屁孩儿作甚? 鸡儿巷的矾楼,本就是消息灵通之地,更何况在今天晚上,还有蔡家的子孙和李家的妖孽斗法。 蔡允做好了让李宗瑞声名狼藉的准备,自然除了国子监的同窗,也临时知会了诸多要员的眼线。 一个故作殷勤挖坑设套,一个假作不知填坑埋人,一位艳冠群芳独善其身的李师师的傻闺女,一位风韵犹存助纣为虐的赵元奴的呆女儿,一群推波助澜栽赃陷害的国子监犯罪团伙,无数京师大宅院门下奔走的爪牙暗探。 还不是如同暗夜中的千瓦大灯泡,要晃瞎了整个汴梁的有心人? 文学社和霸王餐,仙人跳和批斗会,空口白牙和证据确凿,不依不饶和检举揭发,直至蔡京和蔡家的私密话被抖了出来。 一个灰溜溜跑回家求救,一个醉醺醺回家尽孝,再加上其中的起伏转换,反攻倒算,还有狮子大开口十万贯封口费,一条条消息早就让满京城的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吴敏没好气道:“老夫用得着跟踪你,你和蔡允那小子,自己就折腾得满城皆惊。你小子行啊,十五岁上青楼喝花酒,吃顿霸王餐还往家里送,谈笑间就反戈一击,一边挤兑得人家母女生不如死,一边就阴险地给蔡太师上穿肠药。我们和你一比,简直自惭形秽,恨不得拜你小子为师才好。” “吴世叔,这可不怪小侄啊。他上赶着献殷勤,侄儿自然要奉陪。谁知道这小子玩阴的,给我下仙人跳。要不是李太守也在,小侄这会儿就该跳金水河了。” “小子,行啊,毛都没长全,竟能绝地反击顺势坑了蔡家。不过蔡太师可不是梁师成和王黼可比,那可是五度拜相十度宣麻的老臣,你就没过过脑子想想后果?”何栗笑得幸灾乐祸。 “蔡京,他算个屁,别说他主动坑我,就是他上赶着亲近,咱老李家也不给他这个面儿。祸国殃民的老东西,真当大宋朝是他家开的啊!” “嗯,这句还像人话,说得不错,起来吧,算是赏你。”李纲居然笑了,心想儿子虽然混账,可根红苗正,是咱老李家的人。 “谢谢爹!还不是爹教导有方,儿子有什么功劳。”李宗瑞连忙起身,一边揉着膝盖,一边给老子献媚。 何栗对李纲笑道:“不愧是伯纪之子啊,虽然有些胡闹不着调,可到底这忠奸之辨,秉持得还是很正,是个好孩子。” 何栗哪里知道,李宗瑞不怕,是因为知道历史,知道得罪这几个人没有后患。而且赵佶正瞧着自己顺眼,又想用老子这些人收拾烂摊子,自己又刚和皇孙交好,那也算是靠上了太子赵恒的嫡系吧。 再说,这里是大宋朝,现在还没有杀头诛九族的刑罚,撑死了栽赃陷害,可自己又有了官身,大不了发配海南岛。 海南岛好啊,不就是瘴气和蚊子吗,注意饮食别喝生水,弄点蚊帐点点驱虫的药草,再离原始森林远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苏东坡和老子李纲都去过,也没见嗝屁着凉,咱怕个屁。 若是命不好给打发到深山老林,大不了破坏环保,将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枯叶和水潭全祸祸了,正好弄个旅游度假区,还是自己一个人的,用不着像后世那样花了钱还得人挤人。 没后果的事,李宗瑞自然不怕,再说他虽是混账,可到底也有后世的情操。大宋风流,诗词双绝,文运昌隆,名篇辈出,可一场靖康之耻,熄灭了世界的明灯。 若是完全没有顾虑,谁不想扇赵佶、赵恒、六贼和那些投降派的耳光,替无数为之可惜可叹的后世热血,问一问他们要不要脸。 孙觌瞧着李宗瑞混不吝生气,便故意吓他:“小子,蔡太师执政二十余载,权势滔天又老谋深算,门下繁多根深叶茂,你如今往死里得罪了蔡家,恐怕蔡京的反击你李家承受不了啊。” 李纲决然道:“若因此事受小儿拖累,老夫只有高兴绝无遗憾。若是吴元中谋划得当,真能借着蔡攸让蔡京失势,伯纪宁愿领全家往岭南琼州走一趟。” 见老子不仅不怪自己,反而大力支持,李宗瑞得意地嘚瑟:“爹,您放心,有儿子呢,蔡京就是个屁。如今民生萧条,他老小子上哪儿再去弄钱,还执政二十年,他以为天子不忌惮他。蔡允嘴又贱,居然拿他父祖的隐私炫耀,这不让天子没脸吗。” 吴敏笑呵呵说:“说得好,有见地,你继续。” 李宗瑞见吴敏认可,得意笑道:“上有天子猜忌,下有白时中、李邦彦两个白眼狼,内有逆子蔡攸和败家玩意的蔡绦和蔡允,居然还敢惹本少爷,少爷一个谗言就让他滚蛋,还想收拾我老子?想得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老珠黄还抛媚眼,也不怕天子恶心。” 吴敏哈哈大笑,走上前拍拍李宗瑞的头,鼓励道:“说得好,老夫支持你,怎么样,别光说不练,明儿就进宫面君,给老贼进一回谗言如何?” 谢克家有些犹豫,担忧道:“蔡攸还未发动,白时中和李邦彦也犹疑未定,明日就让孩子去,是不是有些冒险,要不要再等等。” “无妨,为国为民,死而后已,伯纪不悔!”李纲就是这么二。 何栗笑道:“伯纪勿急,老夫觉得再等等也好,蔡攸一上书,白时中、李邦彦必然推波助澜,届时再让贤侄面君,可以一击破之!” 孙觌点点头,上前拍拍李宗瑞:“老家伙都不中用,过几日就靠你了。能不能搬动蔡京这座大山,贤侄可要用好赵元奴母女。蔡攸埋在蔡家的内线传出消息,老贼正在惩罚蔡允,估计是打给天子看的,你可要警惕,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不错!”吴敏扬声道:“蔡京不去,何谈清理国事,u看书 ww.ukansu.cm 小子,这次上下齐动,内外用力,哪怕不能全功,也要让今上彻底厌了蔡京。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当效博浪一击才好!” 啥,你们说啥,你们到底啥意思? 不是六堂会审,为了国子监打斗,为了被吴敏冤枉,为了西水门油水,为了三字经和青词,为了被坑的蔡允,要鼓动老子收拾我吗? 怎么三言两语,少爷刚从地上爬起来,你们就让少爷去赵佶那里给蔡京献谗言? 蔡京是怎么倒台的,老教授只说过他倒台的原因,可没告诉我是谁又是因为什么事儿,把蔡京老小子给逼退休的啊。没有先知材料,你们让我去和那头老虎死磕,你们要不要脸啊,我还是个孩子! 那可是蔡京啊,我又不知道蔡京倒台的史料,我就是心里爽爽,嘴上痛快痛快,你们怎么还当真了呢? 若是翻了船,老子就当不了宰执了,若是发配海南岛,海南岛渺无人烟,全是瘴气和蚊虫,你这时候真让我去,万一水土不服可没有特效药啊。 我嘴贱,我无耻,我就是想想,我就是瞎掰,我就是意淫,我就是混水摸鱼吓唬吓唬蔡允,没有后果我无所畏惧,万一有什么后果,我就是个怂货啊。 我只是不怕得罪蔡京,可少爷我不敢和蔡京鱼死网破啊!王黼那是条必死的狗,没见我和梁师成都和解了吗,那可是蔡京啊,他老人家离彻底完蛋还早着呢,现在和他死掐,你们有病啊? “不去!”在一片慷慨激昂的口水里,忽然传来李宗瑞坚决的、无耻的、不和谐的反对声。 第58章 干蔡京没问题,得谈条件 “你说什么?” 正在热血激昂,就有人一盆冷水泼下,泼冷水的刚刚坑了蔡允,方才还信誓旦旦,老哥几个正在庆幸振兴有望,提着冷水盆子的居然是自己儿子,李纲的愤怒可想而知。 “儿子,儿子害怕啊!” “你怕个屁!你自己不是都说,今上忌惮蔡京,蔡京于国无用,外有白时中、李邦彦窥视,内有蔡攸造反,你还拿住了赵元奴母女,抓住了蔡绦和蔡允的隐私,那你怕个屁?” “那可是根深叶茂的蔡家,那可是老谋深算的蔡太师,儿子才几斤几两,敢和蔡京掰手腕子?” “无妨,蔡攸那里有老夫!”吴敏鼓励道。 “嗯,白时中和李邦彦那里,我去鼓动。”陈公辅笑道。 “清流舆论交给老夫。”谢克家补充。 “面君一事我来安排,毕竟老夫还是秘书省校书郎,见天子倒也方便。”孙觌笑道。 “参奏蔡京老贼,就交给老夫,我可是刚刚借机弄翻了王黼。”何栗也阴险地烧了把火。 李宗瑞委屈:“你们这么行,自己去好了,撺弄我一个孩子做什么?” 吴敏不好意笑道:“这个,官家嫌和我们说话费劲,这效果自然不好,不像你小子…那个,是吧?” 李纲没吴敏那么含蓄,直接拍桌子怒道:“你惯常弄嘴,把在家哄你老娘的本事,这次用在天子那里。放心,这次是为父许了的,绝不打你,等蔡京倒了,你再给我收心养性。” 李宗瑞撇嘴,对老子的说话水平极是无语,瞧着老子瞪着自己,恐怕一个不字一出口,估计就会上演一出五老助兴李纲训子得戏码。 于是,李宗瑞小心翼翼道:“爹,你们太小看蔡太师了,从神宗皇帝到哲宗皇帝,从王安石到司马光,他水深着呢。蔡京几十年,趟过了多少险恶,陷害了多少忠良,能这么轻易就让儿子弄趴下?父亲,诸位叔伯,别怪侄儿说话难听,你们太大意了,估计这会子,蔡京的反击就要来了。” 李纲觉得有道理,五老也纷纷点头,不由再心里想把谋略再过一遍,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老仆人现任门房。 “老…爷,…老…老…爷,呼呼…” 瞧着门房丢人,李纲训斥:“喘匀了气再说话,像什么样子?” “呼呼…老爷,蔡太师家来人了。” “啊,他倒是挺快啊,想干什么,来得是谁,蔡绦还是蔡允?”孙觌着急问道。 “是蔡家的管家,说是给少爷送礼,这个,就是这个礼盒。也不等小人回禀,直接甩手走人了。” “打开,让我们瞧瞧。”吴敏也不客气。 “是,小人这就打开…啊,银票,天啊,这是多少银钱啊,满满一大盒子。” “十万贯。”李宗瑞兴奋又苦恼地补充,估计老子不会给自己留。 “十万贯?嗯,瞧这厚度差不多,哈哈,想不到还是贤侄厉害,蔡京这是认输了。”何栗欢呼道,笑意吟吟和几个人一起看向李宗瑞,一个个不由暗暗赞叹,这就是个妖孽啊。 啊?李宗瑞也傻了,蔡京这么好对付,能和王黼一样,坑他个孙子就低头认输,我居然这么厉害。哈哈,呵呵,欧耶,废话吗,我是谁啊,少爷我是六贼克星,大宋第一牛掰,一出手就是所向无敌横扫一片啊。 嘚瑟,必须嘚瑟。 老蔡你也是,早点派人来啊,弄得少爷我狼狈不堪,光辉的品格差点全毁,就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便宜老子就要上演棒杀亲子的大戏了,你他娘的就不能早来一小会儿? 嗯,必须弄你,谁让你晚了,晚了就是错了,你这是害我啊。 最过分的,你脑袋进水了,十万贯你就这么送,当着少爷老子和这五个不要脸的叔伯,他们连西水门的油水都不放过,能给少爷留下这十万贯。 老蔡,你他妈的无能啊,你他娘找死啊,认输都要先坑少爷一把,那就别怪少爷无情,不踩死你少爷跟你姓。 等会,先不忙坑蔡京,凭什么啊?先是王黼,接着是梁师成,然后是蔡京,我一分钱没捞着,还他娘的挨了两顿打,当我是冤大头啊。 忍,必须忍,反正刚才都不要脸了,现在少爷不怂了,得和你们谈谈条件。甭看你是我爹,没条件谁投降,哦不,谁给你们帮忙? 狗屁国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再得意,等女真人过来,也得全完蛋,还是先弄点实惠再说。 “认输?哼,哪里有那么容易?小六,明日你就面君参他,爹这次一定支持你。”李纲光芒万丈。 “不去!” “你说什么?” “不去!” “你皮又痒痒了?” “让我去也行,得谈条件。” “你!” “哎,伯纪息怒,孩子立功了也打。小子,要什么你说,世叔帮你。”何栗连忙规劝。 “行,小侄相信世叔。你得说服我爹,这十万贯,他不能再没收!” “啊?”何栗老脸一垮,十万贯啊,能做多少正事儿,这个可不好答应。 其他几人不动声色,一个个气定神闲,反正有他老子李纲呢,自己不操这个闲心。 “找揍!”果然,李纲抄起了酒壶。 李宗瑞悲愤了,李纲,你这老子当得不合格啊。 我弄个琉璃珠的买卖,我娘只是保管,这跟你没关系吧?结果你要老娘分给哥哥姐姐,这咱认了不生气,可你没少拿出去接济同僚吧,用儿子的体积贴外人,你也真好意思? 我被王黼孙子打了,你跟没事儿人似的,就出动了一个吴敏,还屁用不顶。要不是我先知先觉又聪明可爱,早让梁师成打残了。 也行,咱忍你,谁让你是老子呢,我他妈的缺父爱。可我不仅自救,还帮了你,又不辞辛劳大费脑筋弄来了两万贯,你倒好,一点不客气,全给北方的灾民了,你凭什么啊,那是你挣得吗? 我怎么做的,又忍了,谁让咱高风亮节重亲情轻钱财呢。可是呢,uu看书 ukanshu你把我扔到国子监,人家对付的是你,打得却是我,栽赃陷害的也是我,那时候你在哪里? ok,你当时不知情,咱不怪你,可你小儿子身陷绝地,靠着无双智慧的大脑,不仅从蔡允陷阱里爬出来,还干顺手翻了蔡家,你不仅不安慰表扬,居然帮着这些不要脸的老东西算计。 先是西水门的油水,又逼着我死磕蔡家,这会儿又盯上了刚刚得的十万贯,你… 李纲见小儿子撇着嘴不服气,心里的火早就上来了。要不是李宗瑞干的都是正事儿,而且也都是受了自己的连累,否则就以他上学打架斗殴,放学上青楼喝花酒,刚黑了梁师成王黼的银子,又勒索蔡家的银钱,就这些混账性格早就揍他了。 吴敏等人是以国事看李宗瑞,可李纲是以老子的身份,瞧着儿子品格不堪相当不顺眼。为了国事李纲忍住了气,可此时瞧着儿子似乎又无药可救,李纲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哎哎,儿子退一步,那西水门就留给儿子了,如何?”见老子操着茶壶往跟前走,悲愤委屈贪婪的李宗瑞,立即怂了。 “哎哎,儿子再退一步,那国子监能不能就不去了?”我靠,还往前走,你们几个不要脸的,能不能拉一拉,装装样子啊。 “咯吱咯吱”,李纲咬着牙。 还有三步,李宗瑞汗都下来了,要死人啊,那可是茶壶。 “算了,儿子直接退到底,爹,你以后不能再打我。” 李纲没说话,手里的茶壶直接飞了过去。 “世叔,你骗人!”李宗瑞落荒而逃。 第59章 我要办春晚 李纲步入内堂,就瞧见了张氏的冷脸。 李纲哀叹,本是贤良淑德的女人,一碰到她小儿子,就立即成了张牙舞爪的泼妇。 “先给你打个招呼,天子今日召见,我让你小儿子去金钱巷了。” “……” “你这冷脸也该收收了吧?我还没说你呢,那晚你不管不顾,就直接冲了出来,眼睛跟刀子似的,让元中他们纷纷告辞。昨天聚会,人家可是调侃我,说我这夫纲和父纲都不振啊。” “哈、哈!”张氏冷笑:“臣纲都没有,还好意思说夫纲和父纲?” “胡说!” “那妾身倒要请教老爷,我儿子收拾梁师成和王黼之前,何大人的臣纲哪里去了?” 李纲气笑了:“何大人是有心无力,你儿子是歪打正着。” 张氏冷笑:“老爷总说,为人当持心,为臣当论行,难道都是假话不成?若是论其行其果,老爷,何大人能干还是我儿子能干?” “这个…”李纲语塞。 “国子监清净之地,官宦子弟不读书上进,居然仗势欺人,围殴学子,还上青楼搞什么,哦,小六子说的仙人跳,咱这老亲家谢大人,堂堂国子监祭酒,他的臣纲何在?” “事发突然,他又不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难道不知国子监里的混账事?就算他未能察觉,如今为何不制裁他们,反而找我儿子抱怨?” “他不是投鼠忌器吗,而且哪是来抱怨了,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投鼠忌器,好大的本事?老爷,结果可是我儿子教训了他们,那到底是谢大人能干还是我儿子能干?” “……” “对了,还有那吴元中。”见堵得老爷不说话了,这两天被小儿子挑唆的火气,更是勃然而发:“蔡太师媚上揽权,祸国殃民,他吴元中从前干什么去了?” “蔡京权势滔天,老谋深算,元中无力抗衡,只能身在曹营心在汉,以待时机罢了。”李纲软弱地解释。 “这个所谓的时机,是谁弄出来的?” 李纲无语,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儿子!”张氏骄傲地自问自答:“身在曹营心在汉,以待时机而动,我儿子如今把这个时机给他了,你们为何还要我儿子冲锋陷阵?” “……”你儿子这个小纨绔入了那个浪荡天子的眼呗,可这话李纲没脸说。 “还是我儿子说得对,奸臣奸,忠臣要更奸,想要厘清天下再兴皇宋,就得奸上加奸!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就你们这样的忠臣,顶个屁用!” 张氏的模仿秀非常到位,鄙夷地语气和不屑的小指头,正如小儿子的嘚瑟一般,正牛气哄哄得指着“顶个屁用”的老爷。 “小畜生找打!”恼羞成怒的李纲胡须飞扬。 “哼,儿子买卖的银钱,老爷拿去周济同僚。儿子弄来的赔罪银,老爷拿去赈济灾民。儿子弄来的西水门差事,老爷拿去补贴国用。儿子弄来的封口费,老爷拿去补充国库。行,老爷是老子,又忧国忧民,可身为老子,护佑不了儿子,儿子立功了不仅不奖还打打杀杀,打完骂完又让儿子不避艰险冲锋在前,老爷还讲个什么父纲?” 李纲有点受不了:“我打他是因为他的心性,用他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磨炼他是因为对他有期望,国家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张氏浩然正气一挥手打断:“等你们这些大老爷死绝了,再用我小儿子!” “……” “官家,虽然您老人家修炼有成道心通透,法眼恢恢疏而不漏,可总这么盯着臣的前额,是不是有些不体面啊?” “哈哈…”赵佶果然不生气,捧腹大笑。 赵恒也抿嘴瞧了瞧,故意埋怨道:“你也是池鱼之灾,这下手可够狠的。” “活该,真真是老天长眼。”死丫头李眉乐不可支,李师师生气得打了她一下。 赵佶笑了又笑,然后指着李宗瑞额头问:“你老子打得?” “唉,可不,还是当着五个不要脸的老不羞打的。”李宗瑞实话实说,后世犯了错不能狡辩,越狡辩老师收拾得越恨,想来老师和皇帝一样,咱不犯那个傻。 “呵呵,不要脸的老不羞,还五个?”赵桓听得有趣。 赵佶笑了笑:“哦,都有谁啊,说出来朕替你做主。” 李宗瑞立即坦白:“吴敏,谢克家,孙觌,何栗,陈公辅五位叔叔伯伯,官家,您尽管往死里收拾。” “不是还有你爹吗?”死丫头嘴贱。 “废话,我能让官家收拾我爹?”李宗瑞没好气。 “坐,他们找你爹干甚去了?”赵佶慢条斯理问道。 “谢世伯为了国子监打斗,何世叔为了西水门油水,吴世叔为了蔡太师,陈世叔和孙世伯纯属打酱油的,然后他们沆瀣一气撺掇我爹收拾我,霸占了臣勒索得来的十万贯,然后逼着臣给您进蔡京的谗言。” 赵佶笑了,本就聪明伶俐,又君临天下几十年,治国虽是一塌糊涂,可朝堂里的风风雨雨,又有什么不清楚的,不过是懒得过问罢了。 还是这个小子招人喜欢,直言不讳不藏不躲,厚颜无耻轻佻无赖,连家里大人的谋划和给当朝太师进谗言,都这么大大方方直接讲来。 还他娘的先君臣后小人,懂孝道知进退,识兵事会运筹,又滑又刁又坏又狠,简直是个可信、可亲、可用、可爱的为臣典范。 “哦,那你准备怎么给老太师进谗言啊?” “他还用得着谗言?” “有意思,说说。”赵佶就是喜欢听这种小话,你有什么办法。 “身子都埋了半截的老糊涂,上不能理财以解君优,下不能约束以解民困,两朝元老四度拜相,根深叶茂满朝爪牙,深受国恩如此厚重,无能揽权贪污也就算了,居然还背后议论官家。这种人留着干什么,还不趁早打发出去喂狗。” “哼,不用蔡家,难道用你爹?”赵佶笑得有些莫测。 李宗瑞可不想让老子给赵佶当牛马,立即决然给老子上眼药:“我爹,他不行。” “啊?”赵佶愕然,心说刚才还想着你孝顺呢,怎么也是个蔡攸。 “天下太平时用我爹是自讨没趣,不信官家你瞧瞧臣,身为他儿子倒不倒霉?”无视李师师和李眉的白眼,李宗瑞说得非常无耻。 “哈哈,那什么时候用啊?”赵佶放松了,笑嘻嘻问道。 “用在万一啊!”李宗瑞笑道。 “万一?什么万一?”赵佶心有所悟,继续问道。 “万一北疆不妙,女真起刀兵南下,这时候用我爹最好。就他老人家那个拗脾气,一定绝不退让决不妥协,非打着踹着拉着推着,逼着满朝文武大臣和大宋军民,护佑皇宋,护卫天子,力抗蛮夷不可。” 赵桓笑了:“你这是久病成医吧?还是儿子了解父亲,你这话说得不错,你爹确实如此。” 赵佶也笑着点头,李宗瑞感激地给了太子一个暧昧地眼神。 太子怎么来了,当然是听说了此事,让耿南仲劝来的。为什么来,当然是为了表态,以得到吴敏、李纲等人的支持。 赵佶虽然没撵走他,可对太子心思也心知肚明,任由太子做完了好人,便嘲讽般笑问:“太子,你觉得该不该让老太师让让位置?” 赵恒愣住了,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说不该,老东西都这么骂你爹了,你还护着他有何居心?说该,呵呵,你这是逼着蔡家,全倒向恽王啊,这不是自己逼着老子顺水推舟,给兄弟让位吗? 心里一急,赵桓便瞧着李宗瑞问:“你觉得呢?” 李宗瑞心说,废话,这事儿我能揽吗,少爷不怕蔡京,可没胆子现在掺乎你们父子之间的狗屁。 想了想,李宗瑞便嘻嘻笑道:“蔡京的孙子得罪了臣,臣心胸狭窄只管进谗言报复他,谁管他上去还是下来呢?这事儿得官家权衡,不是臣一个小孩子能胡闹的。” 赵恒气这小子奸猾,便冷笑道:“你还不胡闹,听说你勒索了蔡太师十万贯啊。” 李宗瑞苦着脸道:“太子明鉴,那可不是小子胡闹,原是想内库空虚,反正都是蔡京贪来的民脂民膏,准备献给官家以解不时之需的。” 听到这小子上道,又一盆脏水给蔡京泼过去,赵恒笑了。 赵佶也高兴了,嘴里笑骂:“还不是胡闹,朕身为天子,富有四海,用得着搜刮大臣捞钱?上次是你孝心,虽然不知大体,朕也就受了,还能要你第二次?” 李宗瑞笑道:“官家教训的是,臣如今知道不妥了。哎,若不是被我爹强行挪用了,臣本来还准备节流些,uu看书.ukanshu.om给官家太子还有宫里的贵人们,办一场春晚解解闷子呢。” 告状,点睛就行,说得越多错的越多,说得越狠越没完没了,就一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后世给同学告小状,李宗瑞经验丰富,状要告得自然,要轻描淡写,剩下的就是替老师抱不平,什么园丁精神,责任心重、有教无类,明察秋毫,以及什么师德无双的马屁,同学的下场一定倒霉。 因此,自然就放下蔡京不说,随口转移话题,先把赵佶哄高兴了。 “春晚,这是什么东西?” 哎呦,后世的词,难怪赵佶听不懂,李宗瑞便急忙解释:“就是南方有些地方,春节前晚上弄个聚会,连吃带喝,有歌舞有笑话,宗族亲友团聚一堂,乐呵乐呵。” 赵佶摇头笑道:“不就是歌舞夜宴吗,有什么意思?” 李宗瑞牛掰:“那得看什么人弄,若是臣来操办,保准让天家和朝臣,以及内眷们瞧花了眼。” 赵佶听得兴致勃勃:“马上就是南郊大典,那就让你小子试试,银钱财物找梁师成要去,他如今也不敢卡你,朕瞧瞧看你是不是吹牛。” “臣得令,官家您瞧好吧。”李宗瑞流着哈喇子,开始算计能贪污多少。 正想得美,听赵佶笑道:“回去跟你老子说,西水门是给你的差事,是朕赏给你的,他甭想夺了去。” 李宗瑞大喜,恨不得抱着赵佶亲一口,连忙一个大拇指送上去:“万岁,您是这个!” 瞧着如此真挚实诚不掺假的大拇指,赵佶哈哈大笑。 第60章 北宋第7贼 蔡京、梁师成、童贯、李彦、王黼、朱勔,是宋钦宗时期的落水狗,可是在宋徽宗时代,那就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为什么,因为赵佶需要,因为赵佶信宠。 那赵佶需要什么,没有内忧外患,无需操劳国事,作一个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太平天子。可是一场燕云之梦,让丰亨豫大成了笑话,赵佶还要蔡京等人何用? 国内民力衰竭叛乱不止,北方女真凶恶战乱已显,赵佶虽然不愿面对,可敏感的神经还是意识到前景不妙,便厌弃了旧臣开始启用清流,试图应对未知的危险和恐惧。 所以,即使没有李宗瑞横空出世,赵佶也不会让吴敏李纲他们吃亏,因为这些人是他当前想要大用的。而李宗瑞就是清流干将李纲的小儿子,此父子二人在北事上极有见地,赵佶自然另眼相看。 赵佶信宠什么,贴心伺候的梁师成,以天下奉一人的蔡京,搜刮西北的李彦,抢掠东南的朱勔,分化西军攻夏灭辽的童贯,阿谀奉承听话懂事的王黼。当然,还有光着身子跳舞的浪子宰相李邦彦,满口荤话臭不要脸的枢密副使蔡攸。 而李宗瑞的马屁更非同凡响。一千年的马屁在后世让人恶心无趣,可是放到一千年前,那就是新奇有趣且肉麻得让人舒爽。 “官家,您英明神武,简直就是凯撒啊!什么,凯撒是谁?那臣就给您讲讲神圣罗马帝国……” “官家,您血统最为高贵,乃是上帝的独生子!啥,上帝是谁?那臣给你讲讲上帝耶和华和耶稣基督……” “官家,您就是龙,还见什么真龙啊?啊,一定要见,那没问题,回头臣就给您挖出来。啥,吹牛,那不能啊,侏罗纪可是恐龙时代,埋在地下都成化石多了去了。啥叫侏罗纪,侏罗纪是哪年,臣也不知道啊,反正是很早很早以前。官家你听臣给你说,这个世界其实是个球……” “神仙,官家您就是神仙啊,您是行走在人间的诸神之王!官家您别吐啊,臣给您介绍一下埃及的诸神,也叫法老,还有他们的金字塔、木乃伊……” “官家,你大度啊,咱大宋的商税有漏洞,那些孙子瞧着你老人家仁慈,一个个不要脸没完没了占您便宜,您放心,西水门就交给臣了,保证丰厚还不伤民,你瞧好吧!啥,还能怎么收,定额税、增值税还有利润所得税,行,臣给您解释解释……” 极北之地有白熊,极南之地有企鹅,大海深处有巨鲸,南美丛林有森蚺,珠穆朗玛峰有一万步高,加勒比还是“妈了比”有海盗和不老泉? 梁师成,如今只有门外伺候的资格,一边听一边撇着嘴冷笑,你小子无耻,满嘴胡说八道瞎编乱造,干脆去续写山海经去得了。直到非洲草原二哥,叫什么鬣狗捕食时要掏什么肛,才让梁师成臀部一紧。 所以,热热闹闹陪赵佶用完餐,告辞离去的李宗瑞已经不是李宗瑞,而是六贼之外第七贼,当朝新贵、天子近臣李大牛掰,六亲不认的步伐让梁师成也得拱手哈腰。 “哎,老梁,吃了么?” 老梁?还吃了吗?你个小屁孩儿,在里面陪着官家胡吃海塞,难道不知道咱家吃没吃? “多谢公子惦记,咱家还……”、 “行了行了,客气客气,你怎么还当真了?”不等梁师成吐血,就听见更讨厌的声音:“少爷跟官家和太子请过旨意了,今后左安世和那五十个孙子,就跟着少爷混了。老梁,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安排啊,少爷我要带走。” “呸!”望着前呼后拥离去的李宗瑞,梁师成偷偷吐了老大的一口吐沫。 ﹟﹟﹟﹟﹟﹟﹟﹟﹟﹟﹟﹟﹟﹟ “老左啊!” “大人你吩咐!” “你说少爷我牛不牛?” “当然牛,您是天子新贵,满京城谁不知道?” “那我怎么觉得,少爷比不上你呢?” “啥意思?” “少爷三言两语,就弄到了梁师成,弄垮了王黼。” “大人威武!” “可你老左三言两语,就让我老子收拾了少爷我,少爷我自叹不如你啊。” “大人饶命,末将嘴贱,可谁能想到,您老子他和咱不是一个路数啊。” “你占我便宜。” “末将该死,大人饶命。” “瞧你说的,少爷仁心一片,还能杀人不成?只是一口气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啊。” “大人,要不您打末将,只要大人仁慈给留口气,末将甘愿受罚!” “胡说,凭你还气不着少爷,少爷是在国子监挨了打,让他们欺负了,还让老子收了银子,你说少爷能忍?少爷是人财两空,再加上肉体精神双摧残,少爷命苦啊!” “什么暗门子里养出的东西,敢欺负殴打咱们公子,李大人,您告诉俺是谁,老左非把他们肠子揪出来不可,还得让他们家大人给您赔偿!” “还是老左跟少爷亲近啊。行,也就是十七八个,都是些宰执尚书侍郎家的什么下三滥子弟。” “啊?” 瞧着左安世跪在马前,扬起的脸上一副忠心还没消退,就瞬间又怂了,李宗瑞冷笑:“怕了?要不还是你替他们,给少爷出气赔银子?” “啊?” ﹟﹟﹟﹟﹟﹟﹟﹟﹟﹟﹟﹟﹟﹟ 放课的钟声响起,成群结队的士子,便一波一波的走了出来。 国子监也有学子宿舍,可都是给外地士子准备的,那些落户京师的士子,自然是要回家。 可今天,除了天家血脉,甭管你是宰执的孙子,还是尚书的儿子,或者侍郎的侄子,都让全副武装的御营给堵住了。 身后站着当朝显贵李公子,左安世以下五十一人,再无从前见这些人低头哈腰的怂样。 显然,老左和弟兄们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赵谌和几个皇家子弟也走了出来,瞧见前面热闹便是一愣,远远瞅见“好友”李宗瑞,便扔下同伴领着仆从侍卫,跑了过来。 “是你啊,听说你不是养伤呢吗,怎么领着御营跑国子监堵门来了?” “皇孙殿下,我想死你了,来,抱抱!” “哎哎,有话好好说,你轻一点啊,我不好这个。” “废话,我也不好这个,这不是见了殿下,高兴吗?” “你见我也高兴?” “不只高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哈哈,你胡说八道。你说,你这么大阵仗,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可没胡说,就是等你啊,没有你,我怎么知道那天都有哪些王八蛋,那咱报复谁去啊?” “啊?你真敢打他们?” “难道我没打?除了那几个,其他的不是跑了吗?” “行,我也恨他们,我帮你认人。” 有知根知底的赵谌在,人依然没抓全,估计有聪明的躲在国子监。那里是老姐公公的地盘,李宗瑞不好领兵直闯,就只好拿抓了现行的四五个人出气。 大宋的规矩,左安世等人不能动手,可是帮着围堵不让跑,那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也是左班殿直,天子身边的扈从。 “小子,那天有你吧?”李宗瑞玩弄这马鞭。 “你想干什么,我让我爹参你。” “哦,你爹比蔡京、王黼厉害?” “不是我们的主意,是蔡允让我们干的。” “哎,少爷大度,既然他爷爷帮我收拾他了,还弄到天子那里领罪,又送来十万贯赔罪,少爷也就高抬贵手原谅他一次。可你们呢,这么多天过去,有什么表示没有?” “我家没有十万贯啊!” “哎,别哭,少爷是死要钱的吗,少爷高风亮节,没找你们要十万贯啊。可是你们连个态度都没有,是不是有点没有人味?” “我们给你赔罪,矾楼怎么样,吃食美人随你点,也是两份好不好?” “蔡家可是当晚就赔罪了,还送上十万贯医药费,你们这样糊弄,让蔡允情何以堪?” “你,你,你别欺人太甚,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是吗?” “啊呦,你敢打我!啊,哎呦…” “我们和你拼…呕…太监了…” “哎呦,鼻子…” “快跑,你们让开,uu看书uukasu 姓左的,我认识你,你敢插手,不怕我爹,哎呦…” “咱们弟兄,只是围观啊,你们别冤枉俺们,有能耐你们找李公子去,咱老左…嘶…公子这招够毒,啊不,高啊。” “妈呀,打死人了…” “爹,救命啊,姓李的,你要倒霉…噢…” 等李宗瑞没劲儿了,便扔下血淋漓的鞭子,喘着粗气摆出“天下第七贼”的气势:“回去跟你们大人说,三品以上的一万贯,三品以下的五千贯,若是少爷没收到,就打上门去找他们要。” 忽然想起老子黑吃黑的德行,李宗瑞连忙一指左安世:“都交给他…” “你还是快跑吧?”人群里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我跑,凭什么?”李宗瑞怒目向声音出处看去。 国子监诸生中,一位中年穷酸站出来微微一笑:“因为谢祭酒正往这里过来。” “啊?”李宗瑞大惊,抬头一看,果然谢克家刚出大门,正怒气冲冲往这里疾走。 “够义气,我请你吃酒。”李宗瑞感激地一拱手,就想上马逃跑。 “好,那我这就跟你走,说好了,你请客,矾楼。”穷酸毫不客气地跟上来。 “矾楼,小王也去。”赵谌凑热闹。 李宗瑞脸色一垮:“狮子大开口啊,一句话就值矾楼?比少爷我还无耻。” “反正你有钱。”穷酸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兄台大名?”李宗瑞快速上马。 “陈东!”陈东抢了左安世的马。 “陈东?”李宗瑞差点掉下马来。 第61章 人人都爱东哥 李宗瑞之惊,一是没钱,二是东哥。 没钱很容易理解,接二连三的万贯财富,李宗瑞就过了遍手,不是让老娘没收了,就是让老子黑吃黑拿去为国为民了。 李宗瑞为何忌惮陈东?因为东哥就是一个传说。 大宋贤臣,老教授第一偶像自然是李纲,第二追捧的当然寇准,而老教授自己,却常常自诩为陈东。 所以,历史水平不高的李宗瑞,自然粗略知道陈东,陈少阳。 老教授在大学里教书三十年,陈少阳在国子监求学了十余年。 老教授对不正之风视若仇敌,也只能关起门来痛斥方遒。 陈少阳对国事痛心疾首,便敢当众请诛蔡京等六贼,热血激昂得痛快淋漓。 老教授总恨没有生在“五四运动”时代,登高一呼卷起万千学子,为国家民族唤醒亿万民众。 而人家东哥,于靖康之年金军大举攻城之际,因宋钦宗和投降派罢免了李纲和种师道,领着数百学子就敢围堵皇门,还鼓动了数万百姓,打了宰执杀了太监,逼着宋钦宗收回了成命。 这样的人,未来还要救自己老子,开口让自己在矾楼请客,李宗瑞又哪敢拒绝? 得罪了陈东,就是得罪了国子监数千愤青,得罪了赵谌,就少了太子赵恒的粗腿。 再说了,在皇孙赵谌和左安世那帮爪牙崇拜热情的目光中,李宗瑞也不好意思说没钱,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要点脸。 口袋空空,还要去矾楼那个消金窟,客人是陈东还有赵谌,背后还跟着五十一条狗腿子,李宗瑞当时就出了一身白毛汗。 可既然不好拒绝,便只能悲壮地打肿脸充胖子,咬着牙挤出笑容当冤大头。 一群人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一路鸡飞狗跳得意猖狂,便穿街走巷到了宏大精美的矾楼。 矾楼的守门小厮当然认识李宗瑞,又瞅着他身后的贵人和一群御营虎狼,哪里还敢阻拦,一个个上赶子屁颠屁颠,点头哈腰就给迎了进去。 没了往日威风的赵元奴,早就领着一群女儿们恭候,问都不敢问就全给安排到了十几间雅居。 各种精致的小吃和茶果,被一个个莺莺燕燕川流不息送了进去,那酒水主菜更是按照李宗瑞前几日的派头,一份不少地摆满了各个屋子里的席面。 为啥,李大少啊,人家就是这个做派! 敢少一样是要触李大少的霉头吗? 看看赵元奴母女,还有瘸了腿的蔡允,你还敢问李大少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眼力价? 钱,你好意思提钱,人家李大少缺得是钱吗,人家缺的是怎么花出去。 好家伙,小小年纪,转眼从梁师成、王黼那里敲了二十万贯的竹杠,转头又坑了蔡允勒索了蔡太师十万贯,如今听说又领了西水门监税的差事。 你问李大少有没有钱,你还不如问问皇帝老子,会不会饿肚子? 好买卖啊,赵元奴母女那么往死里得罪李大少,人家李大少只是敲诈蔡家,也没忘让蔡允给矾楼结账。 这他娘的就是大金主,十足十的好买卖啊! 上,必须上,马上上,全乎着上,捡最贵的上。 不仅是李大少那桌主席,就是那群丘八馕货,一人也给他配上个名妓。 唱娘琴师还愣着干啥,你们倒是麻利些,一组一组快往屋里伺候着去啊,想等李大少急了发飙吗? 李宗瑞想跳窗户吃霸王餐! 当然也只是想想,所以欲哭无泪还得云淡风轻。 赵元奴啊赵元奴,你他娘的坑少爷啊! 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蔡允标准席面的加强版和狂化版,你他娘的是要逼死少爷啊。 “贤弟太客气了,为兄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想不到贤弟竟然弄出这么大的手笔,看来贤弟果然富可敌国,那为兄就不客气了。”陈东被感动了,缺心眼地对李宗瑞的“热情”表示感谢。 “李兄,你大气啊,这一顿都顶的上小王十年的零花了,这一趟真是太直了。李兄,小王就请你吃了一顿便饭,你就如此回报,真让小王自愧不如啊。你说的那什么烧黄纸斩鸡头的,没问题必须办,从此以后咱就是生死兄弟。”赵谌流着哈喇子,还眼泪汪汪的,哪里有半点皇太孙的气度。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满京城打听打听去,我们公子忠君爱国正气凛然,天子近臣当朝新贵,两袖金风富比王侯,这点场面算个屁啊?就这,还是瞧着都是挚爱亲朋、生死弟兄,没那个必要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公子对咱们实诚又实在,否则十个矾楼也就是个毛,李公子,那是这个!” 左安世阿谀的大拇指,让李宗瑞有杀他灭门夺财的冲动,恨恨地拍了拍左安世的肩旁:“嘿嘿,你和兄弟们好好吃,吃一顿少一顿啊。” “得令!”左安世死到临头尤不自知,起身朝着左右房间大声喝道:“大人有令,兄弟们吃好玩好!” “谢大人赏!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矾楼里,一片金戈铁马之声。 “贤弟请!” “李兄请!” “大人请!” “啊?哦,东哥请,殿下请!你,嘿嘿,也请!”四人一碰杯,李宗瑞头晕脑胀,也一饮而下,却是金枝玉粒噎满喉。 “呦呵,我当是谁这么大排场,原以为不是王孙公子,便是当朝宰执子弟,想不到竟是你这个泼皮。怎么,才靠着勒索弄来蔡家的银钱,就来这里臭显摆吗?”李太守掀开门帘,身后还跟了两位美女,就大大方方走了进来,毫不客气招呼着姐妹坐在身边,当了讨厌的不速之客。 “你来干什么,少爷可没请你。”李宗瑞没好气道。 “当然是吃啊!”李眉毫不脸红:“听说梁师成和王黼的银子,都让李少卿赈济了灾民,你这从蔡家敲诈的银子,怎么还没被伯纪先生充公?” “关你屁事?” 李眉不生气,哈哈大笑道:“哎,想来你也知道保不住,怕是想先糟蹋了吧。不过这手笔虽然不小,可要造光十万贯银钱,怕是还得猴年马月呢。不趁着伯纪先生收走之前,使劲儿地吃你一顿,怎么对得起本姑娘那天的汗马之功?” 调笑完李宗瑞,李眉便转头对两位美女笑道:“来,姐妹们,千万别客气,若不是小妹我,李公子哪里充得了这大方?” “哎哎,死丫头,砸少爷场子啊,告诉你,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也得欢迎,我们姐妹就吃定了。” “嘿嘿,想不到少爷魅力这么大,死丫头还挺粘人啊。” 对李宗瑞的无礼,李眉不屑一笑:“你?抬轿子请我,本姑娘都不稀罕来。” “那慢走不送。” “你以为我们为了你啊?” “哦,原来少爷自作多情了,老左,你艳福不小啊。” “啊?大人,您什么意思,您是说太守大家是为了我…” “闭上你的贱嘴!还有你,少恶心本姑娘,我们姐妹是为了少阳先生。” “啊,原来你喜欢岁数大的?东哥,恭喜你啊!” “咳咳…”陈东被酒呛着了。 李眉拧了李宗瑞一下,便对狼狈的陈东笑道:“早听过少阳先生的大名,只是我们福薄难见真容,今日和姐妹们正在闲话,便听说少阳先生来了。这不,马上就一起来见,我们唐突了,还请先生见谅。” “不敢,少阳一介腐儒,当不了诸位大家的看重,却不知姑娘是…” “啊,对了,还未向先生介绍。我是李眉号太守。这位是聂屏,号清词,那位是袁意,号三姑,素来都非常仰慕少阳先生的。” 左安世贱兮兮对陈东笑道:“先生好命啊,还有个赵寰,号飞燕,她们四个可是汴梁四艳,u看书 uukanshu先生竟然得了三位大家的青睐,实在是不负此生啊。” “要你多嘴!”李眉没好气道。 “素闻少阳先生的风骨,三姑不才,愿敬先生一杯。” “啊,好好好…” “先生,清词也陪你一杯!” “这,好好好…” “先生,你这堂堂正气,是从小就有的吗?” “先生,你就不怕被流放发配吗?” “先生,您在太学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先生,你平常爱吃什么?” “先生,您最喜欢谁的词?” “先生,您对金宋之争有什么看法?” “先生若是不嫌奴低贱,还请先生常来常往,奴一定扫榻以待。” “……” “……” 李宗瑞很悲催,他们吃自己的,喝自己的,自己还不知道一会儿怎么结账,她们却一致都爱东哥,当自己就是个屁。 瞅着好心办坏事的赵元奴,期期艾艾进来伺候,李宗瑞一拍桌子,对赵元奴喝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你小闺女叫进来,给东哥凑个齐全!” “是,是,全凭公子吩咐。” “还有,少爷没银子,这顿饭算你的,谁让你不问问少爷,就乱献殷勤,当少爷是冤大头想宰肥羊吗?” “啊?公子,您这不对路啊,您这可让奴怎么活啊…” 反正结果肯定是没脸,所以李宗瑞决定现在就不要脸了。 人至贱则无敌,人不要脸则心胸开阔。 果然,转嫁了财物危机,李宗瑞满血复活。 第62章 邹忌讽齐王纳谏 “飞燕母女,也都是为蔡允所迫,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没完没了了?” “谁没完没了了,我不是没银子么!” “没银子?蔡家可刚刚给了你十万贯!” “哎,别提了,让我爹黑吃黑,又为朝廷做贡献了。” “那你还来矾楼?” “别冤枉我,你东哥非要来的。” “啊?那你不会拒绝,哦不,你不会少点点儿?” “少爷我没点啊,是赵元奴自己主动往上送的?” “那你还吃?” “你东哥吃得第一口,皇孙殿下吃得第二口,你李太守吃得第三口,你这俩姐吃得第四第五口,哎哎,你现在又喝了一口…” “噗…”李眉一口酒喷出,“那,那也不能让赵妈妈填这个坑吧?” “要不你来。” “我没钱!” “那让东哥。” “呸!少阳先生一向清贫,他…” “那你找皇孙殿下试试?” “又不是我请来的!” “那你那么多屁话,反正都没钱,只好便宜赵元奴了,谁让她给少爷栽赃。” “蔡家不是赔你了吗?” “让我爹黑吃黑了。” “那你还来矾楼?” “后面的词太熟,咱还有必要再来一次么?” “你!你无赖,你无耻…” “哎哎,东哥看你呢,他估计非常好奇,你这副嘴脸怎么混上四大美人的…哎呦,你掐我,你…” “少阳先生,我们姐弟胡闹,让先生笑话了,太守再敬您一杯…” “姐弟?咱什么时候…” “兄弟,你也陪一杯吧!”李眉一杯子酒,就灌李宗瑞嘴里了。 陈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李宗瑞肃然道:“贤弟,为兄一向敬仰令尊才气风骨,今日强要与贤弟饮酒,实是有一些肺腑之言,不知道为兄当讲不当讲?” “废话,都不知道当不当讲,那你还说个屁?”李宗瑞心里腹诽,脸上却带着虚伪的面具笑道:“东哥,但讲无妨。” 闻听“东哥”的称呼,陈东脸色一垮,勉强笑道:“贤弟,还是称呼为兄为少阳吧。” 李宗瑞偷偷撇嘴,古人就是矫情,一个称呼也弄这么复杂,又是字又是号的,哪里有“东哥”亲切啊。 “少阳兄,请赐教!”李宗瑞虚伪的从善如流。 “贤弟初入京师,三言罢王黼,两语退梁师成,前些日子,更是一夜矾楼风雨,便吹得蔡京飘摇凄苦。贤弟年少英才,为国锄奸,实在是让为兄一介腐儒,佩服不已啊!” “欲挫先扬,少爷两世为人听得懂,你还是直接说但是吧。”李宗瑞在心里腹诽。 “但是呢?”李眉插刀。 陈东一愣,点点头笑道:“但是,贤弟之行固然可嘉,贤弟之手段,是不是可以商榷一二呢?” “还请少阳兄直说。”这个东哥,就是后世老教授的逼格,你不让他说痛快了,他就和你没完。李宗瑞教训颇深,所以配合得相当有眼色。 “天生宣和皇帝,万寿无疆。贤弟,你这青词,是不是太过恶心了?”陈东果然是老教授,啊不,老教授果然神似陈东,客气话没有两句,便露出低情商不识时务的本性。 “不是恶心,是不要脸,还是相当不要脸那种!”李眉明显要和陈东穿一条裤子。 “噗嗤…”袁三姑和聂清词都没忍住。 “嘻嘻,太守姐姐说得有趣。”小花痴赵谌,见色忘义,毫无义气。 “咳咳…”这是好死不死,想笑不敢笑的左安世。 李宗瑞鼻子都气歪了,他娘的少爷前面堵枪眼,你们吃个现成的,还他妈的那么废话,真他姥姥的牛掰,倒是自己上啊。 也不理众人的反应,李宗瑞鼻子哼了哼,朝陈东拱手问道:“少阳兄就不用说了,在国子监蹉跎了十余年,想来这颗忠君报国的心都快凉了。却不知少阳兄,如何看待家父?” 陈东一拍桌子:“清正刚直,忧国忧民,宰相之才,国之栋梁,乃国宋君子也!” 李宗瑞点点头,笑道:“可这国宋君子,当年一本便被罢去言官御史,当年二本便丢了从五品太常寺少卿,在南剑州沙县,监税整整七年!” “令尊定然不悔!” “家父当然不悔,可是蔡京、梁师成、童贯、王黼、李彦、朱勔,也一定不悔。家父这不悔,倒是保住了清正刚直,却不知与国何用呼?” “啊?”众人,包括陈东,一是被李宗瑞语义触动,二是被李宗瑞敢贬低自己父亲而震惊。 他们那里知道,李宗瑞一不懂纲常礼法,二没有与父亲相处经验,三就是对老子屡次收缴自己的钱财有怨气。 “家父,还有朝中那些忠直的世叔世伯们,也包括少阳兄你,一个个前仆后继,一本不行就再来一本,可除了一个个被罢官贬嫡,少阳兄你也在国子监蹉跎无用,又改变了什么国事,又振兴了几许民生?” “哼,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自保,阿谀拍马,误打误撞所致?”李眉瞧不得李宗瑞得意,更看不得偶像陈东被问得无言,便直接揭李宗瑞的老脸。 “太守素常自诩,巾帼不让须眉,又在官家身边长大,因何也不直言进谏?”李宗瑞刚刚洗刷自己,就要接近成功,不想却被李眉坏事,哪里能不气急败坏,便一棒子向李眉砸去。 “我,我,我就是说说,我是个女人,不掺乎你们男人的事儿!”李眉不能自圆其说,若是别人也就认了,可在这小子面前就是不愿意低头,所以少有的不讲理胡搅蛮缠。 “哈哈!”李宗瑞气乐了,“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啊。” “贤弟,”陈东正色答道:“吾知贤弟本意,可如此手段,和蔡京、梁师成等人,又有何不同。只怕贤弟初心极好,若习惯了如此行事,即便成于一时,他日还不是要仰仗奉承天子之意?” 陈东说到此处,略微一停,见李宗瑞似乎毫无所动,便肃然直言:“届时若顺之,便又是蔡京,若是不顺之,近臣佞臣而已,便如那王黼一般,连个相公体统都不给留?因此,终还是要堂堂正正,即便天子不纳忠言,可到底也不敢羞辱,届时国有大事尚要倚重,所以这终南捷径走不得啊。” “堂堂正正?可是要学魏征?若天子不纳忠言,少阳兄如何?” “再谏!” “再不纳呢?” “再谏!” “好男儿!”李眉拍手赞道。 “好男儿!若天子还不纳谏,少阳兄又如何?” “敲登闻鼓,上告民意!”陈东慨然而答。 “少阳先生壮哉!”三个女粉丝一起拍手。 靠,果然是学生领袖啊,四大名妓就有三个粉丝,还动不动就堵皇门,咱惹不起也得罪不起,而且咱日后还得靠你救我老子呢。 李宗瑞也拍手称赞,然后冷声问道:“还不纳呢?” 陈东愕然,半晌低头答道:“唯有求去,以待太子。” 李宗瑞哈哈笑道:“若是太子不贤呢?” 李眉推了推赵谌笑道:“那就以待太孙。” “若是皇太孙亦不贤呢?” “啊?关小王屁事,我怎么不贤了?”赵谌不愿意了。 “哎哎,说走嘴了,比如,打比如,殿下别忘心里去。”李宗瑞连忙解释,靠,话赶话说走嘴了,少爷什么时候为了国家人民,这么有良知居然不说人话。 陈东没心思听李宗瑞和赵谌的争执,心里将李宗瑞的话翻来覆去地想,竟是没有半点办法。 “哼,你强词夺理,天家血脉,岂能个个如此。”见偶像被为难,李太守又跳出来了。 “非也,贤弟的话,有理啊!”陈东醒过神来,“自始皇帝一统天下,大秦二世而亡,此不孝子胡亥之故也。汉高祖之后,一朝一代,天子贤明者少,uu看书.君王昏庸者多,如其奈何?” “天子,人也,既有其贤,亦有其短,与你我众生一样,何来如其奈何?还不是所谓君子,爱其羽毛,自身尚不能为圣,却欲天子无缺,何其不智。家父有言,为人当修心养性,为臣则三纲五常,行中庸之道。”李宗瑞开始往回扯,刚才的话可不能让赵佶误解,他孙子赵谌可是人证啊。 “你那是中庸之道?”李眉翻着白眼。 “你懂什么,我那是仿邹忌讽齐王纳谏之故事!天子再贤,也有七情六欲之时,岂能时时为尧舜,刻刻做禹汤?天子纳谏,则幸之。天子不纳,则劝之。天子一时不自省,则顺之悦之然后再谏。都如我爹一般,固然清正刚直,可国事民生,岂不都耽误了?” 李宗瑞得意,高中语文还没忘,少爷用典恰当,这回应该能把自己的烂事圆回来了吧。 陈东没受打扰,他还沉浸在李宗瑞的三问之中。 是啊,天子不纳如何? 太子不贤如何? 太孙不肖又如何? 国势消沉,民生困苦,若是三问无果,那就只剩下揭竿而起、改朝换代了。 造反?陈东被自己吓到了。 所见所闻,痛心疾首。所学所知,行之艰难。若要破局,真要造反吗? 陈东立即停止这个可怕的想法,思考李宗瑞所言,难道为国为民,就不能留清白在人间吗? “要不咱反了吧?”一个讨厌的、险恶的声音传来。 “啊?” “看,就知道是这样,所以,我当为国为民,拍之!” 第6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东有些无力,冲着李宗瑞叹道:“你那不是中庸之道,而是剑走偏锋。” “有效就行!” “沉溺其中,只怕日后迷失本心,蔡京等人,难道最初就想祸国殃民?” “那依少阳兄如何行事?难不成咱们来个死谏,然后大伙围着咱俩的尸首痛哭流涕,就能救国救民?” “我亦不知。国困民乏,北疆不安,秉承圣道,临头无策。大宋之国,大宋之民,这一百余年的文风,这一百余年的安稳,如之奈何啊…怜我百姓,叹我皇宋啊…” 见陈东萧索长哭,李眉眼睛红红的,连忙安慰:“先生,您勿要悲观,虽有风险,应当不止于此。” 陈东意志消沉:“北复燕云六州,北方民力尽失。欲从江南调和,可恨朱勔,还有方腊,这南方也将枯竭。太守没看伯纪先生的奏疏么?女真崛起而吞大辽,如今虎视眈眈意欲南侵,就在今冬时节了。可笑我还劝贤弟,天崩地裂就在眼前,正道也罢邪道也好,谁又能挽天于既倒?” “都是你,还不快劝劝他。”李眉手足无措,只得找罪魁祸首。 李宗瑞气道:“是他非要玩哲学,这也能怪我?” “你劝不劝?” “劝?咋劝啊,我也救不了国啊,哎呦,你掐我…好好好,我劝还不行?” 李眉冷笑着松了力道,可是两根指头却死死捏着,不肯放手。 李宗瑞一拍桌案,扬声高喝:“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金,创开边隙。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少阳兄可愿振作,先诛六贼再整朝纲,然后上下一心以死抗金。” “诛六贼,以死抗金,成么?” “成…” 李眉舒了口气,陈东展开眉头,赵谌兴奋地眨着眼。 刚才的话题,左安世可不敢参与,一直吃吃喝喝沉默寡言,此时听了李大少的豪言,便一拍桌子咧着油滑的大嘴赞道:“公子威武!” “则收拾河山。” “啊?” “嘶…”忍着李眉的残忍,李宗瑞急忙补充:“败则共赴黄泉。少阳兄,你我大好男儿,但求痛快一搏,谈什么功业得失,上为天子国家,下为黎民百姓,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六贼?六贼!”陈东完热血激荡,完全没有听出李宗瑞最后一句的险恶用心,拍桌子高喝:“贤弟说得好,便是六贼!今日种种,皆是六贼所为,他们死不足惜!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共赴黄泉以死抗金,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好好好,说的好啊,为兄当附为羽翼,传遍国子监同窗,愿共随贤弟同入地狱!” “啊?”李宗瑞傻了。 刚才那话,是人家陈东原创,自己就是灵光一闪,把老教授的知识点抛出来嘚瑟嘚瑟,这陈东不收版权费,还要遍传国子监,怂恿大家跟自己混。 你陈东才是学生领袖好不好,少爷我就是顺嘴说说。 咱这是坐而论道呢,咱是被死丫头逼着安慰你呢,共赴个屁黄泉! 随便聊聊天吹吹牛,你咋还要身体力行? 再说了,少爷是让你去,这里没少爷我的事儿啊! 等等,国子监核心,学生领袖,好像也挺好玩的,要不试试? 呸呸,想什么呢,哪有那个时间? 少爷我上午要在国子监读书,下午还得去西水门捞钱呢,谁有空搭理你们这些热血青年。 啊?李眉也傻了,东哥,哦不,少阳先生,要给这小子当羽翼,他也配? 东哥,啊不,少阳先生,你别给他骗了啊! 你没见过,姑娘可知道这小子,在天子面前,在梁师成、王黼面前,都是些什么嘴脸。他能诛六贼,他能以死抗金,他能和你共赴黄泉? 你瞎了眼,啊不,被忽悠了吧? “入地狱?哈哈,天大的笑话!你那地狱风光得很,不是溜须拍马,就是小人得志,还有阴险狠毒,哦对了,想来这金山银海也应当少不了?”李眉阴阳怪气地挖苦李宗瑞,顺便提醒陈东,别上了这小子的当。 “屁话,官家那么慈祥和蔼,我说几句好听话怎么了?” “前面的算是,后面的青词呢?” “我那是为了对付梁师成和王黼。” “开始可不是,你是后来被逼的。” “难道你让我一见面就摁着他们打?” “你目的不纯,是为了敲诈人家银子。” “银子少爷上交了,你不知道?” “是被你爹没收的,你白天还承认呢,而且还怂恿着官家,攥着西水门监税不放手,还不是贪心?” “少爷是要救国救民?” “从西水门捞银子救国救民?” “废话,少爷要改革赋税,你当时不也在场吗?” “就你那什么增值税和利润所得税?” “当然…” 陈东忽然插嘴:“贤弟,你要改革赋税?” “啊?哦,对啊,小改一下而已,少阳兄无需关心,你还是考虑六贼和抗金这些大事儿吧。” 知道陈东的脾气性格,李宗瑞哪里敢让他插手,若是这老小子非要掺乎,自己还怎么发财? 自己不发财,日后逃出汴梁,怎么过富贵逍遥的日子? 李眉和李宗瑞熟了,自然看出李宗瑞有些心虚,看来这西水门必然有猫腻。 李眉便乐呵呵道:“少阳先生,李公子在官家那里可是夸了海口,说要从西水门给官家榨出油,以缓解民困,还有什么增强汴梁防御。少阳先生刚刚不是还无从下手吗,不妨从这西水门瞧瞧李公子的本事。” “好,贤弟,欲做大事,当然离不开一个钱字,想不到为兄碌碌无为,贤弟却早已开始布局。这西水门监税,算上为兄一个,若是不够,还有国子监同窗。不知贤弟可愿意?” “啊?不好吧,少阳兄,你们可都是太学精英,和钱这腌臜东西打交道,是不是有损国子监风采。” “国都快没了,还读死书作什么?同去,从前光动嘴了,今日也随着贤弟,做一回实事,拜托了!”陈东起身施礼。 见李宗瑞迟疑,李眉冷笑:“瞧吧,果然心虚,狗屁的为国为民,你还是要从西水门捞油水!” “太守,伯纪先生之子,岂会做此等事?宗瑞,你如此犹豫,可是嫌为兄迂腐坏事儿吗?” “啊?唉,行吧。”李宗瑞悲哀起身,回了一个悲催的礼。 “我也去?”李眉、聂屏、袁意也娇声呼应。 “还有我!”瞧着三位姐姐都要去,赵谌自然也积极踊跃。 “啊?那个,大人啊,我们还去不去啊?”知道西水门内情的左安世,估计这买卖要黄,立即没了动力。 “你说呢?”李宗瑞呲着牙,对着唯一好惹的左安世笑道。 “当然去,为国为民么。”左安世非常有眼色。 打肿脸充胖子的李宗瑞无人敢惹,财路被截胡的李宗瑞更是无人敢惹,给了赵元奴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李宗瑞被众人催促着,要他领着大伙先去西水门瞧瞧。 于是,等众人轰隆隆离去,赵元奴便哭嚎着瘫倒在矾楼中。 ﹟﹟﹟﹟﹟﹟﹟﹟﹟﹟﹟﹟﹟﹟ 小厮汇报完便垂首而去。 吴敏哈哈大笑:“任伯,怎么样,陈东一动,那小子还不乖乖就范?” 谢克家笑道:“你别得意,这小子属猴子的,少阳一向刚直热血,老夫就是让少阳劝劝他,结果少阳到让小猴子给教训了。还好,臭小子有点良心,总算没有拒绝少阳。” 何栗坏笑:“哪里是那小子,你没见元中笑得这么贼,李太守就是让元中撩拨去的,否则能这么巧,全在矾楼碰了头。就是他挑唆的李太守,说什么这小子不顾他爹要解民困,想用西水门谋私利,有天子旨意不好强求,让小丫头出头以从中破坏。” 吴敏一笑:“知子莫若父,若不是伯纪了解这小子,谁能料到他要来国子监报仇?不是如此,陈少阳还不好搭话,他那死脑筋又不能跟他明说,uu看书 .uunsh 否则小猴子肯定醒觉。我原还发愁,怎么能把话自自然然转到西水门上,太守这丫头做得好!” 李纲羞愧道:“孽障啊,打着天子的旗号,让老子作难,这回臭小子死硬,就是不肯交出西水门。” 谢克家笑道:“伯纪,你怎么知道,小猴子要来报仇?” 李纲气道:“他娘说,自从收了他十万贯,这小子做梦都要杀回国子监,要从他们几个身上找补。今天既然放了他出来见天子,他哪里能按得住手?” 吴敏笑道:“伯纪,你这次可别硬来,这小子又立功了。师师说,蔡京怕是熬不住了。” 李纲喜道:“此话怎讲?” “天子让童贯和蔡攸,一齐去拜访老太师了。” “啊?太好了,是那小子使的阴招?” 吴敏正色道:“不是阴招,而是明来,小猴子一句谎没撒,捎带了蔡京几句,就和天子胡说八道。不过小猴子一走,天子就召了童贯和蔡攸,还有老夫。” “天子怎么说?” “请蔡太师荣休,顺便问问老夫,愿不愿意做门下侍郎。” “大事必成!”何栗欢呼。 吴敏笑道:“蔡太师结果已定,老夫倒是对西水门更有兴趣,那小子说什么增值税利润税的,老夫也听不懂,可是他告诉天子,等他整顿了西水门监税事宜,一天能给朝廷弄来五万贯以上。” “五万贯,每天?”李纲愕然,“孽障不会杀鸡取卵吧?” “伯纪,你瞧着吧,咱们都小看了他,你儿子能着呢。” 第64章 新官上任威风扫地 西水门,既宣泽门,乃是汴河入水口的水门。 向西经广通渠可抵长安,向北经永济渠可达保州。虽然比不上经通济渠和运河沟通江南的东水门,可也是连接西北的重要水路要道。 而西水门监税,自然就在宣泽门内,乃是每日坐收万金的油水衙门。 西水门税监很普通,甚至看起来有点穷酸。 除了监税大人办公的大堂,也就七八间房子和一个大院。 可是衙门虽小,五脏却全,几十个六品以下九品以上的小官,不仅管着收税,还兼着西北运输。 所以,李宗瑞麾下,不仅仅有官员和吏办,竟然还有一个指挥的厢兵,以及二万多纤夫。 税监油水很足,监税官一部分是走后门求来的,另一部分却是被贬而来的清流。 之所以走后门,便是要捞油水。 之所以被贬,当然是心直口臭得罪了上面,降官降职再给个甜头,这就是大宋的文官体统。 “回禀大人,西水门税监上下人等,共一百零三名官员和吏办,已经召集齐全,请大人吩咐。”狗腿子左安世,临时被李宗瑞指派了传令兵,此时屁颠屁颠地来汇报。 李宗瑞回头一瞧,不由噗嗤直乐,赵谌、陈东等人却是直摇头。 只见五十个班直如狼似虎,撵得百余名官员、吏办鸡飞狗跳,一个个要么羞愤难当,要么高声谩骂. 似乎唯有吏办老老实实,躲在官员后面哆哆嗦嗦地站着,只是不时交头接耳,显然皆是畏惧犹疑。 “粗糙!”李眉翻着白眼没好气道。 “呵呵,太守你不知,大人初上任,这是俺帮大人立威呢。”狗腿子左安世得意洋洋地解释。 “嗯,做得好!老左,给少爷把椅子搬外面去,那里敞亮正好让他们听得明白。” “得令!” ﹟﹟﹟﹟﹟﹟﹟﹟﹟﹟﹟﹟﹟﹟ 大院之中,四位官员居前,二十几个官员居中,七八十个吏办殿后。 而在他们的前方,三女叽叽喳喳,一男羞臊,一小屁孩儿东张西望,一个狗腿子按刀肃立。 而李宗瑞,一脚直立,一脚踩着椅子,一手叉腰一手撑在膝盖上,正大大咧咧地装逼。 “奉上谕,”李宗瑞向着皇宫方向随意拱拱手,“从今天开始,本官负责西水门监税。本官初次到任,大伙还不熟,你们一一报名,先让本官认识认识。” “敢问大人,您的任书何在?”一个死老头子拱手问道。 “任书?”李宗瑞仰头眨巴眨巴眼想了想,“没有!” “啊?”众人轰然。 “无任书,如何可以上任?”死老头刚才受到欺辱,总算是抓到了痛脚,自然抓着不放。 “老左,咱有任书吗?你小子怎么不早说?”李宗瑞扭头问左安世。 “大人,您有啊,末将不是早就提醒您,要先去吏部走手续,您不是懒得去吗?”左安世委屈。 “哈哈,活该,叫你嘚瑟,瞧你怎么办?”李眉幸灾乐祸道。 “大人,您既无任书凭据,又未和前任交接,请恕下官不敢从命。”死老头理直气壮地出了口气。 “说得好!”李眉讨厌的声音,总是这么恰到好处。 “你谁啊?”李宗瑞不屑地撇着嘴。 “下官西水门监税,陈朝老,负责酒税。”死老头答道。 “老左!”配角中的无名配角,李宗瑞想都不想,直接喊左安世。 “末将在!” “给少爷扔水里去!”李宗瑞果然像足了“第七贼”。 “啊?”众人又轰然,当然包括老左。 “嗯?”牛掰的人,果然屁多话少,李大人官腔十足。 “啊,是!来人,将这厮扔水里去!” “老夫乃是朝廷名官,瞧你们哪个敢…哎,你放开…你滚开,小子,老夫要弹劾你,老夫要去告你!” “随便,瞧天子是听你的,还是听少爷我的。”李宗瑞得意道。 “好,好,逆子,臭小子,老夫告你爹去!” “随便!”李宗瑞大气挥挥手。 李眉乐呵呵瞧着死老头被抬了出去,然后冲着李宗瑞坏笑:“李公子。” “啊?你啥意思,笑得这么贱,一定没憋好屁。”李宗瑞被李眉的坏笑和雅称,弄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下了值,还是想办法去大内躲躲吧。”李眉捂着嘴笑道。 “凭…啥?”李宗瑞有股不祥的预感,语气有些不足。 “他若不报名,本姑娘倒不认识,他既然叫陈朝老,本姑娘倒是听吴学士讲过,好像是令尊他们几个当年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 “你!靠!哎呦!停停停,开玩笑呢,老左快救人啊!”李宗瑞魂飞魄散,撩起衣袍就往外面跑。 “噗通!” “大人,末将交令!”狗腿子果然好用。 “人…人呢?”李宗瑞虚弱问道。 “大人放心,这种没眼色的老东西,当然在水里当王八呢。”狗腿子牛气冲天,奴气十足。 “天啊!”李宗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隐隐感到屁股要遭罪了。。 ﹟﹟﹟﹟﹟﹟﹟﹟﹟﹟﹟﹟﹟﹟ 左安世一头大汗,从西水门到内城吏部,飞马打了个来回,总算送回了任书。 换了衣服的陈朝老,牛逼哄哄坐在椅子上,李宗瑞一边端茶,一边扇风,如同狗腿子的典型。 转眼瞧见左安世,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任命,李宗瑞恭恭敬敬地递给陈朝老,低声下气赔笑:“叔,你老消消气,这不,任书取来了,你老过过目,瞧瞧行不行?” “哼,”陈朝老扫了扫任书,翻着老白眼儿,发出鼻子不通气的怪音:“尚未交接,仍不算数。” “交,这就交,马上交!”李宗瑞如奉圣音,“哪个是他妈的前任,给少爷站出来!咱奉命接收西水门税监,怎么着,舍不得啊,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吗?麻利点,别让我叔等急了。” “大人,下官一直都在啊,可是您老压根就没正眼儿瞧过俺啊。您喝的茶还是下官亲自倒得,下官冤枉啊。” “啊?就是你啊?长得一点都不带劲儿,难怪少爷以为是路人甲。老实交代,任上有没有亏空,亏空了多少,赶快自己补上,别让少爷发飙。若是让我叔等急了,你也去汴水里当王八吧!” “嗯!原来老夫是王八?”陈朝老又要发飙了。 “哎哎,叔,说他呢,你老往自己身上扯什么啊?”李宗瑞连忙变脸,乖乖得像只小猫。 “回大人,下官冤枉,下官账目齐全,不信您问问陈大人。” “少来这套,天下哪里有不吃鱼的猫?吏办何在?” 李宗瑞猴精猴精的,知道能坐上西水门监税,背后能没有人?有人能不孝敬?孝敬手里能干净? “请大人吩咐!”几个有眼色的吏办上前一步,恭声施礼。 “你们几个,一个核对昨天的数量,一个核对昨日的价值,一个核对交税标准,一个核算入库银两和抵税货物品质。不许互相串通,不许打听消息,少爷我亲自算总账。嘿嘿,若是敢欺上瞒下,少爷送你全家去燕云打女真去。” 靠,这小子行家啊,几位吏办互相瞧了瞧,不由对李宗瑞李大人大是佩服。 废话,堂堂三本人力资源,不学人力成本核算,不学基本财务知识吗?论起偷税漏税,李宗瑞经验不足,可论起算账和做账,李宗瑞可以当祖师爷。 “大人,高抬贵手啊,下官可是梁都知…”监税说不下去了,还说个屁,梁都知就是坏在这小子手里的。 “老左,指派几个人去,把这玩意儿贪污所得,都搬到你家去。” “大人,您英明!”老左咧开了笑脸。 “贤弟,这不妥啊,应该收入税监才对。”陈东果然比较二。 “啊?对对对,还以为在国子监呢。老左,照办!”李宗瑞欲哭无泪。 “是。”左安世垮了脸,在心里给了陈东一个恶毒的诅咒。 ﹟﹟﹟﹟﹟﹟﹟﹟﹟﹟﹟﹟﹟﹟ “你们三位,以为也是我叔啊,还傻站着干嘛,给少爷,啊,给本官介绍一下啊!”打发了前任,没捞着油水,李宗瑞自然把气撒在了另外三位主官身上。 “老夫邓肃,盐税监税,也想向大人陶把椅子坐坐。”另一个死老头牛掰笑道。 “凭…为什么啊?”有陈朝老例子在前,李宗瑞比较克制。 “老夫当年也在国子监。” “啊?您认识家父?” “情同手足!” “天啊,啊不,天幸啊,小侄拜见世叔!”李宗瑞扑通跪倒,uu看书 .uukansu悲催着又认了一个叔叔,在心里埋怨着老子,就您老人家这孤僻性子,哪里来的这么多手足。 “呵呵,乖,贤侄,先公后私,这世叔等下值了以后,再叫不迟。”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邓肃,笑盈盈的站在陈朝老身边,挥着手打发左安世搬凳子。 连跪两次,李宗瑞干脆跪到底,省得起来还得跪下去。 自己这西水门监税硬挺着不给,谁想到老子和那帮老不修,竟然明修贱道暗度陈仓,早早安排了死党埋伏在西水门。 估计那剩下的两位,不是叔叔就是伯伯,干脆一块儿拜了得了。 李宗瑞冤枉老子和吴敏他们了,哪里是预先埋伏,实打实是嘴臭脾气硬,早就给贬来监税的。 “大人请起,下官实不敢当,下官李实来,监税茶税。” “大人客气,下官白皙术,监税商税。” “你们认识我爹吗?”李宗瑞小心翼翼问道。 “伯纪先生大名,下官自然闻名,只是无缘得见尊荣。下官不才,乃是白相公的族人。” “下官也是未得见老大人一面。不过下官出自李相公的本族。” “谁?白时中和李邦彦吗?” “自然!” “大人英明!” “靠,你们坑人啊,早他娘说啊,害得本大人跪了这么久。哎,老左,扶扶我,腿麻了起不来。” “大人,那我们呢?”李实来和白皙木急忙问道。 “你们?”李宗瑞咧着嘴被左安世扶起,撇着嘴冲二人冷笑:“还是站着吧。” “啊?” 第65章 税还能这么收? “打今儿起,两位叔叔”李宗瑞一脸恭谨,然后扭头一变脸,“还有你们俩老东西以下…” 不理两位叔叔的理所当然,对李实来和白皙木的悲催更没兴趣,李宗瑞直接冲百余名官吏喝道:“这做账和收税的法子,要变一变了。” “请税监大人吩咐。”一群中老年对一个少年躬身施礼。 “成立物流部,专司负责水运调度和纤夫管理,这差事吗,请陈世叔负责,担任物流部总监一职,属员请世叔自行调配。”李宗瑞朝着陈国老嘻嘻笑道。 “嗯。”陈朝老心里非常满足,这可是水路要职,伯纪的小儿子有眼力价。只是这总监,又是个什么玩意? “成立税务部,专司负责酒、茶、盐及商税征收,这个差使,当然是邓世伯负责,请你老担任税务总监一职,属员也请世叔自行调配,厢军税丁当然也由你老管辖。” “好。”邓肃也满意了,当然除了那个听不懂的“总监”。 到底是伯纪的小儿子,虽然有些胡闹,可是心地还是纯良的,知道这些要害位置得让清正的叔叔伯伯管。 若是吴敏在场,必然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可是陈朝老和邓肃,还不了解李宗瑞,自然就被捧得高高的,轻易就入了这小子的套。 李宗瑞当然有猫腻。 收税需要什么,一套好的制度,一套好的监督机制,最重要的便是合适的人。 甭管捞不捞油水,首先你得先把钱一份不少得收回来,否则你还捞个屁? 而老子李纲的国子监同窗,李宗瑞虽然是第一次见,却可以肯定九成九是被贬的清流。 而清流虽然做事的能力差点,但绝对会按章办事绝不克扣,所以一根筋的陈朝老和邓肃,当然是实心做事两袖清风的最佳人选。 而要捞钱,最重要的也是手下有人。 这个人当然不能是清流,而必须是心眼灵活会来事、吃拿卡要样样行的无耻之徒。 至于是不是可以信任和贴心,李宗瑞丝毫不会在意。 一套良好的财务制度,基本可以杜绝大部分贪污。真金白银坐地分赃,基本可以收买大部分人心。 就算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反咬自己,李宗瑞也不在乎,有赵佶这个天子当后台,贪污腐败是罪名吗? “成立财务部,专司负责做账、库房和出纳。李实来,你当财务总监,专管账务。白皙木,你当仓储总监,专管库房。出纳,由本官亲自负责。” 李实来和白皙木也满意了。吃拿卡要都是零花,这账务仓库才是大头,想不到新来的李大人,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也不知道是他缺心眼还是涉世不深,以为那两个叫什么物流部和税务部的,才是税监要害。 李实来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和白皙木拱手施礼:“是,大人。只是大人,这个出纳又是什么,不知道负责什么职责。” 李宗瑞笑道:“第一管钱,银钱出入皆由本官负责。第二管出入库,没有本官签字,任何货物税收,不得入库也不得出库。” “啊?啊…大人高明。”李实来和白皙木傻了眼,这就是只粘了油的小狐狸啊,想要侵吞、挪用或者以次充好,没有这小子配合,肯定办不成事儿啊。 “成立审计监察部,专司负责检查各个部门,流程、标准、手续、账目、库房,都可以定期抽查或者临时检验。这个部门吗…”李宗瑞向左安世瞧去,丝毫不理会举着手跃跃欲试的陈少阳。 “死要钱的,你眼睛瞎了,没看见少阳先生毛遂自荐吗?难道你不想用少阳先生,少阳先生耿直清廉,你是不信任他还是怕他碍事?”死丫头片子果然眼刁嘴毒,一言就将李宗瑞逼到了死角。 妈的,嘴贱啊,就是想偷个懒,又怕底下人糊弄自己,才临时起意弄个审计监察部,想不到如今作茧自缚,让死丫头直捅心窝。 “哈哈…”瞅着阴谋得逞的死丫头和一脸狐疑的陈东,李宗瑞尴尬地掩饰道:“这可是细致活,不是怕影响少阳兄的学业吗?” “无妨,愚兄浑浑噩噩半生,如今终于能为国家尽些心力,少阳无怨无悔。”陈东果然比较二,丝毫不考虑李宗瑞的小心思,答得正气凛然坚决彻底。 “少阳兄,就是个税监监察,能为国尽什么心力?听小弟劝,还是读圣贤书,更加利国利民。”李宗瑞垂死挣扎。 “贤弟,还要隐瞒我,是怕愚兄笨拙不中用吗?你准备用这西水门,一天为国为民创收五万贯以上。有了如此一大笔财源,解民困、舒国用、建强军、筑防御,可是功在眼前啊!” “啊?你怎么知道的?”李宗瑞大为吃惊。 “当然是本姑娘告诉少阳先生的!对了,本姑娘也闲着没事干,见你在官家面前这么有把握,便跟官家磨破了嘴皮子,到底讨要了一份手书,你瞧瞧可是真的?先说好,你那个什么出纳,就归本姑娘了。”李眉得意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就大大方方递给了李宗瑞。 “昏君啊…”李宗瑞看罢,发现果然不假,便如清流大臣一般,仰天向着皇宋列祖列宗就嚎啕大哭。 “啊?你敢说官家是昏君?”李眉幸灾乐祸着栽赃陷害。 “啊?你听错了,我是说欢欣鼓舞啊。” “大人!你刚才说,收税的法子要变,却不知怎么变啊。”陈国老和邓肃,理解不了李宗瑞的悲伤,新官上任三把火,懒得再听李宗瑞的狼嚎,一齐打断问道。 “怎么变,当然是往死里收!收到他祖宗十八代去!”气急败坏的李宗瑞怒道。 “啊?不可啊大人,这可是要激起民变的。”邓肃急忙拦阻。 “民变?变个屁?老子问你们,除了盐铁茶酒专卖,民间这几项和其他商税怎么收?”发财大计破碎的李宗瑞,终于露出本性,这本官的称呼直接换成了“老子”。 “十五税一。”白皙木抢答。 “老百姓进城卖个鸡蛋蔬菜呢?” “也是如此?” “一颗鸡子才盈利多少,uu看书 .ukanhu.co那人家怎么没有民变?”李宗瑞咆哮道。 “这个,这个嘛,大人,小老百姓而已,哪里有胆子造反?再说,他们也不走西水门啊?”白皙木无语,这大人有毛病啊,咱说的是商贾,你提卖鸡子的老百姓作甚? “无耻啊!十五个鸡子,就要上交一个当入城税。等进了外城,还要交各种鸡毛蒜皮的费用,这都没民变,老子还怕商贾么?” “大人说得好!”邓肃、陈国老、陈东一起鼓掌。 “单以酒税来说,商贾五倍十倍的利润,十五税一最多才百分之五,利润照样丰厚,岂是卖些小钱补贴家用的小民可比。”陈国老愤愤不平说道。 “陈世叔说得好!所以,咱西水门监税的规矩变了。贴补家用的小民,甭管是鸡子、蔬菜、瓜果、花卉、织布种种,这进门税咱不收了。”李宗瑞正气磅礴,当然不收了,这点小钱谁看得上,正好用来糊弄老子去。 “不愧是伯纪之子啊!”邓肃槪然欢呼。 陈国老、陈东也鼓掌鼓励,就连李眉等三位美女,也莺声一片叫好。 他们当然不怕李宗瑞说到做不到,就凭这李宗瑞如今的圣眷,仅仅是改革一下西水门的小赋税,还不是跟玩似的。 “大人,小民之税虽薄,可数量多了也是不小的数子。既然大人免了小民的税赋,那商贾又如何征收,赋税任务又如何满足呢?”李实来没兴趣管小民,他的心思可都在商贾和完成税赋上。 “定额税、增值税!”李宗瑞答得痛快。 第66章 税就是这么收 “何谓增值税?”白皙木问道。 “售价几何,成本几何,征收差额的两成,便是增值税。” “嘶…”众人一齐呲牙,这小子黑啊。 以酒水为例,若一斤成本是100文,售价是300文,按照从前税制,十五税一就是20文,那增值税就是40文啊。 可除了老百姓喝得糟酒,中等以上的酒水,哪个一斤不卖一贯以上?若是按照新税制,可就要征收180文以上啊! 李大人当然不在乎老百姓那点税赋,他是两手举着杀猪刀,要朝着大户和商贾,一刀刀往下切啊! 还有没有人心,这也太黑了吧? “大人,若是虚报成本,或者算不出成本呢?”李实来果然油滑,立即找到了空子。 “那就定额税!百分之一的爱国税,百分之一的安全税,百分之一的防火税,百分之一的河道税,百分之一的环境税,百分之一的建设税,百分之一的卫生税,百分之一的教育税,百分之一的国防税,百分之一的个人所得税。” “呼…那就是百分之十了啊。”白皙木快把肺都抽干了。 “还有百分之十的定额商税!”李宗瑞又补充了最后一句。 “天啊,百分之二十!”白皙木腿软了。 仍以酒水计算,那一贯钱一斤的好酒,可就要上缴200文的税赋了。这不是宰人,这是直接灭门啊。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李大人这是不过了,想要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吗? 若是平时,李宗瑞当然不敢,可女真铁骑今冬就要南下,明年就是靖康之耻。 连太上皇、皇上、天家、勋贵、宰执都要玩完了,整个北方陕西都要家破人亡,谁还在乎他们反攻倒算? 当然是大捞特捞,然后想办法卷银子南逃。 “百分之一,作为税监的奖励,每天实发,干不干?谁不干,现在就滚蛋!”瞧着老成的沉思不语,心眼多的闪闪躲躲,李宗瑞便直接挥起了“面包”和“大棒”。 “大人,商贾还好说,可是一半儿以上的货物,都是勋贵和官员夹带的,这些收不收?”陈国老摸着胡子问道。 “当然收!本官只问是不是商货,从不问是谁的商货!”李宗瑞,正义和公平的象征,挺着脖子散发着“李纲”似的霸气。 “五万贯!至少!每天!百分之一,那就是每天五百贯,干了!”先答应的反而是李实来和白皙木。 说实话,百分之一并不高,为了激励税监完成任务,朝堂一向大方,百分之二三的奖励,可是当下的行规。 可是,你顶不住李大人的基数啊,一万贯的百分之二三,和五万贯以上的百分之一,有可比性吗? “这银子如何用?”邓肃比较稳重,觉得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官家两成,国库两成,六成重建汴梁防御和训练禁军!”李宗瑞继续正气凛然。 “今上同意吗?”陈国老追问。 “当然!不信您问李太守!” “官家倒是点头了,不过,谁知道这小子安什么心,除了内侍省的梁公公,和户部的堂官,剩下的官家让这小子看着办。”李眉终于说了一句半人半鬼的话。 “好,老夫干了!” “老夫也干了,大不了贬官流放,值了!” “学生也干了,若要杀头我先来!”二货陈东也挥舞着拳头。 每天500贯赏钱啊,天塌下来还有李大人顶着,书吏和吏办轰然欢呼。 “大人,俺们呢?”左安世委屈了。 李宗瑞对左安世使了个眼色,趁着大家注意力没在自己这里,便凑到左安世耳边笑道:“你傻啊?他们是给咱们收钱的,少爷我领着你们可是花钱的主。梁师成、高太尉、户部、工部,还有断手断脚的王宗嗣他爹,开封府尹王时雍,可都对咱们望眼欲穿呢。” 左安世笑了。 大人英明神武啊! 人家辛辛苦苦收税,大人安安稳稳花钱,到时候随便弄点虚头,这银钱流水可就不明不白进了自己的口袋。 高,大人就是高! 大杀四方的税额,可咱收得“两袖清风”啊! 什么?你们不信,那咱随时欢迎你们检查监督。运河调度去找陈朝老,收税入库去找邓肃,税监账目去找李实来,银库仓储去找白皙木,审计监察去找陈东,银钱出入去找李太守。 什么?你们这些清流不信,那你去问问邓肃和陈朝老,当然还有陈少阳和李太守。你好意思说不信? 什么?你们这些贪官不信,那你去问问李实来和白皙木,当然还有百余名书办和吏办。你敢说不信? 还不信?行,你有种! 邓肃他们身后是整个御史台,李实来他们身后是白时中和李邦彦。 至于李宗瑞李大人,靠,一脚在吴敏、李纲等圈子里晃荡,一脚在白时中、李邦彦等圈子里折腾,双手还抱着天子、太子、皇孙的大腿。 你无凭无据,敢惹李宗瑞大人,就李大人的背景,还有他老人家那个阴险恶毒的性子,你不死谁死。 啥?不查西水门税监,要查大人的花销。 没问题啊! 孝敬天子的,您去问梁师成。 上缴国库的,请您走户部。 拨给禁军的,您去找高太尉。 修筑城防的,您去找工部。 至于李大人自己采买和动用民夫?哈哈,上千家商贾和几十万民夫,你要是不嫌累,你就一个个问去。 左安世美的鼻子冒泡的时候,激情澎湃的清流大人、眼冒金星的贪官大人,黑心烂肺的吏办税丁,居然已经不约而同的、齐心高效的,完成了新税法的文书、流程、权限、人员草案,撸着膀子开始大干了。 ﹟﹟﹟﹟﹟﹟﹟﹟﹟﹟﹟﹟﹟﹟ 望着如狼似虎打了鸡血的税丁,几个老农战战兢兢划着小船靠上码头。 “干什么的?你们这船里都有什么?” “官差大人,都是自己地里的蔬菜,几家子收拾在一块儿,想进城卖了贴补贴补。” “是是,官差大哥,您不信尽管查验…哎,您老小心,船小不稳当,瞧上什么对胃口的,您尽管拿些。” “头儿,的确是菜!” “差大哥好眼力,还请你老高抬贵手…” “行了,少啰嗦,别耽误老子收税,快滚!” “啊?不收进城税吗?” “怎么,你们想交?”几个“正气凛然”的税丁,哈哈大笑着调笑。 “不不不,多谢差大哥,这就走,这就走。” “后面的,你们几个婆子媳妇,干什么的?” “进城…卖…卖鸡子的。” “败兴,这么点鸡子,走什么西水门啊,瞎耽误爷爷的功夫,快走!” “啊?啊,多谢差大哥,你老公侯万代。” 四五艘大货船上,管事的两个掌柜,站在打头的船头,瞧着前面乱糟糟的,不由相互愕然。 “他们吃错药了吗?路子不对啊!” “嗯,想来是哪位税监大人,家里有老人寿庆,这是要积德行善吧?” “哈哈,感情好,要是连咱的一起免了,那就更好了。” “哈哈…” “笑什么笑?说你们呢,都是什么货,把货单递上来!” 一个管事拱手笑了笑,几步上了码头,拉着熟稔的税丁头笑道:“王大哥,是小弟我啊。” “哦,这不是百珍阁的管事吗,恭喜发财,货单拿来!” “好说!早准备好了,都是老规矩,俺懂!一共五艘船,全是玉器,价值一万贯,十五税一,六百六十六贯税银,给你备了七百贯。这多出来的,就请弟兄们喝个小酒消消乏,如何?” “屁!你说的那是老黄历,如今规矩改了!” “啊?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刚刚!” “啊?这,这不是胡闹…啊不,这新规矩怎么交?” “你这几船玉器,成本几何啊?” “啊?您问这个作甚?” “少啰嗦,成本到底多少?告诉你,别瞎报,没有凭据的成本,俺们可不认!” “这?这如何能说?” “是不能说还是没有凭据?” “都没有。我说王大哥…” “弟兄们,买卖来了!一万贯货值,百分之二十,是多少啊?” “王头儿,是两千贯!” “好,交税,两千贯,少一文,就扣了你的货!” “啊?你们无法无天,我让东家告你们去!” “告老子?弟兄们,扣他的船!” 另一个码头上,一个官员咆哮着:“瞎了你的狗眼,u看书 ww.ukanshu 家父乃是六品朝官,你敢管我家收税?” “嘿嘿,这位公子,不知是令尊官大,还是王黼王相公官大?” “啊,你什么意思,当然是王相公大。” “这不就得了,王相公在俺们大人眼里都是个屁,你老子算个球?交税,五百贯,少一文扣连人带船一起扣!” “啊?你,你,你敢?” “哟呵,不知死活,弟兄们,抓人扣船!” ﹟﹟﹟﹟﹟﹟﹟﹟﹟﹟﹟﹟﹟﹟ 天色变暗,陈朝老一步三摇走进了衙门,见邓肃正和李实来、白皙木对账,连看自己的功夫都没有。 陈朝老便笑着问道:“诸位,忙成这样,这是收了多少税啊。” “一万贯!这才两个时辰,咱们可是挖坟绝户啊!”李实来脸色有点白。 邓肃吐了口气,苦笑道:“不止,光抗税不交的,就抓了百八十人了,货都让白皙木管着,不知道有多少?” 白皙木吸着气埋怨:“四五万贯上下,要是交税怎么也得一万贯。大人在大堂喝着安稳茶,他知不知道这天已经让他捅破了?” 陈朝老笑道:“老夫不管,这小子个子高,有什么事他去顶。李大人,这是纤夫脚夫税丁的加班伙食费,一千贯,大人批的,赶快给老夫支取了,老夫还得给他们置办呢。” 李实来没好气道:“那你应该找李太守,她才是管钱的出纳。” “别提了,她和大人,都让高衙内请去了。” “高柄?”三位尽职尽责的税官,异口同声问道。 第67章 高俅请客的内幕 客厅中静悄悄的,虽然酒席丰盛,在座七人却无人享用,或闭目养神,或交头接耳,或云淡风轻,或愤愤不平。 “禀太尉,四爷遣小人回报,他和李公子、李姑娘随后就到。” 居中一位富态老人,挥手示意让仆人下去,便和蔼可亲笑道:“诸位莫急,正主就要到了,老夫这宴席转眼就开。” “哼!”一位中青年一脸愤然,“吴学士,曹曚敢问,贵友伯纪先生的小儿子,年方几许啊?” 吴敏故不在意对方的脸色,云淡风轻笑道:“宗瑞贤侄啊,年方十五。” “十五?”曹曚脸色更黑,“黄口小儿罢了!堂堂童郡王、高太尉、内侍省梁公公、枢密院事蔡大人、步军司何帅、不才马军司曹曚,再加上你权直学士吴大人,咱们是准备问那小子军国大事,还是准备给他喂奶?” 吴敏表示很无辜:“这可是高太尉做东,曹帅问错人了。” 曹曚被堵回来了,不由一拍桌子,愤愤向高俅问道:“太尉,今儿这宴席,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高俅呵呵一笑,见除了曹家这个炮筒子,众人皆是不动如山,便也云淡风轻笑道:“这一吗,童郡王即将宣抚河东,老夫受官家所托,特意为童郡王摆酒壮行。” “不敢,官家恩重,咱家必以死报之。”童贯摸着残存的胡须说着漂亮话,可饱经风霜的黑脸却不见喜怒。 吴敏心中暗乐,官家的性子一如从前,谁惹的事谁平。 如今北疆女真蠢蠢欲动,还不是童贯当年力主联金灭辽闹的,现在当然逼着童贯去河东。 可是官家做得也绝,生怕童贯面君推辞,便见都不见他,居然让高太尉出面,童贯自然委屈。 高俅给了童贯一个爱莫能助的笑容,便对蔡攸笑道:“这二吗,便是蔡大人和童郡王,受蔡太师所托,为官家送上至休请辞的奏疏,官家感念蔡大人忠君无私,特意吩咐老夫摆酒招待以示嘉奖。” 蔡攸的脸也黑了,居然默不作声,连口头谢恩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吴敏咬着牙才憋住笑,心想官家这事做得更绝。 虽然蔡太师挺着老脸赖着不走,可好歹也鞍前马后效忠了二十余年,竟然逼着人家儿子劝老子退休,这小家子气和刻薄嘴脸,真是让人无语啊。 这蔡攸也是憋屈。为了从西府转动东府,也尝尝宰执的滋味,竟然不顾父子纲常,不要脸地三番五次威逼老子。 蔡太师打了几次太极,蔡攸这当儿子的,竟然就罢了妹夫韩木吕的官职,举着菜刀霍霍杀回家去,到底让蔡太师心灰意冷,上了请辞的奏疏。 谁知道最后,蔡攸鸡飞蛋打,枢密院事纹丝不动,东府还是白时中和李邦彦。 咬了一嘴鸡毛的蔡攸,官家也不稍稍慰问,也让高太尉出面嘉奖,还“忠君无私”,哈哈,蔡攸可怜呐。 高太尉当然也心知肚明,官家的话捎到就止,转头对众人笑道:“这三吗,便是曹帅刚才所问,为何要请李少卿之子。” “请太尉示下!”曹曚冷声问道。 高太尉也不生气,笑道:“李伯纪的御戎策,官家很是看重,听说这里面也有他小儿子的功劳,所以便让老夫和他参详参详。诸位也知道,老夫虽掌管三衙二十余载,倒不是因为老夫知兵事,不过是官家瞧着老夫忠心罢了。所以,为查疑补缺,评判效用,特请了诸位同来。” 曹曚给气笑了:“太尉,那也该是他老子来,您请个黄口小儿做什么?” 高俅笑道:“李少卿高论,说得极有道理,可若做起来却是无从下手。童郡王,您以为呢?” 童贯冷声说道:“不外乎钱财二字!” 高俅拍手笑道:“可不就是钱财吗?李少卿虽能,却也没蔡太师弄钱的本事。” 何灌插口问道:“难道这小子就能?” 高俅高深莫测一笑:“官家说,他能!” 童贯闻言倒是一怔,随后哈哈一笑:“那倒是不妨见见,若真有此才,倒不往我等会他一会。” 梁方平点头笑道:“童郡王所言甚是。” ﹟﹟﹟﹟﹟﹟﹟﹟﹟﹟﹟﹟﹟﹟ 高柄殷勤待客,李宗瑞自然不好推辞,而且熟知后世《水浒》,自然对高衙内他爹,也就是北宋球王极有兴趣。 当然,小说不是历史,高俅不是“六贼”之一,他儿子高衙内自然也没祸祸林冲的老婆。 可高太尉毕竟是当了北宋十余年的*****,日后老子若是要死守汴梁,自然离不开禁军的顶头上司,高俅高太尉。 一进大堂,便见到“恭候”自己的七位大人。 李宗瑞只认识吴敏,向对自己暗暗示意的吴世叔点点头,眼睛便向其余几人扫去。 居中,一个相貌堂堂和蔼可亲的中年,一个黑脸抚须的蟒袍老者。 左右,一个笑容可掬的宦官,一个风流倜傥的文人。 下首,除了吴世叔,还有两个武夫,一个傲气逼人,一个不动如山。 见李宗瑞又失神失礼,李眉只觉丢脸,便快走两步盈盈矮身施礼笑道:“眉儿见过童郡王,见过高太尉,见过梁公公,见过蔡大人,见过吴学士,见过何帅,见过曹帅!” 见了天真活泼的李眉,众人都是和颜悦色,纷纷寒暄客气让座,李宗瑞也恢复了意识,随着李太守的称呼上前见礼。 “小友,你就是李少卿之子李茂之,果然是一表人才少年有为,难怪得官家信宠。且上来就坐,让我们这些老匹夫,也瞧瞧李家的英才。”高俅虽没起身迎客,却也和蔼客气。 诸人都是朝中大佬,虽然摆着身份辈分,可都不敢小瞧了这小子。 好家伙,一个黄口小儿,先是在汴河打了王黼的孙子,不仅屁事没有,还拳打脚踢一番胡闹,uu看书 w.uukshu就收拾了王黼、梁师成,当然还有刚刚至休的蔡京。 就连曹彬的后人曹曚,虽然刚才一副义愤填膺,可此时见了这小儿,却也秉承了曹家的家风,居然也是憋气忍着。 童贯最郁闷。 一心收复燕云,最后成了笑话。 官家虽赏赐了郡王之爵,却从此冷淡了自己。 想走梁师成和王黼的路子,谁能想到这二位大神,却让这小子给一锅端了。 端就端了吧,算他们倒霉。可这小子的谗言,竟然是一道便门,反而让自己不仅得罪了梁师成,还被官家和群臣误会成了幕后黑手,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这还没完,官家为了敲打自己,居然派自己和蔡攸去蔡府,对蔡京连劝带吓唬,生生逼着老太师退休请辞。 蔡攸想当宰执,本王又没那个心思,这不是冤枉吗? 也无所谓,官家的风朝堂的雨,自己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不了以后翻身重来。 谁知道李纲一道奏疏,再加上这小子一番胡说八道,自己又成了河东宣抚使。 开玩笑,女真是那么好打的,这不是让咱家往火坑里跳吗? 而最可恨的是,自己为天子平夏,为天子灭辽,虽然结果有些难看,可好歹也是执掌三军十余年的大帅。 接了河东宣抚使的差事,刚刚要带着从僚出京赴任,却被高俅拉来问询兵事,还是问这个黄口小儿。 童贯愤怒了。 因为他发现,最近自己所有的倒霉事儿,全是因这个小子而起。 这小子他娘的坑人啊! 第68章 我敢给钱,你敢立军令状吗? “你父亲的御戎策,本王也细细看了,果然见识非凡,对宋金态势瞧得一目了然。只是,金宋之间虽有纷争,两国边疆固然不稳,可金兵大举南下意欲亡我大宋,还是今年冬季,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童贯慢条斯理问道。 “回禀童郡王!”李宗瑞起身拱手,“家父和小子,只是分析评估,却不敢为此打包票。” 童贯这回有点忍不住了,感情大伙等了你小子半天,结果是你们爷俩说着玩啊。 童贯压着怒气问道:“既无把握,何必上书?” “因为有可能。” 和李宗瑞聊天,就是这种聊死的风格。 “若是不来呢?” “若是来了呢?” 童贯也说不下去了,虚空中有个李师师,正同情地望着童贯,表示童贯很值得同情。 高俅打着圆场:“哈哈,小子别绕圈子,有话不妨明说。这酒宴专为你设,老夫可是领了官家的口谕。” 李宗瑞起身连道不敢,然后站着对众人笑道:“还是小子对官家那番话,来不来是金人的事儿,准备不准备是咱大宋的事儿。若是果如曹帅和何帅所言,自然万幸大吉,可若是女真铁骑果然南下,若无防备恐怕咱大宋就要吃亏啊。” 童贯冷笑:“你父子说得容易,若女真果然南下,如何防备得了。东西两路齐下,倒的确是真知灼见,可若御敌于外,咱大宋的国力还能支撑吗?” “当然支撑不了!” 话又聊死了,童贯也想掐死这小子。 李宗瑞笑道:“如果金宋兵烽一起,御敌于外根本不可能。河东的义胜军不可持,燕云的常胜军不可信。因此,河东只需防御太原府,河北防御的重点,当然是黄河天险和京师汴梁。当然,保州、定州、真定、相州,更是河北防线的重点。” “说得有理,可是钱呢?”童贯冷笑。 李宗瑞很是风骚:“不知王爷需要多少?” 童贯哈哈笑道:“好大的口气!便依着你说的防御太原,这钱粮军械、草料物资,粗粗算下来,最少二百万贯,你小子拿的出吗?” 李宗瑞冷笑:“多久凑齐,王爷方可满意?” “本王不难为你,两个月如何?” “行!”李宗瑞很风骚。 “你!”童贯拍着桌子怒喝:“此军国大事,小子你敢吹牛!” “小子敢立军令状!”李宗瑞傲然一笑,“若是王爷拿了这二百万贯,届时未能阻敌于太原,不知又当如何?” “……”童贯脸色一黑。 就知道你不敢! 当少爷我不知道,老教授说过,你个死太监,把太原扔给了张孝纯,自己领着从僚跑了。 对于“六贼”,李宗瑞一向打脸,瞧着童贯不接茬,便槪然说道:“小子敢立军令状,不知堂堂童郡王敢否?若不能做到,不用国法制裁,小子愿以死谢罪!童郡王,您老人家呢?” “……” 童贯黑着脸低头郁闷。这小子不是人啊,怎么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这事儿咱家哪里敢应承? 别说二百万贯,就是给咱家一千万贯,咱家也不能自己往死路上走啊? 还死守太原?若女真铁骑真的南下,还是汴京比较安稳,咱家连太原都不想呆,还能和你小子立什么狗屁军令状? 咱家又不是男人,咱家豁出去老脸,咱家不理你。 “呵呵,”见童贯低头装傻,李宗瑞冷笑道:“这都不敢,那你要个屁钱?” 见老上司被这臭小子堵到死角里,凄凄凉凉地哑了火,何灌便义愤填膺地出头:“小子,你们爷俩也就是一张嘴厉害,有本事真金白银拿出来。若金人真敢南侵,不用老郡王出马,咱爷们就能顶上去。” “行!爷们,大帅有种!” 何灌这种配角下场如何,李宗瑞自然不知道。 不过看在人家是禁军大将,李宗瑞自然不想得罪,可是这老小子捎上了自己老子,李宗瑞当然不能认怂。 再说了,既然做到步兵司殿帅,当然是军中厮杀惯了的,若不能硬气顶回去,日后人家如何瞧得起老子和自己? 于是,李宗瑞一抱拳,冷笑道:“行,纯爷们,有种!” 童贯,广阳郡王,西军统帅,哼了一声便低着头开始找地缝。 李宗瑞不理童贯的阴阳怪气,冲着何灌笑道:“不知殿帅要多少银钱,才敢和女真铁骑硬碰硬?” 何灌故意刁难道:“京师八万禁军,老夫管辖着二万步卒。一万套弓箭手铁甲,三十五万贯,二万套布人甲四十万贯,再加上粮草、兵刃、弓弩、箭矢,不多要,再加二十五万贯,凑个整一百万贯,小子拿的出吗?” “时限呢?” “和童郡王一样,两个月如何?” “何帅,感情若没有小子的银子,您这步兵司上下四万弟兄,原来连个破草席和烂木棍都没有啊?那咱还防御个屁,干脆全投降算了!”李宗瑞的臭嘴又开始喷粪了。 “你?行,算是俺老何的不是,减半总可以吧?这些年连打仗带磨损,俺要一半儿不算过分吧?”何灌让李宗瑞小话一堵,倒是说得干脆利落。 “那就是五十万贯,可就算拨给您,军器监能做得出来吗?”李宗瑞又开始下套了。 “那你小子别管,只要给俺五十万贯,其它的事,步兵司自然找军器监打擂台去。” “行!今天不算,从明天开始,每天给您两万贯,直到五十万贯支付完毕。” “军中无戏言。” “军令状拿来!不过,何帅,您拿了这银钱,若是没将金人挡在黄河以北,那又如何?” “啊?” “要不,您也立个军令状?总不能你空口白牙一句话,小子不仅要用命作保,还得乖乖送上五十万贯,而您老人家拿了钱,若是不办事儿或者办不了事,就能一笑了之吧?” 何灌无语了。 你说你小子一天兵都没当过,怎么总拿着军令状张牙舞爪的,你有那个资格吗? 再说了,女真才多少人马,十年可就灭了大辽,咱大宋可是连残辽都对付不了。 若是金人真的南下,女真加上辽人,老子傻了去黄河送死,当然还是死守汴梁靠谱。 眼见郡王哑火,太尉装傻,同僚吃瘪,曹曚瞧着这得意洋洋的臭小子,火就压不住了。 一拍桌子,曹曚怒喝:“咱老子和你立军令状!一万副马甲,加上草料军械,和老何一般也是五十万贯,小子你有本事就拿出来!” “行!半个月结清,曹帅有没有话说?” “啊?” “曹帅,军令状如何写?” “甘受国法制裁!” “不行!” “啊?” “曹家之后,国法如何制裁你?若事不成,请曹帅自裁,否则天下人皆可杀之而无罪,曹帅敢立否?” 曹曚,又一个哑巴,怎么打个仗,不是死于阵前,就是自刎于后,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高俅笑了,挥手示意李宗瑞坐下,开着玩笑缓和气氛:“你小子哪里是送银子,简直就是送人命啊。” 见李宗瑞闭了嘴,高俅便对众人笑道:“你们可别上当,这小子真能弄来钱财,那军令状可不是军令状,而是杀头的凭书。” 见高俅出面,吴敏就笑了,对李宗瑞笑骂:“小子,国家大事,不许胡闹。” 蔡攸也从郁闷中醒觉,听吴敏训斥完,便也笑道:“就是,你这混小子,幸亏这里是高府的大堂,而不是太尉的白虎节堂,否则这么一会儿,一个郡王两个殿帅,没折在沙场倒是死在你手里了。” 李宗瑞委屈道:“太尉,大人,世叔,这不怪我啊!这硝烟在即,他们说没钱。小子费心给他们弄钱,uu看书 .uuknsh 他们又闪闪躲躲的。高太尉,您还是启奏官家,这根本不是钱的事,至于是什么的事,您还是让官家问童郡王和三衙吧,小子我是瞧不清楚。” 高俅哪里会接这个锅,便乐呵呵笑道:“别连累老夫,要说你自己去说。” “行,既然太尉下令,小子明天就找官家说去。” 高俅脸也黑了,老夫啥时候下这个令了,嘴贱啊! 这小子真他娘的毒!难怪梁师成、王黼和蔡太师,全都栽在这小子手里。这小子又阴又毒不说,既会溜须拍马,还能给天子弄钱,这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童贯、高俅、何灌、曹曚,一齐哑火了。一个个老奸巨猾的,都下定了决心,咱不惹这个妖孽。 梁方平笑了:“小子,大事要紧,别使性子。你就说,你和官家说得什么西水门赋税改革,到底能弄出来多少银子?官家说了,这汴梁防御修造,八万禁军训练,还有京师防守需要的粮草物资,可都指着你呢!” “啪!”李宗瑞也学会拍桌子了,挺着一张牛气冲天的嘴脸,对着梁方平笑道:“若是有点良心,一个月一百五十万贯,够不够?若是不够,那就让良心被狗吃了算了,咱不能让官家为难!” “嘶…”很整齐,很惊悚。 “若是良心真被狗吃了呢?”高俅小心翼翼问道。 “把东水门也交过来,一个月再上缴二百万贯如何?” “啪!”李宗瑞受了传染,这八仙桌果然拍得极爽又牛掰。 而七位当朝大佬,像七只被大手拍死的蚊子。 第69章 反攻倒算的号角 “李相,这事儿你怎么看?”白时中点着厚厚一沓子奏章问道。 “哈哈,白相,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您怎么看?”李邦彦笑得有些暧昧。 “这话怎么说?” “奏疏奏疏,官家爱看的才叫奏疏,不爱看的就是张废纸。” “嗯。李相的意思,这些奏疏都是废纸?” “非也。白相,还有一句话,这废纸再不好看,可若上书的人多了,官家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依李相的意思,咱们站那边?” “都不站!一边是官家急需的金山银海,一边是满朝勋贵文武大臣,往哪边战都里外不是人,干脆就当个摆设。” “士美,你我可是宰执啊!” 李邦彦抚须笑道:“宰执者,调和阴阳也!” “哈哈,此言大妙也!”白时中会心一笑。 ﹟﹟﹟﹟﹟﹟﹟﹟﹟﹟﹟﹟﹟﹟ 同一时刻,太子赵桓也忧心忡忡,对耿南仲请教:“先生,这事怎么办?” 耿南仲笑道:“殿下之忧,是求之于上,还是用之于下?” “上?呵呵…”赵桓苦笑,“上之宠爱,皆在恽王一人,求有何用?” “然也,殿下英明!”耿南仲拍手笑道:“上不能求之,自然便须依靠下面。殿下,陛下至今不敢废储,不就是担心朝臣不满吗?此时群臣愤然,殿下您不正好收拾人心,以求未来能获拥戴吗?” 赵桓苦笑:“收拾了这边,那吴敏、何栗、李纲他们,又如何?” 耿南仲冷哼:“殿下,一边是砸人饭碗的少数清流,一边是哀嚎遍野的满朝大臣,如何选择殿下还需犹豫吗?” 赵桓低头沉吟半晌:“唉!他们也是实心办事,只是这手段过于激烈了。也罢,日后再补偿一二吧。” “太子英明!”耿南仲得偿所望。 ﹟﹟﹟﹟﹟﹟﹟﹟﹟﹟﹟﹟﹟﹟ 进了皇城宣佑门,几十名朝臣靠左,十几个大臣在右,泾渭分明地各自向廷议阁走去。 “元中,瞧见没,气势汹汹啊!看来,今日在官家面前,必然要闹个鱼死网破,要不,咱还是让让?”蔡攸有点发愁,老子让自己逼退了,东府的宰执没捞着,如今又碰上这个事儿,显得十分势单力孤。 “让?今日一让,日后当如何?干脆,大伙劝天子送上降表,咱们君臣一起纳土向北蛮投降算了!”李纲冷哼一声。 “哎你…”蔡攸气得要跺脚。 吴敏连忙劝解:“大人,退不得啊。当年除了童郡王,您也是首倡之人。如今北面不稳,童郡王便被第一个打发去了河东,日后若女真果然南下,您是准备引咎辞职呢,还是领兵去河北抗金?” 蔡攸叹道:“那也不能搞得这么天怒人怨啊?” 何栗没好气道:“若非让燕云掏干了底子,谁愿意闹得这么僵?蔡大人您管着枢密院,下官倒想问问您,八万禁军如今拿着几成饷银,军备器械还有几成可用?朱勔为送花石纲拆了的城墙和水门,如今又修复了多少?不说燕云的常胜军和河东的义胜军,保州、定州、真定、相州、中山府这一线,兵甲可持否?” 蔡攸苦笑一声,便不再坚持,只是冲着李宗瑞没好气道:“小子,都是你闹的,如今官家召集朝臣廷议,你可有把握吗?” “没有!”李宗瑞聊天风格依旧。 “你!”蔡攸生气了。 “不就是吵吵架吗!”见吴敏给自己使眼色,李宗瑞便无奈解释:“咱尽了本分就行了,最后拿主意的还不是官家?到时候官家爱怎么选就怎么选,反正这大宋朝是他老人家的。” “胡说!你放胆去争,爹支持你!” “对!我们也支持你,真要是争下来,老夫把闺女嫁给你!” “世叔,您闺女是嫡出还是庶出?” “当然是嫡出,老夫还能糊弄你?” “不要!” “哎你找抽是不是?” “行!让不让三妻四妾?” “找打!” “那,还是不要!” ﹟﹟﹟﹟﹟﹟﹟﹟﹟﹟﹟﹟﹟﹟ “诸位臣躬,西水门一事沸沸扬扬,今官家特旨开讲筳所用以咨善,诸位大人尽可畅所欲言。” 随着梁师成的公鸭嗓子,廷议阁内一片寂然,却是山雨欲来前的片刻宁静。 “臣,李梲有奏!” “讲来!”梁师成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赵佶,便当起了天子发言人。 “今有西水门监税李茂之,不顾民生困苦,一日敛财五万贯以上,以致商贾哀嚎,百姓凋零,祈盼陛下以国家苍生为念,当罢西水门之新税,治李茂之盘剥之罪。” 梁师成听得浑身舒坦,对李宗瑞幸灾乐祸问道:“李大人,你怎么说啊。” “启奏陛下,李梲李大人的话,臣没听懂。”李宗瑞大摇大摆上前,躬身回复。 李梲晒然一笑:“你西水门强收重税,大杀四方,百姓哀嚎,民生哀苦,求告无门,李大人难道不知?” “李大人,虽然咱们都姓李,可你若是诽谤,下官也要弹劾你污人清白之罪。” “哈哈,弹劾我,满口胡言,你难道没有强收重税?” “李大人,京城小民的进城税,下官收了没有?” “这个…” “这个屁啊,到底收了没有?” “似乎,没有。” 李宗瑞得意笑道:“那李大人所说的,强收重税,大杀四方,民生哀苦,求告无门,又从哪里说起?” “老夫是说商贾大户!” “那你就说商贾大户,为何偏偏故意遗漏了小民?说,你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李宗瑞直接打断:“重点是你混淆是非!陛下,京师小民营生,这进城税臣可是一文没收,如今不仅小民得利,而且京师百姓的用度也降低不少。可李梲李大人,偏偏不提这些,反而全盘否定,不知他是何等用心,为何就不能见老百姓过几天好日子。” “胡说八道!”李梲怒了。 “那你到底赞不赞成下官免了百姓的进城税?” “这个嘛,自然是善政,可是…” “那你为何说民生困苦,百姓哀嚎?” “老夫说得是商贾…” “那你就直接说商贾大户,为何话意将小民百姓也带了进去?” “这,老夫义愤,故而言语有些疏漏。” “官家面前廷议国事,诸大臣皆要反复深思熟虑,生怕自己言语有失,以致误导朝廷损耗国力,李大人你为何言语疏漏?” “啊?”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意的?” “自然不是!” “那就是你对国事不放在心上,根本没有深思熟虑?” “可笑,当然不是!” “那你就是无能,没想到此节?” “哦,这个吗,是,老夫惭愧…” “不用惭愧,我理解你,李大人既非有意,又非轻慢,那就是无能了。” “啊?” “无能之臣,你还说个屁?” “啊?” 逻辑学完胜! “老夫户部侍郎唐恪!李梲大人只是表达失误,可你西水门对商贾大户克以重税,总不是假的吧?” “何为重税?” “太祖太宗定制,uu看书 .uukashu 商税一向是十五税一,而西水门居然收到十之有二,难道不是重税?” “唐大人既然在户部为官,那下官倒要请教大人一二。五倍十倍之利,十之有二乃是重税。那小民鸡子蔬菜,一倍之利都没有,这十五税一算不算重税?” “这个嘛…” “唐大人,你倒是指教啊,算不算重税?” “大概,也许,有那么一点…” 李宗瑞怒喝:“唐大人,请说人话!” 唐恪郁闷了,你小子嘴臭啊,李纲你怎么教儿子的。 赵佶噗嗤笑道:“是啊,唐爱卿,于小民来说,这算不算重税呢?” 唐恪无奈,对赵佶拱手答道:“回禀陛下,却是有些重。” 李宗瑞得意了:“既然也是重税盘剥小民,那唐大人身为户部侍郎,为何不为百姓做主?” “啊?” “啊你个屁啊!”李宗瑞撇嘴说道:“小民哀嚎你装看不见,商贾大户哭两嗓子,你立刻滚出来装贤臣。唐大人,你这圣人之书读得好啊,原来黎民百姓在唐大人眼泪,都是屁啊!只有商贾大户,才是你眼中的民生!” “你胡说!” “那你为何不为百姓主持公道?” “老夫,老夫…” “老什么夫,你个老匹夫,说,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唐恪不想说话了。 为啥,这词熟悉啊,和刚才这小子质问李梲李大人的路数一样啊。再说下去,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是无能昏聩,当老夫傻啊。 逻辑学,再胜一局。 第70章 吹响反攻倒算的号角(2) 和太子赵恒对视一眼,耿南仲走了出来,先对赵佶躬身施礼,然后朝着李宗瑞一笑:“老夫,太子詹事耿南仲。” 耿南仲?这名字有点熟,实在想不起来,不过似乎属于老教授眼里的奸佞。 算了,不想了,反正怼你没商量。 “耿大人请赐教!” 耿南仲笑得很慈祥:“小子,老夫知你一片忠君爱国之心,眼见民生凋零、国事颓废,故想少有所为,一振国朝衰败。不过,见识还是不足啊,为国敛财没错,须知民力枯竭,但万万不可拔苗助长啊。” 赵佶点点头,这耿南仲倒是老成之言,虽然这小子收钱收得自己心花怒放,可自己拿的也有些心惊胆战。 “耿大人所言甚是,此乃治国良言。”群臣一片赞扬之声。 眼见群臣响应,一直担心得罪了吴敏等人的赵恒,也松了口气点头赞赏。 耿南仲很受用,抚须而笑云淡风轻,一派高人名士的风范。 李宗瑞知道他的身份是太子詹事,怕得罪未来大腿便不由有些犹豫。 见这小子没顶嘴,耿南仲更是得意,便继续笑道:“农为本,工为根,而后商行天下,此为治国至理。如今你西水门商税如此之高,哪个商贾还愿意商天下?若日后商路萎缩不行,最终伤得还不是工农百姓?” 群臣轰然,一时间满堂喝彩,便是赵佶也听进去了几分。 见李宗瑞无语,赵佶便笑问:“小子,耿大人的话,你以为如何呢?” “回陛下,臣听不懂啊?”李宗瑞一横心,现在示弱,前面不是白折腾了,为了堵赵佶和朝堂的嘴,这钱都上缴了,自己可一文没黑啊。 “啊?” 耿南仲有些生气,老夫顾着清流的面子,虽然出头阻止此事,可也没扫了你和你身后那群清流的脸,你这小子不感激,怎么还给老夫装傻? “小子,哪里不懂,不妨直言相问,老夫为你答疑!”耿南仲决定继续“善良”。 “是。”李宗瑞行了一礼,“照老大人所说,西水门商税如此之重,必然伤了商贾的热情。可如今半个月了,为何商业不仅没有萎缩,反而日益繁茂呢?” “啊?”耿南仲有些傻,这话怎么答? “哼,听说是你大笔银钱采购,采办各种物资所致,这哪里是繁荣,而是你强买强卖!”唐恪终于反攻倒算了。 “唐大人,请问哪一家是下官强买强卖的,只要您指出来,下官立即停了他家的买办。” 李宗瑞一脚就踹了过去,你小子没完了,找死啊。 “这个么…” “这个屁啊,我说唐大人,您怎么总是言而无据啊。你老人家安罪名之前,能不能有点证据,空口白牙的胡说八道,难道您是个嘴炮?” “哈哈…”一片轰然。 “你!”唐恪愤然闭嘴。 “就算不是强买强卖,也是大势逼迫!”李梲又跳了出来。 “行!那下官明儿就停了他们全体买办,就告诉他们是李大人您的提议。下官另外招募愿意做的商贾,重新开始采买物资,这总可以了吧?” “你!”李梲也愤然闭嘴。 郁闷,不仅没为门下商贾挣来减税,还把采买给人家弄没了,出了皇城怎么交代。 耿南仲勉强笑道:“今日廷议,议的可不是采买,而是税赋额度。商人重利,你这税高了,自然售价也高,岂不伤民?” 李宗瑞笑道:“日常衣食住行,皆免了进城税,售价自然低了,哪里伤民了?” “那些珍玩、丝绸、金玉、美酒等等,税赋高了两成,这售价岂不也高了两成,怎么说没有伤民?” “耿大人,小民不会买这些,买这些的都是豪门大户。” “大户也是民!” “对,是民,可这么贵为何他们还要买?” “啊?” “说明人家不差钱!小子可是有调查数据,商贾虽然加了价格,可这生意却影响不大,依然买卖兴隆。如此奢侈巨利,在豪门勋贵和商贾之间流通,才收十五税一,于国何益,于民何益?” “他们利润薄了,岂不克扣百姓工钱?”耿南仲继续。 “一颗琉璃珠价值百贯,不知工匠所得几何?如今少了二十贯,工匠所得又被扣了多少?耿大人,咱不能靠猜想吧,不知您有数据吗?” “我…”耿南仲无语了,清流纵论国事,什么时候需要数据了。 “小子,你还是见识不足啊。”唐恪接茬了。 “请赐教!” “若只是你这西水门之税,商贾倒也认了,可他们商行天下,处处交税,再加上你这入城税,人家岂不要跳楼?” “说得有理。这样吧,只要他们拿出交税凭书,下官就给他们如数减免,世叔觉得如何?” “啊?这个么,当然好,可是有些不是税,而是地方截留,哪里会有什么凭书?” “截留,贪污吧!那也行!只要他们出具被勒索的申告,也给他们减免,然后请朝廷直接拿地方问罪。既可以纾解商贾之忧,又可以打击贪污腐败,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哉?” 屁话,当老夫们和你这小泼皮装一般,也弄个举世为敌吗? 唐恪勉强笑道:“说得也有些道理。既如此,贤侄就看着办吧。不过,我朝素来体恤文官士子,他们家里夹带的营生,是不是就先免了啊?” 李宗瑞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呼…”众人长出口气,这小子总算有点颜色,到底没有赶尽杀绝,还有得救。 “只是下官怎么和其他商贾交代?”李宗瑞坏笑,“要不,诸位大人做个背书,声明凡是官员子弟或亲属,从事商贾之业者,一律十五税一。有了诸位的签字画押,谁敢嘚瑟闹事,下官一定严惩,谁叫他们不知好歹,敢和官员文人比肩!” 鸦雀无声。 “你就不怕官逼民反,再弄出个方腊?”李梲不死心。 “谁敢?李大人,可是有证据证明,如今有人要造反吗?” “……” “李大人和唐大人的屁,放得总是没滋没味!” 唐恪郁闷了,老夫没说话啊。 耿南仲怒道:“利与民,孰重孰轻?” 李宗瑞怒喝:“安与危,孰轻孰重?” 耿南仲冷笑:“银钱能买来平安否?” 李宗瑞冷笑:“不能,但能垂死挣扎,以待女真!” “倒要请教,如何挣扎?” “调拨物资入太原、保州、定州、真定、相州、中山府,增强河东河北防御。修整京师防御,整肃京师禁军,储备京城物资,预备勤王大军,以待北地烽烟!” 耿南仲皱眉道:“老夫知你父子担心女真南下。可是,若是你们折腾半天,到时候金人没来,岂不是白白让朝廷失了民心?” “耿大人,那若是女真果然来了呢?” “哼,危言耸听!” “大人,您敢为女真人作保吗?” “当然,你呢?” “一样!若是女真未来,下官愿自刎谢罪!耿大人,您呢?” “当老夫不敢吗?” “爷们!梁都知,拿纸笔,我和耿大人愿在君前,当着文武大臣,以死立状!” “好啊,咱家这就准备。” 梁师成高兴了,这种要求当然要满足,而且不能有片刻耽误,老耿,你挺住别送啊,咱家看好你哦! “啊?这?那?胡闹!成何体统?”耿南仲甩着袖子,回太子身边疗伤去了。 有病啊,国家这点小事,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神经病吧! 望着匆匆而来的小太监,还有可亲可爱的纸和笔,梁师成对耿南仲怨念极重,耿南仲你个怂货啊。 不就是赌个命吗,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个孩子,那你他娘的跳出来做什么? 高俅、蔡攸、吴敏,想着前几天吃顿饭的功夫,这小子就差点立了三份军令状。如今当着天子朝臣,才弄了一张耿南仲就跑了。 怂啊,人家“李不要命”都收敛了三分之二了,你耿南仲就这么点成色? 没法辩啊,这小子胡搅蛮缠得条理清楚,大义凛然的要死要活,这哪里是什么廷议,这明明就是拿着老脸和老命,为天子国家还有商贾小民这点屁事,当然还有真金白银,u看书 .ukanshu 玩命啊! 值得吗?国家黎庶当然不值,可银钱值啊! 但是为了银钱和这小子死磕,不值也! “陛下!殿下!”李宗瑞指着三人没好气道:“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一赌国事都不敢,陛下、殿下,您二位敢用他们挽天于即倒吗?” 赵佶、赵恒悚然,文武群臣愧然。 李大史官愤然:“三国东吴鲁肃谏孙权曰:臣子可降,大王不可降也!果有不幸之事,诸大臣不过换个东家,陛下和殿下何以自处?” “说得好!陛下当三思!国有事,李氏一门,甘愿赴死!”老子李纲果然是“亲老子”,当然在国家大事上向着儿子。 李宗瑞自然要捧老子的臭脚,牛掰得一塌糊涂:“臣不才,为天子国家,不敢惜名,亦不敢惜命也!” 然后,李宗瑞居然跪下了,他居然就不要脸地三拜九叩,然后一脸正气对天子赵佶说道:“西水门当如何,请圣天子乾纲独断!” “哼!”赵佶冷声一哼,起身淡然道:“拟旨,将东水门亦交付李茂之管辖,赐京城监税钦差,可代天便宜行事!” 完美! 李宗瑞拍拍手,收工! 同时鄙夷地看了看老子那帮子人马。 拿着圣人学说和大略方针斗嘴,有病吧? 看看我,一条小命加上军令状,上承圣心一剑封喉,谁敢炸刺? 瞧瞧你们的效率,一件屁事争起来没完没了,哪还有时间办正事儿? 难怪你们让六贼欺压,都是棒槌啊! 天下第七贼,如是腹诽! 第69章 春晚前奏 汴梁内城,景龙门以东,安远门以西,景龙江以南,东华门以北,便是占地七百五十余亩的皇家园林,艮岳。 南有寿山,上有芙蓉城。 北有万岁山,上有长岭,东西便是二关。 东关之下是浮阳亭,西关之下是云浪亭。 景龙江水入东关为雁池,出西关为凤池,皆是亭台楼阁,山石激流,草木青翠,湖光潋滟。 浮阳亭内,赵佶父子君臣十余人,正笑嘻嘻地瞧着东山之下的一片忙碌。 而这其中,李师师最恬淡,李太守最悲愤。 “梁公公,又要支取两万贯?您今儿一天,可都要了四回了。昨儿才入库的十五万贯,半日光景,就没了六成。不给,这天天金山银海地往外流,花得本姑娘心里空落落的,我可付不起责任。” “唉,太守姑娘,又不是咱家要花的!您瞧瞧,这上面可有李会长和陈副会长的印鉴啊。” “不听不听,梁方平念经!”李眉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 梁方平无奈了,冲着看热闹的赵佶,带着哭腔喊道:“官家,您倒是说句话啊,这太守姑娘不给钱,若是耽误了大事儿,李会长非得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赵佶哈哈大笑,指着梁方平笑骂:“老货,以前还不知道,今儿总算亲眼目睹,你这手伸得也太勤了,难怪丫头不愿意给。” “老奴冤枉啊!”梁方平委屈了,“第一次是军器监的开销,第二次是龙卫军和神卫军的月俸,第三次是两军将领申请的训练银子,都是护卫亲军的费用,不怪老奴啊!” 赵佶点头笑道:“嗯,都是正经用途,那这一次呢?” “回官家,这一次是李会长要的,说是晚会的开销,要制造乐器,还有排练歌舞,再就是赏赐这些琴师舞娘和工匠乐师的。” 赵佶很是高兴,知道这是李宗瑞在尽心准备十一月的南郊大典,便对李眉笑道:“丫头,别使性子,这是正事儿,快给这老狗支取了。” “官家!”李眉委屈了,“这可是宫里的事儿,这个月眉儿已经给梁都知上缴了八十万贯,这大典的银子是不是该找梁都知要啊。” 梁师成没好气道:“你们那个什么应急委员会,一个半月就从东西水门捞了近五百万贯,都富得流油了还相从官家手里抠银子?” “梁都知,说话要讲良心!”李眉不干了,“五百万贯不假,可不全是银钱啊,还有一半儿是丝绢杂物呢!还有,工部八十万贯,户部八十万贯,高太尉的殿前司两军,梁公公的侍卫亲军,又扔进去一百万贯。童郡王、东府的白相和西府蔡大人,又各自支取了五十万贯,眉儿这手里已经不足十万贯了。” 赵佶闻听,便愕然问道:“你们用了这么多?” 白时中躬身笑道:“官家,国事兵事赶在一起,可不就是金山银海也填不满吗?臣和李相可是扣扣索索,恨不得一文钱掰碎了花啊!工部全用在京师城防修筑上,户部都贴补了朝廷用度,南郊大典在即,就又从李会长手里要了五十万贯。” 赵佶点点头,冲蔡攸问道:“你们西府呢,杂七杂八加一块儿,可都两百万贯了,都是吞金兽吗?” 蔡攸连忙笑道:“官家,臣也冤枉啊!童郡王用在了河东太原,三衙和内侍省八万禁军,兵饷训练,再加上军械制造,两百万都是省着花的。这不,保州、定州、真定、相州,中山府,一个个瞧着眼红和臣打擂台,臣也只得找李会长挪用了五十万应急。” 赵佶不高兴了,哼了一声:“若没有宗瑞,咱大宋君臣,看来都得去典当了,从前都是怎么活得?” 李邦彦赔笑:“官家息怒,还不是南平方腊、北复燕云闹的,这从前到处都是窟窿,如今李会长弄来真金白银,自然要补前面的账目。” 太子赵恒送上人情:“哎,李少卿生了个好儿子啊,实在是父皇和大宋的及时雨。” 耿南仲冷笑:“就是刮得有些狠,可别又出了方腊才好。” 吴敏瞪了一眼耿南仲,冷声说道:“李小子累死累活顶着骂名,在前面为天子解忧,既然耿大人这么担心,不妨您顶上去试试。” 唐恪也是冷笑:“就怕拆东墙补西墙,到时候天下愤愤轰然,还不是官家顶这个缸。” 赵佶心里冷笑,李小子说得好啊,大宋若忘,天子便是亡国之君,可这些大臣却不一定是亡国之臣。 到时候坐拥万贯家财,直接换个主子,照样是富贵人家。 北事如此危险,这几个大臣,除了拍马就是内斗,还不如个孩子贴心又用。还是近臣亲啊,除了费心费力的李宗瑞,童贯、白时中、李邦彦还有高俅他们,可是一句怪话没有。 哎,想想宗瑞这孩子,心里就暖阳阳的。 “拟旨!”赵真冷声说道:“李茂之忠君爱国,功在社稷,赐同进士出身,迁起居郎以示嘉奖。” 众人愕然! 十五岁小子,入京半个月混上正九品儒林郎,一个月捞到了西水门和东水门的七品监税,刚刚一个半月就成了从六品的起居郎,二十岁以后是准备入东府要当宰相吗? 以后再有人说咱们幸进,看他们还好不好意思,谁幸进了,这小王八蛋才真叫幸进。 再说了,啥叫功在社稷,功在他老李家吧。 这小子给咱们支付的银钱,可一律漂没了半成啊。这小子要是没黑够二十万贯,咱跟李纲的姓。 当然,这小子也不怕咱们告他,人家是按规矩办事,而且黑得最少,咱们一般都是一成两成,甚至三成也有过。若是掀了桌子,到时候最难看的反而是自己。 吴敏抬头看天,心里算计着,这小子在国子监上了几天课啊,都他娘的同进士了,老一辈辛苦攻读了十几年,还不如个孩子,这读书还有个屁用? ﹟﹟﹟﹟﹟﹟﹟﹟﹟﹟﹟﹟﹟﹟ “说你呢,少给少爷提什么五音,少爷要的是七音。” “啊,大人,那就不是宫、商、角、徵、羽了,还要再加上变宫,变徵二音。” “少扯少爷听不懂的,按照少爷的来,是do、 re、 mi 、fa 、sol 、 si、 do!” “大人,你这音准不太对啊?” “滚!” “是,大人,马上滚。” “是你滚,不是大人我滚!” “小人嘴贱,大人我这就滚。” “弦乐组,你们的进度如何?” “大人,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还有大人说的什么贝斯,都已经制作完毕,而且调音也是按照大人说的七音阶弄得,大人您要不要验收一下。” “没空,去,领二十贯赏钱!” “谢大人赏赐!小人懂,实收十八贯,剩下两贯孝敬大人。” “滚!” “铜管乐、木管乐,弹拨乐,打击乐,你们各组准备得如何,时间可不多了。” “回大人话,还差一部分。” “领十贯赏钱,然后滚!” “是!” “李老蔫,就是你,钢琴弄出来没有?” “大人,钢琴倒是弄出来了,效果也的确不错,可是这踏板控制音色,uu看书 ww.ukanshu.cm小人还在琢磨。” “琢磨个屁,今天晚上,你们钢琴组全体加班,弄不成就别睡觉!” “啊,大人饶命啊,钢琴组上下几十人,半个月都没睡好了。哎呦,大人息怒…” “没有音乐追求,少爷打不死你!” “节目组,死哪儿去了,跟老子滚过来,再敢躲,先打个半死!” “哎,大人,小人该死。” “行,死去吧!” “哎,大人,您高抬贵手啊!合唱、歌舞、清唱、独唱、口技、杂耍、戏法,倒是都弄好了,可是这小品和相声,小人不会啊?” “猪啊,不会就问本大人啊,本大人这么英明,能光指着你们这些猪成事吗?拿去!” “谢大人!大人大才,这么多啊,小人瞻仰瞻仰。啊?” “啊个屁?” “大人,这主角与配角,当然是剧本名称,可这陈佩斯和朱时茂又是谁啊?” “演员艺名!” “了然!沈腾马丽的投其所好!马季和徒弟们的五官争功!牛群冯巩的小偷衙门!赵本山和徒弟的不差钱和就差钱!好好好啊,还有扶不扶,365个祝福,白云黑土访谈,差役姐夫和小舅子小偷,捐助…” “烦不烦,少爷我写的剧本,用得着你再念一遍?还不赶快找演员,啊不,找戏班子练去!” “可大人,这铡美案,怎么演啊?包公他老人家,敢杀咱大宋朝的驸马都尉,这是要造反啊!” “哎呦,手贱啊,怎么把这个也写出来了,快他妈的还给我!” 第72章 1场华丽的演出 大宋宣和七年,十一月初一。 这是大宋朝廷肃然的一天,这是汴京百姓欢乐的一天,因为隆重的南郊大典,就要开始了。 规模宏大的大庆殿内,天子赵佶安坐于上,太子赵恒陪坐于下,赵宋诸王、天家皇孙,分列两侧。 太宰白时中、少宰李邦彦,率领文官朝臣,立于大殿左侧。 西府蔡攸,太尉高俅,率领武臣勋贵,立于大殿右侧。 大庆殿之外,可以容纳数万人的广场御街,三衙禁军,侍卫亲军,交响乐合唱团,阵列如山。 京师汴梁,数十万百姓,沿着大庆殿直至汴梁南郊圜丘,在道路两旁连成两条长龙,喧嚣不断呼声四起。 钦命南郊大典总导演,起居郎李茂之李宗瑞大人,率领导演组百十位官员,穿过上四军数万将士,浮阶而上直入大庆殿内,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拜倒于天子赵佶身前。 “启奏陛下,南郊大典准备完毕,请天子令!” “准!” 李宗瑞领旨起身,扬声高喝:“奉天子诏令,祭昊天上帝大典,开始!” “大典开始!” “…大典…开始…” “…大典…” “…开始…” 随着诏令不断向远处传播,南郊大典终于正式开始了。 轰…轰…轰 “一敬昊天上帝!” 礼炮齐鸣,礼官吟唱,天子百官肃然施礼。 轰…轰…轰 “二敬德光后土!” 天子百官再次施礼。 轰…轰…轰 “三敬列祖列宗!” 应有之义,天子百官三次施礼。 轰…轰…轰 群臣愕然,怎么还没完? “四敬文成武德宣和皇帝!” 不要脸啊!这是祭天大典,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尊严? 可大典肃然,天子又在上面笑呵呵不语,群臣也只得认命。 行,咱们陪你一起不要脸,回头再收拾你。 天子岿然不动,太子率文武施礼。 轰…轰…轰 你娘的,没完了,怎么还有,难道还要拜你这小王八蛋吗? “五敬继往开来英明太子殿下!” 礼官这句唱词,隐隐带了哭腔,将满腹委屈喊得阴阳顿挫,十分唯美。 赵佶一愣,然后噗嗤一乐! 虽然这小子马屁十足,可敬天、敬地、敬祖、敬朕之后,再敬一敬后继有人,也倒是全乎。 果然,赵佶喜欢一个人,就是放个屁都是香的,居然一点没介意。 赵恒愕然,然后眼露欣喜! 贤臣之子的贤臣,这是未来的股肱大臣啊! 父皇和满朝文武,谁他娘的想过还有个储君,也就是这个小子,贴心慰心忠心爱心,居然敢当着父皇的面,逼着文武百官站队在自己一边。 果然,父子双马屁,文武皆枉然。 群臣施礼已毕,站起身来,众目睽睽,眼光就要杀了这个小王八蛋。 轰…轰…轰 尼玛,你放起来没完了啊? “六敬卫国护民之大宋英灵!” 呼…天子群臣一齐松了口气,这还算是件人事。 轰…轰…轰 你姥姥的,咱和你小子拼了。 随着第七次礼炮轰鸣,不说群臣愤愤,就是赵佶都有些不痛快了。 “七…鸡…啊” “嗯?”大庆殿一片轰然。 礼官心神俱裂,差点顺嘴说成“七敬”,连忙将话音一转:“起驾,天子百官出大庆殿,赴南郊寰丘祭奠!” 百官再呼了口气,一个个杀气腾腾盯着礼官。 那小子死不死先放一边,你这狗屁礼官,那是死定了。 咣…咣…咣 大相国寺的钟声长鸣。 呜…呜…呜 一百个号角吹响。 咚…咚…咚 一百面军鼓敲响。 昂…昂…昂 六头披甲巨象,甩着长鼻子山摇地动,步入了御街。 轰…轰…轰 权开封府令仪仗出动,代表皇权。 没办法,这职位都是皇帝登基前的官职,当然只得从权。 从三品开封府尹仪仗出动,代表开封地方政府。 正四品大司乐仪仗出动,代表太常寺。 正二品太傅仪仗出动,代表重臣元老。 从二品御使大夫仪仗出动,代表司法。 从二品兵部尚书仪仗出动,代表征伐。 六引官员之后,便是十二面黑白大旗,被七十二名猛士护送,彰显肃穆庄重。 之后是殿前司四名正四品左右大将军,率领捧日军左厢马军和天武军左厢步军,阵列而出。 再之后,是四名从三品金吾上将军,率领龙卫军左厢马军和神卫军左厢步军,列阵相随。 按照惯例,这时候便是天子仪仗和百官仪仗,可是导演组居然又玩花样了,没让他们动。 以陈东为首四人,率领两千国子监诸生,排着整齐的队伍,如林前行,居然走在了天子百官前面。 然后,还不是天子百官,千余辆车马簇簇,载着几千名乐师乐器,紧随其后,扔下满朝勋贵,也走前面了。 赵佶心想,这回,该咱了吧? 没等他弄明白,又是千余辆车马,都是雄赳赳大汉,挺胸扬脖,把屁股也朝向了天子百官。 赵佶刚想叫李宗瑞过来问问,便听见前方鼓乐齐鸣,大宋的交响乐团,第一次出现在一千年前。 低沉的鼓声,短暂的弦乐,骤然奏响。 韵律沉重,节奏疾快,催人心神,荡人魂魄。 合唱团开始低哼,没有歌词只有哼唱。 在钟鼓和管弦乐的激荡下,如同百战归来的猛士,压抑着边关大漠的烽火硝烟,呜咽着尸山血海的凌烈忠魂,杂夹着万里边疆的冰雪寒风,就突兀地出现在大宋帝国京师的上空。 《怒海争锋》主题曲《征服天堂》,李宗瑞最钟爱的十首振奋人心的交响乐曲,提前一千年出现在大宋宣和七年十一月的人间。 赵佶、赵恒、满朝文武,听着悲壮低沉、雄浑有力的交响乐合唱,一个个热血激荡,神驰四海,犹如置身血海之中,心中英气勃发,恨不得拔刀长啸。 汴梁百姓,本来还乐呵呵地瞧着游行队伍,对着大象、礼官和长长的军列指指点点,笑闹不停。 当《征服天堂》轰然奏响,再看见整齐划一的马军步兵,便仿佛看到了纵横的铁骑,不败的军团。 黑白色大旗迎风飘展,如同西军战死的英魂,就似北面浴血的英灵,随着西北凛冽的寒风,在京师长空中奋战不休。 上四军将士,感受着交响乐合唱的萧杀悲壮,又被沿街拜倒的百姓感染,如同战神附体,一个个昂头挺胸,按剑扶刀,第一次热血沸腾,战意盎然,恨不得驰骋血战,一死方休。 赵佶,赵恒,王公勋贵,文武百官,更是呼气急迫,双手紧握,沉醉于这萧杀雄壮的军魂之中,仿佛第一次触摸到了华夏遗风,骨气! 汉武击北,太宗西征,上有秦王戍边! 冉闵杀胡,寄奴北伐,不及魏武挥鞭! 西夏契丹,赵宋偏安,谁敌女真一万? 华夏男儿,汉风不再,未知谁可挽天? 征服天堂的交响乐刚刚落下,未等汴梁从悲壮中醒来,便传来国子监的众志成城的千呼万唤。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净胡尘,誓扫金夏不顾身! 豪气方休,莺声再响。 “一愿皇宋万年!” “二愿天子康安!” “三愿天下祥和!” “若天不从人愿,但有猛士守四边,便以芳华献!” 天子仪仗和文武百官,跟在上千宫娥之后,赵佶眼睛湿润,心思不定,瞅着身边的太子赵恒,激动地气不成声:“李家儿郎,真千里驹也!儒道大昌,竟也有凛冽儒风!妇人柔弱,竟也不让须眉!” 赵恒点点头,眼睛红红的,刚想说话,前面又传来军鼓阵阵,竟是将军令。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热血男子,热胜红日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 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既是男儿当自强,昂步挺胸大家作栋梁! 做好汉,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做个好汉子, 热血热肠热,热胜红日光! 果然是《黄飞鸿》的“男儿当自强”,虽然不是粤语,虽然不符合宋朝文风,可激烈男儿之气直冲霄汉,uu看书 .uuknshu.om让大宋君臣百姓热血激昂,倒也没辜负了李宗瑞一番剽窃之心。 关西男儿般的嘶喊合唱刚刚落幕,侍卫亲军在左安世的带领下,又开始嘚瑟了。 盔明甲亮军姿隆重,步伐缓缓高抬,骤然用力踏下,每一个步点都敲着鼓点节奏,每一个方队都整齐划一,严整萧杀的大军如林而动。 如同巍峨高山,如同参天巨石,如同钱塘大潮,如同森严骇浪,就这么刚硬地拍在京师汴梁的大地上。 当军阵完全展现在百姓面前,随着左安世一声喝令,三军将士整齐划一,兵刃齐出。 左安世拔刀长呼:“西风烈!” 众将士刀盾相碰:“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好,好啊!”艺术家赵佶,早已安耐不住,起身高呼。 左安世机警地挥刀而落,于是早有准备的三军队列持戈高呼:“为天子战!” “好!”赵佶很凑趣。 左安世大刀一举,三军轰然:“为皇宋战!” 受左班殿直影响,三军数万将士一齐高呼:“为天子战,为皇宋战!” “赏,重赏!” 赵佶感动了,这才是禁军啊,比高俅弄得什么吹拉弹唱,那是高明一万倍啊一万倍。 李宗瑞笑了,笑得有点坏,天子、太子、禁军、国子监,咱全照顾到了,日后当顺风顺水,可以退休了吧。 第73章 春晚,又1场华丽的演出 南郊正式祭天大典,李宗瑞明确表示不懂,英明的甩给了老子…的上司,领着交响乐及合唱团,回艮岳开始了最后的准备。 晚上“春晚”似的演出,就要拉开帷幕了。 艮岳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一座现代小型鸟巢,剽窃得既不要脸,又十分嘚瑟。。 中央是宽大舞台,左面是传统古典乐器,右面是盗版交响乐团,后面是合唱团,地下是演艺人员等待区。 扇形阶梯式看台,左右是男女休息区和如厕区,前后一面是男方看台,另一面是女方看台。既满足了男女平等观念,又响应了男女有别的光荣传统。 “两性”看台中央,都设置了主看台,左右是几十个次看台,后面是从低到高几百个小看台。 在充分保障了各个阶层人士的身份同时,也兼顾了次要人员的视野和观赏角度。 尤其是,看台还专为禁军将领,设置了观看特区 实在是不得不赞一声,李大人实在高风亮节,不仅关注两性平等,还大力宣扬文武平等,对阶级调和也别具匠心。 当然,除了既定的国朝体制,相当一部分座位,是有价出售的。 靠近天子皇后的位置,一个价格。 靠近皇子皇孙和王侯勋贵的,一个价格。 靠近文武百官的,不同价格。 想要拖家带口的,没有价格,因为李家老小和谢家上下,都被李宗瑞公器私用,给老娘和姐姐走了后门。 看台四周的围墙是回音壁,舞台至看台的地面,皆是镂空的木板,下面是竹筒联通的空木桶。 这就是在李大导演的指点下,无数能工巧匠日夜研究实验,打造出的原始传音、扩音系统。它们和直通舞台四周的竹筒,形成了勉强能用的音响体系,简称“李大人支取二十万贯,实际支付十万贯”音效建筑法。 咚…咚…咚 随着钟声敲响,后妃公主和大臣女眷,被太监引领着出临华门,先行进入了看台。 铛…铛…铛 随着编磬齐鸣,赵佶领着皇室子弟和勋贵大臣,被引领着入拱寰门,进入了另一侧看台。 虽然李宗瑞的春晚准备非常保密,但赵佶自然早就熟悉了环境,此时落座后见众臣皆是交头接耳、大加赞叹,自然也心有荣焉。 当下便哈哈一笑,挥手召李纲近前落座,然后扬声对众人笑道:“此皆伯纪小儿所为,你我君臣且瞧瞧这小子,是否能再别出心裁?” “是!” 另一边张氏自然也在,还有被李宗瑞假公肥私,弄进来的谢家女眷。 老姐,自然不敢少,还有周玉墨姐弟,正陪着张氏和婆婆低声谈笑。 “母亲,那不是小六吗,怎么这么大胆,居然跑到戏台上了?” “啊,真是,臭小子,没大没小没轻没重,回家就收拾他。” 李大导演,束发金冠,白衣飘飘,肃容而上,手持教鞭,啊不,指挥棒,一步一趋如同走秀,指挥棒划过两边民族乐和交响乐,数百乐师纷纷坐直正容以对。 李宗瑞停在平台中央,神情肃穆眼眸清亮,在万人瞩目之间,如同落入红尘的谪仙。 叮…叮…叮 随着编磬敲响,在李宗瑞的恬静诱导下,在万众期盼的等待中,艮岳体育场数千观众,终于沉寂了下来。 先是民族乐奏响,一曲《春江花月夜》行云流水、富丽堂皇,待曲至高潮部分时,李宗瑞左手示意,盗版交响乐团便轰然而起,将春江花月夜演奏得大气雍容、荡气回肠。 男性看台上,赵佶随着音乐摇头晃脑,满朝大臣忍不住闭目敲击大腿,一副心神驰往的陶醉。 女性看台上,皇后以下,身子不由自主随着韵律摇动,像极了纯天然不花钱的托。 谢家老太太附耳对张氏说了几句,张氏和李萱便乐得找不着北,一副有子有弟万事足的谦逊模样。 伴随着余音,在一片叫好声声中,几十位宫娥婷婷而出,舞台四周烛光一一点燃,在上百面铜镜的反射下,如同一朵朵绽放的仙子。 “请欣赏,舞蹈,千手观音!” 报幕员,李太守。 李太守缓缓退下,李宗瑞指挥棒一动,音乐开始响起。 为什么是李宗瑞,废话,好歹人家大学玩过乐团,这大宋朝能再找到第二位“九把刀”指挥吗? 神秘而典雅,佛性而感性,舒缓而奔放,恬淡而又风情万种。 当然,和后世的千手观音舞蹈不一致得太多,可是一千年前的舞蹈水平也绝不寒碜,李宗瑞的几点“奇思妙想”,被古代专业矾楼舞蹈大师,给圆满得弥补了。 吟诵佛经韵律的轻音乐,华严经的吟唱,优雅的舞姿,露骨的服饰,烛光反射下的腰身和玉臂,将舞台暗处有节奏挥舞着指挥棒的白衣少年,衬托的无限悠远孤寂。 这次没有掌声,看台上众人信奉佛道,虽然宫娥的穿着和舞姿有些那个啥,可是仍然让观众沉浸在美丽虚幻之中。 一曲既罢,在宫娥四散退出的同时,李宗瑞的指挥棒又舞动起来, 随着指挥棒的快速飞舞,大提琴忽然鸣响,然后管弦乐骤然加入,随即打击乐槪然敲响,李宗瑞第二爱,《加勒比海盗》主题曲he''s a pirate! 大气磅礴,催人热血。 似烽烟怒卷,似铁血交加,似命运抗争,似使命加身。 打击乐震慑人心,交响乐振奋心神,如****,如怒海争锋,如惊涛骇浪,如山洪汹涌,两面看台目瞪口呆,皆不由起身而立,心神俱颤。 这般西方音乐,没有书画留白而是直接写实,没有古典乐余音缭绕引人遐思,而是直接将一腔情绪倾泻而出,果然让大宋君臣男女,鼓荡起伏血脉沸腾。 音乐顿收,两面响起轰然掌声,艺术家赵佶,举杯遥对李宗瑞,便和他老子李纲一饮而尽。 “啊…啊…”李太守再次登场,后面还有四美中另外三人。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果然,穿越者无耻,《红楼梦》是剽窃之最。 李宗瑞当然也想剽窃,但他可没本事复写《红楼梦》,便只得将《红楼梦》电视剧中王立平大师的插曲剽窃了。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汴京四大青楼翘楚,眉目如画,芳华如仙,歌词直白情深,曲调委婉哀伤,将三千青丝和十万情思,就这么洒向人间。 随着《秋窗风雨夕》、《葬花词》《、题帕三绝》、《紫菱洲歌》、《歌晴雯》、《叹香菱》,一首首哀婉动人的歌曲,立时收服了大宋痴男怨女的人心。 在一片哀叹和泪水中,千金公主的余光不由看向那个泼皮,看书 ww.ukanshu 不,清华如水的少年,竟是如此动人心魄。 正所谓,红楼一出,谁敢不醉。 李宗瑞嘚瑟着,心里算着,如此大的场面,咱截留的银钱,谁还能查,谁还敢查? 风骚之后,李宗瑞将指挥棒扔给“前代”弟子,便施施然回了看台。 赵佶亲自倒酒以示嘉奖,示意李宗瑞挨着他老子坐下,便一齐陷入一片欢笑之中。 待本山团队的《不差钱》演完,赵佶仰头哈哈大笑,好容易止住了笑声,捂着肚子问李邦彦:“士美,怎么样,比起这些,你那宴会还能入口否?” 李邦彦一脸心服口服的笑容:“陛下,与之相比,臣远不如矣!” “小子,那乐器和音律,都是你所创?” “回陛下,好些是臣在南剑州时,一个大食人所授。” 半空中,一个大食人的幽魂委屈至极。 “嗯,倒是别有风味,看来我大宋音律当海纳百川,方可更进一步啊。尤其是这交响乐与合唱,与我朝风俗的婉约不同,在催人心思上更具风采。” “官家英明。” “那唱词可是你所做?” 李宗瑞苦笑,这玩意大食人背不了黑锅,便只得得意认了。 “好,好,好啊!”赵佶的目光满是欣赏,“既如此,朕考考你。嗯,你小子入京以来,弄得是天怒人怨,今日便给你个机会,让大家重新认识一下。便以你入京之所思所为,赋词一首以咏其志。若是好,赏上加赏!” “啊?” 李宗瑞脑袋大了,还要作词,还是现卦? 第74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1) 两眼直转,头脑风暴快速完成。 李宗瑞举杯一饮,起身施礼,便扬声长吟: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十五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六州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女真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穿越必抄岳飞的《满江红》,李宗瑞自然也没放过。 有蔡允的前车之鉴,自然不能提燕云耻,西夏被童贯打得求和了,自然也没了西夏耻。 于是,三十功名改成十五功名,靖康耻改成六州耻,匈奴血改成女真血,完美! 不是词,是意思。 说好的燕云十六州,女真就给了六州之地,说话不算数的是金国,当然没有打赵佶的脸。 虽然,其实女真很守约了,客观来说都是大宋丢的人,可谁让他们非我族类呢,这黑锅自然要女真背上。 赵佶眼泪哗哗的,呵呵开玩笑,就是有点湿润。 能不感动吗? 大宋文风就不说了,好容易忽悠了向皇后,登记数年方得继承哲宗皇兄之志,创下了这丰亨豫大的文风昌运。 大宋的天威就得说说了,在自己支持下,持续多年对西夏用兵,终于压得西夏上表求和,洗刷了自仁宗皇帝以来的耻辱。 而后利用女真崛起,终于灭辽收复燕云。 可惜臣子和将士不争气,燕云十六州才复了六州。 而且那女真又不讲道理,居然为了个张觉便满口威胁,意欲南下灭宋,朕为了江山社稷故作镇定,我容易吗?我能不恨吗? 这小子知心啊,一个孩子为我抱不平,要踏破贺兰山,还要饥餐渴饮女真血,立志要收拾大宋这颓废江山,再来朝天阙,这是多好的孩子啊。 赵佶哈哈大笑,越看李宗瑞越是喜欢,便对着李纲槪然高呼:“伯纪,你生的好儿子。小子,赐酒,再给你老子作一首!” 啊,没完了,还要? 幸亏咱大学毕业,只要是语文书上有的,还有泡妞专用的,您随便。 接过天子赐酒一饮而尽,李宗瑞学曹植踱步,谦虚一点十步成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群臣轰然,儿子吹嘘老子不要脸啊,你老子领过兵吗,还沙上秋点兵? 赵佶和赵恒却是动容,没办法,和朝臣不一样,他俩屁股下面,可是天子宝座啊。 这是李宗瑞,在向天子请命,若是女真铁骑南下,希望他老子能领兵抵抗,原为天子了却心事啊。 “好,好啊!难为你们父子一片苦心,若是金人果然南下,便让尔父子一展抱负,领兵卫国护民!” “臣,李纲,与小儿茂之,谢天子隆恩!” 李纲,果然二啊,不过是一句空头支票,官还没升呢,就上赶子尽忠。 听了两首好词,李太守当然要凑热闹,急急走到赵佶身边,仗着官家信宠,便直接一推李宗瑞:“想不到你还会写词?不错,快给姑娘来一首,算是被你拉来唱曲的酬劳。” 死丫头,少爷菜还没吃几口,马屁正拍得热乎,凭什么给你写? 再说了,少爷会吗,我知道的不多啊。 “嗯,眉儿辛苦,曲子唱得好,应该嘉奖。小子,快,给眉儿写一首,你领眉儿多少人情了,还不快谢谢人家。” 天子发了话,李宗瑞无可奈何,皱着眉想了半天没有动静,李太守的眼光就开始凌厉起来。 吓得李宗瑞再现头脑风暴,一首高中时泡妞必看的琼瑶阿姨的小说里,似乎有一首词非常应景,便徐徐道来。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 小楼独坐相思处,情绪好无聊。 一丛萱草,数竿修竹,几叶芭蕉。 君臣再次轰然,冲着李宗瑞和李太守,便是一顿爱情玩笑,气得李眉咬牙切齿。 没错,当日画舫中,确实有修竹和芭蕉,可是谁和你一别之后,便在小楼里天天犯相思病了? 还情绪好无聊,还腕玉香销,你不要脸! 不过,这词,的确好,咱看在你文采上,姑娘忍了! 李太守气呼呼,转身就走,身后留下一片笑声。 李宗瑞佳作一出,早有太监抄写了四处传播,以示文风昌运之意。 见闺女没好气,李师师笑得花枝乱颤,和李眉开着情鸾星动的玩笑。 对李师师怨念极深的郑皇后,冷哼一声,冲着服侍的小太监笑道:“去,赐下贡酒一壶,替哀家向李公子,也求一首来。” 片刻之后,对面一片轰然,小太监颠颠跑回来,便扬声念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女士,不好意思了,皇后咱惹不起,就拿您顶岗了。 郑皇后闻听,泪眼朦胧。 自己芳华已去,独守宫苑,天子夫君,可还记得那些年的恩恩爱爱,可能体会自己一片孤独寂寞。 想不到,这李公子一词,竟然将自己满腹心事,替自己细细向官家陈述,真是个好孩子啊。 果然,梁师成随后而来,低头在郑皇后耳边说道:“官家思及往事,今晚会在皇后娘娘这里安歇。” 周围宾妃偷听之后,竟然都打发一个个小太监,赐下一壶壶御酒,纷纷向李宗瑞讨要词赋。 一个小太监跑回。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不等女人们伤悲,另一个小太监也回来了。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呜呜… 小太监在一片哭声中,uu看书 .uukanshu.cm 仍然传播者盗版文化。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生存,为了生存,李宗瑞不仅不要脸,还无耻起来没完,也不为后来的李清照想想,到时候人家怎么活? “娘娘,李公子喝多了,如今已是醉酒诗仙下凡尘,杯酒不拒诗百篇了。您听听这首: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望着对面喧嚣不断的君臣,郑皇后展眉笑道:“好一个李家儿郎,本宫回头倒要瞧瞧,哪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李少卿夫人可在?” 张氏早已热泪盈眶,脸上骄傲得目中无人,当然没听见郑皇后的呼唤。 李萱和周玉墨连忙提醒,张氏这次起身,至郑皇后处行礼。 “张氏,坐在本宫身边,你有个好儿子啊。怎么样,本宫和官家说说,瞧瞧哪家闺女性子好,天家做个大媒如何?哈哈…” 张氏骄傲啊,李萱傲娇啊,这臭小子,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啊不,怎么就这么才华横溢呢。 教子(教弟)有方啊! 看来,就是不能管死了,还得放养,啊不,碰在手心里养,自由烂漫的花才最鲜艳、才最有灵气啊。 李萱,决定了,等有了儿子,就把儿子当弟弟那个养。 听着轰然四起的称赞,周玉墨有些迷茫,这还是赴京途中,那个好吃懒做、贪财好色、又怂又坏的泼皮无赖吗? 第75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2) 李宗瑞是真喝多了。 天子赐酒,皇后赐酒,后妃赐酒,大臣敬酒,将领拼酒,李宗瑞一脸熏熏然。 喝醉酒的有两种人。 一种是撒酒疯胡闹让人讨厌,然后一觉不醒。 另一种是自以为清醒,只是管不住自己,却是不讨人厌,要么黑着脸不做声,要么显摆自己本事,当然之后却难受要死。 不巧,李宗瑞就是第二种人,虽然头脑非常清楚,可也管不住自己了,否则他能玩文学? 他娘的李宗瑞才会几首诗词? 嗯,说早了,好像还不少,当年装逼的时候死记硬背的,在酒精的麻醉下,居然在脑中越发清晰起来。 又被天子、太子和群臣灌了几倍酒,尤其是白时中、李邦彦、梁师成、耿南仲、唐恪这帮坏种,当然想趁机让这小子当众出丑,以报复昔日受到的伤害。 “李公子,咱家过去多有得罪,一杯水酒就当是赔罪了。好,公子豪气,怎么样,也给咱家写一首?”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下面没有了,因为李宗瑞不会。 推开梁师成不依不饶的手,李宗瑞摇摇晃晃站起来,甩开老子李纲的搀扶,晃晃悠悠走下看台,在舞台中央左摇右晃,仰头望着明月,一首首诗词滚滚而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李宗瑞醉意中也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 救国救民,力挽狂澜,开玩笑吧,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为国不避生死,为民不避骂名,我能干这种不是人的事儿吗? 可是为何此时此地,如此富贵祥和,竟让自己如此难耐,悲愤不已呢。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念罢陆游的咏梅,又想起太祖的诗词,便仰天长啸。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吟诵完她在丛中笑,却是情字上头,不知自己的红颜知己何在。 这一世,自己最熟悉的两位女子,一位是李眉李太守,另一位是便宜表姐周玉墨。 想到此处,李宗瑞便回头向女宾看台望去,寻找到李眉和周玉墨模糊的身影,便泪落如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对面莺声艳艳,另一面轰然叫好,李宗瑞只觉讨厌。摇晃着身子指着大宋君臣,怒声高喝。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有几分故意,有几分醉意,李宗瑞今天就是想风骚,不想当泼皮。 醉意朦胧中,瞧见这艮岳远近高低、星星点点烛光,看着这鸟巢上下富贵祥和的天子朝臣,想着白天那肃然无聊的南郊大典,念着这大宋即将倒塌的寒冬,李宗瑞就想大哭大叫,恨不得让他们就死毁灭。 “你们笑吧,闹吧,女真就要来了!我折腾累了,我闹够了,你们再不振作,都等着哭去吧。” 扑通,大宋第一才子李宗瑞,瘫倒在舞台中央,已是长眠不醒了。 “快,来人,传御医!”赵佶心疼了。 等御医查看无事,赵佶便急忙让亲军护送李宗瑞回家休息。 等送走李宗瑞,赵佶哈哈大笑:“此李家千里驹,未来必为宰执也!伯纪,生的好儿子啊,哎,朕实在嫉妒你,生子当如李宗瑞是也!” 太子赵恒、恽王赵楷,脸色不由一僵,觉得李宗瑞有点闹心。 赵恒本来也不舒服,可一想李宗瑞不过大臣之子,而且旁边的恽王脸色衰得可爱,想着李宗瑞的才华背景,便不由笑了。 当然,他儿子赵谌,笑得更愉快,恨不得当朝宣布,我和李宗瑞斩过鸡头烧过黄纸,乃是生死兄弟。 梁师成决定了,从今以后和李宗瑞当好朋友,这小子阿谀奉承的本事,还有惊才绝艳的才华,以及捞钱整人的无耻,就是和蔡京等六人联合起来,他们也不够数。 白时中、李邦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心里的小黑本上,将李小六的名字划去,这妖孽咱们现在惹不起啊。 耿南仲、唐恪、李梲、张邦昌还有小弟王时雍,不约而同将仇恨的目光对准了李纲。 你儿子咱惹不起,你李伯纪总可以下手吧,当然,是背后。 这小子再得宠,那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儿,他老子李纲的威胁比较大,父以子贵吗! ﹟﹟﹟﹟﹟﹟﹟﹟﹟﹟﹟﹟﹟﹟ 宴会还没结束,李纲和张氏自然不能走,便将儿子托给了周玉墨。 望着车中沉睡的李宗瑞,周玉墨的目光满是不解 他上有天子信宠,家有老母佑护,拳打天子信臣重臣,脚踢朝堂各路神仙,身怀万贯家财,麾下数万税丁和纤夫,简直就是当朝风云的核心,怎么会如此清冷孤独。 一个泼皮无赖,一个凶神煞星,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坏蛋,一个蛮横无理的大恶人,似乎还是大宋第一才子,他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竟然站在天下最尊贵的人群里,如此落寞如此孤寂又如此空虚呢? 颠簸的马车,让李宗瑞醒了,头痛欲裂,却意识清醒。 “玉墨姐,怎么是你?” “姨夫姨母不方便走,他们让我送你,正好我就住在你家对面。” “啊?我怎么不知道?” “嘻嘻,你不是忙吗?” “生意还好吗?” “嗯。有表弟大杀四方,没人敢来捣乱。就是进城税高了些,倒也能应付。” “哎呦,忘了这茬了。给!” “什么,啊,这么多银票?我不要。” “不全是给你的,你那铺子关了吧,最好南下避难。” “啊?为什么?” “女真就要南下了。” “挡不住吗?” “嗯!” “那你走吗?” “我会劝我老子,让我娘他们南下,到时候你把银票给我娘。我,可能不走。” “为什么?” “也许是不甘心,这一世的繁华,这一世的…嗯,不知道,瞎折腾吧。” 望着离去的背影,周玉墨低声喃喃,细微的声音无人听见,便消散在寒风中。 “你,别胡闹,要小心啊。” 十一月的寒风虽冷,却敌不过牵挂的温暖。 ﹟﹟﹟﹟﹟﹟﹟﹟﹟﹟﹟﹟﹟﹟ 李师师风华如水,身边的李太守却很无助,她们望着李家离去的马车,沉默着却不出声,静静地各自想着心事。 “怎么,还看人家不顺眼吗?” “妈妈,没有啦。” “哦,改观了,可是重新认识了,这回真的心动了?” “没有。” “他还不够好,那倒要听听,还有谁在他之上?那个陈少阳吗?” “不知道。” “死丫头,你不会真的喜欢陈少阳吧?他比他还好?” “不知道。” “呵呵,不知所谓。” “妈妈,你能信少阳先生也会哭吗?我见过!” “啊?” “就是他瞧着数万民夫,uu看书ukanshu 可以领到丰厚的工钱,可以吃一顿饱饭,可以充满希望的活着。哦对了,还有一次,他看着修整好的城墙,那是他亲手领着大伙修的,他也哭了,让我瞧见了,还不好意思呢。” “那他呢?” “不是刚说过少阳先生了吗?” “别装傻,我说的是那个他。” “他,他也很好,他又能干,又聪明,又不讲理,又蛮横,又…” “那你还偏着陈少阳?” “妈妈,他虽好,可他没感情啊!” “啊?” “他象一个看客,也象一个游子,他胡闹就是为了胡闹,他折腾就是为了折腾,他没心的。” “丫头,怎么哭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只是,他没心的…” 十一月的汴梁,寒风如刀,繁华之后,便是清冷,冷得像一个人,心里却是一团火。 ﹟﹟﹟﹟﹟﹟﹟﹟﹟﹟﹟﹟﹟﹟ 张氏和李萱,回家的路很幸福。晚会上每一个小六子的点滴和成就,都能让母女俩一片欢笑。 “老爷,您怎么不说话?” “在想那臭小子。” “小六今儿可为李家挣足了面子,难道老爷还不满足?” “哎,打得少了!” 张氏眼睛一黑,愕然问道:“老爷,您说啥?” 李纲长叹一声:“才打了三次,就这么成才,要是以前多打几次,岂不早就出息了?” “啊?” 张氏和李萱,迷乱在宣和七年十一月的寒风中。 第76章 既是开始也是终结 接下来一个月,李宗瑞过得既嚣张又无聊。 之所以嚣张,是因为一场南郊大典,让满朝文武真正认识到,李家的六郎是何等无敌。 天子口中的未来宰执,太子预备的未来股肱,皇孙嘴里的歃血兄弟,国子监诸生眼中的翘楚,汴京百姓心目中的文曲星,夫人闺女眼中的如意郎君。 之所以寂寞,是因为没有敌手。 东西水门赋税收得天怒而人不怨,金山银海花得放肆却无人反对。 又是五百万贯的财富,换来江南一船船的物资,军器监堆积如山的军械,还初步完成了汴京的防御升级,勉强提升了八万禁军的战斗力。 还有河东太原府,河北保州以南,包括黄河天险两岸,纵深防线已经初具规模,连吴敏、李纲等人都觉得没什么可准备的了。 至于赵佶,除了经常将李宗瑞召去金钱巷,其它的一律袖手不理。 对北事不闻不问,也不准任何人向他汇报。谁敢在北事上多嘴,便立即贬官发配,永不赦免。 对朝堂的大战准备,也是不理不睬,一副随你们的便就是别烦朕的鲜明态度,让无心人可以醉生梦死,也让有心人可以放手做事。 如果说,最让李宗瑞烦心的,那就是八万禁军的外强内荏,实在是插不上手。 直到十二月初九,东府派人半夜敲门,将李纲父子连夜请到了中书门下,才让李宗瑞感到历史就是历史,该来的总会来。 ﹟﹟﹟﹟﹟﹟﹟﹟﹟﹟﹟﹟﹟﹟ 中书门下,西府枢密院,内侍省,御史台,三衙,兵部,大半夜人来得很齐全,只是多了一个本不该来的七品钦差,李茂之少爷。 白时中向李邦彦示意,李邦彦便拿起一沓子急报,开始了情况介绍。 “时间紧急,事态严重,老夫就不啰嗦了。” 鸦雀无声。 李邦彦咳嗽一声,便直接说道:“今日接到河东、河北急奏,我和白相才知道,原来此前北疆情报都是钦命直接接送入皇城,却都被天子压下了。地方迟迟得不到答复,便直接送入中枢,我和白相立即面君,才得知了此前之事。” 鸦雀无声。 “南郊大典前后,幽州蔡靖共发来急报一百七十份,中山知府詹度发来三份,河东张孝纯发来十一份。我和白相按照时间归纳如下。” 鸦雀无声,唯有李宗瑞打了个哈欠,很是欠揍,当然现在没人敢,也没人有心思揍他。 “十一月三十,童郡王与金人谈判破裂,女真国相粘罕声明,以张觉之事为由,要我大宋割让黄河以北土地,否则刀兵相见。” 蔡攸愕然:“西府没有童郡王的消息啊?” 白时中冷笑:“童郡王根本没报。” “嘶…”众人吃惊,除了李六少,右手无名指弹出一点眼屎。 “十二月初一,女真铁骑南下燕云,攻克檀州!” “啊?”众人惊悚而呼。 李宗瑞弹出第二点眼屎。 “十二月初二,金人攻克蓟州。” “这可离燕云不远了?”蔡攸愕然惊呼。 “不是不远,是已经到了。”李纲眉头紧皱。 “十二月初五,粘罕遣使者正是通告童郡王,金宋开战!” 鸦雀无声。 “十二月初六,郭药师率领麾下常胜军,出幽州迎战女真,据说女真主帅是完颜阿骨打的二太子,斡离不,哦,也就是完颜宗望。” “这是女真东路军,看来西军主帅便是粘罕了。”吴敏肃然道。 “却不知郭药师可挡住了金人?”蔡攸急忙问道。 “不知,燕云已无消息。”白时中淡然回答。 “燕云,恐怕…”何灌刚说几个字,想起自己武人身份,便只得长叹一声。 “十二月初八,童郡王率领从僚宇文虚中、范讷、王云、宋彦通等人,带着胜捷军离开太原往京师而来。童郡王没有奏报,这是太原知府张孝纯所报。” “阉竖!”李纲一拍扶手,高声喝骂。 “张孝纯奏报,十二月初五,塑州守将孙翊出城迎敌,义胜军却献了城池,随后武州也被义胜军献城投降了。” “贼子!早就说,义胜军不可信,常胜军不可持,就是没人愿意听!”何栗愤愤不平说道。 “崞县守将李翼奏报,十二月初七,义胜军兵变,俘虏了李嗣本,代州已经投降女真。” “可恶,白眼狼,养不熟的狼崽子!”曹曚怒不可遏。 李邦彦叹了口气,继续念道:“十二月初九,也就是今日白天,太原张孝纯派遣王宗尹守卫石岭关,又派遣冀景和耿守忠出兵援助石岭关,这耿守忠乃是义胜军。” 高俅摇摇头:“石岭关完了,太原恐怕已经开始守城了。” 白时中苦笑:“心知肚明,关键是怎么办?” 鸦雀无声。 良久,何栗问道:“白相,李相,陛下什么意思?” “这些奏报,除了今日的刚到,”李邦彦少有正经,“陛下一份没看,一句未说!” 高俅忽然问道:“听此情报,不正合李少卿御戎策吗?伯纪,你如何看?” “如何看?”李纲悲愤,“这还不明白,分明是女真两路并进,东路斡离不直扑黄河,西路粘罕南下太原,然后合兵一处偷袭京师。可恨老夫八月就上了奏疏,怎么就没防住义胜军和常胜军?” 蔡攸犹豫:“郭药师,应该不会叛变吧?” “噗嗤!”李宗瑞笑了。 高俅忙道:“李小子,先别笑,你以为如何?” 李宗瑞冷笑:“我只问,童贯跑了,那我这搜刮的物资,可进了太原?” 蔡攸苦笑一声:“进倒是进了,可惜大部分让童郡王装备了胜捷军,只给张孝纯留了一小部分。” “他该死!”李宗瑞勃然大怒,“我必杀此阉竖!” 众人心里一惊,童郡王要倒霉了。 他们如今可都相信,李宗瑞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那保州、定州、真定府、中山府和相州的物资呢?”李宗瑞眼中寒光隐现。 蔡允连忙解释:“保州太远,只补充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都存在定州。这定州、真定府、中山府和相州,倒是补充完毕了。” 李纲起身问道:“蔡枢密,黄河两岸呢?” 蔡攸又是苦笑:“修的七七八八,虽然不是十分牢固,但总算能用了。” “谁去?”吴敏问到点子上。 鸦雀无声。 瞧着装傻充楞的高俅、何灌、梁方平、曹曚,李宗瑞心里哀叹一声,给得了钱,给不了勇气啊。 “谁都别去最好!”李宗瑞冷笑,“去了也是送死败逃,还不如死守汴梁。” 梁方平长出口气,苦笑道:“李税监说的是,禁军虽然训练一个多月,军械倒也齐整,可若何女真铁骑野战,恐怕力有不逮。去多了大败亏输,去少了那就是送死,还不如不去。” 白时中怒道:“难道让黄河天险,就变成摆设?” 何灌冷笑:“不去就是摆设,去了就是禁军的陷阱,谁让咱们不争气,也就是守守城还行。” 守城? 想起南郊典礼晚会的事情,众人目光都扫向李纲。 李纲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区区从六品太常寺少卿,一个文官也没有毛遂自荐的资格。 “若不守黄河,这京师可就危险了。”白时中犹豫了一下,便继续说道:“是不是,建议天子南狩?” 吴敏惊呼:“白相,若是天子南狩,这大宋可就危矣!” 李邦彦笑得高深莫测:“恐怕,正合天意。” “当死劝!”李纲愤然。 “劝不住的。”白时中笑道:“天子安,大宋才安,伯纪,要识得轻重缓急。” 蔡攸笑道:“白相所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言,伯纪,勿要再论。” “那你们呢?”李纲勃然大怒,向其他众人质问。 鸦雀无声。 看看云淡风轻的儿子,李纲忽然冷笑:“若非要南狩,为了大宋江山百姓,便请天子禅位太子。” “啊?”除了吴敏,众人皆惊。 你以为是上古时期? 老子尚在,就禅让给儿子,不见唐玄宗故事吗? 天子又不傻,怎么会做此无脑之事? 要知道,一旦禅位,这权柄丢了可就拿不回来了啊。 “正该如此!”吴敏点头说道。 “不错,老夫也赞成!”何栗的原则也很坚定。 白时中愕然,忽然瞧见李宗瑞用嘴吹着吐沫泡泡,便对李宗瑞问道:“小子,你一向得官家信重,你以为如何?” 等小吐沫泡飘落炸碎,李宗瑞懒洋洋答道:“关我屁事,天家的事儿,小子不掺乎,随便!” 都是一路货色,李宗瑞当然没这么无聊,气得他老子李纲,又想撸袖子揍人了。 “梁都知到!” 众人举目一瞧,果然梁师成急匆匆而来,对众人拱拱手,便立即说道:“官家有旨,梁方平率捧日军左厢出黄河迎敌,何灌率神卫军防御黄河南岸,擢李宗瑞为钦差督战。” 咔嚓,梁方平的茶碗碎了。 一声冷哼,何灌的脸色黑如锅底。 其他人,倒是松了口气。 靠,uu看书 .uuksu.c 谁进的谗言?敢把少爷我送入绝境。 看着李宗瑞虎视眈眈的目光,梁师成心中一寒,连忙笑道:“不是咱家,是蔡太师!” “蔡京?他不是至休了吗?”李宗瑞勃然大怒。 “国家危机,官家自然想起老太师来。老太师说,当下诸臣,皆无能之辈,唯有李家六郎,机敏聪慧,也许就是大宋的契机。” “蔡京,你死定了!” 看着李宗瑞眼中怒放的杀意,众人心中一寒,继童贯之后,看来老太师也要玩完了。 你说你们俩,没事惹他干什么,真是的,干得好啊。 在座诸人,至少大部分如此想。 “好!”果然是老子,李纲拍案而起:“天子下旨任命小儿虽然轻率,可为天子国家,这差事李家接了。小六,国有为难,当赴死以挽天!” 靠,亲爹啊,若是知道今日之果,当时在赴京途中,就该死在汴河啊。 李宗瑞欲哭无泪,老子不敢惹,可肇事的就是蔡京那个老不死,你他娘的等着。 李纲领着儿子回家,忽然对沉默的儿子问道:“怎么样,有把握吗?” 十二月寒冷更盛,李宗瑞无言以对,这历史到底能不能改变呢? 他不知道,他更不愿意想,他只是知道,在自己倒霉之前,先让蔡京那老狗,吃点苦头才好。 我是谁?泼皮无赖李宗瑞! 可是,泼皮无赖,怎么就成了钦差督军呢。 历史不会改变,大宋十死无生,意外来的这个世界才五个月,李宗瑞便开启了倒计时。 第1卷结束语 新书一个月了,成绩,呵呵,不说也罢。 文笔不太好,故事讲得烂,注定不会是神作,但签约的自信还是有的。 可是第三次申请,前两次失败,这一次还没有回应,我不知道所以然。 想起和飞天雄诉过苦,新书简介第一句就是:别问我是谁,我叫李宗瑞,我爸是李纲! 可是,这一句被后台砍掉了,当时就有感觉,可是没有当回事。、 如今,看来是犯忌讳了,李纲是民族英雄,不应该有三观不正的儿子。而我爸是李刚,却是不合时宜的爽点。 可若是大改,这个故事也许存在,可合理性就没有了。 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写,毕竟不是仅仅为了爱好。 不知道准备了几万字的大纲,要不要调整开本新书,一直没拿定主意。 只能先这样,我这几天再想想,然后或者被动太监,或者继续,或者出新书。 其实,新书已经开始了,书名《两宋为王》,正是后面的大纲换了主角,只是还在犹豫。 两百收藏,就五六个兄弟持续支持,对于你们几个,真的万分惭愧,不知道如何对得起你们天天坚持投出的推荐票。 祝你们万事如意,如果决定太监,请对我大骂一番后,给一点点体谅就好。 给个交代 不出所料,签约再次被拒绝了。 我,是个公公。 我有罪,我该死,我虚荣,我想红,我没有纯粹的文学精神和职业操守,你们骂我吧。 历史和政治,暂时不碰了,伤不起啊。 改头换面,咱改仙侠了:哭哭啼啼去修仙。 有没有以认罪的借口,来推销新书的心思。 嗯…有,更该死。 所以不敢强求,就厚颜无耻地说声,愿意的,支持下。 当然,准备好了,你们随便骂! 大宋的节操,申请完本了,我是个罪人。 再打个广告:哭哭啼啼去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