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桃花劫》
非礼勿视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非礼勿视ˇ那是间富贵的屋子,屋子里轻纱垂曼,绣帐纹花。偶有香兰,垂丝挂蕊桌子椅子凳子都雕着花饰,桌上放着两个杯子,一个酒壶,皆是白玉。屋里带着淡淡的脂粉味,偶有一两声**带着轻喘,在轻纱摇曳中飘出来。古木朱漆的床上被翻红浪,倒是一派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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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白撑着只手支着脑袋,靠在屋中的雕花桌上,听着房里引人遐想的声音,无奈瞥去一眼,却见着床上头那绮丽的景致愈演愈烈,不由叹气。
见色而不劫,非礼也!
霄白认真思量着,好歹她霄白也是在地府待了三年的人,艳鬼也不是没见过,这人间的本儿也看过不少,今天难得有机会见见真格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殿了~
阎王的生死簿上写着,此女子再有一刻钟就会一命呜呼,然后是她霄白拿回属于她的身躯,只是霄白不明白,这会儿她是花好月圆夜,哪里来的横祸丧命?
“言卿……疼……”
床上的女子轻吟。霄白硬是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姑奶奶诶,她霄白的躯壳,三年不见何时有了这般娇媚的调儿?这让她这辈子休想有女人味的阎王情何以堪?
听着帐内的低吟,霄白无力地耷拉下了脑袋。她不就“弃壳而去”三年而已嘛,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果真是阎王。三年前她不心在人间阎王庙落下个火折子,稍不留神烧了他阎王半间庙,结果那厮居然让个游魂替了她,罚她在地府替孟婆舀了三年汤,这番好不容易回来,还特地准备了这么出好戏,委实是那厮的无赖作风。
也不知道这三年,那个代替她的公主都对她的身体做了什么。
“言卿……”
原来此番压在她身子上的男人叫言卿。
霄白很没出息地上前走了两步靠近,见到的是女子满脸通红,身上的衣衫碎了一床,一看就是被内力震碎的。男子却衣衫完整,只是丝微微凌乱,搂着女子倒是沉醉。
霄白于是明了,这男人,委实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红烛摇曳,床上男人最好看的是那张侧脸。
这一看,霄白有些恍神。这男人,也……太好看了吧?眉如远山,面似冠玉,整个脸都精致得恰当好处,三千青丝被他随意拿了根墨绸束着,有几缕散落下来,就垂在身下女子的耳际。他的眼睛一直闭着,长长的眼睫上还沾着些汗珠,俊美得不可思议。只是嘴角的一抹笑意却有些不伦不类,让人心里毛。
“啊……言卿!”
他总算是睁开了眼,额上微微有汗,眼里有星光,深不可测,嘴角勾了三分桃花笑。
女子的**忽然响了起来,却是那个漂亮的男人埋在她胸前挑弄。女子忽然伸手抱紧了他的脖颈,主动缠了上去,眼里朦胧一片。
这……霄白摸摸鼻子,不偏不倚正好想起了这身子貌似是她的,此番抓着人家肩膀往死里抠的也可以是她霄白。于是她老脸红了。
床沿边上,三尺轻纱被床上的人搅得摇曳。
女子的喘息越见急促,男子轻吻着她的肚,一勾手,把她的腰揽了起来。
女子屏住了呼吸,脸红得要滴血。这生米呀,眼看着就要煮成熟饭。
——霄白她,急了。
——阎王爷,你该不会……还在恶整我吧?!
她正翻着阎王那儿拿来的本儿,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段茗与裴言卿无缘,难成夫妻。
她就是因为老天爷注定他们这场春宫做不到最后才优哉游哉看戏的,却从没有想过让放任自己的身体和那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真成了夫妻,难不成那两个贪酒色的黑白无常误了儿?阎王这玩笑可是要开大了。
此番霄白只是个魂魄,她急急伸出的手穿过了男子瘦削的肩膀,落到了空处。男人却像是有意识一般,忽然转过了头,眼色凌厉,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害得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难不成,再回地府找阎王算个帐?
叮——白无常的铃铛声遥遥地传了过来。见着霄白,白无常谄媚地笑了笑,拖着袖子行了个礼道:“白婆婆。”
自从她替孟婆当了下手,她与轮回道上的鬼差混了半数,因着酿了一手好酒,这白姑娘直接成了白婆婆。
见了管事的,霄白一把拽过了他的衣襟:“你给我解释清楚!!”
阎王明明了,这个占着她身子的是朗月国的帝姬,前生救了他手下一只仙兽,故多赐了她三年寿命。掐着时辰算,差不多到时候了。她如果再不死,她霄白的一世清白可就真的要毁在她手里了!而她现在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
“白婆婆请看。”白无常抬头一笑,指了指床上。
霄白回头,见着的画面让她把这三年鬼差的素养丢了个一干二净。床上的女人依旧是脸色通红,眼带波澜,却是吓得。只因为那个叫言卿的男人已然把一把匕抵在了她的脖子上,轻轻一划,一道血红显了出来,渐渐开成了花。
男人的眼里血红一片,像极了罗刹道上的阴司。
“言卿……皇兄……”女人颤抖的声音在房里回荡着,带着不可置信。
男人却冷冷地笑了,他:“父母债子女偿,天经地义。公主,从崖上摔下来的滋味如何?”
“皇兄……”
“皇兄?哈……”男人笑了,他,“你与你的父王母后逼死我娘亲,抄斩我全家之时可曾想起过我是你皇兄,是这朗月的皇子?”
女人沉默了,半晌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挣扎起来,眼里满是怨毒。
“裴言卿,你不过是个野种!留下你性命那是父王仁慈!你今日若不放我,我……”
她并没有机会把话完,裴言卿一掌击上她的胸口,她瞪了瞪眼,软软地瘫软在了床上。末了,他眼里的厌恶一一滴地溢了出来。
这个男人……变得也忒快了些吧?
霄白心地碰了碰自个儿的下巴,呆呆看了会儿床上的峰回路转,回头看了看黑白无常。
白无常谄媚地笑。
“**?”
“身体是你的。”白无常提醒她。
……
“精神**?”
“没成功。”白无常偷偷抹了一把汗,又补上一句,“其实这公主和裴言卿也没血缘关系,老皇帝其实只生了裴言卿一个,就被那彪悍皇后吓得,咳咳,不举了。”这人间皇族最在乎血统,结果却是血统最乱的。那老皇帝也着实可悲,七个皇子,只有被丢在冷宫的私生子是自己的血脉。
……
霄白仔细思量着,阎王也没算骗她,这公主只是占了她身子三年。她倒好,一死百了,却丢了个烂摊子给她。
“怎么回事?”她指指床上的裴言卿。
白无常笑道:“这个裴言卿是郎月国皇帝和丞相老婆的私生子,皇后厉害得很,想法子给丞相安排了个谋反的罪名,咔嚓了,只留下十来岁的裴言卿。等他策划了好一阵子谋反报复的时候,却撞上自家兄弟谋反,老皇帝和皇后都没死在他手上。新皇帝怕他谋反,赐了个王爷的位子给他。”
……
霄白翻了翻手里的本儿,上面写着的时辰已经差不多,是该交换的时候了。只是眼下的情形,她摸摸鼻子犹豫不前:那个身体衣不蔽体不,光看那两处伤,太揪心了……很疼吧……
白无常袖子一挥,那公主的魂儿就自动出来了,和霄白面对面站着,眼里的怨毒满溢。
“你会后悔的!他们……他们通通不是人!你马上就会被害死的!”段茗的鬼魂声嘶力竭。
“真的?”霄白笑道,“反正我现在也是鬼,死马当活马医呗。”
段茗的脸上霎时狰狞万分。
“白婆婆,进去吧。”白无常道。
对着这一声婆婆,霄白哆嗦。
“那具身体再过半个时辰就该死透了,请婆婆瞅准了。”
白无常大大咧咧牵着闷不作声的公主走,黑无常却没有走,留下来定定地看了霄白一眼。
黑无常不比白无常活泼无赖,但对霄白却一直有些关照。若要此番重新做人有什么不舍的,霄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面淡心善的黑无常。
“墨欢,保重。”
黑无常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手一挥,替她盖上了层丝被。
“回去以后,心身边的人,”墨欢沉道,“不要让我五十年内去勾你魂魄。”
“谢谢你,墨欢。”
霄白感激地笑笑,却撞着黑无常满眼的淡漠和好不迟缓转身的背影。
那一刻,她想追上去一声,奈何桥边的花开了,酒又可以酿了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这是你一家欠的债,罪有应得。”
霄白擦了一把额头汗,如果万一我没死,你可以当我死了么?
裴言卿的眼里闪动着的是复仇的寒光,他盯着床上那具空壳子,眼里的焰色闪动。他本来就没有脱什么衣服,此刻更是轻轻松松下了床,啪地打开门,对着外头守门的两个侍卫淡道:“王妃遇刺,叫大夫。”
大夫?
霄白瞅了一眼床上那个衣不蔽体的身子,想着还要再这身子里面待过百年,怎么着都不能早早把老脸丢尽了,于是乎慌慌张张,什么都不管地就往那具身体上面扑。
紧接着是一阵天晕地转。
一进到哪身体里,霄白就后悔了。脖子上的伤口在流血,疼得厉害,胸口被击中的地方也疼,喘不过气来……身下是软到极致的锦缎,偏偏躺着却也是生疼。
“王爷。”大夫来了,就跪在门外。
裴言卿头,让开了道儿。时迟那时快,霄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起床上的丝被,遮住了自个儿外露的春光。
“我醒了!”
一句话出,满座静默。
霄白思量,这声调是不是……太过兴奋了些?
于是立马转舵,皱眉掩胸:“我……咳咳……没事……”
没事没事,不过脖子裂了个口儿,鲜血直流罢了。
裴言卿转过身,盯着浑身是血的霄白微微诧异,更多的却是冷厉。
霄白只好扯了个笑,她当然知道他眼里写的是什么,三个字:诈、尸、了。
他似乎是被惊得不轻,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抬起她的脑袋,眼睁睁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虽然很狰狞,却不再流血。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会生的事情。
霄白明了,难得起了恶作剧心思,冲着他笑了笑,为的就是吓死这厮。
裴言卿的眼神霎时冷峻。只是对上霄白的视线,他的脸居然霎时融化了,嘴角带笑。
“如此,甚好。”他对她满身的血熟视无睹,微笑道,“晚上陛下驾临证婚,茗儿你——打扮一下。”
霄白干笑,不好不好,一也不好,证婚?证的是你和你家段茗,可不是我霄白。想证婚,那可得我配合才行。
许是刚刚回人间,困得很。
不消多久,她居然渐渐睡了过去。梦里是厌恶咬牙切齿地在追查奈何桥边那一夜被人拔光的彼岸花。其实,她只是知道她马上要回人间,想多酿些酒给墨欢留着以后喝而已。
恶魔王爷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恶魔王爷ˇ
霄白回人间的第一天,没有饭菜。裴言卿这个恶劣的混球是打定了饿她到两眼昏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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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不以为然,在阴间她已经三年没吃人间的东西了,下肚最多的是奈何桥边往生花酿的酒,墨欢偶尔会带些人间的糕回来,却着实次数不多。只是她忘了,这个身体被那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用了三年,可经不起饿啊。
丫鬟绿端了盏茶到她房里,见着她呆的模样有些心疼,眼泪快出来了:“姐,您的身体那么娇贵……”
“不碍事。”
霄白笑了笑,揉了一把不争气的肚子,拿过绿手里的茶朝喉咙地一灌,呛着了,顿时泪汪汪眼睛红,直锤胸口。
该死,灌急了……
“姐,你别哭啊!要不、要不我去厨房偷什……”
绿的话了一半又咽了下去,忽然啪地一下跪了下来,朝门外磕了个头,怯生生缩紧了身体。
霄白终于缓过了气儿,擦了一把呛出的眼泪,泪眼婆娑地往门外瞧。这一瞧,心凉了半截——那个恶劣的裴言卿,他来干什么?
裴言卿换了身米白的长衫,拿了个紫玉的环束着,乍一看还真像个翩翩君子。
只是这个翩翩君子嘴角挂的是笑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见着霄白直流眼泪,他眼底的嘲讽一一滴地渗了出来,像是看见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神情厌恶万分。
霄白瘪瘪嘴,不以为然。
裴言卿跨进了门坎,眼里满是讥诮。
“怎么,才饿一天,就受不了了?”
霄白沉默,细细思量着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和这个倒霉王爷清楚,她不是他家段茗?还是干脆一走了事?
“王爷,你误会了,我是呛着了。”她决定招供。
裴言卿扬眉一笑,似乎是不满她淡定的反应,眼神一变,手就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越收越紧。
不、不是吧……他……想杀了她?
霄白咬咬牙看着他白皙,力道却大得很。窒息一蔓延开来,她拼命挣扎起来,挣脱不了,只好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用眼光戳杀裴言卿。
裴言卿的眼里有寒冰,望进她的眼里的时候带着怨毒。嘴角却始终是上扬的。
霄白继续用眼神射杀。
窒息感越来越重,她沉不住气了,忍不住皱眉,瞅着掐着自己的手还算白净,思量着要不要咬上一口。
“不哭?”裴言卿凑到她耳边,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霄白一阵哆嗦。
“公主身上的香,真是别致……”
他的气息从她的耳边开始下滑,渐渐到了脖颈。温暖濡湿的触感一一滴在她的脖颈蔓延开来,是他的舌尖。
霄白几乎要以为这是……**了——如果不是脖子还被他死死掐着的话!
再不反抗……真的要窒息了……
霄白咬咬牙,卯足了劲儿狠狠一推!
没想到,还真的被她推开了。裴言卿几步踉跄退后,盯着她的眼已经快结冰了。他伸出手想把她拽回怀里,她挣扎,他就干脆用力一推,把她推向了桌脚。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她本能地躲闪,喘了口气稳住身姿,抬眼就看到了裴言卿怀疑的眼。
“你会武?”他笑了。
霄白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心翼翼地后退——门外肯定有人看守,身后倒是有个窗子,只是她在绣楼上,离地面怕是有些距离。如果跳了,不知道以前残存的三脚猫的轻功还在不在……
“你的母后倒是给你留了一手。”裴言卿又笑,语气中带了几分柔媚,他,“公主你好无情。”
配上那无辜的表情,典型的是她想谋杀亲夫。
霄白几乎要气炸了!混蛋到底是谁想要谁的命?!
只是现在她不能爆、不能啊不能……
“嘿,王爷多虑了,我对王爷……很有情。”有情,当然有情,我恨死你了!
“真的?”裴言卿露出笑脸,眼里精光一闪。
霄白诚恳地头,对着他赔了个笑脸,斜眼瞅准了方向,往窗外猛力一跳——
砸倒是没砸到地上,只是着力也不怎么稳,摔了。
身子骨……老了。
更倒霉的是裴言卿的月白衫儿近在眼前,等她站起身继续想扯出一副淡然表情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恶劣光芒,顿时浑身鸡皮疙瘩。
他勾起嘴角笑:“公主的胆量倒是见长。”
“……多谢夸奖。”
“你宁可死也不想待在王府?”
“……王爷您又多想了。”
霄白知道自己的语气有那么一不真诚,所以只能用诚恳的眼神瞅了瞅冰王爷,认真忏悔:“我早该跟您的,其实我已经不是……”
“就算你死了,今晚的证婚也不会取消。”
“我……”
“来人,请公主回房。”裴言卿柔道,“好生,看管。”
那就等于是软禁。
霄白有些软,咬咬牙抓住了就要转身离开的裴言卿的衣袖:“喂!你这人,怎么那么没耐性?你听清楚了,我不是段茗!”
哪里知道裴言卿连头也不回,把袖子一甩,去得倒是洒脱。只留下霄白一个人面对他王爷府里的十多个侍卫,大眼瞪眼。
识时务者为俊杰,霄白在马马虎虎数了数那不下十个的侍卫后放弃了挣扎,乖乖跟着回了房间。当门外清脆的上锁声响起的时候,她在屋里低着脑袋叹气——那个裴王爷,压根就不信她不是段茗。
咕咕——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房间里除了水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裴言卿是打定了主意要先把她饿个半死再押上婚场。这可怎么办?她再厉害,对已经再外面上锁的门和窗户也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能省着力气,躺回了床上,闭上眼沉思。
三年前她初到郎月国就在荒郊野外丢了命,却不想正好撞上了朗月公主的孤魂野鬼。
公主段茗有个不吉利的名字,居然叫短命,她短命不要紧,害得她被阎王揪去,回来时不见了熟悉的一切,成了朗月的亡国公主,真是……算阎王狠。
杀裴言卿一家的就是短命公主的母亲。她倒厉害,验证了“借尸还魂”的确是是自家女儿就联合御医演了场“公主落马毁容”的闹剧,让朝中上下都信了段茗公主因为毁容,相貌修复后大改。
这么好的事情,偏偏她霄白就是那炮灰。
来之前白无常曾经神经兮兮地揪着她,阴间有个诡异的命数,但凡借别人的身体复活,此女必定桃花开得盛,运气好得很,花前月下美人金樽不可少。
——所以呢?
——所以,白婆婆你心一回去,现心上人早就被人家抢走了!人家还拐带个三五成群的美人后宫,这个叫穿越女定律!
可是为什么,那个叫短命的公主运气那么差?害得她现在也水深火热啊混蛋啊混蛋!
***
那天晚上,裴言卿总算是良心现,让丫鬟送了份饭食到她房里。饭菜很简单,一份红烧肉,一叠青菜,一碗饭,为了有情调些,还加了壶酒。
“裴言卿呢?”晚上就是那个证婚,听段茗那个皇帝弟弟也要来,想必他是不敢怠慢的。
“王爷稍后就到,请姐先用餐。”
人是铁饭是钢,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五斗米折腰乃人之常情也。
霄白从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那么儿出息。面对眼前的美食,她还是斯斯文文拿起了筷子,对着丫鬟笑了笑。
丫鬟很识趣,行了个礼下去。
刚才的窈窕淑女顿时没了吃相,风卷残云一般,终于把饭菜糟蹋完了。酒一儿没碰,不是不会,而是——不怀好意。盘底还留了残屑,她拿起筷子每个都沾了儿,又加了些地上的灰,开了酒壶盖儿把筷子蘸了进去。
阎王爷曾经过,奈何桥边有三毒,其一是让人前尘尽化虚无的往生花,其二是让人魂飞魄散的奈何水,其三是孟婆的打杂的霄白熬的失败孟婆汤。
由此可见,她霄白在酿毒这方面还是颇有天赋的,但凡经过她手的东西,十有**会害人伤了肠胃。在地府的三年,也只有墨欢肯尝她酿的酒。
吃完饭,又有一堆丫鬟66续续进来,把她围了个团团转。穿衣的穿衣,带花的带花,手上脚上耳垂上悬珠带玉,衣服披在身上是冰凉的,顺滑得很。
霄白不禁嘀咕:这三年的公主生活,比起以前流血拼杀的生活,看来是沾了不少光啊。
行装收拾完毕的时候,裴言卿也到了。
他的肤质本来就偏白,今晚换了件红锦衫儿,更加白得剔透。他的眼如星辰,盯着她的时候微微的寒。
于此,霄白瘪瘪嘴,干笑——那么好看的人,脾气却那么坏。如果不是之前吃过他几次亏,指不定什么时候丢了魂儿。
裴言卿盯了她半晌,轻道:“好了么?”
霄白微笑:“脖子有些痛。”
他柔笑:“是么?”
霄白硬生生打了个哆嗦,正色道:“其实不痛了,真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
“王爷辛苦了,请喝酒。”她不怀好意斟上酒。
裴言卿忽然现了什么,眼底的嘲讽一一丝地冒了出来。他:“我还以为段茗公主有多高风亮节,也不过如此,只不过饿了两天,你就肯穿了?”
穿?
霄白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服:这明显是件新嫁娘的衣衫,红彤彤的,挺好看的。她实在看不出来,这衣服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裴言卿的眼底满是讥诮。他犀利的眸光直直地盯着她的眼,慢慢下滑到她的脖颈。手跟了上去,抚上她的衣襟,就要划进她的胸口。
霄白打了个哆嗦,咧嘴一笑,退后。
“王爷,你有话快。”吞吞吐吐的,她很抓狂。
“公主好香。”他着一张漂亮斯文的脸,的话却相反。
“多谢。”霄白的脸皮也不是盖的。
“让人好想……”裴言卿埋头到了她耳边,轻轻一舔。
“……”滚开。
“母亲的血染的衣料,穿着还舒服么?”
霄白浑身一颤:“你什么?”
“呵,睡了一觉,居然忘了?”裴言卿的手慢慢抚过她红衣服的衣襟,抬头微微笑,“这件衣服本来是白的,只是你我要成婚,我自然需要红嫁衣。”
一席话,让霄白生生打了个寒战,身上的衣服像是着了火,火辣辣的疼。他得风轻云淡,她却浑身抖!
“你到底……在什么?”
“为了这件衣服,本王可是特地问神医讨了不让血凝结成块变黑的药水,今天看你穿了,果然是美艳至极。”
冷风过,寒彻骨,霄白的心咯噔一声,晃晃悠悠得像个秋千。
早在三年之前她就对这个丞相公子有所耳闻,听这个裴公子是个病秧子,丞相对他是好吃好住供着,却可以三年不踏入他的别院,据不是亲生的。能让丞相带绿帽儿不吭声的是谁,朝廷中大家心知肚明,却无人敢提及。只是她从没想过,这样一个病秧子,却是个残忍到杀人放血染衣让的恶魔……她霄白自然和皇后没有什么情谊,但是身上穿的衣料子是人血染的……
霎时,她肚子里翻天覆地,一阵阵犯恶的感觉席卷而来。
那鲜红是……人血!
显然,她的反应取悦了裴言卿,他眼睛亮,像个狐狸。
片刻的呆滞,她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去解衣服。慌乱之中手脚抖,解不开,她只好伸手去撕。只是这衣料子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怎么都撕不开,情急之下她想起了桌边本来就放着剪刀,三两步冲了过去,抓起剪刀就往自己身上招呼。
只是相隔一瞬,她的手就被裴言卿抓住了。
“你想死?”裴言卿道。
霄白惨兮兮地看了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泛红的手腕,心翼翼地转了转方向防止他一不心把她的胳膊扭脱了臼。
“裴公子,裴王爷,您误会了。”自杀?那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误会?”裴言卿眯起眼。
霄白头。
裴言卿狐疑地松开了手,霄白就趁着这稍稍的空虚把胳膊拽了回来,手忙脚乱地脱掉了衣服。
鲜红的外衣底下就是亵衣,雪白的锦缎上倒没有沾染颜色,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抬头就瞧见裴言卿冷得盖了层霜的脸。
“公主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本王的注意?”狐狸王爷微笑。
“我不是……”
“穿上衣服。”微笑成了冷笑。
“……”混蛋,他以为她是色诱?!
霄白脊背凉,稍稍朝后退了一些,尽量挤出一个笑道:“我素来怕血。”
裴言卿嘴角的讽刺更甚,他:“公主不是素来好观赏极刑么?怎么,也会怕血?”
——这个人,怎么就听不进她的解释?
霄白咬牙,放弃了挣扎,从喉咙底挤出一句话:“本公主最近换了口味。”
“公主是今晚穿一晚上,还是日后一年只有这件衣服?”
一晚上,便是今晚皇帝证婚的时候穿着她母亲的血染的衣服。
一年只有这件衣服,就是给她两个选择,一直穿,或者不穿……
这种法子逼她就范,亏他想得出来。
裴言卿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反应,他甚至亲手为她整理衣襟。她顿时头皮毛,总算是了悟了,这个时刻笑眯眯的病弱王爷,着实是个被亲爹老皇帝和后爹丞相给逼分裂了的疯子。
她越惶恐,他似乎越开心。
穿,还是不穿?
她咬咬牙,握紧了拳头。
这个身体三年前还有个不错的身子骨,和师兄们打架也不会输得很难看,怎么只隔了三年,就被糟蹋成了这副病弱的样子?
她早就没有能力反抗了啊。
我和你赌命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我和你赌命ˇ
穿,还是不穿?
一瞬间,霄白想了很多,这是她打从回到这人间,脑袋动得最认真的一回。
裴言卿眼底闪烁的光芒很阴寒,不同于她惯见的冷厉,这种阴寒是皇族特有的冷漠。她早就听闻自古皇族无情,妻杀夫,子弑夫,兄弟相残,这比江湖中人的义气血腥要残忍恐怖得多。她虽在奈何桥边过了三年,不知道是不是墨欢暗地里照顾,也不曾遇见过什么恶鬼。这个病弱王爷,让她战栗。
“公主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霄白抓了一把身上滑溜溜的亵衣,商量着开口:“裴王爷,要不……我穿这个去?”女儿家穿亵衣出去,也够丢脸的了。不巧她脸皮厚了那么一,倒也无妨。
裴言卿眯起眼,眼底有微光,像是要火。
霄白的心一下子悬空了,纠结再三,还是忍着恶心套上了那件鲜红的衣服。
***
你还能再有出息么?
穿着鲜红的血衣,霄白一路上在问自己,如果……如果那个人知道你今日堕落成了这副样子,会怎么想?会心疼得抱着她哭,还是会……杀人灭口呢?
不知不觉,王府前厅已经到了。裴言卿在半道的时候不知道去了哪儿,霄白是一个人到的那儿。王府前厅守备森严,见了她,守备的侍卫规规矩矩行了礼让开道儿,她就懵懵懂懂地走了进去。
偌大一个前厅,里面雕栏画柱,华美万分。上座之上坐了个人,穿的是雪白的绸衫,两个眼睛乌亮乌亮的,肤质雪白。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少年模样,纤弱得很,像是个漂亮的瓷娃娃。见了她进屋,瓷娃娃眯起眼睛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像一只毛球一样的动物。
“皇姐,你可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时代特有的沙哑,听在耳里却是不出的清脆。
皇姐?
霄白稍稍一愣,只片刻的工夫,那少年就已经扑到了她的怀里直笑,动物一般地拿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才抬起头。
“你是……”
“皇姐~你可是在裴大哥这儿乐不思蜀了?”少年清声问。
乐不思蜀……霄白咬咬牙不做声。
“皇姐想陌儿没?”
陌?霄白急急搜索着,段茗的弟弟,段陌段陌,难道是今日来证婚的那个皇帝?她还有机会逃走么?
“皇姐?”
“嗯?”
皇帝眼睫弯弯:“陌儿上次送你的凤钗可还在?”
霄白犹豫了瞬间,答道:“在。”不管现在是什么状况,先蒙混过去再。
皇帝眼如星辰,两只手不知不觉绕到了她身后,环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肩头笑。笑着笑着,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挂在她身上了。
霄白一阵哆嗦——这皇帝平时和段茗公主相处时就是这副模样?为什么她怎么看,就怎么觉得怪异……
“皇姐今天这件衣服真好看。”皇帝段陌总算是送开了她,却语出惊人。
“嗯。”霄白忍着恶心不去看身上那件血衣。
“看来裴大哥对姐姐还真不错呢。”皇帝又笑了,他,“裴大哥他……”
“陛下。”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却是裴言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前厅,面带冷笑地站在边上。
“裴大哥,你来了,看来吉时也差不多了,前头宴席上的人该等急了,我们走吧。”
“去哪儿?”霄白问。
皇帝忍俊不禁,拉起她的手交到裴言卿手上,让他们交叠握住,眼底精光一闪,马上眯了起来露出笑靥。
“当然是由朕主持,亲自把皇姐你嫁出去啊。”
“我……我忽然不舒服。”霄白垂死挣扎。
裴言卿冷笑。
“皇姐身子不适?”
霄白狠命头,挤出一抹笑,等我半盏茶,我……我有些女儿家的事要解决一下。”
裴言卿自然是不信的,只是他再不信,皇帝的三分薄面总是得给的。他不言语,霄白就当他答应了,拖着裙子就往门外跑。
王府里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个皇帝赐的王爷和朗月的公主当真是金玉良缘。如果这几天来她都是被监视的话,那这一刻便是她唯一有可能逃走的时候。她又不是傻子,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得好好利用。
“公主?”
不巧,一个丫鬟在她打算靠着残留的三脚猫功夫硬闯的时候出了声。
霄白挤出个笑脸,朝她勾勾手:“跟我来。”
一路带着丫鬟到了王府的偏僻处,霄白咧嘴笑了笑,运足了气一掌劈下去。
“啊——”丫鬟惨叫一声,“公主你干什么?”
……居然没晕。
“换衣服。”霄白放弃偷袭了,惨烈地低下了头,深深忏悔。
“为什么?”
“……本公主最近爱好家碧玉的衣衫。”咬牙。
“可奴婢的是下人的衣服啊!”
“……我想平易近人些。”握拳。
“哦,原来是这样啊,姐为王爷牺牲得真多,真感人~”丫鬟笑得没心没肝,“可公主为什么不做新——啊——”
整个世界重要清净了。
霄白揉着疼得厉害的手,叹气。手脚利索地扒了人家的衣服,把两个人的衣服掉了个个儿。匆匆忙忙把她安置好的时候已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再不走,真的要走不了了。
王府的墙挺高,她不确定到底现在这身体有没有能力翻过去。试了几次都险险地从墙头掉到了地上,砸得头晕目眩。
——这个段茗公主,究竟对这身体做了些什么!
骂归骂,王府她是不能待下去了。她四下查看,欣喜地现墙角有一棵树。如果爬到树上再翻墙,应该会容易很多吧……
正当霄白摩拳擦掌准备把老脸暂且搁了往树上爬的时候,身后一声揶揄的声音把她拽到了地狱。
那个声音:“公主好兴致。”
裴言卿。
“嘿,赏月。”她胡诌。
彼时霄白正爬到半树腰,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冒一次险,赌赌看,继续往上爬。
“你若再往上一步,府里的弓箭手会没什么准头。”裴言卿眼睫弯弯,笑得很漂亮,跟出口的话那叫一个反差。
霄白在心里哀叹,他的意思,就是反抗者死。她还能怎么办?赌命,还是妥协?思量再三,她还是一跃跳了下去。
裴言卿就倚着墙站在不远处,见她放弃,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公主可是嫌弃裴某了?”他做出副凄然模样。
霄白哆嗦了……
“公主有胆逃跑,怎么就没胆承认?”
反正被抓了,霄白干脆放弃了挣扎,拍拍衣摆上的尘土,扬眉一笑:“我一穷二白没胆没色,只有这条命,你还不许我自个儿珍惜?”
裴言卿的神色很怪异。有那么一瞬间,他盯着她的眼里露出一丝光芒,却一闪而过。眼底的嘲讽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一的诧异,还有欣赏。
他盯着她,笑而不语。
霄白站在原地,心里像针扎。
夜色有些凉,月光如雪,披洒在两个人的脸上。裴言卿面色诡异,霄白微微愠怒。
“裴王爷,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想怎么罚,是生是死你快些决定吧。”
裴言卿神色诡异,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
“怎么,不想嫁本王?这朝中上下可是无人不知段茗公主是欢天喜地进的裴王府,公主你不会这么快反悔吧?”
“你……”
霄白险些闪了舌头。这个病弱王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本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你当初可是八辈子有幸才有机会嫁给我,大家都瞧见了,你难不成想悔婚?
“王爷真心想娶我?”
裴言卿又眉开眼笑:“你觉得呢?”
——当然不是。
霄白险些把自个儿的舌头给咬了下来——这个王爷,到底阴晴不定成什么样子?!
她扬起笑脸:“那不就成了,凡人一辈子也不过几十载寿命,王爷身子骨听不怎么样,咳咳……又何必给自己添堵?我们化敌为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呵,谁给你的胆子和我谈条件?”
霄白愣了愣,看着月色下对面人那淡淡的神色。他似乎时时刻刻都是在微笑,看着她的眼睛却从来没有笑过,就像是有洁癖的人看见了猫儿狗儿一般,于其是厌恶,还不如是深恶痛绝。可就是这个恨她恨得要死的王爷,居然揪着她成亲!一次两次她可以装误会,三次四次她可以镇定处之,她霄白懒散是懒散,耐性总归是有极限的。等了许久不见裴言卿有所反应,她忍不住爆了:
“你这个混蛋你干嘛揪着我不放!”
一句话毕,王府角落里静默如死地。
良久,裴言卿的嘴角不期然地勾起了一抹笑。再往后,他低沉的笑声飘散在园中。
霄白怒火中烧,打定了破罐子破摔的主意转身想跑,却听到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
“好!”
裴言卿的声音素来低沉,这声好却很奇怪。她疑惑地回过了头,见到的是裴言卿阴霾不减的眼。
他:“本王跟你打这个赌。”
“怎么赌?”
“喝下这个。”裴言卿从怀里掏出个瓷瓶。
霄白接过,闻了闻,皱眉。这味道——毒药?
裴言卿冷笑:“喝下三月芳菲,三个月后毒。既然你让我忘记仇恨,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令我改观,亲自把解药送给你。否则,你自求多命。”
“你……”
“赌不赌?”
霄白闭上了眼,终于还是了头。除了赌,现在这副病弱身体已经没有能力逃跑了。
一个赌约,换三个月安生。霄白不知道这交易究竟有没有意义。喝下三月芳菲,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三个月,必须让眼前这个冷面的王爷心服口服拿出解药。
“你去哪儿?”裴言卿见她要走,淡道。
“去见段陌。”既然不能躲避,那就只能面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临走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裴言卿眼底的一丝……激赏?
***
那天晚上的证婚宴终究还是没能顺利举行。霄白不知道裴言卿是用什么法子偷天换日,“证婚宴”到最后成了“裴王大寿”,文武百官居然也无一有反应。
一顿大宴,段陌从头到尾都粘在霄白身边,片刻不离。
明明已经是个十四五的少年,在她面前却像个孩子。这样的人,真的是当今的,那个把皇位坐得稳稳的皇帝?霄白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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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呆似乎引起了怀里那个少年的兴趣,他本来是仰着头躺在她的膝上,因为她呆,他伸出一指挑起了她的下巴,稍稍磨蹭,像是随时会吻上来的模样。
“皇姐……”
这一声近乎呢喃,让霄白打了个冷颤,一不心把他推开了。早就听墨欢过,这几个皇子皇女其实骨子里都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其实也不算弟弟……
段陌似笑非笑,眼里的狡黠像是黑夜里的猫,却一闪而逝。
“天黑了,陌儿还是早些回宫吧。”她有些心慌,随便找了个理由。
段陌猫一样的眼眯了起来,不容置辩又躺回了她的怀里,环抱住她的腰轻道:“皇姐抱着最暖和。”
看来,他是不打算走。
霄白皱皱眉头,不经意抬头便瞧见了不远处座上满眼揶揄的裴言卿。他显然并不打算出手帮她。那就只有自力更生了。
“晚上冷。”
段陌眼睛一眯:“皇姐可是从来都不会关心陌儿冷暖,怎么今天倒婆妈起来?”
霄白无言以对,只得尴尬地道:“我是担心你。”
他……会不会现?
就在她微微紧张的时候,段陌倒很配合地坐起了身。
“恭送陛下。”裴言卿淡道。
“裴大哥也希望朕走?你和皇姐倒是情投意合。”
“多谢陛下。”
霄白看在眼里,疑惑越来越重。君无君样,臣没臣貌,裴言卿,段陌,段茗,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弱的妖孽公子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病弱的妖孽公子ˇ
那那夜证婚宴终究是安稳落幕。
霄白有了个自己的房间,虽然是个下等奴婢的房间,但却比裴言卿的房间不知道好上多少。那天闹哄哄的证婚宴后,裴言卿就下令王府上下把霄白当成个普通丫鬟。用他的原话,是从此以后,你就是裴王府里最底下的丫鬟!
那天晚上霄白是昏昏沉沉被丫鬟领到的房间,一沾上床就不省人事了。临睡之前,她恨恨地想:这身体不知道被段茗怎么折腾过了,只是普普通通的事情,居然会累成这副样子。
那夜她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蒙之间还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片桃林,芳草萋萋,有个白衣俊秀的人弹着一曲不出的曲子。
他的脸色很白,一头长只是用一根缎带扎着。纤白的指尖滑过琴弦,指尖微微泛红。
那个时候,她就站在那个人身边,手里折了一截桃花枝,心翼翼地想往那个人间戴。
美人拨琴弦,笑脸映桃花,她的心里一阵晃荡,像是悬了一根细细的线,他一笑,线儿就拽紧了。
——白,你在干什么?
美人见她犯傻,皱着眉头冷斥。
霄白吓得丢了桃枝傻笑,心翼翼拽过美人袖子甩了甩。美人脸色总算是露出几分笑意。
——师父……
只是那夜,桃树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血色弥漫。美人的脸上怒火滔天,满眼杀戮,血光四溢。
“师父!”
霄白猛然惊醒,只看到了窗外月色如霜,四下静默。刚刚梦里的弥漫的压迫感消失了,她重重地喘气。
地府是不休息的,自然也没有做梦这回事情,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梦到过去的事情,心居然还是这么揪,就好像伤口还没好一样。心跳得厉害,睡意全无,她心地坐起身,摸了摸心有余悸的胸口,披上衣服出了门。
这是个下人的院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奴婢。这会儿已经是深夜,院子里安静得很。院子外头有个湖,湖边种着些柳树。此刻人间已经是深秋,柳枝上早没了叶子,只剩下枝条垂挂着,在月夜下露出几分阴森。
这阴森,对霄白来却亲切地很。她长年值班的奈何桥边也是差不多的一个地方,走着走着,她纷乱的心跳终于安静了下来。
劈啪——
很轻的声音,却足够让她警觉。
这么晚了,这王府里怎么还有其他人?
霄白不是个正人君子,也不是个贤良淑女。听见声响的本能反应和贼有那么一像——她拐了个弯,躲到了一个粗壮的柳树后面。
出声的是个白色的身影,手里的一柄剑被他舞得行云流水。剑过之处,杀气四溢,让霄白有些战栗。等到她看清舞剑的人,下巴险些掉下来——竟然是裴言卿?
民间传闻这个王爷体弱多病,可没人他会武,看架势还是个高手……至少捏死一两个现在的她不费吹灰之力……这皇家,果然是个奇怪的地方。
“咳咳……”
霄白呆的空档,裴言卿却忽然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子一歪,那柄剑就插进了地下成了拐杖,明晃晃地屈折成了一个厉害的弧度。
霄白摸摸鼻子:可惜了那把好剑……
裴言卿的咳嗽越来越严重,到最后,他狠狠靠在了湖边的柳树上,忽然握紧了拳头一把锤在自己胸口。
“啊!”霄白忍不住惊呼,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过他的咳嗽倒真的渐渐止住了,远远看去,他的丝已经被汗水濡湿,粘在额头上和脸颊边,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虚脱的模样。
这会儿,霄白总算是信了他是个病弱公子的法。只是——他何以隐藏得这么好?
不远处的裴言卿像是已经到了极限,一拳之下咳嗽是止住了,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没走两步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裴、裴言卿?不会这么去见阎王爷吧?
想了许久,霄白还是咬咬牙走了上去,见到的就是裴言卿晕迷在湖边的模样。他这副模样,倒让她想起了那日在床上的时候,他也是汗水濡湿……霄白的老脸红了,捎带着掐了自己一把。
“裴王爷?”她试探着叫他。
裴言卿脸色惨白。
“裴言卿?”
他静默,半晌没有反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偶尔还从嘴边溢出一两声低吟。
一瞬间,有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吆喝了起来:机会难得啊机会难得啊!!
霄白瘪瘪嘴,很没出息地咧开了笑:“喂,三月芳菲的解药在哪儿?”
——乘人之危,向来是她霄白作风哼哼。
裴言卿的双眼紧闭,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就是不开口。这相当打击霄白的自信,想起他曾经逼她穿上那件恶心的衣服,她咬牙切齿,骨子里的无赖脾气上来了,三两下把他身上那件料子好得不得了的衣服扒了下来。
“你干什么!”
裴言卿猛然睁开了眼,眨眼睛把她压到了身下!一双眼睛像是寒星,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戳出一个洞一样。
“额……”被抓了……
她来不及反应被现的惊慌就傻了眼,好半天都只是干瞪着眼睛傻傻看着他。然后,那个忽然醒来的病秧子王爷突然低下头堵上了她的唇,辗转,挑开了她的牙齿。
“唔……”她挣扎,莫名其妙。
裴言卿却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本来还算缱绻的一个吻霎时成了凌虐。他身上的药香通过他的唇,他的舌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滑腻腻的触觉。
霄白急了,手脚被他限制着,只能动嘴。正赶上他的舌游走在她的口中,她找准时机一口咬下。
“你……到想干什么?”
裴言卿居然勾起了一个笑,明媚无比。霄白很没出息地……差看呆了。
霄白浑身冒冷汗,正想着要不要老实交代,我想扒了你衣服让你也尝尝不让穿衣服的滋味的时候,裴言卿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继而身子一软,压到了她身上,彻彻底底晕了过去。
……
这算什么?霄白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费力地推开了不省人事的病鬼王爷。
“裴王爷?”
“裴言卿?”
“裴病鬼?”
推推他,没反应,顺便踢了一脚。
很好,已经晕了。他该不会在这儿丢了命吧?
霄白有些慌,他一死,她可就麻烦了。连连叫了那么多声都不见他有反应,她把脑袋贴到他胸口上听他的心跳——扑通,扑通——虽然有些慢,却还是比较稳定的。
看起来,不像是会死的样子。
有仇不报非君子,既然他死不了,衣服霄白当然不会替他穿回去。想了又想,她还是很厚道地没有拿走,只是……把衣服轻轻往湖里一丢。
风过,冷得让人哆嗦。
霄白临走,很善良地搬了些枯树叶替那病鬼王爷盖上。
风吹啊那个吹,裴王爷在湖边渡过了他极其悲惨的一个晚上。而罪魁祸霄白心情畅快得很,回到自己的房里居然是一夜安睡。
再然后,天,亮了。
***
第二天一大早,丫鬟绿就来敲霄白的门。
“快些醒醒!”绿一把掀了被子,“王爷在火!赶快去伺候!”
霄白半睡半醒,迷迷糊糊见看到绿的脸都快成绿色了。这才想起昨夜似乎干了那么一坏事,那个病鬼王爷八成是知道了,正火吧。
“怎么了?”她装模作样问。
绿惨烈地捶胸顿足:“王爷昨夜一夜没有回房,今天早上伺候他的桔儿他回房的时候身上湿嗒嗒的!府上管事的董执事找了大夫,王爷却把大夫赶走了!”
“关我什么事?”
“啊?”绿傻眼。
霄白尴尬:“咳咳,我是,我也帮不上忙啊……”
“可是,王爷名要你过去!”
“……好。”咬牙。
一路上,霄白的心肝不是很踏实。
那个病秧子王爷大清早地找她,难道是记仇找特地找她报仇?现在再誓诅咒她不是段茗……还有用么?
显然,那是没用的。
裴言卿在火,整个王府上下胆量最大的董执事都不敢靠近,更不用是大夫了。那么大火的一个人名要见她霄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临进门,董执事把她拦下了,他:
“段姑娘,请一定劝王爷早些就医,他的身体……”
自从那日证婚宴砸场,裴言卿就让王府上下把她当奴婢看。下人们没胆真拿她当奴婢,一律唤她为段姑娘。
“找两个人,一根绳子,绑了。”
霄白认真建议。一个病秧子,哪怕会武功,他还是病秧子。
董执事的脸青了。
霄白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推开了裴言卿的房门,心里那叫一个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哆嗦。
***
这是霄白第二次进到裴言卿的房里,上一次是刚从地府回来,免费看了一场春宫的时候。
裴言卿换了昨晚的白衣,身上穿的是朗月的朝服。他的脸色还带着微微的苍白,乍一看去却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峻模样。他就站在那儿沉默不言,明明见到了她,却不看她。
霄白耐不住那诡异的沉默,先开了口:“咳咳,王爷找我,何事?”
裴言卿含笑看着她,不言语。
霄白配合地咧嘴笑:“王爷原来是想找大夫,我这就去叫。”
“昨晚,你在哪里?”
霄白哆嗦,本来早就到了门口,被他一句话又给拽了回去,万分无奈地挤出个勉强算做和善的笑容。她自己盯着裴言卿看,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我昨晚一觉到天亮,不曾出去。”
“真的?”裴言卿眯起眼。
每次他一眯眼,准没什么好事。霄白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表情,他的眼里有微微的疑惑,看起来像是真不能确定的样子。这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想:果然,这个病秧子王爷昨晚早就昏昏沉沉,压根就没看清她。这是老天爷帮忙啊!
“真的。”她郑重其事头,“怎么,王爷怀疑我出墙?”
裴言卿无言以对,继续微笑。
“王爷怀疑我做了什么对王府不利的事?”事实上,她的确没做什么对王府不利的事,只是做了对王爷不利的事。
他的笑变了一丝味儿。
“嘿,多谢王爷的信任。”霄白干笑,“既然没有别的事,霄白暂且告退。”
她逮着机会,不动声色地往门口开溜。临到门口,听到裴言卿不轻不重地飘来一句:
“你刚才自称什么?”
自称?
霄白仔细回想了一下,霎时白了脸。她刚才叫自己……霄白?
“白?”
……
“……是,”她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嘿嘿,我自幼难养,所以取了个乳名叫白。”
裴言卿的眼里是揶揄,随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红,他眼里的揶揄之色也越来越深。
霄白心里慌得很,很久没有听见声响,她偷偷翻了个白眼。
就在那一瞬间,裴言卿的手忽然掐上了她的脖子!
“你当真以为我昨晚没有看清么?”他冷笑,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段茗,别妄图耍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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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记忆虽然很模糊,但他的确看到了她很愚蠢地在地上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正不可能看错!只是他不明白,她明明可以趁机杀了他,却为什么手下留情,只是把他的衣服丢到了湖里。这个阴险的女人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角色,他当然知道。她可是从来不会干没有意义的事,他不明白,她骨子里到底打的什么阴谋诡计。
霄白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想推开他,但手上却没有什么力气。窒息的感觉笼盖着她,一瞬间,三年前死亡的阴影又冲上了她的脑袋,她猛然睁大了眼!
——只要不睡过去,就不会死……三年前是她自己放弃了,三年后她不要!
有那么一瞬间,裴言卿被她眼里的光芒蛊惑了,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
“昨晚为什么不杀我?”他冷声问,盯着她的眼。
“三月芳菲……”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裴言卿一把推开了她。霄白摇摇摆摆站在不远处直喘息,眼睁睁看着裴言卿冷笑着看她狼狈。
“呵,因为毒药?你就那么爱命?”
“是,”霄白喘息着抬起头,“我要活下去,我只剩下这条命了,我自己不爱惜……谁来爱惜?”
霄白已经死在了三年前,如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师傅,亲人,朋友,她就只有这条命……
裴言卿像是被定住了心神,呆呆看着她。霄白不敢动,只是惊恐地朝后退了一步,手臂却在下一刹那又落入了裴言卿的手里。再然后,她又被他拽了过去。
“裴……”
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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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
霄白浑身僵硬,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揽到了身边,低下了头。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药草的味道,一凑近便是药香弥漫。昨天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她尴尬地皱眉头。然后被裴言卿一把推开好几步——
“滚。”他冷道。
这声滚,在霄白耳朵里却是天籁。
终于熬过去了么?
几乎是如释重负地,霄白险些没有跳起来,匆匆逃离了那个比地府还阴森上几分的房间。
“叫大夫进来。”
她临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裴言卿的声音。
***
霄白在董执事和莫大夫惊奇的眼光中把裴言卿的话转述了。话一完,老大夫激动得手都抖了。
“这是王爷第一次主动就医!”老大夫兴奋着直摸胡子。
“啊?”
“王爷从就是我替他调理身体的,每次就医都是逼不得已才勉强让我诊断啊!”
“……”还真是养尊处优。
老大夫一席话,前厅里的人上到董执事,下到奴才丫鬟侍卫,看霄白的眼里都多了层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霄白打了个寒颤。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才想起从昨夜到今天,她还一都没有吃过东西。裴王府里面好像也没有开过饭似的。
前厅的一窝人渐渐散开了,莫大夫和董执事早就冲向了裴言卿的房间,兴奋得像两个孩子。
在这王府之中,霄白是个尴尬的存在。她是朗月的公主,没人敢使唤,但她又裴言卿亲自下令是最下等的奴婢。一来二去,她就成了裴王府里最空闲的。边游边荡回了房,霄白在自己房外现了绿。犹豫了一会儿,她问她:
“绿,王府里的伙食一般是什么时辰?”
这一问不要紧,绿的脸刷的白了。
“怎么?”有古怪?
绿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王爷吩咐,您……的饭食,不予准备……”
霄白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合上——原来,居然是这样。只给住是软禁,不给吃是他对她三月之赌的附加条件吧……
“您、您饿了?要不……我、我偷偷……”绿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霄白咧嘴笑了笑,摇了摇头。既然是裴言卿的命令,想必想让他偷偷送饭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与其这么沦落得心酸只为了一口饭食,还不如赌一把。
“绿,裴言卿的书房在哪儿?”
“那边的别院啊。”绿迷糊,“干嘛?”
“咳咳,没事。”
霄白不自然地垂下脸,掩盖眼底闪过的顽劣的光芒。
裴言卿本是丞相公子,家底富足得很。达官贵人的书房放的奇珍异玩应该少不了吧。只要拿上个一两件,出门给当了,还愁没钱填宝肚子么?
咳咳,劫富济贫,乃是好事。
***
裴言卿的书房在叫台春阁,据是取自台上春光未有歇。霄白只是觉得看着眼熟,相当眼熟,看着看着就有**在上面加几笔,干脆叫怡春阁多自在。
书房是个独立的院子,于此霄白嗤之以鼻。果然是大户人家的作风,把藏宝贝的地方独立起来,看起来是高雅,实则是方便了偷……哦不,实则是方便了侠盗啊。
台春阁里面的东西果然没有让霄白失望。只是东西太多太杂,倒让她不知道往哪儿下手了。该死的,早知道就直接去抢劫账房了!
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她对古董字画玉器之类的不熟,只好挑了些精致漂亮又轻便的,偷偷溜出了裴王府。自从她喝下了三月芳菲,裴言卿对她的软禁已经取消了。
贼得了宝贝会去哪儿销赃呢?最佳地当然是当铺。
霄白三年没有回来,街上的东西倒也没有多大改变。约莫半个时辰,她就找到了当铺,心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模大样走进了当铺。
“假的?”听完当铺老板的鉴定,她张大了嘴。
“是,这些是赝品。”当铺老板眯眼笑。
霄白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堂堂裴王府里,居然都是些假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那能换多少银子?”
“五两。”老板道。
“……”好少。
“当不当?”老板不耐烦了。
霄白在犹豫,非常犹豫。如果裴王府里的这些个东西到头来只能换五两银子的话,她宁可再搬回去放回原地,省得那个病秧子狐狸眼王爷来找麻烦。可是裴言卿是打定了想她讨饶的主意,她可不想那么快示软啊。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直绣锦的袖子拦在了她面前。她顺着袖子往上看,看到的是一个锦衣的公子站在她身边,含笑看着她。
她瘪瘪嘴,收拾包裹离开——这些东西,送回去!
“姑娘留步。”那公子在街口追上了她。
霄白警觉地退后,护住手里的包裹:既然是打定了拿回去的主意,不能卖钱,也不能让人给抢走了。
“姑娘的这些东西我很喜欢,我可以出当铺十倍的钱,不知姑娘肯不肯转卖?”
有那么便宜的事?霄白更警觉了,抱着包裹退啊退,最后扑通一声撞上了身后的墙。
锦衣公子哭笑不得:“姑娘,在下不是坏人。”
“……”
“姑娘,在下是真喜欢你手上的东西,不信,咱们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真的?”
“我誓。”
霄白开始认真打量锦衣公子——他像是个富家子弟,脸蛋长得倒是俊秀得很,看起来也白白净净的,像是个文弱书生。这样人的,应该不会骗人的吧?
“好,五十两。”她伸手,抬眼笑。
锦衣公子递了张银票上去,她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了她,银货两讫。
有了钱,什么事都顺利很多了。她先去填了下肚子,又上街买了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再回到裴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夕阳西下。
王府里的人有些忙碌,她拽住个问了,听是裴言卿来了个朋友,他备了酒宴款待。当然,这些都不关她的事情,只是她刚想回房,正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董执事。董执事:“王爷请你过去。”
霄白的心里咯噔一下,开始飘飘荡荡起来。
她安慰自己:不打紧,大不了来个死不认账。
走着走着,前厅也到了。她惴惴不安往里走,看清里面的情景后,她僵直在了那儿。冷风那个嗖嗖吹,她的心一路下坠,摔得连渣都不剩。
前厅里坐着个人,锦衣束,笑意融融。看见她进门,他笑得更加灿烂。可不就是那个“买主”?
裴言卿嘴角的笑是讥诮的,他的眼里带着些许戏谑的光芒,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玩味。
一瞬间,霄白有**掉头就走,她也这么做了。只是临出门被裴言卿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给拦了下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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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儿,你若走出这扇门,可别怪我稍有不慎,健忘。”
这个……卑鄙的狐狸男!
“原来是公主。”锦衣买主笑了,“误会一场。”
霄白恨得牙痒痒:谁跟你误会!你们、你们分明是成心的!
***
“茗儿,斟茶。”裴言卿笑道。
霄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硬着头皮凑了上去,拿起茶壶替那个买主斟茶。
买主一脸笑意,笑道:“在下洛书城。”
霄白呲牙咧嘴,算是笑过。
洛书城便朝她行了个礼,又朝裴言卿道:“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
“茗儿,送客。”裴言卿道。
“你!”
“嗯?”他微笑。
“送就送!”霄白冷眼瞪洛书城,“还不快上路!”
不用怀疑,用的是标准的犯人行刑式口气。
洛书城看着她凶巴巴的脸饶有兴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她。她加快几步跟上,他才继续往外走。从前厅到门口的路不长,走倒是走了些时候。
临走,他叫住了她,他:“公主该不会记恨吧?”
霄白干笑:“书公子多虑了。”这个想都不用想,当然!
“看来言卿待你不是很好?”他又笑。
“多谢书公子关心。”干笑。
“公主还是记恨了……”
洛书城幽幽叹了一口气,眼里露出一丝哀怨,叫霄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公主若是以后有难处,可以找在下。”洛书城笑了,儒雅得很。
“不用了!”
“看来公主真是要记恨死书某了。”
洛书城的脸上暖融融的,倒不像是会生气的样子,走得很洒脱。倒是霄白一个人在王府门口呆呆站了很久,冷风吹过,她才忽然回过了神,一回头就对上了裴言卿闪闪的眼睛。
碰上他就不会有好事!
霄白已经深深忏悔,并且打算马上掉头就走来补救,只可惜老天爷不让她如愿,身后那个表里不一的病秧子已经开了口,他:
“肚子饿么?”
“……”
哪壶不开提哪壶,霄白狠狠一记白眼瞪去,对上的是裴言卿不笑的眼睛,有些惧怕。她当然知道,他讨厌她,应该是裴言卿憎恶段茗,所以他每次对着她笑时,眼睛都是不笑的。只是他越是这样极端,她就越不想让他得逞。她挤出个笑脸:
“嘿,不饿。”
裴言卿略微惊讶,玩味地盯着她。她就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掉头就走!
***
了不饿,当然有不饿的法子。为了防止那个狐狸一样的王爷突然转了性再软禁她,霄白特地留了个心眼,回来的时候在街边买了一大堆……地瓜,咳咳,以备不时之需。
这不,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肚子也饿了。正好是晚餐的时候,其他丫鬟侍从都去前厅伺候了,就留了她一个闲人。正好,她兴致勃勃在自家院子里整理出一片空地,从墙角挖了几块砖头搭了个灶台,又从外头捡了些枯树枝——生火——烤地瓜!
早在地府的时候她就格外想念人间的烤地瓜,今天总算是如愿了。
烤地瓜讲究技巧,但凡烤得越香的不是最好吃的,因为那是烤焦了。无奈霄白似乎没那天赋,地瓜是没烤出来,倒把一个活人引来了。
“公……你在干嘛?”绿两眼冒光,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下的东西。
霄白笑眯眯:“地瓜。”
“我、我可以尝尝吗?”
“当然可以。”正好手上这个焦了,不浪费。
“好香!我还从来没吃过烤的呢!”绿激动。
“朗月没有烤的做法?”霄白惊讶。
“是啊。”绿头,“它怎么不会着火?”
……
“哈……”
霄白忍无可忍笑了出来,看到绿谨慎的眼睛,她一时忘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痛得两眼泛花,爬起来尴尬地揉揉脑袋笑。殊不知一笑,绿瞪圆了眼睛呆呆看着她。
“怎么?”她脸上有东西?
“公……你笑了?”
“……”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呢!”
“……段……我不爱笑?”她自己的脸。
绿用力头:“嗯,自从你到王府,我还从来没见你这样笑过,唔……笑得眼睛都变了,嘴巴鼻子都快到一块儿了嘿嘿。”
……
“你……是夸我还是贬我?”哪有这样的夸人法==
“额,虽然没有以前端庄啦~但是你这样看起来好亲切好可爱!像是隔壁红姐养的阿喵打哈欠~好想揉一把~”
……
“刚才揉脑袋的动作好像阿喵啊!”
……
“……给,地瓜。”你别讲话了。
绿拿到地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泥土,拿了块手绢抱着冲进了房里。显然是打算去洗洗,霄白来不及阻止,只好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拿了个没烤的继续试验。
不一会儿,香味又飘散开来。
霄白很没出息地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眼睛直勾勾盯着它,生怕一不心又给烤过头了……
盯着盯着,忽然打了个冷战——不详,绝对不详。
“茗儿好兴致。”一声淡笑飘来。
侍寝风波(上)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侍寝风波(上)ˇ
“茗儿好兴致。”一声淡笑飘来。
啪啦——烤了很久的地瓜终于坚持不住,掉到了火堆里面,壮烈牺牲。霄白抬起头干笑:
“王爷,您不是在前厅用膳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添麻烦!
“怎么,茗儿不欢迎?”
裴言卿低笑,额前的丝遮去了他的表情。夕阳把他的身影剪得有些消瘦,霄白忽然想起了那夜湖边舞剑的身影,她看得有些呆。
他的眼睛是不会笑的,所以不管他的脸上笑意再浓,身边也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冷厉。这个是她怕他最根本的原因,他的身上的戾气,让她本能地想逃。
只是裴言卿没让她逃脱,他伸出手轻轻一拦,霄白浑身就僵持住了。
“你怕我?”他抬起头,笑。
他在那儿已经站了很久。他本来是来看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到底会生气成什么样子,却没想到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升起了火,火光衬着她的脸红彤彤的,居然生气勃勃。而他……居然看了那么久。这让他的心更阴郁。
霄白咬牙:“不怕!”
“你喜欢我?”他又笑。
霄白的下巴差没掉下来——这个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
“茗儿,你不是一直希望与我成夫妻么?”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轻轻松松拦住她的腰往前一用力,她就贴到了他身上,药香一地在她的鼻间弥漫了开来。
“你不是很久之前……就一直心心念念嫁我么?”
裴言卿的眼里有光芒闪烁,却是揶揄的,或者还有一霄白看不真切的东西。她被她拽到了怀里,额头贴着他的脖颈,手腕被抓在他的手心,耳朵就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药香一一丝渗透……
如果是段茗,也许会高兴得不知所以。只可惜她是霄白,他对这个狐狸王爷可是一兴趣都没有。
他的手本来是拖着她的下巴轻轻磨蹭,不多久,他的手开始不安分,悄悄滑下了她的脖颈,游离过她的胸口。他嘴角边的玩味越来越浓,指尖勾到了她的衣带,轻轻一勾。
……
霄白在衣带散落之前截住了那只手,瞪眼。
——这个人,什么疯?!
“茗儿可是嫌弃这儿环境不够清幽?”
——了火的下人院子,灶台,烤番薯,环境可的确不够清幽。
——可问题不是这个!
“你……放手混蛋!”
“粗鲁。”裴言卿眼睛一眯。
霄白气得跳了起来:“老子就是粗鲁,你滚开!”
“你不是很喜欢么?”裴言卿冷笑起来。
霄白哑口无言。
不喜欢,一也不喜欢。很久之前她就不习惯让人碰到身体了,师傅过,不许人近身,否则……罚一顿鞭打,三天不许吃饭。
“想什么?”
裴言卿明艳的脸上有些阴霾——这个时候,她的心思飘去了哪儿?
“想三月芳菲。”
“想要?”裴言卿问得暧昧不明。
“想要解药。”霄白翻了个白眼补充。
裴言卿的神色霎时冷厉起来,他:“不可能。”
抄家杀母,滔天大仇,她的命,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
霄白盯着他的脸有些畏惧,地上的地瓜已经烧成了焦炭。她灰溜溜地看了一眼,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回房间。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笑眯眯的人其实是把她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把她切成一块块的,她怎么可以被他习惯性的笑给迷惑呢?
恨一个人,是可以恨到忘记恨,只是盼着这个人早儿死的。
临进门,她听到身后飘飘然的一句话飘来。是那个病秧子王爷:
“看来,你的日子悠哉了。”
她险些冲回去朝他咆哮!
***
而后,霄白后悔了,非常的后悔。她悔不该闲的没事带回来一堆地瓜。带回来也就算了,她不该在院子里烤,在院子里烤也就算了,她不该被裴言卿逮个正着,让他现了她其实很“闲”。
第二天早上,绿支支吾吾地来敲她的门,开了门红着脸不话。
霄白急了:“到底什么事啊?”她可没空陪她大眼瞪眼。
“王、王爷让人转告你……你、你的活儿他替你找好了……”
“哦。”
早就料到悠哉日子不可能过很久,霄白很坦然。
“是、是……”绿面红耳赤。
“什么啊?”洗洗刷刷还是搬上搬下?
“侍寝!”
“……”
侍寝是什么,霄白虽然反应是慢了,但是还是知道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都有个侍寝的丫头,丑的呢端茶倒水,漂亮的暖床,但无一例外是身家都已经许给了主子,这还不关主子有没有兴趣的事。裴言卿那个混蛋,她好歹差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居然给她安了个侍寝丫头的职务?!
士可杀不可辱!
她要反抗!
只是怎么个反抗法呢?
那天整个白天裴言卿都不在,是进宫见皇帝去了。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却还是不见他回府。问了董执事,是陪皇帝泛舟去了。
“怎么,等不及了?”董执事笑眯眯。
霄白一阵恶寒。
“是啊。”她咬牙。
她是等不及了,等不及和他过招,宣战!
***
侍、寝。
这两个字很沉,沉得让霄白牙痒痒。裴言卿压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她坐在他房里的时候还在恨恨地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居然会出现在他房里?!
只是事实就是如此。笑脸砒霜裴言卿有个厉害的执事,可以让她莫名其妙地就被坑蒙拐骗到了他房里,而后门外几个侍卫一站,她就插翅也飞不了。
屋子里霄白的心在干嚎:手无缚鸡之力的日子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月上柳梢头。
裴言卿依然没有回来。
这绝对是挑衅。
怎么做个合格的侍寝丫头呢?这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暖床。暖床有真暖床和假暖床两种,丑丫头一般只是把被子捂热了,漂亮丫头一般是直接连带主人一起给捂了一觉到天亮。无论哪种,霄白都不打算替那只狐狸男做。她只会——冷床。
那只狐狸似乎有什么肺痨之类的毛病,平时一到没人的时候他就拼命咳嗽,就像那天晚上那样。这种人,最怕的就是冷吧。
冷床冷床,简单得很。反正现在已经是深秋,要把一张床弄得“冰爽舒服”还是很简单的,一脸盆水就万事大吉了。
放完水,然后往上面盖上一层垫被,再铺上被子,这样一来,除非往上面躺上几个时辰等水慢慢往上渗透,不然是不会觉床最底下是湿的。
霄白作完这一切的时候月亮正好到半空,门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是裴言卿回来了。
作为侍寝丫头,霄白戳戳自己的脸,让自己处于笑眯眯状态。
“王爷~您可回来了~”不用怀疑,是相当柔媚的声音。
裴言卿进到屋子里,见到的就是霄白笑吟吟地站在灯下的身影,神色微微一滞,马上扬起了微笑。
“公主,这么晚了您在这儿做什么?”
霄白险些暴跳:混蛋不是你叫我当什么见鬼的侍寝丫头么?!
心里在骂,脸上可不能露出半分烦躁。霄白打的就是让裴言卿自己后悔的注意。他那神经病个性,肯定是越反抗越激起他挑战心,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没有兴趣。
裴言卿眯着眼看她,嘴角的三分桃花笑,看起来一副无害模样。
霄白暗暗翻白眼:谁知道他那副皮囊下面藏的是什么阴险诡计?
“王爷~不是您叫我、叫奴家来侍寝的嘛~王爷果然对茗儿不上心……”她转身,娇笑,趁机甩了一把鸡皮疙瘩。
裴言卿眯着眼,眼里的趣味越来越浓。霄白暗暗心慌——好像,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他没有一脸厌恶地滚?
“茗儿盛情,叫我受宠若惊呢。”狐狸男笑。
……
“天、天色不早,王爷你早休息吧。”霄白悔得肠子都绿了。
狐狸男低眉笑,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磨蹭。
霄白很想一口咬掉那可谓的手指头!
“我、我困了!”
“嗯?”
“您也睡吧!今天忙了一天了累坏了吧啊哈哈~”
“嗯。”狐狸男抬眼笑。
有他这声应允,霄白很明智地决定滚到屋子里的一张榻上,飞上床扯过被子盖上就睡。
狐狸男却很久没有动静,她悄悄掀开一被子偷看,才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桌边,斟了杯茶喝得正惬意。
——失败,没有往酒里加料绝对是失败!
“上床。”狐狸男轻道。
霄白顿时浑身僵硬。
“怎么,需要本王提醒你,侍寝该做什么么?”
他的声音很柔和,还透着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却让她浑身都毛了——这个病秧子他不会是想……真让她暖床吧?
霄白打算装死到底。
然后,塌微微晃了晃,显然是裴言卿坐到了榻边。
沉默,诡异的沉默。霄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滚开、滚开……
“茗儿,你可别敬酒不喝喝罚酒。”他柔声道。
霄白继续装死。
裴言卿的低沉的笑声在房里弥漫了开来。霄白清晰地感到有什么东西不轻不痒地划过她的脸颊,紧接着唇上一湿,有微凉在唇上弥漫开来。
“唔……你!”
她装死装不下去了,猛然睁开了眼,正好对上裴言卿那双眼——无论他嘴上笑得多么春意盎然,那双眼始终是不笑的。就好像是奈何桥边最多的毒花毒草,其实扒去鲜艳的外表,里面的都是至阴至寒的东西。她在那儿待了三年,所以怕这些看不透的东西——他们都太容易让人陷进去了。
“茗儿你讨厌我?”他低笑。
那低沉的语气让霄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已经恨得牙痒痒了,却还是得坚持挺住:“不讨厌。”我那是憎恶!
“这就好。”
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霄白还来不及去体会那笑代表着什么,脸颊边的丝就被给挑了开来,被他捏在手里把玩。顿时,她有种被什么动物给盯上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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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王爷,床、床给你铺好了……”灌了水的特制床,包君满意。
“本王比较喜欢茗儿这张塌。”
“……那我让给你睡,咱俩换。”白眼。
“一起。”他在她耳边吹气。
咔吧——
霄白最粗的那根神经,断了。她咬牙坐起身,推开黏在身上的裴言卿,豁出去了:
“我你这人怎么自己找罪受?抱着一个仇人这么舒服吗?”她是看不懂他,如果谁和她有仇,她要么是远走天涯,二拿刀冲去砍人,哪里会笑眯眯地磨蹭那么久。
裴言卿不话,只是笑,笑得脸上都光了,除了那双眼。
霄白夜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去接下文了,只是坐在塌上不话,眼睁睁看着他脸上春意融融的桃花笑渐渐枯萎,慢慢慢慢,变成了一种不清道不明,几近透明的笑。
“你不敢杀我,对不对?”她忽然悟了,“至少你三个月里面还不敢对不对?”
裴言卿笑而不语。
“三月芳菲不仅是威胁我的,还是威胁段陌的?”
一句话,让裴言卿眼底的嘲讽更甚,他柔声道:“你以为你的命,对段陌有威胁意义?”
“他是段、我弟弟……”霄白底气不足。
“呵。”
裴言卿但笑不语。
一番话下来,明显他对她的兴趣也少了不少。霄白再睁开眼的时候,裴言卿已经上了自己的床。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夜也已经过半。
房间里的灯没有灭,霄白可以侧着脑袋看裴言卿的侧脸。进房之前董执事就特地关照过,王爷有个习惯,晚上是不灭灯的。听起来像是什么心理的隐疾。而她正好相反,只要有一丝光亮,她就睡不着。长夜漫漫,她就在她百般无聊地盯着床上那个人中渡过。
裴言卿一躺下,过了没多久就咳嗽不止。霄白听得冷汗直冒。
这个病鬼王爷,白天人多的时候究竟是怎么被他忍下来的啊……照他这个一盏茶的功夫要咳个十次八次的,白天该需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他对自己要狠成什么样?
咳嗽声不绝于耳,霄白在忍耐。默默等着床单下面那水一渗透上去。一开始他还会把床捂热,后来随着时辰越来越多……他就会越来越冷,冷成冰渣,渣着渣着他这个人就渣了……
咳咳。
她就这么美滋滋地想着,于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几乎要睡着了。当然,这只是几乎,因为后半夜睡隔壁床上那个人忽然猛烈咳嗽了起来,然后一下子整个房间里静默了,就像是没了呼吸一般。
……
不、不会那么娇弱吧……
一瞬间,浮现在霄白脑袋里的是一颗长着腿的三月芳菲解药一路狂奔而逃,把她留在了原地。
“裴言卿!”
她赶紧下床,万幸他这不灭灯的好习惯,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现在的模样:他的脸色不是苍白,是惨白,都青了。脸上却全是汗,枕巾上已经湿成了一片,不知道是汗,还是底下的水。他的嘴唇已经有些紫,衬得肤色越苍白。薄薄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本来漂亮的脸倒挤出了一些冷俊。
“病鬼,你不会这么容易见阎王爷去吧?”她战战兢兢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现一片滚烫。
——完了,难道要给阎王爷再送一单生意上去?然后三个月后三月芳菲作,她再上门谢罪去?
额额额……
侍寝风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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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裴言卿猛烈咳嗽了起来。霄白纠结了一会儿,把心一横,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找了个枕头垫在他的背上——在这过程中,她想过裴言卿忽然睁开眼然后给她一刀,结果居然安然无恙。她大大舒了一口气。
“醒醒,那个……额,垫被湿了。”
裴言卿双眉紧锁,眉心皱得快打结了。听到声响,他忽然抓紧了她!
霄白吓得一身的冷汗,好半天才现他压根就没醒,他好像是陷入了梦魇里面,随手抓住个东西而已。
他的指尖白,揪着她的衣服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
看着他苍白的脸,霄白忽然有些不忍。再顺手摸了摸床,果然已经全湿了……
“喂,醒醒。”她推他。
裴言卿的脸色几近透明。
——怎么办?
霄白有些慌乱,她的命可是栓在他身上啊,他死了,还有她的活路么?想来想去,她还是咬牙把他从已经湿了的床上拖了下来。她毕竟只是个女子,扶不住没有意识的一个成年男子。才把他拽下床就踉踉跄跄地跌倒了,把他摔得闷闷一声巨响。
……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裴言卿拖到了自个儿的榻上,盖上了被子。
裴言卿一直在抖,看起来一床被子不够的样子。她揉着脑袋出了门。
一床被子不够,当然换两床。裴言卿自己的那床是用不了了,就只剩下她下人房中还有一床。霄白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替那病鬼的王爷忙活?
想不明白的就不要想。外头下了雨,她是抱着脑袋冲到自己房间的。被子不能湿,她就拿了自家垫被裹着被子往病秧子房里冲。到门口的时候,她的头已经能滴水了,身上冰凉冰凉的,忍不住想打喷嚏。
啪——门被她重重地推开了。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本来应该瘫软在榻上的裴言卿这会儿正坐在榻边,脸色苍白,两眼却凌厉得很。她不由呆了,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出。
“进来。”裴言卿淡道。
“……哦。”霄白乖乖进门。
“关门。”裴言卿勾勾嘴角。
“……哦。”关门。
屋子里的油灯明明灭灭,霄白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晃晃悠悠——怎么办,他现了?
她偷偷瞄向已经湿成一片的床,眼神飘啊飘,一不心就撞上了裴言卿不笑的眼睛,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你干的?”
裴言卿的嘴边还是有笑意,可只要不是个傻子就可以听得出来,他的话里带了多少威胁意味。霄白哆嗦了……
“那个,是意外。”她干笑。
裴言卿低眉笑了,凌乱的丝落到脸颊边,柔顺异常的样子。只是他身周散的气息却让人窒息,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身后盯住了一样。
霄白看得那叫一个悬崖勒马,咳咳。
“意外?”
霄白死命头。
裴言卿不话了,只是揶揄地盯着湿漉漉的霄白看。刚才,她冲进房里的时候狼狈得很,浑身湿透了,像是一只雨天躲到屋檐下的猫。他居然没有动手……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刚才,只要她的反应有一的异常,他藏在枕下的剑早就出鞘,直刺她喉咙。——也只有他知道,有那么一瞬间,他恍了神,就在刚才,看着她浑身湿漉漉地抱着一床被子从外头闯进屋子里的时候。明明狼狈成那样,她居然……
霄白当然不知道自己差儿丢了命。她匆匆忙忙把裹在垫被里面的杯子拿出来,丢到了塌上,随后鬼鬼祟祟往门外溜。
“站住。”
“……”
“去干什么?”
“被子都给你了,”霄白刚刚放到他身边的被子,翻了个白眼,“我和绿去挤挤。”正好逃离你这神经病身边!
“谁准侍寝丫鬟半夜离开主人房的?”
裴言卿笑得很温和,霄白却毛骨悚然。
“我冷。”她咬牙。
裴言卿低眉一笑,盖上被子安然躺下了,留下霄白一脸诧异。
……
……
这、这算什么?
血淋淋的压榨!
“裴言卿,你到底讲不讲理!”
话音袅袅,响彻寂静的夜。
到最后,霄白还是留在了裴言卿房里。不是因为妥协,而是怕这个阴晴不定的王爷再玩什么把戏把她往死里整。
盖了两床被子的裴言卿的咳嗽声收敛了不少,可怜她霄白浑身湿透冷得抖,哆哆嗦嗦在桌边找了张凳子,恨恨瞪了盖着厚厚的被子的某个王爷一眼,随手把他的衣服从床边拽了下来,盖到了自己的身上,倒头就睡!
桌上的烛火闪了闪,终究是没有灭掉。
裴言卿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着烛火边上愤然入睡的某人,漆黑的眼里划过一丝光亮。
这榻倒是挺暖和的……
衣服……就罢了。
***
那一夜,霄白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包括混蛋裴言卿变成了一只狐狸,眯着眼睛在雪地里找吃的,而她却变成了一只糯米团子,蹲在路边欲哭无泪。结果混蛋狐狸居然闻了闻团子,眯眼一笑,走了!这是耻辱,绝对是耻辱!
再然后,天亮了。
霄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再睁开眼的时候,裴言卿已经不见了。
一晚上靠在桌边睡的,她已经腰酸背痛腿麻。外头的太阳已经升得挺高了,她捶着脖子走出房门的时候,眼前的景致却让她傻了眼。
外头站着一个女人,确切的是一个打扮着花枝招展的花蝴蝶。一开门,脂粉味就扑鼻而来,霄白捂住了鼻子。
“贱婢。”女人扬起下巴。
霄白眨眨眼挠挠头,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打扮成饰山的女人。
“贱婢。”女人又叫了一声。
霄白勾勾嘴角,眼神飘啊飘,飘天飘地就是不飘她身上。
“你这贱婢,不过几天的功夫,居然爬到王爷床上去了,真不要脸。”女人生怕自己没被瞧见,又重复了一遍。
一句话,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霄白的心坎上,她火了!——混蛋,那个病鬼有那么善良让她睡床吗混蛋!
偏偏那女人还不知好歹地火上浇油:“哎呀,不出话来了?你这个……”她越越气,手一扬一巴掌就要打下来
“雪姑娘手下留情!”执事董臣慌忙来拦,结果已经来不及了,那个饰山的爪子已经挥向了在原地惊讶地眨巴着眼睛的霄白。
霄白惊得下巴差没掉下来——不是吧,这都行?
几乎是本能地,她一把抓住了挥来的手腕往前一拽,那饰山就踉跄着向前栽倒了。本来应该是扑倒到她身上的,只是她“一不心”没站稳,rshǚ.net稍稍往边上闪了几步,那个饰山就很不雅观地砸到了地上。
“你!”饰山火了。
霄白瘪瘪嘴,走人。
“站住!”
饰山狼狈地站起身怒火滔天。
霄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瞅了瞅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董臣,却看到董臣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霄白在心里骂:哪有这样的执事管家!
“雪姑娘是倚翠阁的红牌。”董臣笑眯眯。
“不像。”霄白回头正眼看了眼:那饰山哪里有红牌的风韵?“丑了。”
雪姑娘以为是她清雅不像红尘女子,得意得扬起了下巴,马上被她下半句话气得直咳嗽:“你这个贱婢你……”
“不得无礼!”董臣正经起脸色,“这是清平公主!”
雪姑娘手一抖,手里的帕儿落了地,瞪大眼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才慢慢跪到了地上:“公主……可她穿的是……”下人的衣服。
霄白当然明白其实罪魁祸是裴言卿,也就懒得和这个活人饰架计较。她朝董臣瘪瘪嘴,白眼:
“你家裴王爷可真是风流多情啊。”青楼的姑娘都带到府上来了。
董臣笑得有些无奈,他:“雪姑娘是丞相送给王爷唱唱曲儿助兴的,昨夜刚到的,王爷不好意思回绝就留了下来。”
“嘿嘿,你家王爷的眼光真不错。”霄白咧嘴笑。
饰山明显是怕了,跪在地上直抖,哪里还敢讲半句话。只是拿眼角心地瞥着眼前穿着最低等丫鬟衣服的“清平公主”。传闻这位公主残暴至极,最喜欢的就是拿活人研究各种刑罚……她还有机会活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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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这样的再找个七八个来。”
“啊?”董臣傻眼。
“纳妾。”
“啊?”
霄白很无良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饰山一圈,相当满意地头。
“不是跟你家王爷很相配嘛。”饰山配多金疯子,乌龟配王八。
话一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生生打了个冷颤——背后阴风阵阵。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盖了她。
不详,绝对不祥。
她僵硬地扭过了脖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笑得春光明媚,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身影——裴言卿——她顿时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老天爷啊,早知道她就不教训那个饰山了,直接让她扇她一巴掌,然后柔弱地倒在地上楚楚可怜挤出几滴眼泪得了!
“茗儿想为我纳妾?”裴言卿眯眼问。
霄白顿时想到了昨晚梦里的那只狐狸,那眼睛那嘴巴,还有那神态,可不就是现在的裴言卿?果然是……作孽啊作孽。
“额,裴王爷您晚上需要人照顾。”
“是么?”眯眼。
霄白冷汗直冒:“我想有个妾在身边会好很多啊,或者直接娶个王妃也好啊哈哈。”所以你就赶快放了我吧!!
“真的?”
裴言卿一直看着她在原地焦急的模样,眼里有些戏谑和嘲讽。
霄白把脖子一挺:“没错!”
僵持。
深秋的天已有些冷了,秋风吹得地上的落叶直打卷。地上跪着直打哆嗦的饰山,饰山旁边站着笑容僵硬的董臣。裴言卿嘴角的笑衬着朝阳倒是好看得紧,只是霄白的心在原地哆嗦成了筛子。
“王爷,书少爷来访。”终于,来禀报的丫鬟打断了诡异的局面。
裴言卿微微地诧异,还是敛容朝前厅走。
“王爷,书公子希望公……希望段姑娘去。”
额?
霄白讶然,那个书公子不就是那天把她给“人赃并获”了那个人么?他来找她做什么?
裴言卿似乎也没料到,眯着他的狐狸眼盯了霄白一圈。到她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时候,他终于淡道:“去吧。”
霄白提起裙子就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
书公子就坐在前厅。座旁沏着一壶茶,他正拿了个杯子放在鼻下细细地闻。听到声响,他抬起头就见着了神色匆匆的霄白,不由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可是儒雅得很,霄白的脑袋里顿时冒出四个字:衣冠楚楚。
再送裴言卿四个字:衣冠禽兽。
“公主来了。”洛。
“嘿嘿。”霄白干笑。
“书城,你不是特地来拜访茗儿的吧?”
尴尬时刻,裴言卿不轻不重的话插了进来。
洛书城头,手一挥,他的侍从就拿上来一个包裹。他从侍从手里接过,朝霄白微微颔示意她过去。指引着她的目光打开了包裹。
包裹里面是一件水绿的纱衫儿,做工精致得很。
“上次误会公主,区区薄礼,当做书某赔罪。”
额,送礼道歉的?霄白摸摸鼻子,灰溜溜地看了绿纱衫一眼。她对吃穿从来没什么研究,能吃能穿就好,这样她都看得出来这衣服的料子好得很,这礼,可不薄啊。
裴言卿只看不语,微笑地替自己斟了杯茶,坐到了主座上。
霄白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接过了衣服,回头扫了狐狸王爷一眼——唔,情绪好像还比较稳定。
“谢谢啊。”她干笑。
洛书城爽朗地笑了,手里的折扇哗啦一下打了开来。霄白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折扇上面——那是把素白的扇子,扇面上简简单单画着几条细枝,上面缀着几粉墨,是桃花。桃花边上有一行清秀字:云出岫,清露重,许花三两枝。
霄白的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
手里的衣服滑落到了地上——她听见自己漂浮在虚无外的声音:“这把扇子你哪儿来的?你和……摘星楼有什么关系?”
书公子惊诧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扇子,他:“我不会武不曾涉足江湖,却偏好江湖上的趣事儿。这扇子是三年前我瞒着家里偷偷去武林大会,看到一位公子手上的一把,因为喜欢这词和这画,特地找人仿制的。公主你难道认识这把扇子的主人?”
“不、不认识。”霄白浑身僵硬。
云出岫,清露重,许花三两枝。
云,清,许。
这个世界太妖孽(上)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这个世界太妖孽(上)ˇ
“那公主的摘星楼是怎么回事?”书公子不解。
“她当然认识。”裴言卿不轻不重地丢上一句话,“茗儿若是不记得了,我替你回想。三年前,你那母后特地从青云国请来刺杀我的,可不就是劳驾了大名鼎鼎的青云摘星楼?”
“我……”霄白百口莫辩。
“茗儿的记性可真不好。”裴言卿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霄白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裴言卿和刚才想比,好像多了几分凌厉。就好像……忽然冷却下来一样。
“是啊,嘿,我忘了,多谢提醒。”
既然现在是段茗,她就要装到底了……
书公子眼睛都开始光了,激动得啪地一下合上了扇子:“言卿,你的摘星楼是不是江湖传闻青云的那个“摘星一令,莫敢不从”的……”
洛书城的话还没有完,霄白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
裴言卿的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容也稍稍收敛了一些,他打断了洛书城的话。他:“书城,替我向洛相问好。”
……
言下之意,就是赶人。
霄白有意无意地托了托自个儿的下巴,防止它掉下来——这世上怎么有裴言卿这种笑脸人渣子?
洛书城不是个傻瓜,当然明白裴王爷的是什么。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起身告辞。临走前看了霄白一眼,微笑道:“公主,我家在丞相府,公主若是闲暇了,可以随时来找在下。”
“啊?哦。”霄白摸摸鼻子,目送洛书城离去。
“你不用妄想靠他。”身后的裴言卿继续斟茶,“靠他,还不如想想怎么取悦本王。”
“……”
“怎么,你不愿意?”裴言卿的笑多了几分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废话。
“这不是茗儿一直以来的心愿么?”那只讨厌的手已经挑起了她的下巴。
“……”
“还是嫌本王不够温柔?”
“……”温柔地恶整她,你是太温柔了,温柔过头成恐怖了好不好!
“茗儿。”裴言卿轻轻唤了一声,挑起她的下巴,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
霄白看见了,有些想笑。
“我王爷,你明明恨我恨得要死,还装模作样折腾自己干嘛?”白眼。
裴言卿的脸色终于阴沉下了几分,松开了她。
霄白马上退避三舍。
“我们好的,进水不犯河水!”
“所以?”笑眯眯。
“所以以后侍寝的事情,我拒绝!”
“呵呵。”裴言卿笑了,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朝外头走。走之前丢了两个字:“做梦。”
……
***
裴言卿是只狐狸,是只明明是笑眯眯,却有着尖锐的牙齿的凶恶狐狸。
霄白回人间的前半个月,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的。裴言卿不管饭,每天的三餐是她自个儿解决的。久了,只要裴言卿那只狐狸别找上门丢麻烦,日子居然还算过得不粗。
前五天,洛书城给的银子买来的地瓜还在,一日三餐烤地瓜,她一不心烧了半个下人院。
中间五天,她自己做了个鱼竿,在裴王府里的湖中钓鱼烤着吃,鱼种是名贵了,味道倒也没啥不同。
后面五天,和当厨子的浅娘打好了关系,不愁吃不愁喝,专门打灶~
这半个月,晚上依旧是她侍寝。裴言卿依旧是咳嗽不止,却收敛了很多。她也没敢再在床上倒水,万一他一不留神丢了命,生死相随的可是她自己。
距离三月芳菲毒还有两个半月,裴言卿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一丁儿好转。霄白坐在桌边寻思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和他坦白?就自己不是公主?多被他再恶整个十天半个月,还不至于被毒死吧……
“想什么?”裴言卿温柔的声音传来。
霄白身上的鸡皮疙瘩迅跟上,僵硬。
“想怎么拿到解药。”她白眼。
“取悦我啊。”裴言卿浅笑着坐到桌边。
……
“取悦你你就会给我么?”
“不会。”
白眼。
微笑。
霄白懒得和他计较,抱着杯子就往榻上倒。三年前的她不习惯晚上有光,这半个月来倒把她的老脾气给改了,就算房间里一整夜都不会灭灯,她照样蒙头就睡~
按照惯例,裴言卿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他会指使她干这干那,直到他自己上床。只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大慈悲地没有和她计较。这让她睡得很不踏实。
夜,静静地过。
霄白在被窝里探出个脑袋心地打量着裴言卿——每次他入睡,就特别地没有防备,至少是看起来特别没有防备。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传闻中的病弱公子。他从来都是浅眠的,这个习性和她一样。所以每次晚上失眠,她就睁着眼睛看着他,好提醒自己,抓紧时间让他送解药上门啊!只是盯着盯着就容易呆,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上辈子,她也曾经比这更心翼翼地盯着一个人,生怕跟丢了。
那时候她还,那个人还是个翩翩少年,她刚好够着他的衣袖,就怯怯扯着它。风里雨里,血里火里,刀光剑影,扯着扯着,一不心就长大了。
这个狐狸王爷的侧脸,和他还真有几分相像。
烛火跳动着,夜还很长。
“看什么?”裴言卿忽然睁开了眼。
霄白还没有从记忆里回过神,只是睁着朦胧的眼看了他一眼,抽了个被子一个角抱在怀里。
裴言卿的眼睛本来是玩味的,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他微微敛了笑容,他:
“你在想什么?”
霄白摇摇头,不想争执,难得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想谁?”裴言卿轻声问。
霄白已经彻底没了反应,装死。
裴言卿的眼里有一丝光亮,在烛火的映衬下一闪而过。
她继续装死,装着装着,就睡过去了。
那一夜,霄白做了一晚上的美梦。其中包括裴言卿忽然笑眯眯地把三月芳菲的解药送给了她,还有阎王爷亲自把彼岸花酿的酒端上了地府的宴席,并许了她长命百岁。末了她还是悟了,阎王祝她长命百岁,不是你给我有多远死多远千万别再回来的意思么?想着阎王爷气得胡子都抖了的模样,她在梦里都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很轻,只是一抹,居然让她一夜无梦。
***
霄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
吱嘎——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几个丫鬟款款进了房间,端脸盆的端脸盆,端梳妆用具的端梳妆用具,拿衣服的衣服,每个人脸上都笑眯眯的,眼睛比那外头的太阳还亮。
不祥啊绝对不祥!
霄白干笑:“嘿嘿,各位姐姐有何贵干?”
打死她都不信这是裴言卿忽然了善心,让人来“伺候”她。这半个月来,他没有让她伺候梳洗就算是恩惠了!
“公主,奴婢们是来替您梳妆的。”带头丫鬟毕恭毕敬。
公主?她不是早就成了“奴婢”么,什么时候又成了公主了?
霄白浑身毛,本能地往床上缩了一些。
“王爷吩咐的,请公主梳妆。”丫鬟笑道。
“……让他自己过来。”这个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王爷早上出门了。”
“去哪儿?”
“好像是去相府。”
“那我干什么?”
“陛下今天早上差人来请公主回宫聚。”
陛下?
霄白花了片刻去理解丫鬟话里的意思,总算是悟了——难怪忽然又让她当回丫鬟,敢情是皇帝想姐姐了,狐狸不好交差啊!哼哼。
“公主?我们可不可以开始?”
“哦,开始吧。”
于是乎,又是一番梳妆打扮。
霄白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里一个好好的一个“霄白”又给装扮成了“段茗”,虽然是变漂亮了许多,可是她就是看得不舒服得很。想了想,她又把才搞到身上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给卸了下来。
丫鬟们呆了,眼里满是为难。
“公主……你还是打扮一下吧,毕竟要进宫……”
……霄白白眼:也就是现在这副模样见不得人是吧?
“把上次那件绿衣服拿来。”她忽然想起了上次书公子送的那件。
带头丫鬟眼睛一亮:“对了!那件也行!”
半个时辰后,霄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更不舒服了——绿衣轻纱,脂粉未施,这是师父最喜欢看她的打扮……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涌而来,让她从心尖到指尖都麻了。
“可是公主……”带头丫鬟傻傻看着,喃喃,“很好看啊。”段茗公主素来喜欢穿鲜艳富贵的衣服,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她不梳妆不画眉唇,穿着翠绿的衣衫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给我拿刚才那件!”霄白几乎是狼狈地去脱身上的衣服。
“不用了,就这件。”
末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霄白的手僵在那里,咬着牙回过头:
“王、爷、早、啊。”不用,几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茗儿早。”裴言卿扬起一个笑脸。
“……”
外头阳光灿烂,霄白见到的只是裴言卿一个暗暗的投影。他挡了好些光亮,整个人被一圈光晕绕着,一袭白衣像是会光。
阳光很刺眼,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她看不清他,本能地皱着鼻子眯眼看,裴言卿却收敛了笑意。于此霄白摸摸鼻子瘪瘪嘴——唔,这只狐狸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挺纯良的嘛——当然不包括他一肚子的坏水!
只是这只坏狐狸此时此刻却皱着眉盯着她,没有一句言语。
“裴王爷?”她试探着叫他。
结果换来狐狸王爷眼色如冰,转身就走。
……
……
什么莫名其妙阴晴不定的人啊……
***
皇帝只传召了“段茗”一人进宫,裴言卿是不能相陪的。或者,其实他也没有意思相陪,不然从梳妆完毕到出的那一个时辰里,他也不会一次面都没有露。
总的来,见皇帝霄白还是颇为高兴的。怎么段陌弟弟也跟她这身体当了三年的姐弟,可以是这世上她比较亲密的人了。虽然这皇帝有些举止怪怪的,霄白把这归为少年多作乱。
朗月的皇宫气派得很,这还是霄白这老百姓的第一次进宫,如果不是沿途都有宫女指引,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给迷路了。
段茗是朗月的公主,所以见皇帝的地方直接安置在了皇帝的寝宫。
霄白进到寝宫的时候皇帝正坐在外间座上喝茶,见了她,皇帝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芽,眼睛都光了。
“皇姐~你来了啊~”
“陛、陌啊……”
段陌皱皱鼻子:“皇姐,陌儿等了你好久。”
霄白笑了,他这副模样让她想起了裴王府里那只阿喵,不由地摸摸他的脑袋:“让你久等了。”
段陌笑开了,拽着她往房里走:
“皇姐,我们好久没见了,朕要和你好好叙叙旧。”
“嗯。”
如是,霄白傻乎乎跟着段陌进了内寝殿。
一进房霄白就傻了,段陌的寝宫,可不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华丽”可以概括的,装饰那是没话的,还带着隐隐的暗香,那简直是——奢华至极啊!
她霄白没见过多少世面,所以一直心地托着自个儿的下巴,防止它因为过于惊讶掉下来。她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以至于一儿都没有察觉段陌的两只手已经放到了自个儿的腰上。
“皇姐。”段陌眯眼笑。
“嗯?”霄白傻乎乎应。
“皇姐今天这身衣服……”段陌白皙的脸上的笑格外明媚。
“啊?”
“真好看。”
“嘿嘿。”
绿衣服呵,这辈子该是最后一次吧。霄白笑得有些苦涩。只是这份苦涩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突然现、皇帝、他、似乎有靠太近了!
“陌?”
皇帝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轻轻浅浅把她带得转过了一些,他的鼻息就正好落在她的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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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
这个世界太妖孽(下)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这个世界太妖孽(下)ˇ
皇帝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轻轻浅浅把她带得转过了一些,他的鼻息就正好落在她的颈侧。
“皇姐……”
不、不是吧……
“陌!”
她惊讶地想推开他,却现手手脚脚已经被段陌禁锢了。灼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侧,依稀还有一两声极轻的低笑,出自那个才十六七的少年皇帝。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了白无常临走前的话——段家皇子皇女,只有裴言卿一个是皇帝血脉,其余的都是各自的母妃抱来的抱来,偷生的偷生,段陌和段茗,其实不是姐弟——难不成,他们自己也知道?
“皇姐今天,是特地为了陌儿打扮的么?”段陌少年的声音本来是清脆的,这会儿却带了几分沙哑。
她挣扎,他抱得更紧。纷乱间,他已经挑起了她的下巴,对着她的唇一口咬下。
这不是一个吻,所以她出血了,也因此得了一丝空隙,她循着久远的记忆,使了个简单的招式,用了几分巧劲把段陌狠狠摔向了地上!
看得出段陌不会武,身子骨却不错,只是微微踉跄了几步,退到了门边。
“皇姐想逼陌儿动粗?”段陌笑得很无辜。
霄白咬牙:“你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皇姐不知道么?”段陌笑得纯良,“皇姐,你怎么到了心上人那儿,就把陌儿给忘了。”
“我……”霄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该死的,这姐弟俩到底怎么回事!
“这宫里有种药,是不传的御方。没吃过解药的人只要闻上一儿,催情效果还是颇为不错的。”
霄白脸色霎时惨白。那香!
“皇姐莫非想逼陌儿动粗么?”段陌揉揉刚才被击疼的右肩,笑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霄白顾不了了。
段陌的眼里闪动着隐隐的微光,他:“我要你替我去拿裴言卿手里的兵符。”
“拿不到。”霄白咬牙。
笑话,裴言卿手里的兵符,他精得跟只狐狸似的,她怎么可能拿得到?
“那皇姐你……”
“我不是你皇姐!”
一声吼,绕梁三日。
霄白的心那个哆嗦啊,直到看到段陌清亮的眼里没有一丝□,她才忽然现——上、当、了。
段陌眼底的光亮那绝对是看好戏。
她忽然现,段茗那个弟弟段陌,搞不好是比裴言卿更像狐狸的狐狸。不,是白眼狼!
“你终于承认了。”段陌收敛了笑意,“,你是谁?”
“解药先拿来。”霄白瞪眼。
段陌大大咧咧坐到床边,轻轻松松吐出三个字:“骗你的。”哪来的什么**,不过是看她很好骗的样子,玩玩而已。
“你!”
“皇姐,别气,来,喝茶。”
段陌端过桌上的茶杯送到霄白面前,眼底的光芒纯净得很。仿佛刚才的不规不矩都是她自己臆想的一样。有了前车之鉴,他送的茶,就是借霄白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喝。她干笑,退后。
段陌笑了,他:“陌儿若是想害皇姐,皇姐恐怕早在前次见面之后就没命了。”
“你……早就知道?”霄白大惊。
段陌含笑道:“皇姐和陌儿自感情就好,除了这张脸,骨子里完全换了个人,我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感情好?
霄白从头到脚打量着段陌,暗自咬牙:感情好,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跟段茗有感情!
“皇姐不信?”
“……我不是你皇姐!”
“你是。”
段陌的脸上还有一丝丝的稚气,眼里的光芒却是变幻莫测的。他的个子和霄白差不多,伸出手来就刚好可以抱着她的脖颈,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把头埋到她的颈边蹭了蹭,带着几分呢喃:“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既然你扮了这个角色,你就得给我一直扮下去。”
“你!”
“皇姐……”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
“皇姐别以为有姓裴的撑腰,朕就不敢杀了你。”
“我……”
“呵,宫里有很多秘制的法儿,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陌儿实在是不愿眼睁睁看着皇姐挨个儿尝试……”
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在耳边轻喃,霄白浑身鸡皮疙瘩。她今天算是了然了,如果裴言卿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的话,那么段陌就是一只白眼狼!
“皇姐考虑好了么?”
“不要!”霄白咬牙,一把推开他,“你有种挨个儿试,试不完你算你输!”她火了,自从回来人间,她就不断被人威胁,这还有没有天理?
段陌的眼里忽然闪过一缕玩味的光芒,他饶有兴趣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忽然想起似的问她:“皇姐叫什么名字?”
霄白白眼,不理会。
段陌也不急,只是唤了宫女拿进来一个盒子,放到了桌上。
“朕需要的只是裴言卿手里的兵符,之前段茗进裴王府也是为了那个。”
然后?霄白抬眼。
“如果你能替朕完成这件事,朕可以不追究。”
“我为什么要替你做事?”
“如果真追查段茗公主死因呢?”段陌笑了。
“你……”
“皇姐,只要你帮朕完成这件事,朕可以放你一把……”
“……”
***
结果,虽然很不甘愿,霄白还是妥协了。她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裴言卿不讲理把她扣留了,她本来就不打算得了机会乖乖走人,至少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得罪她霄白的下场。正好,和那个豺狼弟弟一拍即合,联手削了那只狐狸哼哼。
回到裴王府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裴言卿派来的轿子就等在宫门外,她一出来就直接被人请进了轿子。一路颠簸,忽然一个踉跄,轿子猛然向前栽倒!
……
……
片刻后,外头一个男声响了起来:“公主,人该死,轿子、破了。”
“……”
“公、公主,要不奴才再帮您雇一轿子?”
“不用了。”霄白叹气,“我走回去好了。”
正好,好久没有出来了,沿着街边逛回去也不错。
虽然时候已经将近黄昏,街上却还是很热闹。从到大,她都是被关在屋子里的,能出去外面时间多半是晚上,算起来,她逛一次街还真不容易呢。
不知不觉,黄昏过去了,夜色缓缓降临。
霄白玩够了,还是灰溜溜地往裴王府走。虽然她是很不愿意啦,可自家命还捏在狐狸王爷手上呢。
裴王府建的地方是城郊,地方倒是很清雅,只是人少。一路走回去,要路过一段长长的河堤。霄白不情不愿,磨磨蹭蹭走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身边跟随的奴才早就让她打走了。寂静的傍晚,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你还知道回来?”
忽然,一个闲淡的声音传来,吓得霄白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有鬼?
她眯着眼四处打量,终于现了路边站着个人,白衣束,脸色阴沉,见了她,那人的脸色又满是揶揄。
……裴、裴言卿?
这样一个黄昏,这样一袭白衣。霄白一不心看傻了眼,呆呆站在原地。半晌,她才回过神,干笑:“轿子坏了。”不是我的错。
裴言卿不答,满眼的讥诮。
霄白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断了,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你特地来等我?”
狐狸王爷的脸顿时阴沉地怕人,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人。
“喂——”霄白莫名其妙,“我开玩笑啦~”真是的,他怎么可能等她,直接下令找侍卫来捆人才是他作风嘛。这下好了,一不心得罪他了,晚上又得睡不安稳了……
裴言卿头也不回,她手忙脚乱地去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裴言卿的步伐——好像放慢了些?额……
一恍神的工夫,裴言卿已经进了府里,霄白想也没想直接追了过去。
“喂——裴、王爷——”
阿弥陀佛,那阴晴不定的裴言卿可别再给她出什么难题了!
***
晚上照例是侍寝。
霄白很是胆怯,不知道是因为和段陌的约定,还是刚刚傍晚把那只狐狸给惹毛了的缘故。不经意想起那个黄昏路边站着等待的身影,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于是乎,去裴言卿房间之前,她还抽空洗了个澡,散了个步,去找浅娘研究了一会儿打灶菜色问题,去找董臣商量了一下奴婢衣料改善问题,一来二去,夜快深了。
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没种,转回了裴言卿的房间。
吱嘎——她终于推开了门——呆滞。
她本来以为那个病弱的家伙早就睡了,没想到他正精神抖擞地坐在窗边。确切地是坐在窗棂上,烛光映得他的脸色微微透明,长长的衣摆就垂在一边。
霄白屏住了呼吸,心翼翼地往自家塌挪步。
他听到声响回过头,眼色如琉璃。
“……”霄白无言以对。
“睡吧。”裴言卿淡道。
“哦。”
“明天陪我去见客。”狐狸敛容一笑。
“哦。”霄白忍不住盯着神色正常的裴言卿呆。
“你看什么?”
“你怎么这么好话?”一不心,心里的话被套出来了。今天见了段陌那豺狼,她才现原来裴言卿这只狐狸真的还算是比较好话的,虽然平时一般是和颜悦色的,但狠的时候至少神色可以看得出来,不像段陌,仗着一张纯真的孩子脸,却表里不一。
“茗儿终于现本王的好了?”狐狸笑了。
“……”
霄白决定不和这只狐狸计较!
夜漫漫,裴言卿似乎是浅眠了。霄白还在纠结白天的事情,想来想去,她还是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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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裴言卿,你醒着吗?”她轻声叫他。
意料之中的,裴言卿睁开了眼。
隐埋的小心意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隐埋的心意ˇ
“喂,裴言卿,你醒着吗?”她轻声叫他。
意料之中的,裴言卿睁开了眼。
“裴言卿,我……今天,段、陛下找我,想让我……”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起来。
裴言卿的眼色在烛火的映衬下微微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他想让我从你这儿偷兵符。”终于,话还是了出来。
裴言卿含笑看着她,却没有出半儿声响,只是淡淡看着在塌上局促不安揪着棉被的霄白,眼里掠过一丝诡异。
“喂,你给反应啊!”
“嗯。”
他给了她最简洁的反应。
“……”
霄白无奈白眼:真是虚惊一场。反正她已经老实交代了,信不信是他自个儿的事情哼哼。
夜,静悄悄地过。就在她以为裴言卿已经睡过去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带着淡淡的揶揄的声音:
“怎么,茗儿你舍得背叛段陌?”
“你不信?”
“呵。”
无聊的对话又陷入了沉默的僵局。又是好半天过去了,霄白再次咬咬牙交代:“裴言卿,我不是段茗。”为什么不管她多少次,他就是不信?
裴言卿却闭上了眼。
“裴言卿,我的是真的!”这人,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就变傻啊!
“呵,同样的把戏,公主,你以为我会上第二次当?”
“什么第二次?”
沉默。
“喂,清楚!”霄白最受不了的就是话一半,裴言卿偏偏挑了个她最好奇的地方住了口,这让她怎么睡得着嘛!
他不肯,她当然得把他的话逼出来。他病歪歪的,正好她下手。于是乎想来想去,霄白壮了会儿胆子,不怀好意地摸到了狐狸王爷床边。
裴言卿躺在床上,眼睛微微眯着,看起来就像是个休息中的狐狸。
“呐,你告诉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霄白笑得很谄媚,用的是标准的哄孩子口气。她看他不搭理,又凑上去了一些。裴言卿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的味道,闻着非常的舒服,她有些恍惚。
裴言卿的眼眸霎时深邃了,他盯着她凑近的脸微微诧异——她这是不自觉的,还是在……故意引诱?——不,不像是故意,她有很好的勾魂的本钱,却偏偏不知道怎么利用,其实她现在的神态,不是妩媚,而是……憨态,白了,就是有傻乎乎。
“喂——”她明显对他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裴言卿眯眼一笑,伸手把她的脖颈勾了下来,揽到了自己的怀里——软软的,和想象中的一样。
霄白浑身僵硬:
“你……”
“想知道?”他在她耳边笑。
霄白的脸红得不成样子:“你……先放开。”
裴言卿笑得越狡黠,抱着她脖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游离到了她的后背。
“交换。”他轻道,然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你、你干什么?”
狐狸笑得越优雅,他埋头,伸手拨开了挡着身下那人脸颊的丝,轻轻低头把唇凑了上去,在她唇上轻轻掠过。
“你我干什么?”他眯眼,笑吟吟。
微凉的触感,是他薄唇的温度……
霄白的脑袋霎时霎时断了一个主弦。
“你!”
她才现,她错了,错得离谱!她不该把一只病狐狸当做猫啊!她她她居然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公主既然那么喜欢和我玩相同的把戏,那裴某是不是得配合些?”
“我……”
霄白咬咬牙,用力挣扎。仗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她至少还没那么容易被他一个病鬼死死压着动不了。至少她马上现了,她低估了这只狐狸的力气,他哪里像个病鬼啊!
“怎么,公主反悔了?”
“是!!”放开!
“来不及了。”裴言卿淡道。
霄白还来不及消化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唇上一暖,却是裴言卿的唇已然覆上了她的。如果刚才吓到她的轻轻触碰算是清晨的雨的话,那此刻的吻就是夏日午后的大雨了……她挣脱不开,他身上的药香丝丝渗入她的鼻息,他口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苦涩,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喝的药还在,也一并被他温热的舌送进了她的口中……
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种方式可以把她的神智全部给打散了,就像是白天里起了沙尘暴,或者是白净的天忽然飘起了暴风雪,遮天盖日。她想伸手,抓住的却是裴言卿散落在她身边的丝。
师父过,不管什么时候,永远不能失去神智!就像是永远不能丢开随身的剑。她上辈子不是个成功的徒弟,她丢了剑,后来还失去了冷静,后来、后来就死了。
裴言卿的眼色本来已经有些迷离,这会儿却恢复了清明。他眯眼,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中途松手,他只是很惊讶地现,被他深吻的时候,她的眼里死气沉沉,一儿都没有以往的生气,她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一样——他不喜欢这样,他宁可她反抗。
“裴言卿。”霄白的眼恢复了些光彩,她,“你在气什么?”
裴言卿收敛了笑意,眼角露出几分讥诮。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霄白心翼翼地把自个儿从他的束缚中脱了出来,想了想还是没有逃离,抱着腿缩在他的床脚。
“为什么?”裴言卿问。
“你总是表里不一,外头越温柔的时候,越是生气。”
裴言卿沉默不语。
“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你们的皇权争夺我没兴趣,我告诉你段陌要兵符不是为了拉拢你或是阴谋,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心里压了太多事,不舒服。告诉你,就不是我一个人藏着的秘密了……”
沉默。
“我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了。等我拿到三月芳菲的解药,我一定不会待在这儿,你和段陌谁当皇帝,跟我没有关系。”
沉默。
“裴言卿,没有人在乎我这条命,我自己好好珍惜,所以我不想把自己套得太牢。”
她霄白,是不聪明,不够狠,不够绝,功夫又不好,剑术暗器样样都是半吊子,永远达不到师父的要求,可是她——不傻。皇权争夺,她要是参合进去了,不管哪一方胜利,她都得死。
裴言卿一直默默听着,难得的脸上没有笑意。他的眼睛像是最好的宝石,深邃得望不到尽头。他定定盯着她,到最后却垂下了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光芒。
霄白被这诡异的沉默搞得心神不宁,咬咬牙打算往塌走。临下床却被狐狸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他该不会打算那啥那啥吧……
裴言卿难得没有笑,只是沉默地把她又按到了床上,盖上被子。
“……”
“睡吧。”
“……”
“怎么,不想睡?”他眼色一闪。
霄白狠命头。
“那你就睁着眼吧。”
“……”
到最后,居然变成了这副样子,霄白很困惑。她甚至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真的会乖乖躺在那病鬼身边,然后——睡着了?
没想到她会那么快睡着,裴言卿微微有些诧异,脸色有些怪异——她就那么放心他不会做什么?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早就料到了段陌会找她要她偷兵符。那张塌下面埋着一丝香料,睡久了,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渐渐神衰。今天他更是加大了剂量。只是——
他看着自己身边睡得很是香甜的霄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盯了半晌,他又叹了口气,放松身子躺了下来。多了个人在床上,那一夜,居然非常的暖和。
***
第二天,霄白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本来还以为在那病鬼身边睡了一晚上会被他传染得病怏怏呢,结果第二天居然精神异常的好。早上一觉醒来,裴言卿已经不在了,倒是侍候裴言卿的丫鬟菊儿断了梳洗的用具进来,见她在王爷床上,丫鬟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公、公主,你起得来么?可以动么?”
“啊?”霄白不明所以。
丫鬟的脸更红了。
“以、以往公主和王爷不是分床睡的么,恭喜公主王爷终于和好了!”
“……额,嗯。”昨天他没再继续折腾她,算是——和好吧?
“奴、奴婢听女儿家那个、之后,会疼很久……”
“……”
霄白要是再听不出菊儿遮遮掩掩的是什么,那她就是傻子了!
她居然会以为她和裴言卿已经……
……
“菊儿,你知道书公子的家在哪儿吗?”
“啊?”菊儿的粉红幻想终于被打断了。
“书公子,额,洛书城。”
“书公子不是丞相的公子吗?当然在相府啊。”
他居然是丞相公子?霄白有些诧异。
“公主要找洛少爷?”
“是啊。”裴狐狸的事情,想必他最清楚了。
“唔,公主可以去找董执事帮忙,洛少爷经常在外面游荡,丞相府不一定能找到他。”
“哦。”
这样看来,只能去找董臣了?
想到董臣,霄白倒是颇有好感。这个执事,恐怕是她现在见过的最实在的一个人了。找他也好,总比直接问裴狐狸洛书城在哪儿来的好。
好在董臣长年待在府里也不出去,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他得知她找洛书城也没有多疑,直接对她,洛书城一般会在帝都城郊的暖春阁游玩。
裴狐狸自从下了三月芳菲就撤销了对她的门禁,所以那天清晨,霄白怀着一颗八卦的心,朝暖春阁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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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狐狸的过去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裴狐狸的过去ˇ
暖春阁。
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地方相当符合洛书城的格调。霄白想过那儿会是个金屋藏娇的地方,想过那儿会是雕栏画栋美不胜收,真到了传中的暖春阁,她傻眼了:那地方在半山腰的一个山谷里,除了入口的一个石碑上镌刻着“暖春阁”三个字,其余的就只剩下一条溪一地野花,末了是一片竹林。难道是在竹林中?
霄白瘪瘪嘴往竹林深处走。竹林中有一条径,深幽得很,等到他见到半路的亭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洛书城就站在亭中,睁着眼笑吟吟看着她,眼里有几分惊讶,他:
“公主,您怎么来了?”
“找你。”
“何事?”
“嘿嘿,找你叙旧。”霄白干笑。
叙旧,叙什么旧呢?洛书城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只是看着霄白一脸的贼溜溜又想笑,想来这个养尊处优的公主翻山越岭地找他也不容易,他也不好意思推却。
“那,在下请公主喝茶。”
“好。”
过了亭子,竹林深处原来有间竹屋。霄白跟着洛书城进到屋子里,看着屋内的情形,下巴差没掉下来:那么清雅的一间竹屋,里面堆满的居然是……刀枪棍棒?
“你会武?”她问洛书城。
洛书城刚才还兴奋不已的脸霎时垮了下来。他:“不会,我就收藏着过过眼瘾……”
“……”
“公主不觉得当个侠客很潇洒么!”他兴奋起来,一把揪着霄白的胳膊,拽她去看那一排排的兵器,“这是上次武林大会时我敲了青城派一笔从他们掌门那儿讹诈来的,这是我偷偷在围剿的时候放了祭风教的祭祀一把他送我,这是……”
“……”
“对了,这把扇子!可惜这把扇子是个仿制品,原物我查清楚了,是摘星楼主的随身配物。我这几天接连派了好几拨人去想他讨这把扇子,要的偷的抢的都试过了,就是没成功过。”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凄惨。
“……”霄白眼睛闪了闪,叹了口气,不仅东西不会被你要到,恐怕你派去的人也回不来了吧……
“不过不愧是摘星楼!摘星一令莫敢不从的摘星楼哈哈!”
“……疯子。”霄白退后。
洛书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尴尬地笑了笑,从屋子里唯一空着的桌上斟了杯茶,递到霄白手上。
霄白想了想,接了过来。
“对了,公主找在下何事?”洛书城终于恢复到了人称书公子的仪态。
“我想……”霄白犹豫了一下,“我想知道三年前裴言卿和我生过什么?额,你也知道,不久前我受了伤,脑袋一直糊里糊涂,事情记得也不是很多。”
“你失忆了?”洛。
“……没有,只是有些模糊。”霄白暗自心惊,表面还是作出一副清明的模样,“我好像,把他骗得很惨?”
这下,洛书城终于是放心了。他开始滔滔不绝,霄白静静听着,倒听到了一个很是离奇的故事。
裴言卿裴狐狸自久病,长年住在前丞相府上的别院里不大出门,见的人也不是很多。三年前,他第一次出门是离家出走,在江湖上流浪了一个月。他本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那次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朗起来,病情也渐渐缓解。他开始笑脸待人,也开始渐渐走出别院。
“啊?看不出来啊。”霄白很欠揍地开口。那个裴狐狸还曾经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为什么会变成后来这样子?”
“那时候我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也问过他,他那一个月在外面认识了个迟钝的家伙,他要快些治好病好去把她娶进门。哈,你一定猜不到他当时的表情,脸红得都要滴血了哈哈!”
霄白的下巴终于还是没能顺利坚持住,掉了。
——裴、裴狐狸面红耳赤的少年纯情岁月?这……这是怎样一副场景啊……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那姑娘就失踪了,然后公主您受伤了,伤了脸,太医治好了你的脸,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和我骗裴言卿有什么关系?”
洛书城的脸顿时有些奇怪,他诧异地看着她,不轻不重放了一道天雷,他:
“公主你不知道,你的脸和言卿三年前相处过一个月的姑娘一模一样么?”
***
公主你不知道,你的脸和言卿三年前相处过一个月的姑娘一模一样么?
霄白手里拿着把玩的茶杯一不心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一模一样……这世上,除了双子,压根就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霄白虽然自是孤儿,却是幼年丧父母,怎么可能有双子?裴言卿三年前认识一个长得她这脸的人,只能明一件事,三年前,她和他认识过!
只是……为什么她一儿记忆都没有?
“后来……呢?”她听见自己游离的声音。
“后来啊……”
后来,后来裴言卿见了段茗公主,认定她是个冒牌货。段茗公主一开始否认,却暗自学着别国的风俗习性,故意把马脚一丝丝在他眼前,并且只在他眼前露出来,故意让他认定了她是冒牌的。然后,裴言卿为了“段茗公主”谋反,她却在他策划好一切的时候做鬼,让他的准备毁于一旦。最后,皇位落到了段陌手上。
原来,那个段茗公主居然冒充过她……
霄白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离奇的故事,听得有些痴了。她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裴言卿对段茗那么憎恶却还是逼她留在王府,为什么不管她几次“我不是段茗”他都不信,为什么……为什么他偶尔会在夜里长久地睁着眼看着她。原来,他看的不过是个影子。
“公主,言卿虽然是个面善心恶的人,笑脸底下够狠,但是还请公主待他好些。”洛,“他披着善良的外衫,但实际上不是个好人,可是把他的外头撕了,其实骨子里像个刺猬,拔了刺,一刀就可以让他丧命了。”
……这是什么比喻嘛。
霄白翻了个白眼,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头。
***
暖春阁离城镇有些远,霄白没有在那儿逗留很久就往回走了。一路上,她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三年前,裴言卿居然认识过她?可她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儿记忆呢?
前世她死的时候才到朗月没多久,根本没有一个月,但是之前的事先在想来却有些模糊,记忆里最深刻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火海……
浑浑噩噩回到了裴王府,霄白不偏不倚正好想起了一件事。
昨天,裴狐狸是不是……要带她去见客?
……
她是不是,晾了裴狐狸?!
轰隆隆——刚才还晴好的天想起了闷雷,劈得霄白的心肝直哆嗦。
王府里安静得很,来来往往的奴婢侍卫们各司其职,她一路进府,连个斜眼的都没有。她瘪瘪嘴,往自个儿房里走,路上遇着绿,绿偷偷使了个眼色,朝她挤眉弄眼眼珠儿乱转,她的心顿时悬得厉害。她很聪明地拐了个弯儿,不回房了,直接去裴狐狸房间!
阿弥陀佛,狐狸别爆别抽疯啊……
吱嘎——门开了。
“咳咳。”霄白干咳。
沉默。
“裴、言卿啊。”
房间里满是夕阳,裴言卿一身的白,坐在窗台上。
“你去哪了?”他终于开了口。
“额,我找洛书城。”霄白老实交代。
裴言卿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垂眼敛去眼里的神色。
房里的气氛诡异得吓人,霄白有些坐立不安,想来想去还是没把“你三年前怎么认识的那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问出口。想着这件事到底她似乎也有些责任,多多少少有些歉意,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到了他身边。
裴言卿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语。
霄白干笑一声,坐上了另一边窗台。
两个人,分别占据了两个窗台。一个白衣敛笑,一个灰不溜秋瞪着圆鼓鼓的眼,成了一副诡异的场面。
“对不起啦,我忘了昨天好的去见客。”她。
裴言卿沉默。
“我明天跟你去。”霄白狗腿。
沉默。
“嘿嘿,明天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舍命陪君子怎么样?”霄白继续狗腿。
沉默。
“裴狐狸,我真心道歉的!”
“真的?”裴狐狸总算有了一反应。
霄白狠命头。
裴狐狸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她的眼里有一丝丝的波动。就像深夜里漆黑一片的天空忽然划过的流星,很微弱的光芒,却把他整个人都亮了。
霄白不知道自己为啥傻乎乎地笑开了眼,不用镜子都知道,这会儿她是笑得眯得眼睛都不见了,没有一儿公主的架势。果然,对面的狐狸盯着她的眼神变得怪怪的,额……
夕阳,临窗的狐狸。霄白有些分神,赶忙从窗台上跳了下来:“那个,我先去烤地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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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裴狐狸茫然重复了一遍。
霄白头——打死她都不敢让他知道,每天都是浅娘给她打的灶啊!
裴狐狸若有所思,在她出门的时候不轻不重地丢出一句:
“晚上,宫里有国宴。你和我一起去吧。”
……
悲剧的国宴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悲剧的国宴ˇ
所谓国宴,就是一群达官贵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鱼肉百姓的宴会,于此,霄白相当不屑。但是裴狐狸既然开口了,她也没那胆子不去。既然是进宫,临进门总是要打扮一下子的,抹个胭脂涂个粉,带个头饰穿个衣,打扮完了,霄白又成了公主段茗。
裴狐狸就等在门外,等她打扮完了,他的脸黑了一些。
“怎么这副打扮?”他皱眉。
霄白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自己弄的。”如果可以选择,她才不想被头上的金钗银钗珠钗给把脖子扭了!
……
“我可不可以把它们都去掉?”霄白打着商量。
裴言卿眯眼一笑,没有生气。
得到这只狐狸的默认,霄白高兴得差没跳起来,当下就冲回了房间里,对着镜子毫不心疼地把脑袋上的各种饰品往下扯——丫鬟们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的髻当然被搞得乱七八糟,她就索性把头打散了,翻箱倒柜从饰品堆里找到根绿稠带儿,随意把长在身后扎了成一束,散漫得垂在身后。
“可不可以?”她抬眼看外头的裴言卿。
哪里知道,裴狐狸居然很难得地——在呆?
“王爷?”
“走吧。”
裴狐狸匆匆丢下一句,转身就走。几乎是惯例地,霄白赶紧揪起累赘得要死的裙子跟在他身后。
“喂,狐狸等等啊——”
***
于是乎,乘着马车,霄白很惨烈地第二次进了皇宫。前一次被那段陌豺狼威胁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害得她浑身毛——这次是和裴狐狸一起进宫,那个家伙应该会收敛吧?
皇宫大得很,今晚人又特别的多,霄白也不敢乱走,紧紧跟着裴言卿,即便如此,她还是一不心给跟丢了!明明刚才裴言卿还在前面呢,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
迷路?
霄白很汗颜,探头探脑地在七万八绕的长廊里张望——总不能,抓个人问吧?好歹她现在是“段茗公主”啊,居然在自己家里迷路,这怎么得过去?
可是如果不问路,这皇宫又是在太大了,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最后,她妥协了,抓住一个宫女问:“喂,请问——”
她还来不及开口呢,宫女就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抖。
“喂……”
“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
“什么错?”她莫名其妙。
“奴婢不知……奴婢错了错了,请公主饶了奴婢吧!”
“……”
霄白总算明白了,这段茗到底在皇宫里横行霸道成什么样子,只是叫了那个宫女一声就把人家吓得直磕头,这姓段的可真是一个两个三个,都不是好人啊。
“公主……”宫女还在抖。
霄白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现在这状况,她也只能走了,自食其力。皇宫虽大,走着走着却只剩下了一条道儿,而且越来越深幽。漆黑的夜里只剩下走廊上的灯笼和天上的明月,走廊边竹子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斑斑驳驳,有些阴森。
“皇姐?”一个微微惊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额……
霄白本来悬着的心啪啦——掉到了最低处。这声音她最近很熟,因为它老是出现在她的梦中——噩梦!
“啊嘿嘿,陛下啊。”
段陌穿着金光闪闪的朝服,稚嫩的脸蛋白皙得很,站在灯笼下剔透得紧。
“皇姐不认得路了?”段陌的语气脆脆的,是少年特有的调子。
“不是。”霄白没脸承认又不想示弱。
“真的?”白眼狼睁着天真的眼。
“……真的!”
“皇姐还是一样好玩,呵呵。”
这个白眼狼,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霄白咬牙:“我了我不是段茗不是你皇姐!”裴言卿那儿她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段陌这儿她绝对要和段茗撇清关系。
白眼狼睁着眼笑,他:“皇姐难得不带饰。”
霄白决定漠视他。
“皇姐,跟朕来。”段陌笑吟吟地拉起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别动,不然别怪朕今晚把你就留宿在寝宫。”
一句话,成功地让霄白放弃了挣扎的念头。她当然相信这只白眼狼身为一国之主,有的是人手把她留在皇宫。现在这情况,她只能忍着。
段陌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里。房外没人看守,还积了一灰尘。他伸手推开了门,把她牵了进去。
屋子里空空的,放着几个箱子。段陌从桌上找了个火折子亮了烛火,然后在她面前把那几个箱子打开了。
然后,霄白傻眼了。
——什么叫皇家奢侈,她现在才知道!那居然是整整好几个大箱子的饰!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冒出四个字:民脂民膏啊民脂民膏啊!
“皇姐挑几个回去回去吧。”段陌道。
“啊?我不要。”霄白摇头。
一瞬间,段陌的脸色挺奇怪,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毫不犹豫摇头的霄白,半晌才笑了,他:“很少有女子不爱这些。朕见你今晚朴素得很,怕是待会儿国宴上你不适,所以才带你来的,没有侮辱的意思。”
“我真的不要。”
霄白有些无力。她从来都不爱带这些有的没的。不仅戴着这些活动起来不方便,更因为那个人不喜欢。他是怎么的呢?
——霄,你不需要那些俗气的东西打扮。
“皇姐?”
不知不觉,她又走神了。段陌的声音把她的魂儿唤了回来。
“嗯?”
“你叫什么?”他问她。
“啊?”
段陌笑了,他盯着她的眼问她:“那你的本名是什么?”
霄白顿时戒备,警惕地看着他。
“呵,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
叩叩——敲门声。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公主,宴席快开始了。”
“嗯。”段陌应了一声。
霄白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呼~
***
原来只要穿过那长廊就是宴场,这让霄白很郁闷。如果她当时坚持往前面再走一段路,就不会碰到段陌这只白眼狼了。
皇宫是个设计很巧妙的地方。宴场周围种了很厚实的一圈树,这样一来,不仅遮了许多光,而且把声音都遮挡了大半,所以她在宴场附近转了那么久,就是找不到人堆在哪儿。
一进宴场,文武百官噼里啪啦跪倒了一片。霄白在人群中搜索着裴狐狸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坐得挺显眼的他。他也正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她却知道,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裴、王爷~”她走了上去,坐到他身边。
“你去哪儿了?”裴狐狸皱眉。
“碰到段陌了。”某人打死不承认迷路。
“然后?”
“……哪有然后啊,然后就来找你了啊。”霄白白眼。
裴狐狸忽而眯眼,埋头替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他:“以后,没我允许,不要见段陌。”
“哦。”霄白很配合,这本来就是她想做的。
裴狐狸满意地头,笑了。
国宴开始的时候,宴上多了几个穿着华丽的人。那几个人的穿着服饰与其他文武官员都不同,这引起了霄白的注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心慌。
“迟丞相,朗月三日,可曾住得惯?”段陌坐在皇位上,一派帝王风度,一儿也不像是个少年。
被叫做丞相的人从席上站起了神,举杯致意:“贵国的风俗民情与我青云颇有相似,我们一行过得非常自在。”
青云使臣?
霄白拽了拽裴狐狸的衣袖,疑惑地看着他。裴言卿头。
黑夜里的灯笼有些无力,她看不清那几个青云使臣,直到那几个人走到段陌身前与他敬酒,她才看清了那带头的人的长相——
那是个儒雅的青年,脸上是一派书生气,神情沉稳。
——她却吓得不敢动!
那个人她认识的……他哪里是什么青云丞相,他是、他是那个人的手下,摘星楼的冥阁席啊……他来这里,是想要谁的命?
裴狐狸现了身边的人浑身僵硬的模样,微微诧异。
霄白拼命想忽视那几个人,眼睛却不听使唤地往他们身上瞟。再这样下去,迟早,迟早他们会注意到她的啊!怎么办?立刻跑么?
“茗儿?”
“狐狸,你、别动,拜托……”她从没有过的慌乱,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到最后胡乱灌了自己一杯酒,想也没想往裴言卿怀里一扑,再也不起来了。
裴言卿身上的药味淡淡地渗透到她的口鼻间,她不敢动,放松了身体,努力做出副醉了的模样,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伸手揽住他的腰,抓紧。
裴狐狸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有些僵硬。他似乎是想推开她,却被她抓着,一时没能推开,到后来,他居然也任由她抱着了。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她。
霄白只是摇摇头,抱得更紧。如果被那个所谓丞相认出来,那不出三日,她肯定会被抓回去!比起回到那儿,她宁可待在裴王府,待在狐狸这儿。
“狐狸,带我回去。”
她在他怀里闷声闷气。用听的都知道那个青云时辰这会儿正和白眼狼寒暄,如果她抬头,肯定会被现。他衣服上的锦丝扣儿刺得她的脸有些痒,她蹭了蹭,却不敢抬头,只是微微调整了些许姿势,把他抱得更紧。
裴言情的呼吸霎时乱了。
“怎么报答?”这种时候,裴狐狸很懂得利用时机。
霄白在他怀里恶狠狠地咬了他的衣带儿一口,恨恨道:“大不了,以后段陌有什么举动,我通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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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笑了,轻声道:“不够。”
“……你、想、怎、么、样?”
“呵,往后的日子,听我的。”
“……”
“怎么?”
“成交!”混蛋!
成交两个字才出口,霄白直觉得一阵晃悠,居然是裴言卿把她抱了起来。她听到他温文尔雅的声音:
“陛下,茗儿身体不适,臣先带她回府。”她在他怀里恶狠狠咬牙!
狐狸,你混蛋!(上)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狐狸,你混蛋!(上)ˇ
结果,霄白那天是被裴狐狸抱出宫门的。
一路上,裴言卿都沉默不语。霄白几次想开口,都没有得到回应。一路听着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宫门到了。一出宫门上了马车,她就被砸到了马车座上,疼得差没惊叫出声。
“你干什……”
责备的话没有完就停住了,借着马车头上灯笼的微光,她才现,裴言卿的额头上已经全部是汗,头丝都粘到了脸颊上,他的脸色苍白,用手支着身躯直喘气。
“你怎么了?”
裴言卿只是喘气,深深吸了几口气后无力地坐到了她身边。
……
霄白明白了,他这是累得……他本来就是个病秧子,抱骨瘦如柴的舞姬都会吃力的身子骨,更何况,她本来就属于有儿圆嘟嘟的那类,他抱着她从宴场到宫门,早就耗尽力气了,难怪刚才路上一直沉默不语,敢情是咬着牙憋着气呢。
“狐狸,你这样以后娶了媳妇儿都抱不动。”霄白瘪嘴。
裴言卿的脸黑了。
……
“你想再回去?”裴狐狸淡道。
霄白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
回到王府已经是半夜,裴言卿的脸色还是没有缓过来。霄白本来是幸灾乐祸的,到了那会儿总算是多多少少唤回了一儿良心。
“喂,你怎么样?”
“咳咳……”似乎是憋了一路,一下马车,裴言卿就咳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霄白慌了,赶忙过去扶他,哪里知道被他一把推开了。
“滚。”他冷道。
啊?
霄白傻乎乎看着忽然翻脸的裴言卿,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呆呆跟了句:“为什么?”
——这个狐狸,怎么阴晴不定的?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咳咳……”他咳着咳着,也许是两腿软了,很狼狈地靠在了马车上。几个车夫相互望着浑身僵直,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扶他。
霄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副样子,她……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喂——”
裴言卿不理,撑起手往门里走,没走几步就踉跄了。
霄白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大夫的话,他的身子最禁不起的就是耗精力过头,或者饥寒过头,一旦病,就是病来如山倒,没有半自保能力。她以前一直不信,今天见了,却由不得她不信。
他从来是个爱死面子的人,现在这副模样,难怪他不想让人看见。
“你不是过要养好了病去娶姑娘吗?”她顾不得了,在他身后吼,“你这样娶个头啊!人家还没嫁你,你就得先去见阎王爷!”
裴言卿的脚步停滞了,他慢慢回过头,一步,两步,走进霄白。
“谁告诉你的?”他的脸色难得的阴狠。
“啊?”
“谁告诉你的!”
“洛书城。”霄白最缺的就是出息,马上招供。
“他还了些什么?”
“你是个刺猬,一刀下去就会没命。”她很坏心地挑了几句。
……
结果,结果裴狐狸还是把她丢门口自个儿回房了。于此,霄白深深感到了自己的失败。那天夜里,她没有去他房里,她回了自己的下人房,拖着绿聊天。
有些事情,再不弄清楚,事情就严重了。
“你裴言卿三年前真的认识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绿头:“是啊,三年前王爷刚见到受伤后的啊,啊您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然后我骗了他?冒充那个人?”
“这个……”绿为难。
霄白笑道:“不用有芥蒂。”
“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记得有一阵子王爷待公主特别好,可是有一天王爷了好大的火,把自己关在房里好久。然后就离家出走了!”
“出走?”
“是啊,后来,老丞相病危,王爷被人找回来,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变得……”
“变得怎么样?”
绿脸红了,扯着衣角扭扭捏捏。霄白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关门,走人。
***
回到裴言卿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房外的侍卫都认得她这个侍寝丫头,也就没有人拦她。她悄悄进门的时候,裴言卿难得的已经睡了,屋子里的的烛火明明灭灭闪个不停,映衬得他的脸格外苍白。
霄白几乎是用考究的眼光盯着他仔细思索着,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呢?书公子和绿的话中意,是她曾经和他相伴了一个月,可是她从来没有失忆过,为什么偏偏不记得这一段?——难道,是他们故意骗她?
三年前,她只来过一趟朗月,还是到了没几天就被一把火烧了个重伤,最后死在了荒郊野外,哪里来的时间去认识这只病狐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看什么?”裴言卿忽然睁开了眼。
额,被抓包了……
霄白干笑:“没、没事,我睡了!”——赶紧去自家榻装死人!
“回来。”
……
裴言卿微微侧了侧身子,在身边腾出一块地方。
霄白瞪着眼睛犯傻:他这是让她过去的意思?难不成……再继续同床共枕?她这侍寝丫头直接升级成陪床?
……
深秋的夜有些凉,裴狐狸显然是等得不乐意了,微微皱起了眉头。
“过来。”他皱眉。
“呃。”
“怎么,不想过来?”裴狐狸垂眸笑。
霄白的心肝顿时颤悠了……这只狐狸惹不起啊惹不起,出息多少钱一斤?当然是自家命重要!于是乎,她很没出息地挪了过去,躺倒了狐狸身边。
床上有些暖意,是裴狐狸刚才的体温。居然很舒服,不知不觉,她的脑袋越来越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裴言卿却睁开了眼,盯着明显毫无防备的霄白,眼底有一丝丝的阴霾。
——为什么,会让她到身边来?
——即使再像,她都不是那个人。
***
霄白自然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裴狐狸眼神阴凉阴凉地盯了自己大半夜。
她睡得很踏实,被窝很暖和,枕头也舒软,还有……狐狸的药香也很沁心。只是睡得踏实,却不代表一夜好梦。那夜她的梦里是十里桃花,溪水清浅。
那个儒雅的美人就坐在溪旁的亭子中,抱着一张七弦琴轻轻弹奏着,指尖素白。
“师父……”她听见自己糯糯的声音。
美人微微皱眉,琴音拨错了一个弦。
“师父?”
“你去了哪儿?”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她却心慌意乱,怯怯地伸手想去抓他的衣角,只是临伸手,还是没胆,只是悄悄往他身边挪了一些。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软软的声音。
“朗月?”他淡道。
“嗯。”
“谁准你私自离开摘星楼的?”
“师父……”
“下去,领罚。”他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是。”
领罚……
她匆匆抬头,却只看到那个人衣袂如云,眼眸如清泉。这样的人,是她的师父呵……她从不成器,一直一直,只能心看着的师父呵。
“等等。”那个儒雅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脚步。
“是。”她低头。
“你这次出门,是不是认识了个人?”
“……”她咬着牙,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不是?”
“是。”
“霄,过来。”美人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三月的花。
她磨磨蹭蹭又走了回去,还没站稳就被他揽到了怀里。他温暖的气息顿时包裹了她。他的手摸着她的脑袋,就像摸着一只大型的毛茸茸的动物,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她脑袋乱哄哄,茫茫然任由他抱着,手抓着他的衣带,慌乱抬头。
“你长高了。”他轻道。
她头。
“长高了,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是……”
“霄,你的生命里除了摘星楼和我,不需要其他东西,你知道么?”
“是。”
“那你告诉我,你最重要的,是什么?”他的声音透着不出的味道,淡到极致,却透着丝丝威严。
“……师父。”
霄白你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
***
再醒来,晨曦已经微露。
霄白不知道为什么会记起那么一段往事,只是醒来的时候,身上全部是汗。脑袋却越来越清醒——那个人擅长用嗓音暗示人,她,也许真的是忘了些什么事吧……譬如,她曾经不止一次从摘星楼出走,然后又譬如可能,正好遇见了裴言卿。
可是,如果这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脑袋很疼,想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越是用力想越是疼。到最后,她气喘吁吁地又躺倒在了床上。
身边的裴言卿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被子里的温度早就散光。霄白裹着被子茫茫然地想,为什么,为什么三年后的今天,死过一次的今天还是躲不过这噩梦呢?
浑浑噩噩想着,她茫然望着头上的白纱帐,忽然眼睛开始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
她撑起身子,却一不心从床上掉了下去,着地的一刹那,疼痛铺天盖地而来,让她简直不能呼吸。
到底——生了什么?
霄白用力挣扎,却只换来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加剧,就好像整个人被无数个针活生生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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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霄白知道,笼盖在她心头的感觉是绝望。
啪——门被打开了。
她吃力地咬咬牙抬起头,只见着逆光中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影匆忙进了房间。
“裴……”言卿。
狐狸,你混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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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门被打开了。
她吃力地咬咬牙抬起头,只见着逆光中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影匆忙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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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卿。
霄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着裴狐狸,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本来以为他会上来扶她,哪里知道,他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床边,眼睁睁看着她疼得就差满地打滚!
“狐狸……”
裴狐狸站在不远处,眼神闪烁,却迟迟没有向前迈步。只是睁着眼默默看着她——那个人这会儿很狼狈,头衣服都散了,眼泪汪汪,看到他却是恨恨的目光。
“三月芳菲是一月作一次。”裴狐狸轻描淡写。
霄白只想扑上去咬死那只混蛋狐狸!
“忍过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漂浮在哪儿。
“你!”
霄白气得手脚冰凉,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扶着床沿慢慢站起了身。那只混蛋狐狸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她咬咬牙忍着痛走了几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混蛋……你没过……”混蛋你打赌的时候没过三月芳菲是一个月作一次!
裴狐狸的眼眸中有一丝水润,不似以往的清明。她抓着他的衣襟,他也不反抗,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就算他不动,霄白也揪不了多久了,不到一会儿,剧痛就又把她的神智给吞噬了,她几乎是茫然地睁着眼不死心,不想闭上……
“你混蛋。”她口齿有些不清,却还是瞪着眼睛。
揪在衣襟上的力道越来越松,裴言卿的指尖微微颤了颤,盯着她的眼有些出神。
——即使痛成那样,却还是气鼓鼓死活不肯闭眼的人,像极了某种动物的幼兽,连那湿漉漉茫茫然却透着倔强光芒的眼睛也像。
霄白当然不会知道裴混球这会儿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她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了!而那种狐狸选择无视啊混蛋!
“你……”裴狐狸终于开了口。
霄白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松开了手,任由身体瘫软在了冰凉的地上,最后划过脑海的意识是——要死老子这次不死,裴狐狸你给我走着瞧!
***
“段茗!”
裴言卿看着疼得晕过去的霄白,脸色少有的复杂。纠结了片刻,他慢慢俯下了身,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其间的动作之轻柔,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晕厥的霄白看上去和往常不同,往常的她像是只随时会炸毛的猫儿,现在没有意识却像是个孩子。不是她的动作神态,而是身上散的某些个气质与成*人不同。像是……缺少了什么。
裴言卿不知道她到底缺了些什么,只是看她那样躺在那儿,没有半防范。他现自己的心跳霎时纷乱了。
这感觉,是失控。
不忍心她躺在地上是失控,看到她毒不知所措是失控,抱她上床是失控。
而后不自觉的轻吻,也是失控。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模模糊糊的记忆,是朝阳照在她脸色,把她的眼睫染得都带了金。然后,他就陷进去了。
***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到底,想干什么?
***
霄白当然不会知道自个儿晕过去的时候被裴狐狸吃了豆腐,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满天了。三月芳菲毒,也就是,离她回到人间整整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的日子用两个字概括,混乱,用三个字概括,真憋屈。
躺在床上的时候,太阳刚好从窗户投射进来,照得她身上暖融融的。刚刚毒过的身子有些疲软,稍微动一下,还有一丝丝的余痛。身上的衣服本来早就被乱了,不知道谁又给穿戴整齐了,只是头被打散了,凌乱地铺在床上。
怎么这么安静?
霄白不明白,这日子怎么会悠哉成这样?是裴混蛋把她抱上床,还是别的人?
正郁闷的空档,房门被人推开了,裴言卿两手空空地进到了房里。对上她的视线,他居然躲闪了一下,然后继续淡定地坐到左边,朝她露了个笑。他:
“公主醒了?”
“没醒,你幻觉。”霄白没好气。
裴言卿笑而不语,自顾自斟了一杯茶。
“拿来!”
“什么?”
“装什么算,解药!”
“呵,公主不记得我们的赌约了么?”裴言卿的笑容变了味儿。
霄白气得咬牙切齿:“当初约定的时候你可没这东西会一个月毒一次!”
裴言卿一派娴雅,笑道:“那又如何?”
霄白怒不可遏,这只狐狸居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混蛋。
“你违约。”
“是你没问仔细药性。”裴狐狸笑了,目光落在她散乱的头上,微微闪开了视线。
霄白莫名其妙,顺着他的视线才现自己居然是坐在他的床上和他谈判,顿时脸黑了一片。气急败坏地随手把头绑了,下床,啪——在桌边坐下了。
“裴言卿,你到底想怎么样?”
明明,明明那天晚上背她回来的时候费劲了力气,明明晚上的被窝那么的暖和,怎么他可以冷眼看着她毒呢?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
“怎么,想认输?”裴狐狸笑得很狡黠。
霄白差没一爪子拍上他那欠扁的笑脸。
认输,认输是死,不认输也是死,这她再清楚不过。只是……只是看着裴言卿的笑脸,真的很难把他的所作所为与之联系起来。
“呵,公主可还记得宫中的约定?”
“你想怎么样?”
“跟我来。”
“……”
裴狐狸没有多解释,只是朝她勾了勾手指。霄白不理,他就眯起了眼。霄白咬咬牙跟上去了。
她本来以为,这裴王府她早就逛了个半熟,这会儿跟着裴狐狸一路走,居然走过柳堤,过了桥,穿过花园,到了一处亭台楼阁漂亮得很的地方。
“你还藏着这么个地方?”她瘪瘪嘴。
裴言卿勾起一抹笑,了亭台中间:“还不快去拜见师父。”
……
“啊?”霄白傻眼,浑身僵直。
师、师父?
顺着裴言卿的目光,她看到的是个穿着锦衣的年轻人。只是远远看着,就可以看出那是个结实的练武之人,不是那个人……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莫名其妙:“他是谁?”
裴言卿淡道:“教你练剑的师父。”
“啊?”
“从今日开始,你学剑。”
“啊?”
裴狐狸一挑眉:“怎么,不满?”
“是!!”霄白咬牙。
“没商量。”裴狐狸笑。
“……”
两个人争执的空档里,原本站在亭中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朝裴言卿微微一笑,爽朗道:“言卿,这就是你让我教剑术的人?我还以为会是个少年。”
“就是她。”裴言卿笑。
“我不要!!”霄白挣扎,“我不要学!”
可惜,似乎没人听到。
“这是洛书城的哥哥,洛邑。”裴言卿介绍。
霄白兴趣缺缺,心不在焉。
“公主不想学?”
“废话。”
“解药呢?”狐狸笑。
“卑鄙!”
“呵。”
挣扎无用,霄白最后还是妥协了。学就学,反正她在用剑那方面是天生少了根筋,长剑短剑在她那儿永远充其量只能当个装饰品。他既然有兴致想改变她,她当然也有把握让那个“师父”知难而退。
“你就不怕我学了剑术晚上趁着你稀里糊涂结果了你?”她学着他那狐狸笑。
“你大可以试试。”狐狸的眼里有莫名的光芒。
***
还能怎么着呢?霄白深深地叹气,望着裴言卿离清的背影,又望了一眼两眼光的洛邑,叹气——学呗。
虽然不知道裴言卿为什么会突然起了兴致让她学剑,但是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那只狐狸的肯定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而这东西是她不知道的。就像是一个人抱着一根木头游水过河,忽然间那根木头沉了下去。于是那个人他——傻了。
“公主,你拿剑的手势很自然,以前学过?”洛邑惊讶。
额……
“一。”
“那洛某就讨教了!”
话音刚落,洛邑的剑就如疾风暴雨一般袭来,霄白傻眼了——这个人、他知不知道这会出人命的啊!!
洛邑是个用剑的高手,单凭他那几下霄白就已经了然。而她只是个绣花枕头,以前替那个人做事的时候,她偶尔也会用剑,却大多用的是巧劲,如果真的和一个像洛邑这样的用剑高手杠上了,那她绝对是……用毒——傻子才用剑跟人去硬碰硬啊!
而现在这种情况,霄白只想干嚎:这个人刚才还是正常的,怎么一动起手来,就成了疯子?!
她一边躲闪一边暗暗咒骂,到最后眼睁睁看着洛邑狠厉的一剑刺来,猛然她一个转身,剑是没刺着,却结结实实地跌到了地上。胳膊那儿火辣辣的疼,她低头一看,呵,好多血。
“公主?!”洛邑终于回过了神,慌慌张张跑上前去扶起霄白,“对不住,我……一下子入神了……”
霄白白眼:“你和洛书城真是一对兄弟。”两个疯子!一个打起架来不要命,一个收集起武林中的东西来没有理智。
洛邑满眼的歉意:“公主,我扶您去包扎一下吧。”
霄白懒得理他,自顾自站起身,还没站稳呢,腿上有些刺痛,她低下头才现,原来腿上也破了道伤口——那跤,可摔得不轻。
这笔账,不用,当然记在裴狐狸头上。
“我抱您过去吧。”洛邑道。
霄白看了眼脚上的伤,想了会儿,头。
洛邑抱着她一路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后园。迎面对上一个人,白衣翩翩,笑容妍妍,很是欠收拾。
可不就是裴狐狸?
裴言卿的眼里有些诧异,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阴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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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洛邑抱着面对着裴言卿,霄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局促不安。裴言卿的脸色可不怎么样,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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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摔了。”她言简意赅。
洛邑满眼歉意,他:“王爷,是我冲动了,不心伤了公主……”
“没事,是我不心。”霄白无所谓道。
不是她不怕疼,只是责怪洛邑也没用,那只狐狸的个性她太了解了,你越是想做出些什么,他越是不让你得逞。的一处伤,她还不想一晚上谁不踏实哼哼。
裴言卿笑而不语,只是微微垂了眼眸,转身就走,留下洛邑和霄白两个人相对无言。
“喂,你和裴狐狸有仇?”霄白戳戳洛邑。
洛邑老实地摇摇头。
“那他就是彻底恨上我了……”霄白耷拉下脑袋。完了,解药啊解药啊……
“公主,要不要找大夫?”
“不用,抱我回房。”
“哪个?”
“……西边的下人房。”打死她都不会交代是那只狐狸的房间。
洛邑不疯的时候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霄白要宽衣解带清洗伤口,他压根不敢在她房里多待,逃命一般地跑了出去。绿虽然和她睡一间屋子,这会儿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霄白叹了口气,认命地忍痛把衣服解了,就着刚才洛邑帮忙打好的热水漫不经心地清理伤口。
她身上从来都是不缺伤口的,只是从她身上的伤口就好得特别快。那个人是不会允许她身上留疤的。他不仅从让她喝各种药物让她的伤口长得比普通人快,更是备齐了这世上最好的伤药。他会料理她伤口,却从来都不会因为怕她受伤而停止派给她的任务。她的童年和少年,是在不断受伤治伤中渡过的。
那夜,她没有去裴言卿房里,裴言卿居然也没有派人来叫她。夜,不知不觉过去了。霄白现,这些日子睡惯了裴言卿的软榻床,这种下人床——还是有儿冷的。
***
第二天,霄白很惊讶得现,正儿八经的临时洛邑不见了,确切的,是教她剑术的师父换人了。
站在裴言卿身边的是个纤细漂亮鹅蛋脸含烟眸的……男人?
“茗儿,这是你的新师父,肖守。”裴狐狸笑眯眯。
“……昨天那个呢?”霄白傻乎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见有那么一瞬间,对面那个笑眯眯的狐狸眼里划过一丝阴霾,但是那抹阴霾很快被淡漠取代了。他:“洛兄家务繁忙,无暇。”
真的?
霄白挑眉。
裴狐狸淡笑,转身丢下一句话:“晚上我验收。”不知道是给她听的,还是那个肖守听的。
“喂——”
他就这么走了,留下霄白和肖守大眼瞪眼。
那是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人,与其是男人,还不如是个姑娘假扮的,那脸那胳膊那腿啊……那身板哟……那那那含烟美眸哦……霄白实在是不相信,这种男人真的……是男人么?!
“那个,你能教什么?”撒娇?画胭脂?跳舞?
“剑……或者大刀,如果你要学狼牙棒我也可以教一。”美人怯怯道。
“啊??!!”
咣当——肖守美人手里的,额,大刀一不心砸到了他身后的大石块。他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霄白:“……”
“我可以教刀的,你想学么?”肖守细声细气。
“……”
“怎么,你不相信?”肖美人急得满脸通红,就差没跺脚。
“……我信。”霄白紧张,“你别太大动作,伤了自己就不好了……”那脸那胳膊那腿啊,随便哪里划一条,她就是罪大恶极啊!!
“真的?”肖守美人笑得像是四月花。
“嘿嘿。”霄白如是反映。
……
……
“学什么?”肖守不依不饶。
“额,那、那就剑吧……”霄白很怀疑,相当怀疑,到时候别是肖守美人摔个七荤八素,然后他情人找她算账!
肖守顿时笑开了眼:“嗯,好。”
霄白那个心肝哟,又是一阵悬崖勒马。
肖守的剑是一把赤红的细软剑,居然是绕在手腕上的。他身形一闪,那一柄绕在手腕上的剑就脱壳而出,行如风,舞动如云,一招一式,凌厉得像是闪电。
霄白的下巴掉了,毫无疑问的。
——老天爷啊阎王爷啊墨欢啊,谁来告诉她刚才那个羞涩美人和现在那个剑术高手不是同一个人啊啊!
“如何,记住了么?”肖守停下手来,轻声问。
霄白:“……”
“没记住?”
摇头。
“记住了?”
摇头。
“你,到底有没有记忆嘛!”肖守美人又红了脸,这次是气得。
霄白只觉得自己还在云里雾里,“师父”的催促又把她拉回了现实,于是——幻灭了。
“我再示范一遍。”
头。
一席剑,霄白彻彻底底服了。如果昨天的洛邑只是个不错的江湖中人的话,那今天这个姑娘一样的肖守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你不用叫我师父。”肖守轻声道。
“哦。”霄白松了一口气,“那叫你什么?”
“肖守。”
一静下来的美人肖守就成了一副腼腆羞涩的模样,霄白的下巴还在摇摇欲坠的边沿。好半天,终于以强大的意志力克服了思维障碍,专心去看那个文文气气羞羞涩涩的漂亮人儿行云流水一般的招式。只要仔细看了,她没一会儿就忘了他长得什么样,因为他挥剑的时候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绝对不是初涉江湖的人可以练就的,他应该是个高手。
而她向来是敬重高手的,也很乐意学。不一会儿就沉浸了进去,仔仔细细看着他。
就在不远处,一个白衣身影静静看着,脸色莫名的复杂——裴言卿。
她站在那儿,双手支着下巴,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而肖守衣袂飞扬,剑若流鸿。那是一幅几乎完美的画,只是……画里面没有他。心跳一记一记,在胸腔里呼喊着些什么,他听不到,他只知道,明天,他非得给她再换个师父不可。
***
一日练剑,霄白终于彻底了悟了,裴狐狸找来的人,是一个比一个神经病!
那个肖守,功夫是了得,真练起剑来却不让她休息,一套剑法,居然只给她三次机会,非逼她凭着三次的记忆把那一长套剑法给重新展示出来。
“肖美人,该吃晚饭了。”霄白咬牙切齿——这都一天了啊!
肖守脸上一红,坚持:“打赢我,就去吃饭。”
“……”瞪眼。
“……”脸红。
僵持。
最后,肖守倒下了。是被霄白放倒的——前几日为了防身特地带在身边的迷*魂*药效果还是不错的。
放倒了“师父”,总不能傻乎乎地去裴狐狸那儿听骂声吧?既然不心闯了祸,第一选择当然是暂时溜之大吉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来个死不认账~
***
于是乎,趁着太阳还在空中,霄白鬼鬼祟祟地溜出了王府,上街去也~裴王府没什么后门,她就卯足了劲儿大大咧咧往前门走,谁知道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见了她,顿时眉开眼笑:“呀,正要去找你呢!”
“洛书城?”霄白干笑,这次该不会再被逮回去吧……
“嗯,公主可有空陪在下去个地方?”
“哪里?”
“暖春阁。”
洛书城的眼睛亮,兴奋地看着她,让她有股不详的感觉。她刚想推却,却被他给堵了回去。他:“公主,我是想让你帮忙我鉴定个摘星楼的东西啦。”
一句话,让霄白停住了脚步。
最后,她还是跟着洛书城去了暖春阁。这次是洛书城府里的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郊外那片竹林。到了暖春阁,书公子手忙脚乱地冲进竹屋里,从里头搬出来一个东西,心翼翼放倒屋外石桌上,再心翼翼地揭开上面的绒布。
“你看。”
霄白无奈低头,微微呆滞了片刻。
那是一张琴,一张朱红的琴。琴上照例画着几支桃花,用很细的条纹镌刻着,精致得很。
“七夕?”她讶然。
书公子得以万分,兴奋地又把琴包了起来,心翼翼地遮盖好了,才笑眯眯地:“仿的。”
“……”
“怎么样,连你都认错了吧,哈!”书公子笑得很猖狂,“果然是江湖中传闻的第一楼,东西就是不一样。”
“……”
“对了,你它叫七夕?这是情人送的,还是要送情人或者情人打造的?”不然也不会叫七夕。
霄白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些,才淡笑道:
“因为这把琴是七大制琴的高手用了七天七夜做好的,每个人一个步骤,正好七天。”
“可我听它还叫七杀琴。”书公子很疑惑。
霄白的脸稍稍白了一些:“那是因为七大做琴师傅每完成一个步骤,就用自己的血殉琴,七天总共死了七个,所以叫七杀。”
洛书城呆呆看着她,不出话。显然,这个丞相公子是被吓到了。
霄白难得起了恶作剧心理,戳戳他:“喂,你不是很向往江湖么?难道只是叶公好龙?”
“……”
沉默。
“不谈这个了!”书公子把琴又抱回了竹屋,从屋子里沏了一壶茶放倒石桌上,招呼霄白坐下,“来,聊天。”
“聊什么?”霄白白眼。
书公子笑得有些诡异。
“诶,公主觉得,裴言卿为人如何?”
“啊?”
“言卿近日,与往日不同。”
“然后?”
“公主和他相处得如何?”
霄白刚刚入口的差儿喷出来。这个丞相公子……他到底想问什么?
依稀间,她仿佛看到了绿那张三姑六婆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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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言卿他——怎么样?
面对这个突兀的问题,霄白的反应是傻乎乎端着茶不语——裴狐狸怎么样?她认认真真问自己,最后在洛书城期待的眼睛里开始总结:
“他很关心人。”每次都可以把她“关怀”得狼狈不堪。
“他很聪明。”上次下药,没成功,被他现了。
“他……做事很有新意。”那件血染的嫁衣充分凸显了他的创造力。
“他为人温柔。”温柔地拖你下地狱。
“哦?”洛书陈满眼的兴趣,“看来公主对言卿的印象不错?”
“是、啊!”霄白干笑。
“那我就放心了。”
“是。”你完全可以放心,他绝对玩得死我!
两个人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到最后洛书城笑得很欣慰,霄白笑得很无奈。
天色已经渐渐变暗,郊外的雾气有重,有些寒。洛:“公主,今天城里有夜市,要不要去玩玩?”
“夜市?”
“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每年的八月十五晚上都会在城中街道一字排开。有时候可以淘到不少好东西。”
“好啊。”霄白咧嘴。反正现在她是“畏罪潜逃”,当然是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容易被抓住啦~
于是乎两个人整装就出了。
这是霄白第一次逛朗月的夜市,一个晚上,好奇心被钓得满满的。街上人山人海,结伴出游的稍不留神就会被挤散。好在洛书城一直拽着她的袖子,虽然拉拉扯扯不雅观,倒也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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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霄白不经意看到一伙人围着几个打扮怪异的人毕恭毕敬地直行礼,好奇地问洛书城。那几个人看起来只是普通老百姓的模样,怎么会让那么多穿着还算光鲜的人下跪?
“那个叫画鬼。”洛,“有些人已经死了,但是不自知,一直留在人间。朗月每逢月圆就请有名的术士来在城里四处寻觅,找出这些人,在他们脸上画上朱砂印,等集市散了,那些被画了朱砂的鬼就会去投胎了。”
“……真的假的啊……”
“有人信有人不信。”洛书城干笑,“譬如在下就不信。被画了的鬼会去投胎,反正这街上谁都不认识谁,怎么知道人家不会回家?”
“……那不来不就没事了么。”
“所以是有人信有人不信啊。”
“……”
霄白真想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对话,忽然本来在人堆里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挤到了她面前,冲她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姐请留步。”
“何事?”洛书城代替她问。
“姐面相,带了冥气。”
霄白与洛书城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你的意思是我是鬼?”霄白问。
白胡子老头儿尴尬头。
“……”
“不得无礼!”洛书城总算是有了儿丞相公子的自觉。
霄白两眼光:“好啊。”她是鬼,其实也不是没道理嘛。她倒有兴趣看看这个画鬼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她会不会真不自觉回去找墨欢了?
“公……”
“画吧!”
……
***
一被拉到人群中间,霄白就后悔了。围观的人脸上都写满了惋惜,看着她的神情像悲惨至极,就差没几个失声哭了。
“这么年轻……”
“可惜了……”
“这么漂亮,应该还没嫁人吧……”
“可怜了她爹娘……”
人群中窃窃私语,霄白想听不见都难。只是都到了这地步,她也不好意思逃跑,只好忍着。那白胡子老头儿端了一碗鲜红的东西出来,拿了个巨大无比的毛笔,在里面一蘸,朝她走了过来。
……
然后,那冰冰凉凉的笔尖就触到了她的眉心,从额头开始凉,一直凉到了指尖。
“就这样?”画鬼画鬼就只是了个眉心?
话还没有完,那只笔毫不留情地把她的额头抹了个遍——原来刚才只是前奏。
……
终于,白胡子老头儿停下了手,冲她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得瑟道:“归去罢!”
霄白:“……”
“尔等莫要贪恋人间,归去罢!”
“……那我走了。”
霄白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伙人就是在坑蒙拐骗。
临走她四下搜索,却不见了洛书城的身影。想必是刚才被人群不知道挤到了哪里。她的额头上还是凉飕飕的,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不过抹了这个有一个很大的好处,街上的人看见她的额头红彤彤,第一反应是退让。自从抹了那个,走路畅快了许多。
她无意识地走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到洛书城的身影,倒是街上越来越安静了,看样子是快走到了夜市的尽头。走着走着就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人。她傻傻看着那个人,心肝颤动了!
肖、肖守美人?那蒙*汗*药贩子骗人!不是可以让人睡上三天三夜吗?!
“公主!”肖守已经现了她,身形一闪挡住了她逃亡的路。
“嘿,肖美人,好巧。”
肖守脸一红,咬唇:“你、你怎么可以给我下药……”
“呃,我错了,你、你别哭哦。”她开始冒汗。
“谁、谁哭了……”肖守的眼好像天生带着烟,被她一越水润,“你跟我回去,裴王爷火了。”
那只狐狸?
霄白顿时感到背后那个凉风阵阵啊阴风嗖嗖。这一吹倒把她吹醒了一些,那只狐狸好像过晚上要亲自查看她的学习程度?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他一定是找不到她然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肖守美人,于是——东窗事了。
霄白汗如雨下:“那个,他有没有让你带的话?”
肖守摇头。
“那你先回去,我一会儿自个儿回去送死……”
“那你好自为之。”肖守轻声道,走了。
霄白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深秋的冷风一吹,心像筛子一般哆嗦。
随着月亮渐渐高升,本来已经有些安静的街尾也渐渐热闹起来了。只是还是没有洛他去了哪儿就只好一路边走边找。
她现在很狼狈,额头上的朱砂还没干的时候就被她随手拿袖子擦,可是她现这玩意儿不大容易被擦掉,也不知道那老骗子在那上面画了什么鬼画符,干干涩涩的,难受得很。路上她随手拉了一个人问了个路,不远处就有条河流。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个鬼脸猫回裴王府给狐狸笑话吧,霄白不大情愿地往河边走。
十五的月亮很圆很亮,地上的灯笼也是遍地,整条街都很亮。
路边依稀站着个人,身影很瘦削。霄白淡定地转身,往回走,皱着眉头自我催眠:错觉,错觉啊错觉。
“茗儿。”那个错觉开口了。
霄白鉴定自己的信念,头也不回往前走。
错觉的轻笑声就在夜里飘荡开来,错觉:“不就是错手伤了师父,你还打算躲到何时?”
霄白浑身僵硬,回过头,干笑——该死的麻烦狐狸!——不过听这狐狸的声音,怎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嘿,王爷啊,好巧。”干笑。
“不巧。”裴狐狸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抓起她鬓边乱,挑在手里把玩。
“啊?”霄白愕然抬头。
裴言卿却忽然愣住了,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去擦她额头的朱砂。
“这个是那个什么画鬼搞得啦,非我是鬼啊哈哈。”
“你……”裴狐狸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个字。
霄白忽然浑身都毛了,他的眼神明明灭灭,那里面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这让她的心悬得慌。他看着她的眼,确切的,他好像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的眼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明明是那么深的目光,她却觉得,他压根就没在看她。
“裴、裴狐狸啊……”
“画鬼?”裴言卿轻声重复了一遍。
“是啊,是骗子。怎么可能画几笔就让人去见阎王爷嘛。”
“别吵。”裴狐狸皱眉。
“……”这是侮辱!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站着。裴狐狸的心思霄白自然猜不透,她只知道自个儿站着不动是因为裴狐狸的手已经放到了她腰上,他们俩贴得很近,近到狐狸身上的药香清晰可闻。
霄白瘪瘪嘴,稍稍退开一些距离。
狐狸微微皱了皱眉头,忽然勾起一抹莫名的笑。
“过来。”他招招手。
“……”你当招呼猫猫狗狗啊。
“你额头上的东西,我帮你擦掉。”裴言卿的声音几乎是温柔的。
霄白冷不经打了个冷颤:“干嘛?”什么时候他那么好心?
裴言卿张嘴轻声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只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现,他的眼几乎是清澈见底的。她一不心就呆上了,再往后,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裴言卿轻轻环在了怀里。
——他今天的身子居然是暖和的。
霄白傻傻愣愣地想着,不知道该推开还是继续让他抱着。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姐,没有那么多避嫌的念头。今天的裴言卿好像很失常,却明显没有恶整她的意思,既然抱着舒服挺暖和,那就抱着吧。
“你怎么了?”霄白问他。
裴言卿不话,他凌乱的呼吸和毫无规律的心跳却泄露了他的心事。他轻声:“四年。”
四年?
霄白不解,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他的眼里满是迷雾,整个脸都融化了一般。嘴角的笑意掩藏不住,染上了眉梢。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眼睫都弯了,眼眸里面有光亮,映衬的是街上的灯笼,好看得不可思议。
这也许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真的对她笑。
她瞪大了眼,傻乎乎看着。如果第一次从他房里醒来的时候,她见到的就是这么个裴狐狸的话,那会怎么样?
“你……”她犹豫,最后还是问出了口,“是不是吃错药然后认错人了?”
下一刻,裴狐狸的眼里闪过一缕恼怒。
霄白那飘零的心肝再度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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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画鬼仪式,莫名其妙温柔的狐狸,这情况实在有儿诡异。霄白不敢乱动,只敢乱话,只是看着狐狸霎时阴沉的脸色,她知道,还是闯祸了……
“我错了……”她惨烈抬头。
下一刻裴狐狸的唇就贴了上来,带着淡淡的药味儿,在她唇上轻触了几次后久久地贴上了。
霄白瞬间呆滞。
这是一个几近缠绵的吻,他用舌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线,最后轻轻松松撬开了她僵硬的唇舌,席卷。
霄白一直是呆滞的,她一不心掉进了裴狐狸带着笑的眼睛里。一直都知道这只狐狸有张漂亮的脸和一双不会笑总是雾里看花一般的眼,此刻他眼里的一抹笑,像是把他整个人都亮了一般,衬着灯笼光芒,煞是好看。
对方没有半儿反应,裴言卿微微皱起了眉头,把手绕到了她腰后,轻轻一按,怀里的人就不自觉地贴了上来。无奈她还是在呆,他眼里闪过积分戏谑,将她的唇舌贝齿细细尝了一遍后——一口咬下——那张呆滞的脸顿时要冒火了,他却心情愉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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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
霄白抬头,瞪眼。
裴言卿的表情淡淡的,眼里却有星闪的笑意。
“现认错人了也不至于咬人啊你。”她控诉。
裴言卿一声不吭,脸色阴沉了下来,一把拽起她的手就往前走。就像一个抢到糖果不愿意跟人家分享的孩子,一步一步沉默地往前走。
“喂,你怎么了?”霄白不知死活。
拉着她的人却没有一反应,只是把手拽紧了些,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多亏了她的头上的那个朱砂印,是个人见到了都会闪,这一路居然走的顺利无比,不一会儿就出了夜市。只是再顺利霄白的心也忐忑,因为裴言卿的状态很怪,非常怪!
“裴言卿!你到底怎么了?”三下五除二,她拽住路边一树枝,总算停住了前面一直走着的人的脚步。
他沉默地看着她,不语。似乎是想了片刻,倒是在路边一块巨石边坐了下来,阴森森看了她一眼。霄白马上神会,马上很狗腿地跑了上去,坐到了他身边。裴狐狸满意地勾唇一笑。霄白白眼。
“狐狸,你为什么要我学剑?”她实在是想不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裴言卿继续沉默,这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如是僵持了好一会儿,他又站起身,牵过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
……
诡异、太诡异了!
“喂,停下!”霄白喊。
没用。
混蛋……“我不走了!”她狠狠抽回被拽着的手,“你什么疯?”做人怎么可以阴晴不定成这副样子!
裴狐狸眯起眼,回头看着气鼓鼓的霄白。
“不回去?”他问。
“是。”反正不莫名其妙回去。
“那就别想要三月芳菲的解药。”他风淡云轻飘来一句。
霄白的脸顿时垮了,她阴森森道:“我回去了你就会给我解药么?”
“不会。”
“……”
裴言卿一笑:“只是你不回去,绝对没有解药。”
“……”——混蛋!
“决定了么?嗯?”
这简直就是逼迫,是侮辱!霄白拼命安慰自己,别跟这个神经病一般计较,沉住气沉住气……到最后还是没能撑住,一时冲动了:“老子不要解药了,再会!”
罢,转身就走。
船到桥头自然直,虽然是捡回来的性命,也不能没出息成这样啊混蛋。走就走,大不了到时候再死一回去找墨欢喝酒去。
就在她一声不吭其实火冒三丈往前面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很轻的一句话。那人:
“你到底是谁?”
一句话,把她本来毫不迟疑的脚步给拽慢了,她咬咬牙回过头,才想开口,脑海里掠过的是那日国宴上的那个人,临时改了口:“我是谁你还不知道么,王爷。”
“谁……”他的声音有些飘忽,神色也有儿迷离。
“段茗。”
事到如今,她只能做段茗。她今天承认了是霄白,恐怕三天之内就会被人抓回去。
“段茗?”裴言卿冷笑,“好个段茗。”
“再会。”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匆匆回头走人。裴言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眼前,脸色阴沉。
“我让你学剑,是为了让你有自保能力。段陌与我现在很僵持,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然后?霄白抬头看着他。
“回府。”他淡道,“我解释了。”
“……好。”不用,这声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
一路沉默,到裴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霄白不知道为什么裴言卿一个王爷晚上出门居然只是只身步行,而不是马车,等她想问的时候,王府已经到了。
到了府上,裴言卿找来了浅娘做了些糕送到房里。霄白一直傻傻在床边坐着,盯着桌上的糕不敢动手——开什么玩笑,狐狸今天怎么转性了?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往常可是连饭都得她自个儿解决诶,今天怎么连心都送上门了?
“给、给我吃的?”
裴言卿头。
“有没有毒?”霄白永远是个煞风景的。
结果被恶狠狠瞪了一眼。
“吃完。”他淡道。
“吃完了给解药不?”
裴言卿又是淡淡一眼,霄白心领神会,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觉得可能么?
……
浅娘的糕可是府里出名的,霄白狼吞虎咽渐入佳境,渐渐把身边的那尊抛到了脑后。
“你的剑学得挺快的。”裴言卿淡道。
霄白正和糕作战,抽出空来头道:“唔……嗯,很……唔肖美人教得不是很难唔……”
“可是公主不是以前没碰过剑么?”依旧淡淡的语气。
“唔……我那是唔,无师自通唔……”
裴狐狸淡淡一笑:“是么?”
霄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嘴里美味的糕也索然无味了。
“裴狐狸,你到底想什么?”她认真问他。
裴言卿却早就宽衣解带睡到了床上,朝她微微一笑:“有待查证。”
“……”
“过来。”他轻道。
“干嘛?”
“歇息。”
“……”原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啊。
于是,上床。
霄白现自己已经很习惯这种狐狸睡身边的模式了。不一会儿就渐渐沉入了梦乡。再然后,她又醒了过来,浑身毛骨悚然!
有什么东西?
她心翼翼地睁开眼,打量着四周。即使再草包,好歹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后天培养的直觉还是在的,现在,就在这个房间外边,或者是里边,有人……
怎么办?
她在被窝里捏紧了拳头:这身体还是软趴趴地没有一儿力气,只能任人宰割。当下之计,只能靠裴狐狸。可是这个浅眠的裴狐狸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跟猪一样,一儿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万般无奈,她掀开被子,装作睡熟不经意地样子,“一不心”贴到了他身边,掀开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
裴言卿霎时睁开眼,还未出声,嘴就被霄白紧紧捂住。
“别吵。”她只是用些许气流警告他。
他马上神会,警惕地往外面查看——时间就在僵持中慢慢流淌。
啪——很轻的一声,房间里晚上常亮的烛光灭了。
该死的!霄白在心里暗骂,然后现醒了的裴狐狸做了三件事:一,把她抱住了,二,抱着她翻了个身,把她从床外沿抱到了里面,一把扯了被子把她从头到脚盖住了。三,取过床头的剑,放倒床边。
他这动作她看得懂,这让她心里有些暖和。只是她还来不及感激地看他一眼,就现房间里的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一个人影已经如鬼魅一般地来到房里,快步向床袭来。
铮——
裴言卿的剑已经抵上了那人劈来的刀。他翻身下床,和那人你来我往接连飞过了好几招。
霄白却在那人的招式中看出了什么,脸色惨白——摘星楼冥阁的人!原来那个人之所以会扮成什么使臣来,是因为这次委托任务的人是段陌!
呲——
碎锦声传来,裴言卿捂住了自己的手臂。
霄白顾不得什么了,下床快步到了他身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那个人的刀劈来的瞬间夺过裴言卿手里的刀,对着那个人没有防备的腰腹狠狠刺去……
剑入三分。
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她的脸不语。霄白浑身毛,生怕他看出什么,只好扬声道:“何人敢行刺本、本公主!来人!”
那人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最后捂着伤口往窗外一翻,不见了。
裴言卿忽然一把抱住她,狠狠地把她揉进怀里。他纷乱的心跳和杂乱的呼吸都昭示着他方才慌张成了什么样子。
霄白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挣扎了好久才挣脱。他的呼吸还在耳边,她轻声对他:“快灯。”
裴言卿如梦初醒,到桌边把刚才灭掉的灯又燃了。
躲过一劫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躲过一劫ˇ
了灯的房间渐渐亮了起来。霄白先见到的是裴言卿近乎惨白的脸,和他额头晶莹的汗,还有他那要杀人一样的目光。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干笑。
于是,相对无言。
“你好多汗哦。”霄白随便挑了句话,低头瞥见他手上的伤口,皱眉,“你受伤了。”
裴言卿沉默不语,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帮你包扎还是叫大夫?”
裴言卿垂眸道:“你来。”
“哦。”
霄白现,受了伤的裴言卿相当温顺,温顺到什么地步呢?他就坐在桌边,伸出自个儿的手臂随便她摆弄。烛光映衬着他的脸,居然有些许温和之色。
好在裴言卿房里有个药箱,基本上的药霄白也会分辨。上个药倒不是难事。只是上着上着,他古怪的目光就让她浑身不舒服了——这个人,难不成被吓傻了?
“好了。”
“你……”裴言卿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开口,“你没事吧?”
“嘿嘿,有事的是你。”霄白他手上的伤口。
“睡吧。”他道。
“……”
“你睡里边。”
“啊?”
裴言卿的脸色不怎么好。于是霄白妥协了,上床,盖被。
一夜安好。
***
霄白醒来的时候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眯起来,最后慢慢睁开了眼——然后瞪圆,傻眼。
裴言卿居然还在床上?
大眼瞪眼——霄白选择了闭眼装死。
床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裴言卿起床了。丫鬟已经端了梳洗的物件进房,不一会儿,他就打理完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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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起来?”他的声音平静得很。
霄白瘪瘪嘴,挠挠头,做起了身:“你今天怎么睡过头了?”
“等你。”
“……”
等她做什么呢?霄白晕晕乎乎想,直到吃完早饭太阳升高了才终于了然,裴言卿之所以等她,居然是因为要带她进宫。原因是她那“皇弟”想“皇姐”了。
想起那个白眼狼,霄白就浑身想哆嗦。每一次见他都气氛诡异,他为什么还真就和她杠上了?
去,还是不去?
关于这个她挣扎了很久,最后裴言卿轻描淡写地了句,他不常去的话会留你住。于是她妥协了。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霄白颤颤巍巍问裴狐狸:“你、你待会儿能别溜掉吗?”
裴言卿眯起眼笑,似乎心情很愉悦。
“怎么?”
“怕你无聊。”白眼。
“呵。”
“……”
一路诡异,皇宫也到了。
段陌这次却没有让她去后宫,而是直接在大殿之上召见。这个连裴言卿都感到意外,只能按兵不动,跟着带路的宫女往正殿走。
“公主请,王爷请。”宫女在殿外停下了脚步。
霄白压抑着心里的怪异往里面走,一进正殿,就被殿上的气势吓了一跳。虽然之前的国宴也见过文武百官,只是那时候多半有些随意,这会儿每个人都朝服,毕恭毕敬地站在殿上,白眼狼更是身穿黄袍,气势非凡,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皇姐来了。”段陌微微一笑,明明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孩子气,反而尽是皇族威严。
“叩见陛下。”霄白俯行礼,心里很不踏实。
“皇姐就不要和朕客气了。”
段陌下了皇座,牵着她的手把她扶到了皇座侧下边的一张椅子上。霄白浑身僵硬,任由他牵着走,坐下了。她想抬头找寻裴言卿的身影,却一不心撞上一缕视线,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在殿上另一侧还坐了个人,那个人带着浅浅的笑,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可不就是那天青云的那个“丞相”?
“皇姐,闻丞相素来仰慕裴王爷学识和皇姐才貌,特地让朕把你们俩召了来。”
“公主有礼。”那青云丞相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只是看着她的眼里深意得很。
那天早上,霄白在如坐针毡中渡过。
下了朝,段陌白眼狼在花园找了个雅致地方,是“叙旧”,只可惜景致是美了,人可不见的美。霄白坐在闻叶对面,冷汗直下。
这闻叶也算是半个旧识,他是摘星楼下冥阁阁主。三年前她在楼里的位置颇为特殊,没权没势没才没德只是混个饭吃,却也没有人可以命令她。所以与他并不曾熟识。不曾熟识不代表不认识,那么些年他从一个人物爬上阁主,跟她照面总是打过一些的。
“闻丞相的侍从呢?”段陌问。
闻叶状似无意地看了霄白一眼,才淡道:“不心和人动手,伤了。”
“伤势怎样?”段陌继续问。
“腰上一剑。”
霄白浑身僵硬,只差没抖了!
“真巧,昨天我府上进了个毛贼,也是被茗儿误打误撞刺中了腰。”
裴狐狸淡淡的声音传来过来,霄白只觉得后背上暖暖的,却是裴言卿贴了上来,把她搂到了怀里,在段陌和闻叶有些怪异的目光中把脑袋沉到了她肩上,在她耳边轻笑:“昨晚累着你了,陛下不是外人,茗儿就靠着我好了。”
“……”
好好的紧张气氛被裴言卿搞砸了,霄白不明所以地任由他把自己抱到了怀中换了个暧昧但是挺舒服的姿势,再回头看段陌和闻叶时,现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诡异之极。
半晌,段陌笑出了声:“呵,祝皇姐和裴大哥早些开枝散叶,也好给朕添个皇侄。”
霄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裴狐狸笑得很暧昧,随手在她耳边挑了一缕丝把玩,他:“我和茗儿自就相识,情投意合却不易,自然要快些安定下来。”
……
……
霄白不着痕迹地瞪了身后那只狐狸一眼,心里却明白了,他这是……在帮她啊……这只很混蛋的狐狸,正在用他一贯很混蛋的混蛋手段,帮她混过这一关。
她也乐意配合,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搂着他的腰蹭了蹭,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只是在段陌和闻叶看不到的角度拧了狐狸一把,低声咬牙挤出一句:“混蛋!”
不知为何,随着她的动作,裴狐狸的呼吸骤然加快了,纷乱得很,脸色也有些……红?
段陌的表情有些怪异,最后笑了,他:“皇姐既然身体不适,那就早回去吧。”
霄白偷偷打量闻叶,现他眼底有疑惑,这她相当满意。
“回去么?”裴狐狸柔声问。
霄白配合地“娇羞”头。
……
要离开的时候,闻叶却叫住了她,他问:“公主可有姐妹?”
“没有。”
而后,闻叶的目光更疑惑了。
不过这可不在霄白考虑的范围内,她忍着鸡皮疙瘩对裴狐狸娇笑:“言,我们回去吧~”
裴狐狸的目光一下子深邃了。
***
回府的马车上,霄白无力耷拉着脑袋,裴言卿却明显心情颇好,嘴角一直是上扬的。
“喂,昨晚那个是那个闻叶的手下。”
“嗯。”狐狸笑眯眯。
“他们……好像是摘星楼的。”
“嗯。”笑眯眯。
“他们不达目的一般不会放弃。”
“嗯。”继续笑。
“……喂,你怎么一儿紧张的都没有?”
霄白,火了。
裴言卿正经了一些,淡笑道:“区区一个江湖组织,能奈我何?”
够气势!霄白白眼:“你昨天就差玩完了。”
裴言卿淡道:“不是有你么?”
“……”你……
裴狐狸最近不对劲,相当不对劲。抱着这个念头,霄白相当明智地选择了坐得离他远一些。一路颠簸,加上昨晚没有睡好,不一会儿她就昏昏欲睡,再然后,就找到了块软绵绵的地方,睡过去了。
这短短的旅程,她还做了个梦,梦里是十里桃花,不见天日。的女孩坐在河边,把两个脚丫子伸到水里拍打着水面,边晃边笑,越笑越欢。
边上坐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浅浅笑着。
——师父~这水,好舒服呀~
少年坐着抱着张琴,几步上了河边的船,朝着撑船的人微微头。船开了,不一会儿到了对面。
——师父、师父!
的女孩慌了,一不心跌进了水里,挣扎了半天才现是个浅滩,她晃晃悠悠站起身,湿漉漉地狼狈地看着站在对岸的抱琴少年。
少年的目光柔和,抱着琴对他笑,他:你自己想办法过来。
——可白、白不会游泳!那个摆渡的,他也不肯让白搭船呜……
少年微笑:白,游过来,或者,杀了他,然后抢了船到师父这儿来。
杀人?
的女孩呆了,看着绿汪汪的河水起了呆,最后,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临下水的一刹那,她最后听到的是对岸那个少年微微恼怒的琴音。
师父……
***
“你再哭,别想要解药!”
……
霄白的梦是被这个恶狠狠的声音给惊醒的,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裴狐狸快要喷火的眼。
额……
“你干嘛?”她白眼,这才现自个儿是躺在他膝盖上。
裴言卿的神色有一丝丝的慌乱,最后却凝固成了怒气,恶狠狠那袖子捂上她的眼睛。
“……疼,放开放开!”霄白挣扎,“我你怎么动不动就威胁不给解药啊,换个行不行?”
“哦?”裴狐狸眯眼,“那,我把浅娘辞退了,再免你三餐如何?”
“……你!”卑鄙无赖混蛋!他怎么知道浅娘打灶的事?!
误惹春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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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浅娘到底还是没给辞退。霄白去找她的时候,她笑得前俯后仰,她,傻孩子,我在这王府上上下下做了几十年了,王爷怎么会因为我给你开了个灶把我给辞了?那整个王府的伙食不是得断货好几顿?
于是霄白现——又、被那只狐狸给耍了!
***
这天风和日丽,是霄白回人间正好一个半月的时候。和裴言卿的关系已经趋于……诡异。他折磨她的次数明显少了,刁难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简直就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孩子一样抓在手里不放。除了进宫,他上哪儿都喜欢让她参合一脚。
这让她有儿莫名其妙,而且他是从前几天忽然变化的,这变化让她很惶恐——难不成这只混蛋狐狸在打什么奇怪的主意?不仅三餐让吃了,还附带晚上的心,睡床开始让她睡里面,早上醒来会现他还赖在床上,这可是以前绝对不会有的事情啊……
诡异,很诡异。
近来霄白还现自己变懒了。至少在她晒太阳的几个时辰里,她似乎没有挪动过多大的地方。直到洛书城放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懒洋洋地挠挠头眯眼笑。
“公主,去醉月楼么?”洛书城笑。
醉月楼?霄白迷惑。
“城里最大的烟花楼。”
“……去干嘛?”
“听曲儿,看舞。”
“……”
“在下一个人去无趣地很,公主去,言卿也会去了。公主就当帮在下一个忙嘛。”洛书城开始用无赖招。
霄白白眼。
“去吧~听今天那儿会有江湖异士结盟~”洛书城两眼光。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白眼。
“嘿嘿。”
于是,半推半就地,霄白答应了他的邀约,顺带着试图拖黑脸的裴言卿一起去。
裴言卿满眼的揶揄,似笑非笑。
霄白被他盯得浑身毛,只好干笑:“嘿,反正你整天无聊,不就练个剑看会儿书,大爷今儿个带你出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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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场。
好半天,洛书城压抑的笑声才隐隐传来,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他:“言卿,你就去吧。我看公主可是兴致勃勃啊。”
霄白:……
裴言卿眯眼,揶揄一笑。
最后,一个丞相公子,一个公主,一个王爷,三个人大大咧咧——上青楼去也~
***
到了醉月楼,霄白才现,这儿不是个她想象中的青楼,倒是个挺文雅的艺楼。听个歌儿看个舞,倒也逍遥。当然,听歌看舞的是洛书城,霄白最关注的还是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青楼的酒没有多大的酒味,甜甜的,带着儿果味。青楼的菜味道常尝起来到是比浅娘做的差了儿,只是卖相比浅娘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看那鲜红鲜绿翠柳红花的,就胃口大开~
好在开了个雅座,没有多少人现她这个罕见的女宾不怎么雅观的吃相,倒是裴言卿阴森森地看着她,满眼的嘲讽揶揄。
……
“被你饿出来的。”霄白当然看得出他眼底的意思,义正言辞。
裴言卿一挑眉,似笑非笑。
霄白自动忽略他,对着一桌好菜埋头苦干。
“两位公子,需要叫姑娘作陪么?”老鸨摇着绒扇儿进到了雅间。
“不需要。”
“不用。”
“要!”
……
洛书城满眼兴趣地看着霄白,裴言卿则是黑了脸。霄白僵硬地把自家的眼光从姑娘身上拔了回来,痛心疾:
“我只是怕你们两个无聊……”
这下,洛书城的兴趣跑到裴言卿身上了,半晌,他才笑道:“言卿你好福气。”
裴言卿勾起一抹笑,阴森森打量着霄白。霄白顿时了然,他眼里的意思很简单:回家再找你算账!
来青楼到底是做什么呢?听洛书城的意思,是听青云摘星楼潜入朗月,引起了朗月武林的恐慌,这才选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密谋。荒郊野外或者高门宅院,哪儿比得过青楼掩人耳目呢?所以这密谋的地就悬在了醉月楼。
“既然是密谋,那你怎么会知道?”霄白问洛书城。
洛书城顿时笑得有些嚣张,他:“虽然我不会武,可是江湖中事,谁有我关心?”
“……”这倒是,这个江湖痴……
“还有这儿的醉月姑娘,可是一绝呢!”
“醉月姑娘?”
“嗯,听是色艺双绝,一会儿她就该过来了,公主你咳咳……”
洛书城忽然住了口,因为裴言卿霎时凌厉的目光。
……
这醉月是什么人,霄白倒是听董执事提起过,是朗月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才貌双绝,却甘心在青楼为妓,是朗月的一个奇闻。能当青楼楼名的女人啊,那该漂亮成什么样子?霄白很好奇,相当好奇,好奇露骨地写在了脸上,脸上的表情叫猥琐。
“她一会儿就该来了。”洛。
话音才落,门口就传来一个柔腻得不像话的声音:“醉月有礼了。”
醉月?
霄白兴奋地往门口打量,才第一眼就愣住了——那姑娘漂亮是漂亮,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手抖,所以藏到了桌子下面,脸上的表情却一时半会儿调节不过来,只能维持在僵硬的状态。
醉月见了她也是一愣,脱口而出:“霄白?”
“你、你认错人了!”
霄白慌乱地灌了一口酒,拽过裴言卿的袖子。
“那怎么称呼?”醉月笑了,眼底却尽是冷冽。
“段茗。”裴言卿接过了问话,收起了常年挂在嘴边的笑。
“段茗?”醉月笑得别有深意,“姑娘与我以前一位姐妹倒是很相像呢。”
“呵,她是我家的夫人,正经家女子,姑娘花名满天下,还是少和我家茗儿称姐妹比较好,免得引起人家误会。”
“多谢公子提醒。”
“不客气。”
一番话,霄白对裴狐狸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啊五体投地。他果然反应够快,性格够恶劣,嘴巴够毒!这才是高人啊高人!只是一不心,她“我很膜拜你”的目光却撞上了他没有笑意的眼睛,顿时冷彻。
他……还是怀疑了。他的眼里像是压抑着什么东西,就好像黑夜里湍急的河流,只是隐隐看见起伏,底下波涛汹涌成了什么样子,没有东西可以丈量。他在压抑,或者他在忍着些什么,连平日里运用自如的面具这会儿带着都有些僵硬。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拽他的手,只是一触碰就被他死死抓住了,然后收到一记警告的眼神。额……
——也只有裴言卿自己知道,他的心纷乱成了什么样子。为的是刚才那个叫醉月的女人口中那个陌生的名字。被他拽着的家伙不是个会伪装的人,她的反应让他的心跳得更快。多久、多久以前开始怀疑的呢?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毕竟是做了整整四年的梦呵。
“言,我、我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霄白慌乱。
“好。”他几乎是温柔的,只可惜慌乱中的霄白没现。
“等等。”醉月开了口,她,“你们是夫妻?”
“是。”裴言卿答。
“呵,我和这位姑娘很是投缘,想请她喝杯酒。”
“我不要。”霄白抢着反对。
“呵,天冷,喝杯酒暖暖出去不会着凉,”醉月笑得很狡黠,“还是,你是心里有鬼,不敢?”
“我……喝就是。”一杯酒而已,她总不会公然下毒吧?
“来人,上酒。”
丫鬟没多久就端了一壶酒上来,醉月随手拿了一个杯子替自己斟了一杯,霄白那杯用的是她刚才自己的杯子。没有任何动作是下毒的。
霄白虽然有怀疑,却也没多想,皱着眉头把那杯酒灌下去了。
“我可以走了吧?”她咬牙。
“呵,欢迎下次再来,醉月在这儿随时恭候。”
“好啊。”霄白干笑——下次会来这儿才有鬼!
洛书城坚持要等到他心心念念的江湖人士,不肯走。裴言卿就带着霄白先行离开。
霄白不知道刚才自己露了多少馅儿,一路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心翼翼打量着同样沉默不语,却一直牵着她的手的裴言卿。他的手很暖和,人却异常沉默,这让她很没底。
“喂,狐狸……”她叫他。
裴言卿忽然一把把她拽到进了一个死巷,把她互在身后冷厉开口:“出来!”
从刚才出门就一直跟着的人终于显了身,是两个蒙面的黑衣人。霄白心里一惊,仔仔细细打量那几个人,把裴言卿拽下来在他耳边耳语:“他们是拳脚厉害,你找个长儿的东西当兵器……”
话才完,她看到的是本来没带什么兵器的裴言卿居然腰间抽出了一把软件,风驰电掣一般直刺那两个人。来往数十招,那两个人因为他带着兵器,始终近不了他的身。霄白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蹲了下来,静静看着不添乱。靠近百招的时候裴言卿解决了第一个人,而后就容易很多了,快两百招的时候,第二个人也因伤逃跑了。
裴言卿很气喘,他像是病了,扶着墙重重地喘气。霄白一紧张,赶紧起身去扶他,结果自个儿头一阵晕眩,这才现自己居然浑身烫,连喘气都透着热度。
是……刚才的酒劲儿?
还是……那个喜欢用毒的疯女人用了什么东西?!
误惹春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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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狐狸病鬼,你没事吧……”
霄白揉着晕的脑袋,出口的话却好像塞了数不清的棉花絮,又像是踩在云朵上,软绵绵飘乎乎,连她自个儿都听不清。
“你怎么了?”裴狐狸的声音也很遥远。
“可能……被酹月那个疯女人……下毒了吧……”她不大站得稳,随手抓了一把裴狐狸的衣服,“那个疯女人是毒使……她要下毒,还真没几个人可以防备……狐狸,我头晕……”
头很晕,晕得看不清东西。那条死巷本来是灰不溜秋的,这会儿怎么变成了红的绿的蓝的百花争艳?
“茗儿?”
她听到裴言卿有些慌乱的声音,用力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儿不对劲而已。
“我背你。”
“不要……你又背不动啊哈……”霄白咧开嘴笑:病秧子狐狸~
于是乎,一不心把裴狐狸给惹毛了。裴狐狸一声不吭地咬咬牙,不顾她的反对,把她拦腰一抱,上路!
“放、放开!”头晕!
霄白迷迷糊糊,最后听到的是裴言卿咬牙切齿的一句:“你到底是喝醉了还是中毒了!”
谁知道呢?
霄白是半晕半睡过去了,裴言卿只有苦笑的份。他几乎是心翼翼地看着她紧闭的眼,微锁的眉,还有那脸,那唇,这副模样刻在了他心底整整四年呵,可是三年前他却被这副样子骗得所有事情毁于一旦。他恨她,却对着那张脸下不了手,直到一个半月前他都已经下定了决心杀了她当做对段陌的警告的……却没想到,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失控了。
四年前,他甚至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三年前,他为了那个冒牌的人差丢了性命,三年后的她,哪怕再多的相似,他也不敢,不敢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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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越来越多的线索,却叫他几次都差失控直接问她……
可是有时候不想要绝望的话,连希望都不能要。
***
霄白是被热醒的。她醒来的时候才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王府房中,裴言卿就坐在床边不远的坐席上,静静地看着她。
“你醒了?”裴言卿到了床边,“感觉怎么样?”
“热……”
霄白只觉得脑袋里被塞了棉花,晕晕乎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清凉一些。
“只是热?”裴言卿微微诧异,“刚才我请过大夫,大夫看不出你中的是什么毒。”刚刚楚大夫来过替她把了脉,瞅了半天没个结果,很失望地走了。
“毒……对哦,好像是酹月那个女人……”霄白朦胧着眼咧嘴笑,“那个疯女人的毒要是……能被寻常大夫看出来……她毒使的位子,唔……早就、送人了……”
“你怎么了?”
“热。”
霄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不安,看不清窗户,看不清裴狐狸的脸,连她伸出的手都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火,胸口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难受得很。
“狐狸,把窗开了……”
好热,就好像要烧起来一样……
“烧?”裴言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这症状,怎么像是喝醉了酒酒疯?
他的手本来就是偏凉的,摸在额头上冰凉一片,霄白舒服的眯起了眼,二话不,抱住了那只胳膊。
“嘿嘿,狐狸,你是凉的!”凉的凉的凉的……
“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毒?”裴狐狸的声音明显少了几分焦急,多了几分愤怒——哪里有这种毒?难道是那酒的后劲儿?
霄白早就热得忘了周遭的环境,掀了被子还不够,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个儿的衣服,唔,挺厚的,扯——
裴言卿抓住了她撕衣襟的手,眼神阴森了,他:“你在干嘛?”
“热……”霄白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心口像是有猫爪子在挠,正好裴言卿的手在旁边,她就坐起了身拉过来一口咬了下去,咬是咬了,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狐狸,我、我难受……”
裴言卿瞪大了眼,看着眼泪起了呆,心跳却霎时纷乱了。几乎是同时,他情不自禁坐到了她身边,对着她的眼吻了上去,有些笨拙地去吮干她的眼泪。
失控,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裴言卿的吻从眼角蔓延到唇舌时,他依稀看到的四年前的那个绿衣丫头,和眼前泪眼朦胧的人重叠了起来。
“霄……”
他的语气有些颤,白字未出口,早已被他送入了她的唇齿间——这个人,可是他心心念念了四年的那个人啊……
狐狸?
霄白没有意识,只知道贴着狐狸就很凉快,狐狸的脸是凉的,狐狸的脖子是凉的,狐狸的唇舌……也是凉的。她好热,热得只想把狐狸拆了,抱着,贴上去。
“唔……还是热……”
偏偏狐狸却把舌头收了回去,她不满地抬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到他拼命压抑着的呼吸。——他居然见死不救,这让霄白很愤怒。而愤怒的力气是客观的,她咬咬牙,一把把那个可恶的人抱住了,压倒。
“你……”裴言卿好不容易调节回来的情绪被她这大胆的举动彻底击溃。
霄白满意地抱紧了那个凉快的大活物,一用力,把他抱得死死的,贼笑:“嘿嘿,狐狸~原来你这么容易……唔,压倒呀~”
“你!咳咳……”不宜心,某个体力不怎么样的被气得呛到了。
霄白只觉得刚才才稍稍凉快的身体又热了起来,本能地自己又往他身上送了一些,抱着他蹭啊蹭。
裴言卿的压抑着的呼吸瞬间加重了:
“你不要……玩火!”他咬牙切齿。
霄白嘿嘿一笑,揉揉看不清的眼:“我……才不要火,热死了……”只是你这衣服也碍事——她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然后伸出手,呲啦——撕了狐狸衣服。
……
……
——狐狸是冰冰凉凉的,唔。
裴言卿的身体陡然僵硬了。她不满,乱蹭,结果是越蹭越僵硬。只有他的唇是软的,她就自个儿凑了上去,咬住。
结果——一不心,居然攻守易行,给喘着粗气的狐狸给反压了!
“你……是清醒的么?”裴言卿哑着嗓子低吼。
“唔……热,你混蛋!”某人还不忘骂人。
裴言卿苦笑着喘气压抑——果然,她压根就是酒醉没有理智,加上……**吧。
“霄白,我是谁?”他抱着已经差不多衣衫不整的她沙哑着问。
“病鬼狐狸。”霄白皱着眉头不满足被压着的状况,扭动——结果被瞪了。
“这是哪儿?”
“王府。”
“你……真要和我做夫妻么?”他的话音带了颤。
霄白已经难受得吭不了声了,偏偏压着她的那个人还那么多废话!她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脖子,狠狠咬,松口的时候他的脖颈上就多了一丝丝的红,她又不知不觉舔了舔。
再然后,她看到了是裴言卿的眼红了,她还来不及。他严严实实地把她抱到了怀里,吻上了她的唇。他的舌尖在她的的唇上游离,最后慢慢倾入。
“霄白,霄白……”他喃喃着,一字一句渡进她的口中,温热濡湿的触感一寸一寸地渗透她。
她的身上不知道有什么香味,只要一靠近,就让他浑身燥热。他眼底的**越来越强烈,逐步成了燎原之势的时候,他轻轻解开了她的衣衫。
霄白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的是他着了火的眼,还有他轻解自己衣衫的动作。她茫然地伸手去抓他的手,然后被他抓住了手腕,压在枕边。
没有贴着狐狸冰凉的身体,霄白很不满,瞪大眼去找他的行动。
狐狸正埋头在她的胸口,那里系了个复杂的结,他解了好久都没有解开。到最后他似乎是放弃了,隔着衣服含住了她的胸,辗转舔舐,吮吸起来。
冰凉的触感……
霄白舒服地轻轻哼出了声,主动缠上了狐狸。心里却有那么一个地方,快窒息了……
眼前早就看不清东西了,只是朦朦胧胧一片,红的绿的粉的,汇集成了脑海里的那一片桃林。溪水清浅,天空蔚蓝,草地上还挂着露珠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叶子味,草味,还有一粒粒花的香味,仿佛触手可得,又仿佛可望而不可及。
不知道多少年前她掉进了河里,也是这么个感觉。那个时候,多么想那个人可以伸出手,拉她上岸啊。
师父。
“……师父。”
你过,霄白最重要的永远是你,可是……你怎么把霄白给丢了?
只是轻轻的两个字,裴言卿眼里的欲火却渐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这个人,四年前认识她时他就听她过他的师父,那个她当神一样供着的男人,时隔四年,他居然还在她的心上么?
“狐狸?”霄白迷惑地睁眼。
“忘了他。”裴言卿咬牙道。
“热……”
“……”叹气,吻住。
“唔……唔!”
霄白很没出息地晕了,被裴言卿一记手刀劈得。很久很久之后,这成为了霄白人生中最最大的败笔。难得中个**主动献身,居然是给劈晕的!
这是一笔、恶帐!
春情没了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春情没了ˇ
霄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身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身上的酸痛还未消,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没有裴狐狸。
往常醒来,他不是都在的么?
霄白很疑惑,用力回想却只记得酹月那个疯女人还有后来的偷袭事件,回到府里后的事情在记忆中成了一片迷蒙,只依稀记得几个画面。脖子上的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一样……可是,为什么记不起来?
整件事都太奇怪了,必须找裴言卿问个明白。于是乎她忍着晕乎,扯过衣服穿上了,迈着虚无的步伐走到了门边,开门迈了出去。
外头的阳光一下子射进她的眼,霄白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视线变得清楚了,远远地就看见有个蹒跚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楚大夫?”
“叩见公主。”楚老头儿躬身行了个礼,脸上堆满了笑意,他,“王爷让我来看看公主的身体状况,还请公主配合一些。”
身体状况?
霄白心里有些疑惑,还是把自个儿的手交给了楚老头儿把脉。楚老头儿胡子一翘一翘的,不一会儿就眯起了眼,脸上的笑收敛了些,他,“公主可知道自己身上……”
“三月芳菲。”霄白白眼:还不是你主子干的。
“嗯,这毒虽未之前对身体无害,但还是早儿解了的好啊,王爷不是个顽劣之徒……”
“你知道?”
楚老头儿头。
霄白两眼放光:“那解药楚大夫你有么?”
楚老头儿摇摇头。
……
“算了。”霄白无所谓地瘪瘪嘴,走人。
“等等!”楚老头儿叫住了她。
“怎么?”
“公主今日,额,身体会有些虚弱,不可花大力气。”楚老头儿笑得有些诡异。
霄白不明所以,看着他诡异的笑容倒想起了一件事儿——“大夫,裴、王爷又犯病了?”这狐狸的身体怎么虚弱成这样,三天两头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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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楚老头儿面露难色。
一个有些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王爷昨天晚上洗了个冷水澡,染了风寒。”
是董臣。
风寒?冷水澡?
霄白疑惑地看着董臣——这厮怎么笑得那么诡异?
“公主,您还是先看看王爷去吧。”董臣笑得越不是味儿。
“他在哪儿?”
“书房。”
***
裴王府的书房霄白当然不用人带路,她太熟了,这一个多月来她可是来这儿搬了好几次古董。原来第一次那个当铺老板压根就是骗她的,什么仿制品,也不想想这是从哪儿拿出来的。他是仿制品,原来只是想压价而已,裴言卿书房里的瓶瓶罐罐书画砚台,可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
后来,裴言卿忽然做起了好人。不克扣她三餐了,她也就懒得去搬那些重东西了。
吱嘎——
门被她推开了,裴言卿本来是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被她惊醒,抬起头时的目光有些愕然,罕见地……不知所措?
霄白相当怀疑自己的眼睛有没有看错,那只万年欠扁模样的狐狸,居然有些慌张错乱?
“呃,听你病了。”
“嗯。”
“好端端的干嘛洗冷水澡,真是的。”霄白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话一出口的一瞬间,裴言卿的脸……忽然有儿狂风暴雨前阴云密布的迹象?
……
……
“破了。”裴言卿勾起一抹笑,神色已经正常。
“啊?”
裴言卿用目光示意她的衣襟。
霄白这才现,刚才晕晕乎乎的半闭着眼睛穿衣服压根没注意,原来她的衣襟那儿撕裂了好大一道。难怪他之前的目光那么古怪,敢情是在看她笑话?
“没事,又不是没穿过破衣服。”霄白信条之一:既然出丑了,那就死撑到底,绝不露出半尴尬。
裴言卿的目光霎时变得很古怪。
……
“难看。”他皱眉。
霄白的火气蹭的一下冒上来了:“难看就难看!”
僵局了,霄白摸摸鼻子,眼神飘啊飘。
“我记得你过你的乳名叫白?”裴言卿垂眸低笑。
“……”僵。
“是不是?”
霄白总算记起来了,很久之前刚到人间的时候,她的确不心漏过嘴自己的真名,后来被她蒙混过去了,是自己的乳名叫白。
“是。”——你想怎么样?
“公主与本王本该是最亲近的两个人,如果不是出了儿意外的话。”裴言卿的语气煞是温柔。
霄白干笑——是啊,那个“意外”是你拿刀抹了我的脖子,逼我喝下毒药,不许我吃饭,上上下下折腾我而已啊,真是、意、外!
“那想必公主也不会介意本王喊公主乳名吧?”浅笑。
霄白打了个冷颤,干笑。
“当、然。”
“白。”裴言卿眯眼笑。
“……”滚。
两个人大眼瞪眼,一个火冒三丈,一个悠哉悠哉,于是乎,气氛渐渐诡异起来。关键时刻,霄白忽然想到了一个转败为胜的好子,奸笑:
“喂,董执事你昨晚在冲冷水澡,所以病歪歪了,嘿嘿。”
裴言卿的脸顿时精彩了。
……
……
“白……”
叩叩叩——敲门声。
“谁啊!”霄白的口气不大好。
“我。”很熟悉的声音。
洛书城?
洛书城今天是神采飞扬,走路的步子轻快得差儿飞起来。看起来他今天心情是好得不得了。
“言卿,公主,你们俩昨天那么早走了太不值了!”啪——裴王爷的书桌在呻吟。
“怎么了?”霄白问。
书公子两眼放光:“昨天你们走了之后就来了十几个江湖打扮的男人,开了个雅间,正好在我们那个对面。”
“那又怎么样?”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么?
“后来啊,后来就精彩了!那个醉月姑娘啊,居然是个高手!一剑把带头的大哥给杀了!”
酹月杀人?
霄白呆了呆,不再言语。难怪她会出现在那儿,难道是替那个人做事?他们的这次来朗月,要杀的不止是裴言卿?
“你们怎么都不惊讶?”书公子很没成就感。
霄白飞了个白眼,裴言卿微微一笑,直接无视。
……
“后来啊!后来来了个抱着琴的年轻人,文文弱弱的样子,他一出现醉月就跪在了地上。”
霄白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就没了呗。死人了那么大的事儿,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报官,真是奇怪。”
裴言卿淡淡问:“你怎么不去报?”
书公子的折扇啪的一下打开了,摇啊摇得很欢乐,他:“本公子不好管闲事。”
……
……
霄白白眼:还真没看出来啊你不爱管闲事啊。
……
三个人很无聊地僵持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绿来报,陛下莅临。
……混蛋。霄白咬牙,那白眼狼这时候来干什么?怀的什么心!
“白,你去不去?”裴言卿问。
霄白的下巴差儿掉下来——她有没有听错?这个混球居然在征求她的意见?他不是该直接“走吧”的么?再不然如果她不去,他还会加上一句“不去就别想要解药”?
“去么?”
“不去!”废话,能不去见那个白眼狼,当然不去!“那个,你先应付着,我出门躲躲啊,傍晚之前回来~”
不能怪她防范于未然,只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运气了,待在府里,绝对会一不心撞个正着。
“傍晚回来。”裴言卿淡道。
“……哦。”
“等等。”
“干嘛?”
“昨晚的事,你真的……不记得?”裴言卿不看她,眼神有些飘忽。
昨晚?
霄白仔仔细细想了想,谨慎问:“昨晚难不成是我把你踢出门的?”然后他记仇了去洗冷水澡?也不通啊。
沉默。
“喂——”
“还不快走!”
……
***
出门,这是始料未及的,所以霄白上了街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茫茫然在朗月都城热闹的借口瞎转悠。她身上从来都是没钱的,于是乎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没办法,只好挨着。
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身影她真的太记忆犹新了,因为昨天还被她害得不浅!
酹月。
她素面朝天,穿着最朴实的衣装,背着个的包裹走在街上,居然没有人认出来那就是醉月楼艳压群芳的“醉月姑娘”。她的神色有些急促,像是要赶去什么地方。
于是乎,霄白无聊上了,跟着她一路走。
她是个心谨慎的人,只是今天好像有儿神不守舍,她硬是跟了一路居然也没人察觉。
只是到后来,越走人越少,越走越荒凉,霄白打起了退堂鼓——跟,还是撤?这儿人烟稀少,万一一不心被人现了怎么办?很可能会再来一次抛尸荒野。
想了又想,她忽然记起的是裴狐狸那句傍晚回来。如果,如果回不去,那个混蛋是会派人找的吧……而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
还是回去吧,免得……免得那只狐狸没人威胁不给解药哼哼。
主意定下了,她就心翼翼地转身往回走,却听到身后很轻的一声,啪——再然后是酹月的声音:
“楼主。”
霄白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她知道,她回不了头了,回不了裴王府了。不管有没有被现,她也,不敢走了。
师父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师父ˇ
“楼主。”
霄白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她知道,她回不了头了,回不了裴王府了。不管有没有被现,她也,不敢走了。
“伤好了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让霄白浑身僵硬了。
“回楼主,好了。”酹月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下去领罚。”那个声音依旧温和。
“是。”
如果是裴言卿的声音是有些阴涩气,让人不寒而栗的话,那这个人的声音却是让人如沐春风的。仿佛三月开的花,五月结的荫,恬淡得像是夏天黄昏的天,透着一丝丝的温柔,只要听着,就几乎可以当做温柔缱绻。这个声音,她听了十年啊。
是他……
霄白轻手轻脚地在原地蹲了下来,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一遍遍地警告自己,不能慌,不能乱,那个人心细如尘,千万……千万不能自己把马脚露出来。
酹月换了个方向走了。霄白知道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丢脸,脸色一定白了,手指会抖,连大气都不敢喘……即便如此,她还是壮着胆子悄悄抬了头,顿时呼吸一滞。
黄昏的天空是红色的,像是云彩被火烧了起来。烈风阵阵,地上的落叶被卷得沙沙作响。
那个人一如既往的安静,站在荒郊野外绿藤蔓中一儿不显突兀。他抱着一张琴,儒衫一袭,长长的袖子柔顺地盖在琴面上,连同他的青丝一起。那个人最好看的是那双眼,乍一眼看去,一般人都会掉进那一潭碧波一样深邃却不深冷的眼眸中。他不常笑,眼睛却是温柔的。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十个里面九个会觉得他是个可以至交的良朋益友。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就是像他那样的人,那宛若谪仙一般的人呵。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不落凡尘的人会是青云中的江湖第一楼,摘星楼的掌权人呢?
云出岫,清露重,许花三两枝。
云清许。
连名字都是这样的。
他的温婉和他的心狠手辣,他的儒雅和他的嗜血狠绝,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人比霄白更清楚。所以,她更不想惹。
“谁在那儿?”不急不躁的声音。
霄白屏住了呼吸……
他其实不会武,这个江湖中人又没几个敢相信的。堂堂摘星楼主居然是个文弱之人。只是他身边一般会有影卫伴随,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跟随。她这才逃过了一劫,只要她不出声……
气氛静默得只剩下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清许淡淡像她在的方向飘来一眼,随后在绿藤蔓边坐了下来,把随身的琴放在了膝盖上,随手拨弄起来。
霄白不敢动,腿脚已经麻得不能动弹了。再这样下去,还没被抓回去,就得先把腿脚废了!而且他明显是在这儿等他的三个影卫,要是他们回来,她照样得完蛋。
赌赌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正打算转个方向偷偷开溜。一步,两步,三步——一只手搭在了她身上。
“啊!”扑通——撞上一个人。那个人很顺手地把她抱了个正着。
完了……
“你是哪位?”那个温文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额?不是他?
霄白错愕地抬起头,看到这会儿抱着自个儿的人居然是——肖、守?那柳叶眉勾魂眼白皮肤樱桃嘴唇红齿白细胳膊细腿的,可不就是肖美人?
“打搅了,我来带我家夫人回去。”肖守冲着她身后一抱拳。
“这位姑娘可否转过身?”云清许轻道。
霄白不做声,默默地往肖美人身边挪动。
“公主,王爷让我来找你,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肖守道。
裴狐狸让他来的?
霄白顿时眼泪都快出来了,裴狐狸,你果然够意思雪中送炭救人水火啊!!
“好!回府!”不管是不是回府,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不管后头是什么状况,拉起肖守就走。没有走几步,就听到那个噩梦一样的人开了口,他:
“段茗公主?”
霄白僵住了脚步。
身后那个声音继续:“两年不见,公主不认得云某了?”
那一刻,霄白只想杀人!混蛋……谁来告诉她,段茗什么时候和云清许有瓜葛过了?!两年前两年前,她居然和云清许是认识的!这下她该怎么办?无论认不认,都不过去啊……
最后,逼于无奈,她还是回过了头,装起胆子朝那个人扬起了一抹笑。
他似乎不会变,她遇到他那年,她五岁,他十三;她到奈何边当白婆婆那年,她十五,他二十有三。这个人,三年的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公主近来可好?”
“好!”和狐狸斗智斗法玩得很欢乐。
“听前阵子公主下嫁给了裴王爷?”
“呃,是。”算是“嫁”了吧……
云清许的难得有几分笑意,这会儿早就收敛了起来。他的目光柔和,仿佛是在看什么老朋友。看到霄白抓耳挠腮的模样,他的眼里又有几分奇异的光芒。
霄白知道,不能让他多问下去了,这个人武功半不会,心眼却是七窍玲珑的。她这脑袋瓜里的东西,几句话就会被套光!
“嘿嘿,对不住云公子,我不是有意跟踪的,只是恰巧看见你弹琴,不心看呆了。”这是有先例的。
云清许微微一笑,让她看得一阵恍惚,只好用干笑带过。
“两年不见,我可是真想念云公子啊,只是刚才那个呃,近君情怯,近君情怯!”
“我家里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了,云公子保重啊哈哈!”
三句话交代完毕,霄白拽起还愣在原地的肖守就走。
秋风凛冽,刮得人冷到了骨子里。有个声音在风中传了开来。
“霄?”
霄白的心扑通一声,掉进了无底洞里面。
这个声音她足足听了十年啊……十年里,她把他当神一样看待,她的师父温柔,会温柔地弹琴给她听,她的师父,可以报一个名字就让人跪地求饶,她的师父没有心,他可以把她的命当做草芥……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师父,那一声霄,足够让她好不容易包裹起来的外壳支离破碎。
“你……云公子,你又认错人了,我、我是段茗……只是长得像而已,我、我得回去府上了……”
云清许不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他的眼里本来是没有多少情绪的,很少有人可以看起来很温和,真的仔细看起来却没有多少情绪,而他云清许就是一个。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却有迷雾,像是早上的初阳笼盖着,少有的阴涩。
“霄。”他喃喃,垂下了眼眸。
这不是她熟悉的云清许。霄白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云清许,居然也没有追上去,只是他最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看到她消失在视野。
***
一路沉默。
肖守不是个多话的人,霄白又心虚得心乱如麻,长长的一路,居然没有没有一个人开口。没有过多久,就到了裴王府。她一进门,丫鬟们就经不住欢呼起来。绿惨兮兮地靠了过来,大大地叹气:
“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啊?”
“你不知道啊,天黑了你没回来,王爷他呃……”
绿急急忙忙收了口,霄白顺着她诡异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裴言卿脸色不怎么样地站在不远处。
“狐狸~”
“晚上宫中有宴会。”他。
“……”有完没完啊,整天大宴宴的。
“不想去?”
“废话。”
“那跟我去个地方。”
“……狐狸,你是故意的吧?”不紧不慢挖了个坑,就等着她跳对吧?
“你呢?”裴言卿勾起一抹笑。
……
霄白现了,她整个人就是一个悲剧。
***
跟着裴言卿出门的时候,月亮已经升高了。他走的是一条道,路边是稀稀疏疏的灌木,再远一是两排柳树,月光透过枝条的间隙,在地上落下了斑斑驳驳的树影。
“狐狸,我们去哪儿?”霄白忍不住问。
“暖春阁。”
“啊?那那里干什么?”
“散步。”
“……你无聊。”
“呵。”
“……”
一路上,裴言卿在前,霄白再后。不知道走了多久,霄白打算悄悄开溜。
“你如果走了,解药我丢河里去。”裴狐狸如是。
“那我不要了。”霄白白眼。
裴言卿不话,只是停下了脚步回到她面前,笑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然后,在霄白呆呆的眼神里,他拉起她的手,拽紧了,走人。
……
霄白现,这人的手还挺暖和的,只是笑容太欠扁。
“白,我记得你不喜欢别人碰到你。”裴言卿忽然道。
呃?
霄白有些惊诧,好半天才记起来,自己原来是“不喜生人触碰”的。只是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吧,也许刚回人间的时候还残留着那么一习性,结果被这只让她侍寝陪床的狐狸活生生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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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没事了。”某个不甘心的声音。
“这样呢?”
裴言卿一转身,抱住她。
霄白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本能地蹭了蹭他的怀抱。
这样?
还是挺……舒服的吧。
当然,这她没傻乎乎地和他,免得他太过得意。
爱如一线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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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呢?
霄白认认真真想了想,抬头笑:“暖和。”
裴言卿笑开了眼。
“白,”他轻声,“你叫霄白?”
“啊?”霄白干笑,“嘿嘿,王爷你脑袋烧坏了?”
裴言卿也不争辩,只是淡淡一笑,松开了怀抱,又牵起了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霄白瘪瘪嘴,跟着他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被他牵着,就像是栓了跟绳子牵着什么猫猫狗狗,呃……
裴言卿是去暖春阁,其实却不然。虽然那是条到暖春阁的方便路,但是却是大大咧咧“路过”暖春阁,深入到竹林深处的。霄白不喜欢这种感觉,不知道会被牵到哪儿去。一路上没少惹麻烦,最后裴狐狸愤怒了,笑得变了味儿,他:“白,你是不是想接着前几天没做完的事情?”
没做完的事……
霄白仔仔细细回想着,他们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情?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不知不觉,竹林也走到了尽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片悬崖,确切的是断崖。
来这儿做什么?
霄白不明白,疑惑地看了裴言卿一眼,却意外地现,裴言卿脸上的神色很奇特,像是陷进了虚幻的地方,明明睁着眼,眼底却是一片迷蒙。收敛了身上的戾气,他看起来整个人清澈如竹,只是那只拉着她的手却还是透着暖意。霄白忍不住微笑,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四年前,我从上面跳下来了。”他轻轻地,眼里有一丝丝微妙的光芒。
“啊?”霄白呆滞——这山崖虽然不是什么万丈深渊,高度还是有儿的。下面又没个湖什么的,普通人跳下去还真的活命的机会不大。“那你怎么样?”她问。
裴言卿抓着她的手紧了一些,嘴角的笑却顽劣起来,他:“怎么,担心我?”
“明显没死。”霄白恶毒道。
裴言卿不以为然,拉着她继续沿着山崖壁走。
“后来,有人把我拽住了,是个女子。”他。
“那女的力气真大。”霄白诚恳道。
“可是她拉不住我,我们一起摔下来了。”裴言卿轻道。
“噗……”
“……”
僵局。
“那个啊哈哈,我不是故意的。”
裴狐狸眯眼。
霄白只好赔笑:“狐狸,后来呢?”
“你还打算装?”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裴家狐狸刚才还明媚的笑脸忽然阴云密布了。
“装什么?”
“你……”
裴言卿的脸很怪异,霄白看不明白。那神情像个孩子一样,眼神特固执,带着的别扭,一个大男人,居然让她觉得……很可爱。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居然觉得,那个混蛋生气的模样还挺……舒服的?
“那里,是一线天。”裴狐狸指着一个方向。
一线天?
霄白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现那断崖中间裂了条缝隙,像是一条道一样,穿过整座山。她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忍不住往里走。从下面往上看,天空成了一条线,太阳不能照进山崖的缝隙里,下面黑得只能依稀看见她自己的手指。越往里走就越黑,抬头仰望,那缝隙像是闪电一样,闪闪光。
“狐狸,这地方好漂亮!”她兴奋地回过头,现裴言卿就站在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闪闪。
“狐狸,你今天话很少呢。”
裴言卿但笑不语,似乎是忍了很久,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的,从嘴角到眼眸深处,缓缓地笑开了。
霄白呆呆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心好像掉进了哪里,一下子找不着东西攀爬了。
***
裴言卿知道自己在笑,或许上一刻他还是因为她的忘记有儿不舒服,但是,她的笑脸,她的毫无防备,就像是风刮开门帘,水冲刷泥滩,又像是春天的柳絮铺在了地上,一积累起来,暖了。
霄白,霄白呵。
他垂眸低笑,很心很心地把那个莽撞的人往身边拽了一些,替她摘掉刚才进山涧时沾到头上的枯叶。
她难得的乖巧,眯着眼看头上的光亮看了呆,咧着嘴笑。他忽然有些呼吸不稳了。
“霄白。”他叫她。
“恩?”
“你笑起来,有傻。”
“……”你混蛋。
“以后和洛书城少走动,还有肖守。”
“为什么?”
裴言卿张了张口没解释,脸色却怪怪的。气氛有儿诡异。
“狐狸?”
“你……留下吧。”似乎是挣扎了许久,裴言卿忽然冒出一句。
“啊?”
一线天外,阳光正明媚。
只有裴言卿一个人知道,四年前,他是在这儿遇见的她,那时候她一袭绿衣,带着把剑,冒冒失失地扯着他,命要自己珍惜,他呆了,从此,再也没有爬出过这个深潭,而且陷得甘之如饴。
***
叮——
很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一个突兀的男声响了起来:“属下奉楼主之命,请霄姑娘回楼。”
霄白一怔,木然回头。
站在一线天之外的人影站在逆光中,她看得不是很清楚。想了又想,她咬咬牙,拽着裴狐狸往外走。
一线天外,阳光灿烂。几个穿戴一致的佩剑的人站在外头,毕恭毕敬的样子。见到她出来,那几个人扑通一声跪下了,齐声道:“请霄姑娘回楼。”
“你们认错人了!”霄白咬牙。
即便如此,她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慌张。这些人怎么可能因为她一句否认就离开呢?他们压根就没有思想,只要那个人下令了,他们就是死都会完成任务的……
“请霄姑娘回楼。”带头的面无表情,只是站了起来,手已经放到了剑上。
霄白忍了又忍,还是……火了。
“我你们认错人了!”
“请霄姑娘回楼。”那人似乎只会这么一句。
“我不回,有本事杀啊。”她的笑容多了几分顽劣,“你们有胆量就杀。”
不是她胆大,而是如果云清许过要捉活的,那他们就一定不敢动手,这一,她有十足的把握。
裴言卿有些想笑,看着炸毛的狗一样的霄白。忍了忍,他还是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后,转身的刹那眼已经冷如冰。
“你们是谁?”
那几个人没有回答,只是集体站了起来,拔剑。
场面渐渐的有些失控,霄白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既不给狐狸添麻烦,又能避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攻击。然后就是僵持。
再然后,一个柔媚的声音从一边响了起来:“霄白,楼主四年前你暗杀裴言卿的任务失败不予追究,你可以回摘星了。”
是酹月。
一句话,霄白的指尖在抖。不知藏了多深的噩梦被她毫不留情地挖了出来。
没错,她记得,四年前,她确实受命去杀过一个朗月的王爷,但是……但是那次任务最后是失败的,她只是进了王府,却并没有动手。她只是……在和自己赌命,赌云清许会不会怕她死了,派人来找她回去而已,不是真的……想要那个任务。
“霄白,你在外头逍遥了三年了,楼主可是……”酹月顿了顿,冷笑,“霄白,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和你动手,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滚。”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你什么?”酹月明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滚!”
霄白急匆匆想去拽裴狐狸,却现他的脸色已经惨败得不成样子。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里有些空洞,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
狐狸……
霄白忽然现,他的手凉了,没有多少力气,她稍稍一动,那只手就松开了。
“你、你别生气,我……”她很慌乱,因为不知道从何起。她能我那时候压根就不认识你,所以才挑了个难度比较高的任务和云清许赌命么?
“你,记不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半晌,裴言卿轻声问。
霄白茫然地摇摇头。
“你当年,真的是来杀我的?所以,才找上我?”
她选择了沉默。
裴言卿笑了,他本来就纤弱的身子看得她有些心惊肉跳。她想去扶他,却被他闪开了。她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狐狸,对不起。”
“狐狸,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段茗?”
“狐狸,我……我不想回去。”
“狐狸,我真的不想回去……”
裴言卿一直是沉默的,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霄白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一下沉,下沉,最后终于扑通,掉水里,凉透了。
“你们还不快动手?”酹月柔道,“这个人,是这次我们的猎物,只是失败了。杀了他,楼主肯定会有赏。”
她的是裴言卿。
“狐狸,拔剑!”霄白急了。
可裴言卿却还是死死盯着她,没有一意识。关键时刻,霄白还是挡在了他面前,恶狠狠瞪着酹月。
“酹月,你只是想让我回去对吧?”
“多个任务也无妨。”
“如果我回去,不出三天,我要你人头落地!”她咬着牙狠道,“我是没用,但我在摘星楼活了十年!”摘星楼是什么地方?强者王,败者鬼。若不是云清许默许,她早就被人杀了几次了。
酹月果然不做声了。她心里也明白,云清许对眼前这个一无是处的人宠成了什么样子。摘星楼从不留无用之人,她一不肯杀人,二不去以色媚人,十年来只是云清许身边的一个跟班。也只有底下的人自己知道,所有动过她的人,十有**早就已经身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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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一线天(下)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爱如一线天(下)ˇ
酹月果然不话了,只是冷笑着,视线在霄白和裴言卿之间徘徊,静静等待着。
霄白看着裴言卿,他一直沉默不语,眼里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看不透里面到底有没有光芒。她想去拉他的手。那手刚刚还带着她出一线天,可是现在它却垂下了,连剑都没有拔。
“我不是故意的。”想来想去,霄白只想到了这么一句。
裴言卿的眼神颤了颤,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眼,笑了。
那笑容淡淡的,浅浅的,眼眸深处是一片漆黑,望不到尽头,那儿是不笑的。
他:“我竟然奢望你会留下。”
“我不走。”
他笑得更揶揄了,他:“你以为,我会留你下来,杀我?”
“我……”
他的笑很讽刺,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阴雨未晴的天空。他一定……很难受吧。霄白惴惴不安,却没有多的心思去管他现在在想什么。这只狐狸不是向来很聪明么?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这个疯女人和这帮混蛋给赶走!
“霄白,我可以不动他。”酹月轻笑,“走吧,楼主等着你。”
“做梦。”
“呵,不伤你把你制服的办法我多得是。”
她的话一完,霄白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都没了力气。“你!”她愤然开头,气不打一出来,这个疯女人,居然下毒!
“狐狸,你快拔剑啊!”她急了。
裴言卿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始终不肯迈出那第一步。
“裴言卿!”霄白冲上去想去揪他的衣襟,走了两步就浑身软,正巧酹月身后的那帮男人中带头的伸手一揽,她倒在了那人肩头。
酹月冲着裴言卿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轻道:“多谢裴王爷对霄白的照顾,今日我奉命前来接她回去不宜久留,改日必定替我家主人登门造访答谢。”
良久无言。
霄白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裴狐狸是彻彻底底把她恨到了心坎里,不然也不会见死不救……裴狐狸,其实不是个坏人,他或许做事有儿极端,其实是裹着黑乎乎的外壳,拨开了,里面是干干净净的。而她所做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直接用刀子隔开了他的外壳吧,或许还连带着里面也是。
“不送。”裴言卿居然扬起了个惨白的笑。
“你保重。”霄白不知道该什么,临分别,唯一能想到的却只有那么一句。你保重,脸白成那样子,心待会儿犯病。天冷了,晚上最好找个侍寝的丫头,最好比她稍微称职一,可以真的照顾你的那种。心摘星楼的暗杀,他们不会放弃的……
裴言卿没有反应。
酹月挥挥手,那群人带着霄白迈开了步子,真到了分别的时候,霄白又挣扎起来,冲着裴言卿扬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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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卿,我叫霄白,摘星楼下,霄白!”
这是你一直问的,今天,我清清楚楚告诉你。
裴言卿的指尖颤了颤,垂下了目光,没动。
日落。
霄白一直是闭着眼的,静静地养精蓄锐。虽然这身体被段茗搞垮了,但是至少还是个正常的人。酹月下的是一般的迷醉药,如果要清醒,只要痛着就可以了。多亏了最近她没怎么剪指甲,只要握拳,指甲就可以划进手心,十指连心,揪心的痛足够让她一直保持着清醒。
再往后,那几个人在停了下来。她卯足了力气,一把推开一直抱着她的男子,转身就跑!
她不要回去,她这两生两世,绝不会死在同一个坎上!
***
霄白。
裴言卿靠在一线天的断壁上,脸色惨白。其实刚才她没看见,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是按在剑柄上的,可是,可是让他拿什么立场去拔剑呢?她是来杀他的,她的笑她的憨态她咋咋呼呼的关心,都是假的。呵,假的啊……
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为一个杀他的杀手拔剑?
可是,心却很痛。
人一走*光,他就靠在了断壁上,拼命呼吸。刚才为了怕咳嗽出来,他一直是屏着呼吸的,这会儿一放松,整个人就垮了,不住地咳嗽。五脏六腑都快被咳出来了……
狐狸,对不起。
狐狸,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段茗?
狐狸,我……我不想回去。
狐狸,我真的不想回去……
咳嗽不止,一幕幕话却在耳边回荡。他不禁苦笑——呵,霄白,你到底,当裴言卿是什么?只是一个任务么?你不想回去,为什么……不再多道歉一句?可是你,保重。
怎么回府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府中客厅里坐着个人,是洛书城。
“言卿,你怎么了?”洛书城见向来风度翩翩的裴王爷这副狼狈模样,大惊失色。
“没事,董臣,送客。”
六个字,交代完毕。洛书城气得鼻子快冒烟。
“我不是来找你,我找公主。”他。
“走了。”
“你们好歹也一起住了快两个月了,你怎么……”洛书城絮絮叨叨。
两个月?
裴言卿本来已经迈开去的脚步一僵,呼吸停滞了。两个月,今天正好是两个月的末尾一天!三月芳菲会作会比上次还要疼许多……她上次就疼得晕过去了,这次她还不疼得连晕的力气都没有?
“霄白……”
***
霄白一脚踢在追击的人脖子上!
“请霄姑娘回楼。”那帮人还是重复着一模一样的话语。
霄白甩甩刚才挥拳砸痛的手,讪笑:“老子才不回去!有种用刀啊~随便在我身上划个十道八道的,看你们死的时候会是十段还是八段!”
酹月那恶女人并没有跟上来,对付这帮有体力没有脑子的人,霄白还应付得过去。
“请霄姑娘……”
“霄你个头,闪开!”
她终于现了,人家怕的不是她的拳头,而是她向他们的刀刃撞过去的身体。只要她把自个儿的命提在手上胡乱闯,他们就不敢怎么样。
嘿嘿~卑鄙是卑鄙了,总比被抓回去好啊~
想通了,霄白就拿自己当起了人肉兵器,撞哪儿哪儿闪人。
叮。
一个很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霄白选择了直接无视。趁着那些个人不敢贸然上前,赶紧闪人——结果砰的一声,撞上个人。她悲哀地现,她总算记起了铃声的源头,只是为时已晚。
“白?”那个声音很惊讶。
完了……
霄白惨烈抬头,干笑:“嘿嘿,林师兄,好久不见啊。”
林音是云清许唯一一个会出来活动的影卫,他到了,意味着云清许也差不多到了。
这下,完了。
“林师兄,那个,嘿,你我交情还算不错吧?”套近乎。
林音微微一笑。
“那个,你今天放我一马,我保证不敢以后滚得远远的,不会再让你随时来揪人好不好?”
——从到大,林师兄等同于催命人,不管她在哪儿,他总能顺利找到她,然后揪回去,带到云清许面前。
……
“林师兄,你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吧,咱相依为命十来年了啊!”每次每次都是你上门揪人,揪着了我受罚,揪不着你受罚,不算相依为命也算相依要命吧。
“你知道就好。”林音白眼。
“嘿嘿,那我走了,保重啊。”
霄白二话不,闪人。
冷风吹过,秋风卷落叶。霄白忽然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不安的情绪一一滴积聚起来,最后成了毛骨悚然。
“霄,不跟我回去么?”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的脚步停滞了,腿抬不动了。
师父……
那个人原来就站在林音身后,他一闪开,他就走了出来。霄白觉得呼吸都不会了,只是干巴巴盯着他看。上次没有看仔细,一直觉得他没什么变化,其实不然,只是不是变老,而是多了一丝丝的倦色,眉宇间比以前更柔和了,温润如玉一般。
他的目光像是月光,柔和地落到她身上。眼里又一的波澜,只是微微闪动了几下就被温和取代。那是个玉一样的人呵。
“你受伤了?”他轻道,微微皱眉。
霄白不会动,傻乎乎看着他走到自个儿面前,把她的手拉了起来,从林音手上拿过个瓷瓶,轻轻地倾斜。
瓶子里装的是药粉,撒在被指甲划伤的手心火辣辣的疼。只是霄白心里的恐惧远远比这要厉害的多——他到底想干什么?
药差不多全部倒在了手上,霄白有些心疼。林音出身医药世家,他随身带的伤药向来是最好的,这些年没少被她糟蹋。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在心里哀嚎浪费了。不过这药撒下去,不用指甲划伤,恐怕手被砍了都不会留疤了。
从就是这样。
霄白不喜欢,一也不。
“下次,心。”云清许柔道。
“是。”霄白随口应着,出口才回过神,现虽然隔了长长的三年,她还是本能地会去顺从他……
“来。”云清许微微张开手,微笑。
霄白本来是呆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可是被他这一笑给恍了神。仿佛时光倒转,三年的时光被人抽空了。岁月洪荒,到头来还是这样。
这是从到大惯有的模式,从他还是个少年,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他只要一个字,她就会乖乖过去了。一开始是两个孩子相依偎取暖,后来长大了,拥抱还是继续。
认命一般地,她慢慢走了过去,一步两步,慢慢到了他面前,然后轻轻把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口,怯怯地伸出手,抱住他纤瘦的腰。
这个人,身上是书香,没有药味。她皱皱鼻子,忽然有儿想念狐狸。
云清许轻轻抱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林音。”他轻道。
“楼主。”林音上前。
“这次叛乱的人,都处理了罢。”
“叛乱?”霄白抬起头。
“嗯。”云清许替她整理凌乱的丝,“回楼再,霄。”
师父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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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白本来以为回摘星楼好歹隔着一个国家,再也得费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哪里知道,云清许所谓的回楼,居然真的是回“楼”,哪个楼呢,居然是……醉、月、楼……
青楼?
那哪里是青楼啊!
霄白眼睁睁看着上次还和洛书城还有那只狐狸一起来过的满是脂粉味道的烟花地在短短几天时间里面变了个样儿,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只能沉默地回头看了难得露脸的林音一眼:你们搞什么鬼?
林音微微一笑,不语。
云清许抱着自己的琴,风度翩翩地坐到了堂中的正位上。霄白现自己很狗腿,因为她看到这幅情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默默跟了上去,站在他身边。从很多年开始,就是这个模式了不是么?这会儿她却恨不得掐自己一把——混蛋,这么配合干嘛!
“楼主,你要的人带到了。”林音道。
霄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现了十余个人气息奄奄地被带到了堂上,带人的是冥阁的人,到堂中的时候,那些人被狠狠推到了地上。
云清许轻轻把琴放到了一边,抬眼淡淡看着底下那几个虽然浑身是伤,眼神却照例凶恶毫不退缩的人,眉头微微一皱。霄白很明白他在想什么,那些人的血脏了地,这个有洁癖的人估计不大好受。
……
“你们可有悔意?”云清许淡道。
底下的人沉默不语,没有一个抬头的,都只是低着头,彻彻底底无视他。
“无争,策划的人是谁?”云清许下了座,走到跪在地上的人身边,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那个叫无争的人茫然抬头,眼睛一不心与他撞上了。
霄白在一边闭上了眼睛,轻轻叹息——云清许,他本来是会武的,后来为了练这套功夫,硬生生把自己的功夫给废了。能让他放弃那么多年所学而换来的东西,寻常人怎么可能抵御得了啊。那个人,怕是撑不过三句话。
“我不!”无争咬牙。
“不,对你可没好处。”云清许的语气一直是柔和的。
“我……不……”
“无争,卖命要有得,无得的命,不值钱呢。”
无争沉默了,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洞无比,目光却始终是锁着云清许的眼的,像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瞎子,有一天忽然看到了一光亮,就死死盯住了。
“无争!”他身边的同党急了,慌乱开口,只是还来不及把话完就被禁了声——用林音的剑。他们恐怕至死都不会想到,结果他们一干人性命的,仅仅只有一剑。
——既然楼主已经选好了逼供的人,那其他的当然不用留在这世上了。
这就是,摘星楼主。
***
霄白呆呆看着,眼睁睁看着云清许三两句解决了一场策划已久的叛乱,又到了她和云清许面对面的时候,顿时她尴尬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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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你先回房。”云清许淡道。
“好!”
生怕他后悔似的,霄白抢着答了,想都没想自己的房间在哪儿都是个问题,直接往里面冲。不是她急切想回房,而是再和云清许一起待下去,她怕自己又会回到三年前的状态了。如果是在三年前,不管叛乱也好杀人也好,她肯定是陪在他身边的,赶都赶不走。只是三年后的今天,她是霄白,绝不会让惨剧再生一次。所以,她得离他远一儿。
云清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她头也不回离去,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霄白走到醉月楼深处,她才记起来,这里不是青云的摘星楼,哪来的她的房间?于是,又停下了脚步。
“霄白?”一个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
呃,熟人啊。霄白木然回头,随即笑开了。
“白师兄。”
这白遥师兄可算是她在摘星楼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摘星楼掌管武林事务的水阁阁主。
“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白遥感慨。
“嘿嘿。”
“嘿个头,你可知道三年前那把火,楼主派我们查了三天三夜才知道那火居然是你自己的,差没把整个楼给掀了!”
呃?
霄白一愣:“他会火?”
那个人温润如玉,手段够狠够绝,却永远是衣服风度翩翩的模样。她跟了他十年,几乎没见过他火。她是在想象不出,那样一个人起火来掀楼的样子。想着想着,傻笑起来。
“师兄,你逗我。”
白遥叹了口气,忍了很久不去敲那颗榆木脑袋。见她满脸的“我压根就不信”,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脑袋抓了一把。
“走,喝酒去。”
“不要!”
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被白遥这混蛋灌醉,结果、结果害的她缠着云清许不放,结果,长年来心里的念头没遮住,抱着他啪一口,亲了……她至今还记得云清许当时的神色,有微微的惊讶,然后轻轻把缠着他不放的她给拽到下来,轻轻吻了。
哪怕从再亲密都没有过的,这是他们第一个吻——拜白遥混蛋所赐!
“你真的释怀了?”白遥问,这丫头片子的心事恐怕也只有他知道。
“哼。”白眼。
“哈,早释怀好,快些回来吧,楼里没有你,所有的人都怕自己当米虫。”
“……”
霄白正想好好反驳,却现白遥正经起来,匆匆跪地行礼。
“楼主。”
站在她身后的,可不就是云清许。
“跟我来。”他向她头。
“是。”霄白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普天之下,霄白最恨的有两句话,排名第一的就是——跟、我、来!本来这句话排第二的,全拜前阵子裴言卿所赐,让她现在对这句话深恶痛绝!每次跟他走都没什么好事。
云清许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间,自己在桌边坐定了,冲着门口淡道:“林音。”
然后,霄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音林师兄嗖的一下突然出现了。
……
“药带了么?”云清许问。
“嗯。”林音答。
“你们要干什么?”霄白突然毛骨悚然。
“查看伤势。”
“……我没伤。”手心那些个划伤真的不算伤。
云清许脸色柔和,朝她招招手,自个儿坐到了床边。霄白瘪瘪嘴,走了过去,也在边上坐了下来。这要是换了别人,借了十个胆也不敢跟云清许平起平坐,这也算是云清许私底下默许的一个特权吧。
“把衣服脱了。”
“啊?”霄白瞪大了眼睛。
云清许脸上的表情温润得很,好像那句话不是他的一样。这让霄白觉得是自己污蔑了这个谪仙一样的人。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确认:“你……没抽疯吧?”
云清许的眼里闪过惊讶的神色,他从没想过这话会从她口中出来。她一直很乖巧,虽然有些莽撞,却始终是个琉璃娃娃,从来不敢忤逆他,更不会出这么奇怪的话。
霄白也醒悟过来自己刚才一不心把他当那只狐狸来反抗了,一阵心虚:
“对、对不起,我、我不想脱衣服……”三年前她什么都不懂,连起码的羞耻和人伦都不知道,师父让脱,她立马会脱……三年来在奈何桥边,是黑无常墨欢一一地教会什么是正常女儿家该有的观念。
话一出口,云清许的脸色有些阴郁了。
“霄,你……谁改变的你?”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杀意。
“师父……”霄白悲哀地现,本能地惧怕还在。
“霄。”
云清许喃喃了一声,把那个已经长大了的毛躁娃娃抱得近了些,然后俯过身去,细细地吻上她的眼睛。唇下的眼睫眨了眨,身体也僵了,他很不满,吻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游走,终于辗转到了唇上。
温热的唇,带着淡淡的不清的味道,有宠爱,有惩罚,有一丝丝的阴郁,独独没有的是**。
如果是三年前,那时候的霄白会像一个糯米做的团子,软绵绵地任由他抱着细细吻。只是时隔三年,她的脑袋瓜不再是一张白纸,当然看得明白,现在吻着她的这个人,压根没有感情没有心。
“唔……放、开!”
“霄,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的眼底总算有了一丝丝的波动,只是实在太了,不过不大有正常人感情的他来已经不容易。
霄白却没看见,她正在忍耐,不要动手砸上那张三年前她碰都不敢碰的脸。
“唔混……林师……”
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羞耻概念,他知不知道林音看着啊!
“药。”云清许淡道。
林音走上床边,从怀里掏出好几个大大的瓶子:“红的两年以上的伤,白的是一年的,圆的是近期。”
呃?
霄白一愣,只一会儿出神的工夫,衣服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清许解下来了?!
治伤治伤,治个头!
她二话不把自个儿衣服又给扯了上去,眼里冒火。
“我不要!”
“留疤,不好看。”云清许俯下身堵住她的唇,辗转。唇舌间传递的是一很温暖的东西,他很留恋。从很久之前,这就是让暴跳的她安静下来的好办法,只是为什么现在却有些不行?
霄白忍了,很认真地忍了,最后在云清许的手又游离到她领口,又瞥到林音微微带笑的眼时一阵尴尬,没能忍住:
“混蛋放开!不要把老子当猫猫狗狗!”
一吼出口,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恶趣味之魂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恶趣味之魂ˇ
“混蛋放开!不要把老子当猫猫狗狗!”
一吼出口,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林音本来是微笑的,这会儿却瞪圆了眼,呆了。这个霄白比他入楼的时间早,却一直在楼内无职务。于其她是摘星楼下的人,不如她是楼主的人。从他认识她那天开始,她就是个毛毛躁躁的丫头。楼主很宠她,却也经常派她去做任务,然后她惨兮兮地回楼,楼主就会像今天那样,把她脱光了衣服上药。云清许身为摘星楼主,从不让人近身,她却是个例外,他们几乎是耳鬓厮磨。起初站在一旁的他是对着这对名不符实的师徒局促得不得了,后来就习惯了,因为那两个人一个像白纸,一个无心,压根就没什么**概念。她受伤了后会像一只兔子,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云清许把伤口一一处理好。两个都是长相极其出色的人,这样的画面他看得长针眼到习惯为止。
刚才那样的情形,林音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呆了。
不止林音呆了,云清许的脸上也有疑惑,淡淡的,像一层烟,笼盖了。
“猫猫狗狗?”云清许柔声问,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霄白的衣服暂时安全了。
霄白冷汗直冒,心却意外的轻松。有些东西想明白了,才会知道没想明白的时候她是多么的傻。第一要务,把衣服穿上,第二,蒙眼。
“你不许我受伤留疤,不许我参合楼内事务,但是又时时刻刻不忘记锻炼我。对我举止亲密又不是因为爱恋,你,你喜欢抱着我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云清许微微皱眉,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有没有必要回答,最后淡淡开了口:
“很暖和,软绵绵。”这世上每个人都那么脏,冷了,他只喜欢抱着他从就培养的霄。每次让她杀人,她都下不了手,所以她的身上没有血腥气。她的眼睛很干净,一儿也不脏。抱着抱着,不知不觉十年了。
很暖和,软绵绵……
霄白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她拼命深呼吸,防止自己临时爆。
“那……吻呢?”咬牙切齿。
云清许闻言淡淡一笑,看着那个死活不肯睁眼的人,心中掠过一丝不快。她是怕被他迷惑吧,所以闭着眼……他从来不是压抑的人,有不快,自然找解决的办法,最便捷的就是把那个人又拉到了怀里,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辗转反复。
“混蛋唔,回答!”
“好闻,甜的。”
云清许放开了她,为她的不配合皱眉。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是谁改变的她?如果杀了那个人,会好转还是变本加厉?
霄白当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心里有个人在捶地狂笑——叫你自作多情!这些年,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那我和糯米团子有什么区别!”她忍无可忍一声吼。软绵绵热乎乎还好闻又是甜的,不就是个糯米团子?
“噗……呵呵……”林音压抑的笑声在房间里传了开来,片刻之后他就跪在了床边,“对不起,楼主。”情绪外露,是当影卫的失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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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领罚。”云清许淡道。
“是。”
“霄,不许胡闹。”终于,开始收拾她了。
他的眼里有些清冷,是不高兴的征兆,霄白刚才的豪情万丈一下子萎靡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人的冷血无情,他前一刻还温柔儒雅,后一刻就是浴血的罗刹。没有什么人是他下不了手的。
——“是。”本能反应。
——“我……胡闹管你什么事!”后知后觉反应。
云清皱眉,把林音留下的药放在了床上,下了床。霄白没想到他会那么容易对付,呆呆坐在床上,傻眼看着他整理衣衫,在桌边斟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开门走了出去。
……
……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惹怒了摘星楼主居然安然无恙?
霄白战战兢兢,看了一眼床上的药,脑海里浮现的是刚才耳鬓厮磨的情形,顿时满脸通红,赶忙穿好衣服下床。只是没走几步,忽然一阵头晕,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阵,一阵阵的刺痛传来。
怎么回事?
她细细思量,既然云清许知道她还活着,借酹月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下毒害她,不可能是她干的啊。那还会有谁?
她脚下虚浮,刺痛越来越强烈。一不心一个踉跄,她坐到了桌边,头痛欲裂,脑袋却越来越清晰。一张很欠扁的脸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顿时她很想咬死他!
三月芳菲!
第二次作了……刚才急急分别,她居然把这个也给忘了!
桌上杯里的茶还剩下一些,是云清许刚才喝过的。霄白也管不了,直接仰头就灌。那温暖的茶从喉咙里往下淌,不仅没有一丝作用,还把脑袋里的疼痛往身下带了——刚才只是头痛,现在却是连肚子喉咙,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混蛋!
她再一次恶狠狠诅咒,裴言卿这会儿在干什么呢?那个混球十有**不记得今天是两个月期满吧啊混蛋!
怎么办?还是像上次那样晕过去么?霄白很无措,照现在这种方式,恐怕连晕是最幸福的下场了,搞不好会活活疼着清醒地挨过这一劫……
林音!
关键时刻,她想起了这个医药世家出身的影卫,如果摘星楼里还有人可以救她的话,只可能是毒使酹月和林音两个人。可是怎么找林音呢?霄白捂着肚子试着站起身,结果还是跌回来座上。情急之下,只好一把扯下了桌布——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是陶瓷的,噼里啪啦在地上碎了一地。这动静,足够摘星楼那帮高手注意了吧。
霄白想回到床上,只是此刻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吱嘎——
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人却吓了霄白一跳,居然是刚刚离开的云清许。
“师父……”
痛到神志模糊,她唯一叫的出口的就是这个人——师父。多少次生生死死后叫的名字呵。
“你,中毒?”
云清许的声调有些急促,动作比以往快了一,把她从座上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他的眉头皱着很紧,轻道:“林音。”
下一刻林音师兄就出现在了房内,在他的默许下拉过了她的手腕细细把脉,越是把脉脸色越是沉重。
“回楼主,是三月芳菲。”
“解。”云清许惜字如金。
“多久了?”林音问她。
霄白勉强睁开眼:“两……个月。”
“楼主,熬过去就好,还有一个月时间。如果我现在用药给她止痛,不易她解毒后恢复。”
林音出去了,整个房间只剩下霄白和云清许。霄白早就疼得满脸是汗,而云清许在听到她死不了后却明显放松了下来,只是拉过了被子替她盖上。
“师父,师父……”
痛到极,只有这个人可以依靠。那一瞬间的意识模糊,霄白忽然想起了迷蒙的记忆中,那个少年云清许的笑。没有摘星楼也没有任何人……
“忍。”云清许的声音淡得很。
霄白很火大,拽着他的袖子一口咬下去,揪着不放了。她的额头上都是汗,他却干干净净的,这让她很不舒服,于是抱着他的腰又是一阵乱蹭。
看着她猫儿一样的动作,云清许居然轻轻笑出了声。
霄白恶狠狠抬头,却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随身的琴放到了膝盖上,随手拨起了琴弦。
——这个人,到现在还是这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这让她很恼火!
她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忍到极致终于吼了出来:“老子不要你了!混蛋——”
琴音很碎,像是清泉下山涧,间间断断,霄白烦躁地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脑袋越来越模糊,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看到的,是云清许眉宇下的一阴影。
***
“林音。”
见霄白睡着了,云清许沉下了脸。
“是。”林音出现。
“你可有把握解毒?”
“现在还不知,得三天时间。”
“查出是谁下的毒,三天后如果有解,格杀勿论。”
“是。”
***
霄白做梦了。
梦见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个清雅的少年和一个绿衣的女孩。女孩追着蝴蝶跑,少年抱着一张琴,回头淡淡一眼,女孩就乖乖巧巧地不动了,笨手笨脚走上去拉住少年的衣袖,糯糯地叫:师——父~
然后画面一闪,到了方才,她记得她稀里糊涂间好像还揪了云清许一把,了……很恐怖的话?
霎时,她浑身一阵哆嗦,然后醒了。方才的那句话还在耳边:老子不要你了!混蛋——
……
完了……
这下,玩大了。
床边没人,被单被人一丝不皱地摊平了,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有洁癖的成果。
她刚才……老子不要你了混蛋?他居然没立刻咔嚓了她?
“你醒了?”一个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醒了我们喝酒去~”
“……”不用,此人非白遥不二。
“白遥师兄,我闯祸了。”霄白惨烈抬头。
“怎么了?”
沉默。
没胆。
“白,我还以为你会惨兮兮趴在床上哭。”白遥大大咧咧在床边坐下了。
霄白白眼。
“你真的放得下?”白遥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分了她几颗。
“……”
“其实楼主他……”
“师兄,你真是闲到一定地步了。”白眼。
白遥笑了。
霄白叹了口气躺回床上,静默了很久,下定决心开了口:
“师兄,我要报仇。”给他颜色看看哼。
“……你想干什么?”
“嘿嘿。”
天,放晴了。
霄白前所未有的轻松。如果还有那么一东西挂在心上的话,那就是把那个谪仙一样的人给拽下来的恶趣味之魂在燃烧。
悲剧的比试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悲剧的比试ˇ
你还爱着那个人吗?
不,老子要让他后悔!
***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那一夜,云清许不知道去了哪儿,霄白闲得没事干就在楼里闲逛。这醉月楼不愧是都城之中最大的青楼,里面是雕栏画栋美不胜收。只是外人都道醉月楼这个月内讧,闭楼一月,殊不知是楼里换了主人。看着摘星楼里一干年轻才俊走在胭脂味浓重的画廊中,霄白就忍不住想笑。
楼里她的旧识不多,似乎是这三年选了不少新脸孔进来。所以她走在路上倒没有多少人用看诈尸的眼光看她。只是逛了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个让她倒胃口的人。她皱眉,转身就走。
“霄白。”那人喊了。
是酹月。
酹月在楼中任职的是毒使,在冥阁之下,算是楼内上层。照常理来,她霄白一不夺权二不夺财抢光,她不该那么针对她的。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总是莫名其妙。
“好久不见。”酹月轻道。
“你昨天才对我下毒。”霄白很好心地提醒她。
“情非得已。”酹月娇笑。
霄白硬是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女人的招数,果然是她特色。
“是啊,还你情我愿呢。”她咬牙切齿。
酹月眼里露出几分嘲讽,冷笑,却也难掩心里的落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处处和她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去计较。她不明白,她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为什么那个人会待她如此特殊?而她在摘星楼下卖命五年,却只换来一个毒使之位。她要的,他一样都没给过。她拼了命换来的东西,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送给眼前这个废物!
本来,她以为她死了一切就好了,可是她死后,那个似乎永远不会火的人是那样剧烈的反应……
“你想知道你那裴王爷相好现在怎么样么?”酹月柔笑,媚态横生。她就是吃准了,只要她逃离摘星楼,那么……
裴言卿?
霄白瘪瘪嘴地笑开了:“无所谓,你爱不。”
酹月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不想知道?”
“我就是想知道,也犯不着从你口里问吧?又不一定是真的,我还不如去水阁让白遥查。”白遥是她铁打的兄弟,这关系摘星楼下无人不知。
她出人意料的答复,让酹月的眼里满是怨毒。
“你别忘了,你身上有毒!解不解在我。”今天早上林音曾经奉了楼主的命来找她商议过解毒之事,这正是她今天怒火中烧的源头。
“呵,我又没开口要你解,你烦什么?”
某个中毒的人白眼,闪人。
“你!”
***
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也算是泄了昨晚毒的愤懑,霄白的心情好得不得了。酹月气得青的脸亲切的很,她一路回想,不知不觉逛到了门口。一到门口,迎面就看到了一个人。厅堂里静默一片,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得出来,能让那帮几乎每个都杀人不眨眼的人一下子静下来的是谁。
云清许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他的眼里有微微的倦意,身上的衣服却一尘不染。那张朱红的七夕琴在日光下反着淡淡的光,配着他纤白的手指好看得很。
撞上他,霄白深深吸了口气,克服了跑上去的本能,果断地选择了转身,开溜。
“霄。”
身后的那声呼唤宣布了她的死刑。她瘪瘪嘴,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师父早。”
云清许没有作答,他正微微皱着眉头。他的霄,刚才想跑。这让他不是很舒服——她应该到他身边来的,不是么?有琴,有霄,这样才是舒服的搭配。
“过来。”他轻道。
霄白恶狠狠掐了自己迈开脚步的大腿一把,干笑:“嘿嘿,师父,我今天腿脚不利落,先回房睡觉了,等晚饭~”
外头太阳刚刚升起。
……
“霄。”云清许皱眉。
“……”过去就过去。
“走。”
“去哪儿?”霄白反问,心里划过一丝微妙。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很乖,乖到把天下吵翻了,只要那个人一句话,她就变回糯米团子。而现在,她忽然豁然开朗了。
“测你功夫。”
“……”
不、是、吧?
霄白的心像秋天挣扎在树上的叶子,呼~北风过,她就在原地哆嗦来哆嗦去。
功夫,这玩意儿本来她就没有多少,被那短命公主更是搞得几乎全废,她现在还有命陪他玩么?!
只是即使心里哀嚎得再响亮也没有用,她还是得跟着云清许走。为今之计,她只能祈祷今天陪她过招的最好是他本人,他不会武,只要别用上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招数,她打一个文弱书生一样的他还是有把握的。
云清许带着霄白来到的是朗月都城的郊外。这地方大得很,是一大片荒芜之地。云清许一尘不染地站在那儿,像是什么树精藤怪,不似凡人。霄白一不心看呆了,尴尬地摸摸鼻子。
“楼主,你来了。”一个轻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顺着声音寻找,见到的是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冲他们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才慢慢走近。那人含烟目脸色细腻柔白,胳膊腿儿纤细漂亮,见她看着他,他蹭的一下红了脸。
霄白:……
……
“肖、肖守?”那可不就是肖美人?
肖守头。
“你是摘星楼的人?”她一把把他揪了过来。
头。
“裴言卿知不知道?”
“不知。他请的只是一个可以‘教公主功夫’的江湖人士。”
“……”霄白不知道这会儿自个儿心里闪过的是什么,那狐狸总算要吃儿苦头了,她有儿幸灾乐祸,这次惹上的是摘星楼,她又有儿怪异。
“开始吧。”云清许轻道,“霄,让我看看你的状况。”
“是。”答的是肖守。
霄白欲哭无泪——我的状况,我的状况就是这个身体差不多半废了!又是脖子被割又是中毒,还不知道那个短命公主受过什么虐待搞得动不动就没力气,怎么可能跟肖守这种脸和身手反差如此大的人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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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这一架她打得是跌跌撞撞狼狈无比。肖守是个死脑子,一儿也不知道变通,既然动手了他就是拼了自己的全力打。霄白用力握着手里的剑一路踉跄,越往后打心里的火气越大。
“师父!”她喊。
云清许在一边支起了琴,悠哉得很。
“我、我打不过他啊!”
默认是她认输的肖守的动作有微微的停滞。云清许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淡道:“继续。”
“师父!我、我身上好疼啊!动不了!”
回答她的是几声琴音。
霄白现,在她心里曾经那么完美的云清许,这会儿印象又噼里啪啦倒了一片。混蛋……他到底有没有心思?他是不是想看着她半死不活?
越想越气,霄白把心一横,放弃了抵抗,拿自个儿的胸膛去迎接肖守的一剑。
呲——
剑划破衣裳的声音穿破了郊外山林中的迷雾。
在那一瞬间,霄白忽然觉得自己很畅快,她几乎是怀着好玩的心思去欣赏云清许抬起头的时候眼里那一抹诧异。他已经有很多年不会露出明显的表情了,这让她很得意。
扑——
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剧痛传来。霄白疼得两眼花,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现那地方还是比较巧妙的。乍一看伤及心肺,其实是肩骨缝隙。
“霄?”
云清许放下琴走到她面前,不看她的脸,只是皱眉看着她的伤口。
霄白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不是人的人,他想的是她会不会留疤吧。从到大,只要确定她不会死,他从不介意她中间会出什么事情。
“楼主恕罪。”
肖守本来通红的脸成了苍白一片,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霄白,跪地行了个礼,手一扬,剑就搁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毫不迟疑地逼近——伤了她,罪无可赦,这几乎是摘星楼里的潜规。
霄白本来是无意中扫了眼,哪里知道那个肖美人会傻到自杀!她二话不,挣扎着坐起身,伸手按着狠狠一推,肖守一时不备,倒在了地上。
“你……是我自己不心,你这是干什么!”一句话,中气十足。
霄白很悲哀地现,苦肉计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这伤只是看着恐怖这件事也瞒不了云清许的眼。
“属下失责。”
云清许沉默不语,脸色淡淡的。
肖守不多想,又把剑捡了起来。霄白只剩下白眼的力气了。
“喂……我,他不会要你的命了……如果他要你的命,我阻止得了么?”这是事实。
“我……”肖守局促。
“回去后,责鞭一百。”云大神总算话了。
肖守眼里光亮一闪,马上行礼道谢:“多谢楼主。”
只有霄白在纠结,纠结的是两件事,一,这鞭刑她见过,打完后体无完肤,那肖守美人一身白嫩嫩的,打下去不是毁了么?暴殄天物啊!
二,那这伤口……云清许这个没羞耻观念的人……照他以往的做事风格……如果敢现在扒了她的衣服她跟他没完!
“霄。”云大神开口。
霄白心里拔凉拔凉的。
改造大神计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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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
在摘星楼里,有叫霄白霄姑娘的,有叫白的,霄白的,当然还有像酹月一样在心里骂废物的,却独独云清许一个人叫霄。她霄白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这个师父。听到他这么叫,霄白只觉得浑身不安。
“嘿,师父,我的伤不碍事。”你别冲动……
“难看。”云某人皱眉。
“……那回去再让林音送药。”
云清许不话了,只是淡淡盯着她的伤口,眼色像是秋后的天空,澄净透亮。霄白摸摸鼻子,瘪嘴。这样一个人,却差让肖守送了命,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的额头上有细细的汗,头粘连在上面。彼时刚刚日出,朝阳洒在她的脸上,朝气蓬勃。云清许伸出手,拨开那一缕碍事的头,淡然的眼里有些迷蒙。
“有汗,脏了,回去洗浴。”他道。
“我伤口不能碰水。”
“林音会治。”
霄白忽然想笑,为自己的天真。他要的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乖乖巧巧可以抱的一只兔子而已吧,伤口会怎样,她身体怎样,他可是从来没有在乎过。反正有林音这个神医一样的人在,只要事后会回到无暇的状态,中途怎样,他从来都不会在乎。
越是没心,她就越想把他从云端拽下来。如果本来霄白还有些犹豫的话,现在她的挑战欲是熊熊燃烧了。
“霄姑娘,还是先包扎一下吧。”肖守有些尴尬的声音响了起来,递上一瓶药,“虽然没林侍卫的好,但是暂时可以止血。”
云清许接了过来,抱起僵硬在地上的霄白,找了个干净的地方。
“师父?”霄白心里直打鼓。
他微微一笑,俯身吻上她的唇。
当温润的唇舌触碰到她时,霄白除了一阵不由自主的恍惚,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直接一口咬下去。云清许眼波一闪,松开了她。眼里的迷蒙散去了,有些透亮。
霄白知道,这是他在火。
“霄,莫要胡闹。”
霄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壮着胆子反驳:“上药就上药,你干嘛……这么做?”
“你不会乱动。”云清许如是答。
霄白只想锤自己一拳头!
他根本……是在以往每次他一吻她,她就浑身软绵绵任他摆弄好不好!霄白啊霄白,你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啊没出息啊!
“我自己来,不用你动手!”她咬牙。
云清许眼无波澜,静默不语。肖守在一边看得是心惊肉跳。今天是她,要是换了楼中任何一个手下,楼主这副神情,怕是那个人早就凌迟了不知道几遍了!也只有她居然还敢反驳,她是真的不知道么?她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儒雅素净得不似凡人,可他身上沾的血已经数不胜数了,他可是堂堂摘星楼主啊。
霄白有些本能的畏缩,却没有害怕到那个地步。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呢?这是她第一次反抗云清许,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拒绝他的意思。没想到出来居然会那么的畅快淋漓。
云清许一直沉默不语,到最后轻道:“不必上药了。”
言罢,转身就走,长长的袖摆在空中划了个弧线。他抱起方才放在一边的琴,走了。
霄白在原地气得直跺脚:不必上药了,他的意思可不是回去再,而是你就带着伤吧!休想林音救你。这个是他的惩罚,惩罚他的猫不心给了他一爪子。
“霄姑娘……”肖守看着她的伤口犹豫。
“算啦,他话,别上药了,楼里连给药的人都没有的。”霄白无奈一笑,“你不必纠结,我没记恨你。”
“谢谢。”肖守眼圈红。
霄白看得一阵哆嗦,她是在想不通,这样一个……呃,完全没有半分男子汉气概的人,怎么居然会是摘星楼下的武将?
“对了,为什么我以前没见过你?”她想不通,难不成是三年里新进的?
“我在影组后备,不常见人。”
“……”
影组,霄白只想仰天长笑,老天爷,你到底是怎么造出的这个极品啊!影组,那就是林音他们的后备,要进那里,功夫必定是楼里数一数二技压群雄,她怎么就看不出来这个柔弱美人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不心,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她顿时脸色有白。
“回去吧。”肖守道。
“嗯。”
***
回到醉月楼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霄白带着伤,进门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围观。没有人会对她的伤好奇,她当然也不在乎。临进门的时候碰着白遥。白遥愁眉苦脸,偷偷使了个眼色给她,她会意,头。白遥叹了口气,摇摇头。霄白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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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于是,白遥真的滚了。
……
白遥师兄的意思她当然明白。不用云清许已经回楼了,而且脸色不怎么样。她不跟在他身边,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被气跑的,于是乎,谁还敢搭理她?
没人搭理,正好。
没有药,就不能治伤口。霄白回到房里的第一件事是洗了个澡,忍着痛把伤口清洗干净了以后才现,居然伤得很轻,没药也会好。
洗完澡,她选择了立刻上床。
接下去的几天,云清许没有再露过面,像是在刻意惩罚她不听话一般。若是以前的霄白,只怕会惶恐不安很久,只是换在现在,霄白倒乐得自在。肩上的伤不重,没几天就好了,楼里吃吃喝喝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只是偶尔会想起裴言卿,想起他临别时那深沉得不像话的眼睛,还有那该死的三月芳菲。
再然后,不知不觉到了月中。
天黑了。
醉月楼里静悄悄的,霄白却醒来了,前一刻还睡眼惺忪,下一刻就成了不怀好意地贼笑,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间。今晚正好是月圆之夜,明月当空,如果她没记错,云清许习惯在月圆的晚上熬个通宵赏月弹琴总之不睡觉,这是个行动的好机会~
这个不似凡人的人,他的脑袋里正常人少了些东西,也许就是少了七情六欲。于此,霄白摩拳擦掌——让他知情不容易,那其他的呢?
“霄白,你要……冷静啊……”白遥脸上的表情很惨烈。这个师妹自从回来就变了个人,胆子越来越大,这次居然深夜到他房中,让他准备酒色美人给楼主。这是玩命。
“月色当空,美人作陪,乃是人生惬意之事。”霄白头头是道。她在奈何桥边住了三年,那儿虽然时辰与凡间稍微有那么一区别,但是也有月圆月缺。每个月圆之夜都有一对对不愿投胎只想相守的鬼夫妻在河边漫步赏彼岸花。白无常,这叫情趣儿~
“后果你担。”白遥不是很讲义气。
霄白翻了个白眼:“当然。”
“那,你想怎么做?”
“找几个漂亮姑娘,再找些陈年佳酿,”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很猥琐地加了一句,“如果长得和肖守有得一拼,带几个男的也无妨。”
“……”
“怎么了?”霄白问。
“……没事。”白遥的眼神里的情绪,叫鄙夷。
***
如何把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给拽下来呢?金银财宝对云清许当然没有吸引力,美色倒还没试过。霄白贼溜溜看着白遥找来的那一干美人,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你可以试试自己来。”他不怀好意地笑。
霄白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没看到这些年她和他是怎么过来的,别把酒言欢了,连肌肤相亲坦诚相见,那个人都可以用“这是我的兔子”的眼光吻得她虚软,她怎么可能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白遥垂眸干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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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试试怎么知道。”白遥垂眸笑。
“不要。”
霄白不打算陪他耍嘴皮了,她朝美人们勾勾手。
“喂,这几个是新进的还在训练的人,你可别……”白遥的话还没有完,霄白早就出门了。他在原地微微笑了笑,有些无奈。普通人家女子当然不可能堂而皇之进楼,这几个是他手底下的新手,但愿那个三年不见忽然变顽劣了的丫头别玩过头,把人玩死了才好。
“阁主!”
他无奈的时候,有人匆匆来报。
“怎么?”
“有人夜闯。”
他一惊,正经起来。虽这趟到朗月带的人不少,但是恐怕没几个人知道这醉月楼早就为摘星楼所用。朗月国内公然冒犯摘星楼,会是谁?
***
霄白当然不知道这会儿在白遥房里的事,她正不怀好意带着人走进云清许的别院。到了门口,她又不敢进,在外头扯开嗓子喊:“师父~”
院子里有淡淡的琴音,随着她的声响顿了一顿,又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霄白顿时明了,云清许默许了。她挥挥手,带着几个美人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着个灯笼,夜色如霜,只有的一块树影是被暖色照亮的。他就坐在那树下石凳上,脸色如凝玉,纤白素净。霄白呆了呆,回头看了那几个美人,顿时想锤自己胸口——跟他比起来,那些个人算个啥啊!早知道……还不如拿面镜子得了!
“霄。”
云清许淡淡抬头看了一眼,皱眉。
“嘿嘿,师父,那个月色多好啊,您一定寂寞了吧!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多陪你,特地给您找了几个人过来做陪,给你伴个舞……”她的话没有完就不下去了。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光,让她不寒而栗。
他在生气……
他居然在生气?
“楼主可是看不上草儿?”几个美人中有人浅笑,慢慢挪着莲步走了上去。
云清许不置可否。那几个人美人以为是默许了,娇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来,身子软绵绵地倒向了他。
“楼主~”柔情似水的声音。
“你是谁手下的?”云清许轻声问。
“白阁主手下。”那个叫草儿的细声细语。
“你们来做什么?”
草儿低头娇笑:“自然是服侍楼主了。”
“白阁主?”云清许重复了一遍。
“嗯。”草儿柔声应。
霄白想杀人了——嗯你个头啊!该死的白遥怎么找了这么些个新人啊!她压根看不出这摘星楼主现在很危险啊!
“白遥。”云清许轻声重复了一遍。
霄白的心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白师兄啊白师兄,这是命啊!
“霄,这是你的主意?”云清许放下了琴。
“……”
“林音。”他轻道。
“是。”一眨眼的功夫,林音就从门外走进了院子。
“处理了。”
“是。”林音领命,对着霄白好不容易挑来的几个美人抱拳,“请。”
美人们很听话地出去了,霄白也打算开溜,却不想被林音拦下了。
瞪眼。
僵持。
最后她认命地走了过去,默默站在云清许身边。云清许没讲话,闲闲散散地拨弄着琴弦。霄白的心很哆嗦,最后心翼翼地凑了上去,拽住他的袖子。
“师父……”
铮——
琴弦破了一个音。云清许抬头轻道:“知道错在哪儿么?”
“选的不够漂亮。”她嘀咕。
沉默。
“伤势如何?”他盯着她的肩膀,眼神清澈。
“唔,好多了。”如果不是你不让治,早就好了!
“知道错了么?”
“不知。”她的拗脾气上来了。
又陷入了僵局。
末了,云清许不再理会,又拨弄起琴弦来。他弹的是个不知名的曲子,却一丝一扣揪着听者的心。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夺人心魄的,有天然的,也有人为的。霄白跟了他十年啊,怎么会听不出,他现在居然是在对她用这种方式!
“你……难道真的一都不念旧情吗?”她讪笑,有些苦涩。
云清许抬头微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琴音有片刻的停滞。
霄白就趁着这难得的空档,一把按住了他弹琴的手。
“你混蛋!”千言万语她懒得废话了,到最后关头,她就只想到这么一句。
“你有心障。”云清许轻道。
“还不是你害的!”
“霄。”
“少废话!”她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下去领罚。”终于,云大神的脸冷了下来。她今天的确做了十年来都不敢做的大大不敬的事情。
“老子不去。”她咬牙。
“霄。”云清许皱眉。
很明显,是她的不怎么雅致的谈吐惹到云大楼主了。霄白只想笑——反正三月芳菲还剩下半个月。没想到裴狐狸还挺厉害的,居然有堂堂摘星楼都弄不到解药的毒药。好歹也活了两辈子,她怎么甘心白活一趟?
“师父,林音还没找到解药吧。”她笑。
云清许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光芒。
“师父,这次我怕是真的回不来了,你难道……真的一也不难受?”
云清许沉默了,半晌吐出一句:“你不会死。”
“我是万一呢?”
“没有万一。”
***
好个没有万一,霄白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忽然想起白遥临别的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什么呢,色诱?
咳咳——
关于这个,霄白实在没底。虽然摘星楼里的女的受训基本上都有过色诱的训练,只是云清许向来有洁癖,他带在身边的她自然是跳过了这个阶段。刚才那几个美人都没让他皱一下眉头,她上,怕是只能闹笑话。
“师父~”某人忍着鸡皮疙瘩甜笑,学着刚才美人的身姿,软绵绵地朝他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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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美人是刚刚碰到他就被他吓跑了,她现在这么莽莽撞撞压过去,会不会直接被踢开?
“霄?”云清许的声音有些诧异。
“啊?”霄白的声音不是诧异,是惊愕。
云清许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她抱上了?
……
“师父……”不用怀疑,声音还是糯米团子的。
“有些冷。”抱着她的人淡道。
……
霄白无力地翻白眼。他的身上是淡淡的她从闻到大,熟悉得不得了。鬼使神差地,她把自己脑袋凑了上去,搁到了他的脖颈边,抱紧了。他得没错,果然……好暖和。即使明明知道这个人压根不知道拥抱的意义,她还是有些留恋。想好了不要他了,但是既然没多少时日了,她就是不甘心。
“你……”
云清许微微睁大了些眼,似乎没料到她的这番举动,有些出神。片刻后他微微一笑,抬起她的脑袋,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楼主!有人夜闯!”有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出声者,不知死活人士,白遥也。
“……”霄白这才醒悟过来,老脸挂不住,红了。
“咳咳。”白遥的脸色死气沉沉,怕了。
“何事?”最最面无表情的云清许问。
“有人夜闯,口中弟兄被林音带了一队人马出去,其余都在外。夜闯总共三十人,有一人逃脱。”
“什么人?”
“无一存活。”
“我去看看。”霄白抓着机会,赶忙跳开了他的怀抱,“白师兄,走。”
“白遥,你留下。”云清许淡道。
“是。”白遥领命,悄悄送了个疑惑的眼神给她。生了什么意外么?
呃……
霄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疑惑的眼神,只能很惨烈地扬起一个笑,瘪瘪嘴,闭眼抱拳:保重了,师兄!
***
醉月楼毕竟不是摘星楼,守备虽好,天时地利却不是人为的。有人夜闯跑了一个也不足为怪。霄白本来不打算去追那个夜袭的人的,只怪那个人运气太差,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她还是看见了。
追,还是不追?
这个很无耻的问题在道德和惰性之间纠结了很久,最后平手,好奇心取胜了。反正是在摘星楼的地盘上,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霄白闲来无事,和那个刺客卯上了。追。
醉月楼大不大,也不。只是处处透着脂粉味,走着有些不是很舒坦。亭台楼阁绕来绕去,那刺客也累得够呛。
“喂,前面是死路。”她大大咧咧笑。
那刺客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脊背都僵直了……
“你是自己自尽呢,还是等人抓回去严刑拷打?”她问。
那刺客的背影很纤瘦,看着有几分眼熟。
“你是哑巴?”
霄白有些疑惑。摘星楼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批不能言不能写的人当死士,难道碰上这种人了?
你可曾想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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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哑巴?”
霄白有些疑惑。摘星楼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批不能言不能写的人当死士,难道碰上这种人了?
那个人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站在死角,挺得有些僵硬。
“喂,你怎么不反抗?”她坏心眼地提示,“只是到时候你会被抓回来,让云清许逼供,再后来,他们会找个机会把你的胳膊腿脚一卸下来。”
那个忽然转过身,死死盯着她的眼。他戴了个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两个眼睛,被那么一双眼睛盯着,是个人都会不安。
呃……
霄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本能地缩紧了身子。他的眼里像是会冒火,盯着她的时候让她的脸上都有灼烧感了。这让她有些局促,瘪瘪嘴往后退了一些。
那个人不动,只是缓缓伸出了手。这个动作看着很眼熟,霄白有些疑惑,在哪里见过呢?他伸手,难道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阴招?想到这个,她连连后退了几步防备,干笑:“实相的现在马上投降,不然楼主不会放过你。”
沉默。
那个人的手微微颤了颤,缓缓垂下了。他似乎是有些恼怒,恨恨瞪了自己的手一眼又转向了她。
“你……”
霄白知道这情况诡异成什么样子。她是摘星楼的人,而他是夜袭摘星楼的刺客。而她现在居然和一个刺客在这儿傻乎乎干瞪眼?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得喘不过气。她明明该动手的,回摘星楼的这半个月身体被林音的药膳调理已经好了很多,指不定他还不是她的对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双恼怒的眼她居然觉得……很熟悉。
“你是谁?来我摘星楼想干什么?”她问。
不知道是不是她才错觉,听完这句话,那个刺客的眼里居然一闪而过数不尽的寒意。
“你……”
“咳咳……”那个人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他似乎是被她气到了,低低地咳嗽起来。似乎是怒极,他转身就走。
霄白想追,却被地上的一抹亮色吸引去了目光,再抬头时那个人已经闪入了死角不远处的一处道。地上是几抹颜色艳丽的血红——是他留下的。
谁家会派这么个病弱的刺客来?
霄白忽然有些不安,那背影,那眼睛,还有动不动就咳嗽不止的病弱模样,难道是……
***
“楼主。”白遥在地上跪了下来,“请责罚。”
到了他的院子里却不见自己手下那几个新人,他就已经明了了,那个死丫头,她果然失败了!而且毫无疑问的,他现在的状况叫做垫背。
云清许淡道:“责罚暂且搁着,你有人夜袭,谁的人?”
“二十八人无标记,只有一人带着裴王府的箭。”
“功夫路数呢?”
“裴王府虽然有朗月兵权,这些年与朱墨征战却不经裴言卿手。”白遥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依我看,裴王府根本派不出可以冲破冥阁阻拦的三十人。”
这是事实,那几个人虽然已经尽数身亡,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裴王府若是有这能力,这些天不会被林音的手下滋扰得苦不堪言。
云清许轻轻了头,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不必追捕剩余的人。”他淡道。
“是。”
本来该毫不犹豫走人的,可是白遥很纠结,纠结来纠结去的结果是云清许开了口:“还有何事?”
“楼主,为什么不追捕?”不管结果如何,追来至少还可以逼供。
“段陌派的人。”云清许淡道,“看来他是嫌弃我们追杀裴王爷不尽心了。”
霄白身上中的毒很特殊,林音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就请令延缓了对裴言卿的暗杀。想必是让这个急于功成的皇帝恼怒了,又不好亲自下手,只能挑拨。
“那更该追捕了啊。”白遥不明白。
“不追,他就看不懂我们。”云清许道。
“明白了。”
白遥笑了,朝那个文弱公子模样的楼主深深地行了个礼,心悦诚服。
“属下告辞。”
“等等。”云清许叫住了他。
“楼主请吩咐。”难道他记起了责罚的事?白某人的冷汗出来了。
云清许的神情有些诡异,眉宇间难得有些犹豫。他:“查出霄近三个月与何人有过接触。”
“楼主……”
“还有,为何会兴起方才这念头。”
“……”
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呵。白遥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到最后挤了个僵硬的笑容。他做什么事都聪明,做什么事都冷血无情,是个百年难遇的将相之才,屈居武林,即便没有一身的功夫,也让摘星楼上下无一心悦诚服。他看得透很多事情,独独对霄白,他居然会露出这副束手无策的表情,真是……会吓坏一帮人。
“咳,楼主,不必查,霄白没有被人下什么摄魂类的术数。”他微笑,“她只是,长大了而已。”
“长大?”
“呵,是楼主不了解女儿家心事。”白遥轻笑,“女大不中留,该出嫁了。”白某人自然是不怀好意,存心报复刚才的垫背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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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需要。”云清许淡道。
“楼主不许,她自然不会嫁,只是,难保不思春。”他抬头,看着明显一团雾水的云清许,默默替那个咋咋呼呼的丫头叹了一口气。爱的是这个不懂感情的人,还真是……“楼主若要留下霄白,得想个好办法。”譬如,娶了。当然,这话他自然没胆出口,只能想想。
“不需要,下去。”
云清许的语气阴冷了下来。
白遥赶忙住嘴,走出了院子。他还从来没见过他会有那么明显的起伏,真是……够恐怖的。
***
思春?
白遥走后,云清许放下了琴,想起方才霄白的所作所为,他微微皱起了眉头——霄白,这个他从捡来抱在身边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不透她的呢?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一也不。
不过,总比消失了好。三年前他倾尽摘星楼所有力量,查到了邻国公主段茗可能是她。那是他第一次毫无计划地只身去了朗月,没想到见到的是那个有着她长相的陌生女人。她们几乎长得一样,独独不同的是那双眼,她,不是他的霄。
那个段茗:我只是借她的身体还魂,她已经死了,现在已经投胎去了,不会回来了。
她:求求你,看着这身体的情面上,带我离开。
他险些动手杀了她,她居然胆敢用霄的长相,摆出这副恶心模样!
他没有带她走,没了灵魂,那身体与他又有何关系?
他的霄,不在了。
***
那个刺客不在了。霄白瘪瘪嘴,看着地上那堆血迹,脑海里回荡的是刚才的咳嗽声,嘴巴半天没合上:裴狐狸,该不会那么冲动吧?虽然在朗月国内,查出醉月楼突然换了一批人不是件复杂的事情,可是他拿病弱身体夜闯,那是在玩命啊……
她呆呆站着,最后咬咬牙,又追了上去。
那个人对地形不熟,又带着伤,本来就跑不远,加上他跑的方向是通向醉月楼后花园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出口。如果那个人真是裴言卿,他现在的状况已经不知道惨成什么样了。
霄白有些急,脚步自然变快了,路上一不心撞上了一个人,她抬头怒视:“谁挡路!”
“我!”那个声音也没好气。
现在气急败坏的人,白遥师兄~
“嘿,白师兄,你居然没缺胳膊少腿,恭喜恭喜。”霄白干笑,抱拳,心思还在那个刺客身上。
“白,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师兄都敢嫁祸!”白某人很生气。
“呃……白师兄,你辛苦了!”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最后两个人都笑了,白某人一爪子拍在霄某人脑袋上,揉了揉,叹了口气。
“楼主最近脾气不是很好啊。”白某人感慨。
“嗯。”头。
“教你个办法。”他眯眼笑。
“什么?”
“以后他火了,你就可劲儿往他怀里钻,抱了没用,就死死抱,最好叫师父叫得无辜。”
“啊?”
“保管有用。”他咧嘴笑。
“……哦。”师兄,你真该去当女人。
好在白遥并没有耽搁很久,他走后,她又急急往后花园跑。花园深处有条径,别人不知道,她前几天在这儿迷路了,才现那儿其实是有个出口的。那儿有一堵不是很高的墙,稍微会儿轻功的人就可以翻过去。难道那个刺客已经走了?
地上有一两滴血,她蹲下了身子看得有些出神,喃喃:“裴言卿,是不是你?”
你可曾想我?(下)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你可曾想我?(下)ˇ
地上有一两滴血,她蹲下了身子看得有些出神,喃喃:“裴言卿,是不是你?”
花园里没有人,寂静的只剩下她的呼吸。本来很平常的一句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因为气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忽然变得有些让人心慌。
裴言卿,是不是你?
是不是?
啪。
很轻的一声,是深秋被风干的叶子被踩碎的声音,来自她身后。她茫然回头,对上的是一双深沉得不见底的眼。
“你……”她有些犹豫。
“你的日子倒过得逍遥。”那个刺客低笑,没了刚才的落魄。
那声音霄白太熟悉了,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听这个声音,从一开始的毛骨悚然到后来的浑身鸡皮疙瘩再到后来的想扑上去往死里打,有声音欠扁至此的,非裴狐狸不二。
好久没见他,霄白现自己很开心。
蒙面刺客可没那么好心情了,他的眼里满是阴郁,可能是带着面具的关系,话也有些瓮声瓮气。
“狐狸~”霄白凑了上去,见他后退才想起来,上次他们可是“决裂”分开的。他肯定还记恨着三年前她对他下杀手呢。指不定今天就是来报仇的。
裴言卿的神色有些复杂,盯着她的眼睛也有些飘忽不定。她穿着件绿衣裳,神采飞扬,方才见了让他一不心恍了神。可是他没有忘记,她是……别有用心接近他暗杀他的人!可是……她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又实在有些不舒服,不清的难受。
可是……为什么会只身来这里?
“狐狸,你还是气我?”她瘪瘪嘴,饶头,“我那时候又不认识你……”
话一完,裴狐狸的咳嗽更剧烈了,她慌忙上前去扶。他的手明显僵了一下,微微退开了些,却还是没有甩开她。到最后,怪怪任由她扶着了。
“你受伤了?”
霄白现在才现,他的手臂上袖子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她素来不爱看见血,咬着嘴唇心翼翼去揭粘连在上面的衣料。
“你……”狐狸的声音有些迟疑。
“别动。”霄白狠狠皱眉,连拖带拽地把他挪到了比较隐蔽的地方,按他到了地上,她自个儿跪在草地上,动作尽量轻柔地去揭袖子——怎么三年前也是她要杀他,总不能让人家继续吃莫名其妙的亏啊。
他的伤口不知道有多久了,外头的血已经快成了黑色,衣服里面却还是鲜红的。她看得有头晕,却怎么都撕不下来,她只皱着眉头埋下头去用牙齿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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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
袖子倒是被撕开了,只是一不心,伤口更血淋淋了。
“啊,狐狸……”
她慌乱抬头,见到的是裴言卿已经被汗濡湿的额头,顿时惨烈低头:“对不起。”又……搞砸了。
裴言卿抿着嘴不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的心里复杂成了什么样子。这个人四年前救了他,三年前奉命杀他,两个月前再度出现……他本该毫不犹豫的杀了她的。他虽非正经皇家出身,骨子里却不是什么多情个性。那天他在一线天,他也该杀了她,却下不了手。而今天……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他摸了摸怀里的瓶子,心里在挣扎。
“狐狸,去我房间吧。我给你上药。”昨天白遥偷偷送来的伤药还在。
沉默。
“喂,你在流血。”
沉默。
“你会没命的!”本来就那么差的身体,再这样下去一病还不是要他半条命?
裴言卿总算有了反应,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最后默默站了起来。霄白喜上眉梢,心地绕开他的伤口抓住他的手,沿着道往自己房间走。他这副模样当然不能让人瞧见了,没走几步,她又停下了脚步。
“你先别走,我去白师兄那儿偷件衣服过来。”
……
匆匆地去,匆匆地回来,霄白现裴言卿还站在原地,轻轻松了口气。
“狐狸,换衣服。”
裴言卿冷眼,不动。
“你受伤了!再不换衣服去上药,丢了命怎么办?”
沉默。
“狐狸,你……别这么……”霄白急得就差冲上去咬人了——混蛋,他难道不知道随时会被现的么?要是被现了,找那个人的个性,绝对是两个人一起格杀勿论啊。
裴言卿眼里波光一闪,笑了。
霄白就趁着这难得的缓和机会,生拉硬拽拖着他走。顺手把衣服塞在他怀里,把他推到树丛后面让他换衣服。不一会儿他出来了,却只是在外头披了一件衣服。霄白懒得和他计较,拖起人就走。
裴言卿不知道是怀了什么心,居然不反抗了,默默让她拽着走。
***
狐狸的手,暖的。
霄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些安心,明明知道现在拉着的是恨她恨到了骨子里的人,可是……就是舒服。他是刺客,而她是摘星楼里上上下下都要规规矩矩叫一声“霄姑娘”的人,照常理,她不该私自放水的。可是,让他一个人在楼里打转儿,肯定活不了。
“进来。”她翻了个白眼,推开自家房门。
裴言卿眼神闪了闪,走进了房间。
“把面具摘了。”霄白又道。
裴言卿犹豫了片刻,还是挺听话地摘了下来。霄白对此很满意,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狐狸,你到摘星楼来做什么?”哪有兔子自己送到狼窝去冒险的?
面具下面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嘴唇已经泛白,只有那一双眼睛是漆黑的,带着几分欠扁的揶揄。
霄白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从房间柜子里把药匣子拿了出来,打了些水替他清洗伤口。
“喂,你到底来做什么的?”她问。
裴言卿的脸上居然难得露出几分僵硬,他似乎是在憋着什么火气,怒目瞪着她,在她替自己包扎完毕的一瞬间把她扯近了:“你……”
“啊?”
“忘了自己的命么!”终于,最后一句话还是了出来。他脸色僵硬,揶揄之色也渐渐挂不住了,只是僵硬地别开了头。
自己的命?
霄白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原来他的是三月芳菲的事情。这事情的确事关人命,只是这两天生的事情太多,她倒真的给忘了自己只剩下半个月的命。他这趟来……是来,送解药?
“狐狸?”
“闭嘴。”
裴言卿没好气,眼里都快冒火了。
霄白很奇怪,但是又不清哪儿奇怪。总觉得眼前的这个裴狐狸……好像变了许多。以前的那个狐狸是个心狠手辣笑面虎,现在这个,呃,怎么看怎么像是色厉内荏空有气焰没火力的家伙,这变化有趣得很,让她忍不住想笑。
“嘿嘿,狐狸,你不想我死?”特地来送解药,是不算代表他已经不介怀了?
裴言卿沉默不语,眼角都没有抬一下。
“狐狸,我都道歉啦,三年前我只是奉命杀你,又不认识你。不知者不罪嘛~”霄某人瘪瘪嘴,看到他手上还有一个伤口,又把药匣子拿了出来,重新上药。
这动作被裴言卿看见了,他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放到桌上。
“喝了。”他冷道。
“解药?”霄白喜上眉梢。
“不是。”冷眼。
“那是什么?”霄白皱眉,“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还是以往笑眯眯的狐狸看着舒坦。
“毒药。”
“……”
“你不敢喝?”裴言卿眼里的揶揄又犯了上来,像是在看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露骨地写着鄙夷。
……
喝就喝,反正半个月命,早晚都一样。霄白瘪瘪嘴,拿起瓶子一饮而尽。
好苦……
她皱眉,脸跨了下来。不管这是不算毒药,反正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眼下喉咙她才想起来,为什么要乖乖听那只狐狸的激将?
她皱着眉头抬起头,对上的是狐狸被笑意亮的眼睛。
霄白白眼回击。
……
气氛很微妙,不融洽,却也……不是剑拔弩张。和云清许在一起完全不同的感觉,和云清许在一块儿,心都会软成云朵,和狐狸在一块儿,却经常气得想咬人。
“那个人是谁?”裴言卿抬眼问。
“哪个?”
“带琴的那个。”
“哦,师父。”霄白忍不住微笑,“师父,兄长,亲人。”曾经的曾经,她还想过恋人,只是,那个人少了颗心。
裴言卿才缓和的脸又冷了下来。
“霄白。”他叫。
“嗯?”霄某人还一脸呆滞,沉浸在回忆里。
“师父会那么做么?”裴某人咬牙。
“啊?”
什么叫迟钝,其实是和人品有那么一关系的。霄白不知道自己迟钝不迟钝,但是到人品,她可是大大的好!她不爱记仇,不喜杀戮,有爱心又够软绵绵~只是……裴狐狸已经瞪红了眼。
……
“狐狸?”
“这么做!”
裴狐狸很少大声话,他会轻柔地,揶揄的,戏谑的,嘲讽的,冷厉的,却从来没有大声过话。霄白还没从他那咬牙切齿地三个字中回过神,就被他一把拽到了身前,脊背被他一双手按住了,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贴上去了。
那一瞬间,霄白想到的是很多招式,譬如扭过他的手臂,譬如转身踢腿,譬如直接交易师来人,相信片刻后他就会被人绑了跪在她面前,可是,他受伤了……
只这一瞬间的犹豫,接下去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了。
“唔……”
唇舌被温暖覆盖,她瞪大了眼,对上的是裴狐狸不知道压抑了多少东西的眸。
狐狸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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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唇舌被温暖覆盖,她瞪大了眼,对上的是裴狐狸不知道压抑了多少东西的眸。
“你……”她才开口,就被药香吞噬了。
霄白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裴言卿,他的眼里没有揶揄,没有嘲讽,只有的星光,随着他的呼吸明明灭灭。他的手盘桓在她的脊背上,稍稍用力就让她动弹不得。他的身上是暖和的,这让她有些失神,连他什么时候轻轻在她的唇上辗转都没有注意到。
“呆?”裴言卿松开了她,低笑。
呃……
霄白被他阴晴不定的脾气搞得晕头转向,想起刚才的场景,顿时气得瞪圆了眼:“狐狸,你吃了**了?”
一瞬间,裴言卿的嘴抿成了一条线,似乎被气得不轻。
“你赶紧走吧,不然待会儿师父现……”
“你关心我?”裴言卿眯起眼,像是冬天晒太阳的狐狸,笑得眼角都带了花。
“呃,我怕被罚。”霄白瘪瘪嘴,实话实。
“罚?”裴言卿轻轻重复了一边,垂眸一笑。
方才为了不被那个院子里面的人现,他只是远远站了一会儿,依稀看得见那个人把霄白搂在怀里亲密无间。这让他几乎怒火中烧。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这儿?为什么……一想到这个永远不会带脑袋的家伙万一毒就什么事都不能做?所以,他来了,他想等她的道歉忏悔,等她眼泪汪汪地求救,结果,看到的居然是那么一幕。他几乎忍不住想上去……他该记恨的,不是么?
那个没脑袋的人,刺客居然在房间里东张西望,一也没有把刚才的……当回事请。这让他很恼火。
“霄白。”他咬牙。
“嗯?”
“你不是,忘了四年前的事情么?”
“四年前?”霄白总算找到了好奇的事情,“四年前生了什么?”她明白,自己之前肯定和这家伙有过交集,可是却一儿记忆都没有,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可能是那个人。而从那个人口中知道,是不大可能的。
裴言卿惯有的揶揄又在眼里蔓延了开来,他:“四年前,我认识了个五谷不分,功夫不错却见血就晕的傻瓜。”
“然后?”
“然后那个傻瓜明明有一双眼睛,看东西的时候却好像刚出生的猫,被人骗光了身上的钱财,还傻乎乎往山上走。”
“原来是个傻子。”霄白总结。
“那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把亲吻当做是安抚。”
“啊?然后呢?”霄白张大了嘴,不知不觉往裴某人的陷阱里踩。
“然后?”裴某人笑得更揶揄了,他,“你想知道然后?”
“呃,不用了,谢谢啊。”霄白干笑,往后退了几步——笑话,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只狐狸,他这种语气这种表情,指不定挖了什么陷阱等着她跳呢!她才不顺着他的意思,唯今之计,早撤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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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裴言卿低笑,早早预料到了她的行动,把她拎回了身边,搂住。然后呢?然后他只恨那时候他怎么君子成了那样!居然……放任她回去,只是为了那莫名其妙的明媒正娶!
“然后怎么样?”看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霄白忍不住问了。
再然后,被吻了。
裴狐狸的唇是暖的,初触碰时霄白有些排斥,只是被那混蛋受了伤的手裹着臂腕,她不敢有大动作,一不心掉进了他的眼里。
那眼眸,水一样。
“混蛋你……唔……”
吻,其实可以蜻蜓水,也可以缠绵悱恻。当裴言卿微微苦涩的舌敲开她的唇舌,溜进她的口中,缠上她的舌头的时候,霄白才明了,原来之前的那几次“误会”其实只是意思啊意思……药味在她的口中蔓延开来的时候,霄白醒悟过来好像有儿不对劲,想推开他。只是……
他的舌,滑腻腻的,在她的口中游走,动作不快,像是在一丝丝品尝着什么心,一一滴地把他的热情传递给她。
霄白现自己不知道什么又变成了一尊瓷娃娃,睁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直到他的舌尖沿着她舌底的纹路慢慢辗转到了她的舌尖时,她现自己指尖都在战栗了。
这是一种……不清的感觉。
裴言卿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睫就在她眼前,露出弯弯的弧线,投射出一方阴影。再然后,他睁开了眼,眼底的光芒让她想到了月牙。
“甜的。”他轻笑,唇色嫣红,像抱一只娃娃,把她搂到了怀里。吻沿着她的嘴角往下蔓延到了脖颈,肩侧。
“……你这药罐子当然是苦的!”霄白挣扎,一不心撞到了他的伤口。
“唔……”他轻哼。
她不敢动了,盯着伤口渗出的血起了呆。裴某人就趁着这个机会吃饱了豆腐,等她回过神来,衣衫已经被他解了一半。
……
“放手!你不想要命了!”
“怎么,怕你那师父兄长亲人现?”裴某人勾唇一笑,在她肩口颈边舔了舔,忽然用力咬了一口。
——到底,围着他裴王爷在他心上挠的其实只是这个而已。
“混……蛋!”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这一口,把霄白原来的一丝儿内疚全部给吞掉了。她握起拳头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咳咳……”裴病秧子没有防备,立刻败下阵来。
“你快回去吧。”再不走,大概会被现。
裴狐狸不答话,静静看着她。
“你还没消气?”霄白有些无力,“那我也没办法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个人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家子气成这样?
“你……”裴某人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
霄白却没有心思听,因为门口有一阵铃声传来。那是摘星楼守备特有的招呼方式,代表着有人拜访!
这时候来拜访,难道是查出了什么东西?
“喂,你和多少人一起来的?”她问他。
“一人。”
“……”居然不是和那些人一伙的,他还真是不走运。
“怎么?”裴言卿一挑眉。
“少废话,赶紧给我滚!”霄白瞪着眼前这个病秧子,明明自个儿命都有危险的人,玩什么不好居然玩夜闯摘星楼!“刚才的地方你还记得吧?那地方一直往前走有个矮墙可以跳出去。”
裴言卿盯着她,眼神有些闪。他似乎有犹豫,微微伸了伸手,最后低头一笑。
“好。”他。
***
裴言卿走了,霄白在房间里看着地上的血迹还有药箱呆: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万一被现了,那个混球可就完了。她迟疑了片刻,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往自己胳膊上顺手抹了一刀,捡起掉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往伤口上倒了些药。顿时,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霄白!”处理完毕的一瞬间,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白遥。
“什么事?”霄白后悔了,后悔割自己一刀。
“楼主急召你。”白遥言简意赅,难得没有开玩笑。
“生了什么?”不是刚刚从他那儿回来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是林音找了什么药,让你去试。”
“哦。”
原来如此。
“你受伤了?”白遥现了地上的血。
“呃,是啊,刚才玩匕不心。”
……
***
林音是医药世家出身,他给的药自然是靠得牢的。居然是半个月就配好了,真是难得得很。
霄白走到云清许住的院落的时候已经是清晨,薄雾笼盖着醉月楼,只有一两缕阳光透过,漂亮得紧。
云清许坐在院中,和昨晚一模一样的位置。不同的是一个院子,底下跪了大半个院子的侍卫,有伤的有残的有闭眼休息的也有埋头沉默的,就是没有出声的。明明那么多人,场面却静得诡异。在云清许面前,摘星楼内敢抬头的只有几个阁主,所以当霄白走进院子的时候,没有一个侍卫有反应。
“霄。”他轻唤。
“师父。”霄白应了声,绕过地上跪成一片的侍卫到了他身边,站到了他身边。那个位置她太熟悉了,过去的十多年她一直是站在他身边的。没有高低没有尊卑,只是……喜欢而已。
“受伤了?”云清许的目光落在她刚才“自残”的手臂上。
“对不起,我上药了。”她低头。
云清许却好像被戳到了什么软脚,脸色微微变了。
“不许道歉。”他。
“哦。”……
林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院中。他行了个礼道:“请霄姑娘把手给属下把脉。”
霄白把手交给了他,不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直皱眉头——早知道来的是白遥,就不干这蠢事了!
“疼?”云清许淡淡的问。
霄白瞪大了眼——从到大,他可是从来没问过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啊,这个高高在上神仙一样的师父,居然问她……疼不疼?
“呃,不、不疼。”砍了她的手她都不敢疼啊!
“真的?”云神仙问了。
霄白狠狠头。
可是,即便再头,微微颤的手还是泄露了主人的心事——怎么会不疼呢?那一刀太急,没把握住力道,割得有儿深。
云清许放下了琴,到了她身边,伸手,抱住她,抬起了她的手。
如果是在三年前,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时隔三年,霄白知道,她已经不能像三年前那样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琉璃娃娃了。这对他来什么都不是,对她却不然。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巧妙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师父。”她叫他,不是软绵绵的糯米团子式,而是正儿八经的,和其他人叫楼主一样的口气。
云清许的眼里闪过的是诧异,他停止了原地。
师父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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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正儿八经叫出口,霄白现原来这个称呼还可以被她叫成这样。
云清许难得没有话,只是静静站着,眼里满是诧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垂下了手。眼前的那个人,忽然陌生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这个他从带大的孩子: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泥泞的水洼之中,那个的孩子被泥浆包裹了,浑身脏兮兮,像一只猫,只有那一双眼睛是清亮无比的,如同南国商人带来的琉璃一般。就是那双眼,让他把她抱回了自己住的破庙。
从此,风雨相依,不离不弃。杀场拉着她,登上摘星楼主之位拉着她。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远呢?
“霄,解毒完,跟我回青云。”他淡道。
“啊?”
“这儿的事,交给白遥去做。”
若不是这次是朗月国主出面,他也不会亲自来这儿。
“是。”
一瞬间,霄白想起的是裴王府里面的一干老少。离开朗月,是不是代表这这段记忆会被封存,然后就好像从来没有生过呢?跟着他离开,是不是好像这三年地府生活,还有三年前的事,三年后的事,通通被磨灭?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这两辈子,究竟在做什么?
“师父,我……”她咬牙,在他秋日一样的眼眸注视中把脖子一挺,“我不想走,我、我想留在朗月。或者去朱墨,反正我不要回青云,不要回摘星楼。”
总算,出来了。
云清许的脸色阴郁起来,他:“为什么?”
“我想做个人!”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就是不想回去。你就砍了我手脚我也不回去。”
云清许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轻道:“你以为我砍不下手?”
一句话,不轻不重,正好挑拨起了霄白内心深处的恐惧。这个人,她以前怎么没现,他可以温柔地吻她,也可以直接把她往死里逼迫。他压根就没有心。她这么多年来,心翼翼地跟随着的,爱恋着的,其实是个没有心的东西啊。他当然可以砍手砍脚,这个霄白当然清楚,三年前,他就是淡淡一句,让她亲自去裴王府送死!若不是她侥幸,她肯定死在裴王府的侍卫手上!她是傻子么?信了他整整十年啊……
霄白咬牙,甩开了林音的手:“随便你!”要砍就砍!
“霄。”
“云清许,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让我死过一次了?”大不了一死,这个人,到底想让她如何?
云、清、许。三个字,掷地有声。从惊慌到坦然,原来不是件难事。
叮——
琴弦被拨断了一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下去。”云清许冷道。
“楼主,霄姑娘的毒好像已经清了。”林音道。
清了?霄白诧异,忽然想起了刚才裴言卿激她灌的“毒药”,不由莞尔。那个人,怎么就那么不老实呢?明明是冒着生命危险特地送药来,居然还骗她是毒药,真是够别扭的。想着想着,她不由露出了笑脸,而这一切被云清许看在眼里,就不出的微妙。
“解了?”云清许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冷厉,他,“你,居然连这个都瞒着我。”
“我……”霄白本能地想解释,可是突然记起来,她刚刚和他火,怎么解释得清,这毒是几个时辰之前才解的呢?他那么七窍玲珑心的人,怎么可能信?
“霄,这三年,你当真学得不少。”他垂眸,冷笑。
霄白几乎忍不住战栗。虽然她有勇气反抗,却也忍不住这十年来养成的本能习惯。他从来都是温柔的,连让她去送死的时候也是,他从来不会火,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而今天,即便是没有相互偎依着,她也可以清晰地感到他身上散的寒意。可那不是属于摘星楼主的威严,而是……一种不清的东西。
“楼主,霄姑娘这毒……”林音想再些什么,却被云清许脸上罕见的阴霾震慑地开不了口。
“师父。”霄白逼自己镇定地叫出这一声。
“既然你早有叛变之心,依照楼规,废你手足也无可厚非。”他淡道。
“是。”
霄白很清楚他这句话挑拨的是什么,是她心里最深处的回忆。三年前也是如此,她也是规规矩矩接下了那个不可能的任务,为的是赌一把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那次,她失败了。而几乎是命数,她这次又忍不住跳了下去。她是那么地……重视他呵。可是,他却一儿也不知道。
“下去。”他冷道。
“好,如你所愿,云清许。”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霄白粉身碎骨也成,既然死不了心,那就请你让我死心。
***
院中的人已经走*光,只剩下云清许和林音两个人。林音身为影卫,本就不该擅自出声。所以他一直等着,等着他的楼主开口。只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半声响,连呼吸声都几乎不可闻。
琴弦断了一根,调不成调。
云清许翻过自己的手,有些出神地看了一会儿。那手,刚才被她推开了,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生了什么事,从到大,若是非要他与常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可以清晰地知道脑海中每一个想法的由来,萌,形成,完成。到后来,用这个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也绝少有失算的。可是刚刚,他却不记得那中间的过程。他只记得刚刚,她甩开了他的手,而后生了什么,才让他居然让用判出的楼规处置她呢?
有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
林音反应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身进了房里,替他拿来了绒袄,恭恭敬敬送到他面前。他随手扯过,披到了自己身上。他虽身体很好,绝少生病,却从畏寒。照年少时候的惯例,这个时候,她该挨过来往他怀里钻了……
——云~哥哥~哦不,云师父~师父……我们今天不练功好不好?你看,下雪了!你怕冷,白给你抱哦。
那个稚嫩的声音不期然地在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他犹豫了一下,对着空气道:“林音。”
“是,属下去拦下他们。”林音还没等他完便已经了然。
“如果……杀无赦。”
“是。”林音了然,领命。
身影一闪消失在了院门口,留下云清许一人怅然若失。
霄白……
***
霄白火气三丈,却没有被砍手砍脚。她一出门就被一道身影给拽了过去,那人捂着他的嘴一直把她拖到了远处的花园里才松开她。
“干什么!”她火气不消。
那人一派风流的模样,只是脸上的表情叫做恨铁不成钢。何人?白遥师兄也。
“干什么?”白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你们两个少根筋的,再起冲突迟早一起玩完!”
“……”
“早知道四年来你会变得更没脑子,我四年前就不该醒你!”
“晚了。”霄白翻了个白眼。
白遥深深地叹气,唉——
四年前,他被仇家追杀,得摘星楼庇护才逃过一劫。而后就留在了摘星楼为云清许效命。他本来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眼看着那个聪明绝却六根清净地跟个神仙似的楼主明明美人再怀,却不懂珍惜,就一时好事把他的瓷娃娃给拐了过来,教了她一些不该教的,本来想让和楼主当对幸福的鸳鸯,结果……居然弄巧成拙。
“如果我那时候没告诉你那感情叫爱恋呢?”白遥问得很认真。
“白师兄,你不用内疚。”霄白笑了,“不过早晚而已。我是个正常人,不像他。”那个人少的东西,对别人无用,只是却是她追逐了好久好久的东西而已啊。
“要不,白师兄娶了你?”白遥笑眯眯,戳戳她的脸,“咱们远走天涯?”
“……”霄白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你嫌弃师兄……”白遥惨烈低头,声泪俱下。
“……”
“白,你绝情。”白遥泪指。
“……师兄,你身后。”霄白不怀好意地他身后。
白遥蓦然回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白纱衣的纤细身影,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对视。
沉默。
僵局。
“师、兄……”来人尴尬开口。
“咳咳,肖师弟啊,你看错了。”白遥拼命咳嗽——笑话,他赶来把这糯米团子拉走是因为不想她傻乎乎真去领罚,可不是让楼主误会啥啥的,他这命还想多留几年!而且师兄阁主面子不可丢,绝对不能啊不能。
“肖美人,你来干什么?”霄白问。
肖守还沉浸在刚才所见中,突然被名,脸上一红:“朗月皇帝派人送了请柬来,名要霄姑娘与楼主一道参加。我来禀报楼主。”
朗月皇帝?
霄白一阵迷糊,最后想起来了,那个白眼狼?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好。”霄白往外走,却是反方向。
白遥顿时脸黑了,他拉住她:“白,你该不会真要去断手断脚吧?”
“你怎么知道?你在外面偷听?”霄白现了端倪。
“呃……”
“你居然躲过林音他们的耳朵?”白遥他有那么厉害的功夫么?
“也不是啦,”白遥干笑,“我只是凑巧本来就在那附近,加上你吼的声音够大,敢这么跟他杠上,没丢命,就肯定是叛出罪了。”所以他才守株待兔。
“……”有那么大声?
“那个……”肖守犹豫着插进话来,“如果是找赏罚司,他已经被林音杀了。”
“……”
“……”
“他正好让人动手处决前些天叛变的最后一人,结果被林音见了,误会了,就……”
……
沉默。
半晌,白遥的干笑声在园子里飘荡开来。
“他这算什么?”前脚才下令断手断脚,后脚就派林音快马加鞭赶过去,对伤了她的人格杀勿论,这个摘星楼主呵,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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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端开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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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肖守都来通知了,霄白当然没有不回去的理由。于是乎,虽然还憋着一肚子气,她还是又折回了云清许的院子。院子里到处是血,不知道刚才生了什么事。整个院子只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云清许在的树下石桌。
“楼主,霄姑娘到了。”肖守轻道。
霄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废话。
云清许却不看她,只是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方才断掉的琴弦,手一挥,抱起了那张琴,淡淡扫了她一眼,进屋。
……
他这算是……闹脾气?
霄白忽然想笑,明明知道现在院子里是一副惨烈无比的样子,她就是觉得好笑。这个人,从来没有什么感情,这会儿居然知道和她生气,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楼主,朗月国主请您明日与霄姑娘同去赴宴。”肖守道。
白遥一个脑瓜拍在他脑袋上:“闭嘴!”没看见气氛诡异么?
……
“下去。”云清许道。
“是。”肖守的声音有些委屈。
白遥偷偷拽了拽霄白的衣角,使了个眼色。霄白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是你快上去。她没办法回应,只能苦笑。现在的她已经把他惹火了,还拿什么立场进去呢?还不如回房睡觉~
——不要命了?
白遥冲她比划着口型。
霄白瘪瘪嘴,叹了口气,嘀咕:“无所谓,我睡觉去,你要喜欢自己去!”
不知道是不算音量没控制住,还是因为那个人的耳力太好了,在她完这句话的同时,云清许的背影停滞了,回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呃……
“明天我会陪你进宫。”霄白无所谓的笑,“只是别想我回青云,不然我能出走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
话一完,白遥的表情僵了,肖守僵了,冷风嗖嗖地过,有个人在玩命啊玩命。
霄白好笑地看了紧张兮兮的两个师兄一眼,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云清许,果断地选择了转身走人——太阳才刚刚升起来,这时候最适合的是回笼觉~
***
霄白的房间距离云清许的院子不远,只是路不远不代表不会撞到讨厌的人。今天她似乎运气不怎么样,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酹月。
确切的,是形色匆匆,面色不怎么样的酹月。
“是你?”酹月没好脸色。
“啊,酹月。”霄白心情不错,尤其是见到她脸色有些苍白的时候,她咧嘴笑,“喂,你脸色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啊。”
“你!”
“嗯?”霄白眯眼。
“废物,别以为有楼主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得意忘形!”酹月气不打一出来,却因为这儿离楼主住的院落不远而不好作。
霄白笑笑,不置可否。她这态度惹怒了酹月,她冷笑道:“你这废物,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吧。”
“哦?”霄白的语气够痞。
“我听楼里老人过,你是原来楼主的女儿?呵,你可知道,现在的楼主是用什么法子得到楼主之位的?”
“你想什么?”霄白眼神闪了闪,记起了一些事情。
“我想,你难道不知道,楼主从头到尾就是利用你这个前任楼主的女儿来稳固楼里人心?你是不是以为,楼主是因为喜欢你,才把你这个废物留在身边的?呵,你真是天真。”
酹月很得意,她等着看这个得意忘形的废物惊慌失措的模样。这几天她回了青云,为的就是去查她的来历。没想到听楼里的老将谈起了这么件有趣的事情。她本姓楚,是本来摘星楼的女儿。后来云清许以十八岁的年纪一人拼杀楼内三阁阁主,斩杀前楼主,才坐上的摘星楼主之位。而后却没有杀前任楚楼主的独女,而是带她在身边。换言之,云清许可是她霄白的仇人!
可是,她等了很久还是没能等到霄白惊慌失措的模样,她还是一脸无所谓,间或夹带着些狡黠。
“你、杀父灭家之仇,你居然一都不在乎?”酹月强逼自己镇定。
霄白心里震撼,却不是因为云清许杀前楼主夺位,而是他当年居然是一个人去的……他当年,才十八啊。
偏偏还有个女人在喋喋不休:“怎么,吓到了么?”
“我的身世,需要你管么?”霄白轻描淡写。
“呵,你是不敢面对吧?”
这女人!霄白不怒反笑:
“老子是谁生是谁养的,干你屁事?你想找把柄也不找个好的,我看你才是废物。”
“楚霄白,你还真能自欺欺人。”
酹月笑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霄白忍不住冷笑,直视她的眼,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是十岁楚轻季那年才认识云清许?我五岁就认识他,跟着他了,衣食住行全部是他替我料理,如果我有父亲,那也不会是摘星楼前楼主。当年他夺位,本来就是我求他去的!”
“你……”酹月惊呆了,半天没有反应。
霄白懒得和这女人解释,绕过她走了。
回到房里,霄白却无力了,瘫坐在了地上。
十八岁,单枪匹马替她报仇的云哥哥呵,她怎么可以把这些事给忘了?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感情,其实到底他也曾经为了她把性命提在手上厮杀。这些年他废了武功不再拼杀,怎么连她也忘了那段被人追杀,他拉着她的岁月?
也许,不仅仅是他无情,连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外头亮堂的很。霄白房里却是黑的,因为特制的窗户纸。云清许自就训练她黑暗中视物的本事,为的是防止晚上行动不便。所以这一回笼觉,她睡得相当踏实。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这么安稳了,一睡下去就意识就往下沉,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
照例,每每她深睡,都会做些个奇奇怪怪的梦。今天这梦更加奇怪,居然梦到了裴言卿那混球和云清许站在一块儿,两个人一个笑得狡黠无比,一个抱着琴埋头弹着,好像没她什么事儿。她转身想走,结果后头砰的一声——她慌忙回头,看到的是桃花烂漫,满眼飞花。
“滚开!”她不满嘟囔,然后猛然惊醒。
房里有人?
她睁开眼,继而瞪大了眼。
确切的,不是房里有人,而是床边有人。
“师父?”她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坐在床边的,可不就是云清许?
“霄。”
霄白浑身一僵。他不会听到刚才那句滚开了吧?
“呃,师父,你来干什么?”
“明日,朗月皇宫。”
“……现在才傍晚。”
“嗯。”
云清许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霄白现自己睡不着了,只好坐了起来,在床上干笑:
“师父,今天是我话过头了。”她瘪嘴。
“知道就好。”云某人淡道。
“可是我不想回去就是不想回去,你再怎么罚我也没用。”
“为什么?”难得他很平和。
“我,我不想这么奇奇怪怪的样子下去了。”
沉默。
“睡吧。”云清许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按到了床上,盖上被子。自己合衣在她身边躺下了,手揽过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膀边上。
暖和的。
这是很久之前的相处模式,无害而单纯。霄白偷偷看了一眼明显不想再讲话的云清许,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夜,接着来了,又过去了。再然后,天又亮了。
第二天,白遥来敲门,打开门见到了云清许,他的脸黑了:“楼、楼主,你怎么在这儿?”
“何事?”云某人淡道。
“呃,朗月那皇帝派人来接了,属下想让白先准备一下,既然您在这儿,那属下就撤哦不,就告退了。”白遥匆匆完,及时后撤。一溜烟就不见了,留下霄白一脸鄙夷。
段陌派来的人很早就等在了门口。等霄白梳洗完毕的时候,云清许已经在门口等她了。两个人上了马车,大约半日的功夫就到了朗月皇宫。
又要见那只白眼狼了,霄白浑身鸡皮疙瘩,才下马车就四处张望。果不其然——
“皇姐~”
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在挺远的地方就响了起来,没过多久,一身天子服的段陌就兴致勃勃地跑了上来,一把拽过了霄白的手,笑得眼睛都弯了。
“皇姐宁可陪云楼主也不肯进宫陪陌儿,真是无情。”
“……我不是你皇姐……”霄白挣扎。
“真的?”白眼狼笑眯眯,“可是这儿人人都知道,朗月的长公主就长皇姐你这样啊。”语气之天真,堪比儿。
“你!”
“皇姐……”白眼狼眼里亮晶晶,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拽过她的袖子摇了摇,抱住她的腰。
霄白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要不是见过这子翻脸,她几乎要真的以为这只是个单纯可爱的少年郎,可事实上这是一匹白眼狼!
“放开。”她咬牙。
段陌难得乖乖放开了她,却明显是故意牵着她的手,拉他到了云清许面前。
“云楼主,朕多谢对家姐的照顾。”
云清许微微一笑,风采尽然。
哪知白眼狼话锋一转:“可是皇姐早就下嫁给了裴王,皇姐与裴王爷情投意合好久了,可惜——”
冷风吹过,卷起云清许的衣袖。那琴被袖子遮盖了。
“皇姐要与裴王爷百年好合,一辈子相伴。虽然裴大哥身体不好,御医却,想要长命百岁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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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白算是听明白了,这白眼狼的话中意。
他是在逼云清许加快动作。
妖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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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皇帝,当真是匹白眼狼。霄白翻了个白眼,狠狠瞪他。虽然早就知道皇室的孩子没个天真烂漫的,但亲身经历还是让她无以言表。她只知道,这个破孩现在就是这样子,那要是等他长到云清许那般的年纪,那还了得?
“云楼主是青云的贵客,只是听云楼主最近忙得很。朕希望楼主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白眼狼道。
云清许淡道:“自然。”若不是朗月国主亲自委托的生意,他不会亲身出青云。
“这就好。”白眼狼笑开了眼,话锋一转,“皇姐打搅云楼主已久,要不,这趟就留在宫里吧。”
“我不是你皇姐!”霄白咬牙切齿。
段陌却完全不当事情回,手一挥招呼身后的侍卫:“来人,送皇姐回房。”
“姓段的你想用强?”霄白握紧了拳头。
“皇姐,陌儿只是好久不见皇姐,想得紧。”段陌的眼睛很水灵,透着一丝氤氲,好像是什么无辜的动物一般的眼睛,出口的话却是强硬的,他,“你们还不动手?”
一句话出,他身后的侍卫对着霄白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个礼:“请公主回房。”
“滚开!”霄白咬牙。
“动手。”段陌微微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下一刻,十几个侍卫就唰的一下把随身的佩刀拔了出来,对着她齐声道:“公主请回房。”
回你个头!
霄白火了,抢过带头侍卫的刀顺手一划,前排的几个侍卫没有防备,手臂上被她割了不浅的一刀。这半个月在摘星楼,林音调理的成果是她的身体恢复了**成,虽然她本来就是个三脚猫功夫的米虫,但是对付几个不敢真伤她的侍卫还是游刃有余的。
段陌轻轻的咦了一声,微微诧异地开口:“你居然功夫不弱。”
“你不是我就是你皇姐么?”霄白抽出空来干笑。
“皇姐这几年居然偷偷练武去了,瞒着陌儿。”段陌皱起眉头。
……
这个睁眼瞎的白眼狼!
“请公主回房。”前排侍卫倒下了,后排又补了上来。
霄白一个人渐渐吃力起来,心里的怒气越来越大——她一个半吊子杀手组织的米虫,怎么敌得过一帮皇宫里训练精良的侍卫?
“师父!”
迫不得已,她出口求救。哪知一转身,看到的是云清许淡定得不得了的眼睛。他的眼里无波无澜,完全没有出手干预的意思。他只是认认真真看着她,眼里澄净透彻。霄白心里的火苗,噌,又冒高了儿。他那眼神她太熟悉了——那就是早些年他派人给她当陪练的时候的表情。
……这种时候,他居然想到的是正好看看她功夫?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她霄白从来没讲过什么江湖道义。她干脆把自己的要害拿去当靶子,赌的就是那帮侍卫没那豺狼命令不敢伤她!
砰——
摔了,故意的。
最边上的侍卫本来一刀就快砍下去,眼看着要伤了她了,险险住了手。她就趁着这个机会一刀划伤了他的腿,成功~
段陌看在眼里,笑了,他:“皇姐,我都不知道你那么有趣。”
霄白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有趣,你一家子都是有趣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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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这么多年,你居然还学不会放手。”云清许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躲开一个侍卫的堵截,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没错,她是学不会放手,她学不来和摘星楼其他人一样,不拿人命当回事……她从刚才起就是以伤人为目的,从来没下过一次杀手。可是……这是错吗?
只这一瞬间的呆,她突然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猛然回头,对上的是那个侍卫诧异的眼。他也没想到,明明刚才还很灵敏的公主,居然会呆,一不心就伤到了她。
“林音。”云清许淡道。
“是。”
林音从刚才就一直跟随着,只是没有人现。这会儿云清许一出口,他就忽然闪现,剑势如雷厉,一剑封喉。方才的侍卫还来不及看清是何人,就已经瞪大了眼断了气,紧接着是周围的人。摘星楼中论功夫第一,当属林音。
“下去吧。”云清许没有让他杀完所有人。
“是。”
场面变得诡异起来。段陌笑了,他:“多谢云楼主为朕斩杀这几个作乱的刺客。来人,把这儿处理一下。”
什么叫做睁眼瞎话,今天霄白算是见了。果然和裴狐狸那混蛋是一窝人养出来的白眼狼。
“陛下传召在下何事?”云清许显然是不乐意多待了,他的目光落在霄白刚才伤着的手臂上。
段陌露出个纯真的笑脸,语气带了兴奋:“云楼主是外客,可能不知道,今天是朗月的福泽天,照惯例是举家在外头晒太阳求庇佑的日子。正巧朗月临海,朕知道有个岛,风景宜人,就想和皇姐还有云楼主一起去。”
“我不去。”霄白厌恶地退开好远。
“好。”云清许道。
霄白一口气没顺上,咳嗽了好久后叹了口气,妥协了。
“霄,过来。”云某人似乎不满意她站在中间的位置。
“哦。”霄白无所谓,乖乖走到他身边。
***
要出海,当然要坐船。皇帝要坐的船有多大,这个霄白一直不知道,今天见了,下巴差没掉下来。年纪,排场居然那么大……
如果船的排场让她的下巴是摇摇欲坠的话,当她走到船上,看到上头坐着的人的时候,那摇摇欲坠的下巴终于宣告坠落。那上面其实没什么人,几个船夫几个宫女,关键是舱中坐着个悠闲喝酒的人——裴言卿。
……
撞上面了,霄白第一反应是回头看了云清许一眼,然后惨烈地朝裴言卿看了一眼,心里默哀。现在是什么情况,段陌白眼狼是雇摘星楼杀裴言卿的,也就是杀手,委托人,猎物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一条船上?而且是和乐融融地去某个岛晒太阳祈、福?祈什么福啊,早死早升天的福么?……
惨烈。
好惨烈的局面。
“朕来介绍一下,”段陌豺狼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把云清许引到了舱内桌边,“云楼主,这是我朗月的裴王。裴大哥,这是青云的少侠。”他没有出云清许的姓名,等着他自己补充。
云清许微微一笑,轻道:“云清许。”
“裴言卿。”
霄白:“……”
现在是什么状况?霄白现自己跟不上这群人的思维了,老天爷给每个人分了脑袋,不多不少每人一个,可是为什么这三个白眼狼的量好像比她多的不是一两?
……
互相介绍过后,三个人又各干各的事情。段陌拿了盘心,一副纯真无瑕孩子模样吃了起来,裴言卿斟了杯酒酌,云清许临窗坐着,看着外头波光粼粼。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只有霄白一个人的心在原地飘啊飘。起初她还担心云清许会不会突然一声“林音”,然后林音大师兄就嗖的一下出现了,一刀要了裴狐狸的命。哪里知道那几个人和乐得不得了,就差没把酒言欢了!
面对着三个没个简单的人,霄白有种羔羊入了狼圈的惶恐感。
“霄,伤。”云大神回头,盯着她的伤口。
“没事。”
“药。”他递上一个瓷瓶。
“哦。”
霄白咋咋呼呼接过,掀开盖子往伤口上倒。
“茗儿。”裴狐狸嘴角含笑,轻轻放下了手上的酒杯。
“……干嘛?”霄白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没事。”狐狸眯眼笑,继续喝酒。
……
……
霄白一路是僵硬的,大约过了半日,船终于靠岸了。出了船舱,她才现原来到的是一个岛,岛上绿草如茵,百花争艳,一儿也不像冬天。简直是个世外桃源,果然是个晒太阳的好去处。下了船,踏上草地的一刹那,草香树味就扑鼻而来,清新万分。
“皇姐,听你在裴大哥那儿的时候烤过地瓜?陌儿还没那么吃过呢。”段陌拽着她的衣袖甩了甩,“陌儿特地让人准备了,今天我们试试吧。”
“……”你想干什么……
“试试吧。”裴狐狸眯眼笑。
“……好吧。”
骑虎难下啊骑虎难下。
一个皇帝,一个王爷,一个江湖老大,一个杀手白,一起……烤、地、瓜。
……
……
找地方,捡树枝,火这种事情都有下人来做,霄白只需要拿着地瓜烤。就这样,她都已经觉得在烤的是她自己了……
“呐,给。”烤完一个,她丢了个给白眼狼。
白眼狼段陌满眼的惊喜,像是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装得可真像。
第二个,她给了裴狐狸。
裴狐狸接过,微微一挑眉,似乎是嫌弃这脏乎乎的烤地瓜。被霄白恶狠狠一瞪眼,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乖乖接过地瓜。
还剩下的一个,霄白却犹豫了。给云清许?可……可她实在想象不出,他拿着地瓜啃是副什么模样。
想来想去,她最后还是没把烤好的地瓜递给他,自个儿拨了开来。
四个人,三个拿着地瓜,一个神仙一样的人抱着琴,坐在边上。
……
北风那个吹,地瓜热乎得很,霄某人的心却在颤,一半忐忑,一半窘然。
如果老天有眼,就该下场大雨劈雷,来泄一下此时此刻朗月边界岛上的妖孽景象。罪过啊……
狗血的暧昧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狗血的暧昧ˇ
事实证明,老天爷是公平的。轰——忽然平地一个惊雷,吓得霄白一不心,地瓜掉在了地上。好在这东西反正是脏兮兮的再柴堆里打过滚,也不差在地上滚滚,她满不在乎地捡起来,继续拨皮。
段陌白眼狼吃得最欢畅,他这娇生惯养的皇帝应该还没吃过这“脏兮兮”的东西吧,难得居然不嫌弃。不一会儿,一个吃完了,他眨着眼睛垂涎地盯着火上正在烤的那个。于是,第四个地瓜又落到了他手上。裴言卿吃的最斯文。什么叫丞相公子吃地瓜,今日一见,名副其实。如果不是他脸上的那一丝丝揶揄还在,霄白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个长得和那只混蛋很像的斯文公子了。这两个人,今天都很奇怪。
呆呆看那两只禽兽吃地瓜的后果是,霄白自己剥了一半的地瓜很久没动。好半天,她终于反应过来,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身边抱着琴的云清许,尴尬地咬了一口。
——怎么办,要不要给他?不给,太奇怪了……给,师父吃地瓜,更奇怪……不是她不想给,而是那么个神仙一样的人,她给不下手……
纠结来纠结去,嘴里的地瓜都没味道了,她恶狠狠咬了一口。
“霄。”云清许开口了。
“师、师父……”霄某人胆颤心惊。
云清许微微一笑,就着两个人现在的距离轻轻俯下了身,张开嘴,对着霄白僵化的手上的地瓜轻轻咬了一口,抬起头,慢慢咀嚼,最后咽了下去。
……
……
轰隆隆——
霄白的下巴晃荡了很久,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她僵硬地看了自家地瓜一眼,又看了那个半仙一样,心还在呐喊:老天爷,生了什么事啊?
“师、师父,口水……”那上面还有我的口水啊……
云清许垂眸拨弄着琴弦,没理,任自家白在风中僵硬。
“云兄请。”
一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霄白顺着声音看,现是裴狐狸拿着刚烤好的地瓜递到了云清许面前,脸上的神情可以是和颜悦色。
“多谢。”云清许谢过却没有接过地瓜,只是摇了摇头,“我不喜。”
“先放着,以备不时之需。”裴言卿笑了,把地瓜放到了他面前。
沉默。
霄白现,这几个人的气氛和乐到了不行,似乎没有她什么事儿。如果她再在这儿待下去,迟早会心惊肉跳致命。于是乎借着柴火快烧完的机会,她干笑着撤了,理由是去岛上树林边上捡柴火。
“皇姐,船上有。”白眼狼不怀好意不让她得逞。
“自己捡来的舒坦。”霄白咬牙切齿。
终于,她如愿了,一个人进到了树林里。
这个岛从外头看起来好像不大,没想到走到里面,还是看不到尽头的。这令霄白非常满意。是捡树枝,其实她那是不想在那诡异的氛围里待下去。裴言卿想过夺位,段陌想杀裴言卿保江山,云清许受命于段陌要杀裴言卿但是也最讨厌有人用逼迫的,这三个人,其实无论是谁杀了谁,都是有理的。可是偏偏他们和乐融融。这样的氛围,对她来实在是摸不透。
时日已经是冬天,树林里阴冷得很,越往里走就越阴暗。渐渐的,霄白有些不安了,停下了脚步,打算慢慢往回走。就在她转身没走几步的一瞬间,脚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愕然低头,现的是一个捕兽夹,这会儿正夹着她的脚,血都出来了。
……
上午,被侍卫砍伤了手,下午,被捕兽夹夹伤了脚。
……
她连火的力气都没了,低下头去掰那个夹子,越掰越紧,最后忍不住低吼:“混蛋……”混蛋,谁有事没事跑一个荒岛上来捕猎!吃饱了撑得么?!
怎么办?
霄白在原地咬牙,是自己用力掰着试试,还是扯开嗓子求救?不,不求救,那样太丢脸了,居然被像熊一样在树林里夹住了脚。
可是,那捕兽夹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不粗的几根细铁,在她手里去怎么都掰不开。最后,她把随身的匕的拿出来了,就是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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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很柔和的声音。
霄白顿时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抬头:“师父。”
“不用用蛮力。”云清许轻道。
“哦。”
她完全放弃了挣扎,乖乖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自家师父。云清许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柔和,只是这会儿闪过很浅,很浅的一缕无奈。最后他还是蹲下了身,把琴放在了一边,伸出手去解那个捕兽夹。
霄白呆呆看着——那么文弱的一个人,看着也没什么力气,可就是那么强大,让人畏惧。他总有办法用最让人无力的方式,把对手绊倒。这个人,从就是这样了,却只对她一个人好。她十岁的时候他十八,他为了她杀了她那个所谓的父亲,然后抱着她坐上江湖第一楼摘星楼的楼主宝座。底下的人一起跪地,只有她是在他膝盖上的,陪他一起享受所有的荣耀与尊贵。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关系渐渐变了呢?是她开始有女儿的心事开始吧,开始不满,那个人貌似温柔,其实无爱的举动。
“师父,你胸口的伤,还疼不疼?”她轻轻开口,脚上的伤好像已经不疼了。
叮——捕兽夹被打开了,他的额头上有一的汗。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问,微微一愣后笑了,一一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胸口那块——那上面曾经有很深的一个伤口,是很多年前,摘星夺位一战中留下的。
霄白呆呆看着,那纤白的肤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周围的那些痕迹,是当年她莽莽撞撞上错药,结果被林音边骂边拿刀子划出放血而来的。
不知不觉,眼泪流了出来,她随手拿袖子乱抹一气,最后干笑:“啊哈哈,好大风啊。”
“那么疼?”云清许问。
呃……
“哭了。”云清许又道。
“……你看错了。”
霄白咬牙,忽然身子一轻,被云清许抱了起来,放到了不远处绿草上。
“白遥,上次是我误会你。三月芳菲的事。”
啊?
霄白这才记起来,那天她似乎差被砍手砍脚了,因为当众撞堂堂摘星楼主,还欺瞒身上的毒药已经解了的事实。
“没事,嘿,这不是还没砍嘛。”她大大咧咧。
“可是,罚不能省。”
“……砍手砍脚?”
“让林音教你三个月功夫。”
“……我不要学。”
“那就继续叛出之罪。”
云大神,火了。
霄白瘪瘪嘴,她当然知道,当众撞只换来三个月练武,简直就是捡了大便宜了,她没有理由反对,只是……
“我不回青云。”她重申,“师父,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我不想再继续以前的日子了。”
“为何?”
“……不想学杀人,反正我学不会,不想在楼里待下去,反正我只是混饭吃的,不想……”
“你想离开我?”云某人轻道。
你想离开我?
霄白愣了,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想离开他?想吗?她问自己,最后是答案是——
“不是。”她只是不想继续以前奇奇怪怪的状态。
云清许似乎心情颇好,看她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模样,他埋下身,吻住了她的眼角,伸出舌头顺着她的眼慢慢舔舐,把她的眼泪都舔干了,才轻轻把唇覆盖到了她的唇上。
这是——十几年的相处模式呵。
就像是两只孤苦伶仃的兽,风里雨里沙场血海,他们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师父的吻,没有任何**色彩,只是单纯的温柔,单纯的取暖。他的眼睛不像其他人,吻久了就会盖上**的火光。他一直是澄净的,带着浅浅的依赖。
霄白知道自己该推开他,就像上次和上上次一样。她也打算这么做了,只是云清许的吻却蔓延到了脖颈,他的手已经着手解她的扣子了。
……
“师父,我身上没伤……”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了可以的热情,让她不知所措。她想后退,结果是一不心压弯了身后的树丫,跌倒在了柔软的草坪上。云清许凑近了些,近乎暧昧了——确切的,是更暧昧了。她的身体有些异样,脸上起了红晕。
云清许抬起头,对着她的眼轻道:“白遥的,可以在没伤的时候也解一下衣服。”
一句话,瓢泼大雨一样浇在浑浑噩噩的霄某人身上,清醒了。
白、遥、、的!
她咬牙切齿——这个白遥,他到底还教了他什么东西!
衣服解开了几个扣子,露出肩胛一片。他自己的扣子还未合上,又抱着她半倚在草坪上。霄白只觉得这场面……让人那叫一个悬崖勒马。
“师、师父,你……心着凉……”赶紧给我把衣服穿好!
啪——很轻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踩在树枝上。再然后就没有声响了。
裴言卿,还是白眼狼?
霄白拽上衣服细细想,最后瘪瘪嘴,无所谓。
“回去吧。”她拽着他的衣袖。
他似乎有些不满,把她抱紧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把自家衣衫整理了下,又是一派风度翩翩。
霄白恶狠狠地看了自己的脚一眼,也懒得尝试了,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等着他抱自己回去。
冷夜奔波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冷夜奔波ˇ
出树林的路挺长,霄白被云清许抱着,本来一儿都没有异样的,反正从到大都是这个样子,只是看到段陌瞪圆了的双眼时,她还是尴尬了一下子。
咳咳。
“皇姐。”他马上恢复了无害的纯真笑脸。
“呃,裴狐、言卿呢?”霄白看来看去,现岛上少了个人。
“裴大哥身体不适,先回去了。”白眼狼道。
呃?回去了?霄白傻眼,那只狐狸是那么会躲闪的人么?云清许也没表现出要杀他的样子啊。
“皇姐,我们继续。”段陌笑。
“好。”她从云清许怀里落地。
三个人又围到了一块儿,继续刚才诡异的事情。霄白这次学乖了,烤好了的地瓜马上狗腿地给自家神仙师父递了上去。可是云清许却好像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只是了头,并没有接过。霄白于是明了,师父对地瓜压根没多少兴趣。那刚才为什么咬她吃了一半的?这件事情,匪夷所思。
少了只狐狸,这气氛其实也没有好多少。霄白盯着烧得旺的篝火难得起了呆,那只狐狸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少了个麻烦反而浑身不自在?
一个下午,就在诡异的氛围中过去了。太阳渐渐落山,余辉漫天。霄白有些犯困,在边上找了块大石头靠着睡起了觉。迷迷糊糊中,听到云清许和段陌似乎交谈了几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又交换了一句,最后段陌露出了笑脸,云清许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琴。
“天快黑了。”云清许拨了几下琴弦,淡道。
“那我们回宫吧。”白眼狼道。
“哦。”霄白揉揉眼睛,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往船甲上跳。
天,终于黑了。
***
在皇宫里,天黑代表着很多事情,譬如传膳,譬如选妃侍寝。而在江湖外野,天黑代表着仇家容易上门。
霄白很诧异段陌那屁孩居然也有妃子,出宫门的时候还傻乎乎地回头看,直接后果是突如其来的一剑差要了她的命。
“谁?”
霄白的第一反应是挡在了自家师父面前,握拳等着突如其来的几个蒙面人。当然,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哪有蒙面人自报家门我是谁谁的?在被袭击的时候问你们是谁,其实是最傻的办法。
“你们不必知道!”带头的那人答话了。
……
霄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有那么傻出声的。
“有何贵干?”既然人家肯答还不急着动手,她也乐得折腾。
“主人有令,杀无赦!”
“……”
铮——
带头的人的剑出鞘了,如疾风暴雨一般袭向霄白。霄白的第一反应是拽着云清许就躲!他不会武是事实,可是为什么林音和另外两个影卫也没影儿了?!
“林音!”霄白急得吼,四周静默一片,哪里像是有人在附近的样子?
云清许的眼色很奇特,他看着她拉着他的手,居然看起来心情不错。
……
这个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命快没了?霄白很火大,直接后果是吼了:“师父!”
云清许停下了脚步,忽然面向了那几个袭击的人。那几个人被他忽然转向吓了一跳,动作微微一滞。只这一瞬间的功夫,就足够他控制局面了。渐渐的,那几个人的动作缓慢了下来,到最后呆呆站在了原地,不动了。
霄白屏着呼吸看着这一切,深深叹了口气。这画面从她十岁以后就经常见了,他为了练这套奇怪的功夫,硬是把自己本来出的身手给废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替他后悔,至少如果他当年继续练武,那他就是个江湖剑客的模样,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着一副书生儒雅模样,却干着杀人不沾血的事情。让人一提起摘星楼主,就浑身的冷汗。
“林音。”云清许轻道。
“是。”
林音应了一声,准时出现,又是一剑封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他停下了手,转身问道:“楼主,要不要留着?”
云清许摇摇头。
“师父,这帮是什么人?”霄白问。既然他不留活口,那就是明这帮人的来历他一儿也不好奇,或者他完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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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侍卫。”
“啊?”白眼狼?不至于吧……
“如果我死,他可嫁祸裴言卿。如果我活,这便只是示警。”云清许淡道。
这就是江湖和朝廷交界的地方。
霄白只觉得很深冷,不由拽紧了他的衣服,而后忽然想到一件事,脸上的表情抽*动了。
“林音,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出来?”亏她还担心了那么久。
“楼主未吩咐。”林音道。
……
***
晚上的伏击只是个插曲,回摘星楼的路上,谁也没有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除了霄白。她太了解这群人的处事风格了,完全不拿人命当回事情。
“师父,裴言卿的那个委托,你还打算完成么?”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开了口。
云清许停下了脚步:“怎么?”
“呃,也没事啦,就是、就是反正段陌也不是什么好人,咱就是收了代价也可以不做事哼哈。”
话才完,她自己都觉得……不通。
“你不想他死?”云清许听出了她话中意。
“呃……是啦。”她的确不怎么想要那只狐狸死。
“延缓。”他道。
延缓延缓,霄白仔仔细细思量着这话里的意思,百思不得其解:“师父,为什么……”
“楼主。”楼里有人迎了上来,是白遥。
一见白遥,霄白顿时恨得牙痒痒,刚才的疑问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白遥看着她步履蹒跚的样子似乎有些疑问,凑了过去问:“白,怎么了?”
“受伤了。”她咬牙,“白师兄,来,扶我回房。”
“呃?你不让楼主扶么?”不知死活是白某人的特色。
“你扶。”方便算账。
半路被伏击,云清许忙着处理楼内的事情去了。白遥推脱不了,扶着霄白回房。
夜色重了,白遥师兄终于还是被霄白半押着去了她的房里。
“……”
“……”
“。”霄白好心斟了杯茶,亲自端到白师兄面前。
“……我稍微用了力。”白师兄如是。
“……真的只是一儿?”都教那个人“不受伤也是可以扒一下衣服”了。
“咳咳,稍微多了儿。”
“……”
“呐,想要我原谅你的话,拿情报来换。”霄白笑得很诡异,绕来绕去还是终于出了最终目的。
“吧。”
真到了嘴边,她又犹豫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为什么不急着裴言卿的任务?”
摘星楼的行事作风她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的太清楚了。照平时的效率,怎么可能拖那么久?
“呵,白,你关心这个干什么?”白遥避重就轻。
“问问而已。”咬牙。
“楼主会告诉你。”白遥挠头,“我不方便。”
“……”
“不过,如果你不想裴言卿死的话,可以去找他让他赶紧走。这事或许还有转机。”
霄白的心跳漏了一拍。
白遥虽然胡闹,在这方面却是很严谨的,他有转机就一定有。虽然不知道摘星楼,裴王府,还有朗月皇族在这件事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裴狐狸如果和云清许杠上,就真的没活命的机会了。
白遥并没有在她房里待多久。夜深人静的时候,霄白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现在的情况和三年前有像,却又有不像。三年前她是为了自己要不要离开摘星楼而纠结,现在却是在考虑要不要偷偷溜出去给裴狐狸报个信儿,让他赶紧走。这会不会算是……暗地里和师父作对?可是即使是作对,总比那混蛋狐狸搭上性命好。
于是趁着夜深人静,她利索地穿好衣服,悄悄开溜。或许是她霄白天生就不是当杀手的料吧,每次开溜一定被现。这次撞上的人是肖守美人。
“霄姑娘,这么晚了你去哪儿?”美人问了。
“私奔。”霄白咧嘴笑,故意挑着肖守的弱掐。
果然,肖守听到这大胆的词脸噌的红了,在原地局促不安。霄白得意得很,反正她也不是他的对手,攻身不行,攻心还不行么?
“霄姑娘莫要开玩笑。”肖守脸红红。
他不动,她加量:“嘿,我在外头养了好几个情郎呢,肖师兄要不要去凑个份儿?”
“你、早去早回!”肖美人走了。
霄白在他走后轻轻舒了口气,走出了醉月楼大门。
夜晚很冷,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她上午被捕兽夹夹到的伤口还在疼,又冻得直打哆嗦。一路走去,嘀咕声也越来越频繁。
——那只死狐狸,又凶又不好惹又莫名其妙,为什么她必须得大晚上的去警告他趁着摘星楼还没有下最终决策赶紧开溜?
——她欠了他的么?
——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晚上连夜过去!
一路上霄白冻得浑身僵硬,浑浑噩噩地想着,要是裴言卿看到她大晚上的“夜袭”,会不会直接拿剑就刺?或者干脆一,直接拿刀唰唰唰一砍,她的脑袋手手脚脚就都四分五裂了……
她该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知王爷可有兴趣连夜跑路?
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拽起他就直接让董臣准备一辆马车,然后在马屁股上刺上一剑,让它狂奔走人?
无论如何,到底会怎么样,霄白光想着就头皮麻。只是再麻,也得去啊……
辗转所爱(上)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辗转所爱(上)ˇ
晚上的裴王府戒备森严,霄白很庆幸自己没有傻乎乎地玩夜闯,而是直接敲门。出来的侍卫眯着眼没好气,拿这个灯笼看清了她的脸才慌乱地跪下了:“原来是公主,失敬失敬!”
只是短短大半个月,霄白现自己已经适应不了那一声“公主”了。那么短的时间,变化的事情却很多很多。
董臣不一会儿就出来迎接了。见到久违的董臣,霄白心情忽然好起来了,笑嘻嘻地打招呼:“董执事。”
“外头冷,公主先进来吧。”董臣道。
于是乎,她一路跟着董臣进了王府,却没有去大厅,而是直接去了裴言卿的书房。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霄白不明白。
董臣道:“王爷还没有回来,公主先在书房里等一会儿吧。”
“没有回来?”他不是,早就回府了么?
“早上王爷应了陛下的邀约去玩赏,恐怕是在宫里住下了。”董臣猜测,“又或许,他待会儿晚些会回来,公主要不要先去客房歇息?等明天再?”
“我在这儿等好了。”霄白瘪瘪嘴。反正书房也有床,而且可以远远地看到裴言卿的卧房窗户,里面有没有灯光一目了然。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她第一时间就可以知道。
“那公主好好休息。”董臣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如豆的烛火。霄白随手找了本书,翻开来现居然是诗论,瘪瘪嘴,又塞回了书架,再拿下一本。如此循环,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裴言卿却还是没有回府。渐渐的,她开始犯困了,只是等不到那只狐狸不甘心又不想脱衣服,挣扎了许久还是扑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再醒来,已经是天亮了。
丫鬟绿来敲门,余下的几个端着梳洗的东西,一副大排场的模样。
“我自己来。”霄白赶忙拦下那群要替她熟悉的丫鬟。丫鬟这次居然也配合得很,行了个礼就都退了。只有绿临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
“公主醒了?”
梳洗完毕的时候,董臣也到了。
“裴言卿回来了没?”她问。
董臣摇摇头。
“你们不找吗?”霄白很疑惑,堂堂一个王爷,又是个病秧子,失踪了一个晚上,他这个做执事管家的居然不闻不问?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王爷行踪从来不喜欢被人查。”董臣如是。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
“公主请用早膳。”董臣挥手招呼丫鬟上餐。
霄白翻了个白眼,叹气。她算是看出来了,董臣压根就没打算裴言卿去了哪儿。这样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云清许应该现她不见了吧,回去该实话实么?
或许,她应该再等等,再等个半天,看那只混蛋狐狸的命够不够硬。
怀着一线希望,霄白又在裴王府等到了中午。用过午膳,人倒是来了一个,不过不是裴言卿,而是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洛书城。
“公主这几日去了哪儿?”
洛书城坐在裴王府的客厅中,端着杯茶细细品。霄白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个很久不见的丞相公子。半个月不见,他的装扮稍微生了变化。以前仿云清许的那把扇子不见了,换了个苍翠欲滴的玉笛。衣服也换成了黑色,镶着金丝做的边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只是这次这个江湖痴追的是谁的风头?
“好看吧。”书公子得意地把玩着手上的玉笛,“这个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留香公子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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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公子……
“这身衣服听既可以当夜行衣,样式也不错。”
“……”
“公主对江湖事那么了解,怎么看?”书公子笑眯眯。
“你疯了……”
留香公子,名字是文雅,作风也雅致。夜夜留香的留香公子呵,霄白无奈地叹气,他难道不知道,那是个采花盗盗么?而且……
“书公子,你……”
“我终于找到适合我走的路了!”书公子笑得嘴都裂开了,“摘星楼主那样的,虽然与我一样是书生模样,但我现学不来,还是留香公子好。”
“……”
“公主怎么看?”
“……其实,留香公子早就退隐了。”
“那就由我取代。”书公子豪情万丈。
……
面对一个富家公子天真的想法,霄白除了深深的无力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暗咒:白遥啊白遥,你害人不浅啊祸害遗千年啊迟早被雷劈啊……
“公主,言卿待你可真是不错啊。”书公子忽然转了话题。
“啊?”
“你不知道,前阵子你走后,那子回来就犯病了,然后傻乎乎地把自己关了好几天,后来还是我开导的。”
“……”
“我从就认识他,除了三四年前那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阴沉成这样呢。”
“怎样?”霄白好奇。
“呵呵,下次你自己看。”
“……”
霄白本来是打算待一上午就走的,结果到了中午,裴狐狸还是没有回来。她想了又想,最后冒出了个半分认真半分恶作剧的主意。
“书公子,能帮我个忙吗?”她笑。
“公主请。”
“去一趟醉月楼,唔,找个叫白遥的人。就让他转告,师妹有事,三天后回去。”既然他那么仰慕“留香公子”,就让他见见真人去~
“好。”富贵呆鸟满口答应。
***
书公子走后,王府里又无聊了起来。
裴狐狸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还不回府。霄白渐渐担心起来,叫了董臣来问。结果董臣却含糊其辞,躲躲闪闪就是不肯。她算是懂了,原来是那狐狸压根就不想回府而已。他不回府,难道就因为不想看到她?这是什么鬼道理啊!
一下午,在她抑郁不欢中渡过。
晚上照例是睡书房。看着房里明明灭灭的烛火,霄白心里的火苗也在跟着燃烧。如果之前等他是急着告诉他让他跑路,那么现在等他,是想问清楚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从头到尾得罪他的她也就三年前刺杀了他一次而已,后来她光是救他的命都不止一次,他又什么理由避而不见?如果她现在回楼,那真是太窝囊了!
一夜,又过去了,紧接着是第二天,第三天。三天过去了,裴言卿始终没有出现。或者他终于成功地让她在裴王府里当了三天的傻瓜。
霄白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在等他这件事情上,她已经过了极限很多次了。三天也是一般云清许可以纵容她的最后时限,其实如果算上第一天晚上,她已经了时限,可裴言卿压根没有当回事情,呵。
霄白决定不再当傻瓜,草草收拾了下,她打算走人,却被董臣拦住了去路。
“董执事,我敬你是个尽职的人,别逼我动手。”她很火大。
董臣脸上一僵,低头:“公主,对不住。”
“那就滚开!”
“王爷他……”
“你让他给我滚。”霄白停下脚步回了头,“我好心来赶在他们动手前救他命,他感不感激我无所谓,可是至少别把我当猴子耍!如果……如果我回去被罚,呵,好吧,这是我活该。”
书房和正门中间隔着个花园,里面的路绕来绕去,霄白平时不大喜欢进那儿,今天气昏了头,想着要直冲正门,就一头钻进了里面。沿着蜿蜒的道一路疾走,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了中间有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个人,白衣黑,纤弱得很——却看得她牙痒痒。
裴言卿,他果然就压根没出裴王府!
“你什么意思?”她咬牙,抓着自己的衣摆问。
裴言卿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有嘴边的那一抹笑依旧自在得很。亭子里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几碟菜,桌旁还有几个打扮艳丽的舞姬,妖娆万分。他一身白衣坐在中间,那幅画面倒是和睦得很。
“什么什么意思?”裴言卿勾起一抹笑,反问。
“让我白白等三天!”混蛋!
“没什么意思。”裴言卿低笑,“如果你想等,你还可以等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一年。”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霄白犹豫了一下,压下火气问。
“没有。”裴言卿眯眼笑,“霄姐是贵客。只是本王最近事务繁忙,怠慢了贵客。”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笑容却是带着桃花般灿烂。霄白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他狠狠戳了一下,虽然有些疼,但是更多的是越升越旺的怒火!
裴言卿,这个人到底想怎么样?
“你既然没事为什么让我白等!”这趟时回楼,怕是要被师父责罚了。如果救了他的命也就算了,关键是这趟是白跑的!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
裴言卿低眉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冷笑:“我就是想看看你会在我身上花多少时间而已,原来正好是三天。”
“你……”
“霄姐,你不是打算走么?”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霄白问他。
似乎是戳到了他的痛脚,裴言卿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身边本来还柔媚无比的舞姬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退后了一些。
“你来,呵,难道不是暗杀么?”
他冷笑。段陌那天明显是挑拨,他本来就是命悬一线,可是她……
暗杀?
霄白只差没上去掐死他!他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敲门进屋的暗杀么?!
辗转所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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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
霄白只差没上去掐死他!他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敲门进屋的暗杀么?!
裴言卿的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眼里没有丝毫温度。这让她相当火大。凭什么,他就可以莫名其妙火?而她这个好心来报信的人却要受着莫名其妙的怒气?
“你真的认为,我是来杀你的?”她咬牙,衣摆被她拽得变了形,拳头都被她攥白了。
裴言卿冷眼看着亭子外面那个绿衣服的丫头,看着她瞪圆着眼一副要咬人的模样,脸色有些异样,却只有一瞬间。下一刻他又扬起了笑脸,别开头不去看她。她眼里的光芒太亮,太像太阳,看久了,容易失去防备。他不想这样。四年前她也是这样的目光,让他差丢了性命,四年后,她又想怎么样?她还想怎么样?
舞姬怯怯地倚着这个脸上风淡云轻,暗地里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的王爷,有些好奇地看着亭外的女子。就是这个人么?让王爷这三天来心绪不宁,就差没直接砸东西的那个人。
她问他,你真的认为我是来杀你的?
裴言卿自嘲地笑了:“是又如何?”如果在岛上,云清许出手,你恐怕会放任不管吧。
“你混蛋。”霄白眼里快冒火了。
“呵,霄姐难不成还是第一天认识本王?”裴言卿揶揄。
很好。霄白咬牙,既然你是这么想——她二话不,拔剑就刺!
“没错!老子就是杀你来了!等死吧!”
这身体被林音调理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虽然功夫一如既往的三脚猫,但是好歹是摘星楼出身,和裴言卿过上个几十招不在话下。裴言卿似乎有些惊讶,看着她毫不留情的剑,他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砰——
石桌上的酒壶掉在了地上,舞姬跳了起来,躲到了亭脚边上。
你来我往间,霄白忽然想起了曾经听白遥过的一个故事,是摘星楼里曾经有个女弟子,一心想救一个注定要被追杀的人。结果她用性命救了那个人,被云清许废了功夫断了手脚,伤痕累累地去找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以为她要杀他,一剑就刺进了那个人的胸膛。白遥她本来可以躲的,就是情痴,万念俱灰一心想死在那个人手上。
现在的情况,虽然和那女弟子的爱恋不能比,可是也有几分相像。霄白在心里大大的鄙夷,那个人既然不相信她,干嘛要把自个儿性命给填上呢?横竖都不能吃亏,既然他她是去杀他的,哪怕那个女弟子下不了手,至少可以狠狠打他一顿出气然后远走高飞!
这才是她霄白的作风。杀人不是她本意,打人她却从来都不吝啬。
“你……”裴言卿抽了个空退后,“你干什么!”
语气是暴怒的,难得。
“杀你。”霄白白眼。
“你……”
“不要告诉我你没想过我会杀你。”霄白继续白眼,“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二话不,继续。
呲——衣锦破裂的声音。
霄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的剑划破了自家的衣服,顿时觉得没脸回去见师父了……裴言卿是是赤手空拳的,她却是手里拿着摘星楼中数一数二的好剑,结果居然是她一不心被裴言卿顺势带了一下,自己差儿伤了自己?一瞬间,她想到的是酹月当初看到她这把剑的时候的表情,就跟一个看见苍蝇镶了金粉似的,呃……
裴言卿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结果,本来凌厉的招式明显黏糊了许多。眼神已经开始冒寒气了。
“王爷好功夫,霄白不敌。咱绿水青山有空聚聚后会有期!”脸丢大了,火还悬着没地儿呢,霄白决定早走早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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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卿冷然,不言语,眼光落在她的肩上,又飘远了。
“对了,我不代表摘星楼的杀手能力。下次可没那么幸运了,奉劝王爷还是趁早当个乌龟,有多远躲多远吧。”临走,霄白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凶巴巴地人下一句。反正算是警告了,裴言卿的人情,她就当还过了。
霄白。
裴言卿站在亭中,看着她气急败坏地离去,僵僵站了一会儿后颓然坐了下来,不住地咳嗽。霄白两个字像是一种诅咒,让他不知所措。明明知道她是摘星楼的人,明明知道她和她的那个师父有着理不清的关系,可是……
她到底想让他跌几次才知足?
“王爷……”舞姬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
“下去。”他冷道。
风,灌进亭子里,冷彻骨。
“王爷,您身体欠佳,回房吧。”董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亭子。
裴言卿沉默了半晌,终究是迈动了脚步回房。
董臣有些犹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王爷,这几日,公主一直在等你。房里的盆栽叶子已经全没了……”被她拔得。
裴言卿不做声,往房里走。这几天他都没有回房,他只是想看看,她会为了她那个师父,在他身上花上多久。结果,呵……
“王爷,公主,回去会被罚。”
“那又如何?”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他什么事?
那,又如何呢?
***
霄白很气愤,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郁闷些什么,只是那只混蛋狐狸居然是这副态度,结结实实地惹怒了她。回楼的路上,她一边咬牙一边想,怎么报复呢怎么报复呢?快到醉月楼的时候,不知不觉换了个纠结方式:怎么哄好云清许呢怎么哄呢?
三天半未归,还是去通风报信,她这次真的是玩大了。
白遥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看到她回来,他一把把她拽进了门。
“白,你在玩命吗?!”通风报信他可以帮她瞒着,可是四天未归怎么瞒得住啊!
霄白瘪瘪嘴,叹气。
“还不快去请罪!”白遥拎起她的耳朵贴上去道,“呐,你去安抚最好了,抱抱他,装得委屈,对了,最好直接把他拐上床。”
“……”
“你那什么眼神!本来么,男女都一样,床上最好哄。”白遥随身的笛子毫不留情地敲上了她的脑袋,“我都不知道哄成功了几个了!”
……
果然,不愧是当年的留香公子。
“唉,我白,你倒是开窍啊,别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罪大恶极似的。”白遥干咳,“我这是为你好。”
“不要。”霄白坚持。
“为什么?反正你们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还是从就七七八八。”白遥公子很费解。
“……”
霄白决定不和他计较,直接去找云清许。
***
“霄。”云半仙明显已经现了她。
“师父。”霄某人心虚的声音。
“你回来了。”
“嗯……”
云清许的情绪很奇怪,相当奇怪,虽然他平时就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今天他居然好像……不怎么生气?
这让霄白更惶恐了,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啊老天爷?
“霄,你,跟我去一趟青云。”
“我不要!”霄白大吃一惊,难道她还得不够明白么?
云清许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可我,不喜欢你待在朗月。”
“啊?”这出乎霄白意料,她忍不住回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似乎到了云清许的难,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朗月皇帝,那个王爷,那个叫绿的丫鬟,丞相的公子,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云半仙道。
“啊?”
“你不需要认识。”
“我不要去青云!”
“那就去朱墨。”云清许了个邻国的名字。
霄白就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了。这个人,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果她猜得没错,他只是不想要她留在朗月而已,原因居然是可笑的她有了自己的交际圈?他难道还想把她当做瓷娃娃一样养起来?即使他想养,她也不愿意了。只是现在的情况,似乎让她难以反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白遥师兄邪恶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开来。霄白彻彻底底动摇了,试试看?试试跟他商量?呃……会成功么?
“师父。”她豁出去了。
“嗯?”
“师父,我想留在这儿,好不好?”霄某人学着酹月的口吻,悄悄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云清许皱眉,不语。
“师父~”霄白再接再厉,软绵绵地倚了上去。
云清许不动声色地搂过她的身子,眼里有几分疑惑,眨了眨,抱住了。
霄白想笑,憋着。
“师父,你不是还没完成和段陌的约定吗?白陪你一起等好不好?”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自称白了,这一声叫得她寒毛林立啊。
云清许的眼很清澈,像是溪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回过神来才现自己做了很大胆的事情,僵了。好在他似乎不是很在意,只是垂着眼疑惑地看着她,那眼神,堪比兔子。
……
……
“那,往后,没有我允许,不出楼。”云清许让了步。
“好!”霄白大喜,满口答应。
白师兄啊白师兄,看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本来是会断手断脚的惩罚,居然这么轻轻松松一个门禁,被她逃过去了?太……不可置信了!
“洗澡去。”云清许皱眉。
“啊?”霄白眨眼。
“脏。”
呃?霄白傻乎乎看着,才想起来几天没洗澡了,刚刚和裴言卿打的时候还打了几个滚儿,衣服早就脏了。
“哦。”
“晚上和我出去办事。”
临出门,云清许交代。
“哦。”
被丢的小徒弟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被丢的徒弟ˇ
云清许的“和我出去办事”一般来就两件事,一,楼里的大任务需要他亲自出马,二,就只是“出去”而已。
霄白想来想去磨蹭了很久,还是乖乖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磨磨蹭蹭进了云清许的房间。
“师父。”
云清许也换了身衣服,他本来是一身锦衣,今天却换了一身墨绿的布衫,越显得肤质白皙。霄白一不心看傻了眼,呆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僵硬地咧着嘴巴笑。
“走吧。”云清许淡道。
“哦。”
***
冬日出游,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霄白被冷风吹得鼻子红,眼泪直流,可前面的云清许却还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惬意模样。他穿的衣服不多,不像她,穿得像个球,还是冻得直抖。大冷天的看着一个衣袖如云的半仙在风中沉稳地走路,霄白唯一的感受是——冷、死、了!看着都冷啊……
“师、师父,我们去哪儿?”
“裴王府。”
“啊?”霄白大惊失色。
云清许一脸的淡漠,回过头把瑟瑟抖的徒弟牵在了手上,拽着走。
……
……
霄白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呆呆任由他牵着走。很久很久之前,在第一次遇见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冷天。她身上的破旧棉衣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跌跌撞撞一不心就栽进了水洼里。再然后,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清俊的少年。
转眼,十多年。
裴王府大门紧闭,连个守备的侍卫都没有。霄白有些惊讶,紧紧跟在云清许后面。
吱嘎——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里面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裴言卿?”霄白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音。整个王府,像是一处死地一样,没有半儿生气。就好像刚刚早上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事实上,一切的确像是梦一样,裴王府里里外外都是凄冷一片的,别人影了,鬼影儿都没有一个。
“董执事——”霄白扯开嗓子吼。
“绿——”
“有人吗——”
偌大一个裴王府,静得像死地。
“师父……”霄白的声音带了颤。裴言卿这混蛋,他不会跑的,就他那该死的个性,他怎么会跑?一定是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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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担心?”云清许淡道。
霄白听不出他现在的情绪,只知道他似乎有儿怪异。只是再怪异也比不过裴王府里面的情形怪异。只是短短几个时辰啊,他们能去哪里?云清许又为什么带她来这儿?本来就不简单的一件事情,这会儿似乎彻彻底底地——没了头绪。
“嗯。”她也无意隐瞒,直接头,“那个混蛋虽然作风太不像人了,可是……可是毕竟段茗害得她挺惨的,三年前……好像我也害过他。”
“你打算救他?”
“……是。”
“如果,是摘星楼做的呢?”云清许轻轻笑了。
霄白深深地吸了口气,默默站着。云清许从来不会开玩笑的,他是一,就一定是一,十多年前他会给她报仇,就拼了命当上了摘星楼主,而如今,他在问她,如果是摘星楼做的呢?
他不常笑的,最多只是微微一笑,现在他却笑出了声。
那么个人笑了,霄白却只觉得遍体通凉。
“师父……”
她问自己,如果是摘星楼做的,如果现在那个混球已经被……她会怎么做?会一都没有芥蒂地继续待在摘星楼吗?还是会离开摘星楼?似乎……两个都不大可能。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该怎么办?
“霄,听酹月,你这三天都在裴王府。”云清许的语气很平静。
“是。”霄白咬牙。
“为什么?”
“救裴言卿。”既然瞒不过,她豁出去了。
“你不是段茗。”
“可是三年前我们认识过。”霄白有些底气不足。
“呵,认识?”云清许垂下了眼眸,长长的衣摆耷拉在干净的石阶上,他轻道,“一个月的闹剧而已。”
“你……你真的对我做了什么?”虽然早就猜到了,霄白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她信任了十几年的师父啊……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却一直是宠着她惯着她的,他居然,对她也下手。
“这样,你是不是打算背叛我?”云清许轻轻地问。
“我……”
“是不是?”
他的眼很纯净,没有一丝杂物。就是这么一双眼睛,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这会儿盯着霄白,却没有用任何手段,只是拙拙地用人最最本能的办法,盯着她的眼来判断她会不会谎。
“你会不会杀我?”霄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
云清许轻轻头。
“那,我要是逃跑呢?”
“追。”
“我不会背叛。”霄白闭上眼,“可我也不会继续待在你身边。”辗转三年,她不想再走老路,绝对不想。
“霄,你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云清许的叹了口气,转身抱住那个已经缩成一团的人。她现在这副样子,就像是一只被吓到了的鸟,随时会飞走一样。这让他很心慌。她三天未归,早在第一晚,他就派了酹月去查,结果居然查出她在裴王府。目的早就不言而喻了,他不相信,可是今天这副样子,由不得他不信。他的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了。这变化很多时候会让他生气,有时候,却让他……目不转睛。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不喜欢有这种未知存在。
“师父,裴言卿在哪里?”霄白在他怀里咬着牙问。
一瞬间,云清许的怀抱有些僵硬,她就抓着这机会抬起头,挣脱了他的怀抱。
云清许沉默着,过了许久才慢慢开口:“不是摘星楼。”
“知道了。”霄白轻声应。只要他开口了,那就一定不是他做的,她就……放心了。
“朗月有个派别,叫三日阁。”
三日阁?
霄白迅搜索着这个称呼,这才记起来朗月本土好像就有个叫三日阁的江湖组织。传闻这组织收钱买命,三日成帐,不成就加倍退帐。难不成就是这个三日阁?段陌那白眼狼难不成找了第二个杀人的组织?
“师父,你为什么告诉我?”霄白问。
云清许的脸上居然满是复杂的神色,这还是霄白第一次见到他那么明显的神色。她几乎可以断定,他不想杀裴言卿的……可是,为什么又带她来这儿?他到底……
“霄。”他轻声叫她。
霄白把耳朵凑了上去。
云清许的吻就落了下来,微微的凉,带着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第一次,他的亲昵带了怪异,霄白察觉了,瞪大了眼。他的眼里有一丝丝的光亮,只是短短一瞬间。下一刻他就闭上了眼睛,只留下密布的眼睫轻颤。他的手本是拿着琴的,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儿腾出的手,揽在了她的腰后。
那手,有些僵硬。
“放开!”霄白低吼,手脚都用上了,也不管这个是不是干净得像是刚洗过从水里捞出来的,只是想反抗。
“不放!”
云清许猛然睁眼,那眼神居然像是最锋利的刀剑。
如果之前霄白对他是还有所畏惧的话,这会儿是完全呆了——吓得。她什么时候见过他堪称凶狠的眼呢?五年前?八年前?早得记不清了。现在他又是怎么回事?
“两个月。”云清许的眼里看不清色彩,他低着头冷道,“我给你两个月时间,该了的恩该报的仇,全部给我清算完毕。然后跟我走。”
“师父……”
“我不会放。”
他又重申了一遍,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手一挥,抱着琴走了。
就这么……被丢了?
霄白傻傻地看着,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刚才……算是一时失控?
一个被遗弃的徒弟能做什么呢?
霄白心烦意乱地坐在裴王府的门槛上想,不回摘星楼,裴王府没人,她该去哪里?天大地大,居然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呆呆坐了一会儿,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找人!
三日阁是个杀手组织,白了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地方。她虽然没什么钱财,可是裴混蛋有啊!那些人总不至于连钱财都一卷而空吧?
偌大一个裴王府,被她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她不得不佩服,董臣这家伙,藏钱技术真是一流啊!居然翻了半天都翻不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她只好干起了好行当,贩卖古董!过了好半天,总算是凑到了一些钱,又偷偷让人叫了白遥出楼,打听了下那个所谓三日阁的事情。
三日阁,传中只要带着赏金夜半三更到朗月郊外的亡命林里面去,午夜就会有专使接应。霄白摩拳擦掌了。
“白,你真打算……”白遥面色够黑。
“嗯。”她头,“我救了那混蛋然后带回楼里打一顿,打得他断手断脚。”
“真的?”白遥明显不信。
“当然!”
“楼主同意?”
“嗯。”
“呵。”
“……”
***
——楼主,女孩总有长大的时候,关不住的。如果你真的想留下她,那就给她自由。等她飞够了,自然会回来。否则,她可能会越走越远的。
这是那天他气极,想下令诛杀裴王府一干人等的时候,白遥劝他的。所以,他带她到她有心结的地方。
云清许走出裴王府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雪,一如那年。
只是,心里有微微的酸,微微的涩,还带着一丝丝的苦。这是什么?
霄白……
她的身上总是暖和的,她的唇总是带着很轻微的香味。吻她,会很暖和……那么多年来,他一直把她捧在手心呵。谁敢动她,他总是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着了魔一样。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霄……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在喉咙地辗转了很久,还没出口,胸口就已经有疼了。他用手抚了抚,冰凉。
心头的异样,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还是折了回去。他想……抓住她?
单挑三日阁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单挑三日阁ˇ
心头的异样,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还是折了回去。他想……抓住她?
然而,裴王府里,早已人去楼空。
云清许第一次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让他喘不过气。
——三个月……霄白,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
***
三日阁是什么地方呢?花钱买命的地方。白了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夜半三更,霄白攥着变卖裴王府里的古董换来的银票一个人磨蹭到了朗月都城郊外的时候,不安渐渐开始笼盖。这大半夜的,真的会有接引的人么?接引的人怎么联系做买卖的人?会不会先杀人越货?照那个三日阁声名狼藉的程度,还真不好不会那么做……
虽都是杀手组织,摘星楼一波不成,当晚不会再有行动,这是道上的规矩。而三日阁为人处事却以狠辣出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对于这个三日阁,霄白从来都是鄙视的。而如今,她正站在朗月城郊的竹林中,心颤颤悠悠地晃荡着。夜已过半,怎么还没有人来?
冬天的夜晚很冷,霄白本来是站着的,后来变成了蹲着,再后来实在累得不行,她稀里糊涂地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头,背着风坐下了。这一等,又是好半天。三日阁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这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被骗了?白遥给的情报有误?
就在她几乎断定被耍了的时候,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嘻嘻……
——依稀,是孩的笑声。
霄白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谁?”是人是鬼?
“你是来买命的?”有个软绵绵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顺着那声音望去,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孩子。那孩子穿着一身鲜红鲜红的衣服,声音脆生生的,语调轻松自在的很。
“不是。”霄白咬牙。
“那你是来花钱卖命的吗?”
“是。”
“谁?”
“裴言卿。”
那孩听了,轻轻地咦了一声,随即笑开了。他:“原来你想救那个人啊。”
“少废话,你卖不卖!”霄白火了。
孩瘪瘪嘴,袖子一甩一甩的,蹦蹦跳跳落在了地上。他:“姐姐,跟我去个地方哦。”
对于这种孩,霄白从来都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的。三日阁里出来的,恐怕没个好惹的。
“干嘛?”她警觉。
孩撅起了嘴,在原地揉起了眼睛。他:“姐姐,跟我走哦,不然那个裴王爷的命就没了哦。”
“……”
“姐姐,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哦。”孩奶声奶气。
“走吧。”霄白妥协了。
***
跟着那个诡异的孩一路走,霄白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分不清东南西北。明明不大的一片竹林,绕来绕去不知道走了多少圈,终于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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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的尽头是一方碧绿的湖,彼时晨曦已经微露,湖面上笼盖着薄薄一层雾气。那孩的身影也在晨曦中渐渐明了。那是个穿着红衣服的,**岁模样的孩,长得是玲珑剔透,嘴角挂着几分纯真的笑,却让人毛骨悚然。霄白忽然有些后悔跟来了。
“姐姐,这边走。”孩奶声奶气地指引着。
霄白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怎么来的呢?她不清楚,只是出现在她面前的别院芳草萋萋,即使是冬日,这儿却像是四季常春一般!
“欢迎姐姐到三日阁。”孩露出笑脸。
“裴言卿呢?”
“姐姐别急着走嘛~”孩瘪瘪嘴,“这周围全部都是迷障,姐姐不一定出得去哦。”
“你们想干什么?”霄白后悔了,她好像一不心踩中了什么陷阱?
“姐姐只需在三日筑住一些日子就好。”
“你们想干什么?”霄白咬牙。
“请姐姐住。”孩儿眨眨眼朗声道。
霄白算是现了,和这孩子压根就存在沟通问题。面对这诡异得不行的破孩,霄白选择立刻掉头就跑!
铮——
剑出鞘的声音,霄白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下一刻,她就一阵晕乎——天杀的他们居然用迷药!
***
迷蒙中,霄白想明白了两件事,一,那个所谓三日阁,恐怕压根就对裴言卿没有多少兴趣,人家敢兴趣的怕是她霄白。二,那个三日阁是个吃饱了撑得,有事没事喜欢玩邪门的地方!
再醒来的似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霄白浑身没有力气,脖子上很酸,天知道有没有被手刀砍过。她醒来的地方是张塌,也只有在这个诡异的别院,才能在大冬天的放一张竹子做的塌不会冻死。
这是……什么地方?
三日阁?只是,为什么那么安静呢?偌大的一个别院,只有虫鸣鸟叫,间或一儿流水声,完全、完全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模样。
她最后记得的是那个奇奇怪怪的破孩把她拐到了这儿,然后呢?他们想做什么?
这是一个安静得诡异的地方。霄白轻手轻脚地走在漫长的回廊上,途中别是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回廊的尽头是个院子,明明是冬天,院子里却开满了桃花,春红柳绿,美不胜收。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叮——
院里传出一声细微的声音,似乎是什么瓷器砸到了地上。
有人?
霄白顿时来了精神,心翼翼一步一步靠近院。院的围墙不高,她三两下就爬了上去,趴在绿藤萝上朝里面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虽然之前想过不知道几种相见的可能性,但是她就是没想到那个病鬼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院里摆了一桌酒席,裴病鬼就坐在上座上,身旁是两三个打扮妖娆的舞姬,一个靠着一个倚着一个直接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膝盖上,手里举着个酒杯酌。裴病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嘴角带着一丝笑,就像是酒醉的人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一般,惬意得很。
霄白在磨牙,在狠狠磨牙。如果可以选择,她绝对不会自找没趣来这个鬼地方看他逍遥自在!什么被绑架啊,他这压根就是来享福来了!这算什么?他三日阁休闲赏景,她却稀里糊涂一头撞上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谁?”裴言卿警觉了。
“老子!”
霄白咬牙切齿,眼里快冒火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直接从围墙上往下跳。气急败坏往下跳的后果是一不心落地不稳,脚狠狠崴了,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笔账,当然全部算到姓裴的头上!
砰——
在她落地的一刹那,裴言卿猛的站起身,带得桌边的酒壶滚落到了地上,摔烂了。
“你混蛋。”霄白陈述。
裴言卿的眼底闪过几缕莫名的情愫,但很快被笑意掩盖了。他轻轻坐了回去,拿起桌上没倒翻的酒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笑意妍妍。他:“这位姐贵姓?”
这位姐贵姓?
如果霄白刚才还是火冒三丈的话,这会儿听到这句话,那火已经没了,因为理智已经完全被烧光了!
“我姓干,单名娘。”她挤出几分笑。
“王爷,这就是阁主请来陪你的相好霄姑娘吧。”
霄白浑身僵了,相好……相个头啊!
裴言卿嘴角噙着一抹笑,轻轻叩响了酒杯:“本王与她,素未蒙面。”
霄白怒不可遏:“喂,你什么呢!”
裴言卿轻笑,从座上站起了身,拿着酒杯一步一步到了她跟前,伸出手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这姿势……可不就是调戏万用?
霄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那只碍眼的手有意无意地在她的下巴上磨蹭着,有一痒。他的手是微凉的,只是再凉也改变不了他调戏人还装作不认识的事实!于是乎,在那只手渐渐游离到她颈侧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那只手,一用力——把那病鬼拽了过来!
“喂!你搞什么鬼!”她咬牙。
裴病鬼的身子软得很,似乎是没什么力气,被她一扯就倒了下来,顺理成章地砸在了她身上。好在她脚步够稳,在摔倒之前截住了他,却没想到被他狠狠一推,砰——她跌到了地上。
“我不认识你。”他淡道。
“我认得你,”霄白白眼,“跟我走,离开这鬼地方。”
“滚。”他脸上的神情是笑眯眯的,出来的话却冰冷至极。
霄白呆了,然后火了——她正想握紧拳头上去给他一拳消消气,却被手上突如其来的剧痛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刚才被那混球推了一把,不心磕到了尖锐的石头,那上面已经是殷红一片了。
裴言卿也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可他的视线没有在那上面停留,他只是淡然地别过头,轻轻巧巧地丢了手里的酒杯。
“走吧。”他淡道。
“老子不走!”霄白火气未降,“我为了你都被抓到了这儿来了!你自己逍遥快活就算了,你居然还……”装作不认识!
“敛裳,喝酒。”裴言卿笑眯眯。
那个叫敛裳的舞姬娇笑着斟了一杯酒,倚进了她的怀中,往自个儿最终倒了一些酒,柔弱无骨地挂在他身上。裴言卿顺势吻上了她的唇。
……
……
霄白傻眼,突然现自己好像一个丑。人家好好的悠哉悠哉过日子呢,有酒有美人有佳肴,她到底是抽了什么疯啊混蛋!
“嘿嘿,那裴王爷你好好过你的逍遥日子,的先告退了。”
她讪笑,甩甩染血的手,随手拉了一把裙摆蹭了蹭,痛得眼圈都红了。
“王爷,纵欲伤身,您那身子骨心些哦。”临走,她还是决定邪恶一把,“万一一不心撂下个三长两短的,您又那么弱不禁风……”
气氛,冷透了。
霄白忽然有些后悔,战战兢兢打算开撤。
裴言卿却好像后悔了让她滚,他眯起眼露出一两分笑意,不轻不重地了句:“既然来了,就过来伺候吧。”
伺、候?
霄白咬牙:“伺候什么?”问完这句话她才现,裴言卿的眼里多了几分……暧昧?
“你呢?”裴言卿笑得很优雅,指尖沾了一酒,在桌上划起了圈。
“嘿。”霄白很没出息地退缩了,撞上他其实没有笑意的目光,她又气不过,不知死活地加上了一句,“我怕您‘身体不行’。”
……
冷场,绝对的冷场,死一般的冷场。
古怪的裴狐狸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古怪的裴狐狸ˇ
王爷,纵欲伤身,您那身子骨心些哦。万一一不心撂下个三长两短的,您又那么弱不禁风……
冷场,绝对的冷场。
北风那个吹,霄白的心在颤抖,抖着抖着却越理直气壮起来——她抖什么?凭什么是她抖啊!
“你再一遍。”裴病鬼明显是生气了。
如果他生气了,那她就会退缩的话,她就不叫霄白了。裴言卿的脸色不怎么样,那算什么,她的脸色比他更黑。比脸黑,谁怕谁啊。
“我您心身子,再会。”
她懒得跟他再做纠缠,相当明智地选择——走人~
***
不得不,三日阁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偌大的一个冬日如春的地方,关着的是朗月的王爷还有摘星楼的人,居然一个守备都没有。霄白本来还很庆幸,但是走了半天找不到路后,她终于了然了,这哪是不派人看守啊,这整个儿就是一迷宫一样的地方,压根就不需要人家看守。
无奈之下,她只要用了个最古老的法子,瞅准了快落山的太阳,一直往太阳所在方向走。走过一段长长的回廊,穿过一个花园,路过几处别院,终于,走到尽头了——只是一到尽头,她的心肝就拔凉拔凉的。
那是个湖。
确切的,是一个大大大——湖!有多大呢?就是,望不到边,看不到尽头,测不到水深!——这地方能出去吗?当然不能。
“该死的三日阁!”忍无可忍,霄某人怒吼出声。
声音在平静的湖面上袅袅回荡着,一遍两遍三遍无数遍,最终渐渐隐没了。
噗通——很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湖里,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圈的水晕。
谁?
霄白愕然回头,先看到的是一袭鹅黄的衣衫,再往上是一张年轻的脸,脸上挂了一抹微笑,三分玩味——那是一张陌生的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眼熟。但这些不是重,重是他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儿?
“你是谁?”她退后。
“归楚。”那个男人的声音轻快得很,一也没有突然出现的自觉。他一脸的无所谓,看她后退,他吊儿郎当走上前了几步。
……
“我没问你名字!”
“呵。”
“……”
这个男人,很欠打!
霄白充分认识到了这一,剩下的事就只剩下怎么处理掉他了。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剩余体力,毫不迟疑地拔剑,直刺那张欠打的脸!
铮。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剑,直接挡下了她的攻击,最后顺势一带,她就失去了平衡。
“摘星楼霄白,久仰了。”叫归楚的男人抱拳。
“……”白眼。
“传闻摘星楼里唯一一个米虫,百闻不如一见。”
……
霄白怒不可遏,捡起刚才被打得失去方向最后插在地上的剑,也不管手里的是剑还是刀,直接用劈的——这个人,什么不好,翩翩戳她痛脚。
最后的最后,是两个人干瞪眼,最后冷场。
“你到底是谁!”霄白没好气。
“这座庄园的主人。”归楚扬眉。
霄白心里的火苗噌的升高了:“你抓我来干什么!”虽然有部分原因是她自己跟来的,但如果不是他设套,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进来?
“呵,请你来陪伴我的一位好友。”归楚继续扬眉。
“……”
***
陪伴的是哪个好友呢?霄白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无奈之下跟着归楚走,又绕回了刚才那个别院的时候,她终于悟了。原来,她真的误会裴王爷了,他裴王爷不是来享福的,他裴王爷压根就是来走亲访友的!
“裴兄。”归楚抱拳微微行了个礼,走到了桌边坐下。
裴言卿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霄白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晦涩。他似乎有些气恼,却被刻意压抑着。到最后,本来清明的眼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让人看不真切了。
霄白瘪瘪嘴站在原地,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耐下性子等待——忍无可忍,她还是偷偷在脑袋里把他凌迟了几遍——这个恶棍,难道看到她就这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的模样?
“裴兄这几日可曾习惯?”归楚挥挥手,舞姬们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宴席。
裴言卿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垂下眼去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直到方才洒在桌上的酒都快干了,他才抬起头,眯眼一笑,却不言语。
那一笑,可谓是风采尽得,如初阳乍现,清风过港。、
“不错。”他轻道,一副富家纨绔子弟该有的样儿。
霄白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这算是……色诱吗?
她朝他丢去鄙夷一眼。当然,也只是鄙夷地瞥了一眼而已。她不傻,好歹在摘星楼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她当然看得出刚才有什么事情掠过了他的脑海,他迟迟不反应可能是有别的原因517Ζ。只是……犯得着笑得跟朵花似的么?他聪明,这她早就知道,一个不聪明的皇帝私生子病秧子不可能活得到今天,她还知道,这个混蛋只有在她那儿才幼稚得让人想掐死他,这个叫做——不、对、盘。
“这就好。”归楚笑了,他,“在下特地帮裴兄找了个红颜知己过来。”
红颜知己?
霄白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居然是这么个下了套儿进来的,火不打一处来,正想作,却见着裴狐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轻轻浅浅地喝着杯里的酒,略一抬眸,又笑了。
“不认识。”
咔吧。
霄白的某根筋啊,断了。她深深地呼吸,用力警告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不气死,早晚打死他……
“王爷,您不认得茗儿了么?”霄白一不做二不休,扯开了最明媚的笑容。
裴言卿面无表情。倒是归楚,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刚才还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转眼间就变成了娇滴滴的模样,一派好奇神色。
“王爷~”霄白不经意地甩了甩一身的鸡皮疙瘩。
裴言卿脸上的神色开始阴郁了。
“王爷,你好生无趣。”霄白照着酹月的神态现学现用,放软了身子倚靠上去。
僵局。
“离我远。”裴言卿皱眉道。
“你的,别后悔。”
霄白喜上眉梢:等了那么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正巧那个叫归楚的也没有阻拦,她二话不,闪人~
许是她溜号溜得太过明显了,她离开的时候,感觉背后的气氛那叫一个——诡异啊……
***
不管气氛诡异成什么样子,反正在这见鬼的三日阁中,裴言卿和归楚两个人其乐融融豺狼对虎豹,没她什么事儿,她为什么要留下?
天色已经近黄昏,再不找到出去的路,可就真的出不去了。可当她绕来绕去最后又绕回了那片大湖拦路的地方的时候,她绝望了——这三日阁,真是个见鬼的地方!
唯今之计,只能是让那个叫归楚的带路吧。于是无奈之下,霄白又折回了裴混球住的那个院子。天色已经暗了,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还没走近,她隐隐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交谈的声音,不由屏住了呼吸。
“裴兄是个文雅人啊。”是那个归楚的声音。
——文雅个头,那是人面兽心表里不一绣花枕头!霄白补充。
“呵。”裴狐狸笑了。
——假惺惺!霄白继续补充。
“裴兄,前几日弟与你提的那件事,考虑得如何?”归楚的声音。
裴言卿道:“无德无能。”
归楚道:“裴兄的聪明才智楚某是还不知道?此番三日阁真心想合作,还望裴兄给个面子。”
——有戏!霄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只狐狸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三日阁主人居然要合作?他们能干什么?总不是杀人越货那么简单吧?
“这天下,能者居之,本就是天理。”
冷风过,吹得树叶沙沙的响。霄白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了:他要裴狐狸……去造反?虽然知道他以前就干过这档子事情,可是听归听,真真切切的造反,她还是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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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又冷了下来,就在她以为不会再听到什么声音的时候,裴言卿淡淡的声音在昏暗寂静的院中飘荡了开来。他:
“裴王府上下若不是我尽数遣散,早就被摘星楼赶尽杀绝,我还能有什么才能?”
***
裴王府上下若不是我尽数遣散,早就被摘星楼赶尽杀绝,我还能有什么才能?
他这话的时候,霄白的心慌成了一片。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再心翼翼探脑袋去看院中的情形时,却对上了归楚一双近在咫尺的眼。
“……”
“……”
“嘿,巧合。”她干笑,后退。
是巧合,傻子才会信。
裴言卿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眉宇间难得带着一抹淡淡的倦意。霄白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想起方才的憋气,卯足了劲儿不去看他,只是冲着归楚扬声道:“喂,他都不认识我了,我可以离开了吧?”
归楚摇摇头。
“你想怎么样!”
“霄姑娘就暂且在我这儿住些日子吧。”归楚笑道,“楚某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不用了!”
“霄姑娘可以选择当人质,或者当客人。”归楚扬眉。
“你……卑鄙!”
“多谢姑娘美誉。”
“裴狐狸!”吵不过,霄白决定搬救兵,一不心脱口而出。
各人的小心意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各人的心意ˇ
“裴狐狸!”吵不过,霄白决定搬救兵,一不心脱口而出。
不用,结局是让人尴尬的。她也不在乎,瘪瘪嘴不以为然——他裴王爷既然都“不认识”她了,她怎么可能自己眼巴巴地贴上去?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打算啃这棵病歪歪的干草,一棵明明外表很聪明,里面也的确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实在幼稚得不行的病草!
“霄姑娘怎么回来了?”归楚问。
“出不去。”霄白懒得绕弯子,“你带我出去。”
“不可能。”
瞪眼。
“楚兄。”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裴言卿开了口,“吵,送客。”
他的眉头紧锁,脸上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隐没了,虽然没有阴云密布,不过也够让旁观者看得出,他裴王爷现在相当不高兴了。兴趣缺缺地丢下酒杯,他的眼光总算是落在了白身上,继续皱眉。
霄白不乐意了:“凭什么!”
裴言卿干脆不理人了,转身,进屋。
……
……
最后的最后,霄白还是跟着归楚走了,不是她想她愿意,而是别无选择。天已经黑了,刚才醒来的院子又不知道在哪儿,如果再不妥协,她就只能在那个该死的大湖边捡几根树枝将就着烤烤火缩一晚上了。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霄白忍无可忍还是问了一句。
归楚笑了,他:“我只希望霄姑娘在我三日阁多住些时日。”
“你!”
霄白气不过,转身就走。
她没看到的是,就在她转身的片刻后,归楚若有所思地望向院落尽头虚掩的房门,会心一笑。而房门里头,有一抹阴暗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像是万千的丝无尽的线,要把她缠绕住一般。
走在路上的时候,归楚很安静。他的长相属于颇为俊朗爽快的那类,不如裴狐狸阴柔,只是走在暗夜里,却感觉格外融洽。不仅如此,她看着这个人的侧脸,总觉得不出的熟悉——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他?
的疑问没有得到解释。霄白有些泄气地跟着他,眼睁睁看着他七拐八绕了好半天,才回到了一开始她醒来的那个院落那个房间。
“他‘不认得’我了。”临进门,霄白回头白眼。
归楚道:“嗯,所以需要时日培养感情。”
“老子不干。”
“霄姑娘好好休养。”
“……”
***
莫名其妙的,霄白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住了下来。
三日阁里面似乎除了那个主人归楚,就只有三两个侍候的人。本来是有三个陪着裴言卿的舞姬,后来归楚似乎觉得她也需要有人照顾,就调了一个舞姬给她当婢女,负责她的一日三餐。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三天。这三天来,霄白不断试图在这个迷宫一样的地方找到出口,只可惜整整三天,别出口了,连个像样的路都没有出现在她眼皮底下过。渐渐的,她也就开始学着调整心态,不去想着烦人的问题了。
三天下来,筋疲力尽,她也懒得再去尝试了。这几天,那个叫归楚的神经病一直没来,难得他好像也没有伤害她和那只狐狸的意思,她也乐得安生,放弃了找出路后又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三天。反正闲着没事做,她还问那个前舞姬现婢女讨教了一些跳舞的法门。
“女人最重要的是腰肢。”敛裳如是告诉她。
霄白默默地低头掐了自己的腰一把,唔,不粗,虽然比不过敛裳,但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其次是风韵。”敛裳来了兴致。
风韵?霄白瞪着眼在房里找了面镜子照了照,唔,风韵么,还真不好,总之挺精神的吧?被软禁了还能吃得脸蛋红扑扑,真是够争气的。
“最后才是脸蛋。”
脸蛋?霄白掐了自己一把,唔,一般般吧,没有到摘星楼负责探取情报的那帮女人那段数,如果非要找出啥特的话,可能属于……比较软比较好捏?
“霄姑娘你么……”敛裳支着下巴打量。
霄白瘪瘪嘴:“怎么样?”
“浪费。”
“啊?”
“腰肢够细却不软,不若柳;脸蛋倒是秀色可餐却太过毛躁,不如桃花;至于风韵……更是白白浪费了一副好底子。”
“……”
一无是处……霄白被深深地打击了。那天开始,她决定趁着这软禁的时候,向敛裳好好学习,虽然她平时很鄙视酹月那恶心模样,但她现敛裳做着挺好看挺赏心悦目的,所以,她决定奋。
迷迷糊糊的,又是三天过去。霄白的耐性终于还是磨光了。她开始猜测,归楚是不是不会来了?裴混蛋是不是已经在不远处的那个院子里生了根开始芽,或许现在已经开了一两朵花,不然怎么一儿动静都没有?
她已经耐着性子等了那么多天,他居然一儿反应都没?
于是乎,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霄白终于等不住了,她决定不管裴狐狸跟不跟她走,她都要离开这见鬼的地方!
归楚不出来怎么办?
放火!
敛裳是个温柔的姑娘,只可惜再温柔的姑娘也拦不住霄白那一颗熊熊燃烧的心。她已经漏*澎湃了,那天下午,她就想方设法拐了些火折子,又去了树林里捡了好些枯树枝,然后绕道“无意”中把柴堆放在了裴言卿的院门口,准备火。
“喂——那个不认识的王爷啊,这儿风大,您关好窗子哦,我打算个火,要是一不心打搅到了您清修,还望恕罪啊恕罪。”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裴狐狸穿着一身的白,坐在房中案旁,手里拿着本书。听到声响,他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霄白也不恼,瘪瘪嘴,瞥了眼手里的火折子,呼——吹亮了,直接火。
亏了这几日天气晴好,捡来的树枝枯得不成样子,没多久就被燃了,噼里啪啦烧得旺盛。柴堆的边上就是几颗大树,几棵大树的好多枝叶是直接连接着院中的大树的,院中的大树又连着花架,花架又连着裴狐狸的房间的窗户,火势蔓延得那叫一个顺理成章哟。
噼里啪啦,火烧得很欢乐。
噼里啪啦,树木也着了。
然后是花架。
霄白就是再神经大条,也有些急了,裴狐狸怎么还不出来?
“喂——着火了!”他不仁她当然也不义,只是这性命攸关的,她也懒得去跟混球计较了。
屋子里静默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透过跃动的火光,她甚至可以看到那病鬼还在镇定得不得了的一页页翻着书!这个混球,在她面前装什么世外高人啊!
火,完全着了花架,空气中热浪逼人。
裴言卿坐在屋子里,看到的是这么一副景象:屋外的天被火光染上了金色,火光外头站着个绿衣服的身影,明显已经气到不行了,因为她正在原地直跺脚。他本来该离开的去外面躲躲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他居然不想走了,他就留在这窗边,看她……最后会气到什么地步。似乎只要她生气,他就特别的……想笑?
“混蛋……”
眼看着火已经快烧到窗户了,霄白管不了那么多了,提起裙子就往院子里冲!从院门口到房门口隔的就是那个凌空的花架,这会儿已经被火燃了。而她正是三步并作两步险险地从那里冲了过去。
轰隆隆——
着了火的花架居然在她身后塌了,硬是灭了火。
……
霄白腿软了。呆呆站在原地。
“你!”裴言卿猛然站起身,却在片刻后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在门口淡道,“你这是做什么?”
短短几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霄白茫茫然,挠挠头,又摇头。
“没事就给我滚!”裴言卿的语气不好到了极,一直悠哉悠哉的风度不见了。
霄白虽然稀里糊涂,这滚字她还是听清了,并且马上醒悟过来:“我差死了!”她恶狠狠。
“那也回你自己的地方去!”他指的是摘星楼。
她却理解成了自己的那个别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脚也不抖了腿也不酸了:“裴王爷这儿风水好,我乐意在这儿死怎么着?”
耍无赖,他会,她比他还熟练~
裴言卿似乎是不打算和她一般见识,转身,关门。
霄白埋下头,眼里闪过的是几分冷漠。她本来就只是有心慈手软而已,可也不是烂好人。三番两次为他好他不理,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呢?再无理取闹,也只是……不想自己真的就放弃了而已。她很明白自己的个性,从到大,她想抓住的关心东西太少太少了。师父是个例外,但是后来,在十多年后的今天,她也看淡了。她不知道,裴言卿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例外中的例外呢?
“你何苦?”归楚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要你管?”霄白头也不回。
“呵,你与云清许,当真是两个相似的人啊。”归楚不顾她的反感,在她身边站定了。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她和云清许相似,霄白诧异地回过头,对上的是带着淡淡笑容的归楚。她心里也明白,这个人非常的坦白,虽然他做事在江湖上传闻狠辣至极,可是没想到做人却很坦白,坦白地和她她是筹码,坦白地出他自己的想法,不怕她反咬一口。
“为什么?”她问他。
“你们两个都是七情六欲少了一份的人吧,云清许一贯的冷漠,而你却是一贯的暖和良善。”
“那还像什么?”白眼。
“可你的良善是无差别的吧?”归楚笑了。
霄白的呼吸顿住了。
“事瑕疵报复是你的恶作剧,但是大仇上,呵,裴王爷曾经拿刀抹过你脖子,对不?还逼你喝毒药。摘星楼里有个叫酹月的女将不止一次要置你于死地对么?”
“那又怎么样?”霄白的语气有些慌乱。
“你当然知道,你虽然可以讨厌他们,但是却不恨他们。”
“我……善良!”
“呵,正常人都会记恨的好吧,你不是良善,而是不记恨,你其实和云清许一样,生性淡漠。”
霄白不出话了。这么多年来,在她心里藏得最深的秘密,居然……简简单单被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给戳破了么?这让她情何以堪?
“而且……”归楚笑了,“你自己不想承认,对不对?”因为讨厌云清许的淡漠,所以更加憎恶自己居然也有相似的东西吧。
“你管不着!”
霄白几乎是落荒而逃。
吱嘎。
门又被推开了,裴言卿的脸色有微微的阴郁。于此,归楚报之一笑,走了上去。
“好了,我替你打走了。”他笑道。
沉默。
“或者,裴兄心里其实不希望她走?”
这下,气氛更沉默了。
***
霄白心慌慌地回到了自己住的院,才记起来裴言卿院子里似乎还有几处火苗没扑灭呢。可是再折回去,她该拿什么面目见那个叫归楚的神经病?
想来想去,她还是选择了大白天上床,盖上被子装乌龟。
“霄姑娘,你不舒服?”敛裳见她兴致勃勃地是出去放火,结果灰头土脸地回房倒头就睡,有些奇怪。
“嗯。”霄白敷衍地应了一声,扯过被子盖住脑袋。
——霄白,你恨我么?
——不恨。
——霄白,你不过是个缺心少肺的怪物而已!
冥冥之中,在记忆深处,有个人是这么撕心裂肺叫嚷的。而她当时在做什么?她在——云清许怀里,睁着眼睛,看着那个男人的头颅滚到了地上,到死眼睛都是睁着的。
那是她的父亲,摘星楼原本就是楚家的。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早就已经记不清了。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是黄昏。夕阳的光芒投射进窗户,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疼。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身,现房间里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些糕。
霄白正饿着呢,当然二话不下床就凑了上去,开吃。
这糕味道她熟悉得很,居然不是朗月的,而是青云的特产糕,叫月弯弯,是她从就喜欢的一种糕。听时候的奶娘过,她自从断奶的时候就开始活着水吃这种糕,那时候就喜欢得不得了了。想不到这趟再世为人,又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居然还能吃到这种糕!
“霄姑娘喜欢这心?”一个讨厌的声音想了起来。
霄白顿时浑身防备。
归楚大大咧咧走进房间在桌边坐下了,笑了笑道:“霄姑娘记恨我刚才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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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番?我不记得了。”霄白懒得争辩。
归楚笑而不语,只是从盘子里也拿了块糕,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霄白顿时用看强盗的眼光看他,让他忍俊不禁,第二块硬是没下得了手。
……
“我这院子随便霄姑娘烧。”归楚忽然道。
“哦。”
“可是——霄姑娘要想出去,是不大可能的。霄姑娘还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我也不会伤害姑娘。”
“……”
这个归楚真是坦白得让人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霄白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床边。既然闲来无事,她睡觉总是可以的吧?只是房里那个讨厌的人一直不走,又让她烦躁得很。
“霄姑娘可以和裴兄喝茶聊天。”
归楚的一句话到了她的火气上,她沉下了脸:“喂,他那是‘不认识’我好吧,你让我蹭饭去么?”
“呵,不认识就逼到他认识啊。”
“要去你去。”蒙头。
“霄姑娘难道这么容易就被吓退了?”
“……”
霄白拼命安慰自己:激将激将这是激将……
“传中的摘星第一米虫,呵……”
“去就去!!”某人掀被子了!
***
结果的结果,她还是没去成。因为归楚拦下了她。他,这些事他来安排。
霄白想过很多种可能性,譬如安排美救病鬼啊,譬如再一把火烧得他逃窜啊,想来想去却没有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归楚真的是让她“蹭饭”去。他在裴言卿院中摆了一桌酒席,让她跟着他,请裴言卿吃饭。
……
……
要荒唐事年年有,怎么今年就特别多呢?先前是她,师父,还有这只狐狸一桌,现在虽然换了个归楚,可还是杀手王爷米虫一锅粥,换汤不换料,照样诡异到了极啊极。
“裴兄,请。”归楚敬酒。
裴言卿抬眸一笑,仰头喝了杯中的酒。眼光从头到尾看天看地看酒杯,就是不看霄白。
霄白本来揪无所谓,她不忌讳,偶尔扫到他的眼,她只是翻个白眼就过去了。撞上归楚的眼,她依样画葫芦,翻白眼。
“裴兄,你劝劝霄姑娘吧,她三天没吃东西了。”归楚笑道。
裴言卿淡淡看了她一眼,不语。
“老子不饿。”霄白想起了刚才的糕,还有丰盛的早餐,还有昨天那晚餐。
裴言卿的眼光却有些颤动了。
夜袭岂能不**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夜袭岂能不**ˇ
“老子不饿。”霄白想起了刚才的糕,还有丰盛的早餐,还有昨天那晚餐。
裴言卿的眼光却有些颤动了。
霄白不明白,在他这种目光下,怎么她反倒成了罪不可赦活该以死谢罪的那个?凭什么啊。
“不饿也吃。”归楚道。
霄白白眼。
归楚不以为然,无所谓地笑了笑,见她真的不吃,悠哉悠哉地开了口。他:“霄姑娘可能是娇生惯养惯了,楚某时候是吃上顿没下顿的。”
“那又如何?”
“有一次,我闹脾气不肯吃,结果被我的父亲锁在了地牢中,一锁就是三天三夜。那时候别是饭了,有老鼠我都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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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霄白震惊了,好半天才软绵绵跟了句,“都没人……给你送饭吗?”
“有一个,可是,她太了,被看牢的打得爬不起来。”
霄白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只是默默地盛了晚饭,夹菜,开吃。归楚满意地笑了。霄白偷偷瞄了刚才还伤感得很的归楚,瘪瘪嘴——他,虽然声名狼藉,但好像有言不符实啊。他还没坏到那地步。
“我回房了。”裴王爷难得插话了。
结果被霄白直接无视。
他的脸色相当不好。
……
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儿。
“霄姑娘可希望和裴兄相认?”
“……别得好像我和他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呵。”
归楚悠哉悠哉,俯下身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大意是——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霄白抬眼:还能怎么样?
“让他记起你,然后……”他在她耳边笑,“再甩了他!”
“……”
一瞬间,霄白仿佛看到的是白遥师兄那张欠打的脸,和归楚莫名其妙重合了起来。顿时一阵哆嗦。
***
归楚出的什么主意呢?很简单,夜袭~
关于为什么要用着办法,霄白想了很久就是想不明白,但是听他,这几日晚上裴病鬼都睡得不是很踏实,性子也脆弱得很。要在这时候抓住他的弱然后一举攻破,就不愁他不乖乖就范了!
得轻巧,什么叫夜袭呢?简而言之,是夜半三更翻墙而入,然后拿把刀轻手轻脚走到人家熟睡的床边,蹭——把刀子一抽,往人家脖子上一架,大吼一声:想活命的跟老子走!一切就了了啊~听起来很顺利嘛。
于是乎,趁着那夜裴言卿睡得着,霄白在敛裳的帮助下换了一身配合今晚行动的夜行衣,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大大咧咧地出了。
不知道是不算归楚的安排,裴狐狸住的院子里本来在的两个舞姬今晚一个都不见了,她一路从门口摸到房里可是顺畅得很。临进门,她又停下了手脚。
然后,她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这只狐狸……还真能忍。白天看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有到了晚上没人的时候才不压抑咳嗽么?这样的日子,他到底过了多久了?
砰——
屋子里起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阵连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都砸到了地上一般。霄白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推开窗户就跳了进去。
屋子里的灯是亮的,等她想起来裴狐狸不灭灯的习惯后出了一身的冷汗,慌慌张张朝床上望去,可是床上哪有人呢?裴狐狸——不见了。
……
地上一片狼藉。霄白心翼翼跨过乱七八糟杯子碎片,不经意就看到了一袭白衣,只是那是在地上的——
裴言卿?!
他居然就这么……晕在地上?这混蛋!
本来她早就打算好了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架逼他走人,现在倒好,居然是副模样。霄白当即把刀往边上一丢,赶紧去扶那个倒在地上的病鬼。
“喂——”她摇他。
裴言卿的身子微凉,毫无反应。
“狐狸?你不会这么脆弱吧?”霄白有些慌,前帐虽然刚才来的时候就算了厚厚一笔,可是真到了这时候她也记不得了,笨手笨脚地去拉扯他。
他虽然挺纤瘦的,好歹是个男人,她要想把他搬到床上去还是有儿困难的。这不,才把他拉起来一些,她脚下没踩稳,一不心又被砸到了地上。
砰。
她的手腕撞到了桌脚,疼得她泪眼都快出来了。而裴家狐狸却好好地躺在地上。有那么一瞬间,她非常想一拳砸过去得了,可是临下手,她又觉得太便宜他了。最后气鼓鼓地坐在地上凑近看:他的眼睫挺长的,现在眼睛紧闭着,看上去要比平常冷硬几分。可是就是这个人,一笑起来就跟朵花似的,还是有毒的那种,呃……
“你干嘛?”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眼睁睁看着那双本来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了,这才想起来,那个该死的狐狸即使昏迷都比一般人要浅很多,他要想醒过来不是那么困难的。
“呃,你晕倒了。”她如实。
裴言卿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眼神明明灭灭,最后冻结成了霜。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夜袭。”霄白老实交代。
“……”
“嘿,跟我走吧,以前的帐一笔勾销怎么样?”
裴言卿沉默。
“喂~你看,如果不是今晚我刚好撞见,你可得一直昏迷到明天早上呢,你这身体,禁得起几次这样的通宵冰凉啊?”
“你……”裴言卿张了张口,想些什么,最后还是没继续。
没继续没反抗就代表同意了一半。霄白喜上眉梢,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坐在他边上,挨近了些,心翼翼把人家的袖子拽到了手里,抬起头眨眨眼。
“你走吧。”他头也不抬。
“不要。”
“呵,你再待下去,心你的摘星楼不保。”裴言卿出乎意料地笑了。
“狐狸,你到底在干什么呢?我总觉得……”霄白皱着眉头想着词汇。
“什么?”裴言卿终于开了口。
“总觉得你不止这样。”霄白认真道,“三日阁虽然是个比较狠辣的角色,可是你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给那啥了啊。”
他是谁?裴王言卿啊。那个造过反,那个让段陌那豺狼那么久都不敢轻举妄动的裴王。怎么可能像他这些日子表现出来的这么弱呢?如果真那么弱,云清许早就杀了他。他会留他,就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同时牵制着摘星楼和皇室。这唯一的可能性就只剩下这个病鬼了。
裴言卿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像是黑夜之中的焰火一样,把他整个人都亮了。
“你真那么想?”他轻声问。
霄白白眼,默认。
“那,我与云清许,你猜最后赢家会是哪个?”他的脸色颇为奇怪。
霄白呆滞了一下,摇摇头。
“我不想离开这儿。”裴狐狸道。
“你!”
“除非……”
“有话快!”霄白忽然浑身毛,不详啊不详。
“呵,要我跟你走,也不是不可以。”裴狐狸咳嗽了几声,从地上有些吃力地站了起身,在桌边坐下了,“我给过你选择的……这次是你自己,咳咳……”
真是的,脸色苍白成这样还想着算计人。霄白深深地鄙夷了——回想起之前他的排斥和反感,再看看他现在衣服嘴巴尖尖耳朵尖尖牙齿白白的狐狸模样,哪里像是真生气的模样啊啊!分明就是挖了个坑等她跳!
“咳咳……”狐狸还在咳。
霄白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因为刚才还一肚子火呢,看到他这病怏怏的模样,她很没骨气地又凑了上去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结果手才触到他的后背,咳嗽声就戛然而止了。
“咳吧,又不是没见过。”她白眼,提醒他他们两个可是“同床共枕”了很长时间,不必在她面前也装。
裴言卿眼里的光芒很奇特,眼睫弯弯,眼里带了笑。虽然只有一丝丝,但是对他这种向来是皮笑肉不笑的狐狸来,已经是很难得了。
她呆呆傻傻看着,伸手摸了摸,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地想起了归楚刚才的叮嘱,他,夜半三更人心难防,乘着这最容易打击的时候,出你最想的事情,保管事半功倍~
“狐狸,我们四年前,究竟生过什么?”她问他。
裴言卿眯起了眼,眼波流转。
“你想知道?”他眯眼笑。
霄白头。
“可是,你不自己记起来,我告诉你又有什么意义。”他的眼里又浮起了揶揄。
……
霄白火了。她觉得自己被耍了,狠狠的。四年前四年前,每件事的疑都指向四年前,偏偏她该死的压根就记不得!究竟生过什么呢?狐狸为了这张脸可以谋反,云清许从到大都不曾在她身上用过那种方式摧毁记忆,她四年前到底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越想越憋屈,最后,她做了件自己都没想过的事情——
她噌的站起身,也不管弧度有没有调对,把眼睛一闭,抱着裴狐狸的脖子,把自家脸蛋贴了上去——
药香弥漫,他身上总是淡淡的香的。这味道,不难闻。
唇上的触觉是濡湿的,手下的触觉是僵硬的,很明显是狐狸被她吓到了。霄白有些得意,只可惜狐狸还没反应过来,她自个儿的眼睛是闭着的,朦胧间,脑海里出现的是前几次的场景,唔,先碰上,然后舔舔,再把舌头——
如果,四年前真的和狐狸有过什么,她就不信……完全会没有记忆……
狐狸的呼吸骤然加重。
夜袭岂能不**(下)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夜袭岂能不**(下)ˇ
狐狸的呼吸骤然加重。
霄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是夏天打在屋檐上的雨,噼里啪啦,乱得不成样子。脸上有些烫,却没有烧,就只是有些烫而已,在这个冬天的晚上,很舒服。
狐狸没有反抗,他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这让她……很没成就感。就好比好不容易拐了个良家妇女进房的恶霸,现良家妇女不会反抗,恶霸的心受伤了。
“狐狸?”她退开一些,舔舔自己的嘴唇,有些苦,是他的药味儿。
裴言卿的眼里有一丝微弱的光,不明显,却透着不清的味道。霄白吻不下去了,任谁都觉得,这□良家妇女的行当不是个有道德的行当,而且……怪怪的。和云清许的亲昵不同,从头到脚都不同,她有些热,更多的是慌张。就好像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晃晃,没有一丁东西可以拉扯。
裴言卿只是笑了笑,垂眸。长长的眼睫也跟着往下垂,扑闪了几下,眼睛眯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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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娘诶,要是她是个男的,而他正好是个楚楚动人的病弱姑娘,她大概早就化身为狼采了这朵娇花吧?
只可惜,花儿不较弱,花儿是只暂时在呆的狐狸。等霄白醒悟过来这的时候,狐狸已经翻了个身把她钳制在自己怀里了。
……这是失误,是侮辱,是挑衅,是……
“霄白,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裴狐狸眯着眼,眼底的光芒被遮盖了起来,只露出一线。
“试试。”霄白直言。
“试什么?”
“四年前的事。”
“你就那么想知道?”裴狐狸的声音沙哑了起来。
“你别挖陷阱了。”霄白挣扎着坐起身,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你挖了我肯定会不知不觉跳,每次都是这样,现在局面那么严峻,你就省省力气吧。”这只狐狸,每次挖陷阱等她跳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神情,她太了解了!
裴言卿似乎是没想过她会出这番话,呆呆愣了片刻,随即埋下了头。
霄白战战兢兢地去看他的眼,然后眼睁睁看着那里面像是谁放了一支烟花,霎时亮了起来。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只一瞬,那笑容居然彻彻底底蔓延了开来,燃了眼睛,放大成了一张笑脸,一张完整的,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脸!
霄白呆呆看着,最后气急败坏地一爪子拍了过去,掸掸身上的灰噌的站起了身,咬牙切齿:“你笑什么!”
“呵。”
“……”
“霄白,你怎么四年都不会有长进呢?”叹息一般地,裴言卿也跟着站起了身,然后在她不大地反抗中把她搂到了怀里,低头,吻住。
霄白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也许是烛光,也许是裴混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她背后垫着的手,只是——什么东西不同了。
他的唇是湿润的,带着淡淡的苦涩,就像是春天的柳芽。而她,居然只剩下喘息的力气了……这是怎么样一种奇怪的感觉?
“放开。”霄白皱眉了,心还在跳,她不喜欢。
裴狐狸的眼里闪过一缕冷厉,或许还有揶揄。本来没什么的事情,在她的反抗后变得有些失控了。他的吻本来是蜻蜓水,不知为何,忽然燎原。
其实,要把一个本来就有些迷蒙的人拐到床上其实只需要三个步骤。一,吻她,二,对她:“过来。”,三,把该有的善念道德人伦统统暂时忘记,只是吻她,用心解平时不敢解的衣扣,解不开,用牙齿。
“狐狸……”霄白的心在挣扎,最后把心一横,把越来越不规矩的狐狸往上一扯,自个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不动了。
“你……”裴狐狸惊讶的声音。
“……”
霄白就当自个儿是个鸵鸟,死死拽着狐狸不抬头。
……
“霄白。”狐狸在她头上低低笑了。
“唔……”她一抬头就被吻上了。
“你自找的,呵。”狐狸的笑带了几分轻喘。
结果,结果呢?
一直到很久以后,霄白还是没想通的是,归楚这人,怎么就那么会挑时候呢?
房间里有些热,狐狸的眼带了迷蒙,如果不是那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也许他还会继续迷蒙下去。可结果是——
“裴兄可安好?”不用,归楚的声音。
……
……
一瞬间,霄白僵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裴狐狸眼里的……杀气,不,是死魂之气,随着他的视线,阴森无比地射向归楚敲门的方向。那一刻,她几乎以为他不是个被软禁的,而是个软禁人的……
“裴兄?”归楚不知死活。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裴狐狸看了一眼还在僵持状态的霄白,皱着眉头把刚才解了一半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扯了回去,扣上扣子,又把她翻了个身,检查了一边领口衣襟有没有漏下的地方,然后在她呆滞的目光中扣上了自己的扣子,满脸的阴郁。
“进来。”他冷道。
霄白替他捏了一把汗,他知不知道,他让进来的是这三日阁的主人啊……虽然平时没有一阁主的样子,但……
吱嘎,门被推开了,归楚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眼光落在床上的景致上,带了几分暧昧之色。霄白顿时脸红得想撞墙了,哪里知道裴狐狸压根没什么羞耻概念,他一派“你是擅闯者”的主人架子,从从容容地下了床,冷眼看着归楚。
归楚有些尴尬,干咳了几声:“裴兄。”
裴言卿冷笑,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他望向床上的视线。归楚顿时无话可,只是偷偷递了个眼神给霄白。霄白顿时无语问苍天:不是我——
被软禁的裴某人没有阶下囚该有的自觉,霄白在一边替他着急,却也无济于事。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裴某人开口。
归楚愣了愣,看了一眼床上的霄白,犹豫道:“皇帝那边还有些难缠,其余已经解决。”
“那今天回府。”裴狐狸道。
“领命。”
领命?
霄白不笨,当然听得出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顺从。裴言卿是个被软禁的人,照道理来,归楚哪怕完全同意,也不该“领命”啊……他可以好,可以行,可以知道了,可他的偏偏是领命。
裴言卿眼底的光芒很锐利,相对比下,归楚却很柔和,或者是顺从。这简直不像绑匪和被绑的肉票……
“归楚,你和这混蛋是什么关系?”霄白也从床上下来了,走到了裴言卿身边,他。
归楚笑了笑,不答。
反倒是裴言卿脸色不佳,阴沉得很。
沉默。
霄白忍不住了,退开一些距离,防备地看着裴狐狸——这只狐狸一个“肉票”,他哪里像肉票了啊?如果,如果不是一开始她默认他是被灭了门然后被绑架来三日阁的,照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她都要怀疑他是来养病的了!
“可以吗?”归楚笑着问脸色阴沉的某人。
霄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这两个人,一冷一热啊……
“随便你。”裴某人冷道。
“是。”归楚笑了,转向霄白笑道,“白,其实公子只是来三日阁静养而已,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多虑了。”
霄白:“……”
“我少年时代为公子所救,已经为公子效命四年。”
“……”
“这次也并非有意相瞒,而是皇帝忽然下了绝杀令,是我劝的公子遣散家眷来三日阁静养。顺便……公子最近心情似乎欠佳,我就干脆做了几分样子给摘星楼看,看看白你会不会来。”
“……”
“呵呵,看来公子心情已经好转,不枉楚某一番好意啊。”
霄白很火大,相当火大,火大得想要烧房子!她阴森森地朝罪魁祸裴言卿看了一眼,现他“正好”移开了视线。真巧啊真巧,让她一腔怒火没地方泄。
“下去。”裴公子裴言卿话了。
“是。”归楚很顺从,只是临别玩味地往回看了一眼,顺便抛了霄白一个“你要好好利用”的眼神。
……
……
“所以,你就挖了个大坑让我跳?”霄白咬牙。
归楚一走,裴言卿就眯起了眼,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只是眼神有些飘忽,白了那叫心虚。
“白,我们先回府吧。”
——很好,连称呼都换了。
“好。”霄白咬牙,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回去后,你会留在裴王府么?”裴狐狸轻声问。
“这阵子会。”在没有查出四年前到底生什么事之前,她不会回摘星楼。
“真的?”狐狸眯眼笑。
“嗯。”咬牙。
阴风吹过,霄白却觉得自己在燃烧,被气得!
偏偏某只狐狸不知好歹,拖着长长的衣袍还想低头吻她,结果——
被咬了。
***
只隔了半个时辰,归楚就准备好了车马,送霄白和裴言卿离开。离开之前,他了把火,把三日阁烧得干干净净。于是他也无家可归了,自然而然地跟着他们一起回裴王府。
“为什么要烧?”霄白不明白。
“摘星楼马上就会现绑架是个幌子了。”归楚解释,“呵,我们这场戏,从头到尾是演给皇帝看的。也是时候收手了。”
“……那我在这场戏里扮演的是什么?”霄白问。
“咳咳。”归楚。
“……”裴言卿。
“……到底是什么?”
归楚看了一眼裴言卿,又看了眼眼里快冒火的某人,半晌纠结出两个字:“宝贝?”
结果,江湖传闻狠辣黑心的三日阁阁主,被请下了马车……
一线天上爱(上)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一线天上爱(上)ˇ
回王府的路上一路祥和得很,没有冒出个路人拦路砍人什么的。霄白却很不踏实,不知道是因为被赶下马车的归楚一直莫名的目光,还是因为裴狐狸那古里古怪的眼神,总而言之,这一路——辛苦啊!
裴王府,霄白至今还记得上次和师父一起来的时候拿冷清的样子,偌大一个气势恢宏的王府里面没有一个人,像是死绝了一般。那种心惊胆战,她现在都还记得。
身边的裴狐狸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偶尔咳嗽一两声,然后心地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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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眼。
狐狸咳嗽。
霄白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却对上他有些怪异的目光,顿时什么东西变了味儿。她瘪瘪嘴,浑身不舒服,哗啦——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白。”狐狸话了。
“干嘛?”
“过来。”狐狸道。
“……”防备。
裴狐狸笑了笑,笑得眼睛都弯了,最后咳嗽了起来才收敛了。
通常情况下,这只混球狐狸笑眯眯地喊人过去一般会生两件事,一,他老人家挖好坑了正招呼你跳呢;二,他老人家准备挖坑了,趁着空闲招呼你热身。对于“你过来”,霄白的第一反应是——裴王府怎么还没到!
霄白心里在嘀咕的事情实在太好猜了,裴言卿见了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满。她很简单,但因为简单而把防备写在脸上,这让他裴王爷不高兴了。他低眸想了想,朝那个明显是随时想撤的人招招手。
僵持。
“白……”他低声叫。
霄白硬生生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叫茗儿的时候是毛骨悚然,他叫公主的时候是血淋淋,他叫霄白的时候是暴怒的,他叫白……呃……
“霄白,你真不过来?”
“……”霄白……
狐狸眯眼。
霄白瞪了,最后还是低头妥协了。阿弥陀佛,人不能总和畜生计较啊不能啊不能。
最后的最后,是狐狸把轿子帘一拉,拽着她跳下了马车。霄白不知道,这个病鬼哪里来的力气可以提着她走,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地在荒郊野外被拽下车了。
“你们先走。”裴言卿道。
“是。”归楚笑了笑,好不顾某人死活,策马走人。
一瞬间,尘土飞扬,霄白的魂魄在原地哆嗦成了筛子。这荒郊野外的,这只狐狸难不成想杀、人、灭、口?
既然已经被拽下马车了,霄白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挣扎了,跟着他往前走。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不过越往前走越是看着有几分眼熟,到后来看到一大片拦路的山崖,山崖中间裂了一条缝,她终于想起来了,这地方,可不就是上次分别的那个地方?好像叫什么一线天什么的——可是,他带她来这儿干嘛?
“上次,就是在这儿你走了。”裴言卿轻道。
“……我那是被绑走的!”
“你走后,如果不是归楚赶到,呵,我怕是早就死在了这儿。”
“啊?”
“你以为,你那‘亲人’师父会那么干脆放过我?”
那天,那个叫酹月的女人带走了她之后,他在这儿呆呆站了半天,然后,那些人又折了回来。如果不是归楚,他怕是早就死在了那天。
师父……
霄白一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云清许那浅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他从来不是个好人,这她早就知道,可是……可是他是个对她很好的人。但这些日子以来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对他的心思真的没有动摇么?
“所以,我们来算账。”裴狐狸笑眯眯总结。
“……”
“嗯?”
“……禽兽。”
“嗯?”眯眼。
“……明明是你赶我走的,你居然找我算账!”霄白怒不可遏,“那时候我从头到尾一直在我要留在裴王府,你把我往火坑里推就算了,你居然还反咬我,你个禽兽!”
她今天——豁出去了!
只是换来的却是裴言卿不愠不怒的脸。他的嘴角甚至还有一丝笑意,慢慢地攀爬到了眼里。他:“霄白,你和我,差一就不认识了吧。”如果四年前他不曾离家出走,如果四年后她醒来那次他的刀快了一分,伤口深了一分,如果这次她没有去三日阁……那么多次,只要查一,就是一辈子的错过了。
霄白不知道怎么应对,瞪着眼防备。
他的眼睛难得的温和,澄净得像是初春的叶子。虽然穿着的是花哨得不得了的锦衣,可就是感觉……突然干净了。她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他让她穿上那件血染的衣服,那个时候,他是红色的,很凌厉的那种颜色,好看,却危险。可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这副样子呢?
“怎、怎么样?”她结巴。
裴言卿笑了,他盯着她的眼,慢慢开口:“如果这次我不重蹈覆辙呢?”
“啊?”
“如果这次我不赶呢?”
他盯着她,眼里含笑。
如果这次我不赶呢?你,会不会走?如果我这次我不赶,你会不会走?
四年前也好,四年后也好,如果我不赶呢?
霄白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裴狐狸的笑脸映衬着从一线天里透出来的阳光,好看的不像话。
她问自己,如果不赶呢,她会不会走?会不会……回摘星楼?
想来想去,她觉得那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色,脑袋里轰轰直响,脚下也开始虚浮起来。
“裴狐……”她头晕目眩,茫然地伸出手。
最后看到的,是裴言卿带着诧异和惊恐的眼。
***
霄白其实没晕,就是……晕乎而已。晕晕乎乎地被裴家狐狸抱了起来,晕晕乎乎地听到他了个什么东西,那东西出了尖锐的声响,又是晕晕乎乎好一阵子,就又听到了马蹄声。
她听到裴狐狸在她耳边问:“你还好吗?”
那声音,分明带了颤。
呵,原来,那只禽兽也会失态啊。
一路颠簸,回到裴王府的时候居然一儿也不晕了,整个人清醒无比。
“裴狐狸,我没事。”她咧嘴笑了笑,摸摸脑袋。那儿还是有疼,但却没有刚才那么模糊了。很奇怪的感觉,奇怪得让人不安。
裴言卿狐疑地看着她,脸色非常不好。霄白瘪瘪嘴,嘟囔:“你的脸色比我还差。”看他那副样子,比她苍白多了。
“王爷!”
两个人僵持的时候,有个声音突兀地闯了进来。霄白好奇地循声看去,现是个很久不见的人,董臣。而马车也已经到了裴王府门口。看董臣的样子慌慌张张,像是生了什么大事。
“什么事?”裴言卿问。
董臣看了一眼霄白,犹豫了一下,最后开始开了口。他:“请王爷离开裴王府!”
“为何?”
“摘星楼的人……在王府里面,逼我们交出王爷,王府已经伤亡惨重……”
“开门。”
“王爷!”
“开门!”
“是,王爷。”
裴言卿的脸上不见怒容,反而是一种淡淡的,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霄白看得有些呆,脊背有儿凉。这种表情她见过的,刚醒来那阵子经常可以看见的,他真正狠的时候反倒不是一副抓狂样子了,而是像现在这样,脸上的表情很恬淡,甚至带了一儿笑,本来就有阴柔的脸越鲜艳,褪了苍白,带了一丝红润,就好像……从血里出来的一样。
“狐狸……”她轻轻叫了一声,“我们别进去了,或者你别进去,我进去。”摘星楼的人马,他真的以为他们扫不平这个王府么?他们是在等,等他回去送死啊。
裴言卿的眼像上好的琉璃,只是淡淡一眼,就让她住了口。她知道,她阻止不了了。
啪——门被董臣重重地推开了。
一个轻佻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可回来了,我们在这儿恭候很久了。”
霄白身子僵硬了——是白遥。为什么,出手的居然是白遥……
“久等了。”裴言卿笑了笑,在众目睽睽中走进了王府。
霄白哪里敢在外头多停留,三两步跟了进去。王府厅堂里的情形让她惊呆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大厅里两队人在对峙,摘星楼为的是白遥,而裴王府里不仅是归楚,还多了个不相干的人,洛书城。他正恨恨地看着白遥,眼底满是怒火,而归楚倒是镇定得很,只是眼角露出的一两缕倦色透露了他现在的状态。
“公主?你怎么现在……”洛书城现了霄白。
“白。”归楚朝她头。
霄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只好惨淡地闭上了眼睛,等着事情一不可收拾的样子。
果然,她才迈步进了大厅,就听到白遥很轻松自在的声音,他:“白,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楼主可得把楼里的好酒都喝完了!”
一番话出,集体不做声了。
……
“白、师兄……”
霄白瘪瘪嘴,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两步,结果被裴言卿一把拽了回去。
“你想干什么?”他皱眉。
“……散个步?”霄白干笑,瞅了瞅脸色不大对劲的白遥师兄。
“呵。”狐狸眯眼一笑,拎着某人的衣领往身边拽了一些,才抬头对白遥了头,微笑,“匆匆来访,不知摘星楼有何贵干?”
白遥的眼光一直落在霄白身上,露出几分迟疑,最后被裴言卿的一句话给拽回了神识。他:
“王爷多虑了,我摘星楼此番只是听王爷府上有两件宝物,楼主想看了,就命我前来借一下。”
“哦?”裴言卿微笑,把霄某人又拽后了,挡住她的视线,“何物?”
“第一样,王爷的命。”白遥得很自在。
“第二样呢?”
“兵符。”
“二选一?”裴言卿笑得彬彬有礼。
霄白差就跳起来了!二选一选个头啊!他以为这是在玩吗?!
白遥回了个笑:“王爷若是要双双奉上,我摘星楼也没意见。”
霄白狠狠掐了裴言卿的手一把——你,赶紧给我撤!
一线天上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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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遥回了个笑:“王爷若是要双双奉上,我摘星楼也没意见。”
霄白狠狠掐了裴言卿的手一把——你,赶紧给我撤!
白遥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么你把兵符交出来,要么就先杀了你,兵符另找。霄白不知道,摘星楼突然要朗月的兵符做什么,只是既然这次摘星楼是派白遥过来,而不是派林音或者云清许亲自出马,那就是裴混球还是有活命的可能性的……
霄白在抖,她不知道自己在怕,还是她压根就是在兴奋。这几天她都有这种感觉,那么多年来,其实她的回忆一直是有模模糊糊的,就像遮了一层纱,总是看不真切。而这几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刮起了一阵风,要揭开那层纱一般!
“白师兄,师父呢?”她绕开笑得很优雅的裴混球,朝白遥迈了几步。
白遥勾勾嘴角:“楼主在楼中。”
霄白偷偷松了一口气:他没来就好……
“等你。”白遥不轻不重地加了两个字。
顿时,厅堂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归楚的眼神霎时冷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走到霄白身边,扣住了她的手腕。他:
“回去告诉云清许,他想动裴王府,先踏平三日阁!”
归楚的手是冰的,一都不像是活人的手……霄白只觉得手腕好像伸进了冬天池水一般,冷得彻骨。他笑起来有些顽劣,整起人来可以和白遥比,可她没想到,他居然不像是个活人。
“三日阁?”白遥的眼里露出一两分轻蔑,看了一眼他拽着霄白手腕的手,又笑了,他,“归楚公子,你最好还是放开我家师妹。不然哪怕裴王爷交出了兵符,你这双手到头来还是要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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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楚似乎是被怒火笼盖了,三两步抽出剑想动手。霄白急得手忙脚乱,赶忙制止:“住手!”
“白?”
“你不是保护裴混蛋的吗?”霄白咬牙切齿,“那就回去!”
“你以为我这么没用?”归楚的眼里闪过几分凌厉。
“你以为摘星楼会只派个管情报的上门来杀人?”
霄白反驳,她的心很乱,可是再乱她也知道,白遥他是管消息的啊……他的手下是一群花花绿绿的漂亮姑娘俊俏公子,弹琴唱歌跳舞的行当,云清许心思何其缜密,派他来执行任务,就一定有他的用意。至于三日阁,呵,朗月境内比较狠厉的杀手组织而已,他难道不知道,三日阁的名气只有摘星楼三成?摘星楼主可以是国宴上宾,而他三日阁却只是暗下的组织。这区别,他当真以为是几个高手的区别?
霄白焦躁的样子熄灭了归楚心里的火气,他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裴言卿,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到了他身边。
裴言卿从刚才开始就没讲话了,他一直用一种剔透的眼神看着站在他前面的那个绿衣身影。她很急,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她甚至没有精力回个头看看他。当然也没有看到,从刚才开始,一直挂在裴言卿脸上的,淡淡的笑。
“白师兄,为什么师父会临时改变主意?你不是告诉我,还有转机吗?”霄白问白遥。
白遥手里拿着个玉笛,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却并没有开口。
“白师兄!”霄白急了。
“白,楼主在等你呢。”白遥吊儿郎当的语气不改,眼神却是犀利的,他,“你劝劝裴王爷,反正那兵符他拿着也没有用,呵,不如交给摘星楼。”
“你……”霄白瞠目结舌。
“白遥,你还和他们罗嗦什么!要等的人不是都已经到了么?还不动……”一个女声夹了进来。
所有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连白遥都不例外。摘星楼内能有这般实力者,酹月也。她拿着剑,剑鞘都扔了,看来是早就做好了打一场的准备,却在看到归楚的时候微微呆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她有些迟疑。
归楚?
霄白有些疑惑,能让酹月这麻烦女人住口的人,除了云清许,居然出现了第二个人?
归楚的眼里没有丝毫光芒,他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在所有人的静谧中开了口:“酹月,好些年不见了。”
酹月居然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踉跄站定,涩然道:“好、久不见……”
霄白目瞪口呆——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吗?她认识酹月也好多年了,怎么就没见过归楚?
“呵,多年不见,你可是越不要脸了。”归楚笑道,眼神却是冷的。
咳咳——霄白一口气没回来,噎着了。
“你!”酹月恼羞成怒了,居然拿剑直刺归楚!
或许这次行动酹月才是云清许任命的人,她一动手,摘星楼的人马居然也纷纷行动起来,一时间,和裴王府的人混成了一团。
只是片刻,本来好好的王府大厅已经是刀光剑影血光满天!
这场面,是霄白最不愿意见到的……这会儿却因为酹月一个人的冲动把她之前的努力全部给浪费了,她几乎是怒不可遏,正想冲进去参战,临动手却看到身旁一阵光影——完了!
那阵光影并没有砍到她身上,而是险险地避开了。刀剑的主人毕恭毕敬地对她了头,轻声问候了一句:“霄姑娘心!”继而一个转身,一剑刺进了穿着裴王府侍卫衣服的人的胸口。
果然,那些人是不敢动楼主宠了那么多年的“霄姑娘”的……那她刚才是想干什么?是想对这些压根不敢对她刀剑相向的摘星楼“手足”动手么?她……要为了裴王府,伤自家人吗?
“白!”
她呆的空档,裴言卿一把把她拽到了身边。她抬头看到的是他带着隐隐的火光的眼。
“为什么不反抗!”他低吼。
“我是……”摘星楼的人啊……
“你看看裴王府,裴王府的这些个侍卫……哪里是摘星楼的对手?”他在她耳边干涩道。
霄白茫然地扫视着周围,摘星楼出来的虽然不是个个高手,但是对付扑通侍卫绰绰有余。短短的时间,裴王府的人伤亡惨重。
“归楚的人呢?”她揪着裴言卿的衣袖问。
“那些人……”裴言卿有些犹豫,最后把她搂紧了些,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那些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
成大业者,绝不能有物就用。哪怕会死在之前,也要存大业,以备大用。
“你看,现在是这些侍卫,待会儿就是妇孺家眷了。”裴言卿的声音很轻,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搁在了她脸上,替她撩开了挡着眼角的那绿丝。
话才完,又是惊险无比得闪开一刀。
霄白突然现自己很怕那些刀光剑影……那些光,一不留神就可以要了一条人命啊……没了,就下地府,转世投胎……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啊……白遥,归楚,洛书城,裴言卿,绿,裴王府里做饭很好吃的浅娘,还有摘星楼里从陪她练功苦不堪言的那帮师兄弟……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要做事非死人呢?为什么他们要的东西,都必须用血洗?她这辈子只有一个人是真心想杀的,是前摘星楼主,除此之外,她一都不想杀人啊,可她却不知道因为她而死的人到底有多少了……
白遥也下了战场,他本来就是个花花公子出身,功夫连酹月都比不上。他的手上已经带了血迹,不知道是谁的。归楚的手段很残忍,他不仅是一剑要人命,他甚至是把人整个脑袋给割下来……
所有的东西,都是血红的。
“王爷心!”归楚的剑险险地替裴言卿挡开了偷袭的一刀。
裴言卿本来是带着怒火的,目光落在一脸茫然的霄白脸上却慢慢柔了下来。他咬了咬嘴唇,转身把她往边上带,到了厅堂的尽头,他居然还笑了笑,只是脸色惨白。他:
“你好好待着就好……我不逼你动手,我不再逼你……你……”别这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样子……
“来人!”他一声冷喝,门外院落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大队黑衣蒙面人,加入了战场。
裴言卿用力按着霄白的肩,朝她扬起笑脸,心翼翼地开口:“你看……死不了的,我骗你呢。白,你别这副样子……”
霄白却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已经满布的血迹,指尖在抖。
裴言卿知道,他的心是彻彻底底乱了。如果之前他只是有被她牵着走,那今天,此时此刻他确信了,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打算,为着眼前这个人,彻底地乱了,连带他的心一起。三月芳菲之约,他彻彻底底地——认输。
“言卿,躲啊!”许久不曾出声的洛从哪里窜了出来,拿了张凳子往前面砸。
“你好好待在这里!”裴言卿匆匆交代了一声,抽剑直袭。
霄白在呆,没有人敢朝她挥剑的,裴王府的人不会,摘星楼的人不敢。她在哪儿,哪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心翼翼地绕开她。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
“公主,你心些。”洛书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
霄白头,握紧了拳头。不经意抬头看到的是洛书城身侧的一抹光亮,虽然是他身后出的,目标却是她——有人居然对她动手?!
“……”她还来不及有动作,那抹光亮就笔直地刺进了洛书城的后背——他刚才猛然回头,临时侧了侧身子,代替她受了那一剑。
血,霎时流了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仿白遥的玉笛,这会儿终于掉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两段。
“洛书城!”
霄白惊慌了,咬牙看向动手的人——酹月。
“王八蛋……”洛家公子终于骂人了,看来伤得不重。
霄白却结结实实火了——这女人,究竟要害她几次她身边的人才能满足?!她迟疑了一下,忽然一把夺过身边某个倒霉鬼的剑,直刺那个女人!
酹月似乎是没想过她会用这么凌厉肃杀的招式,呆滞了片刻,等她闪身的时候,剑已经划破了她的脖颈,留下道口子。
“霄。”
很轻的一声响了起来,霄白本来还滔天的怒火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冰凉。那声音——那声音是,云清许。
“我花了那么多年让你动杀机,想不到,居然是个外人让你起了杀人的念头。”
师父……
明明是厮杀的地方,刀剑声漫天,霄白却一下子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脑海里只留下那个温润的声音。
“对不起。”她本能认错。
却是换来良久的沉默。最后,一个青衣身影从边上的厅堂走了出来,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好些天没见,他似乎是憔悴了一些……眉宇间也带着淡淡的倦意,但那让人不敢亵渎的气势却更甚了。
场上乱得很,除了就近的几个当事人,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身上没有一杀气的书生模样的人。
“师父……”
云清许笑了笑,张开了手。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在一片血腥中让人晕眩。
“师父,我……”
“来。”
他的手微微张着,这是过去十几年的相处模式。就像上次分别三年,他也是这样张开了手,很温柔地对她,来。
来,过来。
从到大,都是这样的。
霄白甚至知道,他的腰很细,身上带着墨香,抱着是挺暖和的,而且没有半儿欲念。是非常非常……干净的拥抱。她没有仔细考虑,身体的本能让她往前面迈了几步,但目光无意中扫到了洛书城背上的伤,还有厅堂中间那个明显已经脸色泛白的裴言卿,犹豫了。
云清许现了她的犹豫,他透亮的眼睛难得闪过一丝异样。
“霄,回来。”他轻声。
“师父,能不能……放了裴王府?”霄白只憋出那么一句。
“霄,跟我回去。”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隔着几步的距离张开了手指,“过来。”
霄白几乎忍不住想迈步了,可她忍住了,胜利了。
“师父,我不是猫猫狗狗。”她也笑了,在洛书城身边蹲下了,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不大敢动。
“不是。”云清许轻声。
“可是,你现在这样子,难道不是对待猫猫狗狗吗?”她咬牙,“你过给我三个月时间解决我好奇的事情的!你过不一定对裴王府出手的!我虽然不聪明,可我还是有知道自己过去的权利!”
云清许沉默不语,他垂下了眼,眼里的情绪会泄露他的心事,他不喜。当今江湖,谁不知道摘星楼主一言九鼎?谁人得他一诺,必定会大宴宾客。可他这次围剿裴王府的确是……存了私心。这是过去绝对不会有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他只是……
怕了而已啊。
“霄。”他只是唤了一声。
霄白已经把洛书城搬到了墙角,她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她:“师父,你告诉我,四年前究竟生了什么?”
云清许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不语。
“云清许,你告诉我,四年前究竟生了什么?”霄白豁出去了,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心上像是扎了一根针,生疼。
云清许在听到他名字一瞬间看她的眼神更让她疼。
“好,我等三个月之期。”
云清许抬起头,眼里却没有一光芒,他毫无防备地穿过厅堂中央,走了。
酹月狠狠地瞪了霄白一眼,跟了上去。摘星楼的人看到自家楼主离开,相互看了看,也跟着干干脆脆地走了。白遥也回头望了一眼,那眼神,居然难得有了责备的意味。
霄白呆呆站着,看着离开的一干人等。
白遥又回头了,悄悄做了个口型。这是他们从玩到大的,早就熟得不行了。他——楼主带着伤。
霄白不动,眼看着那些人都已经到了门口,她才醒悟过来想上去看看他伤口,急急迈动了脚步。
“霄白!”
是裴言卿,他只是叫了她一声,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拉过了她的手,紧紧拽着。
“跟我来。”他直接拽人。
鸿门宴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鸿门宴ˇ
“去哪里?”霄白挣扎,抬头的时候对上的是裴言卿怪异的目光,犹豫了会儿,不动了。
裴言卿微微一笑,拽着她走人。他的力道有些大,霄白踉踉跄跄跟着他走,时不时撞到他的背上,最后在她飙的边缘,他很识趣地停下了脚步。
霄白揉揉被抓疼的手腕,气不打一处来:“喂,你干什么?”
裴言卿的脸色很苍白,刚才他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现在手心还有一层细细的汗。只是就是那么一只汗涔涔的手,把差儿就跟上摘星楼人马的霄某人给拽了回来。
他不答话,她猜不透这只阴险狡诈的病狐狸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僵持了起来。
“你……”裴言卿终于开了口,“别忘了你的话。”
“什么话?”
“没事。”裴狐狸脸上的表情淡得很。
“……”
“霄白,如果云清许刚才是真要裴王府上下的性命,你会怎么样?”他问她。
霄白听到自己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而后才慢慢开始了跃动,只是每一下都带了颤。她问自己,如果云清许要杀光裴王府的人,她会不会不管?会不会对云清许动手?答案,她自己都不知道。本来她压根就没想过的,可是刚刚她分明是想杀了酹月……
“我不逼你。”裴言卿笑了,笑得有些柔意。他的眼里带着淡淡的柔光,目光掠过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霄白,心结结实实地疼了。天寒地冻,她再抖,就像是的困兽了。他不想看到那样,所以他伸出手把她搂到了怀里。
她挣扎,他皱眉,用了些巧力,总算是心满意足地搂到了,捎带着揉了揉她凌乱的头。揉乱了,再慢慢整理,再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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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白抬起头,眼光是看怪物的那种,挣扎不成开始试着拳打脚踢。他不以为然,勾勾嘴角,一一化解。
“裴言卿!”她吼——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霄白。”他笑了。
“干嘛?”某人火气不减。
“别走了。”他别开了视线。
“他们早走*光了,跟不上了。”霄白瘪瘪嘴。
“以后,也别走了。”
“留在王府?”霄白傻眼。
裴言卿头,耳际有可疑的红晕。霄白瞪大了眼睛,伸手碰了碰,结果被裴某人一记眼神杀得哆嗦。
“留着干嘛?”现在她又不是段茗,什么秘密都揭开了,留着不是多惹是非么?
她这句留着干嘛似乎惹怒了某个病王爷,该病王爷刚才还笑得像桃花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张了张嘴又把就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霄白,你继续给我装傻试试!”
“啊?”对不起,她是真傻。
“你……”裴家王爷气得不轻,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就又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了。不仅笑容灿烂,连眼睛都眯成了一个恐怖的弯度,他,“白,想不通就别想了,想通了再做决定吧。”他没出口的是,一辈子想不通,就在裴王府待一辈子。
刚才还晴好的天顷刻间阴云密布了。霄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掉进了一个坑?而挖坑的狐狸……什么时候已经把她抱得跟个粽子似的了?!
***
迫于无奈的,霄白第二次在裴王府里住了下来。摘星楼的突袭给裴王府带来的伤亡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但也让裴王府大大受挫了。接下来的几天,裴王府里的大夫忙得是昏天暗地。
她也帮了忙,但是总是没忙活多久,就被人“请”去休息了。一开始她不明白,裴混球什么时候那么细致地照顾她身体虚弱了?后来看到那些伤员悲愤的眼神,她悟了,乖乖赏花游园呆,再也不碰药材了。
“霄姐,您的甜。”绿端着心到了花园。
霄白头,接过。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裴言卿的主意,她的称谓已经从“公主”“姐”变成了“霄姐”,听着其实更怪了。可偏偏王府里的人叫着似乎比她听的顺口多了,不知道暗地里练习了多少遍。
“裴混……王爷呢?”她问绿。
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可能在书房,也可能出去了。不过他回府了第一件事肯定是到霄姐你这儿来。”这是事实。
“……你觉得我现在溜出去的可能性大不大?”霄白干笑。
绿瞪圆了眼,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惨烈:“姐,求您别拖上我,就我在厨房撞了脑袋晕了。”昨天陪她出去了一趟,不过是碰上了几个登徒子,况且明明“吃亏”的是那几个登徒子,结果她还是被王爷罚跪一晚上还不准出来!
“……”
没人陪,她自己还不行么?霄白翻了个白眼,收拾衣服,准备溜人。这裴王府待久了,还真是闷得很啊。
只可惜,老天爷似乎没那么容易放过她。刚要出门那会儿,迎面就撞上了一队人马,把霄白拦了下来。
“参见公主。”那伙人都跪下了。
……霄白忽然现这个身体怎么那么多称呼法……
“什么事?”她有些不安。
董臣从那对人后面走了出来,脸上有些无奈。他:“公主,陛下您这两日闲暇无事,他请您回宫叙旧。”
陛下?
霄白花了好半天才想明白,这个“陛下”可不就是白眼狼段陌?他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啊,这么快就知道她很“闲暇”啊。董臣这厮都把“霄姑娘”改成“公主”了,看来这次他们这伙人可是势在必得啊。
“走吧。”她懒得多挣扎了。
***
结果,翘府没翘成,居然还给半拐半强迫地进了宫。
朗月皇宫和记忆里的没啥两样,华丽冰冷,和那白眼狼相配得很。进门前霄白做好了准备卯足劲儿对付突然冲上来的白眼狼,可现实是她被几个宫女带得七弯八拐到了宫里花园的一处阁楼上。
皇帝坐在阁楼里面,他面前放着个桌,桌前是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美酒,他懒懒散散靠在绒质料子铺垫的长椅上,rshǚ.net一身华贵的皇袍更是将他的奢侈衬到了极致。他倚在那儿,全然没有半分少年青涩的模样,实打实的一个帝王相。
霄白愣了愣,站在门口。
段陌看见了她,坐了起来。
然后,霄白眼睁睁看着一系列戏剧性的变化生了——那个慵懒**的皇帝眨了眨眼睛坐起了身,低头稍稍凝神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已经满脸的纯真。他手忙脚乱地从座上站了起来,三两步朝她走来。
“皇姐……”声音也是少年青涩的。
“……”
“可把你盼来了。”白眼狼明明个子已经比她高了好大一截,却还是把自个儿的脑袋搁到了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呢喃道,“皇姐当真绝情,有了裴大哥就不要陌儿。”
“……”
“皇姐……”
霄白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刚才的那个帝王和现在的这只乱蹭的动物是一个人?她想不通,老天爷怎么会造了那么个极品的怪胎出来呢?
“皇姐有心事?”白眼狼笑眯眯。
“我有鸡皮疙瘩。”霄白很认真地告诉他。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弟弟”自称“陌儿”,着实让她想抖打扫浑身的鸡皮疙瘩。
段陌眨眨眼,转头:“来人,请御医。”
“不用了!”
“听皇姐的。”笑眯眯。
“……”白眼狼……
段陌在阁楼上摆了桌宴席,宾客却只有霄白一人,除了她,剩下的就是一些舞姬。霄白不敢吃那白眼狼的东西,只能看着舞姬呆,一场舞过去了,两场舞过去了,三场舞也过去了,她终于忍不住了:
“……陛下啊,您找我什么事?”
段陌眨眨眼:“叙旧。”
——叙你个头!
霄白忍着打人的**干笑:“陛下,咱明人不暗话,你想让我做什么就直,拐弯抹角有什么意思?”
段陌笑眯眯。
霄白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人。
“皇姐,听你和摘星楼主闹别扭啦?”白眼狼的眼睛亮亮的。
“没有。”白眼。
“皇姐,听你和裴大哥同生共死的美谈已经传遍大街巷了呢。是不算真的?”
“没有。”咬牙。
“皇姐,听摘星楼主还送了份贺礼送你出嫁,还亲自送到了裴王府?”
“没有!”霄白已经快撩袖子了——这个白眼狼,从哪儿听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他不是向来无所不知的么?
“那么——”段陌笑着拽过了霄白的衣袖摇了摇,手不轨不矩地又磨蹭到了她的腰上,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皇姐把这些事情解释给陌儿听吧。”
霄白这才了然,原来他今天的目的,是彻查过去的这些日子生了什么。恐怕在三日阁的事情和摘星楼的事情,他没有查到吧,所以需要她来“解释”。果然,作风够白眼狼啊。
“皇姐是不打算?”
“不清。”
“皇姐可以边用餐边。”白眼狼是铁了心。
霄白有些急躁,急躁的源头是这个绝对不简单的皇帝,她真的能安全应付过去么?裴狐狸和三日阁的事情看起来他并不知道,她该怎么瞒过去?
日头一偏西了,那顿饭居然从上午吃到了傍晚。霄白很佩服自己,居然可以从天气不错扯到十年前的大旱,从手酸扯到练剑辛苦还没用,一顿饭下来,皇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有趣,她就知道,她的脖子也越来越面临着折断的危险了。
“皇姐是不信任陌儿?”皇帝话了。
霄白咧嘴笑:“哪有,您多想了。”
相当“真诚”地看了他一眼后,埋头继续吃。气氛有些微妙,一顿鸿门宴果然吃出了人肉味儿,霄白在心里嘀咕着,裴混球怎么还不来?她可坚持不了多久了啊。
她正急着呢,就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段陌默许后,门开了,一个宫女走了进来朝他行了个礼,细声细气地通报:“裴王爷求见。”
裴家那只狐狸啊,总算是来了。霄白轻轻舒了一口气。
“让他在外头等着,朕与皇姐还有事相商。”
“是。”
宫女出去了,霄白的脸色相当差。这个段陌,他骨子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皇姐,还记得我们三年前的约定么?”段陌问。
“啊?”霄白不明所以,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三年前和段陌约定的是借了她身子的段茗。
段陌笑了笑,眼底一派天真,他:“皇姐,三年前我们约定过,有朝一日,陌儿的江山会与你同坐。”
“不是我。”霄白干笑。
“是不是还看皇姐愿不愿意帮陌儿。”段陌拉着她的袖子像是撒娇,出的话却是丝丝入扣的,他,“陌儿本就不在乎皇姐是什么模样,只要皇姐……别丢下陌儿就好。陌儿的东西总会有皇姐一份的……”
霄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袖子拽了回来。
“老子对你的江山没兴趣!”忍无可忍,霄某人爆了。
段陌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僵持。
“来人,请裴王。”他似乎是放弃了。
霄白却不敢放松,直到她看到裴狐狸的身影,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裴言卿也看到了她,他脸上的表情倒是风淡云轻的,只是没有拿正眼看她。
“裴大哥,你来了啊。”白眼狼笑得眼睛都弯了,“我和皇姐等好久了,我还一直念叨着你呢,你怎么才来!”
霄白扶着自己的下巴,防止它掉落下来——他哪里念叨了?他刚才还把人家拦在门外好不好!这只禽兽白眼狼,到底有哪句话是真的?她打了个寒战。
“陛下挂心了。”裴言卿勾唇一笑,风采尽然。
“裴大哥来了就好。”
“多谢陛下。”
霄白本来以为裴言卿会吃亏,现在看来两个人是势均力敌你来我往乐呵得很,她瘪瘪嘴,决定不和这群皇族出来的败类同流合污。他们那哪是脸啊,画个面具都比他们有几分人情味儿。对于这两只人间禽兽,她选择退后,退远,开吃。看着排场,想必白眼狼也不敢下毒。
裴言卿坐到了她身边,正儿八经的模样。如果不是她偶尔抬头看到他眼里的揶揄,她几乎以为他是认认真真来“赴宴”的了。
——我没办法。她用眼神告诉他。
裴言卿勾勾嘴角。
——我都已经撑到现在了。她再接再厉。
裴言卿挑眉笑。
——我……除了吃还能干啥?她忍不住白眼了。
裴家狐狸垂眸思量了一下,把几个盘子挪到了她眼前,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
这是,标准的宠物饲养法子?
霄白终于吃不下去了,泄气一般的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看着裴狐狸和段白眼狼你来我往相互敬酒。
“裴大哥,前几日听裴王府生了一些意外,你可安好?身体可是无恙?”
白眼狼又开始了询问。
霄白已经帮他补全了画外音——裴大哥,前几天听裴王府差被人给端了,你怎么没事呢?你的病为什么没作?
“呵,意外,不碍事。”裴言卿笑。
“如此甚好。”
霄白算是现了,这两只禽兽的世界她压根就进不去。于是她认命地继续对付桌上那一桌美味佳肴。宫里的就都是御用的,酒味只有一,基本是都是甜甜的,喝着像什么蜜*汁,一壶下去,没有半劲头。
那边两个禽兽已经交流出了结果,一脸优雅的笑容的裴言卿显然占了上风。
“我们回家。”裴狐狸是这么的,带着浅浅的笑。
“哦。”
回王府原来其实挺容易,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临出宫门的时候段陌却叫住了霄白。
“皇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霄白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裴言卿一眼,然后被他的目光给制止了,乖乖跟着他回王府。
路上依旧是马车,霄白现自己很讨厌马车,因为在马车地方太,人挨得太近,气氛……太怪了。裴混球的心情似乎不怎样,一路都没话。她也不开口,只是为表鄙夷,拿眼睛斜了他几眼。
“霄白。”裴狐狸开口了。
“嗯?”
“以后出门,别打扮。”
“啊?为什么?”
打扮?
霄白仔仔细细看了看身上,因为要进宫,所以今天的衣服和妆容都是几个丫鬟特地整理过的,是比她平时要华丽了很多,可是他不打扮,丢的可是他裴王爷的脸呐。去见那白眼狼,当然不能输在气势上~
裴家病狐狸的眼里露出了笑意,盯着她的脸不话,好半天没有反应。
“喂——”
“很丑,丢脸。”裴狐狸垂眸道。
“……”
丢脸就丢脸。霄白瘪瘪嘴,有犯抽地笑,反正丢的是裴狐狸和段豺狼的脸,无所谓啊无所谓~
她一笑,裴言卿的眼光更怪异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居然有几分……恍惚?
“王爷!”马车停下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董臣。
云清如许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云清如许ˇ
“王爷!”马车停下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董臣。
“什么事?”裴言卿问。
“洛公子的伤势严重!”董臣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王爷,属下已经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可是他们全部都束手无策。”
洛书城的伤势……霄白心里咯噔一下,悬了。洛书城之前虽然被酹月那个女人刺了一剑,可她检查过,只是伤口吓人了些,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害啊,怎么会让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
王府到了,她和裴言卿急急忙忙下了马车,直奔洛书城在的房间。
洛书城就躺在王府客房的床上,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泛着一丝青。他的眼睛本来不大,这会儿却被眼眶周围的青晕给染了,乍一看大得恐怖。霄白进门的动静有大,可他却丝毫没有睁开眼的迹象。在房里的还有归楚,他看到裴言卿和霄白进房,皱着眉头对他们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霄白撩起洛书城的衣袖,本来想胡乱诊一下脉的,结果却被他手臂上蔓延的青色线条给吓了一跳。
“中毒。”归楚冷道。
“酹月的那一剑?”霄白忽然醒悟。
归楚头,眼里寒光四溢。
霄白默默看了洛书城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皱着眉头的裴言卿,心里悄悄思量着溜号的可能性。酹月身上带的毒药必定是从摘星楼里带出来的,那就十有**是林音配的。林音的毒药,天下有几个人可以解呢?恐怕这次只能回去一趟了……也不知道云清许他们还在不在醉月楼。
霄白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她所有的想法都写在脸上。裴言卿只觉得心上勒了一个细线,绕了一圈后扎紧了。
“不许。”他冷道。
“那要是洛书城会死呢?”霄白问。
裴言卿不答话,只是快抿成一条线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事。于公他是丞相公子,于私他是他的至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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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他。
“就你这身体,你能从摘星楼里出来?”霄白瘪瘪嘴,看着脸色清清楚楚写着“你敢走试试”的裴言卿,她笑了,伸出手拽拽他的衣摆,靠近了些道,“狐狸,你也看到了,摘星楼的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去是最不会受伤的啊。”他们甚至不敢贸然动手。
裴言卿似笑非笑,脸上的表情很硬。
明明是担心,却装出这副样子,霄白在心里偷笑。她再接再厉,想起了白遥教的万能应对法,犹豫了一下,轻轻抱了抱这个明明很聪明,有时候却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王爷:“喂,我不会掉一根头的啦,我们打赌,如果我受伤回来,唔,惩罚随你定怎么样?”
裴言卿不话,脸色却渐渐地……红了?
霄白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狐狸变成了绵羊,松开了手,结果被狠狠瞪了一眼。顿时,冷得直打哆嗦。
……
“我陪着去吧。”归楚忽然道,“王爷你去的确不如白去,她带路,我陪着,不会让她有闪失。如何?”
霄白当然配合地猛头。
裴言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了头。
***
醉月楼依旧静谧得很,看样子还没有正常开楼,摘星楼的人还在里面。霄白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走正门被人逮,她很明智地选择了翻墙偷偷进。这要多谢醉月楼其实是个艺楼不是货真价实的青云摘星楼,不然那墙边暗器林立,哪那么容易翻得进去?
“白。”临翻墙,归楚却叫住了她。
“什么事?”
“你和云清许一起过了多少年?”
呃?
霄白不明所以,但是看着归楚平常不怎么正经的脸上正儿八经的表情,她仔细想了想才回答:
“五岁见着他,十三年了。”
“十三年……”归楚闭了眼,低头笑了笑,“这十三年,他待你如何?”
如何呢,霄白想了想,只想出了一个字:“好。”他待她很好,救她出来,教她功夫,给她吃的,杀光害她的人,单枪匹马闯摘星楼,夺了楼主位……
归楚的神色很奇特,像是欣慰,也像是感慨,到最后汇聚成了一丝柔光。
“进去吧。”他道。
霄白不明所以,带着疑惑翻过了醉月楼的高墙。她还没着地,就看到归楚那个鹅黄的衣衫赶在她之前飘然落了地,比她那跌跌撞撞的姿势不知道好看上多少倍。
……
醉月楼地方挺大,霄白在这儿住的时间其实也不久,也不知道翻墙落地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方位,两个人在院子里兜兜转转了半天,最后被一个身影拦下了。
“白,这三年来,你别的长进没有,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啊。”
摘星楼里,嘴巴最欠打的当然是白遥。
霄白的手心已经汗涔涔了,对着明显已经等了很久的白遥,她只能干笑:“嘿嘿,白师兄啊,我们这次来只是来拿药的,反正师父也没要洛书城的命嘛~酹月下毒,是她不对对吧?你就装作没看见……”放个水吧!
白遥的眼里倒没有杀气,只是有太多的坏心思了,看得人毛。
“放水倒也不是不可以。”白遥托着下巴笑,一副花花公子模样。
“咳咳……”
霄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瞬间,她确定自己从归楚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和鄙夷。他刚才的姿势是打算厮杀了,刚准备出鞘的剑硬是被卡住了——他一定傻了吧,在他眼里的“大敌摘星楼”其实是一个可以放水的地方啊咳咳。
“条件。”霄白喘过气了。
白遥一副“你果然很上道儿”的表情,手里的玉笛转着圈,表情更欠打了。他:“你一个人去,外人不行。”
言下之意,就是归楚你给我滚。
“好。”
“不行。”归楚阻止,眼里的杀意渐渐汇拢。
“你跟着去反而坏事。”白遥吊儿郎当不当一回事,“白在楼里可是从横霸道,没人敢动她的,放心。”
“……”霄白。
“……”归楚。
到后来,霄白还是一个人上路了,归楚去了墙外等。霄白抱着自家剑一把,沿着醉月楼七万八绕的走廊走。听白遥的意思,林音放药的地方在醉月楼后园最隐蔽的那个院落里,要绕过好多重的回廊才能到。而她现在才绕了一半就已经头晕目眩了。
终于,别院出现在了她眼前。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正打算进去呢,却现这个别院有儿怪异,周围都是蔓草藤萝,明明是正门,门口才进去却堆满了石头。再进去一儿,她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哪是“别院”啊,里面压根就没有屋子,还种满了竹子,只有一条碎石的道通往竹林深处。她犹豫了一下,进去了。
有水声传来,越来越响。院子里暖融融的,有些雾气,霄白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这个艺楼后园,居然有个呃……温泉?
虽然院子里比外头暖和,但是她还是打了个寒战,不详啊不详。一时间,白遥的脸浮现在霄某人的脑海里,笑得很狡诈。
哗——水声。
霄白顺着声音看去——揉眼——傻眼——四肢无力——想撤了。
温泉的那一头有个人,隔着有厚重的雾气只能看到那个人一身纤细白皙,黑如墨。
那个人的身影即使化成灰她都认得……
云,清,许……
现在是什么状况?慌乱之中,霄白开始混乱地分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该死的白遥!难怪他只让她一个人来,他压根就是不怀好意啊混蛋!
云清许警惕性向来高得惊人,随身的林音更是不是人的觉察力,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居然都没有反应。云清许他好像在出神。
他的肤色本来就偏白,这会儿没穿衣服,虽然披散的丝遮了许多,霄白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白遥会想方设法让手下的男男女女欲拒还迎欲露还遮了,因为她现在的脸已经烫得可以直接烤地瓜了!
没穿衣服的云清许……没穿衣服的师父……
怎么办?撤?
霄白的心在挣扎,撤还是不撤?撤了,那洛书城的药怎么办?不撤……这这这难不成要等着看云清许的出浴图?
就在霄某人陷入天人交战的时候,老天爷帮了一把。
“谁?”云清许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摸了摸鼻子,瘪瘪嘴,无奈之下心翼翼地竹林里面走了出去,磨磨蹭蹭到了温泉边上,眼神飘啊飘,就是不飘到池子里去——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啊。
“霄?”
云清许的声音透着几分惊讶,他似乎是没料到会见到她,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乱了就乱了,霄白没现,因为她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不,现在是压根就没有呼吸……
“霄,你……”云清许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霄白在心里哀嚎:老天爷啊,你这是何苦折磨人啊……她惴惴不安,听不到云清许的下文,她的心哆嗦得更厉害。
“霄,过来。”
砰——正中目标,霄白的表情更惨烈了——果然,她最怕的就是他这个习惯,两个字,过来。他知不知道自己没穿衣服啊!
“霄。”云清许的声音带了几分认真。
“是。”
霄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过去了,惨烈地低下头去,对上的是云清许干净透亮的眼睛,让她又是一阵悬崖勒马。罪过啊。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云半仙淡道。
霄白咧嘴干笑:“那个……师父啊,我去外面等你吧!”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回来。”
“哦。”
“你上次的伤势怎么样了?”云半仙的眼光掠过她。
“呃……差、差不多了。”其实早好了。
“下来吧。”云半仙道。
“……啊?”
“这池子里加了林音准备的药。”
霄白的魂魄顿时纠结了,纠结得不知道打了几个结。下、下去一起沐浴?
“霄?”云半仙的声音里带了不悦。
“……是。”
霄白惨烈地把眼睛一闭,衣服也懒得脱直接往下跳!
扑通——她落水了,溅起了一片水波。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把整个身子都缩到了水里,只露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目光“不经意”扫过在边上的云清许,呆了一下——那是——
她忽然记起来,那天临分别,白遥的话。他楼主受伤了。而现在的云清许,虽然一身剔透,可胸口却横陈着一道淡紫的疤痕,在他白皙的身体上格外扎眼。
就像一件最好的瓷器裂了个口子,霄白的心里很不舒服,也忘了什么非礼勿视男女有别,默默靠了过去,打量那道伤口。那是个新伤,可能就是最近伤到的,模样有些狰狞,很难想象出刚受伤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而他肯定是不能让人知道他受伤的,除了摘星楼几个高层,怕是没有人知道。
“师父……”霄白犹豫。
云清许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伤,笑了笑,摇摇头。
“不碍事。”
“谁干的?”霄白死死盯着,眼里快冒火了。
云清许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拿手碰了碰伤口,稍稍把身子往水里埋了一些,挡住了伤口。
“别看。”他轻道,“不看就好了。”
“又不是不看它就不在了!”
霄白吼了,顾不得云清许身上没穿衣服,三两下到了他身边,拽住他的手把他往上扶了一些。那伤口又露出来了。她看得很心酸,那么深的伤口呵,要多久才会好呢?云清许的身体和一般人不同,他身上的伤口总是好得特别慢,当年摘星夺位他受了一剑,配着林音这个神医还足足调养了一年……这样的体质,这伤口得留多久?
“谁干的?”她又问。
云清许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就着她扶着他的姿势,轻轻放松了身体,靠在了她身边。
霄白僵了。
他的眼里却有柔光,连他自己都没现的柔和。这世上,能让他云清许毫无防备地交托性命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可这个人却想跑,他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子,心上刨了个洞,空着的滋味令人心慌。
霄白不敢动,温泉的水是温的,云清许的体温也是温热的。她早就习惯了相互依偎,只是这样的距离究竟多久没有过了呢?也许是去了地府后,也许更早。
几乎是本能地,她稍稍用了力,抱紧了这个没有半功夫的摘星楼主,闭上了眼感受那温度。
“师父,我想找林音。”她轻声。
“何事?”云清许把头靠在了她肩上。
“有个朋友中毒,是我们楼里的人干的,那个人脸色泛青,身上有青色的脉络痕迹。”
“你想救那人?”
“是。”
“林音。”云清许扬声道。
然后,霄白眼睁睁看着林音如同鬼魅一般,在竹林后面闪现了——
“是。”
霄白的嘴角在抽搐,林音一直在……也就是,她刚才压根早就被现了!而这个摘星楼功夫第一的影卫,他压根就是了一张正儿八经的脸表里不一人面兽心吧!他压根就是和白遥一伙的吧!
解药拿得出奇的顺利,这让她的心悬得厉害,可事实就是林音很爽快地把解药拿出来了,连仔细询问一下到底是怎么个症状都没有。
“下去吧。”云清许道。
“是。”林音又消失了。
虽然早就习惯了他神出鬼没,霄白还是不舒服,瞥了一眼浑身光溜溜的云清许她更不舒服了——被看光了……看光了看光了……
“师父,披件衣服吧。”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岸边拖了件衣服就往自家半仙身上盖。
云半仙头,倒是很顺从地披上了衣服,微微笑了笑。
霄白忽然想起了外头对他的评价,他是“杀人不沾血”,顿时她的心哟……
“那个……师父,我、我送药去了啊。”她哆哆嗦嗦站起。
云清许的脸色沉了片刻,了头。
霄白干笑,松开抓着他的手,湿漉漉地从池子里站起了身。一不心一脚踩空了——扑通——很悲惨地,又给彻头彻脑地跌进了池子里。
“咳咳……”
头晕目眩中,她只依稀看到云清许的眼波流转,最后是被他扶了起来。
“师、师父,伤口……”她慌乱地退后,那个半仙一样的人,哪怕疼了也不会露出其他表情的,可是他现在脸色却白,那伤口本来是淡紫的,这会儿已经泛红了。她刚才那一下……
霄白鼻子酸,眼眶红了。
“你走吧。”云清许轻道,“霄,我……”
被遗忘的东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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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
“师父?”
“你……还是叫我云清许吧。”他想了想,只轻声了这么一句。
“啊?”霄白呆了。
“云清许。”他又重复了遍。
“为、为什么啊?”生了什么事,他这是想丢了她这个徒弟,还是想把她逐出摘星楼?霄白的心忽然掉得没有底了,“师父……”
“云清许。”他微微皱了眉头。
“你……你是不是生气了?”要赶我走?
云清许摇摇头,澄亮的眼里没有一丝杂质。他披着衣服从水里站起了身,隔着一池雾霭对她笑了笑,站在那儿看着她。
“你时候,不是叫我师父的。”他皱眉。
霄白的心慌得厉害,被他这么一句又给折腾成了莫名其妙。时候?时候她叫他……云、哥哥?
——云哥哥,你受伤了?
——云哥哥,白不要看到他……帮白杀了他!
冷风过,霄白哆嗦了。云哥哥,这称呼……她已经不是孩子了,这称呼叫她怎么叫得出口啊……这个人,到底在犯哪门子抽?
“那、那个,叫师父挺好的嘿嘿,我习惯了。”退后,退后。
云清许不话,淡淡看着一池温水,又坐了回去。
“师父……”
“走吧,不用多想。”他轻道,“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哦。”
她挠挠头放下了心,偷偷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又摸不准到底是哪儿。
霄白坦然了,整理了下湿漉漉的衣服往院子门口走,才出门,迎面就撞上了白遥。
“……”霄白。
白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掐了一把她的脸:“你啊,叫声清许会怎么样啊!”
“……”
“或者清儿?”
“……”
“朽木啊朽木!”
白遥脸上的表情很悲壮,霄白看得很痒,很想找个法子让他变成哭丧的样子,她也行动了,藏好药瓶,一拳朝那张欠打的脸挥去!
白遥功夫本来就不怎么样,加上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脸色垮了,堪比怨妇:
“白,你无情。”白师兄控诉。
霄白绕开这个麻烦精,走人。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揪住白遥的衣领子交代:“师父那伤,谁干的?”
“不知道。”白师兄很悲愤。
“你会不知道?”霄白咬牙切齿——整个摘星楼的情报都是这祸害在管理的,他会不知道?鬼才信!
“的确不知道。”白遥扬眉,“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来,衣服上都是血。我后来也派人查过,可是没有一线索。倒是查到了……”
“什么?”
“查到了他见过朗月几个朝中重臣。”
朗月的朝中重臣?霄白有些诧异,却也想不通,最后瞅了一眼那雾气缭绕的院落又看了看怀里的药瓶,咬咬牙走人。不是她放心,而是……所有的事情没有结论之前,她不敢,她怕作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翻墙进来被现后,霄白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再白费力气翻墙出去。虽然湿漉漉地难看了,但摘星楼里还真没几个人敢看她笑话的。出了门,归楚却不在原地。
难不成被抓了?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划过了一遍,马上被否决了。归楚是什么人,虽然三日阁的实力不能和摘星楼比,可他归楚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除非他傻乎乎地跟进摘星楼内部了,否则以他的能力站在门外,怎么可能被抓呢?
抱着这个奇怪的念头,霄白严重醉月楼的围墙外围一找,总算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归楚的身影,只是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垂老的身影。归楚站在阴处,鹅黄的衣衫有些明亮,那个垂老的身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神色怪异。
霄白不是个君子,碰上这种情况当然选择偷听。只是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只看到垂老的身影忽然跪下来,拽住了归楚的衣摆。归楚有些厌恶地甩开了,手一挥剑出鞘,搁在了老人的脖子上,两个人僵持了。
“谁?”归楚冷道。
呃……
霄白摸摸鼻子,灰溜溜走了上去。
“白?”归楚惊讶,“你生了什么事?”
“洗了个澡。”她认真道。
沉默。
霄白偷偷拿眼角瞄了一眼老者,有眼熟。
“你走吧。”归楚道。
“少主……”老人不放弃。
“滚。”
老人终于不舍地离开了。霄白跟着归楚回王府。一路上,两个人的气氛有诡异。归楚似乎很不喜欢她耷拉着衣服,估计是犹豫了半天,还是拿自己的袖子替她擦干湿漉漉的头。
“云清许做的?”他的声音带了寒。
“呃,也不是啦,师父刚好在泡药澡,让我一起是好意。”
“你们共浴?”归楚不愧是归楚,自动忽略了“药”,只听到了“澡。”人面兽心程度堪比白遥。
“……”算……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秋风扫落叶,天,更凉了。霄白这一路很郁闷,非常郁闷,她和云清许哪怕就是共浴了,什么时候轮到他归楚管了?
好在到王府的路不是很遥远,这别扭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进了王府门,她又赶忙往洛书城在的客房赶,匆匆忙忙让他吃了药,没有过半个时辰,他的脸色就好转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洛书城睁开了眼睛,眼底尽是虚弱之色。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霄白道歉。
洛书城勉强笑了笑,摇摇头。
虽然他不计较,霄白却不能释然,心情有些抑郁。看他脸色好了一些,她想起了没有露过面的裴言卿,仰起头四处打量。也不知道的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就在她抬头的时候,裴言卿出现在了门口,一身锦衣华贵,面色如玉,一派贵气。
裴王。
霄白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这两个字,民间传闻骁勇善战的裴王呵,谁能想到会是这么副病弱模样呢?他和云清许其实有一是相似的,都是深藏不露。
“白。”裴言卿眯眼笑。
霄白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个裴王,永远是不开口比较惹人敬仰,他一开口,能比他毒舌的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干嘛?”霄某人没好气。
“过来。”裴家狐狸似乎心情好得很,一直笑眯眯。
又是这两个字,霄白毛骨悚然。本能地退了几步,头摇得相当剧烈,眼里大大得写了两个字:不、要。如果再硬气,可以翻译成:老子凭什么鸟你?
“白,你真不过来?”狐狸笑得更诡异了。
“……”
“霄白,你的衣服当真不打算换了?”裴狐狸冷眼,转身走人。
呃?
霄白低下头,这才现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还没换过呢,就这么耷拉在身上都快半干了。原来这禽兽是好意啊,她赔笑,跟了上去。裴言卿那副病身骨,居然走得还挺快,她跑跟着——
“喂,等等——”
很明显,狐狸没等。
……
***
这裴混球,果然是够阴晴不定。霄白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在书房门口,绿捧着衣服站在那儿,看到她笑开了怀。
“姐,你可来了!”
霄白傻乎乎看着绿挥挥手,从书房里走出来三四个丫鬟,每个丫鬟手里都拿了件衣服。绿就一件件拿过去比划,最后挑中了一件红色的。
“不要……”霄白干笑。她从到大穿的多半是绿色黑色白色,这也是云清许喜欢的,除了刚回来的时候裴言卿逼她穿的那件血衣,她还从来没穿过那么招摇的颜色。
“姐,试试嘛~”绿磨蹭。
霄白继续干笑,打死不从。
“穿上,不然今晚陛下来访,你会刚好在。”裴言卿笑眯眯。
“……”
霄白绕了好几个弯才明白裴狐狸话中意思,他的意思是——今天晚上白眼狼要来王府,你可以“正好不在府内”,前提是听我的话穿上这件衣服。
衡量之下,霄白很没出息地妥协了。比起和那白眼狼见面,这衣服不就是看得不习惯嘛,反正又不是她自己看~
一番打扮,她干干净净地出了书房。裴言卿站在门外的花架下,阳光照得他的末带了光晕。霄白现自己有些笨拙,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拙拙地朝他笑了笑。
“你好了?”裴言卿居然埋下了头。
“嗯。”
“走吧。”
“啊?”
霄白很悲哀地现,他又在挖坑了又在挖坑了……一句走吧,她难道就非得乖乖跟着走吗?可事实,如果她不跟着走,她就得面对白眼狼。
“我不去!”
“嗯?”裴狐狸微笑。
“去哪里?”她恶声恶气。
“呵。”
“……”
***
跟着狐狸出去,是没有多少好处的!这是霄白早就有认知的事情,只是她漏算了一,那就是那只狐狸的无耻程度是不能拿正常人丈量的!
去哪里呢?裴狐狸没有,只是当她跌跌撞撞跟着他上了马车,眼看着马车越走越不对劲的时候,霄白局促了。而裴狐狸却一直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这让她很不满。
“喂,我们去哪?”
沉默。
“喂——”
沉默。
“姓裴的,你再不我跳下去了!”明知道前面等待的是又一个大坑,她干嘛犯傻去跳?
裴狐狸睁开了眼,眼里有光芒一闪即逝,剩下的是满满的玩味,他:“你也可以现在回去王府和陛下喝酒。”
“……”混蛋。
马车兜兜转转行了很久,等到它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霄白已经昏昏欲睡了,确切的,她是已经睡着了。迷蒙中,似乎有微凉的触感把她包裹了,有些软,但还是挺舒服的。只是等她再睁开眼,却现是靠着冰冷的马车窗口。裴言卿坐在不远的地方眺望着外面,眼色如星辰。
“醒了?”他眯眼笑。
“你看错了。”霄白认真闭眼。
最后换来一声轻笑。她还来不及想个应对的法子,就被裴言卿拉扯着站了起来,下了马车。马车外面是个……村庄?是村庄其实也不像,那是个荒郊野外的荒村,只有零零星星的几间屋子,没有一有人的痕迹。霄白傻傻看着,忽然有些犯晕。
“你还记得这里吗?”裴言卿轻道。
霄白定定看着,好久才摇摇头。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儿。
裴言卿的眼里闪过的是恼怒,却只是一瞬间,下一刻,恼怒变成了玩味。他笑着伸出手了前面的废弃村庄,勾勾嘴角:“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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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他,霄白已经迈开了脚步去探寻这奇怪的地方。这个村庄死过人……否则不会有那么浓的阴森味道,可是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积了厚厚的灰。越往里面走,她的头就疼得越厉害,就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压制着一样,有什么东西在叫喧着要出来……
她怕死人,不是怕尸体,而是怕人变成尸体。这个村庄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却是死寂的。鬼使神差一般地,她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门。开门的一刹那,她几乎要听见那声音了——白,不许乱走!
那屋子桌上放着几件衣服,绿色的,虽然早就褪得不成样子。
——白,我们咳咳,不能一起睡。
——白,这个……不是表示感谢的方式,不能对每个人都这样知不知道?
——白,不许玩了……你……放手……
——白……
那……是谁?
霄白蹲在原地想,记忆里模模糊糊有张脸,是一张慌慌张张满脸通红僵硬得不成样子的脸,那是谁?
“白。”裴狐狸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浑浑噩噩,只看到了夕阳透过窗户,裴狐狸站在门口,浑身染了金。再然后,那只狐狸就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微微笑了笑。如果不是他眼里跃动着不确定的光芒,她都以为他是信心满满等着她做些什么了。
“白,你现在记不记得?”他问她。
记不记得……记得什么呢?霄白低头看着地上积得厚厚的灰尘,脑袋疼得厉害,她蹲在地上不敢多动。不期然地,脑海里划过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不需要记得别人……一个都不需要,霄……
——什么都可以给,你不行,你最重要的……只能是我。
那是……
被遗忘的东西(中)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被遗忘的东西(中)ˇ
你不需要记住别人,一个都不需要。
是谁,在耳边这么呢喃呢?
霄白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浑浑噩噩间,好像回到了青云江南那一片桃林里。她穿着翠绿的纱衫儿,抱着一柄长长的剑,奔走在桃花林中。
“云哥哥,啊不,师父,等等我……”
前面的那个人衣袂飘飘,站在前头停下了脚步。她就跌跌撞撞冲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的怀抱总是凉凉的,夏天抱着就很舒服了,冬天么,唔,就是她来暖和他啦。抱着抱着,大家都舒服了。
“嘿嘿,师父,我喜欢你,好喜欢……”她往那个人的怀里蹭了蹭,抬起红得不成样子的脸,“师父,你喜不喜欢白?”
那是个清俊的少年,抱着一张琴,嘴角含着几分笑。他有些吃力地把琴搁在一边,抱起比他矮了两个头的女孩,把自己的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师、师父呀~”霄姑娘糯糯地叫。
“霄。”少年只是轻轻叫了一声。
女孩扬起脑袋,瞪大着眼睛等啊等,可那漂亮的少年呀,就是不开口。一转眼,春去秋来,岁月匆匆,叶子掉光了,又长出来,女孩变成了姑娘,那少年也成了俊朗不凡的翩翩君子。可是她等的东西却迟迟没有来到。
“云清许,你到底想怎么样!”
转眼间,情境变了,暗红的灯笼底下,霄白看到自己站在那人的门外,倔强地咬着牙。那门关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缝隙。天很冷,月光看着亮堂,其实是没有温度的。她哆哆嗦嗦站在门口,想冲进去问个清楚,可是冲进去能干什么呢?那个人,根本连心都没有啊。
“云清许,那个裴王的任务我去!”
吱嘎——门开了,一袭绿锦出现在门口,目光柔和。她目光带着执拗,盯着他的眼:“如果你想我去,我就去。”
他没什么话,只是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丝,笑了笑。
他:“多个历练的机会也是好的。”
“那要是我死呢?”她不放弃。
“不会。”
“万一呢?”
“没有万一。”
“云清许,你……”等着。
那夜风寒,大雨将至。
她拖着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身体,冒雨前往朗月。半个月的行程,风餐露宿。翠绿的衣服沾满了尘土色,跃动的心也一一滴凝结成了灰。
一路,十五天,必死。
没有一个人前来协助……白遥没有,林音没有,那个人……没有。单枪匹马去完成刺杀裴王的任务,除了尊严尚在面上好看,她还剩下什么?
朗月的裴王府守备森严,她甚至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在防备外延,她就遇上了那个很厉害的人。他的伸手不在酹月之下,她拼尽了全力,也只是换来半盏茶的功夫。伤了,也是无可奈何。
云清许难道会不知道,她从来都是半吊子么?他知不知道,这趟是必死无疑的啊。他知不知道,她捧着一颗心,不是让他搁着放凉,随地丢弃的?
“你走吧。”那个人的剑虽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却没有抹下去。
“为什么放我?”她嗤笑。
“呵,你身上没有杀气,招式却是招招拼命,你分明是来送死的。”
她沉默,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了自己被打落的剑,拿袖子擦了擦脖子上的血,狼狈不堪的,一步步挪着脚步走。霄白,楚霄白,呵,你的命连送上门去都没有人要,老天爷可当真是厚待!
一夜,风骤。她举着剑走,举着剑蹒跚,举着剑爬,到最好总算找到个安生的地方,却是个的破房子。房子里有蜡烛,燃了,还是有暖和的。就像那个人的怀抱,温温凉凉的,还带着丝丝的墨香。
“师父。”她喃喃,稍稍凑近了蜡烛。
“云清许。”她咬牙,抱着自己的膝盖。
“云哥哥。”她埋头笑了笑,抱得更紧了。
如果……如果这次不接这个任务,如果那天晚上她选择的是推门进房,抱着他乖乖睡下,她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的。她还是摘星楼无品无位却没人敢招惹的米虫霄白,她还是他抱在怀里疼着吻着听着他跃动的心跳的霄,她还是他的乖徒弟,好宠物……是她奢望了吗?想跨越那一道不清道不明的界限,想到他心里的更里面去。
“霄姑娘。”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摘星楼的使者。他们总是那么厉害,可以查到她在哪儿。
她不动,不话。
“霄姑娘,楼主命属下接你回去。”
“滚。”她听见自己不轻不重的声音。
“楼主的命令。”
“我还想留在这儿。”她。
“楼主,如果霄姑娘想第二次尝试,可以延缓。”
“是。”他居然……是这么的……
“属下告辞。”
那个人没有升息地走了。霄白苦笑着摸了摸脖子上的伤,满手的血。第二次尝试,呵,他居然还想让她送第二次死?她的手脚越来越冷,或许是心冷了,浑浑噩噩间想起了十年前的相遇,十年中的相伴,他温柔的眼,温柔的唇,温柔的拥抱,迷蒙中,只觉得越来越讽刺,到最后,她随手把破房子里仅存的桌布给扯了下来。
地上有干草,似乎是前人烤火用的,蜡烛掉到了干草上,着了。
她呆呆看着,动了动想去灭火,却没有力气了。身上的衣服全湿了……没想到没处理过的伤口,流起血来还是挺厉害的……
就这样吧,第二次暗杀,她实在是没力气尝试了……
师父想要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结果。
火,就此蔓延。
“自尽?”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看到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失误。”她咧嘴一笑,没有多少生气。
“你阳寿未尽。”那个没有表情的人。
“白送你。”她抬手,却现手还在原地,这才现自己已经可以从那惨破的身体中坐起来了——死了么?那么……容易?
“借你身体一用。”那个人继续面无表情。
“你是男的。”她现自己并没有多少感伤,原来心疼过了头,就会麻木,她干笑,自己还算明显的胸,“我是女的。”
“三年。”
那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手一挥她就飘飘荡荡飞起来了。然后再一挥,一根铁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他开始拽着她往前走。
……
“喂!我又不会逃跑!”
“喂,走慢……”
“喂,你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
“墨欢。”
墨欢?
***
“霄白,你怎么样?”
一个焦急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带回了现实,她回过神来,看到的是裴言卿一张微微苍白的脸,还有他脸上拼命想隐藏,却还是露出马脚的焦虑。
霄白摇摇头。她只是被吓到了,那些她本来以为已经成为过去的记忆,没想到还是那么清晰的留在脑海深处……就像,就像是刚刚生的一样。
“那……”裴言卿轻轻抓住了她的肩膀,“你记起了什么?”
他的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却被别扭地藏得很深。一张毒舌这会儿倒没出什么气人的话,只是抓着她肩膀的手有些僵硬。
记起了什么?霄白想了想,如实相告:“师父。”
顿时,裴言卿的脸上挂不住了,阴沉下来,嘴边常年带着的一丝笑也变了味儿。
“还有呢?”
霄白摇摇头。
几乎是同时的,裴言卿的眼里燃起了一丝莫名的东西,他笑了,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看着她染了水润的眼睛,恶作剧般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那上面的水渍。手牵起她的手,不怀好意地按到了自己的腰上,不怀好意地凑近了她,去舔她的耳垂,脖颈,细细感受着她不可遏止的轻颤。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她迷茫,故意要她沉溺,故意要她……想不起其他东西。谁让她忘得干干净净,就他一个人在夜里一遍遍地想着那时候的每一分回忆。
活该,罚,不赦。
“裴……”
霄白想阻止,只是在他的唇贴上她的一刹那,她的脑海里划过些什么。那是……回忆?
她不动了,甚至是配合,干脆闭上了眼睛,奋力去追逐刚才看到的一刹那的画面。
“霄白,白,霄白……”
裴言卿在低笑,他拿额头贴着她的,弯弯的眼睛泄露了他的心事。他突然现自己很可悲,只是这样抱着她亲昵而已,心居然像是初春的雪一般,一触即化……
这个人那么笨,以为亲吻是感谢的方式,曾经让他尴尬地面红耳赤;这个人那么傻,看他受伤,第一反应居然是扒光他的衣服,让他差……这个人那么狠,可以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后拿着剑上门要他的命;这个人那么迟钝,现在居然一动不动地随便他为所欲为,她真的以为他是像她曾经诅咒的那样“无力”么?他的热情,只是压抑……
他不敢多动,只是吻,只是吻而已……他不敢保证,如果再有那么一的激化,他会做些什么。他不想,和四年前一样的不想,她太笨,除非她明白。他从不是什么好人,谋反杀人灭门他从来就没少做过,阴谋诡计官场阿谀翻脸不认人他更是家常便饭,却独独这件事情他君子,他逼自己非君子不可。
只是君子,也是需要一福利的……
唇齿相依,他的舌尖灵动地跳开束缚,把热情一丝丝地传递。她本来就是软绵绵的,抱着大正合适,温度也合适……他的热情,只给她,只是用唇,用舌,用手,用心跳——可是,那么迟钝的一个人,真的懂?
霄白差儿就晕过去了,这亲昵太让人喘不过气。她只能抵着他的胸口咬牙切齿。只是脑海里一直在溜的某些个东西却让她成功抓住了。
四年前,她原来是来过朗月的!
那年她初出茅庐,在摘星楼闷得憋不住,云清许又要一去一个月没带上她,她就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悄悄跟在他后头。她不敢跟太近,只是沿途和人打听,有没有像神仙一样的一个人路过?青云和朗月交界的地方民风淳朴,要找一个气质不凡的云清许太容易了。她就隔了半天的距离一直跟到了朗月。
结果,在朗月郊外,看到一个想跳崖的人。
他站在崖边,身体纤弱得很的样子,穿着的衣服倒是上好的,一派贵气。就是这么个贵气不凡的少年,眉宇间却是死气沉沉,像一根柱子一样在崖边站了很久。
她也陪着站了很久,纯属好奇,一不心就把要跟踪人的事情给忘了。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崖下风光,又看了一眼上山的路,哆哆嗦嗦往前迈了一步,手脚都在抖。她却在看热闹,看着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到底有没有胆量从上面跳下去。
“咳咳……”
那个人还没跳下去呢,就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严重,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原来是个病秧子。她在心里默念,救不救?看热闹还是救人呢?
少年已经咳嗽得蹲在地上了,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只手牢牢捂着胸口,咳久了,就开始拼命捶打自己。
霄白瘪瘪嘴,稍稍往前迈了几步,凑近了看。
少年瞪大了眼睛拼命喘气,眼里是执拗像是跃动的火焰,像是和悬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恨恨地往下看了一眼,把眼睛一闭,直接要往下跳。
……
玩大了……
霄白最见不得的就是死人,眼看着那少年玩真的,她憋不住冲了出去。
“喂,会血肉模糊的。”她冲着他,干笑。
少年被她一下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看怪物一般。
霄白很仔细地查看了下自己,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你……管不着!”少年涨红了脸,估计是气得。
霄白瘪瘪嘴:“我当然不管,可是这儿那么高,死了的话尸体会变成一团肉哦,吓到下面过路的人就不好了。”
“你!”
“还有豺狼虎豹什么的,呃,听人家只喜欢啃身子,不喜欢啃没多少肉的脑袋呀。到时候呃……”
“你……大胆!”少年火了,脸色通红。
霄白继续瘪嘴,这世上敢跟她大胆的人,除了师父居然冒出第二个人。
“你、别过来!”少年防备地看着向前挪动的霄白。
“哦。”霄白配合地停下了脚步。
“你……”
那少年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霄白突然现他好像比自己还长了几岁,呃……那副样子,其实已经有十三四了吧,居然露出狗一样的神情。
哗啦啦——
碎石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原来是他站得太边缘了,那山崖边沿的居然有崩溃的迹象!几乎是同时,少年身子一斜,就要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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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白急了,顾不上别的事情,仗着师父教的三脚猫轻功一跃而起,三两步到了崖边,拽住了那少年的手!
呼……拽住了。
霄白几乎要流泪了,从没想过,原来她的度还是可以开的……白遥那混球还她这辈子都只能三脚猫了,谁的?她刚才的度压根不会比他慢!
“你……放手!”少年眼里满是恼怒。
霄白比他更恼怒,因为手已经快被他拽得脱臼了!
“你!命是自己的,你自己不珍惜,谁来珍惜!找死给阎王添麻烦干嘛?你无聊啊!”痛死了……手快断了……
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却马上消失了:“你管不着!”
“老子才不管你,混蛋!”
“那你放手!”
放手?霄白惨烈地看了自个儿的手,迟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放手,不就白痛了么……
“不放了,我拉你上来吧。”
少年咬着牙不做声。
“乖。”霄白学着白遥最常用的词,论哄人,白遥属第一。
少年继续沉默。
“师父,命只有一次,自己是最该珍惜的人。”霄白咬牙。
少年沉默着,只是睁着眼看着已经满头大汗的她。
“乖哦。”比他还了几岁的少女这么对他。
命是自己的……自己不珍惜,谁来珍惜?
“喂……”霄白喘了口大气,“你完了……”
“什么?”
“掉下去不死,你也会被我师父解决了……”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轰隆隆一声巨响,他居然拽着那个人一起往下掉!
——不要!
霄白想哭了,郁闷得——不会在这荒郊野外丢了命吧?那是悲剧啊,血淋淋的悲剧啊!
被遗忘的东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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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霄白想哭了,她正看着那个晕成了一棵菜的少年没力气。掉下悬崖是意外,被树枝挂着是恶俗,可是为什么浑身是伤的是她!那个病怏怏的少爷居然一伤都没有,还真是……够讨老天爷喜欢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悬崖,现其实也不高,他跳崖都不选个长得气势恢宏的高山么,太没自杀诚意了!
“喂,醒来啦。”她拍拍那个皱着眉头的阔少爷。
少年只是微微呻吟了一声,再往后就没有声音了。
——不会是内伤吧?
霄白仗着和林音学的半吊子医术把了把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个人的脉搏那么弱,居然爬得上那个悬崖?看来他自杀还是有几分毅力的嘛。
不管怎么样,这个傻瓜是不会醒来了,她默默哀叹,手忙脚乱地处理了下自己露在外面的伤口,拖着他往前走。他很轻,比想象中的轻,虽然年纪看上去比她长了几岁,可不比她重。
拖啊拖,中间休息了一晚上,可还是没有看到半儿人烟,霄白已经开始思索了,要不要丢了这至今还没有醒来的家伙?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少年醒来了。他睁着眼睛,眼里没有半分生气,就像一个贵重的瓷娃娃,不话,不吃东西。
“喂,你这么想死啊?”霄白火了,她恼怒自己为什么要救一个自己找死的人。
少年不话,眼光落在她手上脸上的伤口上,微微露出了几分光芒。
霄白气不过,举起拳头就想打,结果一不心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往常受伤,师父肯定早就让林音上药了……
“你受伤了?”少年总算开口了。
霄白翻了个白眼:“废话。”
“我没事?”
“……”我现在杀人,你看你会不会有事。
“为什么救我?”少年垂下了眼眸。
“我吃饱了撑得。”霄白如是。
“你的伤……”
“死不了。”
如是,僵局。
既然他醒了,又还算乖巧,霄白也就放弃了抛下他的念头,拽着他的手往前走。少年的手是冰凉的,刚刚触碰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习惯了就舒服多了。少年一开始有些抗拒,结果挨了她一顿打,老实了。
这么牵着手拽了个媳妇一样的别扭孩,霄白在精疲力尽之前看到了人烟——一个村庄。
村子在悬崖下面,似乎是与世隔绝。村民却出乎意料的热情好客,村庄亲自接待了他们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孩,还专门腾出了一间房子让他们暂时休息。
“姑娘,你们两个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吧。”白胡子的村长和蔼可亲。
“谢谢村长。”霄白扬起笑脸。
少年呆呆看着,被她一回头看得有些局促,移开了视线。
村长一走,霄白就垮下了脸,看着手臂上的伤口愁眉不展——手上的伤口那么多,身上还有,如果回楼,不知道师父的脸要黑成什么样子……
“那个人留了药。”少年似乎是忍无可忍,终于开口了。
霄白这才记起来,村长之前好像的确留了伤药在桌上。虽然比不过林音配的药,好歹先挡一阵子,或许可以瞒过师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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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定下了,她看了看四周,现了床。拿起伤药就上了床,涂了手上后开始宽衣解带。
“你……”少年呆呆看着她解开了衣带,露出纤白的身躯,终于反应过来了,脸噌的红了,手忙脚乱地转过身握紧了拳头,“你怎么当着我的面!”
“啊?”
霄白很疑惑,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男……女有别。”少年的背影很僵硬。
“对啊。”霄白认同,是有别,师父和她的确有儿不同啊。
“你……不知羞吗?”少年似乎是恼怒到了极,又似乎是慌慌张张到了极。
“羞?”霄白更加疑惑了,“为什么要羞?”
“你!”少年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卯足了劲儿似的,砰——推开门出去了。
霄白莫名其妙,继续上药。只过了片刻,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又是砰——一声,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关上了,抖落了好些灰尘。他居然还特地来砸个门泄恨?……
身上的伤比想象中的轻,霄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穿上了衣服。正想着去找找那个奇奇怪怪的少年呢,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
“我。”少年的声音。
“你干嘛敲门啊?”
“你……穿好衣服没?!”
“好了。”霄白乖乖答。
吱嘎——门被人心翼翼推开了,少年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把盆子放到了桌子上。
热水?
“上药之前,洗干净伤口。”少年脸依旧很红。
原来他是去找热水了,霄白开心地眯起眼直笑,拽过少年的手,趁他没回过神,轻轻松松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捎带着舔了舔:“谢谢啦。”
砰——椅子被推倒的声音。少年彻彻底底傻眼了。
“你……你刚才……”
霄白莫名其妙:“什么事?”
“没事!”少年摸了摸嘴唇,拳头握紧了。
那一晚上,睡觉也成了问题。霄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宁可趴桌子上也不肯上床呢?听着他忍不住的咳嗽声,她有些过意不去,悄悄下了床凑近他。
“喂——”
“闭嘴!”少年恨恨抬头,对上只穿了亵衣的她,咳得苍白的脸上立刻红润了,“你、穿好衣服!或者马上上床去!”
好大架子啊。霄白瘪瘪嘴,上床。
夜,漫漫长,对某个少年来,那是真的漫~漫长夜。
xxx
“你,不专心……”裴狐狸泄恨似的在某个白脖颈上咬了一口,把她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霄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张和记忆里其实没有多少变化,但是神情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脸,下巴险些掉下来——这个人,真的和刚才记起来的少年,真是同一个人吗?!明明那个人那么老实啊啊啊。
四年而已啊,怎么能让一只兔子修炼成了狐狸精?
“闭眼。”裴言卿轻道。
霄白继续瞪眼。
结果……耳朵被人狠狠咬了一口——这只禽兽,禽兽!
这个人,总是不带半个脑子。裴言卿轻轻叹了一声,眼睛却眯了起来。他还记得就是在这间屋子,他瞒着她不肯让她知道他其实身上还是带了伤的,结果被现了,还被她扒光了衣服逼着上药……她当真以为他那时候是因为疼才气喘吁吁么?
“记起什么了么?”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没有。”霄白矢口否认,结果又被咬了一口,这次是下巴!
“回去吧。”裴狐狸心情似乎不怎么样。
霄白瘪瘪嘴,跟着他出门。临别的时候往回望了一眼,陷入沉思。
记起是记起了一,可是记起的只有她和那禽兽的相遇,后面呢?后面生了什么事情?似乎她在这儿住过不短的时间,和这禽兽幼年状态闹腾了挺久,那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村子里的人,又去了哪里?
疑惑一地在心里蔓延,可是却找不到突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裴狐狸隐瞒了真相,只是单纯不想让他知道而已。看着那寂静的村庄,她心里某个地方突然揪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飞出。
xxx
回到王府已经是半夜了,结果王府里面却灯火辉煌。霄白的脸僵了,因为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王府平时的侍卫,而是皇宫的禁卫。
“不会吧?”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裴言卿。
裴言卿头,眼底阴霾一片。
——那个白眼狼居然等到了半夜!
“王爷。”侍卫集体跪了下来,迎接外出归来的裴王。霄白的心跟着咯噔一下,掉落了。
逃不了了,只能跟着裴狐狸往王府里面走,到了正厅那儿,终于看到了杀千刀的白眼狼。他正坐在主座上面,喝着茶,和董臣下着一盘棋。归楚站在边上,满眼的阴郁,看到霄白和裴言卿到了,他使了个眼色,裴言卿头,笑了。
“陛下怎么不提前通报一下就来,我和茗儿都没准备呢。”裴王殿下礼貌地笑。
白眼狼眼睛亮亮的,拿着棋子笑眯眯:“皇姐太难请了,朕亲自上门逮人,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啊,居然让皇姐跑了~”
霄白干笑。
“皇姐你真是有了夫家忘了弟弟。”白眼狼颇为不满的样子。
霄白目瞪口呆,如果不是见过他变脸,她几乎要以为真的是她这个“姐姐”疏远了“弟弟”,弟弟耍性子了!可是眼前这个可不是孩子,而是白眼狼。
“陛下此番来这儿,只为了看茗儿?”裴言卿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望向霄白的视线,拿过案上的茶壶替他斟了一杯茶。
“还有一事。”
“何事?”
“听皇姐和摘星楼很熟悉,朕有些事情想请教皇姐。”白眼狼吐吐舌头,一派天真,“皇姐,你也知道,陌儿最喜欢江湖上的传奇啦。”
“你想知道什么?”霄白忍不住开口问了。
白眼狼眼睛微微亮了亮,开口道:“云清许。陌儿想知道,这个人的所有事情,皇姐会告诉陌儿吗?”
云清许?他不是他自己请来的杀手吗?霄白暗暗吃惊,看着段陌的神情又不像是故意设套的模样,他是真的想知道?
“云清许是摘星楼主。”霄白微笑。
“还有呢?”
“他是男人。”
“皇姐只知道这些?”
头。
僵局。
裴言卿丢了个眼色过来,霄白看到了他眼里的几分玩味,还有几分赞许,她得意地丢了个眼神回去。
白眼狼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了,他的脸色阴沉起来:“皇姐不要戏弄陌儿。”
戏弄?谁敢戏弄这个白眼狼啊。霄白瘪瘪嘴,打死不开口了。
“陛下,夜深了。”归楚道。言下之意是你可以滚了。
段陌忽然恼羞成怒:“朕要走要留,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来管了!来人,斩了!”
随行的几个侍卫就要动手,裴言卿拦下了。
“陛下,他也是为您的身体考虑,他并非我裴王府的下人,不懂礼数,饶了他不敬吧。”
段陌笑了,变脸的度比翻书还快:“既然裴大哥求情,那就算啦。”
霄白的眼神飘啊飘,早就不在屋子里了。
“天色的确晚了,朕也该回宫了。”
“恭送陛下。”裴言卿微笑。
这一趟,段陌不可能没有收获,但他也有收获。至少知道了摘星楼并非全然听从段陌,或者,摘星楼正在他和段陌之间衡量着些什么。不论这是什么,都是好事,至少可以先缓解一下……她的彷徨。
那一夜很漫长。霄白没敢让裴言卿知道她已经想起一些事情的事实,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细细回想。一遍,两遍,三遍……
四年前,她不是追着云清许去朗月了么?当时的摘星楼似乎并没有接到什么任务,他去朗月干什么?
她后来……怎么回的摘星楼?
她是怎么出的那个鬼地方,又是怎么遇见的云清许呢?
这些疑团郁结在脑海里,让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难道,真的是他做了什么?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冷得厉害。她捧着一颗心跟着他啊,他到底做过些什么?
想来想去,越想越睡不着,霄白轻轻按了按自己跳动得厉害的胸口,咬咬牙,又穿上了衣服。
师父,不是霄白想怀疑你,而是……霄白不想让自己后悔,不想以后一辈子带着怀疑和你相处,不想……以后每次都会害怕和你见面。
既然睡不着了,那就……去看看吧。
有美人兮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有美人兮ˇ
醉月楼守备森严,这个出乎霄白意料。也让她隐隐有些不安,更怪异的是,她走到门口,居然让人给拦了下来。
“请问姑娘可曾与楼主有约?”守备的人问。
霄白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是霄白。”她告诉那几个陌生的守备。摘星楼上下,谁人不知霄白这名字?居然还有人敢拦她的路。
“如果没有楼主邀约,姑娘请回。”守备不松懈。
“让白遥出来。”霄白道。
“姑娘请回。”
居然有这种事……
霄白怒气冲冲掉头就走,走了没多久又折了回去。摘星楼生了什么事情?门口不让进,那就翻墙。反正上次也是翻墙进去的,又不差这一回。好不容易到了上次挑好的地方,那儿却站着一个人,正是白遥。
“白。”白遥笑了笑,“你可算来了。”
“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这几日楼主很怪,见了什么人生了什么事我想出了林音没有一个人知道。今晚他突然调动了守备,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帮陌生的人进楼……”
“然后呢?”
白遥干笑:“然后,我们几个老将就不知道为什么被请去‘早些安歇’了,我不放心想去找你,结果在裴王府见到了朗月皇帝不敢轻举妄动,就赌赌运气在这儿等你。”
“师父他……”
“他有伤。”白遥沉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一身的伤到底从哪儿搞来的,可是最近他几乎是三天两头受伤。白,你进去看看吧,我想能这么闯进去还留条命的只有你一个人了。”
白遥的脸色难得的正经,这更让霄白打心眼儿里心慌。这个人可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现在这副样子,不知道摘星楼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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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她轻声道,不知道是在安慰白遥,还是在安慰自己。
翻墙,进入。
刚才那个安全的墙角明显是白遥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腾出来的,她顺顺利利进去了。其实里面守备倒不是很森严,只是外延守备密布而已。霄白知道,云清许的习惯是不会放那么多守备的,这种体面架势是裴言卿那厮才喜欢做的事情,他向来喜欢用暗哨,可是这次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放弃了原则呢?
云清许住的院落黑灯瞎火,没有人。那他可能是在上次的那个温泉那儿。
霄白轻手轻脚地趁着月色凭着上次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儿,悄悄靠近了……
“白。”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哆嗦了一下,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林音?”
“白,别进去了。”林音轻道,“楼主不会高兴的。”
“为什么?”霄白很心慌。
“这是楼主的命令。”
“林音,你不是从来都不拦我的么?”
林音沉默了。
“林音,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夜很凉,风浅浅地吹,霄白握紧了拳头,静静地站在他对面。如果他不打算让她进去,那她就是拼尽了全力也打不过的……
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
“林音,那个朗月的村庄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霄白问。
“你……记起来了?”
“不是全部。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和……”
“不是楼主。”林音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不该怀疑楼主的。”
“我……”
“他不会要一帮老弱妇孺的命。”
如是,又是沉默。
霄白却轻轻松了一口气,扬起了笑脸:“林音,让我进去吧,你如果真不想让我进去还会跟我废话那么久吗?”她不花好意地笑。
林音脸上的线条很冷硬。
“喂,林师兄……”
“把这个药,给楼主,逼他喝。”林音从怀里掏出个瓶子。
霄白笑弯了眼。
***
别院里静谧一片。连月光都被竹影遮盖了。
霄白蹑手蹑脚走着,心里怪异得很。怎么才几个月时间,向来螃蟹一样大摇大摆横行的霄白,在自家楼里每次都得鬼鬼祟祟行走呢?
那么静的时候,连呼吸声都大得惊人。
叮——
极轻的一声,像是有针掉到了地上。
霄白顺着声音看去,整个人僵直了。
那是云清许,一个陌生的云清许。在她的脑海中,他永远是那么的高高在上,永远不会受伤,不会染血,哪怕杀人无数,他都是干干净净的……就像是清晨醒来的时候,最绿的叶子上的露珠。他不善言辞,不大容易笑,却是她最亲近的。干净得像是神仙一样的云清许呵,他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就在温泉边上,云清许倚着石头坐着,身后的屋檐上着个灯笼,烛光洒在他的身上,清晰地映衬出了他亵衣上的斑驳。
墨汁?
霄白揪紧了心,明明知道那不是墨汁,她还是骗自己。
可是他那无力的姿势,怎么可能是墨汁……
“不要过来,出去。”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揪紧了自己的衣服:“我……”
“我知道是你,出去,明日……不,后日再来。”他的声音明明很淡漠,听在耳里,怎么都像是……装的。
“师父!”
“出去,别回头,不要看。”
当——
一声敲击声,整个院落彻底暗了——那灯笼被人给打了下来,灭了。
“我不走。”霄白咬牙,“你到底怎么了!”
“回裴王府去!”云清许的声音少有的冷厉。
“不回去!”霄白的声音更大,“你到底怎么了,受伤了又不让林音治,还把我拦在外面,师父,你不是什么事都不瞒我的吗?难道就是因为四年前的事情,你就把我往外踢了?!”
“霄,出去……”
如果之前的霄白是怒火滔天的,那听到这句明显软了好多的话的霄白,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云清许,云清许,这三个字足够让她心惊胆战,可是那样一个人,现在却是这副样子。
眼泪不争气地泛了出来,咸的,热的,丢脸的。
“四年前的事情,如果你已经记起来了,呵,那就更不该待在摘星楼了……走吧。”
“霄,今晚看到的,忘记。”
“如果,如果两三年后你还记得……”
“云清许!”霄白快气疯了,眼泪也顾不得擦,直接朝对面吼,“老子什么时候过要走两三年了!你不是过是三个月吗!”
沉默。
“你当老子是球啊,活该被人踢!”
风更浅了,几乎没有。
霄白豁出去了,打不过,她还怕死不成?他就在那儿呢,隔得那么近,为什么几句话就可以让她滚出去?她偏不信这个邪。好歹也学过两年轻功,她很不怕死地直接从温泉上跳了过去,踉踉跄跄落在了他身边。
“你……”云清许似乎很惊讶。
霄白就趁着他没有动作,她把药瓶从怀里掏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喝。”
云清许的声音更淡了:“不必。”
“四年前的事情,我压根就没全想起来。”霄白道。
云清许微微有些诧异,却依旧没什么动作。
“我曾经怀疑过你是不是血洗了那个村子。”
沉默。
“可是林音不是你。”
“那又如何?”云清许总算开口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师父,不管你做过什么,只要你是云清许,我……多赔命。”哪来的那么多善善恶恶,人不过一条命而已,一死足矣。还有什么债换不清呢?人,最贵重的其实还是一条命啊。
“师父,喝药吧。”
“师父,你受伤了。”
“师父……”
霄白突然现自己过去这些年都白活了。当初放火烧自己的时候都没哭呢,怎么今天好像要把之前欠的眼泪都给补回来呢?
云清许沉默不语,只静静看着她那袖子粗鲁地擦去眼泪。他抬了抬手,看着上面的血迹斑斑又垂了下去。——手脏了,碰不得。
“喝。”霄白瞪着眼睛,咬牙。
云清许默默看着。
“喝。”
他接过了药瓶,拿在手里。
霄白瞪眼,撩袖子擦鼻涕眼泪。
他似乎是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打开药瓶的木塞,仰起头倒进了喉咙里。
喝了。
终于喝了。
霄白悄悄松了一口气,突然现自个儿的腿有些软,跌跌撞撞地坐到了他身边,靠着同一块石头。那石头上都有淡淡的血腥味,天知道他一个人究竟在这个温泉旁边做什么事情。
也难得,云清许没有再赶她走,而是从边上扯过一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盖住那些惊心的血迹。
“看光了。”霄白凶巴巴。
云清许手僵了一下,还是穿上了外衣。
“盖了也在的,上药去。”
“等几天吧。”他轻道。
“怎么受的伤?”霄白问。
云清许垂眸不语。
“你不告诉我,我找白遥查去。”虽然明知道他不知道。
“霄,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好。”
“譬如?”
“……”
霄白不敢去碰他。他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她万一碰伤了,那就是伤上加伤。
“师父,我看看伤可以吗?”她问。
云清许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就在她以为会第二次被赶出去的时候,他轻轻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亵衣。
霄白的脸有些红,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静下心去看他身上那……嶙峋的伤口。
越看,火越大。她实在想象不出,是哪个混蛋可以干出这些事!
“谁干的!”她咬牙。
云清许轻轻摇了摇头,又把衣服穿上了。
“谁干的?师父,告诉我,我……”拼了命去也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霄……”
美人兮(下)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美人兮(下)ˇ
“谁干的?师父,告诉我,我……”拼了命去也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霄……”
那一夜,霄白是在摘星楼过的。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到云清许的房间里,而是再温泉边上陪他坐了一夜。两个人都不话,只是静静依靠着,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霄白和脏兮兮的云清许在破旧的庙里渡过的第一个晚上那样。
第二天早上,霄白再醒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云清许的身影。
“师父——”她在原地叫。
“白,楼主有事出去了。”林音。
“哦。”霄白有些失望,突然瞪大了眼,冲到他身边,“他……他出去了,为什么你在这里?”林音不是向来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么?
林音沉道:“楼主这几日都不让我和其他两个人跟随。”
“那他身上的伤?”
林音摇摇头。
云清许现在是一个人行动的,这让霄白很心慌。虽然很厉害的帮派领都不见得会躲过他的控心之术,可是万一他要对付的是一帮人呢?他这个不会武的身子还能躲过伤害么?
“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么?”
林音继续摇头。
霄白气得想打人了,却也知道,如果不是云清许自己的意愿,林音是不敢跟随的……
“那你猜呢?”霄白问他。
林音想了想,轻道:“要不,你去朗月皇宫看看?”
林音从来不会乱话,他开口了,那就是有一定的依据。霄白冲他了头,赶紧离开了醉月楼。目的地,当然是皇宫。
***
要去皇宫,本来应该拖着裴家狐狸去更保险一。霄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大想让他也参合进摘星楼的事情里来,硬是咬咬牙一个人出了。
要进宫门,凭着她那张“公主”的脸足够了。有那么一瞬间,霄白忽然想往回走,可是师父可能在里面呢,她怎么可以退缩呢?再胆,也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危险啊……
作为“段茗”,要见皇帝当然不是件难事。但作为“段茗”,要不见皇帝更是件难事,好不容易拦下要去通报的人,霄白讨好地干笑。
“我想去给陛下一个惊喜。”她。
“不行,公主,我们必须……”
砰——
一记手刀,解决。霄白揉揉疼的手,咧嘴笑了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开始扒衣服,和刚才想去通报的宫女换了身衣裳,大大咧咧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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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一个皇宫,云清许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哪里呢?去白眼狼那儿是最后的可能性,在那之前她要把这个皇宫翻上一遍。时候是早上,等她走遍了大半个皇宫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却迟迟没有看到云清许的身影。他会去了哪儿?
就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墙角出来的声音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她心翼翼地贴了上去,毫无羞耻概念地,呃,偷听。
一个宫女:“你从……那儿过来的?”
另一个:“是啊。”
一个宫女:“诶,你听了吗?聆秋宫昨天又死人了!”
另一个:“这几天接连有人在那儿自杀,太可怕了……”
“会不会是闹……”
“停停停,别了!”
两个宫女匆匆离开了,霄白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闹什么,闹鬼?摘星米虫第一律,能凑热闹的地方都要去凑一下,越是奇怪的地方越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摘星米虫第二律,想到了马上去做,否则会后悔。
于是乎,两个宫女前脚才走,霄白很无耻地沿着她们来时的路走了过去。聆秋宫是哪儿她不知道,但只要朝着那个方向走就**不离十吧~
正午过后,她总算是找到了那个传闹鬼的地方。那是个破败的地方,灰尘积得很厚了,没有一丝人烟。这样一个地方,也的确像是会闹鬼的地方。霄白揣着颗惴惴不安的心脏,踏进了宫门。
地上都是叶子……没有人打扫,不过铺得也未免太均匀了吧?
不对劲。
她蹲下身,心翼翼地拨开地上的叶子,露出下面本来的地面——血,果然,有血在那儿。
铮——
很轻的一声在她身后响起,霄白僵在那儿,不敢回头。几乎是同时,一抹冰凉贴上了她的脖颈。
杀气,透着血的杀气……她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
霄白想过很多种可能性,譬如她会死在酹月那女人手上,死在白眼狼手上,或许是死在一场大病,或者某天早上绊了一跤摔死了,却没想过会莫名其妙被杀在这儿,悲剧,绝对是悲剧啊!
“师父!”
霄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出的这一声。如果这是一种可能性,那她的运气真的会让阎王爷冲到地上来掐死她。也许只是临死的一个牵挂,又或许是别的些个什么,鬼使神差地,她闭着眼睛喊了那么一句。
脖子上的刀轻轻撤离了,又或许是脑袋已经掉下来了?霄白不知道,只知道有呼吸温温凉凉地靠近了她。她睁开眼,看到的是——血迹斑斑的……云清许。
他看着她,眼光莫名,手里的剑还在手上滴着血,那是刚才她脖颈上被划破的伤口沾上的,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没话,或许是不知道该什么,看了一眼手里的剑,又看了一眼她的脖颈,忽然重重地把剑砸在了地上!
“你别动了!”霄白顾不得惊讶,赶紧阻止他那么大的动作。她上去抱住那个浑身是伤的人,把他过大的动作强制地压了下去,“别动了,师父……”
云清许张了张口,没话。
她扶着他在地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拿袖子去擦他脸上沾上的血迹。这么个干干净净的人,怎么可以被血染成这样呢?怎么可以呢?
“不想,我就不问。”她轻声。
云清许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这几天就是来这儿的吧,你可以找我啊……我好歹曾经是这儿的公主,偷偷带个人进来还是可以的啊……”
“你,回去吧。”云清许总算开了口。
“那你怎么办?”
“我……刚才,差一……”他没有下去,只是眼神冷得不成样子。
霄白当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我刚才差一就杀了你,差一。她笑了笑,抓起他的手握紧:“你看,你徒弟我命硬,死不了。而且啊……”她俯身到他耳边轻声,“我下面有人!你知道的啊,我死过一次,后来回来了,就是因为我是关系户嘛!”
“真的?”云清许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天真。
霄白突然现自己的心疼得不成样子了,眼泪又差掉下来。她狠命头:“当然!”
云清许笑了,伸出手似乎是想去触碰她,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又缩了回去:“那我死后,一定是不得生的了,呵。”
“谁敢让你不得生,老子掀了阎王殿!”霄白恶狠狠诅咒,忍着眼泪替他简简单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轻声,“回去吧,至少养好了伤再来。”
云清许沉默了,最终还是了头。他带她走到了聆秋宫一个很僻静的角落里,那儿开着一扇门,手一推,门开了,外头是一条废弃的道,道的尽头还有一扇门,外面居然是——宫外。
霄白没有去问为什么他会知道有那么条路,也没有问明明没有起冲突,为什么他会浑身是伤。至少静静地搀扶着他,出了宫,回醉月楼。
回楼前她在外头买了套衣服给他换上,遮去了他一身的伤口。摘星楼里不知道有多少豺狼虎豹等着他失势,他不能有破绽让人知道他受伤了……
“林音!”
一到他住的别院,霄白就扯开嗓子吼。林音很配合地马上出现了,看到云清许这副样子,他瞪大了眼,马上掏出随身的伤药替他上药。这次是伤比以往的都要重……
“先处理她。”云清许皱眉,盯着她脖子上的伤口。
“我自己来!”霄白结果林音的药赶忙闪开,“林音,快给师父看看,我回自己房间去!”
回房有两件事,一,上药,二,找……那个东西。
摘星楼里多的是窥视楼主之位的人,她不能让他们有机会知道云清许受伤了,更不能把他那么多年的经营给搞砸了。这么多年来,有谁能想到,那个东西在她那儿呢?
回房的路上,碰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白遥。他站在那儿,似乎是等了很久的样子,见了她,他急急走上前询问:
“怎么样?”
霄白摇摇头:“没事。”
“我……”白遥似乎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开了口,“白,我手下有人来报,楼主这几日伤势加重,让我把握机会。”
“什么?”霄白大惊。
“白,楼主有伤的事情已经有人知道了。”白遥道。
“那……”
“你放心,我这条命是楼主救的,别人会背叛,我白遥不会。”
“白师兄……”
“不过我得离开一阵子。”白遥轻道,“白,我去查些事情。查清了,所有的事情都会解决的。在我回来之前,你好好管住楼主,别让他出事。还有,你的那个裴王病秧子没你想象的那么没用,他和皇帝没斗个胜负之前,你不用插手!”
“他能有什么能力?”不就……三日阁而已么?
“白,你以为摘星楼真的没下手杀过他?”白遥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别忘了,摘星楼三年前就开始对他下手了!最近你以为是加紧逼迫,其实是在延缓。他远比你想象中的厉害,白。”
故人归来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故人归来ˇ
回到房间,霄白的第一反应是扑到了床上歇息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人在偷看了,才从床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份名单,一份连接着摘星楼暗部势力的名单。前几任的摘星楼主担心叛变,特地把楼下势力分成了三股,就是后来的三阁阁主,还有一支是在摘星楼外的势力,平时和楼中三阁是完全隔绝的,那个就是被称为暗部的人马。这份名单向来是每一代的楼主掌握的,也是有野心的摘星楼内成员处心积虑想得到处之而后快的。自从云清许接任楼主的这十几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窥伺这份名单,却都无功而返。谁也不会想到,那么重要的东西居然是大大咧咧放在她霄白这个名正言顺的米虫房里。有了这个,云清许就不会怕有人图谋不轨了吧。
瞥了一眼手里的布锦,霄白低头笑了笑。向来都是掌握暗部机密的人是摘星楼主,有谁能够想到,摘星楼的楼主其实压根就不是云清许,而是她这个米虫霄白呢?
匆匆忙忙收拾了那份可以让很多人人头落地的东西,霄白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白遥当然已经不在了,可是房间外头却站着一个人,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归楚。
“白。”他微微笑了一下,轻道,“你这几日都没回府,王爷很担心。”
裴狐狸?霄白瘪瘪嘴:“我没事,让他不用担心。”
“白,你的腿脚胳膊这些年还好么?”归楚又问。
“啊?”
霄白不明所以,呆呆看着归楚走到了自己身边,拉起自己的手轻轻捏了一捏,手停留在了她的关节那儿。
霄白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她眼睁睁看着他撩起自己的袖子,细细查看那儿曾经存在的伤口。明明早就没了的……这些年,林音的药早就把那儿的痕迹摸得干干净净,可是她不会忘了,她的手上腿上,本来都有血淋淋的伤口,那是好多年前……前摘星楼主挑断她手脚筋的时候留下的。所以那么多年来,云清许虽然逼她学武,却并不强求她进度,因为她本来就差成为一个废人了……能跳能跑能学个三脚猫功夫,已经是奇迹。
问题是,归楚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除了林音和云清许,明明已经没人知道了啊。
霄白现自己毛骨悚然了。
“啊哈哈归楚你在什么呀,我还没老呢!腿脚怎么可能不利索啊哈哈!”心虚是她现在唯一的感觉。
“白,我没死。”
归楚低笑,看着浑身僵硬的霄白,眼里露出几分疼惜。他这半生杀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了,可是面对眼前的这个孩子,他现自己居然还会真心地笑。他低下头,把眼前随时会逃窜的人揽到了怀里。结果——被狠狠打了一拳。
“你干嘛!”
霄白浑身防备,狠狠盯着他,余光打量着四周。摘星楼的地盘,想要硬闯还是需要一代价的!
“白,我这张脸,你真的不记得了么?”归楚盯着她的眼。
霄白仔仔细细看着他,现他真的有几分眼熟。那眼睛,那眉毛,还有那眼熟的轮廓……真的很眼熟。
“白,你还记得我过,时候被父亲关在牢房饿肚子么?”
霄白头。
“你问我,难道就没人偷偷送吃的,没人帮忙,对不对?”
头。她还记得,那时候他有人,只是那个人太了,被守门的打得半死。
归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道:“白,是你送来的月弯弯,支撑着我渡过了那些年。你,真的不记得我?”
月弯弯,青云街头巷随处可寻的糕。霄白傻眼了,看着他的眼睛,那眼里满是熟悉的光芒,是属于那个——关在牢里的……哥哥的。
归楚,归楚,她这才记起来,他向来是自称楚某的,他不姓归,他是姓楚啊……
她都差忘了,她本来也姓楚的,她叫楚霄白。是后来云清许继位,命令摘星楼上下一律称她为霄白,姓霄名白。时间久了,她居然连自己都差忘了……
“霄……青?”她握紧了拳头。
归楚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眼神闪了闪,笑了。
“白。”他轻道。
“霄青……”白糯糯地喊了一声,眼泪掉了下来,被归楚轻轻擦干了。
“我回来了,白。”归楚轻道,“这次,我不会再把你骗开,一个人找父亲拼命去了……这次,我不会死了。”
那一年,他从牢里逃了出来,找到的她把她骗到了远离摘星楼的大街上,告诉她,哥哥去买月弯弯,你在这儿等等,这一等,他就再也没回来。第二天,摘星楼外就躺了一具面目模糊的尸体,她凭着记忆回到了摘星楼,看着那具尸体抱着头尖叫哭泣。
两个人默默面对面站着,月色如霜。
霄白的脑袋一片混乱,霄青没死……他成了归楚,他一直瞒着她,他其实早就认出了她……可是,为什么今天晚上,他突然跑来告诉她?
其实上次归楚有一得没错,她真是生性冷淡。即使在这种兄妹相逢的时候,她兴奋失措仅仅是一瞬间,下一刻她就冷静了下来,笨拙地分析着时宜。
“听云清许受伤了。”归楚直言,“白,他禁锢你那么多年,夺走本来属于你的东西,你要不要我帮你夺回来?”
果然。
霄白摇摇头,咬牙。
归楚垂眸:“白,我这些年在三日阁,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杀了云清许,把你救出来,我们两个一起过。其实六七年前我尝试过一次,可是我的功夫在云清许之下。后来听他自废武功,我又尝试过一次,却被他拿你的性命做威胁,我……”
“我不是被禁锢!”霄白急急出声。
“真的?”
霄白咬牙:“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摘星楼里,谁敢动我?”
“那你是打算帮助云清许?”归楚的声音冷了下来,“只有我才会真的把你放在心里,什么师徒情情人爱,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白,我们才是血亲!”
霄白默默站着,直到听到走廊深处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归楚轻轻抱了她一下,摸摸她的脸:“你长大了。”
霄白咬牙不语。
“你好好想,白,机会难得。”
***
归楚走了,霄白却还呆呆站在原地。刚才见到亲人的狂喜早就被冲淡了,剩下的是茫然。
机会难得,指的是云清许受伤?
她悄悄摸了摸刚才藏在怀里没被归楚现的名单,蹲在地上痴笑。
“我不会背叛他的。”她冲着归楚走的方向轻道,“我霄白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师父……”她原本就是个没心没肝的人,她比云清许好不了多少,她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让云清许动手杀。
对于归楚,她只是个等着他救离火海的妹妹,他还有朋友裴狐狸,有三日阁,有抱负有理想有权有势,他真的不差她这个妹妹的。而云清许呢?云清许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他甚至连摘星楼主这位置都给了她,如果有朝一日她背叛,他就是立刻万劫不复。
师父。
云清许。
霄白的命不值钱,可是,全是你的。
***
云清许已经歇息了,房里却还是亮着灯的。
霄白想了想,轻手轻脚进了房间。像是很多年前做的事一样,悄悄脱了鞋子,躺到了他身边,抱着。
“师父。”她轻道。
云清许睁开了眼。
“我不问你。”她笑了,缩了缩身子倚着他,“我把东西带来了,这次我不管你收不收,你要是不收下我就烧了它。”
“我不需要。”云清许的声音有些清冷。
“我管你需不需要啊。”霄白翻了个白眼,把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塞到他手里。
“你……怎么了?”
云清许敏感地现了她的不对劲。她已经很久不曾这么主动亲近过他了……这次是因为他的伤,还是她生了什么事情?
霄白想了想,摸摸鼻子开口:“霄青还活着。”
“我知道。”所以当初他才放心让她去三日阁,就是知道三日阁阁主是她的亲兄。只是没想到三日阁和裴王府居然是那种关系。
“他来找我,想对付你。”
“呵。”云清许难得笑了,把头搁在了她肩膀上,“霄,为什么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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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白认认真真想了想,最后吐吐舌头道:“我不想一个人纠结,万一以后还闹个误会什么的,那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多冤枉。我还不如把事情全部都告诉你,师父,我……不背叛你,死也不会。”
本来是玩笑,到后来却成了誓言。
云清许的眼眸像是被烛光亮了,稍稍花了力气在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明显在闹别扭的霄白笑了。
“我不是不能告诉你我这些天在忙的,而是……你不能被扯进去。”
“哦。”
“霄,晚了,睡去吧。”
“啊?”霄白瞪大了眼睛,他这算是……赶人?
“回自己的房间。”云清许的眼里有笑意。
“为什么?”
云清许的脸色有不对劲,似乎是想了半天,才有些尴尬地了四个字:“男女有别。”
“……”
“霄?”
“……”
“你……”
“我回房!”霄白几乎是从床上往下逃窜,这颗冰渣子脑袋,扒光她上药那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开始有男女有别的概念了?!那她她她刚才的行为……
霄白几乎是从房间了逃出去的,逃出去的第一件事是——找白遥!那个混球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干了什么事情吧!他都向云清许这张白纸灌输了什么啊!
逃过一劫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逃过一劫ˇ
清晨。
霄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这几天实在是折腾,于是乎那天晚上,她就倒了下去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醉月楼里静谧得很,她伸了个懒腰出门,走了好久都没有遇到一个人。她瘪瘪嘴,迈向了云清许的房间,路上遇到一个人,把她的好心情给打破了,本来懒散的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吃了苍蝇一样。
酹月。
确切的,是明显不怀好意的酹月。霄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醉月楼里也没有她的身影,好不容易来个暖融融的大晴天,居然一出门就撞到了这尊瘟神,这让她直翻白眼。
能绕过当然绕过,可是酹月的神情和动作却明显不想让她得逞。她脸色欠佳,伸手拦住了霄白。
“滚。”霄白咧嘴笑。
酹月似乎是没料到她会一开口就是滚字,艳丽的脸上的表情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起得脸色通红。“你什么!”
霄白无所谓地继续咧嘴笑,耸耸肩看着她:“滚呗,你听不懂?我以为你经常被师父这么叫唤。”她前几次干的事,她可一直没忘哼哼。
“你以为你算什么?废物!”酹月气急败坏。
“你信不信我这个废物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霄白冷笑。
“你!”
酹月不话了,她当然知道楼主对眼前这个一无是处的米虫宠成了什么样子,她一句话,的确可以要了她的命……可是,她不甘心,为什么那么多年的倾心相伴,她却比不上一个废物!
“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霄白垂眸道,“人命我要来也没用,前几年我会忍,是因为摘星楼还需要你,而且你也够忠心,呵。”虽然这个忠心是建立在爱慕云清许的基础上的,可是谁这个不能成为忠心的理由呢?
“你……”
“我不笨,分得清谁有用谁没用。”霄白的笑带了几分邪气,“可是啊,现在摘星楼地位稳固,白遥手下多的是送情报的人,酹月,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酹月惊呆了,愣愣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霄白,第一次正眼去看她。这个人从就陪在云清许身边,在他的羽翼下,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不聪明,不会武,不懂谋略,有时候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到大些才走路不会摔,可是她真的了解过这个废物吗?前阵子还是和记忆里一样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让人看不透了?
“你不用吓唬我。”酹月冷笑。
霄白的眼睫都笑弯了,她:“你大可以试试啊。你剑上的药是林音给的,对吧?”
“那又如何?”
“林音的毒药无色无味,那么好的东西,你以为师父为什么不让我随身带一打呢?”
酹月瞪大了眼!她突然记起来云清许对她的宠溺程度,那种程度下,居然真的从来不让她身上带林音配的毒药!
“但凡太过厉害的毒药,大多连气味都是带毒的,只是不明显而已。如果常年累月放身边,你以为会怎么样?你觉得白遥每隔几个月就会请他手下一起喝酒真的是娱兴而已?”那只是——把林音给的解药洒一在酒里确保手下身体无碍而已。
“会……怎么样!”酹月终于底气不足了,她的心正在往下掉。
霄白轻轻舒了一口气:“你如果现在杀我,不管你有没有靠山,你都必死无疑。”
“你……早就知道?”
酹月沉默了。就在今天早上,楼里的所有的人都被调配去了其他地方,只剩下她一个人在醉月楼。那个人,这是杀她的最好时机,只要杀了她,一切事情就顺理成章……
“呵,酹月,你的忠心去了哪儿?你的情谊可真是廉价。”霄白暗暗握紧了拳头,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轻松自在的。
“住口!”
铮——
剑出鞘,迅雷不及掩耳的度,它就已经架在了压根来不及反抗的霄白脖颈上。她一用力,剑就划入了她的脖颈半分。
霄白的脸色冷了下来,却强逼自己镇定。虽然她的心里在哀嚎——老天爷啊,上上次是裴言卿,上次是云清许,这次是酹月,你真得那么想让我带上一条白拿的项链?
“我的忠心,不需要你来评论!”酹月冷笑。
霄白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她闭上眼睛微微思索了片刻,又扯出一抹笑脸。
“刺下去啊,”她微笑,“杀了我,你看云清许会不会放过你。杀了我,你看你还有没有命活过三个月。杀了我,你看看你那个‘合伙人’会不会留下你性命让你去‘追求真爱’!”
“你……”
“你大可以试试,我死了,白遥还会不会为摘星楼效命,我死了云清许还有没有心思应对现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你试试,摘星楼没了我楚霄白在楼主身边,看看楚家几个老将会不会谋反!”
“你……”
“你到底杀不杀!”
酹月的神情很奇特,像是压抑着什么东西,一一,压抑得快要崩溃了,眼睛都红了,脸上尽是狰狞。
霄白干干脆脆地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笑里分明带着的是邪气。
这样的霄白酹月是没有见过的,她现自己居然在抖,刀光剑影提着脑袋厮杀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战栗过,她居然真的下不了手……她害怕,从骨子里散的战栗让她动不了手。如果杀了她……她的一切都将实现!她……
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响了起来。
霄白只觉得有一阵风吹过她额边,鬓角的丝乱作了一片。然后是良久的沉寂。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风声,水声,树叶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睁开眼。视野里早就没了酹月的身影——她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霄白知道自己在抖,好像刚才压抑着的战栗这会儿才开始在身上反应出来,她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后,她才慢慢瘫坐在地上,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娘诶……老天爷,你诚心的吧!吓、吓死人了……差就又去见墨欢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干笑——霄白,师父见到你刚才的样子应该会吓一大跳吧?裴狐狸也是吧?果然是那个人的血缘么,即使平时再不好杀戮再懒洋洋再与世无争,哪怕从到大都是一只被养大的糯米团子米虫,骨子里还是有那个人的血的……虽然刚才一开始是装出来吓唬她的,可是后来呢?
不去想了!
霄白抖着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拼了全力把刚才那虎口逃生侥幸捡来一条命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揣着还在跳得飞快的心脏直奔云清许的房间。她得去告诉他,这期间酹月送来的一切资料全部都不要信!
*********
云清许的房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一都没有昨天晚上的样子。只是里面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师父!”霄白在原地叫。
没有人回答。
——不会又去皇宫了吧?霄白的表情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了。
“林音!”
又是精密。
这回霄白是轻轻舒了一口气。林音也不在,她就放心多了,不管云清许去了哪里,只要他带了林音这个摘星楼功夫第一医术第一的全才,那就差不多是安全的。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后就现了放在桌上的——一封书信?
揣着莫名其妙的心情,她拆开了那封信,云清许清俊的字跃然于眼前:
霄:
为师这几日有事外出,你暂且待在朗月都城。我不会去皇宫,你放心。我带上了林音和其他人,你放心。我此行是去肃清酹月在青云勾结的一些江湖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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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危险,你放心。
四句话,三句是用你放心结尾的。霄白看了瘪瘪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了一片。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了,他在写着几行字的时候每写一句,都皱着眉头微微加上你放心三个字。本来一句话可以交代清楚的事情,他也从来都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的癖好,却一句比一句详细,显而易见是怕她担心,破例把所有的事情写明白……
这个师父啊。
霄白笑了笑,随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坐在桌边翻着那张纸呆。
——你不清楚我也没办法啊。她冲着那张纸瘪瘪嘴。
想来是他记着她曾经过“打死不回青云”,所有特地把她丢下了。至于酹月刚才的袭击,应该是他也没想过酹月会对她出手吧。他可以算出很多事情,独独算不出的,是感情。
不管怎么样,这几天霄白是只能彻彻底底当个被丢弃的废物了。那么紧张的日子过来,忽然一下子放松了,霄白有些不适应起来,呃……
要不要……连夜去青云?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自己去只能给他添麻烦,还不如留在朗月。至于留下来能干什么呢,她呆呆想了想,忽然……心慌了。
这些天,白眼狼该不会找裴狐狸麻烦吧?她这个“皇姐”失踪了,似乎裴言卿是第一个要追究的呃……
于公于私,她都得回去裴王府一趟。想着狐狸的黑脸,霄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告而别那么久,还是连夜出逃……这么莽莽撞撞回去,应该会被他往死里整吧……
这么送上门去让人家宰,绝对不行啊!
小白惨烈记事(上)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白惨烈记事(上)ˇ
霄白在醉月楼纠结了半天,最后终于决定——去裴王府找死。怎么也是她开溜在先,理亏啊……
从醉月楼到裴王府其实路程并不遥远,可是她磨磨蹭蹭硬是挨到了黄昏。裴王府没什么变化,连看门的都正好是她开溜那天轮值的几个侍卫。她本来是想翻墙的,可是考虑了裴狐狸的脸色,最后还是大大咧咧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公主。”几个侍卫规规矩矩行礼让道。
霄白揣着颗忐忑的心脏往里走,一直到正厅都没有遇到熟人,就干脆拐去了后园。一进后园就在边上亭阁里看到了个相当熟悉的人,她咧开嘴笑了笑。
“公主!”那个人也很兴奋,朝她招招手。
“书公子,你好了?”霄白眯眼笑,上上下下打量着脸色红润的洛书城。
洛书城心情似乎好得很,见她不动,他三两步从亭阁里走了出来到她面前:“是啊,吃了解药马上就好了!”
“那就好。”
“你可回来了。”书公子似乎想起什么,拼命憋着笑的样子。
“怎么了?”
“没事。”他继续憋笑,嘴上没事,脸色却一副“生了好好玩的事情可我就是不告诉你”的表情,着实有几分白遥的影子,相当欠打。
洛书城这个丞相公子平时就是一副分裂样子,一会儿正儿八经,一会儿却像是少根筋,这个霄白早就习惯了。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他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让他拼命想却强憋着呢?
“书……”
“公主,这两天你是在摘星楼?”洛书城收敛了笑容。
“嗯。”霄白也无意隐瞒,了头。
“摘星楼里你是不是有个很亲密的人?”
“呃,算是吧。”其实有好些。
“那个人和你还一起洗澡?”
“……算是。”那是药浴药浴!
“晚上?”
“嗯。”
“擦药?”
“嗯……”霄白越来越糊涂了。
“哈!”
洛书城这下是彻彻底底笑得颤了,似乎是一不心扯到了伤口,脸色马上白了,惨烈地蹲下了身子,肩膀僵硬成了一条线。
霄白慌乱,赶忙去扶,结果好不容易把他拉扯起来了,却现他还在笑。笑得脸色通红,明显是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
……
……
“公主。”洛书城咽了咽口水,拍拍胸口把咳嗽给憋了回去,正儿八经地看着霄白。
“……”你有话直。
“你保重。”洛家二公子脸上的表情似乎叫做幸灾乐祸。
霄白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想些什么啊?什么叫做“你保重”,她不过走了那么几天,裴王府生了什么事情吗?
反正看洛他对她的事情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霄白就不再避讳,直接问了:
“喂,你怎么知道我和师父共浴的事情?”归楚告诉的?
“裴王府的探子。”洛书城啪的打开扇子扇了扇,“裴王府的探子挺多,消息也来得比较快。更何况……”他垂眸一笑,“更何况言卿这两日那副脸色,呵呵……”
……
霄白的心肝漏跳了两下——事情似乎……不大乐观?
“总而言之,你最好稍微心,天干物燥,心火烛。”洛家没品公子如是总结。
***
霄白决定回房,不和这个疯子一般计较。
霄白是没有自己的房间的,过去在裴王府的时候,前半段日子是和绿一起睡丫鬟房间,后半段日子是和裴言卿一起睡主人房。这次回裴王府,裴禽兽的房间她是不会自讨没趣去凑热闹的。于是她没有多想就往丫鬟房走。路上遇到了绿。
绿见了她,一副见鬼的模样,先是半天没有反应,继而是热泪盈眶,就差没有扑上来压倒了。
“老天爷啊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绿的脸色怎么看怎么像是如释重负。
“嘿。”霄白摸摸鼻子。
“姐,你再不回来,咱大家都快被王爷给折腾死了!”
“啊?”
霄白莫名其妙,懒得和绿废话,直接推门进房。刚才路上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粘糊糊的,难受得很,她现在好想找个地方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一推开房门,她傻眼了。那个房间里面本来是有两张床两个衣柜两副茶具的,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副茶具了,整个房间少了一半,空荡荡得很。床上放的是绿的衣服,柜子也是绿的,那……她的呢?
霄白傻傻愣了一会儿,第一反应是裴混球打算赶她出王府了!所以东西都给打个包丢出去了!
这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绿已经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霄白在前厅找到了她,拽着她问:
“喂,我的衣服那些个东西呢?”
绿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马上笑开了,她:“姐的衣服啊,前几天王爷派人搬回了主卧,现在当然是在王爷房里啦。”
“……”为什么是搬“回主卧”……
等等……
“裴混球把我的用的穿的全部搬到他自己房里了?!”
绿被她拽得生疼,惨烈头。
霄白的心肝开始飘摇,裴狐狸是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十二个时辰随时动手么……
“有什么问题吗?”绿眨眨眼。
“没、问、题。”是她理亏,她忍。
“对了,差忘了!”绿一拍脑袋,“王爷让我转告,回来如果看到姐你穿的是绿衣服,让你赶紧换了。让他看到的话,他自己动手……呃……扒。”
“……”
“姐?”
霄白捏紧拳头深呼吸——她忍。
“姐,你待会儿还是去换下衣服吧……”绿心翼翼道。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从前阵子开始特别讨厌穿绿衣服的人,尤其是姐,他几乎把她的绿衣服丢光了呃。其实姐非常适合穿绿衣服啊,很好看,就像是生来就适合一样。
“我饿了,先去吃东西。”霄白决定暂时忘记这件事。
绿危难了,支支吾吾半天没话,最后看她要走了,才急急跟上一句:
“姐,王爷您的膳食厨房不准备。”
“……没事。”混蛋,以为他吩咐不准备她就会挨饿了么,哼哼,做梦。
“姐,厨房的浅娘前几天回家探亲了。”
“……”
“姐……”
“我、回、房!”
裴言卿,你有种!
******
裴言卿的房间至始至终都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的。
霄白拖着沉重的脚步,脸色阴沉地进了房间并没有见到那禽兽。房里静谧得很,她的东西果然都在房里呢,房间的格局稍稍做了些变化,没变的是那张塌。衣服就放在塌上。房间里的桌上居然放了好几盘呃……甜?
霄白的下巴差掉下来,据她所知,那禽兽虽然行为幼稚,可是口味却着实是个老头子的口味,爱喝茶,从不吃甜食。那这些甜放在他房里,是……为她准备的?可是他也不会知道她今天会回来啊,连她自己都是今天早上临时做决定的呃。
想了几个可能性,最后她很没出息地在桌边坐了下来,抓了一块塞进嘴巴里。边吃边纠结,明明让厨房不准备她的吃饭问题,却在自己房里大大咧咧放着那么多甜,难道他就是等着看她到底会不会进他的房间?如果她刚才没忍,而是气呼呼走人或者坚决留在前厅等他,是不是得饿到晚上……果然是那狐狸的禽兽作风。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霄白气呼呼去开门,现我董臣领着几个丫鬟站在门口,每个丫鬟提着个木桶,木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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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公主不是要洗澡吗?”董臣笑容可掬。
霄白头。那几个丫鬟就绕过她径直从房里偏厅拖出个浴桶,把热水倒了进去,绿从她塌上抱了衣服放到桌边凳上,一系列动作流畅得让她目瞪口呆。
“公主请。”董臣笑道。
“哦。”霄白头,从凳子上开始整理衣服。一件两件三件,红色的红色的红色的。
……
“有必要这么……喜庆吗?”她从穿的就是绿色白色,这大红大紫的……太奔放了吧……又不是酹月呃。
“王爷吩咐的,请公主见谅。”
董臣一挥手,房里的丫鬟们都走了出去,他最后抱拳微微一笑,走人。
……
诡异,好诡异,相当诡异啊。
霄白用力甩甩头,把这奇怪的感觉甩到了脑后,脱衣服,洗澡。水温正合适,她一不心就睡着了,等她醒过来,水已经快凉了。她三两下擦了擦身子,盯着那堆火红的衣服起了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想起了裴狐狸那张欠打的脸,顿时牙痒痒,还是把本来的绿衣服穿在了身上。
等她再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董臣站在门外,像是等候许久的模样。看到她仍然是一身的绿,董大执事的脸上有几分僵硬。这种僵硬法,似乎是忍着些什么。正正经经的董臣大执事眼神开始飘。
“怎么?”霄白明知故问。
董臣微微一笑,摇摇头叹气。
……
“有话直。”白眼。
“公主珍重。”董臣抱拳,行礼。
“……”
轰隆隆——老天爷也来凑热闹,晴天霹雳。
霄白瘪瘪嘴满不在乎,心肝却诚实地抖了一抖。
……
为什么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跌进了一个大坑?
……
霄白惨烈记事(中)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霄白惨烈记事(中)ˇ
裴王府是个诡异的地方。这诡异主要体现在裴言卿一走,王府上下就立刻没上没下没大没,每个人看霄白的目光都饱含了同情,以及那一丝掩盖不了的幸灾乐祸。于此,霄白决定忽略不计。
晚饭自然是没她的份的,于是她又不得不折回了狐狸的房间去解决那一堆甜。三盘甜下肚,一不心给撑着了,她困得很,直接躺到了自家塌上。
裴狐狸准备的甜是朗月的特产,是用一种叫香归的果子的汁水活着面粉做的,香气四溢,唇齿留香。霄白抱着被子眯着眼看着房里的灯百无聊赖。她习惯黑夜,可是那混球却从来不灭灯,想来想去,她还是留着灯了,万一他待会儿回来现黑乎乎一片不是难受了么?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相当安稳,迷蒙中,她还做了个梦。
那是三月芳菲天,村庄里的一片高坡上的香归都结了果,红艳艳挂在枝头。半大不的霄白两眼光,盯着高坡边沿朱红摩拳擦掌——这虽然是种野生的果子,味道却很好,这两天她四处找出路都失败了,倒是被她找到这个地方,高坡上的果子已经被她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边沿上还有几束,她今天就是来度那几个仅存的硕果的~
“你、别过去了!”
脸色泛白的少年提着个篮子,眼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在那个在高坡边沿干着相当危险的事情的女孩,篮子已经被他捏得快变形了。
“不要紧。”霄白继续撩袖子,“你这个不会武功的公子哥闪远,看我的~”
某个被鄙视了的公子哥儿把嘴唇都咬白了,拳头捏得更紧。她这是血淋淋的鄙视啊,公子哥儿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以后绝对不能让这个人看扁了!
霄白沿着边沿摇摇晃晃走,也不知道是真的轻功了得,还是典型的老天爷庇佑,一轮都快走完了,硬是没掉下去。
阳光很好,照得她的梢都变了色,她的笑也像是会光。某个公子哥儿一不心看愣了眼,没注意到朝他飞来的果子,结果——被砸到了。
“喂,卿儿,你什么呆!”霄白在边上抱怨。
被叫做卿儿的某人脸色不佳,很后悔一不留神让她拐去了自己的名字,拐去就算了,居然去了两个字加了两个字,好端端的裴言卿被叫成了卿儿!
“你!”他面红耳赤,这个可恶的人,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告诉他。
——你可以叫我恩公,或者恩公大人啊,女侠啊,女菩萨啊。她是这么的,让人气得牙痒痒。
“啊——”
也许是笑得太得意了,霄白一不心踩了空,差儿跌倒。
公子哥儿的第一反应是白了脸,赶忙把手里的篮子一丢,直接朝边沿跑了过去!
“你心会死啊!”他的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沙哑,这会儿明显是被气急了,吼出来的气势吓人一跳。
“……哦。”
霄白理亏,心地跨过刚才害她险些掉下去的石头,拽拽公子哥儿,朝坡上走了下去。这个公子哥,本来挺柔和的一个人,怎么住了几天,变得越来越暴躁?脾气也越来越差了……她瘪瘪嘴,没走几步就见着公子哥儿捂紧了肚子,脸色苍白,额头上起了一层汗。
“你怎么了?”是他的病又作?不像啊,倒像是扯裂了伤口的样子。
“没事……”公子哥儿摆明着死要面子。
“我看看。”她动手。
“不要!”公子哥儿反抗。
“你打不过我。”霄白扬眉。
“……不要。”
“那我撕衣服了?”霄白认真建议。
公子哥儿的脸色本来是泛白的,这会儿开始泛红,泛红,泛紫,最后泛青了。他拽着自个儿的衣襟,防备地看着完全不是开玩笑的霄白,最后咬牙道:
“回屋子!”
回屋子就回屋子。霄白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的规矩怎么就那么多?不就是看看有没有伤口嘛。
回到屋子,公子哥似乎是纠结了很久,终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脸色僵硬地开了口:
“我上次摔下来的时候的确有些伤口在身上你没看到,不打紧,马上就会好了。”只要你别再出什么乱子。
“我帮你上药。”霄白咧嘴,上次的药还好没用完,还挺有效的,不比林音配的差~
“不要!”公子哥的眼神纠结了。
“为什么?”
公子哥脸红了,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你真的很麻烦。”霄白狠狠皱眉。她从没见过那么别扭的人,往常在摘星楼,哪个不是只要她一句话,那个人就照办?
“你出去,我自己上药……”
“……”无视。
“你!”
“乖。”
霄白终于被他磨磨蹭蹭消磨光了耐性,趁着公子哥反应不过来,一记手刀劈下去!力道正好,不轻不重不至于让他晕倒,正好让他晕眩一下,让她有时间把他推到床上去,利索地解决伤口的事儿。
***
彼时正是日落时分,余辉漫天,晚霞如锦。三月的风温温凉凉地吹进屋子,卷起了窗旁的柳枝。
裴言卿脑袋嗡嗡响,眼里的景致都有些变形,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多半都变了味儿,无论是夕阳,是春风还是柳芽,无论是\奇\她的笑脸还是她眼睫弯\书\翘的弧度,红的如霞,绿的如锦,耀眼得让人呼吸不畅,他彻彻底底地迷失了。
一梦三四年,今日还未醒。
一杯凉酒下毒,晚归的人默默坐到了桌边,垂眸无声地笑。
灯如豆,夜,已深。
***
清晨。
霄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嘴角是咧着的,向来是昨晚太过搞怪的梦的缘故,她揉揉有些僵硬的脸,迷迷糊糊打量着四周。
唔,白天了,有阳光。灯已经灭了,桌子旁边还坐着个人喝着茶。那个人锦衣如云,黑如墨,脸色稍稍有些苍白。
裴、裴言卿?
……
尴尬,要命的尴尬。
裴言卿的目光并没有落到她身上,加上她刚才醒来的动静其实不是很大。霄白在傻乎乎盯了他一阵子无果后,很鸵鸟地把脑袋缩回了被窝里面。
她用行动告诉他。——我没有醒来过。
霄白窝在被子里混乱地思考着:昨晚的梦应该是以前的记忆,可是为什么记忆和现实差那么多呢?那个少年裴言卿明明那么容易脸红,明明稍微逗一下就气得脸都会紫,明明是脸上凶巴巴其实心里头软绵绵,稍微装一下可怜就会让他翻着白眼乖乖来摸头。她还记得当初把他按到床上查伤口,上完药后那几天他见了她都跟见了鬼一样,看到就闪人啊。那么害羞的一个别扭少年,到底是什么混蛋东西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恐怖模样啊啊!
老天爷是个神经病,原来真的不假。它总是给你相反的东西,构成一个妖孽的世界。
一个房间,只要静下心去听,其实彼此的呼吸都是可以听到的。霄白想不通,难道是回到这世界后的日子太过安逸,让向来浅眠的她连基本的防备都给丢了呢,还是因为他进来毫无恶意,所以不大容易察觉?
尴尬,绝对是见鬼的尴尬啊。
“醒了?”不愠不怒的声音。
霄白不出声,沉默。
……
……
“……嗯……”
她认命地睁开了眼睛,对上裴狐狸一双无波无澜漆黑得让人心慌的眼,心肝开始跳。
“嘿嘿,裴狐、王爷,你回来了啊。”
霄白干笑,眼睛开始乱瞄,先看到的是自己放在床头的昨天晚上解下的绿衣服,而裴狐狸昨天准备的红衣服还叠得好好得放在桌边呢。怎么办?当着他的面穿绿衣,那是血淋淋的挑衅啊挑衅,他不借机整她才怪!
“起来吧。”裴狐狸微笑。
霄白的心肝哆嗦了,眼神奇惨无比地在遥远的红衣服和床边的绿衣服指尖徘徊着,最后认命地拿起了绿衣服披上了,下床,干笑。
“坐。”裴狐狸笑得越温文尔雅,伸手比了比身边的座位。
霄白的心像是筛子上的黄豆,哆哆嗦嗦扒着边沿,一不心就会掉下去。她战战兢兢走到桌边,心翼翼地坐了下去,眼神飘啊飘,不敢正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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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
裴狐狸优雅地伸出手,拿过茶壶替她斟了一杯茶,笑容可掬。
“……”
霄白决定不喝,万一有药就玩完了,别下个麻药什么的,然后把她捆起来抽打。
“不想喝?”裴狐狸似笑非笑。
“……”霄白利索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出息是什么?对不起,她不知道。
沉默。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子里,在地上斑斑驳驳投亮了一片树影间隙,随着外头的风跳跃着,好几束找到裴言卿的身上,好看得紧,画面要死的和谐。
霄白觉得,她才是这个和谐的世界里唯一一个不和谐的东西。越早滚蛋越好。
这厢,裴狐狸又斟了一杯茶。霄白很有自知之明地主动接了过来,喝掉。
再斟,再喝。
其实刚刚起床是挺渴的,只是三杯茶下肚也差不多了。加上房间里这诡异的气氛,霄白终于稳住了哆嗦的心,开始安抚这只虽然表面上风淡云轻你我哥两好,但是实际上恐怕已经炸毛的狐狸。
“那个、我那天晚上啊,是想去查一些事啦啊哈哈,所以才走的……”
裴狐狸微微一笑,替自己斟了杯茶。
“那天晚上你睡了嘛~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呀,你身体那么差咳咳,多休息好!”
裴狐狸继续微笑。
“后来,后来师父出了事,我就留在摘星楼帮了忙嘿嘿。”
微笑。
“……狐狸,对不起啦。”
沉默。
能的都已经了,霄白已经泄气了,看来他是不打算原谅她了,悲剧啊。
“你这次是打算待几天?”裴言情总算是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全然没有记忆里那个少年的气急败坏。
“估计是到师父回来啦。”
“呵。”
狐狸低眉一笑,这下是打算彻彻底底当她空气了。霄白这才现错话了,后悔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来想去还是瘪瘪嘴招供:
“狐狸,师父有危险,我不能不管的。你再生气,我也……没办法。”
裴狐狸抬起头,一瞬间,他的眼里划过一些什么,转瞬即逝。
轰隆隆——晴好的天又打雷了。霄白的心肝又被老天爷给提了上来。狐狸的样子,好像是真生气了……
“你当我裴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裴狐狸挑眉,眼眸漆黑。
“我……”
“霄白,你是真傻,还是……”裴狐狸轻轻放下了茶杯,盯着她的眼,“装傻?”
“……”
“前几日段陌来,以你不在为由,搜查裴王府。”
“啊……”
“我裴王府,还是第一次被人从里到外翻。只要有一漏洞,足够段陌借机挥,让我人头落地。”
霄白沉默了。
“霄白,我过不逼你就绝不会逼你,可你……也不能挥霍得……”
裴言卿的脸上带着笑,可是那双眼没笑。
那双眼水润水润的,有淡淡的光泽,像是最好的琉璃。
被那样一双眼盯着,霄白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样,什么都原形毕露了。她其实知道,她一走,裴王府就不会轻松……否则,否则她怎么会急急赶回来呢?不是想凑热闹,不是想干什么,只是愧疚,愧疚啊。
而眼前这个人,他其实很包容她,他都可以纵容她在摘星楼上门的时候斩杀裴王府的人的时候,让她在一边看着就好……
“裴狐狸……”她咬牙。
裴言卿却只是笑了笑,他:“霄白,你该试试给自己第二条路的。”
“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霄白觉得,裴狐狸的笑,怎么看着却好心酸?
霄白惨烈记事(下)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霄白惨烈记事(下)ˇ
霄白,你该试试给自己第二条路的。
裴狐狸的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他的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有着一丝微光,明明灭灭,居然有几分心翼翼。
霄白捏着杯子想,那个嚣张跋扈的混球呵,什么时候变了呢?
“霄白,云清许是你师父?”狐狸垂眸低笑。
“嗯。”
“养育你的人?”
“嗯。”
“三年前你那么狼狈,也是因为他?”
“……嗯。”
“即使是这样,他有难,你还是……会帮着他?”
即使是这样,他有难,你还是……会帮着他?
很轻的一句话,少有的正经。
霄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皱着眉头想,本来想打哈哈敷衍,可是对上他那一双沉寂的眼,她忽然笑不出来了,只能在原地纠结。而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你心里放着的,是不是云清许?”
裴言卿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收敛,脸色却还是柔和的,只是这柔和像是白天的露珠,风一吹就会干一样。
你心里放着的,是不是云清许?
霄白手里的杯子险些跌落到地上,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霄白,别用你的脑袋衡量别人的。”他居然笑了,只是颇为无奈,“你的心思,太好猜了。”
“……”
“是不是?”
裴言卿难得正经起了语气,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霄白不话,不抬头,不去看他,把一个鸵鸟能做的事情做绝了。
“是不是,嗯?”
是不是?她也在问自己,最后干干脆脆抬起头,咬牙道:“是。”
五岁那年霄青“死”了后,她霄白的世界,就只剩下一个云清许。爱也好恨也罢,所有的吃穿住行都是他给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他给的,她心上放的,只是他云清许。
“呵。”
裴言卿微微笑了,像是花了很多精力后虚脱了,笑容也带了倦意。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眼神带了几分凄冷,他:
“可是,他负你。”
沉默。
“那么多年,你是不是该试试第二条路?”
沉默。
“霄白,我……不比云清许待你假,我裴言卿做的事情,可曾入过你的眼?”
我裴言卿做的事情,可曾入过你的眼?
从头到尾,就只是这么一句话是他想的。四年前的相遇相知结下的债,他还了好久好久了。可是债主却是块木头,他该如何?放弃木头么?他试了,结果失败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赌。
“狐狸……”
“你除了摘星楼就没有其他牵绊吧,”裴言卿微笑着站了起来,心翼翼地把她手上那个快被她捏碎的杯子拿了出来,放到桌上,“试试看,让自己多牵挂些东西,这样……才像个普通人。”
牵挂的东西?
霄白的脑袋有些晕,迷迷糊糊想着,什么才是可以牵挂的呢,云清许一个,摘星楼一个,还剩下什么?她疑惑的目光撞上的是裴言卿镶了金丝的衣袖,那袖子耀眼得很,让她更加晕眩。
云清许的轻笑声就在她头上响起来,他:
“譬如,我啊。”
***
裴狐狸果然挖了个大坑。
霄白也不知道,怎么会由惶恐地等着他算账,到后来被他得差没挖坑把自个儿埋进去,再到后来的稀里糊涂被他迷汤灌得稀里糊涂答应了陪他先对付完白眼狼,直到他有事出门,她才惊醒过来,掉坑了掉坑了!白眼狼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啊!
再然后,中午了。
董臣带了几个丫鬟送来了膳食进房,是王爷交代的。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铺满了一整个桌子,看得她又是一阵头疼。昨天甜吃撑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
又过了半日,黄昏。
裴狐狸从外头回来了,她尴尬得很,只是在原地干笑。他似乎是形色匆匆,简简单单沐浴了会儿就出来了,似笑非笑看着她。
“……干、干嘛?”不详……
“你居然还没换衣服。”裴狐狸皱眉。
“……嘿嘿,忘、忘了……”
“过来。”
“……”
“霄白?”
“我马上换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结果呢?
结果,霄白后悔得那叫一个痛不欲生。裴禽兽顺手一拉,她就失去了平衡跌了,他居然真的想自己动手扒衣服,他的功夫本来只是一般般,也不知道哪来的技术,脱起衣服来那叫一个顺溜。
“停停停!”霄白被他抱着面红耳赤,最后拽着裴禽兽的衣襟咬牙切齿,“混蛋这就是你让我选‘第二条路’的方式么!”不大鱼大肉供起来就算了,居然死性不改禽兽依旧!
裴狐狸眯眼一笑,眼里光芒星闪,他:“当然,我不需改。”
“……”
“怎么,霄白你想违约?”
“谁跟你又有什么约了?!”霄白暴跳了。
“上次。”裴禽兽微笑,“你吻我的时候。”
“……”
“三日阁的那次。”禽兽眯着眼补充。
“……”那是……那是……
“霄白,你不会想始乱终弃吧,嗯?”
如果前一句始乱终弃讲得是可怜兮兮,那后面那声嗯则是带了明显的威胁意味,配上某禽兽眯起来的眼睛,霄白现了,她会死得很惨,很惨很惨。
“不要叫我霄白!”这个称呼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呵。”
“……”
混乱的一天终究是过去了,霄白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回想着一连串的乌龙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好在裴言卿并没有坚持住一个房间,不然就连晚上都不得安宁。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在主卧边上腾出了个房间,她现在住的就是紧挨着他房间的那个地方。
静下来的时候,思绪也渐渐理清了。
霄白想起了时候被师父抱着的岁月,那个时候多单纯,一心一意地相伴,没有摘星楼,没有杀父仇,没有一切的烦恼事。她一直是看着他的,一转眼,居然已经那么多年。
裴禽兽,给自己第二条路,指的就是试试除了云清许外,还有什么留恋的吧?她抱着被子叹气,这路,哪里是走就能走的?裴禽兽今天已经把话那么明白了,她就是个傻子,也听得出他话中意到底是什么。可是他要的东西,她真的给得起吗?
那个禽兽不是个好人,却一次次地为她破例。虽然他用的方法很混账,虽然他的行为动作言语通通很混账,可是有些东西写在眼里……是遮挡不住的。
她虽然迟钝,可终究还是明白了。
***
砰——
奇怪的一声在门外响了起来。霄白被吵醒了,披着衣服出门查看,却现门外空无一人。她正疑惑,忽然注意到脚下有什么声音,拿着门口的灯笼一照,才看清了地上躺着一个人,满身的血。
“啊——”她惊讶失声。
“第五?”裴言卿的声音在她身边响了起来。
躺在地上的人并没有死透,不过也差不多了。显然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挣扎着翻了个身,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锦,朝裴言卿伸出了手。
“主子……”
他的眼睛本来浑浊不堪,没有任何光泽,见到裴言卿的一瞬间却恢复了一光泽。
裴言卿接过布锦匆匆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奇怪。
“第五,伤势如何?”
叫第五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脚颤抖,从地上稍稍起来了一些,努力看着裴言卿。
“没、没救了的……主子。”
裴言卿沉默着,似乎是在想怎么答复。
“阁主……让属下告知主子……尽快!……一定……尽快……”他不下去了,痛苦地抽搐着身子。
“我知道了。”裴言卿道,想了想补充,“第五,谢谢你。你放心,归楚会照料好你牵挂的东西。你为我裴王府做的,裴言卿铭记于心。”
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第五的脸上一瞬间浮现一种类似满足的神情,僵固了。
死了。
“你先回房吧。”裴言卿对霄白。
“嗯。”霄白难得没有多纠缠,乖乖进房了。
——那个叫第五的应该是三日阁的人吧。他身上的伤倒不奇怪,但那双浑浊的眼……应该是云清许曾经动过手。可他居然还有意志力熬了过去。就连摘星楼训练最有素的杀手,都绝少有人可以骗过云清许啊,三日阁下面居然有这种人?难怪裴言卿可以从摘星楼里得到情报,她以前一直还不大敢相信,直到现在才确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刚才送到裴言卿手上的,是摘星楼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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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临进门,裴言卿喊住了她。
“什么?”
“这份东西,是关于段陌的。”
他笑了笑,眼神里有几分落寞,眉宇间居然依稀有些当年那少年被她一度丢在村子里的时候的影子,让她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哦。”
一瞬间,霄白觉得自己被他看透了,脸上烫,赶忙关门。片刻后,听到裴言卿在外头道:
“白,明天我们得进宫去。”
“啊?”
“去不去?”
“去干嘛?”
“查一些东西。”
“……我可以不去吗?”居然有选择的余地?霄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以。”
“……”
不用看就知道,外头那禽兽的脸是什么样子的,霄白在房间里狠狠鄙夷了一番。
“老子不去!”见那白眼狼,这不是没事找事嘛!有种,押她去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她寒毛林立。
……
皇宫的秘密(上)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皇宫的秘密(上)ˇ
到头来,终归是要进宫的。关于这,霄白很坦然,反正有裴狐狸陪着,大不了他和白眼狼互咬,她在一边看热闹就好。可是那天清晨,对着丫鬟手里捧着一大摞的红衣服,她的笑容抽搐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裴狐狸为什么就那么喜欢看她穿红衣服,明明以前也没表现啊,她还记得第一次穿绿衣服,他明明挺乐意的来着。这是个谜团,大谜团,要想解开它摆脱时时刻刻那么“喜庆”的局面,她必须得找狐狸谈谈。
对着那堆鲜红的衣服,半盏茶的功夫,裴狐狸到了。
“怎么,不喜欢?”他微微一笑。
“太艳。”霄白皱眉。
“我喜欢。”某狐狸如是。
“……”
“白,人总要换换调子的。”
“就像你这几年的变化?”霄白嘟囔,“明明挺不错的一个人……”三年工夫居然成了一只笑面狐狸真禽兽。
裴言卿静静听着,忽然眼里冒出了光辉。
“你……记起了什么?”他问得很心。
“没有。”霄白一口否定。
笑话,三年前她做的那些事……她扒他衣服,把他按到床上,他挣扎,她还动了绳子……这些事一定要当是一场梦啊!不然她那什么脸面和他相处啊啊。
“真的?”裴某人低笑。
“假的。”霄白配合地咧嘴笑,“我记起来你欠了我好多钱,改天我记清了数额你可不许赖账,记得把王府宅子卖了还我钱。”
裴言卿微微一愣,继而笑开了。
“好,你要,就给你。”他。
——这么好话?霄白起了愣。
裴言卿却低下了眼眸,目光停留在那堆鲜红的衣服上面,微微皱眉。这些衣服的确艳了,她终归是适合绿衣服。这个人现在是在裴王府,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走不了,可是绿衣服是她在摘星楼养成的习惯,是云清许给的,凭什么他就得遵从这个?到底,他纠结的,只是这个而已。这种幼稚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就是……放不开而已。
“穿上。”他轻笑,“你的旧衣服我已经丢了,王府上下的女眷现在也全部是红衣。”
言下之意,是你别想从丫鬟那儿借衣服。
“……你狠。”霄白咬牙。
裴言卿顿时笑得像是三月春风。
***
最后,霄白无奈妥协了,穿上那件和嫁衣一样的衣服。当然,这次她可没傻乎乎地当着他的面脱,而是警觉地盯了他一眼。
“出去。”
裴狐狸笑眯眯,坐在对头——喝茶。
“我换衣服。”她干笑。
裴狐狸的眼睛笑得像月牙,眼光润泽,眼底写着的是——请。
“男女有别。”霄白咬牙切齿。
裴狐狸的笑带了几分玩味,似乎是在细细咀嚼她这句男女有别。霄白这才记起来,当年她把他扒光光的时候,他似乎喊了不下几十声男女有别?呃……现在看来,她当初的行为是近乎……□啊……
裴狐狸一直笑,直到她眼里快冒火时,他才淡淡吐了一句:“是么?”
……
禽兽。
换件衣服,花了大半个时辰。到出门时,已经快正午了。一路上,霄白都坐在马车里和裴狐狸干瞪眼——这个禽兽,居然真的盯着她换衣服,害得她只是把红衣服套在了本来的亵衣上头。
“禽兽。”她总结。
“君子。”裴狐狸微笑。
“君子会看人换衣服?”咬牙。
“禽兽不会单单只是看。”裴狐狸微笑,掩去眼里的一丝波动。
僵局。
去皇宫,当然是要见段陌白眼狼的。而“公主”和“王爷”一起进宫,排场当然是有的。所以霄白一开始见到段陌是隔着好远的距离远远看见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这白眼狼许久不见,似乎瘦了一些,也高了一些?
“皇姐。”段陌一如既往地扮得像个狗,就差没伸舌头舔了。
“你瘦了?”霄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心里的话出来了。
段陌脸上天真的神情微微愣了愣,露出几分怪异,呆呆看了她一会儿才又露出笑脸。他把脑袋贴在她肩上蹭了蹭,咧嘴笑:
“想皇姐想得。”
“……”
“陛下,茗儿近来染了风寒,恐怕会殃及陛下。”裴狐狸笑得彬彬有礼,不动声色地把霄白拉开了一些。
……
“皇姐身体有恙?”
“嗯。”霄白偷偷翻白眼。
“要不要住到宫中几天,让御医瞧瞧?”
“不用了……”
场面很僵硬,霄白有些不安,稍稍往狐狸身边靠了一些。裴家狐狸的嘴角稍稍上扬,似乎是心情颇为不错。
“陛下,听聆秋宫出了事儿?”
段陌脸色有不对劲,勉强笑道:“是啊,前阵子听的闹鬼,不过这阵子好了。”
聆秋宫。
这三个字听在霄白耳里有如雷鸣。就在不久前,她从哪儿找到了浑身是血的云清许……那个地方她后来偷偷打听过,听是以前有个妃子不守节,活生生被皇帝关死在那儿的。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去那儿,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几个侍卫怎么可能伤得了他呢?这一切,像是雾里看花一样,尽是谜团。
“我们去看看。”她听到自己。
“好。”裴言卿轻道,眼底却阴霾一片。
***
聆秋宫和记忆中的一样,一地的金叶。霄白走得轻手轻脚的,生怕掀起地上的叶子露出血迹。如果是云清许是在这儿找什么东西,那她就绝对不能让段陌先现了……
四周都很安静,或者是死气沉沉。霄白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快,脑海里冒出个不可能的想象:虽然明明知道师父去青云了,但会不会还有别的摘星楼的人在这儿守着?那她现在带着人去,会不会有麻烦?
“我、我们回去吧,我怕!”她二话不,拽住狐狸的衣袖。
狐狸没话,目光落在地上的叶子那儿。
“狐、狐狸,走吧……”
“你在怕?”裴言卿轻道。
霄白狠命头。
“你来过这儿,见过什么?”
“没有。”霄白打死不承认。
时间一丝丝流走,段陌不知道去了哪里,偌大一个聆秋宫里就剩下她和裴言卿。
如果心跳有声音,那现在聆秋宫已经乱成一团了吧。霄白晕晕乎乎想,现在是什么状况?
“老子没有就是没有!”被他盯得毛,霄白决定自个儿炸毛。
裴言卿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苦涩,眼角却带着一分柔意。——眼前的人很单纯,单纯得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思。可是也就是这份单纯,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这让他除了心疼,就是手痒,痒得想看她上蹿下跳不知所措。
“白,过来。”
“……干嘛?”
裴言卿的眼色如琉璃,让人看不清里面真实的颜色。霄白本能地想离开,却不敢大步走,怕掀起地上的落叶。几乎是自然而然地,眼睁睁看着他到了自己身边,轻轻松松地把她拽了过去,抱住了。
……
这是什么状况?
“你不是想试试第二条路么?”裴言卿轻笑。
霄白眨眼呆。
“试试啊,只想着我裴言卿怎么样?”
“我今天早上到现在都在想你。”霄白闷声。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变着法子折腾她,她已经骂了无数遍了!
“嗯?”
“不要挖坑。”翻白眼,提前预防。
“呵。”
“放开,透不过气。”
他的怀抱是温的,心跳特别沉稳,一也不像记忆里那个只要一靠近就会乱作一团的少年。
“这就透不过气了?”裴狐狸笑得更加……像挖坑。
霄白在他怀里皱眉,不明所以,她想挣扎,只是眼角扫到宫门口站着的人,她不敢动了——段陌,他什么时候站在了那儿?
裴言卿明显是故意的,从他眼角那抹挖坑特有式眼色可以看出来。霄白不知道他挖的这坑是针对谁,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等到他的笑容越来越变味儿,他的气息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唇齿在一瞬间被温柔地覆盖。
——他他他这是什么癖好!
霄白目瞪口呆,思绪还停留在门口的段陌身上——他故意的?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裴言卿是个病秧子,只是有时候病秧子狠,力气还是很大的。霄白看到了他眼里的执拗,努力挣扎无果,只好就近取材,对着他的唇狠狠一口咬下去!
——放开!她用眼神警告。
裴言卿的眼里跃动着一抹光芒,有些顽劣,更多的是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还有一抹挖坑特有禽兽玩味。
——呵,你试试?
唇齿间有些腥甜,可能是血。霄白呆了一下,本能地伸手想去触碰他的伤口。手还没提上去呢,就被他一把拽下握住了,反手把它固定在了她身后。这一下,两个人贴得更近了,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他有些凌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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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唔……”他疯了!
她才想火,口中就划进了一抹润滑,忽而浑身战栗了一下,从后脑勺到指尖都麻了……
或许是她的战栗影响到了裴狐狸,裴狐狸抓着她的手骤然加大了力量。她听着他忽然纷乱的心跳瞪大了眼,对上的是他染了火光不复清明的眼。
“唔裴……”她挣扎,狠狠瞪他,想让他恢复儿意识。他的个性谨慎,不会干这种奇怪的让人看戏的事情,他……
压根就是挖坑挖着挖着把自己也填了吧?!
皇宫的秘密(中)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皇宫的秘密(中)ˇ
唇齿间有些腥甜,可能是血。霄白呆了一下,本能地伸手想去触碰他的伤口。手还没提上去呢,就被他一把拽下握住了,反手把它固定在了她身后。这一下,两个人贴得更近了,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他有些凌乱的呼吸。
“喂唔……”他疯了!
她才想火,口中就划进了一抹润滑,忽而浑身战栗了一下,从后脑勺到指尖都麻了……
或许是她的战栗影响到了裴狐狸,裴狐狸抓着她的手骤然加大了力量。她听着他忽然纷乱的心跳瞪大了眼,对上的是他染了火光不复清明的眼。
“唔裴……”她挣扎,狠狠瞪他,想让他恢复儿意识。他的个性谨慎,不会干这种奇怪的让人看戏的事情,他……
压根就是挖坑挖着挖着把自己也填了吧?!
“狐狸!”
霄白总算是挣脱了开来,想也没想直接一拳招呼过去。裴王爷的眼色还是有些迷离,一时反应不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她这拳。好好的白净的脸上起了一个红晕,惨烈无比。
……
霄白呆呆看着,心里在哀嚎,完了完了,一不心玩大了……他怎么都不躲?
“皇姐~”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没等霄白回过神,声音的主人就大大咧咧地走到了他们身边,拽过她的衣袖蹭了蹭。他的眼睛水灵灵,一副良善的模样,只是低头的时候才会带几分晦涩,再抬头的时候又是一派纯真。
白眼狼?
“皇姐,这地方啊,闹鬼哟。”白眼狼笑眯眯。
“呃?”
“这里本来关着个妃子,父皇年轻的时候宠她宠上了天,后来她出轨,父皇也舍不得杀她,就把她关了起来。”
“那怎么会闹鬼?只是关起来的话……”霄白想不明白,抓耳挠腮,一儿都没有意识,白眼狼已经站到了她和裴言卿中间,把刚才奇怪的气氛冲淡得一干二净。
段陌笑而不语,裴言卿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聆秋宫的内宅,又看了一眼段陌,笑了。
“白,你以为冷宫中的妃子有几个活下来的?”
“为什么?”霄白皱眉,难道是冷宫寂寞抑郁而死?
“这就要问——”裴言卿勾勾嘴角,“现在的太后了。”
现在的太后?
霄白仔仔细细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突然想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事情,瞪大了眼看着段陌:“太后不是你的……”娘吗?虽然不是亲生,但好歹是养育他长大的母亲啊。
段陌不话,只是看着她惊诧的脸,脸上划过一丝不悦,却转瞬即逝。他:“这本来就是宫中的生存方式。”
生存方式。霄白沉默了,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生存方式啊。譬如摘星楼,譬如裴王府。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好像是段陌这豺狼第一次没有装纯真,虽然话是被他得阴狠无比,只是却带着一丝……脆弱?她才记起来,虽然他的个性的确很白眼狼,但是他其实年纪才十三四。
“那怎么个闹鬼法?”她干笑,想引开这诡异的气氛。
段陌抬眼,笑了:“十几年前死了个聆妃。那时候我才两三岁,母后做什么我全然没有记忆。不过那时候人人惧怕聆秋宫倒是真的,听是死相极惨,见了的宫女侍卫都疯了,连那个私生子也莫名其妙变成了尸体,等到有人记得去收尸的时候却不见了。”
“啊……”霄白忍不住声惊呼——让见到的人都疯了,那得……死得多惨?
“后来几年,不大有人敢靠近聆秋宫,是闹鬼。不过近十年都相安无事。只是最近又有些不安生。”
原来是这样。霄白不笨,白眼狼“变脸”肯定有缘由,她不不觉得单单是因为她和裴言卿来“问”了,他就乖乖交代,肯定有什么地方需要他们做的。
果不其然,裴言卿一直沉默着,甚至没有插话。他这状态很怪,一直皱着眉头。她有些担心,悄悄走了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她讨好地笑了笑。然后——被鄙夷地瞪了一眼。
“你想我做什么?”裴言卿淡道。
段陌笑得眯起了眼,又换上纯良外衣,他:“裴大哥,朕知道你对这个会很感兴趣,皇姐也很好奇呀,不如,帮朕查?”
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裴言卿沉默不语,似笑非笑。
段陌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去拉霄白:“皇姐,宫里最近有好些好玩的,我不管,这次你非得陪我玩两天。”
“好,我查。”裴言卿道。
“喂……”霄白想拦。
裴言卿却神色有些怪异,眼神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
聆秋宫,闹鬼,惨死的聆妃,莫名其妙死了又失踪的皇子,还有……摘星楼最近生的事情。
霄白偷偷甩了裴言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整理思绪,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荒唐——怎么可能呢,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也许,也许这只是巧合而已,刚好时间可以搭配……可是那天确实是在聆秋宫找到浑身是血的云清许的,这个怎么解释?
近十年都没有闹鬼,是因为……他在青云?近来又不安生,是因为他来了朗月?
这……不大可能吧?
“皇姐在想什么?”
“啊?”霄白慌乱地收拾好心情,抬头干笑,“没什么。”
见鬼,找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能被他找到!裴狐狸又不在身边……该死的,她怎么对付他?
“皇姐的本名是霄白么?”段陌在她身边的回廊上坐了下来。
“我叫段茗。”霄白翻白眼。
“皇姐肯不肯帮我?”段陌抱着膝盖问。
“……什么意思?”
“段茗曾经和我有过约定,她帮我得到裴言卿的兵权,我送她一个后位。”段陌轻道,“段茗死了,我如今的皇姐,是你。”
“你……”
段陌的神色很认真,一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浑身都毛了,这个人,比裴言卿那狐狸可是恐怖多了。
“呃,我对那个没兴趣哈哈,陛下,我忽然头痛,裴病秧子对这方面有研究,我去找他商量去哈哈!”
某个没出息的家伙立马开溜,没走两步,听到身后轻飘飘的一声:
“霄白,与我合作,你不会有损失。”
损失与否,霄白不知道,她只知道云清许曾经出现在聆秋宫的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被人知道,无论是裴言卿还是段陌都不行。
***
“白?”
裴言卿似笑非笑看着她,她已经呆了一上午了。从昨天入宫见过了聆秋宫开始她就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她心里有事这很好猜,可是他还不至于厉害到可以猜出她在想什么。一次两次三四无视他,他本来很充足的耐性已经被磨光了。
那人睁着眼睛看着前面呆,依旧没什么回应。
裴王爷低眉一笑,淡定地挖坑——
“白,前几天你去摘星楼受伤过?脖子上。”他眯眼。
“啊?”霄白总算是听到声响了,头,“嗯。”
“痛不痛?”
“啊?”诡异,很诡异。霄白防备地看了突然殷勤的裴禽兽一眼。
“这伤,怎么来的?”
“呃,被一个流氓当街劫色来的。”霄白认真。
“是么?”裴狐狸眯眼。
“嗯,后来我反劫了他!”干笑。
“呵,把便宜占回来就好。”裴狐狸一脸“我很赞同”。
“……”
疯子。霄白用眼神鄙视他。
裴狐狸不置可否,微笑道:“白,你就那么轻松放过了那流氓?”
“呃……”他口口声声流氓,霄白脑海里浮现的是云清许那张“我不是凡人”的脸,抖了一下,“嘿嘿,是啊,劫了个色就够了。”
“你似乎日子过得挺开心?”
“呃,还好……”
“你不在的时候,我找人把王府里面那棵梧桐给砍了。”
“啊?哪棵?”那棵树好好的啊。
“就是昨日聆秋宫里到处可见的那种。”他微笑地看着她,“一如秋,落叶一地,倒也文雅。”
聆秋宫……
霄白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马上干涩地扯开了笑脸:“很好看。”
“嗯。”
裴家狐狸微笑,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额角凌乱的丝。呵,这个人,都出汗了,真是个孩子脾气,什么都不会遮掩,果然不该把她牵扯进来的。
霄白正在纳闷怎么今天裴狐狸温柔得让人恐怖,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他漆黑的闪亮的眼,顿时浑身毛:“喂,不许挖坑啊。”
“嗯,不挖。”已经挖完了。
“你今天抽疯?”她忍不住问,而后看到的是裴狐狸眼里一闪而过的恼怒。呃……
“呵。”
“……”战栗。
大眼瞪眼。
最后,霄白傻乎乎看着姓裴的禽兽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像是抱大型的糯米团子一样把她抱了个满怀,僵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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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在她脸颊边上,温柔的呼吸轻轻浅浅地在她脖颈边。
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太阳懒懒散散挂在天边。有树影,有微风,有一只闭着眼睛脸色微白的狐狸,还有一个已经风化结块块龟裂的糯米团子。
“白,陪着我吧。”他的叹息就在他耳边,“你总是带着这么多的麻烦,日子倒也精彩。”
“狐狸?”
“怎么样,第二条路,陪着我裴言卿。”
“你……”
“我急了,”裴言卿的笑容带了几许苦涩,他,“我……不想有任何闪失。”
皇宫的秘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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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了,我不想有任何闪失。
裴狐狸是这么的,眼里没有平时的戏谑和玩味,干净得就像是那年在山上遇到的那个少年。
霄白尴尬得低下了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不掉了,再躲闪都没用了。
“可是我……”
“现在没有不要紧。”裴言卿低笑,“不要紧,慢慢来。”
真的不要紧么?霄白恍恍惚惚想,这个裴言卿很陌生,如果是那个禽兽状态的狐狸,她可以毫不顾忌地吼过去砸过去,可是这样的一个狐狸,她却开不了口。
“我们去聆秋宫吧。”他轻道。
“不要。”
“呵,你别怕,我不会和段陌合作的。”他笑了,把那颗紧张兮兮的脑袋揽进了怀里,“你担心的,我不会让它变成现实。”
***
白遥过,裴言卿远比她想象中的厉害。霄白总算是稍微了解到了一了,因为好像无论她做什么动作,他都会知道,这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聆秋宫里静谧得很,踏上那一地的落叶的声响大得惊人。
霄白茫茫然任由裴言卿拉着手进了聆秋宫,不安地四处打量着。这院子已经废弃太久太久了,久到内院的灰尘都结成了土块后又铺上新的灰尘。裴言卿站在那儿,眼色闪烁,看不清情绪。
而后,他轻轻蹲下了身,拨开了那一地的金叶。
霄白连呼吸都静止了……
血。
已经黑的血迹露了出来,让人触目惊心。那个就是……上次云清许做的么?霄白只觉得心都揪紧了,这个是那些死掉的侍卫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裴言卿看着那堆血沉默不语,慢慢伸手拨开附近的叶子。地上全是血,遍布整个院子,不知道是同一个人流了那么多的血,还是好多人在这儿流了血。
“白,你那天在这里见到了谁?”裴言卿轻声问。
霄白咬着嘴唇不话。
“摘星楼的人,是云清许,还是白遥?”他猜测着,细细看着她的反应。
“没有!”她慌乱。
裴言卿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已经僵得不成样子的某人揽进了怀里:
“是云清许吧。”
“不……”
“我早该想到的,拖了三年来杀我这个王爷,摘星楼从未对我真正下过杀手吧。”
霄白咬牙。
“段陌不在这里,你不用防备。”他轻声,“你也不必解释了,跟着就好。”
“……”
“云清许,呵,只是不杀我,其余的他都照暗杀的路数来,他可真是狠得下心。”
“你到底在什么?”霄白疑惑了。
“我,你认的师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那又怎么样。”
“所以,跟我啊,丢了那没心没肺的。”某只狐狸又眯起眼笑了。
“……”
霄白的头很晕,和这只狐狸在一起,她总觉得脑袋不够用。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明明一句话没,他是怎么得出的她在这儿见过云清许这种结论的,而且他压根不是求证,而是已经笃定。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怪物?
院子里的血迹又被他用叶子盖住了,不仅如此,他还捎带着把没填满的地方整理了一下,彻底把它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拉着她往内屋里面走,到了门口,他又停下了脚步,思索片刻,开口问她:
“那天你见到云清许,受伤没有?”
霄白一惊,瞪大了眼。
裴狐狸却明显不需要她回答,已经得到了答案,拉着她轻轻推开了屋门。
屋子里面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全部都乱成了一堆,像是被人砸的,依稀还有些火烧后的焦炭留着。地上散乱地掉落着一些生了锈的东西,霄白悄悄一件件数过去:剪刀,匕,锥子,铁链……
她不敢想象,这地方到底生过什么,才用得到这些东西……如果,如果那个人真是从这里出去的,那他……
她正呆,却被裴言卿甚是鄙夷地瞥了一眼:“白,跟上。”
“啊?”
跟上,跟去哪里呢?
这个时候要是问这种问题,不仅不会得到答案,反而会一不心掉进狐狸坑里。她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紧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路走,裴狐狸先是绕过了主屋到了内屋,又从内屋的一个偏门进去了,在那儿摸摸索索找些什么东西,无功而返后又折回了内屋,在边上现了一个房间,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口柜子,甚是费力地挪开了柜子,露出一扇门。
……
……
霄白呆呆看着,眼神从莫名其妙到惊讶,从惊讶到鄙夷,最后凝固成了蔑视——
“你来过这儿?你是那个失踪的皇子?”她莫名其妙。
裴狐狸摇摇头:“皇宫里面的人天生怕死又守财,每个宫都有这么条通道,通往收藏贵重物品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
“呵。”
“……”
那这扇门,是通向聆妃重要的东西的地方?霄白总算是想明白了,可这和师父身上都是伤有什么关系?
“云清许是不是……”裴言卿沉吟,“不会武或者没有自保能力?”
这下,霄白是彻彻底底惊呆了,吓得。
“他容易中毒吗?”
霄白摇头。
“他身上一般有解药?”
头。
“那我们改日再来吧。”裴狐狸笑眯眯。
“……”
霄白几乎是半拖半就地被拽离了聆秋宫,一出聆秋宫,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让人烦死的人,段陌。霄白顿时心跳如雷——还好出来得快,不然就被他现了!
“皇姐~”段陌白眼狼又是一副纯真弟弟模样。
霄白偷偷翻了个白眼。
“裴大哥。”白眼狼打招呼。
裴言卿微微一笑,轻轻行了个君臣礼。
“裴大哥和皇姐去了哪儿做什么?朕找了你们好久。”
沉默。
“裴大哥?”
霄白在一边干着急,这只狐狸,平时不是很能编么?怎么这会儿居然成了一个闷葫芦啊!
“咳咳。”裴言卿微微咳嗽,突然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一把按住她的脑袋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喂唔……”透不过气了!
狐狸稍稍松开了一些,手却游到了她的腰上,轻轻一按她就莫名其妙浑身软了,而后他一伸手,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脑袋后面还按着一只手,按着她不让她抬头。
霄白暗暗掐他——你干什么!
狐狸纹丝不动,只是手稍稍用了力,很成功地让她噤声了。
她听到狐狸破天荒有些羞赧的语气:“陛下,让你见笑了。”
啊?
“裴大哥什么意思?”段陌的声音带了几分正剧。
裴狐狸轻轻笑了一声,言语间带了几分不知所措:“微臣也是一时……情难自禁。公主她现在咳,身体不大舒服,我先带她回房歇息……”
“你们……”段陌的声音惊诧。
裴狐狸羞赧地笑,望向怀中人的眼神带了柔意,轻声应了一声,了声见谅就走人。
……
……
霄白在他怀里彻彻底底成了个团子,好在这个团子还有儿脑子,他刚才的话得露骨过了头,她要是再听不明白就等于是傻瓜了!他刚才的意思分明就是让段陌知道,他和她在、在某个宫里,那什么那什么……
“流氓。”她在他怀里低声咒,却也不敢动,段陌还看着呢。
狐狸的轻笑声在她头上响了起来,格外欠打。
“禽兽。”她再接再厉。
“我只是怕他查聆秋宫。”裴狐狸如是。
“那随便编一个就行了嘛!”
“呵,随便编一个,他会去查证的,只有这个可以吓到他无心查证……”
“真的?”她狐疑。
“呵,一半。”裴狐狸笑眯眯,眼里的是玩味。
“……禽兽。”
“白,你嫌弃我是假装的?”裴狐狸的眼睛闪啊闪。言下之意是:下次咱来个真的。
霄白浑身毛,狠狠抬头瞪眼。
无论如何,段陌那关是勉强过关了。安静下来之后,霄白忽然想到一个掉下巴的事实!裴言卿是皇子这个是老皇帝私生子,这个早就是民间几乎心知肚明的事情,段陌虽然和他没血缘关系,怎么也算半个兄弟,如果云清许真的是那个聆妃的死掉的儿子,那这三个人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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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和我师父……”她总算是反映过来了,反正这狐狸不用她交代都知道了,她干干脆脆从他怀里掉下来了,揪着他问。
裴狐狸微微一笑,不答。
“喂——”她急了。
裴狐狸含笑盯着她,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霄白吃过亏,马上板起脸,打死不泄露什么情绪。这禽兽脑袋太厉害了,不好惹啊不好惹,最好的是躲得远远的!
“也许。”裴狐狸如是。
也许是兄弟,也许是亲人,也许,呵。
一个云清许杀人不染血,一个裴言卿步步运筹帷幄,一个段陌笑里全是刀子,通通不是人……这一家子都是禽兽啊禽兽!
“白,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解毒的药?”裴狐狸忽然道。
霄白摇摇头。
“那只能想办法问御医要儿了。”
“你想干嘛?”
“去看看云清许想找的东西。”裴狐狸低笑。
……
“不许拿。”想来想去,霄白只想到了这一句。
“呵。”
“……”
混蛋!
要从御医那儿拿到药还是挺容易的,如果不是那禽兽用稀奇古怪的理由骗御医替她诊脉的话,她会非常乐意。等那御医进了房门,就被裴言卿拿着刀子逼着拿了些万用去毒的解毒药来。
“我们什么时候去?”霄白问。
裴狐狸眼里满是玩味:“你不是不想去么?”
“我……”
好奇不行啊!
平安夜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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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番外相遇
雨,好大。
的霄白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不知所措。就在几个时辰前,哥哥从牢里逃出来了,在房里把她找到了,然后拉着她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好远的街上。
“哥哥,你去哪里?”
她拽着霄青的手不肯放。父亲今天不在楼里,他们才有机会逃出来,可是哥哥却只是把她带出了楼,自己却要走。
“白,不要回楼了,知不知道?”霄青也不过十几岁,眼里却已经有少年的沉稳了,对着还软绵绵的霄白,他的眉头紧锁。这么把她放在街上,的确不安全,可是再不安全,也比回到摘星楼要安全。
“哦。”霄白头。
“你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是荒郊野外,记住,人越少的地方越好。”
“哦。”
“不要回去了,如果,如果我能……我会去找你,知不知道?你就固定往西走吧,这样我追起来也有方向。”霄白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睛红。
“好。”霄白仰起头笑,眼睛亮闪闪,没有一丝阴霾。
“摘星楼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要相信。”他叮嘱。
“哦。”
“别告诉人家你姓楚。”
“哦。”
“肚子饿了的话……”霄青得眼红了,手有些抖。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啊,肚子饿了怎么办?沿街乞讨么……她知不知道什么叫乞讨?他不下去了,匆匆交代,“记着,千万别回去知道了么?”
“好。”
霄白扬起脑袋,拽了拽霄青的袖子:“哥哥,你必须走吗?”
“我……”霄青没忍住,眼泪掉下来了,“白……对不起,哥哥没用。”那个人早就在他身上下了毒,如果就这么带着她离开,他只能活几天,到头来她还是得一个人。于其让她看着他死,倒不如赌一把……
“别哭啊。”霄白奶声奶气,努力伸手去擦他的眼泪。
霄青头,努力扬起笑脸,看着晨光中的那张纯真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压下胸口的疼痛,最后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心一横,迈开了步子。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别,居然是十几年。
***
不能回楼,往西走,不要和人多话,饿了……饿了怎么办?
霄白皱着眉头抓耳挠腮,哥哥没有,饿了该怎么办。街上倒是有卖吃的的地方,可是那是人家的,应该不会给吧。西边是太阳落山的地方,可是哪里是哥哥等着的地方呢?一直往西有座大山,她好不容易翻上了山,膝盖都磨破了,衣服也脏兮兮的,可是山后面居然还有山!混蛋!
山后面有山怎么办呢?
霄白蹲在地上细细想,一直向西就是一直走,那就是……再翻下去,然后再上那座山?好累好饿啊……
肚子饿加上累得喘不过气,最直接的后果是没走几步,她就被一块大石头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很惨烈砸在了地上,等她再爬起来,才现手肘上的衣服摔了好几个洞,膝盖上也是,手上还血淋淋的。
好疼……
她一下子没忍住,眼泪滚落下来。
轰隆隆——打雷了,好像要下雨。
霄白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周围。现在是在山上,除了石头就是树,哪里有避雨的地方?
雨,还是噼里啪啦下下来了。霄白急匆匆在路上奔跑,脚下一不留神,又重重地摔了——这次比上次还惨烈,因为是个水洼,等她爬起来,浑身都湿透了。
惨,惨死了!
的霄白皱起眉头,正想破罐子破摔就地洗个脸,却看到了一抹雪白的衣摆。在这种山上这种天气……衣服还能雪白雪白的,霄白用脑袋想了想,得出了一个结论——鬼!
“啊!!”这是最本能的反应。
静默。
这鬼,着实不给面子。
霄白瘪瘪嘴,心翼翼地扬起脑袋壮着胆子去看那鬼,结果啊,一不心把自个儿的魂魄给填进去了。好、好好看的鬼……
那个鬼是个少年,穿着雪白的长衫,脸色白皙,眼睛里面却是一片墨色,盈盈可见。他撑着把伞,伞是水绿水绿的,衬得他的脸色更加白皙。伞柄是褐色的木头,被他白得吓人的手握着,居然好看得很。霄白不知道该怎么看这个少年,反正是个很白很白的漂亮鬼撑着一把很绿很绿的伞,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看她……出丑?
“我不好吃。”她压住恐惧,很正经地抬头和那鬼对视,“哥哥,把我蒸熟了摆出去卖人家会要求贴钱的。”
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看着。
“你不信?”霄白慌了。
鬼继续淡淡看着,不言语。
“……”霄白惨烈低头——完了,这次算是玩完了。
“你叫什么?”那个鬼总算开口了,声音轻轻的沙沙的,和霄青有几分相像。
“楚霄白。”霄白很识时务地对鬼坦白从宽,一不心把霄青的嘱咐给忘了。
“怎么弄成这样?”
“……哥哥让我往西边走。”霄白心翼翼看着面无表情的鬼。
“起来。”鬼轻轻皱起了眉头。
“呜……你要吃就吃,居然还要我起来配合你个子高!!”霄白彻彻底底地——愤怒了。
沉默。
轰隆隆——老天爷也在助威。
混蛋。霄白在心里咒。
雨下得更大了,霄白惨兮兮坐在水坑里,那鬼却安安稳稳地撑着伞,淡淡看着她。她很愤怒,眼睛里都快冒火了,知道自个儿打不过鬼,她只好用眼睛瞪死他,往死里瞪他。可惜她霄白定力不怎么够,瞪着瞪着就没了那气势,变成了傻乎乎看着。
鬼也在看着她。他的眼里无波无澜空洞得很,如果不是眼珠偶尔动一下,她都怀疑那是个人偶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鬼总算有了一表情,他居然——轻轻笑了一下?
“起来。”鬼。
“不要。”要吃你自己动手。
僵局。
雨,稀里哗啦的砸在霄白飘摇的灵魂上,最后她妥协了,因为那鬼明显是打算先让雨把她洗干净再吃。她嗖的一下站起了身,警惕地看着那个漂亮鬼。
漂亮鬼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朝她伸出了手。
“哼。”霄白扭脖子。
一不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她顿时又疼得泪汪汪了,捎带着抬头看了鬼一眼。鬼的眼神很奇特,于其是肚子饿想吃她,不如是……等着她自己送上门?
霄白决定和他僵持。
“跟我走吧。”他轻声。
“去哪里?”
“前面。”
“不要。”
“帮我一个忙。”鬼皱起眉头。
“啊?”
鬼又伸出了手,霄白想啊想,最后还是轻轻地,把手递了上去。
居然是暖的。
***
雨,好大。
霄白跟着那个人踉踉跄跄往前走。虽然那个人走得很慢,可是她还是跟得很勉强,好不容易等他停下了脚步,她一头撞了上去。
雪白的衣服上立刻有了个黑乎乎的印记。
呃……
霄白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漂亮鬼,缩回了身子——完了完了,这下彻底玩大了!
“怎么?”那个漂亮鬼微微皱眉头。
“脏了。”霄白跟着皱眉头,了他白衣上的污渍。
漂亮鬼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目光中有些疑惑,半晌才反应过来,轻轻地又把她的手给拽了起来。
“来。”他。
霄白揣着一个等死的心肝,晕晕乎乎跟着那个鬼走啊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破庙?
“进来。”漂亮鬼。
“哦。”
***
经历过外头的大雨,霄白才现原来不被雨淋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当然,如果那个漂亮鬼不是冷冰冰站在一边用奇怪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她的话。
“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我?”反正横竖都是死,她壮着胆子问。
“吃?”漂亮鬼眼里露出淡淡的惊异。
霄白惨烈头。
“你,”漂亮鬼沉吟,“是我捡来的,没想过要吃。”
“啊?”
“捡来的。”漂亮鬼皱眉。
“……哦。”
霄白放心了,那个漂亮鬼看来是不打算吃她。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儿来呢?她想不明白,只是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漂亮鬼慢慢走到了破庙里面,把手上的伞放下了,步履有些踉跄地靠到了破庙的柱子上,沿着柱子滑落身子坐到了地上。
“脏!”霄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撞上漂亮鬼的目光,她才想起来自个儿身上可比这地上干净不了多少,只能摸摸鼻子嘿嘿笑,“你的衣服是白的,人是白的,地上唔……脏!”那么干净的人,脏了怪可惜的呃。
漂亮鬼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秀气的眉毛都快拧成结了。
“喂——”霄白心地靠近。
漂亮鬼皱眉。
“你,疼?”霄白看着他的反应猜。
漂亮鬼的眼睫颤了颤,犹豫了一会儿,头,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解开了衣带——外头是白衣胜雪,里面居然是血痕累累,衬着他纤白的肌肤,简直惨不忍睹。
霄白傻眼了,呆呆看着,好半天没喘气儿,只傻乎乎盯着那些伤口,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模糊,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疼、疼死了吧……那么多伤口,那么多血……
“别吵。”漂亮鬼皱眉。
霄白抽抽鼻子泪眼汪汪:“疼、疼不疼?”
漂亮鬼垂下了眼,没有反应。霄白壮着胆子凑上去,反正他不吃了,应该……问题不大吧?她慢慢靠近他,现他长长的眼睫下面的眼睛里有一血丝,眼眸像是楼里那些姑娘戴的耳坠上的珠子,好看极了。她凑近他,几乎能感到他身上淡淡的体温,唔,热的?和刚才的手一样?
“你,不是鬼?”她猜测。
那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头。
“你,疼不疼?”她皱皱鼻子,看着他身上的血迹。
那个人没有话,只是从解下的衣服里面拿出个瓷瓶,从瓶子里倒出些药粉,一一洒到伤口上。他的额头上满是细汗,手也有些抖。
“你……”霄白揪着自己的衣摆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咬咬牙开口,“要不要我帮你?”
那个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眼睛看着她。那眼里有一丝丝的微波,淡淡的,像是微风吹过寂静的湖面。
“帮?”他轻声问,眼里是疑惑。
“呃……”霄白抓耳挠腮,“哥哥关在牢里的时候,我有时候会偷偷溜进去给他上药,我会上药!”
“会下毒吗?”那个人睁着好看的眼睛问。
“啊?”
“你会不会下毒?”那人又问。
霄白摇头,不明所以——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这么直白地问人家会不会下毒呢?怪人。
沉默。
霄白睁大着眼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变了又变,最后回到沉寂。
再然后,那个人把药瓶轻轻递了上来,她忙不迭接到了手上,傻笑。被信任了呢,她咧着嘴偷偷笑,不出的高兴。她就这么把药接了过来,心地靠近他,把手擦干净了,才往手上倒了一的药粉,一一洒在他的伤口上。
药洒在伤口上是很疼的,她还记得哥哥都会疼得直叫痛。可是这个人和哥哥年纪好像差不多,却只是不住地冒汗,连身体都没有僵硬……他是不是压根就没有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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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了。”她鸡啄米式头。
“你叫楚霄白,是摘星楼主楚云天的女儿?”那个人问。
“我不是摘星楼的人!”的脑袋瓜终于想起了霄青临别的交代,赶紧补救。
“还回摘星楼吗?”那个人又问。
“哥哥叫我别回去了!”
一句话,把自家底全给掀了,只可惜当事人还不明白。
“你走吧。”那个人。
“啊?”
“走吧。”那个人又穿上了衣服,表情淡然。
霄白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人家这是喊她走呢!人家用完了她的好处就要丢了!
“走就走。”她骄傲地挺起脖子,擦擦脸上的污渍大大咧咧跨出了破庙——走就走,哼!!
***
外头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晴了,霄白抬头恶狠狠瞅了老天爷一眼,抬头继续往西边走。刚才路上遇到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一样,她决定甩甩脑袋把它忘掉。
天色已经黄昏了,太阳快落山。山上的野风吹得呼呼直响,霄白的心肝在跳。
怎么办,找个地方先睡觉吗?可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休息的地方啊……哥哥没讲过,挨饿和睡觉怎么办啊……
太阳终究还是下山了。那天晚上,霄白是可怜兮兮抱着膝盖锁在路边一块斜靠的大石头下面渡过的,睡得相当不踏实。不踏实归不踏实,她居然还做了个梦,梦见的是那个漂亮的“鬼”悄然无声地站在大石头边上,月光照在他身上柔和得很,偏偏他无声无息,鬼魅一样看着她,不动,不话,只若有如无地盯着她。
那是一个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境。
未来恐怖的考试月一切顺利^^
年终奖金节节高升^^
身体健康~
爱不是个东西
爱不是个东西
结果,那天晚上,霄白还是忍不住跟着裴禽兽去了聆秋宫。只是还没到半路,就被一个不之客给拦了下来。那个人身后跟着一帮侍卫和几个宫女,几个灯笼亮闪得很,照得他脸上威仪尽显。
“嘿,陛、陛下啊。”霄白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慌。
“皇姐去哪儿?”
“逛街。”
“陌儿一道去可好?”白眼狼笑。
“带着你身后那群?”霄白鄙夷地看了一眼他身后那群拿着刀明晃晃站着的侍卫。
“皇姐。”
段陌底下头不话了,不高的身子站着寒风中有些单薄。好半天他才抬起头咧开嘴笑,他:“皇姐,陌儿不过是想守住自己的东西而已,皇姐难道就不能顺其自然?皇姐,我继位两年,这江山守着的艰辛我已经尝过。皇姐,你真的考虑好了?”
霄白呆呆听着,一下子忘了反应。
裴言卿不动声色地把呆的糯米团子拉到了身后,冲着段陌一笑:“劳驾陛下操心了。臣与茗儿只是去赏月,还没到国难家仇的地步。陛下真会开玩笑。”
“真的?”段陌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笑了,“裴大哥可不许骗朕。”
“当然。”裴言卿跟着笑。
“皇姐交给裴大哥,想来是件好事。”
“呵,自然。”
“皇姐号清平。”
“臣知道。”
“皇姐不爱见血。”
“臣知道。”
“那么裴大哥还要继续深夜赏月么?”
“月色宜人,别有一番佳境。”
“月夜不胜寒。”
“有茗儿相伴,寒又如何?”
……
霄白在原地浑身鸡皮疙瘩,这两个禽兽打哈哈她不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无聊的。段陌会在这儿拦人,肯定是因为有监视的现他们两个打算偷偷出去,所以早早地就赶过来一探究竟吧。可是谁来告诉她——这两个人在笑里藏刀地寒暄些什么?!
“茗儿。”
她正踌躇,裴禽兽柔得不像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本能地应了一声,抬头就看见了他的眼眸映衬着如火的灯笼,成了一片亮闪,真像是一只狐狸一般。
“茗儿,想不想赏月?”他笑眯眯问。
霄白没注意,偷偷看了一眼段陌那架势,又看了一眼势在必得的裴言卿,把心一横,头了。
“想!”
裴狐狸头,眼里写着“你很乖”。
……
霄白翻了个白眼,咧嘴笑着头——满意了吧?
狐狸眼底一抹亮色,似乎是颇为开心。
……禽兽。
“皇姐真想赏月?”段陌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清的味道。
“是啊。”霄白破罐子破摔。
“陌儿一道可好?”
“不好。”
“皇姐……”
段陌又摆出一副纯真样子,霄白只觉得头皮都麻了——怎么办?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从不远处急忙走了上来,凑到段陌耳边讲了几句话,段陌的脸色变了,神色不安地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皇姐,朕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忙你的吧!”霄白喜笑颜开,他临时有事,这还真是老天爷帮忙啊!
等到段陌走得不见影子,裴言卿才轻声道:“走吧。”
***
走吧,得容易,做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聆秋宫的晚上凄冷异常,空气中还透着淡淡的血腥味,一轮昏黄的月亮挂在半空,隐隐带着寒。
云清许向来是怕冷的,一到冬天更是整个人冰得不成样子。时候每每天冷,她都会钻进他的怀里去给他取暖。霄白实在想象不出,如果他真的是十几年前诈尸落跑的皇子,那他究竟是怎么熬过的聆秋宫的冬天?
啪——
干枯的树枝被踩着,出的声响回荡了好几圈。霄白的心跟着拧紧了,拳头捏得了白。
裴言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过了她的手,把她拽在身后。天很凉,他的咳嗽有些抑制不住,在死寂的聆秋宫里分外清晰。
“狐狸……”
“嘘。”裴狐狸捂住她的嘴微微一笑,轻声道,“别怕。”
霄白瞪眼——你哪个眼睛看见老子怕了!老子是担心你喘不过气!
“别瞪眼。”他轻声笑。
——干吗?
“霄白,我裴言卿对你的心意,你明了么?”
不期然地,裴言卿忽然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让霄白本来冒火的眼睛一下子被熄灭了怒火。
“霄白,进去之后,或许会变天。”他笑得有些变味,他,“我曾经为了你逆天,你知不知道?”
“啊?”
对着霄白一脸的懵懂,裴言卿苦笑,把她的手一丝丝握紧,在她耳边轻道:
“两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了‘伤愈’后的段茗。我以为是你冒名替段茗潜入皇室……可是,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查不到破绽,我几乎以为是巧合的时候,段茗找到了我,我问她是不是你,她是。”
“段茗?!”
霄白呆了,虽然知道他几年前谋反的事情,然而这段事情却一直被他和所有人当做禁忌,她从来不知道还有那么一段故事。段茗居然还冒充过她?
“她告诉我,她想要后位……我那时候也是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脑袋,竟然没有去想,你这和鸡蛋一样的脑袋,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心思……”
“……”鸡蛋鸡蛋鸡蛋……
“其实那时候老皇帝已经命薄西山,我虽下不了手,但夺位却是没有犹豫过的。裴丞相待我虽不好,却留了兵权给我,我要这江山,原本不是什么难事。”
“那为什么……”没成功?
“原本那年的第二天我就可以直接坐上皇位,可惜段茗等不及,居然夜入书房偷兵符,被我现。”
“……”
“她交代了事情真相,她与段陌合谋,意在皇位后位。冒名替你,只不过是为了兵符而已。那天事情败露,段陌提前行动,囚禁老皇帝与太后,结果那两人在寝宫**身亡。第二天,登上皇位的是段陌。”
“然后他为了怕掌握兵权你的再来兴致造反,就转身把段茗踢给你折磨了?”霄白大彻大悟。
裴言卿头,眼色有些沉重。
“可她跟着你也可以做皇后啊。”霄白疑惑了,“段茗我见过,年纪应该比我大,照理看得出你比段陌合适啊。”
“合适?”裴言卿一笑,微微靠近她,“情之为物,哪来的那么多合适不合适。”
情之为物,哪来的那么多合适不合适。
“难道段茗真的对段陌……”
裴言卿头。
“那段陌他有没有……”
“你觉得呢?”他笑了。
霄白的心一寸寸的凉了——不爱。身在皇族,爱与不爱都是死罪。爱了为人死,不爱的要人死——皇族的天性恐怕就是如此吧。
“霄白。”
“嗯?”
“你想当皇后么?”裴言卿忽然吐出这么一句。
霄白本能地摇摇头。
“确定?”
“……你想干什么?”霄白防备地瞅着眼前的禽兽,防止他挖坑。
“不想坐上女人最高的位置么?”
“确定!”她火了,“老子不稀罕!你烦不烦到底进不进去了啊!”她现在最有兴趣的不是杂七杂八的皇后太后妃子的宝座,而是那个人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裴狐狸眯着眼看她暴跳如雷,忽而一笑:“好,不做就不做。”
“你什么意思?”霄白现了他话中有话。
“没什么。”他轻轻笑,“只是——突然决定给你那师父一份回礼罢了。”
“……”谁信你。
***
霄白总算知道云清许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
那扇门里面,是个冰冷的世界。那条通道通往一个私密的房间,里面是处处机关!霄白那三脚猫的功夫完全不够应付,全靠裴言卿挡着,才摸打滚爬进了房间。她想象不出,不会武的云清许要如何一次次地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尝试着冲破这机关林立的地方?更不用还有毒虫毒气之流,让人心惊。
难怪他身上那么多伤,难怪他无能为力。他擅长的是控心之术,可是面对着冰冷的利器又没有林音在身边,他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还能干什么?
“每一宫的主人有破解的办法,这聆秋宫却没有,所以只能硬闯。”
“为什么?”
“呵,宫中的事,谁知道呢。”
裴言卿开始在房间里翻翻找找,霄白拿着盏灯跟着他后面,隐隐约约看到他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亮晶晶的汗。
“找什么?”她问。
“国印。”
“啊?”
“也许……会在这儿。”裴言卿的语气有些揶揄,“要不是这两天聆秋宫闹鬼,有谁会想到当年的搜查还有遗漏的地方呢?皇宫内院多半机会阴气重的地方,这聆秋宫恐怕当年是躲过了。”
“你的意思是段陌这个皇帝其实是……”没有任何保障的?没有兵权没有国印?
“呵,你以为他成天惶恐提防我,为什么最近忽然转了方向开始拉拢我?”
“因为……”
“恐怕是因为探子查出了云清许的身份。”裴言卿低笑,“霄白,你没现你的师父长得和我有几分相像么?他想让我对付云清许,可惜,被我先知道了一步。”或许单独看起来还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有过几次他们两个一起出现的场合,段陌会起疑心也是难免。
“……”
一窝禽兽人渣。
霄白翻白眼。
裴言卿笑了笑,手脚利索地抽开一个个的抽屉,忽而眼睛一亮。
国印。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见到了,霄白还是吓了一跳。好歹是一个国家的国印,居、居然当废品一样丢在一个闹鬼的冷宫里?!这老皇帝脑子被门夹过吧!
“呵,段陌麻烦了。”裴狐狸眼里的光芒很恶劣。
霄白的第一反应是抢过国印,恶狠狠瞪眼警告:“你过只看不抢的,这是师父的!”
裴狐狸眼里露出几许讥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藏好,走吧。”
很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走出那鬼地方还算轻松。
霄白提着灯走出聆秋宫内院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刑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种恐怖的地方,希望再也不要有人来了。
“烧了吧。”裴言卿低笑着拿过她的灯,找了出放帘随手一扔,灯火燃了灯罩,灯罩引燃了房帘,零星的火苗不消片刻就成了零星的大火。
“你……”霄白傻眼了,这个人怎么风就是雨啊!
“走吧。”他转身就走。
“喂——你等等——”
***
国印。
裴言卿自从烧了聆秋宫后就压根没提过国印这回事情了,这国印自然由霄白保管。这让她坐立不安——这个禽兽,这是朗月的国印啊!怎么交给她一个外人管还一副“你就拿着吧从此和我无关”的嘴脸!
聆秋宫大火最终没有查出来是谁干的,居然是不了了之,这是个惊奇的事情。照理皇帝那人脉不可能查不到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去了哪里,怎么会不查?
对于霄白这个疑问,裴言卿只是笑,他:“他早就查过我的房间,无所获。”
霄白顿时明了,原来让她藏着那个国印还有这个作用,真是看了那只禽兽狐狸。
“皇姐在想什么?”
“啊?”
霄白这才惊醒过来,记起来此时此刻是在白眼狼的宴席上,不由干笑:“我在想啊,陛下你什么时候才会让我和裴言卿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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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不喜欢宫中?”白眼狼笑眯眯。
“陛下以为我喜欢?”
霄白咧嘴,仗着裴狐狸在身边,不痛不痒地瞥了过去。看着他那张纯真的脸,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她和段茗唯一一次的见面。那个女人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有恨意,有执著,眼里燃烧的是露骨的痴念。她还以为是为了功名利禄,直到昨天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她很多岁的白眼狼。这样一想,对他的厌恶又加了一层:负心白眼狼!
“皇姐,我这几天的饭食加量了。”白眼狼。
“然后?”霄白偷偷白眼:关我什么事。
“皇姐不是陌儿瘦了么?”白眼狼露齿笑了,“第一次有人朕瘦了。”
“……那你好好吃好好睡啊哈哈。”
“嗯。”白眼狼头。
……
……
霄白誓,不被骗不被骗绝对不能被他这副纯良外貌给欺骗啊啊!
“茗儿,可想你师父?”裴言卿道。
“啊?”
段陌的表情却冷了下来。
“你师父好像去了青云,对不对?”
“是啊。”霄白不明所以。
“想他么?”裴言卿的表情更加不明。
“呃……”霄白在快搜索着他飙的可能性和他挖坑的目的性,思索良久后把脖子一挺,“想。”
“呵,那我们改日去拜会吧。”
“哦。”
霄白迷迷糊糊应了下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叫“我们”改日去拜会啊!
“裴大哥,你怎么忽然对摘星楼主感兴趣了?”段陌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勉强笑道。
“拜会师长。”裴言卿轻笑。
霄白:……
“裴大哥,朕待你怎样?”
“陛下都把茗儿交托给了臣,陛下待臣,自然是好。”
“呵,皇姐交友裴大哥照顾,朕自然放心。”
霄白:……
这两个人,一个狐狸一个白眼狼,他们在玩什么霄白反正是看不出来的,既然看不出来,她干干脆脆地不作他想,用心对付桌上的美味佳肴。
朗月皇宫的伙食还是不错的,色香味俱全,只是宴席之上静默得很,只剩下她挥动勺子乒乒乓乓的声音。
尴尬。
静默。
僵持。
“吃饭、吃饭哈哈!”
……
……
与禽兽同桌,折磨。与禽兽同食,混蛋。
“茗儿,师父后日会到。”
“哦……啊?!”勺子掉落在了地上。
裴言卿垂眸,替她捡了起来:“我昨日派人去请他来朗月,差不多后日会到吧。”
……
——谁是“你”师父啊!
爱的错位
《翩翩桃花劫(重生)》风浅ˇ爱的错位ˇ
裴家狐狸是个相当没自觉性的家伙,这一霄白早就知道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他可以没有自觉性到这个地步——
“白,师父年龄几何?”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狐狸在宫中花园大大咧咧摆了桌酒宴,趁着太阳正好倚在亭栏上晒太阳,边眯着眼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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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白坐在对面直翻白眼:“我师父。”
阳光跳跃着落到他的脸上,亮堂得很。他一派惬意的样子倚着,透过的光晕看她:“师父明日到。”
“我师父!”白眼。
狐狸笑得眼睫都弯了:“嗯。”
“喂——”
“嗯。”他眯眼。
“……”
无耻。
虽然看起来很乖,但骨子里绝对是无耻,无耻啊无耻。
皇帝这两人很忙的样子,自从上次一别他就没有再出现过,只是派人十二个时辰“陪同”他们两个吃喝玩乐而已。至于他本人,天知道又在忙活什么恐怖的事情。白了,就是把裴狐狸和她软禁在了宫里,好在之前两天裴狐狸似乎是派了人出去,只是那几个人也一去不复返,霄白很是担心,一直皱着眉头,可看看姓裴的禽兽——他哪里有半分担心的模样了?
“白,你还没你师父年龄。”狐狸悠哉道。
“二十六。你问这个干什么?”
“呵,比我想象中年轻。”
“……是你长得老成。”霄白忍不住翻白眼,基本是裴言卿和段陌都是那种让人可以忘记他们真实年纪的那种人,她今天十八,裴言卿再怎么年长也不过比她大上个三四岁,也就二十一二的年纪,白眼狼见过在冷宫的时候的云清许但因为年纪而记不住,而云清许和她相伴已经十三年,那白眼狼大概是十五六岁左右,这两个人其实都可以叫做少年初长成吧?只是不知道是朗月皇宫的风水不好还是怎么的,全部成了妖孽。
裴狐狸听了也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扇子,捏在手里扇得悠闲自在。那模样倒让她想起了摘星楼某个自诩风流绝世的人,白遥。自从那一天他突然告别,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喂,我们时候出去?”她皱着鼻子问他。
“不急。”狐狸笑眯眯。
“你真想在这皇宫里终老啊?”
“呵。”
霄白突然毛骨悚然,忍不住退开了一些距离:“……混蛋,别挖坑!”他这副表情,肯定又是在算计什么!这只禽兽太恐怖了,离得越远越安全!
她逃远了,狐狸眼眸一垂,悠哉悠哉地换了个举着酒杯又坐到了她身边。
……
“白。”
“干嘛?!”
“你真的认为,我经常算计你么?”他眯眼。
“……废话,不然你以为怎么样?”白眼。
“呵。”
“滚。”
“公主,陛下有请。”就在两个人僵持的空档,一个突兀的声音夹了进来。
裴言卿皱起了眉头看着前来禀报的宫女,显然是相当不乐意被打扰。霄白却如获大赦,喜笑颜开:“走吧~”
“公主……”宫女危难道,“陛下只让您一个人去。”
这下,裴言卿的脸彻底黑了。
白眼狼名邀请,霄白也很不安,偷偷看了一眼裴狐狸,现他也在看她,眼里是她不熟悉的狠厉。她突然不想让他跟着去了,那抹狠厉她见过的,在摘星楼很多杀手的眼里。那是——不计后果的决然。
“你放心,我没事。”她轻声安慰,拽了拽他的袖子,犹豫了再三没有加上一声“乖”。
裴言卿的眼里有狐疑,似乎是不了解她为什么安慰起自己来。她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啊,等我回来咱大宴三天请神冲晦气!”
“白……”狐狸难得欲言又止的模样。
霄白把眼睛一瞪,火了:“你怎么比女人还麻烦!”
“……”
“嘿……我走了!”果然,他还是很容易惹火的呃……
***
一路上,宫女都沉默不语,霄白的心也跟着悬得厉害。白眼狼一没国印二没兵权,这皇位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加上他其实没有皇族血脉,这次如果东窗事,他可不止会丢了皇帝的宝座,还会以扰乱皇室血脉的罪名丢了命吧。他最近派人死死看守着裴言卿和她,想来是还没现他们拿到了国印。如果他知道了,那她这次去不是凶多吉少么……
吱嘎——宫殿的门被推开了。
“公主,陛下就在里面。”宫女轻声道。
霄白悄悄打量着四周,这是个宫殿,不是平常段陌借鉴朝臣的那个正殿,而是正殿之后的一个偏殿。殿门里面阴暗一片,看不到尽头。外头是阳光灿烂,里面却是阴暗地让人寒。她一步踏进去,眼睛一下子适应不过来,都有些犯晕了。
砰——门在她身后被关上了,她惊慌回头想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霄白。”
是段陌的声音。她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段陌平时都亲昵地叫她“皇姐”,这是他第一次叫她霄白。
“呃,陛下啊。”她尴尬地回过头干笑,看着声音的方向微微瞪大了眼。
她没想过,段陌会是这么个状态在宫殿里。他像是一个孩子,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殿上皇位下的阶梯上,金光灿灿的黄袍这会儿因为没有光亮而变得灰不溜秋,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只留一个脑袋支在胳膊上,睁大着眼睛一闪不闪地看着她。那副样子,倒真的像是个孩子。
“霄白,你可算是来了。”他的声音很沙哑,透着一股不出的……赌气的意味?
霄白干笑:“呃,是啊哈哈。”
“每次叫人去请你,你总是不在。”他皱眉。
“啊?”没几次啊……不就裴狐狸威胁她要么进宫“玩”,要么陪他出门的那几次么?难道那只禽兽其实默默挡下了很多次?
“每次你在,你总是拒绝进宫。”他狠狠皱眉。
“呃……”也就那么几次吧……
“每次你进宫,总是和姓裴的一起。”他皱得半张脸看不了了。
“……”还不是你逼的!
“我其实……有些时候是没怀坏心思的。”
“……”不好意思,我没看出来。
“虽然有时候的确想顺手杀了你。”
“……”谢谢你手下留情啊……白眼。
“可是,为什么人人都和我作对!”他忽然激动起来,狠狠一拳砸在身下的阶梯上,抬头竟是满目的血红,“你们一个个都不放过我!”
霄白呆了,不知道该靠近还是后退。这个人是比裴言卿恐怖得多的人,裴言卿多是恶作剧般地整她,骨子里却是不会伤她的,而这个白眼狼不同,他真的是一次次地派人直接动手。虽然他看起来像是个孩子,虽然他现在好像很……脆弱的模样,但是谁敢保证一会儿他不会翻脸不认人?她霄白不舍得杀人,不代表她会把自个儿的命让人家去丢着玩。所以她明智地选择保持在一定距离,扯出了一抹笑:
“陛下今天心情不好?”她试探着问。
“朕没有!”
“……”
“霄白,你能不能到我这儿来?”段陌站起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却带着一分不确定,“霄白,裴言卿给的,朕给你双份,他给你后位,朕把江山分你一半好不好?”
“你看上我了?”霄白想了想,无耻地换了个方式拒绝。
段陌沉默了,犹豫着头。
“就和你看上段茗一样?”霄白干笑。
段陌瞪大了眼,似乎是纠结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他:“没有,没有看上你。”
“……很好。”
“你不留下来,朕就杀了你。”段陌咬牙道。
“……现在?”
“嗯。”段陌头,“霄白,虽然朕看不上你,可是你还是比朕后宫那些妃子和段茗有趣得多。”
“……”
“裴言卿和你在一起,似乎经常会笑得很开心。”
——有么?
“他和之前很不一样,脾气也好多了。”
——我没看出来。
“我派人三番两次暗杀,他居然都没有直接回敬,而是把你藏得好好的。这几天看起来更是过得很滋润。”
——……
“所以,朕也想尝尝这味道。”
……
……
霄白已经找不到表情来面对眼前的这只年纪的白眼狼奇怪的话了。她只能干笑着后退:“陛下,你如果放我们回去,我想你也会开心的,我们既然两看相厌,大家一拍两散,我负责把裴禽兽打个包带到青云去怎么样?”反正看他样子也不想当皇帝,干干脆脆走人应该也不难。
“那云清许呢?”段陌忽然道。
云清许……
霄白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你……”
“你裴言卿的人脉和才智,早就猜到了吧。”段陌冷笑,“你们是可以走,你能保证云清许不作乱?那个阴险的野种……”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霄白火了,“老子带走裴言卿已经够对你好了,你还想怎么样!云清许要作乱关我什么事?朗月的皇帝谁来做老子压根就不关心,你担心云清许作乱,我还担心你们朗月的皇室脏了我家师父!这笔账你怎么算?就算我家师父要你的位置,你有什么理由不给?论血统论兵力,谁阴险?段陌,你真以为区区皇宫困得住我们?裴言卿就不了,哪怕是我,你试试看,看我联系不联系得到摘星楼的人!”
“大胆!”段陌阴沉下了脸。
“大你个头!你再句野种试试!”
霄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了,她已经气得抖,早就顾不得命会不会玩完。段陌的脸色很阴沉,沉默不语。她就趁着这个时候往后跑,打开门冲了出去——
“霄白!”
她回头冷笑:“段陌,我师父快来了,如果他看到的我的尸体,那你一定不会死。”
“什么?”段陌一时反应不及。
“他会让你一辈子生不如死!”
***
野种,阴险!
霄白实在想象不出,这些词怎么会出现在云清许身上,她气晕了,一直到跑出了好远才冷静下来,胆战心惊地查看四周——天哪,要是刚才段陌真的派人动手,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早就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公主。”路边的宫女显然不知情,见到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霄白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怎么办?
她揪着自己的裙摆混乱地思考着,怎么办,和段陌彻底闹翻了,这事情要不要和裴狐狸?和他了以后,他会同意他们两个人连夜逃走吗?可是如果不逃,难道留在宫中等死?哪怕他再厉害,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啊,不怕一万,只是绝对不能有万一啊。
“公主。”又一个宫女路过了。
霄白在她走远之前扯住了她,问她:“喂,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住的地方在哪儿?”
宫女疑惑地看着她,她扯扯嘴角道:“前些日子烧,我忘了好多事情。”
宫女一派恍然大悟模样,拍了拍脑袋:“原来是这样,公主,请跟奴婢来。”
唯今之计,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那儿。段茗好歹和段陌当了那么多年假姐弟真情人,她的寝宫不定会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段茗的寝宫其实霄白到过的,那还是她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误闯。她还记得那时候段陌要送她很多金银珠钗,只是那时候她慌慌张张又是晚上,所以不大记得路和里面的样子了。在宫女的带路下,她渐渐靠近了那儿。那是个寂静的宫殿,里面没有一丝生气,看来段茗走后段陌压根就没有派人看守,他是从来都没有打算过让她回宫住吧。
“公主,就是那儿。”宫女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宫门。
“多谢。”
支走了宫女,霄白一个人进了段茗的寝宫。那里面布满了灰尘,像是很久没有人打扫了。房间里放着一口柜子,她忽然记起来裴言卿过的话,他每个寝宫都有个房间是放贵重东西的,那段茗房里应该也有这么一个地方喽?上次是毒虫毒药毒箭,这次她一个人能不能闯过来?
她废了好些力气搬开柜子,柜子后面却空空如也——没有暗道?还是没有找到?她又花了些力气把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终于在床后面现了那熟悉的门。纠结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壮着胆子进去了——可是里面居然一个暗器暗毒都没有?
那里面的确有个房间,房间里面黑漆漆一片,她又折回了大房间里了根蜡烛进去。房间很,一根蜡烛就照得很亮堂了。那房间里只有一张塌,墙壁四周挂满了画——都是一个人。从时候扑蝶戏耍,到长成后的威仪尽显,每一个都是段陌,段陌,段陌。
这就是段茗最宝贝的东西?
霄白想起了那有过一面之缘的,脸色怨毒的女人,那样一个人,她不善良,却一心一意爱着一个人,还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好。感情这玩意儿,还真是个麻烦的东西。这世上有那么多聪明的人,够狠的人,却鲜少有一个人能躲过这个,真是——够公平的。
房间里的塌上面放着个瓶子,瓶子里有一粒药丸,是段茗寝宫密室里唯一一个看着还比较玄乎的东西。霄白瘪瘪嘴,无耻地把瓶子放到了口袋里,走人——管它是毒药还是解药,拿了再,改天让林音瞅瞅。
等她出段茗寝宫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斜阳满天。
霄白循着记忆慢慢走,难得成功地找到了回去的路,走到半路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等在夕阳西下的一株老树下,身子有些僵硬。他的目光死死地固定在她身上,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
“我那个,回来了。”她心虚。
那个人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身边,瞪着一双带血丝的眼,眼神像是要吃人。
“我那个……闯了个祸。”不心把这儿的地头蛇给得罪了呃。
那人沉默。
“狐狸……我错了……”你别记恨整我啊!!
他还是不话,只是睁着那双让人心惊的眼看着她,却又好像看不见她。
“对不起啦,你、你别担心了。”他这副样子,是气冲冲来算账,还不如像是……被吓坏了。
裴言卿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眼里几乎要迸出来的惊恐。她刚才不见了……刚才跟宫女进了段陌的宫门后就不见了,他和宫女打听,是两个人起了争执……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能性,他几乎把这个皇宫翻遍了!还是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狐狸……”
霄白也被他吓到了,好半天才出声音,走上前轻轻抱住他:“狐狸,你看,我不是鬼。你忘了啊,我‘下面’有人!”
裴言卿甚至没有睁开眼,他的身体是僵硬的,像是死人一样。
“狐狸……你还是想办法整我吧……别不话啊……”
相逢
狐狸……你还是想办法整我吧……别不话啊……”
霄白见过裴禽兽很多种样子,阴险狡诈的,风度翩翩的,皮笑肉不笑的,暴跳如雷的,还有不动声色挖坑的,和孩子一样暴跳如雷的,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狐狸。他明明站在那儿,明明那么近,只是整个人上一刻却死气沉沉,本来像是上好琉璃一样的眼眸成了墨研,一光泽都没有。
霄白现自己心疼了,有什么东西在心尖尖上饶了个全,倏地抽紧了,那滋味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开口,只是呆呆傻傻地看着他的眼。
他的眼里有太多的情绪,或者一都没有,黄昏的皇宫寂静一片,夕阳的余晖染上了他的睫稍,微微颤了颤。
“狐狸,不怕。”
霄白笨嘴笨舌地想着安慰的词,抓破脑袋都没想出来,只好重复着翻来复去的几句话,“狐狸,我没事,没受伤,没出血,没跌倒,没撞到……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咬着牙抱着他,感受着他瘦削的身体那一丝丝忍不住的战栗,鼻子一酸,自个儿的眼圈倒先红了。这个人向来是口是心非别扭得要死的混球,这会儿他倒拿出几分以往禽兽的作风啊!他倒是开口啊!
“你这个混蛋,担心就直!你话!”
然而,裴言卿却还是僵硬着身体没有开口。
霄白的个子不高,刚好到他的肩膀,高度正好让她把眼泪鼻涕尽数抹在他的肩头,捎带着对着他的肩膀狠狠一口咬下——
裴言卿一动不动。
她擦擦眼泪,红着眼睛抬头看他木然的脸,一不心眼泪又没止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开吼:“混蛋你给老子醒来!你傻了啊不嫌丢脸啊!”
“霄白……”裴言卿总算是开了口,却只是喃喃着重复的两个字,“霄白,霄白……”
霄白忽然全身没有力气了,单单只是听着那沙哑的两个字她就找不到火的理由了,只有满肚子的心酸,还有不清的心疼。这个人曾经是个那么高高在上的禽兽,什么时候……已经被她逼成这样了呢?
“霄白……”
“我没事。”她咬牙忍住眼泪勉强笑了笑,“段陌那混球还不能拿我怎么样,你放心。我们今晚出宫吧,你丢得下王爷的位子就和我去摘星楼,摘星楼里的人虽然没什么正人君子,但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这群人渣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只是……只是不想看这个病秧子这样子下去了。
“你敢有下次试试。”裴言卿的声音依旧僵硬得很。
“不敢了。”霄白难得没心情抬杠,她拉着他的袖子擦眼泪,无耻地把他拽到自己耳边,“裴狐狸,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
对不起,让你成了这副样子……
裴言卿的脸色过了许久总算恢复了一血色,回复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恶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
“对不起啦~”某个无耻之徒讨好地笑。
某只别开头。
“我也是想帮你啊。”霄白瘪瘪嘴,“段陌毕竟不是你家血脉,这皇帝你迟早要做的吧。”
“我不要。”裴言卿皱眉。
“啊?”
“没有下次,知道了么?”他凉飕飕地看她。
呃……某人被他看得浑身冒冷汗,不知死活地跟了句:“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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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嗖嗖。
最后的最后,风里依稀飘来的是很轻很轻的一句话。虽然话的人已经背过了身子,霄白还是听见了。他:
“霄白,我会坚持。”
霄白,我会坚持。简简单单六个字,让霄白觉得,她真是个渣,人渣。有些事情明明早就知道,却可以装作不知道。
“裴言卿!”她咬咬牙放大了声音朝他喊,“四年前的事情,其实我……”早就记得了。
“我知道。”他没回头,只是轻声跟了句。
“那你……”为什么早没揭穿呢?
裴言卿的背影僵了一瞬间,才轻声道:“何必?”
——何必呢,哪怕当初爱上的是四年前,那又如何?记得与否,从来都不重要啊。他要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什么回忆。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回忆算什么?她不记得,他记。
“可是我骗你……”霄白忽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骗?裴言卿转过了身,看着在原地局促不安的某个团子笑了,他:“霄白,段茗当年坏我大业,害我差丧命,我明知她不是你,却还是花了两年才下得了决心逼自己面对现实动手杀她,你以为是为什么?”
因为,那张脸是她的。只是那么一相似的东西,他就下不了手。
霄白摸了摸脖子上依稀还有一痕迹的伤口,很想找个乌龟壳缩进去再也不出来。
裴言卿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伸手捂住了胸口,心翼翼地,没被她现他的狼狈。刚才找人找得急了,犯过病,现在讲话胸口还是像刀扎一样。
“霄白,”他轻叹,认输一样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拥住了那个就差没把脑袋盖起来的团子,“我追逐你快五年了啊……”
每个年初每个年末,每个寒冬每个酷暑,都没有你。
***
“白。”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这诡异僵硬的气氛,霄白狐疑地四处打量,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许久没有见的身影,林音。
“林师兄?你怎么进来的?侍卫肯放行?”
话一出口,她就想抽自己了。这话应该是问他们比较适合吧,林音这个摘星楼里功夫第一的,要上哪里需要进过侍卫?人家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楼主应邀来朗月,现在已经在宫中。”
“啊?!”霄白下巴差掉下来,“师、师父?”那么快……居然真的会因为裴狐狸一封信赶到朗月皇宫?看来这兄弟血脉是**不离十了……居然真的兄弟,兄弟啊兄弟啊兄弟啊……
“阁下是谁?”
裴言卿明显以前恢复了人渣本性,眯起眼睛打量着林音。
林音本来个子就偏高,加上为了不引人注目向来是深灰的纱衫,与一身锦衣光彩夺目的裴家狐狸比起来明显就是“我比你世外高人”,再加上他本来就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会儿也不例外。
“摘星楼下,林音。”他道,面无表情。
霄白干笑——这林音本来就是这性子,再加上他是云清许贴身的影卫,虽然在楼里没什么职务,平时楼里的人见了他却都要规规矩矩叫一声林公子,就像叫她霄姑娘一样,除了对她和师父两个人态度挺不错,他可是连白遥的面子都不会给。只不过不同的是他楼里功夫第一,人家这声林公子叫得是心服口服,而对霄姑娘她,多数人会在心里补上一句“霄米虫”罢了……
眼看着裴狐狸脸上越来越浓的“我很不爽”,霄白赶忙圆场:“啊哈哈那个,林师兄不善言语。”
“师兄?”裴狐狸眯起眼。
“……”霄白浑身毛。
“霄白,你的师兄可真不少。”某人继续眯眼。
“……”谢谢……
“白,楼主等着。”林音道。
“啊?哦!”霄白反应过来,“在哪里?”
“正殿。”
“哦……啊?!”正殿?那不是段陌正式借鉴来客的地方吗?!
***
朗月的正殿霄白也是上过一两次的,全是接见什么大人物,反正没什么好事。这次云清许是来见裴言卿的,怎么跑到正殿去了呢?霄白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看来这事也出乎裴狐狸的意料,他迟疑了一会儿,轻轻了头,示意霄白一起过去看看。
林音带路,三个人各怀着心思慢悠悠晃到了正殿。一到正殿,霄白不知不觉就把段陌啊朗月啊丢到一边了,三两步冲进了殿门——
“师父!”
殿上坐着个青衣男子正喝着茶,黑如墨,见了她,那个人微微了头——不是云清许还能是谁呢?
“霄。”
“嘿嘿,师父,师父~”霄白乐得嘴巴都歪了,也顾不得自个儿的身份还是“段茗公主”,直接往他身边挨了过去,“你上次居然留了封信就走!”这件事,还是得计较的。
云清许自然而然地抱过她:“你过不要回青云。”
“……我……”好像是哦。
云清许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温婉。霄白窝在他的怀里心安理得,抬头无意中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些许表情,她惊讶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是刚刚迈进殿门的裴言卿。
裴言卿也看到了云清许,眼里划过一丝光亮,他轻轻了头,露出一丝笑意。然后,目光滑到了她身上,他的眼里顿时露出几分……不清的意味。
他朝云清许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了,垂眼顿了一会儿,像是理了理情绪才轻道:“裴言卿。”
云清许微微头道:“云清许。”
他们两个早就知道彼此的名字,也不是没有当面介绍过,只是这一次不同。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霄白窝在云清许怀里迷迷糊糊地猜,这两个名字中,他们到底交换了多少不用言语表达的东西呢?
“霄白,没大没。”裴狐狸忽然眯起眼笑得灿烂无比,“师父是你可以撒娇的么。”
霄白:“……”
云清许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徒弟,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似乎是经过一番考虑才开口:“裴公子,你年岁不,做事都是这么不计后果么?”
一句话,被他得清淡无比。裴言卿似乎也没想到会被教训,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霄白听得直想叫好——什么叫气度!什么叫大哥派头,什么叫长者!什么叫长兄如父啊嗷嗷——
“不及云‘兄’做事不管后果。”裴言卿冷道。这几年暗杀,哪次不是玩真的?哪怕最后不会要了他的命,可是也够让他身子拖垮的了,这笔账,他自从聆秋宫真相揭开那天就算着了。
霄白:“……”
这两个人,复杂,相当复杂。
霄白默默从云清许怀里爬了出来,相当有自知之明地在边上不远处找了张椅子坐着,默默看着这**不离十的两兄弟在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沟通感情?
边上是同样看热闹的林音,她顺手扯了过来:“喂,林师兄,你早知道师父和裴言卿的关系?”不然上次他为什么会让她去朗月皇宫找他?
林音一脸高深莫测,皱着眉头摇头:“我只是听白遥讲过一些。”
“你们两个那么要好?”霄白暗骂:白遥那混球居然私底下和这个冷脸混那么熟,居然偏心告诉他也不告诉我!
“碰巧。”
“肖守怎么样?”她忽然记起了那个容易脸红的影卫后背,“他好像挺厉害。”言下之意,你是不算该退了?
“不怎么样。”林大影卫从来就很难觉得一个人‘怎么样’过。
“……”
“叩见陛下。”齐赞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殿里的侍卫跪成了一片。
霄白的脸顿时像吃了苍蝇,她厌恶地抬起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姗姗来迟,或者是故意晚出来一段时间的段陌。很难得的,段陌这次没有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粘糊糊凑上来,而是不冷不热地放到了云清许身上,过了一会儿稍稍游走到了裴言卿身上,似乎是想从他们两个的反应中找出一蛛丝马迹。
裴言卿眼睫弯弯,规规矩矩向段陌行了个礼,笑眯眯看着他。
云清许轻轻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并未行礼——他名义上本来就是别国的人,朗月的皇帝的确没必要行礼。
——从头到尾,这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一眼,都礼貌性地看着段陌,让人找不到他们心慌的破绽。或许他们压根就没有过心慌这回事。
霄白在心里大声叫好——果然是两个同根的禽兽啊!不,是一个比一个禽兽啊!
“云清许?”段陌笑了。
云清许微微颔,捎带着淡淡扫视了殿内一圈,找到了在角落里和林音相处得融洽的霄白,微微皱皱眉头。
那眼神霄白太了解了,如果不是现在人太多,他还会配上一句“来。”她也懒得挣扎,瘪瘪嘴,揉揉脑袋乖乖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站定了——稍稍靠后一些的,他身后的那个位置。那是她以前长年站着的地方,只不过今天的布局有些诡异,以前摘星楼主身边不会有第二个人,如今却呃,她身边还站着个人,裴言卿。
“摘星楼主?”段陌又道。
霄白起了恶作剧心理,对着他一挑眉:“你觉得呢?”
段陌皱起了眉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露出几许狰狞。这种表情让霄白想起了不久前在那个昏暗的宫殿里,那个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好像要哭的段陌,他还那么,就已经这么让人看不透了么?
“不知摘星楼主忽然来到,有何贵干?”
听着段陌铿锵有力的问话,云清许垂眸微微笑了笑,他:“陛下,如果不是你授意,我这青云的江湖人怎么进得了您的宫殿?”
段陌语结。
“呀,是朕忘了,”段陌笑得纯真无比,“朕请楼主来,是想楼主帮朕一件事,可以么?”
“不可以!”霄白暴跳,她最讨厌这种问话了!什么可以不可以,哪有先答应再事情的道理!
“素闻摘星楼主擅长兵法,朕近来身体有恙,可否请楼主来我朗月当个一官半职,帮朕分担一些朝务?”
云清许垂眸不语。
段陌像是得到了鼓励,喜笑颜开:“不如就丞相如何?”
好个不如就丞相如何。
霄白只差没有撩起袖子去拼命了,这个白眼狼,摆明了就是要挑拨人家兄弟感情!告诉云清许他身体不好的意思就是“你等我死了再夺位”,给个丞相是为了牵制裴言卿,他这招算盘打得可真是一等一。
“师父……”你不要傻乎乎答应啊……
“朕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希望楼主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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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陌白眼狼走了,正殿里的侍卫也都鱼贯而出,偌大的一个正殿里面就只剩下四个人:笑眯眯的裴言卿,风轻云淡的云清许,面无表情的林音,和黑脸的霄白。
“没人了?”霄白左看看右看看以防段陌留下什么偷窥的偷听的。
“林音。”云清许淡道。
“是。”
林音得令,闭上眼睛略一凝神,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杀气毕现。手上简简单单几个动作,袖间就有几支暗镖飞出,射向正殿里面不同的地方。一眨眼的工夫,殿上梁上就有血慢慢滴下来。
……
……
霄白目瞪口呆。
“霄。”
“嗯?”
“走吧。”
“去哪儿?”
霄白瞪大了眼,看云清许那架势,她该不会是打算丢下这一堆东西……走人吧?
“回楼。”他来,本就是来接她的。
“……”果然,够没心没肝没肺,自家弟弟都不管。
霄白回头看了裴言卿一眼,僵硬。他现在里里外外威胁那么多,她要是走了,他该怎么办?她能走么?她狠狠皱起了眉头,揪着自己的裙摆咬牙。
裴言卿也在看她,看着她纠结的样子,他忽然露出一两分笑意。那笑意里面夹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她看不清。只是听他不轻不重地吐了一句:
“你就这么走么,皇兄?”
宫中记事(上)
裴言卿也在看她,看着她纠结的样子,他忽然露出一两分笑意。那笑意里面夹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她看不清。只是听他不轻不重地吐了一句:
“你就这么走么,皇兄?”
你就这么走么,皇兄?
有些事情明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是如果没有人提起,那就是秘密;有些事情明明每个人心里都知道,但是如果没人破,那就会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每个人都守着这么一的秘密,和和乐乐,相安无事。但如果有朝一日被人破了,就好像阴暗的内屋忽然被掀了房,外头无论是阳光万丈还是大雨瓢泼,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裴言卿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把这句足够让所有人陪着他掉脑袋的话讲了出来——你就这么走么,皇兄?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更多的却是玩味,甚至是恶作剧一般地,成心想看着云清许吓得脸色大变一样。那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话出口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抬起了头,眼色如琉璃,看着云清许的眼微微笑了笑,三分温暖,七分邪气。
霄白吓得脸色都变了,眼珠子差掉下来——这个混球是私生子虽然在朗月国内几乎是人尽皆知,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提起,谁敢冒着生命危险去给皇家带绿帽子?就连他自己也是对此只字不提,而今天,他却堂而皇之地叫云清许“皇兄”……一个他自己已经够让人心惊肉跳了,他这绝对是故意把云清许拖下水……
云清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倒是渐渐聚集到了裴言卿的脸上。他的眼睛向来给人干净清澈的感觉,被他盯着,十个里面有五个人会觉得如沐春风,剩下的四个是心有鬼胎不敢面对,一个是瞎子。裴言卿却难得抵抗力惊人,居然硬生生和他对视。
……霄白手心起了汗。
“皇兄。”裴言卿眼睫弯弯笑。
云清许沉默不语,脸色恬淡。
“皇兄,我记得,时候我们见过面的吧。”裴言卿低头轻道,“曾经有次宫中大宴,我和父亲走散,曾经误入聆秋宫。”
霄白的心提了起来——他们,居然是曾经认识过的?
“那时候我病,是聆妃救了我,你还记得么?她,我和你颇为相像,十足像是兄弟。”
云清许沉默不语,脸色却暗了下来。那年聆秋宫里的确出现了个晕迷不醒十来岁的病弱孩子,被母亲救下。当时以为是偶然,现在想来,或许是过于相像的脸孔,让那个聪慧的女人早就洞悉了那孩子的血统吧。
裴言卿却笑了,慢慢上前一步:“皇兄,好久不见。”
皇兄,好久不见。
事情到这地步,似乎已经一不可收拾。在这沉默得让人慌的氛围里,霄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好像心也在期待着什么,等待着这两个人的兄弟相认么?她皱着眉头鄙夷地看了裴狐狸一眼——有你这么逼着人家认兄弟的人么?
裴言卿微微一笑,悄悄送了个“你奈我何”的眼神,十足的地痞恶霸。
霄白回以“禽兽”眼神。
……
“我想要聆秋宫里的一个物件。”沉默了许久,云清许总算是开了口。
裴言卿眼睛一亮,霄白跟着心跳漏了一分——他这句话是个人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他……居然承认了他是聆秋宫已经死掉的那个皇子,承认他是裴言卿的兄弟!
“是。”裴言卿居然低头。
霄白瞪大了眼,呆呆看着异常温顺的裴禽兽——这个人,什么时候那么好话了?哪怕是对段陌,他都没有半臣子对皇帝的样子,现在居然对云清许俯称是?
她一脸“你脑袋撞坏了”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裴言卿也看不下去了,轻轻一挑眉,眼睛却是看着云清许的。
“长兄如父。”他垂眼。
“哼。”霄白用鼻音告诉他:你骗鬼啊。
“长子为尊。”裴言卿又道。
“那有怎么样?”霄白不明白。
裴言卿盯着云清许的眼,一字一句道:“皇兄,朗月的天下,你以为是谁有资格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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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被一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正儿八经地出来,不得不,它的杀伤力是事半功倍的。至少它煞到了霄白,让她呆了好一阵子。
裴狐狸他……居然是想把皇位让给云清许?他争取了那么久,他几次谋反都想得到的东西,居然因为一个“长兄”他就拱手相让吗?怎么看他都不像是那么好话的人啊……
“我不需要。”云清许皱眉。
“可是你是皇长子。”裴狐狸脸色一变,眼里散的光芒早就没了刚才那高尚劲儿,如果形容得直白,那叫禽兽的光芒,他,“自古皇长子继位,天经地义,难道你宁可段家血统被混淆?”
“我早就不姓段。”
云清许冷声道。云字是母亲的姓,十几年前,他爬出这宫里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决定彻彻底底舍弃这姓氏了。这皇宫早就和他没有关系。如果不是要找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他才不会数次潜入。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这句,裴狐狸笑得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他眯眼道:
“我从来不姓段。”言下之意是,这皇位不关我裴少的事。
霄白:……
……
……
“不如皇兄留下来?这次情况凶险,如有一万……”裴狐狸的眼光终于落在了霄白身上,他轻道,“留下来,缘分不易,血浓于水,我不会……不知好歹的。”
霄白别开了头。她不傻,听得出他这句话七分是对云清许的,独独后半句夹了对她的话,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是不忍去看那张明明嚣张得很,眼里却幽暗一片的眼。
如果,如果云清许不是他大哥,他大概早就下杀手了吧,就他那个禽兽个性。
***
不知好歹,他用了这么四个字,霄白只觉得心上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过,让她忍不住往云清许身边缩了缩。
天,下雨了。
这是今年春天第一场雨,下在柳芽还没有冒出来的时候。
霄白有些茫茫然地向外望了一眼,回过头看见的是裴言卿弯翘的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嘴边的弧度是上扬的,她就是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看到了一抹笑。
***
也许真的是兄弟情深,又也许是天性,云清许没有走,而是在宫里住了下来。霄白……当然是要跟他住一起的。
段陌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当丞相的时候,相必是认定了他们兄弟会夺位。只是谁能想到这两兄弟是在抢着不当皇帝呢?
霄白待在房里百无聊赖心里忐忑得紧,天一亮就开了门出去。云清许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嗯?”她迷惑地回过头。
“衣服。”他示意。
“哦。”
霄白这才想起来,昨天下了场雨,天冷了不少。段陌特地派人送了衣服过来,就放在屋子里的桌上。衣服是绿色的,她一贯习惯的颜色。她随手拿起一件,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裴王府里面那一堆火红火红的衣服,不由打了个哆嗦。赶忙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
“怎么?”云清许问。
“唔,师父,你会有一天逼我换红衣服吗?”她也不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从到大,都是他青衣,她绿衣,如果换成了红色……恶……
她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什么问这个,云清许自然是不明白的。他微微低了低头道:“白遥,女子嫁衣多半红色。”
砰——
可怜的茶杯掉落在了地上,砸成了碎片。霄白被一口热茶呛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活生生被烫伤了喉咙,眼泪很没出息地被呛了出来。
“咳咳……”她狠命拍打自己的胸口。
云清许面有疑惑。
“师父……”她深深吸气。
云清许眼里的疑惑更甚。
霄白只想锤自己胸口了——师父啊云清许啊摘星楼主啊!你能不能不要一副媳妇的样子出“出嫁的女子该穿红衣”啊!要嫁人的不是你啊啊啊啊!
“咳咳……”
霄白想过千万种死法,却没想到自己原来是被一口茶呛死的,裴禽兽还没咳死,她居然要先给咳死了……
“霄?”
云清许皱了眉头,走上前把某只和自己胸口过不去的手扯了开来:“闭气。”
霄白壮烈头,把心一横屏住了呼吸。不一会儿,她只觉得脖子上的某个地方一疼,咳嗽居然倏地止住了。
“好了么?”云清许道。
“好了……”霄白有气无力。
“你瘦了。”云清许皱眉。
“呃?”霄白这才现,自己已经又变成了在他怀里的状态,无奈之下唯有干笑,心翼翼地退开一些。昨天在殿上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他想念得很,今天想念劲头一过,这种亲昵……其实有些难为情了。
“嘿,师、师父,我带你去逛皇宫!”
慌慌张张遮掩,却对上云清许澄净的眼。她这才想起来,要熟悉,她哪里比得过从再这儿混迹的云清许呢?
“好。”
出乎意料地,云清许笑了,轻轻了头。
***
逛皇宫。
霄白恨不得拍死自己,怎么出了这鬼主意!这皇宫可是段陌白眼狼的地盘,清晨逛皇宫,最容易撞上的人可不就是他?她还没带云清许走到聆秋宫范围呢,就在花园入口处见到了段陌。
“云楼主,皇姐。”段陌笑眯眯地凑了上来。
“……”
“皇姐昨晚是在云楼主那儿过的夜?”
“……”
“皇姐?”
霄白咬牙切齿:“我们师徒交流感情关你什么事!”反正早就扯破脸了,她才懒得和他扮什么温柔善良的好公主好皇姐!
段陌颇为危难地皱眉道:“可是裴大哥昨晚似乎旧病病,朕以为皇姐……”
霄白愣了,裴狐狸……病?
“你下毒吧?”她咬牙。
段陌咧嘴:“需要吗?”
——需要吗?你就是毒药,有你一个,就够了。
“霄,过来。”云清许叫她。
霄白茫茫然走到他身边,默默站着。
段陌道:“云楼主是客,让朕为你领路游玩如何?”
“不必。”
“你……”
“霄,走吧。”
整整一路,霄白都是沉默的,这让云清许的脸色也跟着沉下来。好不容易到了花园亭中,霄白就累得瘫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直喘气了。
云清许的吻落得有些突兀,以至于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微凉的唇已经覆盖在了她的眉心。
“师……”
他不高兴!
她的话还没出嘴边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不高兴,很不高兴……他澄净的眼里带了一两分血腥的时候才会有的凌厉,像是荒漠之上的猎鹰一样的光芒,虽然只有的一缕,却和他整个飘飘如仙的气质完全不符。
霄白不敢动了……她怕他,这几乎是天生的。他是她的神,她敬畏!
“霄。”
唇,挪开一寸。
“什、什么?”霄白浑身僵硬,看得见的是他的下巴,下面是皓洁的脖颈,还有那一身的青衣。
“我不是过,不叫师父么?”
“……”
“忘了?”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到了她的颈边。这或许对他是习惯性的一个动作,对她却是有人握着她命脉。明明知道他不会杀她,明明全身心地信任他,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在抖。
“没……”她这才记起来很久前的分别,似乎是被他交代过不许叫师父……
云清许微微笑了笑,挪开一些距离,眼里的戾气少了些,又清明起来。摆明了是在等她叫人。
霄白的心肝纠结成了一片,叫、叫什么啊!云清许?云大哥?清许?清许大哥?许大哥?不经意地,她想起了白遥那声让人掉鸡皮疙瘩的“清儿”,顿时浑身寒毛林立。
“清许。”云半仙皱着眉头替她做了决定。
“……清……”某人还是叫不出来。
云清许在等待,等待这十多年的称呼一改变。眼前的这个人正满脸局促不安,嘴唇都被她咬白了,还出了一血,这让他很厌恶,等待的时候已经思量着待会儿要给她擦些疗伤的药,免得留下什么伤口。隐隐的,他感受到了自己脉搏,明明没有练什么功,身体的张弛却那么清晰。他在等。
这厢,霄白已经纠结得不成样子,叫了十多年的师父,虽然她火的时候的确会吼着叫云清许,可是让她正儿八经去了姓叫,就跟叫自己爹娘名一样,不,比这还长幼尊卑!
“清……楼主!”终于,她还是自创了个,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不幸的,云清许云半仙云大楼主的脸,黑了。
……
后果是她被他瞪了一眼,生平第一次被云半仙用眼睛瞪了!平时只要被扫上一眼就够她哆嗦半天了,这次居然是活生生被瞪了被瞪了……
“师、师父啊,你就别逼我改口了。”霄白惨烈挺脖子,“师父怎么了,师父就挺好听的!比云那啥许好听多了!”
“……”
“……”扭头,眼不见为净。
云清许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在逼。
霄白那脖子一扭就没扭回来,因为她瞧见了不远处几抹光亮。她知道,那是箭的反光。
“师父……”
云清许也现了,却不以为然。
“昨晚就有了。”他。
“让林音动手。”霄白撩袖子。
“没必要。”
“为什么?”他们拿箭对着他们诶,霄白气得脸都红了,哪有人走到哪里都被人用箭瞄着的?!哪怕对方不想动手,那玩意手抽筋脖子痒,那他们不就死得太冤枉了!
“林音已经杀了五批了,从昨晚到现在。”每一次都死得干干净净,却只能换一盏茶的安宁,一盏茶后又有一批不怕死的跟上,填补空缺。每次他们倒只是盯着,不见真正的动手,可见只是监视。
“是段陌?”
云清许头。
霄白在心里又狠狠记上了一笔:段陌白眼狼派人拿箭十二个时辰瞄着她,总有一天让他也玩玩这游戏!
“谁?”云清许忽然抬头。
霄白马上防备,一转身却见到个没想到的人。
“皇兄。”
那个人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血色,只是眼睛是亮的,笑眯眯地走进了亭子在云清许对面坐下了,动作有些僵硬,脸色却一都没有改变。
裴言卿。
“狐狸,我听……你昨晚病了?”霄白犹豫着问。
“没有。”裴言卿微笑。
“真的?”
“假的。”裴言卿笑得眼睛都弯了,“骗你的,我好心不让你知道是怕你担心,信不信?”
“你……”霄白有些恼怒,看到他苍白的脸又不了火,只好认认真真问了遍,“你到底怎么样?”
“你信不信?”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把纸扇,啪的打开了,扇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霄白于是白眼:“不信。”就这副神情,指不定是赏了一夜歌舞还兴奋着吧。
裴狐狸笑得有些喘不过气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你不笨嘛。”他笑着。
宫中记事(中)
“你信不信?”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把纸扇,啪的打开了,扇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霄白于是白眼:“不信。”就这副神情,指不定是赏了一夜歌舞还兴奋着吧。
裴狐狸笑得有些喘不过气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你不笨嘛。”他笑着。
“你!”
这只禽兽,一如既往地让人想掐死他。霄白很愤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那双眼里尽是戏谑玩味,看久了居然看出一的碎光。就像是黑夜里打破了琉璃盏,那个灯笼照着找寻的时候看到的那种光芒。隐隐约约,星星,一晃眼就不见了。她看见了,却没抓住,只是呆呆愣了一会儿,就被他眼里渐渐升起的恼怒给打断了思绪。
“霄白,你在什么呆?”
“你……真的没事?”
霄白皱着眉头喃喃,他这副样子很奇怪,她不出哪里怪,就是觉得看着他整个人好像要碎掉一样。明明这么个人站在眼前,却仿佛一推,他就倒下了消失了。
在她问出“你真的没事”的时候,裴言卿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嘴边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低着头,额边有些凌乱的丝遮去了他的表情,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又是一派风流公子的模样。他伸出拿着扇子的手,勾勾嘴角,轻笑着挑起她的下巴,玩味道:
“怎么,你担心?”他的眼角掠过边上的云清许,微微眯了眯,长长的眼睫盖去了眼底的暗涩。
“不担心。”霄白翻白眼,随手拍开那把碍眼的扇子。
“我犯病了。”裴言卿挑眉笑,“好严重,差就丢了命呢,你担心我就来照顾我呀。”
“……”
“白,担心么?”
他轻轻笑着,像是调笑一般地把身子倚靠在了石桌上,三千青丝垂落在石凳上,风流至极。他的手原本就白皙,扇架是红木雕刻的,衬得他越苍白。明明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眼光却难得有些闪躲,只是再闪躲,到最后还是会落到她的身上。他轻轻的,轻轻地把扇子移了过去,挑起霄白垂落的衣袖。
——一寸,两寸,居然连这么的力气都……
“你搞什么鬼!”霄白狠狠皱眉,把扇子一握,甩在了石桌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扇子被丢掉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裴狐狸眼里的……死寂?
“你担心么?”他笑道。
“滚。”霄白翻白眼——这个人,哪里有病的样子啊。他明明是一副挖坑的模样,要装病也演得像嘛,居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我快死了我差死了,谁信?
“呵。”
裴言卿那风流的姿势没有维持多久,不一会儿他就抢了霄白的凳子坐下了。霄白站在原地干瞪眼,被他回了个痞痞的笑,又瞪了他一眼。
“你来做什么?”
云半仙和他默默坐了很久,总算是开口了,语气冷淡得很。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影响裴禽兽的心情,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眯着眼睛笑的,听到自家兄弟开口,他的笑意更甚了。
“看皇兄。”
霄白:“……”
这禽兽,居然连云清许都敢调戏他居然敢居然敢……
云半仙果然皱了眉头,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轻道:“身体有恙?”
裴言卿眯眼一笑道:“我自身体不好。无恙才怪。”
明明前半句还彬彬有礼,后半句……不过,云清许倒也没在乎的样子:
“近来呢?”
“皇兄与传闻不同呢,”裴言卿打断了他的话,“传闻摘星楼主冷血无情,却不想……呵。”
这样无意义的对话究竟还要多久?霄白在边上牙痒痒,又不想莫名其妙跌进他挖的坑里,只好在边上看着这两兄弟莫名其妙的对话。
——狐狸近来身体很不好吗?不像啊,他向来是病怏怏的样子,完全没可比性嘛。
“皇兄,兵权在我手上。”裴言卿终于还是开了口,“你若想要,我随时奉上。”
“不需要。”
“皇兄,区区摘星楼,你真的满足?你真的忍心让朗月的皇族血脉混淆?”
“裴言卿。”云半仙道。
“嗯?”裴狐狸干咳了几声,侧过身子洗耳恭听模样。
“你自己不愿意做,何必拉上我?”
“……”
霄白在边上憋着笑,这狐狸啊,看来毕竟还年轻,不是大哥的对手,三两句话就给堵死了。
“喂,狐狸,你不是以前还谋反篡位过么?怎么现在不想当皇帝了?”
裴言卿低下了头,好半天才仰起头笑着看她,嘴角顽劣地勾了起来,他:“本王突然没兴趣了。”
“真的?”霄白狐疑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他拿到国印的那天,亏她当时还担心他要抢云清许母亲留下来的宝贝,现在想起来他那副样子,分明是早就打算不要皇位吧!他到底……想干什么?
裴言卿不话,只是静静看着,眼角带笑。
“喂——”
“我累了。”狐狸忽然眼色闪了闪,似乎是费了力气站了起来。
“那你休息去吧。”霄白瘪瘪嘴。
裴言卿低头笑了笑,慢慢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霄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不出的东西,刚刚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她却抓不住,到底是什么呢?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想什么?”云清许道。
“啊?呃,没……”霄白抓了一把自个儿的头又坐在了云清许身边,纠结了许久还是开了口,“师父,你真的是朗月的大皇子?”
云清许看了她一眼,头。
“那你为什么不要当皇帝?”
“当了又如何?”云清许反问。
霄白咧嘴笑:“当上了皇帝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师父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譬如找以前的谁谁谁报个仇啥的,唔,当年不是好多人迫害聆妃么,把他们欠你的都拿回来!”
云清许闻言不动声色,眼睛里的光芒却沉了一些,看着霄白若有所思。霄白刚才还在大笑,这会儿被他盯得哆嗦了——她是不是表现得……太坏太恶女人了?呃……
她急急忙忙解释:“啊哈师父,我、我开玩……”
“不需要。”云清许轻道。
“啊?”
“霄,你喜欢皇位?”云清许看着她问。
霄白呆了,好半天才挠挠头傻笑:“怎么可能呢。”
她当然不想要当皇帝,只是觉得如果裴禽兽和师父二选一的话,师父会是当皇帝的人选。那只禽兽聪明是聪明,可是骨子里却和孩子一样,太意气用事了,当初为了一个女人可以造反,谁能保证今后会不会一时激动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呢?云清许却不一样,他冷静,睿智,运筹帷幄,无情无意,他如果当皇帝,暴君与否尚不知晓,却绝对是个成功的皇帝。一个是外头禽兽骨子里幼稚的狐狸,一个是里里外外都睿智的人中龙凤,这就是他们两个的区别。
“如果你喜欢,拿去。”云清许斟了杯茶。
“啊?”
“女皇虽然少见,倒也未必不可。”云半仙喝茶。
“……”
“霄?”
霄白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师父!”你开什么玩笑!女皇?见鬼啊。
云清许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了一丝丝,显然是她大大咧咧的“师父”惹到了他。他似乎是考虑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霄,你叫我师父,可是把我当父辈叔伯辈?”
“啊?”霄白一时反应不过来。
云清许白皙的脸上露过一丝怪异的表情,罕见至极。霄白还来不及消化那奇怪的神情呢,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惊得下巴摇摇欲坠。
他:“我现在,不想当你师父了。”
我现在,不想当你师父了。
霄白呆呆看着他的口型,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反反复复徘徊就就是这么一句话,我现在不想当你师父了,不想当你师父了。
如果云清许不要霄白了,那霄白是什么?楚霄白?她不姓楚,哪有姓楚的会怂恿敌人去杀自己的父亲呢?
她呆呆听着,眼睛都忘了眨。她想过她和他千万种的可能性,却独独忘了这一种。好多年前她幻想中很多年后的相依相伴两情相悦,她也是喊他师父的……
“你,别哭。”云清许的声音居然变了调儿。
霄白想笑了,想放鞭炮庆祝,想扯着白遥吼一句,谁摘星楼主就那么一两种语调的?老子开出了新的!谁哭了谁哭了?!
她还记得好多年前初遇的晚上那个漂亮鬼,好多年前第二次见到的时候那把翠绿的伞,他拍着她脏兮兮的脑袋:从今天起,我们一起过,你叫我师父罢。十来年前他杀红了眼,他剑上的血还是温的,他抱起瑟瑟抖的她:从今天起,你叫霄白,不姓楚。
她还以为,师父师父喊着,就是一辈子。
云清许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把她死命揉着脑袋的手拉了下来,按到桌上,伸出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
霄白可怜兮兮抬着头,眼里白花花的。
“哭什么。”云清许的眉头紧锁。
“你背信弃义。”霄白咬牙——明明好了一辈子在一起的!今天居然无风无雨无浪地不要她就不要她!
“是。”云清许垂眸。
“为什么!”霄白咬得嘴唇都出血了——你最好给我清楚,否则,否则……你这个师父我……
“你觉得呢?”云清许眼眸一闪。
这下轮到霄白没话了,他就丢了一句,你觉得呢?她已经怒不可遏了,她觉得什么啊!
“霄,我不当你师长,你会怎样?”云清许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他自己的手上。他的声音很轻,在霄白气得喘得相当明显的呼吸中几乎听不见了。
霄白却听见了,不明所以的,本来高涨的怒气渐渐平息了。她了解云清许,他是个简单的人,虽然对外复杂得很,但是对她,他一直是简简单单毫无其他想法的。当年就是他这个个性让她缕缕抓狂,而如今,他怎么做些奇怪的事情呢?如果是她惹他生气,早八百年前他就可以把她丢了,为什么到今天?他这趟去青云,到底生了什么?
“霄。”云清许轻喃,眼光却不在她身上,就好像,是在呼唤一个凭空的人一样。
霄白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云清许她不熟悉,一也不。
“会怎样?”
会怎么样?他举杯,问的却不是她,而是空气中某个幻影。
霄白也在问自己,如果,如果云清许都不要她了,那摘星楼就不是她的家。摘星楼不是她的家,哪里才是呢?裴王府,还是朗月皇宫?似乎……都不是。她霄白,从头到脚就是一个无处可去的主。
“师父,你真的……不要我了?”她咬牙。
云清许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里有些恼怒。他本来就抓着她的手,这会儿却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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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丢掉你。”他轻道,“只是不想当你师父。”
霄白没能反应过来,呆呆坐着。
“不可以吗?”云清许似乎是受了挫折,他正努力搜索着措辞去解释,“不当你师父……”
他的话没有完,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皇姐!”
霄白只觉得背后凉,一阵阵的鸡皮疙瘩直往上冒。如果这世上有什么声音是让她听了就想逃的,绝对是段陌,没有之一!
“皇姐和云楼主走得好快,陌儿追了很久呢。”段陌一脸笑意,气喘吁吁地拍了拍胸口。
霄白还了个“你别装了”的眼神给他,却被无视了。
“皇姐好像不大高兴看到陌儿。”段陌瘪嘴。
霄白忍不住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是现了,这白眼狼但凡装嫩的时候就喜欢用陌儿自称,和狐狸一样挖坑陷害人的时候就用我,装腔作势耍威风时就用朕,还真是随时应变随时变化啊。
“皇姐哭了?”段陌眼里满是惊讶。
“……天干物燥眼睛进沙。”霄白翻白眼。
“皇姐……”段陌眼里的光芒那叫委屈。
霄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还记得就在前几天,她和他早就在那个阴暗的殿上闹翻了,要不是她跑得快,他几乎都叫人杀她了。都撕破脸皮那么彻底了,他怎么可以装作一都不知道呢?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陌儿啊,你是来找我还是找我师父?”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喜欢自称陌儿,霄白就干干脆脆地扯开礼仪。
这声陌儿似乎惊到了段陌,他微微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霄白看了相当受用,一不心,忘了刚刚生的一些“事”,余光瞄到身旁的云清许,她的胆子也大起来了,反正有他撑腰,谁怕谁啊!
“陌儿,你最好多招些宫中侍卫什么的。”
“为何?”段陌问。
霄白笑得很没品,了周围暗藏的那个个侍卫:“我怕这些不够杀。”
眼看着段陌脸上惊异的表情,她越来越快意。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知道,不止云清许看得出那些侍卫,连她这个三脚猫的都可以看出来,以后少耍花样!
“朕是怕皇姐和贵客安全有碍。”段陌微笑,“既然皇姐不喜欢,朕撤了就是。”话毕招了招手,就有五六个侍卫从不同的地方闪身出现在他面前跪成了一排,他笑道,“下去吧。”
顷刻间,那几个侍卫就离散了,还真没再出现。
霄白讪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朕的白眼狼,很有**上去掐一掐。
“皇姐可满意?”
“不满意。”
“没有侍卫了呀?”段陌转眼间又是一副少年模样,“皇姐不相信陌儿?”
“你也给我滚就最好了。”霄白干笑。
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匪徒模样,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郎,怎么看都是女匪徒在对少年郎行暴。这,霄白早就现了,所以她很明智地选择退到了云清许身边。
“云楼主,上次的事情考虑得如何?”段陌问他。
云清许眸光一闪,微微笑了,他:“三日之期未到,是什么让你心急了?”
段陌的眼里露出几分颤动,只是短短一瞬,却正好被霄白捕捉到了。霄白悄悄惊讶着,他居然心慌?如果不是她正好看到,她一定想象不出他会因为云清许一句话而漏了底。是什么东西让他没底呢?难道是裴禽兽又做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云楼主,江湖毕竟与朝廷不同,这对你是个好机会……”
“云你个头!这丞相的位子我师父不稀罕!”霄白看不过去了,抢在云清许答话之前抢答。
“云楼主的意思?”段陌不屈不挠。
云清许一直沉默着,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霄白的心跟着悬了,就在她以为听不到他答案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开了口。
“三天后给你答复。”
“不是三日之期么?”白眼狼似乎急了。
云清许抬眼道:“是你自己来问的。若现在要答复,那么我拒绝。”
——得好!
看着白眼狼吃瘪的模样,霄白只差没欢呼庆祝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云清许那话的时候的表情……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像裴狐狸那禽兽算计人的样子……
果然,是亲兄弟么……
宫中记事(下)
“霄,你在想什么?”
“啊?”
霄白惊醒过来,瘪瘪嘴犹豫着要不要。段陌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亭子里又只剩下她和云清许两个人,本来么,周围监视的人已经撤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又不上来,只好闷闷趴在桌子上起了呆。这一呆,居然过去了好久。
云清许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她咧嘴笑了笑,乖乖坐到了他身边。
“师父,你会做丞相吗?”她问他。
照云清许的脾气,如果没有可能的事情他不大可能拖延啊,他从段陌那儿讨了三天的时间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真的在犹豫要不要和段陌结盟,二是他在暗地里做些什么。两个情况相比,霄白当然是希望是第二个,可是她又什么时候猜透过云清许呢?
云清许摇摇头,斟了杯茶。
霄白大大地松了口气:“师父,我真怕你和裴狐狸杠上。”
“为何?”
为何……霄白挠挠脑袋:“你和他是兄弟,这世上里面两个是最亲近的了,你们要是斗得你死我活,太惨烈了。”
“皇家本就如此。”云清许的声音淡淡的,“血缘未必比得过看上的东西。”皇族的血液也许骨子里就是争斗,越是近亲,越警惕,这些是霄白不明白的,他却明白。
“可你们两个都不要皇位!”
“那又如何?”
“不要皇位你们就没什么冲突了嘛!”霄白心情颇好,“师父你做你的摘星楼主,裴狐狸继续做他的裴王,你们联手把段陌咔嚓了,然后找个不上不下的什么皇亲让他当皇帝去~我们以后……”
“霄。”云清许的脸色冷了下来。
霄白本来都快得意忘形了,乍一眼看到他泛着寒意的眼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师父……
“霄,过来。”
“……哦”
师父有令,霄白还是不敢不从的,虽然这两年她胆子已经大了许多,但是一不留神,本能还是在的。譬如现在,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乖乖凑近了他,眼睁睁看着他把她从头看到了脚,又从脚打量到了头上,最后他也站了起来,就站在她身前,眼色如秋叶。
……
这气氛,相当诡异。
霄白悄悄屏着呼吸,她看到了自己额角那缕不服帖的头,乱乱地挡在眼前,她的心跳起伏不定,不过到不是心慌,而是吓得——眼前的云清许面无表情,只有眼睛里透着一股子澄亮,他整个人向来是飘飘然的,这会儿却很实实在在地盯着她,这感觉就像是云上仙一不心落了地,虽然看着精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透着一股颓然,就好像……被人从云上拽下来了一样。
他慢慢俯下了身。霄白的脑袋转得飞快,第一反应是飞回想:身上有没有伤口?有没有中毒?有没有莫名其妙脏乱的地方?有没有奇怪的让他会做奇怪的事的地方?虽然最近的云清许偶尔会没有缘由的亲近她,可是……现在的确没有任何亲近的动机,应该不用提前躲闪吧?
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霄白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坚持下来了。
“师、师父……你在干嘛?”她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霄,记不记得我当上摘星楼主的那一天,你过什么?”他轻声问。
霄白想了想,眼圈红了。那天他是被人扶着坐上那个位置的,他才十八,一个人血洗了摘星楼,斩杀了一帮地头蛇后受了重伤,林音就是那时候第一个站出来跪在他面前的人。他睁着眼睛倒在了殿上,是林音扶着他坐上那最高的位置。她匆匆忙忙冲进殿上,看到的就是血淋淋的地上一群伤残,那个谪仙一样的师父坐在那最高的地方,他没有声响,只能靠着身边同样满身是血林音,勉强睁着眼看着底下一群满身戾气的杀戮者。
——你这个叛徒!他们是这么称呼林音的。
——少主子,为楼主报仇啊!底下的余党见了她眼睛都亮了,看到她,就等于又有了将近一半的士气,摘星楼主虽然是能者居之,但却大部分是世袭的,不是因为徇私,而是摘星楼主多半多子,能让楼主带进楼里培养的,本来就挑选最优秀的人。她虽年纪,不定是深藏不露。
时光如梭,一去十多年,霄白到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是怎么做的,她哭着跑到了主座上面,心翼翼地搂住那个满身是血的人的腰,放声大哭。
她:师父,白只剩下你了,你不要死掉!不要死掉!求求你,不要死掉……
当时云清许早就模糊了意识,却不知为什么眼里又有了一抹光亮。带了血的手轻轻划过她稚嫩的脸颊,冰凉。
霄白于是哭得更大声:师父,师父!你活下来好不好?活下来,陪白活下来……白也陪着师父活下去……
——好。
那是那天几乎是晕迷状态的云清许给她的承诺,虽然没有声音,只是个口型。
他明明失血到那地步居然挨着活了下来。很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林音被她和白遥设计灌醉了酒脱了大半的衣服只剩下一条裤衩,白遥想方设法想拐骗这个闷葫芦出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他,那是个奇迹,不知为何。
也许,遇见云清许本来就是个奇迹吧。霄白拙拙地想,三四年前她的确是少了心思,以为自己多出的那心思是额外的,结果却原来是情理之内的。
“霄?”
“我记得。”霄白眨眨眼,勉勉强强把眼泪给憋回去,扯出抹笑,“嘿,师父,我没忘记。”
云清许微微垂了垂眼眸,笑了。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明显的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好看得让人窒息。霄白呆呆看着,突然现了一个事实——这家伙……怎么和裴禽兽一个模样?平时两个人的表情差太多了,她压根不会去思量他们两个的长相问题,可是现在他一笑,居然像成了这样……呃,她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师父,你打算怎么办?”
云清许想了想,轻声道:“我派了人去朱墨。”
“朱墨?”
霄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想起来云清许的是青云和朗月边上的国家朱墨。论兵力,无论是青云还是朗月,都压根不能和朱墨比,如果朗月青云即丹是三国鼎立的话,那朱墨则是一国可以牵制三国的那种存在。只是听这几年朱墨换了个无能的皇帝不好争斗,其他三国又没有敢贸然进犯的,这下子居然换了好多年的天下太平。这个时候云清许提朱墨做什么?
“师父,朱墨那个皇帝我听……”无能啊……朱墨将军再厉害有啥用?又不能自己出兵插手别国内政。
“我请的是墨云晔。”云清许微微一笑。
***
墨云晔是谁,霄白只知道是个传奇的人物,而且是个能让朱墨上上下下服服帖帖的主,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既然能让云清许用了“请”字,霄白就放心了,捎带着毛骨悚然了一盏茶的时间,默默替段陌白眼狼哀悼了半盏茶时间。
哀悼完白眼狼,霄白想起了裴禽兽。
太阳已经快下山,今天“陪玩”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陪着云清许用过晚膳接下来的时间她可以自己调配。云清许被段陌请去了“交流感情”。反正估量着云清许比白眼狼长了十多岁,对付他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也乐得清闲,偷偷收拾了下,又去了聆秋宫。
还没到宫门,霄白倒是远远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那是个宫女打扮的人,但是又和宫女打扮不同,普通宫女哪有大大咧咧拿着剑到处跑的?仔细看了,她才现只是衣服的颜色和宫女有像,她的装着倒还真不是宫女——那个身影相当眼熟,眼熟得让她恨得牙痒痒。
酹月。
她今天居然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朗月皇宫。
霄白手脚痒,想冲上去打架,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就被她身后的一个宫女抢先了。那个宫女兴匆匆跑了上去,边跑边喊:“月姐!”
霄白反应够快,趁着她还没来得及往这边看,她一闪身躲到了道旁的大树后面。
“月姐,可找到你了!”
“什么事?”
“陛下让您没有必要别出别院。”宫女吞吞吐吐,“陛下,不能保证不露脸,就……就请您出宫去……”
酹月的脸色霎时阴沉得吓人,她阴测测地看了宫女一眼,宫女马上就两腿软了。
“我知道了。”她冷道。
“是。”宫女慌慌忙忙地走了。
霄白在树后扶着下巴理着自己的思绪。酹月在宫里,酹月在宫里有自己的别院……那天在醉月楼里她想动手杀她,她吓唬她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她合作人的事情,那次其实她哪知道什么合作人啊,都是随口编来吓唬她的,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有同党,没想到还真让她蒙对了?她更没想到的是,她的合伙人,居然是……段陌?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酹月针对她是因为爱云清许,而段陌一开始恐怕是想利用酹月制造裴王府和摘星楼的矛盾吧,然后直到查出云清许真正的身份,517Ζ他就是自己利用酹月对付摘星楼……
“谁?”酹月突然冷道。
霄白早就知道自个儿三脚猫功夫想骗过酹月那是不可能的,既然被名了,她就大大方方从树后面走了出来,顺便换上了从裴禽兽那里学来的嬉皮笑脸。
“呀,酹月啊,好久不见~”
“是你。”酹月的脸色不怎么样。
霄白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确定周围都是侍卫,她不敢对自己动手后,她很犯贱地又上前几步,贼兮兮地笑:“酹月,你被我弟弟包养了?”
“你……”酹月满脸阴沉道,“放干净!”
霄白瘪瘪嘴翻了个白眼,马上眉开眼笑,诚心诚意地告诉她:“不好意思,被你现了,老子就一流氓。”
“你活得不耐烦了?”酹月的眼里已经有杀气了。
要是在别的什么地方,霄白早就脚底抹油跑路了,可这是在皇宫,是段茗的地盘,这还是在有裴狐狸在,有云清许在的皇宫,她浑身上下都是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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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啊。”某个无赖挺起脖子耍流氓。
这是个处处危机的地方,每个人都不好惹,唯独这个酹月简简单单,摆明了就是个要杀她的仇人,霄白现自己被裴狐狸彻彻底底地带坏了,用这种方式打着无聊的日子,居然滋味不错。
“楚霄白,你!”
铮——酹月拔剑了。
叮——理所当然的,不远处的侍卫挡下了这一剑。
“大胆!居然敢对公主动手!”
“我不是被包养的妾室!”酹月恶狠狠瞪着她,被逼无奈收了剑。
霄白真诚求问身边侍卫:“你信不信?”
侍卫尴尬,沉默。
……
最后的最后,酹月的眼里已经快着火了,霄白才心情大好地打走了侍卫。酹月气呼呼甩下一记“你给我等着瞧”的眼神准备走人,霄白在她身后凉飕飕地跟了一句:
“你已经没办法回头了,酹月堂主。”
她的背影僵了僵,还是走了。
“你真残忍。”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细胳膊细腿,唇红齿白,弱柳扶风的身影。此等风姿,非……摘星楼下肖守莫属。
“你果然是个没心没肝的。”肖守睁着水汪汪的眼睛。
“……”
“我是今天白天和刚才的事情,你都没心没肝。”
“白天?”
“嗯,裴王爷,你,和楼主在亭中的时候。”
“……”
“无情。”肖守最后水汪汪道。
霄白忍无可忍翻白眼:“……肖守,你怎么在这儿?”他有那么大胆子偷听摘星楼主讲话么?
“我打赢了楼主排行第三的影卫,晋升了。”肖守的脸红红的。
“……你现在是师父的影卫?”
“……”
肖守的脸红红的,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霄白深深地为摘星楼的前途担忧——这样的人居然杀到了楼内功夫前三……摘星楼的前途啊前途啊!
“霄姑娘……”他轻声开口。
霄白一阵鸡皮疙瘩:“……那个,你现在是师父影卫,可以叫我名字了。”楼内默认的是阁主以及以上的直呼她名字。
“霄白。”肖守微笑。
霄白只觉得就那声称呼,如果搁在女子身上,不知道要把多少个男人叫得浑身软哟……
“你来找我干什么?”她可不认为云清许的影卫会找她来“你无情你无理取闹你不可理喻”。
“楼主吩咐,如果楚霄青来找你,你不必忌讳他而不去见。”
“哦。”
起来,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她已经好久没见着那个“大哥”了。
***
这一路,生的事情还真是接二连三。聆秋宫就在不远处,霄白却突然不想去了。不清为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裴狐狸,早上他那副样子,又像是病了,又像是装病,又像是明明病了装没病,可是她又直言病了,倒像是怕他没病她怀疑,故意有病,引她反向怀疑他装病一样……
这一串奇奇怪怪的东西惹得她头晕脑胀,最后总结出了两个可能性:一,他旧病没,有病只是逗她完;二,他的的确确病了,但是……故意让她以为他是故意装病,给那一丝丝的迹象冠上“谎言”的借口……
后一种可能性太让人心慌了。
霄白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那个禽兽是这么老实的人么?他上午嬉皮笑脸“我有病”摆明是装的,可是如果他真要装,会这么容易被她识破吗?除非,是他故意的……故意让她以为他在装。
段陌也曾过,他这几日身体有恙。那个禽兽什么都爱装,独独不爱扯上他自己的病。他……
霄白越想越心慌,到后来都不知道裴狐狸住的地方往哪里走了。
砰——
急急忙忙间她撞上一个宫女,打碎了她手里的瓷坛。
“公主恕罪!”宫女急急跪下了。
“没事。”她摇摇头想走,没走几步就停下了脚步。
那瓷坛打翻了后香气四溢,这香味她有熟悉,又有陌生,似乎混杂了一些……
“这是给谁的?”
“回公主,给裴王爷送去的。”宫女眼泪汪汪地看着一地的碎片。
“还有么?”她倒忘了,那狐狸离不开药。
“药房还有一些。”宫女心翼翼道。
“你去忙吧,药房的药我送过去。”
悠悠我思
宫女从药房又端了一瓷坛的药,看着霄白有些犹豫的样子,在原地纠结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开了口:“公、公主……这是今天最后一份药了……您、您心着拿……”
霄白头,结果了坛子,挥挥手打了宫女。她本来以为这几日裴狐狸似乎没有喝药,现在想起来哪里是狐狸没喝药,而是……她自从云清许一来就把心思全放在了云清许身上,压根就忘了这回事情啊。她手里的药气味和以前有微许的不同,似乎是改良过的方子。狐狸每过一阵子就会加一两味药,难道这药里又加了新东西不成?
霄白没有时间多想,心翼翼端着瓷坛往裴言卿住的院走。
他的院子里向来是没有多少人的,即使有也会被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撵出去。她很早就知道,他极度讨厌自己病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到,如果不是他还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他指不定会把看到过他病的人都赶尽杀绝了。可是这样的坏脾气,居然可以让她“侍寝”,容忍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在她面前显露无疑,霄白不明白,这中间他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屈折。她只是越来越现,这个坏脾气爱挖坑的王爷的心思真的很难琢磨,他像是一个山洞,让人越往里走陷得越深,某天蓦然回的时候才现,浑身都已经湿了。
他真的……病了么?
霄白站在门口踟蹰。裴言卿,这三个字是那样的鲜活,只要念在心里就可以想象得出他那副欠打的模样。他为她做的事情,其实她懂,可是……有意义吗?她楚霄白不是什么情种,没那么多的心思去经营一些注定……没有意义的事情。于云清许,她满怀敬重,那份不成熟的爱恋早在心底生根芽开花,虽然没结成果,但是好歹是有始有终,可是于他……她其实,真的不知道。或许霄青的对,她和云清许本来就是一类人,天生的没心没肺,她唯一的一次脱天性,为了云清许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只是短短几年,她照样还是放下了。
进去,有意义么?
霄白的心很烦躁,她在别院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最终想了想,还是想把药搁在门口得了。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刚把药放下,转过身就撞上了一个人,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霄青。
他的脸上难得没有嬉皮笑脸,眉头紧锁,目光凝结在她身后的慈坛上,欲言又止。本来温文儒雅的一张脸上慢慢浮现的是类似于恼怒的神情。
霄白不明所以,稍稍愣了愣:“霄青?”
“你就这么走?”他皱着眉头问。
“正好你来了。”霄白咧嘴,“你帮我把药送进去吧。”
霄青定定看着她,眼里的恼怒像是秋天荒岭的火,一下子蔓延了开来,他冷下了脸道:“白,难道你的心力真的在时候就被耗光了么?”
“你什么意思?”霄白僵硬道。
霄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柔和了下来。他望着眼前明显不打算进去的霄白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想去触摸她的脑袋。她没躲,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他。
“白,我是你哥哥。”他轻声道。
“我知道。”
“我认出你到和你相认再到现在,其实还是很激动。”霄青苦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你呢,你除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钟,还有过情绪波动吗?”
“我……”
“如果我当年没有丢下你,如果我们两个都好好活下来了,如果……你不是被云清许用那种方式养大成*人,你是不是会不同?”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查证,到底是什么会让一个十七八的女孩子变成这样,顺理成章地,他查到了云清许的教育方式,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五岁的被人挑断过手脚筋女孩子,正常走路都有问题的女孩子,本来应该躲在深闺之中,云清许却一次次地把她丢在荒郊野外……一次两次三次,逼着她为了吃到树上的水果而站起身,为了躲避野兽而学着坚持走路,把她丢到荒岛上,让她杀了渡船的才能到对岸……每次训练没有量的要求,只是做到她晕迷为止,如是,居然有长达三年!三年里,她只和云清许一人讲话,只待在他一人身边,没有任何的自主活动,包括走路。
如果……你不是被云清许用那种方式养大成*人,你是不是会不同?
如果之前的霄白一直模糊了一些事情,那么此时此刻那些被模糊了的事情就翻江倒水一般汹涌而来。那三年,她的睡眠等同于晕迷,睡前看到的,醒来看到的,都是云清许。那是……刻进骨子里的念想,是她哭干了眼睛闭上了眼睛都会看到的人,是她的师父,无关爱恨,只是刻骨铭心。
“是你丢下我的。”霄白咬牙,“霄青,比起师父,我更恨的人是你。生也好死也罢,你丢下我你就该恨!”
霄青却笑了,眼里的温柔隐隐约约。他:“白,你还知道恨就好,我只怕你连恨都不介意了,满心只有一个云清许!”那种教育方式……
“……你真是怪人。”霄白心里慌,匆匆忙忙要走,却被他一只手给烂了下来,她顿时恼了,“干嘛!”
“把药送进去。”霄青皱眉。
“……你送吧。”
“我这儿有面具。”霄青道,“你不必担心他认出你。”
“你……”
一时间霄白无言以对,只是咬咬牙默默做声,接过了他递上来的东西——霄青,居然真的知道她的心思。
***
裴言卿住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只是到了门外,霄白就可以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的咳嗽声。那声音显然是被主人压抑着,明明只是隔了一扇门,它们还是很轻,轻得如果不仔细听就会听不见。霄白心里也明白,这只狐狸毅力惊人,白天可以全凭意志把咳嗽的**压抑住不在人前暴露,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严重到了一定地步。可他早上还装出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想起这个,霄白又忍不住牙痒痒。
“谁?”门里面警觉的裴狐狸冷道。
霄白一个激灵,硬着头皮装腔作势:“回王爷,送药的。”
“进来吧。”那声音明显不大高兴。
“是。”
霄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上还算完好的面具,一鼓作气推开了房门。房间里的药香迎面而来,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好像回到了裴王府里一样。
裴家狐狸没有像她预料中的那样躺在床上,只是在窗棂上找了个空处倚靠着。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透着一光亮的,却是因为她傻乎乎看着的警觉。
“看我做什么?”裴狐狸的语气冷得很。
“呃……王爷的脸色不太好!”霄白扯着嗓子道,偷偷翻了个白眼:这狐狸,怎么人前人后两个样?什么时候成了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药放着吧。”他冷道。
“哦。”
霄白这才想起来手里还端着药呢,刚才只顾着打量他了,居然把这个正经事给忘了。她四处瞄了几眼,走到桌边心翼翼把装药的坛子给放下了,又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只是呆呆站在原地悄悄瞅他——这个人果然是个演戏的料,明明……明明已经病成这样了,居然还故意挖坑陷害她让她以为他是装病,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怎么还不走?”裴言卿转过了头,没什么生气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呃……王爷,御医嘱咐我要看您喝完药。”
“有毒?”裴狐狸的眼睛眯了起来。
“……应该大概也许没毒。”霄白干瞪眼。段陌没道理要用这种方式害人,于情于理,“裴王”都是不能死在宫里的。
“你尝尝?”裴狐狸露出一分笑,眼底划过一丝光亮。
“……”
霄白认命一样地在桌上找了个酒杯,倒了一的药进去,皱着眉头往自个儿喉咙里猛的灌下——咳咳——这药,果然不是寻常人可以忍受得了的,也只有裴狐狸这个药罐子才忍得下一口口地喝。她好不容易咽下了那一口苦得掉渣的药,抬起湿润的眼看着窗台上那个病鬼,用眼神示意他——喂,可以喝了吧?
“端过来。”他轻道。
“……是。”
霄白继续认命,心翼翼斟了一杯,又心翼翼送到他手上。
“咳咳——”
砰——
突然而来的咳嗽让裴言卿的手抖得厉害,杯子还没拿稳呢就跌落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你……”霄白眼睁睁看着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本来苍白的脸这下白得吓人了,他似乎是很痛苦,胸口的衣服已经被他揪得起了褶皱,他的眼睛因为痛楚而紧紧闭上了,脖子后仰,嘴唇被咬得白,不一会儿就被咬出了血……
然而,只有那一声咳嗽,再也没有下文,房间里静得像是死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霄白绝对不会相信没有出一声响的他现在会是这样子……
“你怎么样?!”
她急急忙忙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他,生拉硬拽把他从窗上给扯了下来——这个人,病成这样还在窗边吹冷风,他是活得不耐烦么?!
“出去。”他咬牙道。
“你上床去!”霄白继续拽着他。
“我让你出去!”裴言卿似乎是忍到了极限,这一句明显提高了音调的话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身子瘫软了下来,踉踉跄跄在桌边的地上坐了下去。
霄白一下子没拉住,跟着他跌在了地上,马上爬起了身,从桌上又倒了一杯药往他嘴里灌——管他是不是马上有效,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显然,药不是特效的,而且是正好赶上了他病。
霄白不话,看着杯子里的药见了底,她匆匆忙忙又倒了一杯,坐到他身边又送到了他嘴边。三杯药下肚,他的情况却丝毫并没有好转,霄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看着脸色已经由白泛青的裴言卿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的脊背已经被汗濡湿了——如果,如果她刚才没有被霄青拦下,如果她刚才没有带药进来,他会是什么样?她为了自己的事情,到底在做些什么……
“出去……”裴言卿似乎不打算放弃。
霄白本来就着急,被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更是气得口不择言了:“你这副样子你叫我怎么出去啊混蛋!出去等你怎么死的么?!”
“死不了……”裴言卿咬牙吸气,挣扎着想站起身。
霄白不做声,只是咬紧牙关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慢慢牵引着他到了床边。裴言卿少有的顺从,任由她牵着宽衣解带上了床,盖上了被子。
药还剩下一些,霄白扶着他上了床又折回了桌边,把剩下的药都倒进了杯子里,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裴言卿,在桌上一堆瓷器中找到了个勺子,想了想,拿着勺子到了床边。
裴言卿本来是虚弱地眯着眼,看着她怪异的姿势,稍稍瞪大了眼。
霄白于是干笑:“我来喂你。”其实我也不全是用灌的……
一碗药,喝着还是挺快的。这是霄白第一次觉得裴禽兽其实挺乖的,至少在喂药的时候他很乖,没有一丝反抗,只是睁着眼看着她,在需要的时候张开嘴,像是个等着喂糕的孩子。如果不是亲口尝过,她都要怀疑这药是甜的了——想到这药的味道,她还是忍不住寒战。
“出去吧。”裴狐狸显然是打算过河拆桥。
“等会儿。”霄白仔仔细细盯着他,看他是不是在装。她早就把现在是“宫女”的身份抛在了九霄云外。
裴言卿却在她的目光下闭上了眼,有些吃力地抬起了胳膊,搁在了自个儿的眼上,也盖去了脸上的表情。
房间里静默一片,良久,霄白才听到了他很轻很轻的声音:
“出去吧,霄白。”
出去吧,霄白。
霄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认出的她,又或许打从一开始她进房间,他就已经没有丝毫怀疑和忧郁地认出了她,她更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心境下,他才能用这种语气让她出去,她本来想去拉他胳膊的手僵在了半空,垂落下来。她还能做什么呢?还能、还能做什么呢?
***
霄白在门外遇到了霄青,他的脸色不怎么样,看到她,他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微微头示意她跟上。霄白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带着她绕过了裴言卿住的院子,又路过了花园,在聆秋宫门口停了下来。霄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沉默地等着他开口,奈何他好像没有开口的意思,两个人在聆秋宫门口沉默了许久。
“王爷本来是想当皇帝的。”半晌,霄青开了口,“他从就是当皇储培养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我是被他救下的,差不多是看着他长大,少年之前,他对治国毫无兴趣,加上身体不好,整个人毫无生气,那时候我总觉得,他活不过十五。可是那一次离家出走后,他忽然变了个性子,开始网罗各种神医,认真调理身体,那个时候还没有三日阁,我只是个跟在他身边的侍卫。我问过他,他,他占了一个傻乎乎的家伙的便宜,要负责,要养好身体娶人家。几年后他见了段茗公主几面后就一门心思想要夺位,我那时候并不赞成仓促行事,只是,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地进取。”
霄白不知道可以应对什么,只能选择静静听着。
“我那时候不知道让他纠结成这样的女人是谁,我还想过杀了那女人,只是看到那段茗,我居然也有几分下不了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你,霄白。
你和王爷是很多年前遇见的吧,如果那时候我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我家妹,如果我知道摘星楼的霄姑娘居然真是你,如果那时候我直接绑了你带回王府,白,这世上有没有后悔的药?”
霄白无言以对。
知道是一回事情,亲口听人讲出来却是另一回事情。四年之前的裴言卿……改变他的居然真的是她。
“白,你不止一次对王爷过,你最重要的人是云清许,是不是?”霄青盯着她的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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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王爷他……什么?”
什么?霄白努力回想着,最后摇了摇头。他什么了么?他什么都没。每次提及这话题,他都没有接下文……他没有辩驳,没有火,他就是什么都不,微笑着扯开话题。
“白,你是假迟钝,还是真残忍?”
悠悠我思(下)
白,你是假迟钝,还是真残忍?
“有区别么?”霄白反问。真残忍假迟钝,其实没什么区别的。她不是傻子,有些事情,她还是懂的。只是懂了又如何?
***
霄白回到云清许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在房里等着了,桌上茶之类的已经冷透了,显然是等了许久。她有些尴尬,吐了吐舌头软声叫:“师父。”
“你见过霄青了?”云清许道。
“嗯。”
“上一次摘星楼的叛变,是他挑拨。”
“啊?”
“我本不该留他性命的。”云清许淡道,“只是他是个有才之士。”
云清许的意思,霄白当然明白了。她这个楼主之女毕竟是个不会功夫的女流之辈,如果换成以前摘星楼的少主子,那效果可比她好上许多,可是——
“师父,霄青他……不会答应的。”
“执事之位如何?”
云清许的表情是认真的,霄白也忍不住认真起来。摘星楼中楼主最高,下设一个执事,分管三阁。这个执事的位置就跟是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就像段陌拉拢他给他做丞相一样,他这是想拉拢霄青。他一定是探到了霄青这几日会来找她吧,才让肖守告诉她不必忌讳和霄青见面,捎带着还可以当当客。霄青入摘星楼,那就等于三日阁并入摘星楼,这主意好倒是非常好,反正霄青为裴狐狸做事,裴狐狸和他是亲兄弟,可是……
“师父,我觉得霄青想要的是楼主的位置。”霄白揉揉脑袋,“不如让他和我换个位置?”外人也许不知道,其实摘星楼主压根就不是云清许,而是她霄白。楼里的要事,云清许其实是会和她商量的,虽然她从来都没什么好主意呃——如果让霄青来当这个楼主,那摘星楼一定会现在厉害很多吧。
“胡闹!”云清许的声音霎时凛冽。
霄白被他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她已经好多年没被他这么吼过了……只不过是提了个换位的建议,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师父,我记得你对楼主的位置不大感兴趣啊。”霄白不解,曾经有那么两三年的时间,她最大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把这个摘星楼主的位置坑蒙拐骗丢给云清许,可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到后来她耍赖,把楼里的事物丢在了一边,他才勉强同意继续当那个名义上的楼主……
云清许像是被她气得不轻,本来儒雅的脸活生生是给气得变硬朗了许多,他盯着她,仿佛是盯着个怪物一样。
被半仙一样的师父这么盯着,霄白深深觉得,罪孽大了。
“如果霄青无意,此事作罢。”半晌,云清许淡道,似乎是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日后,不许重提。”
“……哦。”
于是乎,拉拢霄青的计划本来好好的,因为霄白一句不经意的话给搁浅了,而且霄青也的确没有再出现过,就像那天只是街上偶遇一样。
日子,就这么平凡而诡异地一天天过去。白眼狼不知道是打了什么主意,三天后也没有向云清许求证当丞相的事。两个兄弟加一个没血缘的弟弟还有一个更加没血缘的妹妹‘段茗’,一家子过得真叫一个诡异的和乐。越是这样,霄白越心慌,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风停雨歇一样。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敢放松警惕——放松的是裴狐狸。
这几日,裴言卿又变成了很久之前的那个纨绔子弟。霄白足足有三天没见到他,三天之中他都闭门谢客,害她险些夜闯探他到底病成了什么样儿,结果他倒好,三天后院门打开,请的第一帮人居然是歌姬舞姬!不仅如此,他还派人来请云清许——
“云公子真的没兴趣?”洛书城笑得一派潇洒,他就是裴言卿派来劝降的客,目的是拉云清许去听歌赏舞。
云清许显然也是没想到这码事,脸色写满了诧异。
“今天请到的都是朗月国内最好的歌姬舞姬,云公子从青云过来,言卿想尽一下地主之谊。”
“歌姬舞姬?”云半仙微微皱眉,他的世界的确离这些个很远。
洛书城笑着头:“我本来被父亲关了禁闭,这次是为了这最好的歌舞姬特地想法子跑了出来,仗着和陛下的三分薄面才赶了个场。”
霄白于是明了,这书公子消失了那么久,原来是玩闹过了头被自家老爹关了禁闭。
“公主也一道去吧。”洛。
霄白:“……”
最后的最后,还是霄白跟着去了,云清许留在房里。不是她对歌舞感兴趣,而是对裴禽兽在搞什么鬼感兴趣。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这次反常,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奇怪主意哼哼。
去裴言卿住的院的路上洛书城一脸愉悦,一都没有邀请云清许失败的沮丧。霄白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打从一开始,要请的人就是她呢?只是顺道对云清许意思一下?
……
裴言卿的院落里,一片脂粉味。霄白进去的时候虽然早有准备,还是皱了眉头。这脂粉味本来是挺好闻的,但是好多种不同的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不出的味道,亏了裴言卿还有那总是要咳嗽的病,也不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
“言卿。”洛书城进了屋,朝一个角落打招呼。
霄白跟在他身后还没有看清屋子里的情形,只是被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给恍了眼,一阵晕晕乎乎。红的绿的粉的,唱歌的跳舞的敬酒的,还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要哪个样式就哪个样式。
“你来做什么?”一个相当腻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是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却笑得相当顽劣的裴言卿。他的目光落在的是她身上,刚才那句明显是嫌弃的你来干什么摆明了是对她的。
“不是你请我来的么?”霄白瞪眼。
裴言卿手里拿着个酒杯,刚要下肚的酒停在了唇边,抬眼淡淡地看了洛书城一眼。一时间,霄白觉得洛书城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回去吧。”他。
此等语气,就像是打一个不之客。霄白本来憋了一肚子火,可是看到他没有血色的脸,脑海里不知怎的泛起了那天在他房里看到的,他看病的大夫从来都是守口如瓶的,她无从得知他到底病成了什么样子。只是看他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纵情声色……
“你搞什么鬼?”她问他,语气倒是平和的。
显然,她这平和的态度出乎裴言卿的意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辉,最后却变成了嘲讽一一滴的渗透出来。
他:“霄白,你回去吧,我不想做什么,没给你下套子。你……不用怕。”
***
霄白,你回去吧,我不想做什么,没给你下套子。你……不用怕。
霄白本来只是莫名,听到这句话却怎么都不了火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洛书城,对上的是洛书城眼光里隐隐的冷意。她瞪大了眼,洛书城不着痕迹地了头。
“我不是怕你。”她认真道,“裴……言卿,我知道你就算下套子也从来都没害过我,你别自己胡思乱想。”
裴言卿听了沉默不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出去下。”
显然,让他老实交代是不可能的了,霄白回头朝洛书城使了个眼色,洛书城倒也配合,跟着她走出了屋子。一到门外,冷风就一阵吹来,霄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回头看看跟上来的洛书城,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形,才一把把洛书城拽到了偏僻的地方。
“怎么回事!”她咬牙。
“公主在问哪方面?”洛书城淡笑。
霄白气得想直接动手,拳头到他下巴边才险险停下:“他的病!”
“你担心?”
“废话!”
“就这样。”洛书城看了一眼远处的屋子。
“就这样是哪样啊!”
“他从就是这样,前几年调理得好了些,前些日子又有些犯病。”
“可……”霄白不出话来,她的确知道他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可是他平时明明还好的样子啊……
洛书城把她的疑惑尽收眼底,他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公主,你难道不知道那家伙真真假假向来把骗人当游戏么,就算是个混蛋,他还是个男人,有些面子他还是要的。”
霄白张了张嘴,没出话。
“和你在一起,他就是装也要装成男子汉的模样啊。你可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裴王府里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他在府里的时候都会有随从不远不近跟着么。”
“为什么?”
“他不过是个死要面子,外强中干的家伙。”洛书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他最近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我猜是对付陛下,我不方便插手,你——多担待。”
霄白默默听着,轻轻了头。洛书城是丞相的儿子,丞相是段陌的心腹,他的确不好插手这件事。
“我先走了。”他轻道,“公主,你……”
“我明白。”
既然裴言卿和云清许的共同敌人是段陌,那就先把段陌的事情解决掉再,如果到时候两个人都不想当皇帝……那就大不了置骰子决定。只要他不是突然病重了就好,到时候等天下太平了,想办法坑林音出手给他瞧瞧,一个林音可得上十几个宫中御医呢,也许到时候可以根治也不一定。
如是打算着,霄白忽然觉得豁然开朗,回去屋子的步子也轻快了很多。
屋子里的气氛倒是依旧热烈,裴言卿本来是坐在角落的,这会儿已经坐到了主座上。从霄白的眼里看过去,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只是他那与气势明显不符的脸色却让这个纨绔子弟少了几分气焰,尤其是刚才霄白听了洛书城的话,更觉得这个禽兽压根就是个倔强的混球而已,就像是螃蟹,硬倒是硬气,可是壳儿全是在外头的。
“你不是走了么?”裴言卿的眼里有揶揄。
霄白摆出副百毒不侵的模样,痞里痞气地笑了笑,从边上抱了个酒坛就往他那儿跑,满脸的自来熟,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倒酒。
裴狐狸的眼里难得有了疑惑,似乎是不解她的举动。
霄白心情好,懒得和他计较也懒得解释,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咧嘴笑:“我就这宫里的酒壶了些,你从哪里搞到的酒坛子?”
裴言卿抿着嘴不话,典型的防范姿态。
霄白笑了笑,把他面前的杯子给抢了过来:“你这病鬼还喝什么酒,不如让给我。”
裴言卿继续沉默,只是眼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霄白知道他在奇怪些什么,只好干笑:“狐狸,下次我来盯着你喝药的时候不带面具了,居然那么容易就被你认出来了,哼哼。”
前几天的那次病,真的吓到她了。
裴言卿脸上本来都快被冻结了,看着她毫无芥蒂的笑脸,他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冷冷清清闹过矛盾后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有一的心,还有一的委屈,只是不同的是孩子的委屈惹人怜爱,裴狐狸的委屈,淡到看不清。
“喝醉了,本王可不负责。”他如是。
霄白挑眉:“我自己负责。”她回头瞥了眼底下的歌舞姬道,“来,唱个最好听的,跳个最好看的。”
听洛书城讲,那些歌舞姬都是从朗月全国聚拢起来的,这出场的价钱可不低啊。要是单单让她们来喝酒玩耍,岂不是浪费了?
“你喜欢这些?”裴言卿挑眉道。
霄白耍无赖:“怎么,你打算跳给我看?”就他那纤瘦的身板,呃,其实应该还不错?
裴狐狸彻底复活了,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脸上的神情摆明是挖坑状态。他勾起一抹笑,玩味地看着她道:“怎么,你想看?”
……
霄白心底的不祥感狠狠升上来了,很熟悉的滋味。她非常实相地得了便宜就收手,赶忙摇头:“不用了,今天好多人跳了哈哈,改天没人的时候咱好好自己看~”
“好啊。”裴狐狸笑眯眯。
“一言为定,不许耍赖。”霄白的邪恶心在呐喊。
一句话,敲定了很久以后一场相当惨烈的悲剧,霄白悔不当初,从此绝口不提跳舞之事。
那时候霄白不知道,她和裴言卿听歌赏舞的时候,朗月来了个客人,一个让段陌亲自接待的大贵客。段陌这几日没有放心思来对付他和云清许,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大贵客。所以当霄青潜进屋内禀报的时候,裴言卿也很是惊讶,匆匆遣散了唱歌跳舞的,又求证了一遍。
“你谁?”
“墨云晔。”霄青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想不到他会突然来朗月。”
裴言卿皱眉道:“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墨云晔是谁?”霄白忍不住问了,她想起了前几日云清许的话,这个墨云晔好像是他偷偷请到朗月来的啊,怎么变成了见段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霄青道:“墨云晔是朱墨的摄政王,这次作为使臣来朗月。朱墨国力虽然向来惊人,但是现任皇帝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传闻这个墨云晔弄了个傀儡皇帝,身为摄政王,实权比皇帝还大。”
“……那他来朗月干什么?”
“听是商谈两国一起祭天的事情。”霄青。
“啊?”
“朗月和朱墨百姓信奉的神明似乎有共同的,这几年朗月和朱墨干旱频。”
“所以他是来跳大神的?”霄白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裴言卿求证。
裴言卿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门外,挑眉道:“你觉得呢?一个摄政王,来邻国‘跳大神’?”
……
霄白垂头丧气接了句:“鬼才信。”
她心里也明白,这墨云晔搞不好是师父请来的人。可是既然他是摄政王,就没有摘星楼给得起的东西啊,他又不像段陌一样需要摘星楼做后盾杀人,他应该已经稳固了自己的势力啊……
“他已经到了?”裴言卿问。
霄青头。
“你是偷偷进来的?”裴言卿又问。
霄青又头。
霄白一不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咳嗽不止——段陌那白眼狼还真是……倒霉到了极,自个儿防备森严的皇宫,前前后后掐手指头算算,林音肖守霄青云清许,究竟有多少个人是来去自如的啊!亏得云清许和裴狐狸没什么野心夺位,不然他早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以后心。”裴言卿皱眉,“段陌这段日子是故意撤了宫中防备。”
“为什么?”霄白一口气又没换上来。
“欲擒故纵吧。”
“……”
霄白算是明白了,这皇家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啊禽兽。
她正感慨着呢,突然进来了个宫女,宫女道:“王爷,公主,陛下邀请两位晚上共赴国宴,为朱墨使臣接风。”
……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鸿门宴?
墨云晔是朗月的贵客,要替他接风当然要在最郑重的地方。段陌选择了朗月正殿,那正殿原本是朝臣商议国事的,也许是为了表示对朱墨使臣的尊重,段陌居然在那上面摆开了宴席,郑重其事地款待起了墨云晔。
霄白作为朗月的皇长女,自然也是在被邀请之列,裴言卿作为朝臣,也在其中。至于云清许,他名义上之上个江湖中人,这种政事场合自然不方便参加。他和墨云晔没碰上面,霄白相当遗憾。
霄白对这个墨云晔好奇得不得了,刚一坐定就急急忙忙打量着殿上的人。正殿之上虽然人多,要认出一个别国的使臣还是颇为容易的。很快的,她就找到了几个服饰和众人不大一样的人,并且从中间挑了个看起来最有权有势的——确定了目标。
墨云晔。
听裴狐狸讲这是个厉害得不得了的人物。那只狐狸向来自命不凡,狐狸眼看人低,要他打心眼里厉害的人还真没几个,为此,霄白决定好好看看那个传中的朱墨摄政王墨云晔。
那是个相当——怪异的人。霄白皱着眉头打量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他有几分熟悉,又不上来什么地方熟悉。她本来以为那么厉害的摄政王一定是个阴险毒辣的老头子,却不想今天见了,原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更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这种人,真的是裴言卿口中的那个可以在朱墨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么?
她这一呆就忘了礼数,直到身边的裴言卿斜了一个眼色她才惊觉,原来墨云晔已经在和她打招呼了。
“云晔拜见公主。”
“嘿,墨王爷客气了。”霄白傻乎乎跟。
“云晔在朱墨就已经听闻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嘿,客气。”
……
墨云晔嘴角噙着一抹笑,眼里像是浸了一块水玉,清俊的脸庞被这一抹温润的光芒映衬得柔和无比。他举手投足之间仪态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雅致。
霄白却觉得有种不出的毛骨悚然,就好像是所有的人都在围场之内,而他就是那个猎人。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捕猎的时候,所以猎人是彬彬有礼温婉和煦的。如果那天他想收网了,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
“茗儿当真如此出名?敢问是什么名气?”
一个戏谑的声音夹了进来,透着一股不出的意味,让霄白又是一阵鸡皮疙瘩。不用,插话的自然是裴家狐狸。
墨云晔敛目一笑道:“天真率性。”
“咳咳。”
霄白很不给面子地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了,当着朝臣的面丢了自家面子,她很是狼狈地低下头去,却在低头的一刹那看见了墨云晔眼里隐隐的光亮——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感觉这个人那么怪异又那么眼熟了,他果然又是皇族出来的禽兽一族!仗着良好的面容,又一派“我比你贵气我比你儒雅”的气质,笑得鬼畜无害,想着的却是阴暗猥琐的事情,典型的皇家败类!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样子,她都已经可以写一本皇家败类打交道心得了!
“公主?”刚刚被冠上败类名号的墨云晔显然还不知道霄白心中的千回百转。
“墨王爷看来对我家夫人很感兴趣?”裴言卿淡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轻举了举,“请。”
霄白被裴言卿那句我家夫人阴郁得不轻,回头阴测测地看了那禽兽一眼。禽兽抬眸一笑,一副良善模样。
墨云晔莞尔一笑,挺合作地举杯对酌。
“墨王爷此次来我朗月是为了祭天之事吧?”被晾了许久的正主段陌终于开口话了。
“是。”墨云晔道。
“这几年两国干旱频,朕也早就有心祭天以慰神明,这次劳烦墨王爷亲自来朗月,朕委实有些过意不去。”
“朱墨与朗月百姓信奉的神明相同,一起祭天早前也有过。我想,既然两国同旱,同祭方显诚意。”
“墨王爷有理。”
……
如此的寒暄一直持续到了接风宴结束。霄白百无聊赖,只能对着一桌的美食尽她作为“公主”的职责,反正也插不进去那帮人面兽心的皇族人的话题里,她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啃啃啃。那个墨云晔似乎对她有兴趣得很,她被他打量得浑身毛,一不做二不休装聋作哑埋头苦吃。
突然,一块心从天而降。她瞠目结舌地抬起头,顺着筷子往上瞅,对上的是裴狐狸一双笑眼。
——你干嘛?她疑惑。
裴狐狸垂眸一笑,压下了几声咳嗽。
***
一顿饭,谈国事的已经谈出了个大概,霄白则是吃饱喝足。分道扬镳的时候段陌白眼狼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刚出还威仪万分的脸上露出几分诡异的纯真,他:“皇姐,一会儿可有空闲?”
“没有。”霄白认认真真告诉他。
“真的?”白眼狼的声音有些委屈。
“真的!”霄白皮笑肉不笑——这个人还真是无耻到了一定境界,他难道忘了他们已经闹翻了闹翻了吗闹翻了么!只是他的计划被云清许打乱了,他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地悔棋,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生过一样。
“如是,不打扰皇姐了。”
段陌似乎是有些气馁,默默转身带着侍从离去。他穿的是镶金绣银的黄袍,在长廊之上灯笼的照耀下泛着一的金光,居然还挺好看。
霄白本不想目送他的,只是被那些亮闪的吸引去了注意力。她突然现,这个白眼狼身边……似乎从来没有人。他早就娶了妃嫔,她却从来没见过那些妃嫔。除了侍卫和仆从,他几乎是一个人的。万人之上的帝王,就是这样子的么?
“想什么?”裴言卿慢了一步出殿门,刚迈出一步,看到的就是霄白呆呆望着段陌离去身影在原地踌躇的模样。他理所当然地走到她身边,语气么,呃,难免不大乐意。
“我在想,你和师父中的一个如果当上了皇帝,是不是也是这样子。”霄白伸手指着已经快看不见的段陌,“所有的皇帝都是这样吗?”
“高处不胜寒。”裴言卿轻道。
“那还有那么多人想当皇帝?”
“高了就是高了,哪有人管那么多冷暖舒适。”裴言卿挑眉笑,把好好的伤感气氛搅得一塌糊涂。
“……”
“怎么,你想坐上去?”裴言卿的笑容突然变了味儿,他不露声色地看了看周围,勾勾嘴角埋头到了她耳边,“几百年朗月倒是出过个女帝,反正你也是‘段茗’,如果你相当,我可以助你。”
“……”
“不过,你为帝,本王要后位。”他在她耳边轻笑。
“……你想多了,真的。”霄白没剩多少力气,全用在翻白眼上了。
“呵,既然不想,那就跟我走啊。墨云晔似乎是友非敌,你那师父有他帮助,登帝有望。霄白,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鬼地方么?”
绕了那么多,他其实想的只有这么一句。
霄白听懂了,却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只是沉默了半晌,糯糯开口:“狐狸,我不……”
“骗你的。”裴言卿埋头笑出了声,打断了她的话,他,“本王自幼被人侍候惯了,才不会抛了这养尊处优的日子。”
……
“夜深了,你歇息去吧。”
“好。”
***
夜深了,霄白自然是要回房的,这房当然是云清许的房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不大想回去。和云清许在一个房间里,时候安逸得很,大了以后就慌慌张张,到后来,就像是心翼翼捧了个名贵的瓷器,不重,却也担心自己脚下没踩稳把瓷器摔烂了。
这几日,霄白过得委实有憋屈。她的确很想出宫去,这地方尔虞我诈,一进这个诡异的地方每个人都变了个样儿,云清许是,裴言卿是,连酹月都似乎变了个样子。所有的变化都变成了一颗石子,压在她的心头,越来越重,越来越闷,越来越喘不过气。
夜晚的皇宫不比白昼。白天是宫女居多,晚上则是侍卫居多。她一个游魂一样的人在过道上慢悠悠地行走,一路上被拦下了不少次,等她回到云清许的房门外的时候,夜已经过半了。
房间的窗户透着一光,显然是云清许为她留的。霄白忧郁了一会儿,推开了门——屋子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床铺没有动过的样子,桌上的餐也没人动过,蜡烛已经快烧到尽头了,被她开门带进的风一吹,颤颤悠悠的熄灭了。
“师父?”霄白听见自己的声音。
房间里寂静一片。
他居然不在?
霄白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蜡烛和火折子,燃了那根苟延残喘的蜡烛。她有些不安地把房间里里外外扫视了个遍——云清许他要是又留了封信有事出走,她觉得她这次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然而,什么都没有。这么晚了,他能去哪里?
——墨云晔?
这个可能突然划过她的脑海,马上得到了肯定。宴会散场已经是快半夜,云清许和墨云晔是没有见面的理由的,如果要见面且不被人怀疑,的确是越早越好,譬如到朗月的第一天深夜。
有了这个假设,剩下的霄白就安心多了。正好蜡烛也到了尽头,她就脱了外衫爬上床,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得极其安稳,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旭日东升,阳光普照。
云清许就坐在房内,一派神清气爽模样,一都没有昨夜彻夜不归的疲惫神色。阳光照在他的眉梢,温文尽显。
霄白瘪瘪嘴,又想起了昨天见过的墨云晔。从某些特质来看,墨云晔和云清许挺像,模样是文弱书生,骨子里却是皇族血脉。只是墨云晔比云清许更像是贵族之弟,云清许更纯然些而已。如果加上个裴狐狸和白眼狼,正好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帮大人物——衣冠禽兽。
“醒了?”云半仙淡道。
“嗯。”霄白当然是不敢把心里想的表现出来,她乖乖头,下了床穿好衣服,本本分分当个听话的徒弟,站到了师父身边。
“饿么?”云半仙问了个世俗问题。
霄白愣了愣,摇头。她的确不饿,昨天晚上吃得太晚又太饱,这会儿还有犯恶心。
“师父,你昨天去见墨云晔了吗?”霄白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在云清许若有所思的眼神里胆子越来越大,干脆豁出去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我想知道!”
“吃了早膳,我告诉你。”云清许道。
“……”这是什么情况?
云清许的眉心微微皱了,霄白顿时觉得自己是人渣,惨烈地把脖子一挺,咬牙:“我吃!”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个不开窍的,肯定以为她不吃早膳就是因为心里憋气,他压根就不会想到,她昨晚是真的吃多了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吃。
原来,一顿早膳也可以吃得这么……玩命。
等到盘子空的时候,霄白觉得自己也差不多可以交代遗言了,她惨兮兮抬头看了云清许一眼,正打算什么,却听见云清许不轻不重地开了口,他:
“霄,跟我出一趟宫。”
“……”霄白用眼神表达着感慨:我动不了了动不了了……
“你,不想去?”云清许的眼里是风满楼啊风满楼。
“……我,想去……”太想了,哪敢不想啊……
***
事实证明,人果然是犯贱的,真撑着了,在马上一路颠簸,居然也是可以习惯的。
霄白本来以为“出宫”不是建容易的事情,毕竟他们实际上还是被“软禁”在宫里的,可哪里知道,云清许只是找到了段陌,轻轻松松了一句“陛下,我在宫外有些事情想处理一下,必须会青云一趟”,段陌白眼狼居然立马就头了!乃至后来的“我想带霄一起去”,段陌都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连个不字都没讲。
霄白深深觉得,朗月皇宫真是什么都不是。段陌委实可悲。
“为什么我们出来那么容易?”霄白曾经问过云清许。
“段陌不想墨云晔与我有瓜葛。”云清许是这么答的。
霄白于是了然,原来白眼狼是怕两个大的祸害相互认识了,并且有志一起来捣乱。本来云清许和裴言卿这两兄弟压根不用相认,只要彼此知道身份就够他们同个鼻孔出气了,这下如果不巧加上个朱墨的摄政王,那可真是内忧外患一起来了。
“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见墨云晔。”
“……”
霄白不知道该什么了,她的脸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是僵硬状态的,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如果裴言卿和云清许联手段陌是悲剧的话,那现在裴言卿云清许加上一个墨云晔,段陌绝对要成惨剧了……
“你不忍?”云清许难得敏锐。
“呃,像吗?”霄白认认真真抬起头。她虽然从来不想杀人,可是摘星楼这些年杀了多少人,她什么时候阻止过了?她其实……也不算什么良善吧。
“不像。”云清许道,“不是就好。”
“……”谢了。
出宫后,云清许与霄白骑的是一匹马,所以度快不到哪儿去。只是到了半路的时候,云清许不知道从哪儿又搞了一匹马出来,两个人就一人一匹了。
“为什么?”霄白很疑惑。
“跟踪的人已经清理干净了。”云清许道。
“……”
和云清许在一起,总是有那么多不出话的时候。
这趟出宫,他们的目的地是朗月国都的郊外。在那儿有个别馆,据是林音本来家里的产业,已经荒废许久了。霄白和云清许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墨云晔已经早早地就等在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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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就准备,霄白看到昨天在殿上才见过的那个摄政王居然真出现在这破败的废屋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把,看到他见到云清许顿时眉开眼笑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时,霄白终于没控制住自个儿的眼睛,瞠目结舌。
“云兄。”墨云晔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久违了。”
“两年前云兄不告而别,倒叫云晔为难,云晔还来不及感谢云兄对内子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
……
…………
这两个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霄白听得是云里雾里,又插不进去话,只好悄悄扯了扯云清许的袖子,轻声道:
“师父,让肖守或者林音哪个跟我出来一下。”她要问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在的这三年里,他什么时候和朱墨的摄政王扯上关系了?
风生水起1
门外。
霄白总算如愿以偿地看到林音乖乖等在那儿,她强忍下撩袖子的**,还算文雅地把林大影卫拉到了离屋子远一的地方,抬着眼盯着他。
林音微微头,一副“你只管”的模样。
“那个墨云晔,怎么回事?”
“我在朱墨奉楼主的命令救过他心爱之人。”林音言简意赅。
霄白翻个个白眼,忍了忍:“……具体。”
“他心爱的女人中毒深了,求遍名医无救,正好碰上了楼主,楼主那天本是有求于朱墨皇帝,就顺带着让我给那个人诊断一下。”林音露出一两分笑意,“本来我不想救的,那女人的毒可得耗费我三年炼制的好药。”
“……”
“不过没想到那个权倾朱墨的摄政王居然……呵,肯做到那地步,我就权当是为了楼主,救了那个女人。”
难得林音露出这等普通人的表情,霄白瞪大了眼扶了扶下巴,然后眼睁睁地看到林音万年“我是高手”的脸上露出了一两分……幸灾乐祸?
“那个墨云晔很惨?”她猜测。
林音微微一笑道:“谁让他之前不把楼主放在眼里。”那神情,十足的白遥调教式。
霄白僵了脸,干笑:林音,没想到你不是内秀,你是闷骚。
砰——很重的一个声响,从屋子里传来——霄白当下就白了脸:师父!
那个见鬼的朱墨摄政王不会对师父做什么吧?!她急急忙忙往屋子冲,也不管什么那破门到底是个什么构造,抬腿就踹:砰的一声,门开了。霄白几乎是慌乱叫唤:“师父!”
屋子里一片祥和。墨云晔手里拿着个鲜红的瓶子,云清许神情淡然地站在一边,两个人都望向门口,霄白傻乎乎面红耳赤的样子就完完全全地被看到了。里面哪里有半儿不太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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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霄白尴尬地站在原地,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自己:真是,就算林音不在,还是有肖守啊,云清许是什么人,会简简单单就被一个单枪匹马的人给收拾了么?
“我没事。”
云清许敛眉笑了,似乎是把她的心慌都给看透了。他鲜少笑得那么明显,跟不用笑得眼睫都弯了,只是这次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高兴。
“哦。”
霄白当然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一不做二不休,无耻地往云清许身边蹭了过去,对着那个墨云晔墨王爷明显是看笑话的眼神视而不见,敌不动我不动,装傻充愣到底~
云清许的眼里透着澄亮,看着她的时候没有一丝其他的色调,就像是燕子春风湖塘垂柳般的透彻。这眼神看得霄白脸上烫,就好像自个儿的猥琐都被看光了一样,她咧嘴,扯扯他的袖子:“师父,你们商量完了吗?完了就早回去吧。”到底,这次还是偷偷出来的,要是被段陌那白眼狼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清许轻轻头,对着墨云晔颔道:“墨兄,我们就暂且依计行事。”
墨云晔笑道:“云兄,我记得两年前你还是个飘飘欲仙似的人物,今日看来,你终究是也躲不过啊。”
“躲不过什么?”云清许面有疑问。
墨云晔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浅浅笑着,把那个鲜红的瓶子放进了袖中,推门而出。
“走吧。”云清许道。
霄白默默跟上他的步子,却不想没走几步就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
“师父?”
她傻乎乎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云清许,然后眼睁睁看着她那个神仙一样的师父转过了身,皱着好看的眉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她的,最后微微垂眸,把她的手握在了他的手里,轻轻握住了。
霄白傻了眼,一动不动。
云清许的眼里露出一丝丝的窘迫,像是个做坏事的孩子被爹娘现了一般,那窘迫淡淡的,透着一的无辜,三分心七分尴尬,最后凝结成了一抹羞赧。他别过头,拉起她往前走。
霄白就像一个被扯着线的木偶,虽然呆呆傻傻,但是要动起来还是颇为听话的。他的手从来都是温热的,她从就喜欢挨着他取暖,不过是牵着手,再亲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次,很怪。她不上哪儿怪,只是觉得她神仙一样的师父不一样了,师父的关怀师父的亲昵师父的吻,这些天都有不一样,这变化也许是她期盼了很久的正常人的,可是却也让她找不到相处方式……
“霄?”云清许回过头诧异。
霄白于是干笑:“那个,师父,我、还是自己走吧……”
云半仙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放手,反而拽得更紧:“走吧。”
***
一路,够霄白忐忑的,虽然后来换了骑马,但是那怪异的感觉还是一直存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以往的亲昵都不会带来这种诡异的感觉。从到大,云清许就像是水,严厉的时候是冬天的水,温煦的是夏天的水,无论哪种接触,都是自然而然,就像喝水吃饭一般毫无芥蒂毫无多余的知觉的……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她回来后,他的触碰却越来越让她察觉到。霄白实在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明明是多了什么,却让她心慌得厉害。
一路的沉默,宫门已经在眼前了。云清许缓下了马,回头看了霄白一眼,轻声开了口:
“霄,宫里的事情了解后,你可愿和我回青云?”
“啊?”霄白茫茫然,好不容易听清了“回青云”三个字,她愣了少许才想到要蒙混,“我……我不想回去。”
“是不想回青云,还是不想回摘星楼?”
天色今晚,夕阳漫天。
云清许面色温润,连话语都是柔和极致的。可是话中意却尖锐得很,直指霄白心底里最深的地方。他清清楚楚地问她,是不想回青云,还是不想回摘星楼?
“摘星楼。”霄白鼓足勇气了出来。
“为什么?”
“我……我这些日子记起了四年前一些事情,还有……还有时候的事。”她咬牙,拉着缰绳的手有些抖,“师父,我怕我全部记起来。师父,我不想记起来……现在这样很好、很好了……回到摘星楼,我肯定会忍不住去查的……”当年父亲杀霄青,挑断她手脚筋是真,可是当年遇见云清许到云清许血洗摘星楼,真的是顺理成章吗?四年之前,云清许封了她对裴言卿的记忆只是一个月,可是她没的是近半年的记忆!云清许在这件事情中到底扮演着什么,她以前不敢,现在更不敢去想。
“霄。”云清许定定看着她,眼里有什么东西沉寂了下来。他与她分坐在两匹马之上,隔着短短的距离,目光却是好像在望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师父,我的确没心没肺,”霄白自嘲地笑,“我还没有羞耻心没有责任心,我就是个人,所以,那些大仁大义我不要,我……宁可一辈子记不起来!”
话虽如此,眼泪还是掉下来了。她随手扯过袖子乱擦一通,吸吸鼻子咧嘴笑:“师父,楚霄白是死人,霄白是你的徒弟,就这样。”她本就是他一手训练的,雏鸟一般认着他,过去的事情,和她毫无关系。
“霄……”云清许几乎是喃喃地叫出了这个熟知的名字。他养了十几年的徒弟这会儿就在临近的马上,两个眼睛里水盈盈的,鼻子通红,嘴巴却死活咧成了笑的样子。她从来都不是个倔强的人,软软的像个糯米团子,见风使舵鬼鬼祟祟在楼里唯恐天下不乱,她从到大和白遥干了多少见不得光又不是大奸大恶的捣蛋事,每次被抓都是第一个把白遥招供出来的,这样的霄白,他什么时候已经……琢磨不透了呢?
“墨云晔明日会以借兵为由难,举裴言卿为摄政王。”
“为什么是裴言卿?”霄白不解,泪还没干就瞪大了眼。墨云晔不是和他才是知交么?
“我无意皇权。”云清许笑了,“霄,我也无意当你师父。”
霄,我也无意当你师父。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过不愿再当师徒。霄白再傻也不可能以为他只是单纯想要丢掉她这个徒弟,她茫茫然追问:“不当师徒,我们当什么?”
云清许下了马,抬头看着她不话,他澄净的眼眸被夕阳映衬得染上了颜色。
本来高高在上的师父突然矮了一大截,霄白被他这么看着浑身不舒服,想了想也跳下了马。春天终究是来了,虽然是黄昏,风却也不怎么冷了,霄白知道自己一定是恍惚了,因为自个儿的手什么时候又被握到了他的手里她都不知道。
“霄,你我十数年朝夕相对同塌而眠,相濡以沫,我们难道不可以是夫妻么?”
***
霄,你我十数年朝夕相对同塌而眠,相濡以沫,我们难道不可以是夫妻么?
霄白呆呆看着云清许的眼,下意识的反应是想看清,到底有没有人乔装易容成她的师父。她的师父云清许怎么可能出……这等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沉默。
“霄,我……想与你一起。我们本就应该一辈子相伴的。”云清许似乎是在搜索着用词,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跟上了话,“我知道,师徒与夫妻不同,我……以前误会了,父皇与母妃是夫妻,他们却是那样子。教授我功夫的师父十几年前为了护我死了,他到死还是一直在我身边的。我以为,师徒比夫妻长久。”
“师父……”
“可是,你我既然是师徒要一辈子相伴,我却不知道你原来还会去和别人做夫妻。”云清许的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他阴郁着脸靠近她,摸了摸她的脑袋后把她揽到了怀里,在她耳边轻道,“四年前我在那个村子里找到你,你那时候不知夫妻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们一个个都知道,我也知道,差,你就被那些村民们动着去嫁裴言卿了……”
村庄?
霄白惨白了脸,她还记得裴言卿带她去的时候见到的情景,那里空无一人,死寂一片……
“你杀了村民?”她的声音带了颤。
“没有。”云清许轻声否决,“我确实动了怒想清理,可是你挡在了那个村长前面。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反抗我,也是你受伤最重的一次……如果我收手慢,你……”
“那村民谁杀的?”
“段陌。那村庄是朗月先帝一个忠臣武将的家族隐居。”
霄白现自己没力气了,就好像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人间一样。只要不是他杀的就好……
“霄,我们做夫妻,不做师徒,可以么?”云清许抬起头,微笑。
不做师徒。
霄白现自己不出话来,曾几何时,相伴相守这个念头她也纠结了好些日子,可是如今听到,却让她除了慌张还是慌张。她正急急思量着如何答复,却听到不远处一个闲淡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宫门快关了,你们还是快些进宫吧。”
那声音的主人,是裴言卿。
霄白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回过头,见到的是裴言卿不远不近地站在宫门口,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嘴唇明明没有多少血色还勾着轻松的弧度。看到她回头,他笑得眼睫都弯了,朝她招招手:“大哥,白,快些进门,莫要叫守门的为难。”
“狐狸,你怎么在这儿?”霄白不解。
守门的侍卫苦着一张脸:“公主啊,宫门早个半个时辰就得关了,王爷一直押着我不许关,就等着你们回来啊!我们站惯了倒也没什么,王爷他……”
“我回房了。”裴言卿扬眉,转身就走,离开前不轻不重地看了那守门的一眼,就成功地让他闭了嘴。
“喂——”霄白几步跟上去,进了宫才现,那狐狸跑得倒快,那么病弱的身体,居然一下子就没影了?
“走吧。”云清许道。
“嗯。”霄白想起了刚才的问题,突然觉得浑身烦躁,茫茫然头。
***
霄白回到房里没多久,段陌白眼狼就杀上了门,摆明了是探听虚实。还好有云清许在,她就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到外面闲逛。无论是哪里都比有那白眼狼在的地方快活。
裴狐狸近来有些奇怪,她也不愿意莫名其妙撞到那个阴晴不定的狐狸刀口上去,可是到底,他的病她还是有些担心的,想来想去,她不巧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后决定了——去狐狸那儿!
“楼主没吩咐。”林音冷着一张脸。
霄白咬牙切齿:“裴言卿是师父的亲弟弟,你看不看?”
“楼主没起过。”林音摆明了不认账。
“那我求你救你救不救!”霄白火很大,她已经在撩袖子了,管他林音是不是这摘星楼功夫第一的,她好歹也做了他那么多年师妹了,他如果连这面子都不给,她照打不误!
“……”
于是,林大影卫妥协了。
进了裴言卿的院子就看到他又坐在自家窗口上,一副“我乃高人”的模样,看着进院的霄白和林音他愣了片刻,下了窗台推开了门走了出来。
“皇兄有事?”他轻声问。
霄白被他这温和谦逊的语气吓出了一声鸡皮疙瘩,干笑道:“我找你,不是师父。”
“你?”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霄白头大大咧咧进了门,把他拖到桌边椅子上坐下了,冲着林音头道:“动手吧。”
……
一瞬间,林音脸上的表情叫鄙夷。
霄白摸摸鼻子识趣地坐到一边看热闹。
林音淡道:“白你病重,让我替你诊治诊治。”
“不必了。”裴言卿冷下了脸,眼里有波澜,却只是一瞬间,他冷道,“我的病我自己知道,那么多年了,也不是没有名医诊治过……”
霄白二话不上去捂住了他的嘴——这个混蛋,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谁不知道摘星楼的林音向来得意的不是功夫第一而是医术群,他这是在挑拨他的底线啊……
果然,林大神医的脸臭了,眼波一闪,几个很简单的招式把裴言卿制服了,不紧不慢地拽出他的手腕把起了脉。
“如何?”霄白有些紧张。
林音却皱起了眉头,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个平时用的暗器,在裴言卿的手腕上划了一道伤口,又拿出罐药抹了一在伤口上——霄白翻白眼,能把武器和医用混搭的果然是这个神经病才会干的事情。
裴言卿停止了挣扎,看着自己的伤口沉默。
那伤口的血是鲜红的,碰上药也没有什么变化,许久后,他的眼里也有了不耐烦,看着林音的眼神带了揶揄,想来是在感慨这也是个无用的神医。哪里知道林音眼里一亮,又换了第二个药罐抹药——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
霄白呆呆看着,深深膜拜林大影卫居然可以带着那么多瓶瓶罐罐打起架来一等一,果真是人才中的人才。
风生水起2
医药大业,是需要不断推陈出新以及刻苦揣摩研究尝试的。霄白很清楚这一,所以林音在裴言卿手臂上划的口子在五道以内时她真的不以为然,十道以内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等到他白皙纤瘦的手臂布满了伤口的时候,她安慰自己:林音出手,总有他的道理,先等等再……
“换个手。”林大神医瞅着已经没有地方下手的手臂淡道。
……
…………
霄白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打量了裴言卿一眼。裴言卿的脸已经阴沉得不像样子——他从身子弱,衣食住行哪个不是被心翼翼侍候着?别受伤了,府里哪个下人害他划个口子都会心惊肉跳上十天半个月。今天他裴王爷被林音的暗镖活生生给切了无数刀,这个……
“林、林师兄……”你到底有没有想法啊……
“换手。”林大神医冷道。
裴言卿不动声色,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另一只手。他的目光投向霄白,眼里有什么东西星星闪闪。
霄白看懂了,那目光白了就是:你给我等着!
……
霄白的心肝再度飘摇了。
林音每用种药只用一次,用完了就放到桌边,等到裴言卿另一个手也划满了伤口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一大堆瓶瓶罐罐。那些药被林音分成了好几堆,以一种杂乱的顺序摆放着,划完伤口,林音许久不动不开口,就只是仔仔细细把桌上的药一看遍,最后从那堆药里面挑出了五六瓶混在一起,抓起裴言卿的手,在他手心划了个口子。
“……”
裴言卿的脸终于冷得要掉霜了。
霄白只能干笑,很狗腿地凑上去拽拽他的衣摆:“狐、狐狸……别担心,林师兄对去疤一向很在行的,只要半个月你那些口子就会一个都没有的,不会毁容……”这个特长还是被她给训练出来的,当年她身上深深浅浅多少个伤口,都是被他的药给治好的,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了。
裴言卿沉默不语,只是狠狠瞪了霄白一眼,眼底是些许无可奈何。他抬头看了一眼明显还在犹豫的林音,认命地把剩下的一个手心递了上去。
——好乖。
这是霄白的第一反应。她呆呆看着狐狸配合地让自己渐渐遍体鳞伤,虽然他偶尔会甩过来几个凶巴巴的眼神,可是眼底却是带了柔和的……她甚至怀疑,如果她开口狐狸我们试试掏心挖肺吧,他也会配合。他……明明很久以前是个乖戾成那样的王爷,什么时候被磨平了棱角,成了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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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音停下:“林师兄,你这些药混合着就是治病的药吗?”
林音摇摇头:“中毒。我现在只能确定这个。”
中毒?
霄白惊讶得不出话来,她一直知道裴狐狸体弱多病,可是却从来没想过中毒这回事情啊。假如一个原本健康的人突然精力衰竭还得过去,可是……
“不可能。”裴言卿自己也不以为然,“我自就是这样子,无数名医诊治过,没有中毒一。”
“这几年有没有诊治过呢?”林音沉道,“我不是配药,我是近三四年或者两三年,有没有请陌生的医生重新诊断病因?”
“你什么意思?”裴言卿现了不对劲。
“你这种贵公子应该有专门的大夫吧,听这几年你身体转好,是你的大夫开对了药方。你比以前身体好,恐怕没人会往病情变重那儿想,所以,你确定这几年有人给你细心重新诊断过吗?”
青云国内,林音认医术第二,恐怕是没人敢认第一的。当年青云皇室三顾想请他入宫统领御医都被他回绝了,他的话,或许裴言卿可以不当一回事,霄白却不敢。
“师兄,你的意思,是狐狸本来应该全好的,可是几年之前有人下毒?”
“恐怕毒性与他以前病的症状有些类似,所以没人注意吧。”林音道。
“什么毒?”霄白追问。
林音摇头。
“能解吗?”是毒比是病好太多了,只要是毒,就有解药的吧。
“我只知道是种阴寒的毒,具体是什么不清楚,”林音皱眉,“他的身体有旧疾,我不知道哪些是毒的症状,哪些是病症,它们可能已经混在一起了。”
“能治吗?”霄白的语气带了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波动。
“不能。”林音沉道,“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
“那怎么办!”霄白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直接把脑袋里想的吼了出来,“你还不如是没救得了!师兄,你不是神医吗?当初三月芳菲你都能配出解药,你怎么可能没办法!你不救,这世上还有谁救得了他,他会死的!”
吼完,所有人都静默了。林音看着霄白,眼里有星闪的诧异;霄白也被自己出口的激烈话语惊呆了,傻傻站着咬着嘴唇不再开口;裴言卿却笑了,无声的,平和的,像是清晨日出的第一缕光亮,把他苍白的脸缀出了一丝神采。
霄白曾经见过他这副样子的,在第一次一线天他向她坦白早就认出她的时候,在后来裴王府和白遥动手她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在他送解药到摘星楼,她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在三日阁他承认他压根没有失忆的时候……他平时嚣张惯了,很少很少会这副样子,他平时越是壳儿硬,嘴巴恶毒,眼神犀利,做事禽兽,还干些该遭天谴的勾当,这种时候就越……让人看得打心眼里刺痛。
那神情,就像一个只要施舍一颗糖果就会开心得喜上眉梢的孩子,那样的卑微,甚至低贱。
霄白突然现自己在心痛,那种滋味很陌生,很不舒服。她甩甩头远离这感觉,僵硬着开口,“狐狸,你想想,这几年谁会给你下毒?你结了多少仇家?谁会要你的命?”
裴言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听到她的问话,他眯眼笑:“你。”
“……混蛋,正经!”
“很多。”裴言卿笑道,“我曾经谋反,你仇家多不多?也许是每个人给我下了一儿,多了就成了疑难杂症,神医也难救。”
“……你混蛋。”霄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爱哭的毛病,只是看着他那顽劣的脸,她除了一如既往地想挥拳头,还分外地想哭。
霄白不知道是不是这声混蛋意外的受用,裴狐狸听了,眼里的笑意像是春天荷塘里的绿,深得看不清,却明显是愉悦的。
“白,我们该走了。”林音看了眼外头轻道,“别忘了明天的计划。”
“好。”霄白头,犹豫着看了裴言卿一眼,“狐狸,你好好待着,这两天别玩什么花样。”她本来是要走了的,临走又回头加了一句,“你最近很古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你要是想一个人把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扛了,我不放过你!”就他那个性,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肯定也在进行着什么计划整垮段陌,不然怎么可能待在皇宫坐以待毙?
“好。”裴言卿轻轻笑了,“我不动手脚。”
***
出了裴言卿房门,林音就消失了。霄白不以为然,反正林大影卫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她本该回云清许那儿,只是想着段陌或许还在那儿呢,她又拐着去了花园。没想到到了花园,倒让她看了一场好戏。
段陌与酹月就在花园里面,不是和乐融融也不是相敬如宾,而是鲜血淋漓,剑拔弩张。
酹月不知道为什么被段陌的侍卫挟持着,浑身上下都是血。段陌的神情是霄白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狠戾,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用一种厮杀过后的淡漠看着已经有些惨不忍睹的酹月。
霄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翼翼屏住呼吸往前凑近了一,总算能听清他们的话了:
段陌在问她:“想好了么?”
酹月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你……背信弃义……”
“信义?”段陌听得笑出了声,他笑道,“如果我言出必行,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当初你选择信我会灭裴王府和霄白才与我合作,我可曾给过你承诺?酹月,你终究不过是个无知的女人,你以为霄白死了,摘星楼势力被我削减了,你就能接近云清许?”
“你……”酹月气得不出话,只能喘息。
段陌却笑了,他:“朕感激你当年通风报信告知逆党在的村庄,只是你不该傻到以为这就是个邀功的理由企图换云清许一命,你可知道,朕可要叫云清许一声‘皇兄’?”
酹月瞪大了眼。
“我朗月当年的皇长子的命,可比你值钱的多。”段陌冷笑着走进她,掰起她的下巴,“朕本来不准备杀你,谁让你不安分,居然向云清许告密!”
“你……谁让你安排杀手伏击亲兄……谁让你居然想后日早朝联合墨云晔陷害楼主和裴言卿……”
“呵,朕与他根本不是血亲。”
酹月咬破了嘴唇恢复了些许甚至,她的眼睛居然又有了光辉。她嘲讽地看着段陌,吸气道:“你还笼络墨云晔……企图、企图让裴言卿当质子……半路伏击,他是你亲兄……你还与段茗不伦……让段茗给裴言卿下毒!你本想用摘星楼牵制裴王府……可是、可是现又给自己找了个兄弟,哈……居然是货真价实的皇长子……段陌,你收不了场了吧……可怜,你这皇位可是来之不易……”
段陌脸上的神情很奇特,似乎是猫见到了濒死的老鼠后突然现老鼠其实是个鼠王一样,他冷笑:“你还知道得真多。”
“多谢……”
“本来今日我就可以杀了他的,就因为你,让他逃脱!”段陌似乎是到了气头上,眼里迸的血色光芒燃了他整张脸,他脸色阴沉地挥挥手,手下侍卫的刀就划破了酹月的脖颈。鲜血直流。
酹月的眼睛瞪得泛了白,僵直了。她的最后一眼没有看段陌,没有看自己的伤口,甚至没有看天,看地,她的目光是投向霄白的——她终究是被人下了药才束手就擒,她是摘星楼的酹月呵,多少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死在她的剑下?皇宫的侍卫察觉不到的,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霄白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恍了神,呆呆看着酹月对着自己笑了笑。那笑容里七分是憎恶,两分是嫌弃,还有一分,是怅然。她当然知道,她之前那番话是给谁听的,不是段陌,而是她霄白。
酹月致死都是睁着眼的,眼里有一抹不着痕迹的疑惑。霄白突然现自己不怎么讨厌这个女人了,她记得她和自己一般大,本来学功夫应该是一起的,可是她有师父,师父只带她一个,酹月就跟着冥阁阁主学。几年之后她还是一个米虫混混的时候,她已经是让江湖人望之却步的摘星楼酹月,色艺双绝,手段凌厉。酹月似乎从没要过什么奖赏,她霄白在楼里横行霸道的时候,她只是幸灾乐祸等着楼主责罚她,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这样的人,难道只是为了个情字?
这种感情,霄白觉得恐怖。而让她更恐怖的是她刚才的话——四年前屠杀村庄的是段陌,裴言卿的毒是段陌让段茗下的,段陌还与墨云晔有勾结,要在后天让裴言卿当质子,让云清许……她从没想过,墨云晔他可能是敌非友!
“陛下,这女人的尸体要不要处理一下?”侍卫问段陌。
段陌稚嫩的脸上浮现一缕让人毛骨悚然的表情,他冷笑:“不必。朕已经不需要遮掩,才敢在光天化日处理她。”
霄白听了手脚冰凉——不需要遮掩的意思,是所有的面具与伪善和乐都已经没有必要,也就是,真到了这三个禽兽过招的时候?
事到如今,霄白只有一个念头,墨云晔不一定可信,这个消息一定要让云清许知道,不然她真的想象不出后天事情会展成什么样子……
段陌和侍卫近在眼前,她卯足了这十几年练就的三脚猫功夫,一一心翼翼地离开花园。如果可以,她想连呼吸都给省了,只求不弄出一声响……
“谁?”段陌的侍卫还是警觉了。
霄白浑身都凉透了,她不敢动,只呆呆立在那儿等死。
“陛下……”一个怯懦的声音响了起来,从另一侧走出一个宫女,哆哆嗦嗦地靠近段陌,“陛下,奴婢只是刚刚送药给裴王爷,正好……路过……”
霄白偷偷舒了一口气,趁着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宫女身上的时候悄悄离开了花园。
***
一出花园她就急急回云清许的房间,还没到房间,就在半路上遇见了他。
“师父!”
“霄,”云清许看到她似乎松了口气,他皱眉道,“你必须先离开这儿。”
“为什么?”
“为你的安全。”
“我不要!”霄白急急抓着他的衣袖道,“师父,墨云晔未必可信!我、我刚才听到了,村子的人是段陌杀的,裴言卿不是病是中毒,是段陌……”
“你先离开这儿。”云清许不闻不问,只是语气坚决,“霄,等事情一了,我带你回青云,我们……成婚。”
“我不要回去!”霄白气得口不择言,“为什么每次大事我都被隔绝在外?我不要回青云,我也不要和你成婚!我……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师父,我不是孩子了!”
云清许沉默了。霄白的怒火一冷却下来,又变回了糯米团子似的表情,她抓着云清许的衣袖不知所措,半晌才抬起头拿自个儿袖子在脸上乱抹一气。
“师父……我、我只是觉得,这次如果这么走了……我肯定会不舒服,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舒服,很不舒服。”她在脑袋里苦苦思索着用词,半天没有结果,才苦着脸抓耳挠腮,“师父,我怕后悔,往死里后悔的那种。”
“霄。”
“师父,你不答应我也要留下来。你不是不当我师父吗?那霄白自己的事情,请让我自己做主好不好?”
云清许脸色微微变了,他忽然有些激动地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抱紧了。
霄白被闷得透不过气连连抗议,还是不能松动他一分一毫。
“师父……”
“你想走?”云清许轻道,语气带了颤。
“啊?”霄白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我没想走啊,我想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对付段陌。”
云清许却固执己见地把她揽得更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变了样:“你想走了,是不是?”
风生水起3
你想走了,是不是?
云清许的神色有些慌张,有些狼狈,那是霄白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
“师父?”她挠挠脑袋退后了一些,“我没想要走啊。”
“霄,跟我回青云。”云清许沉下了脸。
“现在?”霄白傻眼了。
“是。”
“为什么啊?我们不是要对付段陌吗?”霄白的脑袋被棉花塞满了,她还没从云清许反常的神情中回过神来,就看到自个儿的手又被他拽住了,只是这次的方向却是宫门!她奋力挣扎,把那个怪异的师父给拽了回来,“师父,段陌的事还没了呢,你让我走得通,可是……”你这副样子,分明是想一起走吧……
“你那么想对付段陌?”
“当然!”
“为何?”
为何?这是霄白第一次被问起这个问题,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答。为什么要对付段陌呢?她也在问自己,答案却有模糊。段陌害死村庄的人不是理由,段陌是个明君还是昏君也不管她的事,段陌要对付云清许……反正摘星楼在青云呢,他再厉害也斗不过地头蛇……和段陌有直接关系的人,是姓裴的禽兽吧。
“既然想不到,那就跟我回去吧。”
“可、可师父你不是有东西在皇宫吗?”她还记得当初他鲜血淋淋的样子,那个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很重要吧,他就这么轻易放弃?
“不要了。”云清许淡道。
“师父……”
“我不要了。”
***
决战前夕,所有人都有些怪异。那次遇见云清许,霄白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为什么要逃她不知道,只是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云清许这副样子,她突然觉得过去很多很多事情是她自己混淆了,也许师父不是高高在上,也许他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明明不久之前她还是处心积虑地想把他拽下云端,真到了这时候她却现,真不习惯。
天祭的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霄白作为长公主‘段茗’,那天更是盛装出现在了文武百官面前。
“皇姐,有心事?”
段陌穿着金光闪闪的黄袍,眼里的神色莫名。时候还早,裴言卿与云清许都没有到,照理来段陌该是最晚到的,只是他不知道是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主意,居然早早地就到了祭天的神台上,并且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在角落里呆的霄白。
“是啊。”霄白咧嘴笑,“陌儿,过来陪皇姐。”既然要玩,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段陌似乎是被她反常的反应吓了一跳,眯起了眼睛看着她若有所思。
霄白瘪瘪嘴,破罐子破摔:“姓段的,你还真是难缠。”
“皇姐烦了?”
“不烦。”
段陌顿时笑得很灿烂:“这么,皇姐还是喜欢陌儿的?”
“不,你快烦不了了。”霄白咬牙启齿,“我就看着你怎么死!”
段陌的眼神暗了暗,突然笑出了声,他:“霄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哪个帝王不杀人,我做的是每个帝王都会做的事情,巩固皇权排除异己,你我错了?”
霄白愣了愣,悄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照理来还是个少年的帝王。他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淡然,没有了平时故作纯真的外壳,也没有那日在花园看到他时的狠厉,他就像一个一本正经的朝中大臣一样,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看着神台之下忙忙碌碌的宫女侍从们。
“霄白,底下的都是我的子民。”他轻道,“我不一定要照顾到每个人温饱,我要照顾的是杀掉那部分会让人不温饱的人,不管好坏,保证大多数人有饭吃。我杀那村庄的人,杀裴言卿,杀云清许,是因为他们才是会害很多人吃不到饭的人。”
“是吗?”霄白淡道。
他突然激动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我是和他们没血缘,但我已经是皇帝了,在我知道我自己不是皇族血脉的时候我已经是皇帝了!没有人会认同非皇族血统,那村子的人迟早去找裴言卿,裴言卿也确实造反过不是么?云清许……他是朗月的皇长子,我要除他有什么错?他们一个个地与我作对,只要我走错一步,他们只要有其一就能让朗月翻天覆地了,哈,霄白,你自诩善良大义,你可知道大义和正义从来就是两个意思?!你们不过是正义,却不是大义!”
霄白沉默着听着眼前的皇子歇斯底里,这是他第一次抛开了所有的束缚把自己的阴暗坦诚在她的面前。他的模样还是少年模样,他的个子甚至不及云清许的耳鬓,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只是他的神情却不是一个少年有的,那是在皇族斗争中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有的沧桑。
“我没有过我是正义之士。”霄白冷下了脸。
“不是正义之士,那为什么无论我用什么手段,你都没有动摇?呵,难道你不是那些叛党一样信着什么‘血统’么?”
“当然不是。”霄白冷笑,“我只是不想云清许和裴言卿的性命被你威胁,不想摘星楼和裴王府满门被人记在账上,别的什么血统我才不管!段陌,你以为裴言卿和云清许想要这皇帝的位子?如果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想要,你以为他们杀不了你?你死死抓着不放的东西,他们根本就没兴趣!事情到这地步,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忧。兵符,国印,你这些天把我和裴言卿还有云清许拖在这儿,背地里早就翻遍了摘星楼和裴王府吧。”
“你……”段陌神色大变。
霄白笑得越鄙夷,她不轻不重道:“那些东西,都在我这儿。”
“你……”
国印是那天从聆秋宫翻出来后裴言卿就交给了她的,本来是想让她转交给云清许。云清许到宫里的第一个晚上她就乖乖把国印献上了,结果哪知道云半仙不领情,看到国印脸都黑了,害得她送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留在了自己身边。至于兵符,那就是糊弄段陌用的。裴言卿那家伙哪来的什么兵符,统帅三军的兵符早就被丞相给毁了,为的是不让裴言卿权倾朝野,这些年他利用的就只是个虚名而已。
这一切,段陌都不知情,所以他被唬住了,目瞪口呆。
霄白就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转身就走,神台之上还有一处高台,是祭祀之用。上面站着个人,月白的长衫,乌黑的头被一个紫玉束圈着,整个人柔和得不像话——墨云晔,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已经站在了神台上,像是一个上位者一般看着底下的人。
“我记得你只是摄政王吧。”霄白狠狠瞪着他。
一个邻国的摄政王加使臣居然站得比段陌这个货真价实的朗月皇帝还高,于情于理都不合。
墨云晔淡淡一笑,拖着月白的长衫在神台边上站定了,俯瞰底下:“摄政又如何,站得高了,自然就看得远,看得高。”
“高了远了又怎么样?”
霄白本以为这个嚣张的强国摄政王会不屑一顾,哪里知道他居然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满脸的神情居然变得真实起来,他:“我家夫人想辞官,我要是不做出什么乱子又怎么让她不放心天下苍生继续和我斗下去,万一她真的辞官云游四海去了,我这摄政王当着有什么用?”
“……你家夫人?”这答案让霄白的下巴又晃悠了起来,“做官?”
“嗯。”墨云晔轻笑。
“……然后你就权倾朝野让她和你过不去有忙不完的事情辞不了官?”
“嗯。”
“她就跑不了?”
墨云晔眼角的笑更加柔和。
“……你个疯子。”霄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墨云晔,哪有他这样的讨好心上人的法子?这……疯子才会领情!“这么,你是故意段陌和我师父两边讨好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朱墨国内乱作一团,生怕他一个处理不好就得罪了两边然后来个鱼死网破。想明白了以后,霄白觉得牙齿真的好痒,痒得想咬人——最好不好是,否则!
“云兄?”墨云晔看向她身后。
霄白回过头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云清许。她顿时有种被抓包了的感觉,三两步跑到他身边站定了。
“开始了。”云清许淡道。
***
所谓开始,自然是祭天。
朗月与朱墨有个共同信奉的神明,这次祭天也不过是把两国的献祭物件合并在一块儿,到底也不过是场跳大神的宴会。从文武百官到段陌,墨云晔,还有所有相关的人,每个人更加重视的是祭天之后的盟宴。朱墨是个强国,它从未与其他国家交好过,然而这几年朱墨国力明显下降,所有人都认为,墨云晔是想趁着这次机会交一个盟友来巩固自己霸主的地位。
而墨云晔也如是做了,只是他举着酒杯微笑着开了口——
“自古朱墨与朗月就曾经是联盟,只是中间出了儿意外,我想是时候重修于好了。对不对,陛下?”
他微微笑着看着段陌,段陌脸上的神情也踌躇满志。
“当然。”
“本王非常愿意与朗月建交。”墨云晔笑道,“朱墨朗月有共同的神明,本就该亲如兄弟,朗月有人企图颠覆皇权,本王理应出手站在朗月皇庭这边。”
段陌笑道:“多谢。”
霄白呆呆看着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把所有人都绕了进去,她已经快喘不过气了!亏她刚才还觉得这墨云晔也许只是浑水摸鱼而已……她还以为他会感激林音对他夫人的救命之恩,她以为云清许与他商量好的计策是他拥裴言卿为帝……没想到,他居然出尔反尔!
“你混蛋!”霄白咬牙。
墨云晔不愠不恼,斟酒举杯像段陌示意:“请。”
段陌扬眉道:“请。”
霄白往后退了一步,撞了云清许。她仓皇回头,看到的是云清许不动声色的眼睛。
“师父……”
云清许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现在的情形已经不是人能控制的了……唯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
霄白揉揉眼睛,努力寻找着裴言卿的身影,从刚才祭天结束他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种紧要关头,他居然不见了!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裴狐狸那混球,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不然……不然……
“既然结盟,墨王爷可否要儿朗月的诚意?”段陌笑得有几分狠厉,“不如我们交换质子,如何?”
不如我们交换质子,如何?
霄白很恐惧地现,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按照着段陌预期的方式展着……朱墨与朗月结盟,裴言卿当质子,云清许是叛乱之人杀无赦……
“当然。”墨云晔又斟了杯酒,脸上的温文尽显,“只是如果陛下能答应我一个条件的话,结盟一事自然不在话下。”
“墨王爷请讲。”
墨云晔站起了身,清清淡淡地把在座的每个人都看了一边,最后目光落在云清许脸上,又转而落到霄白身上。
霄白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狠狠回瞪了过去:你这个忘恩负义出尔反尔阴险狡诈的恶毒人!
“我的条件是——要结盟,朗月必须换个国君。”墨云晔的酒没有到他口中,而是轻轻洒洒地——被他倒在了宴席之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就好比本来一个温文可亲的师长突然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至少这对于段陌的拥护党们是如此。
这对霄白他们来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就差没跳起来拍着墨云晔的胸脯好样的够义气够兄弟了!虽然他绕了那么多弯子,可那也是皇族该死的禽兽血统搞得怪,他居然还是讲信用的!
段陌在听完他的话的一瞬间面如死灰。
***
文武百官没人人敢开口,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谁会是朗月的主宰人。明明是宴场,气氛却静默得犹如死地。霄白不开口,是因为云清许把她揽到了怀里,这是个有力的怀抱,一都不像她以往想象中的那温热柔软。她却没有心思去管云清许在干什么,她正急急找寻着那个该死的不老实的裴狐狸——他不是会逃跑的人,他不来,一定是在做什么事情……这个混蛋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从来都喜欢挖坑,这次虽然他保证过不干什么,可是他什么时候话算话了?
半晌,宴场上想起了段陌冷冷的嗤笑声,他静静看着墨云晔宣布自己的死刑,缓缓开了口:“墨王爷,你以为这是朱墨?朕的生死去留岂是你这个外人可以了算的?”
墨云晔不动声色:“我们可以试试看,看我朗月两百名精骑能不能把你这没有兵符的皇帝手下的几千禁卫赶尽杀绝。明日我不飞鸽传书给朱墨,朱墨三十万兵士也会很乐意活动活动筋骨。”
“你!”段陌气得脸色泛青,“为什么要帮他们!你有什么好处!”
墨云晔微微笑了笑,冲着云清许举杯:“为报云兄救命之恩。”
“救的不是你家夫人吗?”霄白有些疑惑。
墨云晔轻道:“有什么不同?”
刹那间,雷雨降至,电闪雷鸣。本来晴方好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昏天暗地,一道闪电衬得段陌的脸阴森无比,他冷笑出声:
“墨云晔,你以为朕会对你不加防范?”他笑了,一把掀开面前的桌榻,“朕的确没有兵符,朕却不只有几千禁卫,朕还有自古保皇族的影卫军!他们要诛你两百精骑易如反掌!朕……不管明日如何,明日大军压境就压境,朕今日就会要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半个时辰前朕就已经动用了影卫军,他们和好,怕是早就解决了你埋伏在皇宫周围的精骑。”
这变化同样没有人预料到。
霄白悄悄挣脱了云清许的束缚到了墨云晔身边轻声问:“真的假的?”
墨云晔轻道:“这影卫军自古就没几个人会动,那是国之基础,本王倒是没料到他会拿朗月举国的兴衰来对抗,呵,看来本王面子倒也不。”
“……那咱完了?”
“差不多。”
“……我让师父去把段陌给糊弄住,然后你带人杀。”霄白忽然想起了云清许还有这么一门技艺。
墨云晔摇摇头:“段陌意志惊人,云兄早就试过,无用。”
“……混蛋,那怎么办?”
“本王不会武。”墨云晔轻笑,“你倒可以去试试能不能三步之内不被影卫狙杀去砍下他的级。不过,恐怕连林音肖守他们联手都不行,人数差太多。”
“那怎么办?”
“看老天。”墨云晔含笑。
……
霄白愣愣看着谈笑风生的墨云晔,生生扭转了刚刚对他改善的观念——他还是个禽兽混蛋,一都没有误伤。
原来的原来
霄白愣愣看着谈笑风生的墨云晔,生生扭转了刚刚对他改善的观念——他还是个禽兽混蛋,一都没有误伤。
“来人!”
段陌站在正殿之上,冷笑着一声令下,本来熙熙攘攘的正殿中顿时鸦雀无声——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敢开口话,明明是人来人往的正殿,却寂静得如同黎明前的黑夜。
忽然,门口响起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像是有千军万马集结着向这边靠拢一般,每一声都进到在场的人耳里。
段陌渐渐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他整理容装下了皇位,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外头阴郁的天空。他的目光掠过很多人,露出了不同的神色——看云清许的是挑衅,看墨云晔的是憎恶,看文武百官的是威仪,看霄白的,则是一种怪异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
“陛下!朱墨精骑已尽数被狙杀!”
一个高亢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片刻的功夫,一个身穿铠甲的禁卫大步踏进殿内,跪在了段陌面前扬声道:“臣不辱使命,保陛下而来!”
“做得好。”段陌收了目光,俯视殿堂之内的碌碌人群,冷笑道,“朕知道民间传闻是什么,今日朕已为帝,有谁人不服,格杀勿论。谁人若是弃暗投明,朕既往不咎,众位可想好了。”
“卑鄙!”霄白在底下咬牙。
段陌耳尖,听到了那声不屑,他看着底下义愤填膺的霄白笑了笑,眼里那分怪异越明显。他似乎是有些犹豫,最后凝神开了口:“皇姐,朕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你如果能回来朕身边,朕……可以留下你一个人的性命。”
“好啊。”霄白答应得爽快,“你自杀,我以后天天给你上坟去!咱姐弟两好好叙叙旧。”
段陌的眼神闪了闪,终而熄灭。
“杀。”他道。
殿外军号齐鸣,响彻苍穹。少顷,一枝箭从外头呼啸而来——所有人都看见了,所以有人都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直到那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布帛,出一声沉闷的碎锦之声,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中箭的,是段陌。
那个上一刻还高高在上的朗月的皇帝。
他自己都没想到,那支箭穿透的会是自己的胸膛,就这么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皇袍被戳了一个洞,胸口一片血红。那一瞬间他脸色的神情终究是露出了几分稚嫩,真真实实的像一个十六七的少年。
“陛下!”刚才那个禁卫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痛哭流涕,“陛下,属下们是诛杀了朱墨的精骑……可是三千禁卫已经……已经……”
“就剩下这个了。”
一声轻笑从殿外传来,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
霄白的心从刚才就悬着,悬着悬着都快麻木了。听到这个声音,她才现自己在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有什么东西放下了,就像是绝处逢生,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抓住了一只手,抱住了一个人,暖和了,心安了。
“裴言卿!是你!”段陌苦笑。
正殿门口的,除了裴王还能有谁?
“陛下您可真是意志惊人。”裴言卿一笑,举起手中的弓箭,“还是,射歪了?”
朗月王朝,能无耻成这样的,只有裴家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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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白呆呆看着从外头进殿的裴言卿,手在抖——早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听人摆布地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些日子以来居然是在忙这个!难怪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要对付的,居然是整个朗月王朝的护国影军。
这个禽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他那件花里胡哨的锦衣已经破了不知道多少个口子,浑身上下更是鲜血淋漓,嘴唇没有丝毫血色。霄白不敢想象,是不是每一道撕裂就代表着他的衣衫底下有一道伤口……他自己好似毫无知觉一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段陌身上。他的脸色惨白,只有那一双该死的狐狸眼始终带着桃花笑,含笑看着高高在上的段陌。
裴言卿。
这个从来都不老实的混账狐狸,天知道他做了什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狐狸!”霄白想冲上去,却被云清许拉住了手腕,她只好冲着他喊,“别杀段陌!你的解药只有段陌知道!先逼他交出解药……”
裴言卿总算是注意到了她的声音,他回过头笑了笑,眼光却落在她被拉住的手腕上。他勾勾嘴角,眼色如琉璃,轻轻了头,然后拉弓——射箭!
没有人阻止,除了朗月王朝剩下的最后一个影卫。他像是卯足了劲儿,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向裴言卿砍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缓缓倒在了殿上,站在他身后的是林音,肖守,还有一个连霄白都不认识的陌生人,云清许最后一个影卫——既然已经确定影卫军不存在,现在这殿上还有谁是这三人的对手?
段陌最后的目光留给了霄白,他似乎是想笑而没有时间,眉宇间的倦怠最终凝结成了一丝怅然。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用初相见的时候,那个少年特有的澄净眼神。
霄白甚至依稀想起了当年那一声:皇姐,陌儿可把你盼来了。
这个机关算尽的少年皇帝最终还是落到了这个下场,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没有人试图去评论这个事件。皇帝已死,就是混淆皇族血统的乱臣贼子诛灭当场的法。这一,每个人都懂。
“咳咳……”
裴言卿的咳嗽声在殿上突兀地持续着,他似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连连退了好几步靠到了殿内的柱子上,重重地喘气。
“姓裴的!”
霄白看在眼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云清许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动弹不得,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朝云清许挥拳头!
“放开!”她咬牙。
“霄,”云清许皱眉,“与我成亲。”
霄白气得差没直接挥拳头!“你……”这时候什么混账话!
裴言卿也听见了,淡淡笑了笑,捂着自己的胸口揪了一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冲着霄白丢了个鄙夷的眼神,到末了眼眶却红了。
“霄白,”他把手里的弓箭一丢,向前迈了两步轻道,“皇兄,这是我送你们的贺礼,虽然时间长了些……可是,我准备得很用心……”
这份大礼,很多天前,从她三番两次告诉他她会和师父过一辈子的时候开始,他就在慢慢筹备了。一一,虽然软禁在宫中,他还是努力联系着朝中裴相的旧部下,招兵买马,训练一支足矣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队伍。
“皇兄……你虽然厉害,手下也厉害,”他艰难地笑了笑,指了指头道,“但是宫廷之中的玩法……你终究还是差了臣弟一……”
“你在干什么!”霄白惊恐地现他身上的血越晕越多,她知道自己也已经跟着浑身颤抖起来。
裴言卿自己却不以为然,他的目光落在霄白身上,勾起一抹顽劣的笑:“至于皇帝,谁爱当谁当去……本王……无缘了。”
云清许道:“你的伤……”
裴言卿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落在霄白身上,有一的躲闪,最后还是笑了。他:“白,就便宜你了……”
霄白知道自己在呼吸,知道自己还在心跳。殿上没有人话,所以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恍惚间,她似乎还听到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裴言卿身上的血很鲜亮,那颜色刺痛她的眼。她从来、从来都不曾知道……普普通通凡人的血,居然可以触目惊心到这种地步。它不仅可以使人晕眩,它还可以使人呼吸不畅,心跳骤停,它可以使人……像是从悬崖上往下跌落,底下无论百丈的深潭还是嶙峋的怪石都不重要,只是跌下去这个过程就已经让人从头道脚趾如同滚进荆棘堆般的疼痛。痛就在身上,却不知道往哪里捂,哪里揉,这样的感觉,她是第一次。
她也曾看过摘星楼赏罚司行刑,无论是那人的脑袋掉了还是手掉了腿掉了,再血腥的东西她也只是皱皱眉头厌恶,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痛彻心扉。
那一瞬间,她突然记起了一些东西,一些早就被遗忘的东西。四年前的悬崖边上,那个青涩的少年赌气地把她摘来的果子一扔,义愤填膺:你!要是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就……我就!
挨骂的她瘪瘪嘴,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就怎么样?你打不过我。
少年气得两眼泛红,突然瞄见果子咕噜噜地往山坡下滚了下去,他顿时慌得忘了生气,笨手笨脚地拖着伤腿去扑着捡那些果子。
她捂着肚子大笑:喂,你不是不爱吃吗?
少年咬牙回骂:我不爱吃有什么办法!
她皱皱鼻子:那你干嘛捡?
少年清秀的脸于是红得不成样子,支支吾吾地总算算是作了答:那是你摘的……浪费了,挺可惜。虽然你难看果子也难看,可是……本少爷就是想捡,碍着你什么事了!
那一刻,嚣张的霄某人不知道怎的居然哭了,她手里捧着一大捧果子也跟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少年气得直跳脚,大概是冲过来想揍她,她却把人家狗熊一样抱牢了——
——师父从来没吃过我摘的。她抱着人家梗咽,喂,姓裴的,你怎么就那么好欺负?楼里的每个人我都打不过,就打得过你,以后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该打谁去了……
——以后……下手轻儿。
——姓裴的,不如你嫁我吧,你很暖和,我都不想回家了……
——嫁?
少年的脸僵了,凶相毕露。
霄某人于是耍无赖。
——嫁我吧嫁我吧,姓裴的,嫁给我吧。
——嗯。
末了,少年僵硬着硬了一声。
那是四年前,阳光明媚的一个早晨。
嫁我吧嫁我吧,霄白恍恍惚惚听着脑海里回荡的声响,恍如隔世。原来四年前她真的丢了很多东西……原来,很多东西又在不断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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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裴言卿早就不是当年的少年,只是眉宇间的那抹神色却依稀还是当年别扭地头的少年。
“毒……”她能出声,却只想到了这个。
裴言卿微微一愣,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
“你找死。”她知道自己哭得很没威信,还是想了句威胁的话来。
裴言卿的目光却霎时凌厉,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然后凌厉一分分瓦解,最后成了揶揄的一声嬉笑:“你想多了。”
你想多了,不是找死,是不得不死……
如果可以不死,我怎么可能……放得下手?
如梦令(上)
人生梦一场,究竟是梦见了人生,还是人生入了梦?
***
那是一座桥,叫奈何。桥下流淌着一条河流,河里的水不是绿的不是清的,而是泛着浑浊的颜色,随便捡个石子儿丢进去都不会起浪花,只是噗通一声就没影了。
奈何桥边传是开满了彼岸花的,那个亡灵之花日日夜夜汲取着奈何水里的阴寒,日复一日,红艳如血。花丛中还立着块石头,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人名,往来奈何桥边的亡灵有很多会绕道到那大石头边上,一遍遍地找寻着自己的名字,又或者从地上捡起个石子在上面刻名字,刻完就是痴笑,悲凉的笑,幸福的笑。偶尔也会有一对对来的亡灵,拉着手儿刻下彼此的名字,顺便亲亲我我温存一阵阵才依依惜别跨过奈何桥。
一对男女在这奈何桥边依依惜别,女的红了眼接过男的递上的彼岸花枝,眼泪开了闸。男的便搂着她细声细语,别怕,我们已经在三生石上刻了名字,我们下辈子一定会在一起。这彼岸花便是见证,它的地府的情花,守情之花……
“那叫石蒜,地府用来酿酒的。那石头倒是块天石,不过它每天都会自动去掉那些名字,刻了也没用。”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郎情妾意。那对男女惊诧地循声望去,现桥边不知怎么站了个娇俏玲珑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绿衣裳,手里拿了个细长无比的汤勺,看着他们满脸的揶揄。
女子埋头进了男子怀抱:“萧郎,我怕……”
叫萧郎的抱住女子轻声安慰:“别怕,我保护你。
奈何桥边的绿衣女子的脸结结实实地——黑了。她忍无可忍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扯起一抹狰狞地笑,万分艰难地咬牙开口:“我,你们,快,行不行?我时间,不多了,真的。”
“你是谁?孟婆吗?”女子在男子怀里探出脑袋,瞅着她递上来的热气腾腾的一碗东西。
“我姓白。”
女子声嘟囔:“孟婆原来不姓孟啊。”
绿衣彻彻底底便黑了脸。
难缠的男女总算依依不舍过了奈何桥,又上来一个清隽的书生模样的人,那书生模样的人似笑非笑看着姓白的鬼吏,看得她翻了白眼才轻轻浅浅地笑着开了口:“你想起你是谁了吗?”
绿衣皱眉:“我姓白。”
书生微笑:“真的?”
“……我姓霄?”绿衣苦恼地抓抓脑袋,“我叫霄白。”
她叫霄白,是这奈何桥边的一个打工的,除此之外,她毫无记忆,已经不知多少年。
“归灵,你还不走?”
一个淡雅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叫归灵的男子看了一眼赶到的黑衣黑男子,他瘪瘪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揽过姓白的女子在她唇边轻轻一触,轻道:“兄弟,下辈子再见了。”言罢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奈何桥上。
霄白傻傻看着,瞅了一眼手里的长勺和碗,慢慢蹲在桥边欲哭无泪:他走了他走了他没喝他没喝……阎王又、要、找茬了……她怎么就那么命苦啊,稀里糊涂不记得自己是谁就记得个名字就算了,还因为这样被阎王揪着当苦力,情何以堪啊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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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
“清许,你来了啊。”
霄白瞅了他一眼,依旧对着勺子呆,直到他走到了她身边,把她轻轻揽到了自己怀里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狼狈地推开他。
“霄?”
他那样好看的眉目皱了起来,眼里澄亮的目光像是被乌云挡住了一样,霄白很深刻地抽打了自己的魂魄:叫你人渣,叫你人渣!
云清许,墨欢离职后接任黑无常的新手。他面容身形之精致,霄白只想到了两个字来形容他——清澈。清澈至极。霄白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黑无常明明是个芝麻绿豆的鬼吏,怎么有人可以把它当出天神的味道来啊嗷嗷——只要他一皱眉,地府上上下下艳鬼冤鬼阎王谛听,只要会爬的曾经喘气的或者有两个眼珠子的,通通都会露出心疼的表情,继而是用眼神把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千刀万剐!
而她区区看奈何桥的临工霄白,就是那个被众人活生生剐了不知道多少刀的可怜虫!就因为他云清许的分外“青睐”!
“霄,你不高兴看到我?”天人的语气带了儿哀怨。
霄白的心顿时哆嗦得跟个筛子似的,她连连头,马上又摇头,现他眼神更不对劲了之后又猛然头:“高、高兴啊哈哈,我开心死了!清许大哥,你就是那地府的阳光啊嗷!你大驾光临,霄、霄白简直是想死啊!啊不,想得开心死了啊哈哈!”
阿弥陀佛,求求你,饶了我吧大神!
“真的?”
云清许露齿一笑,衣带翩飞。他接过了她手里的勺子朝她了头轻道:“我帮你,你歇会儿。”
周围光芒一片。
绿的红的黄的黑的,全是眼睛。
霄白含泪:“大神,我……”不想死得太快。
云清许没有理会她狰狞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朝着几十丈开外三生石边的又一对情人招招手。那对你侬我侬的情人相互看了看,女的忽然两眼放光二话不对着男的狠狠一脚踹去,提着裙摆纤纤来到了奈何桥边,娇羞无比地接过了孟婆汤,递给了她身后紧紧跟着的男人。
“快喝了,赶紧死过去吧。”
男子哀怨:“阿英……”
女主娇羞地笑了,却是冲着云清许,她扯了扯他的衣摆,轻道:“我生无可恋,觉得活着也没意思,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帮你的忙?”
“阿英啊!!!”
“滚。”女子眉毛都不抬。
云清许微微一笑:“对不起,我有伴了,你还是喝了汤与他一起过去吧。”
阿英立马含泪,哆哆嗦嗦接过他递上来的碗,眼泪一颗两颗滴在碗里,混着汤一并喝了,依依不舍地跨过了奈何桥。
霄白的心,在咆哮——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劝半个时辰罗列三生石无用论以及彼岸花等于石蒜花又名蟑螂花才能扯过一对鸳鸯喝孟婆汤,他大神凭什么招招手就行了啊啊啊!
云清许把蹲在桥边的家伙的表情尽收眼底,嘴巴露出几分宠溺地笑。
“霄。”他轻唤,又把她往怀里揽,“霄,弱水三千,我云清许只取你这一瓢饮。”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无比是温柔缱绻的。
霄白的脑袋却乱作一团,她知道地府上上下下红的绿的黄的黑的所有眼睛的主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她就是那个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子砸中脑袋的幸运鬼啊,云清许那么个人只钟情她这废材,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可是……
她轻轻推开了他,抬起头难得认真地告诉他:“云大哥,我……不记得自己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心动的感觉,我……你还是去找一个又漂亮又不傻的吧,我……”
一瞬间,云清许的眼里露出几分伤痛。他稍稍退后了一些,把勺子交还给了她,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看着她。
“霄,霄。”
他只是叫着这个名字,静静地笑。
霄白闭上了眼睛扭过头去看奈何桥下的水。那水,漆黑黑一片,川流不息。没有人知道忘川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去往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忘川的水究竟是暖的还是热的。就像她一般,没有记忆,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我等你。”末了,他轻道。
***
“白婆婆,又轮班啊。”鬼吏笑着招呼。
霄白咧着嘴把手里的勺子一放,乐呵呵地走下奈何桥。忘川边上开着红艳艳的彼岸花,或者是曼珠沙华。本来挺美的名字,但是被来来往往情侣鬼们用鸡皮疙瘩无数的语调念了无数遍,让这名一出就带着淡淡的鸡皮味儿,于是霄白更喜欢叫它石蒜花或者蟑螂花。
世人都它有毒,其实却是酿酒的好材料。捣碎了和其他作料一起酿它个三个月,一开坛便是清香弥漫了。她没别的本事,就会两样,一样是烧孟婆汤,一样是酿石蒜酒。孟婆汤是没有鬼吏希望喝的,石蒜酒么,本来倒还是有人会喝,只可惜她刚开始不叫石蒜酒,叫蟑螂酒。久而久之,就没人再问这酒叫啥名了,所有人都死活不喝。
会喝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墨欢,前些日子已经升官去了天上,一个是云清许。最近又多了个人,叫裴言卿。
那个人,长得一副桃花相,还带着双桃花眼,十足的纨绔子弟。
那个人许是和阎王爷带儿裙带关系,来了地府不仅不用过奈何桥,反而在忘川边上的桃花林中搭了个院子住了下来。他日日最大的兴致边是关上门看着忘川水,日复一日地过着日子。
与他相识,应该是缘分。那日霄白值完了班,正抱着个酒坛子追着白无常跑,死活想让他尝尝她改良的偏方。结果白无常跑得无影无踪,她却稀里糊涂进了裴言卿的院子。
进都进了,她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裙带关系”的住处。那院子里开满了桃花,院中屋是用乌木搭建的,别致得很。他就坐在窗栏边上,黑如墨,柔顺地垂挂在床边,衬着他一身的白锦煞是好看。他的脸也是轻盈俊秀,眼角眉梢无比精致。
于是霄白认认真真寻思着,阎王是不是好个男风什么的,特色。
只可惜有些东西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有些人也是就是看看罢了,骨子里那叫禽兽。
那个漂亮的公子哥儿本是闭着眼休憩,听见声响便睁开了眼,眼底桃花无数,流光溢彩。他盯着闯进院子的娇身影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那是个绿衣的丫头,拿了个绿缎带绑着有些乱的头,怀里抱着个酒坛子,两颊通红,眼神却飘忽得很,四处打量着这个院,见他睁了眼,她摆明了想逃跑。
霄白摸了摸鼻子,正打算着怎么开溜,却见着对面那妖精禽兽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劫色。”
……
劫……劫色?
霄白的下巴摇摇欲坠,她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还有无耻成这样的……男人!
她干笑着后退几步,瞅着门就想溜:劫色?笑话!要劫色干嘛不劫云清许去啊!他被劫还会温柔地笑到劫匪骨子里都酥了,劫他?天大的笑话!
“怎么,劫完想溜?”那人轻笑。
“……”
那人盯着她,眼睫轻垂:“薄情。”
“……”
霄白脑袋嗡嗡响,里面有个洪亮的声音在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世道,变了啊变了啊……
与疯子计较,输了疯子都不如,赢了比疯子还疯子。霄白英明神武地决定:不再纠缠,赶紧走人。只是抱着个坛子实在不是很方便,她跌跌撞撞往门口走,一不心就撞掉了坛口的封泥。
顿时,酒香四溢。
那个禽兽的眼睛眯了起来,从窗台上跳下到了她面前,盯着她……的酒。
“好香。”他眯眼笑。
“……它叫蟑……石蒜酒。”总算是有个赏识的人了,霄白激动之余还记着换了个名字。
“送我吧。”禽兽大言不惭。
“你……”无耻!霄白瞪圆了眼,马上反应过来,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好,好,不许反悔!你喝!”
一坛子酒,结识了两个无聊到极的人。
一个无聊得变着法儿酿酒,一个无聊得把忘川都快望出了一个洞。
裴言卿成了第三个喝她酒的人,霄白怎么好意思和他见外呢。于是乎,虽然这个人是有儿禽兽,但是总得来还是个不错的人,一来二去,无聊的人和更无聊的人成了酒友。
听,阎王听了有人报告这回事,用了四个字高度概括了他们这两个酒友:蛇鼠一窝。
究竟是不是一窝呢,霄白和裴言卿都不清楚。熟悉之后霄白才现,原来无根无底的人不止她一个,裴言卿也是。他们两个都是没有任何的记忆,不知从哪儿来,不知到哪儿去,过不了奈何桥做不了人,只好在这地府里面稀里糊涂地住了下来。不同的是霄白有云清许大神罩着所以当了个差,裴言卿没人罩着,所以自力更生在忘川边上选了处好景致搭了个院子当起了废物。
两个废物在一个极其偶然去情况下,终于相遇了。
那天又是轮班,霄白抱着新酿完的酒又去找酒友。酒到半酣,她抱着坛子痴痴笑:
“狐狸,你,你在上面会不会有夫人?”
裴言卿把玩着被子轻描淡写:“应该没。”
“孩子呢?”
“基于上面那个,理论上应该没有。”
霄白瘪瘪嘴捶桌子:“只是理论啊……”
地府是太阳照射不得到的,这儿的白日只是比晚上多了那么光亮,却足够让院中的桃花若隐若现。裴言卿的眼里有湿,不知道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他本来就昏昏欲睡。他眯着一双桃花眼,眼色如勾。
“怎么,你关心?”
这一声柔得很,让人心痒。
霄白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放了根柳枝,他的话就像是一阵风,吹得那根柳枝摇摇摆摆欠打得很,她被挠得难受,不知不觉脸都红了,只好倒了满满一碗酒一灌而下。
“果然好酒!”她沉静夸道,后面还剩下半句讲了不大适合,那是要人家讲的:不愧是霄白手艺。
姓裴的禽兽的笑容带了几分揶揄,他挑眉看着她,眼眸越像狐狸。
他轻笑道:“白,你就直了吧,你到底关心不关心?”
霄白深深觉得,这人,是禽兽。
地府没有四季,只是这会儿霄白不知道为什么,桌子也烫,凳子也烫,酒也烫,人也烫。她干涩笑着挠了挠脑袋,打算从里面揪出一两句反驳得他颜面无光欲哭无泪尊严扫地,结果,结果想来想去,还是在他揶揄的目光中两眼一白,醉倒在了桌上上。
醉了醉了,真好。她听到姓裴禽兽有些诧异的声音:“白?”
她在心里干笑:啊哈哈,老子醉了啊最了啊~真的,你看,多纯然多自然多适时啊,刚才的奇怪的问话,你就让它随风散散散散散去吧……老子没那丢脸的时候,老子拿是醉了醉了醉了嗷嗷~
“真的醉了?”裴狐狸喃喃。
霄白在心里猛头:真的!!
“醉了啊,呵……”
裴狐狸这句话,摆明了不是对她的,而是自言自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婆婆的心,又开始筛子一样的——
哆嗦。
不祥。
绝对的不祥。
如梦令(下)
啊,我醉了。
如果非拿一种动物来类比霄白,一是蜗牛,二是乌龟。只是乌龟可以下水,蜗牛只能被淹死。所以霄白钻进了自己的壳里的时候很庆幸,假如她是个蜗牛,那幸好忘川还很远。
“我哪里见过你呢?”
她听见身旁那个禽兽轻轻的声音,他难得温柔,温柔起来的声音却听得人心跳纷乱,有什么东西偷偷潜入了心里,像是三月春风,四月晨曦,五月梅子雨,都是些个细细碎碎的玩意儿,一一不知不觉地渗透。
哪里见过呢?
霄白迷迷糊糊想着,是下了地府之前,还是遥远的上辈子呢?
蜗牛维持着醉倒的姿势有些酸,轻轻哼了一声转了个身,一时忘了她还靠在桌子上,于是身子就歪歪斜斜地开始往下滑。蜗牛面临着两个选择,探出脑袋承认装醉颜面扫地或者一装到底出尽丑相。她纠结,她彷徨,她……被人扶住了。
地府的人没几个是热乎的,哪怕是墨欢也是冷冷冰冰的身体。只是这禽兽的怀抱,居然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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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真是……寒碜。”那禽兽又轻轻开了口。
“……”霄白险些没露馅。
长得寒碜怎么了?长得寒碜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愤怒,她想睁开眼睛咬人,却很郁卒地现被人抢先了一步——唇上暖暖的触感告诉她,裴言卿那禽兽他……正干着禽兽该干的事。
霄白现自个儿的视野成了五颜六色的,虽然没睁开眼,但是脑海里见到的是桃花粉,梨花白,柳芽绿,碧草青。这是怎样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描述,只是……好像等待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待了好久好久的东西忽然在一个河边漫步的晚上找到了,欣喜,更多的是彷徨,明明不知所措却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去做。
裴言卿,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悄悄睁开了眼。
他却闭着眼睛,脸上居然是有些脆弱的神情。他的眼睫有些颤动,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
你是谁?
她忽然起了这种奇怪的念头,就像刚才裴言卿莫名其妙地问她,我哪里见过你呢?
她在这地府中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唯一做伴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早年上了天上的墨欢,一个是云清许。云清许与她向来亲昵的,只是他的亲昵让她受宠若惊,只是牵手就让她慌慌张张想逃。
那么个神仙一样的云清许青睐她,她本该烧香拜佛在奈何桥边供奉个香炉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有些事情听得容易,做起来难。
她喜欢云清许,喜欢待在他身边,却从来没想过把他和来来往往奈何桥边,在三生石上刻下姓名的一对对情侣联系起来过。他更像师长,朋友,或者是干脆是庙里供奉的那尊神像。
而现在,挨着裴言卿,她白婆婆老人家却结结实实地乱了心跳。
唇舌的交缠总是带着迷醉的,至少比酒香醉人,更何况裴禽兽本来就是个桃花相的主,他的亲昵,怎么的带了桃粉色儿。
霄白很无耻地现自己压根就不想反抗挣扎,她几乎是有贪婪地享受着,一边看着眼前这个闭着眼睛有脆弱的禽兽,一边想着来来往往在三生石上刻名字的情侣。三生石上的名字只是当天的,其实每过十二个时辰它就会自个儿把身上的划痕都去掉,日复一日,没有终结。
也许这就是人间的情感罢。
刻的时候每个人都以为是永恒,时间却把它们消蚀成了一段时间,忘的忘死的死,劳燕分飞的也有。
霄白迷迷糊糊地想着,这禽兽那么眼熟,是不是某个时候,她白婆婆也曾经像往来的那些让她气得想拿热汤往他们身上泼的那些腻腻歪歪磨磨蹭蹭很是讨打的情侣一样,在三生石上扯着这禽兽刻名字呢?
毕竟,没有证据没刻过,不是么?
那天,她装醉装到了底,在裴禽兽的院里趴着歇息了个把个时辰,才装作迷迷糊糊醒来的样子。裴禽兽就坐在桌边,眼色如琉璃,笑如初月。
禽兽。她默默念,居然装得那么像。
裴言卿却执了杯酒,笑靥如花。
“白,你打算在地府待多久?”
“不知道,奈何桥我过不去。”她已经冲了许多次了,每次都失败。
“要是能过去呢?”
“那就过去呗,”霄白咧嘴笑,“我想过人间的日子。”
“要是能过去了,”裴言卿低眉浅笑,“叫上我,这样,我们下辈子的年纪应该会相仿。”
“干嘛?”
裴言卿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微微出了神,片刻后他醒悟过来,皱起了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喂——”霄白觉得浑身被盯得起了鸡皮疙瘩。
裴言卿半晌挤出一个字:“笨!”
……
风景二字,是用来煞的。
那天喝酒,霄白的命数里难得开了枝桃花,虽然这桃花妖了,禽兽了,却实实在在是一枝□的桃花。
她还有一枝透白的桃花在路上拦住了她,盯了她半晌,默默伸手拉过了她的手往前走。
“……清清清……许啊。”
“你去找裴言卿?”云清许的眼里难得起了恼怒。
霄白尴尬头。
“我不许!”
“……”
云清许轻轻地把明显已经僵成了木头的霄白牵到了奈何桥边,用手指替她梳理凌乱的丝,他轻声问她:“我不行吗?”
他已经等了那么久,那么久,他看着她从抱着膝盖的孩童长到亭亭玉立,看着她眼里的对自己的迷恋。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抓不住她呢?
我不行吗?他放下所有的架子,心翼翼地问出这个不知道徘徊了多久的疑问。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采了枝花儿送到心仪的人面前轻声问: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不喜欢花?喜欢不喜欢我?
而如今,他是狠了心呢喃着问她:我不行吗?我难道不可以陪在你身边,我难道比不上裴言卿?我难道……不够爱?
霄白傻傻看着,这个谪仙一样的人物眼里分明露出了痛楚,让她想起了曾经在奈何桥边见到过的一个花妖。花妖他是朱墨国里湖眉山上的生灵,叫昙莲花。她好奇,叫他显了原形让她看看,然后她就见着了那个叫昙莲花的样子。
白色的花瓣,如月色一般皎洁清雅,然而那样的花瓣中央靠近花蕊的地方却有着红斑,就像是泼上去的血。那个花妖,万万年前他爱上的那个人的血泼在了他身上,才成了这副样子。后来天帝降下劫难,他就选了生生世世开在湖眉山上,永世不为人,不为仙,不为鬼。
昙莲花,取的就是贪恋二字。
而现在的云清许那双痛楚的眼睛,就像是昙莲花中央的那几个红斑血迹。
他:我不行吗?
霄白慌乱地瞅着自己的脚尖衣摆,支支吾吾开口告诉他:“清许,你可以找更好的天仙。”那个年年都来看他的爽朗女子身份高贵,她可以让阎王都见了跪拜称上神,可是云清许却只是淡淡看着她。
她年年来,他年年沉默。
最近的那年,霄白还见着那个上神揪着他的衣襟吼:你这个没出息的子!
云清许却只是扭头看着霄白,轻声对那上神:我爱她,我要等她。
每一年,那个爽朗的上神都会在奈何桥边陪霄白一阵子。霄白的心肝就跳得很厉害。那上神问她:喜欢上云清许了吗?
没有。她每次都这么答。
“霄,我们已经相伴这么多年,你真的……”
“清许,对不起。”霄白满脸通红,尴尬不已,“我只是觉得够不着你,哪怕你就在我眼前呢,我也觉得我和你差了一大截。你看,你轻轻一笑,地府里别女鬼了,连男鬼都会乖乖听话。你永远在那么高的地方,我只是个守奈何桥的,不是高攀不是你的位置,而是高攀不上你的心。”
云清许神情有些激动,他抓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那我来攀你。”
霄白连连摇头:“不要了,清许,感情这东西可有可无,但是有了,就不能有委屈。我不学无术,酿个酒还得追着人家逼人家喝……”
“霄……”
“云清许!”霄白有些恼怒了,“我不爱你。”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周围是很多双眼睛,红的黄的绿的蓝的,都盯着她呢。而她居然出这种人渣到极的话……
这句话,让云清许清隽的脸面如死灰。
霄白很心慌,心上像是破了个洞,她就一直往下掉往下掉——她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去堵他的口,只好呆呆看着阴霾将他一笼盖。那样儒雅的人上人在她眼前一地被侵吞。
“对不起。”
到头来她只能这么一句,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不,你打我一顿?”出个气也好啊……
云清许静静地低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抬头轻道:“我想杀了裴言卿。”
“……他已经死了。”不然怎么来的地府……
云清许道:“让他魂飞魄散。”
“……”
“这样,会不会换你回来?”
“……我想不会。”霄白干笑。
“如果我再抹除你的记忆呢?”
霄白只觉得身后凉飕飕地,她茫然摇头:“不会。”
“为什么?”
为什么,她细细想着,最后心翼翼笑着告诉他:“你看,我们两个在地府认识那么多年了对不对?我是最近才认识的裴言卿。我觉得哪怕我没有记忆,再来一遍也还是一样的……”
“真的?”云清许苦笑着退了一步,远远看着她。
霄白现自己没有勇气去接那个真的,她怕,她怕一开口,这个谪仙一样的云清许就真的忽然化成烟飘散不见了。
“霄,其实,还是有过一次机会的。”云清许苦涩地笑了笑,轻轻吐出一句,“只是我没能珍惜。”
霄白没能明白他的话,他就已经不见了,不是走的,不是飞的,就是突然地——不见了。
奈何桥边又热闹了起来,又是她该上岗的时候。汤是孟婆熬好的,她今日只需把碗一个个递给过往的亡灵即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热闹的奈何桥忽然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所有的亡灵约好了一样消失不见了。霄白空闲得有些心虚,正想走远去看看的时候,一个忽如起来的身影挡住了她。
来人是个女子,十七八的模样,她穿着月牙白的衣衫,身后跟着颤颤巍巍的阎王。她拦住了霄白的去路,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个人,便是年年来看云清许的那位,霄白手心有些出汗:难不成……她是算账来的?
阎王爷的腿哆嗦得厉害,那女子一站定他就在她身边拱手头哈腰:“上、上神大驾光临,不、不知有何贵、贵干……”
“找人。”那上神倒没有半分上神样子,约莫是看不惯阎王那乌龟样,顺带着翻了个白眼。
“找……我?”霄白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上神头,咧嘴笑。
冷风吹过,嗖凉嗖凉的。
这位列仙班的人多得去了,称神的却屈指可数。而能在这上面加一个“上”字,那得多少万年前就成神的啊……霄白深深反省了自己惹的麻烦究竟有多大。
“你就是霄白?”那上神笑眯眯道。
“是……”
“你在这儿大概有……”上神皱着眉头数了数,“三十年了吧。”
“不知道。”霄白颤颤巍巍。
“爱上云清许没有?”上神又道。
“……似乎没……”
“还有希望爱上吗?”
“……似乎没……”
上神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随手捏了个咒把阎王一干人等都打到了爪哇国,才没大没没个上神样的在奈何桥上席地坐了下来。
霄白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上神……”
“就这样吧,那子也该死心了,过会儿就送你和那个情人回人间去。”
“……啊?”
那上神讲起话来比阎王他们几个仙都利索了许多,霄白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只是……如果这个上位者的立场稍微再正常一的话,她应该会很喜欢这个毫无上神架子的、妹妹?她看起来可能只有十六七,最多也十七八的样子,年纪轻轻就已经修炼成仙呵,难怪会迷恋云清许这种看起来毫无缺陷的仙。
既然她开口能回去了,那就一定能回去。临别霄白又想了想,犹豫着开了口:
“那个……上神,清许大哥是个很好的人,你……”
上神:“……”
“你们两个很般配。”
上神:“……”
“我想,你们应该……”
“该个头。”
一个突兀的声音。
霄白左看右看想找出声的地方,但是周围除了上神一人实在没其他人……她颤抖着看着强大的上神满眼的鄙夷,强大的上神撩起了袖子,强大的上神咧着嘴笑得很……嚣张?
上神曰:“果然不同种族婚配容易生怪胎……没生个神经病是幸运了……我早了我早了……”
“……上神?”
上神痛楚万分地盯了一眼霄白,沉声道:“其实不瞒你,我是云清许他……”
霄白竖着耳朵仔仔细细听,终于听到了一声细如蚕丝的叹息:
“娘啊。”
霄白觉得,五雷轰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
雷,天雷啊!来道雷劈了这不真实的世界吧!
上神继续叹息:“难为你了孩子,我送他到朗月历练,本来也希望找个儿媳妇,你这孩子又合我眼缘,就是这死孩子不知珍惜,搞到最后什么都没了那一副绝望的死样子,他父亲那禽兽就想出了这么个损人的办法逼着地府的阎王配合来继续打击他那心脏逼他赶紧放下。”
“……你是聆妃?”霄白突然记起了云清许似乎是朗月的大皇子吧?
“聆妃?”上神白眼,“我叫姜寐。”
“哦。”
***
石蒜花酒开坛的时候,裴言卿也来了。
霄白知道今天是回人间的日子,早早地就把酒壶酒杯准备好了,等的人只有云清许一个。结果时辰都快到了,他却一直没有来。
姜寐上神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把酒壶拿了过去笑道:“他不喝我喝,孩子你的酒可真是不错,用什么酿的?以后要是见不着了,我可是会想念得紧。”
“蟑螂花酿的蟑螂酒。”霄白本能回答。
姜寐上神头:“好名字。”
“嗯。”
果然,慧眼识英雄,不愧是上神。
时辰终于到了,云清许却没来。
裴言卿轻轻揽住了她,她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师父他还是不要我了。”记忆,姜寐早就已经还给她。
裴言卿道:“人仙殊途,以后会见的。”
云清许没来,来的是另一个面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霄白看呆了,裴言卿也看得忘了反应——绝色,这两个字其实应该形容男子的吧……那个人,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去匹配他的容貌。云清许不能,裴言卿不能,所有人都不能。
“又喝酒?”那人的声音滑而腻,像是丝缎。他莞尔一笑,搂过姜寐上神,冲着已然呆滞的霄白与裴言卿微微一笑。
没有人出声,因为没有人回魂。
半晌,是姜寐上神打破了这僵局,她咬牙切齿地把那人从身上扒了下来,恶狠狠甩下一句:“狐狸精!”
“嗯。”
那人应了,自然而然地挑着她的丝笑。
霄白与裴言卿回过了神,尴尬无比。
倒是姜寐上神一脸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人不能和狐狸精计较,他们是禽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哦。”僵。
“结束了。”
那个绝色的公狐狸精敛眉一笑,长袖一挥,整个世界掀起浓浓的雾气。
霄白与裴言卿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唯一的温度是彼此的手。
回去了吧。
霄白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云清许是……那个人的儿子,那聆妃的儿子去了哪儿?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记得的是裴言卿在她耳边低低的一句:我爱你,好多年了。
***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事实上,谁也不晓得。
霄白只知道,这南柯一梦三十年,人间却变化无多。段陌刚死,朗月上下混乱一片。
在人间,云清许应该是还在的吧?她还想和他好好一声:师父,对不起。
这一梦太长,醒来的时候却是在自家床榻,月色如霜。
她披着衣服出了门,她不知道梦中的究竟是梦境,还是……她必须找个人,核实一下。然后,想办法救那个理论上应该中毒已深的禽兽混蛋!
终局(上)
与你相爱就像是风筝牵在树梢。爱很近,你很远,与你相爱有时候可以牵着根绳子,你是风筝,我是树。
线断了,风筝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
月色如霜,批洒在朗月的宫墙上。霄白披着衣服出了门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一片茫茫然。长廊上的灯笼透着昏黄的光芒,就像梦中奈何桥边的那盏引路灯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究竟是霄白从从梦中醒来了,还是白婆婆轮班后喝醉了酒跌入了梦中。奈何桥,忘川,桃花院中的裴言卿,还有站在桥头目光如水的云清许黑无常交织着,她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
这个梦太过真实,一梦醒来,她浑身早已湿透。胸腔里跃动的心跳还是纷乱无比,却一下一下,清晰得就像是盘古开天时候的山川河流。这一梦,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却不自知,只是提着灯笼走在寂静的长廊上,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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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之下,那心跳是从未有过的,无比的明朗。
只是,隐隐约约,霄白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那东西很是熟悉,只是她此刻脑袋乱得像是一锅粥,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唯一想做的只有找到那病鬼,问他——你四年前的话还算不算数?
他,答应了要嫁的,不是么?
“什么人?”
守卫的侍卫现了她,看清她的脸之后侍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拜见公主,这么晚了,公主……”
霄白提着宫灯脸上有些烫,在原地局促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散心,马上回去。”
——不急于一时。她摸了摸烫的脸,轻声告诉自己:慢慢来,慢慢找到他,告诉他她打算要遵守约定娶他了……假如他不愿意,那就把他打晕了再,或许可以用棍棒逼他把王爷的位子丢了,一起去过飘飘荡荡的日子……
“公主?”
“我、我回去了!”
霄白被打断了呆,脸红得更厉害,忙不迭地往自己房里走,把房门一关才在屋子里轻轻喘气,边喘气边笑,笑着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是奈何桥,真好。
心还在跳,真好。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真好。
现爱着他,真好。
——霄白,跟着我吧。
很久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王爷笑得像一只狐狸,他本来嚣张得很的,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带了颤,他的手脚都有些僵硬,眼里跃动的光芒像是清晨的阳光。
——好。
时隔很久,霄白在恢复意识的那个晚上,坐在自己房里的地上抱着膝盖轻声笑。一个“好”字辗转了许久,才轻轻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好,我跟着你。
夜色如同黑色的蔓布,笼盖着苍茫大地。月亮是整个黑夜唯一的光亮,淡淡的月光洒进房里的时候,白已经到了床上,她毫无睡意,只是睁着眼睛透过窗户看那月亮。她轻轻吸了口气,碰了碰自己的胸口,这里现在很暖和,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一样。
明明刚才还记着的事情,现在居然一记忆都没有了。刚才……她从梦中醒来,除了要找裴言卿,还想干什么?只是去吹了一阵凉风,就似乎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
又一日,天明。三月的天阳光灿烂,万物和煦。霄白难得起了兴致找人邀了裴言卿一块儿在御花园喝茶。本来她想问问他是不是也做过一个模模糊糊的梦,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已经咬牙切齿了。
裴言卿是个欠打的人。
这不仅表现在他平时的行事作风上,还表现在他时时刻刻都用一种居高临下看宠物的神情看着霄白这件事上。在和他喝茶的那半个时辰里,霄白已经很忍耐了,忍耐到她已经把撩起来的袖子一抠了下去,嘴角尽量保持着微笑,看着那张笑眯眯的狐狸脸,她尽量春风和煦:
“姓裴的,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听侍候她的丫鬟讲,自从段陌死的那日起,她和裴言卿两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整整睡了将近半月,半月后醒来,气色倒是不错的。
裴言卿把玩着茶杯,饶有兴致地继续打量她。
“喂——”
裴言卿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勾着一抹笑,眼色如丝,完全不是看人的眼神。
霄白活了那么多岁,最见不得的就是被人当糯米团子看!她嘴角抽搐,忍了,结果没忍住,手里的茶杯被啪的一记重重拍在了石桌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笑道:“姓裴的,三天不见,你怎么改性了?”闷骚也得有个度!
“你想知道什么?”裴言卿敛眉笑。
“你的全部。”
“嗯?”裴言卿的笑带了痞味儿。
霄白咬牙:“……你给我正经!”
这个混蛋,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
“我是病人。”裴言卿把某人两个爪子从衣襟上拽下来,眯着眼笑了笑,犹豫了一会儿捏到了自己手里。
“……你的伤……”
霄白顿时安静了,虽然明明知道他是在利用生病借口,可是这是她的死穴。他的伤他的毒……这每一样,都是因为她……如果他真的命不久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她也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霄白。”裴言卿轻声道。
霄白却僵直着身子干瞪着眼,两眼通红,嘴唇已经被她咬得了白。她明明是一副随时会哭的模样,却无奈是个死鸭子个性,似乎揪着那最后一太阳苗儿就是不肯放下面子,结果只能把好好的一张脸折腾得水盈盈红彤彤,在春风阳光下快风成了干。
裴言卿看在眼里,有那么一瞬间慌了神。他抓着她的手稍稍用了力,把那颗倔强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上摸了摸,轻声告诉她:“我没事,我不死。”
霄白却没有一声响,眼里死寂一片。
“白……”
裴狐狸一生挖了无数个坑,此时此刻却后悔得想去撞墙!他差忘了,这个人……这个人才经历了生死,这个人是多么的像是蚌,外面毛里毛躁坚硬无比,骨子里却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她有多么怕他死,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天在正殿,她绝望的眼神还在他脑海里没散去,他居然拿这个去刺激她!
“对不起白……”裴言卿闭着眼睛,眼底的悔恨泛滥,“我这三日也在梦中,我记得陪你喝酒,陪你看忘川,陪你一起走轮回道,我什么都记得,那不是梦……你别怕,地府我都去过了,我不会那么早死……不然黑白无常送我回来不是做白工么?对不对?”
霄白的神色还有些恍惚,他心里焦急,把她的脑袋又掰正了,对着她的眼睛道:“我不死。”
“毒。”
霄白总算是开了口。裴言卿舒了一口气,拿袖子去擦她眼里还没掉下来的眼泪,边擦边笑:“那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也没死不是么?不定段茗这毒药压根就没有解药,只是伤身而已……也不定,解药被她藏在皇宫里呢,等我们的日子安稳了,找个日子把宫里上上下下翻一遍……”
霄白皱眉:“那你为什么……”
裴言卿理亏,灰溜溜地退了一些,想了想又把她揽到了怀里,抱紧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确定某人的爪子挠不到才开口:“我那时候以为你要跟着云清许跑,才把自己的性命赌上了助你们一臂之力,不是毒啊,影卫军从来都是神话,我那日狙杀段陌,本就是打定了死的主意的……”
或者,本来就是求死。
霄白静静听着,眉头皱得更紧,半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着开了口:“你,我要跟着谁跑?”
“云清许。”裴言卿的眼里有疑惑。
霄白眼里的疑惑更甚,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云清许……是谁?”
三月,春光灿烂的时节,狂风骤起。
***
云清许。
霄白是从裴言卿口中第一次听这名字,他提起他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听到她不认识他,那只狐狸脸上的表情越诡异,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她该认识这个人吗?
霄白无数次问自己,无数次挠脑袋去想这个名字——究竟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人,裴言卿她差跟这个云清许“跑”了,怎样的交情才能让她跟着跑路?
“云清许是谁?”
她很想知道这奇怪的事,被她揪着的倒霉鬼是霄青,她难得见一面的哥哥。他是今天早上到的朗月皇宫,如今的宫里已经不比往常了,裴言卿一手把持着,霄青想进宫那是易如反掌。
“你师父。”霄青如是告诉她。
“就这样?”
“就这样。”
师父。霄白默默念着这个理应有些陌生的称谓,叫出来却好像已经叫了十几二十年那样顺口。师父,她怎么会单单忘了这个人呢?她不明白,抓破了脑袋都想不通。
“不就是个师父么,至于么?”那个笑得痞子样的男人是这么的,“你那三脚猫也勉强可以出师了,师父就该去深山老林隐居了,你不是有个王爷了么,还要师父做什么?我想,就算你忘了你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在意的。”
霄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翩翩公子,他拿着根玉笛,一派风流倜傥模样。只是他的脚搁在桌上,眼里跳动的是玩味就不知道怎么计算了。对于他,霄白毫不客气地用四个字击垮了他:
“你又是谁?”
你又是谁,四个字,精准无比地把玉笛风流男嚣张的脸给击垮了。他一脸惨不忍睹,那根笛子分毫不差地砸到了霄白的脑袋上,附带着一句痛彻心扉的嘶吼:
“我是你师兄!”
“不就是个师兄么。”霄白瘪嘴。
玉笛男咬牙:“……白遥,白遥!”
“哦。”
“……你个没良心的混球。”末了,白遥师兄如此总结,附带白眼一记。
霄白心地蹲在地上想,师父真的一都不重要吗?所以才记不得吗?可是……明明,她连裴王府里的管家董臣都记得清清楚楚。
云清许,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白遥长得一脸的风流相,只是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苍白。听裴狐狸讲,他似乎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查了云清许的身世。裴言卿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奇特,他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诧,告诉霄白,原本所有人都认为云清许才是这朗月的皇长子,结果却不知道什么地方错了。可能云清许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有人给了他这么一个身份,让他好好称职地扮演着这个角色,可是到底,他不是。
他是朱墨的一个传而已。
云清许不见了,霄白并没有多大感悟,她不记得他,尽管知道了有个师父,却没有像所有人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这个人心翼翼。只是晚上回房的时候她在桌边坐了很久,一一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摘星楼,林音师兄,白遥师兄,所有她所知道的东西都像是隔了一层雾,迷迷蒙蒙一片,怎么都看不清。
听裴言卿讲,摘星楼是个不得了的江湖帮派,云清许走后,把楼主的位置给了林音。帮中众人不满一个毫无实权的影卫当政,一时间叛乱四起。林音功夫卓绝,一人挡叛党无数,血洗摘星楼,而后才坐稳了楼主的位置。白遥却叛出了摘星楼,据是要退隐了。
而这已经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退隐的白遥居然找上了裴言卿,大大咧咧地往堂上一坐,要取代董臣的位置,在裴王府谋个好差事。
“你为什么不想待在摘星楼?”白天的时候,霄白曾经这么问过他。
白遥把玩着手里的玉笛,半晌才笑了,他:“我查了楼主身世,还查了朗月真正的皇长子去处,这是楼主很久之前就怀疑的。如今楼主不在了,林音继位,我走也是他的意思。”
“为什么?”
白遥挑眉:“不走,等着死么?”
林音念着师兄弟情意,才给的一条叛出的路。假如他再不知好歹留在摘星楼当他的阁主,那才真的是玩命。
末了,白遥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告诉她:“白,你没了师父,我没了阁主之位,摘星楼又换了楼主,从今日起,摘星楼真的是天上的星星了。凭咱们两个的是再也碰不到摘星楼了。”
“摘星楼会消失?”
“不,它会是江湖传,神出鬼没。我们已经出来了,就难再找到它。”
结果,一个杀手的头目在裴王府里当起了管家。
霄白今夜辗转无眠。
她在房里柜子中翻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清隽无比的几行字:
霄:
为师这几日有事外出,你暂且待在朗月都城。我不会去皇宫,你放心。我带上了林音和其他人,你放心。我此行是去肃清酹月在青云勾结的一些江湖事宜,
不会有危险,你放心。
四句话,三句是用你放心结尾的。
这就是……她的师父吗?霄白揉揉眼睛,鼻子有些酸,只片刻却笑了,有这样的师父,多好。他一字一句的你放心,肯定是怕她孤单一人胡思乱想。那么贴心的一个师父,等哪天他漂泊累了,应该……会回来吧?
叩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霄白胡乱把纸一叠,警惕地望向门口——这是朗月皇宫,哪个人来不得通报?更何况这是三更半夜……
终局(下)
门外,是裴言卿,拿着壶酒,笑靥如花。^^无广告的~*~网www.26dd.Cn
霄白有些诧异,呆呆看着裴言卿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样儿,警惕地把拳头扬了出来:“你干什么?”
裴言卿勾勾手指:“找你救命。”
“啊?”
***
朗月皇宫的夜静谧得很,霄白跟着裴言卿一路走,脑袋还是一片混沌。
今非昔比,这宫里现在可谓是他裴王的天下,他要行走还真没有一个人敢拦的,后宫也如是。霄白紧紧跟着,倒想起了白天才知道的一件新鲜事儿。她本以为云清许失踪了,裴言卿会是登上皇位的那个人,哪里知道这只狐狸是怕了皇位纷争,卯足了劲儿把皇位往别人身上推,更有甚者,他把身上的兵权都给解了,自己偷偷拟了一道圣旨把自己贬成了个没实权的逍遥王爷,光明正大改了国印。这一切是当着朝中大臣的面做的,却也无一人敢反对,人人都知道这没兵权的裴王曾经做出的事,没人敢质疑。就连新皇都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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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不是裴言卿,不是云清许,听他是朗月的大皇子,叫段清。
霄白也曾见过这新皇,他比裴言卿长了几岁,长得威武有力,不像是个好惹的主。只是这个不像是好惹的主却对裴言卿忍让到了让人指的地步,当着他的面拟自贬的圣旨他都没有吭声,这一霄白很是好奇。
于是,她偷偷去看了,翻墙的。
结果,被抓了,还是被新皇亲自抓的……
霄白于是了然,这皇帝,居然会武,还是高手……
一不做二不休,霄白当时是挺直了脖子视死如归,却不想听到新皇压抑的笑声,还有他那一声:“霄姑娘,别来无恙?”
霄姑娘,这称呼在皇宫里可不多见,一般的人都称她为一声公主,知情的便称姐,姑娘二字她可是第一次听到。她呆呆看着笑意盎然的新皇,问他:“你认得我?”
新皇微笑道:“我认得你十多年了,可是你不认得我。”
“你认得的是段茗吧,”霄白咧嘴笑,“我是霄白。”十多年,理论上听她应该在摘星楼过日子,怎么可能有缘见到这大皇子?
新皇的眼里有几分宠溺,结结实实把霄白吓了一跳。
他笑道:“云清许身边影卫有三,林音一个,肖守一个,还有一个你不曾见过的,便是在下,算起来,你该叫朕一声师兄。”
霄白护着自家下巴干笑。
新皇见她这副样子,笑得有些忘形,戏谑道:“怎么,不信?”
“……信。”
自从从梦中醒来,她已经被告知了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摘星楼,云清许,很多很多模模糊糊的东西被人一件件提起,有时候明明记不得什么,却也知道那便是事实。如今看来,她虽然不是段茗公主,但好歹有了个当皇帝的师兄!
“那,其他师兄呢?”白遥,和林音呢?
新皇却沉下了脸叹了口气,他:“林音承了楼主之位,朕与白遥,肖守,还有一些前楼主的心腹被逐出了摘星楼。”
“为什么?”
“林音刚承位,第一件事自然是铲除异己,我们几个得势太多乃是强敌,他逐我们出楼是最念旧情的法子了。这也怪不得他。”
霄白沉默地听着,不知如何反应。摘星楼的一切都是她模糊记不清的,可是心里的那份温和告诉她,以前那些个师兄弟应该是相处融洽……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新皇也颇有感慨,他犹豫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被柔和一丝丝的浸染,他:“霄白,我虽然与你不曾会面,但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我也曾奉命贴身保护你,只是你不知。我视你如亲妹,今天你得听我一句劝,日后与裴王相伴,让他远离朝廷,这皇位是他让给我的,既然让了,就不要念着,或者是让人家以为他念着了……”
“他……压根没……”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世事难料,人不由己。这是师兄摆脱你的,好好看着裴王,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还能找到彼此了,我不想……把过去十几年的记忆都给抹去了。还有,摘星楼你我以后是触碰不到了,别去试图打听什么了。”
霄白浑身一怔,半晌才轻道:“好,师兄。”
她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白遥死皮赖脸地要留在裴王府当个没用的管家。一是摘星楼已经容不下他,如同今日新皇容不下裴言卿;二是能相伴证明过去十几年岁月的,只有他们彼此了……
那是她和新皇的最后一句话,那天黄昏,宫里就传来了消息,是新皇登基,为谢天恩,去宫外法华寺暂住一月,宫中所有事宜暂且交由裴言卿摄政。霄白明白,这是她的师兄送她的最后一份大礼,让裴言卿与她处理好新仇旧恨。他回来那日,便是这朗月堂堂皇帝,而不是她师兄了。
江湖事宫廷事,没有一件不烦人的。霄白只是庆幸,裴狐狸这禽兽没兴趣参合进去,他没自贬为平民那是给朝廷留了面子……
“你在什么呆?”
“啊?”
月色正好,霄白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走了神,只能瘪瘪嘴笑。她看了看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裴言卿已经把她牵到了段茗以前住的宫殿里。她不解,皱着眉头问他:“怎么来这里?你不是救命么?”
裴言卿一记脑袋瓜就此落下:“谁让你走神!”
“……”你混蛋。
“段清帮我彻查了御医院还有宫中几年前当值的所有宫女侍从,是段茗的解药很可能放在她寝宫。”
霄白不解:“那你找我来干嘛?你功夫比我好多了,翻墙也比我利索啊。”
一瞬间,裴言卿脸上的表情很是惨烈,似乎是忍无可忍才咬牙切齿道:“你个不解风情的!”
“……”你神经病啊。
风情是何,霄白不解。所以当裴言卿搂着她轻吻时,她实在忍无可忍,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裴……狐狸啊,你是不是忘了你中毒了?”
裴言卿显然是已经自动把她那句混账话给忘了,选择性地堵上了耳朵,泄愤一般地对着某个不解风情的白的唇咬了下去。
某个白轻轻哼了一声,疼了。
裴狐狸得意得很,舔了舔某霄白柔夷一般的唇,热了,悄悄探舌进去。
唇齿相依,相濡以沫。
裴狐狸闭上了眼,脸红了,气喘了。
某白顿时了然,一记手刀下去——
气氛它,僵了。
……
…………
“裴狐狸,你不至于被白遥下药吧!”那混球早就扬言要下药了……
裴狐狸的脸,白了,青了,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本来已经有些迷蒙的眼清明了,又染上了怨毒。
某只白干咳,揉揉劈疼了还是没啥效果的手,后退,再后退:“那个……别、生气。”
“嗯。”
裴狐狸咬咬牙,最后还是把气咽了下去,很是乖顺地头,只是眼里那抹神色叫做——恨铁不成钢。
“裴狐狸,我记起四年前的事了。”霄白突然道。
“嗯?”
“那个……你要嫁我的事。”
裴言卿神色一僵,咬牙:“……然后呢?”
霄白更加心翼翼:“那个……现在还算数不?反正你皇宫也快待不下去了,不如嫁给我闯荡江湖去?”
“……霄白……”
哎呀,那神色,像是火了啊……霄白在心里干笑,退后道:“裴狐狸,你自己要嫁的!”
“……”
“对吧?在山坡上,你还记得不?”霄白试图唤醒他的记忆,但看他神色呃,明显是记得比她还清楚吧……她满是希翼地看着他,眼睛闪闪。
这样的夜,这样的月亮,这样阴森森的宫闱,这样尴尬的气氛。声名在外的裴王被人……提亲了。只是他不是要当新郎官,他连倒插门都算不得,来人要他“嫁”给她……
年少不更事的时候也曾经答应过这种糊涂事,如今裴王堂堂男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看着某只白有些紧张的神色,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该死的狠不下心坚持拒绝!
裴言卿忽然想起了他现任管家白遥的话,他:男子汉大丈夫,追女人就跟偷东西一样,要眼快,心狠,坚持那压根就是自己放人家口袋里的,抢不了就偷,偷不了就砍,最最忌讳的就是一开始失了威严,活该当那炉灰渣子。
裴王深深觉得,很多年前,他就已经失了威严了……
“言卿,嫁吧,嫁我吧~”那只白的神情明显已经慌了,却还死撑着不肯示弱。
她原本就是个倔强性子,他当然知道。
于是,堂堂裴王咬咬牙,把那只白扯到了怀里,狠狠抱紧了——
“好。”
“啊?”
“嫁你!”
不用,这两字显然是被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霄白笑弯了腰,她心里很暖和,眼里也暖和,盯了已经是她的人的高傲狐狸一眼,谨慎地把脑袋往他的唇上凑了上去。
啃了。
反正是自家的。
只是——
“狐狸,赶紧找解药吧,你死了我不是要续弦……”
“……你敢。”
“那还不快找解药!”
“……估计在密室。”
裴言卿的脸上红晕未散,心思还是清明的。自从知道他自己是中毒,他也曾经想过来段茗寝宫翻,只是那时候……她在云清许身边,他也没了这份心思,这几日又事务繁多,前几日段清来告诉他解药很可能藏在段茗寝宫的时候,他只是有些惊讶,倒也没有诧异万分。
“密室?”
“嗯。”
霄白眼前一亮,倒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件往事——
“那个……很久之前,我在里面找到过一个药瓶子。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顺手放兜里了,现在还在我房里呢。”
“……”
“狐狸,你怎么了?”
裴狐狸咬牙:“什么时候?”
“呃,很久之前,你第一次教我进聆秋宫办法的时候,我曾经拿段茗寝宫实验过……”
“你……”
裴言卿的脸更红了,这次是气得。
霄白汗涔涔看着自家媳妇儿,怯怯往后退,干笑——假如他真是一只狐狸,那么这会儿他的毛就应该是直挺挺的,炸毛了炸毛了……
怎么安抚呢?
霄白想了又想,最后只想到了一个法子:她露齿一笑,怀着勇而无畏的精神往狐狸怀里一扑——投怀送抱,抱紧了踮起脚凑到炸毛狐狸耳边,轻声道:
“言卿,我爱你。”
冷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
半晌,风中出来一个显然怒气未散,但是还是带了颤音且死活装镇定摆明了很欠打又不知道怎么别扭得让人有几分心疼的声音:
“嗯。”
***
半月后,段清归来,改国号为清,焚烧民间所有记录摘星楼在这次宫变中参与的记载。
民间传闻,裴王因得罪新皇,自贬为逍遥王,隐居世外。
又有传闻,是裴王妃拐了裴王以及一干人等——跑路了。
孰是孰非,竟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
呼,完结了,在我看来是最完美的结局了,没有宫廷,没有江湖。摘星楼成了童话,白知道有师父,但是也只是知道他是“师父”而已,王位给了最初的人,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