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中年的逆袭之路》 落魄人生 2015年10月11日，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多云，虽然是秋天，空气却异常闷热，街道上都是穿着短袖的人群，男人女人，花花绿绿的衣服，川流不息的车辆，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我眼皮底下发生着。 我在哪里呢？路边的小公园，台阶上坐着，早上八点半出门，到现在已经坐了七个小时了，汗流浃背，饥肠辘辘。为什么坐在这里挨饿呢，因为我没钱，因为我没哪里可去。 我叫陈泽，1980年出生，35岁，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有一个五岁的女儿，一个小我两岁的老婆，我们仨跟老丈人夫妇住在县城的老旧小区里，房子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建的，虽然破旧，但是楼下不远就有幼儿园，为了女儿上学方便，就住到了这里。老丈人夫妇退休之前，是县里水泥厂的职工，退休之后老丈人待在家里，偶尔楼下下下棋，丈母娘白天有的时候去附近的超市兼职做促销员，晚上就在楼下跳广场舞。 对了，还有我老婆，她叫方琼，我跟她是在深圳皮具厂认识的，那时候我是小组组长，她是我的组员，因为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一来二去熟络起来，便在一起了。后来怀孕了，厂里不方便，于是都辞职回到了这个小县城。老丈人家就我老婆一个女儿，便顺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返乡之后我在县城超市找了份工作，蔬果区负责人，每个月3500块钱，女儿出生后，方琼在县城她堂姐的玩具厂干起了文员，一个月2300块钱，那时候手头也有点积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随着小县城的发展，小小的县城半年之间冒出了三家百货超市，一个比一个规模大，为了引流，天天打价格战。结果，我们超市为了生存下去，大大地缩小了蔬果区，我失业了。截止到今天，已经一年多没有正式的工作了，但是我依旧每天八点半出门“上班”，其实就是外头瞎逛，或者网吧里面打游戏，晚上六点半准时回家。 日子久了，老丈人一家子早就看出了端倪，去我上班的超市见不到我，蔬果区也基本撤了，我慌称调到百货部做采购了。这半年以来，也没给丈母娘交过生活费，一家子对我意见很大，方琼也没给过我好脸色，每次见到我都像见到仇人一样，在他们背后的语言攻击下，连女儿都跟我不亲了。 我也反思过，我为什么没钱，祖祖辈辈都穷，是因为我懒吗，或许是，苦力活干不来，一般的活又找不到，我痛恨我自己，有的时候真想结束自己，但是，想想女儿还没长大，乡下还有六十多岁的双亲需要赡养，我没有资格。 七点钟，我也准备回“家”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吃完晚饭了吧，我不敢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因为他们的眼神，会让我丧失最后一丝尊严。 回到住处，丈母娘在擦桌子，方琼在洗碗。 “回来了，吃饭了没有，我们刚吃完”丈母娘淡淡地问道 “外头跟朋友吃了一点点”我撒谎了，不自觉地又撒谎了，只有我自己知道，除了早上出门吃了几个包子，一天都没吃过东西，此刻已经饿得头晕目眩。来到厨房，方琼瞥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我装作洗了下手，就回房间了。 十几分钟之后，老丈人带着我女儿回来，提了一大袋零食，女儿跑到我房间，奶声奶气地递给我一个面包“爸爸，给你吃，外公买的”，我把女儿搂过来，接过面包两口就啃完了。女儿被我吃相吓到了，问到“爸爸你是不是很饿，我再去给你拿点”我亲吻着她稚嫩的脸颊，“爸爸不饿，这个面包我都撑饱了” 吃完之后小心翼翼地去到洗手间开始洗澡，当温暖的水流湿透我全身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掩着嗓子痛哭起来，天旋地转，那一刻我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看到了卑微的自己，蹲在厕所的角落里，活像一只丧家之犬。 日子像潮水一般奔涌向前，我被岁月推着走，朦胧间回首，什么都不曾留下。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天气终于转凉，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十度，大伙都掏出了压在箱底的外套，街道上的人群也没了往日的悠闲。 前些天被方琼拉去她堂姐的玩具厂做临时工，很简单的手工活，把一些零散的部件拼凑起来，工资按计件算，一毛五一个，我手速比较快，一天能做一百二十块钱，跟我同事那些大妈一般只能做八九十。uu看书 ww.uuansh 今天批货干完了，我又惯例性地失业了，好的是手头有了八百多块钱，很开心。路边彩票店随机五注大乐透，我很喜欢买彩票，也经常幻想自己中了五百万之后该怎么花，第一笔钱就是买套房子搬出来。 或许就像我爸说的，我命中没有横财，买的彩票基本没中过奖，彩票对我而言，更多是捂在兜里的时候，带给我的自信跟希望，所有的烦恼都会在开奖之后烟消云散，我可以凭借这笔巨款扬眉吐气。 回到家，丈母娘在教女儿学画画，女儿看到我回来也放下了画笔跑来抱着我的腿撒娇，我一把抱起她，贴紧脸颊，也只有这个小家伙，能给我带来温暖吧。 “妈，这三百块钱还你，小咩的校服费” “那批货就做完了？”丈母娘接过钱，淡淡地问道 “是的，下午我回乡下老家看看我爸妈，方琼回来跟她说下，可能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好” “小咩你跟我回爷爷奶奶家吗？” 小咩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了看她外婆 “别带她回了吧，幼儿园不好请假呢，你们村里没路灯，小咩又怕黑” 我看了看女儿，她显然是想跟我回，但又惧怕外婆的责骂，干脆默不作声，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也好，小咩要听外婆话” 随便收拾了一下，带了几件衣服。去附近超市买了两双棉鞋，天气转冷了，爸妈棉鞋也破得不行，该换了。还称了几斤小面包，我爸平时喝茶就喜欢吃点。坐上了去乡下的汽车，回我家，真正意义上的家。 回老家 随着司机一脚急刹，汽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路边，我快速提着行李，小跑下车，乡下颠簸的路面，坐车真是难受。我的村庄在大山深处，离家还有几公里，剩下的路程要靠步行完成。虽然就住在离家不远的县城，但是也很少回家，方琼也不愿意跟我回，她怕狗，怕黑。村里人都知道我娶了城里的姑娘，加上我妈经常性的对外宣传，大家都认为我日子过得很好。每次想象我妈跟别人谈起我，嘴巴唾沫横飞，眼睛都泛着光的表情，内心总是万般愧疚，长这么大了，也成为不了他们的骄傲。 出发之前打过家里的座机，我爸妈知道我要回来。远远地就看到我爸在家门口院子里泡茶，屋子上空一缕白烟升起，肯定是我妈在烧火做饭。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也不及此刻我眼中的“家父院中坐，炊烟袅袅归”。 “我就说你肯定得两个小时，你妈一个小时前就把饭菜弄好了，现在又在热菜呢”我爸悠悠地放下茶缸。 “好饿，有没那么快吃饭” “快去擦把脸，洗个手就吃饭了”我妈笑嘻嘻地跑出来说道 “这鸭子不是养着过年吃的吗，怎么现在就杀了”忍不住先抓了一块鸭肉塞进嘴里 “嗯，好吃” “就它一只鸭子了，又不会去下面田里找吃的，越养越瘦，干脆吃了它” “爸，你的腿好点了没，都说了无数遍了，不要管老屋了，这边住着不好吗，非得折腾” 上个月我爸去老屋塞老鼠洞，不小心摔下来扭到一只脚，到现在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老屋是我爸年轻时候建的泥瓦房，我跟我妹妹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住了三十多年后到处漏水，在我回到县城的第一年，拿着手里的积蓄就在老屋不远处盖了个一层的红砖房给我爸妈住，那时候小咩还在肚子里呢，想想盖房子的时候，方琼挺着大肚子帮我妈在厨房里剥蒜，忙前忙后，那时候真幸福啊，一家子其乐融融。 “说也说不听，让他自己回去住算了”我妈嗔怪道 “吃饭先，不说这些”我爸摆了摆手 其实，不说我也知道，老屋是我爸一泥一瓦修建好的，在那里基本上度过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结婚，生儿育女，抚养我们兄妹二人长大。多少欢乐的时光在那里逝去，多少难熬的事情在那里辗转，老屋，见证了我爸生命的全部，当然不是说丢就丢的。 吃过晚饭，我妈在厨房洗碗，我帮我爸打了桶热水，加了点活血祛瘀的中草药，给我爸泡脚。 “方琼小咩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没闹什么别扭吧”我爸疑惑道 “没有，她要上班呢，小咩要上学，我这两天休假，就回来看看你俩” “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我们俩身体也硬朗，要不是扭了脚，老屋后面的那几颗树我打算砍下来，以后你买房子置办家具用得着” “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买的起房子呢，靠我跟方琼那点收入，就怕挣的都赶不上房价涨的” “也不要太过急躁，命运在上天手上，很多时候都是人改变不了事情，事情可以改变人，顺势而为即可！” “你不是说我大器晚成吗，现在都三十五六岁了，再不成就要老了”我苦笑道 “明年可以出去找找机会，你虽然是80年出生，但出生的时候还没有交春，所以本质上你是属羊的，今年是刚好是本命年，坎坎坷坷避免不了，明年是丙申猴，运势不错，会有贵人相助”我爸眯着眼睛抽着烟斗，一副江湖神算模样话里间仿佛已经看透了我生活的窘状。 我妈生我之前，怀过一个女胎，不幸夭折，之后一直怀不了孩子，直到有个风水先生指点了我爸，让他把家里的厨房搬到主屋西南方位，之后便怀上了我。从此之后，我爸便迷恋上了这些学问，闲暇时间总要拿几本破旧书籍细细钻研，最喜欢的是四柱命理学，略懂周易。后来又给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排过八字，给他们指点过一些方向，uu看书 w.uanshu 其中有一个听我爸的去去当了兵，在部队当上了军官，后来还托别人给我爸送了个大红包。我的名字便是周易的第五十八卦兑为泽卦，据说我出生那几天大雨连连，下村的两个大池塘都合并到了一起，我爸便给我取名陈泽。 我对我爸的理论半信半疑，信是因为他曾经把我的婚姻算的很准确，疑是因为这套理论不符合我所受的科学教育。 “别理他，有机会就抓住，没机会也不必自责，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你那么能算，咋就算不到堵个老鼠洞都要摔到腿？”我妈洗碗出来就是对我爸一顿数落，我爸也不接话，尴尬地笑了笑，毕竟自己是真的扭到腿了。 在家的这几天体验到了难得的惬意与放松，这里不用看别人眼色，无所顾忌，每顿都吃的很饱，这就是家的感觉吧。也该回县城了，真想一直住下去啊，可是一个中年人，实在是不能在老家久住，不然村里就要遍布关于你的谣言了，就算你自己可以无视，父母也要被牵扯。是的，这大概就是回不去的故乡，让你灵魂都都发光的地方，却又容不下你的肉身。头发未白不敢归，半道归来也是客。 临行前硬塞给我妈两百块钱，让他拿着买点肉吃，我妈怎么都不肯收，说上个月去做零工赚的钱都还没花呢。我丢下钱就走了，也不回头，不敢近看我妈那张苍老的脸，心里的酸楚更是不能表露半分。真怕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真怕还没赚到钱，父母就不在了，时光你慢些吧，让我有机会给爸妈过过好日子，让我有机会带他们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的小公主 钱是男人的胆，婚姻的根，是的，在我浪荡的这一年里，方琼一家对我的耐心显然已经消磨殆尽，交流逐渐简洁化，也不叫我名字，偶尔去外头吃饭也不再叫上我。当初我跟方琼谈恋爱时，每次回家都倍感亲切，丈母娘逢人就给介绍，这是方琼男朋友，在深圳的大工厂当主管，手头管着几十号人呢，别人听到也都会奉承几句“真是年轻有为啊”。包括方琼，现在对我也基本上也是漠视的态度，她本身就是个缺乏主见的女人，加上独身女的成长环境，总爱颐指气使，遇事也都是犹豫不决，听父母的多过自己判断。这都不怪他们，收入代表地位，在当今社会如此，家庭里面也不例外，我坦然接受，只能怪自己。 作为村里唯一的中专毕业生，我一直都是家里乃至村里的骄傲，中专毕业之后在市里面家具城做行政工作，也就是父母眼里的白领，每天坐在办公室电脑前面整理文件，协调各个部门之间的工作，客户来了帮忙端茶送水，陪同介绍，这样的工作内容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又很想去大城市看看。于是坚持了几年之后，交上了辞职报告，去投奔在深圳的老同学，在老同学的介绍之下进了那家皮具厂，工厂主要生产摆放珠宝的皮具以及一些定制的皮具制品。一开始做的是普工，每天坐在操作台上做流水线的活计。当时年轻，手脚又快，加上有中专学历的加持，做了一年多就提拔成了组长，管理着十几号组员，负责接上头排下来的任务，计划生产，再安排到各个组员。我的管理水平还是比较出色，当时基本上在厂里三十个小组之中，我的小组各项指标都名列前茅，平均每月拿到手的工资都接近一万块，年轻气盛吧，没有任何存钱的念头，花钱也是大手大脚，跟组员吃饭聚餐我都是抢着买单，也觉得自己前途无限，以后大把挣钱的机会，殊不知，那竟成了我人生的巅峰，想想真是可笑。这座巅峰在我心里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比如看不上普通的工作，心里一直笃定自己是块璞玉，缺的是机会，总有一天还是能够有所作为的，尽管我穷的浑身上下都掏不出几个钢镚。 一早上起来，小咩生病了，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高烧伴随着呕吐腹泻，让丈母娘跟幼儿园请了假，我急急忙忙带着她去了医院，到了医院才发现身上没有钱，那一刻真是天崩地裂，天旋地转，无数只蚂蚁在撕咬着我的心，我像一只流浪的母狗，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想祈求到一块食物去喂养小狗。当时小县城的电子支付还没有普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发疯似的像旁边的人借钱，周围的人都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终于，有个好心人像我伸出了援手，带我去付了钱，看上了病。这位好心人年级比我大，个子跟我差不多，当时情况紧急没留下联系方式，方琼来到医院把钱还给他之后，他就离开了，之后我还专门去医院逛过几次，想专门向他道谢，可是，再也没见到过他。 医生查明是肺部感染，上了几个吊瓶之后终于稳定下来，看着女儿苍白的脸，昏睡的样子，我内心最柔弱的部分被击中了，是我太无能了，差一点因为我的穷耽误了治疗，那一刻，我暗自下了决心，就算是卖血割肉，我也要保护好她，我最娇贵的公主。 小咩昏昏沉沉地，期间醒了几次，喝了点丈母娘煲的汤，又睡着了，我一直在病床边守着，摸着她小小的手，看看这小小的人儿，还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呢。 “爸爸你是不是哭了”，小咩睁开眼睛，弱弱地问到。 “没有啊，爸爸那么大人，怎么会哭呢” “那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不小心眼里进了沙子，没事，宝贝儿你现在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爸爸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啦，你是爸爸的小公主” “爸爸...” “嗯，怎么啦” “你是不是没有出息” 我楞了一下 “谁，谁说的...” “你回爷爷奶奶家的时候，我听到外婆他们说的” “你认为爸爸有出息吗？” “我觉得你是最好的爸爸”小咩虚弱的脸庞，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那笑容像是萌发在枝头的绿芽，将世间所有的美好带进了我的内心，我爱她胜过一切。 挣路费 小咩已经恢复到正常作息，我无力支付医药费用这件事情也被方琼告诉了她爸妈，这就导致我跟这他们的关系到了冰点，如果说他们之前对我的态度属于冷漠的话，现在则升级到了鄙视，每次看我都像在看一条野狗，恨不得直接把我赶走。连续几个晚上都无法入睡，蜷缩在床的边缘，抱头痛哭，直到精疲力尽。后来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不曾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是的，如果你也对生活绝望，找个地方痛哭一场吧，痛苦之后的平静，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我开始计划着自己的未来，在小县城待的这六年告诉我，这里的机会很少，就算有，也被各种裙带关系掌握在手上，我没有当科长的舅舅，也没有做局长的老表，小县城要想出人头地，难！我决定再去深圳闯一闯，因为在那里，什么东西都明码标价，没那么多复杂的人情世故，只要勤劳肯干就一定有机会。手头现在已经没有钱了，当务之急就是挣一笔路费。我想到了我表哥，表哥是我舅舅的儿子，大我五岁，小时候最喜欢跟他一起玩，他在县城不远的郊区包了一座山种植橙子，现在应该是收完了橙子，准备给果树埋冬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需要雇佣一批人帮他干。第二天一早我就给他去了个电话，表哥知道我的目的之后，没有犹豫，答应了我帮他干，雇的其它人都是80块钱一天，他本想给我90被我拒绝了，这种重苦力活我从来没干过，收80都怕他亏本呢。 果园占地100亩，专门种植脐橙，大概有四千株，脐橙下树之后，冬肥就很关键，它决定了脐橙树第二年的长势，每颗树四周都要挖一条深坑，把配好的肥料倒进去再填好。加我一起总共有九个人，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男的女的都有，年纪大体在五十岁左右，我是这里头最年轻的，看我白白净净的样子，都笑着问我干不干得来。表哥帮我安排了个最轻松的活，负责用铁铲把每种肥料按比例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然后装桶，挑到固定的地点，他们八个人则分成了四组，一个负责挖坑，一个负责埋肥，挖坑是最累的活，一般都是男人做。这种农活不是庄稼人真干不来，第一天收工后，我就累的直不起腰，其它工人都回家了，我住在果园的工棚里，工棚里物资齐全，平时工人在这里生火做饭跟午休。看我这副狼狈样，表哥拿来了药酒给我擦，并劝我别干了，缺钱可以借我。我拒绝了，我觉得自己可以坚持，也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 晚上表哥也回家了，我一个人住在果园，躺在工棚的藤椅上，冷风吹拂脸庞，腰部在药酒的作用下火辣辣的，手臂也仿佛不是自己的，肌肉酸痛到麻痹。我想起了《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他在煤矿里的体会大抵如此吧，相比之下，我的居住环境可比他好了不少，他可以做到，我凭什么不可以呢，他有田晓霞，我有我最宝贝的公主！以前总把读书当做闲暇之余的消遣，那一刻我才感受到，你所读过的书从来都不曾消失，它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与你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 耗时一个多月，总算完成了，期间除了几天下雨没法开工之外，总共干了37天。我不知道那一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在我的有记忆以来，肉体的折磨在那一个月到达了极致，手上的老茧，黝黑的皮肤，我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当表哥把2960块钱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眼眶湿润了，好久没收到过这么大一笔钱，这笔巨款，也注定为我的人生划上一道记号，从此以后，我，陈泽，可以为生活付出所有，精神的，肉体的，如果还有什么折磨要安排给我，尽管来吧，我有何惧！ 天伦之乐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礼拜时间，我不打算回县城住，这副模样，也不打算回老家了，就借住在表哥的工棚里，这里地方宽敞，有水有电，住着很舒服，表哥还特地给我添置了一床棉被。计划着等过年那天回去跟女儿过个年，老家待几天，年后就去深圳，已经跟技校同学老刘联系了，可以去他那里先落脚。老刘是我中专时候的同学，睡我上铺，前几天跟他说了我的情况之后，爽快地答应去他那里先。老刘在深圳龙华一个大型超市上班，商品经理，他老婆则在龙岗的电子厂工作，小两口在龙华租了一个单间，平时就老刘住，他老婆休假就过去跟他团聚。 有了计划之后，生活不再像之前那样迷茫，特别是经过一个多月的高强度劳作之后，心也跟着定了下来。休整了一天，第二天睡了个懒觉，捯饬了一下回县城看看女儿先，工作的时候没时间想，一闲下来，对小咩的思念就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只有在热恋的时候有过，那时候跟方琼如胶似漆，分开半天都是煎熬，有时候她住娘家，我回乡下老家，举着手机满世界找信号也要跟她聊半天，哪怕只是听个声，也是莫大的慰藉。而今，女儿成了我世界的中心，真是上辈子的情人啊，一点都不假。 回到县城，真热闹，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车子也比平时多了不少。先买点东西吧，来到了年货市场，往年这个时候我都是跟在方琼屁股后面拎东西为主，她负责买。今天一个人逛，反而不知道该买些啥，随便买了几样。又去到童装店给小咩买了一套衣服。总共花了五百多，一个礼拜的工钱。 回到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方琼在桌前训斥着小咩，丈母娘跟老丈人不在家，应该是参加下岗职工聚会去了。小咩一看到我便放下碗筷朝我扑来，我把她捂在怀里，想抚摸她的脸颊又怕粗糙的手刮痛她，只是紧紧地抱着，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那一瞬间，温暖充满整个身体。 “爸爸你去哪儿啦，那么久不回家，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对不起，爸爸去工作了，小咩在家有听话吗” “恩，我每餐都吃一大碗饭，还吃好多菜” “真棒！这样才能长高高哦” 方琼见我俩腻歪，也没打扰，知道我还没吃饭之后，转身去厨房炒了一个菜给我。吃完之后我搂着女儿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方琼也坐在旁边，那一刻，我享受到了久违的天伦之乐。 下午趁丈母娘他们还没回来，我谎称还有活没干完，要干到过年，就要先回去。是的，越穷的男人谎言越多，且大多都是为了维持自身的脸面不被伤害。 小咩不让我走，我执拗不过，便跟方琼商量带她跟我一起去果园，也趁放寒假让她体验体验大自然，方琼一脸懵逼“你不是还要干活吗，怎么照顾她？”我尴尬地只好承认活已经干完了，只是暂住在表哥果园，方琼一脸委屈，“我也要去！”我乐呵呵地将她俩搂在了一起，收拾好衣物，一家子坐上了去郊区的公交车。 在表哥的果园，我们度过了最愉快的一个礼拜，所有压力，烦恼统统丢到一边，白天大手拉小手去附近闲逛，去集市上买菜，或悠闲地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傍晚去山顶看日落，晚上则在工棚里面准备丰盛的晚餐，工棚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这些现代文明的娱乐，却让我仨过得格外温馨。 听很多人说，不要买房，租房就好，房子就是一堆钢筋水泥，本身并不值钱。是啊，房子不值钱，但是温馨的家，只有房子能给你，不曾体会居无定所，寄人篱下感受的人，是不会理解的。也就是在这里，我们制定了一个坚决的计划，挣钱买房！ 告别 为何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因为你在尽情享受，没时间去在意时间。 转眼就到除夕，跟老丈人一家子吃过午饭，收拾了下衣物，准备回乡下老家过年，毕竟这么大的节日，还是要回去陪父母的，方琼跟小咩就不去了，到时候我从直接老家去深圳。小咩被她外婆带去亲戚家了，方琼送我去车站。 车站的人并不多，工作人员也大多数回家过年了，售票窗口只开放了一个，买好票找到汽车的位置，等待出发。 我从口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1000块钱给到方琼手里。 “拿着买点啥吧，我也没什么钱，女儿幼儿园开销也不小” 她没有犹豫地塞回给我“我卡里还存了点钱，养女儿是足够了，你自己留着吧” 我也没有再推却，公共场合推来推去不好看，她虽然工资不高，却也不是个大手脚花钱的人，积蓄还是有的。 “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明年家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偶尔带女儿回乡下看看我爸妈，他们也经常念叨你母女俩，好吗？” “我休假会带女儿回去的” 双方都沉默了，好像还很多话要说，又好像没什么要说的。 “看命吧，也不知道前面的路会怎么样，如果我还是这么没出息，你就趁年轻找个好点的改嫁吧，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方琼没有接话，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转过身子擦拭起来。 在大事面前，她一般都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可丈母娘不一样，早就瞒着我，谋划着给方琼物色新老公了，这一切我都隐隐约约地知道。以前总是天真地以为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是我的，我可以牢牢地把她抓在手心。落魄至此，才幡然醒悟，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地属于自己，婚姻，也只是文明社会的产物，夫妻双方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一旦发展不均衡，有人跟不上节奏，也就意味着一段婚姻的结束。 “对了，这包里的两件厚衣服是买给爸妈的，拿回去看看穿着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可以拿去换尺码” “谢谢你” 汽车要发动了，我拎着几大包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车子缓缓开动，方琼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我强烈地感受到她对我的不舍，结婚以来，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别。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她站在风中，白净的脸庞凌乱着些许头发，像极了当年的模样，那一刻，突然感觉她比我更可怜。 “怪只怪人在风中，聚散不由我” 你好深圳 互联网越来越普及，年味就越来越淡，大家都宁愿躲在家里玩手机。混得好的在张罗各种聚会，我属于混得不好的那一拨人，聚会这种事情能避则避。大年初一拜神拜祖宗，初二开始走亲戚，期间就去了几个姑姑家坐坐，其它时间就是在家里吃吃喝喝。大年初六一早，天还没亮就起床洗漱，房间留了一千块钱给我爸妈，不当面给，省的推来推去。提着行李，兜里还剩一千块，八点的火车，早上六点就从家里出发，我爸的脚恢复的差不多了，骑摩托带我。 火车站人山人海，为了应对春运，广场都搭建好了雨棚，排队购票的队伍有一百多米长，还好我已经提前买好票了，这阵仗，只怕排到了就买不着。 我爸在广场外放下我，我就让他先回去了。 火车晚点了一个小时，终于坐上了，车厢里拥挤吵杂，水泄不通的车厢，零食售卖员时不时穿梭其中，叫卖声，小孩的哭闹声，大人的责骂声，电话声交融在一起，袒胸哺乳的妇女，高声喧哗的男人，埋头看手机的青年，此刻车厢俨然就是一个小社会，各有各自的心情，各有各自的遭遇，唯一相同的是都在背井离乡的路上。我带上耳机，调大音量，用音乐来隔绝这里的一切。虽然前途未卜，内心却异常镇静，既没有快乐，也没有忧伤，甚至没有对未来的焦虑。犹记得十年前的那个陈泽，怀揣梦想，一只登山包，一腔热血闯深圳，稚嫩的脸庞激情四射。而今的我已经没有了梦想，只想走一步看一步。 下午五点到了深圳东，肚子饿得不行，出站找了个小店买个面包，一边啃着一边联系老刘，他也是今天到的，这会已经在出租屋了，他发了个定位过来，在龙华深圳北附近的一个城中村。我根据地图坐地铁再换公交，到他住处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老刘变化挺大，头发稀稀疏疏，身材也臃肿了不少，一米七的身高，远远看过去像个矮冬瓜。 “老刘，看你这身材就知道小日子过得不错，以前叫瘦猴，现在进化成大猩猩了”我搭着他肩膀调侃道。 “哈哈，你倒好，大猩猩长成瘦猴了” “我这不是饿得吗” “火车挺挤的吧，还好你现在没以前胖了，还记得以前食堂排队，你屁股后面总会不自觉排成两队，哈哈” “去去去，你这，得有八个月了吧，谁的，快告诉我”我摸了摸他那浑圆的肚子 “你的你的，我恨不得把这坨肉放你身上” “走路都快看不到道了吧，肯定喝酒喝的” “哈哈，估计是，贪杯的代价，你也饿了吧，等会找个地好好吃点” “这大过年的，都还没营业吧” “找找看” 老刘住在十楼，楼房有电梯，一个不大的单间，进门就是一张床，外头有个小小的阳台跟分割出来的厨房洗手间，房间总面积在十八平左右。 “挺好的啊你这里，又敞亮，没你说的那么差，之前我们住龙岗那会哪里有这么好的房间” “差不多吧，平时我一个人住是足够了” “小马呢，回厂里了吗” “是，我先送她回的厂里” “我这成了坏人啊，鸠占鹊巢，让你们小夫妻硬生生分开了” “拉倒吧，老夫老妻了，她明天就开工了，也没时间在我这待” “好吧，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先，火车味大，劳苦大众，不像你们这些有私家车的老板” “哎呦，堵车堵到头皮发麻，我今天凌晨五点出发，平时四个小时的车程，今天走了九个多小时，我都恨不得扛着车过来” 老刘为了平时回家方便，前年在深圳买了辆车，现代名图，花了16万，平时不开，有节假日就跟她媳妇开车回家。他老婆是家里介绍的，比我结婚早点，一儿一女，儿子九岁读小二年级，女儿六岁，跟小咩同一年出生，也是读幼儿园。在他们县城也买了房子，老刘父母住在那里，帮忙照看跟接送小孩。 好多餐馆都还没开市，找来找去选了个烧烤店，店不大，但看起来蛮不错的，精致的桌台，昏黄的灯光，氛围温馨让人很敢消费。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顾客，老刘说这是连锁烧烤店，平时都基本上爆满，还得提前拿号排队呢。点了一大堆吃的，烤牛肉串，羊肉串，鸡腿鸡翅，烤生蚝，韭菜，跟一些我从来没吃过的，也不知道是啥。他喜欢喝酒，我喝不了酒，点了瓶啤酒陪他助兴，就这样，两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度过了我在深圳的第一个晚上。 找工作 第二天一早老刘上班去了，我用他的笔记本电脑在各大招聘网站填写了个人简历，海量投递，各种销售业务岗位，门店管理岗位都投了个遍，没有进工厂的想法了，我这个年纪，进工厂已经耗不起了。 自信满满，觉得总能找个像样的工作吧。搞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下楼点了个猪脚饭，15块钱，好久没吃过猪脚饭了，以前做工厂跟方琼经常出来吃，在老家的时候还时不时会想念。香软的猪脚，流油的辣椒酱，搭配开胃的酸菜，很满足，吃到肚子撑得不行。饱饭后出去转转，顺便看看有没有招工的，大街上很多小店也还没有开市，车辆也不是很多，溜达一圈后一无所获，回来的时候去超市买了点新鲜的蔬菜跟猪肉，打算晚上炒几个菜跟老刘一起吃，住在人家那里，做做饭也好弥补弥补心里的羞愧。 就这样一个礼拜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元宵，还是没有收到面试邀请，我开始有点慌了，毕竟带的钱不多，每天吃饭买菜喝水也花不少钱。我继续投递简历，收银员，营业员，只要三千块钱以上的工作都投。 元宵节后，终于，我同时收到了几份面试邀请。一份是房产销售，一份是保险业务员，一份医疗器械的业务员，还有一份是门店的储备店长。不管工作本身如何，有反馈总是好的，投石击水，总算蹦出了点浪花，内心狂喜。纠结要先去哪里面试，前三份都是业务员的工作，性质都差不多，我很想去试一试，毕竟都说跑业务赚钱多。但转念一想，浑身上下只剩几百块钱了，如果去跑业务的话，只怕是撑不到开单的那天。稳妥起见，还是选择了先去面试储备店长，毕竟我也做过超市，对门店经营还是有经验的。 面试地点是在罗湖某个小区出入口的一家门店，小区很是大气豪华，坐落在山腰上，周围都是大山，环境绿化度，空气新鲜度都是一流，很明显小区的业主都是当下的有钱人。 小店不是很大，四十平左右，主卖农产品，蔬菜水果，跟一些进口零食。我去到的时候店里有三个人在理货，分别是小芳，阿业，跟老卢。老卢是这家公司社区店项目的负责人，个子不高，年纪跟我差不多，国内知名校研究生毕业，在农产品行业做了五年。在旁边等了一会之后，老卢面试了我，他先是看了我的简历，问了我一些简单的问题后，他对我很有兴趣，便跟我说了他做这家社区店的想法以及将来要发展的方向，他想做一家社区品质生活店，将来遍布深圳大大小小的社区，为住户提供品质的生活服务。以生鲜为主，包含水果，蔬菜，猪肉，冻品深海鱼，鸡蛋等，其它的品类还有饮料（以高档，进口饮料为主），进口零食。品类齐全但是精简sku（商品品类），只做中高端的品质商品，以会员店的形式为社区住户提供服务，顾客办理会员卡，会员卡可以充值，积分。门店经营方面，也做低成本运营，每家店标配三个人，一个店长两个店员，分早晚两个班次，每个班次一人，早班从上午七点半上到下午五点半，晚班由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做两天休一天，三人轮休。每家门店从开业开始，等做到有所盈利时，将会拿出一部分收益分给员工，从而提员工的服务和积极性。他分析，目前一线城市顾客消费行为开始由大转小，也就是由之前的习惯去大超市消费转为习惯家门口小店消费，大超市诸如沃尔玛家乐福这些，在一线城市都会慢慢走下降趋势，而社区服务店将会崛起，这家小店就是迎合这种消费趋势而打造的。 很有道理的一通分析，即使拿到今天来看，这番话也没毛病，大型商超模式刚兴起的时候，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方便的手推购物车，实惠的价格，有保障的商品品质吸引着大大小小的人群往里涌，很多时候即使是买一瓶水，一袋洗衣粉都恨不得去超市里逛一圈慢慢挑选。那时候大型商超对于消费者来说，更多的意味着休闲，潮流。而现如今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国人的视野逐渐打开，各种中小型超市作为后起之秀，同样可以满足消费者的这些需求，反而会比大型商超更为便捷，因为它可以开在你的家门口，加上电话超市，摇摇车的赋能，抢走了不少顾客。另外，时间对于消费者来说更为重要了，同样的东西，五百米就能满足，何必苦苦跑几公里呢。 就这样，我愉快地决定了去这家店上班，做储备店长，虽然工资每月只有三千块钱，但我觉得入行比工资更重要。 上班，小店日常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附近的医院办理入职体检。期间还有一小段插曲，测血压的时候显示我高血压。接连测了很多次都是一样，160的舒张压，无奈只好在体检结果中标记了一笔，还好公司对于血压高低并不在意。我觉得高血压应该是这一年多饮食不规律导致的吧，从那以后我慢慢的开始注意自己的饮食，后来的检测再也没测出高血压。第三天上午十点我准时来到店里，阿业今天休息，小芳跟另外一个阿辉在店里，阿辉在我面试那天刚好去体检了，今天是第一次跟他见面。相互了解了一圈之后了解到，他是86年出生的，也是今年来的深圳，某师范院校研究生刚刚毕业，学的文哲类专业，在深圳找了半个月的工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也是前几天刚找到这里便留了下来。阿辉个子不高，但长得挺壮实，硕大的眼镜下面，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和些许游离的眼神。他住在龙岗，离门店也很远，暂时借住在哥哥嫂子出租屋里，也算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吧，都不容易呀。 小芳是入职最早，也是这家店的店长，各个流程她都了解。阿业之前跟她同一个公司上班，小芳到了之后觉的不错就把阿业也叫了过来，两个都是九零后，花一样的年纪。我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何使用收银系统。系统还算比较智能，包涵了收银，进销存以及会员三大方面。目前门店的策略是发展会员，会员以小区住户为主，也有个别附近小区的，会员充值可享受一些小优惠，比如充值五百赠送五十，消费还会有积分，积分可换购店内的商品。店里每个商品都是已经包装好的标准品，不需要打称，商品录入系统便可以直接扫码售卖。 前面说到过小店的品类，都是一些中高端商品。比如蔬菜，据说是直接从云南空运过来的，价格当然也不便宜，比如一份上海青，400克的标准，售卖价也是高达七八块，市面上价格的两倍。猪肉卖的是黑毛土猪肉，300克的标准打包盒装好，盒内充满氮气，冷冻保鲜。卖价也相对较高吧，排骨一盒29元售价，其它部位比如上肉也接近20元。水果也都是些高端的，最贵的一款是日本的葡萄，售价高达九十多元一斤，算下来每一颗都接近五元，阿辉平时会摘几颗吃，也顺便给我捎几颗，一开始我不太敢吃，后来也会尝试吃一两颗，真心甜，恰到好处的甜。想想，随便吃两颗就顶自己一小时的工资了。这么贵的商品会有人买吗？当然有，就拿那款葡萄来说，一到货，我们都会用会员系统通知店里的会员，不一会儿就会陆陆续续有人前来购买。当然购买的也就是固定的那几位，没货了他们也要过来询问，可见这里的消费力，不容小觑。 除了收银办理会员之外，很大一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在整理门店，陈列乱了即使调整，菜出现腐烂了及时挑选出来等等一系列工作。等到后面上了鲜活鱼之后，便多了一项杀鱼的工作。万绿湖养的活鱼，用塑料袋包装好，里头加适量的水再充满氧气，放到冰柜保险，可以活个一两天。偶尔遇上只死鱼，我们也会自己带回去，我带的比较少，只记得有一次小芳让我带了只鲩鱼回去，我顺道买了把香菜，回去就把它炖了。鲜，真的鲜，那个晚上鱼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出租屋，我跟老刘三下五除二就把那条三斤多的鱼吃个精光，连汤汁都没放过，满足呀，深圳最让我怀念的一顿。 店里的营业额不高，每天一千多块，他们说开业的时候才几百块，慢慢地每个礼拜都在增长，会员的数量也在增长。最高的一次营业记录那天刚好是我上晚班，大家都下班了，老卢七点多也撤了，他走的时候自己买了点东西，给营业额凑了一千六百块，交代我今晚给我的任务是破两千，也就是还有三个小时里我要卖出四百块，压力挺大。于是，每一个进店的顾客我都跟他们尽量地多跟他们交流，希望从他们身上找到购买商品的可能性，期间店里还停电几分钟，压力很大，团队微信群每半个小时都会询问我当下的营业额。十点，营业结束，我收拾了店里，赶着去坐地铁，一路心情舒畅，不自觉的哼起了小曲儿。微信群同事几个问个没停，破纪录了没？多少？我没直接回复，你们猜？哈哈，到了地铁站，才给他们揭露，破纪录了，不是两千，两千四百块！群里一阵掌声，说实在的，那是深圳给的第一次荣耀吧，开心。 小店日常二 门店在我之后还招聘了两人，目前有六个人上班，为开新店储备的。老卢每天都会去附近找铺，想开迅速开第二家，据他说商铺已经物色的差不多了，租金还没有谈拢。店里六个员工，每个月工资成本就在两万多，不少的一笔费用。我们门店宿舍也还没有着落，大家都住得七零八落，有住龙岗的，有住南山的，有住宝安的，我也只能继续住在老刘那里。由于比较远，每天上班都要一个多小时，那时候《三体》比较火爆，受老刘的影响，我也开始阅读，让这段漫长的上下班时间也算找到了归宿。 小店目前的主要是以吸收会员为主，凡是进店消费的人群我们都想方设法让他办理我们的会员卡，最低存一百元便可以成为我们的会员，享受小店商品九五折优惠。刚开始的一个多月每天都有人开卡，好的时候能有个五六个，差的时候一两个，总会员数也成功突破一百人。会员卡可以自己携带，也可以存在我们店里，我们按照会员名字首字母进行编号保存，会员来店消费时便很快可以找出对应得卡。 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店的营业额并没有多大起色，总是稳定在一千多，会员也越来越难办理了，每天进店的新顾客越来越少，偶尔来几个也不愿意办理会员卡，九五折的优惠对顾客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可对于我们门店来说，也只能让利这么多。我们尝试过去附近的公园，马路旁摆摊吸收会员，效果也不大理想，那时候深圳有家大型的水果连锁公司倒闭不久，他们也是做会员充值的，负责人携款逃跑到国外，欠下一大堆的烂账。所以，人们对充值会员这种东西不信任，很抵制。很显然门店到了成长的瓶颈期。 有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小麻烦，比如我们刚卖鱼的时候，由于店内没有安装杀鱼池，只能在门口走廊用桶装好水杀鱼，有个老年业主过来把我们批判了一顿，说这是高档小区，怎么可以在走廊杀鱼呢，影响小区风貌，我们只有一股脑的道歉赔礼，并表示售卖的鱼并不多，偶尔杀一两只而已，保证每次都会清洗干净，不会有任何残留。赔礼道歉大概是做门店生意的常态吧，任何客人不满意的地方，都免不了要进行安抚，赔偿。毕竟做的是生鲜品种，经常也会有客诉，有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无理取闹的，比如买了肉自己保存不当，导致变质，也拿着肉回来找我们麻烦，对于这种顾客，老卢他们主张妥协，怕顾客闹事扩大影响对门店不利，我当时人微言轻，不发表意见，只是觉得凡事不能一味的忍让，如果只是用妥协来解决问题的话，反而是工作不力的表现，不利于团队精神的打造。另外，老卢认为我们应该提供最好的服务，比如顾客进门应该陪同，帮忙拿商品或者跟随介绍。我则认为大可不必，顾客有需要时候义不容辞，对于新顾客，你的热情反而给对方压力，倒不如给客人一个轻松的购物体验。 京东收购了永辉大半年了，行业也多少有点动荡，生鲜零售的出路在哪里？大集团陆陆续续涌入这个行业，其它公司还有没有出路？门店的投资人也经常来，老卢也抓紧了对我们几个的培训，培训内容无非就是这么把陈列做好，怎么服务好进店的顾客，怎么察言观色。 门店引入了一些相对高性价比的产品想寻求突破，主要是一些冻品。我们除了平时的工作之外，也开始在门口高促销做宣传。比如十几块钱一袋的冻品海鱼，用电磁炉在外头现炸，给过路的人试吃，刚开始有点效果，每天能提高几百块的营业额，一个礼拜之后又恢复了原样。毕竟顾客也只是图个新鲜。 竞争对手来了 隔壁转角处开了一家生鲜店，门店面积比我们大，目测有五十平。这家生鲜店品类做的比较集中，只卖蔬菜，猪肉，鱼以及一些干货，没有卖其它，每天都堆得满满一屋子的蔬菜，各种我见过的没见过的。鱼类有海鱼跟淡水鱼，淡水鱼用鱼缸养着，顾客需要现场捕捞并宰杀。猪肉也是现场分割，开业那天卖出了整整三头猪，吸引了很多周边的小区住户，一下子就成了周边家喻户晓的买菜去处。我们店的会员也被吸引走了，时不时才过来买一袋蔬菜。小店营业额瞬间回到了几个月以前，每天六七百块钱。 老卢多多少少有些着急，出现在店里的次数明显增多，先是整里货柜，然后跟我们开开会，但眼神还是很坚定。 “我们就是要做社区店的品质标杆，以品质服务取胜，隔壁的东西你们也看见了，就拿蔬菜来说，新鲜度明显不够，我买过几次，回家煮了之后，一点菜味都没有。还一屋子人上班，工资成本是我们的两三倍，我可以断定，他们撑不过三个月”，老卢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带动了店员的激情，小芳他们几个听的热血沸腾，更加坚定了信念，走自己的模式。 我对此不以为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竞争对手几天时间就把我们打回了原形，还能说我们的模式是对的吗，不能！我们要的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吸取教训，总结并改善。我开始把两个店做对比，对方门店营业额的大部分都是蔬菜跟猪肉，而我们小店蔬菜肉类还不到三分之一，大部分是进口零食以及一些高端大米。蔬菜猪肉是每天的必需品，复购率百分之七八十，当天买，当天就消耗完毕，第二天还是要买。而我们店卖出去的东西，比如大米，买一次最起码得吃个一个礼拜吧，顾客购买或许还是赶上家里没米，急着下锅，零食也是一个道理，买一次，好不好吃马上就有分晓，好吃的话多买几次也就吃腻了，不好吃的话都不会有第二次。所以，光这一个方面，我们小店就完败。关于我们口口宣传的品质，怎么去证明我们的品质就做的比别人好呢，就凭我们几个苦苦游说？蔬菜云南采购，空运到深，猪肉在西藏养殖，品质口感一流？顾客就能听得进去吗，我想并不一定，好不好吃，品质如何，买回去吃了自然见分晓。 我开始找到我们的顾客，跟他们聊起这个事情，很多顾客出于礼貌都会说，“还是你们的好，他们家的菜不新鲜，店里也是乱七八糟，人挤人，都不想去”，“他们的服务远远没你们的好，上次我要买条鱼，叫了半天没人搭理我，再也不去了”听了这些话你可能真觉得是自己家的好，细细观察你会发现，顾客还是在隔壁店买的多。终于有一次，遇见个老顾客来店里溜达，她是一个中年女性，性格耿直豪爽，是我们店里的第一批会员。她跟我说道：“我买东西真不在乎钱多钱少，只买对的，在你们店买了几个月的东西，你们都跟我宣传，蔬菜是云南的，鱼是万绿湖的，有多好吃，我才不管产地是哪里的，我只知道，你们的蔬菜就那几样，一个礼拜我就吃了个遍，总不能天天吃吧，再者你们说你们家的新鲜，你看你们的蔬菜三天前的都有，你们隔壁都是当天卖完，你说谁家的新鲜。” 是啊，这或许就是答案了，我们张口闭口谈的都是顾客体验，到头来，实施的还是我们自认为好的顾客体验。减少品种，做精细每一个单品？顾客想的却是，这么少品类，我怎么挑选。服务好顾客让他们感受到温暖？顾客想的只是，买个菜做个饭而已。充值会员给优惠？顾客想的是。那边现买还便宜呢。 三体里面有句话，“你的无畏来源于无知”，是吧，我们对某一件事情的坚定，很多时候恰恰是因为自己的无知。 店里生意冷冷清清，隔壁红红火火，店员一天到晚都闲的发慌，各自心怀鬼胎。老卢心急火燎，第二家店才刚开始装修，我们这家标杆店就遭受那么大的打击。明天会更好吗？不，不去改变，明天只会更烂！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件件更麻烦的事情接踵而来。 内部矛盾出现 转眼二店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那两个在我之后招进来的同事却相继提出离职，一个说是家里有事情，需要马上回去。另一个说家里介绍了其它工作，需要马上去入职，是的，店里的生意越差，员工上班越闲，就越会萌生各种想法，再者我们的工资都不高，一个月三千块钱，扣除来回的交通费，住宿费跟平时的伙食费肯定就所剩无几了，能留下来的都是盼着把店做起来，一起享受后面的成果，可毕竟每个人都面临着不同的现实情况，人各有志，很正常。 老卢没有犹豫，第二天就让他们可以不来了，也没有办法挽留，毕竟那两个人心思已经不在店里了，早点让他们走还省点工资。只有加强了招聘，二店马上装修完毕，需要这边派人过去经营，目前的四个人肯定远远不够。 一下子两个同事离职，我们心里都空落落的。就连小芳都有点躁动不安。老卢忙着筹备新店，也没时间来店里了。我们四个每天安排三个人上班，一个休息。说实在的，我当时也萌生了离职的想法，主要原因是认为门店经营理念并不合理，太过理想主义。其次是工资方面，三千块钱一个月，虽然能解决我在深圳生存的问题，但也实在留不下钱，老刘房租加水电每月900块，我自从上班之后，强制性地要给他450每个月。交通费用300块，伙食费1000，加上零散的消费，每月最多存1000块钱，上班两三个月了，发了两次工资，加上带来的钱，目前兜里只有2500块。关于工资的事情，我也没跟方琼说过，只跟她说我找到工作了，稳定上班。马上就六月了，按阳历计算，就快步入下半年了，我目前的情况，只怕是很难跟方琼交代。所以，我也急。但是看着门店用人紧张，也不好提出离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 员工突然离职让门店的拓张陷入困境，短期内得招够人还得培训熟练，才能保证二店正常开业，难！接下来投资小组又闹矛盾了。门店的投资方是老卢的前任公司，在深圳专做生鲜供应链，由于这两年社区店的火热，公司便单独成立了一个小组，决定利用自身供应链的优势，线下拓展一百家生鲜网点，老卢便是这个小组的成员之一，负责前期的门店拓展以及经营管理。小组内部的分歧在于，是否继续开店。一方面认为第一家店都还没做明白，营业额低的离谱，抗打击能力不行，随便来个竞争对手就节节败退，被打的找不着北，应当停止开店，先把模式摸索清楚。老卢则认为光一家店做的不好说明不了问题，反而是因为只有一家店，导致蔬果配送成本太高，阻碍门店的发展。 这场争论大戏就在店门口上演，吕总是公司投资小组的组长，也是老卢的顶头上司，据说他俩在一起共事五六年了。今日来巡店，恰逢我跟阿辉上班，刚进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顾客，迎了过去打招呼。说明身份之后，便跟我们问起了门店最近的情况，得知营业额每日只有七八百块之后，脸色大惊，很明显这远远低于他的预估值。掏出手机就给老卢打了个电话，老卢急急忙忙地从二店装修现场赶过来，两人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吕总对着老卢一顿问责。 “你跟我说这个月经营不理想，可我没想过这么差，上个月营业额不是都做到5万了吗？” “是的，我检讨，隔壁开的那家生鲜店对我们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那也不至于这么差吧，uu看书 .ukashu 这样的业绩要我怎么跟郭总他们交代，上个月我还跟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照这个形势，再做一两个月就可以保本了” 老卢不敢大声说话，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丧气的。虽然他平时对我们非常苛责，总看不惯我们闲着，动不动就给我们安排一些无效的工作，比如去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推销会员，或者让我们一遍遍地更换商品的位置。这一刻感受到他肩膀上的担子不轻，一万五的月薪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家店前前后后耗费了三十万了，再交不出业绩，只怕我们两人都没脸待下去，你还张罗二店，老巢都要保不住了” “给点时间吧，我觉得二店开了之后可以跟这个店互为犄角，形成规模效应，影响在这片区域，另外还能平摊一半的配送成本” “你要明白，如果那家店开业之后跟这里的情况一样，就是两个店在亏损，虽然说公司亏得起这点小钱，但肯定会质疑我们的办事水平，现在我们报销费用公司都开了绿色通道，几天就能下款，到时候两个店同时核算，怕是没那么通畅了，我觉得可以先停下新店的筹备工作，你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这边来，看看是不是我们的经营理念跟市场不符” “吕总，您放心，那边店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我这边再招两个人就可同时做了，到时候我再全身心投入到这两家店，这样也更能说明问题，我保证不会让公司失望” 吕总一脸不悦，老卢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会儿便相继离开了。 2店开业 招人的事情一直没着落，这个时候年后来深圳的大部分都找到工作了，没找到的估计也回老家了，老卢让吕总帮忙安排了两个公司的人过来店里，培训了几天，准备协助附近的二店开业。一店由小芳一人看管，我们三个暂时都调到二店，准备一些前期工作。 首先是开业活动的策划 会员充值满一百，赠送有机小米一袋（400g） 会员充值满三百，赠送有机花生油一瓶（900ml） 会员充值满五百，赠送五常大米一袋（2.5kg） 会员充值满一千，赠送智能电饭煲一台 全场消费每满100元（以实际支付为准）可参与抽奖，中奖率100% 奖项共有四个 三等奖：食用盐一袋 二等奖：有机酱油一瓶 一等奖：橄榄油一瓶 特等奖：免单券一张 两店通用，礼品在二店领取。另外，各个品类都增设了几款特价商品进行引流。 二店面积跟一店差不多大，40平方的样子，但多了个小阁楼，平时可以放置杂物。位置很好，在几个小区的出口汇集处，不远处对面有一个大型商场，那里也是附近居民平时的主要购物地。租金比一店贵很多，一店6500，这里据说要11000块钱每个月，还支付了一笔巨额的转让费呢。 我们把门店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通风除味。等到传单印刷完毕，我跟阿辉负责出去发放传单，老卢，阿业带着另外两个同事负责门店的上货工作。晚上一堆人挤在一起吹气球，布置现场，写抽奖券。忙的头晕目眩，那天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12点多了，公交地铁停运，只有打车回，公司报销车费。 第二天天还没亮，五点钟就起床，要求我们六点半要赶到，慌忙洗漱完毕就楼下打车赶往店里准备开业。 一张大红毯从店里延伸到了大马路，六个花篮齐刷刷地摆放在门口两端，花篮旁边是门店的宣传海报跟促销海报，海报旁边摆放着一张大圆桌，上面放着抽奖箱以及展示的奖品，店里商品整齐饱满，琳琅满目，一张张特价标签，传单，在五颜六色的气球点缀下，仿佛在告诉你：今天很优惠，不买就吃亏了！ 七点半，小区人流开始涌动，买菜的住户拉着小推车一个个从小区流出，刚好要经过我们店，都忍不住过来瞅瞅，有的拿着传单在店门口咨询。阿业负责收银，我跟阿辉负责接待客人，另外两个同事协助。不一会儿门口就挤满了人，屋子里面也都是客人，阿业忙的满头大汗，一会儿有人买单，一会儿有人开卡，忙的满头大汗，另一个同事专门在一旁帮忙装袋。有一些消费满100元的都来到我这里抽奖，满满一箱子的抽奖券，大部分都是写的三等奖，有两张特等奖跟八张一等奖，就看谁有这么幸运了。八点，吕总带着公司的几个人也到了，个个油光满面，神采奕奕，抱着胳膊在门口点评了一番之后，在门口举行了简单的开业仪式，剪彩，合影。 九点，太阳高挂，人流骤然减少，路边只有零星的几个人，门店也迅速冷清下来，我们几个累的满头大汗，终于可以停下来吃点东西，喝口水。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售卖，门店营业额突破了四千元，一店开业的时候，一整天也才三千多的营业额，现在一个多小时就突破了。老卢一脸兴奋，招呼我们吃完早餐赶紧收拾现场。uu看书 ww.uukanhu 中午下午都是零零星星的客人进店，直到下午五点多，来了一拨接小孩放学的家长。终于，晚上十点，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营业额七千五百多，办理了三十七个会员，会员大部分都是充值一百元的，只有三个充了一千元，其中两个是老卢跟吕总。历史大突破。老卢把截图发到了群里，激动之心溢于言表。我们几个则拖着疲惫的身子赶紧回去补觉，明天开始每天轮休一人，其他人员七点上班，分两个班次，促销活动继续进行。 回到住处已经十一点半了，老刘早已经躺在床上，我冲洗干净，躺着的那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都舒坦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我表哥果园的工棚，开业，真累！想想今天一天的工作，感觉情况也没有那么乐观吧，营业额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大米，食用油跟进口零食，这种商品并不是每天都需要购买的，明天肯定就会差很多，另外，很多顾客也是奔着充值有赠送，消费还可以抽奖所以就在我们店购买，促销活动也不可能一直做下去，这些都是隐患。再者我们店卖的东西普遍都比较贵，比如卖的大米都超过八块钱一斤，食用油也是以进口橄榄油跟国内的一些小众品牌为主，这也是老卢对品质追求的代价，所谓的品质都是用高价买来的，这也注定了门店的顾客群体覆盖面不大。蔬菜跟肉类卖的中规中矩，即是今天很多都是促销价，但顾客也都反馈价格太高了。综合分析下来，我认为情况并不乐观。 好久没跟小咩通视频了，哪天得找时间跟她聊聊天，想她啊。睡觉吧！ 感谢老刘 二店的情况跟我预想的差不多，第二天生意就断崖式下跌，整天营业额三千多。第三天第四天开始稳定在两千左右，周末生意好点，但也突破不了四千块。这还是在各种促销价加持的情况下。老卢坐不住，整天都在两家店之间来回转悠，或者是去附近的超市调研。 阿辉调回一店了，那两个临时抽掉过来的也回原岗位了。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守着两家店在运转，没法安排休息。 小芳跟老卢吵架了，阿辉悄悄发微信告诉我的。那天中午，店里没啥客人，小芳坐在收银台整理会员资料，阿辉在整理货架。老卢一进门就批评小芳，门口有一滩水怎么不清理掉，紧接着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阿辉见状赶紧拿拖把去处理，那摊水是前一个顾客买了鱼，杀鱼之后留下的，没有及时清理，刚好老卢就上门了。说一两句无所谓，老卢一番唠叨感觉要把门店生意不好都归结于那摊水，这下小芳可把持不住了，一句两句就顶了回去，结果两个人越吵越激烈，最后小芳拎起包就走了，留下老卢一脸懵。 第二天小芳提出离职，老卢不让，好说歹说想让她留下，别看小芳平时柔柔弱弱的，这时候却硬气地很，积累的一肚子委屈都撒了出来 “这点工资，你让我们怎么干下去，人不能光靠梦想活着吧，你每个月拿公司一万五觉得无所谓，我拿这四千块钱，除去平时吃喝租房子，能剩钱吗？即使这样，你还把所有事情推我头上，这是我一个四千月薪的人能左右的吗？你说门店盈利后大家分享一部分利润，照这个局势，我还敢奢望吗” 阿辉跟我复述的时候，把自己的情绪也加了进去，讲的义愤填膺。说完还朝路边吐了一口唾沫“kao，我们还拿三千呢，真cao蛋，平时不是发传单就是理货，我这书也是白读了，街边扫地的都比我们强” “应聘的时候说做两天休一天，现在没得休息工资只按照月休8天算，尼玛，真不该信他的吹鼓，说门店盈利之后，每个人都能月薪破万，cao蛋！” 看着阿辉都骂娘了，我心里何尝没骂过，可现实摆在眼前，骂归骂，门店用人紧张，我们肯定不可能这个时候提离职的，毕竟处了那么久，情面上也过不去，这一点，我跟阿辉都想法一致。 小芳离职了，真没想到她会那么快离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打工人。我们每个人的工资也都提到了3500块钱，并承诺马上租员工宿舍解决住宿问题。老卢自己顶上了小芳的位置，我戏说阿辉“两个研究生研究一家门店”，阿辉无奈摇头。 门店也逐步在改进，比如舍弃了很大一部分进口零食，增加了鸡鸭蛋品类，粮油品种也减少了，增加了水果类目。门店顾客还是以会员为主，一店营业额稳定在一千多点，二店稳定在两千五百左右，按进货单来看，我们门店的综合利率还不到30%，算上生鲜类别的损耗会更低，所以，还是处于亏损状态。 我跟阿辉都住进了员工宿舍，阿业没有，他租了房子跟女朋友住一起。宿舍在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六楼，没有电梯，两房一厅，家用电器倒是齐全，公司把里面的原有的床都撤走了，换上了三张铁架床，两房间各一张，客厅一张。我跟阿辉都很高兴，他跟我情况一样，都是借住在别人那里，宿舍解决了我们很大的问题，也大大缩短了上班时间，这里去店里，只需要走路20分钟。 那天老刘休假，开车送我到宿舍的，我东西不多，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背包就解决了。我请老刘吃了饭，真心感谢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我，在这个看金钱的时代，能有这样的朋友，实在是我的福气。他还戏说又要一个人住了，还会不习惯呢，我心里可清楚，我在他那里住下之后，他们夫妻一个月也难见一次面，我说，我真怕影响了你们夫妻的感情，老刘说，老夫老妻的能怎么地。感谢老刘，感谢收容！ 当店长了 七八月份，深圳像一个大火炉，热浪席卷整座城市，大马路晒得热气腾腾，走在上面，感觉鞋子都要被融化。小咩暑假在家里没啥事干，每天外婆带着，白天在家看电视，晚上楼下跳广场舞，方琼给我发过她蹦蹦跳跳在外婆跟前跳广场舞的视频，乐了我一个礼拜。来深圳快半年了，对女儿亏欠太多，给不了她优质的生活，如今甚至连陪伴都给不了，惭愧！都说女儿是上辈子的情人，像我这这么穷的人，上辈子怕是连老婆都没有。前几天通视频，小咩吵着要来找我，我计划让方琼休几天假带她过来玩几天，正好可以跟我住一起。不巧的是昨天店里一天就招了两个人，刚从学校毕业的两个小伙，他们都要搬来宿舍住。宿舍住不下，外面开房的话，费太多钱，就这样不了了之，小咩在视频里一个劲地骂爸爸是骗子，再不跟我玩了，我跟她怎么道歉都没用，心酸极了，真想给自己几耳刮子。 阿辉调到二店跟我一起上班，房间也换到跟我一个房间了，另一个房间留给两个新来的，阿业调回一店，顺带培养新来的同事。老卢不用在店里上班了，后来也很少看见他，两家店像被公司抛弃的孩子，没人管也没人过问，我们几个人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枯燥且乏味。直到有一天，吕总带着一个另一个人过来，介绍给我们认识 “这是公司的周总，公司新委派的主管，负责两家店的综合管理，以后有啥事直接找他就行了，卢总已经离职了，大家不用再找他了” 周总，他让我们都叫他老周，四十五岁，一米七身高，微胖，头发稀疏，脸上布满了皱纹，每次笑的时候整张脸都千丘万壑的。他不说自己年纪之前我们都以为他最起码有五十岁。一番交谈下来，才知道他是公司股东之一，被董事会任命兼管社区店的拓展及经营。初次见面感觉他这个人还不错，一来店里就给我们买水喝，晚上收工之后带着我们五个人去附近的烧烤店吃烧烤，特能喝酒，还能劝酒，我这个平时不喝酒的人也经不住他一番说辞，端起杯子就干。一天的功夫就跟我们几个人混到了一块，后来回想起来，才知道这种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办事快准狠，没有架子，能跟你谈天说地，也能跟你掏心掏肺，让你对他既尊敬，又不至于怯懦，总之，他这种人给你的感觉就是方方面面都恰到好处。 至于老卢，毫无疑问成了之前投资团队的背锅侠，他作为一个团队的执行者，达不到既定目标，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被推出来承担这一切，辞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功劳大家一起共享，有过错独自一人承担，久经职场的他不可能不懂。 老周的到来给门店带来了很多便利，比如人员招聘问题，他直接指派公司的人事部门协助招聘，很快就把两家店的人员编排满了，各三个人，每天两个人上班，做二休一，并且委派我作为二店的店长，阿业任一店店长。对于我当店长这件事情，阿辉并不觉得委屈，一来是我年纪比较大，二来他也没打算做多久了，这点他也跟老周提出来过，老周不想自己一来到就有人事变动，让他先做着。再有一个就是商品配送问题，负责配送的货物的部门领导是公司的老牌经理，据说是跟老板一起打拼了二十多年的老员工，之前配送的时候配送员都是急急忙忙的，经常导致商品磕磕碰碰，配送车辆也没有安装空调，很多商品到店里就已经没法售卖了，而这也算成了门店的损耗，老卢他们对此也束手无策，不敢找公司麻烦，只能忍气吞声，毕竟没别人资历老。老周来了之后就划分了责任，商品到店品质不过关，门店可以当场退货，损耗算公司的。并且对于生鲜类商品，必须冷链配送。这样不仅是门店损耗大大减小，我们这些员工也扬眉吐气了，配送员再也不敢丢下东西就走了，需要我们验收剔除不合格的再给他签单交差。 对于平时的经营管理，老周则并不上心，也很少来店里，更多是跟我们电话沟通，讨论讨论每天的营业数据而已。这也是他老道的地方，他能站在更高的位置看问题，只抓事情的核心部分。当他指派了我跟阿业做店长之后，日常经营就是我们的事情了，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经验对门店进行调整，放权的同时也赢得了了我们的信任，这一点跟老卢完全不同，老卢的事无巨细，表面上看是对工作负责的表现，但是站在整个项目的层面来看，是不合理的，日常经营是店长的职责，作为项目负责人，应该把精力放到团队打造跟优化经营模式这些事情上面，而不是花那么多的时间在门店，什么事情都要管一手，这大概也是他留不住小芳的原因。 格局跟眼界决定一个人，这话不假。 对社区店的思考 自从我任命店长后，我的基本工资调整到了5000一个月，感觉终于迎来自己的机会了，干活的劲头猛增，每天都早早地到店，跟阿辉，新来的阿旺也搭配的很好，门店业绩略有起色，但是也并没有大的改善，营业额稳定在三千多。 方琼知道我在深圳当店长之后，开心到不行，连忙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她爸妈，从内心来讲，方琼是爱我的，这一点一直都没变，我的落魄给她带来了太多额外的压力，来自父母的，来自亲友的，她何尝不想我们一家三口可以体体面面地过日子，只是作为老公身份的我，担当不起这份责任而已。 前两个月加班费挣了不少，住到宿舍之后，也省去了交通费一项，我的存款终于突破一万块。时不时打开手机看一看余额，内心窃喜的同时，也感觉更有信心去面对明天了。 安排自己休息了一天，两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次休息，睡到中午12点才起来，洗漱完毕随手做了个菜，青椒炒蛋，昨天下班的时候买的，一块五毛钱青椒，三个鸡蛋一块八毛钱，三块多的成本，吃的饱饱的，下午决定去附近的社区店看看，学习学习别人的模式。 走了这附近最大的几个小区，社区店的分类基本上都是围绕生活服务来的，面积大的商铺基本上都的是药店，房产中介，这两类门店几乎可以占到一个社区门店总数的四分之一。另一个是餐饮，多数以轻餐饮为主，粉面，早餐或者小吃，以中等大小铺面为主，这一类也可以占到四分之一。剩下的行业就比较杂，有服装，宠物，水果生鲜。而跟我们同行业的生活超市，除了一些物业自营的外，基本上都是开在城中村或者老旧小区为主。 药店，房产中介，餐饮，这三类门店的共同特点是毛利率高，这一点保障了它们的生存基础，他们复购率并不高，比如你并不会每天都买房子，买药，多数住户也是以做饭为主，偶尔才会光顾餐饮店。而生活超市只能开在租金较低的城中村，这也是保障生存的基础，因为毛利率低，但好在复购率高，买蔬菜水果是每个家庭的刚需。 综合分析下来，我们店就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粮油，冻品，零食类商品，本该出现在生活超市的，这些商品利率低，30%左右，复购率也低，我们却让它出现在租金不菲的社区店，显然不合理。其次，我们之前一直主张做社区品质店，但何为品质呢，贵的东西就叫做品质吗，我看并不是，东西价格高，对消费者来说，难免有点曲高和寡，购买的人群非常有限，即使是在深圳这种一线城市。我们做的是社区店，社区是生活的地方，很难产生高消费，对于住户来说，外头再消费高，回到家也难免精打细算。综合以上两点，我感觉我们的经营思想，模式都有大问题。 晚上我跟老周通了电话，把今天的调研跟所思所想一起给他汇报了，老周听后表示赞同，第二天上午就过来店里当面跟我讨论。 “我们公司的主张是拓展线下店，在增加公司影响力的同时，零售板块也能让公司找到新的赢利点。这几年以来做实体的举步维艰，投资上千万在网点，车辆，人员方面，利润还没有银行的利息高，股东们焦头烂额，一致认为必须寻找新的商业，新零售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一开始考虑过做大型商超，后来股东会上否定了，投入大，风险大，uu看书 ww.uukanshu 社区店不错，靠近消费者，布局最后一公里也是大势所趋，但是目前的效果大家都看得到，上次会议还特地讨论了这个事情，都没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你也知道，指望一帮跷二郎腿坐办公室的人肯定是行不通的，纸上谈兵，你昨天分析很有道理，有没有具体的方案” “具体的目标就是把门店做成专业的社区生鲜店，要做首先就是更换商品的类目，撤销粮油。为何做生鲜，我昨天也说过，这东西是刚需，对消费者来说粘性大，我观察过那些买菜买水果的，基本上认准了一个地方，天天都是去那里买。具体说，就是大家餐桌上有什么，我们就卖什么，蔬菜，水果，肉蛋，前期要做的就是培养顾客的消费习惯，靠服务，品质吸引住户” “嗯，思路很清晰，光做生鲜的话怕是也会有很多问题，比如满足不了消费者的需求，要单独买点米都得跑老远” “这个不碍事，四十多平方的面积，我们不可能在这里满足消费者的所有需求，只能做一个大类目，把它做精，做尖，而不是什么都做，什么都做的结果就是做的不伦不类，你说别人要来我们这里买蔬菜吧，蔬菜没几样，要来买粮油吧，粮油也没多少可供挑选，这就是不伦不类，给不了消费者任何理由来我们这里。如果要做全产品，我们永远比不了对面的生活超市，人家四百平方都不止，我们不可能吃掉它，最多从它身上割一块肉，这就很不错了” 一番讨论下来，老周认可了我的想法，他表示下周的股东大会会提出来。我坚信自己的判断，等他消息。 不破不立 老周提出更改经营模式之后，遭来了好几个股东的反对。 “你这是要把社区店做成菜市场吗，我们的初衷是做社区便民店，而不是菜市场！” “卖肉菜不便民吗，一切战略都应该建立在生存的基础之上，目前社区店的营业数据大家都看的到，不温不火，在竞争对手还没到来之前尚且可以苟延残喘，就怕哪一天来个厉害角色，我们这个项目就得完蛋！” “你凭什么就认为做菜市场可以比目前更有优势” “给刚需类目提供便捷的购物体验，就凭这点，就能做到比目前更好！” 老周会后跟我说了这些，我很感激他对我的信赖。虽然没能说服所有股东，但是股东会还是决定给我们二店一个实验的机会，做一个月时间，如果不能有效突破再改回之前的经营。我心里乐开了花，这是第一次我的想法得到了重视，并且还是公司级别的重视。老周对我很有信心，他说自己属于洋务派，跟那些顽固分子不同，他相信只有做出真正的改变才有可能带来突破。 是的，如果我还继续留在小县城，不管我怎么折腾，现在也肯定还是一无所有，可能连老婆都跟别人跑了，来深圳就是我做出的改变，而这，也是我真正蜕变的开始，我永远相信，选择大于努力。 我开始去深圳的大大小小菜市场，生鲜超市考察，看看别人都在经营什么品种，拿笔记录下来，一个礼拜时间，我跑了一百多家蔬果档口跟生活超市，其中包括沃尔玛等大型商超。最终确定了近两百个品类的蔬果，十几种海鱼。猪肉还是采用之前的模式。那一个礼拜，我真正体会到了深圳夏季的炎热，当我把调查报告给到老周的时候，他哈哈大笑，直问我是不是去非洲考察的。在公司的资源协助下，这些品类的蔬菜很快找到了供货商，基本可以分为叶菜类，根茎类，水果，豆制品。供应商实力都很强，基本都是供港商家，品质各方面做的都很不错，唯一的就是供货价有点高。蔬菜水果，肉类包括海鱼都是预包装好了配送到门店。 这些工作前前后后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毕竟品类多，涉及的事情也就很繁杂，比如最简单的收银系统，公司就派了几个人连续搞了半个月才调试好。人事部门还特地多招聘了两个员工，预备给店里。门店设备也进行了更换，换了一个更大的冰柜，冻柜撤走了，货架也改成了蔬果货架，基本上是彻头彻尾的改变，假如老卢回到店里的话，他一定认不出来这是他手上开的店。 我们决定来一个重新开业，跟上一次一样，设计了一系列的促销活动。开业日子是我找我爸算的，他给挑选了个好日子，恰逢周六。 重新开业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毕竟自己心里也没底，如果门店没有起色的话，我毫无疑问要成为下一个老卢，这听起来很残酷，但细想起来也合理，毕竟公司话那么多人力物力配合我，这对于我个人来说只是一个想法，对于公司股东来说，却是真金白银的付出，干不好我可以引咎辞职，公司为此亏损掉的钱却永远回不来，到时候真正会对不住的就是老周，这件事情完完全全是老周出面落实的，没有他换做其他任何一人都做不到，我是员工可以辞职，他却只能在股东大会上背锅。uu看书 .uuknsh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好或差，荣耀或耻辱。 压力山大！ 第二天早上6点，我们就到了店里，公司帮我安排了一个充气拱门放在店门口，也定制了开业海报，布置跟上一次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成了主角。 六点半，客人就陆陆续续挤爆了我们门店，跟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我们不推销会员，只专注于售卖，5个人齐上阵，我跟阿旺收钱，两个新人服务，阿辉则专门在门口吆喝引客。 直到十点半，客人才开始稀稀疏疏，我们五人都没顾得上吃早餐，就到了午饭时间。累，都累到脚发软。舒畅，对我而言，就像压在我身上的一座大山瞬间被搬开，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惬意，我的想法是对的，被证明了！说实在的，当时真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哭一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开心的极致不是笑，是哭。 中午十二点半，店里的货就卖的差不多了，只留下零零散散的一些。营业额一万一千四百三十五块九毛，我永远记得这个数字。 大家都不敢相信，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昨天备货的时候店员还说货太多了，毕竟天气炎热，蔬果不好保存，现在店里空空如也，大家都不约而同笑了。 老周帮我们订了外卖跟饮料，大家就蹲在店里的菜架上，享受着这份午餐，此刻我脑子里浮现的是安迪，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那个安迪，一行人坐在修葺好的屋顶上享受着狱警的免费汽水，就像刚修完自家屋顶一样！ 干得不错 新模式第一天就给我们带来了惊喜，一上午时间就把准备的商品售卖空空，下午没办法进行补货，供应商那边说着只有等晚上才能安排送过来。 搞好卫生之后，安排其它员工下班了，我一个人在店里整理数据，四百一十三的客流，一万一千多的营业额，感觉这数字比情人还美。 “老陈，干得不错！”门口传来老周洪亮的声音，他满面春光，大步进店，站在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真没想到今天能有这么火爆，真给我长脸了” “哈哈，昨晚我还担心今天会做不好呢，没想到一上午就卖空了” “不错不错，今天的情况说明你的判断是对的，你小子商业嗅觉很灵敏嘛，哈哈！” “老板，你要这么夸我，我可真兜不住，毕竟今天日子不错，又是周末，买菜做饭的人多啊，买肉都是大盒大盒地拿” “是啊，我刚刚还去下面的超市看了，他们今天受影响挺大的，现在这个点货架还满满的” 总的算下来，今天账面毛利有两千块钱，由于促销，价格设置的比较低，综合利率不到20个点。另外，我跟老周还商量了店里人员配置的问题，由于我们现在的模式有变，上班时间怕是会不断更改，，我们的一致看法是先经营一个礼拜再看，人员配置跟员工的福利待遇根据营业额调整。供应链方面，我让他看看能不能实现下午也配送，有些商品到了下午就卖完了，顾客想买买不到。老周分析这会比较难搞，下午配送的话需要单独申请一条线路，这个成本对于一家门店的货量来说很高。只能在下单上面多下点功夫了。在商品品类方面，根据今天顾客反映的情况，增加了一些，比如猪肝猪肚这些人气高的单品。 晚上补满了货，这次下的单比昨天多了一倍，满满的一屋子都快堆不下了。 第二天生意依旧不错，跟我分析的差不多，毕竟我们卖的不是柴米油盐。肉菜，谁家能少得了呢？ 第二天全天销售额一万三千多，到了第三天，取消了部分促销单品，加上周一的缘故，全天营业额只有八千多点，此后的几天也差不多，平均营业额在八千五百块钱左右。一个礼拜周期做下来，找到了点规律，周末生意最火爆，周一到周五会比较冷淡，早上跟傍晚生意火爆，其他时间段比较冷清。 门店人员上班时间我们也根据实际情况做了调整，营业时间是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因为有很大一部分买菜的都比较早，特别是现在这种炎热天气，六点半就很多人出门了。我们分成了两个班次，早班两个人，早六点到下午两点，晚班两个人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由于我们的商品配送都是晚上八点左右到店，所以对于晚班的同事来说工作量也会比较大，需要把商品上货架。五个人平时休息一个，周末不安排休息，早晚班一个礼拜轮换一次。 薪资待遇方面，老周给到的方案是： 普通员工月休四天，底薪三千三，加一百块的全勤奖，再加上门店月盈利一个点的提成 门店店长月休四天，底薪五千元，加一百块的全勤奖，再加上门店月盈利三个点的提成 这个薪资设置的很有水平，所有人员的收入都跟门店绑定在一起，门店利润多，大家收入也多，对于我所在的店长岗位来说，也很合理，三个点的提成不算少，第一个月我们店做了六万多的利润，我的个人提成也接近两千块钱，综合工资在七千块，对于那时候的行业水平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老周深谙人心，奖罚分明，在月度股东总结会上，帮我争取了三千块钱的优秀员工奖，这三千块也算是公司史无前例的，金额不小，对于我来说，也更加坚定地跟他走下去。老周对员工的态度让我很是受用，直到后来我独自创业的时候，身上都带了不少老周的影子。 平时相处大家关系融洽，不论对方职位，老周总是对人彬彬有礼面带微笑。工作上面奖罚分明，该奖励的时候绝不小气，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吃草，该责罚的时候，他又能让你被罚的服服帖帖。作为一个七零后，能把手下的八零后九零后紧紧把控，尊严跟金钱，就是他的法宝。 股东大会一致认定一店也应该效仿二店，做经营模式的改变，门店拓展方面，也可以继续，争取年内再拓展三家门店。 吃得放心，很难吗 一店也效仿二店，更改了经营模式，效果也很不错，日均营业额六千块钱左右，好在一店的租金比我们二店更低，另外它附属的那个小区入住率也不是特别高，日后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当了店长之后，我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店里，其它时间就是在宿舍补觉，宿舍，门店两点一线，每天来来往往，我逐渐融入这平淡的生活，虽不得闲倒也过得充实。店里每天顾客很多，日均客流四百余人，其中有近三分之一是稳定的老顾客，基本上每天都来。 有个外国人很有意思，个子很高，目测有一米九，看过去就是阳光外向那种类型，每天下午都来店里买菜，基本上都是买一些西兰花，胡萝卜之类的，从来没买过肉，偶尔要买香蕉，都问我能不能卖一根给他，我都会拿小刀给他切一根。一来二去熟络起来之后，才知道他来自澳大利亚，是附近学校的外教，来中国的时间不长，结结巴巴的中文。有一次他送了我一小罐蜂蜜，他说让我品尝下，我随口就问了句“是真的蜂蜜吗？”，他一脸懵逼“蜂蜜难道还有假的吗？”我顿了下，尴尬地笑了。 有个老太太，戴个金丝眼镜，也是每天都来店里买，而且每次都买很多，蔬菜水果猪肉，样样不缺。有一次我很好奇，就问了她怎么每天都买那么多菜。她跟我说，家里儿媳妇怀孕了，肚子很大不方便，儿子上班，她专门过来照顾，每天都变着法子给她儿媳妇做好吃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她看我们这里的蔬菜肉类都有检测报告展示出来，她买的放心，不敢去外面的其它地方买，怕买到农药超标的的蔬果，跟瘦肉精的猪肉。 类似这样的顾客很多，作为八零后的我，对于国内的食品安全问题已经到了麻木的程度，只要不直接让我身体出状况，慢性的东西仿佛就可以直接忽略。对于我来说，虽然没喝过三鹿奶粉，但也难免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过几回地沟油，死猪肉，毒大米。现在的社会，各种食品安全问题层出不穷，转基因，农残超标，添加剂超量，大家伙出门买菜都恨不得随身携带一套完整的检测工具。经济在快速发展，也实现了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大家开着豪车住着豪宅，可为何这最基本的吃喝问题，成了国人最深的痛点。想想我们小时候，吃的喝的都是家里的，那时候蔬菜是清甜的，猪肉炒了是不出水的，水果是不用削皮的，到了我们子女这一代，仿佛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最新鲜的蔬菜是什么味道，农家土猪肉有多香，不打保鲜剂的水果是多么甘甜。作为为人父母的我，每次想到这些个问题，无不深恶痛绝，我多想自己的子女也可以跟那位澳洲友人一样，反问我一句“蜂蜜还有假的吗”? 铁了心了，挣钱之后一定回老家开发一座山，种点橙子，山下再开发几块地，种种菜，养养鸡鸭，跟我表哥一样。 表哥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他头脑灵活，为人正直，他是我们那里最先一批响应政府号召，开发荒山种植脐橙的人，一开始那几年橙子价格也不是很好，后来随着我们那里的脐橙名气渐长，全国各地的水果批发商都来收购，价格也很可观。有一年就来了个大老板，出了一个高价格要收购我表哥的橙子，他出的价格比当时市面上批发价中最高还高出几毛钱，但是要求在采摘之前要打一遍甜蜜素，因为大家都不吃带酸的橙子。我表哥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他说，你要纯甜的可以迟一点采摘下树，要我打甜蜜素是不可能的，我们做农业的人，每天都是头顶天，脚踩地，不敢在吃的东西上面做手脚，举头三尺有神明！任凭那个收购商怎么劝说，怎么诱惑，我表哥都不为所动，最后那个商人只有灰溜溜地离去。后来我表哥把脐橙卖给了另外一个本地的收购商，价格低了很多，就他那年的产量来说，少挣了一大笔。我开玩笑地问过他有没有后悔，他说，灵魂是不能被金钱收买的，再多钱都不可以！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往后的每一年，我表哥家的果园都硕果累累，在很多果园都遭遇了黄龙病入侵，损失惨重的时候，他总是其中的新运儿，这大概也是上天对他的嘉奖吧。表哥不太在意钱多钱少，他也曾经是来过广东当过靓仔的人，返乡开发果园的初衷本来就是为了他两个小孩可以吃到健康绿色的东西，而今两个小孩都已经长大成人，身高体壮，跟同龄人相比总是多一分灵气，也经常在果园里面帮忙干干农活，两兄弟你追我赶，与身边的大自然和谐共生。 坚定信念，定为守护食品安全，尽绵薄之力！ 竞争对手要进化了 在我们门店更改了经营模式之后，斜对面不远处的那家生活超市生意受了不小的影响，蔬菜肉类受影响尤为明显，连续一两个月都惨淡经营。 下午，阿辉来交班的时候跟我说，那个超市现在在重新装修蔬果区域，估计是想升级门店，来反击我们，我连忙过去确认了下，确实是在搞装修，看这架势不仅是装修升级，还拓宽了蔬果区的面积，以前的铁菜架也换成了更显高端的木制菜架，门口处还搞了几个大大的堆头，肯定是特价菜品吸引过路客的招数。这种对手最不容小觑了，输给你一次之后并不会马上倒下，而是重整旗鼓，找到自己的不足并改善它。我隐约地感受到了危机。 电话跟老周反映了这些情况之后，老周问我有什么看法，我分析，目前来看，对面超市做了三个方面的工作，第一个是装修升级，这个方面的话我们完全不虚，毕竟我们店也是刚装修不久，购物环境方面不会落后。第二点，他们拓宽了蔬果区的经营面积，这一点就无可奈何了，我们门店就这么大点，没办法拓宽。第三，他们明显是想通过特价来引流，这点是我们需要想办法应对的。我问老周，能否跟供应商要点支持，专门搞点便宜的菜品供给我们，最好是单价一块钱以下的那种。老周说要问问看。 晚上，老周给我回电话，说供应商那边没有这种特价单品，最便宜的也要一块八毛钱供货，这种结果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我们做的都是精品蔬菜，掐头去尾处理过的，包装也相对高档，不可能做到跟其它流通货一样低的价格，其次我们的规模还没起来，没量，自然也就压不了供应商的价格。价格是我们最大的软肋，对面超市很聪明，看到了这一点，并且想用这一点来打压我们，精准且致命，必须想办法弥补，不然就只有等死。 在焦虑中度过了一个多礼拜，没有任何对策，眼看对面超市就要装修好了，菜架，冰柜都更换了全新的，吊顶也重新做了，加多了好几条灯管，装修工人现在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他们员工在门口派发传单，我在地面上捡了一张别人丢掉的，一看，真快啊，大后天就开业，果然是超低价路数，白萝卜0.98一斤，玉米五块钱三根，前腿肉9.8元一斤等等等，我看的瞠目结舌，我们的进货价都比他家的售卖价更高，比如店里的一根白萝卜进货价就两块多，虽然是处理过的精品，但跟他的价格优势相比，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怎么办？很慌！ 突然想到，我们可不可以自己去农批市场采购，再拿回门店售卖呢，来不及多想，马上给老周打了个电话，我把对面超市的传单念给了他之后，并说了我们应该自己去采购的想法。老周沉默了一会，他估计在考虑公司层面的问题。我说情况很紧急，没办法管这些了，股东只看我们门店的报表，门店利润是第一位，如果不采取行动，只怕我们会被对面超市干趴下，到时候才真正的不好跟公司交差。他终于答应了，让我亲自负责这件事情。眼前的问题就剩下怎么具体操作了，老周的意思是进货不走公司的程序，门店单独搞几个特价菜条码进行结算，采购跟售卖都让我自己负责，盈亏也都在我自己身上。这下我更是恍惚了，他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毕竟只是几个特价单品用来引流的，也不存在多少利润。 一通电话我成了公司的供货商了，可这些价格，让我怎么供货呢？就算平本卖也要搭进去运费跟我的人工，没办法了，毕竟涉及到门店的生死存亡，我必须站出来解决，自从当了店长以来，我早已把这家店当成了我的亲生儿子，它有困难，我这个当爹的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想到了老刘，毕竟他就是做超市的，以前也干过采购，他听了我这边的详细情况之后，让我可以去海吉星看看，在龙岗平湖那边，那里是深圳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并嘱咐一定要早一点过去，价格跟质量才最好，早上五点前就要到那里。 我决定明天早上就去探个究竟，查看了下路线，竟然离我这里只有十几公里，很近，打车也不贵。我赶紧洗漱睡觉，定了个四点的闹钟，这半年以来学会的本事，随时随地可以入睡。 打1场硬仗 凌晨五点的海吉星，人山人海，车辆川流不止，到处都是喇叭声。我四点半就到了这里，由于一直找不到入口，在外头瞎逛了半个小时才进到里面，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里面的景象把我惊呆了，头一回知道凌晨的农批市场这么热闹，一间间的商铺规划的很整齐，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在里头逛了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摸清楚了个大概，有好几个区域，有批发水果的，有批发叶菜的，根茎类菜的，还有冻品类的，我找到蔬菜区域，挨个询问价格，并且在手机的记事本记录下来，对比了一下店里的进货价，真是便宜到不敢相信。 最后来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区域，那里是单独的建建，用铁棚搭接起来的。地面堆满了一袋袋的白萝卜，白花花的一大片，很是壮观，我找了个人少的摊主问了起来 “白萝卜怎么卖？” 摊主瞥了我一眼，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问的很业余。 “你要多少？” “500斤吧” “这种60斤一袋，每袋30块，旁边那种25” 算下来每斤才五毛钱，我还没还价的情况下，我又惊了，以前逛超市看他们有些商品卖的那么便宜，还以为是赔本赚吆喝呢，之前在老家，超市采购的萝卜也没这么便宜啊，真是开了眼了。我又找了几个摊主问了，价格都差不多，只是品种有区别。 差点漏了个问题，采购的蔬菜怎么运输到店里呢。我找到第一个萝卜摊主，询问了下，他告诉我，水果那边有个区域是专门租给那些搞运输的，他们专门做送货的生意，买的蔬果他们可以帮送到运输区，在那里雇个车再送回自己的店里。我松了一口气，之前想的最难的问题原来这么简单。 一番考察下来，我心里有了底气。价格战，我不怕！ 打了个车回到店里，刚好赶上上班时间。中午人少的时候，我设计了一套活动，选了对面超市的特价菜做同样的特价活动，价格还要比他的还要低几分钱，店里的平时卖的精品菜，也搞全场八八折，准备跟他们来一场硬仗。我让公司帮忙设计了传单，并安排加急印刷一千张。 对面开业前一天上午，我们的传单才印刷好，我赶紧安排店里上晚班的同事加班，到各个路口发放，门店也同步派发，一天时间下来，一千张传单就发出去了，我在想对面老板看到我们传单的时候，估计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那么早就泄露自己的开业活动，给了我们充足时间准备。 凌晨三点半，闹钟把我叫醒，我赶紧起床，洗漱完毕，打了个车赶往海吉星农批市场，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先来到了货运区，那里像停车场一样，划分好了一个个的独立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对应的编号，单个面积比常见的停车位稍大。 一个胖胖中年女坐在摊位前，见到我，赶紧上前询问 “老板，要用车吗？” “是的，面包车怎么收费的” “你要运到哪里” 我跟她报了具体位置之后，他说没多远，收我五十，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怎么那么贵，才十几公里，那边问的便宜多了” 老板娘微微笑了笑 “不贵啦老板，我们长期在这里做生意的，不会乱报价格的” “我每天都需要用车的，你给个好价格” “那就45吧，好吧老板？我们也就赚个辛苦钱” “行吧” “需要几点用车” “不是随时都可以吗，还需要定时间吗”我大惊，前天早上赶着回去上班，并没有来这边仔细询问。 “我这里只有三辆车，现在都已经出车了，没那么快回来，再说你看这边哪里现成的货车，都需要提前安排的” 我惊的汗如雨下，就怕误了事情。 “那几点能安排车？” “我打电话问问，你等我一下”，女老板娘掏出电话，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老板娘拉大嗓门，一口四川话冲电话那头吼道 “你好久能回到哦，这边有顾客等着用车嘞！”得知到七点才能回到之后，我忙说那可不行，现在才四点半，要两个半小时，我来不及啊。紧接着他又打了个电话问，她们一家子做生意的，这次问的是她小叔子。 “他最快也要六点半才能赶回来。” 我摇摇头，我六点前就要用车，不然来不及，紧接着她又打了第三个电话，那个回复说争取六点前回来，我同意了，让她多多打几个电话催他，尽量六点前赶到。 订完车之后，我急急忙忙地到各个档口买计划好的菜品，付完钱留下地址就去下一个地方买，共三个档口，四个特价菜，西兰花跟西红柿在一个档口，菜心在另一个档口，最后一个是白萝卜，我选了好一点的那种，看起来更白嫩，单个萝卜也没那么大个，比较均匀，跟那个老板好说歹说，便宜了两块钱给我，28元一袋成交，我买了十袋共600斤。 五点半所有购买的菜都送到了运输摊点，可是定的面包车还没回来，我心急如焚，运输老板娘见我焦躁的样子，也不断地打电话催促车辆，终于五点五十分，车子终于回到了，我们几个快速地上货，整个车子被挤得满满的，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我坐在副驾驶位，座椅也调到了最前面，六点整，车子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好在没多远，时间早也不堵车，六点三十多分就到了店里，今天店里安排的统一上早班，晚班视情况再安排两个加班。 门店都已布置妥当，五个人一下子就把特价菜搬下车，十几分钟就把特价菜摆在了门口。那个超市更夸张，门口一大片区域都摆满了特价菜品，光店门口都安排了四五个员工叫卖。 七点，人流逐渐多了起来，阿旺跟我在门口叫卖，他们三个负责店里面的工作。我们生意跟往常差不多，可那家超市的门口却挤满了人，一个个围着那几个特价堆头在选购。 “陈哥，他们比我们更猛啊，你看他们门口那一排的特价货，顾客怕是都会被他们吸走”，阿旺说出了我的痛点，现在七点不到，还没到真正的高峰期，他们那里就那么多人了，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完败。 情急之际，我忽然想到了最近这边在搞文明城市建设，不让商家超出门店范围摆放商品，u看书.uukashu.cm 抓得很严。眼看也到了街道办的上班时间，不管那么多了，我拿起电话就打了投诉电话，然后让店里的其它几个人也打了，不得不说这边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十五分钟时间，街道办的防暴队就安排了两个人过来，强制要求那个超市把外面的堆头搬回店里，他们想要交涉，让通融通融，执法人员不肯，他们只有把那一堆堆的特价商品搬进了超市里面，我们也自然也把摆放在外面的搬进了店里。他们的特价堆头一撤离，影响力瞬间就小了很多。阿旺给我竖起了大拇指，我苦笑，虽然这种做法有点不道德，但商场如战场吧，我的举报也符合城市管理条例，只能这样安慰一下自己了。 没有醒目的特价堆头，我们以地理位置的优势，顾客一出小区门，就被我们拉进店里，没过多久，店里就爆满了，他们只有安排两个员工在门口叫卖，但距离比较远，加上我们叫卖声的影响，明显处于下风。 特价的商品卖的很快，进货最多的白萝卜卖的最快，基本上人手一根，更有甚着一次性买了几十斤，说要晒萝卜干。在特价商品的带动下，客流几乎比平时多了一倍，一上午时间，店里商品就卖出了大半，只有猪肉卖的一般，大部分顾客都是来我们这里买完蔬菜，拿着传单就去对面超市买猪肉，毕竟他们价格比我们低太多了。 下午两点，到了交班时间，阿旺跟另一个同事看着我极度疲惫的样子，主动要求加班。我拖着重重的身子，在宿舍楼下吃了个炒粉，洗漱完毕就躺床上了，踏踏实实地进入了梦乡。 特价菜品供货商 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来不及感受大睡之后的舒坦，洗了个澡穿起衣服就下楼了，肚子这会已是空空如也，马路边的猪脚饭大饭店，我经常光顾的快餐店之一，每次忙碌或者疲乏，都是吃快餐。 吃饱之后来到店里，阿旺他们两个在理货，也准备下班了。我看了下销售数据，还可以，确切得说应该是很不错，全天一万三千多的销售额，不仅守住了对手的进攻，还增加了自己的实力，唯一不足的就是肉类，猪肉的销售还不如平时，特价菜基本销售一空，最后剩了几根折断的萝卜，跟一些挑剩的，品行不好的西红柿我用袋子装好了准备带回去宿舍。我算了下自己的账，特价菜竟然还了盈利六百三十块钱，真是惊掉了我的下巴，第一次体会到了商业的魅力，一开始害怕亏本呢，毕竟卖价不高，自己又没有采购的经验，这下倒好，挣了我三倍的工资了。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阿旺在一旁听到马上怼我了“哎呀！陈哥，咱又不是没卖过这么多，至于这么高兴吗？” 我借着他的话笑的更大声了，放开了笑 “你小子那里知道，我们打的是防守战，还是以小博大，能卖这么多简直就是奇迹，昨天我还预算能卖六千块就差不多了。” “也是哦，你投诉对面外摆立功了啊，要不是那样，我们肯定卖不了这么好，下午对面的还来我们店转悠了呢，估计是发现了是我们投诉的” “哈哈，是吗，不怕，咱们什么手续都齐全，消防各方面的也没问题。” 下班路上请阿旺两个喝了可乐，吃了个炒粉，我也吃了一份，猪脚饭没吃饱。我们三个喝着可乐，吃着粉，感觉一切都变得这么美好。 第二天第三天，我依旧每天三点钟半起床去批发一些特价蔬果，照样用特价吸引顾客进店，对面超市开业活动连做三天，我直接按照他们的特价来进行回击，在全体同事卖力吆喝的情况下，我们店完全不落下风，反而比平时多卖几千块。 第三天中午，对面的开业活动也到期了，按理我的特价菜也该停止了，但是实在是舍不得，短短的这几天我靠特价菜就挣了一千五百块，这还是在跟着对面超市屁股后面的情况下，我意识到不能丢掉这个挣钱的机会，一定要继续做下去，心里盘算着。 打了个电话给老周。 “老板，你看了这两天的报表吧，今天也还不错” “看了，老陈，干得漂亮，守住了业绩，也帮我捂住了公司那帮人的嘴” 老周一接电话就热情洋溢，显然对我很满意 “应该的，老板，那明天开始我们就不做特价了哦”我试探性地问了下。 “继续做啊，这两天你的特价菜还带动了店里的销售额，不要停”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说出了我想要的话，一时语塞。 “怎么啦，老陈，我知道你每天那么早要去采购很累，特价菜没啥利润的话我可以帮你在公司申请个采购费” “不，不是这个意思，能给店里做点这方面的事情我也很满足，你知道的，我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打工的” “我懂，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了你是个做事情的人” “哈哈，感谢老板信任，那个采购费，我肯定不好意思问公司要的，怕别人说闲话呢，到时候一大堆流言，不好处理” “嗯，行，你自己看着办吧，适当把控一下卖价，uu看书uuknsu 别让自己吃亏了就成，另外，你可以跟阿业沟通下，顺便让他也搞搞特价引流，你顺便把他的货也一起采购了” “ok，好的，我知道怎么做了” 挂掉电话，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小格局了，老周是公司的股东，身家早已过亿，怎么会关心我这点蝇头小利呢，人家只是单纯地想把事情落实到位，为此付出的人拿相应的回报，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应当。 这下好了，特价菜继续搞，并且品类跟卖价都由我来定，还送了个一店给我一起做，这下好了，心里瞬间通畅，脑子里开始计划具体的操作。 晚上收工后，我给阿业打了个电话，寒暄了几句小玩笑后，就把店里的情况跟他说了，从竞争对手怎么搞特价，到我怎么用特价回击，最后营业额还提升了，得到了老周的表扬之类的，老周又让我带着你一起做。阿业忙说“陈哥，我也要做啊，我这边空铺那么多，说不定又要来几家卖菜的呢，这段时间业绩也很普通，一直没有增长” 我连忙表示“那好，明天早上三点半起床，你到我楼下，我们一起去采购” “这个。。。这这也太早了吧” “搞批发的都是这个点啊，大把人更早的，晚了怕是菜叶子都买不到” “要不你帮我一起采购吧，你算好费用我到时候跟你结算就行” “行吧，反正老周也让我帮你一起采购，我还想找你做个伴呢” “呵呵，辛苦陈哥了啊” 就这样，我开始了另一个身份，门店特价菜品供货商。 会做生意的姜老板 自从开始每天采购特价菜之后，我都是凌晨起床，采购完就回店里上班，等到下午两点交班完再回宿舍补觉，紧接着又是起床采购，每天时间安排的毫无缝隙，采购，上班，睡觉，周而复始，而我也乐在其中，毕竟是自己的生意，挣的还不少。 我每天都定三款特价菜，不敢多定，毕竟只是起引流的作用，多了肯定影响门店其它菜品的销售，除去交通成本以及正常损耗，我的每样菜品都给门店留了五个点的利润，包括一店阿业那边，也是这样跟他结算的。不敢把利润都独吞啊，毕竟仰仗着门店，才能持久。即使这样，我到手的利润也非常可观，首先我采购的大部分是应季的蔬菜，市场的采购价每天都有变化，总体来说，应季菜的价格都会比较低且稳定。除此之外，经常也可以遇到一些超低价的好东西，比如一毛多的冬瓜，三毛多的土豆，放到店里即使做特价，也可以卖到一块多一斤，顾客还会觉得买的便宜。 做的久了，批发市场的各个档口老板都熟了起来，对于比较熟悉的品种，我都可以不去市场，直接安排他们送货到运输区，那个四川老板娘就帮我安排车送过来。虽然我的量不多，但是每天都要，经常也可以用比较低的价格帮他们处理一些尾货，大家开开心心地做生意，互助互利。做蔬果批发的那些老板基本上都是家族式的，因为忙碌的时间都是凌晨，做的又是重苦力活，雇人比较难，逐渐的身边都是自己亲戚老乡，经常都可以看到女人守档口，丈夫送货，小叔子采购这样的家庭式档口。蔬果批发就是挣的产地到批发市场差价，辛苦固然辛苦，做熟悉了如果把握的了商品的价格走势，单个品种就能挣上百万，经常都听到别人说做批发都是挣辛苦钱，没多少利润，其实，其中的挣钱空间是其它很多行业不能比拟的。 市场有个做水果的批发商，姓姜，我平时叫他姜老板，偶尔会找他批发点应季水果，有的时候拿到店里卖，有的时候是买来自己店里人里吃。一次闲逛到他档口，见他比较闲，就坐下来喝了几口茶闲聊，交谈之后他得知我家乡的橙子比较有名，让我帮忙联系产地，他打算进五吨货，并承诺价格合适的话给我五千块钱介绍费。我说比较难找，我们那里的橙子都是提前订购的，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果园都已经被订购了，我只有帮忙问问看。这确实也是实际情况，我们那里的脐橙远销全世界，很多大果园在脐橙树开花的时候就已经跟果商签了收购合同，收了定金，果农保收益，果商赌价格。 我给表哥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他这时候比较忙，听声音就显得有几分疲惫，一番交流下来，表哥的果园确实没货了，今年价格还可以，批发价普遍都在三块到三块三毛，根据果品来定。我让他帮问下其它果农，如果有就给我回电话。 回到姜老板那里，跟他说了情况，今年收购价比较高，最起码要三块三毛钱才拿得到，并且这时候也很难拿货了，不过已经托人问问看了。听了我的话他不动声色，估计早已知晓实际情况，让我问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他随即表示，三块一毛钱，要五吨，有货的话他马上派车去拉，事成之后给我五千块钱介绍费。我答应了。 晚上躺床上，表哥来电话，说他那个村有个小果园还没有订出去，量不多，大概十万斤的样子，我一听，这不刚好合适吗。可就是价格不好，那边坚持要三块两毛才行，我把我这边的情况跟表哥说了，这边只出三块一毛的价格，还没算上你的介绍费呢，表哥随即表示自己不想挣这个钱，能帮果农找到合适的收购商就知足了，给了我一个电话，让我自己跟小果园老板沟通。我马上拨了电话过去，同一个地方的人，几句话就把事情聊明白了，三块一毛价格没问题，只是不能太精挑细选，一些小问题的次果也要一起收了。我表示没问题，我也只是介绍而已，真正来收果的是一个半道认识的朋友，到时候你们自己私下交易就行，合适你就卖，不合适就算了。毕竟我只是牵根线而已，不想承担额外的其它东西。 第二天我跟姜老板说了情况，他马上就答应了，安排了辆车就去。我当时真想坐他车顺便回去看看，小一年没回家了，真是想念。可店里实在没法安排，也就作罢。 姜老板的脐橙采购的很顺利，几天时间就全部拉回来了。我那天下午刚好要去农批市场了解行情跟准备最近要做的特价菜品，顺道就想去他档口拿那五千的介绍费。到他档口的时候他刚好一个人在喝茶，见到我过来，一脸笑容地拉我坐下喝茶，还塞了几个水果给我。我问他收的橙子还可以吧，他回答说很好，这次采购很顺利，感谢我的帮忙，全然没有提及我的介绍费。我心里拿不准他的想法，索性就直接问了 “姜老板，我的介绍费，你不会忘了吧” 姜老板猛拍了一下脑门 “哎呦，你不说这个，我还真差点就忘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你做大生意的，哪里会少我这千八百的” 我话音刚落，姜老板就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陈老弟啊，你是不知道这趟有多不容易，之前低估了距离，光运费上面就多花了好几千，另外那个果园在一个山沟沟里面，摘果的人工钱自己也出了一部分，这些我之前都没有预算到的” 我瞬间懂了，他这家伙是想赖我的钱嘛，故意说那么多借口，我也就不客气了 “姜老板，u看书 .ukansu 看你样子也是个老实人，你不会是想赖我这五千吧” 毕竟当时也是口头承诺，没有纸面的字据 “哎呦，说哪里话呢，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赖过账，我姜某人向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他信誓旦旦地说道，从他动作跟口气来看，我倒像是赖账的那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老弟，这五千块呢我现在是真没有，所有钱都压在那批脐橙上了，你得等我出手回款了，才能给你”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看我不出声，又说了 “要不这样，你以后从我这里拿货，那五千呢直接抵扣货款，你看可以吗，反正你也是经常要拿货的嘛” 这老狐狸终于露出他尾巴了，绕了个大圈，就是想的这个。我当时已经意识到，今天是不可能拿走五千现金了，现在让我以后拿货抵用，就怕过几天货都没得拿了，我随即表示没问题，现在就拿货。他楞了一下，估计也是没想到我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更没想到我现在就要拿货。 橙子，苹果，沙田柚，让他的小工帮我搞了几十箱。结算的时候，姜老板装模作样地拿个计算器按来按去，毫无疑问，我今天的拿货价会是整个海吉星最高的，算下来总共五千一百多块钱，他故作大方地摆摆手让我直接拉走，不用给那一百多了。 回店里的路上，心里不是滋味，不过也真是长见识了，平时大家有说有笑，涉及到利益的时候，竟然可以变得这么快，人心隔肚皮啊，我还是太嫩了，也无所谓，捡个教训还拿一车水果，挺好。 闷声发财 姜老板的一车水果拿回店里后，每个同事都分了一箱，其它的放店里做特价，最后还收回了四千块钱，也不枉我参与一回。这件事情之后再也没去他那里拿过货。对于不诚信的人，没必要心存幻想，断绝联系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姜老板虽然说不上有多坏，却让我感受到了人心的复杂多变，这种是喝再多茶也洗不干净的。 十二月的深圳才真正入冬，天气变冷，大家都披上了厚厚的衣服，北风刮在身上，冻得直打哆嗦。买菜的人也没那么早了，经常都是上午九点之后，才陆陆续续有人进店。冬天是肉类消耗的旺季，我们店增加了牛羊肉，也是打包好到店售卖的。肉类是我们的短板，不仅是因为售价比别处高，人们更习惯指哪切哪的购买方式，打包好的肉买起来总觉得没那么新鲜。关于这一点我跟公司也提过很多次，但都被搪塞回来，可能是因为不想把门店变成舞刀砍肉的地方，这在我看来就有点太过书生思维了，生鲜这东西就是应该追求新鲜，现场分割，才是肉类的正确售卖方式，他们自认为体面的购物环境，却拉远了门店与顾客的距离，就想很多做卤菜生意的，装修的光鲜亮丽，售卖人员穿衣戴帽整整齐齐，美其名曰消费升级，却没见几个能持续经营下去的，反而是市场里面的口水摊，大家挤在一块挑挑选选的那种，挣的盆满钵满。 三店马上就要开业了，阿辉也终于熬到了店长位置，替他感到高兴，之前一直想辞职都没能如愿，在我当了店长之后，带动了他的激情，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怎么也得混个店长再走，不然下次找工作就还是储备店长”。 三店要开业，特价菜的事情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当然，这也是我最愿意做的事情。我建议阿辉搞几千斤白萝卜低价连卖三天，让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你这里开业了。之所以这样建议，是因为这段时间白萝卜大量上市，价格已经低到冰点了，三毛多就能搞到好货，供给店里八毛多，我一斤能挣差不多五毛钱。阿辉觉得可行，毕竟冬天都喜欢吃点萝卜，另外让我再搞点玉米，冬瓜，这样可以带动店里肉类的销量。我内心窃喜，这些都是最好挣钱的品类，完全符合我的预期。 凌晨四点的深圳，寒风刺骨，经常还阴雨绵绵，我总是怀着火热的心情奔赴在这条烂熟的路上，每一车货都让我口袋更丰满一些，我可以连续干一年不休息，只要能挣钱。我穷怕了，真的穷怕了，只有存款能让我抬起头颅，端正身板，跟别人平等对话。曾经听老周讲过一个故事，让我感慨难忘，他一个生意伙伴，三十五岁之前一直在农村里面待着，父亲早逝，跟体弱多病的母亲一起过日子，家里一贫如洗，经常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自己平时做小工挣的钱也都是用来给母亲治病买药，虽然日子过得苦，却也不觉生活有多难，直到他母亲去世，全村没一个人来帮他安排后事，他那天独自一人，坐在灵堂，望着薄薄的棺材板，坐了一天一夜，没有眼泪，只有锥心的痛。简单安葬之后，独自一人来到广东闯荡，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他说，那时候根本不把自己当人，只想挣点钱回去把坟头修葺一下，谁想命运总是估摸不透，十几年下来竟挣得了上亿身家。他常说的一句话，贫穷比死亡更可怕，贫穷的可怕不在于贫穷本身，而在于它长了一口可以撕毁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獠牙，等到它把所有的真善美都给你撕毁之后，剩下的全是人性中的丑陋，这，让你绝望。 三店的开业稳稳当当，阿辉毕竟是老员工，又爱动脑筋，据说那天顾客把店门都挤脱落了，好在没有人员受伤，一天时间就把我给他备的两天的特价菜卖光光了，开业就是图个人气，不求盈利，门店生意，人气聚集方能生财。 短短的三天时间，三店就让我挣了五千块，这就是商业的魅力，我闷声做事情，偶尔别人问我特价菜的利润时，我都是笑笑说，这么低的卖价能有什么利润呢，顶多挣点辛苦钱给女儿交学费，别人听到也就释然了，毕竟卖价确实低，也确实辛苦，我看上去也确实不像挣了钱的样子。 归家 2017年悄然而至，元旦是个大节日，但零售行业的从业者基本都和这些节假日无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过年那一个礼拜是放假状态，平时的时间都给了门店，有圈内朋友戏说，我们干的行业就是这样，挣的白菜的利润，操的是白粉的心，话虽然夸张了点，但也或多或少代表了一部分现状。拿普通的一家小店来说，卖一根萝卜给顾客，顾客买完单走人并不代表交易结束，因为生鲜这东西毕竟不是标准品，拿回家切开发现里面是空心或者黑心的，肯定拿回来找你，你得退货赔偿，还得一个劲地道歉，遇到讲理的人还好，不会为难你，遇到不讲理的就难搞了，能跟你不依不饶一个多小时。上次有个老阿姨来店里买了把葱，买单的时候说我们店员对她不礼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仿佛受了几十年的气都源于我们，还扬言要砸了我们的门店，把我们收银小哥吓得不轻，我之后调取了监控，店员也并未有任何不礼貌的行为。打开门做生意，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太多，人数过百，形形色色。这世界上好人多，坏人也有，且与年龄，性别无关。 接近年关，门店客流急速下降，每天都有人回老家过年，深圳这座巨大的移民城市，平时都热热闹闹，过年则冷冷清清。蔬菜卖的不怎么样，我把特价商品都换成了水果，水果就好卖多了，很多人都是几箱几箱地买，有的带回老家，有的储备着过年。年关的生意很好做，大家都没往常那么注重价格了，更看重商品品质。 我们的放假时间也定下来了，腊月二十八到大年初六，年初七开市。同事们过年都回家，只有阿辉不回，他说没挣到什么钱，又没找到女朋友，回去也交代不了，索性就在深圳过。是的，我很理解阿辉的心情，毕竟也三十出头了，又是研究生毕业，家里安排相亲也难找到合适的，干我们这一行，平时接触到的基本上都是有家庭主妇，很少单身女性。 我想回家，迫切地想回去抱抱女儿，一年时间没见，小咩像是我心头的一根羽毛，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我，让我心痒难耐。当然，我这份迫切也是有底气的，前几天公司把十二月的工资打到了我卡里，我存款就顺利突破了二十万，二十万，对于一年前的我来说，简直是个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在表哥的果园挥汗如雨，只为赚够来深圳的路费，如今我“身怀巨款”，真不枉我走这一遭。 有钱人的从容跟自信绝不是装出来的啊，感觉我现在的这点积蓄，都足以让我昂首挺胸，淡淡定定地面对一切。 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存款，我也没有任何分享的欲望，毕竟是自己一点一滴挣来的，而不是中彩票赚来的。对于这笔钱的用途，我早都想好了，一大部分肯定是拿出来在县城付个首付买套房，这是一年前定的目标，小咩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买个上学方便的小区很有必要。有没有想过买车呢，说实话，我还真不止一次地想过，但是冷静下来就会发现，自己想买车的根本原因来源于虚荣，赤裸裸的想炫耀而已，平时用车的机会根本不多。我还经常梦见自己开着车回到小县城，丈母娘睁大了眼睛，围着我车子转来转去的情景，梦里都能笑出声。经过一年时间的洗礼，我对金钱的看法也不一样了，以前想的是挣钱消费，让别人仰起头来看我，而今，我更多的是想攒点钱，做点事情。 电话里跟方琼说打算过年回去买房的时候，她在电话那头愣了好一会，几次追问下，才告诉她我已经存够了首付，不用借钱，她开心的像个孩子，笑着笑着就抽泣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还埋怨我不早点告诉她，她开心我自然也开心，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她当时的样子。 县城的房价这两年真长了不少，均价已经来到了五六千块钱，还卖的很火热，这些都是方琼告诉我的，她走访了几个准备过年开盘的小区，最终确定了一个临江的楼盘，小区自带幼儿园跟小学，门口就是滨江公园，非常适合居住。我也没有犹豫，让她看好就行，把诚意金交了，其它的等我回去再说。 二十七那天上午，u看书 ww.uukanshu.cm 我们就把店里货物卖的差不多了，最后一点连卖带送地也处理完了，一起搞了大扫除，结束今年的营业，断电，锁门。 “明年再见，我的老伙计，辛苦了！” 老刘要二十九才放假，我不打算等他了，在同乡的qq群约好了顺风车，谈好了价钱，因为怕堵车，车主说凌晨两点出发。我趁下午这点空挡，准备去附近的大商场溜达溜达，买点东西，出门一年了，总不能空手回去。 商场人还算不少，张灯结彩的，音响里放着喜庆的音乐，很有过年的氛围。我给小咩买了套衣服，带光头强图案的，她最喜欢看熊出没了，每次都看的哈哈大笑。给方琼买了支圣罗兰的口红，自从结婚之后，她就没怎么爱打扮了，恋爱那会还经常涂涂抹抹的，平时她自己也不舍得买化妆品，这次我帮她买吧。最后给老丈人买了一副大号象棋，黑檀木的，买了两个手镯，丈母娘跟我妈各一个，还给表哥买了个芝宝的打火机，他就爱玩点稀奇的东西，我们县城也买不着，这个他肯定喜欢。想给我爸买点啥，想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他这人没啥特殊爱好，准备到县城买几斤当地的绿茶给他，这是他的最爱。 凌晨两点多，老乡准时来接我，我把大包小包的放到后尾箱，坐上了回家的车，望着车窗外的霓虹，想想这一年，无法言说的心情，欢喜中带点疲惫，期盼中又夹杂了些许胆怯。 此刻，方琼跟小咩肯定在呼呼大睡吧，想着睡醒就能见到我。 我来了，我的爱人！谢谢你，深圳！ 久别重逢 车子奔赴在高速公路上，东边天色微亮，太阳才冒出半个头，就把人间的黑暗一扫而空，山头的几朵云彩，在太阳的映衬下，金色耀人，犹如打开的一道天堂之门，把美好和光明输送给人世间。 ***有诗，作于这片山区。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我依靠在车窗上，朦朦胧胧地感受着这幅现实版的晚冬朝霞山居图，开车的老乡音响里放的是那首著名的“故乡的原风景”，正和此情此景，悠扬的陶笛声，荒凉悲怆，似有唤醒世间万物的能量，我沉醉其中，飘飘欲仙。 八点四十多分，就到了县城，老乡把我送到老丈人家楼下，我支付完车钱，刚把行李拿出来放到楼梯口，就听到蹬蹬瞪的下楼声，后面传来的是方琼的声音 “慢点，你爸爸又不会跑，哎呀，慢点...” 女儿奔跑着下楼，向我扑来，后面跟着的是方琼。 “爸爸，我好想你呀”小咩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着 我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亲吻着她那稚嫩的脸颊 “爸爸也想你，宝贝儿” 我摸着她小小脑袋，一年时间真长高了不少。 方琼在一旁帮我收拢行李，我抱起小咩，背起背包，搭着方琼，上楼。 丈母娘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站在门口等我们 “哎呦，小咩，快下来，你爸爸坐了一晚上的车，肯定没休息好” “没事，妈” 小咩像个树懒一样，紧紧搂着我脖子 “别说，这家伙确实重了不少，哈哈” “爸爸不许说我重，是你让我多吃饭长高高的”小咩捏了捏我鼻子嗔怪道 一家子都被她逗笑了。 包子油条，豆浆，麻园，还特地做了一碗我最爱的拌米粉，炒香的猪前腿肉，搭配葱油，辣椒酱，我几口就吃掉一碗，真是好吃啊，方琼又帮我盛了一大碗，我吃的满嘴留香，全然忘记了还没刷牙。 吃完早餐之后，我一件件地拿出给他们买的礼物。老丈人拿着象棋，连忙打开棋盘摆弄起来 “这副象棋太漂亮了，木制工艺也做的好，得花不少钱吧” “贵着呢，爸，这下你要成为老年象棋团的明星了，哈哈”方琼调侃道 “哎呦，这手镯真是漂亮，大城市买的就是不一样啊，快过来帮我拍个照片看看”丈母娘招呼着方琼，圆润的脸庞，笑的像朵盛放牡丹花。 小咩换上了我买的新衣服，尺寸刚好，指着衣服上面的光头强，学着光头强的样子，兴奋的跑来跑去。方琼拿过口红，问我多少钱买的，我没告诉她，她自己拿起手机查了起来，看到价格不菲之后，怪我乱花钱，转身又跑进洗手间重新洗了把脸，倒弄起来。 一家子其乐融融，笑声回荡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全然没有了一年前的阴影，我被家人围捧着，像一个战场归来的英雄。 上午休息了一下，吃过午饭，我带着小咩，方琼去表哥家坐了会，把给他买的打火机送到他手上，表哥很喜欢，走的时候送了我两箱橙子，让我带回去过年吃，很重，每箱有二十斤，我跟方琼一人抱一箱，沉甸甸的。基本上每年他都要送我点他家的橙子，他说自己家种的，吃着放心点，我很感激他，把我当亲弟弟般对待，不管我混的多落魄，都待我如初。 下午去售楼部订房，丈母娘也跟着去。卖房的地方人山人海，像个年货市场，接待我们的业务员走来走去忙个不停，一会有人问这个，一会儿有人问那个。 我们几个商量了下，准备入手一套九十八平米的三房。丈母娘本想买个一百二十多平的四房，我觉得三房就够了，毕竟我们这小县城，接近六千的价格已经不低了，买大的更不划算，方琼也同意我的看法。最终定了下来，产证面积九十八平，加上一点点的赠送面积，二十一层的中间户，小咩问我，二十一层可以摸到飞机吗，我们都哈哈笑了起来。十七万多的首付，刷卡的瞬间还真有点舍不得，一下子余额回到解放前，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迎上心头，碍于丈母娘在一旁，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故作大方。 回家路上，方琼很开心，丈母娘更开心，提着开发商赠送的小礼物，一把咖啡壶跟一个保温杯，摇摇晃晃地走在大马路上，我抱着小咩，那一刻，感觉全世界都对我温柔了。 开发果园 “小咩，跑慢点”方琼在后面跟着，累喘吁吁。 一回到农村老家，小咩就像匹脱缰的野马，在门口的农田奔跑，追花猫，小狗，兴奋极了。 我跟方琼商量了今年一起回我家过年，我们回家，最高兴的就属我爸妈了，每天热情洋溢，开心到看隔壁村的野狗都充满了宠溺，丢几根骨头让它也过个好年。 我在县城买房的消息马上传遍了整个村子，年前年后自然少不了很多人来我家拜年，经常都是院子里坐满了人，都想向我寻求致富经，我心里有愧，只能跟他们分享分享自己的经历跟以后的打算。 我计划用剩下来的几万块钱，开发一块果园，种植脐橙为主，听表哥说了，现在种植还能享受到一点政策上的优惠，比如树苗可以免费领取。其次，也想把自己对绿色食品的追求落实到实处，我爸妈听了我的宣传之后，对此也很感兴趣，表示非常愿意帮我开发。村里的其它几个叔伯，也计划年后一起，做绿色生态果园。 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们村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脐橙种植模范村了，村里面的一座座荒山，都在乡亲们的勤劳刻苦下，开发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果树带。早先开发的那几个，在去年也享受到了第一批成果，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收购价格不怎么样，我特地回村里教了大家怎么样在网络售卖，对接资源，毕竟是绿色种植，顾客反响都很不错，回头客一批又一批。村里的聪伯就是受我影响，跟我家同一批开发果园的，他家种植了四百株，去年第一年正式挂果，卖了一万两千多斤，一半是他家小孩通过朋友圈卖出去的，一般是我帮他收购了，今年过年也来我家拜年了，直夸我带着他，让他这个留村农民也找到了点正经营生，我愧不敢当，毕竟生活是自己的，选择权也在自己手上，不抱怨命运，不怨天尤人，踏实肯干，终会迎来自己的曙光。 后来的我在深圳做了自己的社区生鲜店，前前后后共开了十五家，有两家由于长期生意低迷被我关闭了，剩下的有四家平本经营，九家稳定盈利，虽说不上发达，但对比五六年前的我，也对得起“逆袭”二字，写书的目的在于鼓励众多深处落魄中的人，不要抱怨人生的苦难，不要抱怨亲友的现实，走出去，终会有自己的一片天！ 写作太费时间，就此完结吧。感谢6133868，感谢神的孩子不说谎，感谢众多陌生书友们对本书的支持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