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诸天的求道者》 一 人生崩盘 六月,滨海市。 台风刚刚过境,城市被狂暴风雨袭击,随处可见狼藉景象。 摧枯拉朽的狂风骤雨虽已停歇,但天公依旧不美,细雨飘洒,凌乱街景尽显颓败凄凉。 只是忙于生计的人们,没有闲心体会春愁。 林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的鼎天国际大厦。 本来,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搬入那座大厦的顶楼,俯瞰整个滨海…… 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楼下门庭若市,车来人往。 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一窝一窝的蚂蚁…… 以前他站在窗前往下看,总觉得自己是居住云端的神明。 如今,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只更强壮一些的蚂蚁而已。 蚂蚁,终究是蚂蚁,不是神明。 当失败来临,他变得一文不值。 一个月前,他将所有的流动资金四百万都压在黑色系期货上。 半个月前,黑色系突然大跌! 他又借贷了一百万,匆匆补交了保证金。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黑色系再次闪崩,他的账户被击穿,爆仓了! 整整五百多万,都打了水漂! 他知道,自己完了! 呜呜呜,呜呜呜。 林禹默然转身,拿起桌子上震动的手机。 “喂,我是林禹,你是哪位?” “林总,我是福润财务公司的小蔡啊,我刚刚查了一下账户,这个星期的贷款利息,您好像还没有打过来,您看是不是……?” “没问题,我会尽快转账的……” “那好,谢谢林总支持工作。那就不打扰了,祝林总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嗯,再见。” 挂了手机,林禹扯掉领带,走出了办公室。 他现在只想回家,大睡一觉,然后想办法还债,以便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这是他第二次创业。 第一次创业失败,亏光老本,走投无路,他找女朋友小欣哀求,终于让小欣找她的老爹,借了一百万,搞起了投资公司。 没想到时来运转,他投资了期货,频频出手,不到两年的功夫,一百万的初始资金,快速膨胀,他的资产达到六百万! 不是说他有多有钱,有多大资本,而是他的成长速度很快! 然后他便有点儿飘飘然,心态膨胀,自居神明…… 建材市场火爆,铁矿石、螺纹钢价格飙升,他判断黑色系将迎来一个突破,这是一个绝佳的投资机会。 他认为,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加仓建材相关期货,五百万将轻易变成一千万,乃至五千万! 于是,他便改变了将近两年多来的投资习惯,重仓押注黑色系! 就这样,他的第二次创业,两年没到,便从气势如虹的状态,迅速转变为一泻千里的局面,走向了失败。 …… 带着浑身的酒气,微醺的头脑,林禹回到了家里。 “我回来了!” 推开门,看着窗台前女孩纤细美好的背影,他疲惫的心,顿时生出了丝丝暖意和温柔。 然而,回过头来的女孩,脸上冷冷的,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林禹一愣,强笑道:“今天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女孩沉默了。 林禹勉强回了一句:“小欣,怎么了?” 女孩冷冷道:“你给我滚!” 显然,她已经知道了投资失败的事情。 林禹却仍然一幅醉鬼模样,跺了跺脚,却不看女孩的脸色,嘟囔道:“我怎么了我?” 女孩上前,用力推了一把,将门边的林禹推出门外。 哐当,门被关上了! “小欣,开门,小欣,开门……”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接着,一阵敲门声,震动了四周的邻里。 不一会儿,楼层附近邻居家出来喊话: “干什么呢?吵吵闹闹的,要吵回去吵!” “喝完酒,撒酒疯!” 在周围的邻居看来,这是一对傲慢的年轻人,不值得同情,所以都没有什么好话好脸,更没人来劝说。 林禹平时就不理会这些邻居,有点儿傲慢,这会儿更是不搭理。 只是一味地敲门:“小欣……开门……” 哐当,房门再次打开。 女孩冷冷说:“你再不走,我可要报警了。” 林禹嘟囔道:“那是意外,你知道吗?那都是意外!” 女孩突然从身后拖出一个旅行包,扔在他脸上,狠狠地道:“滚!带着你的东西,滚!我不想见你!” 原来她刚才在里面收拾他的东西。 林禹知道无法再装醉了,“小欣,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贪心,我不该赌,你原谅我,成吗?” “原谅你,原谅你,一次又一次吗?你听过我的劝吗?听我爸的劝吗?你当我是什么?” “我只是想快一点……” “滚,快滚!” “我……” 哐当,门再次被关上。 林禹站了很久,还能说什么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拎起了旅行包,下了楼。 回到车里,打开了旅行包,翻遍了旅行包,都是一些衣服,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以前分手,她总会放一些钱,这次却没有。 “这是真的要恩断义绝吗?” 他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不,不会的,只要我再去求她,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她是一个心肠很软的女孩,她是爱我的……” 第一次创业失败,他就做了一只舔狗,可怜兮兮的,终究泡软了她的那颗心。 她带着他去求她的父亲,还清了债务,得到了启动资金,有了第二次创业的机会。 然而,他再次失败了! “我只要再去求求她,她一定会帮我的……”他嘴里喃喃说道,却缩在车子里,无意识地翻动旅行包,没有立刻行动的样子。 突然,旅行包里咕噜噜滚出一枚莹白色的玉玦,弯曲如龙,型制古朴。 “啊,这是……我送给她的定情礼物,记得她很喜欢这块玉的,天天不离身带着,没想到她连这东西也送了回来,这是要彻底不留念想么……” 玉玦不值钱,来历却是清楚的,是他小的时候山里放牛捡来的,他还清楚记得,就在捡到玉玦的那一年,他得了一场大病,uu看书ww.ukanshu 噩梦连连,尽说胡话。 村里人说,他这是在野外不小心惹了脏东西。当时迷信的父亲还特地找来了巫婆子,给他招魂折腾了一番,然而不仅毫无效果,反而因高烧不退烧成了肺炎。 父亲眼看大势不妙,便赶快将他送进医院,连续挂了三天两夜的吊瓶,这才算是捡了一条小命回来。 他拿着龙形玉玦,思绪飘飞,想起过去的乡村往事、童年记忆,不由想到了父亲:“这两年来,我给父亲的生活费,大约也有七八十万,不知道他有没有花掉?或许……” 他正盘算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债务,怎么再次重振旗鼓、东山再起,听到旁边传来呜呜呜、呜呜呜的声音响起,却是手机在震动。 他顺手将龙形玉玦挂在了脖子上,摸出手机低头一看,陌生号码。 应该不是财务公司催缴利息的电话。 他划开手机,接通了会话:“喂?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请问你是林禹林先生吗?” “是的,我就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嗯,我这里是通城县派出所,林大光先生刚刚发生车祸,不幸去世。很抱歉……” 他只觉头脑轰地一声炸了!全身一软,瘫坐在车里。 “车祸?去世?不可能?!” “喂喂,你还在听吗?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我在听……我马上赶回来!” 他的嘴角不停的抖动,挂了电话,心里的慌张已经化为了巨大的悲痛,但他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哭出声来。 二 惊梦梵音 “林先生,节哀顺变,后事还需要你来处理。” “我想知道这起事故的经过,还有肇事人的情况。” “是意外事故,肇事人是货车司机,长途货运,疲劳驾驶,他也没有救过来……” “……” “家里还有什么人,找人过来帮忙料理吧” “嗯,嗯,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不用麻烦。” “哦,对了,你父亲的单位来过,要提前跟你打招呼,说这房子是单位宿舍,你父亲去世了,这房子,单位要收回。你要有个准备。” “嗯,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收拾好的。” …… 半个月不到,林禹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如同大病一场,嘴上已经有了清晰的胡茬。 后事处理完,又卖了车,集合账户里所有的钱,统共一百多万,总算将债务偿还一空。 忙完这些事,他的精气神一泄,整个人尽显颓废。 过去两年,他几乎都在忙碌投资公司,全然没有时间回老家。 只是每月寄钱给家里的老头子,他想到了老头子可能不舍得花钱,但他没想到的是,老头子又把钱存回了他的账户里,整整八十多万。 那个账户是他当年去外地上学,老头子为了汇款方便,给他办理的。 他早已不用许多年了。 现在这些钱最终还是留给他还了债,哪里来,回哪里去,而老头子只做了过路财神,没有落着好吃好穿、好用好住,什么也没有落着…… 他又无法埋怨这样的父亲,只能怨自己,为什么只知道给钱,却不知道直接给父亲吃好吃的、买个大房子呢? 这些年自己都在做什么? 回想起历历往事,他渐渐便陷入了痛苦的情绪,不能自拔。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真的就像个畜牲,然而老头已去,一切遗憾无可挽回,自己从此不可原谅。 他想逃。 可是,他无论怎么逃,也逃不过自己的心,每当想起自己过去的一切荒唐行事,他便感到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悔恨…… 他再也没有什么重振旗鼓、东山再起的打算,更没有了去求女朋友的心思…… 他如同得了自我封闭的心理病,将自己藏在屋子里,躲了起来,不愿意出去见其他的人。 尤其是熟人,他更是避而不见,根本没有去联系他们,连以前的小学、中学的同学都不知道他已经回到了县城。 但即便他躲了起来,那些过去的事情仍然不断浮现眼前,使他的内心得不到片刻的宁静,他常常彻夜难眠,即便有时困极入睡,也是噩梦连连,一点都不安稳。 后来,连续两个月,房东没有收到房租转账,便找了过来,打开房门,往里一看,吓了一跳。 出租屋里,如同垃圾场,脏乱不堪,无处下脚。 而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他总是认真打扮自己,把自己收拾的整整洁洁,体体面面。 现在,他脸也不洗,牙也不刷,衣服也很久不换,浑身上下脏兮兮,臭烘烘,也无知无觉。 房东大怒,立马将他赶了出去,这时,才发现他似乎精神有了毛病。 说他像一个疯子,他又像一个傻子。说他像一个傻子,又有点儿像疯子。 他整个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不修边幅的懒汉、脏乱不堪的叫花、不着边际的癫痴者。 别人问话,他也不回答,只是嘴里嘟嘟囔囔,念经似的,旁人也听不清楚他在念叨些什么。 不过,生存的本能还在,他还知道维持自己的生命。 饿了,他会到垃圾堆里,东翻西找,找一些能够裹腹的东西,喂饱自己的肚子。 冷了,他也会到垃圾堆里,翻找破衣烂衫,缠裹在身上,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像个木乃伊。 困了,他还会找一处背风遮雨的地方,美美的睡一觉。 他真的傻了吗?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脑子是真的出了问题。 若是在大城市,估计他已经被收容了,可是这小县城,却也没多少人愿意管他。 再说,虽然他的脑子出了毛病,有些痴傻,但他也不冒犯人,不招惹人,见人就显出惊怕的样子,总是绕着人走。所以,也没有人去欺负他,更没有人去找他的麻烦。 就这样,他便在大街小巷四处游荡,做了癫傻的流浪者。 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就过去一年多的时间,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他竟然还活着,好好的活着,没有冻死、饿死,也没有病死。真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这一天,晨雾朦胧,天还没有大亮,他还在睡梦之中,没有醒来,却好像着了魔,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来,梦游似的往城外走去。 他的样子很奇怪,也不知道对外面是否有知觉,眼睛微闭着,也不看脚下的道路,却能不偏不倚,走在路中间。 他走路摇摇摆摆的样子,就好像失了魂魄的僵尸。 不知不觉,走的时间有点儿长。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于自己内心的世界,脑海浮现的过往画面,脸上显出扭曲痛苦之色。 铛…… 正行走间,他的耳中蓦然传来一阵清灵的钟声。 这钟声,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穿透千万障碍,进入他的心灵,让他内心顿时澄明,猛然醒了过来!随后,他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啊……我这是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这里……” 这个时候,天光已经开始发亮,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山中小道,山道尽头处隐约可见画角飞檐。 “我这是梦游了么?这不知道走了多远,出了城吧?不记得这县城附近有什么寺庙观宇啊?” 他从小到大都不近佛道,虽然读过一些佛家道门的经典,但终究无法接受,故而也少有亲近寺庙道观之类。所以,即便是家乡之地有什么寺庙道观,他也不太了解。 但这次他被钟声所动,心中有所触动,便有了一些兴趣。 走上山道,真是一座寺庙,匾额斑驳,有些老旧,写着三个字:浮云寺。 寺门前,却是一个穿着邋遢道袍、身材干瘦、一头乱发、满面皱纹的老道。 寺里不是和尚,却是道士,这却有些奇怪! 老道正拿着一把扫帚,在院子里悠然打扫。 看到走进来的林禹,老道愣了一下,合掌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施主,打哪里来?” “哦,哦,道长,你好。从城里过来的,早晨起来散步,刚刚走到山下,听到寺里敲钟,就过来看看……”林禹连忙合掌行礼。 老道打量眼前的流浪汉,脏乱不堪,身上缠绕着破衣烂衫,脸上已经看不出肤色,头发犹如凌乱鸡窝,形象十分怪异。 “施主,精神气色不佳,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没事,没事。我就是四处走走,看看。”林禹摇头又摆手,却像逛商店的顾客,生怕被旁边的服务员说服干扰似的。 “没关系,施主,你请自便。”老道没有强行开解,uu看书 .ukans 转过身继续打扫。 过了一会儿,林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道长,我想问问,这寺里为什么要敲钟啊?” 他终究不是来走走看看的,还是求教了问题。 老道回过身来,解释道:“噢,这个呀,方便作息,不过,更深的含义是敲响梵钟可以让三恶道受苦众生,停止痛苦热恼逼迫,得到暂时清凉解脱。” “三恶道?哦,就是六道轮回?”想起刚刚自己昏昧行走时,听到钟声内心澄明感受,林禹若有所悟。 “正是。” “什么是六道轮回?” “人、修罗、天人三善道,地狱、饿鬼、畜牲三恶道,合起来就是六道。一切有情便在六道轮回之中。” “真的有六道轮回吗?” “嗯,现在我们都要讲科学。那么,换个说法,可能你就理解了。施主,你愿意听么?” “道长,你请说。” “天人代表快乐享受、人道代表七情六欲、修罗代表嫉妒嗔恨、地狱代表痛苦怨念、饿鬼代表饥渴贪爱、畜牲代表痴迷昏昧。这样我们就可以看清楚六道轮回的存在了。” “哦,怎么说?” 老道慨叹:“六道之中,唯有人道最为特别,七情六欲俱全,完全可以反应其他五道的情况。如果说,此前一念是前生,当下一念是此生,此后一念是来世。” 说着,老道指了指林禹的心口:“施主,你不妨想一想,我们的心,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六道轮回呢?” 听完这番话,林禹心中顿时浮念翻涌。 三 闻道求法 他想起自己的心路历程,不正是如此吗? 得到时快乐、享受、得意,宛如三善道众生,而失去时,痛苦、悔恨、饥渴,又宛如三恶道众生。 他想要去抓住什么。 终于抓住了,心里便是巅峰体验,快意无比,乃至轻狂、浮躁、急功近利;终于什么也没有抓住,便是失落、难受、抱怨,乃至有剖腹掏心之痛苦。 更有后来父亲的离世,带来极端的痛苦、愧疚、悔恨,犹如堕入地狱。 那时,他的心无时不刻都在煎熬,没有丝毫间断,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这不就是无间的地狱之苦吗? 然而,深陷其中的他,依然不知不觉,为外境所牵,内心蒙尘,这不就是无明吗? 他的心,一直被快意、轻狂、浮躁、贪婪、傲慢、痛苦、悔恨等欲望情绪拖着走,在六道中轮回不休,成了恶性循环,却不明不白,这不是太可悲了吗? “三恶道,三恶道……六道轮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内心渐渐通透,原本紧绷的脸部肌肉慢慢舒展。 老道念了一句尊号:“无量天尊,施主,看来你明白了。能够领悟众生有情,此心轮回六道,此念漂泊生死苦海,自然会有修行之念。” 林禹恍然,点了点头:“多谢道长指点。那该如何修行?” “这个就要分人咯,在家出家,各有不同。在家修行,五戒十善,心心念念生于人天二道,便能成就人天大乘。至于出家修行,还有更多功课要求……” 老道絮絮叨叨,说了一番修行之事。 林禹听得入心,便干脆拿了一个扫帚,陪着老道一起清扫。 见他如此,老道便问:“施主,不知你是哪里人?” “我叫林禹,就是通城县人,嗯,道长,我能不能来浮云寺出家修行?” 老道愣了愣,问道:“哦,林施主,你为什么想出家?” 林禹默然。 老道道:“出家必有因缘。林施主,你能说说为什么想要出家吗?” 林禹道:“我想要修行。” 老道摇头:“修行未必要出家。” 林禹想了想,便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这些时日,一直很痛苦,浑浑噩噩,方才听到钟声,又得道长指点,感觉豁然开朗,心中已经相信修行之事,并非虚妄之谈,因而想要出家修行。” 老道叹道:“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林施主,你的经历确是糟糕,不过,当务之急,你需要的是调整内心,恢复平常。至于出家,却不能草率。” 林禹道:“道长,我已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已经想好了……” 老道摇头:“出家不是寻常事,不可草率决定。贫道道念,是本寺主持,暂时不能答应施主的请求。” 林禹黯然:“那是否允准我住寺修行?” 老道笑道:“与其求住,不如求法。贫道有坐忘之法,可以安心,你可愿学?” 林禹大喜:“请师傅教我。” 老道点点头,便说了法门,又指明修行关窍,问:“你都记住了吗?” “弟子已经记下了。” 老道点点头又道:“且拿玉来。” 林禹愣了一下,心道:什么玉,我已经一无所有,哪来的玉? 突然想起那块从小带着、后来用于定情的龙形玉玦,一摸脖子,果然挂在那里,便摘下来,递给了老道。 老道接了玉玦,低声道:“多时不见,老友还好?” 随后,便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林禹也不敢打扰。 良久,老道睁开了眼睛,道:“玉者,遇也,讲的是际遇和缘分。无际遇,不缘分。玦者,决也,讲的是决断和觉醒。无决断,不觉醒。林施主,可要记住了。此玉玦,非是欲界所生,当珍之重之,切莫辜负一世,再堕轮回,希望你好自为之。” “弟子记住了。” 老道点点头:“既叫我师傅,你便起个法号,自此以后,法号道禹。你且坐下,修行一番,我看你是否掌握法门关键。” 林禹点头,依言坐下,闭上双目,依照老道所说坐忘之法。 半晌,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上路,方才睁开眼,道:“师傅,我……” 然而,眼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师傅? 他环视四周,确是寺庙山门前,可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根本没有什么老道师傅。他的心中茫然一片:莫不是进去吃早饭了?但,这速度也太快了! 他的心智已经恢复澄明,能思能想,正琢磨师傅去向。突然,脑子里涌起一大段流浪的经历,不由大吃一惊! 他连忙上下一看,衣衫褴褛,手脚漆黑。再摸了摸头顶,乱发如同鸡窝。自己现在分明就是一幅乞丐模样! “啊,我疯了,我竟是疯了,这已过去了一年时间!怎么可能!” 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只是细细想起一年多的流浪者生涯,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迷迷糊糊过去了一年时间,我竟然不知不觉,如果不是听到浮云寺的钟声,遇到道念师傅的指点,我只怕现在仍然颠痴混沌,诸事不知……我应该感谢他才是!” 正思索间,他见寺门中走出一个年轻僧人,连忙上前问道:“这位小师傅,问你一下,道念师傅可在这里吗?我想当面谢谢他。” 年轻僧人上下打量,不禁皱了皱眉头道:“什么道念师傅?抱歉,这位施主,我们这里没有法号称作道念的师傅。” 林禹急道:“怎会没有?不可能。我刚刚得他指点……” 年轻僧人再次打量,只觉面熟,道:“啊,你……莫非是县城里那个流浪的傻瓜?噫,还真是。你怎么在这里了?” 林禹又道:“道念师傅是你们这里的主持,你会不认识?” 年轻僧人笑道:“你这傻瓜真有意思,尽会瞎说!本寺住持慧海,乃是我的授戒师傅,哪来的道念主持?” 林禹急道:“浮云寺主持,不是道念师傅吗?” 年轻僧人哈哈一笑:“傻瓜,你抬头看看,这里是南山寺,哪来的浮云寺?” 林禹抬头一看山门匾额,上面写着“南山寺”三个大字,登时目瞪口呆,吓得连退两步:特么见鬼了!刚刚分明就是浮云寺,怎么变了! 他颤声叫道:“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年轻僧人被他的惊叫,uu看书 ww.uuknsh 吓了一跳:“什么怎么回事?你……刚才好好的,你可别发疯啊,这可不能赖我……” 林禹的心神再次恍惚:怎么回事?没有浮云寺,没有道念道长……也没有什么修行么?是白日做梦吗? 他说不出话来,心中茫然,便昏昏沉沉往山下走去。 年轻僧人看着那个失魂落魄的背影,摇头叹息:“阿弥陀佛,众生皆苦,还是佛祖他老人家说的对。哎……” 走在山道上的林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真的?假的?白日做梦?不,不…… 那坐忘之法,字字句句,分明皆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每日先静一时,待身心都安定了,气息都和平了,始将双目微闭,垂帘观照,不即不离,勿忘勿助,万念俱泯,一灵独存,谓之正念…… “莫非这个师傅是虚幻的,而这些法却是真的?”林禹喃喃自语,随即摇了摇头:“哪有假人说真话的?” 可是那些六道轮回的解说,字字在理,句句印心,也正是这番道理,点化迷昧,让他反思过往之心之念,看清心中之苦之痛,而后豁朗开朗。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心识之说,并非妄语,与鬼神之说,有天壤之别。反思我之过往,心念沉沦,犹陷地狱,混沌迷昧……” 只因梦中道念那些点化,他才醒了过来。他终究还是相信修行之法,并非虚妄:“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反正已是一无所有的流浪之人,暂且无事,不如便修一修这坐忘之法吧。” 四 坐忘有成 自此,林禹便开始坐忘,走上了修行之路,却没有恢复正常的社会身份,仍是四处流浪。 只是行住坐卧,心心念念皆是修行,渐渐熟练坐忘之法。 如此专心致志三月有余,百日在望。 这一天,他钻进县城公园茂密林间静坐修行,不一会儿,身体好像渐渐消失了,丹田生出一股暖流。 暖流不断壮大,自下而上,弥散开来,渐渐的,整个人、整个世界都化成了暖流。 这种感受以前便有,只是没有今天这么强烈。 突然整个世界一空,暖流瞬间消失,空空白白,什么也没有,他却能知能觉,这种体验极为奇妙,无法形容。 就在这时,空空白白的世界突然光明大放,出现一块龙形玉玦,蓦然化作一片云雾缭绕的山谷…… 这情景让他惊愕:“幻视幻听?”杂念方动,坐忘的状态犹如泡影,登时破碎,烟消云散。 宛如大梦初醒睁开双眼,却仍然坐于绿树丛荫,哪里有什么山谷?又摸了摸脖子,汗涔涔的,脖子上的玉玦已然不见! 发生了什么?那块玉玦,变成了山谷?还是……我修行有成?他沉思了一忽儿,不明道理,那就再试一次。 放松身心,调匀呼吸,静坐片刻。果然,暖流再次出现,缓缓而上,弥散整个世界,继而到了某个临界点,暖流猛然一空,进入了空白状态。 然后,他再次看到了那片山谷。 “不是幻觉,是真的!哈哈哈,是真的……”他登时心中狂喜,忍不住兴奋,高声欢呼起来了。 他已很久没有如此激越的举动,这次却再也忍不住。 一对情侣刚好从旁经过,猛然听到树丛传来声音,都吓了一跳,那男的定睛一看,认出了他。 “啊呀,这不是那傻子吗?怎么溜进来,躲这里吓人,快叫管理员来!” 林禹连忙起身往树丛一钻,好似一阵风,溜出了公园。至于那人的谩骂与鄙夷,却是毫不在意,完全没有放在心头。 找了个隐蔽所在,他又花了五六分钟,进入坐忘状态,再次见了山谷,随即心念一动,便觉身体好似轻飘飘的羽毛,飘飘摇摇落进空寂的山谷。 待他的脚步落在山谷地面,却觉得好似踩在棉花堆上,很不得劲的感觉。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是光影所成,并无实在的肉身。 “这……羽化成仙了?!” 他尝试跳了跳,光影之身虽轻,却是跳不高。又弯腰抓了抓地上的泥土,却什么也抓不起来。 “不能飞,也不能动不了东西。不是成仙,莫不是做了鬼魂?这可稀奇了?” 想不通缘由,他便只好按捺心思:“唔,先不管了,且看看这山谷什么情况再说。” 于是,他便仔细打量自己降临的这片山谷。 山谷面积不大,约摸一亩,却是荒芜一片,毫无生机。其中一面背靠岩崖,另外三面环绕却是浓重的白浊云雾。 云雾翻滚如潮,隐约有风雷之声,他感觉到危险,没有贸然往云雾中去。 转过身来,只见山谷背靠陡峭山崖,目测三层楼高的地方,已被云雾遮盖视线,完全见不到崖顶,也不知这山崖有多高。 一匹瀑布,自云雾间直泄而下,挂于崖前,飞珠溅玉,哗啦作响,落在山谷深处,形成一处水潭,也不知有多深。 满溢而出的潭水,顺着崖壁边沿流淌出来,汇成一条小溪,竟往谷外流去了,只是去路被云雾所遮,却不知道流往何处。 “没有动物,没有植物,除了流水的稀里哗啦,隐约的云雾闷响,没有其他响动……古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是在玉玦之内,还是被玉玦传送到了他方世界?” 他思索不出所以然来,不经意之间,瞥见水潭边的崖岩隐约有斧凿痕迹。他摇摇摆摆近前一看,却是一个鸟形文字。 他从来没有学过这样的字体,却似乎天生便认识,很自然的念了出来:“道。”话音刚落,那字突然蹦了出来,化作一道光流。 没得及反应,光流已经流入他的光影之身,随即他的心底深处,蓦然浮现一篇文字: 遂古之初,以道为真,修行之法,或以习武炼体为起始,或以吐纳炼气为初关,唯吾浮云随心大道,乃以坐忘炼心为奠基,窒欲遣情为磨炼,舍身证悟为运用,以成次第三境名曰:阴神、色身、虚空,如此坐忘炼心即久,铸就万劫不磨、坚固无漏之无上道心,则心性无染,不复沉沦,此乃浮云随心第一关…… 半晌过后,他已经明悟山谷的来龙去脉,诸般缘起。 原来这片空间确是龙形玉玦所化,也是他修行所成。八岁那年,他得到玉玦时,便被玉玦选定为主,只因择主之故,他还得了一场病,差点死掉。 至于玉玦之中的山谷,却是他坐忘有成,修成阴神境界,强大生机内冲玉玦,推开混沌迷雾而开辟。 他所在的现代世界,是无灵世界,界域没有灵气,阴神无法显化;而龙形玉玦内在虽是混沌,却是有灵空间,阴神可以依托;境界突破之际,便冲开了混沌迷雾,开辟洞天,使得阴神得以显化。 若非如此,即便他修成阴神,也是空有境界,于无灵世界之中,却一无所用。 不过,现在他的阴神还很弱,于洞天的感觉尚不真实,故而不能移动洞天的物品。 “如今唯有继续修行,窒欲、遣情、舍身,才能让我在洞天的感觉渐渐真实,使洞天福地为我所用。” 又看了看四周潮涌的迷雾,此时他已知迷雾的威胁。 “没想到这些迷雾,却能湮灭洞天,令玉玦重归混沌,若是如此,玉珏便会另行择主。然而,我为玉玦差点丢了小命,付出如此代价,又岂能眼睁睁的任它离我而去呢?” 若是没有玉玦,没有这番道缘,他只怕还要回到世间“重振旗鼓、东山再起”?那样的人生,该多无聊、多无趣啊。 现在,他拥有道缘玉玦,分明有了另一种可能,另一种人生。 他再也不是世间浮沉的林禹,而是迈入道途的林道禹。 这玉玦看似功能单一,又有诸多限制,还有重归混沌之虞,但却涉及转生之密,乃登临诸天、修道证真的无上秘宝。他又岂能轻易放过,让它重归混沌,另行择主? 想到转生之事,他的内心更是火热。 “阴神胎穿、色身魂穿、虚空身穿,如今我阴神已成,算是保底境界,我的最终目标是虚空境,无胎穿身世之累,无魂穿因果牵扯,原身穿越转生,方不负修行。” 清楚了知玉玦之密,他再看周围山谷,恍然是另外的心情,少了疑惑,多了笃定。 当务之急,是收集种子、种苗,于洞天中栽培,恢复洞天生机,解决混沌迷雾的威胁,稳定这方初生小世界。 盘算已定,他便立即行动,阴神出了洞天,回到肉身之中,顿时感到身心疲惫,好像刚刚跑过马拉松,手脚瘫软,心慌气短。 “这恐怕就是玉玦洞天生机不足所致吧,必须尽快完成洞天植物栽培!” 他连忙开始四处翻找垃圾桶。 垃圾桶脏乱不堪,甚至令人恶心,但它就像百宝箱,什么东西都有。 很快便找到了需要的东西:红枣、桃、梨、橘子、栗子、杏仁……为什么都是水果坚果之类的种子? 只因木本植物比草本植物更易充实生机之气。 再说,他的阴神能力有限,还不能利用洞天物品,也没有必要种菜、种粮,便先种树吧。 收集到各种果树种子,然后找个僻静角落,握着一枚枣核,随后数分钟坐忘,进入洞天。 来到洞天边沿,混沌迷雾不远处,意识沟通外界的肉身,感觉手中枣核,念头一动,便将枣核拉入洞天。 枣核落在洞天与迷雾的分界线位置。接着,奇迹一幕发生了! 一颗幼苗破土而出,快速向上抽枝,成长起来。这就是玉玦洞天的奥妙之一。 林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特别吃惊。 十分钟后,幼苗会长成小树;又十分钟,小树会长成大树;再十分钟,大树会开花;再十分钟,大树会挂果;再十分钟,果实会成熟。 一个小时都不需要,便长成一颗高大挺拔挂满果实的大树,然后停止生长,从此长生于此,吞吐生机之气,抵御混沌迷雾。 他没有理会正在成长的枣树,而是继续沿着分界线,如法播种其他的种子。 忙乎一天,终于围着洞天边沿,播种了一圈儿果树,却极为稀疏,树与树之间,间隔挺远,不够紧密。 种树不费时间,却是坐忘出入洞天极为费时,短则四五分钟,长则七八分钟。这么一颗一颗种子播种,实在太过于缓慢。 一抓一大把,落在洞天里,大树交扭着长在一起,只能算一棵,吐纳生机之气反而很少,浪费种子。只能一棵一棵种。 本来以为事情简单,做起来才知道,并不容易。 “唉,还是阴神能力不够,否则,摘取洞天成熟果实,直接在洞天种植,极为方便快捷。现在这进进出出,难办啊……不过,uu看书.uukshuco提升坐忘熟练度也算是修行吧。” 即便种植速度很有限,一天时间下来,也种了八十六棵果树,洞天总算有了几分生机。 阴神来来回回,他能够清晰的感觉身体恢复正常,至少不再全身松软,可见洞天生机之气得到补充,已经趋于稳定。 林禹终于松了口气,“危机暂时解除,虽然还需要种植,却不必那么着急了……接下来,便是修行。” “不过,忙碌一天……该睡觉了。” 外面的天早已黑了。 他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安身,一时半会却又睡不着。 要是早点打开洞天,该多好,八岁、十岁……都行,估计自己已经利用玉玦洞天,转世他方了吧? 也说不定呢…… 要是早早开辟洞天,就以前的心态,或许现在玉玦已经被自己弄碎了,又或许玉玦另行择主去了…… 世事无法假设。 他只知现在的自己,已然尘念尽扫,没了那么多的世俗念想。 “也罢,既然得了道缘,好好修行便是,争取尽快提升境界,修到虚空,转世他界……呵,穿越时空,转世重生,想必会很有趣吧?” 主意已定,身心松弛下来,他便渐渐入了梦乡。 梦里,他经历了十几世的人生,精彩绝伦,最终登临仙界,成就长生道果……谁说修行者是没有梦想、没有奋斗、没有追求的佛系、咸鱼? 不求财色名食,不为功名利禄,不代表修行者没有人生追求。 只是,他们的追求,与众不同罢了。 五 当头1棒 第二天,一觉醒来,林禹只觉精神抖擞。随即翻身坐起,坐忘行功进入玉玦洞天。 一夜过去,洞天边沿生成一层薄薄的清气,隔绝混沌迷雾,云雾隐隐的风雷之声,却是听不见。 “这就是生机之气?” 他有些好奇,伸手一触,仿佛塑料薄膜,却是没有什么异样,便放下心思。又四处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退出了洞天。 洞天既然已经安稳,他今天不准备种树,而是考虑开始下一步的修行。 只有继续修行,提高自身境界,才能让自己在洞天中的感觉一步一步真实起来,得到洞天的受用。 阴神阶段的修行方法,早已在脑海浮现,只是不得要领。 浮云随心诀云:窒欲者,清心寡欲者也,于财色名食诸欲,静心观照,令心清净,于诸欲不起染著,此乃阴神境界之修行法门。 清心寡欲,谁不知道啊,但怎么做呢?有没有一个方法,叫清心寡欲,做出来看看。 没有。 清心寡欲是一种状态,是一种指导思想,而不是一个具体的方法。 林禹百思不得其解,打坐算不算清心寡欲? 他试了试,发现没有什么特别,仍然是暖流,然后空白、玉玦、山谷,翻来覆去还是这些东西。 打坐的动作和状态,在昨天洞天种树的时候,已经做了几十次,上百次,阴神也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是种树之后,阴神才稳定下来。 显然,所谓窒欲修行,并非打坐。 那该怎么做呢? 想不通,他只好县城四处游走,一边信步游览,一边思索修行,试图寻找灵感。 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啊,这个世界怎么感觉和过去不一样?” 他只觉得现在五官所感的世界,格外的多姿多彩,念头一转,恍然有些明白:“莫不是阴神的关系?” 之前,他修成阴神,因为见到玉玦化洞天之事,心中惊异之下,全部心神用于洞天的探究。 后来,洞天急需培植生机,又将全部心神用于收集种子,忙于洞天种树。 忙忙碌碌之间,却没有心思关注外在的事情。 如今心神放松下来,不再专注于洞天忙碌,转向外部世界的关注,立刻便感受到了不一样。 原来修成阴神,身心能量凝聚,使得耳聪目明,五官感受极为敏锐、细微、通透,能够接收到许多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信息。 这样一来,世界立刻变得更加细腻多姿。 简单来说,修成阴神境界,相当于升级了身心装备,眼睛提高了像素水平,耳朵增强了超低音效果,鼻子……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五官六感都变得极为敏锐,世界体验更加细腻,自然感觉大异从前。 想通这个道理,他很是高兴,心神便沉浸于敏锐五官六感带来的细腻体验。 “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还有微风轻拂,皮肤好像在呼吸,好舒服啊!听,音乐太美妙了,好听!原来只需换却身心,世界可以如此美好!” 他闭上眼睛,脸上不由浮现沉醉的神情,又深吸一口气:“嗯,什么这么香?蒜苗炒小牛肉?令人怀念的味道。” 闻着香气,想着美食,顿觉口水直流,特别想吃。然而,他不只是没钱,就现在这个模样,一时半会儿怕是收拾不干净,也没法子进店里去吃饭。 便只好收摄心中的馋念,恋恋不舍远离餐馆。 孰料,他刚刚转过街角,迎面便走来一个身穿紧身运动衣的女人! 入目便是紧绷的衣服勾勒出优美火辣的线条,傲人丰满正随着款款而来的脚步微微颤动,犹如湖面泛起的美丽涟漪…… 突如其来的至真至美画面,经过敏锐五官六感高像素的加持,顿时勾住了他的心神,那一瞬间竟然有了冲动! “这,太劲爆了吧?!”哪怕他跟前女友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如此冲动的经历,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受不了,赶紧夹着尾巴跑。 可转身没走多远,又见到更好看的美色、听到更加美妙的声音、闻到更加醉人的香味……原来要逃离的心念,再次被吸引住了。 渐渐的,他不再抗拒敏锐的五官六感,带来的细腻新世界的完美体验,高清晰的画面,超细微的音声,令他的心念无时不刻的沉迷,没有止息。 哪怕到了夜晚,他仍然会回想起白天所见,念念不忘,他很是感叹:“这太爽了!这修行太玄妙了,这境界太神奇了!” 然后他敏锐的耳朵,听到了轻微却极为勾人的娇笑,乃至喘息声音……他的心里忍不住去勾勒画面,想象那样的景象。 连续数日,他都在沉浸于新世界体验,感受“美好”,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无法坐忘,再也无法不能洞天! 他不死心,便连续静坐起来,然而连续坐上一个小时也没有用,心里仍旧好似乱麻,根本无法片刻安宁。 他只觉五雷轰顶,大事不妙:“怎么会这样?明明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 这简直不可想象!这个突如其来的境遇,登时让他的五官六感收敛,心思再次专注起来。 他认真检视静坐的细节,很快便发现了问题的根本:“竟然是我特么出了问题……” 准确的说,是他的心出了故障:心念实在过于散乱,无法收摄,导致无法坐忘。 找出了问题,接着他开始思索,问题是怎么发生的? 于是,他便自然想到了这些天来的经历,沉浸于五官六感的体验,然后放任欲望染著心念,以至于杂念纷飞,欲心奔驰,追逐红尘色相。 “原本以为境界多美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坑!” 他开始平心静气,努力收摄心神,想要恢复境界。然而,几天来的放松,心灵已经走偏,跑出十万八千里、飞出了九霄云外,欲念已经染著阴神境界原本纯净的心念,形成了强大的惯性,想要拉回来却没那么容易。 此时此刻,他的心念杂乱,心力快速耗散,无法提振收心,此是其一。阴神境界奥妙,可以助长惯性,形成助推力,此为其二。 说起来似乎玄幻,其实并不复杂。简单来说,阴神境界可以帮助行者好上加好,差上加差。若是修成阴神境界,仍然保持专注,那么阴神便会帮助修行者走上专注一心之路,形成专注习惯。 相反,若是开始走偏,欲望染著,沉迷五官六感,令杂念纷呈,那么阴神也会助推,让修行者形成欲望杂念的习惯,从此滑落,甚至退转境界,久而久之,身心装备降级,泯然众人矣。到时所谓修行、所谓境界,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梦罢了。 “收心!收心!收……”他明白了自己的问题,便想亡羊补牢,不住的提醒自己收心,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的心、他的注意力、他的五官六感,仍然忍不住关注红尘诸相。无处不在的色、声、香、味、触、法,不断往他的眼、耳、鼻、舌、身、意灌注,抓住他的心,抓住他的注意。 浮云随心诀云:目迷五色,耳迷五音,心念欲染,竞逐尘相,不休不止,无有间断。 “特么,这就是窒欲,为什么浮云随心诀没有加点提示?!为什么不早说?”他的心里浮现出一段浮云随心诀的文字,以前没有感受,现在只觉得太对了。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所谓阴神窒欲的目的,以及窒欲的逻辑,窒欲的原理,自然也明白了窒欲修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若是不修行,不成境界,心思放在世事、工作、娱乐、消遣诸事之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平常过日子罢了。 但如果修行,乃至修成境界,五感变得特别敏锐,没有心理准备,不懂得用心,一旦走偏,那就糟了,美妙的巅峰体验受用不了多久,便跌落谷底,反而要比普通人受到更大的打击,更严重的挫败感。 明白的修行者修成敏锐境界,懂得用心,刚开始便借着阴神境界敏锐能力,将心念引向好的方面,借机养成专注的习惯,不让心念落入欲望,驰逐世间尘相,那么处处皆好。 而不明白的修行人,不懂这一点,开始的心思便走偏,沉浸在巅峰体验,拐入欲望的暗门,心思渐渐散乱,没有境界还好,有境界反而就更糟,最终只怕处处都是问题。 欲念得了阴神境界的帮助形成强大的习惯,便会每时每刻被引动,耗散心神和注意力,使人无法专注,也无法停止…… 于是,他便感受到了修行过程中最大的恶意,他最强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以及他所修成的阴神境界。 不只是触目所及,还有触耳所听、触鼻所闻、触舌所尝、触身所感、触意所思,皆是诱惑牵引……他的大脑极为活跃,却心思杂乱、念头纷飞! 闻到美食的香味就想吃,看到美丽的事物就想拥有,摸到柔滑的触感便心生幻想…… 大街小巷走几步,见到女人,便不免有了色念。这个美,那个凶,还有大长腿……绮念纷纷,欲动如潮。 见到晾晒在外的女子衣物,都不免遐思。甚而听到女子柔美的声音,也会产生绮念。 “以前听说,修道是大丈夫事,不免觉得扯淡,如今方知一般的丈夫真受不了这个。忍不住,必然一发又一发,很快便元气大伤,伤身失命;强忍住,又不免欲火烧身,久而久之,身心也有大患……” “真是太夸张了!” 他极为沮丧叹了口气,说起来很夸张,但正经历这一切的他,却又知道一点也不夸张。谁会想到,本来以为修成阴神境界,感受世界真美好,这里面藏着陷阱。 难道说,修行生涯真不是正常人过的日子?只能说作为刚刚入门的萌新修行者,他太不懂行了。 城市浮华之所,一切喜好需求,悉能满足,只要有钱有能耐,便任君索取,可谓诱惑遍地,幸好他身上没钱,没有即时满足,否则即刻堕入尘情,恐怕再也无法抽身。 “难怪和尚道士初修,uu看书 .uukanhu.co常驻阒寂无人之地,原来是这个原因。”境界不到,理解不深也不透,境界到了,自然便搞清楚了其中的奥妙。 “这一关想要过去,却是不易,我怕是要去做一回野人了……”反正,流浪汉也做过,他倒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其实,走到这一步,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过关,然而,此时的他还只是萌新行者,除了一篇浮云随心诀,没有经历过其他修行教育,又如何明白呢?直到后来他教徒弟,回想起自身经历,重新理了一遍,才知道其中原理,并领悟其他的应对方法。这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只说他被外境牵引,乐极生悲,杂念丛生,欲念纷飞,乃至陷入修行退转的困境,突然明悟到其他修行者避居山野的做法,便决定依样画葫芦。 只是避居荒野,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被野兽叼走,所以要去野外生存,还需要一步一步来,做好必要的心理建设,还要准备野外生存技能。 他本是乡下孩子出身,小时候也曾混迹山野林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一来,他小时候那会儿乡村还比较热闹,山间开垦种植砍伐,虽然有野兽,但多是野兽怕人,而现在乡村之人渐渐迁入城镇,人烟稀少,村野荒寂,树高林深,却比过去危险。 二来,这么多年过去,他可不是当年的乡村少年,早已不了解山野混迹的生活。 “我还是先到乡村慢慢适应,再考虑征服山野的事情吧。”既然打定主意,他便收拾了东西,背起捡来的皮革行囊,沿着公路往乡下而去。 六 行者悟道 他不是行脚的苦行僧,也不像四处旅游探险的驴友,虽然背着行囊,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更像一个乞丐,是以路上行人见到他,都露出鄙夷之色,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见他人是这样的反应,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已经穿惯这破衣烂衫,竟然没有觉得羞耻。 “很臭么?”习惯真是可怕,哪怕修成阴神,嗅觉敏锐,也没有特别的感觉,果真久处鲍肆不闻其臭。 他摇了摇头,却不想换掉流浪者这个方便的身份,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身份换来换去其实挺麻烦的。 既然不想给人造成无谓的困扰,他便干脆自觉的避开行人。 这一离开都市,没有了各种五官六感诱惑的强烈牵引,所见所闻所感便是道路、田野、天空、远山、河流、树木、花草、蛙声、白鹤、山歌…… 他的内心渐渐便收摄住了,也不再胡思乱想。然后心念集中起来,果然,他的坐忘便回来了! “路子对了!终于搞清楚这窒欲怎么修……”此时他的心,犹如脱笼之鹄,飘飞九天之外,不再尘世计较之内。 路上,他走的并不快,还不时收集路边的花花草草,连野菜都不放过。 “万年青、萱草……用来观赏,却是极好。马齿苋、蒲公英、野菊花、荠菜……可以吃。还有爬山虎,正好种在崖壁边,等长起来便是绿色的墙。” 找个安全的树荫,坐下来进入洞天,选好落点,栽下收集来的小植物。 白天行路收集小植物,却不近人家,而到了晚上,则赶到集镇找地方歇脚准备食物,却也没什么麻烦。 虽然到了乡下村镇,但其实乡村发展的不错,殷实人家新盖的房子,随处可见,农村的聚落也更趋集中,也不用担心遇到危险。 走了八天,经过两个乡镇,七个村庄,终于回到阔别多年的青山乡。 青山乡地处两县交界之地,发展却要比路上经过的两个乡镇慢一些,不过,这年月也建了不少大房子,还有人回乡办厂。 林禹并没有在乡里居住,打算去一趟银坑村,顺便去当年放牛的地方看一看。 银坑村的年轻人,多数都进城打工,只留下老人孩子,受着山村里的家。回到银坑村的林禹,已是陌生之人,没有人认得他。 他也省了麻烦,毕竟人们讲究衣锦还乡,而他现在的样子,徒惹人笑。他也没有找人带路,自己便进了山。他要去的地方,便是村子附近最高的山,叫做棺材岭。名字听着邪性,其实来历却是吉祥。 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们讲,这座山原本叫元宝山,后来有位知名风水师,跋山涉水,寻龙点穴找到这里,看到这座山大吃一惊,认为此山是不可多得的宝地吉壤,若将祖先迁葬于此,必能荫庇后人升官发财、福泽绵延,然后他便动了占据的心思,又怕别人发现此山,于是便为此山改名,叫棺材岭。表面改了不祥的名字,暗地里却是有官有财。 也不知这故事是真是假,或许是村人高抬家乡山水、地理形胜,方才编造了这样的故事,谁又知道呢? 元宝山也好,棺材岭也罢,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他想知道的是,这山里有没有特异之处?龙形玉玦遗落于此被他捡到,是机缘巧合,还是天意眷顾?其中有没有奥妙呢? 既然要先来乡下试炼,便顺便来查找一番,于是他便进了山。 棺材岭的山形地势,却是没有变化,只是原本种植红薯、花生、玉米、甘蔗、芝麻的田土,此时早已荒芜,荆棘丛生,不见种植的痕迹。 到了当年拾取玉玦的地方,四处观察,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异的地方。他没有就此离开,搭了一个帐篷,住在山上。 当夜,他突然便做了一梦。 梦里,一处古旧的庭院里。 一名面容清俊的麻衣青年,正在与一名衣衫褴褛、邋邋遢遢的中年道士说话。 “师兄,承蒙你收留指点,多年照顾,未能报答,但我此去,已是背叛师门,只望师兄不要怪我。” “唉,我还有能说什么呢……只希望你能记住此事,此后能好自为之吧。” “其中得失,谁又能说的准呢?我虽然输了,但我也得了我想要的缘分,我不后悔。” 中年道人摇摇头,不说话。 “也罢,终究是我做错了。”麻衣青年摇了摇头,转身迈出了院门,站在外头再回头道了一声:“道念师兄,你保重吧。” 就在那麻衣青年转身抬头的最后一眼之中,门楣上赫然写着:浮云观! 林禹只觉得大脑一懵,好似猛然掉落悬崖,突然而来的失重感,让他顿时苏醒过来。 “道念真人是真的!还有浮云观,不对,不是浮云寺吗?” 他坐在帐篷里,睁开眼睛所见黑漆漆一片,“我的际遇,却不是偶然,道念真人,怕是特意来度我的。而我是谁?是麻衣青年的后身吗?” 道念真人梦中再次出现,令他终于相信,其人必然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物,处于何方何所? 梦里这些情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什么地方的事情?是本世界前朝的事情,还是他方世界的事情? “还有浮云观、浮云寺?怎么会差了一个字呢?”他想不通缘由。 随后几天,他便待在山上,却再没有做梦。又找了大半个月,终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只得下山离开。 期间,他因为时常下山找吃的,声称自己是来野外生存探险的驴友,却与村里的老人混熟,大家也都对这个全身上下肮脏不堪的背包客很好奇。 于是他便向村里的老人家请教和学习野外生存技能。 或许是村里空巢已久,老人们感到寂寞吧,见到他认真请教,都特别高兴,便仔仔细细的讲起课来。 于是,他便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野外如何采药治病,如何制药驱除蛇虫鼠蚁,如何防范野兽,诸如此类。 有位老人家早年家庭也是书香门第,拿出一堆以前的文献手册,却是极为实用,比如赤脚医生手册、中草药手册之类,非常适合乡野的生活环境。 “这些东西都已跟不上时代,现在没人愿学了,放在杂物房里,蒙尘发霉,虫蛀蚁咬,破烂流丢,要让我亲手扔掉吧,又觉得怪可惜的。年轻人,你要是有兴趣,都拿走吧。” 他大喜过望,接收这些图册小书,如获至宝,谢过了老人家的馈赠。 学习过后,便告别了银坑村,沿着公路行脚而去,将所学知识用于实践,真正掌握其中精髓。 他走的不快,路遇农民、渔民,时常停下来交谈、请教,不过,他也不会待太久,更没有找个地方住下的意思。 他已经体会到窒欲修行的进境了,绝不会停下修行的脚步。 …… 一个月有余,阴神凝实,终于产生了质的变化:他能够移动洞中物品了! 进入洞天之中,阴神沟通外界肉身,心念一动,便将外界肉身手中的种子拉入洞天。 不过,这次种子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阴神的光影手掌抓住了。 他拿着种子,找了个地方,种了下去,任其发芽生长。 然后,他又走到洞天的一棵枣树之下,伸出光影手掌,从果实累累的树上,摘取了一颗红枣,再找了一个地方,种了下去。 看着种子发芽,幼苗拔地而起,快速成长的样子,他的内心雀跃不已。 “这样方便了许多,真是太好了!” 于是,他重新布局栽种了树木花草以及蔬菜粮食等。洞天外圈层层叠叠都种满了林木果树,而内圈靠近水潭之地,种上了土豆、花生、红薯、黄精、党参等蔬菜粮食药材之类。 整个洞天,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又秩序井然,赏心悦目。 随着窒欲修行的进展,他已经深刻理解阴神、欲望、心念的关系。 他的心念越来越宁静,专注。 原来的遐思绮念欲望之类,却是越来越少了,后来几乎不再出现。 他的阴神之身,在洞天的感觉,也越来越真实,不再那么虚幻,身处洞天感觉如鱼得水。 …… 又过了两个月,阴神更为凝实,再次发生质的变化,出现了新的能力:可将少量洞中物品,移出到外界! 阴神之身手拿桃子,念头一动,手上的桃子,便不见了!随后阴神回归肉身,睁眼一看,肉身手上拿的不就是那个鲜桃么! “总算能用上洞天,却是解决了部分食物问题。” 不需要总是去找吃的,解脱他对外部世间的一部分依赖,让他可以走向更远的地方。 还有阴神的增强,让他的五感越来越敏锐,总是能够在危险到来之前,觉察到部分端倪,或从容避开,或提前做好准备,化险为夷。 这样的能力极为神异,可惜他却不敢去世间耍,只因之前境界退转的那次,犹如当头一棒,让他有了自知之明。 他觉得自己,若是不成色身,掌控不了身心,不能制住欲望,那么极为敏锐的阴神,反而会被世间尘相牵引、黏着,乃至能量耗损泄露、修为境界退转!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前退转境界的危险教训,他可能会记一辈子吧。 他知道自己不是绝世天才,没有什么特别的定力和悟性,只能做个踏实的行者,依靠最直接最笨拙的方法度过难关。 因此,越到阴神后期,他便越发慎重,如履薄冰,在面对浮华之地、欲乐之所,便敬而远之,虽然窒欲修行有了进益,但他绝不敢自高胜人,越雷池一步,免得稍有不慎,前功尽弃。 相反,在面对荒山野岭时,他的胆气却越来越壮,加上阴神充实带来的敏锐觉察,让他不用担心不测的危险。 …… 再过三个月,他的阴神能力再次跃升,带来了新的能力:嗅食服气、短期辟谷! 原本,他的阴神之前只能依靠外界窒欲,慢慢积累生机能量,得以充实,而现在却能够通过嗅食洞天果实香气,充实生机能量,修为提升速度顿时加快! 有灵世界之中,阴魂鬼类之类的灵体,由于失去了大部分的感官,对世界的真实感不够,便只能吸纳或嗅闻气味,补充灵体能量,无法像人类那样,以肉身饮食获得能量。 阴魂鬼类,表面上看,似乎玄奇,变化飞腾,也不像人类一样需要方便,似乎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其实他们也是要“吃饭”的。 而且,它们很多时候都吃不上“饭”,很是可怜,尤其是所谓孤魂野鬼,没有可以嗅食的贡品和香火,常常便有饥饿的痛苦。这也是灵界所谓饿鬼说法的由来。 他的阴神也是灵体,只因他能依靠肉身补充能量,却也没觉得阴神需要吃东西,看书 ww.uukanshu 直到阴神达成了灵界真实感,才觉醒了这种“吸纳服气”的吃饭方式。 “嗅食服气啊,倒是新鲜。”当阴神觉醒了嗅食服气的能力,他便也接受了这样的知识。 其实,这时候他不只是能够嗅食服气。 浮云随心诀云:窒息欲染,阴神固也;服气嗅食,阴神壮也;心念清净,阴神可用也;反哺肉身,绝粒辟谷,短则七日,长则月余。 随着他对欲望的掌控能力增强,阴神的能量不再按照原本的习惯,被欲望引动从五官六感遗漏。 他的阴神已经被清净心念的引导,甚至能将能量反哺肉身,让肉身达成七天乃至一个多月的短期辟谷。 这却大大的提升了他的肉身生存能力和走向荒野的胆气了。 渐渐地,他远离了喧嚣,人烟,干扰。 白天行走,晚上修行,步履所到之处,越来越偏僻。 不知不觉,他已走出千里之地,距离家乡小城越来越远,距离繁华大都市也越来越远。 越是修行,越是行路,越是学习,他的心境也变得越是澄澈。 他突然有了明悟: 这世间的人,本来就应该这样,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参悟人生本来之理,去修行、去学习、去工作、去生活,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不为名利荣辱、高低贵贱、财色名食等欲望起心动念,安心自在的去生活…… 就这样,一边参悟自在生活之理、自然生存之道,一边朝着西南群山而去。 不一日,他便进入了秦岭大山。 七 苗家医女 其时已入寒冬,天气渐冷,夜晚气温骤降,野外居住若不注意,他还是会着凉感冒生病。 虽然阴神有成,心善解脱,不怕艰苦,但他不是神仙,终究是肉体凡胎,没有百病不生的能耐。 不过,经过长期的行脚,却让他身形挺拔、壮实,体力状态明显极好,精神健旺,免疫力也增强了,同时,他也掌握了一些治病的方法,想要生病却也没那么容易。 为了提高自己的抗寒能力,他还会有意识的去适应寒冷的环境。 进入深山,虽然偶遇山民、猎户,但终究人烟稀少,每当遇到他也不会他便停下来请教山中地理,还会使用一些药材换一点儿肉类,改善口味。 他能吃荤腥,并不忌口,只是终究是窒欲阶段,不宜多吃。 山民见他虽然穿着不成体统,但言语谦恭有礼,却也没有觉得诧异,便以为是隐居者、苦行僧之流。 西南之地,自古以来便有避世隐居之人,是以这里的人见之不以为怪。 不知不觉,他便窒欲修行将近八个月,也从东到西走出了千里之地。以前他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这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里环境幽寂,他决定在山中搭建茅屋,修行一段时间。此时,他的性子愈发沉静,虽是独自修行,却没有任何寂寞感受。平日里静坐参修之余,他又自练棍术,以防不测,还可锻炼体魄,倒也自在。 这棍术的练习,虽没什么招数,不过也不是没有章法。主要侧重如何大力猛击,如何收发由心,如何闪躲,如何快速反击。这种有意识的练习,令他掌握了很实用的技击之道。 这一日,他正在山崖附近练习棍术,突然听到呜呜的野兽咆哮之声,接着便是女子惊呼的声音。 有人遇险! 他的心头一惊,此时他已经深入大山,很少再见到有人到这里来。况且此时已经入冬,进山的猎户明显少了许多,更别说女子此时进山,更是少之又少。 这可奇了。 他闪念之间,寻声找了过去,转过一道山坳,拨开凌乱的树枝。往山坳下边一看,萧索的林木之间,站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身穿苗家服饰,背着背篓,手持镰刀,做着防守的姿势。她的面前却站着一匹狼! 狼?!这山中竟然还有狼?! 进山这么久,他可真幸运,山中有狼,他竟然没有碰见。 此前行脚,他曾在田野里遇到过蛇,让他紧张了很久,后来加强了全身的防护,却也并不危险,便安下心来。此时见到狼,也不免心中悸动,不过也是一瞬而已,随即便恢复了冷静,定睛注目观瞧形势。 这狼的个头,要比家犬高大,灰白浓厚的皮毛透着油光。绿莹莹的眼睛,闪烁残酷的寒光,令人胆颤。 他并没有贸然动手,而是朝着四周查看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其他的狼。 独狼! 狼,这种生物向来是群体出动,少有单独出行的,而这种单独出行觅食的独狼,往往更加凶残。 他心念一动,不由握紧手中的长棍,正待伺机突击。就在这时,那狼已经猛然跳起,扑向那名女子! 谢特! 不能静守等待,需要马上行动,搞不好便有血光。再说两个人与狼对峙,总要比一个人强一些。 那苗女的身手却很灵活,闪躲之下,手中镰刀已经挥出。岂料,那狼身在空中,身体却是一扭,堪堪躲过了镰刀! 呲啦一声,苗女没有被咬中,不过手上的衣袖,却被狼牙撕裂! 此时已经跳了出来的林禹,奔跑速度奇快,倏忽便至,就在独狼刚刚落地,他的长棍已经挥出! 那姑娘只觉身后突然蹿出一人来,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扑! 长棍狠狠的击中独狼的腰腹。 嗷! 独狼摔在地上,就地一滚,翻身而起,甩起了脖子,转身一跃,跳进丛林,不见了。 这一棍力量极大,那狼必然受了重伤,却没想到依然能够逃脱。 他知道自己下手不轻,暗道:只是不知它此去,是否有命熬过这个冬天。 “谢谢阿哥仗义相救。”声音柔美清脆,极是悦耳。 他转过头来,只见此女约摸二十来岁,相貌并非绝美,却也清秀可人。尤其是那双眼眸,清澈明净,透着灵气。果然好女子! “不用客气,机缘巧合而已。”他摆了摆手。 “阿哥,我叫佟小婉,是名大夫,就住在前面西邻村,阿哥是哪个村的?我却是没见过你。” “我叫林禹,不是本地人,来山里……这个旅游探险,野外生存,你明白吗?” “当然知道,我是进城上过学的,还有我们村里常有汉人过来,要进山旅游探险,野外生存。只是他们的打扮,却与阿哥不同。” 现在的他基本毫无形象可言,哪里像旅游探险?分明就是乞丐装扮。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这已经是入冬了,随时可能有雨雪,阿妹,你还进山采药?” “这有什么呢?阿哥,你不也是还在山里旅游吗?” “……”他哑然暗道:这女子看似清秀温婉,却辞锋甚健。 “只因村里有病人亟需几味草药,我不得不进山,没想到遇到了野狼。我也是第一次在这山里遇见野狼。”佟小婉说着抚着胸口,很后怕的样子。 “可能是其他地方来的独狼。不过,刚才你很勇敢。”看她身材娇小,遇险后胆量却是不小。 “哪里有?可吓死我了,”佟小婉心有余悸,随即又道:“这么危险,阿哥还是不要待在山里,不如跟我一起下山吧。” “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不能放弃我的旅行计划。”他是来避世窒欲修行的,要是怕危险,又何必来呢。 “这样啊,那阿哥准备在山里呆多久,还有,阿哥在山里吃什么呢。” “不必担心,我准备好了干粮,另外,还可以挖野菜。”他随手一指行囊,毫不在意道。 “嗯,我看阿哥不像旅游,倒像是一些来山里隐居的人,他们才会这样生活。” “哦,是吗?”想必这苗女是见识过深山隐居者的,早已不以为怪,倒是自己瞎按旅游者的身份,显得多此一举。 “嗯,不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阿哥你这么年轻的汉人来避世隐居,现在大家都喜欢城市,那里什么都有,山里什么都没有,生活艰苦还可能有危险。” “城里既然这么好,阿妹为什么不去城里生活呢?” “我喜欢大山。” 佟小婉嫣然一笑:“阿哥,你不也是吗?” 他摇了摇头。 自己可不是因为喜欢大山才到山里来,只是需要修行才来征服大山,借大山森林的幽静环境,成就内心的纯粹,帮助自己掌控欲望,凝实阴神乃至突破境界。 他没有解释。 这位佟小婉喜欢大山,讲的是情怀,而他隐居大山,讲的是实际,虽然似乎殊途同归,但出发点和志向完全不一样。 “阿哥既然不愿下山,到时,我给你送点儿吃食过来。” “不用麻烦……” “阿哥不必客气,我们苗人有恩必报,阿哥出手救我,我又岂能不报。我明天将东西带过来这里。请阿哥不要拒绝。” 说完这话,也不容他开口拒绝,这女子便转身挥手,朝山下去了。 第二天,他便听见林间女子的呼喊声,只得出去相见。 果然是佟小婉。 她放下肩上背篓,揭开一看,荷叶包裹好的面饼、烧鸡,还有一个酒坛:“这是家里自己做的吃食。特地带来给阿哥尝尝,请不要拒绝。” “阿妹有心了,那要多谢阿妹了。”见她如此盛情,真的专门给他送吃的来了,他也不好矫情推拒。 “阿哥,不用客气。” 她将竹篓背起,又道:“阿哥,就不请我去你的深山居所坐一坐么?” 他微微迟疑,却是担心接触太多,影响修行进步,但转念一想:自己阴神修到如今地步,已有稳固根基,却也不必如此紧张。于是终究点头答应。 到了地方一看,小小的茅屋,里面铺着干草,一个破旧的背包,装着生活用具、图册手册之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这怎么行?这什么都没有,怎么做饭?怎么烧水?我从没有见过这样隐居的……” “这完全够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到了冬天,可就不一样了。要是下一场雪,这么小的茅屋,一下就垮了,阿哥,还是跟我一起下山去吧。” “我是不会下山的。”他神态坚决,言语坚定。 “噢,好吧。” 佟小婉只好住嘴,放下柳编背篓,整理收拾茅屋,又找了一些树叶,铺在地面上。然后再从背篓里取出酒坛、面饼和肥鸡,放在树叶上。 他很久没有喝过酒了,也不喜欢喝酒,不过米酒例外。 而佟小婉带来的,正是山乡之中自家酿制的米酒,闻着酒香,想必滋味必然不错吧。 若是放在以前,此时他恐怕早已唾液横流、喉头耸动,要迫不及待的开坛畅饮,但现在,闻着酒香,却没有任何异状,连口水直流、吞咽唾液的反应都没有。 却是窒欲有成,阴神凝实稳固,再也不会被引诱而漏泄,反而可以嗅食服气,壮大阴神。 他只觉其中奥妙,无法言说,安然的坐了下来,理了理乱发和胡子。 却不想佟小婉道:“阿哥,多时不洗澡了,却是容易生病,这山中又没有地方洗澡,阿哥又不愿下山……” “附近能找到泉水,放心,我也是洗澡的。”张三丰还常年不洗澡呢,他直接截断了她的话语。 “好吧。” 佟小婉点点头,不再多言下山之事,用随身苗刀切开烧鸡,宛如庖丁解牛,不一会儿,肉骨便分离开来。然后她将鸡肉放在他面前:“阿哥尝尝。” “我虽然不忌口,但吃素为主。”他将面前的鸡肉取了一半,放在佟小婉面前,然后起开那坛酒,仔细闻米酒的香气:“这酒不错。” “这是自家酿制的酒酿,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胜在材料实在。” “这样的东西才好。”他拿了自己用来盛水喝水的水杯,到了一半,又将剩下的半坛递给佟小婉:“我在山里,不能多喝。尝尝就够了。” 佟小婉点点头,没有废话劝酒。 两人边吃边聊。 喝过酒的佟小婉很是健谈,说起了山里的事情,却比林禹从路遇山民猎户那里听来的详尽。 当她提到山里的隐居者,言语之中很有好感。 林禹便问:“你觉得山里隐居很好?” “是啊,我从小就喜欢大山,只是现在愿意待在山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大家都喜欢大城市,因为城市里面什么都有,像阿哥你这样的人太少了。” “阿妹,你错了,我来山里居住,并不代表我喜欢待在山里。” “啊,u看书.uuknsu那你不喜欢大山吗?你喜欢大城市吗?既然不喜欢大山,那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呢?” “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深山老林对我有什么帮助?待在这里能帮助我达成什么样的目标?” “那阿哥,你喜欢什么呢?” “修行求道。” “原来阿哥喜欢做隐士,就像山里隐居的那些人一样。” “不是。隐士不一定修道,修道可以隐居、行脚、做事,等等,也可以像你一样行医,但这些不一定是修道。” “不是很明白。” “以后会明白的。”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真要讲起来,估计就要从坐忘、阴神、窒欲一路讲过来,才能说清楚。但即便他能原原本本的说清楚,对方也未必能听明白,只因她没有经历和体验修行过程的奥妙。 随后几天,佟小婉时常会送来一些吃的。山野人家不可能天天鸡鸭鱼肉,但自制的面饼小菜,却也精致可口。 又见他裹缠在身上的破旧衣裳,佟小婉还送了一件袄衣:“这是我这几天赶着改出来的,阿哥不要嫌弃,阿哥既然不愿下山,要在山里过冬,若是身体不保暖,只怕要冻坏了。” 他怅然无语。 他无法解释自己不需要,人家却是一片好意,只能说:“修行之人,需要经受寒冷考验,不能过分娇气。” 佟小婉却道:“我也见过深山隐居的前辈,知道山中修行的事儿,又不是神仙,再说我是学医的,这人体哪能不怕受寒的?病倒了怎么办?” 他只得受了。 八 坐关突破 自古英雄皆如此,最难消受美人恩。何况是处于诃欲阶段的修道之人呢? 如今,他窒欲修行已入佳境,遐思绮念也大为摄伏,不至于接触女子,便心猿意马、欲念纷飞。 但他丝毫不敢懈怠,很担心行事不慎,用心走偏,阴神妄动,欲望卷土重来,前功尽弃。 然而,这常常送来的美酒美食,次数多了,心里还是隐约盼着她来;还有她的关心,似在慢慢改变他的心念。 这些心念变化,会不会渐渐使本已摄伏的欲望再起呢? 因此,他甚至有避居他处的打算,不过转念又想:“总是躲避也不行吧,难道说以后修行,我都要靠躲吗?如今既有较为稳固的心力,与其在事上躲,不如在心上避:避开欲心杂念,找一善功安住。” 那有什么善功可以安住呢? 医术。 没错,便向佟小婉求教医术,与其讨论医学。如此专注于医道,不涉其他诸如人生、梦想等话题,更不涉及男女私情之类,便可以不躲而避,从容来往。 他的思路是对的,按照这般用心,心思纯粹,果然效果很好。 佟小婉虽是山村大夫,却上过医学院,成绩很好,并且行医经验是实实在在的。尤其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医者之心,很喜欢钻研医术,提高自己治病救人的专业水准。 佟小婉只觉得自己是遇到了真正的志同道合者,心中欢喜无限。对他提出的行医问题,有问必答。 讨论渐次深入,佟小婉还将自己上学时的教材笔记、行医数年的医案记录带来与他分享。 他已经阴神有成,心念专注,记忆增强,虽然不能说过目不忘,但也是极为不凡,短时间便吸纳了这些知识。 加之他头脑灵活,行脚过程中接触草药之类,也算是赤脚医生实践经历,故而不几日,便能举一反三,提出许多极为精当的问题。 对于他的学习能力,佟小婉极为吃惊,连连感叹:“阿哥,你真的是天生医者,何必隐居深山修道呢?这样的天赋,不做医生,实在太可惜了。” 他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天生医者吗?不,自己根本不是天生医者,自己的天赋都是修行而来。若是没有修行,自己也不过是平凡人,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他没有去解释,既不需要谦虚自贬,也不需要彰显高明。作为行者,他已能准确看待自己。 两个人讨论医学,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天气突然变了,悉悉索索的下起雨来,幽寂山野更添湿冷。 佟小婉试图劝说他下山,终究没有成功。 又过两天,大雪果然便下来了。山野林间,茫茫一片,山内山外,覆盖冰封,真个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佟小婉再也进不得山来。 林禹却觉得极好,正是无人打扰好修行。 他还是阴神境界,肉身不能进入洞天避寒,幸好这段时间的锻炼,使得身体强健,已经足够抵御寒冷。 茅屋果然还是被大雪压垮了……他只好在附近找了相依相偎的几棵树,重新用帐篷搭建了小窝,又盖上茅草树枝,防风防水。小窝之内,却是从洞天之中弄了不少的棉花和干草。 这个小窝的空间比茅屋更小,仅容一人栖身,却是更为避风保暖。 只是这样一来,他还真成了野人…… 在这寒冷的时间,他的饮食也大为增加,每天六餐,平时坚果、水果搭配着吃,然后通过全身拍打、揉搓、运动,加快消化吸收,生发能量,抵抗严寒。 他并不觉得寒冷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好。 这样寒冷阒寂、冰雪覆盖的深山老林,饮食不缺,每天忙忙碌碌,动静有节,却有难以言喻的自在! 他却不知,山外有个姑娘正担心他的安全。 佟小婉虽然担心不已,可大雪封山,根本无法探知消息。 这些天,便总是心不在焉。 佟母感到奇怪,问:“你这个孩子,这些天怎么了?老是神不守舍的。” 她也没有隐瞒:“阿妈,你不知道,这么冷,还有人在大山里待着呢,我是担心,他会不会冻死。” “你就是爱瞎操心,人家这么干,必然有准备,有把握,你啊,别管闲事了。” 佟母并不知道女儿山中遇险获救的事,便道:“你说得那人,就是前些日子送吃食和袄衣的?你这么担心,是不是喜欢他?” 佟小婉脸通红:“阿妈,你不要乱说。” 佟母便知自己所说,怕是属实了,便道:“如果喜欢,便告诉他,切莫藏在心里,这样你才知道他什么心思。” 佟小婉点点头,没再说。 林禹自然不知这些,只是安心修行。 外面,温度已达零下十几度,却并没有带来棘手的麻烦。 他减少了外出,呆在小窝里,听雪花飘落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只觉得冰天雪地里,有这么一窝的温暖,便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时光了。 就好像沙漠饥渴的人,找到了绿洲、水源,瞬间觉得人间至美,不过于此! 这是心境的变化。 此时,他拥有了纯粹的心境,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于是,他决定进入长时间的静坐修行,坐关突破。 浮云随心诀云:阴神凝实灵机,其能反哺肉身,足充月余之用,如此可坐长关;不饮不食,辟谷绝粒,无知无觉,渐入胎息,色身境界可望也。 他便坐了长关,近一个月未曾起坐,完全沉浸于修行境界。不吃不喝,不动不言,无知无觉,呼吸入微。 而他身体的气血运行,却是充盈旺盛,流转无碍,令人叹为观止!显然,已经进入极深妙、极细微的境界。 三十三天。 冬去春来,冰雪开始融化了,流水稀里哗啦起来了,万物渐渐苏醒过来了,鸟雀已经喧嚣林间了。 然而,他却还没有醒过来,呼吸似已停止,身体也已冰凉,如同死去了。 而就在这时,附近走来了一只觅食的狼! 那只独狼被长棍狠狠重击,身受重伤却在大雪弥漫的寒冬活了下来,竟然还没有死掉! 它已经闻到茅草窝里猎物的气味,探出狼爪子拨开了茅草和下面的帐篷,便见到了枯坐其间的林禹。 它裂开了嘴巴,露出了锋利的尖牙,毫不犹豫的咬向了他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么一瞬间,他的肉体却是一晃,猛然一缩,化作了一块玉玦! 它一口咬了个空,却是将玉玦吞入腹中,还顺带叼住了犹如蝉蜕的衣物。 这到口的猎物突然消失,却让独狼很是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独狼探出狼爪,四处扒拉寻找,这时,远处传来了阵阵女子的呼喊声音:“阿哥,阿哥……” 听得人声,那狼似是吓了一跳,便要转身离去,孰料衣物挂住它的牙齿,迈步之际便绊住了。 狼用力拉扯撕裂衣物,终于松开了牙齿。然后奔跑纵身跳跃,躲到了山坳后面,却没有就此离去,而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人声的来处。 它似在等待即将到来的猎物,以便发起突然的袭击,确是极为聪明狡诈! 那呼喊之声,便是佟小婉。大雪封山的日子里,她一直都在为林禹担心,特别想要进山去看一看。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热心肠,还是其他什么。 就是对这个深山隐居的人牵肠挂肚起来,或许是因为对深山隐居者天生的亲近,又或许,难得知己吧。 总之,大雪刚刚融化,山路还十分泥泞,她便急冲冲进了山。 她找到了倒塌的茅屋,顿时大惊,跑了过去,翻开茅草,却不见人。 转头四处一看,便见到十几米远的地方,一颗树木枝丫挂着一团衣物,其中那件袄衣太熟悉了! 那不就是自己送给阿哥的袄衣吗?! 她跑过去一看,袄衣遭遇强力撕扯,已经破了。她的心头大震。 他果然出事了! “阿哥……” 她惨呼一声,身子一摇,差点晕厥过去。 …… 再说林禹,只觉自己的身体一轻,睁开眼睛看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洞天之中。 四周环视,所见所闻,便是果园花海,馥郁清香。 成了! 色身境界! 洞天也增长了一亩新的空间! 阴神窒欲十月,终于脱离外间,肉身进入洞天。 “接下来便是色身遣情的修行,却不知道又该怎么做?” 他低头一看,自己却是光着身子,“幸好洞天没有其他的人,看来要赶制洞天衣物,这样以后才能避免尴尬。” 阴神反而没有这样的麻烦,灵识之身毕竟是心灵之物,并无实体,能构建出衣物来,鬼魂们通常都留下死亡那一刻的形象,却不是赤身裸体的样子。 不过,阴神再如何方便,所谓构建衣物,终究是小节,不值一提,又如何比得上实在的肉身奥妙呢? 正在他思索之间,突然听到洞天之外隐约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 声音熟悉,他一听便知是佟小婉,摇头苦笑:“我怎么忘了这茬儿?” 念头一动,出了洞天,却是他的眼前一黑,瞬间只觉自己全身都被挤压!入耳还有嗷呜嗷呜的叫声。 有狼?! 他竭力伸展手脚身体,猛然一挣,接着听得哗啦一声,终于坐起身来,眼前一片敞亮。 只觉得光溜溜的屁股下面温暖湿热。 他茫然低头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坐在一片血泊之中,而紧挨着自己的,却是侧身而卧的狼。 这狼肠穿肚烂,此时连叫声都发不出来,眼看已是不行了。 怎么回事?怎么这狼死在了这里?肚子都破了?! 他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到狼腹走了一遭。 不过,他没有继续细想,站起身来,喊道:“阿妹,我在这里!” 正在悲泣哭喊的佟小婉,听到声音身子一震,寻声跑过山坳,看到了满身血污、赤身裸体的林禹,煞白惊怕的脸上,早已被泪水糊了一片。 “阿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在外面怕你冻死!进山不见你,又以为你被野兽吃掉了!你真的……” 这姑娘不管他满身血污、赤身裸体,已经便扑入他的怀里,分明很是惊喜又害怕、恐惧又担忧的样子。 他却是有些发愣。 这哪跟哪啊?虽说自己救过她,但他记得自己跟她似乎只有半个月不到的交情。怎么便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感到有些莫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推出。 这时,恰好她抬起头,泪眼朦胧,那情真意切的样子,却让他突然心里有些感动了。 想一想,自从经历人生一系列崩盘,癫傻流浪,再入修行,他便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会如此担心自己。 可是,这个姑娘……唉,不过短短半月相处,竟然将他放在心间,如此牵肠挂肚! 情动之下,他便要顺势将她抱入怀中,说一些体贴安慰的话语。 然而就在此时,他又突然大惊失色,拥抱的动作就此凝住不动了。uu看书 ww.uukansh.c 因为,他发现自己欲动了! 长期的窒欲修行,让他极为熟悉欲望浮动的情况。 他刚刚窒欲成功,修成色身境界,正骄傲自豪呢,他以为自己根本不会被欲望所动,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便有了欲望浮动! 不是窒欲修成色身境界了么?怎么还会欲动?难道……难道这么长的修行是假的?难道色身境界成就是假的?不,不,境界不是假的。 嗯,遣情?对了,遣情?! 他突然大叫:“我明白了!情牵欲动,欲动情牵,原来这就是遣情的目的。” 显然,这次的欲望浮动,与窒欲色身未成之前的欲望浮动,表面是一样的,但起因是完全不同的。 以前的欲望浮动,起因是美色、肉体、**的诱惑,而现在的欲望浮动,起因不是这些,而是情爱。 之前所谓窒欲修行,主要解决的是财色名食睡等欲望,但更深层次的情爱所引动的欲望,却是没有解决。 如今,他不贪财,不贪色,不贪名,他不贪口,不贪睡……这些欲望都被他掌控,不会对他造成干扰。 然而,情爱所生的欲望,却能干扰他,染著他的心志,改变他的道心。因此,下一步的修行即所谓遣情,就是要清理情绪、情感、情爱、七情等情识心念,再次提升心灵的掌控能力。 他顿时明悟过来,心中便浮现一段浮云随心诀要。 遣情者,明心定志者也,于情识爱染、欣悲七情,静心观照,令心安住,于诸情识不起染著,此乃色身境界修行法门。 九 炼心拜心 听他大叫什么情啊、欲啊,佟小婉心里迷糊,很是不解。 “阿哥,你明白了什么?什么情牵欲动、欲动……” 说话间不经意的低头,瞥见了什么,她顿时便明白了,脸色腾地红了起来,连忙侧过了身子。 “阿哥,你瞎想什么呢……” 他便要开口解释,想说一声,你误会了。 她却已经跑开了。 “对了,下雪不冷化雪冷,阿哥,得赶紧穿上衣衫,我去给你拿衣服……” 她平时行医,也见过裸体,更加遇到过相似的尴尬状况,但没有特别感受。 现在,她却感觉脸红不好意思。 见她转身去拿衣服,林禹不慌不忙抓了地上尚未化劲的残雪,将身上的血污擦洗干净。 他并不感觉有多冷,却是还能够忍受,只是不知道自己能扛住多久? 这时,佟小婉已经拿来了衣服。 他挑了一件破烂不能穿的,当作毛巾擦干身体,方才穿好衣服。 “这却是好一张皮子!要是去年那时,一棍了结了它,那就好了,这过冬就暖和多了。” 看着地上狼尸,他已经想着剥皮拆骨,他不是佛祖,被孔雀吞了一遍,还度它入了教门,推作实力的明王。 剥皮拆骨,还没有吃过狼肉,正好尝尝狼肉是什么味道? “阿妹,你的刀给我使使。”他招呼道。 佟小婉正背着身子,听得声音,便转过身来,见他已经穿好衣服,正蹲下来收拾狼尸。 “阿哥,还是我来吧。” 她学医上过手术台,手术刀也能耍,又是山乡长大的,伺弄这些活计是轻车熟路,便拔出随身的苗刀,上前搭手帮忙,一起收拾狼尸。 “阿哥,你怎么会被狼拖到这里来,衣物都扯掉了,还有这狼的肚子都破了,这是怎么回事?” 想着刚刚的事情,她心中除了惊怕,仍有疑惑。 “哦,这个啊,我窝在里面睡觉,突然做了一个梦,被狼一口吞掉,当时就被吓醒了,睁眼一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就觉得全身被绑住了,然后用力一挣,稀里哗啦,看到了光亮,才发现自己刚刚真的到了狼的肚子……” 七分真,三分假,可是听上去怎么都觉得是胡扯。 “阿哥尽瞎说!刚才血淋淋的样子,你不知道有多吓人,还开玩笑!”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我是修行人,有老天爷保佑。” 他也不是尽说瞎话,确实幸运之极,自己恰好突破境界,否则,现在已经阴神胎穿去了。 此时,他已经大致想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却没有害怕。 有修行境界在,有玉玦洞天在,真的就此挂掉,大不了转生他方世界。 唯一可虑,便是不成虚空,境界不满,不保证人身,也不知会穿成什么?人、修罗、畜牲、鬼道? “那阿哥可真要感谢老天爷的保佑。”看他不以为意,似在开玩笑胡说调侃,佟小婉也放下心来,不在此事上寻根究底。 “对了,阿哥,我看你住的地方,什么吃的都没有,这冬天,你是怎么过的?” “这地方很保暖,我也没那么娇贵,我待在这里,就像动物冬眠,活动少,消耗少,吃的也少。之前备的干粮也足够。还有,我可是修行人,多少懂得辟谷的方法。” 佟小婉点点头。 她也见过其他山中隐居者,知道他们有很强的野外生存能力,听他这么说便相信了,没有再追问。 她其实更在意是其他的事。 “阿哥,现在已经开春了,山中必然多雨,隐居多有不便。还是随我下山去吧?” 想想,如今已成色身境界,接下来便是遣情,还住山修行吗? 无可无不可。 他的阴神已经摄伏,稳固于色身之中,却不必担心再被外间尘相引动欲望,完全可以到世间走一遭,不必拘泥于世外山林。 下山入世吗? 却也不错,还可以跟佟小婉学一学行医之道。 “嗯,就怕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阿哥,你救过我,可是我的恩人。” 见他没有拒绝,佟小婉顿时心情大好。 …… 到了佟家,他才知道,佟小婉家不只是家,还是一座寺庙。 庙里供奉着山神,还有药王菩萨,香火还挺旺盛,附近十几里的山民,都会来寺庙祭拜。 佟母便是庙里的主持,身兼法师、医生、心理咨询师等数职,实在是不凡。 “小禹是吗?不要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别客气。小婉都念叨了一个冬天,一直担心你的安全,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是旅游探险,就是野外生存,怪吓人的。” 见了林禹,佟母显得特别热情,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似乎就等着林禹喊一声丈母娘,一切都稳妥了。 这场面,他却有些尴尬,不过立刻便想到:自己现在正是入世遣情,当随时观照自家七情变化,不可被七情所左右。 此一念动,他的内心立刻便由原来的拘谨变为自然平和,正式迈入了遣情的修行磨炼。 佟母又问起了他的家事、来历、身份。 他的回答平淡、节制,没有特别的表现,也毫不讳言隐居者的身份。 二境未成时,他的心思多变,必然会想方设法去应付。 如今,他的内心沉入更加微细的情识观照,多了纯粹,少了杂念,行事作风却是如实许多。 佟母的脸上带着笑容,不过见他的表现平常安然自在的样子,招呼的动作渐渐便不那么热情了。 晚饭之前,佟母和佟小婉上了香,祭拜山神和菩萨。 又见到旁边的林禹没有动作,佟母的脸色就更不好了,只是没有说什么。 佟小婉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气氛,便拉了拉直愣愣的林禹,“阿哥,吃饭之前,要先祭拜山神菩萨的。” “我不拜外在神明。” “孩子,我们拜的不是外在的神明,拜的是我们自己。”佟母听到了他的话语,忍不住开口。 “既然拜的是自己,我自己却不需要我拜,还拜什么。” 佟母心里有些气恼:这年轻人怎么这么爱狡辩,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于是,便不由自主的教育起来: “我们在朝拜神明时,内心充满恭敬、虔诚、柔顺、安宁、祥和,这才是叩拜神明的真义所在。它能帮助我们摄伏自心。” “我需要那样的心吗?” 他修成阴神、色身二境,觉察何等微细,自然能够感觉到恭敬、虔诚、柔顺、安宁、祥和之中的情识伏藏,亦属七情之内。 只是这些情识更加微细,不易被人察觉。 他摇了摇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是不俯首。 “我的内心已经摄伏,专注于自己的修行,便已足够,何须在心中增加它物?” 佟母僵住了。 佟小婉很是尴尬,没想到刚刚见面还挺好,这会儿便出了状况,却又不好再劝。 他并没有觉得佟母所说是错,实际上佟母所说的一番话,也是一种高明的修心方法,通过虔诚膜拜,令心宁静。若能深入其中,也能成就不凡的境界。 不过,修行之人,各修各法,却是不能强求。 他是炼心,不是拜心,更不需要在已清净的心灵上杂染诸如恭顺、虔诚、服从之类的情识。他有了自己的道路,还修成二境,此时需要的是更加专注的修行。 他也不觉得自己说那样的话有什么尴尬。 可佟母、佟小婉的心情却不是太好,虽有狼肉亦是无味,草草吃了晚饭。 佟母终究还是没有直接拿扫帚赶他出门,在寺庙里安排了一间厢房让他住了下来。 他的脸皮也厚,或者说根本没了脸皮的概念,浑然没有给人造成尴尬的自觉,道了声谢,便安然的进了厢房。 插上门栓,他没有即刻上床入睡,却是赤身进入了玉玦洞天。 之前修成色身,由于佟小婉恰好找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新增的土地。 新增的土地却不像开始的一亩地,不只是土壤,还有铁矿,甚至还捡到了一块生铁疙瘩。 “我可以发展洞天的冶铁事业?嗯,外界东西,除了种子种苗小植物,其他的东西都无法带进洞天,我这连衣服都进不来,出去就是裸身,实在不方便,是需要自己发展一些产业,织布裁缝,就需要工具,就需要一些作坊……” 心里盘算着,脚步却是不停,四处闲逛起来。 毕竟还是实在的肉身感觉真实,阴神再怎么凝实,还是有虚幻的感受。现在他可以在洞天里饮食起居,却是更加方便。 “还得有火有锅有灶台,能做饭,对了,还要盖房子……这么一算,可就有的忙了。” 不过,他没有觉得忙这些有什么不好,终究是为了自家方便。 走在空白的新土地,沿着崖壁过去,却见到一个隐蔽的小山洞。 “里面有什么东西?进去看看,等等,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他没有即刻进去,而是坐了下来,在洞天之中坐忘,然后只见他的身体一晃,变成了两个。 一个本来肉身,静坐在那里,闭目静坐,不言不动。 一个乃是阴神,却站了起来,走进了那个小山洞。 山洞本来黑暗,却因阴神本是光影,发出微弱光芒,也能照物。 洞中没有石桌石椅,也没有斧凿痕迹,甬道狭小却能容人通行,蜿蜒不断,时上时下,时左时右。 经过有一段潮湿地界,还有钟乳岩,还有盐矿。 “这里还能弄出盐碱、石膏等生活必需品,却是及时雨。” 再走大约百十多米,逐渐可见外面的光亮。 转过过道,柳暗花明,便是十几平米的山洞平台,平整地面中间有个直径半米的岩洞,时不时哧溜往外冒出蓝色的火焰…… “火山口?还是沼气洞?这山崖到底是什么构造?这真是修真界的东西,都弄好了地火,准备炼丹?这么神奇吗?” 他走过去,往山洞外面一看,嘿,下面种满了果树、蔬菜,重重叠叠,一圈又一圈,还有稍远处的空白荒地。 这不就是山谷的两亩土地吗? 这山洞距离地面七八米高,却很隐蔽,当时在下面的山谷里,却没发现这有山洞。真是巧夺天工啊。 林禹又抬头往上,三四米之地,接近清气隔绝的混沌云雾;左侧便是悬空瀑布,伸手可掬…… 洞天福地。 “待会儿,我弄点儿爬山虎、太阳花之类的,种在这地方,吸吸混沌之气。嗯,这地火岩口,正好砌一个灶台。” 走了一遍山洞,没有什么危险,还发现了一应有用之物,却是可喜可贺。 于是,他的阴神一闪,回归了肉身。 现在却需要弄一些工具,只是这些事急不来,不过,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锅碗瓢盆好弄,反正有地火,弄点陶土烧一烧。至于镰刀、锄头、锯子、斧头之类的铁器工具,却要炼铁,不是那么好弄……对了,不是刚刚捡了一个铁疙瘩么,先整一把铁锤,做一做铁匠。” 不必说,接下来他在洞天之中的工作,必然是繁忙而充实的,种树、打铁、砌灶、烧陶、搭建木屋、木制纺织机…… 另一厢房。 佟母找到了佟小婉,却面带忧虑:“小婉,你真的喜欢他么?” 佟小婉红着脸,点点头。 “唉,那样的话,你可能会在感情上受到严重的打击和伤害。我怕你承受不住。” “为什么?阿妈,uu看书 .uuansucm 你要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吗?” “小婉,阿妈并不反对你喜欢他,你喜欢任何人都可以,但是阿妈要提醒你,你现在喜欢上了什么样的人,你以后需要吃什么样的苦头。” “阿妈……” “世人都说我们苗女多情,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苗家女子因为多情而吃了多少苦头。阿妈只是希望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阿妈,你说。” “你见过山里的隐居者吧?我知道你喜欢大山,对隐居山林的人感到亲切、敬佩,你觉得他们与你是同道中人,是不是?” 佟小婉点点头,没有否认。 “如果你想要找夫婿,这样的人却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 “因为你误解了他们。你知道这样的隐士代表什么吗?他们代表的是弃绝,弃绝世间一切,弃绝功名富贵,弃绝七情六欲。他们比负心薄幸之人更加狠心,更加无情。” “阿妈,你是说他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错,他就是这样的人,至少他的志向就是这样的。” “不,阿妈,我不相信。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是一个好人,不是无情无欲狠心的人。” “他是好人,世上没有比他更好更纯粹的人,但他并不是合适的爱人。明白吗?小婉。” “阿妈,你是说他会弃我而去吗?可是,你要知道我不在乎。” 佟母似乎想起了久远之前的往事,长叹一声,“你会在乎的。孩子,你会很在乎。说不在乎,那只是你还没有经历过。” 一十 情染问心 翌日,林禹很早便起来了,走出寺庙厢房来到左近的小山坡上,伸展肢体,活动筋骨。 忙忙碌碌,一夜未眠,他却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 正所谓,神满不思睡。 到了这个境界,阴神已经彻底收敛,稳固于色身之内,其精神能量不再外泄,却继续充实,自然不用浪费时间睡觉了。 当然,这样的境界却不是世间之人所能企及。 这时,有人到庙里烧香祭拜,正好见到了他,笑着招呼:“后生,你莫不是小婉的对象?” “不是,我是佟小婉的朋友,暂时寄住他家,来跟她学医。” “学医?小婉的医术很好,只是要学医,为啥不去城里学校,却来找小婉学呢?呵呵,你这个后生,说话不老实。” “……” 明明自己说的是实在话、心里话,可是人家偏偏觉得自己装蒜,这就没法说话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答话。 吃过早饭之后,佟母留在庙里料理家务,接待来烧香祭祀的山民。 佟小婉则背了药箱,去给村里的山民瞧病。 他便跟随佟小婉去学习学习。 此前他学习过医术,主要便是自身调理,却没有行医治病的经验,正有心深入学习行医之道呢。 已经走上修行之路,却为什么又对医术这么在意呢? 只因医与道相通,又因这门技术很适合修行人在世间行走,更因为他的肉身还需要医术来保障。 道家有五术,医卜星相山。 占卜、观星、相面、风水,神秘渲染太过,却已不太适合世间走动。 唯有医术不同,无论什么时代,都有很大的功用。 肉身生活在世间,哪怕时常健身锻炼,始终是肉体凡胎。对于行者而言,医术是很有实用的肉身保健知识。 并且,学习医术,也可以发挥道缘洞天的种植用途。 他修行有成,心思机敏专注,悟性记忆奇高,山中也有半个月的医学交流,肚子里攒了知识,只是没有实际经验罢了。 现在跟着佟小婉这个有经验的师傅,临床行医,很快便掌握了行医诊病的门道。 期间,遇到不清楚的问题,他便直接发问。 尽管佟小婉比他小了五岁,他却视为老师,一心求教,没有尴尬之处。 只是回来的路上,村里的人都知道了佟家姑娘带回来一个男人,于是二人同行时,便遇到了火辣的调侃打趣。 “小婉啊,你是带徒弟呢,还是带男人呢?什么时候带娃?” “叔,你说什么呢?这是我的朋友,以后你得多多关照他。” “好嘛好嘛,教他给你弄个娃娃出来……” “叔,你再这样乱讲,我去告诉婶子……” 听着这些碎嘴,周围的众人吃吃嬉笑。 佟小婉只是跺了跺脚,懊恼娇嗔,却也不解释,脸上红彤彤,没有不高兴。 都说山里人淳朴,其实嘴碎与城里人开车也差不多,只是更加直白,终究都是人类,自然习性没多大差别。 不过,这时林禹却发现自己待在这里似乎欠妥,哪怕他专注于医术的学习,不在意大家的打趣。 可是佟小婉呢? 这个姑娘分明正陷入情感的迷局。而自己却是没有这个意愿,这样下去,必然给她带去伤害,该怎么办呢? 他自知没有能力掌控自己的情识,这个时候待下去,只怕是害人害己。 要么自己舍弃修行,给人当女婿;要么当机立断,就此离开,免得继续招惹,让人沉沦。 这么一思索,他便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累啊。 “不对,我怎么会感觉心累?” 突然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不对。 “为什么会心累?因为要做选择。 “为什么要做选择?因为我的道心不坚定,志向正在动摇。” “为什么我的道心会动摇?因为我的内心似乎、好像正在被佟小婉的言行所感化……” “我,陷入了情爱考验!” 莫名连问几个为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在经历什么! 此时尚是冰雪尚未融化之际,天气还挺冷,然而内心震动之下,他却感到身体发烫。 “难道说,修行之人真要无欲无情吗?那样岂不是修成了树木、石头?那还有什么用处?!” “不,不对,哪怕七情六欲俱遣,无欲无情,人,终究还是人,有感觉有思想,又怎会变成树木、石头?” “只因我心生情染,方才会有这样的心思,我这是对修行有了怀疑之心!甚至懈怠之心!” 这就是遣情?! 冷汗涔涔,湿透了衣衫,贴在身体上,微微发凉。 若非自己能如实问心,只怕不知自己依然陷入情爱迷局,与佟小婉并无二致,只在深浅不同而已。 但佟小婉是世间人,陷入情爱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她就应该去追求情爱、良缘。 而自己呢,却是正正经经的修行人、求道者,情爱并非本分,更不是什么良缘,而是真真正正的诱惑、考验。 “我和她的追求,根本不同,她走在正确的路上,她正在用她的柔情、爱意去俘获良缘,而我却在拐弯,正在背叛自己的道路。” “修行的艰险,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在于心。” 一个选择,一番纠结,一次心累,一连串的问心,他将自己的内心细微变化,剖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同时,更是明悟遣情之困难,炼心之艰险,稍有不慎,道途从此转弯,南辕北辙,不知所往。 毫无疑问,佟小婉是一个好姑娘,是世间男子不可多得的福缘。 但他此生真正想要的,却不是这份福缘,而是诸天之上、九霄云外的道缘。 情海滔滔,识浪滚滚,欲渡彼岸,又岂是容易? 这自然不是一般的世间人能做到的事情。 事实上,这也不是一般世间人能理解的事情。 世间许多美好、顺理成章的事情,对行者来说,却是一个个考验?! 你让一般的世间之人怎么理解,怎么接受呢? 都说,最大的欲望莫过于求长生。 然而世间之人的欲望,比长生欲望可要大得多,求的是十全十美! 这边想要修道证真、长生不老、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那边又要金玉满堂、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生生不息…… 自古以来,帝王将相,乃至黎庶百姓,莫不在孜孜以求十全十美的人生。 然而,有舍有得,不舍不得,哪里有什么完美之事? 可是,这就是世间的追求,这就是世间的本分。 世间之人本就只能去追求十全十美、幸福美满、福寿绵绵、子孙满堂、无穷匮也! 然而,这就是众生皆苦的缘由: 明明没有十全十美,仍是孜孜以求;明明梦幻空花,仍是至死不休…… 只是,这样的追求,放在修行人身上,立时便不适应。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喃喃自语道。 修道之事莫浪求,需要如实观照,寡欲安神,明心定志,舍却诸般欲乐执着、完美梦想,安住于自己的道路。 “阿哥,你说什么?” 佟小婉似乎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感慨罢了。” 他收拾心情,轻轻的说:“浮生如过客,我已是归人。同行不同道,何意逐芳尘。” 想通此节,他却再也不愿待下去。 “阿妹,打扰一天,跟着你学了行医之道,谢谢你仔细指点,我已经学得差不多。若再打扰,多有不便,就此告辞吧。” “什么,阿哥,你这就要走?”佟小婉顿时急了,“为什么啊?是不是我阿妈……” “与伯母无关。” 他立时摆了摆手,打断佟小婉的话:“不用多想,是我自己要走,我本修行之人,居无定所,不愿久居。” 他连门也不进,便要告辞而去。 佟小婉没想到他这么急切,说走就走,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唉,阿哥,你等等……你,对了,狼皮,我给你拿去……” “不用了……” 他还没有说完,佟小婉已经跑进了寺庙。 他摇了摇头,便要转身离去,却不想迎面怼出一人来,却是佟母。 “你打算现在就走?” “嗯,正要告辞,没来得及跟伯母说一声,既然伯母在这里……” “你难道看不出,小婉,她喜欢你吗?”佟母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恼怒道。 “伯母,以你的智慧,难道看不出我是什么样的人,并非小婉的良配么?”他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便等着,带走你的东西。” “这个却是不用,我……” “既然你不打算留在这里,也就不要留下任何东西,免得留下念想,让她一直记住你。”佟母再次打断他的话,恨声说道。 他恍然点头:“好,我明白了。” 佟母见他说话语气淡淡的,心里更是愤怒:“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情为何物。” 他摇头没有说话。 遣情修行便要抛下情字,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扰,还管情为何物?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并没有将心里的这番话说出来。 佟小婉已经拿着狼皮,跑过回来,气喘吁吁,脸色通红,也不知是奔跑所致,还是其他什么。 他轻叹,正想说点什么。 佟小婉却一把将狼皮塞在他的手上,低头也不出声,也不看他,也没容他说话,迅速转身跑了回去。 他呆立半晌,没有动作。 这时,佟母见他站在那里,终于忍不住,突然抄起了一根笤帚,便往他身上打去! “要留便留,要走便走,惺惺作态干什么!” 他被追打着,只好转身跑去。 真是活该! 没事修什么真、求什么道,好好过日子,娶如花美眷、享世间欲乐幸福,不香吗? 自寻烦恼!自找苦吃! 他骂了自己几句,又给了自己两巴掌,却没有回头,迈着沉重而又坚定的步子,再次走向远方。 …… 修真快乐吗? 不,修真是世间最艰苦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修真需要征服自己,要对自己开战。 …… 离开西邻村,把狼皮卖了,收了两千多块,当做游历的路费。 林禹走得并不快,遇人不避,常常上前交接谈话,去经历各种事情,不断的体会、熟悉自己情绪、情感的起伏变化。 若是连自己的情绪情感如何发生,如何演变,他都看不清楚,又如何掌控呢? 这样的修行,无疑是一场极为细致而艰难的工作。 开始的时候,他常常会产生心累的感觉。 而每次心累,他立刻便警觉起来,提振自己的精神,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让自己的道心沦落,不让自己的修行志向改变。 渐渐的,他的觉察能力越来越强,心中也建立起了红线,只要情识一旦触碰红线,他便会警觉过来,保证心志不被改变! 一路南行,他也不再是流浪汉的打扮,uu看书 .uukanshu 换装成风尘仆仆的背包客、赤脚大夫。 路上遇到了病患,便随缘救治,能帮则帮。 机缘巧合,他救治了一位县城小官,这官儿岁数不大,却是位老派人士,相信传统养生,见识了他的调理方法,便找他做保健医生。 但他没有执照,便建议他去参加养生保健的从业考试,得了正式的执照。随后,他便做了保健医生。 半年后,他便告辞而去,继续四方游历。 后来,到了东北边城开了一家养生保健诊所,磨炼自己的道心。周围的邻居阿姨大婶慢慢熟悉了,大家都觉得他勤恳志诚,开始热情起来。 “林大夫啊,看你的样儿,也是三十好几了吧,这一个人生活,可不容易吧。” 其实,他外貌看上去并不老,反而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但大婶说话往往习惯性采用制造焦虑的话术。 “还好。” “可不能马虎了事啊,要抓紧啊。找对象,还是要趁早啊,再过几年,就不好找了。” 家长里短就是这样,话题常常就转向这样的事情。 他却也不烦不恼,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婶,这事,我会认真,不用操心。” “嘿,你要能认真就好啦,要不婶儿帮你牵个线啊。咱们这里苏家的三女儿,你知道吧?镇上最漂亮的一朵花儿……” “婶,不用操心。” “我跟你说哈……” …… 还有不少漂亮大方的姑娘,见他有自己的生意,做事又踏实,便主动来接触。 一十一 志心笃行 遣情修行是水磨工夫,最是考验耐心,开头的这一年时间,实在极为艰难。 那时,遇到姑娘调侃逗引,他便会想起佟小婉来,因此遣情修来,常常感到心累。 一年之后,他的心灵渐渐澄明,犹如明镜止水,不动不摇,不染尘埃,方才不再感到心累。 这时,姑娘们的调侃逗引,已经完全无法唤起他的情爱。 见他如同木疙瘩,完全不上道,姑娘们渐渐也就没了意思。 周围的人群里,便开始有了许多关于他的流言。 “这林大夫啊,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所以老也不找对象。” “他好像喜欢男人?” “不是,不是,他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身体有毛病,那个不好使……” “嘻嘻,你倒是清楚,你去试过不成?” “呵呵,还用试?老娘这双火眼金睛一照,就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了。” …… 有姑娘被忽视,觉得损了面子,便直接损他:“林大夫,大家都说你不行,是没种的男人?真的吗?” 姑娘认为,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受得了这样近似骂人的侮辱。 然而,他听了这话,没有丝毫不悦之色:“你怎么知道呢?” 问话的姑娘,愣了愣,道:“啊,大家都这么说,不会是真的吧?” 他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真的吧。” 于是,周围的人都不再找他相亲了。 他毫不理会,心无波澜。 只是一边遣情修行,一边打理玉玦洞天。 玉玦洞天已非当初的模样。 地火山洞,地面和墙壁都经过打磨、平整,俨然变成二十多平米的小房间。 山洞虽小,设施却是齐备,石磨、碾子、木制榨油机、木制纺纱机…… 各种各样的厨具、农具、工具,被他一点一点制造出来。 烧陶制器、打铁煅刀、纺纱织布、缝纫成衣、造纸书写、药材炮制…… 他身上穿的朴素棉麻衣服,看起来很不起眼,却是洞天生产,非常不容易。 现在他进入空间,却不用赤身裸体。 他还在瀑布水潭旁边,搭起了一座二层竹楼。 竹楼楼顶正好与那地火山洞平齐,方便起居。 洞天之内,虽然没有现代电器设备,生活还比较简陋,但是,对修行之人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福地。 …… 边陲小城的养身保健医馆,开了半年有余,他便再次离开了。 前往滨海医学院学习。 一年多的时光,他见了不少人,听了不少故事,也见识了束手无策的疾病。 于是,他便琢磨着提高自己的医学水准,学习更多身心健康的相关知识。 更重要的是,医学对身心修行极有益处。 毫无疑问,要更加全面的学习知识,还是必须去大学。 列车卧铺。 返校的学生,返工的职场人,做生意的商人,出行的老人…… 大家彼此闲聊攀谈,话题无非工作、收入、前途、婚姻、经济之类。 他没有加入交谈,随手翻着破旧的医书《脾胃论》,细细的琢磨。 “脾胃论……唉,这位先生,你是中医大夫吗?” 柔和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抬头一看,旁边的卧铺却是坐着一名女子,大约二十四五的年纪,正是女人颜值巅峰时刻。 上身穿着米色高领毛衣,搭配紧身牛仔裤,特别显身材。头发扎成干净利落的马尾,一张鹅蛋脸庞白皙无暇,见之可亲。 “也不算,我是做养生保健的。怎么?你是学医的么?”他听这名女子学医,有了共同话题,顿时便有了聊天的兴致。 “嗯,滨海医学院,在读研究生。” “滨海医学院?真是巧了,我正要去医学院进修学习。” “啊,你也去医学院吗?那可太巧了!” “嗯,我叫林禹。前不久刚刚申请了医学院的旁听资格,现在正准备赶去报名入学。” “我叫韩晓,很高兴认识你。你做养生保健,要转修医学吗?” “养生保健和医学,相辅相成,我想去提升一下,补补课。” “是吗?现在养生保健很流行很吃香,不管年老年少,很多人都关注这方面。” “吃香不吃香,不重要,我当是兴趣,没什么要紧的。” 他的说话谦和,语气淡然,却令韩晓好感大生。 现在的他,身上穿着的朴素棉麻中山装,乃是洞天自产,手艺毕竟有限,看来老气十足。 可是,韩晓偏偏就喜欢这种稳重的感觉。 她学的是现代医学,却觉得传统医学涵养深厚的人挺亲近。 她总能从这样的人身上,感受到一种谦和冲淡的品质。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韩晓的热情,加上深通医学,也让林禹的谈兴大发。 韩晓本硕连读,估计还要攻读博士学位,同时,她还是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正式外科医生。 林禹的记忆和悟性都很高,头脑灵敏,也是有经验的人,一言一语,都有根据,并无虚妄不实之谈。 两人越谈越投机。 韩晓还拿出一个笔记本,时不时写上几笔。 “你还做笔记?”他很惊讶。 “我打算写关于中医外科方面的论文,你所说的一些东西很有启发性,给我带来了很多灵感。我怕忘记了……” 他修行有成,记忆力很好,没有做笔记的习惯。 见她这样认真,他心中不由感慨: 这姑娘年纪轻轻,专注医学,实在难得,却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人生呢,或许是见惯了生老病死,心地便如此纯粹。 “你若是记不起来,可以随时问我。反正以后我在医学院学习,也希望有一些交流。你的经验比我丰富。” “那倒好。真佩服你的记忆力,那些传统经典记得那么熟,理解那么深。以后,少不了麻烦你。” “不用客气。相互学习,相互交流。” 到了滨海北站,两人一起乘坐地铁,前往城郊的滨海医学院。 他办理了入学证明,又搞到一整套的教材。 期间,韩晓的指点,却是让他省了不少事。 他是旁听生,没法申请学校宿舍,便在附近租了简单的公寓。 公寓面积狭小,设施简陋,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的洞天之中,资源齐全,还有清新雅致的小竹楼。 他也不需要花钱,行医几年下来,也有十几万的存款,应付平日的出行支出。 开学后,他便变得十分忙碌。 其他的学生,只听自己专业的课,他却不拘中西,不拘专业,各处旁听学习。 除了听课以外,多数时间都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阅读各种典籍资料。 这样的学习态度,哪怕是最勤奋的学生,也比不上他。 修道,乃是志心笃行之术,岂能不专心?这种专注定心的状态,是修道人的本分。 然而,他这么专心的人,却没有几个人喜欢他,也没几人愿意接近他。 因为,他总是一幅淡淡的表情,没有喜怒哀乐,比世间所谓的禁欲系还禁欲系。 跟他呆一起,过不了几分钟,聊几句,他必然会问医学问题。似乎除了医学,就没有其他可聊的。 太无趣,太无聊。 韩晓多次劝说,要他改一改这个毛病。 “笑一笑,十年少。这都是老掉牙的古训,你这样不笑,没情趣,没人情味,不只会没朋友,还影响健康,知道吗?” “凡事都有利弊,不笑也有不笑的好处。” “但你太极端了啊。是不是面部神经有毛病啊?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关键是我还不能笑。” “为什么?” “你听说过佛家的闭口禅吗?我现在不笑,就类似于佛家修闭口禅。” “啊,你还信这个啊,那你是不笑禅?!那你什么时候才会笑呢?” “我也不知道,但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你不觉得自己很逗吗?还闭口禅不笑禅……” 韩晓忍不住用生活现实需要,怼他:“不说话怎么过生活?不笑怎么交朋友?你这样会没朋友,还没法子与人交流,怎么生活。” 他也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 “你真是要做神仙呢?” “差不多吧。” “你憋着不让自己笑,把日子过得这么认真,有意思吗?唉,难怪每次找你,不是待在教学楼,就是待在图书馆,你是真的要成仙?” 林禹点点头:“是啊,我需要知识,就是为了修行。” “还真的修仙啊。” 韩晓哈哈大笑:“你可真逗!不开玩笑。嗯,你有没有时间?我这两天休假,想出去旅行放松放松。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翻看手里的书本,连头也没有抬起来:“我哪里有时间?学习更重要。我就不去了。祝你旅行愉快!” 显然韩晓在他的心里,还没有几本书的吸引力大。 她又无可奈何,暗叹:真是一个榆木疙瘩! 实际上,他却是很忙。 半年时间,他在洞天里试制常用的西药。 其实,之前他也有尝试,但毕竟知识储备不足,没有成功。 现在却不一样,有了丰富的知识,他真的制备了一些常用药品。 “果然,还是需要学习交流,这样才能提高效率。完全依靠自己摸索,却是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然而,说是需要交流,可也没人与他交流。 遣情修行,逐渐深入,情感已经越发平淡,交朋友极为困难。 没有几个人愿意面对一张冷冷淡淡的脸。 唯有韩晓,对他比较熟悉,又似乎有点儿意思,却能常来找他交流经验。 韩晓的医学知识扎实,又有丰富的现代医学经验,对他的帮助很大。 他心里十分感谢她,便决定找个机会感谢她。 当然,卖身做男朋友,那是不可能的。 “韩晓,你的精神好像不太好?” “嗯,又是工作又是学习,每天忙着连轴转,这是我的常态,没办法……真是羡慕你,日夜学习,丝毫没有疲惫的样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药膳。” “药膳?喝中药?” “不是。就是养生食疗,饮食调理啊。” “这能有什么效果?” 韩晓摇了摇头,以前又不是没试过养生食疗之类的,效果极为有限,还特别麻烦,渐渐的,也就没有坚持下来。 他也不强求,只是说:“不妨试一试。” “好吧,死马当活马医……就当一次你的试验品。” 韩晓最终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于是,他便根据她的身体情况,开了几道药膳,帮助她调理身体。 第二天,韩晓便十分兴奋的跑来了。 “啊,林禹,你的药膳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是洞天里出产的药材,地道、天然、无污染,又有他的诊断。 这么一试,韩晓就被明显的效果惊住了。 “奇怪,奇怪!我以前也用过药膳,u看书ukanshu 怎么没有这样的效果?” “你以前喝药膳,没有对症,都是胡乱吃的。” 他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又教了韩晓一些简便易行的养生导引动作,让她平时做一做,以更好发挥药膳的功效。 一个星期过后,韩晓的亚健康状态,一扫而空,精神气色都大变样。 “林禹,你这一套动作很有效果,我的同事和同学都想学,能不能教教她们?” “那些养生导引的动作都很简单,也没什么奥秘,你可以教他们。” 他点点头,依旧淡淡的说:“但关键还是要经过诊断选择合适的药膳,这样收到良好的效果。” “嗯,我明白。” 韩晓便将养生导引的方法传授出去,又向同学同事推荐林禹的药膳,帮助大家调理身体。 他正觉得学有所成,找不到用武之地,本想要开一家养生保健诊所。 如今见到这样的机会,哪里会拒绝,便顺势做起了药膳生意。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他的药膳便有了不小的名声,来找他调理身体的人,也越来越多。 于是,他干脆便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小门面,挂了一个牌子: 平安养生馆。 专门做饮食药膳、按摩理疗,发扬“治未病”的传统医学理念。 由于效果突出,养生馆便得到了许多都市白领和上班族的青睐,成为了一块宝地。 随着口碑积累,平安养生馆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而作为馆主的他,也有了不小的名气。 一十二 完美饭票 开了平安养生馆,林禹不泡教学楼、图书馆了,则天天泡在店里。 韩晓每次见他,都要损他。 只因欣赏他的专注、能力,终究还是接受他冷淡无情的样子,会不时过来看看他。 而其他的人,无法领受他的冷淡、无趣,是以也不会深入接触、了解他,只觉得他目无余子,过于清高。 开了店,他依然老样子,不见有多热情。 因此,他的生意虽然还可以,名声也有,慕名来店里的人也不少,但平时店里不热闹。 找他开方服用药膳、调理身体的男男女女,来来往往,但也没有能和他成为朋友,只是将他当成是一个人工智能体。 若是说他在修行,只怕有人会说他已入魔道吧。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所要走的路,也知道明确的修行法门和境界次第,更明白自己目前所处的境界。 韩晓有空闲时,就来这里帮帮忙,扯扯淡。 看到他依旧忙忙碌碌,跟在学校里差不多,不住摇头感叹。 “原本我以为你只是爱学习,工作之后不一样。没想到,有了工作,你就爱工作。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材料做的,还是人吗!” 林禹不以为意道:“不是人,是什么?” “木头!” 感觉自己的语气不对,韩晓连忙暗暗平息心中激愤:“你就像是没有反应的木头,冷冰冰的石块,没有感情,没有生活,只有学习、工作,只有忙碌。你的人生实在太无趣,难道就不需要一点别的什么追求吗?” “需要别的什么追求?” “比如爱情啊。” “不需要。爱情消耗身心能量,又容易思虑过度,大惊大喜大悲,损害稳定的身心状态。” “林禹,你不是人,真的。就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你的说法不准确,我是有感情的,只是不会将感情用于情情爱爱而已。” “你有感情?那请你笑一个。” 林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也没有笑。 “你看,笑不出来吧。” “我没必要刻意去笑。” “你没救了,纯粹是一机器,没有情趣,没有生活,没有朋友。” 旁边正好有个来做健康调理的客户小姐姐,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便吃吃的笑了起来。 韩晓听到笑声,指指客户小姐姐:“你看看,人家小姐姐都笑你呢,时代不同了,你可长点心吧,做人活跃点儿,别成仙了。” 客户小姐姐见说到了自己,便搭话道:“我就说这养生馆名声在外,平时来这里的人也不少,可就是不怎么热闹。见了老板,才知道他这冷淡范儿,实在太赶客。今天又听你们这说话,又觉得老板的性格其实挺有趣啦……” “他哪里有趣了?他这个人,没救了。”韩晓有些愤懑。 “其实也没有什么吧,说不定,他这样的男生才是女生的最佳对象呢。你看,他专注学习、认真工作、稳定赚钱,心无杂念,不会出轨,不会玩弄感情。这样的对象,简直就是长期钱包、完美饭票,女生的人生梦想,不可多得……” 客户小姐姐点评着,却是极有根据,没有乱说胡话。 客户小姐姐越是点评,眼睛也就越亮,随后对低头写方子的林禹,嫣然一笑。 “呀,这越说越有道理,说的我自己都动心了,林医生,找女朋友的话,考虑一下我。我不在乎你是机器人……” 这客户小姐姐说的太有道理,韩晓都不禁暗自点头。 是哈。 这小姐姐的话,还真有点道理耶?! 莫非自己就是看到了他这些优点,方才对他这么上心,潜意识就有这样的打算? 这不挖掘内心,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反思,噫,自己竟是这样的人…… 韩晓心里暗自揣测,嘴上却反驳:“他这样的人啊,没情趣,没有感情交流,真要是做了他的女朋友,估计很快就得受不了分手。” “分什么手嘛,只要他养着你就行啊,他不会感情交流,你可以跟别人感情交流嘛……”客户小姐姐继续扯淡。 韩晓听了,也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林禹摇了摇头,唉,世上的人实在太污浊,三观不忍直视。 正说话调侃间,又有人推门进来,“请问,这里是平安养生馆吗?我找林禹,林大夫。” 声音清脆甜美,林禹听来觉得有些耳熟。 他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身材娇小、身穿米黄色连衣裙的姑娘,清秀的鹅蛋脸儿,有几分熟悉的模样。 那姑娘看到林禹,愣了愣,颤声道:“林……阿哥!” “小婉?!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哥!真的是你吗?!” 确知没有认错人,那姑娘立刻奔了过来,紧紧抱住林禹。 林禹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虽然有情感的流动,但这次已经没有欲望浮动。 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掌控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小婉,你怎么来这里了?”他扶着她的肩膀,问道。 “我申请来滨海医学院进修,已经半个多月,偶然听到同学说起平安养生馆林禹,我还以为是同名。忍不住好奇,就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真的是你!”佟小婉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这真巧了。两年不见,你还好吗?小婉。” “我很好。能再见到阿哥,什么都好。”佟小婉连连点头,有些泪目。 “那就好。” 客户小姐姐慨叹:“唉,完了,完美饭票飞咯……” 又转头对一旁的韩晓说:“你不是说,这林医生没爱情么,这不是有个阿妹么?他分明有主。” 韩晓也愣了,这家伙木头脑袋,没朋友,没人爱,敢情都是自己的错觉呢。 听到了这边轻声说话的声音,佟小婉恍然醒悟过来,脸色飞红,没想到自己一时忘情之下,却没有顾忌到店中其他的人。 林禹的六感敏锐,自然听到了这边的言辞,却摇了摇头。 “这是佟小婉,来自大山的精灵,我的医学启蒙老师。” 他简单的介绍,又指着客户小姐姐和韩晓:“这是来馆里保健的客户。这是韩晓,医学院攻读博士,附属医院主治大夫。” “什么启蒙老师?!哪里是启蒙老师,阿哥尽是瞎说。” 佟小婉很不好意思,又转头嫣然笑道:“两位姐姐,你们好,韩姐姐,你这么年轻,竟然是博士!太厉害了!” 客户小姐姐微笑点头,算是回应,没有再说话。 韩晓连忙收拾有些凌乱的心情,笑了起来:“我也是刚刚读博,还只是学生,算不上是正经的博士呢?” “我来进修学习,还要姐姐多指点我。” “你不要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嗯,我们去那边聊吧,免得打扰工作。” “好啊。” 佟小婉看林禹却是在忙,有客人在场不便说话,便点头。 两人便去了茶水间说话。 林禹也不管她们,继续自己的工作。 客户小姐姐轻声笑道:“林医生,你的麻烦来了哦。” “你的麻烦也不小,” 林禹淡淡道:“再熬夜追番,就不只是内分泌失调。每天一包,泡茶饮用,平时少吃辛劳食物,作息规律不熬夜,多运动,嗯,比如瑜伽、慢跑之类的。” “林医生,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 “诚惠,五百八十块。” 客户女生嘻嘻一笑,接过了纸袋,拿出钱包付了钱,便转身离开了。 他并不觉得情缘是麻烦。 以前觉得麻烦,是没有能力把持自己,而现在么。 佟小婉的到来,虽然情有所动,但犹如清风吹过,泛起轻微涟漪,却不会影响他的修行。 他静静观瞧自己的心,不去助长,也不去压制。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这就是世间的缘份。 两年过去,本以为佟小婉已经嫁人,毕竟山乡之中,早婚之事并不少见。 如今看她的表现,显然没有另找对象。 对世间人而言,佟小婉是一个合适的对象,这是美满情缘,花好月圆的美事。 但对他而言,却是艰险的考验,是道心的试金石。 两年前,他因为陷入情识,心累之下,乃至怀疑自己的道路,只觉得修行无情无欲,会修成木头石块……若非警觉,已经陷入情爱缠绵了。 他没有把握自己的情感情识,又不愿放弃自己的道途接受花好月圆,只能一走了之。 而如今他一路修行,变得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呆呆木木,终于无欲无情,但终究没有变成木头石块。 木头石块是没有思维能力的,而他不只有思维能力,还能不被情感情绪欲望干扰,精力充沛,精神专注。 表面看来呆板冷淡,很是糟糕,但修行之道,不能看表面。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错,却不是普通人所能体会的。 他并非没有感情和欲望,只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情感和欲望,更不是没有思想的傻子、呆子,相反,思维很灵敏,内心很稳定。 此时,他不只能够面对欲望考验,还能面对情爱考验,已经能够把握自己的欲望和情感,不必再避而远之。 至于是要继续修行,还是要美满情爱,这还需要考虑么? 他的道心,已是牢不可破。 他正问心思索、明心定志之际,两女已经款款出了茶水室,一派和睦亲近的样子,也不知道交流了什么,看起来很是投契。 “阿哥,我和韩姐姐先回学校,我下午还有课,等有闲暇,我再过来找你。” “去吧,我这里也有事要忙。” “好的。” 女人的友谊,男人永远不懂,就像六月天的天气,变化无常。三言两语之间,佟小婉和韩晓便成了好闺蜜,好的就像亲姐妹。 韩晓也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念想,不再撩拨林禹,只是自自在在的做朋友,恍然变成了一个知心大姐姐。 很明显,她是有心促成佟小婉和林禹的缘份。 “韩晓却是一个有慧根的人,她这是天生的,还是行医见识过许多生死,方才有这样的豁达和自在呢?” “可是,佟小婉同样行医,也见识过生死,为什么做不到情感上的自在呢?” “还有我自己,其实和佟小婉差不离,若非遣情修持,只怕也无法自在于情吧。这世间的人还真有根性的差别吗?” “这么说来,我恐怕还是那种根性比较差的,只能依靠苦修,一步步掌控自己的心,才能发挥出心的真正能力。” “韩晓显然没有坐忘、窒欲、遣情修行,为什么天生便能自觉自制、收摄自己?每个人的心灵本是同样奥妙,但为什么心灵表现出来的能力,却又如此不同呢?” 他渐渐的沉入思维修行。 佟小婉是山乡长大的姑娘,自小成绩优异,后来考上了医学院,本硕连读,却没有读完,便回了大山做了大夫。 表面上是因为没有钱,实际上更多的是热爱大山寂静,不乐都市繁华。同时,也是因为她的个性比较随性。 她的心灵本是纯粹的,但被都市点染,顿时便产生了抗拒,于是选择了离开,甚至连学业也没有完全结束。 韩晓是城镇长大的姑娘,自小成绩也很好,更难得的是养成了好习惯,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目标,学习、工作都很专心。u看书wwuanshu.co 最终,她不仅读完了本硕,还读了博士。 她的性格自在大方,更多是因为她从小便养成了做事的好习惯,目标坚定,哪怕都市繁华,诱惑遍地,更兼情绪欲望常有,却是没有干扰她始终如一的进取之心。 表面上,韩晓是世间人,与他的路子不同。 然而,实际上差别不大。 只因修道乃是志心笃行之术,韩晓虽然不明修行道理,但她天生就有道根,从小养成了好习惯,没有让自己的心灵走偏。 而自己呢,当年情绪欲望满身,贪功冒进,急功近利,心思走偏,几次创业都终究失败,却是不如韩晓远甚。 至于佟小婉,随性而又单纯,在纯粹简单的环境中生活长大,却是没有炼就稳固的道心,虽然心灵纯粹,可一旦进入复杂的环境,便被七情六欲染著,十分难受。 表面上是因为外界环境的复杂,本质上还是内心环境的复杂。 她的心灵无法从自己的杂乱心念环境之中杀出一条路来,更不知道该如何从其中杀出一条路,只能寻找良好的环境来涵养心灵。 就像他当初没有能耐管住自己的心,只能入山修行,只能远行而去。 “这个世上,有人是天生道骨,无师自通,身处纷乱而无扰,于生活烦恼中,自自在在,稳定上进。” “而像我这样的人同样有心,却不会运用,想要解脱自在,非得费尽无穷心力,甚至需要得人指点,得到法宝才能领悟,发挥心的能力。” 人的命运,却是无法言说。 一十三 真心之辨 当天下午,佟小婉上完课,便回了养生馆,帮忙拾掇内外,很是勤快。 林禹也不阻拦,便任由她去做。 “小婉,你来进修需要花钱,来这里上班吧,怎么样?” “当然好了。我刚来那几天去找兼职零工,却是不好找,前几天找了快餐店的兼职,不是很好。能来这里上班,自然要好的多。” “嗯,我这里事情不多,你平时没有课,就过来帮帮忙。” 他没有直接送钱给佟小婉,免得她的心思又复杂起来,干扰本来纯粹的心境。 其实,佟小婉才不会在意这些,只要能够和他待在一起,心里便觉美滋滋的。 他又拿出了一部书来,封面上写着《延命实录》,交给了她。 “来这里上班,可以掌握一些东西。养生馆不只是行医治病,而是调理身体,与行医不尽相同。这书里是我写的一些有关养生保健的东西,你看看。” 佟小婉接过来一翻,却是亲笔书写的手稿,知道这书的重要性,心里更加喜欢。 “阿哥,谢谢你。” 她看了几条,便赞叹:“阿哥,这书里所讲是从‘治未病’的角度,论述养生医学,理、法、方、药,全面透彻,发人深省。写的太好了!” “只是经验之谈,比较实在,说不上好。” “不,阿哥,你就是天生的医者!” “我不是医者,只是机缘凑巧走入医道。” 林禹摇了摇头,认认真真的说:“我只是修行人,我的心不在于医,医术只是我在修行过程中得到的副产品。明白吗?阿妹,你才是真正的医者。” 佟小婉听到“修行”二字,便想到了什么事情,顿时神色变得低落了。 其实,她才是真正的医者,论其心灵之纯粹,其实还要超过韩晓,只是她的纯粹心灵,份属先天,却没有后天的打磨历练。 所以,她还不能掌控自身的情感杂念,易被情绪情感干扰而失念,无法真正发挥自身纯粹心灵的能力。 而今她落入情感漩涡,便更加不由自主了。 “阿哥,你总是说什么修行,我不明白,既然你说要修行,为什么还要待在繁华的都市呢?为什么不回大山去呢?” “我曾经跟你说过,隐士不一定修道,而修道可以是隐居、行脚、做事……也可以像你一样行医,但行医不一定修道,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时我说我不明白,你说我会明白的。” “嗯,那么,现在你明白了吗?” 佟小婉茫然起来,明白什么呢,她不明白,“难道这就是阿哥的理由,不愿回大山,不愿接受感情,却要混迹都市繁华的理由么?” 她的心里全是情爱的思考,根本不愿接受修行的这一套。 她的潜意识只觉得“修行”二字,就是阻碍自己获得幸福的魔鬼,绝对不应该去思考、钻研。 林禹感觉到她心中的情绪执念,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叹了口气。 “修行不可强求,亦不可不求。阿妹,还是再想想吧。不着急。” 佟小婉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是啊,不着急,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终究他会明白我的真心,怜惜我、接受我、爱我的。 …… 接下来的时间,佟小婉每天去医学院上课之余,便来养生馆上班,并学习《延命实录》。 自从她来了养生馆帮忙,林禹反而有了许多闲暇的时间。 不过,这养生馆却是热闹了许多,因为佟小婉性格温柔热情,不像林禹那样冷冷淡淡。 韩晓来找林禹的次数,却少了许多。 显然,这个城市姑娘是个知道进退的人。 以前,身边没有佟小婉,她对林禹特别上心。 如今发现佟小婉的存在,她便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却要避一避嫌疑。 不过,她和佟小婉这个大山里的姑娘,倒是没有隔阂,没有做成情敌对头,却成了极要好的闺蜜朋友。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有意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半年时间便过去了。 佟小婉进修班结业,便要离开了,特地找个地方请了韩晓、林禹,聚餐告别。 包间里,佟小婉喝得有点多,醉里诉衷肠。 “阿哥,你现在城里终于有了事业,心也留在了这里,怕是再也不会回大山了。我怕你会忘了山里的阿妹……” “我不会忘记你。只是,你要明白,以前我就说过,我不会爱上哪个人。我可以对人温柔、关怀,但这些事儿,我是可以完全控制的,包括真心实意,都是能够控制的。这还是不是真心呢?恐怕就说不清。” “阿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佟小婉迷糊,转头对韩晓道:“韩姐姐,你听得懂阿哥的话吗?” 韩晓抓了抓头皮,似懂非懂:“他的意思是说,他想爱就能爱,想关怀就能关怀,想温柔就能温柔,想真心就能真心,他能控制这些,只是这种能够控制的‘真心’,还是不是真心,他就不知道了。” 林禹很是诧异,点了点头,这韩晓果然是天生慧根,随口便能悟解其中道理。 “韩晓,没想到你的理解力这么强,嗯,大概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什么是不是真心。阿哥,我知道我是真心的,这就可以啊。” “唉,傻妹妹,可这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成……还有,林禹,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评价你:说你是好人,那是天大的好人。说你是石头、机器人,你真是石头、机器人,理智的可怕,没有人味。” “我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我只是一个不想再被烦恼所扰乱的人。” “所以,你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爱,但不会去情情爱爱,因为情爱意味着烦恼……呵!无欲无情,不是东西。” 佟小婉愣了,似乎明白了过来,喃喃道:“跟我阿妈说得一样,无欲无情,难怪阿妈当年说不要爱上你,说你是真正的隐居者,是弃绝者……” 随后,她无意识的摇了摇头:“不,阿哥,不是这样的。我见过山里的弃绝者,也有感情,也会娶妻生子……” “我跟他们不一样。”林禹摇头。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你说的修行?” “他们修行毕竟不离世间,我的修行终究脱离世间。”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听着佟小婉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他心中突然生出大恐怖,在那一瞬间他彷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心念堕入无间痛苦时的景象! 那些心中深藏的怨念、委屈、痛苦、恨意、痴念……一时之间,让他看到了心念沦落的可怕情景! 他回过头来,再看到佟小婉泪光盈盈的眼睛,痛苦的神色,心里念头闪过:要不要告诉她,玉玦洞天的事情? 这念头一动,他心中一跳。 这事儿能说吗?他又没办法带她进入洞天,跟她说这事儿,让她徒增妄想、烦恼和痛苦?! 万一她绝望了,闹了起来……结果会怎样? 无法想象。 还是闭嘴吧,这事儿,谁也不告诉,谁也不知道。 他心里有些伤怀,为过去的自己、现在的小婉,也为同样被情绪欲望所困扰乃至行差踏错、失念沦落的人。 他观照遣除杂念,道心回归安定,淡淡道:“不是为什么,这便是我的修行。既然选择了,我就立定脚跟,绝不会为了谁,改变自己的志向,也不会为了谁,放弃自己的道路。” 韩晓摇摇头:“你可真够狠,真够绝……” 自己不狠,也不绝,只是找到了愿意专注一心的道路。 浮云随心诀云:真心者,专注一心者也。窒欲遣情即久,心念渐至真纯,真心显露矣。其时六欲不侵,七情不染,以其至真至纯,故能至刚至柔,至阴至阳,出入无碍,奥妙无穷。 有人认为,修道不狠绝,不疯魔,不冷酷,就不能正果,这是偏见、染见。 修道没有狠绝、疯魔、冷酷之类的要求,修道的最基本要求,是一心一意,是专注,是定心。 一个人若能达成专注一心的状态,便能迈入道途。 至于拥有专注,进入道途之后,是狠绝、疯魔、冷酷、仁善、正直、温柔,便由自己的借口决定。 因为这些秉性,都是可以改变的、调整的,由修道人获得专注道心之后自主选择和决定的,并不是修道人必须具备的品质。 这样的话,他又没有必要跟眼前的女人去解释,即便解释了,她们就能理解?就能接受吗? 他摇头回答:“不是我够狠够绝,是大家对情爱太执着,毕竟一辈又一辈下来,这段情爱编码便深深的刻在人类的思想基因中……” 佟小婉已经听出了他的决绝,端起一杯酒,咕嘟一口闷了,痛苦的抽泣一声,然后身子一软,醉倒了。 情爱是什么? 情爱就是世间的根本,也是社会的根源。如果没有男女情爱这点事,也就没有人类社会。 这是毫无疑问的。 而他的修行,窒欲、遣情,一步一步,正在逆世间之流而行。 他正在脱离此界,融入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空寂混沌的洞天世界,那可能是清净无染的净土,也可能是另一世间。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带着这个姑娘,进入洞天世界,带她一起浪迹诸天,去见识道途风光景致。 可惜,他的修行不够,这一世他没有这个能耐,做不了这样的事情。 韩晓也不反驳,指了指醉了的佟小婉:“你打算怎么安排她?她的执着,你应该是很了解的吧?不闻不问?” 他摇了摇头,不说话。 韩晓有些气恼,骂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说什么修行,说什么能控制情爱,你就是没种,你就是怂货,你就不是男人……” 他安之若素,完全没反应,就好像没有听到这些谩骂。 她的痛苦属于她,我的痛苦属于我,我却不是她解决痛苦的工具。 她只有自己解决痛苦,无法通过别人的行动,来了断自己的痛苦。 想到佟小婉不能自已,无法控制自身的情识心念,他便思索起来。 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到心累。 因他不必选择,更不会放弃自己的道途。 但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放任不管。 他准备给佟小婉一些机缘,且待她自行参悟吧。 至于这个姑娘最终能否走出来,最终掌控自己的身心,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就只有看她自己。 就好像现在他开了养生馆,帮别人调理身心健康。 但他没法帮别人吃饭,也没法帮别人睡觉,更没法帮人锻炼、生活。 他只能告诉别人怎么吃饭、睡觉、锻炼,更加合适、更加有利。 他能做的,u看书.uukansu.om只是应病与药而已。 至于那些人,拎了药膳回去,是否按照他所说的方法去服用? 又是否会接受他的指点,改变自己的恶习,去规律作息、锻炼身体、规范心念? 他的手没有那么长,还真就管不着。 随着他的修行境界逐步提高,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转生他方世界。 他能感觉到,这一天也越来越近了,只是他还没有突破最后一层虚空境界而已。 而此时陷入情绪情感的佟小婉,便如同不讲道理的孩子,需要有人手把手指点。 然而他开言指点明显不合适,只能带来逆反心理。自己的言行,只会给佟小婉带来更多情绪,只要他说起修行,她就立刻摆出来辩论的姿态。实际上,他早就开始帮助佟小婉,只是没有明讲罢了。 那部厚厚的《延命实录》,记述了他几年来修养身心的经验,其中详述健康调理方法,融入了坐忘、窒欲、遣情的内容。 若佟小婉能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不说长命百岁,一生没有病痛折磨,却是能够做到的。 若是她能够领悟其中心灵修养之道,进而能掌控自身情感和欲望,学会用心,则真正发挥心之力,在医术方面获得大成就,如此一生也就不用愁了,也不用担忧此心沦落失念。 可若是她不愿醒觉,他也没有办法。 “或许,这事情还要落在韩晓的身上,她更方便一些。”他心里开始打起了其他的主意,“事实上,带孩子的事情,终究女人更为细心。” 一十四 心中伏藏 佟小婉走了。 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悲悲惨惨、凄凄切切,离开时还是那样的阳光而温暖。 韩晓却说:“林禹,别看她高高兴兴的样子,你就毫无愧疚,她心里说不定有多么难过呢!” “愧疚?” 林禹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愧疚和情爱一样,都是杂念,是没有必要的情绪干扰。所以,我是不会愧疚的。” 韩晓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恨恨道:“你这样的人绝对没朋友,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变故,没有人会帮助你,支持你,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吧?” 林禹摇头。 他有玉玦洞天,还要什么依靠? 就算没有玉玦洞天,他已经修行至此,也不需要什么依靠。 舔狗、失败者、乞丐、流浪汉,他都做过,还在垃圾场生活过,他还需要什么依靠?! 韩晓根本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 用世间的话来说,他已经“没脸没皮”,彻底不要脸。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依靠。 过去的那些悲伤、失败、痛苦的经历,也都变成了修行的养分,充实并强壮了他的心灵,为他开辟出了一条修行之路。 “小婉不要养生馆的股份,你呢?怎么想的?要不要分一杯羹?” “你白给我的好处,我还能不要?我又不傻!” 本来愤愤不平的韩晓,怒气顿消,“对了,还有小婉的那份儿,不能因为她不要,你就不给。” “没问题。放心。” 想着自己反正也是要离开,他便想给这么两位难得的朋友留点儿东西。 于是,提出了入股合伙经营养生馆的建议,也不需要两人出资金,直接白送干股。 只是佟小婉被自己的情绪所感染,却是无法平淡的相处,也不愿接受这份好处。 比较而言,韩晓的秉性就多了自在开朗。 愤怒的时候愤怒,扯淡的时候扯淡,高兴的时候高兴,不爽的时候不爽。 大方不扭捏,也不矫情。 他不做恋人,只做朋友,韩晓就只跟他做朋友。 既不勉强自己,亦不勉强他人。 韩晓这样的脾性,不需要任何修行,天生便是世间自在人,令人羡慕。 佟小婉走后,林禹重新兼职了接待员,平安养生馆迅速恢复冷清,不再那么热闹。 人来人往犹如流水,却是无滞无碍,没有几人会在这里停留更长时间。 “唉,老板,你还是招几个兼职接待吧,免得过于辛苦。”也有人不愿见到他的冷脸,因此建议他招人。 “我亲自接待还不好么,岂非显得更加重视。” “呃,好吧,老板,你能不能笑一笑?实话实说,这么严肃怪吓人的,不利客户的健康。所以……” “小店本小利薄,请兼职接待的成本太高,负担不起,你就体谅将就一下吧。” “老板,你这里名气那么大,还会负担不起?” “名气大吗?名气大,为什么我这店里还这么冷清?” “……” 他转了个语言怪圈,装蒜呢,却让客户腹诽不已,无言以对。 这一天早上,他九点准时打开养生馆的门,坐等生意上门。 没想到,却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是真正的女人,而不是女孩、姑娘。 “果然是你!” 女人见到他,便蓦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欣?!” 他没想到五六年过去,还能再次见到这个女人。 这女人就是他的前女友,田欣。 田欣已非当初苗条体态。 成熟饱满、丰腴动人,原本瓜子脸也是富态有肉,成了鹅蛋脸儿。 上身黑色纱制开襟衫,下身白色凉透长裤,虽非透视装,却也差不离,给人极致媚惑的视觉体验。 手拿小包,脸戴墨镜,耳坠明珠,一头波浪长发飘逸,又添了冷艳干脆的气质。 妩媚之中,透着知性;性感之中,透着干练。 真真是完美熟女,人间难得一见的尤物! 多年之后,再见到这样的她,林禹内心的震动,明显要强于再见佟小婉。 是以,他脱口而出便是当年的昵称。 不是说他现在还爱着这个女人,而是因为当年与之经历过的人生,太过于刻骨铭心。 就在这么一瞬间,他的内心顿生波澜,大量的情绪记忆犹如井喷而出: 爱恋、委屈、怨念、羞愤、跪舔、缠绵、思念、纠结、占有、征服、爽快、愉悦、诱惑、满足、痴缠、沉迷、追悔、遗憾、痛苦…… 何止五味杂陈,简直百味杂陈! 当年人生崩盘大丧失,他失去的,不只是成功、荣耀、亲人,还有刻骨铭心的爱情…… 只是变故太快,连续而来,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将这个女人扫进了记忆深处,埋藏进了心灵深海之中的坟墓里! 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去想起她,是下意识的回避吗?! 以前他不能确定,现在他能够确定了: 是的,他一直都在下意识的回避,不去想当年的她,不去想当年的那段感情。 现在,这些情感记忆被触发,便从深层潜意识中翻了出来。 现代心理学认为,平时我们能够意识到、想起来的记忆,只是意识的表层,是很少的一部分记忆,犹如浮在海面的冰山一角、九牛一毛。 而在意识之外,内心深层的潜意识蕴藏着大量的记忆信息,仿佛淹没在海底的巨大冰山! 佛家经典,亦有藏识之说。 对此,林禹其实早有领会。 浮云随心诀便是藏于潜意识之中,只有修成境界或遇到相应机缘才会被领悟、触发,由潜意识变成意识层面的东西,而被感知。 而他和田欣的情绪情感记忆,就被他藏在了深层潜意识里。 多年修行,让他能够准确觉察意识层面的每个情绪念头,但对深层潜意识之中的心念,他却毫无办法。 只有等待所缘的激发,让潜意识的信息进入意识层面,他才能观照遣情。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心中尚伏藏如此多的情绪记忆以及杂念,未曾如实观照排遣。 他的心里,田欣留下的情感信息,却要比佟小婉所留下的情感信息,还要多的多。 人,有时连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内心还有那么多的隐秘情识。 认识自己,并非易事。 哪怕是修道之人,若是不能如实观照自身自心,也常常会被自己所欺瞒、欺骗,而不能自知。 现在,他已经觉察到了。 这些心中伏藏喷涌而出,却是让他更进一步的掌控自心,使自己的修行得以提高。 或许,田欣此来,便是一个契机吧,一个证悟虚空境界的契机! 只因田欣便是当年让他心甘情愿便送出了玉玦的那个人。 事关心灵,或许不是一个巧合。 那个时候,玉玦还不是道缘,还只是一份情缘、一个定情信物罢了。 当年,要是他与田欣成就了美满的姻缘,那么玉玦便只是玉玦,也就无缘开启洞天…… 没有洞天,没有修行,没有窒欲遣情的磨炼,有的便只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 却说田欣认出了他便是数年前的前男友,本来有些冷冽的神色,听到他脱口而出的昵称,便柔和了一些。 “几年不见,你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性子好像变了许多。你怎么会做起来养生保健?挺有耐心的,这么多年没有露头。” 她摘下了墨镜,只是略微扫过他的脸,没有停留注目,却是左右打量,馆里装修普通、空间狭小,却不是他当年两次创业所追求的气象。 “是啊,你怎么样呢?这么几年过去,看样子却是变化很大。”只是瞬间的功夫,他已经将内心涌出的大量杂念,一扫而空。 “嗯,这么巧遇上,难得的机会,有没有时间找个地方吃个饭?我也想知道你这么些年的情况。”她的话直接又得体,眼神坦然直率。 “好。馆里暂时也没有客人。” …… 两人出门上车,却是没有说话。 车子开了二十几分钟,来到了市区内的酒店。 酒店装饰豪华,自然不比外面的餐馆,琉璃吊灯光彩照人,窗帘的用材布料不需要触摸,仅仅看一眼,便知道多么的丝滑。 然而,对他而言这一切已是久违的事物,他已有五六年没有接触这样的奢华环境。 如今再会,却没有什么感觉了。 田欣点了精美的清淡食物,还有一些精致甜点,边吃边聊。 “这么多年来,你怎么过的,都干什么?”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回了老家后又流浪了两三年,后来学了养生保健,就做了这个生意。” “为什么不来找我?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音讯,你是恨我吗?” “没有,没有。第一次失败,我就是有你帮忙;第二次失败,当时确实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你说什么?不好意思再麻烦我……呵呵。” 田欣冷笑起来,这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你这是现在跟我见外,还是当年就是这么见外的?” “没有见外的意思,当时是真的感到很累,不想再去折腾。” 当年他被连番打击,痛苦失念,确实没有心思去折腾,后来颠痴流浪,再醒过来,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后来我一直等你出现?” “……” 他听到她这话,只觉得女人的心思真的太复杂,难以理解。当初不正是她提出分手,还亲手收拾了他的行李,扔了出来。 见他没有回话,田欣恢复了冷冽的表情:“那个什么平安养生馆关了吧,挣不了什么钱,也没什么前途,你跟我回去吧。” 这是搞什么?给吃软饭吗? 他愣了,自己何德何能,何时有了吃软饭的待遇?! 修道肯定是没有这样的作用的。 那就是田欣旧情未了,想要旧梦重弹,可为什么啊? 完全没有道理啊。 他摇了摇头:“我这个生意不值当什么,就是个人兴趣,我有自己的想法,嗯,你不必这样。” “你想怎么样?我随你去!” 田欣是外刚内柔的性子,她的老爹就是做生意出身的,家庭出身影响,从小商场耳濡目染,行事却要大胆果敢许多。 当年也是看上了他的上进心、野心,又对自己死心塌地,她才接受了他。 后来分了手,几年以来却再也没有遇到这样的人,是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再次见到他,她心里本来还恼恨他,这么些年始终不来找自己。 及至感到他身上的安然、平和、寡淡、疏离,她又感到了将要失去的不爽。 “田欣,我现在就是闲人,做点儿不起眼的小生意,也没有当年的气魄,你要是跟着我,岂不是一个笑话吗?” “你觉得我会是笑话吗?”她的内心此时正敏感。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知道该说啥,陷入情绪的人就像孩子,瞬间不讲道理,没法正常沟通。 “算了,想做就做着吧,跟我上去,我楼上开了房间……”她的脸色微红,眉眼水汪汪的,这会儿傻子都看得出来什么意思。uu看书 wwuksh “不用了。多年不见,难得相遇,我们叙旧就好。” “哟,什么时候变圣人了?当年是哪个纠纠缠缠,黏黏糊糊,像块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那跪舔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现在,你嫌我胖了?老了?还是丑了?还是纯粹要报复我吗!” 她说着说着,蓦然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他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眼前突然有些疯狂的女人。 过了半晌,笑声渐渐停息,神智也恢复过来,田欣方才缓缓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那样的情况下,做的绝情了。” 他摇了摇头:“还是我的问题,做事不稳当,差了点儿缘份。不过,我们现在不都过的好好的吗?不用放在心上。” “呵呵,谢谢你还能说这番话来安慰我,你可真豁达,我现在不想看你说话假惺惺的样儿,你……还是赶快滚吧。” 她背过身去,身子微微发颤,没有再说话。 他伸出手去,想要再说点什么,这时想起了道念真人传法时所说的话语。 “此遇非是欲界所生,当珍之重之,切莫辜负一世,再堕轮回,好之为之。” 终究,他还是收回了手,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往门外走去。 “林禹,记住,你还欠我的,我会来找你的……” 听到背后传来女子的话语,他没有转头,只是点了点头,径直走了。 他静观自心,心念澄澈,并无大波动,诸般杂念记忆一时俱空。 然而,他依然未见虚空境界。还有啥不空? 一十五 无住真心 本来以为田欣不会这么快找自己,没想到第二天,她便再次找上门来。 已经没有了昨天情绪大作的样子,她完全变成了商业女大亨,仿佛昨天的不愉快完全没有发生过。 见到韩晓在场,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反而大方的指了指:“你就是因为她,所以拒绝我么?” “不是,她是我的合伙人。” “噢,那现在我也要加盟入股,做你的合伙人,你不会拒绝我吧?” “不会,你要是看的上这点儿小生意,欢迎之至。”他摇了摇头。 “好,就这么说定了。” 田欣转身便从随身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沓文件,“我准备注资一亿元,在滨海各区建立平安养生馆分馆,这是我昨天晚上拟定的商业计划书,你,嗯,你们都看看。” “等等,你说什么?注资?开设分馆?” “是啊,既然要做生意,就要认认真真的做,大力投入才能出成果。” “我根本没有想做这么大,也没有必要投入这么多……”他摇了摇头。 “林禹,你早就应该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不会允许你的事业像条咸鱼,趴在那里,不响不动!” “……” 韩晓从田欣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便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个气场强大的女子是什么来历。 此时听到这女子说林禹搞事业是一条咸鱼,顿时就觉得不对了。 他哪里是什么咸鱼啊?! 在医学院旁听学习,每天就是只有学习! 开了这家养生馆后,每天就只有养生馆的工作! 天底下有这样的咸鱼吗? “呃,这位霸气的美女姐姐,不对哦,我可以证明,他可不是咸鱼……你是他的姐姐吗,还是……” “女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以后还会是他的内人、妈、管家,他归我管,现在以后都归我管。林禹,你欠我的,我要你还我……” 田欣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韩晓的猜测。 韩晓却被一番猛料,整的顿时懵了。 啊咧!什么情况?这家伙还有这么厉害的女友?! 那,那佟小婉又算是怎么回事?小婉又该咋办? 谁说这家伙木头石块,没情趣没生活?这分明装蒜神人呐! 林禹听了田欣的话,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何苦如此呢?你这样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除非你想伤害我,否则没人能伤害我。” “……算了,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他十分干脆的放手,本来就欠着她的情分,既然她要去做,便让她去做好了。 田欣接过平安养生馆的事情,立马小事变大事,进入了正规化的公司运营。 药膳配方注册专利,招聘培训新员工,选址装修开分店,广告运营推广,在大批资金注入的情况下,新组建的平安养生公司如同充气的气球,迅速膨胀起来…… 田欣却也大气,并没有将韩晓、佟小婉排除在外,依然保留了二女入股合伙的董事地位,只是股份被稀释到个位数,但在公司资产大幅度膨胀的情况下,哪怕是极少的股份也代表了不小的市值。 韩晓得了股份,挂了董事的名儿,有时还请假去帮忙,跟着田欣跑来跑去,两个多月时间里,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女强人。 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回来后,就不时感叹,同为女人,自愧不如。 “你的田欣真的很厉害,又聪明又漂亮,身材又好,还有能耐,给你吃软饭,我要是男人,肯定把她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 他摇了摇头,“我要是不把她当成宝贝,我还会待在这里?” “呃,既然如此,你还摇什么头啊,还要弄那劳什子的修行?你傻啊。” “我是不会放弃修行的。” “我……无语。算了,田欣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还有小婉,这都是世上难得的好女人,怎么会遇到你这么一号大沙雕?老天爷睡迷糊了吧,求睁睁眼。” “这是老天爷给我的考验。” “你……别人对你好,你还说是考验?这像人话吗?” 听了他的话,韩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想到了自己,其实心里也是喜欢这家伙的,若是不然,自己也不会时不时跑过来看他,跟他那么多废话。 自己也是一把贱骨头,只是自己的表现没有佟小婉、田欣那样出格而已。 她们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爱,嗯,或者说,她们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真心?! 诶,真心?对了,就是真心! 她突然想起那天佟小婉送别宴上,与林禹的一番真心之辩:林禹说他能控制情爱,想真心就能真心,那还是不是“真心”? 那自己现在不就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爱,这还算是真心吗? 想到这个问题,韩晓顿时没了恼怒。 这个深奥的哲学问题,一时之间,便如同一根骨头横梗在咽喉,吞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让她困扰不已。 我是真心的吗? “林禹,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就是之前你说过的那个真心,你认为的真心是什么?” “你终于想起问这个问题吗?” “你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他点了点头:“没错,你是一个有慧根的人,从小便养成好习惯,行事专注,善于思考,若是没有大变故,此生必然芝麻开花节节高。” “你改行算命了?” “算命?不,命运算不出来,也无法算准,但一个人拥有好的品质,养成好的习惯,对自我身心的掌控增强,一定程度便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让自身命运具备相当的稳定性,如此,便可以避免无常的袭扰。”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是的,掌控自我身心的程度越深,才能真正确定自己的真心。否则……” “否则,七情六欲左右身心,心念杂乱纷飞,以为自己做主,其实不过是七情六欲的妄念作祟?” “你果然是觉性悟性不凡,就是这样。” “难怪你说自己想要真心就能真心,原来是这个意思。” “嗯,真心妄心,本来一体,并不是两颗心,而是同一颗心,只是因为七情六欲掩盖心灵本来真体,使人在七情六欲的牵引下妄作妄想,就有了真心妄心的区别。没有了真心观照,妄心起用,导致人生命运脱离了掌控,身心沦落于情欲苦海,不得解脱。”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修行吗?” “是的。” “我终于理解你了。哈哈哈,林禹,你这个家伙,难怪你将田欣当成宝贝,又说她是你的人生考验,原来如此。” “是的。我不想田欣沉沦情感漩涡,也不想佟小婉沉沦情感漩涡。她们都很可贵,只是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又不愿自觉去掌控自身情感欲望,因此任由情感欲望发展而不去收制,不仅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然而你又不能陷身其中,与她们一起沉沦。只能伸手去拉她们,她们又不愿意被你拉出来。她们只想你跳下去,跟她们一起在漩涡里翻滚……” “是的。但不是她们想我跳下去一起沉沦,而是七情六欲操纵她们的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或许需要你来帮忙。我现在跟她们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她们总觉得我就是不爱她们,她们觉得修行就是借口。可对她们,我也不能撒手不管。” “好吧。我帮你,我也想帮小婉和田欣,她们都是那么好的女人。” “谢谢。”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把我当成宝贝?”韩晓脸色飞红。 “当然,难值难遇,不可多得。” 韩晓有些羞涩,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现在可不是古代,别想着这样的美事。” “我没有想美事,我要是想美事,编点合籍双修的瞎话,肯定就把你们的身心都骗了去。我只是觉得你们都很好,不应该受情感欲望戕害,况且,你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个道友,足见珍贵。” “呵呵,你要是真想美事,那么干的话,我想田欣、小婉都会心甘情愿被你骗,她们还巴不得呢,这会儿肯定也不会这么苦,心里别提多么美滋滋。”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们只会更加痛苦难过。” “会吗?” “会的。我不需要假设和推测,如果她们不能掌控自身的情和欲,又再被人骗却身心,你自己去看世间的景象,就能知道她们往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明白了。” 她身具慧根,不需要参照外界尘相,只是设想了一下自己的命运,便了解了其中的苦痛折磨,真的很有可能失念沉沦,万劫不复。 她已经知道了林禹的心意,也明白了他的无欲无情之道,根本就是真心有情之道,只是并非欲界世间能够理解和接受的,只能被人认作无欲无情。 之前,她便多次指责他的无欲无情,认为没有情趣、没有生活。 而如今,听完林禹所讲的修行,便如同指明了一条道路,她的心性立即澄明,接受了相应的修行知见。 修行?貌似真的挺有趣的,且试一试吧。 道友吗?看在田欣、小婉眼光这么好的份上,也看在这家伙可怜兮兮的份上,便当一当这个道友吧。 “下午应该没什么事情,我出去转转。” 听到韩晓愿意帮助,又理解了自己,他心里长久以来的沉甸甸,这会儿终于松快了一些,便交代了一声,想要出去散散步。 韩晓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有我守着就行了,再说有田欣的手段,反正这里也不会有几个人来了。” 可不么? 自从田欣接下养生馆的摊子,在滨海各地区建立了分馆,招进来了许多的保健医生,分流了药膳养生的人群,这原本的起源之地,却是没有什么人来了。 毕竟这里的装修普通、空间狭小,而且接待人员一张冷脸,不受欢迎,于是他平日里变得没什么事儿,反而真的成了咸鱼。 林禹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思维,出了养生馆,信步来到大街上逛了起来。 养生馆原址便在滨海医学院附近,终究属于城郊之地,不比市区的商业繁华,不过,却也因此多了世间烟火气息。 之前他的心思都在修行和养生馆的工作上,却也没有怎么在意。现在空闲松懈下来,却是感受到了几分世俗之意。 “难怪韩晓说我没有情趣、没有人味,从来医学院旁听学习,到养生馆建立,已经过去两年多时间,我却也没有好好的看看这周围的环境。” 只是可惜这等人间暖意,也只有闲适有暇的人才能体会。 至于陷入挣扎的人们,匆匆来去的过客,专注一心的行者,却是少有心情去领略吧。 “看来这世味人情,终究与我道不合。人们所需要的暖意,即便我时常微笑,怕也制造不出来吧。” 沿着道路走去,却是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继续往前是车流不息的大路,往旁边拐过去,却是一条小街巷。 他没有往前跟随车流,而是拐进了小街巷,却见左近立了一块告示牌,上面用粉笔写着一行字: 近日有兰台禅寺住持知行大师,莅临本馆公开传授禅修冥想之道,欢迎各位学员报名参加。 他抬头一看,却是一家装修雅致的瑜伽养生馆,uu看书ww.uuans.om上面写着:心灵之语。 这个瑜伽馆,进进出出,却有不少人,比平安养生馆还热闹一些。 “没想到,这都市繁华之地,也有僧人来传授静坐禅观之道,我还以为这世间之人不在意修行呢,看来我是孤陋寡闻了。” 不过,修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样的传授估计也就是入门指点,并不涉及深入的次第境界,因此,他并不十分在意。 他没有进去观瞧,继续往前游街闲逛。 整整一下午,走遍了医学院的街巷,心情却是舒畅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了韩晓这样的道友,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有人分担吧。 更主要的是因为韩晓接受了自己的指点,迈上了修行之路,说明自己也可以这么帮助田欣、佟小婉。 之前,他就试图教授佟小婉解脱情绪情感困扰,然而被她拒绝,这让他不太愿意去提修行之事,更不用说教人修行。 他觉得,世间人或许真的不需要修行,修行对他们而言或许是种干扰。 但他又始终想不到其他的方法来帮助佟小婉,后来田欣也来了,他的内心便有了更多的负担,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甚至,有几次,他便想要一走了之,撒手不管,但他终究没有这样。 直到韩晓理解和接受了修行,再看到城市一角的瑜伽馆也有人传授修行,这说明世间人对修行还是有需要、有认识的。 这一切,都让他看到了希望。 又有韩晓的理解,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帮助田佟二人。 一十六 对境无染 夜幕降临,林禹回到养生馆,馆门早已关闭,却见田欣的车子停在门口。 这些时日,田欣一直都在忙碌公司的事情,但时常还会来看看他,跟他讲起公司的事情,也不管他是否乐意听。 进了养生馆关上门,他收起了钥匙,也没有打开客厅的灯,迎着从起居室透来的灯光,往里面走去。 进了起居室,便看到了田欣。 此时她穿着真丝睡衣,正坐在台灯前面,翻阅文件资料,显得有些憔悴。 女强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更何况是习惯凡事亲力亲为的女强人呢? 他摇了摇头:“你这是何苦?” 听到声音,田欣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回来了。” 招呼之后,她低头继续翻阅手里的文件,默然半晌,又道:“我就想看看,你有多狠心、多绝情?” “我若是绝情,早就走了,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走?” “田欣,真要说起来,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能接纳我?” “什么是接纳呢?”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平安养生馆全盘交给你打理,我的生活也由你介入,由你来管理,我将你当成亲人,这还不是接纳吗?” “我不要做亲人,我要做爱人。爱人,你明白吗!我要你!” “现在不行。” “以后就行?那什么时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 田欣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就等他回话。 他叹了口气:“要很久很久,久到你可能根本等不到那么一天……” “韩晓说,你迷上了修行,无欲无情,是不是?” “没错。”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不能接受男欢女爱?” “是的。” “我不相信。” 她站起身来,身上的真丝睡衣如同蝉蜕,滑落于地。 于是,曾经令他痴迷不已、梦寐以求的玉体,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呈现眼前,如今看来显然还要更加的丰腴动人。 然而,他的眼神清澈如水,视若无睹,没有丝毫的情爱欲念。 “田欣,不要再做这些,你做的越多,付出越多,挫败感越多,对自己伤害也越大。” 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内心都有个承受限度,当你以为自己内心够强,只是因为你还撑得住,没有达到承受极限而已。 可是,此刻他淡然的神情,说教的口吻,却深深的激怒了田欣。 “你就是不负责任!七年了无音讯,现在冒出来跟我玩这么一出?” “你这么清高,还关心我伤害大不大!” “别高高在上,装模作样!你假惺惺的样子,让我恶心!” “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滚!” 就这样光着身子站着,田欣怒火瞬间爆发,激动的大骂起来。 他却没有丝毫激动的样子,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和,毫无波澜。 “我没有清高,没有高高在上,我懂一点修行和养生之道,因为修行和养生是我亲身经历、实打实趟过来,其他的事情就不太在行了。所以我没有要教训你。我告诉你这些,是我经历的东西,我想跟你分享我的体会和领悟,让你更加了解现在的我。田欣,你一直都比我强,在很多方面,你都比我强,你知道吗?”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将睡衣捡了起来,披在她的身上。 “以前我是装模作样的人,也是会高高在上的人,可现在我不是,这就是修行的结果。以前的我,会用甜言蜜语之类的假话来哄骗你,现在的我跟你说的是真话,这就是修行的结果。你要认清自己的心,你喜欢的,或许只是以前的我,并不是现在的我。” 他的语气淡然,但言辞深切。 田欣狂怒的表情渐渐瓦解,却变成了哀伤:“不,我喜欢的就是你,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我都要……” 她摇着头,不愿接受他那样的说法。 ……是的,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喜欢,可是,你却忍心让我失望。 这一刻,她感到无比的伤心。 “原来是真的,原来是真的。你修行,无欲无情,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当年落井下石伤了你的心?” “不是,机缘巧合而已。而且,我现在很好,我以前总是毛毛躁躁的,你看我现在心态平和的多。你不要总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更不要将修行当成坏事。”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等了你七年,现在却感到正在失去你,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 他摇了摇头,uu看书 .uukasu 终于走上前去,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 她回过身去,紧紧的搂住了他,“林禹,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为当年的事情感到后悔……” “这段时间,我不断发展你我的共同事业,想要弥补过去给你造成的伤害,林禹,我想你看到我的努力,我想你原谅我,可是……” “可是韩晓告诉我,你修行,无欲无情,我才发现我怎么努力都没用……” “我该怎么办?” 她的话语越来越无助,突然瞬间崩溃,哭了起来。 此时的她,哪里还像风风火火、霸气干练的女强人,分明像个孩子,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泪珠零落如雨,冷冽明艳的脸上,尽是凄楚彷徨之色。 或许是连日操劳、忙碌久了,或许是大怒大悲、哭泣伤神,她就这样搂着他,睡着了。 突然情绪爆发过后,她是真的累了。 他静静的搂着她,直待她睡熟后,方才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看着田欣疲惫安睡的样子,如同孩子般纯真,他的心里只觉一片空明,心里生出一种慈悯的情怀。 就在此时,空灵境界如同看不见的气泡,充气到了极限,啪的一声,破碎了! 他只觉得心中一空,始终不破的境界壁垒,终于突破了! 他的整个人霎时之间,便从房子里消失,恍若一阵清风,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了玉玦显形,就这样,他完全融入了玉玦洞天。 虚空境界成了! 一十七 华枝春满 差不多四年时间,都处于色身境界,他一直都期待自己能够进入虚空境界。 混沌迷昧不是我,窒欲遣情求真我。 对境无染见空我,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时之间,制住遣除的七情六欲,全部打碎,再次重塑,今日全部回到了心里。 财色名食睡与爱,喜怒忧思悲恐惊, 往日人生尤似梦,今日归来做主人。 他本以为自己修成虚空境界,七情六欲俱复,会有惊喜的感受,起码会开怀一笑。然而这一刻终于到来,他只觉得没什么特别。 相反,因为刚刚经历过了田欣的事情,面对了田欣奔溃的瞬间,他的心里有了慈悯。 “爱我的人还在受苦,我却无法帮助她,有什么可喜?又有什么可乐?” “我虽然得以解脱,可以舍身而去,但终究不关喜乐。世间已无牵绊,唯有一点慈悯,只盼随缘而渡。只是不知能否帮助田欣、佟小婉。”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蓦然闪现一段浮云随心诀。 对境无染,清净生心; 慈悯一念,虚空造境; 七情仙子,缘遇道果; 六欲魔女,点染洞天。 “什么仙子魔女?乱七八糟的……不对,这感觉不对!” 这次,虚空境界初成,进入玉玦洞天,却与往日不同。 以前的玉玦洞天,虽然也是生机盎然,与外界的感受差不了多少,只是空气清新一些,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现在处于洞天之中,他分明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嗯,是更鲜活的感觉。 或者说,现在玉玦洞天的灵气,可能有了质的不同。 洞天空间,却是又增加了一亩,达到了三亩的空间,却不是造成这种质变的缘由。 他立刻查看了四周,没有发现什么。 又登上竹楼楼顶,四下望去,才发现了端倪。 只见茂密的树木丛林之中,突然生长出了十三株异变的花草。 这些花草,本是草本植物,栽培于树木丛林之间,根本看不见它们的身影。 若是不走近去观瞧,它们只会被淹没于林海之中。 然而,却有这十三株花草,变成了树木,如今竟然比树木生长的还高大! 它们本该淹没于林海,如今却卓然而立,超乎林海之上! 它们分别是:芍药、睡莲、鸢尾、玉簪、文竹、水仙、萱草、三色堇、秋海棠、美人蕉、半枝莲、晚香玉、满天星。 虽然只是十三株花草异变,貌似不多,但却已经令扩展为三亩的洞天空间变得春意盎然,生机宛然不同了。 只不过,十三株异变花草,只有三株开花结果。 芍药、玉簪、美人蕉。 他走了过去,仔细观看三株花树之上,那各自结出的唯一果实。 三枚果实,样貌差不离,只是上面纹路,各有不同,似乎是鸟篆符文。 他伸出手去,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却发现几枚果实给人的感受也大为不同。 玉簪果实,给人的感受是宽和恬静。 芍药果实,给人的感受是恋恋不舍。 美人蕉果实,给人的感受是火热、情怀、冲动,最后转变为激情。 “这是……道果?可以与人结缘,度人进入玉玦洞天的道果?啊,七情仙子、六欲魔女?原来这么回事!” 他顿时心里喜悦了起来。 他又分别感受了一下十三棵花树,发现所谓七情六欲,却已经不是欲界的七情六欲。 玉簪,是宽和恬静之情。 芍药,是恋恋不舍之情。 睡莲,是纯真圣洁之情。 鸢尾,是光明自由之情。 文竹,是寂静风雅之情。 水仙,是温柔滋润之情。 萱草,是豁达无忧之情。 美人蕉,是火热、情怀、冲动,转化为激情之欲。 秋海棠,是苦恋、相思、肠断,转化为专情之欲。 三色堇,是思念、忧愁、束缚,转化为克制之欲。 半枝莲,是沉郁、沉闷、沉默,转化为隐忍之欲。 晚香玉,是性感、神秘、刺激,转化为冒险之欲。 满天星,是多愁、多忧、多恨,转化为大爱之欲。 原本欲界的烦恼七情六欲,经过次第修行,窒欲遣情磨炼,终究得以转化,便能成就不同的结缘道果,可以度众。 “烦恼即菩提,菩提即烦恼。果然如此。究竟心,明了意,坐忘炼心,转烦恼为菩提,炼化七情并六欲,得天人道果,这便是了。” “道念师傅说过,此玉非是欲爱所生,这些道果也非欲爱所生,都是清净道果,如此一来,却有办法帮助田欣、韩晓、佟小婉了。” 他由衷感到高兴,终于不负多年的修行,能够有所应用。 只是,奇怪,为什么都是花花草草呢? 还有,怎么这个洞天好像专门用来收集美女? “一边要求我清净修行,远离男欢女爱,一边又收集天仙魔女,进入洞天?难道这是对我的考验?” 他有些理解不了,u看书.uukanshu 突然想起两个梦,一个浮云寺传法,一个浮云观离别。 “道念师傅肯定知道,还有离别梦中,那个麻衣青年估计也知道。” “还有那个麻衣青年似乎输了什么,又说得到了缘份不后悔,貌似真的跟情爱欲望有关呢。” “而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这道念师傅和麻衣青年,显然有分歧,最终麻衣青年失败了。” “看来道念师傅才是对的,而现在我修行的法门正是道念师傅传授,乃是浮云随心诀,清净修行法门,自然坚定走好这条路。” “不错,不错。道念师傅传法时特地嘱咐过,此玉,非是欲界所生,当珍之重之,切莫辜负一世,再堕轮回,要我好之为之。” “能够有缘度化天仙魔女,自然不错,我却要立定脚跟,清净修行浮云随心,不能陷于缘份,尤其不可堕入情爱欲望,以免境界不保。” 修成结缘道果,虽是大好事,但要是忘记了自己的道心,那么好事也可能变成坏事。 就好像是七情六欲,能够把握好,以离染的清净心一一炼化,则能转七情六欲的烦恼,变为洞天的清净道果。 相反,若是不能把握七情六欲,无法拥有离染的清净心,则道果也会沦落,重新化作世间烦恼。 他摘下了三枚道果,化作三枚铜钱大小的玉符。 “和静之符比较适合韩晓,不舍之符应该适合佟小婉,激情之符却是适合田欣……到时还是要看看她们的志向、秉性,让她们自己挑选。” 一十八 我命由我 一觉睡醒,田欣只觉是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睁开眼睛一看,便见林禹坐在身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自己。 “你一夜没睡?” “嗯,修行习惯,长夜不睡,没关系。” “你真的,要去修行,不能跟我在一起?”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我是说,你真的不能和我有那个事情?” “嗯,我的修行是清净的,不宜沾惹男女之事。” “你还爱我吗?” “为什么不爱呢?只是我对你的爱,没有掺杂欲望。你愿意跟我修行吗?” “我愿意。” 他拿出了三枚玉符,“这是道缘玉符,你挑一枚,随身携带,若是你有心修道,坐忘有成,到时,无论我去了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这么神奇?” 她有些惊疑不敢相信,不过关注点很快便转移,“三枚?你还准备送给谁?韩晓?佟小婉?” “你不要吃醋,我这不是交女朋友,这是传道授徒,遴选道友。” “好吧。” 田欣伸手感觉了一下,果然挑中了激情之符,“我还要去上班,等晚上回来,你再教我。” “好。记得保管好,千万不要弄丢了。” “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弄丢过。”她找了一根绳子,玉符也有孔,穿了起来当成项链,挂在脖子上。 她又照了照镜子:“挺漂亮的。我想起了你当年送我的那块玉,那玉还在吗?” “嗯,在我的心里。” “对不起。” “没关系。” 经过昨晚的一番交心,今晨又见林禹已经不再是冷淡模样,却有了脉脉温情,田欣内心终于安定下来,收拾了一下,便开车高高兴兴上班去了。 林禹打开了养生馆的门,继续越发清淡的生意。却不料,韩晓今天又来养生馆。 “你今天不去医院上班,怎么还有空来这里?” “我请假了。” “又请假?我看,你很快就要被医院除名。” “本来不想请假,但是昨天晚上,我看了一出好戏,嘿嘿,你可真厉害!禽兽不如!” “你怎么看到了?” “我回来拿东西,顺便还想请教,修行有什么秘籍?谁想到就不小心看到了,啧啧,坐怀不乱,以前我以为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佩服佩服!” “修完窒欲,基本就能达成坐怀不乱,至于我和田欣这样的情况,则需要深入修习遣情,才能做到。” “为什么?” “那不只是涉及欲望,还涉及情爱,若是不能掌控情爱,即便窒欲修成,也于事无补。” “这就是修行?我还以为修行就是打打坐,念念经呢。” “打坐念经也行,但想要更进一步,光靠打坐念经可不行。嗯,这样吧,我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就算修行入门指导,见识见识。” “好啊。” 她刚刚接受修行的知见,还有许多好奇,听说要去见识一番,自然很有兴趣。 林禹带着韩晓出了养生馆,往心灵之语瑜伽馆去了。 “瑜伽馆,这里面也有修行?” “应该有吧,看告示牌,近日有大德来传授禅观冥想。” “哦,这就是入门。” “不错。” 他想到当年自己坐忘观空、打开洞天的景象,有些唏嘘。 果然,瑜伽馆里的那位知行禅师所讲禅观冥想,与坐忘法门如出一辙,差别甚微。 韩晓是个有慧根的,听了一会儿,便得了要领。 “这也没什么嘛。” “本来就没什么,但心念不纯,就是做不到。” “嗯,这我相信。” 这时,知行禅师在上面说话了:“诸位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力解答。” 韩晓举手。 “这位女施主,你有什么问题?” “有一个人,自称修行,见美色而不动心,抱着女人的裸体却不起反应,如同古代的柳下惠,这正常吗?” 听讲的学员们登时大笑。 知行大师也笑了:“此乃枯木禅,已入歧途。” “枯木禅?歧途?”韩晓眼睛一亮,看了一眼身旁默然的林禹。 知行禅师点头:“不错,修此枯木禅,失去活力,并非正道。” 韩晓微笑的看了林禹一眼,似在说,瞧,你修错了。 他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枯木禅的故事,乃是禅宗公案,源于禅宗灯录《五灯会元》,大概是讲: 过去有位行者深山行脚,向山中人家借宿,这山中人家的老太婆向来乐善好施,听说这是行者,便腾出了房间让他休息。 半夜,她又让十八岁的美貌孙女去服侍行者。却说美貌孙女抱住行者,行者却毫无反应。 第二天,老太婆问行者:昨晚感觉如何? 行者答道: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意。 老太婆骂道:什么鬼修行,如同木块石头!拿起扫把就打行者。 知行禅师讲完故事,点评:“老太太骂行者,只因行者愚痴无明,能死而不能活,没有妙用。” 林禹点头又摇头,没有说话。 修行这么几年,他翻看过佛经道典,也看到过这个故事,若是他尚未入门,没有修行体认,自然人云亦云。但如今他修行已成,便有自己的看法。 当年他被佟母用笤帚追打,还不如这位行者呢,至少这位行者可以决断欲流,而他那时唯恐道心失守,只能避而远之。 若论真心妙用,只怕这位行者的功夫才实在呢。试问,这世间之人,又有几个能达成那等境界? 知行禅师见他点头又摇头:“不知这位施主有何高见?” 他淡然道:“大师,你所说没错。不过你并非老太婆,亦非二八少女,而那位行者更非枯木顽石。你可知这段公案后续?” “哦,这却是不知,施主还请赐教?” 禅师从未听闻这则公案还有后续,莫不是另有藏本? 却听林禹轻轻笑道:“当时,那行者挨了老太婆的扫帚,uu看书 ww.ukshu不恼不怒,摇头笑了起来,说了一句: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禅师呆了半晌,方道:“施主切莫乱说。” “我又岂是乱说?我能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意,亦能三十六宫皆是春。想要妙用,便妙用,若不想妙用,又能奈我何?即便二八少女,美色当前,亦不能动摇我身,迷乱我心,如此境界,又岂能说是枯木顽石?” 说出这番话后,他又微笑随口做偈: “莫要小看枯木禅,休言出世是愚顽。 入世遣情有妙用,窒欲解脱亦不凡。 功夫不到莫空谈,修行不是口头禅。 解悟虽好需证悟,说法容易修法难。” 下面的听众学员,见这人叽里呱啦说一堆,还好像吟诗作对,都觉得这人真的好会装波依,窃窃私语。 知行禅师却愣了半晌,方才醒悟过来:“原来乃是行者,贫僧肉眼凡胎,不识当面真修,惭愧惭愧。” 林禹却不是卖弄,将看法说出来,只是印证自身领悟。 “修行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不过是自知之明,什么境界做什么事情。若不足以大机大用,妙用真心,便不会强求领悟。” “施主深具慧根,修为精湛,所见非凡,难得难得。” “我是乱说的,大师不必介怀。” “是贫僧着相了。” “今日能与大师论法,明我前途,坚我道心,多谢。” “不敢,不敢。” 他谢过知行禅师,也不招呼韩晓,转身离开了心灵之语瑜伽馆。 一十九 无常迅速 “唉,林禹,干嘛跑啊,我觉得你说得挺好的,都把大和尚说服了。” “不是我说服了大和尚,是大和尚本来真修,他听懂了我说的东西。他若不是真修,不懂我所说的东西,又哪里有什么说服?” “哦,这就是话要向明白人讲。” “是。” “刚才大和尚为什么说枯木禅是歧途,而你显然不同意,但为什么最终大和尚又认同了你的话呢?” “大和尚讲的是本来,我讲的是次第。没有讲清次第,只说本来如此,却因根性不同,而生真知妄见的差别。” “怎么说?” “枯木行者听了顿悟,于是世间磨炼清净心,而不必局限于世外。但普通人听了,则容易走入妄见,认为无所谓修行,女色来了就要反应,来一发都是正常,于是这个枯木禅的故事就会变成普通人堕入欲海的借口。” “明白了。我刚才的心思就有普通人的妄见。” “你明白就好。” “呵呵,这不就是想逗你么。” “别小看自己的一言一行,若是修行,用心稍有偏差,可能便走入歧途。你确实天赋非凡,但现在更多还是世间心态,若是不入修行,世间生活没什么问题。但若修行进入境界,你就会明白,这种心态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成就阴神那会儿,只因用心出错,被阴神猛力作用之下,差点坏了修行。这番经历,他要跟她说明,以免她走上弯路,甚至沉沦迷失。 不过,这世间的人啊,哪怕有老师指点,该走的弯路,往往一点也不会少走。 回到养生馆,他跟韩晓讲了坐忘法门,又让她挑了一枚玉符。她果然选了和静之符。 韩晓把玩着手里玉符,红着脸道:“好精致的玉坠儿!你这算送我定情信物吧?不怕田欣吃醋啊?” “她是我的大弟子,你是我的二弟子,若是小婉愿意入道,便是我的三弟子,我只想你们能够好好修行,不必受身心之苦。” “好吧,师傅。” 韩晓回了一句,嘴上则碎碎念:“昨天还说我是道友,今天就成了弟子,这地位降格也太快了吧。” “你们既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道友,不要用世间眼光来看。” “是的,师傅。” “还是叫我林禹,或者道禹吧。” “道禹?是你的法号?那我的法号呢?道晓?也忒难听了。” “韩晓就很好,不用再取。希望你能够尽快修成坐忘法门,到时候再告诉你更进一步的法门。” “你干脆将所有的法门告诉我。” “修行分次第,一个境界就做一个境界的事情,最好不要提前知道后面境界的修法,以免心生妄见妄想。” “嗯,明白了,就像枯木禅论本来,普通人没有到那个境界,提前听了反而用心偏差,容易出问题。” “是的。” 他以前也不理解道念真人传授浮云随心诀,为什么不一股脑儿全说明,却让诀要一段一段的出现在他的心里。 现在修行成就之后,他才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人心易浮,瞄到了最高阶的修行,往往就会忽视基础,不愿意脚踏实地,只想跨过基础,造那空中楼阁。 况且,次第不同,其行事修法,甚至是相悖的,比如,窒欲出世,遣情入世。 若是不能按部就班的传授,那在具体修行过程中,行者就很难把握,往往会左思右想,杂念纷飞。 一会儿想:我是不是该入世了?一会儿又想:我是不是该出世避一避啊? 这样反而心念不纯,影响了道心的发挥。 因此,到了什么境界,就传授什么样的修行,不传超越境界的修行方法。 不仅如此,他也没有告知洞天之事,却是不想以利欲、好处来引诱她们修行。 且让她们自觉自愿,走这样一条路,自己管住情感欲望,发明心性,显露道心。 若是她们修行有成,终究能够进入洞天,自然会知道洞天之事。 相反,若是她们没有修成坐忘,不入阴神境界,宁愿混迹红尘,中途放弃修行,那便是道心不纯,与道无缘,根本没有必要知道洞天一事。 到时候,他可以随时召回玉符。 该知道的,她们自己就会领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告诉她们只是徒增烦恼。 一个人根性不足,与道无缘,修行不成,又偏偏知道玉玦洞天修真之事,那他还能安心么,还怎么过好世间生活? 到时只会进退两难,上下不得,出世入世都难以平心静气。 韩晓在养生馆里待了一上午,便回去销假上班。 林禹关了养生馆的门,进入洞天之中,将虚空境界增加的一亩空地,种植上了花草树木。 有了十三株株奇花异草,洞天终于有了一点仙境的意味。 芍药、玉簪、美人蕉,u看书w.uukansu.cm 果实摘取之后,并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再生长果实。其他十株也没有什么变化。 他也就没有再去理会,只是认真栽树种草。 一亩空地栽种完毕,外面的世界已是黑夜。 “田欣怎么还没有回来?她虽然很忙,但每次回来都挺早的,这次却是不寻常。”他有些担心起来。 自从修成虚空境界,心灵情感恢复,他也会嬉笑怒骂,只是他内心清净,虽有担心,却也不急不躁。 “喂,今天这么晚,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林禹,公司出了点事,我正在处理。” “发生了什么事?”他听出了她的口气不太对,便问道。 “几家分馆的客户,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了中毒事件,我估计明天会有相关部门上门调查。” “明白了,我过去吧。” 他打了车赶到平安养生公司总部,见到了田欣,问了情况。 “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还是竞争对手使坏……”田欣毕竟是商场沉浮过的人,没有失去镇定。 “先不管这个问题,出了这样的事情,相关部门肯定会采取强制措施。你不能进去,你熟悉商业规则和世间套路,你在外面想办法搞清楚,还有找韩晓帮忙,不要客气,再有,这事也要告诉佟小婉。”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陷在里面的。” 第二天一大早,相关部门果然来人要找负责人。林禹主动站出来配合相关部门调查,被带走监押起来了。 二十 去留无意 第三次事业受创,甚至还被监禁,比过去两次还惨。 不过,内心却是平静安然的。 相比于第一次事业失败的惶惑,第二次事业失败的痛苦,第三次事业受创,他连沮丧都没有。 他已解脱尘染,不需要再造作是非。 余下的事情,便看三女的功行。 此时虚空已成,他也拥有随时坐化转生的能力,手里还有一枚玉符,要亲手交给佟小婉。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会来呢?她为情缘而来,我却赠以道缘。所求非所得,所得非所求,却是有意思。” “佛说求不得苦。我说不得情缘还有道缘。虽然求不得情缘是苦,但终究道缘能解脱苦。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得失之间,却也难以评断。” 有的人只羡鸳鸯不羡仙,一条情路走到黑,将其他一切都看得不值一文,也不稀得什么道缘。 而有的人则能东边不亮西边亮,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情缘走不通,就走上事业之路。 同样一颗心,却生百样人。 佟小婉终究还是来了,听说平安养生馆出事,以及林禹被监禁,连夜便从秦岭大山赶着回滨海。 “阿哥,你没事吧?”佟小婉的面容憔悴,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没事。” 他拿出了一枚玉符,递了出去:“辛苦你了,这是给你的。你既然来了,便知你心里情难了,这份道缘能助你以情入道。修行之法,你可以和韩晓、田欣学习。” “阿哥,我不要什么道缘,只希望你没事就好。” “傻丫头,收起来吧。你虽然少在都市行走,但活在人世间,别什么都不要,该要的还得要。现在跟田欣、韩晓一起,去解决养生馆的麻烦,善用我传你的养生医书。” 他知道佟小婉不愿沾染都市繁华,但没有尘世磨炼,修行进步往往很慢。 只是这原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佟小婉性子便是如此,毕竟不能勉强。 不过,现在有了其他两女同道,在这繁华都市也就有了帮衬,却能让佟小婉入世磨炼。 他简单交代了一番,剩下的便只能看她们的造化。 佟小婉依依不舍告辞而去。 一个星期,中毒事件告破,林禹无罪释放。 “阿哥怎么还没有出来?我们要不进去看看。”佟小婉看着派出所的大门,有些着急。 “事情解决了,你急什么呢。” 韩晓说着不急,眼睛不时扫过大门,又回头:“通知也收到了,是吧,田欣姐。” “嗯。”田欣依旧冷艳不苟言笑的表情。 现在平安养生公司,林禹是名义上的董事长,总管公司事务的是田欣,主管产品研发的是佟小婉,主管后勤质量管控的是韩晓。 这次事件却是公司内部人员下毒,但田欣怀疑是竞争对手指使,但没有证据。 这让田欣意识到公司管理需要信得过的人,所以立刻便将韩晓、佟小婉拉了进来,放在公司的关键位置。 她知道,这两名女子既然深得林禹赏识,必然有过人之处,也必然是信得过的人。 三人虽然性格不同,各有喜好,但相处之后,发现大家的毛病不多,心思都挺纯粹,又交流所谓修行,便觉得投契,成了好朋友。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阿哥出来了。” 佟小婉眼尖,立时便看到了对街大门走出来的林禹,便大叫起来:“阿哥!这边!” 韩晓脸上有了喜色,田欣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听到了叫声,林禹抬头看到了对街的她们,美艳、娴雅、清纯,心神有些恍惚。 “这算什么呢?厮混半生,败局连连,修行数年,最终倒有建成后宫的错觉。搞什么名堂嘛。” 他心里想着,不由耻笑自己,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他只觉轰的一声,身体被猛力撞击,飞上了半天。 “阿哥——” “林禹——” “不——” 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如同破麻袋,摔在了马路上,扬起一些灰尘。 本来有条不紊、川流不息的街道,顿时一片混乱,车灯乱闪,鸣笛声此起彼伏。 “林禹,林禹……你醒醒,醒醒!”田欣跌坐在马上,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吓得涕泪横流,不停呼唤。 佟小婉也吓坏了,大哭不已,不知所措。 韩晓的脸色发白,却没有失去镇定,翻开林禹的眼皮,检查了一番,“需要抢救,小婉,针灸……小婉,快别哭了,你听到没有!银针!” “哦,哦,我马上……”佟小婉随即反应过来,擦了一把鼻涕眼泪,赶忙从随身的医囊里摸索出了针具,抖抖索索。 “你镇定一点,现在就看你的了。”她知道佟小婉学习延命实录,其中针灸用于急救,确有奇效。 “我……” 佟小婉竭力控制自己身心,然而仍然颤抖,无法下针。 “当初他教你修行,要你照管身心,你不听,现在你能干什么!” 韩晓只好采用自己的方式来做急救:“田欣姐,你也别哭了。别乱动他的身体,我需要检查他的身体状况,你快打急救电话……” “哦,哦,好……” 大脑受到震荡昏厥,应该没有受到重创,但是身体内部可能内脏破裂,需要手术抢救……韩晓一边检查、判断,一边要过了田欣拨通的电话汇报伤者情况。 “冷静下来了吗?小婉,针灸,让他清醒过来!” “我,我能行。” 佟小婉捻起一枚银针,找准了穴位,刺了进去。 林禹悠悠醒来,睁开了眼睛,视线渐渐聚焦:“呃……被车撞了,真特么疼……不过这也正好,省得麻烦……” 见他醒来,佟小婉、田欣顿时惊喜,只是不明白他说正好省麻烦什么意思。 “阿哥,你醒了。” “林禹,你别吓我……” 韩晓没有说话,没有陷入高兴的情绪,她很清楚林禹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你们别说话,听我说……”林禹舒了口气,轻声的说道。 三女都听出交代遗言的语气,都没有说话,眼泪直流。 “小婉,你不喜欢都市,但你想要修行有成,就离不开尘世历练,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情感,不要总是被外境所动。有不懂的地方,就问韩晓、田欣。” “阿哥,我知道了。” “田欣,你的性子外刚内柔,其实适合相夫教子,安安静静过生活,但是你从小出身商人家庭,耳濡目染,继承父亲的教诲和志向……表面坚强,内心是苦,假如撑不住,就不要硬撑,歇一歇吧。uu看书ww.ukanshu.cm 修行方面的事情,可以跟韩晓、小婉探讨。” “我知道,我知道。” “韩晓,你天生道骨,天赋慧根,聪明专注,只是囿于出世无门,只能安于世间,虽能安稳过一生,成就不凡的事业,以后也能享有美满家庭,但终究只能落得世间自在,闲散人生。我赠你道缘,希望你凭着自己的智慧,见到世外之路。再有,照顾好师姐和师妹。” “你放心,我会的。” “我放心,你们也不必难过,我的离去并不是结束,是另一个开始,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希望来世还能见到你们。” 他安慰的微笑,随后口中吟道: “六欲尘相,无坏阴神。 七情识相,无漏色身。 无执无染,虚空相故。 无拘无束,我今归真。” 吟罢,没有胸中出火,没有光华冲天,没有玄奇景象,只是头部微微一歪,便没有了声息。 韩晓看着他安详的面目,心中茫然。 佟小婉大放悲声,田欣则抱着凉透的身体差点晕厥过去。 四周围上来看热闹的人,都纷纷议论:这刚刚放出来的是什么人物?当街车祸而死,又为何惹来三名女子为之悲伤? 人们各种异想,终究不离桃色之流,故而惋惜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无不感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禹,号道禹,痴念成颠,梵音惊梦,坐忘入道,浮沉俗世,炼心五载,证悟虚空,终于羽化,时年三十有三。 这一世,他从未征服别人,只征服自己。 卷后语 第一卷就此结束,基本缘起说完。书写的不好,没热度、没成绩,主要还是想写点不一样的修真。 所谓修真,大概就是把人生里的毒点都翻出来,如实观照一番。这样的修真认识,当然大异常情,再加上笔力就这么点儿,于是…… 很小众的写法,算是悟道文,前期所谓黄金三章,没热度,为了快速推进情节,我还以大章的形式发了几天。 萌新不懂,当时其实就应该将大章分成小章来发的,结构和条理会更好更清晰,阅读感受会好很多吧。 可惜领悟太晚,所以那些大章节的编排不太好,却又正是有意味的悟道,枉费一番心思,恐怕喜欢这种悟道流的读者,也不会太满意。 反正各种缺憾。 接下来,进入诸天世界,主要是影视世界,或许选的世界也不讨好,不过写法就是正常向,不会太多墨迹,不会像第一卷有许多悟道,会以快速推进剧情为主。 关于主角的性格,无欲无情,或无欲有情,只是鉴于市面上没有见到类似的主角,所以想写一个这样的人物。 但必须说明,我不是主角那样的人,不是无欲无情者,还是特别喜欢美女,有各种幻想的,只是主角应有符合主角追求的选择。 所以,我不会随意改变主角的志向,那么主角是什么样的人,基本上是确定的。而且,主角走清净之路,事关最终结局。而我呢,是想好了结局,才开始这书的。 最后,现在诸天浪迹的家伙,多是机灵鬼,腻了的话,就看看这不一样的主角吧,就当调剂 二十一 初临贵境 砰砰砰—— 丁零当啷—— 入耳便是一片打斗声,撞击声,兵器交击之声。 莫不是战场? 林禹心中一跳,连忙睁眼一看,果然四周都是疯狂厮杀打斗的人。 这些人的着装,已不是现代服饰,而是古代装束。 真穿越转生到了他方世界! 再看自家,全须全尾身穿重生,连衣服都是原来的洞天出品。 却不知前世那被撞的肉身是否灰飞烟灭? 还有,那具肉身上穿的洞天出品,是否就是现在身上的这件呢? 奥妙神奇啊! 就在此时,一个面带刀疤的家伙,冲了过来,操着一柄长刀,朝着他兜头便砍! 好家伙!要命! 林禹本来身手还算矫捷,可没有过面对面对砍的经验。 啊? 一时之间,他有些发呆,竟眼睁睁看着刀砍了过来,不知闪躲。 危急关头,只觉侧后方传来一阵猛力,将他掀翻在地,而那刀疤脸劈过来的刀光,刷的一声,掠过了他的头顶! 万幸,没砍着。 坐倒在地的林禹,回过神来,哪怕炼心有成,差点被刀砍杀,也是冒了冷汗,扭头一看。 一名靓丽英气的女子,身穿短打劲装,头扎飒爽马尾,手持一柄长剑,嘴里大声斥骂。 “憨货!站着那里找死吗?!” 原来刚才却是这英气女子踹翻了他,让他躲过枭首一刀。 英气女子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顺手一拖,手中长剑已经抹过刀疤脸的脖子,随即听到呲呲作响,好似气球刺破漏气的声音。 林禹只觉天空飘洒起了毛毛细雨,湿润了自己的脸颊。 他顺手便抹了一把脸,顿时手脸全是殷红,浓浓的血腥气味直灌鼻腔,给他的神经带来强烈的刺激。 呕……这,是人血,太恶心了! 他还真没有经历过这样残酷的人血洗脸情境,差点惊得心神失守。 幸好他已经炼心有成,能够控制自身的心理,作呕看似生理反应主要还是心理作用,是以,他很快便调整了身心。 脸色虽然不好,却还算镇静,也没有再作呕,没有慌乱。 “就这样的身手,还做什么镖头?你还吐?你……噫,和尚?!你不是我们镖局的人?你是谁?为何这身奇怪打扮?”英气女子出剑如飞,砍人之余,不耽误说话。 林禹连滚带爬,顺手操起一柄单刀,站了起来。 “我……游方和尚,法号道禹,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顺嘴便认了和尚身份。 想必对方见自己一头短碎,又穿着自制的中山装,便认为自己是和尚吧,也罢,免得啰嗦废话解释,和尚道士之流,本就行止特异,这身份却再合适不过。 “山寨匪窝,别废话了,自求多福吧……不好!”英气女子突然刷刷两剑,劈开围上来的山贼,却不再管林禹,只往前冲去。 林禹匆忙间抬头看英气女子冲过去的方向,却是战场中央之地。 那里正发生激烈的战斗,厮杀在一起的却是三人: 一个使长枪的汉子,一个使单刀的汉子,双战一个魁梧的猛恶大汉! 那猛恶大汉虎背熊腰,络腮胡子,眼神阴冷,手执一柄长柄斩马刀,站在中间,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此时,猛恶大汉正以手中斩马刀,一刀挑起单刀汉子,将之甩飞了出去,把屋檐一角砸塌了! 随后,猛恶大汉正要上前,再战长枪汉子。 这时,旁边跳出七八个身穿官服的武者,围住猛恶大汉,就是一阵乱刀劈砍。 端,端,端…… 兵器劈砍在大汉身上,浑然无事,皮肉无伤,毫无作用! “金刚不坏?!武功?法术?神通?” 林禹眼睛瞪圆,差点咬了舌头,吃惊之下,好悬没被山贼砍了。 哪怕修心有成,也有浪迹诸天的心理准备,但见到这传说中的功夫,还是很吃惊。 幸好前世坐忘炼心之余,他也没有放下锻炼身体,身手还算灵活,很快适应混乱场面,勉强能够应对山贼攻击。不然的话,这惊愕瞬间,还真有可能被砍死。 不过,他终究没有扎实练过砍人。前世自练棍术,虽有招架之力,但手中单刀不顺手,想要克敌制胜,却是不能,只好连滚带爬,四处闪躲,极为狼狈。 闪躲之间,他眼角余光仍然不忘关注场中央群战猛恶大汉的情况。显然,那才是决定战局的关键。 “要是有一把枪就好了,不知道这家伙的金刚不坏,能不能扛住子弹?” 玉玦洞天造出了能射铁砂散弹的鸟铳,却是没能够造成更为精密的枪弹。只是他要从洞天里拿出鸟铳,也需要坐忘的时间,却是没办法秒变鸟铳。 “即便有鸟铳,也是散弹,要是误伤了队友,咋办?” 眼见混战的双方,无论那群身穿官服的人如何攻击,终究伤不了猛恶大汉,反被其一一拍飞了出去。 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一番观察下来,林禹发现,全场似乎无人能制住猛恶大汉,那金刚不坏的横练功夫,简直就是开挂。 看到这情况,他心里也有些着急了,要是猛恶大汉杀了其他的抵抗者,恐怕就要来杀自己吧。 自己刚刚转生,还没来得及感受新世界,就这么挂掉,未免也太扫兴了吧。 但他又发现自己连山贼喽啰都招架不住,实在没有什么能耐干掉那等高手,不由气馁。 可是连连闪避山贼攻击也不容易,山贼人数忒多,躲不胜躲。搞掉山贼头子,无疑才是最佳办法。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不管那么多,拿鸟铳干一炮再说,找地方坐忘吧。” 他瞄准了附近堆满麻袋的一个角落,避开身体要害之处,微微一侧身,以肩膀迎着山贼砍来的刀,硬生生挨了一刀。 然后装作被挂,飞身扑入那堆麻袋之中。 那山贼没想到这一刀威力竟然这么大,生生将人劈飞,只以为自己砍顺手了,刀法有进步,也没有疑惑,回身再找敌人。 再说林禹陷入麻袋堆之中,虽觉肩膀疼痛,却也忍住不动,立即开始收心舍念,以最快的时间坐忘,进入洞天。 “鸟铳装弹麻烦,只能单发,早知就多造几杆,这样也能连发。果然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初没有仔细思考,更没想到遇到这情况。” 那时,他的心思就不再这上面,能够想着在洞天里造出威力火器,就已经很不错。后来又见攀科技发展火器,并非朝夕之事,只能慢慢来,也就暂时放下洞天攀科技的心思。 其实,就凭洞天里的简陋技术水平,哪怕就是想多造几杆散弹鸟铳,恐怕也不容易。 花了三分钟坐忘,就好像过了很长时间,终于进了洞天,他本可以不出去,但想到英气女子刚刚救了自己一命,怎能不报? 何况自己修习浮云随心诀,达成虚空境界,后面明明白白:舍身证悟为运用。怎么可以怕死躲起来?那还怎么舍身修行?怎么证悟?怎么运用? 他该是最不怕死的那个人才对,于是拿了鸟铳,便出了洞天,外面的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看书w.uukanshu.co 猛恶大汉已经解决那群穿官服的武者。 此时,长枪汉子和英气女子双战猛恶大汉,却没有什么战绩,反被猛恶大汉杀得伤痕累累,摇摇欲坠,似要扛不住。 他抓紧手里的鸟铳,躲在麻袋堆中,瞄了瞄外面。 “不能打,距离太远了些,开轰的话,肯定误伤队友!还得往前面一些,最好顶住那山贼头子的身体放一炮!”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起身,从麻袋堆中冲了出去,犹如离弦之箭! 对周围冲来的山贼,他也全然不顾,只是专注一心,闪电一般,往猛恶大汉奔去。 奔跑间,他瞥见长枪汉子往猛恶大汉的咽喉捅了一枪,却依然没有奏效。 “捅喉咙要害,都无法破防!这散弹鸟铳,行吗?” 他的心里担忧,脚步却是不停,闪念间便出去二十几米,冲到了猛恶大汉身前。 长枪汉子、英气女子见突然跑出一人插入战团,心中讶异。 “和尚!你不要命了!”英气女子认出了他,顿时失声惊呼,刚刚可是见过他的身手,连自己都不如,还敢冲上来捋虎须,真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猛恶大汉见眼前冒出奇装异服的家伙,拿着根黑乎乎的长棍要戳自己脑门,心中冷笑。 长枪捅咽喉都无功而返,会怕你的一根棍子捅脑门。猛恶大汉的双眼,尽是轻蔑之色。 林禹看到大汉眼中的轻蔑,顿时反应过来。 脑壳太硬!不能打脑壳! 他临时便改了主意,鸟铳微微下移,立即扣动扳机。 二十二 无灵世界 砰! 林禹手里的鸟铳火光一闪,腾起一阵硝烟。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哐啷!斩马刀落在地上。 猛恶大汉双手捂住了冒血的眼睛,剧痛之下抬起一脚朝身前的林禹踹去。 林禹根本来不及反应和闪躲,挨了沉重的一脚,便飞了起来,有了再次被车撞的感觉。 “呃……特么真难受!”扑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他便晕了过去。 “火铳!”长枪汉子显然是见多识广之人。 “什么?火铳?这不是神机营的武器吗?你说这和尚会是朝廷的人吗?”英气女子也是讶异。 “不知道。” 却说林禹晕厥,只是肉身受创不得动弹,阴神却是进了洞天,没有丝毫问题。 肉身还待恢复过来,方能自如行动进入洞天。 阴神端坐于玉玦洞天,收敛诸般心念,专注察看外界方圆十米的情况,听见了长枪汉子和英气女子的对话。 “火铳?神机营?明朝么。” 之前在洞天里打造鸟铳,他也阅读过一些资料,了解过火枪的历史沿革。 中国火枪始于宋元,宋时有突火枪,元后称火铳。 神机营,是明朝永乐皇帝组建的专业火器部队。 仅凭寥寥数语,以及所知点滴历史知识,他判断出自己转生世界的年代。 再看洞天之外,长枪汉子探了探林禹的鼻息。 “他没事吧?”英气女子发声问道。 “没事,只是晕了过去。”长枪汉子检查过后答道。 接着,那汉子又拾起地上的鸟铳,看了看鸟铳的点火击发装置:“这个火铳……却要比朝廷的火铳精巧许多。” “你见过朝廷的火铳?”英气女子有些讶异。 “噢,是,以前在捕快房,见过神机营士兵,随身携带的火铳没有这般精巧设计。” “你倒是见多识广。快先别研究这个,那家伙还没有解决呢!” 此时,猛恶大汉已经停止大喊大叫,显然已经反应过来,忍住了疼痛。已经看不到了,只能安静下来,依靠耳力察知周围情况。 武器也失落了,只能凭借拳脚和横练功夫,自保或反击。 “磨死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老子就算瞎了,也能收拾你们这些杂碎!” 猛恶大汉依旧气势威猛,但终究看不见,左支右绌,再也无法对敌造成伤害。 “看来这山贼头子,败局已定!” 林禹见外边的局面已经基本稳定,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这是他人生第一战,前世他基本没有什么战斗的经验,更不要说放枪伤人。 前世看过电影电视,也玩过电脑游戏,还杀过鸡鸭鱼之类,其中也不乏血腥场面。 但毕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感受终究不一样。 现在,他直面血洒如雨的场面,还亲身上场对人放了一铳,打瞎对方的眼睛。 这是实实在在的厮杀! 自然,带来内心的震动也是不可避免的。 转生以来,他便时刻不忘体察自己的内心变化。 虽然过程中有不适反应,心念起伏不断,但终究控制住了,一切都完成的还不错。 他没有被吓到,没有慌乱,没有失去镇定,行动决断也还算果断干脆。 不过,心念的跳动起伏,却是不可避免,这也让他察知,自己的身心修行尚未圆满。 虚空境界,不是修行的终点。 阴神窒欲,色身遣情,虚空舍身,这三大境界各有对应的修行方法。 显然,如今他是虚空境界,接下来便需要舍身修行。 这番体悟,却让他的心里浮现出一段浮云随心诀: 我有大患,为我有身,及我无身,我有何患? 善用我身,无身为体,无我为本,舍身为用。 “接下来的修行,便是不断舍身运用,磨炼舍身无畏,铸就金刚道心。” “但舍身也不能无脑赴死,还需善用我身……这善用二字,说得极好!善用舍身,使修行更进一步。” “这舍身修行,可能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吧。” 结合自己适才的经历,他瞬间便领悟诀要的精髓。 接下来的修行道路,顿时明了清楚,哪怕明知道途漫漫,不知需要消磨多么长久的时间,他依旧心怀大开。 他又尝试了阴神遁出洞天之外,却是无法做到。 “看来这方世界,却是无灵世界,阴神无法显化而出,唉,有点可惜了,要是有灵世界该多好,我便能直接修习道法仙术。” 不过,这惋惜遗憾也只是瞬间的事情,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机缘如此则不必强求,只需要把握好当前世界的机缘,夯实自身修行便好。 真要是到了有灵世界,就像刚刚降生于战场的情况,恐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便会被大神通波及,然后灰飞烟灭了吧! 他现在手上真正掌握的基础法术,便只有阴神出游、服气辟谷而已,能干什么? 他心知,无灵世界也有他需要的修行机缘,不可小视,不可错过。 静待肉身恢复的过程中,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那个猛恶大汉已经累趴下来。 长枪汉子和英气女子并没有杀掉他,而是选择生擒活捉。找到了铁链枷锁镣铐,将之拷了起来。 刚刚战斗过程中,便有身穿官服的武者围攻。很明显,这家伙已经被官府盯上了,抓住之后送给官府,肯定能得到不小的好处。uu看书uukansu “铁布衫秘本?”英气女子从山寨中找到了一本书册。 “这是军中横练功夫,与江湖流传的铁布衫有所不同,这家伙可能是军人!”长枪汉子接过秘本,翻阅之后做出判断。 “叛军?”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可能不是单纯的叛军,也有可能是潜伏于绿林之中的军人。” “你是说他可能有秘密,那咋办?我们不会惹大麻烦吧。” “……能惹什么麻烦,刚刚那群围攻他的,不是锦衣卫么?” 长枪汉子摇了摇头。只是搞不好这家伙身上真有什么隐秘呢? 被铁链锁住的猛恶大汉,听他们的对话,却是几声冷笑:“哼哼,有种就杀了我,老子要是怕了,不算好汉!” “好汉?你也算好汉?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你抢劫杀人,行凶作恶,哪怕你朝廷军人,也要受到制裁。” 英气女子掣出手中长剑,便要借机剁他一剑。 “算了,把他交给官府,既然已经生擒,他也不能抵抗,就没有理由动他,接下来,自有国法、军法论断。”长枪汉子却拦住了英气女子的长剑。 “王兆兴,你不怕留下这个恶贼,万一,我说万一官官相护,纵虎归山……” “放心吧。他已经被锦衣卫盯上了,还能跑的了?信不过官,还信不过锦衣卫?” 是啊,此时的锦衣卫正是威权赫赫的时期,平民老百姓还真就信锦衣卫。英气女子点点头,收了长剑。 二十三 江湖述真 林禹身体恢复苏醒过来时,正躺在一辆马车上。 睁开眼来,便看见旁边插着一杆悠然飘扬的旗帜,上面写着:平安镖局。 “和尚,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胸口有些发闷,不太好受。” “你这伤挺重,想要全好,至少需要静养七八天。喝点镖酒吧,内外伤兼治。”英气女子递上来一个酒葫芦。 “谢谢。” 他接过来抿了一口,眉头微动,“这么酸?这是什么酒?像是醋啊。” “放心吧,没毒的。”英气女子微微一笑。 “这是去哪里?” “押镖去济南府。顺便将那个家伙送去官府领赏。” 林禹转头一看,后面却是那个叫做王兆兴的汉子,正押着披枷戴锁、已经瞎了眼睛的猛恶大汉。 “只抓了他一个?其他的山贼匪徒呢,便不管了?” “都逃散了,没办法,我们人手不够,也不是专职剿匪,还要护镖呢。” “嗯,也是。这匪首武功好厉害,刀枪不入,不知练的什么功夫?” 他提出这个话题,却是有意探究武学之道,他想要学功夫。英气女子似是明白他的心思,便从怀里掏出了那本书册,递给了他。 “喏,秘本铁布衫,能抓住这家伙也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那一铳,我们今天可能就下不了山。这个秘本你收着吧。” “我能学?” “随你喜欢。不过,想要练出功夫来,你可要准备吃大苦头,江湖上真没有几人愿练这等横练功夫。” “没关系。” 他可不在乎,只要提高实力,有助于自身修行,才不会害怕吃苦呢。 “你是和尚想学武功,为什么不拜入少林?少林传承久远,武功秘技,却是不少,也有横练功夫,比如金钟罩。” “哦,我不太了解这些武功的事情,这还有武林门派吗?” “武林?这个说法有意思。当然有门派,少林武当,还有其他的一些小门小派,都可以学武功的。” “华山派呢?” “华山派?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除了少林武当,江湖上有不少因一门压箱底的功夫,而开宗立派的门派,比如六合门、查拳门、鹰爪门等。却没有听说过华山派。” “哦,那学武功就只有去这些门派么?” “这倒不是。有六种地方可以学到武功:军队、门派、帮会、绿林、镖局、武馆。” “军队、镖局、武馆,我明白。门派和帮会有什么区别?还有绿林是怎么回事?” “门派,就是前面我讲的少林、武当;帮会指的是漕帮、盐帮,人多势众,其中不乏奇人异士。至于绿林嘛,喏,被你打瞎的那个家伙便是绿林好汉……” “啊,绿林就是山贼、土匪。” “对,举凡山贼、劫匪、黑店、盗贼之类,没有正常营生、作奸犯科、抢劫盗窃、采花偷香、行刺杀人、不为世间所容者,便是绿林人士,其中也多有武功出众之辈。” “原来是这么个绿林,就是黑社会。” “黑社会?这说法也有意思。你这个和尚挺奇怪的,不只是穿着打扮怪异,言行举止也怪异,还有来历也怪异。” 林禹挠了挠脑袋:“我,其实就是游方的野和尚,没有度牒,没有受戒,是自己剃发修行,这衣服也是为了方便野外行脚,自己瞎弄的。” “嗯,你这瞎弄的行头,倒也别出心裁。看起来,确实要比日常短打劲装方便许多。” 英气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眼,点头赞赏,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回身从车子低下抽出那杆鸟铳:“对了,你是游方的野和尚,不是朝廷的人,怎么会有火器?这火器比神机营的火器还要精巧?” “这个火铳啊,是我游方途中差点被野狼吃了,当时正好遇见一个佛朗机人,救了我,他见我野外行脚危险,便送了这杆火铳给我防身。” “啊,原来如此。听说佛朗机人善能制造火器,还曾向朝廷进献火炮。没想到你还有此等际遇。” “侥幸而已。” “嗯,你是怎么出现在卧虎寨的?” 就这个问题最为棘手,不好解释。 “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在战场,当时都吓傻了!幸好你救了我,不然我就被砍死了!” “嘿,这么说你很可能是睡着了被人带上山寨,却为何又不收缴你的火铳呢?” “我也纳闷。莫不是他们不认得这东西?” “也许吧。”即便不认得,也没理由留根棍子给你防身啊。 谷平安心里半信半疑,他的来历实在可疑,就好像天外来客,蓦然出现在了眼前。之前丝毫没有他的印象。 莫不是老天爷看我们打不过,特地派来这人救我们的?她心里不免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哪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说来说去,终究是这个和尚的出现,一铳打瞎那匪首的眼睛,总算是救了大家伙儿的性命。这个结果却是确凿无疑的。 她也是恩怨分明的人,虽然心里怀疑他的来历,但是问话并没有过于尖锐。只是作为走镖之人,不知他的底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防范罢了。 “嗯。对了,还没有请教你怎么称呼?”他不愿在自己身上说太多,谎话太多实在容易露馅,便顺势转移了话题。 “平安镖局掌柜,谷平安。你叫什么来着?道什么,当时没有听清楚。” “道禹,俗名林禹。对了,谷掌柜,刚刚听你说,镖局能够学到武功,那我能不能去平安镖局学武功呢?” “当然可以。只是走镖很辛苦的哦。” “只要能学到武功,辛苦却是不怕。” “嗯,野和尚,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想到自己剃发去做野和尚的?” “这个说来话长,简单来说,亲人都没了,就剩我一人,而我呢,本来心里从小就一直有个修仙梦……” “啊,啊,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这林禹却是没有胡说,uu看书 .uuansh这世间确实存在一些热衷于四处求仙访道的人,幻想长生不老,或想长存于世,或想羽化登仙。 据说当今皇帝就热衷于修道,以求长生,结果不理朝政,以至奸臣当道,祸乱朝堂,弄得纲纪废弛,百姓不得安居,匪盗横行。 对此,谷平安却是很有看法。她只觉得这种求仙访道的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无所事事,不务正业,脑子有了毛病。 当然,作为有江湖经验、也知人情世故的谷掌柜,也不会当面去指责林禹的修仙梦想。 于是,她立刻便终止了修仙梦这个荒谬又中二的话题,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谷掌柜,你修练的是什么剑法?” “谷家剑法。” “那我去镖局,也学谷家剑法吗?” “剑法、刀法、拳法,都可以。这要看你喜欢学什么功夫,适合学什么功夫。” “是这样啊。那后面那使枪的兄弟,又是什么功夫?” “他啊,我就不知道了,武功挺不错,却要比我强。你想跟他学?” “那倒不是,既然打算学武,便想多了解一些。” “你可以跟他聊聊,他这人有点闷,有点木,不过倒是挺有见识的,想必也是走南闯北的人。” “嗯,谢谷掌柜指点。” 他点了点头。他打算主修手里这册铁布衫秘本,再修一套拳法,一门器械,这样基本上便齐活了。 路上,他的伤势渐渐缓了过来,又认识了随行的其他镖头,如牛开山、朱小福等,还和王兆兴搭上了话。 二十四 纪效武经 不一日,便到了济南府,交卸了镖银,又将卧虎寨匪首严白虎移交官府,领了百两赏银。 谷平安将五十两给了林禹,剩下五十两分于众人。 “我不过是适逢其会,并没有出什么力气,怎么给我这么多?” “林兄弟,这是你该得的,不要推辞,你那一铳,是定鼎之功。”王兆兴难得开口说话,这次却是出言劝说。 “是啊,是啊,若没有林兄弟,我们还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牛开山的大嗓门也响了起来。 其他的镖师趟子手也纷纷表态:你这个大功臣都不敢受,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好意思分钱? “和尚,你就赶快收起来吧。你再推辞了,我这个镖队领头的就没法做事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请大家下馆子吧,吃一顿好的。” 众人听了,顿时大喜,纷纷叫好。 “和尚,没想到你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却是挺豪爽的。”谷平安也刮目相看。 “适逢其会,偶有所获,图个高兴乐呵。” 一起下过馆子,吃喝一番之后,彼此之间,有说有笑,却是亲近了许多。 就连不苟言笑、安静沉闷的王兆兴,话语也多了起来。 “林兄弟,你真去平安镖局做镖师?打定主意了?” “嗯,我既然求仙访道不成,不如学学武功,也是一条出路。” “嘿,你这个野和尚,终究脑子没坏,这个打算却是不错。王兆兴,你呢?有没有兴趣来平安镖局做镖师?” 谷平安早就见识王兆兴的武功,若是能够拉他加盟,那么平安镖局实力必然大增。 “我?做镖师?”王兆兴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却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啊。你之前跟我说,你做桐油生意,贩卖一百桶桐油,不过赚五两八钱银子,也太没赚头,这生意不做也罢!更何况,你是练武之人,那是学无所用,这一身的武功,做生意太可惜。不如来做镖师吧。” “是啊,王兄弟的武功这么好,枪法一流,埋没了确是可惜。”林禹也想王兆兴加入镖局,这群人中明显以王兆兴的身手最为厉害,若是他能加入镖局,以后也好讨教进益。 “我,考虑考虑。”王兆兴感到二人盛情,却是不好直接拒绝。 “就这么说定了。一起走,还是到时候你来找我们?”谷平安却是干脆。 “嗯,到时候再说。”王兆兴却有些敷衍。 “好吧。河北沧州,平安镖局。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众人与王兆兴分道扬镳,林禹却是跟着镖队走了。 “谷掌柜,你觉得王兆兴,他会来吗?” “不知道。看他的样子,可能不会来吧。” “管他来不来呢,仗着自己的武功,整天高高在上,我就看不惯他。若不是掌柜在道旁捡到受伤的他,将他救回来,他只怕早就中箭身亡了。”牛开山在旁边答话。 “大牛,别背后说人坏话。他就是性格如此,不爱说话,哪有什么高高在上?再说我们被山贼抓去,人家还特地赶去救咱们呢?若没有他及时赶到,我们只怕绑着被杀了,更不要说与山贼战斗厮杀脱身。”谷平安却为王兆兴解释道。 “反正我是瞧不上这种人。他来救我们也是应该,我们还救了他呢。再说他来救又怎样?若不是林兄弟出现,现在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呢。”牛开山晃了晃大脑袋。 林禹却感觉出来,只因谷平安对王兆兴的另眼相待,却让牛开山心里有了嫉妒之意。 这个牛开山似乎喜欢谷掌柜,而谷掌柜却是很欣赏王兆兴…… 这却是有意思。 山东济南府到河北沧州,距离也不算远,众人轻车上路,脚程却是极快。路上,谷平安还接了几个顺风镖,小赚了十几两银子。 到了沧州府,林禹见到老镖头谷振威,也得到了谷振威的认可,加入了平安镖局。 随后,伤势还没有痊愈的他,便迫不及待的修炼铁布衫功夫。 幸好他并非那种妄人,懂得掌握分寸。 按照秘本铁布衫上面的记载,本来应该采取药力霸道的汤药浸泡身体。 鉴于自己的身体受伤,他并没有贸然行事,却是借了这个思路,先采取一些滋润的汤药浸泡身体,却是加快了身体的痊愈。 原本需要七八日才能好转的身体,却是两日便已经没有大碍。 待得身体恢复之后,他才熬炼霸道的汤药侵泡,同时开始磨炼筋骨、打熬肉身,期间痛苦确是非常人能忍受。 不过,他终究还是扛过来了。 打熬肉身的第三天,他便见到了成效,何以见得? 只因就在铁布衫入门之时,他的心里便浮现了一段浮云随心诀: 心为自然真我,身为渡世革囊, 身心合一方成道,只求一个圆满。 性是心的真神,命是身的本源。 性命双修真究竟,终要超脱彼岸。 他便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走对了,果然,哪怕是无灵世界,也有修道机缘,却不可错过。 只是他的拳法学习,却是遇到了障碍,始终无法入门。 镖局后院,习武场中。 谷平安、谷振威正在指点林禹修练谷家拳法。 “和尚,这拳法多简单,你怎么就练不好呢?我就纳闷了,原本我还以为是你太笨,可你又练成了铁布衫,看来你不是笨,你莫不是瞧不起谷家拳法?” 谷平安见林禹的拳架始终不能入门,心里有些气恼。再加上这几天,她心里盼着王兆兴的到来,却是每每失望,更是有些上火。 心浮气躁之下,她说话也变得随意起来。 “我没有瞧不起谷家拳法,只是总觉得放不开手脚。”林禹自然不以为意,并不会因此生气。 他也知道谷掌柜的性格,彼此熟悉了,也没有那么多顾忌,说话比较直率。 “丫头,你别这么说,林禹学武有些晚,筋骨长成,入门原本不易,却能练成铁布衫,可见资质、悟性、毅力都属一流。” “那他什么毛病?” “嗯,这些天我也一直琢磨这事,现在感觉有点儿眉目。” 谷振威虽然年迈,手脚不如从前,功夫已然退步,但眼光老辣。 这些天,他见过林禹的拳架动作,也了解其人秉性,心里渐渐意识到问题所在。 “林禹,我想你练不好谷家拳,很可能是因为你的性子不适合。” “啊,那我该怎么办?” “简单,换一套合性子的武功来练。” “请老爷子教我。” “你稍等。” 谷振威转身回了屋里,不一会儿,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套厚厚的书籍。 “纪效武经?” “这套武经,u看书 .uukan 是我的先祖在军中担任教头时的记录总结,里面记载了拳脚器械之类的修炼方法,确实极为实用。这纪效二字,便是直讲实效、不放空话之意。你可以找一找,有没有适合你的功夫?” 翻阅数页武经之后,林禹只觉上面图画实在不真切,便道:“老爷子,我就想学硬开硬打、猛冲猛攻的武功,简单实用,谷家拳招数繁复,放不开手脚。你看有什么好建议?” 谷振威沉吟半晌,接过武经翻了几页,指了指道:“就这套拳法。” “巴子拳?” “是的。先祖早年在一位王爷府上做护卫,深受王爷赏识,后来王爷举荐担任禁军教头,靠的就是这套拳法。” 林禹接过武经,只见上面几幅图画,旁边写着十六个小字: 忠肝义胆,以身为盾;舍身无我,临危当先! 这十六个字,却让他只觉心头一震。 尤其是其中“舍身”二字,分明暗合自己目前虚空舍身的修行之路。 “我年轻时心思浮躁,也偏好猛冲猛打的功夫,练过一段时间巴子拳,只觉得爽快,但始终都不出功夫,后来才知道练功夫需要符合自身的性子,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神髓。” 谷振威感慨了一番自身习武经历,随后又道:“我看你并非浮躁性子,能下苦功练铁布衫,或许真是这等钝猛的秉性,如此却最适合这套拳法。” “多谢老爷子授拳。我很喜欢这套拳法。” 林禹心里却是十分高兴,这拳法确实太适合自己的路子。 二十五 武功初成 动则山崩海啸,静则落地生根,此为巴子拳入门根基也。 林禹改练巴子拳,果然上手极快,打得直透爽快,好似天生便是为他而创的拳法。 一天时间,他都在不断练习这套拳法,毫不停歇。 前世他便读过一本叫做《刻意练习》的书籍,深知武功这类技艺符合熟能生巧的定律。 于是,镖局众人也总算见识什么叫武痴。 除了吃饭的时间,他都在练拳,然后就是找人切磋磨练。 第二天,他已经能够不拘泥拳招顺序,随意赋形。找牛开山切磋,只两招便击飞了牛开山手里的木刀。 “全力攻击,别收着打,没意思。” “你确定。” “放开手脚打吧。没事。” 这一开打,牛开山可算是被打击到了。 自己根本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刚过了两招,头脸挨了两拳,脑袋晕乎乎的。 到了第五招,被他一招铁山靠,猛然一撞,咔嚓一声,手上木刀断裂,接着胸口一闷,只觉五脏六腑都翻了锅。 然后哇的一声,刚刚吃的早饭,还没消化,就被撞的吐了出来! “……住手,不打了,不打了,你他娘不是人!” 牛开山连连摆手,只记得这家伙练武还不过七天,练拳不过一天?!太夸张了! “怎么了?”林禹没有意识到自己练武不过七天,已经打败了一个练武十几年的人。 谷平安去谈生意,没有在场。谷老爷子去串门,也不在家。但牛开山也不是没见识的。 “怎么了?!我十二岁习武,今年二十八岁,习武十六年,你才习武多久?七天?!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有什么,主要是我选对了路子,修炼的武功都适合我的性子。” “敢不敢让我用真刀试试。” “来吧。” 这次牛开山是打出真火来了,用了真功夫,下了真狠心。 拆了五十多招,他硬生生挨了一刀,牛开山再次被铁山靠撞飞! 他挨这一刀,也只是浅薄伤口,血都没流几分。 双方算是战成平手,两败俱伤。 牛开山彻底服气了! “和尚,你不要命了!这才练了一天多时间,就直接上实战!”谷平安回来后听说此事,大惊失色。 “没事,一点一点尝试呗!” “我看看,噫,真没事!” 谷平安看了看他的伤口,果然没有大碍,顿时又惊奇了起来。 “掌柜的,试试?” “来!” 谷平安又以木剑试了试他的身手,两百多招方才击败他,自己也累的香汗淋漓。 “不可思议,和尚,你是个怪胎!好像天生便是为习武而生的!” 镖局中人也都惊了,感觉不可思议。 再过两天,谷平安已经不想与他切磋,为啥? 因为他的铁布衫已经入门,肉身得到强化,木剑击打在身上,如中败革,毫无作用。 巴子拳的铁山靠,配合铁布衫,合身以肩膀猛撞敌手,真的是所向披靡! 谷平安若不使用精钢长剑,根本不敢直面其锋,常被他猛冲猛撞的招式,攻得退避三舍。 随后几天,他的铁山靠已经将镖局练武场的木人桩撞飞了。 木人桩不牢靠,他改撞石锁了…… 面对这等不要命的莽撞功夫,谷平安哪里还有心思切磋啊? 剩下的牛开山、朱小福,更是不堪一击。 “和尚,天赋这么好,早年为什么不去练武?求什么仙,访什么道,做什么野和尚,真是白白耽误十几年功夫。” 谷平安嘴里碎碎念,心里却是极为高兴,因为平安镖局又增添实力。 “我只不过是找对了路子,我看大牛要是也练铁布衫、巴子拳,同样能够做到。” “我可不成。我看到你修习铁布衫,全身横练那种残酷,睡觉都打哆嗦,我也只见过你这样疯狂的人。”牛开山摇头。 “没事,练的时候有点痛苦,但过后药浴浸泡,就很舒服。” “那也不行,受不了这个。”牛开山还是摇头。 “你块头这么大,不练铁布衫太可惜。身体面积太大,最易被人砍,不练得皮实一些,真的不行。” “我知道,但真的撑不住啊。身体、精神、财力都撑不住。”牛开山并非不心动,但也有自知之明。 “财力?” “是啊,五虎断门刀,我都练了十几年,经济实惠。” “那巴子拳呢?” “不学,我还是练五虎断门刀,走镖的有几个赤手空拳,不使兵刃,吃亏啊。” “……” 看来即便是要依靠武力吃饭,同样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不要命的练武功。 谷平安摇了摇头:“你就别劝他,练武之人讲求一门深入。论合适的功夫,这天下多的去了,但也不能看到合适,就去练,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是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其他人终究不是林禹。练武不只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关键还需要精力: 什么是精力? 精力就是身体能量,就是饮食足量和消化吸收。 必须又足够的饮食补充,必须消化吸收够快,这样才能有足够的能量,让肉身不断得以打熬。 别看林禹这些天练武,表面上照常饮食,其实私底下洞天里加餐无数……据古籍记载,修行练体习武之人,个个如同饭桶,饮食论斗,哪怕是饭量小些,动不动一顿就是数升。 其他的人哪里有这样的条件? 更不用说铁布衫的修炼,需要大量的药材,他经常躲进洞天里大量的药材使着,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些药材未必多么珍贵,但架不住用量足够多啊,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消耗的起? 再说,他阴神有成,精力充沛,还能服气辟谷,神满不思睡,夜里躲进洞天继续修炼,比其他人多了一倍的时间,这又岂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饮食、药材、时间……归根结底,财力有限,精力有限,如之奈何? 此时,他也明白了过来,其他人哪怕同样适合这两套武功,单修其中一门,想要短期内达到他这样的成就,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更不用说,像他那样兼修两门,还达成了这样的效果。 什么一门深入啊?说白了,还是资源问题、供应问题。 不断修炼两门功夫的同时,他的身体不见消瘦,肌肉反而肉眼可见的坟起,像一只只小老鼠。 原本体格只能算是比较强壮,如今明显转化魔鬼肌肉人的趋势。 若没有大量的饮食补充,以及强大的消化吸收能力,怎么可能有如此脱胎换骨的功效? 他心知这更是浮云随心诀的功劳,前世五载修行积累不是白给,这一旦进入实际运用,立时变现,大赚特赚。 “确实太天才了些!” 他心中也有些慨叹,uu看书 ww.uukansh 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收敛收敛。 “和尚,你的功夫这么快登堂入室,正好我这几天接了一趟镖,就一起走镖吧。” 从济南府回来,镖局已经歇了八九天,按照往常的勤快,谷平安应该早就接活儿走起。这次放假休息,有所懈怠,却是有缘故的。 她似在等王兆兴,开头几天失望、烦躁,不过这几天心境渐渐平静,开始琢磨接生意。毕竟是外号叫铁算盘的女人,很快就跳出情绪,把视线重新放到了事业上。 正在这时,朱小福进来,对谷平安道:“谷掌柜,王兆兴来了,在外面找你呢。” “啊?这许多天没动静,怎么这会儿却来了?” 谷平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大喜过望,如飞一般跑了出去。 “他来的却是巧了!我这铁布衫、巴子拳皆有所成,正缺切磋对象呢!” 林禹听说王兆兴到来,也很高兴,却想找他试拳。正式练武不到半月,他便已经成了镖局之中的第二高手,正愁没有合适的切磋对手。 牛开山的脸上却不好看:“他使枪,你使拳,你不怕吃亏?” “我修炼铁布衫、巴子拳两门绝学,他也只是枪法厉害,怎见得就是我吃亏呢?” “你倒是有信心。” “我现在最想找个人,放开手脚,痛痛快快打一场!跟你们切磋,还要收着打,生怕打坏了,实在太不爽快!” “……” 牛开山只觉心口连续被插了几刀,难受至极,却说不出话来。 二十六 行者武者 王兆兴此来,果然是要加入平安镖局,也不知考虑这么多天,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林禹才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找上王兆兴,要求比试了一场。 王兆兴也不含糊,当即答应。 结果,这一场比试,却令林禹大失所望,是因为王兆兴不尽全力么? 不是。 而是林禹对自己的功夫感到失望。 跟牛开山、朱小福等镖局一行人等实战开打,他都具备碾压之势,极为爽快。 哪怕面对谷平安,他也能放开手脚,不要命的猛攻,从而获得优势。 但跟王兆兴对战,他立马便感到不对劲了。 怎么了?不爽,打起来缩手缩脚,根本放不开。 为啥?因为他根本就不敢让自己的身体面对王兆兴的枪尖! 每次面对枪尖,他心里都发毛,有种危险的感觉。 铁布衫小成加持过的坚韧皮肤,也都不自觉的起了鸡皮疙瘩! 打了百来招,他终于摇手。 “不打了,不打了,王兄,你的枪法确实厉害,我总感觉其中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只是说不清道不明。” “是不是感觉危险,不敢面对枪尖?”王兆兴微微一笑。 “是啊。” “使用同样一杆枪,我拿枪刺向你,谷掌柜、大牛、小福他们拿枪刺向你,这感觉是不一样的。” “正是如此。” “同样,有时你也无法面对谷掌柜的青钢剑剑锋。” “对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劲。” “劲?” “没错,就是劲,内劲。我的枪法,谷掌柜的剑法,都拥有内劲,有不一样的杀伤力。而你的铁布衫,虽然入门得以小成,但毕竟没有大成,还扛不住内劲武功攻击。” “啊,什么是内劲?是内功吗?” 林禹到此世界,练武不过半月,还是初次听说武功还有内劲,只以为是前世影视小说里的内功。 “内功?嗯,这个说法也有吧。至于内劲是什么,我也讲不清楚。这只能自己修成才知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错,是这个说法。” “那如何练出内劲?” “没有人能说清楚自己是怎么练成内劲的。据我所知,所有练出内劲的人,都是长期练习、熟能生巧、自然而然达成的。” “没有专门的内功,嗯,内劲秘籍?” “没有听说这种秘籍。” “这样啊,就只能依靠死练么?” 他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想,我修炼浮云随心诀,这么快就上手两门武功,进入实战,这浮云随心,不就是内功秘诀吗? 相信在浮云随心诀的夯实根基下,自己必然能够很快修成内劲。 想明白这一点,他便没有了失望。 旋即又问了另一个问题:“王兄,那内劲有境界吗?” “当然,内劲有深有浅,自然有层次差别。一般我们认为,内劲有明劲、暗劲、化劲之分,能够行走江湖称为高手,基本上都是明劲。我、谷掌柜,还有谷老爷子以前也是明劲高手,只是谷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功夫退步,内劲不复存在。” “啊,内劲还会退化,不是一得永得?” “不可能。人体随着年纪增长,自然衰老,筋骨皮肉皆有退化磨损,武功劲力自然消减,动作跟不上想法,这叫心有余而力不足。到老时也就只能留下武功境界的见识眼光。” 林禹初次听说内劲会随着年纪退化,看来这内劲并不是电影电视小说里所说的内功内力,却不是越老越深厚。 他想了想,也理解了这番内劲会退化的道理。 “心里想着后空翻,以前也能做到,但后来机体已经跟不上,也就无法做到。”他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了一个例子。 “是啊,内劲是道门槛,有的人一生无望内劲,有的人练武半生,堪堪迈入内劲,随后便步入晚年,内劲又随之退化。所谓高手,也就是那么几年而已。” “人生巅峰,然后坠落。” “没办法,这是我们武者的宿命,也是所有人的宿命。” 众生皆是如此,不只是练武之人。年轻的时候,机体活力渐至巅峰,随后逐渐衰老,机体活力衰减,能够留住的便只有见识、眼光、智慧,或者说,最后只有心可以期待,连身体最终都留不住。 好在他已经走上修行之路,他日修成正果,却是不用被生老病死所困扰,自然也就逃脱出这样的宿命轮回。 见王兆兴似乎挺沉重,他便转过话题问:“那严白虎是什么级别的高手?” “他已经接近暗劲,当时我能想的唯一办法,就是跟他同归于尽,唯有狠心拼命,或许有一线生机。”王兆兴很是诚恳的说道。 “这贼头这么厉害,也只是接近暗劲?”他却感到惊讶,不可思议。 “是啊,他若是暗劲,我们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暗劲高手多么?” “很少见,据说少林、武当、盐帮、漕帮有暗劲高手,军中也有暗劲高手,只是我没有见过,至于化劲高手,我从未听说在世有人成就化劲,只怕是神话传说吧。” 林禹听完这番话,心里却是暗自思忖: 这些人无望化劲,主要还是因为机体衰老太快的缘故。 而自己有浮云随心诀的根基,又有阴神坐照,随时以生机充实机体,虽不能说长生,但大大延缓了机体的衰老速度,完全有望达成化劲这个所谓神话传说。 切磋一番,讨论一番,两人各有所得。当然,林禹的获益更大。 这个时候,谷平安进来说了走镖的事情。 因为林禹、王兆兴都是萌新镖师,并不懂走镖事宜,故而还需要谷平安带领上路。 王兆兴虽然是明劲高手,武功足够,但也不能独自走镖,需要熟悉一些走镖的常识。 此次押镖,却是远途,送一批财宝到江宁府。 一路往南,晓行夜宿,并没有遇到大危险,镖号喊得山响。 直到进入江浙境内,时而遇见破败荒芜的乡村,又有杀伐痕迹。 谷平安提醒道:“大家打起精神,这边闹倭寇,一定要小心,见机行事。” 众人这才收起昂扬态度,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林禹听到倭寇二字,便心中欢喜。他倒不是盼着这些祸害到来,也不是喜欢这些祸害,只是想要借机厮杀,一试身手。 自从他修成武功,有了傍身之技,他的心念、性子便有些改变,言行举止充满攻击性,浑身上下给人极为蛮横、想要打架的感受。uu看书 uuanhu.cm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武者常常会被自身力量所迷惑,沉溺其中,将力量当作永恒追求和究竟真理。 这是错觉。 真我是心,身体是革囊,而力量呢,是身体之余、性命本源生出的边角料而已。 他有过前世的炼心经历,没有被武功力量幻觉迷惑,依旧保持冷静观照,没有让自己的心走向寻衅滋事、蛮横霸道,而是让自己行事走向直接、主动、进取。 他将武功、力量当作工具,当作磨炼自己、求道上进的手段。 不是说武功、力量乃至身体不重要,而是说它们不是根本。 他心里盼着厮杀,却不会胡乱找借口去厮杀。 他需要厮杀的契机和必要的理由。 这很有意思。 看起来似乎挺虚伪的,但是他的心却是极为清明。 他有斗志,但不乱斗。 他有战意,但不浪战。 他有杀心,但不滥杀。 斗、战、杀,都不是目的,不是根本,而是手段。 志、意、心,方才是目的,才是根本。 这便是修行者与习武者的不同。 虽然表面都是习武练体,习武者追求的是更强力量,修行者追求的是志意道心。 一个是战胜他人,一个是征服自己。 一个是发挥力量,一个是掌控内心。 就在他明心定志,进一步明悟道途之时,远处却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叫声。 “不好,前面似有劫匪抢劫村庄!” 二十七 阴神助念 谷平安发现前面传来的嘶喊之声,立即发出警示,随后开始吩咐众人,安排差事。 “和尚,大牛、小福,守住镖车。王兆兴,跟我过去看看。” 林禹却开口道:“掌柜的,你还是别去了,让我和王兄去吧。” 他可不愿意坐等消息,当即主动要求替换谷平安,前去查探究竟。 牛开山直接开口道:“掌柜的,你太过于冲动,爱管闲事,你还是别去了。林禹去更合适。” 朱小福随即附和:“是啊,掌柜的,你是我们的头,应该坐镇镖队。就让林禹去吧。” 谷平安是行侠仗义的性子,不是走镖人家的正常路数。 她嘴上常讲镖局祖训,殷勤教导萌新镖师们不能多管闲事,平时各种镖行规矩也讲得头头是道。 但是,路上一旦遇到了闲事,她自己总是忍不住出手。 牛开山、朱小福早已经看透了谷平安的本质。 每次她管闲事,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别让她看到闲事,这样也就省得劝来劝去。 他俩琢磨,王兆兴、林禹都是那种冷静性格,应该比爱管闲事的谷平安要可靠一些。 他们却没有想到,林禹要替下谷平安,主动要接这个查探的差事,却不是要拦住谷平安管闲事,而是他自己想要去找机会管闲事。 再说谷平安,见已有三人开口阻拦她前去查探,也是无奈,又回头看其他的镖师,也没有支持她的,都在点头附和牛开山、朱小福的意见。 她知众意难违,便道:“我就是担心你们查探情况不仔细,是以事必躬亲,既然和尚主动请缨,那再好不过。小心行事,快去快回。记住,我们在走镖,莫要多管闲事。” 她只好按捺自己蠢蠢欲动的侠义心肠,挥了挥手,让林禹和王兆兴去查探情况。 林禹得了允许,也不招呼王兆兴,立时便转身往前面的道路奔去。转过山坳,便见到了一处山村,大约七八户人家,其中冒起浓烟,似着了火,还有人叫喊,跑动,追逐,砍杀。 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仔细查看,他最需要的就是一场战斗,此时正是用武之地,还磨叽什么,他当即便往村庄跑去。 “林兄……唉。”王兆兴伸手一把没有拉住他,只得跟着他往村庄跑去。 进了村庄,林禹迎面便见一个身穿和服、脑门刮成地中海模样的倭寇,正在手持倭刀追逐、砍杀村民。 他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直往前冲去,叉开手掌,拿住倭寇脑后的头发,却要使力一拽。 却不料倭寇也是厉害,似是察觉敌人近前,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使力,那倭寇手中倭刀便是转手反撩,却是要切断他的手臂。 他铁布衫小成,岂会怕这招?不过,他也没有硬抗一刀。即时松了拽头发的手,让过切来的一刀。 却是脚步一起,直踹倭寇后腰,速度极快,力量极猛,踹的踏实。倭寇登时飞了起来,砰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又反弹落在了地上,已经不知死活。 他正要上前补刀。突然旁边一阵死啦死啦、哇啦哇啦的声音传来,跟着一刀带着风劈了过来。 他身体一侧,让了过去,左手拍开长刀,右手跟着就是一记劈挂,狠狠砸在攻来的倭寇肩膀,将对方肩骨砸塌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觉腰部锋锐及体,立刻一旋身,将身后偷袭的倭寇一掌打得哇哇连吐。再上前一步,又是一记披挂,将之砸死。 抬头看时,王兆兴也已经杀进了村子,出手更狠,杀敌效率也更高。 他才杀了仨,王兆兴已经放到七八个。器械,有时就是要比拳脚更占便宜。 即便如此,他心里却仍有一较高低的想法,且看看谁杀的多。只是念头刚起,就见到一个倭寇受持倭刀,正朝一个老汉身上捅去。 哈! 他大叫一声吸引倭寇注意力,同时合身猛撞过去。 倭寇听得声音,转身抬头便见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风声撞了过来,立时倭刀横空劈出。 岂料,林禹已经极为熟稔巴子拳,临时变招,一个旋身闪过迎面一刀,落地已然近了倭寇的身边,顺手便是一记披挂了事。 连杀四人,他心中杀意已经渐渐起来。 加上走到近处,见了周围一些死难村民的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男女老少都有,其中还有怪胎的孕妇。 他心中的愠怒恨意,渐渐充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一直控制的心念,终于控制不住,也不愿控制。 “啊!” 他大叫一声,“阴神坐照,助我杀念,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心念一放开,阴神顿时得了旨意似的,立时他的心里杀念充溢,双目通红,浑身气机阴冷。 杀念奔涌之下,铁布衫、巴子拳仿佛已经消失于心中,没有武功,没有招式,只有杀,杀,杀! 大杀一场,以浇心中块垒! 他的心中锁定倭人特征,见到倭寇不是铁山靠,就是大披挂,简单直接,生生撞死砸死对手。 这个过程中,他再也没有闪躲退让,铁布衫小成加持的肉身,哪怕依然会受伤流血,但他却仿佛木石一般,浑然不知受伤、疼痛为何物。 以快打快,以伤换伤,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瞬间,他的杀敌效率便大幅提升,转眼之间,便有七八个倭寇死在他的手上。 其他的倭寇,发现了他,见他不闪不避,任人劈砍,却杀人如麻,于是招呼一声,都往他那里围了过去。 他已经进入了舍身无我的境地,丝毫没有了正常的情感,心中唯有汹涌澎湃杀念,倭寇敌人。 除此之外,就只有随心而动的杀招,再无其他。 王兆兴杀的性起,突然发现面前的敌人迅速遁去,便要追上去。抬头瞬间,便远远见到浑身鲜血淋漓的林禹,如同最高效的杀人机器,正在使用简单的一拳一脚,收割倭寇的性命。 王兆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效率的杀人手段。简洁实用,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uu看书 ww.uuanshu.cm 力量、速度已经不能概括林禹现在的杀人手段。因为他没有任何闪躲和招架的动作,只有进攻,进攻。 王兆兴没有感受到任何内劲的迹象,只觉得此时的林禹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但偏偏看似机械的傀儡,却是如此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王兆兴懵了,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状态。 王兆兴却不知道,此时的林禹心中杀意充盈,念头精纯,除杀无别念,已经进入悟境。 “不管了,解决了倭寇,再问他什么情况!” 王兆兴便要上前帮忙。就在此时,林禹猛然一拳击出,只听得啪的一声炸响,犹如雷声一般。 “明劲!”王兆兴眼前一亮。 眼前的敌人挨了这一拳,直接被林禹轰出七八丈远,摔落于地,已然断气。 一入明劲,林禹顿时感觉一身功夫大为不同,更加灵活自在,杀人效率更高,转眼之间周围只剩下五个倭寇。 “好武功!好煞气!好胆魄!真猛士也!” 诸般打斗声音,凄惨嚎叫哭喊,烟火毕啵燃烧的声音,都没有惊扰林禹,但这一声突兀的赞美,却让林禹顿时如梦苏醒。 一时之间,阴神归位,杀念顿消,他便退出了舍身无我、杀身证道的悟境。 茫然四顾,触目所及都是倭寇尸体,还有五个倭寇手持倭刀,进不是,退也不是。 这都是我杀的吗? 他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发声惊醒自己的人,却不是王兆兴,而是一名中年文士,正纵马泼喇喇疾驰而来。 二十八 江湖庙堂 中年文士也不勒住奔马,左手轻按马背,身形竟然凌空跃起,右手顺势掣出一柄倭刀,仿佛鹞子翻身,羽翼轻折,便是刀光掠过,三名倭寇顿时翻到在地! 兔起鹘落,一刀杀三人! 马术、轻功、刀法,无一不精,难得一见的高手。甚至,某些方面比王兆兴还厉害。至少轻功身法方面,王兆兴便远远不如来人。 可是,这人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怎会有如此功夫? 剩下两名倭寇,吓得屁滚尿流,叽里呱啦乱喊乱叫,便要逃走。林禹却待要上前阻杀,不料手脚俱软,当即跌坐于地。 这时,那中年文士大喝一声:“多埋雷!”却是倭语。那俩倭寇顿时停住脚步,不敢再跑,回头拜服在地,乞求饶命。 中年文士又说了一堆倭国话,似在问什么问题。 王兆兴见中年文士手使倭刀,又口说倭语,虽然出手杀了倭寇,但终究不知是敌是友,心中警惕,快步走到林禹身边护住,目不转睛盯紧对方动作。 也不知道倭寇回了什么话,中年文士突然手上刀光一闪,两名倭寇就此了帐。 中年文士还刀入鞘,回过头来,温颜对林禹笑道:“英雄刚才使得好拳法!却不知是什么拳法?” 林禹也不隐瞒:“巴子拳。” “巴子拳?此拳法如此简洁,又如此实用,却正适合战场杀伐。” 中年文士走到二人面前,见林禹跌坐于地,手臂垂下,似不着力,关切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之前远望只觉这中年文士年纪不小,近前再看却是相貌俊雅,年纪并不大,绝不过三十,只是颔下留有髭须,看起来显老而已。 林禹听他关切询问,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脱力罢了。” 王兆兴开口道:“我已点过,共有倭寇四十八人,我使枪只杀了十五人,这位先生使刀杀了五人。而你仅凭赤手空拳,杀了二十八人,又岂能不脱力?” 那文士眼中精芒一闪,很是惊异:“原来如此,果然不凡,真好汉也!” 林禹苦笑摇头,什么猛士好汉,就是爆发一下,终究不够持久,现在还不是成了软脚蟹么? 王兆兴抱拳:“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却精通倭人刀法。” 文士一愣,随即大笑:“倭人刀法?哈哈,你说的是这个吗?”说着,随手搭在刀把,突然刷的一声,拔刀斩击,快如闪电。 王兆兴手中长枪一紧,上前两步,护住林禹。 “果然好刀法!你莫不是倭国高手?” 文士摇了摇头,还刀入鞘,朗声道:“在下并非倭人,亦非倭国高手,此刀亦非倭刀,是我根据倭刀之长,改进的军中战刀,英雄莫要误会。” 王兆兴大为讶异:“哦,军中战刀?先生却是何人?如何称呼?” 文士抱拳,正声道:“江宁府参将戚继光,不知二位英雄姓名?既有如此武功,如此胆魄,何不效力军中?” 什么?什么?戚继光!这名字一出,林禹心头大震,眼中精芒一闪。 这个看起来洒脱倜傥又会拿刀砍人的文士,竟是抗倭大将戚继光! 林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有热泪盈眶的感觉,这转生一世,终于见到“熟人”! 不过,现在的戚继光,显然还不是名闻天下的戚少保,只看王兆兴听了他的名号似乎也没有反应,便知戚继光的名气还没有打响。 王兆兴答道:“原来是将军在此。我等乃是平安镖局镖师,此来不过是查探道路,偶遇倭寇行凶、劫掠乡村,方才出手。至于军中效力,却是尚无打算。” 戚继光严肃道:“二位英雄不要这么快推辞,不妨仔细考虑考虑,如今沿海一带,频频遭遇倭寇袭扰,亟需强军猛士,杀敌剿寇,保境安民。你等既然习武,成就绝技,应有报效家国、保护黎民之心。” 王兆兴正不知如何回答戚继光义正辞严的招揽。 “这位将军,你这样挖人可不对。”却是谷平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原来镖局众人等了好半晌,没见王兆兴、林禹回来,担心有事,便只好让谷平安带着两名趟子手过来查探。 戚继光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一名劲装的英气女子,微微笑道:“这位女英雄有何见教?我哪里说的不对?莫不是你等不是大明之人?当此国难之时,却要袖手旁观?” 好犀利的言辞!谷平安差点就被他说服了,不过,她也不是木头,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她也知道这样的话无法反驳,此时最好的办法,不是驳倒对方,而是避开对方词锋,讲自己的一番道理,这叫避实就虚: “将军,若是习武有成,便必须效力军中,那么少林武当两大派、漕帮盐帮两大帮、中原八大镖局、十六家知名武馆,乃至绿林七十三寨,皆有高手,岂非都要拉上前线?即便真是这番道理,请问将军,你又是否真的能做到呢?” 听完这番话,戚继光不由仰天大笑,深深的看了谷平安一眼,却没有争辩。 “好女子!你是镖局主事,他们二位的局主?” “不错,小女子谷平安,平安镖局掌柜,见过将军。” “嗯,你的话是不错,但你,你们,不妨看看这村落,这惨状吧……” 戚继光说着,伸手指了指房倒屋塌、烟火缭绕、遍地尸骨的村庄,其中百姓哀嚎痛哭,此起彼伏。 “百姓本来安居乐业,却只因倭寇为祸,一个好好的村庄,就这样毁于一旦,这其中残忍酷烈之情状,你们可能感受?” 谷平安素有侠义热心肠,说的过理,但说不过情。刚刚虽然说了一番道理,也不过就是不愿镖局高手被挖走,此时看到村庄之中的惨况,心里自然是另一番滋味。 她转身对王兆兴、林禹道:“将军说得对,只是镖局也是正经事务,这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愿,你们去军中效力,杀敌报国,我不会阻拦你们。” 王兆兴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林禹却有意动,想要战场杀敌磨炼,这却是最好的机会。只是,他也没有当即开口答应。 他心里佩服戚将军的气魄,感觉有些投契,但谷掌柜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谷老爷子对自己有授艺之德,却是不可不报。 他知道,只要说出这番话,谷平安必然会当即放他入军效力。若是那时他不愿离去,仍要留在平安镖局报答恩德,则只会让谷平安和谷老爷子感到压力、愧疚。 所以这报答恩德的话却是没有必要说出来,做完了再交待不迟,提前说了反而不美。 戚继光不知林禹心中自有打算,只见二人都没有答应,uu看书 wuukansh 也没有再劝:“也罢,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谷平安见王兆兴、林禹没有答应,心里有几分高兴,也有几分失落,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终究没有说什么。 戚继光说完话,吹了一声口哨,随即便听到哒哒哒马蹄声自远而近,之前那匹快马已经疾驰而来。 他翻身上马,挂好手中长刀,朝镖局几人抱拳:“各位英雄,只望你们心怀忠义,不负今日侠骨。他日若是有意军中效力,尽可来找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镖局众人抱拳回道。 待戚继光走后,谷平安走到林禹身边,见他浑身血糊,黑乎乎的,便道:“和尚,你这么拼命,是想死吗?王兆兴,你怎么不拦住他?” “我……”王兆兴感到无可辩解,不是不想拦,是根本来不及拦,后来自己都杀的性起,也就更不可能拦了。 “掌柜,我没事,就是脱力了。我这铁布衫终究不是白练的……” “林兄,你应该庆幸近五十号倭人之中,竟然没有明劲高手,否则你这只是小成的铁布衫,早被一击而溃。”王兆兴适时的浇了一盆冷水。 “嗯。”林禹点点头,确实是运气。 “嗯就完了,你们俩个,违反镖局祖训,罚背诵祖训一千遍,不,两千遍。你们以后不准多管闲事!” 说着,见两人都没有动作,谷平安又道:“王兆兴,还不快来救助村民,组织人手清理掩埋尸体。和尚,你就算了,别添乱。” 王兆兴、林禹面面相觑。还真是不管闲事谷平安。 二十九 饭缘道缘 倭寇之事没有影响镖队,到了目的地,顺利交镖,诸事妥帖,便即返程。 回程路上,不需要护镖,众人还盼着路上再杀倭寇,可惜却是没有遇上。 这些天来,林禹身体渐渐恢复,不过还是虚,阴神帮着玩命,能不虚? “镖行天下义当先,江湖人缘是道缘……” 他坐车上闭目养神,背着镖局祖训。 “和尚,说过多少次,是饭缘,不是道缘。” 可是没办法,他就是改不过来,或者他根本就没想改过来。 谷平安批评了多次,他背出来仍是道缘。其他镖众听着道缘,又见谷平安气呼呼,都觉得好笑。 是啊,对别的人来说是饭缘,对他来说是道缘。因为他不是为那一口食。 但这个话说出来太大,不接地气,所以他也没开口解释。 对求道者而言,忧道不忧贫,无所依靠,尚且如此。 何况是他,身怀洞天,根本不缺吃穿,怎能不求道,而求饭? 他行走江湖,浪迹诸天,所求之事,非道尔何? 只因武功于道有益,他便锐意求之,用心苦练,待有所成,伺机便当即运用于厮杀。 走一趟镖,遇一场厮杀,便进入了明劲,算是一方高手,接着只需磨炼,静待暗劲契机。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直保持这种锐意进取的练功方式,必定能够进阶突破,迎来更高境界,令道途更加夯实。 不过,他不是一味死练,练功仍然不忘思考。 这方世界的人,只是由外入内,死练外功。至于如何练入内劲,却是不知,可谓无门可入、无路可走,全凭天意。 而现在,他似乎找到进入内劲的门路。 仔细想想,自己的功夫能够这么快达到内劲水平,不外乎三个原因: 铁布衫小成、巴子拳小成、悟境的相助。 这三个原因,都与前世修成炼心三境有关。 铁布衫快速小成,与色身境界有关,这是前世炼心结果。 巴子拳快速小成,与虚空境界有关,虚空舍身正合巴子拳要旨,还是前世炼心结果。 悟境杀念入明劲,与阴神掌控有关,还是前世炼心结果。 因此,他其实就是弯道超车,表面上是由外入内,实际上是由内而外。 或者说,内外兼修。 只是这方世界的人无法复制这样的做法,只因此界无灵。 无灵世界能够坐忘,修成阴神,但无法继续修成色身境界、虚空境界。除非具备有灵空间。 无灵世界即便修成阴神,不能继续进阶,也就无法掌控,自然也不能助念悟境。 “看来,这内外兼修之法,只有田欣、韩晓、佟小婉可以复制。” 他想想女子练铁布衫、巴子拳,顿觉有趣。 想到前世三个女子,他便算了算日子,自己到了这方世界,养伤四五天,练武七八天,走一趟镖来回二十多天,总共也有一个多月时间。 “也不知她们怎样了?有没有好好修行?” 他便闭目以阴神进入洞天,通过洞天芍药、玉簪、美人蕉,感应三枚道果玉符情况。 三株花树如同信号发射塔,将阴神直觉透过层层时空、诸天罗网,传送出去,感应到前世玉符佩戴者的气息,确定还是韩晓三人,没有换人。 他低头掐指计算,叹了口气,轻声自语: “她们想要修成坐忘,阴神入洞天,起码需要专心致志修行百天时间。若是不专心,别说百天,可能永无入道之期。哪怕是韩晓,若是不专心,也难以百天成阴神。至于成就三境,我花了足足五年,她们只怕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 林禹突然不背祖训,低头掐指,窃窃私语。 却让旁边的谷平安觉得奇怪,便问:“和尚,怎么不背祖训?你念念有词,想什么呢?不会是背熟的祖训,这会儿还忘记吧?” 林禹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在算时日呢。” 谷平安笑道:“算什么时日,还用算么?快了,马上就到沧州了。” 她又扭头朝前方众人喊道:“大家加把劲,马上就回去了,这一趟辛苦大家了,回去让灶上给你们加二两肉。” 牛开山回过头来:“一人才二两肉啊,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谷平安回道:“我说了一个人二两吗?是一口锅二两。” 牛开山顿觉失望:“啊,不是吧。” 朱小福拉着车,回头笑道:“知足吧你。” 王兆兴笑了起来:“掌柜的,难怪别人都叫你铁算盘。” 谷平安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镖局是小本经营,我不看紧点,明天大家都喝西北风去。” 王兆兴正要说什么。 坐在马车上的林禹眼尖,看到树林前方有人影快速闪动,乍分乍合,立时插口道:“前面有人打斗!” 谷平安抬头一看,果然有情况,立时蹿了出去:“你歇着,我和王兆兴看看去。” 眼看到了沧州自家地界,谷平安爱管闲事的性子终于按捺不住,飞也似的跑上前,生怕别人抢了先。 镖局众人纷纷上前,这会儿没有护镖任务在身,却不怕麻烦,偏爱热闹见世面。 林禹上前看时,却是一对多,一个蒙面黑衣人,身法快捷,七八个持刀护卫之间来回穿插,丝毫无阻。 旁边的空地上,停着一顶轿子,帘幕低垂,不知其中是什么人。轿子前面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几名持刀护卫。 那蒙面人躲过众人围攻,直往轿子冲去,手眼看便要刺入轿中,却是谷平安、王兆兴赶到,及时阻止。 谷平安、王兆兴可不是持刀护卫那般身手。 两人夹击蒙面人,令其压力倍增。纵然蒙面人身法快捷,也无法对抗,大意之下,被王兆兴一抢挑中胳膊。 蒙面人见不能敌,当即飞爪出手,轻功腾挪,快速逃逸而去。 二人见他身法如此,只能无可奈何。谷平安吩咐众人拿金疮药,救治受伤的护卫,林禹和镖众赶忙上前帮忙。 这时管家模样的人上前答话致谢:“多谢谷掌柜的救命之恩啊。”显是认识谷平安,想必是沧州本地人。 谷平安开口询问:“这蒙面人是什么来路?” 那管家却是摇头:“不知道。他好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吓死人了。谷掌柜,请跟我来,老爷想见你,当面致谢。” 谷平安点头跟上前去,轿帘掀开,出来一个大胖子。 谷平安原本面带笑容,可是见到这胖子,顿时脸拉的老长:“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徐老爷。” “恩公在上,请受徐某一拜。” “免了吧,受不起。” “恩公,请留步……” 谷平安扭头就走,根本不理后边徐老爷的招呼,看书uuanshu.m只是吩咐镖众:“愣着干什么,都给我走,走了,都走了。”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徐老爷是谁?”林禹转头便问旁边的牛开山。 “徐老爷,不认识,不会是沧州首富徐万海吧?镖局和他有过节?我不知道啊。”牛开山也是一片迷惘。 王兆兴连忙追了上去:“掌柜的,我看人家徐老爷也是一片好意。” “什么徐老爷!他根本就是个害人精,吝啬鬼!”谷平安很是怨愤。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王兆兴询问道。 谷平安这才说起事情的经过。原来已是十年前的事情,当年徐万海托镖,让谷老爷子送一批珠宝到青州,开了二十两的价钱,还立了镖单为证。这价钱是少了点,倒也合乎规矩。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恶心了。 谷老爷子押着镖上路。结果刚一出沧州,徐万海竟然变卦了,非要镖队往西走。他说怎么去青州,镖单明明写着去靖州。谷老爷子还不信,拿出镖单一看,果然是靖州。原来徐万海偷偷在青字前面加了一个立,青州变成了靖州。青州在山东,靖州在湘黔,相差两千多里地。 镖单如铁,不能悔改,这是镖行规矩。谷老爷子便硬生生走了一趟靖州,盘缠花销二百多两,一年收入全搭了进去,为此谷老爷子还大病一场。从此镖局便和徐万海再不往来。 王兆兴道:“没想到谷老爷子将诚信看得这么重。这徐万海可真是奸商,为富不仁。” 林禹念叨道:“镖行天下义当先,江湖人缘是饭缘。人缘,饭缘,道缘。” 三十 以静制动 回到镖局,歇了一晚,第二天大家都早早起来了,却是因为到了领月俸的日子。 “我怎么少了俩吊钱?”王兆兴看手上寥寥无几的几个钱,有点儿惊讶。 “不是少了两吊,是扣了两吊。你是新来的,身上的行头,平日的生活用品,由镖局置办。这是镖行的规矩,大家都这么过来的。林禹刚刚也领这么几个钱。”谷平安解释道。 “我怎么能跟他比,他不食人间烟火,除了练功,眼里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不过,既然是规矩,就按规矩办吧。” 王兆兴摇头,说着正要转身。 谷平安叫住了他,拿出一双千层底:“这是给你的。” 王兆兴问:“多少钱?” 谷平安将千层底塞在王兆兴手里,嘴里嗔道:“送你的,不要钱。你当我是徐万海啊。” 那边厢闪出一人来,答话:“他不要,我要啊。这位兄弟,谷掌柜的千层底,可不是轻易送人的,还不赶快收起来。” 谷平安站了起来:“邓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身穿一身衙门捕快的衣服,却是沧州知府衙门的邓捕头。 邓捕头叫做邓威,平日闲暇常来平安镖局找谷振威下棋,算是不错的朋友。这次却是来请平安镖局两位主事,前往知府衙门商量事情。 去了半天,谷振威、谷平安从知府衙门回来,带回了两千两银票。 王兆兴有些惊诧:“两千两?掌柜的,你可发了大财,这一下就赶得上十年的收入。” 林禹也感到惊讶:“镖局不是只接小单么,怎么搞这么大?什么任务?” 谷平安欢天喜地道:“就是害人精、吝啬鬼徐万海的单子,去他家里守护古董仙人承露盘,飞天大盗九尾狐已经留字要来盗宝。徐万海已经找了买家,但要在三天之后交易。也就是说,这三天之内,要保证仙人承露盘完好无损、安然无恙。” 林禹好奇道:“掌柜的,之前你还跟徐万海不共戴天,不与徐万海来往,怎么这会儿却又改了主意。” 谷平安却没有不好意思,伸出手掌,屈指计算道:“第一,知府衙门出面邀请说和,不能不给面子。第二,我开出两千两大价钱,先付钱后接镖,让徐万海大出血十倍补偿当年的损失。第三,能与知府衙门携手合作,阻止甚至抓获九尾狐,平安镖局将名声大震,赶上中原八大镖局,将指日可待。” 智珠在握,算盘打得叮当乱响。 王兆兴点头:“掌柜的,好算计啊。只是听说九尾狐很不简单,神出鬼没。前不久还夜入晋王府盗走国宝龙纹玉璧,那王府可是高手如云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这时候,你还要接下这个镖?” 谷振威也担忧:“是啊,丫头,这九尾狐可不是好惹的,你贸然接镖,万一失了镖,恐怕以后我们就没法在沧州立足。” 谷平安却道:“爹,你就放心吧。去年咱们坐镇恒盛银楼,九尾狐不就退避三舍么?十一家银楼珠宝行被盗,唯独恒盛银楼没事,可见九尾狐也是知道平安镖局的本事。” 谷振威摇了摇头:“唉,不说这个九尾狐,就是这个徐万海这次又不定出什么幺蛾子。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徐万海讨价还价,向来极为小气。我就不明白徐万海怎么一下子就大方起来,唉,这件事,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 王兆兴接了谷平安的千层底,却不是傻子,这时候主动接了话:“老爷子,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这里多去几个人,我、林禹、大牛、小福,我们一起去,根本不用担心。” 谷振威点点头:“好,丫头,我的腿脚也不方便,不能跟你去。王兆兴和林禹的功夫,我却是放心的。” 到了徐府,镖局众人和衙门众人一起见识了沧州首富的豪阔,那府院之中多有奇花异草,水池中养着锦鲤,屋檐下养着稀奇花鸟。 同时,也领教了这首富的悭吝,只看那府中家丁仆人,穿着却是破旧寒酸。接过仆人端上来的盖碗,打开一看,清汤寡水,茶叶见不着一片。 谷平安很是生气:“这叫什么茶?都快赶上白开水了!” 这时,进来大着肚子的华衣女子,却是徐万海的老婆刁氏,听到谷平安的话,立时便笑道:“哟,这话怎么说的。谷掌柜,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宾客越尊贵,茶水就越淡。哦,我忘了,习武之人不讲究,也不知道什么叫君子之道。” 谷平安毫不示弱,针锋相对:“是啊,我们这些穷镖行出身的,确实不知道什么叫附庸风雅,可不像一些不要脸的东西,就知道篡改镖单坑害人。” 刁氏被骂,脸色大变:“你骂谁……” 林禹哪里愿意看这些妇人刁泼之语,直接打断道:“好了,废话不多说,咱们办正事要紧,麻烦将徐老爷叫过来,现在就带我们去验镖。” 刁氏的话都堵在肚子里。 谷平安也不再看刁氏,出言道:“管家,快叫徐老爷出来,带我们去验镖。不要耽误时辰,搞不好九尾狐这会儿就已经行动,到时候宝物丢失,却要算谁的?” 话音刚落,徐万海出现了:“来了,来了,各位随我来。” 到了徐家的宝库,呵,果然是首富的派头,其中金珠宝贝、古玩字画,数不胜数。 然而,谷平安扫了一眼,便道:“徐老爷,我们是来保护仙人承露盘的,其他东西都搬出去。这里这么多宝贝,万一到时候打起来,损害了,到时候算谁的?” 想到这么多宝贝要搬出去,徐万海就头疼,能不搬自然是不搬的好。 于是,他便道:“算我的!” “哐当!”一件元代青花瓷瓶掉地上摔了个粉碎。 “徐老爷,你说的,算你的。” 徐万海大惊,心里好似在滴血,“停!我搬,我搬还不行吗?” 徐万海带着家丁仆人搬空宝库,镖局众人则一起商量如何护镖。 谷平安计划道:“我用八宝连心锁将仙人承露盘锁在宝库之中,此锁只有我手上特制钥匙才能打开;外围再布上九宫八卦阵,只要九尾狐一来,碰到九宫八卦阵的丝线绳索,uu看书 wwuukanshu便会触动阵法铃铛,我们便能知道他的踪迹,随时抓他。我这招就叫,以静制动。” 王兆兴摇了摇头:“这太过于机械了,可别大意失荆州。” 林禹道:“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镖局祖训第八条。” 王兆兴背诵道:“镖不离人刀随身,小心行得万年船。” 林禹点点头:“这也叫以静制动。不过,没有像掌柜的玩那么多花样,我这看似笨拙,但最为可靠。” 谷平安听这话似有揶揄之意,愠怒道:“和尚,你是说将仙人承露盘带在身上三天三夜?这算什么办法?大盗真要对付这个人,下毒、偷袭……有的是办法。再说,你不要睡觉?不要吃饭?不要换人?” 还真的不需要。 别人可能做不到,需要睡觉,需要饮食,但林禹真可以不眠不休,不饮不食。 林禹认真说道:“我曾经野外行脚,长期打坐,可以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不需方便,甚至入定,闭住呼吸,根本不用担忧大盗手段。这以静制动,要牢靠的多。” 谷平安却是不信,嗤笑道:“呵呵,和尚,你又开始做你的修仙大梦了吧。” 林禹摇了摇头,严肃道:“我说的是真的。他纵有千般算计,万般花招,我自是岿然不动,以逸待劳。若按我的笨办法,那么大盗只有一条路:正面强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谷平安毫不犹豫怼道:“到他来强攻你的时候,你早就困的呼呼大睡,或饿的四肢无力啦,还护镖呢!你就等着被人当鸡宰了!” 三十一 尽力而为 林禹主动献策,结果是美女抛媚眼给了瞎子看,白白浪费电。 按照他的策略,自己随身带着仙人承露盘,施展坐关手段,内有阴神坐照,外有铁布衫护体,简直无懈可击。 如此,不言不动、不饮不食、不眠不休,稳坐钓鱼台,只需静待九尾狐上门。 要知道,他曾经在山中辟谷坐关三十多天,现在只是三天辟谷而已,简直小菜一碟。 九尾狐不来便罢,到时候三日转眼过去,任务顺利完成。 若是九尾狐来了,那便能够正面与之决战,他却正要会会这名传天下的飞天大盗,看看有什么手段。 凭自己如今外有铁布衫、巴子拳、明劲初成,内有阴神助念,完全可堪一战。 甚至,将这九尾狐的性命留下,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谷平安完全不相信这一套,甚至很反感。 王兆兴听了林禹的话语,却是将信将疑,他感觉林禹有些特异之处,只是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林兄,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我没有打诳语。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虽然我不是名义上的出家人,但实际上我也算得上是出家修道的人,没有必要骗你。” 自从上次见识过林禹杀寇时,突然变得阴冷机械,王兆兴便觉得林禹说不出的怪异。 随后他观察林禹平日里的言行,更觉其人与众不同,对诸事毫不在意,眼里似乎只有武功、切磋、战斗。看起来是个武痴,却又不是不明事理、不懂世故的痴人,脑子挺灵光的,只是思维与常人不太一样。 王兆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禹。仿佛可以用世间任何好的词语形容他,又仿佛可以用世间任何不好的词语形容他。这是一种什么奇怪的感觉呢? 复杂而矛盾。 现在林禹的计划被谷平安怼了,林禹便立刻表现出了那种与众不同的特质: 被拒绝,被谷平安连怼,却毫不生气,也没有继续建言的打算,立时便不再说话,十分干脆的接受谷平安的计划安排。 按道理,不是应该继续努力说服谷平安,接受自己的建议吗?又或者做点儿什么,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如若不然的话,起码也应该感到失望吧。然而,林禹根本一点都不在意,仿佛自己的计划根本没什么。 王兆兴不太能理解这样的人。 说他热血,他又冷清。 说他主动,他又缩卵。 说他好战,他又克制。 说他激愤,他又总是毫不在意。 王兆兴却是不同,在这样的事情上总要多作一番争取,心里暗想:“若是林禹所言是真的,却要想个办法,让掌柜接受这个方案才好。”于是心里便有了一番计较。 镖局几人商量对策,却是避开了衙门众人,此时计议已定,再去与衙门的人合议方案,查缺补漏,相得益彰。 谷平安笑道:“衙门主外,镖局主内,八宝连心锁,九宫八卦阵,如此层层罗网,且看九尾狐有什么手段,还敢来这里盗宝?” 邓威也笑道:“谷掌柜果然不愧为铁算盘,算计精当,计划周详,毫无破绽,这次只怕九尾狐却要铩羽而归,平安镖局便要名动中原啦。” 谷平安心里挺高兴的,嘴上挺矜持:“且等着看好戏吧。” 中午吃饭,众人再次领教了徐府的待客之道。 看着碗碟之中寥寥无几的几盘菜,其中虽有荤腥,但就那么点儿量,根本不够众人吃上几口的。 对此,林禹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王兆兴却是愣了,无法可说。 牛开山筷子一拨,啪的砸了筷子:“奶奶的,什么玩意儿,这是让人吃的吗?” 刁氏听的声音,适时转了出来:“这是你们的午饭啊。” 这次邓威也忍不住生气了:“刁夫人,你这也太过分了!” 刁氏却道:“邓捕头,你这话可就没有道理啊,根据约法三章,一日三餐要顿顿有鱼虾,餐餐有酒肉,这不都有吗?” 牛开山大怒:“你这是喂猫呐!” 谷平安没有生气,笑道:“刁夫人,这约法三章虽是我接镖时定下的条件,但贵府这些饭菜口味,我们吃不惯,厨房在哪里,我们下厨自己做。” 刁氏微愣:“你真的要自己做啊。” 谷平安毫不在意,走镖人家习惯自己操持饭食,也省得被人下毒,着了道。结果到了厨房一看,呵,空荡荡的,各种鸡鸭鱼肉食材都不见影,显然是收起来了。 谷平安冷笑。 没有鱼虾,池子里养着锦鲤。没有鸡鸭,笼子里养着金丝雀呢。 这鸡鸭鱼肉不都有了吗? 谷平安不是谷振威,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她被人欺负了,总要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若不是这样的性子,她也没办法以柔弱女子之身执掌镖局,行走江湖。 捞了锦鲤做红烧鲤鱼,捡了鸟蛋打汤,宰了金丝雀做红烧乳鸽……这一番操作,大家可是开了眼界。 徐万海也总算是遇到了克星,被谷平安这一手,搞得何止是肉痛万分,那是痛彻肺腑,自此再不敢缺了鸡鸭鱼肉好食材,免得珍贵的鸟雀锦鲤再遭殃。 众人见了徐首富吃瘪的样子,终于出了心中这口闷气。 回到宝库,大家都开怀不已。 邓威笑道:“今天总算开了眼,这铁公鸡遇上了铁算盘,不哭才怪呢。” 谷平安笑道:“一直都想好好教训他,这趟镖啊,总算没白来。” 王兆兴提醒:“别光顾着出气,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谷平安不以为然:“放心吧,我的计划安排周详,九尾狐不来便罢,他要是来了,便叫他有来无回。” 王兆兴却摇头,在旁边泼冷水:“兵法有云,敌之害大,乱而取之。真要出了事,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谷平安听着话里质疑的意思,只觉得啰嗦,终究有些烦了。 “你就是趟子手,知道吗?什么兵法有云?带你来就老实跟着学,废话那么多。我是镖局掌柜,你就得听我的,uu看书 .ukanshu现在后院缺人,我命令你帮忙去。” “趟子手怎么了?谁对听谁的。” 王兆兴嘴里嘟囔,却也没有拒绝谷平安的调令安排。 谷平安看到王兆兴离去背影:“这个傻木头!” 邓威笑了笑:“这位王兄弟也是一番好心,只是不理解谷掌柜的妙计用心。” 谷平安收拾心情:“咱们别管他了。宝库外围就需要拜托邓大哥,四下埋伏好,听得九宫八卦阵铃声响起,到时候四下杀入,来个瓮中捉鳖。” 邓威点头道:“放心,我会依计而行。” 谷平安回过头来,却见林禹站在旁边,道:“林禹,还傻愣愣的站着干嘛,神游修仙?” 林禹抱拳道:“掌柜有何安排?但凭吩咐。” “你守着前门,别让大盗进来。若他进来了,就别让他出去。” 听起来很荒缪,两头堵。 不过,想一想便明白了这个意思。 林禹点头:“我尽力而为。” 九尾狐盗名传遍江湖,始终不见踪迹,各路高手都拿他不住,想这个飞天大盗的轻功逃逸之法、隐迹潜踪之术,必定极为高明。 林禹习练铁布衫、巴子拳,与人对战可以无惧,但轻功没有根基,想要阻拦、追击、乃至抓捕九尾狐,恐怕便有所不能。 也就只能尽力而为。 他心想:看来我在这场护镖行动中,终究作用有限,只怕九尾狐的边儿都挨不上。除非采用我的方法,让我随身携带仙人承露盘,让九尾狐不得不主动找上我,与我正面交手。 三十二 纵火打劫 现在,既然计划安排并不是自己所擅长的路数,自己的作用有限,林禹也不介意做一枚闲棋冷子,服从调遣与安排。 他既没有打算去干扰正常的镖队秩序,也没有想过插手谷平安的计划安排。 他言行举止主动直接,但也知世事随缘不强求。 这是矛盾,却又自在。 就这样,他往前门一坐,安安分分做了门神。 谷平安作为掌舵者,居中调度,但终究是女子领导,免不了事必躬亲的习惯。四处游走,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吩咐各处看紧点儿。 “小福,情况怎么样?” “掌柜的,放心吧,一切正常,我看九尾狐那小子就不敢来。”朱小福领着几个人巡逻,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笑着回话。 “嗯,不要麻痹大意。”谷平安点头吩咐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宝库的方向便传来了一声喊叫,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呀,着火了!” 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却让朱小福几人的笑脸顿时僵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救火啊。”谷平安也愣了愣,却立时反应过来。 “噢……快,快救火!”朱小福连忙带着几人直往火场冲去。 众人四处寻找器具,寻找水源,赶来救火。 一时之间,都乱了套。 谷平安顿脚:“这个时候走火!真倒霉!我怎么没想到呢!糟了!仙人承露盘!” 仙人承露盘还被锁在宝库呢,一场大火烧过去,会不会有损? 谷平安连忙跑进宝库,扯开了九宫八卦阵的绳索丝线、叮叮当当,掏出特制钥匙,开了八宝连心锁,将镖箱搬出宝库。 “完了!爹刚刚传我的九宫八卦阵,还没有建功呢,不能这么一把火烧了。” 谷平安扭头便冲进去,收拾九宫八卦阵的叮叮当当。 林禹这时从前门跑了进来,却见王兆兴站在镖箱旁边:“王兄,你干什么呢,不救火吗?” 王兆兴点头:“林兄,你来的正好,你在这里看紧镖箱,我去救火!” 林禹点头:“好!放心吧。” 王兆兴放心而去。 王兆兴刚走,谷平安便跑了出来,见到林禹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便问:“和尚,你怎么不去救火,站在这里做什么?” “保护镖箱啊。” “啊!你倒是机灵!” 谷平安本想责备几声,这见火不救,你也忍得下心来?但他所说的也是正经的道理,便转而开口赞赏。 半天之后,宝库烧起来的火扑灭了。 “掌柜的,这火烧的蹊跷?” “……是不太对劲!” 当时匆忙之间,谷平安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救镖救火,此时安静下来,顿时觉得不对劲。 这场火来的太巧了! 她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怎有股子火油味儿?” 林禹摇了摇头:“这大富之家,有火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哪里都不烧,偏偏宝库这边烧了起来。” 谷平安点头:“你说得对。” 顿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来到镖箱之前,打开镖箱一看。 里面竟空空如也! 丢镖了! 她只觉犹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下来了。 林禹也是脸色一变,有些疑惑,轻声低语道:“不应该啊,掌柜,我一直守着这镖箱,之前是王兄在这里守着。镖箱应该一直都有人守着……” 谷平安一伸手,轻声道:“别说了!我知道。” 她知道镖箱并不是一直都有人守着,刚才,就在刚才她转身进去收拾九宫八卦阵的当口,就没有交代人守住镖箱。 她以为没什么,就转身的时间而已,就这么一时大意,也没有找人交接镖箱。亏自己还是镖局掌柜,走镖不少,只因一点疏忽…… 这时候,她知道自己的失误,根本就怨不上九尾狐。 纵火!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连九尾狐的影子都没有见着,她就失了镖! 这还怎么在镖行混? 她好像看到了平安镖局摘匾,自己带着老爹灰溜溜离开沧州,从此浪迹江湖的样子。 她毕竟还年轻,还从来没有丢镖的经历,这个时候当头一棒,她只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都崩了。 周围坐着歇息的人没有看到镖箱,也没有听到二人低语,却不知道已经丢了镖。 她也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只是无意识的重新盖好镖箱。 林禹依旧轻声:“掌柜,当务之急,是要赶快将承露盘追回来。” 谷平安脑子有点乱,但还是有思路,感觉说梦话似的,喃喃道:“……追回来,怎么追?九尾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更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怎么追?” 林禹摇了摇头:“这事瞒不住大家,掌柜,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以后不吃这碗饭。天下之大,江湖之远,还怕没碗饭?” 他这话说的可大气,毕竟掉落过最低层,知道人生无常、花开遍处之理,只是不适合谷平安的心境和性格。 她摇了摇头,有些茫然。 林禹见她神色举止,知她心中执着与迷惘,转过话头道:“既然这碗饭还得吃,那就想尽办法把镖追回来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们镖局现在的实力还不错,总会有办法的。别灰心。” 她点了点头,脸色好看了一些。 徐万海和刁氏很快出现。 刁氏嘴里嚷嚷:“哎哟,我的妈呀,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 徐万海心里着紧宝贝:“谷掌柜,我的承露盘呢?” 谷平安无言以对。 见她脸色不对,徐万海走到镖箱旁边,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承露盘不见了?!” “刚刚明明就在这的,转眼功夫就不见了……” “哎哟,我的天啊,这不要了我的老命了吗?天啊!”徐万海顿时坐倒在地。 “姓谷的,你把承露盘弄哪儿去了?你把宝贝还我,还我。”刁氏伸手拉扯谷平安。 一时之间,大家都知道丟镖了,都没什么话说。只听着徐万海夫妻二人叫嚷着。 “行啦,别闹啦,不就是一个破盘子吗,跟丢了命似的!”牛开山见到丢镖,知道事大,便想大事化小,不耐烦道。 “你懂什么,丢了承露盘,我们是要满门抄斩的!”刁氏嚷道。 “什么?满门抄斩?!” 谷平安只觉得丢镖,职业生涯完了,怎么还有满门抄斩? 林禹心中一动,却想要找刁夫人问仔细,怎么个满门抄斩。uu看书 .uuka 徐万海却拍着地面:“这肯定是九尾狐干的,九尾狐,我咒你八辈祖宗!” 刁氏被徐万海突然的大骂,惊了一下,回过神来,迅速转了口,跟着喊叫咒骂:“老天爷,不长眼啊!九尾狐,杀千刀的!不得好死! 夫妻骂天骂地,却把邓威骂的心中极为烦闷,忍不住呵斥:“别吵了!事已至此,重要的是赶紧想办法把承露盘追回来!” 刁氏回道:“追回来?说得轻巧!追回来?怎么追?你说怎么追?” “不用追了!”却是王兆兴背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施施然走了进来。 “王兆兴,你这话什么意思?”谷平安疑惑道。 “东西没丢,自然就不用追了。” 说着,王兆兴从背后掏出一物,果然是承露盘。 谷平安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林禹也愣了愣,有点吃惊,不过脑子过了一遍之前交接镖箱的情形,立时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这个王兆兴,竟然开这样的玩笑,这可真是要人命啊,刚刚谷平安脸色都白了,而且权威尽丧,这一家镖局之主只怕要换人咯,以后两人有的纠缠,欢喜冤家,这辈子怕是要没完没了。 林禹想通其中奥妙,不由失笑,摇了摇头。 终究,镖没丢就好。 这时,徐万海夫妇见承露盘没事,顿时转悲为喜,跑过去接了承露盘,欢天喜地转身便走。 林禹立时上前拦住了二人:“等等,刁夫人,刚才听到你说什么满门抄斩?这是怎么回事?” 三十三 不动如山 “我,我说了吗?”刁氏矢口否认。 “我内人一时着急,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徐万海也连忙为刁夫人遮掩。 谷平安正要询问王兆兴是怎么回事,承露盘怎么失而复得,但听到林禹这边堵住徐万海二人问话,便立刻走了过来。 “徐老爷,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没,没有。” “没有?好,根据约法三章,我们现在就撂挑子走人。” 谷平安刚刚经历过丢镖的风波,出了一阵冷汗,现在汗透重衫,只觉浑身湿冷。今天差点儿就这样栽了,她哪里还有耐心跟徐万海磨磨唧唧,当即祭出当初约定,便要借口脱身,溜之大吉。 她心里想的是:你以为我稀得你这差事,你以为这趟差事是什么好差事啊?这么一遭,她感觉比死里逃生的战场更刺激,现在她巴不得找个机会删档不玩了。 徐万海见谷平安脸色沉郁,知道她的决心,只好说:“谷掌柜,能借一步说话吗?” “请。”谷平安不为己甚,暗道我且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老娘今天差点就完了,任你今天说什么、怎么说,反正老娘怎么得也要找机会撂挑子走人,这活儿没法干。 到了里屋,谷平安心里计议已定,嘴上却施施然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徐万海啪嗒一声,果断干脆,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谷平安吓了一跳,沧州首富说跪就跪,这可稀奇,不过她立时反应过来,事情大发了,必然十分棘手。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谷掌柜!” “怎么回事?你起来说。” “我该死,我确实向你们隐瞒了一件事,其实这仙人承露盘,我并不是卖给了什么富商,而是要进献给皇上。你们久居沧州,不知道京城的事情,其实当今圣上一门心思修道,追求长生不老,汉武帝御制仙人承露盘能集长生玉露的掌故,圣上深信不疑,早就下旨要在民间寻找这件传国宝贝,当我得到了仙人承露盘之后,就给朝廷去了一封信,表示要进献此国宝。圣上听说此事以后,龙颜大悦,当即就派钦差大臣,来迎接国宝。眼看三日之后,钦差就要到沧州,九尾狐的条子也到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万一承露盘在这个当口上被盗,拿不出国宝来,那就是欺君之罪啊,不满门抄斩,那才算是怪呢。” 徐万海一番话,却让谷平安、王兆兴、林禹都愕然。 “我叉泥酿!”谷平安差点儿没出口成脏骂了出来。刚刚找机会要撂挑子走人的心中算计,完全落了空,她知道,自己脱不了身。 涉及朝廷贡品、皇家事务,这个事儿上了船,哪里能够轻易下得来? 镖单?约法三章?中途退出?呵呵。 要真的丢了朝廷贡品,这沾了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负责,逃得了吗你? 要是早知道这是朝廷贡品,她纵然想找机会扬名立万,打响平安镖局的名头,也不会贸然接下这样的镖。 尽管平安镖局现在实力大增,短期就增加了两名高手,但这个镖单押注的性质根本不一样,丢份和掉脑袋是两码事。 她毕竟是女子入主镖行,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魄,放上全家乃至全镖局的性命,来赌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可这个可恶的徐万海,利用信息不对称,玩了这么一手,直接就把平安镖局给套进去了,可笑,她还以为拿住了这奸商呢。搞了半天,还是被他算计了。 谷平安心里又是急又是怒,还有沮丧。 林禹摇了摇头:“谷老爷子的担心,果然不是没有道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徐万海,两千两押下平安镖局一众人等的脑袋,你可真会做生意啊!” 论对赌的切肤之痛,又有几个人比得上林禹?他前世的败局,不就是源于心中那大赌大博之心吗? 徐万海不是善人,此时为了自家性命,却是叩头如捣蒜:“谷掌柜,两位镖头,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谷平安咬牙切齿,问道:“知府大人,邓威邓捕头,都知道这件事情?” 徐万海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能明说,这要是一说,谷掌柜你肯定就不会……” “我……” 谷平安差点掣出长剑,恨不能剁了眼前这个缺德的家伙。 王兆兴一把拉住了她,“掌柜,当务之急,想办法怎么护镖吧。已经上来了船,这破船也划到了水中央,没法子下船了。只能想办法划船靠岸。” 林禹也道:“不错,骑虎难下,生气也没用,继续来吧。” 谷平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徐万海,我这个铁算盘,终究没有算过你这个铁公鸡,今天我认栽了。” 徐万海脸色诚恳道:“多谢谷掌柜不计前嫌,仗义援手。” 谷平安转身出了屋,再也不看徐万海的嘴脸。 刚出了屋,她猛然回过头来,问道:“王兆兴,说吧,怎么回事?” 王兆兴愕然:“什么怎么回事?” 谷平安口气一滞:“刚刚承露盘失窃,怎么回事?” 王兆兴挠了挠头:“噢,我只是想告诉你,可以轻而易举将承露盘从宝库里偷出来,就算宝库铜墙铁壁,依然可以从门缝灌入火油,放一把火,火势一起,你自然而然就会把镖箱抢出来,所谓八宝连心锁、九宫八卦阵,便形同虚设,毫无作用。我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走承露盘。这叫趁火打劫。” “可恶!王兆兴!你敢造反!你,你给我滚!”谷平安再也忍不住了,爆发了起来。 “哦。”王兆兴也知道自己理亏,做的有点儿过了。 “王兄,留步。” 林禹一把拉住了王兆兴,回过头来:“掌柜,你也别生气。王兄虽然莽撞,但计划是实实在在的,闹了这么一出,也是查缺补漏,若是九尾狐这么干,我们就真的栽了。再说,现在事关贡品,我们正缺人手,赶走王兄,岂非阵前斩将,uu看书.uuanshu.co 自断臂膀?” 谷平安心知是理,但终究咽不下这口气,嘴上道:“王兆兴,你等着,我,我跟你没完!” 她今天可算是惊到了,一出又一出,心情一次又一次砸落,还好跑江湖的女人,神经够强大,否则早就趴下了。 她转过话头:“现在,怎么办?” 王兆兴立即接口道:“镖不离人,以静制动。现在只有试试林兄的办法。” 谷平安愕然,却没有再反对,只是依然不敢相信:“和尚,你确定能行?不饮不食,不眠不休,不呼不吸,不方便?” 林禹点点头:“是的。我孤身静坐,不动如山,你和王兄外围接应,茶水饮食之类,都不需要,免得出现破绽,被人施毒暗算。” 谷平安终于点头:“好,就按你的办法来,你做主力,我们来接应你。” 林禹沉吟,又道:“你们俩个外围注意人员的情况,包括我们内部的人,镖局、衙门,这些人里难免混入九尾狐的眼线,甚至九尾狐亲自化身也不无可能。” 谷平安愕然:“你连自己人都怀疑?” 林禹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刚刚王兄那一手,你不记得?再说,我自从来了徐府,便常自思惟,这九尾狐名传江湖,这么多年,却一直不露踪迹,无人知其真实面目,显然不只是擅长轻功逃逸那么简单,必然还擅长化形易容、隐迹潜踪。” 王兆兴点头:“不错,林兄所说,可谓切中了肯綮,这最好的隐迹潜踪之法,就是化形易容,融入大众。” 谷平安若有所思。 三十四 阴神坐照 既然计议已定,林禹便开始专心准备坐关事宜。 外面的事务,他一概不管,交由谷平安、王兆兴负责。 只是吩咐拆了宝库大门,他便于宝库之中静心枯坐。 为什么不选择屋外? 屋外宽敞,四方八面,皆可来人,不易防范。 故而,仍然选择这间四面铜墙铁壁、唯有一个出口的宝库。 为什么要拆了宝库大门呢? 通风透气,即便迷香毒烟,也是无妨。 同时,也为了防止敌人关闭大门,来个火烧铜甲兵,便干脆将大门都拆了。 林禹可不想被锁在铜墙铁壁的宝库之内,然后安心待烤,变成一只烤鸡。 安排妥当,林禹随身带着承露盘,便在宝库中央坐定,施展起坐关手段。 入了坐忘,外界肉身泯然,阴神进了洞天。 肉身闭了外界的呼吸,开启了洞天内呼吸。 阴神坐照于洞天之中,随时观照周围十米方圆的动静。 再说谷平安、王兆兴见林禹真的没了声息,宛然如同死人,都是惊疑不定。 谷平安试了一下他的呼吸,果然没有气息出入:“这,这,他不会死了吧?” 王兆兴摸了摸他的脉搏、心口:“没事,还有脉搏和心跳,只是很慢很微弱。林兄,果非常人,竟然有如此手段。” “这,这,不可思议,太玄奇了!难以置信!” 她却不知道这等手段,也就只有林禹才能使出来。没有玉玦洞天,没有洞天内呼吸,根本做不到如此地步。 王兆兴笑道:“这下掌柜可以放心了吧。” 谷平安横了一眼:“放心?放什么心?和尚既然出了大力,我们也不能闲着。今晚我们就在宝库外面打地铺。我就不信了,这还能出什么问题。” 此时,她没有了当初准备抓住九尾狐的想法,只想能够保住承露盘安全,完成护镖任务,便万事大吉。 她再也不想多生枝节。 听说谷平安调整了原本的计划,邓威连忙赶过来:“谷掌柜,怎么突然改变计划,却也不通知我?” “邓大哥,邓捕头,枉我爹与你为友,枉我还口口声声叫你大哥,你竟然瞒住我们这样的大事。” “啊,什么事?” “满门抄斩之事。” 邓威恍然好似才想起来,解释道:“这个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知府大人不准我等向外透入半分,却也是为了贡品安全着想,职分所在,我也是没有办法。” 谷平安很不满意:“为了贡品安全着想,更不应该瞒住我们这些护镖人。” 邓威摇头:“实在是上命难违,你也知道,知府大人却是新任,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是衙门旧人,更是不能差了职分。” 谷平安知道也没法计较,淡淡道:“算了,事情既然到了这里,便同舟共济吧。” 她说了接下来的新安排。 不过,也没有透露林禹坐关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不呼不吸的奥妙。 谷平安自然不是傻子,也知道将关键信息隐藏起来,免得信息透露太多,传了出去让九尾狐知道,发现什么破绽,有机可趁。 她现在只希望林禹撑住三天,到时候大局已定,万事大吉,功成身退。 “镖不离人,人不离镖,不动如山,以逸待劳?”邓威听了计划,嘴上念叨起来。 “对。” “林兄能行吗?我听说他只是拳法精湛,横练功夫厉害,只是这样不吃不睡,人就不怕顶不住吗?” “和尚他有自己的办法,不必担心。” “噢,我去看看他。” 洞天里,林禹的阴神看到了邓威走进宝库,便回归了肉身,睁开了眼睛:“邓捕头,不知有什么事情?” “听说你打算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保护承露盘,却要这样坚持三天,能行吗?” “我尽力而为,邓捕头,放心,请在外面守卫。” “好,好,既然你有这样的信心,以及坚守的决心,却是极好。” 说着,邓威便退出了宝库。 谷平安上前问:“邓捕头,感觉这番计划安排如何?” 邓威拊掌赞叹:“看似简单,却无懈可击,算计精当,计划周详,毫无破绽……” “行了,行了,邓捕头,你这套溜须拍马的话,不如留给知府大人,那更加合适一些。” 谷平安没有耐心闲情接受这么一套奉承,直接点破,也不再顾忌对方的脸面。 这家伙貌似与镖局交好,但想到他也帮着隐瞒贡品一事,套牢了平安镖局,谷平安便觉得心情不好。 邓威听了她的话,也觉脸面无光,赧然道:“呃,说顺嘴了,多担待,多担待。” 第一天的夜晚,很快便到来了。 谷平安带着王兆兴、牛开山、朱小福等人,果然便在宝库外面打地铺,铁了心要守住承露盘。 林禹安然入定,继续收敛身心,隐于洞天,阴神坐照。 到了半夜,只觉喀拉拉的什物位移摩擦声音。 阴神四处一照,洞若观火。 却见旁边角落之处,一块地板正在被移开,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地道?这是本来就有地道?还是临时挖掘出来的?”林禹讶异。 思索间,洞口便爬上来一个黑衣蒙面人。 这家伙手持匕首,偷偷摸摸从后面靠近脑袋耷拉、似是睡着的林禹。 “来吧,来吧,我却要看你有什么能耐!”林禹心里念叨。 突然,这黑衣蒙面人匕首一抬,猛然扎向林禹的后背,却是要直接捅杀林禹。 林禹不闪不躲,也不发声,右拳猛然握紧,突然暴起往后横扫而出,直砸对方的腰腹。 黑衣蒙面人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变招,匕首扎在了林禹的肩膀位置,刺进不到半分,却再也扎不进去。 而林禹的猛拳却已经砸在了他的腹部。 砰! 直砸的他整个人像只肥螳螂跳了起来。 他只觉得肚子开了锅,痛苦难耐,无法承受。 那是想要拉屎又便秘的感觉! 手上匕首已经拿不住,落在了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胸口再次受到猛撞,却是林禹翻身而起,直接铁山靠! 他哇的一声,吐了! 这还没完呢。 喀嚓一声,肩膀被一个大披挂,猛然砸塌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感觉一下,人就已经倒下了。 林禹出招,可没有兴趣与人你来我往、腻腻歪歪,出招就是连招,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他早就在洞天阴神计算好了连招攻击。 这一口气三招连击,快如闪电,打完收工。 砰砰砰打斗声,还有蒙面人呕吐的声音,早已经惊动了外边打地铺的众人。 进来一看,地上躺一蒙面黑衣人,旁边一个地道洞口。 林禹站在那里,口气轻松,没有自得之色:“收拾了一个,也不知是不是九尾狐?若是九尾狐的话,uu看书 .uansh那太菜了。” 谷平安脸色一松,终于有了笑容:“和尚,你行啊你,身手挺干脆的,我们都没来得及见识,这人就已经收拾了。” 她是真的高兴。 自从丢镖风波、镖单真相,她的脸上就没有笑容,紧张的不得了。 这终于获胜,总算是好消息,她脸上有了光彩,也有了信心。 王兆兴上前揭开面上黑巾,却是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 “这家伙是九尾狐?” “不像。实在太菜了。我不信就这样的身手,也能纵横江湖这么多年?” “还挖了地道,临时挖的,泥土新鲜,不超过十天。里面还有铁栅栏,估计是逃跑时用来阻拦追兵之用。” “这家伙真的是九尾狐。” “这是九尾狐?这么弱?连王兄都不如。王兄好歹会用诡计,可这九尾狐,要计谋没计谋,武功还忒差!不禁打,我刚用点力气,他就躺下了!” 林禹摇了摇头,评论此战得失言语间很是失望,尤其对对方的表现极为不满意。 “还挖地道?想想吭哧吭哧挖地道,此等土拨鼠手段,也只有小毛贼会使,这九尾狐?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 众人听着,觉得有些尴尬。这就好像说的不是九尾狐,而是在说大家都是酒囊饭袋,只需要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一切。 谷平安咳嗽两声:“对了,和尚你受伤了,没事吧。” 林禹摆了摆手,刚要说小伤不碍事,只觉身体一晃,脑袋一沉,往地上栽歪。 “匕首有毒!” 三十五 再做计议 好一只奸诈狡猾的九尾狐! 林禹心中暗道。 刚刚他还在瞧不起九尾狐,这会儿被毒了一把,脑子反而清醒了。 他练就铁布衫,皮实不惧外伤,但终究只是小成。 挨刀受皮肉伤,却是难免。 这确实几乎是他唯一的破绽。 这个九尾狐必然仔细探听过他的情况,知道他的铁布衫只是小成,仍不免受皮外伤。 于是乎,便采取了匕首涂毒的手段。 不过,这九尾狐再能算计,还不是被干掉了? 可是,九尾狐真那么容易被干掉? 林禹心里有了怀疑,这会儿中了毒,却是不敢再小觑此贼的智慧。 “什么?匕首有毒!” 谷平安大惊失色:“镖酒!快,镖酒有解毒之效!” 镖局众人听到林禹中了毒,也都大惊失色。 虽然林禹这家伙说话直接,不怎么顾忌别人,有点儿伤人颜面,但毕竟只是扯淡的小事,跑江湖的人不拘小节,并不特别在意。 如今他可是大功臣,护镖的主力,这会儿眼睁睁的看着大功臣出事,那大家还真的就是酒囊饭袋了。 众人连忙拿来镖酒。 林禹接过来镖酒,喝了一口,头脑清明一些。 不过,肩膀部位感觉依然如故,麻痹沉重,显然毒素并没有稍有缓解。 镖酒作为走镖随身必备之物,可以解毒,兼治内外伤,却不是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所谓疗伤,也只是疗治跌打损伤,所谓解毒,却是解决迷香迷药之类。 至于其他的猛毒,却是效果有限。 林禹摇了摇头,气息稍定,便道:“掌柜,王兄,且为我护法。我试试能否自行解毒疗伤?” 说着,他便盘腿坐下,闭目观照。 这,这怎么解毒疗伤? 就这样静坐,却是哪门子的解毒方法? 镖局众人迷惑不解,担心之余,又大是稀奇。 不过,谷平安、王兆兴刚刚经历林禹坐关的不可思议,心知林禹的特异之处。 虽然不知道他会怎么疗伤,但知道他不能被打扰。 谷平安转头吩咐:“大牛,小福,你们带大家都出去,守住宝库大门,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牛开山抱拳:“放心,掌柜,不会让人进来打扰林兄弟。” 众人转身去了,往大门入口站了一圈。 谷平安和王兆兴都站在一旁,仔细观察静坐于地的林禹。 此时,林禹已经闭目,以阴神观照身体,发现后背肩膀部位,已有大块面积被毒素所侵染,血肉似有麻痹枯萎之象。 体内生机也随之快速消耗。 “这是什么毒?竟然如此猛烈。” 虽然见到这样的异状,但他仍然不慌不忙,“消耗生机是吧?想我修成阴神以来,什么时候缺过生机?” 他立时冥思入微,控制阴神以凝聚强大生机,不断催向肩膀中毒部位,包裹住毒素。 这是极为细微、极为耗神的工作,他的头脸沁出细密的汗珠! 谷平安、王兆兴都感到其中紧张状况,不由心中揪紧。 这时,林禹心念一动,猛然以生机往肩膀一催。 那庞大生机一冲,伤口之处,突然爆射出一团黑色血液。 谷平安、王兆兴二人的眼睛都直了! 还有这么解毒的?! 真是天下奇观,闻所未闻! 林禹只觉背后肩膀位置,气血通畅,已经没有麻痹沉重之感,顿时轻松了很多,暗道:这以强大生机之力逼毒之法,已经堪比内力避毒!哈哈,我竟然自创出了一套解毒功夫! 他心里高兴,头脑微微晕眩,知是余毒未清、失血过多之故,只需调养一两个时辰,待气血恢复,自然新陈代谢,排出身体余毒,便可无碍。 谷平安见他睁开了眼睛,关切问道:“怎么样?” 林禹摇头道:“我已不碍事。只是还有余毒未清,失血过多,却要睡觉调养调养。关于九尾狐和护镖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谷平安见他脸色苍白,精神不济,不过自如了许多,点头道:“你且休息吧,我和王兆兴去外面守着。” 王兆兴点点头:“林兄,放心休息。” 两人将九尾狐尸体抬了出去。 谷平安却是疑惑:“刚刚和尚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九尾狐的事情?这家伙不是死了吗?” 王兆兴摇了摇头道:“现在看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谷平安心里咯噔,此时她最怕的就是各种莫名其妙的意外,便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个九尾狐其实挺聪明的,他恰好找到了我们的一个破绽,几乎唯一的破绽,他应该打探过林兄的根底,知道他的铁布衫只是小成,才会匕首涂毒,行此刺杀手段。” “即便如此,那又怎么样,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杀啊。” “如果这死掉的就是九尾狐,已经探听清楚林兄的根底,自己的武功又这么差,怎么会贸然来刺杀?” “你是说,这死掉的家伙不是真的九尾狐,而是一枚棋子?” “很有可能。九尾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绿林之中名传一时的飞天大盗,会这么差?掌柜,你信吗?” 谷平安默然半晌,有些咬牙切齿道:“这个九尾狐,却是好算计!我明白了,他想废了和尚,迫使我们改变这个计划!还剩下两天,我们且走着瞧吧!” 王兆兴点头:“也不知道林兄这中毒之后,是否还能行动?这个计划是否还能进行下去?” 谷平安也是担心。 她好不容易见到一点胜利,这会儿又生波折,这事情就没有顺遂的。 “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再失镖,不能光是坐等,我们合计合计,看看有什么漏洞,还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倒是有点儿主意。” “什么主意?说说看。” “以假乱真。” “什么意思?” “我认识天下第一巧手贾作真,他正隐居在沧州。” “什么?贾作真,在沧州?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他改了名字身份,他这样的人,想必你懂的。” “原来如此。啊,你是说……以假乱真!” “不错。” “好主意,不过,这事儿还要等林禹醒来,商量商量。u看书 .uukashu” 贾作真干啥的? 能工巧匠,天生一双巧手。 只不过是误入歧途的能工巧匠。 这家伙最擅长造假货,往往以假乱真,a货高仿,样样精通,是古董界的败类,绿林中的好汉。 传说,他喜欢改名换姓,装作古董大师,四处为人鉴定古董,只是见到了自家喜欢的珍品好货,爱不释手,便忍不住做一个假货,将人家的真货换掉。 实在缺德没品无良! 这样的人,自然不好在世俗之中公开宣扬名声。不过,在江湖绿林之中,却是一号人物,有名有姓,人所共知。 谷平安行走江湖,三山五寨、绿林盗匪之流的名号,自然多有听闻。 只是她走的是白道,不怎么与黑道人物结交。 不过,江湖走镖之人,又不免要四处拜山头,与各色绿林黑道人物打交道也是常事,因此她却也不排斥接触这样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王兆兴还有这样的关系。 看来平安镖局这次真的是挖到宝了:林禹神通玄妙,不可思议;王兆兴心思机敏,交友广阔。两人又都功夫了得,乃是明劲高手。 谷平安只觉平安镖局,马上就要名动中原。 只是回到眼前的紧张局面,这番畅快想象,顿时如同泡影,碎了一地,了无痕迹。 心理落差太大。 “还是解决眼前的难处,再说以后吧。” 白天刚刚有了差点失镖的心路历程,谷平安已经开始自觉降服浮躁的内心,整个人变得谨慎许多,却是成长了不少。 三十六 意外收获 邓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宝库门前。 衙门人多却不是护镖主力,被安排埋伏在宝库所在院落的外围。邓威是衙门众人的领头,此时前来巡查随时沟通情况,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是邓威见到阶前停着一具黑衣人尸体,却是吃了一惊:“谷掌柜,王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谷平安冷笑道:“这贼子竟敢来盗宝,已被截杀。” 邓威很是惊讶道:“啊,竟有此事?谷掌柜,你们怎么不放讯号?林兄弟没事吧?贡品没有出问题吧?” 谷平安摇头:“没事,安然无恙,邓捕头不必担心。这贼子武功忒差,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截杀,也就不必劳师动众,惊扰衙门的兄弟们。” 邓威松了口气,疑惑道:“这家伙是什么人?是九尾狐吗?他是怎么进来的?” 谷平安说了一遍经过,却是没有提到林禹受伤中毒之事。 邓威惊疑不定道:“且让我见见林兄弟,若非亲眼见到林兄以及贡品无损,我心中委实不安,实在不能放心。” 谷平安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宝库里面传来林禹中气十足的声音:“邓捕头,若是不放心,便进来查看一番,我这里并没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邓威听到这番言语,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高声回答道:“多谢林兄体谅,邓某实在是职责所在,不敢轻忽。” 林禹刚刚却是假寐,并无睡去,而是先发了一身汗,将体内余毒代谢出去。 这时,只觉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见镖局众人都已经出了门,没有其他的人在这里,便从洞天之中调出了一些流体食物,安静的饮食,补充肉身体液的消耗。 脸色已经红润好看许多,不复苍白之色,体力也渐渐恢复过来。 听到外面邓威来访,自然没有拒绝见面的道理。 邓威进来一看,林禹果然没有什么事情,脸上笑道:“这便好,这便好,只要林兄弟无碍,想必贡品也是无事?” 林禹从怀中掏出盘子来,展示了一下。 邓威疑心尽去:“这我就放心了。林兄弟多费心,邓某告退。” 王兆兴引送邓威出去,谷平安来到林禹身边,轻声道:“和尚,你没事了?” 林禹摇了摇头:“没事,放心吧。这次我真的要睡了,不要吵我。有事明天说。” 谷平安本来还想说说以假乱真之事,看他又闭上了眼睛,便只好退了出去。 林禹睡了不过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天已有微光,还没有大亮。 自从修成阴神以来,他很少认真睡过觉,常常以阴神服气之法,嗅食洞天果实,补充生机消耗,反哺肉身维持精神活力,时时刻刻头脑清明,极为自在。 这次,却是逼毒大耗生机与心神,不得不收摄阴神,沉睡一番。 这一觉醒来,脸色大好,肉身活动却是没有问题,只是阴神偏弱罢了。 他见镖局众人都在外面守着,没有其他人在这里,又补充了一些饮食。 半晌之后,他方才起身,轻轻的松快了筋骨,出了宝库。 镖局众人还在警惕周围。 谷平安、王兆兴却见林禹出来了,都迎了上来。 “和尚!你感觉怎样?”谷平安忙不迭开口,却是极为关心。 “不碍事,余毒已清,不影响接下来的护镖任务。” “你也觉得九尾狐没有死?” “昨天那个九尾狐,败得太快太脆,实在不敢相信他就是九尾狐。”林禹不能确定,但有怀疑就够了,不能放松警惕。 “我和王兆兴也觉得那家伙很可能是一枚棋子,还是弃子。” 谷平安又讲了昨晚二人的推测,还说了以假乱真的法子,以便查缺补漏。 林禹听了,沉吟道:“以假乱真?这法子有必要吗?” 谷平安担忧道:“我们这不是担心你中毒受伤之后,行动不便,功力大减,不能继续下面的任务吗?” 林禹摇头道:“不必担心。” 接着又道:“这主意是没问题。不过,真要以假乱真造个赝品,这时间也不够,这盘子明显就是陶制品,任他贾作真妙手无双,短时间哪里能够造的出来?” 王兆兴愕然:“林兄所言甚是,这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虽然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但他还真不敢担保贾作真便有这样超常的将作水平。 不过,现在却是谷平安想要上双保险:“不管怎样,这个计划不错,总要去试一试,说不定真行呢?” 林禹见她心思坚决,也不愿勉强,终究点头:“也罢。你和王兄带着盘子去看一看吧,正好看看这贾作真的无双妙手,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厉害?我呢,却是不能去,还要在这迷惑盗匪,吸引住他人的目光。” 于是,谷平安、王兆兴二人偷偷带了承露盘,去找贾作真造假货。 林禹继续坐镇宝库。 中午时分,邓威又来查询,左右看了看,便问道:“谷掌柜和王兄弟呢,怎么不在这里?” 林禹答道:“谷掌柜回镖局找谷老爷子禀明情况,王兄弟却是要约一些相熟的帮手助拳。” 邓威点头:“仅凭林兄弟一人,却是疲于应付。” 林禹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是尽力而为。” 邓威笑道:“林兄弟是真豪杰!对了,过一会儿,知府大人要来访查看。知府大人却是最为赏识像林兄弟这样的英雄豪杰。” 林禹摇了摇头,不再答话。 邓威继续道:“林兄弟如此身手,杀贼手段,雷霆万钧,屈居镖门,却是可惜,何不投身官门、效力朝廷?却岂非要比镖行喋血、风餐露宿的生涯强得多?” 林禹听了这些话,突然噗嗤笑了起来。 邓威不明所以,有些发愣:“林兄弟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林禹笑道:“邓兄,投身官门、效力朝廷,就不用喋血生涯、风餐露宿了吗?” 邓威以为他有意投入官门,方才有此一问,便道:“当然。” 林禹摇了摇头,再不说话。 邓威挠了挠脑袋,uu看书 ww.uuas想不通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意思,真是莫名其妙。 正在这时,谷王二人已经回来。 谷平安却是招呼着邓威出了宝库大门,与他说起知府将要到访的接待事宜。 王兆兴却来到林禹身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轻声道:“林兄,贾作真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便拿出了足以以假乱真的盘子!” 林禹诧异道:“可能吗?你亲眼所见他制造盘子了?” 王兆兴摇了摇头:“没有。他没让我们看造假过程,只是我当时想起你说的话,多了个心眼。摸了摸赝品,是凉的,也没有用水浸泡降温的痕迹。” 林禹点点头:“哦,这么看来,这赝品是早就造好了的。” 王兆兴仍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是。” “你没问他,怎么回事?” “问了。我掐着他的脖子问的。他说在这之前,就有人找他制造了承露盘的赝品,虽然承露盘不是他看中的珍品,他没有以假换真,但他还是制造了两个赝品,给自己留了一个做纪念。” “你问了他,找他那个人是谁?” “问了。但这次他却是死也不愿说出这个人的名字。非要说什么江湖道义,否则他就没法在绿林道上混了。” 林禹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王兆兴点点头:“林兄所料不差。虽然贾作真不愿说出这人名字,但这只是掩耳盗铃,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这人是谁。” “好个以假乱真、李代桃僵!真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好手段!” 三十七 迅疾如风 这个人自然就是沧州首富徐万海,也就是承露盘的主人。 他竟然已经先手一步,造了假货! 还把一件假货交托于平安镖局守护,自己偷偷藏起了真品! 这个徐万海,果然不愧奸商一枚,奸猾之极! 林禹沉吟半晌,问道:“既然已知真相,谷掌柜如何打算?” 王兆兴点点头:“我们商量过,只作不知,依旧保护手上的东西,只待三天期限一到,圆满收工。” 原来谷平安知道自己保护的承露盘是一件假货,竟然又被徐万海瞒骗,也是非常生气。 毕竟,镖局众家兄弟一直以来竟然都在为一件假货劳心费神、殚精竭虑,乃至要打生打死。说不生气,怎么可能? 不过,她终究不是那种只会置气的小女子。 知道现在需要以大局为重,保镖护镖,完成镖单任务,才是重点。 既然已经知道真正的承露盘没有危险,这层保险已经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难道还要暴露承露盘的真身,平白增添变数与危险不成? 谷平安不傻,不想此时多生枝节。 林禹点头:“这样也好。九尾狐也不知念念不忘的目标,其实是假货。” 这次护镖任务,表面是保护承露盘的安全,其实已经与承露盘关系不大。 更像是一场平安镖局和九尾狐之间的对决。 …… 沧州知府是新任,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官员的派头摆的十足。见徐万海出门不在家,便直接来到宝库,见了谷平安。 “谷掌柜,辛苦了,辛苦了。” “托大人的福,给安排了这么一个好差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的脑袋是不是也得搬家了。”谷平安毫不犹豫的发牢骚,表示心中不满。 “哈哈,谷掌柜可真是一张利嘴呀,本官若是实情相告的话,你们还会出这趟镖吗?” “绝对不会。” “是啊,其实本官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己啊,我刚当任不久,本地兵马并不归我节制,手下缺兵少将,实在是难以保护承露盘的安全,所以才想到贵镖局,请你们出手相助。” “说到底呀,大人还是怕丢了乌纱帽吧,官府不出面保护,出了问题自然也就不用负责任。” “这你可冤枉我了。本官已经修书向巡抚大人求援了,说不定这会儿援兵已经在路上了。” “算了,远水解不了近渴。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同舟共济。” “谷掌柜如此明白事理,实在难得。听说你们昨晚已经截杀一名盗匪,怀疑为九尾狐同党?” “不错。” “不知是哪位英雄建功,本官想要见见他,为他请功。” 见了林禹,知府赞不绝口:“果然十分英雄,便是做一任捕头,也是绰绰有余,却要比衙门的酒囊饭袋强得多。衙门捕头一职,虚位以待,不知林镖头,可有意乎?” 众人惊愕,没想到这位知府大人说话竟然如此直白。 邓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林禹摇了摇头:“多谢大人抬爱。我不过江湖一介草莽,无意官门,不敢领受。” 知府叹了口气,只好作罢:“谷掌柜,你手下确有能人啊。” 谷平安很是不满:“大人当面挖我的人,未免太过吧。” 知府感叹道:“本官也是实属无奈,无人可用,求贤若渴啊,还请谷掌柜见谅。” 这话说来却让旁边的邓威,脸色真是青一阵白一阵。 接着,知府又听了“不动如山、以逸待劳”的护镖安排,更是赞不绝口。 “妙哉,妙哉,谷掌柜,两位镖头,这不动如山,果然无懈可击,甚是了得。” “大人过奖了,实在不敢当,我们只盼任务圆满完成,再无波折。” 知府又是勉力了一番,便即离去了,却是没有看邓威一眼。 众人也都看出了知府与邓威这位捕头之间的不愉快,看来真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知府刚刚离开,徐万海却从外面回来,抬回一个巨大的金色柜子。 他正要指挥家仆往宝库里面搬,谷平安拦住了:“徐老爷,你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宝库里不许放其他东西吗?” “谷掌柜,你就通仁通仁吧。这是我今天刚收的一件稀世珍宝,叫乐人报时钟,这可是从北宋传下来的宝贝,每到时初、时刻、时正的时候,就会从里面走出木偶乐师敲钟,报告时辰。” 说着,那乐人报时钟便有了动静,却是正午时刻到了,果然探出小木偶敲钟报时,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一件奇妙不已的宝贝。 “怎么样?绝不绝?” “嗯,是挺绝的,不过,都给我搬出去。”谷平安丝毫不给面子。 “谷掌柜,我求求你了,我现在家里到处都塞满了,这实在没地方放了。” “不行。” “王镖头,你句公道话,这么好的宝贝放在外面晾着,要是坏了,这不就糟蹋了吗?” 王兆兴点点头,转头说道:“掌柜,这一件东西应该不碍事,留着给我们报个时辰。” 谷平安想了想,终究点了点头:“好吧。下不为例。” 是夜,林禹继续宝库坐关,镖局众人仍然在宝库外守着。 到了午夜时分,林禹听到旁边叮叮当当,木偶乐师跳出来敲钟报时,接着便是呲呲的声音。 阴神立时观照,却见乐人报时钟冒出了一股烟雾。 “迷烟?” 心念方动,咻咻几声,乐人报时钟金柜子弹射出许多细密的银针。 “好家伙!” 林禹闭住呼吸,正要跃起,闪身躲避银针攒射,却不料之前那个地道位置的地板蓦然翻开,一道黑影迅疾如风,闪现而出,直往他攻了过来! “对手出现了!” 林禹立时反应过来,双手一撑地面,整个人凌空翻起,转身便一拳披挂而下,砸向袭来的黑影,根本不再管攒射而来的银针。 当看到来人的迅疾身法,他便知不能去拼消耗,不必去闪躲,更不需要浪费时间和气力去招架,唯有速战速决,快攻才会有优势。 扑! 拳脚封挡交加,林禹感觉到这一拳,并没有砸实,对方已经卸了自己的劲力! 这是高手,或许是真正的九尾狐。 快速连招,披挂没有砸实,他立即顺势抬起膝盖,u看书ww.uuanshu 猛撞对方的腰腹! 这却不是巴子拳的招数,乃是现代搏击之术。 那黑衣人反应也快,再次双手封挡,连连退步顺势卸力,但尽管如此,仍然被林禹的猛力膝撞震得双手发软。 可是,这还没有完呢。 林禹的拳头又来了,带着明劲的炸响,直击对方的头颅! 这个时候,这黑衣人总算是明白了之前派出刺杀的棋子是怎么死的。 林禹出招太快了,根本不给对手喘息之机,更不允许对手拉开距离,一旦展开进攻,便犹如狂风骤雨。 而巴子拳近战之强悍,几乎无人能挡其锋。 黑衣人以为自己的身法轻功已经够快,但也仅限于身形腾挪。 若论动手进攻的快捷,却又赶不上这种舍身无畏、只有进攻没有防守的近身贴靠攻击。 黑衣人连连退步,竟然无法反击。 林禹拳脚如同闪电,劲力十足,只震得对方双手发麻。 眨眼之间,黑衣人便连续接了一披挂一膝撞一拳,双手卸力封挡之下,竟然有脱力的感觉。 这个时候,银针方才攒射到林禹的身上,却竟然无法射入他的肌肤! 银光闪闪,纷纷落在了地上! 林禹的铁布衫似乎又有了进步。 这铁布衫的功夫本来就极为霸道,练功方法采取霸道药物淬炼肉身,然则这世间还有什么药物能够比毒药更加霸道呢? 原来经历中毒和避毒的磨炼,林禹的肉身不仅没有变弱,反而得到了增强,钢筋铁骨,刚猛无俦。 三十八 惊变若雷 转眼之间,黑衣蒙面人连连溃退之下,却退到了墙壁。 眼见林禹欺身上前,猛然又是铁山靠撞击。 他连忙往旁边闪躲,却不料林禹这铁山靠却是虚招,身体一旋,一拳往旁边横扫,直击黑衣蒙面人的胸口。 黑衣蒙面人脚下快速轻点,立时漂移而出, 砰! 林禹一拳砸在宝库铁壁,留下清晰可见的拳印。 黑衣蒙面人飘退而出,身上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林禹嘴上没有说话,还闭着呼吸憋着劲儿呢,心里却是暗赞。 “好轻功!好身法!” 不过,手脚没有丝毫停止,一击不中,便又迅疾往黑衣蒙面人贴靠而去。 此时,黑衣蒙面人已经看出迷烟、银针已经失利,自己想要与之分出胜负,也绝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也不开口说话,立时拉开距离,飘向地道入口。 待林禹抢身而上,这家伙已经如同耗子,迅速钻进了地道。 林禹知道对方轻功迅捷,追之不及,便没有跳进地道,干脆的放弃了追击。 “唉,这身法跟不上,实在是耽误事儿。” 这时,谷平安、王兆兴以及镖局众人听到里面打斗声音,都跑了进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却纷纷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却是中了迷烟。 林禹找出了镖酒,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喂其他人喝了。 不一会儿,众人纷纷醒了过来。 谷平安迷糊道:“刚刚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迷烟?” 林禹说了事情的经过。 谷平安醒悟过来,转过脸来,横了王兆兴一眼,“还报时辰呢?差点就着了道。” 王兆兴也没想到这乐人报时钟还暗藏杀机,有些赧然。 若非林禹功夫神妙,只怕真的翻了船。 现在黑衣蒙面人再次来袭,基本可以确定,九尾狐不是一个人。 九尾狐还有同党、眼线、棋子。 这个乐人报时钟,显然是九尾狐的安排,却让徐万海收了回来。 只是,九尾狐又怎么能算到徐万海会将这件宝物放进宝库之中呢? 王兆兴去找徐万海,却没有说遇袭之事,只问他:“徐老爷,你为何偏偏要将乐人报时钟放进宝库?” “怎么了?我这里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况且,那售宝之人事先说明,此宝需要防尘、防潮、防晒等,十分金贵,稍有不慎,便会损害其中器件,而我家里最为妥贴的地方,便是藏宝库。不放在那里,还能放在什么地方。”徐万海疑惑道。 “啊,原来如此。”王兆兴这才解决心中疑惑。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这件宝物果然稀奇,报时准确,却要比常见的计时工具巧妙许多。” “那是。” 王兆兴回来将自己探问的情况说了一遍,几个人都觉得这个九尾狐真能算计安排。 “这九尾狐算是白费了这一番心血,却没有想到迷烟、毒针之类,根本无法伤我分毫。” 林禹心里没有自得之意,却是有些遗憾:“只是终究还是让他逃了,他的身法轻功,实在绝妙,我根本追击不上。” 王兆兴点点头:“这也是意料中事,若非如此,这九尾狐又怎能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名气这么大,还没有人能拿住他。” 林禹疑惑道:“那我们对这样的轻功高手,便束手无策不成?” 王兆兴点头:“除非用计设陷阱,或者对方死战不逃,否则几乎没有办法。只要对方想逃,我们几乎毫无办法。” 林禹有些不想说话了:“……这么说轻功岂非江湖一等一的绝技?不败神技?” 王兆兴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 林禹连忙道:“哦,请王兄指点。” 王兆兴详细解释了一番。 原来轻功绝学,属于小巧腾挪功夫,一般需要调理饮食,保证身形不浊重,以免影响轻身飞腾。这本不算什么。然而,轻身功夫多有纵跃起跳飞腾,又需要非凡的体力。 于是,这里面就有了矛盾:身体要小巧轻盈,要控制饮食,避免身体浊重。这样,身体必然清瘦,也必然导致体力会比较差,耐力会比较差。 换句话说,取了轻功轻捷灵活的好处,往往就会限制体力、耐力的提升和发挥。 因此,很多时候,轻功一类功夫,比较适合女子修习,即便飘飞纵跃,灵活多变,但也因为体力不足,往往不能持久施展飞腾。 听完这一番话,林禹呆愣了半晌:“原来是这么个轻功。这么说来,我修炼铁布衫,却是不适合修炼轻功?” 王兆兴摇头道:“也不是这么说,轻身功夫大概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长距离飞腾赶路奔逃,比如草上飞、水上漂等;另一种是侧重于短距离的腾挪身法,比如八步赶蝉、云龙三现等。” 林禹还是第一次听说轻功有这样的分类:“这么说,我比较适合短距离腾挪身法类?” 王兆兴点头道:“不错。其实我们的枪法、拳法之中,本身就包含了身法腾挪,只是并非重点,是以没有特别凸显,不过有的人觉得自己的身法腾挪变化不足,敏捷不够,往往便会寻求专门的轻身功夫酌情练习。” 林禹理解了其中的道理,又疑惑问道:“为什么镖局没有人学习轻功?还有王兄好像没有专门修习轻功。” 王兆兴道:“修习专门的轻功,会耽误我的枪法进步,一方面我精力有限,不愿分薄精力去修习轻功,另一方面轻功学习要控制身体重量,也影响我的体力耐力。总之不利于我的枪法功夫进境。至于镖局没有人学习轻功,我也不太了解,这就要问掌柜。” 谷平安摇了摇头:“镖局会有一些轻身功夫,平日里我们那些负重起跳飞腾就是,只是没有专门的轻功秘技可以修习。其实轻功秘技之类,比一般的功夫也更为少见。” 林禹惊讶道:“啊,这却是为何?” 王兆兴笑道:“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原因,影响长力气,不利于搏击功夫的提升。正面对决没有优势,很不实用。所以哪个江湖人士选择主修轻功,uu看书 ww.uukanu 耽误了搏击功夫威力提升,便必然需要配套其他技艺补充攻击力不足的短板,比如暗器、毒药、迷烟、刺杀等。” 林禹恍然大悟:“怪不得飞天大盗、采花大盗、刺客杀手一类,往往轻功比较高明,其他功夫往往存在巨大短板。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因为轻功的限制和门槛,不够实惠,也就没有几人去钻研,造成江湖上少有轻功秘技,这样一来,反而显得轻功秘技很难得了。” 王兆兴点头:“正是如此。” 林禹理解了这个道理。 就好像自家的铁布衫,按道理来说,绝对是行走江湖的必备神功,可是江湖上又有几个人愿意练呢?练起来太痛苦,太费钱,不实惠,易学难成,难以坚持下去,这就是铁布衫的限制和门槛。 轻功同样如此,也有限制和门槛,江湖人士在利弊得失的权衡之下,便觉得轻功不那么实惠了,是以不愿多花心思在上面。 门槛?限制? 林禹丝毫不在意这些,打定主意,以后还得补补轻功的短板。至少短距离的对战控场,他必须完备,否则眼睁睁看对手逃逸,这么无奈,不是行者的性格。 一夜过去。 这也是来到徐府的第三天,也是护镖任务的最后一天。 上午平安无事,突然从外面射来一柄飞刀,绑着一卷白绢,拆开一看,上面写道: 今日午时三刻,将承露盘送到东山寺,否则令尊性命不保。 再看落款三个字:九尾狐。 谷平安好似五雷轰顶,登时心神大乱。 三十九 将计就计 谷平安将手上白绢揉成一团,往地上一扔,骂了一句: “王八蛋!” 立时便往外冲去,此时她的心里比失镖还更加糟糕,九尾狐这是要挖根啊。 王兆兴一把拉住她:“掌柜,你干什么去!” “废话,当然是去救我爹呀!”谷平安又急又怒。 “这是九尾狐的圈套,是调虎离山之计。” 王兆兴头脑冷静,知道九尾狐此举,可谓一石二鸟,镖局这边要么干脆拿盘子换人,要么分兵赶去救援,这样徐府必然空虚。 但谷平安当此之时已是方寸大乱,实在没有心思去思索:“管不了这么多,救我爹要紧!” “我们去救老爷子,徐府必然空虚,九尾狐来犯,镖单不管了么。” “我若是不去,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镖单是重要,但无论多大的镖单,都没有我爹重要。” “即便要马上去救人,也要商量一下对策,以免行事偏差,举止失措。” “还商量什么对策!现在离午时三刻剩下不到半个时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掌柜,你冷静一点。” “你放手啊,那是我爹!你知不知道啊!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谷平安用力挣脱了王兆兴拉住自己的手,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是一阵风,冲出了徐府。 王兆兴迅速进了宝库,对静坐的林禹道:“谷老爷子被九尾狐绑架,情势危急,对方要盘子交换!” 林禹心中一沉:“什么!” 王兆兴急切道:“对,掌柜已经赶往东山寺,我看她心急火燎的,只怕会有危险,我现在要去帮她,林兄,你……” 话还没有说完,这时,徐万海已经跑了进来:“谷掌柜呢?听说九尾狐绑架了谷老镖头,要拿承露盘交换?这可不行,这盘子事关徐府、镖局许多人的身家性命,绝不能就此带走!” 大家保护的明明就是一个假盘子!这个徐万海竟然还不让人带去换取人质性命! 王兆兴听到徐万海的话语,顿时便火了,正要发作。 林禹一把拉住王兆兴,又从怀里掏出了盘子,对徐万海道:“徐老爷,你放心。盘子一直都在我这里,不会拿出去交换的。我也不会离开。” 徐万海见了盘子,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是我没有人情味,即便谷老镖头在此,想必也能理解的。实在是这盘子干系重大,不得不如此。希望两位镖头谅解。” “能理解。” 林禹淡淡的回了一句,又转头道:“王兄,你知道该怎么做,带上你的东西,再叫上牛开山、朱小福,一起去追掌柜,路上有个照应。救人如救火,赶快去吧。” 王兆兴立时明白林禹的用意,自己怀里正带着一个赝品盘子,却是可以拿去换人,便颔首道:“好,不过,我一个人去便够了,大牛小福便不必了,你这里更需要人手。” 林禹连忙摇头:“不,不。这里还有衙门的人手。你们那边才需要人手,若真是九尾狐绑架谷老爷子要盘子交换,而不只是调虎离山,那么主战场已经转移。放心去吧,小心行事。” 王兆兴想了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出去叫了牛开山、朱小福。 牛朱二人听说谷老爷子被九尾狐绑架,也是心急如焚,只是囿于镖行规矩,不敢随意行动,乱了章程。此时听到了王兆兴的招呼,早就已经按捺不住。 于是,三人出了徐府找了快马,便往东山寺方向,急速追赶谷平安而去。 林禹不打算跟着去。 一来,谷平安、王兆兴、牛开山、朱小福四人赶去,又身怀承露盘的赝品,若是还不能救下谷老爷子,那么自己赶去也是白搭,只是表面上尽情分,好看而已,实在毫无作用。 二来,徐万海这家伙也不可能让掩人耳目的假盘子出去,他也不能将盘子扔下不管,这样一来,任务随时便会失败,到时候搞不好鸡飞蛋打。 因此,林禹便干脆坐镇于徐府。 他的心里虽有担忧,却没有丝毫烦乱,仍然安安静静于宝库之中坐关,哪怕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没有烦躁。 谷老爷子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一切都不能挽回,那他便只有想尽办法,杀了这个九尾狐,为谷老爷子报仇而已。 这时,邓威也进来询问情况,随后,问道:“林兄弟便不担心谷老爷子的安全么?” “自然是担心的。” “林兄弟实在担心的话,我可以暂时接管承露盘,这样也就不耽误林兄弟赶去救人。”邓威主动要承担守护承露盘的重任。 “不必。有他们几人赶去,便已足够。若是他们此去劳而无功,我赶去也是于事无补。”林禹却没有答应。 “哦,是吗?呵呵,林兄弟嘴上说担心,却无动于衷,便不怕别人说你冷血无情么?” 邓威听到林禹拒绝了自己的接手,表情淡然、安之若素,便冷笑了几声,言语之间便有了讥刺之意。 林禹却是毫不在意道:“习惯了,也就没什么。” “呵,林兄弟果然洒脱自在。” “邓捕头过奖。如今徐府空虚,还要邓捕头多多费心,带领衙门众兄弟,多多出力。” “这是我分内之事,却不劳林兄弟操心。” “这便好。” 林禹根本不理会邓威言语间的讥嘲,只是就事论事,丝毫没有情绪纠缠的意思。 邓威抱了抱拳,只觉林禹此人实在没有人味,也便没有再说什么,走出了宝库大门。 过了一个多时辰,便是下午。 谷平安四人果然顺利带回了谷老爷子。除了谷平安、王兆兴受了一点轻伤,其他三人都没有伤损。 林禹心里高兴,连忙问起情况:“怎么样?” 王兆兴感叹道:“一切都十分顺利,林兄,幸好你让我带上大牛和小福,否则,我们此去多半要栽。” “哦,怎么回事?” “半路上设有陷阱,uu看书 .uknshu掌柜赶路太急,中了绊马索,落入陷阱。” 王兆兴看了谷平安一眼。 谷平安不好意思,想起当时王兆兴飞身上前救自己的情形,虽然危险万分,生死一线,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幸好王兆兴身手了得,不过我们还是落入陷阱,被摔晕了过去。若非后面的大牛、小福,我们可能便被九尾狐抓走了。” 只见谷平安满布红晕的脸色以及偷偷瞄王兆兴的眼神,林禹便知这掌柜已经完全陷入情网,不过这情情爱爱的事情,不知好坏,却是不关他的事儿。 林禹点头,只是继续问道:“后来怎么样?你们怎么解救老爷子的?” 谷平安笑道:“那九尾狐见陷阱失效,没能够擒获我们,便只好带着几个人押着我爹,进行交换。于是我们便做了交换。” 林禹不由笑道:“他们没发现?你们没有交手?” 王兆兴摇了摇头,有些遗憾:“没有。他们得了盘子就跑,也没有交手的意思。他们的轻功都不算太差,我们赶不上,否则,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林禹点头:“不管怎么样,人没事就好。这会儿九尾狐差不多也应该发现自己手上的盘子是假的。接下来,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却是他最后的机会。我们可要小心应对。” 谷平安点点头:“放心,我已经将我爹安置在徐府,相互有了照应。” 这几天,谷平安承受了最多的心理打击,心情起伏很大,不过终究扛住了,却谨慎了许多,安排事情也更加妥贴。 四十 身份败露 到了傍晚时分,知府带着十几名兵员,来到了徐府。 见了徐府众人都在,知府便道:“徐员外,谷掌柜,巡抚大人的援兵已到了知府衙门,快带上承露盘,随本官到知府衙门驻扎。” 徐万海、谷平安还没有发表意见,林禹却是直接拒绝:“大人,何不将援兵派驻徐府?我等已经习惯此处环境,若是更换驻地,计划安排又要重新部署。这已是最后一夜,何必多此一举,横生枝节呢。” 知府顿时脸色一正,道:“林镖头此言虽有道理,但是徐府庄园终究不宜军队驻扎。你请放心吧,到了知府衙门有了大军保护,不只承露盘可保安然无恙,大家的安危也可保万无一失。我听说谷老镖头今天上午被绑架,像这样的事情若有大军保护,自然便可避免。徐员外,你怎么说?” 徐万海肯定是相信军队更多一些,镖局毕竟就那么几号人,谷老镖头还被绑架,更加说明镖局众人实力有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承露盘,何谈保护他徐万海呢。听到知府这般讲,立时点头:“大人所言有理,我们便去知府衙门驻扎,小玉,小玉,快去叫夫人。” “慢着,徐老爷,我有话说。” 王兆兴突然上前阻止,转头对知府道:“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不知道大人可否见告?” 知府愣了愣:“王镖头,你还有什么问题?” “敢问大人今年贵庚?” “本人四十有二。不知王镖头此问何意?” “大人是何年的进士出身?” “这,这个不记得了。” “那我来告诉你吧。你应该是正德十六年三甲出身的进士。” “不错,不错,想起来了,本官正是正德十六年考中进士。” “这就奇怪了。” 王兆兴笑了笑,继续说道:“正德十六年距离至今已是三十多年,按照你的年龄来算,莫非你中进士之时,还是一个十岁的娃娃?” 知府愣了,随即反应过来:“大胆!你竟然戏弄本官!” 王兆兴丝毫不受知府官威所压,慢条斯理道:“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找人查过。真正的知府是丙寅年出生,今年五十三岁。这位知府大人,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九尾狐才对?” “什么九尾狐?!他竟然是九尾狐!” 刚刚还打算跟着去衙门暂避的徐万海,此时大惊失色,只想离这知府远远的。 众人也都哗然。 知府脸现狰狞之色:“放肆!小小草民,竟然诬陷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王兆兴不以为然道:“九尾狐,不用再装了,你的身份已经败露。” 王兆兴说话丝丝入扣,知府言语漏洞百出。 在场的众人,虽然不知王兆兴是如何得到知府底细,但对比之下,还是相信王兆兴所言不虚。 谷平安更是大怒:“好你个九尾狐,真是胆大包天了!连朝廷命官你都敢冒充!” 邓威也站了出来:“九尾狐!你把真的知府怎么样了!” 知府冷冷一笑:“那个狗官,还没到沧州,我就把他绑了起来,扔进了地窖。” 邓威喝道:“狗贼!事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知府冷笑:“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他一挥手,身后的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贼兵便围了上来。 这些兵士显然都是绿林好手,衙门捕快立时便遭了殃。 镖局这边还好一些,有谷平安、王兆兴、牛开山、朱小福等战力支持。 林禹在旁边听了半天对话,判断着形势变化,早就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因此,刚一开战,他根本没有去管贼兵,而是直取九尾狐! 趁着贼兵的优势尚在,九尾狐尚无逃离之心,他却要消耗九尾狐的体力,想办法将之留下。 若是此时优先出手斩杀了贼兵,九尾狐见势不妙,施展轻功逃逸,却是追之不及。 擒贼先擒王! 于是,拳脚直奔九尾狐而去,然而这一交手,林禹便立时感觉不对。 “他,不是昨晚那家伙!莫非他也不是真的九尾狐?!” 眼前这个假知府,虽则功夫了得,但明显轻功身法、卸力手法都不如昨晚那个高手。 林禹修习过浮云随心诀,觉察何等微细,立时便发现了其中异常,心头大震,手上却不稍停,不断逼近。 假知府起初并没有将林禹放在眼里,只是连续几刀砍在林禹身上,竟然毫无作用。 “铁布衫!” 这才发现自己可能奈何不了眼前的林禹,面对林禹的不断逼近,只能连连后退,终于有了一丝逃离之意。 林禹又怎么可能放他离去呢? 这假知府没有昨晚高手那样的轻功能耐,被林禹贴靠上了,却无法拉开距离,更不用说逃离。 不一会儿,假知府的体力,便被林禹的连续贴靠攻击,大量快速消耗,轻功身法变得不再敏捷。 林禹见状,知他无法逃离,便有了生擒的念头。 也不顾对方砍来的刀刃,只是叉开手掌,便要拿下假知府。 就在此时,侧面袭来一柄长刀,劈向假知府。 却是邓威。 只见邓威的刀法凌厉快捷,毫不留情,只是一刀砍了下去。 假知府手中长刀已经劈飞了。 接着第二刀,直奔假知府脖子而去! “刀下留人!” 话音刚落,刀光已然掠过,假知府已经被劈到在地。 林禹没想到刚要抓个活口,还有人截了自己的道! “抱歉,林兄弟,杀得性起,没顾得上。林兄弟却是说迟了。这份功劳,兄弟只能愧领了!”邓威一抱拳,致歉道。 抢功劳么? 林禹根本不在乎什么功劳:“算了,我只是想要留个活口,问点儿事情。” 邓威笑道:“多谢林兄弟大量,让我得此功劳。不过,九尾狐已死,林兄弟还有什么疑惑么?” 林禹摇了摇头:“你又怎么能够确定,他就是真正的九尾狐呢?” 邓威愣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走到假知府的尸体旁边,俯身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圆形镂空的玉璧。 “龙纹玉璧!” 王兆兴放到了最后一名贼兵,扭头看到邓威手上拿着的玉璧,惊呼道。 “王兄弟,u看书.uuknsh 这就是晋王府失窃的龙纹玉璧?这么说,这个假知府真的是九尾狐?哈哈,这下我们可算立了大功!”邓威笑了起来,十分高兴。 “不错,正是龙纹玉璧。” 王兆兴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立时跑到假知府的尸体旁边,撸起衣袖看了他的手臂,却有一道伤疤。 谷平安上前问道:“怎么啦?” 王兆兴摇头:“没什么。掌柜,你还记得之前路上徐万海遇袭,遭遇黑衣蒙面人截杀的事情么?” “记得。” 谷平安点点头,随即心头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说,他就是那天的黑衣蒙面人。” “没错,当时我一枪,伤了这家伙的胳膊。你看这个伤疤,这个家伙真的是九尾狐,毋庸置疑。” 林禹走上前来,疑惑道:“王兄,你确定?” 王兆兴眨了眨眼:“当然,冒充知府,还有这个枪伤,又身怀龙纹玉璧,足以说明这家伙的贼寇身份。” 林禹看他眨巴眼睛,立时会意,点了点头。 这个王兆兴嘴上这么说,心里恐怕另一番看法吧,恐怕也是怀疑假知府并非真的九尾狐吧。 于是,林禹便没有再质疑,也没有公开自己的看法,便装作认可了王兆兴的说法。 这时,王兆兴又恭喜邓威道:“邓捕头,你这次可算是立下大功,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调任升职了吧。” 邓威眉开眼笑,谦虚道:“哪里,哪里,这还要多谢诸位援手,让我捡了便宜。到时候我请大家吃饭。” 四十一 螳螂捕蝉 “这个九尾狐,也算是身手不凡,没想到一番算计折腾,最终却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王兆兴却是怜惜其身手,不免有些感叹。 “走上这一条道的,多少也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吧。”林禹说了自己的看法,不过,说是这么说,这些盗匪之流,虽知自己难免败亡,但终究常常会有侥幸心理作祟。 “唉,两位镖头说的是,真没想到九尾狐一案竟是这样的结果。嗯,我得赶回衙门写文书上报朝廷,先行一步。” 邓威听了二人议论,也感叹了一声,随即提出了告辞,又跟徐万海打了一声招呼,带着衙门众捕快离开了徐府。 徐万海见九尾狐已死,大事已定,也松了一口气:“诸位英雄,为民间又除了一害,徐某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行了,行了,甭谢了,这都是我们护镖分内的事。”谷平安却是不耐烦,只因她知道真的盘子根本就没有露过面,这一趟镖,平安镖局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棋子而已。 “谷掌柜说得好啊,这大恩不言谢,徐某就不谢啦。” “那我们就告辞了。” “好,诸位英雄慢走。” 谷平安也不再废话,巴不得赶紧交卸了任务,见徐万海这主人家也没有留客的意思,便回头招呼道:“兄弟们,我们也该收镖了。” 牛开山笑道:“嘿,掌柜,这几天打地铺熬夜守镖,这么辛苦,该给我们加二两肉了吧。” “行啊。” “一人二两?” “一锅二两。” “啊?唉呀,掌柜,你就开开恩吧。” “美死你。” “掌柜,你怎么跟徐万海一样。” …… 听着他们的言语,林禹莞尔一笑。 人生有许多的乐事,就在于大功告成之时的松快。 只是,真的大功告成了吗? 出了徐府,谷平安便疑惑道:“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你们说这个九尾狐,明明已经假冒了知府身份,盗宝本来极为方便,却为什么还要引我们平安镖局入局?这岂非增加盗镖的难度,多此一举么?” 林禹摇头道:“这应该不是九尾狐的打算,而是徐万海的要求。之前小树林一事,你们俩出手救了他,他便有了引平安镖局入局掩人耳目的心思。只是当时你不愿与他接触,他便找了官府出面说合这件事。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知府是假的,而这个假知府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好拒绝,顺势说合了这件事。” 谷平安点头认可:“这个徐万海,明明以假乱真,还要把我们套进去,差点就让我们做了替死鬼,幸好,万事大吉,这些天可算是过去了。” 林禹笑了笑,轻声道:“掌柜,你真觉得事情过去了?” “怎么了?九尾狐都死了,事情当然过去了。” “死的九尾狐,可未必是真的九尾狐。” “什么!” 谷平安吓了一跳,站住了脚,“你说什么?” 林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掌柜,别一惊一乍的,你让大牛、小福、谷老爷子带着趟子手,都先回镖局,剩下的事情,让王兄跟你说吧。” 谷平安转过脸来,看向旁边的王兆兴,低声怒道:“你们两个,搞什么鬼?既然知道真的九尾狐没有死,这单任务就还没有完,这最后一晚,我们就要守到底,这个时候撤出来,若是承露盘被盗,平安镖局岂非砸了门面?” “掌柜,若是我们不借机撤出来,真宝贝不现身,真的九尾狐也不会现身。”王兆兴胸有成竹推断道。 “谁跟你说,我们要等真的九尾狐现身?我们只需要完成任务,保护承露盘安全,等到钦差接手承露盘,也就是了。管他真的九尾狐出不出现呢。” 这会儿,谷平安总算明白了走镖行规,不愿再多生枝节、多管闲事,能够完成分内的事情,这就已经难能可贵。 听这俩个家伙还要去设套,招惹真的九尾狐现身,心里便顿时气恼:到时候,万一真的承露盘现身,被九尾狐盗了去,那怎么办? 林禹知道谷平安担心什么,便说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掌柜,放心吧,你,王兄,加上我,应该不成问题。真的九尾狐若敢出现,这次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兆兴也连忙附和:“对啊,掌柜,这次我们不仅要护镖,揭开九尾狐的真面目,甚至还要拿下他。” 谷平安气恼道:“你们俩个有这样的打算,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 王兆兴嘟囔道:“这不担心人多嘴杂,不小心泄露出去,让九尾狐察觉吗?” 气恼是气恼,谷平安终究还是接受了俩个家伙的计划,吩咐镖局其他的人回去了,跟林禹、王兆兴偷偷潜回了徐府。 徐府厢房。 多日以来,九尾狐带来的阴云,这会儿终于烟消云散。 徐万海夫妻别提多开心,真的是喜笑颜开。 徐万海乐开怀之余,又不禁感叹:“没想到,这平安镖局,还真的有几分本事,竟然弄死了九尾狐。这九尾狐也是,连王府宝贝都能盗,却没想到死在了这里,也算是死得够冤的。” 刁氏娇笑连连:“那是。这九尾狐再能耐,还不是让我们耍的团团转,还有镖局那帮傻小子,他们哪知道,我们押的是假货。” “嘿嘿,夫人,不都跟你说了么,这姜啊,还是老的辣。”徐万海得意洋洋道。 “就你能。我看呐,还是有老天爷保佑,才让我们的计划圆满。嗯,等明天钦差大人一到,我们把真宝贝一献。咱俩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是啊,这以后得了朝廷的赏识,这辈子就能舒舒服服,躺着过日子咯。” 按理说,徐万海已经是沧州首富,富甲一方,也该知足一些。然则,知足之事,其实更多时候是修行人的言语。世间之人,世俗之事,只会盼着好上加好,富者更富,贵者更贵。这知足之言,常常是人们在无可奈何之际,用来说说而已,却没有几个人会当真。真要有了发财显贵的机会,谁要是说什么知足?那才是傻蛋呢。 却说这两夫妻正在那里畅想以后更加富贵繁华的日子,这边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两人吓了一跳,徐万海站了起来:“谁呀!” 只见人影一闪,一个黑衣蒙面人已经站在了两个人的面前,一柄长刀加上徐万海的脖子上。 “啊……”刁氏正要大叫,便觉脖子被掐住了。 “再叫,就送你去见阎王。”黑衣蒙面人恶狠狠道。 “你,你是谁?”徐万海战战兢兢道。 “九尾狐。” “什么!” 徐万海倒吸了一口凉气,u看书uukansh.om“你是九尾狐?那,那……” “那死掉的,是我徒弟,我找他来,就是为了骗你们。” “啊,啊……”徐万海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骗过九尾狐。 “老家伙,还不赶紧将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什么东西?交出什么来?”徐万海装蒜。 “你说交什么!快说,承露盘在哪里!” 徐万海抖抖索索的,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盘子:“这不是承露盘吗?” “我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真的承露盘。” “真的,这就是真的,哪里还有真的?” “老家伙,你还在这里跟我演戏呢。” “这就是承露盘啊,这是真的,是真的承露盘。我没骗你。”徐万海连忙叫屈。 徐万海哪里敢承认自己另外藏了真东西,他还要靠着这东西富贵呢,即便不要富贵,这东西要是暴露丢失,他的性命也没了。 九尾狐冷笑一声:“这要是真的承露盘,我早就拿了走人,你以为还能轮到平安镖局来保镖么?老家伙,我九尾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绿林黑道比你熟得多,贾作真更加不敢瞒我。你请贾作真造了赝品掩人耳目,早将真的承露盘藏了起来。你瞒得过他们,瞒不过我。这些天来,我在你的府里反复查探,都没有参透你将真东西藏在哪里,结果浪费这么多天,跟你们这帮人捉迷藏。连我徒弟的性命都搭了进去。现在我没有耐心跟你玩下去,老家伙,若是你不说,那就带着你的秘密,去见阎王吧。” 四十二 鹿死谁手 九尾狐举刀作势便要砍下,了结了这老家伙。 徐万海连忙屈服:“好,我交出真的承露盘,只希望你能饶我们二人性命。” 九尾狐住了手,点头答允:“我九尾狐,自有我九尾狐的规矩,只要宝贝到手,不伤你们性命便是。” 原来这个九尾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以来,留字扬名,盗尽千家,往往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出手取了宝贝,确实不见伤人性命。或许也是他有这样不杀人的规矩,方才没有惹来朝廷大规模的追捕。 只是这一次,九尾狐折戟沉沙,甚至不得已开兵见仗,却连真宝贝的面儿都没有见着,闹得自家现身上场,与人正面放对,还损了徒弟以及众多绿林同道的性命。 这却是九尾狐成名以来,从未有过的挫折。 也正因此,明明可以不再现身,事情便可以过去,然而九尾狐终是忍不下这口气,仍然回来要逼问宝贝何在,若是不能遂了这番心愿,甚至不惜要杀人泄愤。 当然,真的宝贝要是到手,是否还要杀人却是另说。 九尾狐可没有要为死掉的徒弟及同道报仇的想法。 这就是绿林法则。 眼见有好处,凑味相投的绿林好汉们,就凑一块一起搞项目。 好处到手,就巴不得分润好处的人少一些,要是其他的分润者,都死光了才好呢,自己就可以独吞好处。 至于大家合伙一起搞事儿,要是损了性命,也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自认倒霉。 因此,绿林中人,很多时候是不讲情分,只讲所谓江湖规矩,只讲利益好处。 徐万海哪里知道其中门道,只以为这次眼前必死无疑,便只得服软,开口吩咐道:“夫人,拿出来吧。眼下性命要紧。” 刁氏还被九尾狐掐着脖子呢,也是无可奈何,战战兢兢从自家的大肚子里掏出一个抱枕,扔在地上。 呵,原来假的大肚婆! 却见刁氏又悉悉索索的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盘子。 “承露盘!” 九尾狐松开掐着刁氏的手,接过了盘子:“真是灯下黑啊!好奸猾的两口子!还装大肚婆!没想到你们竟然将这东西随身携带,跟那个死和尚一样,尽会想这样令人恶心的骚主意!镖不离人,人不离镖,还不动如山,以逸待劳?我呸!” 这些天九尾狐可被林禹的骚主意给恶心到了,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心中不爽。 原本求命不愿即刻被杀的徐万海,交出了真的承露盘之后,反而不怕死了,瘫坐在地:“盘子已经给你了,九尾狐,你要杀便杀好了!” 九尾狐大方挥手:“罢了,既然我已经得了宝贝,饶了你们的性命。” 徐万海哭丧着脸:“活得过今晚,活不过明朝,没了承露盘,我们仍然是满门抄斩的结果。” 刁氏也瘫坐于地:“完了,我们家这次真的完了……” 九尾狐冷笑:“这是你们自作自受。既已如斯富裕,还想要泼天富贵,永无厌足,应有此报。” 说罢,拿了承露盘,便掠出了厢房。 孰料,九尾狐刚刚出了厢房,旁边便是寒光闪过,一枪直奔头面而来。 九尾狐吓了一跳,头颅微微一侧,避了开去,接着脚下又是一点,正要往旁边让去。却不料旁边突然出现一柄长剑,带着劲风,划向他的腰腹。 九尾狐腰身一扭,避开了长剑,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他一时不察,便是开膛破肚的结果。 连续让过两次危险攻击,九尾狐脚下再次轻点,却要往前冲去,脱开这个包围圈,施展轻功远去。 这盘算本来不差,然而,他的轻功还没来得及施展,却见迎面一团巨大黑影,蓦然撞了过来! 这团巨大黑影,犹如天降陨石,带着无穷的威势! 九尾狐大惊失色,却已是避无可避。 “林禹!” 喀嚓,长刀竟然撞折了! 啪啦,承露盘摔在地上,变了七八瓣儿! 接着,九尾狐只觉自己腾云驾雾似的,被撞的倒飞回了厢房之中,砰的一声,撞在了坚实的墙上,又摔落地面。 “咳咳,铁布衫,果然名不虚传!好,好一个铁和尚!” 九尾狐爬了起来,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林禹走了进来,疑惑道:“九尾狐,既然你的徒弟都已经折了性命,多好的李代桃僵,这件事也已经告一段落,你为何还要出现?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里面有陷阱吗?” “陷阱?我九尾狐,行走江湖多年,平步来无影,妙手去无踪,既然敢于留字盗宝,岂会怕陷阱?”九尾狐嗤笑一声。 “说到底,你是舍不得自己这个名声。”林禹摇了摇头,明白了过来。留字偷东西扬名,这是得了盗帅的病。 “不错,人的名儿树的影,江湖第一飞天大盗,非我九尾狐莫属,我吃的是绿林江湖这碗饭,砸了名声,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呵呵,你现在已经混不下去了。束手就擒吧,免得费劲打烂你的脸。须知,纵然你轻功了得,独步天下,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我们这里有三个明劲。” “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晋王府当日,比之今日,高手更是多有,那又如何?三个明劲?!犹似土鸡瓦狗!” 九尾狐话音刚落,身形一闪,却向呆愣住的徐万海夫妻掠去。 “不好!” 谷平安连忙闪身上前,拦截九尾狐。 王兆兴的长枪已经飞出,如同一道流星在空中划过,刺向九尾狐的后背。 九尾狐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右手往后一拍,当啷一声将袭来的长枪拍向一边,不过这一下身形一滞。 谷平安已经抢身上前,拦在了徐万海夫妻前面。 九尾狐没有丝毫停留,身形一折,又往林禹扑了过来:“且看看你的铁布衫,能否扛住我的幼狐爪!” 扑! 生生挨了一记幼狐爪,林禹只觉身上皮肉一痛,好厉害的幼狐爪! 没想到,这九尾狐不只是轻功了得,手上功夫也丝毫不逊色。 他心中赞叹,右手就是一记披挂,狠狠砸下! 他琢磨着这家伙必然又要像以前那样卸力。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九尾狐却没有采用卸力手法,而是双手一合一锁。 林禹只觉自己的手臂好似被什么勾住了。 随后只见那九尾狐双手一分,林禹立时觉得手臂剧痛,皮肉好像要被撕裂开来,u看书wwuukanhu.c 不由大惊。 定睛一看,这时才发现,九尾狐手掌上竟然带着极小的爪形兵器! 原来所谓幼狐爪,却不知道是什么神兵利器,竟然还差点挠开他的铁布衫! 右臂被锁,剧痛之下,林禹立时伸出左手,往前一兜,却要捞住九尾狐的脖子,同时抬起脚来,便是一个膝撞! 九尾狐却是身心一扭,让过了手兜、膝撞,冲向门边的王兆兴。 林禹连忙示警:“他手上有古怪!小心!” 此时,王兆兴手上没了兵器,见九尾狐朝自己冲了过来,也只能挥拳而上,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却是没了优势。 没想到的是,九尾狐只是虚幻一招,根本没有争战伤人的意思,便掠过了王兆兴,奔出了厢房。 “这家伙要逃!” 王兆兴立时明白九尾狐的打算,连忙追出门外,却已是不及,只见九尾狐脚下一点,身体已然腾空而起。 “草上飞!” 王兆兴惊叫一声,向来只是听说这门轻功,却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真正见识,这下九尾狐可真的是猛虎上山、蛟龙入海,再也追之不及。 此时,九尾狐如同大鸟一般,空中滑翔,飞出数丈远近的距离,身形方才往地面落去。接着他的脚步轻点,身形再起。 为了助力轻功飞行,这九尾狐还顺势翻了一个身姿潇洒的筋斗。却不料,就是这么一个潇洒的筋斗,却将身上的某件东西翻了出来,直往地面上落去。 九尾狐吃了一惊,立时身形一滞,回身探手去抓失落的东西! 四十三 原来如此 砰! 王兆兴只觉耳边一声震天响,吓得差点跳了起来,随后便闻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 “火铳!” 王兆兴转头一看,可不是,林禹正手持一杆火铳,不丁不八的站在旁边。 原来林禹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弱点,以及轻功高手逃逸的强项,就一直都思考破局之策,自然而然想到了鸟铳,于是便从洞天拿出了鸟铳,偷偷背在身上备用。假知府那次没有能够用上,这会儿真九尾狐出现,终究还是用上了,效果不错。 再看那边的九尾狐,已经摔落于地,也不知道死活。 “林兄,你什么时候带上了这个家伙?可真够阴损的!还有,林兄啊,你打铳的时候,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或者提前说一声,耳朵差点被震聋了!” “抱歉,来不及开口提醒,情况太危急……” 林禹随口敷衍,转过话题问:“对了,王兄,你刚刚说什么?草上飞?” 王兆兴就知道这家伙是武痴,听到武功一类的事情,便特别上心。 “不错,正是草上飞。” “这么说,这家伙身上搞不好有一本草上飞轻功秘技。” “呵呵,林兄,你想的挺美!” “什么想的挺美?铁布衫秘本的事情不就这样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只是偶尔会有的情况,大部分时候,没有人会将秘籍带在身上,你看我,会带一本霸王追魂枪的秘籍在身上吗?”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九尾狐的身边。 王兆兴蹲下来,翻过俯卧于地的九尾狐,却见那地面之上,赫然躺着一本薄薄的书册。 林禹大喜,叫道:“秘籍!” 王兆兴愕然。 刚刚还说没有人会带一本秘籍在身上,这会儿眼见的事实立马打了脸。 这九尾狐翻筋斗从身上掉下来的,就是这秘籍吧。 难怪他要回头捡啊,若是不停身来捡的话,估计鸟铳还打不着他呢。 看看,人就不能得瑟。还翻筋斗,当自己是悟空呢?! “怎么不是草上飞?” 林禹已经捡起了书册,翻开一看:“花,影,乱。花影乱,这是什么鬼?没听说过啊。” 王兆兴接过来,翻了翻,摇了摇头:“我也没听说过,不过这确实是一本轻功秘技,属于短距离身法类,应该适合你的需求。林兄,你的运气真够好的。” 林禹耸了耸肩:“老实说,我宁愿要草上飞。” 草上飞,可谓大名鼎鼎,前世小说里常常会有这门轻功,而这个什么花影乱,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名字还取得如此娘娘腔,感觉就是配不上这铁布衫、巴子拳的威猛。 “那就没办法了,要不你让九尾狐教教你。”王兆兴一摊手表示无奈,随手便将九尾狐的面罩揭了下来。 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邓威!” 林禹震惊了。 林禹猜到九尾狐精于化形易容,会融身于镖众以及衙门众人之中,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邓威。 邓威在沧州知府衙门担任捕快,已经有不少年份,与谷振威是很好的棋友,与谷平安也是不错的点头之交。平时来往镖局,总是有说有笑,分明就是一个好后生。 这时,谷平安也已经走了过来,见到了九尾狐的真面目,也是吃了一惊,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他?不可能!” 她可是叫了邓威这么多年的大哥,多少还是有一些情分的,如今这家伙摇身一变,竟然就是江湖名传一时的飞天大盗九尾狐,又怎么让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邓捕头?怎么可能是邓捕头?”徐万海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邓捕头是九尾狐?”刁氏擦了擦眼睛,终于确定眼前所见的事实。 “……”王兆兴耸了耸肩,却似乎没有特别惊讶。 “王兄,你早就知道是他不成?”林禹有些吃不准。 “我不能确定,但多少有些感觉。”王兆兴摇头。 “我明白了,这是情敌的错觉,却没有想到这错觉,竟然错对了。” 王兆兴愣了愣,起初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毕竟是心思机敏的人,转念一想,脸色微微一红:“林兄,莫要胡说。” 林禹不管他的害羞辩解,将战利品花影乱秘本塞进自家的怀里,便上前检查了邓威的受伤情况。 “没死,被散弹打中,伤了筋脉,行动不便,轻功是用不了。” 他拿鸟铳戳了戳邓威的伤口,又用脚踢了踢邓威:“嘿!醒醒,别装死,没必要再装,反正再装你也跑不了,还是交代交代吧。或许大家看你的表现,饶你一命。” 邓威装不下去了:“林兄弟,别这么大力,疼!” 其他几个人见邓威真的醒了过来,都愕然不已。 林禹淡然道:“九尾狐,少跟我称兄道弟,我不是混绿林江湖道的,不讲究这些交情,赶快交代吧。” “交代什么?”邓威知道躲不过去,硬着头皮说道。 “怎么把平安镖局扯进这个事情来的?还有,为什么搞这么多花样?” “这该怎么说呢?” “怎么说?从头说。” “好吧。其实,其实,我开始真没有想要牵扯平安镖局,我只想取了真盘子,根本没有打算玩这么多花样,只是我无法确定真盘子放在什么地方。”邓威知道这会儿没机会跑了,便没了之前的气势,特别识时务干脆认栽,老实交代。 “哦,这么说,你早就知道盘子是假的?”王兆兴插口问道。 “不错。我这次盗宝邀了不少的绿林同道,也知道贾作真这家伙在沧州,还打算拉贾作真入伙,直接来一个以假换真,却没想到他没有兴趣参加,还告诉我,他已经造了承露盘的假。所以我很早便知道,徐万海放在明处的那个承露盘是假的。” 徐万海、刁氏听了,脸色顿时惨白。搞了半天,自己的以假乱真,根本就是掩耳盗铃。二人心里那是滋滋冒凉气,不过,这会儿没人管他俩的反应。 “原来如此。你既然知道我们身上的是假货,你还那么费劲来骚扰我们?你的目标不应该是徐万海吗?”王兆兴又问。 “唉,我也是没办法。王镖头,你听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完,就明白了。” “好吧,你说。u看书 ww.uknum ”王兆兴点头,便不再插口。 “第一次在小树林偷袭,我就是为了刺激徐万海,让他做出动作,暴露真盘子的所在。结果没想到遇上你们出手救了他,却让他生出了请人保镖的主意。只因他跟平安镖局不对头,便来找知府,也就是我的徒弟,说合平安镖局。他打的是以假乱真、掩人耳目的主意,却不知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既然如此,应该直接让假知府徒弟带人以官府的名义来保护盘子嘛,岂非更加方便,为何还要说合平安镖局?” 这次却是谷平安,忍不住插口。 “唉,我当时也是脑子一热,想着去年我曾一念之差,放过恒盛银楼之后,谷老爷子老是宣传‘有平安镖局坐镇、九尾狐就不敢来’的话,我听着这位老棋友这么嘴欠,损害我九尾狐的名声,于是……” 邓威说出了顺势引平安镖局入局的真实想法,却是打的一锅烩的主意。 “于是,你就和假知府、徐万海,顺势将平安镖局套了进去?”谷平安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平安镖局是怎么入局的,搞了半天却是闲气闹的。想着这事儿,心里更觉得恼火。 “不错。我当时便想借机挫一挫平安镖局的威风。同时,这样也可以让徐万海自以为得计,我便在旁边暗暗探察真盘子的下落。我与你们的几番较量,便是想拿走假盘子,一方面挫败平安镖局的信心,一方面也促使徐万海慌乱,让其动作,只是没想到你们……唉。” 说到这里,邓威不由叹了口气,脸上尽是落寞无奈之色。 四十四 狠毒如斯 “唉,林兄弟弄了个‘镖不离人、人不离镖、不动如山、以逸待劳’的鬼安排,真盘子不见影,假盘子也盗不出来,根本无法扰动徐府的一池春水,更不用说惊动徐万海。林兄弟的招数太绝,真不愧为铁和尚,无懈可击,令人恼火!” 看着邓威懊恼的样子,林禹抱了抱拳,没有丝毫得意之处,只是淡淡道:“过奖,过奖。” 邓威继续道:“当时,我就想废了这个计划,我探听到林兄弟的铁布衫并没有大成,仍然不可避免会受皮外伤,于是便派人以毒匕首刺杀林兄弟,试图让他中毒退出这个计划。然而,搭上了一位同道好汉的性命,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谷平安、王兆兴都看了林禹一眼,知道这一招并不是毫无作用,想起当时的情况真的是极为凶险,这时也不由的高看了邓威一眼。 邓威还不知道当时这一招,真的恰好摸准了他们唯一的破绽。 只是林禹受伤中毒之后,先是神技逼毒,后又不动声色,既没有暴露中毒受伤的异状,更没有让邓威觉察其中玄虚。 假如当时邓威觉察到了这个异状,及时的发起进攻,假盘子即便能保住,林禹估计也真的要废了,退出计划吧。 谷平安、王兆兴、林禹都没有说明当时的危急情况,免得让此时的邓威自鸣得意,只是静静的听邓威继续说下面发生的事情。 “面对不动如山的计划,我也很无奈,只好让人绑架了谷老爷子,使出了调虎离山之计,却是要将平安镖局一干人等调离徐府。留下徐万海一家,孤立无援,慌不择路,到时再由我弟子假知府出面,指出徐府空虚不安全,建议转移到衙门驻扎,这样一来,徐万海必然带着真盘子走出徐府。我也就会知道真盘子在哪里。” “原来是这样。幸好一切都没有遂你的愿。否则……”这次却是徐万海抹了一把汗,插口说话表示庆幸。他却还不知道真盘子已经摔碎了,即便之前没有被盗走,这会儿也没有东西交差了。不过,这时几人都听着故事,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没错。只是我没有料到,当时林兄弟坐镇徐府,就是不动弹、不挪窝。这样,徐府也就算不上空虚。不过,即便如此,此时实行转移驻地的计划,也是有成功希望的。然而,我又没想到,时间计算出了问题,我的弟子还没有来得及开始计划,你们竟然救了谷老爷子提前赶回了徐府。你们回来的太快了。” “既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什么还要继续转移驻地?”王兆兴疑惑道。 “是我的弟子不甘心啊。他依然按照原计划,要兵行险招,试图促使徐万海暴露真盘子的所在。接着就被王镖头你一番话识破了行藏,计划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我眼见他逃不掉,只怕他会被林兄弟拿下活口,便抢先一步斩杀他。” 谷平安有些接受不能:“邓威,没想到你可真够狠毒的!” 邓威却不愿接受这样的指责:“我狠毒吗?若是我狠毒的话,刚才得了宝贝,杀掉徐万海和刁氏也没什么。” 谷平安冷笑:“那是因为你没有露出真面目,他们并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你没有必要杀人灭口。” 邓威摇头辩解道:“不,你错了,谷掌柜,我只是遵守自己盗宝不杀人的规矩而已。我留字盗宝,扬名立万,却从不伤人性命,天下皆知。假如我真的狠毒,怎会有这样的规矩?” 谷平安再次冷笑:“那是因为杀人盗宝,完全变了性质,将引来朝廷大追捕。你只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方才立下这样的规矩。” 邓威随即冷笑道:“即便如此,也可见我还是讲规矩的好汉。若是我真的狠毒,哪里会讲规矩?别人说我狠毒,我也就认了,但谷掌柜,你说我狠毒,我却不能接受。若是我真的狠毒,这次调虎离山的计策,我完全可以杀掉谷老爷子,甚至想方设法干掉你们,这样你们完全回不来,也就不存在所有的时间计算出错的问题。我的计划就成功了。” 谷平安顿时语塞,无话可说。 林禹在旁暗叹一声:这谷掌柜,终究是过于染情,这事情引到自己身上,便失了原则和理性,看事情便立时不清楚了,反而还要欠飞天大盗的情分。 双方原本对立,几乎就是你死我活,哪里会有什么情分可讲? 成功顺遂时,九尾狐何其霸道厉害,将平安镖局一干人等引入局中,玩弄于股掌之间,种种阴谋暗算,信手拈来,乃至绑架要挟,挖人根基,何其毒辣。 现在失败了,这九尾狐却说自己其实很讲规矩,根本不狠毒,还很讲情份? 这要是再不说话,谷平安就要被这个家伙绕进去了。 林禹上前一步,淡淡道:“狠毒就是狠毒,不论是否讲规矩。一个人能够当机立断,杀掉自己的弟子灭口,又能指挥同道好汉行刺下毒,将同道当作弃子,这样的人若说不狠毒,你信吗!不狠不毒,能混绿林黑道,纵横江湖多年,还混成天下第一飞天大盗?做了坏事、为人狠毒,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却想要将自己的狠毒、做过的坏事包装一番,卖个好价钱,让人欠你情分。这就过分了!你说什么时间计算安排出错,我是不相信的。你也说过,我这个人冷血无情、洒脱自在,是不讲情分的。九尾狐,你最好说实话,否则……” 此时,林禹冷冷淡淡的一张脸,没有丝毫狰狞,也没有丝毫吓人的表情,却让邓威感到丝丝寒意。 邓威知道,林禹这个人没有人味,盘算事情直接而简单,却总是无懈可击。其他的人,都还好说,唯独这个林禹,让人猜不透会有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这林禹的脑子怎么长的,会弄出什么让人无可奈何的主意。 林禹继续淡淡道:“不要跟我说念及旧情的瞎话,uu看书.uukansh 也不要跟我说,你和谷老爷子是棋友,谷掌柜叫过你大哥,所以你下不去手。走绿林江湖道的好汉,所谓义气攀交情,不过是拉帮结派、抱团搞事而已。狠不狠毒其实无所谓,黑道搞事讲仁义才是瞎掰呢。只是现在你为了逃命,说谎掩盖事实真相,还想要平安镖局欠你的情分,你的脸未免太大了!说吧,调虎离山之时,为什么没有杀掉谷老爷子?为什么没有杀掉前往东山寺营救的几个人?” 邓威被林禹一番话,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再被林禹冷冷淡淡的目光盯着,心里更是发毛。过了半晌,终于扛不住,低下了头。 “好,我说实话。我瞒了真假盘子的事情……这事情只有我和我的弟子知道,没告诉其他的同道。他们也不知道贾作真隐藏在沧州,没有接触贾作真,根本不知道真假盘子这回事。按照调虎离山的计划,我安排他们沿途截杀你们,若是截杀失败,便以谷老爷子性命胁迫,让你们投鼠忌器,最后一块干掉你们。” “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们也早就知道了假盘子的事情,而且,你们的身上竟有两个假盘子,你们拿出了一个假盘子交换谷老爷子。而我派去的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假盘子的事情,以为得了真宝贝,就放你们从容而去,没有按照原计划杀掉你们,让你们提前回了徐府,徐府不再空虚,导致我的后续计划完全失去了作用。后来我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气的肺都要炸了!这些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如此,我岂会落得如此田地!” 四十五 名动中原 九尾狐落网了! 名动江湖的第一飞天大盗,九尾狐在沧州落网! 据说,这是沧州三铁倾力合作,以仙人承露盘为诱饵,设计将之擒获。 怎么个沧州三铁? 噫,沧州哪三铁? 铁公鸡、铁算盘、铁和尚。 没错,林禹得了个铁和尚的绰号,可算是江湖上颇有名声。 那仙人承露盘呢? 徐万海却是找贾作真,修复那碎了的承露盘,送入宫中,完成了献宝任务。 这事儿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但没有人会多言多语,找不自在。 至于九尾狐,沦为失败者、阶下囚,早就没人听他说话。 听说仙人承露盘送入宫中,嘉靖皇帝当即便要以承露盘饮用长生甘露,结果还没来得及伸嘴,盘子泡了水,半刻钟不到,裂成了七八瓣儿。 嘉靖皇帝那是痛心疾首,只以为自己没有长生福缘。 经此护宝、献宝一事,徐万海夫妻也可谓是生死路上履过,将世事看破不少,忽然大彻大悟。 一夜之间,夫妻性格大变,一改向来悭吝、贪得无厌的行事作风,献了宝却拒绝了宫廷的赏赐。 从此,两人成了远近闻名、乐善好施的大善人,这样的转变却是有趣。 谷平安完成了护镖任务,打响了平安镖局的几分名声,也算是得偿所愿。 以前,平安镖局是无名小局。 如今,平安镖局仍是小局,不过有了传说中的铁算盘、铁和尚坐镇,却已经不是无名。 吃江湖饭的,无论是黑道白道,除了依靠实力之外,名声也是不可缺少。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实力,毕竟有实力的人也不能永远保证有实力,人也是会老的,武功也是会退化的,甚至包括脑筋、智慧也是会短路的。 因此,依靠名声名气吃饭,也是世间自然常见的事情。 平安镖局有了名气,有了江湖名人坐镇,镖局上下也都是与有荣焉,也很是高兴。 王兆兴、林禹本还不是镖头,却不妨碍趟子手们的推崇、赞许。 言语之间,大家为自家镖局有如此名气而自豪。 “铁和尚,这名字真铁!是谁取的绰号?这么威风!” “好像是掌柜给取的,她老是叫林镖头和尚、和尚,林镖头又有铁布衫绝技,这可不就是铁和尚吗?” “哪里啊,我听王镖头说,是九尾狐第一个叫铁和尚的。” “那也是因为掌柜开了头,不过林镖头喜欢理短发,不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看着真就是和尚一般,掌柜也没有叫错。” “听说林镖头那是自行剃发修行呢,徐府坐镇宝库那会儿,真是不饮不食、不眠不休的打坐呢。对了,他还自己取了一个法号,嗯,叫道禹,铁和尚林道禹。” …… 铁和尚林道禹,铁算盘谷平安。 镖局众人不好意思打趣掌柜谷平安的绰号,实在是因为“铁算盘”的名号太戳心,搞不好会惹怒谷平安,到时候不赏饭吃,可就糟糕了。 打趣林禹却是不碍事,当然,这“铁和尚”的绰号也不能算差,倒也挺符合林禹的形象。 至于徐万海家改了性格,变得乐善好施,虽有“铁公鸡”的绰号,却是名不副实,现在也没人会去打趣他。 这么一趟下来,名扬江湖,大家也都追捧议论,林禹并没有在意。 回到镖局之后,他便将心思放在功夫修炼上。 得了花影乱秘本,本来还想问出邓威的草上飞绝技,但终究没有成功。 草上飞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要让邓威手录一本秘籍,那也是不可能的,人家凭什么录下秘籍? 不然的话,做一个交易,想办法放了这个家伙? 林禹乃是求道者,又岂会为了区区一门功夫,乱了自家心性? 求道者、修行人,有当取与不当取,却不能肆无忌惮,因贪求外物而不择手段,坏了自家心性。 既然问不出草上飞,他也没有强求。 撸了邓威双掌上的幼狐爪,算是得了一套神兵利刃,也是不错的战利品。 这套小小的幼狐爪,制造精密,竟然还暗藏机关,可以放出钢索飞爪,抓住二十丈开外的物体。 得了这幼狐爪,战力也大为提升,配合花影乱身法,真的是翻墙越壁,纵跃如飞! 如今的林禹,高墙深院,已是如履平地。 简直判若两人,脱胎换骨,变化实在太大了! 这时,他才发现所谓内劲高手,奔跑纵跃方面完全不是轻功高手的对手。 纵使遭遇数名内劲高手围捕,轻功高手也能寻隙逃逸,距离一旦拉开,根本追之不及。 若是再配上幼狐爪这样的利器,那真的是来去自如! 面对这种技艺,目前世界也只有火器、神射手方能从容对付! 至于修成铁布衫的林禹,成为轻功高手,配上幼狐爪,只怕是火器、神射也留不下他! “可惜,这幼狐爪不是洞天产品,却是无法带入洞天,须得想办法仿造一个才好。” 幼狐爪使得顺手,他便想洞天自产,携带方便。 仔细研究发现,幼狐爪的制作材料却不是什么难事,特像前世见过的锰钢。 主要还是幼狐爪的精巧设计,还需要仔细研究。 这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不过,林禹有的是耐心。 研究了一番幼狐爪,又修炼成花影乱的身法。 他便知道,邓威这个家伙肯定还没有来得及修习花影乱秘本。 若是邓威修成花影乱身法,配合草上飞轻功,只怕早就逃出火铳射击范围,逃之夭夭。 这个名传一时的九尾狐,根本不可能挨了一铳,结果被捕。 “他就差那么一点气运,多给他那么一点时间,修习了这门轻功,他的命运就是另一番结果……这人的命运啊,只因毫厘之差,便有天壤之别!” 林禹不免感叹。 他开口问过邓威,花影乱秘本的来历,却没有得到答案。 他也没有出手逼问。求道者不是胡作非为之辈,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逼问他人,哪怕对方是坏人。 至于为什么,基于前面讲过的理由: 求道者、修行人,有当取与不当取,也有当问与不当问,却不能肆无忌惮,坏了自家心性。 之前逼问邓威说出调虎离山计的真相,是因为他瞒昧欺心,意图借机颠倒黑白,甚至想让平安镖局欠他的情分。 这时,眼见好心、善心、仁心被欺骗瞒昧,便是当问。逼问真相,免得善心被欺骗扭曲。 至于草上飞轻功、花影乱秘本来历,可以问,但不能逼问。 这一逼问,便是自己生出了私心杂念,便会影响勇猛精进、勇于承担的道心。 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修习这秘本,无论秘本是什么来历,知道当然好,不知道也罢,不必问也不需要问,到时候有什么事儿,便自己承担就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求道者的用心,说来匪夷所思,但说穿了其实也不值一提。 不过,一般人却是难以做到。 林禹已经炼心有成,切实笃行,自然而然。 所以,他没有问出花影乱的来历,uu看书 wwuuknshu 也就没有逼问邓威,自然也不知道邓威为什么秘籍带在身上却没有时间修炼。 他没有问出草上飞,也没有继续逼问邓威,也是同样的原因。 他的根本是求道、修行,而不是学武功。他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儿东西,令珍贵的道心蒙尘。 当然,世间人有另外的见解:反正这家伙是坏人,继续诈他,逼问他,不诈白不诈。甚至,我们会觉得理所当然,乃至自欺欺人,认为这是替天行道、惩罚坏人,于是连自己都被瞒过了,私心杂念被合理化。这其实是一种偷心。 浮云随心诀云: 修行求道,不生贪心,不生偷心;勇猛精进,明心定志,直下承担。 切不可瞒昧欺心,偷贪乱自心性;不可以贪心,认作精勤上进之心;不可以偷心,认作尚有所得之心。 欺人易,难自欺,自欺者难欺心,须知修行,极细微处,极奥妙处,道心明净,方可觉察,体认拣择,不堕不染,浮云随心,无有自欺。 就在林禹埋首专心练武,研究轻功之时,王兆兴找上了他。 这几天,平安镖局完成护镖任务,赚了两千多两,后来徐万海转了性子,有意交好平安镖局,千恩万谢,又送了不少的礼物。 谷平安却是收入宽裕,便决定放假一段时间,慢慢思考下一趟镖。 闲暇之余,王兆兴却是经常不见人影,老是出门不知道去忙什么事情,搞得谷平安想要跟他联络联络感情,也总是不得其便。 这会儿,王兆兴突然找上了自己,却令林禹感到惊诧。 四十六 锦衣校尉 “王兄,这么些天,你神神秘秘的都去了哪里?掌柜都问了我好几次,你干什么去了。我还琢磨着跟你切磋切磋,研究研究花影乱的身法呢。” “实在是有事情,不得不如此。林兄,你智慧不凡,识见精明,想必你对我的身份,也是有所觉察,有所推断吧。” 王兆兴这时说这样的话,分明是要坦白身份。 林禹没有否认,点头说道:“不错。卧虎寨激战严白虎的经过,我也听大牛、小福说起过,我感觉王兄是官面上的人。那时以掌柜的精明,估计也明白其中微妙,你的身份昭然若揭,只是大家都没有明说罢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这次九尾狐的事情,王兄能走黑白两道,贾作真潜藏沧州这样隐秘的事情,也只有九尾狐这样的人物才知道,许多绿林同道都不知道,而你却知道。新任知府的档案,虽不是秘密,但也不是短期能搞明白的,而你却能在短短两天时间弄的通透。这一切都说明王兄不是普通人。我猜,王兄很可能是厂卫中人,不是东厂,就是锦衣卫。” 王兆兴大方承认:“林兄说的是。我是锦衣卫,现任锦衣卫飞鱼营校尉,原本加入平安镖局,却有两个目的,第一是为了行事方便,第二便是为了查清你的身份。” “原来如此。”林禹早就有所觉察,并不惊讶。 “林兄出现的十分蹊跷,当时蓦然出现在卧虎寨,还身怀精巧火铳,不能不让人怀疑,不过林兄出手一举拿下严白虎,却又说明林兄并不是什么匪徒。故而当时我没有出手抓捕林兄,后来回到锦衣卫查阅林兄的资料,结果却是四个字:查无此人。” “不错,我是黑户,还是孤儿。常年避居山野,与外界少有交集,在大明没有户籍资料,也没有社会关系,确实查无可查。” 林禹的简单解释,当然明白其中仍然有破绽疑点。 王兆兴并没有质疑,却是诚恳道:“林兄,你不必费心解释。放心,我并没有刨根问底,打听你的秘密和底细的企图,我只需要查清楚你并不是乱党身份即可。其实第一次你使用火铳,便怀疑你出身禁军三大营之神机营,将你的事情报给了上级,我的上级在查无此人的情况下,并没有要抓捕你的意思,反而想法子遮掩过去。他认为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这一次你再次使用了火铳,拿下了九尾狐,却是瞒不住。” “哦,这一次瞒不住,是不是惹到了什么麻烦,或者说你们现在打算要对付我?” “林兄误会了,并不是对付,而是邀请。” “邀请?”林禹顿时感到惊奇。 “不错,正是邀请。所谓人才难得,林兄无论人品、智慧、武功,均属一流。数次激斗匪徒的大战,表现勇猛卓越,尤其是山村救援大明百姓,一举锤杀近三十名倭寇,足以说明林兄乃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豪杰之士。我的上级递来信息,让我邀请林兄加入锦衣卫飞鱼营,并记以重伤严白虎、抓获九尾狐、杀灭数十倭寇三件大功,实授锦衣校尉之职,补充缺失户籍档案资料,乃是失联在外的老锦衣卫。” “不是开玩笑吧?我?失联的老锦衣卫?”林禹愕然。 “没错。你,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兄弟,一名失联的、光荣的锦衣卫!我们的战友、家人、兄弟。来吧,林兄,加入锦衣卫的大家庭,让我们一起为大明百姓效力吧。” 王兆兴突然来了这么一番中二的话语,昂扬又温情。 林禹哪怕炼心有成,善于掌控自身情感情绪,此时也不禁为之动容。 “王兄,我当然非常愿意加入锦衣卫,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性格有点儿问题,不太愿意折腰,你看……” “放心吧。林兄,锦衣卫的腰板是最硬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王兄,以后就是战友、家人、兄弟。” 听着王兆兴信誓旦旦,林禹叹了口气,接下了锦衣卫飞鱼营校尉腰牌。 能够加入锦衣卫,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要说锦衣卫的腰板是最硬的,是伟大光荣的,恐怕便不见得。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锦衣卫作为一个强力组织,外御敌国不臣,内惩奸宦不法,固然是不错的组织,但架不住里面的蛀虫。 不过,林禹并没有说什么怪话和泼冷水。 刚刚听了王兆兴的中二话语,便可以看出这个后生是打小在锦衣卫里长大的,对锦衣卫的感情非同一般。 既是兄弟,就没必要破坏其心中归宿的形象,伤害其内心的感情。 林禹询问道:“这锦衣卫飞鱼营是什么职司?” “朝廷为攘外安内处置叛军匪盗,因此,锦衣卫特此组建飞鱼营,专职处置关系朝政安危的紧急事件。” “哦,之前严白虎事件,也就是飞鱼营处置?” “是的。我们的一位兄弟拿到了卧虎寨的防御图,那严白虎却是想要抢回防御图,才有那么一番争斗。这次晋王府龙纹玉璧被盗一案,也是由飞鱼营处置,还有仙人承露盘……” 林禹却是摆了摆手,插口说道:“严白虎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叛军盗匪,为祸一方,劫掠百姓,将之剿灭,乃是锦衣卫飞鱼营的职司,分内之事。只是这个龙纹玉璧、仙人承露盘什么的,实在不算是什么关系朝政安危的紧急事件。” 王兆兴感到有点儿尴尬:“呃,这个,这个……” “王兄,我现在是锦衣卫校尉,才说这样的话。我若只是镖师,只管护镖即可,对什么玉璧、盘子、朝政安危啊,我是完全没有看法的。但现在,我既然做了锦衣卫,这事儿不得不说一说,跟你掰扯清楚。” 林禹并不是故意要找茬。他是求道者,讲究的是本分事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即在其位,思量判断这些事情,便是本分。该说的话要说,该做的事情要做。 王兆兴明白林禹的意思,点头道:“是,林兄所言甚是。虽然抓捕九尾狐也是正经事,算得上是紧急事务。但这两件所谓国宝,确实不是关系朝政的紧急事件。只是,唉,当今圣上痴迷修道,少有关心朝政,以至于奸臣当道,匪盗横行……” 林禹听了这样的认识和见解,拊掌道:“好,不必说了。王兄也是明白人,并不是一股脑儿的愚忠,有自己的是非分辨。uu看书 .ukansh.co 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有共同语言,可以共事。” “唉,我对上面的一些做法,也是不认同,有时也感到迷惑。不过,这终究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 “这可说不定哦。” 林禹说这个话,当然不是非要去改变什么,但世间的事情,遇到了合适的机会,还真的可以改变一些事儿。 王兆兴知道林禹不说空话,有点儿发怵:“林兄,你可不要乱来。” “放心吧。我没那么无聊,不会没事找事。再说,我现在就是镖师,有事走镖,没事练武,还真不打算干啥事。”林禹摇了摇头,淡然道。 转眼之间,七天假期过去,谷平安接了一趟短途镖,前往山东济阳府。 林禹、王兆兴二人被称为镖头,但终究资历尚浅,还不是正式的镖头,不能单独走镖。所以还需要跟着谷平安,继续学习。 沧州到济阳相距四百多里,单日只行六十里,八天时间顺利到达,途中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到了山东济阳府交了镖,找个客栈安歇。 “掌柜,这趟镖很顺利了,省了不少事儿,跟旅行观光似的,这钱赚得还舒服吧?” “唉,要是每次走镖都这么顺利,那就好了。” “掌柜,你这是贪心不足啊,赚钱赚得这么舒服,什么时候给我们加二两肉?” “自己都说了,这趟镖跟旅行观光似的,还给你加肉?美得你!” 几个人正在客栈张罗驻点事宜,嘴里叽里呱啦打趣。 突听林禹惊讶道:“咦,掌柜,老王在外头跟人打架!” 四十七 接镖规矩 “跟人打架!” 这会儿虽然已经交镖,但毕竟身处异地,打架惹事却是不妥。 谷平安回头朝客栈外面望去,只见王兆兴正与两人动手,连忙出去要问分晓。 只是待她出了门,王兆兴却已三拳两脚将人打的落荒而逃。 “怎么回事?”谷平安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有个人……” 王兆兴嘴里搭着话,回头一指,却是指了一个空:“人呢?人呢?” “什么人?哪里有人?” “刚刚有个人被追杀,躲在我的身后。” “于是你就多管闲事?” “不是我多管闲事,是闲事找上了我。” “算了,现在我们也交了镖,既然你没有主动惹事,这次就算了。” 在九尾狐的事件中,王兆兴的表现极佳,却是赢得了谷平安的芳心赞赏。是以她没有像以前那样严格管束王兆兴。 此时天色已黑,二人回到客栈里,便开了饭。 “别光顾着吃饭啊,来,吃点菜。”谷平安连连给王兆兴夹菜,宛然女子照顾男友的架势。 这情景,让林禹想起自己前世逛夜市露天大排档吃东西,常常便见情侣如此甜蜜的言行。 只是这样的动作,却是让旁边的单身狗很是吃味。 牛开山便看不过眼,干脆端起菜碗,全部拨到王兆兴碗里。 “来来,都给你,你不就爱吃这个吗?都给你了。”牛开山气呼呼道。 “大牛,你干什么。”谷平安有些嗔怒。 “没关系。谢了,还真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兆兴却是一点儿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端起饭碗吃饭。 听着这些碎嘴闲气,林禹没有觉得厌烦,没有说话,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平安喜乐,心中自有陶然之处。 就在这时,店家在外头喊道:“谷掌柜,有人来托镖。” 众人抬头一看,进来高高瘦瘦的男子,其貌不扬,不过,一双眼睛咕噜噜直转,显得极为精明。 一见这精明汉子,王兆兴站起来走上前招呼:“是你啊。” “你们认识?”谷平安疑惑道。 “他就是刚才跟你们提到的那个人。” 王兆兴回了谷平安的话,又转过头来询问精明汉子:“你是来托镖呢,还是有人找你麻烦?” 精明汉子轻声道:“不是我,是我的家眷。他们现在南城外,要护送他们到六十里外的松桥驿。” 王兆兴不置可否道:“请问先生高姓大名,在哪里高就?” 精明汉子避而不答,却问:“请问贵镖局是哪位主事呀?” 牛开山早就不耐烦了,见问立时便站起身来,上前拨开王兆兴,往谷平安一指:“那,这才是我们镖局副总镖头兼掌柜。刚刚那个只是趟子手呢。” 谷平安抱拳道:“我叫谷平安,是镖队的主事。” 精明汉子诧异:“一介女子开镖局啊?倒也少见,不过女人行走江湖,恐怕是有些不便吧?” 谷平安也不怯场:“那是你少见多怪,本女子走南闯北没觉得有什么不便哪。” “谷掌柜,你看,这镖局嘛,我只听说过镇远、抚威、四方,还真没听说过平安镖局,想必是新开张不久,想必是你们人手不够,想必这个实力呢,也比不上这个镇远啊抚威啊四方啊。” “我们平安镖局虽然小,但也不容你小视哦。” 谷平安自从九尾狐一战之后,却是沉稳了许多,却也不在意对方的贬低之语。 牛开山却是不乐意,牛眼一瞪:“我说你这人,哪儿冒出来的。你来托镖的,还是来找茬的。” 精明汉子吓了一跳:“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别乱来哦。我是来托镖的,而且我托的镖,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总得搞搞清楚,你们有没有实力接我这趟镖,我问清楚实力总可以吧?” 朱小福上前开口了:“实力?听说过江湖第一飞天大盗九尾狐吗?” “自然是听说过的,听说不久前,九尾狐已经在沧州落网。” “那你知道这九尾狐栽在谁的手里?” “呃,好像是什么沧州三铁?” 精明汉子有些疑惑,不知突然说起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朱小福指了指谷平安、林禹,为之解惑道:“那,这就是沧州三铁之二,铁算盘、铁和尚。” “啊,啊,铁算盘,铁和尚?飞天大盗九尾狐栽在你们的手里?” “不错。我们镖局有沧州双铁坐镇,你说,我们有没有实力接你的镖?” “你们不会是蒙我的吧?你们这么小的镖局,还抓飞天大盗?” 精明汉子却是一脸质疑。 谷平安不管他的质疑,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小镖局,那为什么偏偏放着那些大镖局不找,却来找我们呢?” “我这个情况,要请本地的镖局,多有不便。你们是外地镖局,小嘛,虽然是小了点儿,但小有小的好处。镖局小,麻烦就少。镖局小,价钱就便宜。” “既然想请我们走镖,就不要把我们贬得一文不值。” “褒贬才是买主啊,不贬一贬你们,我怎么好往下杀价钱呢?” “你这人真是做生意的,你家眷的安全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都重要,都重要。我是既要家眷安全,又要价钱公道。像那种要多少给多少的傻事,我是不会做的。” “好啊,保人镖……” “等等。”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禹开了口:“掌柜,来历不明货不接,这是镖局的规矩。这会儿就开始说价钱,也太快了。” “呃,差点忘记这茬儿。” 这铁算盘,遇上爱盘算的人,便不免与人口头较劲,要分个高下,却忘记了关键问题不在这里。 林禹摇了摇头,转头对精明汉子道:“刚刚王兄问你,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你转口勿囵过去,避而不答,始终没有表明自家身份,扯来扯去,便商谈镖单……话都说了老半天,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们镖局的规矩是,来历不明货不接。你别急着杀价,就变着法儿贬低我们。你的这个镖,我们接不接还两说呢,你还是先说一说自己的身份吧。” 谷平安也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和尚说得对。u看书.ukanshu 你还是先说说自己的身份来历。” 王兆兴也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 其他人纷纷点头:“是啊,你说自己来托镖,你总要说明一下自己的身份来历。要是你的来历不明,这镖我们不能接,说再多也是废话。” 关键问题先说明,再说其他的事情,免得装模作样,瞎扯半天,避重就轻,乱人耳目。 精明汉子见没法子糊弄,只好道:“我叫钱有余,做生意的。” “钱有余?好名字!做什么生意?”林禹点头继续询问。 “琢玉纂刻,金石铺子。” “倒是好生意!” “不是衣食住行,却非人所必需,只能勉强糊口而已。” 林禹点点头,这生意清雅自得,遇到了好材料、好主顾,或许一单生意,可以吃喝很长时间,若是没有好材料、好主顾,平日里生意清淡,也就没了进账,吃喝都成问题。 不过,做这行生意,却也能结交读书人、社会上层人士。名士大夫之流,不免需要刻个印章、镇纸、砚台、玉佩什么的。 也有不少读书人雅爱金石,自己便擅长这类技艺,于是乃至探求古往今来各种金石篆刻一类物件,形成了专门的学问,称为金石学,这便是古代考古学的前身。 虽然做金石篆刻生意,多半还是手艺匠人一流,少有正统的读书人,但其中也不乏深通美术、学问之人。 镖行众人练武出身,虽然不懂这些,但听说这个汉子也是手艺人,有琢玉篆刻的手艺,还是肃然起敬的。 四十八 点道即止 见到林禹点头,已经认可自己的身份,钱有余松了口气,正要说一说接镖的事情。 林禹却没有容他说话,继续问道:“刚刚追杀你的是什么人?你又惹了什么麻烦,要找我们保镖?” 钱有余不答,却问:“镖局是你主事吗?” 牛开山瞪了眼:“你管谁主事呢?这会儿问你话呢。” 谷平安开了口:“这事情不管是谁主事,都是这么问。钱先生,你还是将事情说清楚,这样我们才好决定,是不是应你这趟镖。” 王兆兴有话说:“你要是被人追杀,我们可以保。但你要是被人追债,我们保不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作奸犯科、伤天害理,我们就更加不能保。” 钱有余道:“我不是欠债,也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伤天害理。我的老婆孩子有危险。” “哦,这么说,你和你的家人被人追杀?”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总有个因由吧。” 钱有余又是避而不答,转过头来对谷平安说:“我是因为老婆孩子有生命危险,才请你们保这趟镖,可不是说笑。谷掌柜,等一下你们到了我家,已经是黑天半夜,千万别粗声大嗓的,免得吓着娘俩,还有我老婆怕风,马车的篷子要罩严实,别让我老婆着凉。还有我儿子毛毛刚五岁,明天五岁生日。哎哟,坏了坏了坏了,明天是毛毛的生日,我答应给他一个长命锁。你说我这个脑袋,我现在这心里确实是,先说这个事啊,我刚才说到哪了。” 王兆兴回道:“毛毛。” 钱有余一拍脑袋:“对,毛毛,我儿子毛毛啊,才五岁,五岁的孩子嘛,正是淘气的时候,你们对他要有耐心。他不听话,要哄,不能吓唬。还不听话,给他吃五香花生米。我们毛毛最爱吃五香花生米,可别给多了。一次三到五粒,最多七粒。这玩意儿上火,孩子吃多了耽误吃饭。说到吃饭,我们毛毛爱吃肉顿顿离不了,但毛毛妈吃斋念佛不吃肉,所以路上安排饭的时候,一定记住了:毛毛吃肉,毛毛妈不吃肉。千万别弄混了。” 牛开山开口道:“停停停,我们还没应你这趟镖呢。” 钱有余怒怼道:“我跟你说话了吗?我跟你们掌柜说话,你们这些趟子手怎么老插嘴?” 谷平安却是一笑:“唉唉,这趟镖,我接了。” 众人都呆了:“……” 王兆兴奇道:“掌柜,这事情还没有讲清楚呢,怎么这就答应了?” 谷平安横了他一眼:“有几个男人能像他那样,打心眼里惦记着老婆和孩子。就冲这点儿,就该答应他。你还别不服气,有本事你也好好学学人家啊。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林禹见状,也无话可说,摇了摇头。 谷掌柜是感动于钱有余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只是事情其实不能这么来。 世间作奸犯科、贪污犯罪、杀人放火者,其中也不乏本身就是好丈夫、好父亲、孝子贤孙。 不能因为眼见这人对父母好、对老婆好、对孩子好,就不问他做过什么,也不管他招惹是非的因由。 不过,世间人看待事情很喜欢勾连在一起,觉着好丈夫、好父亲,就一定不是坏人,甚至会延伸推断:好丈夫、好父亲也必然是杰出的管理者、上位者、乃至好的修道者、高洁之士。 谷平安的认识便是如此。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只是林禹没有插话多言。 有些事提醒一两句就差不多,再多就是不识时务,过于执着,没有了分寸,已经不是修道人的本分。 他林禹的脸还没有这么大,也不是非得为平安镖局负责不可的人。 就好像九尾狐事件中,他开始就提出以静制动的计策,结果没有被采纳,他绝不会去杠、去费力争辩。 以后锦衣卫的事情,他必然也是这样的态度。 有个人提醒你什么是好,若是你不听、忽视、不接受,那么在你的眼里,这个人说的就不是好,或者你有了其他的选择更好。 这个时候,若是这个人非要勉强你认识、理解、领悟、并接受他所说的那种好,你会是什么感觉呢? 强加于你的好,传说中的为你好,你就会觉得很不好。 这是恶缘。 这样的事情,林禹是不会去做的。 这也是林禹的进取与缩卵。 他当年引导佟小婉也是如此,点到即止,若是对方不能接受,不会勉强去指点。 引导韩晓同样如此,借机引导,而不是强行灌输。 只有当对方需要道理,乃至自己领悟、想要明白道理,他才会说出一番道理,为其点明关窍。 若是在引导过程中,对方不能接受、领悟,自动忽视、无视,他也不会勉强,也不会多言提醒。 只因这是对方本性自在的缘故,谁能说对方的选择就必然不好?或许这就是对方想要的精彩人生呢。 是以对方不接受、不领悟,他也不会多言说教干扰,免得让人心生混乱,情理两难,不知所措。 显然,这会儿的谷平安正处于恋爱脑时间,情心自作,考虑事情却是无心于事理,却更近于人情。 再看王兆兴也没有再说话,认可了谷平安的做法。 既然一念心生,便自有其缘法。 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她的抉择必然是错呢? 毕竟好父亲、好丈夫真是好人的例子,也是很常见的,不是吗? 只是林禹看清自家的抉择和道路,也能理清其他人的抉择与道路,而其他人却未必看得见他的抉择和道路。 这是求道者的道心微细之处,有识之士自能体察,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再说谷平安议定价钱,便让人出去整理镖车,准备赶往钱宅接镖。 “谷掌柜,记得千万按照我说的去做。” 钱有余再三叮嘱,又拿出一块鸡血印石,递给谷平安:“你们去接人的时候,把这个交给我老婆,她就知道是我让你们去的。等我事情办完了,我就会赶到松桥驿,跟你们会合。嗯,如果我明天中午还不到,那不必再等了,马上护送他们母子由通北关出境。” 林禹、王兆兴对视一眼,听出钱有余这话里似有交代遗言之意。 看来这趟镖也不是简单,其中必然还有不明之处。 谷平安正思索钱有余话里关节,却听牛开山在外招呼了一声:“掌柜,可以出发了。” 她也就没有再多思多想,u看书w.uukansh.om 既然已经接了镖,便好好儿对待。 趁着夜色,众人赶往南城之外的钱宅,已是半夜。 钱宅地处偏僻,到了地方猛的一看,林禹还以为到了聊斋世界呢。 竹影婆娑,林木森森,一座宅院孤零零的,周围见不着其他的人家。 见到周围环境幽寂,林禹有些感叹:“莫不是匠人艺术家偏爱风雅,这才选择在这阒寂无人之地起居?” 朱小福也道:“这荒郊野外的,谁还把家往这安啊?” 王兆兴却道:“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谷平安正声道:“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你们来镖局的时间还短,这些镖局的规矩,你们都不知道。要记住咱们保人镖有三忌。” “三忌?”王兆兴疑惑道。 “一忌问雇主囊中之物,二忌同雇主宝眷接触,三忌途中讨赏。” 这会儿,谷平安又说起了走镖规矩,却是将自己刚刚违反规矩、没有问清来历便直接接镖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 可见,刚才接镖的事情,谷平安确是情感情绪情心一动,借题发挥而已。 这些微细抉择,便是修道者能见之处,林禹看的真切,见的明白,却没有多嘴多舌。 世人之心,一会儿情,一会儿理,其心不定,更不自觉。而求道者之心,能始终清明觉察,以理抉择,定心常在,不舍于情,却能不堕于情。 能于情心出入自在,道心明净无染,这便是林禹此时的修行。 四十九 有钱人家 谷平安跟众人讲完了保人镖的三忌,转身上前敲了门。 笃笃笃。 不一会儿,听得里面传来应答的声音。 “谁啊?” 谷平安朗声回答:“我们是平安镖局的,你们家主人让我们来接镖。” 大门咿呀打开,探身出来一人,却是一个老仆,打量众人。 “谁啊?”里面又传来女声。 “夫人,他们说是平安镖局,老爷让过来接镖的。”老仆回头应答。 “啊,那快请进来。” 众人跟着老仆,进了宅院。 左右一瞧,宅院不大,也不豪阔。寥寥数间厢房,没有飞檐画角,却是不事雕琢。再看那家里的摆设,却也是极为简陋。 钱夫人走了出来,却又衣着光鲜,挺富贵的模样。 众人都感到奇怪,心里疑惑:这家子到底是有钱人家呢,还是平常人家,实在捉摸不透。 钱夫人拿出了半块鸡血印章,与谷平安手上的鸡血印章合作一处。 严丝合缝,并无错处。 钱夫人见状,转头吩咐老仆:“快,把毛毛叫醒,那两只箱子都带上。” 两只大箱子,一重一轻。 “大牛,这箱子够重的,八成有红货啊。”朱小福搬箱子掂量。 “看着不像。他们家挺古怪的,搞不清楚。”牛开山搬了轻箱子。 “怎见得?” “家里装修摆设,不像是大富大贵的气派,所以我琢磨着,这红货未必有,不过,八成也是有钱的主儿。” “是啊,我看他老婆戴那金镯子,足有六七两哪,可咱们那区区几两镖银,他还跟咱们斤斤计较,还寻思着杀价。” “嗨!这叫越有钱越抠门。我看啊,徐万海铁公鸡的外号,比较适合这个钱有余!”牛开山嘴角一撇。 “是啊,抠门至极。见了他们家,我总算是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托镖还想着杀价,看看,明明有钱,可这连自己的家,都不舍得拾掇拾掇,还没见过这般俭省的。”朱小福摇头苦笑。 …… 这边,却是孩子毛毛半夜睡得好好的,被闹醒过来,迷迷糊糊,不管不顾的哭闹叫喊起来。 “我要找我爹,我要找我爹,我要找我爹……” “毛毛乖,不哭哦,不哭……” 钱夫人嘴上念叨着,脸上却是神思不属,却也没有太多心思哄孩子。 谷平安见状,连忙上前,递上钱有余留下的花生米:“毛毛乖,不哭了,你看,这是你爹给你买的花生米,要不要吃?” 果然,这一招真有效,毛毛立时眉开眼笑。 接了镖,众人便连夜赶路,到了松桥驿,天已经大亮。 诸事都还顺遂,唯独照看孩子,确实累人。不过,有钱夫人、谷平安两位女子在,却是不劳林禹、王兆兴这等粗手大脚的男人插手。 “来,毛毛,吃饭了。” “我不吃,我要爹做的红烧肉。” “毛毛,乖,听话。” “不吃,不吃,不吃就不吃。” “你再闹,再闹我把你扔山里喂狼吃!” 牛开山虽然不要照顾孩子,但最是不耐烦,早已经被孩子吵闹的心里不爽。 这牛眼一瞪,也挺吓人的。 毛毛看都不看他一眼,根本不吃这一套:“我就不吃,就不吃!” 谷平安连忙喝止牛开山道:“大牛,你干什么!他还是孩子!毛毛,你看这是什么?你爹给你买的花生米,你想不想吃啊?给!” 又是这一招。 还别说真好使,毛毛得了花生米,又是眉开眼笑。 众人等了一个多时辰,钱有余仍然没有出现。 王兆兴开口道:“都已经过了午时,他现在还不到,估计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谷平安应道:“他说过了午时,就別等他了。把她们娘俩送出关。” 钱夫人站了起来:“不!见不到我丈夫平平安安,我们娘俩都不走!” 林禹直接问道:“你丈夫到底是干什么的?谁在找他的麻烦?他是欠了债,还是杀人抢劫?之前你丈夫也不说明情况,直接来托这么一个稀里糊涂的镖。” 谷平安脸色一红,却不好言语。这稀里糊涂的镖,可不就是她应了下来的么,这会儿被林禹的话不经意刺了一下,便感觉不太好了。 钱夫人却是急了:“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欠债、杀人、抢劫。” 王兆兴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钱夫人,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们帮不了你。” 谷平安扯了扯王兆兴,摇头轻声道:“既然人家不便说,就不要问那么多,别坏了镖局的规矩。” 王兆兴这时可没注意这么多,脱口而出道:“可镖规里不也说了嘛,来历不明货不接。” 谷平安刚刚被林禹的话刺了一下,正感到理亏不爽呢,这会儿又被老王的话直怼,顿时胀红脸,怒道: “嗨呀,你还跟我讲起规矩来了!这是个大活人,又不是货物!再说了,咱们镖规还有呢,老弱病残咱必保,危急待援咱要管。” 钱夫人听二人争论也没有插话,直待听到谷平安说了平安镖局还有这等镖规,顿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时跪了下来:“谷掌柜,王师傅,求求你们古道热肠,救救我丈夫,他不是坏人。”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这可使不得!”谷平安连忙上前拉了起来。 “谷掌柜,你听我说,我丈夫行事谨慎,很少跟我说他在外边的事情,前天回来,他有点儿忧心忡忡的,叫我把家里能带走的家当全部收拾好,随时准备出远门。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只说有人可能会找他的麻烦。” “是什么人?”王兆兴问道。 “他没有说。”钱夫人摇了摇头。 “这还用问,肯定是这两箱金银财宝,让人盯上了呗。”朱小福旁边插话道。 钱夫人也不说话,转身取了钥匙,打开了两个箱子。 众人一看,轻的那口箱子里面,箱子套箱子,层层打开,最后只见一个首饰盒,仅仅装着一些散碎银两和首饰。 再看重的那口箱子,更绝了!却都是石头:鸡血石、玛瑙石、芙蓉石、独山石…… 这钱有余,还真是一个雅人呢! 哪怕是做金石篆刻生意的手艺匠人,也少有带着石头跑路的。看来这家伙还真的是痴人啊。也只有那等真正雅爱金石之人,才会这么干:自己都还没有跑,却让老婆、孩子带着一箱子石头先跑。 这石头,分明就是极耽误脚程的东西,却还要带在身边跑路,uu看书.uashu 可见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东西有多么重要。 绝了! 这等痴绝之人,若能转念突破,痴念转化为专注道心,却是绝佳的修道材料。 林禹心里感叹,可惜想要痴绝者转念,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若不能突破,那么痴念便会转变为愚痴,却会成为最大的修行障碍。 还是要看机缘、领悟和智慧。 不说林禹心里寻思修道之事,却说众人见了这有钱人家的两箱财宝,也是傻了眼,面面相觑。这哪里是什么有钱人家嘛。 “这些石头是我丈夫的爱好,都是我丈夫一块一块从山里捡会来的收藏,并不值钱的,只是对我丈夫而言却是极为珍贵。而我们全部的家当,就是这盒首饰碎银两,总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东西,我丈夫就招来麻烦吧?各位师傅,也不怕你们笑话,就这点儿家当,还是我丈夫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钱夫人说着说着,又要跪下哀求:“我保证,我丈夫绝对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各位镖头,求求你们行侠壮义,回城找找我丈夫,这些首饰银两都给你们,要没了他,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林禹转头便道:“掌柜,我看这样吧。你带钱夫人和孩子继续往前走,我和王兄回去找钱有余。到时候,我们在前面三十里的三河镇会合。王兄,你觉得呢?” 王兆兴点头:“掌柜,林兄的主意稳妥。” 谷平安沉吟片刻:“好吧。你们小心,找到钱有余,尽快赶来与我们会合。” 五十 兵分2路 两人脚程极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差不多要到济阳城。 “还是林兄设想周到,这轻功身法练了,赶路也要轻松许多。” “嘿嘿,你不练练?” “算了,没那个精力。我可不是你那样的练武奇才。” “其实,谷掌柜是女子,该练练这轻功。” “她倒是想,但也是没有那精力。你是异数,我们都比不了。” 林禹摇头:“我也不过是胡乱练练而已。” 到了济阳城,林禹出主意: “王兄,我看我们兵分两路,你在这城里找他。我呢,不擅长追踪,就不费那事,趁机偷偷懒,去南城外的钱宅守株待兔吧。” “好。” 王兆兴也是干脆不墨迹的人,立时赞同了这兵分两路的策略。 林禹到了钱宅,没见到钱有余,却见院子厢房,都是翻乱的痕迹,显然有人找东西。 这找东西的人恐怕不是钱有余,必然是其他什么人。 他还发现卧室床铺上的翻板,下面却是地道,有人上下的痕迹,泥土剥痕都是新鲜的。 “这家伙到底是搞什么?家里还有地道这种设计?不像是金石艺人那么简单啊。还有找他麻烦的是什么人?” 林禹没想明白,周围查探一番,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得坐了下来,打坐静静等待。 这时,外边大门吱呀响了一声,进来两人。 “那家伙回来过,你看这门打开过!” “哪有这样的事?这家伙刚刚逃跑,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回来呢?他不是傻。” “我记得清楚,刚刚出去的时候,门是关好的,这会儿是虚掩,分明有人来过。” “也许是风吹的。” “哪有这么大的风?” 两人嘴里议论争辩着,探头探脑往里走,不经意抬头一看,便见屋子里端坐一人,身量高大健壮,劲装短发,极为惹眼。 “什么人!” “呛啷!” 两个人拔出随身的刀,逼向闭目端坐的林禹。 林禹睁开眼睛,淡然说道:“二位未免太过霸道了吧,这话都没说两句,倒是先把刀拔出来了,这是要干什么呢?” “霸道?小子,你怕是还不知道霸道俩字怎么写吧?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则,爷爷就会让你看到什么叫霸道。” “哦。” 林禹不禁失笑,只觉眼前遭遇的这一幕情景如此熟悉,仿佛在无数的电视剧电影里见过。 “你笑什么?” “你们两个应该知道钱有余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嗨哟,你小子还在这里充大爷?我……” 林禹懒得再听这家伙啰嗦威胁,闪身而起,只是一拳便击在那家伙的肚子上,直接将人送出了房门,摔在地上晕了过去。他却是把握好了力道,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 另外一个家伙,眼见飞出房外的同伴,再回头一看面前的林禹,手里的单刀立时抛在地上,十分干脆的跪倒在地。 “爷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什么话,你尽管问。”这个家伙倒是很识时务。 “你们是什么人?” “……”本来还挺识时务的家伙,听到这个问题,立时瑟缩不敢言语。 “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刚刚你还说尽管问。” “爷爷,我说了还请不要泄露是我说的,要是让人知道我嘴巴不严,我就完了。” “说吧。” “我们是济阳府库守卫。”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们是济阳府库守卫。” 林禹感到迷惑不解:这钱有余搞什么鬼?怎么会被济阳府库守卫追缉?莫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到了府库不成? “你们是官府中人,为何这般鬼鬼祟祟的?为什么要抓捕钱有余?” “这个,这个,钱有余是府库主簿,上边说他贪污库银,正要追索他呢。” “既然钱有余贪污有罪,大可光明正大拿他,你们为何便装追索?” “这是上边吩咐,我们只能照办。” 林禹伸手抓住了这家伙的脖子:“我很好唬弄么?若只是追索钱有余,你们将钱宅翻找如此凌乱,你们在找什么?” “真的没有糊弄你,爷爷,我们在找失窃的库银。” “真的?” “真的。爷爷,我没有骗你。” 林禹手一伸,找了根绳索,将两人都绑了起来:“委屈你们待一会儿,等人来了,对质明白,若是没有欺瞒,自会放你们离开。” “爷爷,我说得都是真话,没有骗你。” 林禹懒得听唠叨,只在这家伙的脖子处轻轻一掐,将之弄晕了过去。前世学医多年,深通医理,也知人体神经血脉。这会儿也算学以致用。 静等了半个时辰,大门咿呀,这次却是王兆兴带着钱有余进来。 “林兄,林兄。”王兆兴谨慎的轻声呼唤了几声。 “王兄,这里很安全,快进来吧,还有事需要商量。” “怎么绑着两人?” 王兆兴转念一想,立时明白了过来:“来抓钱有余的?他们是什么人?” 林禹转过头来,淡淡看着钱有余:“你问他吧,还什么开金石铺子,做琢玉篆刻生意呢!这话编起来真的是一套一套!” 钱有余一听这话,再一看这个架势,便知道自家身份已经泄了底,被林禹知晓了。 于是连忙开口解释:“两位镖头,我并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为了安全起见,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你们也知道镖队人多嘴碎,难免露出口风,若是让旁人知晓,到时候我的妻儿显眼,招来追踪,那就大事不妙。” 林禹语气冷淡:“我看不是她们大事不妙,而是你现在要大事不妙,你还是赶紧将事情的始末原委说清楚,免得我们直接将你送官。” 王兆兴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问钱有余:“莫不是你真的干了伤天害理之事?” 林禹点头:“逃犯!济阳府库主簿,贪污府库官银,正被官府追索。” 王兆兴一听这话,眼中寒芒一闪,盯住钱有余:“怎么回事!” 钱有余惊恐道:“不,uu看书wwuunsu 不,不,你们误会了!真的,我是被陷害的!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被人找来背黑锅的!” 林禹摇头:“钱有余,你现在已经被官府追缉!” 钱有余顺口答话:“正因为如此,我才雇你们送我的家眷出关啊!” “笑话!你当我们是什么人?!”王兆兴冷声喝道。 “那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保镖的!你们接了我的镖了!” 钱有余反应过来:对啊,我是托了镖的,怕什么怕呢!镖行规矩,镖单如铁,不能更改。 于是他又转念一想,突然气急败坏:“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想趁机敲竹杠,抬高工钱是吧?好,你们赢了。我给你加工钱!说吧,要多少!” 王兆兴冷冷道:“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让一个贪污犯,从我眼前溜走的!” “你脑子有毛病啊?!我是不是贪污犯,跟你有什么相干。你是镖师,不是官差,也不是捕快。林镖头,你说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钱有余愤愤不平,已经气糊涂了,这会儿竟想要拉林禹来当同盟者,支持自己的言论。 林禹摇了摇头,却没有支持他的话:“王兄没毛病。无论是作为老百姓,还是镖师,恐怕都不会放过贪污犯。按照镖行规矩,发现托镖者是官府通缉之人,可以立即退镖。而作为老百姓,遇到了贪污犯,估计非生吞活剥了他不可吧。” 王兆兴点头赞同:“林兄说的对,不管我是干什么的,什么身份,钱有余,我劝你还是趁早投案自首吧。” 五十一 事情原委 “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了推吗?” 钱有余被王兆兴坚决的语气镇住,转头去看旁边的林禹,也是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好,好,我告诉你们,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们,听完以后,你们再决定,送不送我到官府去。” “钱有余,你要明白,我们愿意听你说话,已是有意帮你,这也是看着钱夫人和孩子的面上。我们是相信了钱夫人的保证,她说她保证她的丈夫是好人。希望你别再编瞎话骗我们。” 林禹语气平淡,却又刻意点醒,言下之意已经是相当的诚恳。 钱有余也明白了过来。 若是二人不愿听他啰嗦,估计早将他扭送官府,或者干脆解除镖约不管这事,那么,没有镖局相助,就凭他钱有余的能耐,想要在官府的追缉下逃遁而去,恐怕很难。更不要说保护家小的生命安全了。 或许眼前二人还真的是自己的一线生机呢。 想清楚这些事情,钱有余顿时改变了想法。人有了希望,心里的负担少了,原本压在心里沉甸甸的秘密,便突然会有想要找人倾诉的动力。钱有余也不再隐瞒,于是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 “我是府库主簿,实际上仅仅是一个识字算数能记账的库丁,并没有什么能耐。也并不是府库的核心人员,因此一直并不知道府库之中的事情。有一次,我下班把账簿忘记在库房,于是回去取账簿,却偶然撞破一个大秘密!” “大秘密?” “不错。按理来说,已经锁好的府库,本该空无一人,然而我用钥匙打开府库的大门,却见到府库里还有好些人:府库大人郑青云,正在带着一群人在府库里忙碌。” “忙碌?做什么?” “郑青云突然听到府库大门打开,转头见了我,就好像见了鬼似的,一脸的难以置信。显然,他是没有想到我这时会出现。我说自己来取落下的账簿。郑青云呵斥了我一句,却也没有太多话,只是要我下不为例。然后他的语气缓和过来,就跟我解释说:老钱,刚刚来了一批银锭,先安排他们整理入库,明天你们再入账。我一听这话,立时便觉得不对!” “怎么不对?” “这不符合府库管理规定的。府库进进出出,都是随时入账的。哪里有提前入库,第二天再入账的做法呢?于是,我便留了个心眼,去拿账簿经过放银两的货架,装作不小心,撞了上去。然后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你说清楚,别卖关子,装模作样。” “我装着捡银两,便发现了其中的异样,便偷偷藏了一个银锭。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库丁,过手的银子成千上万,拿眼一扫,用手一掂,我就知道成色好坏分量几何。那些银子我一上手,就发现有问题。” “什么问题?” “不纯。最多六成银,里面掺的是铅。你们也知道,我喜欢金石,金银石头里面是什么材料,闭着眼睛都能断出七八分。四成的纯银让他们监守自盗、偷梁换柱给吞了!” 王兆兴、林禹对视一眼,若这个钱有余所说属实,那这可真的是大案要案啊。 “我听说市面上有过这种银子,没想到源头是在府库。”王兆兴的话,却是肯定了其中一部分事实。 钱有余见自己的话得到了一部分的认可,便说起了自己的事情:“郑青云为人阴险,我撞破他这个秘密,就知道惹祸上身。本来我打算明哲保身,溜之大吉,可他偏偏不肯罢休,弄了一份盗窃库银的招供状,让我强按手印,要我认下三十万两的数目,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想我背下这个黑锅,置我于死地。若不是我当时谎称家里藏有假银锭的证据,让他们押着我去家里寻找,然后利用家里的地道逃跑,现在我已经被锁进大狱,当了替死鬼。” 王兆兴点了点头:“钱有余,事实确如你所说。你完全可以去官府检举郑青芸的所作所为。” 老王这个话说得却是相当轻松。 三十万两这么大的数目,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府库小官能吃得下的?这背后搞不好涉及整个济阳府的官员,甚至还涉及上面的大官。 钱有余虽是升斗小民,却也是有点儿算计的人,又顾忌妻儿安全,又怎么敢去检举? 林禹反而能够理解钱有余选择跑路的行为,若是没有锦衣卫之类的强力机构介入,想要扳倒这样的大蛀虫,几乎是不可能的。 古代可没有互联网。 钱有余听了王兆兴的话,愣了一下,没有讲自己担心官官相护的事情,却说了自家存在的问题:“可是,问题是我,唉,兄弟啊,你想一想啊,我们当库丁的,成天跟白花花的银子打交道,谁甘心做过路财神呐?我这么跟你说,凡是库丁有一个算一个,手脚都不干净。” “什么!你是说,你真的贪污了库银?”王兆兴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么一出,顿时有些怒不可遏。 钱有余连忙道:“那不一样,那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小小库丁,无非是捡一些磕磕碰碰掉下来的碎银子,小到都不能被门卫发现。对不对?日积月累,也就刚刚够养家糊口。可郑青云不同,胃口大,绝对是大蛀虫。”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贪污了多少库银。” 王兆兴眼里原本不揉沙子,虽然钱有余并不是大贪污犯,但也是小蛀虫,终究不是什么高洁之士、正人君子。 钱有余却是辩解:“你们以为我是贪得无厌的小人吗?我不是!我也想挺起腰杆做人,我都想好了,再攒上那么一点点本钱,我就洗手不干了!回老家去,开一间篆刻金石的小铺。和老婆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郑青云那个混蛋不肯罢休啊。uu看书 ww.uukanshu.co ” 王兆兴义正辞严:“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怎么说,你毕竟贪污了库银,所以你有口难言,才会让郑青云抓住这个弱点,大做文章,把他的脏水泼道你的身上。为今之计,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跟官府合作,虽然你身上有污点,但是你可以戴罪立功,逃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那样正中了郑青云的下怀。” “戴罪立功?我,我能斗得过郑青云吗?”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可能是整个济阳官场,钱有余哪里有胆气。 “仔细想想吧。难道你真的希望看你的妻儿,一辈子都活在危险之中?如果你愿意向官府举报郑青云,我愿意护送你去做这件事。” 王兆兴劝说着,同时也做出了承诺。他是一名锦衣卫,惩奸除恶,尤其是抓捕贪官污吏,更是分内的事情,此时,他需要钱有余这位证人站出来。 钱有余看了看王兆兴,又看了看林禹,摇头叹气:“我都说不清,请你们保这个镖,是做对了呀,还是做错了。好吧,我跟你们去。但你要保证我老婆孩子的安全。” “放心,这个我可以保证。” 林禹点了点头答应了钱有余,回头又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仅仅依靠本地官府,恐怕不行。王兄,不如找一找锦衣卫巡检,看看能不能让锦衣卫介入。” 王兆兴可不是天真少年,虽然有时思考问题很板正,似乎不能理解升斗小民的顾虑,但也意识到此事显然不简单,绝不是将钱有余推上前去,说出事情的真相,就能痛痛快快的了结。必须要强力机构介入推动才行。 五十二 内劲转变 王兆兴想起一事,转头便问:“你藏的假银锭呢?在哪里?那是证据。” 钱有余点头:“被我藏在府库里。我昨天托了镖,没有直接和老婆孩子一起走,就是想要回到府库拿出这个假银锭来,做一个护身符,落在郑青云手上时,也好藉此要挟他,令人心中忌惮,不敢伤我家人性命。” 王兆兴点头:“这个证据却是很关键,我们必须想办法拿出来啊。” 林禹却摇头:“这个假银锭拿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作用。人家大可以不认,说你这假银锭并不是出自府库,而是市面上不知道哪里收来的,你凭什么说这是济阳府库的假银,甚至可以说你在栽赃陷害。到时,你又能奈他何?” 王兆兴一愣,静心一想,便知林禹所说未尝没有道理,若是郑青云藉此狡辩不承认,如此说法,却是无可辩驳。 钱有余傻了眼:“那,那这证据就没用了。” 林禹点头:“没有说服力。也不是没用,只是拿出来的话,实在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钱有余本来还琢磨自己留了证据,哪怕自己不能幸免,到时凭着这证据,也能让郑青云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听到证据没什么用,钱有余顿时不甘心道:“这东西既然无用,郑青云为什么还要追索?” 林禹摇了摇头:“这东西不是证据,但可以用来说服一些外人,再加上你的库丁主簿身份,足以引来他人关注,比如锦衣卫,比如我和王兄这样的人。郑青云当然不愿将这样的东西留给你,授人以柄,让你来做文章。所以才会押着你来寻找,这却是你的幸运啊,让你得机会逃了出来。不过,现在既然你已经说服了我们帮你,这假银锭也就没什么大用。” “那怎么办?这样东西不用拿出来,岂不是没有证据了么?”钱有余急了眼。 “王兄,我看,我们还先进府库查看一番,到时再说吧。”林禹想了想,提出入库查证的主意。 “先进府库查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怎么进去?啊,林兄,你是要……” “不错。” 这次,林禹就是要扮一回飞天大盗,神不知鬼不觉,入库查证其中事实真相。 若是证明钱有余所说,一切属实,便可以通知锦衣卫强力介入,查封府库。 若是府库里面没什么线索,更没法佐证钱有余所说,那就不能贸然行事,只能另寻他法。 此时的林禹,已经修成花影乱轻功身法,又得了幼狐爪这等兵刃,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自然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若是没有线索,我便悄悄退出来,不能轻举妄动,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不过,若是证明了一切属实,我便在里面放出信号,你便可以将事情捅给锦衣卫。到时,我在里面守着证据,你想办法带人来,把这个事情闹大。” “你这个主意却是不错,不过,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这个计划哪里有不妥吗?” “我是说,要是事情属实,你能守在里面,能够坚持到我们带人到来么?” “嘿,你这就太小看我了吧。”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啊。” “王兄,我这个铁布衫、巴子拳、花影乱是白练的么?这阵子,又不是没有切磋过,你现在都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若论武功的高下,如今的林禹早已经不是吴下阿蒙。王兆兴哪怕霸王追魂枪十分厉害,也渐渐不是他的对手。 以前林禹与王兆兴切磋,常会有缩手缩脚的不痛快,而现在修成花影乱身法,身手敏捷许多,完全没有了缩手缩脚,动作变得行云流水,无滞无碍。却是能够放开手脚战斗,每每都能战至旗鼓相当,甚至隐隐超越王兆兴。 自从学了花影乱轻功,林禹便领悟到轻柔之道,与此前自己所追求的钝猛之劲,却有不同。原来一拳击出,便是猛烈炸响,啪的一声,声音清脆悦耳。而今再听,仍然拳拳有声,不过转为沉闷的隆隆声响,好似闷雷。他便知道自己的内劲已发生质的变化,却是要收敛凝实。 林禹感觉自己距离暗劲的境界,也就是一步之遥。 王兆兴自然能够体会到林禹的进步,听到他这样有信心,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也好。林兄,那你便小心一些吧。这是一只旗花火箭,若是查探属实,便发射这只火箭,我等你的讯号。” “放心,误不了事。” 林禹接过了王兆兴递来的旗花火箭,塞进怀里藏好,又让钱有余画了府库地图,详细询问了府库各处的格局以及守卫布防情况。 王兆兴听了一番介绍,便有些头大:“宝库有三重门,钥匙也在里面,即便你的身法厉害,拿到了钥匙,这第一重门有人守卫,随时轮岗。你打算怎么进去?” “那,我有这个东西。” “什么东西?” 王兆兴接过林禹递来的一个纸包,拆开了一看,却是一些粉末:“迷药?!” 钱有余、王兆兴都抬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眼前的这个铁和尚。 林禹不以为意:“我的手脚只要快一些,迷药一扬,他们只会觉得吹了一阵清风,打了个一个盹儿,好好的睡了一觉。然后我进了库门,再掩上门便可。” “不是。林兄,你什么时候还准备了这东西?” “上次九尾狐放迷烟,迷倒了你们一大群人,我就觉得这个法子其实蛮好的,就寻摸着研究了一些药方。我研究的这个迷药方子,绝对要比九尾狐的迷烟好得多。没有任何副作用,把人迷翻了,睡一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谁跟你说效果了?重点不是这个,林兄,你好歹也是五大三粗、行走江湖的汉子,身上带这样的东西,不会觉得有损身份?” 林禹这才领悟过来,uu看书 .uukanshu 一摊手道:“王兄,我们是行走江湖,又不是唱戏!哪顾得了这身份损不损,脸面好看不好看?怎么实用怎么来,什么实用就用什么,还管什么身份颜面?反正我又不是作奸犯科,还在乎这么多呢?真要在乎这些,我就不该用铳放倒严白虎、九尾狐。” “呃……” 王兆兴也是无言以对。 其实锦衣卫本身行事手段,都偏于实用,也会使用迷药之类,只是王兆兴没有想到林禹这样一个新丁,却是早有准备,分明如同老手熟手,不免感到惊诧。 他却不知道,林禹自从坐忘入道以来,都讲求实用之道,只要对自身有益,便会认真学习研究。学功夫便是如此,渐渐补足自己的功夫漏洞。正因为他讲求实用,才能快速的融入新环境,融入这个江湖之中。不过,林禹虽然是实用主义,却也不是不懂务虚之道。 比如,他见到钱有余喜欢金石篆刻一类,便十分赞赏感叹。这金石篆刻一类的技艺和东西,其实并不实用,算是艺术文化品类,对老百姓来说不能吃不能穿,解决不了温饱问题,没有丝毫实用之处,但林禹并不反对这些事物,同样也有兴趣。 简单的说,林禹并不是固执之辈。他做事讲求实用,同时也知道何为美。只是在他这里,实用是首要的,其次才是美。 钱有余听了林禹的那一番有关实用的话,也是微微点了头,顿时觉得这位铁和尚令人亲近。钱有余虽然雅爱金石,算是有艺术追求的小市民,但毕竟是普通老百姓,更加理解和讲求实用实惠的道理。 五十三 府库隐秘 林禹的计划非常顺利。 利用幼狐爪,好像壁虎游墙,顺利进入了府库旁边的耳房,拿到了钥匙,又爬到第一重门上方,悄悄洒下了迷药,门前的守卫立时瞌睡迷糊。闪身而下,轻轻着地,用钥匙打开了第一重门,然后进门再将门虚掩上了。守卫瞌睡醒了过来,根本没有察觉有人进入。 后面两重门,却是没有人再守卫,顺利开门,闪身而入。 林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金银,宝光闪闪,简直晃花了眼睛。不过,他此时已经是修道之人,早已经没有尘情俗念,自然不会讲这些黄白之物放在心上。 “秤砣?” 林禹左右查看,果然见到了一个大秤砣。据钱有余说,这个秤砣以前有人做过手脚,不过后来那人被抓,这个方法就只有他知道。林禹按照钱有余的方法,翻过大秤砣发现了机关,打开来一看,秤砣却是空的,里面果然放着一锭银子。 “为了夹带点儿碎银两,这方法真的是五花八门啊。” 林禹说这话却不是鄙夷,而是感叹。这库丁不愿做过路财神,为了一点儿碎银子,真的是费尽心思,每天出入府库都要搜身查验,一不小心被抓住,只怕命都丢了。然而,郑青云这样的人呢,大贪巨贪,却没有人管。 林禹摇了摇头,却没有即刻出去,转头看见府库的一面墙,隐约可见长方形的划痕,远远看去如同一扇门。他走了过去,手沿着划痕摸了摸,却是一道缝隙。他伸手推了推,却没有推动。要知道他修炼铁布衫,身体的力量大是不凡。 他又敲了敲那扇墙壁,觉得其中声音有些空洞声音,只是极为细微。想必是这墙壁厚实,若非知觉敏锐,一般人是听不出来的。 “这背后,恐怕还有隐秘空间!” 林禹确定其中有问题,手用力推不动,便运起内劲使出了铁山靠。 “嗡!” 一声沉闷的响声,如同打了雷。那墙壁果然动了,却是如同旋转门,转了过去,立时见到了里面的密室。密室里竟然有好像倒模铸模工具,其中果然有许多黑沉沉的铅料,假银锭竟然就是在府库之中塑造的! “这下证据确凿,不容这巨贪抵赖!” 林禹没有迟疑,立时出了府库门,旗花火箭射上了天空。 这响动不仅惊动了守在外边的王兆兴等人,当然也惊动了府库之中的守卫。这些人纷纷朝府库奔来。 林禹才懒得理他们,直接将府库门一关一锁。然后,人便往府库大门一站,好似门神一样,守在了那里。 为什么不躲在府库里面呢?因为他不喜欢待在里面,更担心对方火攻。 郑青云早已经被惊动,知道府库里进来了人,已经琢磨着估计便是钱有余惹来的事情,立刻带人封锁了府库内外,又带人赶来擒拿林禹。 迎面兜头便是一把迷药药粉,放到了五六个人。 “不好,这贼人有迷药,小心!” “快躲!” 迷药虽然好使,但可惜他没有配制太多,而且为了追求没有副作用,林禹的迷药迷人的时间比较短,基本上一刻时间,便会醒过来。 所以,作用终究比较有限。 “贼人没了迷药,快上!杀了他!”郑青云站在后面指挥府库守卫。 林禹使开了巴子拳,如同猛虎入羊群,将一众守卫杀得人仰马翻,真是土鸡瓦狗一般,根本没有敌手。面对这些士卒,他却是没有下杀手,只是将这些人杀伤,没有反抗之力。 王兆兴还担心他坚持不住,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 仅仅是铁布衫、巴子拳两门功夫,就已经显出了神威。按照以前他的打法,出手必定拿下郑青云,擒贼先擒王。他已经练成花影乱身法,想要人群中拿下那个人,简直手到擒来。 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一个个放到了攻上来的守卫。 郑青云见这个贼人如此厉害,脸色都白了,早已经没有之前指挥若定的气势。转身便要偷偷离开。 林禹一边动手,一边早就锁定了他,又怎么可能容人脱身呢? “郑大人,哪里去?”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冲击济阳府库!你可知,这是死罪!若是你幡然悔悟,束手就擒,本官还可考虑饶你一命。如若不然……” 林禹已经上前,将正在大言炎炎的郑青云一脚踹翻:“如若不然,郑大人却想怎么处置我?” 郑青云被猛然踹了一脚,摔到在地上,却没有晕过去,只是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郑大人,感觉怎么样?没事吧,我留着力气呢!” “英雄!饶命,放了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多少钱?说个数目。” “呵呵,我若想要钱,如同探囊取物,郑大人,你这固若金汤、守卫严密的府库,就好像纸糊一样……” “英雄,那你说,你要什么,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找到,决不食言,只求你放过我。” 郑青云此时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显然不是一般的盗匪,甚至比之前听说过的飞天大盗九尾狐,更令人可怕。 毕竟九尾狐再有能耐,敢进王府盗宝,但终究还没有胆量进入朝廷的府库行窃。 而眼前这位,不仅进了府库,还堂而皇之打到了府库守卫,这哪里是飞贼来盗窃,分明就是大盗来抢劫。 林禹摇了摇头:“郑大人,其实我就是一个过路的,只是顺手管一管闲事,很不凑巧,你的运气不太好,咱们遇上了。”说着,他手上一用劲,便掐晕了郑青云,免得这家伙没完没了。 王兆兴领着大队人马赶到,却发现府库内外静悄悄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林兄,林兄,你在吗?” “王兄,这里边呢,一切都搞定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王兆兴带着一众锦衣卫,到了府库里面一看,林禹正等在里边呢。 “你杀了他们?” “哪能啊,都弄晕了过去,免得他们吵闹,或者串供啊什么的。” 林禹又转过头来,指着眼前一位风姿秀雅的女子:“这位是?” “锦衣卫飞鱼校尉程晶晶,见过铁和尚林镖头,林镖头名动中原,看来果然名下不虚,果然好手段!小妹佩服!” “过奖,过奖,程校尉客气。” 林禹有些敷衍回答,转头轻轻询问:“王兄,这位程校尉,uu看书 .uanhu.cm 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知道了。以后,她就是我们的联络人,若是有任务,她便会通过各种方式,联系我们。”王兆兴微微一笑。 “好吧。” 林禹点了点头,到目前他也就算知道王兆兴这么一个同事,这程晶晶却是第二个同事。 “对了,钱有余呢?” “交由锦衣卫暂时看押。这也是为了避免我们的身份泄露。” 林禹点头,却是有些担心这家伙的安全:“可要保证他的安全,免得被人灭口。” 他的担心并不是无中生有,电视剧里老是出现这样的剧情。 程晶晶笑道:“林镖头,你就放心吧。这样的事情,我们有经验的,用的都是我们外面带来的锦衣卫,并不是本地锦衣卫。” 林禹依然不怎么放心:“谁知道锦衣卫里有没有贪官的暗桩,保不齐。我保证他妻儿的安全,却也不要他死掉。虽然这个家伙,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总算也是不错的一个人,这么一家子,还是平安团圆的好。” 王兆兴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林禹,却是不太认同林禹的话。毕竟他从小在锦衣卫长大,锦衣卫就是光辉纯洁的。 不过,他还是点头:“嗯,好吧。这样,晶晶,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现在证据确凿,也没什么复杂的案情,我们便带着钱有余,去跟谷掌柜他们会合吧。” 程晶晶答应了,招呼锦衣卫接管了济阳府库,押解郑青云等一干人等,又查验了一应府库假银铸造物证,写了报告文书,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五十四 轻功马步 见到钱有余果然安然无恙,林禹却是松了口气。 钱有余待在锦衣卫这里,心里不免忐忑不安,以为自己已被看押,如今见了林禹、王兆兴到来,心下稍安。 “怎么样?王镖头,事情还顺利吧?” “一切顺利。只是,我特意去看那些银子也没什么两样啊?” “你当然看不出来,你对银子没有感情,就好比看女人,你不懂欣赏女子的美,天下女子在你眼里都一样。” 王兆兴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出来:“我看你就差天天抱着银子睡觉。” “你可以嘲笑我爱财如命,但我的眼光绝对一流,纯银看上去颜色白润而沉稳,特别是气孔,闪着多彩的宝光。而掺了铅的银锭,虽然颜色也是雪白,但气孔灰黑密实,没有宝光。” 王兆兴相信有经验的人能够看出其中的不同,于是问道:“既然如此,这郑青云如何能够瞒骗朝廷的搜查呢?国库的官员也不是傻子。” 钱有余冷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虽说朝廷每年收缴地方的官银,需要逢十抽五,经过户部广惠库的查验,但只要你肯花钱,买通广惠库负责查验的正副主事,查验时放放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蒙混过关,官银进入国库,就是石沉大海,所以这样下来,郑青云一年少说也能贪污二三十万两官银。” 王兆兴脸色一沉,顿时不好看了:“这些无耻的蛀虫!” 钱有余转头又问:“林镖头,这次我没有骗你吧?” “嗯,你这次说了实话,现在事情都交给锦衣卫了。你怎么样?还打算回去做库丁么?” “唉,还做什么库丁,朝廷不办我,就已经谢天谢地。我打算回老家去,虽然本钱不太够,不够就不够吧,且把金石铺子开起来。” 林禹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你若是本钱不够,这里有一些,反正我自己也用不上。” “五十两?不,不,林镖头,你……” “拿着吧。我见你也算是雅人,便助你一助,只望你经此一事,以后和老婆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 “谢谢,谢谢林镖头,仗义疏财。” 林禹却是难得遇见有点痴绝之人,跑路自己还没来得及走,让老婆孩子带着一箱石头先走。这点儿痴念,却是让他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后来发现这个家伙隐瞒身份骗人,却是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不过最终证明自己没有看错这个人。 王兆兴有些不明所以:“林兄,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还送人?” 林禹耸了耸肩:“严白虎、九尾狐、还有杀贼的赏金,都是你亲手交给我的,你忘了?” “你不会都没花吧?” “我一个和尚,没什么地方花钱,可不像你。对了,掌柜接这趟镖的时候,特别提醒过你,要你学会怜香惜玉。王兄,你就不准备破费一下,买点东西,送给掌柜?” “啊,什么意思?” 王兆兴却是没明白过来。 林禹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多请教请教钱有余,跟他学学。我呢,已经准备修仙了,不太适合掺合你们这样的事情。” 王兆兴挠了挠脑袋,转头问钱有余:“钱有余,林兄这话什么意思?” 钱有余笑道:“王兄弟,当时接镖的时候,我都看出来,谷掌柜分明很喜欢你,那你难道不喜欢谷掌柜吗?” 王兆兴脸色一红:“没有的事,不要瞎说。” 钱有余摇摇头,也不管老王承认与否:“反正这男女之爱,来来往往,她送你东西,你送她东西,两人情意沟通交融,渐渐就情投意合了。” 王兆兴立时便想起谷平安赠送自己千层底的事情,是啊,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想着送点礼物给她,却是有些不好。 三人离开了卫所巡检处,便往三河镇赶去,只是走到了半路的松桥驿,便遇上了谷平安。 “掌柜,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带着人往前,三河镇会合吗?”王兆兴见了谷平安,立时说话。 “在三河镇等了你们半天,始终没见着人影,便让大牛他们找了地方安歇,我回来找你们。” 谷平安解释完毕,又问:“怎么样?都没事吧?” 林禹摇头:“没事,大家都很好,很安全。” 钱有余见两个镖头都没有说府库的事情,也没有再说什么,省得老婆孩子知道了,也不安心。 三河镇。 王兆兴总算醒了脑筋,买了一只钗子,送了谷平安。 虽然只是一只很普通的发钗,却是令谷平安柔情百转,这一颗芳心终于是妥贴了。 之前王兆兴在九尾狐事件中,虽然有舍身相救的表现,但终究没有直接表明心意,却是让谷平安心里不得劲。 如今王兆兴开了窍,这礼物一送,是回应定情的表现。 谷平安自然高兴。 既然诸事已定,这趟镖也就交卸,付了镖银。接着钱有余又托了一趟镖,送一家人回山西老家。 这一趟,却是十分顺利。镖众回返了沧州,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镖局后院,练武场。 “扎马!” 谷振威一声令下,众人身子一塌,马步扎了下去。 来回看了看众人的马步,谷振威认真解说:“马步要深,下盘要稳,咱走镖靠的就是一双腿,车战、马战、步战、水战,都要这腿上功夫。” 随即见到朱小福翘起屁股,立时竹棒一敲:“低一点!” 又见到王兆兴的马步扎实稳固,不由微笑,暗暗点头。至于林禹马步却是一般,不过也是合格的,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谷振威看了看,没有找茬,随后在旁边的木桩上,高高吊起两只条凳。 “这玩意叫颠马车,咱走镖押车是家常便饭,押车的任务,就是人不离车,人在车在,遇上劫匪还要站在车上,开兵见仗,你们有谁上来试试。” 牛开山自告奋勇:“老爷子,我来!” 谷振威点头:“好!试试!” 牛开山小心翼翼站上两只条凳:“师傅,这挺简单的嘛。” “挺简单是吗?”谷振威笑了笑,抬脚便踹了一下条凳。 “哎哟。”牛开山身子一晃,再也站不住,立时摔了下来。 “大牛,没事吧,没摔坏吧。”众人大笑。 “笑什么笑,你们笑,你们上啊。” “大车跑起来,比这还要晃十倍。腿上没有功夫,别想站得住,你们还有谁上去试试啊?” “我来试试。”林禹见没人上去,便开口说道。 谷振威点点头,只是不太看好,毕竟林禹习武时间不长,虽然功夫可以,但这马步却讲究日久功深,不是朝夕可成的。 谷振威连续晃动条凳,林禹却始终落不下来。uu看书 ww.ukanshu.om 谷振威又出手进攻,连林禹的衣角都碰不上,只见林禹便如同风中柳絮,左摇右摆,分明摇摇欲坠的模样,可就是没落下这个颠马车。 “行了,行了,林禹,你下来吧,你这不是马步,是轻功身法,唉,算你通过了。” 这轻功高手,与马步高手不同,下盘偏偏是不稳的。这分明就是打脸,让谷振威刚刚说的话,特别没有说服力。 谷振威也是无奈。 “还有谁要试试?” “……”众人都没有说话。 “王兆兴。”谷振威见没人要试,便点了名。 “我?”王兆兴有些发愣。 “愣着干什么呀,叫你呢!”牛开山却想看王兆兴摔下来的好戏。 王兆兴来到条凳旁边,腾身一跳,便站在了条凳上,马步很稳。 “好,不但站得稳,还要和贼人交手,交战的兵器,有长有短,长的用枪挑,短的用刀劈……”嘴上说着,手上的竹竿子已经动作起来了。 王兆兴何等身手,哪里会被谷老爷子拿住,却是突然一抬脚,将谷振威手上的竹竿子踏在条凳上,裂成了竹片,反而差点伤了谷振威的手掌。 “老爷子,没事吧!”王兆兴连忙跳下条凳。 “没事,给我找另外一根更好的竹竿。”谷振威刚刚被林禹轻功作弊打脸,这会儿又被王兆兴打败,顿时有些沮丧。 “好!打得好!”旁边坐着看着众人练武的谷平安,见王兆兴如此身手,禁不住大声赞道。 “死丫头,你爹输了还说好。” 五十五 正牌镖头 被谷平安这么一打岔,谷振威也没心情在教下去,却是转头吩咐道:“林禹,王兆兴,你们跟我来。我有事跟你们两人说。” 林禹琢磨着估计是转职正派镖头的事情,这事儿镖局上下已经议论纷纷,毕竟林禹和王兆兴的功夫实在够格。 到了里屋,谷振威却没有提转职的事情,而是考校问题:“王兆兴,镖局组训记得吧。” “镖行天下义当先,江湖人缘是饭缘。 单日只行六十里,护镖上路四宝全。 晓行夕宿需牢记,住店当须住老店。 酒色嗔赌必误事,眼勤耳勤保平安。 来路不明货不接,不义之财君莫沾。 穷苦病残咱必保,危急待援咱要管。 南行不过鄱阳湖,西行莫出玉门关。 镖不离人刀随身,小心行得万年船。” 王兆兴早就记得滚瓜烂熟,如今背起来自然是顺口得很。 谷振威又问:“住店三戒?” 王兆兴回答:“一戒不住新开之店,二戒不住易主之店,三戒不住娼妓之店。” 谷振威点头赞许:“兆兴,镖局规矩已经熟悉,我能教你的能耐也已经都教了。” “老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到之处?你尽管指正。” “别紧张,我其实打算升你当镖头。” “当镖头,这,这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呀?论武功,论智谋,你都是最合适的。” “可是我才来多久啊。” “那也没关系,当了镖头,你不就在这里扎根了吗?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腿脚又不好,总不能老让平安她一个姑娘家出去押镖吧?以后啊,这押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老爷子,这事你让我再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 “我真的需要再想想。” “好吧。” 谷振威叹了口气,转头却考校林禹:“林禹,你说说,什么叫人镖三忌?” “一忌问雇主囊中之物,二忌同雇主宝眷接触,三忌途中讨赏。” “什么是三分报平安?” “带三分笑,让三分理,饮三分酒。” “你这小子吧,走镖的门道都记得,但就是做得不好,总是冷着一张脸,很少笑。” “老爷子,我虽然少笑,也绝不饮酒,但十分讲理,却也足矣。” 谷振威摇了摇头,笑道:“你总是另辟蹊径,想法与众不同。同样是说话,兆兴听规矩守规矩,而你却会顶嘴,说自己的道理。唉,我也没法说你这样不好,只是镖行里,你这样的意气,未必合适。” 林禹知道自己不是另辟蹊径,也不是争意气,只是道心使然,不过谷振威终究是世间眼光看人,却以为他在犟嘴、顶嘴,便如同前世的佟母。 林禹也没有解释,只是点头:“老爷子,你说的是,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在镖行呆多久,不过此前得了老爷子传授巴子拳,又有谷掌柜卧虎寨救命之恩,所以方才留在镖局,却是想要报一报这恩德。” 谷振威有些愕然:“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心思。虽然在我心里,你在镖规方面还有待磨炼,但你的功夫、智慧、人品都已经足够,我还打算容你升镖头呢。” 林禹摇了摇头:“我志不在此,现在你这里落落脚,只要老爷子不赶我走就行。” 谷振威摇头失笑:“你的功夫这么好,我还巴不得你一直待在我这呢。至于那巴子拳,其实也没什么,如果没人去学,放在那里也会失去了传承。既然你适合它,能够发扬光大,这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恩德不恩德的事情,就不要再提。若没有你,卧虎寨平安那孩子未必能活下来,九尾狐那事情也没那么容易过去。你两个月来,做的事情已经足够。” 说着,又转过脸来,看着王兆兴:“兆兴啊,你考虑考虑,你看,现在你们两个人没有答应,这实在不像话,却是凉了我这一片心。” 林禹耸了耸肩。 这老王头是没有想清楚,自己都跟人家女儿相亲相爱,本身又入了镖行,虽说有秘密的锦衣卫身份,但这下一任的镖局之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担子,老王头能跑掉?如花似玉的谷掌柜不要了?难道他也要修道不成? 林禹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发表看法。 王兆兴和林禹出门,却被谷平安堵住了。谷平安也不管林禹在场,便质问王兆兴:“为什么不愿意当镖头?是不是怕被人说闲话?” “不是。” “是嫌弃我们平安镖局庙小吗?” “不是。” “那为什么?是不是担心被镖局拴住了?” “是。uu看书ww.uuknshu ”王兆兴却是脱口而出。 “你还真是啊!” 谷平安差点被气笑了:“我们平安镖局哪点对不起你,好心好意让你当个镖头,你还不情不愿。”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掌柜,你别生气啊。” “我干嘛生你的气,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强迫你,腿长在你身上,你随时都可以走啊。本姑娘是不会拦着你的。” 正在这个时候,院子里飞进来一只鸽子,王兆兴上前抓住鸽子看了看:“我还有要事,先走了。” 谷平安顿时急了:“喂,你干什么去啊,谁让你真的走了,你站住!” 林禹在旁边看了半天戏没出声,这会儿却道:“掌柜,你这么精明,会不知道这老王这家伙的身份?” 谷平安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我知道他身份神秘。卧虎寨严白虎要找山寨防御图,我便知他的身份不简单。我救他时,曾见他身上有张图。只是他说是走亲戚用的地图,我也没有疑惑。后来我们连续遭遇山贼,我开始以为是来劫镖的,直到被严白虎抓上山寨逼问地图,我才知道并非山贼劫镖,很可能是救人惹下的麻烦,联系那张图,便有了猜测推断。” 林禹摇了摇头:“谁要是低估了女人的智慧,肯定是要吃大亏的。不过呢,我看老王也没有要瞒你的意思,而你也没有要打听的意思,你们两个倒是习惯互相成全。也算是不错的一对。我看老王也并非无情之辈。” 五十六 生意上门 谷振威没有说动王兆兴做镖头,转头就开始给谷平安张罗相亲事宜。 这老爷子这么干,却是看出了王兆兴和谷平安情投意合,要逼王兆兴下决心呢。 可谷平安不知道啊,被这么一出相亲的好戏,给烦死了。 牛开山见谷平安这么烦躁,便开口:“掌柜,你就别烦了,要我说啊,你就嫁给我得了!” 朱小福笑道:“大牛,你啊,就尽想美事呢。” 牛开山牛眼一瞪:“我怎么了我,我这可是真心的,不掺假。” 谷平安听这话,心里更是烦透了。 林禹没心思听他们情情爱爱,却站在院子里举石锁练力气,这功夫一天不练,就容易退步。一般来说,练十天功夫的进步,赶不上松懈一天的退步。 这可不像浮云随心诀,练到了境界,只要持守住,就不会退步。功夫这种东西,并不可靠,丝毫松懈不得,每天都得练,否则就退化。 就好像肌肉一样,靠不住,必须每天练着。但是呢,世间人活着,每天都必须依靠功夫、肌肉之类不实在的东西来混口食。 不得不如此,你说心灵境界实在,你也没法子心想事成不是? 所以这外在的东西虽然不实在,还是必须练去,而肉身虽是革囊是外物,并非永恒,但在世间行走,还是要打磨它、提升它。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修行。 但修道者也要同时明白,这并不是修行的主要目的,而是过程、手段。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一个背着包裹的娇怯小姑娘。 林禹放下石锁,摸了一把汗,问:“小姑娘,你干啥呢?” 小姑娘看到眼前这大汉,有些紧张:“我叫小倩,我是来托镖的。请问,哪位是谷掌柜?” 林禹回头便叫:“掌柜,快出来接镖了。” 谷平安如逢大赦,立时跑了出来:“哪里,哪里,唉,妹子,就你一个人,来托镖?” “嗯,一个人不能托镖吗?”小倩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那倒不是,你托什么镖啊?” “我想请贵镖局派一位镖师,送我去扬州。” 朱小福踊跃要求:“掌柜,让我去吧。” 牛开山鄙视道:“你,得了吧,就你这小体格。掌柜,我去吧。” 谷平安横了他们一眼:“你们俩一边呆着去,人家是女眷!” 小倩姑娘点点头:“我听说贵镖局有一位女镖师,所以想请她护送我去。” “看来,这次非得我亲自出马不不可了。” 谷平安脸上有了喜色,点头道:“姑娘,你打算何时动身?” “随时都可以。” “那我们现在就走。” “谷掌柜,其实我不着急。” “没关系,赶早不赶晚,你们俩,不许告诉我爹。” 谷平安此时已经烦透了相亲之事,这遇到了正经事情可以金蝉脱壳,自然是赶早不赶晚,当即便收拾行囊‘要立时走人。 林禹自然明白这谷掌柜的心思,只是摇了摇头。转头便看见王兆兴从后边扛着大箱子,背着行囊,手里拿着兵器出来。愣了愣,立时上前轻声询问。 “怎么了?王兄,你这是,有任务?” “是啊。” “没我的事?” “暂时没有你的事情。” “好吧。祝你一路顺风。” 林禹耸了耸肩,谁料,这时外边又来人托镖。回头拍了拍老王的肩膀:“那,看来我也不是没事做,这个生意八成就是我的。” 王兆兴知道谷老爷子也有意升林禹为镖头的事情,点头:“小心行事。” 谷平安见到王兆兴也是带着行囊,不禁愣了,随即又有了喜色,于是拉着他,说起了私密的悄悄话。 林禹也没有去听,进了屋子里来听消息。却见一个华服中年人,正跟谷振威谈论托镖事宜。 “谷老镖头,听说沧州平安镖局,有铁算盘、铁和尚坐镇,擒获九尾狐,守护仙人承露盘,追回龙纹玉璧,功不可没。如今外面都在传说,国宝一类镖单,最好找平安镖局。” “哪里,哪里,都是江湖朋友抬举。” “老镖头不必谦虚。我这件东西,虽然不是国宝,却也不是普通东西,乃是漕帮圣物金兰帖,却要送往松江府漕帮总舵。” “漕帮?等等,请问阁下是……?” “漕帮北方堂香主,谢不凡。” “啊,失敬失敬,没想到竟然是漕帮高手。只是漕帮本来便善能托运货物,这四海之内,可谓四通八达,怎么还需要镖局出手?” 谷振威所说不错。 漕帮,其实就是古代在野的最大快递公司,除了朝廷正统的漕运系统、驿站系统之外,漕帮运送货物便是最快捷方便,成本低、速度快、安全度也比较高。至于镖局系统,速度慢、成本高、只是安全度较高而已,因此顶多只能排第四。 再说,漕帮人数众多,其中不乏高手,运送自家的东西,还能不出大力气保护,怎么可能不安全? 因此,更多时候是镖局需要找漕帮寻求帮助,什么时候漕帮还要来找镖局护镖? 谷振威便有这样的疑惑。 谢不凡摇了摇头:“自从我漕帮北方堂主玉天玺不幸身陨,漕帮北地势力一落千丈,留在北地的高手更是屈指可数,u看书 .ukash 漕帮十三香主,唯我一人而已,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唉。” 说着,谢不凡拉开衣物,赫然便见胸口之上,漆黑五指爪印,深可见骨! “鹰爪功!” “不错,正是鹰爪功。我现在已经无力守护金兰帖,也正因此,才需要请贵镖局出手,为我们漕帮护镖送镖。” “金兰帖?是什么东西?”林禹疑惑,插嘴询问。 这东西听起来就是书画一类的东西,能有什么要紧的,还要拼死守护,莫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之类? “金兰帖,就是异姓兄弟结拜,交换的年庚拜帖,里面写上彼此的出生年月日,以及义结金兰的誓词。”谷振威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啊,这么个金兰帖啊!”林禹更是觉得诧异,这东西不就是纸片儿么,谁要谁拿去,还拼死守护个什么劲,真是匪夷所思。 谢不凡似乎看出了林禹的疑惑:“呃……这位林镖头,你有所不知,这东西乃是漕帮几位创帮祖师,义结金兰所签下的誓词,乃是漕帮一应帮众共同遵守的漕运帮规。后来,金兰帖作为漕帮传承之物。唯持有金兰帖者,才能执掌漕帮门户。只是之前不慎遗失,如今好不容易寻回。” “这不和镖局组训一样么?” 林禹点头回应谢不凡,心里却不以为然。 这金兰帖不就是象征之物么?咱们镖局组训,也没有个什么纸片儿当成宝贝啊,精神、信义、镖规等等,都放在心里遵守,何须弄出个外物来膜拜? 金兰帖,说穿了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 五十七 铁爪鹰扬 谷振威见到谢不凡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要不要应接这个镖,便想要找大家商量,问:“林禹,平安和兆兴呢?” “他们俩都接了镖,已经上路了,怎么?老爷子,你竟然不知道?” “什么!” 林禹点头:“王兆兴单独接了镖,去哪里,我不知道。掌柜接镖送个小姑娘回扬州。” 谷振威一拍桌子:“这俩家伙,真是胡闹!” 谢不凡开口道:“老镖头,你看我这个镖……” 谷振威左右一看:“谢香主,你也看到了,我现在镖局人手不够,我……” 谢不凡看了看林禹,却道:“老镖头,想必这位便是沧州三铁之一的铁和尚吧,怎么能说镖局人手不够呢?” 林禹也想走一趟江湖路,便道:“老爷子,既然这位谢香主瞧得起我,这趟镖便应了吧,反正你不都有意升我做镖头,不如趁此机会便让我出师。” 谷振威一拉林禹,轻声道:“小子,你能行?你可别失了分寸!” 林禹点点头,当下也爽快,抱拳应道:“谢香主,这趟镖,我应了,即刻动身,绝对保证万无一失。” 谢不凡站起身来,躬身一拜:“多谢林镖头仗义援手!多谢谷老镖头成全!谢某感激不尽!那就拜托了!” 林禹见金兰帖装在一个玉盒里边,便道:“这个玉盒换了可以么?弄个钢铁盒子盛装,免得路上遇到猛烈打斗,坏了金兰帖。” “林镖头所虑极是,我立刻安排人手,以最好的钢料,打造铁盒。”谢不凡立刻答应。 林禹应了镖,便立刻开始准备。 既然已经应了镖,不管自己再怎么觉得那金兰帖就是一页不值当的纸片,却也不能马虎了事。 既然在托镖之人的眼里,这金兰帖就是无上圣物,那他这个护镖之人,自然也要认真对待,做好万全的应对。 谷振威本来还打算让牛开山、朱小福陪同一起上路,有个照应。 林禹摆手:“照应?我不需要照应!谷老爷子,这大牛、小福的功夫吧,马马虎虎,我觉得还是留在镖局多练练比较好。你平日里多教教他们。跟着我上路,却是平白束缚了我的手脚,这不好。” 牛开山、朱小福本来热心洋溢,想着一起走一趟,可是,听到林禹几句话,便如同心口中刀,难受至极。 林禹背了装着金兰帖的钢铁盒子,便上路了。他的脚程极快,却没有按照单日只行六十里的规矩,却又没有找马匹。 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交通工具,他却为何不用呢? 原来这家伙却是想要等人来劫镖呢!见了谢不凡胸口的爪痕,他便知,这路上肯定能遇上这个高手,他便有意会一会江湖豪杰,试一试自己的手段。 显然,这不是正常的走镖思路。 不一日,林禹便赶到了东昌府,见夜色渐黑,不宜再赶夜路,便找了东昌府的徐记老店歇脚。 他却没有睡觉的习惯,开了一家客房,只是闭目假寐。 半夜,只听窗户咯嗒一声,然后烟气袅袅,分明是迷烟! 林禹心中冷笑。 这江湖里,随处可见都是这一类的下三滥,自己早就门儿清,自然不会怕这一招。 于是,继续假寐。 过了一会儿,便跳进来一个蒙面黑衣人,探手便来拿林禹枕下的铁盒子。 林禹突然一探,擒住了蒙面人的手。 不料,蒙面人手掌顿时化作爪状,手腕一旋,生出一股劲道,脱出了林禹的控制,顺势便往林禹胸口一抓。 “嘭!” 林禹胸口挨了一记,虽然疼痛难忍,却是毫发无伤。 “鹰爪功!” “铁布衫!” 蒙面人也惊呼出口。 林禹双手一撑床板,人已经翻身而起,一记劈挂直接砸下。 蒙面人只得以鹰爪功接下,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站住身形,迎面便是铁山靠撞了过来,直接被撞的飞了起来,飞出了窗外,摔在老店后院的地上。 徐记老店突然发生这等惊变,房客早已听到了声音,却全躲在房子里,没有人出来看热闹,怕惹麻烦。 连老板都没有现身,想必不知道躲在哪里看着,只等事情结束再来说话。 这些开客店的,显然知道这是江湖厮杀,不愿意沾惹。 蒙面人翻身而起,却是被撞的全身酸软,气血翻腾。 “好小子!这铁布衫本是我鹰爪门的绝学,不想流落江湖,现在却被人拿来对抗本门鹰爪功,真是奇耻大辱啊!” “哦,这么说,你是鹰爪门的人,你也懂铁布衫?” “不错,我正是鹰爪门人。” “我却不信,你既然敢于承认自己是鹰爪门人,何以藏头露尾,岂非多此一举?” “……小子,uu看书 .ukans 不管我是什么人,留下金兰帖,便饶你性命!” “不要说大话,有本事来拿!” 林禹说完,便大踏步往蒙面人逼去。蒙面人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还是要靠手底下见真章。 只是这个蒙面人也知道自家事,鹰爪功练得有明劲火候,可是铁布衫也只是知道修炼法门,却是没有入门。 若是鹰爪功、铁布衫双双成就,那在江湖上,必然是顶尖高手。 须知,当年鹰爪门的开派祖师,便是以鹰爪铁布衫纵横江湖,杀出了赫赫威名,即便是少林、武当,也是傥乎其后。 然则,后来鹰爪门后辈弟子,再没有出过如同开派祖师一般的天才,没人能够将这两门绝学双双修成。 后来,开派祖师仙逝,没了高手护持,鹰爪门因为怀璧其罪,被人阴谋攻破,鹰爪功、铁布衫两门绝技便失落江湖,再也算不上秘传。 这个蒙面人并不是鹰爪门人,只不过得了鹰爪铁布衫秘籍,却只是修成鹰爪功,铁布衫实在难以修炼,只能放弃。 现在见到林禹逼上前来,只得展开鹰爪功,一时之间,爪影霍霍,煞气凛然! 鹰爪功对巴子拳,已是旗鼓相当。 然则,再对上铁布衫,这蒙面人鹰爪功便明显不够看。 不一会儿,又挨了一记铁山靠,再次被撞飞了,这次却是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我原以为世上无人能成铁布衫神技,听闻沧州铁和尚精通此技,本以为是谣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五十八 花影纷飞 林禹冷笑,正要上前擒拿蒙面人。 就在此时,他的耳朵听见自己的客房咿呀轻响,房中有人! 林禹的听觉极为敏锐,立时觉察:“不好!金兰帖!” 身法一展,人已经掠入客房,正好见到娇小黑衣身影,带来一阵花朵的清香,掠过身畔,便要出门而去。 林禹反应何等快捷,岂能眼见匪徒在眼前溜走,立时右手一揽,便要将之搂入怀中。 不料,这娇小身影竟然不闪不避,丝毫没有被抓的自觉,竟然顺势直接往他的怀里撞来,反而似要送上门,让他抱住她! “不好,有诈!” 他反应迅速,连忙左手一挡,将撞来的柔软娇躯,猛然往外推去! 这么一推,那娇小身影立时便大力推出了房门,如同乳燕投林,倏然望去。 “金兰帖,我的了!” 一声女子的轻笑,宛如银铃,清脆悦耳。 “好手段!好算计!” 改搂为推之后,林禹便立时明白自己弄错了,这却是帮了对方一把,令人逃逸而去。 知道自己错了,他也不气馁,只是冷哼一声。 “好,那就看看谁的轻功厉害吧!” 当下,他立时展开花影乱身法,直接追了上去,誓要拿下这个中途劫镖的窃贼。 “花影乱!” “花影乱!” 谁料两人刚刚展开轻功竞技,立时都叫出了口。 “果然是花影乱!”黑衣蒙面女子说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花影乱?” 林禹也开口问道。 两人一边奔跑,一边发话,却没有丝毫喘息急促之状,显然都是轻功高明之辈。 不过,不到一刻钟,女子终于说道: “喂,别比了!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算是平手,如何?东西还给你。” “好,东西拿来,便不计较。” 林禹早就知道女子体力不如自己,自己只要跟定她,继续比下去,消耗她的体力,肯定能抓住她。所以,他一开始便吃定了她。 这时,听到这女子开口妥协,其实便是变相认输,也不为己甚,当即爽快答应。只要东西回到手里,凡事都好说。 另外,他也想知道,对方会这花影乱身法,却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听他答应和解,立时将铁盒抛了过来,却没有耍什么花招。 林禹接过一看,确实是金兰帖,并没有偷梁换柱。于是,便停下了脚步。 蒙面女子也停了下来,却是站的远远的。 “喂,你就是最近名动中原那沧州三铁里面的,那个什么铁疙瘩?” 什么?铁疙瘩? 林禹挠了挠脑袋,没有计较,只是抱拳道:“铁僧林禹,见过姑娘。却不知道姑娘是什么人?为何要劫镖?和刚刚那个鹰爪高手可是一伙的?为何会花影乱身法?” 蒙面女子却道:“铁疙瘩,你问题太多了。我还要问你呢,这个花影乱,是我花家寨不传的绝学……” “我是从九尾狐那里得来的秘籍。”既然遇上了正主,林禹也不废话,直接说明了自己轻功来历。 “果然如此,没想到铁疙瘩你竟然如此能耐,这么短时间,便练成了这门功夫。” 原来九尾狐留字盗宝,也只是在世俗之中才敢于这么干,而在江湖之中偷盗他家武功秘籍之类,却是不敢留字。不过后来花家寨终于查到了线索,于是要找九尾狐寻回秘籍,却没想到九尾狐却在沧州落网。 “姑娘是花家寨的人,那么,你和刚刚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是盐帮中人,放心吧。我和他不是一路,我啊,和你是一路的。” “我……” 林禹顿时愕然。 那女子揭下面部的纱巾,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花家寨花情,此来却是要寻回花影乱秘籍。铁疙瘩,你……” 林禹已经从身上摸出了花影乱秘本,扔给了她:“我学了你们花家寨的绝技,已经是得了花家寨的恩惠,这秘籍拿着也是没用,你拿走吧。” 花情一愣,却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无论江湖、世俗,手上得了别人的重要东西,总要讨价还价一番,藉此千方百计再换一些好处,这才是正常的做法。 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二话没说,便将东西还了。况且,刚刚自己打算用镖与他交换,还劫了他的镖呢。 花情有些不敢相信,莫不是因为自己的美色,故而怜香惜玉,方才如此爽快,交出了秘籍,这么说来,这家伙也只是个好色之徒。 可是仔细看他的样子,却又不像:“铁疙瘩,你真……” 林禹见她的反应,便问:“你还有什么事?” “呃,没事。” 花情笑了笑,uu看书 w.uunhu.co 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对了,铁疙瘩,你真的是、和尚?” “……” “呵呵,我就是不敢相信。” 花情有些不好意思笑道。 林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找了绳索,将铁盒子绑在身上,便转身要找个地方歇脚。此时还是半夜,赶路不便,最好找个地方休息等天亮再走。 花情看出了他的心思,立时指着不远处荒废的寺庙:“那边有个荒废的破庙,我们去那里歇脚吧。” 林禹不动身,疑惑道:“怎么?你得了秘籍,还不走?” 花情微微一笑:“我就是跟你一路的,为什么要走?难得遇到你这样功夫高强的男人可以依靠,我可不愿孤身上路,我还想你保护我呢。” 林禹听这女子说话如此骚情,顿时觉得不太对劲:“……你不会是还想要劫镖吧?” 花情轻轻掩嘴一笑:“谁稀罕那纸片儿啊,我只是稀罕你。怎么了?铁疙瘩,有美女一路随行相伴,你还不满意?” “你见过哪个女人跟着和尚一路走的?难道不觉得很怪么?” “哪里怪了?你高大威猛、金刚不坏,我艳若桃李、窈窕娉婷,这不就是刚柔相济、相得益彰吗?” 这女子这番说法,说的也太……厉害了,比前世所遇到的女子都厉害。 林禹暗道,或许这是遇上了桃花运、桃花劫一类。看来转世一生,仍然还有女色考验哩。 不过,他又岂会害怕! 任你什么妖精,尽管放马来吧,且瞧瞧我可会着了你的道! 五十九 破庙偶遇 林禹摇了摇头,不管花情,便往破庙走去。 果然是荒芜的院子,这会儿没见人,不过,进去小心查探,终究还能见到一些人员活动过的新鲜痕迹。 “只怕这里也有人来过。”林禹要保障不能失了镖,总要考虑万全。 “这很正常啦,最近北方黄河、秦淮河都发了大水,不少受灾民众流离失所,这地方估计也有灾民居留过。不过呢,这四处荒芜,没地方找吃的,灾民也呆不住。” “你却是很了解。” “那当然,行走江湖不了解情况,不关注世情消息,搞不好那是要翻船的。” 花情论起江湖行走,还头头是道呢。 林禹没有说话,进了破庙一处破败的房间里,找了一个位置,便要坐下来休息。 花情却是一扯他的衣袖:“噫,铁疙瘩,你怎么这么不讲究,不整理一下,就随便坐地上。真是臭男人啊。” 林禹只好站着:“我是臭男人,你跟着干什么?” 花情微微一笑:“可是我很香啊,不信,你闻闻,天生的花香,正好盖盖你身上的臭味。” 林禹连忙闪开,哪怕修行多年,也不能乱闻这女儿香。 花情见他慌乱闪避,登时笑魇如花,声如银铃。 再不管他,转身便动起手来,利落的收拾整理了一块干净地方出来,又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些干净的草料铺好。 “嗯,这样马马虎虎,可以对付一下了。” “你不是说你是行走江湖的么,行走江湖不是风餐露宿吗?你还讲究这么多?” “我是女子,该讲究的还是得讲究,行走江湖要讲究的东西可多了。你还是走镖的呢,还名动中原的铁疙瘩,连这点行走江湖的常识都不懂么。你们师傅是怎么教的。” 林禹摇头,也不理她,找了个位置,便搂着铁盒子,侧身躺下闭上眼睛假寐休息。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为毛呢? 原来这花情却是依偎着他躺了过来,幽幽的花香直入鼻孔。 闻着这阵阵花香,让人感觉好似徜徉于春日花园。 这姑娘不会是勾栏妓院里出来的吧,这么放肆,就不怕遇上了坏人,当下办了她。 不过,林禹岂会害怕这伎俩,当下却是不动不言,进入坐忘状态,阴神坐照,丝毫不受这等旖旎风光所侵扰。 花情暗暗惊异,须知她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栽在她的美色之下,哪怕是号称正人君子的名臣仕宦,见到她的容貌,闻到天生花香,也莫不为之倾倒。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艳若桃李的美女,近在咫尺,声息可闻,触手可及,此人却能如此静定,没有丝毫气粗气促之处,气息平稳细微,不可与闻。 真的犹如铁疙瘩一块,冷冷冰冰的模样,还以为遇到了死人呢! 她又伸手摸了摸这家伙。 “不对啊,身子还暖暖的,不是铁块,也不是死人!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怎么会对女人无动于衷呢?”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莫非这家伙喜欢男子,却是龙阳之好者? 花情只能这么揣测,想到这里,顿时心中一个激灵。 噫,好恶心哦! 正在花情怀疑林禹是不是男人之际,突然听到破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 刚刚还气息微弱,好像进入沉睡的林禹,顿时翻身坐起。 花情吓了一跳:“喂,你没睡着?” “睡着了,刚刚还梦见一只妖精,在我的身上摸来摸去,不知道要干什么!” “那多半是要吃了你,就是不知道怎么下嘴。” “这妖精牙口倒好,我这浑身似铁,她可小心,别崩了牙!” “哼!” 林禹没有在理她,找了个角落位置躲了起来,随即透过破烂的窗户,借着月光的照耀,往破庙院落望去。 破庙的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接着是七八号人,手里拎着家伙,面目狰狞,不是善类。 这些人扛着三个麻袋,走了进来。 其中领头的一人,手持一杆长长的铜烟枪,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喜怒不形于色,却是极为阴狠的模样,显然是个狠角色。 “这两个货色不错,尤其是年长的那位,那真的是如花似玉,唉,老大,送过去太可惜了,不如我们自己留下乐乐……”其中一个跟班说话。 那刀疤脸豁然回首,盯着说话的跟班,半晌没有说话。 “大,大哥,我是说笑的,我是说笑的,你别介意。”刚刚说话的家伙,被刀疤脸盯住,登时噤若寒蝉,瑟瑟缩缩说道。 “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杀了你!” 刀疤脸又一扫其他的人,嘴里狠戾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u看书.uukashu 这些逮来的女人,都是货物,一个都不能动。我们这些人为的是什么?不是玩女人,不是为了乐乐,我们是为了挣钱,只要挣够了钱,你们想怎么玩怎么玩,爱玩什么玩什么,我管不着。但现在我们在做事做生意,谁要敢坏了规矩,影响了我们的生意,别怪我不讲情面!” 众人纷纷说话。 “老大,说得对,我们不能乱来。” “是啊,做生意就要讲规矩。” “谁要敢不听老大的话,做了他!” …… 刀疤脸见众人没有异议,方才抬手止住了说话声,然后吩咐道:“我们现在这里歇歇脚,分两个人去弄点吃的,其他的人守着货物,别出了岔子。” 见刀疤脸一行人落了脚,花情轻轻道:“这些家伙应该是人贩子,这麻袋里估计是抓来的女人,却不知道他们要送去哪里?” 林禹回过头来,正要说话,却发现她白皙莹润的脸颊如同鹅蛋,便在自己的嘴边,这一转脸,差点一口啃了上去。 他连忙避开去:“你也是女人,见到这样的情况,不打算管管?” 花情嫣然一笑:“你不帮我?” 林禹不说话,遇到这事情,他当然要管,根本不是什么帮不帮的事情。 虽然他身上有镖要保,不宜多管闲事,但孰轻孰重的抉择,本就是修道智慧的体现。 老实说这金兰帖的镖单,怎么都没有眼前几条人命来的贵重。 他可不是迂腐之人,更不是愚蠢之人,乃是有智慧的、明心定志的修道之人。 六十 神针搜骨 林禹虽然沉默不语,但花情心思剔透,却是看出了他的打算,于是便问:“现在动手,还是跟着他们,去找老巢再说?” “现在拿下他们,你有把握从他们的嘴里敲出消息来?那你就现在动手。” “那还不简单。你且看着吧,都交给我。不过,我后面可交给你,别让我有什么闪失才好。” 她身子一扭,婀娜窈窕,风情万种。 林禹直接无视她这番风情与娇情痴语,只是静观其变,却要看看这老是作怪的骚情娘们有什么手段收拾这些人贩子? 半晌过后,破庙的大门咿呀又响,却立时惊动了众人贩子。 “什么人?” 众人出来接着月光一看,嘿,眼前却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一身雪白的裳儿,俏生生的脸儿,那胸口的胸围都耷拉着,差点就要看见春光。 林禹也是诧异,转眼功夫,这花情变了一个人,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怯生生的俏寡妇似的。 “各,各位,大爷,奴家,奴家错过了宿头,想找个地方栖身……” “来的好,这里便是……” “滚出去!” 刀疤脸竟然丝毫没有在意眼前的美色,竟然如此狠心,便要将投宿无门的俏寡妇赶出破庙。 “大哥,你就行个好,刚刚那货物是黄花大闺女,损了身子卖不了价钱,可是这送上门的乐呵,你总得照顾照顾兄弟们的情绪……” “啪!” 刀疤脸立时扇了刚刚说话的喽啰:“闭嘴!” 众喽啰顿时都没了声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刀疤脸手持铜烟枪,直往花情奔去,显然是要拿下花情。 “啊,大爷,你要干什么!” 花情惊叫一声,手中的罗帕已经抛了出去,瞬间腾起一种烟雾,接着月光映照之下,银光闪闪,爆射往众喽啰。 “不好!有毒!” 刀疤脸立时掩住口鼻,冲出烟雾笼罩之地,再找花情身影,已经不见。回头看自己所带的跟班,都倒了一地。 他知道遇到高人,也不管货物,也不管跟班,立时转身便往破庙外面奔逃。 “大爷,你要去哪里?不留下来陪陪奴家?” “你是什么人?哪条道上的?敢在东昌府撒野?” “哎呀,大爷,你可吓到奴家了,我家相公可是不依的哦,相公,你还不出来给奴家撑腰。” 刀疤脸回头一看,后面果然走出一个短发劲装的汉子,堵住了后路。 前方妖女放毒,还有暗器厉害,这后面的家伙,应该比较好对付。 刀疤脸心里思忖,手脚却不迟疑,铜烟枪一展,一招凤点头,直敲林禹。 林禹一掌扇出,好似拍苍蝇,将烟枪拍开。 刀疤脸见烟枪不能建功,脚下一腿连环扫出,势大力沉,显然有十分火候! “呵,原来是地堂腿高手!” 林禹厮混镖行也有不断时间,自然知道一些江湖流传的功夫。他见刀疤脸腿功了得,却不闪不避。 “砰!砰!” 沉闷的声音过后,刀疤脸脸色大变,只觉一条腿要断了似的,对方连手都没动,自己便废了一条腿,还打什么打。 “铁布衫!” “不错!” “你是铁和尚林道禹!” “你认识我?” 刀疤脸气馁,这闹出了擒拿九尾狐的大事,江湖上已经广传,短头发又一身横练硬功,简直就是招牌,谁会不认识! “铁和尚,好大的名头!”刀疤脸已然失败,却还是不屑的模样。 “你逃不掉,还是留下说一说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林禹冷冷道。 “要杀便杀!但你们休想从我嘴里问出只言片语!”刀疤脸仍是一脸硬气。 “哼!我倒要看看你多硬气!”花情冷哼一声。 纤纤玉指一捻,银光一闪,一枚毒针扎在瘫坐在地的刀疤脸身上。 只见刀疤脸浑身一颤,便不能动了。过了半晌,他浑身不住的往外冒汗水,却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不住抖动。 见刀疤脸如此痛苦难耐的狰狞模样,林禹却有些疑惑:“这么痛苦,他还不咬舌自尽?” “不会。我这叫搜骨神针,针上毒药可使中毒者,全身如同蚁咬,犹如挫骨吸髓,痛苦难当,身体却无法动弹,更加无力,根本没有力气咬断舌根。” “这,真够狠的,生不如死,还求死不能。” “怎么?嫌我狠毒么?” 林禹摇了摇头:“你有如此手段,又是毒烟,又是毒针,刚刚劫镖时,为何不用?” 花情娇嗔:“我都说了,跟你是一路的。我用针扎谁,放毒害谁,也不会害你!铁疙瘩,我看上你了,u看书ww.uukansu 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林禹懒得跟她贫嘴,转过话题:“他这舌根都没力气,没法动嘴说话,怎么交代情况?” “啊,忘了!” 花情回身,立刻拔了刀疤脸身上的毒针,又捻出一根针扎进了刀疤脸的身体。 刀疤脸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气息奄奄:“你,你们,别搞我了,让我死了吧!” 花情笑道:“把事情说明白了,自然给你痛快!” 刀疤脸见到眼前嫣然笑颜,只觉见了恶魔:“你这妖女,杀了我吧,快杀了我!” 花情脸色一寒:“若是不说,让你生不如死!” “好,我说。你们也知道,黄河发大水,大家都受了灾,我们也是吃不上饭,实在没办法,就用抢来女人换粮,只要往江边的一座大庄园里送黄花闺女,每个女孩换十担粮食。” “你们的落脚之处在哪里?” “……” “大庄园是大庄园,我问你,你们的落脚之处?还想瞒我!” “西、西关草料场难民营。” 花情踹了刀疤脸一脚:“希望你没有骗我,否则让你求死不能!” 刀疤脸打了个寒战:“不敢,不敢。” 林禹转身去救麻袋里的被拐女子。解开麻袋,一看,呵,竟然是熟人! “小倩姑娘?!” 花情疑惑:“你认识她?相好的?” 林禹没回答花情的扯淡,突然想到了什么,立时解开另外两个麻袋,果然其中便有谷平安。 “这掌柜怎么会着了道?” 六十一 阴神再动 谷平安悠悠醒来,便见到林禹的脸庞:“和尚,你怎么在这里?呃,不对,我记得自己在客店被袭击……” 林禹摆摆手:“行啦,掌柜,你肯定是违反了镖规,没有去徐记老店投宿,我在徐记老店都没见你。你这是自寻死路,这才着了道,差点儿栽了。” “呃……” 谷平安顿时不好意思,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还有小倩,小倩妹妹呢?她在哪里?刀疤脸抓了她!” “放心吧,谷掌柜,你们都被救了。”旁边的花情说话了。 “呃,这位是……?” 谷平安转头看去,这才发现林禹身边多了一位姑娘,风姿翩然,并非俗类,不由愕然。 “花情见过谷掌柜。我路上偶遇林镖头,便觉投缘,一起结伴前往江宁府。” “投缘?结伴?呃,你认识我?”谷平安感觉有些古怪,随即想到这姑娘分明认得自己,便疑惑问道。 “当然认识,沧州三铁力擒九尾狐,已是传遍大江南北,说起沧州铁算盘的名声,又有谁人不知?” 谷平安脸色一红:“让妹妹见笑了。” 这时说起名声,哪里好意思,明明刚刚失了手,差点还失了身,若非凑巧被救,只怕江湖里便要讲一段评书话本,叫“谷平安不慎落阴沟,铁算盘花谢东昌府”。 花情笑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并不足怪。行走江湖,便是如此,谷掌柜不必放在心上。罪魁祸首却在外边,容你处置。” 谷平安摇头:“这有什么可处置!当务之急是要查出老巢,剿灭同伙,救出其他被拐女子!” 花情刚刚听谷平安醒来,便问及所保人镖的安危,只觉谷平安这女子不错,却是忠于职守,与一般女子有所不同。 此时再听到谷平安以救出其他女子为急务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看法。 花情赞叹:“谷掌柜,果然不同凡响,女中巾帼,花情便认了姐姐啦。” 谷平安一愣,听花情这话,敢情之前自己称她一声妹妹,还有些冒昧。 林禹哪里管什么姐姐妹妹的,便道:“真要救人,就赶紧的吧!救人如救火!草料场、大庄园,还有这些家伙,怎么处理?” 花情已是早有定计:“这些家伙便交给谷姐姐,我跟铁疙瘩先去草料场看看,然后去大庄园查探。” “这样也好,妹妹处置妥当。” 谷平安点头答应,随机又回头问:“对了,和尚,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 林禹耸了耸肩:“我接了一趟镖,要去江宁府漕帮总舵。掌柜,你正好去扬州,我们也算顺路了……” 花情扯起林禹:“行啦,别唠叨了,正事要紧。谷姐姐,我们先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两人都擅长轻功身法,不过一刻钟时间,便赶到了西关草料场的难民营。 这草料场本来已经荒废,弃之不用,如今这里已经住满了逃难而来的难民,不是乞丐胜似乞丐。 见到林禹、花情二人衣着光鲜,便不断有难民上前乞讨: “大爷,小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大爷,给点吃的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大爷,小姐,活菩萨……” …… 放眼看去,没有体面人。也就林禹、花情两人看着衣着整洁。 整个难民营脏乱臭,环境实在太差,即便是林禹曾经经历过垃圾场的人,也觉得这会儿的难民营情状不能直视。 当年他流浪时虽然卫生条件不好,但好歹垃圾桶里能找到吃的,身体能够补充足够的养分,维持体力、活力、免疫力。 然而,现在这些灾民,缺衣少食,没有足够的饮食补充体力,身体缺乏能量,免疫力极低,不小心染病,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这样不行,等会儿得想想办法,不过,现在还是搞定人贩团伙再说。 草料场中央。 林禹、花情还没有走近,远远便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声音。 “五魁首啊,六个六啊……输了!喝!” “大!大!大!我嚓,又是小?不会是出老千吧?” “谁出老千了?你运气差,怪谁来?这手摸女人屁股了吧?” …… 草场内外,近在咫尺,情状两端,已是天壤之别。 外边难民想要一碗米粥,犹不可得,而这里,吃喝嫖赌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自己的能耐挣来的! 你说可笑不可笑! 强人!弱者! 弱肉强食?天公地道?! 亲眼目睹这样的情状,林禹心中思虑所及,只觉道心波动不已,阴神亦有妄动征兆。 花情感觉敏锐,似是体察到林禹的情绪,“铁疙瘩,你怎么了?” 林禹摇头,口中淡然:“没事!” 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平静安然,然而他心里已是杀意勃然! “什么人!哎吆,还有一个大姑娘,uu看书 . 这自己送上门……” 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撞向正围坐吃肉喝酒、赌博叫嚷的人群。 花情都还没反应过来。 林禹已经如同闪电一般悍然出手,将上来问话的家伙,直接一拳砸死。这一拳又顺势将尸体抛飞了出去,撞翻了赌博的条案,撞洒了煮肉的锅,撞碎了大坛的美酒。溅起的滚烫汤汁、木炭火星直接迸射向周围的匪徒。 “哎吆,烫死我了……” “什么人!敢来这里找死!” “快操家伙!干死他!” “快,快,围住他,别让他跑了!砍死他!” 这一下就如同捅了马蜂窝,整个匪巢都动了起来。 花情还真不知道这个表面冷冷淡淡、木木呆呆的铁和尚,还有这么爆裂的举动。不过,她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娇笑起来,只觉得这和尚越来越合自己的胃口。 相比而言,花情杀敌的手法,却要轻柔优雅许多,不过,效率却不低。只见她身形一转,花影乱身法展开,如同美丽蝴蝶,翩翩飞舞,四下游走。玉指每次轻弹,便有四五个匪徒被毒针射到。 林禹丝毫不在意花情的杀敌手法,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进攻。此时,他再次松开了心念,催动了阴神。以前他阴神助念杀灭倭寇,那时还不擅长轻功身法,而如今他通了身法,借了阴神之力,瞬间便化身鬼魅,身形连闪。每次闪动,便带走一个匪徒的性命。 作为单秒高手,林禹现在的这杀敌效率,却是一点也不比花情这样的群战高手低多少,甚至还更高! 六十二 言语道断 林禹发现这次阴神助念,却是能够灵活控制,意识并没有如同上次那样,完全进入机械动作的悟境。能够清楚感知一招一式,拳拳到肉,血腥挥洒,心里生出畅快感觉。 这些人哪里是林禹、花情二人对手,五十多人根本不够杀的。其中也有两三个功夫到家的高手,不过尚未入明劲,也不过就是一拳一脚的事情。 小喽啰说起来不值一提,但终究是性命一条,这恍惚而过,便五十多条性命了账,竟然没有容一人逃脱!哪怕这些人都不是善类,这赶尽杀绝的作为,也足够令人生畏。 直待匪徒都被杀灭,整个匪巢没了活口,林禹停下手来,便见自己的双手之上,已是沾满了殷红鲜血,还有一些碎肉。若是以前,见到这些东西,只怕难免要作呕吧。而今他没有丝毫的不适。 他又想起刚刚杀人时心里舒展畅快的感觉,有些迷惑:自己的心态,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视人命如同草芥的地步? 花情看着林禹沉默的表情,便问:“怎么了?铁疙瘩,觉得自己出手太狠?” 只觉这花情好似自己肚里蛔虫,林禹却摇了摇头:“没有。花情,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你似乎精通易容术?” 花情娇笑:“你看出来了!不过,放心,你现在看到这么漂亮的我,是我的真面目。” 林禹没有管她的扯淡,继续道:“这件事不能公开身份去做,只能私底下暗暗的去做。你行走江湖的经验丰富,又能易容改扮,功夫变化多端,却也能自保无虞……” 花情失笑:“铁疙瘩,你别推卸责任!你想要做的事情,就自己去做,我顶多就是夫唱妇随!再说我哪里自保无虞,若不是有你在身边,我可没有胆量独闯匪巢。” 林禹见她没有答应,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便在匪巢营地四处查探了一番,却见到其中袋袋粮食,大概有百八十袋。这细算下来,怕不是卖了十几个黄花大闺女。 林禹见没有其他什么线索,便道:“走吧,我们尽快赶去河边的庄园。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样的豪强,这会儿还要做这样的伤天害理之事。” 花情指了指那么多的麻袋:“这些粮食就放在这里不管?” 林禹摇了摇头:“你要怎么管?在这里放粮?不耽误时间么?再说外面那么多难民,我们就两个人,出去放粮?搞不好被难民踩死。” 花情被他的话一噎,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问:“那就这样放任不管?” “就留在这里,若是外面的难民,自己有胆量敢于进来,自然便会找到这些粮食。”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不,你这话分明就是说外面的难民没胆量进来,就找不到这些粮食。” 花情立时明白了林禹的打算,不将粮食搬出去,也不提示难民这里有粮食,却是任由难民自己发现这条生路。 不过,她又觉得这铁和尚的话里,似乎也有些道理。这里人贩子巢穴不过五十几号人,外面的难免成千上万,却没人敢于冲进来,灭了这些坏蛋。 “铁疙瘩,你说这些难民真的有胆量杀进来,会怎么样?” 林禹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花情被他这一眼看的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林禹冷笑:“难民要真的有胆量杀进去,就是另一番景象,那说明民心思变,搞不好揭竿而起,风起云涌,龙蛇起陆,这天下便大变。” 这话本来说出便如同晴天霹雳,黄钟大吕。但花情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危言耸听,可笑至极。 “哪有这么夸张啊?还风起云涌,龙蛇起陆,这有没有胆量杀进去,差别这么大么?” “哦,你还不相信,认为不会么?” “怎么会呢?这些难民吃不饱,穿不暖,体弱多病,怎么风起云涌、龙蛇起陆?” “有了胆气,那些都是小问题。这些难民要是有胆量站起来,冲进去匪巢,或许就会成为另一帮强人,坐地分肥,又或许拉起一个队伍,啸聚山林……不会吗?” “怎么会……” 她的话,却是越说越细声,似乎渐渐明白过来,这林禹所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这难民有胆量杀进去,要么就是走投无路,已经不管不顾,要么就是英雄了得,自有一番追求。这看起来只是胆量一变的小事,uu看书 ww.ukanshu 其实已经是玩命的大事。 道者言语道断,直击世道人心。 她只觉得这个铁和尚越发有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看法? “对了,刚刚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她突然很有兴趣。 林禹却摇了摇头:“这会儿不谈这个事情,还是解决了拐卖女子的事情再说吧。” 花情点头:“好吧。” 西关草料场附近的大河也很好找,不过还是费了一些时间。林禹、花情赶到附近的大河,已经是下午时分。沿河边走去,果然一片连绵堂皇的庄园。 “紫云山庄。”林禹来到庄园门前,抬头看着门楣上挂着的大匾,轻轻念道。 “这人家怕不是当地豪强,这么大一片庄园,势力强盛,里面弄不好有许多高手,我们这样贸然进去,搞不好还会中陷阱,不如等天黑再进去查探一番。” 花情本是女子,江湖经验丰富,但行走江湖向来谨慎,哪怕她的实力挺强,也往往谋定而后动,很少像林禹这般,常常贸然上前硬钢硬怼。 之前草料场匪巢激斗,却是没有什么高手,直接硬怼却也没什么。不过这紫云山庄却不明其中端的,贸然撞了上去,只怕人没有救出来,倒有可能将自己陷进去。 林禹自然也不是莽汉,虽然功夫多是钝猛一流,但心思还挺机敏,点头应道:“那便等天色黑一些再说吧。” 刚刚还说要赶时间,救人如救火呢,这会儿便不得不做出抉择、取舍与退让,放缓进攻的脚步。 六十三 视之为友 天色刚刚擦黑,林禹便迫不及待飞身而上,幼狐爪一展射出飞挠,抓住庄园之内的树木,身体接力腾空而起,便往高高院墙落去。 “喂,喂,我怎么办?铁疙瘩,别丢下我,带上我啊!” 花情刚刚还在想怎么使计进入庄园查探情况,转头乍见林禹已经孤身入户,愣了愣然后便急了,站在园外轻声叫嚷。 她可没有准备飞挠探爪,姑娘身上哪里会随身带这样的东西。林禹若不是有幼狐爪这样精致的神兵利器,也不会随身带上这等翻墙越户的飞挠探爪。 “你自己想办法。” “你不怕我叫了起来,破坏你的行动?” “你会吗?” “……铁疙瘩,你这个无情无义、没义气的家伙,过河拆桥。以后别再说拜托我帮忙的事,我再也不理你了。” 花情在下面不住轻声碎碎念。 林禹收了幼狐爪的飞挠,回身往院墙下面伸出一只手:“快点!只要你跳起来,能够抓住我的手,便来吧。” 花情顿时眉开眼笑:“铁疙瘩,我就知道你这人最好,一定不会丢下我!” “再说废话,我可走了。” “我来了!” 花情助跑起跳,好似掠飞水面突然蹿飞而起的云雀,腾空而起的身姿优雅美妙,纤纤玉手已经挽住林禹大手。 林禹力量何等强横,别说拉起花情的身体重量,便是两三百斤的重物,也能轻而易举拉上来。此时他只觉手上的花情轻飘飘的,估计连百来斤都不到吧。看她身体凹凸有致,丰满有肉,没想到身体却是这般轻盈,算是得天独厚。 花情借着林禹的提拉之力,已经纵身飞在半空,蓦然松开了林禹的大手,身形翩然,犹如凌空蝴蝶,飘飞而至,却往林禹怀中落去。林禹早知她必然又要作怪,连忙闪身避开。 花情微微一笑,却是不以为意。 纤足站上院墙,立足未稳,却不料脚下突然一滑,身子一歪,呀的一声轻叫,便往院墙下面栽去。 林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一揽,搂住了她的腰肢。还没反应过来,脸上被她樱唇轻轻一印。 “铁疙瘩,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花情凑在林禹耳边,轻声低语。 林禹这时才知道,被她的小把戏骗了,立时放开她的身体,喝道:“你干什么!”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冷淡,但话语急促之中,明显能感觉到怒气。这是他修行以来,第一次发怒。他并不是因为女色、情爱、柔情蜜语、花情亲吻的行为而发怒。 而是因为她戏弄、欺骗自己的行径而发怒,这样的行径看似不经意,其实与狼来了的故事如出一辙。 林禹遇见她之后,诸事顺利,又见她并非坏人,便没有避开她,任由她跟随在自己身边。只当作是一番道心考验。 然则,这一番跟随,却让他另有发现。 花情为人活泼开朗,机敏过人,以一介女流之辈,孤身行走江湖,却能谨慎小心,事事都颇有章法,其胆量也丝毫不让男子,是难得的独立自主。甚至在很多方面,还要超过老是不守规矩的谷平安。他却是极为佩服。 虽然她每每言语轻佻放浪,但分明还是云英未嫁之身,对自己确实又是真心实意,并不是虚情假意,便宛如前世的韩晓一般。他却是有意引她入道,或许能够在这方世界得一道友。 这番抉择道友的心思,可不是世间之人随意乱动的念头! 因此,对于眼前的这位女子,他可说得上是极为上心。然而,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狼来了的戏弄。事情虽小,却掩盖不了其中的小欺骗。世间小欺骗,道门大妄语。若是以后修行,仍是这般,还怎么做道友呢? 虽然她之前也欺骗过林禹,不过那时彼此并不了解,她为了劫镖使出计策,并无不妥,反而说得上是心思百变,令人赞赏。但这之后,两人已经渐渐熟悉,彼此也都上了心、搭了伙,组了团队。这会儿再有小欺骗,却是意义不同。 或许,在花情看来,这小把戏就是男女情爱之间的小情调。但是在林禹看来,这却是可以撼动道心改向的大妄语。 花情见他真的生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慌了手脚,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一直以来,林禹都是木木呆呆,面无表情,看似粗莽,却自有诚恳之处,让人觉得安心可靠。之前见他不取好处,uu看书 ww.uukanshu 爽快还了秘籍,花情便动了芳心。后来,几次美色试探,见他安之若素,坐怀不乱,有古君子之风,便觉得遇上真男人,更是芳心暗许。 这世间的爱情便是如此,花情可算是见过无数男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豪杰名流,其中也不乏诚恳志诚之辈,但她从未放在眼里,唯独遇上这位古怪的铁和尚,僧非僧,俗非俗,道非道,儒非儒,却是觉得顺眼喜欢。 这短短不到一天时间的相处,感情便已经是天壤之别。 然而,就在这份感情渐入佳境之时,花情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突然便惹出了对方的怒火。 向来洒脱不羁,看似轻浮浪荡的花情,此时抓住林禹的胳膊,突然像个小媳妇,期期艾艾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林禹没想到她突然好像变了一人,顿时觉得还是原本那个活泼自在的花情顺眼,也意识到自己过激反应,眼前的花情毕竟不是修道人,却不能过多要求。 当即叹了口气,轻声道:“花情,是我不对。刚才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不必如此。我还是喜欢你活泼自在的模样。只是你不要再戏弄我,免得哪一天,我再也不敢相信你。” 花情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见他已经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顿时心里阴霾一扫而空,心情一片晴朗,迅速抱住林禹的胳膊,喜悦之余又要凑上来啃他的脸颊。 林禹连忙避开,又挣脱了花情搂着的胳膊,跳下院墙收好幼狐爪。也不管院墙之上还在发花痴的花情,便小心翼翼往前面的房舍寻摸查探而去。 六十四 锦衣身份 紫云山庄确是极为广大气派,两人翻墙而入,也只是第一进院子,后面还有门户。可是这第一进院子,却是寂静无声,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花情心思却仍在幼狐爪上面,跟在林禹后面轻声询问:“唉,铁疙瘩,你这个什么爪子哪来的?好方便。” “九尾狐手上撸来的战利品。” “真是好东西,我也想要一个。” “你想要,我也不会把它送给你。” “嘁,我也没要你送。” “现在我还要用着它,等我以后找到了替代兵器,送你了也没关系。” “嘁,没诚意!谁稀罕啊。” 林禹不理她,只是打量了一番周遭的情况:“注意周围的情况,你不是行走江湖最讲究么,这第一进院子没人影,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些大户人家,经常奇奇怪怪的,我也搞不明白啊,等等,那是什么?” 花情用手指了指旁边树立的旗杆,影影绰绰,远远看着那模样,特别像是镖局练武场的置放刀枪剑戟儿的武器架子。 花情走近去一瞧,傻了眼:“旗牌仪仗!” 左边旗杆上俩字:回避。右边旗杆上两字:肃静。这分明就是官员的仪仗。紫云山庄又不是衙门,哪里来的官员仪仗? 林禹顿时明白此前推测错误,哪里是什么地方豪强?好啊,这分明就是狗官作恶,参与拐卖民女的黑生意。林禹没有忘记锦衣校尉的身份,惩治贪官不法,正是锦衣卫分内之事。 花情愣神只是瞬间:“竟然是狗官作恶,这次玩大了!” 林禹转头看她:“你不害怕?” 花情这次却没有调笑:“我行走江湖,走南闯北,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我会害怕?你可别小瞧我。且看我……” 正要再说一点什么,突然周边灯火齐明,四面突然涌出了许多官兵,却是不声不响,没有冲杀上来。不过,个个都已经张弓引箭,围住二人。只要二人妄动,估计便要放箭射杀。 前面走出一名老者,身穿赭色官服,老态龙钟,走路都喘气,上前发言:“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钦差行辕,意图不轨,来人,速速拿下!” 这分明就是有准备的埋伏,还没来得及查探,便已经图穷匕首见,林禹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让这庄园有了准备。这时,咋办? “慢着!” 林禹从怀中掏出锦衣卫腰牌,干脆当前一举:“这位大人,我乃锦衣卫飞鱼营校尉,奉旨查办民女失踪一案到此!” “原来是锦衣卫!老夫还说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擅闯钦差行辕!也罢,既然事出有因,也是情有可原,还不速速退下!” “不知这位大人,是何公干?在下还有事请教。” “老夫奉旨到此,赈济灾民。你还有何事?” “在下查察难民妇女失踪一案,追踪至此,发现事情与紫云山庄有关,然则,大人却说紫云山庄是钦差行辕,却不知大人作何解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老夫不成?” “不错。” “大胆!老夫为赈灾安民,日夜操劳,鞠躬尽瘁,你有什么凭据敢来污蔑老夫?” “大人若是清白,可敢让在下入府查探一番?” “放肆,小小校尉,无凭无据,竟然诬陷老夫,贸然查察钦差行辕!来人,速速拿下此人,带回京城,交由镇抚使法办!” 旁边却有歪嘴师爷低声出主意:“大人,这二人夜入行辕,意图不轨,如今已被围困,冒称锦衣卫,不如直接放箭射杀,免留后患!” 钦差大人却是拿捏不定:“这个,这个,这女子花容月貌,杀之可惜……” 林禹耳聪目明,异于常人,远远便听到窃窃私语,终于见到这老家伙的丑态,忍不住骂道:“老贼,狗官,勾结匪类,拐卖民女,还敢在此大言炎炎,自称钦差,真是不知何谓羞耻!” 那钦差狗官被骂的差点吐血:“你,你,你,放肆,来人啊,给我拿下这个口出污言秽语的狂徒!” 狗腿子师爷二次出言点醒:“大人,此二人敢于入府,必是武功高强之辈,贸然上前抓捕,恐怕有失,还请三思。天下何处无芳草,当务之急,应该快速放箭射杀二人,却是不能让此二人有可趁之机。” 钦差狗官垂涎花情美貌,却是不舍得放箭,仍然犹豫不决。 放不放箭,对于林禹而言,倒是没什么,铁布衫不是白练的,若是单枪匹马,这时他便大杀四方也无妨。可是,花情怎么办? 花情刚刚听着林禹与对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这会儿谈判破裂,知道不能善了,再看周围层层围困的箭手,即便花影乱身法再强,也是无法全身而退。本来跟着进来,还打算帮帮他,没想到这会儿,却是成了他的累赘。 “铁疙瘩,抱歉,拖累你了。”花情说罢,转身便要冲出去,看书 ww.uukansu.om 拼死一战。 “杀什么杀!跑啊!” 林禹察觉到锦衣卫身份不好使,随即翻脸,便迅速反应,双手入怀,已经带好幼狐爪,接着转身冲出,合身一搂,将已冲半身的花情抱在怀里,随即双手一抖,飞挠探爪已经射向房檐。 “不好,他要逃!放箭!快放箭!放箭!射死他们!”眼见嘴边的肉要飞,钦差狗官终于下定了决心,厉声嘶叫。 咻!咻!咻! 箭雨密密麻麻,空中织成一张天罗地网,罩向搂抱在一起的二人。此时林禹已经腾空而起,身形直往房檐射去。但终究还是晚了点,连续数十箭射中林禹,手臂大腿都没有问题,唯独后背承受了最重的射击。剧痛之下,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啊!铁疙瘩,你没事吧?”花情吓了一跳,知道林禹铁布衫绝技,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 “没事,抱紧我,低头,别中箭了!免得到时候还要照顾你!”林禹冷喝一声。 说话间,两人已经落在了房檐上,即便仍然在弓箭射程之内,但身在上方距离也远得多,却已经无惧。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跑吗?” “跑?为什么要跑!” 林禹将手里的幼狐爪,往花情手上一塞,“你那么聪明,不用我教你吧,看着办。” 说罢,他已经跳了下去,展开花影乱身法,直取钦差大臣! 擒贼先擒王! 这一放开手脚,却是快活的紧,哪怕箭矢射在身上,皮肉依然疼痛,也不放在他的心上,这会儿他的眼里只有目标。 六十五 心生戾气 “来人,来人,拦住他,快拦住他!” “拦得住么!” 林禹此时如同飞驰的大车,一往无前,将眼前层层人堆,视若无物,直接冲撞而去。又如同坚固锋利的耕犁、铁铲,将冲上来阻挡的官兵生生撞的四散飞去。 但终究林禹不是楚霸王,虽有铁布衫之固,却无扛鼎之力,不过,他还有花影乱身法,却也不必非得直怼。冲进一半,再也撞之不动,便随之闪动穿插,身形腾挪,游鱼一般,突出官兵围堵,径往钦差狗官奔去。 钦差哪里料到此人竟然如此悍勇,刚刚见他站在庭院当中,亮明锦衣卫身份说话,以为他对众多官兵包围还有所忌惮,却不知道林禹只是担心花情安全,方才妥协言语而已。 这会儿林禹已经没有了负担,不需要照顾花情的安危,这才显出了他这舍身无畏的本性,却是如同蛟龙入海,变化遨游,肆意翻腾,尽显手段。 钦差见林禹这么快便冲开围堵,立时便要逃跑。 “狗官,那里走!” 林禹探出手掌,眼见便要擒下钦差,却见钦差转身要逃,顿时厉声大喝,可惜并非狮子吼,却不能震慑对方神魂,稍微迟滞对方脚步。 钦差转身之际,眼见自己便要被抓,便随手将身边的狗腿子师爷扯了过来。别看这钦差耄耋之年,看似摇摇欲坠,走路好似喘不过气,但身手还挺机灵,也挺有力气,那狗腿子师爷尖嘴猴腮,身上也没几两肉,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被拉了过去,挡住了冲上前来的林禹。 狗腿子师爷见到林禹好似怒目金刚,顿时吓得呆了。 林禹冷笑一声,这狗官以为这样可以制造麻烦么?抬起脚便将狗腿子师爷踹得飞了起来,直接将后面转身要逃的钦差撞翻在地。 “怎么了?不逃了吗?” “我是钦差大臣,你不能动我!”摔落在地的狗官却是依然没有低头的意思。 “钦差?然而,我已经动了。” 林禹此番悍然出手,已经不是锦衣卫校尉身份可以扛得住,哪怕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能无凭无据就冲撞钦差行辕,乃至直接出手抓捕钦差。现在他都在思考是否要直接出手,杀掉这个老家伙,然后选择跑路。 不过这个念想还没有付诸实施,花情已经带着一群姑娘从里面的院子走了出来:“被掳走的姑娘,就关在后院。这老贼参与拐卖民女,已是不容抵赖,这事情上达天听,哪怕你是钦差,也是丢官罢职的下场。” 钦差嚷嚷:“丢官罢职?哼哼,我既没有强抢,也没有逼迫,她们可都是卖身为奴的奴婢。不信,我可以让管家拿出文书来。这事情说破天去,能奈我何?” 听到这个老家伙说出这样的话来,林禹便知此事很麻烦,绝不是自己这样的级别管的住的,没有更高的人来管,这事情基本是无法翻天。 什么锦衣卫校尉?原以为多么牛逼呢,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屁都不管!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还要靠个高的人来,他这样的身份还不够?! 林禹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戾气:“狗官,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当然敢杀我!但你知道我的身份吗?我不只是钦差,我还是严嵩的舅舅。” “你以为我会害怕严嵩?” 大名鼎鼎的严嵩,林禹怎么会不知道呢?前世多少电视电影多有演绎,哪怕是偏正剧向的影视剧里,这家伙也不能算好人。就任内阁首辅,执掌国政近二十年,权势滔天,一下之下,万人之上。 放其他人估计还要盘算一番,可林禹本就不是这方世界的人,又修舍身无畏,连皇帝都不怕,更不会担心什么大奸臣。 “你当然不用害怕严嵩,你也可以杀了我,可以亡命天涯,但你怎么也要为你的亲人朋友想想吧?” 林禹一掐老贼脖子,直接将之提留起来:“最好不要说威胁我的话!我怕我真的忍不住现在就杀掉你!”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们可以谈谈。你们都退下,退下!” 这钦差察言观色,看出林禹不是说着玩的,便软硬兼施,威胁之余又准备开始利诱,挥手呵斥围上来意图寻找机会解救自己的官兵。他可不想冒犯林禹,惹起杀神的怒火,搞不好真的杀掉自己,那就赔大发了。 正说话间,外面涌入一群人,当头一人道:“林兄,你的动作好快!” 回头一看,说话的便是王兆兴。后面还跟着一名手持关刀的大汉,另有一队人马押着刀疤脸进来。 “王兄,你怎么来了?这刀疤脸,不是掌柜看着的吗?” “我接到掌柜的飞鸽传书,uu看书ww.ukanshu 发现掌柜有危险,便赶到东昌府找到了掌柜,听说你们已经先行一步,便打算给你找一找帮手,这是东昌府守备游四,是我的故交师兄。游师兄,这是平安镖局铁和尚林道禹。” “铁和尚,久仰久仰,不知林镖头可是抓获了拐卖民女的疑犯?”游四已经持刀抱拳说话,上前察看林禹手上的疑犯。 “游守备客气,我……” 林禹正要解释两句。 就在这时,游四手中关刀突然一撩,刀光一闪,已经狠狠斩在林禹抓人的手上! “当!” “林兄小心!” 王兆兴近在咫尺,却只来得及拉了林禹一把。 林禹哪里想要惊变突起,猝不及防之下,竟生生挨了一刀。幸好铁布衫厉害,否则这一刀必然将手臂卸下。不过,即便如此,剧痛难忍,抓人的手瞬间松开。 游四迅速一扯钦差,退入了官兵众人之中,随即喝道:“将这些乱民都围起来!” “铁疙瘩!” 花情刚被突变的刀光吓得魂不附体,容颜失色,失声惊呼,远远的便要冲上来。然而此时已经被官兵阻挡,只好带着刚刚被解救的女子,往里面的院子退去。 “别出来,保护好她们。” 林禹朝花情喊完话,随即手抚被斩之处,转头看着游四,冷冷道:“青龙偃月刀!好刀法!即便关公复生,怕也不过如此吧!只不过,关公忠肝义胆,铁血男儿,为世人所钦佩敬仰。而阁下却是不辨是非,不分忠奸,助纣为虐,扶保奸臣贪官,可耻可恨,却是不配这套刀法!” 六十六 玲珑心思 “铁和尚,枉你还是习武之人,呵呵,功夫只有高下强弱之分,何来是非对错之别?我配不配,你尽可以试一试!刚才一刀的滋味,不好受吧?你若非有铁布衫护体,此刻早已是断臂废物!哪有资格在此大言炎炎,废话说教!” 游四偷袭得手,大是得意。 林禹却是不再说话,此时形势再次逆转,己方优势已然不在。又回到了当时他与花情两人被围困的不利形势,甚至比之前的情势更加糟糕。那时他们只是两人,还有转圜余地,可以借机逆转,而如今却是绑定大堆人:王兆兴,还有一群弱女子。 现在,他勉强能够护住的,也就只有花情一人而已。其他的人,只能再看形势变化,是否有破绽和契机可以解救。 “游四,你干什么?”王兆兴却是说话了,语气极为惊怒。他来山庄也防着有变故,但见到林禹已经拿下疑犯,不免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突然。 “三郎,你不要怪我!咱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黄布政是严相的舅舅,也是我的恩主,却不能让你们毁了!” “游四,既然如此,念同门一场,先放了这些姑娘离去。”王兆兴见事情已经翻脸,却也知道无法回旋,只盼能够去了后顾之忧,免得到时混战起来,伤了这群柔弱女子的性命。 “三郎,你倒是好打算。不过你觉得我会答应吗?今天你们谁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游四轻轻摇头。 “游守备,今天帮我杀掉他们,老夫给你加官进爵。” 这却是钦差黄布政说话。黄布政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一番惊吓是实实在在的,此时脱了身想起此前的狼狈,也是极为恼怒。 “是,大人。来啊,准备……”游四点头遵命后,便要下令射杀众人。 “慢!游守备,那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你帮我留下。”黄布政突然看到站在林禹边上的花情,立时色心又起,顿时要改主意。 “是,大人。” 游四只觉得这死老头真是多事,直接杀掉这些人多么省事,这会儿还要多生枝节,不过,他还要依靠人家升官,却是不敢有违,只能想主意奉承。 “既然布政大人发话了,三郎,林镖头,你们把这个女人交出来,我考虑放你们一马。” “游四,你我自小跟着义父一起习武,就算你我情分已尽,难道义父的恩情你全忘了吗?今天请你看在义父的面上,放这些姑娘。我王兆兴任凭你处置。” 听到王兆兴提到义父两字,游四原本还算平静的语气,突然变得暴戾起来: “住嘴!少跟我提那个老东西,他也配?三郎啊三郎,你看看你,时至今日,都混成这模样,还左一个义父,右一个他老人家,活的就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你说什么!” “我真不明白,那老东西看中你什么?!我入门比你早,武功比你强,力气比你大,悟性比你高,可到头来,偏偏你成了他的得意弟子?凭什么!那老东西无非是担心,我有一天会超过他,超过你们所有人!他赶我出门那天,我就发过一个誓:早晚有一天,我要回去,我让你们都爬着,向我道歉!” 游四想起以前锦衣卫的日子,顿时惹出一腔怨恨妒意。吐槽发泄一番后,又见到王兆兴现在江湖人的打扮,心情瞬间感觉舒畅许多: “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进不了飞鱼营。现在看到你的下场,我才知道原因,是因为我不够蠢!你看看你,镖头?!哈哈,江湖里讨生活混饭?我真没想到啊,你这个得意弟子,也有今天,你不光被锦衣卫赶了出来,还混成这模样,还落到我的手里!” 王兆兴摇了摇头:“义父当初说过一些话,起初我不太理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义父说过一句话,一棵树如果根不正,就算施再多肥,也只能变成歪脖树。一个人如果心不正,不管走多远,也走不出他的心魔。” “你跟那个老东西一样蠢!留着你那些大道理,到阴曹地府里去讲吧!” 游四发泄完心中多年积下的怨气,已经没了耐心,更懒得去多费心思留下花情的性命去卖好黄布政,只想快刀斩乱麻杀了王兆兴等人,事后黄布政即便追究美人之死,到时候再想办法补救不迟。 当下便一举手,示意周围弓箭手: “准备……” 林禹听到这声发令,心中一寒,伸出双手将娇小的花情,往自己的怀里一环,准备冒着箭雨冲出去。这会儿他能够竭力护住的,也就只有身边的人,其他人便只能自求多福。 花情感受到林禹的关怀,心中一甜,却知此时形势已经危急万分,已经不容多想,便站了出来,大叫一声: “等等!大人,我愿束手就缚,留下服侍大人!游守备,你必须放过其他人!” 游四口气一滞,心中暗骂:真特么滴,女人就是麻烦,美色就是祸根,这个黄布政一把年纪,还是色心不死,这会儿听到这死女人的话,八成便要坏事。 果然,黄布政反应过来:“美人答应了?住手,快住手,不要放箭!游守备,众军士,切不能伤了美人!” 花情嫣然一笑:“布政大人,你不就是要我吗?可这乱箭之下,uu看书 ww.uukash.co我是会死的。到时候血肉模糊的,就没法子服侍你了。” 黄布政见她娇俏可爱的模样,慌不迭点头:“美人说的是。既然美人愿意服侍老……本官,那便放了其他人吧。游守备,放人,放其他的人走!有我外甥严嵩在朝,他们翻不了天。” 游四只好放下手:“大人,这女子身怀武功,不知深浅,万一我们放了人,到时这女子翻脸不从,跑了,大人岂非要鸡飞蛋打?” “嗯,游守备,你说得有理,本官也有此担心。” 黄布政也知道其中或许有诈,只是色胆上来,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放下心里的这点念头:“不过,游守备,你功夫高强,手段高明,便想个法子出来。若能让本官顺利抱得美人归,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 “这个……” 游四也很无奈,很烦恼啊。 花情知道对方的纠结,似笑非笑:“布政大人,游守备,我知道你们不能完全相信我,我又何尝相信你们呢?不如,我替彼此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吧。” 黄布政见她还主动配合,立时问道:“美人有什么好主意?” 花情玉面含春,巧笑嫣然:“我们便分两批放人。第一批,你们放了这群民女,我便自缚双手。第二批,你们放了林镖头和王镖头,你们可有迷药?到时我便服下你们给的迷药。这样,我们双方渐次表示诚意,却能两得其便。” 黄布政听完这话,摸着花白的胡子,不住颔首:“好!美人兰心蕙质,所言甚是,却是深得我心。” 六十七 2难抉择 游四知道黄布政此时已经打定主意,却也不能直接提出反对的意见,便只好寻思这交换诚意的法子有什么破绽,查缺补漏,以免对方浑水摸鱼,从这天罗地网之中逃之夭夭。 还别说,这么一琢磨,他立时便发现了这个交换诚意的法子显然不够诚意。 “大人,如此交换诚意,却有问题!” “哦,有何问题?”黄布政一愣,一直沉浸在美色之中,听到花情说了主意,只觉得花情很聪慧,很适合匹配自己这样仕宦官员,哪里会去深入思考这交换诚意的法子里藏着什么玄机呢。 游四微微笑:“这女子心思极为狡诈机变!这第一批放人,自缚双手显然没什么诚意,因为她可以随时解开。若是真有诚意,第一批放人之时,便该服下我们的迷药,失去反抗和行动能力。” 黄布政得了提醒,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游守备所言极是。美人,你却是应该在第一批放人之时,便服下我们的药物,如此方能显示出诚意来。” 花情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笑意:“大人,这游守备这般大男人,还是这样小心眼!我没想到,大人你和他一样,也是小心眼。非要如此锱铢必较,就不能让一让小女子? “美人,既然是交换诚意,当然要公平。”黄布政是混迹官场的油滑官僚,没有被花情的话所激起所谓大男子情怀。 “唉,也罢,既然你们非要如此,我便勉为其难吧。”花情见激将法没有起到作用,只好答应。 黄布政转头朝游四:“游守备,给她迷药!” 林禹见事情到了这步,心里是极度不爽。 自从转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束手束脚、无可奈何。之前哪怕再多危险,他还没有练成功夫,也能毫不畏惧,舍命一搏。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不管不顾的搏命。 因为这群民女,因为王兆兴,更因为花情。 这,就是深入世间所到来的羁绊。 前世,田、韩、佟三女,生活在相对安全、稳定、清明的社会,没有带给他这样的考验,他便以为自己已经生死来去,无滞无碍。 这一世,他和这里的人发生了纠葛,有了牵绊,渐渐的,彼此的关系越来越深入,接着,他的行动抉择,开始事关他们的生死。 花情如此,王兆兴如此,乃至刚刚见到的被拐民女如此。 假如他刚刚转生到此,与他们毫无瓜葛,他大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厮杀一气,爽快了事。 然而,现在他能么? 不,不能。 诸天求道,却不是游戏人间。 哪怕自己前世、现在、未来都是世界的过客,但这些人并不是自己练功升级的道具。 花情、王兆兴、谷平安、谷老爷子、大牛、小福……他与这些朋友实实在在的相处,都是鲜活可感的。 当他与他们的联系越来越深入、关系越来越亲密,他便不能无视他们的生死,不管他们的命运,而放手去杀伐。 便如前世的他,修成色身、虚空境界,也不能无视田、韩、佟走入情感迷局,而撒手不管,总要想个法子点化。 他自在吗? 不,若是他真的自在,便不需要浪迹诸天去求道。若是虚空境界便是修行终点,那么他现在就没必要在诸天世间去修行,去参悟。 他还是不够强大,不够厉害,并没有到达最高境界,所以他有无奈、有局限。 既然有顾忌,不能放手厮杀,不能不管不顾,他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前的花情,接过了游四抛过来的药瓶,准备服下其中的迷药。 他忍不住伸手一把抓住花情的柔荑:“你不能喝!” 花情回过头来,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嫣然一笑:“没事,铁疙瘩,总不能这么僵着,这是化解僵局的办法。有你在,我不怕。” 他有顾忌,不能舍身放手一搏,却总要有人舍身。 花情发现自己便是这个最适合解决僵局的人,便毫不迟疑的站了出来。舍身无畏,临危当先。花情不只是爱他的人,还真是跟他差不多的人。 花情走了两步,轻轻拥住林禹,臻首靠在他的肩膀,低声笑语:“记得,出去之后没有顾忌,你要赶回来带我走。要是你来不及,我被那个老东西那啥了,你不能嫌弃我。” 说完,她又凑上前去,轻轻一啄林禹的嘴唇。 这次,林禹没有躲闪,只觉花情此时身上的花香格外馥郁。 花情吻罢便转身,举着药瓶:“游守备,看清楚,我并没有耍花招吧!” 游四点了点头:“我的独门迷药,我是认得的。” 花情朗声笑道:“只要你们放人走远了,我立马喝下去。” 黄布政点了点头。 游四会意,挥手示意众军士:“放开一条路,让这些民女离开。” 这些民女匆匆而去,过了一刻钟,游四催道:“怎么样?喝吧!人都已经走远了。” “再过两刻钟。一刻钟时间太短,我要是喝了,你们反悔,马上派人去追,那我就白喝这药了!” 又过了两刻钟,游四不耐烦道:“不要拖延时间,不要耍花样,再不喝,放箭了!” 花情知道拖不过去了。 想到自己这边三个人,哪怕杀出去,估计也要折一个,这个人不是自己,便是林禹的朋友王兆兴。uu看书 .ukanshu.om 此时,她能让林禹在自己和王兆兴之间去做艰难的抉择吗? 不能。 她要给王兆兴出去的机会,只要王兆兴逃的生机,林禹没了顾忌,便是独自一人冲阵来营救她,胜算也要大得多。 就在之前,她亲身经历与林禹两人一起被围,危险万分之际,林禹便通过幼狐爪将她送出包围圈后,借得喘息之机,没有了顾忌,然后便转身独自冲阵,逆转形势。 想到这里,花情扬起头来,便要毫不犹豫的喝下去瓶中迷药。然而,旁边的林禹没有说话,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花情姑娘,别喝!” 王兆兴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自然也不想让花情、林禹来抉择,靠了过来:“现在杀出去,我们好歹有三个人,要是喝了药,便只有两个人,到时候还要带着人杀出去,难道真将花姑娘留下?林兄,你有铁布衫护体,应该可以护得住花情姑娘的安全。” 林禹眉头微蹙:“那你呢?” 王兆兴神色一肃:“你也别小看我的功夫,虽然现在我略逊你一筹,但战阵杀伐,你未必有我在行。再说,刚刚本来也是因为我处事不慎,引来游四却没有好好防备他,让大好形势化为泡影,唉,不说了,活下来再给你细说。我们自求多福吧。” 面对两难抉择,花情选择了舍身,王兆兴选择了舍身,然而,作为求道者的林禹,也迎来了他的两难抉择。 毫无疑问,必须杀出去,不过,是掩护花情杀出去,还是掩护王兆兴杀出去?就在这一瞬间,林禹被逼入心灵的死地。 六十八 缘遇花开 听到王兆兴一句“自求多福”,林禹徒然心中一黯。 之前,他顶多会愤恨、狂怒、戾气,这些情绪爆发的能量极高极强,因此常被他以阴神催化,用于杀伐征战之时,增强自己的战斗力。 然则,黯然、伤感、悲哀、感怀之类的低落情绪,自从修行以来,却是多年没有出现过,他也绝对不会以阴神助念这些情绪,可是这会儿这样的情绪竟然跑上心头。 林禹立时觉察到自己的情绪不对。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多愁善感?他连忙收拾心情,恢复定心,点头说道: “好,那咱们就自求多福!” 他转过头来,松开了抓住花情的手:“花情,我既然心中视你为道友,便没有拦你的道理。你喝吧,剩下的事情便不用管了,让我来做吧。你遭逢不测,我帮你敛葬收尸,魂归寂土!你此生沦落,我度你超于苦海,脱落身心!生死来去,绝无厌离!” 林禹这是道心起誓,却不知此时道誓响应如斯,心里玉玦洞天中,六欲树之晚香玉,悄然开花,直待结果。 心无波澜处,缘来亦不应。若无心念波动,他即便有心择花情为道友,但是心念坚固无漏,玉玦花树也不会有响动。 之前草场杀人如草芥,感于自身的狠辣残酷。再眼见狗官颠倒黑白,感于自己的锦衣身份不够不能管事,忽而心生戾气。接着形势逆转,有所顾忌,束手束脚,不能放手施为,又心生不爽。再到王兆兴一句自求多福,心里生出多年未有的黯然。 更为重要的是,为花情这位属心的道友,心里生出了担心。这一轮番的心念波动,心念不再坚固,立时便让玉玦花树得了外缘的浇灌。接着,道心立誓,择定道友,整顿定心,于是玉树花开。 只待结果,这便是缘遇道果。 无缘遇,花不开,果不成。林禹前生一世多少悲愁爱恨,坐忘炼心,也只是结了三枚道果。这一世,只是几次缘遇,便已经花开一树,这已是难得之事。 花情见林禹表情肃然,言辞恳切,又有“生死来去,绝无厌离”之语,虽然不知道他话里奇奇怪怪的词语是什么意思,但心里却是极为甜蜜。 “铁疙瘩,你愿如此待我,我必不负你。”说完之后,花情仰头便将手中迷药一饮而尽。 “花姑娘……”王兆兴大急,正要伸手阻止,却被林禹一手拉住。 花情转过身去,只觉头脑微微晕眩,又拿出了一柄匕首横在脖颈处,对远处喊道:“布政大人,立刻,马上,让路放人!我晕厥之前,没见放人出去,便立时死了!” “快,快,让路,放人!”黄布政大惊,连忙叫道。 花情原本笑语嫣然,突然变成疾言厉色,却让黄布政吓了一跳,立时吩咐周围的众军士让路。 游四本来还想要变卦,将林、王二人也一并留下,此时却也无可奈何。没想到这花情如此狠绝,刚刚喝完瓶中药,不等药物反应过来,便毫不迟疑以自刎威胁黄布政。 这时,她也根本不跟这个游守备废话,而是直接对黄布政发话了。 不立刻放人,便让黄布政美梦成空。 够狠! 一介女流之辈,竟然如此厉害! 游四即便心中早有算计,此时也是不能阻止黄布政让路放人,不禁对这位女子心生佩服起来。 林禹转过头去,拉住王兆兴,没有丝毫犹豫,冷声道:“走!” 王兆兴也知道花情支持不了多久,逃命的机会转瞬即逝,却不能枉费了花情的苦心,于是立时跟着林禹疾步冲往大门。 众军士纷纷散开。 眼见他们的身影出了包围圈,出了大门,花情身子一软,晕倒在地,匕首也从手中掉落。 “来人,快把美人抬进去。”黄布政连忙吩咐下人张罗起来。 却说两人刚刚一出大门,林禹便站住了脚步,说道:“王兄,你速速离开这里,不要再陷进包围,我现在回去救人!” 王兆兴点头:“林兄,我去找……” 林禹却没有听他的废话,早已经出手,幼狐爪射出飞挠探爪,抓住了大门的画角,人已经飞身上了门楼顶上。 救人如救火,林禹便是这样的性子,转眼之间便再次出现,甚至,众军士聚拢还未来得及将躺在地上的花情都抬走。 “不好!贼人又来了!” “快!拦住他!”黄布政怒声大叫,之前他被林禹只身冲阵所擒拿,也是知道林禹悍勇,但他毕竟不懂武夫心性,只以为林禹这等莽夫既然愿意留人逃命,又岂会这么快回来,所以也没有出言提醒游守备好生防范,而这时反应过来,却是迟了。 林禹飞身跳下门楼,便松开阴神控制,花影乱身法尽情施展,纵身上了众军士的头肩,转瞬之间,便到了花情的身边,伸手抱起了她的娇躯。 “大胆!”游四也是大叫。 游四早就想到王兆兴、林禹此去必然还会回来救人,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没来得及了解此前林禹花情查探紫云庄、林禹只身冲阵擒拿黄布政的事情。 不过,游四的反应也是很快,见到林禹再现,便纵身上前,关刀霍霍,斩向林禹。 林禹此时已经左手抱定花情,见到游四刀光袭来,也不闪躲,却是右手扫去,只听“乓”的一声响,关刀被拍歪了。 游四待要顺势连招,拖刀横斩,不料林禹的动作更快,手上还抱着人,转身便是一个铁山靠,猛然撞来!这也是连招! 游四连忙变招,将关刀立时收回,往身前一横! 嘭! 两人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又短促的响声,貌似声音不大,u看书ww.uukanhu 但表现出来的效果却是惊人的。 林禹只觉肩膀发麻,内脏震动,胸中烦闷,很不好受。他手里抱着花情,耸了耸肩,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好似锅里炒豆子。 接着,轻轻嘘了一口气,却是让身体肌肉放松了一些。他却要调整好自己的身心状态,保持体力和身体机能,不能拼光力气。 他阴神厉害,可以补充身体生机,保持身体活力,但若是身体机能损害,比如晕厥、脱力之类,却不是阴神生机可以一时半会搞定的。 心的能力再厉害,还在身体里,要依靠身体皮囊发挥作用,而身体的强度是有上限的。他还没有把身体变成无双神器之前,就必须保持好身体的机能,不能让身体宕机。 再说游四被这么一撞,双脚离地,推飞了丈许,落在地上,却没有能够站住,依旧连退三步,方才立住脚根。 只觉双手虎口好似要崩裂开来,手上关刀差点脱手,心中更是悚然。 “好个铁和尚!果然名不虚传!铁布衫绝技,果然霸道!” 游四却不知道这铁山靠的招式,乃是巴子拳的绝招,只以为这是铁布衫的招式。不过,这铁山靠能有如此威势,终究还是因为有铁布衫的加成。 只是交手一个回合,游四便知自己的内劲修为与对方不相上下,虽然自己交手时略微逊色一些,但那也是因为此时对方犹如困兽而斗,有死无生,战意盎然。 游四心中暗道:直撄其锋,殊为不智。我有众多军士,还有把柄在手,我又不是傻子,何苦与这莽夫硬拼? 六十九 我曰蛰心 “林镖头,我劝你放下她,就此离去。” 游四拎刀说话了:“我知道你并不畏惧箭手,轻功身法也很好,拼死一战冲出去,很简单。不过……” “不过什么?” 林禹冷笑,既然知道自己来去自如,还有什么可以威胁自己。 游四摇了摇头:“林镖头,你看看手里的女子,若是你不留下人,她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 林禹心中一凛,连忙低头查看花情,果然她白皙的皮肤,已经蒙上了一层黑气。 “不是迷药!” 见了花情这般情状,显然是中了毒,林禹寒声道:“游四,你不讲规矩!” 游四冷笑:“讲规矩?林镖头,要是讲规矩,现在你就该留下人,然后马上给我滚蛋!而不是想着赖账!” 林禹也知道,大家既然杠上了,针尖对麦芒,恨不能玩死对方,便都没打算讲规矩。 只是习惯性说了一句废话。 他也不再多说,连忙伸手按住花情心脉位置,闭目调动阴神生机,注入花情的体内,查看情况。 游四见林禹默然无语,又搂住人不放手,不知道在做什么。 又道:“林镖头,这毒药是我独门秘制,解药只有我才有。这姑娘很聪明,也很勇敢,我都挺佩服她,死了可惜。放下她,你走人,我保证她的性命。否则,即便你带人逃出生天,也只能抱个死美人回去!” 林禹发现阴神生机,可以阻止和延缓毒药扩散,只是是否能够像自己逼毒那样,逼出他人身上的毒素,却是未知。 不能耽搁,必须马上出去! 至于找游四逼问解药,他完全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与虎谋皮,只会浪费时间。此时体力恢复良好,手中飞爪甩出,身子腾空掠去。 “游守备,快拦住他,拦住他!”黄布政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心里十分难受,又怕伤了美人性命,不敢让众军士放箭阻截,却是喝令游四上前拦截。 “大人,不必着急。” 游四没有冲上前去,而是胸有成竹,微微一笑:“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他便要乖乖给我将人送回来!” 林禹抱着花情,掠出紫云庄,跑出去两里地,在河边芦苇荡找了个干净的所在,踩出了干草窝,然后闭目以阴神观照了方圆十米的动静,并没有发现危险的动物之类。 随后将花情扶坐起来,一只手按在她的胃部,运起阴神生机输入。半晌,只听花情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花情已经悠悠醒来,只觉身体无力,头脑发晕。 “你中毒了。游四给的不是迷药,是毒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只能先帮你排空胃部,还好时间比较短,中毒还比较轻。” “谢谢你,铁疙瘩。” “先不要说话。” 林禹见到阴神生机果然有效,便再次输入花情体内。 花情发了一身汗,肌肤的黑气消散,显得苍白,不过头脑顿时清明过来,体力也有所恢复,举手投足,行住坐卧,却是没有问题。 只是她还不能剧烈运动,至于使用武功,那更是别想。估计要彻底恢复,怎么也得休息几个时辰。 “铁疙瘩,我好多了。谢谢,辛苦你了。” 花情也能看到林禹额头细密汗珠在月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她虽然不知道林禹使用了什么手法,帮自己解毒,但也知道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用客气。我有点累,需要睡觉,你也休息吧。我教你一段口诀。” 林禹摇了摇头,念道:“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蛰心。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高卧,世无知音。” “这是什么口诀?你没有知音吗?以后我做你的知音吧。” “这是睡眠的法门。有人叫蛰龙眠,有人叫睡丹功,我觉得叫做蛰心诀,其实更为合适。好了,不用多说,你仔细听,我跟你讲其中的要点,你按照方法去做就行。” 花情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既然已经择定道友,林禹也就没有那么多废话,立时开始传她修行的诀要,详细讲了口诀的密义。 林禹带韩晓入门,学的是禅观。带花情入门,学的是蛰心。看似不同,其实取的都是坐忘的方向。 所以,他解释诀要的修行奥义,与世间诸家的解释,都有所不同。 不一会儿,花情依法睡了过去。 林禹见风寒露重,便闭目坐忘,进入洞天,却要拿一些洞天棉袄,免得夜卧荒野,寒露侵体,损害寿命元气。 然而进入洞天,才惊讶的发现洞天里的晚香玉开了花。阵阵幽香,与花情身上的天生花香,如出一辙。 “我还以为跟前世一样,要修成内劲三境,玉树才会结果呢。七情仙子,缘遇道果;六欲魔女,点染洞天。缘遇道果,原来是这样啊。” 林禹一番寻思,明白了这前因后果。 看来,这些玉树花开结果,还要看缘遇,却不是可以强求的。更不是自己努力升级,便会顺顺利利有道果。 “这样也好,我修我的,自己努力升级,却不必在意和强求道果。至于这道友择定,便随缘而遇,随缘而度,也省了多心思虑,反而自在。” 他拿了洞天的棉袄出来,轻轻盖在花情的身上。洞天里也有棉被、毛毯之类,却是不能拿太多出来。 若是太多、太大件的洞天物品交换,玉玦搞不好就裂了、破碎。 玉玦洞天,不是修真界随处可见、烂大街的储物袋。它最大的功用从来都不是储物,而是世界。uu看书 .ukanshu 储物袋涉及的是空间交换,而玉玦洞天涉及的是界域交换:两个世界的物品移动。 两界移动交换,会损伤玉玦。少量、小件的洞天物品输出,玉玦损害较小,自动修复速度跟得上。 若是频繁、大量、大件洞天物品的界域移动交换,损害玉玦是大概率事件。 否则的话,林禹早就将玉玦洞天当成物产空间来使用,前世便可以运用其中快速种植功能,大量朝外部世界输出洞天产品。 他的养生馆,应该早就开成了大公司才对。然而,他没有这么干,不只是因为修心修行的缘故,还因为洞天输出本身就存在限制。 这一世也是如此。 若是可以大量输出洞天产品,他见到了灾民的那一刻,便可以利用洞天种植大量生产、输出来解决问题。可惜,他不能。 玉玦太金贵,是修真界的奢侈品,而不是烂大街的储物袋。 它扛摔不扛用。你摔不碎它,但过度使用却能弄碎它。 或许到了有灵世界,界域交换会简单一些。 这无灵世界之中,只能全靠玉玦之内的生机灵气来自动修复,外界也没有灵气来涵养,却是不能发挥出玉玦洞天的更强作用。 林禹为花情盖好棉袄,自己往旁边一趟,也很快睡着了。 这会儿,他的阴神也需要补充生机。相比于上次自己逼毒,这次帮助他人逼毒,却是要耗费更大。 毕竟自己的身体内部,更容易觉察,也更加容易掌控。而别人的身体内部,却是没有那么容易觉察和掌控。 七十 道友知音 “有人来了!” 林禹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密集的脚步声惊醒。月光之下,他睁开眼睛,便见花情双手搂着他,粉脸靠着他的胸前,睡得正香。 花情也被惊动,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搂着林禹,竟是如此自然,也有些诧异,不过没有羞涩,也没有放手,问道:“怎么了?” 林禹凝神于耳根,隐约听见说话的声音,还有大队人马的脚步,判断道:“应该是王兄带人去紫云庄。他这个速度也太慢了些。” 花情抬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又把头靠在林禹的胸前,像只打着呼噜的慵懒的猫:“那我们要不要赶过去帮忙?” 这是弄啥嘞?搞得这么暧昧,好像刚刚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林禹也没有管她,心里却是想着要不要去紫云庄看一看,自己的阴神虽然没有恢复巅峰状态,但身体状态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况且,这一趟行程,他对黄布政、游四等人心里有一份怨念,此前因为有所顾忌,束手束脚,没有能够放手施为,解决他们。 这会儿,他还是想要去收拾他们。尤其是游四的一手刀法,他很想领教一番。一直以来,他顶多就能跟王兆兴切磋过瘾,但终究是切磋而已,放不开手脚。 游四跟自己的内劲修为差不多,又是敌人,却是可以放手较量厮杀。 想着这些,他便问花情:“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功夫没丢吧?” 花情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睡了一觉,感觉身体都恢复过来了,完全没有问题。你教我的这个睡觉的法门真是神奇。” 林禹实话实说:“这是修道的法门。这个法门任何人都可以修,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你不一样。花情,我已经认定你为道友,所以我要跟你说明这一点。你真的愿意与我一道走这么一条漫长而艰苦的道途?” 花情点了点头:“我虽然不太明白你所说,但我愿意!” 林禹正色说道:“不是夫妻,不是情人,不是世俗朋友,更不是阴阳双修之流,而是活着不为通财之义,只求论道修行,身死不为恩怨报偿,只求收尸敛葬的道友。” 花情有些傻眼,不太明白,不知说什么好。 林禹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不愿意,便道:“若是不愿意做这样的道友,也没有关系。这不是可以强求的,修行需要自觉自愿,勉强修行只会出问题。我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但确实是修行人,自持净戒,自修自作……” 花情打断了他:“铁疙瘩,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愿意。我虽然不太懂,但我想,我总是会懂的。之前你传的口诀,里面讲到‘白云高卧,世无知音’。我想,你所说的道友,便是知音、知己吧,就像古时候的俞伯牙和钟子期那样。” 林禹愣住了。 韩晓当年的慧根,能迅速理解修道的奥妙。而花情同样如此聪颖,慧根不下于韩晓,举一反三,以高山流水的知己之情,比拟道友之情,确实极为熨贴。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花情有些疑惑道。 “没有。你说得很好,很对。只是你是女人,我不跟你谈情情爱爱,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花情狡黠一笑:“我缺什么了?还是少什么了?我有情,也有爱,我什么也不缺少啊,还有,我现在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你不跟我谈情说爱,我跟你谈啊,我不一直都这样跟你谈的么。” 林禹不禁摇头失笑。 是的,她什么也不缺,自性圆满,无有缺失。情爱本有,不是别人给的,也不需要别人跟她谈,她随时想谈就谈,不想谈就可以不谈。 不需要勉强,不需要纠缠。 这又是一个韩晓,天生的自在人,但愿这世间多一些这样的人,少一些如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 自己是花费了无数心力,也还不如这样的人自在。 不过自己已经迈上了道途,因为自己有了修行,再遇到了这样的天生自在人,他也不会当面错失。 这一世,自己能够遇到这样一位道友,却是难得的幸事。更何况,这位道友还天生异香,如此的赏心悦目呢? 林禹转过话头:“那我们准备去帮忙?” “没问题……” 话未说完,花情的肚子咕咕直叫,她坐起身来,摸了摸肚子,苦着脸道:“唉,就是肚子有点饿,看来又要饿着肚子杀一场了。” 跑江湖风餐露宿已经习惯,不过这会儿花情刚刚中过毒,又经过发汗,此时确实需要补充一些饮食。 林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早已准备的新鲜桃子、烤熟的土豆,又端出一个盖好的瓦钵放在她的面前,揭开了盖子,便闻到了米粥的清香。 原来林禹早就在醒来的那一刻,从洞天之中将已经准备好的吃食补充拿了出来。 花情愣愣的接过了面前的瓦钵,入手之间发现瓦钵里的米粥还是温热的,就像刚刚熬煮出来,特地放凉到适口的温度。 她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做梦一样。 “你去附近的人家偷来的么?刚刚睡觉的时候,你中途离开过吗?我都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睡得也太死了吧……可是,这桃子是怎么回事?这季节哪来的鲜桃?” 林禹耸了耸肩,嘴里咀嚼烤土豆,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豆浆:“快吃吧。哪里有那么多问题?吃完了好干活。” 花情喝了一口,立马讲究上了:“煮的马马虎虎。一喝这味道,就知道这是男人的手艺,水平不行,uu看书 ukanh.cm 太糙了。” “……”林禹无语,没想到这位还是美食大师,连这都能喝的出来。 “对了,你怎么不给我弄点肉回来,我爱吃肉,补补身体。” “……你要求还挺多,我没办法,我弄不来肉。” 林禹一摊手,也是无可奈何,洞天现在除了他这么一个动物,一直没办法养殖其他的动物。他都是靠吃素一路修行过来的,包括修炼武功加餐,主要也是吃素。实在想吃肉,还得外部世界打打牙祭。 “顺手的事情,这些吃食都弄来了,怎么会没办法?” 花情有些疑惑,看了看手边的食物,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等等,这些东西,你不会是从普通老百姓那里偷来的吧……” “没有的事,你别瞎猜了。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再说,这鲜桃,你怎么说?”林禹举了举手里的鲜桃,咬了一口。 “呃……你去紫云庄官署里偷的?可,为什么不偷肉呢?” 花情挠了挠脑袋,想不明白。 这年月虽有反季节的蔬菜瓜果,但贫民老百姓家里多半是没有的,唯有皇室、王府,还有一些官家豪门,才会有这样的享受。 因此,她猜紫云庄那个严嵩的舅舅、大贪官黄布政,多半有这样的奢享。那他家的厨房,肯定有肉啊,肯定不会是土豆、米粥这般寡淡。 这太矛盾了。 林禹见她疑惑不解的模样,却道:“别瞎想了,也别嫌弃,能有的吃,就快吃吧。你要讲究,要吃肉,等以后吧。那游四坑了你一把,你不想报仇?” 七十一 江湖心性 听到报仇二字,花情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有报仇的念头,不过,他们是贪官污吏,将他们绳之于法,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的话里没有仇怨之意,不太像江湖人的口吻。 这些天过来,林禹也已经察觉到花情出手虽然狠辣,却是很有分寸,并不是江湖人士的那种快意恩仇。 他能够有这样的体察,也是因为自己经过的这一番经历。自从插手这个民女失踪的案件开始,遇上了所谓钦差,他总觉得自己的手脚好似被束缚,很不舒服。 原本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锦衣卫身份,认为能够起到一些作用,但是现在他变得有些不以为然。因为他发现,自己更加倾向于快意厮杀。 自己的心思更像是江湖人,而不是官场中人的做派。 经过这么一番自我的体察,林禹便发现,花情实际上比自己还守规矩,反而更像是官府中人。心中不免暗想:“或许,她也是锦衣卫。要不然,她怎么老说跟我是一路的呢。”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询问。 道友之间,其实非常纯粹,不需要询问对方的来历、家庭、地位、身份,更不需要去承担对方的世间因果,彼此之间是相互独立的。 就好像俞伯牙和钟子期,所谈论者只是琴。 道友之间呢,所谈论者只是道,无关于其他。这种纯粹,简直不可思议,世间之人往往很难理解。 蔡邕哭董卓,只为知遇之恩。但世间人看他是什么样的呢?这人脑子有毛病。 林禹作为求道者,可以救度道友出脱苦海,超拔世俗,但不会去承担道友的世间因果。 假如一个求道者,还要去承担道友的因果,那就会没完没了,扯出一大串的因果,那还说什么道友,分明就是家人、朋友、亲人、同党之流。 所以,他不会去问花情的是非来历,就好像他前世不会去询问韩晓的家庭身世,更没有打算去认识她们的家人。 花情是官场中人也好,是江湖中人也罢。她在官场、江湖有什么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林禹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我却是要会一会他的刀法!” “青龙偃月,确实不凡!” 花情微微颔首,将瓦钵里的米粥喝完道:“你是锦衣卫,应该知道锦衣卫的标配武器是绣春刀吧。” “不错。”老实说,林禹到现在除了手里拿了一块锦衣校尉令牌,也算是锦衣卫里的下级军官,不是送信跑腿的小兵小校,却连飞鱼服都没有穿过,更没有拿过标配的武器,绣春刀长什么样儿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锦衣卫中人最喜欢使用的兵器是什么吗?” “青龙偃月?”林禹试探着回应道。 “不错,锦衣卫中人最喜欢的兵器不是标配的绣春刀,而是关刀和长枪。因为锦衣卫最崇拜的两个人,便是关羽和岳飞。” “哦,这我却是不知道。”林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 “锦衣卫崇拜关岳,以关岳为榜样,故而尤其喜欢关刀和长枪,更因为二者是战场杀伐利器。别看锦衣卫平日里跑来跑去,好似送信的,其实个个心里头都有沙场建功的心思。研习关刀和长枪的锦衣卫特别多,因此锦衣卫之中,这两门兵器的技艺,自然不同寻常。你可要小心点。” 花情说完这里面的弯弯绕,特意嘱咐不能麻痹大意。铁布衫虽然厉害,但也不是金刚不坏。 林禹听了,反而更有兴趣,要比试一场了。 两人吃完了东西,立时便起身赶往紫云庄,不过,却才走了半路,便见到前方两道人影快速的蹿了过去。 “是王兆兴和游四!”林禹眼尖,拿眼一扫,便认出了人影的身份。 “我们追上去。” 花情和林禹都擅长轻功身法,瞬间便赶上了两个人。林禹一马当先,超过了王兆兴:“王兄,把他交给我了!” “林兄,还望手下留些分寸!”王兆兴却是担心林禹直接将游四打死。毕竟这游四是他的同门师兄,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割舍。 林禹没有答话,已经到了游四的背后,正要伸手抓住对方。却不料,游四突然往前一扑,哗啦一声,地面突然翻起一面地刺竹墙,罩向林禹。 林禹冷笑,不闪不躲,一式大披挂,哗啦,直接将地刺竹墙劈成两半!正待上前,再来战游四。只见游四手中关刀一挥,似乎砍断了地上的什么东西。 嘭、嘭、嘭,弦声连续响起,短箭如同飞蝗,咻咻咻不断射出。uu看书 w. 林禹连中两箭,铁布衫建功,并无大碍。花情也已经赶到,展开花影乱身法,避开了箭矢。倒是王兆兴,长枪格挡,连带闪避,终究还是被短箭射中胸口。 见这一番折腾,只是伤了王兆兴,还有另外两名高手,毫发无损,游四顿时气馁:“铁和尚,王兆兴,还有这位姑娘,你们这是打算以多欺少么?” 王兆兴摇了摇头,伸手忍疼拔出胸口短箭,吸了口气,开口劝说:“游四,束手就擒吧,你没有机会了。我们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这个时候,林禹突然轻描淡写的说:“游四,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够战胜我,放你离开!” 王兆兴脸色大变:“林兄,你……” 林禹伸手阻止了王兆兴说下去,接着对游四说道:“今天,我以江湖人的身份,划下道来,要试一试你的青龙偃月!” 听到这么一个机会,游四哪有不答应的,立时问道:“铁和尚,你可说话算话?” 林禹毫不在意道:“我向来说一不二。此时此刻,你也已经没有其他的机会,别无选择,只能信我。尽管使出你的手段来吧!” 说罢,也不再废话,立时花影乱身法展开,如同离弦之箭,猛然撞向游四。 说打就打! 林禹此时的念头、言语、行为,纯粹就是江湖中人的表现,丝毫没有在意自身锦衣卫的身份。旁边的王兆兴却是眉头微蹙,不理解林禹怎么会如此贸然。 至于花情,对此没有丝毫特别的反应,看着冲向战场的林禹,满脸的笑意盈盈。 七十二 虎头蛇尾 游四手中关刀刷的一声劈出! 铛! 林禹铁山靠硬生生接了一刀,肩膀有撕裂的疼痛,但没有丝毫伤口。 游四只觉虎口似乎震裂,手中的关刀已经被强大的冲击劲力,崩得高高扬起,差点脱手飞出!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恢复自己的状态。 林禹已经再次出手,没有多余的动作,却是一拳直出,宛如弯弓射月,快如闪电,直击而来。 游四哪里料到对方出手竟然如此之迅速,虽然他知道对方修成轻功,身法快捷无比,但总是有个限度。 不过,他却不知道此时的林禹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猛虎监于槛中,不过摇尾乞食而已,而脱出牢笼,归于深山,则百兽震恐。此时林禹解开了心中的束缚,无所顾忌,出手便是毫不容情。 两三丈的距离,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巴,拳头已经到了面前,游四吓了一跳,手中的关刀一挽,刀锋直往林禹的咯吱窝切去! 这是围魏救赵,攻其必救。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 游四的想法没有错。 林禹赤手空拳,长拳短打,最适合贴身肉搏,尤其是铁布衫坚固、巴子拳凶猛、花影乱敏捷,这三门绝学加持,哪怕是暗劲高手,遇上了贴身近战,也非得手忙脚乱一阵不可。 游四青龙偃月,却是长于中远距离的搏杀,尤其是战场之上,群战单秒,一柄青龙偃月大关刀使开,杀伤力巨大。 若是能够配上一匹顶级的高头大马,纵马疆场,敌军之中,直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很可惜,这会儿没有高头大马,步战想要将这一套刀法使开,却是不可能。更何况他又遇上了近战高手。 所以,现在他只有期待拉开距离,这样才会获得几分优势。 林禹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面对撩向胳膊的关刀,他不仅没有丝毫闪躲之意,反而加快了自己冲拳的速度。 显然,是要直接一拳干翻了游四。 游四瞥见林禹脸上无悲无喜的表情,关刀切出一半,便立时收回,却是不愿赌这一刀,拖刀在手,连连后退。 “嗡!” 林禹一拳击空,但却带起一阵沉闷的响声,好像蜂鸣。 王兆兴听到这一声,脸上显出诧异之色,而花情的眼睛更是异彩连连。 他们都能够听得出来,这一拳的劲力浑厚凝实,发出闷声,已经近于无声,说明林禹的内劲已经摸到了暗劲的边儿,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要突破。 暗劲啊! 这世间有多少个暗劲高手? 王兆兴所知,自己的义父以前应该算一个,不过,现在却是退步了。而锦衣卫中应该还有暗劲高手,还有传说龙骑禁军之中的第一剑客长者,西北将军腾飞藤子航……这些都是他听说过的。 绿林七十三寨,基本上不可能有暗劲高手。因为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根本藏不住。而一旦暴露出来,要么被剿灭,要么被招安。 另外,少林、武当、漕帮、盐帮应该有暗劲高手,却是没有传出名声。不过,因为他们是白道,朝廷不会明目张胆去为难他们,却让他们隐藏得极好。 大内应该还有暗劲高手,只是没有名声在外。连锦衣卫都查不到信息的。 听起来好像各处都有暗劲高手,但真要仔细算起来,便会发现人数寥寥无几,整个庙堂江湖,绝不会超过二十个。而且,不少暗劲高手,很快便步入晚年,功力开始退化,根本来不及进入更高的化劲境界。 据说,暗劲进阶化劲,需要韬光养晦,收摄心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反正,绝大多数的暗劲高手,都是隐姓埋名,不为人所知,甚至从事着极为不起眼的工作,期待在武学上能够更进一步,而不愿在人前显圣,浪费时间和精力。 只有极少数的暗劲高手,会传扬出名声来。这些人多半是没有想过武功能够更进一步,并没有化劲的梦想痴念。 王兆兴的义父车千户,当年便达成过暗劲,不过很快就因为年纪的缘故,连名声都没有来得及扬一扬,功力自然退化。 王兆兴提起此事,还为他感到十分的可惜,车千户却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惜的,明知道自己的功力会很快退化,又何必去挣这份名声呢?要是功力退化之后,有人打来,想要借你扬名,这不是活该被宰吗?” 王兆兴想了想,这话也对。 现在,王兆兴亲眼见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眼见便要步入暗劲的人。三十来岁的暗劲,即便这辈子不入化劲,那么起码也有二十多年的巅峰岁月。 二十多年啊! 什么概念?基本上就是四、五代人,江湖之中,四五年变换一代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可是,以林禹三十多岁的暗劲,基本上就是要统治江湖二十多年的节奏,力压四、五代江湖人不得翻身。 同时,基本上也没有同辈的暗劲高手愿意与之为敌,为啥?因为他们进入暗劲的年龄太大,扛不住几年啊,干嘛去惹续航能力这么强的暗劲高手。 再说游四听到了这一拳独特而又沉闷的响声,uu看书.uukansu更是脸色如土,尽管他没有领教过暗劲高手,但总还是听说过的,知道对方这是要突破暗劲的节奏。 这赌斗还怎么斗得下去? 铁布衫硬功、轻功身法、再配上暗劲突破在即,自己根本不用想着能够活下去,就只能赴死一战。 游四看到林禹正要再次进招,连忙叫道:“慢!林镖头,我有话说!” 林禹停了下动作,淡淡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游四摇了摇头:“林镖头,我不是你的对手。我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可是若是束手就擒,跟你们回去,我也将一无所有。我不甘心。我愿意放手一战!只是这最后一战,我想跟我的师弟王兆兴较量,以偿我多年心愿。不知林镖头可否成全?” 林禹愣住了。 这算什么,一拳震住了对方,又是虎头蛇尾打不下去,原因竟然是自己太厉害?!本来还打算借机突破暗劲,可是对方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是否要答应成全呢? 不答应不成全又能怎么办?你要是不答应,人家干脆不战,站在那里让你打死,哪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事情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王兄才对。” 林禹回过头来,问道:“王兄,你的身体怎么样?若是不方便动手,就不要那么麻烦,直接带回去。” 这样的事情主要还是看王兆信是否愿意成全,这已经是他们师兄弟的事情。林禹只要保证王兆兴的安全即可。 王兆兴吸了一口气,摇头:“没有问题。我成全他!” 七十三 偃月追魂 王兆兴和游四的战斗很是精彩,彼此功力相差无几,所以主要在于招式的较量。 枪尖点点,刀光霍霍。 这一场对战,霸王追魂枪的精妙,青龙偃月刀的迅猛,一览无余。 师兄弟二人,可谓尽展平生所学。 旁边林禹和花情看的是眼花缭乱,心里也不禁佩服。 “没想到这两门绝技竟然如此霸道,看来也只有在实战拼命的时候,才能见到绝技的真容!” 林禹感叹道。 他曾经无数次与王兆兴切磋较量,自然很清楚霸王追魂枪的奥妙,但是切磋毕竟只是切磋,并不能展现出一门绝学的真正底蕴。 只有真正的实战搏杀,生死较量,才能显示出一门绝学的真面目。 以前他只觉得霸王追魂枪巧妙、灵动,但终究因为他不是特别喜欢长大兵器的缘故,是以始终感觉霸王追魂枪有局限,比如不适合在狭小的空间里施展。 现在再看,他却是叹为观止,不敢再下这样的定论。王兆兴全力施展的霸王追魂枪,无论是远攻近战,都是如此灵便巧妙。一条长枪,好像蛟龙,飞翔变化,无所不能。 以前他认识中的霸王追魂枪,若只能认为是巧妙灵动,那么如今他眼里的霸王追魂枪,则是奇诡莫测。 至于青龙偃月的认识,他有着与霸王追魂枪同样的局限认识,印象里全是前世电影里关云长砍柴似的刀法。 再加上数次亲自与游四较量,每每自己都是三门绝技配合,相形之下,便显得青龙偃月刀法毫无稀奇。 不过,这时再看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林禹感叹:“青龙偃月刀,果然不愧为关公神技,如此绝学才配得上青龙偃月之名!只是可惜了游四此人,最终走错了路。” 花情也遗憾道:“是啊。可惜了,游四有如此刀法,若是能够用于沙场,必然又是一员赫赫战将。”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想要有所成就,原本未必一定要征战沙场。他的问题,并不是志向问题,而是心中有魔,难以遣除。” “什么心中有魔?” “不甘心。” “呃,我还不甘心呢,怎不见我走上歧途?” 林禹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不一样,你是世间自在人,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根性不同。你不懂,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沉溺于杂念和欲望时,有多么的难以自我控制、自我觉察。” 花情听这言语里的意思,心里不太舒服:“……你是说我不能理解吗?” 林禹点了点头,直言道:“你们这些世间自在人,很少能够理解凡夫俗子。你们就好像六道轮回中的天道,正气凛然,对凡夫俗子的行差踏错,没有丝毫体谅之心。你们宁愿去同情、可怜凡夫俗子,也不愿意去体谅。你们知道事情本来如此,却从来没有去思考,许多凡夫俗子妄念妄想,根本没有能力看清楚本来如此。所以你们总是大义凛然,却从来没想过其实自己也只是命好,做了世间自在人。但只要稍微有点儿偏差,你们这些如同天道、正气凛然的世间自在人,也有可能堕入凡夫俗子的境地。” 花情没想到自己这么质疑一句,顿时惹出了林禹一大堆话。 她犯了什么错吗? 没有。 林禹只是有感而发。 就拿王兆兴来说,虽然不是天生的世间自在人,但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宛如天道人生,但是后来怎么样呢? 原本的人生里,他会和谷平安结婚生子,接下来他遭到陷害,朝廷的追杀,谷家灭门。他带着襁褓中的孩子浪迹天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堕落成魔,便已经是前半生修来的。不过,他终究还是打破了以前固守的朝廷法度,成为了一名彻底的江湖人士。 若是王兆兴前半生属于天道,充满正义的梦想和追求,那么他的后半生属于人道,充满了人情的现实和选择。 当然,在这个世界,林禹是不知道镖行天下的人物剧情的,也不知道王兆兴前生后世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已经改变了不少人原本的人生。 现在的花情,便正在被他改变人生。 花情有些忐忑:“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林禹摇头失笑:“你并没有说错什么。你就按照自己的活法,不必太在意我说得东西,真要是遇到了机缘,自然会想起我所说的道理。现在你不能理解,不必去强行思考接受,因为没用。即便你强行理解了,还是没什么用。” 花情松了口气:“听你一直说你们、你们的,看你没把我当成自己人,心里不舒服。” “刚刚还夸你世间自在人呢,这样就不自在了。” “我可没有觉得自在,真要自在,恐怕要等我退隐江湖那一天。”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退隐?” “等我突破暗劲的时候,你大概什么时候突破暗劲?” “不知道。” …… 游四和王兆兴那边两个人正在展开拼死的较量,而这边林禹和花情两个人却在旁边好像观赏戏剧表演,信口评论交谈。这看似不可思议,却是江湖之中最为常见的事情。uu看书.uuanshu 就好像菜市口砍头,总有人津津有味的围观议论。江湖也好,俗世也罢,其实都是差不多。 很快,战斗便进入尾声。 游四和王兆兴都已经气喘吁吁,显然体力消耗过度。王兆兴还有伤在身,却仍然能与游四站成平手,甚至隐隐压住对方,显然是更胜一筹。 “游四,你不要再顽抗,束手就擒吧,看在同门的份上,我会找义父为你求情,饶你一命,让你有机会效力军前。到时候,你依然可以从头再来,建功立业。” “效力军前,从头再来?哈哈哈,三郎,我跟你不一样,你能够放下脸面,投身江湖,混迹镖行,好像野狗一样去土里觅食,但我做不到。我游四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受不了这样的腌臜气。锦衣卫不要我,我来到这东昌府,也要做一方守备。我是不会做小兵的。” 自以为是瓷器,是不会甘心做瓦罐的,但摔碎了的瓷器,却是比瓦罐还不如。 游四太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拼命要证明自己是瓷器不是瓦罐,最终瓦罐就是瓦罐,还成了摔碎的瓦罐。 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但他就是无法去改正自己的问题和错误。因为他放不下心里的这份不甘。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七十四 最高武学 游四说完一番话,也不等众人出手来抓,已经先手一刀,刺进了自己的肚子。 “活不成了!” 林禹上前检查了一番,做出了结论。 哪怕他医术高明,也救不过来,除非有现代设备,直接做手术。 不过,这游四明显死志决绝,即便能够做手术,还是会寻思,没得救了。 王兆兴看着自己的同窗在面前自裁,有些茫然。 花情却是疑惑:“我不太明白,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戴罪立功,重新开始,从头再来。难道说重新开始、从头再来会比死更加可怕吗?” 林禹点头:“对有些人来说,确实是这样,内心过于执着,假如不能解开心中的死结,乃至不愿意去解开这个死结,他们就会宁愿去死,也不愿意重新再来过。” 花情叹息:“我确实不太能够理解这样的想法。” “偏执是不少人都有的内心疾病。不能因为我们心里没有这样的死结,不理解这样的执着,便认为不存在。” “那有办法解开死结吗?” “办法当然有。不过,这也要看缘份。有的人用了办法,可能轻而易举便走了出来,有的人可能会越走越偏。” “你这不是废话么,也就是说,其实没有太好的办法。” “看缘份的事情,嗯,可以说没有太好的办法。” 林禹最后直接承认了,修道倒是好办法,但道不轻传啊,就说自己的玉玦洞天能够择定道友,传道度人却也是寥寥无几。 实际上,自己所度之人还都是挑肥拣瘦,都是属于上佳心性的人,即便是佟小婉、田欣之类,也都是心思纯净之辈,就更不用说韩晓、花情这样的天生自在人。 像游四这样的人,即便有道法可传,试问,又有哪个真人愿意收他为徒、以他为友呢? 难,难,难。 林禹摇了摇头,没有再分说其中详细,回过头来问:“王兄,节哀顺变吧。紫云庄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王兆兴回过神来,点点头:“请我保镖的员外,其实就是朝廷派出的八府巡按,明往大名府,暗往东昌府,便是要查察赈灾事宜。东昌府是赈灾粮款的集结之地。本来八府巡按找不到黄布政的把柄,却没有想到你和花姑娘意外救下谷掌柜,抓获刀疤脸,又剿了草料场的匪窝。我们随后赶去在匪窝里发现了赈灾粮,算是拿到了黄布政私吞赈灾粮的证据。” “那为什么不直接发兵抓他?” “这不担心紫云庄里找不到克扣的赈灾粮,我便自告奋勇,又勾引游四入彀,一起来紫云庄,便是要找到克扣的赈灾粮,没想到你们两个当时已经擒下了黄布政。我一时大意没有防备,反而破坏了大好形势,后来回去便让巡按大人发兵紫云庄。游四见大势已去,便逃了出来。” 林禹有些不太爽:“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游四有问题?” 王兆兴点头:“是啊,我得到谷掌柜的信鸽,发现谷掌柜有危险,跟着信鸽追踪到东昌府,发现谷掌柜失踪的地方并不是老店。后来查探过程中发现这里的守备,竟然是我的同门游四,便请他帮助查找谷掌柜的下落。然而这家伙给我指错了路,让我产生了怀疑。后来几次我找他帮忙,他都推三阻四,我就知道他有问题。” 林禹听了这里,顿时很是不爽:“你既然知道他有问题,还找他过来做什么?直接拿下,这样再来对付黄布政,岂不就容易多了吗?” 王兆兴一摊手:“我这不是为了保险起见吗?我一个人对付他,其实没有太大的把握,知道你们先一步赶到紫云庄,所以干脆将他引过来。我哪里知道我们三个高手,还差点被他翻盘,搞得投鼠忌器!” 花情娇笑连连:“王镖头,江湖上阴沟里翻船的都是高手。” 林禹想到了已经阴沟里翻过船的谷平安,便问:“你哪里是什么一个人对付他啊,掌柜呢?你为什么不跟掌柜联手,对付游四呢?” 说到这里,林禹顿时疑惑道:“对了,掌柜也没有跟你们一起来紫云庄。按照她的个性,这样的热闹,她是一定会来凑的,无论是为了行侠仗义,还是为了提升镖局的威名,这次她怎么没有在呢?却是奇怪了。” 王兆兴摇头:“我劝住了她,实在太危险了。” 想起这次谷平安出事,自己紧张的不得了,王兆兴便知道自己的感情。 花情噗嗤一笑:“王镖头,你这可是厚此薄彼了,只关心掌柜的安全,却是不担心我们的安全,直接将敌人往我们这里塞,难道我们就不危险吗?” 王兆兴脸色顿时通红,讷讷无言。 林禹知道这个家伙的心思,也懒得看他尴尬,便拍了拍胸口的铁盒子:“行了,我要继续走镖,这里的事情,反正我也管不着。八府巡按啊,呵,了不得。谷掌柜要往扬州,她跟不跟我一路走?” 王兆兴有点害羞:“我亲自陪她走这一趟。uu看书 .uunshu ” 林禹点了点头,转头问:“花情,你呢?” 花情笑魇如花:“我自然跟你是一路的。” 王兆兴看了看花情,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禹回头:“王兄,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兆兴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说道:“你不去见一见巡按大人?” 林禹摆了摆手:“算了,只希望他是清官、好官。若是清官、好官,见不见都无所谓。若是贪官,见了又没身份管,又不能直接杀掉他,凭白感到憋屈,何必呢?再说,我也不想拜他,无论他是清官还是贪官。” 别看林禹、花情、王兆兴都是高手,但为了个黄布政打生打死,半天也没能搞倒黄布政,来个八府巡按,立马就事情顺遂。 所以,世间最高的武学,不在江湖,不在邪道,而在正统权力的巅峰之上,在名门正派的高塔之内。 王兆兴看了花情一眼,花情却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只得摇了摇头:“林兄,唉,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禹却是毫不在意花情在侧:“什么都不用说。我当初跟你讲过,有共同语言,便可以共事。还是多看看吧,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一见你的义父。我对这位老人却是挺好奇的,他能够教出你和游四这样的徒弟,却是了不起。或许是暗劲高手。” 王兆兴点点头:“我会转达的,我义父曾经进入过暗劲,不过没有在暗劲时扬名,现在是明劲修为,但年纪大了,内劲退化很快。” “好。见与不见,看他的意思。” 七十五 黑衣再现 离了东昌府,林禹和花情一起上路。 花情建议弄两匹马,这样快一些。结果被林禹十分直接的拒绝了。知道林禹拒绝骑马赶路的理由之后,便有些哭笑不得。 花情笑道:“你这是等着别人来劫镖啊,哪里有那多人稀罕这东西啊?我跟你讲,这个金兰帖,除了漕帮的人之外,估计也就只有盐帮的人会感兴趣。嗯,还有朝廷可能会有一些关注。” 林禹听她提到盐帮:“之前那个使鹰爪的,你说是盐帮中人,你认识他?” “盐帮副帮主,万千里。他的叔叔是盐帮帮主万庭玉。” “就这样的功夫,盐帮副帮主?!” “你以为帮主副帮主的武功有多高?包括他们的堂主香主,都只是明劲修为而已。江湖的两大派,两大帮,不同于绿林黑道七十三寨。他们的主事之人,武功并不是最高的。大帮大派中,真正的高手都在幕后,谁会站在前台。入了暗劲的高手,通常便改名换姓,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连帮主都不知道他们的行踪。这些高手若非帮中出现重大变故,是不会出来管事的。” “就好像当今道君皇帝,隐身幕后,将严嵩放在前台。” 林禹点了点头,扯了皇帝,接着思维跳跃:“你们花家寨便是绿林黑道,七十三寨之一吧?想必寨主便是寨中第一高手吧?跟你比怎么样?” 花情一噎,白了他一眼:“不相上下。” “你家是开山寨的,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还是替天行道?” “……谁说绿林黑道都是干这些事儿的?”花情狠狠瞪了他一眼。 “难道不是吗?”林禹记得当初谷平安便是这么跟他讲的,作奸犯科不为世俗所容便是绿林黑道。 “当然不是啦。我们花家寨与其他黑道不同,主业是种花卖花。” “这够生活?”这时代种花卖花能养活山寨人口确实了不起。 “当然不太够,所以我们花家寨还有副业,帮人解决眼中钉、肉中刺什么的……” 林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么说来,所谓花家寨干的是刺客杀手的勾当,难怪轻功、易容、毒针全套这么厉害呢! 花情连忙道:“别以为我们是坏人,我们接活也看对象的,不会滥杀无辜。” “刺客,杀手,很古老的职业,这么说,黄布政这样的,你们敢解决?” “以前确实杀过不少贪官污吏,最近几年的话,好像杀的少了……” 花情想了想花家寨的近况,发现寨中情况大不如前,也有些疑惑。 林禹见她陷入思索,便道:“此一时彼一时,别想那么多,做好你自己便可。对了,你知道漕帮北方堂主玉天玺吗?” 花情回过神来,笑道:“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当然知道,玉天玺明劲修为,据说摸到了暗劲的边儿。在漕帮四大堂主之中,战力排名第一,仅次于帮主,不久前突然死了,死因不明,很可能与金兰帖有关。” 林禹推测道:“漕帮内斗?盐帮搞事?朝廷出手?都有可能吧。” 花情愣了一下:“不会吧,你怎么会怀疑朝廷?” 林禹并不是无端猜测:“难道没有这个可能?朝廷压制绿林七十三寨,同样监控着江湖的两大派、两大帮。” 花情却不太相信,但也没有直接反驳:“或许有这个可能。不过,朝廷监控两大帮,但绝对不会想让两大帮生乱。现在的问题是玉天玺的死,造成漕帮有生乱的迹象。” 林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朝廷不想漕帮生乱是一回事,出手杀掉漕帮中人又是另一回事。或许,杀掉玉天玺本就是为了平息漕帮的内乱纷争呢。 花情回头道:“怎么?你不同意我的说法?” 林禹耸了耸肩:“没有。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是细枝末节,又不是什么大道之争,各有各的看法很正常,没有争论的必要。林禹也无意继续讨论。 现在他只需要将金兰帖安全送到漕帮总舵便是,至于这江湖纷争是朝廷主导,还是另有阴谋,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这个时候的林禹,发现其实做镖师就挺好。锦衣卫的身份,拿出来使了一次,便感觉有些腻味。 随后不再讨论这些江湖庙堂,便剩下一件事:教花情修行。 花情渐渐的理解了林禹所讲的东西,只觉得说来浅显易懂,但要深刻理解,却又觉得奥妙无穷。许多以前没有想通透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瞬间明白。可算是眼界大开。 林禹依旧是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方歇脚。 一直都没有遇到劫镖的,直到快要进入江浙地界,才遇上了麻烦。林禹眼看天色将晚,uu看书 uukanshu.co 便要赶到前方的集镇住店。就在这时,突然十几号人,黑衣蒙面,拦住去路。 “留下金兰帖,饶你一命!”当头一人口气很大,声音还很熟悉。 林禹立刻便认出来这家伙,分明就是那天晚上在徐记老店来偷金兰帖被发现会使鹰爪的家伙。 花情不久前说了他的身份,盐帮副帮主万千里。 这个万千里虽是明劲修为,但武功稀松平常,心倒是挺大的,劫了一次镖没有成功,还敢来第二次,这是要锲而不舍的节奏,还挺杠头。 林禹毫不客气道:“手下败将,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你是想找死吗?” “你!” 蒙着脸的万千里,气的差点没吐血,心里气闷不已。 “你什么你!什么阿猫阿狗,练两手鸡爪也敢来惹我!” “……” 万千里差点气晕过去,回过头来:“给我上,杀了他!” 林禹一见冲来的十几号人,身手却是不错,俱是明劲修为,不过战力也就跟谷平安差不多。 林禹此时已经摸到暗劲,岂会怕这些人。上手两拳,直接崩飞两个,合身一撞,又是撞飞一个。 面对众多攻击,完全不闪不避,简直是机器人打架,全是硬杠。 花情正要上前帮忙。 这时,那边厢的万千里看到林禹的威势,已然觉得不妙,却是一挥手,带出一个人来,喊道:“住手!铁和尚,你看看这是谁来?若不住手,我便动手杀了他!” 林禹回头一看,立时闪身跳出众人包围圈,站在花情身边。 七十六 无名高手 万千里挥手之间,旁边的丛林之中又闪出五个黑衣人,押着三个人走了过来。 “谢不凡?” 林禹很是惊讶,其中一个被押之人,竟然便是这次托镖之人,漕帮北方堂香主谢不凡。 “林镖头,这次却是连累你了!把东西给他吧!他们不仅抓了我,还抓了两个孩子,我也没有办法。”谢不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能不连累吗?这到底是算谁的? 虽然是托镖者吩咐交出东西,但实际上便是林禹失了镖。 因为按照镖行规矩,镖单如铁不能悔改,东西没有送到地头,中途交镖就等于失镖,便是镖头失了职。 林禹在乎失镖失职吗? 自然是不在乎的,镖单再大没有人命大。他可不在乎什么镖头失职与否,大不了救了人之后,再把东西抢回来呗。 林禹转头看向蒙面的万千里:“希望你不会失言,得了金兰帖,便放了两个孩子。否则,你即便蒙面,我也知道你是谁。” 万千里一愣,行动顿时有些迟疑,随即点头:“铁和尚,我敬佩你的身手,也相信你的信誉。东西给我,立马放人,决不食言!” 林禹拿出了装着金兰帖的铁盒,随手便抛了出去。 万千里接了过去,打开铁盒看了俩眼,点头道:“不错,果然是金兰帖!” 林禹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 万千里微微踌躇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林禹淡淡道:“放人吧。否则,你会后悔的。” 万千里抬头,只见林禹眼神透露寒光,便觉如同芒刺在背,毛骨悚然,终于举起手来,挥了挥。 “放人。” 话音未落,却见押着三人的五个黑衣人之中,闪出一名黑衣人,一拳轰在谢不凡的身上。将谢不凡打得浑身一震,喷出了一口血来。 接着黑影一闪,黑衣人掠过万千里,便已经拿走了铁盒,身法极快,正要闪身逃离。 林禹已经身影一闪,一拳轰了出去。 对方的反应也极快,也是一拳轰了过来。 扑! 两拳交击,发出的声音却是极小。林禹接了这一拳,已经连退五步,口中一甜,只觉肺腑气血翻涌,却是受了内伤。 对方连退四步,轻轻吐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出声赞道:“好身法!好拳法!想必不久便要入暗劲啦!好年轻的暗劲,却是留你不得了!” 花情听到对方这样说话,大吃一惊:“暗劲!”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吃了一惊。 刚刚铁盒被夺的万千里,本来一脸暴怒,听到这话立时变了脸色,战战兢兢道:“不知是哪位暗劲前辈在此?请恕我等冒犯不恭之罪!” 对方举起手中铁盒,冷笑:“这东西归我,你有意见吗?” 万千里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前辈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好了。晚辈告辞。” 说罢,再也不敢久待,挥了挥手,带人跑路。 那暗劲高手也不阻拦,任由他们离去。 花情已经站到林禹身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林镖头不知前辈身份,冒犯前辈,还请前辈看在他无知的份上,饶恕他的罪过!” 对方仰天大笑:“小姑娘,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当然,不太可能答应。 既然遇上了这样年轻的天才,若是不趁此机会扼杀,等他以后长成再来找自己报仇,岂非给自己留一条死路? 花情心中大急:“前辈,林镖头并非睚眦必报之辈,若能饶他性命,我、我便给前辈做牛做马,任由前辈差遣……” 对方有些诧异,仔细瞧了瞧花情,点了点头:“你这个小姑娘,长得倒也水灵,不过,我若要你跟我走,你便得跟我走,即便不饶他,你又能怎么样。” 花情狠声道:“我可以死!” 对方愣了一下,不由仰天大笑:“好!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林禹轻轻的拨开挡在身前的花情,淡淡道:“不要说大话,更不要说废话,若是要杀我,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对方再次一愣:“你不怕死?” “我为什么要怕死?” “你的天资这么好,早晚便能入暗劲,到时候整个江湖便是你的天下,你不怕失去这样一个未来吗?” “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在我没有达到暗劲之前,你所谓的未来都是假的。我为什么害怕失去一个虚假的未来?” “……小子,你还年轻,不明白巅峰的滋味,如果你……” 林禹直接闪身上前,一拳轰了过去:“不要说废话,手底见真章!我命就在此,有本事来拿!”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林禹会这么突然发起攻击,u看书.uuknshu 根本没有来得及闪避,只能再次如同之前一般,抬手一拳直轰。 扑! 仍旧是极为轻微的交击声。 林禹这一次是一步也没有往后退,硬生生的站在那里,嘴角溢出了鲜血,脸上却是淡淡的微笑。 而对方也没有往后退步,不过也没有说话,静立半晌突然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林禹冷冷一笑:“留下金兰帖,自行离去!否则,我们同归于尽!” 对方知道林禹不是虚言,再也没有废话,立时将铁盒扔给了林禹,踉踉跄跄便往远处奔去。 花情此时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刚才在装大瓣蒜,却是在诈他们。这个时候,见他带伤而去,她便想要上前赏他两枚毒针尝尝。 林禹伸手便拉住了她:“你不是他的对手!他现在这受伤的模样,可能是装的,别去惹他!” 林禹估计对方跟自己的水平不相上下,也是摸到了暗劲边儿。现在自己都还有武力,对方估计也差不离,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虚弱。 他和花情联合起来,或许能够将之留下,但是这样逼得对方狗急跳墙,搞不好便会拼命,到时候自己这边必定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对方拼命或许搞不死自己,但是弄死一个花情来陪葬,却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与其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放手。 这个时候,那边两个孩子已经嘤嘤哭泣。 男孩嘴里哭喊着:“爹,爹,你不要死啊!”女孩却是叫着:“谢叔,谢叔,你醒醒!” 七十七 道语江湖 林禹走过去,检查了谢不凡的伤势,只能摇头叹息。 没救了! 谢不凡本来胸口便受了万千里的鹰爪功,伤势绵延时日已久,渐渐难以救治。 如今黑衣人又是一拳轰击谢不凡的后背,更是直接打断了脊椎骨,断裂的骨头倒刺内脏,造成了内出血。 这样的伤势,并不是这个时代可以救治的。 哪怕低武江湖之中自有奇门妙术,也无法超越时代的局限。 林禹虽然前世深通医术,但这一世并没有显示医道,再说诊断已经无法救治,也没有必要费事,便招了招手。 “花情,你应该会针灸,让谢不凡清醒过来吧,他可能会有一些话要说。” “好。” 花情看到两个孩子可怜哭泣的模样,心里很不好受,立时捻针上前,施展针法令昏迷的谢不凡清醒过来。 花情的针法,要比林禹前世所创的针法更为神奇。 只是一针下去,谢不凡不仅睁开了眼睛,脸上竟然还显示出了神采奕奕的模样,完全不像是重伤垂死的人。 “回光返照?” “是。百脉回阳针,这是以药物配合穴位刺激,引发最后阳气的针法。” “嗯,让他跟孩子们告个别。” 林禹估摸着谢不凡或许还有什么机密要告诉俩个孩子,不宜在旁倾听,于是便招了招手,跟花情转身,走到一边去。 谢不凡却没有跟孩子说几句话,只是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安慰了一句:“你们俩个都别哭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林镖头说,你们要听话,要懂事,不要打扰。好吗?” “我知道,爹,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 谢不凡没有作答,转头喊道:“林镖头,请过来说话。” 男孩还要再问,想得个肯定的回答。 倒是旁边的女孩机灵,连忙拉住男孩:“阿凡,我们不要打扰谢叔,谢叔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男孩没有办法,期期艾艾跟着女孩儿走到了一边去。 林禹感到很是奇怪,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情,莫不是自知自己将死,却要交代一下这镖银结算的问题。 带着这样的想法,便走了过来,问道:“谢香主,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谢不凡已经被打断了脊椎骨,下半身根本不能着力,只能勉力以两只胳膊支撑,歪倒在地,侧着脸说话: “林镖头,我现在已经了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两个孩子,小儿谢凡,以及玉大哥的女儿玉玲珑。还要拜托林镖头帮我照顾他们。” “我?照顾俩孩子?不合适吧。”佟小婉那样的大孩子,尚且照应不过来,还让自己照顾两个真正的孩子。 “你误会了。我只是在临死之前,想要再托一趟镖。” “你说说看。” “送俩孩子去西北大漠,找西北将军腾飞,就说谢不凡命归无常,跟他说明俩孩子的身份,拜托他教孩子武功。” 林禹听说竟然要护镖前往西北大漠,却是一趟长途镖,关键是路上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不太愿意。 可是,这家伙眼下就要死了,也没有其他可以托镖的人,自己直接这么拒绝,也实在不像话。 他略一思忖:为啥非得自己一个人上路呢? 到时候或许可以招呼王兆兴、谷平安与自己会合,一起走一趟,这样照顾孩子不就方便许多么? 转念想到这里,林禹便点头:“好吧。我答应你,接你这一趟镖。” “多谢。” “不过,谢香主,你应该讲一讲这个酬劳该怎么结算?你现在快死了,要是结不了帐,我没法跟掌柜交代。” 林禹不是贪财,也不是开玩笑,真要是跑长途镖都收不到钱,做赔本买卖,恐怕平安镖局要改名叫好人好事局,专门行侠仗义免费做好事,还开什么镖局啊。 即便谷平安喜欢管闲事,有行侠壮义的习惯,也不是免费跑镖吧。 可别忘了,咱们谷掌柜的绰号是啥? 铁算盘。 行侠仗义的事情,偶尔为之,便已经难能可贵,毕竟江湖行走,还是要吃饭的。 听了林禹的话,谢不凡不以为忤:“林镖头能够仗义援手,当然不会让你白走。唉,我现在都已经要死了,全身上下的赚头也没有大用。你都拿走吧。” 说着伸手便从身上掏出了一沓银票,张张都是百两面额,约摸有五六十张。 林禹愣了一下,摆了摆手:“用不了这么多,这趟镖从东南到西北,三四百两镖银应该差不多,剩下的都留给两个孩子吧。” 谢不凡摇了摇头:“不必,他们俩注定做不了安稳的富家翁,还要在江湖混饭吃,这个时候他们又没本事,留银钱给他们,容易招祸。林镖头,你便都留下吧,以后江湖上多帮我照看一下这俩孩子。” 林禹觉得有些麻烦,这哪里是托镖,还是托孤的意思啊。 他要是接了这钱,就意味着要为两个孩子以后的未来负责,不只是这一趟镖的事情。 他是修道之人,不是江湖中人,要是纠缠上这样的事情,uu看书 .uuanshu 必定是没玩没了。 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我可以接镖,交镖即了。但绝对没法子接下你这个托孤的话,我不会收你额外的银票。” “不是托孤,只需要林镖头以后江湖上照看一二便可。” 谢不凡只觉得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确实如此,任何一个江湖中人,都可以随口应下这么一句话,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谢不凡根本没有意识到林禹并非江湖中人,更不算是这个世界的人,绝不会长久的停留在这个世界。 林禹根本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因为一旦答应这种事情,道心便会有牵扯,只有两种方法才能解决: 第一,静守此界,完成承诺,江湖照看两个孩子一生到死。 这怎么可能呢?有了机缘,他肯定便立时转世走人,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第二,两枚道果,留给两个孩子入道之机。 这个可比第一个方式更困难,更难得。 玉玦洞天的道果,又不是水果,想要就有吗? 更何况七情仙子、六欲魔女,怎么也度不来谢不凡的儿子吧? 对江湖中人而言,简简单单的托孤承诺,以后时不时照看一下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放在林禹身上,可就严重得多,只要应了下来,道心牵扯,便将羁绊前进的脚步。 所以,他在这个世界答应的事情,都是随时可以了断的。 比如,接镖走镖,交镖即了,绝不会弄出一个非留在此界照看两人百十年的承诺。 七十八 守口如瓶 谢不凡见林禹坚决而严肃的神情,实在无法理解,只好转头朝花情叫道:“这位姑娘,你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什么忙?” “收下这些钱,以后帮我在江湖上照看一下俩个孩子。” 花情是多么聪明的人儿,一听这个话,便明白过来,对方肯定已经拜托过林禹,但林禹没有答应,这里边必然是有古怪的。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没法答应你。想必你已经拜托过我男人,既然我男人都没有答应,我自然也不会答应。” 林禹微微苦笑。 谢不凡则是愕然:“原来是林夫人,失敬失敬。唉,也罢,既然你们不愿意收,便请你们把这些钱拿去做点儿好事,救济灾民好了。” 林禹点点头:“这个可以答应。” 谢不凡摇了摇头,有些不满:“你说大家都是江湖同道,相互照应一下,不是理所应当么,两个孩子也有师傅,只需要……” 林禹伸手打断:“谢香主,不必多说。你还是看看有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吧。你的时间不多,要不,你跟俩孩子告个别?” “唉。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了。” “杀你的是什么人?谢香主,你应该知道吧?” 谢不凡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说起这件事,随即又是一叹:“唉,人生在世,难免一死,更何况是血雨腥风的江湖呢?厉鬼勾魂,无常索命,阎王要谁三更死,谁人能活到五更?” 旁边的花情,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林禹却是不由失笑:“谢香主,你都快要死了,还那么多废话感慨,却不说正事。” 谢不凡摇了摇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吃了江湖这碗饭,该守口如瓶的事情,必然需要守口如瓶。恕我不能告诉你。” 林禹没有继续探询的兴致:“也罢,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能强求。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谢不凡欲言又止,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唉,我要是说出来,俩个孩子便会有危险。” “好吧。” 林禹感到谢不凡的死亡,很可能牵扯到许多人,其中很可能涉及漕帮内部的争斗,还有朝廷插手的身影。 庙堂,江湖,有时泾渭分明,互不干扰,而有时往往又牵连在一起。 不过,自己也不是楚留香、陆小凤,没有探寻真相奥秘的瘾头。 只是适逢其会,便问上一问。 若是管得了,便管上一管。若是管不了,也不会强求。 他会询问这件事,主要还是对黑衣人的武功感兴趣。 此人的身法、拳法都非常厉害,内劲修为跟自己差不多,甚至搞不好还要高自己一线。 更为难得的是,此人身兼两门绝技。 他来到此世界这么久,早已经知道普通人想要身兼两门以上的绝学有多难,又有多厉害! 当年鹰爪门祖师天纵奇才,竟将鹰爪功、铁布衫两门绝学练成,立时称雄江湖。 但这是天才才能做到的事情,江湖之中绝少身兼两门绝技的人。 人们只能期待的,便是将一门绝技练入暗劲,成就一代高手。 而不是兼修两门以上的武功,平白耽误自己的一生。 林禹这是第一次遇见身兼两门绝技的人。 尽管自己已经身兼三门绝技,不过,还是很好奇这人是什么材料做的? 怎么做到身兼两门的?有没有秘诀呢? 若是有秘诀,他的秘诀是不是跟自己的浮云随心诀差不多,不可复制呢? 又或者他的秘诀可以复制,若是如此,不妨将他的方法弄来,提升一下平安镖局的实力。 平安镖局若不是有自己和王兆兴撑着,其实力真算不上强大。 若是自己走了,王兆兴再离开,就凭谷平安一个人,平安镖局立马就得降格,完全没有大镖局的气魄。 所以,他其实一直都有个想法,就是在自己离开平安镖局之前,帮助平安镖局的众人提升提升实力。 只是他的方法无法复制,实在没有办法。 当然,这个想法并不是承诺,而是一份心意。 能成当然好,成不了也没办法,却是没有一定要做到的意思。 终究,林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我只想知道杀你的这个人,拳法、身法有什么名堂?” 谢不凡摇头道:“林镖头,你别打听了,若你再次遇见他,尽量不要去招惹他。此人不只是武功厉害,心机深沉,不可测度,卑鄙无耻,手段阴毒。阳奉阴违,诡计多端。”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感兴趣。不知道我应该去哪里招惹他?” “这不是开玩笑,你可千万不要去招惹此人。此人功夫已经接近暗劲,假以时日,必然是暗劲高手。”谢不凡被一拳击晕,uu看书 .ukanshu.cm根本不知林禹已经跟那人交手,结果不相上下。 “放心。他还杀不了我。”林禹相信这人一定还会来找自己的,到时候总会搞清楚他能身兼两门绝技的奥秘的。 “唉,算了,我已是将死之人,管不了世间许多纠葛,只望林镖头能够将两个孩子安全送到西北,谢不凡便死而瞑目。” “你放心,既然我应了这趟镖,必定会努力做到。” 林禹说完这番应镖的承诺之后,便跟花情走到一边去,招呼两个孩子过去跟谢不凡说话告别。 花情走到一边,突然伸手一扯林禹,神色有些肃然道:“铁疙瘩,我想起一些事情,我可能知道杀死谢不凡的是什么人,甚至玉天玺突然暴毙,很可能也跟他有关。” 林禹很是诧异:“哦,你以前见过那个人?” 花情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林禹猜测道:“那就是想起了他的武功身法的来历?” 花情依旧摇头:“不是。” 林禹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感到很是奇怪:“那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人的身份端的?难道这人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这会儿你突然想起来了。” 花情摇头,问道:“你记不记得刚才谢不凡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他说了很多话,你指的是哪一句?” “厉鬼勾魂,无常索命,阎王要谁三更死,谁人能活到五更。” “说得很正常啊,他就快要死了嘛,等等,难道说……这是什么江湖切口?黑话?” “不错。” 七十九 自身局限 林禹正要询问详细,便听到这边俩孩子的哭泣,显然谢不凡已经咽气身殒。 林禹、花情找了个地方挖了坑,动手掩埋了尸体,本来打算立个碑,没想到玉玲珑说话:“叔叔,阿姨,就做个标记吧,别立碑了。” 林禹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这小姑娘的意思。没想到小小年纪,还挺有看法和主意的。 花情也点头:“这孩子挺聪明的,江湖里的人和事,是不容易了的。算了,别立碑。以后这俩孩子长大了,再来迁葬吧。” 拜祭过后,这时天色已经很黑了,只能在野外找了个地方露宿。不过,玉珏洞天之中有帐篷。 林禹借口出去转了一圈,便带回了帐篷和一些吃食。 蔬菜羹、米饭、面条、馒头、豆浆、椰奶、桦树汁、各种水果、坚果之类。 当然,仍然是素食,没有肉吃。对此,花情早就见怪不怪,也没有抱怨。 知道林禹有古怪,却并没有多问多要求,只是更加勤于修炼林禹教授的功法。 花情与前世三女不同,毕竟是古代人,还是会相信玄奇奥妙的东西。 本身又是习武之人,对修炼之道自有专注心思。 听闻修炼法门没有那么多私心杂念,只是切实笃行。 这却要比前世三女纯粹专注许多,因为前世正常的日子,是挣钱求富贵,职场打拼求升迁。 谁脑子有病,又不能挣到吃穿,又不能装逼显圣,搞什么修炼啊。 哪怕林禹赠送道果,再加以点化,三女也没觉得修炼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韩晓心中,也没有觉得修炼有什么奥妙。 这是时代环境使然。 比如,修炼瑜伽,是为了更美更靓身材很好。这时谁为了道,那是脑子有病。 人不是纯粹的人,而是时代的人,环境的人。 时代环境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是什么样的。 用句更加通俗的话说,人是社会的人。 很难超越时代、环境、社会的局限。 也就是很难超越自身的局限。 花情能够认真修炼,是因为她的时代,她的世界,她所在的环境,本身就可以依靠修炼武功吃饭。 多炼一分就多一分实力。 对花情而言,修炼本来就是日常的生活。 现在只不过是武功修炼之外,增加道法修炼而已。 顺势而为,完全没有接受障碍。不需要神迹显化,好处引诱。 花情只是根据自己的生活习惯去做,入道却要比前世诸女快的多。 已经完全体会到了林禹所传道法本身的奥妙。 而不像前世三女,完全不是体会修炼道法本身有何意义。 仅仅是对林禹这个人心生爱慕,才会去关注修炼。 说穿,她们在意的并不是什么修炼,而是林禹这个情爱寄托。 修炼对她们而言实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都已经过去一百多天,三女没有一人坐忘成功。 连韩晓都没有修成阴神进入玉珏洞天之中。 不过,林禹一点也不着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 不是谁都有林禹的经历,能将心神沉入修行,百日坐忘证阴神。 当然,此界又不一样,不同于光怪陆离的现代,人心相对要纯粹一些,以花情现在的状态,估计用不了百日。 到时候,玉珏洞天便会迎来第二个居民,林禹也就算有个正经的帮手,可以省事许多。 那时要在此界做点什么事情,也会方便的多。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林禹将帐篷和食物分发出去。 花情和玉玲珑一个帐篷,林禹和谢凡一个帐篷。 吃过东西,俩个孩子也早已心神疲惫不堪,便昏昏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带着俩孩子一起往江宁府而去。 路上,林禹询问昨天被打断的事情:“跟我说一说那句黑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句话其实讲了三个高手,厉鬼,无常,阎王。江湖传言,这三人都身怀不世绝学。” “他们是谁?”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更不知道他们属于哪方势力。” “不是两派两帮或绿林中人?”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在道上只听说江湖之中还没有他们出手杀不了的人。他们出手狠辣,手上没有活口。” “哦,这么说,他们是杀手?” “是的,顶级杀手。假如刚刚见过的那位黑衣蒙面高手,就是三大顶尖杀手之一的话,反正,我们花家寨自愧不如。” 林禹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没错。我记得谢不凡托镖,要我送俩孩子找西北将军腾飞,说了一句,什么谢不凡命归无常,我原本以为指的只是死亡而已,看来也是有指称的。” 花情点了点头:“这么说来,uu看书 ww.ukashu.co 腾飞将军应该知道无常是谁?谢不凡这样交代,是要腾飞将军帮他报仇?” 林禹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是要腾飞收俩个孩子为徒,或许是想要让俩孩子学武报仇。对了,腾飞的修为如何?” “腾飞腾子航,少有公开自己身份的暗劲高手!” “什么!暗劲高手?!” “对啊,你不知道吗?军队之中早就传遍他的名声。江湖里也有他的传言。你不会连他的名声都不知道吧?” “……” 林禹还真的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多天,除了跑镖学规矩之外,大部分时候都在埋头习武。 王兆兴倒是提过腾飞腾将军的名字,言语之中都是敬仰之情。 只是每每说起也是战功赫赫,非常了不得,却没提起过腾飞的内劲修为。 林禹也只是明劲修为,向来很重视修炼的次第,自然没有多少兴致去关注暗劲高手的事情。 也就是最近摸到了暗劲的边儿,才有意识去了解暗劲高手。 特别是刚刚遇到了与自己不相上下,也差不多要入暗劲的杀手无常,才在意他人的内劲修为。 之前他也一直以为军中将军,也不外乎就是个明劲,即便身手比王兆兴高一些,也是有限。 顶了天也就是严白虎那程度,摸到暗劲的边儿。 没想到,还真就有这么个暗劲高手,直接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腾飞腾子航? 看来这次托镖去西北大沙漠,却是可以会一会这个高手。 八十 漕帮交镖 到了江宁,距离漕帮总舵已经不远,花情便开口:“你要去交镖,我不便跟去。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林禹摇头:“先别急着走,帮我一个忙,代我照顾俩个孩子。等我交完镖回来,你再离开不迟。” 花情笑道:“怎么了?舍不得我啦?” 林禹没有在意调侃的话,转头说道:“小凡,玲珑,你们先跟花阿姨去城里南面的福记老店等我。我交完镖,便来找你们。” 两个孩子依然还有悲伤,却都很懂事,没有说话不过点头表示答应。 花情有些疑惑:“你带他们一起去交镖,有什么不方便吗?谢不凡可是漕帮北方堂的香主啊,带他们去见见漕帮长辈,有了这份香火情,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要方便许多。” “香火情?” 林禹看了看旁边的两个孩子,也没有隐瞒,坦率直言: “若是有香火情,谢不凡干嘛要送俩孩子去西北拜师,漕帮没有暗劲高手吗?更何须要向你我托孤?” 要是漕帮可以依靠,谢不凡没有向外人托孤的道理。可以说,谢不凡与林禹、花情完全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玉玲珑抿了抿小嘴,没有出声,只是目光闪了闪。 谢凡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面,根本没有注意到外界对话。 花情怔了怔,有些感叹:“江湖之中,也是人走茶凉。” 林禹摇头:“不是什么人走茶凉。漕帮北方堂的溟灭,很可能涉及漕帮内部斗争,事情复杂,我不想节外生枝。他们俩现在最好不要介入其中。你带他们去老店等我,小心一些。” 花情愣了愣,这才知道林禹的意思,伸手搂过两个孩子,叹了口气。 “江湖上的事情,真的说不清楚,生死难料,险象环生,只是可怜他们小小年纪,唉。” 要是真如林禹所说,这哪里是去西北拜师,简直就是逃难避祸,江湖里实在不缺少所谓斩草除根的事情。 玉玲珑低下了头,头发掩住的双眸,爆射出仇恨的光芒! 林禹知觉很敏感,阴神若有所觉,侧脸看了看玉玲珑,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知道玉玲珑聪明机敏,不过她的聪明跟花情那样的聪明不同,却要内敛阴沉许多。 玉玲珑似乎知道很多事情,小小年纪,竟然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老练。 早慧。 或许是因为她是漕帮北方堂主玉天玺的女儿。 跟着一方大佬的父亲,从小耳濡目染,见识过大场面、大人心。 混迹世俗人间,这样的早慧聪颖,当然是很好的事情。 可若是修炼道法,这样的世俗早慧却不合适。 因为世俗杂念浸染太深,基本上掩盖了道心纯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林禹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花情感到林禹的担心:“铁疙瘩,放心交给我,你快去快回吧。” …… 漕帮帮主姓汪,面目普通,没有想象中的大帮之主所谓的大气魄,看上去就像是乡间老农。 “多谢林镖头一路护送鄙帮圣物金兰帖,辛苦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收钱办事,不必客气。” “嗯,不知林镖头路上可遇到什么麻烦?” 林禹摇头:“没有麻烦,一切很顺利。若无他事,林某便告辞了。” 汪帮主:“林镖头,何必急着走呢?听说林镖头精通铁布衫绝技,更有铁和尚之美誉,不知是真是假,可否赐教一番?” 林禹突破暗劲在即,最是热衷于动手打架,听说这话顿时笑了:“比武切磋?再好不过。” 汪帮主赤手空拳:“汪某这套虎咆拳,脱胎于武当虎爪绝户手,林镖头,你可要小心了!” “巴子拳,请赐教!” 俩人都不是那种客气的人,说完便进招开打。 这一交手,才发现这个看似老农的汪帮主,竟然招招阴损,攻人要害。若是不知就里,看外表还以为是老实人呢。 不过遇上了林禹,他这虎咆拳就不够看。林禹没有施展花影乱身法闪躲,而只以铁布衫、巴子拳应战。 “铁布衫果然厉害!”汪帮主几次击中林禹身体要害,却是劳而无功,不由技穷。 “汪帮主打我这么多拳,你接我一拳如何!”林禹说完这话,已经一拳击出,去势极快,拳风却极为轻微。 “暗劲!”汪帮主看到这样的情况,立时误会了,吓了一跳,连忙闪退。 林禹这一次可没有停手的打算,见对方闪躲,直接用上了花影乱身法。 心里暗道:我挨了你这么多拳,你挨我一拳,算便宜你了!你还躲! 扑! 拳打在了汪帮主的左臂肩膀位置,只听到轻微的咔嚓声响。uu看书 .ukansh.cm 汪帮主闷哼一声,左臂顿时没了力气,耷拉了下来。 只怕是骨头碎了,接着,便是剧痛,差点疼晕过去。 好厉害的拳法!避无可避。 好深厚的内劲!无坚不摧。 “领教了!铁和尚果然名不虚传!”汪帮主脸色苍白,右手扶着左臂,疼得浑身乱抖。 “抱歉,出手没有分寸,伤了帮主,没有大碍吧?” “没事,没事,比武切磋,难免磕磕碰碰。” “既然无事,林某告辞。” “林镖头请自便。” 汪帮主目送林禹远去的背影,目光闪烁:“他竟然是暗劲高手?” “不,他还不是暗劲,不过快了,最长不过一两年,必然入暗劲。”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出手杀了他?” “我没有把握杀他。” “为什么没有把握?你一个暗劲高手,没有把握杀一个准暗劲?” “他是天才。刚刚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兼修多门绝技的影子。我敢肯定,他至少身怀两门绝技。” “……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我没有把握杀他,若是要拼命,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同归于尽。” …… 林禹到了福记老店,发现花情他们很安全,并没有遇到麻烦,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任务完成。该告别了。” 花情刚刚还说林禹不舍得,现在却是自己有点不舍:“铁疙瘩,我跟着你一路,也烦了你一路,估计你早就想赶我走了吧?” 八十一 西北之行 虽然跟花情同行一路,不到半个月时间,但彼此相处很投契,蓦然要分道扬镳,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或许这也是因为这颗玉树只是开花,还没有结果的缘故吧,是以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像前世三女,他已经将道果交付,便没有太多的挂心。 此时,听到花情看似抱怨实则不舍的话。 林禹叹了口气:“你要是愿意,我倒是希望你跟我一起走一趟西北大漠。俩个孩子照顾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花情很是心动:“我倒是想去,但有事在身,走不开……” 林禹知道她估计是有什么任务在身,自然不会强求:“你还是好好修炼道法吧,我们总归有再见之日。” 说着,又从身上掏出了幼狐爪:“我的功力在江湖上行走,自保已经无虞,这件东西对我的作用不大。留给你防身的,却是很适合花影乱身法。万事小心,不要强求。” 花情默默的接过幼狐爪。 之前,特别想要这件礼物,此时终于收到这件礼物,却是告别之时,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是点点头:“我会好好修炼的。放心。你这一路行去,也千万小心。” …… 林禹本来还打算找王兆兴和谷平安一起上路,然而找了信鸽传递,才发现信息无法即时交换,只好自己带着俩个孩子上路。 干脆弄了一辆马车,做了车夫,直往西北而去,完全不在乎单日只行六十里的镖规。 本来以为路上可能会遭遇追杀,没想到风平浪静。 既然没有什么响动,便不急着赶路,林禹有意带着俩孩子闲逛。 时而宿于山林、原野,时而宿于乡村、城郭,却也自在。 一路上,俩个孩子平复悲伤,渐渐开朗起来,恢复了孩子的天性。 谢凡脸上也有笑容,只是胆小略微一些,不怎么爱说话。 玉玲珑却是活泼许多,尤其喜欢说江湖传闻,还每每问起武学方面的事情。 她见过林禹武功,也跟着父亲见识过很多江湖高手,自然明白林禹的水平。 甚至言语之中,还有拜师的意图。 林禹本身是平和的性子,也没有欺瞒孩子。 “玲珑,既然你谢叔父已经为你们选定腾将军为师,我却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兵刃、轻功、横练,各有所长,却少有人能够兼修。 除非是天才,或者能够修习浮云随心诀。 普通人精力有限,学武最好专注一门。 这样一来,开头选择很重要。 若是此时教了武功,就等于直接定了他们的去路,还怎么去拜师呢? 玉玲珑听了,很是失望。 林禹见她有些失落的模样,不由笑道:“你不要失望。我的功夫除了身法之外,也没有适合女孩子的绝技,你以后想要做个轻功高手吗?” 玉玲珑不愿:“轻功高手太弱。” 林禹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其实,轻功高手也不错,九尾狐多么厉害,纵横江湖多年,几乎无人能够擒住他。 还有花情,也是轻功高手,配合飞针暗器,已经是超越绝大多数的江湖高手,更是花家寨比肩寨主的刺客。 不过,玉玲珑志不在此。 即便玉玲珑真想拜师,跟他学花影乱身法绝技,林禹也不会收徒传授。 他没有抢别人徒弟的想法。 林禹信口问道:“玲珑,你父亲没有教你武功吗?” 玉玲珑摇头:“父亲不希望我习武,谢叔其实也是,不愿谢凡习武,所以没有传我们武功。” 林禹点头:“现在却要送你们去拜师,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玉玲珑没有回答:“……” 谢凡却轻声道:“报仇。” 林禹摇了摇头:“小凡,你的父亲要你们去拜师学艺,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让你们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被伤害。” 谢凡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林禹又看了看玉玲珑,却见她一脸平静,没有什么异样。 …… 十多天的赶路,终于到了兰州城。 林禹准备在这里休息一天,再出关前往去找腾飞将军驻扎之地。 找到了当地老店住宿。 店老板听林禹报了镖局名字,很是诧异:“你是平安镖局的?这可奇怪!” “怎么奇怪?” “前两天一拨人就是平安镖局的,领头的是女镖师叫谷平安,还是镖局掌柜。我记得很清楚,诶,你们前后脚相差两三天,怎么不一起走?相互也有照应啊。” “呃,他们走了多久?” “应该是两天,嗯,是三天前,他们在本老店住宿一晚。” “……” 这可真是巧了。 掌柜可真够勤奋的,刚刚跑了南边扬州,这一下子立马又奔西北而来。 呃。 这话好像把自己也夸。 他也是跑完南边,立马就奔西北而来,不过却不是因为勤奋。 而是适逢其会,接下了这个镖。uu看书 ww.uanso 很明显,林禹的脚程要比谷平安他们快得多,只是路上带着俩孩子闲逛散心,耽误的行程。 不然的话,必然是走在谷平安前面的。 既然这么巧遇上了,那么明天便紧赶几步,追上他们。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林禹带着俩孩子,赶着马车第二天一路急行,也没有追上谷平安一行,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错方向。 赶了一阵,没有追上,遇上了一只驼队,问起镖队行踪,对方表示没有见到过。 林禹只好放弃,又打听西北将军驻扎地,准备直接去交镖。 本以为不容易打听,毕竟军队将领名字,以及军队驻扎之地,普通人通常难以知晓。 谁料驼队的领头是个老头,竟然听说过腾飞的名号:“你问的是赛李广腾飞的驻地吧?” “不错。老人家,你也听说过腾飞将军的名号?”看来腾飞的名声却是挺响的,不只是江湖里有名声,普通老百姓也知道他。 “当然,我们关内人能够安居乐业,多亏了腾飞将军守护边关。你打听他驻扎的地方,不会是番邦的探子吧?” “……瞧你说的,我带俩孩子来投奔腾飞将军,这俩孩子是他的子侄。” “啊,原来还是腾飞将军的亲属,这倒是老朽冒昧,腾将军的军队驻扎在距此百里的月牙镇附近。老朽正好要去月牙镇附近的骆驼沟贩酒。你干脆跟老朽一起走吧。” “那便多谢老人家啦。” “不用客气。你们即是腾将军的亲属,这却是老朽应该做的。” 八十二 破庙歇脚 林禹赶着马车,载着两个孩子,跟在驼队后面,慢腾腾的走着,实在太耽误时辰,便直接询问道路:“老人家,你能否直接给我指明路途,我急着赶路。” 老人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年轻人啊,你不明白,外乡人来了这漠北啊,不熟悉戈壁沙漠之地,很容易迷路。我也没办法给你指路。跟着走吧。到了岔路口距离月牙镇不远,那时候给你指路吧。年轻人,有点儿耐心。” “好吧。多谢老人家指点。” 林禹并不是没有耐心的人,只是听到平安镖局的人也来了这里,便着急交了镖,看看能不能遇上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跟自己同路。 于是这样慢腾腾的走着,直到与驼队分手,得了指点,却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要黑下来。 本来打算一鼓作气,趁夜赶路,不过走了半道,遇到一个破庙。 又回头探视马车里的两个孩子,正用棉被帐篷裹紧了身体昏昏欲睡,脸蛋是憔悴不堪的模样,便停住了马车。 林禹曾经寒冬腊月山野雪地生活,并不畏惧寒冷,更兼修炼道法兼武功,皆有所成,自然体力充沛。 但两个孩子还是普通人,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奔波,只是因为乖巧,都没有说话叫苦而已。 “还是歇一歇。” 下了马车,叫醒了两个孩子,搬了被褥帐篷,便要走入破庙。突然阴神一动,感觉到杀机,庙里埋伏有人! 林禹立时住了脚步: “里面不知是哪路朋友?林禹走镖到此……”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和尚?!” “掌柜?!” 林禹抱着被褥帐篷走了进去,便见到手里划亮了火折子的谷平安。 已经有将近个把月没有见到,谷平安的气色倒是要比以前还好一些,可能是有了爱情滋润的缘故吧。 “和尚,幸好你先出了声,否则,你就要挨一袖箭!” 谷平安扬了扬手上的机关袖箭,似乎有点炫耀的意思,不过随即她便想起了什么,道:“不对!你这家伙有铁布衫,不怕袖箭!到时却是白白浪费我的袖箭!” “也不能这么说,万一我的运气差,被射中了眼睛呢?” “你这家伙的运气向来都很好,哪那么容易射中眼睛啊。” 谷平安高兴的说着,又转头朝旁边的角落喊道:“黑子,快出来,不是坏人。” 便见一个少年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瞧年纪大约十四五岁,比玉玲珑、谢凡要大一些,只是看上去有些痴傻,似乎心智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正好,我也带俩孩子,这倒是有伴。” 林禹没有当面询问黑子的心智问题,只是回头招呼两个孩子:“玲珑,小凡,赶快过来,见一见谷姐姐,还有黑子哥哥。” 玉玲珑、谢凡乖巧的行礼:“谷姐姐,黑子哥哥,你们好。” 只是黑子仍然痴呆,默默的站着,没有回应。 “你们好,黑子哥哥生病了,不能回答,你们不要怪他。” 谷平安接过林禹手上的被褥帐篷,一边铺设,一边诧异询问:“你怎么会带两个孩子来漠北啊?他们是谁的孩子?” 林禹没有急着回答,出去从马车里拿来一盏洞天出品的简陋油灯点亮,又安排三个孩子睡下,方才拉着谷平安,到了一边轻声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杀手无常偷袭谢不凡、又跟林禹差点两败俱伤的消息,谷平安也是吃惊感叹: “看来你这一趟也够危险,以后还是不要接太大的镖。我最近已经想过了,还是我爹说得对,小富即安,以后还是接一些小镖。” 林禹笑道:“掌柜,你不会是怪我私下接镖吧?” 谷平安连连摇头:“怎么会呢?你的武功是镖局里最强的,江湖经验也足够,虽然来到镖局不到半年时间,却是成长最快的。镖局数次危机,多亏有你在。以你的能力,已经完全可以自己开一家镖局。” 林禹又笑:“掌柜这话听起来,感觉是要试探我啊。” 谷平安失笑:“哪里有,和尚,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可能是独自走了两趟镖,沾染了江湖习气吧。”林禹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交给谷平安:“这是两趟镖的收入,你算一下。” “你先收着吧,还是放在你这大高手身上安全,回了镖局再给我。” 谷平安没有接过银票点验,回头看了看角落里帐篷中的孩子:“他们竟然是漕帮堂主和香主的孩子,你路上没有遇到危险?” “没有。” 林禹摇了摇头,沉吟道:“可能是跟漕帮帮主打了一架吧,结果没有人来骚扰。” 谷平安点了点头:“江湖上就是这样,欺软怕硬。你先声夺人,也省了不少麻烦。你要送俩孩子来找腾飞拜师?” “是啊,这是谢不凡临终嘱托。” “我们已经见过腾飞,王兆兴倒是挺敬佩他的,但我很不喜欢这个人,唉,可能跑江湖的人,天生就看不惯打官腔摆谱的人吧。” 林禹沉吟道:“江湖上暗劲高手大部分都不愿意公开身份,而腾飞却选择了公开身份,是做人坦荡?显然不是。江湖世俗庙堂,他的名声都很大,可见本来名利之念就很重,爱打官腔摆谱,却也没什么稀奇。” 谷平安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过,关键是现在他的军队似乎出了问题。” “哦,uu看书 ww.uukansh军队出问题,出了什么问题。” “我也不太清楚。王兆兴……”谷平安摇了摇头,正要将事情的经过说明,突然听到外面咔嚓一声: “嘘!有人!” 抬手扑灭了昏黄的油灯,破庙登时沉入一片黑暗。林禹已经躲在了庙门一侧,准备等人进来动手。 却听外面有人言道:“灯光灭了!被发现了,不要进去,小心有埋伏!围起来,放火!”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点燃了破庙。这漠北之地,本来便少有雨水,遍处干爽,破庙的一些烂木头,一点就着。 真够毒辣! 这些人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什么要挟询问之类,直接便出手放火,显然是瞄准了目标来的,是为了玉玲珑、谢凡而来? 林禹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连忙转头招呼:“掌柜,叫醒孩子们,赶快出去!” 谷平安连忙扯开帐篷,从棉被里叫醒三个孩子。孩子睡迷糊了,闹醒来也没有反应过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谷平安带着玉玲珑,林禹拉住黑子和谢凡,直接冲了出去,立刻便被十几个黑衣人围住。 林禹抬眼一看,心中一凛。 这些人身穿黑衣,乍一眼看去如同黑色的蝙蝠,脸上却戴着恐怖的骷髅面具,手里拿着钩镰刀,与前世动漫里见过的死神之镰极为相似。 火光闪烁映照之下,给人一种极为阴森的感受。 原本痴傻、心智失常的黑子,这个时候突然伸手指着这些人,惊恐的大叫起来:“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劫杀了商队!” 八十三 钩镰刀阵 “什么!” 谷平安右手持着机簧袖箭,左手牵着玉玲珑,也不回头:“黑子,你记起来了?” 黑子此时明显恢复了心智,很明确的说道:“姐姐,我记起来了!就是他们,杀了商队所有的人。” 劫杀商队? 林禹心中吃惊,脸上不露表情,也没有开口询问,此时并不是交谈的时候。他松开了牵着黑子和谢凡的手,示意二人到谷平安身边。 随后冷冷一笑:“掌柜,照顾好几个孩子,他们就交给我吧。” “大言不惭!” 黑衣骷髅队其中一人听到林禹说话语气虽然平淡,但透露出来的气势,却是如此狂妄,忍不住开口斥道。 林禹没有答话,只见身影一闪,嗡的一声,说话的黑衣骷髅人已经蓦然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哇哇吐血。 “不好!点子扎手,钩镰刀阵!” 十二名黑衣人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刚一照面,连对方怎么出手都不知道,便折了一人,知道遇到了强者,立刻舍了谷平安四人,将林禹团团围在中间。 林禹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洒然而立:“来吧!一起上。” 十二名黑衣人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手中钩镰刀唰唰唰冲了上来,仿佛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他,让他没有任何的去路! “和尚,小心!” 谷平安脸上已经失色。 林禹静静的站立,感叹道:“钩镰刀阵,果然不凡!” 密不透风,天罗地网! 他们的动作很快,只是一瞬间,便得了手。有的勾住脖子,有的勾住手臂,有的勾住大腿。实在太轻松太顺利了!眼前的对手竟然没有任何的反抗,便站在那里,任由钩镰刀勾住了身体。 只是当他们使劲往外拉动钩镰刀时,才觉得不对劲,感觉勾住的不是肉体,而是木桩、石柱、铁棍。 “铁布衫!” 等到他们发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只见林禹双拳一掀,十二人已经飞了出去,手中钩镰刀竟皆脱手。 哗啦啦,钩镰刀掉落一地。 林禹已经展开了花影乱身法,纵身上前,一拳又一拳,将十二人竟皆砸死。速度很快,犹如鬼魅,甚至都没有留下活口。 谷平安已经被林禹的武功惊住了,也没有在意留活口的事情。 “和尚,你,你的武功都到了这个地步吗?我听王兆兴说,你要入暗劲?你这才练武多长时间……” 谷平安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她听说过暗劲,但没有见过暗劲,听到王兆兴讲林禹要入暗劲的事情,虽然感到很惊讶,但并没有特别具体的概念。 之前,严白虎虽然接近暗劲的高手,一身铁布衫横练,算得上金刚不破,但毕竟还是被收拾了,谷平安还真没有特别感受到暗劲高手的威势。 现在亲眼看到林禹的强大,才算正式明白所谓暗劲,对于明劲来说,真的是无敌的存在。林禹现在还没有进入暗劲,已经这个样子,要是真的进入暗劲,那会是什么样的身手。 “功力的高低,并不是练武时间长短决定的。”林禹摇了摇头,当然普通人而言,只能依靠对时间提升功力。 “不是靠练武时间,靠什么?你吃过什么仙丹吗?” “精力投入、大量练习。” 林禹简单的说了几个词,便去将十三个黑衣人脸上的面具揭开。 谷平安听明白了林禹的话,却又感觉都是废话,正要开口反驳,却突然看到十三个黑衣人中有个面孔很是熟悉,顿时叫道:“噫,我见过他!这家伙是军队的。” “军人?” “不错,这是腾飞军中的士兵。” 谷平安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看来王兆兴的怀疑并没有错,军队果然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 “我们这次护的镖,是一只商队。到了月牙镇交镖,谁知道商队刚出关,便被不明来历的人劫杀,除了黑子,整个商队十几号人,全部被杀……而且,死后还被割去了头颅!” 谷平安说起这件事,脸上立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商队的那些人毕竟是一起十几天走过来,转眼之间全部被杀,死无全尸,实在残酷。 谷平安转过头来,摸了摸已经恢复神智、正自垂泪的黑子: “黑子是商队的小脚夫,唯一的幸存者,在那场杀戮中吓傻了,失去了神智,前些时候,一直都不会说话。直到现在,黑子认出了这些凶手,才恢复过来……” 毕竟是商队十几条性命的事情,uu看书wwuunhu.co 而且,瞧骷髅队这样的架势,搞不好已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林禹脸色也不好看,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这事情真跟军队有关。” 谷平安点头:“肯定有关。商队的人被杀之后,军队出面收殓尸体。腾飞当时认为,这是番邦来袭,杀人劫货,说军队会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本来打算留下来帮忙,却被他们拒绝,还要我们别插手官面上的事情。我本来就不想掺和,可王兆兴说有疑点,非要回去查探一番,让我先带黑子会中原救治。现在这些骷髅人分明就是来杀人灭口的,目标便是我和黑子这样的知情人,而这个死在这里的军士,证明事情与军队脱不了干系。” “你说得对,若是这一切都跟军队有关系,而王兆兴又孤身一人前往查探,那么他肯定会有危险的……” “啊!” 谷平安顿时明白过来,此时已经基本上确定,劫杀商队一事,腾飞军队脱不了干系,那么王兆兴此去,必然危险,须知腾飞可是暗劲高手啊。 想到这一点,她顿时心急如焚:“那我们赶快回去,要不然……” 招呼谷平安带着三个孩子上了马车,林禹在前面赶着车,阴沉着脸,默默念叨:“沙场名将、江湖高手、百姓保护神……赛李广腾飞,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你的军队里会有这样骷髅杀手?” 这一切若是都跟腾飞有关,那么玉玲珑、谢凡怎么办?这镖还怎么交? 更为关键的是,自己、王兆兴、谷平安,三个人能够战胜一个暗劲高手吗? 八十四 收尾之章 林禹赶到月牙镇,遇上腾飞带兵围杀王兆兴,出手打败腾飞,进阶暗劲。 并从垂死的腾飞口中了解到,他就是江湖传说中的三大杀手之一的厉鬼。又从他的身上,找到了半卷刀谱,其中记载了钩镰刀阵、连珠箭法、狂沙刀法,只是狂沙刀法只有半部。 拜师目标已死,玉玲珑不哀反喜,携谢凡,意欲拜林禹为师。 孰料,林禹坚决不收,只是将腾飞遗留的半卷刀法,传授二人。 谷平安决定收下谢不凡遗留下的银两,照应玉玲珑和谢凡,将二人带回平安镖局。 林禹达成暗劲之后,发现暗劲的秘密。 林禹并没有公开暗劲身份,不过,他不再走镖,而是坐镇镖局,突然开启了平安诊所。 上司车千户并没有答应见面,不过鉴于林禹以明劲巅峰修为,击败暗劲腾飞,武力强横,不可多得,吸纳林禹加入龙骑禁军,代号铁匠。 林禹并没有拒绝,说出自己怀疑无常、阎王两大杀手,很可能隐迹庙堂。 然而车千户并没有回应。 王兆兴渐渐习惯江湖生活,又因数次见到朝廷腐败的现象,开始对锦衣卫身份产生疑虑。 王兆兴、谷平安押镖右玉关,护送边关将士的粮饷,遇上番邦兵马入侵,以病尸投递关中,导致关内爆发黑死病。 两人几番周折,飞鸽传书林禹。 林禹飞马赶到,以抗生素解救右玉关黑死病之困。 漕帮内乱,势力大减,盐帮崛起,朝廷担忧不好掌控,决定出手遏制。 车千户密令龙骑禁军、代号铁匠的林禹,前往荣州,处置事宜。 林禹赶到荣州,加入以暗劲高手长者为首的龙骑禁军小队,同时遇上了花情。原来花情也是龙骑禁军一员,化名花彩蝶,代号谍影。 小队之中,两人装作不认识,最终窥破长者阴谋。 林禹扮猪吃虎,打败长者。长者在临死之前,吐露七返七还而入化劲的奥秘。 长者的人生经历,让队员们心生黯然。 花情亦有感于此,一时之间,道心通明,询问道法归宿。 林禹不知如何作答,心念一动,沉入玉玦空间,发现道果已成。 于是,将道果交付花情。 随后,林禹离开荣州,进入大山闭关,将近两年多时间,心无旁骛,七返七还,修成化劲,下山回到沧州,才发现平安镖局已经灭门。 旁边吴姓子说明情况,林禹见此子胆大心细有侠骨,便传巴子拳,想到后世人好名,便改名为八极拳,以便拳法不至于为人所轻贱,断了传承。 吴姓子问师傅姓名,林禹不答。吴姓子便以癞道人为祖师,自此便有癞传八极的说法。 林禹离开沧州,决定为平安镖局报仇。 这个时候,玉玦洞天迎来了第二位居民。 花情后来经历几次任务过程中,于江湖、庙堂、世俗体察世道人情,感悟苍生,不见能解可解之处,方知众生皆苦,并非虚言,体悟“情缘非道、道缘是情”的道理,心念附于道果,打开了道门,进入玉玦洞天。 花情告知自己正在查探平安镖局一事,目前知道王兆兴也在逃,谷平安并没有死,似乎关在锦衣卫诏狱。 林禹疑惑:锦衣卫诏狱?那车千户是什么态度? 花情说:车千户已死,死因不明,我也在查探原因,至于王兆兴去向不明。 原来她也是因为突然经历一连串的巨变,方才领悟而修成阴神。 林禹突然想起谷老镖头当年传授镖局规矩时,讲到天涯村的事情,便让花情前往天涯村。 自己却直接赶往京城锦衣卫诏狱救人。在诏狱遇上了高手,见识到了终于知道顶级杀手无常、阎王,便是目前的龙骑禁军第一高手冯全、锦衣卫副指挥使罗震。 林禹以化劲功力,将二人打得狼狈逃窜。 林禹因有谷平安在侧,并没有追杀二者,救出了谷平安,离开了锦衣卫诏狱。 这个时候,花情告知在天涯村找到了带着孩子的王兆兴。 林禹带着谷平安赶往天涯村,在那里还见到了玉玲珑、谢凡。 这个时候,现代世界的韩晓也终于进入洞天,发现了修行的终极奥秘。于是两个世界就此沟通。 花情成为天涯村的主要负责人,韩晓成为背后的军师,开始了一系列计划。 林禹以阴神生机逼毒之法,将谷平安身上奇毒逼出,却是大伤元气。不过,谷平安终于得救。 锦衣卫围攻天涯村,林禹已成化劲,铁布衫大成,对战两大暗劲高手,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对战之后,发现自己的功力衰退,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中毒。 又因为刚刚为谷平安逼毒的缘故,根本不可能当即逼毒。最终选择舍身,与无常、阎王同归于尽。uu看书 .uukanshu.om 天涯村在花情的带领下,逃出了官兵的围剿,这个时候才发现玉玲珑、谢凡已经不见踪影,后来调查后,才知道给林禹下毒之人,竟然是玉玲珑! 原来玉玲珑恨林禹杀了自己的师傅,又不收自己为徒,便勾结外敌毒杀林禹。 玉玲珑带着谢凡,流落江湖,以狂沙刀法折服绿林群雄,统一绿林七十三寨,开启了属于自己的传奇。 有感于林禹铁和尚、铁罗汉之名,便改名玉观音,意在超越林禹。 谢凡也想要超越原来的自己,改名叫做谢超凡。 花情众人都不知道这一切,只以为两个孩子走失,后来天涯村众人,化身进入江湖、世俗、庙堂,成为一个隐秘的宗派,谷平安、王兆兴也都是其中成员。 至于这个世界已经死去的林禹,已经进入了另外的世界,开启了新的征程。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两个道友进入了玉玦洞天。 不过,韩晓发现了新世界,便热衷于发展新世界,发誓要让洞天世界进入智能手机时代,让花情这个没有见识的古代人见识见识科技的力量。 智能手机时代?就凭三个人? 林禹完全不想理她。 这样的心思,导致韩晓的修行速度实在慢的可以,估计想要进入色身、虚空境界,没有十年八载是不行的。不过,好在阴神服气,生机盎然,衰老比较慢,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倒是花情,除了有时旁边好奇的看韩晓伺弄现代的玩意儿,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却是有希望跟上林禹的脚步。 卷尾语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一个低武世界,竟然会写这么长,本来是打算不跟剧情走的,走的是戚继光线,直接切入本世界女主花情,后来签不了约,心思迅速淡了。 这本书便这样吧。或许以后有机会再来写续集,写其他的世界。林道禹的故事本来应该很长很长,会想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长…… 收尾之章基本上交代了本世界所有的故事线索,已经很完整,当然没有细节填充,少了许多趣味。留给读者们自己想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