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至人》 讲讲我看网文的事和这本书。 我接触网文挺晚的,大概2015年左右,机缘巧合之下,看了《斗破苍穹》的漫画,然后去追的小说。 小白第一次看网文,那个疯狂啊,一年多的时间里,基本是废寝忘食级别了。 各种套路,真香啊。 不过没多久,我就发现开始找不到适合口味的书看了,找了书强行去读,结果是如同机器人一般,机械地一页页刷着,没有感到一丝的快乐。 因此,我歇了大概有一年的时间没再看网文。 18年春节,百无聊赖间点开了误道者写的《大道争锋》,又重新找回了最初看书的快乐。 后来虽然没有再像一开始接触网文时那样疯狂,不过也习惯了在平日里点开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在幻想的世界里遨游。 我想了许久,发现自己喜欢看网文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爽”。我认为的“爽”不仅仅是扮猪吃虎,装逼打脸之类的情节,而是应该包括一切能提供阅读动力的内容。 设定精彩,悬念丛生的剧情能带来“爽”,比如《诡秘之主》,与其他内容相比,最让我喜欢的其实是整个世界观徐徐展现,历史迷雾中的隐秘被揭露的剧情。 在书中主角做到一些自己现实中做不到的事,比如飞天遁地,升官发财,也是爽快感的一大来源,我刚接触网文的段时间,最吸引我应该是这个。 幽默有趣的情节也是一样,最简单原始的快乐,自然是“爽”的。 剧情的反转,意料之外事情的发生,也能吸引我继续阅读。 在文中找到自己的意中人,过上幸福生活,一样能带来满足。 “爽”的来源数不胜数,每个人的爽点更是不一而足。 在我的定义中,“爽”是一切能带来阅读动力的内容,故我所爱看的网文,在我看来都是爽文。 在平日的生活中,无聊时总是会胡思乱想,想象自己能飞上天空,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任何事。(yy真好) 为什么不自己写一本书呢? 说干就干。(并没有) 因为各种原因拖拉了一年多,期间其实尝试过动笔两次,不过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看不下去。 今年终于算是正式动笔了。 曾经我看许多网文,夸口言道:“这文笔,小学生都能写出来。” 然而开始写作才知道,小白文也不是那么好写的啊。 这本书上传时,已经有几万字了,整本的剧情走向我还算有数,设定也挺丰富了。 我自己算是勉强能入眼,就是不知道各位书友的感觉如何。 新人新书,有觉得不妥之处,还请各位道友指出,我一定虚心受教,认真反思。 错别字什么的,有些我自己真心检查不出来,还望见谅,指出一定修改。 最后说点对道友们的请求,希望大家不要把其他书的设定套到本书中来。 在我看来,除非是同人,否则每本书的设定和世界观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个设定中符合逻辑的事情,到另一个设定中就不一定了。 抛开固有的观念,才能更加快乐地阅读嘛。 不说太多了,我这种萌新,正文都不一定有人看,更别说作品相关了哈哈。 此间事了,小仙不再多待,起身一纵,化作一道剑虹破空而去…… 第1章 路遇 兴运国。 华洛州,阳山。 李朝阳乘着车驾,在山路上压出清晰的雪痕。 越过一座山岭,他看见路旁站着一淡蓝短衫青年,紧皱眉头,眯着双眼。 青年灵机外显,显然是一位修士。 李朝阳开口问道:“小友于此驻足,可是有何难处?” 听到有人出声,青年转过头来,拱手道:“见过前辈,我欲前往詹家村,一时寻不到路途。” “原来如此,阳山道路崎岖,今年又有大雪,不少山路都已分辨不出了,若非熟悉此地,难免迷路。”李朝阳温和言道。 他伸手一请:“贫道正好要去詹家村寻人,小友何不与我同行?” 青年闻言微微犹豫,过了一会,他揖手道:“那就叨扰前辈了。” 见青年上了车驾,李朝阳心中暗道,现在这些年轻修士,不知轻重,如此轻易就与陌生修士同行,若我要害他,即使有警惕之心,区区引灵境界,又有何用? 身为前辈,我得好好给他上一课。 口中吹着小曲,李朝阳兴致不错,这等荒山野岭,居然能遇到一个上好血食,真好。 此念一起,李朝阳袖囊内一块龙形玉佩隐隐发出红光,他顿觉浑身一阵瘙痒。 “莫急,莫急,人已上车,难道还跑得了不成。”他在心中安抚着玉佩。 他自然地开口问道:“贫道紫虹观李朝阳,小友如何称呼?” 青年老实道:“彩波城散修沈致。” “彩波城?那可不近啊,小友是一人来的?” “一路游玩至此,也不算无趣。”青年点头道。 路途之上,李朝阳与青年闲聊,以松懈其警惕之心。 山道上的积雪渐渐化去。 青年的神情也已经放松了下来,李朝阳知道时机快到了。 他突然指向一处,开口道:“小友你看,远处的山腰上就是詹家村了。” 青年循着他所指之处望去。 瞅准机会,李朝阳一运法力,两道白光便捆向青年。 “嗡!” 一声厚重的钟声响起,青年身边浮现出一团褐黄光晕,将白光挡在了外面。 偷袭失败,李朝阳心中一惊:“术法?符箓?还是法器?”。 钟声还未平静下来,沈致已经一跃而起,冲进了路边的密林。 李朝阳急忙追去。 他刚入密林,就见数道剑光直朝他面门飞来。 李朝阳嘴角一翘,哂笑一声,右手一划,同样发出数道剑光,正好迎上每一道飞来的剑光。 几声炸响,周遭的树木倒下一片,积雪团团掉落,但却不见青年的身影。 林中视线不清,李朝阳纵身一跃,足下生出一道金色虹光,已是飞上了天空。 居高临下,他一眼就看到了逃窜的青年,立刻催动虹光追了过去。 然而异状陡生,本来已经陷入休眠的树木,这时突然焕发了生机,绿色的枝芽迅速冒出,成长,迸发出密集的枝条,不过一瞬之间,便重新长满了绿叶。 树木迅猛生长,化为巨木,朝着他缠绕而来,他不断挥出剑光,斩断前方的巨木,但数量实在太多,连已经被斩断的巨木断裂处也重新冒出了绿芽。 不一会,李朝阳就被包裹在了巨木构成的圆球之中。 看着笼罩在眼前的树团,李朝阳自言道:“这小子会的还挺多,不过……” 话音未落,他脚下金色虹光炸裂,化作无数把金色长剑,如江河奔涌,冲向树团,一瞬之间,庞大的树团被斩成漫天碎屑。 金色长剑再次汇聚成虹光一扫,天中顿时一空。 向下望去,李朝阳发现沈致正站在下方看着他,并未趁机逃跑,他被气笑了,道“小辈,以引灵之境,能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确实了得,不过境界之差,可不是多点术法就能弥补的。” 他倒持利剑,直落而下,好似一条游龙。 “轰!” 一团火球陡然在李朝阳胸口爆炸开来,下坠之势不免一滞,他定睛看去,一张符纸正在静静燃烧。 他扫视一圈,发现周围密飘着许多符箓,发出阵阵毫光。 “原来是用的符。”李朝阳恍然大悟。 他看着周围的符箓,面色阴沉:“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符多,还是我的剑快。” 足下虹光再次炸裂,剑光扫向符箓,爆发出一团团火球。 突然间,众多符箓被同时引发,无数熊熊火焰连成一片,若从外看去,天中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火盘,缓缓旋转,向着中心的李朝阳收缩。 符阵!李朝阳瞳孔一缩,法力疯狂涌出。 剑气仿若狂风骤雨,不断斩灭火球,然而这毫无作用,一个火球熄灭,便有两个重新燃起,周围的热量越来越高。 他的道袍已经化作了灰烬,露出的皮肤上也出现了恐怖的烧伤。 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逼到这种地步,李朝阳气笑了,道:“小子!你很好!”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龙灵助我!” 随着这句话语发出,一块龙形玉佩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化为一点红光飞入他的眉心之中。 红光入体,李朝阳残缺的皮肤迅速恢复,肌肉虬结,青茎暴起,其整个躯体陡然变大了一圈,原本清秀的面庞变得狰狞无比,头颅上隐隐有鼓包浮现,一股狂暴的气息流露出来。 他昂起头,张开大口,传出一道龙吟之声,周围的火球霎时熄灭,仿若湖中波纹,不断扩散开来。 火盘破碎,他目露凶色,狠狠向地上的青年瞪去,脸上带着狞笑。 然而他却没能看到想象中青年慌张的样子,青年见他看来,也回了一个笑容,不慌不忙的一抬手。 一道金光闪过,玉佩掉了出来,李朝阳身上的狂暴气息陡然消散,变大的躯体也恢复了原样。 惊骇的他低头看向玉佩,然而一用力,头颅便从脖颈上滑下,uu看书uukansh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脑中留下最后一个念头:“好快的符……” 断成两截的身躯掉落在地面,一张铭刻有玄文道篆的符纸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宝符建功,沈致却未立马上前,李朝阳显现出的怪异肉身让他不太放心。 他挥手朝残躯的眉心中打入一枚银针,并在远处等待了许久,见李朝阳的残躯没有动静,才上前细细检查尸身。 李朝阳的道袍早已化为灰烬,除了块玉佩,还有一只乾坤袖囊和一把长剑存留。 长剑是一件法器,品质尚可,李朝阳身为乘虹境修士,用着倒也合适。 袖囊内并不杂乱,各类物品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沈致先取出一本书册。 这是一本功法,叫做《正德剑法》,以剑入道,应该就是李朝阳所修行的功法的,可惜品级不高,最多只能修到启灵境界,这李朝阳要是再破一境,就得另寻功法了。 还有一堆玉瓶摆在一侧,他细看一下,发现大都是些空瓶,只剩下几粒辟谷丹,和两粒疗伤用的菁华丹。 随手收了,他望向一旁的灵币,清点一番后,共有三千八百多枚。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灵珠都没有一枚,这也能算是乘虹境修士?还不如自己耗费的符箓值钱。 最后他捡起那块掉落出来的玉佩,仔细检查过后,却没能发现什么端倪,只好拿玉盒装了,贴上符纸封了,收入胸前的吊坠中。 清点完收获后,沈致看向远处山腰,自言道:“至少路未指错。” …… …… 第2章 万里兰原 沈致此行受友人之托,前往詹家村接一家人到彩波城居住,他寻到人后,便踏上归途。 …… “穿过前面的山岚谷,就能看到万里兰原了。” 一位身着淡蓝短衫的英挺青年,斜倚在驰车顶部平台的护栏上,指着前方自山间劈开的裂谷,对着身边的小童说道。 小童约莫五、六岁,正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努力朝青年所指的方向望去。 山岚谷陡峭且狭长,小童只能看见黑幽幽的一片,不觉感到失望。 “沈叔叔,彩波城真的有那么……那么……”小童眉头皱起,正努力回想着什么。 “繁华。”沈致答道。 小童听到沈致说出自己马上就能想出来的词,不满地哼哼两声。 这时下方车厢内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康顺,沈道长,李司乘说前面谷内风大,叫我喊你们下来。” 詹康顺一听又要待到晕乎乎的车厢里面,顿时着急了,望向沈致,两只眼睛怔怔地盯着。 沈致笑了笑,对着车厢内说道:“詹姐,小顺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 又转向前方,让李姓司乘放心往前开。 詹康顺发出一声欢呼。 二人脚下的驰车仿佛一只横置的鸭卵,顶部却是平整的,四周有栏杆围绕,上面固定着几只座椅。 随着一阵碎石滚动的声响,车尾吐出一团清气,运石驱动着车驾向山岚谷疾驰而去。 半刻后,驰车已驶入黑暗之中。 詹康顺只觉得眼前一暗,失去了视野,然后便是一阵狂风扑打过来,他被吹得踉跄了几步,急忙抓紧了护栏。 忽地,他感觉到风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沈致身边正弥漫着微微青光,将二人笼罩在内。 竹椅被吹得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他却感觉不到丝毫风力。 虽然路上已经见过了不少类似的情况,詹康顺依然感觉异常新奇,他又对沈致问道:“沈叔叔,到了彩波城,我真的也能学习修行吗?” 沈致不厌其烦地答道:“当然,那可是彩波城。” 山岚谷内除了狂风,便是陡峭的崖壁,没多久詹康顺就觉得无聊了,蹲在护栏边上,尝试用手抓住身边的光芒。 峭壁上的生灵尚未苏醒,已经能看到前方的出口了,一道百丈高的裂隙沐浴在晨光下,仿若一把拔地而起的宝剑。 昏暗的山谷被抛在后面,一片辽阔无垠的碧绿原野蛮横地冲入眼帘。 原野上瑞鹿奔腾,巨象长鸣,牛羊构成的潮水在大地上滚过,群鸟盘旋于澄净的天宇之上,视界之内的兰原不见一点起伏,唯有一条透蓝缎带指向东方,往日出之处望去,青色原野与碧色苍穹彼此交融,合而为一。 无论见过多少次,沈致依然赞叹于万里兰原的壮美风光。更别说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的詹康顺一家了,车窗内探出四只脑袋来,两白两黑,发出阵阵惊呼。 当驰车远离山岚谷后,车顶上已经站了六个人。 詹海瑶拉了拉依然瞠目的丈夫刘学文,和父母一起对沈致行了一礼:“若非沈道长相助,我们一家难以走完这么遥远的路途,更无法见识到这般绝美的风光,沈道长的大恩,海遥一家没齿难忘。” 沈致摆了摆手,说道:“詹姐不必如此,我与你元青大哥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你们来投奔他,我帮这点小忙不算什么,若真要感谢我,等你们到彩波城安了家,请我上门做客便好。” 詹康顺在一旁叫道:“对对,我爸做的烧鱼可好吃了,沈叔叔你一定要尝尝。” 沈致听到这话,仿佛想起了什么,他指着与道路平齐的河流笑道:“这慈晖江中的白燕鱼,可是鲜美的很,我们也要晚间才能到彩波城,不如今日午中就来尝尝刘兄的手艺?” “要得,要得。”刘学文连忙答道。 兰原一马平川,不管哪个方向都是一般模样,若不是有兽群为参,甚至难以发觉驰车正在前进。 时值初冬,大日高悬也不会觉着热。 慈晖江的河滩之上,早已架好了炉灶与铁锅。李姓司乘在车尾装了一袋运石破碎后的粉末,加到了炉灶之中,再扔了一截石引进去,炉灶内霎时散发出光热来。 刘学文倒入了大半锅江水,熟练地从随身的背袋中捡出各种香料加入,然后盖上锅盖待水烧开。 这时沈致提着十数条拿线绑了的白燕鱼沿江边走来,身上不见一点水渍。詹康顺在后头跟着,怀里死死抱着一只与自己脑袋一般大小的活鱼,被鱼尾甩了好几次脸颊也不肯放手。 詹康顺在挨训,刘学文在专心研究案板上的鱼,虽然他没料理过白燕鱼,不过他做鱼经验十分丰富,一番查看过后,uu看书 ww.ukashu 心中马上就有了自己的决断。 不多时,四种做法的白燕鱼摆上了桌。 沈致一一品味,一盘应是只经过简单蒸煮的整鱼,浸泡在淡黄色的汤汁之中,鱼身上洒落了一些香料。 夹上一块鱼腹,点一下汁水,送入口中,香料的气味完美激发了白燕鱼的鲜美,而微酸的汁水压住了初冬鱼肉肥腻的缺憾,将白燕鱼的本味发挥到了极致。 另有表皮爽脆,肉质滑嫩的炖白燕鱼身;鱼骨都炸酥了的鱼尾配上特别调制的香辣酱汁;又滑又鲜,细品之下带着一丝回甘的鱼羹。 沈致接连赞叹几声过后,对刘学文说道:“就凭刘兄这手厨艺,若是在彩波城开间食坊,温饱应是不愁了。” 刘学文听了,嘴角止不住地翘起,不停地点着头。 听到有关生计的事,詹海瑶试着问道:“沈道长,彩波城内开一间门面的话,不知要花费几何啊?” “此事你不必担忧,你大哥的制衣手艺在东城的名气可不小,帮你们整办一间食坊定是没有问题的。况且在彩波城内,只要你有能力,愿意做事,自有州府助你安家。” “那就好。”詹海瑶松了一口气。 午食过后,众人上了驰车,沿着慈晖江继续向东方而去。 …… 临近黄昏,道路上已经能看到不少车辆一齐向东而去,也有人坐着异兽灵骑,江面上的来往游船也多了起来。 当半边大日沉落在后方的兰原下时,东方昏黄的天地尽头露出了一片庞大的黑影。 …… …… 第3章 彩波城 天地伟力塑就的风光固然令人赞叹,但由人力筑造的奇观更能唤起心中的震撼。 当在兰原上盘踞数百里的王朝古城出现在眼前时,带来的压迫感是难以言喻的。 沈致能听到驰车上的众人发出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 马匹的嘶鸣打破了凝固的气氛,回过神来的众人继续往城墙行去。 彩波城城墙有数百丈高,城墙顶部蹲伏着一只玉石雕成的巨大僰夷,两角发出赤色光芒,照亮了方圆数里之地。 向两侧看去,每隔一段便有一类似的石雕立于墙顶,即使以兰原的平坦,依旧一眼望不到城墙的尽头所在。 城墙后方,有一座仿佛接连了天地的金色巨柱,遗世独立般凸显在城外众人眼中。 詹康顺拉了拉沈致的衣摆,好奇地问道:“沈叔叔,那大金柱子是做什么用的?好高啊!” “那叫通华塔,兴运国的州城和首府内都各有一座,有些地方大城也有。”沈致卖了一个关子,道:“至于作用嘛,等到月中,你就知晓了。” “月中?那还要……”詹康顺开始掰扯着自己的手指头。 彩波城城关并没有什么检查的兵卒,驰车直接穿过了宽阔幽长的门洞,在靠城墙内部的一个广场中停了下来。 车资在来时已经付过,沈致谢完李姓司乘后,对詹海瑶一家说道:“我们现在是在西城的山阳门,要去东城得横穿彩波城,天色已晚,城内拥挤,就不乘车驾了,你们随我来。” 詹海瑶一家自然没有意见。 一行人跟着沈致走向一根洁白石柱,石柱有十余人环抱之大,百丈之高,仿佛一根缩水了的通华柱,石柱的一边上聚集不少的人群。 沈致绕过了人群,走到石柱的背面,在挂在胸前的吊坠上一抹,手中便出现了一块泛着淡蓝色微光的牌符,将牌符朝石柱上按去,坚硬的石柱上便化开一道门来,沈致抬手示意,请詹海瑶一家入内。 詹海瑶看见对面的人群中虽然有不少人对自己这边投来目光,却没有什么惊异的表情,放下心来,带着家人走了进去。 沈致跟在后面走进石柱,将牌符再次按下,石门又重新融合起来。 石柱内的地面仿佛凝固的冰晶,四周的内壁如同水流一般,深蓝的液体自下而上流动着,倒映着众人的身影。 石门合拢没多久,众人便感觉到脚下的冰晶开始缓缓抬升,四周的墙壁也逐渐变得通透起来。 伴随着声声惊叹,冰晶到达了石柱顶部,柱壁也已经变得完全通透了,前方是一条圆顶的轨道。 詹海遥这时发现,他们被包裹在一个扁圆形的透明气泡内部,此刻他们已经比城内绝大多数的建筑要高了。 向下俯瞰,交错的道路上仿佛布满了点点星光,闪烁的长龙交错纵横,偶有几座近与石柱平齐的高楼钉在众多长龙交汇之处。 詹康顺正趴在气泡内部,小脸左顾右盼,想要把所有景象都刻在脑子里面,他觉得自己好像飞了起来,只要伸出双手,就能触摸到自己想要的任何光亮。 刘学文也被城内的繁华气象惊到了,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兴趣去欣赏,他正紧紧地抱着妻子的手臂,闭着眼睛努力远离气泡的边缘。 两位老人浑浊的眼目似乎明亮了许多。 沈致没有过多的关注下方,他沉声提醒道:“各位,当心咯。” 话语刚落,透明气泡突然向前方冲去,众人又一次发出惊呼,向后倒下,陷入到一张柔软的气泡床中。 气泡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过数息,下方的景物已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在空轨上的飞驰并未持续多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气泡的速度便迅速降了下来,停在了一根青色的石柱之上,紧接着便开始缓缓下降。 这根石柱坐落在一条商街边上,商街名为东华街,兴运国中的大城内,大都有一条名为东华的街道。 东华街的商铺型式各异,但与其他商街稠密的排布相比,东华街的商铺数量要少上不少。 一行人穿行在长街上,沈致随口介绍着周围的商铺,詹海瑶一家也对东华街有了基本的认识。 棱角分明,如同一块巨大玉砖的是一座酒楼,叫做桃花楼;盘绕金龙的柱式建筑是售卖驰车所在;三层的仿古木制朱楼是彩波城赫赫有名的物华食坊;最高那座塔楼门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琅字…… 在一座拱顶的古物店对面,就是詹海遥大哥詹元青开的詹氏服楼,主营定制高品质服饰。 不论之前见过了多少宏大的奇观,望着眼前点缀着花窗的华丽楼宇,詹海瑶一家再一次发出赞叹的声音,毕竟奇观再美也只是一道风景罢了,而眼前的楼宇,却是自家兄弟的。 将詹海瑶一家送入詹氏服楼后,沈致来到了服楼东边的建筑前,这是一栋四层高的楼宇,飞檐翼角、玉瓦赤砖,朝街一面浑然一体,u看书 ww.uukansh.cm自成一副画卷。 白墨阁,沈致在东华街开设的商铺,主要经营书画相关的事物。 走进白墨阁,墙壁上悬挂着各种风格的字画,大厅内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作画的用材,正对大门的内墙前有一张柜台,柜台与内墙间摆着一只躺椅。 虽然旅途甚远,沈致却不觉怎么劳累,招手关了店门,躺到了躺椅上面,从柜台后的书架上随手取了一本道书,细细阅读起来。 …… 翌日。 沈致是被敲门声唤醒的,他看了看手上依然抓着的道书,哑然失笑。 本来他是不怎么困倦的,可是不知这本道书是哪个浑人所著,把一些简单的道理写得杂乱无章,全篇尽是些无用且冗长的废话,竟让自己不知不觉间看得睡去了。 将书放回书架,沈致打开了店门,清脆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啊,沈大哥,我父亲说昨晚安顿姑姑她们,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这件长袍是父亲这几日为你制作的,让我给你送过来。”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朱底轻绡棉裙的女孩,身量颇高,都快要赶上沈致了,手里拎着一件苍蓝长袍。 沈致接过长袍,无奈地说道:“凌虹,都说了多少次了,虽然我是年轻,但我和你爹是兄弟相称,你该叫我叔叔,这样瞎叫,岂不是全都乱了。” 说完沈致转向服楼处,高声道道:“元青兄,谢了!” 服楼内传回一声雄厚的应答。 詹凌虹仿佛听不见沈致的抱怨,嘻嘻笑了两声,挥着手欢跳地离开了。 …… …… 第4章 《感玄真灵经》 阳光尚未洒落,初冬的北风略显萧索。 清晨的街头并没有多少人气,行人大都是前来东华街的商铺工作之人。 白墨阁只有沈致一人,平日也没什么客人,他简单梳洗一番,开始了一日的早课。 他修行的功法称作《感玄真灵经》,是自小一起生活的庄师传授于他的。 沈致早慧,六岁之时,便开始同庄师修习道书;十岁时庄师传下《感玄真灵经》;四年后沈致成功开脉破关,步入道途,进入启灵三境的第一境,引灵境。 庄师在他入道后便离开了,留下一言:“待你修行有成,自会再见。” 《感玄真灵经》是一门纯粹的修行功法,并没有附带什么神通术法。 真灵经注重感悟天地灵机变化,明定自我元神真灵,以真灵为定,引天地灵机入体,仿若潺潺溪水自然而流,不必刻意运转,也能缓缓增进修为。 与其他功法相较,真灵经修得是纯净法力,不着五行四象之属,虽然修行之速不算迅捷,但胜在法力深厚精纯,后劲绵长不绝。 虽然真灵经修行之时不须刻意运转,但沈致依然坚持每日的早课,这不仅是为了精进修为,更重要的是锻炼法力的运使变化之能,修习一些护道术法。 无种属的法力在施用各类术法之时,要先将体内法力转化成术法对应的属性,相比起本就拥有种属的法力运使对应术法,使出术法的速度与威能都会有所欠缺。 但这也不是没有优点,若修行火属功法的修士运用水属法术,就要先化去法力中的火气,再变化成水属法力。 而真灵经就少了一半的步骤。 结束了今日的早课后,沈致前往物华食坊买了两份朝食,走向了詹氏服楼对面的访古阁。 从门外往店内望去,可以看见一健壮的中年男子,靠在一张与白墨阁内相同的竹制躺椅上,双脚赤裸搭在桌上,正在阅读一本书册。 沈致走进店内,把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打趣道:“随老板,客人上门了都不招呼下吗?” 随游云仿佛刚刚注意到沈致,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册道:“沈侄儿回来了啊,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这个叫黄文山的小子书写得不错。”随游云赞了一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随游云更显壮硕,比沈致高了足足一个脑袋,他直接打开了桌上的食盒,说道:“侄儿客气了,来,边吃边聊。” 沈致落座后,从胸前的吊坠内拿出一只酒鼎,递给随游云道:“东华王朝时的星纹鼎,非王侯不可用,如今确实是少有流传了,随叔这次可是寻了件好物啊。” 随游云接过星纹鼎,把玩了一会儿,连连点头,看来很是满意,他道:“幸苦侄儿跑一趟了,这次走了一月之久,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上月詹老板家乡发了雪灾,家中老人来了书信,终于愿意离乡来彩波城安住,听闻我要前往华洛州,故请我帮忙去接引一下。”沈致指了指对面的詹氏服楼,透过花窗,可以看见楼内的人影比以往多了不少。 “这是好事,兰海州可比华洛州那乡下繁华多了。”随游云舀了一勺醇香的咸粥。 沈致顿了一顿,又从吊坠中取出玉盒,拿出那块龙形玉佩,递给随游云观看,道:“路途上确实出了点意外,在华洛州阳山地界,我遇到了一乘虹境的邪修。小侄修为尚浅,不便久战,只好请了宝符将之斩了。” 沈致喝了一口清茶,继续说道:“这邪修明明是人身,但肉身活力异常兴盛。小侄仔细检查了一番,觉得其中玄机应在此物之上,不过看不明白,特来请教下随叔。” 听见沈致遇见了邪修,随游云眉毛一挑,神情不由得严肃了几分,他将龙形玉佩拿在手中,查看了一番,道:“确与此物有关,这玉佩中蕴含一条真龙之灵的气机,可助持有者在修行同时炼化体内血脉,运发生机,本应算是一件珍宝,不过如今气机已褪去,只剩下残息罢了。” 随游云又朝着玉佩打出一道灵光,一团灰色气雾自玉佩中浮现,他接着说道:“并且这道气机所属的那条龙灵已被邪秽污染,带着气机也变得污秽了,若修行时受其气机影响,会让人对生灵血肉生出难以抑制的渴望,长久持拿之下,必然会变成无端杀戮的邪修。” “我观此类蕴含邪气的物品应不止这一件,其互相之间隐隐还有吸引之势。若携于身上,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多持拿邪物的修士,十分危险。”随游云将玉佩还给沈致,作出提醒。 沈致盯着玉佩上的那团灰雾,说道:“原来如此,多谢随叔解惑,此物确实不宜带在身边,若是不小心遇上法身境界的邪修,那可就糟了。” 随游云见沈致对此物没有兴趣,微微点了下头,邪道修士不为天地所容,若为了一点小利去修习邪术,必然得不偿失,不过话说回来,沈致也没必要去修这等法门。 他问道:“侄儿可想清楚如何处理此物?”嘴角带着一丝笑意。u看书 .uanshu 沈致也微微一笑,道:“等到月中之时,我便把它送到天城上去。”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食毕。 随游云把沈致送到门外,这时迎面走来三人,正是詹凌虹带着姑姑詹海瑶和表弟詹康顺。 “沈大哥,随老板,早啊。”詹凌虹看到了沈致手上提着的食盒,道:“天天吃物华食坊,你们也不会腻啊?” 詹海瑶对二人行了一礼,道:“见过两位道长。” 詹康顺也打了招呼:“沈叔叔好,随伯伯好。” 沈致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游云笑道:“凌虹一天比一天漂亮了。” 他接着道:“这就是康顺吧,沈致已经同我说过了,来这寻我,可是为了道堂的事宜?” 詹凌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赞同哪句话,道:“谢谢随伯伯夸奖,正是小弟的事,今年学宫入学时间已经过了,小弟再想入学,就得等明年了,所以父亲让我来麻烦您,帮忙找寻一家合适的道堂,让小弟先在道堂中修习。”说话时她死死地盯着随游云。 沈致朝服楼望去,发现现在楼中已经有了不少客人,詹元青和妻子正在与客人交谈,刘学文和两位老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随游云听完,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孩,哈哈一笑道:“这是小事一桩,不过我今日刚收了一件好货,正要去研究一下。城内的道堂沈侄儿也都熟,就让他带你们去吧。”说着拍了拍沈致的肩膀。 …… …… 第5章 学宫道堂 沈致带着詹凌虹三人乘坐空轨来到了彩波城的内城,此处的石柱是土色的。 彩波城的内城并没有四周的外城繁华,这里的建筑形制比较规整,一条街道上的建筑类型与色彩都是相近的,只有街区之间才会出现比较清楚的差别。 这是因为内城是兰海州州府和彩波城城府驻处,并没有外城数量繁多的商街,城内管理的相关部门总部都在内城,一些重要的设施也都集中于此,这就包括了部分学宫与道堂。 “姐姐,去了道堂我就能修行了吗?”詹康顺握着姐姐的手问道。 詹凌虹答道:“进了道堂,就有道长会教你修习道书,学习道法,若小弟你天资够好,就能成为沈大哥一样的修士了!” 詹康顺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又扯了扯另一只抓着沈致衣摆的手,问道:“沈叔叔,修行很难吗?” 沈致拍了拍詹康顺的脑袋,道:修行自是不易的,彩波城亿万人众,能入道者也是万中无一。” 詹康顺疑惑道:“可是沈叔叔和随伯伯不都是修行之人吗?街上的那座大房子里,也有好多啊,我还看见有人在天上飞。” 沈致笑着摇了摇头。 詹凌虹在一旁道:“那是因为我们住在东华街呀,城里其他地方,可看不见这么多修士。” 詹康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突然问道:“沈叔叔,你会飞吗?” 沈致哑然,微微犹豫道:“快了。” 他神色一正:“你若好好修习,将来自己也能飞天遁地。”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山岚道堂,与之相邻的,是山岚学宫。 登上二楼,众人见到了山岚道堂的师教,一位留着白色长须,身着织锦云袍的老者,老者脚下隐有虹光浮现,显然是一位乘虹境修士。 在彩波城中,城府会给出补助,招收修士担当道堂师教,教授城中孩童修行。 城中孩童只要年龄合适,无需学费,都可入学修道,若天资卓越,说不定还能拜入东华派之中。 引灵境,乘虹境,启灵境,并称为启灵三境,自开脉破关进入引灵境后,便可称作修士,在启灵三境内,每破一层境界,都能增长甲子寿元。 因为不需要过于高深的道法,且有较为丰厚的补助,不少道堂的师教都是由引灵境界的散修担任。 但道堂与道堂却是有不同之处的。 山岚道堂的老者名叫温德业,却与大多数师教不一样,他不是散修,而是原东华派修士,因受天资所限,自觉无缘大道,且与同门关系不太好,便来彩波城中当了一名师教,以求安度余生。 温德业喜好书画,是白墨阁的熟客。 沈致简单介绍过后,揖手道:“此次造访就是想拜托道友将康顺收入道堂,让他修习玄文道书。” 温德业摸了一把胡子,略作思虑,缓缓道:“学宫内规定春末才能入学,我也不好违背。”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按旧例可以让他来道堂内旁听,不入名册,待到来年,再入学籍便可。玄文道书,便得自备了,虽然学宫不收学费,但杂物之费,也需补齐。” 詹凌虹连忙应道:“这是应该的,多谢温道长。”詹海瑶母子也连声道谢。 事情轻松解决,沈致也露出笑容,对温德业说道:“我前段时日寻到一张黄问愁先生的自绘之作,那时他双目尚在,神气甚高,道友若有闲暇,定要来阁中共赏。” “哦,那可是有万载历史了,黄先生留下的遗泽我享受了不少,他的真迹却尚未见过,来日定要去瞻仰一番。”温德业略感惊讶。 “黄问愁是谁呀?”詹康顺疑惑地问道。 詹凌虹抢答道:“黄问愁先生是万载之前开创运石技术的大家,在修行之法兴盛前,东华王朝可凭借运石技术占领了大半的洲陆,即使灵机复苏之后,衍生的相关事物依然让普通人受益颇多呢。小弟你坐过的空轨和驰车,往上算都是因为黄问愁先生才诞生的呢。” 温德业点了点头,补充道:“其实不仅普通人,我辈修士也依然获益不少。” 沈致赞同道:“确是如此,说起来,兴运国之名,也是为了纪念黄问愁先生的功绩。” 詹康顺发出惊叹:“这个黄问愁先生不是修士,居然也能这么厉害,姐姐也好聪明,知道得好多呀。” 詹凌虹脸上浮现一点得意,道:“这些都是姐姐以前在学宫里学来的,小弟以后认真学习的话,也能变得聪明,要好好地听温老师的话呀。”她伸手捏了捏詹康顺肉乎乎的脸颊。 詹康顺甩开姐姐的双手,重重的点头道:“嗯!” 学宫内传来厚重绵长的钟声。 听见钟声,温德业探头朝楼下望了一眼,见学生已经正座整齐,说道:“我要前去授课了,今日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让詹康顺在座旁听吧,我就不再多留各位了。” 詹海瑶有些担心,问道:“温道长,康顺他从小没远离过家人,今日能否让我在这看顾?” 温德业道:“这自是没有问题,莫要搅扰课业就好,不过孩子总要学会独当一面,过多的看顾,可不一定有益。” 詹海瑶喜道:“多谢道长,我知晓轻重,今日若是无事,以后就让康顺一人在此。” …… 沈致同詹凌虹离开山岚道堂后,一起乘坐空轨返回了东华街。 东华街空轨柱外,有一老妇看着青石柱,这时石柱化开,走出两位年轻人,老妇急忙走上前,将提袋中的纸张递给二人,合手道:“上德天尊,至福清源。” 接着好像赶时间一般快速说道:“打扰二位道友一点时间,u看书ww.uukansh 你们可想亲人健康,事业兴旺,家庭美满,无病无灾。只要每日诵念灵经,上德天尊必会保佑你们的。每月还有道友集会,祭奠上德天尊,天尊会降下道法,不少道友修习之后甚至白日飞升,至仙界永享福报。” 沈致看着眼前说得唾沫横飞的老妇,暗中运了一点法力,将口水隔开。 待老妇说完后,摆了摆手,示意不需。 老妇见状,也不纠缠,又快步走向下一个目标。 远离老妇后,詹凌虹拍了拍胸口,小声道:“最近城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教派怎么这么多,真的会有人信啊?城府也不管管。” 沈致淡声道:“彩波城民众有亿万之数,便是百中取一,不能分辨真伪者也有百万人众,更何况实际上远不止此数。这些教派所行,多是受一些钱财供奉,危害不算太大。况且城府大都知晓底细,若是危害过大,自然会出手扫灭。若要全部扫除,也并非不成,只不过安抚教众并不容易;故只要不过一定限度,城府也不会去过多计较。” 詹凌虹撇了撇嘴角:“还不是那群当官的尸位素餐,要我是城主,把教众全都关他几月,看他们老实不老实。” 沈致面带微笑,并未多言。 詹凌虹吐了吐舌头,又将注意力转向街边,她戳了下沈致的手臂,指向一处:“小弟他们刚来彩波城,我想给姑姑一家买点礼物,沈大哥陪我一起去呗,你和小弟一起走了一路,正好给我提点建议。” …… …… 第6章 万象琳琅阁 沈致朝詹凌虹所指之处看去,那是一座高大塔楼,墙体上铺满了青色琉璃,人流攒动。 塔楼的门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琅字,这代表塔楼是万象琳琅阁的琅字号分号。 万象琳琅阁是世间无可争议的第一大商业巨擎,其分号遍布天下,便是海外蓬莱,南洋诸岛,极北之地亦在其经营范围之内。 但万象琳琅阁也并非在任何地方都会开设分号,若有一地想要开设一家万象琳琅阁的分号,那必须向琳字号阁主或其上的管事提出申请,经过层层审批,并位于天帷山的总部认可,才能于城中开设万象琳琅阁。 坊间有一句话流传甚广,只有拥有万象琳琅阁的城池才能称作名城。 究竟是名城才有万象琳琅阁开设,还是万象琳琅阁成就了名城,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兴运国中,也并非所有的州城都有万象琳琅阁分号,更别说底下的县城了。 彩波城作为兴运国最繁华的州城,万象琳琅阁于此共设立了两座琅字号分号,与兴运国国都数量相当。两座分号一座位于北城内的慈晖江旁采风道,另一座就是东城的东华街中了。 沈致心中略作考虑,如今他引灵之功已快圆满,不久后应就能破境乘虹了,也该准备一些宝丹灵物了,制符耗材虽还有不少,若有合适的,采购一些存放也好。 他同意了这个提议:“我正好要采购一些灵材,就陪你逛逛吧。” 詹凌虹发出一声欢呼,拉着沈致往人流中走去。 楼内的空间十分宽阔,便是近万人进入也不会觉得有一丝狭窄,一楼售卖的大都是凡物,但其价格也并非是一般家庭承受得了的。 詹氏服楼的手工制衣在一楼也有售卖。 因此詹凌虹已经在这座琅阁中逛了无数遍,不过她今天依然仿佛第一次来此地,拿着一件件商品乐此不疲地问着沈致的建议。 “姑父爱下厨,这把刀他会喜欢吗?” “这木雕的目光好有神,小弟肯定喜欢。”詹凌虹拿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修士木雕说道。 “姑姑喜欢什么啊,沈大哥你清楚吗?” “沈大哥,这手镯我戴着怎么样?” 兜兜转转许久,詹凌虹终于选好了礼物,跟着沈致来到了塔楼的二层,这里人流稀疏了许多,其中有不少人身边毫光芒芒,可以看出来也是修行之人。 二层售卖的是各式宝材,已非凡物了,但琅阁楼层间未设禁制,故不少人也会来此游览。 其实随着如今的天地灵机愈发兴盛,不少灵物也价格也逐渐低了下来,富贵人家一样也能享用。 沈致对所需之物早已清楚,他直接朝一个方向走去,到了奇石区。 见有人过来,一位执事迎了上来,躬身道:“欢迎这位道长,在下姓杭,请问道长要购买何物?” 沈致颔首示意,淡声道:“可有上好的玄光石?” 玄光石是地脉孕生的一种奇石,在引灵修士破境之时,将其化入法力之中,可助修士凝炼虹光,故若非囊中羞涩,功行到了的引灵修士大都会备上一块。 听到沈致要买高品质玄光石,杭执事知晓今日的份额当是有了,连忙答道:“有的,有的,请尊客随我来。” 他带着沈致绕过几个柜台,走到一堆七彩石块前面,指着一块二人高的石块,说道:“这块玄光石是上月自天城上送来的,品质甚好,一方价八百灵币,尊客可满意?” 沈致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石块,发现这块玄光石色泽纯正,彩光清澈,几乎没有杂质,品质确实极佳,虽然比起寻常品质的玄光石一方要贵了三百灵币,倒也值得。 见价格合适,他也不叫价,说道:“就这块吧,切三方给我,要这部分的。”沈致拿手比划了一下。 杭执事见沈致如此爽快,喜道:“自然没有问题。” 他心中暗付,这位客人破境居然要三方玄光石,法力竟如此深厚。 杭执事招了招手,便有两个精壮杂役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把这二人多高的石块扛了起来。 詹凌虹惊到:“他们怎么这么大力气,难道也是修士不成?” 杭执事笑着说道:“非也非也,虽然我们万象琳琅阁家大业大,但让修士来打杂也太浪费了。这二位的祖上是修炼有成的灵妖,他们激发了自身的血脉,所以气力要比寻常人大一些。” 詹凌虹新奇道:“我还没见过灵妖呢,听说北方有一个全是灵妖的王国,真想去那游览一趟。” 沈致说道:“妖朝离兴运国可有千万里之遥,uu看书 .uuanshuc 便是最快的飞舟也得行上一年多呢。” 闻言,詹凌虹有些失落。 杭执事在一旁道:“世上奇观众多,尽览却是太难了。尊客若是想见灵妖,刚刚我倒是看到一位,就是希望尊客莫要打搅其他客人就好。” 詹凌虹喜道:“真的吗?在哪呀?” 杭执事说道:“他往楼上去了。” 灵妖同人一般,天生便开了灵智,且与人族间并没有什么种族之仇。 虽然有时也有冲突,但其实还不如人族各国间的争斗更大,故此大多数的国度之中,多多少少都有灵妖居住,妖朝附近,人妖通婚之事更是稀松平常。 不一会,切好的玄光石送来了,沈致见货品无误,便将其收入吊坠中,拿出两颗灵珠,四百灵币给了杭执事。 沈致在二楼又购置了一些绘制符箓所需的耗材,就跟着兴奋的詹凌虹走上了楼。 三楼售卖的是各式丹药,人流和二楼差不多。 一到三楼,詹凌虹便左顾右盼地寻找着杭执事口中的灵妖,不过并没有发现灵妖的踪迹,她狐疑道:“怎么没有啊,那个执事是不是在骗人,沈大哥,你帮我也找找看啊。” 沈致无奈地扫视了一遍,说道:“我也没有发现,说不定他到上面几层去了,我们先买东西,再上去找找,他又不会从楼上跳下去,总会遇见的。” 他没有多逛,直接找一位执事购买了一粒调和气机的降露丹,一粒可补充法力的合气丹,拿玉瓶装了后就上了四楼。 …… …… 第7章 风信子 四楼充盈着一股清香,与下层浓郁的丹药之气令人精神奕奕不同,此处的清香让人重新宁静下来。 这层被众多书架分隔为一条条长廊,书架是用来自蓬莱洲的霞柳木制成,霞柳木价格不菲,因有一股清香之气,此气能驱虫除秽,常被用于放置书册。 虽然琅阁之中并不会有虫豸和尘秽。 没等詹凌虹左顾右盼地寻找,沈致便指着一处道:“衣着红色的那位便是灵妖了。” 詹凌虹顺着看去,发现两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拿着一本书册在交谈,一人穿着白色净面长衣,另一人红色道袍罩身。 她仔细看了好一会,也没看不出来哪位不是人。 沈致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红袍灵妖也身负功行,听到了人在谈论自己,他转首看去,见到一个穿着淡蓝云衫的清新俊逸青年看着此处,旁边有一名月貌花容的高挑少女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红袍灵妖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也不生气,对着沈致点了点头。 见到伙伴的动作,白衣青年也转过来打了个招呼。 沈致还有一礼,拍了下詹凌虹,带着她离开了。 看到灵妖的样子和自己看得志怪小说中描述相差甚大,詹凌虹疑惑地问道:“沈大哥,那灵妖怎么长得和人一模一样啊?我以前读过的书里明明不是这样的。” 沈致回道:“不论什么灵妖,其祖上必然是有筑就了法身的大妖,这样其后代才能天生就开启灵智,肉身也会变得和人相似,便有些微区别,在入道后也自能化去。 兴运国离妖朝太远,学宫的课业里并没有详细介绍此事,你不清楚也是正常。那些书中奇形怪状,张牙舞爪害人性命的妖物,乃是不开灵智的浊妖,若要细论起来,与浊妖相比,灵妖和人的血脉说不定更加相近呢。” “原来还有这些说法。”詹凌虹恍然道。 “既然都来了,顺便买几本道书,就当我送给康顺入学的礼物了。”沈致在书廊上挑选起来。 “我代小弟先谢过沈大哥了。噢,还有小弟课业要的书册,与我以前在学宫中用的应该已经不同了,得买新的给他。”詹凌虹说道。 道书虽然在琅阁四层出售,但城中课业所用的书册价格俱都十分低廉,这是因为城府已经代付了其中大半。 琅阁五层是售卖法宝符箓之所,沈致也会将一部分习练时所制出的符箓于此出售,但利润不高,他主要的收益还是帮人定制符箓。 一番采购后,二人离开了琅阁。 回到白墨阁后,沈致略作整理,立在桌前,桌面上铺开一张竹纸。 沈致手持青毫,在竹纸上描绘起来,他在借书画凝神静气,这是自小养成的习惯。 在上月出城之前,他的法力其实已经隐隐有满溢之象,一月过去,现在更是臻至圆满了。既然功行已到,沈致也不愿多等,打算就在近日调和元气,突破至乘虹之境。 临近黄昏,一副映照在朗日下的山水风光跃然纸上,这是华洛州阳山之景,也就是沈致斩杀邪修的地方。 花了大半日成此画卷,沈致自觉气息已和,放下青毫,忽然感到腹中饥饿,原来过于沉浸其中,忘了午食。 刚想出门去物华食坊,一个身着红色道袍的青年却突然走了进来,正是沈致在琅阁中遇到的灵妖。 沈致拱手问道:“见过道友,不知来白墨阁有何贵干?” 红袍灵妖抱拳道:“在下风信子,听闻东华街的白墨阁沈阁主擅绘符箓,特来求购,还请道友引荐。” 沈致道:“贫道就是沈致,道友欲求何物?” 风信子惊道:“是在下失言,未成想到沈阁主如此年轻。” 他顿了顿你,小心地道:“琅阁一位管事告诉我,沈阁主可以绘制启灵境界的符箓,不知……?” 沈致点了点头,道:“我确实可以绘制启灵境界的符箓,只不过那是空符,并没有任何威能,若你要用,得找一位启灵境修士灌入法力才行。” 风信子闻言松了一口气,道:“空符也行,我有急用,沈阁主现在可能帮我制作?” 沈致摸了摸肚子,看着风信子焦急的眼神,无奈道:“生意上门怎能不做,说吧,你要什么符箓?” 风信子从衣袍中取出一张黄纸来,道:“请沈阁主照着这黄纸上的内容绘制,能行吗?” 沈致接过黄纸,随意看了一眼,道:“这符箓外合内禁,乃是一种封印符箓,可对?” 风信子连连点头道:“对。” 沈致仔细看了一会,问道:“我观这符箓形制,有引元灵,uu看书 ww.uukansu炼气机,化血脉之效,道友乃是灵妖,可是要用这符箓去提升自身血脉?” 风信子见沈致说得如此明白,心中大定,他行了一礼,道:“不瞒沈阁主,确是此用,我在兰原上发现一只捕风重睛鸟异种,其觉醒了一丝赤凤血脉,在下已设下陷阱,后日就可将其捕获,就是一直找不到能绘制家传灵符的人,听闻阁主大才,特来求助。” 沈致没再多问,道:“十二张启灵境空符,一张一千灵币,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可行?” 风信子忙道:“可以可以,多谢沈阁主了。” 沈致收起黄纸,对风信子叮嘱道:“你就在此等候,周围字画可随意观看,但别去触动。” 见风信子应声后,沈致走上了白墨阁的四楼。 白墨阁四楼是沈致平日里修行的静室,内部十分简洁,关上门后青色的墙壁浑然一体,不见一丝缝隙。 这是玄冥煅岩筑就而成的,可隔绝灵机,防止天地灵机扰动影响体内法力运转,稳定的灵机对绘制符箓,锻造法宝丹药都有好处,故不少修士府中都会涂抹一层玄冥煅岩的粉末。 静室所有用具都是固定在墙体或地面上的,只有一把挂在墙上的玄色长剑除外,这把剑也是庄师留给沈致的。 因为绘制的是空符,所以不需要天地灵机,只靠灵材自带的灵气和体内法力就行了。 沈致挥了挥手,静室顶部出现一个细微孔洞,然后传来一阵嘶嘶的声响,待其重新安静下来,静室内的气息中仿佛失去了灵性。 …… …… 第8章 道与符 沈致检查了一番,见环境已准备完善,从吊坠中取出了一堆玉盒,里面装的都是经过炮制的灵材。 灵材不经炮制,或过于燥烈,或过于柔和,或杂质过多,或灵性缭乱…… 若要让灵材的特性最好的发挥在符纸之上,必须要将其制成最适合绘符的形式。 过去的符师们因为制符手法不一,得到灵材后必须经过亲手炮制,才能作为自己的制符原料,若购入他人制成的原料,虽然也能绘成符箓,但其效果或多或少都有所折扣。 万象琳琅阁建成之后,曾广集天下符法,分理归类,将各种制符手法的细致差异整理出来,然后请多位制符宗师商讨了十余载,最终发布了《恒延制符总纲》,其后每过百年,便会延请天下符道宗师会谈,商定总纲的改善修订。 依据总纲上的细则,万象琳琅阁建立了一套完善的灵材炮制体系,如今的符师绘符,只要不是手法或符箓太过特殊,大都能在万象琳琅阁找到合适的灵材。 风信子给出符箓名叫破血转日符,虽然类型比较少见,但其用材并没有特殊要求,只是对手法要求颇高。 沈致的这些玉盒大都是从万象琳琅阁购来的,只有少数几个是自己制作的。 《恒延制符总纲》上有言:符,灵着于物也,理显于形也。 天地灵机本无形无色,大多数的凡物难以与之交互。唯有本就特殊的宝材长期浸润在浓郁灵机之中或是拥有生命的性灵吸收灵机后成长,才能被称为灵材。 制符的过程便是把这些灵材上的灵,用符合天地规序的手段附着于符纸之上,其中每一步的起承转合都自有道理,些许的比列不同,符线的微小差异,都会在最终成符之时被放大许多倍,造成符箓绘制的失败。 沈致多年来制符颇多,早已到了意起墨动,心落笔停的地步,且因修行《感玄真灵经》法力纯正绵长,制符之时的法力流转绝不会有丝毫起伏。 但破血转日符沈致是第一次绘制,尚不熟悉,因此他先用一些以前制符剩下的残料在普通符纸上练习,自觉没问题后,才混合灵材,落笔绘符。 若说灵材构成的符线是符箓承受法力的基石,那符线所构成的图纹就是法力流转的通道,同功法道书上的玄文一般,符箓上的图纹便代表一种天地运转的道理。 将这些道理化为实形,便是制符的本质,也是修行的本质。 道理化为玄文,便是功法;道理落于符纸,便是符箓;道理合于物材,便是丹药;道理铸成器皿,便是法宝。无论哪种修行之道,理都是基石所在,故在学宫道堂之中,若不学理,必不授法。 明月高悬,漫起清光。 静室之内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破血转日符的绘制难度超出了沈致的预料,十二张符箓间既要求独立激发,自成一体,又要在所有符箓开启后结成连环,这就导致每张符箓之间的绘制都会因为上一张符箓的细微变化产生不同的要求,如不能及时调整,这种变化会被不断放大,造成最终成符失败。 沈致要让每张符箓承接流畅的同时,还要保证最后一张符箓不会产生过大的偏移,否则就只有前功尽弃,从头再来。 对变化之处的归正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所幸最终还是圆满完成了。 放下青毫,沈致深吸了一口气,挥了下手,嘶嘶声再次传来,静室内又充满了天地灵机。 经过一刻调理吐息,法力尽复后,他拿着绘制好的符箓下了楼。 白墨阁一层。 风信子正在一幅紫电神凤图前不断踱步,神凤威势惊人,紫色电芒仿若要跃出画卷,但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去品鉴,他眉头紧皱,长发仿佛在随风舞动一般,身上的红袍发出沙沙的响声,每隔一会儿就要朝楼梯处望上一眼。 风信子暗道,引灵境界的修士真的能制作启灵境的符箓吗?会不会是他在骗我钱财?不对,不对,万象琳琅阁肯定不会骗人,刚刚那沈致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像是骗子,应该只是制符时法力不足,正在调息回气吧…… “踏……踏……” 当听到脚步声传来时,风信子心中一紧,他急忙走到阶梯处。 沈致在楼上便看到风信子焦急的样子了,在风信子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开口道:“风道友,幸不辱命。” 风信子询问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沈致的话堵了回去,止不住咳嗽了一声,待听清沈致的话后,急忙上前道:“成了就好,uu看书 .ukanshu 成了就好。” 接过沈致手中的符箓,风信子仔细查看了起来,虽然符箓并未灌入法力,只是一沓空符,但十二张符箓排列整齐后,仿若浑然一体,上面的符文自然流畅,他便知这套破血转日符绝对是上品了。 他收起符箓,对沈致打了一个揖手,执礼道:“这次多谢沈道友相助了。” 风信子心中惊叹,这沈致于符箓一道果真天纵奇才,日后必成大师,若能与之结交,必然得益颇多。 他拿出十二颗灵珠递给沈致,又从衣袍下取出一根红色翎羽,说道:“虽然这次是来和沈道友做生意的,但若无道友,我此番计划必要白费了,这翎羽便送与沈兄,与沈兄交一个朋友,望沈兄不要嫌弃我这个小妖。” 沈致接过翎羽,笑道:“风道友言重了,沈某区区引灵修士,道途之上不过刚刚入门,风道友年岁修为皆高于我,这次血脉炼成,想来不日就能步入启灵境界,我怎么会嫌弃风道友呢,称我沈兄真是折煞我了。” 风信子喜道:“那我就叫你沈贤弟了,今日真是吉日,为兄现在时间紧迫,就不多留了,待此番事机了却,再来与贤弟畅谈。” 风信子离开后,沈致拿出那根翎羽查看,他发现里面蕴含了一缕风信子的气机,若距离不远,当可以通过这根翎羽找到其人。 不过风信子能感受到的距离应该比他更远,他如果不是要去寻找风信子,那还是不要带在身上为好。 沈致将翎羽放在了白墨阁内,用作装饰,倒是十分好看。 …… …… 第9章 乘虹踏光 兴运国。 华洛州,阳山。 李朝阳乘着车驾,在山路上压出清晰的雪痕。 越过一座山岭,他看见路旁站着一淡蓝短衫青年,紧皱眉头,眯着双眼。 青年灵机外显,显然是一位修士。 李朝阳开口问道:“小友于此驻足,可是有何难处?” 听到有人出声,青年转过头来,拱手道:“见过前辈,我欲前往詹家村,一时寻不到路途。” “原来如此,阳山道路崎岖,今年又有大雪,不少山路都已分辨不出了,若非熟悉此地,难免迷路。”李朝阳温和言道。 他伸手一请:“贫道正好要去詹家村寻人,小友何不与我同行?” 青年闻言微微犹豫,过了一会,他揖手道:“那就叨扰前辈了。” 见青年上了车驾,李朝阳心中暗道,现在这些年轻修士,不知轻重,如此轻易就与陌生修士同行,若我要害他,即使有警惕之心,区区引灵境界,又有何用? 身为前辈,我得好好给他上一课。 口中吹着小曲,李朝阳兴致不错,这等荒山野岭,居然能遇到一个上好血食,真好。 此念一起,李朝阳袖囊内一块龙形玉佩隐隐发出红光,他顿觉浑身一阵瘙痒。 “莫急,莫急,人已上车,难道还跑得了不成。”他在心中安抚着玉佩。 他自然地开口问道:“贫道紫虹观李朝阳,小友如何称呼?” 青年老实道:“彩波城散修沈致。” “彩波城?那可不近啊,小友是一人来的?” “一路游玩至此,也不算无趣。”青年点头道。 路途之上,李朝阳与青年闲聊,以松懈其警惕之心。 山道上的积雪渐渐化去。 青年的神情也已经放松了下来,李朝阳知道时机快到了。 他突然指向一处,开口道:“小友你看,远处的山腰上就是詹家村了。” 青年循着他所指之处望去。 瞅准机会,李朝阳一运法力,两道白光便捆向青年。 “嗡!” 一声厚重的钟声响起,青年身边浮现出一团褐黄光晕,将白光挡在了外面。 偷袭失败,李朝阳心中一惊:“术法?符箓?还是法器?”。 钟声还未平静下来,沈致已经一跃而起,冲进了路边的密林。 李朝阳急忙追去。 他刚入密林,就见数道剑光直朝他面门飞来。 李朝阳嘴角一翘,哂笑一声,右手一划,同样发出数道剑光,正好迎上每一道飞来的剑光。 几声炸响,周遭的树木倒下一片,积雪团团掉落,但却不见青年的身影。 林中视线不清,李朝阳纵身一跃,足下生出一道金色虹光,已是飞上了天空。 居高临下,他一眼就看到了逃窜的青年,立刻催动虹光追了过去。 然而异状陡生,本来已经陷入休眠的树木,这时突然焕发了生机,绿色的枝芽迅速冒出,成长,迸发出密集的枝条,不过一瞬之间,便重新长满了绿叶。 树木迅猛生长,化为巨木,朝着他缠绕而来,他不断挥出剑光,斩断前方的巨木,但数量实在太多,连已经被斩断的巨木断裂处也重新冒出了绿芽。 不一会,李朝阳就被包裹在了巨木构成的圆球之中。 看着笼罩在眼前的树团,李朝阳自言道:“这小子会的还挺多,不过……” 话音未落,他脚下金色虹光炸裂,化作无数把金色长剑,如江河奔涌,冲向树团,一瞬之间,庞大的树团被斩成漫天碎屑。 金色长剑再次汇聚成虹光一扫,天中顿时一空。 向下望去,李朝阳发现沈致正站在下方看着他,并未趁机逃跑,他被气笑了,道“小辈,以引灵之境,能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确实了得,不过境界之差,可不是多点术法就能弥补的。” 他倒持利剑,直落而下,好似一条游龙。 “轰!” 一团火球陡然在李朝阳胸口爆炸开来,下坠之势不免一滞,他定睛看去,一张符纸正在静静燃烧。 他扫视一圈,发现周围密飘着许多符箓,发出阵阵毫光。 “原来是用的符。”李朝阳恍然大悟。 他看着周围的符箓,面色阴沉:“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符多,还是我的剑快。” 足下虹光再次炸裂,剑光扫向符箓,爆发出一团团火球。 突然间,众多符箓被同时引发,无数熊熊火焰连成一片,若从外看去,天中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火盘,缓缓旋转,向着中心的李朝阳收缩。 符阵!李朝阳瞳孔一缩,法力疯狂涌出。 剑气仿若狂风骤雨,不断斩灭火球,然而这毫无作用,一个火球熄灭,便有两个重新燃起,周围的热量越来越高。 他的道袍已经化作了灰烬,露出的皮肤上也出现了恐怖的烧伤。 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逼到这种地步,李朝阳气笑了,道:“小子!你很好!”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龙灵助我!” 随着这句话语发出,一块龙形玉佩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化为一点红光飞入他的眉心之中。 红光入体,李朝阳残缺的皮肤迅速恢复,肌肉虬结,青茎暴起,其整个躯体陡然变大了一圈,原本清秀的面庞变得狰狞无比,头颅上隐隐有鼓包浮现,一股狂暴的气息流露出来。 他昂起头,张开大口,传出一道龙吟之声,周围的火球霎时熄灭,仿若湖中波纹,不断扩散开来。 火盘破碎,他目露凶色,狠狠向地上的青年瞪去,脸上带着狞笑。 然而他却没能看到想象中青年慌张的样子,青年见他看来,也回了一个笑容,不慌不忙的一抬手。 一道金光闪过,玉佩掉了出来,李朝阳身上的狂暴气息陡然消散,变大的躯体也恢复了原样。 惊骇的他低头看向玉佩,然而一用力,头颅便从脖颈上滑下,uu看书 ww.uukanhu 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脑中留下最后一个念头:“好快的符……” 断成两截的身躯掉落在地面,一张铭刻有玄文道篆的符纸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宝符建功,沈致却未立马上前,李朝阳显现出的怪异肉身让他不太放心。 他挥手朝残躯的眉心中打入一枚银针,并在远处等待了许久,见李朝阳的残躯没有动静,才上前细细检查尸身。 李朝阳的道袍早已化为灰烬,除了块玉佩,还有一只乾坤袖囊和一把长剑存留。 长剑是一件法器,品质尚可,李朝阳身为乘虹境修士,用着倒也合适。 袖囊内并不杂乱,各类物品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沈致先取出一本书册。 这是一本功法,叫做《正德剑法》,以剑入道,应该就是李朝阳所修行的功法的,可惜品级不高,最多只能修到启灵境界,这李朝阳要是再破一境,就得另寻功法了。 还有一堆玉瓶摆在一侧,他细看一下,发现大都是些空瓶,只剩下几粒辟谷丹,和两粒疗伤用的菁华丹。 随手收了,他望向一旁的灵币,清点一番后,共有三千八百多枚。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灵珠都没有一枚,这也能算是乘虹境修士?还不如自己耗费的符箓值钱。 最后他捡起那块掉落出来的玉佩,仔细检查过后,却没能发现什么端倪,只好拿玉盒装了,贴上符纸封了,收入胸前的吊坠中。 清点完收获后,沈致看向远处山腰,自言道:“至少路未指错。” …… …… 第10章 余阳天城 朝阳初升,紫气东来。 山岚道堂今日休课,詹康顺难得没有贪睡,早早地便穿好了衣装,正站在东华街上,高高仰起头颅望着布满金光的通华塔。 白墨阁的大门褪去乌黑,变回皎白,这代表着白墨阁重新开业。 沈致自门中走了出来。 觉着动静,詹康顺转过头来:“沈叔叔你回来啦!” 白墨阁在不便迎客的情况下大门都会变作黑色,相熟之人都是清楚的,只不过他们也不知道沈致究竟是在做什么,大都以为沈致是出门去了。 沈致没有解释,温声道:“康顺,多日不见了,道堂之中可是习惯?课业可难?” 詹康顺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 听见二人的交谈声,詹氏服楼内传出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穿着琵琶襟棉服的詹凌虹小跑了出来。 沈致也没见过这件。 “啊!沈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外面的风有些凉,詹凌虹对着双手呵了两口气:“小弟天天念叨着你,想让你带他去天城上玩呢。” 她对詹康顺使了一个眼神。 詹康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沈叔叔,温老师说天城上面有好多好多厉害修士。”他双手张开,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沈叔叔能带我和姐姐去看看吗?” 沈致没有思索,道:“这次不行,我今日有事要办。”他看了詹凌虹一眼,接着对詹康顺:“若你真想去,去找随伯伯,让他带你上去。” 他突然抬头望向北方。 詹凌虹姐弟看见他的动作,也转头看去,只见北面极远处的天空上,出现了一片厚重的阴影,随着时间流逝,阴影在视野中迅速变大。 那是一片巨大的云团,它在向彩波城接近! 半刻不到,云团上的景物已清晰可见,那是一座浩大的浮空天城! 天城上白鹤齐飞,瑞鸟结群,仙山耸立,金殿纵横,飞宫楼阁,交织其间,云气清辉环绕,七彩霞光流落。 连绵的鸟群飞过彩波城上方,覆盖了半片天空,鸟群汇向天城,在周围的云团上不停绕旋,口中发出欢快的长鸣。 少焉,天城已到了彩波城上空,宏大的城郭投下巨大的阴影,但又马上被霞光照亮。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 浮空天城落在了通华塔上,通华塔霎时间遍布金光,不断变换着各色图纹,速度越来越快,化成道道虚影,最终合成七道绕旋而上的虹光。 见天城落定,沈致朝二人微微颔首,然后起身一纵,化作青色虹光朝通华塔遁去。 詹康顺吓了一跳,指着遁光道:“沈叔叔会飞了!” 乘虹境修士可乘虹御空而行,心意转动间,无处不可去,沈致方才成就,也心痒难耐,驾着虹光上下窜动。 不多时,沈致已落到了通华塔边上。 每月月中之时,东华派的这座浮空天城都会来到彩波城,吸走彩波城周围积累了一月的浓郁灵机。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天地灵机日益兴盛,在浓郁灵机长期的浸润下,不少草木生灵,飞禽走兽,都有可能会化作浊妖,对附近的百姓造成危险,一些缺乏修行之人治理的地界,便会变成浊妖的乐园。 且不说过于浓烈的灵机,还会让民间生活中十分重要的运石驱动的造物遭受损害,影响百姓民生,带来巨大的损失。 即使对于修道人来说,过于旺盛的灵机也不一定全是好处。 对于引灵境界的修士,体内法力尚未自成一体,经脉还没开辟完全,若是在吐息之时天地灵潮发生波动,便会带来极大的危险,灵机越盛,危险越大,灵机越薄,其能承受的扰动就越强烈。 故此大多数引灵修士,都是在灵机较为淡薄,或是能保证绝对稳定的地界修行,等到了突破乘虹境界,才会去追求兴盛的灵机。 通华塔看起来就像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空轨柱,其周围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群,但依然略显空旷。 到此的人大都是想上天城游览,当中也有不少修士,多是为了上天城寻找修行资粮,或是去采购修行耗材。 天城并不禁止凡人进入,只不过天城之内生活消费颇高,所以少有凡人能在上面长久居住,即使是上去游览一番,通华塔的使用费用也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受的。 大日经天,时光流逝。 约半个时辰之后,通华塔上环绕的虹光终于稳定下来,笔直地竖立着。 人群开始向着通华塔走去,沈致也飞到通华塔前,拿出牌符按了上去。 一道金光闪过,uu看书.uukanh沈致已不见了踪影。 刺眼的光芒褪去,沈致出现在一处广阔的大厅中,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石门,上书四个大字,余阳天城。 这是东华派十余座浮空天城之一,主要在兰海州附近飘荡。 跨过石门,一股饱含水汽的灵机奔涌而来,沈致顿觉神清气爽。 越来越多的人也走到了外界,感受到灵机浸润的气息,不由得都发出一声声赞叹。 石门之后是一处繁华的坊市,这里其实也是大多数凡人游览的地界,因为天城之上运石技术受到很大影响,若要远行,所需的载具便要灵力驱动,价格昂贵。 天城之上,大部分都是山水之地,修士的数量分散到庞大的天城之中,显得十分稀疏。 险峰密林之内,会有修士开辟洞府,以求清净的修行。天城当然也有坊市城镇,供一些有需求的修士交流。 阳仪山,俯瞰整座余阳天城所在。 疾风院为东华派部署,负责东华派所有浮空天城的管理,余阳天城之上的疾风院驻地就在阳仪山。 沈致此行的目的地便是这里了,他要将那块由邪修身上得来的龙形玉佩交给东华派。 不过当下嘛。 他在彩波坊中闲逛起来,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座酒楼前面,酒楼名叫桂花楼。 为了突破乘虹境,他在静室中呆了十来日,期间未曾饮食,如今饥饿得很,得先来满足下口腹之欲。 沈致迈步走了进去。 这时,一个熟悉地声音传来:“沈贤弟。” …… …… 第11章 觅魔踪 沈致循着声音看去,靠窗的桌台处坐有二人,一人红袍罩身,挥着手向他示意,正是风信子。 和风信子同坐之人,是一位身着淡蓝云衫的俊逸男子,沈致记得,在琅阁中遇到风信子时,这位就和风信子在一起,想来应是风信子的好友。 沈致应了一声,靠了过去。 走到近处,沈致注意到,风信子的眼中有灵光闪烁,这是修士开启灵台,觉醒元灵的表现,他身边那位男子同样是启灵境修士。 沈致正在兴头之上,他抱拳恭喜道:“多日不见,未曾想风兄已明悟灵台,成就启灵,风兄真乃惊才绝艳啊。” 风信子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已年过半百,方才启灵,沈贤弟不到三十,就步入乘虹踏光之境,才是道途有望啊。” “启灵修士,寿三百载,风兄方才半百,便是闭目修行,那也是必成灵枢真人,莫要自谦了。”沈致笑着回道。 风信子抿了一口酒,正待再说,抬到一半的手却被同坐的云衫男子按了下来,男子道:“要不要我也一起说两句?” 风信子笑道:“何兄不要揶揄我了。”他面目一转,正色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沈致贤弟,白墨阁的主人,沈贤弟可是符道好手,天资惊人啊。” 他又看向沈致,道:“这位是何浩淼何道友,乃是一位剑修,斗战之能可是十分了得,多亏了何兄,我才能抓住那只捕风重睛鸟异种。” 何浩淼揖手道:“见过沈道友,说来当日我们在琅阁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沈致回礼问好。 风信子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水,道:“本想过几日再去拜访贤弟的,不想今日如此有缘,我定要好好宴请贤弟一番。” 他环顾四周,道:“这下面太过吵闹,我们上楼上雅间去。” 沈致自无不可。 桃花楼雅间,各色灵食摆满了桌面。 风信子道:“说来,这桃花楼的掌厨近日新造了一名物,名唤桃花酿,二位可曾听闻?” 沈致和何浩淼皆言不知。 风信子接着道:“此物难得,我与这桃花楼楼主熟识,要了一份,二位一定要品上一品。” 何浩淼推辞道:“风兄明知我不饮酒,怎还让我品酒?”他指了指面前的瓷杯,其中确是清茶。 风信子嘿嘿一笑,道:“桃花酿非是酒水,待品味过后,何兄就知晓了。” 沈致也对这桃花酿挺好奇,不过未曾上桌,还是先对付面前的目标为好。 酒过三巡,这桃花酿终于端了上来,一侍女在旁介绍道:“这桃花酿是李掌厨自创的菜品,乃是天城上养育的莲鹿,只取母鹿最肥美的下腹一块,剔除筋膜后用八种应季鲜花熏制,再浸入本楼特制的浸水中泡上五日,拿出后与酝蕊桃花共同烹熟。食之内蕴花香,外留鲜甜,入口即化,有洗气宁神之效。请三位尊客品鉴。” 这侍女口齿清晰,言语恰如其分,不卑不亢,功底不错。沈致心中暗暗评价。 他夹起一块鹿肉,先观,肉块被切成桃花形状,形制优美,大小适中,色泽通透,上佳。 再闻,一股淡淡奶香入鼻,并无异味,尚可。 最后放入口中品尝,整块鹿肉一遇口中津液便融化开来,先是一股鲜味让人乘醉,紧接着便是毫不腻人的甘甜爆发,未待细细品味,浓郁的花香突然冲上头颅,沈致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花香先是种种分明,各有特色,然后渐渐混合,迸发处一波又一波不同的香气,最后化作一丝回甘,在口中久久不散。 “甚好!”何浩淼开口道。 沈致又夹了一块,见何浩淼说话,也评了一句:“妙。” 风信子见二人赞美,拿起酒杯哈哈道:“今日高兴,不醉不归!” 宴至尾声,沈致与二人也算熟识了。 何浩淼开口道:“风兄方才破境,寻我同他去琳阁购置一件趁手法宝,沈道友可要同行?” 万象琳琅阁在余阳天城之上有一座琳阁,当中甚至有灵枢境界的法宝售卖。 “我此次要去阳仪山,就先与二位道兄告辞了。”沈致回道。 与风信子二人分开后,沈致走出了桃花楼。 彩波坊位于天城的东部,阳仪山则是处在天城正中心。 沈致朝正西方望去,发现远方已有许多遁光,这其中应有不少是前往阳仪山的。 坊市内虽不禁飞遁,但大多数修士都有默契,通常并不会打破,沈致也是如此,故他走出了彩波坊才起遁光破空而行。 阳仪山有三座主峰,沈致要去的是晓云峰。uu看书 .ukanshucm 他步行上山,在山腰处的一座金殿前停下,宫殿金顶红门,门前立着两只石猖,门后水晶珠帘逶迤倾泻。 见沈致立在门外,殿内走出一艳美女子,足下泛着白光,也是一名乘虹境修士。 艳美女子万福一礼,问道:“道友可有事机寻天城治署?” 沈致回道:“在下彩波城散修沈致,有邪修之事要报与天城治署。” 艳美女子皱眉道:“邪修?请道友入内详谈。” 沈致在艳美女子的带领下走进了金殿。 金殿之内,明理堂。 明理堂是疾风院下属管理天城秩序的部门。 沈致座在一张长桌前,对面有二人,一人是明理堂堂主司承平,乃是一名灵枢境真人;另一人便是那艳美女子,她叫做司湘云,是司承平的女儿。 听了沈致的话后,司承平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后,他开口道:“小友的话我已知晓了,玉佩我会送回门中,请长老看顾,小友上报此事有功,可有所求之物?若是合适,我都可做主。” 司承平并没有去问沈致如何知晓玉佩玄机,他明白既然沈致不主动说,那问了也是没用。这事是真的,那就够了。 沈致见司承平如此说,知道事情在他这算是了结了,解决一件麻烦事,顿感舒爽了许多。 他抬手道:“麻烦司堂主了,若说所求之物,晚辈确有一事相求。” 沈致往前压了压身子,问道:“不知司堂主可否告诉晚辈,兰海州内与魔物有关的线索?” …… …… 第12章 问玄之术 听到这个要求,司承平略感讶异。 魔乃是灵机重现之后方才出现的邪物,其仿佛自虚无之中诞出,能力诡异,一旦现世,便会不停杀戮生灵,吞噬血肉性灵,以增长己身。 对于魔物来说好像毫无破境之关卡,只要屠戮的生灵够多,便能无限制成长,曾经带来过不少劫难。 魔的出现仿佛毫无规律可寻,其出现时的境界也是不定,有一些魔物诞生之时虚弱无比,甚至会被牛马一脚踩死;也曾经出现过初生就相当于凝就法身修士的魔物,虽然在其成灾之前就被上境大能出手灭杀,但也着实吓人。 经过数千载的探究过后,虽然至今依然无法明白魔的出现规律,但已有了间接寻找线索的办法。 东华派中便有这么一件宝物,名叫重天盘,可以推算出现生灵异常消亡的线索,虽然准确程度堪忧,但也总是一个办法。 为了追踪重天盘给出的线索,东华派专门设立了正机院负责,但重天盘给出的线索太多,若要全部探查,人手远远不足,所以初时正机院会将线索公之于众,请散修帮助。 但此事枯燥无趣,大多数情况都是白跑一趟,东华派所给资费还不如自己去寻些灵石,铭刻法阵铸造灵币所赚得多。 若是真遇上了魔,能打过还好,要是跑都跑不掉,那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故而愿做此事的散修寥寥无几。 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正机院也不再公布重天盘的线索,到如今正机院已是东华派中最庞大的院属了。 司承平是知道这个原因的,那是因为正机院在后来的探查中发现,重天盘给出的线索内,居然能找到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古修遗府,这可是极大的好处,他不经怀疑沈致是不是知晓此事,想要寻上古遗迹。 他抚了抚掌,试着问道:“不知小友要魔物线索有何用处?” “自是除魔卫道,以正天地!”沈致毫不犹豫地说道。 司承平有点哭笑不得,他心想这沈致难道还是一位心怀热血,以惩恶扬善为道念的人不成,不过想到沈致斩邪修,上交邪玉的行为,他觉得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反正古修遗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给他点线索又能怎么样呢。 司承平下了决断,脸上露出亲切地笑容,道:“小友有此正念,真是极好的,我辈修士,本就当行除魔卫道之事,小友所求之事,我做主允了!” 沈致抱拳道:“司堂主深明大义,天城有司堂主在,真乃幸事。” 得了兰海州近期的魔物线索,沈致也不再多留,起一道虹光,回通华塔去了。 天城外有大阵环绕,一般只有通过通华塔才能自由进出,故沈致虽然已能乘虹飞遁,还是要从通华塔离开。 白墨阁静室内,沈致正仔细检查得到的线索。 他寻找魔物线索,自然不仅仅是为了除魔卫道,若遇上欺凌弱小的恶徒,他不介意出手,但要他主动去寻找此类事情,他自认没这种觉悟。 他看了看墙上的玄色长剑,自言道:“我已乘虹踏光,你也该出鞘了。” 司承平给出的线索数量非常多,足足有数千条,若是一个个寻去,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遇上魔物。 沈致自有他的办法。 他端坐在玉床之上,掐了一个法决,气聚泥丸宫内,随着气机持续流转,他的双眸变得漆黑无比,仿佛两个通向虚无的空洞。 这时在沈致的视界里,开始出现一点淡金色光芒,光华游动,拉扯出一条朦胧的光线,光线越来越多,逐渐绘成一幅玄奥的图纹,其看起来好像是符箓上的符线,又像道书上的玄文。 眼前的图纹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沈致开始有些看不清楚,他紧皱眉头,眯起了双眼,所有精神全部都融入了眼前的图纹之中。 “轰!” 伴随着金光划下最后一笔,沈致脑内响起一声巨响,数千条线索在他的眼前开始一一展现,然后消失,循环往复。 须臾后,淡金色图纹突然消失不见,沈致莫名知晓了他的目标所在,天岳村。 眼中黑色褪去,一双星眸重新显现。 沈致深吸了一口气,叹道:“随老板这问玄之术还真是玄妙。” 访古阁中,随游云翻阅着手中的书,摇晃着的躺椅突然停顿了一刹那。 这问玄之术,是沈致向随游云学来的,是一门推算之术,其能触碰一点天机,u看书 .uukansu 在冥冥之中建立用术之人与其目标间的联系,依托于用术之人对目标了解的情况详略,问玄术也会有所变化,已知的信息越多,得到的结果也会更明确。 但不论如何,问玄术都只能给出一个大致方向,算不了完全。 兰原有万里之广,兰海州还要更大,沈致也不清楚这天岳村究竟在何处,这就需要去查找一番了。 翻出兰海州的地图,沈致在上面细细寻找起来,最后发现天岳村在洛永县境内。 洛永县位于彩波城西北向,境内有慈晖江支流洛永河经过,县名便是以洛永河命名的。 因洛永河航运便捷,又因处于三州交接之处,所以洛永县商业兴盛,是兰海州内前列的几个大县之一。 县内设有空港,可供运石飞舟停驻,沈致便打算乘飞舟前往。 詹氏祖地处在华洛州边界,最近的有空港的县城与彩波城路途相背,所以当时沈致并未带詹海瑶一家乘坐飞舟。 事不宜迟,沈致闭了白墨阁,起一道遁光,向东城的永仓港飞去。 在沈致出示那块彩波城城府授予的牌符后,被迎上了最近一班前往洛永县的飞舟。 飞舟长数十丈,如一艘大船,甲板上方覆盖着一面巨大的琉璃罩。 修士在彩波城中是有许多礼遇的,就如飞舟之上,必然会预留几间房不售出,专供修士乘坐,虽然依然要付资费,但能保证必有舱位。 这一趟飞舟还有半个时辰才出发,沈致坐在房内,细细考虑起此行计划来。 …… …… 第13章 洛永县 伴着大量清气自舟底溢出,飞舟逐渐漂浮了起来,达到一定高度后,琉璃罩上不断发出闪光,受此吸引,清气不再向外散溢,而是包裹住舟身,构成了浓郁的气团。 破碎的运石被送至舟尾,轰然炸裂,推动着飞舟向西北前进。 …… “砰砰。” 敲门声传来,沈致收起道书,招手打开了房门。 一位长裙侍女提着食盒,规规矩矩欠身行了一礼,敬声道:“打搅上修了,小女为上修送来餐食。” “嗯,放下吧。”沈致淡声道。 侍女放下食盒后,又行了一礼,便要退去。 沈致突然开口道:“等等。” 侍女身形一滞,问道:“请问上修有何事?” 沈致询问道:“你可知道天岳村的情况?飞舟上可有天岳村的人士?” 侍女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老实答道:“小女只知天岳村在洛永县境内,十分偏僻,那儿的住民都是耕田为生,定然不会有人乘坐飞舟的。” 沈致道:“没有他事了,你下去吧。” 侍女退下后,沈致暗自思量,他已经问了不少舟上的人,凡是听说过天岳村的人答复几乎都是一样的,这与他所知并无差异,只有去洛永县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信息了,但他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若天岳村真是如此,那几乎不会与外界有什么交流。 次日卯时,飞舟抵达了洛永县。 出了空港,沈致又遇到一群教徒在拦人传教,洛永县的教徒比彩波城要多上不少,数个教派争相拉扯,就差大打出手了。 他腹中饥饿,不愿浪费时间,快步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吃过朝食后,沈致径直前往县府查看洛永县县志,兰海州的各县县志都是开放的,任凭查阅的。 一番搜寻后,沈致发现了天岳村的书卷。 大致内容是,天岳村,在洛永县城以北二百余里,天岳山脉深处,是自古就有的聚居之所,以耕耘为生,氏族观念深重,几不与外界交流,仅每年派数人前往附近的城镇交换所需之物,因其村并不富足,故县府也未曾收取过税款,仅是每隔十年派人前往村中统计情况,撰写县志。 洛永县上次派人前往天岳村已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村中共二百余口人,约开垦了千亩田地,以村老为首,至于现在的情况,那就说不清楚了。 出了县府,沈致自觉再查也不会有更多信息了,便决定直接前往天岳村。 既然做了判断,他也不拖泥带水,起了遁光,化作一道青色长虹破空而去。 天岳山山巅。 沈致皱紧眉头,眯眼望着下方的村庄。 风雪很大,不过一会儿,沈致的身上便盖上了一层薄雪。 他松开眉头,抖掉身上的积雪,叹了一口气,问玄之术并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他重新皱起眉头,片刻后,沈致驾起遁光,朝山麓处的城镇中去。 待他回道天岳山时,已经站在了天岳村的村口,身着厚重棉衣,背着一个覆满积雪的药筐,双手好像冻得发紫。 他走进天岳村,大喊道:“村里有人吗?” 近处屋檐垂下的冰凌掉落了几根。 不少窗口被推开,露出里面的村民来,一扇房门被大力推开,走出一个大汉,对沈致大喝道:“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沈致理直气壮道:“风太大,听不清。” 大汉闻声一滞,他仔细打量了沈致一下,问道:“你是谁,来我们村里干嘛?” 沈致指了指背上的药筐,回道:“我叫李朝阳,住在镇上,前几日想上山采点药材,没想到大雪封了山路,回不去了,故来贵村求助,能否借宿几日,待路途通了,我就回去。” 他好像生怕大汉拒绝,从药筐里掏出一朵雪莲,摇着手中的雪莲道:“我会付报酬的。” 大汉盯着沈致手中摇晃之物,看清是价值颇高的雪莲后,连忙招手道:“进山遇到困难是常事,李兄弟就来我屋住,定叫你满意。” 大汉小跑过来,帮沈致背起药筐,拉着他往自己家走去。 村里的窗子重新关上了。 屋内十分暖和,火炉上架着热气腾腾的粥饭,大汉盛起一碗,捧给沈致,温和说道:“李兄弟快来喝碗粥,暖暖身子。” 沈致端起粥碗,闻了一下,把表层稍微吹凉,便喝了一大口,猝一入口,他便做出一副吃惊的神色,看向大汉。 看到沈致的神情,大汉洋洋得意道:“粥里加了腌狼肉,我上月刚打的,村中可只有我黄石一人能打到山狼。” 沈致恍然道:“黄兄当真了得,若是我遇上山狼,那怕是要凶多吉少了,更别说猎到一匹。” 黄石若有所思,他负起双手,回忆道:“那日可真是惊险至极……” 黄石说起他打到山狼的那日的情形,uu看书 wuuanshu.m山狼大如巨象,猛若雄狮,巧比灵蛇,疾胜雄鹰,黄石与山狼苦苦争斗,从白天打到黑夜,那叫一个危机四伏,险象环生,最终还是山狼不敌黄石败下阵来,变成了锅中的肉食。 在这过程中沈致不时配合地发出惊呼和称赞,让黄石十分受用,讲的更是眉飞色舞。 当讲到黄石拉着山狼尸身回村,众村民发出惊叹之时,沈致连连鼓掌,大声叫好。 黄石揽着沈致的肩膀道:“哈哈哈哈,李兄弟也不差,年纪轻轻,便能在寒冬腊月采到如此多的雪莲,要是老石我去采药,那怕是要空手而归。” 沈致摆手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家传之术,在采药一道略有心得罢了。” 见与黄石已经熟络,沈致试着问道:“黄兄,小弟一向喜爱志怪之事,不知村中内外,可有什么奇异传说,或是发生过什么可疑之事?” 黄石大咧咧道:“李兄弟难道是孩童吗?世上哪有那么多怪事,村中小孩还信外边有神仙能在天上飞呢,你不会也信真有神仙吧?” 沈致连连摇头:“黄兄莫要揶揄小弟了,我哪会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啊,就是闲着无聊,寻点乐子。” 黄石笑道:“冬日里确是无趣得很,真要说怪事,他娘的,就今年这老天最怪,下这么大雪,老石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 他突然停顿下来,小声说道:“要说怪事,那还真有一件,村里有个叫黄倚云的娘们,去年从镇里回来,就信了什么启灵教,天天神神叨叨的。” …… …… 第14章 天岳村 “启灵教?”沈致喃喃道,他开始回忆起以前见过的教派,一番苦思冥想后,终于想起来,早上在空港外争吵的教派里,好像就有一个叫启灵教的,不过他也就记得这么多了。 看来得去调查下这个叫黄倚云的。 “怎么,李兄弟知道这个启灵教?”黄石好奇地问道。 沈致笑了笑,道:“没有,就是觉得有点耳熟,可能以前在镇上偶然听过。” 冬日的夜本就漫长,添上现在风雪交加,黑夜早早到来。 觥筹交错间,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沈致起身朝外看去,除了黄石家,只有两间屋子依然亮着灯,十分醒目,他问道:“那两户人家是?” 黄石看也没看,随声道:“远的那个是村里的祠堂,近的就是黄倚云那娘们家了。 沈致一愣,黄石没看就知道他在问什么,看来平日里是只有这两屋会在夜间点灯,但他依然开口道:“那黄倚云夜间就一直这么点着灯?” 黄石答道:“对,那败家娘们,她丈夫死前,天天因为这个和她吵,好几次都打了起来。” “她丈夫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沈致问道。 黄石道:“就今年秋天,她信那什么教以后,天天神神叨叨的,村里传说,就是她引来了脏东西,害死了她丈夫。” 他撇了撇嘴,接着道:“明明就是肺痨死了,那些家伙疑神疑鬼的,和那娘们差不到那里去。” 沈致道:“那今年村里还死过其他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黄石疑惑道,不过他依然回答了,沉思片刻后:“夏天老苍上山的时候摔下悬崖死了,嗯……村头的岩老头也是夏天,中风死了,然后前月小天他爹被山狼咬死了,不过我已经帮他报仇了。” 说起自己的英勇事迹,黄石咧开嘴唇,露出了一口白牙。 沈致暗付,如果黄石说的是真的,那天岳村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除了那个启灵教徒。 望向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发现窗户后出现了一个人影,应该是在朝这看来。 他露出笑容,朝那挥了挥手。 人影拉上了窗帘,光线陡然暗下了许多,不过沈致可以看到,人影依然立在窗后看着这边。 沈致离开了窗边,对黄石说道:“夜已深了,我也有些劳累,今日就到这了,小弟先去休息了?” 黄石连忙站起来,道:“李兄弟在外面受了一天风雪,也是幸苦,来,李兄弟就住这件客房,可行?”他打开一扇房门。 “小弟多谢黄兄了。”沈致自无不可。 “没事没事,都是兄弟,我也先去睡了,这天气,冻死我了。”黄石搓了搓手。 灯光熄灭,不过对沈致来说,这点黑暗并不能影响他的视线。 房内的摆设很简洁,床铺,柜子,火炉,便无他物了。 火炉里燃着木炭,烟气顺着管道排到室外,烧得很暖和,床铺上叠着一床被子,并没有多少灰尘。 沈致自然不可能真的睡觉,他轻握右手,一把玄色长剑的虚影隐约出现,一松手,剑影又消失了。 他坐在床上开始调息,等待黄石睡着。 黄石睡得很快,一刻钟不到,阵阵鼾声便穿透房门,传了出来。 沈致走到黄石床前,盯着看了一会,确定他真的睡熟后,转身出了屋子,期间未曾发出一点声响,就连外面的寒风也没用漏进一丝。 他悄声来到黄倚云的屋外,起法力缓缓拉起窗帘,透过缝隙向内看去,内里的陈设很普通,一张桌子上供奉着一块牌位,上书启灵觉法归元天尊。 桌前铺着一块红布,有一女子跪坐在上面,面容消瘦,皮肤蜡黄,年岁不超过三十,当就是黄倚云了,她嘴中正不停的念叨着模糊不清的话语,不时做出怪异的手势。 沈致在外看了好久,直到女子睡去,她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躺在了红布之上,冻得瑟瑟发抖。 黄倚云睡早后,沈致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去了别处。 他飘进了祠堂,祠堂比村内其他房屋要大上许多,内部摆了一座祭台,上面放满了牌位,应该都是天岳村祖辈中的重要人物。 因为牌位上不仅刻有名姓,还有身平事记,虽然都是些类似于开垦了大量良田,独自猎杀林中猛兽,饥年为村里借到粮食之类的事宜,按这个标准,说不定黄石死后也被供奉起来。 祠堂四周还立着许多石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许多名字,沈致扫视了一番,在一块石板上发现了几个新刻上去的痕迹,uu看书 .ukanshu最新的四个是黄力山,黄苍,黄成岩,黄高,正是黄石所说的今年四个去世的人,都对的上,没用问题。 又仔细检查了几遍,没有发现的沈致飘出了祠堂,他又开始挨家挨户的观察起村民来,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所有人都睡得很香甜。 最后沈致回到了黄倚云的屋外,略作调息,悄悄潜了进去。 简单搜寻一番,除了供奉有启灵天尊牌位的那间房,其他房间都十分寻常,和村内其他村民的差别不太大。 他悬在半空之中,看着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的黄倚云,考虑是否要叫醒她审问。 牌位沈致已经检查过了,就是一块普通的木头刻上了八个字,上面并没用任何灵性存在。 思量许久,沈致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 魔物的种类与能力千奇百怪,若是不知底细,贸然行动,难免出现意外,措手不及。 其实沈致倒不怕自己不是对手,毕竟这魔物再怎么强大,最多也就相当于启灵三境,若是有灵枢境的实力,定然会露出更多的线索,东华派早早就派人剿灭了。 他是担心惊动了魔物后,让其跑了,虽然有只知道嗜血的疯狂魔物,但也有一见不敌对手就立刻逃匿的魔物记录。 现在对魔物的能力和性格都不清楚,他决定再尝试调查一下,若是不成,再来接触。 做出定夺,沈致悄然离开黄倚云的房屋,回到了黄石家中。 黄石依然在酣睡,沈致也躺在客房的床上,真正开始了休息。 …… …… 第15章 启灵教 次日。 黄石醒来的时候,沈致已经做完了早课。 “李兄弟这么早。”黄石打着哈欠。 沈致道:“小弟自小就时常早起采药,已成习惯。” 黄石拉开窗户,感叹道:“这雪终于停了。”他打开大门,拿起铁锹清理门前的积雪。 “黄大哥,我来帮你。”沈致上前帮忙。 天岳村内,许多村民也已开始清扫门前和屋顶的积雪,山村的房屋并不牢固,不将积雪及时除去,可能会造成危险。 见到沈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有些人还远远地打了招呼,沈致一一回应。 沈致趁此期间大致了解到了村中不少人的情况。 隔壁是一对中年夫妇,在黄石清理完后才迟迟打开大门。 黄石习惯性说道:“那两人都快四十了,天天晚上造娃娃,还生不出东西来,村里人都说肯定有一个人不太行。” 回忆起昨夜探查的情况,沈致隐隐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顺着话题道:“黄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取个媳妇?” “以前爹娘给我说了个亲家,结果成亲前她和村老的孙子好上了。”他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自那以后我便觉得,不娶妻挺好。” 他面色一转,又笑道:“没了牵挂,日夜练武,连山狼都被我打死了,我高兴啊!” 沈致道:“确实,确实。” “黄兄一直是独自生活吗?” “我爹娘都死好多年了。”黄石略带哀伤。 除完积雪,收了工具后,黄石兴奋地开始做朝食,因为沈致表示可以把自己的药材给他,让他加入饭食里。 趁黄石做饭之时,沈致回到房中,打开了柜子,发现了异常之处。 柜内是两个人的衣物,一男一女,身材不会太壮,应该就是黄石的父母,但问题在于这些衣物未穿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个月,然而黄石口中的父母已经死去数年了。 沈致做出这个判断,不只是因为这一样证据,昨夜他在探查时没有发现异常,但结合今天了解的信息来看,处处都是异常。 隔壁的夫妇家中有很多孩童的生活用品,绝对是曾经有过孩子的,但沈致却是没见到孩童;其他村民家中,也都有不同的异常之处,所共同的一点便是,生活痕迹明显比表面上的人要多上一些。 他在洛永县县志中曾查到过,八年前天岳村有二百多口人,如今村内,仅有一百零八口,短短八年间,人口锐减半数,绝非正常之事。 其实应该没有八年,这里面大多数人应该都是今年消失的,村民却一无所觉,甚至对自己周围异样的环境毫不在意。 这肯定是因为邪魔,但沈致却找不到邪魔究竟在哪。 而且这种能力,也太过诡异了。 他不擅此道,只能尽早寻到邪魔真身,斩杀了事。 “唉,看来只能鲁莽一次了。” 当夜。 沈致重新来到了黄倚云家中。 看着眼前不断低语的女子,他沉声道:“你能正常说话吗?” 黄倚云神色十分惊恐,她抱着手中的牌位,蜷缩在墙角处。 “我也是启灵教的,自洛永县来。” 黄倚云突然停下了低语,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露出希冀。 沈致略作思索,学着摆出了昨夜见到的怪异手势。 见到这个手势,黄倚云扑上来抱住沈致的右腿,哀泣着道:“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带我离开这。” 所料不差,在天岳村中,可能只有这个教徒才是正常人。 沈致温和地说道:“你莫要害怕,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来此就是为了解决这里的问题的。”他张开右掌,上面跳跃着红色的火焰。 黄倚云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将她经历的事娓娓道来。 去岁年节前,她同丈夫下山前往门柳镇购置日常用具,在那她遇到了启灵教的教徒,从此信了启灵天尊。 回家后,她找了块木板,做了一块启灵天尊的牌位,日夜膜拜,诵念教经,丈夫和朋友都不理解她,时常和她争吵,但她没被蛊惑,依然信仰天尊。 时间渐渐过去,在启灵天尊的感化下,丈夫已经不和她争论了,她很开心,对天尊的信仰更加虔诚了。 到了春末,她开始察觉到村里人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最早是每日来她家田地边放牛的黄建木消失了,连牛群都没了,但他的家人却好像理所当然,完全不关心的样子,村里其他人也没注意到这个事。 她询问丈夫关于黄建木的事,丈夫反问她黄建木是谁,她解释以后,丈夫不但不相信她,还说她因为天天念经,脑子坏掉了,出现了幻想,要她把牌位烧了。 她吓坏了,不敢再和丈夫争论,只是每日祈求天尊时更加的虔诚,时间更长了,希望天尊能把丈夫变回来。uu看书 .uknshu.cm 但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怪事愈发的多,村里消失的人也越来越多,但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仿佛那些消失的人重来就没有出现过,依然各过各的日子。 甚至有村头的岩老头,已经卧床数年,一直照顾他的家人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下他一人时,他也没有任何察觉,好像自己这辈子就一直是孤单一人,最终因为无人照料死在了床上。 到了秋天,最让她恐惧的事出现了,她的丈夫也消失不见了。 那本是很寻常的一晚,她起夜时发现身边的丈夫消失了,本来以为丈夫可能也去茅房了,可是当她找去时,却完全不见踪影,她害怕急了,抱着启灵天尊的牌位等了一夜,但最终丈夫还是没有出现。 第二天对丈夫回来已经不抱希望的她,决定离开村子,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但当她一接近村口,就感觉到一道目光盯着她,莫名觉得,只要出村,自己一定也会消失的。 自那天以后,她夜间便一直点着灯火,从不敢熄灭,日夜不停地向启灵天尊祈祷,希望启灵天尊能带她逃离这个地方。 启灵天尊果然没有抛弃祂的信徒,派人来拯救她了。 黄倚云缓缓讲完了她的故事,她吐了非常深长的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我们快走吧,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哀求着沈致。 沈致负手看着沉没在黑暗中的天岳村,目光幽深,淡声道:“好,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 …… 第16章 聚灵斩邪魔 沈致盯着流动的黑暗,快步行走,黄倚云抱着牌位跟在后面。 在天岳村村口前,他停了下来,肃声道:“你先出去。” 若黄倚云所说为真,盯着她的那道目光应该就是魔物了,虽然不知道魔物为什么要盯着她,但只要让她出村,应该就能找到魔物的踪迹。 “可是,可是……”黄倚云紧张不安,目光不停地在沈致和村口处游离。 “启灵天尊会保佑你的。”沈致做出那个怪异的手势,轻声安慰。 看了看怀中的牌位,黄倚云露出坚定的神色,她向沈致点了点头,快步朝村外走去。 没走多远,她果然又察觉那道目光出现了,顿时停了下来,她转头望向沈致,见沈致示意她继续前进,她右手摩挲着牌位,心中不停默念启灵天尊道名,跨步向前。 那目光一出现,沈致便感觉到了,但他仅凭此不能准确寻到魔物所在,故让黄倚云继续前进,引其露出更多气机。 随着黄倚云越来越接近村口,沈致感觉到那窥视的目光逐渐清晰。 布鞋踩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回荡在静谧的深夜山村内。 “哗!” 一道红光倏然射入黑暗,炸裂成数道赤色长鞭,不断在抽打着什么。 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嚎,沈致顿感头晕目眩,仿若醉酒一般,就要往地面倒去。 真灵经法力迅速运转,化作一股清灵涌入脑海,晕眩即刻消散。 沈致急步上前抱起倒地的黄倚云,将她放到安全处,期间顺手往天上仍了一道符箓。 漆黑的夜空中拖出一条白线,在其最高点处,猛然迸发出海量灵光,天岳山霎时间亮如白昼。 在昼空符的照耀下,沈致看见那邪魔的模样,半人半蛛,八只可怖的肢节飞舞,刚毛丛生;巨大的蛛腹上下摆动,带着邪异的花纹;上身是一个女子模样,赤身裸体,长发落地,大量闪着红光的眼目诡异的扭曲聚集,占据了整张面庞,腹部裂开一张大嘴,足以吞下一个成年男子。 沈致看到它时,它也注意到了沈致,眼珠齐齐转动,朝沈致看来,嘴里发出嘶吼之声。 神阙符化作的长鞭已断裂成数节,掉落在蛛魔的肢节下。 没到启灵境界,但绝不是弱手,沈致一眼便做出了判断,决定速战速决,他抢先出手,运转法力抬手就是一道白色电光劈去,蛛魔躲闪不急,只能抬起肢节抵挡。 轰地一声,这只肢节变得焦黑,覆盖的刚毛纷纷脱落下来。 受到伤害,蛛魔口中再度发出尖啸,故技重施,沈致怎么还会中招,啸声刚一入耳,便被体内精纯法力化掉。 待蛛魔结束尖啸,沈致已飞身上前,又有一道赤红雷光打出。 吃过此亏,蛛魔也知晓轻重,长发如毒蛇游动起来,交织纵横,结成一道发网拦在身前,雷光击打上去,只毁坏了最近的一片发丝,对于蛛魔来说微不足道。 沈致没看雷光效果,他在空中快速往身躯贴上了银鳞符,流火符,冥甲绝法符和长露符。 银鳞符可于皮肤上长出一层银色鳞甲,大量减少肉身受到的冲击;流火符会化作一团生生不息的灵焰,包裹周身,会自行往受到攻击的地方聚集,燃烧敌人术法的灵力,减弱其威能,并且只要有一点灵焰不熄,转眼间就能再次生出完整的一团来。 冥甲绝法符是护卫神魂的符箓,启灵境以下的精神攻击,俱能化解;长露符是治疗符箓,符纸化作露珠潜藏在肉身中,若肉身受到伤害,便会马上开始治疗。 这些都是乘虹境界的符箓。 沈致周身银芒耀目,流火奔涌,体内冥甲护魂,白露暗敛。 他浑身法力一涌,身后青虹激荡,如飞鸿直下,一道青蓝闪电在前撕破发网,整个人直接冲撞到蛛魔身上。 巨大的动能带着沈致和蛛魔一起撞破山林,击倒数里长的松林后方才停止下来。 蛛魔七只肢节不断挥动,砍向沈致,但总被层层灵光阻拦,连伤痕都不见一个。 贴近了身,沈致五指张开,向前一握,数道灵光构成的长绳便捆向蛛魔。 青云变,一门困敌术法,可变法力为云绳,既缚肉身也缚法力。 蛛魔肢节被困成一段,体内力量完全传递不到足节。 多次尝试挣断云绳无果后,它众多眼目齐齐一转,射出数道红色光线,切断了云绳。 然而沈致又趁此时发出一道紫色雷光,直直打中蛛魔面庞,几颗眼珠炸裂开来,流下腥臭的脓液。 蛛魔发出痛苦的嚎叫声,音波向外传递开去,周围的树木纷纷倒下,激起大片飞雪。 沈致身上火焰流动,浑然不惧,随手又是一道黑色雷芒打出,直接顺着蛛魔的腹部裂开的巨嘴射入。 “嘭!” 蛛魔的尾腹炸开一个大洞,其肢节一软,差点直接倒下,明显已是受了重伤。 受此重击,它已发不出哀嚎之声。 倏然,它脸上的眼目一个个亮了起来。 啪的一声,一颗眼珠自己爆开,大量眼目都紧随其后,相继爆裂开来。 每有一颗眼目炸裂,蛛魔身边就多出一个渐渐凝实的虚影,等到全部眼目爆开之时,沈致面前已经出先了数百个蛛魔。 大量蛛魔四散逃开,速度飞快,完全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看着逃遁的蛛魔,沈致知道杀死其中一二肯定是没用的,不过他自有对策。u看书 .uukanshu.co 他缓缓调运浑身灵机,一丝不苟地掐了一个复杂繁琐的法决,伸手往天中一指。 一点灵光自虚无中诞出,浮现在空中,与此呼应,所有的蛛魔身上都出现了白、赤、蓝、紫、黑五色光点。 天地好似闪烁了一下。 霎时间所有光点皆与天上的灵光连接起来,无量雷光轰然劈落,将周遭数里地界化作雷海。 此法名为五雷聚灵法,威能强大的神通,但修士要求十分之高,不仅要修士有极高的悟性,能体会五雷间的相互变化运转之相,还要有合适的功法,能演化出最为均衡的五种雷光。 每被一色雷光击中,都会于气机中留下印记,若是五雷齐中,便能借一点灵光引动天地灵机,打出比拟灵枢境修士的一击,毕竟灵枢境界的标志就是开辟灵枢,拥有了引动天地灵机之能。 雷海持续了半刻之久,光芒散去,余下一片焦土。 沈致大口喘着粗气,五雷聚灵法威能强大,以乘虹境界引动天地灵机,几乎耗尽了他体内的法力,这还是他修习了《感玄真灵经》,法力之深厚远非寻常人可比,且转换气机轻而易举,若是换一个普通的乘虹境修士,用出此法后怕是要力竭而亡。 稍稍调息后,沈致便缓步走向前方,数百个蛛魔之影都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只浑身焦黑的蛛魔倒在地上。 沈致右手一握,一把玄色长剑自虚无中出现在他手中,挥剑往蛛魔身上一砍,雷海下依然坚挺的蛛魔身躯,顿时化作一团黑气,被吸入玄剑之中。 …… …… 第17章 道玄剑 蛛魔化作的黑气全部没入玄剑,剑身上浮现出看似混乱无序的光华,熠熠生辉。 良久,光华一敛,沈致感觉到一股清新的气息自玄剑中流向他的体内,原本已经法力干涸的经脉,好似活水注入,无比精纯的法力涌现,转眼间便重新充满周身经脉。 不止于此,随着清流持续不断的输送,沈致感觉到自身修为正在缓缓上涨,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已胜过数日的修行。 实力凭空增长的感觉十分醉人,沈致却压下了心中的欲念,切断了清流的输送。 骤然增长的法力固然能大量缩短修行时日,但他的道法境界并不能适应短时间内迅速的修为提升。 长此以往,道法境界就会跟不上法力修为,这两者本是相辅相成的,如同那些单纯靠大量丹药堆积法力修为的人,虽然一时间斗战之能非凡,但在道途上却难行的久远。 “待境界稳固后,再行提升。”沈致目光坚毅,精神抖擞。 他松开了手,玄剑却并未掉落,而是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虚无。 庄师留下的玄色长剑,以其斩杀邪魔,吸入邪魔所化黑气,玄剑便会反哺清流于己身,不仅能恢复法力,还能增长修为,提升神魂,省去大量苦修的时间。 《感玄真灵经》不必刻意运转,会自行吐纳,导引灵机,无时无刻都会提高修为,修行者法力精纯且深厚,但也有明显的缺点,那就是修行速度要慢于大多数的功法,玄剑的能力,正好弥补了真灵经的不足。 沈致一开始并不知晓玄剑的这个作用,庄师只是留给他这些东西,并没有说任何相关事机。 他在庄师离开后也曾自己摸索过玄剑的特殊之处,只发现玄剑无比坚固,不论劈砍何物,绝不会在剑身留下丝毫痕迹,不知其是由什么材料制成。再有便是只要他想要握住玄剑,不论剑在何方,他身处何地,玄剑必然会出现在他的手中。 其后数年,沈致一直没有发现过玄剑新的特殊之处,直到一次偶然间遇到一只魔物,苦斗许久,才将之斩杀。 那时沈致尚在引灵境界,本以为会因为耗费太多法力导致修为衰退,没想到这时却感受到玄剑隐隐传来的渴望,他持剑刺下,魔物化为黑气被玄剑吸入,然后反哺清流,他在其中体验到了极乐之感,一股脑将清流全部接入体内,修为不仅没有衰退,反而暴涨了一大截。 待他察觉到道法修行不足时,已经晚了,他不得不强行压制修为,花了数月稳固基础,才重新取得平衡。 经此一事,沈致在修行中更加注重道法境界,不再一味追求法力增长。 他如今坚持每日早课修行,磨练法力,空余之时常常阅读道书玄经,以保证道法境界的稳固。 放下玄剑后,沈致掉转方向,往天岳村走去,他并未飞遁,而是趁着这段时间开始在心中思索起来。 斩杀这蛛魔所获气机足够我用上许多时日,此行主要目的已是达到了,回去之后便可安心修行,提升境界了。 五雷聚灵法威力还要超过我的意料,不愧为号称启灵三境内威能最宏的神通术法,也是,万象琳琅阁的评价怎么会出错,虽然价格不菲,也算值得了。 青云变实战效果尚算不错,灵活多变,就是容易被破解,用作一时的困敌之策倒也不求那么多;这只蛛魔略微强大了一些,其他术法未曾来得及用上,日后再寻敌手试招吧。 天岳村中的怪事当是蛛魔所作,刚才战斗之时却未曾见到类似手段,难道是需要一定特殊条件才能发动,或是对修道之人无用吗?算了,反正正主已亡,管那么多干嘛。 倒是那个启灵教的教徒,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居然不会被蛛魔迷惑,难道真的是启灵天尊保佑?还是有其他隐情?这事倒是十分有意思,若是他们有对付魔物的特殊手段,不知能不能买来。 还有天岳村剩下那些村民,真是可怜,本是与世无争的山村,莫名遭此大难,醒悟之后,该是多么的伤痛,也不知他们醒没醒来,要是杀死蛛魔以后还是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唉,管他那么多,这些关我何事,回去后上天城告诉司承平就是,让东华派的人头疼去。 脑里胡乱想着,沈致已经回到了天岳村中,昼空符依然在天上亮着,但村中却寂静一片,仿佛完全无人注意到外界的大战。 沈致略作查看后发现,原来村民都被蛛魔的尖啸击晕,怪不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找到靠在墙边的黄倚云,见她依然没有醒来,稍作思量后,他伸手将其提起,脚下青色虹光迸发,冲天而起,离开了天岳山。 …… 洛永县一间客栈内。 沈致对着黄倚云打出一道灵光,片刻之后,躺在床上的黄倚云便睁开了双目。 睁眼见到陌生的屋顶,她先是一阵慌乱,注意到怀中的牌位依然在时,u看书.uknsu.cm 神色略微冷静下来,开始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坐在桌旁的沈致,她疑惑道:“这是哪儿?” 沈致抿了一口清茶,平静道:“洛永县。” “啊,我们跑出来了吗?感谢启灵天尊!”黄倚云喜形于色,激动地说道。 沈致微微叹了一口气,明明是自己救她出来,她倒更感谢什么启灵天尊。 他暗道,这些狂信徒都是如此,将生活所遇到的一切好事俱都归功于自己信仰的存在。 殊不知许多事情,明明凭借的是己身的努力和他人的帮助,虔诚与否,都一样会发生。 遇到坏事,又觉得是自己不够虔诚,便愈发信奉了,真是可悲、可怜、可笑。 沈致淡声道:“邪魔已经被我斩杀了,这里是洛永县地图,你到空港处就能寻到其他启灵教的人,若你想回去,自己想办法,洛永县是个大县,只要你愿意干活,有的是法子挣钱。” 黄倚云不解道:“前辈,你不回教中吗?” 沈致不做解释,道:“话已说完,我走了。” 见沈致要起身离开,黄倚云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手忙脚乱的翻下了床,跪在地上,不断叩首,泪如雨下,大声道:“前辈大恩大德,小女子此生不忘。” 听到这话,沈致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扔出一个布袋,道:“里面有些财物,你可先拿去用。”说完便走出门去。 黄倚云没去捡地上的钱袋,急忙起身快步追了出去,然而房外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沈致的踪影。 …… …… 第18章 飞豚献彩 洛永河上,一艘三层游船正顺流而下。 自天岳村中擒杀蛛魔后,已是过了十日。 沈致并没有再乘坐飞舟回返,而是寻了一艘游览舟船,打算顺着洛永河直入慈晖江,再从慈晖江返归彩波城。 这一来是他修道这些年,学了不少神通术法,但因为之前只有引灵境界,法力消耗不可过大,不便习练,如今成就乘虹,自然要寻些敌手试试,故顺江河而行,看看能不能遇见些精怪浊妖,邪修魔物。 二来呢是如今修行小有成就,他本就喜欢玩乐,时常都会外出游览,正好这次乘坐前往彩波城的游船,就当是突破境界的庆祝了,就算碰不到试法之敌,也不算白费时间。 三来嘛余阳天城还要一月才会回到彩波城,时间充裕。 因为此事涉及魔物,理应东华派来处理,不过因为发生在洛永县地界,故沈致也将一部分内容告知了县府,让其在东华派来人之前安顿好天岳村的村民。 “哇哦!” 游船甲板上发出阵阵欢呼,许多船客正聚集在船边,目不转睛地望向河中。 沈致也在人群当中。 洛永河里成千上万条飞豚鱼不断自水中跃起,带起大片水花,在阳光的映照下,拖出道道虹彩。 沸腾的河水正同游船一并前进。 这是著名的洛永河五观七景中的一景,飞豚献彩,难得一见。 飞豚鱼是居住在洛永河内的一类豚鱼,与大多数豚鱼一样,飞豚鱼体躯修长,光滑无鳞,叫声似若婴孩。 但洛永河内的飞豚鱼有一特殊之处,那便是其双鳍异常宽大,能跃出水面,在河面上飞翔数丈之远。 每到初冬,飞豚鱼便会成群结队,游入慈晖江内,寻风平浪静之处,产下卵囊;开春之后,孵化的飞豚鱼便可在温暖的江中觅食,经过两年生长后,再回道洛永河内,找寻伴侣,交配繁衍,开始新一轮的生命历程。 “虽说这飞豚鱼每年都会结群而行,但要看到这飞豚献彩一景,那可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附近的人群中,传出一道声音。 有人追问道:“那这天时地利人和都是什么?” 沈致也挺好奇,转头望去 一个手持折扇的清秀书生,听到有人追问,他眼前一亮,把折扇一收,指着追问之人道:“好问题!” 接着从容不迫地道:“这天时,就是要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阳光足够,才能映照出清晰的虹彩来。” 他偷偷打量着周围人群的神色,接着道:“这地利嘛,便是要在合适的河段,只有与天中大日的位置恰好合适,虹彩的色泽才能华美。” 至于这人和,他甩开折扇,轻轻扇了两下,道:“至于这人和,我们能有遇上飞豚鱼群的福运,不正是人和吗?” “好!” “先生真博学!” “真乃才子啊!”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对儒生的赞美。 沈致也配合的鼓起了掌。 清秀书生连连摆手:“哪里哪里,不过多看了些闲书罢了。”脸上高兴的神色却是遮掩不住。 “怕又是一个以为自己能考进彩波城官府的书生,每年那么多上彩波城打拼的人,有几个能发达的。”一个中年人不屑地对沈致说道。 沈致笑道:“能有勇气为自己拼搏一番,怎么也是值得鼓励的,钟老板不也是白手起家的嘛。” 钟老板摇头道:“我哪里算得上白手起家,还不是在县府中的老丈人帮衬了不少,才能做出这点小生意,沈老板年纪轻轻,就在彩波城里有了自己的商铺,方是能人啊。” 沈致笑了笑,当作回应。 过了一会儿,沈致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午食应该做好了,下去用餐吧。” “确实有些饿了,沈老板等等,我去叫小曦和雅隽。”钟老板小跑着走了。 钟老板名叫钟志鸿,是洛永县鸿志米铺的老板,他的店铺几乎开遍了洛永县的每一条街,小曦和雅隽是他的妻女,许晴曦和钟雅隽,他正带着一家出门游玩,打算到彩波城过完年节再回洛永县。 钟志鸿一家的客房正好在沈致隔壁,沈致与他交换了名帖,他因此知道沈致在彩波城开了一间售卖书画的商铺,见沈致如此年轻,甚是佩服。 沈致不介意旅途之中多几个朋友,几日下来,也算相互熟识了。 不一会儿,钟志鸿便带着两人走了过来,一个身材姣好,面容秀丽的女子,她右手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是许晴曦和钟雅隽。 沈致打招呼道:“许夫人,小雅隽。” 许晴曦道:“沈老板好,uu看书 ww.uukansu.co 雅隽,快叫叔叔。” “沈叔叔好。”小女孩脆声道。 一行人来到了食厅之内,叫了数道菜品,坐在一桌上。 “彩波城的游船就是好,每日都有新鲜果菜,不像其他地方舟行的游船,除了鱼就是肉,有菜也是干干巴巴的,吃得都要吐了。”钟志鸿抱怨道。 沈致没有回应,每次用餐时钟志鸿都要说一遍类似的话,第一次说时沈致还应和两声,后来就不再说话了。 钟志鸿抱怨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不是所有舟行都能豪奢到在船上建一间鲜库的,不提鲜库本身就要占了不少地方,让游船的营收下降,仅鲜库每日用去的运石也是一笔极大的耗费。 即使是彩波城的舟行,也不是所有船只都有设立鲜库的,也就只有他们脚下这种专供富贵人家乘坐的舟船,营收才能支撑每日的新鲜果蔬。 不过这也不是钟志鸿瞎说,只是因为他每次和彩波城接触,基本都是去游玩的,定然是不会乘坐价格低廉的游船,况且彩波城过于广大了,他游览过的地方也只是极少一部分,故有所误解也是正常。 “可惜没有飞豚鱼,听闻这可是洛永河中最美味的鱼获之一啊。”沈致遗憾道。 钟志鸿道:“按洛永河上的规矩,初冬去产卵的雌鱼是不可猎捕的,沈老板若想品尝,下次去洛永县,到我家中做客,我请你吃飞豚鱼宴,定叫你满意!” 沈致拱手道:“那就先谢过钟老板了,来日若有机会,定去府上拜访。” …… …… 第19章 怜花派 品着美食,沈致与钟志鸿一家聊些彩波城中的事情,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问出一些问题,沈致一一解答。 聊到学宫道堂之时,沈致突然道:“钟老板就没有想过让小雅隽去彩波城的学宫中修习吗?” 洛永县也有学堂,不过只传授寻常学识,并没有专门的道堂教授道法,毕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彩波城那么财大气粗,给出补助招收修士当师教,而除了彩波城,也很少有地方能找出那么多修士,就如洛永县内,怕是一个乘虹境的修士都没有。 钟志鸿摇了摇头,道:“若是寻常学识,洛永县的学堂也一样能教授,至于修道之事,哪有那么容易,我也不求雅隽多么出色,只要平平安安,将来能继承我这份家业,好好生活便好。”他轻轻抚摸着钟雅隽的脑袋。 许晴曦也道:“我们如今的生活衣食无忧,想要什么基本都能买到,平日也无需劳作,比起那些日夜工作的人,已经非常好了,何必要求更多呢。”她看着钟雅隽,目光慈爱。 “知足常乐,甚好!”沈致转头看向钟雅隽,问道:“小雅隽,你将来想做什么?” 听到沈致发问,钟雅隽微微抬起头,小手握住下巴,嘟着嘴思考了一会儿。 她兴奋道:“我以后要找一个好看的夫君,让他天天给我洗脚。” 钟志鸿笑着问道:“要多好看呀?” “比沈叔叔还要好看。”钟雅隽不假思索。 “哈哈哈,远大的理想,你可要努力啊。” 饭桌上发出快活的笑声。 午后,沈致懒洋洋的躺在甲板上的躺椅上,望着碧空如洗的苍穹发呆,钟志鸿一家已经回房休息了。 虽然沈致坐上这艘游船的一部分目的是为了找浊妖试手,但他知道这并没有多大的希望。 洛永河到彩波城这段江河,每日都有大量舟船航行,若是真有害人的妖魔,早就被其他修士出手灭杀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来,就算偶尔会有新诞生的浊妖,遇上的几率也是小得不行。 “其实我就是喜欢玩乐罢了。”沈致自嘲道。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沈致感觉自己舒服得快睡着了。 …… 此刻游船东北向数百里处。 陶问筠驾着一道翠色长虹,正仔细查看着下方的草原。 她对着空无一物的草原,仿佛自言道:“小家伙,你跑不掉的,乖乖出来,让姐姐好好疼爱你。” 一片鲜红的花瓣被她扔下,随风飘舞,落在了一颗草上。 陶问筠死死地盯着那片花瓣。 良久后,那颗草轻微的抖动了一下,花瓣突然消失了。 “找到你了!”大片花瓣绘成一道洪流,自陶问筠的手中飞向下方。 洪流扫过,草丛中传来咯咯的声音,陶问筠寻着声响泼出一片乳白色的汁液。 这是芒树中提炼出来的灵物,有破幻显真之能。 汁液落下,一只毛发乌黑的兔子出现在了草丛中,是一只影兔。 影兔是兰原之上数量最多的浊妖,前身是疾风兔,依靠迅捷的速度,强大的繁殖能力,曾一度泛滥兰原,灵机兴盛后,疾风兔渐渐演变成了影兔,虽然繁衍能力大幅度下降,但天生拥有隐匿之能,生存能力极强。 陶问筠眼前的这只影兔,体躯比寻常影兔大了三倍还不止,流露出来的气息,已然快接近乘虹境了。 看着显形的影兔,陶问筠笑嘻嘻地道:“小兔子,姐姐看到你咯,乖乖做姐姐的本命灵兽吧!” 陶问筠是怜花派的弟子,此派修习培植草木,豢养妖兽的法门,凡此派弟子到了乘虹境,都要找到一只本命灵兽,或是本命灵植,才能以此为依托,继续修行,否则无论如何也突破不到启灵境。 她现在的目标,便是眼前这只影兔。 口中念着,手上已经甩出一道藤蔓,直接捆了上去。 隐匿被破,影兔不断发出喷气之声,四处逃窜,突然它感觉到一道破风之声,下一刻便被藤蔓捆成一团。 影兔不断挣扎,拿牙齿不停啃咬着藤蔓,然而这藤蔓坚韧非常,只留下一道道白痕。 困妖藤成功抓到了影兔,陶问筠欢呼一声,降下虹光,朝影兔飞来。 感到有气息接近,影兔十分紧张,发出刺耳的尖叫,陶问筠充耳不闻,伸手抓去。 “刷!” 一道亮光闪过,困妖藤中的影兔已经消失不见了。 陶问筠一惊,环顾四周,发现一团灰影正在不断闪烁间向南而去。 与修士不同,浊妖的神异只能主要源于其生长的肉身,故即使只是相当于引灵境修士的浊妖,也不会因为消耗过大而衰退。 她先是惊讶,然后脸上露出喜色,道:“居然还觉醒了闪烁之能,小家伙,我要定你了。” 陶问筠驾起遁光,向南追去。 …… 游船之上,沈致迷迷糊糊的躺了许久,大日已经半沉入天边,万里兰原好似燃烧起来,uu看书 uukansh橙红色的草叶随风舞动。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气息出现在自己的感应之中,他立马起身看向北方,发现一道灰影正朝这边急速前进。 浊妖! 沈致大喜,他没想到还真能遇上浊妖,虽然没到乘虹境界,但拿来试手,也已经足够了。 引灵境时,因为不缺财物,故他早早便在万象琳琅阁购置了一些神通术法,以弥补《感玄真灵经》没有斗战术法的缺陷。 因为引灵境不好耗费太多法力,他只能习练气机运转之道,但启灵三境内的神通术法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只要法力足够,引灵境一样能使用启灵境的术法,虽然这几乎不可能。 故沈致对这些术法早已烂熟于心,除了五雷聚灵法,青云变以外,他还习练了四门术法,分别是白虹破,清风掌,飞鸿影和覆地灵诀。 白虹破为远攻术法,可将法力汇聚成一道白虹点出,威力甚大。 清风掌使用起来掌若游蛇,力至千钧,自有劲风流转,是近身斗战的妙法。 飞鸿影是一门阴阳遁法,气机正着运转可用于减少赶路时飞遁的消耗,逆着运转可大幅度增加爆发速度,但消耗也会大增,这门遁法他倒是已经试过了。 覆地灵诀是守御法门,虽然沈致身上常备守御灵符,连自动应发的都有不少,但他还是学了一门守御法门,毕竟自己释放出来的术法感觉上总是和符箓不一样。 看着那道灰影,沈致脚下亮起青色虹光,气机一转,已飞向兰原,好似一只鸿雁。 …… …… 第20章 天地可改,乾坤易变 到了近处,沈致才看清这团灰影的本体,发现是一只影兔。 他暗道,原来是只影兔,没有什么攻袭之能,覆地灵诀看来是试不了了,先来清风掌吧。 沈致驾青虹拦到了影兔的前方,法力一起,双掌游动起来。 影兔见前方出现一个人影,急忙躲避,后腿一蹬便跳向一侧,却突然发现己身不受控制,被风流朝前方推去。 见影兔不受控制地被风流吸来,沈致十分满意,他变转法力,抬手朝影兔拍去。 感受到威胁,影兔毛发直立,光芒一闪,又消失了。 清风掌拍到了地面之上,炸开丈宽的大洞。 看着地上的空洞,沈致一愣,心想这清风掌威力怎么这么大,一下就把影兔拍得灰飞烟灭了。 片刻后,感受到后方出现的气机,他才恍然道:“原来是跑了。” 转身看向继续逃遁的影兔,沈致抬起了右手,食指伸出,法力急速涌向指尖,发出亮白的光芒。 他正要使出白虹破,一道着急的声音传来:“道友手下留情!” 不过法力流转却不是那么容易止住的,沈致已然停不了手,他干脆继续发动,只是在发出前一瞬微微偏了下手指。 “轰!” 一道刺目白虹射出,擦着影兔划过,茂密的草原中间出现了一条百余丈长的通路,露出的地面凭空矮了一截。 影兔被吓得呆立在原地,发出牙齿摩擦的声音,好像忘记了逃遁。 看到机会,陶问筠一催法力,上前擒住了影兔,将其收到了兽环之中。 期间沈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地看着陶问筠擒捉影兔。 陶问筠一直注意着沈致的动静,收服影兔后,陶问筠躬身一礼,道:“在下怜花派弟子陶问筠,多谢道友了。” 沈致是知晓怜花派的,此派主要在兴运国附近活动,派中修为最高者也只有灵枢三境中的第二层境界,乾元境,与东华派相比无论门人弟子数量还是高位者都差了不少。 但因怜花派是海外蓬莱洲第一大派碧苑门下宗,碧苑门虽远隔重洋,其门下售卖灵植灵兽的春柳园和凤归苑却是遍布天下,在这方面,万象琳琅阁也无法与之竞争。 而兴运国内春柳园和凤归苑就是怜花派代为打理的,故此派地位也是颇高。 沈致回了一礼,道:“彩波城散修沈致,陶道友这是想把这只影兔炼做本命灵兽?” 陶问筠道:“正是,我在师门中听闻这边有一只快至乘虹境的影兔,故来此捕捉,没想到它竟然还觉醒了闪烁之能,一时失手,让它跑了,才打搅到了沈道友。” 沈致笑道:“此小事耳,贫道倒要先恭贺道友了,收获一只上好灵兽。” 因为功法原因,怜花派弟子斗战一般都依靠豢养的灵兽和灵植,己身的斗法能力反而非常一般,故其派弟子大都会选择修习一些保命护身的法门,而怜花派的本命灵兽之法,可让主人共享本命灵兽的能力。 因此许多人的本命灵兽也是选择精擅此道的,影兔本就是怜花派弟子特别喜爱的本命灵兽之一,觉醒了闪烁之能,更是锦上添花了,故沈致会说这是一只上好的灵兽。 沈致只是单纯的祝贺,但陶问筠听来可不这么想,她以为沈致在向她要取好处。 微微犹豫后,她拿出一节枝条,端容道:“若无道友相助,在下还不一定能擒到这只影兔异种,这是门中大青榕的一节枝条,可吸引天地灵机,有助法力修行,便送与道友了。” 没想到陶问筠居然还送他东西,接过枝条,沈致谢道:“道友好意,怎能不收,多谢啦。” 见沈致收下枝条,陶问筠暗叹了一口气,心付道,还好他没有狮子大开口,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陶问筠道:“道友若无他事,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沈致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道:“陶道友自便。” 陶问筠合手一礼,虹光一转,腾空而去。 看着远去的翠光,沈致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游船。” 他也驾起遁光,沿洛永河追去。 …… 游船顺流而下,进入慈晖江,五日后,在北城的港口停了下来。 因为游船并非全速赶路,时不时还停下观景玩乐,故自洛永县出发算起,已是过去二十五日了,再有两日,余阳天城便会再次来到彩波城。 彩城舟行以走船起家,但如今的产业可远不止走船一项,u看书uuknsu 各类游览相关生意其都有涉及,钟志鸿一家就接着跟随彩城舟行的项目。 沈致对彩波城内没什么兴趣,道别过后,便往东华街回转。 离年节还有半月,东华街上的商铺却早早挂满了绸缎制成的彩带,七色绸缎随风而动,连成一片,抬头看去,上空有彩浪奔涌,阳光照下,映照出不同的色泽,路面上波光粼粼,东华街在此刻仿若变成了一座水下宫殿。 这是彩波城年节之时的一项习俗,源自彩波之名,此名乃是东华王朝时,大将军萧正阳来此戍边,见浩渺东海,彩浪拍岸,萧正阳豪情万丈,欲远征海外,为国开疆,于此立城练兵,定名采波。 沧海桑田,近万载时光流逝,东海已退去万里,留下了苍碧兰原,原来的边疆小城,变成了巍然巨城,采波之名,不知何时,也变作了彩波。 走在街道之上,不少行人已穿上了东华古服,来往问候,俱行古礼,恍若回到了王朝尚在之时。 往远处看,高楼耸立,空轨纵横,还有立地擎天的通华塔,却将人拉回现实。 沈致有感而发:“天地可改,乾坤易变,碌碌红尘,唯有长生久视,才能看遍无尽风光。” 漫步而行,已是能瞧见白墨阁了,在其隔壁,詹氏服楼内人流攒动,热闹非凡,楼外甚至排起了一条长龙。 沈致失笑道:“詹老板这可有得忙咯。” 经过访古阁时,他远远地朝靠在躺椅上的随游云打了一个招呼,而后便打开大门,回到了白墨阁。 …… …… 第21章 何浩淼 白墨阁内。 沈致拿出一个瓷瓶,往里倒了点灵水,然后把陶问筠给他的那根枝条放了进去。 在游船上沈致已弄明白了这枝条的效用,吸引天地灵机,改善周围环境,确是一件异宝。 但其实对沈致倒没多大作用,他修习的《感玄真灵经》暂时对灵机浓度的要求不大,在哪修行都是一样,更别说他还有玄剑相助,法力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不过聊胜于无,就当个摆件也是不错的。 一刻钟后。 沈致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瓷瓶,这瓶中的枝条生机勃勃,在其边上吐息都感觉到神清气爽,但就是有一个问题。 太丑了。 枝条并无叶片,只是几个分叉的枝桠,若是色泽翠绿也就罢了,可这根枝条表面呈现灰褐之色,无论摆在何处,沈致都觉得别扭。 思考一会后,沈致灵光一闪,他找了一处柜台,将枝条扔到底下的缝隙中,这样眼不见为净,其洗涤气息的作用又享受到了。 完美解决一事,沈致甚是开心,他躺在竹椅之上,从后方的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册,细细阅读起来。 这书册近日彩波城中大火的黄文山所著,自上次见随游云阅读后,他也购了一套,确是有趣。 詹氏服楼的灯光直到深夜才熄灭。 第二天一早,打着哈欠的詹凌虹注意到了退去墨色的白墨阁大门,她困意顿消,急忙跑过去敲门。 大门打开,看着拿着书册的沈致,詹凌虹欣喜道:“沈大哥你终于回来啦!” 接着又抱怨道:“怎么又出去这么久,这两月都没见到你几次。” 沈致道:“修行之人,这本就是常态。” 詹凌虹道:“你骗我,随伯伯他就一年到头都待在访古阁里面,我都没见他出过远门。” 沈致无奈道:“随叔他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康顺将来缘法到了,又有志于道途,多半也是如此的。” 詹凌虹惊道:“啊?小弟也要这样,修道有什么好,天天不在家的。” 沈致没有接话,他问道:“今天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詹凌虹神色一慌,吱唔道:“嗯……那个……” “啊!最近店里很忙,我先回去了。” 说完头也不转地跑了。 沈致疑惑地望着落荒而逃的少女。 这时服楼里走出一人,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正是詹康顺的父亲刘学文。 詹凌虹从她身边冲了进去。 “凌虹你急急忙忙地干什么呢。”刘学文闪过身子,他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沈致,放下袋子,合手道:“沈道长回来啦,好久不见。” 沈致点首示意,道:“确实许久不见了,刘兄这是去?” 刘学文不好意思道:“这不听沈道长建议,想去开间食坊,不过大哥说我会的太少了,让我先多学点手艺。” 他指了指街道远处,道:“大哥他找了朋友,介绍我去物华食坊里当学徒,学上两年再出师自己开店。” 沈致恍然,怪不得平日里都没见到过刘学文,原来是早出晚归,拜师学艺去了。 他笑道:“物华食坊的美食闻名彩波城,刘兄能学到物华食坊的本领,那妥妥的是将来的名厨啊,贫道在此提早恭喜刘兄了。” 刘学文脸上露出窘态,连连摆手道:“沈道长谬赞了,我这方才入门,拜了师傅,才知道这做菜居然还有那么多门道,我水平还差得远呢。”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说来我还欠沈道长一顿饭呢,若是沈道长不急,我想待学艺略有所成后再来招待沈道长。” 沈致道:“自然不急,我也想知道刘兄的手艺能到何地步。” “哎呀,要迟到了,沈道长,我先走了。”刘学文提起袋子,匆忙离开。 沈致待在白墨阁中,品读书册,等待月中的到来。 因为年节将近的原因,平日里冷清的白墨阁也来了不少客人,沈致售出不少书画,还亲自出手为一对夫妻画了一幅画像。 一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月中之时,余阳天城准时来临。 沈致上了天城,直奔明理堂。 司湘云迎他进去,见到了司承平。 司承平端坐在一只梨花木椅上,正与一青年对弈。 沈致认得这位青年,正是风信子的好友,那位启灵境剑修何浩淼。 没想到居然在此处见到何浩淼,看起来司承平还对其颇为重视。 沈致揖手道:“见过司堂主,何道兄。” 何浩淼回礼:“沈道友,许久不见。” 司承平惊讶:“是小友啊,小友还与何道友相识?” 沈致点了点头,然后道:“这回来寻司堂主,是为了上次的事情。” 司承平还以为他是讲邪修之事,面色一正,对着何浩淼道:“何道友,我这有公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何道友了。” 何浩淼道:“二位请自便。uu看书 ww.uukansu ” 司承平带着沈致来到了明理堂,此处依然空旷,想来是堂中修士都去天城各处巡视了。 二人落座后,司承平询问道:“小友来此,可是有那邪修相关的事机?” 沈致y摇摇头:“非也。” 司承平疑惑道:“那是何事?” 沈致道:“上次司堂主给了晚辈一些邪魔的线索,晚辈碰巧寻到一处。” 他讲天岳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包括了有关启灵教的事。 听到沈致居然真的遇到了邪魔,司承平内心惊愕不已,时间如此短暂,沈致不可能是单纯的因为运数而碰上的,定然是有什么寻找邪魔的方法。 当听到启灵教之事时,他眉毛翘了起来。 沈致述说完后,司承平沉思许久,然后道:“沈致,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有找到邪魔的方法?” 沈致也不隐瞒,大方道:“晚辈确有一门推算之数,能寻到一点冥冥之中的天机。” 司承平追问道:“不知此术可能售于我东华派?” 沈致回道:“晚辈也是受人传授,不好外传,并且传授我此术的那位前辈说,此术非是人人可学,没有天资,便是得去法门,也是无用。” 随游云确实说过这话,事实上当时他说的是,整个兴运国,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学问玄之术的。 上次沈致上报邪修之事后,司承平就调查过沈致。 他回忆起沈致的相关信息,忽然试着问道:“这位前辈,可是访古阁里的那位?” …… …… 第22章 古修遗府 “正是。” 闻言,司承平沉默片刻,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追问此事,转而道:“民间各类教派繁多,确实也存在一部分有神异力量的教派,启灵教之事,我会差人留意的,若真有问题,东华派定让其过不了年节。” 他接着道:“沈道友此次斩杀邪魔,我可为你再记一功,沈道友这回要什么奖赏?” 沈致目的正是为此,道:“不知可否先行记下,晚辈日后再行兑换。” 他有所求的,无法就是邪魔线索罢了,不过玄剑内清流充沛,近期他暂时不需要斩杀新的魔物,过早的线索,说不定到时就无用了。 而且问玄之术也不是毫无限制,其推算一事后,此事相关的天机便会变得模糊,短时间内推算相似事宜的准确程度会大大下降,只有等待天机重新明晰,才能得到较为准确的结果。 再有虽然他底牌众多,但邪魔之事谁也说不清楚,若无必要,他还是愿意实力提升后,再做打算。 司承平温和道:“此是小事,我这便为沈道友记上。” 沈致合手道:“多谢司堂主了。” 司承平将沈致送至殿外。 沈致走远后。 司湘云好奇地问道:“父亲,这位沈道友是何身份,你竟然亲自送他出来?” 司承平淡声道:“他与访古阁中的那位怕是关系不浅,上次调查,我还以为他只是恰巧是那位的邻居,没想到那位居然还传了他一门玄妙至极的术法。” 司湘云又道:“访古阁那位又是什么人,修为很高吗?” 司承平看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良久后,道:“我也不清楚,只是曾经在东华街的琅阁看见过他,我完全看不穿他的修为,在山门中,只有掌门和两位祖师给过我类似的感觉。” 司湘云并没有见过祖师,不过掌门她倒是了解的,惊讶道:“和掌门一样,那岂不是筑就法身了!” 她想了想,纳闷道:“那父亲为什么不去拜见那位上修,若能与之熟识,岂不是……” “住口!”司承平打断了女儿的话,道:“那等修为之人,岂能随意揣测,若是不慎惹其发怒,后果不堪设想。” 被司承平教训,司湘云立时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问道:“父亲,那前面那位又是何人?” 司承平抚了抚袖袍,道:“那位何道友怕也不是一般人,他是持琳阁主人的信函来寻我的。” 司湘云瞪大了眼睛,道:“能让琳阁主人出面,难道他是那里的人。” 司承平点点头,道:“怕是如此了。” 他长吁一口气,看着脚下,目光仿佛透过了天城,道:“这彩波城中,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 阳仪山外。 沈致发现何浩淼在这等着他。 他道:“何道兄寻我有事?” 何浩淼站得笔挺,背着一把阔剑,正色道:“确有一事寻道友,我有一份机缘,不知道友可愿意拿?” 沈致疑惑道:“不知是何机缘?” 何浩淼淡声道:“古修遗府。” 上古时期,亦有修行之人存在,其繁盛之势,不弱现今,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灵机消散,道途断绝,修行之人也消失在世间,唯有不时发现的古修遗府证明那个时代的存在。 遗府之中,或多或少都有古修遗泽,现今的宗门内,不少就是依托古修遗府建立的。 沈致神色微变,他郑重道:“这可不是小事,何道友为何会寻我?” 他虽与何浩淼认识,但自问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分享古修遗府的地步,故还是得把事情问清楚。 何浩淼似乎早有所料,道:“此行需要一位精擅符箓阵禁的修士,我与道友相识,今日又在此巧遇,那便是有缘,故决定不另寻他人了。 不瞒道友,我此行另有目的,遗府中所得,我要先取部分,若是多拿,自会补偿道友。” 这理由还算合理,沈致接着问道:“不知此行还有何人?” 何浩淼道:“算上你我共有四人,另外两位是风信子道兄和一位东华派的道友。” “风信子。”沈致沉吟道:“东华派的那位道友是?” 何浩淼坦承道:“我也不知,今日来此就是寻东华派之人的,到时候东华派自然会派合适的人来。” 原来何浩淼是为此事而来,东华派居然允许他在自己的地界探寻古修遗府,这何浩淼背景不凡啊,不过既然东华派知晓,此事当是不虚。 略作思虑后,沈致道:“此事我应了,不知何时出发?” 他没去问遗府所在,因为这等紧要之处,若是他自己,也不会提前告知他人。 何浩淼道:“时间尚未定下,这得等东华派的消息,当是在年节之后,届时我自会来寻道友。” …… 与何浩淼道别后,沈致来到了余阳天城的主坊市内,年节将至,他要购些物件以作礼物。 春柳园,碧苑门下售卖灵植的产业,其标志便是一棵生机盎然的绿柳,据传这棵柳树乃是碧苑门的镇派之宝,有倒转乾坤,横渡虚空之能,沈致觉得这应是夸大之言。 不过此事真假并这不影响春柳园灵植的品质。 沈致刚入店门,就有侍女迎了上来:“欢迎客人来访,小女江思雪,不知客人要购买何种灵植?” 因为要栽种灵植,春柳园地界极广,其坊市内的商铺后面便连着一大片花苑,故若有客人,u看书 .ukanshu都是在坊市的商铺中说明意向,再由专人带往灵植所在。 沈致看了一眼侍女,其裙摆上绣了一朵粉色鲜花,这是怜花派的标志,不过侍女身上并无修为,当是怜花派的外门弟子,专门打理杂物的。 他稍作思考,道:“我欲寻一些对凡人有用,清心理气的灵植。” 微微停顿后,他接着道:“还有放在门前的岁木,要大一些。” 岁木,谐音岁暮,是彩波城内年节必备的物件,其通体覆鳞,鳞分三色,叶似流波,岁木的枝条越大,鳞甲颜色越鲜艳,叶片越像水流,品质便越好。 其自发芽到枯萎,只有一年生机,故每年都需要购买新的。 想道柜台底下的那根枝条,沈致又道:“再要一些放在屋内的摆件,好看的,你给我推荐几个。” “等会带我逛逛,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 江思雪微微躬身,道:“小女明白了,尊客请随我来。” 她伸手一请,便带着沈致向内里走去。 春柳园的对面便是凤归苑,无论在哪都是这样的,不过沈致可没兴趣豢养灵兽,他看了眼那门楣上的赤凤图纹,便往琳阁而去了。 突破乘虹境之后,他能绘制更加复杂且上品的符箓了,虽然依然只是启灵三境之内,但有一些在琅阁是不太好售了,故他向琅阁管事要了封介绍信,打算今后把一部分符箓放到琳阁出售,现在他就要去琳阁洽谈有关事宜。 花了半个时辰商谈过后,无事一身轻的沈致离开了余阳天城。 …… …… 第23章 年节颂东华 十二月三十日,岁暮。 东华街上的商铺集体进入休业,迎接年节的到来,按照旧例,今夜会有一场盛大的欢宴,这是只属于东华街的盛会。 今日一早,便有许多工匠来来往往,搭建起华丽的剧台,道路当中铺开精美的地毯,直到东华街的尽头。 顺着街道望去,可见每户门前都已立起了岁木,岁木傲然挺立,仿佛一个个迷你的通华塔,欲直入那天穹之中;又像众多整齐的迎宾,欢迎客人来访。 岁木一岁一枯荣,却从岁末立至年初,打破了其注定的命运,寓意着辞别旧日,迎来新生。 当夜。 居住在街道上的人纷纷走出门外,汇入热闹的人潮之中。 路边摆好了长桌,桂花楼的酒水和物华食坊的美食放满了桌面。 剧台上歌舞不停,艺人们演绎出一幕幕绝美盛剧,歌颂东华街兴盛景象,咏唱彩波城源远流长,祝愿兴运国繁华昌盛,感谢东华派护佑万民,赞誉天下人自强不息! 詹氏一家也走出了服楼,享受年节的喜庆。 一张剧台前,詹凌虹两手按着弟弟的肩膀,身后詹元青和李惜莲;詹元青昂藏七尺,面目轮廓分明;李惜莲长身玉立,螓首蛾眉,只有面容上微微显露的细纹表明其已入中年。 詹元青感叹道:“这东华街会,依然是如此欢闹啊。” “惜莲,还记得当初我们刚到彩波城的时候吗?”他握住了妻子的手。 李惜莲掩嘴轻笑道:“当然记得啊,你当时说要来彩波城闯一番大事业,把我骗到这万里之外吃了好几年的苦。” 詹元青看向妻子,道:“不经磨难,哪来幸福,苦尽甘来嘛。” 看着詹元青的面容,李惜莲想起了曾经的生活,她一把抱住了詹元青,在他的脸上轻吻一口,道:“对,苦尽甘来啊。” 詹元青哈哈大笑,紧紧地抱着李惜莲亲了上去。 “啊啊啊,这么多人看着,你们在干什么呢!小弟,我们去找姑姑她们。”詹凌虹使劲拉着詹康顺。 詹康顺依依不舍地指着剧台道:“可是……可是还没演完啊。” “那边的更好看,姐姐带你去玩。”她拽着詹康顺离开了。 另一边,沈致和随游云站在长桌旁,观看着一场盛剧,讲述的是东华王朝时萧正阳将军征战八方的故事。 伴随着一幕高潮落下,周围的人群齐齐叫好,二人也举起酒杯,与众人共饮。 随游云赞叹道:“此般景象,尽显繁华。” 沈致道:“岁暮之时,辞旧迎新,欢庆佳节,自是热闹。” 随游云夹了一口菜,道:“人间滋味,难得啊。” 沈致道:“辞旧迎新,自古就有,这怎么会难得呢?” 随游云笑道:“自灵潮再起后,道途复通,修行有成之人,寿千百载,对修道人来说,一载光阴,转瞬即逝,哪里还会如同凡人一般年年庆祝呢。” 沈致将杯中之酒一口饮下,长吁一声,道:“问道长生,乃是我愿,但这世间繁华,怎能舍弃。” “正是,修道不仅是为了己身长存,亦是为了守护这美好世间,若失了这人间滋味,长生不死,又有何意思?沈侄儿,再饮一杯!”随游云心情十分畅快。 欢宴之时,白驹过隙。 就在旧岁的最后一刻,彩波城上空漫起无尽霞光,与城内飘扬的彩浪交相辉映,余阳天城重新矗立在通华塔上。 霎时间,万千空轨柱齐齐点亮,向上射出道道光华,密布城墙的石雕中,飞起异兽虚影,发出阵阵长吟。 声光相应之中,通华塔上浮现出一排金字,玄灵纪八千八百九十七年。 东华街上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与外间的响动汇聚成一道洪流,气动云霄,久久不散。 新年已至,东华街上的人群纷纷抬手互相道贺。 有两老者沿着长桌一路走来,正是物华食坊的主人李宜民和桂花楼的楼主张州。 见到沈致二人,李宜民和张州拱手道:“随老板,沈阁主,新年吉祥。” 沈致与随游云也回礼道贺。 李宜民看了眼沈致身后的长桌,见菜品已被食尽,十分高兴,道:“今日的菜食可还满意?若有缺憾,尽管告知我,我去叫后厨改善。” 沈致道:“贵坊的手艺,哪还有什么缺憾。” 张州不甘示弱地道:“二位,桂花楼酒水管够,若是不足,我再叫人送来。” 随游云道:“此般甚好,来,我们共饮一杯。”他举起了酒杯。 满饮一杯后,李宜民和张州便道别了,二人互瞪一眼,胡须一抖,继续沿着长街走去。 看着远去的二人,沈致笑道:“这两人,一把年纪了,uu看书.uukanu还和孩童一般。” 随游云道:“争了一辈子,哪能那么容易结束。” 沈致问道:“这食坊和酒楼,怎么争得起来的。” 随游云轻轻摇晃着酒杯,道:“这说来就话长咯……” 闲聊之中,又有不少商铺的人前来道贺,青竹斋的柳老板还送来两只小巧的竹制玩偶,东华街上的住民家中,基本都有一张来自青竹斋的竹椅。 詹元青也带着家人过来了。 “随老板,沈兄弟,过去一年,元青一家承蒙二位关照了。”他郑重地行了一礼。 随游云道:“都是邻里,互相帮助是应有之事,元青不必多礼。” 行完礼后,詹元青严肃的神色不再,他笑道:“确是如此。” 他拉过詹凌虹和詹康顺,道:“你们两个还不给二位叔伯拜年。” 詹凌虹不情愿地和詹康顺一起拱手道:“沈叔叔,随伯伯,新年吉祥。” 沈致和随游云拿出早已备好的礼物,送给二人。 临近清晨,热闹的东华街渐渐平静下去。 看着天边隐现的朝阳,随游云突然言道:“沈致,你今年三十岁了吧?” 沈致点头道:“是啊,在这东华街,也住了许多年了。” 随游云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沈致,道:“这块玉佩,就送与你当礼物,莫要嫌弃。” 沈致接过玉佩,上面雕刻了一条江河,蜿蜒流转,不见源流。 他端容道:“随叔赠礼,小侄怎么会嫌弃,多谢随叔了。” …… …… 第24章 紫虹观少阴 白墨阁。 沈致正仔细查看随游云赠他的玉佩。 据随游云所说,在运使问玄之术时手持迢遥玉,可减少精力损耗,扫清一点浑浊的天机。 迢遥玉上雕刻了一条江河,蜿蜒盘转,不见源流。 沈致将气机沉入其中,发现玉内有一道金色玄文,时时变化,运转不定,与他运使问玄之术时眼前所见十分类似。 他莫名对问玄之术的理解深刻了一点,感受一番后,他继续定睛看去。 观查了一会儿后,沈致觉得这道金色玄文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自身的意识随之向外界退去。 当意识回归,他顿感疲乏,暗付道,看来是我的修为不足,不可久观。 稍作休憩,沈致握紧玉佩,开始运转问玄之术,这次他探寻的,是与何浩淼约定的古修遗府一事。 他在尝试判断此行的危险程度,这不涉及具体事物,目的非常模糊,问玄之术本应能给出较为准确的信息。 但与寻找魔物不同,魔物必然是存在的,只是位置不明,而古修遗府之行如今尚未发生,推算要困难的多。 漆黑空洞的眼眸重新亮起,沈致完成了此次的推算,在推算之时,迢遥玉一直散发着微光,金光绘制玄文的速度比以往要快上一线,确实有助问玄术的使用。 问玄术给出的结果是,此行并无性命之危,这与沈致预料的一样。 古修遗府中的危险并不会太多,经过漫长时光的消磨,又无灵机滋养,遗府中用作伤敌的法器、符箓、傀儡、阵法之类,大都已经损坏,无法再用了。 其中能在灵潮重至后恢复灵性的,基本都是灵机内敛,圆融无缺的物品,或是古法炼制的灵石灵物,这般物品,不会有多大的危险。 至于从上古时期存留至今的古修和生灵,那就更不可能出现了,便是天生异种,也不可能活这么久。 但古修遗府中,也不是没有危险之物,此物几乎存在于所有阵法完善的遗府中,那就是——魔物。 魔物的诞生虽然仿佛是毫无规律的,但也有例外存在,比如古修遗府,基本上必然会出现魔物,若是没有魔物的遗府,大都是守护大阵损坏,魔物早就离开了。 沈致同意和何浩淼一起探索遗府,魔物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虽然玄剑内清流尚足,但既然有机会,他也不介意多存一点。 其实就算是魔物,也不是多危险,因为自其诞生便被困在古修遗府之中,没有生灵供它吞噬,实力也就因此固定在了诞生的那一刻,一诞生就达到灵枢境界的魔物,这是非常少见的。 此类行动最大的危险,还是来自遗府之外的因素,财帛动人心,若是古修遗泽一般,那还好说,若是运气好,碰上了遗泽丰厚的情况,难说同行之人就不会见财起意,暗下黑手。 就算同行者足以信任,还有遗府消息泄露,被贼人截杀的危险存在。 沈致此行,对遗府内的魔物自然是不惧的,而同行者有东华派的人,在兴运国地界内,东华派的行事还是十分正直可靠的。 至于贼人,且不说是否会遇上,就算真碰上了,只要还未开辟灵枢,沈致不信有人能将他留下。 更何况,他也不是孤身一人。 问玄术与自己的预料一致,沈致不再担心此行之事,他闭目凝神,运转功法,恢复起疲乏的精神来。 …… 正月时节,东华街还在休业之时,但白墨阁这几日却来了不少客人。 除了街道上的商铺老板上门拜年外,还有不少是沈致在认识的友人,有修道之士,也有凡俗之人,一部分是白墨阁的熟客,一部分是沈致出游时结交的。 山岚道堂的温德业送来了一幅自己的笔墨,同沈致说了不少詹康顺在道堂中的事。 钟志鸿一家也来了,当看到白墨阁所在的东华街时,着实惊讶了许久。 风信子来时告诉沈致,何浩淼还在做一些准备,等到要出发时,会用那根翎羽通知他,到时沈致直接前往西城长泽门集合。 正月初五这日,白墨阁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一个消瘦的白发老者小心地走进白墨阁,他向沈致拱手道:“可是沈致沈阁主当面?” 沈致打量了一下老者,发现他是一位乘虹境的修士,散发出的气息隐隐有一丝熟悉,他疑惑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老者整了整衣冠,对着沈致郑重一礼,道:“小老儿是紫虹观的观主李少阴,多谢道友为我紫虹观清理师门叛徒。” “紫虹观……”沈致在心中回忆了一会,他才想起来当时在阳山遇到的那个邪修李朝阳,uu看书 .uukans自称就是紫虹观之人,与面前这位老者同属一派,怪不得自己觉得老者的气息有一丝熟悉。 “噢,原来是李观主,久仰久仰。”沈致抬手说道。 他接着道:“李观主口中说的可是李朝阳?” 李少阴点了点头,然后露出愤怒的神情,咬牙切齿地道:“对,就是那个败类,他本是我的师弟,天资上佳,不过七十岁就修到了乘虹境界,师尊本想传他观主之位的,怎料他不知何时入了魔,在暗中屠戮本门弟子,最后被师尊发现,然而师尊未料到他的邪法,被他跑出了门去,不知在外残害了多少生灵,这都是我紫虹观之责啊。”说道后面,他已是扼腕叹息。 沈致安慰道:“此乃李朝阳所作所为,贵观也非本意,道友不必自责。” 李少阴再对沈致一礼,道:“我自东华派听闻道友除此恶徒,让紫虹观的罪过不再增长,对本观有恩,道友若有需要之处,紫虹观定然出力。” 沈致扶起李少***:“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何来恩情一说,道友上门,已是足够了。” 倒也不是沈致装大方,这紫虹观观主都只有乘虹境界,还能被李朝阳跑出门去,那师尊想来修为也不会超过启灵境,再加上李朝阳袖囊中的模样,沈致不认为这紫虹观能给他什么帮助。 且不论此事是真是假,自己毕竟杀了紫虹观的人,再做过多牵扯总是不好。 李少阴正色道:“道友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不再多言,但若道友真有需要,小老儿一定相助。” …… …… 第25章 整装只待发 沈致沉吟一会:“李道友好意,那我便应了。” 这是李少阴个人的承诺,他不再好回绝。 “道友年节上门,我也要尽地主之谊。” 沈致一挥袖,桌案上出现一套茶具,他指着瓷壶介绍道:“这是青桔所泡茶水,彩波城年节之时待客多用此物,寓意清净过去,迎接吉祥之意,道友远道而来,请道友一品。” 李少阴见沈致答应,心情舒畅,他举杯啜了一口,细细品味,道:“此茶虽无灵性,不过气息爽朗,确有明神之效,寓意不虚。” 紫虹观中,对这些凡俗节庆并不关心,李少阴又自小入观,少入红尘,他回忆起这次彩波城之行,见到许多新颖事物,着实有趣,自己年岁已高,天资平平,道途基本无望了,若是剩下的几十载寿数,在此安居,倒也快活。 想到这,李少阴陡然惊醒,紫虹观经李朝阳一劫,气数大伤,如今正是紧要之时,他若走了,紫虹观该如何办,这次来彩波城,本就是为了借机结交修士而来,自己差点入了歧途。 岐念一除,李少阴顿觉灵台通明,困锁已久的道法境界隐隐有松动之意,他不觉大喜,对沈致揖手道:“谢道友赠茶。” 见李少阴饮下清茶后,神色接连变换了数次,最后喜形于色,还对自己道谢,沈致十分疑惑,难道这青桔茶有什么玄妙不成? 他抬手喝了一口,细品一番,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因为这几日喝得多了,还有些腻味。 古怪的人,沈致心中给李少阴下了判断。 “道友若是喜欢,我这还有不少,就赠与道友了。”沈致拿出一大袋茶饼。 李少阴收下后,也拿出一串朱果,道:“观中无甚好物,这串朱果,是观中一千年灵树上结的,给道友拜年了。” 二人修为境界相近,互相交流了不少道法修行上的心得,李少阴修行岁数长久,确实有不少独到的见解。 而沈致博览道书,天资卓越,于道法上更是有着深刻的理会,让李少阴发觉了不少曾经修行上的瑕疵。 …… 新年到来后,沈致一直没有再出远门,而是安心在白墨阁内修行,日间阅读道书,增进道法,夜间提炼玄剑中的清流,增长法力修为,偶尔抽空绘制了不少法符。 虽说此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不过他还是打算在这段时间内尽量增加自保之力。 一直到月中之时,余阳天城重新落于通华塔上,风信子给出的翎羽开始散发出阵阵红光,沈致知道,出发的时间到了。 他身着天青法纹袍,脚著登云屐,驾着虹光直奔长泽门去。 在城门外,有三人正在交谈,一女二男。 女子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红袍男子风度翩翩,面带微笑;持剑男子挺拔俊朗,神色沉稳;正是等待沈致的何浩淼一行人。 三人流露出的气质不类凡俗,许多行人忍不住驻足观看,城门前的队列都凌乱了不少。 女子开口道:“那位沈道友能让何师兄看重,想来也远非寻常吧?” 何浩淼对女子拉近关系的称呼并不在意,淡声道:“我相信风兄识人的水平。” 风信子笑道:“何兄的意思是我结交的都是能人,因为他自己就是。” 何浩淼不置可否。 三人突然一齐看向城门,一道浑厚的青色虹光自里飞出,上面是一位俊秀修士,一双星眸摄人心魄,流露出的气机纯正无比,修习的功法显然十分不凡。 沈致一下便发现了显眼的三人,他落下虹光,走到三人身边。 “何道兄,风道兄,这位是?”沈致打招呼道。 何浩淼回了礼,然后介绍道:“这位是东华派正机院兑泽堂的柳落馨道友,此行与我们一起。” 他又转向柳落馨:“白墨阁沈致,柳道友已经知道了。” 沈致朝柳落馨看去,足下虹光显露,应也是一名乘虹境的修士。 他暗付道,东华派允许何浩淼在自己地界内探索古修遗府,而柳落馨只是乘虹境,比何浩淼还要低一层境界,东华派当然不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启灵境修士,派一个乘虹境修士过来,只能是示弱之意,表面自身对古修遗府没有觊觎,看来这何浩淼的来历,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大。 不过这反而让他更安心了,一般越是大势力之人,越不会行见财起意之事,一是因为其要注重门派的名声,二是也没有这个必要。 虽然也不是没有此类事情发生,但那毕竟是少数。u看书 .nshucm 沈致朝柳落馨拱手道:“柳道友。” 柳落馨看到沈致目光望来,不由得失神一下,不过她很快抛去杂念,正色回了一礼,口称沈道友。 见人已互相认识,何浩淼开口道:“这座古修遗府,位于古河州重刃山地界,距彩波城近三万里之遥,我等乘灵舟前往,具体之事,舟上再说。” 他并指一点,前方出现一团气雾,待其消散之后,露出一艘数十丈长的灵舟来,灵舟外形好似一只飞梭,光滑无比,不见一丝缝隙。 灵舟与飞舟类似,都是远行所用的乘坐之物,不过建造灵舟的材料和技艺都要远超飞舟,乃是修士出行常用的座驾,无论是守御只能和速度都要快上不少。 灵舟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灵机充裕之处,可以自行吸收天地灵机,以供飞遁所需,若以足够灵珠当作能源,甚至能超过寻常启灵境修士的爆发速度。 沈致的身家倒是也能买得起一艘灵舟,只不过他暂时没有需要用到的地方,所以没有必要花费在这上面。 何浩淼的这艘灵舟,品质显然不一般,完全能掏空一个普通启灵境修士的积累了,若是遗府只是刚刚进入灵枢境界的古修所留,其价值可能还不一定有这艘灵舟高,这更证明了何浩淼看中的并非遗府的表面价值。 何浩淼展现的背景越深厚,沈致就越安心,现在他也有意和何浩淼结交,不凡的朋友,才能带来更多的利益,这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不对等阶层的朋友,光靠情感,能长久的总是不多。 …… …… 第26章 重刃裂山岳 古河州位于兰海州西北,洛永县正是落在这两州和华洛州的交接处。 重刃山在古河州中部地带,灵舟行了半日,便到了重刃山地界。 从空中看去,地面上拔起数十座陡峭山峰,山脉一侧,有一条巨大的裂谷延伸,仿佛被刀刃似的山峰劈成。 古河州地势较兰海州要高上不少,即使裂谷之内,也能见到云气聚集,飞鸟穿梭。 灵舟上,何浩淼拿出一块石盘,向石盘上洒了一些粉末,粉末并未落到石盘之上,而是在空中漂浮起来,然后互相吸引,凝聚成一幅立体的图案。 沈致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这副图案正是重刃山的模样,连山间的老树都一一对应。 等到图案不再变化,何浩淼又取出一根银针,往石盘上一甩,银针化作一条小蛇,在石盘上不断游动,不时停顿下来,吐出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小蛇在一处停了下来,重新化为一根银针,针尖指向裂谷中的一处。 得到结果,何浩淼收了法器,道:“地方已经找到了,各位随我来。” 他一跃而起,面前的舟身融开一个缺口,众人跟着飞了出去。 沈致一行人离开后,灵舟上的缺口重新恢复,然后舟身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沈致感觉得到灵舟其实还在那里,只不过隐藏了起来,若事先不知道那里有一艘灵舟,就没那么容易察觉了。 随着高度下降,周围的飞鸟渐渐多了起来,穿过数道厚重的云层后,众人一头扎入裂谷之中。 北侧的崖壁上层稀稀疏疏地长着不少树木,树冠齐齐指向南方,南侧崖壁上有一些低矮的花草,不时能见到小巧灵活的生灵穿梭其间。 往深处去,阳光被崖壁遮挡,谷中渐渐变得昏暗起来,沈致看到不少硕大的飞禽在此筑巢,其中一些已有化妖之象。 耀目的遁光照亮了深谷,谷中的生灵发出慌乱的鸣叫声,凶猛的怪禽尝试上来攻击出现在谷中的异物,在一只枭鸟撞上虹光,化为飞灰之后,鸟群立马散开,朝裂谷上方逃去。 众人并未停留,直接来到了裂谷的底部,底部很空旷,只有上方滚落的碎石和一些化作白骨的禽兽遗骸,从白骨痕迹上看,不少应是掉落到谷中摔死的。 何浩淼略作查看后道:“跟我来。” “此地没有人踪,灵机怎如此稀薄?”风信子感受一会后疑惑道。 沈致也感觉到了异常,按理说灵机自地脉诞出,逐渐上浮,这个过程十分缓慢,若没有引导,应是越接近地脉所在的灵机越浓郁,且不说如今灵潮逐渐兴盛,更是放大了这种情况。 但这处裂谷中,上方的灵机明显要浓郁不少。 他道:“是否是因为遗府之故?” 柳落馨道:“我曾经探索过几座遗府,确实有一些遗府的聚灵阵法完好,吸引周遭灵机的。” 沈致看了她一眼,他判断柳落馨年岁应该不会超过半百,居然已经探索过不少古修遗府,他自己这还是第一次,看来东华派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可以找寻遗府,这种隐秘,她也能如此随便地说出来。 他又想到何浩淼,其人显然也有自己的办法,什么时候遗府这么好发现了。 问玄之术应该也有些作用,前提是要有线索。 心里想着,沈致嘴上说道:“这些遗府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居然还能保存完好,真是惊人。” 何浩淼淡声道:“一块普通的顽石尚且能万千载不朽,何况仙家宝物。” 沈致点头道:“确是这般道理。” 柳落馨感叹道:“顽石都能存在万千载,我辈修道人,便是筑就法身,也不过千数载寿岁,怎觉有些悲凉呢。” “修道有成,自能抵挡那天地消磨,长生永寿,修道之人,以人身问大道,穷尽世间道理,岂是顽石可比。”何浩淼掷地有声。 柳落馨道:“所谓得道长生,也不过是传说罢了,又有谁真见过呢。” 何浩淼抬头望向天穹,坚定地道:“有的。” 沈致惊讶道:“何道兄难道见过这般人物不成?” 他读过许多道书,基本上每本书上都说修道人得道之后,可以长生永寿,但却从未见过描写此类人物的文字,自己也不敢肯定长生之法是否真的存在。 “没见过,不过确是有的。”何浩淼十分肯定。 风信子笑道:“何兄从来不说虚言,既然他说有,那定是存在的,有先贤者能问道长生,说明这条路途确是畅通的,岂非我辈的幸事。” 沈致和柳落馨皆是点头认可。看书 wwuukanshu 在谷底的一侧,有一处裂隙,可以听到里面有流水之声传出,应是一条地下暗河。 何浩淼带着众人走到此处,他举起阔剑,向裂隙猛地刺去,巨大的力量直接贯穿了坚石,岩壁上出现一道一人多宽的裂口,斜斜指向下方,有数十丈之长。 何浩淼率先跳了下去,众人紧跟其后。 下方果然是一条暗河,水流颇大,在地下冲刷出一条宽阔的岩洞来。 “遗府不远了,虽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还是戒备一点好。”何浩淼指着水流方向道。 暗河中有不少奇异的小生灵,散发出点点微光,沈致能明显感觉到灵机在缓缓朝前方汇聚,应该就是遗府所在。 他拿出一沓符箓,朝身上贴去。 …… 此刻在重刃山北方数千里的上空,有一男一女两修士朝重刃山飞遁而来。 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他道:“师姐,古修遗府可不是小事,教中怎么就让你一人过来?” 女子十分妖艳,她抚摸着少年的面庞道:“人多眼杂嘛,再说我这不带上了你,这样的美差,王师弟可要好好感谢姐姐我哦。” 王子平握住女子的手,道:“师姐的好,子平一直记着呢,等到这事完成,子平一定努力感谢师姐。” 妖艳女子闻言眉开眼笑,她一把抱住王子平,道:“姐姐我可等不及了,师弟不如现在就来感谢姐姐吧。” 云团之中,有两道人影紧紧缠绕在一起,气雾飞腾。 …… …… 第27章 绛气夺灵法 何浩淼一行人已经深入岩洞。 一处洞璧上,突兀地立着两株石化的桂花树,一株已经断裂成三节。 何浩淼道:“这应该就是遗府入口了。” “古修就这么明显的在门外种着树?上古时修道风气这么好的吗?”风信子有些不能理解。 与城中不同,如今的散修若是在外开辟洞府,一般都会尽量隐藏洞府的踪迹,毕竟就算大多数的修士没有恶意,但只要碰上一两个,那就得不偿失了。 柳落馨解释道:“这应该是外间的幻阵损坏了,才露出的洞府,上古时期除了修道人以外,可还有不少凶恶的妖兽,人族在外开辟洞府,可不安全。” 她突然想起来风信子也不是人,急忙道:“风道友与那些浊妖,当然是不一样的。” 风信子洒然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沈致在周围查看了一下,确是发现不少破碎的阵旗,他问道:“何道兄,不知下面该如何做?” 这次探索是何浩淼发起的,他的修为也最高,自然以他为首。 何浩淼示意众人后退,直接抬剑朝洞府挥去。 剑光砍去,落在一片凭空出现的蓝色薄膜之上,薄膜泛起一道道波纹,将所有的力道全部吸收,甚至没发出一丝的声响。 沈致见状皱起了眉头,这显然是一座灵枢境界的防御阵法,若要强攻,那耗时可不短暂,起码要数月之久。 何浩淼挥出一剑后就收了法力,他看向沈致,说道:“沈道友,这大阵就交给你了。” “何道兄莫要开玩笑,小弟我不过乘虹境界,拿这个大阵能有什么办法。”沈致吓了一跳。 “自然不会让你强攻。”何浩淼取出一本紫封书册,递给沈致,道:“你一观便明白了。” 沈致虽然有不少疑惑,还是接过书册观看,书册上记载了一门术法,叫做绛气夺灵法,这是一门解阵之法。 他仔细阅读了书册上的道文,此法堪称精妙,虽只有短短数百字,但却字字珠玑,精炼的同时并不简单,绝非普通修士能创出的法门。 绛气夺灵法以绛气为引,解构阵禁的关节走向,然后运转法门,截断阵法的灵机脉络,将一门大阵分解成成百上千块的小阵,之后无论对小阵做什么,大阵整体都不会有任何响应,用此法破阵,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当然绛气夺灵法也并非没有缺陷,若是有人在阵眼控阵,只需在绛气进入之时,运转阵机将之抹去,或是主动打通被截断的脉络,此法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再者此法的核心是依托绛气而发,若是没有绛气,后面的法门就无从谈起了,而这本书册,就是一件可以激发绛气的法器。 一刻钟后,沈致已将绛气夺灵法掌握了,他起法决一引,紫封书册上顿时飘起一股深红烟气。 见沈致掌握的如此迅速,何浩淼暗自点头。 沈致开口问道:“此法确是精妙无比,既然有此法,任何一位乘虹境修士来都能将阵禁破开,不知何道兄为何非要让我来呢?” 何浩淼笑着道:“若只是要破阵,自然不会寻沈道友了,我要道友在解阵之后,将阵机运转的关节脉络一一绘于符纸之上,可能做到?” 他想把整座大阵搬走!沈致心中惊讶不已。 柳落馨也非常意外,她探索了这么多遗府,即使在东华派之中,也没有听说过这种做法。 风信子神态自若,仿佛早有所料。 沈致没有直接答应何浩淼,而是运转绛气夺灵法,开始解构阵禁,他感受一会后,才转身答复道:“可以。” 何浩淼赞许道:“沈道友的符法果然精湛,甚好。”他看向风信子道:“风兄,等沈道友绘完一部,你就跟着将阵块破除。” “自当如此。”风信子点头道。 “我就在一旁护法,两位安心破阵就好。”何浩淼将阔剑插入地面,立在一旁,气机陡然凌厉起来。 柳落馨见何浩淼没给自己安排事物,也不意外,她本就是来走个过场,做个见证的,若是何浩淼安排她做什么事,她反而会觉得不正常,见二人开始解阵破阵,她远远地退在一边。 沈致再往身上使了几张守御符箓,然后就盘腿坐下,开始运转绛气夺灵法解构阵禁。 阵与符本就有相通之处,事实上,所有的法门都是相通的,其中道法境界才是最根本的,一位法身大修士,对于启灵境界的符阵丹器之类的旁门修行,uu看书 .ukanshu.om基本一眼就能看破本质。 而道法境界不足,想要学会更高深境界的旁门之术,却是非常困难的,以沈致之天资,也没有办法参透灵枢境界的符箓,即使到了启灵境,估计也不行。 面前的阵禁就是灵枢境界的,按理沈致是无法理解的,但因为绛气夺灵法的神妙,使得他得以一窥上境法门,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缘。 深红色的烟气自书册上源源不断地升腾而起,飘入前方的阵禁之中,倏一入阵,烟气便滚动起来,蓝色的薄膜上出现一块被染成深红色的区域,其间气雾流动,自成一体。 沈致凝神观去,尝试捕捉那一闪而逝的阵机,每当他参透一线阵机,面前的符纸上便会出现一道符线,这是他在把阵法的脉络用道文表现出来,相当于从术法反推出功法,即使有绛气夺灵法相助,依然十分困难。 第一部分的阵禁沈致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完全解出,在他示意完成后,风信子打出一团灵火,将已解开的那部分阵禁炼去。 沈致未作调息,直接开始解构下一部分的阵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符法境界在解构阵禁的过程中正快速增进,此般美妙的感觉,实在难以抑制。 随着解构的阵禁越来越多,他的速度也明显快了不少,从一开始的半个时辰解开一部,到后来只要不到一刻的时间。 期间沈致停下来调息了三次,终于,伴随着一股浓郁水汽涌出,洞府前的阵禁被破开了。 风信子袖袍一挥,水汽散去,显露出后面的景象来。 …… …… 第28章 仰光尊者府 面前的石壁已经消失不见,显露出一个洞府入口。 洞府大门鎏金雕纹,透出一股沧桑的气息,上方有一块牌匾,铭刻着“仰光尊者府”五个大字。 法身尊者! 沈致面色大变,修道之人,只有凝聚法身的大修,才能被称为尊者,法身尊者一举一动,皆有移山倒海之能,这座古修遗府,竟然会是一名法身尊者的遗府。 他看向其他人,发现众人眼中皆露出吃惊的神色,看样子事先并不知晓。 何浩淼面色深沉,死死盯着牌匾。 风信子喜形于色,风度不再。 柳落馨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道兄,这该怎么办?”沈致尝试着问道。 “既然来了,那便继续,之前说好的不变。”何浩淼恢复了平静。 他拔出阔剑,走向洞府大门,道:“我在前面开路。” 洞府大门没有多余的封禁,何浩淼用力一推,厚重的石门便向内打开,石门底部与地面接触的部分十分光滑,并没有发出应有的噪声。 门后是一条白玉铺就的长廊,上方是拱顶,两侧点缀的长明珠照亮了四周,长廊庞大无比,沈致三人站在其中如同虫豸一般渺小,墙壁和顶部绘制了许多图画,沈致看了一会,说道:“这描绘的是修士斩杀妖兽,护佑人族的故事,这画中的修士,应该就是这位仰光尊者了。” 三人都是点头认可。 何浩淼走在前方,直往洞府深处而去。 沈致出声提醒道:“何道兄,这些图画要记录下来吗?” “你若想记,待出来再说。”何浩淼没有回头。 沈致微微皱眉,没有多说,他右手轻握,然后松开,跟着向里走去。 白玉长廊十分的深,行了百丈之后,长廊两侧开始出现不少立柱,立柱并没有接触到顶部,而是只有长廊的一半高度,立柱顶部摆放着各种怪异的头颅,沈致对照着那些图画,发现这些是被仰光尊者斩杀的妖兽。 其中大多是灵枢境界的妖兽,但偶尔也能瞧见法身级别的大妖,光是这些头颅,售与炼器之人,收益就已十分惊人了。 不过其他三人并没有什么动作,他也不好多说,只能跟着朝里走去。 再行有数里,前方陡然出现一片广阔的空间,空间正中有一座大殿,大殿周围环绕着河流,散发出浓郁的灵机。 这是一条灵河!由极为精纯凝练的灵机构成的灵河! 察觉到这点后,沈致立马感受其周遭的气机来,果不其然,在这广阔的空间中,蕴含了无数细小的道文,正是这些道文构成了一座广大无比的聚灵之阵,将吸引来的灵机化为了这条灵河。 这也实在太多了点。 走近前去,可以看到灵河之中密密麻麻的堆满了许多五光十色的石块,不计其数。 古法灵石! 虽然因为技艺比较粗糙,古法灵石能积蓄的灵机和存放的时间都要少一些,价值比起如今的灵币灵珠和灵玉,价值要低上不少,但如此大的数量,甚至超过了一些小派的积蓄。 这还只是大殿之外。 看着灵河环绕的金殿,即使以沈致的定力,依然感觉到浑身血气上涌,按耐不住了。 在众人沉重的呼吸声中,金殿的大门被打开了,后面是一座大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端坐在蒲团上的那具玉色骨架,骨架前方,漂浮着三个光球。 大厅两侧有数个房间,从门面上的图纹来看,是存放各类灵物的宝库,法身尊者的宝库! 这次探索,可谓天降机缘,法身尊者的毕生所藏,足以供养出数十个灵枢真人,而现在,这么多的宝物只有四个人分。 侧房的外面明显都有阵禁存在,故四人先来到了玉色骨架的前方,看向那三个明显价值最高的光球。 左侧的光球内是一卷玉简,当中的是一枚方印,右侧包含着一把小剑。 久久无言。 柳落馨打破了沉默,道:“我就不要了,三位各选其一吧。” 对于柳落馨识相的表现,风信子十分满意,他看向何浩淼,仿佛在询问着什么。 何浩淼将阔剑立在地面上,开口道:“先解开侧房的阵禁,再来分配。” 沈致耸了耸肩,表示同意。 坐在丹房外面,沈致开始运使绛气夺灵法解构起面前的阵禁来,说来古怪,这座遗府明明是法身尊者的洞府,阵禁却都是灵枢境界的,丹房外的阵禁虽然比外间要高明不少,但依然刚刚好在沈致的理解能力内。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解阵就需要耗费更大的精力了。 此行直到现在,都没有遇到魔物,沈致自然不会认为自己运气好遇到了没有魔物的遗府,uu看书 .ukanshu.om 要么魔物还被封禁在侧房之中,要么魔物早已脱困,只是潜藏在周围没有出现。 虽然有人护法,但沈致并不想把自身安危全部交与他人,在解阵之时,他一直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周围,并且把护身的法器符箓置于随手可发的位置,谨防意外发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丹房外的阵禁渐渐被解开,在阵禁消失的前一瞬间,沈致手持法符,随时准备激发。 丹房的大门被打开,并没有什么异象发生,沈致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风信子急切的声音传来:“沈致,小心后面!” 沈致的背后浮现出一个诡异的人脸,眼睛空洞无比,流着黑色的液体。 破风之声陡然响起。 一道凌厉无比的剑光划过,将诡异人脸劈成两半,何浩淼出手了。 沈致在风信子提醒之时就迅速地转过了身,抬手带起一阵风流,拍向诡异人脸,然后脚下如幻影游动,立马向后退去。 半块人脸被直接打碎,化为灰色雾气,而剩下的半张在空中扭动了记下,也逐渐消失了。 沈致拱手道:“多谢二位道兄相助了。” “分内之事,沈贤弟不必客气。”风信子摆了摆手。 何浩淼则道:“沈道友安心解阵就好,我自会护你周全。” 沈致点了点头,调息一会后,开始解构器房的阵禁。 然而众人都没有发现,柳落馨的背后,悄然浮现出来一张诡异的人脸。 …… …… 第29章 3修战天骄 除了魔物,沈致安心不少,他开始全力解阵。 因为已经解开了丹房的阵禁,熟悉了这个层次,这次他的速度要快上不少,虽然同时对精力的消耗也增加了。 不过大半个时辰,他就已经将器房的阵机摸索明白,开始集中精力绘制法符。 柳落馨突然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风信子迅速冲向柳落馨所在,沈致察觉到后,也转头看去,发现柳落馨被一个人影紧紧抱住,下半身已是一片漆黑之色,人影的模样,正是刚才那张诡异人脸。 沈致立马抬起右手指向人影,白光汇聚在指尖之上,传出巨大的波动。 他突然感觉到惊人的法力朝自己涌来,流火符已然自动应发,燃烧袭来的法力,他急忙散了白虹,激发银鳞符护身,迅速向一侧躲去。 轰! 阔剑还是拍在了银甲之上,沈致撞击在金殿的墙壁上。 气血翻涌,他吐出一口鲜血,来不及多作调息,何浩淼已经持剑朝他飞来。 沈致全力运转遁法,化为一道鸿影飞出了金殿。 和剑修近身斗战是大忌! “何道友,为何要攻袭我。”沈致大声问道。 何浩淼一言不发,抬起阔剑不断挥舞,数百道剑影直奔沈致而来。 沈致右手一握,一把玄色长剑出现,将剑影一一接下。 虽然玄剑坚固无比,但何浩淼毕竟是启灵境界,功法也极为上乘,打出的剑影力道十分惊人,沈致每接一剑,就感觉到自身气机乱上一分。 不可与其缠斗。 做出判断,沈致挥手洒出一把符箓,风火雷电凭空而生,拦住了何浩淼的遁光。 拖延到时间后,沈致再次取出两张碧色符纸,迅速打了一个法决,一指点在碧色符纸之上,一张符纸发出一道清光,消失不见,另一张则被沈致一口吞下。 做完此事,见何浩淼已快脱困,沈致右足轻点,一道金光闪过,整个人已消失不见。 白玉长廊内,沈致的身影凭空出现,刚刚的金光是一张虚电符,有在小范围内挪移之用。 远离何浩淼后,他拿出一瓶疗伤丹药,胡乱吞了,略作调息后,终于将体内奔涌的法力压制下来。 何浩淼的剑光有一股诡异的气机存在,一旦接触,便会扰动法力流转,若不将其炼化,体内法力就会越来越激烈,最后变成完全无法运使的地步。 他不再思考何浩淼对他出手的原因,当下紧要的事打赢这场斗战,要是逃遁,定然是比不上高出他一个境界的何浩淼,最后还是会被其追上,与其在法力大量消耗后战斗,不如趁现在气机充沛了解此事。 看着幽静的长廊深处,沈致抬起右手,白光再次聚集在他的指尖之上。 等到手持阔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他的右手之上已经散发出令人惊骇的恐怖波动。 充斥着一切的白虹横穿了整条长廊,将远处的身影完全包裹在内。 十余个呼吸之后,白虹终于黯淡下来,长廊内的立柱倒了一片。 何浩淼依然立于半空之中,手上的阔剑已经碎裂,数十块阔剑碎片发出金光,环绕在何浩淼的身边,但他本人好像毫发无损,除了右手上的一个白点。 沈致当然不会认为一发白虹破就能击败何浩淼,这只是一个试探。 白虹破未能建功,他迅速向后退去。 何浩淼的拿着剑柄一甩,阔剑碎片立即聚合起来,重新化作阔剑。 脚下金色虹光生出,紧追不舍。 噗地一声。 一团他撞上一团火球,火焰燃烧的声音不断响起,前方数十丈转瞬间升起一片火海。 百焰离火阵! 这是沈致对付李朝阳时使出的符阵,以大量火属符箓结成阵法,消磨闯阵之人的法力气机,若是修为不够,便会被离火阵生生炼化。 沈致如今的修为远胜当初,再加上此次遗府中对符法境界的提升,此阵摆出,威势更加恐怖,寻常启灵境修士,几无可能从中逃出。 火盘之中,何浩淼巍然而立,身上衣袍被烧得通红,他完全无视周围恐怖的光热,体内开始流露出一股沉重的气机。 气机不断高涨,当其达到最高点之时,何浩淼动了,他双手持剑,缓缓抬起,上身向一侧弯去,阔剑紧贴后背。 一剑劈下! 长廊中刮起了狂暴的风流,扑灭了离火大阵,带着一道骇人剑气直奔沈致而来。 沈致左足轻点,闪烁到了何浩淼的后面,挥手打出数道青蓝雷光。 受到偷袭,何浩淼躲闪不急,脖颈被炸得一片焦黑。 他刚一转身,便有飞舞的云绳朝他缠绕而来,他立马挥出无数剑影,斩断飞舞的云绳,但依然被捆住了右手。 紫电顺着云绳传递过来,何浩淼肌肉陡然抽搐起来。 一个乌黑圆环升起,罩住何浩淼的身躯,将紫电消磨化尽。u看书.uuanshu.m 沈致好似早有所料,在圆环升起时就已驾虹光遁去。 因为闪烁的缘故,如今沈致反而变成朝长廊深处飞去了。 片刻后,沈致重新回到了金殿外广阔的空间。 风信子和柳落馨已经将魔物斩杀,刚刚走出金殿的大门。 见到何浩淼和沈致,二人急忙飞了上来。 风信子化作一只华丽禽鸟,火羽扇动,拦在何浩淼前面,他大吼道:“何浩淼,你在干什么!” 柳落馨飞到沈致前方,担忧地道:“沈道友,你没事吧?” 不待沈致回复,一声痛苦的鸣叫传来,风信子被击飞到沈致的后方,重新化作人身。 沈致拦住后续袭来的剑光,对着二人说道:“二位,我们先合力把何道友控制下来。” 柳落馨重重地点头,取出一条长鞭。 风信子也悬在空中,拿出一面赤色羽扇。 看着向这边冲来的疯狂身影,沈致叹了一口气,挥手一撒,大量黑色符箓漂浮在四周的空中。 何浩淼身上金光耀目,直接冲撞进来,激起无数黑色雷芒。 沈致调运法力,一股深邃的气机浮现出来。 赤色羽扇上朱红的脉络显现,仿佛血液流动,风信子轻轻一摇,一道火焰狂风便卷向沈致。 长鞭挥舞,伴着霹雳声响打在沈致的背上。 二人突然偷袭,沈致始料不及,受此重击,脚下虹光一散,坠落下去。 何浩淼手中阔剑脱手而出,将掉落的青年修士劈成了两半。 …… …… 第30章 幻亦映本真 两截残躯坠落在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埃。 然而其上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碧色光芒闪起,残躯化为两断青木,青木迅速干枯褪色,生机尽无。 远处的虚空中,一根枝条自虚无中长出,迅速抽芽开花,花朵之中,沈致的身形重新显现。 这是青木护命符的功效,青木护命符乃是启灵境界最为高深的符箓之一,符有阴阳两张,修士需用气机长期滋养符箓,只有持续滋养超过一载以上,护命符才能起效。 在运使之时,修士需要将阴符化入虚无,再把阳符吞下,三日之内,若遭受致命之害,阳符便会代御主承受伤害,而阴符会转为阳符,将御主重新孕育出来。 沈致在受到何浩淼偷袭之后,就已经把青木护命符使出,此刻三人正盯着地面上的枯木,他乘机打出法决,起浑身法力向虚空中一指。 一点灵光自虚空中亮起,遗府内积蓄了万千载的庞大的灵机陡然涌动起来。 三人也发现了周围的异象,他们转身朝沈致看来,目光空洞无神,好似行尸走肉。 沈致也注意到了这点,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施展神通,他大喝一声,精纯至极的气机不断涌出,推动着天地灵机的转动。 何浩淼身上泛起白、赤、蓝、紫、黑五色光点。 轰! 漫天雷海降下,无尽的霹雳笼罩了三人所在。 好似天崩地裂之声,滚滚雷鸣在庞大的空洞内不断回响,上一波尚未消退,下一波复又接上,雷鸣声越来越大,到后来整座洞府都震动了起来。 不断有碎裂的落石掉下,砸在地面之上,然而在雷海之下,再听不见一丝其他声响。 此间天地灵机充沛,五雷聚灵法引发的雷海足足持续了数刻时间才消散开来。 刺目的电光褪去,风信子和柳落馨早已灰飞烟灭。 何浩淼半跪在地面上,用阔剑支撑着身体,他面前有一块碎裂的玉符,显然是此物保护了他。 沈致双手往脖颈上一戴,胸前的吊坠凭空出现,他取出一套青色道袍穿上,再走到何浩淼身前。 他手持玄剑,淡声道:“何道兄果然厉害,若是手段全出,沈致怕不是你的对手。” 玄剑划过,何浩淼的头颅滚落在地,化为一团黑气被吸入玄剑之中。 …… 沈致眼前一暗,然后重新明亮起来。 面前水雾朦胧,他正盘坐在石桂树旁,一团团绛气没入漂浮的紫封书册里。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的情况,法力略有损耗,精神十分疲惫,护身的符箓全都完好无损,除了守护神魂的冥甲绝法符已然破碎。 细细回忆,发现在大殿内体悟到的阵机之道全都变得模糊不清,对境界没有一点作用。 一股清气扫过,水雾散去,风信子和柳落馨呆立在原地,何浩淼盘腿坐着,仿佛沉沉睡去。 沈致正要想办法唤醒三人,突然何浩淼身上飞出一块玉符,洒落白芒,白芒落至何浩淼身上,有数道灰色烟气飘起,被玉符一照,烟气顿消。 何浩淼睁开眼眸,目光对上了看着他的沈致,他略感惊讶,微微颔首道:“沈道友手段不凡。” “何道兄也是。”沈致莞尔一笑。 这时,风信子所着红袍隐隐发亮,有火焰在其中流动,然而火焰左冲右撞,总是无法脱出。 何浩淼并指一划,红袍裂开一个缺口,火焰自此处冲了出来,涌向空中,逐渐变小。 当火焰全部熄灭,风信子也醒转了过来,他低头一看,见到被划破的红袍,怅然道:“还是修为不够啊。” 沈致朝柳落馨打出一道灵光,挣扎一阵后,柳落馨终于也睁开了双眼。 她看见面前三人,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退去。 何浩淼高声道:“柳道友,已经无事了。” “哈哈哈哈。”风信子捧腹大笑,方才怅然的神色已消失不见。 柳落馨止住脚步,疑惑地朝三人看来,见沈致也朝她微微点头,她才缓缓上前。 她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才恍然大悟,规规矩矩对着三人行了一礼:“落馨道法浅薄,让三位师兄见笑了。” 何浩淼摆了摆手:“我们都中了魔物的算计,没什么区别。” 他接着道:“在我的记忆中,打开阵禁之后,发现里面是一位尊者的遗府,在探寻之中,找到诸多上好的宝物,然后几位突然偷袭于我,一番苦战后,方才醒悟。”说话间他看了沈致一眼。 “几位都遇到了什么情况?”何浩淼问道。 沈致回道:“我与何道兄区别不大。uu看书.uukanshu ” 风信子和柳落馨都表示情况差不多。 何浩淼拔起阔剑,重新背到背上:“是我一时不查,没想到此处的魔物灵智如此之高,将幻雾混在阵禁破碎时的气机中,才让我等中了幻术。” “何师兄不必自责,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若无几位师兄相助,落馨怕是没有生路了。”柳落馨有些后怕。 幻术虽然是虚幻之法,但若于幻境中被杀死,是很有可能会反照现实,真的死去的。 风信子道:“先不管这些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寻到那魔物的本体,将其斩杀了。幻术被破,施术者定然是元气大伤,那魔物现在肯定就在遗府内某处。” “还是要小心为妙,按理遗府之内的魔物不会有这么高的灵智,此事有古怪之处。不过风兄所言极是,我等先将其斩灭为好。”何浩淼寒声道。 对于此类幻术,只要提前有所防备,若非大境界的压制,基本很难再次奏效。 沈致这时出声道:“不必了,二位道兄,那邪魔已被我斩杀了。” 他不知道邪魔本体在哪,但玄剑内的清流不会骗人,这只魔物,确是已经亡了。 听到沈致的话,何浩淼猛然转过头来,盯着沈致看了许久,才缓缓道:“沈道友果真是深藏不露。” 风信子也吃了一惊:“不亏是你啊,沈贤弟,说出来也不怕丢人,刚才在幻境之中,我没能打过你。”他嘿嘿一笑。 柳落馨看着三人,回忆起幻境中的遭遇,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 …… 三十一 谈古再论今 重刃山裂谷外,妖艳女子正拿着一根燃香,忽然间,线香断裂开来,上面的火星也已熄灭。 王子平摸摸鼻子,道:“师姐,这是失败了吗?” 妖艳女子蹙额道:“这几个修士怎么这么厉害,启灵境的蜃魔,在魂香的诱导下,居然还这么快落败了。” “要我说,我们趁着刚才他们陷入幻境,去把他们砍了多好。”王子平随口道。 “你懂什么,外界影响太大,他们就会从幻境中脱出,要是一击不成,我们岂不是进退两难。”妖艳女子敲了一下王子平的脑袋。 一个成熟的修士,总是会预防各种意外发生,比如身上一般都会有自发的护身之宝,这是在遇到己身无法主动应对危机时的必要手段。 “再说了,就算打赢了又怎么样,现在教中大计将成,师尊叫我等在外少生是非,若是刚才蜃魔能直接吞噬他们还好,怎么也查不到我们身上来。但要是我们主动出手,那变数就大了。” 她拿出一只紫色玉碗,将断裂的线香放入其中,从容道:“反正蜃魔的气机已经取到,这次的任务算勉强完成,遗府我们就不要了,别去惹这几个修士。” 王子平嘟囔道:“还说是肥差呢,结果什么也没捞到。” 妖艳女子没去理会王子平的言语,她一把抱起王子平,驾起遁光向北腾飞而去。 就在妖艳女子离开后不久,一块玉符虚影自裂谷中飘出,它在二人方才停留之处转了几圈,然后也朝着北方飞去。 …… 何浩淼感觉到身上的玉符好像有一点异动,他皱眉查看了一会,却没有发现异常。 “何兄,有什么问题吗?”风信子注意到了何浩淼。 何浩淼摇了摇头:“应当是我多心了,我们进遗府吧。” 柳落馨犹豫道:“魔物真的已经亡了吗?现在不会还是幻境吧?” “柳道友若是担心,在外等着便好,我等自行入内。”风信子眉眼间有止不住的笑意。 柳落馨其实挺赞成这个建议,不过她想到了自己的责任,还是选择了一同入内。 “既如此,何道兄,还是你走前头?”沈致看向何浩淼。 何浩淼颔首表示同意。 这座遗府真名为仰光洞,从形制来看,为灵枢真人的遗府,与大阵相符。 众人走进遗府之内,发现其中的布置和幻境里相差不大,只不过无论品次和规格都缩小了不少。 这是正常的,魔物自虚无中诞生,本是无有自我意识,全凭本能行动,只不过有些魔物其在生长期间,会自外界学习,萌发智慧。 正如这座仰光洞中的魔物,虽然可以侵入修士心神,演化虚幻,但其总是无法超脱自身的认知禁锢,最多再加上修士识意的自我引导。 沈致在幻境中遇到的三人,施展的手段也是魔物在侵入众人神魂后才学会的,但因为其自身境界所限,所以并不能完美的演化出众人的手段,或者说超出启灵境界的手段。 故沈致会认为何浩淼底牌远不止幻境中的那些,他必然有更高境界的宝物护身,正如刚才洒落白芒的玉符,沈致一眼就瞧出那非启灵三境之物。 众人重新回到大殿之外,这里并没有灵河存在,不过依然堆放了许多的古法灵石。 风信子感叹道:“还是上古时期好啊,灵石挖出来就能用,哪像现在这么麻烦。” 灵石是修士交易所用的货币,也是一种修道资粮,其受地气而生,常以矿脉形式深藏地底。 因其能贮藏天地灵机,故美其名曰灵石。 灵石矿脉所在多为灵机丰厚之所,故刚开采出的灵石内部蕴藏的灵机是最完满的。 但若离开了灵脉,外界的灵机又不够浓郁,灵石内贮藏的灵机就会满满散溢到天地之间,除非有修士愿意耗费法力重新引灵机进入,或是设置聚灵阵法,古法灵石才能做到长久存储。 如今的修行界已不用古法灵石了,随着阵禁之法的发展,现在通用的做法是开采出灵石矿,然后将灵石制成灵币或灵珠的式样,再于其上铭刻法阵,法阵会限制灵石内部的灵机外溢,还能自行利用天地灵机,缓慢引导外界灵机进入灵石。 铭刻过法阵的灵石,不仅利于长久存储,能放置在各种环境之中,好的阵禁甚至还能提升灵机蕴藏的上限。 对于不少散修来说,给灵石铭刻法阵就是一条重要的修道资粮来源。 灵石本身也是有品级之分的,下品的制成灵币灵珠,多为启灵三境的修士使用,上品制成灵元灵玉,是灵枢三境的通货。 至于法身之后的境界,此类物品已是无用了。 听到风信子的感叹,何浩淼正色道:“古修之法,是依托上古时期的天地所创,古法于古时,自然有优越之处,但其于今时,并非一定有好处。” 他声音变得高昂起来:“今日之世,已非古世,今日之修,也非古修,今日之法,更非古法!” “我辈修者,承先贤之功,寻进发之道。集古修先贤之法门,uu看书 ww.uukashu.o用以参对,取其善处,摒其恶者,方为正道!”何浩淼正色庄容。 风信子小声嘀咕:“我就说着玩嘛,那么一本正经干什么。” 沈致点头道:“有一位长辈也和我说过,如今的修行界,有不少食古不化之人,一昧追求古法,将古修之道奉为圭臬,殊不知大道并非万载不移,天地本就在时时变动之中,道机只有运转才有活力。将大道视为一滩死水者,终究也会被限制在其中。” 柳落馨插嘴道:“可是谁也不知道大道是怎么样的啊,要是大道真的不会变动呢?” “那就是个人的道念差异了,至于谁对谁错,真修到了那种境界,自然就会知晓。”沈致两手一摊。 何浩淼不屑一顾道:“便是大道无缺,古修之法也非至理,从古至今,万千修士都在寻求大道,古修之法,亦是修士所创,古修自己都不敢说穷尽了世间道理,何谈万古不变之法。” “确是如此,故我辈后人,才要砥砺前行,不过我等如今之事,还是先求得长生,再来寻那大道。”沈致赞同道。 柳落馨也点头:“嗯,那些玄妙之事自然有大能去探寻,和我们这些小辈哪有关系。” 沈致却道:“此言不对,我等皆在这大道之中,无论境界高低,都需寻道。” 柳落馨争论不过,不再说话。 风信子打趣道:“听几位前辈论道,晚辈我真是受益良多啊,晚辈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修行了。” 何浩淼微微一笑:“那便快点探索完回去吧。” …… …… 三十二 遗宝暗中藏 主室之中,没有再出现骨架。 有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瓷盘和酒杯,有两双玉箸置于对侧。 盘中有一些灰末,应该是菜肴未曾食尽,在时光中化去了。 看着面前的景象,沈致有些疑惑:“看样子,应该有两人在饮宴,中途遇到了什么急事,连碗筷都来不及收就走了。” 风信子补充道:“而且这一去就未曾再回来。” “其实不少遗府,都是这般样子。”柳落馨开口道。 “修道之人,各有劫数,若过不去,身死道消,本是常事。”何浩淼风轻云淡。 沈致拿起瓷盘,倒掉里面的灰末,轻轻在桌上敲了敲,瓷盘并未破裂,还很牢固。 他道:“这些物件也是不错的古物,可否给我?” 何浩淼没有拒绝:“无灵之物,道友收下便是。” 沈致道一声谢,就将桌上的东西全收了。 主室中十分简洁,除了桌椅外,只有一张玉床。 “这裂了一条缝,灵性已流逝完了。”风信子检查了玉床。 “进去看看。”何浩淼走进一间侧室。 沈致跟了进去。 这间侧室内的墙壁上挖出了许多小格子,当作架子使用,上面放着不少木盒。 沈致随手拿起一个,打开一看,里面有两颗珠子,不过灵性全无,已看不出本来功效。 他看向何浩淼。 何浩淼手上也拿着一个木盒,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找到一个好的。”柳落馨指着手上的石盒。 “给我看看。”何浩淼上前拿过。 他用法力一引,石盒上发出淡淡毫芒,显然有禁制存在。 “沈道友,把这禁制录下。”他把石盒扔给沈致。 石盒上的禁制位阶不高,只是简单的存物之用,沈致自己就能解开,不过既然有绛气在,他自然不会不用。 他取出紫封书册,绛气夺灵法一转,不过十余个呼吸,石盒禁制便被转移到了符纸上。 打开石盒,里面有一只绿色手环,他戴上一试,就明白了手环的功效,这是启灵境的法器,可以存储御主生机,在需要时反哺回来,和青木护命符有点相近。 其中生机调转时损耗有些大了,对他来说,还是用符箓更好,长露符也能起到一样的作用。 “这对我没什么用处,你们有人要吗?”他拿着手环问道。 绿色手环功效一般,没有人想要,最后被何浩淼收下了。 在这间石室中共找到十几个禁制完好的石盒,沈致一一解了。 其中风信子取走一片绿叶,柳落馨拿了一把如意和一双鞋,沈致留下了一方墨印,剩下的全都扔给了何浩淼,他会将没人要的物品换算成灵币,最后再分配。 沈致留下的墨印有两个用处,一个是可以稳定自身气机,另一个是可以放出用于困敌,沈致对青云变的云绳不是很满意,这方墨印正好做个替代。 在另一间侧室中,众人发现了不少完好的丹药。 丹药本就对存放有所要求,故都用玉瓶好好地保存着,古修遗府之中,越是不易存放的物品,往往因为古修会妥善保护,反而更容易存留下来。 这些丹药同样大都被何浩淼取走了,相比于这些丹药本身的价值,拿何浩淼给出的补偿去外界购买,还要更加划算。 沈致这时却有一个疑惑,幻境之内,遗府中都是法身级别的灵物,和外间阵禁对不上,现在这里的物品,也同样对应不上,不过不是位阶太高,而是太低了,一件灵枢境界的物品都没有见到。 他说出了这个疑惑,把柳落馨下了一跳,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幻境。 风信子猜测道:“可能是这遗府的古修刚刚破境,没有那么多的灵枢境宝物。” “外间的大阵可不像一个刚刚破境的修士该有的。”沈致不认可这个猜测。 “应该是被古修带走了吧?”柳落馨出声。 何浩淼道:“应该是如此了,不过应该不至于一件都不剩的,我们再仔细找找。” 众人继续探寻,直到将侧室全部查看完后,依然还是没见到一件灵枢境的物品。 沈致皱眉道:“这也太穷酸了。”他想了一会,又道:“不过此行收获也已经不错了。” 就算没有灵枢境物品,这次找到的启灵境灵物也不少,按沈致估计,每个人至少能有近千灵珠的收益了。 “你们退后,我来找找看有没有暗室。”何浩淼举起了阔剑。 三人迅速退至洞府之外。 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动过后,何浩淼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果然有一间暗室。” 再次走入洞府,内部的空间扩大了至少一倍,原来摆放石桌的位置下方十多丈深,uu看书.uukash.om 有一间由玄冥煅岩建成的暗室,隔绝了灵机内外交融,若是直接用法力探寻,难以发现。 暗室的一面墙壁被整齐地切下,断面光滑如镜。 里面有三个光罩,光罩内分别是玉简、方印、小剑。 这和沈致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样。 “沈道友。”何浩淼喊了一声。 沈致自然明白,他取出紫封书册,开始运转绛气夺灵法。 这三个光罩的禁制明显复杂不少,沈致花费了一整日时间才全部解开。 玉简上是一份传承功法,名叫《轻云影游书》,可以将灵枢三境,灵枢、乾元、问己修行圆满,也是一份难得的功法了。 何浩淼拿着玉简道:“这功法我要了,几位若是要修行,可以抄录一份。” 三人皆是摇头,功法选择,若非实在没有一脉相承的上境之法,一般都不会改变。 风信子乃是妖修,自有修行法门。 东华派道法精妙,柳落馨也不可能改换门庭。 沈致有《感玄真灵经》,自然不会选择《轻云影游书》。 而且功法传承,最重要的其实并不是落于书册之上的文字,而是蕴含在玄文上的根本道法。 只有筑就法身,才能将自身所悟化为玄文,铭刻在传承之物上,这里面不仅仅包括行脉走气之法,还有立法者种种感悟和关窍。 不能体会传承之物,光学行脉走气之法,正是所谓的只修法,不修道。 法力修为上去了,道法境界却一无所知,这是自断道途的行为。 …… …… 三十三 万法俱恒延 看着剩下的两个光罩,柳落馨率先开口道:“我修为浅薄,不足以运使玄宝,二位师兄取走吧。” 修士所用器物,叫做器或者宝,有位阶之分,启灵三境所用,称为法宝,灵枢三境则是玄宝,法身境界称作灵宝。 而在修行界中,有一个默认的称呼,只要是修道人运使的器物,都可以统称为法器。 法器乃修士经脉之延伸,运使法器,要熟悉法器本身的性质,才能让自身发出的法力完美地传递到法器之上,在经过法器的转换后,变化为特殊的力量激发出去。 这其实与术法十分类似,都是将原本单纯的法力,通过一定的变换,附带上各种属性,再以术法的形式打出。 某种意义上讲,法器就是把法力转换成术法的过程,炼化到了一件灵物之上,让御主不必耗费大量的时间,就能学会一种术法的使用。 然而不论如何整合,释放术法和运用法器的根本还是要有足够的法力,法力不足,没了源流,什么都无从谈起。 玄宝和法宝的区别同境界是一样的,法宝是运用御主自身的力量,而玄宝是以己身之力引动天地灵机,无论从法力消耗还是最终的威能来看,玄宝都不是启灵境修士能完全运用的。 毕竟即便有足够的法力能勉强激发玄宝,但启灵境修士缺乏对应的道法境界,不能理解气机流转间的变化。 强行运使,正如小儿持剑,虽能举起,但连剑鞘都打不开,又如何伤人? 柳落馨说自己不能运使,自然不是虚言,但沈致和风信子也差不到哪去,只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定位,主动退让罢了。 她是东华派派来的使者,她的任务就是跟着何浩淼一行人,查看遗府情况,并取走东华派应得的那份。 当然,她也是有好处的,负责此事的管事便承诺,在遗府中她若有看上的物品,只要不超过一定价值,都可先取,剩下的才送回派中,在以往的正机院的任务中,可没这种好事。 这等美差,派中可是有不少人争抢,她能来此,也是走了不少关系的。 何浩淼听到柳落馨的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此地属东华派管辖的地界,我在此取宝,自不会独占,待回转后,会向贵派给出相应的补偿。” 见二人说定,风信子伸手一清:“沈贤弟先选吧。” 沈致也不客气,他直接取走了那方印,这方印功效与他先前取走的墨印相似,或者说,那墨印很可能就是照着这方印打造出来的精简版。 风信子拿着小剑,笑眯眯道:“此剑与我有缘。” 他一甩手,小剑如光电穿梭,在洞府内上下腾飞,速度极快,看风信子模样,此剑与他道法颇为相合。 …… 仰光洞外。 众人弯腰朝洞府一拜,齐声肃然道:“道途漫漫,大道无穷,我等承前辈遗泽,定奋求世间真理,与天下道友共寻大道,不负前贤,泽及后人。” 礼毕,四道虹光泛起,直飞而出。 灵舟之内。 何浩淼将遗府中所得整齐摆放好,问道:“几位道友再确认下是否还有想要之物。” 众人皆言没有。 “那好,若是信得过我,三日后拿此信物前往余阳天城琳阁,自会有人将灵珠送上。”金光一闪,遗宝已被何浩淼收了,他再一张手,里面有三片鸡卵大小的圆盘。 沈致拿起一块,圆盘似金如玉,隐有光泽,一面上是连绵不断的巍巍群山,云气流动不息,以沈致的目光看去,还能发现山林间有微渺的鸟兽穿梭。 背面则是一片苍莽浩渺,笼罩在光华之下,难见其形的宫殿群落,沈致看了许久,也没分辨明白。 “巧夺天工。”他赞道。 “不过是一幅留影罢了,没什么玄妙的。”何浩淼不以为意。 沈致试着问道:“何道兄,可是来自留影上的地方?” 风信子和柳落馨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看着面前的三人,何浩淼展齿一笑:“我不日就要回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确是如此。” 他理正衣摆,身姿挺立,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道礼:“恒延派真传弟子,何浩淼。” 沈致目光骤然一凝。 柳落馨猛吃一惊,不断拍打着胸口。 风信子手中的羽扇掉落,发出啪地一声轻响。 恒延派,修道宗门巨擘,无可争议的东华洲最强盛的宗门,或许不止是东华洲,而是整个修行界。 据沈致所知,恒延派乃是灵潮重启后最早建立的门派之一,以广集天下道法,辟三千大道,求万法融一为道念,遍及天下的万象琳琅阁就是恒延派的产业。uu看书ww.uukanshu.om 传闻恒延派内,有得道长生的仙家人物,足以镇定乾坤,让无数宗门只能望尘莫及。 沉默一会后,风信子捡起羽扇,长叹道:“何兄瞒地我好苦啊。” “门中历练,在外不便借以宗门之名,还望风兄理解。”何浩淼声色平和。 风信子询问道:“何兄真的如此急迫?不多留一段时日?” 何浩淼认真道:“我出门历练已有十余载,遇到不少志同道合之友,收获良多,自觉修为将至,须得回山门闭关修行,早日破境,以备门中大比。” “你快破境了?”风信子神色讶异。 何浩淼轻轻点头。 沈致内心震惊不已,甚至比知道何浩淼是恒延派真传弟子还要震惊,他能看出来何浩淼如今不过甲子之岁,竟已经快突破启灵三境,成为灵枢真人了。 他对何浩淼成功破境毫不怀疑,这等大派的真传弟子,无不是惊才绝艳之辈,灵枢境关,基本不可能拦住他们。 “沈致就先祝贺何道兄顺离破境了,下次再见,就要叫一声何真人了。”他揖手说道。 何浩淼还有一礼:“沈道友道法精妙,想来开辟灵枢,也非难事。” 沈致摆了摆手:“没到那一步,谁能说清楚呢。” 风信子突然说道:“既然何兄要走,那不如就在今日,去我洞府再聚一次。” “沈贤弟,柳道友,你们也一起吧。” 思索片刻,何浩淼微微颔首。 沈致和柳落馨也欣然同意。 …… …… 三十四 物化庆欢宴 二月初一。 沈致靠在竹椅之上,品读着一本道书。 遗府一行,耗去了十余日,其中大半时间都用在了破解阵禁之上。 那日在灵舟上说定后,四人便直接前往了风信子的洞府。 风信子原本的洞府是在彩波城中,不过在他突破启灵境后,就将洞府搬上了余阳天城。 未到月中,天城还在兰海州上空四处飘荡,不过这并不是问题。 何浩淼直接驾灵舟寻到了余阳天城,因为有柳落馨在,连申请的手续都不需要,直接便通过了天城的大阵。 饮宴过后,何浩淼用灵舟把沈致送回了彩波城,之后便一路向西而去了。 本来说好的是让沈致持信物前往琳阁拿取灵珠,但在饮宴后的第二日,就有一个琅阁的管事把灵珠送到了沈致的手中。 一共一千三百七十二颗灵珠,比他预料的要多出不少,这已经相当于一个寻常启灵境修士的全部身家了。 不过相比起其他收获,这只是小头。 在遗府之中,他还取了两块方印,一块为启灵境界的墨印,有镇压气息,困敌锁灵之用,沈致试了一下,比青云变所化云绳要好用上不少,他给这块印取了给名字,就叫墨印。 另一块是灵枢境的金印,沈致判断,用途与墨印相似,功效要大上不少,他现在还无法运用,不过他也取了一名,称为仰光印,用以纪念留下遗府的古修。 仰光印的价值远不止一千灵珠,已要用灵元来衡量。 但对沈致来说,他觉得此行最大的收获,还是符法境界上的精进,诸道皆有相通之处,在使用绛气夺灵法对灵枢境界的阵禁解构过程中,他体会到了许多玄妙的变化。 这些感悟,不仅帮助他的符法境界更进一步,甚至还能对道法境界有不少好处。 因此他这几日在不断吸收玄剑中反哺的清流,法力修为一日千里。 在天岳村斩杀的蛛魔所化清流已经快要耗尽了,不过这次在遗府之中,从那只启灵境的魔物上取得了大量清流,他估计,这些足够将一个寻常乘虹境修士的法力修为推至圆满。 对他来讲,还是差了许多。 居于丹田内的虹台上,有三道长虹延伸出来,连接到了体内的经脉之上,这些联通的经脉,相比没有长虹的经脉,法力流转之时要快上不少,变化也更加容易。 当虹台中发出十二道长虹,并且遍及周身大小脉络,就是乘虹境圆满之时。 …… 午时,沈致整理好着装,关上白墨阁的店门,走向了物华食坊。 今日在物华食坊,有一场欢送宴会。 詹氏服楼老板詹元青之女,即将前往兴运国国都,拜入文筹学府求学。 兴运国内,只要通过学府的考试,且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都能进入学府求学。 文筹学府位于兴运国的国都兴运城,是兴运国内排名第一的学府,对学生的要求极高,兴运国内的适龄学子,能拜入其中的,万中无一,甚至比能开脉破关,踏入道途的人还要少。 不过这也是因为学府招收人数有限,只有那么多的名额,修道一事,只要有足够天资,至少开脉破关还是没有问题的。 詹凌虹今年正好二十岁,她参加了去年的文筹学府考试,成功拜入文筹学府的商学部。 二月十五,就是文筹学府的开学之日,兴运城离彩波城相隔甚远,故这几日她就要出发了。 物华食坊的三楼被詹元青包下,摆上了数十张桌席,对于物华食坊的空间来说,显得十分空旷。 詹元青宴请之人,除了东华街上的人以外,还有他在来彩波城这些年间结识的友人,不少都是在他微末之时帮助过他的人。 这些人有富裕人家,也有城府与州府中人,普通一点的,也是安康之家,因为詹元青发达之后,对昔日友人大都用心帮助,故此如今没有一位是穷困之人。 剩下的宾客,则大都是詹氏服楼相熟的客人。 沈致到此之时,桌席已经快要坐满了,他一路走来,不断有人起身向他打招呼,他点头回应,不时抬手还礼。 东华街上的人不说,但凡詹氏服楼的熟客,基本都是认识隔壁白墨阁的主人。 不过詹元青的旧友却对他不熟。 有不解者向旁人问道:“那俊俏男子是谁?怎么那么多人向他问好。” 边上一个少年得意洋洋道:“他叫白墨阁的沈阁主,年纪轻轻,就在东华街有了产业,可厉害了。” “看他那模样,最多二十岁吧,怎么如此了得?”那人惊讶道。 少年眉飞色舞:“沈阁主乃是修行之人,年纪显得小了些,uu看书.uuahu.om听闻他还是一位符法大师。” “原来如此,是修士啊,怪不得这么厉害,可惜我没有天分,踏不上道途。话说,小友你认识沈阁主?” 少年轻声道:“我父亲认识,他去白墨阁买过画。” 那你得意个什么?那人腹中暗诽,不过他还是开口问道:“尊父是?” “父亲在城府中工作,做采买之事。”少年没什么心机。 “小友贵姓?” “我姓冯。” “尊父可是冯乐山冯主事?” “正是。”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小友可否引荐一下?” …… 詹元青见到沈致到来,连忙上来迎接。 他带着沈致坐到了主桌边上。 这桌上坐了十来个人,都是东华街上商铺的老板,沈致都认识,随游云也在。 落座之后。 沈致目光一直盯着李宜民。 “你看什么?”李宜民讶异道。 沈致疑惑道:“李老板,你怎么也在这坐着啊?” “谁说开店的就不能坐自家的宴席了。”李宜民脸上的胡须抖动起来。 “我这不是怕尝不到李御厨的手艺了嘛。”沈致嘿嘿一笑。 李宜民抹了一把胡子:“算你小子识相,我那些徒弟现在做得不比我差,你就安心吧。”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沈致舔了下嘴唇。 “搞得好像你第一次吃我家的饭食一样。”李宜民无奈道。 饭桌上顿时传出欢快的笑声。 …… …… 三十五 天数非人定 物华食坊内有许多高台,平日里会有艺者在上面表演歌舞。 今日也有,不过当詹元青走到主台上时,四周的歌舞声立刻停了下来。 宾客们也注意到了这点,嘈杂的交谈声也消失了。 詹元青看到食坊内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执礼道:“诸位能来捧场,元青先在此谢过了。 我来彩波城也有二十多载了,从一位制衣小工,到现在开了自己的商铺,期间承蒙在座的各位朋友照顾,元青万分感谢,不敢忘记。 不少朋友近年来渐渐走动得少了,今日恰逢小女升学之际,故摆下筵席,以延请各位,增进下情谊,也让各位认识一下小女。” 他招了招手:“凌虹,过来认识一下各位叔伯姨婶。” 詹凌虹踏着小碎步跑上台来,她身着淡紫兰纹锦缎裙,穿着藕色长靴,青丝整齐地垂落,明眸皓齿,身姿欣长。 她对着台下嫣然一笑:“凌虹见过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婶婶。” 台下众人看得一时失了神。 片刻后,有人回过神来,道:“数年不见,凌虹已经是一位窈窕淑女了,不愧是詹兄的孩子。” 詹凌虹微微一躬身:“谢这位叔叔夸奖。” 边上有一人出声道:“凌虹可寻了人家?王姨我有一外甥,一表人才,年方二十三,已在州府当职,要不要王姨给你介绍介绍啊?” 此言一出,不断有人推荐起自己认识的青年才俊来,甚至还有几个宾客带来的晚辈起身自荐。 詹凌虹哪见过这种场面,她脸上扯着勉强的干笑,偷偷朝父亲使着眼色。 哪知道詹元青却装着没看到,在一旁把玩着艺者用的乐器。 她又看向台下的沈致和随游云,哪知这两人本来笑吟吟地看着她,见她望来,二人立刻偏过头去,对着一只寻常酒杯谈论了起来。 好一会儿后,詹元青才抬手压下了越来越热闹的场面:“谢谢各位朋友喜爱小女,不过凌虹正要上京求学,此事暂且不急,若各位确是有意,我们过后再聊。” 詹凌虹急忙附和道:“对,求学重要,此事不急,不急。” 詹元青正声道:“小女如今也已成人,以后还望各位多多关照小女。” “元青侄儿说得那里话,这本就我们这些长辈应做之事。”有一老者出声道。 又有人道:“我有一表兄在文筹学府当师教,凌虹若有困难,可去寻他。” “刘记在兴运城也有不少商铺,学府所需之物,刘叔我叫人给你送去。”刘姓男子大声道。 见到众人应和,詹元青满脸喜色,他一一谢过,然后道:“各位若有需要,来服楼寻我就好,便是无事,也欢迎来寒舍做客。” 继续客套一会后,詹元青告辞一声,带着詹凌虹走下了高台。 歌舞之声重新响起,宴会继续。 下台之后,詹元青带着一家人,开始在一张张桌席间走动,问好的同时给詹凌虹和詹海瑶介绍起他的各色朋友。 沈致这桌上的都是东华街之人,相互早已熟络,也就走了一个形式。 宴席过半,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找到了沈致。 詹康顺对着后边招手道:“温老师,这里,这里。” 一位留着白色长须,身着织锦云袍的老道走了过来,正是山岚道堂的温德业。 他走到沈致面前,发出干瘪的声音:“沈道友。” 这时他才注意到边上的随游云,连忙执礼道:“见过随前辈。” 随游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沈致回了一礼:“许久不见了,温道友。” 他仔细打量了温德业样子,面容枯槁,气机寂然,疑惑道:“温道友,你这是?” 温德业干笑一声:“呵,没什么,不过是老道天数将至,生机渐消罢了。” 沈致惊讶道:“怎如此之快,温道友不是才二百一十岁吗?理应还有十载寿数啊。” “寿元一事,本就非定数,谁又能说得清呢,再者老道早年年轻气盛,修行只图快贪多,留下了一些隐患,难免折损寿数。”温德业语气平和,不以为然。 他淡声道:“再说了,老道我活了二百余载,此生曾乘虹御空,也体会了数十载的人间繁华,老道我赚了。” 沈致感叹道:“温道友能有此心境,已是不凡,可惜道友元灵未诞,唉……” 修行之人,突破启灵境之时,可以于神魂中诞出元灵,元灵一出,便可护佑神魂,即使身死,神魂也不会立即消散,元灵可重新投胎转生,再世为人,虽然无法忆得前世,但总是有机会重入道途。 温德业轻轻摇头:“我这资质,就算勉强诞出元灵,来世也一样难以入道,uu看书 .ukanshu.cm 还不若就此消散在天地间。” 虽然温德业口中如此说,但沈致依然能感觉得到他还是对此事有所渴望的,只是没有办法,强让自己安心罢了。 “温道友来寻我,可是有什么相求之事?”沈致问道。 温德业微微点头:“确有一事相求。” “道友请说。”沈致伸手示意。 温德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言道:“老道我这一生,未曾娶妻,两百载过去,亲近之人也早已离去,本是孑然一身。” 他顿了顿,接着道:“前段时日我自觉天数将近,碰巧遇上一位精擅推算的道友,便求了一卦,未曾想居然算出我还有血脉遗留在世,想来是年轻时做了一些荒唐事,留下了血脉。” “我本想亲身前去看上一眼,但肉身生机不断消散,怕是来不及寻到其人了,这几日只能静坐凝神,保留生机。听说道友回转,才寻了过来,想请道友帮忙去看上一眼。”他神色黯淡,气机越来越弱。 沈致不假思索:“道友所求,应不止如此吧?” 温德业掏出一颗丹丸吞下,气机上昂了些许,坦然道:“确实不止如此,道友见到我那后辈后,若是发现其有天资,还望道友能帮其寻一师长,教导其入道,还有我这一生积蓄,也劳烦转交给这位后辈。 老道我的积蓄之中,道友看见想要的,自取便是,就当作道友的报酬了。若是那后辈天资愚钝,这些修行之物,道友全部取走,给那后辈留些钱财,让其不至穷困就好。”温德业期待地看着沈致。 …… …… 三十六 兴运寻脉传 看着温德业的眼睛,沈致思索了片刻,他颔首道:“此事我应了。” 见沈致答应,温德业目光陡然明亮起来,他躬身一礼:“多谢道友圆我心愿。”因为太过激动,他的气机一阵不稳,眼看就要消散。 随游云立刻打出一道灵光,没入温德业的体内。 温德业感受到体内重新浮现的生机,他面色变得红润起来,他道:“谢过随前辈。” “不过是无源之水,要不了多久就消散了,你有什么事就赶紧安排吧。”随游云挥手道。 温德业连连点头,他取出一只袖囊交给沈致:“沈道友,紧要之物都在其中了,里面有一块龟甲,你可以通过此物寻到我那位后辈。” 接过袖囊,沈致没有查看,直接收了,然后道:“还有什么事?” 温德业接着道:“我还有一些积蓄放在了明兰道的府中,你前去自取便是。” 周围的宾客推杯换盏,热闹非凡,温德业盯着看了一会,深深吸了几口气,怅然道:“道友还是带我一程吧。” “好。” 沈致朝其他人打了一声招呼,足下泛起青色虹光,虹光将温德业一卷,飞出了物华食坊。 明兰道位于东城,全是独栋的居所,宁静淡雅。 一道虹光落在明兰道的一间府邸中。 光芒散去,里面现出两道人影。 沈致没有感受到温府中还有其他人,他道:“道友还是一直独自居住?” “清净惯了。”温德业静静地看着自己居住了数十年的宅院。 他指着院中的草木道:“有他们陪我,道堂里还有那多学子,也不孤独。” 虽然只是初春,而且今年特别寒冷,但院内的草木却生长的很好,一棵枣树甚至开着黄绿的花朵。 “确实不错。” 久久无言。 一阵微风吹过,枣树上飘落下一朵鲜花,停在了白发之上。 沈致转身看去,温德业双目紧闭,已无了气息。 …… 沈致把温德业埋在了庭院之下。 他走进屋内,取走了温德业所藏的修行之物。 手掌一翻,一片龟甲出现,边上还有一块玉简,玉简内记录了温德业那名后辈的事机。 据给温德业推算的那位修士所言,他的直系血脉如今只剩下一个孩童,位置在彩波城北向,大概在国都兴运城附近,再为具体的内容,就算不出来了。 不过那修士取了温德业的血脉气机,渡入了一片龟甲之中,只要在十里之内,都可以感应到那个孩童的位置。 “兴运城。”沈致口中喃喃道:“正好去游览一番。” “对了,试试那个。”沈致盘腿坐下,眯起了双眼。 他在运转问玄之术,查探温德业后辈的位置。 许久后,他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问玄之术的结果与玉简中所言相符,都在彩波城北向,兴运城附近。 因为他与这孩童没有直接关系,故感应比较模糊,不过既然确认那修士所言非虚,到兴运城后用龟甲便能寻到了。 沈致稍稍把府邸清理了一下,关好门窗,便离开了明兰道。 到东华街时,宴会已经结束了,他没再回物华食坊,而是径直走进了詹氏服楼。 服楼今日歇业,不过还是来了很多客人,都是饮宴上应邀而来的宾客,詹家兄妹正与他们交谈,詹海瑶显得格外热情,她知道这是兄长在为她拓展人脉。 见到沈致进来,二人连忙起身相迎。 詹元青带着沈致走上二楼,询问道:“沈兄弟,刚刚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中途离开了?康顺说你和温师教一起走的?” 沈致点头道:“确是如此,因此现在过来告诉你们。” 他看了站在一旁的詹康顺,缓缓出声道:“温道友他,已然化道而去了。” “啊?” 众人大吃一惊。 詹康顺不解地挠了挠脑袋,问道:“沈叔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温老师怎么了?” 詹凌虹走上前去,摸着詹康顺的脑袋,轻声道:“温老师太老了,以后不能再教你了。” “那以后我还能看见温老师吗?” 詹凌虹道:“温老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见不到了。” 詹康顺闻言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开口道:“老师他,是不是死了?” 詹凌虹轻轻点了点头。 “老师不是修士吗?修士不是可以长生不老吗,怎么也会死?”詹康顺言语中带着哭声。 沈致沉喝道:“修士也是人,也一样有寿数,寿命到了,自然就会死,此乃天数,有什么好哭的! 别人可以哭,uu看书wukashu.co 你不能!既然选择了修道,就要有修道人的觉悟,道途上危难重重,亲人老去,好友遭难,都是必经之事,看不淡生离死别,如何把持道心,如何渡过修道途中的种种劫难!” 詹康顺抽着鼻涕,呜呜道:“我都知道,老师也和我们讲过,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嘛。”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詹凌虹抱紧了大声哭泣的弟弟,她瞪了沈致一眼:“小弟才六岁,你那么大声凶他干什么。” 沈致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詹康顺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变成了平静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詹海瑶把睡着的詹康顺抱进了里屋。 沈致这才开口道:“温道友仙去前曾拜托我一件事,因此我也要去兴运城一趟,正好凌虹也要去文筹学府上学,我想就与她同去,也好照应一下。”他看向詹凌虹。 詹凌虹还在生气,一把甩过了脑袋,看向其他地方。 闻言,詹元青说道:“那太好了,凌虹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我正担心呢,有沈兄弟你陪着,我就放心了。” “那便如此说定了。”沈致告辞道:“我还要去通知下山岚道堂,就先走了。” 温德业这段时日其实已经没有再去授课了,山岚道堂也新招了一个师教,不过温德业寿尽之事,还是要去告知一声的。 詹元青抱拳道:“沈兄弟自便,我就不送你了。” 沈致一点头,法力一转,划出一道遁光飞走了。 …… …… 三十七 入道求问天 二月三日一早,白墨阁的大门重新泛起乌黑。 詹氏服楼的门前堆满了许多行李,李惜莲和詹凌虹正争论着什么。 “我不要带那么多东西!好麻烦的。”詹凌虹提着一个小箱子。 李惜莲劝道:“离家那么远,总要备好行李,出门在外,不怕东西多,就怕没东西。” “兴运城又不是什么荒山野岭,我不能去买啊。”詹凌虹理直气壮。 “这……”李惜莲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以前是穷苦之人,出门时总要备好各种物资,生怕遇见意料之外的事。现在虽然日子好了,但她观念还没转变过来,女儿一说,她确实察觉到,詹家现在出门,只要带上钱财就好了。 嗫嚅片刻后,她小声道:“外面的东西不一定有家里的好嘛。” 此时沈致走了过来,他远远地道:“一大早的在争什么呢?”他仿佛刚刚看到那些行李:“东西太多了吗?乖侄女,要不要叔叔帮你拿啊?” 李惜莲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对,有沈兄弟帮忙,都可以带上,就这么定了。” “你每次都帮他们,从来都不帮我。”詹凌虹显得十分委屈。 沈致哈哈一笑:“那便不带了,到那我给你买,省的你老说我偏心。” “沈兄弟,这不就不劳你破费,供凌虹求学的钱财,我还是有的。”一直未曾出声的詹元青终于找到话头。 沈致笑道:“这不是怕凌虹嫌弃我嘛,詹大哥放心,学府中的事宜,我一定帮凌虹安排好。” “沈兄弟发话,我哪能不放心,多谢沈兄弟了。”詹元青拱手道谢。 …… 最终,沈致还是带上了那一堆行李,反正吊坠中空间大得很。 有沈致跟着,詹元青一家没再远送。 空港之中,因为沈致的修士身份,二人不必再通过那些繁琐的流程,直接登上了飞舟。 朝食刚过,飞舟便起航了。 这是一艘大型飞舟,专为远途航行而打造,无论飞行高度还是距离都远超寻常飞舟。 舟身长百丈,形似流梭,外放光华,比起停驻在空港之上的其他飞舟,更显沉稳厚重,给人一股安心之感。 兴运国之中,无聊大小飞舟,皆为官府所有,故各大空港也是州府或城府在经营,普通人未经许可购买飞舟,一经查证,至少是十年的牢狱之灾。 这也并非是只是因为经营飞舟一业收益巨大,还因为飞舟乃是一国内交流互通的命脉所在,若由富商把持,难免逐利为上,有损民生。 这并非空谈,就有小国郯国因没有自己的飞舟,军力又弱,结果被大富商把持朝政,搜刮民脂,闹得是国之不国,民生凋敝。 故在兴运国朝议之上,每当有人提出将飞舟空港经营之权下放,便会被众议者以郯国之事果断拒绝,因此郯国虽是一小国,可在东华洲的各国间,名气却名列前茅。 更别说飞舟本就是军中重器,即使是民用之舟,只要稍加改造,便是战场之上的定鼎之兵,只要朝国的主事者灵智尚在,便不可能将其放手。 詹凌虹定的舱房是上房,与提供给修士的舱房形制相同,位置也较为相近。 “飞舟之上你用的行李有哪些?我给你取出来。”沈致出声询问。 詹凌虹随口道:“啊。沈大哥把那个蓝色提箱给我就好。” 她第一次乘坐大型飞舟,正在舱房内四处查看,显得十分新奇。 “这里面的气味真好闻,感觉就像在兰原上一样。” “啊。好多书。”她发现了被作成柜子的书架,翻看了几本:“怎么全是黄文山写的啊?” 把书本放回架中,她又打开一扇镶嵌在墙壁上的门:“这是什么?”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惊讶道:“居然连冷舱都有,太棒了。怎么做得这么小?我家里的都放不进房里。” “这冷舱看着小,其实一整艘飞舟上的冷舱都是暗中相连通的,远途飞舟上都有专门供应舱房生活所耗的运石堆,故生活要便利不少。”沈致解释道。 詹凌虹恍然:“原来是这样。”她不停地开关冷舱的门,感受着里面吹出的寒气,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她露出了郁闷的神色,抱怨道:“沈大哥,这远途飞舟有一点不好。” “哦?是什么?” “这舱房里没有窗户!” “哈哈哈。”沈致笑了几声,然后走到靠近舟身墙边上:“有的,你看。” 他在墙上轻轻敲了两下。 明亮的阳光倏然充满了整间舱房。 靠近舟身的墙壁完全变成透明的,uu看书 .uukansucm 一眼便可看见外间缭绕的云气。 “哇!好壮阔啊。”詹凌虹发出惊呼。 自飞舟上朝下望去,兰原变成了一幅碧色的画卷,通透洁亮,纤细的慈晖江穿过一座宏大的古城,古城中心有一根金色华柱拔地而起,最高处近与飞舟平齐,华柱与古城连为一体,仿佛一只庞大的巨锤,从天上掉下,敲入兰原之中。 “通华柱居然这么高,在彩波城中还不觉得。”詹凌虹目光一转,看向上空,她疑惑道:“沈大哥,再往上面,是什么景象?” “上面啊,我们这高度再向上万丈,就会碰到灵潮乱流了,乱流汹涌无比,便是寻常灵舟,也无法承受,故飞舟一般不会飞得再高了。”沈致抬首望向苍穹,缓缓言道:“至于苍穹之上,有人说那里是仙人居所,只要上去便可长生永寿;也有人说,那里是一片晦乱混沌之地,法身尊者也要饮恨其中;究竟如何,我也不明。” 他顿了顿,无比自信道:“不过终是要去看上一眼的。” 将詹凌虹安顿好后,沈致回到了舱房之中。 他点亮了舟身,立在墙边,看着上方的苍穹。 飞舟行的十分平稳,因为用运石释放出的清气中和了天中扰流,故飞舟速度没有一丝一毫的速度变化。 灵潮乱流之中,无有云气尘秽,肉眼望去,通透无比。 倏尔间,有赤红光色划过,弥漫寰宇,气布乾坤。 抬首仰望的青年,空寂无垠的长空,仿若凝固在天地之中。 …… …… 三十八 凌虹踏长空 天候逐渐暖了起来,多年不遇的寒冬终于快要结束了。 从彩波城到兴运城,即使乘坐专为远途航行建造大型飞舟,也要足足十日之久。 飞舟外的景色千篇一律,若是初见还能大为惊叹,享受俯瞰世界的奇妙之感,但看得久了,总是让人觉得乏味。 沈致每日做完早课之后,就待在舱房中观看道书,修习符法,倒也不至无趣。 詹凌虹可就受不住了,在经过了第一日的新奇后,她便每日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 与在家中不同,住在飞舟之上,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干,书册看不下去,飞舟上的游玩之处她又不喜,又没有心情学习之后的课业,十分无趣。 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办才能不无聊,只能不停在床上滚来滚去。 自彩波城离开后第四日。 这天上午,沈致正在把玩遗府中得到的墨印,他发现这方墨印不止有对敌之用,还可以用来在书画之上留印。 随着他的法力运转,墨印上的图纹渐渐开始扭曲变形,最终稳定下来。他把墨印往红泥中一按,再往面前绘好的画卷之上一盖,画卷上出现了飘逸的“沈致”二字。 与寻常印记不同,用墨印盖上的印记,自带些微灵机,可以增加整幅画卷的存放之能,便是水流冲击,晾干之后,也不会留下一丝水渍。 看着眼前的飘云图,沈致满意地点了点头。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传来。 沈致打开房门,看着面前的少女,他瞧了眼天时,疑惑道:“还未午食,凌虹你来找我作何?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好无聊!”詹凌虹大声道,所幸修士舱房所在区域只有沈致一人,也不会打搅到他人。 詹凌虹拨开沈致,快步走了进去。 “沈大哥你每天都在干些什么事,不会觉得无聊的吗?”她看到了桌上的画卷。 拿在手上,她感觉画卷好像要飞出去一样,惊叹道:“好飘逸的画啊,连印名都这么好看。” “你若喜欢,送你便是。”沈致随声道。 詹凌虹欣喜道:“啊!太好了,拿在手里,感觉人都轻盈了不少,挂在房中肯定好。” 她卷好画纸,说道:“沈大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每天都在干什么,不会觉得无聊吗?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在画画吧?” 沈致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早起后先做早课,然后去吃朝食,回来后观读道书,修习道法,有兴致了就绘上一幅画,午后和晚间也差不多。” “啊?真的一整天都在修道啊,为什么你不会无聊呢,我去年府试之前,天天看书,脑袋都要炸了,为什么你不会呢,为什么?为什么……”詹凌虹坐在床上,左右摇晃脑袋,不停地问着为什么。 沈致皱起眉头,考虑了许久,他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会觉得无趣,也许是因为我单纯的喜欢修道?” “啊,这算什么答案嘛,还好我不能修行,要不然天天打坐,我肯定受不了。”她又躺在床上打起滚来。 看着詹凌虹的模样,沈致无奈道:“你要是真那么无聊,我带你出去玩玩?” “出去?去哪里?”詹凌虹立马起身问道。 沈致指了指透明舟身外的天空:“那里。” “啊!真的吗?好呀好呀。”詹凌虹连连点头,迫不及待。 “唉……”沈致轻叹一声,朝舟身一处打出一道灵光。 飞舟之上,凡修士所居舱房,都有一处可以直通舟外的通道,可以很便捷的开启,这一是为了满足修士随时离舟的需求,也是为了防止突发意外时,修士不至于破舟而出,造成损失。 灵光一落,舟身裂开一个缺口,因为有运石放出的清气保护,舟内气流并未向外冲出。 一道虹光生出,将二人一卷,伴着一声惊呼,就遁出了飞舟。 詹凌虹回过神后,发现自己站在一道青色长虹之上,脚边便是万丈虚空,一阵劲风朝她吹拂过来。 她一阵踉跄,一脚踏向了虹光之外,她瞳孔陡然一缩,绝望地大叫道:“救命啊!” 然而沈致却站在前方一动不动,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詹凌虹一脚踏空,身体向一侧倒去,然而就在她要掉下长虹之时,下方又再次生出一抹青色,将她整个人接住。 死里逃生,詹凌虹躺在虹光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沈致意味深长地一笑:“习惯就好了。” 詹凌虹还没来得及说话,虹光倏然一转,直直落下。 “啊!……”虹光拖着长长地尖叫,u看书ww.ukanshu.cm 迅速远去。 ……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詹凌虹已经能在虹光上自由行走了,痛苦的尖叫也已经变成了欢快的呼喊。 “我好开心啊!”她对着沈致大声喊道。 沈致笑着说道:“开心就好。” 崇山峻岭之上,一道青色长虹,在虚天之中不断上下腾挪,忽而远去,复又回转。 时间已快至午时,大日高悬,阳光变得有些刺目起来。 沈致停下虹光,对詹凌虹说道:“就到这里吧,我们该回去了。” “啊?不能再玩一会吗?”听到要回去,詹凌虹顿时泄了气。 沈致道:“再不回走就赶不上飞舟了,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与修士不同,飞舟在升空之后,在达到极限前,只要运石供应不断,便可一直加快速度,这艘飞舟的极限速度已超过了寻常乘虹境修士正常飞遁之速,当然修士的遁速并不是固定的,只要有合适的遁法,爆发之速肯定是远超飞舟的。 沈致法力一转,飞鸿影已然发动,青色长虹转瞬间速度暴涨,直往北向追去。 一刻钟后,流梭一般的舟身已经遥遥出现在了天边。 看到飞舟后,沈致脚下一点,再度往虹光中渡入法力,飞遁之速霎时间又快了一截,仅仅十余个呼吸之后,青虹便追上了飞舟,与飞舟并排而行。 找到自己的舱房之后,沈致又是挥手打出一道灵光,银色的舟身上重新打开一扇舱门,青色长虹头尾一卷,化为一个虹球,直接飞入了舟身之内。 …… …… 三十九 诸法皆所愿 虹光一散,落下两个人来。 “啊~”回到飞舟,詹凌虹发出一声长叹。 “赶紧休息一会吧。”沈致在一旁提醒道。 听到沈致的话,詹凌虹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手脚挪动之间,传来阵阵酸麻的感觉。 兴奋劲过后,只剩下一身的疲倦,她也不管许多,直接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看着睡着的詹凌虹,沈致无奈地摇了摇头,帮她将被子盖上后,沈致便走出舱房。 他要去吃午食了。 飞舟上的餐食其实一般不怎么样,不过这艘飞舟的主厨,曾经是物华食坊的帮厨,因此沈致也愿意品味。 对于修士来说,对食物的需求其实是在逐渐减弱的,乘虹境修士,因为肉身在虹光下重铸过,即使一月不饮不食,也只是略感饥饿罢了。 启灵境修士,十二经脉全被与虹台中发出长虹相合,数载不食也毫无不适之感。 若是开辟灵枢,突破启灵三境,成就真人之位,只需饮天地灵机便可,一生辟谷,非是问题。 不过在沈致看来,美食乃是人生一大乐趣所在,但凡有机会,他都不介意品上一品。 无法享受这世间繁华,活那么久,又有何用呢? 当然,这只是沈致的道念,他也能理解那些终年闭关苦修的修道人。 求道寻真,与其他爱好并无本质区别,都是个人之追求。能从不断增进的道法中感到喜悦,能体会到天地至理一步步在眼前揭露,这般美妙的感觉,远超其他一切享受。 沈致同样是如此认为的,只不过他愿意分出一部时间,感受自己所生活的天地,接触世间万物。 …… 詹凌虹缓缓从睡梦中退出,闪亮地双眸睁开,她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把所有疲惫都甩了出去。 她觉得被子上的味道真好闻,好像清晨江边的野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醒啦?”熟悉的声音传来。 詹凌虹脸上顿时一红,用被子把脑袋遮住。 她探出两个眼睛偷偷瞧向沈致,发现沈致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手上好像拿着一本书。 她心中大呼庆幸,起身翻下了床。 “我帮你带了一份午食,饿了的话就吃一点。”沈致指着桌上的食盒。 詹凌虹这才想起自己还未吃午食,饥饿感霎时间涌了上来。 她道一声谢,上前打开了食盒,饭菜散发着热气,好像刚做出来一样,她讶异地看了一眼外间的夕阳,又看向食盒。 沈致伸手取下一张贴在盒盖上的符箓,对着詹凌虹摇了摇。 …… 收好食盒后,詹凌虹盯着在看书的沈致,小声道:“沈大哥。” “嗯?”沈致放下书本,看向詹凌虹:“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沈大哥。” “说。” 詹凌虹吱唔道:“就是,那天……那天宴会上,那些叔姨一直说那些事,你和父亲也不帮我,你们是很想要我嫁人吗?” 沈致稍作思略,道:“倒也不是如此,只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此事迟早是要经历的,元青大哥他也是想让你提早有些准备。” 他顿了顿,接着道:“为人父母,总是希望见到孩子成家立业的,元青大哥他肯定指望你在兴运城带个女婿回去呢。” “这些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詹凌虹很是不解。 “若你看重此事,自然是重要的,但若不在意此事,也没什么。”沈致淡声道:“血脉传承,乃是天地间生灵存续的根本,并非所有生灵都有机会入道,能留下一点血脉,传于后辈,何尝不是另一种永生呢?” 他突然想起了那片龟甲,发出一声轻叹:“其实就是修道人,寿岁将至时,又有几个会不想要看到世间留下自己的一点痕迹呢。” 詹凌虹趴伏在坐上,静静地听沈致说完,她小心问道:“沈大哥你想看我嫁人吗?” 沈致微微一笑:“你愿成家,我自然恭祝,你若不愿,我也认可你之选择。关键是,你自身是如何想的。” 詹凌虹右手不断在桌面上来回滑动,她道:“我自己如何想吗?我也不清楚诶。” 沈致淡笑道:“缘法到时,顺其自然就好。” “缘法。”詹凌虹不断咀嚼这两个字,过了一会,她突然道:“你呢?沈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沈致望向舟外长空,淡声道:“我此生之志,唯求道耳,路途上的风景,确是美丽,驻足观之,也乃幸事,但风景再美,也终将逝去,唯有大道长存,至理常在。” 詹凌虹沉默了片刻,她道:“我明白了,沈大哥。” …… 此后几日,每天沈致都带着詹凌虹在外间游玩,时常降到地面之上。 随着飞舟的前进,下方的风光千变万化,詹凌虹每天都能找到新奇之物,甚是开心。 飞舟离开彩波城后第六日,停靠到了安都州汇阳城的空港中,在六日的漫长航行中,uu看书 ww.uknshu 飞舟上的运石已经耗尽,需要在此补满后再行启航。 运石补给需要耗费半日时间,二人便趁此机会在汇阳城中游览一番。 汇阳城不是安都州的州城,但也是一方大城了,被城墙包裹的内城,长宽足有十里,外城沿着道路不断生长开来,到人烟稀疏之处,也有几十里路途了。 飞舟就停靠在外城的空港中。 “沈大哥,这里的房屋好矮啊。”詹凌虹看着面前的街道,这里的房屋大都只有低矮的一层,偶有数丈高的房屋,已是鹤立鸡群了。 “外城没有城墙,范围又大,且在外城居住的多是穷苦人家,只建一个容身之所,也属寻常。”沈致扫视着街道,发现此处还算整洁,不觉微微点头。 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詹凌虹突然指向一边:“这里也有好多教派啊。” 詹凌虹所指之处,是一个集市一般的所在,里面摆放着许多挂着白布的摊位,白布上写着各式各样的教派名称。 每个摊位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排在最前面的人对着摊主说上几句话后,摊主便会给出一张写着文字的纸,然后或递上两只鸡卵,或是一块肉干。 沈致看到,有些人在一个摊位领到东西之后,立马又走向下一个摊位继续排队,边上的摊主看到了,也不阻拦。 想起洛永县空港外差点打斗起来的教派,沈致感叹道:“这里的人倒挺平和。” 正要离开,他忽然瞳孔一缩,看到了一只摊位的白布之上,用乌黑的笔墨写着三个大字——启灵教。 …… …… 第40章 再遇启灵教 沈致曾经在洛永县也遇见过这个叫启灵教的教派,此教正是在空港外争执的众多教派之一。 后来在天岳村中,他遇见了一个不受邪魔影响的女子,这女子与天岳村其他人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信了启灵教。 对于这种万分特别的能力,沈致也十分好奇,他试着自己查探了一下,遗憾的是没能发现异常所在。 回到彩波城后,他在向东华派的司承平反应天岳村之事时,顺带将启灵教之事也告知了司承平,当时司承平承诺会查清此事。 不过这段时日过去,东华派方面并没有什么反馈,而以东华派在兴运国内的实力,调查一个小小的教派,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没收到消息,沈致也只当天岳村之事是一个意外,许是和启灵教并无关系,他就没再放到心上。 然而今日在这远隔数万里的安都州,竟然又见到了启灵教之名,这属实让他感到意外。 便是彩波城中较大的几个教派,也少有能在外传播的。 沈致心中暗付:也许只是重名罢了?毕竟修道的最前面几个境界就称为启灵三境,难免有人以此为名,增加自己言语的可信度。 得去搞清这个启灵教和洛永县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 他停下脚步,抬了抬下巴:“走,过去看看。” “啊?一群骗子,有什么好看的。”詹凌虹看着集市中密集的人群,不太愿意进去。 沈致没有勉强:“那你就先回飞舟上,注意安全,我一个人就行。”他迈步前行。 詹凌虹急忙跟了上来:“去就去,我也拿两块肉回来。” 虽然集市之中人群密集,不过各个摊位前依然十分整洁,队伍也排列的毫不杂乱。 可能是因为给出的东西多,启灵教的摊位格外的长,沈致自然不可能真去排队,他直接来到了写着启灵教的摊位前面。 坐在启灵教摊位上的是一个男性老者,头发花白,不过还算健壮,他不停地递出桌上的纸张,边上有一个少年站着,负责搬运肉干。 老者突然感觉到光线昏暗了一点,察觉到队伍边上的人影,他头也不抬道:“要领取恩赐,去后面排队。” 人影却没有动,而是开口道:“我不要恩赐,只想要聆听下贵教的教义。” “嗯?”老者有些意外,他不悦地抬起头,正要斥责,却注意到人影衣着精美,不像前来混取食物的人。 拿手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才看清面前的人,面容俊美,乌发星眸,仅是负手立着,就有一股非凡气势流出。 老者吓了一跳,拱手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我姓沈,你也别管我是什么人,我就想听听你们的教义,可行?” “没问题,没问题,沈先生请看。”老者把手中的纸张递给沈致。 沈致扫了一眼,上面讲的是一些平日里应当做到的生活习惯,比如要保持整洁,不喝生水,少食荤腥…… 纸张上写满了一整页琐碎的规定和礼制,最后要求教徒不得越过这些礼制,保持对启灵教的信奉,就能在死后得升天界,永享安宁。 这些规矩十分正常,甚至对常人来说还有不少好处,所谓对启灵教的信奉也是空洞虚无的话,连具体信奉的谁都没有写。 “就这些?你们有没有其他的教义?”沈致皱眉问道。 “没了,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东西”老者连连摆手。 沈致追问道:“你们信奉的是谁?” 老者摇头道:“这,我也不知。” “你明明是启灵教之人,怎么什么也不知道!莫不是在骗我?”沈致加重了声音,面色一沉,手指轻轻地敲打在桌面上。 看着沈致的样子,老者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小老儿怎感欺骗先生啊,我并不是启灵教的。” 听闻老者并不是启灵教之人,沈致有些讶异:“那你怎么在这摆摊?” “我就是个帮人做事的,有人给钱,我就干活。”老者都快哭了出来。 “那他呢?”沈致对着边上的少年昂了昂下巴。 老者道:“他是我孙子,我年纪大了,搬不动箱子,唤他出来给我帮忙。” 沈致目光在老者和少年间游离,发现确是有一些相像:“竟然是这样……” 此事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这教派又不宣传自己的教义,给出的东西又这么大方,还专门付钱让人来看顾,不是做的赔本生意吗?这让沈致更加好奇了。 他思索片刻,问道:“是谁让你在这看顾的,可能寻到他?” 老者不假思索:“是街尾的王中人,uu看书.uukanshu.c我的活都是他那接的。” “王中人,他是做牙侩生意的?”沈致注意到了老者话语里的细节。 “对,王中人可不好惹,他手下的血炼堂,足足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打手,在片地方做生意,都要在他那过上一手。”老者好心提醒道。 “哦?听起来挺厉害啊。”沈致轻声说了一句。 老者正要应声,突然眼睛被阳光一晃,待到重新恢复之时,前面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 沈致带着詹凌虹在天中飞遁,朝着空港回转。 未了避免太过显眼,沈致施了一点障眼法,寻常人在地面上不再能看到那道长虹。 虹光之上,沈致开口道:“我还有些事要办,时间不多,就先送你回去了。” 见沈致认真的样子,詹凌虹也没多说,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待把詹凌虹重新送回飞舟之上后,沈致再次回到了方才的街道。 这条街道因为靠近滦河,所以叫做滦河街。 滦河是一条小河,不过水质不错,附近不少住民便直接从中取水饮用。 在滦河街的街尾处,有一座三层高的木楼。 木楼一层是一间酒肆,售卖一些自家所酿的米酒,同时也提供一些简单的饭食,算是滦河街最为高档的地方了。 至于二楼和三楼,就是王中人手下的血炼堂的地盘了。 因为还有不到半日飞舟就要出发了,沈致没有从正门进入,他从木楼三层的露台处直接飞了进去。 …… …… 第41章 血炼王中人 木楼三层内有一张圆桌,摆放了十五只软椅。 此刻有八个人落座其上,正是血炼堂的人在此饮酒。 一脸上长满麻子的精瘦之人开口道:“我收到消息,昨日刘木匠私自接了一个活计,要不要去给他点教训?” “刘作他丈人生了病,没钱医治,张哥你就放他一码吧,给他逼急了,到时候跑别处去,我们不是一分钱都挣不到了。”有光头大汉劝道。 张哥却不依不挠道:“规矩就是规矩,今天刘作丈人生病,坏了规矩,明天李四要讨媳妇,后天王五出殡,那你还放不放他们一码?我看就是你看上了刘作他家的漂亮姑娘!” 光头大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张麻子你别瞎说,我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吗?我这不还是为了我们血炼堂的发展!大哥,你来评评理。” “二位兄弟息怒,小冯,你先坐下。”说话的是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他抿了一口酒,缓缓道:“这酒,是米里酿出来的,要是没了米,我们自然也就喝不到了酒。做生意呢,也是一样,小冯说得没错,这片地上的人,才是我们血炼堂的根基。” 见大哥说自己对,光头大汉哈哈大笑了起来:“看到没,大哥说我没错,爷爷来血炼堂可比你早,别以为你多读了两年书,就比我聪明了。” 张麻子哪受得了这气,他指着光头大汉道:“你是我爷爷,那大哥不成你孙子了?” 光头大汉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张麻子看向富态男子,沉声道:“大哥,这规矩可不能坏啊。” 富态男子笑了笑,他道:“我说小冯没错,也不代表你就错了,这规矩就像酒杯,杯子裂了,就是有再多的酒,也喝不到嘴里。” “那该怎么办?”张麻子追问道。 富态男子一口把酒喝完,道:“这规矩当然不能坏,明天你带人去找刘木匠,让他把少交的份子补上,要是他不愿守规矩,我们就让他规矩。” 他顿了顿:“要是他愿意守规矩嘛,就告诉他,以后的份子可以给他降下一点,要让乡亲们都看到,明白我们血炼堂也不是只讲规矩的。” “高,实在是高啊。”酒桌上响起了不断地拍马之声。 “小张虽读了些书,但阅历还是差了些,你们之间,要互相学习,咱们血炼堂,才能更好。”富态男子倒满了酒,举杯道:“来,为了血炼堂,共饮!” 众人举杯相碰:“为了血炼堂!” “唉,我的酒杯呢?”光头大汉找不到自己的杯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有人数了数举起的酒杯:“八个人,没错啊?” 富态男子目光一凝,沉声道:“你是谁,为何闯入我血炼堂之中?” 众人这才发现桌席上的空位处多出了一人,急忙起身,包围住了他。 沈致把酒杯还给光头大汉,泰然自若道:“你就是王中人?” 见到沈致云淡风轻的样子,再加上刚才他突然出现,富态男子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他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富态男子拱了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来寻鄙人何事?” 血炼堂众人对王中人快速的态度转变感到差异,不过王中人显然在血炼堂中威望很深,即使有疑惑,也没有一人出声。 “你不必管我是谁,我问你,你可接到过一个名叫启灵教的教派的委托?”沈致声色淡然。 听到沈致的话,王中人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他坦然道:“确有此事,仙师要找寻这个启灵教的人?” 血炼堂众人注意到王中人对沈致称呼的变化,霎时间摒住了呼吸,看向沈致。 沈致不置可否,他颔首道:“你现在能找到他们吗?” 见沈致没有否认,王中人瞬间瞪大了瞳孔,然后他略显为难地拱手:“小人一时寻不到他们,还望仙师恕罪。” “哦?为什么?” 王中人急忙道:“这个启灵教的委托,是两年前有人来找上我的,那人付了一笔定金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了。” 沈致撇了他一眼:“那些教义,还有摊位上的其他东西,都是你自己备的?” 王中人吓了一跳:“确是小人负责采买,叫人看顾的。”他接着又道:“不过每月都会有人送来后续的费用,算算时日,这个月的也快到了,仙师要是想寻他们,可以再等几日。” 沈致考虑了一下,他对启灵教倒没有什么非见不可的理由,只是这次恰好看到了,才顺便调查一下,若是为此打乱行程,倒也不必。 他道:“你知道他们信奉的是谁吗?” “这个……”王中人陷入了回忆,许久之后,他犹豫道:“好像是叫什么启灵什么天尊,我也记不太清了。” 听到启灵天尊四个字,沈致就知道,应该不会有错了,汇阳城的启灵教,和洛永县的应当就是同一个教派。 这就有意思了,看来这启灵教势力范围并不小,再加上天岳村诡异的情况…… 沈致看向王中人,淡声道:“我没有时间多待,王中人,我这有一个委托,你接是不接?” 王中人毫不犹豫:“接的,uu看书wwuukansh 小人就是干这个的,怎么会不接。” 他在心中暗道,看来这启灵教也不是好惹的,肯定也是牵扯到修士的事情,当初就不该贪图钱财,接下这单。 他的目光对上了那双摄人星眸,硬着头皮道:“就是不知……仙师要小人做什么?” “自然不会让你为难的,我要你再以后和启灵教的人接触的时候,多打探一些他们教派的消息,比如教派中的阶级结构,都有些什么出名之人,平日里又做些什么,有什么目的等等,凡是你能了解到的都要,可能做到?”沈致注视着王中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会选择让王中人做此事,正是因为从刚才王中人的言语中看出,此人是一个有能之人,恰好此事又和王中人有关,便起了此意。 沈致并不担心王中人就是启灵教的信徒,对于一个凡人是否说谎,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王中人听到沈致只是要他打探消息,连忙应道:“可以可以,小人保证完成仙师的嘱托。” 沈致微微点头,对于王中人的态度很是满意,他扔出一根金条:“这算是预付的报酬,若是事情完成的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见沈致居然还给他报酬,他心中大喜,自觉有希望榜上这位仙人,他对着呆滞的血炼堂众人道:“还不感谢仙师的恩赐。” 血炼堂众人才回过神来,和王中人一起向沈致躬身,齐声道:“谢仙师恩赐。” 待众人起身,前方只余下一只空荡荡的软椅,哪还有沈致的身影。 …… …… 四十二 无墙兴运城 沈致离开木楼,便返回了飞舟之上。 直到晚食之前,飞舟才在清气的围绕下重新起航,据侍者所说,是有两位客人到城中游玩后,一时迷了路途,故拖延了一段时间。 对此,沈致倒没太大的意见。 因为延误了的原因,飞舟后来的航速比原定的要快上一线。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问题,正常情况下飞舟的航行速度本就不是最快的,速度越快,运石的消耗也就越大。 飞舟通常的航行速度是经过严密计算的,在运石的消耗和速度间取得了最好的均衡。 但若遇上今天这种延误的情况,便会加快速度,以准时抵达目的地。 后面几日,再没有意外发生。 …… 二月十三日夜。 经过十天漫长的飞行,兴运国的国都,终于到了。 沈致和詹凌虹站在飞舟之上,看着出现在前方的无墙之城。 与彩波城不同,兴运城的并没有城墙环绕,城中心是金碧辉煌的皇城,红墙玉瓦,金水白桥,映照在运石燃灯散发出的朦胧清光之中,好似天上殿宇,遗落人间。 皇城之外,有八条大道延伸至兴运城的边缘,将这座都城分隔,又有三条道路内外环绕,从上空看去,整座兴运城正呈蛛网之状。 在兴运城东侧,一座与彩波城相同的通华塔巍然而立。 “啊,终于要到了,沈大哥,你知道文筹学府在哪吗?”詹凌虹好奇地问道。 沈致摇头道:“这我也不知,进城后再寻吧。” 载客的飞舟只允许停靠在外城的空港之中。 下了飞舟,已是深夜,沈致道:“今日找个地方休息。” 詹凌虹自无不可。 次日一早。 二人向宿下的旅楼老板打听后,来到了一家商铺之中。 商铺名堪舆坊,是附近有名的图坊。 “店家,拿一份兴运城的详图。”沈致直接道。 店内是一位年轻人在看顾,听到沈致的要求,他询问道:“客人要多详细的图?” 沈致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年轻人闻言,突然笑了,道:“客人想来是第一次来兴运城吧?兴运城不同于其他地方,皇家所在,禁忌颇多,可要小人我介绍介绍?” 沈致略作思虑,递过去一张钱票。 “谢谢客官!”年轻人眼疾手快,一把把钱票揣进兜里,口中则道:“谈到兴运城啊,那就得说说这三条环绕皇城的的大道了。” 他取出一幅地图,摊在桌面上,手指着图中心道:“三条大道,将这兴运城分为了内中外三城。 内层之中,紧靠皇城,位置十分紧要,皆是达官显贵居住的地方,寻常之人要是闯了进去,轻则受鞭打杖刑,重则要遭牢狱之灾啊。” “这么严重?”詹凌虹有些诧异。 “那是当然了,皇城是什么地方啊,别说走进去了,就是内城上空,都不许有东西进去。”年轻人凑到詹凌虹身边,小声道:“我爷爷说他见过一个会飞的修士闯进内城,一下就被打下来了。” 内城和中城禁止飞遁,这个沈致倒是知晓的。 年轻人接着道:“不过只要提前花点钱打点一下,只要别犯事,还是能进去的。” 他把手向外移了一点:“中城一样不许飞舟和修士飞遁,但地面之上,就没有禁行之法了,此处所居,也非普通人,富商小吏,有功名的文人武夫,或是有一技之长者,才能在此立足。 客人莫要小看这兴运城中的小吏,听着名头不大,放到外边,可都是大官。” 沈致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外城了,外城百无禁忌,只要你不犯事,没人管你。”年轻人指着店外。 詹凌虹纳闷道:“那外城外边呢?” 兴运城有三条环城的道路,外城之外,依然有绵延百余里的区域。 “那啊。”年轻人不屑道:“那些地方,不算是兴运城,住的净是些游手好闲的刁民,我劝客人还是不要去的为好。” “还有这种说法?”沈致挑眉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嘛,虽然城外不是穷山恶水,但也好不到哪去。”年轻人仿佛对城外深有了解。 沈致淡声道:“继续。” “好嘞,再给客官您说说,这兴运城中,最不能惹的五种人。”谈起这个话题,年轻人兴致颇高。 “哦?是哪五种?” “客官稍待,我有些口渴。”年轻人匆忙跑进了里屋,然后端着一壶茶水出来,他拿出三个杯子,倒入茶水,自己拿了一杯,再递给沈致和詹凌虹:“二位客官,坐下说。” 他把杯中之茶一饮而尽,继续道:“这的一种,那肯定是皇亲国戚了,在这兴运城中,皇帝的话,便是道理,要是遇见腰间挂着金牌之人,十有八九都是皇亲国戚,u看书 .uukansum 千万不要和其起了冲突。” “这里面还能有不是皇亲国戚的?”沈致有些奇怪。 年轻人道:“这就是客官有所不知了,要是腰间挂着金牌,又不是皇亲国戚的人,那可更加不好惹。 这些人都是立了大功,才能得赐金牌的,那些皇亲国戚不少都只是有关系,但剩下这些人,手中可是有着实打实的权力。” 沈致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年轻人道:“这第二种,就是那些修道人了,这就不用我给客官你介绍了吧?” 沈致道:“确实。”他品了一口茶,干涩苦口,便不再喝了。 “第三种人,则是住在内城的那些达官显贵,宅府中人。其实那些达官显贵一般也不会离开内城,客官倒是不用担心。 但他们家宅之中的其他人,也一样不是好惹的,大官家的下人,到外城来也是大人物。” 年轻人没有停顿,继续道:“到第四种了,城中的卫兵,也是万万不能招惹的,我不是说城外那些丘八,他们一整年都进不来一趟,平日里骑着高头大马在城内横行的卫兵,都是有大后台的。” 沈致问道:“这些卫兵是世家子弟?” “客官说对了一半,城中卫兵倒也不完全是世家子弟,还有一部分是他们认识的一些友人,不过对我这种小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沈致微微点头,道:“那这最后一种呢?” 年轻人又喝完了一杯茶水,他一边倒茶,一边道:“这最后一种,就是各大学府里的人了。” …… …… 四十三 琅阁访灵枢 “学府中人?”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沈致的意料。 他问道:“这又怎么说?” 年轻人答道:“客官莫要觉得学府中人都是些不知所谓的文人,在兴运城中共有十余座学府,这学府的势力,可不比内城那些达官显贵要小。 且不说这些能进入学府的人本就是非富即贵,就说这些学府的府主,一个个可都是能在朝议上出言,制定国家大策之人。内城的那些贵人,能参加朝议的可不多。” 沈致道:“这我以往倒是没有了解。” 年轻人嘿嘿一笑,他指着被道路分为八块的内城中的一块道:“客官您看,这内城的八区之中,有一区便是城中学府所在,其实硬要算起来,只要入了学府,也能算是内城人士了。” 他接着道:“兴运城简况,差不多也就如此了,其中细节,一时也说不明白,客官可是满意?” 沈致颔首道:“颇为明晰,我看此图就不错,作价几何?” …… 离开堪舆坊后,沈致和詹凌虹二人直接前往文筹学府所在。 兴运城并没有和彩波城一样的空轨,取而代之的是埋藏在地面以下的驰道。 内城被分成八块区域,学府所在称为闻理区。 外、中、内城的驰道,并不直接相通,沈致二人换乘之后,才来到了闻理区之外。 从中城进入内城,要向附近的卫兵的递交申请,被批准后才允许进入。 詹凌虹手持文筹学府开出的文书,自然轻易地进入了内城。 闻理区内只有学府,但学府之内,却是什么都不缺,住所、商街、游玩之所,应有尽有,浑然就是一座自成一体的小城。 事实上,一些小城的地域确实没有学府广大。 文筹学府位于皇城的边上,其占地范围都快赶上洛永县县城了。 在其正门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正中立着一座巨大的金色雕像,围绕着雕像,文筹学府各部的师教正端坐于此,新入学者要先在师教处递交文书,付清资费,把名姓登入学册,领了牌符,才真正成为文筹学府的学子。 商学部有三个师教在此等候,接待詹凌虹的是一位老妪,沈致看得出她已快到古稀之年了,但发色乌黑,神采奕奕,目露精光,显然十分康健。 老妪正在查看文书。 “詹凌虹。”老妪突然出声道。 “啊?”詹凌虹猝不及防,应道:“是!” “嗯。”老妪微微点头,她拿出一块青色石盘,说道:“把手放到上面。” 詹凌虹看了眼沈致,见他点头,才把手按到了石盘上。 石盘刚一触及手掌,便变作白色,并且化成一团流动的软泥,包裹住了整只手掌,不断蠕动起来。 詹凌虹感觉到手心微微发痒,忍不住笑了起来。 十余个呼吸后,白色软泥迅速退去,化作一块青色牌符,上面出现了詹凌虹三字。 老妪见状微微点头,她把牌符递给詹凌虹:“着便是你的身份证明了,妥善存好,若是丢了,补上可得重交一边资费。” 领了牌符,二人便可进入文筹学府之中了,学府中有为每个学子都准备居住之所,但其中有品次之分,可根据需要自行选择。 詹凌虹自然是选择最上品的,她的居所位于一面青竹环绕的湖畔旁,是一座三层小楼,此处风景宜人,清净淡雅,正是宜居之所。 沈致将行李取出,安置妥善,他道:“我要帮温道找友寻一人,应该不会太快离开兴运城,待我先出去寻个居所,明日再告知你位置。” 詹凌虹道:“沈大哥自己的事更重要,我能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沈致微微点头,便离开了闻理区。 若是算上城外的区域,兴运城不比彩波城要小,温德业留下的龟甲只能感应十里范围,若要寻起来,非是一时半会之事,要是那后辈到处走动,就更难说了。 故沈致需要一个临时的住处,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去寻个自由进出内城的凭证。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个凭证肯定是十分难以获取的,但对沈致来说,却不算困难。 作为修士,只要愿意在兴运城登名造册,每月交上一笔费用,都可以自由出入内城。 不过沈致并不想这样干。 乘坐驰车到了外城后,他驾起虹光,直接朝着通华塔飞去。 万象琳琅阁在兴运城也有两座琅阁分号,一座位于内城八区之一的市贾区,另一座就在通华塔下方的东华道之上了。 内城八区所需凭证各不相同,看书.ukanhu.o闻理区的凭证并不能进入市贾区,所以沈致只好前往东华道的琅阁。 来到琅阁之后,他直接登上了琅阁的五楼。 在通向琅阁顶层的楼梯前,他被楼道前的护卫拦了下来。 “楼上是阁主居所,道友请留步。”身着甲兵的护卫伸手挡住了楼道。 沈致微笑道:“在下就是来寻贵阁主的。”他手掌一翻,一枚鸡卵大小的圆盘出现在手中,一面显出巍峨群山,另一面是浩渺宫殿。 这是何浩淼给他的信物,当日何浩淼说拿信物去换取酬劳,但是后来万象琳琅阁之人却并没有把沈致的信物收走,而是让他留下,有事时可凭此信物找万象琳琅阁帮忙。 他这次要求取内城通行凭证,若是万象琳琅阁,必然能轻易做到。 见到沈致手中的信物,护卫目光一凝,他伸手拿起圆盘,仔细查看了一会儿。 护卫道:“职责所在,请道友理解。”他把信物还给了沈致,侧身一让,伸手一请:“道友可以上去了。” 沈致淡笑道:“道友尽职尽责,我怎么会不理解呢。” 他道一声谢,便迈步登上了琅阁的顶层。 琅阁六楼。 乍一看去,沈致还以为来到了某人的卧房之中,直至注意倒立在窗台前那具隐隐与天地交融的身影时,才确信直接来到的是琅阁顶层。 他揖手一礼,道:“彩波城散修沈致,见过真人。” 那道身影处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小友请坐。” …… …… 四十四 欲取坤灵息 修士开辟灵枢之后,体内法力与天地灵机通过灵枢相连,在下境修士的观感之中,十分容易将灵枢境修士忽略,这是因为把灵枢境修士误认为天地灵机的一部分了。 体内法力与天地灵机交融,可以轻易地引动天地灵机为己用,大幅度提升斗战之能,正是因为这个差别,灵枢三境和启灵三境间的差距有若天堑。 天地万物,有阳即有阴,有好处就有坏处,法力与天地交融也有其坏处。 灵枢境修士每每在斗法之时引动天地灵机,体内法力便会被同化一分,若是在短时间之内引动的过多,就有法力复归为天地,重新化散成灵机的危险。 此事一旦发生,修士的修为也就不再存在了,更多的情况则是修士当场殒命。 启灵境寿二百八十载,步入灵枢境后,虽然理应寿至四百载,但若不能及时再入乾元境,少有修士能活满这四百载寿数的。 曾经也有过天骄早早踏入灵枢境界,结果反而连启灵境的寿限都没有踏过。 沈致观眼前这位灵枢真人,好像就有这个问题出现。 琅阁阁主,一般只有启灵境修为。 他心中猜测,这可能也是其选择来万象琳琅阁驻守的原因。 不过此事与他无关。 他坐在客座之上,静静等待着那道身影。 一刻钟后。 那道身影凝实了不少,琅阁阁主转过身来。 出乎沈致的意料,琅阁阁主的面容却显得十分年轻,看去最多中年,与其人的声音完全不符。 琅阁阁主坐到了主位之上,开口道:“我姓万,小友来寻我有何事?”声音依旧苍老 沈致执礼道:“万真人好,晚辈因故要时常出入内城,特来求一个凭证。”他把何浩淼留下的信物取出。 万真人看了一眼沈致手上的信物,并未取走查看,随口道:“此事易耳,稍后我写一封文书,你直接带着就行。” “谢真人相助。” 万真人却没有动笔的意思,他目光打量着沈致,久久不言。 沈致坦然而坐,也不着急。 许久后,万真人突然道:“小友,把你的信物给我看下。” 沈致递了过去。 拿到信物后,万真人将其握在手心,然后闭上了双眼。 待其重新睁开双眼时,看向沈致的目光有了明显的改变。 又是沉默一会后,他缓缓道:“我有一事想请小友帮忙,愿给出一口坤灵之息做偿,不知小友意下如何啊?” 沈致眉毛一挑,有些意外,坤灵之息乃是地脉中诞出的精纯气息,在修士破境之时吞入,可提高不少成功的可能。 此物在启灵三境之中都用作用,启灵境修士突破灵枢一样有用!一直是有价无市的珍宝。 虽然他还要帮温德业找寻后辈,但这事早晚区别都不大,不用太过着急。 倒是这位琅阁阁主有大把的人手不用,出此珍宝请他帮忙,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询问道:“真人想请晚辈办的是何事?” 万真人道:“不过一小事耳,我需你在保护一个人的安危,最多一二载时日,定然不会有超出小友能为之事。” 沈致想了想,道:“可要一直都要留在其人身旁?” 万真人道:“这却不要,只有那人需要之时,才会让你前去保护,到时你们自行商议便好,若是小友觉得时日太长,我可另做补偿。” 沈致道:“不知此人是谁?” “当下不便告知。” 见万真人不愿多说,沈致总觉得此事有古怪之处,不过坤灵之息确是一件难得的好物,他也十分想要。 略作思考后,他道:“可以,不过这坤灵之息,得要先给。” 万真人哈哈一笑:“小友还信不过万象琳琅阁吗?” 沈致道:“事关重大,还是拿到手里,晚辈才能放心,真人总不会怕晚辈拿了东西就逃跑了吧?” “小友果然是给妙人。”万真人摇了摇头,他道:“你若想要,那便给你,能从万象琳琅阁白拿东西的人,我还没有听说过呢。” 他一挥袖,一只琉璃鹅颈壶凭空出现,飘向沈致。 沈致伸手接住琉璃壶,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气息自里散溢出来,沈致不用多看,便知道东西无虚。 他把琉璃壶收入吊坠之中放好,拱手道:“万真人果然慷慨,晚辈在此谢过了,不知此事何事开始?” 万真人微微一笑,他道:“近日不急。”他又取出半块玉符,道:“待事情开始之时,那人自然会来找你,另外半块玉符,便是凭证。” 拿起这半块玉符,沈致发现这和他在何浩淼身上所见的玉符形制相似,不过许多细节之处,u看书 ..m 还是可以看出大为不同。 “晚辈明白了,定将此事办好。”沈致顿了顿,告辞道:“真人可还有他事交代?” “小友慢来。”万真人拦住了沈致:“内城的出入凭证,我还没给你呢。” 沈致一拍脑袋,笑道:“差点忘了这事,有劳真人了。” 万真人失笑地摇了摇头,他取出一封文书,提起青毫,在上面写了起来。 沈致在一旁看着,突然赞道:“好字!” “修道之人,又有几个连字都写不好的,我也就是多活了几年。”万真人十分谦虚。 沈致道:“晚辈对此道也略懂,真人的字,可不是随意就能练出来的。” “哦?小友也懂书道?”万真人有些诧异,他在信物中了解到沈致斗战之能堪比何浩淼,品行不坏,这才起意让沈致帮他做事的。 不过何浩淼并没有说其他详细内容,故他以为沈致是那种一心钻研斗战之法的修士。 沈致微微点头:“略懂罢了。” “来来来,小友不如一试。”万真人突然来了兴致,拿出了一幅纸笔。 沈致不好推辞,挥毫写下了一篇黄问愁的文章。 万真人在一旁看着,目光越来越亮,待到全篇书完之后,他忍不住拿起来细细品味:“小友这功力比老道我可强多了,我天资愚钝,修习多年,也只是徒仿前贤神意罢了,小友年纪轻轻,便已独具一格,哪里是略懂啊。” 沈致从容道:“真人言重了,晚辈也不过刚刚入门而已。” …… …… 四十五 寻所启内封 二人在琅阁中探讨了许久,直至日暮西山。 取到了凭信文书,沈致往城内回返。 天边的暮光,勉力地映照着半块城宇,随着大日西沉,本就昏黄的世界,逐渐没入黑暗之中。 天城未至,通华塔在夜色笼罩下,消失不见。 沈致的背后,一座六层塔楼亮起了灯火。 …… 本来此行只是为了帮助温德业寻找后辈,随便找个地方宿下都行。若是不讲究点,沈致甚至可以没日没夜地搜索,完全不需要住处。 不过既然应下了万真人的事,此次留在兴运城中的时日不会短暂了,还是要找个舒适之处留宿的。 内城绝对不许外人飞遁,且禁令不少,最先排除。 中城虽然名义上也禁止飞遁,但其实并没有那么严格,只要向前来阻拦之人讲清缘由,一般都会得到临时准许,只要隐去身形就好。 毕竟能御空而行的修士,至少都是乘虹境界了,即使在兴运城中,也不是那么常见。 不过次次都要申请,沈致觉得还是麻烦了些。 外城的范围在兴运城中是最广的,比内城和中城加起来还要大。 若要把皇城也算在内城里面,其实中城反而是三城里最小的一城。 外城出行方便,百无禁忌,且人口和范围都是兴运城中最多的一部分,故沈致想在外城寻一处好住所。 不过外城毕竟是寻常百姓居住的地方,沈致在天中找了许久,也没见着中意的客栈。 他渐渐向中城飞去,终于在外城和中城边缘的交界处,一间华丽楼宇出现在沈致的眼前。 坤藏客楼。 站在坤藏客楼的门外,沈致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家客楼,他暗暗点头,在外城里,这已算难得的好去处了。 这座楼宇颇高,在外城的建筑里算是个中翘楚了,足足有十八层。 虽说是十八层,但其实还没有六层的琅阁一半高。 沈致迈步走入客楼。 有侍者迎上前来,微微躬身:“请问客人是住店还是寻人?” 沈致道:“住店。” “客人可有本店的名帖?”侍者微笑着询问。 沈致疑惑道:“名帖?那是何物?” 侍者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他仔细打量了沈致一会,发现沈致衣着不俗,才缓缓言道:“本店不接待生客,需有名帖才可入住。” 沈致淡声道:“那这名帖要如何才能取得?” 侍者道:“客人可有相识之人是本店熟客的,若有熟客介绍,本店即可开具名帖。” 沈致摇了摇头。 侍者又道:“那客人可去柜上交一笔钱财存入帐中,也可获得名帖。” “那就如此吧。”沈致点头。 侍者目光略显狐疑,暗付道:我还未说要交多少钱财,这人就同意了,就是中城的富户初次来此,也会先问清楚,这客人总不会是装模作样吧。 不过既然沈致同意,侍者也不好再阻拦,他领着沈致向里走去。 当二人再次出来时,侍者的脸上已经带上了谄媚的笑容。 他道:“沈先生,小人祝元亮,在坤藏客楼做了十几年的侍者,这客楼的里里外外的事物,周围的情况,小人都清楚,沈先生若有需要,一定要唤小人,必让沈先生满意。” 这也不怪祝元亮势利眼,实在是沈致太过豪奢,方才沈致不仅轻易拿出开具名帖所需的钱财,还一口气定下了一整年位于顶层的天字号房。 祝元亮在坤藏客楼做了这么多年事,像沈致这样把客楼当家住的,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沈致没有回应侍者的话,直接乘坐运梯上了楼。 翌日。 在做完早课之后,沈致便离开了坤藏客楼,前往文筹学府。 沈致要把自己的住所告知詹凌虹。 今日是文筹学府的开学大典,每位学子都要参加,大量人群汇集在学府前的广场之上,广场中心巨大的雕像下面,搭起了一座高台。 在约定好的位置,沈致找到了詹凌虹。 “怎么这么多人?”沈致皱眉道。 广场内早已挤满了人,而在道路之上,还有着大量人群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这肯定不是正常情况该有的数量。 詹凌虹道:“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今年文筹学府的开学典礼上,二公主会来演说,为此还特意开放了闻理区的禁令,不论内外城住民,都可以进来。” “皇帝的女儿?她怎么会来参加文筹学府的典礼?”沈致有些不解。 詹凌虹道:“听说是二公主曾经在文筹学府中求学,想要认识下后辈的同学们,才主动提出参加开学典礼的。” “哦?宫中的公主还专门跑到外面来求学,这倒有趣。”沈致摸了摸下巴:“我也留下了看看吧。” 人潮还在不断地涌来,uu看书 .ukanshu.co 广场内早已无了立脚之地,沈致不愿意去挤,他带着詹凌虹在远处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在了一株高大的树上。 詹凌虹瞪大了眼睛,也只能模糊地看见广场中的高台,她道:“沈大哥你找的什么地方,根本看不见嘛。” “自然会让你看见的。”沈致递过去两只玉瓶,笑道:“一瓶吃一个下去。” 詹凌虹倒出两粒白色丹丸,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便放入嘴中,丹丸一遇津液,便化散开来,两股热流盘旋而上,潜藏在詹凌虹的眼目和耳穴之下。 感受着体内的舒服的暖流,詹凌虹啊了一声,再次向前看去,她道:“还是看不见嘛!” 沈致又取出两张符箓,淡笑道:“方才的两粒丹丸只是提供维系符箓的法力,这符箓,才是让你看见的。” 他把符箓往詹凌虹处一送,符箓无火自燃,化为两股清气注入詹凌虹的眼耳之中。 詹凌虹顿时觉得眼中的色彩变得丰富了起来,往前看去,广场上的高台陡然清晰无比,仿佛近在眼前一般,外边围绕着的人群,也显得纤毫具现,连面部细微的表情,都能看见。 突然,大量混乱且嘈杂的声音涌入她的耳朵,骤然提升的听力让她极不适应,脸上露出了难受的神色。 沈致在一旁教导道:“集中你的精神,别去理那些无关的杂音。”他把手放在了詹凌虹的肩膀上:“跟着我的法力调整你的意识。” 有了沈致的引导,詹凌虹耳中的杂音终于渐渐退去,她的神色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 …… 四十六 且闻王朝事 兴运国。 华洛州,阳山。 李朝阳乘着车驾,在山路上压出清晰的雪痕。 越过一座山岭,他看见路旁站着一淡蓝短衫青年,紧皱眉头,眯着双眼。 青年灵机外显,显然是一位修士。 李朝阳开口问道:“小友于此驻足,可是有何难处?” 听到有人出声,青年转过头来,拱手道:“见过前辈,我欲前往詹家村,一时寻不到路途。” “原来如此,阳山道路崎岖,今年又有大雪,不少山路都已分辨不出了,若非熟悉此地,难免迷路。”李朝阳温和言道。 他伸手一请:“贫道正好要去詹家村寻人,小友何不与我同行?” 青年闻言微微犹豫,过了一会,他揖手道:“那就叨扰前辈了。” 见青年上了车驾,李朝阳心中暗道,现在这些年轻修士,不知轻重,如此轻易就与陌生修士同行,若我要害他,即使有警惕之心,区区引灵境界,又有何用? 身为前辈,我得好好给他上一课。 口中吹着小曲,李朝阳兴致不错,这等荒山野岭,居然能遇到一个上好血食,真好。 此念一起,李朝阳袖囊内一块龙形玉佩隐隐发出红光,他顿觉浑身一阵瘙痒。 “莫急,莫急,人已上车,难道还跑得了不成。”他在心中安抚着玉佩。 他自然地开口问道:“贫道紫虹观李朝阳,小友如何称呼?” 青年老实道:“彩波城散修沈致。” “彩波城?那可不近啊,小友是一人来的?” “一路游玩至此,也不算无趣。”青年点头道。 路途之上,李朝阳与青年闲聊,以松懈其警惕之心。 山道上的积雪渐渐化去。 青年的神情也已经放松了下来,李朝阳知道时机快到了。 他突然指向一处,开口道:“小友你看,远处的山腰上就是詹家村了。” 青年循着他所指之处望去。 瞅准机会,李朝阳一运法力,两道白光便捆向青年。 “嗡!” 一声厚重的钟声响起,青年身边浮现出一团褐黄光晕,将白光挡在了外面。 偷袭失败,李朝阳心中一惊:“术法?符箓?还是法器?”。 钟声还未平静下来,沈致已经一跃而起,冲进了路边的密林。 李朝阳急忙追去。 他刚入密林,就见数道剑光直朝他面门飞来。 李朝阳嘴角一翘,哂笑一声,右手一划,同样发出数道剑光,正好迎上每一道飞来的剑光。 几声炸响,周遭的树木倒下一片,积雪团团掉落,但却不见青年的身影。 林中视线不清,李朝阳纵身一跃,足下生出一道金色虹光,已是飞上了天空。 居高临下,他一眼就看到了逃窜的青年,立刻催动虹光追了过去。 然而异状陡生,本来已经陷入休眠的树木,这时突然焕发了生机,绿色的枝芽迅速冒出,成长,迸发出密集的枝条,不过一瞬之间,便重新长满了绿叶。 树木迅猛生长,化为巨木,朝着他缠绕而来,他不断挥出剑光,斩断前方的巨木,但数量实在太多,连已经被斩断的巨木断裂处也重新冒出了绿芽。 不一会,李朝阳就被包裹在了巨木构成的圆球之中。 看着笼罩在眼前的树团,李朝阳自言道:“这小子会的还挺多,不过……” 话音未落,他脚下金色虹光炸裂,化作无数把金色长剑,如江河奔涌,冲向树团,一瞬之间,庞大的树团被斩成漫天碎屑。 金色长剑再次汇聚成虹光一扫,天中顿时一空。 向下望去,李朝阳发现沈致正站在下方看着他,并未趁机逃跑,他被气笑了,道“小辈,以引灵之境,能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确实了得,不过境界之差,可不是多点术法就能弥补的。” 他倒持利剑,直落而下,好似一条游龙。 “轰!” 一团火球陡然在李朝阳胸口爆炸开来,下坠之势不免一滞,他定睛看去,一张符纸正在静静燃烧。 他扫视一圈,发现周围密飘着许多符箓,发出阵阵毫光。 “原来是用的符。”李朝阳恍然大悟。 他看着周围的符箓,面色阴沉:“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符多,还是我的剑快。” 足下虹光再次炸裂,剑光扫向符箓,爆发出一团团火球。 突然间,众多符箓被同时引发,无数熊熊火焰连成一片,若从外看去,天中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火盘,缓缓旋转,向着中心的李朝阳收缩。 符阵!李朝阳瞳孔一缩,法力疯狂涌出。 剑气仿若狂风骤雨,不断斩灭火球,然而这毫无作用,一个火球熄灭,便有两个重新燃起,周围的热量越来越高。 他的道袍已经化作了灰烬,露出的皮肤上也出现了恐怖的烧伤。 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逼到这种地步,李朝阳气笑了,道:“小子!你很好!”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龙灵助我!” 随着这句话语发出,一块龙形玉佩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化为一点红光飞入他的眉心之中。 红光入体,李朝阳残缺的皮肤迅速恢复,肌肉虬结,青茎暴起,其整个躯体陡然变大了一圈,原本清秀的面庞变得狰狞无比,头颅上隐隐有鼓包浮现,一股狂暴的气息流露出来。 他昂起头,张开大口,传出一道龙吟之声,周围的火球霎时熄灭,仿若湖中波纹,不断扩散开来。 火盘破碎,他目露凶色,狠狠向地上的青年瞪去,脸上带着狞笑。 然而他却没能看到想象中青年慌张的样子,青年见他看来,也回了一个笑容,不慌不忙的一抬手。 一道金光闪过,玉佩掉了出来,李朝阳身上的狂暴气息陡然消散,变大的躯体也恢复了原样。 惊骇的他低头看向玉佩,然而一用力,头颅便从脖颈上滑下,u看书.uuknh 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脑中留下最后一个念头:“好快的符……” 断成两截的身躯掉落在地面,一张铭刻有玄文道篆的符纸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宝符建功,沈致却未立马上前,李朝阳显现出的怪异肉身让他不太放心。 他挥手朝残躯的眉心中打入一枚银针,并在远处等待了许久,见李朝阳的残躯没有动静,才上前细细检查尸身。 李朝阳的道袍早已化为灰烬,除了块玉佩,还有一只乾坤袖囊和一把长剑存留。 长剑是一件法器,品质尚可,李朝阳身为乘虹境修士,用着倒也合适。 袖囊内并不杂乱,各类物品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沈致先取出一本书册。 这是一本功法,叫做《正德剑法》,以剑入道,应该就是李朝阳所修行的功法的,可惜品级不高,最多只能修到启灵境界,这李朝阳要是再破一境,就得另寻功法了。 还有一堆玉瓶摆在一侧,他细看一下,发现大都是些空瓶,只剩下几粒辟谷丹,和两粒疗伤用的菁华丹。 随手收了,他望向一旁的灵币,清点一番后,共有三千八百多枚。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灵珠都没有一枚,这也能算是乘虹境修士?还不如自己耗费的符箓值钱。 最后他捡起那块掉落出来的玉佩,仔细检查过后,却没能发现什么端倪,只好拿玉盒装了,贴上符纸封了,收入胸前的吊坠中。 清点完收获后,沈致看向远处山腰,自言道:“至少路未指错。” …… …… 四十七 潜流起微澜 “啊,二公主说的真好!”詹凌虹看着高台上慷慨激昂的人影,出声赞叹道:“她的嗓音也好听,和沈大哥的一样,让人舒服极了。” 沈致颔首道:“这位二公主,当是胸怀大志之人,奋勇进取,乃我辈不可忘却之念。” “嗯!”詹凌虹重重点头。 高台之上,二公主还在不断挥舞着双手,高声同人群一起呐喊,她迈步向前,想让台下众人看得更清晰一些。 突然,她脚下一滑,身躯向后仰,下身则向前滑去,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然从高台上掉落。 广场上的欢呼顿时变成惊恐之声,然而远处的人群看不清晰台中情况,依然在不停呐喊。 一道赤色长虹尚未凝实,便匆忙地从一旁冲了出来,在二公主坠落到地面上之前,及时接住了她。 赤色长虹散开,一位金发青年男子抱着二公主,悬立在空中,男子双足垂落,鞋尖已经触碰到下方观客的发丝。 被人潮遮挡的地面上,一片莲瓣逐渐化成虚影,消失不见。 “紫英,你没事吧?”青年男子焦急地问道,他的法力不断涌出,检查着二公主的状况。 二公主嫣然一笑,完全不像刚刚死里逃生的样子:“这不是有鹏你嘛。“她安抚道:“好了,我没事,快把我送回去吧,难道你还没抱够?这么多人看着呢。” 青年男子闻言脸色顿时一红,他口齿不清道:“没……我不是……” 但他动作却一点不慢,眨眼间,已经把二公主送回了高台之上。 发生这种意外,二公主也不再多待,她向众人告辞后,便退了下去。 詹凌虹羡慕地看着这个过程,不自觉道:“真好。” “她都差点摔死了,还好?”沈致古怪地看着詹凌虹。 “啊?”詹凌虹撇过脑袋,道:“沈大哥你是不会懂的。” 沈致无奈地笑了两声。 接下来的典礼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快到正午之时,典礼终于结束了。 “我就在外城西南的坤藏客楼,你有事可去寻我,若我不在,就先告知侍者。”沈致把坤藏客楼的具体位置告诉了詹凌虹。 与内城一样,外城同样被分成八块,以各方位为名,坤藏客楼便在处于西南的那块外城里。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张符箓,道:“要是遇上紧急之事,便撕开这张符箓,我立马就能知晓。” 符箓飘起,贴着詹凌虹的小臂绕了一圈,隐去不见。 虽然看不见符箓,但詹凌虹感觉到,只要心中轻轻一唤,其就会重新出现。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若无他事,我便先走了。”沈致打算先去找找看温德业的后辈。 詹凌虹毫不迟疑道:“沈大哥,我听说文筹学府的饭食很好吃,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沈致微微犹豫:“这……” 思考片刻后,他同意道:“好吧。” …… 文筹学府不愧是兴运国的最高学府,饭食的滋味快能比上物华食坊了,因为地域不同,此处的食材与彩波城有着不小的差别,未曾体验过的新鲜感更是加了不少分。 沈致此时手里正提着一袋金灿灿的元宝,在闻理区闲逛,不时拿起一个金元宝,丢入嘴中。 这金元宝其实是一种小食,名叫元宝糕,是用京州特产的黄粟制成的,在兴运城中颇为流行。 元宝糕以黄粟粉为主料,和面时混入同样由黄粟酿造的无忧酒,醒发成型之后,以温火蒸制,最后将外皮烤成金黄之色,便可端上桌席了。 上好的元宝糕要选用兴运城的黄粟,无忧酒的年份必须在八年,对蒸烤手法要求极高,甚至有直接用无忧酒替代水来蒸制的,最终制出的元宝糕甜而不腻,软糯适中,还自带一股醇香。 物华食坊的店主李宜民曾说过,元宝糕以黄粟定基,以无忧酒定格,以技法定神,只要做好这三点,便是上品的元宝糕。 可惜兰海州离京州太远,寻不到上好的新鲜黄粟。 方才沈致午食之时,看见元宝糕,突然想起了李宜民的话,便尝了一块,顿时惊为天人,于是便买了许多,当作零嘴。 “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沈致看着金灿灿的元宝糕,心中想到。 又走了一会儿,沈致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便取出了一块龟甲来。 他照着玉简上说的法决一运,细细感受起来。 十余个呼吸后,他又把龟甲重新收起,继续向前走去。 对沈致来说,其实在哪生活修行都是一样,此次要留在兴运城一两载,有的是时间帮温德业找寻后辈,uu看书 ww.uuanshu.co 故他不是特别着急,不如一边游览兴运城,一边办此事。 对修道人来讲,早一年晚一年开始修行区别不会太大,并没有到了某个年龄就无法入道的说法。 垂垂老矣才入道的人也有不少,甚至传闻曾经有一位法身尊者,就是在耄耋之年方才开始修行的。 若是那个后辈恰好在这段时间去世了,那沈致只能说是缘法未至了,毕竟两百年都等过来了,却在这两年正好出了什么事,那还能说什么呢。 不到半个时辰,沈致已经把闻理区逛了一个遍,他走到了闻理区的最东边。 闻理区位于皇城正西,其南部是京府区,乃是京州州府的驻地,兴运城城府也在此处,这两府之长都有参与朝议的权力。 兴运国国策,一般以朝议的形式定下,各州之主、学府府主,州城城主、军中大将,都能成为议者,参与朝议。 但除非是一载一次的年议,一般各州巡抚和州城城主不会亲身前往京州,多是派出代议之人,参与朝议。 闻理区北侧的州府区,就是各州议者的居所。 朝议之上,各议者建言献策,论辩议谈,最终经兴运国皇帝首肯,才能施行。 不过这也只是浮于表面的朝议流程,事实上,有些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 毕竟对于京州之外,皇家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掌控能力,各州之主,只是名义上奉其为尊罢了。 真到了朝议之上,若是多数议者都已同意,皇帝的意见,便没那么重要了。 …… …… 四十八 3皇子安华 沈致在内城一直晃荡到了深夜。 除了各块区域之间的检查外,内城中其实还有卫兵巡视,发现可疑人士后便会上前查看,若是不能出示通行凭信,便会被视为违规闯入者,受到处罚。 沈致也遇上了好几拨整齐划一,列队前进的卫兵,不过倒没有人上来检查他的凭信。 他把内城八区简单查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温德业后辈的踪迹,这也正常,内城中除了闻理区和市贾区的人稍微多点,其他区域本就没多少人,甚至算得上是空旷。 探查无果,夜色又已深,沈致也不再多待,往坤藏客楼回转。 回到客楼后,他拉住了一位侍者,问道:“你们这的厨子,可会做元宝糕?” 侍者答道:“当然是有的,尊客可是现在要食?我这就去让后厨去做。” 沈致摆了摆手:“现在不用,明早给我送上来就行,以后每日……”他顿了顿,道:“两日吧,每隔两日,在早上给我送来一份就行。” 坤藏客楼顶层的房中,沈致在窗口打量着兴运城,人和路以外,便不属于兴运城内了,绵延百里的城外,相隔很远才能看见一点灯火。 “要是那后辈在这里面,可就难找咯。”沈致感叹道。 人和路往内,一直到地阴路之间,就是沈致当下所在的外城,交叉纵横的街道上有路灯照亮周围,但依然有不少地方见不着灯火。 地阴路内,中城区域,除了居所以外的区域,俱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天阳路包围的内城反而比外城还要黑暗。 再往里去,便是弥漫在朦朦清光之中的皇城。 沈致突然皱眉道:“在那里面的话,好像更麻烦。” …… 皇城之内,永安宫。 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外站着两位宫女。 此时一个青年快步朝这走来。 两位宫女看见青年身影,连忙一躬身,道:“拜见三皇子。” 当今兴运国皇帝,共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不过长公主早年夭折,如今兴运国的公主只剩下二公主一人。 这个青年,正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 三皇子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 两位宫女嗻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 见宫女远去,三皇子上去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屋内点着一方紫砂香炉,飘出淡白的烟气,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四旬男子,正立在书案旁撰写文章。 他早就听见了外边的动静,见三皇子进来,他疑惑道:“三皇子深夜急忙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三皇子走到书生前面,他比书生要高出不少,问道:“二姐今天从高台上掉了下来,陈叔你可知晓?” “哦,你说此事啊。”四旬书生点点头:“我也听说了,二公主不是说是她自己没站稳吗?怎么,你问我这事干嘛?” 三皇子道:“二姐站的地方离边上那么远,怎么可能一下就滑下去。” “太子不是派人调查了嘛,结论是高台没搭平整,还抓了两个负责的工匠。”四旬书生随口应道,继续写着自己的文章。 “那样的高台年年都要搭不知道多少遍,从来没出过事,为什么恰好这次就出问题了?”三皇子显然不相信这个结论,他道:“就算是真的是高台没搭好,邹瀚那个年纪了都能站稳,二姐怎么可能会站不稳!” “那你去问太子去啊,来这问我干嘛……”四旬书生露出无辜的表情。 “你也知道我和大哥的关系,我怎么可能去问他。”三皇子沉声道:“陈叔,你相信这个结论吗?” 四旬书生满不在乎道:“我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能怎样?事情已经定下了,还去管那么多干嘛。” “二姐从小就对我很好,一直到现在都是,我不想二姐受到伤害,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肯定有人要害二姐,我不能坐视不管。”三皇子在屋内来回踱步,显得非常焦急。 “二公主她又不是孩童,她比你还大十岁呢,她自己都说没有问题,你在这急个什么?”四旬书生对三皇子的态度有些不满。 他道:“再说了,二公主也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她后面的人也不少,真要有问题,她们肯定会自己查明的,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帮忙。” 一个金发的身影闪过三皇子的脑中,他停了下来,握紧了拳头,道:“可是……可是……” “唉!”三皇子不知该说什么,把手一甩,坐到了椅子上。 四旬书生放下手中的笔,走到三皇子身边,缓缓道:“成大事者,遇事要泰然处之,澄思寂虑,你要明白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又该先放一放再做。 切莫在其中掺杂太多个人的情感,才能做出最符合当下情况的判断,能舍弃之物,当舍则舍,不要留恋,否则这便是你的弱点,成为被对手攻击的地方。” 他语气陡然拔高,厉声道:“这些我自小就教过你,你都忘了吗?” “当然没忘!”三皇子抬起头颅。uu看书 wwuukns.om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了下去,道:“可是如果不舍弃也能成事,不是更好吗?” “唉,优柔寡断,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呢。”四旬书生很是失望。 三皇子看着四旬书生的失望的神情,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站了起来,坚定道:“真到了一定要舍弃的时候,安华一定不会辜负陈叔的期盼。” 四旬书生点头道:“没错,这才像样嘛。”他拿起桌上的毛笔,递给三皇子:“来,和我写一会儿文章。” “好。”三皇子接过笔,立在书案边接着写着未完成的文章,他和四旬书生的字迹相似,虽然还能看出明显不同,但混在一起,却不觉违和。 “嗯。”四旬书生微微点头:“看来你是有在认真习练的,为人君者,要是字都写不好,就太让人笑话了。” 三皇子没有接话,他笔下不停,全部身心都投入了其中。 四旬书生站在一边,仿佛也被三皇子影响了,没有说话。 三皇子一气呵成的完成了文章,他把笔一扔,长抒了一口气,浑身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他目光一转,盯着四旬书生的眼睛。 “安华你这样看我干什么。”四旬书生被盯得有点发毛。 三皇子向前踏出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四旬书生,他淡声道:“二姐的事,总不会是你们做的吧?” 闻言,四旬书生吓了一跳,他举起右手,发誓道:“启灵天尊在上,我可从来没派人干过这事。” …… …… 四十九 世间代行者 三皇子心中微微一动,面上露出笑容:“我自然是信陈叔你的。” 四旬书生道:“助安华你登临大位,我们的目的都是相同的。”他顿了顿:“这是必经的一步,在此之前,我们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此事而做的。” “大局为重,我当然明白。”三皇子点了点头。 四旬书生试着道“只要安华你遵守约定,我们定毫无保留的支持你。” 三皇子知道书生想问什么,他淡笑道:“信任一事,本就是相互的,不过是一些刁民罢了,你们要,拿去就好。” “这你又不优柔寡断了。”书生摇了摇头,道:“真搞不清你怎么想的。” 三皇子道:“我愿意遵守约定,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他伸出右手,在面前狠狠一握:“我只想保留……珍重的东西。” …… 三皇子离开后,书生坐到了椅子上,他轻轻地敲打着扶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过后,一道阴影出现在他的后面,阴影开口道:“陈生,唤我何事,虽然皇城很大,但要是不小心被皇家真人发现了,可不好处理。” 陈生肃然道:“我们都是天尊于世间的代行者,名姓只是此世的符号,你说对吗?拂晓行者。” 陈生看不见的背后,阴影的面部抽动了一下。 不过是占了个紧要位置罢了,明明修为职位都比我低,还教训起我来了。 阴影不喜陈生的态度,不过还是正色道:“长夜行者,找我何事?” “三皇子应该会遵守约定。”陈生说道。 “那就好。”阴影应了一句,又道:“就为了这事专门叫我潜进皇城里来?” 陈生淡淡道:“当然不止这一件事了。”他停顿片刻,问道:“二公主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遇上机会,为什么不试试。”阴影没有否认。 陈生道:“真的是好机会吗?” “当然好了,我们当时用的手段,就算真人来查,也绝不会暴露。”阴影对此很有信心。 陈生略作思考,道:“那此事我就不再说了,不过你们还是要明白,我们虽然不是教中那些胆小怕事,瞻前顾后的家伙,但做事之时也不能真的不过一点脑子,至少最近这段时日,你们稍微少出点头。” 阴影颔首道:“行,听你的。” “没事了,你先走吧,小心皇家真人。”陈生提醒到。 阴影没有回复,直接整个塌落到地上,像水一样散开,消失不见了。 确定阴影离开后,陈生看向窗外,天边隐现着淡淡的光芒,他自言道:“长夜过后,便是拂晓,我也该走出这一步了。”他眼眸之中,好像有一点灵光挣扎着要浮现出来。 …… 沈致花了整整十日,才把中城给检查完。 结果不太好,他依然没有发现龟甲有任何动静。 越是往外去,要搜索的范围也就越大,这无疑是一件麻烦事,所幸到了外城,沈致就能御空飞遁了,这样效率倒是快上了许多。 这天沈致正隐去身形,在外城上空飞行。 估算着距离差不多了,他取出龟甲,运转法决,开始感受气机。 突然,他发现了一点异常,在他感受中,这周围有一道气机,好像夜中烛光,十分显眼。 “找到了!”沈致也难免略感激动。 运转法决,他细细感受着那道气机,此刻却发现,这道气机虽然显眼,却十分的微弱,好似轻轻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刮灭。 他狐疑道:“不会真的就出事了吧……” 青色虹光泛起,迅速朝着那道气机所在疾驰而去。 当到达那道气机附近之时,沈致再次运转法决,确定具体的位置。 他发现,那道气机所在,是一间医馆。 医馆在外城里,算是较为高大的建筑了,沈致眼前这间,就足有八层之高。 怀德医馆。 沈致循着气机,一直来到了医馆三楼,医馆内来往人流破多,沈致低头看着龟甲,快步前进,却没有撞上任何人。 最终他停在了一间病房外。 门外的一位年轻医女迎了上来,她道:“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沈致今日并没有穿道袍,而是穿着彩波城内青年常见的长衫。 他感受了下,那道气机虽然微弱,但还算稳定,故回道:“我在寻人,其人就在这间病房里面。” 医女道:“公子要寻之人是本医馆的人还是病人?” 沈致摇了摇头:“应该是病人。” “公子莫要拿我开玩笑,你连自己找的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吗?”医女感觉沈致十分可疑。 “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一见便知,可能让我进去看看?”沈致询问道。 医女强硬地拒绝道:“不可能。” 沈致没有办法,抬手往医女额头上轻轻一点,医女顿时失去了意识,他把医女扶到座椅上,uu看书 ww.ukanh.om 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刚看到里面的景象,沈致的脚步顿时凝固了。 病房内有一张床铺,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正躺在上面,周围有数人正在准备着什么。 见到病房的门被打开,众人都朝沈致看来。 “无事,无事。”沈致尴尬一笑,伸手示意道:“你们继续。” 然后便退出了门外。 他这时才明白,原来那道气机,正是这妇人肚中的胎儿,还未来到世上,胎儿的气机,远比大人要弱,这才让沈致误认为这道气机的主人已是风中残烛了。 病房外,沈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倒是闹了个大笑话。” “不过到底是找到了,也算没有辜负温道友的遗愿。就是这入道一事,有些麻烦了啊。” 他脑中胡乱地想着各种情况,考虑应该怎么去办。 “哦,差点把你忘了。”他忽然注意到边上的医女,又在其额上一点。 医女缓缓苏醒了过来,她注意到了旁边的沈致,警惕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沈致不假思索道:“可能是你太劳累了吧,我刚刚见你突然昏倒,还扶你到椅子上躺着呢,能对你做什么。” 医女回忆了这几天的工作,觉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她不好意思道:“是我错怪公子了,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沈致挥了挥手:“小事而已,你能给我介绍介绍里面的那位吗?” 医女回道:“你说裘夫人啊,这我知道的也不多。” …… …… 五十 留脉有所遗 因为误会了沈致,医女觉得有一点抱歉,她把自己知道的裘夫人的事都告诉了沈致。 裘夫人全名叫做裘平雅,二十五岁,因为快要生产了,这个月中来到了怀德医馆,请了另一位医女看顾,不过今天有事,这个医女才来代替。 “没了?”沈致问道。 医女两手一摊:“没了。” “怎么就这么点?”沈致不太相信。 “病人来我们医馆,我们又不会去查户贴,哪知道那么多消息,再说了,我就是个医女。”医女十分理直气壮。 “这倒也是。”沈致点了点头:“多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刚刚误会你了嘛。”她连连摆手。 沈致笑了笑,微微颔首。 病房外陷入了沉默。 医女偏头看了看沈致,她突然道:“公子,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下我自己吧。” …… 数个时辰后。 “哇~” 哭声从房内传了出来。 沈致推了推昏昏欲睡的医女。 医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沈致指了指病房,道:“可以进去了吗?” “啊?出生了啊,太好了。”医女这才注意到哭声,她敲了敲门,询问里面的人:“王大夫,怎么样了,可以进去吗?” 里面传出声来:“母子平安,再等一会。” 医女笑道:“全都平安,太好了。” 沈致一直在关注里间的动静,随时准备出手预防意外,自然是不可能出事的。 过了一刻钟,房门被打开了。 沈致和医女走了进去。 王大夫问道:“你是产妇什么人?她说她不认识你。” 沈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裘平雅刚刚生产完,非常虚弱,她躺在床上,侧头看着边上的婴孩,眼目中满是慈爱之色。 沈致走到她的身边,取出一颗丹丸,道:“你身体虚弱,把这个吃了。” 裘平雅不认识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陌生青年,不过一听到他的声音,总觉得有一股自然的亲近之感。 她看了看那个丹丸,只觉得仅仅是闻一下就散去了好多疲惫,也不疑有他,微微张开了口。 沈致将丹丸塞入裘平雅的口中。 丹丸入口即化,顺着经脉传递到裘平雅的全身,疲惫的躯体受丹丸滋养,转瞬间就恢复了活力,裘平雅突然发现,弥漫周身的虚弱感,陡然消失不见了。 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得周围的人一阵担心。 此事裘平雅哪里会不知道刚才沈致给出的丹丸乃是仙家灵丹,她对沈致执礼道:“平雅谢过仙师。” 医女听闻此言,惊讶道:“公子你是修士?” 周围的人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沈致微微点头,道:“我与这位裘小姐有一点私事……”他没有把话说完。 “我们这就出去。”王大夫一下就明白了沈致的话,带着众人离开了。 见裘平雅想起身,沈致阻拦道:“不必了,裘小姐,你躺着就好。”他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裘平雅也不推辞,她坦然问道:“不知道仙师找我有什么事?” 她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周围的人可没有人能与修士扯上关系的,沈致找她肯定不是就为了来给她送药,而是有自己的目的。 她也不担心沈致害她或是做什么事,毕竟担心也没什么用,自己拿修士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致随意道:“不用这么客气,我比你年长几岁,你若愿意,叫我一声大哥就好。” 正常情况下,他不会介意这些称呼,尤其现在温德业也已经离世了,若硬要按温德业那算,裘平雅得叫他祖宗,他自觉没有这个必要。 见沈致如此说,裘平雅心中一喜,连忙叫了声沈大哥。 沈致温和道:“此次我受一位友人之托,替他找寻后辈。”他指了下边上的婴孩:“根据推算,你的这个孩子,身上就有着我那位友人的血脉。” 说到自己的孩子,裘平雅陡然紧张起来,她道:“沈大哥说的可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沈致笑道:“此事是你孩子的机缘,又不是什么坏事。” 裘平雅道:“我家祖上没听说过有出过修士啊,不知沈大哥那位友人的名姓?” 沈致道:“他名唤温德业,你并非是他的后辈,他也肯定不是你的先祖了。”沈致看了眼婴孩,道:“你这孩子的父亲,应该才是他的后辈。” “你是说子安吗?他也不姓温啊。”裘平雅疑惑道。 “名姓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而存于身躯中的血脉,可不会骗人。”沈致拿出那块龟甲,接着道:“这是温道友求来的寻脉之器,我便是据此才寻到你的,修道之人自有感应,我见到你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我要寻的人了。” 裘平雅终于接受了沈致的说法,她大喜道:“太好了,我真想快点回去告诉子安这个好消息。” 沈致敏锐地察觉到到了裘平雅话中的信息,他问道:“你丈夫还在人世?” 温德业留在世间的血脉应该只有一个,u看书 wwuuksh 除了这个婴孩,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可他父亲又还在世,这就说不通了。 “沈大哥你说什么呢,子安他年纪和我一样,怎么会死呢。”裘平雅确认了此事。 “哦?”沈致摸着下巴,打量着裘平雅,确定她没在说谎。 他暗付道,此事可能是当时推算出的是这个婴孩的父亲,因为婴孩还在母胎之中,气机太弱,所以没能被算出来,几个月过去,胎儿逐渐长大,才正好被沈致遇上了。 不过其实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裘平雅的现在丈夫并不是这个婴孩的父亲,而是另有其人。 此事到底如何,只有等见到裘平雅的丈夫,才能知晓了。 他道:“你可有其他的事?若是没有,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正好见见你的丈夫。” 裘平雅道:“医馆的耗费,子安来时就交过了,吃了沈大哥给的丹丸,我现在也不会没力气,就是孩子他。” “有我在,自不会让他出事,既然无事,那这便动身吧。”沈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裘平雅连忙起身下床,她抱起一旁的婴孩,不知道为什么,自沈致来后,婴孩再也没有哭过,现在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 裘平雅道:“我们住在城外,离这有好几十里路,要坐驰车去吗?我认识一人,是子安的朋友,可以请他载我们。” “不必了。”沈致向门外走去:“我去和医馆的人说一声,你就在这等着。” 一会儿后,一道青色虹光自医馆飞出,直往南方而去。 …… …… 五十一 水街任子安 兴运城南向,城外水街。 水街边上有条河水,所以叫水街,河水的名字就叫做河水,因为附近的住民并不在意河水的名字。 他们只知道,河水里有鱼,抓了可以吃,河水里有水,舀起来就能喝,河水边上有地,可以拿来种,这便足够了。 唯一可惜的是,河水附近没有山,要打猎得跑到别处去,然而近处的山都被其他人占了,水街的居民也没有办法。 任子安便是水街的住民,不过他平日里并不住在水街,而是在虎街里做事生活,今天他回到水街,是因为他妻子应该快生了,所以回来接他的岳母,打算一起进城去看看妻儿。 任子安是水街上的名人,因为他加入了附近最大的帮派,虎王帮。 附近的住民每月都要给虎王帮交一份献礼,名义上是虎王帮维护一方平安的报酬。 自从任子安加入虎王帮后,虽然献礼依然得一分不少的上交,但遇到实在交不出来的人,虎王帮也会因为任子安的原因稍微宽限一段时间,至少把交不上献礼的人儿女抢去的事,没有再发生过了。 因此水街上的人见到他的人都热络地和他打招呼,任子安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一间低矮的土房外,摆着一块干枯的木板,上面刻着的字已经快消失不见,只有仔细查看,才能模糊辨认出几个字,裘家裁缝铺。 任子安走进裁缝铺,叫道:“娘,我回来了,平雅应该快要生了,我们一起去城里看看。” 一道人影从里面走出来,她眼窝微陷,满脸皱纹,手上布满老茧,明明还不到五十,头发却已花白了大半。 裘语柔拿手揉了揉眼睛,等到逐渐适应外间的光亮,才开口道:“子安回来啦,没有受伤吧?” 任子安掀起袖子,露出里面强壮的肌肉,道:“你儿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受伤,苍狼帮的那些家伙,我一个能打三个。” “太危险的事,你还是能不做就不做吧,挣再多钱,也得有个好身体,才能享受啊。”裘语柔语重心长地说道。 “知道啦,娘。”任子安应道:“等我存够了钱,我们一家就搬到城里去,跨过那条成人道,就能真真正正做个人了!” 裘语柔欣慰道:“你有此心意娘就满足了,你和平雅,还有我那大胖孙子,你们搬到城里去就好,娘已经老了,在这水街住了几十年,也习惯了,就算去城里也住不了几年,没必要平白多花一个人的钱。” “娘你又说这话,我和平雅都是你一手带大的,我们从小就是一家人,以后也一直是一家人,要搬进城,就一起搬,绝不分开!”任子安坚定道:“其他事我都能依娘说的,唯独这事不行。” “你呀,不听娘的话,我打你!”裘语柔举起手作势要打,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容。 任子安连忙躲开:“我都要当爹了,你还打我,给人看了,不得笑话死我。” 他道:“我们感觉去看平雅吧,老刘的车在等着我们呢。” “好,好。”裘语柔连声道。 然而此时,外间却有叫喊声传来:“任护法,任护法,大事不好了!苍狼帮和开山帮的一起打过来了,帮主他们快要顶不住了!” 任子安冲出门外,见到是帮中的飞毛腿杨金,他沉声道:“出了什么事,你仔细说说。” 杨金扶着墙壁,上气不接下气道:“苍狼帮和开山帮不知道什么时候搞的一起,今天任护法走后,他们趁我们的人手都出去收献礼,一起打到了虎街上,现在帮主正带人抵挡呢,派了我们几个弟兄,去把外出的人都叫回来。” 他说完这话,告辞道:“任护法快点回帮里吧,我还要去通知其他弟兄。” “杨兄弟慢走,先喝口水吧。”裘语柔端着一碗水出来了。 杨金微微犹豫,便接过碗,一口饮尽:“谢谢裘姨,我真的得走了。” 他把碗还给裘语柔后,头也不回地向来处跑去。 看着任子安犹豫的样子,裘语柔道:“子安你去吧,平雅那晚几天再去也没事,她会理解你的。” 任子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去了,娘你待会去和刘叔说下,我们过几日再走。”他也向杨金来的方向飞速跑去。 “注意安全啊。”裘语柔叮嘱道。 任子安挥了挥手:“知道了,娘。” 虎街,因为虎王帮的总堂就设在这里,所以改名叫了虎街,至于原来的名字,谁也不记得,就算记得,也每人在乎。 今天,威名赫赫的虎王帮却遭到了大难,近千个苍狼帮和开山帮的帮众把虎王帮的总堂团团围住。uu看书 uukshu 而虎王帮的帮主钟擒虎正带着一百多个人,靠着堂口的地利,死死抵挡着敌人的攻击。 钟擒虎一刀劈飞一个跑到跟前的开山帮帮众,对着楼上喊道:“外出的弟兄还没回来吗?” “还没。”在顶层看着外边的帮众回应。 “该死!快点回来啊。”钟擒虎看着源源不断涌进的敌人,他大声吼道:“兄弟们,守住!等到弟兄们回来了,我们里应外合,把他们杀个精光!” 见帮众的士气依然不高,他又道:“每杀一个敌人,我赏一两白银!” “杀!”楼内顿时传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唰!”一把飞刀极速射了进来,直接扎进了钟擒虎身边一个人的眉心,那人向后一倒,眼看就要不活了。 “小虎!”钟擒虎发出绝望的嘶吼:“严狗!今日我钟擒虎不亡,必杀你们全家!” 他提起大刀,向前冲去。 虎街之外,有近百人聚集于此,任子安也在里面。 “王堂主,我们赶紧杀进去吧,帮主他们要撑不住了。”有人焦急道。 “不能急。”王堂主淡声道:“我们现在人太少了,进去就是送死,等到人再多一点,我们再冲进去救帮主。” 一刻钟后,远处有一大群人朝这快步赶来。 见到人群前的那匹骏马,王堂主大喜,他高大道:“兄弟们,刘堂主的人马到了,我们一起杀进去!” 众帮众齐齐应了一声,拿起兵器朝虎街冲去。 …… …… 五十二 苍狼噬猛虎 “帮主,二位堂主带着人马杀进来了!”顶层的帮众发现了虎街外的人马,激动地喊着。 钟擒虎把刀一举,高声道:“兄弟们,我们能在这城外过好日子,全靠着虎王帮的基业,今天,有人要把我们的基业抢走,让我们重新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你们能同意吗?” 虎王帮的帮众齐声大喊道:“不能!” 钟擒虎继续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杀!杀!杀!” 三声杀字一喊出口,钟擒虎率先提刀冲了出去,他虎背熊腰,手持金环大刀,刀锋挥舞之下,必有一个身影倒下。 堵在门口的数十个两帮帮众,硬生生被他一人逼退了出去。 虎王帮的帮众随即跟上,重新占住了门口。 钟擒虎大发神威后,就退到了后面。 帮众的士气已提了上来,他就不需要再以身犯险了。 他明白,自己才是虎王帮的核心,若是自己倒了,面对这种危急情况,不是所有人都能继续保持表面上的忠心的。 …… 任子安身为帮中护法,此刻正一马当先,杀入虎街之中。 他肌肉虬结,手上握着锻铁打造的虎爪,使着帮中传授的虎王拳,寻常帮众,完全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唰!” 倏然,一把飞刀疾若游龙,越过重重人群直往他面门射来。 他瞳孔骤然紧缩,抬手挡去。 然而飞刀直接削断了虎爪,眼看就要插入他的眉心。 一支银枪伸来,急急向上一挑,飞刀便被甩开。 “严狗!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来和你刘爷爷打啊。”一匹乌黑骏马飞驰而过,刘堂主手持银枪,直奔刚刚扔出飞刀的苍狼帮帮主严华而去。 严华看着来人,笑道:“刘堂主的绝命枪威名赫赫,严某不是对手,还是让陈帮主来做你对手吧。” 他轻盈一跃,重新撤到了人群后方,一个足有一丈高的大汉,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手持巨斧迎着刘堂主过来。 刘堂主心中大骇,拉扯缰绳想要停下马匹,然而冲速太快,一时间完全没有办法停顿。 大汉手持巨斧,竖劈而下,乌黑骏马和其上的人影瞬间被劈成两半,混着内脏鲜血迸出,浇在了任子安的头上。 “刘堂主!”虎王帮众人发出嘶喊。 另一边的众人则欢呼道:“陈帮主威武!” 看着眼前的景象,任子安只觉头脑一片发热,怒不可遏,他仿佛失去了理智,发出一声大吼,直朝大汉冲去。 大汉见状,嗤笑道:“自不量力。” 他抬起巨斧,再度劈了下去。 任子安抬起虎爪抵挡,然而在巨斧面前,脆弱的虎爪一碰就碎。 看到面前落下的阴影时,任子安才回过神来。 “我要死了吗?”他心中想到。 “裘娘、平雅我不能带你们住进城了,对不起……还有……” 巨斧落下,把街面劈开一道可怖的裂缝。 大汉面前空空荡荡,任子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人呢?”大汉左顾右盼,询问周围的帮众。 众人全都摇头,表示没有看见。 “还能见鬼了不成?”大汉正打算再找,然而虎王帮的帮主已经压了上来,两方再度战成一团。 …… 任子安平静地躺着,他感觉到十分的温暖,就好像小时候,娘抱着自己一样,他好像还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忽然觉得,如果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话,也挺不错。 “子安,子安,你没事吧。”裘平雅抱着任子安,带着哭腔喊道。 沈致收起龟甲,淡声道:“他一点伤都没受,能有什么事,就是一时受了刺激,一下清醒不过来罢了,歇会就好。” 沈致带着裘平雅飞遁时,发现了虎街的争斗,裘平雅看见了人群中的任子安,沈致便在危急关头出手将其救下。 他已经查验过了,任子安确实是温德业的后辈,这倒是一件好事,多总比少好。 过了一会儿。 任子安终于清醒了过来,见到妻子,他大惊道:“平雅,你怎么在这里?快离开这,太危险了!” 裘平雅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子安,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任子安四处查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在一片田野之上,旁边立着一个仙风道骨的俊朗青年。 沈致朝他微微颔首。 “他是?”任子安疑惑地询问妻子。 裘平雅道:“沈大哥是能在天上飞的仙人,刚才就是沈大哥救了你。” 听到妻子的话,任子安急忙起身,想要给沈致跪下。 沈致阻止了他:“不必了,已经有人替你付过报酬了。” 沈致给任子安讲完了温德业之事。u看书 .uukansh 任子安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先祖记得我这个后辈,已是足了。” “你要如何选择,想要学道吗?”沈致淡声问道。 “能否让我先考虑一段时日?”任子安没有立刻回答。 沈致道:“这自然没有问题,温道友留下了不少财物,我先给你,那些修道之物,就先放在我这了,你若想要,随时可以来取。” 任子安抱拳道:“多谢沈大哥。” 沈致点了点头:“那我现在送你们回去,带你们一家先进城。” “等等。”任子安出声道:“沈大哥,不知虎王帮怎么样了?” 沈致看了任子安一眼:“我带你离开时,他们形势不是太好,现在应该已经败了吧。” 任子安闻言,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看向沈致,想要说些什么。 “我不会帮你打退那伙帮众的。”沈致直接开口道。 他只是帮温德业寻找后辈,虎街上的争斗是正常的江湖争斗,他没理由也不想插手此事,虽然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任子安急忙道:“我不是想求沈大哥帮忙打退苍狼帮和开山帮,只是钟帮主曾经对我多有栽培,此恩不可忘。”他跪了下来,不断叩首:“虽然子安没有这个资格,还是想求沈大哥出手救下钟帮主。” 沈致看着任子安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没,他要是已经死了,我也没办法。” 听到沈致同意,任子安大喜道:“子安多谢沈大哥。” …… …… 五十三 虎王钟擒虎 虎街。 虎王帮刘堂主被计杀之后,虎王帮实力大减,援兵没能杀入总堂救人。 而苍狼帮和开山的人,依托着人数优势,成功攻下了总堂的大半地界。 如今钟擒虎正带着仅剩的十余人在总堂顶层苦苦支撑。 其他人不是已经战死就是跪地投降了,能留到现在的,都是虎王帮中忠心耿耿的核心帮众。 也许他们当中也有人想要投降,但是他们的身份决定了投降是不会成功的,敌人来势汹汹,打算一把剿灭虎王帮,是不会允许留下任何一个核心帮众的。 有帮众叫道:“帮主,我们杀下去和他们拼了吧,反正也已经不亏了。” 钟擒虎沉默了片刻,他也知道,如今的虎王帮已是强弩之末,覆灭不可避免。 他紧咬牙关,恶狠狠道:“弟兄们,去拼完这最后一把,不能堕了虎王帮的威名!” “杀!”钟擒虎大吼一声,直接翻身越过栏杆,朝下层跳了下去。 帮众们紧跟其后,毫不犹豫。 然而他们跳下之后,却没有看见钟擒虎的身影,只有密密麻麻的敌人。 …… 钟擒虎一跃而下后,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待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黄泥盖的土房里。 “钟帮主,你没有事,太好了!”边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回到家中的任子安。 钟擒虎转目看去,认出了任子安,他道:“任护法,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任子安道:“这是我家中,是沈大哥把你救出来的。”他指向边上的沈致。 钟擒虎有些不敢相信:“我记得你家在水街啊,离帮中可有快十里路,这……” “沈大哥是修士,区区十里路算什么。”任子安语气中带了一点自豪。 “竟是如此!”钟擒虎急忙起身:“凡民钟擒虎叩谢仙师大恩。” 沈致淡声道:“要谢就谢他吧,是因为他我才出手救你的。” 他已经了解过城外的一些情况,所以对虎王帮这些帮派的印象并不好。 钟擒虎又向任子安道谢,不过他却有一个疑惑,于是他问道:“任护法,你怎么会认识沈仙师的?” 任子安道:“全是祖上遗泽。”他并没有细说。 “真好。”钟擒虎羡慕道。 他问道:“不知虎王帮,现在怎么样了。” 任子安轻声道:“应该已经覆灭了。” “果是如此啊。”钟擒虎语气中带着悲痛。 任子安急忙道:“钟帮主,虎王帮虽然没了,你还有我啊,我现在有钱了,可以带你进城。” 钟擒虎露出一丝嘲弄的神情:“我经营虎王帮这么大的基业,会连进城的钱都没有吗?我不过是不想进罢了。” “为什么啊?大家都说,跨过了人和路,住到城里,才能真正当个人。”任子安不解道。 钟擒虎嗤笑道:“人和路?他们都说这路是成人道,你就信?到了城里,一样是被内城的那些人当成狗一样看。在这城外,我钟擒虎还能做人上人。” 见沈致目光看来,他毫不在意道:“沈仙师,我就是个坏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你要看不下去,一巴掌把我老钟拍死就是。” 沈致听到这破罐子破摔的话,也难免升起一股火气,他看向任子安。 任子安急忙道:“沈大哥,你别听帮主胡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哪是哪样?”沈致声音微寒。 任子安也是虎王帮之人,沈致对他本就不太满意,只不过因为温德业之托,不好多说,现在他却帮钟擒虎推脱,沈致更是有些微怒。 若是任子安说不出个道理来,那沈致也不介意把他抛下,只将婴孩带走传授修行,省的被他耳濡目染带坏了。 任子安有点被沈致的语气吓到了,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城外的规矩就是这样,没有虎王帮,就会有狮王帮,狼王帮跑出来,城外每块地界,总要有一个领头的帮派,才能不被其他地方的人欺负。” “这就是你们每月收献礼的理由?我听说若是交不上献礼人,家中妻女还会抓走!”沈致厉声喝道。 任子安连忙解释道:“不是的,献礼不是我们要收的,这献礼收上来,绝大部分都是要交给城外的驻军,各个帮派,只是帮驻军做事罢了。” 这事沈致倒是不知道,他又道:“那抓人又是干嘛呢?” 任子安道:“那也是送到驻军中去的,没过一段时日,都要送去一些人,姿色好的女眷供军中将官玩乐,u看书 .uuanshu.om 年轻力壮之人就送去当军卒。” 他突然带上了一点哭腔:“我爹就是被抓去当了军卒,战死在了边疆上,安葬费还被他的上级贪去了,我娘生了病,没钱医治,也死去了。 那时我才三岁,还是裘娘看我可怜,一个人辛苦把我带大的。” 他看向钟擒虎,道:“钟帮主的父亲也是死在了军中,帮主知道我的事后,让我加入了虎王帮,对我很好。 沈大哥,虎王帮干这些事,也是被逼的啊,而且虎王帮收的献礼,已经是很少的了,其他地方的帮派,除了收驻军要的那份,自己还要加上许多。 虎王帮就是因为收的少了,实力不够,才被其他帮派吞下的。” 沈致皱了皱眉头,他看向钟擒虎:“是这样的吗?” 钟擒虎自暴自弃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反正虎王帮现在没了,我孤家寡人一个,你们爱怎么样怎样。” 沈致点了点头:“确实,这些本就不关我的事。” 他想到了彩波城的情况,突然觉得,这兴运国的国都,好像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好。 “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要带上什么赶紧收拾,我先给你们在城内找个住处,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沈致替众人做了决定。 半个时辰后,沈致驾起虹光,带着众人往城内飞去。 钟擒虎最终还是选择了和任子安一起进城,他立在虹光之上,看着后方逐渐远去的虎街,心中发誓道:“总有一日,我会再回来的,严狗,你等着吧。” …… …… 五十四 野原引玉符 沈致在外城寻了一处房子,买下后将任子安等人安置于此。 他告知了任子安自己的住所,让任子安考虑清楚后再来寻他,然后便返回了坤藏客楼。 此后的时间里,他都待在客楼中安心修行,在万真人所说之人寻过来前,他想要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修为,毕竟虽然万真人说此次不会有他无法应付的事情出现,不过还是以防万一为好。 三月十五日,沈致来到兴运城已经过去一月了。 他正端坐在床上,闭目凝神,手持玄剑,不断运转真灵经,将玄剑中传来的清流化作自身法力。 倏然,他双眸陡然睁开,一道青虹自体内生出,在其周身盘旋环绕,青虹升至高处,陡分为四道虹光,四道不同术法一齐向前发出,在要撞到墙边之时,虹光一裹,又将术法全部拦下,没有散溢出一丝威能。 此时,沈致体内已有四条经脉,与虹台伸出的长虹连接起来了,他估计,若是追求速度,今年之内,他就能尝试冲击启灵境界了。 启灵境界要求修士乘虹境圆满之后,开辟额中的灵台,于神魂中诞出元灵。 这一步对修士最难的不是法力修为或是道法境界,而是要能感受到灵台的存在,并且神魂足够强大,能支撑诞生元灵的消耗。 沈致之所以有此信心,是因为他刚入道途之时,便已感受到了灵台,而玄剑内的清流,不仅能增长法力修为,同样有强大神魂的作用。 故此他如今缺的只是道法境界,只要道法境界到了,随时都可以突破至启灵境界。 略作调息之后,沈致起身走到了窗台边上,他看向位于北方的那座通华塔,一个月过去了,乾阳天城并没有降落在兴运城的通华塔上。 与余阳天城每月月中都会来到彩波城不一样,位于京州的乾阳天城并不会经常来到兴运城,因为皇城当中设有大阵,将兴运城周遭的灵机都引入了皇城之中,以供养皇家修士的日常修行,故此乾阳天城也就很少再来兴运城了。 一连闭关几日,他重新下了楼。 当他在一层用餐之时,一位侍者找了过来,告知他有位叫任子安的人曾经来寻过他。 用完餐后,他来到了任子安现在的住所,这是一栋独立的院落,里间有十余个厢房,住五个人是绰绰有余。 院子之中,任子安正拿着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钟擒虎在一旁看着,不时出声指点。 一道青色虹光落下,倏尔一转,露出一个人影来,正是沈致。 见到青虹散开,任子安连忙停下了练习,和钟擒虎一同上来见礼。 沈致问道:“你前日来坤藏客楼寻我,可是考虑好修行之事了?” 任子安道:“沈大哥,我这个年纪了,真的还能修行吗?” “有何不可,不过困难一些罢了,若你天资足够,也不是没希望踏入道途。”沈致语声平和。 任子安道:“那我的修道天资怎么样?”他看向沈致,目中难免流露出一丝期盼。 “修行一事,谁也说不清楚,你天资如何,只有修了才能知道,而且此道也并非只看天资,勤奋与否,悟性高低,机缘多寡……都会影响修行,便是法身尊者,也无法直接看出一人的天资。”沈致如实说道。 任子安犹豫了一会,道:“先祖留下的遗泽,万分珍贵,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是不去耗费了,就留给怀温他吧。” 任怀温是任子安给儿子取的名字,本来定好的名字是任平安,但知道了温德业之事后,他取了怀温之名以纪念温德业,而平安则当作小名。 沈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那么这段时日你们就在这住下,等我返回彩波城时,再带上你们。” “沈大哥,我们可以留在兴运城吗?”任子安试着问道。 “倒不是不行,你们不愿去彩波城?温道友在彩波城还有不少东西呢。”沈致有些疑惑。 任子安咬牙道:“我和钟帮主,想要打回虎街,为帮里的兄弟们报仇。” 钟擒虎也在一旁点头道:“这口气,我们咽不下。” 沈致撇了他一眼:“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管你们,我走之前,会给任怀温找好师长,可行?” 任子安鞠了一躬:“多谢沈大哥了。” 沈致微微颔首:“事情便如此定下了,我先走了。” 他起身一跃,离开了此处。 此后数月间,沈致除了偶尔出门游玩以外,一直在坤藏客楼中修行。 七月七日,时值盛夏,u看书 ww.ukans路旁的小贩卖起了冰糕。 沈致从入定中缓缓退出,结束了今日的修行,此时已然是深夜了。 他经脉内的长虹又多了两条,已然过了半数,而他修行的是《感玄真灵经》,即使是寻常乘虹境圆满的修士,法力也远不如他深厚。 他正打算休息,却突然感觉到一物正不断发出波动,传来阵阵灵流。 手掌一翻,半块玉符出现在他的手中,正是万真人给他的信物。 此刻玉符一闪一闪,拿在手中,莫名能感应到有人在呼唤他。 沈致知道该开始做事了。 他起身一转,已换上了天青色云纹道袍,脚下所踏,周身所着,尽是法器。 一道光华闪过,房屋之内,已没了人影。 …… 沈致顺着玉符感应,向南穿过了外城,又往外飞了近百里的路途,此刻下方的地面已没有人烟居住,进入了荒野之中。 他判断了一下方位,发现感应指向一座孤山中,于是降下虹光,往山中落去。 此刻在山林之中,有二人于此等待,虽然沈致隐去了身形,不过其中一人也是乘虹境的修士,他还是发现沈致驾着的虹光。 他对着身边的人道:“人来了,我们要过去吗?” 边上那人道:“不用,如果真是我们找的人,肯定能寻到我们的。”那人手中握着半块玉符,看其模样,与沈致手里拿着的另外半块正好相合。 沈致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不一会后,他就看见了山林中的二人,并朝那缓步走去。 …… …… 五十五 龙隐纷乱生 沈致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二人,具都带着一顶帷帽,乌黑的皂纱遮住了脸庞。 帷帽明显是一件法器,可以遮掩样貌声色,至少沈致看不清二人的真实相貌,只能分辨出来二人是一男一女,女子应该不是修士。 沈致拿出那半块玉符晃了晃,道:“万真人所说之人,可是你们?” 他早已看到了女子手中的另外半块玉符,不过还是要亲口确认为好。 男子没有回答,反问道:“就你一个人?” 沈致点了点头。 男子又道:“你是乘虹境修为?” 沈致颔首。 男子帷帽下的眉头皱起,质问道:“真的是万真人让你来的?” “不然呢?”沈致语气带着一丝寒意,他已经明白了,这男子是嫌他修为太低了。 女子看气氛不对,劝阻男子道:“好了,我相信万真人,你不要再问了。” 男子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女子已转头看向他,便讪讪地收了声。 女子又对沈致道:“这位道长,我就是万真人说的那人,今天是我寻道长来的,鹏他也是担心我,还望道长莫怪。” 沈致道:“小事而已,不过二位,这帷帽是否可以先摘掉了?” “理应如此。”女子摘掉了头上的帷帽,揖手道:“接下来我的安危,就全交托于道长了。” 见到女子模样,沈致吃了一惊,出声道:“二公主?” 女子微微躬身:“正是紫英。” 边上的男子也摘下了帷帽,沈致也认得他,就是当时在学府典礼上与二公主在一起的金发青年。 “白鹏。”青年拱手道。 沈致见礼过后,疑惑道:“阁下贵为公主,皇家连真人都有,为何还要寻沈某相助?” 二公主也不隐瞒:“皇家修士,只听皇帝之命,我又没法使唤他们,而且今日之事,也不便外人知晓。” 沈致有些意外,在这二公主看来,皇家修士都是外人,他反而不是外人了。 “公主愿意相信沈某,我自然也会尽力护公主安全,不知今日要沈某做何事?”沈致问道。 “你能对付启灵境修士吗?”二公主看着沈致,等待他的回答。 沈致思考了一下,点头道:“若不是遇上大派弟子,应当没什么问题。” “大派弟子吗?”二公主看向白鹏,似乎是在询问其意见。 白鹏闻言,深深看了沈致一眼,他道:“王将军破境没多久,肯定不如东华派的人厉害,若沈道友所言不虚,此行应该没有问题。” 二公主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沈致听到白鹏说到将军,问道:“你们要和军中之人起冲突?” “以防万一罢了。”二公主没有多说。 白鹏此时又拿出一顶帷帽,递给沈致:“先戴上吧,具体的事宜,我们路上再说。” …… 三人继续向南,一路来到了兴运城南部驻军所在。 兴运城周围,共有四部驻军,驻军的最高长官都是上将军之衔,有参与朝议之权。 南部驻军中的上将军姓刘,专司兴运国与正国边疆的战事,其常年在外征战,不过去岁严冬过后,两国战事暂停了下来,刘上将军也回到了兴运城,王将军则是他的护卫,今年方才突破启灵之境。 路上沈致也了解到了白鹏的情况,他是莹流派的弟子。 莹流派是京州的一个修道门派,门中有一位太上长老,乃是灵枢真人,不过据传已经寿数不多了,而后辈弟子青黄不接,只有两位启灵境的修士,分别是掌门和大长老,白鹏虽然只是弟子,但已是莹流派中除了那三位以外最强的修士了。 南部驻军营外。 “公主要做何事,怎么还会担心军中修士对你出手?”了解情况后,沈致问道。 “其实我倒不怕军中修士,不论今晚如何,他们应该是不会有动作的,我担心的是其他人,今天我要做的事,怕是触及了一些人的底线了。”二公主看着前方的军营,虽然神色不变,但沈致能感觉到她非常紧张。 “要到约定的时间了,赶紧进去,若遇危急,就劳烦沈道长出手了。”二公主把帷帽一戴,喊了白鹏一声。 白鹏立马拿出一张符箓,遮住了二人的身影,他对沈致道:“沈道友应会障目之法吧?” 沈致微微一笑,袖袍一挥,就隐去了身形。 三人随即越过哨岗,潜入了军营之中。 这般简单的障眼法当然无法瞒过所有军中修士的眼睛,不过他们本也没想隐瞒,只要不被普通军卒发现就好。 军营之内,十分安静,除了偶尔经过的巡逻士兵,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而在他们刚刚走入军营,就有一个人阔步走了过来,正是军中的启灵境修士王将军。 周围兵卒见了,纷纷行礼问好。 王将军道:“我来简单巡视一番,uu看书ww.uuanshuo 你们照例便好。”他往三人所在看了一眼,就沿来路回去了。 二公主悄声道:“跟着王将军走。” 在王将军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军营偏僻的一角,此处有一座毫不起眼的营帐,与周围寻常士兵的营帐看不出丝毫差别。 王将军掀开营帐,对着里面道:“上将军,人来了。” 他侧身一步,示意三人进去。 营帐之内,一个六旬长须老者正端坐在案后,批阅着案上摆着的各类文书,正是兴运国平疆将军刘长伍。 进了营帐后,三人撤去了遮掩,取下帷帽。 刘长伍见三人突然出现,好不意外,他拱了拱手,从容道:“二公主深夜来访,刘某真是受宠若惊啊。” 他伸手一请:“请坐。” 沈致明显感觉到营帐内有一座小阵,可以隔绝外间探查。 二公主示意二人落座,她依旧立在原地。 她道:“刘将军言重了,将军为国征战数十载,平定疆域,战功赫赫,紫英虽是公主,可却从未给兴运国做过有用之事,哪及得上将军万一。” 刘长伍笑了,他道:“二公主前段时日的来信中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在信中所言之事,可比刘某这在战场上砍人脑袋的事要大多了。” 二公主嫣然一笑,道:“那刘将军,紫英所说的事,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刘长伍神色一正,肃声道:“皇上他?真的已经快……”他没有把话说完。 二公主认真地点了点头:“最多只有几月了。” …… …… 五十六 营帐中火光摇曳,众人的影子随之晃动。 刘将军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不算太快。” 他又道:“公主为什么会找我这个老骨头,你应该知道,我是不愿掺和这些事的。” “有刘将军心系百姓,为国平疆的人,实乃兴运国之幸事,我也不愿将刘将军拉入这浑水之中。”二公主语气陡然升高:“然而天时不止,兴运城之事,将军终是要做出选择的。” 刘将军拿起一封书信,指着道:“消王孙贵戚,除内外之分,开学宫道堂,尽收众学子,设民议呈册,合各州军府……这些事不知道会招惹到多少人,你都是怎么想的?” 二公主伸手朝向北边:“兴运城中,豪门贵族世代相传,永不断绝;学宫道堂所费颇巨,贩夫走卒子弟,无人可入;朝议虽好,然不过是各方议者攫取利益罢了;京州已无力统领各州,如此下去,兴运国必将四分五裂,再行东华王朝旧路。” 沈致听到这些话语,暗中起了一丝疑虑,万象琳琅阁向来是不参与各地事宜的,这也是其保持超然的原因之一,这次万真人请他做的事,明显已经超过了这个界限…… “你觉得以你之议,可变此况?”刘将军语气并不认可。 二公主躬身道:“彩波城行此策已近千载,如今繁荣昌盛,朝气蓬勃,兰海州实已是诸州之首,有此先例,兴运城为何不可复行?” 刘将军摸着长须,缓缓道:“那二公主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呢?” “因为将军就是这样想的。”二公主仿佛很有信心,斩钉截铁地道。 刘将军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如何想的?” 二公主问:“将军长年征战,为的是何?” 刘将军回道:“自然是兴运国。” 二公主又问:“哪个兴运国?” 刘将军回问:“还能是哪个兴运国?” 二公主道:“是皇家的兴运国?还是豪门贵族的兴运国?还是兴运国众的兴运国?” 刘将军没有回话。 二公主接着道:“刘将军一生戎马,征战无数,功绩之高,军中各将,无人能比,父皇曾数次请将军入内城安居,将军都以边疆未定为由婉拒了,然而如今的两国边疆,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哪用得着将军劳心,将军不过是不喜内城风气,不愿与那些人交往罢了。” 她又道:“素闻将军爱兵如子,却治军极严,大军所过,绝不扰本地百姓分毫,出征的军伍之中所行乱象,平疆军却极少发生,将军之意,明晰可辨。” 刘将军道:“那又如何?” 二公主道:“刘将军约束部下,整顿军纪,这自然是好事,但将军所能做得,远不止这些。” 她指向外间军营,厉声道:“将军可知道,你不在之时,留守南部驻军可不是现在这么安稳,侵吞亡卒恤金,对城外住民收受献礼,作威作福,甚至指使城外帮派强抢民女孩童,以供军官玩乐!” 刘将军惊道:“竟有此事?” 二公主点点头:“兴运城外四部驻军,行此类之事可谓稀松平常,将军不信,遣人一查便知。” 她又道:“即便是将军的平疆军,在兴运城附近也会染此陋习,城内的世家豪门,更莫多说了。 兴运城中,官大一级,财多家富,便可肆意欺压下层百姓,富者恒富,权者恒权,多年下来,早已如山间磐石,牢不可破了。 若不是有军力与修士压制,怕是不知道起了多少叛乱了。” 她看向刘将军,认真道:“将军若是真心为了兴运国,就切莫只看见眼前之事,只管好身边之人,将军位高权重,用你手上的权柄,完全可以为兴运国做出更多。” 刘长伍坐在椅上,暗自思考,沈致三人也一言不发,营帐之内,落针可闻。 终于,刘将军叹了一口气:“唉……公主所言在理。” 闻言,二公主喜道:“将军可是同意了?” 刘将军道:“我愿与二公主共行,不过……” “不过什么?”二公主问。 刘将军道:“太快了,不能这么快。” 他道:“此事得罪的人太多了,不可一步到位,得徐徐图之。” 二公主对刘将军鞠了一躬:“紫英也明白此事,今日有刘将军点头,已是进了一大步了,紫英替兴运国谢过刘将军。” “公主不必如此,我只是凭心而行罢了。”他道:“你今日来我这,肯定有人会坐不住了,可要我叫王将军送你们一程?” 二公主拒绝:“我们能保护好自己,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今日的结果为好。” 刘将军点点头:“注意安全。u看书.ukansh ” …… 二公主走后,刘将军唤了王将军进来,吩咐道:“你去查一查我们不在之时,驻军内违反军纪之事,若有问题,允你便宜行事。” 王将军低头道:“是。” …… 荒原上空,三人正在往兴运城回转。 天中阴云成团,遮住了星光月华,即使是深夜,风中依然带着一丝燥热。 二公主道:“沈道长,今夜定会有人截杀我们,若是遇敌,就仰仗你了。”她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沈致道:“若有来敌,我自会处置。” 虹光之上,他不断查看着周围可能藏人的地方。 突然,他感觉到前方山谷处有四股气息,他没有出言提醒二公主,继续正常前进,而在不经意间,已有四道符箓,隐藏在黑暗之中,悄然飘去。 沈致这时才发觉,自己的神魂,不知何时已经如此强大了,山谷中共有四人,都是乘虹境修士,他们正在竭力隐藏自身的气息,浑然不知已被发现。 “唰!” 符箓在快要临近四人的感应范围时,光华一闪,陡然加速朝四人冲来。 事发突然,除了一人反应较快,及时躲开后,剩下的三人被符箓击中,瞬间燃烧成一团火球,不断发出惨叫。 躲开那人身材瘦小,他立刻发出一片气雾,包裹住一名同伴,燃烧的火焰迅速被压了下来。 就在此刻,一道青虹带着暴烈的气息,迅如疾风般划过另一团火球,火球一分为二,惨叫戛然而止。 …… …… 五十七 刚一触面,便死了一位同伴,瘦小那人心中大骇,见同伴身上的火焰已经消去,他立刻将气雾一散,笼罩了周围百丈之地。刚一触面,便死了一位同伴,瘦小那人心中大骇,见同伴身上的火焰已经消去,他立刻将气雾一散,笼罩了周围百丈之地。消去火焰的那人是一位女子,看去年约三旬,身材苗条,此刻她身上衣袍尽化飞灰,露出裸露的身躯来,然而那可怖的烧伤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旖旎。不过对乘虹境修士来说,这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要不了多久就可恢复,苗条女子取出一颗丹药服下,又换上了一身新的衣袍。她看向沈致,眼中满是怒色,抽出环绕在腰间的长鞭,便向沈致杀来。沈致见状,却不与她交手,青虹一转,便朝另一团火球飞去。苗条女子惊道:“快救小乙!”瘦小那人不待女子出声,就已向前一跃,整个身体融入了气雾之中。转瞬之间,他已出现在了燃烧的小乙身后,一掌打去,将小乙直接拍飞了数十丈远,身上火焰也被掌风拍灭了。此刻青虹已经近在眼前,瘦小那人往后一躺,又消失不见。沈致停下虹光,他自然已经发现,瘦小之人可以在这片气雾中自由穿梭,若是不破此法,十分难以对付。他看向那个叫小乙的人,小乙是少年模样,看去只有十五六岁,此刻已爬了起来,正取出腰间的剑。苗条女子已经杀到了身后,挥动长鞭朝沈致甩来。沈致身后像长了眼睛,在漫天的鞭影之中,脚若游龙,轻易躲了出去。他松开手中的玄剑,双手化掌,迅速一转身,带着劲风朝后拍去。两掌一前一后,左掌在前,一下便击中长鞭,漫天鞭影顿时消失,右掌在后,直直拍向女子身躯正中。苗条女子匆忙运转术法抵挡,一片金叶出现,阻在沈致掌前。然而二者法力实在相差太多,金叶一触即破,清风掌打在女子身上,顿时传出骨裂之声,女子吐出一大口鲜血。明明被如此大力的一掌击中,女子却没被打退,反而被风流推动,又向前了一步。沈致双掌连续不断拍出,风啸声与骨肉相击声混杂在一起,不过数个呼吸时间,沈致已拍出近百掌。等到瘦小男子发觉不对,现身来救时,苗条女子终于被打飞出去,如烂泥一般摊在地上,眼看就不活了。他立马又潜入了气雾之中。“芸姐!”小乙惊恐的声音传来。他面带狂怒,将手中的细剑一掷而出,细剑疾若流光,威势惊人,所过之处,气雾顿散。沈致没有躲避,他右手轻握,推动体内法力,玄剑向前一刺,与细剑正好撞在一起。一声巨响传出,激起一大团尘土。远处的小乙脚步陡然一滞,向前跪倒,吐出大口鲜血。尘土散去,细剑已断成数节,掉落在地上,而玄剑依旧完好无损。沈致随手一挥,玄剑脱手而出,直插入小乙的胸口,然后又消失不见,留下一个贯通的大洞,血液喷涌而出。此刻距战斗发生,过去了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四名埋伏之人,已败亡了三个。沈致看向周身的气雾,淡声道:“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帮你出来?”没有回复。沈致面色一沉,正要掏出一把符箓,突然他眉头一皱,足下轻点,一道金光闪过,已然消失不见。山谷上空,在沈致冲下之后,白鹏便一直守在二公主的身边。他也看到了山谷之中的战斗,面上的表情越来越震惊。突然,他感觉到月光陡然一暗。白鹏抬头看去,一只十丈大的巨鹰自天中朝他们俯冲过来。他带着一丝颤声道:“启灵境浊妖!紫英小心!”迅速估算了一下两者的速度,白鹏认定自己没法躲开,赤色长虹分出一道,卷起二公主往地面送去。而他自己则取出一面光滑无比的圆镜,往前一扔,圆镜霎时变得和巨鹰一般大,镜面里映照出巨鹰的倒影。白鹏使了一个法决,镜面霎时如水般流动起来,巨鹰的倒影穿过镜面,来到外界,发出一声鸣叫,便朝天中巨鹰冲了过去。巨鹰与倒影缠斗在了一起。白鹏急忙往地面逃去。然而这没能拖上多久,不过几个呼吸,巨鹰就将倒影撕碎。咔嚓一声,圆镜上裂开一条缝,飞回了白鹏的手里,他肉疼地看了一眼,便将其收好。他正要想办法再做拖延,金光一闪,u看书 . 沈致出现在了旁边。沈致道:“我来对付这家伙,你去看着下面的那人,别让他跑了。”白鹏如蒙大赦,点点头:“拜托沈道友了。”赤色长虹一转,直奔下方已收成一团的气雾冲去。见长虹到来,本已快聚成人形的气雾陡然一散,再次弥漫开来。……沈致看着眼前符阵内的巨鹰,其横冲直撞,毫无理智可言,鹰眼内不见灵光,应非是人控制的妖兽。不过沈致可不信这是一个巧合,定然是有人引其过来的。但不论如何,得先打完再说。巨鹰左突右冲,终于打破了眼前的幻阵,它一眼便看见了罪魁祸首沈致,长鸣一声,硕大的鹰爪就朝沈致抓来。大部分浊妖肉体强健远超修士,沈致自不会和它硬碰硬。一张符箓飞出,化成另一个沈致,朝远处逃去,而沈致自己,则隐去不见。以巨鹰的境界,其实能轻易看出这等拙劣的障眼法,不过它的灵智却不足以让它做出合理的判断,虽然它察觉到了隐藏的沈致,但依然选择朝符箓化成的假身追去。沈致看着把后背完全露给他的巨鹰,轻轻地摇了摇头:“空有一身法力的家伙。”他抬起左手,食指向前,法力不断涌向指尖。十数个呼吸后,一道威势惊人的白虹划破夜空,照亮了大片荒原,白虹发出之时,只有指尖般粗细,在途中不断变大,等到了巨鹰身后,已经可以将其全部笼罩了。事实上此类术法应是越为集中威能越大的,不过因为巨鹰给了他充足的积蓄时间,加上他法力深厚,此发白虹破已能做到范围广大的同时威能不虚。一声凄惨的鸣叫后,散发着焦香味的无毛巨鹰自天中掉了下来。………… 五十八 辰时,典礼准时开启。 一位年迈老者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登上了高台,正是文筹学府的府主,兴运国大公,邹瀚。 邹瀚拄着拐杖,满头白发,稍微有点驼背。 他坐到了高台上早已摆好的座椅上,清了清嗓子,开口言道:“各位文筹学府的学子们,远道而来的宾客们,我代表文筹学府的师教,欢迎你们!” 声音不大,但传出高台后,却不见一点衰减,一直到人群的边缘,都清晰可闻。 人群中爆发出浪潮般的掌声。 “哦?看来还是我多虑了。”沈致发现了有修士帮助邹瀚传音。 打完招呼后,邹瀚开始说着一些老生常谈的话语,足足讲了快半个时辰,让人忍不住开始担心他老迈的身体。 然后他才开始给新入学的学子们开始介绍文筹学府,各个学部的师教在随着邹瀚的介绍一一上台,每个人又再度发言。 新入学的学子们对文筹学府的一切都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外部的人群对内城的景象好奇地很,也不觉乏味。 唯有那些往年入学的学子,只觉无趣至极,可又无法离开,不少人躲在下面窃窃私语。 终于,邹瀚的发言落下了帷幕,他道:“今日,一位你们的前辈,也回到了文筹学府,她有一些话想同你们说。” 他高声道:“恭请二公主上台!” 话声一落,高台上空突然现出了一道曼妙人影,有众多花瓣飞叶汇聚成旋流,在人影周遭环绕飘舞,姹紫嫣红,繁盛富艳,仿若天上谪仙,遗落人间。 曼妙人影脚踏虚空,缓缓飘下,落于高台正中,缓缓对众人一礼。 人群中开始有呼喊声传出,随后像潮水般蔓延开来,到了最后,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欢迎着二公主的到来。 在沈致和詹凌虹的眼中,画面却不是这样的,他们清楚的看到有一个修士隐在后方,用法力拖着二公主的身躯,那些花叶也是这个修士洒出来的。 等到二公主落在台上时,修士便悄悄退了下去。 二公主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挥手示意众人停下。 见人群平静下来,二公主开口了:“紫英今日的身份,是文筹学府的学子,各位同窗,还有兴运城的父老们,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学子就好。” 她的嗓音清脆洁净,仿佛林间微风,恬美怡人,但又带着一丝干练,让人自然地感到信服。 “文筹学府开设至今,也有数千载了,诸位当也知道,文筹学府创办之时,是为了纪念先祖黄问愁的。” 二公主微微侧身,对着边上巨大的雕像拜了一拜:“先祖的故事,在兴运城内,连孩童都是知晓的。不过今日,紫英还想再讲上一遍。” “万余载前,先祖出生在慈晖江畔的东华国,先祖的父母是东华国内的地方小官,虽然官职不高,但至少生活富足,衣食无忧。 先祖自小就喜爱探索新奇事物,因此勤奋好学,再加上本身又聪慧非凡,十二岁就拜入了东华国的太学之中。 入学之后,先祖并没有懈怠,而是利用太学丰富的库藏,孜孜不倦地汲取先贤留下的学识。 数年之后,还未满二十岁的先祖,就已然被称作东华国中学识最丰之人了,连彼时的东华国君都亲自出面,请先祖教授太子修习。 不满二十岁,就成为了太子师,这是何等的天纵奇才啊! 若是寻常人到此地步,可谓是人生圆满,再无缺憾了。 然而已经一步登天,名利双收的先祖,却没有安于现状,贪图享乐。 他不满于此,一边派人广集天下古籍,日夜观读,以继先贤之智;一边继续精研当世学问,继往开来。 此后数十年间,先祖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传播到了邻国之外,他的学识也愈发丰厚,可以说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在五十七岁时,已步入老年的先祖,终于做出了他此生最大的成就。 一种平平无奇,遍布天下的石头,在以往不过是供人把玩之物,在先祖浩渺学识的交织下,变成了蕴藏无尽能源的运石。 先祖初次引发运石中的能量时,被炸毁了一只眼目,但他毫不在意,继续亲身钻研其中的奥秘。 数载之后,一套可以平稳利用运石的技艺被先祖精研出来,交给了东华国君,东华国君甚至因此尊先祖为兴运王,礼制与国君相同。 从此以后,东华国依托运石造物,经过长达千年之久的征战,从偏居于大陆东方的一个无名小国,uu看书.uansh 一举成为占据了大半块洲陆的浩大王朝,连东华洲之名,都自此而定下!” 二公主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敬仰之色,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先祖的伟大功绩,震古烁今! 然而其幼时,也不过是个寻常无奇的稚童罢了,先祖乃是于微末中,便勤勉奋发,不断汲取学问,稳步进取,在一生的积累之后,才登临绝巅,名存万古! 诸位同窗,我们于文筹学府中修学,已然是踏上了先祖曾经走过的道路。 我们定不能忘却学府创学的初心,入学后切莫懈怠,只求安于现状,不思进取。 定要时刻铭记黄问愁先祖求知若渴,奋勇勃发的精神,此乃文筹学府学子,也是兴运国所有子民,共同传承的不朽灵魂! 也许再过万千载,先祖之名会消散在时光中,但先祖的无上精神,定将永存!” 话语落定,二公主久久无言。 黄问愁之名,台下众人没有不知道的,二公主说的故事,众人也不知听闻了多少遍,然而二公主的发出的话语,却如同绕梁之音,盘桓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忽地,有人出声喊道:“灵魂不朽!精神永存!” 此言一出,仿佛烈火遇上浓油,一触即发,万千人潮,不断齐声喊道:“灵魂不朽!精神永存!” 见到此状,二公主脸上露出了笑容,也随着众人齐声呐喊。 她右拳紧握,高高举起,对着人群朗声道:“希望到了该奋进之时,诸位能记得今日所言!” …… …… 五十九 “啊,二公主说的真好!”詹凌虹看着高台上慷慨激昂的人影,出声赞叹道:“她的嗓音也好听,和沈大哥的一样,让人舒服极了。” 沈致颔首道:“这位二公主,当是胸怀大志之人,奋勇进取,乃我辈不可忘却之念。” “嗯!”詹凌虹重重点头。 高台之上,二公主还在不断挥舞着双手,高声同人群一起呐喊,她迈步向前,想让台下众人看得更清晰一些。 突然,她脚下一滑,身躯向后仰,下身则向前滑去,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然从高台上掉落。 广场上的欢呼顿时变成惊恐之声,然而远处的人群看不清晰台中情况,依然在不停呐喊。 一道赤色长虹尚未凝实,便匆忙地从一旁冲了出来,在二公主坠落到地面上之前,及时接住了她。 赤色长虹散开,一位金发青年男子抱着二公主,悬立在空中,男子双足垂落,鞋尖已经触碰到下方观客的发丝。 被人潮遮挡的地面上,一片莲瓣逐渐化成虚影,消失不见。 “紫英,你没事吧?”青年男子焦急地问道,他的法力不断涌出,检查着二公主的状况。 二公主嫣然一笑,完全不像刚刚死里逃生的样子:“这不是有鹏你嘛。“她安抚道:“好了,我没事,快把我送回去吧,难道你还没抱够?这么多人看着呢。” 青年男子闻言脸色顿时一红,他口齿不清道:“没……我不是……” 但他动作却一点不慢,眨眼间,已经把二公主送回了高台之上。 发生这种意外,二公主也不再多待,她向众人告辞后,便退了下去。 詹凌虹羡慕地看着这个过程,不自觉道:“真好。” “她都差点摔死了,还好?”沈致古怪地看着詹凌虹。 “啊?”詹凌虹撇过脑袋,道:“沈大哥你是不会懂的。” 沈致无奈地笑了两声。 接下来的典礼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快到正午之时,典礼终于结束了。 “我就在外城西南的坤藏客楼,你有事可去寻我,若我不在,就先告知侍者。”沈致把坤藏客楼的具体位置告诉了詹凌虹。 与内城一样,外城同样被分成八块,以各方位为名,坤藏客楼便在处于西南的那块外城里。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张符箓,道:“要是遇上紧急之事,便撕开这张符箓,我立马就能知晓。” 符箓飘起,贴着詹凌虹的小臂绕了一圈,隐去不见。 虽然看不见符箓,但詹凌虹感觉到,只要心中轻轻一唤,其就会重新出现。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若无他事,我便先走了。”沈致打算先去找找看温德业的后辈。 詹凌虹毫不迟疑道:“沈大哥,我听说文筹学府的饭食很好吃,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沈致微微犹豫:“这……” 思考片刻后,他同意道:“好吧。” …… 文筹学府不愧是兴运国的最高学府,饭食的滋味快能比上物华食坊了,因为地域不同,此处的食材与彩波城有着不小的差别,未曾体验过的新鲜感更是加了不少分。 沈致此时手里正提着一袋金灿灿的元宝,在闻理区闲逛,不时拿起一个金元宝,丢入嘴中。 这金元宝其实是一种小食,名叫元宝糕,是用京州特产的黄粟制成的,在兴运城中颇为流行。 元宝糕以黄粟粉为主料,和面时混入同样由黄粟酿造的无忧酒,醒发成型之后,以温火蒸制,最后将外皮烤成金黄之色,便可端上桌席了。 上好的元宝糕要选用兴运城的黄粟,无忧酒的年份必须在八年,对蒸烤手法要求极高,甚至有直接用无忧酒替代水来蒸制的,最终制出的元宝糕甜而不腻,软糯适中,还自带一股醇香。 物华食坊的店主李宜民曾说过,元宝糕以黄粟定基,以无忧酒定格,以技法定神,只要做好这三点,便是上品的元宝糕。 可惜兰海州离京州太远,寻不到上好的新鲜黄粟。 方才沈致午食之时,看见元宝糕,突然想起了李宜民的话,便尝了一块,顿时惊为天人,于是便买了许多,当作零嘴。 “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沈致看着金灿灿的元宝糕,心中想到。 又走了一会儿,沈致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便取出了一块龟甲来。 他照着玉简上说的法决一运,细细感受起来。 十余个呼吸后,他又把龟甲重新收起,继续向前走去。 对沈致来说,其实在哪生活修行都是一样,此次要留在兴运城一两载,有的是时间帮温德业找寻后辈,u看书.uukansu 故他不是特别着急,不如一边游览兴运城,一边办此事。 对修道人来讲,早一年晚一年开始修行区别不会太大,并没有到了某个年龄就无法入道的说法。 垂垂老矣才入道的人也有不少,甚至传闻曾经有一位法身尊者,就是在耄耋之年方才开始修行的。 若是那个后辈恰好在这段时间去世了,那沈致只能说是缘法未至了,毕竟两百年都等过来了,却在这两年正好出了什么事,那还能说什么呢。 不到半个时辰,沈致已经把闻理区逛了一个遍,他走到了闻理区的最东边。 闻理区位于皇城正西,其南部是京府区,乃是京州州府的驻地,兴运城城府也在此处,这两府之长都有参与朝议的权力。 兴运国国策,一般以朝议的形式定下,各州之主、学府府主,州城城主、军中大将,都能成为议者,参与朝议。 但除非是一载一次的年议,一般各州巡抚和州城城主不会亲身前往京州,多是派出代议之人,参与朝议。 闻理区北侧的州府区,就是各州议者的居所。 朝议之上,各议者建言献策,论辩议谈,最终经兴运国皇帝首肯,才能施行。 不过这也只是浮于表面的朝议流程,事实上,有些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 毕竟对于京州之外,皇家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掌控能力,各州之主,只是名义上奉其为尊罢了。 真到了朝议之上,若是多数议者都已同意,皇帝的意见,便没那么重要了。 …… …… 六十 沈致在内城一直晃荡到了深夜。 除了各块区域之间的检查外,内城中其实还有卫兵巡视,发现可疑人士后便会上前查看,若是不能出示通行凭信,便会被视为违规闯入者,受到处罚。 沈致也遇上了好几拨整齐划一,列队前进的卫兵,不过倒没有人上来检查他的凭信。 他把内城八区简单查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温德业后辈的踪迹,这也正常,内城中除了闻理区和市贾区的人稍微多点,其他区域本就没多少人,甚至算得上是空旷。 探查无果,夜色又已深,沈致也不再多待,往坤藏客楼回转。 回到客楼后,他拉住了一位侍者,问道:“你们这的厨子,可会做元宝糕?” 侍者答道:“当然是有的,尊客可是现在要食?我这就去让后厨去做。” 沈致摆了摆手:“现在不用,明早给我送上来就行,以后每日……”他顿了顿,道:“两日吧,每隔两日,在早上给我送来一份就行。” 坤藏客楼顶层的房中,沈致在窗口打量着兴运城,人和路以外,便不属于兴运城内了,绵延百里的城外,相隔很远才能看见一点灯火。 “要是那后辈在这里面,可就难找咯。”沈致感叹道。 人和路往内,一直到地阴路之间,就是沈致当下所在的外城,交叉纵横的街道上有路灯照亮周围,但依然有不少地方见不着灯火。 地阴路内,中城区域,除了居所以外的区域,俱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天阳路包围的内城反而比外城还要黑暗。 再往里去,便是弥漫在朦朦清光之中的皇城。 沈致突然皱眉道:“在那里面的话,好像更麻烦。” …… 皇城之内,永安宫。 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外站着两位宫女。 此时一个青年快步朝这走来。 两位宫女看见青年身影,连忙一躬身,道:“拜见三皇子。” 当今兴运国皇帝,共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不过长公主早年夭折,如今兴运国的公主只剩下二公主一人。 这个青年,正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 三皇子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 两位宫女嗻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 见宫女远去,三皇子上去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屋内点着一方紫砂香炉,飘出淡白的烟气,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四旬男子,正立在书案旁撰写文章。 他早就听见了外边的动静,见三皇子进来,他疑惑道:“三皇子深夜急忙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三皇子走到书生前面,他比书生要高出不少,问道:“二姐今天从高台上掉了下来,陈叔你可知晓?” “哦,你说此事啊。”四旬书生点点头:“我也听说了,二公主不是说是她自己没站稳吗?怎么,你问我这事干嘛?” 三皇子道:“二姐站的地方离边上那么远,怎么可能一下就滑下去。” “太子不是派人调查了嘛,结论是高台没搭平整,还抓了两个负责的工匠。”四旬书生随口应道,继续写着自己的文章。 “那样的高台年年都要搭不知道多少遍,从来没出过事,为什么恰好这次就出问题了?”三皇子显然不相信这个结论,他道:“就算是真的是高台没搭好,邹瀚那个年纪了都能站稳,二姐怎么可能会站不稳!” “那你去问太子去啊,来这问我干嘛……”四旬书生露出无辜的表情。 “你也知道我和大哥的关系,我怎么可能去问他。”三皇子沉声道:“陈叔,你相信这个结论吗?” 四旬书生满不在乎道:“我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能怎样?事情已经定下了,还去管那么多干嘛。” “二姐从小就对我很好,一直到现在都是,我不想二姐受到伤害,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肯定有人要害二姐,我不能坐视不管。”三皇子在屋内来回踱步,显得非常焦急。 “二公主她又不是孩童,她比你还大十岁呢,她自己都说没有问题,你在这急个什么?”四旬书生对三皇子的态度有些不满。 他道:“再说了,二公主也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她后面的人也不少,真要有问题,她们肯定会自己查明的,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帮忙。” 一个金发的身影闪过三皇子的脑中,他停了下来,握紧了拳头,道:“可是……可是……” “唉!”三皇子不知该说什么,把手一甩,坐到了椅子上。 四旬书生放下手中的笔,走到三皇子身边,缓缓道:“成大事者,遇事要泰然处之,澄思寂虑,你要明白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又该先放一放再做。 切莫在其中掺杂太多个人的情感,才能做出最符合当下情况的判断,能舍弃之物,当舍则舍,不要留恋,否则这便是你的弱点,成为被对手攻击的地方。” 他语气陡然拔高,厉声道:“这些我自小就教过你,你都忘了吗?” “当然没忘!”三皇子抬起头颅。uu看书 ww.uuknshu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了下去,道:“可是如果不舍弃也能成事,不是更好吗?” “唉,优柔寡断,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呢。”四旬书生很是失望。 三皇子看着四旬书生的失望的神情,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站了起来,坚定道:“真到了一定要舍弃的时候,安华一定不会辜负陈叔的期盼。” 四旬书生点头道:“没错,这才像样嘛。”他拿起桌上的毛笔,递给三皇子:“来,和我写一会儿文章。” “好。”三皇子接过笔,立在书案边接着写着未完成的文章,他和四旬书生的字迹相似,虽然还能看出明显不同,但混在一起,却不觉违和。 “嗯。”四旬书生微微点头:“看来你是有在认真习练的,为人君者,要是字都写不好,就太让人笑话了。” 三皇子没有接话,他笔下不停,全部身心都投入了其中。 四旬书生站在一边,仿佛也被三皇子影响了,没有说话。 三皇子一气呵成的完成了文章,他把笔一扔,长抒了一口气,浑身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他目光一转,盯着四旬书生的眼睛。 “安华你这样看我干什么。”四旬书生被盯得有点发毛。 三皇子向前踏出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四旬书生,他淡声道:“二姐的事,总不会是你们做的吧?” 闻言,四旬书生吓了一跳,他举起右手,发誓道:“启灵天尊在上,我可从来没派人干过这事。” …… …… 这本就到这了 之前也有说过,因为节奏和一些设定问题,这本书不是很满意,我已经改动一些内容过后重新开了一本新书,还在存稿中,最近要搞毕设,时间不太多,上传时间还未定。 今天更满30天了,就点个完本了,让投资的书友回下本钱,多谢诸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