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大梁来》 第1章 国公府退婚 碧落赶来找宋琼嬅的时候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池边悠闲的喂鱼,旁边的红绫捧着剥好的莲子陪着,眼见姑娘的裙角都被弄湿了,碧落忍不住的叫了起来。 “姑娘啊姑娘,你可能有一日的安生?” 琼嬅扭头瞧了她一眼:“吆,昨儿给你的五香糕没够吃?今儿倒是管起你姑娘的事来了?” “姑娘说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前头曹国公府来人了,王爷让姑娘即刻过去!”碧落着急的什么似的,忙过来把琼嬅拉了起来。 “曹国公府?他们来做什么?”琼嬅不情愿的胡乱理了一下衣裙,不忘抓了几颗莲子。 “姑娘已是桃李之年,与曹国公家的小公爷指腹为婚,他们早就该上门议亲的呀!”碧落见自家姑娘慢悠悠的样子就急的气不打一处来。 “是易家来议亲了啊?怎的这般突然?”红绫也是惊讶不已。 “先别说这些了,姑娘快回院换身衣裙,梳洗一下!”碧落说着又来拽琼嬅。 琼嬅低头打量着自己,那裙边就沾了一点点的水,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麻烦死了!就这样挺好,省的又被父亲骂我拖延!” 姑娘说的也对,王爷一向不满姑娘散漫拖延,左右也不太碍事,还是抓紧过去前院的好,碧落随即给琼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红绫两个架着不情愿的琼嬅往前院去了。 等琼嬅懒洋洋的出现在前院的正厅之上,看到黑着脸的父亲宋思儒和同样脸色不佳的宋家主母王妃韦瑾,一脸不愿的唤了一声父王母妃。 眼尖的韦瑾看到琼嬅裙角的水渍不禁责怪起来:“怎的也不梳洗一下再出来见客?” 琼嬅只是懒又不傻,当即坏笑了一下:“女儿这不是怕怠慢了贵客吗?” 韦瑾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宋思儒,安慰般的冲他点了点头。 宋思儒这才强换上一脸笑容看向坐在对面的易家长子易景昂:“小女已到,大公子有话尽可说了。” 易景昂是曹国公易家的庶长子,因母亲出身寒微虽为长子却未得袭爵之荣,但曹国公祖上乃是开国功臣,世代袭爵,所以他的身份也是极其尊贵的。 “王爷客气,今日我奉父命而来,是想与王爷王妃商议一下舍弟景行与贵府大姑娘的婚事。”易景昂十分客气,虽说这宋家不比他易家侯爵高贵,但这宋思儒也是世袭的东阳郡王,虽无实权在手,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了,再者那韦瑾可是当朝韦皇后的堂妹,有这一层关系在更不能小瞧了宋家去。 宋思儒与韦瑾对视一眼,心里高兴不已,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易家来说这件亲事了! “这小公爷和琼嬅的年岁都不小了,确应将婚事提上日程了,大公子放心,国公府想如何操持婚事我宋家必全力配合。”宋思儒是当真高兴,这易家迟迟不来提亲,做为女方他也不好主动开口,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看着眉飞色舞的父亲下面坐着的琼嬅忍不住嗤笑一声,易景昂闻声看了她一眼,随又看向宋思儒:“此事我易家实难开口,还望王爷切勿怪罪。” 宋思儒没明白,只好说道:“但说无妨。” 易景昂抬头说道:“今日我到贵府,是来退婚的。” 一语惊呆厅中众人,宋思儒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还是韦瑾先反应了过来:“这样的大事大公子可莫要玩笑,小公爷与我家大丫头是指腹为婚的,如何退得了婚?” “此事我知是我们易家做的不对,王妃勿怒,我家愿拿出一半聘礼来补偿宋家,聊表心意。”易景昂也不恼,依旧微微的笑着。 韦瑾看向宋思儒,宋思儒已是又黑了脸,略有不满的问道:“易宋两家联姻一事是由老国公和琼嬅的外祖共同商议的,怎能突然就退婚?” 易景昂早已想到宋家的反应,慢悠悠的说道:“现在成了亲的也可以和离,何况是尚未成亲的,这议婚退婚实属寻常之事。” 宋思儒稍稍冷静了下来:“琼嬅是宋家长女,若此时被退了婚,她那几个弟弟妹妹又当如何自处?敢问易家退婚的缘由是什么?” 易景昂转头看向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的琼嬅:“王爷觉得,您家大姑娘适合做这个国公夫人吗?” 宋琼嬅,东阳郡主宋思儒嫡长女,一出生便克死了生母高氏,外祖父前左丞相高衍,出身家世都算显赫,相貌遗传了母亲高氏的优点实属上乘,就这样一个郡王的嫡女没有因为家世美貌名满京城却因嚣张跋扈刁蛮任性在汴京很有名头,别人家的高门贵女做茶插花针织女红样样精通,宋家这位大小姐却是文墨不通五谷不分,徒有个好看的脸没有那玲珑的心,在汴京城更是没有一个闺中好友,几乎每次出门都要和别人打架,无论男女芝麻点小事都要和人家吵架。宋思儒原本想着还好有和易家的婚约,否则当真怕她嫁不出去,谁想这易家拖了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要退婚! 易景昂这句话问住了宋思儒和韦瑾,他们大姑娘是什么德行他们比谁都清楚,当下竟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倒是琼嬅不干了,从椅子上稍稍欠起了身子,斜眼看着易景昂:“请问,是哪里不适合了?” 易景昂眼里流露出不屑之情,这宋琼嬅他倒也见过几次,不是和其他府里的姑娘抢衣裳首饰就是在只有男子出入的戏院里听戏,现在看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十分庆幸父亲决定要和宋家退婚。 “我家世代骁勇,满门武将,单看大姑娘这做派就不适合我家的家风。” 琼嬅依旧瘫在椅子上:“我何种做派?说来听听。” 韦瑾忙给琼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琼嬅却依旧斜着眼瞪着易景昂。 易景昂都气笑了,他见过没脸没皮的人,还未曾见过这种没脸没皮的女子,当下也不与她争辩,看向宋思儒道:“家父的意思是希望此事咱们两家私下解决就是,若是闹大了,怕是对谁都不好看呢。” 听了这话琼嬅噌的弹了起来,往前一步敞开了嗓门喊道:“现在就好看了?我被你们易家退了婚,我的脸往哪搁?在这京城之中我还要不要活了?” 韦瑾忙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父王母妃,你们能咽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国公府了不起啊,高人一等啊?不用你们易家闹大了,我这就进宫,让皇后娘娘给我做主!” “住口!”宋思儒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对他这个嫡长女当真是头疼的很,这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却是越来越嚣张,让他毫无办法。 当今韦皇后是韦瑾的堂姐,论辈分琼嬅应当叫她姨妈,韦皇后和韦瑾关系不错,所以琼嬅才敢抬出皇后的名号来。 “人家都骑到咱们头上拉屎了,父王你还这般怕事?”琼嬅转而看向宋思儒。 宋思儒和韦瑾满脸尴尬,这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说的话,别说是他们这种高门大户了,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也不会说这么糙的话啊!那易景昂更是一脸黑线,他今日算是又见识到了这位宋大姑娘的厉害。 “你给我闭嘴!”宋思儒吼道,吩咐韦瑾,“把她带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韦瑾忙应声下去拉琼嬅,那丫头跳着脚指着易景昂:“你们易家欺人太甚,我要进宫求皇后娘娘为我做主!你们且等着看!” 韦瑾和碧落红绫几人好拽歹拽的把跳着脚的琼嬅拖了出去,人都走的老远了还能听到她骂骂咧咧的声音,宋思儒尴尬至极,只得赔笑道:“让公子见笑了,这丫头让我给宠坏了,但本性并不坏,不知此事可还有商量的余地?” 易景昂虽不喜宋琼嬅,但对宋思儒还是十分有礼客气的:“王爷,恕我直言,令爱确与我家二弟不合适,强行婚配两家都不会好过,还是趁早断干净的好,再者他们二人鲜有见面,本来就没有感情可言,也不算伤了哪一方,王爷想可对?” 宋思儒语塞,易家摆明了不想要琼嬅,他也实在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毕竟他这大姑娘在京城内外可是远近闻名。 “因此事耽搁了数年,家父愿赔一半聘礼,只盼与宋家莫要生出嫌隙,大姑娘年纪不小了,还是尽快寻个人家的好。”易景昂又提到了赔偿之事,算是易家给宋家的台阶。 话已至此宋思儒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总不能舔着脸的求人家国公府要了琼嬅,当下只叹了一声道:“你我两家是世交,还谈什么赔不赔的事,原是我教女无方,让易家也跟着失了面子。” 易景昂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样子,拱手说道:“家父早就称赞王爷通情理明是非,小侄佩服。” 这顶高帽戴的猝不及防,宋思儒满脸尴尬,讪讪的将易景昂让了出去。 被拉到后院的琼嬅还在跳脚,嘴里不停的咒骂,一旁的碧落和红绫都吓得不敢出声,韦瑾也站在旁边不说话,直到宋思儒送走易景昂也来到后院,看到还在闹的琼嬅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扬起了右手。 “王爷别动手!有话好好说!”韦瑾眼疾手快忙拉住宋思儒,“姑娘都多大了如何还能动手!” 宋思儒没好气的冲韦瑾吼道:“都是让你给惯的!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如今被退了婚,我宋某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第2章 外祖来了 韦瑾的眼泪说来就看来,依旧死死的拽着宋思儒:“王爷要怪就怪妾身吧!原是大姑娘一出生就没了亲娘,我这心里不落忍,这才把她当做珍宝般宠着,都是妾身的错,她一个孩子懂什么啊!” 宋思儒最怕女人的眼泪,当下愤恨的甩下手:“慈母多败儿!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见宋思儒不再动手韦瑾也放下心来,轻轻擦了擦眼泪问:“此事可还有转还?” “我已拜托易家先不要声张此事,容我几日想想法子,易家大公子倒也没说什么。”宋思儒冷静下来,是啊,现在打她有何用,想法子处理这事才是头等大事。 “要不我进宫去求求皇后娘娘?”韦瑾试探的问道。 宋思儒不语,此时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做为异姓郡王,东阳王传到他这辈的时候已是外强中干,并无实权了,若不是因为高家和韦家,他这个东阳王怕是早被皇帝抛之脑后了,本想着大丫头及笄之后与易家完婚,宋家好又多一重保障,谁知这大丫头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落得个被退婚的下场,若此事传出,他宋家的名声可就真的毁了,下面几个孩子的婚事怕是也会受到影响。 一直没说话的琼嬅见父亲不说话立刻又来了精神:“我也随母妃一同进宫去,让皇后娘娘好好惩治易家,他们仗着个国公的名儿,欺人太甚了!” “你给我老实在府里待着,哪都不能去!”宋思儒吼道,气的拂袖而去。 “为什么又不让我出去!不出去岂不是要闷死我了!”琼嬅又跳着脚在后边喊。 宋思儒头也没回:“把她拉到佛堂去闭门思过!” “我不去!不要去!”琼嬅也气的跳脚,这开春没多久,她已经被关到佛堂三次回了。 韦瑾忙拉住她:“你父亲正在气头上,不要再惹他了,听话!” 琼嬅骂骂咧咧的打开韦瑾的手,不情愿的扭头走了,看着毫无仪态边走边踢着石子泄愤的琼嬅,韦瑾不禁叹了一声,眼见人已走远,小声吩咐身边的紫燕:“你去准备进宫的事。” 紫燕应声退下,一旁的陈妈妈小声问道:“王妃当真要去求皇后娘娘?” “自然是真的进宫,也是真的去求皇后,至于求何事,那便是我的事了。”韦瑾冷笑一声,望着宋琼嬅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 “王妃已有盘算?”陈妈妈是韦瑾的陪嫁,是韦瑾最信任的人。 “我都盘算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收网的这一天了。”韦瑾得意的弯了弯嘴角,自琼嬅不足周岁她便进了王府成了继王妃,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视如己出百般疼爱,即使后边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仍旧把琼嬅宠上了天,要星星绝对不给月亮,这才纵的琼嬅无法无天,骄横甚至越过了宫里的公主们,多年苦心经营就为了今日这个结果,宋琼嬅一个没娘的丫头,还敢和她亲生的娅儿比?那才是她的心头之肉! “那王爷会不会看出什么来?毕竟还有高家在。”陈妈妈有些担心。 “这快二十年了,人前人后我都把大丫头当亲生女儿照看,汴京城中人人都知是我和王爷宠坏了大丫头,顶多和王爷说的一样落下一句慈母多败儿,料那高家清楚自己外孙女是何德行,也不会多说什么,再说了,现在高家算什么?”韦瑾心中已有打算,高衍年老,不在朝中多年,高家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其他兄弟,相比来说,她韦家可是有皇后这个实打实的靠山。 接着又吩咐陈妈妈:“你去送些吃的到佛堂,别饿着我的好女儿了。” 陈妈妈应声,下去安排了,那琼嬅也到了佛堂,愤愤不平的一屁股坐到了观音像前的蒲团上。 “姑娘,这观音像前可不能坐着啊,快起来吧。”红绫忙上前拽她。 “为何不能坐着?我高兴怎样就怎样,我不光坐着我还躺着呢!”说着琼嬅就四仰八叉的直接躺到了地上。 红绫吓一跳:“地上凉姑娘快起来!别着了风寒!” “去去去,别打扰我!”琼嬅一脸不耐烦,撑起一只手臂托着头,“我得想个法子出去,找那个姓易的算账。” 一直没说话的碧落此刻黑着脸站在一边:“姑娘还有心思找小公爷算账,难道此时最重要的不是着人回高家报信吗?” “为何要去高家报信?”琼嬅皱着个眉,她有两年没去过高家了吧。 “当然是让高老大人给想法子啊!”碧落又急了,“姑娘要真被易家退了婚,这辈子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啊,嫁不出去我又不会死!”琼嬅不屑的放下胳膊,地上是挺凉,随又坐了起来。 碧落说话都带哭腔了:“姑娘没有舅舅表兄弟之类,也没有自己嫡亲的兄弟姐妹,若是真成了老姑娘,后半辈子可该如何过活!” 琼嬅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碧落:“你这是什么话?就算三妹妹以后嫁了人离了王府,不还有二弟弟和四弟弟吗?他们就是我嫡亲的兄弟啊!” 碧落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家姑娘真是傻到家了! 一旁的红绫忙打圆场:“碧落姐姐别生气,姑娘说的对,家里的哥儿姐儿都和咱们姑娘要好,自不会薄待了姑娘。” 碧落脸一横:“你那意思姑娘真会老在王府里嫁不出去了?” 红绫一愣,忙解释道:“哎呀我的好姐姐,我岂会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随姑娘自己的心意,左右还有一家人可以依仗。” 碧落懒得搭理她,只对琼嬅说道:“姑娘是否要派人去高家报信,我去一趟也行的。” “不许去!”琼嬅直接否定,“你忘了高老头是怎么对我的了吗?” “姑娘!老大人是心疼你真心为你担忧,才会说些难听不入耳的话,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他可是你的外祖父,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人!”碧落苦口婆心的劝道,自从两年前的年节,高衍将琼嬅狠狠数落一顿之后,琼嬅就再没登过高家大门。 “行行行,你可歇会吧,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琼嬅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又看向红绫,“肚子饿了,给我找点吃的来。” 红绫依言退了出去,正巧见陈妈妈亲自过来,捧了几样琼嬅爱吃的点心,红绫忙不迭的接了过来,又对琼嬅说了一堆王妃的好话。 琼嬅虽然顽劣,但父亲叫她面壁思过她也不敢不听,用过点心之后便又百无聊赖的坐在蒲团上玩,后边干脆躺在地上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睁眼发现自己睡在了棉褥子上头,身上也盖着被子,撑起身子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影,便喊碧落的名字。 这时红绫才从外头匆匆跑进来,说前头高老大人来了,琼嬅暗道不好,定是碧落那丫头去高家报信了,这就想起来出去躲躲,红绫忙提醒她,王爷说了不让她离开佛堂。 既然在佛堂出不去,便让红绫找点吃的给她,她这一顿不吃就饿的难受,正吃着佛堂门被打开,高衍和宋思儒一块走了进来,见琼嬅毫无仪态的坐在蒲团上吃点心,高衍气的胡子都歪了。 “你看看她这个样子,不被退婚那才奇了怪了!” 高衍是前左丞相,太子太傅,名满京城,只因膝下无子,唯一的女儿又难产早亡而家道中落,不过那倔脾气并没有随着高家的没落和自己的年纪减轻,而是越老越倔,和自己唯一的这个外孙女格外不对付,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个老倔头碰上了一个小倔头。 琼嬅已是两年未见外祖,当下只翻了个白眼:“哟,高老头来看我笑话了?” “怎么说话的?见了长辈都不知道见礼?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宋思儒真的又生气又悲凉,想那高氏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怎的就生出这么个玩意? 琼嬅这才不情愿的由坐着换成了跪着,双手交叉举过头顶朝高衍磕了个头:“见过外祖。” “我还没死你就等不及给我磕头了?”高衍没好气的斥道,昨夜听到报信说易家上门退婚,他是一夜未合眼,心急如焚一早便到王府来了,看到那烂泥一样的外孙女更是气的咬牙切齿。 琼嬅无奈的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转身又大喇喇的坐了下来,她就说嘛,你是不行礼也不对是行礼也不对,反正做什么都不对就是啦。 一旁的宋思儒尴尬不已,只得好言劝道:“岳父大人别跟孩子生气,大丫头一向是这样的。” “孩子?别人家的姑娘二十岁都生了几个孩子了,她还是个孩子?”高衍那花白的胡子气的都哆嗦了,瞪着大眼珠子样子很是可怕。 “事已至此岳父大人也别太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如今易家已答应暂不外泄此事,愿容我们几日。”宋思儒一贯的和稀泥没主心骨,正是这样的脾气才会让宋家慢慢走了下坡,也让他被韦瑾拿捏的死死的。 高衍闻言冷哼一声,坐到了佛堂前的太师椅上:“曹国公家态度很坚决?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思儒摇头:“岳父也知道,我现在空有个郡王的名衔,实则在朝中是半句话都说不上,那曹国公如日中天,子侄个个得力,咱们如何比得了啊?” “虽说老国公爷已经仙去,但若我上门去求,想来易家多少得卖老夫点面子。”高衍说道,紧紧皱着眉头。 第3章 和亲圣旨 “那如何使得啊?岳父已近古稀之年,怎可上门求人?此事断断不可!”宋思儒直接否定,虽说高氏早亡,但高家和宋家的关系一向很好,就是琼嬅不往高家去的这二年,宋思儒也是常到高府探望,并没有因为续弦了韦瑾就不认这门亲戚。 “只要孩子们好,我老头子这张老脸不要也罢。”高衍叹了一声,琼嬅是他高家唯一的血脉,岂有不疼的道理? “不可不可,断断不可!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此时绝不能劳动岳父!”宋思儒虽软弱不堪毫无报效国家之才,难能可贵的是人品不错,对老的小的都是爱护有加。 这也是多年来高衍竭力帮衬宋家的缘由,东阳王是全汴京最不起眼的一个异姓郡王,吃的不过是祖宗留下的荫封和基业,宋思儒也是生来无治国从政之才,更无上进之心,好在他对高氏极好,在高氏身死之后,对高家的这根独苗更是不错,连当初担心的继室韦瑾都是格外疼爱琼嬅,这让高衍心中很是感激,但他万万没想到,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琼嬅竟越大越纨绔,闹得现在连婆家都没有了。 “若是我高某丢掉这张老脸能换来宋高两家的名声又有何不可?何况我都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还怕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高衍大手一挥,他现在独身一人,压根不在乎自身的荣辱。 宋思儒看向坐在地上的琼嬅,他也不知道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让他给养成这样了,这琼嬅和高氏长得极像,在汴京算是数一数二的美貌,虽说没有获封郡主或者县主,但好歹是王府的嫡长女,出身家世也算不错了,可她刁蛮任性不讲理,纨绔嚣张的做派已是满城皆知,这才落得个今日被退婚的下场。 “王妃今日一早已经进宫去了,求皇后娘娘为宋家做主,且看皇后娘娘如何处置吧。”宋思儒说道。 “哦?王妃这么早便进宫了?”高衍有些许意外又颇为欣慰,“说来王妃对大丫头真是不错,我也是老怀安慰啊。” 见坐在地上的琼嬅头发也散了衣裳也脏了,高衍终是不忍,对宋思儒说道:“虽说已经开春了,但这倒春寒还是挺凉的,不如让大丫头回院换身厚衣裳再来佛堂。” 宋思儒知道高衍嘴硬心软,定是心疼这唯一的外孙女,当下也不好反驳他的面子,便叫琼嬅起来回院子去,琼嬅坐的腿都麻了,听到说可以走了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完全不顾及外祖和父亲还在,大摇大摆的走掉了,留下了一脸无奈的父亲和重重叹息的外祖。 梦华居,红绫出去备洗澡水,只留碧落一个伺候琼嬅更衣,琼嬅褪去身上脏了的衣裙,雪白无痕的肌肤裸露了出来。 “是你去高家报的信?” “奴婢让阿顺去的。”碧落忙回道,生怕惹了姑娘不高兴。 琼嬅抬手拿了一件天青色银线绣合欢的绸裙在腰间比了比:“外祖年岁大了,以后有事不要扰他。” 碧落呆呆的应了一声,姑娘这是怎么了?说话这般轻声细语的,莫不是方才被高老大人给感动了? 这边碧落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琼嬅一转身冲着门外喊:“叫阿顺去清风楼给我买只烧鹅来,现在就去!” 得,姑娘还是大嗓门比较好。 等韦瑾回府的时候已是傍晚了,琼嬅不知道更不关心她几时回来,只在榻上嗑着瓜子看了会杂书,用过饭之后便休息了,宋思儒也没说让她继续去佛堂面壁思过她自然也不会主动露面去招惹他们。 一连两日都风平浪静,直到第三日早饭后,阿顺跑来说宫里来人传旨,宋家全家接旨。 琼嬅虽为长女但终究是女子,且韦瑾是续弦的正室,其他几个姑娘公子也都是嫡出,故琼嬅和三妹宋琼娅跪在了最后边,最前头是宋思儒和韦瑾,中间是琼嬅的二弟宋文博和四弟宋彦博。 见宋家人全部跪下接旨,那宣旨的内管便轻咳了一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东阳郡王者,勋在社稷,世代忠良,其长女宋琼嬅,淑慎恭顺,仪态万方,深得朕心,为固国安邦,修两国之好,特封为东阳华郡主,赐婚大金二皇子,以结秦晋之好,固两国之谊。另,次女宋琼娅,指婚曹国公嫡次子易景行,择日完婚,钦此。” 琼嬅一脸懵的抬起头,这是从哪来的圣旨?她去和亲?改为老三嫁到易家? 见宋家的人都是一脸错愕的愣在当场,那内官小声的提醒道:“王爷,接旨吧。” 宋思儒回过神来,忙将双手举过头顶:“臣,领旨,谢主隆恩。” 内官将圣旨交到宋思儒手上:“王爷王妃请起吧。” 宋家众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宋思儒有些焦急的问那内官:“不知为何陛下会突然有此圣意?之前可未曾有过一点风声啊。” 那内官轻笑一声:“王爷,这陛下的圣意谁人能猜到?奴才只是奉命宣旨,各中缘由并不清楚。” 见宋思儒不说话那内官又说道:“陛下口谕,下月初二,将以亲王女之礼送华郡主出嫁。” 下月初二?也就是不到十天了?什么天大的事要这般仓促?琼嬅皱眉不语,完全没了平日咄咄逼人的样子。 “这么急?”宋思儒也是十分不解,别的王府姑娘不到十六封郡主的封郡主,封县主的封县主,他家两个姑娘什么封号都没有,大姑娘都二十岁了竟因为要和亲到大金才封了个郡主的名号。 “圣意如此,其余的恕奴才真的不知。”内官作了个揖,“如此,奴才便告辞了。” 送走了传旨的几个内官侍卫,宋思儒拿着那圣旨翻来覆去的看,百思不得其解,皇帝陛下要选宗室女去外族和亲是寻常事,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家大丫头啊,他家大丫头出了名的刁蛮纨绔,宫内宫外都知道,在自己家丢人不够还要出去丢人? “文博,你怎么看?”宋思儒看向自己的长子。 “依儿子看,此事定有蹊跷,先前送去和亲的除了陛下亲生的三公主便是寿王的嫡女,个个都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和亲这种事,怎么轮也轮不到宋家这个外姓郡王身上吧?”宋文博年满十八,将在下月的春考中试炼。 “二哥哥说的对,父亲久不在朝,两个姐姐均无封郜,怎的突然就选中了大姐姐和亲,还封了郡主?”宋思儒的次子宋彦博也说道。 琼嬅下面的三个弟妹均为韦瑾所出,五年抱仨也彰显了宋思儒对她的宠爱,而王府中虽也有侧室却奇怪的都无所出,韦瑾当家主母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此时韦瑾开口说道:“王爷说,会不会是妾身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保宋家颜面,才求得陛下有了此旨意?” “你是说,这是皇后的意思?”宋思儒问。 “当日我进宫求皇后娘娘保住易家和咱们的婚事,皇后娘娘十分为难,最后也只说尽量想法子,也顺带问了娅儿的年岁,今日又有了这圣旨,我便猜想会不会是皇后娘娘的好意?”韦瑾慢条斯理的说道。 好意?呵呵,这样的好意给你要不要啊? “母妃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知道易家不愿娶大姐姐过门,又得母妃进宫求情,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把三妹许给了易家,又定了大姐姐和亲,这样既保全了宋家的名声又顾及了易家的面子?”宋文博分析道。 “不错,这样一来,宋易两家依旧是亲家,而易家的退婚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圣旨挡了过去,人人都会以为是陛下为了弥补大丫头和亲一事而让三丫头代她嫁进易家,以免坏了两家的婚约。”韦瑾应和道。 原来如此,真是好计谋呀,琼嬅不由得冷笑一声,引起了旁边宋琼娅的注意。 “大姐姐,你笑什么呀?” “哦,你有了好的夫家,姐姐高兴呢。”琼嬅跟他们说话一向阴阳怪气的,当下也没好气的说道。 宋琼娅捂嘴轻笑,说不出的娇媚柔弱:“大姐姐要嫁于大金皇子,也是极好的归宿,妹妹也是替姐姐高兴的很。” 宋思儒原以为以琼嬅的性子此时应该已经要闹翻天了,不想她只是冲宋琼娅翻了个白眼:“那是,我现在是郡主,妹妹以后见了我可要记得行礼。” 宋思儒叹了一声,她大概还没有明白和亲的意思,大金乃是边疆蛮夷之地,本是边陲小族,却因人人皆兵,骁勇善战而越来越强大,到现在已是和大梁,诸夏成三足鼎立之势,为保边境平和,皇帝便想到了同其联姻的法子,并将自己亲生的三公主率先嫁了过去,一是让大金看到大梁的诚意,二是让所有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有个数,公主都得和亲,哪日轮到谁家,谁也别有二话,谁承想今日就轮到宋家了。 “大姐姐愿意和亲?”宋文博略有担心,他这大姐姐,一向不知天高地厚,到了那蛮夷外族,怕是日子也不会好过。 在整个宋家,琼嬅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弟弟了,对他说话也是收敛了许多:“皇后娘娘的好意我定是要领的,再说了,嫁出去也比留在这里让众人都知道我被退婚的好。” 第4章 清风楼偶遇 宋思儒这才稍稍安心,原来他家大丫头也是知道家族和她个人的荣辱的,听到这样的旨意没有闹大概也是怕坏了自己和宋家的名声吧,毕竟若退婚一事传出去,她再想议亲怕也难了。 “如此甚好,”韦瑾也没料到琼嬅竟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当下愉悦极了,“那这婚期将近,一切都得加紧操持起来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既给了如此荣宠,咱们务必得准备的妥妥当当的,万不能有一点岔子。” 琼嬅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喊了十数年母妃的美艳妇人,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我的事一向都是母妃操持的,我可什么都不会。” “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安心的做你的新娘子就是了,你父王和我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的!”韦瑾笑意盈盈的握住了琼嬅的手,又看向宋思儒,“对吧王爷?” 宋思儒此刻心情万分复杂,他知道这其实是最好的安排,皇后确实是全了他宋家的面子,虽说琼嬅自幼不服教导,坏了宋家的名声,多少影响了其他孩子的婚嫁,但她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加上有高氏的情义在,他怎么舍得让她嫁到那么远的大金去,听到韦瑾的问话也只是木木的点了点头,一个人背着手默默的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身影,琼嬅微微动容,听到女儿要远嫁,哪有欢天喜地准备婚事的,父亲的表现才是正常的,不过既然都觉得她傻,那她就傻到底好啦。 “既然陛下封我为郡主,会不会给我准备嫁妆?”琼嬅收回目光,看向韦瑾。 韦瑾依旧笑着说道:“应该会的,前头寿王家的乐安郡主出嫁之时,陛下可是十足十的添了嫁妆,这和亲之事两边都会格外注重礼仪面子,陛下不会不顾忌的。” 宋琼娅却笑了一下:“咱们家如何同寿王比?人家乐安郡主出生刚满月即被册封了郡主,大姐姐是为着和亲顾着大金的面子才讨了个郡主的封号,还惦记什么嫁妆?” 姐妹俩向来不睦,韦瑾虽为宋琼娅生母但两方争执时总会偏向琼嬅,如今听到这话也是狠狠的瞪了宋琼娅一眼。 琼嬅两步晃悠到了宋琼娅面前,看着打扮精致容貌秀丽的妹妹一脸的阴狠:“我现在是郡主,嫁的是大金皇子,说不定日后二皇子即位,我便是大金的皇妃,而妹妹代我嫁入国公府,撑死得个三品诰命,难不成我还比不上妹妹的嫁妆了?” 两个人从小打到大家里人都习惯了,宋文博忙拉开自己的妹妹,又安慰琼嬅:“大姐姐莫要同娅儿置气,剩下这十日,咱们应当多念兄弟姐妹之情,毕竟姐姐远嫁,再见面怕是难得很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老死不相往来那是最好了! 琼嬅心中暗想,面上却是不屑的又甩给宋琼娅一个白眼,扭头自顾自的走了,这要离开汴京了,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打发走了两个儿子,韦瑾立刻教训起了宋琼娅:“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了,还差这十日了?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同她对着干,你非是不听!” “母亲!她都欺负我十多年了,还不能容我堵她几句了?”宋琼娅气鼓鼓的坐到了石凳之上,俏丽的小脸微微泛红。 “我筹谋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你莫要耍你的小性子!”韦瑾斥责道,“十日之后她远嫁大金,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外人了,到时你风风光光嫁到易家做国公夫人,又有享不尽的富贵又能在爹娘近前,不知比那死丫头要好多少倍!” “可她方才说的也有道理,若是二皇子即位,她岂不是成了皇妃?”宋琼娅依旧气鼓鼓的问道。 “我的傻女儿!三公主嫁过去才得了个庶妃的封号,那乐安郡主嫁给了大金的大皇子连个庶福晋都没捞着,咱们家什么身份?死丫头能做个侍妾就不错!就算二皇子将来即位,一个外族女子顶多给她个婕妤或者才人的位分,岂能和你这国公府的正妻相比?再说了,那大金偏僻荒凉,金人茹毛饮血粗鄙不堪,如何能和小公爷比?”韦瑾说道。 听了母亲的分析宋琼娅觉得很是有理,当下也就不生气了,只又问道:“那母亲真的要给她备嫁妆吗?” “和亲是圣旨,自然是要准备嫁妆的,不过你母亲也不至于傻到动王府的家底,高氏的嫁妆一直未动都在你父亲手里,母亲自会想法子把她娘的嫁妆添到她的嫁妆单子里。”韦瑾早已盘算好了,高氏嫁进王府时高衍在朝,高家如日中天,给这个唯一的女儿准备了非常丰厚的嫁妆,羊毛出在羊身上,死丫头要陪嫁,就用她亲娘的好了。 “母亲睿智!”宋琼娅这才高兴起来,自己被宋琼嬅欺压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母亲给她陪嫁?门都没有! “为了你们,母亲自然要做完全的打算,想这些年我对死丫头百依百顺当成心肝宝贝般疼着,自是不能白白付出了。”韦瑾冷笑一声。 韦瑾续弦到东阳郡王府的时候,高衍还是权倾朝野的左丞相,官拜一品,有权有势,韦家只是个四品的中奉大夫,若不是因为有堂姐入宫为妃韦瑾也不够格嫁入王府,而那时韦氏还不是皇后,自是无法帮衬韦瑾,韦瑾自嫁到王府规行矩步,恪守己责,对高氏留下的刚满周岁的琼嬅视如己出,为他人所称赞,就算后边自己接连生了两子一女,仍然没有怠慢琼嬅,对她提出的要求无不答应,养的她任性蛮横无法无天,其他人也只会说一句溺爱过头,根本不会怀疑这都是她苦心经营的圈套。如今高家没落,韦皇后势强,儿子女儿均已长大成人,她自是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再除去琼嬅这个眼中钉,她的后半辈子便只有享福的命了。 回到梦华居,琼嬅支起二郎腿卧在榻上悠闲的喝茶,在王府里,她梦华居的吃穿用度一向是最好的,她要的东西就没有不给的,见自家姑娘竟然还能同平常一样悠闲自在的喝茶,碧落那急脾气又上来了。 “姑娘,你就要远嫁和亲了,怎的还有心情喝茶?” 琼嬅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怎么了?为何没心情?” “咱们到了大金,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回汴京来了,姑娘就再也见不到王爷了,那金人是边疆蛮夷,粗鲁无知,姑娘去了那岂不是要受苦!”碧落有时候真的看不懂自家姑娘,她七岁上被卖进王府为奴,跟了当时八岁的大姑娘,姑娘有时候疯癫的很,有时又会突然安静的吓人,但这么多年来无论他人再怎么说姑娘不好,她都一直跟在姑娘身边不曾有过二心,因为姑娘是实打实的对她好,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咱们?你要与我同去?”琼嬅微微一笑,看着急的跳脚的碧落。 “姑娘这是什么话?你去哪我自然就去哪啊。”碧落有些奇怪,她肯定是要跟着姑娘的呀。 琼嬅似无意般瞥了眼旁边正在备菜的红绫,自言自语般说道:“我留在京城被易家退了婚,还会有哪家会来议亲?倒不如嫁出去图个清净,还能多少给自己留点脸面。” “可大金偏远,那三公主嫁去七八年了都没回朝醒过一次亲,咱们若去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碧落说着突然就没了脾气,整个人悲伤起来。 “回不来就回不来,如今圣旨已下,难不成有人敢抗旨?”琼嬅起身走到饭桌前坐下,看了眼那饭菜不禁皱眉,“怎的没有我爱吃的烧鹅?” 红绫忙回道:“厨房说,今儿一早没有买到仔鹅,所以午膳没有这个。” 呵,倒是行动的蛮快,清早宫里还没来传旨便已经不给她准备日日吃的菜了,好的很嘛。 琼嬅“啪”摔了筷子:“不吃了!出去吃!” 碧落和红绫忙不迭的跟在琼嬅身后,她们家姑娘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在王府还好,去了大金,谁会惯她这性子! 琼嬅溜溜达达的出了王府,全王府上下百十口人还没有人敢问她的,正街拐个弯就是汴京最有名的酒楼清风楼,琼嬅主仆三人一出门就成了街上众人谈论的焦点,个个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琼嬅早已习惯了,自顾自的朝着清风楼去了,这家里不给做了,自己出来吃点总行吧? 刚上了清风楼的二楼,见那楼上只有一桌客人,那坐在靠窗位置的正是曹国公府的小公爷,琼嬅之前的未婚夫,现在的准妹夫易景行。 门口的小二一时没看住放了琼嬅上来,此时清风楼的老板忙从下边跑上来赔笑道:“姑娘不好意思,咱们这二楼今儿包出去了,小的在楼下给您安排个位子可好?” 琼嬅转头看着那满脸堆笑的老板,嘴角微微一弯:“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让我下去?你楼下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是我这种身份的人能去的?” “小的当然认识您,您是东阳王府的大姑娘,小的知道您身份尊贵,只是这二楼确实是让贵客给包下了,姑娘也别难为小的不是?”那老板满脸堆笑话中却略带鄙夷,谁不知道这宋家大姑娘蛮横无理,也不知道今儿是哪阵风把她吹到清风楼来了。 二楼只有一桌人用饭,自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易景行见来人是琼嬅,当即拧起了眉头。 听了这老板的话琼嬅冷笑了一声:“你说错了,我不光是王府的大姑娘,我还是陛下亲封的东阳华郡主,让本郡主别为难你,你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第5章 我家三妹夫 这圣旨传下不足两个时辰,平头百姓自然是没这么快知道,但很明显易景行是知道的,他想了片刻便吩咐下人过来替老板解围,说小公爷不介意她们在这用饭。 琼嬅这才转身看向坐在靠窗位置的易景行,易景行与她同岁,曹国公嫡子,由老国公爷和高衍商定,与琼嬅指腹为婚,他的相貌随了国公夫人,面如冠玉,眼若流星,举手投足间是说不出的贵气,单从相貌上来说,琼嬅是配得上他的,想当年高氏便是汴京出了名的美人。可惜琼嬅纨绔,女儿家应该会的她是一件不会,不该有的德行她倒是全占了,这易景行是名满京城的世家小公爷,是多少高门贵女心仪的完美夫婿,自是不愿与这样一个行径粗鲁,胸无点墨的女子成亲。 琼嬅也不客气,径自走向了靠窗另一边的桌子,自顾自的要了几样菜,还要了一壶酒,压根就没搭理易景行,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同易景行同桌饮酒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人,坐在易景行旁边正冲着琼嬅的是骠骑大将军吴家的公子吴骏,他略有不屑的问道:“陛下当真封了她为郡主?” 易景行并不想谈论她,头都没抬只点了下头。 “听说陛下退了你们的婚约,改由宋家次女嫁于国公府,你与这宋家的缘分可真是不浅啊。”吴骏玩笑道。 “多吃几两酒,总说这些糟心事做什么?”易景行仰头干了杯中酒。 “那宋家三姑娘才貌双全,蕙质兰心,一手好琴京中无人不晓,能得此为妻,怎算是糟心事?”吴骏说着也喝了杯酒又看向琼嬅,“要说糟心,应当是说之前你做不了主的那场婚事吧?” 众人皆看向对过,那边烧鹅刚端上来,琼嬅正一手抓着鹅腿一手夹着酒杯大快朵颐,那吃相看的这边的几个男子都不禁咋舌,旁边的碧落忙小声的提醒,琼嬅却只抬眼瞧了一眼便又垂下头去欢快的吃了起来。 “好歹是个王府里的嫡女,怎的这般德行!”吴骏有些厌恶的说道,“幸亏你家看的通透,就这样的货色,也配入国公府?” 琼嬅“啪”的一声摔下了酒杯,抬起头看向吴骏:“我是怎么碍你的眼了?看不惯你可以走啊!” 几个男人平日也只是听说过这王府嫡女的事迹,今日得见,那传闻倒真是不假,且不说谁家的姑娘青天白日的到酒楼饮酒,单说这嘴上带油声如洪钟的嚣张样子,就足够他们震惊的。 这吴家虽不是王爵皇亲,但也是皇帝亲封的一品军侯,压根就不把有名无实的东阳王放在眼里,听到琼嬅的话吴骏也放下了筷子:“满朝女子无一人抛头露面酒楼饮酒的,是谁该走,还用我说?” “哟,看不起女子?那你去和亲好了。”琼嬅一步不让,背后说她几句也就罢了,这般明目张胆的羞辱她,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为何选你和亲莫非你心中没数?难为陛下多番思量一为保你宋家的名声,二为不让国公府为难,你被人毁了婚约还好意思上街来喝酒,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吴骏是将门之后,性情暴躁,头次见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是来了脾气。 “我喝酒喝的不是你家的酒,毁婚也毁的不是你家的婚,我心中有没有数与你何干?”琼嬅心中并不恼,她清楚现在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只是这圣旨刚下,他们便知道消息了,难保里头没有点内情。 吴骏不想这琼嬅伶牙俐齿,怼人倒是有一套,当下十分不屑的说道:“就你这种胸无点墨不通诗书之人,也配和我家相提并论?” 其实琼嬅是识得吴骏的,也知道他与易景行是自幼的好友,只是她马上就要离开汴京了,又有皇命在身,怕他做什么? 琼嬅嗤笑一声:“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懂个啥?” 坐在易景行另一边的一个年轻男子一直没说话,听到琼嬅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骏忙说道:“看了吧,连代王殿下都嘲笑你的愚昧无知,快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赶快回家去吧!” 原来那男子正是四皇子代王赵恒,琼嬅虽不知天高地厚,但见到皇子还是知道行礼的,只见她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又慢悠悠的理了下衣裙,这才跪地请安:“见过代王殿下。” “免礼吧。”赵恒轻轻抬手,示意她起身。 琼嬅直起身,抬头看向赵恒,这赵恒是皇子,见过的美人无数,但当他近距离看清琼嬅的容貌之后还是微微怔了一下,他一直听到关于她的传言都是说她多么的张扬无礼刁蛮跋扈,却从没人跟他说过这女子玉肌冰骨,眉目如画,只一眼便令人惊艳。 一旁的吴骏是远远见过琼嬅的,他自然是承认她的美貌但世家公子看中的并不只有外表,且看她那满手满嘴的油光便是恶心的不行,偏偏代王还这般好声好气的同她讲话。 “我还以为这东阳王府的姑娘连行礼问安这等基本礼仪都不会呢。”吴骏嗤笑一声。 琼嬅不怒反笑:“要说礼仪的话,吴公子没有功名在身,更无爵位官职,见了本郡主是否应当行礼问安?” 吴家压根不把宋家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即将远嫁的女子,吴骏不屑的冷笑:“你这郡主之名不过是为了照顾夫家门楣才勉强封的虚名,也配让本公子给你行礼?” “噢,原来是这样。”琼嬅笑嘻嘻的又看向赵恒,“吴公子说陛下给我亲封的郡主之位是虚名,敢问代王殿下此事可当真啊?” 好个伶牙俐齿思路清晰的丫头!赵恒心中暗叹,以他今日所观,她完全不像传言所说的那样胸无点墨举止放纵,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规规矩矩的行礼,说话也并无不得体之处,而她说的对极了,她现在的身份要高于吴骏,完全没必要听吴骏这般羞辱她。 “陛下亲封的郡主自然是实打实的恩宠,岂会是虚名?” 琼嬅满意的看向吴骏,那吴骏此刻哑口无言,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接话。 一直沉默的易景行此时站了起来:“有时间在这逞口舌之快,不如早点回府打点一切,和亲之日已定,想来王府中定有许多事要料理。” 琼嬅这才眯着眼看向这个始作俑者,她不得不承认这易景行长得是很好,看上去让人神清气爽,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而现在在她眼中,他压根就什么都不是。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那三妹夫啊。”琼嬅最会的就是阴阳怪气,“我就说嘛,看到自己的大姨姐被人这般欺负,这做妹夫的岂能不帮着自家人?” 赵恒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丫头当真有趣! 易景行却是被这一口一个妹夫喊的下不来台,是人就能听出琼嬅的话是反话,却又叫他不知如何反驳,喃喃了许久才说道:“吴骏是将门之后,性情难免爽利,还望郡主莫要与他计较。” 琼嬅笑了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钦服易景行,三日前还上门退婚的人今日竟能唤她一声郡主,难道他不知自己是与他有过二十年婚约的人? 琼嬅笑着看向赵恒:“殿下您瞧,我家妹夫果然明事理识大体,与我三妹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陛下果然是好眼光呢。” 赵恒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些不甘或者生气的痕迹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她有着最真挚的笑容又说着最阴阳怪气的话,岂会是寻常女子? “罢了,若不介意,便同我们一起用饭吧。”赵恒说道,惊的易景行和吴骏齐刷刷的转头看他。 琼嬅却是不慌不忙的又行了一礼:“多谢殿下相邀,我已吃饱喝足,告辞!” 几人见她带着侍女大摇大摆的扭头就走,皆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吴骏拍了拍易景行:“小公爷,你幸好是换了宋家三姑娘,要是娶了这宋大姑娘,这辈子水深火热有你受的!” 易景行却是从窗户里看到那走到了街上依旧大摇大摆的背影,轻声说道:“你二人从未见面,她张嘴便喊你吴公子,又对你的事了如指掌,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赵恒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今日也是初见琼嬅,总觉得传言似乎有误,这女子并不像人们口中的那般无脑。 没等易景行回话吴骏便忙说道:“你不会是又想毁婚吧?这宋家再不济也是个郡王,你可不能太乱来了!” 吴骏和易景行是自幼的交情,说话自然是熟络的很,易景行瞧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这圣旨已下,不日她便要塞外和亲,岂是我能改变的?” 赵恒也看向那在街角消失的身影,沉默了下来。 午后那宋家封了郡主要去大金和亲的消息便在京城之中扩散开来,门庭冷落许久的东阳王府登时热闹了起来,拜高踩低见风使舵是寻常事,宋家既然被皇帝钦点了和亲,说不定哪日便要翻身了。 琼嬅回院睡了个午觉,醒来之后见院子外头吵吵嚷嚷的,便问碧落怎么回事,碧落说是有许多人家来送礼,都送到王妃的瑾香苑去了,琼嬅来了兴趣,给她送的礼,为何要送去瑾香苑?随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往瑾香苑去了。 那瑾香苑格外热闹,还没进去就看见一帮帮下人忙慌慌的进进出出,见琼嬅来了,王府的下人们皆是老老实实的问安,并朝里头通传说大姑娘来了。 第6章 礼都是给我的 琼嬅一进院子便看见了不少礼箱子,韦瑾正指挥着下人们挨个的登记到册子上,宋琼娅也在一旁挑挑拣拣的,似乎是想挑些好东西单独拿走。 “大丫头来了!”韦瑾满脸堆笑,“快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尽管挑。” 琼嬅一脸的莫名其妙:“母妃,这些个东西不都是给我的吗?怎的我还得挑?” 韦瑾一愣,忙又笑道:“你哪会打理这些?从小你的每件事都是母妃替你操持的,所以才让她们没送去你的院子,你挑些喜欢的拿走,剩下的我都登记在册收进库房,以备来日再用。” 琼嬅有些迷糊的看着韦瑾:“是收进我的库房吗?” 韦瑾又是一愣,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她素日可是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就是平时花银子都是现花现要的。 见琼嬅一脸探究的盯着自己,韦瑾讪讪的说道:“自是收进梦华居的库房了,你再挑些喜欢的在身上带去大金就是了。” 听到母亲这样说旁边的宋琼娅逼急了,他们虽为王府,钱财上并不缺,祖产也有一些,但近些年来只出不进,早已是入不敷出了,难得看到些旁人送来的好东西,怎能全让死丫头给拿走了! “那大金路途遥远,带这些身外之物难免不便,大姐姐不如留下在家中,日后若有所需让母妃取出用就好。”宋琼娅说道。 琼嬅笑了起来,心中暗自悲叹,好歹也是个郡王府,如今落得要坐吃山空,连这些个成色一般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都要视为珍宝,何其可笑! 斜眼看了宋琼娅一眼:“你是在教我做事?” 宋琼娅向来说不过她,当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琼嬅自顾自的看着那些礼箱,东西虽不多不算多上乘,也确实都值些银钱,随后将目光定在了最边上的两个礼箱上。 “这是哪家送的?”琼嬅打开那礼箱最上头的红漆木盒,赫然是一整盒的珍珠,个个晶莹剔透,礼箱下面是肉眼可鉴的上等湖丝,另一个箱子里是些翠玉摆件,也是上等货色。 宋琼娅一脸得意:“是国公府送来的,都是好东西。” 琼嬅瞧着那盒子珍珠笑道:“果然是好东西,不愧是国公府,出手真是阔绰,不过这些礼是贺我封号郡主的吧,你这么得意做什么?” 宋琼娅本想听韦瑾的话不与她争一时口舌之快,但这琼嬅说话实在难听,当即娇柔的笑了一下:“大姐姐这话怎么说的,这国公府是我未来的夫家,能送这样的礼到府里,我自然是脸上有光。” 谁料琼嬅不按套路出牌,将那木盒子合上:“既如此,便劳妹妹替我谢过国公府了,阿顺,把这俩箱子抬到梦华居去。” 说完又看向吃惊不已的韦瑾:“其他的便交由母妃代为打理了,若是登记完了,母妃让碧落收着名册就行,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亏着碧落心细,适合做这些。” 韦瑾是彻底愣在原地了,这才发现今日的琼嬅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虽说平日她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却从来都是乱发脾气极少说到点子上,今儿她话里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倒叫韦瑾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了。 见韦瑾不说话琼嬅又看了她一眼:“母妃若是没有得力的人,我便让红绫留下帮手。” 韦瑾回过神来,讪讪的说道:“那倒不必,这些事原是陈妈妈做惯了的。” 琼嬅又看向一边的陈妈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一个婆子还值得她开口道谢? 看着琼嬅带着最贵重的两个礼箱堂而皇之的出了瑾香苑,韦瑾终于察觉到不对,忙吩咐紫燕去打听一下,大丫头最近都见过什么人,她没有理由突然就开窍了。 “母亲!哼!”宋琼娅恼火的跳着脚,“她把小公爷送的珍珠都拿走了,母亲你也不拦着!” “小点声!”韦瑾忙斥道,“国公府送的礼虽没有明说是给她的但肯定不会是给你的,你叫我怎么拦?” “哼!她倒不傻,捡着最好的拿走了!”宋琼娅气的咬牙切齿的。 “你看你多小家子气,没的叫旁人看了去说你没见过世面!这点子东西也能看在眼里,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韦瑾自己也火大,忍不住斥责道。 “不是东西不东西的事,是小公爷送的礼就不能给她!”宋琼娅都快哭了。 见宋琼娅那样子韦瑾也不好再骂她,只安慰道:“这些不都在吗?给她一些又何妨?那两箱子算什么,等易家的聘礼过来你还能瞧得上那些?把眼界放宽一些,沉住气,待她离了府,便全是你的了!” 虽然母亲说的对,但宋琼娅还是不高兴,她中意易景行多年,多次明里暗里的找机会见他,好不容易得了和他的婚约,多年来受的琼嬅的气,也是时候该还一些给她了。 韦瑾十分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见她不说话忙又嘱咐道:“记住我的话,那死丫头在家没剩几天了,你别给我出幺蛾子,听到没有?” 宋琼娅无奈的点点头,心中却是暗自盘算起来。 这边琼嬅还没回到自己院子,在后园之后看到宋思儒正陪着一个人往这边来,走近一看发现竟然是代王赵恒,这就想扭头开溜,却被赵恒喊住了。 “郡主这是往哪去啊?” 琼嬅只好无奈的回过神来,磨磨蹭蹭的走上前:“见过代王殿下。” 一旁的宋思儒这才舒了口气,他担心这大丫头连礼都不行,这不是旁人,这可是太子之位呼声最高的代王,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皇帝,他家可招惹不起,也不知道今儿是哪阵风把这代王吹到宋家来了,更不知道,这大丫头竟然识得代王。 “郡主这是抱了个何物,这般捧着?”赵恒虚扶一把,看到琼嬅怀里捧着个木盒子。 “大概是听说了我要去大金和亲,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急着往我家送礼,这国公府送来的珍珠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所以捧在怀里,生怕摔了去。”琼嬅说着还低头看了眼那盒子,宝贝的很。 宋思儒脸上挂不住,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也不能宣之于口显得他这个东阳王是有多寒酸,当下瞪了琼嬅一眼。 赵恒自然知道宋家的处境,想这琼嬅性子大大咧咧的也不会撒谎,单看她今日穿的这身衣裳,虽说是比寻常百姓人家要好上不少,却远远不是一个王府的嫡女应该有的待遇,而这琼嬅在宋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来其他人的吃穿用度会更差。 “说起送礼,今日我登门拜访也是贺王府喜封郡主。”赵恒摆摆手,身后的侍卫立刻将礼单递了上来,“看看是否有合郡主心意的。” 见赵恒直接将那礼单递给了琼嬅,宋思儒略有惊讶并未说话,琼嬅欢天喜地的接过,不忘谢过赵恒。 “殿下送的自然是好东西,多谢殿下。” 赵恒微微一笑,想这堂堂一个郡王府的嫡女,竟对这些身外之物这般重视,想这宋家的处境的确艰难,也不怪国公府不愿有这样的亲家。 “明日我在京郊办春猎,郡主可有兴趣?” 这下宋思儒是急了,忙说道:“殿下,我家这大丫头开蒙略晚,礼仪不全,怎可去殿下的春猎?” 赵恒一脸奇怪的看向宋思儒:“王爷过谦了吧,依我看郡主生性豁达,知理识礼,自见了我,并无半点不矩之处,王爷为何要这般说?” 宋思儒讪讪的说道:“这大丫头自幼叫我娇宠坏了,言行总不得体,想必殿下也略有耳闻吧?我是怕她失了礼数,影响了殿下三月春猎的好心情。” 听到父亲这样说,琼嬅没有任何反应,她早就习惯了别人这样说她,再者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她有什么好反驳的。 “王爷这话倒叫我不解了,传言是传言,我也只信自己看到的,”赵恒也很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到十日郡主就要离开故土了,趁这之前放松一下心情也未尝不可。” 听赵恒这样说宋思儒只好看向琼嬅,琼嬅正在那兴致勃勃的翻赵恒给的礼单,压根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明日会有许多京中的高门贵女前去,不妨要你家大公子也同去。”赵恒又补了一句。 宋文博已满十八,早已到了议亲的年岁,只因宋家没落他本人又未考取功名所以才一直拖着,这做父母的哪有不着急儿女婚事的,听到赵恒这样说,宋思儒果然来了兴致,满口的答应了下来。 “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家里这几个孩子都去见见世面?”宋思儒又问道。 “这有何不便,都随郡主一同去便是。”赵恒痛快的答应下来,又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琼嬅,“不过看来郡主似乎没多大兴趣?” “怎会?我是最爱玩的了!”琼嬅马上抬起头,笑嘻嘻的说。“也是最爱热闹的!” 宋思儒一脸黑线,这大丫头的性子果然装不过一刻钟!偷瞧着赵恒也似乎没在意,依旧微笑着说:“那就好,那就明日见了!” 第7章 代王的春猎 见父亲陪着赵恒往后园去了,琼嬅拿着那礼单发愣,这代王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与韦皇后亲生的六皇子燕王赵恂分庭抗礼,党派之争如火如荼,他明知宋家和韦家的关系铁定是支持燕王的,还亲自上门送礼并邀他们明日春猎,各种情由她实在参详不出,不知父亲是否能明白一二。 既然代王的礼单是直接给琼嬅的,她自然是把那些礼箱都搬进了梦华居,韦瑾知道之后除了生气也别无他法,在听到明日代王春猎邀了她家之后,便没心思理会这些只忙着给两个儿子准备去了,原本不打算让宋琼娅去,毕竟她已经有了皇帝赐婚不用去抛头露面了,可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说极少去见识这样的场合,便也同意了叫她同去。 第二日在碧落和红绫不断催促之下琼嬅这才起了身,收拾妥当之后出了院子才发现其他人都等她半天了,琼嬅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径自上了马车,不过都是沾了她的光,等她一会又如何? 宋琼娅敢怒不敢言,和哥哥弟弟上了同个马车,母亲临出门前又千叮万嘱,一定不要当众出丑,要表现的极尽婉顺才能突出琼嬅的跋扈,以此在婚前就能博取到小公爷的好感。 三月春猎设在京郊,有一大片的林子被圈起来供皇家狩猎使用,实则此地紧靠京城猎物少之又少,说是春猎,不过是维系笼络各家关系罢了。 因为琼嬅的拖延,宋家成了最后一个到的,远远的瞧见宋家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到了,前头的车上下来了宋家的两子一女,后头的车上琼嬅一个人走了出来。 要说这琼嬅若是不说话不行动就那样站着,那是一等一的美人,她立在马车之上,一身浅紫色的襦裙,外搭同色刺绣小棉褂,头发梳成了云髻,显得格外的清冷高贵,她眉有英气,眼长有神,尤其是那一身雪白的肌肤,更是映衬的发黑如墨,唇红如珠,在场诸多女子竟无一人能与她相比。 众人都看向这边,那站在易景行旁边的吴骏说道:“这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这性情,啧啧,可惜了。” 易景行不置可否,他也不明白赵恒为何要邀宋家的人来,更不懂为何要邀宋琼嬅来,明知道他们碰面会尴尬,还把姐妹俩都叫来了。 琼嬅极少来这种场合,之前有和易家的婚约她更没心思到这种都是青年男女的地方来,此时她也看到了易景行,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声,这之前有婚约的时候他俩基本见不着面,这没了婚约了倒是几日时间就见了两回了,当下也不多看,从马车上下来径自朝代王去了,宋家其余人都跟在她的身后。 这宋家虽是个落魄的郡王,但现下看到宋家的四个孩子,男俊女俏,个个气质不凡,单看那领头的宋琼嬅,走路一阵风似的,几步就到了赵恒的面前。 “殿下万安。”琼嬅上前请安,后头三个姊妹也随着向赵恒问安,琼嬅又一一向赵恒介绍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免礼吧。”赵恒上下打量着琼嬅,并没有注意到后边的宋琼娅正不时的偷看着一旁的易景行。 吴骏还想着昨日之事,但也知道好男不跟女斗,现在见到了宋家的公子们,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随走上前说道:“难得见到东阳王府的公子们,今日殿下在这皇家林子里允咱们打猎,不知两位公子可愿比一比身手?” 宋文博和宋彦博自幼饱读诗书,并无功夫在身上,更不会跑马围猎,听到吴骏主动搭话双双对看一眼,未有话说。 见自己的俩兄弟不说话,琼嬅知道吴骏是冲她来的,当下朝他翻了个白眼:“吴公子是将门之后,我家的兄弟们如何比的了?” “此话差矣,咱们大梁的男儿都应文武双全,上马拉弓那是寻常事,又有何比不了的?难不成,是东阳王府的公子们都不擅于此?”吴骏明知故问,不忘坏笑一声。 琼嬅见有多人在场本不想多事,只是这吴骏说话实在难听,当下冷笑一声反问道:“吴公子说的对,我这两个兄弟确实不擅马上的功夫,不如和吴公子比比诗词歌赋,也算给殿下的春猎添点乐子?” “呵,本公子向来不喜文墨诗书,谁要同你比这个?今日在猎场,自是要比马上的功夫了。”吴骏也不退让,他一个将门之后不通文墨有何不对,随又看向易景行,“小公爷,我说的可对?” 易景行不语,只看向琼嬅,她正冷冷的眯着眼盯着吴骏。 这是宋琼娅忙上前行了个半礼说道:“公子莫怪,我家是书香世家,家中的哥儿们自是不通武学,还望公子见谅。” 吴骏上下打量着宋琼娅:“若说三姑娘舞文弄墨的我是能明白的,堂堂男子汉连弓都不会拉马都不会骑,未免有些丢人了吧?” 呵,你这明摆着是找茬啊! 宋琼娅语塞,求救般的看向易景行,易景行却是毫无反应,只站在原地不语。 见无人说话,那吴骏叹了一声:“哎,人都说宋家没落,子侄不贤,初初我还不信呢,如今看来,这传闻并不假啊!” 琼嬅这脾气瞬间就上来了,她实在不明白这吴骏好歹是个世家公子,老逮着她家不放做什么,当即拦住了正欲上前理论的宋文博,看向吴骏问道:“你想比什么?” 吴骏以为是那宋文博要上前比试,便不屑的笑道:“这样吧,也别说我这将门之后欺负了你们宋家,咱们就以一炷香的时间为准,你只要随便射得任何一只猎物,就算你赢,如何?” 旁边的人见吴骏这般不依不饶的都凑过来看热闹,听到吴骏这样说又都是议论纷纷,有人在人群里喊道:“一炷香的功夫才猎得一只,吴公子未免太让着他们了吧?” “人家方才不是说了吗,宋家是书香世家,本不好这些,咱们也不能太为难人家不是?省的让人家说我吴骏欺负人。”吴骏笑着说道。 这京郊的园林不大,本就无多少野物,而此时天气仍未回暖,多数的动物还未出洞,只有些零星的野兔野鸡之类的,而这些小东西反而是最灵性最难猎的,吴骏口中说着不欺负他们,实则是实打实的为难他们。 话已至此,再不行也得上了,宋文博这就要往前去,被宋琼娅死死的抓住:“二哥哥你马都不会骑,万一摔了可怎么是好啊!” 众人哄堂大笑,看来吴骏所言不假,这宋家的人果真都不中用。 琼嬅此时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你是想和我的两个兄弟比,还是是我宋家的人就行?” 吴骏冷着瞧着她:“怎么,除了他俩,今日你宋家还来了其他男丁?” “我只问你是不是只要是宋家的人就行?” “自然是。” “好,若你输了要如何?”琼嬅逼问道。 “我会输?笑话!”吴骏用手指着自己大笑起来,“我若输了,你说怎样就怎样!”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你输了,当众给我下跪问安,我若输了,立刻向你磕头讨饶,如何?” 见琼嬅似乎是被激怒要来真格的了,后边的宋琼娅忙上前拽她,琼嬅却一把把她推了出去,旁边的赵恒眼看事态不对也上前劝道:“不过是凑趣的游戏罢了,若想玩,玩玩就是了,还弄些赌注做什么?没的伤了彼此的和气。” “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就算吴公子输了,向我下跪行礼也不算逾矩吧?”琼嬅丝毫不让,冷冷的瞪着对面的吴骏。 一直没说话的易景行此时也看向吴骏说:“殿下好好的一场春猎,你非得比试这个做什么?” 听了赵恒和易景行的话,吴骏略有迟疑,不料那琼嬅往前一步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喊道:“谁不去谁是孙子!” 吴骏登时被她激的也来了脾气:“行,谁不去谁是孙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宋家的笑话,宋琼娅也是急得不行,琼嬅这一跟人家较劲,岂不是害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当下无助的看向自己的哥哥。 “二哥哥,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我去便是。”宋文博是个有担当的人,这种时候自然是他这个长子出面了。 “都怪她,就会逞口舌之快!到真事上不还是让二哥哥去!”宋琼娅气鼓鼓的瞪着琼嬅。 “大姐姐也是看不过别人羞辱咱们家,不怪她。”宋文博说道。 此时已有吴家的侍从牵了两匹上好的马儿过来,吴骏挑了其中一匹黑色的一跃而上,挑衅的看着宋家四姐弟:“来啊!” 宋文博这就要上前,今日爬他也要爬到那马背上,却被前头的琼嬅伸手拦在了后头,只见她脱掉了罩在外面的小棉褂,径自走向剩下的那匹枣红色马儿的旁边,提起裙摆踩着马踏轻轻松松的就跨上了马,稳稳的坐到了马背上之后,不忘把裙摆放下,还顺便理了理裙角。 众人被这行云流水一样的上马给惊的说不出话,在大梁女子骑马也是常事,但身手如此干净利落的却不常见,这宋家大姑娘摆明就是个练家子。 “大姐姐她...”宋彦博惊讶的看向同样两张惊讶脸的哥哥姐姐,这大姐姐何时学的骑马? 见吴骏吃惊的看着自己,琼嬅冷笑一声:“是吴公子说只要是宋家的人便可,我宋琼嬅是东阳王宋家的嫡长女,吴公子不会反悔吧?” 第8章 技惊四座 吴骏回过神来:“自,自然不会。” 不是说这宋琼嬅胸无点墨,愚笨无知?看她逼的吴骏话都说不清楚了,易景行奇怪至极,这个女子难不成是装的? 一旁的赵恒却是极欣赏的看着马上的琼嬅,他都说过了,这个丫头绝对不简单,虽说这女子骑马习射也是寻常事,但京城之中的高门贵女多数无人学骑马马球类的,更多的偏重琴棋书画,更别说宋家根本没那个有条件请师傅教子女骑射,那宋文博宋彦博都不会的东西,她一个姑娘家是从哪里学的? 琼嬅没心思管她们怎么想,当下对吴骏说:“那就好,拿弓来!” 吴家的侍从拿了吴骏常用的弓和箭袋来,赵恒也让人取了一把弓给琼嬅,生怕她没力气拉不动,专门挑了把小的,琼嬅自是明白他的好意,冲他感激的笑笑。 宋文博回过神来,忙几步上前:“大姐姐千万小心,莫要伤了自己。” 琼嬅点点头,将那弓挂在身后,将箭袋置于马匹之上,瞧了旁边的吴骏一眼,夹着马腹,打马奔了出去,吴骏还在惊讶之中,忙跟到了后边。 看着那俏丽的身影在猎场上肆意潇洒的跑着,围观的众人皆是惊叹不已,而宋家三兄妹更是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到他们的反应易景行默默的记在了心里,看来这个宋琼嬅,果真是装得谁都看不出。 琼嬅故意没往林子里去,就在众人能看得见的范围里寻着目标,吴骏也不好单独进去,便也只好在外围晃悠,只是这野物本来就少,在林子外层的就更少了。 忽的前边有动静,两人同时发现了一只野兔,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同时拉弓放箭,两支箭直直的往那野兔的方向飞去,野兔应声倒地,吴骏得意的看向不远处的琼嬅。 “我这骑射可是我父亲亲自教的,不敢说百步穿杨,那也是百发百中了。” 琼嬅嗤笑一声:“话可不要说的太早,否则是容易丢脸的。” 吴骏还欲说话,那赵恒的侍从已从前边将那野兔捧了过来,琼嬅眯眼瞧了瞧,随即笑了起来。 “吴公子的百发百中今儿不怎么灵啊?” 吴骏看着那野兔身上插着的短箭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方才野兔在的位置,那侍从手拿一支刻着吴字的长箭一并交给了吴骏,而那短箭正是赵恒给琼嬅用的。 “你,你这是运气好!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有本事再来!”吴骏嘴硬道。 “先前不是说好,只要随便猎得一只野物便是我赢吗?怎么吴公子想反悔啊?”琼嬅也不恼,笑嘻嘻的瞧着万分不服的吴骏。 “你的位置比我好,自是比我看的清楚,这根本就不公平!”吴骏嚷道,自己连个女子都比不过,脸还要不要了? “噢,吴公子这是不大服气啊?好得很。”琼嬅依旧心平气和的,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看来今儿得让他心服口服才算完。 见琼嬅手拿弓箭抬起头,众人又皆是一惊,难道她想? 没等众人想明白,琼嬅已快速的朝天上拉弓放出一箭,只听“扑通”一声,一只野鸽子应声掉到了前头的地上。 赵恒的侍从又赶紧上前将那野鸽子捧了过来,展示在众人面前,那只有巴掌大的野鸽子被短箭穿心而过,可见箭法之精妙。 看着目瞪口呆的吴骏,琼嬅笑意盈盈:“吴公子可服气了?” 吴骏又抬起头吃惊的看向琼嬅,琼嬅翻身下马,将弓箭交给赵恒:“多谢殿下,这可真是一把好弓。” 赵恒从震惊中缓过来,接过那弓:“郡主好身手,箭法精妙,真叫人叹为观止!” 琼嬅微微一笑,点头表示感谢,后头的碧落忙上前将那棉褂给琼嬅穿上,脸上也都是震惊的表情。 吴骏也从马上下来,又拿过那野鸽子仔细的查看,那短箭力道拿捏的刚刚好,正中那鸽子的前胸,单说这琼嬅的眼神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琼嬅晃悠到了吴骏面前那,见他正仔细的瞧那野鸽子,心中不免发笑:“吴公子信不着我?众目睽睽之下我可没办法作弊。” 吴骏讪讪的移开眼睛:“并无那个意思,只是不敢相信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身手。” 后头的赵恒也跟着过来问道:“此话不假,不知郡主师从何门?” “我要是说天赋异禀,殿下可相信?”琼嬅歪头一笑,明摆着不想多说。 赵恒爽朗的笑了起来,既然人家不想说他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说我便信。” 琼嬅笑着看向后头自己的三个弟妹:“我家向来因人施教,殿下知道的,我自幼对文墨诗书不感兴趣,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但要是说骑射和马球,汴京城的女子当中,我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而我这两个兄弟,饱读诗书,文采出众,下月的春考,我家二弟弟一定能博个功名,为国效力。” 赵恒的心思却不在宋文博身上,只随着琼嬅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又说道:“郡主还擅马球?那过些时日等天儿暖了我办个马球会,一睹郡主的风采。” 琼嬅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赵恒:“我还有几日就要离开京城了,殿下不记得了?” 赵恒这才想起来,她要去大金和亲了,怎还能去他的马球会呢,当即无声的叹了一声,又似无意般瞥了易景行一眼:“那可当真是可惜了。” 看着赵恒和琼嬅叙话,吴骏转身想走,被琼嬅从后头喊住:“吴公子上哪去啊?” 吴骏只得回过身来:“去更衣。” “那我就在这等你,吴公子是一品军侯家的嫡子,不会愿赌不服输吧?”琼嬅又阴阳怪气起来,一脸假笑的看着吴骏。 吴骏此时十分为难,要是承认输了吧,输给一个女子他脸上自然挂不住,不承认输了吧,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食言,进退两难,只站在原地不语。 此时易景行从后头过来,拍了拍吴骏的肩膀:“此事因你而起,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再说郡主也没难为你,行礼问安也是规矩。” 吴骏闻言只得不情不愿的向琼嬅行了大礼,拱手说道:“给郡主请安。” 琼嬅笑了起来,略带狂妄但也没有多难为吴骏:“吴公子免礼吧。” 第9章 总有眼馋心热的 吴骏起身,不悦的同赵恒说要去更衣,大踏步的离开了,留下看热闹的众人都是唏嘘不已,这宋家大姑娘似乎深藏不露,可她素日的蛮横无理也不像是装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行了都散了吧!公子们可自行射猎,姑娘们可到帐中休息,本王已命人准备好了茶点,大家自便即可。”赵恒对着众人说道。 众人皆是各自散去,打猎的打猎,跑马的跑马,琼嬅正想也去帐里喝杯茶,被旁边的易景行挡住了去路。 “王府里没有地方能让你学骑马和马球吧?” 琼嬅方才还笑着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非常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见她变脸如此之快易景行略有怨气:“看样子这些年你也是装的极辛苦,现在好了,装的自己要去和亲了,你可满意了?” 琼嬅冷冷的瞪着他:“关你屁事!” 见她言语如此粗俗易景行气不打一处来,正欲上前再辩,后头的宋琼娅闻声跑了过来,见到易景行小脸通红,娇怯怯的唤了一声小公爷。 易景行见宋琼娅来了便看向她:“不知三姑娘可会骑射?” “女儿家多是在诗书女红上用功,这些男儿摆弄的玩意儿我可不会。”宋琼娅说着看了眼琼嬅,别说其他人吃惊,连她都不知道这琼嬅骑射俱佳,这死丫头到底是在哪里学的,今儿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琼嬅是当真不想搭理他们,他们三人关系微妙,有什么话好说?只朝宋琼娅翻了个白眼,推开挡路的易景行扬长而去。 见易景行一直望着远去的琼嬅,宋琼娅小声的问道:“小公爷在瞧什么?” “没什么。”易景行回过头来,“今日人多,男女有别,三姑娘还是随郡主同去吧。” 宋琼娅又是红了脸:“我与小公爷已由陛下赐婚,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不日你我成婚便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男女有别呀?” 易景行微微皱眉:“三姑娘说话需谨慎了,既是皇家赐婚,彼此言行更应格外当心,一家人这种话也是闺阁女子能说的话?” 宋琼娅略有慌张的看着易景行:“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小心吧?再说了同我家大姐姐比起来,我这算大巫见小巫了。” 易景行听她竟然这都能拉踩琼嬅,当即有些不高兴了,皱起眉头说:“你和郡主比?她马上要去大金了,汴京再不会有她的踪迹,她言行再如何都不会再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你呢?” 见易景行言语之中竟颇有维护琼嬅的意思,宋琼娅略有不愿的说道:“小公爷如此维护大姐姐,不会是旧情难舍吧?毕竟你们是自幼就有婚约的。” 易家与宋家虽有婚约,但大梁规矩森严,尤其是他们这种高门大户,男女单独见面乃是大防,宋家三姑娘又极少出门,所以易景行对宋琼娅的印象只是传闻中的那样温婉恭顺,又弹得一首好琴,可今日看来,她和深宫后宅中那些说话只会寒酸捏醋的女子并无不同,是易景行最反感的,而琼嬅那种不高兴就直接怼到脸上的性子反而更肆意洒脱些。 易景行脸色极其难看,半句话都不想与她说,转头就朝帐子那边走,留下宋琼娅一个人在原地跳脚。 等易景行到了帷帐,见琼嬅正吃的开心,今儿赵恒准备的茶点都是宫中御厨做的,自是好滋味,而赵恒也未去打猎,坐在琼嬅对过的男席中品茶,大梁受大金的影响民风开化,除去男女私下不得单独会面,像这种人多的场合是可以男女同席的。 见今日的风头全被琼嬅抢去了,那来展示自己的其他名门贵女自然也和宋琼娅一样心中不快,见琼嬅不停的用着点心毫无形象,一直在一旁关注着她的萧家二姑娘萧婉清轻启朱唇慢悠悠的说道:“宋大姑娘怕是平日里吃不上这样好的糕点,趁此机会多吃些也无妨。” 琼嬅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吃的是你家的?” “今日是代王殿下的春猎,自然都是殿下准备的。”萧婉清相貌普通,穿着却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头上那一堆金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有钱,萧婉清的父亲是督察员左都御史,祖父是前右丞相,家底颇丰,是汴京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而萧家宠妾灭妻人尽皆知,这萧婉清虽为庶女却比嫡女还有派。 “不是你家的关你什么事?”琼嬅没好气的直接怼道。 萧婉清也不恼,她自然听过琼嬅的事,当下笑道:“您现在是郡主,自然是众女子的典范,言行举止更应格外当心,以免上行下效,,做了不好的表率。” “呵,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呢。原来你知道我是郡主啊?我看你倒是礼仪俱佳,言行有状,不如你就让你父亲向陛下给你也讨个封号,省的你在这眼馋心热。”琼嬅斜着个眼,“噢,我忘了,这家中的庶女,是不能封郜的,啧啧,真是可惜了。” 萧婉清也是第一次领教琼嬅的毒舌,被她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正巧易景行从外边走进来,萧婉清顿时脸羞的通红,赶忙闭上了嘴。 赵恒身为皇子自是不好掺和姑娘们的斗嘴,见易景行过来了便打趣道:“这婚期未定,就等不及要和宋三姑娘说小话了?” 易景行略有尴尬的看了对面的琼嬅一眼,琼嬅正忙着吃点心压根就没看他一眼。 “殿下莫要打趣我了,春光甚好,殿下怎不出去跑跑马?”易景行到赵恒的旁边坐下正好对着琼嬅。 “也不知是不是年岁见长,总觉得体力不支,跟你们年轻人是比不了了。”赵恒微微笑道。 “既如此,不如咱们这些不愿出去打猎跑马的想个乐子来凑个趣?”易景行提议道,干坐实属无聊。 “好主意,你有什么点子?”赵恒也来了兴趣,这么多高门大户的公子姑娘们,除了琼嬅其他人都拘着礼,压根就放不开,实在是无趣的很。 “就来简单的,对对子如何?”易景行说着似无意的瞟了琼嬅一眼。 第10章 天赋异禀不行吗? 此时宋琼娅也过来了,听到赵恒的话得意的看向琼嬅,虽不知她是从何处学的骑射,可这吟诗作对,却是她宋琼娅的强项了。 看着宋琼娅一脸傲娇的坐到了自己身边,琼嬅朝她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有毛病吧?好歹她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难道不懂? 萧婉清也是自幼饱读诗书之人,有这样表现自己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当下便表示自己也愿意参与,其他人都都是应和,只有琼嬅低头吃着点心,自己这边都吃完了,又把宋琼娅面前的端了过来。 在那边男子开始做了几轮的对子之后,轮到这边姑娘们了,萧婉清首当其中的站起来说道:“我来出上联,若是谁能对得上尽管对就是。我这上联是,清风拂翠竹。” 宋琼娅微微一笑,紧接着回道:“明月照高楼。” “幽圃落花多掩径。” “短篱疏菊不遮山。” “桃影横窗知月上。” “柳絮满园觉春深。” 萧婉清微微皱眉,这宋琼娅算是有点墨水,但她可不是冲宋琼娅来的,两人几个回合下来不分伯仲,萧婉清微微一笑:“宋三姑娘文采出众,东阳王府果然是书香世家,不知华郡主是否愿意同我对上几联?” 刚吃完点心正在擦手的琼嬅闻言抬起头,眯着眼看向萧婉清,而其他人则是纷纷看向琼嬅,人人皆知宋家大姑娘不通文墨,这萧婉清明摆着是想让她当众出丑。 宋文博此时站了起来,朝萧婉清拱手说道:“我家大姐姐方才猎兔怕是累着了,不如由我来与萧二姑娘对上几对,以娱宾客。” 萧婉清见宋文博给琼嬅出头解围也不恼,人家是亲姐弟,怎能不关心? “宋公子是男子,与我做对子,不怕别人说你欺负女子?” 宋文博一向不善言辞,顿时语塞,不知如何回话,此时琼嬅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开了口:“来。” 萧婉清心中暗笑,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了,方才被琼嬅好一顿揶揄,岂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好,那我来出上一联,胸无点墨。” 在场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这明摆着是嘲笑琼嬅,琼嬅盯着萧婉清,这丫头出身名门,身份贵重,怎的心思就这样坏呢? 见琼嬅盯着自己不说话,萧婉清得意的问道:“郡主怎么不说话?该你接下联了,郡主不会是接不上吧?” 琼嬅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开口说道:“胸无点墨是个成语,也能做对子?那我对,笔走龙蛇如何?” 萧婉清一惊,不是说这宋琼嬅大字不识一个? “室有芝兰气味别。” “胸无城府天地宽。” “梨云满地不见月。” “松涛半山疑为风。” 不光是萧婉清愣住了,在场众人皆是吃惊不已,纷纷看向琼嬅,琼嬅毫无形态的半趴在桌子上,右手举着茶杯,说不出的慵懒无谓。 “该我出个上联给萧姑娘了,”琼嬅依旧半瘫在桌子上,瞧着手里那上好的白瓷茶碗慢悠悠的说,“装模作样。” “这算什么对子?哪有这样的?”萧婉清似乎有些急了,不是说这琼嬅不通诗书吗,怎的对起对子来毫无压力 ,还反过来将她的军? “噢,你那胸无点墨能算的上对子,我这装模作样就不行了?”琼嬅好笑的将身子直起,“萧姑娘对不上就说对不上的,急什么呢?没的失了气度。” “谁说我对不上!”萧婉清嘴硬道,她哪对过这样的对子,分明就是难为她。 众人都在等萧婉清回答,她却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小脸憋得通红,双手不断搓着手中湖丝的手绢。 琼嬅笑着站了起来:“看来萧姑娘是答不上来,那我也不难为萧姑娘,我再出一联可好?我的上联是,哑口无言。” 众人哄堂大笑,这宋琼嬅也真会挤兑人! 见萧婉清面色不佳眼圈通红马上就要哭出来,琼嬅爽朗的笑了起来,大踏步的出了帐子,来到方才骑过的那匹枣红色的马儿旁边,抓着缰绳就跨了上马,与其和他们在这咬文嚼字的浪费时间,不如酣畅淋漓的跑一场马,毕竟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这种机会了。 见那飒爽英姿的身影骑着马奔驰而去,在座的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传言中的宋琼嬅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言行无礼,嚣张纨绔,而今日的她除了说话难听一些其他的倒未见得,甚至可以用文武双全惊艳四座来形容,而心里最震惊最不舒服的莫过于易景行了。 赵恒看着猎场上肆意奔马的琼嬅,问旁边的易景行:“你似乎是被骗了。” 易景行面色不佳:“被骗的何止我一个?” 赵恒微微皱眉:“或许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若是按原先的约定嫁到了国公府,说不准咱们一辈子都看不到她的真实面目。” “殿下的意思是?”易景行不是很明白赵恒的意思。 “她是做了永不回京的打算,才不再伪装自己了,毕竟这一别怕是今生再难相见了。”赵恒略有可惜的说道,这样优秀出挑的姑娘怎能嫁与大金呢?就同他的亲妹一样,自嫁到大金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可她为何要伪装自己?还一装就是二十年?”易景行不解,难道只为了不嫁给他?那也不对啊,退婚是他们易家主动的啊。 赵恒自然也参不透其中详情,他对琼嬅感兴趣无非是将三公主代入了进去,她和自己的胞妹有着同样的际遇,不免让他多上了几分心。 回家之后琼嬅直接回了自己的梦华居,其他三人则去了前院,估计是去找宋思儒夫妻俩了,碧落在一旁小心的看着琼嬅不敢吱声,今日的姑娘简直颠覆了多年以来的印象,甚至有些让她怀疑这究竟还是不是她家姑娘。 琼嬅好笑的看着碧落,茶还没喝半盏便有人来传话,说王爷请大姑娘过去一趟,琼嬅早就想到有他们仨肯定是去告状了,从榻上起来慢悠悠的往前头去了。 正厅之中,宋家人都在,宋琼娅站在韦瑾身边,母女俩都面色不佳的瞪着琼嬅,宋思儒坐在正座之上,两个弟弟在右下方坐着,见她进来都看向她。 琼嬅像往常一样大喇喇的走到左手第一个椅子坐下,支起了二郎腿,斜眼瞧了宋琼娅一眼。 “今儿的事你不该解释一下吗?”宋琼娅忍不住先开口质问道。 琼嬅眼皮都懒的抬一下:“我跟你解释什么?跟你解释的着数吗?” “父王!你看她!”宋琼娅气急败坏的跳着脚,“今儿大姐姐当众让我下不来台,以至于小公爷都对我没好脸了!” 琼嬅抬起眼,嗤笑一声:“你自己和跟屁虫一样追着人家说话,人家不爱搭理你怎就成了我叫你下不来台了?那易景行不给你好脸关我何事?” “若不是你出尽风头,小公爷怎么会眼里没有我?”宋琼娅气的有些口不择言了,旁边坐着的韦瑾忙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话。 “技不如人,还有脸说别人出风头,啧啧。”琼嬅又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 “好了!别吵了!”宋思儒听到姑娘们吵架就心烦,方才两个儿子和宋琼娅一回府就来找他七嘴八舌的把他都说迷糊了,现如今看琼嬅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 “我且问你,你如何会的骑射?又如何会的马球?” 琼嬅早就想到宋思儒肯定会问她,甚至还会兴致问罪,当下慢悠悠的指了指对面坐着的宋彦博:“不就是之前府里给四弟弟请了个教骑射的师傅,我跟着学会的。” “你扯谎!四弟弟都没学会,你偷看几日便能会了?”宋琼娅立刻反驳道。 “资质差的呢,就算学上十年八年还是个不会,我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有什么不可以吗?”琼嬅嗤笑道。 宋文博自幼苦读诗书,文采出众,而宋彦博资质平庸,不学无术,眼见无法走科举这条路,韦瑾便请了师傅入府教宋彦博骑马射箭学点拳脚功夫希望以后也能博个好出路,可这宋彦博玩心太重,又无天赋,学了一两个月愣是什么都没学会,气的韦瑾克扣了那师傅一半的工钱,赶出了王府,宋彦博手把手的教都没教会,她只是看着就会了? 宋彦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想反驳又不敢,一是大姐姐说的是事实,二是他从小就被琼嬅打,都打怕了,哪还敢反驳她。 “那对子呢?你从小书都没看几本,也没上过学堂,如何能对的上萧家二姑娘的对子?”宋思儒对她说话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了,他震惊的是方才听到的今日在猎场上发生的事。 “父王的书房有上千套的书本,还用的着上学堂吗?”琼嬅一脸无辜的看向宋思儒,“我都说了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父王为何就是不信呢?” 厅中响起了突兀的笑声,宋文博忍不住笑出了声,见琼嬅瞪他,忙摆手说道:“大姐姐我不是笑你,你别生气!” 琼嬅白了他一眼,宋文博是最老实最有担当的了,自己自然不会和他生气了。 “你是说,你是看书看会的?你拿这话蒙蔽外头的人还行吗,还想蒙蔽我?你当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宋思儒却是根本不信,他自己的女儿他能不知道什么德行?说什么天赋异禀,真是要笑掉大牙。 第11章 把三妹妹说哭了 琼嬅难得的没恼,只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厅里溜达起来:“父王房里精订版的全套四书五经我十岁上就看完了,到现在已是来回看了不下十遍了,唐古诗和千字文就更不用说了,就是史记和后汉书,我也看过多遍了,我有何理由要撒这个谎?” 宋思儒吃惊不已:“你怎么从来没说过你竟看过这么多书?” “你也没问过我啊,”琼嬅站定看向宋思儒,“从小到大,父王不是懒得理我就是罚我跪佛堂,何曾问过其他事?” 宋思儒语塞,他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大女儿,竟发现也许自己从来就没真正了解过她,别说他了,整个王府怕是都没人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一直未说话的韦瑾此时开口道:“难为大丫头苦心瞒了这么多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你们都出色,才是做父母的期盼和安慰。” “母妃这话就说差了,我可从来没有瞒过。”见韦瑾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从前,琼嬅知道不想继续装下去的人可不只有她一个,“我也不知道为何所有人都说我目不识丁胸无大志,我自己可是从来没说过也没人问过我,不知这话是从哪传出去的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你我们家已经够丢人的了,难不成还会上赶着出去说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吗?”宋琼娅忍不住讥讽道。 宋琼娅可不是韦瑾,琼嬅从小就没有让过她,听她这般说当下就拉下了脸:“你倒是从小插花做茶吟诗作对好不风雅,那吴骏指着鼻子羞辱宋家的时候你去哪了?那皇帝陛下要我去大金和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一无是处呢?你自幼上学堂请师傅,学来的礼节就是让你这般同长姐说话的?” 要论嘴上的功夫无人比的过琼嬅,宋琼娅被她堵得说不上话,只哼哼唧唧的拽了拽韦瑾。 “三姐姐不是那意思,她的意思是...”宋彦博忙替宋琼娅说话,还没说完就被琼嬅瞪了回去。 “这也有你说话的份儿?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 宋彦博比琼嬅小六岁,是宋家最小的孩子,如今也是个半大小伙子了,他从小被琼嬅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偏偏韦瑾还不管,慢慢的就被她打怕了,见琼嬅翻脸了马上闭了嘴。 见自己的几个孩子都吃了瓜落,韦瑾心里的火已经是越烧越旺,这个死丫头,在她眼皮子底下快二十年,竟然装的一点痕迹都没看出来,不过好在现在圣旨已下,死丫头马上就要走了,否则就她那几个不中用的孩子,如何能斗得过死丫头!宋家这点子家产不得迟早落进死丫头的手中! “大丫头好歹是家里的长女,需得有长女风范,对待弟妹要友爱和顺,你这性子在家里还好,要是去了大金可是要吃大亏的。”韦瑾面不改色的说道。 “母妃是怕我连累了王府?”琼嬅也很淡定,既然人家不打算撕破脸她也不会恼了,“这母妃大可放心,待我离了宋家,今生我都不会再回来,对大金的人我只会说我是大梁郡主,绝不提东阳王府的名头,母妃看可好?” “岂有此理!宋家让你很丢脸吗?离了汴京你也还是我宋思儒的女儿!”宋思儒气急败坏的吼道。 琼嬅看向自己的父亲,全天下的人当中,除了外祖,真心把她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他了。 “父王莫气,我这不是担心母妃和弟妹们嫌我丢人吗?若是父王不嫌弃女儿,女儿自然是愿意有爹疼的。”琼嬅平静的说道,心平气和的如同换了个人。 果然宋思儒愣了一下,是啊,哪个孩子不渴望父亲的疼爱呢?想想这么多年来,琼嬅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成了,虽说吃穿用度上绝对没有亏着她,但他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一无所知,当从别人口中得知她骑马射猎吟诗作对样样精通的时候,也没有选择相信她,可见自己一直以来以为对她的溺爱,其实都是他自己认为的,从内心里看,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心疼过她。 见宋思儒面露愧色,韦瑾忙接过话去:“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做母亲的肯定都是盼着儿女好,母妃是怕你到了大金受委屈。” 琼嬅看着这个笑面虎,心里知道她现在还不想撕破脸的原因,当下面无表情的回道:“母妃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母妃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三妹妹,虽说与易家已有婚约,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大庭广众之下追着外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宋琼娅气的简直要疯了,今日猎场上的风头全被死丫头抢走了不说,小公爷的眼珠子追着她就没挪开过,她竟还得了便宜卖乖说自己不守规矩! “谁拉拉扯扯了?谁追着外男了?你别在这给我泼脏水!” 见宋琼娅又被琼嬅激怒了,韦瑾忙又拉了她一下,又看了看宋思儒的脸色,慢慢的说道:“这娅儿与小公爷已有婚约,就是单独说上几句话也没什么的,小公爷于咱们家来说也算不得外男了,你是说吧王爷?” 琼嬅却是冷笑一声:“我和易景行二十年的婚约都能说废就废了,还没成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此时宋文博说道:“今儿见小公爷同大姐姐也说了话,与三妹妹说上几句话应该无大碍吧?” “哦?小公爷跟大丫头说什么了?”韦瑾倒是不知还有这么一段,死丫头说的极对,易景行和宋琼娅一日没成亲此事就不是板上钉钉,她应该格外当心才是,可万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是。 “没说什么啊,就问我废了和他的婚约难不难过,我说要去和亲了我简直要高兴死了,该难过伤怀的应该是我家三妹妹。”琼嬅说着又溜达了回来,瘫坐到了椅子上。 宋琼娅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杀人诛心,这死丫头太欺负人了! 看着宋琼娅哭了琼嬅叹了一声:“快看三妹妹都难过成什么样了,啧啧。” 韦瑾知道他们几个加起来也辩不过死丫头,当下忙安慰宋琼娅别哭了,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宋思儒,宋思儒让她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还有几日便要启程了,我想去法华寺为我母亲上香,请她保佑我一路平安。”琼嬅看向宋思儒,十分平静的说道。 宋思儒与高氏年少相识,青梅竹马,有很深厚的感情基础,高氏生下琼嬅难产而死,本应将灵位供奉在宋家的家祠之中,因高衍担心来往祭拜不便,便同宋思儒商量将高氏的灵位安置在了汴京圣寺法华寺,高衍思女心切,宋思儒自然不会拒绝。 “去吧,也替我烧上一炷香。”宋思儒轻声说道,完全忘了自己原来是要兴师问罪的。 第12章 穿越而来 琼嬅闻言站起身来,瞧都没瞧他们一眼,自顾自的出了正厅往后院去了,留下满脸不忿的韦瑾和各怀心事的众人。 琼嬅带着碧落到了后园,那池边的垂柳已有些许冒芽的样子,琼嬅站在那树下发愣 ,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想什么呢?”碧落小心的问道,完全没了之前和琼嬅不分主仆毫无规矩的模样。 琼嬅回过神来转身看向碧落:“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碧落没想到姑娘会直接这样问,当即木木的点点头。 “你自八岁上跟了我,在我心里老三不是我妹妹,你才是我的妹妹。你只需记住,无论姑娘我是平民是郡主是皇妃还是乞丐,都不会薄了和你的情分,有我一口吃的就会有你的一口,其他的事就都听我的,记住了吗?”琼嬅认真的说道。 “记住了。”碧落忙不迭的点头,姑娘认真起来的样子不怒自威,让她平白生出几分害怕来。 看碧落那样儿琼嬅暗自发笑:“有话就问。” “姑娘方才同王爷说,经常去王爷的书房拿书看,可我怎么就不记得呢?”碧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当初王妃给小公子请骑射师父的时候,姑娘的确是偷看了多日,但要说看书,除了二公子给姑娘从外头弄来的杂书,她还真没见过姑娘看别的书。 “要是都让你知道了,还不什么都让你给说出去了?”琼嬅伸手刮了碧落的鼻尖一下,“你又不识字,怎知我看的是什么书?” 说的也对,每当自己好奇姑娘看什么书,姑娘不是说杂书就是小人书,究竟是不是她也不知道,如此说来倒也是有可能的。 “只要姑娘高兴,我怎么都是好的。”碧落不再想这些,她只要照顾好姑娘就是了。 琼嬅难得的真心笑了一下:“去准备明日去法华寺要用的东西,就你我二人,其余人都不用带。” 碧落本想问问为什么不带红绫,见琼嬅似乎不想多说便老老实实的闭了嘴,忙着准备上香的物件去了。 法华寺是大梁圣寺,在京郊的小华山之上,一早琼嬅便从王府出发,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山下,又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到了那法华寺,高氏的灵位被单独安置在一个小香堂之中,琼嬅一进门就看到了灵位前头摆着的新鲜瓜果。 “想来是老大人来过了。”碧落轻声说道。 琼嬅点头,除了外祖,不会有第二个人来了,随让碧落把带来的香烛供品一应摆好,自己则跪了下来。 “你先出去吧,我和母亲说说话。” 碧落知道姑娘心里其实是难过的,远离故土谁又能不伤心,便应声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琼嬅抓起一把纸钱扔到了铜盆之中,看着上头高氏的灵位喃喃自语:“虽你我无缘相识,但今生有缘做你的女儿仍是我极高兴的事,如今我即将离开大梁,愿母亲佑我一路坦途,无灾无难。” 琼嬅出生那日,高氏难产而死,几千年后林嘉的灵魂穿越而来,三十五岁的灵魂附在了新生婴儿的身上,从小过目不忘被誉为神童的文学博士林嘉成了东阳王宋思儒的长女,要是算起来琼嬅现在已是五十五岁的心智了。生母难产而亡,一年之后继母入府,根本不是孩童智商的琼嬅又岂会斗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只是她才不会像其他失了母亲的高门嫡女一样任由继母宰割,正好那韦瑾想博了贤良的名儿不想刁难她,只想把她养的蠢钝如猪,让她自生自灭失了和其他子女争家产的资格。琼嬅也就顺水推舟,表面上作威作福不学无术了二十年,愣是一点亏都没吃过,反而将韦瑾亲生的三个孩子都死死的踩到了脚下。但她也深知将来是要嫁人的,该学的自然是要学起来的,什么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不过是砌词罢了,不过她的确是过目不忘学什么都一点既透,虽说最后被下旨前去大金和亲是她始料未及的,但想来韦瑾凭着韦皇后的势力能废了她和易家的婚约,日后还不一定会出什么幺蛾子磋磨她,与其之后有可能别人操控人生和婚嫁,不如去个全新的环境重新来过。 “外祖年岁已大,脾气不减,望母亲在天有灵,保佑外祖身体康健。”琼嬅虔诚的磕头,真心的祝祷着。若说这世上谁最疼她,那莫过于外祖高衍了。高衍一生坦荡,忠君爱国,却青年丧妻,中年丧女,如今到了老年,又要承受送唯一的外孙女出朝和亲之痛,琼嬅是当真担心他承受不住,到时身边又无亲近之人,该如何颐养天年呢? 这边琼嬅还未起身便听到门口似有吵嚷声,眉头微皱,难道是老三他们跟来了? 门被轻轻敲响,外头碧落小声说道:“姑娘可祭拜妥了吗?外头小公爷来了。” 第13章 小公爷脑袋被门挤了 琼嬅听到易景行的名字就火大,当下没好气的吼道:“他来关老子屁事!别吵我!” 外边顿时没了声音,琼嬅想再烧些纸钱却觉得心烦意乱根本静不下心来,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两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门一开吓了外边几人一跳,看着暴跳如雷的琼嬅,碧落忙跑到她身边:“姑娘,是小公爷来了。” 琼嬅拉着个脸看了门口站着的易景行一眼,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小公爷怎么了?一点礼貌都不懂,不知道人家正在里头祭拜吗?” 见琼嬅一见面就发脾气,易景行竟然一点脾气没有,声音温柔的说道:“你的婢女说你进去有一会了,我便以为你祭拜完了,不想还是扰了你。” 琼嬅并没有消气,反而翻了个白眼:“小公爷这是跟本郡主你啊你的吗?原以为国公府是多有规矩的,不想也不过如此。” 易景行哑然,他不知道她为何这般讨厌自己,而自己却对她十分的感兴趣,只好拱手说道:“郡主说的对,是子明逾矩了。” 琼嬅这才又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何事?” “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易景行说道,伸手往寺庙的后山指了一下。 “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的,我可不去。”琼嬅直截了当的拒绝道。 这法华寺作为大梁圣寺,又在京郊,来往参佛上香之人众多,易景行和琼嬅两人男俊女俏,站在一处实在点眼,易景行这才想到换个地方说话。 “我有随身侍从,郡主也有婢女相伴,怎算是孤男寡女呢?”易景行又说道。 琼嬅瞧了眼来往的人群,这才又哼了一声往后山去了,人多口杂,她也不想过多的招人口舌。 等到了那寺庙后头的后山上,易景行又让碧落和自己的贴身侍从站的远些,只留下他和琼嬅两个,琼嬅臭着个脸,懒得看他一眼。 “郡主似乎很讨厌我,可否问下缘由?”易景行看得出琼嬅压根就不想搭理他,每次见到他都是耷拉着脸。 琼嬅都气笑了,一脸好笑的回头看着他,却没说出话来。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话但说无妨。”易景行好脾气的说道。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不是我自己要说的。”琼嬅索性转过身来面对着易景行,“我为何讨厌你,你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你易家上门退婚,毁了宋家和我的名声,你说我为何讨厌你?” 易景行竟也不恼,反而微微一笑:“你果然是因为这个生气。” 琼嬅一脸莫名其妙,这人脑子有毛病吧?什么叫果然是因为这个生气?难道这事不值得她生气? 不等琼嬅开口易景行又说道:“你应当生气,生气说明你在乎,你在乎同我的婚约,也在乎我。” 琼嬅一愣,这是什么和什么啊,她在乎他? “其实此事我也很惭愧,觉得对你不住,但你也懂得,身为世家子弟,婚事从来不是我们能说的算的,这件事伤害了你,我很抱歉。”易景行自顾自的说道。 “你这是在这跟我玩深情呢?”琼嬅都惊呆了,这易景行是,出门没吃药吗?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易景行其实很混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我只是想...” 看他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琼嬅拧着个眉头赶紧说道:“你想什么?你还要想什么?你害得我还不够苦啊!你要真的觉得抱歉就请你离我远一点,你是我未来的三妹夫,在这荒山野岭处同我私下讲话成何体统?若让旁人看了去,我那原本就烂到家的名声怕是一点都没有了!” 易景行看着略显激动的琼嬅,心里有一万个懊悔,为何当初家里说要和宋家退婚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呢?为何这么多年来两家都在汴京他就从来没想过要去了解她一下呢?为何明明他们的婚约已经不作数了他又开始后悔了呢? “你看着我做什么啊?没话说我就走了!”琼嬅扭头就想走,被易景行一把拽住了胳膊。 “疯了吧你!我可是你的大姨姐!你竟敢朝我伸手?”琼嬅立刻甩开了易景行,不远处的碧落也紧张的看着这边,生怕琼嬅吃了亏。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去求代王替我向陛下求情,恢复你我的婚约。”易景行一脸认真的说道。 琼嬅一下子愣在当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易景行对她这个反应很满意,他对自己还是非常自信的,不想琼嬅马上就回过神来了,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愿意!你不是有病啊!黑也是你白也是你,这样也是你那样也是你,复了你我的婚约,我家三妹妹还要不要做人了?” “我们可以想个折衷的法子,效仿娥皇女英。”易景行忙说道。 琼嬅又是一愣,继而大声吼了起来:“防你个头!有病!” 易景行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琼嬅往后又退了一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啊?国公府了不起吗?国公府就可以随意玩弄别人家的姑娘于股掌之中吗?我们宋家哪里惹到你了,为什么就是扯着我家不松手呢?” 见这边局势似乎要失控,碧落和易家的侍从忙跑了过来,碧落紧紧贴在琼嬅身边,准备随时保护姑娘。 “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啊,你误会了!”易景行忙欲上前解释。 “你给我站那别动!”琼嬅大声斥道,“我误会不误会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麻烦你不要再来找我说些有的没的!” “怎么没有关系呢?你当真愿意远赴大金嫁于那粗鄙的金人为妻,也不愿听一下我的想法吗?”易景行不解,他给出的建议已经是十分考虑宋家的处境了,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琼嬅这时确定了这易景行的确是脑子不太亮光或者说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当即冷笑一声:“我愿意去大金和亲,那金人是否粗鄙待我是不是好我都认了,我与你快二十年的婚约你不来同我谈关系,现在圣旨已下你来和我攀关系了,难道你不知道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你还嫌害我害的还不够吗?易景行,烦请你做个人吧!” 说完琼嬅转身就走,一溜烟似的跑的飞快,留下易景行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她说的对,毁婚之事是他易家做在了前头,如今又想反悔,稍微有些骨气的都不会同意,看着那决然远去的背影,易景行重重的叹了一声,一切终是太晚了。 琼嬅骂了一路那天杀的易景行,也不知道他那脑子是不是让门给挤了,回到王府还未到近前便看到门口有许多人忙忙碌碌的,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走到近前问那官家,才说是宫里赏赐的嫁妆送来了。 这都已经正午了,宫里来人不会挑这个时间来,也就是说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难道是赏赐了许多还没卸完?琼嬅并未多问,直奔着前院去了。 那前院之中确已放了许多的箱子,有内官们还在来回的搬箱子,宋家众人则是在一旁看着,韦瑾面不改色看不出什么来,而一边的宋琼娅双眼放光,如同野兽见到猎物一般。 琼嬅到了前院那箱子正好也搬完了,领头的内管将清单交到宋思儒的手上,十分客气的说道:“王爷,这是按照亲王女之礼给郡主置办的嫁妆,代王殿下又着意添了许多,还请王爷过目。” “代王殿下?”宋思儒接过那清单,这些内官光从外头搬这些进来就搬了小两个时辰,远远超过了一般郡主出嫁的规格。 “是,殿下说郡主自幼养尊处优金枝玉叶的长大,未曾受过什么苦,这为国为民远嫁大金了,也绝不能吃苦受罪,多谢傍身的财帛,也好腰背挺得直些。”那内官详细的解释道。 “劳公公替本王多谢殿下美意,此事过后必当登门拜谢。”宋思儒受宠若惊的说道。 那内官忙摇摇手:“奴才出来之前殿下亲自嘱咐奴才,让王爷不必客气,殿下说他与郡主投缘,愿为郡主添些嫁妆,也望郡主到了大金之后能与三公主守望相助,彼此好生照顾。” 原来赵恒是为了让琼嬅照看病弱又不得宠的三公主,难怪如此大手笔,听到这话宋思儒舒了口气,还未说话就被琼嬅伸手抢走了那清单。 “好说好说!殿下这么客气,我自然会多多照顾三公主。”琼嬅嘴里说着眼睛却在瞧着那清单,宫里出来的可都是好东西,万不能被韦瑾给抢了什么去。 “殿下还说,三日后在代王府设宴为郡主饯行,望郡主定要赏脸。”内官又说。 “知道了,公公回吧。”琼嬅大手一挥,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内官们倒是客气又小心,一一行礼后离开了王府,见人都走了,宋思儒开始打量那些个东西,宫里赐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上好的缂丝和云纹罗都是贡品,别说琼嬅他们了,就是宋思儒都没见过,除了成箱的金子和银子之外,还有两箱精美的金银首饰,那成套的花梨木打的家具更是看的人眼花缭乱。如今赵恒势强,已是半监国的状态,自然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不过是多赏赐点嫁妆的事,囊括天下奇珍异宝的皇宫又岂会在意这些。 第14章 御赐的嫁妆也敢抢? 宋琼娅忙暗地里拽了韦瑾一下,韦瑾瞪了她一眼,笑盈盈的看向宋思儒:“王爷,看来陛下对咱们家还是蛮看重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所以陛下愿意认咱们这门亲戚。” 琼嬅不动声色的瞄了她一眼,方才那内官都说的明明白白了,是代王赵恒着意添了许多,怎又成了韦皇后的缘故了?再说了那出嫁的又不是老三,皇后会那这么好心给琼嬅添嫁妆? 宋思儒又不傻,但也不想驳韦瑾的面子,只轻轻点了点头,见状韦瑾立刻说道:“妾身这就命人一一清点登记,收到库房里去。” 宋思儒并未说话,琼嬅却是“啪”的一声合上了那礼单看向韦瑾:“那就劳烦母妃安排得力的人对着这礼单一一清点清楚,我留碧落在这登记到册子上,之后让阿顺他们送到梦华居的库房里便是。” 众人一愣,韦瑾迅速的看了宋思儒一眼,忙说道:“这有什么好劳烦的,你的一切事从来都是母妃替你操持的,如今到了这婚嫁的大事上,自然还是我多给你费心了,只是这些事你向来不懂,碧落也未必能理清楚,不如还是让陈妈妈来吧,左右都是她做惯了的。” 琼嬅虽无与她撕破脸的打算但也并打算将这些东西拱手让给她,当即似笑非笑的说道:“陈妈妈掌管瑾香苑的所有事自然对瑾香苑的库房门清,但对我梦华居的小库房怕是一问三不知吧?碧落虽年轻,但对我院子里的事比我都要清楚,自然是不必劳烦陈妈妈的了。” 上次各府来送礼死丫头已经挑着最贵重的两箱拿走了,这次还想占着这些御赐的东西不松手,没门! 韦瑾心中暗自咒骂着琼嬅,脸上却依旧笑盈盈的:“大丫头说的也有理,旁的倒也无碍,只是这都是宫里赏赐的,万一有个差错咱们可担待不起,你素日无管家理财之心,还是由母妃来打理的好。” 见韦瑾不松口,琼嬅也没了耐心:“正因我平日无管家之才,才要自己试着学起来,日后到了大金,也好学着护好自己的东西,才能不被别人抢了去。” 韦瑾语塞,这丫头话里有话,分明是在暗讽她!宋琼娅见琼嬅这般难缠,当场就不高兴了:“大姐姐这是说谁抢你的东西呢?你从小在府里要星星恨不得连月亮都给你,谁又能抢了你的东西去?母妃是一心为你着想,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我可没说母妃,我说的是你。”琼嬅冷哼一声,伸手翻着那红漆木箱子里的金元宝,“你十岁上学堂,抢走了父王给我的诸葛笔和洮河砚,十三岁你会梳妆打扮了又抢走了外祖送来的冠子和项圈,就是你今日戴的这个白玉镂雕牡丹坠佩,都是前几日舅舅家送来的礼,你拿了我这么多东西,我怎能不小心一些呢?” “你!”宋琼娅不想这琼嬅压根就不傻,原以为她成日马大哈似的根本不会把这些琐碎的事放在心上,不想她一桩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当下恼羞成怒的喊道:“这白玉坠佩是我舅舅送来的,自然是给我的!你舅舅?你也配有舅舅吗?” 眼看成功激怒了宋琼娅,琼嬅嗓门也大了起来:“噢,原来舅舅是你的不是我的啊?怪不得你从小同我抢东西,毫无一丝对长姐的姐妹之情,原来是从未把我当过嫡亲的姐姐啊!” “你也配做我姐姐吗?你有点长姐的样子吗?从小因为你,我们一家人受了旁人多少白眼和羞辱?做你的妹妹有一丁点的好处吗?有你这样的姐姐可真是倒了大霉了!”宋琼娅气的有些口不择言了。 琼嬅却“噗嗤”一笑:“怎能没一点好处呢?我不要的下滥货不都给你了吗?比如易家的老二,不就是我不要才扔给你的吗?” “你不要脸!你不要?是人家易家瞧不上你与你退了婚,若不是有皇后娘娘从中周旋,宋家的脸怕是早就被你给丢完了!”宋琼娅听到她提及易景行,顿时更暴躁了。 “娅儿!怎么和大姐姐说话的!”宋文博忙出言斥道,妹妹有时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噢,原来当真是皇后娘娘做主,让我远嫁大金和亲啊,啧啧,我就说嘛,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能落到我头上呢。”琼嬅倒也不恼,这些话她无非是想让宋思儒听见罢了。 眼看宋琼娅被激怒,韦瑾怕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立刻拦在了宋琼娅面前:“都是自家亲姐妹,从小打到大的还真记仇吗?” “我不记仇啊,只是稍微有些贪财罢了。”琼嬅微微一笑,“方才人家宫里的内管都传了代王的意思,说我要多带些财帛防身,我觉得代王说的极对,父王说呢?” 宋思儒已经听出了琼嬅的意思,这些年他倒真没有怀疑过韦瑾,更没有想过看上去傻大姐一样的琼嬅实则心里明镜似的,一笔一笔记得十分清楚。 “嫁妆是陛下和代王赐给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宋思儒说道,顺便瞧了韦瑾一眼。 看着琼嬅将礼单交给了碧落,得意的扬长而去,宋琼娅都快哭了,拽着韦瑾的袖子使劲的搓着,韦瑾当着宋思儒的面也不敢多言,只悻悻的拉着宋琼娅走了,她倒还不信了,死丫头带多少人去大金都是有规制的,哪有那么多人把这些都带去?就算是寄放在娘家,只要死丫头离了汴京,这些不迟早都是她的。 碧落和阿顺一直忙到天都擦黑了才理清了那册子上的物品,又依次登记入了梦华居的库房,红绫则守在琼嬅身边伺候茶汤,琼嬅像没事人一样捧着二弟弟寻来的小人说看的津津有味,等碧落将登记好的册子拿来,她看都没看随手扔到了一边。 三日后代王设宴为琼嬅饯行,距离离开汴京只有两日了,这三日琼嬅一直待在府里哪都没去,成日在梦华居不是嗑瓜子就是看杂书,要么就是去园子里捞鱼逗鸟,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这日为了代王的宴席琼嬅倒是好生打扮了起来。一身金周鸟罗镶花边大袖,配同色牡丹花罗襦裙,头戴白玉冠子,耳间是金嵌石耳坠,身上最贵重的莫过于手上那对迦南香木镶金手镯,当她收拾妥当出了院准备出门时,被韦瑾拦在了府门口。 看着今日装扮的格外华贵的琼嬅,韦瑾心中很不是滋味,都是同一个爹生的,若说相貌,这死丫头绝对是全汴京数一数二的好,而她的琼娅就差的多了,所以她自小便培养宋琼娅诗词歌舞琴棋书画,生怕被死丫头给比下去。 “母妃有事?”见韦瑾上下打量着自己琼嬅暗自发笑。 “今儿装扮的倒是极好,就该这样子才对嘛。”韦瑾满脸堆笑,“也没什么事,就是你头回去这种席面,母妃怕你一人应付不来,就想着让你妹妹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第15章 王府赴宴 琼嬅四下看了一遭并未瞧见宋琼娅的影子:“怎么没见三妹妹呢?” “她已早早的在车上等你了。”韦瑾忙说道。 琼嬅轻笑一声,倒是也没恼,头几天还和她吵得面红耳赤的今儿就能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她去,这母女俩为了达到目的真是豁出去了。 “三妹妹动作倒是极快,好吧,想来今日易家老二也会去,就当给他俩创造个见面的机会了。” 韦瑾不想琼嬅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后边准备的话都不用说了:“还是大丫头懂事,这才是长姐该有的样子。” 琼嬅上了马车见宋琼娅打扮精致用心,坐在车里等着她,原来心情很好的宋琼娅看到今日闪闪发光的琼嬅顿时没了好心情,这死丫头素日是不在穿戴打扮上上心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看宋琼娅不停的上下打量着自己,琼嬅瞪了她一眼:“你想下去单独坐一个车?” 宋琼娅知道自己是舔着脸硬跟着琼嬅去的,只好轻声回道:“没那个意思,只是见大姐姐今日佩戴的首饰很是华贵,多看两眼罢了。” 琼嬅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将宋琼娅挤到了角落里,没好气的说:“这都是高家的东西,你眼馋也没用。” 宋琼娅不敢在说话,只好垂下了头,母亲说的对,死丫头还有两天就走了,她再忍上两日就是了,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是非。 一路无话,两人到了代王府,下了马车之后琼嬅和宋琼娅都发出了赞叹之声,这是她们第一次到皇子的府邸来,光是门口那两个巨大的石兽都看的人惊叹不已。那守门的管家见宋家的姑娘来了忙进府通报,很快又跑了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可代王府已是一片春日的景象,管家直接将她二人领到了后园,那路上的奇珍异草看的宋琼娅眼花缭乱,想这赵恒得皇帝宠爱,自是财大气粗要什么有什么了。 赵恒将宴席安排在了后湖之上,周遭的莲花尚未盛开,倒是湖边的树木已经泛绿,春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一片生机盎然之景,宋琼娅一路忙着东张西望,完全没了平日端庄贤淑的模样,倒是琼嬅目不斜视,腰背挺的笔直,颇有大家风范。 “殿下万安。”到了那湖心亭上,琼嬅行礼问安,“殿下盛情款待,琼嬅受宠若惊。” 赵恒见到琼嬅也是眼前一亮,在和亲圣旨未下之前,他对宋家算是没有上心过,碍着韦瑾和韦皇后的关系也鲜少走动,殊不知他家的四个孩子养得极好,这琼嬅相貌上乘,气质出众,那长子宋文博文质彬彬,说话做事十分有章法,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而这宋琼娅虽说相貌气质都逊于琼嬅,但也算是个才女了,尤其是古琴弹得极好,听过的人都称赞不已。 “郡主不必多礼,今日是家宴,特地为郡主饯行。”赵恒说道。 宋琼娅也是羞答答的行礼:“殿下万安,小公爷有礼了。” 琼嬅都没看到后边站着的易景行,还是人家宋琼娅眼力好,一眼就看到了未婚夫婿。 “三姑娘平身吧。”赵恒说道,在得知他今日要宴请琼嬅之后,易景行主动要求也要来,想必是知道宋三姑娘也会来,所以才想多见一面吧,两人已有婚约,也属正常的想法。 今日赵恒并未邀过多的人来,除了不请自来的易景行之外,还请了司天监少监吴有之和淮州节度使关翊,而这关翊正是要送琼嬅去大金的大将军,赵恒用心良苦,琼嬅自然感激在心。 几人寒暄之后各自落座,对琼嬅带着宋琼娅来众人并无异议,左右还有易景行在,自然更得给他面子,虽说是家宴,但这毕竟是皇子府邸,那菜色又精又绝,吃的琼嬅眉开眼笑的,说到她的爱好那便只有吃了。 易景行见琼嬅只顾着吃,心里又不舒服了起来,当下举起酒杯说道:“子明敬姑娘们一杯。” 宋琼娅忙娇羞的摆手:“我不会饮酒,光是闻上一闻都略有醉意了。” “哦?那郡主呢?”易景行压根就没看宋琼娅。 全汴京的人都知道琼嬅擅酒,问这话实属没话找话,琼嬅也不掖着藏着,举起杯子示意了一下仰头喝了下去。 “郡主洒脱真性情,实属女中豪杰。”关翊也举起酒杯,朝琼嬅说道。 琼嬅但笑不语,直接又一饮而尽,赵恒乐呵呵的说道:“关将军常来往于大金,此次又奉旨送郡主出朝,二位的确该痛饮几杯,只是郡主毕竟是女儿身,莫要饮多了才是。” 琼嬅闻言又斟满了酒,看向关翊:“日后还请大将军多多关照了。” “郡主客气。”关翊忙举杯应和,原来三公主和赵恒的联系都是他从中互带消息的,今日赵恒宴请琼嬅特地邀他同席,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关将军熟悉边疆事务,驻扎淮州多年,与大金各官员也颇有交情,郡主初到大金人生地不熟,还望将军一定多加照顾。”赵恒嘱咐道。 “王爷放心,但凡三公主和郡主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关翊在所不辞。”关翊答道,仰头干了杯中酒。 “将军照看悦儿多年,本王心中感念。”赵恒并无笼络关翊之心,只想让他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妹妹,毕竟他身为皇子根本没有去大金的机会,这赵悦嫁去大金八年有余,愣是一次都没回朝醒过亲,身为胞兄,难免挂怀。 “殿下不必客气,此乃末将应尽之责,待郡主安全到达大金,末将自会同三公主转达殿下的挂念。”关翊说道。 赵恒满意的点头,关翊出身将门,生性仗义,是大梁最年轻的大将军,他常年驻守在梁金交界的淮州,对大金是最了解的,而现在大梁和大金的关系还算融洽,关翊和大金四皇子还处成了朋友,在大金国内很受敬重,所以赵恒才会这般的让他多照顾三公主和琼嬅了。 赵恒又看向吴有之:“不知本王所托之事,吴大人可有眉目了?” “是,昨日天晴无风,下官夜观星象,见北方新月已升,日月合相,乃是大吉之兆,而下官所卜之人是华郡主,也就是说郡主在北方将会有新的人生,且是大富大贵之运。”吴有之耐心的解释道。 “替我占卜啊?”琼嬅闻言抬起头,“殿下请吴大人替我行占卜之术?” “正是。”赵恒微微一笑,“我朝出行历来都行占卜,自然要给郡主卜上一卦了,听吴大人的意思此卦乃是大吉,郡主大可放心了。” “殿下有心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琼嬅又举杯,“敬殿下。” 见风头还是全让琼嬅给占了去,本就无心吃喝的宋琼娅就更没心思了,见易景行也插不上话便一直小心的偷瞧他,这关翊和易景行吴骏是最好的朋友,看到宋琼娅的小动作,关翊不由得笑了起来。 “三姑娘似乎是有话同子明讲?是不是我们都在不好说出口?” 易景行这才看了宋琼娅一眼,见她小脸泛红,正紧张的搓着手绢,丝毫没有琼嬅的大方洒脱,想这琼嬅和关翊他们谈笑自如,这宋琼娅却只会搞些小动作,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将军玩笑了,我没有话说。”宋琼娅又是飞快的瞟了易景行一眼。 见宋琼娅压根就没动筷子,琼嬅伸手把她面前那叠龙井虾仁端了过去:“三妹妹不爱吃姐姐替你吃了。” 宋琼娅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见琼嬅胃口这般好赵恒也是高兴,又命人再多加几个菜给琼嬅,枯坐实属无趣,赵恒便提议想点乐子。 上次已经见识到了琼嬅隐藏多年的才学,宋琼娅自不会自投罗网的和她比这个,听到赵恒的话立刻起身说道:“今日高朋满座,琼娅愿为诸位弹奏一曲助兴。” “那倒极好,早就听闻三姑娘琴艺出众,在京城之中颇为有名,今日正好一观。”赵恒说罢叫人将府中的古琴搬了上来。 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了,宋琼娅也不遮掩,得意的瞧了琼嬅一眼,她今日可不光是跟着死丫头吃喝的,她要抓住机会在易景行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待日后进了国公府,也好和他琴瑟和鸣,少有龃龉。 宋琼娅坐到那琴边,修长的手指拨弄琴弦,一首古朴的凤求凰从她的指尖流出,她四岁学琴,技艺高超,这首曲子弹得妙不可言,还时不时的用幽幽的眼神看向易景行,说不出的婉转多情。 一曲终了,乐声仍在湖上回荡,众人都是拍手称赞,宋琼娅不好意思的行礼致谢,不忘偷瞄易景行。 “三姑娘技艺出众,这首凤求凰犹如天籁,子明好福气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关翊赞叹道。 易景行不否认宋琼娅琴艺高超,却是又看向琼嬅:“不知郡主可也擅琴?” 琼嬅还未说话就听宋琼娅娇羞一笑:“我家大姐姐从不在这些事上上心,她总说琴棋书画是寒酸捏醋,麻烦的很,怕是让小公爷失望了。” 琼嬅也不恼:“本来就是啊,这些靡靡之音有什么好听的?哼哼唧唧的难听死了。” 宋琼娅看上去是在给琼嬅解围实则是嘲讽她:“我大姐姐生性阔达,自是不喜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第16章 相互托付 易景行却是不松口,又问道:“那郡主就没喜爱的乐器?平日在深宅之中难免寂寞,都是如何消遣的?” 琼嬅是真的懒得理她,自从上次在法华寺和他谈话之后就更是烦他,看了宋琼娅一眼:“你说。” 宋琼娅想都没想便说道:“大姐姐素日爱看小人书,要么就是捞鱼逗鸟,有时候还爬树掏鸟蛋,王府的树差不多都被她爬过一遍了,还有就是她特别喜欢吃,每顿必有...” 看着在座几人都是变了脸色宋琼娅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立刻闭上了嘴,一时间气氛尴尬不已,哪有人说自己长姐这些私密之事的,尤其还是这些拿不上台面的事。 眼见众人都十分尴尬,琼嬅倒是大大方方的放下了筷子:“我三妹妹说的不错,我的确对吃食特别感兴趣,民以食为天,这也没什么吧?” 见琼嬅自己都不介意其他人就更不介意了,赵恒淡淡一笑:“郡主说的对极了,本王素日也喜爱研究吃食,这并不伤大雅。” “至于乐器嘛,我的确比不上我三妹妹,充其量会吹几下笛子,还是师父叫我二弟弟的时候跟着学了两日。”琼嬅这才看向易景行,“怕是让小公爷失望了,不过小公爷不必理会我会些什么,毕竟你未来的妻房是我三妹妹,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给国公府丢人就是了。” 见琼嬅竟然还帮着自己说话,宋琼娅一脸吃惊,却不知琼嬅是不想跟易景行扯上任何关系,眼看酒席已是吃的差不多了,赵恒把琼嬅单独唤到了小桥之上,说托她给三公主捎样东西。 几人皆在亭中等候,赵恒命人从前院书房里取来一个描的十分精致的盒子,交到了琼嬅手上。 “请郡主定亲手将此物交于悦儿。” 琼嬅郑重的点头:“殿下放心,我自会办好。” “本王看的出,郡主仗义洒脱,为人忠正,我想托你照看悦儿,免她思乡之苦,她生来即有心症,又在那大金的后宫之中无知心之人,为兄的挂心不已,虽说大金总有国书传来称悦儿一向安好,我却始终不能放心。”赵恒满脸愁容的说道。 琼嬅知道赵恒在和亲圣旨下了之后多次传达善意全是为了三公主赵悦,却不想他们兄妹情深至此,实在令人羡慕,想起自己和那三个弟妹除了二弟弟,其余两个都是从小打到大,何曾享受过一丁点的手足之情。 见琼嬅不说话赵恒忙说道:“郡主也不必为难,你初到大金定是以自己为主,只需偶尔探看悦儿一下便可。”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殿下和公主感情至深,令人动容,殿下放心,我定竭我所能照看公主。”琼嬅认真的说道。 赵恒这才放下心来,又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惑:“以本王看来,郡主应是久藏心事与本事,平白得了个纨绔无理的名头,可否问下缘由?” 琼嬅笑了起来,转头看向湖心亭中的易景行和宋琼娅:“我与殿下相识不久,但殿下信任我愿将三公主托付于我,在我心中已把殿下视做挚友,对待挚友自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赵恒微微点头:“郡主但说无妨。” “我出生便亡了生母,外祖家中又无舅兄,无从倚仗,继母面善心毒,碍着我父王对母亲的情谊又想在外人口中博个贤良的名儿,便一味的纵了我任性妄为,看似有求必应实则从未教过我辨别是非黑白。外祖年事已高,无法护佑于我,我只得装傻充愣,好彰显我三妹妹的温婉贤达,个中情由无人知晓,我也不曾对他人说过。”琼嬅叹了一声,她还未曾同其他人提过此事。 “那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赵恒不想这宋家竟是这样的,更想不到那贤淑得体的韦瑾竟是这种恶毒的继室。 “人活着哪有不辛苦的,我一味的蛮横骄纵不讲理倒也没吃什么亏,只是本想着嫁了人之后可以终止这种惶惶度日的日子,谁承想那国公府又退了婚,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我又被赐婚和亲,也好,离了汴京,希望一切可以从头开始吧。”琼嬅笑了一下看向赵恒。 赵恒点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原来她经历了这么多,说真的,若是她从小被精心教导细心爱护,不必掩饰着做人,凭她的相貌加无比机灵通透的性格,怕是早就誉满京城了,甚至国公府早几年就会忙不迭的迎她入府,哪会到今日和亲的地步? 琼嬅突然行了一礼:“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不必多礼,但说无妨。”赵恒虚扶了一把。 “和亲大金,我对宋家无所牵挂,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外祖高衍,我母亲早逝,又无舅兄,外祖年事已高,性情仍然刚烈,难免会得罪人,如今连我这个唯一的外孙女都不能在身边尽孝,实在难以安心。若殿下能体恤我为人子女之心,还请殿下在我外祖需要帮忙之时相帮一二,不要让他老来伤怀无所依靠,琼嬅必当铭记于心感激万分。”琼嬅说着就觉得鼻头发酸,实在放心不下那倔老头。 第17章 要回母亲的陪嫁 “高老大人为国尽心尽力多年,无论于公于私本王都会多加看顾,郡主至孝至纯,让人叹服。”赵恒赞道,他原以为琼嬅为人理智定是无牵无挂,不想却是双眼泛红的求他照看高衍,心中不免感叹。 “多谢殿下,还有一事想麻烦殿下。”琼嬅平静了一下心情,“稍后回府,我想同殿下借三十名侍卫。” “怎么,要回家打架?”赵恒一惊,她借这么多侍卫做什么? “当然不是了。”琼嬅笑了起来,“狐假虎威可行?” 赵恒聪明剔透,大概明白了琼嬅的意思,自己和她投缘,这点小事自然是没问题,而琼嬅做事有分寸他是放心的,当即满口答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琼嬅略有上酒,怀里紧紧抱着赵恒给的盒子,旁边的宋琼娅几次想开口见琼嬅都在闭目养神也没找到机会问,等两人回到宋家,琼嬅抱着那盒子直接往宋思儒的书房去了,宋琼娅见状忙叫人喊韦瑾过来,守在书房外头的园子里喝茶,死丫头极少单独找父亲,定是有什么幺蛾子。 见琼嬅脸色微红捧着个盒子闯进来,正在看书的宋思儒吓了一跳,瞧了琼嬅一眼:“吃酒吃醉了?” “只是薄醉,父王还不知我的酒量?”琼嬅翻了个白眼,径自到了那太师椅上,大喇喇的坐了下来,“我岂会有醉的时候?” 近距离闻到她满身的酒气,宋思儒不禁皱眉:“这代王设宴,怎还能让你饮这么多酒?” “我都说了只是稍稍有那么一丁点的醉。”琼嬅瘫坐在椅子上,望着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出神。 “不回去歇着,到这来做什么?”宋思儒问道,素日他们父女俩不常见面,见到她在后园里上树下水的气得他次次都是转头就走,眼不见为净。 琼嬅依旧盯着那幅画,嘴里喃喃地说:“我和我娘长得很像吧?” 宋思儒也看向那幅画,那是他与高氏成亲后的第一个冬天,有一日天降大雪,他二人在后园赏雪,那时高氏初初有孕,着大红色的披风在雪中摘了一束开的正好的红梅,宋思儒觉得此景极美,便将那情景绘成了画,挂到了书房的墙上,即使后来韦瑾入府,也不曾动过这幅画。 见宋思儒沉默了下来,琼嬅从椅子上站起来:“后日女儿就要离开家了,父王可有要叮嘱的话吗?” 宋思儒将目光移到琼嬅身上,恍惚间在她身上看到了高氏的影子,又听到琼嬅说后日便要离京,心中不免悲凉了起来,也站起身,走到了琼嬅面前。 “你自幼骄纵惯了,在京城和府里无法无天的,左右还有我给你兜底,可大金不比家里,不但没有人可以让你依靠,就连你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朝廷和王府的颜面,为父早已不在意自身的荣辱,只是你的弟妹尚未婚配前程未卜,我不得不为他们做打算。” “父王说的我明白,到了大金之后自会收敛。”琼嬅听到宋思儒的话也不恼,他说的极对,万一自己在大金出了什么事,定是要连累宋家和高家的。 宋思儒点头:“再有就是,大金朝局混乱,你所许配的二皇子虽未参与党争,但覆巢之下无完卵,而皇子府的后院也不会安生到哪里去,既然走上了和亲这条路,就莫要再想得良人求真心的美事,护好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琼嬅也点头:“父王说的极对,今日在代王府,听殿下说此次入大金和亲的除了我,还有诸夏的人,另外还有些小族的女子也会同入大金,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我也从未想过要做二皇子的宠妃,小命重要,我懂得。” 听到琼嬅的话宋思儒果然担心起来,他这大女儿性子暴躁一点就着,现在看着倒还算懂事,但凡有人惹她马上就得闹个鸡飞狗跳的,这到了大金若真是卷到女人堆里,她可如何过活啊! “父王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我已无退路可走,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多带些财帛便是。”琼嬅又说道。 “也是,不管在哪有钱总归是好办事,”宋思儒赞同她的想法,“除了宫里赐下的嫁妆,家里也给你备了一份,只是怕前去大金路途遥远不好携带,所以准备的也不多,若你在大金钱不够用,随时传信回来父王自会想法子给你送去。” 琼嬅笑了起来:“我这些年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家里什么贵重的稀罕的玩意都让我得了去,哪还有脸要家里准备嫁妆?再者三妹妹已有了婚约,她嫁的是京城第一高门,在嫁妆上可万不能失礼于国公府了,给我准备的那份就全添给三妹妹吧。” 宋思儒一愣:“娅儿是娅儿的,你是你的,哪有姑娘嫁人娘家不给准备嫁妆的?” “这些年我占得便宜不少了,实在没脸再要家里的东西,父王若能体谅我这做长姐的心,便不要再推辞了。”琼嬅坚持道。 “可你只身前往大金,后事未卜,单靠宫里的那些怎么够用呢?”宋思儒的确是不想难着她,在大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是得了二皇子的宠爱也就罢了,若是无出头之日再无钱财傍身,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二话,他虽然不喜琼嬅自幼顽劣不让他省心,但终究是他和高氏唯一的骨血,他岂能看着她受苦? 这话正中琼嬅的下怀,她略有伤感的又看向画着母亲侧脸的那幅寒梅图:“王府的嫁妆我是铁定不会要了,若是父王当真不放心我,便把我娘当时的嫁妆给我带着吧,左右那是高家的东西,我带走,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宋思儒从未想过留着高氏的嫁妆,只是这些年一直都是韦瑾管家,他从不过问这些,以至于都忘了有这茬了。 “也好,你母亲的东西自然应该是留给你的,王妃不提我都忘了这桩事了,”宋思儒答应的倒是痛快,“你母亲临去之前曾叮嘱过让为父把她的嫁妆留给你,左右是我给忘记了。” “多谢父王,我娘若泉下有知,定会十分安慰。”琼嬅说道。 宋思儒这才发现原来他和琼嬅是可以心平气和的交流的,也许是她今日饮了酒,也许是因为他们即将骨肉分离,他总觉得在今日感受到了久违的父女之情。 等父女二人一起出了书房,便看到等在院中的韦瑾和宋琼娅,宋思儒见韦瑾在这便径自走上前:“正好你在这儿,我正想叫人去唤你。” “王爷有何吩咐?”韦瑾很是温顺的问道。 妻从夫,子从父,这都是传统的美德,像韦瑾这样爱面子的人演戏已是演的出神入化了,无论是王府里的人还是在外人眼中,她韦瑾都是个实打实的敦厚人,贤良淑德的名头和琼嬅的纨绔那是极其鲜明的对比。 “你去理出嬅儿生母的陪嫁,让嬅儿带去大金。”宋思儒说道。 如果说琼嬅的性子是一点就着,那宋琼娅的性子不用点自己就会着,尤其是在不合她心意的时候,听到宋思儒的话宋琼娅立刻一蹦三尺高:“凭什么!” 众人都看向宋琼娅,尤其是宋思儒,他不解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第18章 终于到了撕破脸的这一天 高氏的嫁妆是韦瑾和宋琼娅最后握在手里的一个筹码,为此韦瑾才主动同宋思儒提要多给琼嬅备些嫁妆,生怕宋思儒会打高氏嫁妆的主意,而为了不动宋家的家底,她已经从高氏嫁妆里挪了一小部分出来添到琼嬅的嫁妆单子上了,不想这丫头狮子大开口,竟想带走所有的。 “打小家里所有好东西都让她给抢去了,凭什么还要带走那些去大金?”宋琼娅真的很生气,她知道宋家是外也不强内也真的空,嫁去国公府的陪嫁她全指望高氏的嫁妆了,怎能让死丫头给拿走了? 琼嬅见宋思儒拉着脸看着韦瑾不说话,便笑了起来看向宋琼娅:“你讲话的时候稍稍过一下脑子,凭什么?凭那是我母亲的东西,凭我是父王和我母亲唯一的女儿!” “我也是王府的嫡女,并不比你差什么,凭什么家里什么好东西都要让你占了去?”宋琼娅从在代王府里的时候就憋了一口气在心里,这下更是收不住了。 “嫡女?你是继室所生,也敢和我这原配发妻的嫡长女比?你也配?”琼嬅压根就不让她,要说之前诸事都是琼嬅蛮横不讲理倒也不假,但这次于情于理高氏的嫁妆都只能归琼嬅所有。 韦瑾听到这话不干了,娇美的脸上略有怒意:“大丫头此话何意呢?我是继室不假,那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妻,是这东阳王府的王妃,娅儿为何不能同你比?你自由顽劣不识礼数,我把你视如己出细心养育,难道今时今日就只落得个继室不配的下场吗?” 这是戳到痛处忍不住了,琼嬅笑嘻嘻的说道:“那我倒真的感激王妃对我的细心养育,不过话说王妃对我倒也不是很差,只想把我养废没想要我的性命,说来我是该感激你的。” 众人皆是愣住了,听到琼嬅的话韦瑾大吃一惊,略有慌乱的瞧了宋思儒一眼,宋思儒的脸色更黑了,不悦的看向琼嬅:“你这说的什么话?” 琼嬅连母妃都不叫了,摆明是想撕破脸了,所以见父亲生气了也不怕,反正迟早都有这一天,还有两日就要离开王府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我说的是实话,难道这么多年了父亲就一点没察觉出来?家中四个孩子,其余三人都是诗书皆通知理明事,为何独独只有我天老大我老二?而我自幼闯祸无数除了父亲生了大气罚跪佛堂,王妃可曾有过一次惩戒教导?这是对我好?这是悉心养育?” 宋琼娅气的火冒三丈,两步走上前指着琼嬅的鼻子喊道:“为何独独只有你那不应该问你自个儿吗?你生性刁蛮,任性妄为,怎还能大言不惭的怪到我母妃身上?你长成这样完全因为你生来就是个坏种!” 琼嬅一点恼的意思都没有,笑嘻嘻的伸手打开宋琼娅的手:“原来一直演戏的不只有王妃还有三妹妹你啊,自你懂事起到今日,你何曾敢这样同长姐说话?” “呵,要说演戏谁又比的上你会演?你表面装成傻大姐般撩猫逗狗不学无术,实则背地里偷书学艺心思缜密,父王和王妃为你操碎了心,到头来却落得个演戏的罪名,宋琼嬅,你也配做人吗?”宋琼娅快气疯了,眼珠子通红的瞪着琼嬅。 “你说的不错,这些年我的确在演戏而且是配合你们在演戏,我若不装纨绔扮痴傻,怕是小命早就折在王妃手里了!”琼嬅收起了笑容。 “岂有此理!你血口喷人!自你一岁便由我亲自照料,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放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这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现如今你长大成人翅膀硬了就要污蔑于我,你还有没有点良心?”韦瑾也是恼的不行,这死丫头这是要撕破脸了。 “噢,我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我,那我现在只是要我母亲的嫁妆,为何还要问我凭什么?”琼嬅十分平静,她早就预想过会有这一天了,堵她们的话早就想好了。 果然韦瑾语塞,这死丫头心机叵测,让人难以捉摸,原来韦瑾打算平平静静的送她出嫁就算了,反正高氏的嫁妆在手,宋琼娅也得来了和国公府的婚约,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演戏演到底也就罢了,不想这死丫头实际心中一直有数,早就做好要带走高氏嫁妆的打算,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宋琼娅见母亲被死丫头堵得说不上来话,忙接话道:“什么叫你母亲的嫁妆?嫁来王府那嫁妆自然就是宋家的,自然是由宋家人来支配!” 琼嬅有时候也是挺佩服这个三妹妹的,在她母亲的逼迫下她被琼嬅欺压了这么多年愣是不敢说一句不,平时被琼嬅欺负谩骂是家常便饭,看上什么好东西琼嬅上手就抢她也不敢告状,如今撕破脸了说出几句话来倒是十分的强词夺理。 “三妹妹的话倒是也有道理,那王妃若是把她的嫁妆也拿出来,我愿将两份嫁妆和弟妹们平分,如何?”琼嬅说道。 这下是踩到韦瑾的尾巴了,她不成想这死丫头不仅要拿高氏的嫁妆走竟还惦记她的嫁妆,那是铁定的门也没有! “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还惦记起我的嫁妆来了?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白眼狼!你也配!” 这一顿输出之后韦瑾都愣了,而琼嬅见她情绪终于失控了心中暗暗发笑,偷瞄着宋思儒的表情,果然宋思儒脸色发青不可思议的瞪着韦瑾,想来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端庄优雅贤良淑德的王妃骂起人来竟是这般的难听。 韦瑾的话也把刚赶过来的宋文博和宋彦博给惊住了,宋彦博的紧张的看着琼嬅,生怕大姐姐一言不合就要扑上去打人,谁承想琼嬅非但没恼,还脸一拉,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看的惊讶中的众人更是惊的闭不上嘴了,平日见三姑娘哭哭唧唧的已经习惯了,还从来没见大姑娘哭过。 “原来在王妃心里,我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白眼狼,难怪王妃要如此这般的对我了。只是难道我不想有自己的亲娘吗?我若是有自己的亲娘在身边庇佑,又怎会有今日被迫和亲一事?”琼嬅哭哭咧咧的看向宋思儒,“怪不得府中一直有流言说我是克死生母的扫把星,父王你告诉我,嬅儿真的是扫把星吗?” 宋思儒头次见到崩溃大哭的琼嬅心瞬间就软了,从前就算打她骂她罚她跪几天几夜佛堂都不曾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这韦瑾好歹是出身书名世家,名门之后,怎么说话这般难听! “自然不是了。”宋思儒安慰道,又不悦的看向韦瑾,“王妃这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韦瑾早已发现自己的失态,自己是被这死丫头给气的情绪失控了,本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博一下宋思儒的同情,谁料死丫头先来上这一套了。 “王爷恕罪,是妾身言语有失了,实在是大姑娘的话太难听了,妾身才忍不住生气的。” 琼嬅哭唧唧的抽着鼻子:“我没觉得我说的话有哪里不对,难道家里的家产,不应该给弟弟妹妹们分吗?” 这死丫头明知道她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气让韦瑾把自己的嫁妆也拿出来,要知道这嫁妆于女子而言就是她们在夫家赖以生存的底气,岂能随随便便的拿出来!韦瑾气的咬牙切齿的看见宋思儒的脸色又说不出话来。 宋琼娅见母亲吃了瘪,忙上前说道:“那嫁妆都是娘家给带来的,怎能算夫家的家产呢?就是那小门小户的也不可能动女眷的陪嫁,更何况是我们王府?”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说自己是嫡女,要与我争高家陪嫁给我母亲的嫁妆?”琼嬅擦了把眼泪,冷漠的怼道。 宋琼娅压根就不是琼嬅的对手,还欲辩上一辩被旁边的宋文博拽到了后边。他们宋家好歹是个郡王府,为了后院的这点子事闹成这样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死。 “父王,母妃,此事我觉得大姐姐并无错处,先王妃去世多年,由大姐姐继承先王妃的嫁妆无可厚非,儿子身为宋家长子,绝不会沾手家中女眷的嫁妆,大姐姐只身一人嫁去大金,理应多带财帛以傍身,大姐姐在大金过得安稳,家里才能安心。” 宋思儒赞许的看着宋文博,这才是长子嫡孙应有的气度,而韦瑾听到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这般说当场就要气的吐血了,她这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胳膊肘子老往外拐? “二哥哥你脑子坏掉了!”宋琼娅气的又往前顶了一步,“我才是你嫡亲的妹妹!” “往后你若再说这种嫡亲不嫡亲的话,为兄便要对你不客气了!你那女则女训都读到哪里去了,对待长姐还有没有半分友爱和敬重了?”宋文博冷声说道,其实他一直很自责,没能阻止琼嬅和亲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宋琼娅替琼嬅嫁到国公府,琼嬅莫名其妙被选去和亲,全是母亲暗中和皇后娘娘一手促成的,他看不上母亲用这种手段左右他人的命运和人生,但也始终无法拆穿自己的亲娘,可若此时他再不挺身而出那可就真的枉费了他和琼嬅多年的姐弟之情了。 宋琼娅让宋文博训的说不上话来,此时宋思儒已打定了主意:“文博说的对,先王妃的陪嫁自然要交给嬅儿,更何况她临终托孤叫我好生照看嬅儿,我与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岂能让她在天上也闭不上眼?” 见韦瑾不敢再多话宋思儒又说道:“明日你便理清所有的东西,交给嬅儿。” 韦瑾一脸的为难:“王爷,这可不是我存心阻拦,那些个嫁妆堆在库房已经二十年了,样数又多又杂,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怕是一日半日的时间不够用呢。” 琼嬅立刻接话道:“不必麻烦王妃了,代王殿下派了三十个侍卫过来,王妃只需让陈妈妈按照清单一一清对即是,搬搬抬抬的事自然不敢劳动王妃了。” 第19章 搬回了高家 这丫头原来早就都盘算好了!自己竟着了她的道!韦瑾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看来这死丫头是势在必得了。 眼看阿顺领着代王府的三十个府兵进了后院,宋思儒也略有惊讶的看向琼嬅,原来她一早就计划好了,他们做父女做了二十年,他倒真没看出她还有这样的心机。 琼嬅坐在瑾香苑的院子里边喝茶边看着侍卫们进进出出的抬箱子搬箱子,韦瑾和宋琼娅拉拉着脸站在正殿门口处,心里又急又燥却又无可奈何,那陈妈妈得了韦瑾的吩咐想拖延一些,琼嬅却吓唬她若是人手不够便再跟代王借人,陈妈妈若是想慢慢来也行,左右今儿必须都理完了,身子能不能撑得住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等到天都擦黑了,那些个嫁妆箱子才算都理清对好了数目,陈妈妈将单子交给琼嬅过目,琼嬅十岁就在高府见过另外一份留在高家的嫁妆单子,自然知道韦瑾已经动过一小部分了,但她也不想计较,大头都在就行了,没必要去在乎那些小节了。 见琼嬅指挥着那些侍卫将那箱子往外搬,韦瑾原以为她是要挪去梦华居,起初还抱有一丝幻想,左右这些人是跟赵恒借的,总不能跟着死丫头去大金吧,她就算拿到了这些也未必能带到大金去,可那些侍卫竟跟着阿顺径自往府门口去了,只有几个人抬着几个小箱子往梦华居去了。 韦瑾给宋琼娅使了个眼色宋琼娅立刻会意快步追上去拦住了那些人,走在后头的琼嬅慢悠悠的走过来,斜眼打量着宋琼娅。 “你们要把这些搬到哪去?”宋琼娅气喘吁吁的问。 “关你什么事?让开。”琼嬅没好气的说。 “这是王府的东西,怎能随意搬出去?”宋琼娅不知道琼嬅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母亲让她拦住她就拦住。 天色已晚,此时拖下去并无益处,琼嬅也知道韦瑾是让宋琼娅拖住她而自己怕是去找宋思儒了,她可没功夫在这斗嘴,直接将宋琼娅推到一边,让碧落和阿顺把她钳制在那。 “你放开我!岂有此理,你要去哪里?”宋琼娅不想琼嬅直接动手了,气的咬牙切齿又动弹不得。 琼嬅冷笑一声头都没回:“我爱去哪去哪。” 宋琼娅眼睁睁的看着琼嬅和侍卫们堂而皇之的就出了王府大门,她都拦不住他们,更别说王府的下人们了,侍卫们走了之后碧落和阿顺也放开了宋琼娅跟了上去,等宋思儒和韦瑾赶到的时候那大门口只剩下一个气急败坏的宋琼娅了。 琼嬅带着众人直奔高府,这赵恒的侍卫全是练家子,脚力极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高府,那高衍正在用晚饭,听到下人来报说嬅姑娘来了,还带了一堆人来。 琼嬅已是两年未登高家大门了,听到她来了高衍忙放下筷子往大门去,远远的就看见黑压压的一堆人正往里面走,倒是没看见琼嬅的影子。 “嬅儿?”高衍唤了一声,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我在这儿呢老头!”琼嬅从后头钻了出来,笑嘻嘻的一溜烟跑到了高衍跟前。 “这是?”高衍这才看清那些人似乎是府兵,手里抬得是红漆木箱子。 “祖父瞧着这些箱子不眼熟吗?”琼嬅叫高府的管家高大拿了火把来,举高了给高衍看。 高衍凑近了仔细一看:“这不是你娘的嫁妆箱子吗?你怎么带到这来了?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没有啊,我老实得很。”琼嬅笑嘻嘻的说道,“高家的东西自然要回高家来,高管家,你领着他们都挪到库房去,碧落你跟着去,一一交代给高管家。” 刚赶过来的碧落依言拿了那清单随着高大往后院去了,琼嬅则和高衍回到了正殿,见高衍的晚饭只有两菜一汤一饭十分简单,琼嬅心里不是滋味,但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只又打量起屋里的其他摆件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父亲怎会同意你搬这些出来?那些侍卫又是哪来的?你告诉我你当真没有闯祸吗?”高衍一通询问,生怕琼嬅又惹了事。 琼嬅好笑的摇摇头,把高衍摁在椅子上坐好,耐心的说了一遍今日的事,把高衍听得一愣愣的,他这外孙女,思维清晰逻辑清楚,说起话来一字一句正中要害,完全没有平日说话全靠吼的样子了。 “祖父不必觉得惊讶,我自幼长在韦氏膝下,若是过早的展露锋芒怕是早已死在她的手里,如今前路已定,该是高家的东西,我自然不会让旁人白占一分。”琼嬅站在高衍面前,说不出的稳重成熟。 “终究是难为你了,想这些年你没有娘在身边护佑,我又不便时时前往,凡事都得靠你自己。”高衍见琼嬅实则是心思缜密处事得当有筹谋,又有些后悔自己从前经常骂她了。 “没死在韦氏手里算我命大,不过韦氏只想着养废我倒还真没有想过要我的小命,终究她也是为了自己的三个儿女。”琼嬅冷笑一声,“也亏着我自幼顽劣,倒也没吃什么亏,还把三个弟妹欺负的不敢反抗。” 高衍看着自己的外孙女,知道这些年她承受的肯定不会像她说的这般简单,也暗自高兴,琼嬅心思机敏聪明异常,在韦氏眼皮子底下成功的保住了自己,有这样的心性他也能放心些了。 “只是你把你娘的嫁妆都搬了回来是为了什么?左右应给你带去大金以便你防身才是啊。” “大金路途遥远,送嫁之人只有二十男丁,根本带不了这么多,况且大金的状况究竟如何咱们都不知晓,自是不能带这些去,万一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可就太不值了。”琼嬅说道,“娘的东西自然是交给祖父最安心了。” 高衍莫名的心酸,想自己中年丧女,老年又要送外孙女远嫁和亲,心里说不出的荒凉,看着琼嬅不禁双眼湿润起来。 “且这些嫁妆已过了明面是得了父亲的同意才给我的,所以我选择放在哪如何处置都是我自己的事,想来祖父手里把着这些,父亲也不敢太不孝。”琼嬅想的并不是只把嫁妆抢回来,还有一点就是希望能用这些东西绑住她那不值钱的父亲,在她不在的日子里能多多照看祖父。 原来她还想到了这一层,高衍暗叹琼嬅的心思巧妙,又好奇她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是谁教了她这些盘算的功夫呢? “另今日我与代王相互托付,我在大金照看病弱的三公主赵悦,代王负责看顾祖父,祖父久不在朝不涉党政,但在朝之时得罪人众多,日后我不在身边,祖父定要事事小心。”琼嬅又说道,“当然代王行事一向妥帖,自不会光明正大的来往于高府,祖父放心便是。” 高衍点头,原来她早已为他打算好了,当下忍不住拿衣袖擦了擦眼睛:“后日你便要离开故土了,前路未卜,初到大金一切都要小心,若博不到出头之日便韬光养晦,低调行事,你是祖父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一定护好自己,莫要再让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琼嬅闻言后退一步,撩起裙摆跪了下来:“嬅儿自幼蒙祖父厚爱,心中感念,这一别,不知今生能否再见,嬅儿自会保重自身,不叫祖父牵挂,也盼祖父定要顾好身子,莫要让嬅儿日夜挂怀。” 高衍忙起身扶起琼嬅,不禁老泪纵横,琼嬅也是红了眼眶,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自她记事起,高家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到宋家给她,高衍更是时不时的就亲自上门看望琼嬅,在她不听话光闯祸的时候也会恨铁不成钢的骂她,这才是至亲之人应该有的样子。 “我的儿,我的儿长大了...”高衍喃喃的说着,握着琼嬅的手颤颤巍巍的流着泪,祖孙二人站在殿中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第20章 身边的眼线 这一夜琼嬅就住在了高府,让阿顺回去报了信说外祖留自己在高家住一晚,而自己则睡在高氏未出阁时住的院子,睡了一晚踏踏实实的觉。 等第二日在高府用完了午饭琼嬅才慢腾腾的回到了王府,韦瑾得了门房的信立刻告知宋思儒大丫头回来了,宋思儒叫人去唤琼嬅,琼嬅却说杂事太多抽不开身,宋思儒只得亲自往梦华居去了。 宋家的几个孩子都跟着去了梦华居,却见琼嬅正优哉游哉的坐在廊下嗑瓜子,见他们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爷您瞧,这就是所谓的杂事众多抽不开身。”韦瑾先点了把火。 见琼嬅又摆出那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宋思儒略有生气,尤其是在昨夜被韦瑾吹了一晚上的耳边风之后,更是觉得琼嬅似乎早就想好了一切,那日的父女情深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我问你,你将你母亲的嫁妆都送去高府做什么?”宋思儒问道。 还在说这件事,真的是没完没了了,琼嬅将手里的瓜子放下,抬头看向宋思儒:“昨儿个不是父亲说的我母亲的东西就是我的吗?既然归我所有那自然是我想怎样就怎样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等宋思儒开口琼嬅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明日我便要离开王府了,父王和王妃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在惦记我如何处理嫁妆的事吧?此时此刻你们应该惦记的不应该是我一路是否顺利,能不能安全到达大金吗?” “呵,大姑娘伶牙俐齿心思又多,岂会不顺利不安全呢?”韦瑾嗤笑道。 琼嬅想不到她还敢说话,原本不想多生是非现在不怼她几句又觉得憋屈,当即翻了个白眼:“王妃此言差矣,凭我多伶俐多有心思也抵不住小人的暗害呀,比如说我院里的红绫,不正是王妃安插在我身边的吗?若是我带了她去大金,不知她会不会在半路神不知鬼不觉的了结了我呢?” 韦瑾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同样惊的手足无措的红绫,这死丫头怎么会知道?红绫可是已经在梦华居五六年了,从一个三等女史一步一步走到了死丫头的贴身一等女使,难不成一早就被她给发现了? “岂有此理,我何曾安插人在你身边了?这红绫是府里买来的女史,进了王府大门直接拨给你用了,都没有进过瑾香苑的门,岂会是我的人?” “只有从瑾香苑出来的人才能是王妃的人吗?王妃冰雪聪明行事妥帖怎么会留小辫子等我去抓呢?不过人呐只要做下的事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比如我就多次见到红绫跟门房的奎哥儿私下见面,起初我还以为他俩行为不检暗通款曲,谁承想后来我竟听到红绫那丫头唤奎哥儿哥哥,既如此,这红绫即使从未来过王府,是谁的人想必也不用我多说吧?”琼嬅笑嘻嘻的说道,边说边瞧着韦瑾那一会红一会白的脸。 宋思儒错愕的看向韦瑾,看她的表情便知道琼嬅说的并不是假话,那门房的陈奎正是陈妈妈的儿子,红绫管他叫哥哥还经常私下碰面那就是说红绫是陈妈妈的女儿,陈妈妈是韦瑾的陪嫁,夫家也是韦家做主给找的,她若说不知情怕是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见韦瑾尴尬的说不出话,琼嬅干脆溜达到了她面前,看着旁边的陈妈妈上下打量,陈妈妈自知东窗事发,完全没了往日的精明样子,把头垂的低低的。 “啧啧,陈妈妈你说你好歹是他们的亲娘,怎么你的儿女长得就一点都不像你呢?” 陈妈妈压根不敢出声,只把头垂的更低了。 宋文博以前只以为母亲为了让三妹妹嫁入高门,使计和韦皇后从中作梗把原有的婚约作废,逼迫琼嬅远嫁和亲,那日琼嬅说母亲是刻意把她养成这样他还不信,如今看来,打一开始母亲就没打算让琼嬅好过。 “红绫,你当真是陈妈妈的女儿?”宋文博质问道。 早已吓傻的红绫慌乱的跪了下来,只小声的哭着不敢言语。 “此事与她何干?二弟弟你莫要吓着她了。”琼嬅走上前把红绫一把拽了起来,“她不过是听命行事,想她初入府时还不到十岁,她能知道什么?” 红绫愣愣的看着琼嬅,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不明白琼嬅的意思,照规矩伪造身份入府,对自家主子不忠,是要被打发出去的说不定还要被即刻发卖了,可姑娘却说,不关她的事。 “虽然她将我的一举一动都告知了王妃,让王妃可以实时知道我的动向,但她从未伤害过我半分,虽有不忠但无不义,不过此次去大金我是肯定不会带她去了,还望父王给她条活路,让她出府嫁人也便是了。”琼嬅又说道,一个奉母命行事的孩子,全家人都被韦家把着,除了任人摆布哪还有第二个选择了? 红绫闻言又跪了下来,冲着琼嬅边哭边磕头:“都是红绫不好!都是红绫不忠!是红绫对不住姑娘!” 琼嬅没有再去扶她,只看向宋思儒,她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事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也不会奢望他能惩治韦瑾,韦瑾在王府地位稳固又有韦皇后撑腰,自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琼嬅拍在地上,琼嬅想的只是说出实情,临走之前把王府搅个稀巴烂也就是了。 宋思儒见红绫自己都承认了,当下不悦的看向韦瑾:“王妃,嬅儿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故意安插了陈氏的女儿在她身边,只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韦瑾的脑子早已飞快的转了八百遍,听到宋思儒的问话当即拿帕子遮住了脸,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妾身冤枉啊!这红绫的确是陈妈妈的女儿,也确实是妾身安排入府的,但妾身让她在梦华居伺候只是为了照看大丫头,并无其他想法啊,王爷可莫要和大丫头一样冤枉我的一片好心啊。” 琼嬅歪着头看着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韦瑾,原来她以为只有小门小户里的女子才会来这套,不料这高门大户里出来的韦瑾对这套更熟,当下只又把红绫给拉了起来,并未说话。 宋琼娅忙上前扶住韦瑾,见母亲哭成这个样子更是气的咬牙切齿,回头瞪着琼嬅大声喊道:“你说红绫是母妃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请问你这些年可曾受过什么伤可曾遭过什么难吗?凭什么说母妃害你?难不成母妃一天天什么都不干就光等着害你吗?” 琼嬅原本并不生气,因为红绫确实不曾伤害过她半分,可那也是她一早就知道了红绫的身份处处提防才没让韦瑾有可乘之机,听到宋琼娅这样说略有不快:“你的意思是我没死在你母妃手里,我还得对她感恩戴德呗?我还得谢谢她呗?那我感谢她八辈祖宗好不好呀?” “你!”宋琼娅想反驳被韦瑾暗中拽住了胳膊,此事她们理亏,不能再惹宋思儒不高兴了。 明日便要走了琼嬅也不想多生枝节,见韦瑾明显认怂了也是见好就收,又看向宋思儒说道:“此前种种我都不想再计较了,有我娘的在天之灵保佑着我福大命大活到了今日也懂感恩,至于我娘的嫁妆原本就出于高家,如今由高家代我保管也并无不妥,外祖人品贵重廉洁公正,父王不会放心不过吧?” 宋思儒本来的一腔怒火在得知韦瑾背着他搞了这么多事之后也消的差不多了,他本来也不是生气琼嬅把嫁妆送去了高家,而是气她不同自己商量罢了,高衍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别说高家不会贪图宋家的任何一件东西,还会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琼嬅。 见宋思儒不说话,琼嬅自顾自的说道:“明日我便要离开汴京,这些年我花钱似流水,并无什么私房钱,便将我娘嫁妆里的一些笔墨纸砚赠予二弟弟,愿二弟弟一举登科,扬名立万。” 宋文博吃惊的看着琼嬅,那坐在地上哭泣的韦瑾更是立刻就不哭了,那高氏的嫁妆她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知道死丫头说的那些纸墨笔砚都不是普通之物,光那上好的端砚和歙砚都价值不菲,且那都是高家珍藏多年的宝物,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古董了,这死丫头有这么好心会把这些送给彦博?平日她可是连个珠花都会和宋琼娅抢上半天的。 “那是先王妃的嫁妆,是留给大姐姐的东西,我如何要得?多谢大姐姐厚爱,彦博不能要。”宋文博果断拒绝。 韦瑾心里暗骂宋文博傻,面上却不敢表露一分,琼嬅笑了起来,在整个宋家,也就只有她这个二弟弟品行端正,是个有前途的忠厚人。 “你是父王的孩子,便也是我娘的孩子,更是我嫡亲的弟弟,身为长姐,哪有不疼自己弟弟的。”琼嬅走上前,“长姐给你,你便收下,否则长姐可是要生气的。” 宋文博莫名的感动起来,只好点了点头,琼嬅便吩咐阿顺将头一天单独留出来的几个箱子送去宋文博的院里。见琼嬅事事安排妥当,早就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宋思儒也不好再说什么,径自离开了梦华居,坐在地上的韦瑾见宋思儒都走了只好由宋琼娅扶着也离开了,陈妈妈也忙拉着红绫要走,被碧落拦住了去路。 “大姑娘不是说不追究了吗?”陈妈妈吓得什么似的,这大姑娘阴晴不定的可真是要吓死人了。 琼嬅不理她,只让碧落拿出一个盒子递到了红绫手上。 “虽然我不知你的真名,也未曾被你真心待过,但你我主仆多年,我念你未曾伤我分毫,在我身边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个,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出了王府之后寻个好人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去吧。”琼嬅说道。 红绫打开那盒子,赫然是二十个银锭子,红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嚎啕大哭:“红绫对不住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红绫永生不忘!” “去吧。”琼嬅心中不忍略有心酸,转身往正殿去了,那陈妈妈也是满脸惭愧的拽起红绫离开了梦华居。 第21章 离京 这一夜琼嬅睡的很沉,她又做了许多拼凑不起来的梦,一会是宋琼嬅,一会是林嘉,一会是大金一会是国公府,等天还未亮碧落便喊她起床,今儿是离家的日子了。 等琼嬅收拾好从梦华居出来到了王府门口,关翊早已在门外候着,见琼嬅出来了忙走进来行礼:“郡主万安。” “一路辛苦,有劳将军了。”琼嬅很是有礼的回了个半礼。 “郡主客气了,此乃末将应尽之责。”关翊说着退到了一边。 宋家众人均在门前等候,今日是大日子,个个打扮的十分隆重,那韦瑾顶着一双大肿眼慈眉善目的笑着,完全看不出昨儿刚跟琼嬅吵过。 “今日女儿离家,必将恪守己责,不让家族蒙羞。”琼嬅看向宋思儒。 宋思儒点头没说话,只给宋文博使了个眼色,宋文博立即上前将一个鼓囊囊的红包塞到了关翊手里。 “此去大金路途遥远,一路艰辛,还望关将军多多照看我儿。”宋思儒说道。 “王爷客气,末将定会护郡主万全。”关翊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将红包收了起来,这时候越是推脱就越容易让宋家人误会他是不愿意照顾琼嬅。 琼嬅吩咐碧落取了一个金色小木盒,亲自放到了宋文博手里:“此物是我出生时外祖所赠,寓意平安吉祥,现长姐转赠与你,愿你扛起长子之任,看顾宋家,照料长辈,父王我便托付给你了。” 那是琼嬅出生时高衍亲手所赠的琥珀猴桃纹玉佩,原是皇宫里的东西,自是珍贵无比,宋文博知道琼嬅在众人面前亲手给他的用意,当下也不推托,只重重的点头:“大姐姐放心,文博自会看顾弟妹,照料双亲,也盼大姐姐一路平安,安康顺遂。” 琼嬅笑着拍了拍宋文博的肩膀,又看向宋思儒:“如此女儿便走了。” 宋思儒此时的心情仿佛是自己的心被挖走了一大块,他养育了二十年的女儿就要离开了,到了现在他才感受到了什么叫骨肉分别之痛,当下觉得喉头发紧,有些艰难的说道:“此去山高路远,前路未卜,纵使在家多骄纵,到了那陌生之地也要懂分寸知进退,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不要怕,父王永远是你的后盾,莫要怕连累家里而委屈了自己,一定顾好自己的身子。” 听到宋思儒的话琼嬅的心中略有震动,虽说这个父亲怕是全汴京最潦倒无能的王爷了,也是靠着两任岳家的势力才勉强维持到了现在,可他对高氏的感情是真的,对儿女的殷殷期盼也是真的,琼嬅这一辈已经没有爵位可以承袭,要想继续宋家的前程全靠子女们自己努力了,这个时候宋思儒能说出别怕连累家族的话,足可见倒也是个称职的父亲了。 琼嬅点头,此时已不知应该说什么,她对父亲的感觉是有两个极端的,如今见宋思儒泪眼婆娑的心里也难过,一撩裙摆跪了下来:“女儿叩别父王,父王保重。” 宋思儒难掩悲伤之情,眼泪夺眶而出,那宋文博也是红了眼眶,琼嬅自顾自的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出了王府。 送亲的仪仗侯在门外,是以亲王女之礼安排的,宫里指了陪嫁侍女两名,陪嫁内官两名,仪仗队伍二十人,关翊带领的护卫队二十人,见琼嬅出来纷纷行礼问安。琼嬅没有多带什么,只有十个箱子的衣物和随身用品,其他的便只有银子了,见众人行礼琼嬅稳了稳心神让众人起身,从踏出王府的这一刻开始,便是新生了。 那宫里赐的两个陪嫁侍女柳若和桃若略有惶恐的起身偷偷看向迎面而来的琼嬅,琼嬅今日着绿色绣金丝龙凤阔袖锦绣嫁衣,内套对襟刺绣旋袄,下身是同色长裙,头上戴的不过是普通的发饰,全身最值钱的莫过于手上那对镯子了。只是这琼嬅长有一张天生金贵又生人勿近的脸,此时正低眼瞧着她们,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琼嬅只是大略的瞄了他们一眼,又冲前头的关翊点了点头,由碧落扶着上了红绸装扮好的马车。 “郡主出府!” 琼嬅只身在那红色马车之中,自然看不到在门口送她离开的宋家众人各自是何表情,虽说她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年,但打心底没有把这当成家过,直到出了城门,前头的队伍停了下来,琼嬅正疑惑便听见外头的碧落说,请姑娘打开窗子看下。 琼嬅依言打开了窗户,见已经到了城门外,抬头往上看,赫然见赵恒正和高衍站在那城楼之上,显然是特意来送她的。 琼嬅下了马车,看着城楼上的高衍花白的头发和正在擦拭着眼泪的手,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朝着高衍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个头,伏在地上泪流不止。 见琼嬅跪了下来前后的随从都纷纷的跪了下来,高衍见状更是老泪纵横,若不是旁边的赵恒搭了把手,怕这就要倒下去了。 “快起来吧,起来吧我的儿...”高衍口中似是喃喃自语,哽咽的话都说不出清楚。 这城门来往之人众多,长时间如此定是要点眼的,关翊从最前头过来到了琼嬅身边,也望向了城楼之上。 “关将军,务必好生照看郡主。”赵恒喊道。 “是,殿下!”关翊立刻把旁边的碧落拽了起来,让她把琼嬅扶起来,“郡主,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启程了。” 琼嬅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泪眼模糊的抬起头,见高衍抹着眼泪冲她挥了挥手,看口型应该是说让她安心去吧。 琼嬅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在赵恒和高衍的目送中离开了汴京城,她在马车上嚎啕大哭了一场,哭累了便睡了过去,等醒来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了,下了车见天色已黑,队伍停了下来,众人正在忙活着晚上过夜的事。 “姑娘醒了!”碧落刚取水回来见琼嬅正四处瞧着忙跑了过来。 “咱们不是带了水了吗?”见碧落拿着水袋子,琼嬅略有好奇的问。 “关将军说旁边正好有一处上好的泉水,叫我给姑娘取了尝一尝。”碧落说着把那水袋子捧了过来。 琼嬅尝了几口,的确甘甜,便叫碧落也尝尝,碧落与琼嬅从小同吃同住惯了,当即就仰头喝了起来。 “到了大金,你多注意规矩,别像在家似的没大没小,没的让人抓住小辫子,惹一些没必要的麻烦。”琼嬅嘱咐道。 碧落忙点头,姑娘说的对,她之前也是仗着姑娘疼自己不守规矩惯了,这到了大金她们的日子还不知道怎样,自是不能给姑娘惹麻烦的。 “你可与那俩丫头聊过了?”琼嬅溜达着,看到柳若和桃若二人正在升起的火堆旁忙活着。 “说了两句,但她俩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口风极紧,只说是打小便在宫里伺候,这次是由内廷司指来给姑娘做陪嫁的。”碧落回道。 那柳若和桃若比碧落还要小上两三岁,看着却是精明能干,十分干练的模样,在还没能确定她们是不是韦皇后安排的人之前,琼嬅自然是要处处小心的。 “我近身的事还是你来经手,吃喝方面让阿顺盯好了。”琼嬅吩咐道,碧落自小同她一起长大是她最信任的人,而阿顺是高氏陪嫁隽娘的独子,打小跟在琼嬅身边,对琼嬅更是忠心不二,所以宋思儒问她来大金需要带多少人时,她说只碧落和阿顺二人就够了。 “姑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碧落答道。 这时琼嬅溜达到了火堆旁,见柳若和桃若刚刚热好了带来的干粮,这前去大金的路程大约需要半月左右,除了干粮和点心其他的食物都不好储存和携带。 柳若和桃若见琼嬅来了忙将干净的布铺到石头上,扶琼嬅坐下,别说琼嬅对她们不信任,她们也是摸不清这位新主子的脾性,生怕哪里做的不对便惹了这位全京城有名的暴躁郡主。 柳若二人战战兢兢的看着琼嬅吃着点心喝着泉水,还拿了一些干粮给碧落,又让她们两个也吃,她俩虽接了过来却不敢动,只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伺候着,琼嬅也不管,饿了自然就会吃了。 琼嬅正吃着不远处关翊朝这边走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说起这关翊作为全朝最年轻的大将军,常年驻扎在淮州,时刻掌握着一河之隔的大金的动态,这位守疆大将军武功高强甚有谋略,虽不及易景行那般招蜂引蝶,但军功累累出身也不差倒也得了不少高门大户的青睐,甚至有传言说那寿王府的乐安郡主就曾倾心于他,只是后来乐安郡主奉旨和亲,也是关翊亲自护送的,这关翊年满三十却无妻房,连个侍妾都不曾有, 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淮州处理军务,若不是此次要护送琼嬅,怕是今年也不会回大梁。 “郡主,试试这个合不合口味。”关翊倒是很懂规矩,将那油纸包先递给了碧落,由碧落打开递给了琼嬅。 “这是?”琼嬅拿起一块里边的东西,似乎是肉干。 “这是风干的牛肉,能存上多日而不腐。在外行军之时发现了这个法子,此去大金要十数日,委屈郡主只能用些点心和干粮了。”关翊见琼嬅拿着那肉干只看不吃,猜想她定是嫌弃的。 不料琼嬅闻言点点头,直接将那黑不溜秋的肉干放进了嘴里,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嚼了两口又说:“这有点咸了啊,是腌了吗?” 第22章 路遇山匪 关翊略有吃惊,忙回道:“用盐巴腌制一下可以放的更久一些。” 琼嬅笑笑,朝着关翊说道:“将军聪慧,在外打仗这可是上好的补给,书上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食物绝对是一个军队最重要的东西。” “郡主还看过兵书?”关翊只在代王府见过琼嬅一面,除了觉得她美貌不拘小节,倒真没觉得有其他的优点。 “我一个女儿家看那做什么?只是在我父王书房之中曾扒拉过几本兵书,多少看过几眼罢了,不是很感兴趣。”琼嬅又细细的嚼了两下,“若是晒干之前泡一泡水,或许会更软一些。” 关翊笑了起来:“看来郡主对吃的更感兴趣。” “这你就说对了,说起吃来我懂得可要比将军多多了。”琼嬅也笑了笑,接着叹了一声,“只是离了汴京,那清风楼的烧鹅,同庆楼的肘子,便成了只能想想的滋味了。” “郡主不必伤感,那上都末将熟得很,待到了那,末将先带郡主去尝尝大金的美食。”关翊安慰道。 “那就多谢将军了。”琼嬅又高兴起来,遂让碧落收好那肉干,想来接下去的十几天,还要靠这些肉干打牙祭了。 关翊先前听过这个华郡主的名头,他与易景行是自幼的兄弟,即便就不在京也多少知道他们的事,而他对这京中争储夺嫡或是男女婚嫁之类的事压根不感兴趣,只在那日代王府见了琼嬅一面,觉得宋家的姑娘们除了脸蛋漂亮并无什么出众之处,倒不知这易景行辞了老大要了老三,又有何分别。 一夜无语,众人就地休整,关翊做事周到仔细,派了三波人轮流站岗守在琼嬅休息的马车周围,头一夜阿顺格外机警,一夜未合眼在四周一直盯着,等又走了几日离汴京越来越远,那关翊手下的人也十分妥当,阿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后半夜也能睡上几个时辰了。 送亲的队伍一直走的是官道,一连数日都无事,眼看前边就是淮州地界了,这四月初的春雷说来就来,一场大雨把一行人逼到了一处山洞之中,众人刚刚退到山洞里避雨,却见那洞里似有火光和人影,此时刚把行李物件都挪进来,想再出去也没那么快了。 关翊暗道不好,后悔自己为何没派人先进来探一下,这淮州境外的童罗山多有山匪出没,他们莫不是一时大意误入了山匪的地界了吧? 没容关翊想明白那山洞里已走出来十几个体壮如牛的年轻汉子,个个穿着皮子做的袄子,一瞧便知是山匪的打扮,关翊下意识的将女眷挡在了身后,自己则往前走了一步。 “误入贵方宝地,无心叨扰,若有不便,我们即刻就离开。” 关翊与山匪多有交手,知道这些三不管的匪头子们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若是他只身一人或是只带着部下定是不怕他们的,只是现下他这边有四个姑娘,其中一个还是要去大金和亲的当朝郡主,自是不能和他们硬碰硬的。 “来都来了,别着急走啊。”那山匪的后面突然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关翊沿着声音看去,见一个全身黑衣眉目清秀的女子从后面走了过来,看那些山匪纷纷给她让路的样子,想这女子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女子走近,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关翊,让她瞧的关翊竟有些不好意思,当即往后退了一步:“在下淮州节度使关翊,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喊我姑娘?啧啧,可是有年头没人这么唤过我了。” 黑衣女子说着歪头看到了关翊身后的四个姑娘,瞧了两眼又看向关翊:“若我没猜错的话,大人也是奉了命往大都送人的吧?” 关翊微惊:“姑娘此话何意?” “也没什么,就是这些日子吧,我劫了两拨往大金送亲的人马了,不得不说,还是你带的这几个姑娘最好看。”黑衣女子笑嘻嘻的又看向后头,“前头那俩丫头长得,啧啧,一言难尽啊。这送去了大都,是固了两国之谊呢,还是毁了两国之谊呢?所以我就大发善心,把那俩丫头留在了我风语崖,做了我小弟的压寨夫人。” 关翊立刻又往后退了一步,将琼嬅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那三个侍女听到那女匪头子的话也是吓得不轻,纷纷挡在了琼嬅身边,琼嬅心中自然也是害怕的,只是她好奇更多一些,怎么这山匪寨子的头儿竟然是个女子? “姑娘既然知道我们是朝廷的人,还请行个方便,日后你的兄弟们到了淮州地界,我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翊说道,实际心里已在估计对方的人数和战斗力,看他们那样子也是暂时在这里避雨的,大概有三十人左右,他们虽有快五十人,但只有他手下的二十人能战,而那些山匪们个个都是年轻壮汉,若真打起来,还真说不上能有几分胜算。 黑衣女子爽朗的笑了起来:“我秦霜语在童罗山好好的,去你的淮州做什么?就不劳大人睁只眼闭只眼的了。” 关翊闻言也不墨迹:“秦姑娘想要什么请直说。” “好,痛快!”秦霜语拍手叫好,“第一,别叫我姑娘,我不是姑娘。第二,留下你们这些箱子,除了衣裳干粮不要其余我都要。第三,我也不为难你,只把她留下。” 关翊顺着秦霜语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她指的竟是桃若,桃若小脸瞬间煞白,愣在原地直接吓傻了。 “我也没跟你要那个千金小姐,一个丫头而已,大人不会分不清轻重吧?”见关翊不语秦霜语又说道。 关翊是犹豫的,他的任务是安全护送琼嬅到大都,除此之外其他都不重要,换句话说只要不为难琼嬅,其他人都可以交出去。 桃若自幼长在深宫最会察言观色,看到关翊的犹豫心里已是凉了半截,就算关翊把她交出去她也不会恨他,自己这样低微的身份如何同郡主相比呢?只是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就这样委身给了山匪,怕是一辈子都毁了。 此时一直被护在后头的琼嬅往前走了几步,轻声说道:“我与她同样是爹养娘生的清白姑娘,又哪来的什么谁轻谁重呢?秦寨主这话,倒不像是江湖儿女应当说的话了。” 秦霜语略有惊讶的看着走上前来的琼嬅,这女子面若银盘,云鬓花颜,柳眉星眸,冰肌玉骨,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别说男子看了心动,就连她身为女子也会觉得甚是好看。 “你怎知我是寨主?” 琼嬅不卑不亢的站在关翊身边,轻启朱唇:“方才话中秦寨主说你们的寨子叫做风语崖,寨主的闺名中又有个语字,若不是一寨之主,又岂能以名字定寨名呢?” 秦霜语不想这女子如此聪明当下来了兴趣:“姑娘不仅貌美且聪慧,不知是哪一家的姑娘?” 琼嬅微微一笑:“家父东阳郡王宋思儒,我是宋家嫡长女,陛下亲封东阳华郡主,秦寨主可唤我琼嬅。” 秦霜语自然知道这能去和亲的肯定是皇亲国戚了,听到琼嬅的身份也不惊讶,只咧了咧嘴说道:“秦某也没为难郡主,只是要你们留下一个丫头罢了,怎么郡主这都不愿意?” 琼嬅面色沉静,早已瞧见了那秦霜语后背上别着的弯刀,她略停顿了一下说道:“众生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如今我与她都落到了秦寨主的手里,又怎还会有郡主或侍女的区别?只是同为女子,我奉旨和亲其中百般不愿只有自己清楚,寨主强要了她留在寨中,和我的遭遇又有何不同?同为女子,秦寨主不懂被人操纵人生的痛苦吗?” 琼嬅的话似乎说进了秦霜语的心坎里,她稍有愣神,看着琼嬅的眼神平添了几分欣赏:“既然郡主有百般不愿,不如留在我这风语崖,何必去大金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受磋磨?” 琼嬅自嘲的笑了一下:“若不是有皇命在身,又肩负了整个家族的荣辱生死,寨主以为我不想同你一般自在潇洒,快意江湖吗?只是身为女子,多有身不由己,想来寨主若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会在这童罗山做了匪吧?” 第23章 义结金兰 关翊还是头次见识到琼嬅的嘴岔子,她说话滴水不漏,轻巧的避开了秦霜语的问话,又将话题巧妙的推回给了她,句句从女子的角度出发,以博取秦霜语的共鸣。 只是这秦霜语是匪,贼不走空,她不可能凭琼嬅说上几句就放过这到嘴的肥羊,当下又冷笑起来:“郡主看不上我这寨子也属寻常,不过你大可放心,你这小丫头跟了我的兄弟,虽无大富大贵,也自会衣食不缺。” 得,合着说了半天还是不松口,琼嬅与关翊对视一眼,心中都在筹谋,这时却听见后面的山洞口又有了不小的动静,待看清来人后却是那刚赶过来的秦霜语的手下,这下他们的人数劣势明显,再无对抗的能力。 “明人不说暗语,怎样才能放我们走,秦寨主直说便是。”关翊没了耐心。 “方才我已经说过了,东西和人我都要,大人若是不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秦霜语也面露不快。 关翊有些恼了,不过是些盘踞在山上的匪头子罢了,竟然狮子大开口要财物还要人,当下便要拔剑,旁边的琼嬅眼疾手快立即抓住了他拔剑的手。 “寨主出来闯江湖只为求财,若是寨主高抬贵手放我们走,我愿将我所带的全部嫁妆都交出来。” 秦霜语不想她会这样说,那意思就是说除了那几个箱子她身上还有其他的,当下打量着她:“一个奴才而已,也值得你如此?” “不瞒寨主说,这丫头并不是我的家奴,是为了我此次和亲宫里刚赐的宫女,除了她的名字其他我一概不知,更无半分主仆之情,但方才我说过了,众生平等,在我眼里,宫女奴才,山匪乞丐,和皇妃郡主没有任何区别,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岂能跟人相比?”琼嬅认真的说道。 秦霜语看着面前的女子沉默下来,现下双方已是剑拔弩张,秦霜语自然也有自己的顾虑,想了一会突然笑道:“我这风语崖都是男子,除了近身伺候我的两个丫头,还从来没有个妹子,我见宋姑娘应是比我小几岁,姑娘的性情我喜欢,今日有缘,想与姑娘结个异姓姐妹,不知姑娘是否嫌弃我这山匪的身份?” 在场众人皆是吃惊不已,关翊更是下意识的看向琼嬅,琼嬅也微微的愣了一下,转而爽朗的大笑起来:“能与秦寨主这样的人物义结金兰,是我宋琼嬅三生之幸。”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到了秦霜语的面前行了大礼:“姐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见琼嬅跪地行礼,后头的碧落和阿顺跟着跪了下来,一直发愣的柳若和桃若也忙跪了下来,琼嬅是她们的主子,自是要跟着主子行礼的。 秦霜语不想琼嬅会朝她行这么大的礼,忙上前扶起琼嬅:“妹妹怎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琼嬅起身,与秦霜语面对面近距离的站着才得以仔细的看她,她约莫不到三十的年纪,皮肤呈古铜色,双手有青筋暴起,眉有英气,一双丹凤眼犀利有神,与那汴京城中的后宅女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姐姐是大我是小,姐姐既认了我这个妹子,自然是要给姐姐行礼的。” 秦霜语是想着若在这山洞之中兵戎相见,即使他们人多,也不一定能抗得过全是练家子的关翊一行人,说不定还会伤不少弟兄,她风语崖一向是劫富济贫的,和这和亲队伍也无仇无怨。原本是想给彼此找个台阶下,不想这琼嬅快人快语顺杆就爬,倒叫秦霜语更加喜欢她的脾性了。 “今日我出山,原本想着找个富户劫他个几百两银子,不料这大雨封路困在了此山之中,我这心中很是郁闷,却不知上天自有安排,让我在这遇见了妹妹你。” “若是姐姐不嫌,我这倒有几百两银子,不如先给了兄弟们。”琼嬅闻言无比认真的说道。 秦霜语一愣,继而仰天大笑起来,这个妹妹,她认定了! 琼嬅被她笑蒙了,难不成几百两还嫌少吗? “我的好妹子,你姐姐我还差这区区几百两银子吗?你也太小瞧姐姐了!”秦霜语笑着拍了拍琼嬅的肩膀,又看向关翊,“今日有缘得以与二位相遇,稍等雨停了,请诸位到我的风语崖一叙,也好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尽一尽地主之谊。” 关翊还在犹豫,这秦霜语怎么说都是匪,是否是笑里藏刀请君入瓮还不能确定,倒是琼嬅满口答应了下来,她都有十天没睡过床了,整个人都要散架了,有个能歇脚的地方简直是求之不得。 这风语崖就在童罗山之中,待雨停之后,秦霜语带着众人往回走,又说山路难行不好走,让关翊留下两人,她那边也留下两人,在那山洞之中看着箱子行李,省的来回倒腾了,这一动作倒叫关翊安心不少,看来秦霜语当真没再打那些财帛的主意。 众人随着秦霜语来到了风语崖,这寨子建在山坳之中,隐蔽性极好,只是地势险峻,随时会有塌方或者泥流的危险,到了寨中,秦霜语立刻叫人安排了屋子给琼嬅,又叫人劈柴烧水,等琼嬅换洗好出来,天已经黑了。 见琼嬅换了身简单的素锦罗裙迎着火光款款而来,一直不敢直视她的关翊竟看的有些呆了,这琼嬅黑发如墨般随意盘在背后,无半点装饰,一身白衣同仙子下凡在这山间的月下,看着他的眼神一旁的秦霜语止不住的笑:“大人可曾娶妻了?” 关翊回过神来,略有尴尬的说道:“军务缠身,尚未成家。” “将军铁血男儿征战四方,就没有遇见一个心上人吗?”秦霜语笑道。 琼嬅刚好走过来,听到秦霜语的话也来了兴趣:“谁有心上人了?关将军吗?” 秦霜语点头,这关翊看琼嬅的眼神像极了曾经他看自己的眼神。 “姐姐有所不知,说起来我们关将军也是被这礼教规矩给害惨了。”琼嬅叹了一声坐到了那生起火来的火堆旁,“将军和乐安郡主两情相悦郎才女貌,无奈那乐安郡主虽为亲王之女,却也同我一样奉旨和亲大金,还是将军亲自护送的,你说可怜不可怜?” 关翊惊的张大了嘴,她这是从哪听来的啊? 秦霜语看了下关翊的表情,又笑着看向琼嬅:“那你呢?妹妹可曾有中意之人了?” “中意之人没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倒是有一个。只是人家国公府高贵,看不上我这落魄的郡王之女,且妹妹在京城名声极差,生怕我毁了人家的百年名门,硬是久不提亲,后来干脆退婚了,为了怕退婚之事传出去两家都不好看,这才有了让我远嫁大金的旨意。”琼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半点表情都没有。 “名声极差?什么名声?”秦霜语倒是很好奇。 “嗨,左不过就是我三妹妹说我的那般,什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胸无点墨诗书不通之类的,姐姐你说,身为女子要那十八般武艺做什么?长得好看不就是了?”琼嬅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听到琼嬅的话秦霜语对她的家境算是略有了解了,想来是个落魄的异姓王爷之女,又因夫家拒婚家中怕丢人才想了和亲这个主意,只是她的话极对,女子嘛,长得赏心悦目可以解决一半的难题,看来这国公府对她的偏见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依我看,妹妹玲珑剔透心思聪敏,不像你自己说的那般一无是处,且妹妹姿容上乘,实乃绝世佳人。”秦霜语说道。 “姐姐以为我说笑呢?不信你问问关将军,他虽久不在京,却是小公爷的挚友,料想也多少听说过我的大名。”琼嬅耸了耸肩膀。 秦霜语又看向关翊,关翊还在想方才琼嬅说的他和乐安郡主的事,听到琼嬅提到自己又是有些尴尬的说道:“末将同秦寨主一样,觉得郡主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这世人的嘴总是夸而大之,自是不能全信,就好比郡主所说我与乐安郡主一事,也纯属无稽之谈。” 琼嬅瞧了他一眼却不接茬,他和那乐安郡主有没有故事和她可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现在好奇的是身边这个奇女子秦霜语。 “那姐姐呢?为何会在这深山之中,做了匪首呢?” 依琼嬅的观察,这风语崖建的极大,少说得有两三百人,光那屋子就占了大半个山头,能做这么多男子的首领,可见秦霜语的不简单。 “你猜猜。”秦霜语笑着看向好奇的琼嬅。 “我猜姐姐是女承父业,从父亲手中接过来的。”琼嬅说道,这是最好说通的一种可能了。 “我虽不及妹妹出身名门身份尊贵,倒也是好人家出来的女儿,机缘巧合投身在了这童罗山,各种心酸,无人能知。”秦霜语叹了一声。 “姐姐又说那话,既然你我已结成了异姓姐妹,不管是郡主还是山匪我都认你这个姐姐。”见秦霜语明显不想说,琼嬅也不强求,谁还没有个秘密了。 第24章 汴京城来的酒仙 “好妹妹!今儿高兴,真想痛饮几杯,不知妹妹是否担酒?”秦霜语不忘琼嬅是娇小姐,处处顾着她的感受。 “哎呀,我可不是跟姐姐吹牛,要说酒量,我在汴京城是这个!”琼嬅听到有酒喝立马来了精神,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酒逢知己千杯少,秦霜语命人搬来了封存多年的上好天禄酒,就着那火上炙烤的小山羊肉,与琼嬅把酒言欢,两人天高海阔的聊着好不投机,关翊时刻牢记自己有要务在身,滴酒不沾,只在一旁看着她们二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不一会两人就脸有红晕,略有醉意了。 “方才还说不是吹牛,这才几杯就开始迷糊了?”秦霜语也算女中豪杰了,这天禄酒是纯纯的粮食酒,普通酒要是这么个喝法早就上头了,见琼嬅只是略有醉意秦霜语心中暗叹好酒量。 “谁说我迷糊了?再喝三轮都无事!”琼嬅笑嘻嘻的扯了一块山羊肉,“只是我好多天没见着荤腥了,姐姐先容我解解馋。” 见她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抓着肉毫无半点高门淑女的样子,秦霜语感叹道:“现在我知道为何那汴京城里的人要议论你了,妹妹你的确不像个王室的金枝玉叶,倒像是我这风语崖的二当家。” “那要不我留下给姐姐做二当家吧,在这多么的自由潇洒,偶尔还能跟姐姐出去劫富济贫,做一对正义的女侠客!”琼嬅咧着嘴笑,毫无形象的擦了擦满是油的嘴,旁边的碧落立刻递上帕子,却被琼嬅伸手打开了。 关翊微微皱眉刚想开口却听秦霜语说道:“我是六亲缘浅无牵无挂才入山成了匪,妹妹你出身王府,身上担负着整个家族的生死荣辱,又岂能同我一样不管不顾。” 琼嬅自嘲的苦笑一声:“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来,咱们再喝!” 那四月的春风在一场大雨之后格外冷冽,碧落担心琼嬅着凉想取件厚衣裳却想起那箱笼衣物都留在了山洞里,而琼嬅压根不冷,跟秦霜语喝酒喝的浑身热乎乎的,坐着喝不过瘾,后面干脆站起来了,两人一会说一会笑,开心的不得了,很快秦霜语便招架不住,说话开始有些含糊不清,人也有些站不稳了。 “你简直就是我的亲妹妹,和,和我太像了,若是,若是沁儿还在的话,定是和我,最像的了。” 琼嬅也踉踉跄跄的:“沁儿,是谁呀?” “是我和,风哥的,女儿呀。”秦霜语前头还笑嘻嘻的,说完这句话突然就流了泪出来,吓了关翊一跳。 “秦寨主醉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关翊看向一直守在秦霜语身边的两个小丫头,看起来是专门伺候秦霜语的。 两个丫头依言上前扶秦霜语,那秦霜语已是大醉,身子软绵绵的任由丫头们扶着往屋子走,嘴里却还在嚷着:“别拉我!再喝呀!妹妹,你再来喝呀!” “姐姐你去哪儿啊?别走啊!再来,还没喝完啊!”琼嬅见秦霜语被拉走了也往前追,碧落忙上前扶住她,关翊也忙上前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时候不早了,明儿还要赶路,请郡主早些歇息吧。” 琼嬅翻了个白眼,由碧落扶着往屋子那边走去,关翊不放心也跟在后头,夜已深了,走了一会见旁边没有风语崖的人了,琼嬅突然站定,回头看向关翊。 “劳将军传话下去,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一早咱们就动身离开。” 关翊大吃一惊:“你,你没醉?” 琼嬅微微一笑:“将军不知我在汴京有个诨号叫酒仙吗?这点酒,还不算什么。” 关翊被面前这个郡主一日之内已震惊了两次,他现在完全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传言中的那般不堪,易景行这小子怕是要后大悔了。 第25章 淮州 这一夜关翊都没合眼,虽说秦霜语看起来像是个侠胆义肝的女中豪杰,和琼嬅称姐道妹好不亲热,但匪就是匪,更何况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一切还是要小心的好,见关翊亲自守在房子外头琼嬅也放下心来,略有醉意的她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等琼嬅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这风语崖的床铺虽不及王府的软,但总比那马车上舒服多了,刚睁眼就见桃若捧着衣裳守在床前,见她醒了立马跪了下来。 琼嬅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这没这么多规矩,起来。” 那桃若却依旧跪在地上:“多谢郡主相救,奴婢贱命一条,若落在其他主子手里,怕是早就把奴婢交给那山匪了。” “倒是个知道感恩的人。”琼嬅微微一笑,“跟了我便是我的人,你我主仆一体,我自不会让你委身于这深山匪寨之中。” “郡主大恩,奴婢没齿难忘!今生报不完的来世做牛做马报答郡主!”桃若又是磕了个头,打心眼里感激琼嬅,要知道在别人眼中,她们这些宫女婢子就是命如草芥的下贱坯子,即使是在皇宫里也不会有人正眼瞧她们。 琼嬅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仔细的瞧着这不过十四五岁的丫头,眉眼整齐,唇红齿白,长得干干净净的倒是挺讨喜的,现下虽说桃若口中说感激她救命之恩,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切还得靠时间说话。 “不用来世,踏踏实实在我身边伺候就是了。” 桃若应声忙擦了擦眼泪珠子,伺候琼嬅洗漱梳头,碧落在一旁瞧着桃若做事仔细又麻利,也是稍稍放下心来,又对琼嬅说道:“关将军在外守了一夜,阿顺也是一夜未合眼。” 琼嬅往外瞧了一眼,关翊依旧同桩子一样站在门外:“你让阿顺告诉将军用些早饭,觉是肯定不能睡了,好在马上进淮州了,将军应能坚持的。” 碧落应声出去了,柳若也从外头拿了早饭进来,这山里的饭食简单的很,粗粮白粥配一点咸菜,琼嬅也不挑,昨夜喝了不少酒,喝些粥暖暖胃也是好的。 关翊是个实心肠,就算碧落端了早饭到了跟前他也是就地就吃,也不动地方,生怕有人会伤害琼嬅,琼嬅心中感念,快速的用完早饭又吩咐她们抓紧收拾,出了屋子和关翊相视点点头,一起往前头秦霜语住的房子去了。 秦霜语宿醉,头疼欲裂,正卧在榻上不愿起身,听到说琼嬅来了这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却见琼嬅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一点看不出昨夜喝酒的样子。 “妹妹怎的这么早就起来了,多睡会也好。” 琼嬅上前微微弯了弯腰,作为当朝郡主她已经很客气了:“不是妹妹不愿多留,实在是皇命在身,那大金的大选之日将至,到了大都多少还要休整一下,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望姐姐体谅。” “现在就要走?”秦霜语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一听他们要走登时急了。 琼嬅忙上前扶住有些晃悠的秦霜语:“姐姐莫急,若我到了大金安顿好了,自会想法子与姐姐见面,到时你我再秉烛夜谈,喝他个三天三夜。” 见秦霜语不说话,关翊也上前说道:“秦寨主深情厚谊关某感同身受,只是郡主有皇命在身,此事又关系到两国关系,实在不宜拖延,还望寨主谅解。” 秦霜语叹了一声:“罢了,我知你们的难处,也不便强留了,前头马上进淮州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了。这金人骁勇善战,王室的女子也都不是善茬,妹妹可要多加保重啊。” “多谢姐姐,姐姐的叮嘱我自会谨记,也望姐姐珍重自身,顾好身子。”琼嬅握住了秦霜语的手。 秦霜语也不再多言,陪着她二人出了屋子,见其他人已然打点妥当在原地等着了,当下也明白二人早就打算好了要走,只叫手下人取来一个盒子,打开后是些珠钗玉环之类。 “这些不是我劫来的,是我入山之前家里的东西,如今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我早已没了女儿心肠,若妹妹不嫌弃,这些就当我给妹妹添嫁妆了。”秦霜语说道。 琼嬅并没有在意那盒子里东西的成色,而是有些感动于秦霜语的做法,她们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她能拿出这些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足可见对琼嬅的重视。 “多谢姐姐。”琼嬅很是痛快的接过盒子交给了碧落,又将左手上戴的那只迦南木嵌金的镯子取了下来,“此物是家母的遗物,是我今生最看重的物件,如今赠予姐姐,你我姐妹一人一只,愿姐姐看到这镯子的时候就能想起我,而我也会时时记挂着姐姐。” 秦霜语虽不知琼嬅的身世究竟如何,但亡母的遗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宝贵的,本想推脱,却见琼嬅扯了帕子覆在了她的手腕之上,一下就把那镯子套了上去。 “我自会格外珍重此镯,妹妹多多保重,你我有缘,自会再见。” 琼嬅点头不再多言,只深深的看了秦霜语一眼,转头离开了风语崖,那秦霜语站在寨子的烽火台上一直看着她的马车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到一日的功夫琼嬅他们便进了淮州,天黑之前赶到了关翊在淮州的府邸,关翊一夜未眠又赶了一天的路累坏了,安顿好琼嬅之后便回房睡了,依照他的计划先在淮州自己的地盘上休整两日,五日后的大选是误不了的,好歹在自己的疆土之上琼嬅也能自在些。 一夜无话,第二日关翊休息好了便来看琼嬅的情况,琼嬅是既来之则安之的身子,在哪都吃得饱睡得着,倒是碧落几个说夜里太冷都没睡好,关翊本想叫琼嬅在府里好好休息,琼嬅却说想出去逛逛,顺便看看这淮州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关翊知道这郡主怕是馋坏了,听阿顺说在王府里他们姑娘是顿顿不能缺肉的,这十来日赶路为了安全关翊没去过一个驿馆酒楼,就昨儿个在风语崖吃了顿羊肉,郡主怕是早就熬不住了,当下也便答应了带她出去,但她不能带女使,只能带男子,另外还需要用纱巾蒙上脸。 “为何不能带女使?又为何要戴面纱?”琼嬅略有不解。 “郡主有所不知,这淮州是多国多族的交界之处,许多贸易往来都是在这里完成的,来往的外朝外族之人颇多,若是郡主带了这几个女使出去怕是太过招摇了,为保完全,还是带小厮的好。”关翊耐心的解释道。 “那为何我要戴面纱呢?这里也没人认识我呀。”琼嬅又问,这关翊倒是细心的很,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一路上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关翊突然就红了脸,低着头小声说道:“郡主貌美,末将怕有贼人起了贼心,末将虽不怕贼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郡主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碧落忍不住捂嘴轻笑,关翊的脸更红了,低着个脑袋像地上有钱一样,琼嬅倒是一脸认真的问道:“将军如此腼腆的性子,是如何和易景行成了挚友的呢?” 听到她提及易景行,关翊抬起头来,却见琼嬅像在说一个陌生人一样,面无表情的吩咐碧落去取条面纱来。 等琼嬅打扮好了跟着关翊出了府,来到那淮州的大街之上,觉得这里热闹极了,只稍稍逊色于汴京,各种各样的铺子都有,那来往的路人确实有许多异域打扮的,关翊一一给她解释都是来自哪里的商人,又带着琼嬅到了那互通贸易的集市,那集市上琳琅满目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看的琼嬅眼花缭乱很是高兴,这看看那看看的兴奋不已。 此时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声传来,几人回头去瞧,却见一个赤脚的女子披头散发玩命似的正往这边跑来,后头紧跟着几匹高头大马,那马背上的人明显是一边追赶一边戏谑,否则那骑马的怎会跟不上跑着的? 集市四周的人立刻都散开到了两侧,能在这个地方如此嚣张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贵,还是不惹事的好,关翊也想拉着琼嬅往路边靠,却被她反手拉住了手腕:“将军是淮州节度使,岂能坐视不理?” 关翊自然是想管的,他担心的是琼嬅在身边,万一有个差池就麻烦了,琼嬅看着那女子一边哭一边喊的往这边跑,而后边追赶她的男子们像驱赶动物一样往前赶着她,边说边笑,嚣张至极,琼嬅登时就来了火气,想着这好歹是关翊的地盘,干脆一把推开了关翊,走到那街中央,正好直冲着那女子,女子见有人出面救她,立刻快跑几步到了琼嬅跟前,“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琼嬅将女子拽起挡在了身后,那后头追上来的人也到了她面前,为首的男子并非大梁装扮,看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悦的拉住了缰绳,冷哼了一声:“识相的就快点滚开!爷爷的路也敢挡?” 关翊见状立刻上前,挡在了琼嬅面前,等看清对面的男子倒是轻舒了口气,十分客气的向上一拱手:“原来是六太子,关翊见过六太子。” 那骑在纯黑色汗血宝马之上的正是大金皇六子元朔,这元朔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虽尚未封王,却因其母卓贵妃宠冠后宫而身份贵重,得金王喜爱,在大金那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成日领着一帮人到处玩乐,碍于他的身份和金王的宠爱,那大都境内无人敢置喙,而这元朔更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也经常到淮州来玩,不过倒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和关翊也有过几面之缘。 “吆,是关大将军,许久未见,将军似乎清瘦不少。”元朔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关翊。 关翊也不恼,对元朔的德行他很清楚,当下依旧客客气气的说道:“回京述职,来回车马劳顿,自是瘦了一些,劳六太子垂问。” 元朔可没心情跟他废话,只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将军事务繁忙,本太子不多打扰,将军也别挡我的路,把那女子交出来。” 关翊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如今边境和平,梁金两国关系稳定,没的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彼此的和气,但他回头看了琼嬅一眼,琼嬅直直的站在他身后没半点要让的意思,这些天接触下来关翊对她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当下便回过身来说道:“不知这姑娘是怎么惹怒了太子殿下?我瞧她鞋子都跑掉了,在我管辖范围内发生了这样的事,自是要问个明白。” 元朔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节度使他还不放在眼里,关翊敢这样明着问他,无非是因为和他四哥关系不错的缘故。 “本太子看中了这女子,要把她带回大都,莫不是还要请示一下关将军?” “敢问这位姑娘是梁人还是金人?若是大金的人,末将自会马上让开。”关翊咬定那女子不是金人,他治下的淮州对来往入城之人把控极严,这做生意的商人多为男子,鲜少有外族女子出入,而看那女子的装扮,一眼便知是梁人。 元朔可不会惯着他这毛病,打马就朝这边奔了过来,不料关翊并不退让,只把琼嬅和那女子紧紧护在身后,眼见那马即将撞了上来,元朔这才拉住了缰绳,也才看到关翊身后还有一个白衣女子。 “关翊,你这是摆明要跟本太子作对了?” 关翊是沙场磨砺多年的铮铮铁汉,本就不把只会贪图享乐的元朔放在眼里,更何况这是他们大梁的地界,凭什么要长他人的威风! “没人要和太子殿下作对,只是在我大梁境内,不管是皇子还是平民,都不能目无法纪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既然这是在淮州城,作为淮州节度使,我自是要保护我的子民,更要守好我大梁的疆土!” 被护在身后的琼嬅在这一瞬间对关翊突然就生出了崇拜的感觉,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应该有的气度。 “区区一个节度使也敢挡本太子的路?说我强抢民女,你可知污蔑皇子是大罪!”元朔一向是眼高于顶,压根就不把关翊放在眼里,别说是关翊,就是赵恒来了,他也不带怕的。 第26章 大金的皇子们 “是不是污蔑我愿与六太子到大都面见陛下可汗当面辩个一二,六太子若不惧怕车马辛苦,也可随我到汴京城,由我朝天子明辨是非。”关翊也略有怒气,这元朔声名在外,祸害的姑娘无数,如今这手又伸到大梁来了,琼嬅说的对,他岂能坐视不理? “你吓唬我?我怕你?芝麻点的小事还要闹到御前去?怎么,一向不近女色的关将军也看中这女子了?你直接说嘛,本太子让给你就是了,一个女人而已,我太子府里多的是!”元朔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边说边咧着嘴笑,“不过我让给你一个,你也得还我一个,我看将军如此护着身后这个女子,怕是与将军关系匪浅吧?” 关翊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琼嬅的身份,只皱起眉头十分不悦的说道:“六皇子慎言,不必扯到他人身上。” “呵,给你台阶你不下是吧?”元朔冷笑一声,翻身下马,那后头跟着的几人也随之下马上前,看装扮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们,几人一拥而上,端的一副要打架的阵势。 关翊没在怕的,他只是担心伤到琼嬅,就对面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一样的纨绔子弟他还不放在眼里,又往后退了一步,伸出左臂挡住了身后的琼嬅和那女子,右手放到了剑柄之上。 “吆,这是哪族的女子?还纱巾覆面这般神秘?”走上前之后元朔这才看清关翊身后琼嬅的装扮,那女子虽只露着一双眼睛却仍能看出姿色不错,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形也算上乘,而且独有一种高贵清冷的气质,把旁边披头散发的女子瞬间给比了下去。 嘴里说着元朔就要越过关翊朝琼嬅伸手,关翊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伸手抓住了元朔的手腕:“六太子请自重!” “你敢抓我?”元朔不想关翊真敢动手这就恼了,随即招呼后头的人,“把他弄走!” 后头的几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脚的就一顿忙活,关翊知道他们不是对手但又不能真的动手,只用内力稳在原地任由他们拉拽就是不动,气的元朔大骂几人无用,自己又亲自上前要拽琼嬅的面纱。 “住手!” 男子的声音随着马蹄声一起传来,这边众人都转身去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打马而来,那几个贵公子看清楚来人之后忙撤了手,规规矩矩的退到了元朔后边,齐齐唤了声王爷。 元朔也讪讪的放下手,不情愿的喊了声四哥。 来人正是大金四太子元朗,时年二十有二,十八岁封海陵王,皇后蒲察氏独子,身份尊贵,骁勇善战,与元朔胞兄广平王元明势均力敌,是大金争储之斗中最有势力的两个皇子,按理说这元朗是唯一的嫡子又颇有能力,封皇太子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只是皇后失宠已久,卓贵妃荣宠不衰地位稳固,膝下两子两女比只有一子一女的皇后要得宠的多,更是越俎代庖把持后宫多年,子凭母贵,所以那元明才有资格和元朗争夺储位,且大金向来立贤不立嫡,这元朗嫡出的身份也并无多少助益。 元朗沉着脸走过来,见关翊的衣裳都被扯破了当场就不高兴了,看向元朔斥道:“你在大都闹得还不够?竟到这里来闹?这也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我没有,就是随便逛逛。”元朔似乎有些惧怕元朗,也没有方才的嚣张劲儿了,“偶遇关将军,开个玩笑罢了。” “开玩笑开的衣裳都破了?”元朗虽生气但也要多少给他留点面子,“你不在府里待着怎的跑淮州来了?” “大都没的玩,便想着来这逛逛。”元朔垂着头说道。 对自己这个六弟的德行元朗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当下也不与他多说,只看向关翊:“衣裳都破了,回府更衣吧。” 元朗和关翊相识多年,虽是两国之人,但彼此欣赏惺惺相惜也算挚友,所以说话的态度十分亲切,关翊刚才见元朗来了也是轻轻舒了口气,对方才的事情也不愿多计较。 “一件衣裳而已,等会回去扔了便是。” 元朗点头,这才看向关翊身后站着的两个女子,一个惊的同受伤的小兽,一个淡然的像水中的莲花,元朗没先问琼嬅的身份,只指着那赤着脚的女子问元朔是怎么回事,元朔嗫喏的说不上来,元朗便也知道这老六怕是老毛病又犯了。 “得了,关将军领了这姑娘去吧,你,跟我回去!”元朗看向元朔。 元朔从大都而来,身边又带着几个亲信,自然是想要个面子的,见元朗直接让他空手而回肯定是不愿意的,而他现在对那赤脚女子又没了兴趣,反而对那个蒙面的白衣女子起了兴趣。 “四哥莫急,容我问清这姑娘与关将军的关系再走不迟。” 眼见元朔不依不饶的,后头的琼嬅可没有关翊那么有耐心,站在关翊身后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与将军的关系,影响六太子当街抢人吗?” 元朔一听微惊,原来还是个小辣椒,百依百顺的女子他见多了,小辣椒还没尝过呢! “吆,还有个小脾气,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般同我讲话?” “在我大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不是大金没有这样的规矩,身为皇子就可以当街强抢民女?”琼嬅压根不怕,两国交往不杀来使,他们还能杀了她? 元朗饶有兴趣的看向这白衣女子,话却是问关翊:“这位是?” 元朗知道关翊此次返京是为了护送和亲来的大梁王室女子,看这女子气质华贵而关翊非常小心的护着她,想来便是那前来和亲的女子了。 关翊只好往旁边让了一步说道:“这位是我大梁东阳王嫡女,陛下亲封华郡主,由末将护卫前往大都赐婚二太子,郡主姓宋,闺名琼嬅。” 难怪她一点都不怕他们,二哥的人他们肯定是不能碰的,何况还是大梁送来和亲的郡主,不看僧面看佛面,更不能随意待之了,元朔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在了原地,不再做声,而元朗上下打量着琼嬅似乎有点可惜的意味,倒叫琼嬅好奇起来,他们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为什么都是这样的表情? “原来是郡主,失礼了,此处人多嘈杂,还是先回吧。”元朗是难得的成熟稳重,又看向关翊,“稍晚我过府一叙,你先将这姑娘带回你府上。” 关翊点头,又朝元朔拱手一礼,回头带着琼嬅和那赤脚女子离开了,闹了这么一场琼嬅也没心情逛了,便直接回将军府了。 到了府里之后,没等琼嬅吩咐碧落便带着柳若桃若忙活起来,烧水的烧水,找衣裳的找衣裳,等一顿忙活之后碧落将那赤脚女子领到了琼嬅跟前,倒是个长相标致的姑娘,还颇有几分姿色,难怪会受到元朔的青眼,这女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又梳洗了一番,琼嬅这才得以看清她的年岁,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琼嬅仔细打量着她,看的那女子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磕了个头之后便垂着头不再说话了,许久琼嬅才开口问道:“大金六太子为何要追赶于你?” 那女子本想隐瞒,尚未开口琼嬅又说道:“我的身份你已然知晓,在那汴京城之中,勾栏瓦舍各色各样的人我见的多了,姑娘有话不妨直说,若是有心隐瞒,怕我也帮不了你。” 那女子大吃一惊,忙又跪了下来:“不敢欺瞒君主,郡主如此高贵的身份,奴只怕说出来玷污了郡主和这将军府。” “我和将军从大街上把你带了回来,就没有考虑过怕与不怕,众生平等,谁又能玷污了谁?你说实话便是。”琼嬅听到她的话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测。 那姑娘便安下心来,索幸是郡主救了她,也没什么好瞒得了。 “多谢郡主体谅,我原是那桂桥舍的艺伎,自十岁起便靠卖唱为生,供养家中祖父和三个弟妹,日子倒还过得下去。不想日前那六太子便衣到了舍中,见我正在唱曲儿便向老板问询需多少银两能为我赎身,老板并不知那六太子的身份只说我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谁想那六太子恼羞成怒表明身份之后扔下五两银子便扯走了我,那金人押着我去大都的路上我瞧准了时机偷跑了回来,不想我这双脚难敌马的四蹄,刚偷溜进淮州城便被他们给追上了,接着就碰到了郡主和大将军。”赤脚女子一五一十的说道。 琼嬅点点头,她之前是看到这女子虽披头散发的脚上却做了染甲,而且肌肤细腻,白皙红润,绝不是普通的农户人家。 “你叫什么名字?家人现在何处?” “奴姓宋,名雪娘,家中父母早亡,祖父和三个弟妹住在薛楼东街,因我已几日未回,尚不知家中现下如何。”雪娘有些挂心的说道。 “原来还是本家,”琼嬅微微一笑,“罢了,现在六太子他们也走了,你赶快回家去吧。” 那雪娘却是一动不动满脸愁容:“奴担心那六太子会再回来,奴除了卖唱别无所长,若不去舍里讨生活怕是养不活弟妹,若是去了,保不准那金人何时会卷土重来,想来下一回,怕是没有这样的福气能遇到郡主和将军了。” 这雪娘倒是心思长远,本不想多说的琼嬅又来了兴趣:“那六太子可是大金的皇子,他看中你你为何这般不愿甚至要半路逃跑?” 雪娘这才抬头看向琼嬅,在她的认知里皇亲国戚都是高高在上的,岂会和她们这种低贱身份的人轻声细语的说话,见琼嬅对她并无半点偏见,心中也踏实多了,人也放松了不少。 “郡主远在京城对这边疆外朝之事自然知之甚少,那金人残暴异常,蛮横无理,近些年来有大将军坐镇淮州方才安生了不少,而早些年间那大金高门显贵的男子们经常到淮州肆意抢掠大梁女子,这些女子被带去大都之后皆沦为了金人的玩物,没有一个能活得过一年的,即使那六太子身为大金皇子,奴也听说过他淫乱奢靡喜怒无常,奴贱命一条倒也无妨,只是我那祖父年事已高,弟妹三人最大的才不过十四,没了我,他们可怎么活啊!” 琼嬅心中略有震动,若那金人当真这般不把女子当成人看,即使她是大梁郡主怕也难有善终,不过左右也没听说过三公主和乐安郡主有恙,说不准这民间传言也有些许的夸大。 见琼嬅皱眉不说话,雪娘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郡主是奉旨去大金和亲的,自己说金人残暴蛮横岂不是戳她的心窝子吗?刚想解释就听琼嬅开口问她:“那你现下有何打算?” “奴打算带着弟妹离开淮州,却又不知该去何处。”雪娘说道,抬头看了琼嬅一眼。 琼嬅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笑了一下:“我是大梁郡主不假,但此次前去大金前程未卜,我自问没那个本事负责你和你家人的一生,我自己能不能在大金活满一年都不好说,更何况是带着你们呢?” 雪娘也并没有抱有多大希望,像她这样的身份怎配跟在郡主身边,当下只点了点头,又把头垂了下去。 琼嬅想了一下,心中有了个主意,便又说道:“我在江州童罗山有个结拜姐妹,她的寨子倒是个容身的好去处,只是,我这姐姐占山为王,入寨做了匪,不知你可愿意去?” 雪娘抬起头双眼有了光芒,她这样的身份怎还会嫌弃他人,能保一家老小平安便是了! “奴愿去!” 琼嬅又笑了起来:“好,既是如此,我便休书一封,你带去给那童罗山的秦寨主,她自会给你一碗饭吃,只是山中不比淮州什么都齐全,你可要提前做个准备。” “奴如今的处境如何还会挑三拣四,有口饭吃就是天大的恩赐了!郡主救命之恩,雪娘没齿难忘!若郡主有用得着奴的地方,奴必定粉身碎骨,难报郡主大恩!”雪娘说着“砰砰”的朝琼嬅磕了几个响头,一旁的碧落忙扶住她。 “我既救了你,自不会让你粉身碎骨。”琼嬅站起身来,“起来,我让将军派几个人送你回家收拾行装,再护送你们去江州,事不宜迟,马上就走。” 雪娘又是千恩万谢了一番,琼嬅吩咐阿顺去把她的意思告诉关翊,让他派几个人送雪娘回家,自己则留在房里提笔写信给秦霜语,依她的观察,那风语崖什么都好,就是秦霜语缺个贴心的人在身边,近身伺候也好出谋划策也好,总不是那俩小丫头能做的,而宋雪娘自幼沦落风尘,见识不差,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或许能帮上秦霜语的忙,有她的家人在寨中,想来也不怕她有二心。 等雪娘带了祖父和弟妹赶回将军府,琼嬅将那信和五十两银子交给她,关翊又安排了马车,由四个侍卫护送一家五口上了路,这边雪娘前脚刚走,后脚元朗便来了,他与关翊是故交,来往密切,所以那门房也并未通报,元朗就那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将军府,正好看见送完雪娘正往后院走的关翊和琼嬅。 “你这是往哪野去了?” 琼嬅回来之后换了身衣裳,以至于看到她的背影的元朗并未认出来,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关翊和琼嬅齐齐转过身来。 元朗这才认出关翊旁边的女子正是之前见过的大梁郡主,作为大金的皇子他自认为见过的美人无数,却仍被琼嬅的美貌折服,她不光是容貌上乘,更重要的是气质绝佳,站在那不言不语已是像幅画一样。 “回来之后尚未出府,王爷这是打哪来?”关翊笑着迎了上来,旁边的琼嬅行了个万福礼并未说话。 “本来此番到淮州来是想看看有没有良驹,谁承想碰见了老六,方才把他安置在驿站之中,我这才得了空过来看你。”元朗也笑意吟吟的,随即又看向琼嬅,“今日之事让郡主受惊了,本王替老六给郡主赔个不是。” “王爷客气。”琼嬅这才走了上来,仔细的看了元朗一眼,这元朗是拓跋氏和蒲察氏的嫡出后人,身上流的是纯正的大金贵族血液,他身长五尺六寸,目若朗星,健硕如狮,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格外显眼,关翊在他身边都略显得有些矮小。 “郡主一路辛苦,这淮州城比不得你们汴京什么都齐全,好在马上郡主便要来我们大都了,想来大都繁华昌盛,自不会让郡主失望。”作为骑在马背上打天下的当朝皇子,这元朗可以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他还很喜欢汉人的诗词歌赋,府中常住着大梁过去的教书先生,对大梁的文化和美食都很感兴趣。 琼嬅但笑不语,原来那大金要举办一次大选,从金王到皇子大臣都可以在此次大选中挑选女子,而这些女子除了大金本国的适龄女子之外,更有像琼嬅这样远道而来的政治牺牲品,还有一些小族小部为了依附稳固自身的地位也会送来合适的女子,虽说名义上要参加大选,实际琼嬅已被定给了二太子,大概也就是走个过场之后便直接去二太子府了。 关翊却看出了元朗的欲言又止,他俩虽然交好,但毕竟各自的立场不同,说话做事有些保留也属寻常,只是元朗看着琼嬅的眼神似乎夹杂着一些怜悯,这让关翊有些不解。 “是有何不妥吗?” 元朗回过神来:“哦,没事。你们是明日启程?可同我的人马一同入大都,这样可免了来往盘查也方便些。” 关翊看了琼嬅一眼,这到了大都之后他便要回到淮州来,虽说只有一江之隔到底也是属于两国之境了,之后再想见面怕是机会不多了,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些许的不舍,却又不敢直视琼嬅,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眼。 “王爷,郡主是在王府里千娇万宠的金枝玉叶,这到了大都之后我不能时时护在左右,若是王爷方便,还请多多照看郡主。” 第27章 到大都了 元朗尚未开口琼嬅便笑道:“将军糊涂,我到了大都,自会有二太子护佑,平白的扰了四王爷做什么?” 琼嬅是奉了圣旨赐婚于二太子元朋的,是梁王和金王商量之后的决定,大金可不是大梁,作为二太子的人自然是最好不要和其他人扯上关系,尤其还是他的自家兄弟。 好一个聪慧有心思的女子,只是当真可惜了,元朗无声的叹了一声,略有惋惜的看着琼嬅:“郡主说的不差,二哥自会护着郡主,但若当真有事要本王帮忙,郡主尽管开口,毕竟郡主代表着贵朝天子,我大金自是要以礼相待的。” 琼嬅一直以为金人如同传言中的那般粗暴无知蛮横无理,不想这元朗虽身形魁梧,心思却也很细致,巧妙的把她个人的事转接到了国事之上,化解了她的担忧。 见琼嬅不语,关翊不忘她的想法:“郡主一路风餐露宿,我已命人从那富平楼请来了最好的厨子,王爷也留下用饭,你我多日未见,当好好喝上几杯。” “也好,本王确有许多话想同将军说上一说。”元朗微微一笑,如今大金朝中争储之斗如火如荼,身边任何人他都信不得,反而和关翊能说上几句真心话。 很快那富平楼的大厨就做了一桌丰盛的好菜,肚子里没油水的琼嬅一见到那烤全羊烧蹄髈眼睛都亮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坐下便开始大快朵颐,元朗初初有些惊讶,后边倒越来越觉得她真实可爱不做作,倒像是他们大金的女子一样。 琼嬅也知道他二人定有许多话要说,她肯定是不适宜在场的,便飞快的吃完了饭,找了个借口便溜回了自己的房中,左右这元朗没问起雪娘一事,关翊也不傻,想来不会说出风语崖和她的关系,就交给他去说吧。 那元朗和关翊也并未饮酒到很晚,毕竟第二日就要进大金了,这淮州和大金只有一江之隔,左右不过半日的路程,明日一早出发,午时之前便可到了,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被喝酒给耽误了,送走了元朗,关翊来到了后院,见琼嬅住的屋子灯还亮着,在那院子门口停住了脚。 端着水出来的碧落见院子门口有个人影立即机警的问道:“谁在那?” 因在将军府又劳碌了多日,琼嬅并未叫阿顺守夜而是让他好生休息去了,听到碧落问话关翊略带尴尬的走了进来:“是我。” “是将军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将军怎么没提个灯?”碧落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铜盆迎了上来。 关翊还是有些尴尬的说道:“明日便要离开淮州了,想来看看郡主可还缺什么不缺。” 屋里的琼嬅刚刚梳洗完听到院里的动静走了出来,桃若挑灯跟在旁边,见琼嬅出来关翊更是有些手足无措,若不是因为天色已暗想来都看到了他的大红脸。 “将军这么晚了还没休息?王爷走了吗?”琼嬅问道。 关翊只闻到了十分好闻的栀子花香,听琼嬅问他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爷已经走了,我,我是想来瞧瞧郡主歇息了没有。” “刚刚梳洗了准备歇了,倒还叫将军跑了一趟。”碧落与关翊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说起来还未曾多谢将军这一路上细心周到的照顾,在此谢过了。” “郡主客气了。”关翊见琼嬅向他福了一福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她,夜色之下一身白衣的她未施粉黛,如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一旁的烛火映在她的侧脸之上,说不出的清新娇美,一向对女色毫无兴趣的关翊竟疯狂的心动起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怔在了原地。 碧落和桃若面面相觑,不知这关翊今儿是怎么了,他一向是雷厉风行,说话做事都干脆利落,今儿倒是磕巴了起来,莫不是吃醉酒了? 琼嬅心中却已然明了,这十几日的朝夕相处,她又没再继续刻意掩饰自己,想来这关翊怕是对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这才夜深了还过来看她。 “将军虽说是奉了陛下的皇命护送我到大金的,但一路照顾有加琼嬅自是心中感念,我朝有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方能固国安邦,百姓安居乐业。” 见琼嬅说话如此客套疏离,关翊本就没打算说出口的话就更不会说出来了,当下只拱手一礼道:“保护郡主是末将应尽之则,郡主不必客气,时辰不早了,郡主既无别的吩咐,末将告辞了。” 看着关翊转头大步的离开,琼嬅心中未起波澜,像她这样命运的女子,岂有资格谈儿女私情?又何必白白的耽误了人家?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从将军府启程,在城门与元朗汇合,一起向着大都出发,大都远在北方,越走越冷,琼嬅便叫三个丫头都到马车上来取暖,省的在外头冻着了。这走了不到一半便听到前头有嘈杂声,队伍也紧跟着停了下来,不一会阿顺便来回话,说大都那边有人来给元朗报信,元朗听了之后领着亲信先走了,只留下一小队的人马和他们继续走着,琼嬅问是什么事,阿顺却说连关翊都未听到,只见元朗急的什么似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几句打马便走了。 琼嬅虽心中不解但也并未多想,左不过是人家朝中之事,与她一个外族女子没有关系,直到正午时分到了那大都,琼嬅随关翊一起到了城门口,见到那城门上竟悬满了白旗白绸,这才知道原来是大金出了白事,而且只有皇室里的人没了才会得全城挂白的待遇,难怪元朗那么着急的往回赶。 见大梁的车马已到,负责迎接的大金官员忙从城楼上下来迎了上来,而那陈姓官员与关翊也相识,上来客客气气的问安行礼,全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粗鄙无礼。 “陈大人,发生何事了?是哪位过身了?”关翊奇怪的很,这金王年纪不大,身子也硬朗,宫里已无太后在位,到底是谁过世了? 那陈官员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向琼嬅:“这位就是郡主娘娘吧?” 琼嬅也是很奇怪的点了点头,他这般瞧着自己做什么? “郡主娘娘一路辛苦了。”陈官员行了礼又看向关翊,“关将军,这...” “到底怎么了?”关翊是个急性子,见他这般吞吞吐吐的更是着急,这人都到了不把他们往里边迎是个什么意思? 陈官员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转回身来小声说道:“郡主,关将军,是,是我们二太子广阳王薨了。” 关翊惊讶的愣在原地,那陈官员更是低着头不敢看琼嬅,这和亲的郡主到了,他们二太子却没了,这叫什么事? 琼嬅也是愣了,尚未过门这夫婿就死了?要不要这么倒霉?难道她在汴京嫁不出去,到了大金一来就成了寡妇? 关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回头怔怔的看着琼嬅,琼嬅也是一脸懵,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说不出话来。 见他俩都愣愣的不说话,陈官员忙说道:“将军,四王爷先前交代微臣,叫微臣先将郡主安顿在馆驿,稍后的事还得听宫里的旨意。” 琼嬅很快冷静下来了,她冲关翊点点头,这到都到了总没有直接回去的道理,且看金王怎么安排吧。关翊便领了队伍随着陈官员进了大都,暂时住到了专门接待外使的馆驿,这馆驿日前已经住进了从大夏来的和亲队伍,以及两个小部落的送亲人马。 这边琼嬅刚刚安顿好,便听到屋外有说话的声音,这馆驿不大,只有三进三出几个院子,来往过个人什么的都听的极其清楚,琼嬅叫桃若出去看看,桃若回来说外头有几个女子正往这边来,似乎是来找琼嬅的。 琼嬅便起身出了门,正巧那几个女子进来院子,那最扎眼的蓝衣女子见琼嬅出来,立刻热络的迎了上来:“这位就是大梁来的华郡主吧?给姐姐见礼了。” 琼嬅歪了歪头,见那女子柳眉凤眼鹅蛋脸,身量纤纤肌胜雪,端的是个实打实的美人,身上穿的衣裳又极具异域风情,想是从草原部落来的姑娘。 身边的碧落见琼嬅不说话立刻上前一步行了个万福:“敢问姑娘是哪一家的?” 这出门在外气派得有,想这外人只知琼嬅是郡主是王府的嫡女,应该鲜有人知宋家的真实情况,所以琼嬅一早便嘱咐好了,该摆谱的时候就得摆出来,别旁人还未瞧不起你,你自己就先在气势上输了。 蓝衣女子吓一跳,见琼嬅只站在那,由身边的女使问话当即明白了过来,稍稍弯腰又行了个半礼:“妹妹自东胡而来,慕容氏,单名一个烟字,是我族大族长的外甥女,姐姐可唤我烟儿。” 慕容烟姿色也属不错,最突出的便是那如雪似的肌肤,只是这一开口便落在了下风,且不说那东胡是个边疆小部,依附大金已久,就单说她自己这个态度,便已经是低了琼嬅三分。 “慕容姑娘客气了,只是这大选尚未开始,你我前程未定,是不是姐妹的辈分还不好说,就暂且称呼彼此的名字吧。”琼嬅才不会和她姐姐妹妹的称呼,这参加大选的女子,做皇妃,太子妃或者大臣的姬妾都是有可能的,上哪和她论姐妹去? 此时站在慕容烟旁边的红衣女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要说这繁文缛节咬文嚼字的还得是你们大梁,一个称呼而已,不叫便不叫。” 不等琼嬅开口,那慕容烟便抢着说道:“这位是从西京来的萧岚姐姐,是大夏镇南王之女。” 难怪这么嚣张霸道了,原来是大夏的王室之女,琼嬅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是大夏的临海翁主,失敬了。” 萧岚微微皱眉:“你怎知我的名号?” 琼嬅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翁主不也知道我是大梁的郡主吗?你我都是宗室女,知晓彼此身份岂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大夏也是崇尚武力的国家,那镇南王更是夏王的左膀右臂,若说大金人人骁勇善战的话,那大夏的女子便是个个能骑会射,在大夏衡量一个女子的优秀与否不是看她的长相才情,而是看她骑马骑的多好射猎射的多精,那萧氏一族更是大夏的贵族,出身镇南王府的萧岚自然是自幼学武,看上去都是格外的干练精神,她自然不会把这柔柔弱弱的汉人女子放在眼里。 “在我们大夏,像你这般身量纤纤一阵风就能吹到的女人,是不会有男人要的,真不明白你们汉人为何要以瘦为美,难道油瓶子倒了都扶不起来的便是上等女人?”萧岚又是嗤笑一声,如今梁金夏三国成鼎立之势,谁也没有比谁强一些,她有什么道理让着一个小小的郡主? 听到萧岚的话琼嬅也不恼,见她说话这么冲也不像是装得,如今在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能这样直白的说话,在琼嬅看来倒是比旁边那个笑面虎慕容烟要好的多。 “都是本国送来和亲的,有什么上等不上等的,左不过都是奉命行事罢了。”琼嬅依旧淡淡的说道。 “姐姐说得对,咱们几人能在这里相遇那可是缘分呀!”慕容烟忙打圆场,她的出身是最差的,同她的母族一样,她要做的就是先依附于势强的,这萧岚和琼嬅都是不错的选择,一个身份贵重一个貌若天仙,自己跟在她们身边肯定不会吃亏的。 萧岚却是白了她一眼:“什么缘分?为什么要和你们有缘分?” 这萧岚本来对琼嬅并无恶意,毕竟琼嬅早已定给二太子的事已是人尽皆知,压根就威胁不到她,谁料这二太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没成亲就死了,而今日得见这琼嬅长得清尘脱俗让她如临大敌,这要是一起去大选,风头岂不是都让梁人给抢了去? 见萧岚气势汹汹的走了,琼嬅一脸的莫名其妙,而那慕容烟依旧满脸笑容的凑上前说道:“姐姐莫怪,萧岚姐姐就那样的性子,也是因为舟车劳动的缘故,从昨儿个到了之后便心情不佳,想来是还没休息过来。” 琼嬅这才仔细打量面前的慕容烟,不赖人家管她叫姐姐,像她这样年逾二十尚未婚配的女子基本是没有了,这慕容烟也就十五六岁,长得也显小,身上穿的短衣短裙,是草原上普遍的打扮,但细细看上去,那衣料只是普通的针织料子,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绸缎,而她所戴的耳饰,步摇等等也都是一般货色,或许是那东胡小门小户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不过琼嬅猜想,这慕容烟在东胡的地位怕也就是一般。 见琼嬅盯着自己打量,一向自卑的慕容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当下又热络的说道:“我比姐姐们早来几日,在这馆驿之中都快闷死了,姐姐可愿出去逛逛?听说这大都的鬼市可热闹了!” 琼嬅微微一笑:“我这刚安顿下,身子也乏了,想先休息一下,辜负慕容姑娘盛情了。” 慕容烟也不恼,只略带可惜的说道:“也好,那就等姐姐们都歇好了咱们再去不迟,那妹妹就不打扰了。 第28章 来自各处的姑娘们 等她们都走了这小院才算安静下来,碧落想把东西从马车上卸下来收拾妥当,琼嬅却说她们不会久留在此先不用收拾,只叫阿顺出去打探消息,出门前又叫他换了一身金人的打扮。那二太子究竟为何会死?朝中为了此事是否会有动荡?若真有动荡和她们这些入金的女子关系大不大?最最重要的就是,二太子死了,琼嬅应该何去何从?是随关翊再回汴京去,还是留下来再指给其他人?这都是未知数,别说琼嬅心里没底,那关翊更是心情极其复杂,他一到馆驿把琼嬅安顿好之后便忙着出去打探消息了,只是事发突然,那宫里大门紧闭,尚未有消息传出,而元朗自进了宫之后就没再出来。 直到那馆驿的晚饭送过来阿顺这才回来,琼嬅让她们都退下,只留了碧落在房里。 阿顺和宋文博同岁,是高氏去世之后隽娘出府嫁人生下的,不到十岁又送到了宋家伺候,可以说是琼嬅最信任的人了,阿顺随了他的母亲隽娘,聪明机警,忠贞不二,早些年在王府里又跟着宋彦博的师傅学了些拳脚上的功夫,人也长得结实,是有些功底在身上的。 “那广阳王府乱成一团,显然是没有料到二太子的突然离世,连那白布白绸都是现找的宫外的普通货色,说是宫里也要布置不够用的,奴才混进那哭丧的人堆里,却听说那棺木是早在年前就预备下的了,说是给二太子冲喜用的。”阿顺条理清晰,说话的时候还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琼嬅闻言放下筷子:“冲喜?意思是说那二太子的身子早就不行了?” “今日那王府当真乱极了,奴才暂时没有打听到具体的事,也没探出二太子的死因。”阿顺说道,“不过奴才倒是见将军手下的烈风也在王府外打探消息,不知他们可有什么眉目。” 琼嬅点点头,关翊去探消息是正常的,不光是他自己心里要有数,这样突发的大事他是需要具表上奏的,现在琼嬅身份尴尬,凡事还得听人家金王的安排。 “今日之事实在突然,想来将军也是摸不着头脑,阿顺今日好好歇息,明日再探不迟。”琼嬅看向他们两个,“你二人都是自幼与我一起长大的,别说在这大都了,就是在汴京时我也只相信你们两个,如今咱们处境尴尬,凡事都是格外小心,哪怕是柳若桃若或是将军手下的人,都要留三分心眼,事事都要谨慎行之。” “姑娘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做。”阿顺平时少言寡语,行事却是极周全,这也是琼嬅放心只带他一个男丁来大金的原因。 碧落却是略有不解的问道:“姑娘信不着柳若也就罢了,那桃若对姑娘感恩戴德,自不会以德报怨,应该不会对姑娘不忠吧?” “红绫跟了我五六年了,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只要有你的一份必也不会少了她的,结果呢?她还不是为了老子娘被人家握在手里不得不时刻监视着我。想那柳若桃若都是宫里出来的,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事握在别人手里,从而不得不被操控着,若是想加害于我,也倒不是不可能。”琼嬅天生缺乏信任感,就连阿顺和碧落她也曾多次试探才放心留在身边用,尤其是在这两眼一抹黑的大都,身边的人若是使个小动作,要比其他人的暗害更严重。 碧落这才恍然大悟的点头称是,又觉得面前的姑娘和自己从小熟悉的姑娘大为不同,从琼嬅将高氏的嫁妆挪回高家之后,碧落便已经知道姑娘早已做好永不回京的打算,在这陌生的大金,若是姑娘再不长点心眼,怕是前路艰险了。 “那奴婢就盯着她俩点,平日那桃柳二人同我热络的很, 姐姐长姐姐短的,现在想来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碧落突然就想到了这一点。 琼嬅看着后悔后觉的碧落好笑的摇了摇头,不是她有事不和碧落说,的确是因为碧落这丫头心直口快有事不往心里搁:“左右也没什么大事,无碍。如今咱们在大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往后小心些便是。” 碧落忙不迭的点头,让阿顺下去休息,自己则伺候琼嬅上床歇下。原以为换了地方今日又发生了许多事姑娘定是难眠此夜了,不想碧落刚把水倒了回到屋里,姑娘已经睡了过去并打起了愉快的细细鼾声,碧落又安心又好笑,她们家姑娘可真是神人一个啊! 一连两日都平安无事,这日是琼嬅她们到大金来的第三日了,一早便有那宫里的女官来传旨,说金王有旨将住在馆驿里的秀女和本朝待选的秀女都挪到金王在宫外的别苑御龙山庄去,因广阳王突然崩逝宫里宫外三个月不能行婚嫁之事,故大选挪到三个月之后,所有秀女都暂居别苑适应水土学习礼仪规矩,琼嬅听到没有特别关于自己的旨意便也稍稍安心下来,不料那女官宣完圣旨之后,萧岚从地上站起来径自走了上去。 “敢问女大人,这广阳王的未亡人,也要同我们一起搬去别苑,后面再一同参选吗?” 众人齐齐看向琼嬅,琼嬅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萧岚,这姑娘怕是精神不正常吧?她去不去别苑去不去参选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那女官似乎早有准备,对萧岚的身份也是清清楚楚,当下并未行礼只轻声回答道:“回翁主的话,宫里的旨意是这样的,圣旨只有一道,并无单独对某个人的旨意。” 慕容烟忙又过来打圆场:“咱们姐妹几人一起互相有个照料是好事呀,而且这别苑是皇家别苑,定是特别气派了,比这里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萧姐姐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萧岚却是白了她一眼:“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这大都定是比你那小小草原要好的多。” 几天相处下来彼此也算熟悉了各自的脾气,慕容烟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奉承着萧岚:“姐姐说得对,妹妹眼皮子浅,懂得也少,这才希望姐姐能多多照佛提点嘛,清瑶妹妹,你说对不对?” 琼嬅随着慕容烟的目光看过去,她还是头次见到盘清瑶,这盘清瑶长得纤细婉约,楚楚动人,一看便知是江南女子,和萧岚她们的精气神都不同,只见她杨柳扶风般静静站在那,听到慕容烟问她也只是微微一愣,继而轻的不能再轻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就你会说,真不知那南诏送个哑巴来做什么!”萧岚冷哼一声,觉得这来选妃的女子竟无一个是正常的,这盘清瑶自来了大都,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 第29章 御龙山庄 那女官显然对她们这些小女儿家的口舌之争并不感兴趣,只说午后那接她们去别苑的车队就会到馆驿,请各位尽快收拾好行装,而那御龙山庄是皇家的地方,除了贴身伺候的陪嫁之人,护送卫队是不能跟着去的,也就是说,关翊他们明日就得离开大都。 那大夏和东胡的送亲队伍早就走了,只有关翊和南诏的人马还尚未离开,这边让柳若桃若收拾着,琼嬅带着碧落到了关翊处,这明日就要分别了,是该告别一下的。 关翊也正好要去找琼嬅,见琼嬅先过来了倒有些手足无措了,琼嬅大大方方的自顾自坐了下来,瞧着现在的关翊比初初相见之时要瘦了许多,心中难免感慨:“将军日夜操劳,瘦了许多,怕是这些日子为着我的事劳心劳力寝食难安吧,现下金王已有旨意,将军也可以放心的回淮州去了。” 关翊站在那不动也不敢抬头,倒也不是因为他们身份有别,而是他一见到琼嬅就莫名的紧张,金王的旨意昨儿个元朗与他碰面就已经告诉他了,他还是不能放心,毕竟这三个月之后的大选琼嬅何去何从还是个未知数,而不管她最后会被指给谁或是直接进了大金的后宫为妃为嫔,都是他不想看见又阻止不了的。 “广阳王崩逝金王推迟大选一事末将自会具本奏明朝廷,郡主若有家书,可同公文一起走官道送回汴京。”关翊答非所问。 “将军的公文是直接送往中书省还是先交由代王殿下过目?”琼嬅突然问道。 关翊微惊:“郡主何出此言?公文自是要上报中书省的。” “将军莫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若是直送宫中我便没有话要带,若是可经代王的手,我便给外祖捎个平安。”琼嬅解释道,也明白关翊的顾虑,这关翊是个实心肠,虽为赵恒的座上宾,但骨子里对争储一事十分反感,内心中还是忠于梁王的。 关翊这才抬头看了琼嬅一眼:“郡主若要给高老大人捎信,末将自有法子将信带回汴京。” 琼嬅点头,让碧落将方才赶着写好的书信交给了关翊,又拿出一双黑面白底的靴子递给了关翊。 “小小心意,望将军笑纳。”琼嬅微微一笑。 “这是?郡主做的?”关翊惊讶万分,“末将身份低微,怎敢受郡主的礼?” “将军高看我了,我这四肢不勤的人怎会做这个?这是碧落做的。”琼嬅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指了指靴子口边的四叶竹纹,“不过这竹叶是我绣的,将军知道,我对这女红刺绣之事一窍不通,所以这竹纹丑得很,将军可莫要笑话我。” 关翊又闻到了好闻的栀子花香,抬起头来琼嬅那娇美容颜近在咫尺,一时间他的心又疯狂的跳了起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动作倒叫琼嬅看不懂了:“将军怎么了?” “没,没什么,多谢郡主费心了,那末将也就不推辞了,自会好好珍藏的。”关翊其实是不想要的,生怕自己再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但他也想有个念想,毕竟今日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靴子自然是要穿的呀,珍藏起来做什么?”琼嬅打趣道,“在我心中与将军已是挚友,将军不要如此见外。” 琼嬅的话再次说进了关翊的内心,能被她当成挚友也是难得的好事了,关翊稍稍稳了稳心神之后说道:“郡主说的对,只是郡主只身留在大金当真叫人挂心,我便想着把烈风留给郡主,他追随我多年,武功高强,人品我也能担保,有他在郡主身边,我也能安心不少,日后来往大都与淮州的事,皆交给他去做就是。” 烈风是关翊的副将,是关翊最得力的下属,能将自己的左膀右臂留给琼嬅,足可见关翊对她的重视。 “昨儿夜里我与四王爷碰面,王爷虽未多说广阳王身死一事,却也答应了我会多加照顾郡主,郡主日后若有为难之事,尽可找王爷帮忙,王爷与我相交多年,答应下的事必定会做到。”关翊又说道。 琼嬅点头并未多说,以她宋家的能力地位压根许不了关翊什么好处,干脆也就别说了,自己给外祖的信中已写明此行关翊出力不少,外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若有需要,自会相帮于关翊。 午后那宫里的车马早早的便等在了馆驿前头,这几个姑娘虽说是来和亲的但也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一直委屈在这小小馆驿之中,关翊站在门口看着琼嬅上了马车,心中滋味万千,一言不发的站了许久,直至车马消失不见。 这御龙山庄在大都的最东边,占了个紫气东来的大吉方位,等这车马到了山庄门口,那里已经等着不少人了,四个姑娘一一下车,每个人都是不同颜色的衣裳,不同的气质和精气神,琼嬅下了马车一瞧,不禁叹了声冤家路窄,那站在大门口正中央的,正是先前见过的六太子元朔。 元朔并不负责接待外朝秀女一事,他只是老毛病又犯了,想来看看这各国各族送来的女子长得到底如何,他当日在淮州并未见到琼嬅的真容,所以琼嬅下了车之后,他立刻被她的容貌给吸引住了目光。 其他三人却是都不识得元朔,但见那少年的风姿打扮便知不是普通人,琼嬅算是这几人当中出身最好的了,当下大大方方的迎了上去,十分得体的朝元朔行了个礼:“六太子万安。” 元朔吃惊不已,这女子怎认得自己? “你认识本太子?” 琼嬅一脸错愕的抬起头:“几日前在淮州曾与太子有过一面之缘,才几日功夫,太子殿下便不记得了?” 几日前?淮州?元朔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难道? “你是那日的大梁郡主?” “正是。”琼嬅轻声说道,“太子殿下贵人多忘事。” 原本琼嬅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之后,元朔肯定是烦死她的,毕竟她是明着从他手上把雪娘救走的,但她没料到的是那元朔竟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她,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而对元朔而言,女人在眼中无非只有两种,丑的和美的,那日他未曾得见琼嬅的真容,又因知她是二哥的人才没动心思,如今看到琼嬅的脸,而他二哥又死了,岂不是老天都在帮他。 其余三人听到这位少年正是大金的混世魔王元朔,赶忙都上前行礼,尤其是那慕容烟更是一边问安一边不停的偷瞄着元朔,可惜元朔只看了她一眼就越了过去,将目光定在了后面的盘清瑶身上。 这盘清瑶虽长相不如琼嬅,但柳腰长颈,纤细柔弱,正是元朔最爱的那一种,而元朔曾领教过琼嬅嘴上的厉害,虽也有兴趣,但终究还是喜欢婉约沉静的女子,于是便直直的看向盘清瑶问道:“这位姑娘是哪一家的?” 别说答话了,盘清瑶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旁边的慕容烟见状忙说道:“回六太子的话,这位是南诏来的清瑶妹妹,是南诏燕王胞妹。” 慕容烟伶牙俐齿,说话声音清脆悦耳,这一主动终于引起了元朔的关注,只见他上下打量着她,看到她头上那支褪了色的鎏金步摇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你又是哪里来的?” 见元朔终于问自己了,慕容烟忙不迭的行了个大礼:“劳殿下垂问,家父东胡骁骑营大将军慕容峰,我部大族长是我的姨丈,我叫慕容烟。” 元朔的鄙夷之色琼嬅看的清楚,显然他压根就不把一个小小的东胡放在眼里,何况还是一个无名无衔的将军之女,而慕容烟一直害羞的低着头不敢直视元朔,根本没有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这慕容烟还在等着元朔回话,元朔却将目光又转到了盘清瑶身上,只觉得那女子清冽冷漠,恬淡疏离,即使是和她们站在一起,但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自始至终垂着头,脸上也无半点表情,仿佛听不见别人说话也看不到旁人在跟前,这就更激起了元朔的征服欲,琼嬅那样的小辣椒他倒是不急,毕竟二哥刚死他不能毫无避忌的现在就下手,而这像冬日里的红梅一样冷淡疏离的女子他是立刻就想拿下的。 琼嬅和萧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默契的都没说话,琼嬅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萧岚是不屑,她到大金来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其余种种她都可以当做看不见,慕容烟见突然没了动静这才抬起头,看到元朔盯着盘清瑶的眼神也是立刻明白了过来,当下略有尴尬的退到了后边。 那掌管御龙山庄的女官名叫锦歌,年三十有余,一脸精干的样子透露出了她不一样的身份,她一直站在元朔身后并未出声,眼见元朔不说话了这才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朝元朔一礼:“殿下,天气尚寒,几位姑娘怕是还未习惯大都的冷冽,不如让奴婢先领了她们进去安顿下,殿下若有事吩咐,稍后唤奴婢前去通传便是。” 第30章 送别关翊 元朔回过神来,显然对锦歌有所尊重:“不必了,我没话要问,八弟约了我骑马,这就走了。” 众人目送这位混世魔王离开,这才跟着锦歌进到了山庄里边,要说这大金在梁金夏三国之中属于后起之秀,在文学礼仪方面是有所欠缺的,但若要论财力,那肯定是能和大梁一较高下的,大梁国库充盈是因为地大物博,子民众多税收可观,而大金皇宫里的多半财物全靠掠夺而来,就因为来的太简单,这大金皇室大到金王小到一个小小官吏都是出了名的挥霍,这修建御龙山庄所用的钱财无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更是应有尽有,一行人跟在锦歌身后暗暗咋舌,这金王可当真是财力雄厚,一个宫外的别苑都能修成这样,更别说那皇宫得有多么的富丽堂皇了。 “这是陛下亲自监工督办的皇家别苑,亲赐庄名御龙山庄,自建成之后尚未有皇室之外的人进来过,姑娘们是头一份。”锦歌边在前头走边说道,“这山庄共有东西院落三十六个,女使内官三百一十六人,每个准备参加大选的秀女都会分到院落一个,女使六人,内官两人,一应起居饮食皆在山庄里头,若有事外出,需提前同我通报一声,待我安排妥当,方可出庄。” “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外出还需同你讲?你又是什么人?”方才一直沉默的萧岚不屑的说道,她不同元朔讲话是因为听说过他的德行,她才不会嫁给那样的人,索性能装透明就装透明,元朔身为太子说两句也就说两句,这个梳着朝天髻的女人又是个什么东西? 锦歌闻言停下了脚步,众人也随之停了下来,她目光如炬般直直看向萧岚:“回翁主的话,下官是大金正五品尚仪,主理后宫一切礼仪起居,手下四司一史,奉旨负责此次大选秀女的日常起居等诸事,下官复姓耶律,名锦歌。” 难怪气势如此之大,原来是掌控她们饮食起居的五品女官,这大金男女阶级感不大,女子入朝为官乃是常事,而伺候后宫的则都是女官,她们在朝廷里也是有一席之位的,果然听到她自报家门,慕容烟又是第一个站了出来,客客气气的说道:“原来是尚仪大人,难怪瞧着气质出众,与那普通宫人简直是天壤地别呢。” 盘清瑶是压根不说话,而琼嬅和萧岚是不屑说话,她二人又是默契的齐齐白了慕容烟一眼,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她们都是本朝王爷的女儿,缘何要对一个后宫女官毕恭毕敬?这要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了? 那锦歌也不恼,原本她就是伺候她们的,她们瞧不上她也是常事,当下也转身往前走去,后边的慕容烟忙也尴尬的追了上去。 这山庄实在是大,走了好一会才到了那东苑,这东苑共有院落十八个,是专门给这一批的秀女居住的,而在她们来之前,大金本国的几个秀女已经先住了进去,锦歌给每个人分配好了院落和伺候的下人,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琐事便先行离开了,留下了琼嬅几人在东苑的大牌楼底下,几个姑娘各有心思,都没有走的意思。 “慕容姑娘,你这讨好完六太子又讨好后宫的女官,左右逢源,可是为何啊?”萧岚憋了一肚子的气,她出身将门,性格直爽泼辣,根本不能相信慕容烟也是出身将军府的。 慕容烟闻言忙凑到萧岚跟前:“姐姐可误会我了,方才我是见清瑶妹妹不说话怕她见罪于六太子才替她说话的,至于那耶律大人,妹妹想着这后边的三个月咱们都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客气几句总是没错的。” “哦?照你的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萧岚是越来越瞧不上慕容烟了,先前听说她是草原女儿,想是性子直爽痛快的,定是能与自己成为知己,谁承想几日接触下来这慕容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油腔滑调正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 “姐姐可别折煞于我了,我是什么出身呀,怎敢图姐姐的谢?只是你我四人皆是背井离乡的远嫁到此,若是不联起手来,想必会让那大金本国的秀女给欺负了呢。”慕容烟似乎略带愁容的说道。 原本以为萧岚听到这话会同她站在一条线上,毕竟她们的立场是相同的,谁想萧岚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头就走了,惊的慕容烟连喊三声萧姐姐萧岚连头都没回。 慕容烟只得讪讪的看向琼嬅:“嬅姐姐,我是说错话了吗?萧姐姐好像生气了。” 琼嬅勾了勾嘴角:“慕容姑娘玲珑七巧心,自然不会说错话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眼看琼嬅和萧岚都走了,慕容烟这才看向木头一样站那不动的盘清瑶,一边看一边摇头,一个木头桩子,再美又有何用? 等众人都各自安顿在自己的院子中已是傍晚时分了,这边碧落几人忙着收拾箱笼衣物,那边琼嬅坐在廊下发呆,院中那高大的红松她也只在书中看过,如今得以亲眼所见还是挺震撼的,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从那四季分明的汴京到了这终日苦寒的大都,竟也没有水土不服,吃得饱睡得着,除了觉得冷并无其他不适。这边琼嬅正在发呆,那边烈风从外走了进来。 烈风与阿顺同年,身上多了几分军人的坚毅和果敢,从正午时分离开关翊之后,他守在琼嬅身边寸步不离,直到琼嬅进了院子才离开了一会,进来见琼嬅一人坐在廊下便径自走了过来。 “郡主,明日将军回梁,郡主可愿出城一送?” 琼嬅略有惊讶:“那尚仪刚说了无事不要外出,即便要出去还得去过了她的同意,咱们如何能出城送将军?” 烈风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是四王爷的意思,王爷自会安排。” “王爷若有安排我自然是要送将军一程,你照王爷的吩咐做。”琼嬅立刻说道。 原先关翊让烈风留在琼嬅身边他是万般不愿,他是随着关翊征战沙场的铮铮男儿,自是不喜欢女人那种墨迹多事的天性,不想这郡主行事十分果决,全然不像他想的那样。 一夜无话,琼嬅天赋异禀,压根不知道失眠是什么,一早便收拾妥当,由烈风引着从山庄的侧门出去了,为了不点眼她谁都没有带,只有烈风跟在身边,元朗安排的马车就停在侧门之外,琼嬅快速的上了马车,由烈风驾车往城门去了。 琼嬅以为时间还早,不想那大梁的护亲卫队都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就等着走了,见烈风驾着车来了,一直担心琼嬅不来的关翊忙迎了上来,琼嬅从车上由烈风扶着下来,关翊又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将军一路顺风,左右半日便回到淮州了,这些日子劳心劳力,回去之后还是好生休养的好,我这有烈风在,将军不用担心。”琼嬅先开口说道。 关翊这才开口说道:“这到了大都之后,许多事完全超出了先前的预判,我一直担心郡主无法适应,如今我要回淮州去了,不能再时时护在郡主身边,郡主定要事事小心,莫要逞强好胜,也莫要理他人的闲事,凡事要以自己为重。” 话说完了关翊才觉得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以他的身份是没资格教琼嬅做事的,好在琼嬅分得清好赖,并未放在心上。 “将军的话我都记下了,自会好好护住自己的性命。”琼嬅四下瞧了一遭压低了声音说道,“将军回去之后需要帮我做件事,你想法子派人去打听清楚同我一起来大都的那三个姑娘的底细,越详细越好,若是其他人不好打探,只打探萧氏的便可。” 关翊略略吃惊,但也没有多问缘故,她第一次让自己办事自己尽力办好便是。 “我知道了,此事自会办好,日后郡主有事便让烈风传信,他会第一时间联络我的。” 自从那日琼嬅说视他为挚友之后,关翊就没再自称末将,在言语上拉近了自己和琼嬅的关系,琼嬅信得过他,他也愿意为她做事,又回头看了眼旁边已经启程的南诏护亲卫队,不由得又叹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我这就上路了,劳郡主出城相送,在此谢过。” 琼嬅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山高路远,将军珍重。” 关翊多少句话最终都化成了一个拱手之礼,后又看了琼嬅一眼,果决的转身走回了队伍里。 “出发!” 本来没有多少感觉的琼嬅在看到自己国家的卫队离开的这一刻,心里竟生出了许多悲凉之情,她是对宋家没有多少感情,但卫队的离开就代表她和汴京的关系,也就只有回忆里的那点了。 眼见关翊他们越走越远了,琼嬅叹了一声转身想回马车上,这大都天寒地冻的都四月的天了还是寒风刺骨,烈风却往上一指,琼嬅顺着看过去,见元朗正站在城楼上看着她,也是,他与关翊是故交,自是要来送一送的。 琼嬅爬上了城楼,这高处不胜寒,城楼之上就更冷了,冻得她面颊微微发红,手也藏在袖子里不敢拿出来,慢悠悠的走向了元朗。 这是元朗第三次见琼嬅了,她来大都有几日了,这几日宫中大乱,他压根没有心思顾她,今日见她着月牙白的狐毛大氅,发黑如墨,脸色泛红,眉间略有英气,一双大眼睛明亮亮的看着他,随着她慢慢的走向他,一股清新的栀子花香迎面而来。 “四王爷万安。”琼嬅大大方方的行了礼,转头看向前方才发现这城楼之上是个绝佳的送别之地,方才已经看不清的大梁卫队站在这里又能看的到了。 第31章 大都的冷风 “今日情境,换做谁都会心情不佳,郡主面有悲色,想是心中伤感。”元朗见她眼中似有泪光,倒也能理解,毕竟这护亲卫队一走,就代表着她与母国再难有交集了。 琼嬅略有诧异的转头看向他:“王爷从哪看出我心中伤感?” “你眼中带泪,面有悲色,不是伤感卫队离开?”元朗问道。 “啊?”琼嬅眨了眨眼,又吸了吸鼻子,“没有没有,我只是,太冷了。” 原来是冻的,元朗被她可爱的小动作给逗笑了:“想来郡主初到大都还没适应过来,这大都冬日时久,确实不比汴京的春日温暖,时日还长,郡主可慢慢适应。” 琼嬅点头:“多谢王爷安排今日送关将军出城,若不送上一送,我这心里总归不太好受。” “本王明白郡主的感受,你初到大都首日便听到了二哥崩逝的消息,想来此事不光我们震惊不已,郡主也是手足无措吧?此事的确突然,众皇子被召进宫商议了两日才议出了结果,着实让郡主受惊了。”元朗轻声细语的说道,与他高大魁梧的身形完全不匹配。 琼嬅心中不免疑惑,依关翊先前和她讲的来看,这元朗可是储位最有利的争夺者,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唯一欠缺的便是母亲不得宠没有得力的外戚可以依仗,以他的身份看在关翊的面子上安排她出来送关翊一程倒还说得过去,可他完全没必要和她解释这些,更没必要这样好声好气的。 见琼嬅很是疑惑的盯着自己,元朗有些奇怪:“郡主为何这般瞧着本王?” “王爷待人温和,平易近人,让我想到了我朝的代王殿下,他也是这般没有架子,待下人都是极好的。”琼嬅随便扯了个理由。 “我倒也听说过代王的名头,只是尚未有机会得见,听郡主这么说,看来我与代王两人,倒是有可能成为知己了。”元朗并不认为一个小小的郡王之女能有多少心计,对琼嬅在大梁的地位虽然关翊刻意隐瞒,但他早就打探清楚了宋家的情况,和现在已在大金的三公主赵悦和乐安郡主相比,她怕是出身最差的那个了。 琼嬅并不接话,如今在这异国他乡还是少说话的好,见她并不说话元朗又问道:“郡主日后有何打算?” 琼嬅又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王爷这话倒真问住我了,我这样的身份也能有自己的打算?” “广阳王崩逝,大选推迟,原本有婚约在身的郡主如今是一身轻松,难道郡主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吗?”元朗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天意?那广阳王又不是突然死的,这算哪门子的天意? “未能明白王爷的意思。”琼嬅是当真没有明白元朗的意思。 元朗人如其名,个性爽朗不做作,听琼嬅这般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郡主现在不懂没事,以后会懂的。” 这城楼上冷风冽冽,琼嬅又刚送走了关翊,实在没心情和他在这打哑谜,又吸了两下鼻子说道:“出来时候不短了,这风也着实冷了些,我这就先告辞了。” 元朗轻笑一声:“郡主日后就要在这里扎根了,还是尽快适应水土才是。另外,若是郡主在别苑中有事的话可叫烈风来找我,也可以直接到府中找我。” 琼嬅微微皱眉,元朗怕是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吧?今日若不是他暗中相帮,她连山庄都出不来。 元朗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她的疑虑,当即又笑了一下说道:“郡主以为今日你是怎么出来的?只一句,耶律锦歌是我的人。” 琼嬅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她一早和烈风从院子出来直到侧门的这段路上一个人都没遇见,原来是锦歌刻意安排的,当下轻轻点头,行礼离开了。 虽说锦歌是元朗的人,但这御龙山庄人多口杂,琼嬅还是让烈风小心行事,在还没到那侧门之前就从马车上下来,让烈风去安置马车,她自己则悄悄的溜了进去,刚从侧门进去便看见前头有几个人正在那说着什么,琼嬅定睛一看,那仰着头趾高气昂的正是锦歌,后头还跟着几个女使,站在她对面垂着头不语的竟是盘清瑶。 显然锦歌她们的注意力都在清瑶身上,没看到鬼鬼祟祟的琼嬅,待琼嬅慢慢的溜到近前,躲在一个假山之后,听到锦歌语气十分严肃的说着:“清瑶姑娘好歹也是王室里出来的金枝玉叶,不会连这点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吧?昨儿个你们初入庄时下官已将话说的清清楚楚,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山庄,清瑶姑娘是无视下官无视我们大金的规矩吗?” 盘清瑶一向都是像聋子一样的,只垂着头安静的站在那,她越是这样锦歌就越生气,本来她就为着这些待选秀女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偏偏还就有人往枪口上撞。 “下官虽是奴婢,姑娘你是未来的主子,但规矩就是规矩,今日你明着触犯宫规下官就需秉公处理,念在姑娘是初犯又是千金贵体,就从轻处置,罚戒尺十下,以儆效尤。” 盘清瑶这才微微动了一下,但也是抬头看了锦歌一眼便又垂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眼见锦歌招呼后边的女使们这就要上前对盘清瑶动手,一旁突然响起了清脆的女子声音:“放肆!都给我住手!”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是萧岚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挡在了盘清瑶的面前。 “翁主万福。”锦歌也不恼,不急不躁的领着几个女使婆子行礼问好。 “我福你个头啊!有你这样的人在我上哪万福?”萧岚上来就破口大骂,丝毫不留情面。 锦歌是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见惯了主子们的阴晴不定或是蛮不讲理,听到萧岚的话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翁主怎的一清早的就这么大的火气?莫不是昨儿夜里没歇好吗?” “你也知道是清早啊?大早晨的你们这一帮人在这喧闹不止,是诚心搅人清梦的吧?”萧岚一点都不客气,掐着腰火气很大的喊道。 “翁主误会了,这山庄是皇家别苑,规矩森严,岂会有人在此喧嚣?下官只是在同清瑶姑娘讲规矩。”锦歌虽低眉顺眼的,实则语气毫无怯弱,就算她是大夏翁主,现下在大金不也只是个无名无分的秀女? 萧岚才不吃她这套,拿皇家来堵她的嘴,谁还不是王室的人了?当下冷冷的嗤笑一声:“讲规矩?你也配?” 第32章 她也出去了? 锦歌也略有怒气,抬起头来看向萧岚:“翁主此话何解?诸位待选秀女无论是我大金本国的还是外来和亲的,只要是安置在这御龙山庄的,都归下官统管,翁主说的配与不配的话,是否过分了些呢?” 呵,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萧岚哪受过这样的闲气,自己堂堂一个翁主要听你一个小小女官的教训,当即就往前走了两步,直接和锦歌脸对着脸:“我说你不配就不配!” 锦歌不但不怕嘴角还扯出一抹不屑,盯着萧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翁主若是不服,大可禀告我朝皇后娘娘,参下官一本,下官照规矩办事,自是什么都不怕的。” 萧岚哪见过这样嚣张的人,当即就要伸手,被后头的盘清瑶死死拽住,眼见绑在腰间随身携带的软鞭已拔出了半截,萧岚推了盘清瑶一把:“你拉我干什么?起开!” 盘清瑶手无缚鸡之力自己都站不稳被萧岚一推连连往后退,眼看就要摔倒了,被那从假山后头窜出来的琼嬅稳稳扶住,待扶稳盘清瑶之后又看向萧岚:“气大伤身,这天寒地冻的,翁主莫要气坏了身子。” 萧岚冷哼一声,想这琼嬅不知从哪钻出来的,方才还不知道在哪看热闹呢! 琼嬅慢悠悠的走到前头,瞅了眼萧岚拿在手里的金丝软鞭,那鞭子的一头已有细碎的裂纹,想来是用久了的东西,也对,就萧岚这样一点就着的脾气,在大夏的时候还不知道打过多少人。 见琼嬅一直盯着自己的软鞭萧岚正要发火,却见琼嬅又往前走了一步,顺势就挡在了她前头。 “耶律大人,今儿可是我们入住山庄的第一日,大人上来就要处罚,是否有些说不过去?”琼嬅微微笑着,一副劝和的样子。 锦歌是元朗的人,元朗已派人告知她要对琼嬅多加看顾,琼嬅今日秘密出庄就是她一手安排的,而这个大梁郡主国色天香,保不准日后就有机会飞上枝头做她的主子,于是锦歌的气焰弱了大半,说话间也微微低了低头:“回郡主的话,不是下官非要处罚清瑶姑娘,实在是她明知故犯,让下官十分为难。下官手下女使内官姆妈嬷嬷几百口人,这同时居于此的秀女也有十多人,倘若人人都视规矩于无物,下官要如何自处?” “大人说的很对,只是不知清瑶姑娘究竟犯了什么错?”琼嬅问道。 “她连句话都不说她能犯什么错啊?我看啊,她们就是无中生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此来凸显她们金人的优越感!哼!”萧岚在身后愤愤不平的嚷道。 锦歌一脸的刚正不阿,看向站在最后头的盘清瑶:“清瑶姑娘擅离山庄,未曾通传与任何人,回庄之时,被下官撞个正着,清瑶姑娘无话可辨。下官统管整个山庄,除了负责姑娘们的饮食起居更要确保姑娘们的安全,若是今日清瑶姑娘私自离庄之后在哪受了伤亦或是就此消失,下官乌纱难保,甚至性命堪忧。” 琼嬅和萧岚齐齐转头看向盘清瑶,盘清瑶闻言也终于抬起了头,缓缓的说道:“两位姐姐不必为我争辩,有错当罚,我认便是。” 萧岚是头一次听到她说话,还觉得怪好听的:“你会说话啊?” 琼嬅看了萧岚一眼,这萧岚的性子和在汴京时候的她差不多,不过她那是装的,萧岚这是真的还是装的就不好说了。 “认归认,罚也当罚,只是这戒尺十下,是不是太多了?”琼嬅又转头看向锦歌,元朗都说了她是他的人 ,想来多少会卖给她两分面子吧。 锦歌有些为难,这戒尺可是最轻的惩罚了,这盘清瑶作为待选秀女又不能罚她干活,这都太重了还能罚些什么? 见锦歌面露难色,琼嬅笑道:“要不我给大人出个主意。昨儿我见那正殿后头似乎有个佛堂,想来陛下及各宫主子也是信奉佛法之人,据我所知清瑶姑娘字如其人,犹擅丹青,不如便罚她在佛堂抄写佛经,再供于佛堂之上,也算功德一件了,大人看可好?” 锦歌想了一下,这琼嬅也算没折她的面子,抄佛经也好,总不能真的为了这个和萧岚动手再和琼嬅盘清瑶结仇,当下便也同意了。 “也好,下官也不是诚心为难清瑶姑娘,那便依郡主所言,刚好清明节要到了,佛堂是要供经供灯的,就劳清瑶姑娘手抄净土三经,于清明节前夕供于佛堂之上。” 萧岚微微皱眉,这三经字数颇多,离清明不过五日了,哪能写得完呢?刚想说话就被琼嬅抢先说道:“好,大人这个人情,我们领了。” 锦歌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萧岚不满的瞪着琼嬅:“你为何不让我说话?这天寒地冻的手抄佛经你怎么想的啊?” 琼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清瑶姑娘抄不完我们可以帮忙,左右锦歌又没说不让人帮忙,但要是打戒尺,你我分担不了不说,众目睽睽之下,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萧岚一愣,想了想也是,但随即又说道:“要帮你帮,这个忙我可帮不上。” 琼嬅微微一笑,看来这萧岚是诗书不通,只喜射猎一类的,又回头看向盘清瑶:“我自会帮姑娘,姑娘不用着急,你我二人同抄,五日时间足够了。” 盘清瑶看着琼嬅,突然就行了个大礼,把琼嬅和萧岚吓了一跳,忙上前扶起。 “你这是做什么啊?”萧岚皱着眉头,这丫头嘴挺硬,膝盖怎这么软? “清瑶自最南边到了这大北方,各处不得顺意,身子更是受不住,幸得两位姐姐相帮,让我这心里有了许多的暖意。”盘清瑶说道。 这盘清瑶宛如林黛玉般,长得弱不禁风,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听她说话像是一口气要接不上来的感觉,萧岚是难得的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啊?怎么一直瞧着你都是病恹恹的?” 琼嬅翻了个白眼,这萧岚可真不会说话,好在那盘清瑶也不怪,又是轻声细语的说道:“我倒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天生身子弱,总是没有力气,打小也瞧了不少大夫,吃的药也不少,就是不见好。” “你这在南诏四季如春的倒还好些,乍到这冰天雪地来难免身子不爽,自己可得千万当心。”琼嬅安慰道,“像今日之事,可不敢再有了,锦歌说的对,在这陌生的地方,万一出去磕了碰了的可怎么好?” 盘清瑶感激的点点头,萧岚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立马又问道:“锦歌说你擅自离庄是真的吗?你可真大胆啊!你出去做什么了?” 盘清瑶听到萧岚这般问又是低下了头,像平时一样开始沉默起来,萧岚看她那架势,得,又开始装聋了,瞬间觉得没意思扭头走掉了。 等送完盘清瑶回到自己院里碧落几人已经都等在门口了,见琼嬅回来了碧落忙迎了上来,这溜出去送关翊一事除了烈风便只有碧落和阿顺两人知道,见琼嬅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碧落这才放心下来。 “方才那前头院子的金姑娘送来了一些礼物,奴婢瞧了是些丝绸钗环什么的,便留了下来。”碧落说道。 “金珂玥?”琼嬅微微吃惊,她可是大金尚书令的女儿,为何要给她送礼? “是,金姑娘是让贴身的女使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见面礼。”碧落回答。 “那她是只给咱们院子送了还是其他院子也有?”琼嬅又问。 碧落一怔,显然她没想到这一层,琼嬅也不怪她,只给柳若使了个眼色,这柳若极善交际,和其余几个院子的丫头婆子只昨儿个半日的功夫便能说得上话了,柳若会意,出了院子往后头去了。 “此处不比家里,你年岁又是最长的,凡事都得想的全面。”琼嬅又耐心的叮嘱碧落,“若是有拿不准的,就先同我商量了再做不迟。” 碧落羞愧的连连点头,忙又伺候琼嬅用了早饭,这秀女们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山庄的厨房做了送来,说那厨子都是宫里的御厨,只是这大金的菜式多以鲜香刮辣为主,虽说自己无肉不欢,但这一大早的就开始吃肉,还都是辣的,琼嬅还真的有点适应不了,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此时柳若也回来了,说问清楚了,外来的四个姑娘中,只有琼嬅和萧岚得了礼物,其余二人是没有的。 琼嬅心里有了数,看来不光是锦歌,就是其他人也十分了解她们几个的身份背景,自是捡着出身好的亲近。其实那日慕容烟说的也对,她们同样都是前来和亲的,应该是要站在同一条船上才是,只是萧岚说话全靠吼压根无法沟通,慕容烟左右逢源见风使舵并不可靠,唯一正常点的盘清瑶又是半聋半哑,琼嬅无奈的叹了一声,反正她也不是来交朋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早饭过后琼嬅让碧落把那些礼物收拾起来,又让柳若准备好笔墨纸砚,她瞧盘清瑶那个慢性子写字也不会快到哪去,自己还是早早过去帮她才是,收拾完便带着碧落和柳若出了院子往佛堂去,留下桃若打点其他事。 到了那正殿后的佛堂之后,果然盘清瑶还没来,碧落自嘲的摇了摇头,径自命碧落二人摆好黄纸赤墨,自己抱着暖炉子一边暖手一边四处溜达。要说这金王当真是财大气粗,那佛像整个度了金身,格外的光彩照人,就连那坐着的莲花座都是纯金打造的,琼嬅一边暗暗咋舌一边继续溜达,那边碧落说准备好了,琼嬅才过去放下暖手炉,卷起袖口,认真的抄写起来。 不一会门口就有了动静,琼嬅以为是盘清瑶来了便抬头去看,却见是个满身珠光宝气穿着格外华贵的女子盈盈的款步进来,看到琼嬅在里边那女子也是微微吃惊。 第33章 不愧姓金 那女子身边的女使这就要迎上来自报家门,却被那女子挡了下来。 “这位便是远道而来的郡主妹妹了吧?” 琼嬅放下笔,明知她身份还能唤她妹妹的,想来就是那位看人下菜碟的大金贵女金珂玥了,早前她便听关翊说过,这金氏是大金仅次于元氏的名门贵族,金珂玥是尚书令金兀的独女,祖父是随先皇征战四方的开国将军,满门忠烈,身份十分贵重,以她的身份是完全不用通过选秀进宫的,更不用住在这御龙山庄了。 琼嬅脸上是一脸的迷茫:“你是?” 金珂玥笑着走上前来,且不说她的容貌如何,单说那形态步伐,都能透露出她的高贵大方,插在头上的那支点翠凤凰纹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竟无丝毫晃动,足可见她仪态万千,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里经过调教的姑娘。 “我是金珂玥,年长你几岁,不介意的话妹妹可唤我姐姐,家父是当朝尚书令金兀,早上我命人给妹妹送的薄礼妹妹可还喜欢吗?” 琼嬅这才恍然大悟般的从桌子后头走了出来,语气客气但也并未行礼:“原来是金姐姐,未曾谋面并不识得,姐姐莫怪罪。” 这金珂玥家世再显赫也只是个大臣之女,未有任何封号在身,琼嬅虽为外族女子但好歹是个郡主,自不会向她行礼了。 金珂玥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热络的说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又岂会怪你,这不咱们就认识了吗?” 琼嬅微微笑着,抬头看向金珂玥,这金珂玥不愧姓金,那身上穿戴的金子少说也有个一斤二斤的,什么金镯子金项圈金步摇金耳环的,一应俱全,生怕旁人不知道她金家有钱。相比之下,只戴了一只镯子和两三个银饰的琼嬅就显得寒酸的多,而这金珂玥不仅气质华贵容貌也是大气温婉,典型的大家闺秀的长相。 琼嬅打量她的时候金珂玥也在细细的观察琼嬅,这个大梁郡主貌美她还是听元朔说的,想那元朔阅女无数,能让他都称赞的容貌自不会是凡夫俗子了,果真今日得见,这个汉人女子虽说打扮的简单了点,却依旧难掩姿色,不知这大梁人都吃什么长大的,肌肤如婴儿般娇嫩光滑,只是略施粉黛就如此的容光焕发,金珂玥心中突然就有点不舒服,但脸上依旧是大方得体的笑容。 “妹妹美貌,果然名不虚传,依我愚见,妹妹的容貌比我朝第一美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琼嬅也微微的笑着:“多谢姐姐盛赞,妹妹实在不敢承受,只是初来乍到,姐姐从何处听过我的事?” 金珂玥又笑了一下:“六太子和我是自幼的交情,承了年长几岁,他还唤我一声玥姐姐,妹妹貌美,六太子也是赞不绝口呢。” 昨儿午时才见了元朔,合着不到半日的功夫就给金珂玥传信了,还当真是自幼的矫情呢,不过金珂玥说这几句话无疑是在彰显自己的地位,既然和皇子都这么熟了,父亲又是朝中重臣,为什么一定要大选呢?金王一句话,不就立刻可以进宫或者指婚吗? “六太子过奖了,我这样的质素在我们大梁可太常见了,倒是姐姐仪态万千,一看便知身份贵重,自是众女子的典范。”琼嬅也客气道。 “妹妹可真会说话呀,只是这时辰还早,地冷霜寒的,妹妹在佛堂做什么呢?”金珂玥问道,心里却想这琼嬅也算是个牙尖嘴利的,那大梁三公主她又不是没见过,还是皇室嫡女不也就那个样子吗?还太常见了,明摆着夸自己的母国呢? 琼嬅知道以金珂玥的身份来看,想瞒她是不可能的,便一五一十的将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了金珂玥,金珂玥显然也很吃惊,她吃惊的不是盘清瑶擅自离庄,她是惊讶庄里发生这样的事她竟然不知道! 这时盘清瑶打门口进来了,见这边站着许多人便不敢往前来,琼嬅眼尖看到她忙招呼她过来,盘清瑶这才慢慢的走了过来。 “这位是金姐姐,是尚书令金大人家的小姐,这是清瑶妹妹,是南诏燕王的胞妹。”琼嬅说着给盘清瑶使了个眼色,只可惜那盘清瑶永远都是低着头,压根没瞧见琼嬅使眼色,听到这话也毫无反应,只静静的站在那。 琼嬅一时尴尬不已,她终于体会到了慕容烟的好处,这种时候是得有个人在旁边充当翻译,见盘清瑶不行礼也不说话,金珂玥略有不满,但想想自己和人家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同,便也没怎么生气了。 “清瑶妹妹身量纤纤如此瘦弱,这天寒地冻的,可要如何抄写经书呢?” 盘清瑶依旧不说话站着也不动,琼嬅无奈只好说道:“这佛堂倒还好,没有那么冷,若是写的手冷了就抱着暖炉子暖暖便是。” 金珂玥又是微微一笑:“我是瞧着这清瑶妹妹冰肌玉骨的,可别冻坏了手,若是受了寒手指定要发红,可就白瞎了妹妹这一身如雪的肌肤了。” 琼嬅有些不能理解,这金珂玥初次与她们见面,刚才还好好的,现在这般阴阳怪气的做什么?盘清瑶也就是不说话,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金珂玥又瞧了她们二人一会,径自往那佛像前头去了:“原想今儿入庄首日,来这给菩萨上柱香,不想两位妹妹要在此受罚,我也就不便久留了。” 说着又走了回来,看向琼嬅说道:“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日后定请妹妹品尝一下我们大都的美食,还请妹妹一定要赏光。” 琼嬅客气的假笑了一下,金珂玥瞧都没瞧盘清瑶,转身离开了佛堂。- 见金珂玥走了盘清瑶这才抬起头,看着金珂玥那步步生莲的背影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琼嬅瞧着她在那愣神不禁笑了起来。 “人在的时候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这会子走了你倒瞧得起劲了。” 盘清瑶慢慢的转过身来:“我只是在想,她身上那么多的首饰钗环,不重吗?” 琼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丫头还怪可爱的。 “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赶快来抄经吧。” 说着琼嬅又回到了桌子前头,却见盘清瑶缓缓走了过来又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了琼嬅。 “这是什么?是给我的?”琼嬅接过,盘清瑶点了点头。 打开,是黑色狐狸毛做成的一双护手,那狐狸毛出的油光水滑的,里子是上好的织花锦,针脚细密,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 “你做的吗?手还怪巧的呢。”琼嬅笑着戴了上去,果真是蛮暖和的,“这东西不错啊,挺保暖的,谢谢妹妹啦。” 盘清瑶难得的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应该是我谢姐姐才是,今日姐姐为我解了围,又免了戒尺之罚,又帮我到这佛堂来抄经,我这心里感激又不知该如何谢姐姐,便想起来大金之前,母亲曾亲手做了两幅护手给我,方才刚刚翻找出来,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这还是琼嬅头次听盘清瑶说这么多话,当下觉得她倒还蛮真诚的:“母亲亲手做的也能送给我?舍得吗?” 盘清瑶拉开自己的袖子,她的手腕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护手:“姐姐与我素未相识,能在平日多加照拂,今日这种情况又能出手相救,清瑶自然是舍得的。” 琼嬅也不推脱,她是真没想到盘清瑶还有这种心思,看上去眉间总是挂着淡淡的忧愁实则内心明白的很,当下又打趣道:“今日帮你的可不只有我一人,你萧姐姐那里你也不能白着,她要是知道了只有我的没有她的,就她那脾气可是要生气的。” “堂堂一个郡主竟也背后讲人,看来这天下女子爱嚼舌根的毛病都是一样的!” 女子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转头去看,见是萧岚正站在门口,拧着个眉头,正朝琼嬅翻着白眼。 “看来当真不能背后讲人。”琼嬅笑道,知道萧岚嘴狠心热并没有真的生气。 盘清瑶忙迎了上去,伸手把萧岚拉了进来,萧岚还气鼓鼓的正眼不瞧她,盘清瑶轻轻的摇着她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我是觉得姐姐不喜这种女人家的小物件,便把兄长亲手所赠让我防身用的短剑拿了出来,想来此时已经送到姐姐的院子去了,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却也是我的心头所爱。” 萧岚这才瞥了她一眼:“嚯,才一个时辰没见,你这嘴岔子倒伶俐了许多。” “好了,别吓唬她了,”琼嬅忙笑着也走上前,:“翁主又不用抄经,怎到这里来了?” 萧岚用嘴往身后努了努,两人看去见后头的几个女使各自都搬着一个炭盆,有五六个之多。 “就这种鬼天气,不把你俩给冻傻了才怪!”萧岚挥挥手,那女使们立即到前边把炭盆都放下,又用火引子点着。 原来是给她们送火盆来了,盘清瑶感激的又扯了扯萧岚的袖子,琼嬅则问道:“昨儿我房里只有两个火盆,那下人房里说是一个都没有,翁主从何弄来这么多?” 萧岚又翻了个白眼:“啧啧,人家都说长得好看的人都没有脑子,我看这话说的太对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懂不懂?切!” 琼嬅看着旁边的盘清瑶捂着嘴轻笑,自己也爽朗的笑了起来:“多谢翁主夸奖。” 萧岚看了她一眼:“你以后能不能别翁主翁主的叫我?听着怎这般别扭?互相都称呼名字不行吗?你们梁人啊,就是好这些没用的繁文缛节,要是说起骑马打仗,你们什么都不是!” 你看,这又上升到国家层面了,琼嬅也不计较,笑呵呵的应下了,能给她们送火盆,又说彼此称呼各自的名字就好,可见萧岚并没有继续把她们当外人了。 第34章 金家的计划 火盆升起来了,佛堂里边暖洋洋的,琼嬅和盘清瑶认真的抄经,萧岚百无聊赖的东看看西逛逛,最后干脆在椅子上睡着了,琼嬅越来越觉得她和以前的自己太像了,想来在大夏也曾饱受他人非议吧。 那边金珂玥从佛堂出来之后直接往东去了,那东苑并没有秀女入住,平时是供金王及后宫主子还有皇子们出宫时居住的,金珂玥自幼长在天子脚下自是对一切都很熟悉了,到了东苑之后很轻松的就找到了锦歌。 锦歌正在和手下的人对着账目,见金珂玥来了吃惊不已,对她直接闯进来的做法略有不满,碍于她的身份也没有恼,只迎上来微微低了低头问道:“姑娘怎么来了?找下官有事吗?” 金珂玥对锦歌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在她看来锦歌不过是个宫里的奴才罢了,她往前两步瞧了眼摊在桌上的账本,阴阳怪气的问道:“没事就不能找你?怎么你很忙吗?” “下官不是那个意思,昨儿外来的秀女们进了庄,下官打点一切,多少有些忙碌,倒也应付的来。”锦歌不知道这金珂玥发什么疯,好端端的来这找她的麻烦做什么? “不过是几个送来和亲的外族女子罢了,你还真把她们当主子看了?你可别忘了,你是金人,你的主子是陛下和后宫的娘娘们,你不会真正的以为就凭她们几个的身份姿色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吧?”金珂玥语气凌厉却又不面对着锦歌,一个五品女官而已,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锦歌是越听越迷糊,是为了那几个姑娘?可她也没有对那几个姑娘格外优待啊。 “下官不明白姑娘的意思,还请姑娘明白示下。” 金珂玥才不相信她会听不出来,这锦歌大小在宫里伺候,浸淫宫闱已久,怎会听不出金珂玥话里的意思? “你是跟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金珂玥这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十分不屑的看着锦歌,“今日那盘清瑶擅自离庄,你为何只罚她手抄佛经?还有那个大梁郡主为何还能从旁相助?” 锦歌略略吃惊,这件事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这般气势汹汹的过来兴师问罪就为了这件事? “盘姑娘是擅自离庄坏了规矩,但她毕竟是南诏燕王的亲妹,又有大梁郡主和大夏翁主在旁劝和,下官也觉得应当多少给她留点颜面,这才免了戒尺之罚改成了抄写佛经,那净土三经字多难写,下官又只给了五日时间,所以这个惩罚也不算轻了。”锦歌知道她为了什么事之后便耐心的解释道。 “大梁郡主又怎样?那梁王嫡亲的公主如今是何处境你不知道?更何况是个小小的南诏!我看你平日里倒是精明的很,这会子怎么又犯浑了?莫不是私下收了谁的好处,这才大事化小,顺便卖给她们一个人情?”金珂玥才不听她这些解释,作为女官宫女,她们平日红包丰厚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御龙山庄里,尤其是对那些外来的女子就更不能心慈手软,现在那大夏来的萧岚眼已经长在头顶上了,若是继续不守规矩那还不翻上天去! 锦歌依旧低着头,语气平静的说道:“姑娘误会了,下官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主理山庄诸事的,岂敢私相授受?下官除了考虑盘姑娘的身份之外,还担心若是真的打了戒尺,手上有了什么损伤,将来若是哪位王爷大臣甚至陛下看中她入了宫,下官不好交代,还请姑娘谅解。” 金珂玥闻言更是生气,盯着锦歌的眼神愈加凌厉:“看中她?就凭她还想进宫?做梦去吧!” 锦歌在明白金珂玥生气的缘故之后,内心也是十分的不屑,这金珂玥的出身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在大都除了宫里的公主之外就属她最金贵了,她祖父是和先皇结拜的异姓兄弟,一同打下了大金的江山,虽未封王但金家在大都要比其他皇室王府的地位还要高。而金兀姬妾无数偏偏都生的是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嫡出的,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养大,而她年已二十有三尚未婚配无非就是因为现下皇储之位仍未定下,金家不会那么轻易的做出选择,他们金家的女儿是一定要做皇太子妃的,也就是以后的中宫皇后,而此次参加大选无非是不想落人口舌引来不必要的闲话,若是三个月之后储位之事还未定,金家自会想办法让金珂玥落选,其实金家的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个皇子大臣会吃饱了没事干选她为妻?既然他们金家对皇太子妃一位势在必得,又何必再去在乎其他人呢?左右那未来的皇后总不会是外朝来的女子吧? 锦歌却是明着要气金珂玥,当下轻声细语的说道:“依下官愚见,那盘姑娘肌肤胜雪颇有江南女子的纤细灵巧,大夏翁主潇洒干练是最像咱们大金女子的,至于那大梁郡主,容貌出身又是众人之中最出挑的。这几个姑娘各有千秋,又自带外族的神秘之感,想来日后为妃为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果然金珂玥听了这话气的火冒三丈,但此处人多口杂也没有太过爆发。原来她是不想参加这次大选的,更不愿和那些凡夫俗子们共住在这个小小山庄里边,只是父亲说这次有外族的女子同来,为了避免有意外发生影响了他们的计划,便让她也来了山庄以保无虞。所以她对那几个外族女子格外关注,尤其在今日看到琼嬅和盘清瑶之后,见她们质素颇佳,更是觉得心里非常的不痛快。 “情理之中的事多了,谁又能保证不会有意料之外呢?大选一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若再有此种惩戒不明之事,耶律大人可别怪我去贵妃娘娘那参你一本!”金珂玥恶狠狠的威胁道、 “下官不敢。”锦歌老老实实的回答,金家把持朝政多年,自己一个微末小官自是与他们硬抗不了的。 看着金珂玥趾高气昂的走了,锦歌不禁皱眉叹了口气,这宫里边的主子们成日斗的如火如荼的,本想着来这讨个清静,不想她却忘了一件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何况还是这些天之骄女们。 一连几日琼嬅和盘清瑶二人都在佛堂抄经,萧岚则也时常过来陪着,一会送些瓜果茶点,一会来瞧瞧她们的进度,在清明节前的最后一个下午,两人终于抄完了所有的经文,问过锦歌之后将那经文暂时放在了佛堂的桌子上,等明日一早由锦歌她们自行打点,这几日累的够呛,三人出了佛堂之后就往西苑走去,不想在那已经没了荷花的荷花池边,遇见了元朔。 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三个姑娘算是有了些基础的感情和信任,见元朔打前边过来,琼嬅和萧岚下意识的都往前走了一步,默契的把盘清瑶挡在了身后。 元朔老远就看到她们三个了,这傍晚的晚霞极美,落在她们身上是几种不同的韵味,但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盘清瑶身上,今日见她抬起了头,细细听着旁边两人说话时不时的抿嘴轻笑,说不出的娇美可人。可恨的是她们看到他过来之后,那俩讨人嫌的丫头立刻把盘清瑶挡在了身后。 “六太子万安。”三人齐齐行礼,和元朔的身份比起来,她们的郡主翁主之衔还是差的不少。 元朔不高兴的扬了扬手示意她们起来,想去瞧瞧盘清瑶却被琼嬅和萧岚挡的严严实实的,连个缝都没有,当下语气十分不满的问道:“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啊?” “回太子殿下,我们刚从佛堂出来,天色渐黑,正要往西苑去了。”琼嬅回道,心中却暗暗打鼓,如今关翊已经不在大都了,她身边没了可以倚仗的人,万一这元朔再提雪娘一事,她应该如何辩解? “噢~”元朔直接绕了个圈越过了她们二人,这才看到了后头的盘清瑶,盘清瑶略有吃惊,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只一眼,便让元朔心猿意马了,“哟,这才几日不见,清瑶妹妹怎么又瘦了?你瞧你这小腰,本太子一只手都能握的过来。” 眼见元朔光天化日之下这就要上手,琼嬅和萧岚忙又转了方向再次横在了盘清瑶前头,这下子元朔更不高兴了,拉下脸来十分不悦的说道:“怎么,你们是想坏本太子的好事?” 第35章 隔壁院子出了事 三人之中琼嬅是身份最贵重的,大梁也是实力最强的,见萧岚想开口琼嬅立即抢先说道:“太子殿下,我们都是待选的秀女,先不说大选推迟到了三个月之后,单说那选秀之时也是先由陛下过目先行钦点,太子现在这样,可是要坏了规矩的。” “呵,嘴皮子挺溜啊。”元朔收回了手,上下打量着琼嬅,“你不要以为你有四哥撑腰又有几分姿色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我告诉你,你们大梁已经气运将近,被我们大金踏平吞并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太子殿下的话我倒是听不懂了,如今朝局稳定,梁金两国交好,我朝陛下为彰显亲和之情才连送了多名皇室女子来金,太子说的什么气运将近,踏平不踏平的话,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琼嬅成功被元朔激怒,这个登徒子竟还是个皇子,这般的言行无状行为不检的,真是给金王丢人! 元朔难得遇见敢同他对着干的人,尤其是女子,想这琼嬅在淮州时已经让他吃了一回瘪还得了四哥的训斥,今日又在他人面前这般指责他,还真是有点性格。 琼嬅本以为元朔肯定会生气,甚至有可能会骂她几句,不料那元朔仔细的看了她几眼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琼嬅和萧岚面面相觑,这六太子不会是个傻子吧? “也是,朝廷的事你们小小女子岂会明白,简直是对牛弹琴!”元朔笑够了又冷冷的说道,“不过本太子只告诉你一件事,我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不顾她们的脸色元朔扬长而去,自己想要盘清瑶有的是法子,何必在这她们费口舌。琼嬅和萧岚二人又好生的安慰了盘清瑶一番,这才各自回院休息了。 这几日抄经又冷又累,琼嬅早早的就睡下了,夜半时分被碧落给叫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姑娘快醒醒!清瑶姑娘出事了!” 琼嬅猛的坐了起来,见碧落急的什么似的只穿了中衣正站在床头:“你说什么?清瑶怎么了?” “刚刚阿顺来敲门,说清瑶姑娘受了伤,人已经昏过去了!”碧落着急的说道。 琼嬅立刻下了床:“衣裳!给我拿衣裳!” 碧落马上取了外衣和大氅,那不用守夜的柳桃二人听到动静也忙点了灯起来,等她们从偏房黎赶过来正好见琼嬅披头散发的往外走,忙也跟了上去。 盘清瑶就住在一墙之隔的后院,琼嬅到的时候院子里竟然安静如斯,她诧异的回头看了眼阿顺,阿顺身为男丁不便进秀女们的内院,伸手指向了盘清瑶住的正殿,琼嬅信得着阿顺,能让他在半夜喊醒她,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有两个山庄里的婆子守在正殿门口,见琼嬅闯进了院子都吃惊不已,眼见她带着人冲了过来,那两个婆子立刻挡在了门口。 “这夜黑霜重的姑娘怎么来了?有事还请明日一早再说吧。” 是啊,这半夜了你俩不睡觉守在这大门口做什么?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琼嬅懒得同她们废话,只一挥手,后头的碧落三人立刻上前和那两个婆子拉拽到了一起,琼嬅趁机一脚踹开了殿门,几步跑进房内,被里头的情形吓得魂都要没了。 只见盘清瑶躺在地上,身下已是血迹一片,面色苍白微闭着眼睛,那右手腕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血,而她身边拿着手帕软布慌乱不已的正是元朔和锦歌! 琼嬅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大半夜的元朔竟在秀女的闺房之中,明明人已经伤成这样了外边院子里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是元朔下令封锁了消息,只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计较这个了,当下最重要的是救人。 “妈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传御医啊!”琼嬅又气又急忍不住破口大骂,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盘清瑶身边,盘清瑶面无血色,呼吸微弱,已经昏过去了。 显然元朔和锦歌都已经吓傻了,听到琼嬅的话锦歌忙点头站起来就往外跑,元朔立刻吼道:“不许去!不能传御医!” 琼嬅闻言也一蹦三尺高:“为什么不许去?她都要死了!” “那也不能传御医!绝对不能!”元朔满头冷汗,他也没想到今日之事会闹成这样。 这里是大金的皇家别苑,别说锦歌了,就是其他所有的奴才也都会听元朔的,自己和他硬碰硬没有用,因为她压根不知道御医在哪,更不知道应该怎么传御医。 琼嬅很快的冷静下来,此刻不是着急骂人的时候,她两步走到元朔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今日之事我已经知晓,个中内情都与我不相干,我也不会往外多说一句,只是盘清瑶毕竟是南诏送来的,南诏虽小但也骁勇善战,她可是燕王的亲妹,若她当真这般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太子觉得南诏的人会不会来索要尸首查验死因?与其为了一个女子伤了两国的和气,不如息事宁人尽力把她救活,我向太子保证,若是医好了清瑶,今日之事,她绝对不会向外透漏半个字。” 元朔沉默了下来,琼嬅又看向锦歌,锦歌身为山庄的主事之人,没几日的功夫就死了个秀女她自然逃脱不了干系,金王当然不会把元朔怎么样,但是一定会把她怎么样。 “郡主说的对,殿下放心,此事有奴婢处置,自不会传出任何消息。” 元朔还是不说话,琼嬅见状只好又说道:“这血越流越多,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了,她可是燕王的心头肉啊!” 元朔本就看着那些鲜红的血眼晕,闻言又低头看了一眼差点就要吐出来,终于开口说道:“锦歌你派可靠的人去传御医。” 锦歌应声忙小跑了出去,琼嬅也舒了口气立刻跪了下来,不顾那血已染到了她的衣裙上,忙拿着软布捂住了盘清瑶手腕上的刀口,又让碧落将帕子拧成一条绳子,绑在了她的上臂,琼嬅会的也就这些了,想让元朔帮忙把盘清瑶挪到床上去,却见元朔呆呆的一脸嫌弃的站在很远的地方,无奈叹了口气,和碧落还有盘清瑶的两个女使一起把人份抬到了床上。 这山庄有众多秀女居住,自然配备了有专门伺候的御医,很快那值夜的御医便赶了过来,见到里头盘清瑶的情形也是吓得不轻,但这宫里的御医见多识广,很快便沉住了气,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让其他人都退到了外间,只留下贴身的两个女使帮忙。 元朔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稍稍回了回神,见一旁的琼嬅来回不停的踱步心里又烦躁起来,只转头看向锦歌:“这御医靠得住吗?” “何御医是宫里的老人了,自会知道如何保命,稍后奴婢也会同他交代好的,殿下放心。”锦歌忙说道。 “不光是他,这庄里凡是知道此事的人嘴都得给我堵严实了,若是让我听到一句闲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元朔冷声吩咐道。 锦歌今儿也是吓坏了,完全没了素日既精神又干练的模样,听到元朔的话忙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旁边的琼嬅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你自己闯了祸还得让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收拾不干净你还要跟人家翻脸?人家招谁惹事了要受这个窝囊气! 元朔瞧见了琼嬅的表情,此时情况特殊,这丫头又牙尖嘴利的,自己才不想和她争口舌之快,只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压了压惊。 过了好一会子那何御医才走了出来,琼嬅忙上前问盘清瑶的情况,何御医先是给元朔行了个礼才说道:“姑娘性命无虞,血也止住了,只是她失血过多,身子极弱,需要卧床静养好生调理。” 听到说盘清瑶没事众人都是舒了口气,元朔更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下去,吩咐锦歌处置好后边的事,自己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琼嬅顾不得和他辩这个,左右现在是人没事就行,忙进去看盘清瑶,她那腕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只是人还没醒并且出着虚汗,琼嬅让碧落随着御医去抓药熬药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插手,又看着女使们把内殿地上的血都收拾干净,眼看天都蒙蒙亮了,才筋疲力尽的出来坐到外间喝了口茶。 锦歌也一直跟着忙前忙后的,见琼嬅到了外间也跟着退了出来。 “折腾了大半夜,郡主回去歇息吧,这里有下官在就行了。” 琼嬅端着茶杯细细的打量着锦歌,虽然现在琼嬅无名无分前途也未可知,可锦歌还是被她给看的浑身不自在,今日之事她难逃干系,若是琼嬅真的揪住不放那她肯定官位不保了。 不料琼嬅又喝了两口茶之后开口问的却是:“此事你打算如何回禀四王爷?” 锦歌一愣,这意思是,琼嬅已经知道她是元朗的人了。 “王爷不在京城,三日前因公务去番部了。” 原来元朗不在大都,琼湖放下茶杯,直勾勾的看向锦歌:“那你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报给王爷吗?” 锦歌不明白她的意思,此事元朗知不知道并无太大分别,毕竟元朔纨绔,不得人心,早已不是金王属意的储位人选,他对元朗无任何威胁,即使有他的把柄在手也无用武之地。 “下官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第36章 如何善后 “那好,我问你,今日清瑶受伤,你为何不立刻传御医?”琼嬅质问道。 果真她还是兴师问罪了,若是其他秀女锦歌压根不会这样惊慌,这琼嬅可是王爷亲自叮嘱要好生照顾的人,她自然不敢怠慢,这也是为什么琼嬅明着帮盘清瑶抄经她也不曾多说一句的原因。 “郡主既然问了,下官也不敢不答,六太子在大都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因母妃得宠深得陛下宠爱,别说今日他叫下官封住所有人的嘴,就算现在他叫下官去死,下官也不得不死。”锦歌说道。 这下轮到琼嬅惊讶了,以她的身份和锦歌此时的地位,锦歌是没有必要跟她说这些的,而元朔是混世魔王这样话也不是一个女官应该说出来的话。 锦歌看到琼嬅一脸惊讶继续说道:“想必郡主已然知道我是王爷的人,否则也不会问我会不会禀报王爷,下官也就没什么好瞒郡主的了。” “既然如此,今日左右是六太子惹的事,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助纣为虐?”琼嬅又问道,她不是不能理解锦歌的处境,而是不满这堂堂一个有名有衔的五品官员竟想帮着皇子草菅人命。 “郡主觉得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我已身在旋涡之中,想不淌也得淌,况且六太子连秀女都敢动,杀了我简直是易如反掌。”锦歌略带颓废的说道,“王爷只吩咐我护住郡主的周全,其余人如何,下官只管听天命尽人事。” 琼嬅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锦歌,元朗怎会有这样的安排? 锦歌自顾自的说道:“王爷说,郡主是挚友托付之人,无论郡主出身如何人品如何,是否能有个好的前程,在这山庄的三个月之内,下官都必须保证郡主的安全,虽然明面上的衣食供应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但私下里郡主的一切事下官都会打点妥当。” 琼嬅还是有些愣神,原来是关翊临走之时将她托付给了元朗,她自然是明白关翊对自己的感情已远超普通的情谊,但元朗和关翊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爱屋及乌了吗? “若是今日清瑶真的出了事会如何?会不会牵连你?”琼嬅又问道。 “下官作为山庄的主事之人,任何人出了事我都责无旁贷。郡主有所不知,死在六太子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若今夜出了事,倘若他心情好,此事他动动手指头便能遮掩过去,倘若他心情不好,下官就是他最好的替罪羊,跑的了谁都跑不了我。”锦歌脸色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琼嬅心中暗叹,原来锦歌早已将自己的处境看的明明白白,方才心中憋着的气也少了大半,她处境如此艰难,自己又何必揪着不放,何况现在两个人是摆在明面上的自己人了。 “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清瑶的伤是六太子弄得还是她自己弄得?” “下官不知,六太子让一个院中的女使将我喊来的时候,清瑶姑娘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看六太子那慌乱的样子,倒不像是他伤的。”锦歌分析道。 琼嬅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方才见元朔衣衫上并无半分血迹,想来不是他伤的,也就是说,是盘清瑶自己划伤了自己。 “这山庄自有侍卫把守,各院也有看院的婆子和小厮,他是怎么进来的?”琼嬅百思不得其解。 锦歌抬头看了琼嬅一眼:“六太子想去哪,都能进的去。” 琼嬅哑然,大概明白这大金所谓的规矩了,自她来了大都之后,觉得不管是馆驿还是在这御龙山庄里的金人都十分的有礼温厚,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不堪,直到今夜,她终于明白了金人的残暴冷漠是怎么回事了。 不觉间天已经亮了,琼嬅并没有走,只又到了里间守在了盘清瑶的床前,而锦歌是一刻都不敢停下,马不停蹄的又处理接下来的事,凡是这一夜看到或者听到这个院子里边发生之事的人,全部赶出山庄,并派人一一威胁封口,若敢说出去半个字,必定牵连家人,那些女使婆子原就是宫里调派出来的人,自然懂得惜命,而自己身边的亲信还有琼嬅和盘清瑶身边的几个,则统一口径说盘清瑶是让不长眼的女使打碎的花瓶碎片给割伤了手,锦歌一气之下把院子里的人全部赶了出去,至于那何御医,不用锦歌交代已经主动在脉案上写下伤口系碎花瓶划伤。 等萧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是快午时了,她火急火燎的来到盘清瑶的院子,见碧落正在熬药,桃若忙挑了帘子将萧岚迎了进去。 萧岚一进去便看到盘清瑶躺在床上,右手腕处缠了厚厚的纱布,而琼嬅正趴在床边睡着,听到声响惺忪的睁开了眼。 “你来了。”琼嬅直起腰,声音沙哑的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花瓶碎片能伤成这样?再说了大半夜的她不睡觉摆弄花瓶做什么啊?”萧岚上来就噼里啪啦的问了一顿。 “小声些!”琼嬅忙把她拉到一边坐下,“昨儿我们一直在佛堂,见到我们的人不多,便说是傍晚时分伤的,锦歌已封好了所有人的嘴,没人知道清瑶伤成了这样,也没人能进到这个院子里来。” “那我为何能堂而皇之的就进来了?”萧岚皱着眉。 “你没看到那守门的是阿顺?他自然不会拦你,现在这院子里边全是我的人。”琼嬅说道,这件事她原本也没想瞒着萧岚,她们三人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日日都会见面,瞒是瞒不住的。 萧岚想了一下还真是,那守在门口的阿顺,在院里洒扫的柳若桃若,廊下熬药的碧落,都是琼嬅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清瑶是怎么受的伤?” 琼嬅便一五一十的将所有事都告诉了萧岚,萧岚听的惊讶不已后又火冒三丈,等琼嬅说完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该死的金人!堂堂一个皇子竟半夜闯到秀女房中欲行不轨?天杀的元朔,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我定要替清瑶出这口恶气!” 琼嬅忙把她拽到了椅子上:“要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的话那咱俩去宫门口吵上他三天三夜,不是没有用吗?” 萧岚致命的缺点就在这了,她自幼在家中很受宠爱,在大夏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琼嬅的纨绔是假的,而萧岚的暴躁张扬却是真的,琼嬅是被韦瑾故意养坏的,萧岚可是让她父亲给实打实的宠坏的。 “那你说怎么办?就平白的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依你所说那伤口极深,这身子上有了损伤,清瑶哪还有出头之日了?”萧岚是真心替盘清瑶担心难过,也是真的对元朔和那些金人恨得咬牙切齿。 “现在最重要的是等清瑶醒来,调养好身子要紧。你我初来乍到,无依无靠,如今除了保护好清瑶的名声,其他的事绝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再次伤到清瑶。”琼嬅叮嘱道。 萧岚点头,琼嬅说的对极了,和身子上的损害比起来,坏了名节更可怕,又站起来到了床边,看到依旧昏睡不醒的盘清瑶叹了口气,多么粉雕玉琢的一个姑娘,竟要受这样的委屈和伤害。 “我来大金的时候带了上好的人参,这就让人拿过来。”萧岚说道,“你也别在这睡了,回去歇着,这里我来守着。” 琼嬅确实觉得身上乏得很,便也同意了:“那你一定要格外小心,嘱咐好下面的人千万别走漏了消息。” “这个你放心,我从大夏带来的人,他们的家人都在我阿父手上,无人敢不忠,也不会有人乱说话。”萧岚回道。 琼嬅便离开了正殿,到了院子后见那太阳挂在正中,暖暖的看得人眼晕,碧落忙走过来,问是不是要陪她一同回去,琼嬅让她留下照看好盘清瑶的药食,不许其他任何人插手,又让桃柳二人也继续留下帮萧岚,自己只带着阿顺走了,换了萧岚的侍卫守在院门口。 眼看快到自己的院子了,琼嬅这才回头看向阿顺:“大半夜的你怎么知道清瑶院子里出了事?” “奴才每日都是四更歇息,睡觉之前会先到院外查看一番,昨夜我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那耶律大人匆匆往隔壁院子去了,我跟上去没敢进院,在那院门口透过门缝看到里边似乎站着一个男子,入庄当日管事的侍卫头子已经给我们讲过规矩,因为姑娘们都是各族送来的贵女,这山庄也不是宫里,特许咱们可以在这山庄出入但不可进到内院之中,违者处以绞刑,所以有男子在那院里定是不正常的,况且那耶律大人匆匆赶过去的时候连个灯都没提,奴才就断定肯定是出了事。”阿顺详细的解释道。 琼嬅微微一笑:“做得好,若没有你在身边我总归是不安心,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了,左右还有烈风在,每日四更才睡太晚了,如何能歇的过来?” 阿顺低着头:“经过昨夜之事,奴才已与烈风商量好,即使山庄有夜巡的侍卫,我二人也会轮流守夜,务必守好门户,保姑娘万全。” 琼嬅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话哽在咽喉,最后只说了一个好字,他们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有些话自不必多言。 琼嬅回到院中脸都没洗倒头就睡,而萧岚一直守在盘清瑶身边,这院子里的女使婆子被锦歌连夜都打发出去了,萧岚又叫了自己贴身的陪嫁丫头帮着桃柳二人打点一切,忙活了一阵刚坐下休息一会,便见桃若从外头进来,说金珂玥和慕容烟来了,被外头萧岚的侍卫拦在了门口,正在吵嚷。 她俩怎么到一块去了?萧岚来不及多想,忙从正殿出去到了院子门口。 “原来是姐姐在这。”慕容烟满脸笑容的行了个礼 ,“想来姐姐也是来探望清瑶妹妹的吧?这可巧了,咱们姐妹都是一条心,我和金姐姐也是来瞧清瑶妹妹的。” 第37章 闭门谢客 那慕容烟在珠光宝气的金珂玥旁边寒酸的像个家中不得脸的庶女一般,萧岚本就看不上慕容烟,之前在馆驿也是她主动凑上来攀亲近的,自从盘清瑶受罚抄经,已是好几日没打过照面了。 “呵,你的姐姐不少啊,这东一个西一个的。清瑶受罚的时候不见你的人影,怎的今日这就眼巴巴的要来看笑话了?”萧岚本就一肚子气没地撒,既然有人主动往枪口上撞,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姐姐这是哪的话呀?我们是听到清瑶妹妹受了伤,这才想过来探望一下,怎会是来看笑话呢?”慕容烟惯会的就是厚脸皮,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面上都不会生气。 萧岚打量了她们一圈忍不住嗤笑一声:“头回见空着手来探病的,这是大金的规矩呢还是东胡的规矩?” 金珂玥一直观察着萧岚,这还是她们头次见面,这萧岚虽容貌不及琼嬅,但浑身上下充斥着自由的野性之美,正符合大金男人的喜好,见她牙尖嘴利毫无留情,金珂玥这才开口说道:“因不知清瑶姑娘究竟伤势如何这才未曾准备礼物,若是她情况不佳,自会有上等的药材送上。” 萧岚听琼嬅说过金珂玥,看到面前的女子看人永远都是用半拉眼,浑身上下都是金子恨不得脸上都贴上金叶子,方才桃若就是不说萧岚能猜到她的身份,当下也用半拉眼瞅着她:“你又是谁?” 不等金珂玥回话旁边那狗腿子一样的慕容烟忙抢着说道:“两位姐姐还未曾打过照面吧?这位是大夏来的萧岚翁主,这位是中书令金大人家的珂玥姐姐,金姐姐年长,萧姐姐当唤她一句姐姐。” 萧岚不客气的瞪了慕容烟一眼:“哦?你是在教本翁主做事?” 既然你拿出身说话,那就比比身份好了,大梁送来和亲之女为了什么萧岚不知道,她们大夏可不是因为怕大金才送她过来的,她是夏王的堂侄女,虽然不是嫡亲的但也很受夏王的喜爱,萧氏更是大夏的百年贵族,夏金两国联姻已久各自依仗互相掣肘,她岂会怕一个臣子的女儿? “姐姐误会了,妹妹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了,只是给两位姐姐互相介绍一下。”慕容烟讪讪的说道,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萧岚才不屑和她斗嘴,只说道:“清瑶身子虚弱,已经歇下了,御医叮嘱闲杂人等勿要扰了她休养,故谢绝所有来客,二位请回。” 慕容烟可不敢和萧岚明面上对着干,只看向金珂玥,金珂玥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那敢问萧姑娘又为何在此呢?” 萧岚也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冷笑:“因为我不是闲杂人等。” 多一眼都懒得看她俩,萧岚径自转头往里走:“关上门!看好家!” 那守在门口的是萧岚从大夏带来的侍卫,身形健壮长得凶神恶煞的,听到萧岚的话应了一声直接关上了大门,把金珂玥和慕容烟关在了门外。 琼嬅心里挂着盘清瑶那边也睡不踏实,不到两个时辰便醒了,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便又去了盘清瑶的院子,这天都擦黑了盘清瑶还是没醒,只强行灌了一碗药和一些水下去,还好,都能咽的下去。 这传膳的时辰到了,锦歌知道琼嬅和萧岚都在这边便叫人把饭菜都送到了这边,自己也顺便过来看下盘清瑶的情况,萧岚有些怀疑锦歌怎会这么好心周全的安排,琼嬅只说在别人眼中她们三人已是一帮的了,她俩在这守着清瑶再一起吃顿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传完菜忙了一天的锦歌也想歇歇吃点东西,却在盘清瑶院子后头的小桥上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金珂玥,锦歌暗道不好,但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晚膳时候姑娘怎么在这里?”锦歌很是有礼的低着头问道。 “这话不该我来问你吗?”金珂玥冷笑一声,这来山庄当主事之人是个累活但也是个肥差,她想了许久都没能明白这个位置怎么落到锦歌身上,“耶律大人好歹个是五品官,怎的这送水送饭的事都要大人亲自动手了?” “昨夜盘姑娘被花瓶碎片割伤了手,大梁郡主和大夏翁主与其交好,近身守护,左右厨房是要往各院送饭菜的,下官便叫他们一块送来了,倒也都方便。”锦歌料定这晚饭的点金珂玥不在院中用饭而是好巧不巧的出现在这,肯定是来堵她的。 “方便?那本姑娘好心想去瞧一瞧盘清瑶,为何就不方便呢?”金珂玥才不信她这套鬼话,她现在担心的是难不成琼嬅或萧岚已经收买了锦歌?可锦歌家世不错又在朝为官,不是随随便便用一点子银钱就能收买的了的。 方才萧岚已将午后金珂玥和慕容烟来过的事告诉了锦歌和琼嬅,她自然知道金珂玥不会那么好心的去探望盘清瑶,她们的目的要么就是看笑话要么就是想打探点消息,唯独不会是关心盘清瑶,锦歌不慌不忙的回道:“御医诊脉后说,盘姑娘本就体虚,瘦弱不堪,前几日受不住大都的冷风已有了风寒之症,此次受伤加上惊吓过度情况很是糟糕,故嘱咐下官如无特殊的事一定要谢绝所有来客,以便盘姑娘可以安心静养。” 金珂玥拧着眉,她总是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又往前一步逼问道:“盘清瑶受伤当真是被花瓶割伤了手?其中就没有其他的内情?” 锦歌一脸错愕的抬起头:“内情?姑娘指的什么内情?” 见锦歌不像是撒谎的样子,金珂玥这才缓缓的直起身来:“我是提醒你,良禽择佳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应该向谁靠拢你心里得有个数,平时说话做事之前自己得有杆秤,你这般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姑娘的意思下官明白的,只是下官身在其位,面子上的事还得过得去,毕竟她们几个姑娘代表着自己的母国,若是太怠慢了总归说不过去。姑娘通情达理,冰雪聪明,自是能体谅下官的难处的。”锦歌借坡下驴又不把话说死,目前的情况她还不能和金珂玥直接撕破脸。 “那是自然。” 第38章 大受震撼 萧岚守了一个下午,用完晚饭之后才觉得困乏的很,琼嬅便叫她回去休息,自己睡了两个时辰已经歇过来了,萧岚只带了贴身女使春绘走了,另一个得力的女使秋水和其他能做事的都留下来给盘清瑶用,这院子里的女使婆子还没有补上来,琼嬅两人便商量先拨了自己院子里的人过来伺候着。 琼嬅问了一下院子里可有什么事,又让碧落和秋水给其他人各自分配好休息的房间和明日要做的功夫,等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琼嬅拿了本书静静的守在盘清瑶身边,这离开了汴京,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看书了。 “是,嬅姐姐吗?” 琼嬅忙抬起头,见床上的盘清瑶微微睁开了眼睛,立刻站了起来:“你醒了?饿不饿?先喝口水吧?” 盘清瑶气若游丝,眼中却满是惊慌,像只受了伤的小鹿一般微微发着抖,眼睛四下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 “不用怕,坏人早不在这了。”琼嬅知道她在怕什么忙小声安慰道,“院子里外都是我和萧岚的人,什么都不用怕。” 盘清瑶这才缓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琼嬅没有喊外边的碧落和秋水,自己忙倒了杯白水,又把她扶起来半躺着小心的喂给她喝,盘清瑶失血过多现在觉得口渴难耐,连着喝了三杯才停了下来。 “姐姐何时来的?”盘清瑶这才算缓了过来,瞧了眼手腕上缠着的纱布,她模糊的记得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男人女人吵架的声音,其他的便都不记得了,“我以为我已经死了。” 琼嬅便将阿顺是如何发现这边出了事,她又如何和元朔周旋的,以及锦歌封了所有人的嘴处置了后头的事一一都讲给了盘清瑶听,盘清瑶明白是琼嬅救了她,当下感激的用左手拉住了琼嬅。 “昨夜的事到底是怎么个情形?是那六太子伤了你?”琼嬅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事到如今盘清瑶也没有什么好瞒得了,经过这件事琼嬅和萧岚已是她在大金最信任的人了。 “昨夜因为抄经累了我早早的便睡下了,三更左右我突然听到了月辰的叫声,待我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他的脸就在我的眼前。”盘清瑶深吸了口气,当时的情况如噩梦般恐怖,她实在不愿意回忆,琼嬅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 盘清瑶缓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那么大一个活人是怎么进到我房中的,我看清是他之后立刻想喊人,却被他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发不出半点声音,而月辰想上前帮忙被他一脚踢开,又不知被什么人拖出了内殿,我自然明白他夜半三更闯我内殿的目的,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便抽出了我日日藏在枕下用来防身的匕首指向了他,他吃惊不已,放开了我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呢?是他夺了过去划伤了你?”琼嬅问道,这前因后果和她猜想的出入不大。 “他见我手持匕首便又开始连唬带骗,劝我委身于他会比嫁给旁人要好上许多,见我油盐不进又想喊人便恼羞成怒的扑上来想用强,我眼见别无他法,便用匕首割了手腕,之后便晕了过去,我宁愿死,也绝不容许他玷污于我!”盘清瑶说着眼眶泛红,咬牙切齿的满脸恨意。 琼嬅点点头,她其实没想到平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盘清瑶竟如此的贞烈,誓死扞卫自己的清白,刚想开口说话又听她说道:“即使我的人来了这大金,我的心还是永远留在那片高原之上,我的身子我的灵魂是永远不会给金人的,永远不会!” 琼嬅这就听不明白了,作为和亲的政治牺牲品不愿远嫁来此是正常的,可既然来了却又不想嫁于金人,这又是个什么路子? 盘清瑶看懂了琼嬅的疑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她的了。 “姐姐从未问过我那日为何要偷偷离庄出去,我也并未有意隐瞒,只是那日我见到姐姐与大梁的卫队告别,姐姐却并未看到我。” “你是说,那日你擅自离庄也是为了出城送护亲卫队吗?”琼嬅问道,那日还当真没有瞧见她。 “是,因为那送亲的卫队长,是我青梅竹马的爱人,大都一别永无再见之日,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去送他一程。”盘清瑶说着两行清泪从眼中滑落,“但即使我被迫来了这大金,我也不会背叛我的诺言,整个我的人,我的心我的灵魂,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琼嬅惊讶的看着眼泪决堤的盘清瑶,不曾想她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更想不到她用情至深不惜自杀以保清白,实在让人震撼。 “既然你们两个青梅竹马各付真心,你又为何会来和亲?难道燕王作为兄长不明白自己妹妹的心意吗?”琼嬅不是很明白,按理说盘清瑶作为燕王的胞妹,由燕王做主许给自己的心上人是件挺容易的事吧? 盘清瑶擦了把眼泪自嘲的苦笑一声:“难道姐姐是自愿来大金的吗?我兄长再骁勇善战再得民心也只是一个藩王,我朝陛下忌惮他已久,自不会让我们一家人顺心遂意。把我送来大金等于做了人质,兄长做事便有了许多顾虑,我兄妹二人感情深厚,我自不会让兄长为难,这才领了这和亲的旨意。” 琼嬅的内心震撼极了,面前这瘦瘦小小的盘清瑶,原来背负着如此之多的爱恨情仇,难怪自从认识她,她总是满脸愁容不苟言笑,话也说不上两句,想不到她的心里竟然承受着这么多的痛苦。 “可三个月之后就是大选了,以你的身份一定不会落选的,到时难道你要抗旨吗?”琼嬅不免担忧。 “我所有的家人都在南诏,我自然不会因为一己之身害了他们,我想的是最好能被金王看中,听闻金王喜欢丰腴之人,像我这样干巴巴的就算收到宫里他也不会宠幸于我,只要能保持清白之身,我愿在金王后宫孤独终老。”盘清瑶说道。 原来她什么都想好了,连自己以后的事她都预想好了,可见之前她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琼嬅不禁对面前的姑娘刮目相看,这人啊,果真是不可貌相。 “左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此事可从长计议,不过清瑶,你若认我这个姐姐,有两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姐姐请讲。”盘清瑶也认真的回道。 “第一,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此次的事你完全可以不用划那么深,意思意思吓一吓六太子就是了,用我们大梁的话说,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但人要是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第二,今日你所说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记住了吗?”琼嬅叮嘱道。 “连萧姐姐也不能说吗?”盘清瑶有些诧异。 “如何受的伤可以说,为了什么受伤不能说。”琼嬅看着她,“我能保证我自己不会害你,但保证不了其他人。” 盘清瑶略带惊讶的看着琼嬅,继而点了点头,姐姐说得对,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萧岚虽不会害她但保不准哪天心直口快的就说出去了。 琼嬅不仅是提防着所有人,有许多事她也不会告诉别人,毕竟在这两眼一抹黑的大都,谁是人谁是鬼没人敢保证,当即让盘清瑶躺下又说道:“锦歌作为山庄的主事之人生怕你会告发此事,所以对你院子的事格外上心,你院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你从南诏带来的几个,她们现在和碧落在一块,你尽管放心,至于那月辰,她一直守在你身边伺候,一句都没多说,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看倒是个能做事的丫头。” 盘清瑶点点头,月辰是她近身伺候的陪嫁侍女,自然是不会乱说话的。 “睡吧,什么都不用想,我就在这守着你哪也不去。”琼嬅给盘清瑶掖好被子,看着面色苍白的她慢慢的睡沉了。 第39章 关于她们的身世 一连数日琼嬅和萧岚都时时陪在盘清瑶身边,盘清瑶听琼嬅的话并没有将自己的私密之事告诉萧岚,萧岚来大金时带了许多名贵的药材悉数送过来让盘清瑶补身子,琼嬅也把带来的阿胶拿了过来,那可是上好的补血之物。可盘清瑶身子太弱,东补西补的小半个月脸上才有些血色,人也有了点精神。 这日琼嬅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烈风便从外边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她,说是将军的信。 关翊他们走了也有二十天了,还是头一次送信过来,琼嬅打开信,里头说的是临别之时琼嬅交托给关翊办的事已经办好了,他派了三路人马各自去了三个姑娘的母国打探,得回的消息和目前琼嬅看到的差不了太多。萧岚在大夏家世显赫,地位尚可,为什么选她来和亲是因为她虽得夏王和镇南王的喜爱,但大夏对血统一事看的极重,萧岚的生母只是镇南王的一个贱妾,即使她再出挑再得夏王宠爱终究逃不过出身的束缚,也正因为生母身份低微,从小就受人欺凌这才养成了萧岚刚强的性子,谁若欺她一分她定十倍还回去,而她这种敢说敢干不惧权势的性格也让她在王府所有子女之中脱颖而出,破例封了翁主。而盘清瑶与南诏皇室并无血缘关系,盘氏的基业地位全靠她的父兄一手打下,她的父亲不到三十岁就战死沙场,南诏王念其为国捐躯追封了燕王,由盘清瑶的兄长盘清扬承袭。这盘清扬自幼在军中长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承了父亲的衣钵打了不少胜仗,为南诏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南诏国内威望很高,因年少成名又军权在手,故为皇室所忌惮。至于那慕容烟,东胡本就是个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吞并了其他几个部落之后勉强自立为王,在众国之中是最小最弱的,大金虽也是近十年二十年才刚刚发展壮大起来的,却也是十分的瞧不上东胡,并没有要跟东胡联姻的打算,是东胡无法自立只能依附于大金主动送人过来的。慕容烟的母亲是东胡王的庶妹,父亲亡故之后,母亲领着子女回到了娘家,她这才有机会嫁到大金来。其他人都是被迫来的,只有慕容烟是欢天喜地的自愿来的,毕竟和东胡比起来,大金连风里都夹杂着金子的味道。 “将军可还有别的吩咐?”琼嬅看完信,顺手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将军对清瑶姑娘的事耿耿于怀,十分挂心郡主,叮嘱我定要好生护好郡主,若有需要可传信给将军,将军自会找海陵王相助。”烈风说道。 平时都是四王爷四王爷的喊,琼嬅差点就记不得元朗的封号了,听烈风这么说琼嬅抬头看向他:“你虽然是将军的人,但既已在我的身前做事就要听我的安排,以后对将军不必事事都报,若当真出了什么大事,我自会让你去找他,淮州毕竟是大梁地界,将军对大金的事鞭长莫及,又何必让他干着急呢?” “郡主说的对,属下都记着了。”烈风自然明白琼嬅是为了关翊好,也愿意听她的话,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这个郡主条理清晰做事果决,对待自己的亲信十分亲和,前几天还让桃若专门赶了一身新衣给他,生怕他在门口守夜的时候冻着了,一开始对她的那点偏见已完全没有了。 琼嬅站起身来:“这些日子辛苦你和阿顺了,从今儿开始便不用去清瑶那边了,你二人好好休息一下。” 烈风点头出去了,外边碧落来报,说锦歌来了,两人上次开诚布公的聊明白之后,虽然平时常打照面,但刻意的疏远着并未私下见过面,今儿怎么堂而皇之的上门了? 碧落领了锦歌进来,一同来的侍女都留在了院子里,屋里只有碧落和锦歌,琼嬅让锦歌坐下说话锦歌却连连摆手。 “今儿是得了宫里的旨意,给各院的姑娘们送些料子,供姑娘们裁制新衣。”锦歌说道,对琼嬅可以说是毕恭毕敬。 琼嬅往外瞧了一眼,见那女使们端着的托盘上是放着些布匹,难怪今日会到这来了:“好端端的给我们送料子做什么?是这金王后宫的规矩吗?” 这在山庄的秀女少说有十四五人,不可能每个都会中选进宫,琼嬅猜想那金王应该不会那么大方给每个人都先送上一堆东西吧? 锦歌慢慢的开始对琼嬅刮目相看,这个大梁郡主心细如发,观察入微,总能迅速的发现其他人看不到的点,当下微微一笑:“自然不是宫里的规矩,是因为重午节快到了,宫中传话,今年重午节陛下要在猎宫赐宴,所有秀女均要出席。” 琼嬅微微皱眉:“这广阳王崩逝不足满月便要大办节宴,是否有些不合规矩了?” 锦歌抬头看了她一眼:“规矩是天子定的,天子说怎么办,奴才们就怎么办。” 琼嬅哑然,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金王作为大金的最高统治者,当然有权利说一不二了,看来那广阳王在金王心中的地位也就那么回事吧。 “所以今日下官奉命给各院姑娘们送衣料,请姑娘们裁制新衣,准备出席重午节。当日除了陛下,所有的王侯大臣,文武百官都会出席,会有射柳,赛马和击球,我朝民风开化,男女同席,也可同场竞技,拿到彩头的还会受到可汗的封赏。”锦歌又解释道。 “那后宫的妃嫔们也会去吗?”琼嬅又问,来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机会知道三公主赵悦的近况,赵恒托她带来的东西还没机会送进宫去。 锦歌并不知道琼嬅是带着赵恒的托付来的,在她们眼里赵悦只是一个久病无宠的庶妃,时间久到宫里都快忘了有这号人了。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自会出席,其余得宠的妃嫔也有几个,除此之外便没有了。”锦歌回道,并没想到琼嬅是在问赵悦会不会去。 “奥。”琼嬅应了一声,赵悦在宫里的情况她也听赵恒和关翊说过了,这样的场合大约是不会露面了,于是又问道,“那件事之后,六太子可曾找过你?” “清瑶姑娘醒了之后的第二天六太子便来找我问话,知道清瑶姑娘没有大碍已经醒来也是放下了心,又问了我是否封好了所有人的嘴,其余的倒也没问什么了。”锦歌回道。 琼嬅喝了口茶:“他就没问问你,大半夜的我是怎么过去的?没怀疑是你向我走漏了风声?” 锦歌忙说道:“对对对,郡主不说我都忘了!六太子是问了下官,郡主大半夜的是从哪里得了消息,我回你们二人的院子临近大约是听到了声音,具体原因不详,六太子若想知道下官可以来问问郡主,六太子说不用。” “他还好意思问我?当真是脸都不要了么?”琼嬅嗤笑一声,“不过这山庄的守卫也太差了些,就算他是六太子也不能那样悄无声息的自由进出,若真出了事,你们陛下定会拿你问罪的,日后在这方面你可要小心一些了。” 锦歌明白这个道理但也无计可施,幸好这次盘清瑶不惜自戕以保清白的举动吓着了元朔,这些日子他也没再往这里来。 “外头的那些衣料是宫里按照人头拨下来的,每个人都一样,这些个,是王爷单独给郡主送来的。”锦歌说着将手里一直抱着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碧落忙上前打开,里头尽是些金银首饰,成色上佳,琼嬅觉得奇怪,伸手拿起放在最上头的那支金嵌珠栀子花点翠长簪,那金簪嵌了珍珠和珊瑚,又雕了她最爱的栀子花,手艺精湛,十分精美,一看便知是皇宫里的手艺。 “不知王爷为何要送我这些?这些个首饰钗环我都有的。”琼嬅问道。 元朗早已料到琼嬅会有此一问,已将缘由告知了锦歌,于是锦歌便依言回道:“王爷说金人肤浅,易以貌取人,郡主看那金家的珂玥小姐便知了,所以在穿戴上,郡主定不要落人下风才是。” 琼嬅难得的笑了起来,这元朗也挺有意思,竟说金人肤浅,不过这些日子每每看到大金本国的秀女确实个个都珠光宝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可见元朗所言不假。 “知道了,这些我收下了,替我谢过王爷。” 第40章 五月五 很快到了那五月五重午节这天,盘清瑶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少还有些虚弱,这些日子被琼嬅和萧岚给喂的长胖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琼嬅早就交代给她俩有多少首饰钗环的全都戴上,萧岚平日最烦穿戴,勉强戴了两支步摇,琼嬅虽然口中说着让她们打扮的隆重点,自己也只是比平日多用了一对耳环,头上戴上了元朗送来的金簪,要她像金珂玥那样招摇她可真做不到。 待众人乘马车来到了金王在城外的猎宫处,下了马车之后琼嬅不禁赞叹了一声,这猎宫建在青山绿水之间,巍峨挺拔,气势恢宏,一看便知所费银钱不少,猎宫外是宽阔的草原,五月春暖复苏,正是大都天气刚开始回暖的日子,那赛马场,击球场应有尽有,一眼看去居然都望不到边。 琼嬅和萧岚盘清瑶三人已被众人看作一党,所以锦歌安排她们坐了同一辆马车来,三人下车之后便看到了从后边走来的金珂玥,后边跟着一路小跑着赶上来的慕容烟,以金珂玥的身份是不会和慕容烟同车而行的。 自从上次被萧岚毫不客气的挡在了门外,金珂玥算是恼上了萧岚,今日见到她们三人又是扎到了一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轻迈莲步款款而来,萧岚率先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三位妹妹今儿打扮得倒是隆重的很呐,想必是把压箱底的珠玉钗环都戴出来了吧?”金珂玥捂嘴轻笑,一脸的不屑。 三人都不说话,萧岚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有琼嬅尴尬的笑了一下,金珂玥知道萧岚是个硬茬便又看向了盘清瑶:“多日不见,清瑶妹妹倒是日渐丰腴啊,也是,想那小厨房这些日子换着花样的做滋补品给你,哪能不胖呢?要我说呀,妹妹你这可是因祸得福了呢。” 盘清瑶在人多的地方基本上是又聋又哑,听到金珂玥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半点表情,还是那样静静的站在那,倒是旁边的萧岚听不下去了想上前辩上几句被琼嬅眼疾手快的拽住了胳膊,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见三人都不说话金珂玥也不觉得尴尬,只以为是自己说到了她们的痛处所以才无人答话,自顾自的放眼看向远方的猎宫,口中赞叹道:“如此雄伟的猎宫,像南诏东胡这样的小地方,可能建得起来吗?也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实在是,云泥之别呀,啧啧。” 盘清瑶是没什么,琼嬅和萧岚两人倒是替慕容烟尴尬,听说这慕容烟日日跟在金珂玥身边,陪吃陪喝赔笑脸,金珂玥倒也享受被人捧着的滋味,只是今日又这般羞辱,可见从内心里压根就瞧不起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慕容烟。 不想慕容烟非但没恼还满脸笑容的说道:“姐姐说的是,依我看,这猎宫比我们东胡的皇宫都要大呢!” 金珂玥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跟琼嬅几个比起来,她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哈巴狗一样的慕容烟。 提前过来打点的锦歌见到秀女们都到了忙跑了过来,请秀女们都到帐子里歇息用些茶点,金王和后宫各位主子头一日便来了猎宫斋戒沐浴准备今日过节祭祀了,而皇子和公主们都去附近的山林里打猎了,听到皇子两个字盘清瑶不由得又害怕起来,琼嬅忙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不用害怕,今日众人都在,又有金王在场,他元朔敢怎么样? 众人都在备好的帐中坐下了,这五月的天若在汴京早已是夏初了,而在这大都依旧觉得冷风阵阵,琼嬅和萧岚默契的把盘清瑶挡在了后头,以免被风吹着了。 很快从远处传来了打马的声音,几个男子踏马而来,琼嬅眯了眯眼,看到了打头的元朗和后头的元朔,其余几个并不识得,看打扮气质应该也是大金的皇子们。 那些男子下马之后,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那个把锦歌叫了过去,说了几句话后,锦歌脸色微变倒也没说什么,只应声退了下来,往帐子这边来了,不一会便有女使挨个帐子来知会,说大太子请各位秀女去外头赏景。 元腾是金王的长子,年纪最长却最无用,不好文更不好武,没有真才实干,又因母亲早逝在宫中无所依仗,很早之前便已经退出了储位之争,三十多岁了连个亲王都没混上,还是几年前皇太后去世时顾着皇室的面子才勉强封了个藩王,好在这元腾虽愚却也不傻,也不明确的说偏向谁,和老三元明老四元朗的关系都还不错。 等众人都出了帐子到了那亭台外,见大金的众位皇子都坐在那装饰奢华的亭台之中,面前香茶美点好不丰富,萧岚难掩鄙夷之色,同走在最后头的琼嬅说道:“他们就在亭子里,咱们就只能在那帐子里,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呢吗?” 盘清瑶也极小声的附和道:“对呀,他们还有水果,咱们只有两盘点心。” 嚯,你俩可真够八卦的,琼嬅摇头轻笑,慢慢的和她俩走在最后头,这是人家大金的地盘,当然是让本地的秀女走在前头了,那金珂玥首当其中当仁不让的走在最前头,终于到了她展示自己实力的时候了! 只见金珂玥笑意盈盈的行了礼,不顾后头跟着的其他姑娘,自己径自一一问起安来。此刻在厅中的有大太子景王元腾,三太子广平王元明,四太子海陵王元朗,六太子元朔琼嬅她们都识得,还有最小的八太子元望,七太子早殇,五太子淮南王元胜因有战在外未在京城,可以说今儿是各位皇子到的最齐的一次了。 “许久不见,玥姐姐越发的容光焕发了。”元朔先开口道,他与金珂玥是自幼的交情,胞兄元明要想争夺皇太子之位离不开金家的支持,他自然对金珂玥十分客气了,说不准日后她就是他的嫡亲嫂嫂了。 “六太子可真会说话呀。”金珂玥满脸红晕捂嘴轻笑,一双媚眼却不断的瞟着元朗,元朗也是看着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元腾却是对金珂玥毫无兴趣,毕竟金家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就是纳进来做正室大福晋都不会,他只对那外来的几个秀女感兴趣,一种菜吃多了总是想换换口味的,只往后瞧着问道:“听说大梁来的华郡主倾国倾城,今日本王可得亲眼瞧一瞧是真是假。” 众人皆是随着元腾的目光往后看去,见他们直接略过了自己,金珂玥火冒三丈但还得维持着表面的贤淑得体,不悦的也跟着转身往后看去,其余站在她后边的大金秀女自觉的让出了中间挡着的位置,这金珂玥都没说什么,她们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琼嬅三人站在最后头,这下前头没了遮挡,她们三人成了所有目光聚集的焦点,只见琼嬅站在最中间,身上穿的是宫里送去的衣料做成的湖蓝色衣裙,外罩同色棉质小夹袄,青黛娥眉,明眸流眄,云鬓雾鬟,朱唇皓齿。右手边的萧岚穿的还是自己以前的衣裳,桃红色的短衣短裙,外套同色绣金丝荷叶边小坎肩,腰间别着从不离身的金丝软鞭,身子笔直,目不斜视,格外的英姿飒爽。左边的盘清瑶穿的也是送来的料子赶出来的白色裙褂,外罩月牙白狐领大氅,她大病初愈还总觉得身上凉的很,那衣裳穿在她身上倒愈显得她肤如凝脂,腰如束素。三个姑娘站在那,各有千秋,气韵不同,单是站在那里已经是如诗如画了。 盘清瑶面上没有反应实则看到前头的元朔心里慌得很,忍不住的浑身微微颤抖着,那夜的事还历历在目,实在让她胆颤心惊,琼嬅看出她的担忧,立刻拉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元腾打量着三个姑娘,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这批秀女的质素果真名不虚传,不是说此次共有四位外来的秀女吗?另一位是?” 元腾自己心里清楚,以他现在在大金的地位,金珂玥不可能许给他,那大梁郡主和大夏翁主就更不可能许给他了,当时从大梁来的乐安郡主赵怡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才进了他的府中,她们他不敢想,那小国来的人他还是敢想一想的。 慕容烟听到有人问她,忙像开了屏的孔雀一样从人堆里走出来,规规矩矩的朝上行了大礼:“劳大太子垂问,小女正是东胡来的慕容烟。” ·慕容烟姿色尚可,媚骨天成,那柔软的腰肢和娇滴滴的模样正是男人们喜欢的样子,不过想必她对大金皇室现在的局势也有所了解,虽是元腾问话,眼睛却一直瞟着其他的皇子们。 果然元腾对她也没有了兴趣,尤其是在看到她那游离的眼神之后更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当下也不再说话了,自己身为皇长子却只混了个藩王而已,又何必事事出头呢? 元明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些个秀女,之前准备此次大选时父汗曾经同他们讲过,这批秀女他们若是有中意的也可以挑选入府,前提是没有中选进宫的,今日瞧见这几个,倒确实不错,尤其是那大梁郡主和大夏翁主,不仅长相出众还自带了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几位姑娘请上前说话。”元明说道。 几人依言都不情不愿的走上前,琼嬅这才得以近距离看清元明的长相,元明和元朔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长相是极像的,元明大了七八岁,肉眼可见的成熟稳重,一身淡蓝色的绣金丝蟒袍,身材纤瘦,俊美儒雅,与旁边站着的元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微微笑着继续打量着几个姑娘,却见萧岚正拧着眉头不停的翻着白眼。 “这位便是大夏翁主吧?不知萧姑娘是不是身体不适?”元明是出了名的温润公子,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萧岚又翻了个白眼想说话又被旁边的琼嬅给拽住了,元明当然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又说道:“萧姑娘以后也是大金的人了,有话但说无妨。” 萧岚闻言一把甩开了琼嬅的手:“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不是我自己想说的。” 第41章 金人都爱打架吗? “姑娘请说。”元明依旧微微笑着,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 萧岚不顾琼嬅在旁边使劲的给她使眼色,往前走了一步大声的说道:“我们好歹是来大金和亲的,身后是我们自己的国家,无论疆土大小国力强弱都不应该被区别对待,敢问几位太子王爷,凭什么像挑选牲畜一样让我们站在这里任由你们上下左右的打量?难不成这就是大金待客的规矩吗?” 其余的秀女都是吃惊的看着萧岚,旁边的琼嬅和盘清瑶更是急的手足无措,萧岚这一点就着的性子可什么时候能改啊!虽然她说的不错,叫她们过来站在这里而他们都在亭子里坐着确实有种任人挑选不受尊重的感觉,可也不是单独对她们几个这样,这所有的秀女都在这,不是针对她们的。 那亭中的几个皇子也是吃惊不已,这大夏也是马背上打天下的国家,这个萧氏翁主出身镇南王府,倒真有些男儿的英气在身上,只是不知这样硬的脾气,是谁有这个运气能娶她为妻。 元朔先不乐意了,虽说他自己平日就是这样说话的但看到别人尤其还是个外族女子这样嚣张他还是生气的很,当下站起来不客气的说道:“你们本来就是来我大金参加大选的,自然是要被挑来挑去的,能看中你们是你们的福气,还在这大言不惭的叫嚣,有本事你别来啊!” 为了盘清瑶的事萧岚本就烦死了元朔,这金人残暴无礼果真是名不虚传,听到他这般说萧岚更是气的血都冲到了头顶上。 “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以为她们愿意远离故土背井离乡的到这来?谁不是为了两国的黎民百姓?谁不是为了边疆的安稳?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朝天子可是怀着与大金交好的心为了固两国之谊才送我来的,你可以说我萧岚质素不佳配不上你大金皇子,但请你不要践踏我朝天子和子民的一番好意!” 此言一出,那亭中的几个皇子又是惊讶不已,这怎么说着说着又牵扯到国家层面了,当即都站了起来,元朔在大金是横着走的,除了自己的几个哥哥哪里有人敢顶撞他?当即也火大了起来:“你们大夏只是一个只懂射鹿吃肉的无名小卒,你也不过是镇南王府的一个庶女罢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同本太子叫嚣!” 萧岚今生最恨别人拿她的出身说话,这下元朔算是踩到了她的底线,这就要从腰里把鞭子抽出来,她才不管他是不是金王最宠爱的儿子,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琼嬅和盘清瑶从两边死死的拽着萧岚的两只胳膊,别说在这种场合,这元朔自幼学武,身健体强,就是在别处都不可能让萧岚给占了便宜去,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萧岚上来那股子劲谁的话也不听,挣扎中一把把盘清瑶给推了出去,盘清瑶本就纤瘦,两步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清瑶!”琼嬅忙撒开萧岚去扶盘清瑶,萧岚顾不上这么多,抽出鞭子就往前跑去,琼嬅大吃一惊,忙又大声喊道,“萧岚,别去!” 萧岚哪里还能听到她说话,两步跑到亭子跟前,挥着鞭子就甩向了元朔,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元朗不知如何抢过了那鞭子,人也站到了萧岚面前。 “翁主这软鞭不错,看起来是用久了的。”元朗横在萧岚面前,速度之快都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来的。 琼嬅忙从后边跑过来,一把拉住了萧岚,用眼神告诉她这时候不能冲动。萧岚多少能听进去琼嬅说的话,当即冷哼一声站在原地不动了。琼嬅这才看向元朗,元朗也没刻意避嫌,把那金丝软鞭递给了琼嬅:“大梁一向崇文不崇武,郡主一定不会使这个吧?” “王爷说的是,像翁主这样英姿飒爽的气概不是人人都有的。”琼嬅看了他一眼接过了那鞭子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元明也来打圆场,今日这样的场合岂能说动手就动手,当下转过身去斥责元朔:“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的要跟女子动手?何况这翁主还是大夏送来的贵女,等今日散了,我非得好好治一治你这乱说话的毛病!” 元朔没想到两个哥哥都向着外人,气的狠狠瞪了萧岚一眼气鼓鼓的走掉了,元明也不理睬他,径自从亭中走了出来,还没到这边便闻到了一股子极好闻的栀子花香。 这琼嬅看上去身材也挺纤细的,但是她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挡在了萧岚的面前,明显是在护着萧岚,元明心中奇怪,这两个外来的秀女是如何关系这般好的,莫不是梁王和夏王各有嘱托? 琼嬅才没有他那么多的心眼,她只觉得这广平王长得可真好看啊,在他之前她从没想过还能用好看二字来形容一个男子,这元明身如玉树,俊美儒雅,目若秋波,丰姿奇秀,一点不像金人,倒像是汴京出来的世家贵公子一般。 看着面前的姑娘盯着自己不眨眼,元明轻笑了起来:“郡主为何这般看着本王?” 琼嬅也不慌,这脸不就是给别人看的吗?萧岚说得对,他们能肆无忌惮的看她们,她为什么不能瞅他? “我只是觉得王爷和六太子长得极像,性子却是天壤之别。” 元明依旧淡淡的笑着:“让郡主见笑了,想来郡主和元朔也不是头次见面,对他的脾气多少有些了解,他还是个孩子的脾性,郡主可莫要见怪,翁主也别和他计较。” 看来先前琼嬅和元朔认识的事元明已经知道了,那元朔私闯秀女内殿一事他又知不知道呢? 元朗也看向萧岚:“我这六弟年幼,从小被父汗还有我们给宠的无法无天,翁主远道而来自然是贵客,是他不懂礼数在前,我替六弟给翁主赔个不是。” 萧岚不是不讲理的人,何况对面站着的可是大金威望实力最强的两个皇子,他们其中一个必定是皇太子也就是以后的新王,萧岚再怎样也不会这般不识抬举,更何况她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家一跟她好声好气的她就没办法了。 “四王爷言重了,此事是我莽撞,失礼于各位了,抱歉。” 琼嬅这才放心下来,这个萧岚的脾气简直就和个二踢脚一样,别说一点就上天了,有时候不点火自己也会气炸了。 “一场误会而已,将来都是自己人,各自了解了脾性便没事了。”元明也说道,“各位姑娘在庄子里若是缺什么短什么尽管派人来找我,本王定会尽力满足各位的要求。” 琼嬅客气道:“多谢王爷关怀,山庄里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耶律大人打点一切十分妥当。” 元朗没来由的轻笑了一声,把旁边的元明给笑的莫名其妙,又说道:“我们要去猎宫同父汗一起行祭祀礼,姑娘们可以自便,午后会有射柳和击球赛,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看看。” 见那几个皇子都离开往山上的猎宫去了,琼嬅拉着萧岚想回帐子,被金珂玥给挡住了去路。 “这所有的风头都让你们几个给抢去了,这下可开心了吗?” 琼嬅都忘了还有个金珂玥一直在旁边,方才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自然是要气疯了。 “方才两位王爷都说了只是场误会,哪有什么风头不风头的,咱们这些秀女之中论出身论容貌金姐姐都是最拔尖的,真要有什么风头那也是金姐姐你的。”琼嬅还是头一次出言顶金珂玥,实际方才元朔说的那些话她也生气,她不能拿元朔怎么样,还不能怼金珂玥几句了? “误会?你倒是跟我说说哪里误会了?六太子说的哪个字不对了?三王爷和四王爷不过是给你们留点颜面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金珂玥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说出来了。 萧岚刚被压下去的火被金珂玥又给点了起来,她就不明白了,这些金人一天不吵架晚上就睡不着觉是吧? “你又算哪根葱?当着你们王爷们的面装高雅扮淑女,这人都走了你张牙舞爪的形同泼妇给谁看?想出风头你去出啊,不会吗?我来教你,你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这猎宫的风头保准让你一个人出了!” “你说谁是泼妇!”金珂玥气的嘴都歪了,往前一步这就要伸手,萧岚可不会惯她这毛病,从琼嬅手里一把夺过软鞭,朝着空中甩了两下,“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吓了金珂玥一跳。 “怎么,你,你还想打我不成?”金珂玥惊的嘴都不利索了,虽说大金崇尚武学,个个骁勇善战,但金珂玥作为金家的独女自幼千娇万宠的长大,没舍得叫她过多的吃苦,只会些简单的骑马射猎,要让她和萧岚动手,那实属于以卵击石了。 “打你怎么了?你一不是公主,二不是皇妃,你想先动手我为何不能还手?”萧岚嗤笑一声,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窝囊废! “你可别忘了这是大金,不是你们那野蛮的大夏!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定要我父向可汗陛下陈情,让你们夏王给我金家一个交代!”金珂玥心中虽害怕但嘴上依旧不服。 没想到萧岚压根没恼,只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多大了还动不动就搬出你爹,怎么你爹还没给你断奶吗?” 第42章 主子和奴才 要说吵架,琼嬅敢认汴京第一,但在萧岚面前她也只能往后排,尤其是萧岚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儿,怼的金珂玥小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眼看金珂玥只会逞口舌之快并不敢真的动手,和她争个你死我活的也没有意义,琼嬅上前劝道:“今日是咱们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金姐姐也不想闹得太过难看吧?若是金姐姐看我们不顺眼我们离得远远的便是,若真的伤了和气再惊动了宫里的主子们,怕是咱们面上都不好看,金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见琼嬅给台阶下了金珂玥也只冷哼了一声并未再说话,明摆着在口舌上自己是占不到便宜了,日子还长,还怕没机会收拾她们吗? 琼嬅见状便和盘清瑶一起连拉带拽的把萧岚带回了帐子,萧岚气的什么似的在帐子里骂了金人八百遍,午饭都没几口便累的睡着了,盘清瑶也觉得乏得很便也跟着睡下了,幸好这帐中准备了供秀女休息的被褥,倒也不用担心受凉,而午时的阳光很是温暖,照的整个帐子都是暖洋洋的。 琼嬅没有丝毫的睡意,带着碧落出来随处看看,走到了一处断崖前,那崖下的树木郁郁葱葱,正是春暖花开的好季节。琼嬅感叹着,汴京自是没有这样好的风光,却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转身去看,见是元朗正朝她走来。 元朗今日穿的是藏青色的吉服,比平时便装的他更多了几分沉稳贵气,琼嬅和碧落双双问安,元朗抬手示意她起身,碧落十分懂事的退到了一边。 “一切都可还习惯吗?数日不见,怎瞧着郡主瘦了些?”元朗生性不爱笑,给人家的感觉总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他方才突然笑了一下才会让元明惊讶不已。 “没有瘦吧?”琼嬅摸了摸自己的脸,来大金这些日子她吃得饱睡得着,没觉得哪里瘦了。 “那就是这身衣裳不怎么合身。”元朗没有盯着别人一直看的习惯,当他看到琼嬅头上戴的那支栀子花金簪之后,又突然的笑了一下,“这支簪子郡主可还喜欢吗?” “还未谢过王爷的盛情,那些首饰钗环都是佳品,我非常喜欢。”琼嬅是有些懵的,她现在搞不明白的是,元朗对她格外关照究竟是因为关翊的缘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难道他,看上了她?可她作为待选的秀女先要经过宫里的甄选才行,就算他是皇子也无权越过金王先选。 “喜欢就好,本王一向不懂女人家的玩意儿,那些个东西都是我府里的嬷嬷置办的,能配得上你便好。”元朗说道,走到了那断崖边,山间的风迎面而来,吹的他衣领间的狐狸毛迎风而倒,他却似乎没有察觉到,只放眼看着山下的大都,“郡主离家已两月,可有想家了?” 琼嬅想这元朗既与关翊是挚友定是将她在汴京的情形都告诉了他,当下也不隐瞒,不知怎的总是对元朗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倒也没有太想,在山庄之中有萧岚和清瑶作伴,王爷又让耶律大人处处照顾,倒解了不少思乡之情。” 元朗转身看向她:“听关翊说,郡主在大梁时,听戏饮酒日日都要尽兴,如今成日都闷在那御龙山庄里,岂会不想家?” 琼嬅吃惊的抬头看着元朗,这个天杀的关翊,她以为他最多会说她宋家其实是个有名无实的破落郡王,她这个郡主的封号也是因为此次和亲才获封的,不想那关翊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全抖落出来了。 “将军还和王爷说什么了?”琼嬅问道。 见面前的人儿小脸泛红不好意思的垂着眼,元朗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爱笑起来。 “他还说那国公府和你指腹为婚的小公爷怕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又托我好生照看于你,若有事要马上告知他,我怎么觉得,这关翊对郡主的关心已经不是普通的君臣关系了?” 琼嬅笑了起来立刻接话道:“我只是一个郡王的女儿,算什么君?本来我与将军就是朋友的情谊,不光将军关心我的近况,我也曾去信同将军问安。” 锦歌是元朗的人,烈风出入山庄如此方便也是锦歌暗中通融的缘故,元朗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关翊和琼嬅互相传递消息也自然瞒不了他。 “你倒是实诚,不知是否正因为你这般实诚才选了你来大金。”元朗又认真起来,恢复了素日的冷峻,“还有件事,郡主和其他秀女来往倒没什么,只是莫要相交太深,若日后你们成了对立的两方,我怕你承受不来。” 琼嬅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是萧岚和盘清瑶吗?她们俩又怎么会和她成为对立? “郡主又不懂了?没事,以后你都会懂得。”元朗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盘姑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此事锦歌办事不力我已经斥责过她了,那山庄里的守卫都是宫里调派来的我一时还插不上手,不过护你院子的人都已经换成了我的人,你放心便是。” 琼嬅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应当受责的难道不是六太子吗?为什么要斥责锦歌?” 元朗微微皱眉,径自走了过来,两人此时的距离多少有些暧昧。 “因为元朔是主子,锦歌是奴才,明白了吗?” 见琼嬅明显不认可元朗也不和她争,她出身礼节规矩极重的大梁,汉人骨子里的东西她全都有,和她争也无用,总有一天她会适应的,便又说道:“稍晚会有射柳和击球赛,今日众人都在此过夜,还会有篝火夜宴,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不用想其他的事。” 琼嬅点头应下,元朗说的话她大概明白,既然他不想说破那也罢,如今在这大金能明哲保身便是最好,日后是个什么光景谁又说得上呢? 第43章 赛上一场 待秀女们都休息好了锦歌便安排众人去观赏击球赛,琼嬅本是不想去的,不想萧岚兴趣极大,想之前一个日日不在府里呆着的人如今被关在那庄子里一个月了,能有这样的场合肯定是要去凑热闹的,琼嬅拗不过她只好同她去了,盘清瑶说身上还是乏得很又没兴趣便留了下来。 这击球和大梁的马球差不多,琼嬅对这从小就会的东西也没有多大兴趣,和一众秀女坐了下来,看那场上的元朔和元望各带领一队打的热火朝天的,萧岚本来好好的兴致因为看见元朔又没有了,拉着琼嬅想走,被旁边的锦歌拦下了。 “翁主这来都来了,不好再走吧?大家都在呢。” 萧岚转头看了旁边一眼,语气略有不耐烦:“看他们击球有什么意思啊?还以为多好玩呢,又不能让我们上场,我们就在这干看着?” 坐在后头的金珂玥闻言嗤笑了一声:“让你上场?你可得会?” 金珂玥这次说的不错,萧岚是真不会,萧岚从小的志愿是成为一个女将军,带领军队上阵杀敌打下江山,而不是在一个小小的球场玩这种供贵族消遣的玩意儿,听到金珂玥又找事回头冲她翻了个白眼:“我不会你会啊?” “呵呵,我们大金无论男女个个骁勇,射柳击球自然都不在话下,岂是你们小小大夏可以比的?”金珂玥终于等到机会羞辱萧岚了,今日机会难得,她定要想法子博取到皇子们的注意。 “我说你这人动不动的就说别人的母国你真是...” 见萧岚又要来脾气琼嬅忙拉住她:“你若不喜欢看击球那等会我陪你去跑马,听说这大金的马都是精心饲养出来的,个个都是上好的宝马,你肯定喜欢。” 旁边的锦歌也讨好般的看着萧岚,今日这种场合可千万不要给她惹事,萧岚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又坐了下来。 萧岚这边是安抚下了,可那金珂玥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她坐在萧岚和琼嬅的后头继续傲慢的说道:“跑马,那是我大金毛头孩童都会的,你们有什么好拿出来炫耀的?这大夏翁主连击球都不会,大梁郡主你也不会吗?也是,你们梁人只会吟诗作对搞些没用的繁文缛节,岂会这些高贵的玩乐之项呢?要我说呀,怕是跑马你都上不去马背吧?” 说着金珂玥便哈哈大笑起来,后头跟着她的大金秀女也纷纷笑了起来,慕容烟在旁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很是尴尬。 实际琼嬅和金珂玥并无正面冲突,两人打照面的次数不多,唯一一次谈话还是在山庄的佛堂初次见面之时,金珂玥对她有敌意无非是因为在别人眼中她和萧岚盘清瑶三人已是一党,萧岚半分面子都不卖给金珂玥,定是连琼嬅一起恨上了。 这边秀女们吵吵嚷嚷的早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在另一边观战的元明和元朗一起走了过来,那刚坐下的萧岚听到金珂玥又把矛头对向了琼嬅“噌”的又站了起来,被琼嬅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金姐姐的意思是想比试比试了?”琼嬅不是惹事的人,但也绝不允许他人这般羞辱自己。 “比什么?骑马?我方才都说了,我们大金随便一个毛头孩童都会骑马,我和你比这个岂不是太欺负你了?”金珂玥一脸的得意。 琼嬅真想上去给她俩大嘴巴,就这样的还是中书令家的独女?从小连四书五经都没读过吧?当下心里的胜负欲也成功的被她给点了起来。 “以我方才所见,你们的击球和我们的马球如出一辙,只是称呼不同。今日天儿也暖和,众姐妹又都在,金姐姐若有兴趣的话,我便同你赛上一场。” 金珂玥不想琼嬅竟想和她比击球,就她那比盘清瑶稍微粗一点的胳膊腿儿的,怕是球棍都拿不起来吧? “好,本姑娘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大金女子的风范,今日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金珂玥站起身来就要去更衣,又被琼嬅拦下,一脸狐疑的看向琼嬅。 “不管是谁服谁不服的,既是要比总要有个赌注吧?”琼嬅淡淡的说道,一脸的平静。 “呵,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啊?跟我比试还要下赌注?”金珂玥是真的惊讶了,这个大梁郡主不像是不谨慎的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怎么,金姐姐不敢?”琼嬅歪了歪头,挑衅的看着金珂玥。 后边的萧岚忙拽了拽琼嬅:“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这么多人都在呢,你若输了岂不是要丢大人了?” 不等琼嬅回话听到这话的金珂玥马上说道:“谁不敢谁是乌龟王八蛋!我若输了,便给你黄金一百两,你若输了...” 金珂玥上下打量着琼嬅,眼里满是鄙夷之色:“谅你也拿不出二两金子,这样吧,你输了,就把你头上这支金簪子给我,这不算欺负你吧?” 这话正好被刚走过来的元明和元朗听见,元朗看向站在金珂玥面前的琼嬅,只见她半分迟疑都没有,很是爽快的说道:“好,一言为定。” 这皇家猎宫自然是准备的齐全,等两人换了衣裳出来,元朔和元望也下了场,和两个哥哥站在一起。琼嬅换上了一身深紫色的骑马装,衣袖处绑着臂绳,鞋也换成了同色的短靴,头发扎成了丸髻,除了那支栀子花金簪再无其他装饰,萧岚还是头次见到如此装束的琼嬅,倒觉得她浑身散发的英气倒不比自己差。 琼嬅看着换了一身桃红色骑马装的金珂玥头上依旧插着不少金首饰不由得想笑,这是要击球的样子吗?这不掉一地吗? 看着琼嬅格外的明艳干练,金珂玥没来由的生气,长得好看了不起吗?她非要把这个女子踩到脚下不可! “这击球最少得两个人一队,你可有帮手?”金珂玥也算是个美人,这一身桃红色的短衣短裙更是显得她亭亭玉立了。 “金姐姐准备和谁一队呢?”琼嬅问道,总得先看看她找谁做帮手。 金珂玥四下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元朔身上,先不说她与元朔关系亲近,就单说元朔和琼嬅在淮州就结下的梁子,他就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六太子可有兴趣再赛一场?” 元朔一愣,继而明白了金珂玥的意思,便邪邪一笑:“好啊,本太子也想领教领教大梁郡主的厉害。”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一个大男人跟女子比,你和金珂玥还真是合拍呢! 琼嬅面不改色自顾自的四下扫了一圈,除了萧岚,她没有任何帮手,而萧岚又不会击球,方才她想的是找锦歌帮手,她自己再对付金珂玥易如反掌,但现下元朔上场了,她的把握就少了几成。 金珂玥看戏般的等着看琼嬅的笑话,她还不信了,一个娇滴滴的大梁郡主还能打败她?那赵悦手无缚鸡之力从来了大金没有一日不吃药的,而赵怡除了会争风吃醋连马都不会骑,她们可都是大梁皇室的直系女眷,琼嬅只是个异性王爷家的女儿,她能比她们强? “郡主若是不介意,本王愿赛上一场。” 第44章 打你个落花流水 琼嬅转过头去,惊讶的发现说话的竟是元明,其他众人也都吃惊不已,纷纷转头看向元明,这元明和琼嬅并无任何交集,和元朔又是嫡亲的兄弟,为何要帮琼嬅? 见旁边的元朗同样诧异的看着自己,元明笑笑:“许久没有击球了,倒觉得骨头都硬了,上场跑跑也好。” 金珂玥想反驳却又不敢,她实在不明白元明怎么会帮琼嬅对付自己,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来者是客,琼嬅毕竟是大梁送来和亲的贵女,若真的被金珂玥打的落花流水传出去不免会说他们金人联起手来欺负人,有元明在场总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了。 原本就为了上场赛几场元明他们都已经换好了衣裳,如今直接上场便是了,琼嬅也是一脸懵,她不明白元明为什么要帮自己,他和元朔可是亲兄弟,元明却不以为然,很是淡然的给琼嬅讲起了大金这击球的规矩,又说若是琼嬅体力跟不上可以随时喊停,这让刚不生气的金珂玥又生起气来。 随后四人上场,元明命人牵来了自己常骑的汗血宝马,又让人给琼嬅挑了一匹相对温顺的马,琼嬅抓着马鬃一飞身上了马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呆了对面的金珂玥,想不到这大梁郡主竟真的会骑马。 大金的击球和大梁的马球是基本一样的,由人持着球棍骑在马上抢夺那小小的一只木球,每一边各有一个门,谁将木球打进对方的门里便得一筹,这个击球特别考验骑马的技术和上臂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女子能玩得来的,这金珂玥还没缓过神来,琼嬅已经伸出球棍直接打上了那木球,一声令下,跨着马跑向了球门方向,金珂玥大惊失色,忙和元朔打马跟在了后边。 琼嬅已是许久没有跑马了,这一跨上马只觉得浑身舒畅,轻轻松松就把金珂玥落在了后头,一抬球棍将那木球稳稳的打进了门中。 场边坐着的萧岚立刻站起来鼓掌叫好:“好样儿的!打得好!” 金珂玥和元朔对视一眼,都没想到琼嬅会有这样的身手,骑在马上的元明也是十分欣赏的看向琼嬅,琼嬅笑笑,举着球棍又欢快的奔了起来。 元明拿到球要传给琼嬅,元朔把马横在了前头,元明微微眯了眯眼,小子,敢到他跟前抢球了?元朔反而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这是在帮兄长才选择和金珂玥一队的,难道兄长真的想让那大梁郡主赢了金珂玥? 两人面对面愣神的时候,琼嬅趁其不备直接将球从地上抄起来,一棍打了出去,一边往前追一边回头冲元明笑,那笑容把元明都看迷糊了。 场下的元朗却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场上恣意奔腾的少女,她扬着球棍骑在马上自由自在的跑着,春日的风吹散了她额边的碎发,说不上来的洒脱自由。 金珂玥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她虽射猎不佳但骑马击球不在话下,随即打马跟了上去,眼见马上要追上了,突然扬起了那球棍一棍子打到了前头琼嬅的马尾巴上,那马儿受惊,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琼嬅一惊,立即夹紧马腹,将身子低了下来,紧紧的拽着缰绳。 萧岚气的大声吼道:“打不过就耍诈,什么人啊你是!” 旁边的锦歌忙紧紧的拉住她,生怕她一言不合就要冲上去打人。 元明和元朔也是都停了下来看向琼嬅,琼嬅心中微慌却不乱,好在这御马训练纯熟,不会随意甩了人下去,在围着球场跑了大半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琼嬅的控制之中,她速度跑回金珂玥旁边,不客气的用球棍戳到了那匹马的前蹄之上,趁那马儿烦躁之际将木球一捞而起,直直的飞向了球门。 “打得好!打哭她!”萧岚高兴的手舞足蹈,这琼嬅有两下子嘛,平时都是她来劝自己冷静平和,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锦歌在旁边又是紧紧的拉着萧岚,方才琼嬅上场之前特地吩咐她一定要看好萧岚,千万别跑到场上去了。 那金珂玥的马被狠狠的戳这一下子吃痛不已,原地转起圈来,没两下就把金珂玥给转迷糊了,眼见马上就要摔下来了,元明叫元朔赶紧去把她弄下来。 “胜负已分,郡主回来吧。”元明又朝着琼嬅喊道。 琼嬅用球棍将那小木球一棍挑起稳稳的抓在了手里,她浅浅的笑着朝萧岚扬了扬手中的球,说不上的明艳活泼,慢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金珂玥迷迷糊糊的被元朔扶下了马,见琼嬅慢悠悠的骑马而来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转头去看元明,果然见他正一脸欣赏的望着琼嬅,这个该死的丫头,不想又让她出了次风头! 琼嬅一人独中两元,金珂玥和元朔吃了个大鸭蛋,谁赢谁输一目了然,琼嬅翻身下马,径自走到三人面前,给元明行了个半礼:“多谢三王爷相助,今日这球打的痛快。” “郡主技艺出众,让人叹服。”元明是真心的赞叹,原以为那大夏翁主萧氏才是最像大金女子的,不想这出身大梁的汉人女子却是最潇洒随性的。 “不过是年少时候跟着我家两个弟弟玩过几次,难得三王爷还能瞧得上。”琼嬅说着看向金珂玥,“无非是金姐姐让着我罢了,我大梁的确重文不重武,就我这点子雕虫小技若是姐姐不让着我我可真要贻笑大方了。” 这阴阳怪气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琼嬅打小就会了,在汴京时别说宋琼娅了,就是韦瑾亲自上阵都说不过她,何况是金珂玥了。 金珂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说不上话来,只得继续装晕轻轻靠在元朔身上,琼嬅又歪了歪头看着她:“至于那一百两金子,金姐姐回去之后使人送到我院中便是,如此便先谢过金姐姐啦。” 金珂玥气的直翻白眼,琼嬅才不管她,在这山庄里吃点她的气也就罢了,出来之后还欺负这个欺负那个的,凭什么?凭她家金子多吗? 说完琼嬅又向元明行了个半礼,径自转身朝萧岚去了,元明也跟在后头,却听金珂玥小声的唤了一声:“三爷...” 元明没回头,只毫无感情的说道:“金家好歹是大都的高门显贵,难为这外来的贵女,何必呢?” “三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不等金珂玥说完元明自顾自的走了,而元朔看着眼中含泪的金珂玥也是叹了一声说道:“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次你可是吃了个大亏。” 待元明回到场边,萧岚正开心的和琼嬅挤在一起说着小话,元明心情也不错,随对着众秀女说道:“今晚会有宴饮,父汗和各宫娘娘会在猎宫内赐宴大臣,我们这些小辈的就在这猎场之上围火而宴,各位秀女们也可都来凑凑热闹,若有哪位有才艺在身能添上点乐子那便更好了。” 见琼嬅和萧岚只顾着说小话元明又看向她俩:“不知二位姑娘可有什么才艺傍身?郡主球打的如此之好想来琴技舞乐也差不了吧?” 琼嬅用一种十分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她应该怎么解释她是真的不通舞乐呢? 一直没说话的元朗此时开口说道:“想来夜宴之上会有宫里安排的歌舞姬,应是用不着秀女们献艺的。” 元明不置可否,在这击球场上花费的时间已经不少了,他还要去其他的地方瞧瞧,便喊着几个皇子一起走了,这皇子们都走了剩下的人也都索然无味了便四下散去自由活动,琼嬅由碧落陪着去更衣,萧岚先回帐子等她了。 等琼嬅从那更衣的帷帐之中出来,却见一个女使正等在帐子外头,见到她之后行了个礼说道:“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第45章 另一个郡主 碧落机警的挡在了琼嬅前头:“你们主子是谁?为何要见我们家姑娘?” “奴婢不知。”那女使回答的很干脆。 碧落警惕的回头看了琼嬅一眼,琼嬅却从那女使的动作言语上看出了不对,她向琼嬅行的礼是大梁的半礼,称呼唤的是姑娘而不是郡主,显然这是个大梁来的女使。 “你是寿王府的人?”琼嬅问道,上下打量着那女使,这样子不像是皇宫里出来的,如果不是大梁宫里的人就只能是寿王府出来的人了。 那女使一惊,下意识的回道:“是。” 琼嬅便跟着那女使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由那女使指引进到了里边,见到了一个身穿粉色衣裙金人打扮的年轻妇人。 “你便是那东阳王宋家的长女?” “是,乐安郡主有礼了。”琼嬅不卑不亢的行了个半礼,她的身份和赵怡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赵怡一愣,继而皮笑肉不笑的抽了一下嘴角:“果然聪明。” 面前站着的正是寿王家的嫡次女乐安郡主赵怡,当年和亲原是轮不到赵怡的,坊间传闻她心仪关翊已久,非他不嫁,而寿王根本看不上一个小小的淮州节度使硬是死活不允,赵怡一气之下和寿王杠上了不让她嫁给关翊她就主动要求来大金和亲,当时梁王正为和亲人选头痛不已,听到有人自愿和亲还是自己的亲侄女自然是高兴的紧,没给寿王考虑的机会就下了圣旨,当然这都是人们口传口的传闻,之前琼嬅问关翊的时候,关翊可是一百八十个不承认。 赵怡见琼嬅并不抬头看自己便走上前来仔细的瞧她,这琼嬅比她小个几岁,倒也是不小的年纪了,因自己从小在宫中长大,为着郡主的身份只在宫里和王府里待着也不好出去抛头露面的所以并不识得彼此,只听闻这个宋家嫡长女纨绔无知,成日只知饮酒作乐,因为和易家有着指腹为婚的婚约,所以其他人除了背后说几句倒也不会有人明着说什么。原本听说此次和亲的人是宋家大姑娘,赵怡还有些奇怪,今日见到这个华郡主的真人就更奇怪了,长相如此出众的女子,竟会被易家退婚,那易景行就是不愿娶她做正妻,纳进府做个侍妾放在屋子里养养眼也是可以的啊。 “听说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纨绔无礼诗书不通,今日得见,倒觉得传闻不真呐?”赵怡转着圈细细打量着琼嬅,同为大梁和亲来此的王室女子,琼嬅在她身上看不到半分自己人的样子。 “郡主说笑了,我自幼未上过学堂,胸无点墨,在汴京时不过是仗着家中宠爱没规矩惯了,如今到了这大都,自然是要收敛一些的。”琼嬅答道,这位乐安郡主是敌是友尚不清楚,从之前金珂玥的话中能听出来,这赵怡似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收敛?方才你在那击球场上拿了好彩头,诸位皇子的目光都被你吸引去了,这也叫收敛?”赵怡嗤笑一声,在她看来,不管是在汴京还是在大都,宋琼嬅连根头发丝都跟她比不了。 琼嬅倒是不明白了,赵怡已是大皇子府的人了,虽不是福晋,但好歹也是元腾有名有份的妻房了,对琼嬅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敌意啊? “我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赵怡冷笑一声:“不明白?好,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我出于好意都得告诉你几句。这大金不比大梁,像我们这种来和亲的所谓的贵女在金人眼中一文不值,你不要觉得你有几分姿色又是大梁来的就能得到额外的优待,三公主那可是皇帝陛下的亲生骨肉,到了大金的后宫连个正妃的名位都得不到,凭你一个郡王家的女儿也能在这里站稳?我劝你一句,别做梦了,凡事低调,韬光养晦,没事强出头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琼嬅这才抬起头看向赵怡,赵怡长相普通,虽年岁不大但总觉得面色不佳,似乎岁月的痕迹已悄然落到了她眼角的细纹处,相由心生,可见她在大金的日子并不好过。 “多谢郡主教诲,琼嬅必牢记在心,只是若下次再有人羞辱无视我大梁,作为大梁子民,我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赵怡轻笑了起来:“不会坐视不理你又能哪般?你是何身份能和人家金家的大小姐横眉冷对的?我好心劝你一句,她可是日后的皇太子妃人选,你最好别去招惹她。” 不等琼嬅说话赵怡又凑了过来,盯着琼嬅的脸说道:“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就你这张脸,长得再美都无用,金人残暴无知,压根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们眼里只有权利,只有财帛,女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件可有可无的衣裳罢了,我劝你少做春秋大梦,老老实实的等着选秀,许到个大臣官员家中做个妾室也就是了。” 琼嬅并没注意她说的话,只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臭臭的,挺难闻的,那赵怡见琼嬅没话可说也不再多话,冷哼一声离开了树林。 烈风是一直跟在琼嬅身边的,只是他并不近身跟着,所以那女使引琼嬅过来她并没有太担心,一来这是皇家的地方有重兵把守,二来烈风就在附近,定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那赵怡都走了好一会儿了琼嬅迟迟没出去,碧落便赶忙进来找琼嬅,琼嬅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烈风在哪,只好先和碧落回帐子去了。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各路秀女齐聚猎场,那里火已经点起,好不热闹,再看这到场的秀女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金珂玥一扫击球场上的阴霾,珠光宝气,趾高气昂的,今夜她的父亲金兀也被金王在猎宫中宴请,她自然是眼珠子挂在头顶上了,对于所有秀女来说,这年纪相当气宇轩昂的皇子们肯定要比那年过半百能当她们父亲的金王要好的多,若当真谁得了哪个皇子的青眼,由皇子亲自向金王开口,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和自己的父汗明着抢,那就要看看这个女子到底值不值得了。 这些皇子府的女眷们也都有出席,但琼嬅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赵怡,这来都来了,不可能不出席这个宴席吧。那坐在元腾身边的是他的正室大福晋完颜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女眷,压根没见到赵怡的影子。而元明身边坐着的是他的庶福晋完颜氏,和元腾的大福晋是同宗的堂姐妹,人称大完颜氏和小完颜氏,这小完颜氏姿色更出众一些,人也年轻,因为有着这一层关系大部分人都认为元腾肯定是元明这派的,只是元腾对党争之事压根就不上心,支持谁不支持谁从未表露过,和元朗走的也挺近。 琼嬅正在这挨个瞧着呢,就听见旁边的盘清瑶小声的唤她:“姐姐你瞧,四王爷旁边坐着的那个女子可真好看啊,她头上戴的是什么呀怎么在夜里还发光呢?” 秀女们和皇子王爷们是相对而坐的,中间是偌大的篝火堆,距离不算太远又有火光照着,很容易看清对面的人,琼嬅依言看去,见元朗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白裙白色披风的绝色女子,那女子的五官虽看不仔细但仍能看出容颜姣好,气质清冷,她那黑发之上不知戴了什么钗环,在夜色之中隐隐发光,煞是好看。 “应是夜明珠。”萧岚也看到了,“看来这四王爷对她宠爱有加啊,这样的珠子想必在整个大金都找不出几颗来。” 琼嬅对那并不好奇,她只对面前的美味佳肴感兴趣,山庄里饭菜清淡,许多秀女为了保持身形只吃青菜白粥,搞的小厨房也极少做荤菜,做了也没有几个人会吃干脆就不做,见到面前的烤羊腿琼嬅馋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快给我割下来。”琼嬅吩咐旁边的碧落,今儿她只带了碧落一人来,大庭广众之下她总不好直接上手抓着吃,只能叫碧落把肉割成小块给她吃。 碧落应声,知道自家姑娘馋坏了,立刻用小刀麻利的往下剃肉,装在盘子里给琼嬅递上,这大金的吃食大多保持原汁原味,今日这烤羊腿炙羊肉的都是宫里的御厨做的,自然是味道上乘,吃的琼嬅眉开眼笑的。 看着大快朵颐的琼嬅,盘清瑶诧异的一直盯着她,琼嬅翻了个白眼:“你瞧着我做什么?你看你瘦的那样还不多吃点。” 萧岚看着大口吃肉的琼嬅也是惊讶不已:“你这食量可以啊,平日倒不见吃这么多?” “所以你没见我都瘦了吗?当然得多吃点补补了。”琼嬅说着让碧落也给她俩拿点切好的肉,她俩却满脸的嫌弃,琼嬅又拿了那盘子回来:“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第46章 一鸣惊人? 这边的秀女除了琼嬅在欢快的吃肉其余人都是多少的吃了些意思意思,萧岚是不爱吃肉,盘清瑶是食量太小,她俩坐在琼嬅身边陪着她,是时不时的给她添点菜。 金珂玥的目光一直在对面的的元明和元朗身上徘徊,她对自己是非常有信心的,这两位皇子明显是在等一个更合适更能帮衬他们的人所以大福晋之位一直都空缺着,父亲曾对她说过,她肯定是要做正室大福晋的,至于是哪个王府里的,就要仔细甄选看了,等她不经意的看到琼嬅正在那闷头吃肉不由得面露鄙夷之色,她还不信了,这个大梁郡主就没有什么缺点在身上了? 琼嬅正高兴的吃着肉哪有空管别人,锦歌这时领着两个女使过来了,将几盘精致的荤菜放到了琼嬅面前,琼嬅奇怪的抬起头看向她。 “王爷说这边人多,便让下官加几个菜过来。”锦歌说着看了琼嬅一眼。 琼嬅立刻心领神会:“劳大人替咱们谢过王爷盛情。” 萧岚瞧了瞧那几盘菜除了烧鹅就是蹄髈的,也开口问道:“哪个王爷啊?” “管哪个王爷呢,吃就是了。”琼嬅忙说道,“你不爱吃肉是吧,那我自己吃。” 萧岚是今日才知道琼嬅原来爱吃,以前还总想着这人总得有些爱好,自开始认识也没见琼嬅对什么格外上心,今日得见才知道原来她是个美食家。 锦歌也微微笑着退了下去,方才元朗让她送几个荤菜过来她还不大明白他的用意,现下看琼嬅双眼放光的样子才明白了过来。 酒已半酣,中间的空地之上已经有了丝竹之声,那宫里出来的舞姬个个身材曼妙舞技出众,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们看了都心神荡漾,只是琼嬅只顾着吃,并没有注意到有好几束目光时不时的都看向她这边。 元腾觉得喝的上了心情,先开口说道:“许久没有在外头痛快的饮一场了,今日能与各位弟弟齐聚,当真高兴!” 元明笑笑:“皇兄说的对,今日除了五弟不在人算是都全了,平时难得相聚,是该痛饮几杯。” 琼嬅听到这话与萧岚对视一眼,合着你们少了个老二都没当回事?可见这元朋在其他兄弟眼中压根没有分量。 元腾高兴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说道:“听说姑娘们都能歌善舞技艺超群,今日难得见到众位秀女的风采,何不请哪位秀女上场给咱们展示一番,咱们也好一同乐一乐。” 元腾的话正中金珂玥下怀,只是她作为凤凰必定得先由野鸡上去把她引出来才能显示出她的本事,当下便站起来说道:“回王爷的话,东胡来的慕容秀女,舞技超群,不如请她为各位舞上一曲,以娱宾客。” 众人都看向金珂玥旁边的慕容烟,慕容烟姿色也可,只是平日跟在金珂玥身后总是被金珂玥挡着,无人注意过她的存在。其实一开始同住馆驿的时候慕容烟和萧岚她们走的是蛮近的,只是良禽择佳木而栖,后来她选了地位更高的金珂玥,萧岚倒也没有怪她,不来往便是了。 显然几位皇子对美人堆里这个姿色相对平庸的东胡秀女不怎么感兴趣,当下并无人回话,金珂玥得意的笑了一下,自己的判断肯定是没错的,随即便给慕容烟使了个眼色,叫她快点上去。 慕容烟的表现却出乎了金珂玥的想象,只见她丝毫不怯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的走到了场中间,将身上穿的紫色大氅直接脱了下来,里头是一套缀着流苏和小亮片的刺绣大红色舞衣,双手佩戴着东胡传统的银饰,一举一动之中发出了悦耳的铃铃声,最重要的是,那舞衣的上衣没有袖子,露着两边的肩膀,而下摆又格外短,露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那肚脐上还挂着银饰,也不知道是怎么戴上去的,整个人站在那散发着充满异域风情的味道。 “嚯,她不冷?”萧岚喝了口茶,“这是穿了个什么东西?” “大约是他们东胡的特色衣裳吧。”盘清瑶的族中也有属于自己的传统服饰,猜想应该是慕容烟本族的服饰。 琼嬅常去勾栏瓦舍听曲看戏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转头看了眼金珂玥,果然金珂玥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场上的慕容烟,慕容烟却是目不斜视,朝着那乐师点了点头,乐师立刻换上了一把胡琴,弹奏了起来,那慕容烟一改往日低眉顺眼的样子,愉悦活泼的随着乐声舞了起来。 要说长相身材慕容烟都不是最拔尖的,那出身和自身的气质就更不用说了,但要说起这舞姿来,慕容烟比方才那些舞姬都要好,明显是自幼学舞,下过苦功的,她的舞技精湛至极,无论是跳跃还是旋转,都做的恰到好处,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准确无误,那大红色的舞衣如同绽放的牡丹红艳欲滴,随着她旋转的步子一起飞扬着,说不上的绚烂娇美,别说男子了,就是这边的秀女们都看的眼花缭乱目不转睛的,这翩翩起舞自信张扬的慕容烟的确很吸引人。 果然皇子们的目光都被场上灵动的慕容烟吸引去了,连元朗也瞧着她,在场所有人只有坐在元朗身边的白衣女子只瞧了一眼便又垂下头去,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一曲终了,慕容烟看似无意的正好停在了元朔面前,元朔酒喝的不少,面色已微红,见穿的如此清凉的女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已是心猿意马起来,仔细瞧了瞧这慕容烟虽长相不出众但媚骨天成,一双桃花眼正含情脉脉的盯着他,情场老手的他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站了起来,脚步有些微晃的走了过去。 “慕容姑娘舞技精湛,那句话再怎么说的来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元朔的好色路人皆知,等他走近了之后,又闻到了慕容烟身上不知什么香料独有一股奇香,当下觉得火光映射下的她也实属个美人儿了。 “来人,把本太子的披风拿来,别冻着慕容姑娘了。” 慕容烟脸色泛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的,娇滴滴的看了元朔一眼:“多谢太子殿下。” 琼嬅又与萧岚对视一眼,合着这慕容烟早就准备好了,单等着金珂玥让她上场了,再看那金珂玥,脸色黑的跟锅底一般,虽说她对元朔并无别的心思,但慕容烟这个小蹄子竟然反手摆了她一道,岂能不生气?看着慕容烟披着元朔的披风小鸟依人般的随着元朔坐到了那边,金珂玥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接下来金珂玥也表演了精彩的琵琶,虽琴技出众但也只是中规中矩,完全比不上方才慕容烟给众人带来的冲击。金珂玥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千金小姐,虽然狂妄嚣张但慕容烟那一套她弄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贱人把这夜宴之上的风头又给抢了去。 琼嬅一边吃着一边欣赏着场上的表演,要说这艺多又不压身,她却对这歌舞什么的提不起兴趣,没事看看书读读诗还可以,唱歌跳舞的就算了,看着元朔似乎对慕容烟很感兴趣,她打心眼里高兴,他对慕容烟上心起码不会再骚扰盘清瑶了吧? 那元朔原本就已经醉意朦胧了,架不住旁边坐着的慕容烟一直劝酒一杯一杯的下肚没一会便大醉了,元朔尚没有大婚,府中女人虽多但都是侍妾身份,故今日这种场合并没有带女眷,只好由着慕容烟扶了下去,往皇子们的帷帐去了。其余剩下的皇子们心中都明了,只是为了这么个女子跟父汗开口要人,元朔这笔账似乎没算清楚,不过他一向都是这个德行的,还是随他去吧。 琼嬅压根不在意这个,而萧岚和盘清瑶两个一直在她身边说着小话,三个姑娘嘻嘻哈哈的好不快活,把在一边生闷气的金珂玥又给气得不轻,她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一个重午节,凭什么风头都让旁人得去了? 盘清瑶怕冷想先回去,萧岚便陪着她回去了,留下琼嬅打着饱嗝摸着肚子许久才停下了筷子,抬头看向对面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元朗还在喝着酒,旁边白衣女子依旧默默的陪着,从琼嬅的方向看过去,俊男美人,倒是一对璧人,一直到整个席面都散了琼嬅才最后一个离开,她只是不想先走了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慢吞吞的和碧落走到最后,散散步就当消食了。 走了一会儿觉得身后像是有人跟着,琼嬅以为是烈风便想回头招呼了一声,转过身去之后才发现后面站着的竟是元明。 “三王爷?方才见你已经离席许久了,怎么王爷在这?”琼嬅微微吃惊,他跟着自己做什么? 第47章 他想做什么? “我落了个东西。”元明慢悠悠的走了上来,那股莫名的栀子花香再次传来,他这回知道是琼嬅身上的味道了,“郡主身边就这一个女使?” “皇家猎宫,没什么怕的。”琼嬅面色如常,只觉得这元明男生女相,长得很是英俊。 “夜黑霜浓,本王送郡主回去吧。”元明压根没给琼嬅拒绝的机会,自顾自的往前边走去,琼嬅看了碧落一眼,碧落也是一脸懵,只好跟了上去。 猎宫建在京郊三十里外的皇家猎场之上,地大空旷,月色格外动人,琼嬅跟在元明后头慢吞吞的走着,午后赵怡的话她都记在了心里,元明是皇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看着玉树临风温润儒雅,实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皇室里的男子有哪一个不是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就是赵恒和赵恂也是为了诸位斗了许多年,今日他先是帮自己上场打球,现在又主动说要送她回去,各种缘由琼嬅肯定是要想一下的。 琼嬅闷头光想这件事没看到前边的路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泥坑里,不由得哎呦了一声,前头的元明眼疾手快立刻转身一把扶住了她。 那棱角分明的俊脸就在眼前,琼嬅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美色迷惑了,难怪这男子们都喜欢美人了,她也喜欢俊男啊! “这猎场都是马蹄踏过的坑,夜里走路要额外当心些,可有扭到了?”元明声音温柔的低头问道。 “没有,不碍事。”琼嬅往后退了一步,碧落忙上前扶住了她。 元明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心想这梁人果真是重规矩,也是,要是都像慕容烟那样主动往上贴那不乱了套了。 见琼嬅无碍元明便又放慢了脚步:“郡主不必刻意保持距离,我们金人生性洒脱自由,没有你们大梁那么多规矩,郡主也不用怕什么流言蜚语,瞧那东胡的秀女,不就已经在我六弟的帐中了吗?” 元明和元朔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对自己胞弟的德行他再了解不过了,父汗早就断了立元朔为嗣的念头,他也只盼着自己这个弟弟别太张扬不要惹了祸给他便是,虽说有母妃在宫中得宠多年父汗也当真宠爱他们,但花无百日红,又手心手背都是肉 ,元朗占了个嫡出的身份,谁能笑到最后无人可知。元朔自幼被母妃娇宠惯了,七弟早夭,八弟出生之前的四五年里只有元朔一个幼子,父汗自然当心肝宝贝般疼着,惯得他无法无天成了大金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琼嬅闻言差点笑出声来,怎么你弟弟作为皇子德行有亏你还自以为傲吗?就算慕容烟是主动往上贴怎么不来贴你和其他人偏偏冲元朔去了?还不是知道他那点子喜好吗? “你笑什么?”元明见琼嬅一脸憋笑的样子不禁好奇起来,他说什么了,很好笑吗? “没有啊,我没笑。”琼嬅满脸无辜,“我也没和王爷刻意保持距离,只是这夜黑风高人多口杂的,我本是待选的秀女,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言行。” “哦?就因如此所以你才拖到人都走没了才走?”元明一针见血的问道。 你都明白还问我做什么呢?琼嬅抬起头看向元明:“是,王爷所言不差。” 琼嬅今日是头次见元明,她承认这个广平王相貌气质均是上佳,谈吐有礼平易近人,丝毫看不出金人的样子,和元朔是天壤之别,只是他一个有可能被立为皇太子的掌权王爷,为何对她这般感兴趣? “初来乍到,多看少说自然不会错,也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琼嬅又加了一句。 元明看着她又问道:“怎么有人找你麻烦吗?” “自来了大都一切都很妥帖,并没有人找我麻烦。”琼嬅又低下了头,元朔夜闯秀女内院的事他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不主动说她肯定也不能提。 “以后若有事可随时派人来找我,你在山庄里的事宜我也会嘱咐人额外照看的。”元明又说道,语气温柔略带些暧昧。 琼嬅是连头都不敢抬,她的思想已经接近四十岁,自然能明白无事献殷勤这句话的道理,她只是在想,这兄弟俩都这个德行?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她可是秀女啊! “你又多想了,听我的,不用想那么多。”元明见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自然明白了她的担心和怀疑,或许她对自己的美没有认知吧,打今日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便觉得这个女子格外的与众不同,美丽,聪慧又知进退,懂得韬光养晦的人往往才是能笑到最后的人。 琼嬅只得点点头,跟着元明慢慢的往帐子走去,两人又随意聊了许多,琼嬅老想这条路怎么这么长还没走到,元明却在想这路太近了才几步路就到了,等送琼嬅到了秀女的帐子前头,元明才放心的转身离开了。 锦歌将琼嬅三人安排到了临近的帐子,看萧岚帐中还亮着灯盘清瑶那边已经灭灯了想来已经歇下了,琼嬅并没着急进去,她四周环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影,只好小声的唤了声烈风的名字,烈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就突然钻了出来,吓了琼嬅一跳。 “郡主唤我?” 琼嬅稳了稳心神后才开口问道:“你是一直跟着我吗?” “除了午后有一会儿不在,其余时间都在。”烈风回,今日是皇家办的重午节,像他们这种外边来的护卫是不能随身侍奉的,要比身上功夫的话阿顺是远不如军中出身的烈风,所以今日偷偷跟着来的只有烈风一人。 “午后去哪了?”琼嬅问道,她想看看烈风是否能明白她的心思。 “乐安郡主从树林出来之后属下便跟了上去,夜宴开席之前回来的。”烈风回道。 琼嬅赞许的点点头,这烈风不愧是关翊最得力的下属,在琼嬅发现问题的同时也能关注到,在主子还没吩咐之前就做好了。 “做得好,探到什么了?” 烈风凑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属下一路跟着乐安郡主到了大皇子元腾的下榻之处,那乐安郡主还没进去就被大福晋完颜氏给喊住了,完颜氏说大皇子并没有让乐安郡主来此,是她自己央求着来的,既然来了就要守本分不要随意出去,以免别人看到说景王府没规矩一个庶福晋也能来猎宫,乐安郡主略有不满之色却也没反驳,那完颜氏似乎十分不喜欢她,又说让她安分守己,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她只是个庶妻而已,若想把之前的伎俩带到景王府来,休怪完颜氏这个做正妻的容不下她,如此这般说了许久才放乐安郡主进去。” “然后呢?”琼嬅不想这赵怡原来是个受气包,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倒是颐指气使的,郡主的架子摆的极大。 “属下潜到了乐安郡主的帐子外头,听到她摔了几样东西,旁边的女使一直在劝她小些声音,之后就听到了细微的哭声,大约是乐安郡主在哭,属下又等了好一阵子见探听不到什么便赶回郡主身边了。”烈风一五一十的说道。 琼嬅四下瞧了一下又问道:“你认识乐安郡主?她和将军,到底有没有关系?” 烈风明显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当下一愣,继而又低下了头:“属下不知。” 就是知道你也不会说啊,琼嬅无奈的耸了耸肩,人家是追随多年的心腹,自然是不会出卖关翊的隐私。 “辛苦了,早些歇着。”琼嬅说道,想来叫他找个地方休息他也会留在附近保护琼嬅。 烈风应了一声退了下去,琼嬅也觉得有些累了,就没到萧岚那边去,回自己帐子去了。 一夜无话,一向不习惯早起的琼嬅是被帐子外头的吵闹声给吵醒的,她睡觉不习惯被人打扰所以碧落是很少叫她的,见她醒了碧落忙过来给她递上衣裳,说没出去不知道外边发生什么了只知道从刚才便来来回回不少人,等琼嬅披上衣裳出了帐子才发现前头的空地上站了许多人,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 “萧岚她俩呢?中间是谁啊?”琼嬅揉了揉眼睛,在帐子睡了一夜脸都肿了。 碧落指着那人堆的外侧:“在那呢!中间的,好像是金小姐。” 琼嬅迷迷糊糊的凑上前,站在了萧岚和盘清瑶后边,她俩正在那聚精会神的看着前头,压根没发现后边来人了,那人群中间站着的是金珂玥和慕容烟,旁边围着一圈秀女女使婆子们。 金珂玥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眼中的凌厉依旧不减,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慕容烟,满脸鄙夷之色:“昨儿一夜未归,这一大早的,是从哪回来啊?” 第48章 恭喜你又得佳人 今时的慕容烟已不同往日,她依旧穿着元朔的披风,一头长发散着,未施粉黛却神采奕奕,面对着金珂玥也不再是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了。 “自然是从六太子的帐中来,我拿了东西便走。” 金珂玥冷哼一声,又转了一个圈打量慕容烟:“果然不一样了,才一夜的功夫,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慕容烟也不恼,她早已想到会受到金珂玥的言语羞辱,只是没想到自己特意选了一个大早过来,还是被她拦下了。 “姐姐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身份的事自然由太子殿下做主,太子殿下说了,我是东胡送来的秀女,自不会让我无名无分的进府。” “呵,你还记得自己是东胡送来的?你们东胡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自己往男人的床上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那勾栏瓦舍里学过勾引男人的本事呢!”金珂玥压根不怕她,她就是跟了元朔又如何,元朔绝不可能以为她为正妻,她今时今日风光一时,日后定是比不过自己的。 慕容烟这才略有不悦之色,冷下声音来说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如今我已是六皇子的人了,请姐姐日后同我说话稍稍客气一些!” 金珂玥岂会惯她这毛病,往前一步一个耳刮子就甩了上去:“做狗你就配?” 慕容烟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立刻出来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是惊呼一声,这金珂玥敢动手打秀女! “你敢打我?我可是六太子的人!”慕容烟吃惊又愤怒的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金珂玥。 金珂玥竟还微微笑着,又往前逼了一步:“打你怎么了?有本事就去找六太子告状,叫他来给你报仇呀!你是个什么货色难道六太子不清楚吗?” 慕容烟羞愤难当,当即捂着脸痛哭起来,有其他大金的秀女忙上前劝金珂玥,拉着横眉竖眼的金珂玥走了,慕容烟成了众人的笑柄也不好久留便捂着脸往自己帐子去了。 “你们起这么早啊?不困么?”琼嬅打了个呵欠,把前头的两人吓了一跳。 “你何时来的?看没看到方才的事?”萧岚兴致很高,她是最喜欢看这种热闹的了。 “看到了。”琼嬅对这种事没兴趣,左右又不关她的事。 “你怎么都不好奇啊?慕容烟被打了哎!”萧岚看琼嬅并不感兴趣倒觉得奇怪,慕容烟倒贴爬上了元朔的床,金珂玥依旧不改往日对她的态度反而更加恶劣甚至还动手打了她,这样大的一场好戏琼嬅竟然没有反应。 “看到了呢,又不关咱们的事。”琼嬅伸了伸脖子,“我这昨夜没怎么睡好,浑身乏得很,再回去睡会。” “还睡?一会就要启程回山庄了,还不梳洗一下?”萧岚说着和盘清瑶一左一右的架着迷迷糊糊的琼嬅往帐子去了,全然没看到在另一边的帐子中,金珂玥正一脸怒意的注视着她们几个的一举一动。 直到上了马车琼嬅还是觉得没有醒过来,靠在萧岚身上又眯了过去,萧岚和盘清瑶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也没把她吵醒,到了山庄门口萧岚才把琼嬅叫起来。 三人下了车见后头有辆挺气派的马车跟了上来,等那里边的人下来之后才发现是元朔和慕容烟,元朔拉拉着脸,满脸写满了不愿意,大踏步的往这边走来,慕容烟一路小跑的跟在后头。 琼嬅她们还以为元朔是来给慕容烟报早上那一巴掌的仇的,结果元朔直冲锦歌而来,路过金珂玥身边的时候甚至还点了点头示意,压根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以后她便不在庄子里了,等会安排几个人替她收拾打点一下。”元朔面无表情的对锦歌说道。 “是,奴婢自会安排好。”锦歌毕恭毕敬的说道,在跟皇子们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自称奴婢,“不过此事,殿下还得过了明面,禀告陛下才是。” “我知道。”元朔的五官都拧成了一堆,看着很恼火的样子,“稍后自会进宫面圣陈情。” 此时金珂玥从后头轻摇莲步的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恭喜殿下,又得佳人了。” 元朔已然知道清早发生的事了,方才一路慕容烟一直不停的哭诉都要烦死他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就不胜酒力,昨儿一个高兴喝的多了些到现在都是头疼欲裂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慕容烟当时在跳舞,后来怎么回事全部记得了,早上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个大活人把自己都吓一跳,问了身边跟着的小厮才知道是自己把慕容烟带回来的,他倒不怕自己占了个秀女,只是担心元明会骂自己,这才允了慕容烟的请求和她一块回山庄来,锦歌说得对,这慕容烟毕竟是东胡来的秀女,自己想耍赖可没那么容易。 “玥姐姐又笑话我了。”元朔不仅没恼还冲金珂玥笑笑。 金珂玥略带得意的瞥了慕容烟一眼,她以为她攀上高枝儿了?目中无人了?元朔后院的女人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 “做姐姐的当然希望殿下身边能有个可心的人,可千万别招了什么狐媚的心术不正的,平白给自己找麻烦。”金珂玥笑笑,说完便扭头进庄子去了。 琼嬅三人都替慕容烟尴尬便也想快些进去,毕竟盘清瑶还怕着那元朔,不料元朔却几步过来上前挡住了三人的去路,吓得盘清瑶立刻躲到了琼嬅的身后,琼嬅和萧岚也十分默契的把她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后边。 不想元朔却是上下打量着琼嬅,把琼嬅看的浑身不自在,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吗刚收了一个慕容烟还不够? “是有几分姿色,只是你这牙尖嘴利毫不温顺的性子有哪好?本太子为何就看不出来呢?” 琼嬅和萧岚对视一眼,这人是昨夜的酒还没醒吧,在这说什么胡话呢? 元朔自顾自的说道:“之前的种种一笔勾销,从此我不招惹你,你也离本太子远远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琼嬅愣愣的点了点头,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以后不再找盘清瑶麻烦的意思吗? 元朔不再说话甚至都没看盘清瑶一眼,他现在心情极度不佳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闷声闷气的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慕容烟随着锦歌去自己院子收拾东西了,元朔怎么个脸色她才不管,如今这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只要她努力,就一定能在太子府站稳脚。 琼嬅三人看着慕容烟从山庄里搬了出去,心中不免感叹唏嘘,说不上这慕容烟的选择是好还是坏,就元朔那样的性子又岂会好生待她呢?到了天黑之后琼嬅回到自己院子,阿顺从外边走了进来。 “今儿姑娘回来之后,山庄外头突然多了很多侍卫,以后进出怕是不怎么方便了。” “哪里来的侍卫?宫里的?”琼嬅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按理说这山庄少了一个秀女,人手应该往下调才对怎么还加人了呢? “烈风去探过了,那些人口风紧的很,探不出什么来。”阿顺回。 “罢了,随他去吧,以后若是不方便再想法子便是。”琼嬅说道,“庄子里可有什么事吗?” “庄子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咱们院里有件事,姑娘得知道。”阿顺压低了声音,“前儿姑娘不在,这院中的女使婆子多在偷闲,我无意间看到桃若在房中写信,但写了什么奴才没有看到。” “连我的家书都得由馆驿的官员查验无误方可送出,她能写什么?”琼嬅微微吃惊,这桃若认得字还会写字? “奴才不知,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先同姑娘说一声。”阿顺心细如发,任何不合常规的事他都会记在心上。 “知道了,你留心着便是,另外你和碧落要跟院里的人嘱咐好,慕容烟一事,任何人不得多说一句。”琼嬅吩咐道。 阿顺明白琼嬅的意思,山庄人多口杂,慕容烟和元朔的事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其他秀女的名声,如今这种时候还是要里外管好嘴的。 第49章 三王爷来了 第二日琼嬅还没睡醒便又被门外的声音给吵醒了,碧落打小伺候姑娘知道姑娘最烦睡觉被人打扰,在门口小声的唤着琼嬅人又不敢进来,琼嬅果然非常生气,随便披了件衣裳便推门走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我说没说过睡觉的时候不要吵我?” 门打开了,院子里站着的人都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琼嬅,只见那披着一件淡紫色外衣的琼嬅头发胡乱的散着,睁着半拉眼,皱着眉头,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姑,姑娘,三,三王爷来了。”碧落大惊失色,看着琼嬅说话都结巴了。 嗯?谁来了? 琼嬅这才四下瞧了一圈,赫然见那院子的石凳上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看琼嬅看见他了随即站了起来,看着此时琼嬅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郡主是昨儿个累着了?” 琼嬅吃惊不已,张着嘴看向碧落,元明怎么在这儿?碧落使劲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郡主要不先换了衣裳?天儿还冷着,可别冻着了,本王在这等着你。”元明看着琼嬅又惊讶又无助的样子只觉得可爱极了,她瞪大了双眼盯着自己,格外的有趣。 琼嬅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中衣,赶紧把外头披着的衣裳裹紧了,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跑了进去,留下元明笑吟吟的又坐了下来。 等琼嬅快速的梳洗完出来元明依旧坐在院中喝茶,那石桌旁的红松下,一身月牙白的温润公子优雅的品着茶,这上好的景儿让琼嬅稍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马上走上前请安问好。 “不知王爷一大早的怎么在这,倒吓了我一跳。” 元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这也不早了,郡主是不是昨儿累着了?” 琼嬅尴尬的笑笑,没有很早也不算很晚吧?又没有事起那么早做什么! “王爷是有事找我吗?” 元明笑笑:“倒也没什么事,昨儿回府之后管家查点库房,找出了这一堆东西,左右放在府中也无用,便想着来让郡主看看可有合用的。” 元明挥了挥手,后头跟着的女使立刻往前走了两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盒子,琼嬅诧异的看着元明,元明又一挥手,那几个女使纷纷打开了盒子,里头尽是些珠宝首饰什么的。 琼嬅微微皱眉,只看了一眼便又看向元明:“王爷太客气了,这些首饰钗环我都有的。” “你不喜欢吗?女子不是都喜欢这些吗?”元明见她兴致泛泛,当下有些不解,他带的这些可是精挑细选的,她怎么好像不喜欢? 你堂堂一个王爷众目睽睽之下给我一个待选的秀女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这么多,是嫌我的日子过的太安逸了吗? “我与王爷相识不久,自认为没有资格受王爷这么贵重的礼,再者这些东西我真的都有的,还请王爷收回吧。”琼嬅垂着头,这么堂而皇之的不太好吧? 元明也不恼,他明白琼嬅是怕招人口舌,当下只叫那些女使把东西都放下,随即说道:“你有是你的,这些是我给你的。前儿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大金没有那么多所谓的规矩,那东胡送来的秀女不也由父汗下旨,进了元朔的府中做了侍妾吗?” 琼嬅这才抬头看向元明,他们俩总共见过两面,他不会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吧?她虽然还没想好今后应该何去何从,但可从来没想过要进广平王的府中。 “在我大金,和离后的女子依旧可以重新婚配,就是跟了父亲的女人也可再嫁给儿子,只要双方愿意便无人会诟病,郡主不用担心任何事。”元明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白的了。 琼嬅惊讶的看着元明,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听说过共侍一夫的,还真没听说过一女嫁二夫的。 “王爷慎言,你们大金的规矩我虽然不懂,但我毕竟是梁人,恕我不能接受。”琼嬅从来没想过要搅进任何人的政治旋涡中去,既然无意便趁早说个明白。 “你指不能接受这件事还是不能接受本王送你的礼物?”元明不想她反应会这么大,连眉头都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都不能。”琼嬅也不怕得罪他了,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大不了就是跟了他做他的妾室,还能比这更差吗? 眼见元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脸色也沉了下来,碧落几个在旁边吓得大气不敢出,原以为姑娘自来了大金之后规行矩步处处小心和从前在大梁时不同了,不想她还是言辞激烈,不愿意的事直接就拒绝,那对面站着的可是未来的皇太子人选啊! 琼嬅自己心里也是慌的,只是她确实无法接受元明口中那所谓的金人传统,她只是一个外来的秀女,虽从不奢望做了谁的正妻,但起码要两情相悦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才行,这前儿刚认识的人今儿就来说这种话是不是也太轻浮了些? 元明想了一会儿倒也没急,元朔说的很对,这个大梁郡主果真是有些脾气的,他只认为此时的琼嬅身为梁人观念一时转变不过来,并不想在她心里自己已成了招蜂引蝶的轻浮之人。 “罢了,今日唐突,让郡主一时难以接受也属正常,只是本王并无其他目的,还请郡主勿要推辞这些。” 琼嬅也觉得自己可能多少有些失态了,当即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微微福了福身算是收下了,元明眼看气氛不好也不强留,没再多说便离开了院子,他前脚刚走后脚萧岚和盘清瑶就进来了。 “嚯,这三王爷几个意思?这么大手笔?看上你了?”萧岚瞧着那几个不小的盒子,里头的首饰钗环无一不精。 “别乱说。”琼嬅瞪了她一眼,又看向碧落,“把这些都收好,我和两位姑娘出去一下。” 碧落心领神会的应声,琼嬅的意思是叫她堵住院中所有人的嘴,可元明是堂而皇之的从正门进来的,想必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他来找琼嬅了,此事不是自己人不往外说就能办好的事。 琼嬅自然也明白,这才打算到外边看看动静,刚走出院子萧岚又忍不住问她:“三王爷真的看上你了?你是怎么想的?” “方才他说,在大金一女可侍二夫,跟过父亲的女子也可以再嫁给儿子,是真的吗?”琼嬅只觉得自己被元明的这句话给搞糊涂了,这大金还有没有点人伦纲常了? “倒是听说过,但具体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同时侍奉父子俩啊,那算怎么回事?”萧岚不以为然,“在我们大夏也有和离之后的公主再嫁的,这是寻常事。” “那是公主,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咱们本来身份就特别,断不能再落人口舌。”琼嬅皱着个眉头,这元明这不是妥妥的给她找事吗? 盘清瑶难得开口问道:“姐姐是不愿意吗?我瞧着那三王爷儒雅温柔,倒像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知道谁的真实面目?再者我对他丝毫没有感觉,自然是不愿意的。”琼嬅叹了一声。 “那姐姐心仪什么样的男儿?”盘清瑶又问道,自己是没有机会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了,只盼着能被冷落在宫中了却残生也便是了。 “我?我没想过这个事。”琼嬅想了一下,“原本我与那国公府的小公爷指腹为婚也没有再挑选的机会自然也不曾多看其他人一眼,心想反正都是过一辈子,和谁都是一样的,谁承想人家瞧不上我,哭着喊着非要退婚,啧啧,一言难尽啊。” 琼嬅看似一脸可惜实则现在都是当笑话一般的说,盘清瑶也看得出来便又转头问萧岚:“那姐姐你呢?” 萧岚望着不远处的一汪池水,眼睛亮亮的:“我中意之人,必定是个征战四方的热血男儿,能打胜仗,济苍生,不畏强权,不贪权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第50章 接风宴 琼嬅和盘清瑶看着萧岚憧憬的样子不由得对视一笑,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走上了和亲这条路,怕是再难得有情郎了,不知性格硬的如石头一般的萧岚何时才能明白这一点。 “我说是谁呢,青天白日的在这做春秋大梦!” 三人转头,见金珂玥从后边走了过来,几人同住山庄,自然很容易碰面,只是经过了前儿慕容烟一事,金珂玥看见她们三个就有种莫名的如临大敌的感觉,心中也是感叹父亲把她安排进山庄的这个决定做的极好,姜果真是老的辣。 “别以为慕容烟那个小蹄子攀上了六皇子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别说是她了,就是你,和你,也不可能坐正妻之位。”金珂玥看着琼嬅和萧岚,“我可是好心告诉你们,你们这种身份的女子只是两国联姻的纽带而已,若是不能清楚自己的位置,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萧岚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成日里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啊?我们要吃大亏你不应该很高兴吗?还得谢谢你好心告诉我们呗?” 金珂玥盯着萧岚,这个蹄子是她们三人之中对她最不客气的了,听说这萧岚有功夫在身上,在大夏时也是个一上脾气就要打人的货色,自己说几句狠话想必是吓不着她的。 “我的确是好心告诉你们,那慕容烟进了六太子的府中连个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她以为她使点小把戏就没人知道吗?她能蒙蔽六太子一时可蒙不了一世,她自己选的路只能自己走,说到头,长得再美又有何用?家世出身才是左右一生的重中之重,不知华郡主,可赞同我的观点?” 琼嬅并不想与她撕破脸,毕竟同住一个庄子,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万一她暗中使什么绊子那吃亏的肯定是她们,当下微微笑了一下:“要说家世出身,才学容貌,金姐姐都是拔尖的,我们几个只是外来的和亲之女,自然是和姐姐比不了的。” “不得不说,你是个会说话的人,自己明白就好,即便你球打得再好,人长得再出挑都没用,若是运气好呢被选入宫做个默默无闻的妃嫔倒也是荣华不愁,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指给个大臣官员什么的做个妾室,你们大梁来的赵悦和赵怡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懂得安分守己才是最好的。”金珂玥十分不屑的看着琼嬅,内心却是无比的忌惮于她。 别人说自己,琼嬅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反正说几句也不会少块肉,只是有些人就爱说着说着扯别人,那赵怡的处境她已然知道了,而自来了大金尚无机会见到赵悦,也不知宫里是个什么光景,不过听金珂玥的意思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琼嬅能忍,萧岚可忍不了,她金珂玥成日这样谁都奚落是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不等她们说话金珂玥又说道:“你们呀,也就是能让王爷们觉得新鲜,到了那正事上肯定没你们的份儿,比如今夜在四王爷府的晚宴,就没传你们吧?” 萧岚嗤笑一声:“这宴席虽是没传我们,但方才三王爷那么大阵仗的进来给嬅姐姐送礼,你怕是没瞧见?” 金珂玥一早一直在院子里等外头传消息暂时还没有听到元明来山庄的事,听到萧岚的话果然立马变了脸色,眼睛死死的瞪着琼嬅,元明亲自来这,给她送礼? 琼嬅忙拽了萧岚一下,这金家的谋算世人皆知,就连她们也听到了一些,萧岚明着提元明岂不是要气死金珂玥了。 “你说什么?给她送什么?”金珂玥明显来气了。 萧岚就是想气死她,她心心念念要得到的人琼嬅压根不放在心上,不知她若知道这一点会不会真的气死。 “也没什么啊,就是些女儿家喜欢的物件,三王爷说了,嬅姐姐国色天香气质华贵,自然是上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她,王爷还说了...” 琼嬅立刻捂住了她的嘴,这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没瞧见金珂玥的脸都快掉到地上去了,金珂玥在元明和元朗之间徘徊不定只是暂时的,她和金家也绝对不会纵容其他人比她更早的靠近她俩,至于那已经嫁进王府的女人,已经都没有争夺正妻之位的可能,所以暂时不用考虑她们。 金珂玥显然非常生气,那日在击球场上,元明主动提出要帮琼嬅时她就已经很不高兴了,不想这元明今日竟亲自上门送礼,真是岂有此理! “送你点小玩意儿又能代表什么?不过是像逗逗小猫小狗一般图个趣儿罢了,你不会以为以王爷的身份能瞧得上你吧?那广平王府的女眷无一不是出身显贵,就凭你,也想进王府?” 萧岚一把推开萧岚,瞪着金珂玥:“为何不敢?大梁郡主的身份不够显赫?还是嬅姐姐的才貌不够上乘?我们比你不差什么,麻烦你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好了,别说了!”琼嬅忙又扯着萧岚的胳膊往前走,盘清瑶也跟着拉住了萧岚。 “你别走,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后头的金珂玥不依不饶的还在叫嚣,琼嬅拉着萧岚一溜烟跑了。 金珂玥虽气得不轻但还是冷静下来准备晚上的宴席,听说今日的宴席只给她一人传了话,终于轮到她一枝独秀的时候,当然要好好把握住机会了,淮南王得胜归来的接风之宴,皇子们自是都会出席了。 可等金珂玥到了那设宴的海凌王府之后,却惊讶的发现琼嬅和萧岚都在,比她到的还要早些,见她来了萧岚还冲她做了个鬼脸,气得她手指头攥的咯咯响。 琼嬅两人是午后由锦歌传话,说四王爷请两位姑娘过府赴宴,并没说是什么宴席,琼嬅原本是不想来的,一是怕见到元明尴尬二是不想再与金珂玥起冲突,萧岚却说她们和金珂玥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不是躲就能消的了的,今日好机会,气死她又不用偿命。 这席面设在元朗的府中,算是身为兄长对弟弟的友爱之情,只是这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不知怎么的就是迟迟不开席,说是人还没到齐,元朗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派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旁边的金珂玥打一进来就没好气的总是瞪着琼嬅二人,眼见这席面一直不开,萧岚便拉着琼嬅出去了,这大金的王府她们还没有来过,也想见识见识大金皇室是否真的奢靡成风。 “四王爷也爱栀子花啊?”萧岚惊奇的发现这王府的每条石子路旁都放着开的正好的栀子花,难怪方才一进来便闻见了花香,还以为是琼嬅身上的香气。 这栀子花的花期是五六月份,但大都的五月和汴京的五月不同,应不是栀子花开的季节才对。 “这么冷的天,怎么会开的这般好?”萧岚惊奇不已,蹲下来仔细的看着。 “放在暖阁之中日夜用炭火围着,自然就开花了。” 男子的声音响起,两人转头望去,见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后边,身后跟着两个将军打扮的侍从,正看着她们俩。 那男人和萧岚想象中不一样了,他面色黝黑,额头带伤,身形挺括,面容刚毅,一身红色吉服显然是进宫时穿的尚未换下,虽说他的容貌稍稍有些变化,但萧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见对面的两个陌生姑娘一个站着一个蹲着都不说话,元胜稍稍侧了侧身子问旁边的副将:“这二位是四哥的新人?” 那副将显然也不知道,他随元胜一同回来的自然也不识得她们。 管元朗叫四哥,又是武人的样子,琼嬅立刻反应了过来,面前的应该是她们没见过的五太子淮南王元胜,这席面迟迟未开想必就是在等他。 “王爷有礼了,我们不是海陵王府的人,是受邀前来赴宴的待选秀女,我是自大梁来的,家父东阳郡王宋思儒,这位是大夏镇南王府的萧岚翁主。”琼嬅十分得体的行了个礼,这元胜看上去同自己年岁差不多,和元朗一样又高又壮,自带一种不可蔑视的威严感。 元胜微微点了点头,他久在军中并未听说过两个月后大选一事,对这些个女人们的事他一向是没兴趣的。 一直没听见萧岚说话琼嬅这才转身看她,只见她依旧蹲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前头的元胜。 “你怎么了?”琼嬅有些奇怪,这萧岚脸怎么这么红? 萧岚这才回过神来,忙站了起来,脸上是说不上来的慌乱,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看的旁边的琼嬅一脸吃惊,她这是怎么了? 萧岚没看琼嬅,只往前走了一步向元胜行了个礼:“五王爷万安。” 第51章 落水 “翁主有礼了。”元胜又点了点头,“原来是自大梁和大夏来的秀女,恕我眼拙,不知二位在此做什么?” 见萧岚不说话琼嬅只好开口说道:“王爷尚未到场,故宴席未开,我们随便逛逛。” 元胜又点了下头并未再多说,径自带着两个副将往后边去了,见元胜都到了琼嬅也喊萧岚回席,却见萧岚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是怎么了?从刚才就发愣,不舒服吗?”琼嬅看着萧岚上下打量着,她今日是怎么回事?平日属她嗓门最大话最多,这会子比盘清瑶都安静。 “没事,咱们也快回席吧。”萧岚说着拉着琼嬅就跑,仿佛很着急的样子。 元胜到了之后席便开了,因现在还没有皇太子所以正位之上并没人坐,几个皇子随意的坐在一边,女眷们则坐在另一边,除了那日见到的大小完颜氏,还有两三个不识得的女子,剩下的便是金珂玥和琼嬅萧岚三人了。虽然琼嬅不是来吃的,但看到面前的山珍海味还是忍不住双眼放光,碍着这王府的灯火要比那日猎场上的篝火亮许多,她稍微收敛着吃了起来。 而旁边的萧岚却没有动筷子,只一杯接一杯的喝起酒来,开始琼嬅还没觉得不对,后来见她一口菜不吃闷声一个劲儿的喝才发现了问题,平日没见她喝过酒,今日这是怎么了? 萧岚的异常旁边的金珂玥也发现了,她猜这个小蹄子不会是想效仿慕容烟,在找机会勾引哪个皇子吧?眼见琼嬅想抢下她的酒杯未果,金珂玥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日萧岚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来没有特别的展示过自己,她的身份可比慕容烟要高多了,万一让她逮到了机会那还得了! 这三人的位置是萧岚在中间,琼嬅在右边金珂玥在左边,金珂玥眼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这个场合你最好别闹妖,否则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萧岚本就郁闷,这会子酒又开始上头了,转头看向金珂玥的眼神都与往日不同了。 “你说什么?” “我说今日诸位王爷都在,你可别学慕容烟那个小浪蹄子自己往上贴,有我在,你休想搞什么小九九。”金珂玥看着满身酒气的萧岚,眼睛里满是看不上,众皇子都在,她是想把自己灌醉了好往上扑? 没想到萧岚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琼嬅忙也站起来拉住萧岚,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萧岚明显是醉了,直接伸出双手抓住了金珂玥的衣领,一边晃一边说道:“我怎么了?我闹什么妖了?你为什么就是看我不顺眼呢?是嫉妒我比你长得看好吗?没用,我长得再好看都没用,不如你家有钱啊,你家除了金子,什么都没有啊!” 金珂玥被萧岚给晃迷糊了,这丫头疯了吧?她在说什么? 萧岚力气大得很,金珂玥压根没有反抗的机会,而旁边的人都有些懵了,包括琼嬅也愣在了原地。 萧岚看似醉了却又好像没醉,她依旧不断的摇晃着金珂玥的肩膀:“你家要不是有些金银,你以为会有人看你一眼吗?你以为别人都怕你呀,我告诉你,我萧岚可不怕你!你是什么?你只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哈哈哈哈~” 金珂玥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任由萧岚摇着自己,脸上被她喷的都是口水,一时间缓不过神来,而萧岚的话说出来之后,在场竟然有几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啊,快放手!”琼嬅忙又上前想拉开萧岚,萧岚是自幼学武之人,琼嬅自然也拉不动她。 作为主家的元朗不曾想这萧岚如此的不胜酒力,这席才吃了一半便醉成这样子,当下便站了起来:“翁主酒醉,来人,送郡主到暖阁休息。” 萧岚转过头来看着元朗,突然的笑了一下,转而又看向金珂玥:“四王爷说我醉了呢,你觉得咱俩谁醉了?堂堂两个大金皇子岂容你金家挑三拣四?你是不是也把自己当回事了?” 金珂玥这才缓过神来,她想不到这萧岚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当众这般羞辱她,当下就举起了胳膊,还没扬起来就被萧岚给压了下去。 “哟,你想动手呀?来啊,我怕你吗?”萧岚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脚下都站不稳开始打晃了。 “反了反了!来人!快来人啊!”金珂玥压根不是萧岚的对手,只得求救般的看向元朗,“王爷!” 琼嬅怕真的过来几个人萧岚会吃亏,忙又上前拉住萧岚的胳膊让她放手,萧岚正在酒劲上死活不松手,抓着金珂玥踉踉跄跄的站不稳,那金珂玥往后使劲的挣脱着,全然忘了此时她们是在湖心之上的小亭之中,身后几步便是海凌王府的莲花湖。 眼见三个姑娘乱成一团,那边的皇子们也是都站了起来,金珂玥平时的为人每个人都心中有数,只是不想这大夏翁主性格如此直爽泼辣,把金家那点子谋划都给说了出来。 “你又不是天皇老子有什么反不反的?真是吵死了!”萧岚说着又摇了金珂玥的肩膀几下,金珂玥如今缓过神来了激烈的反抗着,中间还夹着拉偏架的琼嬅,一时间局势混乱,三人拉拽之间不知是谁一个没站稳就往外头倒去,后边的两个一拖两挂的全栽了下去。 “噗通!噗通!” 三声落水之声,三个姑娘前后掉进了莲花湖中,三人之中除了萧岚其余两个全是旱鸭子,而此时醉酒的萧岚压根就想不起来要去救琼嬅。 亭中顿时乱成一团,电光火石之间没看清楚是谁只见几个身影齐齐的跳进了湖中,这湖虽说不深,但对不懂水性的女子来说绝对足以溺毙,一时间亭中湖里大乱特乱,所有人都跑到这边来看湖中的三个人,两个在拼命的挣扎,一个悠闲自在的正浮在湖面之上。 琼嬅是一点都不会水,而且多少还有点怕水,今夜因知道是在王府饮宴,琼嬅只带了碧落一人前来,阿顺和烈风都留在了山庄里,碧落也是个旱鸭子,在亭中着急的要死要活的却有心无力,在呛了几口水之后,琼嬅觉得自己有点往下沉的感觉,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将琼嬅一把捞起,直接拽出了水面。 萧岚被捞起来的时候还一脸的不快,她正用脚死死的往下踢着金珂玥呢不知道被谁拽了出来,那憋在水里的金珂玥终于扑腾着浮了上来,也被人救了上去,萧岚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却是那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次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你说什么?”元胜皱着眉头看着面色泛红的萧岚,听不清她在呢喃什么,而琼嬅在吐出两口水之后才勉强的睁开了眼,眼前是满脸焦急的元明和已经吓哭了的碧落。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碧落哭哭唧唧的跪在地上。 琼嬅想开口说没事反而激烈的咳了起来,这时耳边传来了低沉的男子声音:“没事了,别怕。” 琼嬅下意识的侧了侧头,才发现自己正靠在元朗的怀里,他身上已经湿透了,头发还在不停的滴着水,是他救了自己。 琼嬅又咳了几下才缓了过来,忙转头去找萧岚,萧岚就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湿透的元胜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 “萧岚!”琼嬅忙艰难的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向萧岚,碧落忙跟上去扶住了她。 萧岚静静的闭着眼,说不上的安静从容,琼嬅忙推了推她:“你怎么了?醒醒啊!萧岚!” 萧岚昏睡了过去,她喝的太多了,方才元胜的脸近在咫尺,她觉得这肯定是个梦,是个甜甜的梦。梦里的元胜是那个十二三岁的鲜衣少年,在家乡的那片山里之中,从虎口里救出了只有八岁的萧岚,萧岚惊魂未定问哥哥是谁,元胜笑笑,说自己是随大金和亲队伍过来的五皇子,自那日起,少年的模样便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直到今日再次相见,他却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琼嬅却是吓得魂不守舍,她立刻抬起头看向元胜,元胜被她那探询的眼神给看蒙了,合着救了人我还不落好? 琼嬅随即又回头求救般的看向元朗,元朗马上吩咐道:“传御医!把翁主挪去暖阁!” 第52章 花都没你香 那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的金珂玥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上来,眼看众人都围在那边,自己身边只有一个救自己上来的元朔,刚上来的一口气又卡在了嗓子,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待众人忙忙活活的把萧岚抬到了暖阁,又请了御医过来请脉,那御医说萧岚只是醉酒并无别的不妥,如今是睡死过去,等酒过了自然就醒了,一直守在旁边的琼嬅才放下来心来,这才觉得浑身发冷,那湿透的衣裳都粘在了身上,难受的紧。 这时碧落从外边进来,小声说道:“姑娘,王爷命人准备了干净的衣裳,先去换了吧。” 琼嬅点点头,又吩咐萧岚身边跟着的明珠仔细照看,等会会送衣裳过来,那明珠从方才就吓得魂不守舍的这会子忙点头应下了。 经过这么一闹,那宴席肯定是继续不下去了,琼嬅在暖阁的偏殿里换了衣裳又梳了头发, 刚出来便看到元朗正在外头,似乎是在等着她。 元朗也换了身墨绿色的常服,见琼嬅出来了随即挥了挥手,那后头跟着的小厮立马退了出去,又看了琼嬅旁边的碧落一眼,碧落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忙也识趣的退到了外边关好了大门。 “多谢王爷出手相救。”琼嬅先开口表达谢意,心里却在打鼓,元朔下水救金珂玥无可厚非,他和元胜也下来救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这王府满是侍卫小厮的,何须王爷们亲自下水? 元朗微微皱起眉头,面容冷峻:“金珂玥是金家的独女,性情难免乖张,她背后的金家势力不容小觑,你既与萧姑娘交好,还是劝她莫要在人前闹得太过难堪了。” “知道了,今日扰了王爷的接风宴,是我没有劝住萧岚,她性子一向火爆,我自会好生和她讲的。”琼嬅回道,今日之事的确错在萧岚,可她就是不明白了,平日萧岚就是脾气再暴躁也不会如此失态,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元朗点头,又往前走了两步:“你也莫要与金氏正面冲突,今日这是在我府上,那日猎场也是众人都在,她顾及着金家的名声自不会明面上和你过不去,但我又不能时时守在你身边,哪日她真的要伤你,你自己如何应付的来?” 琼嬅惊讶的抬起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时时守在她身边? 见她一双大眼奇怪的盯着自己,元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听说三哥派了自己的府兵去了御龙山庄均布在了外围,今日又亲自登门给郡主送礼,不知为何方才你落水之时,他没有立刻下水相救呢?” 琼嬅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不小的醋味,一种奇特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这元朗是在吃醋吗? “我与三王爷只有两面之缘,不必王爷你得将军之托照看于我,这天寒水冷的,三王爷自然没理由救我。” 这是元朗没征兆的突然又往前走了两步逼到了琼嬅脸前:“若我说,救你不是因为关翊的托付呢?” 琼嬅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元朗的脸就在她眼前,两人几乎鼻尖都要对着鼻尖了,她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却被元朗一把揽住了腰,这下两人的距离更近,姿势更暧昧了。 “你,这,这外头,还有人呢!”琼嬅说话都结巴了,脸也红到了脖子根,他这是做什么啊? 低头看着面红耳赤的琼嬅,元朗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厉害,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闻的他的心都要醉了。 “我这府中上百盆栀子花都比不上你香。”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琼嬅惊的耳根子都红了,虽说前世自己已经快四十岁了,并不是不懂人事的无知少女,可她毕竟来这里已经二十年了,做为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自然是懂得害臊的。 元朗还想说什么此时门口有小厮敲了门说五王爷过来了,他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怀里的人儿。 元胜进来并没有发觉面红耳赤的琼嬅有什么不对,这暖阁炭盆烧的旺他只以为她是一冷一热的面色泛红,见到元朗在这就更不惊讶了,秀女在他府上出了事,自然得负责。 “人怎么样了?”元胜问道。 “御医说只是醉酒睡了过去,除了有些风寒并无大碍,醒过来便没事了。”元朗看似不经意的走离了琼嬅身边,刻意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那今夜铁定是醒不了了,四哥是打算让她们留在府里?”元胜的头脑极其清楚,他虽不知道萧岚到底和金珂玥有什么过节,但明摆着是金珂玥惹了她在先。 元朗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元胜说的对,萧岚这个样子今日肯定是不会醒了,现在挪回山庄去也是个麻烦,但若留下她一个人琼嬅肯定也不放心,只好转头看向琼嬅。 琼嬅依旧有些懵,还停留在方才的暧昧之中没有清醒,元胜这才发现她面红耳赤的有些不对劲便开口问道:“郡主是否也染了风寒?可叫那御医一同瞧了?” “啊!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琼嬅回过神来,忙垂下头回道。 “那御医去给金氏瞧了,你若觉得不舒服,我叫他一会儿再过来给你瞧瞧。”元朗倒是忘了琼嬅也落水的这茬了。 “不用了,我没事的。”琼嬅忙又说道,抬头看了元朗一眼又红了脸。 元胜奇怪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这大梁郡主满脸桃花,四哥也是难得的温柔平和甚至还笑了一下,莫非他们二人? 元朗稍稍想了一下,又问琼嬅:“萧姑娘这个样子怕是回不去了,不如今夜便留在王府,你也留下来陪她,我自会告诉锦歌此事的始末,那御医便也留在府里,以备不时之需。” 琼嬅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自己方才都没有吃饱,这会子又不好意思跟元朗说,不料元朗又说道:“方才怕是酒未足饭未饱,等会我会命人送些吃食过来,若有需要随时让碧落来找我。” 这是什么神仙暖男啊,琼嬅忙点头,还是他懂自己,头可断血流,这饭不能吃不饱啊! 见元胜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元朗有些好奇:“五弟还有事吗?萧姑娘在里头,咱们怕是不方便进去探视。” 元胜只好点点头,他原就只是想过来看看并没有别的想法,于是便和元朗一起离开了暖阁,琼嬅没吃饱,他们几个男人就更没吃饱了,其余人没了兴致见没事已经都离开了,只有元明还留在府中,正在正厅之中坐着,见两个弟弟过来也招呼他们坐下。 元朗和元胜去看萧岚,只有元明一人去看了金珂玥,那金珂玥虽然神志清楚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说什么也不愿意现在就回山庄去,元明便来和元朗商量,既然萧岚二人留下了,那金珂玥便也留下吧,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难保那金家不会找茬。 三人都坐在王府的正厅之中,各人心里都有心思一时间无人说话,沉默了许久还是元胜先开了口。 “这金氏的脾性怕是不好改了,之前在大都没人与她争倒也相安无事,如今来了个大梁郡主又来了个大夏翁主,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儿可真够热闹的。” 元明微微笑了一下:“你久在沙场自然不知道,这女人之间的争斗并不比沙场上的厮杀弱,一个足够聪明的女子是完全可以改变操纵朝堂局势的,否则那梁夏二国也不会总送人过来了。” “三哥说的有理,不过父汗的后宫之中已有妃妾数人,多数低位的嫔妃恐怕连父汗的面都没见过,这几个秀女若当真进了宫,怕也影响不了什么吧?想那大梁的三公主,若不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怕是早就没人记得她了。”元胜说道。 “父汗之前已经说过了,他年纪见长,体力日渐消退,如今以保养身子为主,已对男女之事没多少兴趣,之后所有的秀女也好各部送来的女子也罢,若有眼缘,自可指给皇子大臣们。你六弟前几日还刚收了一个东胡来的秀女,父汗也没说什么。”元明答非所问,说着还仔细观察着元朗的表情。 果然元朗微微皱眉,面露不快之色:“如此私密之事,父汗都同皇兄说了?” “父子之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就你心思多,我都没想那么多。”元明依旧笑着,“不过说起来这次待选的秀女质素的确都不错,争奇斗艳各有千秋,老五啊,你久在沙场连个侍妾都不曾纳过,不如在这批秀女之中挑一个?” 第53章 我要谢王爷 元胜不想他突然把话题转向自己,当即有些错愕:“我?皇兄知道的,我是最怕麻烦的,要是有像六弟那样的后院,不出三日我就得疯了。” “没有那么夸张吧,方才见你去救那大夏翁主,为兄还以为你开了窍了。”元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在大金别说皇室子弟了,就是略富贵一些的平民百姓有个三妻四妾的都属平常,这个老五久不在京,对女人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每次提起他的婚事他必和父汗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久而久之父汗也就随他去了。 “人命关天,即使是个女使落水我也会出手相救的。”元胜回道,方才三个姑娘同时落水之际,四哥直冲大梁郡主而去,六弟稍稍犹豫了一下冲金珂玥去了,眼见大哥三哥都没有下水的意思,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萧岚淹死。 一直没说话的元朗这才看向元胜说道:“你岁数也不小了,六弟都得了两个孩子了你连个侍妾都没有,总得有个人照料的日常起居才是。” 元胜的母亲是金王的庶妃耶律氏,很早便去世了,与元朗差的最小的他从小便跟在元朗身边,是由皇后亲自抚养大的,和元朗虽不是同胞兄弟但感情是最好的,他的性格也受了皇后和元朗的影响,沉稳内敛,不爱讲话,因清楚金王不会考虑立他为储他也从未想过要争那个至尊之位,自幼便勤于武学,不到十岁便能熟读兵书,十四岁便上马打仗,自此长居军中极少回京,但和元朗的感情始终都很深厚,也是元朗在军中最可靠的后盾。 元胜站了起来,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认真的说道:“男儿志在四方,怎可轻易被女人绊住了脚?再者说,若要成家只一人白头便可,人的心只有一颗,如何分的了那么多份?” 元明和元朗略显尴尬的对视一眼,这小子是在说他俩? 元胜转过身来又说道:“就说那金氏吧,我们也算自幼一起长大的,金家的人是个什么德行谁人不知?还有大夏的那个翁主,在别人席面上喝的烂醉大打出手成何体统?还有那个大梁郡主...” 元朗不悦的打断了他的话:“这样的话在我府上和皇兄还有我说说便罢了,出去可不准这般说,记住没有?” 元胜闭了嘴,把没说完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元朗转头看了眼元明,见他并无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金珂玥是什么样的人金家又是如何谋划的他和元明是最清楚的,别看现在兄弟三人一起喝茶说话其乐融融,那元明阴险老辣城府颇深,转头就能给他捅刀子,这夜已深席都散了唯独元明没走,足可见心思缜密难以琢磨。 “咱们兄弟一块不必拘束。”元明永远都是温和的笑着,“不过四弟说的对,这名门贵女这么多,总有一个合你心意,就是只要一个也罢,你总得成亲才是。” “二位哥哥都还没有大福晋,我着急什么?”元朗说道,直接封死了他俩的话。 果然他二人不再劝说,为何至今都没有大福晋人人都知道原因,彼此也就心照不宣了。 元明略有尴尬,便转移话题问元朗:“那萧氏身子如何了?” “无碍,多少有些风寒,酒喝的太多,睡过去了。”元朗回道,想听听接下来元明会不会问琼嬅,但元明只点点头站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既无事了我便回府了。” 元朗和元胜齐齐站起来送了元明离开,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元胜突然拍了拍肚子:“有些饿了,四哥让厨房准备什么了?” 元胜是军中呆惯的人,一顿吃不饱就觉得浑身没力气,方才又下水救人现下觉得肚子空得很。 “你早不说,我让他们都送去暖阁那边了。”元朗说道,他知道琼嬅肯定没吃饱,厨房重新做的菜都送到那边去了。 元胜突然笑了一下:“三哥是不是看上那大梁郡主了?方才在暖阁之中,你们是不是在说悄悄话?” 元朗瞪了他一眼:“有说我是非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的事,你的婚事母后一直挂着心上,几番传我进宫让我劝你,你倒好,回来也是住在军营都不露面,你...你给我站住!” 元胜的耳朵听这些都听的起茧子了,没等元朗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出了大门,又没有饭吃还要唠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一夜琼嬅几乎没怎么睡,虽说就睡在暖阁的偏殿,心里却总是惦记着隔壁的萧岚,而且这王府的炭火跟不要钱一样,烧的整个屋子热气腾腾的,都快把琼嬅热死了,这再冷也是五月了,不用这么没命的烧吧。 隔壁的萧岚倒是睡得舒服极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她睁开眼只觉得屋顶都在晃,琼嬅就坐在她跟前正托着腮看着她,见她醒了忙凑了上来。 “怎么样?头痛吗?要不要喝点水?” “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萧岚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她和金珂玥好像推搡了起来,然后好像有人落了水,之后便不记得了,不过这里显然不是御龙山庄。 “我们还在海凌王府,昨夜你醉酒落水,王爷怕出意外便留了咱们在这。”琼嬅看萧岚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声,“你这酒若是不能喝就不要喝了,先不说其他的就说这醉酒落水,若不是五王爷出手相救,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萧岚的眼登时亮了,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是谁救了我?五王爷吗?他下水把我捞上来的?” 琼嬅吓一跳:“是啊,你都不记得了吗?咱俩和金珂玥一块掉进湖里,是五王爷把你救上来的。” 萧岚忙拉住琼嬅的手:“那五王爷现在何处?” 琼嬅惊讶的很,这萧岚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元胜在哪里呀! “你为何对他这般上心?我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 萧岚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伸手摸了摸额头:“那人家总归救了我,自然要谢人家的,哎呀,我怎么浑身都疼啊?” “哪里疼?要不要再请御医过来瞧瞧?”琼嬅忙问道。 “那倒不用,在家时也常受伤,可能是醉酒所致,浑身酸疼。”萧岚说着又径自躺下了,只觉得依旧天旋地转的。 “你再歇一会吧,此处毕竟是王府,不是咱们该在的地方,等下便回了王爷回山庄去。”琼嬅说道。 萧岚点点头不再说话,也没心情问金珂玥如何,她现在满心想的是元胜在哪里。 等二人收拾妥当递了话给元朗之后,元朗命管家安排了马车送她们回去,那金珂玥一大早便走了,倒叫琼嬅有些奇怪,如此好的机会她怎么会走的这么快?两人回到山庄之后也并无什么异样,萧岚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进了琼嬅的院子就跟琼嬅商量,要借烈风一用。 “烈风?你要他何用?”琼嬅以为萧岚会好好休整一下,谁想她满脸兴奋毫无半点疲惫之色。 “我要让他带我出去一趟,我知道他有法子出去。”萧岚道。 “出去做什么?我们不是刚回来吗?”琼嬅还在担心金珂玥会不会为着昨日的事来找麻烦,她却说要出去。 萧岚很认真的说道:“我要去找五王爷当面致谢,你要帮我出去。” 琼嬅都头大了:“你想谢王爷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再说你怎么知道去哪里找他?你的身份摆在这,总不能堂而皇之的直接到王府去找?” “我自然知道他在哪,你就说行还是不行?不行我就自己想法子。”萧岚一步也不退让,直直的看着琼嬅。 琼嬅此时把昨儿和今日的事连在了一起,终于发现了萧岚异于往常的原因,应该就是因为元胜,从昨日在王府中相见时的失态,到今日听说是元胜救了她之后的激烈反应,都说明影响她的那个人就是元胜。 “你有什么法子?直接冲出去?”琼嬅想明白之后略有不悦之色,“现在外头都是侍卫,连烈风他们行动都不如从前自由了,又怎帮你出去?” “你不帮我?好。”萧岚那倔脾气这就上来了,转头就走。 “好好好!帮你还不行吗?”琼嬅拿她没办法,主要是担心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万一再惹出什么事来,那可就真难收场了。 第54章 是个直男 萧岚就知道琼嬅不会不管她的,也知道她们大梁那护亲卫队的将军安排了人手给琼嬅,那叫烈风的副将有的是法子出去。 “现在就去!” 琼嬅直接拒绝了:“现在去不行,要去也得天黑之后,守卫不那么严的时候再去,你要是不听我的你就自己想法子去。” 萧岚语塞,翻了个白眼回自己院子去了,夜里去就夜里去,今夜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一定得养足精神才行。 琼嬅想了整整半日也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萧岚打见到元胜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不对劲,可她们之前从未谋面,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还有那元胜,他与萧岚初次见面为何就会舍身相救?现在全串起来之后却是越想越迷糊。 天还没黑全萧岚就等不及过来了,也不知道从哪弄了两身侍卫的衣裳,非要让琼嬅也穿上。 “我为何要穿这个?”琼嬅真不知道她这脑袋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一会一个主意。 “你也去啊,难道我一个人去?你就这么放心?”萧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顾自的换上了那套侍卫的衣裳。 琼嬅彻底无语了,无奈的换上了那藏青色的男装,又把头发盘起来塞到了帽子里,看到琼嬅的装扮萧岚忍不住感叹起来,这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两人跟着烈风从侧门悄悄溜了出去,为防意外琼嬅并没跟锦歌说,这出了山庄的萧岚心情大好,私下出来和有事一起出去肯定是不一样的心情。 烈风问去哪里,萧岚告诉他一个地方,烈风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只驾车到了她说的地方,等走了好半天才停下,琼嬅下了车顿时傻眼了。 怎么到这荒山野岭来了?不是要找元胜吗? 萧岚却拉着琼嬅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现那山坡之下竟是军营,她们这是到元胜的军营来了。 “五王爷在这?他有府邸为何不住?”琼嬅一脸茫然。 “这是个好问题,等下我得问问王爷。”萧岚难掩激动之色,拉着琼嬅就往山下跑,还没到那大营门口就被侍卫给捉住了。 萧岚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再说有烈风在暗中保护她胆子也大,当下便说她们是淮南王的朋友是来找他的,那侍卫惊讶的发现面前穿着男装的人说话竟是女子声音便叫人赶快进去通传,很快元胜便从主帐中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军营重地?不要命了吗?”元胜的脸在夜色之下看不清楚,声音却是格外的冰冷威严。 “王爷,是我们。”萧岚说着挣开那抓着她胳膊的侍卫,把帽子摘了下来,一头秀发立刻散了下来。 听到竟是个女子的声音元胜也吓了一跳,这才拿起旁边的火把凑上前,见到来人竟是男装打扮的萧岚和琼嬅当即愣在原地:“你,你们怎得到这来了?” 这军队人马未随着元胜入京,而是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元胜一向不喜在府中居住,习惯了和士兵们同居同食,故也在这大营之中住下,只是她们两个秀女,怎么到这来了?是来找他的? 见萧岚眼神飘忽不定,琼嬅在后头安静的连头都不抬生怕别人看见她似的,元胜便把众人都谴走了,带着她二人到了旁边不远处的山坡上。 “何事?二位姑娘是来找本王的?” 方才还大大咧咧天老大她老二的萧岚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这元胜近在咫尺,她那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见萧岚左顾右盼的就是不说话元胜也奇怪的很,只看向站的稍远一些的琼嬅,琼嬅见他看自己立刻别过头去了。 “此处荒山野岭,军营之中没有女子,敢问二位为何到这来了?”元胜只好又问道。 萧岚这才鼓起勇气,但仍低着头,小声的开口说道:“昨儿蒙王爷舍身相救,今日是特地来谢过王爷的。” 就为这事?值得漏夜来访?元胜虽熟读兵书对兵法战策了如指掌,但对女人的心思那可是一窍不通。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翁主未免太客气了。” 元胜依旧是面无表情,或许是因为久在军中所以造成了他不苟言笑的性子,看着萧岚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温度。 “天寒水冷王爷不顾一己之身下水相救于我,岂是区区小事呢?”萧岚面色绯红,女儿家的骄矜在她身上是极少看到的。 “翁主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别说是翁主你了,就是王府里一个普通的女使下人,本王也会出手相救的。”元胜说的是实话。 萧岚一愣,娇羞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当下略有不解的抬起头:“既如此,昨儿众多侍卫都在,为何偏偏是王爷下水相救?” 元胜也有些错愕,这是谢他还是质问他?他救人还有错了? “翁主和郡主是外族送来的贵女,身份高贵是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若是侍卫下去救人怕冒犯了姑娘们,”元胜还是耐心的解释道,“四哥也是这么想的。” 萧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月色之下元胜那棱角分明的五官那样的熟悉,她知道年纪见长容貌变化也是有的,但她自认为自己没怎么变样,他怎么就能不认识她了呢? “这么说来,王爷救我只是巧合,只是为着我大夏翁主的身份,不是为了别的?” 元胜是真被她给搞糊涂了,他救人而已,能为什么别的? 见元胜当真不记得自己了,萧岚心中一阵感伤,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八年前,王爷随和亲队伍到了大夏送亲,在一处断崖的山林之中,是否从一头猛虎的口中将一个小姑娘救下?” 元胜一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难道? “莫非那日的姑娘,是翁主你?” 萧岚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她不信这么大的事他就能忘了,为着他救了自己,父王还专门派人送了礼过去,他当时也已十二三岁了,怎么会忘呢? “是,王爷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看着萧岚充满期待的眼神一般男子也许随便打个哈哈或者说想起来一些也便是了,可那元胜哪里懂半点男女之情,当即只摇了摇头。 “我记得有这么回事,但真的不记得翁主了。” 萧岚顿时失望至极,她不能说来大金是自愿的,只是在她得知自己要来和亲之时心里一直有的那点希望重又燃了起来,自她来了大金之后,知道元胜并不在京中,便一直和秀女们好好呆着,除了看不过金珂玥之外,其他时候都没有刻意的表现过自己,直到那日突然和元胜在海陵王府重遇,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未曾忘记过他。 琼嬅站在后边都要无语死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不能说句记得哄哄她,哪怕说面熟也行啊! 看着满脸失望和沮丧的萧岚,元胜有些迷糊,他做什么了?她为何要这般幽怨的看着他?那么久远的事了,他不记得她了不很正常吗? 眼看气氛尴尬又冰冷,琼嬅忙走上前拍了拍萧岚的肩膀:“没想到你和王爷还有这样的渊源呢,你对这救命恩人自然是记得清楚,王爷日行一善日理万机,记不太清楚也属寻常,对不对?” 萧岚却是当真失望,她倒没奢求过能和元胜发生点什么故事,只是想亲口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可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人家压根就不记得她了。 琼嬅只好又看向元胜,使劲给他使眼色,哄她两句打发她们走就是了呀!可元胜皱巴着个脸,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琼嬅,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琼嬅又扯了扯萧岚的袖子,萧岚这才叹了一声,抬头看向元胜:“虽说王爷已经不记得我了,但当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萧岚在此谢过了。” 见萧岚朝自己行了大礼,脸上明显带着失望与不悦,元胜这才稍稍察觉出不对,又看到琼嬅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己,还是没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咱们走吧。”萧岚说完又看向元胜,“今日唐突,打扰了。” 琼嬅明显感觉到了萧岚的难过和失望,当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拉着她的手转头准备走,此时元胜却在后边喊住了她俩。 “两位怕是还没用饭吧?不如留下尝尝我大营里的饭菜,也好让在后边跟着你们的那位兄弟休息片刻。” 第55章 她们都变成了星星 元胜是什么人?从方才一出营门便发现了烈风的存在,只是作为大梁郡主和大夏翁主身边有个护卫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是到这荒山野岭中来,自然得有人保护着了。 琼嬅看向萧岚,萧岚停下脚步稍稍思索了一下,其实想想他不记得自己当真不是他的错,自己又何必给人家甩脸呢,当下便也同意了。 两人随着元胜回到了大营之中,为着不暴露她俩的身份元胜让她俩把帽子戴好,以免落人口舌,只对下属说来了两个江湖上的朋友,让他们弄些酒菜来。 这萧岚头一日的酒还没醒全这会子又喝上了,她看着映着火光的元胜的脸感概万分,尽管琼嬅一再劝她不要再喝了,她也根本听不下去,没一会几杯下肚便又醉倒过去,有了昨日的经验众人都知道她只是醉了,便把他挪到了营帐里头,外头的篝火旁只剩下了元胜和琼嬅。 琼嬅本着出来一趟不容易不能白来的想法吃的不亦乐乎,这军营之中的饭菜多为肉菜,吃的琼嬅眉开眼笑的,把旁边坐着的元胜都给看惊了,这方才还温文尔雅的郡主这会子吃肉直接上手了。 “民以食为天,王爷不用这般瞧我,从昨儿起我还没吃上一顿舒坦饭。”这荒山野岭又是乔装打扮的,压根也没人认识她,干脆就不装了。 “昨夜四哥不是叫你给人送饭菜了吗?”元胜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 琼嬅点头:“送是送了,可多是素菜,说是宴席之后剩下没有肉了。” 看来是喜欢吃肉食,但见她身量纤纤不像是贪嘴之人,元胜这会子才细细打量起身边的女子来,她今日虽是男儿装扮,但姣好的面容依旧很容易辩出是个姑娘来,他坐在她的一侧只瞧得见侧脸,她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脸颊还有个浅浅的梨涡,一双纤纤玉手正抱着一个猪蹄津津有味的啃着,一点郡主的架子都没有。 “王爷瞧我做什么?我是没把王爷当外人才这般放松的,王爷可别笑我。”琼嬅嘴上虽这般说心里想的却是,这元胜一不夺嫡二不选秀,一副愣头青的样子压根不会在乎她是什么样,在这种人身边是最自在的。 “自然不会。”元胜是真的不在意,矫揉造作的女子是他最反感的了,现在看着琼嬅倒是觉得真实可爱,“这萧姑娘没几杯便醉了,不知郡主酒量如何?” 琼嬅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他,要是说自己能喝吧,这不知道人家的酒量也不敢乱吹牛,要说自己不能喝吧还倒真能喝几口,一时间抓着猪蹄愣愣的看着元胜。 元胜没她那么多心眼只以为她不好意思,便叫人搬来一坛没开封的酒打开,倒了一杯递给琼嬅:“这可是我打北境带回来的葡萄醉,全大金只此一坛,郡主尝尝?” 琼嬅接了过来,一股葡萄夹着粮食的醇香扑鼻而来,尝了一口不禁赞道:“果然是好酒。” 方才萧岚喝的是秋露白,这北境来的葡萄醉口感要比秋露白好许多,但也更容易醉人,琼嬅在汴京时候喝遍全大梁的酒还真没喝过外族的,方才尝了一口这葡萄醉倒比秦霜语的天禄酒更香甜醇厚,那葡萄的酸甜味儿还留在唇齿之间,叫人回味无穷。 见她果然喜欢元胜弯了弯嘴角拿过酒杯也想倒一杯尝尝,不料被琼嬅一把夺过,像保护孩子一般将那酒坛子紧紧护在胸口。 “王爷说了给我喝的,怎么还同我抢?” 元胜微微皱眉:“你能喝得了这一坛?这酒虽尝着酸甜可口,可还是有不小的后劲,这萧姑娘都醉成那样了,郡主是也不想走了吗?” 这两个秀女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嗜酒如命一般还逢喝必醉,他这可是军营重地,岂能留宿女眷? “哎王爷,这酒能乱喝,话可不能乱说。”琼嬅伸手比了一个嘘字,“我的护卫就在旁边,自会送我们回去。” 行,既然人家自己都这么说了,元胜不再多话,又命人搬来一坛秋露白,和琼嬅一边饮酒一边吃肉一边畅谈起来,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大梁郡主风趣机智,谈吐得宜,偶尔蹦出几句话还是他前所未闻的,且她见识极广,不像是深闺之中养成的娇小姐。 这大营的营地上火光点点,头顶上是挂满星星的浩瀚夜空,元胜觉得今夜这酒喝的极畅快,他还是头次试着和女子喝酒,他向来不喜女子的难缠麻烦,不想这大梁郡主喝起酒来只比他还痛快了许多,两人越喝越起劲,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都有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 “郡主只身来到大都,可是日夜思念家人?” “王爷别一口一个郡主的叫了,若不介意便唤我的名字吧。”琼嬅也是面色微红,听到元胜这话不禁苦笑一声,“我的母亲生我之时血崩而亡,不到周岁继母便进了府,后又有了三个弟妹,虽说继王妃并未苛待于我,但总归不能算做家人。”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元胜点点头仰头干了一杯:“你可知昨夜的宴席我为何会晚到?昨日是我母妃的生忌,我赶在昨日回京也是为了这件事,白日里进宫面圣耽搁了时间,祭奠过母妃之后我才赶去了四哥府上。” 琼嬅不想原来是为了这个,当下便又问道:“娘娘去了很久了吗?” “如今已是一十八年,我自幼是在皇后娘娘的膝下长大的,所以和四哥的感情最是要好。”元胜说着脸上满是落寞之情,琼嬅虽无法理解皇室子弟与父母之间的亲疏关系,但同为没有娘的孩子,她多少能感同身受的。 琼嬅想了一下抬头看了下天上,这大金的夜空辽阔无边,干净如斯,天上繁星点点,璀璨明亮。 “王爷可曾听过这样的说法,传说逝去的人会化作天上的星子,守护着他们想守护的人,我想,我们的母亲都已化成星星,夜夜守在我们身边。” 元胜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抬起手指着北边的两颗最亮的星星又对他说道:“你看,左边这颗是娘娘,右边这颗是我娘, 她们是最明亮的两颗。” 元胜微微笑了起来:“我母妃在大都,你母亲在汴京,她们如何能挨得这么近?” 琼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可真能煞风景啊!不怪萧岚郁闷的几杯酒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那王爷是大金皇子,我是大梁郡主,咱们现在不也共饮一杯酒了?” 元胜开怀大笑起来,心里自昨日起就有的阴郁总算散去,人家一个出生就没了母亲的姑娘都能坦然面对还来安慰他,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又有什么好矫情的。 “说得对,今日喝的痛快!”元胜说着又朝琼嬅一举杯,琼嬅痛快的一饮而尽。 琼嬅见他心情大有好转,如今这气氛也到这了,便试探的开口问道:“昨儿王爷舍身相救,当真不是因为记得萧岚?” 元胜奇怪的看着她,方才萧岚都问过的话了她怎么又问? “那四哥舍身救你,又是为了什么?” 琼嬅一愣,这愣头青也不傻啊,还知道反问呢! “我和四王爷是朋友啊,朋友有难自然要出手相救的,难道哪一日我遭了难,王爷不帮我?” 元胜瞧着伶牙俐齿的她:“我对萧姑娘也只有友人之谊,用你的话讲,朋友有难自然是要帮忙的。” “你都不记得人家了,和人家初次见面就成朋友了?那今日咱俩饮酒谈天,岂不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了?”琼嬅打趣道。 不想元胜却是十分认真的说道:“你我自然是知己了,只有知己才会将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表露给对方,你觉得不是吗?” 琼嬅觉得他可能是醉了,他们是知己?说不准日后她就是他的庶母,到时该如何论辈分? 只是此时这情境琼嬅自不会像他那般扫兴,当下只点头说道:“能有王爷这样的知己,是我今生之幸。” 第56章 亲自送了回来 “既是如此,直呼我名字便可。”元胜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等二人又喝了好一会儿,元明自认酒量已是不错了但也觉得有些上头了,而琼嬅喝了一坛子葡萄醉又喝了一坛秋露白跟个没事人一样,一边跟他讲汴京的趣事一边吃肉喝酒,压根没有醉的意思,胃口也大的不得了,着实把元胜给看傻了,等她终于吃饱喝足之后满足的拍了拍肚子站了起来。 “王爷早些歇息,我带萧岚回去了。” “你真是深藏不露好酒量,竟一点事没有?”元胜也站了起来,觉得脚下有些晃悠。 “小意思,不过你得替我保密,我们可是知己。”琼嬅叮嘱道。 元胜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只叫人送她们回去,琼嬅却说有烈风在不用,这时烈风才从暗处出来和琼嬅一起扶了萧岚上了马车,连夜赶回了御龙山庄。 一连数日都是风平浪静,萧岚酒醒之后并没有过多的难过,只是在心中种下了一颗与元胜有关的种子,而这些天山庄无事发生是因为自那日离开海陵王府之后,金珂玥就没回山庄来,锦歌也不知内情,只知是上头传了口谕,说金珂玥身子不适,回金家医病去了。 这日天气渐暖,琼嬅三人难得一起出来逛逛,这离大选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一定的心理变化,今日还是盘清瑶先提出来的出来逛逛,刚走到西苑门口,就看前头走来一帮人,打头的是元明和金珂玥,后边跟着个元朔。 金珂玥见到她三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上次因为萧岚推搡自己搞的她旧病复发,迫于无奈回府休养多日,对外还不敢明说只说是那日落水染了风寒一直拖拉不见好,这些日子喝药如喝水,好容易大好了回到山庄,刚进来便碰上了她们几个。 琼嬅三人依次上前给元明元朔见礼,见萧岚翻着白眼半点不瞧金珂玥,盘清瑶又是躲在她身后不敢说话,琼嬅只好往前走了一步。 “听说金姐姐染了风寒回府休养,不知现下可是好全了?” 金珂玥本就眼睛长在头顶上,现在又有两个皇子亲自从金府接她过来,自然是更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怎么,你是盼着我久病不愈吗?好让这御龙山庄属于你一个人?” 琼嬅不怒反笑,她可太喜欢金珂玥这种打直球的性子了。 “金姐姐说笑了,这御龙山庄的主人是可汗陛下,怎会属于我呢?别说我了,就是两位殿下也不敢说这话吧?” 金珂玥语塞,原先这丫头是藏在萧岚身后出谋划策处处与自己作对,明面上当和事老保持着基本的和谐,自那日在海陵王府撕破脸之后,这丫头不再装了。 “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你勿要刻意曲解,我与王爷自幼相识,自不会听你蛊惑。” 琼嬅一脸无辜:“金姐姐与众位殿下感情要好人人都知道,也不是我一个外人三言两语就能破坏的了的,本意的确就是关心一下金姐姐,并无其他意思。” “关心?把我关心的推到湖里了?”金珂玥趁着元明和元朔都在,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和萧岚的仇,她非报不可。 萧岚被琼嬅刻意挡在身后本不想和她多话,眼见她对琼嬅这般不客气又揪着那日落水一事不放,当即也来了脾气,把琼嬅拽到一边自己往前走了一步:“有事冲我来,是我把你推下去的。” 金珂玥对萧岚的脾气也算了解了,看她走上前来不禁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是你,自然也就找你。” 眼见两人杠上了谁也不让谁,琼嬅拽了萧岚一下,今日这情景明显她们是占不到便宜的,可萧岚那倔脾气上来那管这三七二十一的,瞪着大眼珠子和金珂玥对峙着。 一旁的元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明摆着是不会插手的,而元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琼嬅一个眼神只好上前说道:“那日翁主醉酒,并非故意推你入水,何况她自己也掉进了湖中,想来只是个意外罢了。” 金珂玥没想到元明会帮着萧岚说话,转头有些幽怨的看着元明:“王爷不帮我还帮她?我可是在床上躺了多日才见好的,不管是否是意外,总是她推我入水的吧?我才是受害者呀!” “那我不推旁人为何非要推你?你言语挑衅的那些话怎么不说出来让殿下们都听听?”萧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今日我就把话给你放这,我对三王爷四王爷都没有想法,我一心只等着选秀,你那朝三暮四的性子我可学不来!” “你!你胡说!”金珂玥不想萧岚把自己那点心思全说出来了当即气的红了脸,这元明就在场,她竟敢这样说! “我胡说?我一个外来的秀女听你的故事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可想你的事又有谁人不知?你敢做得敢当呀,做了又不敢承认算什么英雄好汉?”萧岚吵架功夫一流,边说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金珂玥气的跳脚,她一个女子做什么英雄好汉? “凭什么听你的?我又不是你家的下人!”萧岚一步不让,说着也跳起脚来,要不是琼嬅和盘清瑶在后头死死拉着她想来定是又一蹦两尺高了。 元明的后院也多是鸡飞狗跳,对这样的情景早已见怪不怪,不过她们毕竟是未出阁的秀女,和已婚妇人还是有差别的,当即拉住了金珂玥的一个胳膊:“众目睽睽之下不怕惹人笑话?争这口舌之快又有何用呢?” 元朔也冷笑一声在旁搭腔:“就是,平白拉低了玥姐姐的身份。” 哎呦你这个狗腿子哦!琼嬅斜眼瞪了元朔一眼,不想转头正碰上元明的眼神,这元明的眼睛中有极复杂的情绪,一时间把琼嬅看的有些蒙。 “殿下说的对,我何必自降身份和这些没规矩的人浪费口舌,罢了。” 金珂玥略有羞涩的低头看着元明扯着自己的手,“劳烦王爷亲自接我回来,不如到我院中吃杯茶再走吧。” 元明为了平息争端只好答应了下来,和金珂玥一前一后的往后边去了,那元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凑到了琼嬅面前,吓得盘清瑶立刻躲到了萧岚的后边。 “你也看到了,今日是皇兄主动叫我一起去接玥姐姐回来的,我好心劝你一句,尽量不要和玥姐姐起冲突,将来她容你做个侍妾也不是不能,若你到现在还看不清状况的话,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元朔一脸不屑的说道。 他这话的含义非常多,琼嬅略有惊讶的看着他,这元朔人不大心眼不少,估计是被后院那些莺莺燕燕给磨炼出来了,在他们眼中,一个有家世有出身的女子要顶的过几十个才貌双全却出身普通的女子,对女人们之间的争斗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殿下的意思恕我没有明白。”琼嬅垂着头,压根不愿意抬头看他。 元朔又是耐人寻味的说道:“你哪里是不明白?只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是好心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即便皇兄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你也争不过金家。” 琼嬅不语,她自然明白元朔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元明会把对她有意思的事告诉了他,而他上次突然和她说,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怕也是因为元明的缘故。 见琼嬅不说话也不看他,元朔又扭头去看藏在萧岚身后的盘清瑶,她躲在萧岚的后头连头都看不见,元朔也不管这个,自顾自的说道:“有时候实在搞不懂你们女人在想什么,跟了我有何不好吗?如今你们还住在这御龙山庄没有自由各处都不方便,那慕容烟已在我府中荣华不愁,哪种选择更好,岂不是一目了然?” 盘清瑶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没有嘴也没有耳朵的,更何况对面的还是她最怕的元朔,前头的萧岚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咧了一下嘴,对对对,那慕容烟命好,她们可比不上。 见元朔扬长而去,萧岚这才问琼嬅:“他什么意思?金家选了广平王?是金王的意思?” 琼嬅想了一下:“此事与咱们无关,勿要多言。” 知道金珂玥回来了三个人顿时没了好心情,只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进到正殿就见烈风和阿顺一起从外边进来了。 “有人送信给姑娘,”烈风递上一封信,“是淮南王的人。” 第57章 王爷给出个主意 元胜的信?琼嬅打开,上头只写了入夜时分庄外见面其余什么都没有。 “确定是五王爷的人?如何把信交到你手上的?”琼嬅还是十分谨慎的,这烈风与外头的联系全是锦歌暗中通融才方便一些的,锦歌是元朗的人,难不成也听元胜的? “送信之人是五王爷的副将,那日在大营之中见过。”烈风回道,“今日属下照例到城楼打探消息,那副将是在城楼那里寻到属下的。” 琼嬅点点头,那便没什么不妥,又问道:“可有打探出什么吗?” “近日将军都未有信来,想来是没什么事。”烈风回。 关翊每七日便会有一封信过来,没有信来就代表无事,烈风在军中打探军情已经习惯了,琼嬅便随他去,从不过问他的行踪。 “不过奴才发现,咱们院中有人跟外头互通消息。”阿顺开口说道,如今他和烈风分工合作,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这山庄和院里的事都归阿顺看着。 “哦?怎么回事?”琼嬅微微皱眉,她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人与外头互通消息?那韦瑾的手不至于伸这么长吧? “奴才还没有查清楚,未免打草惊蛇还请姑娘和平时一样即可,奴才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阿顺说道。 琼嬅点头:“如今我身在大都,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们俩和碧落,不管前路如何,未来何去何从,只要有我在,自不会薄待了你们。” 烈风和阿顺都是不善言辞之人,只行了礼退了出去,碧落在旁边这才开口问道:“姑娘,五王爷的信上写什么了?” 琼嬅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午后你去回了萧岚,说我今儿身子不爽快,晚膳不同她一起用了,莫要说五王爷送信过来的事。” “姑娘与萧姑娘情同姐妹,平日有什么事都是一起的,为何不告诉她呢?”碧落不解的问,姑娘自来了大金之后,和萧姑娘盘姑娘感情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一起分享的,自然萧姑娘盘姑娘对姑娘也是极好的,只是碧落并不知道那日她们偷溜出去的原因,自然也不知道萧岚和元胜的渊源。 琼嬅抬头看着她,突然咧嘴一笑:“五王爷多半是叫我喝酒,萧岚又弱又爱喝,她再喝趴下,你弄她回来?” 碧落虽是琼嬅最信任的人,但她毕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单纯丫头,有时心直口快一不小心就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与其如此还不如叫她少知道些。 “今晚我会随烈风出去,你留在院里,这些日子你不用守夜,去和桃柳二人同住一屋,若她们问起,你就说腿疾犯了我特允你不用上夜。”琼嬅又说道。 碧落作为琼嬅的贴身女使事无巨细,上夜守门的事自来了大都从未假手于人,对琼嬅这个要求显然有些蒙:“那夜里谁来上夜?姑娘门外没个人可不行!” “我会让阿顺来的,你只管和她俩同吃同睡,多长几个心眼便是,记住了吗?” 碧落虽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应下,姑娘这么吩咐定是有原因的,她照做便是。 夜色降临之后,烈风掩护着琼嬅溜出了山庄,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别苑,那守在门口的正是元胜的副将雷豹,见琼嬅从马车上下来立刻上前将她迎了进去。 这别苑不大,只有两进两出,却是精致用心,布置的十分上乘,琼嬅越走越迷惑,这地方不像是元胜那种性子能有的,他连府邸都不住,怎么会有如此精致的别苑?待雷豹引着她到了那院中的亭台前,她远远的便看见里头坐着两个人,走近一看,一个是元胜,一个是元朗。 琼嬅多少有些尴尬,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元胜站起来迎上前:“今日托了四哥的福,我也能受到郡主的礼了。” 琼嬅冲他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元胜只拽着她的胳膊到了亭子里,一身黑衣的元朗正坐在那看着她,琼嬅想起那日在王府里的暧昧动作,不由得脸红起来。 “你热吗?”元胜弯下腰瞧她涨红的脸,“这都快六月了,你穿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琼嬅尴尬的不抬头也不说话,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元胜奇怪的看着她不知她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元朗开口说道:“坐吧。” 琼嬅依言坐到了元朗对面,元胜坐在她旁边,此时这亭台之中只有他们三人,一个低着头红着脸,一个嘴角含笑的看着对面的女子,另一个愣头青一般叫雷豹上酒。 见元胜直接将一坛子酒放在了自己跟前,琼嬅看了他一眼小声的说道:“我不擅饮酒。” “你说什么?”元胜惊的张大了嘴,那日抱着一坛子秋露白跟他天南海北聊个没完的人不是她? 琼嬅又看了他一眼:“我说我不擅饮酒。” 元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元朗,搞不懂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只瞪大眼睛又问她:“你说你不擅饮酒?” 琼嬅此时真想翻一百个白眼给他,这样不会拐弯的脑子是怎么总打胜仗的?难怪金王不会立他为储呢,他这样的做了王,得把臣子都气死! “今日只有我们三人在,无妨。”元朗依旧嘴角带笑,看着琼嬅拿眼白着元胜更是忍不住想笑,她估计还不知道她和元胜彻夜把酒言欢千杯不倒的事元胜已经一字不落的告诉给他了。 琼嬅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女儿家的娇羞展露无疑,元胜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还跟他吆五喝六称兄道弟的她今儿是怎么了? “当真不喝?这可是我专门命人又弄回来的葡萄醉,快马加鞭,只此一坛。” 果然琼嬅的眼都亮了,心里的酒虫子已暗暗涌动,这葡萄醉当真是好喝,元胜也是的,请她喝葡萄醉派人送去山庄给她就是了,还至于费这么大的周折,如今元朗就在她对面,她怎么好意思? 见琼嬅有些许的动摇元胜赶紧追击:“今儿喊你出来是因为白日里我和四哥去打猎,猎到一只野山猪,便想着烤了来吃,这么好的东西自然不能吃独食,郡主不会是已经用完膳了吧?” 琼嬅此时真的很想和他打上一架,你也没说叫我吃肉喝酒啊!更没说不让我吃饭啊! “那山猪能落到王爷手里也真是它命里有此一劫。”琼嬅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元朗笑了起来,看着对面互相斜着眼打着嘴仗的两人不禁暗自感叹,要是人生当真如此简单该多好,要是所有的兄弟都像元胜这般又该多好。 说话间那烤山猪便端了上来,芳香四溢,外焦里嫩,琼嬅眼睛都直了,这野山猪成日在野外出没跑动,四肢的肉最是劲道好吃,元胜用刀切下一块后腿上的肉递到琼嬅脸前头,那猪肉的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山猪难猎,几年都得不了一只,郡主当真不想尝尝?” 琼嬅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这元胜怎么这样贱贱的?忘了自己是叱咤战场的大将军了吗? 元朗自然明白琼嬅的担忧,当下直接伸手扯下一块猪肉,自顾自的放进了嘴里,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吃的那叫一个香,琼嬅这才放下心里的包袱,接过了元胜递来的肉。 元胜笑了起来,又指了指那酒坛子:“倒上?” “倒上倒上!”琼嬅见元朗也丝毫不在意形象便也放松了起来,这好酒好肉的岂能辜负啊! 这才是真正的宋琼嬅,元胜笑了起来,三人吃肉喝酒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已到了月上柳梢的时候,见那酒坛都空了琼嬅一点事没有,元朗终于相信了元胜的话,原先他说琼嬅是个酒仙儿元朗还不信,今日得见的确不假。 元朗酒量不如元胜,此时微微觉得有些晕,他放下酒杯看向琼嬅:“大选在即,郡主可有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琼嬅一愣,选秀就是由金王过目,看中的留在宫中为妃为嫔或者指给皇子大臣,看不中的就谴回原籍各回各家,她的未来全在金王一念之间,她能有何打算? “四哥是问你,若是父汗看中你留了你在宫里,你怎么办?”元胜解释道。 “我能怎么办?应该是和我朝三公主一样,在后宫过完下半生。”琼嬅说着甚至还笑了一下,把他俩都给笑懵了,如此悲凉之事还能笑得出来? “父汗已是知天命之年,大梁公主在后宫无位无宠,你想和她一样?”元胜真不懂她的对自己的以后就真的没半点担心吗? “我有的选吗?要不五王爷给我出个法子?”琼嬅脸上依旧淡淡的笑着。 元胜一愣,想了一下,继而拍了拍胸脯说道:“要不这样,索性我就娶了你,省了你日后的一切麻烦。” 第58章 突然的表白 琼嬅也一愣,继而爽朗的笑了起来,这元胜够义气! 而对面的元朗却是面色一沉,仔细看着元胜的表情,他不会是说真的吧?自己对琼嬅的心意又没瞒他,他应该是发觉了才对啊。 “如此,我便先谢过王爷了。”琼嬅说着拿起酒杯,“敬王爷!” 见两人嘻嘻哈哈的又笑成了一团,元朗也只好笑着摇了摇头,如此好的气氛自己又何必扫兴呢,当下也不再多说。 吃饱喝足天色已不早了,琼嬅出了别苑上了马车,刚想闭目养神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元朗挑帘跳了上来。 “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驾车的烈风自不会多说什么,关翊托元朗多加照顾姑娘他是知情的,最吃惊的是琼嬅,他堂堂一个王爷和她挤在一个马车之中,多少让她有些局促。 两人谁都不说话只有马车的轱辘声在响,琼嬅在想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此时元朗轻声说道:“你和老五关系不错。” “五王爷性子直爽没有架子,是个性情中人。”琼嬅答道,昏暗的马车之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我呢?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琼嬅心里暗暗打鼓,只说道:“王爷受将军之托处处相帮于我,自然是守信仗义之人。”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关翊的托付才对你好的。”元朗说着突然抓住了琼嬅的手,这黑黢黢的都不知道他怎么抓的这么紧的。 琼嬅顿时石化在场,大气不敢出,这元朗这么霸道直接的吗? “本王从来不知道,原来握一个女子的手,能心跳的如此之快。”元朗的嗓音略有沙哑,似乎很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你呢?” 琼嬅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我觉得,有些热。” 元朗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对男女之事自然是了如指掌,他但笑不语,只把那柔软的小手握的更紧,可琼嬅是真的热,今儿她以为要去城外所以穿的多一些,此刻已是浑身冒汗。 “你放心,我断不会让你进宫,也望你明白我的心意,不用再做其他打算。”元朗很认真的说道,身边女子身上特有的栀子花香钻进了他的鼻子,让他比喝了酒更要沉醉。 琼嬅张了张嘴没说话,她心中是有疑问的,可如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元朗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便又安慰道:“这些日子你就在山庄好生呆着,也不要争强好胜与他人起冲突,时机到了,我自会接你出去,还有那些不相干的人,要尽量远离。” 琼嬅何等聪明,他说的是金珂玥和元明,自己本来也没有故意找过金珂玥的茬更没有招惹过元明,便也没说话。 “这别苑是我的,日后你若想出来散散心便到这来,我随叫随到。”元朗又说道,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心里汹涌的感情。 两人在今晚算是互相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琼嬅在此时并没有对他有太多的感情,只觉得元朗算是比较仗义又对自己不错,她自然是不愿意进宫的,她可不想和盘清瑶一样将那大好年华葬送在后宫里。 之后的日子琼嬅经常溜出去,到别苑里散心,有时元朗元胜都在,有时候只有元朗一个人在,有时候他们都不在,只要他们在,便会准备许多好吃的,渐渐的琼嬅对元朗的感情日益增长,和元胜也是越来越有默契。但每次出去琼嬅总是瞒着萧岚,虽说她与元胜是纯粹的友谊,但保不准萧岚就会误会了,琼嬅还旁敲侧击的问了许多回,可元胜压根就没有一丁点要考虑萧岚的意思。 这日宫中传话,卓贵妃生辰,金王要宫内外同乐,特召秀女们一同入宫同庆,金珂玥似乎是早就得了消息,提前多日就着手准备,等众秀女打扮妥当都出来到山庄门口汇合,金珂玥的装扮果然是耀眼夺目,在一众秀女中格外显眼,全程都没瞧她们一眼,趾高气昂的上马车去了。 “你说她头上那些金子有没有二斤?脖子不疼吗?”萧岚看着金珂玥独自上了一个马车忍不住说道。 “大概习惯了吧,”琼嬅淡淡的笑道,“咱们想戴,不是没有吗?” 萧岚翻了个白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有钱,怎么不把金子贴在脸上?” 琼嬅还是忍不住嘱咐道:“上次落水之事想必她不会就那么算了,今日进宫之后,你可一定要控制好脾气,万不要在宫里和她起冲突了。” 大都毕竟是人家的的地盘,而金家在宫里也是有一些势力的,金珂玥这些日子没跟她们碰面说是身子还是虚,一直吃着药,估计是没顾得上,今日正是她展现自己的机会,自然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萧岚又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宫里怎么了?宫里有皇后有贵妃,她金珂玥是个什么东西? “清瑶,左右你也怕见人说话,你就时刻跟在萧岚身边以防万一。”琼嬅又对盘清瑶说道。 盘清瑶点头,今日这种场合若不是非去不可她才不会去,躲在萧岚后头是最好的选择。 秀女们在锦歌的带引下进了大金的皇宫,这金王的宫苑果然是金碧辉煌大气磅礴,看的众人眼花缭乱的,那金珂玥看着她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屑的在心中暗道一句土包子,她可是常到宫里来的,自不会像她们那般没见识。 今日这席面很大,秀女们被安排在了离主席很远的地方,几乎都看不到上头的金王和各种娘娘了,金王之下是各王爷皇子和王室亲眷,再下边是机要大臣各路官员,到她们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微不足道的秀女和一些不重要的芝麻小官了,所以也没人会注意到她们,这正好给了琼嬅机会,方才她已经找一个宫女打听过了,赵悦是没出席今日的宴会的。 皇家重地,秀女们不可带人进宫,所以今日碧落阿顺他们都不在,琼嬅悄默声的从席上退了出来,按照之前烈风打探到的,往赵悦住的瑶光殿去了,这金王的后宫很大,琼华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找到在西南角的瑶光殿,那宫门大敞四亮的却无人守在门口,琼嬅见这附近的宫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还特别的偏僻,想必是赵悦久不得圣宠,已形同冷宫。 琼嬅悄悄的走到门口,却听见里头的院子里似乎有人在说话,大门就那样开着,琼嬅慢慢的进到了里头。 那院中有两个女子正在说话,琼嬅仔细一瞧,那站着的是赵怡,坐在石凳上的女子不曾见过,能在赵怡面前稳坐如钟的应当是赵悦,她们虽是堂姐妹,但赵悦是公主,赵怡这个郡主自是比不上的。 “我说三姐姐呀,今日普天同庆,连芝麻小官都被请进宫来赴宴了,陛下却唯独忘了你,你不觉得难过吗?难为你还有这心思吃茶赏花,可真是心大啊。”赵怡冷笑着说道。 琼嬅还以为她们两个是诉说姐妹之情的,想不到赵怡是来落井下石的,她们可是亲的堂姐妹啊! “今日你来是有何事吗?”赵悦缓缓开口,不急不躁也无半点生气的意思。 “好歹姐妹一场,自是来关心一下你的近况,不想姐姐这里荒凉至此,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真是可怜。”赵怡慢慢的踱步打量着瑶光殿,这赵悦是第一个嫁来大金的大梁贵女,年数也不短了,连那廊下的柱子都掉了漆,多少显得有些破败。 看着赵怡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摇头,赵悦依旧淡淡的喝着茶:“有劳你还惦记着我这个姐姐,也是,作为大太子的侍妾,不是有多少机会能进宫来的,还是多谢你的记挂了。” 赵悦说话慢声细语却字字诛心,她的话像一把刀一样扎进了赵怡的心窝里,果然赵怡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两步冲到了赵悦的面前。 “侍妾怎么了?你可是大梁的公主,不照样只是个庶妃?若当日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我早已是四王爷的大福晋了!你害了我的一生,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的笑话我?” 第59章 大梁公主 赵怡的话说的躲在墙角的琼嬅云里雾里的,怎么又扯到四王爷了?她不是大太子的人吗? 赵悦闻言也沉下了脸:“你好意思提当年之事我坦坦荡荡为何不能说?当日若不是你想嫁给元朗之心人尽皆知,又怎会弄巧成拙的成了元腾的侍妾?我首先是大梁的公主,其次才是你的堂姐,你做出那般不顾脸面有损国体之事,我当然要说句公道话!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怪不得任何人!” 赵悦毕竟是金枝玉叶实打实的大梁公主,声音不怒自威,再生气也罢头上的发饰也没有半点晃动,大家风范彰显无疑。 “呵,谁不想走上坡路?谁不想做正室?难道你不想吗?你是不争不抢不要皇恩不要圣宠,又何必插手我的事?你命不好,打算老死在这大金后宫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想以侍妾之位进了元氏宗祠!”赵怡越说越生气,脸都快怼到赵悦脸上了。 她越生气赵悦反而越平静下来,赵怡作为大太子的侍妾,今日若不是看在她是大梁郡主的份上怕是也轮不到她来参加寿宴,她好好的席不吃特地跑来找赵悦吵架,可见平日在元腾府上也不好过。 “皇子的侍妾是进不了宗庙的,只有正室才能入宗祠。”赵悦不屑的笑了起来。 赵怡都要气疯了,从小她就被拿来和赵悦比较,赵悦端庄持重,温柔贤德,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在赵悦的比较下,自己显得寂寂无名十分普通,父王更是总说她连三公主的脚指头都比不上,而到了大都之后,原本想着借借已是皇妃的赵悦的东风给自己谋个好前程,谁想这赵悦顶着个庶妃的名分实则无宠无权更是多年无所出,等于变相打入了冷宫,而明摆着赵悦对她这个堂妹没有多少感情,她来大都几年时间和赵悦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赵怡这就抓起放在石桌上的紫砂茶壶想往赵悦的身上泼去,一直躲在角落的琼嬅大吃一惊,忙大喊一声:“住手!” 赵悦和赵怡都惊讶的看向这边,琼嬅几步跟上前一把夺过了赵怡手中的紫砂壶,嚯,这么热她也不怕烫? 赵悦并不认识琼嬅,见一个绿衣女子抢过了赵怡手里的茶壶直接挡在了自己面前,当场也愣住了。 赵怡也吓一跳,当看清来人是琼嬅以后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名满汴京的宋家大姑娘啊。” 琼嬅没来由的觉得这个称呼很亲切,有多久没人喊过她宋家大姑娘了,后头的赵怡听到说是宋家的大姑娘,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是华郡主?” 琼嬅忙转身,撩起裙摆行了大礼:“琼嬅见过三公主,公主万福。” “快起来。”赵悦忙上前扶起琼嬅,面前的姑娘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肤如凝脂,手如柔夷,一双大眼睛正明亮亮的看着她。 “嘁,这是大都,不是汴京,喊什么三公主啊?”赵怡看着琼嬅给赵悦行了大礼心中没来由的十分不满。 琼嬅微微一笑:“乐安郡主方才不也唤我宋家大姑娘了?你我二人同公主都是大梁出来的,才几年而已,不至于忘了尊卑有别吧?” “呵,要说起尊卑二字,我父王是陛下的亲兄弟,我一出生就被封为郡主,你们宋家算什么东西?怕是你都不知道你们一家在汴京的名声有多差吧?”赵怡此时又搬出梁帝和寿王来了。 琼嬅正欲上前辩上几句却赵悦拉到了后边,只见她走上前盯着赵怡语气不佳的说道:“要是比出身的话,你比得过我?得了,好不容易进宫一次,可别弄巧成拙了,请吧!” 如今琼嬅在这,眼看一对二自己讨不到便宜,赵怡只好冷哼一声离开了瑶光殿,赵悦这才细细打量着琼嬅,这样标致的人儿她在大梁时竟未曾见过,想来她俩年龄上差了一些,她又自幼养在深宫之中,不识得也属寻常。 “公主这怎么连个宫人都没有?”琼嬅轻声问道,这金王不至于苛待赵悦至此吧? “今日前头有宴席歌舞,我让她们都去凑热闹了,左右我这也无事。”赵悦边说边把琼嬅拉到石凳上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琼嬅忙站起来谢过,赵悦又拍了拍她的手,“只有你我在,不必拘礼。” 赵悦是赵恒的胞妹,梁帝的三女,二十七八的年纪,只见她着一身藕色宫装常服,面色微微泛白,头上只戴了一对云凤纹金簪,手上是一对琉璃翠玉镯,看样式和成色应当都是大梁的物件,她年纪不大,眼角却已有了细碎的纹路,眉间挂着淡淡的忧愁, 整个人散发着淡漠清冷的感觉。 见琼嬅瞧着自己不说话,赵悦微微笑着:“今日可是随着秀女们一同进宫的?在那御龙山庄一切可好?” 琼嬅回过神来忙说道:“正是,来大都两月有余,一直得不到机会面见公主,今儿好不容易进了宫,定是要来看望公主的,不过今日人多眼杂,我对宫中之事又不甚了解,所以殿下托我带给公主的东西我并没有带进来。” “兄长托你带了东西来?”赵悦的眼睛亮了起来,只身一人久居深宫,自然是想念亲人。 “是,不过为防万一我今日并未带进宫来,所以我从席上偷溜出来,一是想探望公主,二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互相联络的法子。”琼嬅说道。 赵悦虽不识得琼嬅又失宠已久,但大梁要送个郡主过来和亲她还是知道的,她只是听说过宋家落魄,子女不贤,而今日所见,才几句话的功夫她便发现这个琼嬅心思缜密言行得体,绝不是传言中的那般。 “我一切都好,不用挂怀。我从大梁带来的贴身女使倒也有两个,不过要如何跟宫外传递消息,还得筹谋一下。”赵悦说道,她与赵怡根本不联系,也从来没想过要跟外头联络。 “公主面色不佳,是因为心症吗?公主一向身子可好?”琼嬅问道,赵恒曾与她说过,赵悦出生即有心症,这也是赵恒放心不下的原因,若是赵恒得知自己的妹妹在大金是被如此对待的,不知会不会立刻挥兵北上。 赵悦依旧淡淡的笑着:“我这毛病许多年了,早已习惯,不碍事的,你若有法子跟兄长联络,莫要说我在这里的境况,想来你也知道,兄长此时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万万不可因我分心。” 赵恒与赵恂争储之斗如火如荼,赵悦虽身在大金自然也是关心大梁局势的,若不是当年韦皇后一力促成,她又怎么可能成为远嫁和亲的政治牺牲品,为着这件事赵恒与梁王当面冲突差点就要父子反目,还是赵悦主动出面说愿意和亲才平息了这场冲突,不过也让赵恒更坚定了夺嫡的决心。 “公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琼嬅感动于赵恒兄妹俩之间的手足情深,再想想自己家的那几个,不害她就是好的了,“不过公主还是要多保重身子,我瞧着这瑶光殿的光景的确差了些,虽说公主不求恩宠,但该有的待遇还是要有的,他们大金就这样对待我们的金枝玉叶吗?” 赵悦笑着站了起来,那院中的一束海棠已发了新芽,她站在那海棠树下轻声说道:“若我说这样的光景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你信吗?” 琼嬅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立在海棠树下淡然悠远,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可皇室里长大的孩子又有几个是没经历过腥风血雨的? 赵悦看她疑惑的表情随又走了过来:“没关系,以后你会懂的。看样子之前你和赵怡已经碰过面了,日后若她再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那大太子府里的完颜氏自会治她,她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琼嬅点点头,心里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公主有种莫名的好感,本来她们同为梁人就该互相依靠的,而赵悦极温柔的性子也着实抚慰了琼嬅一直空荡不安的心。 “我来之前殿下还让我带了许多药材过来,请公主再等些时日,我定会想法子送进宫来。” 想来琼嬅受人之托自然不会食言,赵悦便也点点头,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琼嬅发间插着的那支栀子花金簪。 “你和太子们认识?” “公主为何这般问?”琼嬅有些奇怪,这赵悦久在深宫却似乎对事事都洞若观火。 赵悦指了指她头上的那支金簪:“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支簪子是宫里的手艺,这各宫的主子娘娘没理由和你有关系,所以只能是太子们送的。” 琼嬅不由得赞叹一声:“公主心细如发冰雪聪明,琼嬅佩服。” 第60章 贵妃的心思 赵悦却是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说道:“你我虽初初相识,但总觉得是多年挚友一般,做为过来人我想劝你一句,莫要跟皇子们扯上关系,即便是要有关系,也得等到大选之后,明白我的意思吗?” 琼嬅也明白也不明白,不是说金王可能会当场指婚吗?赵悦的意思是? “方才赵悦同我说的话想来你也听到了吧?”赵悦很是耐心的解释道,“之前她的事我不想多说,大概以后你也会从别人口中听说,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假如三太子和四太子是将来的大金可汗,皇后的宝座会由外族女子来做吗?赵怡就是妄想做四太子的大福晋,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当然,你若只求侧室之位便不会走她的老路,但大选之前秀女都是陛下的人,所以各处你都要多加小心。” “公主的话我都记下了。”琼嬅发自真心的感激赵悦,想如此清冷之人能同她讲这么多话可见没把她当外人,“今日时间实在紧迫,恕我不能久留了,还望公主保重身子,以待来日。” 赵悦目送琼嬅离开,回头又望向那株自己亲手栽下的海棠,这从汴京带来的花树八年都没开过花,今年这么早就发芽了,莫非是要开花了吗? 琼嬅边沿着无人的甬道快速的走着,边想着方才赵悦说的话,赵怡想做元朗的大福晋最后却做了元腾的侍妾,元朗却从未向她提及过赵怡,她还以为他们压根不认识不想原来还有段故事,而她与元朗虽说互相已经表明了心意,元朗也承诺不会让她进宫,可他却从未说过要给她何种名分,赵悦说的对极了,若她做了元朗的正室大福晋,日后他成了皇太子再即位为王,那她就是中宫皇后,虽说大金不像梁夏二国那般注重血统,但也绝不会以外族女子为国母,万一这个外族的皇后生下嫡子而嫡子继承了皇位,那大金皇室便永远都有外族的一半血统了。 等她回到宴席之上还好今日人多杂乱的无人发现她的离开,她也只对萧岚和盘清瑶说自己吃坏了肚子又找不到地方所以来回耽搁了时间,这边酒已半酣,那上头端坐在金王旁边的卓贵妃瞧了瞧这边,低声和金王耳语了几句,那金王也瞧着这边,随即点点头,又吩咐了一旁的内官几句。 那内官得令,走到正前方唱到:“陛下有旨,尚书令金兀之女金珂玥,上前面见陛下。” 众人都看向金珂玥,大金本国的秀女们更是纷纷投去羡慕的眼光,那金珂玥轻摇莲步,目不斜视,好一个世家淑女的模样,经过父亲金兀面前时不经意般的轻点了下头,金兀会意,满意的笑了起来,他这个女儿自幼受他亲自教导,自是差不了的。 金珂玥走到上头,盈盈叩首,给金王,皇后和卓贵妃行礼,今日是卓贵妃的寿辰,她一向宠冠六宫艳压群芳,与皇后蒲察氏平起平坐已久,如今一左一右的坐在金王身边,倒看不出谁是正宫娘娘来了。 “快快免礼!”卓贵妃笑眯眯的抬了抬手示意金珂玥起身,这卓贵妃气质华贵,国色天香,虽已年逾四十膝下又有两儿两女,但仍挡不住她的仪态万千,千娇百媚,都已是做祖母的人了面对金王之时仍是娇滴滴羞怯怯的,十分得金王的宠爱。 金王也微微笑着,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因自幼随着先王征战沙场素日又保重身子,所以看起来精神奕奕并无半点老态,他看向坐在左下方的金兀说道:“爱卿教女有方,这珂玥出落的越发好了。” 金兀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多谢陛下夸赞,小女不才,能入了陛下和娘娘的眼,是我们金家的造化。” 金王这个老狐狸岂会不知金家的打算,只是金家财力雄厚,朝内外的势力错综复杂,从先王那朝开始就握有实权,国库中的一半都来自于金家的上供,他自是要忌惮几分,而与臣子联姻是旧俗也是笼络各方势力最简单直接的法子,何乐而不为呢? “金大人可太谦虚了,你家这珂玥姑娘本宫是越看越欢喜,你瞧这仪态这模样,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能学来的。”卓贵妃满脸的赞赏,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喜欢金珂玥,“来,再往前来一些,让本宫好好瞧瞧。” 金珂玥依言往前又走了几步,垂手站在了三人面前,蒲察氏整个宴席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如今见到金珂玥走上前来,也抬头看了她几眼。 “这孩子凤眉柳眼,唇红齿齐,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陛下您说对不对?”卓贵妃说着看向金王。 虽说金珂玥是秀女,照例说来是金王的人,但金家爱女心切若想让金珂玥进宫早几年便会进来了,不可能等到都成老姑娘了才来选秀,无非是想嫁给皇太子做太子妃,金王自然明白金家的心思,便也从未动过要纳金珂玥为妃的想法。 金王点点头,见蒲察氏今日一直不曾开口便看向她:“皇后觉得呢?” 若不是今日为着面子给卓贵妃过寿辰,蒲察氏也有小半个月没出过自己的宫门更没见过金王了,听到金王问自己,慢悠悠的开口道:“长得是不错,就是身外华物太多,未免有些喧宾夺主了。” 金珂玥尴尬的垂下头,自己一向这样打扮惯了,现下看到皇后穿戴简朴,甚至都比不上她的一半,皇后做为一国之母,自然是要不高兴的。 卓贵妃笑呵呵的说道:“皇后娘娘见解独到,只是小女孩嘛,难免爱娇些,金大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了。” “本宫的意思是,何必让身上的装饰夺去了别人的眼球而忽略了原本长得就不错的脸,岂不是得不偿失?”蒲察氏面无表情的说道。 见金珂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卓贵妃忙又打圆场:“依本宫看,这孩子气质不凡实乃人中龙凤,穿戴打扮只是次要的,金家的家世摆在这,总也不能太寒酸了,陛下说是不是?” 卓贵妃能荣宠多年而不衰靠的可不光是美貌和子嗣,她哄金王的手段无人能及,偏偏金王就吃这一套,对卓贵妃说的每句话金王都觉得十分有道理,这也是为何庶出的元明能和嫡出的元朗抗衡夺嫡的原因,子凭母贵,元明和元朔两兄弟在金王心中分量不轻。 见金王点头称是,卓贵妃又高兴的命人呈上一个精致的盒子,将里头的一只金镶玉如意取了出来。 “这只如意是本宫获封贵妃时陛下亲手所赐的,如今你与本宫有缘,便赐给你了。”卓贵妃说着又撒娇般的看向金王,“陛下不会怪臣妾借花献佛吧?” “朕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自是随你支配。”金王笑眯眯的说道,今日爱妃生辰,定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还不多谢陛下?”卓贵妃看向金珂玥。 金珂玥忙又跪地磕头:“谢陛下,谢贵妃娘娘。” “免礼,咱们都快是自己人了,不必多礼了,您说对吧陛下?”卓贵妃看似撒娇实则句句都在试探金王的心意。 蒲察氏看着这俩人加起来都一百岁了还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的实在忍受不了,当即说要去更衣起身离开了席上。 金珂玥捧着那金镶玉的玉如意得意的退了下去,经过皇子们面前的时候偷瞄了元明一眼,今日卓贵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而她多番试探之下金王都没有反驳,想来这皇太子之位应是属意元明的。 在席上之时几个人和金珂玥离得不近自然也没说话,等到席散了各个秀女准备出宫的时候金珂玥从后头快步走上来,挡住了琼嬅她们几个的去路。 “方才席间你到哪去了?擅自离席可是于宫规不合的!”金珂玥今日得卓贵妃亲赐玉如意,那是格外的嚣张。 琼嬅不想她竟然注意到了自己离开的那一会,还未说话便见萧岚冷笑了一声:“吆,你那眼珠子不都在太子们身上吗?还有空留意我们呢?” “那又如何?我手握贵妃亲赐的玉如意,其中含义,你们不会不懂吧?我可劝你们一句,离大选的日子越来越近,若是你们安分守己我还能容下你们,若是被我发现了什么,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金珂玥面目凶狠,显然一副主子的模样了。 “吆吆吆,您是个什么身份呀要对我们不客气啊?不客气你又能怎么样?想打架啊?来啊!”萧岚惯会气人,真打起来这所有秀女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宫门口来往的甬道一帮秀女吵吵嚷嚷的很快引来了不少注目,琼嬅和盘清瑶拉着萧岚往外走,那金珂玥在后头不依不饶连喊带骂的追着,现在她的身份不一样了,定要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前头何人喧闹?!” 第61章 你是哪家的姑娘? 一声严厉的女子声音响彻甬道,众人纷纷转头,却见是蒲察氏站在前头,一众秀女吓一跳,这皇后再不得宠也是中宫正位娘娘,谁敢不敬?忙慌里慌张的跪了一地,齐呼皇后万福。 方才说话的是蒲察氏的贴身女使康和,掌管皇后宫中一切事务,只见她扶着蒲察氏走了过来,停在了金珂玥的面前。 “你是哪家的姑娘?”蒲察氏开口问道,众人慢慢抬头发现她看的是萧岚。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是此番和亲的秀女萧氏,家父大夏镇南王。”萧岚恭恭敬敬的回答。 “噢,原来是大夏的翁主。”蒲察氏扬了扬手,“平身吧,你们也都起来。” 众人依言起了身却无人敢抬头乱看,皇后蒲察氏虽失宠多年又久居宫中闭门不出,不理宫内外的琐事,但她出身大金仅次于元氏的蒲察氏一族,身份尊贵,满族荣耀,膝下又有元朗为金王的左右手,养子元胜又是手握兵权的常胜将军,自然是无人敢蔑视于她,她身上散发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也让众人都有些惶恐。 蒲察氏的眼睛又看向站在萧岚身后的琼嬅:“你便是大梁郡主了?” 琼嬅不曾见过蒲察氏不知她如何一眼便认出了自己,当即大大方方的又跪下来行了大礼:“大梁宋氏琼嬅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大金最早只是一个游牧部落,后来征战四方降服了其他诸多部落建国称王,所以他们的文化底蕴基本等同于没有,许多规矩礼仪多是学的其他各国,其中学的最多的便是大梁了,见琼嬅行了个无比端庄的大礼,蒲察氏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起来吧。”蒲察氏瞧着面前的几个姑娘,其中琼嬅长相气质最佳,举止也十分得体,难怪老四这小子会专门进宫请她想办法,在选秀之前把这个姑娘送到海陵王府去。 琼嬅依言站了起来退到了萧岚旁边,蒲察氏甚至都没看金珂玥一眼,只说道:“皇宫重地,何事在此喧闹?你们都是是有身份的人,这点规矩都不懂?” 金珂玥见机会到了忙抢着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萧氏举止无状,生性蛮横,在山庄之时已是这般,今日入宫本想着天家威严她当会收敛不想她依旧无视宫规,吵闹喧哗,这才扰了皇后娘娘。” 萧岚瞪大了眼,这个金珂玥说是非是张嘴就来啊,她怎么不说说她俩为何吵起来呢? 不想蒲察氏依旧面无表情的问道:“那究竟是为了何事?” 金珂玥早就准备好了忙回道:“是方才席间,秀女宋氏无故离席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臣女身为大金子民,自然有责任教导她们大金的规矩,不想臣女只是询问她们几句,那萧氏便不依不饶反过头和臣女吵了起来。” 萧岚气的都快冒烟了,强压着怒意说道:“回皇后娘娘,郡主身子不舒服离开了一会,岂能算违了宫规?而她好歹是大梁的郡主,被一个臣子的女儿教训,又是何道理?” “到底是身子不适还是有其他猫腻,你们自己最清楚!到了大金便要守我们大金的规矩,身为金人我自是能教训你们的!”金刻羽不想萧岚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在皇后面前竟也这般硬气。 蒲察氏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最烦女人们之间这种为了芝麻小事而没完没了的吵架,当下不动声色的给了康和一个眼神。 康和是蒲察氏的陪嫁女使,随蒲察氏入宫已有近三十年,亲历了中宫皇后从荣宠万千到如今失宠的所有过程,蒲察氏失宠已久也并不是没遭受过其他妃嫔的暗中加害,可每次都是被康和及时发现化险为夷,而康和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心狠手辣,连卓贵妃手下的人都没有敢轻易招惹她的,对蒲察氏来说,康和就是她的眼和手,当然也是她的嘴。 “宫里有皇后娘娘训导各宫嫔妃,宫外御龙山庄的规矩自然由耶律锦歌教导各位秀女,何时轮到秀女训导秀女了?” 果然康和很不客气的冲着金珂玥说道,几句话把金珂玥给训蒙了,这卓贵妃对自己越看重蒲察氏就越看不上她,她自己不懂这个道理? 那跟在后边一直不敢说话的锦歌立刻快步走上前来,跪地说道:“都是奴婢的错,叨扰皇后娘娘,奴婢有罪,请皇后娘娘恕罪。” 康和冷声说道:“你自然是有罪,皇后娘娘将御龙山庄诸事都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奴婢知罪,请皇后娘娘恕罪!”锦歌忙又磕了一个头。 此时蒲察氏才慢慢开口道:“罢了,今年秀女众多,一时顾不过来也情有可原,日后注意便是,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锦歌千恩万谢小心翼翼的起了身,又自觉的退到了后边。 皇后明摆着用教训锦歌来打压金珂玥的气势,皇后和卓贵妃不睦已久,现下又是夺嫡之争如火如荼的时候,她明着倚仗卓贵妃的势力欺压其他秀女,皇后自然是不高兴,琼嬅她们明白这一点,金珂玥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一点。 蒲察氏不再多言,她没工夫和这些丫头们浪费口舌,扶着康和的手离开了,一帮秀女经过这一出都鸦雀无声老老实实的出宫去了,到了山庄门口一下马车便看到有几个很贵气的马车也停在了门口,等那马车里的人都下来才发现来人是元明元朗和元朔。 方才偃旗息鼓的金珂玥顿时来了精神,主动迎了上去,全然不顾锦歌在后头阴沉着个脸,几步便跑到了元明面前。 “王爷没回府怎么到这来了?是有什么事吗?”金珂玥有些羞涩的看着元明问道。 元明只微微点头却并未答话,想来今日母妃刚刚赐了一把玉如意,她立马就转变了态度,完全当旁边的元朗不存在,这样势力的女子他真的不愿意娶回去做正室。 还是元朔先开口道:“今日酒都喝的不少,便想着出来散散酒,咱们这身份的满身酒气怕是也不好往别处去,便来山庄到东苑喝杯茶醒醒酒。” 金珂玥依旧娇羞的笑着,猜想肯定是元明提议的,此处人多他不好意思说,定是来看她的。 琼嬅几个今日已经很累了,在宫里要守着规矩琼嬅又跑去赵悦那一圈已经是乏得很,草草的朝他几个行了个礼便进到里边去了,各自回各自的院子休息,琼嬅刚换了衣裳准备睡会锦歌就来了,说王爷请郡主过去东苑,琼嬅问是哪个王爷,锦歌说王爷们都在,说不好是谁的意思。 琼嬅只得不情愿的到了东苑,那后院之中的亭台中,三个皇子正在悠闲的喝茶,今日卓贵妃寿辰,元明元朔兄弟俩都喝的不少,还没走近就闻到了很大的一股酒气。 见琼嬅满脸写着不高兴元朔先不干了:“皇兄传你过来吃茶,你这副样子给谁看啊?” 琼华不想和他一般计较,也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当下也不搭理只看向元明:“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元明脸色泛红微微眯了眯眼:“郡主脸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 “嗨,她哪有身子不适啊,还不是因为父汗和母妃属意玥姐姐做皇兄的大福晋,她心中不爽,却又不敢明说罢了!”元朔一副我早就看透了你的表情。 琼嬅不解的看着元朔,他的思维逻辑的确比较浅薄,难怪金王早早便把他给放弃了。 元朗的脸都拉到地上去了,他早就和琼嬅说过了,不要招惹元明,看方才元朔说的这话,就是他也知道元明对琼嬅有意思了? 此时元明站起来走了过来,一股很大的酒味随之而来,琼嬅不悦的皱了皱眉,见他微微晃着的脚步心中暗叹,不能喝就不要喝,醉了就回府歇息,非得叫她过来做什么? “本王叫你来是有个想法想告诉你,”元明又闻见了那好闻的栀子花香,深深的吸了一口,“大选在即,我知道你不想进宫,如此本王便求母妃向父汗开口,许你做本王的侧室如何?” 第62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琼嬅惊讶的抬起头,他当真是喝醉了吧?做他的侧室,就是要和金珂玥共侍一夫,金珂玥做大她做小,难为他想得出来! 见琼嬅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元明还以为她高兴过头了,忙又说道:“你放心,虽然你不是正室,但本王定不会薄待了你。” 直到元明的双手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琼嬅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躲掉了元明的手:“王爷请自重!” 这下轮到元明愣住了,她这是,不愿意吗? 元朔也从亭中走了出来,满嘴酒气的冲琼嬅嚷道:“你们大梁皇帝亲生的公主才做了庶妃,那寿王家的赵怡只是我大哥的一个侍妾,怎么让你做我三哥的小福晋你还不乐意了?是委屈了你吗?” 琼嬅自上次盘清瑶一事过去之后,跟元朔算是达成了共识,井水不犯河水,在其他一些见面的场合两人确实也都没说过话,不过今日这一说话,混世魔王就还是那个混账样。 “委不委屈是另一说,主要是我不乐意。”琼嬅也没给他好脸,直接拒绝道。 后头坐着的元朗轻轻舒了口气,方才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前头的几个人。 “你还不乐意?你以为你是谁啊?你...” 元朔还没说完便被元朗给打断了,他直直的看着琼嬅说道:“若是你担心金氏,本王会亲自同她讲让她不计前嫌,善待于你,她做为正室大福晋自是要有正妻的气度,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不计前嫌?合着嫁给你做个侧室我还得感恩戴德顺便对金珂玥的容人之量感激涕零呗?怎么我就非得进这个广平王府不可吗? “我并不是因为他人,而是觉得王府高贵,我不配。”琼嬅冷着脸,元明越说她就越生气,怎么她们大梁的女子就只能做妾室?做个他的妾室还像是多大的施舍一般,还是罢了吧! 见琼嬅很是坚决元明有些难受,不甘心的又问道:“你不需要时间再考虑一下?今日情景你都看到了,跟了我不会有坏处的。” 元明要换在清醒的时候这种话是肯定不会说的,只是今日酒喝的有点多,又碰上琼嬅这般强硬的态度,元明多少有些口不择言了。 不过元朗也没放在心上,他只是没想到元明会这般明面上同琼嬅讲,连他都没有回避。 琼嬅稍稍冷静了一下,慢慢开口道:“多谢王爷厚爱,我宋琼嬅虽生为女儿身,出身也不够高贵显赫,但天生傲骨,虽和亲一事无力抗拒,若被选入宫哪怕做个普通宫女我也认命,但若要做宫外哪个人的妾室,恕我难以从命。” “你跟了我以后,不一样进宫吗?”元明就差把以后他登基为帝琼嬅再差也是个庶妃这样的话说出来了。 元朔在旁边一脸的不耐烦:“皇兄和她啰嗦什么?直接让母妃向父汗开口便是,她还敢抗旨不成?” 琼嬅却是盯着元明,一字一句的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元明和元朔都让她那无比坚定的眼神给震了一下,元明原本打算过几日再去求母妃开口收了琼嬅,猜想事成之后她也不会多说什么,肯定会欢天喜地的嫁进王府,而今日不想局势在母妃的推动之下有了巨大的发展,他便顺便把这件事提了出来,谁想人家压根就不乐意。 此时元朗终于慢腾腾的从后面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元明:“三哥,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又何必强求呢?” 元朔也劝道:“就是,那美人儿多的是,没必要在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元明今日微醉,觉得自己堂堂一个未来的皇太子竟被直接拒绝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便不理他二人又不死心的问琼嬅:“郡主可是有心上人了?可是对那青梅竹马的小公爷旧情难舍?” 琼嬅下意识的去瞧元朗,元朗却迅速的躲开了她的眼神,她心中微微一沉,继而垂下了头:“原因方才我已说的很清楚了,并无其他缘故,是我自己的问题。” 元明叹了一声:“罢了,今日我也只是酒喝多了些,一时兴起,冒犯郡主,郡主别往心里去。” 要说这元明也算是个谦谦君子了,他行事说话一向温文尔雅,不像元朗那般冷酷也不像元朔那般激进,身后有卓贵妃这个强大的支撑,在朝中支持者也不少,但琼嬅心中已有了人,如何再去容下他呢?再说那什么富贵荣华权力巅峰也不是她追求的,他做不做皇太子做不做皇帝都不是她在意的。 琼嬅面无表情的出了东苑,呆呆的走了几步前头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发什么楞啊你!” 琼嬅吓一跳,见是萧岚挡在她面前:“你怎么在这?” 萧岚坏笑一声:“那你又怎么在这?你这丫头道行不浅啊,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 “什么道行不浅?你说什么呢小声点。”琼嬅忙拽她到了自己身边,这大庭广众的她嗓门又大,可不能被旁人听了去。 萧岚依旧一脸坏笑:“你说,你是怎么和三王爷有情的?从实招来!” 琼嬅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方才她以为元朗肯定会为她出头说话的,也有只有他出面才能平息元明想纳她的心,但他却迟迟未曾开口,说了几句话也是不痛不痒的和稀泥,她现在还不能将她和元朗的事告诉萧岚。 “不会连我也瞒着吧?咱俩可是姐妹!”见琼嬅欲言又止的,萧岚有些惊讶,她是不打算告诉自己吗? “你都听见了还有什么好瞒的?”琼嬅笑笑,“我对三王爷并无半分男女之情,更不知道他缘何会有这样的提议,今日宫宴之上卓贵妃的意思昭然若揭,我宁愿和清瑶一起进宫也不会在金珂玥之下苟活一生。”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只是不明白那三王爷何时对你起了这个心思,说来也难免,你相貌出众,自然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了。”萧岚也笑了起来,她本想去给琼嬅送点熏香,正巧碰上锦歌带着琼嬅出来往东苑来,便悄悄的跟上,不想却听到了元明向琼嬅求爱。 “说到这,这选秀的日子近在眼前,你到底有何打算?”琼嬅问道。 “我与那心仪之人怕是无缘结为夫妻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从一开始我便从未抱有任何希望,自知道自己要和亲大金,我便早已看破红尘,只是与他在大金重逢,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吧。”萧岚苦笑一声,本想着今日有机会再见一面,不想元胜有军务在身并未出席,有缘无分这种事,谁也强求不了。 琼嬅知道她口中的心上人是元胜,她几次想告诉萧岚,元胜对她无意,却始终不想把她心中的那份仅有的美好给打破,好在萧岚自己能想得开,倒也不用太担心。 萧岚自顾自的说道:“既然你也不愿意去王府,倒不如咱们三个就一起进宫,我瞧卓贵妃那个样子定是御下极严,肯定不会容忍新人承宠,刚好咱们三人都不想争宠夺位,就一起结伴在宫里过完下半辈子,如何?” 不得不说萧岚是从来没把琼嬅当外人,说这话也是掏心窝子的话,琼嬅微微一笑:“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谁能确保金王会同时选咱们三人进宫,而不是指给其他人?” “我听锦歌说了,除了金珂玥这样特别的身份,像你我这样外来的秀女,除非是有皇子大臣开口求娶,其余基本上是要进宫的,二太子已死,如今你又明着拒绝了三王爷,我这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清瑶更是一心想往宫里去,咱们三个有很大希望能一同进宫。”萧岚说道。 琼嬅又是迟疑了一会,她方才打算到入夜之后让烈风去给元朗传个信,选秀之前他们得见一面,她至少得知道元朗是怎么安排的,现下一切都是未知,她没办法跟萧岚解释。 “你怎么了?今儿怎么总是发愣?”萧岚见她又沉默了奇怪的很。 “想是进宫来回折腾的没精神了,回去睡一会就好了。”琼嬅说道。 “对,你还肚子不舒服,那赶紧回去歇着。反正你已经跟三王爷说明白了,就安心等着选秀便是。”萧岚说着挎上了琼嬅的胳膊,“不过三王爷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是最像你们梁人的,你是不是担心我和清瑶进了宫而你进了王府,咱们的辈分就乱了呀?” 琼嬅好笑的摇摇头,两人一起往西苑去了,此时的萧岚不知道身边的琼嬅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忧心忡忡。 第63章 大选(一) 天刚擦黑琼嬅便叫烈风去找元朗,告诉他让他将之后的安排告知自己,若有其他事也一并给她带信进来,等到夜已深了,烈风才从外头回来。 “四王爷说,一切安排妥当,郡主放心。”烈风似乎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这山庄离海陵王府不算太远,不知他为何如此疲惫。 琼嬅仔细瞧了他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有什么事?” “属下去的时候,四王爷不在府中,说是去广平王府饮宴了,待王爷回府之后属下才见到他,怕郡主着急,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烈风解释道。 午宴时候的酒想必都还没有散干净这夜里又喝上了,想来这元明的兴奋之情难掩,特地邀众兄弟同乐。 “王爷心情如何?可有异样?”琼嬅不免有些担心,今日她们回来之后,或许是为了保护马上要做皇太子妃的金珂玥又或者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元明又加派了一队侍卫在庄外守卫,琼嬅现在想出去太难这才让烈风在锦歌的掩护之下溜了出去。 “王爷看起来酒喝的不少,但未有异样。”烈风明白琼嬅的意思,今日宫里发生的事郡主已经告诉了他和阿顺,大金朝堂上即将出现重大转变,作为失败者的元朗难免会难受。 想来元朗久在宫闱,与元明争夺皇太子之位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应当早已做好了各种打算和心理准备,不过说实话,在知道了金王的心意明白卓贵妃想把金珂玥指给元明的时候,琼嬅是高兴的,至于元朗高不高兴她就不知道了。 “王爷还说什么了?”琼嬅又问道。 “王爷说前段时间已亲自进宫回了皇后娘娘,若是这几日没有旨意的话,皇后娘娘必会在大选之日为郡主做主。”烈风答。 难怪今日在宫门口遇到之时,蒲察氏像是认识她一般,原来是元朗早就同蒲察氏说了,琼嬅这才放下心来,人也放松了不少。 “阿顺那边可查到了什么了?”琼嬅又问碧落,她从汴京带来的人除了阿顺碧落就只有桃柳二人,若是有人同外头互通消息,只能是她们两个,而阿顺提醒之后琼嬅已经叫碧落去和她俩同吃同住了,但至今未发现任何不妥。 “暂未查出什么,这几日风平浪静,奴婢与她们日夜不离,若有动作奴婢和阿顺肯定会知道的。”碧落说道。 烈风略有不解的问道:“属下有一事不解,郡主既有疑心,为何不直接赶她们出去,若是日后郡主进了宫,信不着的人定是不能带进去的。” 琼嬅看了烈风一眼,他就这么笃定她会进宫? “她们是梁人,从我这出去了在大金哪还有活路?若是谴回汴京,更是会被宫里人为难说不准就会性命难保,好歹主仆一场,没有实证之前,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烈风在军中对后宫后院的争斗暗害不甚了解,不过郡主这样做就肯定有她的原因,将军曾多次叮嘱他,一切以郡主的话为命令,事事以郡主为重。 有了元朗给吃的定心丸琼嬅安下心来,开始和其他秀女一样准备选秀事宜,虽说她不会进宫但仍是大梁的贵女,代表整个大梁的风采,自是不能输在气势上,而其他秀女等了三个月才终于等到这一天,个个都认真准备,确保每个方面都不会出错,众人之中只有两个人轻松的跟没事人一样,一个是金珂玥,一个是萧岚,金珂玥是已有了定数不用再担心,而萧岚是无欲无求,成天除了来琼嬅这边转转就是去盘清瑶那边逛逛,自在的很。 很快便到了大选这一日,天未亮的时候众秀女已从御龙山庄出发,今日是重大的日子,穿着朝服的锦歌深情严肃的走在最前头,萧岚和琼嬅盘清瑶三人同坐一辆马车,盘清瑶紧张的不停搓着手,而萧岚靠在琼嬅身上睡得香甜,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琼嬅不得不敬佩她有颗大心脏,这萧岚要是个男子肯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大金对此次选秀十分重视,若不是因为二太子元朋突然崩逝,这选秀在三个月之前就该开始了,今日的大选,金王和皇后卓贵妃自会出席,各皇子也均会出席,各宫的主子娘娘也可前来观礼,若是金王看中的便留在宫中为嫔为妃,或是当场指给某个皇子和大臣,顺便定下名位,看不中的就哪来的回哪去发回原籍自行婚配,后半生的荣辱幸福全在金王一念之间,所以秀女们都是诚惶诚恐的,生怕自己选不中被赶出宫去让家族蒙羞,这样也多少会影响到自己之后的婚事。 待金王和各宫主子都到了那大殿之上,琼嬅微微抬起头发现今日赵悦也来了,显然金王还是多少得顾着大梁的面子,毕竟有大梁的秀女在,赵悦于情于理都应该出席的。 “难得见你出来,瞧你那小脸还是惨白的,身子可是有碍?”卓贵妃今日着桃红色秀金凤凰碧霞罗,鬓发低垂上插碧玉瓒凤钗,那支并蒂海棠金步摇格外显眼,无处不在彰显她高贵的身份。 赵悦闻言款款起身,福了福身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多谢贵妃关怀,妾身无碍。” 金王也是许久未曾见过赵悦了,闻言也看向赵悦,她依旧一身月牙白的普通宫装,身无华物,清冷淡漠,垂着头不曾往上看一眼,若不是今日有内官提醒赵悦作为大梁第一个和亲来的贵女又是公主的身份应当出席今日的选秀,他压根想不起这个人来,想她入宫也有七八年了,除了身形更消瘦了一些,容貌倒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赵悦眼都不抬,见卓贵妃没再说话便自顾自的坐下了,卓贵妃才不会在这种榆木疙瘩的身上浪费时间,随即对金王说道:“陛下,吉时已到。” 金王点点头,冲那掌管本次选秀事宜的内官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金珂玥做为本届秀女的头一号,自然是第一个上前,她和她的家族为了今日已经筹谋准备了许久,前几日得了卓贵妃的亲赐更是给金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今日虽只剩下走个过场了,但他们金家的气势可不能输了。 “中书令金兀之女金珂玥,年二十二。” 金珂玥仪态极佳,自幼便由宫中请来的嬷嬷亲自教导各种礼仪,闻言从大殿下方往上面走来,莲步轻摇,腰肢柔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和只有十六七岁的其他秀女对比,绝对是一种别样的韵味。 待她盈盈而来,卓贵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女子相貌是否出众手段是否高明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出身,自己得金王宠爱这么多年依然撼动不了蒲察氏的地位就是差在了出身上,她的出身和蒲察氏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才会这么努力的争宠,无非是想给元明做最有力的依靠。 “陛下您瞧,这孩子出落的真是好,礼仪也周全,不愧是世家出身的孩子,就是非同一般。”卓贵妃满口称赞,就差把快将她指给元明这句话宣之于口了。 金王也是极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面前的金珂玥缓缓说道:“朕瞧着这金家姑娘的确不错,与老四,十分相配,皇后以为如何?” 金王此话惊呆了在场众人,像一块大石头突然砸进了平静的水面,卓贵妃惊的嘴都合不上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和老四? 不想蒲察氏一脸平静的接过话去:“金氏是我朝有名有望的大家族,教出来的女儿定是差不了。” 卓贵妃这下就更糊涂了,见金王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她惊的忙看向下面坐着的元明,元明也是一脸震惊之色,父汗这是怎么个意思? 金王目不斜视并未在意他们的脸色,只稳如泰山般的端坐着说道:“金家幼女,出身高贵,人品斐然,乃众女子之典范,金家两朝元老,满门忠烈,朕感念非常,今日便将金氏珂玥指婚给皇四子元朗,为正室大福晋。” 同秀女们一起站在最下方的琼嬅诧异又不可思议的猛的抬起头看向元朗,元朗垂着头,并没有看向这边,而站在他身边的元胜,同样震惊的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元朗。 金珂玥也是惊讶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卓贵妃,而卓贵妃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哪还有功夫理她? 蒲察氏淡淡的瞄了一眼脸色复杂的卓贵妃,又看向元朗,声音轻柔却极响亮的说道:“元朗,还不上前谢恩?” 元朗默默起身,不敢往后看一眼,脚步略有沉重的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踩到了琼嬅的心口上,她不能明白,他所谓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就是这么安排的?看他如此平静的表现明明就是早已知道今日的结果了! 元朗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走上前,停在了金珂玥旁边,向上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汗和母后,慢慢的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儿臣,谢父汗隆恩。” 第64章 大选(二) 方才看着慢吞吞上来的元朗金王面色不快,这才多少缓和了一些,而金珂玥也迅速的反应过来,不管是嫁给元朗还是元明,总归是皇太子就行,只要皇太子妃的位子是她的,她才不会在乎谁来做这个皇太子。 “臣女谢陛下,谢皇后娘娘!”金珂玥跪了下来,高声拜谢。 “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陛下慧眼。”蒲察氏难得对金王说句好听的话,这皇太子的宝座都给了她儿子了,好歹得恭维几句。 “皇后也觉得甚是般配吧?朕瞧着他们二人在一块也是欢喜的很,都起来吧。”金王这回终于是高兴了,这才看向另一边坐着的卓贵妃,“贵妃以为如何?” 如何?卓贵妃现在觉得天都要塌了,多年的后宫浸淫让她努力的稳住了心神,强笑着说道:“陛下自然是好眼光。” 金王也不多为难她,毕竟是自己的爱妃,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今日已经够下她的面子了,当下只说道会让内务司尽快筹办婚事,让元朗和金珂玥退下。 自始至终元朗都没给琼嬅一个眼神,琼嬅此时也明白了过来,若是他想要她哪怕是个小福晋甚至侍妾,方才直接开口向金王请旨就是,这大福晋之位都给金珂玥了,金王哪还会在意谁做侧室,只是他除了那句谢恩,不曾多说一句话。 哀大莫过于心死,想来说的就是琼嬅此时的心情,她虽从未求过做他的正室大福晋,但他明摆着是怕惹怒了金家和金珂玥才连个侍妾的身份都不给她,当时城楼之上目送关翊离开,他说她以后会懂的,是,她现在懂了,终于懂了。 “大梁东阳郡王府宋琼嬅,年二十。” 琼嬅恍惚之间连上头内官喊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听见,一旁的萧岚见她迟迟不动忙拽了拽她:“发什么愣啊,叫你上前面圣了!” 琼嬅又愣了一下,依旧有些恍惚的往前走去,曾经预想过的和元朗在一起的未来随着她的脚步一片一片踩的粉碎,她双目无神的经过了皇子们的身边,冷漠的元明,看热闹的元朔,沉默的元朗,都在她的眼皮子之下掠过,她走到金王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吓了众人一跳。 “这是怎么了?”蒲察氏先开口问道,脸上却是毫无波澜。 “臣女大梁东阳王府宋氏琼嬅,参见可汗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金王早已听说这批秀女之中,数这个大梁郡主容貌最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郡主眉间挂着淡淡的忧郁,似乎对今日的选秀十分抗拒。 “抬起头来。”金王说道。 琼嬅依言抬起头,如今她已是三魂没了七魄,根本没心思猜想金王在想什么,金王看着面前跪的笔直的琼嬅,不禁想起了与她同宗的赵悦,转过头去看赵悦,那一身白衣的女子依旧静静的坐在那,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在汴京时,与赵妃可曾识得?”金王问道。 琼嬅稍稍回过神来,她自己怎么样倒是没关系,但绝不能连累了赵悦。 “回陛下,我朝三公主金枝玉叶,是我朝陛下最心爱的女人,公主自幼教养在宫中,臣女与公主身份有别,未曾见过。”琼嬅说的是实话,在汴京时她俩的确不认识。 这个郡主伶牙俐齿的倒是挺聪慧的,方才将金珂玥许给了元朗,想来卓贵妃心中定是不满,这大梁郡主容貌出众言行得体又极聪慧,给元明做个小福晋也是好的。 金王看向卓贵妃:“贵妃觉得,这郡主如何?” 这金王短时间内已经是第二次吓到卓贵妃了,这是摆明了想把这个大梁郡主塞给她的儿子们,当初那大梁寿王家的嫡出郡主元朗都不敢要,她的儿子们凭什么要收了这外来的又毫无帮衬之力的女子? 卓贵妃看向琼嬅,依旧跪着的琼嬅心如死灰面色冷淡,一脸的无谓模样,就算自己的儿子做不了皇太子也定是不能让这种毫无作用的女子入府,越是美丽的女子就越会蛊惑人心,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人靠近金王,更不能接近她的儿子。 “这大梁郡主容貌出众,举止端淑,自是上好的人才,只是这元明府中的女眷已经不少了,臣妾愚见,认为不应让后院之事多占了元明的精力,他应把更多的心思放到政务之上,多为陛下分忧才是正事。”卓贵妃迅速的调整心态,滴水不漏的说道。 金王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她说的也有道理,老六那小子就是因为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了才落得个不学无术,什么都指望不上他,方才刚闪了她们母子一下,人家既不想退而求其次那便也不强求了,主要是这大梁郡主着实是个美人儿,留在宫里也好。 “贵妃说的有理,既如此...” “父汗且慢!” 金王的话还没说完,下头便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见竟是元胜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金王和蒲察氏都惊讶的看着他,琼嬅也终于抬起头,看向走到了自己旁边站定的元胜,元胜没有看她,只撩起衣裳跪了下来。 “儿臣请旨,以正室大福晋之位迎宋氏郡主入淮南王府。” 琼嬅猛的又抬头看向就跪在她旁边的元胜,一连串的反转让她措手不及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元朗为什么要那样做,更不知道元胜为什么要这么做。 蒲察氏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虽为元胜的养母但毕竟不是亲生母亲,更是有着中宫的身份自是没法替他做主以免旁人说她偏颇。 金王也吃惊不已,这个老五平日一说起他的婚事就跟要了他的命一般,不管他和蒲察氏怎么软硬兼施这小子就是不松口,为着省了他们的唠叨他干脆就出去打仗去了,只是如今这天下太平哪有那么多仗要打?元胜就到各藩部去剿匪,没有匪了就去练兵,总之就是寻各种借口不回京,即便有事召他回京他也不住在城中而是在外头扎营,渐渐的金王也就随他去了,不想他今日竟主动开口来求娶这大梁郡主! “你今儿是怎么了?这可不像平日的你。”金王略有些狐疑的问道。 元胜直起身子来看向金王:“回父汗,儿臣已二十有四,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大哥在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孩子了,素日母后总是对我的婚事焦心不已愁容满面,这些儿臣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为母解忧是儿臣应尽之责。” 金王从来不知道这老五嘴皮子这么溜,平日见他能说一句话绝不说两句,说出来的话能把人噎个半死,今日倒是伶牙俐齿起来。 “你既有此心,朕自是安慰,不过这郡主是外族女子,给你做个小福晋也便是了。”金王算是同意了元胜的请求。 元胜却是冷着脸抬头看向金王:“儿臣看中郡主,不为她的出身是否荣耀,也不管她身后的家族是否能帮衬到儿臣,父汗知道的,儿臣对朝局党争没有兴趣,只知一心忠君爱国,郡主虽为外族女子,儿臣仍愿以她为正妻,不愿薄待了她。” 琼嬅愣愣的看着冷着脸的元胜一字一句的说完了这些话,此时脑袋里已是一片空白,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对她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此事与卓贵妃无关,元胜娶谁对她和元明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元胜是在蒲察氏膝下长大的,和元朗又是自幼一起长起来的兄弟,如今元朗已经得了金家这个最硬的靠山,元胜又想大婚正式成家立业,她凭什么让蒲察氏这么得意 ? “五太子素日对婚配一事避之不及,不知怎的就对这大梁郡主情有独钟了?”卓贵妃似笑非笑的问道,皇后的儿子们都出了风头,她的儿子们连个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凭什么! 元胜和卓贵妃说过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只说了一句:“因为她长得好看。” 第65章 大选(三) 卓贵妃一愣,而金王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蒲察氏转头看了金王一眼,子随父,在这一点上倒是都随了金王。 卓贵妃缓过神来,见金王但笑不语心里更加生气,于是又看向元胜说道:“方才陛下说的对极了,她长得再出众也罢终究不是金人,且她的出身算不上高,那赵妃身为大梁公主也是庶妃,她又凭什么做王府的大福晋?” 卓贵妃的话成功的激怒了元胜,他抬头看向金王,话里尽是质问:“父汗就是因为我母妃不是金人,才薄待于她让她红颜早逝的吗?” “放肆!”金王立马变了脸色,话是对元胜说的却是不悦的瞪了卓贵妃一眼,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元胜的生母早亡,死的难看,那可是元胜一生之痛,提这个不是明摆着戳他的心窝子吗? 蒲察氏见事态急转直下立刻开口说道:“今日是大选的喜庆日子,何必提那些陈年旧事呢?老五一向不会说话,顶撞了陛下,陛下别忘心里去。” 金王自不会往心里去,元胜除了不愿娶妻成家其他各方面都没让他操过心,说话做事又是直来直去从不耍心眼,是他最省心也是最放心的孩子,这元胜两三岁上便没了亲生母亲,心中有些创伤在所难免。 此时赵悦突然站了起来,朝上头福了福,轻轻开口说道:“臣妾自知身份卑微,此地没有臣妾说话的份儿,但请陛下容臣妾说两句。” 金王看向赵悦,并没有出声阻止,赵悦见状便继续说道:“臣妾自大梁嫁到大金已近八年,不敢说对大金有何贡献,但臣妾对陛下忠心耿耿,从不贪图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臣妾的一生已成定局也不敢向陛下奢求什么,只是我朝的女子抱着梁金两国永修盟好的心来到大金,难道每一个都只能做侧室吗?” 赵悦在这些年里,除了为了赵怡一事曾主动求见过金王,其余和金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金王很惊讶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的话有理有据说的他无力反驳,他似乎对这个大梁公主有了些许的改观,她不卑不亢的模样确实是一个大国的公主才有的风采。 “想不到这赵妃平日连门都不出,说起话来倒是伶牙俐齿啊。”卓贵妃冷笑一声,就凭一个失宠多年膝下无所出的外族女子也想重新争宠,那得先问问她卓贵妃同不同意! 金王却是沉默了起来,赵悦说的很有道理,她作为大梁公主虽不是嫡出的但到底也是梁帝的亲生女儿,而她的胞兄如今是大梁皇太子之位的有力争夺者,说不定以后就会即位为王,自己冷了她多年已是十分不妥,那赵怡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做了老大元腾的侍妾,可这刚来的宋氏郡主并无任何过错,而一向不开蒙的老五竟主动求娶于她,从哪方面来说他的确都不应该再让梁人做妾室。 大殿之上一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金王的旨意,许久金王才缓缓开口:“朕便准你所请,将大梁宋氏郡主,指给你做正室大福晋。” “多谢父汗。”元胜又叩了个头,见旁边的琼嬅傻愣愣的不动又转头去看了她一眼。 琼嬅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被雷击中了一般,依元胜的意思木木呆呆的也磕了个头:“谢陛下恩典。” 琼嬅从方才就一直跪着,如今腿已经麻了,金王示意两人起身,琼嬅一个站不稳差点摔了,元胜果断的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父汗都允了他们的婚事了还有什么好避嫌的。 蒲察氏看着下面的两人眼神交汇,琼嬅那迷茫的眼神她看的真切,既然金王都准了这门婚事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看向元胜说道:“既然你愿意成亲,不如在后面的秀女之中再挑上一两个,纳入府中做个侧室,也好多几个人照顾你。” 没等琼嬅给他眼神元明已经开口了:“回母后,儿臣不愿意。母后知道的,儿臣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对女子更是不甚了解,儿臣迟迟不娶妻就是因为觉得女人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东西,郡主自己就够了,再多一个儿臣都摆弄不了。” “胡言乱语,说的都是些什么?还不退下?”金王刚才还在想这老五何时开始这么会说话了,这才一会儿就暴露本性了。 元胜不再多言,退到了下面,琼嬅也随着内官引领到了侧边,站在了金珂玥的旁边,金珂玥眼神凌厉恨不得要把她给吃了,她一个外来的郡主就这样和自己成了妯娌了? 琼嬅却是没心思顾她,只听到内官又唱道:“大夏镇南王之女萧岚,年十七。” 若说方才发生的一连串的事让琼嬅摸不着头脑心情极差,那此刻的萧岚就是心如死灰心如刀绞,她没有看任何人,只安静的走上前给金王等人见礼。 金王上下打量着萧岚,其实这个大夏翁主目前的处境是极尴尬的,出身不如金氏,相貌不如宋氏,且她庶女的身份人尽皆知,虽得镇南王喜爱,但困在生母出身卑贱的事实之中,无法自救。 “大夏人人骁勇善战,听说翁主也是极善骑射,果然身姿挺秀,英气逼人。”金王先是给了个甜枣接着话锋一转,“老三一向不在武学上用功,成日只知吟诗作对,便将萧氏指给皇三子为小福晋,也好实时督促他勤于骑射,想来大夏翁主不同于其他后院女子,是不会让老三多费精神的。” 金王的话直接堵住了卓贵妃的嘴,没等元明上前谢恩,萧岚已经跪地叩首,感激皇恩,于她而言,此刻被指给谁又跟了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人都说天子的圣意是最难揣摩的,今日卓贵妃算是明白了这一点,她一直认为这世上最了解金王的人便是自己了,谁承想他的心思她是一个也没猜中,该来的金氏没有来,又平白的给元明塞了一个萧氏,可真是要把她给气吐血了! 元明谢恩之后也是面色惨白的退了下去,如今父汗将谁指给他都无所谓了,因为那皇太子的宝座已是离他而去了。 萧岚退下来刻意站在了离琼嬅很远的地方,心中的怒意已是昭然若揭,碍于在大殿之上琼嬅没法过去找她只能等一会散了之后再同她解释,而她们三个之中,只有盘清瑶求仁得仁,被金王钦定入宫,给了个才人的位分。 等后面的所有秀女都面圣过后,获封的获封,回家的回家,金王已是有些乏累了,这就结束了选秀回宫去了,琼嬅刚想去找萧岚却被两个宫女拦住了去路,说皇后娘娘有请。 琼嬅只得跟着那两个宫女往蒲察氏的凤藻宫去了,今日这一出又一出的弄得她现在整个人都是蒙的,更不知道皇后为何要传她过来。 琼嬅到的时候蒲察氏已经更完衣坐着等她了,见她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这凤藻宫布置的十分简单,并无半分华贵的装饰,连蒲察氏喝水的茶杯都是普通的白瓷,看起来多少有些不符合她皇后的身份。 琼嬅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和方才大殿之上比起来现在的她已经算是冷静了下来。 蒲察氏让她起来,又细细的看了她好一会,这才慢慢的开了口:“果然生的一副好模样,难怪我的两个儿子都被你迷的不行。” 琼嬅一惊,低头说道:“臣女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今日之事想必你到现在都没能明白吧?”蒲察氏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元朗多日前就曾向本宫提及,让本宫想法子把你送进王府,哪怕在得知自己要纳金氏为正室之后,他仍求本宫希望能让你入府做个侧室,不过他是日后的皇太子,将来的大金可汗,你与金氏不睦已久,本宫绝不会让后院女人之间的争斗分散了他的精力,他的前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阻拦。” 琼嬅无比震惊,这话的意思是,是皇后一力分开了她和元朗? 蒲察氏是大家族出身,又在宫中过二十多年,吃过的盐巴比琼嬅吃过的米都多,此刻看到琼嬅的表情瞬间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当即冷笑了一声。 “你莫要以为你与元朗见过几次面,吃过几回酒,就能把他的心绑住了,皇室里的男儿,是没有心的。本宫对自己的儿子最是清楚,他对你不同于旁人除了因为故人所托和有些许的新鲜劲之外,并无其他意思,你好歹也是一国的郡主,不会这么点廉耻都不懂吧?” 皇后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连关翊请元朗帮忙照看自己都知道!琼嬅心中暗暗惊讶,嘴上说道:“臣女不敢。” 瞧着琼嬅低着头面色平静的样子,蒲察氏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又继续说道:“本宫同你说句到家的话,若是元朗当真对你有情非你不娶,今日大殿之上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本宫是亲口问的他,要江山还是要你,他的选择,一目了然吧?” 第66章 解释不明白了 蒲察氏嘲讽她不知廉耻时琼嬅没觉得怎么样,这下听到她说的这几句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是呀,她如何和这万里江山比! 其实蒲察氏不是刁钻之人,也不是故意要羞辱琼嬅,只是事已至此,两件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若是他们二人再纠缠不清怕是影响到元朗的名声又平白的对元胜不公,琼嬅已经是元胜的人了,必然不能再和元朗有任何关系,她是在保护自己的儿子,也是在保护这个无辜的郡主。 琼嬅怎知蒲察氏的心意,当下只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不怪元朗要江山不要自己,只怪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依旧幼稚的如孩童一般,在汴京时人家易景行为了和她退婚连国公府的脸面都不要了,来到大金之后竟还痴心妄想想做元朗的正妻,原是她不配。 蒲察氏本是心善之人,见琼嬅眼泪珠子如线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硬是一声不吭,不禁动容,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她又有什么错呢?若不是元朗招惹人家,她身为秀女又岂会对一个皇子动心? “本宫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弄明白来龙去脉,也望你明白身为皇家子嗣总有许多身不由己,好在今日有老五出面,也算是各得圆满了,你也要学会放下和想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哪会事事都如你所愿?” 琼嬅依旧沉默着流泪,蒲察氏说的话她已经听不见了,满脑子只有方才那一句话,皇室里的男儿,是没有心的。 “淮南王到!” 殿外的通传声还没落下元胜已经冲到殿内来了,蒲察氏无奈的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养子嗔怪道:“你这急三火四的性子何时能改?半分规矩都没有!” 元胜却是只看向琼嬅,见她哭成了泪人顿时火大起来,扭头问蒲察氏:“母后打她了?” 蒲察氏哭笑不得,她堂堂一个中宫皇后和秀女动手?亏他问得出来。 “本宫打她做什么?” “那她为何哭?” “本宫怎知她为何哭?” 元胜还想说话被琼嬅轻轻的拽了拽衣袖,元胜便顺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儿臣要送郡主出宫,先行告退。” 蒲察氏拿元胜一点办法都没有,若她拦着估计他能跳起脚来跟她辩个明白,当下便没说话,看着他拉着琼嬅出了凤藻宫。 康和在旁边轻声问道:“娘娘何苦跟那郡主费这些口舌呢?原是她痴心妄想看不透事态,娘娘没必要教她。” 蒲察氏轻叹一声:“原是我儿对不住人家,该说的本宫都说了,就看她能不能领会了。” “娘娘苦心,但愿郡主能懂。”康和不想蒲察氏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蒲察氏不再说话,走到小佛堂念起经来,希望用佛经来忏悔自己的罪孽,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 再说元胜拉着琼嬅一路出了宫上了马车,琼嬅这才止住眼泪瞧了瞧是王府的马车,便问元胜要带她去哪。 “四哥叫我带你去别苑,他有话跟你说。”元胜面无表情的说道。 琼嬅现在听到元朗的名字就一个头两个大,看到元胜满脸无所谓的样子也明白今日元胜纯属仗义出手,但她也是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我与四王爷没有话说,劳王爷送我回山庄去。” “四哥也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你应该理解他才是。”元胜的脑子有时候的确是一根筋,方才见琼嬅被凤藻宫的人叫走了,元朗便让他去把琼嬅带出来送到别苑去,他和元朗是至亲的兄弟,元朗的难处他也能明白,自然是要帮他一把的。 “请王爷送我回山庄。”琼嬅又说了一句,眼眶里又来了眼泪。 “好好好,你别哭啊,我送你回去就是了!”元胜暗道这女人真是麻烦啊,琼嬅算是性子要强的了,换成旁人还不知道要怎么闹了。 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元胜向来话少,时不时的偷瞄琼嬅两眼,见她双眼空洞无神妆容也都花了,想来母后定是出言责怪她了,可今日之事千错万错也错不到她的身上啊。 快到御龙山庄的时候,元胜突然说道:“我平日少在京中,你来王府之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必不会有人多说半句。” 琼嬅闻言抬起头,肿成核桃一样的眼看着他,他这句话的含义很多,让她一时间没能明白过来。 见她盯着自己元胜又说道:“哦,我会按时给你银子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琼嬅现在的心绪不定,对元胜的话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的意思是不是说,他虽然仗义援手要娶她为妻,但不会与她有夫妻之实,吃穿用度方面倒不会委屈了她,她想做什么也都无所谓? 到了山庄之后,除了金珂玥其他人已经都回来了,元胜把琼嬅送到门口便离开了,琼嬅努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急匆匆的直奔萧岚的院子,今日之事,她得向萧岚解释明白。 萧岚正和盘清瑶在一起,盘清瑶得了个才人的位分后日便要进宫,知道萧岚心情不好特来安慰她,见琼嬅顶着个大肿眼进来,盘清瑶忙迎上前来:“姐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人家现在不一样了,是正儿八经的准福晋了,谁不长眼敢欺负她啊?”果然萧岚阴阳怪气的说道。 盘清瑶搞不明白她俩这是怎么了,一早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之后萧岚一直冷着脸盘清瑶还以为她是为着没能进宫才生气的,可见她如今冲琼嬅发火,又是为了哪般? “今日之事,你可愿听我解释?”琼嬅看向萧岚。 “解释什么?你觉得我傻还想继续骗我是不是?”萧岚气的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远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琼嬅虽身心俱疲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良师益友难得,她不想失去萧岚这个朋友。 “我想的哪样?你别告诉我你和五王爷仅两面之缘他就会在所有人面前斩钉截铁的只要你一个!你有法子把我弄出去寻他,自然更有办法自己溜出去了!”萧岚火冒三丈,气的双眼通红。 琼嬅知道此时已经什么都瞒不住了,可她溜出去不是为了元胜,她又怎么开口和她们说,和她有情的其实是元朗? “我与王爷的确不只有两面之缘,私下也的确经常碰面,但我与他只是朋友,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你对他无情就能保证他对你无意吗?我把你当最好的姐妹,你却在背后捅我刀子?”萧岚嗤笑一声,她生气的并不是琼嬅指给了元胜,毕竟这件事她们谁都没预料到也根本控制不了,她生气的是自己把琼嬅当成最信任的朋友,琼嬅却背着她搞了这么多小九九。 一边的盘清瑶越听越迷糊,她俩在说什么?琼嬅指给了淮南王,萧岚不高兴了?她俩溜出去,都为了和淮南王私会? “我和你已无话可说,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好走不送!”萧岚下了逐客令,不想多和她说一个字。 琼嬅了解萧岚的脾气,知道此时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自己也确实没有心情,只拍了拍盘清瑶的肩膀,离开了萧岚的院子。 琼嬅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关上了内殿的门,一个人在里边呆着,晚饭时候碧落来叫也无人应声,几个人在外头急的毫无头绪又不敢进去打扰姑娘,碧落和阿顺整夜都没有合眼寸步不离的守在殿门口,直到天都亮了烈风匆匆进来朝他俩说了几句话,碧落这才又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内殿的门。 “姑娘,翁主要离开山庄了。” 殿内终于响起了细碎的声响,房门打开,琼嬅一脸憔悴没换洗没梳妆,双眼肿的像两只桃子,两只眼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的问:“人在哪里?” 琼嬅的样子把几人都吓着了,烈风先回过神来:“已在大门口了。” 琼嬅看了烈风一眼,推开碧落就往外跑,碧落在后边忙紧紧跟上,阿顺和烈风跟在最后头,琼嬅没命的跑,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山庄门口,那萧岚正好往马车上走,听到后头的声响回过头来,见是琼嬅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 琼嬅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终究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萧岚只略停顿了一下,转身就上了马车,留给琼嬅一个背影,望着那马车越走越远,琼嬅知道,萧岚天没亮就打点好一切,就是不想在这多留一刻,也不愿意再见到自己。 “其实广平王府那边没说急着要翁主过去,也不知她为何这般着急走,听说昨儿夜里就连夜收拾好了。”碧落小声的说道。 还能为何?还不是因为不想看见琼嬅吗?琼嬅心里一片荒凉,相互陪伴了三个月,萧岚早已是自己最真挚最信任的朋友,如今她只身一人就这样去了广平王府,琼嬅很是担心她。听说那小完颜氏虽为侧室小福晋却掌管着王府后院多年,如今金珂玥已指给了元朗,说不准这个小完颜氏就能扶正,萧岚一向不受屈不吃气,又怎能在那过安生日子? “清瑶何时进宫?” “昨儿宫里已经有了旨意,说是明日进宫。”碧落扶住了琼嬅,总感觉下一刻姑娘就要站不住了。 今日萧岚走了,明日清瑶也走了,形影不离的三个人,就这样分开了,想到这琼嬅只觉得胸口发紧两眼发黑,脚一软直直的倒在了碧落的身上。 “姑娘!” “郡主!” 第67章 有没有私心 碧落大惊失色,后头的阿顺和烈风忙跟上来又怕失礼于姑娘便叫了山庄其他女使一起七手八脚的帮着把晕过去的琼嬅送回了院子,听说琼嬅晕倒了,锦歌吓得什么似的,忙叫人去传御医,又赶紧派人去给元胜报信,如今这琼嬅可是淮南王府的准福晋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可吃罪不起。 元胜听到消息很快就赶了过来,还带了一直在军中伺候的御医,两个御医一同把脉之后从内殿退了出来,说琼嬅急火攻心,身子虚弱,是因为体力不支才晕了过去,并无大碍,元胜虽放了心却还是黑着脸,搞的两个御医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是锦歌叫他们下去开方子,那俩御医才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元胜坐在外殿的椅子上,挨个打量这个院子的人,尤其是近身伺候琼嬅的几个,每个人都被元胜从头到尾的仔细看了一遍。 “你们是怎么伺候郡主的?” 这所有人哗啦跪了一屋子,也不光是害怕元胜,碧落几个是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姑娘心中有愧,即使元胜不质问他们,他们也会自己反思的。 “郡主到底是怎么晕倒的?”元胜伸手直接指向碧落,“你说。” “回王爷,姑娘昨儿从宫里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了内殿之中,水米未进,想来是一夜未眠,今儿一早听闻萧岚翁主要离开山庄了才出来,在送翁主的时候晕倒了。”碧落一五一十的说道,元胜不是在找她们的茬她是知道的。 “这么早就走了?”元胜微微皱眉,他们尚未收到旨意,并不急在这一时吧,左右都应该是被选入宫的先安顿下才会轮到他们。 “是。”碧落回道,“姑娘一向身强体壮,也不常生病,不知为何今日会突然晕倒。” 这碧落你说她不傻吧她心直口快是个直肠子,你说她傻吧她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姑娘和四王爷的事她是一清二楚的,但任何人都别想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关于他们二人的话。 元胜瞧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只吩咐她们看紧门户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探病,又叫碧落亲自熬药勿假手于人,自己则在内殿里呆了一会,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出来只坐在殿内喝茶,刚喝了半盏茶便见锦歌陪着元朗进来了。 “四哥,你怎么来了?”元胜昨日想和元朗见面聊聊,但元朗听说琼嬅不愿见自己之后没有心情见任何人,两人便没有碰面。 “她怎么样了?”元朗看上去也有些憔悴,方才锦歌派人来报说琼嬅晕过去了着实吓坏他了。 “就那样。”元胜撇了撇嘴,她哪样了四哥心里没数吗? 元朗这就往内殿走,元胜忙上前直接堵在了门口:“这女子的闺房,四哥你怎么能随便进去?别说里头你不能进了,就是这院子你都不该进来。” 元朗又急又气:“那你为何就能堂而皇之的站在这吆五喝六的?” 元胜一脸莫名其妙又无比正义的说道:“郡主是我未过门的福晋,我为何不能在这?” 元朗一愣,瞬间气焰全消,他当然知道元胜向来说话不会拐弯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是故意要和他对着干的。 “你下去吧。”元朗对锦歌说道,锦歌瞧了两位太子一眼,沉默着退了下去。 殿外的吵闹声已经吵醒了躺在榻上的琼嬅,她对自己的身子还是蛮了解的,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事赶事又一夜未眠所以晕了过去,听到殿外两位皇子都在,她只躺在那静静的听着。 见殿里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了,元朗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昨日我让你送她去见我,你为何没送?” “那郡主打死也不去,我能怎么办?”元胜一副你反倒怪起我来了的样子看着元朗。 “不是因为你有私心?” 元胜一怔:“我有什么私心?” “你若对她无情,为何众目睽睽之下向父汗求娶于她?”元朗心中的疑问终于问了出来,他知道是自己负了琼嬅,可他也在想办法,谁料半路杀出个元胜,直接给他截胡了。 “那你不开口要她,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宫吗?”元胜觉得这四哥怎么恶人先告状呢,不是他先背弃了承诺抛弃了琼嬅吗,“我视郡主为知己,自不会看着她往火坑里跳而不管不顾!” 元朗闻言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虽然你求娶了郡主,但实际对她并没有情只是仗义出手相助是吗?” 元胜连想都没想直接回道:“我对郡主并无半分男女之情,郡主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管?” 元朗此时立刻阴转晴,高兴的上前用力的拍了拍元胜的肩膀,把元胜都给拍迷糊了。 “好兄弟!” 元胜一脸莫名其妙,这四哥是受什么刺激了?当下只说道:“四哥现在身份不同了,金氏又刁蛮,为着郡主能安心养病,四哥还是赶紧走吧!” 元胜的话虽不好听但也是实话,他如今堂而皇之的到这来已是十分的不妥,一早宫里边来人传话蒲察氏要他进宫一趟,他也没时间留在这里。 “好好照顾她。”元朗说完这句话急匆匆的离开了。 此时内殿中的琼嬅已是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的心中已微微明朗,她一向不是困在一个局面里迟迟走出来的人,世上任何的困局都在于你自己想不想出来,而不在于能不能出来。 “碧落...” 元胜听到了内殿传出声音,立刻推门,毫无避忌的直接冲了进来。 “你醒了啊?渴不渴?饿不饿?”元胜见琼嬅已经醒来也是放下心来,她顿顿想吃肉的人整整一天没吃过东西定是要饿坏了。 “有些渴了。” 元胜忙倒了杯水,把琼嬅扶起来靠在床头,看着她一饮而尽,又小跑着去倒了一杯过来。 琼嬅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王爷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哦。”元胜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心里在盘算着是给她调一个厨子来好还是在府里做好给她送过来的好。 见他自己坐在那出神琼嬅又问道:“王爷何时来的?我竟一点不知道。” “你都饿晕了当然不知道了!”元胜回过头来看她,她虽然已经醒了眼睛也有了神但脸色依旧很差,披头散发的纯纯一个病美人,“你要是不开心就发泄出来,哭也好闹也好,就是打碧落几下也行啊,为何要折磨自己呢?” 碧落这是没听见,听见的话估计得一脸懵,院里这么多人为何偏偏要打她? 琼嬅笑了起来,看着元胜一脸认真的样子知道他也是真心的关心自己,便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了。” 元朗又仔细的看着她,虽说他们两个互相没有爱慕之情但毕竟是孤男寡女的,琼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 “昨儿我都跟你说了,你进了王府之后,我又经常不在,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我这里不需要你拘谨自己时刻想着自己郡主或者福晋的身份,只要你高兴,想爬树就爬树,想下河就下河,”元胜大手一挥,“我还是喜欢那个和我一起喝着酒肆意大笑的你,和我在一起,你只需做自己。” 琼嬅从来不知道元胜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说,只需要做自己。 见琼嬅愣愣的看着自己元胜以为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我说的在一起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别误会,我是说,那个,呃,怎么说,哎呀我不会说了!” 琼嬅笑了起来,是发自内心的笑,虽说她之前就没把他们当坏人,但他们毕竟是大金的皇子,多少还是有一些防备之心的,但今日听了元胜和元朗的对话,又听到方才元胜说的这些话,知道元胜是肯定不会害她的。 元胜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这人嘴笨,可不像三哥四哥他们那样会说,不过她冰雪聪明,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昨日大殿之上,王爷仗义相救,还未曾谢过。”琼嬅说道,从方才他和元朗的对话之中她已确定元胜只是为了帮她而已。 “朋友有难,岂有不出手的道理?”元胜说道,“只是事发突然,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也就没顾上问你愿不愿意。” 她哪还有资格去说愿不愿意,若不是元胜出手,她下半辈子就只有老死在宫中这一条路了。 “王爷救我于水火之中,实乃大义之举,我又岂会不愿意?只是我与四王爷的事王爷你都知道,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我只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那个人。”琼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元胜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毕竟现在他们三人关系尴尬,希望他不要多想。 元朗像是思考了一下,琼嬅还以为他不高兴了,不想他想了一会说道:“你以后是我的福晋,会在很多场合和他碰面,想再也看不见他可能有点难呢。” 第68章 山庄留守 琼嬅汗颜,这元胜确实是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思。 “先不说这个了,身子要紧。”元胜唤碧落把药端进来,看到姑娘醒了也略有了些精神碧落也放下心来。 等琼嬅吃了点东西又喝了药觉得好了许多,转头就不见元胜的影子了,碧落说五王爷方才就走了,也没留下话,只把那个御医留下了,这边刚说着外头便有人传,说盘清瑶来了。 盘清瑶一向不太关心山庄里的风吹草动,若不是女使看到元胜进进出出的打听了一下,她还不知道琼嬅在大门口晕倒的事,知道之后忙就赶了过来,看到卧在床榻上憔悴的琼嬅也是揪心不已。 “姐姐这是怎么了?才一日不见,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盘清瑶担心的问道,伸手握住了琼嬅的手。 “没什么,身子虚罢了。”琼嬅拍了拍她的手,“明日便要进宫了,可都收拾好了?” 盘清瑶点头,见琼嬅精神尚可又愿意说究竟为何这般也就不多问了,她一向对其他人的事不好奇:“多谢姐姐这三月以来的照顾,姐姐先前的救命之恩,清瑶没齿难忘。” 盘清瑶说的是之前元朔意图对她不轨一事,琼嬅握着她的手说道:“此事以后不要再提起,进了宫便是全新的开始了,你既不求恩宠于身就要明哲保身,但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以免物极必反,如今我身在宫外,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盘清瑶进了宫做了金王的才人,琼嬅跟了元胜做了大福晋,她们的身份已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再也不是平辈的朋友了,而琼嬅对自己的未来都是一概不知,更别说能帮衬到盘清瑶了。 “姐姐的话我都记着了,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难道还妄想得一个有情郎吗?不过是祈求能无灾无难的过完一生也就罢了。”盘清瑶轻叹一声,难得见她说这么多话。 连盘清瑶都懂的道理自诩聪明通透的自己反而不明白,是啊,她还求什么有情郎?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琼嬅昨日便想到这件事了。 “姐姐请说。” “我从汴京来时,我朝的代王殿下曾托我带些药材给三公主,奈何一直没有机会至今都没能交给她,你看是否方便进宫的时候帮我把东西转交给我朝公主?”琼嬅问道,这以后有没有机会进宫先不说,何时能进宫也说不好,盘清瑶进宫必带行装,即使有宫人查验,带些药材进宫也属正常。 “区区小事,自然方便,姐姐等会送到我那去便是。”盘清瑶满口答应,此时的她并不知道琼嬅还有另外一层好意,虽说赵悦久不得圣宠但毕竟已在宫里近八年,后宫如何生存她现在尚不懂,有赵悦在旁多少帮衬着点总归比她一人单打独斗要好的多。 “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一定要保重身子,顾好自己。”琼嬅说着又忍不住伤感起来。 “姐姐也是。”盘清瑶是最爱哭的了,看到琼嬅的悲伤之色也忍不住难过,不想她看到自己流泪便匆匆的离开了。 第二日一大早宫里派来的人马便等在山庄门口了,虽说盘清瑶只是个才人,但也好歹是个后宫的主子了,各处礼仪自然不能少,琼嬅虽然身子还是虚但还是起了身送了盘清瑶离开,待看着人马离开刚转身想进去就听到身后响起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未来的五弟妹啊。” 琼嬅转身,见金珂玥精神奕奕一身华衣的朝她走来,除了她,谁会如此嚣张跋扈的笑。 现在元朗尚未被封为皇太子,和元胜一样都是亲王,所以金珂玥和琼嬅在身份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王府的准福晋,王爷的未婚妻,如今的琼嬅反而不用跟她姐姐妹妹的喊了。 见琼嬅只是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示意,金珂玥有些生气,怎么的,这才一日的功夫就目中无人了? 金珂玥一脸假笑扭着腰肢走到了琼嬅面前,这才发现她似乎是病了一般,面色有些憔悴:“吆,这小脸惨白的是怎么了?不会是看着萧氏盘氏一个一个的离开,心里不好受了?” 琼嬅不愿意搭理她也没心情搭理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转身就走,不料被那金珂玥两步跑到前头又挡住了去路。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不过是利聚而来利尽则散罢了,演什么姐妹情深啊?再说了该难过的应该是她们俩,你不知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唬住了淮南王成了他的正妻,装腔作势的做这副难过的样子给谁看啊?” 我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你和你的家族又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琼嬅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冰冷和愤怒,她来到大金之后,还从没有觉得有哪个女子如此可恨,这不排除她把对元朗的情感带到了对金珂玥的憎恶上。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山鸡变凤凰了吧?”金珂玥看着她盯着自己的眼神知道她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就算你做了淮南王的大福晋又如何?淮南王能和我家王爷比?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得在我之下,永远都被我踩在泥里!” “谁要踩我的未婚妻啊?” 众人转过身去,元胜带着几个人正站在后头,歪着脑袋黑着脸正看着金珂玥。 这元胜可不是个善茬,他不同于元朔的混账,他是一根筋认死理,曾经因为一件小事和老大元腾争了几天最后闹到了金王面前,非得辩个明白,缠的元腾从那之后没事再不敢招惹他,而他手握兵权,是元朗在军中最有力的支撑,金珂玥做为元朗未来的大福晋自不会和他正面冲突的。 “五王爷来了,我和郡主妹妹正闲聊呢,这大夏翁主和盘氏都走了,当初一起进山庄的就只剩下我和郡主妹妹关系好了,如今她又成了我的弟妹,自然是愈加亲切了。”金珂玥满面笑容的说道。 琼嬅早已习惯了金珂玥的变脸速度,当下只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元胜从后面慢悠悠的走了上来,看着金珂玥说道:“金姑娘不去天桥底下转转可真是可惜了。” 琼嬅不知道元胜说的天桥是哪里,只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要不金珂玥的脸也不会瞬间就拉下来了。 元胜都不带看金珂玥第二眼的,拉着琼嬅就往里边走,金珂玥却有点不明白了,这元胜和元朗的关系一向最好了,没理由这样对她吧?那大梁郡主的确就是她的弟妹了啊! 到了琼嬅的院子元胜让跟着的侍卫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又说道:“金氏不是个善茬,你尽量不要和她搭话。” 琼嬅不语只点点头,他是皇子是王爷自是什么都不用怕,她多少还是要顾及些面上的事。 “你是我的人,我怎么样,你就怎么样,谁敢说别的?”元胜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立刻又说道。 琼嬅微微笑了起来,其实元胜和萧岚真的很像,他们同样自由真实,活得洒脱随性,高兴就笑不高兴就甩脸,只是萧岚没有元胜的命好,没能托生在皇帝的家族中,金珂玥说的对,她们这些女子,成也家世,败也家世。 “今日可好些了吗?”元胜又问。 “好多了,本也没什么大事。”琼嬅笑笑,今日感觉不错,想想自己昨儿竟然饿晕了,传出去真要笑掉大牙了。 “你若觉得身子好了,我便带你出去转转散散心。”元胜总有一种感觉,觉得琼嬅好像是在强颜欢笑一般,“宫中暂时还没有动静,你暂且安心的待着这里。” 想来宫里会先安顿好这批选入宫的秀女,再来准备皇子们的婚事,元胜这边先不说,那元朗可是已经板上钉钉的皇太子,皇太子大婚自然马虎不得,宫里宫外都要仔细准备,金珂玥今日也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如今大事已定,她已经不用委屈在这小小山庄了,是时候回金家备嫁了。 元胜叫人打开带来的食盒,满满都是精致的糕点,那御医说了琼嬅喝药期间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用些松软易消化的糕点是最好的,元胜便带了这些来。 琼嬅很是惊讶的坐了下来:“这么多种点心啊?王爷从哪买的?” “不是买的,我一早进宫让御厨做的,”元胜也坐下来拿了块芙蓉酥递给琼嬅,“你尝尝,这是我打小最喜欢吃的。” 琼嬅看着这十几样各式各样的点心摆满了石桌,突然觉得开心起来,抬头看向元胜,他在那兴致勃勃的给她挨个介绍着,全然不像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倒像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少年。 两人坐在那棵红松树下喝着茶吃着点心,随意的闲聊着,要说他们两个算是比较合拍的,聊也能聊到一块去,对于事态的看法也大差不差,所以之前他们才能玩到一块去,只是当时琼嬅的心思都在元朗身上,只把元胜当个没长大的孩子,实际元胜比她还要大上三岁。 “母后那日跟你说什么了?”元胜问起那日凤藻宫的事。 “王爷不问我都忘了,”琼嬅想起那日蒲察氏的话,“我与金氏不睦,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 元胜略有些惊讶:“你不知道锦歌是母后的人吗?母后身边的康和是锦歌的姑姑,四哥没告诉你吗?” 第69章 一切还没结束 元朗自然没有告诉过她,他只说过锦歌是他的人,是琼嬅自己没想到这一层,是元朗的人不也就是皇后的人了吗?难怪当初元朔不明白御龙山庄这么大的一块饼为何会砸在锦歌的头上,现在说来一切便都通了,琼嬅每次出去锦歌都知道,蒲察氏自然也就知道了,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那我和萧岚溜出去找你,皇后娘娘岂不是也知道?”琼嬅有些后背发凉,都说蒲察氏失宠已久又被卓贵妃夺了掌管后宫之权已是强弩之末,可能在宫中多年保着中宫之位屹立不倒的又岂会是简单人物? “母后知道我的脾性,在这种事上很少过问。”元胜听到萧岚的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吃完一块点心之后站了起来,“我走了,要去大营。” 琼嬅站起来送他,心想他大早上的跑来一趟就为了送些点心? 元胜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说道:“三哥布在外头的侍卫昨儿都撤走了,我调了一支亲兵过来,等会叫烈风去交接一下,他那样的人才不领兵打仗真是可惜了。” 看着元胜大踏步的离开,琼嬅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帮秀女已各有定数,今日金珂玥搬走之后,整个御龙山庄便只剩下琼嬅一个了,先前元明以保护金珂玥的名义派了侍卫驻守山庄,如今金珂玥走了,他定是要撤走了,琼嬅自嘲的笑笑,回身坐了下来。 “阿顺,明日你将之前广平王送来的礼一一清点清楚送还回去,记住,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此事。”琼嬅吩咐道。 “是,奴才知道怎么做。”阿顺回,看到琼嬅打起精神了也是放下心来。 “烈风,等会你接手完王爷手下的人手之后便去给将军传信,将大金可汗的旨意告知于他,请他具表上奏谴使回梁。”琼嬅看向烈风,“若是将军问起,便说我一切都好,记住了吗?” 烈风看了琼嬅一眼:“是,郡主,属下都记住了。” 琼嬅作为大梁和亲的郡主,如今由金王下旨指给了淮南王,自是要告知大梁朝廷,朝廷自会有专门的官员去通知宋家和高家,不知宋思儒和韦氏在得知自己做了淮南王的正室大福晋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王爷欣赏你,叫你接手你便去做好,让你在我身边,确实委屈你了。”琼嬅又对烈风说道。 “郡主言重了,郡主对属下极好,属下从未有过此种想法。”烈风忙回道,虽说一开始关翊叫自己留下追随琼嬅他确实有些不乐意,不过经过了几个月的相处,他真心觉得琼嬅是个值得追随的主子。 “我知道。”琼嬅笑了起来,“你们都去忙吧。” 两人应声退了下去,院里众人也都散了,只留下碧落一个站在琼嬅身边静静的陪着她。 六月的大都算是暖和了起来,偌大的太阳高高挂着,倒比汴京的太阳要大上不少,琼嬅托着腮微微出神,她一直觉得自己前世加上这一世总共活了快六十年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栽在别人的阴谋之下,在宋家时因为从一开始便明确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所以她多年以来防的得当,到了大金之后,虽有元明和元朗主动示好,她自认为行事也算妥帖,并未张扬不知所谓,直到那日大殿之上,她才终于明白,与至尊无上的权利相比,一个女子压根什么都不是,其实想想此事也怪不得元朗,若那日换成元明或者其他皇子,都会和他做同样的选择。她接受也不好,不接受也好,这就是她的命,一个和亲来此的政治牺牲品,要什么有情郎? 一行清泪从琼嬅的脸颊滑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她只是在这一刻特别羡慕秦霜月,那样逍遥随性的生活,她这一生怕是都得不到了。 “姑娘你怎么了?”碧落小声问道,从前倒不常见姑娘流泪,而这几天姑娘的眼睛就没消肿过。 “太阳太刺眼了。”琼嬅笑笑,收回了心神,“这两日辛苦你们了。” 碧落知道琼嬅心中有许多结未解,也知道自己无法替她解忧只能在其他方面尽力照顾好姑娘:“五王爷方才留下了个厨子,说是专门伺候姑娘的。” 琼嬅点头,她和元胜性子相投爱好也差不多,不愿在权谋算计上费神,但要说吃喝玩乐他俩总是能玩到一起去,只是如今许多事不在她的掌控之中,难免总会觉得忧心忡忡。 没两天琼嬅的身子就好全了,本就没多大事如今又生龙活虎的了,那元胜送来的厨子换着花样的做好吃的给琼嬅,吃的琼嬅那叫一个开心,而山庄里只剩下她自己更是自在的很,每日吃吃喝喝没事园子里溜达溜达甚是快活。 这日烈风来报,说五王爷叫人来接郡主,去京外的云雾山赏花,这都快七月的天儿了,大都终于迎来了花期,天气也热了起来。这元胜和琼嬅是过了明面的未婚夫妻了,锦歌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元胜派给烈风的人马自动的分成了一小队,跟在琼嬅的马车后面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山庄,这十几口人走在大街上倒也是不小的声势了。 那云雾山是大都西三十里的一处名山,以奇花异草闻名大金,和元胜的大营一东一西正是对角,元胜一早从大营出发所以来不及去接琼嬅了,等琼嬅到了那山下的时候元胜还没来,琼嬅便自己先上山去了,边爬山边欣赏风景,这山上的风景如画,空气新鲜,倒是格外的使人心旷神怡。 走走停停的快两个时辰才到了那山顶,山顶之上修建的有几处房子和亭台之类的,琼嬅正在那山边看山下的景色,冷不丁的听到后头有声响,转头见后边的烈风把刀拔出了半截,挡在了她的面前。 “才数日不见,身边便多了这么多人了?” 元朗从另一边走了上来,身边跟着雷豹一人,烈风见来人是四王爷,这才收了刀,退到了琼嬅后边。 是元胜让他来的?琼嬅微微皱眉,元胜那个大木头不会做这种事吧?是创造机会让他俩见面? 元朗径自走了过来,琼嬅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便停住脚步不再上前。 “听说你病了几日,如今可好全了吗?”元朗见琼嬅似乎瘦了一些,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多谢王爷关心,已经大好了。”琼嬅淡淡的说道,说不出的冷漠疏离。 元朗见周遭跟了许多的人,说话怕是不便,便又说道:“这些人手可是老五给你安排的?本王与郡主有话要谈,你们且都退下。” 话说完了却是没有一个人动,元朗惊讶的四周瞧了一圈,岂有此理,他的话都没人听了? 琼嬅依旧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皆是退到了一边,烈风并不放心元朗,便停在了能看到琼嬅的地方,琼嬅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微微走神,有些话他们的确应该讲清楚了。 “你好不好?”元朗想了半天这才问出一句。 琼嬅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方才已回过王爷的话了,我一切都好。”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那个。”元朗对琼嬅也有些了解,知道她肯定是气坏了,便又往前一步拉住了琼嬅的手,“这些日子虽未见面可我是很担心你的。” 琼嬅吓一跳,接着甩开了元朗的手:“王爷请自重!” 琼嬅的反应也吓了元朗一跳,他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大反应,就因为他要娶金珂玥?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是有苦衷的,朝堂的局势你不是不知道,我和老三斗了这么多年,成败在此一举,我没有别的选择。” 琼嬅有些莫名其妙的这才抬起头看向元朗,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我为何要恨王爷?” 元朗以为她还在生气便耐着性子说道:“此事是我没有考虑全面,你恨我是应该的,我只希望你别为了我伤害自己,一切还没结束,还是有希望的。” “王爷的话我没有听明白,什么还没结束?”琼嬅是真的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一向都是这样,说话永远都是转个圈,说的别人云里雾里的。 “我虽有了和金氏的婚约,但很快我便是皇太子,到时候我自会想法子从老五那里把你要过来,你放心,我已经问过老五了,那小子尚未开蒙,他对你只是知己之情,你且安心等待便是。”元朗十分有信心的说道。 第70章 云雾山的夜晚 哎呦我去!这是什么混账话?琼嬅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虽说那日大殿之上她是生气元朗背叛诺言没有像个男人一样连个话都不敢说,但在她心里他仍然是个顶天地理的男子汉,只不过是陷在权利的旋涡之中无法自拔,可她实在没想到他内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 琼嬅都气笑了,先是浅浅的笑,继而仰天大笑起来,把一边的烈风都惊的频频回头,生怕这边发生了什么。 “你笑什么?你不相信我?”元朗皱眉。 琼嬅翻了翻眼皮:“相信什么?相信你能把皇太子妃的位子给我?相信我是未来的大金皇后?” 元朗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名位身份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只要是跟着我不就可以了吗?我自不会委屈你了你!” “名位身份不重要你要什么皇太子?”琼嬅献上灵魂一问。 果然元朗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琼嬅嘴皮子这般厉害,怼的他哑口无言。 琼嬅叹了一声,再抬起头看向他眼里已是毫无情绪:“事已至此,你我都不必多说,还是多谢王爷这些日子的照顾,至于其他的,我与王爷并无半点关系。” 眼看琼嬅的眼里连冷漠疏离都没有了,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个陌生人,元朗有些不能接受。 “怎么是无半点关系?你我曾经的种种你都忘了吗?” 天啊,琼嬅今日终于知道什么叫倒打一耙了,是谁忘了曾经的种种?是谁违背了当时的诺言?是谁把她捧到天上又摔进了泥里? “好啊,那王爷就去向陛下请旨,让金氏让位,由我来做大福晋,可好?” “你这是无理取闹!”元朗终于也生起气来,他印象中的琼嬅知书达理善解人意,非常大度且识大体,谁想今日她蛮不讲理咄咄逼人,一点也不像之前的她了。 琼嬅耸了耸肩:“是又怎样,我好好的在这看风景,也不是我跟王爷你搭话的啊!” 元朗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好又沉下心来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琼嬅微微低下了头凑近了元朗,元朗也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只听她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我想你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此刻两人的姿势多少有些暧昧,四周却全是冰冷的气息,只听烈风在另一边突然很大声的喊道:“五王爷来了!” 元胜皱着眉头看着挡在前头的烈风:“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本王又不聋!” 烈风却仍然很大声的回道:“山上风大,属下怕五王爷听不到!” 元胜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走到这边来才看到元朗也在,他和琼嬅两个都黑着脸,已经是离着一丈远。 “四哥怎么来了?”元胜先是看了琼嬅一眼又问元朗。 “这云雾山的花都开了,就想着来看看,谁知碰上了郡主。”元朗向来不爱笑,让琼嬅气的更是半分笑脸都没有,“五弟是和郡主约好来爬山的吗?” “是,郡主一人待在山庄里难免寂寞,趁着天气好出来散散心。”元胜说着下意识的就走到了琼嬅身边,几日不见她脸色见好,也有了血色。 琼嬅也看向他微微笑了一下,这可把元朗给气坏了,合着你俩当着我的面在这眉目传情呢?三个人以前也常在一起,不过那时候元胜心无旁骛大大咧咧的做元朗的跟班并不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而如今的元朗自己倒觉得尴尬的很。 琼嬅冲元胜笑也没别的意思,听他们的话元朗不是元胜叫来的,她就说嘛,元胜只是直又不是傻,此时此刻了怎还会给他俩刻意创造机会? 见元朗不说话元胜又说道:“我准备在山上过夜,带了不少酒和吃的,四哥可要一起?” 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琼嬅转头使劲的给元胜使眼色,这个人可真是奇怪啊,干嘛非让人家留下? 元朗求之不得,满口答应了下来,气的琼嬅翻了个白眼自己跑到一边去了,搞的元胜莫名其妙的,这女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边元胜命人架起火来,和元朗一起到林子中打猎去了,要说这马上的功夫和箭法,元胜在大金当属第一,射点野鸡野兔的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当然元朗也不弱,骑射俱佳,元胜的入门功夫还是元朗手把手教出来的,兄弟俩很快就收获了不少。 此时的琼嬅正在一处溪流边,她发现元胜选的这个地方真不错,虽然是夏日了,但山间溪边格外凉爽,一眼望去除了绿树就是五彩的花朵,十分的惬意,想起在汴京时京外有名的山林都被圈成了皇家园林,就算去了也拘束的很,完全没有现在自在。 琼嬅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悠闲的闭着眼,脸上用一张大叶子盖住了脸,身下是潺潺的溪流,全身放松下来之后不由得哼起了小曲,旁边陪着的碧落还从未见到姑娘这般开心过,守在一边也跟着高兴起来。 “渴了,去弄点水来。”碧落蒙着叶子说道。 碧落应声去了,此时元朗兄弟二人打猎归来,正巧走到了溪边,看到那大石头上琼嬅盖着脸躺在上头哼着小曲,不禁都停下了马。 “你觉得郡主长得美吗?”元朗转头问元胜。 元胜本就脸盲,对女人也不感兴趣,看着翘着二郎腿的琼嬅说道:“这女人长得都一样,弯弯的眉毛尖尖的鼻子,有什么美不美的?” “那之前你就从来没注意过她吗?”元朗不断的试探着,他与元胜二十多年的手足之情,不至于因为个女人破裂了吧? 元胜不明白元朗的话,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之前?之前郡主的眼睛总在四哥身上,我为何要注意她?” 元朗的心一沉,以他对元胜的了解,元胜不是故意戳他的心窝子,而元胜说的也都是实话,之前琼嬅看自己的时候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人也总是笑眯眯的,而现在,她连看自己一眼都不乐意。 “你现在有何打算?”元朗又问道,方才试探之下没想到琼嬅反应那样强烈,这元胜也是个能坐地起跳的人,他还是委婉些好。 “打算?不就是等着父汗下旨,迎郡主入府吗?”元胜没能明白元朗的意思,或者说和元朗在一起的时候他极少思考什么,自己的兄长还能害自己吗? 元胜的话倒叫元朗瞬间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此时碧落取了水回来,琼嬅半倚在石头上仰面喝水,这山间溪流边一个美人抬手握杯,说不上的风情万种,元朗不禁喉头发紧,却不料旁边的元胜冲着琼嬅喊:“我猎了野鸡子来!快上来!” 琼嬅抬头看向上边的树林,冲元胜笑笑,让碧落收了些溪水,起身往方才山顶的平地上去了。 天色渐暗,篝火已燃,知道琼嬅喜食羊肉,元胜让人带了上好的羊腿来,也亏着他的部下都是军队出身,个个身强体壮,单说往山上扛这些酒吧,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今儿没用别人劝,琼嬅自顾自的倒满了酒,有些事她是不愿意说但并不代表她内心不压抑,如今在元朗面前她已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元胜就更不用说了,她和元胜频频碰杯,一会功夫就干了一坛秋露白。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也说也笑,喝的好不快活,本就郁闷的元朗就更郁闷了,这元胜也是的,口口声声说对琼嬅只是知己之情,这会子又热火朝天的哪有一丝避嫌的意思?要说琼嬅故意气他还有可能,但元胜可没那心思气他吧。 “郡主好酒量,不知是家传还是后期练就的?”元朗闷酒喝的不少也有些微醺了。 琼嬅看了他一眼:“天赋异禀四王爷听说过没?” 元朗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赋异禀?只不过是人们说大话之时的托词罢了。” 琼嬅扯了扯嘴角:“四王爷的意思是我吹牛了?” 三人之前经常喝酒谈天但都是点到为止,元朗虽然知道琼嬅能喝几杯还真不知道她究竟能喝多少,见她略带鄙夷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禁有些生气:“不错,郡主若不服气,可以同本王喝上一场,今日有五弟在,便是醉了也无妨。” 琼嬅依旧扯着一丝坏笑:“四王爷这话说的对,有王爷在,我自是什么都不怕。” 琼嬅说着还转头看了元胜一眼,把本就生气的元朗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好,如此便我饮两杯郡主饮一杯,省的说本王欺负女人。” 你可真好笑啦,一个大男人和女人拼酒本就是欺负人好吗! “不必四王爷让我,平喝便是。”琼嬅说着又看向元胜,“我若醉了王爷可要守着我。” 元胜对琼嬅的酒量有信心,此刻正端着一盘子葡萄剥着皮:“放心,必寸步不离。” 第71章 根本喝不过 元朗气的鼻孔都要朝天了,当下便叫人把元胜带来的所有酒都搬过来,元胜本就打算今日和琼嬅好好喝上一场所以带的酒不少,等酒坛子摆满了三人的周围,元朗和琼嬅谁也不说话,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元胜就在一边给琼嬅剥葡萄,依他的观察琼嬅对葡萄做的东西都格外喜欢,什么葡萄醉啊,葡萄干做的糕点啊都喜欢,便叫人带了新鲜的葡萄来,果真她吃的欢快,只是一时间还供不上她吃。 元朗还从未见过元胜这个样子,他自幼跟在自己身边是个跟屁虫般的存在,如今守在一个女子的身边殷勤的伺候着,而这个女子还是自己中意的,元朗这酒是越喝越上头,没一会儿便觉得晕了。 看着元朗似乎有些多了,琼嬅笑嘻嘻的冲他举杯:“四王爷,来,继续啊。” 元朗在她身上瞧不出任何醉意,而两人面前已是五六个酒坛子了,堂堂一个大男人肯定不能输给个姑娘了。 “四哥,不行就别喝了。”元胜也适时的劝道,琼嬅的酒量那日在大营之中他是见识过的,元朗应该不是她的对手。 “谁说我不行?倒上!”元朗大吼一声,让旁边的雷豹继续倒酒,琼嬅无奈的笑笑,抬起手又是一饮而尽。 其实元朗的酒量并不差,只是今日心情不佳又是和琼嬅对饮难免有些上头,又喝了一坛子后手脚开始不听使唤起来,看对面的琼嬅也是一个人两个影子了。 拼酒是他提的,琼嬅可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此时的琼嬅也喝了不少只觉得自己心里的小恶魔正在蠢蠢欲动,若说她不恨元朗那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来大金她没抱有任何希望只求平安度过余生,到后来元朗给了她也许能得到真心的感觉,再到那日大殿之上,一言不发的他,将她所有的希望狠狠的砸在了泥里。 “四王爷若醉了就别喝了,酒醉伤身,何必逞强呢?”琼嬅说着自己又喝了一杯。 也是是真的醉了,元朗觉得对面坐着的琼嬅越发的模糊,他晃悠着站了起来,推开想扶着自己的雷豹,两步走到了琼嬅的面前,琼嬅下意识的也站了起来。 “你很得意是吗?”元朗有些结巴,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女子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悲凉,“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不也是被逼的吗?” 琼嬅淡淡的看着他,是什么时候自己突然想开的?大概是从蒲察氏说皇室里的男儿都是没有心的时候,又或是在得知锦歌其实是皇后眼线的时候。 琼嬅的酒劲儿也上来了,十分冷漠的回怼道:“逼你什么?逼你挖好了大坑让我往里跳?逼你把我圈起来当猴儿耍?” “谁给你挖坑了?谁又把你当猴儿耍了?你把话说清楚!”元朗顿时火大起来,伸手就要过来拉琼嬅。 元胜适时的站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挡在了琼嬅的身前,看着醉醺醺的元朗说道:“说话归说话,四哥别动手。” 元朗一愣,继而双手搭到了元胜的肩膀上:“你小子,翅膀硬了,皇兄的女人,都敢抢了?” 元胜知道他是醉了,也不愿和他计较,四哥可是世上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和自己最亲的人了,作为弟弟的自己肯定不会和他起冲突的。 “四哥醉了,去歇息吧。” “呵,你不仅抢皇兄的女人,还敢命令为兄了?”元朗晃悠着身子,拿手戳了元胜两下,旁边的雷豹忙又扶住他。 元胜和雷豹两个一起连拉带拽的把元朗扶进了房子里头,因开始就打算在这过夜所以里头已经收拾好了,等安顿好耍酒疯的元朗出来,元胜见琼嬅一人坐在崖边,微风吹过,好闻的栀子花香吹到了元胜这里,想想这女人其实也有好处,起码总是香香的,没事在府里到处转转留点香味也不错。 元胜走过去也坐了下来,月色如醉,虫叫蝉鸣,上次两人一起单独喝酒聊天还是和萧岚去大营找元胜的时候,元胜见琼嬅右手边还放着个酒坛子,不禁感叹这丫头酒量是真好。 “你前世莫不是个酒坛子吧?”元胜玩笑道。 琼嬅也笑了一下:“此言差矣,我明明是个酒缸!” 两人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元胜便叫烈风他们都别干站着了,把剩下的吃的喝了都分了去,烈风倒是让他们都去了,自己和碧落还是守在了琼嬅身后不远处。 元胜也不便再去说,便和琼嬅喝起酒来:“你这酒量到底是怎么练成的?真是所谓的天赋异禀?” 琼嬅神秘的笑了一下:“我若是说自我十一二岁起便逛遍了汴京的所有茶楼酒楼瓦栏勾舍,喝遍了全汴京的美酒,你可信?” “不是说你们梁人最重礼学规矩吗?你们王府就让你这般逍遥?”元胜还是头次听说女子也能去那种地方,就算大金民风开化,也没有女子出入勾栏瓦舍的事。 “所以我到大金来了呀。”琼嬅笑着又一饮而尽,“说说你吧,王爷为何要出手相救?” 其实琼嬅早就想问了,只是她生怕问出来会尴尬,元胜是向来不会拐弯的人,万一说了什么话让两人都尴尬以后怕是没法相处了,但自己的想法还是要说清楚的,虽然元胜不近女色,但也不能耽误人家娶妻生子吧? 今日元胜只顾看着他俩拼酒了自己没喝多少,听到琼嬅的话稍稍沉默了下来,弄得琼嬅尴尬的连干了两杯。 “你可知为何众皇子之中,父汗第一个明确告知不会立为皇太子的便是我吗?”元胜缓缓开口,一向能一眼看穿的眼睛突然深邃。 琼嬅摇头,她之前也想过,就算元胜的母妃早亡,但他也算是皇子们比较优秀的了,若是金王真的不看重他也不会让他手握兵权,既握有大权又无立嗣的想法,又是为何? “因为我母妃是辽人,是被父汗抢到大都来的,我三岁时母妃自尽而亡,自此便成了宫中不允许被提及的人,虽说如今辽归顺于大金,辽人已与金人无异,但父汗心中的芥蒂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所以我这个有一半辽人血脉的人,自然不配承继大统了。” “可是这国已经没有了啊。”琼嬅之前听他说过幼年丧母,却不知还有这么多的内情。 “所以我母妃才会自尽而亡,国都被破了,她却在仇人的后宫之中伺候仇人,如此屈辱之事如何忍得?”元胜略有悲伤之色,“只是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长大成人,一切已成定数,再无力改变什么了。” “娘娘真是赤胆忠肝之人。”琼嬅佩服不已,想想自己家破人亡,却为仇人生下了孩子,心中苦楚屈辱无人能懂,元胜这宁折不弯的性子大概就是随了他的母亲吧。 元胜这才看向琼嬅:“先前我并无其他想法,直到那日大殿之上,眼见你就要被选入宫,我突然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母妃当年的影子,我绝不会让母妃的悲剧在你的身上重演。你跟了我虽说没有四哥的权势也没有三哥的财力,但我元胜从不为难女人,必不会让你不得善终。” 元胜的一席话说的琼嬅突然有些热血沸腾起来,她一直以为元胜只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不想他的心里埋着许多的痛苦和故事,对每件事他都有自己的分析和想法,他说的对极了,好歹他是个富贵王爷,又没有后院的宅斗,嫁进淮南王府似乎也不错。 “可是,你怎么娶妻生子呢?”琼嬅想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万一哪天你遇上了心仪之人,想给她正妻之位,又应如何?” 元胜看着小脸红扑扑的琼嬅,她说的这件事在遇见她之前他从未想过,如今面对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真有那个人的时候再说不迟,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你先说说,你一个姑娘家为何会出入那种地方?” “那我和你讲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愿望。” “是何愿望?说来听听。” “暂时还未想到,等我想到就告诉你行吧?” “你先答应了再说。” “你倒是说话啊,你不说话几个意思?” “元胜!你给我说话!” 第72章 初次上街 等第二日酒醒了元朗从房子里走出来,只看到了元胜一人,问起琼嬅,说是一早就走了,元朗不得不佩服这丫头的酒量,他这昏睡了一夜现在还头疼欲裂,人家竟跟没事人一样一早就下山了。 琼嬅回到山庄之后刚下车就见锦歌迎了上来,如今琼嬅已不是元朗格外关注之人,锦歌自然也不多管不多说话,而在琼嬅心里这个五品女官虽说是蒲察氏的眼线,但也算是对自己照顾有加了,自己日后难免在宫里进出,有些脸皮还是不能撕破的。 “郡主回来了。”锦歌依旧恭恭敬敬的样子,“下官是特意在此等候郡主的。” “劳大人久等,何事?”琼嬅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回郡主的话,山庄已无要事,宫中传旨命下官回宫,下官留下几个嬷嬷女使供郡主差遣,其余人等都需随下官回宫了。”锦歌说道。 碧落在旁边略有不满,什么叫已无要事?合着别人都走了她们家姑娘就不重要了呗? 琼嬅倒是无所谓,人之常情的事,只问道:“那些人本不就是伺候在这里的吗?怎的都要调回宫去了?” 锦歌不得不感叹这郡主的心思缜密,方才自己还一直担心她会因为撤走人手而生气,不想人家的注意点压根不在这儿。 “回郡主,宫中即将大喜,人手不足,所以山庄里的人都要调回宫中。”锦歌抬头飞快的瞄了琼嬅一眼,话锋接着一转,“不过郡主放心,吃穿用度方面自不会短缺,人手方面也足够郡主用。” 琼嬅立刻明白了锦歌的意思,宫中大喜,说的就是元朗被封皇太子入主东宫,还有和金珂玥大婚两件大事,难怪锦歌连看都敢看自己,只是她现在听到这些压根什么感觉都没有。 “知道了,这些日子多谢大人照顾了。”琼嬅吩咐碧落,“封些银子给耶律大人送去。” 见琼嬅没恼甚至没有任何反应锦歌反而是愣了一下,道谢之余又在想,自己给皇后娘娘回话的时候要怎么说这郡主的反应呢? 锦歌带着人走了之后,这御龙山庄就更安静了,整个西苑只剩下琼嬅一人的院子有人了,而越是人少烈风阿顺他们反而越警惕,将本来外围的人手分了一半进来,反正锦歌他们也走了,琼嬅想怎么样也没人管,而元胜生怕琼嬅吃不好,三天两头的往这里送吃的,有时还送些机巧玩具来给她解闷儿,这日又说琼嬅自来了大金都没上街转转,便带着她上街去了。 这确实是琼嬅第一次到大都的街上来,之前碍着秀女的身份和山庄里的规矩每每溜出来也不得功夫到街上来,刚到了那主街之上,琼嬅立刻觉得一股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地方才是她的地盘嘛! “想买什么随便拿。”元胜阔气的大手一挥,瞧她一共就那几身衣裳得多给她置办几套,又看向她的发间,“我记得你素日总插着一支栀子花的金簪在头上,如今怎不见你戴了?” “女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那个早就扔了。”琼嬅笑嘻嘻的说,自那日病好之后,那栀子花金簪便收了起来,只是还没找到机会还给元朗。 “女人也能喜新厌旧吗?不是只有男人才这样吗?”元胜一脸呆,一到扯上男人女人的事上他就成了傻瓜一个。 琼嬅撇撇嘴:“男女平等,说了你也不懂。” 元胜确实不懂,只跟在她身后负责付钱,见她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这街上的摊位就没有她不去的,而那些摊贩们见到元胜跟在后边,自然不敢怠慢也不敢收钱。 琼嬅心情大好,逛着逛着看到前头有一家酒楼里头有很多人便想着进去看看,元胜却是不肯,一个姑娘家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啊,两人拉拉扯扯了半天谁也没有说服谁。 “本王还以为是谁家的小两口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拉拉扯扯的,原来是五弟啊。” 两人转头看去,见元明从另一边走过来,后头乌央乌央的跟着一群男男女女。 “三哥。”元胜面无表情的喊了一声算是见礼了,琼嬅也福了福身,眼睛却往他的身后瞄着,在那一堆莺莺燕燕里看到了萧岚的身影。 元明点点头,看向旁边明艳照人的琼嬅,这样一个绝世美人跟了老五这个榆木疙瘩真是暴殄天物了。 “五弟好兴致,陪郡主上街?” 元胜回头看了看侍卫们捧着的战利品,又看向元明的身后:“三哥也是?” 和元胜这边比起来,元明那边可要热闹的多,小福晋小完颜氏站在元明旁边,身上的华服头上的珠钗无一不在彰显着自己的地位,她后边还跟着四五个元明的姬妾,其中就有萧岚,萧岚虽和小完颜氏的位分是一样的,但她默默的站在最后边,除了方才抬了一下头,其余时间一直低着脑袋全当看不见琼嬅。 元明无奈的摊了摊手:“你都看见了,身不由己啊。” 一旁的小完颜氏娇嗔的拽了元明一下:“王爷又说那话。” 元胜转头瞧见琼嬅一直看着元明的后方这才发现了萧岚,知道她们已是多日未见,便对元明说道:“臣弟正有一事要同三哥商量,今儿正好遇到也省了再去一趟府上,三哥请借一步说话。” 元明点头,示意众姬妾们等待,自己则和元胜进了那酒楼,琼嬅立刻明白了元胜的好意,感激的看了元胜一眼。 待两位王爷进了酒楼,还没等琼嬅上前那小完颜氏先扭着腰过来了。要说这小完颜氏长得也是真不错,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格外勾人,如今元明的皇太子梦已碎倒是成全了她,几遍枕边风吹过,元明已经口头答应把她扶正做大福晋了,也就是说她和琼嬅的身份是一样的,而若要比起各自的男人来,淮南王府的势力肯定是比不过他们广平王府的。 “这就是大梁郡主了吧?果真容貌秀丽,颇有异域风情。” 琼嬅微微皱眉,五月节的时候她们是见过的,虽没说话但自己都认识她,她没理由不认识自己,这明摆着装初次见面呢。 “福晋有礼了。”琼嬅只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行礼,于哪个身份自己都不需要向她行礼。 小完颜氏倒也不纠结这个,面前这个大梁郡主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威胁,真正让她膈应的是站在后头不吭声的萧岚,别看那萧岚现在不出声一副安静的模样,刚到府里第一天便和她硬碰硬的撕破脸了。 “听说郡主和你同为此次和亲而来的秀女,关系一直不错相处的十分亲近,怎么今日姐妹相见,你反倒装不认识了?”小完颜氏回头看着萧岚,姣好的脸上写满了算计。 萧岚只瞥了小完颜氏一眼,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看琼嬅,今日她本不想出来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在王府里呆着实在憋闷这才同元明一起出来走走,谁想就在这碰上了琼嬅。 见萧岚压根就没搭理自己小完颜氏就不乐意了,怎么她有大夏翁主的身份封了个小福晋就真的以为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她也配? “我在和你讲话,你为何不语?”小完颜氏往回走了两步厉声质问道。 萧岚这才翻了翻眼皮:“不愿意搭理你你心里没数?还问?” 要说在王府里后院女子彼此吵上几句也属平常,但这是在府外,是在大街上,自己好歹已在王府把持后院多年,岂容她在众人面前下自己的面子? “岂有此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般同我说话?”小完颜氏破口大骂,大金女子的彪悍无礼展露无疑,这可是大街上,她们可都是王府里的女眷不是市井泼妇。 萧岚压根不怕她,在府里就处处找茬,出来了还不消停?既然她都不要脸了,自己怕什么?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谁稀罕和你说话?” 小完颜氏这就拨开挡在她们二人之间的其他女眷,直冲萧岚而去,琼嬅两步就跑了过去,挡在了萧岚面前。 “福晋有话好好说,没的在外头和自己人动手。” 小完颜氏还没说话身后的萧岚先出声了:“不用你在这装好人,起开!” 第73章 这是打情骂俏吧? 琼嬅回头看着她,数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不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小完颜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哎呀,你们姐妹俩这是唱的哪出戏啊?倒叫别人看不懂了。” 萧岚是逢人必怼,何况是对小完颜氏了:“谁叫你看了?” 小完颜氏看萧岚这样子和对琼嬅的态度反而不急了,明摆着这两人的关系已经破裂了,虽不知到底因为什么,不过以萧岚那脾气想来不会和这个郡主继续相处了。 “我说弟妹啊,你这是何苦呢?人家摆明不想领你的情,你又何必上赶着呢?” 琼嬅听到弟妹二字脸瞬间就僵住了,这金人变脸之快实在让人叹服。 萧岚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就改口叫上弟妹了?是啊,她成了元胜的嫡妻还是他唯一的女人,今日更是亲自陪着她上街闲逛,她就是这样故意显摆给自己看的? 琼嬅自幼长在汴京,亲眼见识了后院女人们的争斗和可怕,她现在倒有点感谢韦瑾了,若不是因为看惯了韦瑾昔日的那些做派和招数,她又岂会知道这后院女人其实多数争的只是个面子,要论里子,她们对男人的帮助是一点都没有。 “福晋误会了,翁主向来脾气暴躁,作为她的好友我自是了解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外人随便几句话就能离间的。” 小完颜氏微微一愣,原来这两人在这跟她唱双簧呢! “我想郡主也误会了吧,你们二人的感情别人又岂会离间呢?要是真的三言两句就破坏了你们之间的信任,那还叫什么姐妹?郡主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无聊!”萧岚冷冷的说了一句,转头就走,琼嬅忙也跟了上去,后头元胜的侍卫哗啦一下全跟了上去,倒吓了小完颜氏一跳。 萧岚一路走琼嬅就在后头默默的跟着,她方才就发现了,萧岚穿的还是之前就有的大夏带来的衣裳,头上的流苏步摇也是以前就有的,除了头发梳成了大金妇人梳的样式,其余没有任何变化。 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子萧岚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向琼嬅:“你闲着没事跟着我做什么?” “你别到处跑,人生地不熟的丢了怎么办?”琼嬅一直仔细的看着她。 “关你屁事!”萧岚不客气的怼了一句。 琼嬅反而笑了一下,这个萧岚,什么都藏不住全挂在脸上了,说到底她未等到王府来接便自己收拾包袱上门了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说不准王府里的那些人甚至元明都会因此小看了她。 “你身边怎么也没个人跟着?你的陪嫁侍女呢?” “呵,我自然无法跟你比了,你是未来的淮南王大福晋,出入自有多人保护,我又算什么?”萧岚看着跟在琼嬅身后的人,连元胜的贴身护卫江鸣都在,正和烈风站在一块,警惕的看着四周。 琼嬅依旧淡淡笑着:“我知道你不是因为王爷,你是气我有事瞒着你没有坦诚相待。但就像我先前和你说过的,此事内情复杂,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若是愿意我必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你...” 萧岚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的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话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就好好做你的大福晋就是了!” 琼嬅挡住了萧岚的去路,近距离看才发现她眼下全是乌青,定是多日没睡好了。 “既然你不愿意听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那完颜氏那般厉害又把持王府后院多年,必要的时候你还是要压一压自己的性子,不要和她硬碰硬,你在王府里孤身一人,真有什么事吃亏的可是自己。” 萧岚也看向琼嬅,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想来定是过得不错了,也是,她们三人之中属她归宿最好她又怎能不得意呢?自己也不是嫉妒她,她长相出众出身也比自己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让人生气的自己掏心掏肺的没留任何秘密的对她,她竟反过头来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了夫妻。 “我向来都是一个人,我什么都不怕。” 萧岚冷冷的说完这句话,瞪了琼嬅一眼扬长而去,这次琼嬅并没有追,她知道萧岚心中的那根刺怕是没这么简单就能拔了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后再说吧。 等琼嬅回到那酒楼外面,元胜和元明正好出来而萧岚不知所踪,显然元明压根就没发现少了个人,出来之后只是一直看着琼嬅。 “别到处跑。”元胜见琼嬅似乎是刚回来,却又没看到萧岚的影子。 “江鸣烈风都跟着呢。”琼嬅淡淡一笑,“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那可不好说。”元胜也难得笑了一下。 元明看着面前两人的样子,或许他们自己不知道这是在打情骂俏吧,也难为自己这个五弟了,一个打了十年的仗只知上阵杀敌舞大刀的人,遇见这娇滴滴的大梁美人,竟也多少有些开蒙了。 “五弟方才所托之事为兄自会想法子,只是这样的事为何不去问问老四?” 元胜似无意般的看了看元明身后的那一群女人:“三哥知道的,四哥他一向不在这上头上心,我问了他也是白问。” “也是。”元明自嘲般的笑笑,“放心吧,为兄自会好好想的。” 元胜道谢之后元明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琼嬅问了好几遍他们商量的什么事元胜却只说是大事女人不能知道,两人又逛了一下午眼见天色暗了才回到山庄去了。 在元胜这里压根就没有避嫌这一说,如今山庄没有别人了他出入就更自由了,留在院子里的桃柳二人见琼嬅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忙上前帮忙,跑了一整天出了不少汗琼嬅便先进去更衣了,等她出来却见元胜黑着脸坐在殿上,柳若跪在地上正在发抖。 “怎么了?”琼嬅一惊,莫不是倒茶不稳烫到元胜了?元胜一向对下人还算不错,从未见他打骂过任何人。 “恬不知耻,伤风败俗!”元胜见琼嬅出来忙起身走到她身边,活像个告状的小孩子,“你这什么女使?竟然来摸本王的手?” 琼嬅惊讶的看着元胜,又惊讶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柳若,最后看向站在一旁的桃若。 “天色不早了,王爷在这多有不便,先回府吧。”琼嬅想了一下立刻下了逐客令。 “你为何撵我走?”元胜一脸惊讶又看到琼嬅那说一不二的脸色只好说道,“好好好我走,不过我把话给你撂这儿,这个人,是绝不可能进我淮南王府的!” 见元胜气鼓鼓的大踏步走了,琼嬅这才坐了下来,又让其他人都散了,只有桃柳二人和碧落在殿内,琼嬅也不说话,只静静的喝着茶,她越不说话那跪着的柳若就越害怕,没一会儿就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你哭什么呀?”琼嬅终于开口问道,倒也没有恼的意思。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郡主恕罪!请郡主饶了奴婢!”柳若忙不停的叩头,边哭边求道。 “该死不该死的总得先把话说清楚了。”琼嬅竟还有些庆幸,这丫头们有想法是正常的,只是她没想到会是柳若起了这个心思,见柳若只是不停的求饶并不说其他的,琼嬅又看向桃若,“你说。” 柳桃二人是自幼一起在梁宫中长大的,两人都是在宫中出生的官奴,所以一直是情同手足,连名字都是按照同辈分取的,见琼嬅问自己,桃若也跪了下来。 “回姑娘的话,方才奴婢自外头取了点心来,正看见五王爷大骂柳若并把她踹倒在地,之前发生了什么奴婢并未看到。” 琼嬅又仔细瞧了一下,果真见柳若的右肩处有一处明显的脚印,这元胜也是的,太不会怜香惜玉了,怎能跟女人动手?不,是怎能跟女人动脚呢? “这样啊,”琼嬅往后靠了靠身子,“你也看到了,这五王爷性情暴戾,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杀杀的,王府你是去不成了,想去哪儿你自己说吧。” 第74章 清理门户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柳若只顾着哭泣,好歹不说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有脸哭?这般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脸求饶?”碧落气的什么似的,上前推了柳若一把,那柳若倒也没躲,生生的挨了碧落一巴掌。 桃若终是不忍,给琼嬅磕了个头说道:“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放柳若一马吧。” 这柳桃二人是同时跟着琼嬅来大金的,在那风语崖琼嬅还救了柳若,而两个人对她的称呼,一个叫郡主,一个叫喊姑娘,不是琼嬅不拿她当自己人,是她自己拿自己当外人。 “起来说话。” 桃若却依旧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说道:“若是姑娘把她留在大金却不能进王府,她举目无亲无法自谋出路,若是姑娘把她送回汴京,恐怕前脚刚到后脚就会没了命,还请姑娘念在她年纪还小,素日伺候姑娘也无大过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桃若这话倒激起琼嬅的兴趣了,她往前动了动身子:“为何回汴京前脚到后脚就会没命?” 桃若稍稍停顿了一下,此时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请姑娘恕我二人不忠之罪,奴婢和柳若,是皇后娘娘派来监视姑娘的。” 琼嬅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生气,桃若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一脸淡定的喝着茶,一丁点的生气都没有。 “说点我不知道的听听。”琼嬅说道。 桃若惊讶的又抬起头,她素日并不贴身伺候姑娘,姑娘大多数的近身事都是由碧落一个人做的,她虽早就知道姑娘在防着她们,却不知姑娘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奴婢不知姑娘想听什么。”桃若说的是实话,主要是她不知道琼嬅到底知道多少。 “就说说你们平日往汴京传信都是怎么传回去的?怎的比关将军的人手还要快上许多呢?”琼嬅依旧平淡的看着她们二人,之前阿顺说院中有人与外头互通消息她首先怀疑的便是她俩,除了她俩之外,其余都是刚刚认识的金人,没理由提前被大梁的人收买了,只是她开始只认为是她们其中的某一个做的,最后才发现是她们两个一起做的。 柳若此时也不哭了,同样抬头吃惊的看着琼华,原来郡主一早便知道了,一早就在防着她们! “不能说?”琼华也不为难她们两人,到底中间是谁在做这件事她迟早会查出来,“那就说说,韦皇后为何要监视我?” 桃若为了救柳若,只得一五一十的说道:“姑娘离京之前,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唤了我们去,让奴婢二人作为姑娘的陪嫁同来大金,并于每月按时将姑娘在大金的情形写信告知,尤其要注意姑娘和后宫里的联系,若是姑娘有机会见三公主,便让我们想法子一定要同去。” 之前在发觉有人与外头互通消息的时候琼嬅还一直想不通,就算韦瑾一直提防自己可自己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威胁到汴京宋家的事了,这韦皇后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派两个宫女跟着她?这会儿桃若虽说的迷迷糊糊的但是她却是恍然大悟,韦皇后这哪是监视她啊,是在利用她来监视宫里的赵悦!万一赵悦得金王宠爱便会成为赵恒最强有力的外援,那赵恂就会少一分胜算,而金人一向对各国各部来的人查验的紧,混在送亲的队伍当中是最简单最不易被发现的。 “接着说。” “到了大金之后,奴婢二人发现姑娘防范之心很强,稍有些重要的事就会清退左右,像五月节和贵妃过寿辰这样的事压根没有我们的份,所以奴婢们并没有出卖过姑娘任何私隐。”桃若说的是实话,琼嬅一向防人防的极紧,别说出去了,就是在这山庄里有点事都不会带着她俩,她们两个只知道琼嬅经常夜里溜出去,却不知她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这四个月你们什么都没往回说?韦皇后也相信?”琼嬅可不信她俩就一点事都没说,想来韦皇后的手伸这么长,定是有把控她们的东西攥在手里,也不可能次次传信回去都是风平浪静。 桃若停顿了一下,她早就知道以她们两个的心智加起来也斗不过琼嬅,即使今日没有柳若冲动之下做出这件事,姑娘也迟早能戳穿她们的密谋。 “姑娘和几个皇子的事,奴婢们都告知了皇后。”桃若有些惴惴不安的说道。 琼嬅想到了这点,元明当时是过了明面的,人人都知道他想要自己做妾,和元朗相处的时间长了她俩自然多少也知道些,而元胜和自己的婚事更是发了公文回大梁的,不用她们说韦皇后也会知道。 “是韦皇后,让你想法子爬上王爷的床?”琼嬅终于开口问柳若。 柳若知道事已至此,只有实话实说或许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又叩了个头说道:“是奴婢自己生了这个歪心思。”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使,为何会生出此种心思?”琼嬅倒是不信她的话。 柳若沉默了下来,琼嬅也不急,身子往后一靠又架起了二郎腿,自己身边的人她都弄不了,还谈什么王府后院? 桃若转头看了柳若一眼,事到如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是命重要还是脸重要? 好一会儿柳若才擦了把眼泪,直起身子来慢慢说道:“郡主曾在山匪手上力保奴婢清白,奴婢知道郡主是重情重义之人,又对奴婢们一向都好,奴婢便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以为自己只求个侍妾之位,郡主宽容,定会给我条活路走。” 琼嬅笑了起来,这丫头说的是实话,能将自己的心思这般摆明了说出来,也算她是个识时务之人了。 “还有呢?” “奴婢从未想过和郡主争什么,奴婢也不配,只想以陪嫁的身份随郡主一同进王府,以此摆脱掉韦皇后的控制。”柳若忙又说道。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老实了。”琼嬅依旧笑着,想来这柳若对自己的容貌也比较满意,又看到元胜的后院清净少了许多是非才敢生了非分之想,这丫头倒也算是眉清目秀的,要是换成元明或者元朔大概还有点可能,只是在元胜这里,他方才没把她一脚踹飞了就算给她留面子了。 “奴婢说的句句是实话,绝不敢诓骗郡主。”柳若忙又磕头。 罢了,琼嬅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谁还没有个尊严了?当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说起来这事也怪我了,若我嫁的是三王爷或是六皇子,说不准还真能给你一碗饭吃,可惜,五王爷是个什么性子你们不是不知道,自己作死,我也爱莫能助。” 桃若忙又连磕几个头:“奴婢们真的不曾害过姑娘,请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柳若此时又是泪如雨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门子的风敢对五王爷上手,郡主说的对极了,若不是看在郡主的份上想来五王爷当场杀了她也未可知,她也真的没想到五王爷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身边肯定是容不下你们了,韦皇后那边想来是握住了你们的家人或是其他什么把柄,你们月月写信回去都是风平浪静也不可信,这样吧,我报给朝廷,说你俩突染重病不治而亡,在大金就地处置了,可好?”琼嬅看向她们二人。 柳若扬起满是泪痕的脸,郡主是要杀了她们灭口吗? 桃若向来冷静持重,立刻反应了过来:“只是这样一来,皇后就会认为是姑娘处置了我们,不会找姑娘麻烦吗?” 琼嬅是在今日才发现这桃若是个人才,甚至心思缜密远超碧落,只是可惜,成了被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是她先安插你们在我身边的,我铲了你俩有问题吗?” 柳若哭的更大声了,郡主这是铁了心的要除去她们两个了。 “你哭什么?姑娘都给我们一条生路了你还哭?”桃若忙拽了柳若一下,柳若一脸懵的停止了哭泣。 琼嬅赞赏的看了桃若一眼,其实自己身边很需要这样的人手,或许以后可以想个法子再把她弄回来,反正大都也没人认识她。 “烈风。” 烈风应声推门而入,看着跪在前头的两个人面无表情。 “你安排她们出城,让将军把她俩送到风语崖。”琼嬅吩咐道,“今晚就走。” “是。”烈风向来不多问一句,郡主让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 “再告诉将军劳他具表上奏,我身边的两个陪嫁女使身染重病不治而亡,天气炎热又路途遥远,尸身就地掩埋便不送回汴京了。”琼嬅又说道,关翊定是知道怎么做的。 “属下遵命。”烈风应声退了出去。 “我那姐姐你们也识得,最重义气二字,必不会苛待你们,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琼嬅说着便往内殿去了,桃柳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在后头叩谢琼嬅。 第75章 中元节 这身边的细作处置了琼嬅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又写了信给秦霜语,告知她自己的处境,千万别误会自己是什么人都往风语崖塞。这日阿顺从外头回来,说封皇太子的旨意下了,八月初八,皇四子海陵王入主东宫,立为储君。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了琼嬅也没什么惊讶的,只在廊下逗弄着元胜送来的虎皮鹦鹉,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按照之前的先例,大金封皇太子这样的大事,我朝会遣使来贺。”阿顺又说道,“且这个使臣的身份不会太低,以彰显我朝对此事的看重。” “哦?那会是谁来?”琼嬅这才稍稍有了点兴趣,“会不会是代王?”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应该不会是代王殿下来吧?”阿顺也拿不准。 也是,如今大金的储位之争算是基本结束了,可大梁的党争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万一此时赵恒到大金来发生了什么意外谁也担待不起,依赵恒一向沉稳的性子,他也不会为了看赵悦一样就弃其他事不顾。 不是赵恒那就是赵恂了,那赵恂来的话跟自己就更没关系了,他一向和寿王走得近,应该会来看一下赵怡吧。 “还有其他消息吗?”琼嬅又问道,如今大都城内打探消息的事都交给阿顺去做。 “四王爷和金氏的婚期也定了,封皇太子的十日之后,金氏嫁入东宫。”阿顺说着抬头看了琼嬅一眼。 “这么快?”琼嬅略有惊讶,“那我和五王爷呢?” “暂时没有动静。”阿顺回道,“应该是皇太子大婚之后,再操办五王爷和姑娘的婚事。” 一旁的碧落玩笑道:“姑娘是着急嫁了?奴婢瞧着五王爷恨不得日日都往咱们这来,怕也是着急迎姑娘入府了呢。” “那倒不是,在这清清静静的挺好。”琼嬅思索着什么,“只是这金家怎么这般着急的嫁女儿?” “那金珂玥为了等这个皇太子妃的位子已经等成老姑娘了,好不容易定下了想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也属正常吧?”碧落分析道。 一般定下婚事之后要经过许多的礼节和准备,至少两个月或三个月之后才会定下婚期,这寻常百姓家都需要准备,又何况是东宫皇太子的大婚了,琼嬅总是觉得不对,不应该如此的仓促,便又叮嘱阿顺继续打探,可能的话看看金家那边能不能打探出消息来。 转眼便到了中元节,这大金似乎对每个节日都格外的重视,因今年宫中有新丧,所以金王还专门请了西域的大师进宫,意在驱除邪祟,正日子这天的法事金王及一众后宫嫔妃皇室成员都要出席,琼嬅作为尚没有名分的大梁郡主自是不必参加人家元氏家族的事,一个人在山庄里呆着倒也乐得清闲。 黄昏时分眼看着太阳落山了不那么热了琼嬅便在荷花池边溜达,却意外的看见门口烈风在和江鸣说话,琼嬅奇怪的很,江鸣不应该随元胜进宫了吗? 琼嬅把他二人唤了过来,问江鸣怎么会在这里,江鸣说他每年的今天都不用跟着王爷,所以过来找烈风说说话。 “为何不用跟着王爷?他每次进宫你不都跟着去吗?是因为那法事之上不能有外人?”琼嬅甚是奇怪,这法事又不是年年做,缘何每年这一日都要给江鸣放假? “回郡主娘娘的话,王爷今日没有进宫。”江鸣回道,这个身形高大堪比元朗身边雷豹的汉子,是打小追随元胜的。 “没有进宫?为何?” “王爷每年的中元寒食,都是一个人在安顿娘娘的寺院之中过的。”江鸣答道,他也曾想陪着王爷,只是王爷说过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跟着。 “娘娘的灵位不在宫里吗?”琼嬅又是惊讶不已,一个妃子的灵位不在宫里而在宫外的寺庙之中?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是,我们娘娘的灵位被安置在了永祚寺。”江鸣解释道。 难怪元胜今日不会进宫了,人家母妃的牌位都不在宫里为何要去宫里做法事?今日这种节气肯定是要祭奠自己的母亲了。 “带我去永祚寺。”琼嬅看向江鸣,见江鸣面露难色又说道,“你只需带我去就是,其余事不用管,若是王爷不需要我你再送我回来就是了。” 琼嬅都这么说了江鸣自不会说别的,便应声下去备车,琼嬅又让碧落准备了些吃的,带着烈风朝永祚寺去了。 永祚寺在大都的西南角,倒也不远,琼嬅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因是江鸣领着寺内众人也无人敢拦着,琼嬅随江鸣进到里头的一处禅院,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的,从进来开始除了几个寺庙的僧人没有见到其他任何人,庙里静悄悄的,这禅院就更静了,江鸣引琼嬅到了那禅院门口便不再进去了,王爷多年以来的习惯他可不敢打扰。 琼嬅自己推门进去,拿着碧落准备的食盒,听江鸣说元胜一早便在这里了,想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这里头倒是明亮亮的,各处都点了白色的蜡烛,那殿门敞开着,元胜正独自一人跪在殿中。 琼嬅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上前的好,现在她和元胜还不是夫妻,面对人家母妃的灵位她是跪还是不跪?跪吧自己没有身份,不跪吧又多有不敬,干脆就在殿门口停住,坐到了门槛上,静静的看着元胜的背影。 元胜是何许人,自然知道有人来了,听脚步声他便知道来人是个女的,而能进到这里边来的女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将那火盆里的纸钱烧完,元胜动了动跪麻了的双腿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果真见一身月牙白罗裙的琼嬅正坐在殿门口,见他起身也站了起来,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元胜似乎是在这一瞬间对琼嬅转变了一些感觉,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看到琼嬅他的心情也稍稍好了起来,几步走到了殿门口。 “江鸣带你来的?” 琼嬅看着他那有些泛红的双眼,心中不免难过:“是呀,王爷饿了不?” “还好。”元胜看着她提着个食盒,想来是给自己准备的吃的。 “要是王爷这边结束了,我就陪你多少吃点可好?”琼嬅对大金的礼节还不太懂,不知道今日元胜用不用在此守夜。 元明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担心自己难过,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要是再陪我喝点就更好了。” 两人便到了那寺院的后山,元胜看到在外头候着的江鸣倒也没说什么,烈风和江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静静的守着。 今夜仍是繁星点点,见江鸣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两坛子酒琼嬅有些做贼心虚的问道:“这佛门清净地,咱们在这喝酒不好吧?” 元胜只把杯子递给她:“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没听过这句话?” 琼嬅便也不再推辞,想来元胜是皇子,他说没事就肯定没事。 “娘娘走了这么多年了,王爷还是放不下吗?” 元胜仰头喝了一杯酒,天上的星子闪闪发亮:“也没有所谓的放下放不下,只是一个人久了,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即便有皇后娘娘和四哥在,仍是觉得孤独的很,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难免想念母妃。” “如今王爷有了我,必不会再让你觉得孤单。”琼嬅最看不得别人伤感,伸手跟元胜碰杯。 元胜微微一愣,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而琼嬅总是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内心所想,总是让他感到放松和慰藉。 “你只身一人在这,定是思念家人,倒没见你时常伤感。” “我相信我的母亲一直在某个地方注视着我保护着我,她肯定希望她的女儿能快乐的幸福的过日子,而不是每日愁容满面的缅怀过去,我想同为母亲,娘娘也会是这样想的。”琼嬅微微一笑,心中却也是感伤,今日中元节,母亲的灵位是否有人祭奠?除了外祖和自己,还有谁会惦记她呢? 元胜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勾起她的伤心事,便又说道:“既然来了,不如也为你母亲上柱香,聊表孝意。” “今日一早,我已在东苑的佛堂祭奠过了,”琼嬅笑笑,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满月,“我相信无论我们做什么怎么做,她们都会懂得。” 原来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却还专门跑来安慰自己,元胜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感觉,也许上天对自己并不薄。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元胜换了个话题。 “我?说我什么?”琼嬅眨了眨眼,她的事元胜都知道的呀。 “你可知皇后娘娘为何不让你进四哥府上?连侧室都不行?” 第76章 再相见 “不是因为怕金家和金珂玥不高兴吗?”琼嬅一愣,难道此事还有内情? “你们大选之前,父汗都命司天监一一算了你们的命格,不光是我们大金,你们梁人也信命格天象之说吧?”元胜说道。 “我命格怎么了?”琼嬅知道金人向来最信鬼神之说,尤其是皇室最为相信。 “我二哥壮年暴毙,司天监说是因为你的缘故。”元胜自己说着都忍不住冷笑一声,“虽说人人都知道我二哥是病死的,但宫里又不愿意承认,相比之下,说你克死了我二哥就容易接受多了。” 琼嬅都快忘了她那指过婚的二太子了,说自己克死他倒还没事,只是从未听说过他有病啊。 “他是病死的?什么病?” “开始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知道怎么治都治不好,还是从你们大梁请来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太医才知他得的是痨症,且已病入膏肓,无法救治。”见琼嬅一脸吃惊元胜也是好奇,“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琼嬅的确惊讶了,从大梁请了太医来也就说明梁帝和宫里是知道二太子有不治之症的,就这,还把她指婚给了一个将死之人? “所以我之前问过你,为何是你到大金来。”元胜以为她是知情的,不想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若不是她命好还没成亲二哥就去了,想来她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琼嬅此时才明白为何桃柳二人写信回汴京要详细的说明她和几个皇子的事,原来她来大金之后的路并没有在韦皇后的意料之中,韦氏姐妹的初衷是要把她嫁给将死的二太子,压根没预料到二太子死的那么快!难怪初识元朗之时,自己说是二太子的人,他会流露出一种可惜的表情。 元胜还以为她是惊讶过头了大概马上就要生气了,心里还在骂自己不会说话不想此时听到琼嬅说道:“那我岂不是走大运了?都没给我守寡的机会!” 她的想法总是这样新奇又出其不意,元胜微微皱眉:“那司天监因为这件事说你生来克夫,你还觉得是走大运了?” 琼嬅却不以为然,鬼神之说自古便有,信与不信都在自己。 “四王爷和皇后娘娘就因为这个?那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救我?你不怕我克你吗?” 元胜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生死有命,富贵靠天!我倒不信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影响了我什么!” 琼嬅赞赏的看着他,想来这并不是蒲察氏不允她进元朗后院的根本原因,蒲察氏作为未来的太后肯定是多番考量之后才做的这个决定,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你真的不怕我命格不好克你吗?我告诉你哦,我可是被人退过婚,还没进门就又把人家给克死了,你若是反悔还来得及呀。”琼嬅玩笑道。 “君子一诺,重抵万金,我既说要娶你,便永不反悔。”元胜斩钉截铁的说道,看着她的眼睛明亮亮的。 琼嬅心中一暖,想这元胜真是不错,比起元朗来,他可真是个顶天立地说到做到的男子汉,只是自己对他并无男女之情,白白占了人家的正妻之位。 大金封皇太子的事很快传回了汴京,梁帝果真派了使臣往大金来贺喜,在八月初八之前那大梁的使团到了大都,作为在宫外待嫁的琼嬅,以大梁郡主的身份在城外迎接,同来的还有同为郡主的赵怡,而琼嬅也想看看这梁帝派来的使臣究竟是谁。 等那长长的队伍渐渐的走近了一些,琼嬅终于看清了那领头的人,瞬间脸就垮了下来,那梁帝派来的使臣竟是易景行! 见琼嬅瞬间就黑了的脸赵怡却是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原本两人离得挺远各自为营互不打扰,这会子赵怡笑的花枝乱颤的朝琼嬅走了过来。 “哎呀,你说陛下也是的,派谁来不好非要派小公爷来,不知是不是故意打你的脸呢?” 这赵怡在宫外,和汴京传递消息自然要比在宫里的赵悦方便,易家退婚宋家为保脸面让大姑娘来和亲的事她是清清楚楚的,只是她也没想到今日会是易景行来了。 按理说同为大梁来的贵女,赵怡在面对即将成为淮南王大福晋的琼嬅时,若是关系处的好了对她自身是没有坏处的,可惜赵怡随了寿王的性子,别说不把琼嬅放在眼里了,连赵悦她都看不上。 琼嬅却是一言不发,赵怡说的没错,梁帝这是在故意打她宋家的脸,赵怡见她不说话便又走近了两步:“怎么,戳到你的心窝子了?” 琼嬅无奈的叹了一声,转过身去看向赵怡:“郡主是在大太子府上斗嘴还没斗够吗?听说大完颜氏日日叫郡主过去听训,郡主不累吗?” 赵怡这个人,头脑简单脾气急躁,听了琼嬅话立刻火冒三丈却没有考虑一下她们的内院之事琼嬅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以为你做了五王爷的大福晋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告诉你,别人不知道你在汴京的那点子事我还能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自己清楚,还舔着脸笑话我?” 琼嬅却也不恼,此刻她的心情极度不佳,这个赵怡非得在这个时候招惹她。 “我是使了手段谋到了正室大福晋的位子,您呢?您可是堂堂亲王的嫡女陛下的亲侄女,机关算尽最终不也只落了个别人的侍妾吗?我的事您都知道,怎又知您的那点破事别人不知道呢?” “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赵怡在府里日日受气直不起腰来,在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郡王女儿面前岂能还这般被挤兑?这就要扑上来冲琼嬅伸手,被身边的两个女使紧紧的拽住了。 烈风也迅速的挡在了琼嬅面前,冷声说道:“请郡主自重!” 赵怡是识得烈风的,只是她不知道烈风竟然跟在了琼嬅身边,她吃惊的看着烈风:“你怎么在这?” 烈风已是琼嬅的人了,素日琼嬅对待他和阿顺没有两样都是极好的,在他心里琼嬅已经是他的主子了,谁要欺负他的主子他才不管对方是谁。 见烈风瞪着眼珠子不说话像座山一样挡在自己面前赵怡就更生气了,烈风是关翊的副将,他怎么会在这丫头身边?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那边大梁的队伍已经走近,赵怡只得强压着怒火满脸堆笑的迎接,包括易景行在内她的身份可是几个人当中最贵重的,她可不能丢了寿王府的面子。 走在前头骑在马上的除了易景行还有关翊,作为淮州节度使此次他奉命保护易景行在大都的安全,直到易景行离开淮州自己的任务才算结束,大老远他便看到了站在城门前的琼嬅,她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静静的站在那,身后跟着几个女使和不少的侍卫。 琼嬅压根也没想装,直到易景行下了马走近她依旧黑着脸,易景行也是尴尬不已,只得硬着头皮走过来:“两位郡主别来无恙。” 赵怡满脸的笑容:“多年不见,小公爷风采依旧,国公爷一向可好?” “多谢郡主挂怀,都好。”易景行客气道,又看向琼嬅,“郡主安好。” 琼嬅翻了个大白眼:“远道而来,妹夫一路辛苦了。” 上个月的消息,易景行和宋琼娅已经完婚,易家和宋家就还是亲家,易景行成了琼嬅的三妹夫,琼嬅这话还有个意思,就是告诉他们虽然她人在大金,但汴京的事她还是都知道的。 果然易景行一脸的尴尬,谴他来金的圣旨下达的时候,不仅他自己一时间不知所措连那宋琼娅都是连哭带闹的,其实从宋琼娅嫁到国公府开始他便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那宋琼嬅完全不像成亲之前表面上那样的文静贤淑,而是极度的小气和善妒,成亲没几日便打发出去了三四个女使,且那些女使都是家生子是易景行用惯了的,这乍一舍手让他十分的不习惯,在看清了宋琼娅的真实面目之后,他开始反思自己当初对待婚姻大事是否有些草率了。 琼嬅才不管他,只看向一边的关翊:“将军辛苦。” 时隔四月,再见到琼嬅站在自己面前关翊百感交集,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手上依旧戴着那只镯子,发上并无华物,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自己,烈风传来的信总是说她一切都好,直到今日见到她他才确认她的确是挺好的,起码表面看起来是的。 “郡主有礼了。”关翊拱手行礼,后头的烈风也拱手向他行礼,两人对视点了点头,有话自不便在这里说。 “小公爷也许久没见宋家大姑娘了吧,人家现在可不一样了,你瞧瞧这场面,啧啧,可真是不得了。”赵怡的表情说是嘲笑吧也不是,说是嫉妒吧也有点,随着她的目光易景行也往后看去,见烈风身后跟着不少侍卫,一看便知都是金人。 琼嬅压根不搭理赵怡,此时她的心情很不好,只看向关翊说道:“将军一路奔波暂且休整,稍后自会和将军一聚。” 第77章 谁才是真正的郡主? 这关翊是护送琼嬅来大金的护卫将军和琼嬅自然是旧相识,其他人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易景行对琼嬅无视自己的态度略有不满,刚想说话却见琼嬅扭头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赵怡看到了易景行的尴尬忙上前火上浇油:“小公爷瞧见了吧,如今人家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关翊也不想和赵怡多说话,他们曾有不好的流言传出,实际他和赵怡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不过自她嫁来大金之后两人便再没有见过面,即便是有公文家书之类的关翊也都是让其他人去做,而来大金之后赵怡的心思已不在关翊身上,对他也就渐渐淡忘了,不过今日久别再见,赵怡的心中不免起了些波澜。 “子明,我看咱们还是先去驿馆安顿下吧。”关翊说道,并没有看赵怡。 易景行点头,领着队伍与那等候多时的大金官员碰了面,往驿馆去了,以易景行的身份还不配有皇室成员出城相迎。 赵怡眼见没有和关翊单独说话的机会也就罢了,好在头两日因为大梁要来使团一事,元腾曾松口让她可以出来招待一下来使,她后头再寻个机会单独找关翊便是了。 元朗作为皇太子虽然大封之礼还没开始,但众人也已经默契的从四王爷改口成了皇太子,而大梁的使臣远道来贺,元朗自是要宴请一下的,午后阿顺便来报说东宫传了口谕,要琼嬅出席晚上的宴席。 琼嬅打心眼里烦易景行,也不光是烦他而是连他们整个国公府都烦,平日不怎么打扮的她今儿是精心装扮,元胜给她置办的衣裳首饰能用的全用上了,等她收拾妥当出了门那等着的烈风和阿顺都看傻眼了,他们姑娘虽说长相本就出众,但平日总是淡妆素衣,极少打扮的如此华贵,今日的姑娘气场全开,说她比宫里的主子更有气势都不为过。 琼嬅要的就是这个样,那易景行不是看不上自己吗?不是让自己被人从汴京笑话到了大都吗?她非得让他看看,到底是谁没长眼。 等琼嬅的马车到了的时候,那设宴的锦梅园已是十分的热闹,正好关翊随着易景行也是刚到了园子门口,元朗和元胜正在门口迎接,此时琼嬅挑帘下了马车,瞬间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今日琼嬅着一身藕色的湖丝衣裙,如云雾般的轻纱裙摆随风飘扬,精致的绣花腰带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每一处的褶皱都如同精心设计过的画作,那衣裳之上用银线绣着淡白色的栀子花,随着她的走动闪着若隐若现的光芒,如墨的黑发之上戴着一支芙蓉的暖玉步摇,斜插着一对七宝碧玉钗,她一向不喜金银偏爱玉件,今日选的这几样饰品更是衬的她气质华贵,清尘脱俗。 门口几个男子的目光悉数被她吸引了,只是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知那易景行心中是何滋味。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元胜,作为琼嬅的未婚夫婿他自是不用避嫌,见琼嬅下来便迎了上来。 元胜脸盲,更不知道什么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他只知道今日琼嬅身上穿戴之物他都没有见过便问道:“你这步摇倒是没见过。” 琼嬅笑嘻嘻的看着他:“好看吧?” “好看。” “你送的。”琼嬅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身上和头上,“这,这和这,都是你送的。” 元胜尴尬的摸了摸头,自己只知道给她添了不少东西,但他对女人的东西一向是一窍不通,压根不知道自己买过什么。 自那日云雾山上醉酒之后,元朗一直忙着大封典礼和大婚的事,没顾得上琼嬅这边,也是许久没见她了,今日见她容光焕发光彩夺目的心里也是不好受,他似无意般的看了旁边的易景行一眼,果然见那小公爷的脸比锅底子还黑,他曾听琼嬅说过,她和易家的这位小公爷可是有过二十年的婚约。 元胜和琼嬅一起走了过来,琼嬅很是平静的给元胜行了礼,冲关翊点了点头,连个眼神都没给易景行,这里的几个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就都心照不宣了。 易景行脸上的尴尬就没散过,尤其在看到元胜主动上前接琼嬅两人对视的样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当初自己说什么也不要的人现在被人家大金的皇子很是郑重的相待,自己当初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些? 那元腾此时刚到,因为今日是宴请大梁使臣所以只带了赵怡来,见到站在人堆里一眼就看到的琼嬅,元腾倒是不吝啬的的赞道:“郡主今日可真是风姿绰约,光彩照人。” 琼嬅福了福身:“多谢王爷夸赞,愧不敢当。” 元腾对琼嬅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他记得曾经听赵怡说过这个大梁郡主只是个郡王的女儿,纨绔无知胸无点墨,可她却从未说过人家长得可比她要好多了,想到这他不禁转身看了眼赵怡,却见那赵怡正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琼嬅。 “今日众皇子都在,你别给本王丢人。”元胜压低了声音说道,赵怡是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要不是为了她大梁郡主的身份他早就把她送到京外的园子自生自灭去了。 赵怡没做声,只轻轻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是非常不爽,自己才是大梁正儿八经的郡主是梁帝的亲侄女,她宋琼嬅是个什么东西也能做了大福晋?而自己呢,要不是为着今日是给大梁使臣接风,自己都没有这个机会能来这种场合,多年压抑的心情在今日泛滥的极其厉害。 众人依次落座,元朗如今作为皇太子自是坐在了主位,元明说自己身子有恙没有来,也不知道是真的身子不好还是故意和元朗对着干,元朔倒是来了只是随着元明的落败他的地位也日渐变低,被安排到了最后边,元朗之下是元腾,再是元胜,易景行和关翊坐在对面。 琼嬅作为元胜的未婚妻自然是跟着他坐,很快歌舞声响起,各种菜肴美酒也都陆续端了上来,琼嬅还是第一次看到大金的歌舞,看了两眼便皱起了眉头。 “不好吃?”元胜见她皱着个眉头还以为菜式不合她的胃口。 “你觉不觉得这些舞姬们跳舞像是打仗?”琼嬅不是很能明白金人的舞蹈,一点女子的柔美都没有。 元胜有点好笑:“不觉得。她们一直这样跳。” “哦,王爷平时也好看这个?”琼嬅歪着头看元胜。 元胜压根就听不出她在套他的话只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不爱看,大哥爱看。” 琼嬅笑了起来,元胜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撒谎,两人在这边说着小话却不知四周的几束目光时不时的就会看向他俩。 赵怡本来看到今日明摆着刻意打扮的琼嬅就一肚子气,这会子看到元胜那样一个糙汉子竟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她更是没来由的生气,论出身那东阳郡王在他们寿王府跟前连提鞋都不配,凭什么她宋琼嬅到了大都之后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了?再看到对面的易景行和关翊也是时不时的看向琼嬅,她的怒意就更大了。 酒已半酣,那舞姬撤了下去换上了一个弹琴的歌姬,赵怡一直压着的情绪总算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只听她清了清嗓子看向易景行:“听说小公爷的新婚妻子宋家三姑娘一手琴技乃汴京一绝,我这虚长两岁倒没有机会欣赏过。” 这赵怡作为大梁郡主在此场合说几句客套话无可厚非,元腾便也没有管,只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易景行。 易景行微微一笑:“郡主谬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赵怡却不打算就此住口,立刻又说道:“几位爷恐怕还不知道这小公爷的身份吧?他的新婚妻子是汴京宋家的三姑娘,也就是咱们这位华郡主的三妹妹。” 琼嬅刚拿起来的筷子停顿了一下,这赵怡不作妖是浑身难受? 见众人没有什么反应赵怡又接着说道:“当初国公府为保宋家名声,虽退了和宋大姑娘的婚事却还是将宋三姑娘迎进了府做了正妻,国公府如此宽大的胸怀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刚才还嘈杂不已的席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略有惊讶的看向琼嬅,他们只知她是个郡王的女儿,却不知宋家在汴京真正的地位和琼嬅在汴京的名声,毕竟谁没事会去打听一个秀女的过去?琼嬅和易景行的事只有元朗和元胜知道,还都是她自己亲口说给他们的。 易景行又是一脸尴尬:“都过去许久的事了,郡主还提这个做什么?” 赵怡却是轻笑两声:“那是小公爷你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咱们这位宋家大姑娘本事大得很,还没进大都就克死了二太子,你亏着是当初退了婚,否则今日你就坐不到这儿了。” 第78章 她疯了 赵怡的话已是极度的不妥,但碍于颜面元腾也不好发作,毕竟今日在场的是大梁来的贵客,若自己苛待赵怡的话传回大梁,还不知道那寿王会不会借题发挥蹬鼻子上脸,眼见元腾一点反应都没有元胜先不乐意了。 “大哥你不管?” 元腾喝了些酒微微发晕,扭头看向元胜:“五弟何意?” 元胜才不管她是什么大哥的侍妾什么大梁寿王的女儿,当即冷声说道:“宋氏是我未过门的大福晋,大哥后院之人这般当众羞辱,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琼嬅忙去拉元胜,这赵怡今日之举怕是已惹了众怒,他又何必跟她置气?这情况的回去之后元腾肯定不会和她善罢甘休的。 不想那赵怡今日或许是仗着有大梁的使臣在此,多年受的冤屈在这一刻一起爆发了,别说是元腾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说完! “五王爷,我说这些可都是好意!你不要以为被克的只有二太子,说不好下一个就是你!” “闭嘴!贱人!”元腾实在听不下去了转手就给了赵怡一个耳刮子,赵怡本就娇小,被元腾这一巴掌直接给甩到了地上。 “郡主!”对面的易景行惊讶的站了起来,“大太子殿下,岂可同郡主动手?” 关翊见易景行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略有些同情赵怡的遭遇,赵怡之所以能走上和亲这条路是成也这张嘴,败也这张嘴,若不是她大放厥词说自己爱慕关翊已久,他也不至于在淮州守关这么多年不愿回京。 元朗也坐不住了,这有大梁的使臣在这大哥怎么能对人家的郡主动手呢?忙给元腾使眼色,元腾却气的什么似的压根就看不见他,元朗只好又看向离赵怡最近的琼嬅,没想到琼嬅正冷冷的看着他,怎么她羞辱我在先我还要去扶她? 眼见没人搭理自己那赵怡躺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边哭边喊,无非就是什么没天理不公平不把她当人看之类的,她这一闹别说元腾觉得没面子连易景行也觉得没脸,好歹是一国的郡主啊,这撒泼打滚的像什么话? 琼嬅不仅没管还塞了一颗葡萄到嘴里,是赵怡自己口不择言非要拿人家大金的皇子说事,这挨了打丢了脸她也爱莫能助,见赵怡在地上哭闹不已元腾只得让身边的女使把她拉起来。 “把她带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赵怡却是不干,推开来扶她的女使,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的看向元腾:“怎么,王爷嫌我丢人了?从一开始可汗陛下把我许给你,你便已经觉得丢人了吧?这几年来处处刁难羞辱,可曾有一日把我当成人看?” “你给我闭嘴!”元腾不想她还扯上了自己更是气的火冒三丈。 “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我是何身份?我是大梁郡主!是我朝陛下的亲侄女!你们大金就这般对我?不仅只给个侍妾的身份,还处处欺凌羞辱,简直是丧失人性天理不容!”赵怡是真的气急了,她说的是事实,那琼嬅克夫是司天监说的又不是她说的,凭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手?还当着易景行和关翊的面? 元腾那火也上来了,她都不要脸了,自己要什么脸? “身份?你还有脸跟本王说身份?给你个侍妾的位子就是看你那所谓的郡主身份,若本王不要你你就要被逐回大梁去了,你不感激本王竟还敢怨怼本王?” “皇兄,有话好好说,今日梁使在此,不便过多苛责。”元朗终于还是开口了。 那边易景行和关翊除了尴尬更多的是不可思议,要说寿王在大梁的地位那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怡虽自幼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但给个侍妾之位的确太低了,而方才话里话外以及从元腾对她的态度可见,她在大金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元腾自不会和元朗对着干,当即略有不情愿的朝易景行说道:“家门不幸,让贵使见笑了。” 到底是谁家门不幸?这赵怡说到底是大梁皇室的人,易景行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赵怡却似乎是疯了一般,元朗明摆着给台阶了却还是不肯下,这几年来她的心魔已经快把她给折磨疯了,她又冷眼看向元朗:“你又是什么好人吗?是你害了我的一生,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赵怡和元朗的这一段琼嬅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却不知道内情,见今日赵怡逢人必咬也是来了兴趣,听说赵怡当初是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才在元腾府中做了个侍妾,到底是什么事呢? 元朗不悦的皱起眉头,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吧?难怪元腾从来不带她出来,就这样的带出来做什么?丢人现眼吗? “你可知诬陷皇太子,罪当如何吗?”元朗冷声质问,毫不留情。 赵怡却是笑了起来,两步便走到了元朗面前:“如何?你还敢杀了我不成?别说你了,就是你们的可汗陛下来了,也不敢杀我!” 赵怡说的是实话,大金当真没人敢杀她,两国相交不杀来使更何况是来和亲的大梁贵女了,她就拿准了没人会怎么样她所以才趁今日这个机会借酒装疯,尤其是易景行和关翊都在场,定是无人敢动她,只是她忘了,易景行他们迟早会走的,而虽生为梁人但她已经是元腾的人了,于情于理元腾都有管教约束她的资格。 元朗看着面前的赵怡,妆容已毁头发散乱,方才被元腾打的巴掌印还清晰可见,他一直觉得她是个可怜人,今日才发现,可怜之人真的必有可恨之处。 “我元朗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也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咎由自取不知所谓怪不得任何人,我也告诉你一句,我是不敢杀你,但落在我手里,我也保证让你好过不了。” 元朗的话冷若冰霜毫无温度,像刀一样一刀一刀扎进了赵怡的心里,别说赵怡了,就是琼嬅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元朗,她不禁有些害怕,金人残暴,她今日算是见识了。 赵怡愣在原地,元朗说到做到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只是她高看自己了以为元朗最多像以前那样不理她,却忽略了如今的元朗已不是一个单纯的皇子,而是大金未来的帝王,岂容一个女子在他面前指摘叫嚣? “贵使怎么看?”元朗转身看向易景行。 此时那歌姬等闲杂人等已经退下了,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易景行这才从对面走上前,停在了赵怡的身边。 “太子殿下恕罪,今日郡主多吃了几杯酒,又怕是见到大梁使团勾起了思乡之情这才失仪,还请太子殿下宽恕于她。” 易景行态度十分谦卑诚恳,想他从来都是个识时务之人,见风使舵是他一贯的作风,元朗便也稍稍消了些气。 “照理说,她是皇长兄内院女眷,应由皇长兄教导约束,但她身份特殊,是远道而来的和亲贵女,相比其他人,我们皇室自会对她格外照顾,只是可惜,她并不领情。” 见元朗语气有所缓和易景行忙顺着他的话说道:“殿下说得对,郡主的确有些脾气,有时难免会有所冲撞,我朝寿王爷也常说,郡主是让他给宠坏的,此次临行之前,寿王爷还特地交代,叫我探望一下郡主是否安好。” 元朗对这个国公府的小公爷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听到他这般说心里不禁冷笑一声,拿寿王说事?若是大金真想动手,别说是个小小的赵怡,就是宫里的赵悦,也自身难保。 “如此本太子想问一问贵使,在你们大梁若是有人冲撞诋毁皇太子,该当何罪?” 易景行停顿了一下,赵怡的所作所为他是真的没看懂,好好的一个接风宴让她一力搞黄了,还弄得他骑虎难下,他到现在都没能明白梁帝派自己来出使大金的原因,自是要一切小心行事。 “犯上之罪,若有大不敬,当斩。” 赵怡吃惊的转头看向易景行,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他这不是在告诉元朗叫他杀了她? 元朗可不想让自己的名声和梁金两国的关系都败在这个女人身上,便又看向琼嬅:“同为梁人,郡主以为呢?” 你没事问我做什么?难不成叫我帮她说话?就算不知道她们之间已经发生过口角,就凭方才赵怡说自己的那番话,自己都不可能帮她吧? 众人都看向琼嬅,琼嬅也垮下了脸,开口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只是个郡王的女儿,无权过问我朝皇室之事。” 琼嬅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拿我出身说事那我拿这当挡箭牌好了,反正自己没那么大度愿意不计前嫌帮她说话,再说了,自己说话也不一定管用啊! 见琼嬅忙着避嫌易景行只好又说道:“太子殿下,郡主虽说言行不当冲撞了殿下,但今日酒醉也算情有可原,还请殿下念在她离家已久孤身一人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元朗看着一言不发不再发疯的赵怡,又看向气的横鼻子竖眼睛的元腾,心中有了决断,虽说他已经是皇太子了,但元腾府里的人和事,还是得交由父汗或者元腾自己决定。 “皇兄,你怎么看?” 元腾早已挂不住面子了,也明白此事棘手作为皇储元胜不方便说什么,想了一下说道:“王府她是回不去了,省得再说本王欺辱她,那云雾山后边的庄子还空着,便送她去那好了。” 赵怡此时冷笑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他从很早之前便想着要撵自己出去了吧?否则为何从她一进府便不曾碰过她一下,其他妻妾多番欺凌羞辱他也不闻不问,不就是打一开始就看不起自己吗? 元腾瞅了她一眼,这样的人还好意思哭? “也好吧,宫中的喜事接踵而至这个时候定是不能打打杀杀的,何况真的责罚了她也怕大梁的寿王爷误会咱们苛待了他们郡主。”元朗冷漠的看向易景行,“今日之事贵使全程在场,到时可要给本太子做个见证。” 琼嬅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这赵怡又不是傻子,真的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作死?她虽然明面上在拿琼嬅当靶子,但没必要连已故的二太子都拿出来说,难道是另有内情? 果真那赵怡只是哭,然后笑着哭哭了又接着笑,给人一种她确实疯了的感觉,元腾命人上前把她拉下去,她却几步冲到了琼嬅的面前,元胜下意识的立刻上前挡住了她。 “你觉得我惨吗?你将来的下场会比我更惨!”赵怡冷冷的看着被元胜护在身后只能看到半张脸的琼嬅,“自古男儿多薄情,傻子才会信金人!” 第79章 脑子还是没好吧 说完赵怡就被几个侍卫给拖了下去,她反而十分平静了再也没有大喊大闹,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元腾见状也没心情继续待下去,便借口要去处理此事也跟着离开了。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想到赵怡会在今天来这么一出,琼嬅也在细细思索方才的每一幕,总觉得是哪里不对,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元朔倒是站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了,这大梁女子顶着个贵女的身份来到咱们大金,还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送走一个郡主了,不知剩下这位,有何话要说?” 琼嬅和元朔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殊不知那元朔心里早就恨透了她,从他手上救下了宋雪娘和盘清瑶,坏了自己的好事,又拒了元明的心意,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六太子这是何意?我朝陛下自是报着两国修好的心意遣我们来的,哪有其他目的?”琼嬅也不乐意了,说赵怡说她都没事,一有点小事就上升到国家层面,她一个小小的秀女担待不起好吗! “两国修好?方才你们那高贵的郡主口口声声拿我二哥的死说事还要咒我五哥,这也叫修好?”元朔也是逮到机会就不放,今天这场大戏是赵怡掀起来的,他只是借机发难而已。 琼嬅一时语塞,是啊,别人只会把她和赵怡视作一党,赵怡说的话等同于她的观点。 见她竟也有说不上话来的时候元朔就更来劲了,又往前走了一步对元胜说道:“五哥,司天监的话你不是没听到,再说这种居心叵测的女人可不能要,不如你也退婚吧,反正她也被人退过一次了!” 元胜虽与元朔是年纪最相近的兄弟但脾气一直不和对元朔素日的德行更是看不惯,也就是看在兄弟的份上才没有多说过什么,不想自己没去招惹他他倒来管上自己的事了。 “居心叵测?你就是这么说你皇嫂的?” 元胜依旧冷着脸,一句皇嫂让站在他身后的琼嬅顿时有了底气。 元朔瞬间哑火,他真不明白就算她是有几分姿色,那世上的美人多了去了,先是元明,又是元胜,为何都被这个丫头迷得晕头转向的? 元朗今晚全程就没笑过,虽说元胜的话也有些刺激到他了,但元朔也的确不该那样说。 “一事论一事,梁使在此,不得无礼。” 元朔不悦的瞪了琼嬅一眼,真是岂有此理了!这女人要是做了自己的亲嫂子他肯定要反对的,就是现在做了元胜的福晋他也不会承认有这个皇嫂的。 经过这么一出众人也都没有继续的兴致了,元朗便派人送易景行和关翊回驿馆,草草结束了宴席,元胜也和琼嬅离开准备回山庄,在院子门口碰到了还没走的易景行和关翊,他们显然是故意没走的。 见元胜和琼嬅一起出来,男俊女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易景行迎了上来:“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琼嬅想都没想:“我与小公爷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借一步才能说的话,有话在这里说便是。” 易景行看了看后头的元胜,他大概不知这元朗元胜两兄弟天生臭脸,并不是在给他甩脸子,对元胜来说,一个小小的国公府还不配放在眼里。 易景行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郡主一切可好?方才见到乐安郡主那般,我这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琼嬅奇怪的很:“过意不去?为何?” “若不是当初我执意退婚,你也不至于沦落到来大金和亲的地步,说起来这都怪我...” 易景行还没说完琼嬅就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小公爷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沦落?” 看着琼嬅容光焕发的样子确实不像沦落,但方才赵怡也说了,她作为梁帝的亲侄女现在都落得个被赶出王府的下场,更何况是琼嬅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对不住你,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琼嬅真的不明白了,这易景行肯定是之前脑子被门挤了还没好,才会跑了这么远的路来跟她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如今我已是你的大姨姐,说起来也都是自己人了,若说有什么要求的话无非就是希望你能对岳家好一些,其余的,都与我无关。” 其实易景行也没有别的意思,他真的是见到赵怡的样子有些吓着了,生怕琼嬅会怨自己,但是显然人家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 “那是自然。”易景行讪讪的说。 琼嬅看了看站在后头一言不发的关翊,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冲他点点头,和元胜一起离开了,大金拿他们当客人,她可没必要供着他。 等烈风亲自将关翊从驿馆接来了山庄,琼嬅已是换了衣裳在院中等他了,虽说他们之间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人多口杂,琼嬅还是选在夜里和他见面。 一别四月,如今再见坐在红松树下的琼嬅,关翊百感交集,方才席间一直不得空和她说话,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自己和易景行是挚友,自然也不会当众下易家的面子。 琼嬅起身迎接,自己在大都多有不便许多事都是拜托关翊做的,她对他也是绝对的信任,只是她不愿因为自己而误了人家,言行举止总是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许久不见,将军似乎瘦了许多。” 关翊这才回过神来:“郡主倒像是胖了一些,气色极好。” 琼嬅笑着请他坐下,和老朋友说话就是特别的自然舒服。 “我天生没心没肺的,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我该吃吃该喝喝。”琼嬅让碧落倒上元胜送来的葡萄醉,“方才席间见将军滴酒未沾,这是王爷从西域弄来的葡萄醉,甘甜醇厚,将军尝尝。” 关翊依言品了一口,果真入口甘甜,是上等的美酒。 “郡主好酒,想来五王爷也知道的。” 琼嬅看了他一眼,自己也端起酒杯:“王爷是我的未来夫婿,自然知道我的喜好。” 旁边的碧落适时的一边给琼嬅倒酒一边说道:“王爷待姑娘极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往咱们这里送,知道姑娘爱酒,又特别喜欢这西域来的葡萄醉,专门派人每半月便去西域一次,只为给姑娘送酒。” 琼嬅又抬眼看了关翊一眼,果真关翊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他只垂着头不语也不看琼嬅,对她而言自己是真心拿关翊当朋友的,她真的不希望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感情而影响了他们的关系。 见关翊不语琼嬅便另起话题:“今日乐安郡主一事,将军怎么看?” 关翊这才抬起头:“之前我只知道她在大金的日子不好过,却不知道竟是这般不堪,依方才所见,乐安郡主在大太子府中没有任何地位,金人也没有看在大梁皇室的份上善待于她,但我也觉得她的确是过分了些,还想拉你下水提及以前的旧事,没的让人讨厌。” “将军不觉得她有点太过,反而有些刻意了吗?”琼嬅以为关翊和赵怡相识已久,多少应该知道些她的脾气。 “并未觉得,她一向都是这样的,只是不想在大都她依旧是这般的不知收敛。”关翊回道。 琼嬅点头:“那将军来了之后,乐安郡主没有单独找过你吗?” 关翊一愣:“没有,她找我做什么?” 琼嬅笑了起来,要是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事来那可真够难了,两人又聊了许多,关于秦霜语的,关于汴京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还顺带听了些易景行和宋琼娅婚后的闲事,说自见到了关翊,易景行抱怨宋琼娅的话就没停过。 两人喝酒聊天甚是愉悦,不想就没一会儿江鸣便从外边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烈风守在门口吃惊不已,这个时辰了他来做什么? 江鸣看了烈风一眼:“我从方才送郡主回来就没走。” 琼嬅也是惊讶不已:“这个时辰了,可是王爷有事吩咐?” 江鸣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回郡主娘娘的话,王爷有话交代,王爷说天色已晚,明日梁使还要进宫觐见陛下,不宜太晚休息,以免误事。” “王爷在哪儿?何时吩咐的?”琼嬅压根就没看见元胜好不好? “方才派属下留在山庄之时王爷吩咐的。”江鸣回道。 琼嬅一时间略有尴尬的看着关翊笑笑,关翊心知肚明,这五王爷怕是一直监视着他们呢。 “五王爷这么晚了还派亲信保护郡主,可见是真心待郡主。” 琼嬅笑了起来:“王爷的确待我不薄。” 其实关翊很想问问为何最后琼嬅被指给了元胜而没有进宫去,元胜虽威名在外,但久不在大金,在朝中没有任何的势力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皇后养子的身份和累累军功了,倒也不是说嫁给他不好,只是淮南王武人脾气连关翊都听说过,他又怎能善待琼嬅呢?不过这里面的详情还是留着问元朗吧。 关翊也便站了起来,人家都来撵人了自己还能赖着不走吗?好在此次皇太子的大封典礼还有几日,他总有机会再同琼嬅说话。 “郡主歇息吧,告辞。” 第80章 东宫之礼 关翊走了江鸣却还站在门口,倒是烈风出去送关翊了,琼嬅奇怪了,这江鸣不回大营在这做什么? 没等琼嬅开口问江鸣自己先说话了:“王爷有令,梁使在大都期间,属下全程保护郡主娘娘,直至梁使离开。” “王爷不需要你跟着吗?”琼嬅哭笑不得,保护?这是监视吧? “王爷忙着皇太子大封典礼一事,日日与皇太子殿下在一起,不需要属下跟着。”江鸣回道。 琼嬅也不和她辩,本来她和易景行关翊就没什么事,监视就监视好了。 大封典礼在八月初八这日进行,作为大金皇室未来的儿媳,琼嬅自然也要出席,今日典礼隆重,各宫主子、命妇和朝臣的女眷都要出席,今日琼嬅打扮的十分低调,这样的场合最好是谁也看不到她最好,她只想看看能不能遇上盘清瑶说几句话,自盘清瑶入宫之后还没有过消息。 所有的女眷都聚在一起,琼嬅没看到盘清瑶却先看到了萧岚,萧岚作为已嫁的妇人今日穿的是普通宫装,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并不与其他元明的妻妾一起,琼嬅想过去找她,想起那日大街上的事又停住了脚步,她心结未解,自己再百般示好也是无用。 这时人群骚乱了起来,琼嬅随众人去看,见是满身珠光宝气的金珂玥到了,作为皇太子妃,她自然得到了前呼后拥的待遇,而一向跋扈的她如今就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一众命妇都争着巴结金珂玥,金珂玥的目光却放在了另一边元明的后院女眷这边,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慢悠悠的走到了小完颜氏的面前。 别说是小完颜氏,就是所有大金名门望族的女子都恨金珂玥,明明都是出身高贵才德兼备,却因为有金珂玥压着都无法做正室,大小完颜氏都做了皇室的小福晋,对金珂玥自然是没有半分好感。 见金珂玥走了过来,满心不悦的小完颜氏也只能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行礼了,而她后头的那些侍妾们更是诚惶诚恐的纷纷给金珂玥行礼。 “吆,小福晋今日这身衣裳不错,是为了皇太子的大封之礼特意准备的吧?”金珂玥上下打量着小完颜氏。 “是。”小完颜氏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今日盛典,自是不能失礼了。” “这样式、料子倒是都不错,只是,”金珂玥捂嘴轻笑了一声,“只是不能做正红色,再好的料子也少点气势。” 小完颜氏就知道金珂玥憋不出好话来,虽然完颜氏在大金也是大家族了,家族历史也比金氏要久远,但因没有金氏匡扶先帝的过往和数不清的家财,总归是落在了金氏的后头。 见小完颜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金珂玥开心极了,就这样的货色当初也敢叫嚣着要做元明的正室?有她在,谁的正室之位都得空着! “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呢,若不是因为我,三王爷能允你大福晋之位,把你扶正?所以人呢,要有感恩之心,下次再见到我,记得早早上前问安。” 金珂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羞辱小完颜氏周围却是无一人敢出声,小完颜氏好歹也是名门出身的大家族后代,听到金珂玥这般说也只是眼含热泪不发一言,金珂玥得意的笑了起来,一群窝里横的东西,还敢和她争? “那冬日飘雪春日花开,是不是都得谢谢你啊?” 女子凌厉的声音从后边响起,众人随之望去,却是萧岚从后头走了上来,站到了小完颜氏的身侧。 “吆,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翁主啊。”金珂玥见是萧岚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当日你匆忙离开御龙山庄直奔王府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怕三王爷反悔才自己眼巴巴的送上门,今日这种场合,轮得到你来吵嚷吗?” 萧岚不怒反笑:“轮不到我,就轮到你了?今日众女眷都在,你这般盛气凌人目中无人的仗的是谁的势?是金家,还是皇太子?” 金珂玥对萧岚也算了解了,两人同住山庄三个月,吵架斗嘴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以前有琼嬅在旁帮腔自己吵不过她,如今自己身份贵重,只怕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王府小福晋吗? “不管是金家还是太子殿下,都是我能依靠的,你倒是想靠,靠的上吗?” “咱们这小门小户出身的自然是不敢和您争了,只是如今你还只是个太子妃,对待同辈的女眷们就已是这般欺凌羞辱,不知哪日皇太子继承汗位您入主中宫,是不是要把咱们都给杀了?” 金珂玥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逼到了萧岚脸前:“我就是杀了你们又有何不可?” “是呢,您容不下谁不都是说除就除了吗?就算是那当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怕也是心惊胆战,唯太子妃马首是瞻吧?”萧岚话锋一转,精准的把话题转到了后宫之中。 果然金珂玥立刻垮下了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提过皇后娘娘和贵妃了?” 萧岚不慌不忙,笑嘻嘻的说:“这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好,各种主子也罢,和咱们都是自家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人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与完颜姐姐是可汗陛下和贵妃娘娘的儿媳,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贵妃娘娘,你羞辱我们,不等同于打贵妃娘娘的脸吗?” 要说当今世上还有谁是金珂玥害怕的,除了金王大概就只有贵妃了,卓贵妃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即使元朗做了皇太子,那后宫的掌事大权依然牢牢握在卓贵妃的手中,就连她和元朗大婚的一些细节之事都是卓贵妃安排的,这个萧岚虽说话不好听但是说的有理极了,小完颜氏是卓贵妃的儿媳,自己是不应该太过苛责的,但今日众人都在,她自然不能被萧岚给吓着了。 “你不用在这挑唆,我可从来没有半句对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不敬,两位娘娘教导宫妃命妇无可厚非,而我作为太子妃,自然也有处置你们的权利!”金珂玥也不是吓大的,尤其今日是元朗封皇太子的日子,她岂会被萧岚的几句话给震住了。 “哦?不知未来的太子妃准备以何种因由处置我们呢?”萧岚依旧阴阳怪气的说道。 “以下犯上,罪当杖刑!” 萧岚却压根没在怕的,两人已是脸对脸对峙的状态了她又往前顶了一步:“以下犯上?你现在好像还不是太子妃,此时此刻,我的身份要高于你,到底是谁以下犯上?” 金珂玥的怒意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她萧岚算是个什么东西,跟了元明多年的小完颜氏都不敢和她这样说话,她岂容一个外族女子这般顶撞自己?这就扬起手来,那站在后边的小完颜氏立刻拉了萧岚一把,把她拉到了后边,同时金珂玥的右手被人从后面给拽住了。 “好歹是大家闺秀,怎能抬起手就打人?” 金珂玥诧异的回过头去,这地方竟有人敢拦她? 琼嬅拽着她的手臂站在她身后,面色平静的看着她,若不是萧岚那个小贱人先上来找茬,金珂玥第一个要踩的肯定是琼嬅了。 “松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拽我?” 琼嬅看上去比盘清瑶稍稍壮那么一点点,虽不至于是风一吹就倒但也是比较瘦削的,但她力气大的吓人,金珂玥使劲挣了几下都没能挣开,又气急败坏的骂道:“岂有此理胆敢同我动手真是反了!来人!来人啊!” 第81章 皇太子之宴 琼嬅却是慢慢的将她的手臂放了下来,没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是自家妯娌,哪来的什么动手什么反了?方才金姐姐和小福晋开玩笑,不也是妯娌间关系好的表现么?难不成金姐姐作为太子妃开不起玩笑呀?” 金珂玥哑口无言,弟妹二字是她先和琼嬅说的,就算她不把小完颜氏和萧岚放在眼里可这琼嬅是元胜的正室大福晋,元朗和元胜又是至亲的兄弟,她和琼嬅应是最近的妯娌才是。 见琼嬅放开了自己,金珂玥冷哼了一声:“知道你和萧氏关系好,但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琼嬅对金珂玥永远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若说身份的话自是没人比得上金姐姐,尤其您是未来的太子妃,是在场所有姐妹的表率,咱们自然是学金姐姐的,您怎么做,我们就跟着怎么做,若是哪日有人问起来,咱们便说是跟金姐姐学的。” 金珂玥放眼看了看四周的人,除了琼嬅和萧岚,其余人也都是略有憎恶的看着自己,她知道自己早已失了人心,虽说她并不在乎这点,但也 知道自己今日占不到便宜了。 “行!你们都给我记着!”金珂玥撂下狠话扬长而去,今日大日子,没必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琼嬅回头看了萧岚一眼并未说话,在场这么多人她也不想再和萧岚吵起来,见琼嬅就那样走到一边去了,萧岚心里也不是滋味,其实上次的事情之后,回到王府她也多少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了,但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主动和琼嬅说话。 看着一直望着琼嬅背影的萧岚,小完颜氏走到了她身后:“听说你和那郡主关系好的像亲姐妹,怎的现在弄得如同陌生人?依方才所见,她对你倒是不错的。” 小完颜氏在府中处处给萧岚使绊子,却不想人家不只是窝里横,和自己在府里的关系极其紧张,这到了外头眼看有人羞辱自己她马上就上前出头,倒是让小完颜氏刮目相看了,或许这萧氏确与府中其他女人不同? 萧岚这才收回目光看了小完颜氏一眼,一句话没说又回到角落去了,她和琼嬅之间的是是非非,旁人自是无法理解。 典礼就在金宫的大安殿进行,女眷们都在最后头压根看不到上头,只知道气势恢宏到处都是人,别说盘清瑶了,琼嬅张望了许久都没看到元胜的影子,一系列的礼节之后,封皇太子的礼成,元朗走到了最高处,站到了金王的身边,要说元朗封为皇储谁最得意,除了那站在后宫嫔妃之首的蒲察氏,莫过于站在众皇子女眷最前头的金珂玥了,金珂玥双眼闪着光芒,金家多年以来的期望终于要完成了。 典礼之后要大宴宾客,席面安排在东宫,此时没有后宫主子在场,金珂玥趾高气昂的走在最前头,领着众女眷到了东宫。那东宫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从一进去金珂玥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而其他人更是争先恐后的巴结着她,好似方才金珂玥说小完颜氏之时口中的“你们”没有她们一样。 今日宴席由元朗出面,金王已回了内宫,后宫诸位主子在后宫中由蒲察氏宴请,其余的官员、各国使臣都在东宫,共贺元朗封皇太子之喜,一时间东宫热闹非常,新主上位,赶着巴结的人自然大有人在。 琼嬅终于寻到了元胜的身影 ,不过他正忙着接待各朝来使和各级官员压根没看到她,这前院嘈杂不已,琼嬅一人也是无趣,便独自往后园走去。 这东宫的后园自是要什么有什么,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应有尽有,琼嬅刚进到后面便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栀子花香,放眼看去,那石子路旁每五步便放着两盆开得正好的栀子花,和元朗之前的海凌王府是一样的,琼嬅慢慢走了过去,蹲了下来,看着那花微微出神。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琼嬅却是没听到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栀子花,她想起的不是海陵王府满园子的栀子花,而是那日初见元胜,萧岚紧张的许久没回过神来,她是能理解和体会萧岚当时的心情的,也能明白后来萧岚为何那边怨怼自己,说什么身不由己情非得已都没用,是她伤害了萧岚,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都是从王府挪过来的。” 琼嬅一惊,忙抬起头,却见元朗站在太阳下面,因为背着阳光看不清他的脸,慌忙从地上站起来,行了个礼。 元朗已是许久没同她说过话了,他知道元胜是出于仗义帮了琼嬅,也知道琼嬅和元胜互相都没有男女之情,她那般冷漠的对自己无非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没有信守诺言,但她心里肯定还是在乎自己的,否则又岂会这般生气呢? “等事情都办完了,我自会想法子,你且耐心等待。”元朗说道。 又来了,琼嬅不悦的皱起眉头:“太子殿下何意?” “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你放心便是。”元朗往前走了一步。 琼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知不知道他每次说这句你放心的时候她都会特别的恶心,放心?放心什么?今日这个结果不都是太放心所造成的吗? “太子殿下想来是误会了,你我如今身份悬殊,该说的话也早已说清楚了,还请殿下莫要再说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话了。” “我误会?那你在这做什么?不是触景生情?”元朗倒不明白了她为何就是不承认呢,“你明知因你爱栀子花我才让人精心培育了这些,怎么就成误会了?” 琼嬅知道元朗种栀子花是因为她喜欢,只是从前两人很少将这些事宣之于口,如今元朗就那样说了出来,倒叫琼嬅说不出话来了。 见她不说话了元朗又往前迈了一步:“若你担心老五那里就更没事了,老五自小跟在我身边,我说的话他自然会听。”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近到琼嬅感到不适了,她立刻连连往后退,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看着元朗的表情如同看一个疯子一般,看了一眼扭头就跑,一溜烟就跑没了,元朗叹了一声,也默默的往后头更衣去了,却不知那假山后头的金珂玥听了个清清楚楚,那捏在手里的帕子已是被攥的不成样子,打死她也想不到,琼嬅那小贱人竟跟元朗有一腿! 琼嬅慌里慌张的往前跑,生怕碰见什么人,一边跑一边还挡着脸,把在殿门口安排宾客的元胜给看迷糊了,只是现在舍不开手,暂时顾不上她。 等琼嬅落座之后那席面也开了,等了好一会儿换了衣裳的元朗也回来了,他也没有刻意看琼嬅这边,倒是看到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位子上的金珂玥黑着脸,像是谁欠她八百吊一样。 一早安排好的歌舞都依次上来表演,那席上筹觥交错好不热闹,这要是说今日谁最郁闷那莫过于元明兄弟俩了,到嘴的鸭子飞了,还得强颜欢笑的祝贺人家喜登太子之位,这个中心酸只有他们自己能懂,没一会元明就喝的微微醉了。 “今日众位女眷都在,早已听闻各个王府的妻妾都是琴棋书画歌舞皆通的,这皇太子大喜之日,不如请上前来表演一段,以娱宾客。” 第82章 唱个歌吧 元明的话让本就热闹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要说这众皇子府中的女眷也不是凡夫俗子,都是有家事的高门大户家的姑娘,虽说金人好武不好文,但最起码的音律歌舞还是都会的,众人之中最优秀的当属金珂玥,金家为了培养她可是下了血本的,只是如今她已是皇太子妃了,自是不能自降身份给臣子们献艺了。 元朗知道元明心里不爽,也能理解人家的心情,这宫里宫外做局铺路了这么多年最后一败涂地自然是有怨气了,只是自己现在已经是皇太子了,不能再和以前那样不分场合的针锋相对了。 “六弟府上的慕容氏不能能歌善舞吗?我记得之前见过一次,六弟仿佛就是因为那次对她一见钟情继而收进府的吧?”元腾先说道。 元腾没有太深的心思,可以说是微微愚钝,对待朝中形势他也不怎么在意,他的追求很简单,做个闲散的富贵王爷也就是了,其他的兄弟们自然知道他没有坏心,于是元朔也很平静的说道:“慕容氏今日并未来观礼,怕是叫大哥失望了。” 元腾坏笑一声并未说话,只又看向元胜:“那五弟呢?” 元胜也是刚坐下都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何事?” “方才三弟说请女眷们表演些才艺以娱宾客,五弟有何想法?”元腾又问。 元胜看了对面的琼嬅一眼,又看向元腾:“大哥怎么问我?我与郡主尚未成亲,后院空空如也和各位兄弟都比不了,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这吧。” 以往这种情况下元胜都会当听不见,如今也知道回怼了倒叫在场几个皇子都有些惊讶了。 元腾笑了起来:“五弟说的不错,这样吧,请未来的皇太子妃给咱们出个主意?” 本来一直生气的金珂玥听到元腾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了微微一愣,继而转头往上看了一眼,元朗面色如常,并未反对,他们俩是金王亲口指婚的未婚夫妻,他即使不愿意又能如何? 金珂玥立刻就把目光定在了自己左侧的琼嬅身上,若说自己之前是厌恶她的美貌和伶牙俐齿,如今她们之间的仇可不是吵上几句嘴就能解决的了,她倒不担心元朗敢把太子妃的位子给琼嬅,她怕的是她和元朗有名无实,元朗心中只有那个小贱人! “这郡主来大金也有好几个月了,除了之前在猎场展示过球技之外,倒从未见过郡主有什么才艺。”金珂玥面色平静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早就听闻梁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个个能歌善舞,不如请郡主为咱们献上一艺?” 琼嬅还没慌,下头坐着的易景行和关翊先慌了,别人不知道他俩可是知道琼嬅那两下子的,叫她弹琴跳舞还不如杀了她,易景行虽未看到传说中的上树下河掏鸟抓鱼,但经常听宋琼娅添油加醋的说起琼嬅的往事,就更相信琼嬅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花瓶了。 易景行当真怕琼嬅出丑,今日各国来使都在场,稍有差池就是有辱国体的大事,他忙站起来说道:“回太子殿下,郡主素喜诗书,并不曾在音律歌舞上用心,不如咱们来个飞花令,也好一同乐一乐。” 元朔先嗤了一声没说话,他总不能说他们大金最烦的就是那些之乎者也的酸臭学问,整个皇室也就只有二哥多少喜爱些诗书,其余人是一窍不通,元朗倒是直接说道:“不瞒贵使,我朝向来重武不重文,怕是没人能接得上贵使的令子。” 见易景行尴尬不已,此时金珂玥不依不饶的站了起来:“小公爷是不是过谦了?堂堂一个大梁的郡主,好歹也是出身王府金枝玉叶的吧,就算不在这些上头用心但基本的乐器和歌舞还是会的吧?说起来倒也没见过大皇子府里的赵姬展示过一二,莫非是那传言有误,大梁女子愚昧蠢钝,一舞不会?” 易景行更是尴尬,这金珂玥怕是已经知道赵怡的事了,明摆着挖苦他们呢!只得讪讪的坐下,这已不是他能控制的局面了。 在场众人在金珂玥这一席话之后各自变了脸色,看笑话的,等出丑的,而元朗和元胜齐齐黑了脸,元朗恼的是身为皇太子妃金珂玥言语犀利不分场合的胡说八道,元胜恼的是你好好做你的太子妃不成吗损别人家的福晋做什么? 金珂玥哪还顾得上这个,她那仅有的理智在方才听到元朗和琼嬅谈话的时候瞬间就烟消云散,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死丫头竟和元朗暗通款曲而她竟然一直不知道!她挑衅般的看着琼嬅,之前在猎场那次她曾亲耳听到琼嬅说自己除了骑射马球之外什么都将不会,今日梁使的反应就更印证了这一点,她一定要让这个贱人当众出丑,连带她们大梁也要一起出丑! 元胜刚想开口却见对面的琼嬅向他使了个眼色,只见她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面色平静的看着金珂玥。 “今日盛典,既然金姐姐这般盛情,那我便献丑了,不过乐器舞蹈我是真的不会,不知吟诗一首助兴,太子殿下可同意?” 金珂玥嗤笑一声:“方才都说了你们那些文绉绉的诗啊词啊的我们大金不好,你是听不明白吗?” 琼嬅却不看她,只看向元朗,元朗想都没想便说道:“有劳郡主了。” 金珂玥看着他们二人对视的样子马上就要疯了,元朗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甚至可以说都很少看自己。 “殿下客气,身为我朝和亲秀女,自应代表我大梁子民贺太子殿下大喜,只是臣女才疏学浅,恐贻笑大方,还望殿下勿怪罪。” 说完又看向元胜,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元胜本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进退两难,自己还是尽快向父汗请旨完婚,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保护她。 琼嬅走向那大殿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实际前世她身无所长,是个只懂读书的老学究,若说有什么特长想必只有一把好嗓子能勉强算得上,只是如今这场合,似乎没有人会唱曲子,不过好在她想起曾经自己会的一首用诗词编的曲子,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金珂玥冷冷的看着中间的琼嬅,吟诗?怕是元朗不喜吧?她还不信了,一个外族女子能跟她抢男人抢风头? 琼嬅也不惧众人的目光,只淡淡的朝上行了个半礼,轻启朱唇慢慢吟唱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的声音如同珠玉落地美妙清脆,歌声婉转又空灵,那声音中又夹杂着许多的情绪,明明是只身一人站在空阔的大殿中央,却给人一种并不孤单的感觉,别说金人了,就是饱读诗书的易景行也十分触动,他从来不知道诗词还能被唱的如此婉转多情,更不知道这琼嬅就像一本书一样,每一页都是惊喜。 第83章 夜半起火 琼嬅唱到最后那句时,抬头看向了元朗,她目光清澈不夹杂任何感情的看着他,曾几何时她那般相信这个男人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后半生的依靠,虽从不奢望正妻之位也不期盼与他举案齐眉夫唱妇随,但也愿他值得依靠值得托付,保她后半生不用再像在宋家一般装傻充愣的苦苦过日子,她真的以为这个叫她放心的男人是众里寻的那个他,可惜,美梦易碎,良人难求,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一曲终了,元朗看着下头的女子就那样看着自己没有一丝的情绪,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许多的伤感,他怕是真的已经失去了她。 这几个或多或少都和琼嬅沾点关系的男人都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于易景行而言,她是自己抛弃的未婚之妻,于关翊来说,她是遥远又相近的暗恋之人,而对元胜来说,她就是她,世上独一无二的她。 元明醉意朦胧的带头拍起手来:“大梁郡主果然名不虚传,不仅美貌出众,言行得体,还有如此婉转的歌喉,老五,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自从没了太子之位的念想,元明对其他事也没了兴趣,尤其是琼嬅已经许给了元胜,自己是大伯哥了,岂能再对人家有非分之想,不过这琼嬅今日一表演,倒是更加吸引人了。 元胜难得的扯了扯嘴角:“三哥说得对,我怕是全天下最有福气之人了。” 琼嬅这才转头去看元胜,此时的他面色微红像是喝醉了一般,眼睛也微微的弯着,正满含笑意的看着她,怎么说,好像是吃了春药一样。 元明也笑,又看向金珂玥:“太子妃以为如何?” 虽说元朗尚未大婚,但金珂玥的身份已是板上钉钉了,听到元胜问自己金珂玥尬笑一声:“虽说听不太懂,但郡主的歌声的确能和东宫的歌姬相比了,不知郡主是从哪里学来这样美妙又勾人心魄的歌声的呢?” 金珂玥如此明显的挑衅和羞辱却没让琼嬅生气,她这般不分场合的耍脾气掉脸子失的是元朗的心丢的是大金的脸,你让我赶鸭子上架表演个才艺我表演了,我唱完了你又说这种话,谁不懂事自不用多说。 果然元朗十分不悦的看向金珂玥,只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便已是让金珂玥心中一惊,只得讪讪的坐下了。 元朗示意琼嬅回去坐下,又命人上了新的歌舞,自己则主动给易景行和关翊敬酒以表歉意,关翊同他相识已久可称挚友,自然知道他娶金珂玥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只是近日元朗事多,自己还没有机会同他详谈。 宴席之后元朗还要去祭天,元胜全程陪同,其余人等各回各家,金珂玥并不打算就这样放琼嬅走,便在东宫门口一直等着,却见琼嬅出来之后有江鸣和烈风两人贴身保护,自己压根接近不了便打消了念头回金家去了,她们之间的恩怨还需从长计议。 元朗作为储君需要去元氏的发源地祭告祖先,来回大约需要五日,正好误不了和金珂玥的大婚,元胜不论是作为元朗最亲近的兄弟还是掌握数万兵马的大将军都需陪伴在侧,琼嬅也担心他路上没人照顾便叫江鸣同去,她就在山庄里哪也不去,还让江鸣带话给元胜,自己和关翊无事不会再见,也不是怕元胜误会,只是人多口杂,没的有些不好的流言传出。 这日琼嬅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话本子,阿顺来报说东宫来人说今日有外使要离开大都了,东宫大部分人都随着皇太子去祭祖了所以送行的人手不够,想从山庄借些淮南王府的侍卫,让烈风将军领过去,琼嬅也没多想,元朗他们的确带走了大部门的人,便叫烈风带人过去了,山庄只留下了两个守门的侍卫和阿顺,一向平安无事,何况他们晚间就会回来了。 晚饭过后琼嬅觉得有些困便进内殿睡觉去了,碧落照样在门外边做针线活边守夜,本是十分宁静的夜晚却很快不对劲儿起来,琼嬅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大汗淋漓,巨大的呛鼻子的烟熏味提醒她,着火了! “碧落!碧落!” 琼嬅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大声喊着碧落,手脚却不听话,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站也站不起来,只得爬向殿门,抬头见屋顶的火已经着了起来,艰难的到了那殿门却怎么也推不开,自己也没有一点力气,只能感觉到那门热的烫手,想来外边也已经着起来了。 “有人吗?碧落!阿顺!” 琼嬅实在使不上力气只得大声的喊着却只听到了大火烧着木头的声音,并无任何人声,就连院子中都没有其他声响,这阿顺和碧落每日都是一个守院门一个守殿门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琼嬅来不及多想,立刻又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铜盆跟前,打湿手巾捂住了抠鼻,逐一去推窗户,不知是因为没力气还是窗户被封住了怎么也推不开,她心中暗道不好,这把火怕是来要她命的! 此时那仆人房中昏睡的下人们才被从院外闻声赶进来的侍卫给叫醒了,那俩侍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阿顺在院门口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被喊醒了见正殿起了火却又发现自己手脚都动弹不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姑娘!快救姑娘!快,快去喊人!” 元胜安排在山庄的侍卫悉数被东宫的人唤走了,只留了两个,这两个人一个忙提水去救火一个忙跑出去喊人,阿顺明白自己是被人下药了,否则不可能一院子五六个人都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而那倒在殿门口的碧落更是怎么叫都叫不醒,很明显他们是被人给算计了,那姑娘呢 ?姑娘被困在里边若也被下了药那可怎么办? 阿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慢慢的爬向院中的水缸,艰难的往自己身上倒水以快点清醒过来,而院子里仅有的五六个还不如阿顺,有两个和碧落一样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此时的琼嬅已慢慢的晕了过去,大火着的很快,浓烟滚滚早已灌满了整个内殿,若不是因为这内殿面积大想来早就着完了,她绝望的缩到了角落里,方才用铜盆里仅有的水倒在了身上却也是杯水车薪,元胜不在,谁还能来救她?她的小命,难道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 临失去意识的时候,琼嬅倚着墙角身子慢慢滑了下去,整个人瘫在地上只觉得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嘴里喃喃的唤了一声:“王爷...” 那侍卫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控制不了火势,他只得把碧落拖到了一边,先保证这几个人的安全,那正殿的火越烧越旺,眼见房顶上的横梁都快烧没了,这时院外响起了焦急杂乱的脚步声,阿顺忙去看,来人竟是易景行和关翊! 元朗大婚之期临近,有些外使选择回朝有些选择留下继续观礼,易景行和关翊两个人都不想走便一拍即合,准备参加完皇太子的大婚之后再回梁所以还在大都,他二人各怀心事难以入眠方才在驿馆赏月喝酒,在那小楼之上见那侍卫慌里慌张的往东宫的方向跑,认得是山庄的侍卫关翊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带着大梁的使团队伍往山庄这边跑,果真老远便看到了滚滚浓烟,正从琼嬅住的西苑往四周飘,这山庄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肯定是她出事了! “郡主呢?郡主在哪?”关翊一进来直冲阿顺而去,也顾不上问他坐在地上做什么。 “姑娘还在里头,快救她!” 第84章 最先来的人是他 关翊大吃一惊,这就要往里边冲,被一旁的易景行一把拉住:“这火太大了,你进去会没命的!” 关翊不想和他浪费时间直接推开了他,却被自己的手下死死的围住。 “将军你不能进去!” “对啊将军这太危险了!” “滚开!”关翊红着眼,“谁敢拦我,军法处置!” 士兵们了解关翊的脾气只好让开,又赶忙提了水泼在了关翊身上,而易景行如同傻子一样站在旁边,他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更别提进去救人了。 关翊没有一丝迟疑直接冲进了殿中,其他人也没闲着忙打水救火,里头的不是旁人,可是他们大梁的郡主,这下关翊也进去了,肯定要抓紧把火扑灭。 关翊踹了五六下才踹开那殿门,发现里面已是火光漫天浓雾一片了,烧的乱七八糟的横梁窗户棱子之类的都横在前头,压根看不到琼嬅的影子。 “郡主!郡主!宋琼嬅!” 关翊捂着口鼻大声的喊着琼嬅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只有木头被烧的咯吱咯吱响的声音,他微微冷静了一下,以琼嬅的聪慧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她肯定会想办法自救的,他立刻朝着内殿的四角找去。 “在这...我在这...” 关翊听到了从窗户边的角落里传来的微弱声音,立刻冲了过去,见那用手巾盖着口鼻的琼嬅闭着眼睛倚在墙上。 “别怕!我来了!” 关翊一把抱起琼嬅,见她意识已经模糊显然是吸入了过多的浓烟,她双手摊在半空中,连扶住他肩膀的力气都没有了。 “坚持住!别睡!” 内殿的横梁终于烧毁了两侧,重重的砸了下来,直接封住了关翊的去路,关翊却毫不惧色,将琼嬅紧紧护在怀里,直冲门口而去,全然不顾身上的衣裳和头发已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他顾不上这么多了,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护住琼嬅,但有一段烧断的木头还是砸中了琼嬅的右肩和胳膊,已经晕过去的琼嬅压根没感觉一声都没吭。 见关翊抱着琼嬅从火场之中冲出来,四周的人立刻迎上不断的往他身上泼水,他的衣裳已着了大半,头发也烧了不少,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关翊却顾不上自己,将琼嬅放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忙跪下来检查她的情况,她已没了意识,脸被烟熏的黑黑的,右胳膊上的衣裳还往外渗着血。 “叫御医!快!” 关翊的心疼已经是全部流露出来,他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来,那山庄的侍卫不够自己已经在大都了为什么不调些人手过来,如果她真的出了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易景行全当关翊是拿琼嬅当主子也好当朋友也罢,这种情况下着急也属寻常,别说关翊了,他自己也是着急的不得了,一个好好的姑娘烧成了这个样子,又看向关翊,才发现关翊也受伤了。 “你受伤了!” 关翊哪还顾得上自己,只忙着放平琼嬅,自己跪在地上轻轻的叫她的名字,琼嬅却没有丝毫反应,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 “御医呢?怎么还不来!”关翊大声的问道。 “已经去了先别着急。”易景行倒是很冷静,忙指挥着众人抬水灭火,这火烧的也奇怪,就只烧了正殿里外两间,不过火势渐大,已是波及到偏殿了,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还是先灭了火再说。 这时因为火势太大浓烟四散已经惊动了城中的护军,那送完使团出城的护卫队也回来了,见山庄这边起了火都赶来帮忙,这帮忙的人越来越多,火势才慢慢控制住,那御医也从宫里赶了过来,忙给昏迷不醒的琼嬅检查。 关翊见御医来了火势也控制住了这才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后背火烧火燎的,那御医让人把琼嬅带到了隔壁萧岚曾经住的院子给她行了针,又给阿顺碧落他们都诊了脉,断定他们都中了同一种毒,又给他们都行了针配了药,碧落这才悠悠转醒,好在那火是从内殿开始着的被发现的时候还没着到外边来,所以碧落并没有受伤,但她听说姑娘尚在昏迷的时候马上担心起来,不顾自己还走不利索忙来到隔壁院子伺候琼嬅。 火扑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整个大都都弥漫着大火烧过之后的烟雾,全大都的人都知道御龙山庄着火了,那几个王府却都是静悄悄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倒是淮南王府的管家知道消息之后马上派人去通知元胜,又拨了王府里的下人过来帮忙,琼嬅是他们王府未来的福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阿顺已经缓过来了,和刚回来的烈风收拾残局安排各路人马,两人都自责不已拉着脸都不多说话,而琼嬅在隔壁院子至今未醒来,碧落在一旁忙前忙后的照料眼泪都快哭干了。御医忙完那院中人之后又给关翊检查,不禁惊叹于关翊的坚强,那后背被灼烧成那样了他硬是一声没吭,不仅一夜未眠还四处忙着救火和安排各种事,这会子被那御医剪开了衣裳才感觉到了痛。 “将军受伤不轻,上药之后需要静养,万不可再劳心劳力,也不能碰到伤口。”御医嘱咐道。 “你不用管我,这点小伤还不算什么。”关翊毫不在乎自己只问道,“你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医好郡主,为何郡主到现在还没醒?” “郡主吸入过量烟气,烟已入肺所以尚未清醒。”御医也是忙活了一晚上,面有疲态的说道。 “可否向陛下请旨多派几个御医来给郡主医治?”关翊又问,这御医是昨夜的值夜御医,或许医术不那么精湛也说不准。 “这...”御医为难起来,以他的身份还不够格向金王请旨,“此事应有五太子出面请旨。” 关翊自然也明白,也不难为他,但人总是昏迷不醒也不叫个事,便和易景行商量,以梁使的身份向金王请旨,请他多派几个御医过来,两人正在商量的时候,元明从大门口带着一众人走了进来,后头赫然跟着几个御医,里头不乏几个德高望重医术精湛的老御医。 元明带着那御医们直奔这边的院子而来,阿顺忙说郡主在隔壁院子,等元明等人又赶到隔壁院子的时候见关翊正在院中治伤,而碧落惊讶的发现萧岚竟然跟在最后头。 “郡主呢?”元明四下瞧了一圈,关翊都伤成这样了更何况是其他人了,“郡主可受伤了吗?” 原来元明并不知道琼嬅昏迷了,只是一早下人来报说山庄这边起火了,便想带着人过来看看情况,那从不与他说话的萧岚说要一起来还坚持让他多带几个御医以备不时之需,如今看来这萧岚是有些先见之明的。 “回王爷的话,郡主吸入了过量烟气,尚未清醒。”御医见自己的同僚们都来了,也是放下心来。 元明皱起了眉头,这么严重?方才见她之前住的院子已是烧的乱七八糟,这走水也属常事,为何单独烧了她的内殿? “其他人呢?可有人伤亡?” “除关将军因冲进火场救了郡主出来而受了伤并无其他人受伤。”阿顺走上前来,“郡主至今未醒,请王爷先让御医们进去看看郡主吧。” 第85章 是谁纵火 元明也不再说话只命御医们都往里边去,萧岚跟在最后边一直沉默着,进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内殿,见躺在榻上的琼嬅脸色发青紧闭双眼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右边的胳膊缠着绷带,隐约还有血水渗出,那几个御医立刻上前围住了床榻,碧落随即退了出来,走到了萧岚身边。 “翁主...” 萧岚点点头不说话,榻上琼嬅的样子刺痛了她的心,她承认自己之前对琼嬅是太激进了一些,她们俩和元胜之间的事其实元胜和琼嬅都是无辜的,她气的更多的是琼嬅有事瞒着她,没有事无巨细的告诉她,后来她也想过,会不会也许是有些事琼嬅没办法跟自己说或者她不知道对她才是好的? “多谢翁主来看我们姑娘,只是如今姑娘这个样子...”碧落见到萧岚有些控制不住,这可是姑娘最好的朋友,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萧岚拍了拍碧落的肩膀,她并不知道琼嬅把桃柳二人打发走了的事,也不知道锦歌带走了山庄大部分的下人只留了五六个人给琼嬅,方才见到那院中忙活的人都是淮南王府的人还纳闷,听碧落说起来才知道她走了之后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御医们好一阵子才从里边出来,关翊忙上前问情况,几个御医略有为难之色,只说如今只得施针看看效果,人能不能醒还真的不敢保证,关翊失望至极,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元明派了御医来,护卫队也回来了,关翊和易景行作为外臣没理由继续呆在这,元明也关心他的伤势,便叫人先送他们回驿馆了,如今元朗和元胜都不在京,只好由他去向金王禀告这件事。 元胜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午后了,他昨日刚到宗祠行完礼,没到黄昏的时候府里就来人了,开始他还以为王府里或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不想那自家的侍卫却说,琼嬅住的西苑突遭大火人已昏迷至今未醒,元胜一刻没停留连夜往回赶,生生的跑死了两匹马,才在午后赶回了大都。 刚端了药碗从内殿走出来的碧落看到冲进来的元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没脸给王爷解释,危难之时她没有护住姑娘,更没法开口和他说姑娘到现在都没醒。 元胜只往内殿走,推开门见萧岚守在床边,榻上躺着的人儿安静的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萧岚吓一跳,见是元胜忙站了起来:“王爷回来了。” 元胜点头几步来到床边,脸色发青的琼嬅闭着眼躺在那,右肩和右胳膊上缠着绷带,没有一点意识。 “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她吸入的烟气过多,怕是已经进了肺腑。”萧岚此时已顾不上其他的了,只小心的看着元胜的表情,“御医每日行针三次,以将烟气排出来,胳膊上的伤是被烧断的横梁砸的。” 元胜沉着脸,又看了琼嬅一会便站了起来,看向萧岚说道:“有劳翁主照看,你是郡主最好的朋友,有你在这,我很放心。” 萧岚此时无比复杂的心情自己都形容不上来,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心中的鲜衣少年,他如此平和的同自己讲话让她有瞬间的恍惚,她也曾无数次的安慰自己,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不记得自己不是他的错,就更不是琼嬅的错了。 “王爷放心,这些日子我都会在此照看姐姐。” 元胜不再多言,点点头走了出去,他现在需要找御医问清楚,这人一直不醒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元胜同御医们了解清楚之后已是华灯初上了,萧岚守了一整天元胜叫她去偏殿休息,自己坐到了琼嬅床前,她就那样安静的闭着眼,脸色有时青有时苍白,嘴角还残留着喂药留下的痕迹,他伸手轻轻的擦去,却感觉到她的脸异常的冰冷,这秋天还没到,她怎么会冷?又抓紧给她盖上了一层被子,握住了她的左手。 碧落此时端了茶进来,见元胜拉着姑娘的手坐在床边心中也是酸楚不已,走上前小声说道:“外头备好了晚膳,王爷赶了一夜的路,先用点吧。” 元胜不语,只看着琼嬅,将她额头的乱发拨了拨。 碧落又说道:“姑娘如今这样子还不知道何时能醒,若是王爷再倒下,我们姑娘就真的没了能依靠的人了。” 碧落说着又擦了下眼角,元胜暗叹一声随即站了起来,碧落说的对,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治好琼嬅的方子,而不是在这一直看着她。 天气尚热,王府的管家炳叔把饭菜摆在了院中的石桌上,见元胜出来忙迎了上来,引到了石凳上坐下,元胜却没有一丝胃口,只叫炳叔去拿坛酒来。 元胜平日不怎么喝酒,如今的心情炳叔也能理解便命人去弄酒,这时阿顺闻声从隔壁烧毁的院子里抱了一坛酒过来,是元胜给琼嬅寻来的葡萄醉,是她最爱的酒。 元胜依旧不语,脸色阴沉的倒了一杯,烈风此时送完关翊也回来了,同阿顺一起齐齐的跪了下来。 “奴才有罪,没能护好姑娘,奴才愿领一切责罚。”阿顺先说道,他作为姑娘的家奴,自幼陪伴姑娘长大,是她身边最可靠的男丁,当时烈风不在,院中只有自己能靠得住,自己眼睁睁看着大火弥漫却无法冲进去救姑娘,这两天了姑娘一直没醒,他就更加的懊恼自责,连姑娘都保护不了,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烈风也自责的说道:“将军命我保护郡主,属下本应寸步不离却擅离职守,害的郡主难逃火海,属下有罪,请王爷以军法处置。” 在元胜和琼嬅指婚之后,元胜派了自己的亲兵来了御龙山庄,并将烈风编入了自己的麾下,成了自己的副将,这样以后出入各处也方便许多,山庄的亲兵侍卫归烈风全权负责,琼嬅信任他,元胜自然也信得过。 元胜干了一杯酒,哑着嗓子缓缓开口道:“此事不是你们的错,起来说话。” 阿顺和烈风却是跪地不起,他们更想跪的人是琼嬅,只是琼嬅未醒只得向元胜请罪多少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见他二人不动,元胜又说道:“若是姑娘醒着,定也不会怪你们,你们主仆多年,又岂会不知她的脾性?” 元胜的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勾起了阿顺的伤心,一个大小伙子毫无征兆的痛哭起来,搞的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凄凉。烈风自幼在军中长大早已养成了铜墙铁壁的石头心肠,但看到阿顺哭成那样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元胜见状站了起来,亲自上前一一扶起他们,让他们先别顾着伤心难过,把着火的前情后事都详细的说一遍,阿顺和烈风这才把前儿夜里的事细细说来,越说元胜的眉头就皱的越紧,是谁下了药?怎么下的药?是谁以东宫的名义接走了自己安排在这里的侍卫?又是谁偏偏让这一队人出城三十里去送使团?还有,火是怎么放的,谁放的,门口有两个侍卫看守放火的人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元胜的这些疑问让阿顺和烈风也暂时忘记了悲伤,不错,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纵火,既然能在所有人的饭菜中下毒会不会再下黑手?幸而那两个侍卫因无人交班所以当时没有吃晚饭,若是连他俩也中毒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能有这么大手笔又能干涉送使团一事的,想来不会是普通人。 几个人细思极恐,元胜甚至开始怀疑琼嬅身边的人,阿顺和碧落自然不必怀疑,烈风当时在城外也可以排除,难道是院中伺候洒扫的那几个女使婆子?不会是她们,阿顺说了那内殿的门窗都被人刻意封死了,不像是女子能干的事,做这事的应该是男人,还是身上有功夫的男人。 元胜重新喝起了酒,炳叔在一旁小心的给他布菜,他却还是一口没碰。 “王爷,光饮酒不吃菜可是要伤胃的。”炳叔伺候元胜二十多年,是从他一出生便在身边照料的老太监了,元胜开府之后随着出宫做了王府的管家。 “我没什么胃口。”元胜放下酒杯,“现在有多少人在山庄?” “内院不到二十人,都是咱们王府的人,原来郡主娘娘院中的人都在偏殿休养。”炳叔回道。 “做得好。”元胜点头又看向江鸣,“外头如何布置的?” “回王爷,属下已调了一支先锋队过来,均守在外围,共五十人,其余列将军负责的人都布在山庄内守卫。属下和列将军已明确分工,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来,王爷放心。”江鸣回道。 第86章 情根深种 江鸣倒是没有什么自责之心,他担心的是元胜,他和元胜一起往回赶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王爷那般着急的样子,也明白此时第一要事就是保证郡主的安全,竭尽全力为王爷分忧。 元胜点点头:“这些日子要辛苦你们了,除了你们几个之外,这山庄内外所有人都得是底细清楚干净的,任何人进出都要详查,记住了吗?” 三人均是应声,炳叔也忙答应下来,又劝元胜多少吃一点,元胜却实在吃不下去只闷声喝酒,一时间气氛又阴郁下来。 夜已深,元胜叫他们各归各位,自己则进了内殿,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他静静的坐在床边,握着琼嬅的手出神。从来不知道何为爱的他在一刻知道了在乎一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往回赶的路上他想了许多种可能,他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当中她已经成为了自己人生的一部门,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自己应该如何活下去,他这才明白,在潜移默化的日常接触中,她早已走进了自己的心里,自己却一直不知道那是男女专有的一种感情。他原是对她没有特殊情感的,说到底也是因为之前有元朗在,他喜欢她的性格也只是把她当知己来看,就算大选当日的大殿之上他也当真没有别的心思,一心想着先救她于水火之中,至于是什么时候自己改变了心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元胜不自觉的开始回忆起和琼嬅的点点滴滴,初见时她和萧岚在四哥的花园之中,他对这个姑娘并无特别的感觉,哪怕四哥多次问他琼嬅是不是长得很美他都回答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后来她和萧岚一起到大营找他,她与自己饮酒畅谈,博学幽默,善解人意,两人因为同样自幼失去了母亲而惺惺相惜,她那句她们都变成了星星,成了他这二十多年来听过的最美好的一句话。自那时自己便把她当成了知己,明知她和四哥有情也知道四哥对她的承诺自然不会横刀夺爱,而他当时对她的确没有其他的心思,要深究自己对她是什么时候变化了他还真的说不上来,或许是一朝一夕的相处中,或许是在她的一颦一笑里。 想到这元胜微微红了眼眶,那御医们都不敢保证她何时能醒过来,更没有把握她究竟能不能醒,他突然就有一种被人挖空了心的感觉,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啊。 殿门虚掩着,萧岚在门口一直看着里头暗自神伤的元胜,元胜的难过着急全写在了脸上,她在门口站了许久,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陷进了囹圄无法自拔,这件事和元胜和琼嬅都没有关系,从根本上来说是她的问题,她不该那样对琼嬅。 元胜一直将心思放在琼嬅身上并没发现门口有人,直到萧岚忍不住叹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警觉的看向门口:“谁在那?” 萧岚这才推门进来,元胜松开手,把被子给琼嬅盖好。 “夜深了,王爷还没回去。”萧岚如今看着元胜依旧有心动的感觉,她多希望他目光所至之处会是自己,可惜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琼嬅身上。 元胜转过身看向萧岚:“我没打算回去,这里我来守夜便是,翁主若方便,白日里帮忙照看便是。” 萧岚走近了几步,看了看依旧昏迷着的琼嬅:“王爷情深义重,萧岚感同身受,只是王爷一天一夜未合眼,还望保重自身,顾好了自己才能更好的照顾姐姐。” “翁主说的对,也多谢三哥允你在此照料,见面之时自会当面致谢。”元胜说着又转头去看琼嬅。 见元胜压根没走的意思,萧岚也不强劝,只让碧落重新拿了盏灯进来,自己退了出去。她的心理在这一夜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琼嬅与她朝夕相处了三个月,两个人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基本都在一起,琼嬅心细沉稳,聪慧善良,对自己也很好,在御龙山庄同吃同住的日子是她生命之中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如今琼嬅生死未卜,自己还拽着那莫须有的执念又有何用? 元胜又是一夜未眠,一直守在琼嬅身边眼睛已熬的通红,炳叔和阿顺好说歹说的终于是让他去偏殿睡了一会,等他醒来江鸣已取来了换洗的衣裳,草草梳洗之后就赶着去看琼嬅,这时阿顺进来说关将军和小公爷来了。 关翊经过一夜的休息脸色好了许多,实在不放心琼嬅便赶着过来看情况,听说元胜回来接手了山庄的守卫才把大梁使团自己的人手撤走了。 两人给元胜行礼问安,关翊忙上前问琼嬅的情况,元胜摇头,说还是那样,尚未有起色。 关翊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元胜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便叫他但说无妨,关翊这才说道:“既然宫中的御医无策,不知可否请民间的大夫给郡主看看?” 元胜微微皱眉,这宫里的御医医术定是十分高超的,不会比不上民间的普通大夫吧? “关将军有合适的人选?” “淮州有一名医,与我曾有一面之缘,替军中的一位将士医治好了腿伤,药到病除没落下一点病根,医术精绝叫人叹为观止。只是这位名医为人古怪喜欢四处游历,现下不知身在何处。”关翊说道,他摸不准元胜的想法,元胜从外边连夜赶回到底是否是真心对待琼嬅他现在还不敢下结论。 果然元胜犹豫了,他倒不是不相信关翊,他只是不相信宫中御医没有法子一介江湖游医就有把握吗? 旁边的易景行忙也说道:“汴京城中也有许多游方的大夫,这些人虽说没有宫中太医那般博学又有家世,但大多也是出身医学世家,在外游历四方见的病人也多,遇见些疑难杂症倒是比太医们更会医治。” 易景行说的很有道理,元胜现在只想尽快的医好琼嬅便看向关翊:“既如此,可有法子寻到此人?” 关翊忙说道:“王爷若放心,此人便交由末将去寻,只是末将人手怕是不够...” “本王军中之人任你差遣!”元胜大手一挥直接说道,“望将军早日寻回此人。” 关翊略略一愣,元胜军中的人那可是大金的军队,他是大梁的将军,元胜就这么放心他? “将军伤势如何?听说为救郡主将军也受了伤,还未谢过将军救命之恩。”元胜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就弯腰给关翊行了个礼。 关翊吓了一跳,忙立刻还了一礼:“王爷这是做什么?身为臣子,郡主有难,就算是丢了性命,末将也在所不辞,一点小伤,王爷切勿挂怀。” “不管将军出于何种原因,作为郡主的未婚夫,本王自当感激。”元胜一脸坦然的说道。 元胜的话倒叫面前的关翊和易景行有些感怀了,作为大金的皇子,人家的身份可比易景行高贵多了,不仅许了琼嬅正妻之位,还十分看重和她的婚事,现在已经以未婚夫的身份自居了。 “王爷放心,末将自会办好。”关翊不再多说,顾不上自己烧伤的后背,和江鸣一起去大营点将,准备去寻这个江湖郎中,易景行也不好在山庄久留便也跟着离开了。 第87章 东宫大婚 这期间那御医们照常一日施针三次却依旧没有气色,元胜越来越没有耐心,脸色难看的其他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两天之后元朗回到了大都,没去东宫直奔御龙山庄而来。 在看过至今昏迷的琼嬅之后,元朗气的要拿阿顺和烈风几个问罪,连自己的主子都保护不了留他们还有什么用,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的元胜适时阻止了他。 “四哥似乎对郡主很关心。” 元朗皱眉看向元胜:“你这话何意?” “郡主已是我的未婚大福晋,四哥这般关怀是不是有点过了?”元胜拉着脸十分不悦。 元朗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此时正殿的外间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你明知我对她的心意,为何还这般说?” 这还是兄弟二人第一次把这件事挑明,元朗之前已经试探过了,元胜亲口说的只拿琼嬅当知己看待,今日突然说这话是几个意思。 “四哥若当真对她有心,如何会叫东宫的人支走了守在山庄外头我安排的人手?”元胜已让江鸣去查过了,当时来传信说借调人手的的确是东宫的人。 “我?你以为是我?当时你就和我在一起,我如何能安排此事?再说,我为何要害她?”元朗像看傻子一般看着自己的弟弟。 “若想害人还需亲自动手吗?”元胜不以为然,“除了四哥,还有谁能指使的动东宫的人。” 元朗刚回大都,对山庄走水一事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若真是自己的东宫出了问题那他自然会严加惩处,只是元胜像是没脑子的二愣子一样,给他扣了这么大一个屎盆子。 “那你说我为何要烧死郡主?”元朗也不愿和他辩,元胜倔强如牛,认准一个事怎么说也说不通。 “我不知道,我只知四哥现在的举动十分不妥。”元胜拉拉着脸,“我已向父汗请旨在此照顾郡主直至康复,四哥若有心还是去查查自己宫里的人,郡主身边的人,动不得。” 元朗本就一肚子气,听元胜说了一堆废话更是要气死了,他瞪了元胜一眼转头离开了,如今作为皇太子他身上背负的太多了,也确实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元朗进宫回了金王之后又请旨让宫中资历最老的御医去给琼嬅医治,那御医却也是束手无策,只说当下的法子已经是唯一能用的法子了,元胜越来越没有耐心,关翊出城都四五日了还是没有消息,而元朗的大婚却是如期而至了。 元胜再不愿意也得出席皇太子的大婚之礼,更何况他和元朗兄弟多年,自是要一直陪在身侧,只是琼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已有七八日了,他实在没有心情恭喜四哥大喜,而在他看来四哥似乎也不怎么高兴,只是他有没有贺喜的心情,元朗是否真的开心都无法改变现在的事实。元朗和金珂玥的大婚在东宫举行,要多富贵有多富贵,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今日金珂玥着大红色绣金凤凰双喜字嫁衣,头戴镶满宝石的金冠,从金家出发乘车往东宫来,十里红妆,数不尽的嫁妆箱子和仆人,自东宫正门处下车,一步一步的朝着元朗走来。 元朗也着大红色绣金龙盘飞式样的吉服,面色如常的站在行礼大殿的最高处等待着金珂玥,他一向不苟言笑,有许多人甚至都没见过他情绪有起伏。元胜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抬头看向他,元朗的脸上有些许的悲伤之色一闪而过,让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而元朗虽然眼睛看着款款而来的金珂玥,心中却在悲叹,为了这至尊之位,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不能娶,这至尊之位当真是越高越孤独吗? 金珂玥却是不知道元朗的想法,她一步一步的朝元朗走去,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往最高权利点走去,这条路是金家两代人一早就为她铺好的,谁想挡她的路都不可能! 元朗牵着金珂玥手中的喜绳缓缓走上前,在礼官的引导下行了拜堂之礼,礼成之后那下头观礼的宾客臣子们贺喜声不断,元朗却依旧面无喜色,只和元胜一起招待众人,而金珂玥作为太子妃是要先回到内院休整,不必在席面上的,而各王府的女眷们也会在这个时候到内院吃酒,顺带恭喜新妇。 金珂玥皮笑肉不笑的端坐在内殿主位之上,各府的女眷命妇们都殷勤的依次进来贺喜,还都带了不轻的贺礼,金珂玥本就眼长在头顶上,如今就更看不起其他人了,别说不开口了,就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到元明府中的女眷进来,她才眯了眯眼,微微动了下身子。 小完颜氏领着几个女眷行了礼,贺太子妃新婚大喜,金珂玥歪了歪头,越过小完颜氏只看向站在后头的萧岚。 “你平日不是嘴挺碎的吗?怎的今儿成了哑巴?” 元明依旧没有扶正小完颜氏,小完颜氏和萧岚的位分依旧是平起平坐,只是府中诸事皆有小完颜氏打理,外出见客之类的也都是由她来打头,听到金珂玥言辞犀利的直逼萧岚,小完颜氏先开了口。 “今日皇太子妃大喜,咱们都是来给太子妃贺喜的,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太子妃见谅。” 自上次大封皇太子之礼上,萧岚不计前嫌替小完颜氏出了头,小完颜氏对萧岚就改观了,之后在府里也不再横眉冷对了,说到底萧岚也是被指婚到王府的,平时别说争宠了,看到元明都恨不得找地方藏起自己来,而这几日她留在御龙山庄照看大梁郡主,小完颜氏还特地使人送去了换洗衣物和不少生活用品,和萧岚算是冰释前嫌了。 “见谅?我是皇太子的正妻,称为皇太子妃,你们只是王府的侧室,哪怕是正室也只能叫福晋,本宫为何要见谅于你们?”金珂玥嗤笑一声,随即站了起来,那满身的金首饰十分耀眼,随着她的晃动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小完颜氏不再说话,但也没有动,眼看着金珂玥朝着她们走来,把她直接给拨拉到一边去了,直冲着萧岚而去。 “听说你在御龙山庄守着那大梁郡主,日夜不离,贴身照料,你们可当真是姐妹情深啊,只是不知,那大梁郡主还能苟活几日?” 萧岚一早便怀疑金珂玥了,别说她怀疑,元朗元胜也都怀疑,只是他们不知道动机觉得金珂玥和琼嬅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下此狠手,而在萧岚看来,她们积怨已深,金珂玥有金家和东宫撑腰,弄死个外来的秀女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郡主姐姐人品贵重福大命大,如今只是暂时昏迷,迟早会醒的,等她醒来之后,自不会放过那纵火之人,不只是她不会罢休,五王爷也不会轻易放过那刽子手!”萧岚语气冷漠,压根不把金珂玥放在眼里。 “呵呵,不放过又能怎样?她只是个外朝秀女,就算顺利嫁进王府也只是个福晋而已,也能同我比?”金珂玥见萧岚生气自己倒是高兴的不得了,她就是要让她们看看,能左右她们喜怒哀乐的只有她,她让她们笑就得笑,要她们哭就得哭! 萧岚冷声一声:“我说的是那纵火的刽子手,太子妃扯自己做什么?莫不是那火烧山庄之人正是太子妃你吧?” 金珂玥一惊,立刻瞪着萧岚大声斥道:“东宫之尊,岂容你胡言乱语?你可知污蔑皇太子妃罪当如何吗?” 第88章 不知哪来的怪医 萧岚却一丁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觉得今日的金珂玥似乎有哪里不对,若要按往常听到自己如此挑衅她,她早就一蹦三尺高了,莫不是今日成了太子妃了才刻意的压了压脾气? “我是大夏翁主,由我朝大王亲旨嫁于大金,难不成你敢动我?” “你!”金珂玥没想到今时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萧岚依旧不把她当回事,一口气上不来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伺候她的女使婆子忙上前给她顺气拍背,“来人,给本宫掌嘴!” 金珂玥感觉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却还不罢休,那陪嫁的女使是金家安排已在金家伺候了快三十年的内管家,忙小声的安抚金珂玥,今日盛礼,万不能打打杀杀的,以免惹了晦气。 小完颜氏也适时的拉住萧岚并说时辰到了宴席要开了便拽着萧岚走了,金珂玥气的脸都白了,暗想定是要想个法子治一治萧岚。 前厅之上宾客众多,元胜陪在元朗身侧接受众人恭贺,这时江鸣匆匆进来,朝着元胜低语了几句,元胜立刻放下酒杯说自己有要事起身就走了,留下了一脸懵的元朗。 元胜赶回山庄之时,关翊也正好到了山庄门口,见元胜在前忙上前说自己把那游方的名医呼延康找到了。 元胜上下打量着那姓呼延的男子,那人不修边幅头发散乱,身上似乎还有些酒气,元胜皱起眉头来看向关翊,关翊明白他的意思,但人都来了,定是要先瞧一瞧郡主。 那呼延康全然不顾元胜的眼神,大喇喇的随着关翊到了西苑,见到躺在榻上的琼嬅他突然双眼发亮,忙几步冲上前,元胜顿感不妙,立刻挡在了床前。 “不,你不让我诊脉我如何医病?”呼延康明白元胜的意思,“你不会以为我垂涎她的美色想占便宜吧?我可是大夫,是治病救人的大夫!” “王爷,呼大夫神医圣手,请他为郡主诊脉吧。”关翊忙也劝道,他历经艰辛找到了呼延康,又好说歹说的把他请了来,都是为了琼嬅。 元胜十分不悦的让开了,却仍死死的盯着呼延康,那呼延康自嘲的笑笑,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盖到了琼嬅的腕上,自己坐到了床前。 果真如他所想,这姑娘是中了毒,他方才看她的脸色之后欣喜若狂就是因为猜想她是中了此毒,如今诊脉之后,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想。 “呼大夫,郡主情形如何?”关翊见那呼延康放下了手收起了帕子忙问道。 呼延康站了起来:“将军不是说这姑娘是吸入了过量的烟气才昏迷不醒的吗?” “是啊。” “可依我看着姑娘是中毒所致。”呼延康指了指琼嬅的脸,“你们瞧,她面色青中带红,嘴唇泛紫,正常中烟气之人应当口鼻发黑才是,且如今是八月的天儿,就算大都地处北方冬日寒冷,也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出冷汗,姑娘手脚冰凉,脉象冷热交冲,应当是中了毒。” 中毒?元胜和关翊面面相觑,阿顺他们中的是软石散那宫中的御医已经确诊了,而他们的症状只是四肢无力手脚酸软,连体格不好的碧落也只是昏睡了过去,药力过了也就没事了更没有什么后遗症,而若是琼嬅也中了此毒,没理由到现在还没醒。 “是软石散吗?”元胜问道。 呼延康略略吃惊:“王爷是宫中人,怎知道软石散?” 关翊忙将这前因后果的说了一遍,呼延康这才知道原来其他人都中了软石散之毒,当下点点头,原来这宫中的御医倒也不全是酒囊饭袋,竟也有人知道这软石散。 “软石散是江湖上的一种类似于迷药的毒,一般都是那些采花大盗江湖流氓用来毒害女子的,此毒的药效只一日,过去之后不会留下病根,只是这种毒在民间都甚少听闻,又是如何到这金宫的别苑来的?”呼延康也纳闷。 “照你这么说郡主早就该醒了。”关翊忙问。 “我只是说软石散的药效是一日,我又没说她也是中了此毒。”呼延康翻了个白眼,略有些花白的胡子翘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郡主中了别的毒?”元胜先反应了过来。 “不错,以我所见,这姑娘不光是中了软石散,还中了一种叫雪中醉的奇毒。此毒无色无味世所罕见,我也只在古书中见过,”呼延康说道,“中毒之人浑身发冷实则内脏火热,冷热交融才会使面色青中带红,脉象互冲,而后会不断昏睡,最后会在睡梦中无声死去。” 元胜大惊,这游医像是有些道行,忙上前问道:“可有法子解毒?” 呼延康又翻了一个白眼:“我说你虽贵为王爷是不是也得让别人说完话?真没礼貌!” 要换作平常,估计此时他已经被元胜给扔出去了,见元胜脸色铁青下一秒就要发火关翊上忙前对呼延康说道:“呼大夫,郡主是王爷的未婚妻,如今已昏迷多日,王爷心急如焚,自是着急了些,还请呼大夫体谅。” 呼延康撇撇嘴:“我姓呼延,不姓呼!” 见元胜和关翊都期盼的看着自己,而床上躺着的病人确实情况不妙,呼延康也不再说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此毒罕见,我只在古书之中见过一次,你们若问我有几分把握,只能说毫无把握。这位王爷,我见你也是个铁血硬汉,可敢同老夫一同赌一把?” 呼延康的年纪不到四十,还谈不上老,只是他一向用老夫自诩,颇有自嘲的意思,听到他这般问,元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何意?” “解毒的法子,我有,但从未遇到过此毒,如何用药每次用几分都得摸索,稍有不慎,这姑娘性命堪虞,王爷可敢一试?”呼延康看得出元胜非常在意床上那个姑娘。 元胜沉默了下来,关翊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不救,必死无疑,救,又没有把握,元胜倒不是怀疑此人的话,而是他真的不知如何做才是对琼嬅最好。 良久,元胜才开口问道:“若解毒,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呼延康答道:“形同痴傻,终生瘫痪。” “方才你不是说稍有不慎性命堪虞?”元胜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 “这样一个貌美正青春的姑娘若是成了痴儿瘫痪在床,不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呼延康暗叹一声,医者仁心,他见琼嬅的第一面便感叹那下毒之人的狠毒。 元胜只略思考了一下便说道:“就算她成了痴儿傻妇我也愿一辈子照顾她,本王现在不求你治好她,只要保住性命,你要什么本王都愿给。” 关翊转头看向元胜,元胜的面容坚毅无比的认真,他不禁自叹不如,郡主能跟了这样对她的元胜,实属人生幸事。 此时呼延康突然笑了起来:“老夫家中世代行医,祖上传下不成文的规矩,不给皇室贵胄医病,只因越富贵的人家就越无情无义,故老夫有十分的不愿前来医治,不过今日得见王爷对这郡主如此情深义重,老夫愿拿出毕生所学,必不叫郡主香消玉殒。” 元胜和关翊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神医虽言行多有怪异,但终究还是医者仁心,元胜上前拱手一礼,呼延康也规规矩矩的还了一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呼延康是个急脾气,说干就干,他先是瞧了瞧在外头一直伺候的宫中御医,那御医们也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个江湖郎中,呼延康也不在意,只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张方子让关翊亲自去抓药,关翊正纳闷呢为何叫他去抓药,接过那方子才知道,那哪是普通的药方,那方子上什么飞鸟走兽都有,确实不是一般药铺能有的药材。 元胜又问呼延康需不需要那几个御医给他帮手他说不用,只把阿顺留下了,说有什么事可以打打下手,等关翊把那些东西都弄了回来,呼延康在院里的石桌上开始忙碌起来,阿顺在一边打着下手,那几个御医新奇不已,在旁边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奇,呼延康只顾忙自己的也不搭理他们。 忙活到了天色已暗,呼延康拿着一个小瓶子进到了内殿,示意碧落用参汤给琼嬅喂服,碧落有些发抖,转头看向元胜。 “我来。”元胜接过碗,将那药亲手给琼嬅喂了进去,他想琼嬅会明白的,不论是什么法子总要试上一试。 好在琼嬅还有吞咽的能力,几个人围在床前都看着琼嬅的反应,呼延康在旁边翻白眼:“就是仙丹也没这么快起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第89章 来看笑话了 “大概何时会见效?”关翊忙问道,这奔波了一日他也疲累的很。 “不知道。”呼延康打了个哈欠,“老夫是要安置在这山庄之中吗?” 关翊忙将他带了出去,一个外男自然不可能在皇家别苑中休息,而元朗大婚已完,没几日那调走的人手便会回来,人多口杂多有不便,关翊便把呼延康带到了驿馆休息,而这么多天以来守夜的事都有元胜自己来,这一夜自然也是他来守着了。 元胜在琼嬅床边沉沉的睡去,折腾了一日也是累得很,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呼延康的法子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只是他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第二日一大早关翊和呼延康到山庄来的时候元胜还趴在床边睡着,此时被他握着的琼嬅的左手突然动了一下,元胜立刻醒了,忙凑上前小声的唤着琼嬅的名字,琼嬅却依旧没有反应。 关翊二人忙推门进来,元胜忙看向呼延康:“方才她动了一下,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呼延康不语,只让元胜让开自己坐下诊脉,之所以这么一大早就赶过来是因为他也没有把握,其他人略有焦急的看着他。 “情况还算乐观。”呼延康放下手,又查看了一下琼嬅的脸色,“自今日起我要开始施针,以尽快将毒素排出。” 元胜舒了口气:“那方才是她动了还是本王在做梦?” 呼延康看着双眼熬的通红的元胜叹了一声:“大约是王爷做梦了,不过中此毒之人虽人在梦中但还是有些意识的,说不准咱们的谈话她都能听得见。” “当真?那本王是不是可以多和她说说话?她是不是能听到?”元胜眼睛一亮忙问道。 呼延康不想扫了元胜的兴,依他昨儿一整天的观察,这个淮南王心思纯正直来直去,并不像寻常的天潢贵胄那般对其他人颐指气使,而且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这个郡主,于是站起身来说道:“也许能,王爷不妨一试。” 元胜的心中终于燃起了希望,只要人能醒过来怎么都行,用了早饭梳洗过之后,江鸣进来通报,说皇太子和皇太子妃来了。 元胜在西苑门口迎候,自己虽对金家和金珂玥一贯的作风看不上眼,但人家上门来探望琼嬅岂有不迎之理,那金珂玥已是挽了头发换了一副妇人的打扮,珠光宝气趾高气昂的跟在元朗后边,元朗倒是和从前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冷着个脸,见到元胜也只点了点头。 元朗直奔萧岚曾经住的院子而去,叫后头的金珂玥确定他之前定是已经来过了,大婚诸事缠身他还有心思往这来,当下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见有个陌生的打扮的邋里邋遢的男人正在内殿给琼嬅施针,元朗不解的直接冲到了里头,吓了呼延康一哆嗦,差点把手中的针掉了。 “他是何人?为何在这?”元朗上前厉声质问。 元胜哪想到元朗会有这么大反应,忙解释道:“此乃关将军请回的呼延大夫,正在给郡主医病。” “关翊?”元朗与关翊是多年旧友,虽如今身份有别但他对关翊的人品还是信得着的,“从何处寻来的?” 关翊此时不在山庄,出去继续寻药材了,听到元朗问话那呼延康压根就不搭理他这个茬,连起都没起来,只自顾自的继续给琼嬅施针。 还没等元胜开口,一旁跟着进来的金珂玥先说话了:“哪来的乡野村夫一点礼数都不知,莫不是哪里寻来的神棍吧?” 呼延康不怒反笑,手里的针也没停:“是谁活够了还真说不准!” 金珂玥哪里见过如此嚣张的人,气的七窍都要生烟了,看向元朗说道:“殿下,刁民犯上,罪该当诛!” 元朗不语元胜却不乐意了,上前挡在呼延康面前十分不悦的看向金珂玥:“四哥和太子妃专程来探望郡主元胜感激在心,但呼延大夫是我请来的贵客岂能说诛就诛?况且有病人在此,太子妃如此大声喧闹又成何体统?” 金珂玥对元胜的脾气算是了解的,知道硬碰硬自己占不到便宜,便立刻换了一副柔弱的样子看向元朗:“殿下,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元朗都快让金珂玥给烦死了,从昨儿午后所有的宾客都散去开始,她那嘴就没停过,吵的他烦躁的很,今儿一早自己要往山庄来她说什么要跟着同来,说什么和琼嬅姐妹情深自当前来探望,不想这出了东宫她那刁蛮的性子不收反而越发大了。 元胜见元朗皱眉不语,又说道:“四哥,这呼延大夫是梁人。” 元朗明白他的意思,如今琼嬅生死未卜,是自己一直压着关翊不让他往大梁传消息,而这个大夫也是梁人,自不能想处置就处置了。 “不知郡主情形如何了?”元朗没搭理金珂玥只问元胜。 “呼延大夫昨日方到,暂未有起色。”元胜如实回答。 见元朗不搭理自己金珂玥只得气鼓鼓的看向床上躺着的琼嬅,才十日功夫那小蹄子已是面黄肌瘦毫无血色,金珂玥暗自欣喜,这宫中御医都治不了的病症一介江湖游医能治得好? 此时呼延康施针结束,站起来看到正在那探着身子看琼嬅的金珂玥,他越看越觉得这姑娘有些不对劲,看到他一个劲儿的看自己金珂玥又恼了,刚要发作呼延康暗叹一声走到了元胜面前。 “今日施针结束,黄昏时分再喝一碗药,草民告退了。” 元胜还以为今日的呼延康是看在元朗的身份上才突然变得有礼了,实际那呼延康是不愿久留在此看人脸色,说完扭头大踏步的离开了。 元朗这才上前看了看琼嬅,有金珂玥在旁边他也不能太过了,远远的看了一眼便罢了,只转头看向元胜:“此人用药之后,郡主可有起色?” “尚无起色。”元胜回道,“不过这大夫已经探明,郡主昏迷不是因为吸入过多烟气,而是被别人下了毒。” “下毒?何毒?”元朗也是大吃一惊,自琼嬅出事之后他一直忙着大婚之事压根脱不开身,故尚未着手探查此事,“何人所为?” “臣弟日日守在郡主身边暂无机会彻查,但若被我查出那下毒放火之人,定会让他生不如死。”元胜说着似无意般看向了金珂玥。 金珂玥也是暗暗吃惊:“五王爷,你瞧着本宫做什么?本宫家世显赫,如今又贵为皇太子妃,岂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我只是无意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如此紧张做什么?莫不是,心里有鬼?”元胜面无表情的说道,昨日萧岚从王府过来,同他说了她们几个之间的恩怨,他已命江鸣暗中查探金家,看是否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你!”金珂玥压根说不过元胜,元胜一上脾气连金王都照怼不误,只得求救般的看向元朗。 元朗虽不喜金珂玥一贯的做派,但现在他俩已是一体,若她有什么恐怕会连累东宫和自己,于是看了元胜一眼:“金氏现在已是你的皇嫂,说话多少要有些分寸。” 第90章 做了个梦 元胜不再多言,只做了个请的手势送客,元朗又看了琼嬅一眼这才走了出去,旁边的金珂玥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元胜将那宫中的几个御医都送了回去还重赏了他们,呼延康说虽然他们并没有对症下药但也吊住了琼嬅的一口气,算是给他们争取了时间,本来还心惊胆战觉得会被元胜惩处不想还得了封赏,几个御医这才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回宫去了。而山庄这边还是萧岚照看白天,元胜自己守夜,眼见这药喝了三四天,针也行了三次了琼嬅还是没有反应,原本信心十足的元胜不禁又着急了起来。 这日晚饭时分,元胜从大营回来草草用了晚膳进到内殿,萧岚刚给琼嬅擦洗完,碧落也在一旁伺候着。 “王爷操劳,不如夜里我来守着吧。”萧岚劝道。 “翁主辛苦,白日里全靠你了,夜里我自己来。”元胜对萧岚依旧保持着翁主的称呼而没喊福晋,说着走到床前,琼嬅的脸色已经如常,身子也不再发冷,这呼延康果真有几分本事,但人却依旧昏迷着,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 “王爷客气了。”萧岚这些天将元胜对琼嬅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虽说没有这么快就能断了对他的情,但心里已是平和了许多,“今日喂了些米粥,刚刚又喂了药,咽的还算不错,没有渗出多少。” 元胜点头:“有劳翁主,郡主能有你这样的挚友是她的福气,也是本王的福气。” 萧岚没来由的感伤起来,转头去看床上的琼嬅,却见琼嬅抬起一只手来,在半空中挥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醒了!她醒了!” 萧岚惊喜的大叫起来,元胜立刻冲到床前,见琼嬅果然半睁着眼,还抬了抬左手。 “你醒了?琼嬅你醒了?” “姑娘醒了!姑娘醒了!”碧落在一旁眼泪都流出来,欣喜的跳了起来。 萧岚也凑上前:“姐姐,你醒了!” 这还是琼嬅第一次听萧岚喊自己姐姐,之前她总是喊自己琼嬅儿,琼嬅有气无力的张开了嘴:“你们好吵。” “姐姐真的醒了!”萧岚也喜极而泣忙看向元胜,“王爷,姐姐真的醒了!” 那个身高八尺的男子汉此时已是愣在当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琼嬅,琼嬅艰难的动了动头,虚弱的看着他唤了声王爷。 大颗的泪珠子从元胜的眼眶里掉了出来,他只握着琼嬅的手无声的流泪,也从不知道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能为女人痛哭流涕。 看着元胜无声的往下掉眼泪,旁边的萧岚和碧落感同身受跟着哭的更厉害了,琼嬅见那铁血男儿平日脾气硬的像石头一般的元胜在自己床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也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又艰难的想抬起头却还是使不上力气。 元胜忙站起身来朝外边喊:“江鸣,立刻去叫呼延大夫来!” 江鸣在外头应声而去,那阿顺听到里头有动静也不敢进来,和闻声从院外头跑进来的烈风一起守在殿外听消息。 “渴不渴?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不要了,等呼延大夫来了再说不迟!”元胜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幸福来的太突然,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萧岚擦了擦眼泪只站在后边并不上前,多少的还是有些尴尬,琼嬅温柔的冲她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冷还是热?”元胜还在碎碎念,使劲的握住了琼嬅的手生怕一眨眼她就飞走了。 琼嬅笑了起来,还咳了两声,元胜忙叫碧落去倒水来,紧张的看着琼嬅。 “我都好,王爷别担心。”琼嬅虚弱的很,躺了这么多天,说几个字就得停下吸口气。 碧落端了茶来,脸颊上还挂着泪珠,琼嬅冲她笑笑:“哭什么?” 碧落闻言嚎啕大哭起来,没人知道这半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眼见王爷对姑娘情深义重忧心忡忡,其他人也是满怀心事整个山庄都是很阴郁的气氛,自己除了偷偷的抹眼泪真的没有任何发泄的方式了,现下看到姑娘醒了,所有积压的情感全部爆发了出来。 萧岚忙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碧落,自己也拿帕子擦着眼角,这时琼嬅又闭上了眼,她太累了,说了两句话就觉得没力气了。 元胜大惊又不敢说话,只得紧紧守在床前直到关翊和呼延康匆匆赶来,元胜忙让开位置,让呼延康给琼嬅查看。 呼延康诊了脉,又取了一根银针扎在了琼嬅的腕上接着又拔了出来,琼嬅大概是吃痛,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有劳大夫。” 呼延康正聚精会神的瞧那银针,听到女子的声音响起吓了一跳,忙低头去看,那半睁着眼睛的郡主正在瞧着他。 “郡主客气,可有哪里不适?”呼延康忙问道,这可是他第一次解雪中醉,自己医治的病人醒来了,给了他巨大的满足感。 琼嬅摇头:“觉得累极了,只想睡觉。” 呼延康点点头,拿那银针给元胜看:“王爷瞧,这银针之上已是淡淡的青色,证明郡主体内的毒已消了大半,再喝几副药就会大好了。” “当真?”元胜方才还不敢相信,“那为何她如此瘦弱?还觉得疲累?” 呼延康笑了起来:“王爷莫急,郡主身中两种毒,又多日只以清粥入胃,自然是没有力气了,只要能正常进食,很快便没事了。” 元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碧落,告诉炳叔,重赏呼延大夫。” 呼延康再不识礼数也知道元胜是真心实意感激,也不推脱,只谢了元胜又出去换药方了,一直站在后头沉默的关翊这时依旧站在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琼嬅是真没有力气,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元胜看她睡着了转过身去才发现关翊还站在殿门口。 “郡主能醒过来,多亏关将军,本王在此谢过了。”元胜拱手一礼。 关翊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潜移默化之中他已经承认了元胜对琼嬅更好更值得托付的这一事实,对元胜也改变了看法,于他而言,只要琼嬅幸福,后半生能有依靠就行了。 “郡主是我大梁的郡主,末将身为臣子,自当为主子效劳。” 元胜上前拍了拍关翊的肩膀,虽说元胜并不知道关翊对琼嬅的情愫,但也知关翊为人忠肝义胆,是个可交之人。 呼延康又弄好了第二日要服的药才和关翊离开,此时夜已深,虽说琼嬅已经醒了但元胜还是不放心,让忙活了半夜的其他人都好好歇息,自己依旧守在了琼嬅的床前。 天快亮的时候琼嬅醒了过来,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她梦到了自己的前世和今生,梦到了前一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和这一世从未蒙面的母亲高氏,她在一个空旷浩瀚的地方一直走一直走,走的筋疲力尽却始终看不到尽头,终于在一处有光亮的地方看到了满脸慈爱的高氏,自己与年轻的高氏果真有八分像,高氏温柔的对她说,嬅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琼嬅睁开眼,元胜正趴在床头,她似乎还从来没有仔细瞧过元胜,要说长相众皇子中元明是第一,长得最像金王的是元朗,而元胜多是随了他的母亲,此时他虽睡着,眉头却依旧紧锁,琼嬅叹了一声,伸手想摸一摸他的眉头,刚一动元胜立刻就醒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元胜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立刻站起身来问道。 “没有。”琼嬅抬起手示意他坐下来,又睡了一夜感觉稍稍好了一点。 元胜坐了下来,然后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开始沉默起来,琼嬅并不打算告诉元胜,虽然她一直未醒,偶尔却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这些日子以来元胜对她的爱护她是深切的感受到的,只是如今她还没能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他对自己好而转变了对他的感情,还是单纯的对他有情了,她有些不能确定自己的内心,便想先保留这个秘密。 渐渐的天都亮了,碧落很快便要进来伺候了,元胜这才略有些结巴的说:“你的近身之事都是萧岚和碧落做的,我没有唐突你。” 琼嬅不想这憋了半天他说了这么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此得多谢萧岚了,王爷也辛苦了。” 第91章 是身边人下的手? 元胜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她昏迷之时自己有千句话万句话想对她说,可如今她醒了自己又成了一个闷葫芦了。 “其他人都好吗?”琼嬅隐约听到过阿顺他们的声音,可阿顺和烈风他们不好进内殿,所以听的并不真切。 “都好,只有关将军为救你受了不小的伤,如今已无大碍。”元胜说道。 是关翊救了她,琼嬅失去意识之前的确听到了男子呼唤她的声音,但没想到是关翊。 “那火着的蹊跷,王爷可派人查了?”琼嬅问。 “江鸣这几日已在查了,只是顾着你这边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查探。”元胜不希望这事影响到琼嬅的恢复,“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其余都交给我。” 琼嬅点头:“今日是初几了?” 琼嬅的记忆还留在起火的初九那日,元胜叹了一声:“今儿已是二十四了。” 琼嬅略略一惊,没想到自己已昏迷了这么久了,不由得拧起了眉,而元胜看着她的脸色以为她是在意四哥大婚的事,便也不再说话了。 天亮之后元胜难得的到院子里溜达了一下松了松筋骨,又到偏殿仔细的梳洗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心情也好了起来,其他人见元胜脸色极佳也都欢快起来,等元胜出门往大营去了之后,萧岚才扭扭捏捏的进到了内殿。 琼嬅半靠在床头之上,刚吃了半碗白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见萧岚来了忙招呼她过来,萧岚有些尴尬的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琼嬅知道这么多天,都是萧岚和碧落在贴身照顾自己,碧落是自幼跟着自己的陪嫁侍女伺候自己无可厚非,可萧岚和自己非亲非故,之前两人又有误会,她能从王府到山庄来照顾自己,琼嬅对她的感激之情自不必多说。 “你过来照顾我,三王爷可有为难你?” 萧岚没想琼嬅会先问这个,当下略有扭捏的看着殿门口:“没有。” “可担心我了?”琼嬅深知萧岚刀子嘴豆腐心,想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话来。 “没有。”萧岚翻了个白眼,这才转头看向琼嬅,琼嬅正笑眯眯的看着她,把她搞的有些不好意思,“你笑什么?” “你什么性子我岂会不知?除了你,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般对我。”琼嬅伸出手,“这份恩情,姐姐记在心里了。” 萧岚不想动,总觉得别别扭扭的,旁边的碧落见状忙将萧岚的手递到了琼嬅手里,琼嬅紧紧的握住了她,萧岚倒也没拒绝,却一撇嘴说道:“真肉麻!” 连续两日呼延康依旧给琼嬅配着新药方,慢慢的减少了药量,琼嬅的脸色和精神愈发好了起来,已不需要整日整夜的守着,萧岚便也回了王府,元胜也不能总在山庄里过夜,为了方便随便过来,常年住在大营的他也搬回了王府里。 这日琼嬅终于下了床,由碧落陪着慢慢走到了院里,这秋天已经到了,外头的天儿已是越来越高,万里无云,神清气爽。 见到琼嬅出来了,阿顺立刻从院门口跑了出来,直直的跪在了琼嬅面前。 虽为琼嬅的家奴,但抛开主仆也是男女有别,自琼嬅挪进了这个院子阿顺和烈风就没进去过正殿,就连关翊每次也都是远远的站在殿门口,生怕冒犯了琼嬅,那元胜是王爷是琼嬅的未婚夫自然不会有什么流言,他们可不想毁了郡主的名声。 “起来。”琼嬅明白阿顺的心情,当日只有阿顺一个守在山庄,还偏偏没有护住自己,他生性耿直,定是自责坏了,“不怪你。” 阿顺立刻红了眼眶,姑娘永远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听到琼嬅的话阿顺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姑娘,姑娘瘦了一大圈,精神尚可,正四处瞧着院子,这是萧岚以前住的院子,和前头曾经住的那个还是有些差别的。 “去前头院里瞧瞧。” 碧落和阿顺陪着琼嬅到了前头的院里,为了保留证据元胜吩咐不能动任何一砖一瓦,所以那烧毁的院子还是那样,让人看的触目惊心,琼嬅皱着眉头慢慢走了进去,努力的回想当日的情况。 她的院里除了碧落阿顺两人,剩下的三个侍女两个婆子都是山庄的人,也就是宫里的人,是她一来到这由锦歌分配来的,这几个月来从未添过新人,只调走了七八个,如果是自己人动手脚的话,那就只能是这五个人了。 看着琼嬅站在烧毁已经塌了大半的正殿前头沉默,碧落和阿顺对视一眼,以为姑娘怕是想起起火时候的情景了,碧落轻声说道:“姑娘这里都是尘土灰烬,咱们还是去后头院里吧。” 琼嬅这才转过身来又看那完好无损的下人房:“咱们院里的其余人呢?今儿也没看见她们。” 这伺候在身边的全是陌生面孔,说是淮南王府的人,那她本来的下人都去哪儿了? “王爷叫阿顺把她们几个安排在从前盘姑娘住的院子了,还派了王府的人看着她们。”碧落回。 “王爷怀疑她们?”琼嬅此时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谁要害她,就算是下人做的,那背后指使的人又是谁? 阿顺上前小声说道:“翁主和王爷说,此事十有八九是金氏做的。” 要说谁自己结仇那就只有金珂玥了,可金珂玥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和她已是各走各的阳关道了,没理由下这死手吧? 碧落忙又把元朗大婚时金珂玥和萧岚当众争吵以及金珂玥跟着元朗来探望姑娘之时发生的事都一一说明,琼嬅这才反应过来,元朗来看自己?难道是金珂玥知道他们的事了才要杀了她? 琼嬅略有些头晕,躺久了总觉得身子没力气,便由碧落扶着往后院去了,那王府的下人们看到琼嬅是又恭敬又谦卑,连那管家炳叔都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他们王爷对这个未来福晋的态度他们看在眼里,自不敢怠慢,琼嬅和炳叔客气了几句便进内殿休息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已是夜色朦胧,呼延康来诊脉,元胜也过来了。 呼延康仔细的给琼嬅诊了脉,又用银针扎入穴位瞧了一番,这才说毒素已差不多清了,接下来好生养着就是。 “敢问大夫,这毒可会落下病根?”琼嬅开口问道,这呼延大夫是关翊请来的,又救了自己,自然是信得着的。 “此毒老夫头次遇到也是头次解毒,有没有可能落下病根老夫不敢讲,不过郡主脉象平和,身子已无大碍。”呼延康回道。 “可会影响生育?”琼嬅又问。 呼延康一愣,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元胜,元胜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没来由的红了脸。 琼嬅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二人,怎么了?只问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吗?身为女子肯定重视这个问题呀! 呼延康见元胜红着个脸微微笑了起来:“郡主放心,此毒不会影响生养。” “那便好。”琼嬅这才看向元胜,“王爷你怎么了?很热吗?” 第92章 城门再送行 不知怎的呼延康总觉得这郡主好像在闹五王爷,五王爷红着个脸不说话,在郡主面前他一向是安静沉默的。 琼嬅也不多逗他,只又看向呼延康:“呼延大夫可知此种毒一般会出现在何处?大金可有人会用此毒?” 呼延康能明白,人醒过来之后下一步就要找凶手了,他这几日一直在查阅古籍,奈何一些有用的古书都留在淮州并未带到大都来,所以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此毒罕见,老夫也未曾见过,知之甚少。不过那软石散将军倒是查到了些眉目。”呼延康说道,“这几日将军都在探查此事,具体的郡主可详问将军。” 琼嬅并不多想只点点头,一旁的元胜倒是暗自想到,这关翊未免有些太积极了吧,江鸣也在查探,至今未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关翊是梁人,没在大都查出眉目来? “老夫再给郡主开上七天的药,郡主吃完之后毒素会全部清除,这两天老夫和关将军要离开大都了,郡主若再有不适,可由宫中御医诊治,不会再有大问题。”呼延康又说道。 “你们要走了?”琼嬅略有惊讶。 元胜这时才终于开口道:“梁使来大都都快一月了,皇太子大婚之礼也过去好多天了,自然是该走了。” 琼嬅奇怪的看着他,这人今儿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王爷说的是,昨儿小公爷说已定下回梁的日子了。”呼延康说完便起身出去配药了,于他而言,虽此番不虚此行,但他向来云游四方惯了,受不了在一个地方一直待着不动。 呼延康出去之后气氛又尴尬了起来,琼嬅瞧着沉默的元胜总觉得他像是不高兴。 “王爷不喜关将军?”琼嬅直接问道。 元胜依旧冷着脸:“谈不上喜不喜,只是现下觉得他不顾一己之身闯火场救你,又不辞辛劳的找回名医来,似乎对你已不是简单的君臣之义了。” 果真是吃醋了,想不到堂堂淮南王还会吃醋,琼嬅面不改色的说道:“将军在我朝威名赫赫,军功累累,我一介郡王家的女儿怎敢自称他的君?不过是护送我来大都的路上和他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将军此人仗义,王爷应当看得出来。” 元胜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不得不说琼嬅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几句话便将关翊和她的关系澄清明白了,她可不希望元胜误会关翊,更不希望他误会自己。 “方才怎么忘了问呼延大夫我何时能喝酒?我这酒虫子早就作怪了。”琼嬅笑道。 “喝酒?你老老实实的喝粥吧!”元胜上前给她掖好被角,脸色也好了不少,琼嬅这才放下心来。 三日之后,烈风来报说今儿大梁使团要离开大都了,皇太子特意嘱咐郡主大病初愈不用相送,这几天琼嬅的身子已无大碍了,而自她醒了之后还未曾同关翊见过面,他的救命之恩,自当当面致谢,只让烈风备车,往城门去了。 正在城门口由元胜亲自出城相送的易景行和关翊看到了琼嬅的到来都停住了脚步,尤其是关翊,看到她行动如常虽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也放心了,这几日他没有去看她,一是因为他一个外臣不能常去女眷住的别苑,元胜已命江鸣旁敲侧击的警告过他了,二来是他日夜追查那下毒纵火之人,也顾不上去看她,只是烈风日日给他传消息,说郡主一天比一天好,他也就放心了。 琼嬅的眼压根就看不到易景行,她只走向关翊,又适可而止的停在了元胜的身边。 关翊看着面前并排而立的一双璧人,此时他的心是平静的,他已完全将自己对琼嬅爱慕埋藏好,如今他相信元胜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将军连日辛苦了,还望保重身子,一路顺风。”琼嬅先开口说道。 “多谢郡主身子尚未大好就出城相送,末将感激于心。”关翊拱手一礼,他查出的线索已让烈风直接交给了元胜,郡主身子未愈,不能再费心费力。 “此次耽搁的时日的确过长,也多谢皇太子和五王爷的悉心安排照料,待我回朝之后,定会向我朝陛下如实陈情。”易景行也向元胜行礼道谢,又略带尴尬的看向琼嬅,“不知郡主可有信要我带回汴京,乐意效劳。” 琼嬅压根就没想搭理他,谁想他还恬不知耻的硬要说话,她也不明白了,当时自己和他自幼就有婚约,就没发现他是个顶不起事来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别说和大梁的代王或大金的几个皇子比了,就是和关翊都比不了,就这样的货色当初还嫌弃自己?不过反过来说自己还要谢谢他,没有他要死要活的非要退婚,她与他成了亲,下半辈子还不知道要在国公府受多少苦。 “小公爷知道的,我在汴京名声极差,在家中也不受待见,自是没什么信要往回带,你自汴京出使大金,宋家不也没托你给我带一针一线吗?”琼嬅冷笑一声,这话她早就想说了,关翊驻守淮州久不回汴京,那易景行可是自汴京出发的,身为郡王的宋家不可能不知道此事,那赵恒都托易景行给赵悦带了不少药材,而她那无情无义的爹呢,一句关心的话都没给她带来,还问她有没有信带回去? 易景行不想这琼嬅到了大金说话还是那般嚣张,更加尴尬的瞧了元胜一眼,不想那元胜面色如常似乎还嘴角含笑般的正看着琼嬅。 “倒也不是如此,琼娅在府中倒是时常提及郡主,总说挂念长姐。”易景行尴尬不已,只得拉出宋琼娅来说事。 琼嬅突然笑了起来,是忍不住的那种笑,挂念长姐?宋琼娅能不说自己的坏话她都得感谢神灵。 易景行的本意是想提醒琼嬅他们毕竟是亲戚,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的,却不想正好戳在她的痛处上,引得她讥笑不已。 “回去之后若是妹妹问起我,劳烦小公爷莫要过多言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知道的,我家妹妹最会的就是嫉妒。”琼嬅笑够了之后十分不客气的说道,她可没有那么大的心胸去原谅这些伤害过自己的人! 易景行被堵的说不上话来,只得讪讪的闭了嘴,元胜见状只清了清嗓子,看向他们二人:“既然关将军有卫队在,本王就不另行安排人护送了,两位一路保重。” 两人都向元胜行礼,虽然琼嬅没什么表示,但元胜还是懂些人情世故的,给宋家和高家都带了不少的礼物,交托给易景行带回,易景行又是尴尬不已,而琼嬅则是吃惊的看了元胜一眼。 “告辞!” 目送大梁使团离开,琼嬅不禁想起了之前在这第一次送关翊离开的情景,那时候身边站着的还是元朗,几个月的光景,已是物是人非。 见她略有愣神元胜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她这是,舍不得吗?是舍不得与她有二十年婚约的易景行,还是舍不得那舍身相救的关翊? 刚想说话琼嬅却突然开口问道:“王爷都准备了什么?只给高家准备也就是了,给宋家,岂不是浪费心意?” 元胜不想她在这琢磨这个呢,心情又好了起来:“好歹是你的母家,面子上的事得过得去,也好让他们知道,你在大金过的很好。” 琼嬅翻了个白眼:“我可没你那么大度,我小气的很。” 元胜试探的问道:“看着他们走了,你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其他?”琼嬅想了一下,“我倒想起一件事来,萧岚照顾我这么久,是不是该送些礼去府上谢一谢三王爷?” 第93章 是要查清的时候了 元胜也忙的忘了这茬了,听她说起这件事才想起来另一件事:“你昏迷之时,赵妃曾托人向我问及你的情况,还问了两次。” 原来赵悦也挂记自己,琼嬅是来了大都之后才感受到了来自身边人的温暖,相比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宋家人,这些非亲非故的人反而更加真心。 琼嬅点头,又看向渐行渐远的大梁使团,想来回到汴京之后,易景行会把在大都的事告诉宋家,只是他是要怎么说就不一定了,又想起自己昏迷多日已是许久没给外祖写信了,再过上几日等关翊回到淮州便再托他带信回去,外祖年岁大了,万不能听信易景行的胡言乱语而担心她。 两个人又在城楼下说了会话,为了照顾琼嬅,元胜已是多日疏于政事了,如今皇太子监国,今日要去东宫和元朗商议国事,让琼嬅别在外头闲逛早点回山庄去,自己晚点再去看她。 琼嬅也不想坐车,走一走反倒身子更爽快,不想冤家路窄,刚进城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东宫的仪仗迎面而来,碧落想拉着琼嬅躲开,琼嬅不仅没躲还直直的迎了上去。 “太子妃万福。”琼嬅恭敬的行礼,众目睽睽之下可不能给元胜丢人。 金珂玥似乎是没睡醒,在那敞轿之上闭着眼睛,听到有人问安这才睁开眼,那队伍也停了下来,见是琼嬅正站在轿前,虽面色谈不上红润,但气色是肉眼可见的不错。 “是你?”金珂玥半躺着的身子这才直了起来,“你在这做什么?” 琼嬅仔细的打量着金珂玥,十分客气的说道:“今日我大梁使团离金,特意前来送行。” “别说本宫没教导过你,你已是大金的福晋了,什么叫你们大梁?”金珂玥讥讽道。 要说找茬,就没有金珂玥找不到的茬,如今她高坐在金轿之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下头的琼嬅,眼里尽是鄙视嘲讽和些许的不甘嫉妒,这丫头的院子被烧成那样居然都没烧死她? 琼嬅意外的没有恼,她只观察着金珂玥的一举一动,总觉得今日的金珂玥不对劲,像是强撑着和她说话一般,但看脸色又看不出什么来,衣着打扮也是依旧金光灿灿珠光宝气的,一时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来。 “太子妃教训的是,”琼嬅丝毫不恼,甚至还笑眯眯的,“不知这一大早的太子妃是从何处而来?” 金珂玥是从东宫的反方向来的,也就是说她现在要回东宫,听到琼嬅这样问金珂玥毫不客气的斥道:“你什么身份敢过问本宫的私事?” 琼嬅略带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了头,那街上的人已是将她们围起来看热闹了,见到金珂玥这般嚣张跋扈也是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太子妃也太厉害了吧?人家也没说什么呀!” “就是呀,不就是问问吗?” “那位是大梁郡主,也是王府的福晋呢!” 金珂玥听到那些百姓的议论更是更气,难怪今日这宋琼嬅如此恭敬谦和,原来是故作贤淑给她下套,好让她落得个刁蛮嚣张的名声! “刁民!” 琼嬅一脸惊讶又不解:“太子妃怎的生这么大的气?没的气坏了身子。” “滚开!”金珂玥似乎有些喘,旁边的侍女忙招呼轿夫起轿,从琼嬅面前浩浩荡荡的扬长而去。 琼嬅又回头看了那仪仗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往山庄走,碧落有些生气的说:“姑娘何必这样卑微的和她讲话?她是太子妃又怎样,姑娘也是未来的淮南王大福晋!怕她做什么!” 琼嬅微微一笑:“卑微一些我不会少块肉她也不会多块肉,只是你没发现那金氏有些不对劲吗?” 碧落光顾着生气了没发现金珂玥有哪里不对,只摇头道:“没有啊,奴婢瞧她好的很,骂起人来可有劲儿了!” 琼嬅笑了起来:“阿顺觉得呢?” “姑娘不说奴才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到是真有些不对劲儿,”阿顺回忆着,“奴才方才见金氏的动作好像有些缓慢,似乎动一下就要喘上好大一口气。” “她上次到山庄来的时候可有异样?”琼嬅又问道。 碧落这才想了起来:“金氏上次和皇太子一起来探望姑娘,对呼延大夫言语激烈,当时呼延大夫说了一句,是谁活够了还不一定!” “为何说这么一句话?”琼嬅自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碧落也没说过金珂玥来的时候呼延康也在场。 “好像是因为当时呼延大夫多看了她两眼,她就不高兴了,还喊打喊杀的,呼延大夫压根不怕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碧落回道。 呼延康不是话多之人,也不会平白无故的顶撞金珂玥,琼嬅略有所思,低声吩咐了阿顺几句,阿顺点头转身往反方向去了。 琼嬅好久没出来了又溜达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山庄,烈风在后头全程保护,自山庄起火之后元胜命烈风要全天无间断的保护琼嬅,若再有差池,军法处置,烈风重新编制了卫队,誓将郡主保护得当,再不会出现类似之事。 回到山庄之后却见那门口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上前一看,见是锦歌领着调走的宫人又回来了,刚才锦歌已到西苑看过琼嬅不在里头,见她从后头过来了忙上前问安见礼。 “郡主出去了。” 琼嬅看向后头那些个宫人,似乎比之前的数量少了不少,想是因为山庄里就剩她一人了所以不用安排那么多人。 “耶律大人有礼了。”琼嬅很客气,已不像之前那般亲近。 锦歌自知琼嬅因元朗的事多少肯定会迁怒于自己,当下也不辩解,只说道:“下官带了工匠来,会尽快修葺好郡主从前的院子,不知郡主身子可好了?” “有劳大人挂记,都好。”琼嬅也不会跟她说是否要修建院子的事,元胜自然会跟她说的。 锦歌想再关怀几句看到琼嬅的脸色又不敢说,只又说道:“宫里的赵妃娘娘听说下官要来山庄,托下官给郡主带了些补品,下官已派人送去郡主的院子。” “有劳。”琼嬅不多说,只慢悠悠的往里头去了,边走还边打量那来来往往的宫人,那伺候自己的五个人还变相的被阿顺给软禁在院里,锦歌回来了,应该会问一下前因后果,那几个毕竟是宫里的人,要打要杀要怀疑也都得经锦歌的手。 一连几日琼嬅都在院里闭门不出,相比人多起来的其他院子,她这里格外安静,锦歌想再给她添几个人她也拒绝了,只让炳叔带走了一半的王府下人,留下的一半依旧在山庄伺候,一日三餐也不用山庄的饭菜,而是由王府做好送来,这几日元胜也没到这来,说是有要紧的国事,已连日在东宫商议,连王府都没回。 这日喝完最后一副药,琼嬅觉得身子已无碍了,用过晚饭之后叫了锦歌来,又让阿顺把软禁在后头院里的五个人带到了前头来,内院之中的事还用不上元胜来出面。 那五个人还是多日以来第一次见到琼嬅,见琼嬅精神奕奕的坐在上头,每个人心中都打着各自的小九九,琼嬅也不急,只似无意般的看了锦歌一眼,锦歌何等聪明,立刻会意。 “起火一事,你们几个都说一下当时的情形。”锦歌问道,琼嬅的意思很明显,她们都是她手下的人,自然是她来问话。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刘婆子先说道:“回郡主,回大人,那日我们醒了之后已有侍卫来救火了,正殿已烧了大半,奴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94章 倒夜香的小九 “是是是,等我们醒了被抬到院里的时候,碧落姑娘还没醒。”另一个年轻的女使也忙附和道。 “你们休息之前没有发现有何异常或者不对的地方吗?”锦歌又问。 刘婆子又说道:“郡主娘娘贴身之事都由碧落姑娘伺候,奴婢们负责其他的杂事和打扫,真的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只有那个年纪最小的女使一直沉默不语,不附和也不点头。 “郡主,您看?”锦歌看向琼嬅,如今虽说琼嬅与自己已经疏远,但自己对她却更加恭敬,这是淮南王府未来的大福晋,她吃饱了撑的敢惹淮南王,而此次起火一事,还不知会不会牵扯到自己。 琼嬅只看向那站在最边上的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都看向那小丫头,那丫头听到琼嬅问她也不害怕,只跪了下来回道:“回郡主娘娘,奴婢名叫小九,之前是浣衣局的。” 之前没撤走人手的时候琼嬅院里约有十七八个下人,别说她记不清谁是谁,就是碧落也认不全。 “起来说话。”琼嬅一向不喜别人跪在她面前,只叫那丫头起来。 小九依言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就站在那不动,琼嬅只问道:“你在我院里,是做什么功夫的?” “奴婢是倒夜香的。”小九说道,说话的同时旁边的四个人不约而同的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难怪她们几个要和她隔得这么远了,琼嬅继续打量着她:“起火那日,你可曾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吗?” 那刘婆子忙说道:“郡主娘娘,这小九是宫里的罪奴,尚未开蒙,百事不懂,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怕是说不上几句正常话,郡主娘娘有话问奴婢就是。” 琼嬅低笑了一声,冷声说道:“碧落,掌嘴。” 碧落没有一丝犹豫上去就给那刘婆子一个大耳刮子,那刘婆子捂着脸瞪了碧落一眼,碧落又不客气的给她另外半边脸来了一巴掌。 那刘婆子是山庄的老人了,不仅是大金就是在大梁,越是这种伺候主子的下人堆里,就越兴这种倚老卖老的把戏,这刘婆子在宫里伺候了多年,又调到了御龙山庄来把着一个院子的杂事,这突然被打了顿时愣在原地,只看向了同样吃惊的锦歌。 说到底这院中的下人都是锦歌的人,所以那刘婆子会去看锦歌,锦歌也是吓一跳,认识琼嬅这么久了她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对待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要说苛待下人那应当是现在做了太子妃的金珂玥,她可真没想到这郡主会这样。 “怎么,郡主教训你你不服气?”碧落笑嘻嘻的问刘婆子,她可好久没有打过别人耳刮子了,真爽! 刘婆子这才意识到这郡主压根不把自己当盆菜,把她们几个软禁在院里这么多天想来就是要一并发作,赶忙求救般的又看向锦歌:“大人,你可得给老奴做主啊!” 琼嬅又嗤笑了一声,转头看向锦歌也不说话,把本想帮着说话的锦歌给看毛了,这郡主是几个意思啊? 碧落又往前一步:“还要不要插嘴了?我可是使不完的劲儿!” 刘婆子见锦歌不说话也只能垂下了头,这郡主一向和颜悦色体贴下人,不知引得多少其他院儿的人羡慕,平时连骂都没骂过她们,怎的今儿上来就打起人来了? “小九,你说。”琼嬅这才和和气气的问那小丫头,她倒不期待一个丫头能知道什么,只是这几个人肯定是不能留了。 那小九的确有些愣头愣脑的,眼神也是直直的,但说起话来却是有条有理的,见到刘婆子挨了耳光那小九甚至还偷偷笑了起来。 “起火的头几日,奴婢夜里去倒夜香,见到嬷嬷在假山后头和一个男人说话,但天儿太黑,奴婢没有看清那人是谁。” “你胡说!既然天黑看不清,你个贱婢怎确定是老婆子我?”刘婆子极力辩解。 小九自信的辩道:“刘嬷嬷膀大腰圆,光看影子就知道是你了!” 碧落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刘婆子气的什么似的,知道那小九一根筋跟她辩也无用,便跪了下来朝着琼嬅哭道:“郡主娘娘明鉴,老奴就是与个旁人说上几句话也算不上不守规矩吧?老奴在宫里伺候四十多年了,岂会明知故犯加害主子!郡主娘娘可一定要相信老奴啊!” 琼嬅也笑了起来:“小九只说见你在假山旁夜会他人,何时说你犯上害主了?” 刘婆子顿时语塞,是啊,没人说她做了坏事,她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这...老奴的意思是...” “你是准备自己说,还是我帮你一把?”琼嬅可不愿和她浪费时间。 这时锦歌才开口说道:“郡主,这小九确实是宫中罪奴,自幼便养在浣衣局,下官也觉得她的话不能尽信,再者说,她就算是看到了刘嬷嬷也不能证明什么。” “那耶律大人的意思是?”琼嬅也不恼,笑眯眯的看向锦歌。 “郡主若放心,此事交给下官去查吧。”锦歌忙说道,“下官定会彻查清楚。”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让锦歌演的明明白白,彻查什么?琼嬅压根什么都没说! “好。”琼嬅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她倒要看看,这件事锦歌到底有没有参与,“我本也不愿喊打喊杀的,那便全权交给耶律大人了。” 锦歌忙应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宫中势力盘根错节,能分到御龙山庄来养老的婆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自己身为女官虽不怕这些下人,但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冤枉她们。 锦歌这就要带着几人下去,琼嬅给碧落使了个眼色,碧落立刻上前拉住了小九:“她要留在这儿,大人就不用审她了。” 锦歌一愣刚想说话碧落又抢着说道:“万一她不明不白的没了,别赖到大人身上!” 碧落在宋家是琼嬅的贴身侍婢,琼嬅纨绔无礼的名头传遍了整个汴京,养的碧落也跟着姑娘老大她老二起来,经常替琼嬅打人骂人,有时候琼嬅一个不高兴连宋琼娅都要上手推几下,碧落明着打架暗着下黑手,常让宋琼娅叫苦不迭,这是来到大金之后,琼嬅嘱咐不能主动挑起事端,这碧落和阿顺才安安分分的从不惹事。 锦歌见琼嬅没有一点拦着的意思,便只好带着那四个人离开了,琼嬅并没有后着急问小九什么,只叫碧落拿些好吃的糕点给她,锦歌既说了这丫头是个愣头青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自己留下她只不过是担心她会死在锦歌或者其他人手里。 小九何时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双眼发光的很快一扫而空,见到琼湖还在前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忙擦了擦嘴走上来,又跪在了地上。 “在我这没有跪着说话的规矩,起来。”琼嬅说道。 小九很是感激的站了起来,不等琼嬅问自己先开口说道:“别人都以为我傻,可奴婢真的不傻。奴婢当真看到了刘嬷嬷夜会外男,只是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是外男?不是说不认识那个人吗?”碧落问道。 “山庄里头男子本来就少,各院的小厮内官奴婢都认得,那夜的男人十分高大,不是山庄的人。”小九很有信心的说道。 包括阿顺在内的小厮也好宫中出来的内官也好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站着的时候永远都是弯着腰站不直的,小九说的高大大概是说的那人身子挺拔,所以断定不是山庄里的人。 “若是让你再看到那人,你可还能认得出来?”琼嬅觉得这小九虽愣头愣脑的说不定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也说不定。 不想那小九立刻回道:“不能!太黑了奴婢没看清!” 琼嬅笑了起来,一个被人欺负到脚底下的最低微的小丫头,活得如此通透明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活到现在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你以后不用再倒夜香了,就留在我身边伺候,你可愿意吗?” 小九瞪着清澈的大眼睛愣在原地,她不知道琼嬅的这句话将会给她的人生带来多大的转变,碧落忙捅了捅她:“愣着做什么?还不谢过姑娘?” 小九这才回过神来又跪了下来:“谢郡主娘娘!” 第95章 外出平乱 小九由碧落亲自调教,虽说碧落这丫头有时候口无遮拦,但衷心二字做的最好,而且是近乎于愚忠,琼嬅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那桃柳二人被打发走了之后难为碧落一个人忙不过来,这种底细干净没有什么势力的小九正是琼嬅愿意用的。 锦歌的动作倒是极快,第二日的午后便来见琼嬅,说是已经问清楚了,那刘婆子的确是夜会过男人,也不是旁人,是那负责东苑小佛堂的王姓内官,两人都是宫中的老人,有些私交也是正常。 琼嬅开始并没怀疑过锦歌,是她说了这番托词之后开始怀疑的,以小九那样的智商若不是亲眼看到估计都说不出十分高大这样的话,王姓内官年纪与刘婆子相仿,比一般年轻的内官身子要更佝偻,所以不是刘婆子说谎便是锦歌在说谎。 “那大人以为,有人在御龙山庄下毒又纵火,大人身为山庄的总管,可要负些责任?” 锦歌早已想好措词忙说道:“郡主说的对,下官身为这山庄的管事,的确应当负责任,只是,当时下官不在山庄,且那侍卫也不是下官调走的,所以...” 琼嬅笑了一下:“大人的意思是,那日谁调走了侍卫谁就是凶手是吗?” “下官没有这样说,下官只是说此事,似乎不关下官的事。”锦歌又回。 “好一个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你昨儿将那几人带走审问做什么?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外头皆是王爷的人,内院我也不再用宫里的人,为何这般,你该明白。”琼嬅不打算和她打哈哈,直接挑明了,“这刘嬷嬷在凤藻宫伺候了三十年,与你姑母康和关系亲密,你为她遮掩也属正常,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替她遮掩的是和内官私相授受对食一事呢,还是暗中接应在我院中下毒一事呢?” 锦歌不想这郡主早已查明了刘婆子的来历以及和自己的关系,当场大汗淋漓,结结巴巴的说不上话来,按理说一个女官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她却让这大梁郡主给逼得进退不是。 “这样吧,既然大人在我这已没了信任,不妨将那几个人送回来我亲自问,当然了,若是大人想提前交代她们几句也是可以的。”琼嬅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锦歌是皇后的人,她暂时动不得。 就这样,锦歌没说几句话囫囵的话就尴尬的退了出去,很快便让人把那几个人送了回来,这次琼嬅将那四人绑在了柴房,不给水不给饭,由王府的几个下人轮流看管,也没着急审。 多日未见的元胜在这日的晚饭时分到了山庄,这山庄的宫人渐多,进出多有不便,元胜却像看不见任何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到了琼嬅的院子,琼嬅正在吃晚饭,按照呼延康的吩咐吃的还是十分清淡。 元胜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坐下来就吃,毕竟之前为了照顾琼嬅连日住在偏殿金王也是知情的,见他埋头只顾吃饭琼嬅有些纳闷。 “是不是有什么事?” 元胜本想吃完饭再说,不想琼嬅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只闷闷不乐的说道:“东胡叛乱,我要去平叛。” 琼嬅一愣:“何时启程?” “刚点了将回来,明日一早启程。”元胜不看琼嬅只顾埋头吃菜。 “这么急?”琼嬅又是一愣,“那何时回来?” 元胜这才放下筷子:“连日我都在东宫与四哥商议此事,归期未定,平叛之后自会尽快还朝。” 作为大金掌握兵权的皇子,元胜到处征战已是家常便饭,别说是其他人习惯,就是他自己都习惯了,而这次商议好几天才定下此事无非就是现在的元胜变了,他不想去打仗,或者说,他不想离开大都。 东胡是慕容烟的母族,和大梁大金比起来算是不大的国,是吞并了其他部落之后勉强自立为王的,东胡一向依附于大金,就这样的小国也敢叛乱? “东胡小小部落,何需王爷出马?”琼嬅问道,随也放下筷子顿时食欲全无。 “东胡依附大金已久,送来的女眷多在各王府,四哥的意思以招降为主,尽量不要兵戎相见,所以左右衡量之下还是我去最合适。”元胜解释道。 元朗现在监国,东宫新立,正是需要各部各国支持的时候,他自然不想血流成河留下骂名,能不见血光的降服是最好的方式,而整个大金能做成此事的只有元胜。 琼嬅便不再说话,面对国事的时候一介女子是说不上话的,何况元胜的脾性她知道,忠君爱国赤胆忠肝,遇上这样的事总是他去处理的。 见琼嬅不出声,元胜又想了一会儿,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问,应该怎么问才能不显得唐突。 “王爷想说什么?”琼嬅见元胜似有犹疑之色,大概是不放心自己吧,“我这身子已经大好,王爷不必挂怀。”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元胜依旧吞吞吐吐的,“是那个...” 元胜自己也觉得怪极了,他一向说话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知从何时开始一见到琼嬅他说话就结结巴巴的,有时候还突然就脸红,琼嬅越是看他,他就越紧张。 琼嬅也不急,她大概能明白元胜对自己的情愫,要让一个钢铁直男谈情说爱那可真是难为他了。 终于元胜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道:“此次前去东胡不知归期,待我回朝之时,向父汗请旨,尽快定下你我的婚期,不知,你可愿意?” 琼嬅这才明白元胜为何这般犹犹豫豫,他们本是权宜之计的婚约,如今元胜正式向她开口,间接表达了自己对琼嬅的心意,琼嬅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自己压根就没想过这件事,可元胜想的是对的,他俩是过了明面指了婚的,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金王都不可能让他俩一直这样迟迟不完婚,成亲是早晚的事。 见琼嬅迟迟不说话元胜尴尬不已,忙说道:“你若不愿意的话就往后推推,我是怕时间太久了会给你带来不好的传言。” “要不,等王爷回来再定行吗?”琼嬅只好这样说道。 “当然行,你想怎么样都行。”元胜应得痛快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失望,原来她当真不愿意嫁给自己。 “王爷征战多年,对东胡可有了解?约摸多久可以还朝?”琼嬅忙岔开话题,不想气氛太过尴尬了。 “快则四十天,最慢也不会超过两月。”元胜说道,“我走之后你莫要逞强好胜,我将烈风带走,把江鸣留给你,他对大金各处熟悉,比烈风更适合留在你身边。” 琼嬅点头,元胜向来是喜欢安排妥当的,对他的安排琼嬅相信自有他的道理。 “另外,纵火一事已有眉目但明日我便要离金,所以此事你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等我回来处置,记住了吗?”元胜嘱咐道,他倒不担心其他事,山庄外头已是安排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在内院里伺候的也都是在王府多年的下人,他不担心有人再下黑手,只担心琼嬅身子骨好了会查明此事不顾其他报复那纵火之人。 “我记下了。”琼嬅点头,“王爷外出打仗日夜辛苦,自己要多注意身子。” “这个你放心,我十三岁便上马打仗,知道如何照顾自己,倒是你,这大都的冬日马上就要来了,我怕你身子受不住,一旦你觉得冷,马上吩咐炳叔烧炭,我也已经嘱咐过他了。”元胜又说道。 琼嬅有些微微的愣神,外表粗狂实则内心柔软细致的男人有谁不喜欢,偏偏他们早就说好是知己的关系,搞的现在两人都尴尬,实则拧巴的只有琼嬅一个,元胜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了。 “明日寅时二刻便要启程,你不用出城来送。”元胜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的这么啰嗦,所以他总说女人真烦,老是让他自己挂心。 琼嬅起身到了内殿,取来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平安牌,递给元胜:“这平安牌是亡母遗物,我自幼珍藏贴身佩戴,今日转送王爷,请王爷代我保管两月,待平安归来之时,完璧归赵。” 后来很长时间元胜都没能明白琼嬅当时这几句话的意思,只收下了那金镶珊瑚平安佛牌,压根没想过琼嬅说的代为保管是何意。 “只是区区一个东胡而已,最多两月便可归来,你放心。”元胜如是说,将那平安牌收到了怀中。 琼嬅点头,两人都莫名的伤感起来,各有各的心思,元胜又将王府的大钥匙交给了琼嬅,叮嘱了几句之后带着烈风走了。 第96章 何必深究? 寅时二刻天还是黑黢黢的,城门外的大部队集结完毕,身穿金色铠甲的元胜与前来送别的元朗说了几句,回头瞧了瞧黑漆漆的城门,自嘲的笑笑,翻身上马,号令众将士出发,是他不叫她出城相送的,自己又何必心存希望呢? 城楼之上的琼嬅着一身暗青花的薄棉披风,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元胜渐行渐远,她故意隐在没有光亮的暗处,他自然是瞧不见自己的。 九月凌晨的风里已多有寒冷之气,琼嬅就直直的站在那一言不发,她不喜欢这种送人离开的感觉,不论是什么关系都会觉得心里很荒凉,她并不觉得冷,也没有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元朗不确定琼嬅会不会来,他只是赌一赌运气,不想上来之后果真看到了那纤细的背影。 “你果然是来送老五了。” 琼嬅并不惊讶,像是早就料到元朗会来,她甚至都没动,只冷声说道:“王爷是我的未婚夫婿,他出征平叛,我自该相送。” 若不算上她昏迷的那两次,元朗已是一月未曾见她了,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同她并排站在城楼边上,望着那军队点起的火把亮光越来越小,心中不免伤感,重重的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是怪我的,这不怪你,确实都是我的错。” 琼嬅这才转身去看他,借着他上来时提着的灯笼光亮平静的看着他,如此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儿,胸怀天下志在匡扶朝政,没人能说他这样做不对,只是他若当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何必一定要借着金家的东风,难道没有金家,他元朗就做不了大金的王?这才是琼嬅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你为何这般看我?我说的不对?”看到琼嬅瞧自己的眼神元朗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你怪我恨我都行,我都能理解。” 琼嬅突然咧嘴笑了,也是,自己是个外来的秀女,一无权势二无财力,那梁帝的亲生公主都只做了金王的庶妃,怎么自己还曾妄想做东宫正室太子妃吗?她若做了皇太子妃便是日后的中宫皇后,那日后大金的皇室后代将有一半是大梁的血脉,她为何会有这种愚不可及的想法?难道就为了紧紧抓着这棵有可能给她带来未来的救命稻草? “我不怪你,更不恨你,毕竟,有爱才有恨。” “你始终不能理解我,别人不理解我也就罢了,你也不能吗?”元朗依旧有着极重的父权思想,他都几次低三下四的和她解释了她还不满意? 琼嬅有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一定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自己的逻辑就是对的?你自己觉得对也就罢了你还强迫别人去附和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我为何要理解你?奇了大怪了。”琼嬅收起了笑容,多日不见没曾问过她一句身子是否好了,只要求自己理解他,理解什么?又凭什么理解? 元胜还欲说话,不料琼嬅从披风下掏出一物递上前,先开口道:“现下我已不便再佩戴此物,物归原主。” 那栀子花金簪在烛火之下跳跃着光芒,元胜吃惊的看着琼嬅并不接过,她连这都不想要了? 琼嬅见他不接直接转手放到了城墙之上,远处离开的军队已是越来越不清楚了,天边也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她该回去了。 “你就没有别的话同我讲?”元胜自知理亏,对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不问自己倒忘了,琼嬅回过头去:“那日将侍卫全部调走的人究竟是谁?太子殿下可查明了吗?” “此时既已过去,你也已经大好,何必还要深究呢?” 天!这话你都说得出来?琼嬅都无语了,若不是关翊找来了呼延康她早已小命不保魂飞魄散了,什么叫何必深究? “太子殿下摆明了是知道内情但不愿多管,无妨,上有天下有地,人间自有真理二字,总有一天我会找出那幕后黑手!”琼嬅冷声说道,转身大踏步的往前走,被追上来的元朗一把拽住了衣袖。 “听我一句,别这么较真,很多事本就是无法解决的!” 元朗的反应更加印证了琼嬅的猜测,他知道谁是凶手,他在极力的维护那人! “哦?不知那太子妃若是知道我和殿下拉拉扯扯的,会不会比我还较真?” 元朗觉得面前的人已经变了,她不再是那个从前温柔聪慧又体贴的琼嬅,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冷若冰霜,说的话更是毫无温度,和那咄咄逼人的金氏竟然有一样的语气! 元朗松开了手,琼嬅一刻都没停留快步的下了城楼,她此时还斗不过金珂玥,万不能留下把柄了。 同行的江鸣不明白琼嬅来送行为何要偷摸着,但也没有多问,王爷叫自己一定护好郡主的安全,其余事他也不便多嘴。 回到山庄之后琼嬅用了早饭,叫阿顺把那关押了几日的四个人提了上来,那刘婆子年岁最大,已是饿的眼冒金星渴的嘴唇开裂,那柴房之中本有水缸一个,只是留的水已经不多,能保证她们渴不死但也好受不到哪里去,琼嬅端着茶碗吸溜吸溜的品着,把那四个人看的直咽口水。 碧落上前打量了她们一圈,将目光定在那刘婆子身上:“想了这好几日了,可想好如何回郡主的话了?” 刘婆子此时头晕眼花的跪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她知道琼嬅一向心善对下人极好,否则也不会将小九那个傻子调到近前伺候,听到碧落问她忙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老奴冤枉啊!老奴在宫中伺候四十多年,从未有过半分差池 ,更不会暗害主子啊!郡主要这般冤枉奴婢还不如直接杀了奴婢痛快!” 不知是因多日缺水还是因为不诚心所以那刘婆子只打雷不下雨,嚎了半天没有挤出一滴眼泪,琼嬅看她这样都被她逗乐了。 “好呀,那我就成全了你。”琼嬅笑眯眯的放下茶碗,“阿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琼嬅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在场诸人皆是惊讶不已,尤其是那跪在地上的四人,都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阿顺立刻招呼了两个侍卫这就要上前拖走那刘婆子,刘婆子大惊失色忙说道:“无凭无据凭什么杀我?” “我淮南王府大福晋,杀你一个不忠不义的老刁奴,还用证据?”琼嬅依旧笑着,朝那两个侍卫一挥手,那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刘婆子。 眼见琼嬅来真的,自己的死期将至,那刘婆子大声喊道:“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你岂敢动我?” 第97章 拖出去打死 琼嬅这才往椅子上靠了上去:“哦,你是皇后娘娘的人啊。” 此时的刘婆子大概是因为生理已经到了极限,皇后是她最后的保命靠山,她定是要紧紧抓住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虽已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此时已没有其他法子了。 “是,我是皇后娘娘的人,年岁大了蒙皇后厚爱调来御龙山庄管事,虽然你是主子我是奴才,但打狗还得看主人,那后宫的主子从来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个,郡主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必非要了老奴的命不可?” “是你自己说的不如杀了你来的痛快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琼嬅不得不佩服这刘婆子的口才,久在宫中浸淫,果真不是一般的下人,“再者说,我也没说取你性命,只是问你夜会的外男到底是何人,是你自己不想说的。” “老奴已与耶律大人回过此事,老奴与王公公自年轻时便交好,如今既被他人看见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我朝后宫对食乃是常事,并不是杀头的大罪,请郡主明察!”刘婆子梗着脖子说道,她还不信了,这个大梁郡主当真就敢杀了她? 好一个老刁奴!琼嬅缓缓的站了起来,慢慢的溜达到了刘婆子面前,刘婆子见那郡主笑眯眯的却不由得害怕起来,这郡主命大的很,如今又得淮南王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怕也不是一般人。 “你们后宫的规矩呢我也不懂,我只知道我的身边容不下不忠不义的刁奴,再说了,我好歹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半个儿媳,就是打死她的一只狗,想来皇后娘娘也不至于同我翻脸你说是吧?”琼嬅许久都没有这样了,想之前在宋家她可是一言不合就要喊打喊杀的,“拖下去,乱棍打死!” 刘婆子哪想到琼嬅压根不吃自己这套,见那两个侍卫往后拖自己又杀猪般的大叫了起来:“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 “唉。”琼嬅叹了一声,站在刘婆子本来跪的地方看着她被侍卫拖出了院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既敢打发了她,自是抓到了实证。” 旁边剩下目睹了全过程的三人忍不住发起抖来,之前人人都羡慕她们在这个院里伺候,别说琼嬅从不打骂她们,就是有什么好吃食剩下也都会分给她们,谁想这郡主实则笑面虎一个,连刘婆子搬出皇后来了她都照杀不误,更何况是她们了。 “阿顺,你去...” 琼嬅的话还没说完三个人之中那个年轻的女使哭着说道:“奴婢有罪!奴婢欺瞒郡主!请郡主恕奴婢死罪!奴婢家中还有爹娘,求郡主给条活路!” 琼嬅瞧了她一眼,又慢腾腾的回到椅子上坐下:“说来听听。” 那女使唤作绣文,低着头不住的啜泣,不知是饿的还是吓的,听到琼嬅慢条斯理的说话反而把她搞不会了。 剩下的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使和一个婆子趴在地上压根不敢抬头,琼嬅见那绣文不说话也不急,端起茶碗又吸溜吸溜的喝了起来,好大一会儿那绣文像是考虑好了,抬起头来擦了把眼泪。 “奴婢也见过刘嬷嬷夜会外男,小九没有看错,那人也不是王公公。” 琼嬅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是谁?” 绣文咬了咬牙:“奴婢见到过两次,都是在夜里,实在是看的不真切,似乎,是东宫的人。” 刘婆子是凤藻宫的老嬷嬷,和东宫的人有接触不算奇怪,奇怪之处在于东宫的外男为何深夜在山庄出现,且与刘婆子假山旁私自相见,要说没鬼,鬼自己都不信。 “你怎么知道是东宫的人?”琼嬅又问。 那绣文想了一下:“那人两次和刘嬷嬷见面,奴婢见都是同一人,而且好像曾在宫里见过那人,那人开始是凤藻宫的侍卫,后来就不在了,奴婢在封皇太子的那日见过他。” 琼湖上下打量着绣文:“你可知你现在说的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是犯上的大罪。” 绣文岂会不知,满脸绝望的磕了个头:“奴婢无路可走,请郡主给条活路!” 这绣文聪明的很,她明知进退都是死,不如在琼嬅这搏一把,万一郡主大发善心像待小九那样待自己,她就有了生的希望。 为自己生死搏出路的人琼嬅一向十分欣赏,她又看了看旁边的另外两个人,对绣文说的话她们二人没有任何的反应说明此事她们二人也知道,琼嬅也不打算再问,又想了一会儿便叫阿顺再把她们三人关到柴房去,供水供饭,好生看管。 见身边没了其他人,碧落这才上前问道:“姑娘为何没有真杀了那刘婆子?” 琼嬅看向她:“她是皇后的人,我什么身份敢杀皇后的人?别说皇后不愿意就是锦歌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杀了那老刁奴。” “那姑娘把她藏到王府的后院去,锦歌问起她的尸身怎么办?” “你就说让她去淮南王府找。”琼嬅站了起来,她是不会真的杀了刘婆子的,无凭无据,皇后大可说小九愚笨绣文是屈打成招,压根算不上真凭实据,所以一早便交代好了阿顺和炳叔把那刘婆子悄默声的送到王府关起来,说不定留她一条老命后头还有用得到的地方,现下最要紧的是找出绣文口中的那个东宫侍卫。 果真夜里锦歌便来问刘婆子的行踪,阿顺照着琼嬅的吩咐,说已经打残了送去王府后院等死了,锦歌满脸震惊碍于山庄外的侍卫都是元胜的人不好亲自进宫,忙叫人连夜进宫报信,这一切都在江鸣的掌握之中,山庄里任何人的一举一动现在都逃不过琼嬅的眼睛。 琼嬅让江鸣抓紧时间打探那个侍卫的消息,江鸣进退两难,一方面王爷吩咐不让郡主管这件事,另一方面王爷又说让他务必听郡主的吩咐,江鸣是怎么样都不对,查起来不禁慢了许多,这日琼嬅正盘算着怎么安置绣文几人,阿顺进来报,说东宫来人了。 东宫的人到山庄来是常事,但专门来找她就有些奇怪了,琼嬅让阿顺领人进来,却发现那来人是认识的,是金珂玥身边的男管事金二,金二是金家的家奴,一直跟在金珂玥身边伺候见到琼嬅从没有行礼的时候,这次一进门就十分恭谨,到了琼嬅面前还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何事?”琼嬅奇怪的很,自己和东宫并无任何交集,且这金二是金家的人,找她做什么? “回郡主的话,今日奴才前来是为了向郡主打听个人,叨扰郡主了。”金二四十岁上下,看起来老练精明,说话倒是客客气气的。 “同我打听个人?”琼嬅好奇不已,“何人?” “敢问之前给郡主医病的那位神医,现在何处?”金二问道。 第98章 东宫探病 琼嬅皱起眉头:“你打听他的下落做什么?” “这...”金二知道只要他来琼嬅肯定会问,此事早晚也瞒不住便只好实话实说:“我家小姐身染怪病,药石无灵,听说郡主昏迷之时是由一位江湖神医医治好的,所以特来向郡主询问那神医的下落。” 金珂玥身子不好这件事琼嬅前几日便知道了,那日街上碰见她举止怪异琼嬅让阿顺去打听,听说金珂玥进了东宫之后便身子不适,碰见琼嬅的那天是一大早从金家出来往东宫去,因为前一日回金家找大夫诊脉去了,但至于是什么病阿顺病没有打听出来,今儿听金二这么说,想来是病情又恶化了? “哦?不知太子妃身染何病?前几日见面之时太子妃还是神采奕奕精神百倍的呀!”琼嬅一脸惊讶状。 金二知道琼嬅和自己主子的恩怨,说起来这大梁郡主也没怎么,是咱家小姐瞧人家不顺眼处处针对人家,包括这次走投无路来打听那神医的行踪小姐也不乐意,还是老夫人下了命令让他来求琼嬅的。 “回郡主的话,我家小姐自幼体弱,常有胸闷憋气之症,本也无事,只是一到天寒便要发作,具体是何病因连御医都说不清楚。”金二老老实实的回道,“听说那医好郡主的神医是贵国大将军寻来的,不知郡主可知道如何寻得到那神医?” 琼嬅为难的看着金二:“不是我不帮太子妃,而是那呼延大夫行踪不定,当日我朝关将军也是历经艰难寻了多日才寻到,恕我爱莫能助。” 金二似乎是早已想到,琼嬅一介女眷又身在大都,自是无法去寻一个游历在大梁境内的神医,只又说道:“不知可否请郡主休书一封给贵国大将军,请他帮忙寻找那神医?” 琼嬅闻言身子往后靠了一下:“我与我朝的联系都是走的官家馆驿,若太子妃想要请我朝将军相助,应由可汗陛下或者皇太子殿下向我朝发去公文,待我朝陛下同意之后方才下旨给关将军,岂有我与将军私下联络的道理?” 琼嬅说话冠冕堂皇滴水不漏,让金二一时间接不上话,人家郡主说的话一点毛病没有,让人家大梁的大将军去帮着寻人,就这么红口白牙的用嘴说? 见金二不知该说什么,琼嬅又问道:“太子妃病的很严重吗?怎么好好的就突然这样了?” “我家小姐生来带有此症,常常胸闷憋气,冬日尤甚,今年不知是怎么了,症状愈发厉害了。”金二垂着头,若是有其他办法,他也不会到山庄来求琼嬅了。 琼嬅一脸可惜的点头:“帮不上你们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这几日得空我便去瞧瞧太子妃,还请代为转达。” 这逐客令下的明白,金二也不再自讨没趣,当下又行了一礼:“郡主有心了,奴才谢过郡主,奴才告辞。” 琼嬅翘着二郎腿看着金二悻悻的离开,又叫阿顺去通知江鸣,给关翊传信告诉他此事,任何人向他打听呼延康的消息都要说不知道,若真有圣旨来那就只意思意思便是,她可没有那么伟大不计前嫌的去帮金珂玥,她甚至怀疑自己中毒差点被烧死一事金珂玥肯定牵扯其中,一个要杀了自己的人,她为何要帮? 第二日一大早琼嬅就打扮妥当出门往东宫去了,这金二都说金珂玥病了,自己岂有不去探望的道理,如今萧岚和小完颜氏关系不错,听到琼嬅传信,小完颜氏和萧岚也往东宫去,都是皇室的女眷,自应上门探望。 金珂玥却是不见人,将琼嬅几人都挡在了门外,她们也不恼,也不着急走,那东宫的人准备了茶点客气了一下,她们便也留下吃杯茶再说。 “她这病的蹊跷,之前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大婚那日看她骂人还挺有劲儿的,如今怎的连人都不肯见了?”萧岚坐在琼嬅身边,二人已无任何嫌隙。 “你之前见她的时候,就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吗?”琼嬅问道。 “没有啊,我看她每次都跟个斗鸡似的没什么不对。”萧岚也是奇怪的很,早不病晚不病,刚成亲就病,这是什么道理? 坐在对面的小完颜氏轻咳了一声:“人多口杂,说话小声些。” 要说在其他事上或许小完颜氏和萧岚还有有些分歧,但要说在对待金珂玥的态度上,她们基本上是同一个战营的,金珂玥是所有王府女眷的公敌,多少人巴不得她赶快出点事。 琼嬅想了一下:“之前我们在王府落水的时候,她是不是说染了风寒回金家养病去了?” “是,当初咱们还说,什么风寒要养十天半个月。”萧岚也想了起来,“莫非那金二说的是真的,她自幼便有旧疾?” “那也说不准,若是有其他办法也不至于拉下脸来求我了。”琼嬅说道。 这时元朗从前院出来,见到几个女眷在走了过来,几个人都是站起来行礼问安,琼嬅也坦然的行礼,规规矩矩的站在那。 “有劳你们跑这一趟,有心了。”元朗说道,人前他从不多看琼嬅一眼,何况是在他的东宫里。 “殿下言重了,听闻太子妃病了,妾身们也是挂心不已,自当前来探望。”小完颜氏说道,“太子妃说身子不爽不能见客,妾身们也没见着,不知太子妃可好些了?” “这来瞧病的御医一拨拨的,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元朗向来没有表情,看不出悲伤更看不出着急来。 “这太子妃到底得的何病?”小完颜氏又问道。 元朗摇头:“说是自幼落下的病根,之前一直无碍,不知怎的突然就复发,也找不到病因,无法对症下药。” 说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琼嬅和萧岚默契的对视一眼,金二到山庄求琼嬅的事元朗肯定是知情的,但他并没有要问的意思,只让她们随便坐,自己朝后院金珂玥的院子去了。 三人又是坐下来喝茶聊天,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元朗又没赶她们走,东宫秋景如画,全当和萧岚聚会了。 没一会从另一头的院儿里出来一个女子,一身白衣很是扎眼,望了她们这边一眼并没有过来,只往方才元朗去的方向去了,琼嬅瞧着眼熟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还是小完颜氏提醒,说是太子的侍妾蓝氏,琼嬅这才想起是那五月节时坐在元朗身边的女子,也是那日元朗唯一带的女眷。 这金珂玥闭门不见她们也不好一直干坐着,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听到那后院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和脚步声,几人沿着声音看去,见元朗面色铁青的从后头往外走,方才那白衣女子边哭边在后头追着。 琼嬅和萧岚对视一眼,这有戏可看自然不走了,两个人马上停在了原地,小完颜氏尴尬不已,见她二人不走了也只好停了下来。 “殿下你听妾身说,殿下!” 元朗似乎忘记了这院外的亭中还有琼嬅三人,脸色铁青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那蓝氏哪里追得上他,一个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 “殿下!殿下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婉儿呢!” 元朗听到身后的声响只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见那蓝婉摔在地上泪水涟涟也是有些心疼,但也不上前,只站在那瞧着她。 “婉儿虽出身不好,但也知道忠孝节义,伤天害理的事婉儿是不会做的!妾身伺候殿下数年,殿下对妾身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吗?”蓝婉并不起身,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别说男子了,就是琼嬅几个见了也是心中不忍。 “东宫后院里只有你们二人,这么巧你去了太子妃的殿内第二日她便不好了,你让本宫如何信你?”元朗终于开口说道。 第99章 我同你做个交易 那蓝婉的名字起的极好,她生的婉约娇柔,风情万种,听到元朗的质问也不辩解,而是先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而后才慢慢的哭诉道:“妾身是去了太子妃的院中,是因为妾身进东宫的第一日起太子妃就给妾身立了规矩,让妾身晨昏定省,每日早晚都要前去请安,太子妃是殿下的正妻,妾身只是个妾室,怎敢不听太子妃的教导!” 蓝婉虽哭着但言语清晰,边说边抹泪,说不上的委屈,元朗难免心软,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下。 “就算太子妃让你日日请安也没什么不对,据她所说能接触到她近身之物的只有你一人,你叫本宫如何相信你?” “殿下说这话真真是冤枉妾身了!那太子妃院里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个,什么叫能接触的只有我一个?妾身当真是冤枉极了,与其如此妾身还不如死了算了!”蓝婉说着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元朗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蓝婉,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他见多了,拿这要挟他? 不想那蓝婉却是来真的,一点都没停顿直接跑向了琼嬅她们三人所站的荷花池边,越过她们三人直接就跳进了水里,惊起了一大片的漩涡。 琼嬅惊的嘴都合不上,这连跑带跳的没有一丝停顿完全不像是吓唬元朗,她忙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元朗大声喊道:“别愣着啊,救人啊!” 元朗这才回过神来,忙叫侍卫下水去救人,那蓝婉却像一心求死一般,使劲的挣脱着侍卫的手,压根不想他们救她。 见她在水中扑腾阻碍侍卫们救她,琼嬅也跟着着急,又看向站在池边的元朗:“你倒是救她啊!” 元朗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又叫了两个侍卫下去,将那挣扎着不愿上来的蓝婉紧紧抓住,几个人合力把她从冰冷的池水当中抬了上来。 “妃妾自戕是大罪,你想连累家人?”元朗冷着脸瞧着躺在地上浑身湿透的蓝婉,语气中竟无半分怜悯之情。 那蓝婉吐了几口水,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咬牙切齿的说道:“为证清白,妾身宁愿一死!” 琼嬅和萧岚一起凑了上去,琼嬅将身上的披风裹在蓝婉身上,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很是不雅,萧岚也扶起她半坐着,让她把水吐干净。 琼嬅四下看了一圈这蓝婉身边竟一个女使都没有,便又看向元朗:“先别说这些了,还是先送回院子。” 元朗不语,只用手指了指方才蓝婉出来的方向,琼嬅十分无奈,只得和萧岚一起扶起那蓝婉,往那院子去了。 元朗并没跟来,对琼嬅做的事他也不管,要是让金珂玥知道他出手救下蓝婉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他也不明白了,人家老大老三包括老六,后院的女人都比他多多了,为何偏偏就他这东宫成天鸡飞狗跳的? 到了蓝婉那院子,琼嬅和萧岚都吃惊不已,偌大的院子只有零星的几个下人正在洒扫,见到他们的主子湿透了衣裳头发的进来竟也没人上前,蓝婉一句话不说,只由她们二人扶着往正殿去了。 “两位随便坐。”蓝婉丢下一句话自己往内殿去了,想是要换一下身上湿透的衣裳。 琼嬅和萧岚对视一眼,开始打量这东宫妾室的院子,这正殿并无一人伺候,除了院中零星几个婆子之外没有其他人,给人一种萧条荒凉的感觉,那正殿的陈设摆件也都很普通,虽说琼嬅二人是外来的不懂大金的规矩,但好歹是皇太子的妾室,吃穿用度总不能还不如她俩吧?这家具什么的都比不上御龙山庄的西苑。 两人见无人奉茶也就只能干站着大眼瞪小眼,很快蓝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从内殿出来,穿的还是白色,衬得她相貌秀丽气质清冷。 “两位没见过如此简陋的正殿吧,见笑了。” 自回到这个院儿来之后,蓝婉就不曾再哭一声,脸上也毫无悲伤之色,面无表情的看着琼嬅她俩:“不介意的话喝口茶。” 萧岚皱着个眉头:“我二人进来半天了也没瞧见个奉茶的女使,恕我直言,你好歹是皇太子的侍妾,怎的院中这番光景?” 萧岚是个直肠子,最见不得奴才犯上,她们方才进来的时候蓝婉那般狼狈竟无一人上前搀扶,甚至都没人问上一句,这奴才还能欺负到主子头上去了? 蓝婉不语,只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琼嬅只好说道:“你既无事我们便走了,方才落了水还是喝碗姜汤暖暖的好,告辞。” 两人一前一后刚迈出正殿,就听后头蓝婉说道:“郡主请留步。” 蓝婉摆明是有话要单独同琼嬅讲,萧岚便到院中去等,元朗和元胜关系密切,他们两个的女眷自然要亲密一些,可以理解。 琼嬅奇怪的看着蓝婉,她们只有一面之缘也不曾说过半句话,她有什么话要单独和自己说? “我与郡主做个交易如何?我告诉郡主一个秘密,你卖给我一个人情,可好?” 此时的蓝婉早已不是瘫在地上哭泣着求元朗相信她的娇弱女子,她面色阴狠目光凌厉,看的琼嬅有些心里发毛,这自己和她也没仇吧? “你和我做交易?”琼嬅转回身子来往回走了几步,“说来听听。” “我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你顺手卖我一个人情,且这个人情你也愿意卖给我,因为,你我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蓝婉说着冷笑了一声,“全大都的人都知道郡主在查那日下毒纵火之人,我知道谁是凶手。” 琼嬅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女子了,这外表娇媚柔弱的女子不想一下子就说中了自己的心思,略想了一下说道:“你先说要我卖你什么人情。” “此事不难,我只想请郡主私下告知贵国大将军,不用费心费力寻那呼延神医。郡主可别告诉我,你与关将军从无私下往来。”蓝婉说道。 琼嬅又是一惊,这蓝婉似乎深不可测,完全不像表面这样简单,想来也是,东宫大婚之前,她可是元朗府中最得宠的女人,在王府这么多年虽无所出,但她日日服侍在元朗身边深得元朗宠爱,有些势力也是正常的。 “你为何这般恨她?” 蓝婉冷笑起来,在正殿转了一圈:“你也瞧见我这里的光景了,自从她被立为皇太子妃就开始插手殿下后院中事,其他有子女的小福晋和侍妾们都不准到东宫来,只能住在之前的府邸,名不正言不顺。而我是因为膝下无子威胁不到她又深得殿下宠爱才得以在东宫有了一席之地,可你瞧见没有,我连个贴身侍女都没有,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你说我要不要恨她?” 琼嬅闻言震惊不已:“她作为太子妃便是正妻,即便你们再如何也盖不过她去,何必如此苛待?太子殿下就不闻不问吗?” 蓝婉走到了琼嬅面前:“那我问你,你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对你下死手?” 第100章 药王山蓝婉 这句话让琼嬅着实愣了,果真是金珂玥做的?蓝婉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琼嬅变了脸色蓝婉不禁轻笑了两声:“你不会以为你和殿下的事,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吧?” 琼嬅此时确定,这蓝婉绝非普通女子,其他有生养的女眷都进不了东宫,她虽被金珂玥苛待但好歹也进来了,成为东宫唯二的后宫女眷,难怪元朗要怀疑蓝婉了,金珂玥若是没了,她蓝婉将是最大的受益人。 “所以现在你知道,金珂玥为何要弄死你了吗?”蓝婉像是能洞悉琼嬅的心意一般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下的手?”琼嬅也怀疑金珂玥,可她没有实证,如何指证当朝皇太子妃? “火是谁放的我不知道,但毒肯定是她下的,因为那雪中醉,是我带到大金来的。”蓝婉低头轻笑,“这证据行不行?” 琼嬅吃惊不已,雪中醉她带来大金的?若不是,她怎知琼嬅中的是雪中醉的毒?既是她带来的,那么是她给金珂玥的? “郡主莫要误会,王府里有那么多女人,我没必要因为殿下中意你就起了杀心,那雪中醉我本是留给金珂玥的,不想她趁我不备使人偷了一半去,我极少去查看那些药,直到你莫名中毒昏迷不醒我才发现那雪中醉少了一半。”蓝婉似乎担心琼嬅不信又继续说道,“郡主若不信大可去查,在御龙山庄中从没有过我的人手,我和你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痛下杀手。” 琼嬅自然是将信将疑,今日蓝婉说的这些话对她的冲击太大了,一个王府后宅的女子竟手握天下奇毒,她甚至担心下一刻蓝婉就会出手毒死自己。 “那么殿下没有冤枉你,是你对金珂玥下的手,你想对她做什么?” “我想让她死!” 蓝婉咬牙切齿却从眼中滑落了一颗泪珠,她十六岁跟了元朗,从药王山来到了大都,虽为着出身元朗无法给她过高的待遇和名分,但对她的宠爱和怜惜却是最多的,也没有嫌弃过她自幼身试百毒无法生养,在其他妻妾一起欺凌她之时百般维护,直到金珂玥被册为太子妃,一切都变了,金珂玥入府百般刁难凌辱元朗都视而不见,而自己一味的忍让却让金珂玥以为她好欺负愈是变本加厉,在她发现金珂玥拿走雪中醉给琼嬅下了死手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东窗事发你必死无疑,甚至还会牵连家人,值得吗?”琼嬅不解。 “所以我才请郡主相助,只要找不到解毒的大夫,就无人能证明是我下的手。”蓝婉又看向琼嬅,“我倒不怕死,只是怕自己无用连累父兄而已。” 琼嬅并不知道蓝婉的身世来历,她只是好奇一介女流怎会有雪中醉这种奇毒,既然她知道自己中了雪中醉又为何不来救自己? 蓝婉一眼便看穿了琼嬅的想法:“不是我不救郡主,是我只有毒药,没有解药。想来那金珂玥也没想到此毒如此厉害,实在是巧合而已。” 琼嬅不得不惊叹于这蓝婉的聪明灵透,有这样的女子在元朗身边辅佐,足可胜过几个金珂玥。 “不过就算他们找不到呼延大夫,也可以找其他的大夫来。” 蓝婉又是冷笑一声:“那要看她有没有命等到那个时候。” “好,我答应你。”琼嬅说道。 蓝婉这才笑了起来:“郡主果然爽快,怪不得殿下对你情有独钟。” “你倒不怕我和你抢男人。”琼嬅对这个蓝婉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的女子放在后宅真是屈才了。 “郡主和我是同一种人,我们这种人只要认定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同样的,若对方先背叛,便永不会回头。” 蓝婉就那样平静的看着琼嬅,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若说她们有什么关系,大概就像蓝婉说的那样她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出了蓝婉的院子萧岚问她们说什么说了这么久,琼嬅只说金珂玥苛待蓝婉,如今金珂玥病了,元朗又怪罪怀疑蓝婉,蓝婉便想请琼嬅给她说几句好话,萧岚向来没有那么多心思便也没多问什么,只问琼嬅方才对元朗大喊大叫的不怕元朗治他的罪? 其实琼嬅想了许多次了要不要把她和元朗的事告诉萧岚,她倒不是怕萧岚保守不住秘密,而是总怕哪日若真被人抓着这件事不放会连累到萧岚,想来想去也只好说之前算是熟识又有元胜这层关系在,所以也不怕元朗问罪。 三人在东宫门前分别,琼嬅乘车往山庄走,刚走出去不远马车又停下了,琼嬅打开帘子,见是雷豹挡在前头。 “殿下请郡主往别苑一叙。” 琼嬅翻了个大白眼重新放下帘子:“回山庄!” 雷豹不想琼嬅压根不理他这茬,忙又冲着马车说道:“殿下吩咐,有要事同郡主商议。” 琼嬅从马车里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你去回殿下的话,有事的话发公文就是。” 雷豹尴尬的看向守在车外的江鸣,他俩一个追随元朗一个自幼跟着元胜,自然也是极熟悉的朋友,江鸣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拍了拍雷豹的肩膀护着马车离开了。 回到山庄远远瞧见锦歌,琼嬅连个眼神都没给她,锦歌自知琼嬅已是防着她便也不自讨没趣,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动,琼嬅回到自己从前的院子四处瞧着,那锦歌带来的工匠说是这几日就要动工修葺了,若有什么线索的话也马上就要消失了。 现下虽明确了雪中醉是金珂玥下的,可她如何将手伸到了琼嬅的院子里来的?那些下人可都是宫里的人,若那刘婆子是金珂玥的人,和那东宫侍卫夜里见面就是为了让刘婆子暗中投毒,可那绣文又说那侍卫是凤藻宫的人,难不成是皇后属意让金珂玥动手杀了自己?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其他人只是中了软石散,而她却是中了两种毒。 见琼嬅蹲在那塌了半截的正殿废墟旁沉默了老半天,江鸣几个在后头也不敢上前,今儿郡主在蓝氏院中待了许久,回来就心事重重的,不知是有什么事。 许久琼嬅才起身活动了一下麻了的双腿:“江鸣,你可打听到那侍卫的消息了?” “回郡主,东宫一向戒备森严,属下动作难免慢些,还请郡主恕罪。”江鸣忙回道。 琼嬅转过身来看着江鸣,他与雷豹是多年旧友,雷豹如今掌管东宫内外所有安保,查一个小小的侍卫,还需要管戒备严与不严?说起旧友,元朗和关翊也是多年的好友了,若元朗亲自开口,难保关翊不会帮他找呼延康。 见琼嬅看着自己江鸣不禁心里发虚,忙又说到:“王爷离开前曾多番叮嘱,不让郡主插手此事,属下觉得王爷这么说定是有他的道理,不如先按下不提,等王爷回来再议不迟。” 琼嬅笑了一下,走到江鸣面前:“你是在叫我做事?我偏偏不听你的。” 江鸣连连摆手,他岂敢教郡主做事,这郡主已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自己活的不耐烦了去招惹她。 琼嬅嘴上这么说着倒也真没有什么动作,自那日从东宫回来之后便一直呆在山庄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越是没动静那锦歌又越着急,如今主子们的心思都在金珂玥身上,没人顾得上山庄这边,那关在王府的刘婆子和关在后院的绣文几人像是时时都会爆炸的炸弹,让她没有一夜能睡好。 一晃过了半月,元胜差不多也到东胡了,只是尚未有信传回,这日琼嬅正在看着碧落做冬衣,阿顺从外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姑娘,皇太子把呼延大夫找来了!” 第101章 命不久矣 “哦?是将军帮忙找的?”琼嬅抬起头,天这么冷了阿顺跑的出了一头的汗。 “这个奴才不知,没见到将军跟着来,只知道呼延大夫跟着皇太子往东宫去了。”阿顺忙说道。 “那咱们要不要去瞧瞧?”碧落问道。 这半个月关于东宫的消息比比皆是,虽说东宫大门紧闭不再见客,但金珂玥病重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差不多一两天就会有太子妃病危的消息传出,那金家也是乱作一团,把全大金乃至外朝的有名没名的大夫都给请来了,那金珂玥不但没见好反而愈加严重了,听萧岚说,元明去瞧过两次,说是人已经瘦的皮包骨了。 琼嬅闷在山庄半个月了,闻言站了起来:“那咱们就去探望一下太子妃。” 等琼嬅收拾妥当乘车到了东宫,果真是大门紧闭,门口的侍卫拦着不让进,说皇太子有令,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太子妃养病。 琼嬅也不急,只叫那侍卫进去给蓝婉通报一声,若是的确不方便她回去便是,那侍卫知道郡主是未来的淮南王大福晋,自也不敢太为难,忙进去通报去了,很快那蓝婉便跟着侍卫走了出来,将琼嬅迎了进去。 “郡主有心来瞧太子妃,只是太子妃如今无法见人,怕是白费了郡主的一番好意。”蓝婉看上去气色不错,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琼嬅四下瞧了一圈,阿顺留在门口,碧落在后边远远的跟着,而蓝婉身边向来没有人跟着的。 “她情形如何?” “形同枯槁,命不久矣。”蓝婉轻飘飘的像在说一只小猫小狗一样。 “之前无人能医自是情况不妙,如今太子殿下请来了呼延大夫,是否能妙手回春也不一定。”琼嬅说道。 蓝婉依旧冷笑一声:“我倒不是怀疑那大夫,毕竟他解了雪中醉的毒肯定不会是个酒囊饭袋,只是,这次他来的太晚了。” 琼嬅有些惊讶的看着蓝婉,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断定金珂玥必死无疑,而看方才门口侍卫及内院下人对她的态度,似乎她的身份提高了不少,那也难怪,金珂玥病成那样偌大的东宫自然得有人打理诸事,而蓝婉便是唯一的人选。 看着琼嬅的模样蓝婉也停下了脚步:“若不是为了和殿下在一起,我早已是药王山的新主人,你是在怀疑我下毒的能力吗 ?” “你倒实诚。”琼嬅笑了一下,这蓝婉在她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做的一切,“太子殿下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你就这么把我带进来了不怕太子问罪吗?” “你又不是任何人。”蓝婉翻了个白眼,领着琼嬅往后院去了。 那后院人来人往的忙活活的,琼嬅二人刚到那院门口正好见元朗和呼延康往外走,元朗瞧见琼嬅也只是看了旁边的蓝婉一眼没说话,倒是呼延康迎了上来。 “郡主一切安好?” “有劳垂问,我都好。”琼嬅笑眯眯的看向呼延康,“呼延大夫这是打哪来?” “老夫从汴京而来,马不停蹄,刚刚才到。”呼延康是梁人,对待本国的郡主自然是十分热情,更何况之前自己亲手救了她的命,也算有些情义在了。 “想来有呼延大夫在,太子妃定能药到病除。”琼嬅说着瞧了内院一眼,看元朗那意思是不准备让她进去瞧瞧了。 呼延康本不是犹豫之人,听到琼嬅的话看向元朗似乎有难言之隐,元朗明白他的意思,从他方才见到金珂玥开始便一直眉头不展,怕是情况不好。 “有话但说无妨。” 呼延康这才说道:“老夫虽行医二十多年但也是头回见到太子妃这样的病症,恕老夫无方,太子妃之症,已无力回天。” 此话既出在场几人竟无一人有悲伤之色,只有呼延康一脸的无奈与遗憾,沉默了一会元朗又问:“还有多少时日?” 呼延康想了一下:“就这几日吧,最多撑不过三五天了。” 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想来蓝婉已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琼嬅看着她的表情生怕下一刻她就得忍不住笑起来,忙瞪了她一眼,蓝婉却蛮不在乎的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见元朗面色不佳,呼延康又说道:“老夫才疏学浅,殿下不如多找几位名医看看,说不准其他人会有法子。” 要是其他人有法子的话,何必千里迢迢大费周章的寻他来?别说法子了,其他人连能活多久都不敢说,还是呼延康无官一身轻,说些实话也不怕什么。 元朗只好吩咐雷豹将呼延康安排到外头住下,这东宫也不是一介游医能住的地方,既然呼延康都走了琼嬅不便就留便也说要走,元朗却让她借一步说话。 眼看是金珂玥不行了,元朗也敢明目张胆的当众要她借一步说话了,蓝婉瞧了一眼琼嬅黑到底的脸不怒反笑,她倒真的没担心过琼嬅会和她抢元朗,从那日听说大殿之上元朗不曾开口要琼嬅,她便知道了。 “太子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同我说小话不太好吧?”琼嬅是一点好脸都不给他。 元朗这一阵子过得艰难,脸色很是难堪,见到琼嬅也跟她摆脸子没来由的生起气来:“老五传来的信,你是不想知道写了什么?” 琼嬅这才转头看他:“王爷传信回来了?他可还好吗?” “说到老五你倒是关心起来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元朗气的紧紧皱起了眉头,样子十分的狰狞可怕。 琼嬅下意识的扭头去看院门口的蓝婉,她正和碧落站在一起,似乎听不到这边的谈话。 “殿下说话要注意了,这是东宫,你的太子妃还没死。”琼嬅也不客气的回道,他过的不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过的好也没见自己有什么好处啊!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究竟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说什么你都不信说什么你都不听,我叫你不要再查纵火一事你偏偏不听,还查到我东宫来了,就老五给你的那点人手难道你还想上天不成?”元朗也是头次和她发脾气,这些日子宫里和金家给他的压力太大了,那蓝婉因为自己偏帮金珂玥的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百依百顺,自己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他从来不知道做皇太子会是如此的左右为难。 琼嬅却是十分的平静,元朗为何要极力阻挠她查这件事?金珂玥向她投毒一事不可能向元朗承认,且现在金珂玥活不了两日了他没理由再维护她,能让他这般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此事绝对与皇后有关! “我本来就是这样,太子殿下看不惯可以不看,不满我到东宫来大可以撵我走,光天化日之下和弟媳吵架是何道理啊?”琼嬅很不满的怼道。 好一个弟媳!好一个伶牙俐齿!元朗多余给自己找气生,气鼓鼓的掏出一封信甩给琼嬅,转头大踏步的走了。 信是元胜给元朗的,其中多是公事,按理说琼嬅是不能看的,估计是在外不便也没有另外给琼嬅单独写一封,在最后头写了几句和琼嬅有关的话,大概就是让她好生待在山庄没事不要出来乱跑,也没有什么其他事,就他那性子的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见元朗气鼓鼓的走了蓝婉这才走过来,方才也看到他给琼嬅信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五王爷的信,她当然知道元朗在生气什么,现在他越生气她就越开心。 “郡主留下来用饭?” “东宫现在这情形的我还留下用饭?”琼嬅好笑的看着蓝婉,“你也别表现的太过头了,毕竟人还在呢。” “此时我若再不得意几天恐怕日后难再有如此逍遥的日子了。”蓝婉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只要她死了,再难的日子我也能过得下去。” 第102章 谁把你找来的 琼嬅不知那金珂玥到底对蓝婉做过什么会让她这般记恨,只是能确定金珂玥越病越重绝对和蓝婉有关,而蓝婉对自己的处境看的明明白白,金珂玥死了之后住在王府的女人会全部来到东宫,自己就再没有一人独宠的时候了,而待元朗继承汗位,无论是谁皇后,都轮不到她。 琼嬅也不再多说什么,此地不宜久留,方才呼延康已经给她暗示,她要出去找他,告别了蓝婉又在门口将那信给了雷豹,劳他送还给元朗又顺便打听了一下他把呼延康安置在何处了。 琼嬅是一百八十个不愿往这别苑来,可元朗偏偏把呼延康安排到了这里,带着拿满礼品的碧落和阿顺,琼嬅不情愿的进到了别苑。 呼延康不想琼嬅这么快就来找他了也忙迎了上来,客套寒暄了一阵两个人坐到了别苑的亭中,呼延康让琼嬅伸出手来,自己要给她诊一下脉。 琼嬅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心中难免惆怅,左不过半年的时间,已是物是人非,当时跟在她和元朗身边的元胜成了她的未婚夫,而元朗成了那金字塔的最顶端。 “郡主身子已无碍,看来是按照老夫所说的清淡饮食规律作息。”呼延康最喜欢听话的病人了,一个听话的病人能省去大夫很大的麻烦。 “呼延大夫好不容易把我救了回来,我自然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琼嬅笑道,“不知那太子妃究竟得了什么病?当真无药可治吗?” “依老夫诊断,这太子妃生来有血亏之症,遇寒更甚,或是因为一早便晓得自己气血两虚,所以很早便开始用补药进补,若是保养得益, 活到四十岁也不是不能。”呼延康回道。 难怪初次见时都四月的天了金珂玥还穿着貂绒大氅整日抱着个手炉,原来是血亏之症,说白了就是天生的血气不足,若是保养的好也没事,怪不得她从小便养尊处优稍有些不适就往金家跑。 “既如此,那为何此次你会说已无力回天?”琼嬅问道。 呼延康四下瞧了一下,见无外人在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若老夫没有诊错脉,这太子妃应是被下了毒,至于是何毒老夫暂未诊出,所以也不会说出来自找麻烦。” 蓝婉给金珂玥下毒之事是她亲口向琼嬅承认的,琼嬅也不是不信她,只是不相信她会这般的明目张胆又在元朗面前抵死不认,而东宫和金家前后请了那么多的大夫,竟无一人诊出金珂玥除了自己的病症之外还被人下了毒,不过也有可能和呼延康的想法一样,既然治不了又何必说出来自找麻烦。 “若真有人下毒的话,为何不直接下点厉害的,一击致命不更好吗?”琼嬅又问。 “郡主想想,当初你中毒之时,为何不直接给你下个致命的毒药?左不过就是那下毒之人想要慢慢折磨郡主罢了,现在的太子妃也是,方才老夫用银针刺穴测毒,发现那毒药应该是持续下的,也就是说,那下毒之人是想看着太子妃受尽折磨而死。”呼延康摇了摇头,他暂时还不知道那毒药是什么,且金珂玥已毒入发肤,神仙难救,自己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要说蓝婉是想折磨金珂玥慢慢的死去那倒也说的过去,但当初金珂玥拿了雪中醉下给琼嬅就不一定了,想来是金珂玥压根不知那雪中醉的毒性和药理,才阴差阳错的给了呼延康救治琼嬅的时间。 见琼嬅沉默不语呼延康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恩怨还以为她是在为金珂玥难过,又安慰道:“郡主不必过度伤怀,那太子妃的血亏之症是打娘胎里带来的,老夫初次见她之时,虽有脂粉敷脸但她眼中发白,肤无血色,当时老夫便已知她有很重的血亏之症,即便无人下毒,也无法根治,想来太子妃自己也有心理准备吧。” “好歹是大金的太子妃,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就这样没救了,自然是伤感。”琼嬅顺着呼延康的话说道,他不愿多说不愿趟这趟浑水是对的,“对了,呼延大夫不是在汴京,是谁把你请来的?” “老夫刚从大都回到汴京,便有东宫的人找到老夫,还没来得及歇脚便又日夜兼程的往大都来了。”呼延康面色不佳想来是舟车劳顿所致。 “那呼延大夫好生歇息,我便不打扰了。”琼嬅起身告辞,这个别苑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回到山庄琼嬅并没着急回院儿,而是径自往自己从前的院子去了,那宫里来的工匠动作倒快,十天半月的时间那烧毁的正殿已修葺了大半,琼嬅走进去的时候锦歌正在里边监工,见琼嬅来了忙迎上来。 “耶律大人事事亲力亲为,着实辛苦。”琼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锦歌。 “这是下官应尽之责,不敢谈辛苦。”锦歌如今对琼嬅的心思压根摸不透,这郡主一会儿声势浩大的打发了刘婆子关起了绣文几人,一会儿又大门紧闭多日足不出户,宫里主子问起她如实回答主子还不信,弄得她是越来越心慌,奈何如今那院子仿佛是铜墙铁壁一般,想打探消息几乎不可能。 琼嬅溜达着到处瞧着,这工匠多为男子,出入在此按理说是不合规矩的,御龙山庄现在除了元胜的人已无其他侍卫,也不怪人家,整个山庄只有她一人住了,何必在这浪费人手?若没有江鸣在,万一这工匠哪日不小心误入了后头的院子,琼嬅又是一百八十个说不清了。 “大人劳心劳力,得宫中重用也是自然的。”琼嬅也不看锦歌,锦歌如今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锦歌和凤藻宫联系密切的事,只是锦歌做事周密老到,至今还没有抓到她的破绽,只得按兵不动。 锦歌当然能听出琼嬅话里有话,只是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金珂玥身上,万一金氏真的没了,那东宫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宫里的主子为着这事也是揪心不已,若此时山庄再添乱,难保不会迁怒于自己。 “多谢郡主夸赞,这院子很快就要修缮完成,届时郡主可再搬回来居住。”锦歌忙扯开话题。 “呵,我在这儿差点被烧死我还回来住?不怕夜里做噩梦吗?”琼嬅冷笑一声,“再说不日我便要嫁去王府,就不必再挪动了。” 琼嬅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锦歌,别再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她已不是那个无名无分的大梁郡主,如今她背靠淮南王府,不是想动就能动的了。 锦歌讪讪的不敢说话,有时候她也确实是身不由己,这郡主与她无冤无仇,开始的时候得元朗示下她们相处的也是十分融洽,若不是为着宫里的吩咐,她也不会这样做。 这日天儿好,本想着去看看呼延康问他何时回梁,还没出门就见锦歌忙慌慌的跑了进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直接冲到了正殿。 “太子妃病危,请郡主即刻往东宫去!” 琼嬅却是一点都不急,反而奇怪的看着她:“病危就病危,我又不是大夫,为何要我立刻前去?” 锦歌脸红扑扑的,想是得了消息一路跑过来的:“郡主是王室女眷,太子妃是平辈中身份最贵重的,照规矩郡主应到东宫守候随侍,其他王府女眷也都要去。” “我与王爷尚未成亲也要去?”琼嬅笑眯眯的问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防备皇后的人。 “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请郡主快些吧!”锦歌只好搬出了蒲察氏。 琼嬅笑了起来,她就不信这锦歌露不出马脚,若宫中真有旨意肯定会让她出去接旨了,何时轮到一个女官来传话了,当场也不揭发只说道:“既然是宫里的旨意,自当遵旨。” 第103章 太子妃薨了 等锦歌催着车夫终于到了东宫的时候,那东宫已是乌泱泱的一堆人了,里头也不知怎么个情形,男子们都在前院,除了元胜其余皇子都来了,唯独不见元朗,锦歌说众女眷都在后院外头等候,带着琼嬅也往里头去了。 琼嬅到了那后院便朝着萧岚去了,萧岚和小完颜氏站在一起,大完颜氏在另一边,人虽多却只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人见面也只是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这里头金珂玥生死未卜,外面自然无人敢喧哗了。 “喊我们来做什么?就在这站着?”琼嬅小声问萧岚。 “昨儿王爷就来了,这金珂玥是太子妃,真没了那也算是大事了,何况她死了还有金家在,宫里自然会大操大办的。”萧岚也压低了声音。 人死了再怎么操办不也是身后事了吗?那死了的人又如何能知道?琼嬅叹了一声,这大冷天的就让她们这么多人在这等着?也好吧,就算给这太子妃最后一点面子了。 “你瞧那边。”萧岚又朝西边努了努嘴,琼嬅随着看过去,见那许久不见的慕容烟一个人站在一边,和元腾的妻妾们隔了好远的距离。 琼嬅许久未曾见过慕容烟了,自她跟了元朔甚至连元朔的面都很少见了,从琼嬅拒绝了元明又指婚给元胜开始,元明兄弟俩基本与她没有联系了,要说有点关系的话也就是琼嬅和萧岚的关系了,说起来元明也算大气了,虽求爱不成却在琼嬅昏迷之时允了萧岚近身伺候,平日对萧岚也可以,也算是个识大体的人了。 “她怎么一个人?看着像是与其他人不和。”琼嬅有些奇怪,元朔后院的女眷一大堆,今日能来东宫的也都是有名分的,也就是说慕容烟在府里的地位还是可以的。 “你成日在山庄里自然不知,听说那慕容烟日日寻新招数勾引六皇子,六皇子虽来者不拒但其他人肯定不快,所以在府中没人待见她。”萧岚边说边翻了个白眼。 琼嬅忍不住笑了一下:“人家府中如此私密之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有一回听王爷说的,五王爷没同你说过?他定也是知道的。”萧岚如今提起元胜已没有太多的尴尬了。 他?他还会说别人的是非?元胜的原则向来是管好自己就得了,更别提跟琼嬅说后宅女眷们的事了。 不光是琼嬅和萧岚,其他人也在三五个的说着小话,别说毫无悲伤之色,每个人看起来还都心情不错,这边正小声的说个没完,那金珂玥的院里走出来几位女子,是元朗其他的妻妾,蓝婉居中,领着几个人朝这边走来,停到了众人的最前头站定,没有一个人开口。 人堆里立刻安静下来,这本府的女眷都出来了,说明金珂玥已是到了弥留之际,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哭声从院内传出。 “太子妃薨了!” 每个人都抓起帕子蒙脸哭泣,一时间哀嚎满院却无一人真的流泪,金珂玥和金家早已得罪完了大都所有的高门大户,别人都巴不得她快点死,怎还会有人真的悲痛呢? 蓝婉立在最前头,冷着一张脸,没哼半声也没拿帕子捂脸假哭,她一直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了,而真的到了这一刻却无人与她同贺,她回头找了一圈,终于在人堆里找到了琼嬅,琼嬅也没有拿帕子掩面假哭而是正在发呆,也没有发现有人在瞧她。 东宫开始忙碌起来,那大婚时刚挂的红绸还没来得及撤就换上了白绸,蓝婉虽只是侍妾之位但这近一个月都是她在主理诸事,所以此时也是由她做主,一手操办,这蓝婉不苟言笑冷言冷语却有主事之才,将乱七八糟的后院安排的妥妥当当,这边正在给各处的下人头子安排活,便听前头有人喊,皇后娘娘驾到。 金珂玥病危的消息传去之后蒲察氏便赶着出宫,最终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进到后院看到一帮女眷在此也只看了一眼便急急的往院里去了,等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一出来便先瞧见了正在和后院管事说话的蓝婉。 蒲察氏是名门贵女大家闺秀,最看不上那来历不明的女子,何况还是个山野村夫的女儿,她一直瞧着蓝婉不顺眼,奈不过元朗喜欢又不求多高的位分更是多年无子她也就没管,现在瞧那蓝婉明摆着一副女主人的模样顿时来了气。 “这太子妃刚去,东宫便没了规矩?” 蓝婉虽不怕其他人也不怕皇后,但碍于她是元朗的生母还是有些顾忌的,听到皇后出声责怪走过来跪了下来:“请皇后娘娘主持大局。” 蒲察氏不问杂事已久,何况这是东宫,她是中宫皇后岂会亲自料理这里的杂事,左不过是看不惯蓝婉罢了。 蒲察氏瞧都没瞧她一眼,放眼看向前头二三十个女眷,扫了一圈目光定在了大完颜氏身上。大完颜氏原是元腾的小福晋,在金珂玥立为皇太子妃之后被元腾扶正,做了大皇子府的大福晋,大完颜氏嫁给元腾已是十年有余,膝下有子有女,做事更是稳重老练,有时让蒲察氏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怎么没把她指给元朗。 “自即刻起,一众事宜均交由完颜大福晋处理,其余人等都得听从她的安排,若有违者,宫规处置。”蒲察氏说道。 蓝婉的脸顿时掉了下来,这是摆明了当众给她难堪,东宫又不是没人,让人家元腾的大福晋来给管事?是当她们这些东宫的女眷也跟着金珂玥死了吗? 大完颜氏也是惊讶的很,但又不敢违抗皇后的旨意,只得从后头快步走上前也跪了下来:“妾身遵旨。” 蒲察氏又看向小完颜氏:“小福晋也可同理,有拿不准的事即可禀告本宫。” 小完颜氏忙也走上前应声,蒲察氏这才看到站在人堆里的琼嬅,不得不承认在这一众相貌皆是上乘的王室女眷中,这丫头的长相气质都十分出众,就那样站在那就能让人过目不忘,不怪她那不争气的儿子们都对她念念不忘,这丫头也是命大的很,就那样都没死,反而是金珂玥走在了前边。 蓝婉在旁边恨得牙都要咬碎了,金珂玥病重的这些日子东宫的后院之事都是她在打理,元朗近身之事也都是她在伺候,不敢说井井有条但也未有纰漏,凭什么现在要让外人来主持大局? 蒲察氏看在眼里却懒得同她说一句话,若不是元朗喜欢她她自己又安分守己,也不会留她至今,依蒲察氏的观察,元朗对她只是喜爱并无真情,压根算不上什么威胁,现在金珂玥去了,自己需要防的人另有其人。 蒲察氏扬长而去,到前头寻元朗商议丧事去了,虽说都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不少事要商量,皇后走后大完颜氏主动上前扶起了蓝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尴尬不已,这时琼嬅才从后边走了过来。 “左右落得清闲,就是要劳烦两位姐姐了。”琼嬅看向蓝婉,她可千万别在今日闹妖,万一一个不开心把她们都毒死了那可怎么办。 蓝婉虽生性孤傲但也知此事不关大小完颜氏的事,听到琼嬅这般说只好说道:“那就有劳两位嫂嫂了,若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开口。” 第104章 皇后召见 大完颜氏这才松了口气,让她和小完颜氏一起料理个丧事倒是不难,难的是这是人家的府邸,自己从哪下手都不知道,听到蓝婉这般说才放下心来,看来这个蓝婉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知道此事不关她们的事。 大完颜氏先是问蓝婉何处安置众女眷最合适,那后头连着三天的丧仪,白日里众人都得在东宫夜里才能各回王府,现在那司天监还没有看好丧仪的各处时辰,总不能让大家都在这站着等着,还是蓝婉张罗着将众人安置在了空着的两处院子,琼嬅和萧岚在一起陪着蓝婉,萧岚虽不明原因但琼嬅这样做就肯定有她的原因。 安置完众女眷,琼嬅三人坐在廊下歇息喝茶,还没说上几句话就瞧见慕容烟从正殿走了出来,见琼嬅几人在这边便走了过来。 “数月不见,两位姐姐一切可好?”慕容烟很是客气的行了礼,让琼嬅不禁想起了从前她跟在萧岚身边唯唯诺诺的样子。 萧岚翻了个大白眼,冷哼一声直接别过头去,她是最瞧不上慕容烟那套作风的,想当初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身后俯首称臣,到了山庄之后直接又跑去金珂玥面前献媚讨好,墙头草的人品,不怪别人都不待见她。 见萧岚直接别过头去装看不见,蓝婉又一直冷着一张脸,想想自己和慕容烟也没什么仇,琼嬅只好尴尬的点了点头:“多谢挂怀,我们都好。” 慕容烟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冷眼相待,面对她们三人的态度也不在意,好在还有琼嬅顾着她的脸面愿意同她说几句话。 “前段日子听说郡主姐姐出了不小的事,如今看姐姐容光焕发,想来是大好了。” 萧岚忍不住嗤笑一声,回头用半拉眼瞧着慕容烟,不屑的说道:“马后炮!” 慕容烟的脸皮那不是一般的厚,想当初能当众勾引元朔,就已经想好了会被其他人瞧不起,当下也不恼,只笑眯眯的看向萧岚:“萧姐姐中气十足,想来身子不错,看着也是气色极佳。” 萧岚也是对人家这种不要脸的精神佩服的五体投地,只看向琼嬅:“你能不能不要和这种人说话?自降身份!” 琼嬅无奈的看着萧岚,原想着她和小完颜氏的关系如今处的不错也许性子好了一些,不想还是嫉恶如仇,对慕容烟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不知萧姐姐怎的如此生气,说起来咱们是一同来大金的秀女,现在也算自家妯娌,前日无冤近日无仇,之前在山庄的时候咱们相处的何等融洽,怎么...” “得得得!少跟我来这套!”萧岚连连摆手打断了她,“别提以前,提起以前就想吐!” 琼嬅忙瞪了萧岚一眼,说到底人家慕容烟又没对她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何必这般横眉冷对的,这慕容烟也是的,明知人家不愿搭理她还上赶着非要来下这个脸面。 不想慕容烟压根不恼,只笑着看向琼嬅:“如今五王爷出征在外,不知可曾给郡主姐姐来过信?” 原来她是来探口风来了,这慕容烟是东胡人,如今东胡叛乱,慕容烟立场尴尬,其余人不愿意搭理她也有这方面的关系,生怕惹上什么麻烦,如今慕容烟压根得不到母族的消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我与王爷尚未成亲,自没有私信往来,你若想打听东胡的情形应该问皇太子才是。”琼嬅淡淡的说道。 慕容烟还没说话萧岚又是冷哼一声,眼睛却是看着蓝婉:“蓝姐姐我有些饿了,可否命人端些点心来?” 蓝婉点头起身去寻伺候的下人了,萧岚的意思这样明白了慕容烟还是站在那不动,这脸皮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还有事?没事能不能让开这个地方别让我瞧见你?”萧岚不客气的说道,“你那旧主刚刚离世,你不去好好哭上一场,在这缠着郡主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母族的消息,前几日也想往山庄去看郡主姐姐,奈何府中实在脱不开身,今日得见姐姐们,一是想问问是否有母族的消息,二也是想与姐姐们叙叙旧情,并无其他意思,萧姐姐何必这般不容我呢?”慕容烟说着还挤出了一滴眼泪。 萧岚顿时跳了起来,两步走到她面前:“少扮这种娇弱可怜的模样!我们可不是男人,不吃你这套!我就是不容你,又如何?” 琼嬅忙站了起来上前拉住萧岚,今日东宫大丧,她们已不只是代表自己更是代表了王府,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可不能落得个欺负人的名声。 “你慢慢坐吧,我们出去走走。”琼嬅说完拉着萧岚走了出去,留下慕容烟一人站在那冷了脸,如今她母族的命运包括她的命运都掌握在五王爷手上,若五王爷真的大开杀戒,她那留在东胡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又岂有活路?琼嬅方才叫她去问皇太子,她若有法子还至于哭着喊着非要跟着来东宫只为看看能不能打听点消息,虽说在府中她机关算尽元朔也确实常来她的院里,但她自己明白的很,元朔拿她只当玩物,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说不定哪天腻了就抛之脑后了,她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的选择是否正确。 琼嬅和气鼓鼓的萧岚到了院外随意溜达着,萧岚还是生气当初慕容烟出身太低为了得一席存在感在自己面前哈巴狗一样追随着,转头就倒向了金珂玥,现在金珂玥没了,又想来巴结琼嬅打听消息,世间怎会有这般无耻之人? 两人在荷花池边说着话,冷不丁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郡主有礼,皇后娘娘有请。” 琼嬅回头看着站在后边面色平静的康和,怎么,皇后终于忍不住要和她当面较量了吗? 萧岚并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对山庄起火中毒的事她坚持认为是金珂玥做的,琼嬅有很多事也是故意不告诉她,没必要让揪心的人再多一个,萧岚只以为元胜征战在外,作为养母的蒲察氏找琼嬅说说话也是正常的。 琼嬅略有忐忑,但皇后传召还无人敢不去,便叫萧岚回方才的院子等她,自己跟着康和到了前院的一个小佛堂,蒲察氏正在里边等着她。 “参见皇后娘娘。”琼嬅规规矩矩的行礼,明明与皇后只见过两面,却总觉得日日都见。 蒲察氏生平一不喜出身地位来历不明的女子,二不喜相貌出众又巧舌如簧的女子,宫里的卓贵妃便是两样都占了,这个大梁郡主也占了后一样,蒲察氏温和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笑容,却没让琼嬅起身。 “你可知罪?” 琼嬅略带惊讶的抬起头:“臣女惶恐,请皇后娘娘明示。” 第105章 挨了打 蒲察氏原对这个郡主并无反感,说来也是元朗不对,明知金珂玥不容人,那之前已经进府的也就算了,岂能同时也想把这个郡主收入府中,照锦歌所报,那金珂玥心胸狭窄处处不容人,在御龙山庄中已与萧岚琼嬅水火不容,若一起进了王府,那王府的天还不给她们炸翻了。她开始只认为元朗图个新鲜,过去也就算了,何况那不开窍的元胜主动出来给那郡主解了围,不想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心里一直想着这个郡主,即便娶了金珂玥为正妻还是对那郡主念念不忘,曾两三次与她说起,让她想法子和元胜说,把郡主送到王府,取消元胜和琼嬅的婚事。蒲察氏虽当场直接拒绝了但还是找机会探了探元胜的口风,不想那小子听到之后差点没把屋顶给掀起来,这才让蒲察氏动了杀心,她绝对不允许一个女子搞的兄弟两个反目成仇,更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会有那所谓的真情。 “郡主出身名门,得天独厚,皇家的别苑都能在你的掌握之中,如此聪明伶俐之人,还需要本宫明示吗?”蒲察氏收起了笑容,这些日子这丫头明着查暗着也查,都查到东宫来了,说不准早就怀疑她了。 琼嬅也不敢站起来,尚不明白蒲察氏意思的时候还不敢多说,只垂头跪在那,一言不发。 “本宫叫你前来是有两句话要告诉你,虽说金氏病逝,但她仍旧有太子妃的名号,你也已与老五有了婚约,一些个不该有的心里尽量不要有,若当真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即便你是大梁郡主,本宫也绝不容你。”蒲察氏说道。 琼嬅此时才确定,蒲察氏是来和她立规矩的,也间接说明元朗与她的事蒲察氏是一清二楚,此时就差撕破脸明着告诉她,要杀了她的人就是皇后。 “臣女不敢,当初皇后的教导犹在耳边,臣女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丫头果然是冰雪聪明,只是越聪明的人留在元朗身边就越危险,本来蒲察氏以为元胜出于友谊才出手求娶了这丫头,不想这丫头中毒昏迷之时,元胜疯了一样把宫内外的大夫找了一遍,现在又把亲信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可见对她的用心,这元胜手握军权,是元朗最大的支持者,又是个不会变通的直性子,若是这个郡主心思不纯,终日在身边挑唆,难保元胜不会生出二心,这丫头毕竟是梁人,自己岂有不防之理? “本宫知道,你是个伶牙俐齿会说话的人,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有几分小聪明就眼睛长在头顶上了,本宫告诉你,你这道行差的远着了。”蒲察氏才不听她那套,宫中浸淫三十年,还治不了一个毛头丫头了? 琼嬅这个憋屈,是皇后要烧死自己的,这又来挑毛病各种指责,关键她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了吗? 蒲察氏看到琼嬅的表情又是冷笑一声:“话都说到这儿了,本宫不妨再给你说的明白一些,元朗是本宫亲生的,是未来的大金可汗,是本宫一步一步推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本宫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挡了他的光明大道,谁若让他分了心,本宫绝对不会放过她。” 果然是因为这个,琼嬅虽然没说话,但脸上已满是不屑,蒲察氏见她这样子没来由的生气:“郡主似乎对本宫的话很不服气啊,有什么话就说,别跟这儿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脸给本宫看!” 皇后处处刁难指责还专门叫她到这里来训斥琼嬅的脾气也上来了,闻言终于抬起头看向蒲察氏:“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臣女只是外来和亲的秀女,云泥之别岂敢有不服气?只是大金泱泱大国,凡事也得讲个道理吧?皇后娘娘句句在说臣女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你既已安插了那么多的眼线在御龙山庄,到底是谁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皇后不清楚吗?为何还要颠倒黑白羞辱于我?” 蒲察氏顿时恼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本宫顶嘴?康和,给本宫掌她的嘴!” 康和应声立刻走上前,琼嬅瞪着她:“你敢打我?” 康和是蒲察氏的陪嫁,凤藻宫的掌事宫女,也是锦歌的姑姑,宫中的腥风血雨她见得不少,但此时看到琼嬅瞪着自己的眼神还是有些犹豫,皇后是不怕五王爷,其余人可没有一个不怕的。 见康和竟然有些迟疑,蒲察氏愈发生气,刚想开口训斥康和却见门口元朗推门冲了进来。 “母后你这是做什么?” 元朗进来就挡在了琼嬅面前,护她的心昭然若揭,气的蒲察氏开口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给本宫让开!” 元朗极少见到母亲发这么大的火,却也没有让开,只问道:“郡主也是母后未来的儿媳,母后怎可叫人打她?” “正因为她是本宫未来的儿媳本宫才要好好教她规矩!这没你的事,退下!”蒲察氏平日温和寡言,不想发起火来也是够厉害的。 “说到底也不是她的错,母后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蛮不讲理?”元朗嗓门也大了起来。 蒲察氏气急,这个不孝之子!扬起手来就给了元朗一个耳光,把元朗一下子给打懵了。 “殿下!”琼嬅也吓了一跳,忙站起来从后头拉住元朗,“殿下你没事吧?” “无事,你到后边去。”元朗回过神来,再次把琼嬅挡在了身后,又看向蒲察氏,“母后若能消气,儿臣甘愿受罚,任凭母后打骂。” “你!”蒲察氏见到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是又急又气,“一个女人而已,你贵为皇太子,也值得为她跟母后对着干?” “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事,母后自幼教导我和老五做人要仁孝纯厚,不贪不图,对郡主为何就这般不容?我与老五一同长大,感情深厚,今日母后责怪,作为兄长,儿臣自然要替老五护住郡主。”元朗倒也没恼,蒲察氏能有多大力气,打一巴掌也是不疼不痒。 “你现在拿老五说事了?是忘了之前如何求母后的了?母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你自己心中没数?”蒲察氏破天荒的甩了元朗一个耳刮子也是心疼,但话都说到这儿了,必须让这个郡主明白自己的位置。 元朗本以为挨了一巴掌这事也就过去了,只是他低估了蒲察氏对他的掌控欲,听到这话抬起头看向蒲察氏:“母后是觉得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好是吗?那你可曾有过一次问问儿臣自己的意思?儿臣是否同母后是一样的想法,母后可曾问过一回?” 蒲察氏又惊又气,这是什么混账话?这是在怨怼她,说她的不是吗? “混账!这是跟母后该说的话吗?岂有此理!我看你反了天了!我机关算尽呕心沥血这么多年,就换来了你的不满?”蒲察氏气的手都哆嗦了。 “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儿臣只是说,郡主是无辜的,母后若有气,尽管冲儿臣来。”元朗又低下了头,蒲察氏为他做的一切他都知道,自己的亲娘又岂会害他。 第106章 安分守己 “今儿本宫就是要教训她,你预备怎么办?”蒲察氏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元朗没说话,只将琼嬅挡的更严实,意思不言而喻,蒲察氏气的浑身哆嗦,康和忙在后边扶住了她,给她顺了几口气。 一时间那佛堂安静了下来,蒲察氏坐到椅子上休息,元朗依旧站在琼嬅面前护着她,气氛略有尴尬,琼嬅想了一下,从元朗身后出去,走到了蒲察氏面前。 “皇后娘娘容禀,今日皇后问罪,臣女不敢违抗,顶撞了皇后娘娘也的确是因为心中委屈,但有几句话臣女不吐不快,若皇后娘娘责怪,也请听完臣女这几句话。” 蒲察氏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这丫头巧舌如簧的,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琼嬅见蒲察氏不出声这才继续说道:“臣女今日明白了皇后娘娘的顾虑,但臣女从未有过其他心思,之前和太子殿下来往,起初只是蒙我朝大将军所托,殿下才多番照佛,个中情由想来皇后娘娘也都已知晓,选秀之时,太子殿下定了和金氏的婚约,蒙皇后娘娘亲自教诲,臣女方知自己的确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大金的中宫,岂会容一个外族女子入主?自那日起,太子殿下在臣女心中就只是兄长了。” 蒲察氏不想她会这样坦白的说,只看了琼嬅一眼并未说话。 “臣女自知身份不如太子妃,也不会硬碰硬找亏吃,不敢说对她勤谨恭敬但也未做过出格之事,只是不知那太子妃是否是误会了什么处处针对,还将手伸到了御龙山庄对我痛下毒手,臣女虽在大金无依无靠,但也不会任人宰割,那下毒纵火之人,臣女必定会一查到底。”琼嬅慢悠悠的说道。 果然提到山庄起火琼嬅中毒一事蒲察氏稍稍变了脸色,这郡主冰雪聪明,此刻是在用金珂玥来映射她,必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王爷出征之前曾多次叮嘱叫臣女不要追查此事,王爷用心良苦真心待我,怕臣女再遭人黑手故而将亲信安排在身边保护,臣女心中感激,自不会辜负王爷的情义,更不会不自量力的给王爷和自己找麻烦,但臣女身为大梁郡主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自也不会坐以待毙,个中情由,还请皇后娘娘明察。”琼嬅不卑不亢的说道。 琼嬅抛出元胜,算是拿住了蒲察氏的命门,元胜一向对女子不感兴趣,偏偏被这个郡主勾走了三魂七魄,这丫头聪明的很,知道有元胜这个护身符在蒲察氏不敢怎么样她,毕竟上次起火一事元胜已经怀疑凤藻宫了,如今元胜不在大都,若琼嬅真出了什么事,以他的性子,待他回来定是要闹翻了天的。 “你与老五的情义,用不着同本宫说,只要是安分守己,本宫自不会为难你。”蒲察氏终于开口说道,气也是消了大半。 “臣女远嫁来此,别无所求,只求安稳过完下半生,皇后娘娘当日的教诲臣女不曾忘记一句,虽不求一心人,但王爷真心相待,臣女也愿与他白头到老共度一生。”琼嬅这话是说给皇后听,也是说给元朗听。 果然元朗方才没有表情的脸上徒增了几分伤感,他明白琼嬅的话也是讲给他听的,更知道她差点没命也是因为自己,说到底她又有什么错呢?先招惹她的是他,先放手的也是他。 琼嬅的一席话把蒲察氏给说无语了,元朗说的对,此事其实不关这郡主的事,只是跟千秋大业比起来,任何儿女情长都得靠边。 “你自己说的话要记得,若真如你说的那般,本宫也不愿与你为难,若你再不安分,休怪本宫容不下你!”蒲察氏撂下狠话扬长而去,留下元朗和琼嬅单独在佛堂里,这里是东宫,自有侍卫把守不怕旁人偷听了去。 元朗转身看向琼嬅:“是我连累了你,我也自会和母后再深谈一次,恳请她不要再为难你,你也不要再追查那件事。” 琼嬅看着元朗,头一次心平气和的没有生气,她一直以为他为了自己的皇太子之位,不惜出卖感情违心迎娶了金珂玥,不想今日在皇后面前他百般维护自己,倒叫她生出几分懊悔之心,是不是从前对他也太过分了些? “太子妃新丧,诸事繁杂,殿下不用顾及我,凡事以自己为重吧。”琼嬅说道。 元朗确实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这前院后院乱成一团,自己刚刚大婚正妻就去了,朝野上下乃至普通百姓都是议论纷纷,的确自顾不暇。 “照顾好自己。” 元朗说完匆匆离开,琼嬅一人在那小佛堂又待了一会儿,今日她说的话半分真半分假,蒲察氏表面放过了她心里还不知道能信几分,如今金珂玥虽说已经没了,但琼嬅的危机仍没有解除。 等琼嬅从佛堂出来回到后院的时候萧岚都快急了,这皇后传召怎么去了这么久,琼嬅只说多说了几句话耽搁了时间她又在那偷了会闲,萧岚只说她心大,又说那素衣已经送了来,换好之后便要去前头的丧仪上了。 那大小完颜氏忙的站不住脚,琼嬅萧岚和蓝婉凑在一块各怀心思,一同出现在前院的丧仪之上,所有人都穿了一样的素衣,摘去了所有的装饰,她们一个冷面娇艳,一个英姿飒爽,一个倾国之貌,一露面就引起了众人的注目,那在另一侧站着的几个皇子也是纷纷侧目,元朗自是不在,剩下元明和元朔站在一起,元腾在旁边,还有其他皇室的年轻男子也都在旁边站着。 “从前只看那太子妃了,竟没发现这大梁郡主和大夏翁主也是极出挑的,三王爷好眼光。”有亲王家的世子奉承道。 元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萧岚是父汗指给自己的,原先他觉得就是后院加个人,无所谓的事,好生养着也就是了,不想长时间接触下来他慢慢发现,这萧岚正直洒脱颇有男儿气概,全然不像其他女子一样娇柔造作又小家子气,尤其是能和小完颜氏打成一片,从无争宠之心,足可见其心胸宽广,不是多事之人,倒叫他生了些许的欣赏出来。 “听说太子妃病重多日,东宫诸事均有蓝氏主理,怎的这丧仪之事又劳烦二位嫂嫂了?”元朔说话总是带着一种阴阳怪气,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 元腾此时也看向那三个名义上的弟妹:“皇后娘娘素来不喜出身低微的女子,大约是因为这个才让我和三弟的府中各出一人打理诸事吧。” 元朔嗤笑一声还欲说话被元明瞪了回去,虽说元朗不在这了,但这毕竟是东宫,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众人按照规矩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丧仪,金珂玥树敌太多,除了金家的人已无任何人真心伤感,只是毕竟是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难免让人唏嘘,琼嬅多少有些感慨,萧岚毫无感觉,蓝婉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金珂玥空出的太子妃之位,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第107章 失踪了 金珂玥的丧仪过了之后大金的冬日便来了,呼延康受不住这么早就开始冷了早早的离开了大都,琼嬅在山庄里也早早的烧起了炭盆,那关在后头院中的几人琼嬅也没忘,吃喝不缺也给了厚被子,而关在淮南王府的刘婆子就没那么好命了,她似乎被遗忘了,还穿着单薄的秋衣盖着薄被子,再过段时间怕是就要冻死在那了,而这么长时间了,皇后那边也压根没有要救她的意思,这日下了大都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炳叔来报,说刘婆子想求见郡主。 琼嬅倒也想瞧瞧大都的雪景,金珂玥这都没了一个多月了,元胜也去了两月有余了,也该去王府收拾一下,这么冷的天元胜回来定是不能再住到大营去了。 刘婆子被关在王府后院的柴房里,吃喝不断,但其余并不供应,一进去琼嬅觉得这里头和外面差不多是一样冷,那刘婆子哆哆嗦嗦的蜷缩在角落,手脚都有了冻伤。 “郡主娘娘来了,还不快过来请安!”炳叔呵斥道。 刘婆子哆哆嗦嗦的爬过来,手上脚上都绑着铁链,嘴唇发紫面色发白,光是爬到琼嬅面前都费了好大的劲儿。 “你执意见我,可是有话要说?”琼嬅也不动,就站在门口。 “求郡主娘娘给条活路,老奴,老奴不想冻死在这。”刘婆子冻的牙齿打颤,说话也是含糊不清。 “你想活很简单,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便是。”琼嬅微微笑着,果然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杀了她,而是慢慢折磨摧毁她的意志,如今刘婆子怕是也想明白了,不管她的主子是谁都已经弃了她这个棋子了,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搏琼嬅的善心。 刘婆子既然求了琼嬅来就说明已经想好了,听到琼嬅直接问了,跪在地上边发抖边说道:“软石散是皇后叫老奴下的,火油是那东宫侍卫泼的,老奴与他私下见面就是商量如何只让正殿着火,不波及老奴住的屋子。” 琼嬅笑了起来,早这么说不就得了,非得在这受了这么多天的罪,不过也是,上头的是皇后,谁人敢违抗出卖皇后呢? “锦歌知不知道此事?” 刘婆子以为琼嬅会大发雷霆,不料她依旧笑眯眯的还问起了锦歌,刘婆子一时间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山庄有男人深夜出入,自是耶律大人通融的缘故。” “那时为着皇太子大婚之事锦歌不在山庄,她如何通融?”琼嬅想知道的不光是谁向她下的黑手,她更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她是皇后的人,皇后的人手自然也是她的人手,否则那山庄的侍卫和宫人那么多,岂会都那么听她的话。”刘婆子回道。 琼嬅爽朗的笑了起来:“想来这些日子没白过,你倒是想的明白透彻了。” 刘婆子闻言立刻不断的磕头,拖着虚弱的身子哭求道:“老奴自知罪孽深重,请郡主念在老奴也是被逼无奈的份上饶老奴一条贱命吧!求求郡主了!” “好,你既开口求我,我便成全了你。”琼嬅收起了笑容,那刘婆子满脸的欣喜,只要这郡主肯给她一条活路,哪怕流落宫外做个乞丐她也愿意!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粉身碎骨难报郡主大恩!” 琼嬅看着那刘婆子只吩咐道:“炳叔,天儿这么冷了也不用费多少功夫,你想个法子给她留个全尸就是了,回头你去告诉耶律锦歌,就说刘嬷嬷在王府身染重病, 不治而亡。” 刘婆子脸上的欣喜还未褪去就换上了惊讶恐惧和不可置信,她两步爬到琼嬅面前想抱住她的腿被阿顺一脚踹了出去。 “郡主饶命啊!老奴知道的已全部告诉了郡主,郡主给条活路吧!” 琼嬅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柴房,任凭刘婆子在身后如何哭喊都无动于衷。 这还是琼嬅第一次打杀下人,在汴京时虽总喊打喊杀的但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从不曾真的动过任何人,碧落撑着伞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为何一定要杀了她?” “为了活命连皇后都敢出卖的人,留着也是无用,即便我留下她,皇后也断不会容她。”琼嬅抬头看了眼漫天飞舞的雪花,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又能如何,金珂玥已经死了,蒲察氏贵为中宫皇后,就算有刘婆子作证自己也奈何不了她,何况这刘婆子不可信,说不准哪日就会反水,这样的人还是早日除去的好。 琼嬅到了王府的前院想着雪停了得收拾一下,元胜走了两个多月了也应该回来了,期间又给元朗来过一封信也问过琼嬅的安好,这王府久无人居住,该收拾的地方还不少,炳叔从后头过来说刘婆子已经处置好了,尸身会按照琼嬅吩咐的送回刘婆子的本家,算是给她最后一丝情面。 琼嬅点头,刚要和炳叔商量怎么安排打扫收拾前院,江鸣慌慌张张的从大门外跑进来,随着他进来还带进来一阵夹着雪叶的冷风。 “郡主,陛下有旨,要郡主即刻入宫。” 怎么刚处置了刘婆子宫里就知道了?这事金王没必要过问吧? “陛下?不是皇后?” “传旨的太监往山庄传旨说的是陛下的圣旨,属下即刻护送郡主进宫吧!”江鸣说道。 琼嬅也不再多说,随着江鸣一同往宫里去,宫中不准闲杂人等随意出入,所以阿顺和碧落都不能跟着,江鸣将琼嬅引给宫门口候着的内官,也只能在宫门口等候。 琼嬅顶着越下越大的雪随着那内官到了宣德殿,门口的内官通报后,里头的人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口,把走进来的琼嬅给看懵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的这么多人都在呢?金王和蒲察氏坐在上头,几个皇子都在,而那殿中间跪着一个人,琼嬅仔细的看了一下才发现那竟然是烈风。 烈风听到通报声也忙回过头来,见到琼嬅走进来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应该怎么同郡主说? 琼嬅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是众人都在看她,二是烈风在这儿不见元胜的人影,顾不上向金王和皇后请安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烈风面前:“你怎么在这儿?王爷呢?” 烈风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红着眼睛还没开口就哽咽了,琼嬅顿感不妙,大声问道“说话!王爷在哪里?” “郡主,王爷,他,王爷他失踪了!”烈风说着哭了起来。 第108章 坠落山崖生死未卜 琼嬅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不可置信的盯着烈风:“你说什么?什么叫王爷失踪了?” 烈风哭着跪在地上:“王爷收服东胡之后班师回朝,执意连夜赶路,路遇大雨,遭遇山崩,连同王爷在内的十几名将士全部坠崖,属下寻了几天几夜都没寻到王爷的踪影,只得先回朝复命。” 琼嬅脚底不稳眼前一黑,幸而那旁边的女官及时的扶住了她,顺势瘫坐在了地上。 “属下该死!属下没能护住王爷,属下有罪!”烈风一个大男人哭的肝肠寸断,在场诸人无不神伤,那蒲察氏听到消息后更是一度哭的停不下来,连金王都是面色凝重,眼眶发红,他大金流年不利,先是没了一个老二,又去了一个新婚的太子妃,现在那多年征战在外从未受过伤的老五竟坠下山崖生死未卜,这让他如何承受得住! 琼嬅愣在原地,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烈风发呆,他说的什么意思?他是说,元胜死了? 烈风看到琼嬅的样子也是担心不已,他毕竟是梁人,琼嬅与他的关系是最近的,对他也是极其信任,而不论是关翊还是元胜都对自己极好,他却连王爷的安全都没能保护好,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郡主面前。 “属下该死!都是属下无能!请郡主治罪!”烈风向瘫坐在地上的琼嬅磕了个头,将头深深的埋在了地上。 元朗想上前劝慰琼嬅几句,却也知父汗母后都在,自己不能表现太过,对于烈风带回来的这个消息他也是震惊错愕的无以复加,但皇太子的身份让他必须冷静下来,若是父汗悲伤过度,自己断不可在这个时候乱了分寸。 琼嬅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步冲到烈风面前,吓得烈风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既然你没有找到王爷,你怎知他不在了?”琼嬅一滴眼泪都没流,人在过于悲伤之时是没有眼泪的。 “那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属下带着大部队沿着海边找了几天几夜不曾找到任何踪迹。”烈风颤抖着声音看着琼嬅,“属下猜测,王爷坠崖落海,怕是凶多吉少了。” 琼嬅这时候感觉到了万分的绝望,若是有办法烈风早就想过了,他肯定也是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寻找,多番寻找无果才只得回朝报信,琼嬅有些麻木的看着烈风,呆呆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不不,你胡说,不不,不会,不会的...” “郡主...”烈风知道琼嬅的悲伤和震惊,只是大殿之上他无法过分安慰,只得自己不停的抹眼泪。 琼嬅呆站在大殿之上,想来这消息回来有一会儿了,除了烈风的哭声其他人都沉默着,见琼嬅不作声金王叹了一声说道:“你是元胜的未婚妻,朕想,你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琼嬅依旧不说话,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冲击太大了,她一时间还接受不了,此时她的大脑在飞快的转动着,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人为,又是谁做下的?她不太相信元胜那样的身手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即便事发突然以他一身的功夫也会有自救之力,不会一点痕迹都留不下。现在最需要做的是继续寻人,而不是一味的哭泣,想到这她抬起头,先是看向了元朗,又接着看向了蒲察氏。 蒲察氏刚刚哭过,双眼通红,不像是装的,见琼嬅那样盯着自己心中不免生气:“你为何这般看着本宫?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琼嬅还是不说话,直直的瞪着蒲察氏,元朗都已经做了皇太子了,她为何要容不下元胜?元胜是她的养子,自幼养在她膝下,她当真能下得去手?可是除了她之外,还会有谁?除了元胜,也没有其他人能再威胁到元朗了! “岂有此理!你这什么眼神?”蒲察氏看懂了这丫头的意思,她是在怀疑元胜之事是自己做的! 元朗终于还是走了出来,向上拱手说道:“母后息怒,此消息太过惊人,郡主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还请母后不要怪罪她。” “正是,就是咱们也是又震惊又心痛,更何况是郡主了,还请娘娘勿怪。”元明也上前替琼嬅说话。 有金王在,蒲察氏需要维持好自己端庄贤淑的作风,也不便太过苛责,便也没有再说话,而后金王又嘱咐了元朗几句便让他们都退下,连失两子,金王的身心都有些承受不住。 烈风随着琼嬅出了大殿到了宫门口,漫天的大雪两人都不曾撑伞,有那随行伺候打伞的小太监也被琼嬅推开了,见自家姑娘出来了身边还跟着烈风,碧落几个忙撑着伞迎了上来。 “郡主,怎么了?”江鸣看到琼嬅神情恍惚而旁边的烈风显然是刚刚哭过,心中大感不妙,又看向烈风忙问道,“烈将军,王爷呢?” 烈风跟元胜的感情自然是比不上江鸣,江鸣是自小和元胜一起长大的,既有主仆之情又有兄弟之谊,元胜常年征战在外大小无数场战役江鸣没有一次缺席,只有这一次没有同行,见江鸣焦急的问自己,烈风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是我无能,是我没能护住王爷。王爷连夜赶路,坠入大海,至今生死未卜。” 三人大惊,又看向面色麻木的琼嬅,江鸣忙也跪到了烈风面前:“什么叫生死未卜?你把话说清楚!” 烈风只得哽咽的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在大殿上说的话,说完又看向琼嬅:“属下有罪,郡主杀了属下吧!” 琼嬅这才有了点反应,她回身看向烈风,又弯下腰扶起了他,风雪刀一般的吹向她的脸,她终于大颗大颗的落下泪来。 “你告诉我王爷没死!他没死!” 琼嬅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震住了后头跟着出宫的元朗和元明,方才他们二人见她在大殿之上那样冷静心中还有些疑惑,这还没到宫门就听到她的哭声,见那身子单薄的女子迎着风雪哭的肝肠寸断,两人不禁都心中不忍,生出了许多怜悯之心。 “事已至此你要保重身子,不要哭坏了。”元朗走上前安慰道。 琼嬅脸上的雪叶和眼泪已是分不清楚,见到元朗来了她突然回头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愤怒的质问道:“为什么要让他去东胡?为什么?是你害了他,是你!” 元朗看着歇斯底里的琼嬅不知该说什么,他的难过不亚于她,看到她这般愤怒心碎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 元明忙上前拉开琼嬅:“不要这样,不是太子的错,老五出了事,没人想的。” 琼嬅却是愤恨的瞪着元朗,当初元胜出征之前她就问过,小小东胡而已,值得元胜亲自前往平叛吗?现在元胜出了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很难不怀疑元朗,加上他身后是那面善心狠的蒲察氏,难保他们母子为了固权而对元胜痛下杀手。 “老五和我是亲兄弟,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如影随形,我岂会害他!”元朗还是忍不住争辩了一声。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琼嬅冷声说道,转头踉踉跄跄的往前走,江鸣碧落等人忙跟在后边,烈风因元朗要细细问话没有跟上。 元朗和元明站在宫门口,看着前头的琼嬅推开要上去扶她的碧落,拒绝坐马车,挡开了江鸣撑起的伞,顶着风雪就那样一步深一步浅的往前走,不留神还摔了两个跟头,她决绝又孤独的背影让元朗心中升起了复杂的情感,元胜出事,没有一个人心里好受,但琼嬅的反应最大,她对元胜不是一向只有知己之情吗?这是一个朋友应该有的样子吗? 第109章 城楼盼归 琼嬅摔了几个跟头硬生生的走回了御龙山庄,锦歌看到从外头进来满身是雪的琼嬅吓了一跳,忙上前关怀,琼嬅理都不理她,径自往自己院子去了,没等碧落跟上去,关上了殿门再也没有出来。 阿顺碧落在殿外也是干着急,姑娘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那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是王府的人,听说了自家王爷的消息也都是又震惊又悲伤,一时间整个院子气氛十分压抑,锦歌几次想进来关心一下琼嬅的情况都没敢进来。 直到夜都深了烈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御龙山庄,他是关翊给琼嬅的人,后虽追随元胜出征但终究还是琼嬅的手下,自然是要回到山庄来的,见他冒着风雪回来了,江鸣忙给他拿衣裳拿吃的,虽然自己心中也是悲痛万分,但江鸣还是强忍着安排好了和烈风一同回朝的将士。 烈风换了衣裳在内殿外面踌躇,其余几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烈风叹了一声终究没敢敲门,此时内殿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琼嬅面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姑娘...”碧落先开口,看着琼嬅还穿着湿了的衣裳不免着急,“姑娘先换了衣裳吧。” 琼嬅摆摆手,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沉默了半晌才看向烈风。 “你为何说王爷凶多吉少?” 烈风不想琼嬅会这样问,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郡主,属下带人找了几天几夜实在找不到王爷的踪迹这才无奈回朝,那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水,属下,属下真的不知道...” 琼嬅抬头看着一点仪容都没有的烈风,憔悴的不成样子,烈风是大梁的将军,是关翊最信赖的手下,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了对他的人品和忠诚自己是信得着的,但此事重大,她必须得问清楚了。 “既已收服东胡,为何王爷要连夜赶路?既是连夜赶路,为何你没有同行?” “平叛东胡之后,王爷想尽快赶回大都,这才决定连夜赶路,正因为着急回来才抄了近路,走了一条去时没走过的路,想来是夜黑又大雨,这才出了意外。”烈风说着又红了眼眶,“王爷只带了一支先锋队抄近路先走,剩余的大部队交由属下带回,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能劝住王爷,是属下没能护住王爷!” “王爷为何要这么着急回来?”琼嬅不解。 烈风犹豫了一下,直起身来看向琼嬅:“王爷说,在东胡耽搁了时间,已经超出了和郡主说好的两月之期,王爷说他务必要在十一月初一之前赶回大都。” 琼嬅愣在当场,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十一月初一,是她的生辰,元胜是为了她才选择连夜赶路,只为赶在她生辰之前回来。 阿顺和碧落听到烈风的话也是都感伤起来,王爷对姑娘情深义重,令人叹服,只是在知道了元胜是为了自己才出了事之后,姑娘能不能承受得住。 烈风也哭了起来,又低下头不敢看琼嬅,他想了很多次要不要告诉郡主实情,也怕郡主知道之后承受不住,但王爷的确是为着这件事着急回来,他希望能让郡主明白王爷对她的心。 琼嬅擦了擦眼泪,稳了稳心神:“此事你觉得是意外还是人为?” 烈风也擦了把眼泪:“属下明白郡主的意思,只是王爷抄近路连夜往大都赶也是临时决定的,军中皆是追随王爷多年的人,就算有人通风报信也来不及在那崖边做手脚,况且那夜大雨也不是人能预料的,所以属下认为此事不是认为,是意外。” 琼嬅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又问道:“皇太子留你都问什么了?” “皇太子殿下细细的问了属下关于王爷失踪前后的各个细节,又派了两队人马赶去王爷坠崖的地方继续寻找,安顿好同属下一同回来的将士之后,又让属下回到山庄来的。”烈风回道。 这么说来不是元朗做的,蒲察氏手再长也伸不到元朗的军中去,何况元朗的性子蒲察氏最清楚,留他在身边辅佐元朗总归是利大于弊,想来她不会想不明白而犯下这种错误。 “郡主,属下失责,辜负了郡主和王爷的信任,实在无脸再见郡主...”烈风心中难过,多希望琼嬅能给他五十军棍,好让他心里能好受一些。 琼嬅站起来走到烈风面前,伸手扶起了他:“一路辛苦了,此事与你无关,莫要自责,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郡主...”烈风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此事虽与他无关,但他奉命追随元胜却没能保护好他,自是心中有愧。 “你我之间,不必多言,我都懂。”琼嬅拍了拍他,“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烈风又是红了眼眶,也不再多说,退了出去,他确实很累了,后续郡主肯定还需要他在身边,他自是不能病了更不能消沉下去。 琼嬅看着烈风离开又问江鸣,元朗调的是哪里的人马,江鸣一直守着琼嬅并不知晓, 便说明日一早去打听,琼嬅嘱咐他越是这个时候眼耳越要格外警醒,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同样的话也嘱咐给了炳叔,这个时候首先自己人先不能乱,她不相信元胜不在了,他一定会回来的,她要为他守着他的府邸守着他的人。 一夜未眠,一早琼嬅便叫江鸣出去打听元朗的安排,如今烈风带回来的人马在元朗的掌控之中,剩余淮南王府的大军还在江鸣手中,琼嬅倒不是担心元朗拿了兵权之后会对自己和王府做什么,她只是相信元胜会回来,他的军队自然要在自己人手上。而江鸣打探回来的消息,元朗派出去继续寻找元胜下落的人都是宫中精锐,并不是军中的人,而元朗除了命江鸣点清楚剩余的兵马之外,并未查收过军中的事,不像是要夺军权的样子。 一晃又过去了十多日,没有任何关于元胜的消息传回来,琼嬅日日在城楼上等候,望眼欲穿,不见元胜归来,大都连日大雪,琼嬅日日望着远处的皑皑白雪,眼睛都看的模糊不清了,碧落几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又奈不过琼嬅的性子,除了在身边陪伴也做不了别的。这日琼嬅照例在城楼上等候,远远的瞧见前边似乎有一行人正往这边来,现在是大都天气最恶劣的时候,基本没有进出城门的行人了。 琼嬅慌忙从城楼上下去,那行人慢慢走近,果真是元朗派出去寻找元胜下落的宫中精锐,江鸣和烈风忙跑过去问情况,看到他们瞬间失落的表情,琼嬅立刻明白了过来,黯然神伤的垂下了头。 等那些将士们进了城,琼嬅还在城门处站着,这时有内监从城内寻了过来,说陛下有旨,召郡主进宫。 琼嬅到了金宫之后,和那日一样,金王和蒲察氏在上头,下面是几个皇子和几个大臣,不同的是今儿卓贵妃也在,就坐在金王偏左下的地方。 “你可知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金王面色不佳,想是多日未有元胜的消息,已然相信自己又没了一个儿子。 “臣女不知。”琼嬅规规矩矩的行完礼站在大殿之上,殿中安静的很,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听说你日日守在城门处等待老五归来,你的这份心,朕感同深受。”金王叹了一声,又咳嗽了起来。 旁边的蒲察氏见状忙安慰了金王几句,见金王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转头看向琼嬅,语气不善的问道:“宋琼嬅,你可知罪?” 第110章 何去何从 琼嬅一脸莫名其妙的抬起头:“臣女不知,请皇后娘娘明示。” “不知?你尚未入金就克死了二皇子元明,后与金氏不睦又克死了她,如今又克死了老五,你岂会不知?”蒲察氏言语犀利直接质问道。 琼嬅闻言皱起了眉头,这话赵怡曾经说过,说大金的司天监说她生来命硬,年已二十尚未出阁,是克夫的命,当初蒲察氏也有这一方面的顾虑才不愿收她进元朗的府邸,如今元胜又出了事,就更落实了她的灾星之名。 现在元胜也没有消息,琼嬅本就有气没处撒,听到蒲察氏这般说当即也拉下了脸:“臣女惶恐,二太子久病未愈似乎与臣女的到来并无关系,而太子妃自幼有气血两亏之症也不是臣女能左右的,皇后娘娘给臣女安了这么大一个罪名,恕臣女不敢领受。” “陛下听到了,这丫头牙尖嘴利,言语刁钻,压根不是善茬儿!”蒲察氏十分不悦,想不到琼嬅敢当面反驳她。 琼嬅还想说话抬头看到了元朗的表情,元朗示意她不要多话,只好又将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金王对琼嬅实际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当时选秀也是因为老五那小子素来不近女色,好不容易愿意娶妻了他肯定同意,左不过是个和亲的秀女,也没人逼老五和她白头到老,和其他来和亲的女子一样放在府中好生养着也就是了。而如今接连出事,那司天监再说这个郡主是个不祥之人,难免让他心生疑虑,皇后说的对,一个郡王的女儿,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见金王略有犹豫,那卓贵妃难得和皇后一个鼻孔出气,忙又跟着说道:“皇后娘娘说的对,以臣妾之见,这郡主是外朝来的,说不定就和咱们大金犯冲,以至于咱们皇室接连出事,若不是这个原因,如何解释二太子和五太子都是和她有了婚约之后便出事了?” 蒲察氏看了卓贵妃一眼,她俩虽然斗了一辈子,但在对付其他女人的时候总是会多少的相帮对方,之前对赵悦是这样,现在对这个琼嬅也是如此。 “你有何话要说?”金王开口问琼嬅,好歹是大梁郡主,岂能不让人家说话。 琼嬅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大约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假如金王听信了司天监和皇后的话,自己恐怕已无活路可走。 “臣女虽不苟同但尊重司天监,只是臣女远道而来,代表着我朝陛下和臣民对两国友谊的期许,若是陛下认为臣女不祥,臣女不敢辩驳,但请陛下明察,臣女就算真的不祥也是臣女自己的事,与我大梁无关,望陛下不要因为臣女一人之过而错怪了我大梁臣民的一片心。” 这丫头果然厉害,几句话正中要害,蒲察氏转头去看金王,果然见他拧起了眉头犹豫了起来,这丫头将自己的身份抛出来,无非是在告诉他们,她代表着大梁,动她等同于无视整个大梁。 “陛下万不要被这丫头给迷惑了,大梁虽与我朝交好,但送来和亲的女子是何种人咱们心里都有数,就说那乐安郡主吧,言行不当毫无规矩,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与两国之谊何干?”卓贵妃也看出了金王的犹豫忙又补上一刀。 琼嬅没来由的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抬头看向了卓贵妃:“照贵妃所言,二太子久病不治,太子妃金氏自幼落得病根都是臣女的错了?那敢问贵妃,东胡叛乱,王爷出征,也是臣女能左右的吗?” “陛下你听听!就这么个没规矩的丫头当初怎么就指给了淮南王?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还在那言之凿凿,真是岂有此理!陛下你可不能容一个丫头在这大殿之上胡说八道啊!”卓贵妃眼见说不过琼嬅只得向金王撒娇道。 “贵妃说的是,司天监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这丫头来了大金就接二连三的出事,陛下哪怕是为了大金的所有皇室,也要三思啊!”蒲察氏也说道。 金人一向听信天命之说,对司天监所卜之事更是深信不疑,金王心中本来就有个疑影,见皇后和卓贵妃都这么说便也定下了主意,刚想开口便见元朗走上前来,站到了琼嬅身边。 “父汗请听儿臣一言。郡主出身高贵,是大梁送来的名门贵女,不远千里来到大金,正是代表着大梁一心想同我朝修好的愿望,若父汗执意处置了郡主,难保不会伤了两国的和气,虽不至于兵戎相见,但关系定不会再如从前,且现在大梁由代王监国,赵妃之事代王本就不满,若再处置了郡主,怕是会让代王更加不悦,得不偿失,还望父汗三思。” 听到元朗的话蒲察氏气的白眼翻上了天,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这个外族的丫头就这么好? 元朗作为皇太子,如今掌监国大权,对他的话金王是很重视的,元朗说的有理,和方才琼嬅自己说的话如出一辙,金王想了一下问道:“那你怎么看?” 元朗忙说道:“回父汗的话,对于此种事我朝有的是先例,别说是外朝来和亲的秀女,就是本朝失去丈夫的女眷也是有先例可循的,父汗大可照先前的做法来做,如此也不会给大梁留下话柄。” 琼嬅不知元朗说的先例是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听方才金王和皇后的意思似乎是容不下她了,元朗再怎么样,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她去死。 蒲察氏无法当众反驳自己的儿子,只十分不悦的瞪着元朗,元朗知道母亲不快,但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看着琼嬅去死而不出手相救,只抬头看向金王,金王素来不是狠绝之人,应该会留给琼嬅一条生路。 此时旁边站着的大臣往前走了一步,正是那最初迎琼嬅和关翊进城的陈姓官员,陈大人主理和外头各朝来往接见之事,所以会在今日被召进宫共同听事。 “启奏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极是,那淮州与大都不过一河之隔,常年屯兵五万,兵强马壮,那淮州节度使关翊更是亲自护送华郡主来的大都,若对其郡主处置不当,臣担心会让大梁不满,更会激起大梁的民愤。” “陈大人是否多虑了?赵妃身为梁帝亲女,终日闭门不出大梁也未曾说过一言半语,这郡主不过是大梁一个郡王家的女儿,岂会比得过赵妃去?又怎会引起民愤?”卓贵妃不满的斥道。 “臣惶恐,正因前头已有赵妃失势,后有寿王家的乐安郡主遭到贬斥,想那大梁已是多有不满,若此时再动了他们新送来的华郡主,怕是火上加油,众怒齐发。”陈大人说道,他倒也没有偏向谁,说的也都是实话。 元朗适时的附和道:“陈大人一向主理对外政事,对大梁的情形最为了解,一个郡主的确不是大事,但她毕竟代表着大梁,若是为着她的事伤了两国的情谊多有不值,还望父汗三思。” 元朗和陈大人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大金和两国之间的和平,金王心里清楚,又想了一下说道:“也罢,省得叫大梁拿住把柄说我大金不把梁人放在眼里,只是这郡主虽为不祥之身,但终究身份摆在这,总不能随便配一个乡野村夫打发了。” 大金有此先例,失了丈夫的女子可另行嫁娶,也可跟了亡夫的兄弟或者子侄,在大金皇室和民间,女子再嫁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琼嬅尚未与元胜成亲,还是个黄花大姑娘,算不上寡妇。 琼嬅现在才明白,合着他们没问自己的意思就在这商量她的去处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了!刚想说话就见元朗拱手向金王说道:“儿臣与老五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众人皆知,如今老五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儿臣不忍让他的未亡人流落在外,愿替兄弟照顾郡主。” 第111章 未亡人之身 琼嬅惊讶的转头去看元朗,他垂着头并不看她,一脸的胸有成竹,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一刻。 “不行!你是大金皇太子,岂能与一个不祥之人扯上关系?绝对不行!”蒲察氏拍案而起,美目怒睁,把旁边的金王都吓了一跳。 “正因为儿臣是大金的皇太子,自有上天庇佑不怕什么不祥之说,请父汗母后体谅儿臣难忘与老五的兄弟之情,允准儿臣迎郡主入府。”元朗却像是早有准备一样,这次并没有惧怕蒲察氏。 蒲察氏气的都忘了维持自己素日的宽容和善,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元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本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不怕不祥之人,难道不怕她给整个大金带来灾祸?如今她把老五都害死了,你还没醒吗?你现在的身份自己要清楚,你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是属于整个大金的!大金未来的国运都在你身上,你愿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而影响了全大金的运势吗?” 果然一提到身份元朗瞬间就蔫了,他没想到守着父汗的面母后都这样生气一点情面都不留,当下也不敢再多说,只站在原地沉默了下来。 见震慑住了元朗,蒲察氏干脆豁出去了,转身对金王说道:“陛下,依臣妾看,虽可留她一命,但既无人敢收她,不如将她送去国寺剃度出家,在佛祖身边化解她的不祥之身,也算为我大金的国运祈福了。” 元朗惊讶的抬起头,而蒲察氏压根不看他只看着金王,一旁的卓贵妃正乐得看他们母子之争,也是识相的不发一言。 琼嬅心中一阵悲凉,元胜是生是死根本没人知道,这些人们就已经在想着如何打发了她。 一直没说话的元明突然走到了大殿中央,站到了元朗身边向上说道:“启禀父汗,儿臣愿将郡主迎入府中,替五弟照料。” 这下轮到卓贵妃吃惊了,她却不敢像蒲察氏那样直接训斥自己的儿子,毕竟蒲察氏是皇后,自己在金王和皇后面前还没有说话的份儿,她惊讶的瞪着元明,这小子何时有了这么宽的心胸?或者是,一早便与这郡主有了渊源? “哦?你不怕沾染了不祥之气?”蒲察氏见元明出来挡枪心情立即好了起来,只要不是自己的儿子,管他是谁。 “回皇后娘娘的话,大金只要皇太子祥和安泰就是,其余人等,何足挂齿?”元明不卑不亢的说道,默默的无视了身边来自元朗的凝视。 果真会说话,蒲察氏心里想着转身回到了座位上,略有好笑的看着下头脸色发青的卓贵妃,原来有这不省心儿子的不管她一个。 蒲察氏不语,卓贵妃敢怒不敢言,元朗也没了话说,金王便看向元明:“老三为国为民,友爱兄弟,朕心甚慰,便准你所奏。” 元明的谢恩之语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旁边的琼嬅大声说道:“陛下,这终究说的是臣女的事,臣女可否说几句话?” “你说。”金王无感,也不介意她说几句。 “臣女自大梁而来,在大金无依无靠,幸得五王爷错爱,处处照顾,疼惜有加,愿聘我为妇,许我正妻之位,如今王爷生死未卜,臣女亦不愿独活。臣女与王爷已有婚约,得王爷真心相待,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臣女愿以未亡人之身嫁与王爷为妻,不管天上还是人间,我与王爷永远在一起。” 琼嬅说完,撩起裙摆跪了下来:“请陛下成全。” 一语震惊了在场众人,她这话的意思是,要和元胜继续完成婚约,也就是,冥婚? 元朗震惊的无以复加,看着埋头跪在地上的琼嬅又急又气,大声呵斥道:“父汗面前,岂可胡说八道!” 琼嬅抬起头,又转身冲着元朗磕了个头:“请皇太子殿下成全。” 元朗看着她冲着自己磕头,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说,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老五这样情比金坚的?宁可以身殉情? 金王也是无比震惊,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蒲察氏,蒲察氏脸上是一种极复杂的表情,她不能理解这大梁郡主的心思,但能在金王面前这样说足可见人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认真的想和老五生同衾死同穴,蒲察氏一直以为这郡主的种种不过是在做戏,今日所见,的确让人震惊。 元明先回过神来,忙看向琼嬅:“郡主之心令人敬佩,但五弟如今连尸骨都未找到,总不能先让你去了。” 琼嬅这才抬起头,依旧跪在地上,脸上已是挂上了两行清泪,冷笑了一声说道:“是啊,王爷生死尚未分明,便着急打发了我,既如此,不如我自己主动一些。” 蒲察氏这时才开口说道:“没人要打发了你,只是事关大金国运,不得不慎重而行,再者本宫和陛下只是提议要你为国祈福,又没说不留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琼嬅淡淡的看向蒲察氏一言不发,转而又看向金王:“陛下,臣女愿继续履行与王爷的婚约,无论生与死,臣女都愿等着王爷,请陛下怜悯臣女一片痴心,莫要将臣女另配他人。” 金王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倒是知道这大梁郡主中毒之事,也知道老五当时求他派御医出宫诊治时的焦急,当时他只以为老五为人仗义,关心自己未来的福晋也属正常,不想自老五出事这郡主日日不惧风雪在寒风中城门等候,他开始还以为她只是在做做样子,谁知今日这郡主却自请随老五去了,很难不叫她刮目相看。看到面前一脸坚定的琼嬅,金王突然就想到那被自己冷落了多年的赵悦,赵悦性情孤傲,对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 第112章 招魂 元朗看了看蒲察氏的脸色随即给陈大人使了个眼色,陈大人心领神会,立即又说道:“陛下,这郡主对五王爷之心感天动地,只是她毕竟是大梁送来的贵女,五王爷之事又尚未有定论,此事还请陛下从长计议。” 元明见琼嬅不愿意委身于自己也不恼,也跟着附和道:“陈大人所言极是,此事重大,万不可伤了两国的和气才是。” 所有人都看向金王等着他的旨意,金王心中已有决断,当下站起了身:“元胜生死未知,过几日司天监要给他办一场招魂仪式,此事便容后再议。” 众人也不敢多说,金王也有自己的顾虑,虽说这郡主是自请与元胜冥婚的,但又不急在一时,若元胜真的没了,尚未娶妻的他自然要配阴婚,到时既有这郡主自愿殉情想来他人也无可诟病,若是现在一切尚未做实就急着打发了她,怕也会惹了大梁不快,此时他将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几日之后的招魂仪式上,哪怕是真的没了,能通过招魂找到元胜的尸骨也是最后的安慰。 蒲察氏十分不满金王的决定,明明之前都商议好了,不是谴这个丫头回去大梁就是送她剃度出家,不想这丫头以退为进,凭三寸不烂之舌救了自己一命,现在金王都有了决议,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以免在金王面前留下一个苛责严肃的印象。 琼嬅出了宫门立刻让等在门外的烈风马上给关翊传话,对元胜的心是真的,大金容不下她也是真的,凭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默认了元胜的死还顺带要忙着打发了她?之前元胜失踪的消息琼嬅已第一时间传给了关翊叫他务必派出亲信前往元胜出事的地方查找,她倒不是信不着金人,只是她相信关翊一定会倾尽全力寻找元胜。而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以及如今她在大金的处境关翊也必须知道,必要的时候还要找机会透露给赵恒并顺势煽一把火。她不怕死,只是死在金人手上未免太过不值。 回到御龙山庄没一会萧岚就来了,忙慌慌的直冲琼嬅的院子而来,虽说自己和元胜已无任何可能,但听到元胜的消息还是很难过,更是担心琼嬅的处境和心情,方才元明回府之后将今日大殿之上的情形都告诉了萧岚,就萧岚那急三火四的脾气一刻都等不了,直奔山庄而来。 “今儿王爷说收你入府你为何不愿意?在王府总比在这强吧?你素日的聪明劲儿都哪去了,这是搭错哪根筋了?”萧岚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 琼嬅有些惊讶,看来元明现在和萧岚的关系不错,连想收她入府的事都能转头就全部告诉给了萧岚。 “你家王爷让你来劝我的?”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性子,劝你又有何用?”萧岚见琼嬅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免又着急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要为五王爷殉了自己?” 琼嬅看着窗外一直下个不停的大雪,这大都的冬天果然是又冷又长啊。 “若王爷的尸身寻到,证明他真的去了,我不会另许他人,殉葬也好守寡也罢,总归守着我俩的婚约便是。王爷的下落一日没找到,我就不会相信他已经没了。” 萧岚知道琼嬅的心性,她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心思也比自己要缜密许多,只是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替她担心着急,这要真的谴回了大梁,一辈子不会有人敢娶她,若是当真剃度出家了,不是白白糟蹋了这大好的青春吗? “我并不是劝你另嫁他人,三王爷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从前听你说过你们大梁繁文缛节众多,再加上当时在汴京之时你已经被退了一次婚了,所以留在大金总比回去被人戳脊梁骨的好啊,而现在放眼整个皇室,三王爷是最好的选择,再者你我感情甚笃,若是共事一夫,我肯定是会护着你的。” 琼嬅这才看向萧岚,有个知心的朋友真好啊,这样的朋友会不惜余力的帮你想最上乘的法子,会真心实意的给出自己的建议,实在难能可贵。 “你的心思我自然明白,若不是为着你在府中得力三王爷又知道咱俩的关系,他又怎会出手相救?你们的这份情义,我都记在心里了。” 萧岚眼见劝不动也就不再继续说了,今日才知道这琼嬅是个有骨气的,也甚至她如今在大金的处境艰难,既然她已经做好了选择也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自己也不再多说,何况金王已经下旨容后再议,希望事情会有转机,如今自己在她身边守护陪伴就是了,毕竟元胜和她的感情其他人都不清楚。 三日之后便是司天监准备的招魂仪式,关翊那边和元朗这边都没有元胜的消息,金王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招魂仪式上,现在这个时候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他人议论什么迷信不迷信的了。而这招魂仪式皇室众人都要参加,各王府有名位的女眷也都来了,乌泱泱的把那祭坛四周都围满了。 本来司天监说要挑选一个与元胜最亲密的人拿着元胜的衣裳作为招来魂魄的引子,琼嬅作为未婚妻自然是当仁不让,而这时蒲察氏不干了,说元胜自幼在自己膝下长大,自然是与自己最亲密,由她来做这个引子是最合适的,一边将琼嬅赶到了祭坛下边,一边又在金王面前搏了个贤良爱子的名儿。 琼嬅和萧岚小完颜氏站在一起,今日风雪已停,只是地上的积雪难化,天儿也是十分寒冷,琼嬅对这种所谓的招魂之法压根不信,但也体谅金王的一片心,自己的儿子哪有不伤心的,这大半个月来除了琼嬅之外,金王怕是最伤心的那一个了。 招魂仪式开始,所有人都认真严肃起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金人向来信奉占卜星象之事,所以那司天监才会这样有威势,主持仪式的是正是那司天监的正使韩成,只见他让蒲察氏拿着一件元胜的外袍站在一边,自己拿着两个旗子一样的东西开始小声念叨起来,而司天监里的其他两个副使在一旁默默的烧着黄纸,四个人在祭坛之上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作为夏人的萧岚和作为梁人的琼嬅自然是不信这一套,看着那韩成左右溜达闭着眼念念有词的,萧岚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确定不是在跳大神?”萧岚小声的说道。 琼嬅不置可否,倒是小完颜氏忙拽了萧岚一下:“别乱说话,韩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厉害的很!” 萧岚翻了个大白眼倒也没继续说话,总要顾及琼嬅的心情,那祭坛之上的韩成忙过来忙过去,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祭坛正中立起来的白幡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那蒲察氏一脸虔诚的举着元胜的衣裳立在旁边,烧烬的黄纸灰刮得到处都是,但没有一个人敢轻易的避开。 过了好一会儿那韩成突然抬起头看向天空,午时已到,许久没出来的太阳此时正高高挂在天上,那韩成将手中的黑旗令朝天空一举,嘴里不停的念着什么,而后在众人注视之下匆匆忙忙的跑下了祭坛,来到了金王面前。 “如何?可是成功了?老五在哪里?”金王迫切的问道,其余人也是都看向了韩成。 “回陛下,臣无能,已看到了五王爷的魂影,但叫了多次王爷都毫无应答。”韩成一脸遗憾的说道。 “那代表着什么?”金王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忙又问道。 “说明王爷已不知回来的路,所以一直找不到他的尸身,需要有人指引才行。”韩成说道,“皇后娘娘慈心,王爷已看到了陛下和娘娘正在等他回来,只是他的魂魄在外漂泊的太久,实在寻不到回来的路。” 金王一听更是着急,忙问怎么办,而站在一侧的琼嬅冷着脸,这种胡话也是一个当朝大臣应该说的?金王也信? 那韩成略有犹豫的说道:“魂魄迷路,飘零在外,需要有个指路人指引王爷回来,此人应与王爷关系密切,能给王爷指明道路。” 第113章 赐你一死 金王闻言立即看向了琼嬅,旁边的萧岚和小完颜氏吓了一跳,方才还说蒲察氏是元胜最亲近的人,怎的现在又看琼嬅了? “此人应怎么做?”金王又问道,现在他所有的思虑都全在元胜身上,别说是一个大梁郡主了,就是大金的郡主他也愿意牺牲。 “需用此人的魂魄做成魂灯,再由臣设法放在王爷能瞧见的地方,王爷看到了同自己关系十分亲近的已故之魂,自然会随着魂灯回来,界时臣便知道王爷命丧何处,就能找回王爷的尸身了。”韩成说道。 金王沉默了下来,只转头看向琼嬅,他现在希望这个郡主能像当日大殿上一样主动站出来说愿意为元胜而死,只是琼嬅除了面色略有苍白之外并不发一言,而元朗元明等人知道金王素来对司天监的话深信不疑,劝也无用,只等最后父汗决定之后再想办法救下琼嬅,那祭坛上的蒲察氏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今日她放下身份亲自为元胜招魂已经是很不错了,这个时候肯定会是要加上一把火的。 只见蒲察氏迅速的从祭坛上下来,走到金王面前说道:“臣妾以为老五既已往生,总不能让他的尸骨流落在外,这孩子自幼没了亲娘,本就可怜,陛下一定得让他进宗祠,一定让他魂归故里啊!” 说着蒲察氏悲痛的哭了起来,本就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泪痕,金王心中不忍也是悲伤不已,随即看向琼嬅:“你,上前来。” 琼嬅冷笑一声仰着头走上前,不行礼也不下跪,昂头挺胸的如同一个战士一般,那本在哭泣的蒲察氏看她这个样子又是火冒三丈了起来。 “陛下你瞧,梁人不懂情义毫无规矩,老五英年早逝众人悲痛万分她竟一滴眼泪都没有,亏得老五对她百般维护和疼爱,就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女子,陛下还犹豫什么!” 金王叹了一声,开口说道:“司天监的话你听到了,先前你也说过愿与老五生死相随,今日朕便赐你一死,待老五的魂魄寻回找到尸骨,朕答应你,会依你所请,准你们完婚,让你们合葬皇陵。” “请父汗三思!” “父汗这毕竟是一条人命,父汗三思啊!” 元朗和元明立刻上前求情,连元腾也在后头附和着,蒲察氏气的什么似的却也并未说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天皇老子来了都救不了这丫头了! 萧岚几步冲到前头跪在了金王面前,大声说道:“大金泱泱大国,岂能允许如此荒唐之事发生?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听信神棍妄言传出去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放肆!”金王被萧岚气的立刻来了火,“退下!” “放肆就放肆了!大不了把我也杀了!今日就算陛下杀了我我也要说!堂堂一个大金皇室,竟容不下一个外族来的郡主,用活人招魂,亏你们想得出来!真是闻所未闻,愚不可及!”萧岚干脆从地上站了起来,边说边跳脚。 “反了反了!来人!”蒲察氏立刻抢先说道,“把这萧氏拖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琼嬅闻言立即挡在了萧岚面前,她死没关系,绝不能连累了萧岚。 “陛下和皇后娘娘是不是一定要我死?” 金王黑着脸不语,这个坏人他可不想做,一边的蒲察氏冷笑一声:“你能为大金皇室而死是你的造化,莫要不识抬举!” “我自己可以心甘情愿追随王爷而去,但你们想杀我,得问问我大梁同不同意!”琼嬅的心态终于在今日全部爆发了,多日来的煎熬已经让她几乎崩溃了,蒲察氏就是一心想弄死她,元朗越是对她关心,蒲察氏就越是容不下她。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都是因为你这个灾星才克死了老五,让你去引了他回来是给你脸面,哪轮到你说三道四!”蒲察氏冷哼一声十分不悦的斥道。 萧岚气急败坏,这就要挣脱了琼嬅往前去,元明忙上来也紧紧的拽住了她,今日这种场合可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谁要杀了我的大福晋?” 男子浑厚嘶哑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众人皆是回头望去,见那皑皑白雪的尽头赫然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老五!” “王爷!” 元朗大喜过望第一个冲了过去,元明紧随其后,金王也惊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活着回来的元胜不禁激动的老泪纵横,没死,老五没死! 被众人包围着簇拥起来的元胜透过人群的缝隙找寻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琼嬅呆呆的站在原地,旁边的萧岚率先反应过来,忙摇着琼嬅的手:“王爷回来了!王爷没死!你快看啊王爷没死!” 琼嬅看不到元胜的人,他被众人围在中间什么都看不到,她只得努力的踮起脚尖不停的张望,那个夜夜出现在梦里的人,真的回来了吗? 元胜在几个兄弟的簇拥之下一步一步的走向这边,眼神一刻都没离开琼嬅,越是走近就越觉得胸口发紧,琼嬅也是直直的看着他慢慢走向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元胜走到近处却没直接走到琼嬅面前,而是先到了金王面前跪了下来:“父汗,儿臣回来了。” 金王颤颤巍巍的上前扶起了元胜,仔细的瞧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这么多天老五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两侧的脸上都挂着伤,还有那没结痂的伤口在往外渗着血,身上穿了件脏兮兮的棉袍也不像是他们金人的服饰,金王上下打量着元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重重的拍了拍元胜的肩膀。 要说这蒲察氏的确是个矛盾体,她虽非常的看不上琼嬅,生怕元朗为了这个丫头分心伤神,但对元胜的感情却是真的,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母子之情肯定是有的,况且元朗也需要元胜的扶持,她肯定是希望元胜不要出事的,见元胜好端端的回来了,蒲察氏先是和琼嬅一样愣了一会,继而哭了起来,在金王之后也到了元胜的面前,一边捶着元胜的肩膀一边哭泣。 “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把为娘的吓死了!” 元胜又不是没听见蒲察氏刚才口口声声的要杀了琼嬅,当下没有任何表情的朝蒲察氏行了个礼:“让皇后娘娘操心了。” 蒲察氏一愣,老五一向是喊她母后的,怎的突然喊她皇后娘娘了? 元胜却径自转身走到了琼嬅面前,两两相望,竟无语凝噎,旁边的萧岚还想说点什么被元明一把拽到了一边,责怪她不看事。 琼嬅看着面前站着的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虽然她一直坚信元胜不会死,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心中所受的煎熬无人能懂,如今元胜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连眼泪都忘了流。 元胜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琼嬅,三月不见,她已瘦了一大圈,冻的通红的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双眼肿胀,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他方才已经听到了皇后的话,也知道他们想让她给自己殉葬,这些日子她过得怎样的艰难,各种苦楚想来只有她自己知道。 萧岚在一边被元明拉着,看着这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是不说话又着急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冲琼嬅喊:“这人回来了,你倒是说话啊!” 元明如今对他们两个的感情也算是认了,也跟着附和道:“五弟你不知道,你失踪的这些日子,郡主怕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听到他们这样说,又看到元胜和琼嬅两个人的样子,站在元胜后头的元朗一脸落寞,琼嬅苦苦支撑到现在都是为了老五,而看老五看她的眼神,也能知道这小子怕是早已动了真情。 琼嬅这才回过神来,嘴一撇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咧着嘴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满脸委屈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你还知道回来啊,让我等了这么久!” 第114章 是她救了他 元胜也咧起了嘴,不发一言,只眼眶泛红的伸手摸了摸她通红的脸,她果然一直在等着自己,她果然坚信他还活着。 金王倒是没什么反应,只要元胜回来就好,而旁边的蒲察氏边擦着眼泪边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个死丫头不仅命大还非常会拿捏别人的心思,这样的女子是最可怕的,如今元胜既已回来这丫头若是安分守己的跟着元胜也就罢了,若是再招惹元朗,自己依旧不会放过她。 元胜虽一向只凭自己自己喜恶不把礼仪规矩放在心上,但此时皇室和王公大臣都在,无论如何他都得顾及琼嬅的名声,强压着自己的思念之心,只说要先回府休整,金王自是满口答应,如今人都活着回来了,这招魂自然是闹剧一场了,便让元胜先回府去,自己也和蒲察氏回宫了,而那韩成则躲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好在今日事多,暂时没人想到找他麻烦。 琼嬅跟着元胜回到了淮南王府,炳叔得知元胜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忙从山庄赶回了王府,好在之前琼嬅已经吩咐清扫收拾王府,所以这王府也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江鸣自看到元胜回来之后便紧紧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生怕下一秒一个没看住王爷就又不见了,等江鸣和炳叔伺候了元胜沐浴梳洗出来天色已经暗了,琼嬅让碧落准备了酒菜,安静的坐在殿中等着。 外头冰天雪地,殿中温暖如春,那一身月牙白衣裙的人儿正托着腮端坐在桌前,火盆中的碳烧的正旺,让从里间走出来的元胜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暖暖的,这样美好的情景,不正是支撑他活着回来的动力吗? “舍得拿葡萄醉出来了?”元胜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看向琼嬅的眼中尽是温柔。 琼嬅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元胜,他瘦了很多,皮肤又黑又暗,嘴角还起了干皮,除了脸上一些细碎的伤口她发现他的左手似乎有些不对劲。 “王爷可是受伤了?” “无碍,已经上过药了。”元胜一脸不在意的说道。 在后边站着的江鸣忍不住红着眼说道:“王爷满身都是伤,不知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 琼嬅满脸的心疼但他们毕竟没有成亲自是无法亲自查看他的伤势,只将他最爱吃的鲍鱼鸽子汤放到了他面前:“王爷觉得此次的事是人为还是意外?” “是意外。可怜那些誓死追随我的兄弟,竟一个也没能活下来。”元胜叹了一声,伸手端起了酒杯却被琼嬅伸手拦住。 “王爷身上有伤,浅尝几口便罢了。” 元胜点头,那日夜里摔落断崖之后,他们一行十人坠入了深海,大金少有河海湖泊,金人多不会水,亏得元胜常年征战在外熟识水性,虽强撑着身子不至于溺死但天寒地冻水流湍急的也是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那海又是无边无际压根看不到任何东西,等他抱着一块断木被人发现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了,不仅整个人昏迷了过去,身上也是被海里的礁石异物撞的满是伤痕,左臂还伤到了筋骨,他是幸运的,幸运的遇到了一艘大梁的船只,而其余的部下无一幸免全部葬身于大海了。 “你总说缘分天定,我还总是不信,你知道此次搭救我的人是谁吗?”元胜缓了缓心神说道。 “是关将军吗?”琼嬅问道,关翊派出了精锐部队去寻元胜,但到现在也没瞧见有其他人跟在元胜身边。 “是秦寨主。” 琼嬅满脸震惊:“谁?秦霜语?我义姐?” “正是。”元胜也是感叹命运的神奇,琼嬅并没有跟他说过风语崖的事,也从未提起过秦霜语,她从前往外打发人,他只以为是交给在淮州的关翊处置了,压根不知道琼嬅还有个做山匪的义姐。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秦姐姐,你怎知道她是我义姐?”琼嬅也是奇怪至极。 “因为这个。”元胜说着拉起了琼嬅的手腕,“那船上的人将我救起之后随意扔在了甲板之上任我自生自灭,我无意中发现那为首的女子手上戴着的镯子和你这只一模一样,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我一直以为只有一只,原来是一双。”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然后呢?”琼嬅也是惊叹世间的际遇果真是奇妙的很。 “然后我便问她是不是梁人,顺着我就提起了你,要说你这位义姐果真是女中豪杰义字当头,在听到你和我的关系之后立刻将我挪进了船舱好生照顾,最后又派了人护送我回来大都。”元胜说道。 “既是如此那她为何不一起来大都?她现在何处?”琼嬅也没注意元胜身边有没有人,好像在祭坛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回来的吧。 “秦寨主有要事在身,未进大金之前已与我分开,派来护送我的四个兄弟我安置在了城外,以免节外生枝,休整好之后让江鸣送他们去淮州,由关将军送回风语崖。”元胜又浅浅的尝了一口酒,“秦寨主托我向你带好,我请她在你我大婚时前来观礼,到时你们便可姐妹相聚,我也能好好的谢一谢恩人。” 元胜说着搓起琼嬅的小手,如此暧昧的动作琼嬅却压根没反应,她一心都在想元胜方才说的话,竟是秦姐姐救了他,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秦姐姐为何要去东胡?还走水路?” 元胜难得的笑了一下:“你说呢?” 琼嬅尴尬的垂下了头,秦霜语出门肯定是有大活要干了,只是她没想到风语崖的买卖都做到这么远去了,这一低头才发现元胜一直在揉搓着她的手,顿时红透了脸,迅速的把手抽了回来。 难得见她娇羞的模样,元胜的心不禁又漏跳了一拍,好在江鸣上来布菜,碧落也端着菜进来,元胜只好坐直了身子,两人边吃边聊,多日的压抑和思念在这一夜尽情的释放了,外头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眼看天色已晚,琼嬅便起身说要回去了,他们毕竟尚未成亲,她留宿在王府多有不妥。 “我送你回去。”元胜总觉得话还没有说够,不舍得叫她离开。 琼嬅笑了一下:“有烈风和阿顺在,王爷放心便是 。” 元胜却是径自走到了琼嬅面前,江鸣立即十分看眼色的把碧落拉了出去,这王爷自回来还没单独和郡主说句话,得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 眼见江鸣碧落两人出去了,不知是屋里太热还是怎么,琼嬅的脸又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元胜,说话甚至还结巴了起来:“我,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就行。” 元胜却是又走近了一步,两人就差身子贴着身子了,琼嬅又羞又尴尬的又垂下了头,元胜的下巴正好在她的头之上。 “我想你。” 第115章 绝不放过 这怕是元胜这辈子说的最肉麻的一句话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温热的气息扑到了琼嬅的额头上,三个字就让琼嬅瞬间红了眼眶。 抬起红红的小脸,琼嬅抽了抽鼻子:“你再说一遍。” 元胜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你想听我说多少遍都行,我想你,很想很想。” 琼嬅的眼泪哗啦哗啦的掉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元胜动了情,只知在听到他出事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在不知不觉之中元胜已经成了她的天。 元胜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将她紧紧的抱进了怀里,琼嬅在元胜怀里哭的更厉害了,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痛苦委屈隐忍全都发泄了出来,没人知道她当众同金王顶嘴时的恐慌,更没人知道在蒲察氏一再难为她的时候她的无助与恐惧,她和元胜是同一种人,都不愿意将自己所受的委屈痛苦告诉对方,只愿向对方展示好的一面,就说元胜坠崖落水一事,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他描述的这般轻描淡写无非是怕琼嬅害怕伤心罢了。 “别哭了,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我发誓。” 琼嬅挂着眼泪又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把元胜也弄笑了,两人在这个雪夜终于互诉衷肠,各自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元胜只休息了两日便上朝了,他一刻都没停歇,先是参了韩成一本让金王虽有不舍但终究是被元胜牢牢的抓住了把柄,只得罢了韩成的司天监正史一职,元胜还是不干,要求把其他司天监的官员一并治罪,又马不停蹄的去安排了此次出事将士们的身后事并妥善安置了他们的家人,而后又准备了极其丰富的谢礼随着秦霜语的那几个弟兄送到了淮州交给了关翊,又休书一封感激了关翊不惜余力的帮忙,眼见他整日忙的脚不沾地那宫内外的大小宴席都在等着他,而这日元胜终于空闲了下来,赴的第一场便是广平王府的宴席。 元胜平叛东胡安全归来,自是要庆贺一番的,元朗一早便给淮南王府下了请帖请元胜到东宫赴宴,元胜却选择了元明的宴席作为第一场,元朗倒也不恼,也盛装出席了晚上的席面。 自从元胜说要来府上赴宴,虽是亲兄弟关系也一直不错,但元胜少有过府一聚,所以元明还是十分重视的,提前多日便叫府中上下好生准备,元胜平安归来是欢喜事,能先选他的府上而没选择东宫更让元明感怀,也叫小完颜氏和萧岚准备一些琼嬅爱吃的菜式,元胜已传了话,今日的席面他会携郡主一同出席。 萧岚一早便等在门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转了性子不再对元胜迷恋,或许是被元胜对琼嬅的真情感动了,或许是被琼嬅的人格魅力折服了,总是就是现在的她已心无芥蒂,真心的只希望琼嬅能好。 不一会儿元胜骑马而来,浩浩荡荡跟了不少人,后头跟着一顶金丝软轿,这还是琼嬅第一次没有乘车而是坐轿子出来,炳叔领着轿子到山庄接她的时候她也是好奇的很,不过因为她对大金的规矩不清楚,并不知道坐车和坐轿子的区别,而其他人确实对元胜这样的安排心知肚明,这郡主出行如今已是王府大福晋的规格了。 萧岚忙迎了上去,元明也出来迎接,说起来都是亲生兄弟,元胜一早就表明了不会参与夺嫡,只是自幼就与元朗关系亲密,所以才会显得和其他的兄弟不太亲近,此次元胜选择先来广平王府,无疑是主动向元明示好,元明自然会热情相待。 看着元胜带来的一堆礼箱元明十分不解,互相问候之后看向元朗问道:“五弟,这可不是你我兄弟之间的礼仪啊?” “小小心意,还望三哥笑纳。”元胜虽生性耿直但也知道感恩。 元明却不明所以:“五弟你这可不是小小心意了。” 元胜指了指那十几个箱子:“这些都是送给三哥的,多谢三哥在我不在的时候照看郡主,后头那些是单独送给小福晋的,谢她为郡主两肋插刀,仗义相护。” 原来人家老五什么都记在心里了,难怪会驳了东宫而先到自己府上来了,元明笑呵呵的大手一挥:“咱们兄弟之间何需言谢呢?这郡主是我未来的弟妹,又和萧岚情同姐妹,能帮手的时候我们自不会袖手旁观,谁叫咱们是一家人呢,五弟你未免也太客气了。” 元胜却是十分认真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与郡主的感激之情望三哥勿要推脱,何况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这送与福晋的都是郡主亲自挑选的机巧玩具,说是福晋最喜欢这些了。” 萧岚看向琼嬅,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萧岚一向不喜女人家的钗环首饰,倒是对一切奇巧的小玩意感兴趣,琼嬅自然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元明便也不再推脱,随将二人让进府内,萧岚拉着琼嬅跟在后头,两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这不是宫里也不是东宫自是自在的很了,一帮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都没注意到随后到来的元朗。 席面热热闹闹的开了,小完颜氏和萧岚一左一右陪着琼嬅坐在右边,大完颜氏在小完颜氏的另一侧,元朗并没有带女眷来,自从金珂玥去了他对蓝婉也生出了许多疑心,又碍着蒲察氏不喜蓝婉的出身,一些人多的场合也不便带她出去。左侧依次坐着元腾元明,元胜和元朔,元朗作为皇太子坐在中间的主位之上,略显孤独。 元明一向喜欢大梁的文化,今儿因为琼嬅来了特意安排了来自大梁的歌舞伎上来表演,果然琼嬅很是高兴,心情好的不得了,和萧岚还有大小完颜氏频频举杯,相谈甚欢,就萧岚那酒量的,没一会儿就晕晕的了。 元朗从方才瞧着元胜和琼嬅两厢情好的模样已是多有不快,又看元明元胜几个推杯换盏好不快活,相比之下自己略有落寞,心中难免不快,要说这元朗酒量也不差,但心情不佳不知是否有关没一会也觉得有些许的上头了。 “这歌舞喧闹的很,退下吧。”元朗拧着眉头说道。 元明闻言抬起头看向上头:“殿下是不是不舒服,还是酒醉了?” “只是薄醉,无碍。”元朗对元明也没有其他看法,以前只觉得他只是自己的手下败将罢了,可如今看到人家个个过得比他自由比他快活,竟不知自己和母亲费尽心机筹划多年才得来的东宫宝座到底值不值了。 元胜此时也看向上头:“今日众兄弟到齐,欢聚于此,太子殿下为何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可是有什么事吗?” 众人随即都看向了元朗,元朗听到元胜的话脸色更加难看,这个在自己身边追随了二十年的兄弟终究还是生疏了,都开始喊他太子殿下了。 “今日本是家宴,朝堂之事原不便在此谈论,可在场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家眷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元朗冷着脸说道,“你联络朝臣弹劾韩大人,不顾父汗的想法只一味依自己的性子来,是否有些过了?” 元胜不禁冷笑一声,这是自己还没找他的事,他倒先找起自己的事来了? “韩成身为朝廷命官,危言耸听,扰乱朝纲,蛊惑人心,罪该当诛!臣弟只是照实参奏,有何过失?” 元胜还是头次当众顶撞元朗,虽人人都知道他那不会转弯的臭脾气,但他语气十分不善,明显带着怒气。 “你休要夸大事实!这司天监是我朝历代可汗都十分依赖看重的,你这些日子一直揪着他不放,可知父汗左右为难,对你生了许多不满?”元朗也生起气来,这老五现在牙尖嘴利的是跟谁学的? 元胜也拉下了脸:“我夸大?没治他一个犯上谋乱之罪就已经给他留面子了,他咬定我死在了东胡,还要蛊惑父汗杀了嬅儿殉葬,我当然要揪着他不放!不仅现在我不会放过他,以后也绝不会放过他!” 第116章 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休得胡说!如何又安了一个谋乱的罪名?这天象占卜之事本就说不清楚,韩成一时失察失手错判也算不得什么大罪,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元朗气的捏着手里的酒杯咯吱咯吱响。 元胜闻言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算不上大罪?太子殿下说的可真轻巧啊!他要害死我的未婚妻,我为何不咄咄逼人?他蛊惑父汗容不下嬅儿,那大梁就能善罢甘休?界时挑起了两国的祸端,刀兵相见,难不成是他骑马上阵去解决?这不是谋乱是什么?” 元朗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又说道:“你就是这么跟皇兄说话的?” 元胜压根不吃他这套,立刻怼道:“谁要害我心尖上的人,别说是韩成了,就是父汗和皇后娘娘,臣弟也照说不误!” 众人都噤声,此种情形无人敢说话,萧岚此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大声说道:“五王爷你是真男人!我为你鼓掌!我为你叫好!” 萧岚酒量极差又爱喝,人家琼嬅和大小完颜氏都没事就她一个人喝的迷迷糊糊的站都站不稳了,听到她这般说小完颜氏和琼嬅忙把她拽了下来。 “拽我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五王爷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萧岚说着又拉着琼嬅不停的摇,“你捡到宝了知不知道?这样的男人上哪找啊!” 没人知道萧岚是真醉了还是借酒装疯说了曾经不敢说的话,琼嬅哭笑不得,这酒量也真是到家了。 小完颜氏立刻向上福了一福:“太子殿下恕罪,萧岚酒醉胡言乱语,请殿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妾身立刻把她带下去!” 元朗虽心有不悦但萧岚并没有说他半句不对,何况还是在元明的府上自是不能为难人家的福晋了,便也没说什么,倒是元明似乎还憋着笑,忙让小完颜氏和琼嬅一起把萧岚扶去后院,萧岚满脸不愿,吵着说自己还没喝尽兴,好一会才被拉了下去。 眼见琼嬅离席,元朗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十分不悦的看向元胜:“你是不是也要和本宫对着干?” 元胜皱起眉,事到如今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他起身走到了中间,向元朗拱手一礼说道:“臣弟自幼追随皇兄,事事以皇兄为先,自认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住皇兄的事,臣弟也知道,皇兄曾对郡主动心,也对臣弟和嬅儿的婚事多有不满,有句话臣弟老早便想问皇兄了,皇兄说爱慕郡主,可愿为了她舍弃万里江山,与她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元胜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席话惊的其他几个皇子目瞪口呆,原先元明并不明白蒲察氏为何容不下琼嬅为何一定要她死,现在才恍然大悟,难怪当时自己要收了她入府她那般决绝的拒绝了,原来是早已和元朗暗通款曲了。 “放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话也是能在这里说的?”元朗气的脸色发青,这小子原来什么都记在心里,难不成要为了一个女子和自己反目了? 元胜还欲说话,元明和元腾忙上前拉住元胜劝了起来,可元胜还是冷着脸看着元朗说道:“莫不是太子殿下位居东宫,就忘了我们的兄弟之谊了?连句话都不让臣弟说了吗?” “岂有此理,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元朗气的也跳了起来,这可是他最亲的兄弟,竟公然和他叫嚣! 元胜反唇相讥:“反了又如何?我为了郡主命都可以不要,你能吗?皇后娘娘允许你能吗?” 元朗果然气急,立刻从上头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了下来,要不是有元腾元明两个人在中间挡着,怕是两人已经要动起手来了。 “母后也是你能随意置喙的?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元朗从来没有和元胜生过气,永远都是他说啥什么元胜就做什么,从未有忤逆他的时候。 “规矩是个什么玩意儿!值几两银子!”元胜一句都不让,从知道元朗想趁火打劫,后蒲察氏又非要除去琼嬅开始,他这股火就没灭过,“太子殿下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吧,郡主无端受害全是拜你所赐!你口口声声说对她有情,怎能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你给我闭嘴!”元朗气死了,是真的要气死了,他从来不知道元胜这嘴皮子吵起架来这么溜,真的要气死他了,“难道你为了她就能抛下所有甚至撇下你如今的地位?” “为了她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会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吗?皇兄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元胜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时琼嬅刚好回来,正好听见他们在吵架,见他俩剑拔弩张的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忙上前拉住了元胜:“王爷,不要再说了!” 元胜看到琼嬅稍稍冷静了下来,而对面的元朗看到琼嬅当众和元胜拉拉扯扯的更是气的脸都绿了,既然吵不过元胜干脆将矛头转向了琼嬅。 “你身为大梁郡主礼数不周行为不检,光天化日之下和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嘿!我这暴脾气!琼嬅瞪大了眼睛又惊讶又奇怪的看着元朗,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见谁咬谁? 琼嬅挡住了想上前争论的元胜,话都说到这了也不怕撕破脸了,吵架嘛,她长这么大还没输过! “我行为不检?当初你与我深夜饮酒谈心之时怎不说我行为不检?许诺会迎我入府不会让我进宫之时怎不说我行为不检?如今我与王爷情投意合真心相待又有陛下赐婚,怎么就成行为不检了?” 众人都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一会看看元朗一会看看琼嬅,琼嬅一脸傲娇,她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好怕的! “你...”元朗被怼的哑口无言,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插进了他的心窝,她当真就这么恨自己?她当真就和老五那么好? 琼嬅压根没在怕的,直接牵起了元胜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然后举起来到元朗面前晃悠了两下:“我和王爷蒙可汗陛下赐婚光明正大的在一块,太子殿下若看不惯大可以不看,没必要说一些有的没的侮辱于我!”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元朗又羞又气,这个琼嬅摆明了是气死他不偿命。 “皇兄慎言!郡主知书达理聪慧领袖,臣弟爱之敬之,甘愿被她收服。若是让臣弟听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传言,臣弟定不会善罢甘休!”元胜虽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琼嬅能当众表达对自己的感情便是最能让他心安的良药。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都不是善茬,元朗身为皇太子也不能真的和元胜动手,且元胜回朝之后第一时间就将掌握在东宫手中的兵权收了回去,那三军将士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自然是对他唯命是从了,元朗现在还不能和元胜撕破脸,后边有很多时候很多事都需要元胜的辅佐。 此时元明忙上前劝道:“太子殿下莫要生气,五弟的性子别人不知道殿下还不知道吗?他一向心直口快说话不会拐弯,太子殿下心宽似海何必跟他计较呢?” 元腾也上前打圆场:“是啊,太子和老五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性情是最了解的,老五一介武人,太子何必与他争口舌之快呢?” 第117章 教训 元朗不想几个兄弟都为元胜说话心里更是生气,但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别说和自己了,老五就是和父汗都照样对着干,常常把父汗气的够呛。 元朗冷哼一声大踏步的离开了广平王府,看着那吃了一半的席面剩下的人自然也没心思继续吃下去便也各自回府了,元明在府门口喊住了元胜和琼嬅二人。 “五弟,按理说你与皇太子感情深厚原不用我多嘴,但今日的情形确实也让我为你捏了把汗,三哥多一句嘴,不要和皇太子起争执,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郡主,都不要。” 自从元朗获封皇太子,元明两兄弟连同宫里的卓贵妃都收敛了许多,元朗在朝中有众臣拥护,军中又有元胜,宫里还有中宫皇后做后盾,元明自知已无力改变现状,起初卓贵妃还心有不甘,暗中想法子联络宫内外的关系意图再拼一把,还是元明看清了形势,劝卓贵妃就此放手以免惹祸上身,他和元朔两兄弟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就是,总比日夜担惊受怕还看不到将来要好,所以卓贵妃也只在宫里争个宠,不再往储位那方面想了。 “多谢三哥提点,只是我生来耿直,有时难免控制不住脾气。”元胜知道好歹,自从元明同意萧岚在琼嬅昏迷之时贴身照顾,元胜便知这三哥是个有格局的人。 “你身为大金皇子又有兵权在手,是皇后娘娘的养子,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也不会有人敢诟病什么,但郡主毕竟是外族来的,凡事你得多顾及一下她的处境。”元明见元胜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将话挑明了。 元胜这才恍然大悟,回头看向琼嬅,琼嬅也明白了元胜的一片好心,走上前行了一礼:“三王爷对我们推心置腹,我与王爷牢记恩情。” 夜宴过后元明的话很快便应验了,这日一早烈风火急火燎的到王府报信,说蒲察氏一早命人把郡主带走了,元胜大惊,斥责他们为何不拉着,烈风愁容满面,皇后娘娘召见,谁敢拦着?元胜也不耽搁,急匆匆的就往宫里去了。 再说琼嬅一清早刚起来就被召进了宫中,说是传召来的却是宫里的侍卫,二话不说就将琼嬅拽上了马车,进了皇宫之后直接带去了凤藻宫,然后就关进了凤藻宫的暗房。 元胜虽不懂规矩但也知道后宫不得擅入,只得在前头等金王起来,领了旨意才能进去后宫,蒲察氏正是抓住了这个时机才一大早便将琼嬅召进了凤藻宫。 那暗室冰冷漆黑,琼嬅略有些害怕,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自己是哪里又招惹到蒲察氏了,还没等她想明白那暗室的门被打开,一身正红色宫装的蒲察氏黑着脸走了进来。 “参见皇后娘娘。”琼嬅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蒲察氏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康和走上前来绕到了琼嬅身后,突然就一脚踹到了琼嬅的后腰上,本就跪着的琼嬅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趴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面前,也敢行单膝礼?没规矩!”康和说着又回到了蒲察氏身边站定。 琼嬅瞬间明白,今日佛晓把她弄到凤藻宫来怕是要教训她的,脑子飞快的想着对策,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又跪到了蒲察氏面前。她方才发给蒲察氏行的是常礼,一般没有重大节庆的平常日子都是行单膝跪地加扶膝的常礼,这蒲察氏明摆着是在找茬。 见琼嬅安静的跪在那一言不发,蒲察氏不禁冷笑一声:“郡主素日不是伶牙俐齿的吗?怎么到了本宫这凤藻宫,就成了哑巴了?” “天家威严,臣女不敢胡乱说话,以免冒犯天威。”琼嬅垂着头说道。 “不敢?本宫瞧你什么都敢脾气大的很!”蒲察氏也不打哑谜直接骂道,“本宫今日召你前来就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谁要敢影响了太子的任何一方面,本宫绝不会容她!” 原来是为着在元明府上吵架一事,这元朗也是的,又不是七八岁的孩童了,怎么吵不过人家就回家告状吗? “皇后娘娘多虑了,太子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大金之王,哪有人敢妨碍太子殿下?”琼嬅说道。 “呵,一般人是肯定不敢,但偏偏就有那不知好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不要命一样去招惹太子,本宫只要知道了,就绝不会轻饶她!”蒲察氏显然十分生气,从那布在广平王府的眼线口中得知这丫头竟联合老五一起吵的元朗哑口无言,当众下了元朗的面子,气的蒲察氏一晚上没睡着觉,一心想着要弄死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 “皇后娘娘爱重皇太子之心感天动地,只是臣女不明白皇后娘娘将臣女召进宫中所为何事?”琼嬅见蒲察氏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不明白?那本宫今日就让你明白明白!”蒲察氏见琼嬅还装傻充愣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这么一个野丫头有什么好的?元朗也至于为她茶饭不思?也值得为了她多次和自己争辩险些翻脸? 康和得到蒲察氏的示意和另外两个年岁较大的宫女一起围住了琼嬅,琼嬅皱起了眉头,堂堂一个大金的皇后难不成要对她动用私刑? 没等琼嬅想好如何自救,那康和一个大耳刮子就打的琼嬅歪到了一边的地上,琼嬅又惊又愤怒:“我是大梁郡主,你敢打我?”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教训你,管你是郡主还是公主!在这后宫之中,皇后娘娘是最大的,岂有不敢的事?”康和已经知道了琼嬅处处不给锦歌好脸,自从元胜回来之后锦歌过得是如履薄冰,生怕五王爷一个不高兴自己就被打发了,经常向她诉苦,她自然要为自己的侄女出口气了。 “臣女犯了什么错要受这样的教训?”琼嬅也气得不行,在汴京哪怕是宋家不得势她也从小失去了母亲,可从来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到了大金竟然让这老刁奴破天荒头一遭的给她甩了一个耳刮子! 她还有脸问?蒲察氏闻言反而笑了起来,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犯了什么错?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就从来没有对过!本宫教训你是为你好,毕竟以后做了皇家婆媳,规矩更多,反正以后也要教你,不如从现在就开始。” “皇后不就是生气太子将注意力放到了我的身上,生怕我影响了太子的前程和运气,又何必说的这般冠冕堂皇?皇家婆媳?皇后何时将王爷当过亲生儿子了?何曾真心真意毫无戒心的对待他了?你说出这样的话,不怕被别人耻笑吗?”琼嬅嚷着就从地带上爬了起来,那两个老嬷嬷见状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了琼嬅,紧紧的拽住了她的两条胳膊。 蒲察氏气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终于知道元朗为什么吵不过这丫头了,这丫头牙尖嘴利,专捅别人的心窝子,真是太可恨了! “康和,给本宫狠狠的教训她!” 第118章 公主的气节 康和应声,马上冲到琼嬅面前,让那两个老嬷嬷拽好琼嬅别动,抡起胳膊左右开弓,用尽全身力气打着琼嬅两边的脸,很快琼嬅的嘴角就流出了血,脸也快速的肿了起来。 康和打了十几下便累的气喘吁吁可想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只得停下歇口气,琼嬅斜着眼狠狠瞪着康和,咬着牙说:“你会为你今日所做的事得到报应!” 康和有些害怕琼嬅那充满杀气的眼神,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蒲察氏,蒲察氏正一脸快意的喝着茶,示意康和继续,康和这才转回身来又抡起了胳膊,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暗房,琼嬅却一声都没哼,只冷冷的瞪着康和。 这时暗房门外突然嘈杂起来,蒲察氏皱起眉头,这个时间金王尚未起床,难不成元胜敢擅闯后宫? “你不能进去!皇后娘娘有要事在身,没时间见你!” 是凤藻宫掌事太监的声音,蒲察氏示意宫女开口出去看看,还没走到门口就听“砰”的一声那暗房的门被用力的推开,蒲察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来人竟是赵悦。 “赵妃,你想干什么?本宫的凤藻宫岂是你能乱闯的?简直反了!”蒲察氏立刻站起来斥责道。 赵悦哪顾得上这个,只冲向被架住的琼嬅,一把推开了康和。 “放开她!” 赵悦极少有这么急言令色的时候,那两个老嬷嬷竟也一时慌了神放开了琼嬅。赵悦立即上前扶住了琼嬅,见她脸颊高高肿起巴掌印清晰可见,嘴角还在渗着血,又心疼又生气。 “赵妃你没有听到本宫的话吗?这也是你能随便闯进来的地方?立刻给本宫滚出去!”蒲察氏何曾见过有妃妾敢这样直接冲撞她,就是那宠冠六宫的卓贵妃都不敢。 赵悦扶着琼嬅回头恨恨的瞪着蒲察氏:“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大梁贵女的?岂有此理!你们大金也太欺负人了!” “本宫身为大金皇后自有训导妃嫔命妇之责,你们大梁的郡主既然已经嫁到了大金那便是大金的人了,本宫教导她规矩都是为她好,何来的欺负?本宫念你入宫已久不株连于你,还不立刻给本宫退下!”蒲察氏不想平日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的赵悦嘴皮子竟还挺溜的,从不见她和这郡主来往,怎的今儿眼巴巴的就跑来相救了? 赵悦却是冷哼一声:“我在大金后宫确实是陛下的妾妃,但在我大梁却是我父王的亲生女儿,我朝所有臣民都是我该保护之人,同样的,皇后打了琼嬅等同于打了我,打了我就是打了大梁的脸!今日之事,我要具表公文发回汴京,告诉父王和皇兄,我和郡主在大金是被如何对待的!” “放肆!你敢威胁本宫?”蒲察氏也是气的不得了,自从赵恒监国之后,金王有意去多看了赵悦几次,只是赵悦对金王总是冷冷的所以金王才没继续去,如今为了这个死丫头赵悦竟搬出了梁帝和代王,真是可恶! “是又如何?堂堂大金的中宫皇后竟对未来儿媳动用私刑,真是荒唐至极,闻所未闻!”赵悦将琼嬅护在身后,一向清冷的脸上满是怒火。 “反了反了!”蒲察氏气的已经失去了理智,“来人,把赵妃给本宫拿下!赵妃无视中宫,犯上冲撞,本宫要以宫规处置!” 琼嬅闻言立刻从后边出来大声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因我而起,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不要牵扯其他人!” “怎么在这跟我演姐妹情深呢?本宫今儿就让你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这大金的后宫之主!”蒲察氏说着就要吩咐太监进来拿下赵悦,康和立即凑到蒲察氏身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赵悦确实不得金王宠爱在后宫只是个小角色,但她方才说的对极了,现在那大梁监国的代王赵恒是赵悦的胞兄,听闻早已对金王冷落赵悦多有不满,若真是私自惩治了她,不知那赵恒会如何,左右蒲察氏只是想教训教训琼嬅那丫头,没必要和赵悦生气,落下个苛待后宫的名声。 蒲察氏眼见时辰不早了,赵悦一力护着那丫头她又动不了赵悦,便冷着脸走向她们二人。 “今日看在赵妃的面子上本宫放你一马,从凤藻宫出去之后你的嘴要咬紧了,若是叫本宫听到一句不该听的,下次可不是几巴掌就能了结的事了,记住了吗?” 合着你莫名其妙的把人掳来二话不说打了二十几个耳刮子,出去还不让人家说,凭什么呢?就是天皇老子也没这么不讲理吧? 琼嬅瞪着眼不说话,蒲察氏知道她的性子便又冷笑了一声:“你可以不顾及你自己,难道也不顾及赵妃和老五吗?” 这个面善心狠的恶毒妇人!不错,琼嬅拍拍屁股转身就可以离开皇宫,可赵悦呢,这么多年来她在深宫之中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方才连那凤藻宫的太监都跟她大呼小叫的,可想而知她在宫里的处境,今日她又突然前来相救顺带和皇后撕破了脸,日后皇后会不会给她使绊子还真不好说。 琼嬅还想说话赵悦立刻拉住了她,此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切等出了凤藻宫再议不迟。 两人刚出了凤藻宫迎面就碰上了急匆匆往这边来的元胜,元朗瞧着赵悦扶着琼嬅正往外来大惊失色,忙跑上前,见她脸颊红肿,嘴角挂着血迹,心里的火立刻冲上了天灵盖。 “她们打你了?是皇后?还打你哪儿了?”元胜焦急的扶着琼嬅上下看。 “就挨了几个耳光,哪有这么娇弱。”琼嬅故作轻松的推开了元胜,赵悦还在呢,拉拉扯扯的多不好意思。 “打你耳光?皇后?凭什么?”元胜一上来火自己都控制不住,这嘴角都给打出血来了,这帮贱人是下了多重的狠手,“宫里的规矩,打人不打脸,是皇后还是别人动的手?” 赵悦此时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刚出了凤藻宫尚在皇后的视线范围内,元胜这般大吼大叫的皇后肯定是听见了,当下给琼嬅使了个颜色,琼嬅立刻心领神会,拉着元朗往前头走,走到离凤藻宫挺远的地方才停下。 “你拽我做什么?我要跟皇后对峙!问问她凭什么私下打人!”元胜火冒三丈,大冬天的竟出了一脑门的汗。 赵悦此时很冷静,她先是四下看了一圈见周围并无闲杂人等这才开口道:“五王爷方才请旨进宫之时,可曾向陛下告知进宫的缘由?” “皇后传郡主进宫众侍卫都看到了,自然是实话实说了,赵妃何以这样问?”元胜和赵妃几乎从未说过话,仅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在节庆或者其他比较重要的场合,其余时间她都像不存在一样。 赵妃叹了一声:“王爷细想,陛下已经知道王爷为何佛晓入宫,也知道皇后传召了琼嬅,可曾多问你一句?可曾派人和你同去凤藻宫询问皇后?” 第119章 雪天跪请 元胜恍然大悟,方才他光想着赶来找琼嬅了压根没来得及细想,父汗是真的没有多问一句话,甚至都没问皇后召琼嬅进宫做什么,也就是说父汗压根就不想搭理他们这个茬。 “王爷对琼嬅情深义重我也明白,正因为如此在许多事上退一步海阔天空,皇后有句话说得对,琼嬅毕竟是皇室的儿媳,不管是陛下或是皇后,教导责骂都是寻常事,你越是在乎她就越是要冷静,否则这以后数十年的时光你们可怎么过啊。”见元胜不语赵悦又劝道。 赵悦的话和元明的话不谋而合,元胜是皇子,是大金的大将军王,除了金王无人敢动他,而琼嬅呢,越是和元胜成了亲做了淮南王府的大福晋就越是不自在,蒲察氏就更有理由各种找茬,只是元胜和琼嬅这种宁折不弯的性子哪是一时半会就能改的了的? 元胜冷静了下来,他确实没能考虑到琼嬅现在的处境,他一心想着只要他们成了亲自己就能光明正大的保护她也没有人再敢针对她欺负她,殊不知让她嫁到大金皇室才是将她推进了一个全新的火坑,他之前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琼嬅嫁给了自己,四哥成了她的大伯哥,蒲察氏成了她的婆母,她还如何能生存下去?是他太笨了,是他太粗心大意了。 琼嬅实际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在东宫蒲察氏第一次找她麻烦的时候她便知道了,蒲察氏对元朗的控制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不是任何人能改变得了的,就是金珂玥之死,琼嬅怀疑也有蒲察氏的份儿,以她的性子绝对容不下金珂玥搅乱东宫的后院,更忍受不了金珂玥把着整个后宫,而金家那样一个大靠山她又舍不得扔掉,便假意先娶了金珂玥再神不知鬼觉的除了她,若不是蒲察氏也有参与,就凭安插在东宫各处的眼线,怎能不知蓝婉出手给金珂玥下了毒?金珂玥虽然死了但依旧是名义上的太子妃,元朗和金家的关系也还在,这么一场只有利没有弊的买卖,蒲察氏不可能不做,连金珂玥都容不下的人,又岂会容下琼嬅?只是琼嬅不愿为难元胜,所以也从未提及此事。 见琼嬅不像自己这样惊讶元胜才幡然醒悟,原来她一早便知道,一早便预料到了嫁给自己以后会有重重难关要过,原来为了他,琼嬅在许多他没能注意到的地方都默默的忍了下来。 “赵妃的意思我明白了,是我没能考虑周全,今日之事,元胜在此谢过了。”元胜朝着赵悦行了一礼。 “都是一家人,王爷不必客气。”赵悦虚扶了一把,“往后的路还长,我力弱,能帮你们的有限,一切还要靠你们自己了。” 琼嬅感激的握着赵悦的手:“今儿公主为了我和皇后翻了脸,不知她日后又该如何磋磨你,公主可要小心啊。” 听到琼嬅唤自己公主,赵悦一向清冷的脸上浮起了微笑,除了琼嬅,如今哪还有人如此唤她? “我自幼在深宫长大,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你放心。”赵悦宽慰道,宫人来往越来越多,三人在此多有不便,又嘱咐了琼嬅几句赵悦便匆匆回宫去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虽说赵悦说的有理,但元胜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已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心,看着脸颊红肿的琼嬅,小心的擦去了她嘴角的血迹,琼嬅吃痛但也只皱起眉头不敢哼一声,元胜心中突然一片荒凉,他为大金征战多年,保家卫国不畏生死,到头来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何其悲哉!何其悲哉! 两人沉默的到了宫门口,元胜交代江鸣和烈风先送琼嬅回去,琼嬅哪放心他自己在这,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生怕他一时把控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元胜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便也随她去了,转身重新走到宫门里边,一撩外袍跪了下来。 “王爷!” 琼嬅几人都惊呼起来,这漫天的大雪,宫道之上的积雪虽被清理了但冰天雪地的石子路也是坚硬无比,就算是身子状如牛的元胜也经不起这样的跪法。 “看好郡主!” 元胜一声怒吼震住了身后跟着的人,也惊住了门口的侍卫,忙往里头跑给金王报信去了,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五王爷雪天跪在宫门处想来不会是小事。 江鸣和烈风紧紧的拽着琼嬅,琼嬅压根动弹不得,无法上前。她已经尽力掩饰自己的委屈和愤怒了,她给他带来的麻烦太多了,绝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和金王或者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反目。 很快便有内监从里头匆匆跑出来,见到跪在雪地上的元胜也是吓了一跳,忙也跪了下来:“王爷,陛下传您进去。” “本王哪也不去。”元胜面不改色,字字有力的说道。 “这...王爷何苦为难咱们做奴才的呢,有什么事不妨进到里头说吧?”那内监赔着笑脸说道。 元胜冷笑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王说话?” 那内监尴尬不已,垂着头弯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又看了眼后头被钳制住的琼嬅,心中也大概有了论断,方才一大早先是凤藻宫传了这郡主进来,后又是淮南王火急火燎的请旨进了后宫,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显然是那郡主在宫里受委屈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内监回去也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别说元胜跪在地上了,就是站在后头的琼嬅都冷的瑟瑟发抖,何况这还是有阿顺在后头打着伞,元胜却是一脸坚毅,腰板直直的,风雪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裳和头发,此时他的内心波涛汹涌,是进还是退,他要看父汗如何处置今日之事。 前头有了动静,元胜这才抬起头,见众人簇拥着金王缓缓走了过来,金王看到元胜直直的跪在雪地中也是心疼不已,忙由旁边的内监扶着快走了几步,他这个儿子他了解的很,若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不会在众人面前这般没轻没重的。 “这冰天雪地的,到底何事让你如此?起来说话。”金王说着扫了一眼后头站着的琼嬅。 元胜却压根没有起来的意思,只给金王叩了个头说道:“儿臣今日在宫中受了莫须有的委屈,跪请父汗做主。” “全大金哪有人敢给你委屈受?快起来,先起来再说。”金王说着上前亲自扶住了元胜的右臂,元胜却纹丝不动,并没有起来的意思,金王无奈的叹了一声,“行行行,你说,是谁给你受的何种委屈?” “儿臣身为大金皇子,自幼得父汗宠爱,娇惯成性,无法无天,大金自然无人敢给儿臣使绊子,儿臣认为,大梁郡主既已许配给儿臣便是儿臣的人,欺负她等同于欺负儿臣,郡主受辱等同于儿臣受辱。今日郡主在宫中受了天大的委屈,儿臣无能,不能保护郡主,跪请父汗替儿臣和郡主做主。” 第120章 对峙 果然是为了这个郡主,金王又看向了后头站着的琼嬅,皇后说的对,老五这小子怕是已被这个郡主给勾了魂去了。 “什么天大的委屈?说来听听。”金王很平静的说道。 “今日天不亮皇后娘娘就命人召了郡主入宫,儿臣担心郡主不识宫中礼仪冒犯了皇后娘娘这才匆忙向父汗请旨去了后宫,谁想等儿臣赶到之时,郡主已被打的口流鲜血,头昏眼花。皇后娘娘是儿臣的养母,自幼对儿臣细心呵护疼爱有加,儿臣不便与皇后娘娘争执,只恳请父汗明察,郡主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要被打成这样?”元胜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生怕其他人听不见一样。 “有这种事?今日大雪休朝朕起的晚了些,尚未到后宫去。”金王皱起眉头,又看向后头的琼嬅,“你过来。” 江鸣和烈风这才放开琼嬅,琼嬅依言走上前,跪到了元胜的旁边,红肿的脸颊肿的越发高了,嘴角的血迹清晰可见,头发凌乱不堪,很是狼狈。 “是皇后打了你?为的什么?”金王问道。 “回避下,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康和动的手,皇后娘娘召臣女进宫,进到凤藻宫之后便说臣女不懂规矩,二话不说便叫人打了臣女,若不是公主及时赶到,臣女这张脸怕是都保不住了。”琼嬅一五一十的说道,事已至此,元胜摆明是要闹大了,自己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公主?你说赵妃吗?她怎么去了?”金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臣女不知公主为何突然赶到,只知公主一力护着臣女难免冒犯了皇后娘娘,请陛下勿怪罪公主,公主一心护着臣女,不是故意冲撞皇后娘娘的。”琼嬅说着磕了个头,话里话外都在提醒金王,赵悦可是大梁的公主,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他们这么欺负人的。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动手?总不能上来什么都没说就打人?”金王一脸不解的样子,“皇后一向宽仁待下,宫中上下无人不知,何必非要为难你一个外来的秀女?” 难怪方才蒲察氏警告琼嬅要管好嘴了,她在宫中几十年保持的宽容善良的形象可不能在金王面前倒塌了,只是她没想到,元胜这次是豁出去跟她杠上了。 元胜此时冷笑了一声说道:“究竟是何缘由儿臣也想知道,此事不应问郡主,而是要问那动手的人。” “那你也得先起来朕才能去问啊,起来起来!”金王实在看不得元胜跪在雪地之中,不管怎么样这可是自己的亲儿子。 元胜却不动,他今儿就没想着起来。 “儿臣就在此处等候父汗旨意,儿臣也相信,父汗坐拥江山心宽似海,定会还郡主和儿臣一个公道。” 金王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这老五何时这么会说话了,虽说今日休朝但宫门口来往的人也不少,元胜跪在这里的事不超一个时辰全大都就会传遍,这小子明摆着是要个说法,就那犟如牛的性子,只要认准一件事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好在风雪已停,天上也出了太阳,见元胜执意不起金王也没有办法,只好叫人去凤藻宫传蒲察氏过来,又命人搬了龙椅来,又点了炭盆,虽说风雪已停但此时已是大都最冷的时候,金王年岁已大,左不能为着元胜而冻坏了自己。 蒲察氏年老色衰,久不侍寝,与金王平时打照面的机会不多,两人的关系在元朗入主东宫之后开始有所缓和,蒲察氏身后是大金权势滔天的第一大贵族,父兄叔侄多在朝中担任要职,这也是为何元朗能赢过元明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所以即使金王对蒲察氏早已没了恩情,但到底是发妻,又碍于蒲察氏一族的势力,所以素日金王对皇后倒也十分敬重,且蒲察氏擅于伪装,和恃宠而骄的卓贵妃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总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即便金王知道蒲察氏曾联络朝臣为元朗铺路,但总也没有出格的事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蒲察氏带着康和来到了宫门处,眼前的情景让她一愣,金王将龙椅安在雪地之上,对面跪着老五和那死丫头,这是演的哪出? “陛下万安,这是?”蒲察氏一脸茫然,惊讶的看着元胜和琼嬅,“老五,冰天雪地的你跪在地上做什么?跪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真是好演技!不去唱大戏真是可惜了!元胜和琼嬅双双翻了个白眼,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皇后,今儿一早你召郡主所为何事?”金王开口问道。 蒲察氏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这死丫头告状了!当即迅速的想对策,看样老五这小子是不想轻易放过此事了。 “回陛下,臣妾许久不见郡主,前些日子为着司天监之事生怕郡主误会,便想着召郡主入宫好生安抚一下,都是一家人,别因为一些不值得的事生了嫌隙。”蒲察氏自幼便被培养如何成为一国之母,自然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元胜轻笑一声:“敢问皇后娘娘,既是安抚郡主,为何使人动手打她?宫里的规矩,哪怕是对获罪的宫人都不准打脸,为何对郡主要下这样的狠手?” 蒲察氏收起了笑容,这个老五是要给死丫头撑腰报仇是吧?自己养的这两个逆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本宫身为中宫,掌六宫诸事,身有教导妃妾命妇之责,这大梁郡主是本宫未来的儿媳,朝见本宫之时毫无礼仪冲撞本宫,本宫略施薄惩,是否也要经过你的同意?”蒲察氏冷声说道。 元胜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任何温度:“那么敢问皇后娘娘,郡主是如何冲撞的?” 蒲察氏根本不慌,只面色平静的看着元胜:“本宫是六宫之主,何以与你一个小辈在这争口舌之快?如何冲撞?本宫养你在膝下多年,视如已出,你如今这样质问本宫,不是冲撞是什么?” 元胜就知道蒲察氏不会承认,他也不想真的把元朗和琼嬅的旧事搬到台面上来说,但琼嬅挨的巴掌可不能白挨了。 “儿臣自幼丧母,得皇后娘娘亲自抚育,感激涕零,既然皇后娘娘对儿臣视如己出,那么郡主便是您的亲儿媳,也等于是您的孩子了,自己的孩子即便犯了错,皇后娘娘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样的狠手吧?” 眼看元胜这个大犟种根本说不通蒲察氏只好转身看向了金王:“陛下,元胜自幼养在臣妾膝下,只要元朗有的就肯定不会少了元胜的,臣妾万万没想到,多年的养育不仅没讨到半分好处还落了个狠毒的下场,臣妾当真心寒,当真心痛!” 其实在金王的眼里这些只不过是芝麻大的小事,后宫里妃嫔的争宠也好,这个宫和那个宫的不合也罢,说穿了不过是女人之间的事,听到蒲察氏这样说金王也只好看向元胜说道:“皇后身为国母,训导女眷乃是本职,你是小辈,爱惜郡主之心朕能体会,但总不能因为偏袒郡主就忘了与皇后的母子之情。今日之事,也就是话赶话了,事情说清楚了也就罢了,天寒地冻的快领郡主回去,朕传御医给郡主瞧瞧,别留下了疤痕才好。” 听着金王打圆场,元胜刚平息的怒火又燃了起来,说清楚?说什么了就说清楚了? 看着元胜依旧铁青着脸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金王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你还想如何?” 蒲察氏依旧维持着一国之母的威严和风范也跟着说道:“莫不是本宫教训了她几下,你还想照样还回来吧?” 第121章 谁也犟不过 “儿臣不敢,儿臣只想让皇后娘娘交出那动手之人。”元胜说道。 “放肆!本宫身边的人你也敢动?”蒲察氏一直压制着的脾气也上来了,他这什么意思?非得撕破脸是吧? 元胜也大声的说道:“那郡主挨了二十几个耳光就白挨了吗?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定要替她讨一个公道!” 琼嬅跪在元胜身边,天寒地冻的她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是踩了什么狗屎运碰到了这样的男人!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打情骂俏这些统统不是事,关键时刻他永远挡在自己前头,这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汉! “那你想怎么样?”蒲察氏声音也大了起来。 “把她交出来。”元胜伸手指向康和,平白的吓得康和一哆嗦。 “岂有此理!你还有没有点人伦纲常上下尊卑了?本宫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蒲察氏气的都快跳起来了。 元胜适时的沉默了下来,腰板挺的笔直,一脸的视死如归,蒲察氏气的什么似的,一个皇室的大将军王为了一个外族女子雪天胡闹威胁父母,传出去岂非要笑掉大牙了! “陛下!臣妾教子无方,请陛下恕罪!”蒲察氏立刻换了一副脸孔,对元胜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从金王这里下手。 这一大早的金王的脑袋都让他们给闹疼了,左右不就是皇后打了那郡主几下吗?让她还回来不就是了!又转头看向皇后,皇后怒瞪着双眼,极少见她这般失态,而旁边的康和肉眼可见的发着抖,可见对元胜是有几分害怕的。 “朕都说给郡主请御医了还不行?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了。”众人面前,金王还是要给皇后留点面子的。 蒲察氏面不改色略有得意的看向元胜,她自己的亲儿子都得听她的,更何况是元胜了。 元胜却梗着脖子大声说道:“儿臣不服!请父汗为儿臣做主!” “你!”金王又生气又无奈,区区一件小事,也至于闹成这样,“朕若不依你你又能如何?” “父汗若不能替儿臣做主,儿臣就长跪不起,直到跪死为止!儿臣说得出,就做得到!”元胜一字一句的说道。 金王直接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就这么一点小事还至于牵扯到生死?你叫朕说你什么好?” 元胜却是直直的看向金王又叩了个头:“请父汗为儿臣做主!” 得,全大金最犟的人跪在这,金王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绕着元胜和琼嬅走了几圈,许久才想到了一个主意。 “把康和交给宫正司,她打了郡主多少下就挨宫正司多少下,你可满意了?” 蒲察氏大惊,忙上前说道:“陛下,康和是得了臣妾的命令才教训了郡主几下,怎可将她送去宫正司?” 金王略有不满的看着蒲察氏,她难道看不出这老五咬着康和不松口?若是不做出个样子来还不知他得闹成个什么样,老五素日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非得和他对着干做什么呢?老五的未婚妻人家好歹是大梁郡主,康和只是一个奴才,谁轻谁重还用多说吗? “那皇后以为如何呢?为了这么点小事失了母子和气?值与不值?” 蒲察氏强行咽下了要说的话,金王喜欢凡事和稀泥她清楚的很,说一不二的性子她也清楚,何况自己苦苦维持多年的宽仁慈爱的外表可不能就此崩塌了,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元胜的地位不知要高出康和多少倍。 见蒲察氏不说话了,元胜这才看向金王:“儿臣请旨亲自监刑。” 蒲察氏气的就差背过气去了,这个老五和她的梁子算是结定了,而对金王来说,康和再怎么也只是个奴才,如何和元胜比?当下也没反对,只让元胜和琼嬅先起来。 两人跪了这么久都有些没力气了,元胜也不避讳直接扶起了琼嬅,金王看着他仔细给琼嬅检查膝盖的样子不禁暗叹一声,这老五久不开蒙,谁承想一开蒙就成了大情种。 既然金王已有了旨意,那康和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畏畏缩缩的由侍卫跟着到了宫正司,那宫正司掌管宫中刑狱很是有手段,本来瞧见来的是凤藻宫的管事姑姑便想着混过去就算了,没的得罪了皇后,谁想后头跟来了五王爷和那大梁郡主,登时把那宫正司的人都给弄蒙了。 元胜一直黑着脸,只跟那宫正司的司正说,陛下有旨,由他监刑,不劳宫正司诸位动手,他亲自来罚。这可是金王和太子面前最大的红人,宫正司的人哪敢惹他,忙不迭的退到一边去了。 元胜知道琼嬅下不去狠手,就凭她到现在还留着那刘婆子等人便知她心存善念,不是那绝情之人,但今日之事若不惩治了这康和,实在难解心头之恨,更叫其他人不把琼嬅放在眼里,元胜只沉着脸慢慢走到了康和面前。 康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元胜是什么人,元胜是能动手绝对不吵吵的人,在他手上不知死过多少人,对于死亡和鲜血他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都是奴婢一时糊涂,王爷恕罪!” 元胜可没有功夫跟她浪费时间,上去一脚将她踹飞摔到了墙上,康和闷声一哼,口中立刻鲜血直涌。 康和从地上爬起半个身子,知道元胜已是恨透了自己,忙爬着转向了琼嬅:“郡主,郡主救命!奴婢,奴婢只是听主子吩咐,郡主救救奴婢吧!” 元胜此时特别担心琼嬅会向他开口求情,只见琼嬅冷着脸,轻声对康和说道:“现在求我,是不是太晚了些?没跟你算总账就算你的造化了。” 康和一愣,接着绝望的闭上了嘴,她心里明白,自己落在元胜手里,不死也是个残废,此事又是在金王那过了明面的,皇后想救也救不了。 元胜并没有像康和想象的那样亲自上手,只是踢了她一脚之后便出去了,留下了江鸣和烈风,身为皇子,一个奴婢还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很快里头便响起了康和的惨叫声,不用元胜吩咐他们两个也知道该怎么办,等了好一会儿江鸣和烈风出来说办好了,那等在外头的元胜才带着琼嬅离开了,等到宫正司的人把康和抬出来,倒不至于断气,但浑身上下也没块好肉了。 回到山庄已是午后了,来不及用午饭元胜便先传了御医来,好在琼嬅也没有那么娇弱,虽然嘴里和耳朵里都有些淤血倒也不重,那御医吩咐冷热交替着敷脸很快便会消肿,元胜便让碧落赶紧去准备,等热水端上来之后自己小心的举着热帕子给琼嬅敷在了脸上。 “疼吗?”元胜看着那依旧红肿的脸心疼不已。 “早就不疼了。”琼嬅笑笑,“跪了那么久,王爷的腿可疼坏了吧?” “我常年征战在外,雪天席地而睡是常事,无碍。”元胜轻轻揉着她的脸,“让你受苦了。” “此事因我而起,与王爷无关。” “你我本为一体,自是与我有关。”元胜似乎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琼嬅何等心细,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元胜想了一下,抬头看向琼嬅:“若有朝一日,我一无所有,没有身份地位没有荣华富贵,你愿不愿意同我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过普通人的日子?” 琼嬅愣了一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求婚了? 见琼嬅有些犹豫元胜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虽说她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到底也是王府里出来的,自幼没吃过什么苦,自己突然这么说怕是要吓到她了。 元胜略有失望的将手拿了下来,却被琼嬅伸手一把握在手里,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今生今世,你在哪,我就在哪。” 第122章 生辰之宴 元胜笑了起来,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真心的笑过,看着他笑琼嬅也高兴,两人爽朗的笑声传到了外头,外头几人相视而笑,主子开心他们就高兴。 自那日之后元胜似乎又忙了起来,他只叫琼嬅在山庄里安心养伤,自己先是处置了关在王府后院的刘婆子,将她交给了刑部称她偷盗郡主财物,刑部得元胜的意思自也不会轻易的饶过她,又将琼嬅一直留在山庄的小九几人全部打发出了大金,至于她们以后谋什么生路那便是自求多福了,这些事在琼嬅这里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元胜又开始点兵点将还收拾王府上下,动作不小,很快大都便起了传言,说淮南王与皇后母子翻了脸,意图夺嫡。 这消息传进宫里的时候蒲察氏大惊失色而元朗却持怀疑的态度,他对元胜太了解了,夺嫡这种事不是他能做出来的,可在蒲察氏看来,元胜早已不是承欢膝下与元朗兄友弟恭的那个他了,为着山庄起火那丫头中毒,以及后头自己教训她的事,想来元胜已经记仇了,见元朗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蒲察氏又把他给教训了一顿,别提什么母子之情兄弟之谊了,任何感情到了利益面前都是空话,更何况是储位这样的大事了。 腊月二十,是元胜的生辰,每年的这一天宫里都会热闹的庆贺一番,一是元胜掌军中大权深得金王宠爱,二是临近年关全当宫内外同乐一场,后宫里的各宫妃嫔均要出席,各王府大臣皇室亲眷也都要来贺上一贺,今年的宴席设在了咏梅园,白雪红梅,别有一番风味。 各皇子都携眷出席,男女同席,各归一边,琼嬅也盛装打扮,和萧岚坐在一起,元明已将小完颜氏扶正成了大福晋,今日带了小完颜氏和萧岚同来,还给元胜准备了不少贺礼,其他人也都是纷纷送上贺礼,今年元胜定了婚约又大难不死,自然要热热闹闹的过个生辰了。 金王也是高兴的很,借元胜生辰与众人同乐,年纪大了,越发喜欢热闹了,旁边一左一右坐着的蒲察氏和卓贵妃也都是盛装打扮,尤其是那卓贵妃,珠光宝气的很是华贵,只是两个女人各怀心思,明面上客气贤淑,内则暗流涌动。元胜整编军队收拾王府的事卓贵妃也听到了风声,本来已经放弃了的她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希望,若是元胜当真反了,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谁最冷静谁就能占得上风,自己有两个儿子,到时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是不可能。 酒过三巡,歌舞正浓,自从上次元胜从东胡平安归来之后,他和元朗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元朗是信任元胜的,但架不住周遭的流言太多,以至于在今日见到元胜的时候他都觉得元胜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这时见下头的几个孩子相谈甚欢气氛不错,金王想今日元胜生辰,除了例礼之外,自己总得赏他点什么才是。 “老五,今日你生辰大喜,父汗没有别的什么给你,但知子莫若父,父汗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今早朕已经看了黄历,年后的二月初二是个大吉之日,你与郡主的婚期便定在那一日。” 众人立刻都看向元胜,喜上加喜,纷纷祝贺,而元胜却没有太高兴的样子,起身走到中间,随跪了下来。 “谢父汗恩典。儿臣有个不情之请,望父汗恩准。” “起来再说。”金王笑眯眯的抬了抬手。 元胜却依旧跪在地上,只抬起头看向金王:“儿臣斗胆,辜负父汗期望,愿将兵符交出,携郡主前往封地,从此不涉朝政,不踏入大都,望父汗恩准。” 一语惊呆在场众人,那歌舞姬十分看眼色的匆匆退了下去,金王还没反应过来元朗先站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吃了几杯酒就胡言乱语,还不退下!” 虽然元胜知道元朗是为自己好,但这一阵子传言沸沸扬扬,金王定是也听到不少的,与其让他先问,不如自己先开口说吧。 “臣弟滴酒未沾,何来胡言?”元胜依旧面色平静的跪在那,在众人的注视中从怀里掏出了兵符,“儿臣已将原来的队伍重新整编,方便接手,一众将士悉数留在军中,只愿父汗能善待这些同儿臣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现交上兵符,请父汗收回。”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五王爷日夜加紧点兵点将是为了重编军队交出兵符,而不是像传闻中那般是意图谋反。 金王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虽说殿中点了火盆但冰天雪地的金王年纪又大了,穿的难免多了些,站起来的时候似乎还有些费劲。 “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金王声音之中略有颤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儿臣自请戍守封地,永不回京,望父汗恩准。”元胜又叩了个头。 金王这次听清楚了,往前走了两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又没犯什么大错为何要去封地?还,还永不回京?” 元胜抬起头:“父汗,大都不适合儿臣,儿臣如今无欲无求,只愿做个闲散王爷,还请父汗恩准。” “什么话?你生下来就在这里,怎的都二十多年了如今你说不合适?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金王极少发这么大的脾气,他让元胜给搞懵了,放眼去看看到了那坐在女席当中一眼便能看到的琼嬅,“你是为了她,是不是?” 元胜今日已经打定了主意,压根就没带犹豫的:“是。” “岂有此理!为了一个女子连前程都不要了?你可真有出息!”金王对元胜期许颇高,虽然他的脾性并不合适继承大统,但他生性纯良忠正,是辅佐君王的上上人选,且他手掌兵权是对外出征的不二人选,如今为了一个大梁郡主,就把一切都抛下了,“她就这么好?值得你为了她什么都不要?我看你是被她迷了心窍了!” 元胜淡淡的看着金王:“父汗方才刚刚定下儿臣与郡主的婚期,不会有变吧?” 金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捂着胸口似乎有些难受,旁边的卓贵妃立刻走上前扶住金王,在邀功谄媚这件事上,蒲察氏可比卓贵妃差远了。 “陛下别生气,保重龙体。”卓贵妃用手给金王顺着气,不忘给下边的元明使眼色,叫他静观其变别乱出风头。 此时一直沉默的蒲察氏幽幽开口:“老五的意思是,去封地居住,再不回京?那节庆等大事,也不回来吗?” 蒲察氏再精明毕竟也是妇道人家,眼界远没有金王那么广,听到元胜突然这么说她内心是惊喜的,就算元朗站出来替元胜说话她也不担心,元胜那性子,既然早已准备妥当只等今日当众请旨了,定是谁劝都没用。 虽元胜也知道蒲察氏是做做样子但皇后问话还是要回的,当下也不看她,只低着头说:“是。” 第123章 自请离京 “为何?”蒲察氏又问,金王这时候由卓贵妃扶着坐了下来。 “缘由儿臣方才已经说过了,儿臣十三岁上马打仗,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受伤无数身心俱疲,既然如今储位已定,朝政亨通,儿臣只想退居封地,与心爱之人过平凡普通的日子,还望皇后娘娘理解。”元胜对蒲察氏的感情极其复杂,自生母离世他养在凤藻宫,蒲察氏对他的确不薄,虽控制欲强了一些但之前只以为她是爱子心切,直到储位之争开始他才发现,养儿就是养儿,无论如何和亲生骨肉无法相比。 “你身为皇子,为国尽忠为陛下尽孝都是应该的,还用拿出来说吗?”蒲察氏说着看了金王一眼,金王本来身子就不错,并没有什么大碍。 元胜突然笑了一下,笑容里夹着些许的苦涩:“儿臣是皇子,但儿臣首先应该是自己。” 众人都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有元朗感同身受,元胜自幼追随在他身边,几乎是金王皇后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或许是因为从未忤逆过父母所以他们也并没有觉得被控制了,直到关于琼嬅的事上蒲察氏强烈的反对,元朗也才发现,母亲一直控制着自己的人生,从未放手,他也想和老五一样,勇敢的说不,说自己讨厌朝局厌倦了纷争,但如今储位在身,他又如何推脱的掉呢? 金王听到元胜的话先是一愣,继而怅然若失,从哪个方面来说其实元胜都是他最喜爱的孩子,若不是因为他的生母是辽人,又或者他的性子不那么耿直,这可汗之位或许就会传给他了,他和元朗比最不好的地方便是性情,他身上有半幅辽人的血脉,不知是否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性子同辽人一样直来直去从不会转还,这样性情的人是无法继承江山统管众臣的。 金王自知说不通,便又看向了元朗:“太子,你怎么看?” 元朗不想金王突然问自己,众目睽睽之下一时间有些犹疑,朝上看了自己的母后一眼,便又低下头来,老五能不管不顾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能吗?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见元朗似有犹豫,金王便又看向元明:“老三,你说呢?” 旁边靠着金王的卓贵妃立刻警觉起来,马上看向下头的元明给他不断的使眼色,元明却像没看到一样,只自顾自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元胜旁边站定。 “回父汗的话,儿臣素日与五弟走的也算亲近,深知他对郡主一往情深,也知前些日子在郡主身上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故儿臣能对五弟的想法做法感同身受,儿臣虽不支持,但也不反对。” 元明毕竟是大金唯一和元朗争过储位的皇子,自然是心思缜密谁也不得罪,况且他说的也都是实话,虽然他也敬佩元胜为琼嬅所做的一切,但换做是他,可不会因为一个女子抛弃一切。 听到元明不咸不淡的说了这几句,那上头的卓贵妃这才放下心来,这个时候就是和稀泥的时候,金王一向爱将问题抛给别人,乐于看其他人争的不可开交,久而久之,这些儿子们也都跟着学会了。 果然金王本来已经缓和了不少的脸色又暗了下来,老四缄默不语,老三持中说了等于没说,其他的几个皇子包括大臣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更没有一个人愿意趟这趟浑水,金王四下看着下头的人们,最终将目光定在了琼嬅身上,始作俑者,她倒乐得自在。 “此时此刻,郡主应该很得意吧?看着朕和老五为了你这般争辩,你还坐得住?”金王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琼嬅并不知道元胜选在今日说出这件事,在他和自己说这个想法的初始她也震惊的无以复加,她不值得他这样做,回到封地等于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皇子之位,即便日后皇太子之位再有变动也不会有元胜的事了,为了她真的没必要这样,可元胜的犟脾气不是面对琼嬅就没有了,他只说,一切听他的,其余什么都不用管。 琼嬅从容不迫的起身来到元胜身边,一撩裙摆也跪了下来,她没有转头去看元胜,他们两人之间早已心意相通了。 “启禀陛下,臣女自大梁而来,无亲无故,得王爷真心相待,愿同臣女相守到老,此事是臣女这一生之中最得意的事。臣女蒙我朝陛下与可汗陛下指婚,将我许配给王爷,那臣女便是王爷的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王爷说什么做什么,臣女都会无条件的理解他支持他。” “他为你抛弃所有,连父汗母后都可以不要了你当然都支持他了!”金王的气又上来了,只是坐着没有起身质问的力气了。 琼嬅的本意是不愿多说,元胜也跟她说过什么都不用管,但金王故意叫她出来当众训斥,她当然要辩上一辩了,何况都走到离京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陛下所说的王爷为了我抛弃父母臣女不敢辩驳,但有些话既然到了今日这个地步臣女也不得不说。王爷自幼没了生母,得皇后娘娘细心养育王爷心中自然感激,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对陛下和皇太子的话唯命是从 ,他在外征战十年有余,军功累累,得陛下看重,得朝臣爱戴,可他快乐吗?可曾有人关心过他是否开心?可曾有人问过这是否是他想要的人生?” “臣女虽未生在帝王家,但也是皇亲国戚名门之后,自知像我们这样的人虽生来就有荣华富贵但永远都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臣女是个郡王家的女儿尚且这般的身不由己,更何况是王爷了。皇后娘娘说的不错,王爷身为大金皇子为国为民征战沙场那都是应该的,王爷也从未说过自己因为这些事觉得冤屈,而是这么多年他已经很累了,只想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臣女理解并支持王爷,不单是因为王爷对我好,而是因为臣女爱重他心疼他,希望他能平安希望他能高兴,臣女与王爷虽说情投意合互有真心,但要从感情方面来讲,陛下同王爷的父子之情远胜于我们的儿女私情,臣女都能心疼理解王爷,陛下为何不能呢?皇家父子都是先君臣后父子这无可厚非,那么王爷作为臣子,对陛下和大金也是尽心尽力,陛下为何不能看在他为大金做的所有事上放他离去,让他过顺心遂意的日子呢?” 第124章 各怀心思 琼嬅的嘴皮子在大梁那是数一数二的好,也让金人们叹为观止,说她是质问金王吧人家语气也十分的诚恳,说她认怂吧又一桩一件摆的明明白白的,这蒲察氏和她的过节宫内宫外早就已经传遍了,能在蒲察氏手下全身而退,除了元胜力保,想来也有这郡主自身厉害的原因吧。 果然听了听话的长篇大论,金王一时间哑然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甚至觉得这丫头说的很有道理,他的确不曾关心过元胜过得开不开心,不光是元胜,他也没有问过其他人过的开不开心。 此时蒲察氏却忍不住反唇相讥:“身为皇子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大金属于陛下的,说什么自我说什么过得顺心不顺心!你一个外来的异族女子有什么资格在这大呼小叫的?真是丢了那大梁皇帝的脸面!” 琼嬅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要臣女出来回话的是可汗陛下,嫌臣女说话的又是皇后娘娘,到底要臣女怎么是好?请皇后娘娘明示。” “放肆!这也是你能说的话?本宫也是你能随意攀咬的?毫无规矩,岂有此理!”蒲察氏方才见金王胸闷不适的时候没有着急,这会子气的拍案而起,暴跳如雷。 琼嬅也不恼,这才无奈的转头和元胜对视了一眼,元胜心领神会,抬头看向金王,压根没把蒲察氏放在眼里。 “父汗您都看到了,郡主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对也是错错更是错,她不属于皇宫也不适合皇宫,所以儿臣一定要带她走。” 蒲察氏吃了个瘪,想不到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搁这跟她唱双簧呢,气得她眉目怒睁却说不上话来,只得转头看向了金王。 金王此时似乎有些明白元胜的意思了,或许他真的不全是因为那大梁郡主,或许他真的一直活在元朗的光芒之下从来没有自我,或许自己作为父亲真的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 “此事重大,你当真想明白了?”金王缓缓开口,众目睽睽之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总不能装聋作哑。 元胜一直看着金王的表情:“儿臣前些日子整编队伍,收拾王府,想来父汗也知道了,儿臣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来同父汗说的,自然是想明白了。” “到了封地之后你能做什么?一身本领就这样荒废了?”金王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自己多年前给元胜的封地相对比较偏僻,和大都距离不近,也不算富庶,元胜真的去了封地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儿臣虽离京,但仍是父汗的儿子,封地百姓都是儿臣的子民,儿臣自会带领他们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不叫父汗操心。”元胜早已想好了所有的对策,无论金王说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 “那你的婚事呢?你是准备年后就走?”金王有些着急了,元胜这小子看起来可不像开玩笑。 元胜闻言转头看了琼嬅一眼又看向金王说道:“儿臣与郡主情比金坚,有没有成亲之礼都不会影响我俩。” 金王彻底语塞,这小子合着是早就全都想好了就等着今日在众人面前向他提了。 “请父汗成全。”元胜与琼嬅齐齐向上磕头,默契十足。 蒲察氏原本就不是真的想阻拦,元胜自请离京对她来说是好事,他上交的兵符肯定会给元朗,那样元朗的皇太子之位就更加稳固了,而元胜这个无形的威胁自动退出了也省得她担惊受怕四处安插眼线了,听到元胜这样说便也不再多言,只也看向金王,去留只不过是他的一念之间。 金王依旧不语,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了,若是放了 元胜走,那军中岂非要大乱了,就是元朗也接不住元胜一手带出来的部队,更别说其他人了,而他自己年事已高,早已由元朗监国,难道让他自己上马打仗出外征战吗?再说元胜不管在朝中还是在百姓那里都口碑极好,若真的去了封地恐难以服众,也怕让百姓们生了许多揣测皇宫秘事的心思。 此时元朗似乎是想明白了,终于起身慢悠悠的走到了元明身旁,向上拱手说道:“父汗,老五自幼随儿臣一起长大,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他那莫过于儿臣了,今日听到他所说的话儿臣也是震惊不已,冷静下来想想,他说的也有他的道理, 于公,老五是忠臣良将,儿臣作为皇太子掌监国重任自不愿失去这个左膀右臂,而于私,他是儿臣最亲近的兄弟,儿臣作为兄长,也愿他能过顺心遂意的日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元朗的身上,元胜也抬头看向他,元朗目光坚毅并不斜视,恍惚中元胜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他们,无忧无虑的策马打猎形影不离,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他们兄弟二人都是在一块,感情要好的像一个人一样,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他们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吧。 “皇室子弟,谈什么顺心遂意?百姓安宁朝政清明才是你们最大的幸福!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算的了什么!”金王不想元朗也帮着老五说话,顿时又火大了起来,遂又看向元胜,“倘若朕说,你若执意离京便撤去你的宗牒革去一切爵位,你又怎么说?” 元胜像是早已想到金王会有此一问,转头看了琼嬅一眼,这样的问题他早就已经问过琼嬅了。 “回父汗,只要父汗允准儿臣离京,即便是要收回封地都可以,儿臣一身功夫在身吗,不怕饿着郡主。” 此时的气氛已是极其紧张,金王生气,蒲察氏和卓贵妃偷着乐,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是说五王爷与皇太子皇后母子已经反目成仇要举兵造反吗?怎的今日又自请离京了?这五王爷当真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休要胡言!你是父汗的亲儿子,怎可能叫你无容身之地?莫要再惹父汗生气了!”元朗忙转头斥责道。 元胜便不再多言,只向上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起他的鬓角已长满白发,方才见他站起身的动作也缓慢了许多,他是真的老了,也是真的无力再去管小一辈的勾心斗角,更无法像儿时那样偏袒自己了。 良久,金王才铁青着脸说:“此事唐突,朕需要仔细思虑,今日到此为止,好好的寿宴搞成这样,朕也没心思在这了!” 见金王气势汹汹的起身起来,其余众人也是纷纷离席,蒲察氏本想叫元朗去凤藻宫说会话,不料那元朗只和元胜站在一起压根没看她,只得先行离开,那园中最后只剩下了元胜琼嬅,元明元朔两兄弟和萧岚,以及一直站在元胜身边的元朗。 方才元朗已经当众表达了支持元胜的想法,元明便也没了顾虑,见剩下的都是自家兄弟了忙看向元胜:“五弟,此事重大,哪怕你不同为兄商量,也可事先同我知会一声,好歹我能帮着说几句话。” 元胜这才把琼嬅从地上拉了起来,笑呵呵的看向元明:“多谢三哥,只是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好事,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第125章 关你何事? “你我兄弟,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不过你也真够大胆的,当众说出这样的话,不怕父汗治你个犯上之罪吗?”元明是真的为元胜捏了把汗,他承认从一开始的时候为着夺嫡之事他对元胜是有些许的敌意的,毕竟老四和老五从小像影子一样是其他人都知道的事,而后来越是东宫之位已定,他就越是发现,这元胜心思纯正为人忠烈,是个可交的好弟弟,又为着琼嬅和萧岚的关系,让他打心眼里把元胜当成了和元朔一样的亲兄弟。 元胜自然也知道元明是真的担心他,他虽耿直但却不傻,只感激的看着元明:“三哥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郡主这些日子的遭遇以及如今的处境三哥也清楚,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何谈什么保家卫国?何处是家?有郡主的地方不才是家吗?” 萧岚下意识的去看琼嬅,琼嬅此时正看着元胜,眼睛之中满是光芒,是了,要是有人这样对自己,想来自己也会满眼都是他吧。 “我从来不知道,执拗如牛的你竟是个情种,当真值得?”元朗脸色阴沉,虽方才在众人面前站在元胜这一边,但他心中也是不满,不止不满还有许多的不理解。 “值得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既然我这么做就肯定是值得的,皇兄又何必再问呢?”元胜虽心中感叹在关键时刻元朗选择支持自己,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他们两个,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元朗心中此时对元胜的可惜已经胜过了抢走琼嬅的醋意,他需要元胜在身边,以前不是皇太子的时候需要他,是皇太子之后就更加需要了,而元胜选择在自己尚未继位之前离去,对他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见元朗依旧黑着脸,元胜也平静了下来,其实他们兄弟俩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所谓为了琼嬅也只是表面而已,真正让他们离心的不是琼嬅,而是蒲察氏和元朗一次一次的利用和咄咄相逼,这才让他慢慢的看透了这母子俩,蒲察氏说的对,生在皇室里的男儿,哪来的真心?对女子是,对兄弟同样是。 “臣弟离开,太子殿下应该高兴才是,何必苦着个脸?”元胜又说道。 元朗不悦的转身等着元胜:“你这话是何意?你自请离京,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元胜冷笑一声,元朗现在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在演戏他实在分辨不出,只是自己既然已经破釜沉舟,还在乎什么情面吗? “皇后娘娘一直防着我,我不是不知道,只是臣弟有一句话不得不说,臣弟虽生在皇室却早已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争斗和猜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登上那至尊之位,所以太子殿下无需再防着臣弟了。” 元朗的无名之火本来就压不住,元胜这家伙人人都说他心直口快心思不重,不成想这小子眼明心亮什么都看的通透,这个时候选择离京,怕也有些想避开朝政纷争的意思,只是在表面上将一切缘由推给了儿女私情。 “你自幼追随在我的身边,我竟不知你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母后养育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最后在你这里竟讨不上一句好!” 元胜欲上前再辩,琼嬅忙拉住了他,这毕竟是在宫里,人多口杂,没必要再惹些没用的闲话,元胜便也不再说话。 见他俩当众拉拉扯扯的,元朗这才看向琼嬅,她今日一身蓝紫色宫装,外套同色貂绒披风,一头黑发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梳理,头饰虽说不上华贵但也均非俗物,看着自己看她也转过身来瞧着他,目光坦荡,再没有了之前的光芒。 元朗本不欲在众人面前与元胜多辩,毕竟自己如今的身份贵重此时的气氛又尴尬,但看到元胜和琼嬅紧紧相握的手还是按不住内心的火气,只冷声问道:“五弟要美人不要江山,郡主此刻可还能沉得住气知字不言?” 琼嬅也不想和元朗说话,甚至都懒的看他一眼,她不明白的是当初放弃自己的人是他,如今心有不甘的又是他,这还没当上皇帝呢怎么就普天之下莫非黄土了? “臣女无话可说,只一句,王爷去哪,臣女就去哪。” 一边的元明和元朔略有尴尬的看向元朗,老五和这个郡主性子差不多,压根不管元朗是不是未来的可汗,如此当众下他的脸面,也就只有他们二人敢做了。 元朗依旧冷笑着:“本宫若不同意,你以为你们能走的出这大都?” 琼嬅翻了个白眼,耍无赖?她还没见过耍无赖能耍过她的人。 “臣女和王爷天上地下永远在一起,一个大都而已,又能奈我们何?” 元朗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他与她两情相悦之时,怎不见她对自己这般死心塌地?到了老五这里就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老五就这么好? “原来不止五弟是情种,郡主也是个多情之人,好一对痴男怨女,倒不知郡主和五弟是何时情根深种的?”元朗不依不饶,琼嬅越是这样他就越生气。 琼嬅忍不住嗤笑一声:“关你何事?” 第126章 太子染病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元朗,哪怕这大梁郡主是外来的贵女但身份和元朗比还是天壤之别的,当众讥讽皇太子,难怪能和元胜走到一块。 元朗却没有生气她对自己的态度,本是自己对她不住,在她面前他压根拾不起皇太子的气势,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她选谁不行,偏偏选了与自己关系最亲近的兄弟。原本他还以为她是故意气他,谁承想人家二人假戏真做,好的天崩地裂了,让他难免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元胜适时的把琼嬅拽到了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元朗:“父汗既说要再议此事,还请皇太子殿下成人之美多多美言几句,臣弟和郡主自当牢记殿下的恩德。” 见两人手牵手大步的扬长而去,元朗这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难过,一旁的元明和元朔见没戏看了便也告辞离去了,留下元朗一人站在原地发呆,蒲察氏曾经告诉过他,要想坐上那至尊之位总归是要习惯孤独的,如今兄弟和心仪的女子都离他而去了,他已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虽说金王明显不愿放元胜离京,但元胜去意已决,回到王府之后便开始着手收拾打理细碎的事物,琼嬅作为未来的王府主母自然是主持一切,他们二人一个主内一个之外,不到一日的功夫便将王府和御龙山庄两处的琐事都打点妥当,只等金王令下,立即离京。两天之后,他们没等到宫中传旨,反而是收到了东宫的旨意,说皇太子染疾,需几个王爷轮流侍疾。 要说这东宫是最不缺女眷的了,何时轮到王爷们侍疾了,元胜和琼嬅不得不怀疑这是元朗想出来拖住他们的办法,但元胜离京对元朗并没有多大的坏处,何必出这样的主意呢? 等元胜到了东宫才知道,这元朗是真的得了急病,一夜之间身上便起满了红疹,人也高烧不退,已经迷迷糊糊不能起身了,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只得如实上报给金王和蒲察氏,这才让几个皇子们都来侍疾,顺便一起出出主意,金王作为皇帝自然不会亲自来到东宫,而那蒲察氏守在元朗身边,爱子心切,寸步不离,看着几乎要昏迷的元朗急的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几岁,见几个皇子都来了,强撑着精神吩咐他们要帮着金王分担元朗平时的事务,万不能让朝堂上因为皇太子病了而出了什么岔子。 因都不知道元朗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会不会过人,所以几个皇子来是来了,但都离得远远的,元明和元朔更是连内殿的门都没进,蒲察氏也没心思在这种事上生气,只看向元胜问道:“本宫听说那大梁郡主先前病危,是找了一个江湖游医医好的,那游医可还在大都?” 元胜微微皱眉,话里却不带任何感情:“回皇后娘娘的话,江湖游医游历四方,行踪飘忽不定,儿臣不知那人是否还在大都。” “那先前是如何寻到此人的?”蒲察氏追问道,能医好雪中醉的人不是凡人,只要能找到那人,肯定能医好元朗的怪病。 “郡主性命堪虞之时,是大梁的关将军千方百计的找到了此人,至于在哪里又是如何寻到的儿臣也不知。”元胜说的是实话,那呼延康是关翊找来的,他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那就立刻召大梁将军来东宫,本宫要亲自下旨要他去寻那大夫。”蒲察氏说道。 元胜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蒲察氏一眼:“皇后娘娘,那关将军是大梁的大将军,一直驻扎在淮州,要想调动他,可不是一道皇后的懿旨就行的。” 蒲察氏一愣,是了,关翊是大梁的将军,给他们大梁郡主跑前跑后的自然是应该的,可人家和大金毫无关系,更不会听从她的吩咐。 “你的意思是,让那郡主去办这件事?”蒲察氏多少有些不情愿的问道。 元胜心中暗自冷笑,随即低下了头:“郡主的性子皇后娘娘也了解,怕是不会插手这件事。” 蒲察氏心里明白,她多番难为琼嬅,两人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估计这老五和那郡主对先前走水中毒一事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未捅破窗户纸罢了,如今又岂会帮忙去寻那个江湖游医呢? “那要如何?要本宫求陛下下旨?” 元胜不语,他不是不想帮元朗,而是真的帮不上,他和琼嬅自己的事情还一大堆,哪有功夫去找呼延康? 此时后头的元明上前一步说道:“这宫中能和关将军说上话的不止郡主一人,皇后娘娘何不问问赵妃?赵妃是大梁的公主,说话的份量怕是比郡主还要重上几分。” 蒲察氏眼睛一亮,说得对,她怎么把赵悦给忘了,赵悦作为大梁的公主,对臣子发号施令是最平常的事了,自己何必非要去求琼嬅那丫头。 蒲察氏立刻起身回宫,亲自去找赵悦,命几个皇子都留守在东宫以备不时之需,几个皇子都怕传了病,待蒲察氏离开之后都迅速的离开了元朗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