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的平淡人生》
1、穿成贾蔷
所有人都知道,宁国府的贾敷一脉是出了名的没福气。当初宁国公贾代化生了两个嫡子,长子贾敷,次子贾敬。按照道理,这爵位自然是长子贾敷的,可是,这贾敷生下来就是病歪歪的,一直用人参什么的吊着命,他弟弟贾敬连儿子都有了,他还是一副稍不注意就断了气的模样,这副德行,自然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来守活寡。好容易,有个破落的小官为了巴结宁国府,将自己的女儿嫁了进来,说是冲喜,成婚不到三个月,贾敷就一蹬腿,驾鹤西去了,他那个夫人当时已经有了身孕,这个本以为能做个侯府夫人的小女人听说贾代化已经打算将爵位传给有了嫡长子的次子贾敬了,这个宁国府的大奶奶觉得自己没什么指望了,丈夫没了,娘家又是不顶用的,结果郁郁寡欢,在怀孕第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了,自己也因为产后血崩没了,只留下个瘦不拉叽跟个小猴子一般的儿子,跟着贾敬夫妇过日子。
等到已经承袭了爵位的贾敬他儿子贾珍娶了老婆,贾敬他们觉着不能刻薄了自己的侄子,于是,给一直身体也不咋地的侄子也挑了个媳妇。这位宁国府的二爷从小听多了闲言碎语,连丫鬟婆子都不把他这个正经的爷放在眼里,一心想要脱离这个家,出去另立门户,于是便成天埋在书堆里,想要通过科举走出条路来,可他本来就是早产,先天不足,需要静养,如此辛劳,身体便慢慢垮了。哪怕他那个媳妇再三劝慰,也要被他说一声头发长,见识短,更加用功起来。结果,十九岁上中了廪生,身子也彻底垮了下来。
他那媳妇眼见着丈夫快要不中用了,想着自己起码也要有个儿子傍身才好,于是咬着牙,偷偷给丈夫炖些壮阳的补品,总算让自己有了身孕,那时候,这位二爷的身子已经差不多掏空了。而她这个二奶奶同样是没福气的,她对孩子太紧张了,成天吃着安胎药,有什么补品都要喝一盅,结果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得太大了,等到孩子足月,她难产了,勉力生下了个儿子,还没看清楚儿子什么模样,就撒手西去了。这孩子还没到周岁,他那父亲也油尽灯枯,从此,这个被命名为贾蔷的孩子只能和他的父亲一样跟着贾敬这一房过日子。
贾珍是个荒唐的人,他娶了老婆之后,照旧花天酒地,在脂粉堆里混日子,把个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气得一命呜呼,连个嫡子都没有留下,一大堆小妾也就生出了个贾蓉,就充作嫡子教养。贾蔷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娶了继室尤氏,尤氏一直无所出,论身份,倒是贾蔷最贵重了,加上贾蔷生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一般,很是讨人喜欢,贾珍也就将他养在名下,唤作二爷,那些丫头婆子都是捧高踩低之辈,于是自然小意奉承,每日里二爷长,二爷短的,有的时候,比对贾蓉还要殷勤三分。
林旭很郁闷,他刚刚贷款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房,打算装修一下,就和自己那个已经谈了三年恋爱的女朋友结婚,哪知道,才打电话跟女朋友说要去选婚戒,结果出门就被一辆宝马以远超60码的速度给撞飞了出去,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也不知道我那首付了二十多万的房子便宜了谁,然后就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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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嘴里已经叼着一个又白又大的□□,喝着寡淡的奶水,被一个妇人抱在怀里了。
作为一个小孩子,还是很有好处的,起码这些丫鬟婆子在他身边说话不会忌讳什么,于是,在收集了一个多月的信息之后,林旭更郁闷了。
首先,自己在宁国府,奶娘叫自己蔷哥儿,丫鬟叫自己蔷二爷,这也算了,旁边还有个荣国府。自己有个哥哥,是蓉大爷,还有个伯父,是珍大老爷,再加上,这里是贾府。行了,一切明了了!林旭几乎要泪流满面,自己tmd就是红楼梦中配角里的配角啊,出镜率还没有贾宝玉的丫鬟高呢!呃,贾蔷到底做了什么事来着?对红楼梦其实没多少印象的林旭更憋屈了,不管怎么说,贾府铁定会败落的,自己一定要在这之前把自己摘出去!呜呜,好歹贾宝玉享受了十多年的锦衣玉食,软玉温香,还能出家做和尚,没有吃过什么大苦头,可是,好像记得宁国府的几个当家男人都被发配到不知哪个旮旯了呀!刚刚喝饱了奶水的贾蔷躺在炕上,握紧了小拳头,加油,争取自己能够舒舒服服一辈子待在京城混日子!
2、许夫人的打算
小包子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贾蔷怎么说也是宁国府正经的玄孙,加上这个时候,宁国府还是蛮有权势的,当家的还是贾敬,他是丙辰科的进士,虽然不思进取,一味好道,成天调弄丹汞,胡思乱想着要成仙,爵位倒是传给了贾珍,自己虽然有个官职,不过是干领着俸禄,不需要管什么事的,他也就有了时间,成天往城外的道观跑,跟那里的道士琢磨着什么调和龙虎,金丹大道什么的,要不是家里还有个夫人守着,怕是连家都不回了。贾敬的夫人一辈子只得了贾珍一个儿子,还是个不着调的,丈夫对她也没多少情谊,自己年纪又已经不小,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贾蓉是姨娘生的,自然不讨她喜欢,贾蔷虽说跟她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可他老子也是贾敬他们夫妻养大的,于是,贾蔷便被养在了贾敬他夫人身边。贾敬的夫人姓许,也是出身书香门第,是当年贾敬中了举之后嫁进来的,在家时不仅学了女戒,也念过四书,充作半个儿子教养的,进门之前还幻想着丈夫如何才华横溢,温柔体贴的,哪知道,两人真真是相敬如宾,虽说享受着国公府的尊荣,但除了生儿育女,居然没了共同语言,如何不让许夫人失望,慢慢地心也就淡了下来,连管家的事也交给了儿媳,自己安享富贵,一概不管了。
贾蔷毕竟是活过二三十年的人了,看着就很聪明伶俐,又很会讨好许夫人,许夫人一个人也是寂寞,又怜惜贾蔷没了父母,也就将贾蔷当作自己的亲孙子一般照顾着,比对贾蓉还要精心许多。
就在贾蓉跟着他老子,学会了口花花地占漂亮丫鬟便宜的时候,贾蔷却已经在跟着许夫人学三字经,百家姓了。
贾蔷已经想明白了,他想要脱离宁国府,首先自己就要先考个功名,才能不依附着宁国府过日子。许夫人虽说只是女流,可是,来教个两三岁的孩子启蒙已经是足够了。
这日,贾蔷正坐在许夫人身边,奶声奶气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帘子被打起,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丫环过来磕了个头,说道:“太太,荣国府那边派人来说,那边园子里的菊花都开了,请您带着珍大奶奶她们一块去赏菊吃蟹呢!”
许夫人点点头:“知道了,你再去给珍儿媳妇说说,明儿一块过去便是!”说完,便吩咐身边的大丫环绿枝抓了一把铜钱塞过去。
“是!”那小丫环欢喜地接过铜钱,又磕了个头,转身去了。
贾蔷至今除了过年的时候去拜年,见过了荣国府的几个亲戚,以小脸被捏得通红为代价,收到了一堆红包项圈等物之外,还真没怎么见过那边的人。当下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许夫人。
许夫人觉得好笑,当下就轻轻弹了一下贾蔷的额头,笑道:“你也学了两天千字文了,今儿若能背下来,我就带你过去!”依着许夫人的想法,两三岁的小孩子而已,忘性大,背了前面,便忘了后面也是正常,不过是哄哄他,等着贾蔷再哀求几句,撒撒娇什么的,她也就带他过去了。哪知道,贾蔷却是点点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说道:“太太可不许耍赖,我要是背下来,太太就带我去看花!”
贾蔷说话一直很有条理,不像别的小孩一般,这个年纪,往往含含糊糊,前言不搭后语,许夫人也已经习惯了,心里想着或许贾蔷能背下一部分,到时候定要夸奖他一番,哪知道却听他如此信心满满,像是已经把千字文背下来了一般,也是纳罕非常,心里想着,或许是小孩子争强好胜,若是实在背不下来,还得好生安慰一番,免得孩子沮丧难过,当下便逗他:“当然了,蔷哥儿若是背下来了,我自然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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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当即便开始从头背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谓语助者,焉哉乎也。”除了因为小孩子口水分泌太过旺盛,牙齿也没长全,而有些口齿不清之外,竟是一个字也没有错,让许夫人惊喜不已,当下抱起贾蔷,在他脸上掐了两下:“蔷哥儿果然聪明伶俐,真真是个神童了,说起来西边府里面那个珠大哥儿少年进学,被人称道,怕也是比不上你的!”
贾蔷自己倒是不以为然,他算上上辈子已经三十出头了,一直是应试教育过来的,论到背书,那是从小学到高中十几年练出来的,像滕王阁序,醉翁亭记这等文章都是要背得滚瓜烂熟,这千字文本是儿童启蒙之用,背起来更是简单许多。
许夫人欢喜之下,晚上就着酸笋鸡皮汤多用了半碗饭,要不是找不到人说道,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蔷哥儿就是个天才,两岁就能背千字文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出身诗礼之家,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说了,蔷哥儿还小,夸得多了,未免骄傲自大,再来一出伤仲永,岂不是毁了这孩子。寻思了半天,心里想着,老爷整日里想着炼丹合药,为了什么采阴补阳,光采买的小丫头都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个,肯定是靠不上了,珍哥儿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样子,文不成,武不就,袭了个三品威烈将军的爵,却也是不思进取,成天想着摆酒听戏,寻花问柳,自己一说,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去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把个好端端的媳妇儿气得过去了,娶得个继室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门小户,再看看比蔷哥儿大五岁的贾蓉,除非是圣上加恩,否则,是不能承袭爵位的了,又是个庶出,半点气度也无,就知道跟着他那没出息的父亲厮混,至今据说连个三字经也背不下来,家学去了不到半个月,便不肯再去,也就是个败家的!倒是贾蔷,当初公公怜惜长子贾敷未及弱冠便夭折,又将爵位给了贾敬,临终为贾敷的遗腹子做了打算,族里长老主持,将宁国府的一半家产都留给了那个孩子,只是由贾敬他们代管着,等到加冠便还给他,哪知道那孩子也是福薄的,如今也就剩下贾蔷这一点骨血。贾珍他倒是一直不知道这回事,否则以他的性子,还不欺着贾蔷年幼,强占了家产,自此更加花天酒地。许夫人想着荣国府史老太君的风光,心里有些发酸,想想,若是贾敬不在了,自己的尊荣大概还得靠着贾蔷这孩子争气,即使自己不在了,贾蔷要是有了大出息,感念自己,也会顾念着点宁国府,不至于让一向胆大妄为的贾珍闯出什么祸端来,于是更是对贾蔷上心了几分。许夫人心里胡思乱想着,辗转反侧,好半天才睡着。
3、赏菊吃蟹
第二天用过早点,许夫人就带着贾蔷坐上了马车,丫鬟婆子们在后面的车子上跟着,一路慢吞吞地向着荣国府行去。车厢里垫着厚厚的皮毛垫子,加上车子行得也很慢,路上也不算颠簸。
车子到了荣国府西北角角门门口,就有一帮子人在门口迎接。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两个婆子过来打开车帘,又有两个丫环过来将许夫人扶下来,而贾蔷的乳母赵嬷嬷也已经过来,伸手将贾蔷抱了起来。
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眉目慈和的妇人笑道:“大嫂子可来了,老太太一早就在念叨了。”这个妇人就是贾政他老婆王夫人了,旁边刑夫人也挂着笑,不过看着却有些勉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刑夫人是贾赦的继室,论身份,就比原配低了半等,她出身不高,加上贾赦也是个荒唐的人物,不讨老太太喜欢,老太太偏爱幼子贾政,连荣国府的正房荣禧堂都是给了二房住,因此哪怕是一个品级的诰命,在外面,王夫人的面子比刑夫人大多了。
许夫人同样笑道:“弟妹严重了,一直没有给老太太请安,倒是我的不是了!”
一行人一路说笑着往老太太院子里走,很快到得老太太院子里,老太太也是刚刚用过了早膳,正在和几个孩子说话,其中,最大的那个是贾珠,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已经考中了贡生,如今正在国子监里读书。今儿是休沐,他也就待在家里。另一个是贾琏,只比贾珠小一岁,却远没有贾珠那般有出息,不过是粗粗念了几本书,就不肯再往家学迈一步路,不过,他心思活泛,已经开始在外面与一帮子世交子弟斗鸡走狗,还能帮着在外面看看铺子庄子了。最小的是王夫人的女儿元春,她生的日子好,正好是正月初一,如今才不过七八岁光景,却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了。老太太对贾琏有些不冷不热,倒是对贾珠和云春非常着紧,没办法,这年头,嫡出,庶出就是条泾渭分明的线,谁也迈不过去。
许夫人带着贾蔷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很是高兴,又拿出个老花眼镜戴着仔细打量了贾蔷一通,然后满意道:“蔷哥儿是个周正的孩子,看着就伶俐,敬哥儿媳妇是个会调养人的!”说着,就吩咐丫环拿了两个金项圈赏给了贾蔷,贾蔷连忙磕头谢过,又奶声奶气地说了几句吉祥话,乐得老太太又抓了一把金锞子给贾蔷玩。
几个做媳妇的恭维了老太太一阵,又凑趣讲了几个笑话,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了一阵,那边小丫环过来说道,花园里已经安排好了,就请老太太和几位奶奶移步花园呢!
到了花园,就有两个小丫环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托盘里摆满了各色的折枝菊花,大大小小,俱开得娇艳动人。
老太太首先凑趣,选了朵大红的,簪在发间,其余的人也是笑嘻嘻地各自挑选了一朵簪上,贾蔷被赵嬷嬷抱在怀里,也凑过去看,然后挑了一朵紫红色的中等大小的菊花,然后给许夫人戴上,许夫人笑眯眯将那朵菊花簪得更牢固一些,笑道:“蔷哥儿真乖,会给太太簪花了!”
贾蔷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太太这样好看!”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大嫂子好福气,蔷哥儿是个孝顺孩子呢!”
一行人就在花园里的一个亭子中坐下,很快,就有丫环们提着食盒过来,将食盒里的盘子一一取出,摆在石桌上,盘子里却是一只只肥美的螃蟹,旁边的小碟子里放着葱姜醋等佐料,又有丫环往酒杯里倒上了已经温过的黄酒。
许夫人让贾蔷坐在自己身边,她的大丫环春桑在用小锤子敲开蟹壳,取出里面通红的蟹膏,放到许夫人的碗里,那边,老太太笑道:“今年庄子上出的螃蟹很是肥美,昨儿个才送了几篓子过来,老婆子我嘴馋,今儿就急着吃了。”
“咱们做媳妇的都是沾了老祖宗的光呢!”许夫人笑道,“今儿我必定多吃两只,老祖宗可不要心疼才好!”
“好个伶牙俐齿的蹄子!”老太太故作生气道,“老婆子还能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许夫人伸手轻拍了两下嘴巴:“哎呀,老祖宗,做媳妇的笨嘴笨舌,惹您生气,媳妇这就给您赔罪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开始讲些家常里短的话。许夫人看着贾蔷吃掉了一大块蟹膏,又吃了一点蟹钳子上的肉,便道:“蔷哥儿,这蟹肉性寒,可不能多吃了,别吃坏了肚子!”
贾蔷听话地放下勺子,不过,眼睛还在碗里的蟹膏上打转,老太太笑道:“瞧这可怜样儿,画眉,今儿早上不还有一笼豆腐皮包子吗?拿过来,给蔷哥儿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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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祖宗!”贾蔷乖乖地跳下凳子,然后坐到了一边。赵嬷嬷拿过来一碗用杏仁煮过去腥的牛乳,贾蔷不耐烦她喂,自己拿着勺子慢慢喝着。
那个叫画眉的很快回来了,从一个小食盒里取出一个碟子,里面是四个玲珑精致的豆腐皮包子,还冒着热气。赵嬷嬷帮他把包子用筷子夹到碗里,贾蔷吃了两个,他年纪不大,胃口也小,也就觉得饱了。
许夫人一直注意着这边,见他放下了勺子,便吩咐道:“赵嬷嬷,带蔷哥儿出去玩一会子,然后带他去睡个午觉。”
赵嬷嬷答应一声,便要抱起贾蔷,贾蔷扭动了一下身子,说道:“我要自己走!”当下,装模作样地跟一帮长辈告退,然后,自己往亭子外面走去,亭子边上有两级台阶,对于他这么短腿的人着实是个大麻烦,赵嬷嬷正想要来抱他,他还是不肯,就这么小心翼翼的迈出一只脚,在台阶上站定,又将上面那只脚也放下来,然后再往下迈出一只脚,再放下了另一只,人已经站到了下面的平地上。
几个一直看着的看得啧啧称奇:“蔷哥儿果然是个伶俐的,这么一丁点儿,连台阶都能跨了!”王夫人也说道:“珠儿四五岁上,上下台阶还要嬷嬷抱呢!大嫂子果然会调理人!”
许夫人也是笑眯眯:“蔷哥儿一向皮猴儿似的,总是胡乱折腾的!哪里像珠儿,从小看着就是个知书达礼的!”
两个人互相恭维一通,各自都很得意,倒是刑夫人颇有些酸溜溜的,她出身不高,勉强识得两个字,长得也不是什么出挑的,贾赦一向喜欢漂亮的小姑娘,也不怎么给她留什么脸面,因此,嫁过来做填房五六年了,肚子里还是没有半点消息。贾琏是庶出,若是养在她身边也是好的,偏生她嫁进来之后,贾琏都已经快十岁了,早就记事了,这个年纪,怎么养都养不熟的,没个儿子傍身,又不讨老太太和丈夫喜欢,刑夫人连安慰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看着成天跟一堆俏丫环厮混的贾赦暗地里咬碎了后槽牙,一边还要防止那些丫环怀了孩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这日子别提有多难过了。
4、贾敬修道
许夫人抱着还有些困倦的贾蔷从荣国府回来,却发现,贾珍又邀了一帮子贾氏族人和狐朋狗友在宁国府里喝酒听戏。这时候正是秋天,各类瓜果都是应季的时候,加上庄子上送过来的螃蟹,新酿的菊花酒,戏台子上,一个小旦在唱着贵妃醉酒,几个有名的纨绔一边在身边的粉头的衣服里摸来摸去,一边嬉笑着:“小美人,来,给爷唱一个十八摸!”然后,又是一阵□□。贾珍怀里搂着个小生,两个人正嘴对嘴地喂酒,贾珍一边把手伸进那个小生的衣服里掏摸,一边笑嘻嘻道:“好人儿,等到戏散了,咱们再好好亲香亲香!”
许夫人听着墙另一边的淫词浪语隐隐约约传来,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她冷哼一声,抱着贾蔷直接回去了。
许夫人以为贾蔷什么都不懂,自然不跟他说什么,哪知道贾蔷其实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只是装着一副懵懂模样而已。见得许夫人脸色不好,便赶紧撒娇装痴,哄得许夫人破颜一笑,说道:“蔷哥儿,你可不要跟着你珍大伯父后面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贾蔷故作不明白,端着一副困惑模样连连点头:“嗯,我什么都听太太的!”
许夫人心中暗叹,怎么这孩子就不是自己亲孙子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很快放下,贾蔷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将来自然跟自己亲,起码这孩子是个懂事的,比那个被自家老子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贾珍强多了!她笑眯眯地招招手:“来,蔷哥儿,太太教你描红写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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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另一边,贾敬在城外玄真观清修,和一帮子道士在一起谈论着黄庭经等一干道书。一个道号青云的道士一边往嘴里塞了一枚朱红色的丹药,用无根水服下,脸上顿时升起了一阵血色,人也精神了不少,他摇头晃脑道:“道兄啊,虽说咱们炼制的丹药也都是道书上记载的灵丹,可是,终究不入仙流。也不知当日淮南王炼制的是何等仙丹,居然没有传下丹方,实在是可惜可惜!”
另一个叫做青木的道士却说道:“淮南王当日炼制的仙丹是何等厉害,便是灵智未开的鸡犬也能得道升天,想来,那丹方是遭了天忌,不是咱们凡夫俗子有这个福气一观的!吾辈众人,当静诵黄庭,调和龙虎,结成金丹,总有得道之日!”
然后,边上一个看起来有些尖嘴猴腮,要不是一身整齐的道袍,那就是你在街上丢了钱包,第一眼就怀疑的对象,那道士道号青风,是几个人中心思最活泛的,却是被其他人觉得道心不坚,难成道果,这青风凑过来说道:“咱们整日里服用灵丹,也不过是外丹之道,其实师弟我倒是觉得,怕是要内外兼修,方能得道!”
那青木觉着有些道理,便问道:“如何内外兼修法?”
青风很是得意,低声道:“除了服用灵丹,将自身炼成金刚不坏之身之外,咱们还应该将自身一口纯阳之气,在丹田中想法子温养壮大,结成内丹才是!”
“这内丹之法乃是中南山天师道不传之秘,咱们哪有缘分获得!”青云叹息道,“如此又是井中月,镜中花,还不如不说!”
“错了,错了!”青风得意洋洋,“自古至今,这内丹之法可不只有他天师道才有,那可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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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敬眼睛一亮:“青风道兄可是已经找着了法门?”
青风点头拈须道:“那是自然!”他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卷破破烂烂的丝帛长卷,小心翼翼地展开,说道:“便是这个了!”
几个人一同凑了过去,分辨着长卷开头的一行上古篆字,青云最是博学,当即就念了出来:“大阴阳合欢赋!”
青风得意道:“这可是前朝破灭时,皇宫里流传出来的正本,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据说当年轩辕黄帝御女三千而白日飞升,修炼的就是这个!”
贾敬皱了皱眉:“青风道兄,这不就是你上次说得采阴补阳吗?我倒是试过几次,却没什么用处啊!”
青风摇头道:“贾道兄,这次的和上次的可不一样!上次的采阴补阳,不过是叫你身体康健,身轻如燕,同样还是外丹之道,这次可是正儿八紧的内丹之道。以处子元阴,养自身一股纯阳之气,成就内丹,等到修炼到一定程度,便能生出元神赤子,到时候,元神出窍,一日内游遍五湖四海,那是何等逍遥自在!纵使不能白日飞升,也能做个陆地神仙啊!”
旁边青云一边看着那卷《大阴阳合欢赋》一边点头道:“这绝对是古本,与现今的那些版本很是不同。贫道也算见多识广,便是什么《□□》,《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哪怕是佛家的欢喜禅贫道也是见识过的,没有哪一本有这卷丝帛上的记载高妙,实在是妙极妙极,吾道有望矣!”
若是仅仅是青风这般说,贾敬听着肯定要打个折扣,毕竟说起来,青风也是个半道出家的,当初也是个纨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不过,青云可不一样,他乃是家传的道法,先帝在时,也是听过他讲道的,当时就封了真人,乃是道门有名的人物,说话可是从来不曾打过折扣,贾敬对于成仙的渴望几乎是无人能及,当下凑了过去,说道:“青云道兄,可否与我详细解读一番,也好照着修炼,以成道果啊!”
另几个连连点头,同样眼巴巴地看着他。
青云也不藏私,当下就开始照着那一卷丝帛上记载的图画还有文字开始为几个人开始解读,不过那丝帛实在是太破了,很多地方的字迹图画都有些磨损,看不清楚了,青云便说道,要闭关参详一番,以免因为有什么谬误,修炼起来不得其道,甚至走火入魔。
几天后,青云出关了,破译出了一份完整的上等双修法门,贾敬得到,如获至宝,当下吩咐下人采买幼女,供其双修之用。消息传到宁荣二府,许夫人不免暗自垂泪,老太太却是一跺脚,骂一声荒唐,却也没有法子劝导,只能随他去了。
5、过年
秋去冬来,在贾蔷一笔字已经写得不像是狗爬的时候,又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贾敬反正依旧窝在玄真观里修道,只是打发了个下人回来说自己诚心修道,过年就不回来了,就像停一天就成不了仙一般。好在如今宁国府的绝大部分事务都已经交付给了贾珍,因此,倒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许夫人权当自己已经守了寡,一心教导着贾蔷,心里想着,等自己先给贾蔷讲一番《诗经》、《论语》,就送贾蔷进家学,也好让贾蔷搏个功名,哪怕做个廪生贡生每年领到的钱粮还不如他的月钱,总归身份不同。她可不觉得,贾珍舍得花钱给贾蔷捐官。
过年其实没有贾蔷什么事,年三十晚上守夜,他是已经先睡了一觉,才被赵嬷嬷叫醒了的,吃了两个饺子,他便又上床去睡觉了。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往自己枕头下面塞了一串东西,后来才看到,是一串崭新的制钱。
第二天一早,贾蔷就被赵嬷嬷喊醒了,迷迷糊糊地起来,在小丫环的帮助下穿上一身大红的新衣裳,脖子上挂上了金项圈,寄名锁,手腕上也套上了金镯子。用热水洗过脸之后,他也清醒过来,拒绝了让赵嬷嬷抱,自己往正房许夫人那里去了。
给许夫人磕了头,说了几句吉祥话,许夫人也是带着笑,送上了一封大大的红包,是一个绣着年年有余的荷包,里面包着的满满一包是新打的金锞子,贾蔷喜滋滋收下了,这可是正经的收入啊,上辈子这么大的时候,就算有红包,也是被父母收起来的,整个春节,自己也就能从父母那里拿个几块钱,去买点小鞭炮什么的玩玩,而这红包,不仅是分量十足,拿到手里就是自己的私房钱了。
许夫人帮着贾蔷将荷包系好,说道:“蔷哥儿,去给你珍大伯伯拜年,再晚一会儿,他们就要过来了!”
贾蔷点头应是,便说道:“那太太你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
“去吧!”许夫人笑道。
贾蔷自己走了一会儿,出了院子,觉得有些走不动了,便伸手要赵嬷嬷抱,赵嬷嬷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贾蔷抱起,身后,几个小丫环拿着大毛衣裳和手炉紧紧跟着。
给贾珍夫妇拜了年,又跟贾蓉说了两句吉祥话,贾珍是个大方的人,同样是一个满满的荷包,相比较起来,尤氏的荷包就寒酸了许多。贾蔷年纪还小,也不必再去见其他人,便随着要去拜年的贾珍他们又回许夫人那里了。
许夫人跟自己这个儿子和孙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一直就不明白,自己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贾敬虽说喜欢修道,一心想着成仙,起码当初也是二甲进士出身,进过翰林院的人物,怎么就生出了个贾珍这样,长到三十岁,不说四书了,大概连诗经也记不全了。没学问也不要紧,怎么就宠妾灭妻,嫡妻还没有孕,小妾孩子都流掉几个了,那孩子心高气傲,居然就这么去了。还有那个贾蓉,贾珍仗着自己代替他老子管理族务,硬是将这个儿子挂到了原配夫人名下,充作嫡出的教养,可他又教养出个什么明堂,眼看着人家孩子这么大的人都开始读四书了,他连家学都没去过几次,听说家学里的贾代儒老先生气得说他既然不想进学,干脆就不要来了!许夫人也是心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听儿子孙子说了几句吉祥话,自己又老调重弹地勉励了两句,比如让贾珍振兴家业,让贾蓉专心进学之类,哪怕知道这两位左耳进,右耳出,她总是还要说两句的,尽管说了这么多年,自己都觉得麻木了!心里更恨贾敬,你一心想着成仙,连儿子都不管了,好好一个儿子,现在成了这副纨绔模样,虽说宁国府家大业大,不怕坐吃山空,可是,贾珍终究是要支撑家业的人,哪能一直一无是处,只知道吃喝玩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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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许夫人的教导,贾珍贾蓉都是不耐烦,恩恩啊啊答应了两句,一个个也不留下来吃顿饺子,就说要出去见客,一起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许夫人要不是觉得这大过年的,恨不能大哭一场,她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嫁到了这样的人家!当初母亲还说,贾府当初军功起家,本身有了爵位,贾敬又是知道上进的,小小年纪就做了孝廉,日后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又有贾府的人脉在,将来入阁为相也是可能的,到时候,即使是没了爵位,也能以诗书传家,自己一辈子都不用担心失了富贵。哪知道如今竟是这般光景。贾家这模样,再不出个出息的人物,怕是要败落了,荣国府还有个贾珠争气,小小年纪就进了国子监,再过两年,就能参加春闱,哪怕一次落榜,最多十年,也就能中进士了,荣国府自然可以继续安享富贵,可是这宁国府,希望能支撑到蔷哥儿中进士的时候吧!
“太太,吃饺子!”贾蔷明显感到了许夫人的失落与难过,他也没办法,只好向别的法子安慰她。
许夫人看着贾蔷吃力的抬着手,胖乎乎的小手里攥着一把勺子,勺子上一只白生生的水饺在冒着热气,心头一热,点头含笑道:“好,太太吃饺子。”当下就就着贾蔷的手咬住了那只水饺,囫囵吞下,也没分辨是什么味道,心里却有百般滋味,不管怎么说,总有一个孩子是顾念自己的,这辈子,也就值得了。
这年过得并没多大意思,或许是因为贾蔷的心理年龄已经不小的缘故。贾蔷豆丁大的人,也不过在荣宁二府拜了年,之后,便一直待在许夫人身边,听许夫人讲些故事,看那些家生奴才们结伴过来拜年。两府里的爷们多在喝酒听戏,联络感情,或者是去那些世交家里交流交流,各自恭喜一番,反正贾蔷还小,也不必操这个心。倒是许夫人有些遗憾,说道:“我父亲前两年告老还乡了,几个兄嫂要么在原籍,要么外放为官,竟没一个在京城的,否则的话,请他们帮你找个启蒙的先生才好!我毕竟是女流,只能教你认识几个字罢了!”
“太太教的很好啊!”贾蔷说道。
许夫人摸了摸贾蔷的头,笑道:“这怎么一样,这蒙师也不是什么小事,有个好先生,将来少走许多弯路呢!不过你现在还小,也不必着急!说起来,贾府的家学我也是知道的,学里的先生虽说有学问,毕竟年纪大了,管不住学生,那些学生也没几个诚心上学的,多半倒是在那里混饭吃,罢了,我二哥外放出京也好几年了,大概这两年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请他帮忙便是!”
6、第 6 章
新年过去了,贾蔷的私房钱丰厚了许多,不过也就是看着舒服,他一年到头待在宁国府里,想要什么东西都是不缺的,钱花不出去,也就只能看着罢了。
接下来的一年同样很平淡,宁国府里无非就是珍大爷又看上了哪个丫环,请来的戏班子里哪个小旦小生模样出众,唱戏唱到了某某床上,许夫人每次听说,也不过是叹口气罢了!终究贾敬还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荣国府却是喜事频传,先是贾赦的一个小妾生了个女儿,虽说那个小妾产后没有好生养着,快要过去了,不过,一个小妾的命值什么!刑夫人的心思有些难测,若是生的个儿子就好了,可以养在自己身边,可又想道,万一那个小妾生了儿子,岂不是要被抬成姨娘好生养着,自己本来就只能在自己屋子里做主,再有个姨娘出来,岂不是大房里也没几分说话余地了,当下又庆幸起来,幸亏是个女儿,那小妾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心里想着,就更加紧张起来,便让陪房的嬷嬷注意了,不管是谁,陪了老爷之后,都要灌下一碗红花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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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取名叫做迎春的女孩儿出生不过几个月,二房里,王夫人又怀上了,请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来看,那太医笃定这一胎是个儿子,乐得老太太赶不及地将各种补品,还有什么百子千孙的帐子被子,还有如意什么的送过去,就等着自己抱个大孙子了。
王夫人怀上的时候已经是入了秋,到得过年的时候,肚子已经显怀了,鉴于她怀了贾家的金孙,老太太干脆让她暂时先不用管家,好生养胎,就在刑夫人想着这管家的事情总算要回到大房手里来,自己也是个管家奶奶了的时候,老太太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老太太要和身边的几个大丫环一起先代王夫人管着家,等到王夫人生了孩子,出了月子之后,再继续。
气得还在盘算着将来无论如何不能让管家的差事回到二房手里的刑夫人恨不得要吐血,脸上勉强挂着笑,凑趣恭维了老太太几句,不过明显看着酸溜溜的,叫老太太当场就沉了脸,差点立时给她难看。刑夫人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当时就很是摔了几个杯子,然后又心疼起来,那可是邢窑的上等白瓷,可是又不敢声张,生怕被老太太知道了,只得委委屈屈地从自己的陪嫁里找出了找出了一套青花茶具来。然后,就待在屋里生闷气,甚至暗地里诅咒王夫人,这一胎干脆难产,来个一尸两命才好!心里还恨着贾赦,整日里在丫环堆里厮混,半点脸面也不给自己留,若是自己也能有个孩子,何须这么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呢!要知道,一些丫环背地里都叫自己是不下蛋的母鸡,自己何尝想这样,贾赦一年到头都不怎么进自己的房门,自己从哪儿生得出孩子来。
贾蔷想着,王夫人这一胎怕就是那个男性公敌的贾宝玉了,唉,同人不同命啊!贾宝玉一辈子,除了有个老爹经常给他吃瓜落,就成天腻歪在脂粉堆里,为了身边的俏丽丫环,还有美丽温柔兼有才华的表姐表妹劳神,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就算最后做了和尚,也已经能享受过的都享受过了啊!心中嫉妒,不过每天的描红还是要写的。别看许夫人平常待他百依百顺,对他的学业却是抓得很紧的,一天十张描红,这么练下来,贾蔷一手字虽然介于笔力不足,但整体架构已经是像模像样了。
就在许夫人接到她三哥的来信,说他过两个月就会回京任职,还有二哥,开过年来也会回京,然后,就要长留京城了。许夫人心中欢喜,又写信过去,请兄长帮忙给贾蔷寻个先生,在信里把贾蔷狠狠地夸奖了一通,意思就是,你要找一个好先生,可不能糟蹋了我家的好苗子。
等到许家二爷三爷带着家眷到了京城,住进了已经先行派下人过来收拾好了的房子里后,许夫人便带着贾蔷上门了。
许夫人的二哥名叫许思齐,字介川,三哥许思贤,字介安,两人是同一科的进士,在翰林院当了三年庶吉士,外放为地方官,从小地方的七品县令,一直做到了正五品的知府,官声都还不错,此时入京,便是要进六部做主事郎官了,具体的任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下来。不过,算起来他们年纪在官场上也不算大,外放资历已经够了,再在六部熬上几年,加上许家的人脉,将来入阁为相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这就是太平年间做文官的好处了,只要你有点本事,资历足够,再会做人,人脉足够,那么,总有熬出头的时候。
贾蔷给两位舅爷见了礼,许家兄弟见贾蔷不过四五岁年纪,举手投足已经颇有法度,说话也很有条理,不见半点紧张生涩模样,再抬起头来一看,好个俊俏的小儿郎,第一印象便非常好,当下便很和气的问道,比如已经念了那些书,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等。刚开始不过是问一下,想来这么大的孩子,念完三字经也就差不多了,上面的字能认识大半已经是早慧,这会儿一问,各自惊喜不已,贾蔷如今连诗经都背过了,许夫人也给他阐释过其中的意思,现在,贾蔷已经在念了一半论语了,而且还不是那种只会死记硬背,什么意思都不懂的样子,这哪里是早慧啊,这就是活脱脱一个天才。不过,天才有天才的好,也是不好的地方,毕竟,这样的孩子从小心高气傲,受不得打击,很可能一次挫折,就一蹶不振,这让兄弟两个有些犹豫。许夫人是何等人物,当下明白了二哥三哥的顾虑,便说道贾蔷是何等用功,光凭小聪明是万万到不了这个地步的,每日里都会些十几张大字,当初念诗经的时候,睡觉都在背“静女其姝”云云,这让两位舅爷下定了决心,聪明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还是要勤奋啊!
当下,许思齐便说道:“小妹,这孩子的确不错,不过,我和三弟这次回来是要进六部任职的,不管是哪一部,都不是虚职,因此,怕是没什么时间来教导蔷哥儿。不过,我们还有好些个年兄现在就在翰林院和国子监任职,他们中倒是有几个学问不错的,蔷哥儿如今也不需要发蒙了,直接找一个先生教导他四书五经便是,我们这两天正好也要去拜见一干同年和故交,到时候,便先探探口风,你先回去等着消息便是。”
许夫人点点头:“那就麻烦二哥三哥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许思齐微笑道,“今儿就留下来吃饭吧,再看看你几个侄儿和侄孙!”
7、宝玉出生了
许家也是大族,人丁颇为兴旺。这次许思齐许思贤两个人一同进京,也是要给自家几个孩子挣个好前程。许思齐一共二女一子,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许浩明已经中了举,虽说名次不高,但是起码身份不一样了,现在就打算再苦读一年,参加后年的秋闱。许浩明在家乡就娶了妻,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许平潮,比贾蔷还要大上两岁。而许思贤也有两个儿子,一个许浩安,一个许浩宁,两个人年纪只差了几个月,许浩宁是庶出,也是跟着嫡母长大的,论气度不比许浩安差,两个人去年考中了贡生,如今正好一齐到国子监念书。兄弟两个娶妻不久,只许浩安的妻子刚刚诊出有了身孕。许平潮还是个粉嫩的正太,听爷爷说这个比自己还小一点的表弟都在读四书了,颇有些不服气,不过小孩子的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许平潮平常也没什么年龄差不多的玩伴,两个人在一起玩了一会儿,也就好得跟亲兄弟一般了。
下午许夫人要带着贾蔷回去的时候,许平潮颇有些念念不舍:“蔷表弟,有空还来我家玩吧!”
贾蔷也是说道:“你有时间,来宁国府找我玩也行!”
几个大人不禁失笑,许思齐拈须笑道:“平潮,过两天爷爷给你们兄弟两个找个先生,两人一起读书,好不好?”
许平潮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许思齐:“那,爷爷,你可要快点哦!”
几个大人都大笑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坐在马车上,许夫人慈爱地看着贾蔷,说道:“你两个舅爷爷都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学问也都是很好的,即使拜了别的先生,有什么不懂的,也尽可以去请教!还有你几个表叔,虽然年纪不大,不过,也已经做了好几年文章了,也可以多去亲近亲近!贾家这些年除了西边府里的大哥儿贾珠,再没什么出息的人,你也莫要跟着你蓉大哥哥那样的浑人厮混,努力念书,参加科举才是正道!”
“恩,太太,蔷儿明白!”贾蔷点点头。
许二爷和许三爷果然守信,没几天,就给两个孩子找好了先生。那先生姓孙,名讳上文下礼,表字仲平,当年乃是一甲的榜眼,这一甲的进士,状元自然是最厉害的,探花也向来颇受亲睐,毕竟前三甲中,只有相貌最好的才能当得上探花,而这榜眼,就有些尴尬。孙文礼先生的文章在他那一年里是顶好的,便是当年的状元,也不能说自己文章真的就比孙先生强了,偏生,孙先生有个表妹,是先皇的宠妃,为了表示绝不因情废理,孙先生便不能做状元了,只得做了第二。先皇在世的时候,作为外戚,孙先生为了避嫌,也就在翰林院担了个闲职,后来,今上登基,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又要启用自己的班底了,于是,孙先生只是从翰林院调到了礼部做个三品的侍郎,为了不浪费他的才学,又在国子监挂了个名,偶尔去应个卯,给国子监的学生讲学,也就没多少事了。过了这么久,孙先生原本一腔报国之志,也就差不多磨没了,如今也就专心治学,孙家和许家也是世交,许思齐上门说了一下,孙先生便要他将两个孩子带过来考教一番。虽说是要先考教,其实已经是答应了大半了。
不管是贾蔷还是许平潮,在家里的时候,都已经完成了启蒙的任务,念书的资质都是不差的,孙文礼先生又让两个人背了几篇诗经,再让两个人写了几个字,便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这两个学生。
于是,第二天,贾蔷与许平潮各自奉上了束,给孙先生敬了茶,磕了头,就算是孙先生的入室弟子了。
许夫人私底下还觉得孙先生在朝中没什么实力,却听两个兄长说道,孙先生虽然不得圣上重用,但是,他的学问却是少有的,乃是清流中第一流的大儒,不知多少人想要让自己子弟拜在孙先生名下,孙先生一直没答应过。说到这里,许思贤叹道,这次许平潮能拜师,怕是多是因为贾蔷的份,他倒是附带的。
已经拜了师,孙先生毕竟还是朝廷命官,不是赋闲在家,不过每日下午讲一次课,然后,布置下课业来,第二天交给孙先生点评。他们如今还是要读四书五经,对其中文章进行释义解读,学着破题,为写八股文打下基础,等到将四书五经讲过一遍,就要教他们破题作文了。
贾蔷每日里念叨着子曰,诗云的,争取要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一边又在孙先生的指点下习字,按照孙先生的说法,贾蔷的字架构已经是有了,不过还是有些生硬死板,未免缺了生气,须得多多练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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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贾蔷学到了《中庸》和《大学》的时候,荣国府王夫人生下了个儿子,落草的时候,嘴里还衔着一块通灵宝玉,上面字迹隐隐,让人啧啧称奇。这孩子是玉字辈,干脆就被取名叫做宝玉,因着这孩子出生在夏天,中了暑气,身子有些娇弱,老太太更是吩咐下去,将他的名字写在纸上四处张贴,令贩夫走卒来念,又叫家里的丫环下人也直接喊他的名字,免得折了孩子的福气。整个荣国府,都被这个生来不凡的孩子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王夫人很得意,这个出身不凡的孩子是自己生出来的,看老太太的模样,简直把宝玉当作心尖儿疼,二房在老太太心中分量又重了几分,大房也就琏儿一个儿子,还是庶子,大老爷又是没出息的,说不得,这荣国府还是自己的珠儿的,想到得意之处,王夫人睡觉都要笑醒了。
不过,王夫人最终还是没能真的笑醒。她才出了月子,一边看着自己粉嫩可爱如同观音坐下童子下凡的小儿子,一边意气风发地拿捏着管家大权,看着刑夫人酸溜溜的模样,心里得意非常,不过,所谓福无双至,很快,就有堵心的事来了!
“太太!”周瑞家的匆匆跑过来,“西边屋子里那个贱人怀孕了!”
王夫人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西边屋子里住的是贾政的通房丫头,王夫人进门之后,很是整治了一通,将几个不老实的撵的撵,发卖的发卖,甚至,还把一个已经有孕的通房给一碗红花汤流掉了,老太太看不过眼,先是将那个通房抬成了姨娘,又故意教王夫人在佛堂吃了一个月素斋,数了一大袋佛豆才把她放出来,王夫人从此才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了。现在那西边住的是个叫芸慧的通房,她娘家姓赵,长得娇俏可人,贾政很喜欢她,一年里头倒有一半时间是待在芸慧那里的,要不是王夫人看得死死的,早就有孩子了,哪知道,那个贱人居然趁着自己坐月子,勾引了老爷,怀上了。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王夫人咬紧了牙,艰涩地问道。
周瑞家的叹了口气:“太太,那贱人在老爷面前昏了过去,这次请了大夫发现怀了孩子,府里面差不多都知道了,哪里还瞒得住啊!”
王夫人默不作声地拧着帕子,终于说道:“那也是老爷和我的福气,走吧,去告诉老太太一声,让她也欢喜欢喜!芸慧伺候了老爷这么多年,也该抬一下位置了!”
周瑞家的一愣:“太太?”
王夫人冷哼一声:“老爷一向喜欢她,我真要是去为难,马上就有人说我嫉妒,容不下人!当初周姨娘的事……”心里酸楚,王夫人咬紧了后槽牙,芸慧你个贱人,要是你有福气生下这孩子还活着,你给我等着瞧!
8、惜春的出现
日子过得飞快,荣国府那边倒是出了几件事,先是贾宝玉抓周抓了一盒胭脂,气得他老子贾政当场就翻了脸,骂作孽障。然后,赵姨娘在生了个女儿唤作探春,被王夫人养在身边之后,才出了月子不久,居然又怀上了,王夫人得到消息,气得火冒三丈,连她一贯的菩萨模样都保持不住,差点将屋子里的瓷器全部更新换代了。
贾蔷有些难过的是,许夫人入秋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一直拖了两个月,才渐渐好起来,从此精神也是大不如从前了,大夫说,以后只能好生养着,须得心平气和,不能动气。可是,贾珍自从许夫人生病,耳边少了人叮嘱,行事更是肆无忌惮起来,整日里就听说贾珍和一帮狐朋狗友喝酒听戏,调戏一干当红的粉头戏子,和几个长得俊俏的唱戏小生就在自己屋子里面厮混。
贾敬是万事不管,一心在外面修他的金丹大道,和采买的几十个幼女整日里依法双修,哪里想得到自己的结发妻子病势沉重,只想着自己早点得道,做个逍遥神仙。
这双修,最后还是修出问题来了。
贾敬派人采买的幼女俱是年龄幼小,葵水初至,据说,这样的元阴才足够精纯。那所谓的双修法门或许的确有几分道理,贾敬日夜双修,不但没有亏了肾水,居然还精神健旺,神完气足,他就更加相信那所谓的《大阴阳合欢赋》是金丹大法了。可怜那些女孩子一个个被糟蹋得形容枯槁,身体大为亏损,有个女孩子实在受不住,跑出道观,在林子里用一根衣带上吊死了。
这事可就闹大了,这年头,买卖几个少女在大户人家也是寻常,就算主人家一不高兴,签了死契的奴仆也是可以任意打骂发卖,打死也就是几个烧埋银子的事情,可是,事情如今是发生在城外的玄真观里,那里可是有名的道观,万一传出去,贾家的名声就要臭出十里地去。幸亏天还没亮的时候,那女孩子的尸体就被发现了,胡乱寻了个偷窃主人家东西的理由遮掩了过去,悄悄地一卷破席将人扔在了乱葬岗,反正那里每年不知扔了多少尸体,再多一具也没什么了不起。
哪怕贾敬严令下人封口,事情还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是如今宗族里最大的一个,身上还有个一品的诰命在,身份上,也比贾敬这个虚职的官员大多了,当下硬是把贾敬从玄真观里喊回来,大骂了一顿,不许他再如此胡闹下去,以免害了家族的名声。按老太太的说法,你哪怕成天炼丹吃药,也不要闹出什么丑事来,要不然,就延请族中老人,革了你的族长之位,赶出宗族!闹出了人命,贾敬虽然也不在乎一个买来的小丫头的命,不过,他担心的是,自己逼迫太过,伤害人命,会不会误了自己的成仙大业,不免诺诺称是。老太太还不解气,命令将那些女孩子都带回来,一一检查看顾一番,再赏点银钱首饰,送到自家庄子上去过活,免得她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一检查,问题出来了。本来,这么大的孩子,身体还未发育完成,一般情况下,即使已经有了鱼水之欢,怀孕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哪知道,有一个看上去枯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的小丫头,居然被查出已经有了身孕,气得老太太一个倒仰,连声怒骂贾敬造孽!可是看这丫头那副模样,如今想要打掉孩子已经是来不及,强行流产又怕那丫头受不住,又听大夫说这胎是个女儿,反正无关大局,最多也就一副嫁妆的事情。于是,老太太寻思了一通,只得无奈地喊来了许夫人,与她商议,为了瞒下这桩丑事,免得贾家声誉受损,还是让这个丫头把孩子生下来,毕竟也是贾敬的血脉,就挂在许夫人名下,充作她的女儿,许夫人若是不愿意养活,就和迎春、探春一样,放在自己身边教养。
许夫人上次的病还没好全,又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气血浮动,只是勉力按奈,强笑道:“老祖宗说哪里话,既然是老爷的血脉,总归也是媳妇我的女儿,自然是由我教养的,老祖宗放心就是!”当即领了那个丫头回了宁国府,就安置在自己院子后院里,吩咐让自己的心腹丫环前去照料,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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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一切,许夫人回到自己房里坐下,叫两个大丫环送来了热茶就退下,自己再也忍不住,不禁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她看着雪白的帕子上明显的血迹,不禁悲凉地一笑,将帕子扔进炭盆里,烧成了灰烬,然后,就疲倦地靠着椅背,端起茶杯漱了漱口,感觉着嘴里咸腥的味道,强行咽了下去,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贾蔷知道了这事,愣了半天,他一直以为惜春是许夫人亲生的,还想着,贾敬一年到头不归家,许夫人怎么生得出惜春的,会不会是自己的出现把惜春给蝴蝶了,哪知道,居然是这么回事,不禁对许夫人大为怜悯,出了这样的丑事,她还得帮着自己丈夫苦心遮掩,这日子,实在是有够憋屈。又想到贾珍贾蓉的荒唐,不禁暗下决心,一定要早点考出功名,搬出宁国府,免得自己也要被这些污糟事弄得说不清楚。
许夫人被气得再度病发,因为心情郁结,吃什么药都不管用,病势日益沉重,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般,让贾蔷心酸不已。
指望着贾珍侍疾是不可能的,贾蔷想起许夫人对自己的好,对还是成天饮酒作乐的贾珍愤恨不已。他跑去和孙先生请假,打算回家侍疾,孙先生知道情况后,也就答应了。反正贾蔷如今已经开始破题写文章了,他就给贾蔷拟了十个题目,三日做一篇文出来,到了月底,一并送过来让他点评,免得误了学业。
许夫人看着贾蔷每日里前来问安,笨手笨脚地给自己喂药,不知道从哪里搜罗了一些笑话给自己解闷,哪怕嘴上说要贾蔷回去专心功课,心里也是妥帖的。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做儿媳妇的尤氏倒是常来请安的,可是,每次说着说着,就拿着帕子抹眼泪,说贾珍又将她身边服侍的哪个丫环给要走做妾了,或者是,贾珍又出门和一帮勋贵子弟寻花问柳,夜不归宿了云云,她这个媳妇做得艰难,要许夫人为她作主等等。许夫人听得堵心,可是以她的性子,也说不出叫媳妇干脆不要来了的话语。又想着贾蔷还小,很多事情不好跟一个小孩子说,心情一直好不起来,病也就这么拖着。贾蔷悄悄问过大夫,却说是心思郁结,身体亏虚,只能慢慢养着,或许能熬过一年。贾蔷又不懂医术,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安慰许夫人,大夫说了,没什么大病,再将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四月的时候,惜春出生了,她的生母没活得下来,让很多人松了口气。族谱上,惜春被记到了许夫人名下,对外宣称许夫人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教养,将惜春抱到了荣国府,与迎春、探春一道在老太太院子里抚养。
9、许夫人的交代
许夫人自觉时日不多,想起若是自己不在,贾蔷难免受人欺侮,便想着在自己走之前为贾蔷好生打算一番,想着当年公公为大伯一脉留下来的半个宁国府的家当,她很快下了决心。这份家产她也曾经想过隐瞒下来,留给贾珍,反正,当年见证的人如今差不多都不在了,知道的也就自己和贾敬而已。可是想想,若是再有了如许家财,贾珍可不是什么知道收敛的性子,没有足够的权势,哪里能够保得住万贯家财。现在贾敬还在,自己出身的许家在官场上也有几分薄面,还能护得贾珍周全。可是,等自己去后,贾珍一向与自己娘家不亲近,贾敬又是那样的性子,想成仙想得都疯魔了,不管怎么样,贾珍还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心里这样想着,许夫人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日,厨房里送了一份极好的火腿豆腐,让许夫人很是开胃,竟多用了半碗御田粳米粥,精神也好了起来,赏过了厨娘,又叫来了贾蔷说话。
贾蔷见许夫人精神健旺,心中也是欢喜,当下便给许夫人请了安,坐在许夫人身边与她说话。许夫人先问了贾蔷功课,贾蔷也一一回答,他如今破题写文也已经有了经验,反正格式一定,八百多字的文章,全看你对题目的理解和平常的见识,与后世的命题作文颇有相似之处,孙先生对此倒是颇为满意,曾经说道,若是贾蔷明年下场,也能中个廪生了。
许夫人听到贾蔷学得很好,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蔷哥儿说点私房话。”
几个丫环点头应是,各自出去了。
许夫人看着贾蔷,叹了口气,说道:“蔷哥儿,你从小跟着我,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太太!”贾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许夫人伸手摸摸贾蔷的头发,然后站起来,从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漆盒出来,放到小桌上。贾蔷疑惑地看着她从一个旧荷包里取出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将那个漆盒上的锁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大叠颜色已经有些发黄的纸来。
许夫人将贾蔷拉近,叹道:“蔷哥儿,你是宁国府正经的玄孙,不过是你祖父和父亲命不好罢了!你祖父当年也是嫡长子,偏偏去得早了,只留下你父亲一个独苗,还是没能加冠就夭折了,只留下了你一条血脉!当年,你曾祖父将爵位传给了老爷,又怜惜你父亲父母不在了,好好一个长房嫡孙须得在我们二房养着,便找了族中长老,将宁国府的一半家财产业留给你父亲,哪知道,你父亲也是没福气的,到走都不知道这回事!”
“太太!”贾蔷心中感慨,这事如今差不多已是死无对证,若是贾敬与许夫人昧下了,自己也不会知道,许夫人倒是真的没有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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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慈爱地看着他:“这些产业这些年一直是我看着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什么经营之道,却想着,不管什么时候,地都是能挣钱的!当初分给你父亲的那几个铺子,除了让掌柜的用来继续做买卖之外,每年的收益我都是叫人去买了地,又置了几个庄子,京城的两个庄子地不好,毕竟,良田也没什么人肯卖的,剩下的都在金陵老家,庄子上的收益前些年宁国府里有事周转不开,就先挪用了,剩下的,也都买了良田,地契全在这儿了!”
许夫人取出了最上面的地契,打开了下面的夹层,里面却是一叠面额不等的银票,她微笑道:“当初分家的时候,家里并没有多少现银,就将家里的东西大致估算了一番价格,这里差不多七八万的样子,还有些古董书画也不好估价,你曾祖父便作主,将你曾祖母的私房都给了你父亲,虽然远比不上宁国府的,但也差不多值个一二十万的,你也莫要嫌少!好在宁国府人少,虽说你珍大伯伯大手大脚,但花销也不是很大,等过些日子,我便把挪用的那一部分从公账上提出来给你!”
说了一会子话,许夫人就有些疲倦,她脸上还带着笑容,轻轻捂住了张嘴想要说话的贾蔷的嘴,摇头道:“好孩子,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按道理,这宁国府的爵位是你爷爷和父亲的,可是他们没福气,这才落到了我们二房身上。钱财什么的,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还是家族兴盛!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珍大伯伯和你蓉大哥哥都是不顶用的,也不想想,祖上的余荫毕竟总有用光的时候,想要出人头地,还是要自己争气才是。”
“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免得你珍大伯伯知道了眼热!”许夫人似乎放下了一桩心思一般,呼出一口气,说道,“过两天,我就带你认识一下庄子上的管事还有几个铺子的掌柜,你也要多用些心思,虽说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很多地方想不到,别让那些个奴才给拿捏住了!”许夫人心里想的是,自己这身子,应该还能熬好几个月,趁着自己还有精神,总要先把一切都交代好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贾蔷更是忙碌了起来,一边要注意着许夫人的身体,还有写孙先生布置的学业,又要跟庄子上的管事还有几个掌柜打交道。好在他就是个披着正太皮的伪正太,心智并不输给成年人,在加上在许夫人身边看了一段时间,也大概知道了怎么处理,对着一帮子一开始轻视自己一个小屁孩的管事狠狠来了次下马威,再温言安慰一通,制定了固定的规章制度,又许诺干得好年底有年终奖金,超出预期可以得到提成之类的21世纪用腻了的招数,那些掌柜管事的也不敢小看这个才六岁的小东家了,虽说有句话叫做奴大欺主,那也要是主子可欺啊!
这些事许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见贾蔷的手腕慢慢成熟,她也就放下心来。这些事都是瞒着府里的人的,也只有她的几个心腹知道,她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到自己去了,就将跟着自己的心腹班底留给贾蔷,免得这贾府里的人欺负贾蔷年幼,蹬鼻子上脸。
10、过世
支撑了大半年,许夫人的身体是彻底垮了,除了太医,又请了好几个名医,都是摇摇头,说是只能吊着命,让宁国府早点准备后事吧!贾蔷一直就在一边守着,哪怕是睡觉,也要睡在外间,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许夫人就悄悄去了。
这天,贾蔷服侍着许夫人勉强喝了半碗参汤,许夫人便再也喝不下了。屋子里光线有些黯淡,许夫人身体亏虚,总是觉得冷,如今不过是深秋,屋子里就已经烧起了银丝炭,贾蔷又怕屋子里烧炭太干,又让小丫环每日里往地上撒一点水,保持空气湿润,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怀念上辈子的空调,空气加湿器。
“绿枝,把窗户开开些!屋子里面闷得慌!”许夫人靠在软枕上,吩咐道。
“太太,窗户一开,外面冷气进来,可就冷了!”贾蔷阻止了绿枝,担心道。
许夫人微笑道:“开一下吧!一直燃着炭,总觉得烟熏火燎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贾蔷没办法,只好让绿枝将最边上的一扇窗户半开下来,免得风直吹进来。屋子里淡淡的药味弥漫开来,许夫人轻笑一声:“唉,这辈子喝的药都没这两个月多,还真是老了!”
贾蔷心里一酸,强笑道:“太太,你哪里老了,还能再活个几十年,看着蔷儿娶妻生子呢!”
许夫人慈爱地看着贾蔷:“生死有命,人啊,总是争不过命!蔷儿,太太我这一生,没吃过什么苦头,一直安享富贵,临到老了,还有你这么个孝顺的孙儿,太太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贾蔷强忍着眼泪,只是握紧了许夫人的手。
第二天,许夫人喝完了参汤,还用了半碗胭脂米粥,精神好了一些,便让绿枝和春桑扶着她坐到正堂里,贾蔷在一边陪着,又叫人将贾珍夫妇和贾蓉一起叫过来。看许夫人面色红润,说话也有了力气,贾蔷心知这是回光返照,许夫人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贾珍不知道是从哪个粉头床上爬了起来,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脖子上还有个胭脂唇印,许夫人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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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和贾蓉也都到了,许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眼看着我身子也不行了,今儿叫你们过来,是打算将我的一点私房分给你们,也好留个念想!”
贾珍嘴上说着:“太太如今春秋鼎盛,哪里就说这等话呢!”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尤氏出身小门小户,自然没多少嫁妆,贾珍平常也不给她什么脸面,她又是个胆小的,不敢从公帐上下手给自己添体己钱,自己手上紧巴巴的,除了每月十五两的例钱,想要请当初闺中的几个姐妹聚一聚都是不能,如今一听许夫人要分私房钱了,眼睛里的喜色已经是遮不住了。至于贾蓉,他也是个手上散漫的,他既然是充作嫡子,这么大年纪,每个月也有四两银子的月例,可是,他和一帮子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一起玩,不时要充大头,请他们喝茶吃点心,有什么好玩的也要买上几样送人,往往刚到月中,手里已经没钱了。时而要赶着贾珍心情好,问他要几个钱使。次数多了,贾珍也不耐烦,如今祖母分下私房钱,哪怕自己只能得个零头,也能让自己好好花销几年了。
许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孙如此模样,更是心灰意冷,直接吩咐绿枝拿了钥匙,开了自己的体己箱子,说道:“我当初陪嫁过来的,大多数古董字画,我就珍哥儿你一个儿子,自然都是给你的,今天分的,却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银两首饰!”
“珍哥儿,我这么些年加起来,手头也有十几万两的银子,还有些珠宝首饰,全在这箱子里头!”许夫人取出一大叠银票来,说道,“这里总共是十七万两的银票,珍哥儿,这十五万两是你们夫妻两个的,剩下两万两,一万给蓉哥儿,一万给蔷哥儿!蓉哥儿的这一万我也不管你们怎么办,蔷哥儿的一万就放在珍哥儿媳妇那边,以后,蔷哥儿的一应费用还有丫环婆子的例钱都从这里面出!想必蔷哥儿成婚前,除非是吃金穿银,这一万两是用不掉的!”
尤氏虽然心中不服气,心里想着明明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居然对他这么好,不过嘴上还是应了。许夫人虽然看他是口不对心,也是没什么办法,接着又说道:“我这里还有些首饰珠宝,虽说式样都旧了,可是都还值上个几万两,我留了一部分给惜春将来添妆,剩下这些,就全部留给珍哥儿媳妇了!”
尤氏欢喜地答应了,许夫人的首饰都是足金的,上面镶着各色宝石翡翠,她早就眼红了,如今都归了自己,她已经在盘算着将几样老旧的首饰找金匠融了,再添点珍珠宝石什么的,重新打造几个钗子镯子出来了。
许夫人冷眼看着,又看到眼巴巴的贾蓉,心里一阵腻味,再看看身边一脸忧色的贾蔷,心里的天平又倾斜了几分,她叹了口气:“我这边还有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一些金银锞子,金瓜子什么的,就给蓉哥儿和蔷哥儿分了吧!一个是我亲孙子,一个是我养大的,一人一半,你们也别怪我偏心!”
“还有,绿枝和春桑都是我的大丫头,我已经答应了她们,等到她们二十岁,就放她们出去嫁人!”许夫人疲倦地说道,“珍哥儿,我死了,你横竖还有三年的孝,可不要打她们的主意!这两年,她们就先跟着蔷哥儿做大丫环,每个月还是一两半的例钱!”
“太太严重了,儿子不敢!”贾珍心里其实有些失望,春桑和绿枝形貌俏丽,身姿婀娜,他早就眼馋了,这被许夫人一说,他也就歇了这个心思,算了,想要这个俏丫环有什么难的。
许夫人淡淡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眼光并不严厉,却让贾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起来。
“算了,东西也分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许夫人挥挥手,站起身,春桑和绿枝赶紧过来扶住,搀着她回房了,贾蔷紧跟其后,就听见贾蓉的嘀咕声:“马屁精!”
不说贾珍他们一家子得了好处,如何兴高采烈,回房之后不久,许夫人就浑身脱了力,倒在了床上,连声咳嗽起来,贾蔷赶紧端来冰糖雪梨汁,可是,许夫人勉强喝了一口,又都吐了出来,好不容易呼吸才平顺下来,在床上躺好。
贾蔷一步不敢远离,一直守在床头,直到半夜,他毕竟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床头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有人推醒了他:“蔷二爷,蔷二爷,快醒醒,太太去了!”
11、孝期事端
许夫人的葬礼在外人看来很是盛大,可是,贾敬作为丈夫,压根没有出面,做儿子的贾珍人前干嚎了两声,不见半点悲戚模样。许家人过来给许夫人送行,见得如许状况,不禁心中暗恼,原本还想着好歹贾珍是自己亲外甥,妹妹去了,还是要好生提携他的,见他连守灵都是不耐烦样子,哪怕装出个孝顺模样也行啊!个个都是齿冷,这哪里是生的儿子,简直就是像你欠了他的。当年母亲从一众求亲的人家中选了贾敬,原本指望妹妹过得好,如今看来,丈夫无心,儿子不孝,哪里是过得好的模样。
许思齐强忍着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跟贾家的人翻脸,与一帮子来道恼的人敷衍了几句,看着目光还在几个俏丫环身上流转的贾珍,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再看看憔悴了许多,顶着一副大大的黑眼圈跪在灵前,小脸上满是泪痕的贾蔷,他从自己孙子那里知道,这孩子大半年前就跟孙先生请假回来侍奉汤药了,心不禁一软,也不枉妹妹那这孩子当亲孙子看,果然是个知恩的,想到这里,那跪着也眼睛滴溜溜直转,干打雷不下雨的贾蓉和贾珍就显得格外面目可憎起来。
停灵了三日,便出殡了。贾蔷跟在棺木之后,看着漫天的纸钱,心中空落落的。许夫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一开始,他讨好许夫人不过是因为想要过得好一些,而许夫人对他的确是没话说,两相里都付出了真心,如今,许夫人还未满五十,人就去了,贾蔷心生世事无常之感,对未来也有些茫然起来。
许夫人的灵柩下葬了,贾蔷也随着众人回到宁国府守孝,按道理,贾蔷与许夫人已经出了三服,服丧三个月也就是了,但是许夫人将贾蔷视作亲孙子,于情于理,都该守足了一年。
许夫人不在了,哪怕正房一直空着,贾敬一年到头都不回来,这正房还是轮不到贾珍他们住的。尤氏一向觉得许夫人偏心,对贾蔷比对自己孙子贾蓉都好,虽然她对贾蓉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可是,在她看来,贾蔷就是个外人,怎么可以住在正房的偏院里,当下就要想法子将贾蔷赶出来。不过,这事她也是做不了主的,便要跟贾珍商量。因为还是热孝,贾珍也不好外出取乐,每日里只能待在家里跟一干侍妾丫环厮混,摸摸小手,亲亲小嘴,他倒是不在乎热孝淫乐,可那些侍妾丫鬟不敢了,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那就是要浸猪笼,骑木驴游街的,于是,贾珍只能嘴上口花花,手上也占足了便宜,就是做不到最后一步,憋了一肚子火气,听得尤氏这么问,不禁大骂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蔷哥儿是养在太太身边的,太太走了才多久,你就要把他赶出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名声太好了啊!”他没有说出来的是,就算你把贾蔷赶出去了,难不成,你还能自己搬进正房不成?真真是小户人家出身,浑没有半点见识,就知道斤斤计较。
尤氏争辩道:“可是,蔷哥儿又不是老爷太太的亲孙子,哪有让堂侄孙住在正房的道理,这不合礼数啊!”
贾珍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蔷哥儿怎么也是咱们宁国府正牌的嫡玄孙,你要是不服气,你也生出个嫡子来啊!”他一向不喜欢尤氏,长得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在床上也放不开,总是畏畏缩缩的,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小家子气。对于贾蔷,他并没有什么恶感,他和贾蔷的父亲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自己堂弟是个书呆子,但是,以兄长自居的他还是很维护这个堂弟的,堂弟没福气,自然堂侄跟着他们过,也不过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何况,太太专门给他留下了一万两花销,就算当作公子王孙养着,也是足够的。当然,如果他知道宁国府有一半的家财已经归了贾蔷就不会这么想了。可是,他不知道,于是,便横了尤氏一眼,甩袖走人了,心里盘算着找个清秀小厮来给自己吹箫,泻泻火气,那可不算违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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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尤氏咬着被角想着怎么把贾蔷赶出去,贾蔷出了热孝,自己也打算搬出来了。正房是很好,这里每一草每一木都能勾起他对许夫人的记忆,可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自己不是许夫人的亲孙子,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尤氏和贾蓉一向看自己不顺眼,贾珍纵然没这个意思,不过,估计他也没心思多管这些事,好歹还有个亲疏远近呢!人家不帮着自己老婆儿子,难道还帮着自己不成!
于是,过了百日,贾蔷就搬进了当年自己父母住过的小院里,他前脚刚走,尤氏就叫人将正房里的一些屏风摆设还有古董字画什么的都收进了库房,除了让几个粗使婆子和洒扫丫环定期打扫,正房就这么被闲置着,一点人气都没了。
那些丫环婆子私下里嚼舌,都说珍大奶奶平时看着是个和气的,哪知道也是个刻薄人,蔷二爷要不是没摊上长寿的祖父父亲,这会儿宁国府还不知道是谁的呢!结果太太下葬才几天呢,珍大奶奶就容不下堂侄了!要是你自己有个亲生儿子也就算了,为自己儿子着想那是天经地义,蓉大爷又不是你亲生的,你死死把持着宁国府,难道还想着有人感激你不成。
荣国府那边听到了消息,也是心里嘀咕,都是觉得尤氏毕竟不是大户人家生的,眼皮子浅,上不了台面。反正事不关己,背后里嚼嚼舌头也就是了,还能找尤氏说你做的不对不成!
贾蔷并不管这些事情,他出了热孝,找个休沐日,便收拾了一下这几个月做的功课,一身素服,往孙先生家里去,请他指点讲评。
孙先生正好在家,见得几个月不见,贾蔷已经瘦了一大圈,脸上也没有了稚气,似乎是一下子就长大了一般,不禁叹了口气:“蔷儿,死者已逝,莫要哀毁过甚!许夫人在世时最是疼你,想来不希望你如此的!”
贾蔷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学生谨记!”
孙先生心中暗叹,也就转移了话题,低头翻看了一下贾蔷带过来的功课,点点头,说道:“你这些天虽然没做多少文章,不过这字却是有了不小的进步,结构严谨,已经颇有法度。最近可是一直在练字?”
贾蔷有些黯然:“回先生的话,学生近来总是心思浮动,忆起先人,便每日里抄写经书,奉至佛前,以求心中安宁。”
孙先生看着贾蔷,也是心中感叹,这孩子聪敏早慧,却身世堪怜,好好一个宁国府的嫡亲玄孙,不得不寄人篱下,以前还有个许夫人将他视若亲孙,为他遮风挡雨,如今无人庇佑,不免有人相欺。他想了想,说道:“宁国府也不是什么读书的地方,你以后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每日上午过来,到我书房里读书。我书房里颇有些前人注解的孤本,你尽可翻看!等到平潮过来,我再一并为你们讲解!”
12、元春进宫
贾蔷安安稳稳地和许平潮一起跟着孙先生读书作文,孙先生虽说没什么实权,不过,却是有名的大儒,还担任过两次会试主考,这人脉就不可小觑。有的时候,也就带着两个学生出去参加一些文会什么的,引见了不少人,贾蔷虽说没有表现得锋芒毕露,但是,他的谦恭有礼,敏而好学还是很得那些清流文人赞誉的,无形中,就为他积累了资本。
而贾府也是喜事连连,先是贾珠中了举人,与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女儿李纨成了亲,夫妻和睦。然后,贾琏也跟王家的女儿王熙凤定了亲,年后就完婚。眼见着家族日益兴旺,老太太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恨不得孙媳妇立马就能给自己生出个胖大小子来。
贾家一直以来就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哪怕天上马上就要下刀子,也要先享受一番再说。朝中出了变故,太子不知为了什么事惹恼了圣上,居然让圣上给下旨贬为庶人圈禁了,太子也是个烈性子,不堪受辱,直接自尽了。圣上想到几十年的父子情谊,又后悔了,将前太子追封为忠义亲王,自己也是心灰意冷,打算将皇位禅让给六皇子成亲王,自己退居垂拱殿做太上皇了。这些都是官面上的说法,具体怎么回事,连几个天子近臣都是讳莫如深,不敢多嘴的。于是,朝局再次震荡,忠义亲王坏了事,成亲王要登基,这中间的人事变动就要折腾两个月了,一些亲近前太子,故去的忠义亲王的要被清洗,贬职,流放,留下来的空缺,成亲王自己的班底要补充进去,一些心思活泛的已经在四处走门路,看看能不能在这一场政治风暴里保全家族,继而更进一步。好在,新皇处置了几个死硬的家族之后,也就收了手,甚至还好生抚慰了一帮子老臣,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声称颂新皇仁慈。
这场风波并没有波及到贾府,贾府虽然当初也是□□,不过,贾家也没人待在什么显要的官位上,自身爵位已经降到了可以说是末流,也就没有怎么掺和到这夺嫡之争中,自然保全了自己。贾府中人自然是弹冠相庆,继续在家里改玩就玩,该吃就吃去了。贾琏也顺利地娶到了如花美眷,这个时候,王熙凤还没有表现出母老虎的本质,在所有人眼里,就是直爽泼辣一些,作为王家的嫡女,这不算什么毛病,而是大家气度。贾琏本质上也是色中饿鬼,见娇妻美艳得如同春天里的鲜花一般,自然心中欢喜,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上天似乎是容不得人太得意的,很快,荣国府就有了窝心事。
新皇登基,首先便开了恩科,遴选人才,让士子们多了一次机会。贾珠已经中了举人,根据他老丈人的说法,他写的文章也是能够在恩科中得一个进士之位的,从此前途便是一片坦途。贾珠这么多年埋头苦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嘛!他倒是不像他母亲王夫人,觉得自己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将来可以继承荣国府的,按他的想法,还是通过科举,搏个封妻荫子,于是,尽管有老丈人的宽慰,还是不敢松懈,苦读不辍。等到恩科开考,他怀着紧张的心情进了考场。考试是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贾珠看着与他同一个考场的几个人当场昏倒,半途而废,心里更是紧张了。等到昏昏沉沉出了考场,差不多连自己写了什么都忘记了。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发榜了,贾珠中了,虽说偏后,那也是中了!贾珠心里一喜,病很快也就好了。再等到殿试,贾珠顺利地考中了二甲进士,在翰林院再混上三年,他也就能外放为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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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天不遂人愿。贾珠当日风邪入体,虽然后来因为考中了,心喜之下好了,其实还是留下了隐患,冬天在翰林院值夜的时候又受了风寒,立马把以前的没治好的病根也勾了起来,回来之后便卧床不起,吃什么药都不顶事,连成天说着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贾政都病急乱投医,四处求神拜佛了,他的病还是没好起来。
就在贾珠病着的时候,圣上下了旨意,遴选官宦人家适龄未婚少女入宫,充作女史。没办法,去年新皇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将宫中一干大龄的宫女女官放出了,宫女倒是每年都有补充,女官可不是那么容易培训的,还是得找大户人家小姐出身的,于是,便有了这道旨意。
而荣国府,元春正在遴选范围内。元春其实年纪也不算小了,王熙凤只比她大一岁,这个年纪也已经嫁进来了,而元春,一直是老太太教养着,希望能将她嫁到哪个权贵人家联姻,也好帮衬贾家,因此,虽然求婚的不少,她至今都没有松口,如今,却是已经晚了。入宫哪怕是做女官,归根结底,还是宫中贵人的奴婢,哪有在家做小姐,嫁人做当家奶奶来得好。等到到了放出来的年纪,都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到时候,要么做小户人家的嫡妻,想要嫁到高门,只能做填房或是嫁给庶子了。
不管如何后悔,总之是不能抗旨的,元春顺利地通过了遴选,回来跟家人聚了两天,就要进宫,接下来,没有特别的恩典,连父母家人也不得见了,心里难过,当着人的面要笑,免得被有心人参一个怨望,背地里更是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老太太一面抹泪,心里还存了另一番心思,元春知书达礼,长得也是温柔美丽的,万一被宫中贵人看上,便能平步青云,这也并非不可能,想到这里,便决定回去再好好思量一番,再花钱托人细细打点,也是很有希望的。
这些事情对贾蔷没有多大影响,只是孙先生又升了官,做了礼部尚书,虽说从正三品的侍郎升到了正二品,可是,礼部本来就是没什么实权的地方,做个尚书还比不上在内阁做个五品的内阁行走呢!孙先生年纪已经不小,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到做完一任,就请旨卸职,在家养老,做做学问,教教学生,也免得在朝中就这么不尴不尬的混日子。
13、贾蔷遭辱
贾蔷长到十岁,因为营养充足,看着就跟十二三岁模样,身长六尺,眉目俊秀,尤其一双眼睛亮如点漆,神采飞扬,又因为自幼诵读诗书,更是气质温文,端的是个翩翩美少年。
贾蓉如今也已经十四岁,通了人事,连通房丫头都有了两个,自然是到了娶妻的年纪。贾珍他们给他定下了营缮郎秦业的女儿。秦业跟贾府也有些亲戚关系,他夫人早亡,没有子嗣,便从养生堂抱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长女秦兼美,小名可卿的,还有一个就是秦钟。秦可卿容貌极美,性子也是温柔和顺的,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双方各自交换了生辰八字,很快就选定了黄道吉日,等着秦可卿过门。
秦业也是个异数,他任营缮司郎中,这可是个油水很足的差事,毕竟,朝廷的很大一部分工程都要经过营缮司的手,想要从中捞一把可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人家做小吏都有火耗钱做外快呢,可是,这秦业做了这么多年,愣是差点就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了!实在是叫人不解,知道的赞他一声清高廉洁,别的人都要啐他一声装模作样,自己不想发财还拦着别人的财路,活该断子绝孙。
这秦可卿还没进门呢,贾珍就显得热心非常,生怕因为秦家嫁妆少,嫁过来之后儿媳妇受人轻贱,愣是送过去了大把的彩礼,还另外出了几千两银子给亲家置办各色绸缎首饰,力求她风风光光出嫁。
贾蓉娶妻那天,宁国府热闹非常,京中一干公侯家人各自都来道喜,再有一干姻亲好友,还有些前来攀附的小官,拐弯抹角的亲戚,若不是宁国府实在大,险些招待不过来。贾珍心里高兴,更是让人在宁荣街上连摆了三日流水席,哪怕是贩夫走卒,来道一声喜,就能入席吃一顿。
家里有喜,贾蔷自然是不用去孙先生家了,他年纪不大,也不用他招待客人,就只要说几句吉祥话,然后除了吃酒,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在酒席上和一干年纪差不多的贾氏族人敷衍了一番,不得不喝了两杯酒,他长这么大,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喝上一点果酒,可今天这喜酒不一样,度数可比果酒高多了,两杯下肚,他已经有些晕乎乎的,醉意上涌,顾不得一干同龄人的调笑,给在座的人赔了礼,打算回院子先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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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院子,就有小丫环叫道:“呀,二爷回来了,怎么就醉了呢!快拿醒酒汤来!”
贾蔷被扶进屋子,就有小丫环匆匆端来了一碗八宝醒酒汤,身边的大丫环素心赶紧接过,看看汤还是有些烫的,用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来,轻轻吹凉,就要喂贾蔷。
贾蔷向来不喜欢人喂,干脆自己伸手接了过来:“我自己喝吧,帮我准备热水,我一会儿要沐浴!”说完,将手里的醒酒汤自己一气喝下了半碗,总算清醒了些。
“素心,给我泡杯茶!”贾蔷不怎么喜欢醒酒汤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便打算再喝点浓茶,以前的大丫环绿枝和春桑已经嫁人了,嫁的是庄子上的管事,嫁过去就是正妻,总比在宁国府里被贾珍虎视眈眈,玩弄上一段时间就忘在脑后好!现在他身边的两个大丫环,一个素心,一个秋月,都是挑选出来的家生子,长得并不算出挑,但是好在性子平和,人也细心体贴。
用过了一杯酽酽的普洱茶,贾蔷便起身去沐浴了,今天折腾了一天,身上出了一身汗,衣服上也总有些酒气和汗味,实在让他很不舒服。
泡了一刻钟澡,秋月服侍着贾蔷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了一身衣服,贾蔷顿时神清气爽起来,打算去书房看一会儿书,写几页大字,便去睡觉,明儿也有精神去好好看看新妇是何等绝色。对秦可卿这样一个后世一直以来争议颇多的人物,贾蔷心里也是很好奇的。
到了书房,翻看了几页诗词,平复了一下心境,贾蔷便招呼素心帮忙磨墨,开始每日必写的大字。他早就过了描红的年龄,如今,却是每日里抄写几页《论语》,《大学》什么的,也能加深记忆,人说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多抄几遍,对经义也能有更多的理解。
写完十页纸,自觉还不错,便搁下笔,将那几页字用镇纸压住,等它们风干再收起,他自己洗过手,打算回去睡觉了。
贾蔷住的院子虽然有点偏,可是,架不住那边酒席上人多,声音远远传来,在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想着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睡不着了,贾蔷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到花园里走一会儿吧,人都在前堂喝酒,想必这会儿花园也不会有什么人过去。
在花园里转了一会儿,贾蔷也累了,便找了个亭子坐下,抬头看看月色,也是自得其乐。结果,看着看着,贾蔷迷迷糊糊靠在栏杆上睡着了。
一股子臭熏熏的酒气把贾蔷熏醒了,身上还有两只大手在胡乱摸着,贾蔷又惊又怒,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发现是醉醺醺的贾珍,生怕被人看见,他一边伸手推开贾珍,一边压低了声音,厉声道:“伯父,你醉了,请自重!”
贾珍的确是喝多了,出来小解,就走错了方向,一直摸到了花园里,结果就看见了贾蔷。贾蔷本就生得俊俏,斜倚在栏杆下睡着,长长的睫毛垂下,在月光下,如同谪仙童子一般,贾珍一时还没有认出他来,已经是痴了。
酒醉壮人胆,贾珍就跌跌撞撞走过来,胡乱开始摸着贾蔷的身体,要不是喝多了手不稳当,他就连衣带都解开了。
贾蔷好不容易把他推开,他又凑了过来,嘴里还口花花地说道:“好漂亮的哥儿,来,跟哥哥我香一个!”他的手触碰到了贾蔷的手背,觉得光滑柔软有如丝缎一般,心里更是一荡,嘟着嘴便要亲上去。
贾蔷气极,一边使劲掰开贾珍抓住他的手,一边说道:“伯父,你看清楚了,侄儿是贾蔷!快放手!”
贾珍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继续凑了上来,大人的力气与小孩的力气怎么能比,贾蔷挣脱不了,情急之下,提起膝盖,往上一顶,正好撞到了贾珍的命根子,贾珍倒抽了一口凉气,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人也清醒过来,张着嘴,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却看到贾蔷寒着脸,怒道:“伯父,今夜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希望你也如此!另外,既然蓉大哥哥已经成家,我再住在宁国府也有些不便,过几日我找好了房子,便搬出去!侄儿先告退了!”说完,就拂袖而去。想到贾珍的爪子差点就伸进了自己的衣服,贾蔷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该死的,宁国府的确是不能再住了,这贾珍tmd就是禽兽,更恨怎么就穿着袍子,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刚才就应该把他的命根子给废了,心里想着,恶心得恨不得立马回去把身上一层皮都搓下来。
14、林黛玉要来了
想分家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分家的理由实在是难以启齿,总不能跟人说,做伯父的要轻薄自己侄子?如果不说出个理由的话,宁国府势必要落得个欺负人家稚子孤儿的恶名!贾蔷那天也就是气极了说了个气话,回头一想,就知道这事成不了,自己再怎么天才,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宗族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出去另立门户的,尤其,他还是这宁国府的嫡脉子孙,这身份就更加敏感了。因此,在第二天贾珍亲自偷偷摸摸到他那里送了一堆贵重礼物打着关心侄子的名号拐弯抹角的赔罪之后,贾蔷也就再也没提这话。不过,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腻味的,想着赶紧参加考试,考出个功名出来,只要像贾珠一样,考个贡生,进国子监读书,那里可是寄宿的,省得待在宁国府找不自在。等自己再中了举,出去另立门户也就有理由了。
贾珍虽说嘴上认了错,可是,每每想起贾蔷俊秀的脸蛋,白皙光滑的皮肤,就是一阵心跳加速,看以往顺眼的侍妾丫环就有些吹毛求疵,连跟那些戏子小生在一起都觉得不得劲了。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这是人之本性。偏生贾蔷从那以后,每日里早出晚归,能不出现在他面前,就不出现在他面前,贾珍也没有糊涂到家,胡思乱想了一段时间,也就将这心思狠狠压了下去,在外人眼里,他又恢复了肆意花丛的样子。
贾蔷的确是每日里躲着贾珍,他对贾珍那恶心的目光弄得恨不得永远都不要见面了,因此除了回来睡觉,每日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孙先生那里,孙先生也是聪明人,如何看不出贾蔷是跟宁国府的人有了龌龊,不过,这终究是弟子的家事,他也不好过问,心里也想着,以贾府的荒唐,将来不仅未必能帮衬着贾蔷,反而会拖他后腿,偏生,这宗族却是越不过去的,即使自己是他的老师,也不能管人家的族务不是,心里也只好安慰自己,等到贾蔷高中,自然是要分府别局的,到时候,也不怕贾家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孙先生心里既然有了这样的念头,对贾蔷的课业不免更加着紧了一些,有的时候,也会跟他说一些科场上的潜规则,贾蔷也知道孙先生是为了自己好,自然也听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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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孙先生点评过两个学生做的文章之后,满意地点点头:“蔷儿和平潮的文章都做得已经有了火候了,看样子,明年的童子试倒是可以下场一试了!”
许平潮睁大了眼睛,兴奋道:“真的吗?”孙先生这么说,意思其实就是明年他和贾蔷两人下场,便能得个秀才的功名了,心里不免有些喜滋滋的。
孙先生看出了他的心思,一下子板起了脸:“我等读书,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哪里就是为了功名考试了!”虽然他也知道,天底下读书人,九成九读书是为了考个功名,将来光宗耀祖,可是,就像21世纪的时候,人人嘴上都会说,为了祖国的四个现代化读书,一个个鼓足了劲,大考小考,中考高考,可是,等到学校一毕业,绝大多数人还不是为了买房子结婚过日子。就算是考公务员的,哪个又是真的要做什么人民公仆了。不过,心里怎么想的不说,但是,你嘴上必须要说,你读书还是为了忠君爱国的,比如说,宋朝那位大儒张载张横渠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跟着说的人很多,这就表示了某个人的政治觉悟,而不是成天想着功名利禄,这样的人是为清流士人所不齿的。
许平潮偷偷吐吐舌头,不敢多说什么了。
孙先生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很快缓和了脸色,说道:“而且,你现在文章写得好,也不代表你上场之后也写得好!”他叹了口气:“这天下读书人是何等之多,能够高中的十中无一,难不成,那些没中的都是没有学问吗?”没错,这其中的勾当多了去了,这科考往往一考就是好些天,每次都有种种意外。一个人被关在小小的格子间里,吃喝拉撒全部在这么点小地方解决,开始几天还能忍受,到了后面几天,光那恶心的味道就能熏死一批人,那个时候,一个个头昏眼花,还有几个人有那个才思写文章作策论呢!再有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当场崩溃都有可能。
贾蔷更是想起了贾珠,这哥们的确是倒霉到了极点,人说行百里者半九十,人家是压根在那最后十里地栽了,这哥们是好不容易走到终点,还没享受到多少胜利的喜悦呢,就呜呼哀哉了!怎地不可怜无比。
贾珠没熬过半年,人就没了,只留下个挺着大肚子的李纨。王夫人因为失去了儿子,对这个曾经非常看重的媳妇也开始横眉怒眼起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李纨克夫,要不然怎么她嫁进来之前都好好的,嫁过来没两年,贾珠就没了呢!要不是李纨肚子里还有个孙子,她就能不顾体面休了李纨。李纨被王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一通,如今也是心如死灰,一个人住在小院子里,怎么也不出头了,就等着儿子出生后,好生教养,做自己以后的依靠。
没了一个儿子,王夫人对小儿子贾宝玉更是宠溺得不得了,对那个贾环却是刻薄无比,为什么自己出息了的大儿子没了,那个贱人生的小贱种还活蹦乱跳呢!心里存着这样的心思,王夫人对赵姨娘更加苛刻了。
至于老太太,总是想着,自己的大孙子就是被自己儿子给骂得身体不好了的,更是将小孙子贾宝玉当成了心肝宝贝,哪怕贾政多说一句重话,她都要护着,恨不得拿起拐杖敲贾政头上去。用她的话来说,我们这样的人家,要忙什么功名呢,还怕孩子没了一世富贵吗?贾政碍着老娘,也就不多说什么,从此看贾宝玉哪里是看儿子,简直就是看仇人了!贾宝玉被他唬的也是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老鼠见了猫还能跑呢,他只能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听训,浑然没有了在老太太和姐妹们身边的机灵劲。
春天的时候,又有坏消息传来,说是来太太的女儿贾敏没了,老太太几乎当场哭的晕过去,回过神来就要派人过去奔丧,又要让人把自己的外孙女接到自己身边来教养,生怕姑爷续了弦,继室苛待了自己外孙女。
15、逛街
孙先生听贾蔷提前林家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林如海是太上皇的心腹,要不然也不能做江南的巡盐御史,不过,既然如今是圣上当朝,林如海只怕也没什么前途了!太上皇若在还好,若是不在,林如海也只能告老回乡了!”林家子嗣单薄,这一代居然只剩下了一个女儿,除非从族中过继嗣子,否则林家文岳侯这一支只怕也要断了传承了。而其余的林氏族人这些年也没出一个有出息的,林如海若是一去,林家这样一个经历过改朝换代的家族看样子也要沉寂一段时间了。
这天下本来就没有永远兴盛的家族,当年两晋时候,王谢两家比起皇族还要昌盛,可现在,从前的乌衣巷已经找不到半点痕迹了。隋唐年间,七姓十家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后来,还不是被武则天给杀得差点就绝了后。不说改朝换代出现的勋贵,各大世家也往往几多沉浮,很多时候,稍有差池,便是灭族之祸。尤其科举盛行以来,寒门士子往往能脱颖而出,世家的兴盛衰亡已经不再只能依靠自己的实力,而是大多依赖于不可测的君心,怎么可能是长久之道。
贾蔷与许平潮一起跟着孙先生做了两个月的模拟试题,也就是历代童生试的考题,还有孙先生自己猜的题,孙先生见两人学习态度非常端正,写的文章也足够在童生试中露脸了,心怀大慰之下,便放了两人一天的假,让他们也松快松快。
“表弟,明天不上课,咱们出去玩吧!”许平潮兴冲冲地凑了过来。
“去哪儿玩?”贾蔷也很感兴趣。
许平潮笑嘻嘻道:“已经深秋了,园子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干脆就去街市上!堂叔他们带我去过,很多好玩的小东西呢,虽说粗糙了些,但是也很别致的!”
贾蔷心动了,他这辈子活到这么大,还真没逛过街,以前是年纪小,许夫人不放心,后来许夫人不在了,他的心思又都在早点读书读出个功名来上,每天一出门,就是直奔孙先生家,有时候也去许平潮他们家,跟两个舅爷和表叔伯联系联系感情什么的,别的地方,还真没去过。
“行!”贾蔷点点头,“那咱们出门在哪见面?”
许平潮笑道:“表弟你就在家里等我明天早上去接你吧!对了,不要带多少银子,光买东西的话,最多两吊钱就够了!上次我买了一堆东西,也就花了不到九百钱呢!”
两人商议好之后,便各自回家,贾蔷一般的事情无需告诉宁国府的人,可是,许平潮还是要和父母说一声的。
到了宁国府,换身衣服,也就到了晚餐时间。宁国府没什么长辈,也很久不立什么规矩,都是各自用餐,厨房里送来了一碗蜜汁火腿,一碟芙蓉豆腐,一碟子酱鸭,还有一碗野鸡崽子汤,贾蔷也饿了,很干脆地就着菜吃了一大碗米饭。
素心端来一杯茶,笑道:“二爷今日想是饿很了,比往常多用了小半碗饭呢!”
贾蔷捧着茶,一时也不喝,玩笑道:“今日菜不错,莫不是换了厨子?”
秋月接口道:“可不是换了厨子,蓉大奶奶前两日用饭用的少,说是饭菜不合口味,珍大爷就把厨房里的厨子给赶走了大半,连已经在厨房做了十几年的陈家嫂子都被赶出去做看门的婆子了呢!现在的厨子,都是珍大爷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的确是比原来的强一些。”
素心叹了口气:“可怜厨房里几个年纪大的,在府里面干了大半辈子,老来还丢了体面!珍大爷可真是不讲情面!”
贾蔷重重地放下茶杯,叱道:“住嘴!这些事情,是你们该管的吗?你们是我身边的大丫环,只需要管我这个院子里的事情就可以了,莫要学着那些老婆子整日里嚼舌!另外,看着点那些小丫头,平常嘴巴都严实着点,若我知道,有什么流言蜚语是从我这个院子里传出去的,可不要怪我不讲情分。”
素心和秋月赶紧跪下认错,蔷二爷年纪虽小,可是却是很有主意的人,平常对下人也颇为宽厚大方,真要惹恼了他,被撵出去,可就没这般好日子过了。
贾蔷缓和了语气:“好了,都起来吧!记住了,有些事情,你们可以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可是,就是不要说出来!”
两人都点头答应了,贾蔷这才端起杯子,一边喝茶,一边寻思,难不成,这个时候,秦可卿已经跟贾珍勾搭上了?啧啧,也不知道贾蓉知不知道,不过,即使知道了,贾蓉大概也没什么脾气,他可是庶子,要是不巴着贾珍,说不得什么时候,贾珍一生气,就跟尤氏再生出个嫡子来继承家业呢!再说了,这爷俩,荒唐的事情也做得多了,也不缺这一桩。
不说丫环们有些战战兢兢,贾蔷却是一夜好眠,等到第二天早上自鸣钟响了六下,秋月将贾蔷唤醒,洗漱过后,又换了一身半旧的衣服,素心给他挂上荷包还有一块和田玉佩,又说道:“二爷,那两吊钱就让小厮拿着,荷包里有几个金银锞子,还有几个银角子,大概有个两三两,应该也够用了!外面的吃食不干净,二爷还是少用一些,这个荷包里有几块桂花糕和绿豆糕,都是二爷平常爱用的,若是饿了,吃两块便是!”说着,又拿了一个荷包塞进贾蔷手里。
另一边,秋月在教训贾蔷的小厮侍墨,要他跟紧了贾蔷,要是让二爷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有他好看云云。贾蔷听得哭笑不得,素心秋月也就十三四岁,居然就老气横秋到这个地步了。
用了一碗胭脂米粥,吃了两个韭合,守门的婆子就来通报,说许家小少爷到了,说是就在门口等着,不进来了。
几个丫环简直是一位贾蔷是要出远门似的,叮嘱了半天,这才送贾蔷出了院门,向东北的角门过去了。
“怎么这么早!”贾蔷到了门口,看到许平潮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有些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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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潮笑道:“不早了,现在去,还能再吃点早点,上次在一个小摊上吃了一碗小馄沌,可是鲜美得紧!”
贾蔷笑道:“你不早说,我可是刚刚用了早点了!”
“不要紧,那玩意就是吃个新鲜,分量又不大,吃两个尝尝味道便是!”许平潮很有经验。
荣宁街离街市还有一段距离,不过,马车里面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也就到了。两人下了车,各自带着几个小厮,往街上走去,一路上,小摊贩们都在叫卖着,很是热闹。
贾蔷稀奇的四处看着,很有以前逛城隍庙的感觉,不过,那时候城隍庙整改了几次之后就是商业街了,反而不如这里有意思。
在馄沌摊上买了一碗小馄沌,又多问卖馄沌的中年摊主要了一个碗,两个人分着吃了,这馄沌其实就是一小块薄薄的皮,里面的馅少得几乎吃不出味道来,可是,这汤却是非常鲜美的,大骨头熬出来的汤底,里面放着几粒细小的葱花,汤上面还浮着一点香油,两个人吃得也很舒服,就是侍墨有些愁眉苦脸,二爷吃了外面不干净的东西,要是有了问题,秋月姐姐和素心姐姐绝对要拿他作伐子的,老天保佑,二爷,你还是不要再吃了吧!
总算两个人没有沿路吃小吃的念头,不过是在小摊上四处看看,挑选些平常没见过的小玩意,都是不值什么钱的。尤其许平潮有了两个小堂弟,更是挑了些波浪鼓,木头雕的小兔子小老虎什么的,两个人还各自买了一整套的西游记人物的泥人,贾蔷又买了些看起来很别致的小东西,打算回去分给那些丫环们玩玩。
两个人扫荡了一通,身后跟着的小厮怀里已经抱满了东西,心里暗自叫苦,两人还是没停下来。眼看着日头都偏西了,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打算在附近找个酒楼吃点东西,几个小厮这才得了空,将东西送回街口的马车上。
两人都知道,今儿之后,一直到明年县试、府试、院试,都是没空出来玩了,还不如今天先玩个痛快的,不过,虽说是京城,这街市也没有多大,或者说,以两个人的年纪,很多地方是不应该过去了,于是,两人很安分地坐在酒楼里,要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本来贾蔷还想要壶茶,却被许平潮阻止了,用许平潮的话来说,这外面的茶简直就是用树叶泡出来的,压根不能入口,贾蔷想想也是,贾府里的茶便是贡品每年也能分个几包的,他喝了这么多年好茶,那些劣茶看看就如同泔水一般了,哪里还能喝得下去。要说这古代,便是皇帝的享受也未必比得上后世的老百姓,豪富人家倒是可以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是,一般的人家,菜里面哪怕油盐都是要斤斤计较的,像他们现在坐的酒楼,已经算是中高档的,论味道,还不如以前贾蔷上大学时吃的大排档呢!
两人随便吃了几口菜,也就不吃了,问小二要了一壶白水,慢慢喝着,一边说些琐事,等到歇了一会儿,付了账,起身出门,又闲逛了一圈,在书坊里买了几本杂书,便上了马车,一起回去了。
16、童生试
既然已经打算要靠童生试,这一点,无论如何不能瞒过贾珍,毕竟,贾家原籍金陵,想要在京城考试,还要贾珍出面申请。另外,要找两个廪生作保,这事,许思齐就帮着一起搞定了。于是,剩下的时间,贾蔷就开始专心备考了。
因为要考试,过年的时候,贾蔷也只是在这两府里拜了年,别的地方一概不去,连新年的酒宴也只是冒了个头,就回去了,他懒得跟一帮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打交道。倒是贾政,很是对他关心了一番,还让他养的一帮子清客跟他讲了一些经验之谈。
眼看着考试的日期已经近了,贾蔷还没紧张起来,他的那些丫鬟小厮已经紧张得不行了。县试是二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为了防止作弊,考试不能穿夹衣,得穿单的,几个丫环忙不迭地选了细棉布,从里到外缝了好几件单衣。另外,带进考场的笔墨,砚台,木炭,哪怕是吃的糕点也要讲究尺寸厚度,以此来防止夹带。便是水壶什么的进场也是要检查的。得知这些的丫鬟们都是匝着嘴,秋月一边在那里想着还有什么没想到,一边叹道:“二爷,这秀才考试也真是太苦了,还不如求求珍大爷,捐个监生,不照样能考举人吗?”
“自己考的秀才和捐的秀才能一样吗?”贾蔷被他们弄得自己也有些紧张了,听了这话就有些哭笑不得,“何况,我总归要上场的,先熟悉一下也不是坏事!”
很快,便到了下场的日子,一大早,贾蔷便坐着马车往考场赶去,在离考场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就下了车,侍墨跟着下来,手里提着一个大篮子,里面放的是各种需要的东西,连恭桶都有一个,至于蜡烛纸张,那是进场之后发的,倒是不需要自己带了。
考场门口已经有了很多人,许平潮也过来了,看到贾蔷便伸手招呼:“表弟,这边!”
贾蔷接过侍墨手里的篮子,自己走了过去,笑道:“我还以为来得已经挺早了呢,哪知道都来这么多人了!”
许平潮说道:“可不是,我也是刚刚到,问了一下才知道,有人四更天就来了!”
说了一会儿话,人来得也差不多齐了,考场门打开,众多考生排队等待进场。这个步骤是最花时间的,要搜身,检查携带的东西,好在许平潮和贾蔷排得比较前,很快就进了考场,在差役的引导下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了很久,又听考官讲了一通考场纪律问题,这才发下了考卷,正式开考。
考场上非常安静,就听见各自磨墨写字的声音。贾蔷心情已经平复过来,一边磨墨,还有心情四处看一看。这县试虽然只是考个童生,不过,这里面的人实在是年龄阶层相差太大了,像贾蔷和许平潮,才十岁出头一点,是非常罕见的,一般的人都已经十七八岁了,二三十的也有,贾蔷斜对面那位,头发都白了一半,估计也是位屡败屡战的英勇人士,要是贾蔷,他到了这个年纪,绝对没有勇气来考什么童生了。
对贾蔷来说,考题并不算难,县试总共五场,考的就是八股文,经论、律赋,试贴诗之类,都是平常做习惯了的。主要就是在这考场里,你就算提前交卷也不能出去,还得继续。等到傍晚收了卷,你也可以走人了,明天天亮之前就得过来。
一连考了五天,连经历过高考的贾蔷都要崩溃,全部考完之后,贾蔷坐车回去,到了家,连饭也不想吃,倒头就睡。
这二月里正好是林黛玉进京的时候,贾蔷没见到,以来,林黛玉没来宁国府,二来,就算来了宁国府,贾蔷还躺在床上睡觉呢!贾蔷其实不怎么打算跟林黛玉他们碰面,实在是尴尬,按辈份,贾蔷要低了一辈,然而,他却比贾宝玉还要大上四岁,平常见面,都要喊一声宝二叔,喊林黛玉也得叫一声林姑姑。前两年去荣国府拜年,居然还得了贾宝玉给的红包,分量还不少,实在是太郁闷了。
一连睡了两天,贾蔷饥肠辘辘地醒来,就着酸笋鸡丁喝了两碗碧玉粳米粥,总算舒坦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发榜。
发榜的日子到了,赖大被派去看榜,他虽说年纪大了,但是一向精神足,一大早就跑过去,挤在前面等着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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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的位置还是很好找的,他的名字就在前面,是第四名。再找一找许平潮的,名次也不算低,在第十七名上。
赖大喜滋滋地回来报喜,当即得了五两银子的赏钱,宁国府也热闹了一把,在门口点了两挂鞭炮。
得了喜报,贾蔷先去看了孙先生,孙先生看着他,笑道:“你这名次其实已经不错了,现在的长安县县令张延昌也是年少得志,喜欢的便是那种锐意进取、文采斐然的文章,你呢,素来文章都是四平八稳的,虽说不符合你的年纪,不过,这样的文章虽然不容易出彩,不过,却也不容易落榜。”
谢过了孙先生,接下来便要去拜见座师了。贾蔷邀了许平潮一起过去,张延昌也是进士出身,如今也不过而立之年,见得贾蔷与许平潮,也是夸奖了一番什么少年英杰之类,看了他们的文章,也觉得这两位院试是没有问题的。加上这两人家世在这里,又是孙文礼孙大人的学生,将来前途无量,如今也算是自己的门生,这可是自己占了便宜。
再过了一个月,又到了府试的时候,流程与县试差不多,这次贾蔷得了个第二,许平潮也得了第七,两家都是欢喜不已。
院试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天气炎热起来,好在院试只考两场,一场正试,一场覆试。总算没把贾蔷晒成人干。
顺天府的学政是个老翰林,姓周名承安,性子非常古板严谨,据说他做过言官,愣是成天管这管那,管得皇帝都不耐烦了,干脆一脚把他踢进了翰林院做编修,跟故纸堆作伴,然后总算觉得耳朵舒服了很多,于是,换了两个皇帝,他还在翰林院过日子,虽然品级也不算低,可是,翰林院这地方,不来养老,就要发霉,这位周学政被坑害了这么多年,性子一点也没有圆滑,反而更加严厉古板了。
贾蔷院试的文章很得这位周学政喜欢,甚至觉得这等文章,便是去参加乡试也足够了,于是,这位周学政大笔一挥,将贾蔷点做了案首,许平潮的名次也很不错,做了第三,这样的名次,两人成为贡士进国子监已经是铁板钉钉了。等到名次出来,两个人去拜见周学政,周学政看两人这等年纪,不禁大呼英雄出少年,又听说,两人的老师是礼部尚书孙文礼孙先生,当下赞叹,什么叫做名师出高徒啊,这就是典型!倒是让一起过来的几位同年欣羡不已,有个好老师,起码能让人少奋斗十年啊!瞧瞧,人家才十二三岁,都做秀才了!自己做童生还做了几年呢!
17、薛家要进京
贾蔷考中了秀才,还是案首,贾家全家都是于有荣焉。倒是王夫人,却很是黯然地又想起了贾珠,不免又对贾宝玉耳提面命一番,贾宝玉对此很有些不以为然,虽然在王夫人面前诺诺称是,背地里却说道:“蔷哥儿原来看着还是个风流人物,怎地又做起了禄蠹,好好的哥儿,就要学人蝇营狗苟,实在是可叹可恼!”心里这样想着,对功名更是看不上了。
贾蔷在家里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世交应酬了一番,又和一帮子同年聚了聚,这实在有些尴尬,那些同年都已经是二三十的人了,往往出去聚会,都要请几个清倌唱曲作陪,喝喝酒,写点艳词什么的,陡然多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你要也这么做,那就是教坏人家小孩子嘛!于是,喝酒变成了喝茶,聚会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画舫了,只得去了茶楼听人说书,这里面大多数人都是囊中羞涩,有钱的又是俩小孩,总不能叫两小孩出钱,于是,去的地方档次已经是中等偏下了,毕竟长安米贵,钱还是要省着花的。于是,贾蔷和许平潮都很煎熬,茶楼里的茶他们压根入不了口,只好抓些炒瓜子炒花生吃着玩,愣是吃得虚火上升,不得不回去喝了几大碗金银花煎的茶。好在几次过后,几位同年也要回家等着官学开学去上课,各自用功,等待两年后的大比了,贾蔷他们也是松了一口气,回去也不计较茶是泡了几遍水的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家里的茶好喝啊!
再回去拜见孙先生,孙先生见两人也是很高兴,两个学生都中了秀才,还都是前三名,做老师的也是脸上有光啊,当下勉励一番。又听他们说打算参加两年后的乡试,便要他们学习也不能放松了,乡试不比院试,尤其这顺天府的乡试,天子脚下,最是严格不过。
孙先生看着两个学生,微笑道:“你们过段时间也去进国子监了,到了那里却是要小心为上。毕竟,你们两个身份不同。国子监里的监生多半是勋贵家的子弟,素来不喜读书,最是顽皮捣蛋不过,国子监的先生们对他们也是非常严厉。平潮还好,许家本是书香门第,蔷儿却是不同,贾家乃是军功起家,和那帮子人多半是世交,你可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免得误了前程!”
贾蔷连声称是,他也不乐意跟那些人打交道,一个个浑得很,可以说是五毒俱全,都跟贾珍贾蓉一般的货色,他躲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凑上去。
孙先生又道:“入了国子监,除了旬假,都是要住在那里的,当然,若是你能每日里赶在上课前到也可以回家居住。为师好歹在国子监也兼了个司业的职,每个月也过去上一次课,你们有什么问题不解还可以到我府里来问。为师也是有些薄面,国子监的先生看在为师的面子上也会提点你们一二!虽说国子监的先生大多不得志,脾气也有些不好,不过,他们起码也是进士出身,学问都是好的,你们还是要好生听先生的话,明白吗?”
两人都起身应是,孙先生教了他们好几年,对他们品性也放心,再提点了几句,也就让他们回去了。
贾蔷和许平潮告别之后,就慢悠悠地骑着马往回走,想到再过一段时间就不用回宁国府,可以暂时告别贾珍贾蓉这对混帐父子,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到了门口,立马门房就凑了过来,接过马缰绳,笑嘻嘻道:“蔷二爷回来啦!”自从许夫人去后,贾蔷在宁国府的身份就有些下降,若不是还有些许夫人给他留下的人,怕是那些人都当贾蔷是那种寄人篱下的穷亲戚了,一个个颇有轻慢之意。尤氏也是斤斤计较的人,虽说当年许夫人留了一万两供贾蔷花销,可是,她总算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想着贾蔷少用了,剩下的也就能归自己,因此,除了吃饭都是大厨房上按分例做,要是添菜还得自己花钱,贾蔷虽然是个二爷,身边不过两个大丫环,剩下的二等丫环和三等丫环加起来也不到十个,比起荣国府里的贾宝玉,那是差了起码两个层次,居然跟贾环那个偏房庶子仿佛了,身边小厮也就侍墨一个,也是要充当书童的。等到贾蔷县试中了,这府里面下人立马殷勤起来,每日里二爷、二爷的跟喊祖宗似的,亲热的不行。
贾蔷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他这些年自己打理许夫人交给自己的产业,大体上也是只进不出的,每年收入都是不菲,两年前,贾蔷已经开始了海上贸易,南洋的宝石香料,高丽的参,倭国的金银,都是利润极高的勾当,贾蔷已经打算再买两条船,扩大贸易了。这么算起来,那一万两真的算不了什么。贾蔷已经吩咐人留意着京城的宅子和城外的庄子,早点买下来装修一番,等到自己分了府,就有地方住。
“二爷回来了!”刚进了院门,就有小丫环看见了,叫道,然后,一堆人都转头过来,赶紧起身,唤道:“二爷回来了!”
贾蔷看着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们似乎正坐在一起说闲话,估计是正谈到兴头上,当下有些好奇,问道:“今儿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事了,我竟是不知道的,说来听听!”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想起贾蔷似乎是不喜欢自己院子里的人说什么闲话的,倒是秋月最是能够察言观色,见贾蔷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真的饶有兴致,便说道:“是听西边府里面说的,好象是西边府里的二太太的娘家姐妹要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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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还没反应过来:“二太太的娘家姐妹?”
素心抿嘴一笑:“听说就是嫁了金陵皇商薛家的那个!刚刚送了信来,喜得二太太赏了报信的人五两银子呢!”
一个小丫环脆生生道:“听说金陵薛家可是有钱的很,说是什么珍珠如土金如铁呢!这回上京来,是为了送薛家小姐参加小选的!”
另一个老婆子赶紧说道:“二爷,您可别信她的,要是送薛家小姐参加小选,哪有合家都搬过来的道理啊,听说啊是薛家的大爷犯了事,弄出了人命呢!这不,他们是上京避祸来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贾蔷终于想起来,这是贾宝玉的那位金玉良缘要到了,啧啧,环肥燕瘦,也不知道那位宝二爷如何取舍啊!
“行了,以后这些事情,关起门来,在咱们院子里可以说说,出了院子门,可不许再多嚼舌头!”贾蔷吩咐道。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应声称是,也就各自散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18、李纨发威
贾蔷安心待在国子监,虽说国子监的伙食差了点,住宿条件也不行,不过,比上辈子高中大学里住七八个人的集体宿舍,吃学校的大食堂要好很多,念叨了一段时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贾蔷还是坚持了下来。毕竟,国子监里,一大堆的勋贵子弟陪着自己呢。这些勋贵子弟几乎没一个乐意读书的人,一个个经常逃课,跑出去斗鸡走狗,骑马行猎,有几个荒唐的,甚至就在国子监附近置了宅子,养了几个美娇娘,时不时请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听戏,很是照顾附近几个青楼戏班的生意。
其中有些人跟贾家关系很近,贾蔷难免要敷衍一番,要不是他不像别人想的那么不通人事,估计还没等他想采花,就被别人采了。想到每次陪席的那些妖娆无比的莺莺燕燕,贾蔷就几乎要抓狂,几次过后,贾蔷对那些邀请就是能推便推了,倒是经常跟别的省来的贡生们一起出去喝喝茶,谈谈经义,吟诗作对,好歹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晃半年过去,又到了腊月,上了大半个月的课,国子监总是放假了,一帮子学生忙不迭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也有家境贫寒的,为了省点路费和饭钱,还得继续住在国子监宿舍里,好在这里冬天也有些火炭的分例,纵然分例不多,也不至于冻着。贾蔷和许平潮一块,跟几个相熟的同学都打了招呼,然后,令侍墨拿了书本笔墨,自己也披上了一身大毛衣裳,手里抱着个白铜的手炉,出了国子监的门。
天气并不是很好,天上密布着乌压压的云,风向也变了,看这样子是要下雪了,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般,贾蔷不禁缩了缩脖子。
“蔷二爷,这边!”街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驾车的车夫扬声唤道。
贾蔷转头看看许平潮:“表哥,你家人还没来接吗?要不,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已经来了!”许平潮看到另一辆马车已经得得的过来,眼睛一亮,说道,“对了,表弟,有空一起出去玩啊!”
贾蔷笑道:“行啊,等到下过雪,咱们再约两三个同窗,找个地方,围炉温酒,对雪吟咏,也不失为雅事!”
“那就说定了!”许平潮点点头。
两人道别之后,上了马车,调转马头,各自回去。
哪知道这一约竟是年前都没能实现,回去之后,当晚就下起了大雪,大雪一连下了三四天,等到雪停,长安街道上都积了几尺高的积雪,光清理街道都要花上老长时间,等到清理完积雪,已经到了年关繁忙之时,两个人也没空出门了,只得等到新年的时候再见。
贾蔷很忙,庄子上铺子上的账簿都要送过来给他查看,他现在还住在宁国府,庄子上的出息多数也用不上,多是用来给管事掌柜们发年货,还有就是直接卖掉,进益倒也不少。
贾蔷也不好在宁国府干这些事,毕竟那些管事掌柜的出入难免惹人注意,好在前两个月,手下掌柜的在东城买下了一个宅子,那宅子原本是一个富商的产业,那个富商在京城却是得罪了权贵,混不下去了,不得不低价处理掉了京城的产业,灰溜溜回家了。那宅子虽说远比不上宁荣二府奢华,却也颇为精致,贾蔷借口出门去同窗那里讨论学问过去了,然后又打发人回来说,因为大雪阻路,便在同窗家住上几天。反正宁国府也没几个人真心担心的,既然知道了缘由,也就各自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贾蔷在宁国府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但是在这里,却是说一不二的主子。他这些年恩威并施,把几个仗着跟过许夫人倚老卖老的管事掌柜给送去养老,又提拔了几个肯用心的年轻人。当然,最忠心的还是许夫人留给他的一个老仆许安,当初也是跟着许夫人陪嫁到贾家来的,一直在帮着许夫人打理她名下的私产,他没有儿女,一直把贾蔷当半个孙子看待,自然是非常用心,贾蔷也是投桃报李,便想着让他从亲戚那里过继个孩子,老了也有人端茶送饭。正好,前段时间,庄子上有个农户上山的时候摔伤了,没几日就去了,他婆娘几年前就死了,只留下一对儿女,许安便收养了那两个孩子,男孩留在身边,女孩大一些,长得也秀气,又会做针线,便送到了这个宅子里做丫环,贾蔷每次过来,便由那个女孩伺候。
花了好几天才看好了账目,贾蔷长松了一口气,给做得好的管事掌柜额外发了红包,再说了些鼓励的话,便让他们各自回去过年了。
雪已经停了两日,外面街道上也清出了足够马车通行的地方,贾蔷便打算回宁国府了。
到了宁国府,正好贾珍他们正请了两府里的人在花园里赏梅,园子深处搭了个戏台,几个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子,一帮男人都在园子里喝酒,时不时在旁边服侍的丫环身上揩点油。女人嘛,看过了梅花,也就进了屋子,吃酒说笑。屋子里点着几大盆炭火,便是年纪大了的老太太也没有觉着冷,在那里听晚辈媳妇孙媳妇恭维讨好,贾宝玉就腻在老太太身边,撒娇装乖,哄得老太太连声心肝宝贝地乱叫。
贾蔷觉得自己应该晚一天回来的,可是,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还是得硬着头皮过去,于是,给几个长辈敬了酒,便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先行告退了,反正他年纪小,能喝两三杯已经让那些人满意了,自然不会可以灌他。贾珍醉眼朦胧地看着他:“蔷哥儿既然不能再喝了,那就去老祖宗她们那里吧!以后,蔷哥儿还是要锻炼一下酒量啊,才两杯酒不行了,你珍大伯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便是十杯二十杯,喝下去,脸色都不变一下的!”一干和他德性差不多的都在起哄,言道既然你酒量这么大,那就再喝两杯云云。贾蔷赶紧溜掉了。
从一个小丫环那里接过了一碗醒酒汤喝下,贾蔷又用热毛巾擦了擦脸,闻闻身上没什么酒气,便迈步去见一干女性长辈了,如今他年纪已经不小,快要到知人事的时候了,自然要讲究避讳,不能随意往内院走的。赏了外面守门的婆子一角银子,让她进去通报,他便在门口等着。
那婆子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分量,足有半两,当即一张脸笑出了几十道褶子,赶紧进去通报。
贾蔷正等着那婆子回来,就听见有声音传过来:“哎呦,小祖宗,不要再跑了!”
贾蔷闻声看去,却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迈动着两条小短腿,往这边跑来,身后,两个嬷嬷还有几个丫环紧张得跟着,那嬷嬷想要抱起那男孩,那男孩却怎么也不肯,结果,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然后,屋子里一个衣衫颇为素净的年轻妇人急急走出,急声道:“兰儿,怎么了?摔哪儿了?快给娘看看!”好不容易哄得那男孩不哭了,那年轻妇人看着几个嬷嬷丫环,冷下了脸:“让你们带哥儿去睡觉,怎么就让哥儿摔着了!”
“大奶奶,这也不能怪我们啊!哥儿才出了门,就不让我抱了,硬是要下来自己走,又走得急了些,这才摔着的啊!”那个嬷嬷连声叫屈,不过看她模样,对那妇人浑然没有半点敬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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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这会儿明白了,那个小男孩就是贾珠的遗腹子贾兰,王夫人因为贾珠的死迁怒李纨,对贾兰也是不待见,老太太心里面都是贾宝玉,对贾兰也没多少顾念,底下人见了,哪里还把他们孤儿寡母当回事,便是伺候贾兰的奶娘丫环面上还保持着恭敬,心里也是多有轻慢。李纨虽说不懦弱,可也不是敢挑事的人,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贾蔷见了,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意,当下叫道:“侄儿见过珠大婶子,婶子一向可好?”
李纨见得贾蔷,当下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是蔷哥儿啊!刚刚让你见笑了!”
贾蔷脸上露出一点凉薄的笑意:“做奴才的不经心,打出去就是了,婶子实在是太手软了些,才让这些奴才们蹬鼻子上脸了!”见得那几个丫环婆子有些瑟缩,他又转了话题:“这是兰儿弟弟吧!”
李纨听得心中一动,自己一味不肯多嘴惹人,别人还当自己可欺,好歹李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可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自己以后还是要硬气点,总不能让兰儿也被欺负,心里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她点头道:“就是兰儿,兰儿,这是你蔷二哥哥!”
贾兰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地喊道:“二哥哥好!”
贾蔷笑道:“兰儿弟弟好!这个给你拿着玩!”说着便从腰间解下一枚羊脂玉玉佩塞到贾兰手里,李纨吃了一惊,那枚玉佩玉质也是上佳,大概没个四五十两买不下来的,她知道贾蔷在宁国府也是有些尴尬,估计除了月钱,平常也是没有别的外快的,当下便想推辞,却听贾蔷道:“不过是个玩意儿,婶子不必推辞!”平常这个时候,贾兰也是睡午觉了,不过刚刚被风一吹,才来了精神,这会儿被李纨抱着,又有些困了,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眼皮子也有些耷拉下来。
贾蔷轻笑一声:“兰儿困了,侄儿还要去给老太太她们请安,婶子请便!”
“好,蔷哥儿你自去吧!”李纨点点头,想着贾蔷年纪小小已经做了秀才,又想到了早逝的丈夫,心里一算,暗自叹了口气,她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些丫环婆子,冷声道:“果然是我平常太大方了,让你们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今儿不教训你们一顿,你们还当我们娘俩是面团捏的,没个脾气呢!”
几个丫环婆子赶紧讨饶,李纨哼了一声:“也罢,你们也是府里的家生子,念在服侍兰哥儿也有些时日了,这次就先饶了你们,只扣你们一个月的月钱!日后再这么不经心,我就报了太太,把你们撵出去,也别怪我不顾你们素日的体面!”
几个人在这大冷天的反而出了一身冷汗,听得李纨这么说,连声道以后不敢了,这下,谁也不敢把这个珠大奶奶当成好拿捏的了,好歹李纨是青年守节的寡妇,便是老太太也不能无故给她没脸 ,贾兰又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将来的事情,还真是说不准呢!
19、乡试
贾蔷还是没见着那位水做的林妹妹,她还没有出孝,除了每日去老太太房里请安,轻易不出自己院门的。贾蔷也是遗憾了一下,不过,林黛玉这样的人,当作仙子远远看着还行,就像是一株名贵的兰花,你欣赏一下,感慨着如何清雅动人也就是了,若是你要搬回去自己养着,保准叫你心力交瘁,没准那兰花还不领情。
老太太他们对贾蔷印象还好,再不好的人,跟贾珍他们父子一对比,都显得可爱了,何况贾蔷长得又好,小小年纪,又有了功名,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呢!老太太她们夸奖了贾蔷几句,又留他吃了几个点心,终究放他回去了。
贾蔷出去的时候,又正好遇见了从走廊另一边过来的惜春,他叫了一声四姑姑,便打算走人。若是惜春真是许夫人所出,他定是要多加照顾的,偏偏惜春的出现对许夫人来说就是一剂催命的□□,因此,哪怕明知道惜春无辜,贾蔷对她总是亲近不起来。当年那件事除了几个当家人,知道的本来就不多,惜春的奶娘丫环也是从庄子上找的家生子,一直以为惜春就是宁国府的嫡女,而知道的都顾虑着贾府的名声,谁也不说,久而久之,便是几个当家人也催眠得自己认为惜春就是宁国府嫡出的小姐了。不过,惜春毕竟是在荣国府长大的,贾蔷对她不亲近也是情有可原。
惜春才五六岁,也是一脸稚气,却已经知道了些人情冷暖,为人行事也是颇为冷淡,见贾蔷如此,她也是不以为意,打了个招呼,也就进屋了。
贾蔷回到自己的小院,换了身家常的衣服,他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开始听几个丫环向他报告他不在的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贾蔷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前世过年公司放假的状态,虽然不用他采购年货,可是,他依然要每天周旋于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朋好友之中,新年又长大了一岁的他,不得不被人当作大人,可以在酒桌上觥筹交错,听一帮人讲些荤段子了。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四天,贾蔷才能放松下来,准备礼物,去拜访自己的几位老师,一个长安县的县令,一个顺天府的府尹,一个顺天府的学政,最重要的是一直以来的老师孙先生。给文人的礼物和给自家那些喜欢摆阔的豪奢亲戚不同,一定要风雅,当然,以他的经济状况,这个词代表着值钱。
可想而知,尤氏是绝对不会同意将家里的古董字画给贾蔷送礼的,哪怕贾珍贾蓉两个一年到头写不了十个字,他们的书房里还是挂着珍贵的名人字画,书桌上,也是摆着湖笔,端砚,宣纸,徽墨的,但是,贾蔷除了当初考中了秀才,得了贾政送的徽墨和一方端砚之外,尤氏从来不会想到这种事情。贾蔷也不指望尤氏她能大方起来,也就自己准备了。自己亲手抄的四书和写的文章是都要一份的,好在手头也有些好东西,也就不必跑到古董铺子里去寻。白玉雕琢的笔架,云南大理石的砚屏,唐寅的话,蔡襄的字,哪一样都足够了,让丫环用绸缎包好,贾蔷便带上侍墨,骑马出去给几位老师拜年。这年头,上门拜访最基本的礼节就是要在上午,下午去人家就很不礼貌了,因此,拜访了几个老师,还都留着吃了午饭,等到四位老师都拜访下来,国子监也要开课了。
年后只是在去许家拜年的时候见了许平潮一面,许家在京中早有根基,只不过,当年许家老爷子告老还乡,这关系才淡了下来,后来,许思齐、许思贤进京任职,和以前的故交再交流两次,关系又热络了起来,因此,许平潮比贾蔷还要忙,等到国子监开课,他很是松了一口气,抱怨怎么以前不知道,有那么多亲朋故交要上门拜年呢!贾蔷一笑,当年他只是小孩,如今,都是秀才了,自然也能当作大人,进入他们父祖辈的这个圈子,尤其是头一年,自然四处都要拜访一番的,不忙才怪。
国子监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无味,每日里就是背书,听国子监的先生讲释经义,再出题目让你当场作文,遇上假期,和几个相熟的同窗出去搓一顿,大家凑份子,也能去个中高档的酒楼,点几个不错的菜,行个酒令,喝点小酒,也算舒服。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去,等到贾蔷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乡试的时候了。乡试的试卷是翰林院出的,几个月前,几位先生那里就要避嫌了,按照孙先生之前的说法,就是虽然还没有指定正副主考,你还是写些四平八稳的文章,总归不会出错,要知道,很多时候,几位考官本身的想法就是南辕北辙的,有的时候,你投一人所好,往往容易引起争执,到时候,反而不美。
贾蔷自然是相信先生的话的,他这么点年纪,可不能太出风头了,上次做个案首也就罢了,如今十三四岁的人,乡试名次太突出,往往接下来的春闱,也是要把你压一压,免得怕你少年得志,太过猖狂了。
这年头,秀才实在是很多,以前,秀才也是有做官资格的,不过如今却是不同,人口增长,读书的人也多,三年两次院试,常年下来,秀才的数量也已经很吓人了,因此正式的科举考试严格来说,还是从乡试开始,只有做了举人,才算正式迈入了官僚这个阶级,哪怕你年纪再小,也可以被叫一声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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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乡试入场检查比院试严格得多,恨不得要将你从里到外都翻一遍,乡试分三场,每场三天,这时候正是八月,天气还很炎热的时候,考场里刚开始还好,等到太阳上来了,便要晒得人头昏眼花,考棚里就两块活动木板,白天在木板上考试,晚上,放下木板睡觉。连蜡烛都是由定量的,不能多用,贾蔷也很干脆,天色一暗,就停笔不写,吃点糕饼,喝点水之后,立马裹紧毯子,倒头就睡,亏得进场时带了个驱逐蚊虫的小香袋,否则,晚上都要被蚊子咬的睡不着了。第二天的时候,考场里就更加难过了,排泄物的味道弥漫开来,吸引了一大群苍蝇没头没脑地四处乱飞,几个考生大概是昨天就已经被晒得慌了,晚上也没睡好,结果中午的时候,当场就晕了,被巡考的人拖了出去,等于白来了。
贾蔷艰难地坚持了九天,出来的时候,一下子憔悴了一大圈,整个人也是萎顿非常,浑身散发着不雅的味道,他顺手将篮子塞到来接他的侍墨手里,爬上马车,倒头就睡。要知道,后来几天,考场环境愈发恶化,他晚上压根睡不着,呼吸一下,几乎就要吐出来,带来的干粮虽说没有变质,勉强吃了两口,再闻闻那味道,就再也吃不下了,只好拧开水壶,多喝两口水,别提有多难过了。
迷迷糊糊地被几个小厮搀扶着进了院子,贾蔷还有些清醒,含糊着说要沐浴,一脸洗了三遍,几乎要搓掉一层皮,还觉得自己身上有味道,不过,还是在几个丫环的劝说下,喝了一碗参汤,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贾蔷迷迷糊糊睡了三天,大夫都请了两个,都说是累着了,怎么喊也不起来,素心只好每天想办法给他灌一碗参汤下去,也好补充元气。等到贾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边端着碗百合莲子粥,一边心中发狠,这次乡试一定要一次通过,他可不想继续受罪了。又想到乡试过了之后,还有明年春天的会试,还要这样受九天的罪,贾蔷就巴不得春天永远不要来了。
几日后,贡院门口放榜了,侍墨比贾蔷还着急,一大早就拽着赖大冲了过去,在榜前守着,等到桂榜贴了出来,就开始一个一个地寻找贾蔷的名字,贾蔷名字也很好找,就在第九个,乐得侍墨当场叫了起来:“二爷中了,二爷中了!”当下挤出人群,一路喊着回去了。
20、薛家来了
贾蔷中了举,宁国府很是热闹了一番,贾珍更是趁机又摆了宴席,请人到府里面喝酒吃饭。
晚上,酒足饭饱,贾珍又已经跟一个俊俏的小旦鬼混了一番,赏了那个小旦几样首饰和两匹缎子,又觉得有些精力不济,正好也想着跟尤氏商量一下,让她再给贾蔷添点丫环小厮,毕竟,贾蔷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也该放个通房在身边伺候了,于是,梳洗了一番之后,便往正房走去。
尤氏难得见贾珍到自己房里来,很是惊喜,可惜,贾珍看起来完全没有做那事的兴致,脱了衣服,便躺到了床上,似乎只是想睡觉了,不禁失落起来,没个孩子傍身,她说话都没多少底气的,不过,她也不敢挑逗贾珍,只好也脱了外面的衣衫裙子,上了床,躺到了内侧。
贾珍眯着眼睛,漫不经心道:“蔷儿这两天应该去拜见座师了吧,你给他准备了哪些礼物?蔷儿的座师可是布政使李延年李大人,在圣上身边也说得上话的,礼物若是薄了,过两天再补一份!”贾珍虽说只会吃喝玩乐,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并不糊涂,贾家在勋贵圈子里还算说得上话,可是,如今天下承平已久,武人的地位开始下降,要不然,他那个老爹当初也不会被逼着考进士,西边荣国府的贾政也不会一直遗憾自己没能通过科举正途当官,至今只能做个五品员外郎,还是候补的闲职。如今贾蔷有了出息,对宁国府也是很有好处的。
尤氏也没明白贾珍的意思,便回道:“蔷哥儿的人情往来向来不跟我说的,当初太太肯定分了他不少私房,哪里需要从公帐上走!”
贾珍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从床上坐了起来,喝道:“无知无识的妇人家,你懂什么!蔷哥儿是宁国府的嫡亲玄孙,这些人情往来,自然是宁国府的事情,你居然至今什么都没管过,你当得个什么家!”
尤氏也很不服气:“贾蔷又怎么了!他算什么嫡亲的少爷,当初承袭爵位的是咱们老爷,而不是他爷爷!算起来,他在宁国府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以后,宁国府的家当还是要给蓉哥儿他们的,难不成,你现在就要补贴了个外人不成!”
“你糊涂!真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半点见识也没有!”贾珍冷哼了一声,“以后,你也别管家了,像你这样的,干脆就待在屋子里面,学着西边府里的二嫂子,吃斋念佛算了,省得我被你气死!”
尤氏一听不干了,她火气也上来来:“爷你说得什么话!我当初嫁到你府里来,可有半分对不住你吗?你不和我亲近,我也认了,你要把贾蓉当作嫡子养着,我也没反对!谁让我没生出个一男半女的,只能指望着蓉哥儿将来给我养老送终呢!太太当初本来就处事不公,她的私房本来就该全给我们的,居然还明着留了一万两给贾蔷一个外人,暗地里还不知道贴补了他多少私房呢,便是贾蔷是她身边养大的也不该这样的,我们好吃好喝地养着个外人,便是他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分例也没短了,难不成,还要再额外补贴他不成!天哪,我不活了,我算什么当家奶奶啊,连我丈夫也不肯给我半点体面啊……”
尤氏她居然撒起泼来,贾珍无可奈何,气冲冲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跳脚骂道:“你个泼妇,嚎什么丧!蔷哥儿就是这府里正经的二爷,还外人,你才是外人呢!什么大本事也没有,就知道斤斤计较!明天,你就把库房钥匙和账本什么的都给儿媳妇!”
尤氏呆了一下,气恼起来:“这才是你想说的是吧!嘿嘿,你们公公媳妇两个爬灰,当我是个瞎子,什么也不知道,我要是顺了你的意思,我就是姨娘养的!”
“哼!”贾珍脸一下子青了,他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狠声道,“你敢胡说八道,明天我就一封休书休了你!你算什么东西,还姨娘生的呢,咱们家姨娘生的,也是正经的主子,不像你这般,没有半点出息!”
尤氏傻了眼,不吭声了,她娘家早就没人了,就一个继母,还有两个异母妹妹,若是她被休了,怕是连娘家也回不了,干脆抹脖子算了。
贾珍怒气冲冲地连衣服也没穿好,就摔门出去,打算找哪个通房泄火,他一向懒得管家,哪里知道,自家那个夫人简直要把人得罪到底了,一份礼物值个什么,她居然至今连个线头都不肯拿出来,没个贤妻,终究不行,想到这里,难得地想起了他那个原配,心里居然有了些悔意,也不想找什么通房了,直接去了书房后面自己的小卧室,闷头睡觉了。
贾蔷巴不得尤氏刻薄呢,这样,他也能早点搬出去,本来打算中了举就找理由分府的,却听孙先生说,他可以试一下明年的春闱,自然还是要用功读书的,而分府搬家,可是很费时间的,倒不如过了殿试再说。贾蔷郁闷了一下,不得不继续回到他那个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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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听说,如今宁国府的财政大权到了秦可卿手里了,据说贾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还和尤氏大吵了一架,他私心里认为,是尤氏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奸/情,贾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夺了尤氏的权,免得她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恩,他猜到了一半的真相。
许平潮在乡试中名次很靠后,不过,总算也是中了,一连两个月,嘴巴都是往后咧的,他对会试并不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着考一次看一看,积累一下经验,虽然贾蔷对此不敢苟同,他可不觉得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积累经验是什么好事,那就是噩梦,由此,贾蔷非常敬佩那些屡试不第的秀才举人,要是他,早就半步都不肯往考场迈了。
会试属于全国统考,考场都在长安,乡试结果刚刚出来,已经有人往京城赶来了,那些租赁房子的人正好也能赚上一笔大的,为了考试环境好,那些已经有了经济基础的举人们是不会介意花多一点的钱租一个比较安静,适合读书,当然,最好也适合交际的宅子的。很少有人会选择客栈,毕竟,那太不划算了,而且,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不容易静下心来读书。也有些家境实在不怎么样,刚刚考中了举人,手里头还没有多少闲钱的,不得不选择了城外的寺庙道观暂住,他们好歹很有可能成为进士,未来的官员,那些出家人对他们还算照顾。
贾蔷并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他名下还有几处不怎么大的宅子都租了出去,为了照顾这些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同年,要价也是很公允的。
而另一边,贾雨村在贾王两家的帮助下,顺利起复,做了应天府的府尹,他很是投桃报李地结了薛蟠打死人的案子,于是,薛家母子三人也不在路上晃荡了,加快了行程,冬日里就到了京城,王子腾升迁了九省统制,出京查边了,于是,薛家的人就住进了荣国府,搬到了梨香院里。贾蔷没见到薛家母女俩,倒是见过了薛蟠一次。那家伙白长了一副高大的身材,偏偏脑子里脑浆实在不够,贾府一帮子纨绔闲人把他当作冤大头,撺掇着他成天出去,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渐渐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薛蟠还当这帮子人是好朋友,出手豪阔无比,果然就是个大傻子。
21、殿试
会试的考棚中,贾蔷依旧是度日如年,要不是怕影响考试,他恨不得要得一场伤风,免得再闻到会场里恶心的味道,唯一让他舒服的是,如今还是二月早春,起码太阳照在身上是暖洋洋的,虽然不会有什么蝴蝶,起码没有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心里安慰着自己,贾蔷终于考完了三场,在第九天傍晚交了试卷,如释重负地出了考场,打算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再也不想考试的事了。
七天之后,考完之后,就觉得浑身轻松,就像没了骨头一样窝在家里不想动弹的贾蔷得到了消息,他中了,会试第十七名,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打赏了过来报喜的人,贾蔷还没来得及说要犒劳一下服侍自己的人,身边的几个丫环已经喜笑颜开:“二爷中了啊!咱们二爷中了啊!”这会试一过,日后就是坦途了!毕竟,殿试除非是出了大漏子,否则是不会刷人的,不过是走个过场,给那些进士一个天子门生的头衔,那么多人,难不成,你还真让皇上自己去批改试卷啊!除非是犯了大忌讳,或者是,容貌有些比较大的缺陷,否则,起码都是一个同进士出身。像贾蔷这样的年纪,哪怕是同进士,在翰林院熬资历,也是不怕的。何况,贾蔷名次很靠前,虽说不指望进一甲,但是,二甲却是不困难的。
贾蔷轻笑一声:“没错,爷中了!今儿也高兴,让你们也沾点喜气,素心,从我账上,给院子里的人,全部多发两个月的月钱!”
“谢二爷赏!”几个丫环都很高兴,“得了爷的赏赐,咱们也沾点才气,虽说做不了戏文上的女状元,说不得,将来也能做个女探花呢!”
几个丫环说着,一起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宁国府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大多兴奋非常,尤氏背地里恨不得咬碎了后槽牙,那个贾蔷居然又中了,老天爷未免也太厚待他了,本来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靠着宁国府,就像是宁荣街那些贾氏族人一般,每年领点米粮就是了,偏偏,这小子命好,先是让太太给看中了,养在身边,比对亲孙子还亲,大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已经出了三服的侄子了,居然也就真的把他当作宁国府的二少爷供着,还让他有了大出息。他如今做了贡士,过了三月初一的殿试,那就是进士老爷了,若是还让他留在宁国府,岂不是将来还要把宁国府分他一半吗?这怎么可以!尤氏恨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又想到和贾珍不清不楚的儿媳,要是她生了儿子,哪怕自己将来有孩子也来不及了,想到这里,尤氏清秀的脸一瞬间扭曲了起来,她前段日子手里有钱,在一帮贵妇面前很有面子,如今却是儿媳妇当家,虽然那个儿媳妇做贼心虚,不敢短缺了她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自己管着帐的时候心里头有底气,要是宁国府的家当再一缩水,岂不是自己的花用也要短了吗?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再说。
贾蔷哪里知道尤氏心里头那点子阴暗的小心思,他这些天又去拜访了一番座师同年,殿试当前,又要跟着一帮子太监学习觐见的礼数,忙得快连书也没时间翻了。
好在三月初一很快到来,一大早,贾蔷就进了宫,当今圣上出面发表了一通要求诸位俊杰忠于皇帝,为国尽力之类的话之后,由他身边的宣旨太监宣布了考题,就宣布开考。皇帝也没空先认识一下自己的门生,只是在御座上坐了那么一会儿,又打量了底下的一排排考生一番,低声问了身边太监几句话,然后就先走了,贾蔷清楚地听见,身边好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莫不是他们真感觉到了皇帝身上有什么王八之气不成,怎么皇帝才走,就一个个如释重负,连下笔都流畅了许多,莫不是自己感觉不够灵敏,咋地什么也没感觉到呢?他刚刚偷眼瞧了一下御座上一身明黄的人,感觉就是一个身材很是英伟的中年男人嘛!唔,或许,是因为他居高临下,让人有点自惭形秽?贾蔷以自己绝对不下于1.5的视力发誓,离这么远,压根看不清楚皇帝长什么样。
贾蔷很快停止了心中的腹诽,思索了一下,开始写文。八百字的文章,也没什么好写的,贾蔷犹有余力列了个提纲,打了草稿,然后一蹴而就。在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错字,也没有需要避讳的字眼,卷面也很干净整洁之后,贾蔷放下了笔,与此同时,也有几个人已经写完了,正在检查之中。百无聊赖地挨到了快交卷的时候,皇帝再一次出现了,吩咐收卷,又很大方地在曲池赐宴,可以说是预备的琼林宴了。
众多考生很是感激涕零了一番,齐声领旨谢恩,然后,在两个太监的引领下往曲池去了。
贾蔷在一帮人中,年纪是最小的,当然,还有个许平潮,他在会试中的成绩非常惊险,没有在孙山之后,就在他前面一位,也就是倒数第二,总算不用再考一次,两个人坐在一起,听着一帮子相熟或不相熟的同年恭维什么英雄出少年一类的话,各自谦逊了一回又一回,哪里还有胃口享受酒菜,等到宴席结束,贾蔷觉得自己腮帮子都要抽筋了。
“那些都是今科进士吗?”曲江不远处,一个十七八岁的一身深色常服的少年问道,这一场殿试,已经决定不刷人,自然,所有的考生能通过了。
“回殿下的话,是的!”旁边的一个大太监恭敬的答道。
“那坐在一处的两位是谁,年纪如此之小,居然也能考上进士吗?”那少年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因为年纪比他儿子还要小上好几岁,因此,不存在什么利益上的纠葛,很得两代帝王疼宠,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广封兄弟,这位胞弟就被封为安王。本朝对宗室的态度源自宋时,限制宗室的权利,可以参与朝政,但是不得拥有兵权,以此来防止宗室作乱。而且,宗室拥有爵位,遥领封地,待遇非常优厚。这位安王两年前就出宫建府了,十六岁的他有了个出身名门的王妃,可惜的是,这位王妃在生下了一位小世子之后,便香消玉殒了。安王至今没有再娶,王府里也就几个侍妾,除了一个侍妾前段日子为他生下了个女儿被抬为庶妃之后,王府里再没有什么女主人了。
“殿下,那是宁国公家的二公子贾蔷,还有户部侍郎许思齐许大人的嫡孙许平潮!”那个太监恭敬道。
“宁国府二公子?没听说啊!”安王有些疑惑。
“听说是当年宁国公早逝的长子的嫡孙!父母早逝,要不是贾敬贾大人的夫人,也就是许大人的妹妹将他养在身边,这位二公子大概是不能在宁国府立足的!”那位太监显然知道的事情很多,“听说,如今宁国府的当家奶奶对这位二公子很是不满,话里话外都说他是个外人,若不是这位贾二公子争气,怕是早被那位威烈将军的夫人给想法子排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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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了,我怎么说呢,贾家那样的人家,怎么就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安王轻笑起来。
22、分府
贾蔷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兴趣,他此刻很高兴。因为,下午的时候,皇帝就在太和殿上宣布了最终的成绩,贾蔷虽然没有进一甲,却是二甲第二名,已经是很不错了,年纪小也是优势,他很顺利地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当然还有一个许平潮,他名次稍微差了点,是在三甲中游,比起他来,还是差了一些,皇帝又听说他是孙文礼孙先生的弟子,很是夸奖了一番,让一干同年很是嫉妒。
进士的未来很光明,在翰林院接受一番深造,或者说是上岗培训,三年后,你就可以正式当官了,外放的话,起码也是一方父母,留在朝中,做个几年庶吉士,同样也是进内阁的捷径,虽然不是所有庶吉士都能做宰相,但是,宰相都做过庶吉士。
自从贾敬贾珠之后,贾家终于又出了个进士,两府都是于有荣焉,出门在外都仰着脖子,一干勋贵也是钦羡不已,毕竟,好几个人家的儿子是和贾蔷一道儿在国子监上学的,贾蔷如今都是进士,过几天都要到翰林院任职了,他们那几个儿子还在四处鬼混,跟国子监的先生们偷奸耍滑呢!国子监可不是什么搞终身教育的,十年一过,便是你是天王老子,你也给我收拾铺盖滚蛋,除非是贡生,否则,哪怕保留个监生的头衔,朝廷的禄米也是领不到的,不过,一般的贡生都是院试出来的佼佼者,很少有托关系上来的,他们一般顶多就是一次不中,哪能次次落第呢!
贾蔷这些天一直在四处走动,几个座师都是要一一拜访的,一干同年,有几个已经授了职,快要离京赴任了,也是要聚一下相送的,几个也是要在翰林院的同年也要经常联系感情的,虽说年纪小,不会被特意灌酒,不过,贾蔷也不好意思真的以茶代酒,总得喝两杯意思一下,他这个身体才喝过几次酒,喝的也多是一些度数很低的果酒,结果,每次回去,哪怕已经喝了醒酒汤,都觉得头疼。
贾蔷在外面应酬,宁国府也在应酬。
这天,贾珍又遍洒请柬,邀请了一大帮人过府,一起喝酒取乐。年纪大一些的,和贾珍他们在一块,年轻一些的,和贾蓉他们一起另开了一席,从楼子里请了一干当红的姑娘在一边陪酒,几个嗓子好的清倌拿着琵琶牙板在一边唱着曲子。
镇国公家的孙子牛继安这两年也是不得不在国子监混日子,他一边搂着一个叫做芸娘的粉头上下其手,一边抱怨道:“这日子,真真是没法子过了,小爷我前两年被我那老子捐了个监生,送进了那国子监,结果,整日里就得念叨着狗屁的之乎者也什么的,烦得要死,本来,老爷子还不怎么管我的,结果,去年你家那个什么贾蔷中了举,我家老爷子恨不得拿着鞭子逼着我念书,非要我也考出个名堂不可,这不是要我的命嘛!说实在的,老子从六岁发蒙,至今除了三字经,百家姓之外,能背出来的还真不多。”他哀叹了一声:“老爷子前些日子居然要查我的功课,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结果就被狠揍了一顿,还限定了我的花销!除了月钱,半分钱都不许给我,虽说我娘时有补贴,可那点钱,还不够小爷我去丽春院喝杯酒的,真是恼人!”
另一边,齐国公的曾孙陈康也是诉起苦来:“我还不是一样,以前,咱们哥几个都是一路人,在一起喝酒听戏,最多回去被我家老爷说一声玩物丧志什么的,如今呢,老爷子是看我横竖都不顺眼,上次发狠,非要我用功读书,要是做不出一篇让他满意的文章出来,就不许我出门!害得我窝在院子里足有大半个月,又找人偷偷帮忙,总算憋出了篇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文章,勉强混了过去,要不然,我现在还被关在家里呢!”
一干人都长吁短叹起来,不说自己不用功读书,就在那里抱怨,先是出了个荣国府的贾珠,那还好,毕竟谁都知道的,贾珠的老子贾政就是个刻板得不行的人,而且,那时候,他们年纪比贾珠还小一些,结果,如今出了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贾蔷,比当初的贾珠还要有出息,于是,他们就成了被教育的对象了,甚至,有几个几乎是反面教材。几个在家里不怎么受重视的还好,躲出去不听就是了,可有几个是家中的嫡子,是要继承家业的,如今文不成,武不就,自然是成天被家长教训,心里头别提有多憋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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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几杯酒下肚,一个个也都口无遮拦起来,最后,从诉苦大会,变成了声讨大会,似乎他们所有的烦恼,都是因为贾蔷太用功了!
贾蓉也很憋屈,他是庶子,要不是他老子至今就他一个儿子,哪里轮得到他在宁国府耍威风,贾蔷虽然没了父母,但是,他的出身就比贾蓉强,他父亲是嫡子,祖父是嫡子,曾祖父更是嫡长子,只不过命数不好,才让他这么多年,只能跟着贾珍过日子。
如今,人家一提宁国府,就知道,啊,是出了个十五岁就中进士的孩子的宁国府啊!再一提贾蓉,知道的人都是一撇嘴,啊,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嘛,哪家没个不肖的子孙啊!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他一直坚信,宁国府将来都是自己的,可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跟一帮子人胡乱符合了几句,已经醉意上涌的他心里有了个主意,自己不能主动赶贾蔷走,不能让他自己走吗?于是,他眼睛一转,笑道:“虽然咱们身边的几位姐姐妹妹也是妙人,不过,总归都是常客了,未免少了味道,今儿小弟请几位世兄尝点新鲜的,如何!”说着,便遣散了那几个青楼里面来的女人,令人打赏了一番,那些个女人自然是欢天喜地地走了。
几个人自然是哄然称是,这楼子里的粉头,只要你有钱,什么时候不能睡啊,既然有了新鲜的货色,这几位一个个眼珠子都绿了。
贾蓉嘿嘿一笑,找了身边的丫环,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丫环点头应是,当下就出去了。
没多久,那个丫环带着另两个丫环进来了,贾蓉笑道:“这几位都是贵客,你们都好生伺候着,伺候好了,爷有赏!”
那两个丫环看到四周的情况,那些个贵公子模样的个个衣衫不整,满脸淫/笑,都是吃了一惊,就想赶紧走,可是,看到带她们来的那个丫环在她们身边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咬紧了牙,点头称是,各自执起酒壶,给那些个人斟酒。
贾蓉笑嘻嘻道:“这两个丫环虽然长得只能算是齐整,可是,别的地方便是大家小姐也未必比得上他们呢!她们可都是被我那弟弟好生□□过的,一个个知书达礼,我敢说,咱们哥几个,论学问,还未必比得上她们两个,怎么样,够新鲜吧!”
那些人也都喝多了,脑子里一片混沌,除了色/欲,哪里还想到别的什么,其中一个人已经伸出了有些油腻的手,摸上了给自己斟酒的那个丫环的手,哈哈一笑道:“没错,果然新鲜。啧啧,这小手,滑得跟缎子似的,来,咱们香一个!”说着,就抱了上去,想要亲她的嘴。
“嘿嘿,贾蓉,你小子真不够意思,就两个,咱们怎么分啊!”
“两个还不够吗?咱们一起上就是了!”
……
贾蔷从外面回来,脑子里还有些混沌,他进了院子,随口喊道:“素心,端一杯茶来!”
没人答应,贾蔷揉着太阳穴,又喊道:“素心,秋月,难不成去哪儿躲懒了?”
“二爷,素心姐姐和秋月姐姐下午的时候被蓉大爷的人叫去了,一直没有回来呢!”小丫环红袖赶紧端过来一杯普洱,说道。
贾蔷刚喝了一口茶,人还有些迷糊,便随口道:“都什么时候了,红袖,你找两个婆子跟着,一起去接她们回来!”
红袖点头答应了,很快退下,贾蔷喝了一杯茶,胃里头总算不那么难受了,他放下茶杯,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这个时候,他非常想念秋月的按摩。
哪知道,很快,就传来骚动声,有人尖叫道:“不好了,素心姐姐和秋月姐姐自尽啦!”
贾蔷一下子清醒过来,直接起身赶过去,到了院子门口,见到几个丫环婆子慌慌张张地往这边来了,他赶紧上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丫环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刚刚有人去蓉大爷那里,发现,那里的人都喝醉了,就,就看见,素心姐姐,还有,还有,秋月姐姐都,都……”
贾蔷脸色铁青:“带我过去!”
站在宴客的厅堂门口,贾蔷几乎要气得吐血,一帮子纨绔衣衫散乱,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几个下人已经吓得呆了,跪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而两具躺倒的身体在这厅堂中显得格外显眼,素心手里尤捏着一片碎瓷片,纤细的脖子上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了一地,而另一边,秋月一双眼睛犹自睁得老大,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根尖利的金簪。她们身上已经不着片缕,白皙的身体上到处都是已经要干涸的白浊,一看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贾珍也已经闻讯赶来,看到这个场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来过,这叫怎么回事啊!若是没有传扬出去,自然就是丫环勾搭贵客,羞愧自尽,可是,如今,府里面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连今日请来的一干知交也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那些人或许嘴巴紧,可是,看到的下人呢?这人言可畏啊!
又看到贾蔷也在,他尴尬地搓搓手:“那个,蔷哥儿也在啊!”
贾蔷冷哼一声:“服侍我的大丫环就这样被逼的自尽了,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贾珍这才发现,死掉的居然是贾蔷身边的大丫环,心中不禁暗骂,还没等到找出借口,贾蔷就截口道:“看样子,这宁国府我也是呆不下去了,明日我就搬出去,伯父见谅,侄儿先告辞了!”
说着,贾蔷直接吩咐几个人给素心秋月穿上衣服,将她们的尸身抬了出去,在这个世界越久,他就越明白,这个世界,奴婢是没有任何人权的,素心秋月是贾家的家生子,就算被打杀了,也是没处说理的,他咬紧了牙,转身就走。
23、送别
那一干纨绔子弟醒了过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们未必将奴婢的性命当回事,可是,他们毕竟没有自己亲手害死过人,如今发生了这等事,哪里还敢留下来,一个个急急忙忙地走了。他们走的了,贾蓉可走不了,别人是被推醒的,他是被贾珍用腰间的玉带抽醒的。贾珍劈头盖脸地抽了他一顿,把他抽得哭爹喊娘,可惜就是他爹在揍他,他娘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贾蔷从来没想到,自己离府的契机会是这个,他一晚上没有睡,吩咐下面的人收拾了东西,这里,他再也不想住下去了。
第二天,贾蔷给了素心和秋月两家每家二百两银子做补偿,看她们两个的父母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哪里像是死了女儿,简直就是像家里有什么大喜事一般,心里一阵疲惫,直接让他们领了尸身回去了。
然后,贾蔷就叫来了马车,将自己的东西一样样搬到了车上,宁国府里,他并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是一些书本衣物,以前收到的一些人情往来的礼物,还有一个小箱子里是他这些年收到的金银锞子还有项圈等物,也能值个几百两,自然是一并带走了,他那院子里的东西,他半点也没动,收拾好了,也不过装了一马车,然后,就带着几个心腹下人走了,只要贾珍聪明,那几个人的身契他自然会送过来的。
贾珍没有出面,贾蔷没有大张旗鼓的走已经是给了他们面子,他也是心中有愧,只是打算过些日子,等事情平淡了下来,再开祠堂,找族中长老,宣布分家,到时候,再补贴贾蔷一些财物便是了。
贾蓉这会儿后悔了,他被贾珍狠狠地抽了一顿,又被扔进了祠堂罚跪,每日里只有两个干硬的馒头和清水,当然,他只觉得自己没有收拾清楚首尾,而被人发现了,却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因此,在贾珍要他去给贾蔷登门道歉时,他差点当场就要反对,可是,想起贾珍那天红着眼睛狠命抽他的模样,心里不禁一个哆嗦,当下诺诺称是,备了几样礼物,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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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看他道歉也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厌,敷衍了几句,收下了礼物,就让他回去了。
贾府虽然不想声张,贾蔷也没有在外面说起,连搬进新房,也是静悄悄的,也没有请客,只是随便在门口挂了一挂鞭炮放了一下就是了。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这事了。毕竟,那事情,不是贾蓉一个人闹出来的,还有一干公侯家的子弟知道,他们回去之后,说明缘由,自是被长辈教训一顿,关在家中,又遣人奉上礼物,以为赔礼,毕竟,死的不过是两个丫环,奴婢而已,要不是她们是贾蔷身边的大丫环,他们这样做,压根就是狠狠地打了贾蔷一个大耳光,削了他的面子,而贾蔷如今已经是新科进士,在圣上那里有了个好印象的,又有一个好老师,将来前途很可能比他们这些已经有了没落趋势的公侯强,自然不能轻易得罪。
另一些人就有些幸灾乐祸了,贾家这么多年,好容易出了个出息的,还硬生生把人给气走了,啧啧,比戏文里唱的还好玩啊!一些跟贾家不对付的已经打算在一边看好戏了。
至于一些知道这事的文人士子,不免很同情贾蔷生在这样的人家了,难怪人家这么小就要下场考试,不仅仅是学问问题,而是,那个地方根本待不得了啊!人家都中了进士了,居然还被这样子折了脸面,若是之前,还不定怎么被人欺负呢!一传十,十传百之下,贾蔷已经是父母双亡,不得不寄人篱下,逆境中奋发向上的典型了,而宁国府本来就不甚好听的名声更是有掉到臭水沟里的趋势。
知道贾蔷搬了出来,许平潮很奇怪,他知道贾蔷一直想要搬出来,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尤其是居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等到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许平潮撇了撇嘴:“自作孽,不可活,将来有他们后悔的!”
孙先生的看法也差不多,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叹了口气:“这对你不是坏事,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贾蔷勉强点点头,他这些天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素心和秋月一直是他身边得力的丫环,贾蔷也是一直好生培养的,她们跟着贾蔷也识了不少字,素心打得一手好算盘,秋月对数字也很敏感,贾蔷甚至想着,过几天就把自己的一些事告诉她们,让她们帮着管管帐什么的,等到她们年纪再大一点,就找两个老实能干的管事把她们风风光光嫁了,做个管事娘子,也不枉她们跟了自己一场,哪知道,居然出了这等事。这其中的缘由想来绝大部分是因为自己,毕竟,素心和秋月两人的容貌只能算清秀,在宁国府压根就不打眼,以贾蓉的眼光,无论如何也是看不上她们两个的,说白了,还是想要打击自己。
贾蔷的情绪并没有低沉多久,就接到了去翰林院打杂兼深造的通知,他收拾好心情,一大早就往翰林院去了。贾蔷如今就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也就相当于研究生一类的角色,一面学习,一面实习。
开国初的时候,庶吉士干上几个月,表现好或者有关系的话,就已经可以授予实职了,不过,如今,天下也不缺什么人才,一般而言,现在的庶吉士就是要在文渊阁读书,当然,翰林院忙的时候,你也要帮着干活,不过,做庶吉士待遇很好,笔墨纸砚,早晚膳食,乃至灯油蜡烛,都有人提供,当然,也有俸禄,不过,这世上,当真光靠俸禄吃饭的人其实不多。等到过了三年,在参加一次馆选考试,然后,你的前途大概也就能定下来了。馆考考得最好的,自然可以留在翰林院,成为清流中的上流人物,熬上几年,便很有可能直接进入内阁,次一点的,便会进入六部任职,或者是外放为官,一般来说,前途都是很光明的。可以这样说,翰林院前途最好的就是庶吉士,那些中了一甲,在翰林院做编修之类工作的未必比得上他们,毕竟,做什么编修,编撰之类的工作很难出彩,倒是容易出错,算起来,古今名臣权臣,有几个是什么状元探花的。
许平潮没能留在京城,在贾蔷在翰林院已经上了好几天学之后,他接到了吏部的通知,即将出任柳河县的知县,三日后便要上任。贾蔷有些不舍,好在他赴任的那一天种正好是休沐日,贾蔷和一干同年一起,在城外长亭为他送别,喝过饯行酒,许平潮的书童洗砚牵过了马,就要扶他上马告辞,贾蔷心中有感,今日一别,也不知道许平潮何时才会回京了,两人自幼相识,一起读书,一起捣蛋,如今,起码也要三年后才能见面了,不禁敲着酒杯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许平潮一愣,终究还是没有回头,直接打马离去,官道上,很快就只看到一溜烟尘了。
24、翰林院的生活
贾蔷在翰林院的人缘很好,他年纪小,嘴巴甜,没事的时候,帮着一帮老前辈整理抄写文书什么的,加上他老师孙文礼孙先生人缘也好,翰林院的人也愿意照拂他,提点他一些道理,比如说,起草公文的一般格式,看上面的意思怎么样改变文书上的措辞之类的。翰林院虽然论品级,最高也就是五品,可是,真说起来,最不能得罪的也是翰林院,翰林院的职权中,有一项,就是修史,没准你哪天说错了一句话,或者态度有问题,史书上就能说你一句狂悖无礼什么的。另外,翰林院是清流的根据地,他们是有着风闻奏事的资格的,这一点,连皇帝都没办法,毕竟,阻塞言路,不听劝谏这个罪名,哪怕是皇帝也不想背。当然,也没什么人会刻意跟皇帝过不去,很多时候,揪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过是为了让皇帝显示他的宽宏大度,善于纳谏罢了。
翰林院的工作很轻松,文渊阁里的书很多,不乏孤本善本,上辈子想要看一眼都是不能的,尤其,那个年代,除了专门研究这玩意的,谁还专门看这些啊,就算那时候想要看看古人的智慧,他们也更喜欢看什么百家讲坛出来的一堆叫兽砖家出的什么正说,解密啥的,毕竟,有几个能把生涩的文言文当作课后读物的。贾蔷对文渊阁里的书最感兴趣的不是别的,而是历朝历代的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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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发蒙开始,也看过几本史书,不过是《史记》、《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罢了,对于宋朝之后的历史知道的只是个大概,比如说,元朝被明朝推翻了,然后,明朝有了衰颓之势的时候,那位史上出了名的荒唐木工皇帝天启帝居然奋发了起来,可惜的是,这家伙没活几年,就死了,因为没有子嗣,还是把皇位传给了崇祯,崇祯是个很勤政的皇帝,可惜的是,他命不好。他老哥太能干了,导致他无论干什么,别人都觉得他不如他哥,他愤愤之下,变得更加刚愎自用,听不进人言,将他老哥留下来的臣子一个个找茬子都给赶走了。这也没什么,天启帝给他弟弟留下来的家当还是很丰富的,可惜,老天也不开眼,连年天灾人祸,终于将国库祸害了个干净,加上吏治比起以前更加败坏了,所谓官逼民反,到处都有人杀官造反,这边还在手忙脚乱地平叛呢,那边,后金又打进了山海关,而北京城又被一路叛军给攻下了,崇祯皇帝还是没有逃掉煤山自缢的命运。而那路叛军将北京城劫掠了一番,叛军首领才坐上了龙庭,结果就被后金打了进来,勉强守了一个多月,终于守不住了,再次将皇宫洗劫了一番,仓皇而逃。而后金因为攻城花了太长时间,结果进了城就宣布屠城三日,以振士气,北京城几乎被变成了死城。
与此同时,本朝□□在关中揭竿而起,很快得到了四方相应,将各路叛军一一平定,然后集中兵力,攻击后金。后金军队节节败退,不得已放弃了已经被定为都城的北京城,为了不便宜敌人,他们败走前放了一把大火,几乎烧掉了半个紫禁城。□□派遣麾下一路追击,硬是将后金又赶回了长白山,却因为后力不继,停止了继续北伐,只是派人在山海关外筑城拒敌。因为北京城被毁,自然是做不得都城了,加上□□祖籍关中,又被几个有名的和尚道士共同点了龙脉,于是便定都长安,国号为靖。
贾蔷研究了很久这段历史,要不是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不符合时代的迹象的话,他都以为这是一部起点穿越男改朝换代的故事了。
研究了很长时间的开国史,贾蔷对历史也就有了很大的兴趣,于是经常泡在史书里,每个月都要写的文章也变成了可以说是读史的读后感了。他的小日子过得悠哉游哉,过得两个月,贾珍找了个吉日,请了他回去,开了祠堂,邀请了一帮子贾氏一族的长辈,宣布让贾蔷分府,毕竟,算起来,如今贾府的当家人贾珍跟贾蔷已经出了三服了,又不是亲兄弟分家,再加上上一次的事情,那些贾家的长辈们也是说了几句场面话,什么都是一家人,要和睦相处,互相提携什么的,最后也没反对。既然要分府,自然还要分家产的,尤氏在一边死命地哭穷,贾珍恨不得一脚把尤氏给踹了,最终,从宁国府公帐上分给了贾蔷一万五千两银子,另外,又给了他城外的两处庄子,连同庄子上面下人的身契,一起都给了贾蔷。庄子是尤氏安排的,她耍了个心眼,给的一个是山上的庄子,种的不过是些果树罢了,还有一个是庄子大多是热地,出产不好,不过,贾蔷看了之后,倒是觉得尤氏就是没见识,那地方,分明就是有着地热,稍微整理一下,就是个不错的温泉庄子了,温泉庄子固然不产什么庄稼,可是,在那里种反季节蔬菜,可是连塑料大棚都不用的。宁荣二府的饮食往往是荤多素少,油腻得紧,有个四季出产蔬菜的庄子,怎么都是舒服的。
虽说分到的产业加起来也就两万两不到,不过,一连好些天,尤氏都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背地里说贾珍太大方,居然将自家的产业送给外人什么的。贾蓉却是松了一口气,两万里而已,宁国府一年的用度都差不多了,只要用不着再跟贾蔷争,那就当花钱买自己一个舒服就是了。
贾蔷也很高兴,可以说是平白得了笔外快,当下将那一万五千两拿出来作为投资,虽说这年头不像是以前那时候,只要买得起房子,不管是转手还是出租,都能大赚一笔,不过,起码这时候不会因为泡沫经济,让你投资太过失败,血本无归的。
夏天到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每天待在屋子里,又要保持衣冠整齐,实在是难为人,有几位体态丰硕的,几乎捂出了一身的痱子。翰林院的人虽说都分到了冰敬银子,可是,终究不是冰。贾蔷跟两个和他一块儿做庶吉士的同年从古书上找到了用硝石做冰的方子,花了几两银子,从道观里买了几斤硝石,反正这玩意晒一下就能重复使用,也就不用多买了。于是,翰林院的每个房间里都摆上了冰盆,一个个也都恢复了文人雅士的气度,大袖飘飘,手里头一把折扇慢悠悠地扇着,赞叹道:“这格物之术果然奇妙啊!”这会儿不说是什么奇技淫巧了,将这归类到了格物之术上,对于找到了这个方子的贾蔷他们,一个个更加和善了。
25、相遇
京城这种地方的另一个含义就是,即使你只是个在街上做小买卖的,说不得,刚刚买了你东西,还被你当作冤大头宰了一笔的就是某位王公宗室;你在酒楼包厢里请人家喝酒吃饭,指望着贵客帮你点忙,没准你隔壁那包厢里就坐着几个御史言官。
刚下了一场雨,天凉爽了很多,正值休沐,贾蔷一时兴起,便打算出来走动一番,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在终南山深处买块地方,建个避暑的庄子,虽然自己暂时享受不到,不过,将来总有用到的时候。
走了几步,正好看见一家书肆,心里不禁有些痒痒的,整日里看着那些经史子集也是没意思,倒是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传奇话本,可以好好瞧瞧,当成睡前读物也是好的。
书肆里的伙计见贾蔷虽然只是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身上除了一个荷包,一块玉佩,再也没有别的饰物,可是,那长衫的用料非常好,最是轻薄柔软不过,上面虽然只在袖口,衣角之类不显眼的地方有些绣纹,可是,看那针线,绝对是顶尖的绣娘才能绣出来的极品,那块玉佩也不是凡品,应该是上等的和田玉。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伙计已经将进门的贾蔷定了性,定是哪位贵人家的小公子,啧啧,生意来了!当下,笑容更是谄媚了三分:“这位公子,快里面请!请问公子也买什么样的书,不是小的吹,咱们这六安书肆可是长安城独一份,您就是想要什么孤本善本,咱都能给您找出来!”
贾蔷轻笑一声,顺手打赏了他一个海棠样式的银锞子,说道:“行,本公子先自己瞧瞧,你一边侯着吧!”
那伙计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锞子,足有半两,而且一看就知道里面没掺什么别的东西,心里更是欢喜了:“那公子您慢慢看,小的就先侯着!”
这书肆里的书果然品种繁多,贾蔷眼睛一撇,居然看到了基本品相精美的——春宫图,那伙计眼尖,立刻就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公子您眼力真好,这可是风清公子的新作,最是传神不过,刚到的,要知道,风清公子的画只要一出来,不出两天,可就都被卖光了!”
得,居然还有画春宫图的职业画家,那就是和后世那些拍三级片的导演一样了!贾蔷脸上不动声色,当初他连□□也看过不少,跟女朋友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也玩过一点小花样增进情趣,自然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童子鸡一样,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不管上辈子怎么样,咱这辈子还是纯情少年呢!
那伙计嘿嘿一笑,也就不多说了,心里想着,看样子这位小公子家教还挺严,否则的话,这般年纪,早就开过荤了,男人嘛,一旦开了荤,肯定是食髓知味的,定不会这般无动于衷的。
然后,旁边就传来了笑声:“贾公子这般羞涩,莫不是还没尝过女人的好处?”
这人言语轻佻,贾蔷不禁暗中皱眉,转头一看,却是一个穿着玉色长衫的英俊的年轻人,长身玉立,嘴角还含着笑意,又带着贵气,显然不是普通人物,贾蔷拱手施礼道:“请问,这位仁兄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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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人也是一拱手:“免贵姓李,刚刚李某一时失言,实在是唐突了,还请贾公子见谅!”
“李公子认识我?”贾蔷自认为自己记忆力还不错,但记忆里明显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贾公子少年成名,京中也是不少人见过贾公子呢,李某也是其中之一!”那位李公子微笑道。
说谎,一看这位就不是喜欢跑大街上看新科进士簪花游街的人!贾蔷心中腹诽,不过,那位李公子看起来却很诚恳,贾蔷也只得作罢,毕竟,这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
两个人寒暄片刻,话题已经转到了各自买什么书上面。贾蔷也不矫情,直接就道,自己不过是想买几本小说话本之类的,聊作消遣,再一问,结果那位李公子也是差不多,于是,两人都是一笑,话也多了起来。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大,几句话一过,居然生出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意,贾蔷不说了,他看过的书也多,见识也不少,而那位李公子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不管贾蔷说道哪里,都能接过话来,这样的谈话对象自然让人舒服,贾蔷很快忘记了他刚开始的失礼,两个人交换了名字,那位李公子名佑安,乃是远房宗室子弟,家里对他也没什么要求,平常不需要用功读什么四书五经,一直喜欢看些游记志异一流的东西,也在吃喝玩乐上下点功夫,听起来像个纨绔,不过,贾蔷却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两个人一边在书肆里找着各自喜欢的书,各自交流一下啊心得,一边随口说些奇谈轶事,一直说到日上中天,两人还意犹未尽。
看看天色,李佑安笑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如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小酌两杯,如何?”
贾蔷自然点头称是。两人吩咐书肆的伙计帮他们把各自选的书送到他们住处,然后便打算去吃饭,继续交流了。
两人都是蜜罐子里面养大的,自然看不上一般的酒楼,直接去了京城最好的太白楼,太白楼据说已经有了百年的历史,里面的厨子甚至有从宫中出来的老御厨,因此,这里很受达官贵人的喜欢,有的时候,家里宴客厨子不够,还要到太白楼请厨子到家里帮忙做菜。
两个人要了二楼临窗的雅座,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要了一壶陈年花雕,便面对面坐着,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那个李佑安其实就是安王李诚,他本来也是出来闲逛的,路过那个书肆,偶然瞥到了贾蔷的身影,当下心中一动,还未细想缘由,就令随身侍卫暗中保护,自己走了进去,一开始,居然是用很不礼貌的话来了一场拙劣的搭讪,想到自己开头的话,他就懊恼地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进去。好在他很快放松了下来,转移了话题,抹去了最初自己的轻浮之语造成的不良印象。跟贾蔷的交流愈加深入,他的心情也更好了起来,果然,这贾蔷不似一般的读书人一般,那些人简直就是读书读得傻掉了,贾蔷的气度在他眼里,一直很是平和,谈笑自若,不卑不亢,说起一些他喜欢的东西时,眼睛里的明亮的光彩几乎让李诚呆愣起来。
李诚一边和贾蔷喝着酒,一边和贾蔷谈笑,心里想道:人生难得一知己,莫非这就是知己之感?
26、薛家的计较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两个人已经开始直呼其名,相约着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出去玩了。
喝了几杯酒,李诚还没什么,他从小喝惯了的,贾蔷脸上已经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他本身容貌就很精致,虽说还算不上男生女相,可是,现在乍一看,也有几分冶艳之色了。李诚看得心头一跳,觉得自己也有些醺醺然了。
两人都自觉喝多了,自然也不能继续出去闲逛了,便各自告辞回家。
贾蔷身边的丫环婆子小厮大半都已经换掉了,当初很多人舍不得离开宁国府,贾蔷也不强求,他从来不缺伺候的人,外面庄户人家的女儿,许夫人留给他的几户家生子,哪里挑不出人来,再不济,从人牙子那里买上几个粗使的丫鬟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就算是签死契,也不过就是十几两银子的事情。如今,贾蔷身边虽然依旧只有两个大丫环,唤作青萝,碧丝的,其余的丫环婆子也有了近二十个,毕竟,整个宅子就贾蔷一个主子,除了伺候他之外,宅子里的很多工作都需要丫环而不是小厮去做。再加上门房,采买,厨娘,花匠,还有管家之类的,贾蔷现在家里已经有了接近五十的人口,算起来,一个月光月钱都要支出七八十两银子,再加上别的支出,一般情况下,一个月总要有个接近二百两的支出。
所以说,生活质量绝对不能靠自己当官的那点子俸禄,每年百十来两的俸禄,都不够他府上一个月的花销。嘿嘿,难怪这年头,当官的少有清廉的呢!能够及第的大多不是出身什么特别豪富的人家,那样的人家,多半养出的不是纨绔就是败家子,有几个肯用心向学的,也有些书香世家,他们秉承的却是勤俭持家的家训,自然也没那么多花费,加上也都是家有恒产的,才能代代相传。
贾蔷的目标就是这个,他既然已经自立门户,那么,他这一支便不能像荣宁二府一般,奢靡无度,不思进取,子孙的前程终究不能只靠前人荫蔽,而是要自己努力争取。
贾蔷眯着眼睛,坐在浴桶里,青萝帮他擦着背,嘴里说道:“入了秋就是荣国府的老太太生日,虽说不是整寿,总要表个心意,爷看,应该是个什么章程,也好早点准备起来。”
贾蔷想了想,人说财不露白,他刚刚搬出宁国府,别人大概都以为自己手里头没什么好东西,老太太也许知道当年的事情,估计却不知道许夫人真的把那份家当与了自己,毕竟,自己出府的时候,就带出了那么点子东西,连自己住的院子里的那些摆设都是一概没取,因此,这礼虽说不能太薄,也不能过分厚了,免得别人猜测,自己是怎么占了宁国府的便宜。
心里想着,贾蔷说道:“我前些日子抄的佛经,取两部,我再写一幅寿联,到时候一起送过去就是了。”反正不是什么整生日,估计也就是贾府自己在家里面摆个家宴,犯不着大张旗鼓,表个心意就是,等过两年,老太太七十整寿,大肆操办的时候,自己拿出点贵重的也就不打眼了。
青萝点了点头,反正不是整生日,贾蔷又是重孙辈了,刚刚才分了府,也没人指望他出什么贵重的东西。
泡了一会儿澡,贾蔷觉得身上舒畅起来,从浴盆里站起,一步跨出,青萝赶紧拿过大毛巾,帮贾蔷把身上的水擦干,换上一身家常的衣服,又吩咐几个小丫环进来,将澡盆抬出去,把地上打扫干净。
碧丝端来了一盏茶,是一等的明前龙井,贾蔷总共也不过得了两斤,至于极品,那是贡品,除非是专门管茶园的,否则,你连影子都摸不到。
正喝着茶,听外面小丫环说,门房有人递了帖子送过来了,贾蔷接过那张帖子,居然是薛蟠的,说是他五月初三的生日,想请一干亲戚朋友聚一聚。贾蔷哭笑不得,他可不记得,他和这个薛大傻子有什么干系,居然把帖子递到了自己这里,也不细想缘由,便道:“找个理由推了这事,薛家是荣国府那边的亲戚,与我可不相干,再者说了,我五月初三也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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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环听了便去传话,要门房找个理由推脱一下便是了。
而荣国府,梨香院,薛姨妈一边看着要邀请的人的名单,一边肉痛:“又不是什么整生日,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这么多人,得花多少钱置办席面啊!”
旁边薛宝钗却道:“太太,这可是咱们跟京中权贵人家结交的好机会,若不是里面有舅父和姨父的面子,你想要请,人家还不理你呢!你看看,这些,都是那些公侯府上的少爷,哥哥年纪已经大了虽说人有些混,不善经营,可是,哥哥为人也算仗义,若是能搭上这些人的线,薛家在京城也能多些人脉,几个铺子生意也好做!”
“我的儿,果然你比我有见识!若是能搭上这些人,花个一千两也不算多啊!”薛姨妈闻言,当下喜笑颜开,搂住薛宝钗笑道,“以我儿这般的人品,便是公侯子弟也嫁得了!”
薛宝钗俏脸微红:“太太说什么呢!”
薛姨妈一边看着名单,一边盘算着那一天该弄什么样的席面,怎么也不能丢了薛家的面子。然后,就看到了贾蔷的名字,惊讶起来:“这不是东边府里面的蔷哥儿吗?怎地,没请蓉哥儿,反而请了他!”
薛宝钗不屑道:“东边府里面,除了贾蔷,还有什么好东西!贾蔷可是二甲的进士,如今已经被授了翰林院的庶吉士之职,以他的学问,没有意外的话,将来起码也能做六部的主官的,实在是前途无量!哪里会像贾蓉他们,只知道吃喝玩乐,迟早坐吃山空!他们府里面也实在荒唐,好好一个能光耀门楣的俊杰,居然就想法子把人家给赶走了,实在是鼠目寸光!”
薛姨妈叹了口气:“可惜了,咱们家没这么个出色的人物,你大哥哥但凡有他半点好处,我立时下去陪老爷也是愿意的。说起来,要不是这辈份上差了一辈,否则的话,将我儿许给他也是能的!”
薛宝钗此时对贾宝玉已经有了好感,而且,一个备受宠爱的荣国府嫡孙,还有一个破门出府,以后都得靠自己奋发进取,还不一定能有多大前途的穷进士,谁都知道,谁更有优势了。尤其,她觉得贾蔷性子太过倔强高傲,受不得委屈,不过是两个丫鬟罢了,居然就为了这点小事跟宁国府差不多撕破了脸皮,分了家,实在是不智,若是他一直如此性如烈火,只怕在仕途上也走不了多远。这样想着,自然是贾宝玉更合她的心意,当下娇嗔道:“太太乱说什么呢?”
母女俩并不知道,贾蔷压根瞧不上他们,只是还在那里盘算着几天后的生日宴的各项事宜。
27、致中
尽管拒绝的话说得委婉,还是不能让薛家的人满意,薛姨妈气红了脸:“要不是看他是贾家的人,谁还请他了,这般拿乔,算什么东西!蟠儿好歹是他的叔叔,居然还这般无礼,真真是恼人得很!”
薛宝钗一边劝解,一边也觉得贾蔷不识抬举,一个新科进士而已,薛家在金陵的时候,便是应天府的知府,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贾蔷即使进了翰林院,也不过是个七品的庶吉士,实在是太不上道了。
不过,薛蟠的生日宴还是办了起来,的确是请来了一帮子公侯子弟,也都是看了贾府和王家的面子,至于薛家,一介皇商,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薛蟠这个浑人整日里手头散漫,和人一起玩耍,都是他会账,这一帮子纨绔过来,更多的倒是看在薛蟠的钱的面子上了。薛姨妈听得过去伺候的人说那些大家公子都和薛蟠很是亲热的,未免喜笑颜开,觉得自家儿子还是有点出息的,要是别人,哪能跟这许多贵人家的公子搭上话呀!
贾蔷从来没将薛家看在眼里,说白了,皇商还是商,尤其是,别的商人或许还能多赚点钱,然后洗手不干,买点地做地主,可是,他们这皇商可是在内务府里面挂了号的,就算买再多的庄子土地,别人眼里,他们还是商人。尤其是,如今薛家最后一位有出息的族长已经挂掉了,薛家几房迫不及待地分了家,薛姨妈又是个斤斤计较,没有长远眼光的人,就算有眼光长远,难不成,她还能指望自己那个比废物还不如的儿子不成,废物起码除了吃穿,花不了什么钱,薛蟠这辈子,除了大手大脚的花钱找乐子之外,什么都不会!她又不相信手底下那些掌柜的,自己母女二人也不能随便抛头露面,薛家还能保持着原先的奢华生活,已经是薛家老爷当初积攒的家当足够多了。
另外,薛蟠打死了人,这就是一个硬伤,即使被贾雨村假公济私地压了下去,可是,一旦翻出来,那就是死罪!到底薛家没个有主意的人,当初即使是为了给薛蟠脱罪,也是应该找个替罪羊,花大价钱让他认罪,判个秋后处斩,然后他们自己最多也就一个管束不严的罪过,罚点银子也就算了,哪里还用得着远走京城,打着让女儿待选的旗子被人暗地里说闲话呢!
按照原著,要不是那时候,贾家内里已经成了空架子,哪里会选薛宝钗做媳妇,不过,说起来,也不知道当初薛家到底跟另外三家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能以一介商人的身份,娶到了王家的嫡女呢?
贾蔷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平常在翰林院读书,向一帮前辈同仁讨教,有时候,也针对一些经义做一些讨论,休沐的时候,还能和李诚这个新认的好朋友好兄弟一起四处游玩,别提有多舒服了。
生活一轻松,日子就过得飞快,一眨眼,又到了新年的时候,圣上封了笔,衙门也都放假了。贾蔷想想城外的温泉庄子已经好了,不免过去住了两日,喝点小酒,泡泡温泉,再跟管家商量着给各处的年礼。
贾蔷刚刚分府,头一年的年礼很是麻烦,毕竟,以他明面上的收入,确实送不起太贵的东西,只好仔细掂量着,送给几个先生的无需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需要送上点庄子上出的土产,自己手抄的典籍,再有一些比较风雅的书画便是了,送给宁荣二府的,便要思量一番,太轻了叫人看不起,重了惹人惦记,最后,干脆送了些土产,在官窑订制了一整套的绘着各种吉祥图案的瓷器,再加上一匣子新打造的新鲜图样的金银锞子,总共花了不过几百两银子,也不算薄了。
宁荣二府那边要去拜年,贾珍贾蓉他们倒也罢了,不过是寒暄两句,一起吃杯茶,也就行了。荣国府那边,贾赦这个老色鬼也不过是露了个面,贾政却是不一样,居然拎出了贾宝玉,大过年的,还教训了他一顿,又跟贾蔷说,贾宝玉是如何如何地不成器,好不容易年前去了家学,居然到今天还是一副没出息的模样。说着说着,贾政又有了考教之意,选了几段《论语》上的话问,贾蔷早就学熟了的,不过,为了让贾宝玉不至于太丢面子,不过是粗粗地讲了几句。可惜的是,贾宝玉完全辜负了他难得的好心,居然还是结结巴巴,磕磕绊绊,气得贾政要不是当着贾蔷的面,就想要动用家法,教训一通这个不肖的儿子了。好在,贾政还是知道这大过年的,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只得恨恨地瞪了贾宝玉两眼,挥手让两个人走人了。
贾宝玉出了院子门,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恢复了翩翩公子的风范,贾蔷笑道:“宝二叔刚刚若是有如此气度,二老爷也不至于那般!”
贾宝玉摇摇头:“别提了,每次见了老爷,都要被他训一顿,我看见他,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看看贾蔷丰神如玉的模样,又说道:“和我一起上学的还有一个人品不凡的,叫做秦钟秦鲸卿,为人也爽利得紧,也是你们府里面的亲戚,过两日,我介绍他和你一起认识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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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觉得好笑,谁知道过两天,自己是在谁家拜年呢!不过,他也不会傻得跟贾宝玉直说,免得这位又要发痴了,贾宝玉可是荣国府的宝贝疙瘩,惹恼了他,他可当不起这般罪责。当下点头应了,反正,以贾宝玉的性子,大概过两天,他自己也忘了这回事了。
贾宝玉果然是个痴的,说了一会子话,居然又要带贾蔷去认识林黛玉,贾蔷赶紧推脱了,开玩笑,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贾蔷过了年,都十六了,要到娶妻的年纪了,哪里还能跟未婚的女子随便接触,他倒是不怕,这世道遇到这等事,男人不过是说一声人品风流,对于女孩子,那就是行为有失检点了,传出去,势必坏了人家清白女儿家的名声。
贾蔷这般一推脱,贾宝玉又不高兴了,嘀咕着贾蔷迂腐,很快就不乐意继续说话了,敷衍了几下,两人也就拱手道别,各自走人了。
贾蔷倒是见到了那位所谓的贤惠人袭人,看她对贾宝玉的亲热模样,估摸着,两人早就上床了,啧啧,贾宝玉果然是天赋异禀,才十二三岁,居然就开始性生活了,也不怕肾亏!
贾蔷心理很是阴暗地嘀咕着,不过,脸上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又去给别人拜了年,最后一起吃了饭,两府里又找了戏班子唱戏,贾蔷听得没意思,很快找了个借口走人了。
过了两天,贾蔷去孙先生府上拜年,孙先生见贾蔷如此模样,也是欢喜,又说道:“算起来今年你也十六岁了,总该有个字称呼才好!”
贾蔷一听,立刻深施一礼:“还请老师赐字!”
孙先生拈须道:“蔷儿你的名字略有些柔弱了,当以字辅之。《大学》中有云:欲正奇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为师为你取一个致字,你少年成名,未免心高气傲,当时刻谨记,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所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因此,为师为你取致中二字,如何?”
“多谢老师赐字,学生谨记!”贾蔷再度深施一礼。
28、多事之秋
贾蔷年纪已经满了十六岁,可以说已经到了说亲的时候了,一干师长和翰林院的前辈总是拿他打趣,说要帮他挑一个娇妻云云。不得不说,贾蔷的条件还是很好的,家有恒产(虽说在外人眼里不多),容貌俊秀,又已经有了功名,入了官场,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也就是他无父无母,总有命格太硬的嫌疑,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也是好事,没有父母,独自居住,就代表着,女儿进了门,就是当家太太,还不需要到婆婆那里立规矩,跟妯娌兄弟们为了点家产斤斤计较,只要专心伺候丈夫,管理后宅就可以了,这省了很多事。要是贾蔷上辈子有这样的条件,早就结婚了,哪里还会拖到快三十岁。
按照许家两位舅太爷和孙先生的想法,贾蔷要娶也该娶个书香门第的小姐,不需要家里有多富贵,只要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能够相夫教子便可以。于是,他们的挑选范围自然是在一干清流之中。许家和孙家很看好贾蔷,要不是自家没有适龄未婚的女孩,哪里还要到别处找寻。倒是贾家还是贾蔷正经的亲族,竟是没一个人想起这事的。
贾蔷对此不太上心,放到后世,十六岁的人还在上中学呢,哪里都能娶妻生子了。他这般向李诚抱怨,说是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菜场上的大白菜,被人评头论足,李诚哈哈一笑,反而开玩笑说,他认识不少正当年的郡主县主,以贾蔷的身份,倒也配得上她们的,要不要帮他介绍一下?气得贾蔷白了他一眼,也反唇相讥,说你发妻早亡,儿女少人教养,正好,自己也知道一些名门闺秀,正好可与你为妻。李诚对贾蔷除了没说自己的真名,大多数情况却也没有瞒他,比如说,他是家中幼子,兄长已经继承了家业,他成婚之后便分府出来,自己居住,按照贾蔷的说法,他才是正儿八紧的富贵闲人。不需要当差,有个爵位,分府出来,还分到了不少产业,足以维持他奢侈的生活,无需担心什么琐事。
这一年是贾敬五十岁的生日,按道理,是要好生操办一番的,毕竟是自己的叔祖,贾蔷也是投其所好,直接送了一整套的道藏,的确很合贾敬的心意,他干脆要家里的人不要办什么酒席了,要将他以前编纂的什么《阴骘文》给刻印出来,弄个一万份,散发出去,以表孝心。而他自己,依旧呆在玄真观里,不肯回来。
吃过饭,除了几个长辈起身告辞,其余的人都跟着进了园子,贾珍请了几个有名的戏班子,就在园子里搭了台,在唱着什么《麻姑贺寿》一类的戏文。贾蓉坐在席间,听着身边的人在那里谈笑,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心里觉得很无聊。贾家这会儿还是很兴盛的,贾敬的生日,四个异性郡王府,另外六个国公府,还有八大侯府,都遣人送来了厚礼,说起来,也难怪贾家等家族最后没落个好下场,实在是这些个公侯府上牵连太深,盘根错节,即使是爵位都已经依次降等,可是,人脉还是非常庞大的,四个郡王府,如今还有一个北静王还袭着王位,也难怪皇帝忌讳,这样庞大的势力,已经足以威胁到皇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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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一边跟身边的一帮子草字辈的亲戚说笑,一边坐在那里听戏台上几个小戏子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唱戏。席上的人没几个是在认真听戏的,倒是对着几个戏子的身段容貌评头论足,心里觉得无趣,便推说多喝了两杯酒,想要去走两圈发散发散,便离席了。
园子另一边都是女眷,贾蔷也不好随意走动,只是在一处假山之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却听见不远处有两个小丫环在说话。
“蓉大奶奶前些日子病了,一直不起,人都瘦了一大圈呢!”
“唉,也不知道大奶奶什么时候能好起来,现今太太管着家,刻薄得紧,一点小事,都要折腾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做足了西边府里面琏二奶奶的做派,可惜,又没有琏二奶奶那份才干!”
“可不许胡说,要是太太知道了,又要扣月钱,打板子了!前些日子,太太刚拿回了管家的权,有几个人稍稍轻慢了一些,就被罚着在院子里青石板上跪了大半天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了,贾蔷听了这话,也是一愣,看样子,秦可卿也是命不久矣了,与之相对的,贾府却要因着元春封妃的势头更上一层,真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怕是长久不了了。
贾蔷心中暗叹,也不继续听戏了,直接告了罪,自个回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听说秦可卿的病是时好时坏,不过,还是很快就卧床不起了,据说宁国府这些日子以来,光在几个有名的大药铺买的人参,都能补得死人都要流鼻血了。贾蔷心里叹了口气,也派下人送了两支从高丽带回来的野山参过去。也不知道这时候的人怎么想的,人参虽然是好东西,也禁不住这么补的。
又过了几日,又有人过来说,贾家家学里的老先生贾代儒,他的独孙死了,似乎死因也有些不光彩,贾蔷虽说没听过那老爷子的课,不过,据说,那位贾代儒是教过他父亲的,自然也不能不意思一下,便派人送去了十五两银子供贾代儒治丧。贾蔷对红楼梦的剧情只记得个大概,自然不知道,那个死的叫贾瑞的,是正儿八紧的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此时已经快要到腊月了,本以为没什么事了,扬州那边又来人来接林黛玉,说是林如海身子不好了,要接女儿回去。
贾蔷听着这些消息,心中感慨,终究自己这个蝴蝶太渺小,该发生的,还是都发生了,接下来,想必就是几个丧事,外加元春的好事了。
果然,才过了新年不久,秦可卿便没了。贾蔷去宁国府吊丧,却看见贾珍如丧考妣,拄着个哭丧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是死了儿媳,简直就是死了祖宗!贾蔷看得心内愤愤,又见贾珍找钦天监阴阳司选好了下葬的日子,需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又请了一百零八个大德高僧,九十九个全真道士给秦可卿做足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居然还从薛蟠那里弄到了违制的棺木,一副恨不得代秦可卿死掉的模样,要不是他是长辈,贾蔷恨不得抡起条凳,往他头上敲过去。要知道,当初许夫人去世,那是什么光景,不过停灵了三天,贾珍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连样子都不肯装上一装,那还是他亲娘呢!
贾蔷心中愤怒,加上他和秦可卿也算不上熟,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自然也装不出什么悲痛模样,在灵前上了几柱香,送殡的时候,又出了一次面,然后,就再也不肯多往宁国府走一步路。反正,他和秦可卿已经出了三服,再一辈,都要出五服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也没有再让小叔子给堂嫂子守孝的道理,贾蔷很干脆地继续往翰林院去了。
29、元春封妃
秦可卿下葬没多久,宫里就传来了旨意,封元春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贾家诸人无不欢欣雀跃,平常行事,更是张狂许多。而宫里的反应也很奇怪,除了允许嫔妃的家人可以入宫探望之外,还特许来年元宵节,使后宫诸妃回家省亲。
贾蔷冷眼看着贾家人喜出望外,恨不得弹冠相庆的模样,心里叹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又说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贾家如今就已经踩在了这条线上了。若是能够低调行事,或许将来还没什么事,问题是,荣宁二府连同依附着他们的族人,竟是连一个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的。贾蔷反正是已经知道了,荣国府这两年人口日多,又不知道勤俭持家,老太太过惯了尊荣的日子,她身上的用度从来是只增不减的,贾赦成天窝在美色堆里,养着漂亮的丫鬟难道不花钱吗?贾政一年不过两百多两的俸禄,偏偏手下养着的一干清客相公,一个月花的就不止这个数,再加上一个从小恨不得用金银堆出来的贾宝玉,还有元春在宫里也是需要时常打点的,因此,花销日益增多,尤其这两年,关中常有旱涝灾害,庄子上的收成并不算好,荣国府已经有了入不敷出的趋势。王夫人是个只肯占便宜,不肯吃亏的,装出一副菩萨模样,将管家的权利给了王熙凤,王熙凤又是个争强好胜的,哪里会跟别人说,贾家没钱了,当了几次嫁妆首饰之后,她不知道听了谁的教唆,拿着公帐上的钱开始放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现在还没出什么问题,毕竟,干这种事的都有背景,等到贾家出了什么事,这又是一桩大罪名!
可惜的是,这一家子眼珠子只顾着盯着自家人,哪里会往长远里想。宁国府就不说了,虽然他们的荒唐之处多了去了,起码家中人丁稀少,没那么多算计。荣国府就不一样了,贾赦是袭了爵的长子,偏偏只能窝在偏院里,刑夫人没个儿子傍身,贾琏夫妻两个又是向着二房的,手里头又没钱又没权,日益尖酸起来,看谁都不顺眼。别看王夫人整日里吃斋念佛,骨子里比谁都阴狠,老太太年纪大了,底下的事情她也不多管,或者她巴不得自己的两个媳妇之间不对付呢,要是她们对付了,自己这个老太太岂不是要碍她们的眼。内宅里斗个不停,浑然不知道,贾家在外人眼里,很多时候就是笑话。
李诚匆匆地跑过来,告诫道:“致中,以后行事要小心,莫不要再跟那两府里的人有什么牵扯了!”看样子,他倒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便急急忙忙来提醒贾蔷。
贾蔷冷笑一声:“哼,除了故去的太太,我跟那贾府里能有什么关系!”他想到贾珍对生母和儿媳的两场葬礼的区别对待,他就恨不得要让贾珍早点倒霉,下去跟许夫人请罪。
李诚一愣,见贾蔷语气有些怨毒,不禁安慰道:“这样也好,看那两府里人的行事,一味张扬无度,不知道半点收敛,实在是取祸之道,你离他们远些,当是好事。”心里却在寻思着,这贾府还有什么地方惹恼了贾蔷了,要知道,贾蔷很多时候,还是很宽厚的,若是惹不到他头上,什么话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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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自那几天过去之后,每每想起许夫人,都是心中酸涩,这些天无事之时,都是在抄写佛经,才能让心中平静,不过只是暂时压下,不免心中郁郁,李诚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出他的情况,便笑道:“难得今日有暇,不如一起出去喝两杯如何,也好一舒心中郁气。”
贾蔷也不便推脱好友的好意,当下点头应了,又命下人将自己这些天抄写的佛经送到城外慈恩寺,供至佛前,又取了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带过去做香油钱,请几位高僧为许夫人念几天经文祈福。然后,便随着李诚一块儿出去了。
贾蔷心情不怎么好,自然多喝了几杯,喝得酒虽然是好酒,可惜后劲大,然后,他顺理成章地醉了。李诚看着他酡红的脸,宛如上了一层胭脂一般,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贾蔷还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拿着个已经空了的酒杯就往嘴里倒,嘴里嘀咕道:“贾珍,你就是一个混蛋!你算什么东西,太太养了你几十年,到最后,你连个孝顺的样子也不肯装啊!嘿嘿,倒是把个儿媳妇的丧礼弄得跟死了祖宗一样,我呸!”
贾蔷迷迷糊糊地骂着贾珍,李诚听的眼睛都瞪圆了,难怪贾蔷讨厌贾家呢,啧啧,这宁国府,实在是太稀罕了,公媳通奸,做儿子的绿帽子还戴得乐呵呵的,啧啧,真是荒唐啊!他看着贾蔷,几乎有些怜悯了,这样的家庭,居然能养出这样的人,实在是罕见,大概,也是那位许夫人的缘故吧!心里这样想着,他看着贾蔷,心更是柔软了起来。
贾蔷醒来后并不知道自己醉了之后发泄了一通,他感觉自己心情好了很多,自然跟李诚道谢一番,李诚笑道:“以咱们的关系,道谢就太见外了!要不,下次有空,太白楼,你请!”
“行!”贾蔷也不在乎这点钱。
既然贤德妃要回家省亲,自然要建省亲别墅,贾家一下子忙碌了起来。选址,丈量土地,请人画图纸,再四处采购木料石料,名贵花卉,古董摆设,宁国府还好,毕竟元春不是他们家的,看荣国府的架势,很有打算不顾一切将家当都投进去的样子。
与此同时,另外几位有后妃省亲的人家同样如此,一个个简直不拿钱当钱,大兴土木,什么都要买最好的,南洋的珍贵木料,江南织造的精美云锦,上等的太湖石,各种各样的珍贵花木,还有这种珍禽异兽,通过种种渠道,涌入了京城。
贾蔷冷眼看着,他从中很是赚了一笔,毕竟,他这几年往南洋追加了很多投资。甚至,他有了一个很模糊的想法,为什么他不能够在海外拥有一块殖民地呢?那样的话,即使将来有了什么问题,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后代也有了一条退路。
他去过一次宁国府,那里已经变了样,自己当初住的那个偏院已经拆掉了,成为了未来的省亲别墅的一部分,回想起曾经在那个院子里的生活,心里难免有些怅然。是啊,过去再也回不去了。他听着尤氏在边上遮遮掩掩地哭穷,说是要问他借钱,用来修省亲别墅,说等到娘娘省亲过后,自然有赏赐下来云云,贾蔷听得胸闷,他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婶子说的是,不过侄儿当初分家得的现钱一部分买了现今住的宅子,一部分还要供吃穿嚼用,本来侄儿还打算再添个庄子,增点进项的,既然婶子要用,侄儿那里还有五千两的现银,明日就让人送过来,婶子不要嫌弃才是。”
尤氏心里盘算了一回,想着贾蔷说的也是,当初他分到的两个庄子出产不丰,她虽然没去过贾蔷现在住的宅子,却也听贾蓉说过,那宅子起码也值个好几千两银子,想来,贾蔷还要留一些在账上花用,因此,五千两的确是极限了,不过,还是说了几句客气话,不过,半点没提她不要这笔钱的意思。
贾蔷懒的看她那副样子,敷衍了几句,直接回了家,到了家,就叫来了帐房,让他支取了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让人明日送到宁国府去。好在前些日子去日本的船刚刚回来,带回来的珊瑚玳瑁以及一些金块银块也是不少,账上刚刚多了几万两银子,拿出个五千两来不会影响到什么,要是在两个月前,账上可没那么多现钱。
贾蔷在书房里无聊地看着《春秋左氏传》,心里却有些发冷,他看在自己姓贾,尤其是许夫人对自己的情谊上,对贾府总是还有几分感情的,可是,这一次次的事情,那点子感情可经不住挥霍啊!
30、偶遇贾琏
贾蔷现在很确定,林家的家财都让贾家得了。毕竟,光看贾家拿钱不当钱看的花费,光是通过贾蔷手底下的几个管事购买的各种木料竹材,就花掉了将近十万两,再算上别的花费,这一个园子估计要花上上百万两都不止,哪怕荣国府还处理掉了几个收益颇丰的铺子庄子,贾蔷依旧不相信,贾家一时间能拿出这么多现钱。
贾蔷很难理解那些倾尽家财,修建所谓的省亲别墅的人家的想法,就算是皇帝的行宫,也没这么大张旗鼓的,何况,这后妃得宠的时候还好,或许每年都能回来一次,可是,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驰,这皇宫里,很少会出现一直得宠的妃嫔,也就是说,大部分人家修建的省亲别墅,顶多也就让自家女儿回来一次,连过夜都不可能。而且,凭着后妃的枕头风,又能给自家带来多少好处呢?按照大靖的一贯作风,外戚大多是荣养,在朝中领个闲职,一般掌不了实权,凭着那么点子俸禄,什么时候能把花出去的银子捞回来呢?看看贾蔷的老师孙先生吧,人家是有名的大儒,不过是几十年前家里出了个作为宠妃的表妹,还是个没孩子傍身的,孙先生至今也就只能在礼部混日子。
贾蔷一门心思地在翰林院读书,按照他在翰林院的考评,想来馆选之后,继续留在翰林院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贾蔷并不在乎什么建功立业,出将入相,按他的想法,在翰林院呆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这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龌龊事,也不容易掺和到党争之中,唔,或许,也可以和自己的老师孙先生一样,去礼部混日子?
每次休沐日,他一般都是和李诚在一起,有的时候在城里闲逛,累了找个酒楼歇歇,有的时候就去城外各自的庄子上玩,李诚在终南山上有个不错的别业,依山傍水,有个很大的梨园,到了春天,满园梨花,素白的花瓣随风飞舞,极富诗情画意。李诚也很喜欢贾蔷弄出来的那个温泉庄子,每每泡在温泉里,喝着淡酒,吃着小点心,恣意说笑,好不快活,天长日久,两人的感情愈发深厚,恨不得斩鸡头,烧黄纸,直接拜了把子。
一晃,已经是七月流火的时候,天气也开始凉了下来。李诚与贾蔷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从街头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妇人那里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拿在手上也不好走路,干脆拐进了附近的一家戏园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贾蔷随手打赏了伙迎上来的跑堂两枚金瓜子,让他泡一壶菊花茶过来,然后,就和李诚一块儿一边剥着糖炒栗子,一边看着戏台上的表演。
戏台上演的是《西厢记》,是老段子了,台上那位唱腔还比不上以前听过的,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两个人漫不经心地听着张生和崔莺莺的唱词,大半注意力倒在手里的栗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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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味道不做!”李诚吃了几个,很感兴趣,“回去让厨子再做!”
栗子里有一点桂花的甜香,贾蔷一边吃着,一边笑道:“街面上的东西,偶尔吃这么一次,尝个新鲜就是了,真要是让厨子来做,他们做惯了精细的点心零嘴的,定是要精益求精,不知道要往里头放些什么东西,搞到最后你吃的时候,连点栗子的味道都没有了,还不如想吃的时候,叫人到街上买上一包吃着玩呢!”
李诚深有感触:“说的也是!记得以前又一次出门的时候,吃了几个菱角觉得好,回去让人做,结果那厨子不知道怎么炮制出来的,虽然样子还是菱角的样子,结果,吃到嘴里竟然是肉味了!”
两个人各自吃了十几个栗子,又喝了一杯菊花茶,然后找跑堂的要水洗了手,也就走人了。
“咦,那人似乎是荣国府的贾琏啊!”两个人本来还在一个卖蝈蝈的摊子那里看那个摊主用苇叶编织着精致的小笼子,李诚一抬头,忽然推了推贾蔷,说道。
贾蔷顺着李诚指点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是贾琏,他正在跟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笑。结果,贾琏也看过来了,同样认出了贾蔷。
贾蔷也不好当作没看见了,只好走了过去:“侄儿见过琏二叔,琏二叔安好!”
贾琏也不好在贾蔷这个晚辈面前摆什么长辈的架子,说起来,贾琏身上还有个五品同知的官职,可惜是花了三千两银子捐的,在贾蔷面前硬气不起来,只得问道:“是蔷哥儿啊,这位公子是?”
贾蔷介绍道:“这位是侄儿的好友李佑安李公子,今日休沐,侄儿正好约了李公子出来走走!”
贾琏见得李诚身上的贵气,心中忖度,莫不是哪位宗室子弟?不过,大靖开国已有百年,宗室子弟实在很多,贾琏也自然不认识,只好拱手道:“贾某见过李公子!”不管怎么说,宗室总是比旁人要高贵一些的,哪怕他们手里头没有实权,可是,只要他们跑到皇宫里哭诉一番,谁谁谁欺负他们了,倒霉的总不会是宗室!毕竟,人家才是一家子,其余的人都是臣子,是皇家的家奴!
旁边那位掌柜也过来拜见了一番,这人却是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专门捣鼓古董的。贾琏这次来找冷子兴,也是要找几样古董摆设什么的,好装饰省亲别墅。
冷子兴虽然有钱,可是毕竟只是商人,谁也得罪不起,赶紧引着几个人进了自己的店里,请他们坐下,又命令伙计奉茶。
贾琏一边在那里跟贾蔷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关心话,一边旁敲侧击着李诚的身份,可是,李诚是什么人,皇宫里能够活蹦乱跳长大了的,有几个是傻子!绕了半天,贾琏什么都没问出来,还吃了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尴尬地只好拼命喝茶。
冷子兴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他很是大方的取出了几样自己店里的镇店之宝给几个人赏鉴,毕竟是干这一行的,对各种古董书画说得头头是道,还很是殷勤的说了几种鉴别真伪的小法门,又拿出了几样赝品和真品给几个人对照,几个人听得津津有味。在他这个古董铺子里一直待了大半个下午,一个个可以说是宾主尽欢,李诚还买了一卷苏东坡的字回去,并答应以后还来照顾他的生意,冷子兴很爽快地给李诚打了八折,毕竟,钱是赚不完的,除了贾府,再多一个靠山可不是什么坏事。
31、夫妻夜话
贾蔷他们走后,贾琏又跟冷子兴谈妥了需要的几件摆饰,冷子兴答应了下来,并说道会尽快送到贾府去,贾琏自然是信得过他的,于是,拒绝了冷子兴留他吃饭的话,带着兴儿回去了。
到了家,王熙凤也还没吃饭,便让下人将晚饭一并送过来,摆在炕桌上。
“你猜我今天遇见了谁?”贾琏吃了一筷子菜,故作神秘地说道。
王熙凤正吩咐奶娘好生照顾大姐儿,听得他这么说,便转过头来,问道:“难不成还遇到什么贵人了?”
贾琏还真的点了点头:“还真算得上是贵人!今天我不是去冷子兴那儿嘛,结果,还没进门,就遇上了贾蔷!他身边跟着的叫个李佑安的,绝对不简单!”
“李佑安?”王熙凤想了半天,“没听说过!虽然李是国姓,可是,天底下,姓李的多了去了,怎么他就是贵人了?”
“你听我说呀!”贾琏放下筷子,凑过来说道,“那绝对是个宗室,他腰上的那块玉佩,可是上等的田黄,而且,那通身的气派,与北静王爷仿佛,甚至还要强一些!说不得,就是哪位王府的世子一流的人物。也不知道那贾蔷是何等的运气,居然跟这样的人也搭上了!虽说宗室不掌权,可是,只要在皇上太上皇耳朵边上吹点风,贾蔷以后的前途真的是不可限量啊!”
贾琏在边上感慨,那边王熙凤却是笑道:“不可限量又怎么样,人家都分府出去了!咱们也沾不上他的光,甚至,不被他恼了都是好事了!”
贾琏眼光一闪:“这又是怎么回事?今儿看他,对我还是很客气的啊!难不成,这里头还有别的缘故不成?”
王熙凤撇了撇嘴:“这就得问咱们的珍大奶奶了!她呀,可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当初分家,就在里头作梗,结果,宁国府那么大的家当,只肯给了蔷哥儿两个没多大出息的庄子,还有一万五千两的银子,要知道,当初东边府里的太太还在的时候,给蔷哥儿留下了一万两的银子做日常用度呢,这才几年啊,便是吃金喝银,也用不了一千两啊!我还听说啊,蔷哥儿参加科考中了之后,去拜见座师的人情礼,珍大嫂子都没肯出一个铜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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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摇了摇头:“真是个没见识的,难怪蔷哥儿不喜欢呢!好像,当初就是为了这个,珍大哥哥才把管家的事情给了蓉儿媳妇的?”
“好像就是这样子!”王熙凤点点头,又笑道,“还有呢!前儿个不是说要修省亲别墅吗,东边府里也是说好了要出二十万两银子的,你知道珍大嫂子做了什么?”
贾琏睁大了眼睛:“莫非她问蔷哥儿要钱了?”
王熙凤笑得前仰后合:“没错!她可真是半点不肯吃亏,硬是从蔷哥儿手里头弄出了五千两!亏得蔷哥儿是个脾气好的,要是我的话,怕是都要到祠堂喊祖宗们做主了!”
贾琏很是感叹起来:“人说妻贤夫祸少,珍大哥哥娶了这么个媳妇,不说帮衬着家里面,怕是要把人得罪光了!”
“可不是嘛!”王熙凤也感慨起来,“不过,这次亏得你从南边回来带的银子,要不然,家里面哪有那么多闲钱修什么省亲别墅啊!不过,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对不起林妹妹了!”
贾琏满不在乎地夹了一块糟鸭掌,嘴里说道:“老太太的意思你还不知道吗?她是要亲上加亲,让嫡亲的外孙女嫁给嫡亲的孙子呢,估计林妹妹出了孝,两人就要成亲了,既然马上都是一家子了,先挪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到林妹妹嫁进来,咱们多照顾照顾她就是了!”
王熙凤还是有些忧虑,她叹了口气:“可是,你也是知道的,太太不喜欢林妹妹,她中意的是姑妈家的宝姑娘呢!”
贾琏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才说道:“怕什么,这府里面,说白了,还是听老祖宗的!太太再厉害,哪里拗得过老祖宗!何况,薛家虽说有钱,可是,人家是有儿子的,他们能拿出个百十来万两银子给咱们用吗?尤其,薛家还是商家,这门第上,就是配不上咱们公侯府的,难不成,你姑妈还能让那个宝姑娘做姨娘不成?”
王熙凤想想也是:“这倒也是,就算娘娘是太太生的,那还是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呢!老太太这两年身子骨也康健,宝姑娘都要及笄了,她总不能为了嫁给宝玉拖成个老姑娘吧!”
两人放下心来,开始吃饭,一边说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贾琏将一大碗米饭吃完,放下筷子,接过平儿送过来的茶,慢慢喝着,又说道:“这园子也实在是麻烦,不说用料,光里面的摆设就得花好久才能配齐!听闻二老爷过些天要带他那一干清客相公进去给园子里的景致题字,可是,园子里好些东西还没备齐呢,也不知道账上钱还够不够!”
王熙凤也是叹气:“可不是,这不就是烧钱的勾当吗?咱们只是要接贵妃娘娘元宵回来省亲一趟,就差点把老本都搭进去,听说甄家前后接了四次驾,那得花多少钱啊!”
“人家是给皇上建行宫,当然是国库出钱,你以为他们是自己掏钱啊!”贾琏哼了一声,“不过,说起来,这园子也是为了娘娘建的,娘娘还是太太的女儿呢,她怎么就一分钱也不肯出啊!”
王熙凤也是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太是什么人!自从她不管家了,她就真的不问账上的事了!只管着要钱,从来不肯出钱的,据说娘娘前几年在宫里的打点,花的还是老祖宗的私房呢!我这几年管家,看起来风光,可是,你也知道的,我光是嫁妆首饰都当了好几个了!前些天你带回了的那笔横财,我才有钱把几样喜欢的首饰赎回来。”
贾琏很是不满:“谁让你总是争强好胜,不肯低头的,你还以为太太是当初你姑妈啊!说白了,她为的是宝玉,肯定不是咱们!前两年,你抓着管家的事情不放,硬生生把个哥儿给弄没了,到今天还不肯接受教训!要我说,你干脆就说自己身子不好,把管家的差事还还给太太,她又想让女儿风光,又不想出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王熙凤有些意动,可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现在说哪还来得及呢?起码太太是肯定不会相信的。再说了,要不是我现在管家,家里的人还都敬着我,一旦放了手,咱们夫妻两个倒是可以关上门过日子,可是,大姐儿肯定是要被那一起子小人糟践的!”
贾琏难得看王熙凤和软,心知这些天王熙凤也累了,他心里一热,忽然低笑起来:“你身子好,咱们就让它不好啊!你说,咱们再生一个哥儿可好,将来也能护着他姐姐!”
“啊,你干什么?”王熙凤被贾琏欺近,不禁一缩,差点没掉下去,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了贾琏的脖子,旁边伺候的平儿抿嘴一笑,赶紧将帐子放下出去了。
屋子里面红烛摇曳,帐子里面传来了低低的喘息声。
32、身份暴露
九九重阳日到了,往年这个时候,贾家自然是要摆酒请客,赏菊花,吃螃蟹的。不过今年,贾府里都忙着个园子的事情,草草聚了一聚,也就罢了。
李诚一早就约了贾蔷,要他那天一起去终南山上登高赏菊。贾蔷自然是答应了,又叫人准备了两坛子菊花酒,到时候带上山。
李诚一大早就到了贾蔷家门口,门房也是见怪不怪,也不用通报,直接把他带进了屋子。贾蔷还在用早点,见他过来,便名人再添上一副碗筷,说道:“今儿的生煎包味道不错,你也来用一些!”
李诚也是毫不客气地坐下,碧丝已经又端上了一碗胭脂粳米粥,又拿起筷子将一只生煎包夹到他面前的碟子里。李诚也拿起了筷子:“正好我还没吃早饭呢!”
轻轻咬了一口,吸掉里面的汤汁,李诚点点头:“果然不错,致中你府上的厨子快赶得上御厨了!”
贾蔷笑道:“这厨子是新来的,是淮扬人,最是擅长做面点!你要是喜欢,我借你两天!”
“那倒不用了,以后我想吃什么就到你这里来,难不成你还不让吗?”李诚笑嘻嘻道。
贾蔷却是一本正经:“好啊,不过,到时候你付饭钱就算了!”
两人说笑着用完了早点,李诚便急不可待地要和他一起去终南山,两人干脆上了同一辆车,侍墨骑着马跟在后面。
李诚笑道:“今儿你可有口福了,前两天,庄子上送来了几篓子老大的螃蟹,一斤都不足三个,我已经派人送到了山上,咱们上了山就能吃得上!”
贾蔷也是一笑:“那我就占你的光了!”
“咱们两个谁跟谁啊!”李诚笑嘻嘻道。
终南山的山道几经修缮,便是几辆马车也能并行,马车顺顺利利地上了山,一直停到了快到山顶的一块平地上。两个人一起下了车,李诚带的一个下人端过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几支红色的茱萸,两人各自选了一支插在头上,一起往山顶行去。
这会儿时间还早,不是所有人一大早就会往山顶来的。山顶上没有别的什么人,两个人站在那里四处眺望了片刻,贾蔷想想华山也在附近,哪天往那里去也是不错的。
山顶有一处亭子,两人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侍墨端来了菊花酒,而李诚的下人也提过来一只食盒,从里面取出了几个装着蒸熟的螃蟹的盘子,以及两个装着姜醋的碟子,摆到石桌上,便垂手退下。
李诚有些笨拙地拿着小锤子敲开蟹壳,抱怨起来:“早知道带两个丫环出来,这螃蟹虽然好吃,可是,未免太麻烦了!”
贾蔷笑了起来,轻巧地将自己面前的螃蟹壳敲开,取出里面红通通的蟹膏,很是得意地看了李诚一眼,蘸了点佐料,送到了嘴里。
李诚放下手里的锤子,开始耍赖:“致中,你帮我弄,好不好?”
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在那里撒娇,贾蔷一阵恶寒,他无语地看着李诚那装出来的可怜巴巴的模样,很是无奈:“算了,拿过来吧!”
李诚坐在那里吃着现成的,心里别提有多熨帖了,忽然有一个想法,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是好的,然后,还暗自点了点头,嗯,有贾蔷这样的朋友,一辈子怎么够啊,下辈子继续才好!好像翰林院明年就要举行馆选,没准他要外放了,那怎么行呢?要不要跟皇兄说呢?让他留在京城陪自己?
两人各自吃了两个螃蟹,李诚还想要,贾蔷却坚决不肯再动手了,开玩笑,自己可不是老妈子!李诚很是遗憾地让自己带来的下人和侍墨将剩下的几只螃蟹分掉,用香胰子洗了手,去掉手上的腥味,就着菊花酒,吃着带过来的菊花饼和桂花糕,李诚在那里说着些自己听说过的风土人情,贾蔷也在一边说一些自己从正史野史还有地方志上看到的一些趣事,也是其乐陶陶。
说了一会儿话,上山的人也多了起来,很多人都往亭子里走,在这里喝茶休息。
人一多,有几个还是认识的,未免要寒暄一番,两人也没了继续说话的性质,便打算回头去庄子上再坐一会儿,晚一些再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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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停车的地方的时候,迎面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是个中年人,身材高大,留着一撮短须,见到两人,便停了下来,躬身行了个大礼:“小臣见过安王殿下千岁!”身后几个人见状,也都深深躬身行礼。
李诚吃了一惊,偷眼看看似乎是没什么反应的贾蔷,心里有些不安,他摆手道:“罢了,今日重阳佳节,无须讲究什么俗礼,本王还有事,你们各自去吧!”
那几个人又是一礼,等到李诚迈出了几步,方才直起身,继续往前走了。
李诚尴尬地看着贾蔷:“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担心……”
贾蔷面无表情地弯了弯腰:“原来是安王殿下当前,贾蔷失礼了!贾蔷还有事,若是殿下没有别的事的话,贾蔷就先告辞了。”
李诚沉默了,他抿了抿唇,说道:“致中,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存心欺骗你的,我只是想要和你交朋友,不想因为身份让你有什么顾虑!”
贾蔷也是沉默了一下:“罢了,我要想一想!我先告辞了!”
说着,贾蔷直接牵了侍墨骑的马,上了马,扬鞭而去。后面,被刚刚听到的事情吓呆了的侍墨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叫道:“爷,爷,你要等等我啊!”
李诚有些黯然,心里似乎缺了一块一般,很是难过,他看着贾蔷远去的方向,喃喃道:“你会原谅我吗?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贾蔷心中火气很大,他一路疾行,心里别提有多乱了。他居然是安王,为什么一直欺骗自己,若是两人相熟之后就告诉自己,难不成,自己还能不理他了!可是,两人相交都快两年了,他还是没有说实话!嘿,我真是个傻子,从来不肯细想,活该被你骗!远方宗室子弟,大靖开国已久,若真是远房宗室,大概早就如同贾家那般已经没落了,哪里还有父母尚在,胞兄就继承了爵位和家业,他分府之后,还能得到外面的宅子,和一大笔产业的道理!
贾蔷气冲冲地回了家,门房见他一个人回来,脸色铁青,也不敢开口问怎么侍墨没跟着一起回来,只得赶紧上前把马牵回马厩,心里暗自纳闷。
“爷,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青萝看他的模样,惊讶地问道。
“别问了,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贾蔷有些烦躁地吩咐道。
“是,爷!”青萝也不敢多问了,赶紧点头应是,往外走去。
热水很快准备好了,贾蔷拒绝了青萝碧丝的伺候,自己泡在热水里,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搓着身上的皮肤,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33、和好
李诚很郁闷,他好几次在路上拦住了贾蔷跟他解释,贾蔷虽说没有恶言相对,可是,言语间却客气到了极点,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憋气得几乎要吐血。
又到了休沐之日,往常这个时候,李诚都是一大早就跑到贾蔷那里,很干脆地就在那里用饭,然后一起出门,或是在家中赏花、对弈的。贾蔷坐在桌前,吃着早餐,却有些食不知味,草草吃了一个韭合,喝了一小碗牛乳粥,便放下了筷子。
碧丝见他心情不好,便赶紧让人收拾了桌子,又问道:“爷今日可要出去么?”
贾蔷愣了一下,还是说道:“今天就在家里,不出去了!”
贾蔷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总觉得静不下心来,只得取了两本话本演义,又让青萝准备了一些点心水果和一壶清茶,自己提着往花园里行去。
此时已经是深秋,连菊花都已经开始凋零了,花园里满是寥落之意,倒是一处假山上攀援着的一树藤萝上还挂着一串串紫色的小花,隐约还有些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贾蔷沿着花园里的小路走过去,假山后正好有一处背风的凉亭,贾蔷便直接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翻开手里的书,慢慢地看着。
其实这个年代的话本演艺大多大同小异,无非是鬼神之流,或是什么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贾蔷很快就把书都翻了一遍,心里依旧烦躁,便把书丢在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是好茶,是上等的铁观音,虽说没人来做什么功夫茶,可是泡出来,味道也是不错的,只是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凉了,喝到嘴里有了一点苦涩的味道,更是让贾蔷觉得不对劲起来,叹了口气,他将杯子里的茶随便倒在了地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倚着亭柱,开始看着花园发呆。
“哎呦,李公子,您可算来了!”李诚这些天心情也不好,他从王府里出来,无意识地就开始往贾蔷家里走,等到想起贾蔷还在生自己的气时,他已经走到贾蔷他家门口了,还被门房一眼看见了,如同欢迎救世主一样,赶紧迎了过来。他们并不知道贾蔷跟李诚可以说是已经闹翻了,只知道,这些天,贾蔷的脾气并不好,虽然在翰林院,依旧是和平常一样,在文渊阁读书,在一干同仁面前也没露出什么异常,反而因为很是写了几篇不错的文章,让几个侍讲学士夸奖了一番。可是,在家里不一样啊,他也不需要可以压抑自己的不爽,浑身上下写满了“我很不爽,别来招惹我!”这几个字。虽说他没有迁怒下人,可是,自家主人不分早晚地阴郁着脸,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寒气,做下人的也是害怕呀!
李诚被那个门房差点就是用拖的给拖进了门里,他也顾不上计较这个门房的无礼了,赶紧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们爷出什么事情了不成?”
那个门房苦着脸:“那倒不是,只是,自从上次重阳节之后,爷的心情就不好,以前,爷早起总要用上一碗半的粥,再加几个点心,可这些天,哪怕厨子们想出什么新鲜点子,爷用上几筷子,就再也不吃了!……”
又有几个下人见了,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一通,最后说道:“爷看上去也没生病,可是,这个样子,着实叫人放不下心来!李公子你是爷的知交好友,还是请您去开解开解爷吧!”
李诚心里也是发苦,他怎么开解呢,这本来就是因为自己啊!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贾蔷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自己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而生气了这么多天。心里这么想着,李诚也有了底,不管怎么样,既然贾蔷没有很干脆地就当自己是陌路人,就有希望,于是,他便问道:“那你们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爷一早就去了花园,还不让我们跟着伺候,现在应该还在花园里呢!”一个负责花园的下人赶紧说道。
“行,那我自己去看看!”李诚觉得有了和好的希望,劲头也上来了,他也来过贾蔷府上好几次,自然很容易就往花园里走去。
贾蔷这宅子当初买的时候,花园就不小,那个富商又是江南出生的,将自家的园子也修成了江南园林的格局,即使地方不大,都能修建的繁复,一步一景,处处生姿,何况,这园子本来就不算小呢!
李诚心急,也没找人在前面带路,自己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在里面乱走,一时半会儿哪找得到贾蔷。一直找了快半个时辰,累得直喘气,正巧看到前面不远有一处凉亭,便打算坐一会儿,再继续找。
贾蔷在亭子里发呆了一会儿,他这些天本就多思少眠,很快便困意上涌,便躺在凉亭亭柱间的条凳上睡着了。
李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贾蔷侧身躺在那里,枕着一条手臂睡着的模样,他发丝有些凌乱,几绺头发从额前垂下,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发丝也在跳动。他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粉色,嘴唇也是淡淡的红色,却让李诚看得一呆。
李诚呆立了片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想着天气已经转凉,这般在露天里睡觉,岂不是要受了凉,便想着要找一件衣服来给贾蔷盖上,问题是,他出门的时候恍恍惚惚的,下人让他带大氅,他也没听见,身上也就穿了一件外袍,脱下来里面就是中衣了,他只好轻手轻脚地往外走,想要找个人,让他带一条毛毯什么的过来,结果,他才迈出去两步,贾蔷就醒了。贾蔷本来就是刚刚睡着,睡得很浅,有一点响动也就醒了,不过,人还有些迷糊,看到是李诚,便迷迷糊糊道:“咦,是佑安啊!你怎么在这儿?”
李诚大喜:“你不生我的气啦!”
这句话一出,贾蔷也回过神来了,他一开口,李诚恨不得把自己刚刚说的话该塞回肚子里去:“安王殿下大家光临,是小臣失礼了,还请殿下赎罪!”
李诚苦笑起来:“你一定要这样跟我客气吗?我当初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怕的就是这个!太后是我的母妃,我又是幼子,一直很得太上皇与太后宠爱,便是皇兄,也是拿我当做自己儿子看待的,我活了近二十年,也认识很多人,一个个对我无不恭敬谄媚,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好朋友,多和我说说话,这样也不行吗?”
贾蔷沉默了一下,觉得他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于是,口气也软了下来:“那你为什么早不肯说,要不是上次那个意外,你难道打算瞒我一辈子吗!做朋友,贵在相知,你连相信我都不肯,还提什么做朋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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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听出他的态度松动了,心里大喜,当下便有趁热打铁:“其实没有上次的事情,我也打算找个时机告诉你了,毕竟,我总是到你家来,还没有请你去过我的王府呢!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你也知道的,比起你来,我总是有些嘴笨!”
贾蔷听他说得委屈,不禁失笑:“你还嘴笨,你要是嘴笨,天底下的人干脆都当哑巴得了!”
“那你原谅我了?”李诚兴奋起来。
贾蔷伸出了一根手指:“一顿太白楼,酒菜随我点!”
“别说一顿,十顿也行啊!”李诚差点当场跳了起来,“走,咱们现在就去!”
34、年礼
李诚隐约觉得自己对贾蔷的心思有些不对,可是,又不知道哪儿不对,他的神经应该可以说是有些大条的,很快便不多想了,继续他有空就去找贾蔷的生活。
贾蔷倒是没发现什么问题,哪个男人没几个死党呢?
眼见着入了冬,荣宁二府已经将省亲别墅修建得差不多了,就等着贵妃銮驾。贾珍来找过贾蔷一次,让他元宵节的时候回去接驾,也好在贵妃娘娘面前留个名号。贾蔷拒绝了,开玩笑,这种事情,自己躲还来不及,怎么还巴巴地凑上去!他倒是婉言劝了贾珍几句,说省亲别墅修建太过奢靡,恐遭了人的眼,贾珍却是不以为然,贾家这么富贵的人家,又出了个贵妃娘娘,尤其今上虽然有了几个皇子,可是,却都不是中宫所出,一直以来也没有立太子,再说了,就算立了太子又如何,前太子,不,应该是义忠亲王不还是坏了事!如今宫中除了皇后,便是贵妃为尊,若是能诞下龙子,贾家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皇帝的外家,自然要多讨好一下贵妃才是道理。因此,贾珍是半点没领贾蔷的情,反而觉得他不识抬举。
荣宁二府如今得了这样的体面,更是有一应的惯于见风使舵的人过来讨好,贾府里光是收到的年礼都比往常丰厚了三五成,前来拜会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要是没个关系,连门房都敢给来访的人使脸子。
翰林院到了腊月中,也就给大部分人都放了假,除了几个当值的,各自都回家捂着去了。贾蔷本来打算着去温泉庄子上住上两天,偏偏下了一场冷雨,路面泥泞不堪,倒是不适合出门了。贾蔷刚放了假,李诚就跑过来了,反正他王府里面也没什么事情要他操心,否则的话,他那王府的总管是干什么用的。前些日子,太后说要让他再娶一个王妃,好帮他打理王府内院的事情,李诚却推脱了,不知怎地,脑子里却想起了贾蔷来,转念想道,要是再有了王妃,大概跟贾蔷往来就没这么自由了,这么想着,也就放开了。
贾蔷很忙,他真的觉得自己该娶妻了,家里没个女主人,他就得独自一人很痛苦地面对和各个人家的人情往来,尤其这年礼,却不是管家能随便做得了主的。
各个庄子上的租子,铺子里的收益也都送过来了,贾蔷命人一一清点造册,锁入库房,然后窝在书房里,看着一大堆的单子开始发愁。他也没避讳着李诚,这让李诚很是开心,这说明,贾蔷没把自己当外人啊!殊不知,贾蔷是指望着有人帮自己拿点主意呢!
“给荣宁二府的!”贾蔷在那里翻着单子,想了想,“四川那边不是送了一些新织的锦缎吗?两个府里面各一箱子,再添上些庄子上皮子,什么皮子你们看着办,还有,给老太太另外送一份,取两支高丽参,不要那种太好的,一般的就可以了。另外前些日子不是得了几株珊瑚吗?取一盆两尺高的红珊瑚盆景放进去,这样也就是了!其余的一些零碎,你们看着办!”算起来也好几百两银子了,很符合自己的经济状况,他们也不能太苛求自己了。
“啧啧,想不到,致中你挺有钱的啊!”李诚看着已经拟好了的几份礼单,笑嘻嘻道。
贾蔷白了他一眼:“难道还比得上你不成!别说风凉话,再帮我想想,给我那几位上官的年礼怎么送?”
李诚也是无奈,他除了每年要给太上皇、太后,圣上,还有几个兄弟送过礼之外,何曾管过这些事,结果为了帮贾蔷的忙,他还得派人去打听那一干文官的喜好,让府里面的下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去结交外臣,还想着劝阻一番呢,实在是头痛。
贾蔷如今的社交圈子也扩大了很多,对于翰林院的一干同人上司,自然都是要投其所好,另外,还要加上国子监教过自己的几位老师,还有几次考试的几位座师,还有一些也留在京城任职的同年,算下来,就有好几十家了,另外,还要加上一些贾家那边的亲戚家,尽管自己已经分府,但是意思还是要到的。再加上孙先生家和许家,这可是很亲近的,年礼上更是要周到,不能马虎。
李诚帮着他折腾了半天,最后摆出一副哀怨的模样:“怎么居然没我的呢?你看,你连一些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年的年礼都准备了,怎么居然没有我的!咱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
贾蔷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他还是说道:“怎么可能忘了你呢,已经准备了,难不成,还没送过去,你就要先过目一下?要不,你自个儿带回去?”贾蔷也开起了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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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听到有自己的,哪管是什么,哪怕是张白纸,大概他都能想到此时无言胜有言上去,心里也开始盘算送什么回礼了。
贾府却是风光得意得很,也不大肆操办过年的事情了,每日里只在省亲别墅里四处观看,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务求精益求精,免得让贵妃娘娘看不顺眼,他们也不想想,所谓的省亲也就那么几个时辰,又不吃饭,又不留宿的,那么一会儿,可以说是走马观花,能看到什么不对的出来,何况,元春入宫好些年,此次回家,关键是省亲,而不是别墅,真真是舍本逐末,不过,这倒也和了上头坐着的那位的心思,就是要用这等手段,掏空了他看不顺眼的人家的家底呢!
贾琏从外面回来,抖落了一身的雪花,在走廊里跺跺脚,又接过旁边小丫头送过来的手炉,这才走进了屋子。王熙凤正歪在炕上,旁边,一个婆子拿着一叠单子给她念着。
“又有人送年礼来了?”贾蔷也在炕沿上坐了下来,问道。
“可不是?”王熙凤笑道,“咱家出了个贵妃娘娘,便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外八路的亲戚也凑过来了,今年送年礼的人家比往年多了不知多少,看得人都觉得心烦!对了,今儿,蔷哥儿也派人送了年礼过来,别的东西不说,什么皮子蜀锦的,都不算什么上好的,不过,他倒是送了老太太一盆红珊瑚的盆景,虽说只有两尺高下,不过,品相却是极佳,老太太赏玩了一会儿,便让人送到省亲别墅主殿去了,要把那里原来的一个三尺的珊瑚给换下来呢!也不知道蔷哥儿从哪里弄来的!”
贾琏也很感兴趣:“或者是别人送他的?估计,他也是出了血本了,这样的好东西,很多时候,有银子也买不着的!莫不是要拿来讨好娘娘的?”
“去你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王熙凤嗔道,“人家要是想要讨好娘娘,怎么就拒绝了珍大哥哥,元宵节不来接驾呢!要知道,虽然是外臣,还是能见到娘娘一面的,只要能给娘娘留个好印象,一株珊瑚又算得了什么呢?”
贾琏撇撇嘴,有通往荣华富贵的捷径,谁能拒绝啊!
35、议亲
贾家的人为了贵妃省亲,给宫里面来的一干司礼太监和嬷嬷折腾得不轻,估摸着,从正月开始到元宵,贾家光是膏药都要消耗掉不少。
元宵节的晚上,贵妃出宫省亲。皇家气派毕竟不同,那排场,更是让贾家的人对皇家生出了无限的憧憬来。贾蔷没有去凑热闹,反正这等节日没有宵禁,他跟李诚跑到东市上去看花灯,猜了几个灯谜之后,拎着一个别致的花灯四处乱跑,再看了一会儿京城上空绽开的火树银花,又在小摊上各自吃了一碗芝麻馅的汤圆,一直玩到子时过了才各自回去。
元宵一过,便要各自上班了。而这时间也快到了馆选的时候,贾蔷自然更是用心起来。他既然想要继续待在翰林院,自然要表现得更加出色一些。不过,说白了,馆选的考试是一项,更多的还是看在平时的表现上,比如说,每个月做出的文章,都要选上十篇交上去供翰林院的几位学士点评,有的更是要送到御前,从中择优者留在翰林院。翰林院就那么几个人,每三年,不过选个个把两个罢了,何况,并不是每一次科考都能有进士入选庶吉士的。
馆选结果出来了,贾蔷如愿以偿地留在了翰林院,为修撰之职,因为他这几年与史书上的研究,所以,他以后就管修史了。
一干在翰林院任职的同年都得到了确切的任命,贾蔷是唯一留在翰林院的,其余的都各自进了六部任职,不过,说是六部,像翰林院出来的,无非是进礼部、户部和吏部,像工部、刑部和兵部,就需要更专业的人了。几个人对自己如今的工作职位也都算满意,自然要一起好生庆贺一番。于是,几个人凑了份子,就在翰林院附近的一家酒楼叫了两桌子酒席,将韩林院从上到下都请了过来,热闹了一顿。
这日,孙先生派人过来让他过去,贾蔷有些疑惑,毕竟,孙先生可是很少主动让贾蔷过去的。到了孙府,孙先生很有些喜气洋洋地说道:“致中,这次可是有你的好事了!”
贾蔷不禁有些莫名,好事?这是怎么说的,难不成,自己才升到了正七品,还能再升一级?
孙先生笑道:“这事得从头开始说,我有个老友,一直外放在外面,前些日子总算调职回京了,我们两个前两天聚了聚,各自说了这些年的情况,正好,问出了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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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消息?”贾蔷很上道地奉上一杯茶,然后接口问道。
孙先生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笑道:“我那老朋友一辈子只得了一个儿子,偏生他儿子也是子息不繁,娶了几房妻妾,只有一个嫡女和一个庶子,然后就去了,前几年,他那媳妇也因病过世了,他孙女自然要为母亲守孝,也就耽误了议亲的事情,如今,那女孩儿出了孝,已经十六了,这次跟着祖父进京,也是为了找个好夫婿!你看,这是不是巧了!”
贾蔷算是明白了,孙先生是要给自己做媒呢!果然,孙先生继续说道:“她比你小了两岁,年纪正相当,家世也不差!虽然我没见过那女孩子,不过,我那老友的家教我是信得过的!我跟我那老友说了一下你的情况,他也同意了,现在就看你了,你觉得如何?”
贾蔷躬身道:“老师,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弟子自幼失怙,老师就是我的长辈,弟子全凭老师做主!”反正这年头,多半是盲婚哑嫁,孙先生的眼光自己是信得过的,何况出身书香之家,自然能够相夫教子。
孙先生抚掌笑道:“好!既然你这般说了,我就做了这个大媒,过几天,我就去带你去见见我那老友,也让他放心!我的弟子,又岂是无能之辈!”
赵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不会轻易做决定,便问道:“是哪家的子弟啊?”
“是宁国府的玄孙!……”
不等袁安清说完,赵夫人就竖起了眉毛:“老爷,你不是糊涂了吧!虽然我是妇道人家,可是贾家我还是知道的,不说别的,家风就不正,萱儿嫁过去,哪有好日子过!”
袁安清哭笑不得:“夫人,你听我说完啊!你还记得仲平兄吗?那孩子就是他的弟子贾蔷,表字致中,他虽然是贾家人,却几年前就自己分府出来了!他可是个出息的,十五岁就中了进士,还是二甲第二名,后来就进了翰林院做庶吉士,听仲平兄说,那孩子前两天通过了馆选,现在是翰林院的修撰了,要是没有本事,哪能得到这个职位。”
赵夫人神情缓和下来,又问道:“那他人品相貌怎么样?”
袁安清得意道:“过两天,仲平兄就带他过来,你也见见就是了,听说,那孩子可是难得的好相貌!人缘也不错,虽说年少得志,却也没有显得傲气凌人,反而很是谦逊低调!”
“那他分府出来,家境如何?”赵夫人还是不放心,“虽说咱们家不是豪富,可是,萱儿也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你说他在翰林院当值,那点俸禄,哪够养家的啊!还有,他家里人口几何?”赵夫人想到自己从小带大的孙女要嫁人了,恨不得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生怕孙女嫁了之后吃亏。
袁安清哭笑不得:“我说夫人,你也太操心了吧!好歹人家是贾家的嫡系子孙,分家出来,总能分到不小的家产!夫人,你就先考虑着给孙女添妆吧,免得嫁妆太薄了!至于人口,那孩子也是可怜的,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好在当时宁国府还是贾敬的夫人当家,她是许家的女儿,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不亲近,也就将那孩子当作自己的亲孙子,那孩子也孝顺,当她是自己的亲祖母,许夫人去后,那孩子给她守了三年的孝,至今也是喊许家兄弟做舅爷的。他几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好像是宁国府故意羞辱了他,他也就分府出来了,如今,家里面除了一些下人,也就他一个主人了!这也是好事!咱们家娇养大的孙女,当宝贝疼还来不及,哪能嫁到别人家成天被公婆挑鼻子挑眼的,每日里立规矩伺候着,还要跟一干妯娌耍心思呢!”
赵夫人一听,的确是的,自古以来,没几个婆婆不挑剔儿媳妇的,一个人好了,家里简单,进门就能当家作主,那孩子有有出息,庶吉士出身的,将来搏个封妻荫子,是肯定的!想到自家孙女将来能有个顶级的诰命,赵夫人恨不得看过贾蔷之后,立马把婚事定下来。啧啧,这么好的人家,再晚一步,没准就被别人抢先了!
36、上门
袁安清比起孙先生来,算是很得志的,他当年科举得中之后,便被外放,从八品的县尉,辗转几十年,入京之前,已经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如今奉召回京,便被委任了户部侍郎,虽说是平调,可是,同一个品级,京官肯定要比外官强,因此,也算是升迁了,尤其,如今的户部尚书年纪已经打了,再过两年,便要告老还乡了,而以袁安清的资历,成为吏部尚书的可能性要比别人大多了。
这日,贾蔷跟着孙先生往袁安清府上行去,孙先生笑道:“你这未来的岳家祖父是个务实干脆的性子,说实在的,要论文章,老袁还真是远比不上我,不过,说起民生经济,我就远比不上他了!袁家并非什么豪族世家,他这些年一路升迁,靠得不是别的,是实打实的政绩,嘿嘿,要是他出身再高一些,早就入了中枢了!”
贾蔷点点头,不过,既然袁安清能混到这个地步,说明他其实也不仅仅是能吏,中原这么大,能吏绝对不少,要是不会做人,就算是再能的能吏,也只能一辈子在底层厮混,甚至是被罢官问罪,省得你升了官给人添堵。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到了袁府门口,袁府并不算大,或者说,按照袁安清的品级,他这个府邸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孙先生刚说了自己的姓名,那门房就赶紧道:“原来是孙大人,老爷说了,既然是孙大人来访,就不必通报了,孙大人和贾大人快里面请,小人给您二位带路!”
贾蔷很是顺手地赏了两个金锞子过去,那门房也不拒绝,干脆地收下,不过明显更加殷勤了。
“哈哈,仲平兄,你可来了!”袁安清从主屋门口迎了过来,又看向了贾蔷,贾蔷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衫,腰束玉带,上面悬着一个小小的绣着兰草的荷包,还有一枚青玉的玉佩,头发用发冠束起,更显得眉目清俊,最出彩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真真可以说是温润如玉,贾蔷躬身一礼:“贾蔷见过袁大人!”
“哈哈,果然是一表人才,仲平兄收了个好学生啊!”袁安清越看越满意,哈哈笑道,“快里面请!”
孙先生一语双关地说道:“我的学生,不也是你的晚辈吗?”
“没错没错,那我就托大了,唤你一声致中,可好?”袁安清笑道。
贾蔷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点头应是。
几个人进了堂屋,一个青衣小丫环赶紧送上了茶,又偷眼看了贾蔷几眼,这才退下。
孙先生端起茶,呷了一口,赞道:“好茶,可是那明前的龙井?”
“不错!”袁安清很是有些得意,“这茶可是极品,一年都出不了两斤,大半都被进贡给了圣上,我好不容易,才得了二两,若不是你来,我才舍不得拿出来呢!”
孙先生嗤笑一声:“哼,就算是极品,你又喝得出好赖来吗?”
“嘿,你可别瞧不起我,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这么多年在外面为官,什么茶没喝过,便是那武夷山的极品大红袍,也是尝过的,早就不是当年了!”两人估计是开玩笑开惯了的,袁安清在那边得意洋洋道,“倒是你,这么多年窝在长安没有挪窝,没喝过什么好茶吧!”
“行了,你会不会喝茶我不清楚,倒是这么多年,你嘴皮子愈加厉害了!”孙先生笑道,“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今儿也别拐弯抹角,这就是我的弟子,人品学问都是没的说的!要不是这么多年一直在读书,能便宜了你!”
两人说笑了一番,总算是进入了正题,袁安清又看了看贾蔷,风仪气度的确不是常人能比,神情坦荡,眼神清明,足以说明他人品不坏。袁安清本来就不是什么死读书的人,考教了他几句之后,也就点了点头,拈须笑道:“果然是不凡,这样的好弟子,仲平兄,你是有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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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先生微微一笑:“我的弟子,怎么能差了呢!怎么样,致中还算配得上你家孙女吧!”
袁安清也干脆,拍板道:“行,这两天,我就去找人合一下生辰八字,事情就可以定下来了!”
几个人谈笑了一番,袁安清很惊讶于贾蔷的见识,虽然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不过,也算是见识广博,谈吐不俗,应对得体,心下更是满意。他独子早逝,好在还留下了一儿一女,以慰心怀,孙子当年因为嫡母去世守孝,耽误了院试,今年正好也是科考之年,正可下场。而眼前要操心的却是自己的嫡孙女袁子萱,她年纪不小了,不能再拖了,此刻,贾蔷也是人品上佳,几乎是无可挑剔的孙女婿人选,他也就放下心来,心里高兴之下,便留孙先生和贾蔷在府上吃饭。
赵夫人也很高兴,吃饭的时候,她很是打量了一下贾蔷,见他容貌俊美,人品不俗,心中一下子添了不少喜欢之意,而且,贾蔷也很温和守礼,不像一般的少年人一般,在他们面前局促不安,反而很是从容,赵夫人看着贾蔷的目光已然是不同,已经将他当自家人看待了。
而内院里,一个小丫环正在跟她的小姐说话:“姑娘,我刚刚偷着去上茶的时候,已经是看过了,姑爷长得可真是俊,就像书上说的,什么貌若,潘什么的?笑起来,就跟神仙一般,听说,他学问也好,现在就是翰林了呢!有这般姑爷,姑娘真是有福气!”
“银铃,你胡说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那姑娘就是袁子萱了,她脸上飞快地浮起了两朵红云,不过,心里却也有了几分期待。那个少女不怀春呢?每日里待在闺房里做针线看书写字,心里总是有些寂寞的,也曾经偷偷看过《会真记》,《牡丹亭》一类的话本,心里总是憧憬着所谓才子佳人的佳话,这些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她自幼由祖母抚养,祖母虽然只识得几个字,却很会教养孩子,请了个夫子教她念书,不过是读些《女史》、《女戒》罢了,别的就是学些女红、管家之类的事情,祖母祖父疼惜自己,自然会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人家成亲,想到自己即将嫁人了,袁子萱心中有些甜蜜,又觉得有些惴惴,未来的夫君会疼惜自己,爱护自己吗?一边听着银铃的描述还有她从伺候祖父的下人那里打探到的话,心里一点一点描摹着未来夫婿的模样,已经是有些痴了。
37、纳征
“什么,你要成,成亲了?”李诚差点当场就跳了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贾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已经十八了,这时候成亲已经算晚的了,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是连孩子都会说话了!”
李诚无语了,他干笑一声:“呃,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真奇怪,为什么心里觉得怪怪的,李诚郁闷了。贾蔷娶妻生子,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吗?怎么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呢?李诚这辈子也没尝过所谓爱情的滋味,他的王妃,是太上皇和太后为他挑选的世家千金,生得虽然不算绝艳,可是,也是颇为美貌,他的府上,更是养着一帮侍妾,个个娇美得如春花一般,只要他愿意,不管是什么样的美人,他弄不到?这样的人,他会宠爱某个人,但是要说什么爱情,那简直是开玩笑!既然无需什么爱情,他就能对美色予取予求,那他干嘛要知道什么是爱情呢?因此,他很不幸,他压根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对贾蔷这么在乎。
李诚有些憋屈地回去了,打算想清楚,为毛自己心里感觉不对劲,而贾蔷,很遗憾,他压根不知道李诚内心的困惑,他正在筹备给袁家的彩礼。
袁安清并不是什么有钱人,虽说为官多年,并不是那种迂腐的两袖清风的人物,可是,毕竟花销也大,而且,读书人,自然是喜欢各种古籍字画的,这些最是费钱不过,一本珍贵的孤本,没个几百两根本买不下来,再有什么前朝的名人字画,那简直就是烧钱,因此也没存下多少余钱,因此,为了未来妻子的嫁妆体面,自然要在自己送过去的彩礼上下功夫。就像当初贾珍,秦可卿的嫁妆可以说几乎全是他置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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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头疼地在礼单上勾画着,想着古人真是麻烦啊,要是放到后世,人家的要求就是有房有车,彩礼什么的,恨不得就是给现钱,哪里还有这么麻烦。
贾蔷想得头疼,只好叫来了许管家,问他该如何置办,许安毕竟是经历过不知多少事的老人了,就开始给贾蔷出主意。
“少爷,各色绸缎每样都是要有的,都要是新鲜的花式图样,每样二十匹就够了,然后,蜀锦,云锦每样也要十匹。”许安是伺候许夫人的,一直都把贾蔷唤作少爷,“胭脂首饰是要亲家自己置办的,少爷有心的话,不妨添上一匣子珍珠,再加上一匣子宝石,就是南洋那边送来的已经打磨好了的红宝石和蓝宝石,可惜猫眼儿暂时少了点,凑不够一匣子,要不然更体面。唉,其实翡翠更好,前些日子刚从南边得了一大块上好的老坑玻璃,可惜打磨起来太费事,至今还没弄好,只能等到少奶奶嫁过来之后给少奶奶打造首饰了!再加上金银锞子各两匣子,都用成色好的,亲家拿了便可以直接融了做首饰……”
贾蔷听得头昏脑胀,还听着许安在那里说什么打造家具的好木料,毕竟,少奶奶家里起码也要陪嫁拔步床和梳妆台之类的家具的,最好要有上等的木料,可惜,这不太好放在彩礼里面送过去云云。
过了半个月,正好是黄道吉日,贾蔷派人往袁府送上了他准备的算起来价值好几万两银子的彩礼,看着只有三十几抬,其实这里面是半点不掺水的。
赵夫人看着院子里的箱笼,接过礼单,差点直了眼睛,赶紧派人打赏了那些抬箱子的下人,又命人将彩礼送进库房里。又听过来送彩礼的许管家说:“准备得还是太仓促了点,彩礼实在有些寒碜,还请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不要太介意,若是还有什么缺漏,可以私下里补上……”
“老爷,这次结的亲是不是太富贵了!”等到袁安清从户部衙门回来,赵夫人赶紧把他拉进了内院,咂舌道。
“怎么了?”袁安清有些疑惑,“贾家世代公侯,虽说致中已经分府出来,有些家产也不足为奇啊!”
“何止是一些家产啊!”赵夫人拿出了礼单递过去,“这些东西加起来,怕不是将咱们家的家当卖了,也不值这么多啊,那管家还说不周全,要是周全了,那得什么样子啊!”
袁安清也是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走,去库房看看!”
到了库房,两人就让下人先出去,赵夫人亲自打开了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是几匹云纹不一的云锦,每一匹都是文采辉煌,再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普通的绸缎,说普通也只是相对云锦和蜀锦而言,全部是穿花蝴蝶的花样,另一个箱子,却是金玉满堂的花样,再打开一个,是富贵牡丹的花样……仅仅是绸缎,就有十六种花色,每种二十匹。袁安清觉得有些牙疼,他叹了口气:“这些都给萱儿添妆吧,想来致中也是这个意思,是要让咱们家把萱儿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呢!”
赵夫人已经打开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是满满一匣子红宝石,都是打磨过了的,最小的也有小指头大,再打开一个,是一匣子粉色的珍珠,虽然都不算大,却难得的都光泽圆润,大小相同,两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些可不是有钱就一定能弄到的。
“都打开吧,省得再一惊一乍的!”袁安清已经无语了,他不是没见过富贵,他在外为官,见过的一些豪富不知几何,只不过,因为他们只有个富,也不贵,才总是低眉顺眼的。而贾蔷却不一样,他才是真的富贵。
等到箱笼全部打开,老两口差不多要被各色光芒照得眼睛都疼了。两株三尺的珊瑚盆景,一匣子玳瑁,一匣子蓝宝石,一匣子沉香,还有一个匣子里放着几块金质的怀表,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与这些比较起来,那两匣子打造成各式吉祥花样的金银锞子简直就是陪衬中的陪衬了。
赵夫人将箱笼又都锁上,这才直起身来:“这样也好,这些嫁妆以后就是萱儿的私房钱,不管将来怎么样,萱儿日子总能好过一些!”
袁安清点点头:“是致中有心,这就是他的诚意了!接下来,好好再给萱儿准备嫁妆吧!那些宝石,都给萱儿做首饰,用不完的,也给萱儿做私房!那些金银锞子也融掉,咱们家银子能拿出来,那么多金子一时半会儿也有些麻烦!”
赵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今儿这么一看,倒觉得以前给萱儿准备的嫁妆太寒酸了,说起来,等到萱儿出嫁,恒儿过些日子也要成婚了,好在咱们家就他一个儿子,要不然,他是庶子的事情总有人知道的,希望他这次下场也能得个功名吧,到时候,亲事也就好办一些了!”
“儿女都是债,儿子和媳妇他们都不在了,除了咱们老两口想法子,还能怎么办呢!”袁安清叹息道。
38、贾芸
因为袁家要准备嫁妆,婚期自然不能太近,袁安清找了钦天监的人看日子,最后定下了黄道吉日,不过,时间已经是明年的春天了。
贾蔷的日子还是那么过,翰林院修撰的工作并不算清闲,而几位学士也有心提携他,开始让他学着起草处理公文,以他的学问,加上自身拥有的人脉,将来自然是天子近臣,早点学会诏书,敕书之类的公文起草便是必须的了。
李诚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最近总是懒懒的,不想动弹,本来贾蔷还打算一起去城外庄子上游玩的,他却推说这个时节没什么好玩的,等到过些日子再一起出去。贾蔷觉得他怕是遇上了什么难解的事情,估计也是不可对外人言说的私事,贾蔷自然也不能强迫人家泄露自己的隐私,毕竟,就算是死党,也是要有自己的私人生活的,于是,他也就很体贴地没有追问,而是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贾蔷也是闲来无事,也不带小厮,自个儿在街面上随意走着,走得累了,正巧看见了一家香料铺子,看门上牌匾下角的蔷薇暗记,居然是自己的产业,于是,便迈步进去,打算喝杯茶,歇一歇。铺子里的掌柜也是见过贾蔷的,见他进来,不禁吃了一惊,忙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迎上来道:“爷,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您快请坐!三儿,快,给爷沏茶,用我屋子里的那包毛尖!”
那个叫三儿的伙计也很乖觉,应了一声,一溜烟地往后堂跑去,很快,就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托盘上两个茶盏,都是钧瓷的,一看就知道很少使用,掌柜亲自将茶端了过来,陪笑道:“爷,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您先凑合着。爷要看账本吗?”
贾蔷摆摆手:“我不过是闲来走走,走累了,正好到了你这附近,进来喝杯茶而已,账目什么的,自然还是老规矩!你去忙吧,我这里不用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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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爷,您先坐着,我忙完了就来伺候!”掌柜又从荷包里拿了一角碎银,给了那伙计,“三儿,去,到街角那家果子铺里,选几样新鲜果子,赶紧的拿回来,不要耽搁了!”
三儿知道这位是掌柜的上头,当下不敢怠慢,小跑着就出去了。
这家香料铺子是贾蔷接手自家产业后从另一个急于用钱的人手里买下来的,因为每次船队从南洋回来,总能带回来一些香料,比如沉香、檀香,乃至龙涎香,都是非常名贵的香料,与其卖给别人,不如自己做生意。如今,这里除了一些比较古典的香料之外,还提供各种精油香薰,卖得最好的却是用彩色的透明琉璃制作的特制小香炉,炉中不燃烧香料,而是使用热水,将精油香薰化在水里,自然便有清淡的香味散开,这样屋子里有香气,却不会像一般的香炉那般烟熏火燎的,别的时候还好,秋冬时候,屋子里也会被香料熏得都是燥气,叫人皮肤干涩。因此,这玩意虽然价钱不菲,却很受欢迎,虽然这年头没有知识产权,也有做盗版的,可是,终究不如这里的做得精致好看。而且,那些精油香薰,别的铺子里或许也有,不过,都是从那些来中原的外国人手里买到的,哪里像贾蔷,直接在云南那边买了大片的土地做花田,就在那边提炼制作成本低呢!
很快,三儿拎着一个食盒回来了,他从食盒里取出几个小盘子,盘子里也就是各种果脯蜜饯,蜜汁核桃什么的,贾蔷拈起一枚腌梅子,送进嘴里,味道很是不坏,他点点头,随手赏了三儿一枚银锞子,乐得三儿连连躬身,喜滋滋地将银锞子塞进怀里,时不时地摸一下。
贾蔷喝了两杯茶,又吃了几个蜜饯,正打算走人,正好有人进了大门,见得他,叫道:“蔷二哥!”
贾蔷闻声看去,觉得眼熟,又想了想,总算想了起来,应声道:“是芸儿啊!”刚说出口,就觉得有些恶寒,说实在的,贾蔷这一辈的人,名字都有些女气,连名带姓地叫还好,一旦只叫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喊女孩子一般。迎面来的正是贾芸,他这些天想要在已经被定名为“大观园”的省亲别墅里谋个差事,已经跟贾琏说定了,偏生贾琏是个做不得主的,于是,还得回头去求王熙凤。他虽然也姓贾,终究是旁支,家里头不过一亩地两间房,娘儿两个勉强度日,想要去找娘舅借钱,却被舅舅舅母哭穷挤兑,正彷徨无计的时候,他那邻居倪二却是个出手大方,为人豪气的,当下便借了他十几两银子,连借条都不打一张。十几两银子其实也干不了什么,王熙凤也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只不过,心意还是要表一下的,于是,他便拿着银子,打算去买点东西,讨好一下王熙凤,好谋个赚钱的差使,回去也能给寡母长脸。
贾芸见得贾蔷也在这里,也是高兴,贾蔷是他们这一辈最出色的一个,硬是没靠着府里面的帮衬,一路高中,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紧的翰林,还不是贾政他们那样的闲职,心里寻思着,若是能巴上他,前程怕是也不会差,可惜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贾蔷笑着问道:“芸儿是来采买香料的?”
贾芸点点头,也是笑道:“是啊,我想买点冰片麝香什么的,回头送给琏二婶子,也好谋个差使,奉养母亲!”
贾蔷对贾芸也没什么恶感,毕竟,贾家的子弟中,贾芸还算是为人比较正当的,也有心帮他一把,便笑道:“那园子里能有什么工程,修葺园子,又不是每年都能干,你总不能就指着这一次的工程过一辈子吧!”
贾芸是何等人物,贾宝玉随口一说,就能凑上去给人当儿子的,当下便凑上来,笑道:“二哥如此说来,想是能给弟弟指条明路?”
贾蔷笑道:“像你这样,老是指望着荣国府也不是办法!我虽说自己没什么产业,却也是颇认识几个人,你也是识文断字的,若是不嫌弃,我不妨给你一封荐书,帮你谋个掌柜做做,一年也能挣上几十两银子,虽说不多,总能维持花销,你也不是什么荒唐的人,还能剩下点银子给自己成家的,你看如何?”
贾芸大喜,那大观园里的差事虽然好,能从账面上支取不少银子花用,不过,能落到他手里的又能有多少呢?要知道,王熙凤可不是什么能随便糊弄的人,而且,就像贾蔷说的,他又不能年年修整园子,过了今年,难道以后就不用过日子了?自己读书肯定是不行的,还不如做个掌柜,也有个正经的营生,当下对贾蔷感激不已。
39、贾芸2
既然有了新的出路,贾芸也就打消了之前的打算,不打算再去找王熙凤了。说实在的,他久闻王熙凤的手段,对她还是有些心怵的,能不去打交道,还是不要去打交道吧!贾芸也就安下心来,坐在一边陪贾蔷说话,他为人本就圆滑,想要刻意讨好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两人很快就热络起来,贾蔷看日头已经上了中天,便起身笑道:“时间已经不早,不如,我做东,我们兄弟一起去酒楼吃顿饭?”
贾芸也是欣然:“哪敢劳动二哥,二哥帮了小弟大忙,还是小弟做东吧!”
贾蔷也是推脱了一番,不过,到底没有拗得过贾芸,两人便起身,往附近的酒楼行去。
这条街上的店铺大多针对的是有钱人,因此,附近的酒楼档次也不算低,贾蔷也知道贾芸手头没什么钱,也就没有点什么价钱昂贵的菜,不过是随便点了两个热菜,一个冷盘,外加一份羹汤,加起来也就一两银子多一点,贾芸心知是贾蔷体贴,又叫了一壶女儿红,两人慢慢喝着,随便说这些闲话。
贾芸这些天也是受了不少气,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他啃了两口卤凤爪,然后看着贾蔷笑道:“二哥一向事务缠身,到今天还没见过那园子吧!”
贾蔷点点头:“是啊,芸儿已经去看过了?”
贾芸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唉,小弟虽然是姓贾,不过,终究还是外男,园子里除了宝二叔,住的都是两府上的几位姑娘,再加一个珠大婶子娘俩,我不过在园子里走了几步,哪敢随意观看的!”
的确如此,说实在的,贾蔷一直不能理解老太太他们的想法,人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贾宝玉今年都十三了,已经通了人事,居然还放心让他在内帷厮混,即便是亲兄妹,也不能这么没个忌讳,何况,还有两个是表兄妹呢?那两位虽说薛宝钗家世差了些,可是,不管是谁,跟自家已经可以说是长大了的表兄弟在一起毫无避讳地交往,也会坏了名声的吧!两个人难不成还能效仿娥皇女英,两女共事一夫不成,毕竟,这两位跟贾家的关系,大概谁都不肯做小的。
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贾蔷却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问道:“那你看那大观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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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芸喝了一口酒,赞道:“小弟见识浅薄,虽然不知道神仙居所是何等模样,不过,据我猜测,也不过如是了!说起来,看琏二婶子的模样,虽说还没到想要把一个铜板掰两半花的地步,其实即使是对一些主子也是很苛刻,一点例钱都要算计着的,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肯为了这园子花那么大一笔钱!虽说小弟很多稀罕物事没见识过,却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不说园子里的陈设摆件,光看着园子,没个百八十万两银子绝对造不起来。至于那些摆设,肯定不能都指着两府里的库房,大半都应该是后来置办的,这一项,又不知道要花上几十万,啧啧,说起来,这两府里的确是富贵,怎地就不肯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帮衬一下我们这些穷亲戚呢?”
贾芸果然是个明白人,贾蔷陪着喝了一杯,笑道:“说两府里如何富贵,荣国府我是不知道,不过,宁国府我却是知道一些的。你也知道的,我是跟着太太长大的,那时候,珍大伯娘虽说管家,不过很多事情还是要跟太太说的,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她们也不避着我!起码那时候,宁国府里每年刨去各种花销,都还能有个上万两节余,不过,等到太太去世,我冷眼看着,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有的年头,甚至还入不敷出的,好在宁国府以前攒下的家业足够大,要不然,像珍大伯伯和蓉大哥哥那样的花法,就算有金山银海,又能支撑到几时呢?”
贾芸听得连连点头:“没错,这么说来,这次修建园子,宁国府好像拿出了二十万,剩下的都是荣国府出的,估计,这园子修好了,荣国府也快要掏空了!”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弟听说,林家姑姑当日回去侍疾,后来的治丧等事都是琏二叔一手操办的,若我猜的不错,那修园子花的钱,大半都是林家的呢!”
贾蔷早就知道了,他喝了一勺子汤,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老太太早就打算将林姑姑和宝二叔两人凑在一起,来个亲上加亲,说白了,林家的钱,最后还不是贾家的钱吗,只不过是提前用掉了罢了!”
贾芸摇摇头,说道:“二哥你常年不回去,你不知道,二太太的意思可不一样,她是要把自己姐姐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呢!薛家家大业大,那个薛大傻子又不是什么会打理家业的人,为了求得贾家的庇护,将来薛家那位大姑娘出嫁,嫁妆自然不会少,尤其那是二太太娘家姐妹的女儿,总比林姑姑跟她亲。而且,我听说,那位薛家姑娘有一个什么癞头和尚提点打造的金锁,上面刻着什么‘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正好与宝二叔那块通灵宝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是一对,府里面老早就传什么金玉良缘呢!林姑姑如今没了娘家,除了老太太,谁还能护着她呢?尤其,老太太今年都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年啊!等到老太太不在了,林姑姑哪里还斗得过那位薛大姑娘!啧啧,也不知道二太太怎么想的,薛家再怎么有钱,也是商户,就算是嫁给哪个地主,也是高攀了,虽然宝二叔未必能袭得爵位,总是公侯家的嫡出公子,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哪里比得上五代列侯的林家!”
贾蔷暗中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即使她不要林黛玉做自己媳妇,以贾家的状况,选择多了,就算是史湘云和贾宝玉也是青梅竹马啊,怎地就看上了薛宝钗呢?薛宝钗言容德功再好,家世上就先输了一筹,再加上还有个不但没出息,还总是惹是生非的兄长,只要心里有点计较的,都不该选这样的人家,她居然那般死心眼,也不知道,她平常在府里面,辖制几个姨娘庶子,连王熙凤都要对她敬畏三分的能耐上什么地方去了。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直说:“二太太也是厉害的人,想来是有别的计较!”
贾芸在贾府里人缘很好,消息也灵通,当下点头道:“二太太当然厉害,薛家太太好歹也是薛家的当代主母,薛家老爷过世了之后,愣是没让薛家其余几房的人吞了自家的产业,那么有主意的人,当初修园子,也被二太太不声不响,弄走了好几万两银子呢!”
贾蔷觉得惊奇了,这贾芸要是放在后世,做个八卦记者,那是绰绰有余啊,要不是自己用不上,他就是最好的情报人员啊!这些事情,一般只有荣国府里的几位主子知道,便是一些有脸面的奴才,也是不能知道的,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渠道,居然弄得一清二楚。
两人这顿饭吃得很尽兴,贾蔷也不食言,很快把贾芸安排到了一家专门卖高档绸缎的铺子做掌柜的,并吩咐,可以让他先支取两个月的工钱,贾芸虽说没有打听到铺子的主人跟贾蔷的关系,心里面也不敢猜测,这铺子就是贾蔷的,不过,也不多想,直接拿了工钱回去,先还了倪二的钱,又给家里添置了一些物事,剩下的钱大半交给了自己老娘,让她去买点地什么的,从此,也就安心过日子,不打算再巴着荣国府看人脸色了。
40、事端
“诚儿,最近怎地都待在王府里,不出来了?”太后最是疼爱自己的幼子,听说李诚窝在王府里大半个月没出门,自己先觉得窝心了,知子莫若母,她这个儿子从小受尽宠爱,几乎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本,一向最是喜欢玩闹不过,哪里能是待得住的样子,这次居然真的没出门,让太后担心起来,连忙宣儿子进宫,打算问一下。
“没什么,只是不想动弹!”李诚赶紧答道,“母后不必忧心,儿子一切都好!”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又想起了贾蔷的身影,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心里抱怨,为什么上次贾蔷找他一起去城外庄子游玩,自己推辞了呢?过了那次,还有好些天,才又是休沐日呢。
太后看他不像说谎的模样,脸色也还好,也就放了心,又说道:“诚儿,你今年也二十二了,你那王妃去了也五年了,也该再找个人帮你打理王府的内院了!”
李诚心里暗叹,怎么又说起这回事呢?嘴上只好说道:“母后,儿子没这个想法,何况,府里面有总管管着,没什么问题的!”
“那怎么一样!”太后皱眉道,“王府总管可以帮你打理家业,可是,后院的事情,不只是家业的问题,这后宅的交际,你总不能交给你那庶妃去做!你要是实在不想要王妃,哀家先给你指一个侧妃?”
李诚觉得头疼,他无奈道:“母后,儿子身边又不缺什么女人。而且,这后宅的交际,也不是什么必须的!”
“胡说!”太后有些哭笑不得,“你也不小了,怎么说话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别的不说了,反正,你府上的世子自然是在宫中太学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可是,你还有个女儿呢!总得有个嫡母教导,虽说你那女儿是庶女,将来起码也是要封县主的,怎地要让人家说咱们皇家的县主没人教养?”
“哎呀,母后你喜欢的话,明儿我就送她进宫伺候母后!”李诚笑嘻嘻道。
“胡闹!”太后嗔道,忽然有些狐疑道,“你总是不肯另娶,难不成,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妨说出来,母后帮你参详参详?”
这回轮到李诚傻眼了:“母后,您说什么呢!儿子什么事情您不知道啊,哪里有什么喜欢的人啊!”不过,他心里却是一动。
太后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想了想,她叹了口气,说道:“唉,既然你执意不肯,那也就算了!不过,你在子嗣上还是单薄了一些,还是要多注意一下!多子多孙才是福气啊!”
“母后说的是!”李诚赶紧应道,“儿子明白的!”
“你呀,光答应有什么用呢!”太后笑道,“算啦,哀家年纪大了,你大概也不喜欢听我罗嗦!你再去看看你父皇吧!”
“母后哪里年纪大了,母后还年轻着呢!”李诚嬉皮笑脸道。
“行了,总是油嘴滑舌的,哀家都是做曾祖母的人了,还年轻呢!”太后笑着嗔道,“好啦,你去吧!有空啊,到哀家这里来,陪哀家说说话,就是你的孝心了!”
“是,母后,那儿子就先告退了!”李诚施了一礼,退下了。
李诚又去垂拱殿拜见了太上皇,太上皇年纪已长,精神也是有些不济,说了几句话,便挥手让李诚回去了。
李诚心里有些乱,他倒是发现,自己大概真的喜欢上贾蔷了,虽说这年头龙阳断袖之事并不罕见,他也是玩弄过戏子娈童的,可是,那也就是玩玩,别人一说,也不过是说声风流而已,可是,真要是扯上了贾蔷,万一被人知道,贾蔷势必要担上骂名,前途尽毁,心中不禁纠结起来。若只是一般人,哪怕和贾蔷一样,是世家出身的翰林呢,以李诚的身份,尤其是他所受到的宠爱,自然没人敢不给面子,可是,贾蔷不同,李诚既然把他放到了自己心上 ,便不能不为他考虑。他心里无奈,又想到贾蔷自来只是把他当作好友兄弟,心里更是发苦,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贾蔷却管不了这些,他还不知道李诚在为了他辗转反侧,寤寐不安呢!贾蔷这会儿有些头疼,不是因为翰林院的差事,而是因为自己名下的产业。
这也跟薛家有关,虽说薛蟠是个傻冒,可是,他家里那些掌柜的不是什么蠢人,有的是没处可去,有些是感念与薛家老爷在世时对他们的恩情,一直在打理着那些铺子,贾蔷因为进行海上贸易,像什么宝石香料之类的,都是物美价廉,货源也充足,是很多商家的合作对象,结果有几个掌柜知道了,便想要也低价购进一些,处理一下放到铺子里出售,可是,所谓的低价,也是要看是什么的。宝石的价钱再低,你也不能当作石头买。而薛家太太又是个吝啬的,从来舍不得追加投资,那些掌柜便想要去说服薛蟠,哪知道薛蟠就是浑人,听说人家不肯低价卖给自己,居然纠结了一帮地痞流氓,上门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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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地痞流氓并不好对付,开始还要去请衙役帮忙,可是,这些人即使被抓到牢里,他们都是进去惯了的,没几天又放出来,继续给你捣乱,哪怕只是堵着门,你还怎么做生意呢!
掌柜的没办法了,只好找上了贾蔷。薛家为什么敢这么干,无非借了贾家的势头,贾蔷也不打算闹大,便决定派人去找薛蟠谈一谈,双方各退一步,省得闹起来,大家面上不好看。
结果,薛蟠他压根看不起贾蔷,又说到他上次生日,贾蔷不肯赴宴的事情,没说几句话,薛蟠就翻了脸,说贾蔷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有什么面子,值得他卖的云云,还把贾蔷派去的人狠骂了一顿,还动了手。那个倒霉的家伙回来哭诉一番,贾蔷也是黑了脸!你tm说起来就是一个逃犯,居然敢这样横,当下赏了那个下人二十两银子,让他去看看伤。然后,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哼,你不给我面子,那我干嘛要给你面子,我不把你的里子扒掉,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于是,贾蔷找了几个人,如此如此地吩咐了一番,结果,第二天,薛家想要强买强卖,人家不肯,居然让人去捣乱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了,商人的人脉也是很广的,于是,薛家商铺的名声就这样臭出了十里地去。至于那些地痞流氓,也很简单,你们不是不怕进牢房吗?反正都是些违法乱纪的社会渣滓,虽然没了他们世界不会变得更好,起码不会变得更坏,于是,贾蔷提着礼物,去拜访了一下自己的座师,从长安县令晋升为顺天府尹的张延昌,将事情说了一番。张延昌能够升任顺天府尹,其中不乏许家出的力,当下便义愤填膺,一定要制裁那些扰乱市场秩序,威胁良民的地痞混混,还百姓一片青天。于是,那些地痞流氓这次进大牢就没那么舒服了,被狠狠揍了几十大板之后,被送去做苦役,没个三年五载,是回不去了。
至于薛蟠本人,贾蔷咬了咬牙,等着瞧,现在扯到薛蟠,贾家肯定要插手,也没几个人乐意得罪一个宠妃的娘家,还是根深叶茂的勋贵之家。贾蔷想到《左传》里头的《郑伯克段于鄢》,心中冷笑,就他那个性子,稍一勾引,自然会做出一些难以收拾的事情来,这京中,可不是什么人都怕贾家的。
41、倒霉的薛家
薛姨妈皱着眉头看着账本,又叫宝钗过来:“我的儿,快来帮我看看,怎地这一个月,铺子上的生意差了这么多!莫不是那些掌柜的欺负咱们孤儿寡母吧!”
宝钗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凑过来一起看,翻了一本,再看一本,却看不出什么毛病来,最后只得丢下,叹了口气:“太太,咱们终究是女流,出不得院门,哥哥又是不顶事的,难免被人糊弄!咱们家的铺子,哪能生意就惨淡到这个地步呢?”
薛姨妈也是点头,狠声道:“那些掌柜的实在是太欺人了,一直容着他们不过是看在他们是跟着老爷的旧人,哪知道这么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当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马上找个信得过的去查访一番,拿了证据就撵了他们!”
薛宝钗赞同道:“太太说的是,这等刁奴,自然不能放纵了!”
哪知道,过了两天,查访的人回来了,却道那些掌柜的并不曾撒谎,薛家在京城的铺子如今却是是少有人光顾,便是以前的几个大宗主顾也换了买家。
“那到底怎么回事?”薛姨妈急了,问道。
“人家说,是咱们薛家先坏了做买卖的规矩,不能怪他们无情!”那个查访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怎么个坏了规矩法?”薛宝钗也坐不住了,在屏风后面问道。
那人赶紧把之前薛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又道:“大爷的确做得不地道,人家的宝石香料价钱,都是同行中定下来的,哪能随意压价,尤其,哪能强买强卖呢!都是南洋上好的货物,大爷那价钱压得也忒狠了,简直就是要人家亏本了,自然没有人肯干的!大爷不服气,又找了街面上的人去砸店,折腾得人家做不了生意,差点就关了门。”
“那是不是能再说合一番,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薛姨妈很乐观,“去叫一下大爷,请那些人吃一顿酒,赔个罪便好了!想来咱们也是宫里贵妃的亲戚,人家还是要卖这个面子的。”
那人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了:“太太,其实,前些日子,那铺子的主人是不想和大爷为难,找人跟大爷说合,想要一笔勾销的,可是,那人找的是东边府里面出去的蔷二爷,蔷二爷便派人去请大爷罢手,双方各退一步,可是大爷怨恨蔷二爷那年不给他面子,把人打了出去……”
“什么!”薛姨妈惊叫起来。
“你先回去吧,莺儿,打赏!”薛宝钗很沉得住气,让莺儿抓了一把钱赏了,那人接了赏,心里腹诽薛家姑娘太小气,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溜了,他可不想被人当作出气筒。薛宝钗从屏风后面出来,见薛姨妈气得脸色青白,赶紧端来一杯茶,服侍薛姨妈喝了,薛姨妈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下来,她拍着薛宝钗的手背,叹道:“我的儿,幸亏有你!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那么个讨债的孽障!我也不指望他将家里发扬光大,可是,也不能那样得罪人啊!”
薛宝钗安慰道:“太太还是放宽了心,等到哥哥回来问一下便是了!”
薛蟠最近哪有心思管什么铺子上的生意,他这几天迷上了怜香苑的一个红牌姑娘,每日里在那里一掷千金,那楼子里出来的姑娘是何等地风情万种,把个薛蟠迷得连家门是朝哪个方向开都要忘记了。
他出手豪阔,没了钱,就叫小厮去铺子上支,掌柜的也没有办法,毕竟是主子,哪里敢不给呢,铺子里生意不好,本钱又被薛蟠给拿走了,很快便捉襟见肘,几乎支撑不下去了。
红牌之所以是红牌,就是说,她有很多人追捧。这日,薛蟠照旧进了怜香苑,要找那个红牌,结果,那老鸨很是婉转地劝他先去跟别的姑娘乐呵乐呵,因为,那位红牌已经有客人了。
薛蟠当初就能为了个香菱打死人,如今依旧是个二愣子脾气,当下不管不顾,便带人冲上去砸了门,那门里面,一男一女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阶段,爬到了床上,结果被薛蟠这么一闹,那位倒霉的男人很杯具地wei了。还没发火,就被薛蟠拎了出来,扔到了门外,还被薛蟠带的人狠踹了几脚,差点就送掉了半条命。
那男人又岂是什么简单人物,他也是外戚,和薛蟠是外戚的亲戚不同,他的亲姐姐,就是宫里的周贵妃,和贾元春一向是对手。他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哪里肯放过,被人搀回去之后,立刻就找了几个会功夫的大汉,冲过来,扒光了薛蟠的衣服,将他劈头盖脸地狠揍了一通,把他扔到了怜香苑的外面。
于是,薛家母女两个等回来的,就是个被揍的跟猪头一般的薛蟠,当下,也没了询问的心思,赶紧找了大夫过来看伤。
那大夫把了脉,开了跌打药,又很婉转地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是不假,不过,也不能肆意挥霍,以免造成身体亏虚云云,一大堆专业术语忽悠了一通之后,薛姨妈总算被忽悠明白了,薛蟠寻欢作乐得太过了,如今肾亏了。很是羞愧地塞给了大夫一笔诊金加封口费,薛姨妈打算将薛蟠拘在家里,好生休养了。
薛蟠在家里疯狂地诅咒那个胆敢打自己的混蛋,而那个混蛋因为被薛蟠吓了一通,又被揍了一顿,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有些不怎么灵光了,按照大夫的说法,起码要休养两个月才能好,心里头更恨了,当下,便要派人去查那个傻大个是什么人,打算好好报复他一顿。
周家的势力并不比贾家差,尤其在宫里,周贵妃与贤德妃也是势均力敌,拼命争抢圣上的宠爱,指望着生下个一男半女,好把对方狠狠踩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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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周家公子知道薛蟠的身份,和贾家的关系之后,又辗转打听到了几年前的那一场人命官司,他一下子兴奋起来,这次,不仅能把那个敢于打他的薛蟠狠狠教训一顿,还能将贾家也牵扯进去,简直就是太完美了。他自觉自己是个纨绔子弟,想法不周全,要跟自己的父亲,在官场上已经混了二十多年的周御史商量了一番,周御史也是看到了机会,便打算试探一下,圣上对贾家的态度。于是,几年前被压下去的案子再次被翻了出来,薛家这次杯具了。
42、薛蟠入狱
冯家的人不知道被周家从什么地方给挖了出来,一纸诉状告上了顺天府,将当年薛蟠强买婢女,打死了自家小公子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在周家的授意下,连同贾雨村的判决也写到了状纸上。那告状的人很是声泪俱下地喊道:“草民虽然只是一介家奴,却知道什么是忠义二字,冯家对草民恩重如山,却被那薛蟠绝了香火,草民无能,状告了几年,本来应天府说那凶手已经病亡,也算是给小公子讨回了一个公道,草民自然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当下就回去到小公子坟上磕头,请他安心。可是,草民前些日子却听说那薛蟠这几年却好好地在长安活着,想来应天府是执意要护着那凶徒了,草民无法,只得也上京来告,若是顺天府也不能还我家小公子一个公道,草民便是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也不能让那个凶手逍遥法外啊!”
啧啧,如此忠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张延昌当下结下了状纸,便要派人去锁拿薛蟠。
薛蟠也是倒霉,他伤刚好,便顾不得薛姨妈她们的劝告,又跑出荣国府去寻欢作乐了,被衙门里的人逮了个正着,当即就一条链子给锁了,押着上堂了。那冯家的家仆自然是认识这个呆霸王的,立刻就指认了他,要不是家里还有个香菱,薛蟠哪里还记得当初那个枉死的冯渊。被这么一折腾,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却还是不把他放在心上,毕竟,上次的事既然已经摆平了,没道理,这次自家表姐都做贵妃了,还摆不平。他开始还知道否认,结果被打了十板子,就哭天寒地地招了,自然被下了大牢,等待宣判。张延昌也是聪明人,他从里面看出了点东西,与其说这个案子是薛蟠打死了人,不如说,这是周家和贾家之间的博弈,他可不想给别人做了刀子,于是,还是要先观望一下,不过,那薛蟠着实让人觉得面目可憎,因此,不管那边赢了,都要先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太太,太太,不好了,大爷,大爷被关进大牢了!”跟着薛蟠的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结结巴巴地说道。
“什么?”薛姨妈失手打碎了手里的汝窑茶盏,惊呼起来。
那小厮被薛姨妈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哆嗦起来:“太太,是大爷,大爷的人命官司发了,冯家的人告上京城来了!”
那小厮也是伶俐的,很快定下了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一通,说了薛蟠熬不住刑,认了罪,被扔进了大牢,改日判决。
贾家别的不多,嚼舌头的人很多,很快,整个贾家人差不多都知道薛家大爷的案子发了,被关进去了,有人还信誓旦旦地说道,顺天府已经判了下来,说要秋后处决什么的,毕竟,不管哪一朝,杀人者死,这是从未变过的律法。薛宝钗很快也得了消息,顾不上别的了,赶紧跑过去看薛姨妈,路上遇到的那些丫环婆子虽然嘴里还叫着:“宝姑娘!”可是,薛宝钗却觉得她们眼里满是鄙夷怜悯,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让她觉得如芒在背,走路都觉得有些僵硬起来。
薛家母女两个商量了一番,觉得这还得找王夫人帮忙。王夫人为了修建园子,从薛姨妈那里得了几万两,便是平常进宫看元春,给她送银子打点,也是薛姨妈出的钱,拿人家手短,终究有些心虚,又想到自家女儿在宫中很得宠,也给自己吃了一份定心丸,自然要温言安慰了自己姐妹一通,又叫来了贾琏,让他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再到大牢帮薛蟠打点一番,免得他在牢里吃苦。
既然出事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薛姨妈再吝啬也得出钱,当下先拿了五千两银子给了贾琏,又说道,不够的话,自己再给。
贾琏自然是很痛快的接了银子,拍着胸脯打了保票,便拿着银子出去打听了。
张延昌也不敢就这么得罪贾家,只好敷衍了一番,言道薛蟠都认了罪,最多只能酌情降低处罚,但是想要放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云云。贾琏自然是恭维了一番,又塞了两千两银子的银票过去,让张延昌照应着点,张延昌笑眯眯地拿了银子,送走了贾琏,自个儿哼着小调回去了。至于照应薛蟠,嗯,今日天色已晚,明儿再说吧!
贾琏对薛蟠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热心,他自觉自己已经尽了本分,便叫了兴儿,拿了几十两的碎银子,去大牢里上下打点一下,帮薛蟠带点衣物吃食进去,也就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回到家里,他先去跟王夫人和薛姨妈她们回了话,说已经打点了一番,可是,想要脱罪却不是自己能做到的,除非人家撤了状子。又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薛蟠怎么就那么傻,不过几板子,就认了罪画了押呢?如今想要翻供,可是麻烦啊!
薛姨妈泪流满面,还得感谢贾琏出力,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怎么样?”王熙凤早就得了消息,见贾琏回来,急忙问道。
贾琏得意洋洋地拿出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你姑妈对下人苛刻得不行,连月钱都要算计着,可对那个薛大傻子却是舍得花钱,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我花了四千两打点,还能落个一千两银子的外快!”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算计我姑妈,我是问,薛家的事怎么办?”
“我能有多少法子!”贾琏撇撇嘴,“那薛蟠简直傻到家了,居然就那么招了!难不成,我还能强逼着他翻供不成,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毕竟,那顺天府尹张大人可不是当初的贾雨村,尤其这长安城天子脚下,想要做手脚可不容易!而且,那冯家的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居然说什么顺天府不给他做主,就去告御状,这么一来,张大人哪怕有心向着咱们,最多也只能在判决上做文章了!这样一来,除非遇上大赦,薛大傻子起码也得流放几千里。”
王熙凤皱起了眉,问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你有没有打听到,那冯家怎么会跑到京城来告状的?当初那事情都过了好几年了,怎么会这时候才翻出来,要是一个弄不好,娘娘在宫里也得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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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今儿光顾着自己拿到手里的外快了,这么一想,也觉得不对劲了:“等等,薛大傻子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了吧!要知道,冯家如今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谁有这个胆子跟贵妃的亲戚过不去,只怕还是薛蟠自己惹得祸!明天再去问一下才是!”
43、贾琏来访
薛家几乎是急得团团转,贾琏也是每天一早就出门想法子,可是,贾蔷却很是悠闲地看看书,喝喝茶。薛家的事情是他们自己作孽啊,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不过是找了几个人,在薛蟠常去的地方赞叹了一番怜香苑的红牌是如何貌美,在床上如何温柔缱绻之类的话,而偏偏那位周公子也是那位红牌的入幕之宾,别的,贾蔷可什么也没干。
薛宝钗这些天人也憔悴了不少,她不敢随意走动,似乎一出门就能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声。
“那位薛大爷原来真的是杀人犯啊,我原来还以为是留言呢?”
“可怜宝姑娘,也要被她哥哥连累了!”
“有什么可怜的啊,有这样一个哥哥,可见薛家家教也不怎么样,宝姑娘表面上温柔可亲,其实背地里还不定怎么了呢!”
“也是,别看宝姑娘对咱们还算大方,时常有些赏赐,可你们不知道,她身边本来就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叫香菱的,就是那位薛大爷当初抢回来的丫头呢!那可是要给薛大爷做通房的,妹妹用哥哥的小妾做丫环,这种事情,谁听说过啊!还有,咱们每年四季都有两套应时的衣裳,上次我见那莺儿,好像一年到头,身上就没件新的,快入了冬了,还只能穿着夹的,连袄子都舍不得拿出来穿,跟小幺儿赌钱,哪怕几个铜钱,都要耍赖的!对自家人这般苛刻,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嘻嘻,这还不明摆着吗?宝姑娘小选没通过,自然不能进宫和大姑娘一般做贵人娘娘了,便要靠着那金锁,跟宝二爷来一次金玉良缘呢,自然不敢怠慢了咱们了!”
这还是那些丫环们的话,那些婆子说得还要难听一些,饶是薛宝钗一贯心思深沉,可是,还是被气哭了好几次。薛姨妈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哪有心情安慰她,倒是贾宝玉过来看了两次,他是个乐观的人,安慰薛宝钗说不会有什么事,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些玩笑话,想要逗得薛宝钗开心。贾宝玉素来对漂亮女孩子都是如此,不过,薛宝钗既然心里有了意思,自然更觉得贾宝玉温柔体贴,一颗芳心更是牢牢系在了贾宝玉身上。
而朝堂上,贾家也开始被御史弹劾了,说什么治家不严,纵容子弟行凶,还有什么无视大靖律法,窝藏凶犯之类的话,让贾政羞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心里暗恨薛家,连王夫人也恨上了。回去之后,对着王夫人教训了一通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去了赵姨娘的院子里。赵姨娘虽说为人浅薄无知,但是对贾政却是一贯曲意讨好,小意奉承的,贾政自然乐意在她这里多待,他是道学先生,可不是禁欲的和尚道士。
老太太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薛家,归根结底,薛家太太毕竟是王家的人,和贾家不是一条心,可是,说白了,贾王史薛四大家族,早就因为多次联姻,压根难以分出彼此,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虽说薛家出了个不肖的薛蟠,可是,终究底子还在,说说狠话可以,却不能真的撒手不管,只能让贾琏四处活动,早点把薛蟠救出来,把事情压下去。
贾琏也是头疼,他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就一下子闹得这么大了,连宫里的娘娘都因为这件事,被皇上冷落了,若是不能早点解决,怕是娘娘都要失宠了。
他跑去问薛姨妈,薛蟠到底得罪了谁,可是,薛姨妈哪里知道薛蟠的事情,却想着,是不是因为贾蔷上次被薛蟠驳了面子,便这般告诉了贾琏。贾琏简直是哭笑不得,贾蔷做这事能有什么好处,贾蔷只是个翰林,他从哪里能把那个冯家的家仆找出来告状呢?尤其,贾蔷还是贾家人,虽说已经另立门户,可是终究是不能危害宗族的,在这个时代,宗族的力量有的时候,比起国法还要重。不过,这也是个路子,贾蔷交游颇广,说不定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诚终于按奈下内心深处的想法,继续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又跑过来找贾蔷了。李诚听说朝上对贾家的弹劾,他却是知道,贾蔷对贾家其实没什么感情的,而且,贾蔷还不算成年的时候就分府出去了,贾家除非做了株连九族的事情,否则,决计是连累不到贾蔷身上去的。自然两个人轻轻松松地喝酒谈笑,这时候,贾琏找上门了。
贾蔷当然不能拒绝,便让李诚先去书房坐坐,自己便整整衣服,出去见贾琏了。
贾琏也是心急,寒暄了几句,便说到了正题上,想要问薛蟠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蔷那叫一个惊讶啊,贾家真的是没有能人了,居然是连谁要对付他们都不知道,实在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不过,贾蔷还是回答道:“琏二叔不知道吗?前些日子,薛家那位大爷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将周御史家的公子打了一顿,虽说周公子后来又打了回来,可是,终究没有消气。那什么冯家的人,就是周家从金陵找过来的,可花了大功夫呢!”
得,这下什么都明白了,周家一向与贾家不和,宫里两位贵妃也是明争暗斗已久,周家既然拿到了这么大的把柄,哪里没有用起来的道理,这次,薛蟠的事情反而是次要的了,那就是为了捅贾家一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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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贾琏也顾不上跟贾蔷说什么事情了,不顾贾蔷的挽留,起身就告辞了,他得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再说。
“怎么了?”李诚见贾蔷回来,问道,“你那位堂叔有什么事情吗?”
“还不是为了那个薛大傻子的事情!”贾蔷撇撇嘴。
李诚笑了起来:“周家这次也要倒霉了,说起来,皇兄还没有打算办贾家呢!而且,薛蟠那事,也不足以让贾家伤筋动骨,周御史这次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周家兴起得太快,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呢!”
贾蔷用茶杯盖刮了刮茶沫,冷哼了一声:“不过是狗咬狗罢了!周家那些人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哈哈,没错没错!”李诚大笑起来,“皇兄这次生气周家这般不识时务,已经打算让周家倒霉了呢,现在,就看谁肯出头,做这把刀子了!不过,那薛家估计也讨不了好!啧啧,这杀人的罪过,就算有人斡旋,不判个死罪,起码也要流放三千里的,啧啧,那薛蟠可不是能吃得了苦的,没准半路上就不行了,你说,薛家这一脉是不是就这么断了根了?”
贾蔷索然无味道:“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歪主意,反正与我无关!我一个小小的翰林,难不成,他们还能求到我头上来不成!反正是自作自受,我可是不管的!”哼,小爷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指望我搭把手,大白天做梦吧!
44、暂时谢幕
不得不说,周家这次失算了。皇帝不是不想动贾家,可是时机还没到,于是,不知道看人眼色,挑起事端的周家倒霉了。
原先一股脑儿弹劾贾家的御史们调转炮口,一个个开始向周家开炮了,什么欺男霸女都是小事了,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之类的罪名雪花一样地飘到了皇帝的御案上,另外,宫里面也查出了问题,周贵妃不体恤宫人,肆意苛责,导致人命的事情也出来了,其实这种事情,宫廷里面哪天没有啊,只是,平时这样子是没什么,一旦受了厌弃,那就是罪过,最大的罪名,还是宫里宫外私下传递,于是,平常气焰嚣张的周贵妃一朝落入尘埃,被贬成了婕妤,没过几天,又因为伺候皇上不周,变成了采女,从此,再也翻不了身了。
而周家,他们的荣耀全部源自于圣上,如今圣上不喜,自然是一无所有,周家被抄家了,全家下狱,女眷被发卖为奴,男丁小的还好,被开释了,年纪大一点的都被判了流放,而周御史,却是首犯,念及他曾经的功劳(?),留了全尸,一杯鸩酒断送了性命。
周家如此煊赫,一朝便落到了这般地步,让很多人悚然大惊,对皇权愈加敬畏起来。至于薛家,还有几个人记得他们啊!那冯家老仆本就是周家找来的,见周家顷刻间便烟消云散,心中大恐,当下,也不敢再告了,连夜收拾东西,急急忙忙回金陵乡下躲风头去了。没了苦主,薛家的案子也审不下去了,薛蟠趁机翻供,最后还是被放了出来。
如此大事,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贾家人自觉自家手眼通天,连圣上都着意偏袒,更是气焰嚣张到不行,浑然没有看到背后的危机,行事愈加肆无忌惮起来。
薛蟠回去之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毕竟这牢里可不是什么享受的地方,他犯的又是重罪,就被跟几个重刑犯关在了一起,那几位要么就是要被关一辈子的,要么就是等着第二年秋后处斩的,除非遇到大赦,早就没了指望,自然也不管薛家是何等人家。薛姨妈心疼儿子,什么好吃的都往里面送,大牢里面阴冷,薛姨妈也是将什么棉衣夹衣,被子褥子,还有一些常用的药物都托人送进去,可是,真正能落到薛蟠手上的几乎没有。别看薛蟠长着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论到打架的能耐,哪里比得上那些在社会底层混了多年的重刑犯,每每想要反抗,便要被揍的鼻青眼肿,面目全非。有什么好东西刚一送进来,便被人抢了个干净,他压根抢不过人家。因此,尽管薛姨妈每日里恨不得一天三顿地送大鱼大肉,薛蟠依旧只能吃到牢里面的大锅饭,都是些馊掉的冷饭冷菜,开始还觉得不能入口,后来,哪怕是一点馊掉的馒头屑,也要捡起来赶紧塞嘴里,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别人抢了去。
牢里面的狱卒虽然被贾琏花了点银子打点,可是,他们确实没欺负薛蟠啊,大牢里面也没那么多牢房,薛蟠也不够格自己住单间的,起码薛蟠那牢房里只住了三四个人,已经算是少的了,别的牢房,有的时候,塞上一二十个都是正常的。至于薛蟠被人抢了东西,开始还跟狱卒告状,狱卒也是过来教训了和他一起关的几个人一番,结果回过头来,薛蟠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那几个人差点活活打死,从此,他再也不敢随便告状了。
他要庆幸的是,牢里面的几个人没有什么特殊嗜好,否则,以他的细皮嫩肉,估计早就被当作泄欲的对象了。薛蟠在牢里面住了一个多月,出来的时候,简直就是脱了人形,把薛姨妈心疼得,也顾不得他身上的肮脏,搂着他就大哭起来。
薛蟠回去狠狠地用柚子叶洗了几次澡,去了晦气,薛姨妈准备了一桌子酒菜给他接风,薛蟠一下子眼睛都绿了,甩开腮帮子就胡吃海喝起来。他在牢里面吃了一个多月的馊饭,浑然没有半点油水,哪里能一下子吃得这么油腻,当天晚上,就上吐下泻,害得薛姨妈还以为谁在酒菜里做了手脚,暗自骂了一顿厨子,又请来了大夫,大夫很是直接地说道,他这样子,不能一下子就大鱼大肉地吃,而是要先吃点清淡的,养养脾胃,过个两三天,才能正常饮食。
薛姨妈这才知道,薛蟠压根没吃到她每次找人送进去的东西,不禁疑心贾琏不曾好生打点,心中已经是生了芥蒂,嘴上不好说,心里暗自埋怨,明面上只是忙着照顾儿子不提。
薛宝钗也是长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女孩子,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反而更加欣羡贾府的滔天权势,更是想要巴着贾家这棵大树,将来也能帮衬着家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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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终究几经风雨,心中自然有谱,找来王夫人,严厉地教训了一顿,说薛家老大终究是个祸害,这次案子翻出来也是因为他先得罪了周家的人,薛家终究是不堪大用,日后还是要远着些,王夫人既然已经嫁到了贾家,就是贾家的人,就得多为贾家想想,这样的人家,就算只是亲戚,就已经要连累自家了,若是真的结了亲家,日后甩都甩不掉!
王夫人嘴上应是,心里面却自有主意,她知道老太太的心思,恨不得早点把薛家赶出去,让林黛玉嫁进来做宝二奶奶的。可是,林黛玉也不过是一介孤女,娘家也没了人,带过来的家产也差不多用了个干净,哪里还能给贾家带来什么好处。薛家却是不同,薛家想要振兴家业,只能靠贾家,因此,自然能够从薛家那里继续得到好处。王夫人暗自腹诽,老太太果然年纪大了,心里头糊涂了!看不出这其中的好处,那林黛玉有什么好的,狐媚子一般,哄得宝玉连亲娘的话都不听了。而且还总是病泱泱的,一副清高模样,万一听老太太的,将来嫁给了宝玉,难不成还得把她当作仙女供着不成?宝钗才是做人媳妇的好人选呢,容貌端庄,人又孝顺识大体,还能劝着宝玉上进,从哪儿能有这样一个好媳妇。想着薛宝钗孝敬她的一尊白玉观音,王夫人对这个侄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恨宝玉不识得亲娘的好意,就知道成天哄着那个病西施。王夫人想到当初未嫁的贾敏如何清高自许,又想到一般做派的林黛玉,更是恨得牙痒痒,心里暗自诅咒,怎么不早点死了干脆!
贾宝玉可不知道他亲娘的意思,如今见宝钗已经有了笑容,但林黛玉因为天气开始寒凉,不小心吹了风,受了凉,卧床不起,每日里咳嗽不已,当下心里头哪里还有别人,只是一个劲的想着法子讨林黛玉欢心,气得薛宝钗撕破了好几条帕子。
45、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时间过得飞快, 薛家的流言也慢慢淡了下去, 薛宝钗依旧是大观园里的宝姐姐,薛蟠老实了一阵子之后,觉得风头过了, 终于又开始了他的荒唐生活。
十一月中的时候,就下起了大雪, 气温下降得厉害。贾蔷总是穿得严严实实的,抱着手炉, 裹着大氅, 也不骑马了,每日里坐着马车往翰林院办公。翰林院里也燃起了炭炉,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这才能让屋子里显得暖和一些。
在这种时候, 贾蔷就格外羡慕李诚,毕竟, 这家伙从来都是只拿钱, 不干事的,可以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不必冒着冷风天天出门。
总算到了年关,衙门都封印了,圣上也封了笔, 翰林院正式放假,贾蔷终于可以窝回自己的家里了。
温泉庄子上送来了大量新鲜的蔬菜,甚至还有些番茄草莓, 贾蔷觉得不能独享,便取了一部分菜蔬送到了荣宁二府,然后,又下了帖子,请李诚晚上过来吃酒。
李诚也不客气,很快就乘坐马车过来了。贾蔷见他进来,笑道:“我这边庄子上送了些好东西,正好请你过来尝尝鲜!”
贾蔷准备的就是火锅,这玩意很早就有了,不过多是草原上的人拿来涮肉吃的,中原倒是很少有人这般吃法。除了各种新鲜的蔬菜,新进的冬笋豆腐,还有一些泡开的木耳香菇,又有切成薄片的牛羊肉等等,都装在精致的碟子里,排在桌子上。火锅是黄铜的,用的是老母鸡熬出来的汤做汤底,里面还放了些枸杞参片什么的。两人坐到桌子前,服侍的丫鬟绮罗执了酒壶过来倒酒,又打算拿着筷子来布菜,贾蔷挥手让她下去歇着,不自己涮,这火锅吃得还有什么乐趣。
“果然稀罕!”李诚坐定下来,也不怕凉,直接夹了一块凉拌黄瓜塞进嘴里,“这么新鲜的蔬菜,我府上每年能得的也是有限,今儿倒叫你破费!”
“破费什么呢?”贾蔷笑道,“我不是有个温泉庄子吗?都是在那边种的,那边虽然种什么粟米不行,像这些蔬菜,虽然种的不多,却是能一年四季都吃到的。这些市面上也难得有,回头你再带点回去,我这边也吃不了许多!”
“那我还不如就在你这边蹭饭呢!”李诚皱皱眉,“我那王府里,规矩大得很,总是一个人吃饭,闷也闷死了!”你明年也要成亲了,要和你夫人一起吃饭了,我怎么能不在这之前吃个够本呢?李诚心里暗道,当下,夹了一筷子小青菜放到沸腾的汤里滚了两滚,便捞起来,蘸着碗里的芝麻肉酱大吃了起来。
“那你干嘛不再娶个王妃?”贾蔷暗中翻了个白眼,自己烫了两片羊肉,蘸着酱吃了下去,问道。
“王妃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端庄得跟木头雕的菩萨似的,看着就闹心!”李诚嬉笑道,“要是你是女人,我铁定娶你做王妃!”
“去你的!”贾蔷也没有多想,“你就做白日梦吧!你在我这蹭吃蹭喝,难不成,还指望着我一辈子伺候你啊!”
“我伺候你也可以啊!”李诚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清楚了,脱口而出。
“开什么玩笑啊!”贾蔷笑着给他烫了一筷子牛百叶,“吃你的吧,也好堵着你那张嘴!”
李诚有些失望,却也不好多说了,只得埋头吃东西。
李诚他觉得自己的话够直白了,可是贾蔷不觉得啊,贾蔷他当初在宿舍里,哥几个一起打□□都是常有的事情,这样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哪里还能听出别的心思来!
贾蔷看着李诚似乎有些郁闷起来,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便端起酒杯说道:“来,这酒可是我让人用八种水果酿造出来的,味道很不错,你也喝一杯看看!”
李诚喝了一口,的确很不错,便问道:“是哪八种水果啊?”
“我那山上不是也有个庄子吗?种的都是些果树,自家也吃不了许多,干脆就拿来酿酒!”贾蔷笑道,“无非就是桃子,李子,杏子,梅子,梨,还有苹果,石榴和葡萄。好几种都不是一个季节的,像桃李杏子,用的都是果干,这酒就算喝醉了,也不上头,还能养生,平常喝两杯也不碍事!”
“真是不错,回头送我十坛八坛带回去喝!”李诚出身皇家,善于掩饰自己情绪,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笑道。
“还十坛八坛呢!你以为这是什么啊!”贾蔷没好气道,“这酒我这边“也是第一年酿,不算那些酿得不好的,总共不过得了十八坛,给我先生家送去了两坛,又给许家送去了两坛,贾府那边也送了几坛做年礼,自己都剩了不到十坛了,都给你了,我喝西北风去?等到明年,我让人多酿一些,你到时候可以多拿几坛回去!”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小气!”李诚端起杯子,眯着眼睛喝了几口,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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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喝着酒,一边随便说着些事情,不知不觉,两人就喝光了一坛子酒,李诚喝得尤其多,已经是醉眼朦胧,满脸通红,差点就一头醉倒了。
贾蔷无奈,他自己也喝高了,只得吩咐下人去告诉李诚的车夫,说他喝醉了,今日就在这里歇下,那车夫对此也是习以为常,毕竟,李诚待在这里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贾蔷喝了一碗醒酒汤,又命人扶着李诚去梳洗一番,看他已经迷迷糊糊,马上就能睡着的模样,想来醒酒茶也是喝不下了,便让人直接扶着李诚去休息,李诚虽说迷迷糊糊的,却一直扯着贾蔷不放手,贾蔷无奈,只好自己扶着他,一直把他送进了客房,帮他脱了外面的衣服鞋袜,将他扶到了床上。便想要掰开他的手,自己也回去洗个澡。
哪知道,李诚醉了之后,手上力气却是不小,贾蔷费了半天力气才掰开两根指头,结果,他那一只手又伸过来,扯住了他的衣袖,贾蔷哭笑不得,只好伸手想要推醒李诚,想让他松手,好半天,李诚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了贾蔷半天,然后,露出了一个傻笑:“真好,致中,我又梦到你了!”
贾蔷傻了眼,梦到我干什么,难不成我欠你钱了?然后,李诚如同小猫一般,很是幸福地蹭了蹭贾蔷的衣服,喃喃道:“嘿嘿,当着你的面我总是不敢说,现在做梦就不要紧了,致中,我,我喜欢你……”
贾蔷浑身僵硬了,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估计再来一阵风,自己都要风化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要推醒李诚,问个究竟,李诚已经拉着他的衣服,睡熟了。
贾蔷不知道自己怎么出了客房门的,他恍恍惚惚地出了房门,在青萝的服侍下,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就钻进了已经捂得暖烘烘的被子,不过,却翻来覆去半天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下了,耳边似乎总有人在说:“我喜欢你,喜欢你……”
贾蔷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46、过年
贾蔷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一对黑眼圈, 用热毛巾敷了一番才算淡了下去。想着昨晚上那句惊悚的话, 他心里就非常纠结。倒是李诚一大早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看他的模样,似乎昨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贾蔷立刻决定,既然李诚不记得那件事, 那自己也当作没听见好了,这样对谁都好。别看那些学堂还有别的地方, 经常有人结为契弟契兄的, 不过只是玩玩罢了,回过头该过的日子还得过。李诚他有过王妃,哪怕已经死了, 他府上还有些庶妃侍妾呢!而自己, 过两个月,也要成亲了, 虽然对袁家的小姐还没见过面, 称不上什么爱情,可是,这年头,爱情不能当饭吃,自己需要一个妻子, 给自己管理内宅,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虽然李诚人很不错, 相对于那些眼睛长在额头上的权贵,他给贾蔷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再深厚,在贾蔷眼里依旧没有超出友情的范畴,即使有了爱情,在这样一个礼教森严的年代,贾蔷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勇气,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爱情放弃一切。说白了,贾蔷就是一个很功利很实际的人。
李诚心里也是暗自懊悔,他昨天确实醉了,但是自己说的话还是记得的,他有些暗恨,自己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怎么就在这时候说出来了呢?这下子,大概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吧!他脸上若无其事,心里很是惴惴,不过,看贾蔷的样子,似乎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心里送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不过,终究还是有些变化的,以前两人经常有些亲密的动作,可是,如今,贾蔷很是小心地避免了绝大部□□体上的接触,李诚也有些缩手缩脚,各自都觉得有些不对头,李诚在这里用了午餐,便推说还有事,急急忙忙地走了。看着李诚坐上马车,关上了车厢的门,贾蔷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年关已至,贾蔷也忙碌起来,很快将之前的事情忘到了脑后,或者说,他强行逼迫自己忘记了。将各家的年礼准备好,派人送了过去,又将别人家送来的年礼收进库房,给庄子铺子上的管事掌柜还有伙计佃户都发了年终奖,鼓励他们来年继续给自己用心干活,也到了贾家祭祖的时候了。毕竟不管怎么样,终究是同族,哪怕已经分府了,年还是要一起过的。
贾蔷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大太监到荣国府宣旨,是贤德妃的旨意,贤德妃又赏下了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不怎么值钱的内造的东西,然后,就看见那个太监心满意足地走人了,估计又捞了一笔大的。
贾蔷如今搬出了府,又不需要花宁国府的钱,尤氏对他亲热多了,拉着他说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又说庄子铺子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回来让贾珍帮忙什么的。贾蓉新娶的继室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长得还算漂亮,不过,论起手段来,却是远比当初的秦可卿差多了,对尤氏也是恭敬的很。
年夜饭很热闹,两府里的主子们坐了满满一屋子,贾政见得贾蔷丰神俊朗,举止自然,行动间也是颇有法度,又看见自己儿子在那边和一帮子姐姐妹妹们混在一起嬉笑,不禁黯然。这等日子也不好说他,只得坐在那边喝酒。
贾蔷被几个人灌了好几杯,觉得有些多了,想要出去吹吹风发散发散,可是作为晚辈,又不能中途离席,只好盛了一碗汤,坐在一边慢慢喝着,那边,几个姑娘媳妇在恭维着老太太,乐得老太太笑呵呵的。
吃过年夜饭,还得守岁,暂时也走不了,贾蔷又不耐烦和另外几个人去旁边花厅继续喝酒行酒令,只好一个人在外面走廊上散步。
“哟,蔷哥儿,怎地不和你那几位叔叔兄弟们一起喝酒?”王熙凤带着几个丫环迎面过来了。
“侄儿见过两位婶子!”贾蔷赶紧拱了拱手,苦笑道,“侄儿酒量浅,实在是不能再喝了!”
王熙凤笑得花枝乱颤:“酒量浅就得多练练,瞧瞧你琏二叔,当初也是喝两杯就脸红,如今,不说千杯不醉,百杯是没什么问题的!”
“侄儿可不敢和琏二叔相比,何况酒多伤身,能少喝还是少喝好!”
“真是个老实孩子!”王熙凤笑道,“好了,婶子还有事,就不陪你聊了,你若是闲了,不妨去找你宝二叔说说话!”
贾蔷嘴上应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跟贾宝玉有什么好说的,听他说怎么吃女孩子嘴上的胭脂吗?
“怎么了,你个小蹄子,思春了?”王熙凤将一些事务安排了下去,见得随身的丫环小红俏脸微红,眼神有些游离不定,不禁开启玩笑来。
“二奶奶又取笑我!”小红本身贾宝玉的丫环,后来王熙凤见她精明能干,便将她要到了自己身边。按照原著,她应该是贾芸的相好,可惜的是,贾芸因为贾蔷的关系,后来便没有来大观园,两人也就没有见过。
“小红啊,若是府里面别的哥儿,你还能有个想头,既然是蔷哥儿,你还是忘了吧!”王熙凤叹了口气道,“蔷哥儿已经定了亲,是如今户部侍郎袁大人的嫡亲孙女,年后就要成亲了!咱们女人啊,就是得认命!”
小红低着头,低声应是,心里难免有些悲凉,自己这样的丫环,过了几年,要么就是配给个小厮管事,要么是给大户人家做妾,哪里能由得自己呢!
“算了,你下去歇着吧!”王熙凤想到贾琏,心里也是一阵疲惫,自己再风光有什么用呢,没个哥儿傍身,终究底气不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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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这会儿正在和贾环和贾兰在一块儿掷骰子玩,贾环和贾兰一向是待在一块儿的,贾蔷也不至于真的凑到贾宝玉他们那里去,贾环他们本来是和几个小丫环一起的,贾环输得狠了,在那里耍赖,贾蔷正好经过,听两个小丫头在那里嘲笑贾环还是个爷呢,几个铜钱都输不起,气得贾环直瞪眼。
贾蔷也是知道贾环在这府里面地位尴尬,心里也有些同情,便上前帮他解了围,掏了一串崭新的制钱给那几个丫环分了,那几个丫环欢喜的拿着钱走了,贾蔷见贾环还是闷闷不乐,便提出可以陪他们玩,其实也就是贾蔷在散钱,贾蔷并不在乎几个钱,就当花钱解闷,贾环和贾兰都是乐滋滋地看着面前堆积起来的铜钱,恨不得一直这么玩下去。
贾环忽然问道:“我将来也能和你一样分府出去吗?”
贾蔷一愣,然后答道:“当然可以!”
贾环眼睛一亮:“那我将来就把姨娘一起接出去,省得老是受气!”贾兰也是目光闪闪,满是渴盼。
贾蔷看着他憧憬的眼神,不禁说道:“那你总得学点东西,将来也能挣钱养活你娘!你不是在家学读书吗?哪怕考个秀才,将来做教书先生也是好的!”
贾环垂下了头:“太太老是让我抄经书,我哪有时间做功课呢!”
贾蔷不禁叹息,比起贾环来,自己运气已经是很好了,虽然父母双亡,可是,终究还是嫡子,不至于被人轻贱。对贾环,他再同情,也是爱莫能助,毕竟,自己是晚辈,能说些什么呢?贾蔷不比贾芸,他年纪还小,就算是庶子,也是贾政的儿子,荣国府正经的三爷,自己可没这个本事帮他。
倒是贾兰,虽说也有些尴尬,但也是贾政的嫡长孙,李纨又是守节的寡妇,不管怎么样,都是牵扯不到他们娘俩头上的。
贾蔷安慰了两人一番,把荷包里的金银锞子也输给了他们,这才停了手,耳边已经传来的更夫敲三更的声音。
47、新婚
不管在什么时候, 结婚都是大事, 很能体现这一点的是,衙门也会给你放婚假。
二月下旬的时候,贾蔷终于成亲了。
袁子萱坐在梳妆台前, 赵夫人亲自给她数着头,将一根打造得精致华美的凤钗插在她的发髻上, 过了今日,她就不仅仅是袁家的小姐了, 而是她的夫君的妻子。
赵夫人怜爱地在她脸上敷上薄薄的粉, 微笑道:“萱儿,日子过得真快,以前你还是那么个小不点, 如今就要嫁人了, 好在你夫君家里人口简单,你也不会太过辛苦!”
“祖母!”袁子萱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 轻轻咬着下唇, 低声道。
“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女人都是要有这么一天的!”赵夫人低声叮嘱道,“还记得祖母告诉你的话么?你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了,别的不必多说,趁早怀个哥儿才是正经!贾蔷出身贾家,身边应该也有了通房丫头, 不管怎么样,第一个孩子要是嫡子,以免日后麻烦!还有, 你是他的元配正房,就要拿出当家太太的身份来,莫要被别人拿捏住了!萱儿你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了,以后还是要多学着点!”
袁子萱轻轻地点点头,袁家人口也简单,她并没有见识过后宅的争斗,就算是赵夫人,毕竟她和袁安清是患难夫妻,就算后来袁安清宠爱过一两个小妾,也没有让她们越过赵夫人头上去,不过,赵夫人终究听说过很多这些方面的事情,只能在事先给袁子萱多提醒一下。
午后,迎亲的人便到了袁府门口,贾蔷并没有亲自到,而是请的自己的一个同年裴信为自己迎亲。一抬抬的嫁妆从门口抬向了贾府,新娘子的花轿也跟着出了门。说实在的,袁家人还真是厚道,并没有占贾蔷的便宜,六十四抬嫁妆,贾蔷送的彩礼全在其中了,袁家又添上了一些字画瓷器,另有文房四宝,加上大件的家具,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打造的,一路上吹吹打打地往前走,吸引了一大堆人在路边上看热闹,纷纷赞叹两家的富贵。
袁子萱蒙着喜帕坐在花轿上,又回想起祖母的话:“贾蔷虽然已经分府出来了,不过,终究还是不能完全脱离贾府,有关贾府的事情,你也不要自作主张,多与你夫君商议就是。另外,你也看到了,你夫君家实在不是外人看到的那般家产不丰,没准一个大丫头见过的世面都不比你差,你也不要露怯,你夫君送来那么多彩礼,为的也是你嫁过去之后的体面!”她一边听着轿子外面的喧嚣,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不安地捏着手指,恍恍惚惚地随着轿子往前行去。
新婚的礼节非常繁琐,贾蔷忽然觉得《礼记》中的记载太简单了。他在司仪的指导下一一完成了新婚的步骤,拜过堂之后,新娘被送入了新房,贾蔷却要留在外面跟一帮亲友应酬。
袁子萱端坐在床沿上,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忽然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她更加紧张起来,却不敢出身,耳边传来柔和的声音:“太太不要紧张,我是爷身边的丫头,叫我青萝就好,是爷让我来的。爷说外面还要再应酬很久,让我来给太太送些吃的过来!”
袁子萱从喜帕下面看过去,是一双还是细嫩白皙的手,手上端着两个青瓷的碟子,碟子上摆着几块绿豆糕、枣泥糕之类的点心,另有一个果盘,上面摆着红色的柑橘,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太太先用着,青萝先告退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袁子萱心里泛起了一丝甜意,她伸手拿了一只柑橘,剥开外皮和丝络,将橘瓣送进嘴里,慢慢吃起来。
洞房里的红烛一直在燃烧,不时发出“荜拨”的声音,袁子萱安静地坐着,似乎还能听见远处的大堂里传来的笑闹声。
贾蔷在外面陪了很多酒,要不是他早早地将酒换成了水,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好不容易灌倒了一帮唯恐天下不乱,想要跑过来闹洞房的,贾蔷长松了一口气,从丫环手上取过热毛巾擦了擦脸,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往洞房走去。
洞房里除了袁子萱,就只有几个陪嫁丫环和嬷嬷了,贾蔷从喜嬷嬷那里取过秤杆,挑开了袁子萱头上的喜帕,露出了一张含羞带怯的脸来。袁子萱并不是什么绝色美女,相比较与贾家的几个姑娘,还是逊色了一些,不过,却也是清秀可人,身上也有一分端庄自持的味道。
袁子萱紧张得偷偷抬头一看,果然是个俊美的郎君,心里更是扑腾起来,脸一下子红透了,赶紧低下头去。
自己的夫人也太害羞了,贾蔷挥手让那些丫环嬷嬷退下,走上前去,微笑道:“夫人,该喝交杯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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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袁子萱更紧张了。
贾蔷微微一笑,执起酒壶,往两个杯子里各倒了一杯酒,一杯送到袁子萱面前,一杯自己拿着,袁子萱咬着下唇,羞怯地接过杯子,两个人坐在一起,喝了一杯交杯酒,袁子萱显然喝急了,呛了一下,低声咳嗽起来,贾蔷赶紧伸手帮她顺气,好在不严重,很快就平复了下来。袁子萱羞涩地看看贾蔷,从桌子上取过一把精致的小剪刀,各自剪下了一小绺头发,束在一起,放入一个荷包中,贾蔷低声吟道:“结发成夫妻,恩爱两不疑!”
“夫人,该歇下了!”贾蔷看着烛光下,脸更加红的袁子萱,只好再次提醒道。
“啊?好!”袁子萱慌张地躺下,连衣服也不解,然后就惊叫了一声,又坐了起来,“床上有东西!”
贾蔷趁着烛光一看,床上洒了一层红枣,花生,桂圆,栗子,取得便是早生贵子之意了。贾蔷失笑,总不能真的就睡这些东西上面了,赶紧把床上那些干果都弄下来,然后,就要跟自己的媳妇行周公之礼了。
不得不说,两人都还没经验,还没等贾蔷把袁子萱的衣服脱掉,袁子萱又有些羞涩地低声道:“等一下,还有样东西,祖母说,在那个之前,要看一下的!”
贾蔷一愣,然后,就看着袁子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书来翻开,贾蔷凑过去一看,赫然是一本春宫图。
耐下心来陪着脸越来越红的袁子萱将春宫图草草看了一遍,两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坦诚相对了。贾蔷顺手将那本看起来已经有了年头的春宫图塞到了枕头底下,然后低下头吻住了身下那个少女的唇,另一只手将大红的喜帐被放下,接下来就是拉灯河蟹阶段了。
48、回门
第二天, 长久以来养成的生物钟使得贾蔷依旧很早就醒了, 屋子里的红烛依然在燃烧,他睁开了眼睛,感觉怀里多了一个人, 低头看去,是一个小小的沉睡的脸庞, 发丝微乱,微带潮红, 让那张清秀的脸更带了一分春情出来。
这是自己的妻子啊!贾蔷嘴角浮起了一抹浅笑, 低头轻轻吻上了袁子萱的额头,袁子萱发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轻哼了一声, 如同猫咪一般,贾蔷不禁笑出声来。
“啊?”袁子萱也醒了, 惊呼一声, 就想起来,又感到下身的疼痛,不禁□□一声,又很快忍住了,“夫君, 我伺候你起身!”
“昨晚累了吧,再睡一会儿吧!”贾蔷搂住了袁子萱,轻笑道, “家里也没什么长辈,今天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多躺一会儿!还有,也别夫君夫君地叫了,就叫我致中便是!”
“致中!”袁子萱有些羞涩地轻呼了一声,又小声道,“那致中也叫我萱儿就好,祖母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萱儿!”贾蔷微笑着唤道,将袁子萱抱在怀里,继续在床上躺着。
袁子萱不时偷眼仔细打量着贾蔷,看着贾蔷俊秀得几乎可以说是精致的脸,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贾蔷低头看去,正好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袁子萱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恨不得将头埋进被子里去。贾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爷,太太,要起身吗?”外面传来青萝的声音,贾蔷低头看看袁子萱,问道:“要再歇一会儿吗?”
袁子萱摇摇头,贾蔷便扬声道:“进来吧!”
几个丫环端着水盆,拿着毛巾等物鱼贯而进,有几个是生面孔,袁子萱忙道:“致中,这几位是我的陪嫁丫头,这是金铃,这是银铃,还有雪月和雪鹤。”
贾蔷仔细看了四个丫环一番,四个丫环中雪月和雪鹤却是有着不错的姿色,金铃银铃就差一些,一时间也看不出几个人的心思,他便只是点了点头,又给袁子萱介绍道:“这两个是一直伺候我的大丫环,这是青萝,这是碧丝,萱儿已经是我的夫人,便要开始帮我管家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先问一下她们便是了!”
青萝和碧丝又给子萱请了安,这才开始伺候两人穿衣梳洗。
用青盐擦了牙,漱过口,再接过毛巾擦了脸,贾蔷便坐在一边,任由碧丝帮他梳头。男人的发髻很好打理,很快,碧丝已经帮他用一根乌木的簪子将他的头发束起,又开始帮他配上玉佩荷包。
旁边,金铃银铃也在帮子萱化妆,贾蔷轻笑着过去,顺手取过螺黛,轻笑道:“萱儿,我来帮你画眉。”
子萱又红着脸,看着贾蔷拈起螺黛,轻轻地帮她描眉,心里的甜蜜几乎要溢出来了。
女人化妆的时间总是很长的,子萱梳了一个同心髻,在头上插上了一根精致的凤凰牡丹纹的金簪,还有一朵用粉色的小珍珠串起的珠花,耳朵上戴了一对嵌翡翠的水滴形耳坠,白皙的腕上是一对玛瑙的镯子,上身是银红撒花的袄子,外面罩着银鼠皮掐边的刻丝狐皮褂子,腰间系着松花的蝴蝶绦子,下身是丁香色的裙子,裙下隐隐透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爷,太太,早饭在什么地方用?”青萝问道。
“就在外间吧,省得到处跑!”贾蔷吩咐道。
“是,爷!”青萝和碧丝赶紧下去安排,很快,就有几个小丫环提着食盒过来了。
两人在外间坐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早饭是胭脂粳米粥,一碟子软香糕,一碟子三层玉带糕,另有一笼三丁包,一笼蟹黄汤包,一笼都不过四个而已,两人在丫环们的伺候下用过早餐,贾蔷又带着袁子萱去了后面的小佛堂拜祭了许夫人和自己的父母的灵位,给他们奉了一杯茶,也算全了孝心。
新婚的夫妻两个腻了两天,第三天,是新妇回门的日子了,一大早,用过了早餐,贾蔷就带着袁子萱上了马车,往袁府行去。
见过了袁安清与赵夫人,寒暄一阵之后,赵夫人要拉着袁子萱去说私房话,袁安清也带着贾蔷去书房,看他淘的古籍书画了。
“怎么样?他对你如何?”赵夫人刚带着袁子萱进了内堂,便问道。
袁子萱红着脸,低声道:“他很好!”
赵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孙女婿果然不错,当初没看错人!萱儿,趁着现在年轻,你早点怀个哥儿,那就更好了!”
“祖母!”袁子萱有些娇羞起来。
这边,祖孙两个在说些悄悄话,那边,贾蔷在和袁安清评点着些字画。
袁安清放下一卷宋朝蔡襄的字,笑道:“看起来你们小两口过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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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赶紧道:“萱儿聪慧可人,又知书达礼,能娶到她,是我的福分!”
袁安清也很满意自己的孙女婿,说道:“那也是萱儿的好福气!说实在的,袁家根基浅薄,萱儿又是无父无母,年纪又有些不小了,想要找个好人家的确有些为难,正巧孙兄说起了你,可不是天降的好姻缘!”想到自己当初的当机立断,更是心中得意起来。
贾蔷当然是连连称是,自己的确是好福气,要不是正好搭上这门亲事,说不得,自己将来的亲事就成了贾家结交他人的筹码,毕竟贾家当家的都是自己的长辈,很多事情,自己可没那么好拒绝。虽说贾珍是不怎么多管闲事的,可是,贾府那位老太太,似乎最是擅长给儿孙找对象联姻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袁安清又叫来自己的孙子袁子恒,让贾蔷指点指点他:“说实话,老夫在这学问文章上,还真是不算精通,当初科举,很勉强才进了二甲。你年纪轻轻,便是中了进士,想来对科举还是有些心得的,我这个孙子,当初因为要守孝,只是过了童生试,还没通过院试,今年又是考年,你若是有暇,不妨指点他一番。”
贾蔷谦逊了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便在一边询问袁子恒的进度,袁子恒或许是因为是庶出,总有些缩手缩脚的,而且,他读书上的资质也并不算太好,不过,倒很是用功,贾蔷问过他一些经义,心里也有了数,这个样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秀才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最多也就只能是个廪生罢了,想要考中贡生入国子监,还是很悬的。贾蔷委婉的跟袁安清说了一下,袁安清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也不强求他能进国子监了,能中个廪生,也就满足了。
说话间,外面有丫环过来传话,说已经准备摆饭,就等他们几个过去了。
袁家的饮食清淡为主,并不奢华,餐桌上的规矩也随意得多,一顿饭吃得也舒服。
在袁家又待了一下午,被留着用了晚餐,夫妻两个这才乘着马车回去了。
49、聚会
贾蔷很快度过了婚假, 又要继续上班了!在翰林院被一帮同仁打趣了一番后, 回到家里,子萱拿出了一张帖子,是李纨下的, 请她去大观园参加姐妹们的小聚。
“你想去就去吧!家里也没什么姐妹,你一个人在家难免觉得无聊, 我那几位姑姑婶子人其实都不错,认识一下也好!”贾蔷笑道。
子萱点点头, 又抱怨道:“她们大多比我还小呢, 我就得叫姑姑啊!”
贾蔷点了点她的额头,失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了我, 我姑姑就是你姑姑!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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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萱嘟着嘴, 娇嗔道:“你又欺负我!”
两人笑闹了一番,贾蔷想了想, 又道:“这次诗会, 除了那几位姑姑,你应该还能遇到我那位宝二叔,他经常疯言疯语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就是那位衔玉而生的小公子吗?”得了贾蔷的点头承认,子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是外男,怎么会跟女眷在一起?”
贾蔷很是无奈:“他从小就在老太太身边养着,一直以来就在内帷厮混, 一向瞧不起男人,说什么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他一见着男人,就觉得浊臭,见到女人,就觉得清爽。他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全家人的宝贝疙瘩,谁能管得住他呢!二叔祖倒是能管,可是只要一说什么读书之类的事,他都是觉得污了自己的耳朵,又有老太太护着,如今也十三四岁的人了,竟是一事无成,只知道淘弄胭脂水粉,讨女孩子欢心的!”
子萱惊叹一声:“天哪!不过,荣国府那样的人家,原也不需要他如何用功进取的!”
贾蔷不置可否,不需要进取?富贵荣华,五代而斩,到了贾宝玉身上,不就是五代了?荣宁二府别看如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样子,这富贵来得快,没准去得更快,只恨他们一个个被迷了眼,看不清,或者是不想看清罢了。
过了两天,便是帖子上约的时间了,子萱带上了雪鹤和雪月,一同坐上马车,往荣国府而去。
先是去见过了老太太与刑王两位夫人,再见了王熙凤,这才被李纨带着往大观园去了。不过见了几个人,子萱已经见识了荣国府的富贵奢华之处,雕梁画柱不说,一干器物,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李纨因为青年守寡,身上衣物颜色暗沉,但衣料却是极好的,至于别的几位主子,从上到下,无不是满头珠翠,一身锦绣,心里暗自嘀咕,贾蔷还说荣国府如今已经有些没钱了呢,没钱还这个样子,当初有钱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啊!
到了大观园,李纨笑道:“蔷儿媳妇刚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请安的时候了,可没见着几位姑娘,她们现下都在船坞那里等着了!”
子萱早听贾蔷说起,这荣国府别的不说,几位姑娘都是不俗的人物,心中想着,脚下步子依然平缓,顺着小路,很快便到了船坞,那里正停着一艘画舫,画舫里几位衣着不俗的女孩子正在谈笑。
“你们不是要见见蔷儿媳妇吗?可不就来了!”李纨笑道。
袁子萱一看,六位女孩儿都是容貌不俗,更有千秋,心中却生出了黯然之意,自己在容貌上怕是比不了她们了!心里想着,还是一一见过了几位姑姑。而三春与黛玉宝钗湘云她们,看着袁子萱虽然容貌只是清秀,但是气度不凡,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范,心中也是欢喜,都是轻笑着上前见礼。见几个女孩儿为人都还算可亲,袁子萱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又有声音传来:“听说蔷儿媳妇来了,我来看看!”
李纨见到袁子萱神情讶异,便低声道:“这便是我们府里的宝玉了!”
袁子萱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衣衫的少年分花拂柳而来,头发用嵌着明珠的金冠束起,额上带着二龙抢珠的抹额,项上带着明晃晃的金项圈,金项圈上一块小小的五彩宝玉悬在下面,容貌的确不俗,眉眼间还带着一些稚气,可是,却无端让人觉得过于女气,袁子萱见他如此不知道忌讳,即使贾蔷之前提醒了他,心里还是纳罕不已,脸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有些不悦。
贾宝玉见得袁子萱一身秋香色的衣裙,腰间系着一条翡翠色的绦子,腕上也是戴着一对颜色如同一汪碧水一般的翡翠镯子,梳着望仙髻,头上戴着一根五彩攒丝凤钗,还并排插着两根嵌着几粒红蓝宝石的簪子,耳朵上又戴了一对足有指头大小的明珠耳坠,虽然容貌不及他那什么表姐表妹,也是清秀佳人,又自有一股温柔的气质,心中更是添了几许欢喜之意,却没发觉他如此打量,已经让袁子萱心里生出不悦来,要不是他是长辈,袁子萱恨不得立刻一巴掌扇过去。
李纨到底已经久经世事,熟识人情,她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自然知道这样的人家对女孩子的教养远比荣宁二府严格,宝玉如此行径,几乎可以说是轻薄了,赶紧打岔,将子萱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宝玉自来如此,并无什么恶意,蔷儿媳妇莫要多心了!”
子萱嘴上答应,心里却对这个荣国府的宝贝疙瘩起了鄙夷之心,又听他在那里大放厥词,说什么禄蠹之流,更觉他的无知,若是当官就是禄蠹俗物,那他什么事情都不干,只是蒙祖上余荫,整日里混日子,岂不是比蛀虫还可恶。
子萱只在一边跟三春她们说话,几个人谈了一会儿诗词书画,还有各地的风土人情。子萱从小随着祖父祖母在外,也是去过许多地方,见识却是不凡,而几个人中,唯有薛宝钗曾经在外两年,很多事情也曾见识过,自然便能接过话头,可是,让子萱不舒服的是,薛宝钗每每说话,似乎都在炫耀自己见多识广,提及各地风土人情,更是流露出谁都不及自己的意思,子萱是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慢慢转移话题,又说到了什么胭脂首饰之类的。
惜春她们自然说起了贾宝玉每次淘弄的胭脂如何如何,子萱抿嘴一笑:“我一直用的是百香斋的胭脂水粉,不说别的,一点都不伤皮肤,而且用在脸上,半点都显不出来,就像没有上过一般!”
“百香斋的水粉的确好用,一小盒子就得十几两银子呢!”薛宝钗在一边说道。
袁子萱心中有些不满,你这什么意思啊!莫非说我骗人,用不起吗?果然是商户家的,什么事情都往钱上靠,另外几个人似乎没听出来什么意思,都是惊叹一番,又说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50、夜谈
晚上, 贾蔷从翰林院回来, 问道:“萱儿,聚会如何?”
袁子萱皱皱眉头:“别的都好,就是宝二叔, 实在是太没忌讳了点。还有那个薛宝钗,真真是商家养的, 什么事情都能扯到钱上,眼珠子老是盯着我的镯子和耳坠, 就像是没见过似的!”
贾蔷哈哈一笑:“别管那个薛家, 林姑姑好歹还是敏姑婆的女儿,云姑姑也是老太太的侄孙女,那薛家也不算什么正经亲戚, 不过是王家的姻亲, 跟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的,下次她再这样, 你只管刺她就是了, 薛家的面子,咱们用不着给!”
袁子萱点点头,她也是憋屈啊,薛家算什么东西啊,她当初在江南的时候, 就算是那些大盐商也都得对袁家人恭恭敬敬的,薛家这个已经没落了的皇商,居然在她面前显摆, 要不是想着薛家是亲戚,她就恨不得一口啐过去。哼,现在一听,薛家本来也不算什么正经的亲戚,自然不要给她留面子了。
潇湘馆,史湘云和林黛玉还没有入睡,正坐在卧房里说话,史湘云抱怨道:“今天宝姐姐好没道理,蔷儿媳妇虽说是晚辈,可是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她怎么老是说些奇怪的话,我感觉,蔷儿媳妇都生气了!”
林黛玉叹了口气:“管这些干什么呢?咱们又不比薛家,薛家虽说也是寄住荣国府,可是,宝姐姐还有母亲,还有兄长,即使不成器,也有撑腰的人,可是,咱们有什么呢?她算起来又是长辈,即使不怎么礼貌,蔷儿媳妇也不好说什么的!”
史湘云眼里露出羡慕之意:“说起来,蔷儿媳妇真是好福气,听说她也是父母都不在了,好在还有个好祖父,又是蔷儿老师的朋友,两家就这么结亲了。蔷儿小小年纪就中了进士,做了翰林,将来势必是天子近臣,就算家产没有这荣国府丰厚,总能做到封妻荫子的。也不知道我将来能够如何了,想我那两个叔叔婶子,还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呢!”
林黛玉默然了,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虽说外祖母有意将她嫁给宝玉,可是,二舅母不肯松口,又有什么办法!自己如今没了娘家依靠,外祖母再疼自己,也越不过宝玉过去,如今园子里已经有了说闲话的人,自己的未来又能如何呢?她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终于道:“算了,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咱们这些闺阁女儿能想的,天也不早了,歇了吧!”
另一边,贾琏从外面回来,看着已经做完了事情,打算睡下的王熙凤,笑着问道:“今儿蔷儿媳妇过来了?你看着怎么样?”
“是个不好相与的!”王熙凤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袁大人多年外放,看样子积攒了不少家私,而且,蔷哥儿媳妇在家里也是极受宠的,要不然,也没那么多好陪嫁!瞧那气度,便是公侯人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贾琏凑了过来:“真的?我还以为袁大人是什么清廉的人物呢,看样子,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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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放下手,斜了他一眼,笑道:“还说呢,今天宝钗丫头倒是闹了笑话了,她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啊,居然在蔷儿媳妇面前拿乔作势,夸耀自己见多识广呢,你不知道,我去看了一下,那宝丫头的眼珠子啊,老是往蔷儿媳妇的手腕上耳朵上瞧,就像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她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呢!”
“哼,要不是薛姨妈是太太的姐妹,如何能够进的了咱们的家门!”贾琏也是不屑,“有点子钱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上次为了那薛大傻子的事情,难道我没跑腿出力吗?看薛姨妈的样子,觉得薛大傻子在牢里吃了苦都怪我一样,实在是好没道理!也不知道二太太怎么想的,薛大傻子纯粹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真要是有这样一个大舅子,宝玉将来能得什么好,成天帮那个薛大傻子收拾首尾不成?”
“太太这是要跟老太太为难呢!”王熙凤哼了一声,“不过这事,咱们还是少掺或,只是可怜了林妹妹!还有那宝丫头也是个不识时务的,她以为她是谁啊,我好歹比她大个十岁,她在谁面前都是叫我凤丫头,真真是没有教养,还成天拿捏着,自以为是什么千金小姐呢!”
“你可怜她,还不如可怜我呢!”贾琏脱了衣服,直接就往被子里钻,“前两天,那个夏太监又来打秋风了,一下子要走了八百两,难不成,这皇宫里,钱就不是钱了!娘娘都是贵妃了,居然还得小心讨好着这些大太监,倒是为难我们!”
王熙凤也是直叹气:“可不是吗?以前还是老太太出的私房,如今都是从公账上走了!那根本就是无底洞,填不满啊!大观园里的几个妹妹都添了丫环,还有园子里的戏班子,各种花花草草的,哪样不要花钱啊!你从南边带回来的钱早就用光了,如今,我又要当掉自己的嫁妆了,前两天还当掉了一个嵌着红宝石的项圈呢,那项圈起码值五百两,可是送到当铺,也就值个三百两了,那还是因为是熟客呢!唉,要不是心里还存着赎回来的指望,我就干脆死当了,还能多个七八十两的呢!”
“谁让你老是争强好胜,非要管家的呢?”贾琏有些没好气道,“太太打得好主意,她在后面做菩萨,装好人,就让你在外边得罪人,还要往里面贴私房!你就是个傻子!”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王熙凤撇撇嘴,“这会儿,这管家的事情就是个烧手的烙铁,谁也不肯接啊!你别看这会儿老太太太太她们都向着咱们,只要我敢说现在撂挑子,明儿咱们两个就得被逼着收拾铺盖,滚回大房去!”
贾琏也是无奈起来:“算了算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咱们可不是什么散财童子,可以随随便便把自己的私房补贴给大家的!唉,过两天,我去找个大夫给你好好调养一下吧,只要你一怀孕,哪怕不是哥儿,你也有理由撒手不管啊!”
王熙凤恶狠狠地看着他:“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生不了孩子,是不是?”
“你怎么又生气了!”贾琏几乎无语了,“真是个母老虎,爆炭脾气,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好坏想想吧!宝玉迟早要娶妻的,不管是娶谁,也不可能是一直你当家作主,你要是一直没个哥儿,整个荣国府还不是落在宝玉的头上,再不济,也是落在贾兰的头上,轮不到咱们夫妻两个,你有不肯让我碰别人,可是,你好歹也要生一个出来啊!就这样说定了,你赶紧地找大夫把婶子调养好,再不济,我去请太医,我就不信了,我贾琏这辈子生不出嫡子来!”
51、第五十一章
上次是去了一次大观园, 过了一些日子, 听闻城外庄子上的杏花都开了,袁子萱便下了帖子,请荣宁二府的姑娘们去庄子上赏花, 史湘云正好还在荣国府,自然一起过来, 贾宝玉倒是想一起过来,不过人家请的是几位姑姑婶子, 他跑过来算什么呢?
虽说那天是休沐, 不过贾蔷并不打算参与她们这些女孩子之间的聚会,毕竟,他们之间很难有共同语言, 便接受了李诚的邀请, 准备去他山上的那个梨花庄子上喝酒。
袁子萱没来京城的时候,也曾操办过闺中姐妹聚会的事情, 如今做起来, 也是轻车熟路,吩咐下人将庄子上打扫了一番,准备了各种零嘴,果酒与新茶,杯碗盆碟, 以及桌椅等物俱准备妥当,自己前一天便去了庄子上看看有没有疏漏之处,第二天一早就派了人驾车去接那几位姑娘。
贾蔷一向秉承的理念便是低调的奢华, 他家里的马车外表看来是非常朴素,但是实际上,里面却是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几块活动的木板可以放下变成一张矮塌,还能支起一张小桌子来,马车壁上也有暗格,里面放着香炉茶壶还有些杯碟之类的东西,马车打造的时候为了防震,更是找人专门制作了弹簧,因此,尽管没有铺设软垫,马车依然平稳,少有颠簸之处,叫人啧啧称奇。
几辆马车顺顺当当地出了城,沿着官道向庄子上行去,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停在了庄子门口,袁子萱已经带着丫环婆子在门口等着了。
“几位姑姑婶子都到了,快里面请!”袁子萱笑着迎上来。
几个人一一见了礼,然后便往杏园而去。
“这里真好看!”惜春看着满园杏花,惊叹起来。
“四姑姑真是过奖了,这里哪里比得上荣国府的大观园啊,不过是个野趣罢了!”袁子萱笑着说道,“听我们爷说,这园子是他两年前买的,好生整修了一番,种了这么一园子的杏树,要不是没个神医,这里就能光明正大地叫杏林了,如今,也只能叫做杏园了!今年还是第一年开花呢,正巧就让我赶上了!”
耳边传来了水声,袁子萱带着人走过去,是一条小溪,从外面引进来的活水,溪水清澈明净,可以清楚地看见溪底的石子白沙,还有一条条小鱼小虾在其中游动,并不是什么锦鲤,都是些水里面常见的鱼虾,红色的杏花花瓣随风飘落,落在水中,顺水而下,别有一番风景。溪边立着一块大石,石上镌刻着三个大字——“武陵溪”。
袁子萱抿嘴一笑:“这名字还是我们爷取的,说是武陵有个桃花源,那这个武陵溪边,有个杏花源也是不错的!”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史湘云更是笑道:“那咱们也在这杏花源住着,将来也能不问世事,来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也是很好啊!”
“云姑姑说的是!”袁子萱也是微微一笑。
几个人笑闹着,随着袁子萱往林子深处行去,真好见着一处竹亭,跨溪而建,溪水从亭下潺潺流过,亭子的八个角上都悬着一串风铃,是用长短不已的铜管构成,下面悬着精致的小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顺着竹制的阶梯上得亭中,便能将四周风景一览无余。
史湘云扶着栏杆看着下面的流水,叹道:“这水流太急,要不,在这边垂钓也是好的!”
林黛玉笑道:“这么一丁点的小鱼虾,你也舍得动钩吗?”
这时,有丫环们过来各自奉了茶,黛玉品了一口,眼睛便是一亮,旁边薛宝钗已经说道:“这水如此轻浮,莫不是接的雨水?”
袁子萱最讨厌她不懂装懂,嘴上却说道:“薛姑姑的确好见识,这水的确是无根水,不过,倒不是雨水,而是从杏花开了之后,庄子上的人收集的杏花上的露水,正巧,爷从朋友那里讨了一包上好的云雾茶,用这露水引用,最好不过了!”
薛宝钗捧着精致的邢窑白瓷杯,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继续喝着。
史湘云却是说道:“这般麻烦,我却是喝不出什么好坏的,难不成,用露水泡的茶,喝了能成仙了道不成?”
探春在一边笑道:“可见你是不懂茶的,白白糟蹋了这等好茶,依我说,就算是拿一把树叶子冲了水给你喝,怕是你也喝不出什么好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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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云不以为然道:“我倒是觉得,茶本来就是用来解渴的,世人硬是把它们分了三六九等,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抬身份罢了!”
惜春也说道:“云姐姐这话倒是大有禅意,所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就是这个道理了!”
迎春抿嘴一笑:“不过是一杯茶,哪来这么多道理而言,你们自去谈佛论道,我们便在这边尝尝点心,就当看个乐子便是了。”
几个人笑嘻嘻地开着小玩笑,桌子上摆着各种小点心和零嘴,一碟子肉末烧饼,一碟子豌豆黄,一碟子双色豆糕,一碟子金糕卷,另有什么腰果杏仁葡萄干之类的,袁子萱笑道:“不过是些零嘴,随便吃着玩玩便是了!”
薛宝钗又在一边卖弄见识,说那豌豆黄双色豆糕乃是宫廷点心,配方如何难得什么的,听得袁子萱有些腻味,便道:“我倒是没薛姑姑这许多见识,不过是请了太白楼的几位厨子过来帮个忙,做些点心,置办个小席面罢了。说实话,侄儿媳妇素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好东西知道怎么吃就是了,难不成,还需要我琢磨菜谱,自己下厨不成?”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她们大多学习琴棋书画,女红管家,最多下厨指点厨子做些小菜,怎么可能真的自己动手!
说话间,便是到了中午了,袁子萱命人将点心碟子都撤了下去,又命人上菜。
没有弄什么荤腥,不过是一盆鸡汤火腿煨的燕窝,一盘子油炸的鹌鹑,盐水河虾,凉拌黄瓜,清炒芦笋,香菇炖野鸡,粉蒸肉……零零总总近十个盘子,又提了两壶果酒,没人倒了一杯,慢慢喝着。
鹌鹑野鸡倒是没什么人吃,那黄瓜芦笋差不多被吃光了,史湘云叹道:“这春天了哪有那许多蔬菜,真真叫人舍不得停筷子!”
袁子萱笑道:“这蔬菜虽是难得,却也不是没有!我家在城外有一座热庄子,要别的没有,一年四季都是能有蔬菜吃的,只是产量不多罢了!我回头叫人选上一些好的,派人送到府上去就是了!”
李纨在这里面最大,自然是应下了,贾府里面鸡鸭鱼肉是从来不缺的,但是蔬菜却不是想要就能买得到的。
黛玉喝了两杯酒,脸上已经浮起了红晕,眼睛也有些迷离起来,她摆摆手:“不成了,我有些醉了!”
袁子萱赶紧让丫环扶着她到亭子边上坐下,又叫人端来一碗醒酒茶给她喝下,银铃端来了热水,紫鹃赶紧挤了个热毛巾帮黛玉擦脸,又取来了鹤氅给她披上,以免受了风。
黛玉喝了醒酒茶,已经好了一些,见紫鹃这般紧张,笑道:“我哪有这般娇贵,吹个风就倒了!”
紫鹃还未说话,袁子萱就说道:“林姑姑身子不好,自然要好生保养着才是!若是在侄媳妇这里受了凉,岂不是要侄儿媳妇心中不安,林姑姑就当疼我吧!”
林黛玉笑了:“你这一张嘴,竟是不输给琏二嫂子了!”
另几个人也都吃好了,丫环们自然将菜一一撤下,几个人带来的丫环也一起下去用饭,袁子萱低声吩咐道:“今日人多,让厨房多添两个菜!”
这边几个人再一起顽笑了一番,各自说了些奇闻轶事,又在一起下了一局棋,太阳已经到了西边了,各自也算尽兴,袁子萱挽留不住,只好又派人送她们回去了。
52、第五十二章(今天请假)
“我的儿, 你不是和她们一起去贾蔷他家的庄子上去玩了吗?怎么不高兴了?”薛姨妈看得宝钗坐在床沿上, 狠狠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不禁过来问道。
薛宝钗冷哼了一声:“那个袁子萱,她算起来还是晚辈, 居然话里话外都在刺我,实在是可恶!”
薛姨妈叹息起来, 在薛宝钗身边坐下:“我的儿,谁让你没个好出身呢?唉, 要是咱们薛家不是商家, 那该多好!以你的品貌,便是做个王妃也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说到底,咱们家再有钱, 还是只富不贵, 你大哥哥又是个不顶事的,所以, 咱们在那些官家小姐夫人眼里就是直不起腰来!”说着, 她有些怨恨起来:“同样是王家的嫡女,当初你姨母就嫁到了贾家,虽然是次子,也是蒙了恩荫,得了官职的, 可是,我却被嫁到了薛家,成了商户, 这是何等不公啊!”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本来她嫁给了薛家老爷,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那时候,薛家乃是顶级的商家,内务府的很多用具都是由薛家采买的,在金陵,就算不是第一等的豪门,也查不到哪里去。她那时候心里还嘲笑王夫人,当初做姑娘的时候再厉害有什么用呢,居然拿捏不住贾政那个书呆子的心,还让个姨娘生出了儿子,有出息的长子居然就那么走了,想想还是自己有福气,儿女双全,家有巨资,不愁吃穿,已经是头等的好生活。然而,人都是不知足的,薛家老爷去了,薛家的人脉一下子削掉了大半,另外几房趁机要分家,她一个妇道人家,硬是想法子保住了自己这一房的大半财产。后来,薛蟠打死了人,她不得不求助于娘家和贾家,在外面躲了两年风头,才敢露面,她这才深切地体会到了权势的好处,心中对王夫人更是嫉妒了起来。尤其,后来,元春封妃,贾家的势头更是如日中天,而自己呢?因为儿子的连累,女儿的小选泡了汤,为了一双儿女,不得不寄住在贾家,成天看人脸色。想到这里,薛姨妈就怨恨上了自己的父母,一母同胞的姐妹,凭什么姐姐就能有着诰命的身份,有个做贵妃的女儿,而自己,却只有一个只会闯祸的儿子,好在,自己还有宝钗!是的,宝钗那么漂亮,那么知书达理,她可以嫁给公侯人家,从此不再受人轻贱。
薛姨妈心里想着,有些话不知不觉说出了口,她抱住了宝钗,泪水已经流了下来:“我的儿,咱们娘俩就是命苦啊!你哥哥那个样子,你想要结一门好亲事也是为难,如此,只能指望宝玉了!他是娘娘最喜欢的弟弟,只要娘娘受宠,若是能得个一儿半女的,他将来就是正经的国舅了,你嫁给他,日后自然有品级高贵的诰命!将来,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要向你行礼,你说可好?”
薛宝钗也是低声哭了起来:“太太!可是,我已经及笄了,姨妈那里还是没有消息,这样拖下去,得拖到什么时候啊?”
“我的儿,把眼泪擦擦干净,莫要哭坏了眼睛!”薛姨妈怜爱地用帕子将薛宝钗的泪水擦干净,她冷笑一声,“哼,你姨妈拿了我们薛家的钱造园子,给娘娘在宫里打点,自然也是要回报一二的!以她的性子,以后很多事情还有求与咱们薛家呢!想要我们出钱,她就得拿出诚意来,过些日子,咱们就想办法,逼她找娘娘下个明旨,到时候,老太太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了!不过,这事很大程度上还得看宝玉的,宝玉心里总是惦记着姓林的那个狐媚子,老太太又向着自己外孙女,要是宝玉心里头没你,怕是娘娘也不会违逆了他!”
薛宝钗默默地低下头,开始盘算起来。想到袁子萱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的不屑与讥讽,她很快下定了决心。
贾蔷这会儿还在和李诚在花园里喝酒,是上等的梨花白,清冽香醇,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行着酒令,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醉意。花园的另一边,几个漂亮的戏子正拿了琵琶牙板,细细地唱着曲子。
李诚给贾蔷又倒了一杯酒,笑道:“你这酒量,也该练练,这般小杯子,还得小口小口地喝,如同人家姑娘一般,实在是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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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白了他一眼:“明日我还要去翰林院,要是喝醉了,明日起不来,难不成你去帮我告假,说我喝高了?何况酒多伤身,你也少喝点,可不要喝成了酒鬼!”
“酒鬼又怎么了!”李诚撇撇嘴,“李白当年还是斗酒诗百篇呢!”
“所以他喝多了掉水里了!”贾蔷哼了一声,“再说了,你有李白那能耐吗?不要你斗酒诗百篇,你来个诗两篇就是了!”
李诚尴尬地放下杯子:“得,你又不是不知道,问一些杂学我还知道,让我作诗,成天平平仄仄的,那还不要了我半条命!”
李诚当初在太学读书的时候,最擅长的不是什么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而是各种各样的杂学游记,他当初能把《齐民要术》都背得一字不差,可惜的是,他身为宗室,这些东西知道得再多,也没处实践去,也就只能当个乐子,消遣时间罢了。他出身不差,可惜生不逢时,晚出生了十年,做皇子的时候,也没能积累多少政治资本,否则的话,如今坐在那九重金銮殿上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如今,他也只能做个逍遥王爷,得过且过罢了。毕竟,做皇帝的哥哥再疼他,也不会容许他威胁到皇权的。
贾蔷嗤笑了一声,又夹了一筷子糟卤鹅掌送进嘴里。
“对了,致中,你那夫人还不错吧!上次都没能去给你闹洞房,真是亏了!”李诚笑道。
贾蔷点点头:“自然是不错的!她也是贤妻啊!”所谓爱情,永远比不上亲情可靠,爱的时候恨不得要同生共死,可是,爱情这种感情太过炽热,如同一把火,长久的生活会将燃料慢慢耗尽,届时便不是佳偶,而是怨侣了,贾蔷愿意和袁子萱组成一个家庭,生儿育女,如此相敬如宾,便可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李诚见贾蔷神色清明,心里蓦地一松,神情更是自在起来,很好,贾蔷并没有爱上自己的妻子,他心里不禁有些痒痒,或许,只要瞒得好,自己和贾蔷还是有希望的,不禁殷勤地给贾蔷夹了一只小煎饺,弄得贾蔷有些莫名其妙。
又喝了几杯酒,贾蔷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道:“今日已经晚了,我明日还要做事,还是早点回城吧!”
李诚有些遗憾,好容易把人约出来喝酒,不过一个下午,就要回去了,心里幻想着贾蔷喝醉后的潋滟风情,李诚恨不得明天还是休沐,可是,他终究还是理智的人,自然是命人收拾了一番,笑道:“那就一起回去吧!上次你送了我几坛好酒,这次也送你两坛,正好一起送到你府上去,省得麻烦!”
贾蔷也不客气,两人交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推辞就有些做作了。当下也不坐马车,各自骑上了马,打马往城门而去。
53、琪官
“嘿, 致中, 听说没有?最近有个新出道的唱小旦的叫琪官的,不到两个月,就红透了半边天, 那嗓子,那身段, 实在是没得说啊!”李诚兴冲冲地跑过来,说道。
贾蔷对听戏兴趣不大, 戏曲这玩意, 对他来说,拿本话本自己看看曲词也就差不多了,每次听到台上那些戏子“咿咿呀呀”地唱戏, 他就觉得很郁闷, 你不能要求一个听惯了流行歌曲的人习惯听那些戏曲,虽然如今的戏曲还不是什么京剧, 可是, 台上那么一闹,只看见一堆脸上涂抹得花花绿绿,也穿得花花绿绿的人在晃动,加上旁边还有伴奏的,一般而言, 不仔细听的话,你连台上在唱什么都听不清楚。因此,他就算是请戏子回来, 也只是让她们远远地清唱,免得不得清静。不过,琪官,这名字很耳熟啊!
大凡一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听戏听的多了,往往很多时候喜欢自己吊两嗓子,甚至,长安城里还有几个喜欢自己打扮成旦角上台唱戏的,如柳湘莲,卫若兰,都有这个习惯,在他们那一帮圈子里是很出名的。
贾蔷最后还是没有拗得过李诚,便打算一起过去看了。
琪官真的很出名,他所在的戏班子因为他一下子红火了起来,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各大权贵的府上,其中不乏王侯的府邸。这日,却是“玉堂春”好不容易请来了琪官到戏台上唱上一场《西厢记》,消息才传出,“玉堂春”的座位就被订购一通,或许,这就是古时候的个人演唱会?
李诚自然是占到了一个包间,与贾蔷两人还有几个下人在包厢里听戏。因为脸上的妆容的关系,贾蔷看不出琪官的真正面目来,不过,就像李诚说的,琪官那身段,的确没得说,大抵楚腰纤细掌中轻便可以形容他了,哪里是什么须眉男儿,便是闺阁弱质也比不上他身材袅娜,柔若无骨。这种人,放在后世,就是标准的“伪娘”。
琪官的嗓子的确不错,贾蔷听着他在那里唱着什么“碧云天,黄花地”,很快便没了兴趣,倒是戏园子里,每隔一会儿,便是一阵的掌声和喝彩声,跑堂的光赏钱都收了好几次了。李诚倒是很感兴趣,一边听,自己嘴里还在哼着调子,贾蔷也不打扰他,直接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这时候正是春夏之交,一些水果已经上市了,贾蔷慢悠悠地用小刀将脆桃切成小块,再把果肉送到嘴里,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上的琪官眉目流转,风情尽显。
显然,戏园子的包间隔音效果都是不怎么样的,隔壁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啧啧,这琪官,可真是个尤物,瞧那模样身段,若是能陪爷一个晚上,便是减寿十年也不枉啊!”听着人说话的yd口气,贾蔷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个说话的人的表情是什么模样。
“嘿嘿,你小子这下知道这等事情的好处了吧!”另一个人嘿嘿笑了两声,道,“说起来,学里的那香怜和玉爱也不知道便宜谁了,要知道,那两个小东西,在床上可是骚得很啊!”
“被人玩烂了的东西,哪里比得上琪官啊!”之前的人语气很是不屑,“那两个模样还算齐整,当初可不是就一整天地巴着薛大傻子吗?薛大傻子素来又是个喜新厌旧的,玩了没两个月,就撒了手!那两位尝到了甜头,便在学里勾引人,随便哪个,只要长得稍微入眼的,哪个没被他们勾搭上过!”
“他们整日里待在学里,能勾搭上薛大傻子才怪,谁不知道薛家那位大爷,长到二十岁,连字都认不全,听说那傻子得了唐寅的画,结果把唐寅叫做庚黄的,要是唐伯虎泉下有灵,怕不是要从地底下爬上来,找那大傻子算账!”另一个人也是嘲讽道,“不过,琪官你是别想了,听说啊,已经有贵人看上他了!”
“贵人!哪个贵人?”
“似乎是忠顺王爷!王府已经有人放了话了,估计过不了多久,想要听琪官唱戏,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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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兴致勃勃地听着八卦,而李诚显然也听到了,他撇撇嘴:“我那位王叔,也老大年纪了,居然这般不修!唉,真真是好好一朵鲜花,让牛给拱了!”
忠顺王爷还是当今的王叔,是先皇的兄弟,当初也是个能干的,不过,自从先皇登基,他手头的权利也开始被削减,不管是谁,大概都是不怎么服气的,于是,忠顺王爷就跟义忠亲王亲近起来,义忠亲王后来坏了事,他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把自己给摘了出去,今上为了表示自己不会刻薄宗室,虽然心里对他不是那么待见,不过,也没有拿他怎么样,继续养着他这么个亲王。
说话间,已经唱完了一出,琪官已经下了场,接下来,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了。很多人都是冲着他这块牌子过来的,所以,他一走,人们也纷纷打算走人了。
贾蔷他们自然也不例外,李诚很是遗憾地摊摊手:“过了今天,大概以后就不一定能听到琪官的戏了!”
贾蔷撇撇嘴:“嗓子好的戏子肯定不止他一个,不过,嗓子好,身段样貌都好的的确不多见,难怪这般被人追捧!”
李诚还没来得及搭话,那边,又有喧嚣声传来。
琪官那边传出了呵斥声和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
“走,去看看!”李诚一下子来了精神,贾蔷也差不多,两人一起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不管是什么年代,人们总是喜欢看热闹的,比起台上唱的戏,还是现实中的戏更有趣一些,何况,听声音,这场戏的另一个主角明显就是那位琪官呢!
琪官已经卸了妆,果然是面若桃李,娇美如同花儿一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是眼波流转,叫人心里痒痒的。不看别的,光看见如此美人,便是值了。
琪官正在生气,他狠狠地拿了一条汗巾擦着自己的手,然后,将那条烟紫色撒花的汗巾直接扔到了地上,旁边,一个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人被几个人死命拉扯着往外拖去,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说着要琪官伺候他,跟着他吃香喝辣之类的话。
“把他给我堵上嘴扔出去!”琪官气恼地横了围观的众人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让他们走的话,毕竟,这京城实在是水太深,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
“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薛大傻子!”有人已经认出了那个醉汉,低声说道。
“原来是那个夯货,难怪不长脑子呢!”一干人都开始议论起来,话题已经谈到了薛蟠作出的种种荒唐的事情上了。
琪官很是八面玲珑地给大家道了歉,又承诺,一会儿再上台唱一出《游园》,一干人自然是拍手叫好,一个个都赶紧回去,等着琪官开唱,而薛蟠这会儿,已经被人几拳头招呼上去,把人打得晕晕乎乎地,直接扔到了后门巷子里,希望他酒醒之前,不要遇到什么不幸吧!
54、刘姥姥
据说后来薛蟠被人套了麻袋, 打成了猪头, 心疼得薛姨妈成天诅咒着胆敢伤害自己儿子的混帐!别看她平日里老是说自己生了个孽障,还不如不生,可是心里面却是很疼这个独子的, 便是薛宝钗,她对这个女儿或许也疼爱, 不过或多或少却是存了将女儿嫁出去,好帮衬娘家的意思。
薛蟠的荒唐在贾家的下人还有一些族人眼里从来不是秘密, 偏生几个做主子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还以为他整日里出去是为了照看自家的生意,心里难免对“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生出了一些心思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贾蔷因着自己的工作出色, 又会做人, 到了秋天的时候,他的官阶又升了半级, 以后也有了一些面圣的机会, 翰林院的几位老前辈很是欣慰地看着他,眼神慈祥如同看自己出息的孙子一般,俨然已经打算将贾蔷当作未来的大学士来培养了。
秋天正是各种动物养得膘肥体壮,以此来熬过严冬的时候,因此, 秋狩也是各家子弟比较喜欢的活动,贾蔷也不例外。这个年头,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 在后世,有时间的话,你尽可以出门旅游,若是不想出门,家里也是电视电脑,什么都全的,不会让你觉得无事可做。可是,在这个年代,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而秋狩却是难得的可以好好放纵一下的活动。皇帝心情好,恢复了围猎的传统,跑到皇家的猎苑去打猎了,当然,身边还跟着一干宗亲大臣,以贾蔷的级别,还是不够格参加皇家的围猎的,自然只能留在京城,依旧每日里跟翰林院的公文还有故纸堆作伴。到了休沐的时候,李诚兴冲冲跑过来,建议一起出城打猎。李诚这次运气不怎么好,在圣上的銮驾起驾之前,他病了!于是,自然没能随行出京,好在他身体底子好,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精力十足了!
贾蔷有些犹豫,他虽然学过射箭,毕竟,射也是君子六艺之一,不过,成绩只能算是一般。他臂力不怎么样,准头也是一般,真要去打猎,大概要出丑!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抗拒李诚描绘的打猎的有趣之处,又想着若是能打到两只兔子狐狸什么的,正好用毛皮做个坎肩,送给袁子萱。于是他还是吩咐下人准备了一张一石的漆弓,外加两壶箭镞,跟着李诚,带上猎犬,身后跟着一长队的下人,李诚还带了两只猎鹰,一起往城外跑去了。
李诚应该在射箭上花了不少功夫,出城不久,就打下了两只很不幸地正在随着大部队往南方飞去的大雁,还都是一箭致命。贾蔷就不行了,好不容易看见一只黄色的兔子,还没等他瞄准,那只兔子就一溜烟跑走了,不知道钻进了哪个洞里面,再也没有冒头。
李诚还算厚道,没有像贾蔷上辈子的那些损友一样大肆嘲讽自己一番,这让贾蔷心底松了一口气,握着弓箭,开始继续寻找猎物去了。
好在贾蔷带来的下人中,倒是有几个好手,没过多久,便射倒了几只獐子还有兔子什么的,贾蔷在他们的帮助下,也成功地几箭射死了一只野兔,不过那只野兔也差点变成了刺猬,那皮毛显然是弄坏了,只能裁剪成小块,不能整张地用来做衣服了。
一行人一直折腾了大半天,中午也只是吃了些干粮和清水罢了。贾蔷最终收获了几只野兔还有一只獐子一只山鸡,又在一个野兔窝里找到了四只小小的野兔,装在笼子里打算带回去养着。而李诚还打到了两只火红的狐狸,让贾蔷看得很是眼红。不过,一行人在马上待了那么长时间,也都累了,便打算在附近找个人家歇息片刻,让人收拾几样猎物好好吃一顿,再返回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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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顺着大道奔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一个小村庄,几个人便过去找了村口的人家,给了几两银子,请他们帮忙拾掇几样猎物,做几个菜,再打几斤酒。既然有银子,那户人家当家的男人很是欢喜地应下了,当即叫了自己的婆娘出来帮忙收拾。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从家里面跑出来,好奇又有些畏惧地看着这群人,眼睛渴望地看着那一匹匹雄健的马,似乎想要上前摸一摸。
“板儿,回来,莫要冲撞了贵客!”一个老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喊道。
那男孩含着手指,犹豫了半天,还是依依不舍得向那个老妇人走过去,牵住老妇人的衣角,站在一边,怯生生地看着坐在院子里的众人。
贾蔷看着那孩子,轻轻一笑,顺手从荷包里取出几个锞子,走过去塞到那个男孩手里,笑道:“拿去吧,回头好好念书,将来也有大马骑!”
“板儿,快谢谢这位爷!”那老妇人很显然是有几分见识的,也不见她害怕,说话也很利索。
板儿胆小,不敢说话,那老妇人赶紧赔罪道:“小孩子不懂事,公子不必计较!还请公子留个名姓下来,也好让咱们时常念叨着!”
贾蔷笑道:“我姓贾!”
那老妇人眼里闪过喜色来,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嘴上说道:“原来是贾府里的公子,难怪这般怜贫惜弱的,果然是大家风范!说起来,府上的两位姑奶奶算起来还是咱家亲戚呢!”
“哦?原来还是亲戚啊!”贾蔷想了想,得,这位大概就是那位刘姥姥了,嘴上还是问道,“那,老太太,您贵姓啊?”
“庄稼人,什么贵姓啊!”果然,那老妇人摆手道,“我姓刘,大家都叫我刘姥姥!这儿是我女婿家,我女婿姓王,小名狗儿,祖上也是做过官的,和王家也算一家!前两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只好领着板儿,厚着脸皮往荣国府去找了姑奶奶凤姐儿,姑奶奶是个心慈的,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回来,又买了几亩地,这两年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有自家地里长的什么菜蔬瓜果,送过去,给府上尝个新鲜也是好的!”
刘姥姥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更是热情了起来。吩咐女儿女婿收拾了东西,又到地里摘了瓜菜,从自家酒窖里拿了几坛子米酒,很快便张罗出了好几个菜,分量十足,让一群已经饥肠辘辘的人吃得心满意足,连连赞叹。
刘姥姥的确厚道,贾蔷与李诚都是心中感慨,临走贾蔷干脆将荷包里的散碎金银都留了下来,让刘姥姥更是连连道谢不已。
55、子萱有孕
过了几日, 刘姥姥念及贾家的照顾, 又收拾了几大袋野菜倭瓜枣子之类的土产,打算送去荣国府,给荣国府的人尝个鲜, 表表心意。几十两银子在贾家人眼里甚至都不够吃一顿饭的,不过, 在刘姥姥心里就是天大的恩惠了,加上前些日子贾蔷还留下了几十两银子给板儿念书用, 心中更是感恩戴德, 因此,也没有直接带给贾家的管事,而是自己找了辆牛车, 带着板儿一路往荣国府而去。
贾家人也是不以为意, 不过是以为是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不过, 刘姥姥倒是投了老太太的缘, 在大观园里好好逛了一圈,又在王熙凤与鸳鸯的捉弄下,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第二天,又带着老太太还有几个主子赏的银两绸缎衣物什么的, 回家去了。
袁子萱在家里慢慢地翻着账本,已经到了发月钱的时候了,丫环婆子们拿着对牌过来领钱, 厨房花园里采买的东西也要结清账目,还有庄子铺子上送来的东西也要清点入库,她在那边仔细核对着账目,拿着个象牙打造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帐,算了一会儿,不免有些累了,便将账本放到了一遍,靠在椅背上寻思起来,想着还有过一段时间便是九九重阳,那些相熟的人家的节礼都要好生预备一番的,还是要问一下许管家才是。
银铃从外面喜滋滋地过来,笑道:“太太,吴家娘子送来了新的首饰式样,让你挑选呢!”
袁子萱便吩咐吴家娘子进来。吴家娘子已经三十多岁了,面貌温和,人也是老实本分的,她跟着小丫环们走进来,给袁子萱行了礼,又道:“太太,这里新出的首饰样子,太太好生看看,回头便打造好了,给太太送过来!”
“拿来我看看!”袁子萱笑着接过画着样式的册子,“你也坐吧,我这里,没那么多大规矩!”
“这怎么使得!”吴家娘子有些诚惶诚恐地推辞了半天,最后在脚踏上坐下了。
袁子萱慢悠悠地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圈定了几个新奇的式样,又把册子顺手放到了银铃的手上,银铃赶紧接过,将册子还还给了吴家娘子,又听袁子萱笑道:“吴家的,你来一次府里也不容易,今儿就留下来吃饭吧!”又让雪鹤拿了荷包赏她。
吴家娘子接过荷包,稍稍一捏,就知道里面应该是银锞子,大概也有一两的样子,心中更是一喜,赶紧谢了,自跟着小丫环下去了。
金铃在一边笑道:“太太,老爷可真是疼您,什么好东西都往您这儿送!”
“贫嘴!”袁子萱想着贾蔷的温柔体贴,嘴角也露出了笑意,她伸手轻轻捏了捏金铃的腮帮子,嗔道,“就会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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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鹤在一边有些酸溜溜的,她与雪月两个人都是形容俏丽的人,比起袁子萱还要强上几分,当初跟着袁子萱出嫁,就是为了给贾蔷做通房丫头的,哪知道,贾蔷与袁子萱自新婚至今,一直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又听闻自家老爷是个洁身自好的,虽然一直以来身边有好些个丫环,不乏姿容出色的,可是,他硬是没沾过半点便宜,实在是一个异数。贾蔷不提,心中已经深爱他的袁子萱自然不会没事给贾蔷纳个通房,暗地里,早就想着把雪鹤和雪月这两个长得漂亮,心也不安分的陪嫁丫环早点嫁出去。只是这两人虽然心里对贾蔷都有了那么点意思,但是言语行动之处,并没有半点逾礼的迹象,袁子萱自然也抓不到由头发作。好在贾蔷的确不是什么好色之辈,对她也是一向温和宠溺的,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完美的夫君,何况两人新婚不久,也没有立时就纳妾的道理,袁子萱就想着这么拖着,等到过上一段时间,雪月和雪鹤年纪也大了,正好可以配出去,若是老实本分,配个管事庄头也无妨,若是不安分,袁子萱眼中厉色一闪,那就怪不得她不讲情面,将她们随便配个小厮了。
袁子萱脸上神情依旧是笑盈盈的,她刚刚将丫环婆子们的月钱都发了下去,这会儿正坐在那里翻看着绸缎铺子上送来的绸缎样式。
“这匹宝蓝色还有这一匹石青色的缎子要给爷做一身袍子,里子用那匹纱。嗯,还有这个,可以拿来给爷缝两条腰带!”袁子萱看着单子上粘贴的小块绸缎样品,一样一样地吩咐道,“这几匹留着,我要做几件袄子!这几匹兰草纹的,还有绿柳纹的,给几个大丫环每人一匹做衣裳!还有这几匹蓝色的缎子,给丫环们每人做件坎肩吧!天气也冷下来了,府里面各人的两套冬衣是否备好了,要是好了,便都发下去!”
旁边针线上的一个丫环碧荷赶紧蹲了蹲身,回道:“回太太的话,冬衣本来都已经裁剪过,做好了,不过刚发现有几个因为身量比春天的时候高了不少,还需要改改,因此,最早也得后天才能都发下去!”
“那就这样吧,以后要小心些!”袁子萱点点头,又道,“还有,铺子上还送了些硝制好的皮子过来,那几张大的皮子,回头裁剪好了,给爷做一身皮裘。还有爷往年穿的那身红色的猩猩毡看着也旧了,还得再做一身!”
那个绸缎铺子上来的管事娘子赶紧道:“太太说的是,爷冬天的大氅已经预备下了,和太太的一样,都是从云南采集的孔雀身上的毛,捻成的丝线,织了两件孔雀裘,穿着也鲜亮,只是还有些地方尺寸要改改,过两天才能送过来!”
袁子萱点点头,又道:“剩下的几块皮子,做几副护膝,袖筒。还有那块白色的兔皮给我做条围脖!今年天冷得早,什么都得早点预备下来。”
针线上的人都点头应了。袁子萱想了想,又吩咐道:“还有,冬天用的炭也要早点准备,我看这账上,家里用的炭是西山庄子上自己烧的银丝炭,让他们先烧一些送过来!”袁子萱从出生之后,就一直住在南方,不太能适应京城的天气,如今才到了九月,她就已经觉得很冷了,管事的自然是赶紧点头,答应过两天就把炭送过来。
几件事都吩咐了下来,也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贾蔷一向讲究生活质量,对于饮食还是很考究的。几个丫环提着食盒过来,在炕桌上摆了四个菜,一个汤,外加一碗碧莹莹的粳米饭。菜都做得很精致,色香味俱全,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碗火腿炖肘子,一碗凉拌的萝卜缨子,还有一碟子糟鸭掌,汤是鲜笋乳鸽汤,外加一碟子蟹黄小饺。袁子萱漱了口,金铃帮她盛了一碗汤,袁子萱喝了两口,陡然觉得一阵恶心,当下捂着嘴,扭过头去,将汤一股脑儿吐在了漱口的茶碗里,看着桌子上的菜,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了。
几个丫环都是大吃一惊,赶紧端了一碗茶过来给袁子萱漱口,又一连声地叫人去请大夫。
等到贾蔷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人都喜气洋洋的,有些疑惑,进了房间一看,袁子萱正坐在一张软椅上,满脸欣悦之意,便问道:“今儿可是有什么好事吗?”
旁边银铃笑道:“恭喜老爷,太太有喜啦!”
有喜?贾蔷愣了一下,继而脸上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他欣喜地看着袁子萱:“我,我要做爹爹了?”
袁子萱娇羞地点点头,贾蔷大笑两声,恨不得直接抱住袁子萱亲两口,心中欢喜无限,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真正和他血脉相连的人要出生了啊!
56、盘算
子萱既然是有了身孕, 贾蔷也紧张起来, 这年头,生孩子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一直就是鬼门关, 说不得就喜事变丧事。贾蔷也从来没遇到这种事,尤其, 子萱年纪太小了,才十六七岁, 放到后世, 还是中学生呢!身体也没有完全发育,如此更加要小心了!于是,便去找了擅长妇科的大夫, 每隔几日便来请脉, 连同一应忌口之物也都记了下来,小厨房更是全天开火, 省得让子萱想吃什么东西一时吃不上。赵夫人听闻孙女有孕, 赶紧地将家里的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送了过来,子萱才怀了两个多月,赵夫人已经在四处查访着奶娘的事情了。管家的事虽然不能撒手丢下,但是一些比较费事的工作已经移交给了几个大丫环,只要袁子萱拿个主意就是。
子萱这一胎很折腾人, 孕吐非常严重,哪怕喝口水都会干呕半天,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 只是成天吃着些酸梅杏脯之类的蜜饯,贾蔷又请了两个岭南那边的厨子,想着花样给子萱做吃的,哪怕多吃一口,都是好的。
李诚郁闷地看着贾蔷为了袁子萱忙得焦头烂额,心里很是酸溜溜的,可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可是,袁子萱这一胎就是贾蔷的头一个孩子,大多数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都有着不同于旁人的感情,如此紧张也是正常的事情。
如此折腾了一两个多月,总算消停下来了。已经到了冬天,为了让袁子萱住得舒服,贾蔷之前就请人重新收拾了屋子,里面也不烧炭,而是在墙壁里都埋了铜管,旁边建了锅炉房,每日里将铜管里不间断地通入热水,如此便能让屋子里保温,又不会因为烧炭而显得太干燥,而且,哪怕是上好的木炭,烧得时间长了,屋子里难免有些烟气,若是门窗再关得太严实,弄出煤气中毒可就不好了。
“这孙女婿真不错,知道心疼人!”赵夫人过来陪袁子萱说话,仔细看了看屋子,窗子上新糊了银红色的纱,看着就喜气舒服,所有的家具的硬角都用缎子包了起来,地上铺了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窗前的桌子上摆着果盘,放着些柑橘之类的有香味的果子,旁边的花瓶里也插着几朵新鲜的花,屋子里便有了淡淡的花香和果香,没有用什么香料,这样也显得清爽。
袁子萱摸了摸已经有些显淮的肚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嗯,他对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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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如今身上不方便,他是歇在哪里的?”
袁子萱脸一红:“有的时候就歇在我这里陪我,不过,前些日子,他怕晚上踢到我,就歇在书房了!”
赵夫人有些惊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没给他身边安排个人?”
袁子萱脸有些白了:“祖母!”
赵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萱儿,我知道你的心思,女人啊,都是一个样子,生怕自己的丈夫被别人抢了去!可是,男人啊,大多喜新厌旧,何况,你要近半年都不能伺候他,他还年轻,又是血气方刚的,只要哪个不安分的狐媚子动了心思,那么一勾引,哪有不成的道理!再者说了,他如今也是官场上的新贵,若是不纳妾,别人不会说他深情无悔,反而会说你凶悍善妒,容不下人,而他,也会被人耻笑,说成惧内,名声上不好听!”
袁子萱咬了咬下唇,有些哀求地看向了赵夫人。
赵夫人伸手拍了拍袁子萱的手背,感慨道:“萱儿,你仔细思量一下吧!与其不知道是哪个狐媚的勾引了你丈夫,让他移了心,还不如你自己选一个知根知底的,你带过来的四个陪嫁丫环都是签了死契的,卖身契一日在你手上,她们就不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只要你不满意,尽可以将她们打发了,只不过,要注意点,别让她们生下孩子来!即使要让她们有孩子,起码也得等嫡子长到五六岁才成,以后也就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赵夫人自己也叹息起来:“你还是运气好的!祖母我十四岁就嫁给了你祖父,那时候他已经中了举,订婚的时候,他还是个童生,两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可后来你祖父做了孝廉,我那婆婆就觉得我配不上你祖父,要不是怕被人说成嫌贫爱富,早就想法子悔了这门婚事。等我嫁进来之后,婆婆更是百般刁难,还买了两个长得漂亮的丫头给你祖父做通房,我头一年没怀上,一个通房就怀上了,我只好想法子,让另一个通房起了嫉妒之心,将那个孩子给弄掉了,事情发了之后,那个通房因为这事被赶了出去,怀孕的那个也伤了身子,几年里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了,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婆婆又把自己身边的丫环给赏了下来,那丫环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很快就把你祖父给哄了过去,我那年刚刚怀了孕,那个丫环居然就在我面前指桑骂槐的,可怜我那孩子,没几个月就流掉了……”
赵夫人想到伤心事,不禁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你祖父还好,是个明理的人,当下就把那个丫环卖给了人牙子,婆婆更是明里暗里地说我嫉妒,犯了七出的罪过,恨不得要你祖父休了我!我没奈何,拼着还没好的身子,又怀了一胎,便是你父亲了!我生你父亲的时候伤了身子,你父亲身子也不算好,而我也再也不能生育了!好在一直到我婆婆过世,事情都瞒着她,要不然,又没了安宁日子过!你祖父人厚道,不曾嫌弃我,哪怕后来有了几房妾室,也总是给我留了足够的体面,只要哪个妾室对我不敬,我尽可以将她处理了,如此才顺顺当当到了今天!”
袁子萱有些怔怔,自家祖父祖母素来都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没想到年轻的时候,也有这许多不顺心的事情,难道,真的要给致中纳妾吗?
赵夫人又安慰了她一番,让她先好好想想,免得被人抢了先机。袁子萱琢磨了半天,心里也有了成算。雪月雪鹤是进了京之后才配给自己的,人长得漂亮,又是玲珑剔透的心肝,都是不那么安分的,倒是金铃银铃,都是家生子,全家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上,金铃跟着自己学过几个字,又会管家算账,只是她是个有志气的,不想与人为妾,自己自然不能太难为她。至于银铃,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人也老实忠厚,长得也好看,也会说话,回头便跟致中说一下吧!心里这般盘算着,子萱不由又觉得心酸起来。
57、意外
于是, 贾蔷回到家之后, 换了一身家常衣服,便去看子萱,子萱依然有些神思不属, 几次看向贾蔷欲言又止,贾蔷觉得奇怪, 便问道:“萱儿,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咱们夫妻一体, 不妨与我说说!”
袁子萱鼓起了勇气,说道:“致中,如今我怀有身孕, 不能再伺候你, 银铃这丫头也算秀丽可人,致中若是喜欢, 便将她收做通房吧!”
贾蔷疑惑道:“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咱们新婚不足一年, 于情于理,也没到纳妾的时候,何况,你有了身孕,我怎能让你伤心难过!咱们夫妻两个之间, 为什么要插入别人呢?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可以吗?”贾蔷可不相信这是袁子萱的真心实意,毕竟,说起来,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除非她一点都不爱他!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虽然是很多人的梦想,可是,贾蔷当初看多了后宅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并不想让自己的内院也变成那种模样。袁子萱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可是,按照这个时代的主流观点来看,她是正经的贤内助,足以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情,与袁子萱之间起了间隙。
袁子萱心中不觉生出欢喜之意,几乎要欢呼起来,可是想起祖母的话,还是说道:“可是,致中,若是你只有我一个,别人说我善妒不容人我不怕,可是,就怕别人说你惧内啊!”
贾蔷有些啼笑皆非,没错,这年头似乎就是这样子,哪怕贾政那个假道学,成天骂贾宝玉在脂粉堆里厮混,不学好,也是有两个姨娘的,赵姨娘之所以极度惹王夫人不高兴,还不是因为贾政很有宠妾灭妻的迹象,一年到头,几乎不去王夫人屋里,倒是大多数时间,都歇在赵姨娘那儿,看那个周姨娘,如今在贾府几乎就是个透明人,要不是还每个月要拿上二两银子一吊钱的月钱,还有谁记得她啊!
贾蔷叹了口气,伸手揽住袁子萱,说道:“萱儿无需烦恼,咱们家的事情,也不需要别人去管!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胎,把咱们的儿子养得健健壮壮的,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操心了!”
袁子萱这才稍稍放了心,然后又有些担心起来,小声问道:“那致中,万一我这一胎不是儿子呢?”
天哪,袁子萱大概已经有了孕期焦燥症了,贾蔷赶紧安慰道:“女儿也是好的!到时候,咱们把她养得知书达礼,美丽动人,再给她备一份大大的嫁妆,让想要娶咱们女儿的人家一直排到城门口去!”
袁子萱听他说得有趣,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贾蔷温言安慰了袁子萱一番,晚上也没去书房睡,就歇在了袁子萱这里。袁子萱肚子也大了,贾蔷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肚子,一晚上都小心翼翼地不敢随便翻身,自然一直没有睡实,朦朦胧胧合眼眯了一会儿,青萝已经过来将他叫起,准备洗漱更衣,用过早餐,便要出门了。
子萱放下了大半的心,毕竟自己的丈夫心中总是念着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叫人高兴的,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矛盾,不过,她很快不需要多想了。她的肚子如同吹了皮球一般涨起来,虽然已经不会再孕吐了,可是,依旧非常辛苦。老嬷嬷们要她每日里多走两圈,保证将来生孩子有力气,可是,一来天气寒冷,只能在屋子周围走廊上走几步,二来,肚子实在是太过沉重,她的腿都有些浮肿,还时常抽筋,又一次要不是金铃银铃一直扶着,差点就摔倒了。贾蔷对此也是没办法,只好找了几个力气大的嬷嬷每日里扶着子萱在走廊上走走,又找了大夫,教几个丫环如何按摩,每日里给袁子萱按脚。
很快就要过年了,因为袁子萱的样子,显然是不能太劳累了,贾蔷终于还是没能闲的下来,不得不依旧跟着一大堆年礼的礼单打交道,忙得焦头烂额。
“山东那边送来了极品的阿胶,对孕妇再好不过的!”贾蔷看着各地庄子上送来的东西,一部分暂时用不上的贵重的入库,一部分要么直接用掉,要么赏人,正好看到了东阿那边送来的几十盒子阿胶,便吩咐道,“正好给太太用上!另外,补品什么的,还是少喝点!太太这一胎本来就太大了,不能再多补了,免得到时候不容易生下来!”贾蔷一直很头疼,自从袁子萱怀孕,认识的人都拼命往他家送补品,可这玩意能乱吃吗?贾蔷忧心地想着袁子萱已经如同皮球一般的肚子,实在不像是三四个月大的样子啊!请了不知道几个大夫,都是语焉不详,贾蔷通过李诚,请到了宫里面的太医,结果那个太医诊断了半天,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一胎大概是双胞胎,需要更加谨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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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生孩子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也没有谁有本事做剖腹产的,放到后世,别说双胞胎,人家怀着三胞胎,四胞胎,都能顺顺利利生下来,可是,如今可是只能靠产妇自己生的,稳婆再有经验,也代替不了产妇啊!这第一胎就是双胞胎,稍不注意,就是要人命的事情!贾蔷不敢告诉袁子萱,生怕她担心害怕,只是在饮食上更加花了大功夫,别的方面也更加仔细起来,生怕出了意外。
这个年贾蔷过得有些欢喜,又有些不安,虽然依旧去了贾府过年,可是,只是吃了年夜饭,就告罪,带着袁子萱回来了,毕竟,贾府历年来过年的时候都太热闹了,乱七八糟干什么的都有,虽说依旧过了容易流产的时候,可是,也不能真的就安全了,万一哪位一不小心,撞上了,可是后悔都来不及!
袁子萱也没有拒绝贾蔷的好意,她虽说没有怀过孩子,可是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走吧!她也听说过这方面的事情,自己的肚子实在是大得有些不正常了!看着贾蔷在自己面前总是很乐观,背地里却忧心不已,心里也是纠结,不知道是悲是喜,有的时候甚至想着,有夫如此,这辈子也就足够了,只是心里暗底下了决心,即使自己不行了,也要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因此每日里不管脚疼得有多厉害,也要努力多走几圈,争取有力气好好生下孩子,为夫君延续香火。
58、出生
赵夫人听得孙女怀了双胞胎, 才过了正月半上元节, 立马收拾东西,住进了贾蔷家里,亲自来照看子萱了。好在袁府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她操心, 去年的时候,袁子恒已经中了廪生, 虽然名词偏后,不过, 总算是中了!他也没有参加今年的秋闱, 打算再苦读三年,然后下场,如今正一门心思读书。袁安清年纪虽然已经大了, 不过, 精神却很好,还能在户部为了国库里的银子跟老是来支钱的人吹胡子瞪眼, 袁府的家务事也有管家还有袁安清的一个姨娘帮着管着, 几个月出不了什么问题。
正月一过,春天的气息已经来了,花园里不复萧瑟景况,已经嫩芽初绽,花蕾半放, 满是生机勃勃之意,天气慢慢回暖,袁子萱每日里也能在丫环嬷嬷们的搀扶下, 在花园里走几步,累了,就直接在花园里坐下,晒晒太阳。
李诚很郁闷,贾蔷一心扑在自己的妻子和即将降生的孩子身上,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单独喝酒叙话了,他心里很多时候都有些恶意地想道,干脆让贾蔷他夫人也难产死掉算了,毕竟,这手脚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买通一下稳婆大夫,到时候故意拖着时间,自然没事也能折腾出事情来。可是,回头想想又是一身冷汗,纵然贾蔷看袁子萱的目光,在他看来,虽然温柔,可是并没有多少爱意,但是,毕竟,那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孩子的母亲。贾蔷本就是聪明之人,万一哪里出了纰漏,岂不是他要恨上自己,从此之后,两人便只能行如陌路了!想道此节,本来生出了恶念的李诚又蔫了,只能盼望时间快快过去,让贾蔷的夫人赶紧把孩子生下来,两人便能恢复正常交往了。
贾蔷浑然不知道李诚心里的弯弯绕,要是知道,怕不是要立刻跟李诚绝交!袁子萱这些日子身体已经安稳了许多,大夫两三天就要来请一次脉,确定状况,为了孩子着想,并没有喝什么安胎药,所谓药补不如食补,贾蔷找擅于药膳的大夫开了几张药膳单子,换着花样让厨房里做出来,给袁子萱吃。
孩子已经六七个月了,已经会在母亲肚子里伸胳膊踢腿,每每贴在袁子萱的腹部,感受着她腹中胎儿的胎动,贾蔷心中油然生出几许感动来,这就是自己的血脉啊!
袁子萱前两个月还在给孩子做小衣服,后来因为肚子大了,人也容易累,也就只能让针线上的人帮着做,赵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不过,一手针线活做得也利落,也在一边帮着缝些肚兜什么的。孩子的预产期是在四月下旬,已经到了夏天,衣服要轻薄透气,婴儿的皮肤最是娇嫩,做出来的衣服要摸不出线头,免得伤着了孩子。
离临产的时间差不多还有不到一个月,下午的时候,阳光明媚,花园里的花也开了大半。袁子萱挺着大肚子,照旧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在花园里慢慢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吃力,跟着的丫环赶紧端来了椅子,铺上了软垫和靠枕,扶着袁子萱坐下。
袁子萱坐着歇了片刻,又吃了几个杨梅,觉得好些了,便起身打算再走几步,哪知道,刚刚站起来,忽然觉得下腹一阵疼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从下面流了出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一直跟着的赵夫人反应最快,叫道:“还不扶你们太太回房,看起来,是要生了!”
两个嬷嬷也是灵醒的人,当下赶紧搀扶着袁子萱,袁子萱这会儿也不着力,只能将浑身的重量都靠在两个嬷嬷身上,一边低声□□着,一边被送进了已经准备好了的产房。因为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稳婆虽然已经预备好了,不过,没有住在府里面侯着,两个下人飞快地跑出府去,一个去翰林院找贾蔷,一个去找稳婆回来接生。
贾蔷得到消息,跟一干同仁告了罪,也不坐马车了,骑着马就赶了回府,到家的时候,稳婆也刚刚进了产房。
因为早就做好了准备,府里的下人虽说行色匆匆,也不显得忙乱。产房里,除了稳婆,还有几个嬷嬷伺候着,毕竟丫环们还都是未经人事的,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些烧水递毛巾之类的事情。
贾蔷搓着手,听着产房里传出来的撕心裂肺一般的叫声,在外面走来走去,要不是被拉着,恨不得自己钻进产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说四月底才足月的吗?怎么提前生了!”贾蔷不知道自己在外面院子里走了多久,反正天都黑了,月初的星光从天上落下,府里面已经都掌了灯,产房里更是被几根粗大的蜡烛照得分外明亮,他心里急躁,狠狠地灌了一碗凉茶,问道,“你们怎么伺候的?”
赵夫人正好出来,听得贾蔷的话,便说道:“蔷哥儿,你也不能怪她们!萱儿怀的是双胞胎,双胞胎大多都要早产的,你也不必太着急了!”
“都已经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好!”贾蔷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问道。
赵夫人叹了口气:“这是第一胎,哪有那么顺利呢?当初我生萱儿她父亲的时候,足足折腾了两天呢!算了,你个大男人,生孩子也使不上劲,你就在外面等着吧!”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又进去了。
产房里,袁子萱喝了一小碗参汤,嘴里也含着一片参片,脸上已经是汗水淋漓,把头发都打湿了。稳婆在一边指挥:“用力,再用力,快出来了,一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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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子萱咬了咬下唇,再度提起一股子气来,两只纤细白皙的手都突起了青筋,她肚子疼得厉害,每次才提起力气没多久,就因为疼痛,又散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子萱几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脑子里除了疼痛,几乎一片空白,她机械地随着稳婆的话不停地用力,终于,耳边听到稳婆惊喜的声音:“太太,头已经出来了,再用力啊!”
贾蔷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产房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声,赵夫人的声音里也满是喜气:“萱儿,是个胖小子啊!”
袁子萱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听见稳婆又说道:“头一个已经生出来了,下一个就简单了,太太,再用力啊!”
的确,第二个比头一个要简单多了,袁子萱又喝了半碗参汤,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紧紧攥着手底下的毛巾,没多久,又是一声啼哭传出来,袁子萱朦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祖母抱着孩子喜滋滋地说道:“是个千金呢!这是龙凤胎啊!真是大喜呢!”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孩子的样子,已然疲惫地睡了过去。
产房外面,贾蔷听到稳婆说道母子平安,也是长松了一口气,赵夫人已经将孩子裹在了襁褓里,抱出来给贾蔷看,两个孩子才刚刚出生,都是一副皱巴巴的猴子模样,眼睛也还没有睁开,却很精神地挥舞着胳膊,踢着两条腿,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子明显瘦弱一些,不过看上去也还精神,也放下了心,笨拙地抱着孩子,心里满是喜悦。
59、拒绝
袁子萱睡了两天三夜才醒来, 差点就误了孩子的洗三礼。她看着两个孩子, 脸上满是喜悦,清秀的脸上似乎都放出光辉来,贾蔷没有告诉她的是, 她这次生孩子虽然有惊无险,可是, 终究还是亏了身子,以后想要孩子却是有了难了。不过, 既然自己已经是儿女双全, 也不在意是不是再生了,孩子太多,也是麻烦。
洗三礼很是繁琐, 要请三姑六婆, 麻烦的是,贾蔷和袁子萱, 都是父母双亡的, 贾蔷是独子,袁子萱的兄弟还是个没成婚的弟弟,于是,只能请了一干族人亲戚过来,主持的也就是赵夫人和稳婆, 几家亲戚女眷都送了些荷包什么的做添盆,不过,那其实是给稳婆的, 也没什么人送什么贵重的,也不过是些银锞子,鸡蛋喜果之类的。又给两个孩子送了什么长命锁,如意,项圈,手镯脚镯什么的,又请亲戚们吃了面,也就结束了。
袁子萱的奶水不多,本来还想着贾蔷不反对,干脆自己喂孩子,毕竟,孩子还是自己喂才跟自己亲,若是跟着奶娘,日后对做娘的,反而不怎么亲近了。可是毕竟是身体不争气,喝了不知道多少发奶的汤水,可是,依旧只能喂得饱一个孩子,好在原本也预备好了奶娘,袁子萱想了个主意,干脆让奶娘每次先将奶挤到碗里,用开水一烫,凉一点后,便自己用勺子喂给孩子,这样的话,也不怕孩子反而跟奶娘亲了。何况,做奶娘的,自己还有孩子呢,难免对孩子不够上心,还是自己喂放心。
孩子的衣服准备得很多,都是有着各种吉祥图样的肚兜,被褥也都是上好的丝绸的,为了防止宝宝因为尿布太粗不舒服,袁子萱把库房里的几匹素色的细棉布都拿了出来,裁剪成尿布,用开水洗过晒过,给宝宝用上。
两个宝宝过了几天也都长开了,个个粉雕玉琢一般,后生的那个女孩儿也长胖了,与她哥哥一般模样,若是不仔细看,便是袁子萱和贾蔷也认不出来,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妹妹。两人都还没有起正式的大名,主要是贾家这一辈应该是木字旁,很多字什么杨柳杏梅之类的,要么太俗,要么都用烂了,还有,再好听的字眼,加上一个“贾”字,也就变了味道,这让贾蔷很是头疼。于是,贾蔷也就只能先给两孩子起个小名先叫着,名字的事情,再慢慢来。
男孩取了个小名叫睿儿,意思就是聪明睿智,女孩子就叫笑儿,愿她一生快乐,无忧无虑。
袁子萱对两个孩子疼爱非常,虽然还在坐月子,可是,还是将两个孩子的小床放在自己房间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不离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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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每日里一回来,就要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看着他们并排躺在那里,挥舞着藕节一般的小胳膊小腿,身上大红色的绸缎肚兜映得两人更是肌肤如雪,粉嫩可爱。贾蔷伸手抱起笑儿,笑儿刚刚睡醒,喝饱了奶,这会儿正精神着,靠在贾蔷臂弯上,两只手还在乱动,不时挥舞着小拳头,打到了贾蔷的脸上身上,不过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打到人身上,不必挠痒痒强多少,贾蔷笑嘻嘻地看着女儿睁着一双杏仁一般的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着,漂亮的小嘴半张着,不时哼哼唧唧地叫两声,乐得贾蔷凑过去,狠狠地亲了笑儿的小脸一下,在笑儿娇嫩的小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红印。笑儿愣了一下,大概是发觉自己被吃了豆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然后,贾蔷就觉得自己胸前一下子潮湿了,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很薄,温热的液体似乎就在自己的皮肤上流淌,贾蔷呆了一下,知道女儿这是尿了,一下子浑身都僵硬了,继而哭笑不得起来。
袁子萱赶紧过来接过笑儿,嗔道:“看你,别把笑儿吓着了!”然后便让人又拿了一条尿布,用毛巾将笑儿的屁股擦干净,换上新尿布,自己抱着笑儿,小心哄着,笑儿很快便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贾蔷也是无奈,伸出手指,轻轻戳戳笑儿的额头,叹道:“你啊,真真是个无齿之徒啊!唉,爹爹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再这样,爹爹就不抱你了!”笑儿才两个月大,哪里知道他在说什么,咧着嘴,还在四处张望,一只手,还攥上了袁子萱的头发,吓得袁子萱也不敢乱动了,慢慢哄着她松手。
贾蔷失笑,身上总觉得湿嗒嗒的,也不舒服,顾不上继续逗女儿了,赶紧命人准备热水,给自己沐浴,再换了身衣服,才继续过来哄孩子。
李诚很是不能理解贾蔷的做法,他自己的孩子多半时间都是奶娘丫环还有教养嬷嬷带着的,一年到头也不怎么在自己身边,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事情,这个年代,讲究一个“抱孙不抱子”,这可是《礼记》上的教导,对儿子严厉不亲近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李诚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十五就娶了王妃,十六自己还是个大孩子的时候,已经做了爹,还没来得及体会做父亲的喜悦的时候,王妃也去世了。儿子是嫡长子,出生就被封了世子,前几年还不懂事的时候,也就只有晨昏定省的时候见见,李诚也就是学着当年太上皇对他的模样,说几句勉励的话,有的时候赏下些东西什么的。那孩子终究是没个母亲带着,做奶娘的,也没什么见识,一直以来,跟李诚也客气得很,两人相处倒不像是父子了,李诚出身皇家,本来父子亲情也不算深厚,跟儿子相处的时间也少,自然也摆不出什么慈父模样来。尤其,前两年,那孩子虚岁到了六岁,又到宫中太学念书了,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宫里,在太后那里养着的,两人之间更是见得少了,父子亲情自然更是淡漠起来。
如今见着贾蔷的模样,李诚心里更是纳罕起来,甚至是有些嫉妒了。贾蔷不知道他的心思,反而成天在李诚面前炫耀,自己的女儿多么漂亮伶俐,自己的儿子多么聪明可爱,什么时候会笑了,什么时候会翻身了云云,听得李诚憋屈不已。
这日,又听贾蔷得意地说,自己的女儿已经能坐起来了,李诚忽然心中一动:“你说咱们之间交情如何?”
贾蔷一愣,继而毫不犹豫道:“自然是极好的!”心里却在嘀咕,李诚这样的身份,难不成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成?
李诚笑道:“你也知道的,我儿子如今也快八岁了,不说别的,人品相貌还算不错,咱们既然是好友,为什么不能再做个儿女亲家呢?”
贾蔷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这话不对!若你不是什么王爷,你儿子也不是世子,我倒是不介意自己女儿嫁过去,起码只要你我还在,我女儿就不会受什么委屈!可是,你儿子将来起码也是个郡王,人说,一如侯门深似海,何况,你家还是宗室王爷,不知道有多少规矩,还要和后宫后妃以及一干王侯的后宅打交道,嫁到这样的人家,是何等辛苦,何等不自在!这事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我不要我女儿走什么青云路,只要她将来一生平顺,无忧无虑就好!”
60、王熙凤来访
李诚上次的话被贾蔷拒绝了, 回头就有了危机感。看着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玉雪可爱, 再想到,过上几年,就会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黄鼠狼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叼走了, 心里就别扭得很,要不是知道女儿迟早要嫁人, 恨不得让女儿一辈子养在自己身边,敢于觊觎自己的宝贝的臭小子, 都给我滚到天边去!
这年头, 世界就这么大,不像以前,克林顿跟秘书之间有jq都能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京城里也就这些事, 升斗小民也不过是纠缠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说米面的价钱,地里的收成, 七大姑八大姨家里是不是吵架了等等, 当然,若是哪个权贵人家出了什么轰动的事情,更是值得这些小老百姓津津乐道几个月的。对于权贵人家来说,当家的主人自然是更在意仕途上的事情,朝廷的风向, 顶头上司的喜好什么的,而内宅妇人也就是喜欢打探别人家后院里的事情,不外乎后宅的争风吃醋, 还有别人家的儿女方面的事情。于是,袁子萱生了一对龙凤胎的事情很快便传得京城是个有能耐的人家都知道的事情了。有儿女的赞一声有福气,还没有孩子的,不免要有些酸溜溜的。
王熙凤也是其中之一,她嫁给了贾琏已经近十年了,可是,至今不过一个女儿,还总是身体不好,叫她好不忧心。她一向是要强拿尖的,在荣国府掌着管家大权,别人看着风光无比,其实内里也只是虚撑着个光鲜的架子,不叫别人发现丢了体面罢了。最让她烦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一直没能生一个儿子,贾琏这人就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当初要不是王熙凤厉害,将身边几个陪嫁的通房丫头都撵了走,如今只剩下个平儿,做了贾琏的妾。贾琏也是荤素不忌的,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房里放,在家里碍着王熙凤还不会太出格,在外面不知道跟多少粉头戏子添过妆,只是没人敢告诉王熙凤罢了!尤其,王熙凤与平儿一直生不出儿子来,这就是无后,犯了七出的罪过,如今王熙凤风头正盛,老太太宠着,自己又有手段,贾琏还忍住不发,日后,若是贾琏再也不能忍耐,那就有的瞧了。
王熙凤心里也着急,可这事不是着急就能行的,她这些年一味争权夺势,半点不肯让人,心思用得太过,早就损了身子,她又是争强好胜的,身体不好,也不肯跟别人说,就算是吃药养着,也得有时间调理才成啊!如此,自然是别指望生得出孩子来的。
她听闻子萱生了一对龙凤胎,又不知道听什么人说,子萱是个有福气的,须得沾点她的福气,方能解了她的无子之厄。王熙凤原本不信什么因果报应,神仙佛祖,可是,为了孩子,她也不得不信了。于是,这日,便备了四色表礼,来到了贾蔷府上。
袁子萱听闻王熙凤来访,很是疑惑,毕竟,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接触,一般的人情往来,自然也无需王熙凤亲自来访,而且,她又是晚辈,王熙凤若有什么事,差人说一声,她也是要上门拜见的,怎地王熙凤就亲自来了呢!心里想着,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赶紧地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裳裙子,又戴了几样轻巧精致的首饰,出了二门去迎接了。
“婶子怎地亲自来了,真是折煞了侄儿媳妇!”袁子萱看着王熙凤款款而来,赶紧迎上前道。
“蔷儿媳妇真是客气,我来跟你说说家常话也不行吗?”王熙凤笑道。
“婶子这话说的,婶子要来,侄儿媳妇巴不得呢!”袁子萱也是一笑,引着王熙凤往花厅走去。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王熙凤也就进入了正题:“蔷儿媳妇不是刚刚生了一对小儿女吗?怎地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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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子萱听到她提起孩子,脸上露出了慈爱的微笑,抿嘴道:“那两孩子皮得很,一丁点大的人,就知道折腾我们这些做爹娘的!”嘴里这样说着,还是让嬷嬷将孩子抱了出来。
睿儿和笑儿此刻都醒着,看见袁子萱,都伸出手要抱,袁子萱笑吟吟地伸手抱过了笑儿,睿儿一下子扁了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袁子萱赶紧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娘的乖宝宝,娘先抱抱妹妹,再来抱你!”
笑儿很是得意地抓着袁子萱的头发,挥舞着胳膊不知道在咿咿呀呀说些什么。
“这两孩子,要是不看衣服,乍一看,真是一模一样!真真就像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了!”王熙凤惊叹道,便想要上前抱一下睿儿,睿儿也不认生,见到王熙凤,也很配合地张开了手臂,咧开了嘴,“啊啊”叫着,王熙凤越看越欢喜,伸手将睿儿抱到了怀里,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
袁子萱开始还担心睿儿不给面子,哭出来,让王熙凤脸上不好看,现在见得睿儿的模样,也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孩子跟婶子倒也投缘!”
王熙凤欢喜地抱着睿儿,睿儿伸手抓住了王熙凤脖子上的一只项圈,也不松手,就想往嘴里塞,袁子萱一下子有些尴尬起来,小孩子总是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王熙凤那只项圈是金的,上面还镶上了各色宝石玛瑙,端的文采辉煌,王熙凤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摘下项圈,就塞到了睿儿手里,睿儿抓着那个项圈,更是欢喜,拿在手上挥舞着,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婶子可别惯坏了他,这项圈太贵重了,别让孩子玩坏了!”袁子萱赶紧道。
王熙凤笑道:“这项圈值个什么,上次睿儿洗三,我正好有事,没来添盆,这次就当补上洗三礼!”洗三礼可不能只送一个人,毕竟,还有一个笑儿呢,这么说着,她用从腕上褪下一只红丝翡翠的镯子来,塞到了笑儿手里。
“婶子实在是太客气了,睿儿和笑儿还小,这么重的礼,怕要折了他们的福气呢!”袁子萱看着一愣,这两样加起来,怕是五百两都买不到,实在是太贵重了,赶紧道。
“不过是两件玩物,哪能就折了他们的福分呢!”王熙凤抱着睿儿不想撒手,越看越爱,恨不得这就是自己的儿子了,镯子项圈算什么,与其迟早拿出去当掉给贾琏胡乱花了,还不如送给这两可爱的孩子呢!她抱着睿儿好一会儿,直到睿儿打了个呵欠,要睡觉了,方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那边,袁子萱也将同样有了睡意的笑儿交给了嬷嬷,命她们把孩子带去休息,务必要好生看护。
王熙凤羡慕地看着嬷嬷将孩子抱走,叹了口气,看着袁子萱说道:“蔷儿媳妇,你也是知道的,我这辈子争强好胜,万事不肯落于人后,可这辈子,还是有件憾事!我嫁到贾家已经快十年了,至今只有巧姐儿一个,没个儿子傍身,我再怎么能干,底气也不足啊!看到你年纪轻轻,便儿女双全了,我实在是羡慕得紧!”
袁子萱有些奇怪,这话说得什么意思呢?嘴上却道:“婶子也是有福气的人,横竖婶子如今还年轻,孩子的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说着,想了想,又道:“侄儿媳妇当初出嫁,祖母给我找了个大夫,虽说名气不显,却的确是个妇科圣手,蒙他帮侄儿媳妇开方调理了一段时日,也是颇具成效!婶子若是信得过侄儿媳妇,不妨请那位大夫也帮婶子看看!”
王熙凤心中一喜,赶紧谢了,当下便打听清楚了那个大夫的姓名住处,打算回去之后,就找那个大夫上门诊治一番,也好如愿以偿了。
61、贾琏挨打
王熙凤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虽然看她的模样, 恨不得将睿儿一起抱回去。
刚回去,就听兴儿说:“二奶奶,二爷被大老爷打了!”
王熙凤吃了一惊, 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兴儿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 听说是因为什么扇子的事情!”
王熙凤见兴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追问了, 急急忙忙地向着自己的院子行去, 她与贾琏少年夫妻,本来也是亲戚,小时候也是经常在一起玩耍的, 虽说外人眼里王熙凤简直就是个母夜叉,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却是真心喜爱贾琏的。
贾琏正趴在炕上哼哼, 旁边一个丫鬟正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疼得贾琏直抽凉气。
“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惹恼了老爷?”王熙凤等到丫环上完了药,便将那个丫环赶了出去,自己坐在炕沿上,取了丝被给贾琏盖上, 一边问道。
贾琏一脸晦气:“还能怎么样!也不知道哪个跟老爷说的,说那个石呆子有家传的几十把上好的扇子,结果老爷便要去强买了!那石呆子也是个倔的, 居然怎么也不肯卖!这倒也算了,偏偏那个贾雨村前些日子授了顺天府府尹,老爷跟他那么一说,那贾雨村居然硬是说那个石呆子拖欠官银,把人家弄得家破人亡!这简直就是作孽啊!我不过是跟老爷那么一说,老爷就生气了,觉得我没用,什么事都干不成,自己动手打了我一顿……”
王熙凤呆了呆,苦笑起来:“这叫什么事啊!老爷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贾琏无精打采地说道:“他是我老子,我能有什么办法了!倒是那贾雨村,实在是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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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叹了口气:“你就少说两句吧!记得上次宝玉挨打,薛姨妈那里倒是有不错的跌打药的,我去唤人取一丸回来!”
说着,又吩咐小厨房熬了清淡的粥菜,王熙凤也就换了一身家常衣服,坐在炕边,跟贾琏说话。
贾琏为了转移注意力,便问道:“听说,今儿你去了蔷哥儿府上?”
王熙凤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意:“是啊,蔷哥儿那两个孩子,真真是聪明伶俐的,长得也好,也不认生,要不是隔了一辈,我都想把孩子抱回来做自己儿子了!”
提到儿子的话,贾琏也有些抑郁,他如今也是而立之年了,却只有一个女儿,不说嫡子,因为王熙凤的厉害,自然是连庶子也没有一个。看着王熙凤眼里的渴望,他也只好叹了口气,强笑着安慰道:“横竖咱们还年轻,不用太着急的!二太太快四十才得了宝玉的呢,你才二十多一点呢!”
王熙凤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道:“蔷哥儿媳妇给我介绍了一个大夫,说是妇科圣手,过两天得了闲,我就请他过来看看,把这身子好好调养一番!”她叹了口气:“我也算想开了,女人啊,总得有个儿子傍身才好!我整日里为着家里面的事情奔波劳累,又有谁肯说我一句好了!老太太倒是喜欢我,可是,毕竟,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我也靠不了她几年了!”
贾琏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王熙凤也会示弱了,他撑起半个身子,探头看看窗外:“咦,今儿太阳难道从西边出来的?咱们二奶奶居然说这等丧气话了!”
王熙凤回过神来,一指头戳在贾琏额头上,嗔道:“你这是说什么话呢!真是不正经!”
贾琏脸上也带出了笑意来,却是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丁点大的小丫头,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笑着叫着自己“二哥哥”,若是凤儿不是那么厉害泼辣,那也是一个好妻子的啊!这么想着,心里便是一热,要不是刚刚受了伤,就准备开始正常夫妻夜生活了。
王熙凤可不管贾琏在想什么,正好去薛姨妈那里取药的人回来了,她让人调了药,自己坐在炕上帮贾琏抹药,她何曾这般伺候过谁,结果力道没个轻重,擦得贾琏龇牙咧嘴的,刚才的旖旎想法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贾琏受了伤,于情于理,贾蔷也是要过来看望的。这日休沐,贾蔷提了一包丸药补品,去了荣国府,先去拜见了老太太还有贾赦贾政他们,然后,便进了贾琏的院子。
贾琏的伤其实并不严重,贾赦毕竟年纪大了,虽说保养得好,可是一想耽于酒色,哪有多大力气,贾琏在家里也是当家的人,后来打贾琏的小厮自然不敢得罪,板子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真打实的没几下,才几天工夫,已经不需要总是趴在床上,可以稍微爬起来走两步了。比起当初贾政发狠打贾宝玉,已经是轻松多了。
“琏二叔看着气色还好,侄儿也就放心了!”寒暄了一下,贾蔷看着贾琏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便说道。
贾琏趴在那里,笑道:“不过是被老爷打了几板子,早就习惯了!咱们家的人,有几个没被打过呢?”
贾蔷心中暗道,我就没被打过!他无父无母,想要有人教训,也难啊!
贾琏见贾蔷一派轻松自在模样,又笑道:“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你媳妇上次给你婶子荐了个大夫,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你婶子这两天身上倒是松快多了!”
贾蔷点点头,说道:“那大夫的确厉害,虽说名声不显,可是,论起妇科上的手段,便是宫里的太医,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他!听说那大夫家祖上还出过太医令呢!不过,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好几代人之前,就没人出仕进太医院了!”
“市井当中多奇人,便是这个道理了!”贾琏也是一笑,“蔷哥儿能认识这样的人物,也是缘法!”
贾蔷想起贾琏挨打的起因,想了想,他对贾琏并无恶感,便想要提醒他一番,于是便道:“琏二叔这次怎生惹恼了大老爷,落得如此光景?”
贾琏也知道瞒不了他,便粗粗将事情说了一遍,叹道:“不过是几个扇子,有什么打紧的,老爷却是逼迫太甚了!”
贾蔷也是一叹:“大老爷怎地找上了贾雨村呢?那人虽说升职做了顺天府府尹,学问也好,也很善于钻营,可是总归人品有些低劣,并无多少读书人的气节!十足小人一个,这样的人物,若是贾家一直昌盛,他自然就是一条最称职的狗,可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也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
贾琏一愣,他何曾想过,如此煊赫的贾府,怎么会败呢,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当下也不当回事,很快又把事情扯到了别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贾蔷见时间不早了,他还约了李诚去城外游玩,当下也懒得跟贾琏多说什么,很快其身告辞了。
62、醉酒
石呆子的事情在长安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顶多那些贩夫走卒有了下酒的谈资, 一些清流叹一声贾府的嚣张跋扈,贾雨村的小人行径罢了!贾家依旧做他们的外戚,贾雨村在顺天府府尹的位置上也做得稳当, 便是有两个性子耿直的御史上了弹劾的折子,也被内阁压了下去, 毕竟,此时还没到时机。
贾蔷压根不乐意理会贾家的事情, 随便说了几句, 也就不讨人嫌了,自去赴李诚的约。
这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李诚那边准备了陈年的桂花酒, 又有很是肥美的螃蟹, 正好可以持螯赏菊为乐!
李诚早早就在等候,听得门房传话, 说是看见贾公子骑着马已经到了路口了, 便忙忙地出了门,看着贾蔷从马上下来,迎上去笑道:“致中可来了,叫我好等!”
贾蔷也是笑道:“实在是有事,还望赎罪则个!”
李诚笑道:“那也要有诚意, 待会儿,必要先罚你三杯才是!”
贾蔷也不推脱,连连应是。
两人说笑片刻, 便一道往花园里去了。
这会儿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院子里高高低低,满是各色菊花,其中不乏绿荷、春水绿波、烟环点翠之流的名种,个个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贾蔷看着那一盆盆菊花,叹道:“你倒是花了大心思,这许多名品,想要都养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李诚得意道:“我这庄子上侍弄这些花的花匠就有好些个,专门养着菊花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有一个是专门从开封府找来的,还有两个是从扬州找来的,对养菊花最是精通不过!不是我夸口,便是皇宫大内,菊花品种也未必比得上我这里的齐全。可惜的是,有几样菊花品种在战乱中失传了,我找人四处寻访,还是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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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撇撇嘴,笑道:“我偶然听闻,我那位衔玉而生的二叔曾经自诩富贵闲人,依我说,这名号,你倒也担得上!唯有你这等富贵闲人,方才有这个心思,琢磨这些富贵玩意呢!”
李诚抚掌笑道:“不错不错!我可不就是一富贵闲人吗!”说到这里,心里也有些黯然,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还是个年轻人,有几个年轻人没点雄心壮志的!当初,李诚也曾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想着金戈铁马,辟土开疆,若他是皇子的时候,还有这可能,可是,如今他却是皇帝的弟弟,再也没有了这机会了!
贾蔷也觉得自己刚刚说得有些冒昧,赶紧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你今日说是请我喝酒,莫不是就让我站在这风口里,闻闻酒香,权当喝过了?”
李诚也很快收拾了心情,笑道:“又说这些促狭话,今儿个,倒真要你见识见识,我这王府里酿的桂花酒,那可是极品!”
李诚引着贾蔷顺着小径往园子深处行去,一边说道:“我那桂花酒,用的是陈年的女儿红,然后收集上等的桂花,阴干之后,用细纱包好,放入酒坛中,密封之后,再埋入百年桂花树下,历经三年,方能启封。”
说话间,两人已经迈步入了凉亭中,各自入座,李诚一招手,自有俏丽的丫环持着酒壶上前来,给两人斟酒,这桂花酒果然与寻常不同,酒液粘稠,自壶中倾泻留下,就如细丝一般,半点不断,倒在酒杯中,色泽如琥珀,又有馥郁的酒香弥漫开来,贾蔷虽然不是酒鬼,也不免赞叹一声:“果然是极品好酒!”
李诚命下人将酒菜布好,便让他们退下,不必在跟前伺候,嘴里笑道:“致中刚刚说要自罚三杯,正是应诺的时候啊!”
贾蔷也不推辞,直接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酒入口有些绵软,喝着很是甜香,似乎度数不高,贾蔷也就放下了心,很爽快地连喝了三杯,李诚殷勤地又帮他把空杯子满上,笑道:“致中就是爽快,来,吃螃蟹!”
贾蔷夹了一只红通通的大螃蟹,爽利地剥开壳,用勺子挖着里面的蟹膏,看着对面李诚也很是熟练地吃着螃蟹,不禁笑道:“说起来,前两年你吃螃蟹还笨手笨脚的呢,如今看起来,也像模像样了!”
李诚笑道:“这也没什么难的,不过,以前是没弄过,后来自己吃了几次,也就会了!吃螃蟹,若是让下人在一边帮忙,实在也是没了趣味!”心里又补上一句,若是你肯为我剥螃蟹,便是加了穿肠□□,我也甘之如饴啊!他偷眼看着贾蔷的手,皮肤白皙,近乎透明,可以看见里面淡青的血管,他心里便有些痒痒的,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只螃蟹,可以跟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亲密接触了。
贾蔷浑然不知他的心思,只顾着专心吃着螃蟹,感觉到李诚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不禁有些奇怪,抬头看去,正好抓个正着,李诚掩饰了尴尬,笑道:“听说贾家那边又出什么事情了?”
贾蔷也不多心,不以为然道:“还有什么事情,无非是仗势欺人之类的事情!荣国府那位大老爷荒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更是跋扈,不知道进退了!”
李诚叹息道:“可不是!倒是那个什么贾雨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想的,居然又要提拔他了!”
贾蔷喝了一口酒,说道:“圣心难测,我们也不必多想!倒是那两个府里,宁国府还好,听说荣国府已经只能维持表面的光鲜了!”
贾蔷挑了挑唇角,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个花钱法,如今听说那府里都惦记上老太太的私房钱了!”
李诚笑道:“这关中今年很是出了不少问题,夏天的时候,下了几场暴雨,还有老大的冰雹,不知多少人家颗粒无收,南边汛期又发了水,好在不算严重,到底也影响了收成!贾家的庄子要么在京城附近,要么就在金陵那边,再好的庄子也收不上多少银子,贾府那边排场又大,原本就是寅吃卯粮,要不是还放着印子钱,早就撑不住了!”
贾蔷默然,听李诚的意思,贾家的那些龌龊事半点也没瞒得过上面,看样子,上面是等着秋后算账呢!贾家那些人都被表面上的富贵蒙了心,半点不知道收敛,眼看着就要树倒猢狲散了!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起来,这个时代,即便是权势滔天,生死荣辱也不过系于一人之手,皇权至高无上,这让他很缺乏安全感!这年头,还是要安安分分过日子才好啊!
两人也就不再说贾家的那些龌龊,又说起了别的事情,比如说书肆里面又出了什么有趣的志异杂记啊,哪家酒楼有什么新鲜菜式,哪个御史又就着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死咬着某某人不放啊什么的,不要以为男人不八卦,这年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邸报也都是些千篇一律的东西,自然要找点别的乐子。
酒很好,螃蟹很肥,那些佐餐的小菜也很精致,两人说话也很投机,贾蔷兴致非常好,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桂花酒别看喝起来绵软甜香,实际上度数实在不在一些烈酒之下,开始喝的时候不觉得,等过了这段时间,便是酒仙,也得醉了。贾蔷不是酒仙,所以醉得更早。
李诚酒量要好一些,还没有醉。眼见贾蔷精致的脸因为酒意变得通红,眼神也有些迷糊懵懂,如同幼童一般,他心里更是一荡,吩咐下人扶着贾蔷去了客房,自己亲自动手,帮贾蔷宽衣解带,打算帮他擦擦脸,再扶他上床歇息。贾蔷酒品很好,醉了之后也不吵闹,乖乖的任由李诚摆布,让他抬手就抬手,转身就转身,虽然有些跌跌撞撞,不过,李诚还是顺利地将贾蔷的外衣和中衣脱了下来,扶他在一边坐下,自己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给贾蔷擦着脸,贾蔷如同小猫一般,靠在他身上,擦过脸之后,迷迷糊糊地用脸蹭了蹭李诚的胸脯,他的眼神很干净,如同初生稚子一般,却让李诚感觉小腹一阵热气腾起,下/身也有了动静,李诚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64、凤姐有孕
贾蔷最终没有待在李诚的别院里, 他喝了一碗苦药汁子, 清醒之后,便也不听李诚的曲意讨好,坐了马车, 往自家城外的庄子上去了。他心中极其羞愤,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了一般, 那个来诊脉开方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夫脸上的表情都是那般暧昧不明,哪怕自己确定, 那大夫其实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心中还是忿恨非常。
李诚尽管道歉非常爽利,可是,贾蔷依旧觉得不对劲, 似乎这一次之后, 李诚当真起了长此以往的心思,这怎么了得!贾蔷自觉自己不是女人, 对夺走了自己那所谓的“第一次”的男人有什么依赖心理, 在他看来,这就是酒后乱性,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生的错误的事情, 早点忘掉早点好!他不是什么追求纯真爱情的纯情小男生,算上上辈子,他都是知天命的人了, 什么爱情,什么浪漫,都比不过现实!如今的现实就是,他已经有妻有子,都是他的责任。李安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背背山。男人,多半也都是双性恋,偶尔玩玩没什么,可是,李诚那模样,真的像是玩玩而已吗?李诚是王爷,正儿八紧的特权阶级中的特权阶级,谁能忍受他和一个男人之间暧昧不明,还天长地久?起码贾蔷对李诚的感情还没到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的地步!他要对自己的妻子儿女负责,他们的丈夫父亲,绝对不能是娈童佞臣一流的人物!李诚其实要简单得多,他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几代都甭指望能有什么实权,做出这种事情,顶多被说一声荒唐,或是风流,说不定,皇帝还要因此更放心他一些。贾蔷可不一样,虽说没有出将入相的野心,可是,他是绝不甘心这辈子被人当作以色侍人的娈童一流的,他是俗人,天下悠悠之口,他不得不顾及一二。若是他只是孤身一人,他倒是不介意辞官,隐居山野,若是实在放不下李诚,便是隐姓埋名,与他在一起也是无妨。问题是,他孩子都能说话走路了,便是不考虑妻子的感受,也得考虑孩子的前途,总不能将来孩子出去了,人家就指指点点,说道你爹如何如何不堪云云,那孩子还不得恨自己这个做老子的一辈子。
因此,贾蔷顾不上自己还在发烧,行走也不便,直接叫了下人,用软椅抬着自己上了马车,一路往自家温泉庄子上去了。至于李诚,还是让他自己再冷静一下吧!
贾蔷已经告了假,上司也没怀疑什么,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必有三灾六病的,而且,贾蔷几年都没怎么请过假,如今便是多歇几天也没什么。倒是袁子萱很是忧心,得到消息之后,便要带着两个孩子往城外来照顾自家夫君。好在派回去的小厮伶俐,把事情往轻里面说了三分,又说过两天老爷便回来了,少爷小姐年纪尚幼,身子娇贵,如今天气渐渐寒凉,还是不要太折腾,以免过了病气,反是不美。袁子萱又看了药方,见的确是发散祛寒的方子,药也用得和缓,想来的确是不怎么碍事,也就稍稍放下心来,又挑了几个细心安分的丫环,送到庄子上伺候。
贾蔷在庄子上休养,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后面的伤比较麻烦,李诚亲自送来了上好的伤药,那可是太医院特制的极品,要不是李诚是今上最宠爱的弟弟,也是别指望弄到手的。不过,药都是收了,李诚却是没见着贾蔷人,只听那小厮传话,要两人都冷静下来,毕竟,这断袖分桃之事,终究不是正道,很是为人诟病的。
李诚垂头丧气的回转,他也是聪明人,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他之前是想当然了,这种事情,哪怕真的是你情我愿,一旦被人发现,总是要被人鄙薄的,若是升斗小民,顶多是邻里乡亲嚼舌,可是,到了他们这个地位,那就是人生的污点了。他心中长叹一声,也罢也罢,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脸面继续纠缠不休了,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吧!希望致中还能将自己当作朋友来看待。
贾蔷休养了几天,也就能行走了,也不继续待在温泉庄子上,直接回了家。袁子萱见他气色还好,大松了一口气,又叫人往城外万安寺送去了一封银子做香火钱,叫人在佛前供了香油,点了长明灯给贾蔷和两个孩子祈福,保佑他们无病无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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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贤妻,贾蔷自然更是不能负了她,下定决心就让之前那件事烂在肚子里,忘在记忆深处,永远不再想起。
贾蔷好了,照旧每天上下班,李诚厚着脸皮上门,他就真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还是与从前一般玩笑,李诚虽说心里憋闷,不过,还是很配合的,可是,两人其实内心深处都知道,两人之间,早就回不到单纯的好兄弟好哥们的从前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睿儿和笑儿已经能跑能跳了,一个个欢实得很,每日里贾蔷回来,便扑过来叫“爹爹”,说着些幼稚的话,虽说说话还不流利,总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却让贾蔷欢喜不已。
“爹爹,吃果果!”笑儿小手里攥着一瓣柑橘,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吃力的送过来。
“好,笑儿真乖!”贾蔷也不管笑儿满手都是柑橘汁水,那瓣柑橘也被□□的看不出原样,当下弯下腰,张开嘴,让笑儿将柑橘送进自己嘴里,胡乱咽下,笑道,“笑儿真乖!”
“睿儿也乖!”睿儿不甘落后,从小椅子上站起来,也把自己手上的柑橘送了上来。
“对,睿儿也乖!”贾蔷哈哈一笑,将柑橘吃下,伸手拍拍睿儿的头,又在他那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笑眯眯道,“都是爹爹的乖宝宝!”
睿儿心满意足地坐回去,旁边在翻看衣料的袁子萱抿嘴一笑:“致中,你不要把他们两个惯坏了!”
“怎么会!”贾蔷放开手,也在一边坐下,“我们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
他凑到了袁子萱耳边,暧昧地低声说道:“若是你还不满意,要不,咱们再生一个?”
袁子萱耳朵都红了,羞怯道:“致中,你说什么呢,孩子还在一边呢!”
睿儿耳朵尖,眨巴着眼睛看过来,问道:“娘要给睿儿生小弟弟了吗?”笑儿也凑了过来,欢呼道:“小弟弟,小弟弟。”他们的奶娘前儿个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也曾抱进府里给两个小家伙看见了,从此就一直惦记着软乎乎的小弟弟呢。
贾蔷哈哈一笑:“还没有呢!不过,也快了,不信,你们问你们娘!”
袁子萱脸皮薄,将两个孩子敷衍过去,也不看衣料了,直接让丫环婆子摆饭。
吃了晚饭,给两个孩子讲了一段《大闹天宫》,两个孩子乖乖地被奶娘带着去旁边屋子里睡觉了,袁子萱和贾蔷两人坐到了炕上,贾蔷随便翻看着一本地方志,袁子萱继续看着新进的衣料,琢磨着给丈夫和两个孩子再做两身衣裳,贾蔷的荷包看着也有些旧了,也要再换一个,针线房上还要给贾蔷再做两双冬天穿的朝靴,也要让针线娘子过来量一下尺寸……
袁子萱想着,忽然又想起之前的事来,笑道:“说起来,这两天还真有好消息呢!”
贾蔷抬起头:“哦?”
袁子萱抿嘴笑道:“之前,琏二婶子不是过来问什么生子秘方,我不是介绍了个大夫过去的吗?今儿一早,二婶子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说道是二婶子有喜了,要来谢我呢!”
贾蔷也点点头:“这的确是好事,二叔二婶他们一直没个儿子,差不多都有了心病了,二叔整日里在外面荒唐,如今也该收回心来。”免得还要在祸害一个尤二姐什么的。
袁子萱说道:“可不是嘛!二婶子这下总算能扬眉吐气了,听说啊,为了这一胎,二婶子都要把管家的事情推了呢,想来也是被以前的事情给吓着了!”她也听说过贾府里的一些事,王熙凤虽说行事稍有些狠厉,不过,却当真是巾帼里的英雄,不输须眉男儿的,很是让袁子萱佩服。不过佩服贵佩服,让她跟着来,那是铁定不行的。
“明儿你备些礼物送过去吧,终究是自家亲戚,不过,虽说不能太薄,也不能过了!”贾蔷想了想,说道。
袁子萱点头应下了,她其实已经备下了礼物,不过,听贾蔷这么一说,的确是有些厚了,据说贾家近来钱财上吃紧,自己可不能在这时候送上门去。
65、第 65 章
王熙凤如今怀孕, 虽然还不到两个月, 却非常小心谨慎,也不争强好胜要管家了,直接到老太太那里言道, 大夫说了,自己以前亏了身子, 这一胎需要好生保养,不得太过劳心劳力, 管家的事情还是不能继续了, 让老太太再找个人管着。
问题是,贾府这烂摊子,就算是有点脸面的下人都是心里有数的, 以前可能还是肥差, 如今却不一样了,压根就是烫手山芋, 没得得罪人!王夫人自来精明, 自然是不肯接手的,邢夫人虽然见识短浅,但也不想将自己那本来就不丰厚的嫁妆也搭进去,何况,大房一向不讨老太太喜欢, 说到管家这事,很容易让人想到未来荣国府的归属问题,王熙凤这下撒了手, 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大房手里了。最终,几个主子商议了一番,居然将管家的事情安排给了李纨,另有探春与宝钗在旁辅助。李纨也就罢了,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二房的长媳,管家名正言顺,探春也是家里的小姐,学着管家也没什么,可是宝钗呢,不过是二房的姨表亲戚,掺和到这个事情里,性质就不一样了,也就是说,贾家已经不拿她当外人了,连老太太也妥协了。
贾府里行事稍微有些灵活的人都明白了,看样子,林姑娘是没戏了,宝姑娘就是将来的二奶奶了!于是,一个个更是讨好起宝钗和薛姨妈,对潇湘馆也是怠慢许多,林黛玉又是个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的性子,心情郁郁之下,更是咳嗽了好些天,整日恹恹的,苍白憔悴了很多。
贾琏从外面回来,王熙凤刚刚喝了一碗安胎药,这会儿正拿着针线做着一个小肚兜,看上去不似往常那个杀伐果断的琏二奶奶,浑身上下充满了柔和的母性气息,看得贾琏心头一热。
“回来了!”王熙凤抬头看见贾琏站到了自己面前,抿嘴一笑,更添丽色,她扬声唤道,“小红,给二爷倒杯热茶来暖暖身子!”
贾琏在旁边坐下,笑道:“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了!凤儿,如今反正你也不管着家了,咱们就窝在这院子里,多生几个,给巧姐添几个弟弟妹妹,好不好?”
王熙凤白他一眼,嗔道:“还多生几个,敢情受罪的不是你!要生,找你外面那些相好去!”王熙凤这一胎还算稳当,孕吐虽不严重,不过,因为她以前身子亏虚,还是有些辛苦的。
贾琏哈哈一笑,凑了过来,在王熙凤脸上啃了一口:“你还不知道我,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我什么时候带回来给你添堵了!放心吧,我要是想要孩子,就只跟你生,你说好不好?”
王熙凤心里一甜,她如今才算是放下了心思,贾琏和他父亲就是一路货色,要不是她厉害,早就不知道房里放了多少人呢,如今自己也有了孩子,还是那个大夫说是祖传的生子秘方,自然放心不少,这样的话,就算贾琏变了心,自己大妇的地位也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小红端了一杯热茶进来,见两人几乎要腻在一块,不禁抿嘴一笑,赶紧放下茶,低下头出去了。
王熙凤有些不好意思了,推开贾琏,嗔道:“就你这样的,除了我和平儿这两个已经烧糊的卷子,好人家的女儿,你配得上吗?”
“好好好,我配不上!”贾琏也不生气,如今王熙凤是脾气越来越和软了,似乎还是原来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叫他“琏二哥哥”的小凤儿,两人本来就是青梅竹马,如今感情更笃,他也不介意王熙凤嘴上寒碜他两句。
“就会说好话骗我!”王熙凤放下手里的针线,“趁热喝口茶暖暖胃,这天又冷了,你见天出去,别冻着了!”
“还是凤儿知道疼我!”贾琏端过茶杯,是上好的普洱,他低头喝了两口,又把茶杯放下,看着王熙凤气色,笑道,“果然当初就不该接那个管家的差事,生生累坏了人,以后啊,咱们就在这院子里,安安稳稳过日子,等到老太太去了,咱们就搬出去!我已经让人在外面相看,有什么好一点的宅子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子,你爱怎么管,就怎么管,省的操心受气!”
王熙凤眼睛一亮:“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贾琏小声道,“看老太太的样子,就算将来得了圣上加恩,爵位能再往下袭一代,那也轮不到咱们,肯定是宝玉的,毕竟,娘娘可是宝玉的亲姐姐。到时候,咱们铁定要搬出去的,老太太都快八十了,还能熬几年,早点准备了,省的日后麻烦!咱们这些年,手上还有些闲钱,趁着这两年年景不好,地价不高,在城外再置两个庄子,咱们将来也有好日子过!你就安心给我生几个儿子,让他们好好念书,到时候,给你这个做娘的,挣一个一品的诰命!”
王熙凤也被贾琏描述的将来打动了,她想象了一下美好的将来,几乎要笑出声来。好容易回了神,笑道:“那将来孩子就不能给你带,免得像你一样,连书是什么样子都要忘掉了!”
贾琏笑道:“都依你!到时候,咱们虽然不一定能请到蔷哥儿老师孙先生那样的大儒,也要请个比家学里的太爷厉害的,儿子要是不肯念书,我就打他板子!”
王熙凤竖起了眉毛:“你敢!”
贾琏笑了起来:“瞧瞧,还没生出来呢,你就想要惯着了!”
两人一想,都笑了起来。
说了一会子话,也到了摆饭的时候了,两人一边用着晚饭,一边说着话。
贾琏喝了一碗羊肉汤,问道:“听说三妹妹和宝丫头管家,要把园子里的什么花啊,果子的,包给那些婆子?”
王熙凤嗤笑一声:“可不是,到底是年轻不知深浅,那点子小钱,还不够宝玉那院子里的人半年的花销呢!倒是宝丫头,是个精明的,明明是三妹妹先提出的,平白让她做了好人!”
贾琏一笑:“到底是闺房里的小姐,哪里知道生计艰难,就她们那做法,用不了多久,园子里保准要乌烟瘴气的,不得清净了!”
王熙凤哼了一声:“现在没个我这样的傻子往账上贴钱,她们这样的小丫头,能有这样的主意,已经不错了!说起来,二太太也不觉得亏心,当初林家的家财都被填进了贾家这个无底洞里,如今就过河拆桥了!”
“老太太不也默认了吗?谁让林家没钱了,薛家有呢!”贾琏撇撇嘴,“倒是林妹妹是个可怜人,家里的百万家财被吞了,还要被人说成白吃白喝的!如今,连老太太都护不住她了!”
“老太太也是没办法了,谁让娘娘是二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呢?”王熙凤到底感念老太太对她的好,说道,“老太太一辈子就敏姑姑一个女儿,到头来,连外孙女都护不住了,心里肯定也不好过!”
“林妹妹也快及笄了,既然不能嫁给宝玉,也不知道将来的亲事怎么办?”贾琏当初跟林黛玉也接触过大半年,对林黛玉还是很有好感的,不禁叹道。
“还能怎么样呢?”王熙凤也是叹了口气,“林家家财也没了,林妹妹的嫁妆估计还得从老太太私房里出。而且,林妹妹身子不好,愿意提亲的人家估计也有限,只能就这么拖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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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作孽啊!”贾琏摇摇头,“算了,这事咱们也管不了,最多暗地里帮着留意一下就是了,说起来,敏姑姑当年对我还是很好的!”
“算了,如今,咱们的话,还有几分分量啊?”王熙凤放下筷子,冷笑一声,“府里面那些人,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要不是我还有一点积威,只怕都要到我面前耍滑头了!哼!”
“别管他们了,跟那些奴才,有什么好计较的!”贾琏安慰道,“你要是还不高兴,我就想法子再收拾他们一顿,省的他们忘了谁是主子了!”
66、祭祖
似乎是觉得贾府还不够得意, 很快, 又传出消息,说是贤德妃请平安脉的时候,诊出怀孕了!这可是大喜事, 虽说今上已经有了不少子女,问题是没有一个是出自中宫, 当年的周贵妃倒是有个儿子,问题是她如今已经被罢黜了, 算起来, 倒是元春这肚子里的最金贵了!贾家闻听了消息,更是欢欣鼓舞,老太太从自己私房里拿出了两万两银子, 送进了宫中, 留待元春打点,这个时候, 最是要小心不过, 毕竟,看不得这个孩子出生的人多了去了!
眼看着又要过年了,因为贤德妃的关系,贾家自觉家族更加兴旺,宗族鼎盛, 便打算开宗祠,祭祀祖先,也好让祖宗知道儿孙的本事!
这种事情, 贾蔷是逃不了的,哪怕已经分了家,他还是出自金陵贾家。
为了这祭祖的事情,宁国府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尤其今年各个庄子上收益不好,很多排场也撑不起来,库房里的一些祭器有的也有些破损,需要重新制备。贾家的各房也都各自尽力出了不少供器,贾蔷也送去了一些庄子上的产出,还有库房里的一些器物摆设充当供祖之器。贾珍是族长,在家里忙得厉害,连一些场面上的事情也顾不上了,只好推脱了叫贾蓉去应酬。
到了腊月二十九,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家里的一帮子诰命在老太太的带领下,都换上朝服,坐着轿子去宫中朝贺,领了宴又坐着轿子回来,直接就往宁国府而来。贾蔷与朝中的一干臣子也在太极殿吃了圣上的赐宴,吃完拜谢之后,便也坐着马车往宁国府而来。
贾敬总算还知道一点分寸,没有继续待在玄真观里过年,赶了回来参加祭祖。
贾府的宗祠还是当年宁荣二公在世的时候修建的,那时候,贾府是天子重臣,军功显赫,在朝野上下都很有脸面,宗祠的匾额,楹联,均是当初的衍圣公孔继宗所书,院中的金匾和长联更是先皇御笔,由此可见,当年贾家是何等荣宠,可惜,后人不肖,只知道依靠先人余荫,不思进取,一味奢华无度,除了谋反,就没他们不敢做的事,如此这般,不说进取,便是保全自身也是不能够了。
贾蔷辈分小,按理是长房嫡孙,就算不能像玉字辈一样在祠堂捧香献帛,也该在一边辅祭,可是,毕竟已经分家出去了,如今长房长孙是贾蓉,他又不是女眷,不好入内,因此,这祭祖压根没他什么事,不过是在院子里帮忙传了几道菜,也便罢了。
祭祖仪式很繁复,贾蔷站在草字辈诸人中,见为首的贾蓉偷偷瞟他一眼,神情颇有得意之处,心中不禁冷哼一声。
祭礼之后,又给老太太磕了头,袁子萱跟几个妯娌婶子姑姑在上房坐了片刻,喝了杯茶,老太太也乏了,也不在宁国府用饭,跟尤氏玩笑了几句,便直接起身告辞了。袁子萱受了李纨她们的邀请,正月里往大观园里游玩。秋天的时候,荣国府正好也有些来投亲的姐妹,如薛宝钗家的堂妹薛宝琴,还有李纨娘家的两个表妹和邢夫人娘家来的侄女,都暂时住在大观园里,正好可以一起说说话。
贾蔷跟一干人敷衍了一番,贾家人都是一副势力眼睛,见如今贾蔷出息了,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不免过来巴结讨好,贾蔷虽说心里不耐,还是要应承几句,毕竟,君子可欺,小人难防,贾家就没出过什么君子!
在宁国府草草用了年夜饭,又要守夜,直到三更过了,贾蔷才带着袁子萱还有两个孩子坐着马车回家了。两个孩子老早就睡着了,被奶娘抱着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袁子萱也已经觉得困倦了,靠在车厢上,不时伸手揉揉眉心。毕竟,她从早上起便开始忙来忙去,连水都没能喝几口,宁国府的饭菜又很油腻,叫人没什么胃口,袁家毕竟根基还不深,家中族人也不多,袁子萱以前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大家族的类似活动,如今即使只是照着别人做,心里也不免紧张,生怕叫人看低了,觉得她没见过世面。如今一切落幕,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人也没了多少精神。
贾蔷拿了一只软枕,给她垫在身后,说道:“你就先歇一会儿吧!今儿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到了家,洗漱一下,你就先睡吧!明儿初一,还要早起呢!”
袁子萱振奋了一下精神,说道:“那怎么行,男主外,女主内,何况,家里祠堂的祭祀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也是当家主母呢!”
“是,是!”贾蔷抿嘴一笑,袁子萱看上去柔弱,骨子里也是刚强的,凡事不肯落于人后,“那就辛苦当家奶奶了!”
袁子萱见贾蔷说笑,也来凑趣,捏着嗓子说道:“老爷如今也来戏耍妾身!”说完,自己先撑不住,笑了。
两人回到家里,整个宅子灯火通明,大门上已经换了门神,对联,挂牌,桃符也换上了新的,门口的青石被水洗的点尘不沾,门口悬了两个大红灯笼,门房见马车停下,赶紧搬着凳子过来,扶着贾蔷他们下了车。奶娘抱着两个孩子也下来了,两孩子还没醒,袁子萱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带少爷小姐去房里休息,别吵醒了他们。小心伺候着,可别着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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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还有丫环们赶紧应是,丫环们在前面打着灯笼,引着两个奶娘小心翼翼地抱着两孩子往后院走去。
贾蔷和袁子萱自然是一起往后面祠堂去祭祀,祭祀用的供品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两人在祠堂里给许夫人和贾蔷的祖父母,父母的灵位奉上供品,上了三炷香,又磕了几个头,便各自回去休息了,毕竟,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大半个正月里,一干人情应酬,是没什么休息时间的,还是要抓紧时间才是。
67、朝中变故
贾蔷从翰林院出来, 扑面而来的风雪叫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将大氅拢紧了一些,抱着手炉匆匆往前走。他的车夫见得主人出来,赶紧驾着车往这边过来, 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了车,车厢里早就生起了炭盆, 将车厢里变得暖烘烘如同春天一般,炭盆上罩着一个竹编的罩子, 贾蔷的脚就搁在上面, 让自己冻了一天快要僵硬的脚也舒服一下。
马车走得并不快,一来这是在天子脚下,二来, 这天还下着雪呢, 要是走急了,万一滑到怎么办!不过, 没多久, 马车还是到了。
贾蔷从车上下来,门房赶紧迎了过来,引着贾蔷往里走。贾蔷随便问了几句有没有人过来,不过是习惯而已,这大雪天, 谁会没事出门啊!
穿过影壁穿堂,顺着走廊进了主屋,青萝已经迎了过来, 帮他解下了大氅,换上了一身家常衣裳,又换了在火上烤过的暖和的鞋袜,贾蔷向后院走去,袁子萱和两个孩子都在那里。
进门的时候,袁子萱还在拿着算盘算账,两个孩子趴在一边的桌子上,拿着毛笔在认真地描红,他们虚岁已经四岁了,贾蔷已经准备帮他们找个先生了,笑儿还好,是女孩子,这年代,女孩子最终还是要多学女红管家,否则在家做姑奶奶还好,出嫁了难免被婆家嫌弃。睿儿就不一样了,男孩子是要好好读书,将来光耀门楣的,这个时代,不管贾蔷思想有多先进,也改变不了世人对“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说到底,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因此,启蒙可以由袁子萱还有自己来,先生还是要好好选一个的。
笑儿与睿儿性子很不相同,睿儿小小年纪,已经学着小大人一般,很是沉稳了,笑儿虽说是个女孩子,却成天跟个活猴一般,半刻不得安静,见得贾蔷进来,立刻丢开了笔,小脸上也被墨汁弄得黑一块白一块的,更别说衣服上了,她欢呼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爹爹!”
贾蔷也是一笑,张开手臂,将笑儿抱了起来,捏捏她小巧的鼻子:“不好好写字,又淘气了!”
笑儿知道贾蔷不会和她生气,也只是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扁嘴道:“笑儿也很乖的,笑儿已经把今天的大字写完了!”说着便挣扎着跳下去拿给贾蔷看,贾蔷翻开了一下笑儿写的字,的确,以一个四岁孩子的水平来说,也是不错了,反正,贾蔷也不强求要自己这个女儿变成什么才女,只要懂事,识大体,活泼一点也无妨。
这时,睿儿也放下了笔,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对着贾蔷道:“孩儿给爹爹请安!”
贾蔷点点头,摸摸睿儿的头,笑道:“不错!”睿儿立刻裂开了嘴,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端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爹爹谬赞了!”
贾蔷和袁子萱被逗得差点大笑起来。
玩笑了一会,又一起用了晚饭,贾蔷给两个孩子讲了一会儿故事,便让他们跟着奶娘去休息了。
“对了,明日我可能要晚些回来,你和两个孩子就不要等我回来吃饭了!”临睡前,贾蔷这才想起来,说道。
“怎么了?”袁子萱已经有了困了,迷糊着问道。
“翰林院周大学士的家人今日上京带了消息过来,说是周大人的母亲去了,周大人已经写了折子,请求丁忧,这两天便要回乡了,我们翰林院的人打算明日一起给周大人践行!”贾蔷说道。
袁子萱应声道:“哦,知道了!”她素来不怎么管贾蔷官场的事情,也就不插口了。
贾蔷也不以为意,这事情其实跟他关系不大,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起来,翰林院少了一个大学士,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毕竟大学士虽说品级不高,可是,也是内阁的成员之一,能够影响到圣意的,因此,周大学士这么一走,下面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就很多了。内阁的人都是翰林院出来的,少了一个大学士,人事上便会出现许多变化,不过,贾蔷如今才二十出头,已经是六品,起码几年里是不会挪动了,再怎么变,也轮不到他,自然也就不用操心了。
第二天,圣上准了周大学士的折子,翰林院的人一起送走了周大学士之后,整个翰林院就热闹起来。
毕竟,虽说刚开始做庶吉士的年纪都不算大,没有超过三十的,可是,有几个人像贾蔷一样,十几岁就入了翰林了呢?像贾蔷这样已经做了六品官的,更是年纪都不小的,远的不说,就说和贾蔷同一科的几个同年,外放的外放,留在翰林院的,也还在七品,最多从六品上晃荡,而他们,起码比贾蔷大十岁。至于比贾蔷起点还高一些的那一甲的三位,如今最高的,也不过和贾蔷平级罢了,而他们中,最年轻的那位探花郎,也比贾蔷大了十二岁。青春有限,时间不等人啊,这世界上,七老八十还能从布衣便宰相的,也不过是个姜太公而已,可人家姜太公是什么人啊?打下了天下的人物,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翰林院再狂的人,也没人敢说,自己能比的是姜太公!因此,想要上进,就得趁着自己还年轻!
不过,虽然贾蔷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可是,别人不这么想!人家不觉得贾蔷有多有才华,有本事,都觉得,是贾蔷背景硬!不算上贾家那种只会拖后腿的,光看人家老师,当朝名儒孙文礼孙先生,一辈子也没收几个学生的人物!再看人家亲戚,许家,一个在刑部做侍郎,一个在吏部,快要成尚书了!再看人家岳家祖父,已经是户部尚书了,光这几位,满朝文武,起码有一半都要卖他们面子,这是什么样的关系网啊!于是,很多人都找到了贾蔷头上,希望他能够引见孙先生还有许大人他们。贾蔷简直就是哭笑不得了,这几位莫不是想要上进疯魔了吧!怎么就忘了,翰林院这种地方,宰相的培养基地,向来都是内阁乃至皇上说了算,六部压根很难说上话的!
不过,贾蔷并没有难为多久,结果也出来了,谁也没想到,最后中奖的是一向坏事有他,好事轮不到他的郑源郑浩明,这位郑学士可是了不得,脾气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谁的面子也不给,知道的人都说他不该做翰林,应该做御史!亏得他学问好,最后落得只能待在翰林院修史,一直憋到现在,都快六十了,哪知道这回居然找上了他,可以说是咸鱼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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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接替郑学士原来位置的,也是个老实人,至于别的人,位置都没变,倒是听说,上面似乎有意让一部分翰林外放。这下,很多人又活动起来,毕竟,从京官外放,哪怕是平调,都是贬官了,何况,翰林可是宰相预备役,外放个几年,谁还记得你啊!
最后结果也很意外,那几位活动得非常厉害得都给外放了,估摸着没个十年八年是回不来了。这也难怪,翰林院这种地方,一向除了皇帝,谁都不该也不能插手的,偏偏,这次有人犯了忌讳。当今正当盛年,可是,儿子已经不少了,年纪也已经不小,几个大的,已经封了郡王,开始参与政事,他们自然是要在朝中拉拢一部分人的,有些意志不坚定的翰林自然也成了这些皇子党中的一员。皇帝对翰林的要求往往是要做纯臣,毕竟,翰林一旦上进便是内阁宰相了,而内阁宰相是要为皇帝做事的,要是有了第二个主子,那怎么能行!于是,龙椅上那位生气了,后果很严重!那几位被揪出来当作给猴看的鸡的同仁不幸得差不多被发配了,只能做个县令县尉了,估计这辈子都没什么出头的余地了。所谓帝王心术,不外如是啊!
68、各自的思量
李诚长松了一口气, 在听说要把一部分翰林外放的时候, 他很担心贾蔷也在其中。他是宗室王爷,对朝中的一些事情也不怎么了解,因此, 也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听说了这件事后,差点就想去求他那位做皇帝的兄长, 将贾蔷留在京中,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 勉强按耐住了自己的冲动, 耐下心来找人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在知道问题所在之后,这才放松了一些, 这次, 无非是自己那位皇兄要清洗一部分人了。除了翰林院,朝中其余几个部门也有变化, 一些看似位置不高, 却很关键的人都被调了职,有的升,有的降,看似没有特别的目的,其实将这些人多年来经营的关系网都给直接掐断了, 而外人不清楚的是,这些人跟四王八公都有些丝丝缕缕的关系。
贾蔷顺利继续留在京城,尤其他那位顶头上司还和贾蔷私交不错, 两人常常一起谈史的,彼此很多观点都很相似,算是忘年交,也就是说,接下来几年,贾蔷的日子都只会变好,不会变差。因此,贾蔷很高兴。
王夫人也很高兴,元春怀孕了,贾雨村升官了,据说贾政这位一直以来干拿钱,不干事的候补官员的位置也要变一变,这说明什么,贾家如今正在蒸蒸日上啊!尤其,当今还是中年,再做个十几二十年的皇帝不是什么难事,这样算起来,那些年纪比较大的皇子反而处于劣势,倒是新生的皇子在年龄上就占了便宜。以贤德妃所受的荣宠,说不得,贾家未来就是皇帝的外祖家啊!
薛姨妈和薛宝钗也很高兴,虽说这些年,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花了很多银子,光建园子还有为了宫里娘娘上下打点就花了好几十万两,可是,这钱花的值啊!娘娘圣宠不衰,已经怀了龙种,贾家自此有了大靠山,不要担心衰颓之事。若是娘娘生了小皇子,哪怕将来只能做个亲王,宝玉也是亲王的舅舅,正儿八紧的皇亲国戚了!荣国府到时候肯定是宝玉的,钱算什么呢?有了爵位,钱还不是伸手就来!如今宝钗已经开始在荣国府管家了,虽说算起来是三分之一的家,还有探春和李纨呢!可是,李纨一个向来没什么主意,只知道逆来顺受的寡妇,探春是一个迟早送出去联姻的庶女,说到最后,还不是都听宝钗的,瞧瞧大观园里的丫鬟婆子,哪个不说宝姑娘好啊!宝钗等于说已经被默认为宝二奶奶了,瞧瞧那林黛玉,一副夭折短命相,她拿什么跟宝钗比啊!想到自己马上也是公侯人家太太了,宝钗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来了,连打赏下人都大方了许多。
贾琏他们夫妻两个最近也是窝在自己小院子里偷着乐!好几个有名的擅长妇科的大夫都言辞凿凿,这一胎铁定是个男胎,眼看着两人一直盼望的嫡子再过几个月就要降生了,夫妻两个几乎要喜极而泣!贾琏这些天在外面照看自家铺子的时候,也开始留心,给自己买一些不打眼,但是赚钱的铺子,又托人相看有没有什么人家想要出售城外的庄子田地。还真有人卖的,毕竟,这两年年景不好,很多人家地里出不了东西,自己都养不活了,自然也保不住自家的地了,贾琏出价还算是厚道的,没有可以压价,又都是出的现银,自然那些人更愿意把地卖给贾琏,没过多久,贾琏就用自家夫妻两个的私房钱买下了两个庄子,虽说偏远了一些,可是,那边都是良田,只要老天不故意捣乱,一个庄子也能有好几千两的产出,足够一家人嚼用了。为了不让贾府的人知道,贾琏还特意把地契什么的都没拿回贾府,而是就藏在了庄子里,这样以后就算被人知道了,也能编个说法。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样,才让他们一家子最后不至于因为贾家的败落而困顿不堪,还能安安稳稳生活下去。
有高兴的,自然也有不高兴的。
贾赦最近觉得很烦,虽然家里似乎一切都很好,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似乎身边的那些美貌丫环通房都成了庸脂俗粉,叫他提不起精神来。其实也难怪,贾家最近账上没什么钱,有钱的话,都是先紧着老太太和宝玉的,接下来,自然是紧着二房,然后,才是大房。以前是王熙凤当家,素来把一切都整治得妥妥贴贴,贾赦和邢夫人是正牌的公公婆婆,哪怕心里在不待见,也不能做出落人口舌的事情,一切用度都是好的。可是,如今当家的是探春宝钗她们,她们本来就没什么经验,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王熙凤当初能为了管家典当自己的嫁妆,而探春可没那个钱,薛宝钗即使有,出生商人之家的她也没这个拿自己钱补贴别人的想法。这下子,就有问题了!贾赦是色中恶鬼,他如今也一大把年纪了,凭什么还能金枪不倒,一直没有肾亏的迹象呢?归根结底,还是一直用各种名贵药材养着。名贵药材都是要花钱的!如今的贾家,除了老太太那边,药房里,便是想要几根人参须子也是不能的。何况,要频繁地为贾赦供给各种药材制药呢?于是,荣国府大老爷不舒服了,看着美人在前,有心无力的感受,那是什么滋味?可是,作为长辈,你总不能跑到几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那里说,大老爷我最近力不从心,需要拿钱配药吧!贾赦虽然没什么脸皮,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于是,他只能继续憋屈,在自己园子里抱怨了。
老太太也不舒服,元春虽说是王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可是,那是她老人家一手□□的,在自己身边一直养到大,按道理,应该和自己更亲才对,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生的,什么事情都听那个没什么眼力见识的王夫人的!居然觉得薛宝钗比自己的玉儿强!薛家算什么东西,一介商户也就算了,还有那么个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的哥哥,那是适合结亲的人家吗?人家娶妻娶高,咱们这里倒是反过来了,公侯家的嫡亲公子,居然要娶人家商户之女,这成什么体统!问题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一向顺着她的王熙凤又不管家了,府里面的上下人物,主子奴才虽说对她依旧恭敬,可真要有什么事情,怕是大多数人还是向着二房的,老太太靠在炕上,鸳鸯在给她捶背,琥珀拿着美人拳给她捶腿,老太太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继而,又显得疲倦起来。人老了,别人都以为你糊涂了,说话也不顶用了!想到林黛玉日渐虚弱下去的身子,她又有些犹豫了。玉儿这样的身子,就算嫁给宝玉,又能撑的了几年了?宝玉那样的性子,可不要因为这个出了什么事情才是!心里继续琢磨着,就算两个玉儿不行,不还有个湘云吗?哼,金玉良缘,云儿可也还有个金麒麟呢!云儿可是出身侯府,那薛宝钗哪里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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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贾敬去世
才过了几个月, 夏天的时候, 宁国府又有消息传来,说是贾敬没了。
贾蔷闻听消息,呆了呆,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位叔祖了。许夫人的事情,他心中对于贾敬是很有几分怨怼的, 毕竟,贾敬为了自己修道, 成年到头不在家, 要是在外面跟哪个侍妾通房好上了倒也没什么,那是人之常情,顶多别人说句风流之类的话, 偏生为了狗屁不通的仙道, 糟蹋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还弄出了个惜春出来给许夫人堵心, 可以说, 许夫人的死,大半都是心病,心病的缘由,便在贾敬身上。贾蔷从小到大也没怎么见过贾敬,对他来说, 这位叔祖其实就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可是,如今, 贾敬也去了!据说是服食丹药过量,中毒死了!贾蔷几乎想要笑出来,真是报应啊!当初为了成仙,弄出了那些荒唐事,气死了许夫人,如今,也该轮到他自己了!
心里胡思乱想着,不过,丧事还是要办的。贾蔷换上了丧服,赶往宁国府,听那些下人对外宣称,老爷是功德圆满,成仙了道了,估计也是贾府怕抹不开面子,只能这么将错就错罢了!玄真观那些道士也知道这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只能在那里一口咬定,是贾敬升仙了,绝对不是他们这些道士蓄意谋害!他们也确实冤啊,丹药这玩意,绝大多数想要求仙的道士都是正常服用的,由于道家同样精于养生之术,因此,那些道士也没吃出什么大毛病来,可是,贾敬不一样,他想成仙早就想得疯魔了,丹药服食得实在太多,他不死,谁死啊!
贾珍贾蓉父子两个前段时间的风波里也得了便宜,有了实缺,正在外面办差,离长安还要老长一段距离,一时半会儿也赶不会来。贾琏也把这事寻了个理由给推了,毕竟,他儿子快出生了,这会儿,哪有心情管宁国府的事情。内宅的妇人中,办理过丧事的也就王熙凤一个,偏生如今王熙凤的身子愈发沉重了,再过一段时间便要临产,李纨又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这等事情,又不是未嫁的女子可以做的,尤氏又不肯让贾蔷他们夫妻两个占到宁国府的便宜,因此,她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开始张罗起来。
贾敬的尸身被收殓好了,停在了铁槛寺,大夏天的,压根不能耽搁,只能找了钦天监的人选了日子,一边找了大德高僧,全真道士做水陆道场,一边就等着贾珍赶回来处理。
贾家上一辈的人又没了一个,皇帝心里也很爽,他也乐得再给贾府一个体面,便又追封了贾敬一个五品的官职,又让光禄寺赐祭,还准许王公以下的大臣去祭吊。这样的体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的,贾家的人居然也不知道推辞,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接受了。
贾珍赶回来之后,在灵前装腔作势哭嚎了一番,扮了一个晚上的孝子,然后就开始在一干人面前炫耀圣上的恩旨,也不亲自操办,把事情全部丢给了贾蓉。
贾蓉性子是何等凉薄,好歹贾珍还装上一装呢,他连装都省了。正巧,这会儿,尤氏为了加强在府里的控制,将自己的继母和两个异母妹妹给接了过来,那尤二姐和尤三姐长得都是如花似玉一般,贾蓉心里便起了龌龊的心思,尤二姐也素来是嫌贫爱富,不过是欲拒还迎罢了。这热孝还没过,两人便黏糊起来了。
贾蔷只是冷眼旁观,他对宁国府已经是彻底绝望了!这哪里还是什么正经的人家,便是那下九流的窑子也没这般不堪的!人家好歹开门迎客,还要交税给户部财政做贡献呢,这边纯粹就是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廉耻了!
折腾了一段时间,终于要将贾敬安葬了,贾蔷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过来凭吊的人却是不少,偏生都是贾蔷不乐意打交道的,可是却不得不敷衍一下,免得落人口舌,如此心力交瘁,贾敬才下葬,他便也病了,干脆就打着守孝的名义,闭门谢客了,反正起码热孝期间他用不着去衙门,干脆就当休长假好了。
御书房,皇帝看着送上来的密报,嘴角勾起了一抹森冷的笑意:“贾家?哼!”
旁边的大太监王福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作为一个合格的奴才,永远都要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什么话当说,什么话死也不能说。他看着地上的铺宫,似乎能把那上面的花纹上再看出什么玄妙来。
皇帝眯着眼睛,顺手将那份密报合起,丢到了一边,继续看起别的奏折来。
到了晚膳时分,有太监小心翼翼地过来问道:“皇上,今儿要哪位娘娘侍寝?”
皇帝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就去凤藻宫吧!”
王福站在一边,心里一突,看皇上的意思,对贾家压根没有半点情谊,反而一直在打算将四大家族连同那四王八公一网打尽,为了迷惑四大家族,却对贤德妃格外恩宠,如今贤德妃身怀龙裔,不知道惹了多少娘娘的怨恨,皇上依旧如此,岂不是将贤德妃架在火上烤吗?不由得对那位贤德妃娘娘心中生出一分怜悯来,不过,很快那点子怜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宫里,同情心这种东西是最没有必要的。何况,那贤德妃也是蠢的,居然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圣宠,性子愈发骄纵起来,连皇后娘娘都要不被她放在眼里了,殊不知,虽然皇后娘娘至今无所出,可是,皇后娘娘与皇上乃是患难夫妻,皇上对皇后娘娘一直都是敬重的,这会儿暂时容忍,可是一旦触及了皇上的底线,只怕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她了!毕竟,皇上如今春秋鼎盛,又不缺儿子,对贾家也不待见!别以为他不知道,凤藻宫中那药味里的蹊跷,说不定,皇上压根不想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致中!”李诚终于熬到贾蔷从宁国府回来了,又听说贾蔷病了,急急忙忙赶过来,生怕贾蔷出了什么问题。
贾蔷瘦了很多,毕竟,这大夏天的,在灵前折腾了快一个月,吃不好睡不好,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何况,贾蔷虽说算不上弱不禁风,可是,终究也是娇生惯养的,才一松懈,便病倒了,大夫已经过来看过,不过是说心力耗费太过,又受了风,慢慢调养着就是,又留下了几样药膳的方子,也便罢了。李诚来的时候,贾蔷刚喝了一碗桂圆红枣茶,披着一件素色的长衫,坐在书房里看着一本《史记》。见李诚急吼吼地进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是你啊!”
李诚见得贾蔷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白,便一脸忧心,忙说道:“致中,看你病得,脸都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看什么书啊,还不回屋多歇着!”
贾蔷有些好笑,回道:“我不过是累着了,人虚了一点,哪里就严重到要卧床了!一个月窝在屋子里,怎么可能不白呢,你就是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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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还是不放心,又紧盯着问了几遍,又问了管家贾蔷最近请了哪个大夫,吃的什么药,终于才放下心来。
70、第 70 章(今天有事请假,明天双更)
李诚总算放下了大半的心思, 不过还是在一边叨咕着贾蔷实在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贾蔷看他满眼担忧,虽觉好笑,却也颇为感动。
两人就坐在书房里, 喝着茶,随便聊着。
李诚慢慢地用茶杯盖刮着茶沫, 有些好奇的问道:“听说那宁国府里,现在是一团糟?”
贾蔷苦笑一声, 叹道:“可不是, 偌大一个家,竟是找不出一个能做事的!哎,算了, 不提了, 反正我现在也不想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了,没得闹心!”
李诚也是一叹:“这也由不得你, 说到底, 贾家还是你的宗族,贾珍还是族长呢!若是有什么问题,难免他们不找到你头上!”
贾蔷不屑道:“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再说了,我那位大伯别看是族长, 可是什么时候管什么宗族不宗族的了!”的确,贾家自认为最出息的便是宁荣二府,别的族人都得仰他们鼻息过日子, 大概,他们从来不会想到,自己有需要求人的时候吧!
李诚想想也是,便笑道:“他们这般糊涂也好,起码有什么事也连累不到你身上!”
贾蔷淡淡地说道:“其实就算有什么事,我也是无能为力的,到了那时候,我想办法让他们有个安神立命的地方就是了!不管怎么样,大伯还是太太的亲生儿子!”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兴味索然,也就转移了话题。
“爹爹,爹爹,你看!”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因为跑得急了,小脸上泛起了红晕,额头上也有了星星点点的汗水,他挥舞着藕节一般的手臂,手里捏着一张纸,笑嘻嘻地扑过来。
贾蔷一看是自己的儿子睿儿,也是笑了起来:“怎么了,睿儿,风风火火的,来,见过你李叔父!”
睿儿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一本正经地躬身唤道:“侄儿见过李叔父!”
李诚见睿儿这般可爱,也是一笑:“看着就是聪明伶俐的,果然是你父亲的儿子!”
睿儿骄傲地一仰头,露出“你才知道啊”的神气。
贾蔷不禁失笑,见他手里一直捏着那张纸,便问道:“睿儿,过来,要给爹爹看的是什么?”
睿儿立刻献宝地将手里的纸送过来:“爹爹,你看!”
纸上是几行楷体字,看着笔迹还很稚嫩柔弱,可是,却很工整,写的是一首劝学诗。睿儿如今就在贾蔷和子萱的指导下启蒙,每每写完了功课之后,便要跑过来给贾蔷看,以前还要等贾蔷从衙门回来,如今贾蔷天天在家里,他也就时常往贾蔷的书房跑,今儿也是如此,正巧便遇上了李诚。贾蔷看了一眼,夸奖了两句,睿儿听得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虽说还摆着一副一本正经模样,嘴角已经快要咧到耳根上去了。听完了贾蔷的夸奖与再接再厉的勉励之词,睿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李诚觉得有些好笑,像贾蔷这样的父亲其实很少,自古以来,便有抱孙不抱子的传统,因此,即使对儿子心里满意,也不至于像贾蔷一样不吝于夸奖的,往往是说一声尚可,一般什么的便是了,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对儿子是不是太苛刻了,不过,想到自家儿子对自己也没这么亲近,也便算了。
“对了,你还没给你那两宝贝儿女取个正式的名字?”李诚看着睿儿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贾蔷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吗?年前就已经起了名,上了族谱了!睿儿名贾枢,笑儿名贾柔,正好从木,也是他们这一辈的规矩!”
李诚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说过?”
贾蔷很是无辜:“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两人一向玩闹了惯了的,说着,都笑了起来。说话间,已经是傍晚了,贾蔷看看从窗外斜斜照进来的阳光,问道:“时间不早了,我这边还在守孝,不嫌弃的话,留下来用饭?”
李诚知道他的意思,孝期,自然是不能大鱼大肉的,他洒然一笑:“有什么好嫌弃的,难不成,我到你这里来,是专程蹭饭的不成?”
贾蔷也是一笑,他觉得如今的样子也不错,两人如此相交,也算坦荡,若是没了李诚,贾蔷怕是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知己好友了!就算是幼时好友许平潮,终究还是少了那一份默契在。
用过一桌素席,又说了一会儿话,李诚也不好赖在这里不走了,毕竟,他还是有“前科”的人物。贾蔷送他送到二门,李诚回头笑道:“今儿晚了,明儿有空,我再来!”
两人互相告辞之后,贾蔷也就往回走,后院,袁子萱却有些心中不安。
袁子萱一直是聪明人,她也是知道李诚的,虽说还不知道他是安王,却也知道,他是贾蔷的至交好友,两人的交情那叫一个不一般。她当然没什么意见,男人嘛,有个朋友什么的,那是正常的。可是,如今,她心中升起了危机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李诚。
她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甜羹,想要送去给贾蔷喝,还没到门口,便从窗口看到了李诚,本来想要回避,转身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李诚投射在贾蔷身上的目光,她几乎是惊慌失措了。
李诚看着贾蔷的目光,实在是太不一般了!她非常熟悉这种眼神,因为,她身边几个丫鬟,每每偷偷摸摸地看着贾蔷的时候,也是那种眼神!
贾蔷在这种事情是一向迟钝,自然没多少感觉。何况,虽说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贾蔷自知李诚的心思,可是,却也知道两人之间却是没什么可能的,两人都是理智的人,他自己不去往这方面想,哪里会想到,李诚虽说没有行动,其实心里面从来没有放弃过呢?
袁子萱不同,她是女人,是贾蔷的妻子,同样的,她爱贾蔷,她想要独占自己的丈夫。便是一直伺候她的几乎可以说是作为通房一起出嫁的金铃银铃,她也不愿意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插入自己的生活中,因此,看到李诚那样的目光,她虽然不清楚贾蔷知不知道,可是,她还是感觉自己的丈夫有了被夺走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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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贾蔷走过来,依旧温和地对她说话,又问笑儿白天玩得好不好,学了什么,袁子萱脸上的笑容依旧和往常一样温柔,她轻笑着上前帮贾蔷擦去额上的汗,又说起两个孩子的事情,一如从前,贾蔷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在一边跟袁子萱说笑了几句,又哄了哄小女儿,便去洗澡。
袁子萱从来都不是什么没主意的蠢人,很快,她就有了成算,不管怎么样,那个李诚是个男人,而贾蔷是自己的丈夫,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何况,自己还有两个孩子,不论如何,贾蔷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处境尴尬的,袁子萱放下了一半心,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丈夫永远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的龌龊心思!袁子萱拧着帕子,心中恶狠狠的想道。
71、弄璋之喜
袁子萱坐在房间里, 心不在焉地做着一个荷包。李诚又来了, 正和贾蔷在花园的亭子里喝茶聊天,她能怎么办?总不能冲出去,把李诚一脚踹出去!虽然她很想这么做!
正绣着一瓣兰花, 一不小心,针戳到了手指,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食指上冒出的殷红的血珠, 她吮了吮手指, 叹息一声,将手里绣了一半的荷包放下来,呆呆地看着前方,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太!”外面传来了雪鹤的声音。
“进来吧!”袁子萱回过神来。
“太太, 荣国府那边来消息了,说是琏二奶奶生了!”雪鹤说道。
“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袁子萱有些惊讶。
“不清楚, 来传话的那个婆子没说!”雪鹤低头道。
“那也不关咱家的事, 对了,弄璋还是弄瓦?”袁子萱抿了抿头发,问道。
“回太太的话,是弄璋!”雪鹤赶紧道。
“去,把前些日子准备好的表礼拿出来准备好, 给琏二奶奶家送过去!”袁子萱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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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太!”
之前的荣国府,贾琏听到消息, 从外面赶回来,下马的时候差点跌了个跟头,却一点也不停留,直接捏着马鞭就冲回了自己的院子。
“怎么回事,不是还有半个多月的吗?”贾琏听着产房里痛苦的叫喊声,逮着平儿就问道。
平儿几乎要哭出来了:“二爷,二奶奶今儿吃了早饭,带着小红还有几个丫环出去散步,哪知道,地上不知道谁掉了几粒珠子,脚下一滑,要不是小红在旁边,几乎就摔了!然后,二奶奶就喊肚子疼……”
贾琏咬紧了牙:“那珠子怎么回事?”
“还没查出来呢!”平儿咬牙道,“那珠子常见的很,就是普通的佛珠,家里面有这样佛珠的可不少,光二太太这些年就赏了不少出去!又没个数目,哪里还差得出来!打扫园子的又都赌咒发誓,说早上打扫的时候还没有的,而那条道上向来走的人也不少,没人肯承认那珠子是他们掉的……”
“该死的,凤儿要是有什么事,不管是谁,都一起打了板子,发卖了算了!”贾琏同样咬牙切齿,而屋子里的叫喊声愈加凄厉起来。
折腾了足有四个多时辰,产房里不知道端出了多少盆血水,终于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里面产婆欣喜地说道:“二奶奶,是个大胖小子!”
贾琏看到产婆抱着孩子出来,看了一眼红通通,皱巴巴的儿子,放下了心,又连忙问道:“二奶奶怎么样了?”
出来的那个婆子笑道:“二奶奶这次调养得好,刚刚看了一下小少爷,就睡过去了,估计明儿就能醒了!”
贾琏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透湿了,大热天的,浑身不舒服。
平儿也是欢喜不已,她一向是个忠心的,而且王熙凤的手段她也清楚,若是王熙凤一直生不出嫡子,那么自己也没指望,如今,有了嫡子,看样子,只要自己多巴着二爷,说不得,也能怀上一个,不管是儿是女,下半辈子总有个指望。
王熙凤生出了嫡子,虽说早产了半个多月,可是按照稳婆的说法,二奶奶怀孕的时候保养得好,小少爷也壮实,不像别的早产儿那般虚弱,是大富大贵的命啊!不管怎么样,哪怕那个稳婆是在拍马屁,但孩子的确还算健康,小胳膊小腿的都很有力,看样子,没受到什么影响。王熙凤毕竟已经生过一胎,如今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有点虚弱,修养个一两个月也就好了!
老太太也很高兴,她一向是喜欢这个孙媳妇的,虽说贾琏不合她心意,可是,王熙凤不一样,嫁进来之后,就一直跟着老太太的步伐走,人又是聪明伶俐的,做事也干净利落,想到王熙凤当初什么事情都办的妥妥帖帖的,再想到如今管家的那几位,老太太就觉得牙疼,这哪里还算公侯人家啊,好好一个大观园,居然被当成外面的田庄了。真真是小家子出来的,就知道什么节流,就算整个园子里的物事都交给那些婆子们承办,又能省下多少钱?想到这里,老太太就对王夫人生了一肚子火气,别以为她老了,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凤丫头跟鸳鸯合计着拿自己的体己补贴家用,那是她愿意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是,那宝钗算什么,居然也打上了这个主意?而且,凤丫头居然能在家里的花园里差点摔了,还早产,这事真那么简单?诚然,老太太心里更希望让整个荣国府都给宝玉,可是,她可没有算计到子嗣上去,大房怎么可以一直无后!以前也就算了,凤丫头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可是,如今这个,可是大房正儿八经的嫡子嫡孙!
老太太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她也没什么办法!她已经老了,别人都以为她糊涂了,如今,这荣国府里,若不是因着一个“孝”字,谁还拿她这个老太太当回事啊!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说她老不死呢!想到这里,老太太又是叹了口气。
邢夫人听到消息,也松了口气,这下好了,大房有了嫡孙,总算不那么尴尬了!说起来,老太太实在是太偏心了,大老爷难道就不是她儿子了?成天就惯着宝玉,把那个只知道跟丫环姐妹们胡闹的小子当作宝贝疙瘩,谁不知道,老太太是要把荣国府留给宝玉那个败家子的,如今大房也有了后,老太太以后分家,总不会太偏袒二房了吧!至于袭爵的事情,邢夫人早就不指望了,想来,就算圣上加恩,让荣国府多袭一代爵位,也是轮不到贾琏的,就算轮到了,自己也占不到什么好处!与其在荣国府成天受气,还不如早点搬出去,自己做老太太威风呢!
小佛堂里,王夫人捏着一串念珠,眯着眼睛,念着一部《金刚经》,可是,捏着念珠的力气未免也太大了点,保养的很好的手上,连青筋都冒出来了。她一点都不希望王熙凤能生出儿子来,之前王熙凤借着怀孕,辞了管家的事,她就已经很不高兴了!她是知道家里的情况的,早就入不敷出了,以前王熙凤管着,自然有她往里面填那个无底洞,可是,如今,还有谁肯这样做呢?李纨?她一直守寡,为了儿子的前程,向来只进不出。探春?她一个还在闺阁的姑娘,一年到头,月钱都存不下几个来。至于宝钗,她心里叹了口气,除非已经确定跟薛家定亲,不然的话,她那个妹妹,可不是什么喜欢吃亏的人。
王夫人想到之前进宫,希望元春给宝玉和宝钗赐婚,可是,元春说得也不错,宝钗别的都好,就是门第太低了,以自家宝玉的条件,什么样的人家配不上!可是,元春哪里知道家里的艰难呢?当初为了造那个省亲别墅,贾家的底子都被掏空了,还卖了好几家赚钱的铺子,连庄子都卖了两个。别的公侯人家再怎么好,也不会出多少钱填贾家这个大窟窿的,因此,唯有薛家这般有钱,又要巴结着贾家,才有这份财力。想到薛蟠那个蠢货,迟早自取其祸,到时候,薛家的一切,都是自家宝玉的,那该有多好!王夫人又想到老太太每每看向她的目光,她就有些不寒而栗,毕竟,老太太在家里积威已久,王夫人当初可吃了不少亏,如今,哪怕自己是娘娘的生母,想到老太太的手段,还是心里不安的。她捏着佛珠,飞快地转了起来,心里头暗自诅咒着,那个老东西,怎么还不死呢!
72、甄家之变
就在贾家人还在为了王熙凤产子的事情各怀心思的时候, 曾经四次接驾的江南甄家被查抄了。
甄家与贾家也是世交, 而且,甄家与皇室的关系更是不一般,说起来, 甄家上一任的家主还是太上皇的奶兄弟,做过太上皇的伴读, 是太上皇的心腹。不过,人心总是不知足的, 甄家当年得了先皇的恩宠, 在江南担任织造之职,虽说官职并不大,但是油水却很足, 甄家还有个女儿嫁给了当初的义忠亲王, 虽说不是正妻,却非常受宠。当年义忠亲王还算太子的时候, 甄家自然是将筹码全部压在了他身上, 在江南大肆搜刮,用来孝敬义忠亲王。甄家的胆子很大,甚至把手都伸进了江南盐税上,二十年来,不知道得了多少钱财, 更兼甄家族人颇有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之事,在江南一地, 赫然便是土皇帝了。
后来义忠亲王坏了事,甄家还不知道收敛,毕竟虽说今上已经登基,可是,太上皇还在,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当今一直没有向甄家下手。不过,太上皇也不能一直护着甄家,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这些年也老了,早就糊涂了,连几个儿子都不认识了,他哪里还记得甄家怎么回事呢?毕竟,与太上皇关系深厚的甄家上任家主早就已经去世了,太上皇的乳母,甄家老太太前些日子也去了。当今皇上对甄家也实在是受够了,国库虽说算不上空虚,可是,江南一直以来是盐税重地,甄家一直往里面伸手,就是跟国库抢钱,今上能够容忍到今天,可以说是很能忍了,换了个暴躁的君主,便是太上皇还理事,也早就拿甄家开刀了。
当年便是连皇子宗室也要礼让三分的甄家就此被查抄,几房的男丁各自被下狱,大理寺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当家做主的几房男丁都被杀了,小一辈的又被判了流放,年纪不到十六的倒是被放了出来,可是,甄家家产尽数被抄没,这些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又能拿什么谋生呢?悲惨的是那些女子,不管是当家主母,还是千金小姐,还有就是那些丫环下人,都被发卖为奴,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被大户人家买去的还好,更有的被卖入青楼,沦为官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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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子萱去贾家参加贾琏的儿子贾菁的洗三礼回来,贾蔷正在卧房等她。
“今儿如何?”贾蔷问道。
袁子萱有些疲惫地坐下:“琏二婶子还好,那孩子也还算壮实,不过,荣国府似乎气氛不太对!”
贾蔷看了过来:“怎么了?”
袁子萱叹了口气:“谁知道怎么回事?二婶子不是二太太的侄女吗?我怎么看着二婶子的模样,竟是拿二太太当成仇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贾蔷微微皱眉:“别管他们的事情了,估计又有什么龌龊!你不是说二婶子早产了吗?说不得,就跟二房有关!”
“大概吧!”袁子萱也是一皱眉,“不过这荣国府如今古怪的很,下午的时候,珠大婶子邀我去园子里玩玩,结果,那园子里简直就是乌烟瘴气的,什么古怪都有!有个小丫头不过摘了一枝花,就听见几个婆子在那里指桑骂槐的,实在是恼人得很!”
“别管他们了!”贾蔷心知是那把园子里的各处花草果木交给那些婆子承办的后果,那些婆子只顾着让那些花木多开些花,果树多结点果子,可不是怎么增产怎么来么?袁子萱运气还算好的,没遇上她们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施肥呢!贾蔷看着袁子萱的气恼模样,叹道,“以后,就算贾家请你去,你也尽量推脱吧!”
袁子萱很敏感,问道:“贾家出问题了?”
贾蔷冷哼一声:“可不是出问题了!你在江南的时候长,听说过甄家吧!”
“当然听说过了!”袁子萱回答道,“甄家在江南可是有名的豪族,便是官府,也是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
“甄家被抄了!”贾蔷淡淡的说道,“除了未成年的男丁被贬为庶人之外,其余的要么被斩,要么被流放,至于家中女眷奴仆,全部被发卖为奴。”
袁子萱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贾蔷冷笑道:“可不就是这样吗?甄家在江南,实在是嚣张得太过了,皇上可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要不是甄家老太太做过太上皇的乳母,几年前,甄家就要被收拾了!问题是,前些日子,甄家老太太去了!”
袁子萱叹了口气:“唉,说起来,当年在江南的时候,我和甄家的几位小姐还是很要好的呢!她们不说容貌远胜于我,便是人品才学,也可以说是极为难得的。如此这般,大概是再也不能相见了。”
贾蔷默然,身为女子,在这个时代,本就不容自主,毕竟,这个年代的女子都是依附于父祖兄弟,出嫁后依附于丈夫,便是有惊天的才华,又能如何呢?古往今来,也就出过一个花木兰,有过一个武则天而已。花木兰最后还是要嫁人,武则天当初也得做皇帝的小妾,差点还要老死在尼姑庵里。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搂住了袁子萱,说道:“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护咱们一家安全的!”
袁子萱侧头靠在贾蔷肩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甄家的事情还没有完呢!”贾蔷长叹了口气,“甄家被查抄,却被有抄出多少钱来!可是,按照江南那边的账本,除了几次接驾所用,甄家还贪墨了上百万两的家财,这还不包括各种古董字画之类的值钱物事!”
袁子萱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贾蔷,低呼道:“那那些钱去哪儿了?”
“皇上也想知道啊!”贾蔷也很无奈,他刚刚回翰林院上班,就遇上这些事,他如今已经接近了那个层次,有消息说,他很有可能接任起居郎一职,给天子做起居注,那就是正宗的天子近臣了,这些事他已经有资格知道。要知道皇上得知了消息,当场将他最喜欢的一个缠丝金枝的茶碗给砸了,看皇上的模样,这事没完!
问题是,甄家莫名失踪的财产,非常有可能是被藏在四大家族了!虽说没有具体证据,可是,贾蔷可以肯定的是,贾家绝对藏了一部分,而且,那一部分还不在少数。毕竟,四大家族中,王子腾如今一直在外,京城没个真正有本事的人,史家虽说还有两个侯爷,可是,都是没有实权的,唯有贾家,如今正式如日中天,他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胆子做这事。
想到这里,贾蔷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贾家的人真是觉得自己死得不够快,什么事都敢做,连甄家的钱也敢藏,难道不知道,这就是和皇帝抢钱吗?要知道,一般情况下,抄家所得,总有很大一部分是要送到皇帝的内库,而不仅仅是国库的。
袁子萱犹豫了一下,问道:“难道,贾家藏了那笔钱?”
贾蔷看了袁子萱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现在还没有证据,可是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贾家那边,能不来往,还是不要来往吧!反正,荣国府那边,跟咱们早就出了五服了!我又早早就分了家,那时候,贾家还没那么多龌龊事呢!放心吧,只要咱们不乱掺和,连累不到咱们家的!”
袁子萱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以后,不管什么事,还是不要和那两府来往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有一双儿女啊,想到甄家的年少的孩子如今也是朝不保夕,女子更是很有可能沦落烟花之地,袁子萱就不寒而栗,自己的睿儿,笑儿,他们的前途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而毁了。
73、元春产子
薛宝钗从宝玉那里回来, 正看见薛姨妈坐在蘅芜院里等她, 满面喜色,便问道:“太太,家里有什么喜事吗?”心里琢磨着, 莫不是宫里娘娘已经要给自己和宝玉赐婚了,这样想着, 眉眼里也欢喜起来。
薛姨妈不知道薛宝钗的心思,笑道:“可不是喜事吗?你大哥哥也老大不小了, 也该成亲了!前些日子我还琢磨着给他找什么人家做媳妇呢, 这不,今儿,就有官媒介绍了一个好的!”
薛宝钗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也高兴起来, 不管薛蟠怎么混账,一直以来, 对薛宝钗却是很好的。她忙问道:“是什么人家啊?”
薛姨妈喜气洋洋地说道:“说来也巧, 这人家还是咱们薛家以前的世交,也是皇商呢!就是这长安城里的夏家!”
薛宝钗想了想,问道:“莫不是那十里桂花的夏家?”
“没错,就是他们家!”薛姨妈眉开眼笑,“这夏家这一代也就一个女儿, 听说生得如花似玉,别提有多标致了!夏家老夫妻两个舍不得女儿,一直留着, 如今也及笄了,说亲的人不知道多少,要不是咱们家跟夏家有好几代的交情,这亲事还轮不到你大哥哥呢!”
薛宝钗也欢喜起来:“不管怎么样,有个嫂子能管住哥哥就好,也省得哥哥老是出去厮混,被些不三不四的人给带坏了!这夏家具体怎么样?”
薛姨妈显然非常满意:“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家,要说起来,夏家老两口也就这么个千金,为了养老,不得不从族里过继了个儿子,不过,这过继的儿子哪有亲生女儿亲,说不得,要将大半的家当给女儿做陪嫁的!夏家几代的家产,那可不比咱们薛家差,夏家小姐嫁过来,正好还能帮衬着咱们家的生意,说起来,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薛宝钗看法和薛姨妈显然有些区别,她在一边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钱不钱的无所谓,关键是那位夏小姐的人品,若是个好的,能让哥哥上进,哪怕咱们倒贴陪嫁也是可以的!”
薛姨妈点点头:“我的儿,还是你有见识!不过,这夏家小姐要是不是个好的,哪有那许多人想着法子去跟她家提亲啊!不过,我还是再去打听打听,若是个好的,咱们两家就可以交换庚帖,早点下聘,把日子定下来!等你大哥哥成了亲,我这心啊,也就放下大半了,就等着你和宝玉的好事了!”
“太太!”薛宝钗脸一红,低声道,“老太太还没松口呢!”
“不要管什么老太太了!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薛姨妈很是不以为然,“再说了,虽说娘娘是老太太带大的,可是,终究,还是你姨妈的女儿!我明儿再去催催你姨妈,让她去找娘娘赐婚,咱们两家,把这事情早点定下来,那样的话,便是老太太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的确是这样,老太太年纪太大了,一直依附着她的王熙凤不再管家,她对这个荣国府的掌控已经到了最低点,除了她身边的人,大多数人宁可听薛宝钗这个外人的,对老太太却是能糊弄就糊弄了。
老太太的想法却不一样,虽说她如今也不强求将林黛玉和宝玉配在一起了,毕竟,林黛玉的身子骨,实在是叫人不放心,可是,除了林黛玉,不还有个史湘云吗?史湘云是自己的娘家侄孙女,怎么着,都比薛家要好吧!说什么金玉良缘,史湘云还有个金麒麟呢!可惜的是,史湘云似乎被养得太单纯了,居然觉得薛宝钗那个小门小户的丫头是个好的。这也难怪,这丫头这些年一直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那两家都不是什么会养孩子的,湘云又不是他们亲生的,肯定也不会跟她说这些后宅里勾心斗角的事情,想到这里,老太太不禁叹了口气,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再者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哪里还能管得了那许多呢?
贾蔷如今是彻底不想跟贾家那两府扯上什么关系了,他每日里过着翰林院——家的在两点一线的日子,偶尔有空和李诚喝喝茶,聊聊天,教育教育自己的两个孩子,其余的,也没什么事。皇帝身边以前的那位起居郎要升迁了,他如今已经开始接管一部分工作,也就能经常面圣,说起来,当今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贾蔷本身也不是什么浮华的人,一向很能做实事,这些年在翰林院做修撰,和几个同仁一起修着《明史》,也算颇有成绩,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贾蔷修的那一部分颇为中肯,并无多少倾向,倒是让当今圣上看过之后颇为赞赏。
当今是个好皇帝,朝野上下名声也不错,少有人能看出他那温文外表下杀伐果断的本质。或许说,作为君王,都是这般无情。贾蔷跟着他没几天,便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过,反正以贾蔷如今的身份,很多事也插不上嘴,因此,他也就在一边冷眼看着,积累着权力场上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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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贾蔷那些前辈的说法,像贾蔷如今的身份,要做的,就是多看,多听,可以多想,但是永远不要多说。天子近臣,看似风光,其实,只要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贾蔷对此深以为然,每每看着那些在外面可以说是风光无限的内阁大臣,在御前战战兢兢,汗湿重衫的模样,贾蔷便很能明白,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了,哪怕皇帝他脸上还是那般笑意盈盈,可是,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不过,官场上的事情也就那个样,皇帝要顾及自己的名声,一般情况下不会太过苛责臣子,因此,贾蔷也没多大问题,没多久也就适应下来了。倒是李诚有些不乐意,贾蔷原本在翰林院做修撰,每日里办公的时间差不多是固定的,可如今不一样了,每天都要弄得很晚,便是休沐日,很多时候也要留在内阁当值,毕竟他资历最浅,很多事情别人不做的,他都要做起来。这样下来,李诚跟贾蔷见面的时间少了一大截,他就算进宫,也不能跑去内阁吧!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在贾蔷面前抱怨,毕竟,这事关贾蔷的前途问题,以贾蔷这样的升迁速度,估计,等到过了三十,就能真正在内阁站稳脚跟了。
袁子萱倒是放心了不少,贾蔷如今这般忙碌,跟李诚之间见面的时间少了,看那李诚也是大家出身的,一看就不是什么长情的人,时间一长,感情也就淡了,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想到这里,袁子萱便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教养两个孩子,做着针线,虽说一般的衣服可以让针线上人做,可是,一些荷包,穗子之类的小饰物还是要他自己准备的,若是有空的话,最好再给贾蔷做一身袍子,两个孩子长得快,贴身的衣服还是自己和身边的丫环亲自做才放心,免得下人做得不经心,孩子穿着不舒服。
那一天,贾蔷正在御前当差,后宫有消息传来,贤德妃生了,生了个儿子。
74、第 74 章
元春有了孩子, 还是个儿子,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皇帝不管怎么样,还是露出了笑脸,很是开心地打赏了一大堆人, 然后,摆架凤藻宫。
接下来的事情贾蔷自然是不清楚的, 不过,有人清楚啊!
“你不知道, 孩子是生出来了, 不过,看着就是病歪歪的,养不大的模样!”进宫次数不少的李诚喝了一杯茶, 低声说道。
贾蔷点点头, 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起码红楼梦上没说过元春有儿子, 就说明, 那孩子即使生出来了,也没活多久。
李诚消息很灵通,他冷笑一声:“别看我那皇兄给了凤藻宫不知多少赏赐,看着像是很喜欢那孩子的模样,其实也就那个样子!要知道, 皇兄自从那次去了凤藻宫之后,就借口贤德妃要坐月子,只是赏了些补品什么的, 连洗三礼都是随便糊弄过去的,要知道,好歹是皇子,洗三礼总该让娘家人进宫看看的,结果,皇兄压根没给贾家这个恩典!贾家那些人还得意呢,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
贾蔷呷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贤德妃有了儿子,外人眼里,又是一直盛宠不衰,可以说是地位已经稳固了,他们能不高兴,能不得意吗?”
李诚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得了吧!他们最近没进宫,不知道,他们那位靠山贤德妃生了孩子之后,身子也虚了下来,还不知道能熬多久呢!”他没有说的是,尤其是,在皇帝的有意无意间的恩宠下,元春在后宫不说是公敌,也差不多了,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她去死呢!元春那看着就奄奄一息的儿子,也是被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给弄成这模样的。后宫里的女人之间的战争,从来不比朝堂上差,反而更加激烈,起码朝堂上大多数时候,你打击的不过是对手的信念,可是,深宫里,女人们的战争却永远充斥着看不见的硝烟,几乎让人一辈子都难以洗干净的血腥。李诚小时候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曾经有一个只比他大两岁多的哥哥,他的生母是太上皇那时候最喜欢的妃子,太上皇有一次偶尔喝醉了,说了一句,此子肖似朕躬,他日必成大器的话,没过半年,那个不到十岁的皇子就得了天花,没熬过去,很快就死了,不过追封了一个郡王而已。
两人很快岔开了话题,开始说些别的事情,毕竟如今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不能总是浪费在讨论不怎么相干的人身上。
又到了十五的时候,王夫人往宫里递了牌子,得以进宫见见女儿,顺便说说与薛家的亲事。
元春产后虚弱,还躺在床上,香炉里点着上好的百合香,让殿内充斥着清雅的香味。虽说入了秋,可是暑气还未全消,因为要坐月子,元春也不能沐浴,只能每日里用湿毛巾擦擦身子,免得身上有了异味,虽说这些天皇上一直没来,可是,万一皇上来了,总不能叫他不舒服。
抱琴引着王夫人进了内殿,给元春见过礼,元春急忙赐了座,自己也坐了起来,靠在软枕上,和王夫人说着话。
“娘娘,小皇子怎么样了?”王夫人刚刚坐定不久,便急忙问道。
元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也不知怎么的,皇儿先天不足,总显得太瘦弱了!他现在还在睡着,要不然就抱出来给淑人看看!”她这算说得很含蓄了,那个孩子虽说这些天已经长开了,不再是皱巴巴的猴子模样,不过,还是瘦不拉叽的,哭起来也没力气,像猫叫一般,吃得也少,似乎下一刻便会停止呼吸,每每看着就叫人揪心不已。
王夫人自然以为只是普通的体弱,也不以为意,便道:“好好养着,总能好起来的!当初宝玉出生的时候也是那般,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元春点点头,心中也是希望如此,这一丁点的孩子,才睁开眼睛,就要每日里喝补药,但愿如母亲所说,总能好起来吧!后宫里的女人,除了靠圣宠,不就是靠儿子吗?于是便道:“便承淑人吉言了!”
元春和王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觉得有些倦怠了,抱琴赶紧过去,又往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王夫人见状,忙问道:“娘娘看着气色不好,怎么不请太医?”
元春摆摆手:“淑人不必担心,不过是有些体虚,太医也看过几次,也开过药方了,说是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阿弥陀佛,那臣妇就放心了!”王夫人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个女儿就是贾家如今最大的靠山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出问题啊!
又寒暄了片刻,王夫人便道:“娘娘,臣妇这次来,还是为了宝玉的亲事!”
元春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开口道:“还是和薛家表妹吗?”
“是啊,宝钗那孩子,娘娘您也是见过的,不论是人品容貌,都是出挑的!”王夫人赶紧道,“再者说了,宝玉和她差不多也是一块长大的,从小感情就好,两家又是亲戚,亲上加亲,两人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吗?”
元春实在是无奈,叹道:“淑人,薛家表妹的确是个好的,可是,薛家毕竟是商家,贾家世代簪缨,薛家虽是亲戚,终究家世还是太差了!淑人不喜欢林家表妹,本宫也是知道的,可是,除了两位表妹,长安城这么多公侯人家,莫不是找不到可以匹配宝玉的人了?横竖宝玉年纪还小,再等上一两年也是无妨的!”
王夫人无奈,只得点头应是,她来之前,还跟薛姨妈打了包票,说是一定能求下一个赐婚的旨意下来,可是,看着元春的样子,分明是不乐意的,想着很有可能是老太太在背后说了什么,王夫人就恨不得咬碎了半口牙,不过,尽管元春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两人一个是宫里的贵妃,一个是五品的命妇,这身份悬殊,王夫人也不能强求,只得回去先跟薛姨妈敷衍一番,两个孩子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元春终究身子亏虚,说了这么长时间话,也累得很了,王夫人见状,自然是很识趣地告退,临走,又留下了一个小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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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琴送着王夫人出了凤藻宫,很快便回去了,元春已经躺了下来,神情有些恹恹的:“抱琴,把匣子打开!”
抱琴打开了那个小匣子,取出了一叠折叠得很好的银票来,抱琴利索地数了数,叹了口气:“娘娘,总共八百两银子!”
元春也是一叹,八百两,看着挺多的,可是在这宫里,又能做什么呢?每次贿赂一下皇上身边的太监,起码也要一百两银子!这么一点,没几次就要用光了,看样子,还要想法子递出消息,让家里再送些银子进来,毕竟,如今不只是她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儿子身体虚弱,太医院那边也是一定要打点的,要不然,他们暗地里做些什么手脚,可是没处说理的。
抱琴把那叠银票收好,看向元春,有些疑惑道:“娘娘,莫不是贾家账上钱不多了?要不然,这几次淑人进宫,怎么带的银子一次比一次少呢?”
元春沉默了片刻,叹道:“怕是如此了!说起来,当日省亲别墅太过奢华,想来是花了不少银子,一时半会儿难以周转!难怪母亲一直想着让宝玉和薛家表妹结亲呢,毕竟,薛家有钱啊!”
抱琴试探道:“那娘娘,您的意思是?”
元春看着华丽的帐幔,淡淡地说道:“下次淑人进宫,就下旨赐婚吧!只要有我在,谁又能小看了贾家,小看了宝玉呢?”说着这话,她心里一阵疲惫。自己这一辈子,一直就是为了贾家而活。自己还是青春年华的时候,不得不进宫参选,说是女官,其实还不是伺候人的,她在宫中多年,不知多少熟悉的人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知道,后宫里有一口井,那里面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她不想成为其中之一,于是,她开始争,终于,引起了当今的注意,成为了后宫嫔妃的一员,走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元春看着自己白皙细嫩的手,有些恍惚,曾几何时,这个只会弹琴绣花的手也沾上了洗不干净的血腥呢?如今,她已经无路可退!不管是为了贾家,还是为了自己,她只能继续这么争下去,贵妃算什么,妃子会失宠,皇后又算什么,无子的皇后也就是个花架子,她要做的不是别的,而是那慈宁宫的位置啊!
75、太上皇驾崩(头疼,今天请假,明天补上)
袁子萱再次怀孕了, 这一点让人始料未及。说起来, 袁子萱上次怀孕伤了身子,按照大夫的说法,五年之内最好不要再要孩子, 要好生保养着才行。问题是,如今, 两个孩子虚岁还不到五岁,也就是说, 这个新的生命的到来显然有些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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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萱, 要不,先把孩子流掉吧!”贾蔷有些忧虑,“横竖我们都还年轻, 再过几年再要孩子也没什么!”
袁子萱抚摸着自己依旧很平坦的小腹, 摇摇头:“致中,不必担心, 这几年我也保养得好, 大夫也说了,只要小心点,没问题的!”袁子萱一点也不想打掉这孩子,她希望再有一个孩子,而且, 贾蔷不知道的是,大夫私下里告诉她,她这几年虽说一直用各种补品养着, 可是,似乎近来思虑过重,又影响到了身子,若是强行流掉孩子,说不得,日后便很有可能不能再生了。哪怕这个可能性并不大,袁子萱依然不想冒这个险,不管是什么人家,都是讲究多子多福,要是自己真的再也不能生了,哪怕贾蔷真的情深义重,自己也是没有脸皮一直霸着他,铁定要为他安排通房,或者纳妾的了。因此,袁子萱这一次非常坚决,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贾蔷拗不过她,毕竟,他也听大夫说了,若是精心养着,也没多大问题,不会比第一胎危险。于是,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让大夫隔几天便来请一次脉,让丫鬟们仔细照料着,让两个孩子乖一点,不要太过打扰他们的母亲。别的,他能做的很少。他如今已经正式接任了起居郎的职位,大多数时间都要在御前侍奉,因为他的字好,还有熟悉诏书之类公文的格式,写法,皇帝甚至有什么旨意也是让他草拟,如此便更加辛苦了。
赵老夫人这两年也开始有些精神不济,毕竟年纪也大了,不是所有人都如同那位刘姥姥一样,七老八十了,还能精神健旺,下地干活的。因此,她也不能经常亲自过来看看自己的孙女,只是隔几日便遣下人过来看看情况罢了。
就在王夫人还在等待元春承诺的下旨赐婚的时候,元春的那个孩子在一个晚上,无声无息地去了。一直到死,甚至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皇帝表现得极为悲痛,下旨将这个才满月没多久的孩子追封为荣郡王,另外,源源不断的赏赐也流进了凤藻宫,向宫内宫外的人昭示着,贤德妃依旧没有失宠。贾家人也就难过了那么几天,就不再放在心上了。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宫里夭折的孩子多了去了,只要娘娘还得宠,再生一个就是了。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元春这些日子服用的补药里被加了另一种药物,这种药物的作用便是绝育,元春是再也不可能怀孕了。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元春同样悲痛万分,也就忘了赐婚那茬子事情,薛家,也只能继续等着了。
薛宝钗为此有些烦躁,她已经十八岁了,不管怎么说,都可以说是老姑娘了,贾宝玉比她还小两岁,宝玉拖得起,她却拖不起。虽说王夫人已经说了,要不是小皇子这个意外,娘娘已经下旨赐婚了,过段时间,等娘娘好一些,她便递牌子进宫,让娘娘赐婚,让她安心。可是,她怎么能安心呢?虽说林黛玉的身体一天天坏下来,就算老太太再喜欢林黛玉,怕是也不想要自己的孙子娶这么个孙媳妇了。可是,老太太前段时间就把史湘云接进了大观园,而出人意料的是,史家那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没多久便打发人接史湘云回去,这样想来,老太太肯定已经和史家达成了默契,估计是要让史湘云嫁给宝玉了。史湘云和林黛玉不同,林黛玉就是一个孤女,身后没有娘家支持,而史湘云,哪怕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可是,她那两位叔叔,还是当朝侯爷。
薛宝钗的焦躁并没有影响到薛姨妈和薛蟠的好心情。夏家那边已经收下了薛家的聘礼,薛姨妈派人讲薛家在京城的老宅好好收拾了起来,让夏家人过来量尺寸,打造家具,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找人合了生辰八字,选了良辰吉日,就等着成亲了。
薛家和夏家都很开心,哪怕薛姨妈觉得自己儿子再好,也不得不承认,薛蟠在自家认识的人中,名声早就坏掉了,说是败家的浪荡子都是夸他,夏家虽然是商家,不过,一来有钱,嫁妆丰厚,二来,夏家小姐的确是貌美如花,很合薛蟠的口味。而夏家为什么高兴呢?他们这个女儿的确是很漂亮,可是,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女儿的性子着实叫人头疼,喜欢奢侈也就罢了,夏家就这么个女儿,那么大家当,也不怕女儿糟蹋,可是,最麻烦的是,他们夫妻两个实在是太宠爱自己这个独女了,养得夏金桂变成了个刁蛮无礼,无法无天的性子,要是个男子,估计跟薛蟠也是半斤八两。因此,深知这对即将变成夫妻的两个人性子的私下都嘲笑说,这才叫做天聋地哑,天生一对呢!长安城不知道多少闲人在看着这场婚事,就等着他们闹出笑话来。
太上皇的身子也开始不好了,原本只是糊涂了,几天前受了风寒,一下子就病倒了。每个朝代都讲究一个孝字,本朝也不例外。皇帝常常去垂拱殿请安,有的时候会亲自侍疾,这让朝中的那些大臣一边赞美着皇帝的美好品德,一边劝皇帝以国事为重,莫要不顾龙体云云。于是,垂拱殿内侍疾的,便成了安王李诚。之前,即使李诚有心探望,他其实也是不能随意进宫的,而既然已经上了折子,进宫侍疾,李诚这些天也就一直歇在垂拱殿。不管怎么样,太上皇当初对他这个幼子还是很疼爱的,太上皇在李诚眼里,很少是一个强势的帝王,更多的是作为一个父亲。毕竟,李诚是幼子,一直一来,就不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因此,若说皇家之间有亲情,那么无疑,这一代中,享受到更多亲情的,无疑就是李诚。见曾经强大的不可一世的父亲如今这般苍老无力,只能躺在床上,执掌着不知多少人的生杀大权的手甚至无力抬起,当年总是深沉锐利的眼睛如今变得浑浊不堪,头脑也不再清醒,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李诚心中也是酸楚不已。这个世界,唯有生老病死是如此公平,纵然是九重殿上的帝王,也不能幸免。太医们已经判断,太上皇的日子不多了!李诚也没有别的心思,唯有精心伺候着,让太上皇临走也舒服些。
很多时候,人的努力在上天眼里是如此可笑。李诚在垂拱殿伺候了大半个月,太医们也一直在侧殿随时给太上皇看诊,然而,那个午后,太上皇偶尔清醒了一会儿之后,随后便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皇宫里传出了沉闷的钟声,太上皇驾崩,此为国丧,天下同悲,守制三月,不得嫁娶,禁止饮宴。
76、第 76 章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 太上皇的去世不过是要让他们守制一年而已, 除此之外,生活没有任何变化。毕竟,太上皇早就禅让了, 离开了政治中心多年,几乎被人遗忘。而与太上皇血脉相连的都是王爷公主, 皇家自古以来亲情淡薄,他们也未必如何难过。
但是李诚是非常难过的。从小到大, 太上皇是他心中最强大的人, 然而,就这么可以说是平淡地离去了。不过,好在太上皇是寿终正寝, 离去的时候也差不多七十了, 对于做皇帝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罕见的高寿, 李诚在给太上皇扶陵之后, 窝在自己的王府里足有半个月,出来的时候虽然憔悴了很多,不过,看起来已经想开了。
贾蔷来看过李诚几次,也没说太多安慰的话, 只是陪着他,听他在那里絮絮叨叨自己当初与太上皇的往事,这样就足够了。毕竟, 他们都曾经历过至亲去世的痛苦,宣泄一下情绪也就好了。
不过,贾蔷意外的发现,李诚在他心里几乎快要和他的家庭一样重要了!这让他觉得惶恐,虽说脸上不露声色,回去之后,他躺在袁子萱身边,听着袁子萱的呼吸声,想到自己的妻子还在为自己孕育第三个孩子,他的心便柔软起来,不管如何,两人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那么,就让这一切深埋心底吧!
因为国丧的缘故,贤德妃自然不能下旨赐婚了,宝钗只好继续拖着,等过了国丧,她都十九了,可是再也不能拖了。何况,时间越长,变数越大,因此,尽管薛姨妈和王夫人都在安慰她,她心里的不确定与不安却没有减少多少!
又要过年了,今年这个年显然是不能大肆操办的,一切也只能从简了。
贾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袁子萱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账本慢慢看着。两个孩子坐在书桌前,一个在念书,一个在打着一个绦子,见贾蔷回来了,都停下来给他见礼,贾蔷问过了两人的情况,又夸奖勉励了一番,两个孩子喜滋滋地出去玩了。
贾蔷看着两孩子快活的模样,不禁微笑,又看向了袁子萱,询问了几句今天的情况,袁子萱笑着摇摇头:“还好,大夫也说了,没什么问题。”
这次的孩子应该很乖巧,没有怎么折腾自己的娘亲,袁子萱没有像上次那样孕吐严重,一直小心调理着,如今看来,脸圆润了很多。
“不是让你多休息吗?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了,有了结果在告诉你也是一样的!”贾蔷在一边坐下,说道。
袁子萱抿嘴一笑:“我每天除了在走廊里走走,跟两个孩子说说话,也没别的事情可做,看看账本,也好打发时间!许管家年纪也大了,总不能让他这么大年纪还受累!”
“那倒是!”贾蔷也是一笑,“是我太紧张了!不过,许管家确实年纪不小了,赶明儿,让他挑几个人调/教一下,先给他搭把手,也好让他享享清福!”
“正是这个道理呢!”袁子萱接口道,“虽说许管家自己没有儿孙,倒是收养了一个义子,给他养老送终的,他那个义子年纪也不小了,我也曾听说过的,也算懂事,正好让他做个管事。”
贾蔷点点头:“这些事,你做主就是!”
袁子萱笑道:“致中你是一家之主,哪有不告诉你的道理!”
两人说着说着,又说道了年礼上,贾蔷说道:“今年全国守制,年礼也不好铺张,你看着往年的例,酌情减上一两成便是!”
袁子萱点点头,应下了,又说道:“说起来,前儿西山庄子上的人过来说道,附近有个败家子,父母死了没多久,就把家产都要败光了的,如今还欠下了一屁股债,想要把西山那边一个十顷的庄子给卖了,价钱也便宜,不到三千两银子,我也就做主,应了下来。”
“那是好事啊!”贾蔷可不管什么地主阶级土地兼并的事情,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平常了,土地就是最好的不动产,尤其作为士绅阶级,是不用纳税的,贾蔷既然是这个政策的受益者,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去搞什么变法,得罪一大帮人。张居正怎么死的,不就是弄出的那什么“一条鞭法”吗?十顷地,一年两季收获,每一季大概都能有个六七百两的收益,没几年,就赚回来了,何况,还是一个庄子,应该还包括了房子什么的,就算是城外的,也值上不少了。
“可不是吗?”袁子萱叹道,“我已经让人去看过了,里面家具什么的都是现成的,算起来,起码值五千两,那家主人却这般贱卖了,实在是叫人无话可说!”
“你管他呢!”贾蔷不以为然,“子孙不肖,便是万贯家财也守不住!说起来,以后置办庄子就不要在长安附近了,咱们家在京城的产业再多也就太打眼了,没得招人眼馋!”
袁子萱有些不明所以,她毕竟是闺阁女流,很多事不太敏感,不过还是应下了。
贾蔷却在寻思着,他如今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当差,即使不想知道,但是,宫里的一些事情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元春身子已经垮了,估计撑不过两年了,也就是说,贾家的败落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终究自己也是贾氏族人,到时候还是要搭把手的,因此,最好先预备下一个小庄子,在置办个不打眼的宅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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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子萱不知道他的想法,又问道:“那今年宁荣二府那边,应该怎么办?”
“还依往年的例吧!”反正每次给宁荣二府的年礼都不算贵重,也就是写绸缎瓷器,还有就是些庄子上的土产,再给老太太多预备一份,也花不了几个钱。当然,那两府的回礼也敷衍,反正,他们却是不怎么瞧得上贾蔷的,估计,可能今年会强一些?
袁子萱想了想,还是说道:“林家姑姑身子越发不好了……”袁子萱私下里是很欣赏林黛玉这样的出身高贵的才女的,要不是隔了一辈,又不怎么来往,林黛玉可以说是最好的闺蜜人选了。
贾蔷一怔,他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世界那位可以说是命运悲惨的女主角了,林黛玉啊,何等蕙质兰心,才华横溢的女子,让不知多少人沉醉了的林妹妹,贾蔷曾经以为,林妹妹一生中最幸运的就是她的死,她在贾家还保留着大半荣耀的时候死了,没有经历贾家的败落,和那个时候因为剧变造成的人性的丑陋,从生到死,真正是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曾染上半点污秽。他对林黛玉其实没什么感情,甚至没怎么见过面,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大概出自男子的本能,他是对林黛玉有些怜惜的。想了想,贾蔷还是叹了口气:“贾家闺阁的事情,咱们也插不上手,贸然插手,只怕惹来闲话!也不知道林姑姑到底是什么病症,只听说是不足之症。这样吧,今年给老太太的年礼里,加上燕窝雪蛤之类的补品,燕窝用南边的血燕,雪蛤也选上好的,只要老太太有心,受用的自然是林家姑姑。”
袁子萱点点头,心中也不由叹息,那样神仙一般的女儿家,落在贾家这样龌龊的地方,也实在是命苦,也不知道贾家人究竟是什么打算,虽说是亲戚,可是正经的外祖母舅母她们不帮忙,自己这么个都不止出了五服的远亲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尽力便是了。这样想着,很快也把这事先丢下了。
77、过继
一年又过去了, 贾蔷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多年,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古人了。
贾蔷去给孙先生拜年, 孙先生历经三朝,如今已是年逾花甲, 满头华发了,他看着贾蔷, 笑道:“我还记得蔷儿你刚拜师的时候, 才这么点大,如今,连孩子也像你当初那般大了!”
贾蔷赶紧道:“老师若是不嫌弃, 我明儿带两个孩子来给您拜年!”
“嫌弃什么, 人老了,还怕你们这些小家伙嫌我老糊涂了呢!”孙先生也不忌讳说自己的年纪, 摸着胡子哈哈一笑, 他一辈子只得了一个女儿,十几岁就远嫁了,后来因病去世,女婿又娶了继室,两家关系也就淡了下来。夫人也早已过世, 不过是一个人住着。他两年前便告老辞了官,皇帝念及他是三朝老臣,又是朝野上下知名大儒, 不仅赏了不少钱财,还将他原本住的府邸也赐给了他,要知道,一般的官员家底不丰厚的,住的都是朝廷按照品级供给的官邸,一旦离职,便会收回。孙先生辞官前贵为一品大员,住的尚书府规格可不一般,皇帝也确实舍得下本钱。
可惜的是,孙先生这么大年纪了,想要的是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他也不想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宅邸里,干脆搬进了城外的一个小庄子上,每日里研究经史,也算自得其乐。
贾蔷心中一动,恳切道:“学生幼时失祜,蒙老师教导,老师与我如父祖一般。学生惭愧,至今不能报答老师恩情。这城外庄子虽说清静,终究多有不便,老师若是不嫌弃学生那里鄙陋,学生愿意奉养老师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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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先生倒是愣了一下,也有些动容,不过还是笑道:“你这孩子,这是说什么话呢!我这么大年纪了,腿脚也不利索,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怎么是添麻烦呢?”贾蔷赶紧赔笑道,“这是学生的福气才对!老师到了学生家里,学生也能早晚聆听老师教诲,若是老师嫌弃学生愚笨,学生自觉犬子还是有几分天分的……”
孙先生大笑起来,用手里的书敲敲贾蔷的头,说道:“说到底,你是觉得老夫我闲得慌,再丢一个学生给我找麻烦?”
贾蔷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也就是同意了,笑道:“怎么是麻烦呢?老师一向视学生为亲生,那学生的儿子,可不就是老师的孙子吗!”
孙先生闻言一黯,孙家虽是大族,不过,他这一支也就是他一个人了,百年之后,除非从族中挑选出一个嗣子,否则,他这一支便是断了,本来当年跟亲家谈好了,若是女儿生了第二个儿子,就过继给孙家做孙子,哪知道,女儿福薄,嫁过去近十年,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还为此有了心病,年纪轻轻就去了。
贾蔷见孙先生黯然,想了想,也知道孙先生的心事,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是什么人,怕的就是家中断了香火啊!贾蔷想到大夫已经确诊,子萱这一胎是男胎,心里便有了打算。毕竟,从小到大,对贾蔷最好的,除了许夫人,便是孙先生了。他开口道:“老师,学生次子也要出生了,老师若是不嫌弃的话,学生愿意让次子继承孙家香火!”
孙先生猛然抬头,眼睛里透出惊喜的神色来:“蔷儿,你说的是真的!”
贾蔷点头道:“那是自然!”
孙先生确认了这件事,几乎失态,他嘴里不停地嘀咕道:“我孙家也有后了啊!我孙家也有后了啊!”说到最后,几乎是大吼起来。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孙先生也不迟疑,刚刚过完年,就搬进了贾蔷府上,等到那些人听说贾蔷把自己还没出世的次子过继给了孙先生做孙子的时候,一个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同族,很少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过继出去的。而一些心机深沉的人倒是暗自称赞,觉得贾蔷是走了一步好棋,毕竟,孙先生虽说已经辞官了,可是,影响力依然还在,这份影响力应该还能持续好几十年,贾蔷的次子既然继承了孙先生家的香火,这份遗泽自然是留给他的,这才是最好的财富啊!
袁子萱开始还有些别扭,不过别扭的是,贾蔷没有跟她商量一下,就决定了自己儿子的未来。孙先生毕竟是她祖父的好友,孙家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而且,虽说将孩子过继给了孙家,可是,还是在自己身边养大,还是自己的儿子,想到这里,袁子萱也就不介意了。
孙先生在贾蔷家里住的是东边的小院子,那里正好靠近花园,书房窗外种着一丛翠竹,卧房外面也栽着一棵梅花,院子里一口大水缸里,养着几尾锦鲤,种着一株莲花,处处收拾得颇有雅趣,很合孙先生的心意。
睿儿和笑儿也沾了光,每日里跟着孙先生学习。孙先生倒是没有介意笑儿是女孩子,也不像一般人那样,只让她学习什么《女诫》,《列女传》之类的书,而是一视同仁,讲了基本的《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启蒙读物之后,便开始让两人一起学《诗经》。当然,比起对睿儿来说,还是轻松了一些,毕竟,笑儿还要学习女红。
两个孩子还是很有天分的,孙先生也很满意,用孙先生的话来说:“虽然还略微不及蔷儿你当年,不过,资质已经是上等了!”
开玩笑,当初贾蔷皮下面的瓤可是个已经而立之年的成年人,哪怕是没读过四书五经的,心智居然也只是略微胜过自家五岁的小儿女吗?贾蔷看着孙先生赞赏的目光,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孙先生的夸奖。
倒是李诚,知道孙先生搬进来之后,就不怎么肯往贾蔷家里来了。说起来,孙先生也曾经在太学上过课,李诚算是他的学生,可惜一向不务正业,对圣人的经典不敢说是不屑一顾吧,也实在是叫人为难,倒是对一些奇技淫巧很是上心,要不是明确知道李诚的未来只是做一个太平王爷,既不能入朝为官,也不能外放为将,只怕学问不高要比学问好更有福气些,省得打一些不该有的主意,太学里的先生因此也对他颇为放纵。不过,孙先生却是不一样,他觉得,哪怕你不需要用这些经史子集治国平天下,可是,既然你有这个条件,有那么多有名的大儒给你授课,你怎么可以这样漫不经心呢,多学点东西总没有坏处啊!因此,对李诚也颇为严厉,李诚的伴读为此挨过不少戒尺,让李诚也是心有余悸,至今不能忘怀,他很担心,自己才去了贾蔷那里,就被孙先生拎去教导什么孔子孟子,老子庄子的。
78、赐婚
这日, 贾蔷从外面回来, 袁子萱正坐在软椅上发呆,贾蔷一愣:“怎么了?不舒服吗?”
袁子萱回过神来,见到贾蔷, 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刚刚听金铃说, 贤德妃给宝二叔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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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一下子明白过来:“是跟薛宝钗?”
袁子萱点点头,叹息道:“林姑姑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虽然我们相处得时间不长, 可是, 我也看得出来,她心里面只有宝二叔!”
贾蔷也是默然,他叹了口气, 说道:“大概这就是命吧!不过, 按道理,这事宝二叔和林姑姑应该都不知道才对, 要不然, 以宝二叔的性子,早就闹翻天了!”
“闹又有什么用!”袁子萱冷哼了一声,“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宝二叔哪里有半点担当!大观园里的事,我也听说过不少, 光宝二叔那个里就撵出过好几个丫环,还都是那种生的好看的,结果都担上了引诱主子的名头, 一个个没落得个好下场!他哪怕有一点上进,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好啦,不要拿别人的事给自己添堵了!”贾蔷劝道,“你要是怕林姑姑难过伤身,不妨找个借口,请她到咱们庄子上住两天。”
袁子萱摇摇头:“这我也想过,可是,听说,林姑姑还没过上元节就病了,一直在房里躺着,哪里还能出门呢?”
贾蔷也没别的办法,自己又不是神仙,林黛玉那病,更多的是心病,自己可没别的办法。何况,就算林黛玉病好了,又能怎么样呢?林家的家产都让贾家给花了,她自己又不关心这些,连份体面的嫁妆都没有,而且,贾家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给她找什么人家结亲的,找个家世和林家相当的,万一翻出林家家产被夺的事情,那贾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若是嫁个无名小卒,那么,贾家就得担着一个欺凌孤女的恶名,哪怕他们的做法很多人心知肚明,不过,这事总是不能光明正大摆出来的。因此,无论怎么样,只要林黛玉没嫁给贾宝玉,她这辈子除了早逝或出家,还能有别的出路吗?
贾蔷安慰了袁子萱一番,最终袁子萱虽说还是有些难过,不过,还是暂时放下了,毕竟,孩子已经八个多月大了,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
接到赐婚的旨意之后,薛家母女两个终于松了口气,欢喜地搬出了大观园,回了薛家大宅,准备为薛宝钗备嫁。
大观园里几乎谁都知道,就瞒着贾宝玉和林黛玉呢,林黛玉是病了,一直躺在床上,为了防止她病情加重,所有的丫鬟都不敢跟她说这些事。至于贾宝玉,他却是有些没心没肺的,王夫人她们不过是哄他,说是因为薛蟠娶了妻,夏金桂刚刚进门,对管家的事情还不太明白,就请薛姨妈回去帮忙主持大局,薛宝钗也打算回去住两天,好和嫂子相处一段时间云云,这话听着就是不怎么经得起推敲的,偏僻贾宝玉也信了,于是,便一边往潇湘馆跑,去看林妹妹怎么样了,一边板着手指头数宝姐姐什么时候搬回来。
至于史湘云,因为这赐婚的消息,史家觉得自己被耍了,差点就跟老太太翻了脸,立时就将史湘云接了回去,开始找媒婆给史湘云找合适的结亲对象,打算把史湘云早点嫁出去。
如今一来,大观园也就冷清了下来,迎春已经被许配给了孙家,过些日子就出嫁,听说是贾赦欠了孙绍祖五千两银子,不想还了,就把自己女儿给卖了。孙绍祖本身就是个粗人,没怎么读过书的武夫,觉得五千两娶个公侯家的小姐,即使是庶女,也没什么不好的,自然也应下了。于是,迎春便搬回了大房的院子,开始绣嫁衣,准备出嫁了。
不过,事情总是不能尽如人意。薛宝钗自从回到自家宅子,就觉得每一处自在的。
那夏金桂,简直就是个泼妇,为人放荡,偏生薛蟠还特别吃这一套,硬是把各薛大傻子套的牢牢地,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香菱被改名为秋菱,每日里要服侍着夏金桂,还总是被辱骂责打,没多久,就瘦成了一把骨头,可是,薛蟠本来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香菱又被折磨得憔悴很多,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自然更是被弃之如敝履。
这也就算了,别看薛宝钗平常被夸作温柔大方,其实,对丫鬟们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薛家母女两个本来就觉得,要不是因为香菱,薛蟠也不会惹上人命官司,自然对香菱不怎么待见,香菱被夏金桂找麻烦,她们也就当没看到一般。
然而,夏金桂就是个得寸进尺的,整日里在薛宝钗窗子外面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在院子里跳脚骂人,又抱怨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薛家看着明面上光鲜,其实什么也算不上之类的话,又嫌饭菜怎么怎么不合她口味,整日里琢磨着一些古怪的东西,想什么炸鸡骨头什么的。
薛宝钗虽说心机深沉,可是,终究是没怎么出过门的闺阁小姐,哪里像夏金桂那般,总是口无遮拦,每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关紧门窗,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可是,还是被吵得心浮气躁,做嫁衣的时候,几次差点乱了针线。
薛姨妈因为舍不得夏金桂带来的嫁妆,加上薛蟠一心维护,也只能勉强容忍,要知道,休了这个儿媳妇,自家这个儿子怕是还真不容易再娶一个相当的,起码也得等到自己有了孙子再说啊!于是,母女俩不得不忍气吞声,结果,夏金桂更是觉得她们可欺,也就更加不客气了。
迎春先出嫁了,嫁妆只有可怜的三十六抬,还是老太太帮忙张罗的。贾蔷毕竟是晚辈,哪有晚辈给长辈添妆的道理,因此,尽管心里同情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四月初六,袁子萱再次产下一子,被孙先生取名孙志远,记入了孙家的族谱之中。贾蔷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宁儿。这孩子眉眼几乎是贾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也很乖巧,不认生,孙先生每每抱着都不肯放手。
五月初三,宜出行,宜嫁娶。
薛宝钗坐着大红花轿,后面抬着六十四抬嫁妆,一路吹吹打打地进了大观园。
林黛玉依旧病着,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见不远处的传来吹吹打打地喜庆声音,她挣扎着起来,问道:“园子里有什么喜事吗?怎么听着像是宝玉那边传来的。”
紫鹃一向对她忠心耿耿,听到这回,差点就流下泪来,不过还是强忍着难过,强笑道:“又是宝玉在闹着玩呢,姑娘也是知道的,宝玉素来最喜欢胡闹了!”
林黛玉何等冰雪聪明,当下就看出不对来,她咳嗽了两声,直视着紫鹃,问道:“到底什么事,你不要哄我!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雪雁!”
紫鹃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姑娘,我可怜的姑娘!宝玉,宝玉今天要跟宝姑娘成亲了啊!”
林黛玉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说着,就吐出一口血来,一下子晕了过去。
79、元春病逝
出奇的, 林黛玉第二日居然精神好了起来, 甚至还梳洗了一番,去见过了这对新人,吓得老太太还以为林黛玉被魇着了, 慌手慌脚地就要去找太医,寻道士。
林黛玉非常地心平气和, 给贾家诸人见过礼之后,就在别人松了口气的时候, 林黛玉将潇湘馆的东西都收拾了干净, 去了栊翠庵,和妙玉作伴去了。虽然没有落发,不过, 已经换上了缁衣, 立誓青灯古佛了。而紫鹃也自愿跟随,继续服侍。
饶是贾宝玉跑来连番解释自己事先不知情, 又一个劲的赌咒发誓, 可是,林黛玉连他的面也没见,只是让紫鹃带话说,自己由死到生走了一遭,已经是大彻大悟, 俗世尘缘皆是虚妄,如今前世冤孽已经了结,缘分已断, 不可强求。贾宝玉失魂落魄地在栊翠庵门口几乎呆到三更天,被气急败坏的王夫人给强行带回了,狠狠训斥了他一番。
王夫人背地里狠狠地诅咒着林黛玉,怎么就没死掉算了,到现在还要勾着宝玉,给自己添堵。倒是老太太,对于这个外孙女实在是愧疚,狠狠地发作了王夫人一番后,当即下了命令,说是林黛玉在庵中带发修行,为亲人祈福,一应供给均从老太太那边的账上走,贾家所有人不许为难,若是谁去搅扰,就是跟老太太为难。
贾宝玉大哭了一场,可是,最终还是没能违背自己母亲的意愿,接受了薛宝钗成为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不过,贾宝玉既然心中有了心结,对薛宝钗也没了曾经的温柔体贴,虽说以他的性子,做不到恶言相向,可是,却还是没给她留多少脸面,刚刚成亲不久,便将袭人开了脸,抬做了姨娘。
王夫人乐得如此,有个一心向着自己的袭人,这样,薛宝钗也就拿捏不住宝玉了,她怕的就是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至于薛姨妈,她还能说什么呢,女儿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可是,终究,薛家很多时候还是要靠着贾家过日子的,万一翻了脸,更不好过的肯定是薛家。无奈之下,薛姨妈只得好生安慰了宝钗一番,回头还得被自己那个儿媳妇冷嘲热讽,几乎要气出一身病来。
贾蔷夫妻两个也不过是感慨伤感了一阵子,日子还得照样过下去。毕竟,林黛玉终于放下了那段几乎可以算得上孽缘的感情,尽管出家了,毕竟还是带发修行,日后还是可以还俗的嘛!虽然贾蔷对此并不抱希望,不过,总比一死了之要好一些。活着,总还有希望。
薛宝钗嫁过来的日子并不算好过,她正式接手了管家的事务之后,才觉得这事不好干,以前虽说她也和探春李纨一起管过家,不过,那时候,她不过是协办,李纨反正不吭声,探春专门得罪人,而她在一边做好人而已,银子不需要她出,只需要她分配一下也就是了,贾家真正的家底她却是不可能知道得很清楚的。
可是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当初王熙凤的处境。
公中账上压根没什么钱,一年才过了一半,去年交上来的租子还有铺子上的收益已经花的快差不多了,再看看花销,她几乎想要撂手不干了。仅仅是老太太那里,每日光是吃喝这一项,就得花上十两左右,老太太又是一贯喜欢奢侈的,屋子里的香料,冬天的炭,夏天的冰,还有各种时鲜的果子,加上每一季的衣裳份例,还有丫鬟婆子的月钱,别的地方可以拖着,老太太那里可不能。以前王熙凤当家的时候,和鸳鸯关系好,出了什么纰漏,还有鸳鸯帮着转圜,可是,鸳鸯跟薛宝钗的关系可是平常的很,她和老太太一向是一条心,更喜欢黛玉和湘云。
然后,花销更大的还是贾宝玉的,虽说撵出去了几个,可是,后来又补上了,毕竟,整个荣国府,素来是委屈谁,都不会委屈贾宝玉的。
二房就不用说了,正经的公婆,怎么也不能为此担上个不孝的罪名。大房的贾赦即使不得老太太欢心,可是,他终究还是袭爵的家长,邢夫人又是一向尖酸刻薄的,若是短缺了什么,又要嚷嚷得谁都不好过。
贾琏夫妻两个也不是好欺负的,王熙凤管家多年,积威仍在,老太太又一直喜欢她,加上王熙凤还有了嫡子,底气也足够,自然不能让他们不满。
剩下的也就剩下了大观园里的姐妹们,探春和惜春本来也花不了多少钱,一个月五两银子的份例,连胭脂水粉的钱都包括在里面了,再刻薄,就连小户人家也比不过了。李纨是长嫂,带着荣国府的嫡长孙贾兰,又是守节的寡妇,不论如何,也是不能委屈的。
剩下的好欺负的也就是赵姨娘母子,周姨娘她们,可是,就算你把她们都饿死,又能省下几文钱呢?
刚刚全面接手管家一个月,宝钗就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不得不先减少一些厨房上的份例,比如说,将一些荤菜变成半荤半素,再小小的减掉一两个菜,如此,才不打眼。又听了薛姨妈的主意,说是王熙凤当初为了赚钱,都是拿着公帐上的银子在外面放印子钱的,于是,也咬牙拿出了自己陪嫁的私房银子,开始在外面放贷。如此勉强支撑,可是,领情的却不多。王夫人觉得这是应该的,毕竟,当初王熙凤还把自己的嫁妆贴补了大半在里面呢!至于贾宝玉,他除了应付式地偶尔跟薛宝钗同床,剩下的时间,依旧跟园子里的丫鬟们在一起厮混,尤其袭人温柔体贴,又总是小意奉承,更是经常沉迷于袭人的房里。
薛宝钗尽管气苦,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尤其,她一颗芳心早就牢牢地系在贾宝玉身上,只能想着法子吸引贾宝玉的注意,心里更是暗恨林黛玉,若是林黛玉死了,贾宝玉自然没有了指望,也就能好好和自己过日子了。
就在宁儿除了喝奶,已经开始吃些米糊和果泥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贤德妃重病不起了。
元春原本身子就不怎么好了,偏生还总是想着争宠,好再剩下一个皇子出来,给自己撑腰。于是,不过调养了不到两个月,觉得差不多了,便又开始到处通关系,打算再次承宠。可惜的是,没等到皇帝的驾临,自己却又病发了。这一次,病情可以说是来势汹汹,太医们也拿不定主意了。
好在这时候,皇帝已经觉得元春没多少利用的余地了,因此,也不怎么上心。太医不过是来走一走过场,把个脉,开个一时半会儿医不死人,却也治不了病,还又看起来忒玄乎的方子出来,元春吃了大半个月,除了人变得如同苦药汁子里泡出来的一般,病情没有半点起色,反而更加憔悴起来,差不多是奄奄一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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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最后的日子一直就在凤藻宫的内殿度过,太医到了后来,也是不肯来了,除了抱琴,其余的宫女太监更是一个个都阳奉阴违,凤藻宫日常的份例也少了下来,甚至比不过新入宫的贵人了,元春除了威胁几句,等自己好起来,重新得宠,如何如何,便再也没有了办法。凤藻宫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终于,元春在一个寒冷的晚上,无声无息地死去了。而抱琴随之也死去了,官方说法是自愿殉葬,可是真实的情况,谁也不清楚,或者说是不敢去想。
元春的死去,皇帝很是给了贾家面子,葬礼办得极尽哀荣,看上去,还不知道皇帝有多喜欢贤德妃呢,倒是叫宫里的一干后妃很是吃醋了一段时间。这一点给了贾家一个错觉,似乎,皇帝对自家还是很看重的,因此,除了遗憾自家的靠山就这么去了之外,一个个依然没有发现半点危机,反而更是跋扈起来。
80、迎春的改变
宁儿已经长出了几粒细小的乳牙, 如今最喜欢做的事情, 就是抓起身边任何能够拿得起来的东西,就往嘴里塞,为此, 奶娘丫鬟们不得不时时刻刻盯着,生怕他把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塞嘴里了。他如今也会在床上爬了, 每每爬到尽头,就有栏杆挡着, 让他不能尽兴, 总是挥舞着藕节一般的小胳膊,嘴里不知道哼哼什么,像是要抗议一般, 看着忒有喜感, 叫几个大人看着就想把他抱在怀里逗弄一番。
贾家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好,先是听说王子腾病了, 似乎是快要不好了。又有消息传来, 说是贾政担任学政出了纰漏,要回京申辩,偏生江西那边天气也不好,路途被阻,只能留在那边, 不得前进,是不能回家过年了。
然后,迎春那边也有麻烦, 迎春是个性子懦弱的,嫁妆也不丰厚,孙绍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很快就厌倦了,开始整日里和一干通房丫鬟们厮混,那些丫鬟们半点也不把迎春放在眼里,别说精心服侍,反而成天对着迎春风言风语。迎春也不知道回娘家诉苦,其实,就算她回去诉苦,大概也没人有心思帮她,结果,孙绍祖一看,迎春娘家不给她撑腰,加上,贾家这会儿也是自顾不暇,更是粗鲁跋扈起来,对迎春非打即骂,百般虐待。公婆自然只会给自己儿子撑腰,她那位婆婆出身不高,却对迎春百般挑剔,整日里指桑骂槐,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不过半年光景,昔日的大家小姐已经憔悴不堪。
年底的时候,事情总是特别多,贾蔷每日里握着笔,手都要变形了,总算衙门封了印,圣上也封了笔,歇了下来。回去的时候,听袁子萱提起迎春在婆家的惨状,贾蔷随口出了个主意:“咱们家虽说关系远了些,总还是二姑姑的亲戚,你若是想帮忙,便请二姑姑过来住两天便是,要好告诉孙家人,二姑姑背后还是有人给她撑腰的!”
袁子萱有些犹豫:“可是,致中你不是说不要随便跟贾家扯上关系吗?”
贾蔷叹了口气:“男人在外面荒唐,连累的总是家中的妻女,二姑姑已经出嫁,也算不上什么贾家人了。这点小事,也没什么打紧的。”
袁子萱这才放下心来,第二天,便下了帖子,派人去孙家,请迎春过来住两天,一起叙叙旧。
迎春接到帖子,呆了半晌,一时半会儿也反应不过来。倒是孙家那位老太太,吓了一跳,她这才想起,虽说荣宁二府看起来是没落了,可是,宁国府还出了个天子近臣啊!虽说据说和贾家已经没多少关系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说起来,终究还是一家人呢!当下赶紧跑过去温言抚慰了迎春一番,迎春的一些首饰都被孙绍祖给拿去换钱喝酒赌钱去了,一时半会儿,连几样体面的头面都找不出来,老太太有些心疼地从自己的私房里寻出了几样首饰,虽说式样有些老旧,可是,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色,另外,还拿出了一只老坑玻璃的镯子。哪怕心里知道迎春素来是个闷葫芦,可是,还是担心迎春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只得想着法子给迎春塞东西,恨不得元春就是灶王爷,嘴上抹点蜜,就能光说好话了。
迎春直到到了贾蔷府上,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般,半天回不过神来。袁子萱看着昔日的娇美佳人如今苍白如斯,更是心中叹息,好生安慰了一通,又留她住两天再回去。
袁子萱将当家主母的一些手段跟迎春说了一番,要她不要太过懦弱,总是忍气吞声,如此必定被人欺上门来,还是要强硬一些。那些什么通房丫鬟,算什么东西啊,随时都能打死发卖了的,按袁子萱的说法,等她回了孙家,谁第一个出头对她不敬,就直接拿她开刀,要么干脆就发卖了,要么直接撵出去。不管怎么样,哪怕打死的是家里的丫环,名声总是不好的。
袁子萱叹道:“二姑姑,一次两次,做侄儿媳妇的可以帮忙,次数多了,别人难免说我们仗势欺人!说到底,那是二姑姑你的夫家,没有意外的话,你要在孙家过一辈子的,哪有忍气吞声一辈子的道理!你是孙家名正言顺的当家奶奶,没什么过错的话,便是孙家老太太他们也是不能故意为难你的,回去之后,先把那些丫环的气焰打压下去,然后,就想办法怀上一个孩子,这样的话,无论有什么问题,你也不用担心了!”
迎春默默地点点头,又低声道:“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们了,要知道,老太太还有老爷他们都是不管我的了!”
袁子萱握住迎春的手,说道:“没什么麻烦的,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住了两天,袁子萱派人送迎春回去,顺便还送了些上好的绸缎,还有两筐温泉庄子上出产的蔬菜,又觉得迎春身边没个能拿主意的大丫鬟,干脆做主,将雪鹤送给了迎春。雪鹤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开始还指望着能成贾蔷的姨娘,哪知道,贾蔷压根没起过这心思,年初的时候,还将一直服侍他的青萝碧丝都嫁出去了,顶多两年,也就要轮到她们这几个陪嫁的丫环了,雪鹤一直以来是个有主意的,她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嫁给家里的管事,子子孙孙还要做奴婢呢?孙绍祖虽然官不大,不过就是个武夫,这样的人才好拿捏啊!袁子萱也不担心雪鹤跟迎春作对,要知道,一来,雪鹤的卖身契在迎春手上,而来,雪鹤全家都是袁子萱名下的家生子,她不能肆意妄为,连累了家人。有雪鹤的提点,迎春也能在孙家站稳脚跟了。
迎春回去之后,很明显,孙家对她的态度来了个大拐弯,连迎春撵出去了两个正和孙绍祖热络着的丫环,也没人敢说她嫉妒不容人了。
皇宫里,皇帝随手翻了翻下面送过来的情报,笑了起来:“看不出来,咱们的贾郎中还是很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的嘛!”
旁边太监王平陪笑道:“贾大人终究年轻了些,心善!”
皇帝点点头:“是啊,这小子,终究是不够狠心啊!不过,那孙家也确实是过分了,宠妾灭妻,也没这样的!像他那样的家世人品,若不是摊上贾赦那个老糊涂,想要娶到公侯家的小姐,那就是做梦啊!”
对皇帝来说,贾蔷给迎春帮了个忙,不过是件小事,无关大局,尤其,贾蔷这样做,说明他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总比那些为了前程,六亲不认的人好掌握。因此,对于贾蔷,他还是有些赞赏的,不过,贾蔷还是太年轻的,资历太浅,想要抬举他,还没到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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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被他说成年轻不够狠心的贾蔷,正在温泉庄子上,和他的幼弟李诚一起,泡着温泉,喝酒呢!
81、薛蟠下狱
贾家的风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没多久, 就听说贾政被免了学政的职,虽说没有问罪,不过, 还是赋闲在家了。而过了些日子,王子腾也死在了任上, 王家也是后继无人了。
贾家虽然一向自大,可是, 却也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危险, 当下,开始四处活动起来。
贾琏也过来找过几次贾蔷,可惜的是, 一来贾蔷忙得很, 二来,他实在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于是一直避而不见。
既然正面行不通, 于是,过了几日,王熙凤备了四色表礼,上门看袁子萱来了。
袁子萱也没办法,毕竟自己是晚辈, 也不能说自己也不在,那就要被人当做凉薄了,于是, 便将王熙凤请进了内院。
王熙凤先是寒暄了一阵,又见过了几个孩子,逗弄了宁儿一番,这才叹道:“蔷儿媳妇可真是好福气!”
“婶子说哪里话!”袁子萱温柔地看看正在铺着地毯的地上四处乱爬的宁儿,“婶子如今不也是儿女双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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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自己的孩子,王熙凤的眉眼也舒展开来,她微笑道:“是啊,只要家里和睦,安宁无事,如今我也该知足了!”
袁子萱故意装作没听明白她的话,笑道:“婶子若是再不知足,岂不是叫老天爷也嫉妒么!”
王熙凤有些无奈,最终,还是说道:“蔷儿媳妇,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也知道咱们府里的情况的,如今娘娘也不在了,府里面也没个能撑大梁的男人,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弄得咱们这些女流都人心惶惶的!”
袁子萱只是听着,没有插话,就听王熙凤又道:“虽说我没什么见识,可是,也是知道的,簪缨之家,五代而斩,如今,荣国府也到五代了!可是,终究叫人有些不甘心,我只是想问一下,蔷哥儿毕竟是天子近臣,可曾听到过什么风声?”
袁子萱叹了口气,说道:“婶子这话说的,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若是能帮,我家老爷也不会袖手旁观!可是,这君心难测,我家老爷不过是个五品,芝麻粒大的官!别人怎么说,他还能不照做吗?说句不客气的话,这长安城,随便往街上扔块土坷垃,都能砸到一批呢!至于说什么风声不风声的,这外面的事情,我家老爷从来不让内院知道的,婶子问我,可不是问错了人吗?”
王熙凤这下明白了,这边是使不上劲了!不过,她倒没有嫉恨,毕竟,贾蔷这些年贾家也没人帮过他的忙,反而落过他的脸面,而且,袁子萱也说得不错,贾蔷官职实在不高,的确是帮不上忙了!她心中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弄得现在这般尴尬!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王熙凤便打算告辞了,袁子萱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压低了声音道:“婶子,我倒是听闻,婶子当日管家的时候,为了补贴家里,在外面放过印子钱?”
王熙凤一惊,忙笑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我那时候的利钱比外面还低声几分呢,也没有放那种驴打滚的利钱,做这事的也不是咱们一家啊!”
袁子萱苦笑一声:“婶子啊,这事在背地里做是一回事,让别人查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啊!要知道,朝廷法度,是严禁放印子钱的啊!”
王熙凤也是聪明人,的确,贾家这会儿正在风口浪尖上呢,万一贾家出了问题,到时候,仅仅这一项罪名,自己也担不起啊!想到这里,她悚然一惊,当下起身告辞:“蔷儿媳妇说的是,是婶子疏忽了!婶子家里还有事,这就先回去了!”
“婶子慢走!”袁子萱将王熙凤送到二门,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去。
晚上,贾蔷回来,听袁子萱说起这事,叹道:“我也只能提醒到这里了,别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
“致中,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袁子萱想起王熙凤今日的憔悴模样,不禁靠在贾蔷肩上,闷声说道。
“好,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好好的,咱们一家都会好好的!”贾蔷点头道。
王熙凤回到家里,先去跟老太太说了一下贾蔷的态度,当然很婉转,只是说贾蔷官小职微,又不是什么御史一流的官,这样的事情,在圣上面前也使不上劲云云。老太太也知道这一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她一直以来,更是都在指望着四个异性郡王,可惜的是,南安郡王在南边打仗,北静王也去了江南,东平西宁两家更是因为老王爷去世,爵位承袭往下降了三等失了王爵,如今不过是领着一个闲散的公侯爵位,压根没有实权,家里不过老王妃当家,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王熙凤见老太太没有怪罪,也松了一口气,又跟老太太逗趣了几句,便借口要回去看看贾菁,回自己院子去了。
贾琏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王熙凤让下人们守在外面,关了门,点起了火盆,在烧东西:“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叹了口气,道:“亏得蔷儿媳妇提醒,否则,枉我自诩精明,却差点就把这样大个把柄放在自己屋子里了!”
贾琏从旁边拿起一张字据,粗粗一看,便知道缘由了,他也是松了口气:“没错,我这些天在外奔走,也琢磨了一番,咱们家这次真的要出大事了!好在,咱们夫妻两个出的纰漏不怎么大,圣上一向宽仁,咱们两个也不会有多少罪过,最多也不过是抄家罢了,这些东西一定要都处理掉的!还有,那些当票,也一起烧掉吧!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王熙凤深以为然,看着屋子一角那两大箱子的当票,长叹一声:“哎,反正手里头也没钱,那些嫁妆也赎不回来了,烧了就烧了吧!早知道,当初还不如死当呢,也省的心里挂念!”
贾琏低声道:“放心吧,外面我已经安排好了!城外我已经买了两家小庄子,地契就藏在庄子里,也没什么人知道,那地方是我的!不管怎么样,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自己的妻儿吃苦头!”
王熙凤一笑,点点头:“这样就好,咱们两个倒不要紧,好歹什么富贵日子没过过,可是,两个孩子还小,不管怎么样,总要给巧姐和菁儿留条后路!”
“是啊,到时候,咱们先给巧姐攒上一份嫁妆,让咱们的女儿也风风光光地出嫁!”贾琏看着王熙凤如今没了从前的泼辣,反而显得温柔可亲的模样,也是心头一动,上前搂住了王熙凤,“再给儿子娶个好媳妇,咱们两个,一个做土地主,一个做地主婆,你说好不好?”
“就会油嘴滑舌!”王熙凤嗔道,却被贾琏挑逗得浑身发软,被一下子抱到了炕上,仗着仅存的理智,叫道,“等一下,先把东西都烧了再说!”
而另一边,薛家变成了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那冯家的人又冒了出来,告上了顺天府,薛蟠再次被抓进了顺天府大牢,这一回,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情了,那顺天府尹当即就下了判书,所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薛蟠直接就被判了秋决。
82、抄家
薛姨妈天天以泪洗面, 还要听着夏金桂在外面叉腰破口大骂, 说自己被骗了,什么杀了人也没事,怎么就被判了秋决了呢?自己嫁过来, 可不是要做寡妇的……
薛姨妈一介女流,也没什么办法, 只得又将侄子薛蝌找了过来,让他四处打点, 好看看有没有什么转圜余地。结果, 夏金桂见薛蝌一表人才,便动了春心,每日里想着法子勾引薛蝌, 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贾蔷跟薛家可没半点交情, 而且,说实在的, 贾蔷也管不到顺天府或者刑部的事情上去, 因此,也没人来烦他,他自然依旧可以自在。
一连几日,朝会上都有大批的人在弹劾贾家,什么为富不仁, 藏匿赃物,仗势欺人,教子不严……大大小小的罪名不知道累积了多少, 甚至,那个靠着贾家发迹的贾雨村蹦q得更是欢实,贾蔷站在文官队伍的后面,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贾政被免职在家,连当庭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折腾了几天,圣上终于下旨,查抄荣宁二府,一干男丁,先行收监,女眷,均要被暂时羁押,等待大理寺审过之后,再行发落。当然,其中也有逃过一劫的,比如,李纨是青年守节的寡妇,应该受到朝廷表彰的典范,自然可以带着贾兰,依旧住在稻香村里。另外,妙玉本是清修的出家人,这事自然也牵连不到她头上,还有林黛玉,她是忠臣遗孤,如今又带发修行,自然不会被牵连,依旧住在栊翠庵中。当然,老太太老大年纪了,圣上加恩,网开一面,不能因为子孙不肖,累及长辈。
那一天下了朝,皇帝一时也没心思继续办公了,就带着几个心腹和一些侍卫出了宫,就在荣宁街附近的酒楼上看着,贾蔷也随侍在侧。
贾府如今是乱成了一团,荣国府,贾赦,贾政,贾琏一干成年的男丁已经都被带到了一边,而除了贾兰和贾菁,贾宝玉和贾环,还有贾琮都被一起羁押,宁国府,贾珍父子同样也被押了过来。一干女眷都被带到了另一边,不许随意走动,大观园里只剩下了林黛玉、妙玉还有李纨母子那里没有动,其余的地方尽数被查封起来。
虽说这里面,谁都没去打扰老太太,可是,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老太太怎么能不被惊动呢?当下,老太太就病倒了,只有鸳鸯在一边服侍着,别的丫环都被带走了!林黛玉听闻老太太病倒,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从栊翠庵出来,往老太太房里过去。
老太太见林黛玉在一边帮忙端茶送水的,不禁老泪纵横,拉着林黛玉的手,大哭起来:“玉儿啊,我的玉儿,是外祖母对不起你啊!”
“外祖母!”林黛玉强忍着泪,“一切都是命,玉儿不怪您!”
贾家从里到外都被那些锦衣卫搜了个遍,其余的几房还好,没搜出多少东西来,但是,二房王夫人那里,各种财物,一下子整理出了几十箱子,还有些金银珠宝,更是难以计算,主持抄家的人是锦衣卫的堂官赵大人,他走过去看了看,立刻叫人上了封条。贾政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这些东西虽然他没经过手,却知道,这些绝对不是贾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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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夫人看到这些东西被搜了出来,脸色一下子白了,几乎就要晕过去。
从早上开始,一直抄检到下去日落时分,总算结束了这一切。
赵大人冷哼了一声,便下令将贾府男丁下到刑部大牢收审,而一干女眷也没放过,也尽数被带到了狱神庙,等待判决下来了,再行发落。
贾蔷看着那些原本风光体面的太太媳妇小姐们,一个个蓬头垢面,在一干粗鲁的衙役的押送下离开了荣宁街,而荣宁二府的国公府牌匾也都被摘了下来,大门上,都被贴上了封条,留在荣国府里的几个人,也只能从角门出入,采购日常用度了。
贾蔷轻轻叹了口气,旁边皇帝问道:“贾卿可是觉得不忍?”
贾蔷苦笑一声:“却是有一点,这也是难免的事情!不过,微臣深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皇帝淡淡说道:“是啊,自作孽,不可活!”他忽然饶有兴趣地看着贾蔷:“贾卿,你不问一下,朕要如何发落他们吗?”
贾蔷低头道:“圣上乾纲独断,微臣不敢妄自忖度!”
皇帝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他站起身来,拂袖道:“罢了,摆驾回宫!贾卿,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谢皇上,微臣告退!”贾蔷深施一礼,等到皇帝带人离开了,方才换了个方向,往自家行去。
“怎么样了?”袁子萱见贾蔷回来,问道。
“两府都被抄了!”贾蔷深吸一口气,说道,“除了老太太,大婶子,还有两个出家人,其余的人都被下狱了,等着大理寺判决下来再说!”
袁子萱默默点头,又听贾蔷道:“明天,多收拾几床棉被褥子,再带上些换洗的衣裳,送到狱神庙去,料子都不要太好,一般就可以了,要不然,也到不了她们手上!我回头再去刑部大牢打点一下,免得他们在牢里受罪!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别的了!”
“要不要再带点丸药,毕竟,狱神庙不是什么好地方,贾府里的人都是娇生惯养的,莫不要染了病症!”袁子萱问道。
“那倒不用了!”贾蔷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这些都是犯忌讳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就麻烦了!对了,听说老太太病了,咱们虽说不好去探望,不过,还是托人带些药材进去。贾家药房肯定也被掏空了,就算老太太有私房,估计也是写人参鹿茸之类的,平常用不着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大夫去开了方子,咱们也能按方取药!”
袁子萱点点头:“我明天派人去打听一下便是了!”
贾蔷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接下来,也就只能看大理寺怎么判了!”
袁子萱小心翼翼问道:“贾府罪名很重?”
贾蔷摇摇头:“说重也不是非常重,说轻却也不轻!宁国府那边,应该没多大的事情,不过是大伯他们父子两个素来荒唐闹出来的事情。倒是荣国府这边说不准,大老爷行事荒唐倒不必说了,主要是他曾经逼死过人命。二老爷虽说为人方正古板,看似没什么问题,可是,隐匿了甄家的财物就是他们二房做主的。加上二老爷为官多年,却没有半点成绩,若是不追究,那也无妨,可是,若是追究起来,也是渎职的罪名!还有那贾雨村,也是个大问题。贾雨村这人,干过不少贪赃枉法的事情,有些事,也跟贾家有关系,若是他把事情都推到贾家头上,那就更麻烦了!”
袁子萱安慰道:“致中也不必太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圣上素来宽仁,不会赶尽杀绝的!”
贾蔷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83、贾家的新生活
入冬之前, 大理寺的判决下来了。
贾赦, 贾政,贾珍,贾蓉四人都被判了流放, 不过是远近问题而已,远的是贾赦和贾珍, 被发配到了海疆效力,贾政和贾蓉要好一些, 流放到西北, 离长安并不算如何远。
至于其他的人,主子们还好,都没什么问题, 还被发了一百两银子, 放了出来。但是那些丫环奴仆,即便是那几位姨娘通房, 都被一起发卖了。
荣宁二府都被查封了, 因为之前大观园还遭了贼,除了丢了东西,要不是紫鹃警觉,差点把妙玉都掳了去,老太太不放心, 干脆让林黛玉和李纨母子也一起搬了出来,把大观园也还给了官府,圣上感念之下, 又发放了二百两银子,给李纨母子充作生计所用。
在长安城,几百两银子算什么呢?想要找个好点的住处都是难得。就在老太太想要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买一处宅子的时候,袁子萱赶了过来。
“老太太,这事哪能花您的银子呢?”袁子萱劝道,“之前,老爷官小力微,没帮上府里的忙,心里一直歉疚,这会儿,您就当给我们老爷一个表孝心的机会吧!”
老太太叹道:“这也怪不得蔷哥儿,听说几个孩子在牢里,很是受了蔷哥儿的照顾,哪能还要蔷哥儿破费呢!我也老了,这钱本来就是要给儿孙用的,现在用了,也不打紧!”
袁子萱赔笑道:“老太太这么说,就是拿咱们当外人了,这不是打咱们老爷的脸吗?何况,老爷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老太太和几位太太过去住呢!”
旁边王熙凤抱着贾菁也劝道:“老太太,咱们这些做儿孙的没用,不能让老太太一直过上好日子,如今还要老太太给咱们操心,真是愧煞人了!”说着,就抹起泪来。
旁边王夫人,邢夫人她们也跟着劝起来,尤氏在一边颇为尴尬,要知道,贾蔷跟贾府关系不好,很大程度上跟她也有关系,她也不好吭声了。
老太太终于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劳烦蔷哥儿破费了!”
袁子萱赶紧道:“没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老太太不嫌地方简陋就好!”
袁子萱已经叫了好几辆马车,带着一行人往贾蔷买的一个四合院那里行去。
四合院是四进的,两府的人算起来,也足够住了。四合院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过,各个房间都已经收拾过,一些必要的家具被褥也准备齐全了,袁子萱领人看过之后,说道:“地方有些小,老太太莫怪!”
老太太叹道:“这说的什么话呢!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
在场的人也没人觉得贾蔷小气,毕竟,贾蔷当初分家,也没得多少家底,这京城,可不比其他地方,这四合院虽说地方偏僻,可是,这么大地方,配齐了各种用具,没个几千两,也是不够的。
说了一会子话,袁子萱笑道:“来的时候,我们老爷又让我拿了这个过来,毕竟,这边也没个别的生计,总不能指着老太太的私房钱过日子!这儿是西山一个小庄子的地契,也有两三百亩地,都是良田,也能贴补些家用!天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想来,老太太和几位太太婶子也要休息了,等安顿好了,我再来给老太太和几位太太请安!”
结果,等到袁子萱走了,开始安排院子。起初还好,尤氏本身也没个孩子,只是和贾蓉的媳妇还有惜春在一起,住不了太大地方,又和贾蔷有些尴尬,自然不好意思争抢大院子,婆媳两个就在前院那边住下了。林黛玉已经是出家人了,只是和妙玉一起就住在了后院的两间罩房里,在小厅里布置个佛像做佛堂,也就算了。
贾环是庶子,又没成婚,加上赵姨娘还被发卖了,自然也没个好地方住,也就委委屈屈住了一个房间。
剩下的可就麻烦了。邢夫人是要和贾琏夫妻两个住一块的,王熙凤后来又赎了平儿回来,加起来有六口人了,地方小了,肯定是住不下的。
王夫人要和宝玉他们夫妻两个住一起,李纨母子两个也要另有一个住处,也就是说,二房就需要两个独立的住处。而且,探春一直是挂在王夫人名下养的,也得跟着王夫人过。
这么说来,大房和二房都只有正院才住得下,加上老太太,正好可以住满一个院子,于是,为了正院的居住权,邢夫人和王夫人差点对掐起来。
邢夫人坚持自家是大房,应该住正院,可是,早就住惯了正房的王夫人又怎么肯去住别的小院子呢,两人一个在那里说贾赦胡作非为,丢掉了爵位,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长房,一个说,要不是你们二房藏匿赃物,哪里就落到这个地步了,何况,二房掌权这么多年,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放大房过点舒服日子吗?两人如同泼妇一般,几乎要撕破脸了。
老太太几乎气得快要旧病复发,几乎要抡起拐棍砸过去,看着两个媳妇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就大骂起来。不过,老太太还是偏心贾宝玉,为了宝玉能住正院,自然,二房再次得胜!
邢夫人气得几乎要吐血,王熙凤怕老太太生起,还是拉着邢夫人去中院住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到一切都安置好以后,麻烦来了。
厨房里,贾蔷事先叫人买好了米面油盐,也准备了够烧几天的柴火。可是,却没有厨娘做饭。
王夫人抱怨了两句,说是终究年纪小,不经事,忘了买几个下人过来服侍。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喝道:“老二媳妇,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说起来,蔷哥儿是宁国府的,他难不成是欠了咱们家的吗?”
不过,饭还是不能不吃的,整个一家子,真正做过粗活的也没有,虽说鸳鸯和平儿都是做丫鬟的,可是,鸳鸯从被买进府里之后,就一直伺候着老太太,怎么可能进过厨房?至于平儿,当初也是王熙凤陪嫁的通房丫鬟,也是没怎么进过厨房的人。倒是尤氏婆媳两个和邢夫人,出身不高,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学过一点厨艺,当下便进厨房指点,让鸳鸯和平儿勉强收拾出了一顿饭来。
接下来的日子,实在是很艰难。宝玉是过不惯苦日子的,他嫌屋子里的熏香太刺鼻,院子里种的柿子树和枣树太俗气,每天的饭菜太粗糙,难以入口,身上的衣服也不够鲜亮等等。总之没有一处不嫌弃的。他已经不喜欢宝钗,而黛玉一心清修,除了偶尔去老太太那里,根本就是不出房门半步,他也见不到她一面。至于妙玉,要不是老太太说她孤身一人,恐怕在路上会有风险,早就回苏州老家继续清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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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的日子也很难,薛蟠秋天的时候,已经死在了菜市口,薛姨妈没了指望,几乎要崩溃,这下子,薛家这一支彻底是绝了后了。尤其夏金桂是个不安于室的,勾引了好几次薛蝌,薛蝌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两人半推半就地成了好事,就经常腻在一起。结果,有一次终于叫薛姨妈发现了,气愤之下,就要休了夏金桂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媳妇。结果夏金桂巴不得如此,她才不想在薛蟠这么棵已经枯死的树上吊死呢!于是,施施然接了休书,就带着自家的嫁妆回去了,而这时候,薛姨妈才发现,自家的很大一笔钱财也被夏金桂给挥霍掉了。而薛蝌,惭愧之下,也离开了,而没了个能主事的人,薛家本来就有些风雨飘摇的产业这下子就更是撑不下去了。
虽然给了贾家一个小庄子,可是,这会儿,地里的庄稼早就收了,新种下去的黍麦还在拔节,起码也等到第二年暮春才有收获,因此,地里面一时半会儿是没有收成了。
李纨手上的钱是从来不肯出的,哪怕王夫人拿着婆婆的架势在一边威逼,李纨也是一口咬定,自己没钱。如今不同以往,王夫人如今又不是当年的三品诰命夫人,不过也就是平民,就算有个孝道在前,也奈何不了李纨这样一个青年守节,几乎可以拿到贞节牌坊的寡妇,因此,只能不了了之。
一百两银子花起来其实很快,一家子被关起来的时候还是秋天,出来的时候都入冬了。虽说贾蔷派人送去了一些衣服,可是,也就是些不起眼的夹衣,冬天的衣服还得她们自己添置。
虽说要省钱,不能买绸缎了,可是,也得买些上等的棉布回去做棉衣,里面的棉絮也要是买的,鞋袜什么的也要添置,贾蔷留下的米面油盐,也只够一大家子吃大半个月的,而且,冬天了,一家子老弱妇孺也得各自添个火盆,虽然不能买银霜炭了,可是,就算是一般的木炭,也是要花钱的啊!
因此,还没过两个月,官府发给他们安家的一百两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宝钗也没有什么办法,不省吧,钱不够花,省吧,王夫人又嫌她小家子气,委屈了宝玉,宝钗没奈何,只得咬着牙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叹了口气,知道家里都是没过过穷日子的,不知道精打细算,只得从自己私房里又拿出了一百两银子,放到公帐上花销。
过得最舒服的是贾琏他们几口子。贾琏终于借着出去找生计的机会,拿回了自己以前置办的庄子铺子的地契房契,收回了藏在那里的一些收益,手头自然富裕了很多。不过,他们两个没有半点拿出这笔钱的意思,开玩笑,这钱是他们冒着风险藏下来的,当初置办也是用的两人的私房。尤其看老太太的模样,大半的心思还在宝玉身上呢,自己凭什么贴钱养着宝玉那个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啊!
两人一边过着自己的日子,想着继续找些赚钱的路子,一边想着,什么时候,干脆分家自己过得了!
84、过渡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 贾琏护送着黛玉和妙玉回苏州了, 哪知道,在瓜洲渡口又遇上了以前见过的癞头和尚跟跛足道士,两人嘻嘻哈哈地唱着偈子说是妙玉和黛玉尘缘已了, 要化了她们走了。妙玉和黛玉才一点头,贾琏还没来得及阻拦, 四个人就远远地去了,很快不见了踪影。
贾蔷听说了这事也只好叹了口气, 他本来还想着林黛玉要是没处可去的话, 请她过来做笑儿的西席的,总比请个没情趣的老夫子回来教导女儿好。
贾家那边也彻底安定下来了。老太太听说黛玉被两个高人带走了,又哭了一场, 本来年纪也不小了, 几经打击之下,便又病了。
躺在床上近一个月, 除了鸳鸯在旁边照顾着, 王熙凤总是过来问候之外,另几位硬是只知道算计老太太的体己,背地里都恨不得老太太早点归西算了。
宝玉生日前两天,老太太精神上来了,难得在鸳鸯的搀扶下起身, 又将一大家子都叫到了正堂里,说是要把自己的体己钱分一下。
折腾了这么久,老太太的私房钱也没多少了, 邢夫人得了两千两,贾琮得了两千两,贾琏夫妻两个得了三千两,李纨母子也得了三千两,宝玉和宝钗也得了三千两,贾环也得了两千两,王夫人只得了一千两,气得她几乎当场就要翻脸,不过老太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吓得她只觉得从脚心生出一股子凉气来,最终狠狠地瞪了一眼得意的邢夫人,还是没吭声。尤氏婆媳也得了三千两银子,两人都是喜出望外,感激不已。
老太太冷眼看着两个媳妇的丑态,又将剩下的一些东西分了一下,贾琏贾琮贾宝玉贾环贾兰,以及探春惜春都得了一份。两个女孩子都是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这些东西都是给她们添妆的。
钱和东西都分了,老太太也露出了倦色:“老婆子就这么多家底啦,本来还想着留一些给玉儿和云儿的,可惜,玉儿没福气,云儿那边,也不领我老婆子的情,现在都给你们了!还有一些老婆子实在喜欢,是要陪着老婆子到地底下去的。另外,鸳鸯的卖身契我也已经还给了鸳鸯了,她服侍了我老婆子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好去处。行啦,我也累了,你们也都下去吧!”
鸳鸯含泪扶着老太太回了房,当晚,老太太就去了。
老太太这辈子,亲眼见证了贾家的兴盛,又看到了它的衰落,最终还是带着遗憾去了。
老太太的丧礼显得有些寥落,两个儿子都不在眼前,以往的一些故交,好的也就是走了个过场,那些不想掺和上贾家这摊子事的,更是连面都没有露。
贾宝玉哭得很伤心,大概是因为最后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也不在了。贾蔷无奈地看着他在那边只顾着伤心涕零,只得强忍着踹他一脚的冲动,去帮贾琏料理一些对外的事情。
因为没钱,老太太只停灵了三天,就匆匆下葬了。老太太下葬之后,鸳鸯便离开了,老太太还了她自由,又给了她一笔钱财做嫁妆,她也不必留在这里看别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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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差不多受够这一家子了,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是不安生,于是,在老太太死后,又丢下一笔钱之后,他是彻底撒手不管了。除了尤氏,其余的人跟他都出了五服的亲戚了,又不是没手没脚,他们可不是自己的责任啊!
没过几天,就听说史湘云要嫁人了,嫁的是卫家的长子卫若兰,这个人在纨绔圈子里很出名,喜好玩乐,闲着没事,还能换上戏服唱唱旦角。
卫家的根基很浅,应该说是兴起没多久,不过,史家也是开始没落了,两个没有实权的侯爷,还比不上六部里面的一些堂官体面,加上,史湘云之前要嫁给贾宝玉的事情,在上层圈子里面也是有所流传的,想要嫁的更好,就有些困难了。最后,挑拣之下,史家选择了卫家。
可惜的是,还没到两家约定的成婚的日子,卫若兰就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按照大夫的说法,可以说是差不多没救了。卫家很干脆地加了三成聘礼,要求让史湘云早点过门冲喜,史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史湘云匆匆穿上嫁衣,嫁进了卫家。
史家也没能逃脱这场风波,最终也被查抄了。没了娘家的支持,加上卫若兰那个药罐子没熬过两个月,也死了,史湘云便被骂做“克夫”,被婆家嫌弃起来。
与此同时,王家因为欠下了户部的大批银两,虽说没有查抄,可是,不得不变卖家产来还清那些亏空,好不容易将那些亏空还清了,王家的生活也开始窘迫起来,好在王熙凤念及自己是王家的女儿,帮衬了几次,结果,那位兄长王仁却是个得寸进尺的,几乎要赖上王熙凤了!王熙凤本就是泼辣的性子,当即关了门,再也不肯见任何王家的人了。
解决了四大家族,朝廷里一下子空出了许多位置来。北静王回京之后,就一直龟缩不出,毕竟,北静王一直以来也有个贤王的名头,虽说这一点让皇帝有些牙疼,不过,还是不能随便找个理由处置了的。北静王也聪明,一向不伸手去抓兵权,跟一些文人士子倒是很热络,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皇帝也就暂时没有理会。至于南安郡王更是在南边打了败仗,想要私下谈和来遮掩,结果,没遮掩的住,因为败军之罪,结果也被削了王爵,不得不闭门思过,一时半会儿是没有起复的希望了。
到了现在为止,开过以来的四王八公差不多已经差不多全废了,朝廷里似乎一下子清明了很多,一个个都对这个看似宽仁的皇帝敬畏不已。工作效率前所未有地提高起来。贾蔷最近的工作也清闲很多,反正帝王的起居注也就是那样,比如说,某日,某某面圣,言及**,上喜(怒)……之类的话,贾蔷觉得自己当初小学的时候做的缩句实在是太不合格了,现在多好了,他已经能够将半天的事情,浓缩成一行简单的字。
朝堂上也分出了新的派系,各个派系开始明争暗斗,争抢着因为上一轮的清洗,而造成的一些权利真空。贾蔷冷眼看着,脑子里不由得幻想着一个场景,那就是皇帝扔出去了一根肉骨头,下面的人一下子全变成了狗狗,扑上去争抢……至于争抢的结果,跟狗狗的实力不大,而是得看皇帝的想法,弱势的一方反而容易如愿以偿,太过强势了,皇帝会适当地打击你一下,让你安分一点。这样算起来,像贾蔷这样的,最好就是做纯臣了,他可不想因为这些派系纷争,被皇帝看不顺眼。
这些跟贾蔷关系不大,贾蔷这下是彻底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解脱了,他心情非常好,李诚来跟他说起那些个人的下场的时候,他也就当作听戏本,看笑话了!
孙先生年纪大了,性子也开始有些像小孩子,总是跟几个孩子闹成一团,宁儿也很粘他,第一个叫的不是爹或者是娘,而是爷爷,乐得孙先生一脸几日笑得脸都成了菊花一般,叫贾蔷有些嫉妒起来,不过,好在宁儿还是很聪明了,没几天,也能叫爹娘了。
85、李诚要再娶
孙先生已经给睿儿完成了启蒙, 便对贾蔷说道:“睿儿也不小了, 也该给他找个正式的先生了!”这个时代是很有讲究的,哪怕长辈是大儒,但是自家的孩子还是要另找一个老师的。
贾蔷有些为难:“先生说的是, 可是,学生认识的人也不少, 学问都是好的,但是一直也下不了决心, 到底找哪位才好!”他想给孩子找个和孙先生一样, 不会扯上党争关系的先生,毕竟,很多时候, 选错了老师也是件要命的事情。明朝的时候, 嘉靖上台,将杨党的一干亲友学生尽数发配, 很多人毕生都不曾被启用, 还有些熬过了那些年的,到了隆庆年间,都已经老了,即使还朝,也没什么前途了。而朝堂上下, 贾蔷还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孙先生笑道:“你的顾虑我也知道,我昨儿刚收到了一位老友的书信,他当初也是个不得志的, 做了几年御史,得罪了人,不得已辞官了,后来便在岳麓书院做教习,在‘心学’上可是颇有成就。前些日子,岳麓书院换了个新的山长,和我那老友有些不对付,我那老友也烦了,干脆辞了教习的差事,打算回京城养老了!”
贾蔷一惊,忙问道:“可是秦d川老先生?”
孙先生拈须一笑,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了!”
贾蔷大喜,这秦d川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据说祖上是王阳明的学生,也差不多得了心学的真传,少年得志,一直以来都是平步青云,可谓是前途无量。
不过,大凡才华初中的少年人总是有着一种书生意气的,自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一切,于是,他倒霉了。他想要进行一次改革,尽管范围不大,涉及的阶层也不算多,当然,若是范围大了,或许他早就更倒霉了,那什么商鞅、王安石都是前车之鉴。王安石还好,宋朝讲究与士大夫同治天下,轻易不处置士子,可那商鞅,可是被活生生车裂了的!最终,他终于还是不得不辞官了,在外面游历了三年,大抵磨掉了一些棱角,最后,在岳麓书院停留了下来,开始专心治学,培养下一代了。
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秦d川很快便成了朝堂外的名士,那些当年恨不得咬他一口的人见了他,也不得不恭敬地叫一声:“秦先生!”秦d川也很放得开,虽然遗憾当年提出的一些改革不能实现,不过也承认自己当初是操之过急,有些异想天开,因此,虽然依然看不惯那些人,不过,总算没有想当年一样,在太极殿上都能吵起来,心平气和了很多。
秦d川在岳麓书院待了差不多三四十年,每每讲学,附近百里的士子都蜂拥而至,奉他为师,可以说,尽管这位没主持过任何一场科举考试,可是,也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了。
当然,可能是担心这位大儒回到朝堂之后继续跟人过不去,几个皇帝虽然经常称赞他一番,不过也一直当做想不起来召他回朝。于是,这位也就一直在野做个闲云野鹤,也算自在。
秦d川半个月后拖家带口地进京了,孙先生带着贾蔷前去拜访,贾蔷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可以说是偶像一级的人物,秦d川如今虽说也年逾花甲,不过,形貌清癯,年轻的时候想来也是个俊美的男子。他并不是什么拘泥迂腐的人,反而非常洒脱,考校了贾蔷几句之后,他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孙先生道:“本来我还以为我教了那么多学生,总能压你一头呢,哪知道,你不声不响地,居然有了这么个好苗子!真是可惜了!”
孙先生一听,胡子都翘了起来:“可惜什么?”
秦d川叹了口气:“可惜你这学生志向在朝堂之上,若是能专心治学,却是能传承你我的衣钵的!”
孙先生冷笑一声:“你我学问再好,又有什么用,我这辈子,除了读书治学,就没干过什么实在事,你虽说教出了那么多学生,又能比我号多少?我就觉得蔷儿不错,起码,他一身所学,总有个用处!”
秦d川摇摇头:“就知道你一直放不下,其实我何尝不是如此!可惜啊,这年头,不是学问好就行的!”
贾蔷在一边不吭声了,这两位同病相怜上了,自己作为晚辈,劝解的话,他们觉得你多事,跟着他们一起抱怨的话,又很有可能扯上两代皇帝,实在是太不保险了,于是,他只能一声不吭。
最终,孙先生还是忽悠着秦d川收了贾蔷的儿子贾枢为学生,只要在来奉上束,行个拜师礼也就可以了。
李诚在得知睿儿拜了秦d川为师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感慨道:“似乎好运气都到你家那里去了!哎,d川先生啊,多少人想要成为他的入室弟子而不得,现在自称是他弟子的不过是在岳麓书院听过他讲学罢了,居然允了你家那个小家伙!”
“羡慕啊?”贾蔷瞥了他一眼,“这是人品问题?”
“喂,这又跟人品有什么关系了?”李诚显然是不明白几百年后的人的幽默的,他像小孩子那样抱怨起来,“哎,说起来,孙先生倒是真的对你好,连你儿子都照顾上了!”
贾蔷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嫉妒的意思,也在一边笑道:“谁让你当初不知道哄孙先生欢心啦!”
李诚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算了吧,我看到那些圣人的言论就头疼!哎,我一个资质平常的凡夫俗子,实在是不能领会圣人的高深莫测啊!”
贾蔷笑道:“就知道胡说八道!”
李诚得意道:“亏得我是太学里公认的不可雕的朽木,要不然,肯定也要成天跟我那几位皇兄皇侄们一起写八股文了!哎,我就想不通了,我们那样的又不用参加科举,为什么那些先生也要给我们布置八股文呢?”
贾蔷白了他一眼:“你就知足吧!要知道,太学的那些先生,哪个不是学富五车的人物,想要听他们教导的人能从长安排到洛阳呢,若是换了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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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故作叹息道:“彼之蜜糖,我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两人坐在酒楼的包厢里,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笑,难得有空出来散心,自然要多说些开心的事情。
最终,李诚真正叹了口气,低声道:“致中,太后准备帮我续娶一个王妃,就从今年的秀女里面选!”
贾蔷一愣,莫名的,心里有些空洞,他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有些艰涩的笑容来:“哦,是吗?一定是哪家的名门闺秀吧!那就要恭喜你了!”
偷眼看到贾蔷的神色,李诚心里一松,看样子,贾蔷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啊,可惜,这次不能再推了!太后如今身子也开始不好了,一直惦记着他子嗣单薄,他已经没有了父亲,不能再违背母亲的意愿。
李诚低声道:“具体的人选我还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不过,按道理家世不会太好!”
贾蔷提起精神,说道:“这是好事,你那王府空了那么久,也该有个王妃照料了!以后有了王妃,可不能再这样一起胡闹了!”
李诚抬头看着贾蔷,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他们两个,一个不能违逆自己的母亲,一个不能抛弃自己的家庭,难道,真的只能这般,有缘无分吗?
86、两个人的梦
李诚成婚的对象很快确定下来了, 是户部侍郎裴素节的嫡女, 据说长得也是花容月貌,当然了,太后看重的不是这个, 老一辈的人的想法就是跟小辈不一样,他们要的不是容貌, 更多的是德行。那位裴小姐最让太后中意的是,一看就是容易生养的样子。
钦天监把婚期也定了下来, 就在四月二十三, 那天就是个黄道吉日。
太后为了心爱的老儿子的婚事,很是操心了一番,几乎是全程盯着, 总觉得皇后给自己小叔子办婚事办得不尽心, 弄到最后,竟比李诚娶得第一个王妃还要郑重一些了。
四月二十三那天, 是难得的一个凉爽的天气, 之前刚刚下过一场雨,去了一些暑气。很多凑趣的人都说,老天爷都给皇家面子,倒是让太后更是乐呵呵的。
亲王大婚,去祝贺的人不少, 不过真能见到新郎官的也就只有皇家的认了,皇家一对叔伯兄弟子侄都在内堂喝酒,其余的官员自然也只能在外面席上沾点喜气。
贾蔷也去了一趟, 吃了顿饭,跟几个同僚一起说了一会子话,散了席,也就回去了。
他觉得莫名地有些疲惫,不过是走了几步路,也没喝多少酒,就觉得有些晕忽忽的了。他躺在马车上,困倦地扶着额头,压根打不起精神来。
迷迷糊糊中,马车还是到家了,车夫见贾蔷模样,吃了一惊,忙将贾蔷扶出来,一路送回屋里:“准备些醒酒汤,老爷喝多了!”
新安排的大丫鬟红袖赶紧送上了八宝醒酒汤,给贾蔷灌下,不过,往常还算管用的醒酒汤并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贾蔷一下子吐了出来。
袁子萱听得消息,说是贾蔷醉了,也赶紧出来看着,见贾蔷眉眼间迷糊模样,忙问道:“今儿怎么喝多了?”
贾蔷打起精神,就着红袖手上的茶杯,漱了漱口,说道:“今儿席上以前现在的同僚不少,还有些当初的同年,一不留意,就多喝了两杯!没什么大碍!”
袁子萱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是还有些担心:“致中,要不,我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贾蔷摇摇头:“不过是喝多了,有些上头罢了,歇一晚上就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先去歇着吧!我坐一会儿去沐浴!”
袁子萱拗不过贾蔷,还是先回房间了。
贾蔷在另一个大丫鬟绿腰的服侍下洗了个热水澡,又喝了杯蜂蜜水,总算舒服了些,招手唤来红袖,问道:“太太睡下了吗?”
“还没有呢!”红袖回答道。
“去跟太太说一声,让她先睡吧,我在书房先看会儿书,今晚就睡书房了!”贾蔷想了想,说道。
袁子萱听了红袖说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这个年代,夫妻分房而睡也是正常的事情,当下便应了,又让红袖和绿腰好生伺候着,红袖和绿腰自然也都点头应是,一起退下,往书房去了。
贾蔷坐在书桌前,随意翻开了一本诗集,看了几页之后,觉得还是有些头晕,便干脆不继续看了,直接上床睡觉。
贾蔷这一觉谁的并不舒服,似乎一直都在半梦半醒中挣扎。
梦中,是一大片白色的梨花林,正是春天梨花盛开的时候,微风吹过,雪白的花瓣纷纷落下。
他顺着林间小径往前走,林中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脚步声。
在他惶恐之际,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衫的身影在林间闪过,他便急着追上去,但是,一直只能看到背影,他想喊他停下,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急得大汗淋漓。
终于,那个身影停下了,他呆呆地看着他轻飘飘地转过身来,面目依稀是个熟人,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那个人走过来,他想动,可是,脚底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到了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致中,致中,我喜欢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天青色的身影就在他面前消失了,他到处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李诚,我,我找不到你了,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半夜,贾蔷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心里依旧满是惶恐。
外面,红袖还带着睡意的声音想起:“老爷,要起身么?”
贾蔷顿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跳得厉害的心,说道:“没什么,你睡吧!”
红袖嗯了一声,就听见外面翻身的声音,很快又没有了声息。
贾蔷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终于长叹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而另一边,李诚被一干兄弟灌得走路都不稳当了,迷迷糊糊地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新房,用喜秤挑开了新王妃的喜帕,如同木偶一般,在喜娘们的吉祥话里一起喝了交杯酒,不知折腾了多久,这才迷迷糊糊躺到了床上。
裴小姐的确是个没人,眉眼非常精致,李诚醉得厉害,烛光下,看着新娘娇羞的模样,迷迷糊糊竟把她看成了贾蔷,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凑了过来,吻上了新娘的脸,嘴里含含糊糊道:“真好,你是我的了!”
裴小姐本来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三品官的女儿,能做王妃实在是高攀了,如今听得李诚的话,心中不禁一甜,看来,是王爷看中了自己,去跟太后求的呢!这样想着,更是婉转奉承起来,把跟着宫里嬷嬷们学的一些东西都生涩地用了起来。
而李诚感觉到身下人的热情,也是心中一荡,他猴急地脱掉了身下新娘的衣服,胡乱亲吻着她的身体,亲到胸脯的时候,李诚有些诧异地说道:“咦,你这里怎么这么大啊,以前好像不大的啊!不过,不要紧,只要是你,我都喜欢!”说着,又亲了上去。
新房里为了情趣,本就添加了用于助兴的香料,便是那喜烛,也是宫廷秘制的,其中的药物更是能给人造成微小的幻觉,李诚本来就很迷糊了,因此,半点也没有觉得不对,就这么趴在王妃身上运动起来。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里,贾蔷非常热情,一直缠着他,他几乎不想醒来了。
不过,好梦终究还要醒,早晨从梦境中醒来,他吃惊的发现,自己身下躺着的是一个女人,大脑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王妃。看着王妃身上各种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床上铺着的雪白的缎子上那一抹褐色的血迹,李诚有些失落,原来,真的只是梦啊!
裴王妃也醒了,她看着有些失神的李诚,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王爷早醒了,怎么不叫我!”
李诚闻言回过神来,赶紧道:“不,不是,我也才醒!那个,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一会儿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呢!”说着,他急急忙忙地从床上跳了下去。
裴王妃眼睛里一阵干涩,想到昨晚上听到的话,她不禁露出了妒色,当下有些口不择言:“王爷很喜欢那位叫蔷儿的姑娘吧!一晚上都在叫着那位姑娘的名字呢!臣妾今儿就进宫,请太后将那位蔷儿姑娘赐给王爷,做个侧妃,王爷觉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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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猛然转过身来,眼睛里露出一抹厉色:“王妃,有些话,可是不能随便说说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凑到王妃耳边,低声道:“当年,孤的前一位王妃难产去世,就有人传说,孤是克妻之命,你说,若是你再出了什么意外,让这说法落实了可好?”
王妃一时被吓住了,只得急道:“你……”
“孤怎么了?”李诚冷笑一声,“别忘了,你爹不过是个侍郎,身后也没什么厉害的宗族,孤虽然没什么实权,可是,终究还是太后的幼子,皇兄一母同胞的弟弟!”
看着裴王妃小脸被吓得有些发白的模样,外面传来了声音:“王爷,王妃,可要起了吗?”
李诚忽然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小声说道:“你说,若是我跟外面的嬷嬷们说,这东西是造的假,你说,她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
裴王妃本来也就是个才十五岁刚刚及笄的女孩,哪里想到这些东西,她见李诚拈着那片缎子,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害怕地看着李诚,不敢吭声了。
李诚将那个缎子仍在一边,淡淡地说道:“放心,太后年纪大了,这当口,我也不想让她操心,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你还是这安王府的王妃!”说着,便扬声道:“进来伺候吧!”
87、亲近
李诚带着自己的王妃进宫去给太后请安敬茶。这位王妃果然什么都没敢说, 而且她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 居然能够一直保持着非常羞涩的笑容,在那里跟太后说话。她不敢提起昨晚上李诚喊过另外一个人名字的事情,早上李诚对她的威胁让她明白, 即使自己是王妃,但是, 在皇家眼里,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只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她就会被打落尘埃,因此,她只能按照李诚的吩咐, 扮演一个完美的王妃形象。
李诚也笑得很雍容, 太后也不指望他怎么喜欢自己的王妃,毕竟, 李诚对家中妻妾一向不怎么上心, 反正安王府已经有了嫡长子,不管是正妃侧妃,能生孩子就行了。而且,娶王妃更大的用处,其实就是让王妃帮着管理后宅, 进行同一层面的后宅交际的。
一个晚上,再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贾蔷压下了自己的那一番心思, 出门又是温文尔雅的贾大人了。
等到李诚送了自己的王妃回门之后不久,又到了休沐日了。
这一天没什么事,下班还算比较早,贾蔷刚出了宫门不久,就遇上了李诚,李诚看见他,便笑道:“明儿休沐,咱们一起去喝酒如何?”
贾蔷犹豫了一下:“你不回去陪王妃吗?”
李诚看着贾蔷有些低落的神情,心里也是一动,他低声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反正,王府已经有了世子,谁也不能强迫我天天回去跟王妃睡啊!”
贾蔷抬眼看着李诚满脸真诚的模样,也是心里一动,便点点头:“好吧,你说个地!”
李诚见他答应,一下子笑了起来:“这天热,一般的酒楼连个冰盆也没有,今天,就到我城外的庄子上去,咱们也好秉烛夜谈!”
“行!”贾蔷也就答应了,罢了,先放纵自己一下吧,“我先回车上换身衣服!”
贾蔷转身去自己停放马车的地方,在车厢里换下了身上的官服,穿上一身轻便的常服,有吩咐车夫回去跟袁子萱说一声,他今天和朋友有约,就不回去了。
车夫点头答应了,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毕竟,长安晚上都是有宵禁的,若是喝酒的时间长了,也来不及回府,在别人家里暂住一宿也是常事。
贾蔷吩咐了车夫之后,便上了李诚的马车,两人一起往城外终南山行去。
坐在马车上,两人刻意不去谈各自的家庭,随便说这些别的事情。李诚笑嘻嘻道:“今天去的庄子是我前年才开始布置的,我叫人挖了十几亩地的池塘,里面种着从洞庭湖寻来的荷花,今年,池塘里就已经长满了荷叶了,这两天虽说花还没开多少,不过,倒是有了粉嫩的新藕,可以直接凉拌着吃!”
贾蔷笑道:“这主意不错,要不,在往池塘里种些红菱,到了夏天,咱们坐画舫游湖,直接伸手就能摘到红菱吃!”
“果然不错!”李诚眼睛一亮,“回头我就叫人去寻上好的红菱种下去,再往池塘里多撒点鱼苗,那样的话,就可以在画舫里享受垂钓之乐了!”
贾蔷故作一本正经道:“不错不错,果然孺子可教!”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诚的那个庄子离长安并不算远,二十几里路就到了,到的时候,正好日已西斜,到了饭点了。
池塘中央,建着一座两层的八角凉亭,没有路径前往,只能坐船过去,亭子的每一面都挂着湘妃竹的竹帘,随时可以放下收起,夏天防晒,冬天也能防风,当然,保暖的话,是通过亭柱,柱子都是铜制的,内里中空,冬天的时候,里面燃烧火炭,便能让亭中温暖如春。两层的亭子,第一层可以置办酒席,临风赏景,第二层却是休憩之处。
这会儿,亭子各面的竹帘都放了下来,香炉里点上了可以驱逐蚊虫的香料,味道很淡,还带着一点清香。
菜已经都准备了,很简单的几样菜,新采的莲藕,只是用开水过了一遍,用姜醋之类的佐料一拌,清炒的枸杞芽,一盘子荠菜馅的蒸饺,一盘子盐水鸭,一盘子糟鹅掌,一条清蒸鲈鱼,再加一盆火腿豆腐羹,菜也就齐了。
酒也是好酒,是新酿的杨梅酒,两人也不要人在一边服侍,让人划着船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伺候,便直接自己用木勺从酒坛盛酒,一边吃着菜,一边慢慢喝着。
两人也没别的事情好说的,干脆就在那里点评桌上的菜,一个说,这鹅掌糟的不错,很有味道,一个说,这盐水鸭没有金陵那边的地道。吃了一口枸杞芽,李诚又很遗憾地说道,本来是想要芦蒿的,可是,那芦蒿有点老了,吃着太硬。又说这鲈鱼虽美,不过这夏天其实不是吃鲈鱼的时候什么的。
这菜整治得确实不错,大夏天的,要是吃什么油腻腻的荤菜,没得叫人上火,不如吃些清单的,还有些凉菜吃着舒心,贾蔷咬了一口蒸饺,在那里跟李诚说城西有个小店做的牛肉锅贴味道非常好,加上热气腾腾的牛肉粉丝汤,天凉下来的时候去吃一碗,别提有多美了。李诚在那边吃着火腿豆腐,又叹道,御膳房有一道名菜,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就是将豆腐削成球状,放到火腿里面做出来的,那豆腐,味道绝了!
杨梅酒喝着有些酸酸甜甜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醉,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说到兴头上来了,干脆一仰脖,一饮而尽。一大坛子杨梅酒还没喝到一半,两人就已经晕忽忽的了。
李诚眯着眼睛,傻笑道:“致中,你怎么一下子变成三个了?呵呵,每个你都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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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也有些迷糊:“唔,你怎么一直在晃啊,我们是在亭子里吃饭,又不是在船上!不要晃了,我眼睛都花了!”
李诚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到贾蔷旁边,晃晃悠悠地伸手就去摸贾蔷的脸:“嘻嘻,我不是在做梦啊,果然是你啊!致中,我叫你蔷儿好不好?”
贾蔷含含糊糊道:“才不要,这名字太女气了,我又不是女人!”
李诚充耳不闻,一把抱住贾蔷:“嘿嘿,蔷儿,蔷儿,我老早就想这样叫你了!”
贾蔷也没有挣扎,趁着酒醉,他下意识地放纵了自己,看着李诚傻笑的模样,也笑嘻嘻道:“李诚,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啊,我,我好象也很喜欢你!可是没有办法啊,子萱会生气的,几个孩子知道了,肯定也不高兴!而且,你又有王妃了……”
“不要管什么王妃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她,我就喜欢你!”李诚凑过去啃了贾蔷一口,喃喃道。
两人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忘我地亲吻起来。
亲吻了一会儿,李诚觉得这地方这么多桌子椅子太碍手碍脚了,一边搂着贾蔷,一边按着记忆往楼梯走去,两人磕磕绊绊地上了二楼,要不是木质楼梯上还安着扶手,这两位就能从楼梯上翻下去。
腻歪着到了二楼布置的那个小卧室,李诚用脚将房门合上,便抱着贾蔷滚上了床。
88、第 88 章
第二天一早醒来, 贾蔷感受着身体的疼痛, 苦笑着看着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昨天李诚虽然醉了,不过, 还是注意到了他的感受,前戏做得很足, 因此,后面并没有裂开, 只是身上黏糊糊的, 怎么都不舒服。
李诚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见得这片狼藉,下意识地就要跟贾蔷道歉, 可是, 看贾蔷的模样,并没有不高兴, 便试探着问道:“致中, 那个,你要是怪我的话,就打我两下好了,我一定不还手!”
贾蔷摇摇头:“我打你做什么,昨晚这事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你情我愿,就算有错,也是你我各占一半,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李诚心里一喜,却看贾蔷一脸苦笑,心里也明白贾蔷的想法,便道:“这事一会儿再说吧,咱们先叫人送水过来洗个澡?”
贾蔷点点头,也好,他暂时不想面对自己有意识的出轨行为,对象还是个男人。
李诚起身下楼,亭子外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了,李诚吩咐道:“去准备香汤,本王和贾公子要沐浴。”
“是,王爷!”两个丫环立刻坐上船去传话了。
亭子离岸边并不算很远,很快,热水便送了过来,因为这边只有一个浴桶,还又从那边多送了一个浴桶过来。另外,还给两人都送了一身没穿过的新衣过来。
挥退了丫环,两人隔着一扇屏风,各自沐浴。贾蔷一时不想说话,李诚是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因此,屋子里除了水声,竟是没一个人开口。
水的温度适中,泡在浴桶里也很舒服,沉默着清理了身体,贾蔷换了衣服,后面还是有些疼痛,不过,还算可以忍受。
李诚也是草草洗完,从浴桶里起来,抓起毛巾粗粗擦了擦身体,几绺从发髻上散下的头发上还湿淋淋地往下滴着水,就把衣服穿了起来,水顺着发丝滴下来,流到轻薄的丝绸长衫上,将衣服打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李诚衣服里面的象牙白的皮肤。
李诚坐在一楼,捧着一杯茶,魂不守舍地喝着,到最后,茶都喝完了,还在拿着杯子往嘴里倒。贾蔷从楼上下来,俊美的脸上还有些发白,他慢慢地走下来,李诚听到脚步声,回头神来,看到贾蔷,干笑道:“那个,我让人送早点过来,你要吃什么?”
“随便吧!”贾蔷控制着自己没有任何异状地坐下,不过,显然,这很困难,后面的疼痛让他恨不得永远别沾到任何硬的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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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他们送点绿豆百合粳米粥过来,这正适合夏天吃,是清火的!”显然,李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再送两笼豆腐皮包子过来,你喜不喜欢?”
“那就这样吧!”贾蔷有些漫不经心,他在适应着身体的疼痛,希望自己能舒服一些。
李诚终于发现了他的不适,不过,因为天气热,这边连个比较软的靠枕都没有,只好绞尽脑汁地想点话题转移贾蔷的注意力。
还没等他想起来,就听贾蔷说:“我们就这样到此为止吧,可以吗?”
李诚吃了一惊:“致中,为什么?我喜欢你,显然,你也喜欢我!”
“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贾蔷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难道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呃,这叫什么,偷情?”
李诚显然不赞同他的观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这年头,好男风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你家里是有了夫人,可是,一般像你这样的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连庶子庶女都生了好几个了,你,你不过是……”他有些说不下去了。两个男人,又没有子嗣的压力,在一起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蔷没有吭声,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袁子萱,虽说他并不爱她,可是,两人已经是夫妻,有了亲情作为纽带,他早就想过,两人是要这样过一辈子的,中间插上一个男人,他总觉得心里面别扭的很。
李诚叹了口气,低声道:“致中,我真的不能明白你的想法!我知道,是我的身份让你有些别扭,别人会觉得你是以色媚人,可是,只要别被人知道不久行了吗?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是知交好友,你也没因为和我的关系得到过什么照顾,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你自己,好吧,最多还有你的老师孙先生还有别的人脉,当然,皇兄很赏识你,我敢保证,我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你!”
贾蔷叹了口气:“这样又怎么样呢?或许,我可以不去在意我夫人的感受,毕竟,按你所说的,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权当我在外面养了外室,何况还是没人知道的那种!可是,那我的几个孩子呢?我是他们的父亲,他们心中的依靠,我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娈童戏子一流的人物!”
李诚正要说话,却听到水声,想来,送早点的来了。果然,外面船停了下来,有脚步声传来,竹帘外面有人说道:“王爷,早点送来了,现在就用吗?”
“拿进来摆上吧!”李诚淡淡地说道,“摆好了就下去,有事本王会叫你们的!”
“是,王爷!”两个丫环提着食盒过来,一个盆里是绿豆百合粳米粥,还有两笼豆腐皮包子,还有一叠切成薄片的紫姜,两个丫环盛了两碗粥放到李诚和贾蔷面前,又摆好勺子和筷子,这才一起退下,又坐着船离开了。
两人都没什么心情吃饭,贾蔷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一时半会儿不想说话。
李诚沉默了片刻,叹息道:“致中,你何必自轻,咱们两个本就是两情相悦,谈什么娈童戏子的话!他们如今还是孩子,自然不明白,这感情之事,哪有道理可言!你也知道的,我遇到你之前,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家里也有几个暖床的人,可是,她们也就只能给我暖床生孩子罢了,做完了事,甚至没有和我同睡的资格!可是,一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自己缺了什么,只有你能够帮我补上!我知道,我不能让你为我放弃一切,毕竟,我也做不到这一点。”
李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贾蔷,说道:“我没有太多要求,我们就这样,偶尔有时间,在一起相聚,这样也不可以吗?”
贾蔷心有点乱,他食不知味地舀了一勺子粥送到嘴里,很好,没有送进鼻子里,结果差点呛着了,李诚赶紧过来帮忙顺气,又喝了几口水,这才舒服了一些,他无奈地放下手里的勺子,叹道:“不管怎么样,我考虑一下吧!”
李诚精神一振,既然已经做出了一次让步,那么,第二次让步还远吗?这样已经可以说明,贾蔷对以前的想法已经不是那么坚持了,胜利的曙光即将到来了!李诚赶紧点头道:“好,不管怎么样,我会等着你!”
89、缘分
休沐日, 贾蔷在终南山纠结了一天,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看着日头要落下去了,城门都快关了, 不得不往回走,算了回去再说吧!
袁子萱见他心情有些低落, 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想明白的样子,还以为是朝堂上的问题, 于是, 本来已经去书房找他了,后来还是掩上门,回房去了。
继续纠结, 贾蔷晚上没睡好, 睡梦中,似乎有个天平在晃来晃去, 可是, 他愣是看不出来到底哪头重!
不论如何纠结,翘班是不可以的。
早上准点醒来,觉得还是有些困倦,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总算不那么迷糊了, 算了,这事暂时放一边吧!回头别让顶头上司揪到了把柄。
外面天刚有些微光,今儿是大朝会, 更是不能出漏子。食不知味地喝了一碗甜豆浆,一笼三丁包子,贾蔷坐上了马车,往皇城行去。
有人来得比贾蔷还要早,就等着开宫门,去太和殿上朝。
早朝之前这段时间,你来观察的话,可以大致看出朝堂上的党派分布情况。贾蔷属于清流,身上并没有打上什么权臣的烙印,他自然是跟翰林院的一帮人站在一起,武将们也是大致站在一边,这年头,太平盛世,武将不吃香,可是,你又不能不养着这帮武将,毕竟,边疆那边经常小打小闹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升级了呢!文臣这边你就很容易看不明白,有的明明平常看着即使不是针尖对麦芒,也是见面就要冷哼的,说不得,他们正躲在那个地方嘀嘀咕咕呢!有的平常看着亲热,其实这会儿压根连眼神都没交错的时候。
终于,宫门开了,一众朝臣按照品级排成几列长队,顺着汉白玉台阶往太和殿行去。
等到到了太和殿,所有人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会儿之后,才传来大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是走形式了,等到皇帝让人平身来,众人再次谢恩站起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分钟。
贾蔷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各个大臣一一上奏,多半是些小事情,给内阁处理就好了,毕竟这天下,哪来那么多所谓的国家大事啊!最多,那些从来不肯闲下来的御史们站出来,将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升级到道德法律的层面上,弹劾一些不怎么顺眼的人,然后,被弹劾的人若是在场的话,就当场申辩一下,不在场的话,还得叫人再去核实。当然了,这一天最重要的,也不过是因为已经是夏天了,雨水多,黄河水位再次上涨,要注意一下防汛工作什么的。反正这事年年提出来,年年拨款治河,该决堤的时候,它也从来不含糊。
大朝会的时间素来不短,大凡之前十天半个月的事情,都要在这一天提出来或者解决,因此,朝会一般都要开到正午左右,有的时候若是有什么大事的话,还要现在太和殿的偏殿吃点东西之后继续。不过,这些天确实没什么大事,因此,正午之前,朝会也就散了。
中午的时候,衙门一般都会按品级提供一份工作餐,当然,一般都比较简单,因为贾蔷在御前做事,甚至还分到了两片冰镇过的西瓜。
如往日一样,记录皇帝日常起居,当然,只是在朝堂和内阁那边,不包括在后宫的事,那不归贾蔷管。
贾蔷几乎可以说是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天,终于有些逃避现实地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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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这些天也是坐立不安,患得患失。生怕那天贾蔷过来跟他说:“不行,我不能对不起家里,咱俩没戏了!”
这天,又是休沐日了,李诚有些无聊地在大街上走,然后一个扎着两个总角的小童咬着一根糖葫芦蹦蹦跳跳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笺,说道:“这位大爷,刚刚有位年轻的大爷给我买了根糖葫芦,让我把这个拿给您!”
李诚接过那张纸笺,还没来得及问那个年轻的大爷是谁,那个小童便又蹦跳着跑远了。李诚四下打量了一下,没发现附近有什么熟人,便打开了那张纸笺,上面的字体很好认,是贾蔷的:“今日黄昏之前,你若找到我,我便给你一个答复!”
贾蔷从前并不相信什么命运和缘分,可是,在经过一次死亡之后,来到这个原本只是写在书上的世界,他开始相信,或许,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神灵高高在上,他们在天上俯视人间,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贾蔷同样是无意识地在长安的大街上走着,因为有缘,他遇到了原本应该一生都不会存在什么交集的李诚,然后,一步一步沦陷,那么,就让他看一看,他们之间还有没有进一步的缘分吧!
既然将一切都交付给了命运和缘分这样两个不怎么靠谱的东西,贾蔷也放下了心绪,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着淡淡的笑容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在卖面条的小摊上买了一碗面条,还加上了一个煎的金灿灿的荷包蛋。白生生的面条,翠绿色的葱花,透明的汤里浮着几点细小的油花,加上金黄色的煎鸡蛋,贾蔷在这么多天过去之后,终于有了好胃口,将一大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给那位卖面条的大爷付了钱,笑道:“大爷,您这面真不错!”
乐得那老大爷笑呵呵的:“那还用说,我这面条,便是宫里的皇上,也吃得的!”
贾蔷微笑着离开了那个面摊,随意寻了个方向往前走,走了一段,正好见到一家书肆,名号六安,走了进去,那伙计走过来:“咦,这位大爷看着很面熟啊!好像以前见过,是回头客了!大爷快里边请!咱们这六安书肆,可是全长安有名的!大爷看着是个读书人,想是喜欢什么孤本善本?”
那伙计偷偷摸摸看了四周一遍,见没人注意,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大爷,风清公子的新作,刚刚送过来的,大爷您瞧瞧?”
贾蔷忽然觉得这些话很耳熟,似乎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不禁顺手赏了个银锞子,笑道:“你先去忙吧,我自个儿先看看!”
贾蔷觉得好玩,顺手拿起那伙计介绍的所谓风清公子的新作,一看,是一本很是传神的春宫图,不禁一哂,这时,旁边有人拿起一本,递过来:“这位公子,不妨先看看这本,这其中妙处,也是妙不可言啊!”
贾蔷转头一看,正是李诚,他笑嘻嘻地拿着一本春宫图,贾蔷笑道:“果然是你!我这回想起来了,这六安书肆,可不就是我们当初遇见的那一家吗?”
李诚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所以咱们有缘啊,现在正好没事,咱们瞧瞧这本,品品其中的妙处!”
贾蔷看他翻开,上面画的赫然是两个男人……
90、袁子萱的心思
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 只是李诚的言行举止更加放肆了一些, 除了在大庭广众下还注意点影响,其余的时候,就总是毛手毛脚的。
袁子萱终究是女人, 总能发现贾蔷身上的不对的,开始还以为贾蔷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了, 还想着是不是贤惠一把,把外面藏的娇给接回家来, 可是, 跟一向跟着贾蔷的下人打听了一下,下人们都说没有,爷在外面只是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谈笑的。
袁子萱又问了是哪些朋友, 然后, 就知道了,是那个经常到家里来的李公子。袁子萱心里一冷, 她是知道李诚的, 李诚看贾蔷的目光从来不一般,可是,以前贾蔷不知道这回事,现在看起来,两人怕是摊了牌, 干脆放开来说了,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若是外面是个女人,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是原配正室,放在外面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有了孩子,也是入不了家谱族谱的私孩子。就算是接回来了,也只是个妾室姨娘,要放在自己身边立规矩的,生下的孩子,无论是儿是女,总是庶出,先天上就低了一层,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孩子都没什么威胁。
可是,这是个男人。袁子萱倒是没觉得这是什么违背社会道德的事情,毕竟,对于男风这种事情,反正都是没命没分,一起玩玩的,她也听说过,一般人家的公子哥,身边的小斯往往就是可以给自家少爷暖床的,学堂里面,也是通常会有什么契兄契弟的,本朝不允许官员嫖女支,因此,官场之中,男风也极盛,便是她祖父,在江南的时候,在外应酬,也经常跟一些戏子亲热的。她出嫁之时,这些事情,祖母并没有如何瞒她。
这些年贾蔷并没有纳妾的意思,袁子萱在那些官家太太圈子里面都是很受羡慕的,袁子萱对此也很满足,可是,如今这状况,她虽说并不清楚李诚的身份,却知道李诚绝对也是大家出身的,看年纪,也肯定是有妻有子了,两人在一起,估计也就是年轻人,玩玩罢了,没什么结果的,尤其男人又不能生孩子,威胁不到自己,可是,心里依旧酸溜溜的不好受。
袁子萱后来想想,贾蔷并不是什么贪图新鲜好玩的人,没准这回真的认真了!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袁子萱叹了口气。
贾蔷从外面回来,贾枢还在书房念书,而贾柔却坐在袁子萱身边,正在绣着一个小小的香包。
“致中,你回来了!”袁子萱依旧笑得温婉,站起身来。
“是啊!”贾蔷心情不错,“笑儿,怎么看到爹爹也不打声招呼?”
贾柔这才放下针线,站了起来:“见过爹爹!”
然后,贾柔才抱怨着说道:“都是娘啦,总是说什么做事要专心呢!”她拿起那个绣了一半的小香包,递过来,很是期待道:“爹爹,你看我绣的好不好看?”
不得不说,贾柔一直被宠着,以前和贾枢一起,学四书五经什么的,直到这个年纪了,才在袁子萱的再三叮咛下,开始学习女红,因此,初学不久的她绣出的东西也就可想而知了。
香包上绣的应该是什么花草,不过到底是什么品种贾蔷没看出来,因为,阵脚有些歪歪扭扭,有粗有细的,看不分明,颜色倒选得很亮眼,贾蔷不好过分打击她,只好说道:“比之前有些进步了!”
贾柔这下满足了,得意地看看袁子萱。
袁子萱不禁好笑:“看你,好好一株兰草,绣成这个模样!你爹爹是不想打击你,要不,你问问他,若是我不说这是兰草,他还认不认得出来?”
贾柔看看贾蔷的神色,心知袁子萱说得没错,不禁沮丧起来。
贾蔷赶紧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女红会一点也就是了,难不成,将来还真让女儿自己做衣服不成?”
袁子萱嗔道:“致中你就是太宠着笑儿了,虽说家里有针线上人,可是,将来出嫁,嫁衣总要自己绣的,还有给未来夫君的荷包什么的,若是做得不好,夫家难免会觉得咱们家女儿教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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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赶紧摆摆手:“行行行,是我错了!这些事还是你来管!笑儿啊,以后还是要跟着你娘学点女红,好歹先把你夫家糊弄过去,等你出嫁的时候,爹爹给你陪嫁几个女红好的丫头!”
贾柔如今对此也没什么感觉,不禁抱怨道:“嫁人那么麻烦啊,那我就不嫁了!”
袁子萱和贾蔷都笑了起来,袁子萱笑道:“你这孩子,就会说孩子话,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呢!再过个三四年,也就好给你订亲了!”
贾蔷却道:“爹爹的乖女儿,不嫁就不嫁了,爹爹养你一辈子!”
袁子萱白了他一眼,倒是笑儿很开心。
“妹妹笑什么呢!”贾枢也过来了,给贾蔷和袁子萱请了安,见贾柔还在一边笑嘻嘻的,不禁问道。
贾蔷含笑不语,袁子萱倒是说道:“你父亲逗你妹妹玩呢!”
贾柔撅嘴道:“才不是呢!爹爹可是答应我了,到时候,我不嫁了,爹爹你养我一辈子!”
贾枢倒是明白过来,虽说两人就差了那么一会儿,但是,贾枢就显得早熟,而贾柔依旧娇憨天真,不过,这样也好,女孩子心思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说话间,外面丫环过来道:“老爷,太太,该用饭了!”
“那就摆这边吧!”贾蔷顺口说道。
“是!”丫环领命下去了。
晚饭很快摆上来了,一盘盐h鸡,一碗鸡蛋羹,一盘清炒白菜心,一盘卤鸭头,再有一盆鲜笋火腿汤。
一家子坐在一起吃了饭,贾枢和贾柔又喝了茶,坐了一会儿,贾蔷考校了贾枢一番,见贾枢虽说很多地方见解还很稚嫩,不过,总算是有了些自己的想法,倒也颇为满意,勉励了一番,便让他下去了。贾柔又在两人身边腻了一会儿,这才回房去了。
贾蔷问了一下最近家里又没有什么事,其实也无非是些人情往来,袁子萱都说了,贾蔷觉得没什么问题,反正都是有常例的,有什么特殊情况,再酌情增减一番就是了。
“致中,听说四姑姑那边要说夫家了!”袁子萱想了想,说道。
“四姑姑?”贾蔷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是惜春,便问道,“说的是哪家?”
袁子萱说道:“是工部郎中刘大人家的三公子,不过,是庶出,总归差了一层!不过,贾家现在那个样子,也只好如此了!”
贾蔷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惜春名义上还是许夫人所出,自己总要顾念一番香火情,他想了想,说道:“过些日子添妆,你去多添点吧!当初太太给惜春留的嫁妆现在也不在了,嫁妆不丰厚,终究在夫家不硬气!”
袁子萱点点头:“我明儿列个单子,先给你看看便是了!”
“也好!”贾蔷也是点点头。
说了一会儿话,袁子萱低声道:“致中,该歇息了,明儿还要早朝呢!”
贾蔷一愣,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却听袁子萱道:“致中,宁儿也不小了,咱们再生一个,你说好不好?”
91、垂钓
生孩子不是说说就行的, 尽管袁子萱存着再怀个孩子, 好牵制住贾蔷的心思的想法,不过,这受精卵能否形成, 形成后会不会中途夭折,可不是袁子萱能做主的, 因此,一连几个月, 虽然每隔三四天都会有一次房事, 不过,袁子萱终究没能如愿以偿。
惜春终于没有出家,还是遵从长嫂的意思, 嫁给了刘郎中的三子刘枫, 刘枫是庶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哪怕惜春名义上是贾敬的嫡女呢, 可是,如今贾家已经衰败,能说到官宦人家已经是高攀了!贾家这时候也没多少钱财给惜春做嫁妆,最终,还是贾蔷从中帮了些忙。
惜春出嫁时打造的家具是贾蔷送过去的木料, 是上好的酸枝木,又叫袁子萱送了两套金头面,一套翡翠头面, 一套红宝石头面,外加几匹云锦和蜀锦给惜春添妆,倒是让尤氏很是松了一口气。
贾家如今衰落,便是添妆的人也不多,王熙凤倒是帮忙添了些绸缎首饰,再加上老太太当初留给惜春的,最后终于还是凑足了三十六抬嫁妆,还算体面地出嫁了。
刘家倒是对此觉得挺意外的,不过,想到惜春还是贾蔷的姑姑,据说将贾蔷从小养在身边的贾敬的原配夫人是惜春的生母,他们更是不敢轻看惜春了,不管怎么样,人家娘家还是有靠山的啊!
如此一来,贾家那边,跟贾蔷便是没了多少牵扯了,倒是贾家那边宗族,想要让贾蔷继任族长之位,贾蔷以自己年幼,不能服人而推辞掉了,贾家那边都是被养得骨头都懒掉了的,他才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呢!因此,依旧过着平常的生活,有空再和李诚腻歪一番就是了。
李诚这日兴冲冲地跑来,说是要一起去钓鱼,贾蔷觉得有些意外,说实在的,李诚若是去行猎,还算有几分本事,不过,要说钓鱼,就纯粹是去给鱼加餐的。
贾蔷问明白了钓鱼的地方,一听,是李诚那边的荷花池子,如今正巧到了秋天,荷花渐渐也都落了,池子里也就剩了些残荷,不过,钓鱼却是不妨的。
两人依旧坐船进了湖心亭,那里已经准备好了鱼竿和鱼饵,两人直接就坐在围栏上,手里握着钓竿垂钓。
贾蔷的技术其实也不怎么样,因此,心里倒也没多少期待,只是闲闲坐着,大半时间倒是在看这湖中风光罢了。
李诚坐了一会儿,已经有些坐不住,一直没有鱼上钩,叫他脸上无光,干脆抓了一把鱼食撒下,想要引得湖里的鱼都过来。
贾蔷看着一大群小鱼从水底浮上来,争抢着那些精致的鱼食,颇为活跃,却是对李诚鱼钩上的饵食不屑一顾,叫李诚气恼不已。
见贾蔷看过来的目光颇有嘲笑之意,李诚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叫道:“今儿我一定要钓上一条大鱼不可!”
贾蔷在一边笑道:“行,我等着晚上吃你钓的大鱼呢!”
李诚听着贾蔷的话就觉得没有诚意,有些沮丧地又给自己的鱼钩装上了一小块鱼饵,将鱼钩抛进水里。
贾蔷运气很不错,坐了两刻钟,就看到面前的鱼线一下子绷直了,连忙握紧了手里的鱼竿,用力往后一甩,鱼钩上正挂着一条四寸长的青鱼,这会儿正在亭子的地上拍打着尾巴。
贾蔷取下鱼钩,将那条青鱼扔进水桶里,又装了鱼饵,将鱼钩抛进了水里。
贾蔷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错,若是上辈子有这个运气的话,没准买彩票能中个五百万,也就不用为了房子的首付拼死拼活了!没过一会儿,又有鱼咬钩了,这回是条足有五寸长的鲫鱼,无论红烧还是煨汤都是好的。
然后,一条足有一尺长的鲢鱼上钩了,再一会儿,一条草鱼咬钩了,更没天理的是,过了一会儿,又有鱼咬钩了,这回的鱼估计个头不小,鱼竿都被拉得弯折了一个很大的角度,猝不及防之下,贾蔷差点没被那条鱼给拽进水里去,好不容易将那条鱼拎上来,居然是条两尺多长的大鲤鱼。
李诚眼睛都红了,叫道:“怎么可能,难不成你鱼钩上的鱼饵更好吃吗?咱俩之间距离不过五步,居然一条鱼也没上我的钩!”
贾蔷已经不打算继续钓了,他收了鱼竿,洗了个手,拈起一片糯米糖藕吃了,笑道:“大概那些鱼跟你太熟了,不好意思上你的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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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也干脆丢了鱼竿,腆着脸过来,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今儿连鱼都跟我过不去,蔷儿,你要安慰我一下!”
李诚在想要跟贾蔷亲热的时候,总是喜欢叫他蔷儿,贾蔷每每表示不满,可是,李诚却振振有词,这样才觉得亲密,说了几次无果,贾蔷只好默认了。见李诚又这幅可怜巴巴模样,贾蔷很是无奈:“今儿要怎么安慰你?”
“先亲我一下,好不好!”
“去,这还是大白天呢!”贾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我先亲你一下!”说着,李诚便凑了过来,贾蔷一偏头,本来应该亲到嘴的,这回亲在了脸上。
贾蔷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开了李诚:“你不是说今天一定要钓到鱼的吗?快去钓,要不然,今晚我就回家了!”
“蔷儿,你真是太残忍了!”李诚很是哀怨,不过,还是走过去拿起了钓竿,心里开始祈祷,哪一条笨鱼赶紧过来咬自己的鱼钩吧!
没准是老天爷觉得李诚太可怜了,总算,在他装了n次鱼饵之后,第n+1次的时候,一条只比手指长一点的青鱼上了钩,看样子,这条鱼应该是今年刚撒下去的鱼苗。
贾蔷看看太阳都要沉下去了,也不好意思继续为难李诚了,只好说道:“就这样吧,你还是把这条鱼放了吧!要不,今天咱们就吃全鱼宴?”
李诚如蒙大赦,一把丢掉了鱼竿,抱怨道:“今天运气都到你这里了,昨儿个,我在王府里钓的挺多的!”
“你钓的是什么鱼?”贾蔷好奇起来,真有鱼这么没脑子啊!
“啊,花园池子里的锦鲤!”李诚随口道。
贾蔷无语了,那种哪怕你把手伸进去,都不知道躲的,被人养得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危险的鱼,就算是傻子也钓的上来啊!不过,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贾蔷非常遗憾地发现,在同性的性关系上,自己跟李诚比,总是处于弱势,他觉得自己有空的时候应该多锻炼一下身体,要不然,总是被李诚压制。因此,若是自己今天嘲笑了李诚,怕是明儿一天都别指望下床了,哪怕是休沐日,也不能纯粹用来做床上运动啊!
92、七年
一晃已经是七年, 贾蔷如今虽然还做着起居郎, 不过,却在吏部兼了考成郎中一职,虽然还是五品, 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实权职位,专门为地方官考评的, 地方官的升迁很大程度上就依靠着每年一次的考成。
所谓的七年之痒,在贾蔷和李诚身上没有半点实现, 大概是因为他们一直只是情人关系?李诚的那位新王妃三年前因病过世了, 这倒是给李诚扣上了一个克妻的帽子,加上太后五年前也去世了,这些年, 李诚也就一直没有再娶, 王府也就只有一个侧妃在打理了。
贾枢一年前考上了秀才,进了国子监读书, 一直以来很是受人夸奖, 才十四岁,就不知道多少人家想着要来结亲了。都让袁子萱以命里不宜早娶给拒绝了。按袁子萱的说法,贾蔷过两年那位礼部尚书告老,十有八九就能做上吏部侍郎了,到时候就是正三品的官了, 选择的范围便能更大一些,何况,孩子还小, 心思要先放在读书上,起码也要等到中了举人,再谈谈终身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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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也这样觉得,门当户对这种事情还是很有道理的,比如说当初的荣宁二府,邢夫人就是因为出身问题,搞的即使是个三品诰命,在王夫人这个五品诰命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而且,按照贾蔷的想法,怎么着,也得等到贾枢中了进士再考虑婚姻问题也不迟啊!
至于贾柔,去年正好轮上了选秀,本来想着找人撂了牌子回来自行婚配,哪知道,李诚家的那个小子李祈不声不响地就把她给订下了。贾蔷就觉得奇怪了,这两人压根没怎么见过啊,后来才知道,居然是李诚从中牵了线。两年前在城外庄子上见了两面,倒是让李祈给惦记上了。
李诚这话是在床上说的,贾蔷当时一气之下,当即一脚把李诚踹了下去,大半个月没肯理他。
袁子萱倒觉得不错,李祈是安王世子,将来也是个郡王,又是宗室,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便能不失富贵,几代尊荣,因此,便很是欢喜地教贾柔一些管家的事情,并开始四处采购,帮儿女准备嫁妆,等着贾柔及笄之后嫁入王府。
至于宁儿,再过一年也要下场,按照孙先生的说法,拿个贡士名额,进国子监是没问题的。
“蔷二哥哥!”贾蔷正和李诚骑着马在大街上慢慢行走,却听见街道一边有人在喊他。
贾蔷转头一看,笑了起来:“是兰儿啊!”
打招呼的是贾兰,他去年和贾宝玉一道参加了乡试,两人都中了举,不过,贾宝玉虽然如今在家里人的压迫下潜心读书,以图振兴门楣,可是性子依旧古怪的很,一般人还真跟他相处不来,因此,他大多数时间也就窝在家里,很少出门。倒是贾兰,跟一干同年的关系还算不错,人缘挺好。
贾蔷下了马,走了过去,问道:“兰儿这是往哪里去?”
贾兰微微一笑:“刚刚去拜访了一下座师,请老师帮我看看文章,这才准备回去呢!”
李诚也走了过来,笑道:“致中,这位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堂弟?”
“是啊!”贾蔷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对贾兰说道,“这位是安王!”
贾兰明显吓了一跳,有些拘谨地行礼:“贾兰见过安王殿下!”
“行了,不必多礼!”李诚觉得有些无趣,挥了挥手道。
贾兰哪怕想要跟贾蔷联系一下感情的,如今当着李诚的面,也什么都不好说了,随便说了两句话,便找借口先走了。
“都怪你,把兰儿吓走了!”贾蔷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李诚也很配合,在一边小声道:“我这可真是冤枉啊!明明是你跟他说我是安王的!”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都笑了出来。
两人重新上了马,一路说笑着往城外而去。
“说起来,当年荣国府也就只剩下那个贾兰还算有出息了!”李诚感慨道。
“我那位宝二叔不也中了举人吗?还是解元了!”贾蔷故意跟他唱反调。
李诚很是不以为然道:“那个贾宝玉,可真的是块假宝玉啊!真真是不通人情世故,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养的!听说当初顺天府乡试的一班同年一块聚会,你要么不去也就算了,偏偏又去了,又挑三拣四的,还觉得人家谈什么功名利禄俗气!没得要把人给气死!”
贾蔷笑道:“他一贯如此,只恨不得自己是神仙,不用理会世事,只管吃喝玩乐的!也不知道那位二太太或者是他的那位贤妻是使了什么法子,让他能够拾起以前最是不屑的书本,来考科举的!”
“算啦,别管这些事情了!”眼见着已经出了城,四周没有别的人,李诚打马凑近,贼兮兮地低声道,“昨儿个我弄到一本前朝内廷的春宫图,咱们一起试试上面的花样如何?”
贾蔷一鞭子抽在了李诚身上:“你若是让我在你身上试试那些花样,我就不介意!”
贾蔷的鞭子并不重,不过李诚还是摆出一副受伤了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贾蔷,可惜贾蔷对此无动于衷。李诚只好讪讪地退到一边去了。
贾蔷气哼哼道:“别在我面前装可怜,否则,今晚,你给我就一个人睡客房!不行,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在上面!”
李诚打了个哈哈,虽说心里还是有些痒痒的,可是对贾蔷的想法却很头疼,自从两人确定了关系之后,贾蔷一直在锲而不舍地想要压倒他,占据上位,这让李诚非常有紧迫感,不得不重拾已经有些荒废的武艺,还从内廷翻出了□□家的导引术,用来锻炼身体,以免让贾蔷真的翻身成功!
贾蔷对李诚也是颇为头疼,李诚对于做/爱非常热衷,他更热衷的是在任何有可能做的地方做,当然,这是情趣,可以理解。只要不是贾蔷被压的话,他非常乐意试一试古人的花样,然而,如今被压的是他,那就敬而远之了,想到李诚房里专门定做的那什么逍遥床,贾蔷就觉得自己腰酸背痛!也不知道哪一位古人这等有才,弄出这样的花样来。
到了庄子上,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两人喝了点小酒,也许是气氛问题,都有些醺醺然了。
李诚腆着脸凑过来:“蔷儿,已经晚了呢,是不是该休息了!”
贾蔷迷糊着站起身来:“我要先去洗个澡!”
李诚屁颠屁颠地站起来:“一起吧,我这新修了个很大的浴池!”
贾蔷没有来得及反对,就听见李诚一连声地叫下人把衣服什么的送到浴池边上,再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已经钻进了浴池里。
“喂,好好洗澡,不许动手动脚的!”
“蔷儿,你的皮肤还是那么滑!”
“手往哪里伸呢,不许再动了,再动,我阉了你!”
“嘿嘿,蔷儿,你舍得吗?”
“舍不得,阉了你,正好我在上面!”
“嗷!蔷儿,你真踢啊!”
……
93、番外 后来的后来
“哥哥, 你坐在这里干嘛?”贾柔从房间里出来, 看到贾枢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贾枢被推了一下,总算回过神来, 结结巴巴道:“啊,没什么!我, 我先走了!”
“怎么回事啊?”贾柔皱起了眉头,“莫不是被秦先生打手心了?算了, 不管了!”
这样想着, 贾柔又往前走去,她要去花园里采几支花来,养在房间里。
贾枢很纠结, 他刚刚想要去温泉池子里洗个澡, 结果遇见了父亲还有李叔叔,不过, 这事本来没什么, 都是男人嘛!可是,为什么,父亲会被李叔叔拥在怀里,李叔叔还在亲父亲?
贾枢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国子监里, 有几个同窗一向举止亲密,他也是听说过的,可是, 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也喜欢男风呢?
而温泉池子里,贾蔷刚刚看到自己儿子进来了,然后连滚带爬地出去了,他都能听见贾枢摔倒的声音,贾蔷大吃一惊,顾不上去想为什么贾枢会进来,直接一脚踹了出去,把李诚一脚蹬开了,从池子里爬了上去,随便拿起一个毛巾胡乱把身上的水给擦干净,就赶紧穿上衣服,想要去看看贾枢怎么样了,可是,等到出了门,才想起,自己要怎么跟贾枢解释呢?
这样想着,贾蔷有些垂头丧气起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也换了衣服走出来的李诚,不过,后来一想,这事的确不能光怪李诚啊,自己也有一半,想到这里,贾蔷更沮丧了。
纠结了一个晚上,贾蔷脸上多出了一对黑眼圈。等到第二天看到贾枢的时候,贾枢脸上也赫然出现了一对黑眼圈。
贾枢看到贾蔷,有些结结巴巴起来:“爹!”
贾蔷看他一眼,有些愧疚起来:“怎么,你一晚上没睡?”
贾枢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问道:“那个,爹一直没有纳妾,就是因为这个吗?”
贾蔷反应过来,很是无奈:“你认为是,就是吧!”
贾枢一口气又泄了出来,他有些辞不达意:“那个,这样挺好的!啊,爹,我去念书了!”
这回轮到贾蔷傻眼了,儿子这是什么意思啊?挺好的?
后来,贾蔷才明白贾枢的心思,不管怎么样,贾蔷没有和别人一起弄出宠妾灭妻的事情,也没有弄出个庶子庶女出来膈应他们,这样说起来,好男风就不是什么罪过了!
贾蔷忽然觉得自己很久之前的纠结完全没有任何必要,谁知道,这年头的人这么开明呢?真是古怪啊!
再后来,贾柔出嫁了,嫁给了李诚的儿子,安王府的世子李祈。
李祈是个不错的孩子,对贾柔很用心。贾柔嫁过去两年没有生育,换了个人,怕是要纳妾室了,不过,一来,李诚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免得他在床上被贾蔷一脚踹出去,二来,府上没个王妃也是件好事,起码贾柔没有个婆婆需要每日里立规矩,给李祈身边塞小妾。
贾柔在调养了一段时间后,第三年终于怀孕了,十个月后,顺产下了一个八斤三两的胖小子。
至于贾枢,这个时候,刚刚参加了会试,名次还算靠前,第二年殿试的时候,蒙皇上青眼,御笔点了探花,进了翰林院坐了侍讲学士,人皆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袁子萱也已经为长子选好了媳妇,是户部左侍郎冯子安的三女儿,闺名欣悦的。冯家三姑娘还有半年才及笄,长得很是明媚动人,家教也很好,两家交换了庚帖,双方都觉得很满意。于是便定下了日子,等着到时候过门。
冯欣悦过门之前,贾蔷的次子,过继给了孙家的宁儿也考中了秀才,可以搬到国子监念书去了,乐得孙先生到处找老朋友炫耀。
欣悦是个好媳妇,性格温柔和顺,对贾蔷夫妻两个都很孝顺,袁子萱这些年身子渐渐有些坏了,干脆就把管家的事情渐渐移交给了媳妇。
欣悦过门第二年秋天,就被诊出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乐得袁子萱美得跟什么似的。
第二年四月的时候,欣悦产下了贾枢的长女,被取名贾雯。欣悦有些失望,倒是袁子萱没有着急,反而安慰她,说是先开花再结果,是好兆头。
自己的孩子都大了,袁子萱觉得有些寂寞,就将贾雯养在身边。又过了一年多,欣悦终于生下了贾枢的长子,取名贾。
又过了两年,宁儿也中了举人。而这一年,贾柔再次怀孕,再次生下了一个儿子,在王府彻底站稳了脚跟。
宁儿苦读了三年之后,也顺利通过了会试,殿试成绩也不错,在二甲前列,之后考上了庶吉士,同样进了翰林院。
袁子萱给自己的次子同样定下了亲事,定的是翰林院掌院顾学士家的孙女顾茹,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正式成了婚。
而贾枢在翰林院待了几年之后,便想要外放,好做点实事。最终,他带着欣悦和儿子去了安徽桐城担任县令,一连三年,考评都是优,又升迁为知府,去了通州。
这一年,孙先生去世了,刚过了七十四岁生日,已经是高寿,宁儿因为过继给了孙先生做孙子,便递了折子,丁忧守孝。
贾枢在任上又得了个儿子,写信回来让贾蔷取名,贾蔷定了个霆字。这个孩子倒也没有辜负了他的名字,在抓周的时候,没有抓笔墨纸砚什么的,却抓到了一把宝剑,后来,也懒于读书,更喜欢舞刀弄枪的。
顾茹给宁儿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两人长得非常像,便是宁儿他们夫妻两个也分辨不出来。两个孩子被取名为孙煜和孙烨,同样继承了孙家那边的血脉。
袁子萱秋天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人日渐虚弱下来,贾蔷再也顾不得李诚,有时间就守在袁子萱身边。他们两个少年夫妻,一直以来没生过什么龌龊,贾蔷又因为李诚的关系自觉对不起袁子萱,这时候,更是想着法子让袁子萱高兴。
袁子萱在病床上熬了一年多,终于没熬下去,终于在过年前去世了。
贾枢和宁儿都递了丁忧的折子,回了家。
贾蔷瘦了很多,贾枢过来安慰他:“爹,娘看到你这样不保重自己也好不高兴的!”
贾蔷苦笑一声:“睿儿,你也知道的,是我对不住你娘!”
贾枢没办法,只好道:“爹,你不要钻牛角尖,娘从来没怪过你!再说了,如果这就是对不起,那天底下,三妻四妾,弄得后宅不宁的人家也多了去了,他们岂不是更要觉得亏心吗?爹,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贾蔷终究不是什么死盯着一点不放的人,沉寂了大半年之后,终于缓了过来。这时候,因为吏部尚书告老,他更进了一步,成了正二品的尚书,于是,更加忙碌起来。
贾蔷解开了心结之后,依旧和往常一样,到了休沐的时候,跟李诚在一起,不过,因为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自然不能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有时间就做些爱做的事情。
一向不怎么喜欢听戏的贾蔷如今也会经常请了戏班子回来,听他们唱上两段,大概是年纪大了些,居然也学着多愁善感了。
等到两个孩子除了服,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的时候,皇帝病危了。
说实在话,两个孩子这两年一直在家里守孝,逃过了一劫。皇帝一直没有立太子,也就是说,他那么多儿子,都有机会得到那个位置,不过是几率大小的问题。
前些年,这些皇子之间的斗争还不明显,到了这些年,愈加激烈起来,甚至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先是因为六皇子很得皇帝欢心,皇帝曾经公开说过,六皇子忠君体国,纯孝仁义,结果,没多久,六皇子骑马的时候,马突然发了疯,六皇子摔断了一条腿,这还不算,六皇子脸上被划开了一个很长的伤口,因为伤口太深,即使救得及时,但是他还是破相了。
一个破相的皇子,显然是不会有继承权了。皇帝大怒,命令彻查,结果查到了二皇子和九皇子身上,尽管两个人拼命喊冤枉,二皇子和九皇子还是被圈禁了。
六皇子失去了继承权之后,性格变得阴沉诡谲,他干脆带着他手下的势力投向了自己的同母弟弟八皇子,并且,背地里拼命给自己那些兄弟下绊子。
大皇子因为截留了贡品,被皇帝厌弃了,三皇子莫名其妙卷进了“巫蛊”风波,也出了局……一帮龙子凤孙斗得不可开交,朝堂上也开始站队。贾蔷永远跟着皇帝走,一直稳坐钓鱼台,谁来拉拢都不管,顶多新皇登基看不惯他,他就告老还乡,这个时候站队实在是太有风险了。贾蔷从来不喜欢不确定的政治投资。
搞到最后,没有哪一个皇子没被皇帝训斥过,弄的都没人知道圣心到底在谁身上了!
最后一年,皇帝病了,贾蔷这回不得不顶上了。因为他很擅长模拟别人的笔迹,结果不知怎地被皇帝发现了,皇帝这个时候,右手已经开始无力,贾蔷被抓了壮丁,每日里皇帝口述,贾蔷帮忙批复奏折。
等到自家两个孩子被重新安排了官职的时候,贾蔷也差不多明白了皇帝到底属意谁了!不过,他却一直没有过去讨好!说白了,这个时候,权利还被攥在皇帝手上呢,万一这事让皇帝知道了,贾蔷只有一个死字。
到了后来,皇帝居然很喜欢拉着贾蔷说些闲话,最让贾蔷受不了的是,他拿贾蔷跟李诚的事情开玩笑。因为是顶头上司,贾蔷敢怒而不敢言,只好忍着。
皇帝弥留的时候,终于招来了内阁的大臣,贾蔷当着所有人的面顺着皇帝的意思拟了遗诏,等到皇帝大行之后,皇位传给皇帝的第十六子,廉亲王李昀。
皇家儿子多是福气,也是祸事。先皇一共二十八个儿子,这还不算夭折了的,结果等到当今登基的时候,二十八个儿子因为皇位争夺,好几个都没了大半条命。
皇位争夺战既然结束了,先皇的其余的儿子按照皇帝的想法,印象好的封亲王,不好的封郡王,反正,按照李家的祖制,一旦新皇登基,宗室手上的权利都必须全部交出,否则,按照谋反罪论处。
贾蔷终究是老臣了,尤其还是很难干的老臣,又没有参与到夺嫡之中去,因此,新皇的清洗并没有影响到他。
朝廷很是清洗了一大批人,贾枢和志远都占了便宜,年纪不大,就坐上了不错的官位,开始为新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贾蔷做了两年尚书之后,又被皇帝封了太子少师,虽然这时候还没有立太子,不过有了这个名头,贾蔷的品级又上去了两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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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年,贾蔷借口年老,辞掉了大半的官职,最终只留下了个太子少傅的名头,除了隔几天去太学给一干皇子上上课之外,其余时间便可以自由安排了。
李诚也成了老头子了,如今却更是喜欢各种好玩的东西,每每弄到什么稀罕的物事,便来找贾蔷炫耀,两人即使没力气在床上折腾了,还是经常同榻而眠。
贾蔷的曾孙出生的时候,他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又吹了一会儿冷风,毕竟已经不年轻了,第二天便病倒了。接下来一直缠绵病榻,尽管皇帝为了体恤老臣,让太医在家里守着,他熬了半年,终究还是不行了。
李诚坐在他榻前,眼睛都红了:“蔷儿,放心吧,你会好的!”
贾蔷淡淡地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一辈子,除了幼时有些坎坷,几乎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如今也是儿孙满堂,本来只是想着找个人成亲生子,共度一生。却没有想到,还能遇到一个你,我已经知足了!”
李诚握紧了他的手:“不许胡说,你还有老大的福气能享呢!”
贾蔷轻笑起来:“好,是我胡说,行了吧!”
当晚,李诚和贾蔷睡在了一起,回忆着年轻时候的事情,开始贾蔷还会应声,后来,就只剩下了李诚的声音,李诚低低地说着一些琐碎的小事,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上越来越冷,已经快要七十岁的他泪如雨下。
94、宝玉番外
荒郊野岭的破庙里, 一个和尚正烤着火, 过了一会儿,有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那个和尚用一根枯枝拨开了火堆, 从里面拨出两块烤的黑乎乎的番薯来。
顾不上烫手,和尚掰开了一个番薯, 露出了里面黄色的瓤来,他吹了吹, 慢慢吃了起来, 可以看出,他很有教养。
这个和尚就是当年的贾宝玉,自从出家之后, 他一直四处云游, 每每想起从前,如同一场荒唐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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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是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公侯嫡子, 所有人宠着他, 护着他,由着他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不需要考虑生计,他只要和家中的姐妹在一起就可以了。
那时候的他是多么天真啊,以为一切都会如他的意,只要他开口, 不管老太太,还是太太,都会依着他。
遇上林妹妹, 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劫难。而林妹妹与他,同样如此。
他是多么喜爱林妹妹啊,可是,最终他却护不了她,或者,干脆就是他害了她。
他总是忘记,太太在看林妹妹的时候,眼睛里的寒光。
他也不会注意,家里的丫环婆子们都在暗地里说林妹妹寄人篱下,白吃白喝,还喜欢耍小性子。
林妹妹何等聪明的人,她远比他看得清楚,因此,每每垂泪。
他记得林妹妹的葬花词,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跑过去安慰林妹妹。
有的时候,他会想,如果,他那时候,没有厌恶科举,早点取得一个功名,是不是就能保护林妹妹!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他谁也保不住,金钏儿死了,晴雯死了,芳官她们也没落到好下场!
宝姐姐啊!曾经在他心里,宝姐姐是那般地温柔美丽,和林妹妹如同春兰秋菊一般。他一直觉得,女孩子都是最娇嫩的花朵,需要精心照料的。
可是,他忘记了,即使是花朵,也有有毒的。
他是那样的天真,天真地相信一切都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然而事实刺痛了他的心。
太太恨林妹妹,恨不得她早点死去!
林妹妹带着林家的家财投奔了贾家,结果不仅家财被吞了,还要被人说成是白吃白喝,总是冷眼相待,林妹妹一直是不快活的。只有他才会以为,林妹妹在贾家,很开心。他有时也会抱怨林妹妹的小心眼,却不知道,林妹妹为什么会耍小性子。等到他知道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那一天,他以为自己能够娶到林妹妹作为自己的新娘。袭人跟他说:“新人成亲之前不能见面!”于是,他傻傻的待在里,等待着为林妹妹解开她的红盖头,让林妹妹成为他的妻子。
可是,等他揭开了盖头之后,看到的却是宝姐姐。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林妹妹差点因为病痛死去。
当他第二天看到林妹妹过来跟他说祝他和宝姐姐白头偕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这么碎了!
他想要林妹妹原谅他,可是,林妹妹的眼神是那样陌生,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她要彻底忘记他!
他是多么恨啊,恨自己,恨自己的母亲,也恨宝姐姐!
他在母亲的强迫下和宝姐姐圆了房,之后,就不想再去碰她。
宝姐姐不是要做宝二奶奶吗?那么,她如愿了!
他将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开了脸,他知道,不管是麝月还是别人,都是愿意做他的姨娘的。他还在宝姐姐的房里,跟她的丫环莺儿睡在了一起。
宝姐姐很生气,她再也维持不住自己温柔贤惠的模样,几乎要当场把莺儿打发出去。
他在一边看着宝姐姐的失态,心里升起了报复的快感!
再后来,贾家就这么败了。
他被关在大牢里,看着自己的长辈兄弟侄儿在一边垂头丧气,悔不当初的模样,心里忽然觉得想笑。
后来又想,也不知道林妹妹怎么样了,她那样娇弱的人,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后来知道,林妹妹与老太太都没有被关起来,他真心实意地感激上苍。这两个人,一个是一直宠着他护着他的老太太,一个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林妹妹,只要她们没有事,别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起来,他在大牢里并没有吃什么苦头,可是,那样的地方,阴冷潮湿,总能看到蟑螂老鼠什么的,素来锦衣玉食的他几乎要崩溃。他后来知道,要不是外面有人打点,想来会更加糟糕。
过了近两个月,终于结案了,他被放了出来。
一向严厉的父亲被流放了一千里,再也没有人会骂他孽障,畜生,恨他不肯读书了!
可是,他已经明白,如果自己没有本事,是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的!
荣宁二府都被封了,他偷偷去过一次,萧条无比。后来再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成为了皇上赏赐给别的大臣的官邸,跟自己没了半点关系。
他开始静下心来读书,没了袭人麝月,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宝姐姐依旧温柔,那时候,薛大哥哥已经死了。
老太太也死了,临走还要为他们这些不孝儿孙作打算。
林妹妹终于还是回南边去了,他想要挽留,可是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听琏二哥哥说,林妹妹被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士化了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什么。
他很有天分,一路高中。和自己的侄儿贾兰一起,先是秀才,然后举人,再然后,就是进士。
那一年,他高中了,却在人群中看到了当初带走了林妹妹与妙玉的和尚和道士,他顿时就忘记了什么光耀门楣,振兴家族,一切的一切,都不如林妹妹的一个笑容来得重要。
他追了上去,不过,还是没有找到林妹妹。他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林妹妹既然已经出家了,他还回去干什么呢?他同样剃去了三千烦恼丝,遁入了空门。听说家人都在找他,他的心却没有半分波动,对那个家,他早就心灰了。
他后来回过一次长安,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宝姐姐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他远远的看了他们一眼,母亲老了很多,一次次的打击让她看上去如同老妪一般。父亲遇到大赦,已经回到了家中,但是,伯父和珍大哥哥还有贾蓉都没有能够回来,他们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侄儿贾兰已经中了进士,担负起了原本应该由他背负的责任。
他看着宝姐姐抱着自己的儿子在暗中垂泪,他却没有半点怜惜之心。
这就是报应啊!他在心里哈哈大笑。
他给自己的父亲磕了个头,然后便远远走了!如此,贾家与他再无干系了!
他将自己一直戴着的那块所谓的通灵宝玉抛进了茫茫大江之中,什么宝玉,不过就是一块顽石罢了!
95、宝钗番外(感冒了,今天请假,明天补上!)
宝钗自小就是心高气傲之人, 哥哥虽说是家中独子, 却是个不成器的,父亲没有办法,只得权将女儿当作男儿养。
可惜薛家老爷没有福气, 不过不惑之年便去了,留下一双儿女。
薛姨妈并不是什么有见识的妇人, 那时候,宝钗也很小,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将家里的姨娘全部赶了出去, 又在家族的其他人的逼迫下,依然将皇商的资格还有大半的铺子都争取了过来,这样, 家有恒产, 也能好生过日子。
可是,薛蟠就是个浑人, 虽说他对宝钗是很好的, 若说到别的,那就是朽木一根。
薛姨妈虽然疼爱女儿,但是说到底,儿子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在金陵的时候,仗着有钱, 薛蟠每每斗鸡走狗,与一干纨绔到处鬼混。薛姨妈也管不住他,只好听之任之。
宝钗那时候还小, 每每薛蟠从外面给她带来各种好玩的新鲜玩意,都觉得很开心,觉得自己的哥哥尽管不学无术,可是,终究还是一个好哥哥。
直到那一天,下人惊恐地跑回来,结结巴巴道:“太太,不好了,大爷打死人了!”
似乎一切的悲剧都从那时候开始了。
为了了结这桩案子,他们不得不,卖掉了金陵的大部分产业,带着家产离开了金陵。
那一两年时间里,宝钗见识了太多闺阁中见识不到的事情,她慢慢地成长起来,不复懵懂天真。
后来,薛蟠的案子结了,他们才不要在外面奔波,一路往长安帝都而去。对宝钗而言,长安是一个新的开始。
长安很好,自己的舅舅升了官,姨母家也很好。她第一次见识到了公侯家的富贵,想到自己即将入宫参选,更是开始幻想皇宫是如何地奢华美好,她天真地想着,以自己的才貌,总能在皇宫中平步青云的。
可是,最终,她的小选资格被取消了,因为她有一个打死了人命的哥哥!
她很失望,很难过,虽说薛姨妈也很遗憾,可是她怕她怪罪哥哥,却说道:“不进宫也好,皇宫再好,咱们这样的人家,进去了之后也只能去伺候人,我当宝贝养大的女儿,怎么可以去做下人的活计呢!”
她不是没有怨恨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是自己的亲哥哥啊!
薛姨妈又讲道:“你姨母家也很好啊!宝玉是国公家的嫡孙,看老太太的意思,是要继承国公府的,你姨母早就跟我说了,想要亲上加亲!你看宝玉,也是一表人才,又知道疼惜人的,你说好不好?”
宝钗也觉得不错,见识过了国公府的排场,她也不想再去选择别人了!何况,宝玉真的很好!
可是,为什么还有一个林黛玉呢?
林黛玉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宝玉总是念着她?
后来她知道了,因为自己出身商家,所以,在很多人眼里,出身书香之家,祖上也有过几代列侯的林黛玉要比她高贵的多!
士农工商,商人永远是最低的!
真正认识到这一点,是贾蔷的妻子,她在众多姐妹面前,很是漫不经心地羞辱了她!可是,她却不能发火,她是永远温柔大度的宝姑娘,尤其,她惹不起袁子萱。
是的,她已经知道,自己,哪怕加上薛家的力量,依旧惹不起袁子萱。
袁子萱的丈夫是进士出身的庶吉士,未来的天子近臣,袁子萱的祖父是户部侍郎,即将升为户部尚书!
而薛家有什么呢?钱?钱能解决什么问题!自己那位看着如同菩萨一般的姨母一次又一次地来找薛家借钱,说是借,可是,永远别指望有还的一天。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哪怕母亲再舍不得,可是,终究薛家需要托庇与贾家,而想要成为宝二奶奶,老太太那边肯定是行不通的,因此,只能依靠自己那位贪得无厌的姨母。
她知道自己那位面目和善的姨母背地里是什么样的性子,可是,她依然要讨好她!
对宝玉,她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宝玉的天份几乎是天下少有,可是,他从来不肯用在正途上,反而整日里讨好家里的姐妹,甚至是丫环。当然,更多的是讨好林黛玉。
开始的时候,宝钗是很同情林黛玉的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起码自己还有母亲,还有一个兄长,哪怕是个不着调的,总有个依靠,可是,林黛玉除了老太太的宠爱,一无所有。
可是到了后来,她发现,宝玉心心念念的永远是林妹妹,却不是她这个宝姐姐。家中的姐妹,更亲近的其实也是林黛玉,对她总有些疏远。
她努力讨好贾家的所有主子,又对那些丫环婆子非常大方,所有人都说宝姑娘如何如何温柔大方,宽厚贤良,而林黛玉却是寄人篱下,还总是挑三拣四,耍小性子,两边一对比,谁不说宝姑娘好呢?
可是,她没有注意到,老太太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带着一丝寒意。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她,或者说,自从知道她想嫁给宝玉之后,就一直不喜欢她。
最终磕磕绊绊的,终于等到里娘娘的赐婚旨意。宝钗每日里都很开心,哪怕门外那个泼辣无行的嫂子成天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她的心里总是带着一份希望,一份喜悦的。
她如愿嫁给了宝玉,可是,在头上的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刹那,她心都凉了!木然地听着宝玉在那里撒泼大闹:“我要的是林妹妹,不是宝姐姐!”
后来,她知道,林黛玉差点死了,她看着林黛玉一身缁衣,却非常平静的脸,心中不由恶毒的诅咒起来,你怎么不干脆就死掉算了!
只要林黛玉还活着一天,就是宝玉和她心中的一根刺。
宝玉在姨母的逼迫下,与她圆了房,后来,就很少和她在一起,总是跟他的丫环们在一起厮混,那些丫鬟原本就指望着做宝玉的姨娘,如此,还不刻意逢迎讨好。
看到宝玉和莺儿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在一起的时候,宝钗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平静的脸孔了。宝玉不仅是不肯给自己脸面,便是里子也不肯给了啊!在这样的日子里,曾经对宝玉的爱恋,一日一日消磨殆尽。
后来,贾家被抄了,她作为宝玉的妻子,自然也在其中。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贾家完了!
她忽然觉得好笑,为什么自己当初迷了心窍,一定要嫁给宝玉呢?
在大牢里待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放出来,宝钗平静地跟着贾家的人搬进了新的地方。哥哥死了,母亲为了哥哥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家产,而自己那位嫂子却带着嫁妆回娘家了,她想把母亲借过来一起住,母亲却拒绝了。她说:“我的儿,你哥哥连累了你半辈子,现在,你哥哥也没了,做娘的没有别的能给你,却也不能再拖累你了!”
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可是,自己的婆婆依旧想要维持以前的排场,觉得她苛待了自己的儿子,拿捏着婆婆的架子教训她。
宝玉终于知道要发奋读书了,可是,宝钗知道,这不是为了她。
贫穷的日子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过,宝钗每日里做着针线,渐渐地对以前的事情觉得可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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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沉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天真,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给她没脸。可是,她少女时候的心思也早就没有了!
宝玉中了秀才,中了举人,中了进士,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宝钗挺着一个大肚子,漠然地听着自己的婆婆哭天喊地,想要报官说自己的儿子被拐了!呵呵,宝玉都多大年纪了,不管去了哪里,总是他自己的选择!
后来听公公说,宝玉出家了!
宝钗竟然没有觉得惊讶,或许她早就清楚这一点!林黛玉不在了,老太太也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拦住宝玉的心了!
宝钗抱着自己的儿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念书,儿子偶尔会问:“娘,爹爹去哪里了?”
宝钗抱着他,说道:“你爹爹啊!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96、王熙凤番外
王熙凤坐在一张摇椅上, 怀里抱着一个穿着大红色的肚兜, 长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着他:“乖柯儿,叫祖母, 祖……母!”
小男孩伸出藕节一般的胳膊去抓那个拨浪鼓,却一直抓不到, 小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含含糊糊地喊道:“祖么!”
“是祖母, 再喊一遍!”王熙凤笑嘻嘻地哄着。
“祖么!”小男孩很固执。
“又在哄柯儿啊!”贾琏走进来, 看到祖孙两个其乐融融的模样,笑了起来。
“回来了!”王熙凤将拨浪鼓塞到孙子手里,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这小东西, 伶俐着呢!现在就能叫祖母了!”
“你就这么霸着孙子,也不怕媳妇埋怨!”贾琏在一边坐下, 伸出手戳戳孩子肥嘟嘟的脸蛋, 孩子被戳的不耐烦来,小嘴一张,就哭了出来。
“柯儿乖,不哭不哭!”王熙凤赶紧抱着孩子哄起来,好容易孩子收了哭声, 王熙凤看着贾琏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欺负自己孙子, 真是没个正经!”
贾琏有些讪讪,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巧姐的第二个哥儿也五岁了,前儿个姑爷还捎信来,说是要送到这边的私塾来,以后上课就先住咱们这里了!”
“好啊!”王熙凤喜道,“我倒是很久没见过文儿了,上次我和平儿还给他做了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贾琏摆出一副哀怨的模样:“你总是惦记着孙子外孙,都不理我了!你看,我的荷包,都旧了!”
王熙凤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一指头戳在了贾琏额头上:“还在这里跟我瞎说呢,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凤辣子当年玩剩下的!”
“我哪里能跟二奶奶比呢!”贾琏腆着脸凑了过来,“二奶奶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王熙凤故作正经道:“看你还算老实,今儿就饶了你了!平儿,把那个卷草纹的荷包拿出来,赏了他!”
平儿在一边做着针线,听他们两个笑闹,也是抿嘴一笑,凑趣着取过一个宝蓝色的荷包,递了过去:“拿去吧,这是二奶奶赏你的!”说到这里,再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三个人笑成一团,看得柯儿觉得不高兴了,挥舞着胳膊“啊啊”地叫着,争取几位长辈的注意力。
距离贾家抄家已经近二十年了,当年他们那一房和王夫人他们住在一起,开始的时候看着老太太面上,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可是,老太太去后,问题就来了。
薛宝钗虽然有些本事,可是奈何,王夫人依旧放不开当年的尊荣,不肯过太简朴的日子,薛宝钗再有本事,难不成还能凭空生出钱来,没多久,老太太分给他们的私房就花的差不多了。李纨是个只进不出的,为了自己的儿子贾兰什么都做得出来,不管王夫人怎么说,她一口咬定自己没钱,王夫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于是又将主意打到了王熙凤头上。
王熙凤哪里是会忍气吞声的,自然是一口拒绝,王夫人气急,在那里指桑骂槐,又说道王熙凤当初在荣国府管家还是她力主的,结果如今翅膀硬了,就翻脸不认人云云。
王熙凤被这番话勾起了新仇旧恨,也跟着翻起旧账来。当初她管家的时候,什么都要紧着王夫人,为了贾元春,还有贾政养的那帮子清客,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王夫人自己不但一文钱不出,还总是从公中抠钱,后来还撺掇着让她放印子钱,做这种缺德的事情,要不是后来王熙凤及时将那些票据都烧了,这会儿王熙凤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说到气处,王熙凤干脆撕开了脸面,什么事情都说出来了,又说要不是王夫人贪心,一力主张,私藏了甄家的财物,最后贾家怎么会那么惨,听得家里几个人目瞪口呆,气得王夫人差点当场晕过去。
到了这个地步,原本温情脉脉的最后一层面子被扯开,王熙凤干脆利落地说道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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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贾琏早就打好了主意,头一天才说了这回事,第二天,贾琏就请了衙门的人过来公证,将公中的钱分了,王熙凤还算厚道,没要求把这房子也折现了分掉,毕竟虽说房契在他们手里,其实那房子是贾蔷买了送给他们的。
分家其实没分到多少银子,主要是不要再住在一起,受那个窝囊气。
王熙凤他们很快搬到了城外的庄子上,自个过自个的小日子去了。
平儿跟着贾琏他们一起,过了两年,平儿也怀上了,生了个女儿,被取名为菲儿,而巧姐也定了亲,定的是当初的刘姥姥那外孙板儿。
当初刘姥姥得了贾府的资助,送板儿去上了学,板儿虽说资质不佳,不过胜在刻苦用功,那时候已经考上了秀才,第一次乡试没有通过,正在准备第二次。
板儿家如今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地主了,家里也有不少良田,最重要的是,当初王熙凤她们被关在狱神庙的时候,不知多少人生怕担上关系,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他们,刘姥姥却带着板儿去探过监,还送了一些衣服和吃食,王熙凤虽说泼辣,可是也不是不会感恩的人。
贾家和王家都败了,就算他们夫妻两个还有些资本,不过,官宦人家很明显是不肯娶自家女儿的,因此,还不如将女儿嫁个知根知底的,尤其王板儿老实忠厚,女儿嫁过去也能拿捏的住。
虽说刘姥姥觉得自家外孙配不上贾家的小姐,可是,王熙凤却觉得很好,两家商议了一下,又找了个道士算了八字,选了个黄道吉日,定下了亲事。
巧姐小时候就和板儿很玩得来,虽说已经差不多忘了那时的事情了,不过,看样子,她对板儿也是很满意的。
巧姐嫁过去之后,没过一年,便怀上了。十个月后,生下了个儿子,取名为安儿,不管是贾琏夫妻还是王家的人,都是欢喜非常。
巧姐大概有帮夫运,板儿在第二次乡试的时候,侥幸中了,虽然是最后一名,但以后也是举人了,家里的土地不用纳税了!
从此,王家对巧儿更是看重,比对亲闺女还要亲,王熙凤自然也乐得如此。
再过了两年,巧姐二十岁的时候,又生下了一个女儿,长得很是可爱,粉嫩如花骨朵一般,被取名为乐儿。王家出了个举人老爷,这两年也开始发迹,对这个女儿宝贝得很。
贾菁也很争气,虽说贾琏和王熙凤都不是读书的料子,偏生有个好儿子,贾菁小小年纪就做了廪生,科举生涯也算顺利,虽说不像贾蔷家里的人一样,但是,十八岁的时候也中了举。
王熙凤给他找了门亲事,是长安陈家的女儿,陈家是万年县的地主,家里也算小有资财,一辈子只得了一个女儿,不得不过继了自己的远房侄儿为嗣。陈家小姐长得美貌,人也温柔敦厚,王熙凤偶然见过一面,就觉得这个女孩子适合做自己的儿媳妇,便找人去向陈家提亲。
陈家看贾菁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名次还算中上,即使获罪被贬,终究原本也是公侯之家,自有气度,而且,贾琏他们夫妻两个只有贾菁一个儿子,将来家里的一切都是贾菁的,也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当时陈家小姐还没有及笄,于是便只是订了亲,后来,贾菁会试通过,两家商议了一下,干脆等贾菁中了进士,再完婚,来个双喜临门。
贾菁中的是三甲同进士,不过以他的年纪,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趁着贾菁中了进士,王熙凤给庶女菲儿也选了个好亲事,是个姓徐的秀才,家里父亲母亲已经不在,徐秀才人品学问也是个好的,只是稍微有些迂腐,王熙凤给菲儿准备了二十八抬嫁妆,将她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贾菁婚后一年多,媳妇怀上了,第一胎生得是个女儿,王熙凤想到当初的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还温言安慰,让自己媳妇感激非常。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贾柯,贾琏这一脉总算有了后,王熙凤欣喜之下,干脆就把孙子抱过来,养在自己身边,媳妇陈氏虽然不舍,不过也知道婆婆见识比自己强,儿子呆在婆婆身边更好,也就应下了。
贾琏他们这一支算是开始发迹了,又有贾家的族人过来打秋风,王熙凤依旧是个泼辣的性子,夹枪带棒地将那群墙头草讥讽了一番赶了出去,从此清静了。
一晃二十年了,王熙凤看上去依旧美貌如同三十来岁,倒是让贾琏看得心里痒痒的夫妻,两个年轻的时候也生过不少龌龊,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默契有如一人一般,两人坐在一起哄着孩子,柯儿很快睡着了,王熙凤一只手酸了,正想动一下,贾琏已经轻手轻脚地将孙子抱到了自己手上,两人相识一笑。
97、探春番外
“侍书, 给我梳妆!”探春坐在梳妆台前, 淡淡地吩咐道。
开始服侍探春之后,就被改名叫侍书的丫环赶紧过来,拿着一只精致的象牙梳子给探春梳理着头发:“太太, 梳成什么样式?”
“梳个慵妆髻吧!”探春又指了指梳妆盒里的一根衔珠金凤钗,“就用那只钗子!”
侍书手很巧, 很快给探春挽上了发髻,戴上了钗子, 又取过一对明珠耳坠给探春戴上, 另一个丫环小心地给探春的脸上上了一层薄薄的脂粉,又用胭脂点上了探春的唇,侍书在一边感叹道:“太太真美!”
探春轻哼了一声, 没有接话, 却问道:“翠墨,昨晚上老爷在谁房里睡的?”
“是白姨娘!”翠墨赶紧说道。
“哼, 那个狐媚子, 就知道勾引老爷!”侍书轻声斥道,“不过,还不是不下蛋的母鸡!”
探春没有说胡,侍书又怎么知道,家里的两个姨娘之所以没生下孩子, 是因为探春用了药呢!白姨娘不过出身一个小商家,爱慕虚荣,见识浅薄, 哪里比得上探春。白姨娘刚刚进门的时候,探春就想办法给她服下了朱砂,还有她的胭脂里,一般也掺着稍许朱砂,如此时间一长,生得出孩子才怪!
至于以前那位杜姨娘,探春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年纪已经大了,颜色渐衰,老爷也就不怎么去她房里了,尽管如此,探春还是一直小心着,毕竟,这个杜姨娘能从以前那位凶悍的原配夫人手下活下来,还能生下个孩子,铁定也是不简单的,并没有在明处注意,而是利用食物的相生相克,尽管没有药物保险,可是,毕竟老爷去得次数少啊!
“太太,大爷来请安了!”外面的一个二等丫鬟叫道。
“母亲!”进来的是个六七岁的男童,一身大红色的衣衫,容貌很是秀气,他笑嘻嘻地过来,“孩儿给母亲请安!”
探春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嘉儿来了!今日不去学堂念书么?”
男童说道:“先生家里有事,便叫我们回来自己看书!”
探春轻笑起来:“那就乖乖的,一会儿就回书房念书去!”
男童撒娇道:“母亲不疼儿子了!儿子再坐一会儿吧,反正那些书简单得很,我早就会背了!”
“母亲不疼你,还能疼谁呢!”探春笑道,“而且,光会背有什么用呢,起码也要知道意思吧!不过,今日你不用去上课,便在这里吃几个点心,玩一会儿,但是,绝对不能耽误了功课!”
“知道了,母亲!”男童显然跟探春非常亲热,他在探春身边坐了下来,翠墨拿来了一盘桂花糕,他拈起一块,慢慢吃着。
探春在一边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男童又吃了三块桂花糕,在探春身边腻歪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回书房念书去了。
“大爷这般聪明,将来不是状元也是探花呢!”侍书恭维道。
探春叹道:“光聪明有什么用呢,若是不用功,还不如不够聪明的呢!”
这么说着,不由得又想起了从前。
自从搬到了新的地方,探春一直心里很不安,自己的生母赵姨娘不知道被发卖到什么地方去了,王夫人铁定是不肯出钱将赵姨娘赎出来的。王夫人变得更加刻薄,为了护着点贾环,也好藏些私房钱下来,探春不得不放下了喜欢的书法还有别的爱好,每日里不停地做针线。一部分要拿给王夫人,剩下的,她就塞给贾环,让他拿出去卖了换几个钱回来。
好在贾环也足够争气,虽说他读书不怎么行,就算行,王夫人大概也不肯让他上进,贾环干脆就拿着探春给他的钱做着些小买卖,他还算机灵,渐渐地也积攒了一笔钱,后来就偷偷地跑出去,跟着人家商队一起跑商,没过两年,便赚了好几千两银子,在探春的劝说下,在城外买了个小庄子做地主,安顿了下来。
而探春,老太太死后,更没有人想着她了,后来王夫人手头没了什么钱,便打上了探春的主意,为了赚上一笔彩礼钱,将探春嫁给了一个死了原配的富商做填房。那个富商叫于镜,家中颇有资财,虽然王夫人苛扣掉了探春大半的嫁妆,不过,好在探春不是迎春,本身性子就是个厉害的,进门就拿捏了两个拿她不当一回事的侍妾的错处,将她们赶发卖了出去。
于镜虽说家中有钱,为人也风流好色,不过,他的原配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只有个通房生了个庶女,探春出身高贵,也颇有手段,她也看多了后宅争风吃醋的事情,因此往往对于镜婉转奉承,虽说不能让于镜的心一直在她身上,不过,于镜对她这个继室还是很不错的,后宅的事情一概不多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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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本就在荣国府管过家,嫁过去之后管家也是轻车熟路,比起于镜的原配还要好上许多,为人处事,更是细致大方,每每人情往来,做得也很周到,让于镜的一干朋友亲戚都称赞他娶了个贤内助,倒是让于镜颇为得意,回来更是对探春爱怜不已。
探春嫁过来第二年,便怀上了,生下来之后是个儿子,让于镜欢喜不已,被取名为嘉,又听算命的说,探春的八字是旺夫旺子的命格,从此对探春更为上心。
探春坐月子的时候,书房伺候的一个丫环借机上了于镜的床,那个丫鬟也是有心机有手段的,一个月后,竟然诊出来怀孕了,深感自己子嗣艰难的于镜一高兴,便许诺说,如果这一胎生下了是男孩,就把那个丫环抬成姨娘。
探春气得差点吃不下饭去,不过,脸上还要装作贤惠大方,给那个丫环重新安排了住处,送到了另一个姨娘杨姨娘那里。
杨姨娘是于镜原配妇人带来的通房丫头,长得也好看,当年勾搭了于镜之后,没多久便开脸做了姨娘,她又熟悉自己的主子,拿住了她的短处,愣是没让那位素来善妒的原配夫人抓住任何把柄机会,一直安安稳稳做她的姨娘,可惜的是,当年那位原配妇人恨极了她,悄悄给她灌下了绝育药,她也不知道,虽然得宠,可是一直没个一儿半女的,如今,见到一个三等丫鬟居然马上就要母凭子贵,跟自己平起平坐了,哪里还能坐得住。
那个丫环一向小心谨慎,生怕独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没事连房门都不出,因此,杨姨娘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不过,后来那个丫鬟独子有了七个月的时候,因为听说有了身子,要多多走动,否则容易难产。于是,她每日清晨傍晚的时候,便会在院子里走两圈。
然后,她在院子里踩到了一滩油迹,摔了一跤,然后小产了。
嫌疑人是杨姨娘,最后,杨姨娘被打发了出去,而那个丫环做了侍妾,不过,那时候,于镜又有了新欢,快要想不起她来了。
后来,探春又生了第二个儿子,被取名为勤,孩子很可爱,就是有些闹,总是粘着探春,一时半会儿见不到探春就哇哇大哭,探春不得不把他时刻带在身边,连喂奶的事情也没交给奶娘,自己亲自喂养了。
于镜的生意做得很大,探春嫁过来之后,更是从来没为钱的事情发过愁,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应该感谢王夫人,要不是她想要那么一大笔聘礼,估计,自己的命运应该是嫁给一个小地主或者一个没有太大前途的读书人,为了点钱财斤斤计较。想到这里,她对于镜的风流也就没那么在意了,起码,他不会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
“母亲,陪勤儿玩,好不好?”二儿子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了,有些跌跌撞撞地小跑着过来,很是期待地看着探春。
“好!”探春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她抱起了自己的幼子,陪他玩着些幼稚的游戏。不管怎么样,自己能有两个乖巧可爱的儿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98、惜春番外(今天实在太累了,明天双更或三更!)
惜春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家里并不是很受人喜欢的。她明明是宁国府的小姐, 却在荣国府和另外两个姐姐住在一起, 由老太太教养,虽说别人都说这是因为老太太喜欢孙女才这样做的,可是, 新春敏感地感觉到其实很多人不是那么待见自己,她非常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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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说, 她是宁国府嫡出的小姐,珍大爷的胞妹, 可是, 自她来到荣国府之后甚至很少能见到宁国府的人,这哪里是一家人的作态。她后来听奶娘说,因为自己的母亲生下她时年纪已经大了, 亏损了身子, 没多久就去世了。因此,老太太才把她带在了身边抚养。
惜春笃信佛教, 她觉得世间一切, 必有因果,因为自己的出现,母亲去世了,所以宁国府的人并不是那么欢迎她,因此, 她有些难过,但是,并不怨恨。
宁国府对她而言, 并没有多少意义,顶多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和老太太他们一起过去走动一下也就罢了。
荣国府的人明面上对她这个四姑娘都还算不错,相比较于因为庶出,人又特别好强,总是在自己的生母和嫡母之间受气的探春,还有一个因为自身的懦弱,便是身边的奴才都敢拿她不当一回事的迎春,惜春的生活还是比较舒心的。
奶娘她们曾经说过,不管是自己的兄长嫂子,甚至是老太太都未必可靠,她想要活的舒心,最好还是要靠宁国府的蔷二爷。蔷二爷虽说不能继承宁国府,但是,他知道上进,日后前途无量。加上,蔷二爷又是许夫人养大的,势必会看在许夫人的面子上照顾她。
可是,惜春还小的时候,贾蔷一直忙于读书科考,两人很少见面,即使见面,贾蔷的神色也是淡淡的,虽说没有恶意,但是,惜春能感觉到他的冷淡和疏离。
贾蔷对她并不坏,或者说,他对所有人都不坏,每每年节送礼,姐妹们都会有一份,挑选得都很用心,她并不是特别的,这让她总觉得有些委屈。
后来,贾蔷负气分府别居,她便很少能见到他了。毕竟,她是闺阁女儿,而贾蔷已经成年,按照辈分,还是她的侄儿。他不是宝玉那样喜欢在内帷厮混的人,一向遵守礼法,从不有任何逾矩之举。
惜春一向是个敏感聪慧的人,她对两府里的事情看得很清楚,别人都当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并不避讳,她知道很多事情,因此,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愈发厌倦。
有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亲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心中便存了一份恐惧之心,或许,自己的未来也是如此。
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每日里在婆婆面前立规矩,跟婆婆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出芥蒂,要和内宅里的姨娘侍妾斗气,容忍自己的丈夫的种种行为。有的时候,她看着宝玉嘴上说着什么怜惜女孩子,却总是跟那些女孩子动手动脚的,损了那些女孩子的名声,她就觉得又厌恶又好笑。这样的宝玉,真的与别的男子有多少不同吗?
她冷眼看着林黛玉与薛宝钗之间的明争暗斗,当然,林黛玉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因为,林黛玉太通透,她什么都看得太清楚了,因此,心中格外凄楚,而宝玉却从来不能理解。而薛宝钗足够圆滑和现实,因此,林黛玉争不过她。
后来,贾家终于闹得不可收拾,两府都被抄了,当家的男人都获罪被流放了,惜春忽然觉得解脱了,她看着林黛玉与妙玉一起修行,自己也很想剪了头发,做姑子算了,免得再被那些污糟事情弄得烦心。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生出,就被遏止了。
原因很可笑,出家是需要度牒的,显然,现在这个家不会愿意花上几百两银子给她买一张度牒。
于是,惜春依然只能待在家里。她不能再如同以前那样,可以每日里拿着画笔画画,她每日里只能枯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做着针线活,贴补家用,以前还曾经同情史湘云被自己的婶子压着不得不每日里不停地做针线,如今也轮到她了。
后来,探春也出嫁了,嫁的是个商户,王夫人为此得了不少聘礼。
素来小心眼的尤氏也起了心思,觉得这样也不错。不过,不管怎么样,名义上,惜春仍旧是许夫人的女儿,而许家如今可不比贾家,许家在朝堂上为官者可是不少,她不敢得罪许家。
那日,惜春打完了几个蝴蝶绦子,觉得眼睛有些酸痛,便出了自己的房门,打算在院子里走两圈,然后,听到尤氏屋子里有人在说话。
“二婶子,像探丫头嫁的人家还能有差不多的吗?”是尤氏的声音。
“怎么会没有呢!”王夫人在一边说道,“而且,惜春丫头可比探丫头还要金贵一些呢,若是说她要结亲,估计能找到比探丫头更好的!放心吧,惜春丫头也是在我面前长大的,我也不会害她!”
尤氏有些犹豫:“可是,将惜春妹妹嫁给商户,未免太委屈了她!”
王夫人却嗤笑道:“你莫不是担心许家那边?”
尤氏赶紧道:“二婶子,不怕你笑话,侄儿媳妇怕的就是这个呢!”
王夫人冷笑道:“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清楚吗?惜春虽说名义上是故去的大嫂子生的,可是,说白了,她那位亲娘不过是个小妾罢了!要不是敬大老爷为了成仙,做了糊涂事,让她怀上了孩子,早就被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去了,哪里还有惜春丫头!说起来,大嫂子后来身子愈发不好了,还不是被气的,依我看,许家那边未必待见惜春丫头,你就放心吧!”
……
接下来的事情惜春也记不清楚了,她悄悄回了自己房间,蒙着被子哭了一场。这回,她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宁府嫡女,都是骗人的,她压根不是太太生的,听她们的意思,自己的生母应该是被自己的父亲强迫了,最后怀上了自己,这事应该还是一件丑事,因此,自己得以被寄养在太太的名下。真正说起来,自己也是庶出,还比不上探春她们呢!
就在她自暴自弃的时候,一直懦弱的迎春回来了,她看上去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她给惜春找了一个夫家,是工部郎中家的三公子刘枫,虽说是庶子,不过也是知道上进的,以贾家现在的情况,正好也配得上。
迎春已经不是从前连丫鬟婆子都敢欺负的木头小姐,她如今在孙家有了两个儿子傍身,将一干不安分的侍妾姨娘拿捏得不敢多说,加上前两年她婆婆去世了,更是少了一层顾及,在孙家,虽说不能说是说一不二,但是,很多时候,孙绍组还真得看她脸色行事。
迎春在知道了尤氏的打算之后,态度很强硬,言道,贾家已经卖了不止一个女儿了,难不成,还要把惜春也卖了,那还是当初的公侯之家吗?她后来说得很刻薄,言道如今的贾家,怕不是把自己当作勾栏院了,一家子太太媳妇要做老鸨呢!
说得尤氏面红耳赤,几乎要吐血,最后不得不同意了迎春的意见,将惜春许给了刘家。
惜春出嫁的时候,嫁妆非常寒酸,虽说老太太给她留了嫁妆银子,可是,尤氏那个性子,并不比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强到哪里去,到了她手上的钱,哪里是那么容易拿回来的。
好在已经出嫁的迎春和探春都帮忙添妆,王熙凤也没有小气,作为晚辈的贾蔷也很大方,送去了上好的酸枝木给她打造了全套的家具,还有些缎子和头面,尤氏迫于压力,不得不拿出了一部分分给惜春的嫁妆还给了惜春,让惜春的嫁妆变得体面了很多。
刘家见惜春还是有不少靠山的,也不敢轻慢了她。
惜春嫁过去好几年,才生了一个儿子,总算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刘枫也算体贴,他本性仁厚,即使惜春前几年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怪罪她,甚至因为自己受够了作为庶子的苦楚,压根没有允许自己身边的通房丫头生下孩子。
后来,刘枫中了进士,外放为官,惜春自然带着孩子一起离京去了任上。刘枫资质普通,虽说肯干实事,可是,因为是庶子,家里也很少会花心思给他打点,因此,一连十几年,刘枫依旧没能回京城,只好辗转在外面做着些六七品的小官。好在两人都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惜春后来又给刘枫生了一个女儿,已经儿女双全的刘枫自觉心满意足,也就不怎么在乎仕途的不顺了。
惜春依旧笃信佛祖,她觉得,如果不是佛祖庇佑,她大概只能孤老一生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虽然日子过得并不算富裕,可是,丈夫体贴,儿女都很乖巧聪慧,已是少有的福气。
刘枫看到她给佛祖敬香,不禁微微一笑,带着两个孩子上前而去:“夫人,天晚了,一起回去吧!”
惜春转过头来,嫣然一笑:“好,走吧!”
99、李诚番外
李诚觉得自己活得时间太久了, 久到他几乎要忘记贾蔷的模样。
贾蔷刚刚去世的时候, 他压根不相信贾蔷就这么没了。他依旧在家里摆弄着各种各样的玩物,然后,兴冲冲地叫人包起来, 坐上马车往贾府跑,到了贾府门口, 依旧很是兴奋地对着门房说道:“你们家老爷在哪儿,我新得了个好玩的物事, 正好让他也开开眼!”
门房弓着身, 盯着地面的眼睛里带着一些怜悯,他们总是说道:“王爷,您忘了, 老太爷前些日子已经去世了!”
“你们这些刁奴, 莫不是哄我呢!我记得昨儿个还在这里吃了饭呢!”李诚几乎要暴跳起来。
然后,贾枢可能会匆匆出来, 看着李诚在那里热切地打招呼, 一边抱怨道:“是小睿儿啊!你也不管管你们家这些刁奴,青天白日的,硬说你爹死了!”
贾枢抿着下唇:“李伯父,家父确实已经故去了!”
李诚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似乎有风从他胸中穿过, 他僵硬地看着贾枢的脸,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来:“是这样啊!李伯父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
贾枢看着李诚蹒跚着转身, 身子显得有些佝偻地往前走,眼睛也红了。
李诚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神情木然,他靠在铺着皮毛褥子的车厢上,忽然伸手捂住眼睛,笑出声来,笑声悲怆而苦涩,笑了片刻,他放下手,脸上满是泪痕。外面的车夫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李诚疲惫地合上了眼睛,淡淡地说道:“回王府吧!”
几次之后,终于承认了贾蔷已经死去的他便很少出门了。李诚上表辞了自己的王位,将王位让给了自己的儿子李祈,皇帝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感念与李诚是自己的叔伯中唯一还活着的一个,便降旨加恩与安王府,令安王世子李祈依旧承袭亲王之位,不予降爵。
李诚对此并无多少触动,他搬到了城外庄子上去住,那里是他经常和贾蔷私会的地方。
梨花树下还埋着当初两人一起酿下的梨花酒,可是,如今却没有人陪他共饮了。
李诚长久地待在花园里还有书房里,这日,他去了专门留给贾蔷的卧房,这个卧房,还有他自己的卧房,都是两人经常一起住的。
贾蔷既然已经不在了,卧房里的被褥什么的自然都被洗晒过之后收起来了。李诚为此大发雷霆,很是责罚了庄子上的管事还有下人们,又命令他们将这个房间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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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李诚依旧很焦躁,虽然一应摆设被褥,乃至贾蔷以前看过的书,穿过的衣物都放在房间里,可是,李诚只觉得到处都不对劲。
衣服看着似乎褪色了,压根看不出穿在贾蔷身上的模样来,被褥因为洗过晒过,他也觉得上面没有了贾蔷的气息,哪怕是一页纸,看着也觉得发黄变脆了!
李诚疲惫地躺在曾经和贾蔷一起睡过的床上,合上眼睛,似乎还能看到贾蔷浅淡的微笑,可是,笑容却越来越模糊,如同隔了一层雾气。
李诚开始拿起了画笔,将少年时候学过的画艺重拾起来。
他不画别的,只画贾蔷。
李诚勾勒着他心中对于贾蔷的每一份记忆,将它画在画纸上,他很后悔,以前见过一个西洋画师,能够将人物画的跟真的一般,那时候自己觉得不屑一顾,压根没去找那个画师给贾蔷画过画,如今,想要把那个画师找来也是不成了。
李诚回想着自己对于贾蔷的每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他远远地看着贾蔷坐在一群新科进士中间,那时候,贾蔷的脸还带着几分稚气,看着已经是非常精致俊美。
后来,是在什么地方呢?那个六安书肆?想到那时候自己的无措,李诚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愚蠢冲动有如一个毛头小子一般。
他什么都画,贾蔷的气恼,贾蔷的笑容,贾蔷的无措,贾蔷酒后的醉态,贾蔷情/动的模样……
那一天,贾枢过来拜访,他将贾枢拉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高兴地指着一幅画,说道:“小睿儿,你看,这画像不像?”
贾枢看了半天,画中的是一个青衣文士,一看就显出绝代风华,高妙出尘来,他有些困惑:“王爷,这画上莫非是哪位神仙?”
李诚愣了,他有些急切地看着贾枢:“小睿儿,你再好好看看!”
贾枢只好继续看,可是,依旧不觉得自己认识画中之人,只好又摇了摇头,说道:“王爷见谅,我真的不认识画中之人是哪位高士!”
李诚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贾枢大骇,赶紧上前扶住李诚,给他顺气:“王爷,你怎么了?”
李诚笑累了,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我没事了!”
贾枢有些无措地出了门,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却也不敢违背李诚的意思,只好找来了管事,让他注意着点。
李诚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燃起了一个火盆,将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画的画,一张一张地抛入火中,看着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吞没了那一张张画纸,只留下絮状的灰烬。
李诚茫然地看着那跳动的火光,喃喃道:“蔷儿,怎么办,我快要想不起你是什么模样了?你现在在哪里,若是真如佛家所说,有个轮回转世,想必,你已经喝了那碗孟婆汤了吧!”
那一天之后,李诚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气,整个人都萎靡起来。
李诚开始一整日一整日地发呆,眼睛看着虚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吃得很少,哪怕李祈和贾柔都在一边劝着求着他,他也吃不下去,多吃一口,都会干呕半天。太医过来看过了,很委婉地说,一来老王爷是年纪大了,本身肠胃就不好,二来,老王爷有些郁积于心,若是不能解开心结,怕是什么药都不管用了。
李诚能有什么心结呢?无非就是贾蔷而已。可是,贾蔷已经不在了,李祈想想,自己的父王大概已经生出了求死之心,便感到很是悲伤又觉得无奈。
到得后来,李诚人已经有些糊涂了,贾柔的五官与贾蔷有些类似,因此,有的时候,李诚会抓住自己儿媳妇的手,叫着贾蔷的名字。李诚这个时候年纪已经大了,也没什么瓜田李下之说。贾柔每每哄着自己的公公,多吃一点饭菜,心中却觉得颇为酸楚。年轻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的父亲雌伏与人有些不值,如今见李诚情深如此,却又觉得父亲接受李诚也是理所当然了。
那一日午后,李诚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很有心情地叫人给自己换上了一身衣服,坐在梨树下晒太阳,阳光晒得他有些醺醺然,他眯着眼睛,命人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祈儿,我这一辈子也要到头了!”李诚的声音非常坦然,还带着解脱之意。
“父王!”李祈心知李诚已经是回光返照,刚想出言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旁边贾柔却道:“父王,您会好起来的!”
李诚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有些干枯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我知道,蔷儿一定会在下面等我的!”
夫妻两个都不说话了,就听李诚说道:“我死后,是要葬在皇陵附近的,想来,我是不能与蔷儿同葬了!不过,我那房间里,很多东西都是蔷儿用过的,到时候,你要记得,拿那些给我做陪葬!”
“儿子知道了!”李祈尽管年纪也不小了,此时依旧有些哽咽道。
“莫哭,哭什么呢!”李诚看着自己的儿子,淡淡道,“我这辈子,其实对你并不算好!毕竟,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很年轻,还没有做好做父亲的准备!因此,那时候,我和你并不算亲近,你也不要怪我!”
“儿子怎么会怪父王!”李祈赶紧说道,“没有父王,哪里有我!若非父王护着,儿子也不一定能顺利长大!儿子感激父王还来不及呢!”
李诚摆摆手,说道:“这些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红线来,红线上缀着一个看上去颜色有些黯淡的同心结,李诚微笑起来:“这个还是我在月老祠求的,与蔷儿一人一个,月老祠的道士说了,这同心结只要一直戴在身上,会带来三世姻缘,记住,我下葬的时候,这个一定不能离开我的身上,明白了吗?”
李祈赶紧点头:“父王,儿子知道了!”
李诚闭上了眼睛:“那么,就这样吧!你们下去吧!”
李祈和贾柔不敢打扰,便一起退了下去,傍晚,下人们过来问李诚要不要去厅里用饭的时候,才发现,李诚已经停止了呼吸。
100、地府
地府, 贾蔷百无聊赖地坐在三途川旁边的彼岸花丛中, 看着一队又一队的鬼魂从自己旁边一点走过去,到了奈何桥前,孟婆分下一碗孟婆汤, 然后,这些鬼就直接去投胎了。
押送着一队鬼过来的牛头马面看着贾蔷, 笑道:“你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啊?”
贾蔷站了起来,摊摊手, 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呢, 我也不清楚,原来地府也有官僚作风啊!”
牛头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现在人间人口增长得太快了,每天都有一大堆鬼过来, 十殿阎王每天都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地藏王菩萨又是个不管事的,不过, 你在人间也算是积累了不少善功, 你那些儿孙也孝顺,逢年过节的,烧了不少钱财下来,足够你用上万儿八千年的!反正如今你也有了一些灵力,实在不行, 你就干脆留在地府,也做个鬼差,说不得, 过上些年,也能修炼成正果呢!”
贾蔷摆摆手:“还是算了吧!这地府里面除了阴沉沉的天,就是阴森森的地,就连这彼岸花,我也得再等上好几百年才能看到它们开花,就算手里头钱不少,我也得有地方花呀!一直留在地府等着修成正果,我得等多少年啊!”
马面也在一边抱怨道:“没错,我早就跟判官他们说了,地府这模样,早该改善了!现在咱们哥几个,都要靠着分身术,才能忙得过来!每次到人间去接引新鬼,还没来得及看看外面什么模样,就得急急忙忙赶回来,生怕误了时候!唉,怎么如今就没人愿意留在地府当差了呢!”
牛头拉了马面一把,说道:“行了,别唠叨了!把这些鬼送过去之后,咱们还得继续跑呢!万一误了时候,可就不好了!”
说着,他们两个跟贾蔷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往奈何桥那边走去。
贾蔷笑了笑,摇了摇头。这地府的日子说实在的,实在是太无聊了一些,人家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但是,偏偏,人间一日,地府就一年,算起来,贾蔷都在地府呆了上千年了!本来嘛,按照贾蔷在人间积累的善功,足以投胎到六道中的天道去,可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贾蔷不是按照正规程序投胎的,可以说,他是个偷渡客!
这就很麻烦了!哪怕贾蔷不是故意的,可是,终究因为他,改变了不少人的既定命运,不管是往好里改,还是歹里改,善果恶果,那都是因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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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其中又牵扯到了天上那几位下凡历劫的事情,这就更麻烦了!
而且,判官翻了生死簿,又发现,贾蔷的上辈子算是枉死的,当初根本就是应该进枉死城的。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又很大了,结果,搞到最后,阎王判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贾蔷自己其实也不急着投胎,因此,自然只是偶尔跑去提醒一下,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让判官上上心,别的时候,干脆就在三途川岸边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贾蔷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袍子,慢悠悠地往前走去。虽说作为鬼魂,是不需要吃饭休息的,不过,每日里看那些面目都差不了太多的鬼,贾蔷都要觉得不耐烦了。
踱步回了自己在地府的住处,贾蔷一头栽倒宰了床上,有些郁闷地想着,李诚你个混蛋,怎么活的这么长了,这都过了多久了,怎么至今还没看见你来呢!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同心结出来,又抚摸了一会儿,还送回怀里,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不禁觉得好笑,别人均是盼着自己的至亲或是爱人长命百岁,偏生他觉得李诚活得太长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贾蔷依旧跑去找判官。
判官见他来了,脸上立马一苦:“我说,上次不是说了吗?你的问题还得再等等!”
贾蔷在他身边坐下,笑道:“崔判官,我又不是来催你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其实不着急!”
判官苦笑起来:“终究是我们这边出了岔子,怪不得你身上,每次见你过来,我总觉得你像是来要债的!我说,上次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现在地府人手不足,你就干脆留在这里,以你的资质,就算是修炼到我这个地步,也不用花太多时间啊!”
贾蔷也很无奈:“我答应了别人,要和他约定三生的,一直待在地府里面,要是他投胎了,那我岂不是失约了吗?”
判官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唉,你怎么就想不开呢!这人间的情谊,不过短短几十年,也就没了,就算是三生三世,又能有多长时间呢!何况,你看看现在的人间,结了婚的还要吵着离婚呢,你和你那位也就是有缘无份的命!”
贾蔷叫道:“有你这样说话的么?何况,你怎么就确定,我和他投了胎之后,还都是男人?再说了,我们其实也没有要求永生永世啊!”
判官摆摆手:“好吧好吧!算我多嘴!”
贾蔷笑着凑过去:“崔判官,打个商量如何?”
判官脸色一下子警惕起来:“什么事?先说好,地府里面的事情,像我这样的,其实也做不了多少事,一切都得按照生死簿上来!”
贾蔷赶紧道:“咱也没想着要您这样铁面无私的地府官员徇私枉法啊!我只是想问一下,我等的那位还有多久阳寿啊!”
崔判官摇摇头:“这可不行,鬼魂不到地府,我也不能随便查看相关的生死簿的!”
贾蔷问道:“莫非还每个人都有一本生死簿不成?”
崔判官说道:“那倒不是,不过,鬼魂不到地府的话,我虽然是判官,也不能感应出他的名字在哪本生死簿上的,因此,你还是继续等下去吧!”
贾蔷很是失望:“那算了,我还是先走了!”
判官在后面摇头晃脑地嘀咕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唉,在地府好生修炼,成个鬼仙不好么,非要想着投胎,还不知道能不能投到一道去呢!”
贾蔷等了很长时间,终于有一天,他在彼岸花丛中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蔷儿,蔷儿,你真的一直在这里等我啊!”
贾蔷回过神来,看到李诚一身王服,一边跑过来,一边向他招手。
贾蔷还有些愣神,就看到李诚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将自己拉了起来,脸上满是笑意。
贾蔷终于松了口气,狠狠地踹了李诚一脚,李诚装腔作势地叫了起来,顺势跌了出去,贾蔷吓了一跳,赶紧把李诚拉了起来:“不要紧吧,我明明没有用灵力啊!”
旁边白无常叫道:“别理他,这小子骗你呢!”
黑无常也在一边起哄:“就是就是,这小子一看就不老实,赶紧甩了他,我们带他去喝一碗孟婆汤,你就干脆留在地府修炼好了!”
李诚跳脚道:“我和蔷儿开玩笑,关你们什么事!”
贾蔷也是一致对外:“免了,你们的好意我可承受不起!”说着,就拉着李诚往一边走去。
“蔷儿,你拉我去哪儿?”李诚一边跟着贾蔷走,一边问道。
贾蔷没好气地说道:“去判官那里,问一下,你往哪边投胎!”
判官那边看着贾蔷带人过来了,看了李诚一眼:“他就是你等的那位啊!看起来还不错,身上有些王气护身,看着也有些善功,看样子,怎么也能投进人道了!”
贾蔷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崔判官别的都好,就是有的时候说话不怎么中听,什么叫做怎么也能投进人道啊!莫不是,他还以为李诚会投进畜生道不成?
崔判官摸出了生死簿,上面有着李诚的生辰和死时,还有李诚从小到大的功德和过失,当下点点头,说道:“功大于过,下辈子也能投到一个富贵人家,安享富贵了!”
贾蔷忙问道:“那我呢,我这回也要投胎了!”
判官很是惋惜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投胎有什么好的,没准染上一堆红尘业障回来,还不如现在开始修鬼仙呢!”
不过,看贾蔷一脸急切,他还是说道:“你的情况特殊,上面前些天说过了,可以让你选择什么时候去投胎,还有,投胎到那一道去!”
贾蔷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崔判官说道:“虽说你们自己定了三生,可是,就算一起投到人道,也是有区别的,万一你们一个投在了几百年前,一个在几百年后,那也是不成的啊!”
贾蔷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崔判官,你就不能捡好听点的话说吗?”
崔判官干笑一声:“那个,我不是想劝你再多考虑考虑吗?”
李诚却是一脸笃定:“不要紧,咱们那个同心结是我在月老祠求的,那边的道士说很灵验的!”
崔判官终于忍下了没继续给他们泼凉水,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吧好吧,你们去投胎吧!”
贾蔷和李诚很快站到了奈何桥前,孟婆递过来一碗孟婆汤,看着贾蔷笑道:“你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啊!”
贾蔷点点头,接过孟婆汤,又看了李诚一眼,仰头将孟婆汤喝了下去,李诚同样看了他一眼,喝下了孟婆汤,孟婆在一边叹道:“饮过孟婆汤,前尘皆忘却!”
说着,眼神变得空洞的两人,不,两鬼一起被推进了轮回之中。
101、相遇
林嘉的生活其实很平淡, 他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父亲是高级公务员,仕途还算顺畅,母亲是个女强人, 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 打下了一片很大的家业。
林嘉按照父母的安排,上贵族幼儿园, 贵族小学, 贵族中学,中学毕业,就到国外去留学!
他在国外注册了一家不大的皮包公司, 每年也能给自己赚上一笔零花钱。在国外念完了大学, 取得了硕士学位,他便要回国了。
父母给他选了两条路, 一条就是考公务员, 有父亲那边的帮助,他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平步青云,走到一个相比较而言,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到达的位置。另一条,就是着手继承他母亲的事业, 有政府的关照,政策上肯定有些倾斜,自然也能将公司发展壮大。
林嘉对此有些厌倦, 他不想和以前那样,一直听从父母的安排,在跟父母争执一番之后,父母暂时妥协了,他们的意思是,让林嘉先自己创业,若是五年后,还是不能达到预定的目标,那么,就回来,按照他们的期望安排他的人生。
林嘉自然是答应了,他没有狂妄地觉得,自己可以完全脱离父母的帮助。
林嘉在国外也有些经验,手头也有一笔资金,加上,他的父母在有限范围内也会帮他一把,因此,他做得还算顺利。
事业上很顺利,可是,林嘉很多时候却觉得很空虚,他有过很多床伴,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身边就有一个固定的床伴,是个很漂亮的金发女郎。国外普遍开放,他回国了,两人也就干脆分手,各奔东西了。
在国内,他也不缺少这方面的需求,他有钱,有相貌,家世也不错,因此,愿意投怀送抱的人不少,无论男女。不过,他换男女朋友的速度并不比换衣服慢到哪里去,一般情况下,他的情人的保鲜期从来不超过一个月。
这日,他去hz谈业务,生意很顺利,谈妥之后,对方提议一起出去吃顿饭。
林嘉喝多了一些,因为住的宾馆离得并不远,因此,也就干脆打算步行回去,途中经过夜市,猛然瞥见一个人影,忽然心中一动。
苏溪出身书香之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一个是有名的作家,一个是大学里的历史教授,他从小受到熏陶,自然也喜欢这些东西。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学校,担任中文系的助教。他喜欢玩点古董玉石,不过,不怎么喜欢问父母要钱的他虽说衣食无忧,但那点存款玩起这个行当来实在有些羞涩,因此,往往只能看看罢了,每每有了闲暇,便会去夜市上兜一圈,偶尔看见什么可意又不怎么贵的,也会讨价还价买下来。
这日,他蹲在一个卖古钱币的摊上,看着那些染上了铜绿的古币,这些东西一般里面没有真的,大半都是造假。他也是业余分子,因此也就是翻看了一下,并不打算买,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边上一枚通宝上面,缀着一只同心结,那同心结看着有些年头了,颇有些磨损之处,心中却是一动,便问道:“这枚通宝多少钱?”
那摊主看了一眼,笑道:“你给个五十块钱意思一下就是了!那个通宝是近代的,市面上很多的,也不值钱!上面那红结也不知道是什么名目,是我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系上去的,你也拿去吧!”
苏溪也没还价,干脆就掏出一张五十块的买了下来,然后,拿起那枚系了同心结的通宝放进了包里,然后便转身走了。
林嘉走过来的时候,苏溪已经挤入了人群,看不到了,苏溪蹲在刚刚那个古币摊子前,问道:“刚刚那人买了什么啊?”
摊主笑道:“买了一枚古币,还有一个编制的红结,你要是买一枚古币,我这边还有一个,一起送给你好了!”
林嘉看着摊主从旁边的包里面拿出来的一个看着很旧的红结,想了半天,认出来这是一个同心结,不过,这种结法似乎早就失传了,他隐约觉得这个同心结似乎跟自己有些联系,便笑道:“行,这红结看着挺别致的,回去拆开来研究一下也是好的!”
他顺手挑了一枚看着很古旧的钱币,摊主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生手,毕竟,那枚古币看着满是铜绿,其实根本就是后来做旧的,只要稍微有些眼力的人就看的出来,又听林嘉的口音,是外地人,穿的也很好,当下便开了口:“这可是几百年前的古物,现在这样的也不多了,看你是第一次来,打个折,五百块!”
林嘉也不在乎这点钱,他随手丢下五张百元大钞,拿起那个同心结和那个大半都是绿色的“古币”就走了!
几天后,苏溪正在路上走,后面有人喊道:“等等,你钥匙掉了!”
苏溪转头一看,一个人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钥匙圈上系着的就是上次买到的那个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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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林嘉,他早就认出了苏溪,苏溪掉的钥匙也是他安排人给摸下来的,要不然,那串钥匙哪有那么容易就掉下来呢!
苏溪赶紧道谢,却听林嘉说道:“好巧啊,你这钥匙串上的红结我也有一个呢!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林嘉掏出了自己的那个,两只放在一起,苏溪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正对上林嘉的目光,陡然间就觉得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