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有喜》 第1章 遭打 近来,安阳城百姓说议得最多的,当属靖远侯世子与尚书府三小姐的婚事了。 都说靖远侯世子相貌清俊,仪表堂堂。如今二十有四,年少亦有为,乃众多名门闺秀心中的如意郎君之选。 而尚书府的三小姐,上月刚过十五之龄,正是好女待嫁的时候。传闻她才貌双全、貌若天仙,也是吸引了好些公子哥上门提亲。 不过,众人现下津津乐道的,倒不是两人多有合衬,而是两人太不般配了! 好好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小生,却要娶个病痨子回家做当家主母,如何能算是一桩好姻缘呢? 听说尚书府那三小姐已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这都能让她攀上侯府这门好亲事,想来那靖远侯世子也是个急色之人呀。也不知这三小姐生得如何貌美,才能令他如此神往。 这事洋洋洒洒传了不过几日,侯府便有人出面辟谣了。 说是世子尚无正妻人选,只是靖远侯夫人想给世子纳房侧室,让他定定心性而已。 此番嫁入侯府的,是尚书府庶出的二小姐,与三小姐并无干系。望大家不要再以讹传讹,坏了三小姐的名声。 好在两家交换庚帖之后,未及抬上大礼。这么一番说辞,倒也凑合着说得过去。 此事深究起来虽多有蹊跷,不过世人不知其中内里,也只能道一声滑稽罢了。 苦了尚书府的三小姐,无故被毁名誉不说,还被耽搁了这么一桩好的亲事。 侯府已然表明态度,自不会出尔反尔了去。就算尚书府对外解释了三小姐身体无恙,这门亲事也是无法挽回了。 这无事生非之人,自然就遭了尚书夫人的惦记…… 天刚蒙蒙亮,于尚书府中,主母方氏领着一班丫鬟婆子,怒气冲冲的上了府里四小姐的院里。 不去不知道,这官家豪宅里竟有这么一处田园好风光。 只可惜方氏等人不晓珍惜,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将这菜园子踏了个一片狼藉。 方氏手下的两个婆子一入院,便是直接入房架了四姑娘出来,迫其跪在了院中央。 一见慕思欢,方氏便怒上心头,手持藤棍将她一顿狠打后,才一番怒斥道明了来由。 “贱蹄子,你当我不知道是你惹的事呢!说,你为何要如此害你嫡姐!” 慕思妤病危之事,是从文月郡主那里传出的。是以侯府里的人,才把这件事记上了心。 这女子,要不真是病重至极,要不就是惹了郡主不快。如今郡主受宠,侯府自然犯不着为了这尚有余地之事,平白招惹上了郡主。当即便有了决断。 方氏明白,慕思妤同文月郡主素无往来,郡主怎会无端端的传她这样的损事来? 幕府的人都知道,慕思欢与文月郡主十分要好。但凡扯得上半点干系,方氏自然不分那青红皂白,将这造谣之事怪罪在了慕思欢的头上。 慕思欢对着面容狰狞的方氏也不害怕,明明吃了痛,说出的话却依旧甜腻,好似眼前这妇人真是她的亲生母亲一般。 “母亲,女儿也是为了姐姐着想啊。姐姐若然嫁入侯府,定是得触怒世子的。到时累及尚书府和母亲,罪孽可就深重了。” 慕思欢也不解释,直接就将罪名担在了身上。 方氏已然认定是她,她狡辩再多也是无用。早些认下这罪名,兴许还能少吃些苦头。 方氏凤眼一眯,重重的甩了慕思欢一个耳光,再是狠戾的扯着她的头发。 “贱人,你胡乱说些什么话呢!” 方氏狰狞中藏着几分心虚,暗下思量着:这贱人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她知道了些什么? “庭院深深,寂寞深几许?尺土寸地,又藏思念几何?” 正当众人诧异于尚未及笄的四姑娘怎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时,方氏却是心头大骇,不自觉松了手上的力道。 是了,她定然是知道那件事了! 知道那件事的人只有寥寥几人,且皆是她的心腹,慕思欢这小贱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母亲宽心,做女儿的,自当替母分忧的。不过母亲非得刨根究底的话,女儿也莫敢不从。” 慕思欢虽有把柄在手,却也不敢传扬了出去。 毕竟败坏了慕思妤的名声,她也讨不了好来。到时连累着尚书府的名声跟着臭了,她失去父心事小,引得祖母劳心忧神,那罪过可就大了。 方氏被慕思欢一威胁,脑筋一转,又是一巴掌扇在了慕思欢的脸上,留下五根通红的指印。 “疯言疯语的,不知所谓!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好好教导于你,才让你行将踏错,干下了这等嫉妒之行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妒心如此深重,今加罚你二十警棍,以儆效尤。若再生妒心,我必同你爹爹讲明,将你剔除族谱,逐出家门去。” 方氏扔下藤棍,假意痛心疾首的站至了一旁,吩咐着她手下的婆子。 “松青,执刑。” 方氏看着怒极,实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慕思欢知道了这件隐秘之事,方氏自然不能将她逼得狗急跳墙了去。 既不能将慕思欢收拾得狠了,又不能轻易放过她惹人疑心。只得勉强找了个借口放她一马。 众人心里虽有几分蹊跷,却也没法以只言片语推敲一二来。 柳妈妈作为知情者之一,自然知道主子如此放过慕思欢心有不甘。拾起那藤棍,便恶狠狠的往慕思欢招呼而来。 伴随着棍子“咻”的一声,慕思欢身上立马炸开了红印。 柳妈妈做惯了粗活,下手的力道自然重。几棍下来,比挨上方氏十几棍都痛。 慕思欢也不死撑,放开了声惨叫给方氏听,欲以此令她解气。 可方氏哪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呢?若不是方氏心有忌惮,非得琢磨着要了她的小命才好。 好不容易挨完二十棍,慕思欢已然不知自己流出的是汗还是血,令得那衣裳粘黏在了肌肤之上。 待方氏领着人马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口,才有小丫鬟敢上前来,将慕思欢扶回了屋去。 虽然她特地加穿了两件衣裳,却还是没能幸免于难,诸身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去。 鲜血透过层层衣衫晕染了外裳,绽出了几多血红色的花,艳丽得很。 空气里充斥着浓厚的血腥气息,令得那伺候的小丫头直作呕。 小丫头忍着呕吐和眩晕,费了好些功夫,才用剪子颤巍巍的将其衣物与皮肉分离了去。 慕思欢血肉模糊的背脊一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看得那丫头一阵龇牙咧嘴的,好不容易才将那些伤口细细的做了处理。 哎,小姐行事向来稳重,怎的就招惹上夫人了呢? 第2章 试探 慕思欢明着挨了顿打,府里流传的消息却是四小姐摔伤了腿骨,需在屋里静养。 便是慕思欢自个儿,也是严令院里的丫鬟这般说辞。 慕思欢年岁不大,心思却透亮得很。 她明白,方氏是怕把她逼得狠了,落个鱼死网破的局面,才忌惮着她几分,留了她一条性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是不愿走到那个地步的。 虽说父亲不是个糊涂的,但方氏毕竟还是这府中掌事之人。她想在这府里安生过活,又如何能不看当家主母的脸色行事呢? 慕思欢卧床第二日,二小姐慕思芸便是带着好些伤药补品探病来了。 两人虽然不是一母,可这府里谁也知道,慕思芸是最为关心慕思欢的。 兴许是因为同为庶出,她才将慕思欢视为同根吧? 当然,对于她的好,慕思欢也是做足了回报的。不然也不会在造谣之时,不忘美化慕思芸了。 “听下人说四妹妹你摔伤了腿,可把我好一阵吓。这不,昨夜就命了人炖了这参汤,赶在今早拿来给妹妹补补身子。” 参汤? 看着那食盅里硕大的整根老参,慕思欢不禁暗叹。 能嫁入侯府果然不错,不然平常这些个贵重东西,哪轮得到她们随意享用? “劳二姐姐费心了,妹妹在此谢过姐姐了。” 见慕思欢这么理所应当的喝着参汤,慕思芸心里突是有了些气闷。 以她如今的身份,慕思欢怎能半点惊羡奉承也无? 慕思芸着实寡情得很,就惦记着自个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半点不想她如今的身份是谁成就的。 慕思芸心里虽然不悦,却也明白现下不是她发作的时候。 慕思欢坏了慕思妤的姻缘,方氏却轻易饶恕了她。其中秘密,她自然得一窥究竟了。 慕思芸强做欢笑,亲切的坐在了慕思欢身边。边说着话,边故作关心的揭开了慕思欢盖着的棉被。 “妹妹怎的这么不小心给摔伤了?来,让姐姐看看伤势严重与否。” 慕思欢尚未猜透她的来意,便是没做掩饰,任她掀开了棉被去。 慕思芸见慕思欢穿着里衣,又不好亲自动手替她挽起裤腿。便故做睁眼瞎,将慕思欢手里的汤碗打翻了去。 “呀!四妹妹没事吧?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没留意到妹妹手上的参汤。真是对不住妹妹了。” 慕思芸说话间急切的拿出了丝绢,手忙脚乱的擦拭着慕思欢身上的汤渍。 那热汤渗在慕思欢的伤口上,惹得她好些生疼。明知慕思芸是故意的,却还是得忍着痛原谅这“无意之举”。 “二姐姐不必自责,不碍事的。” 慕思芸刻意为之,又怎会为此事自责呢?她将沾湿了的丝绢递给了自己的丫鬟蓝蝶,便是使唤到慕思欢的丫鬟。 “红绸,还不快给四小姐更衣。” 红绸一得令,赶紧找了干净的衣裳来,小心翼翼的替慕思欢更换着。 慕思欢仅有一件肚兜遮身,背上横七竖八的血疤自然露了个遍。 慕思芸见到这些密密麻麻的伤口,心里直发怵。待慕思欢穿好了衣裳,她才醒过神,云淡风轻的提起了方氏来兰院找茬一事。 “四妹妹,我听说昨日清晨,母亲很是生气的入了你的院子。你实话跟姐姐说了罢,可是母亲罚了你?” 慕思芸这么一问,慕思欢便有些琢磨出她的来意了。 “姐姐言重了,母亲教导本是应该,哪算得上罚呢。” 现下又无外人在此,这丫头怎的还是不肯松口? 慕思芸心里着急,先是沉不住气了,抓过慕思欢的手便是好一番情真意切。 “你呀,就是性子纯良得紧。你要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姐姐自会替你做主。” 慕思芸还未出嫁,就敢明目张胆的跟方氏对着干了。看来这侧室之位,令得她底气十足呢。 即便是与人为妾,也受之欢喜,甘之如饴吗? 慕思欢不懂,也不想懂,更不想自个儿卷入这浑水之中。 “妹妹不觉委屈,谢二姐姐关心了。” 见慕思欢咬牙不认,慕思芸脸色骤变,语气转冷。 “妹妹不说我也知道。昨日方氏领了人来将你打得遍体鳞伤,对是不对?” 慕思芸顿了一顿,不见慕思欢开口,又是接着往下说到。 “你该知道,方氏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个秘密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你不如说与了我听,我自能保你安枕无忧。” 慕思芸一番话说得狂妄至极,连敬语都懒得用了。 对着此般傲慢的慕思芸,慕思欢只剩无奈了。 “姐姐心中之事已然如意,何必再过多执着?姐姐这话说得很对。我贪图姐姐的好,也是贪得了一时而已。姐姐如今只需等着日头到了,安安心心的嫁作他人妇。旁人的事,便别放在心上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慕思欢也不怕把话给挑明白了。 她那个所谓的秘密,威胁方氏尚可,却是无法撼动方氏地位的。便是父亲,也不会希望这件事摆到堂面上来的。 不仅讨不得好,还会连带着尚书府声名狼藉。这是何苦为之? 慕思芸被慕思欢说得又羞又臊,很是尴尬。脸色变了好几轮都没缓和过来。 慕思欢拿她的话来堵她也就罢了,还非得提醒她现下的身份是拜其所赐。 哼,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妹妹不愿说,姐姐也就不多勉强了。妹妹这份恩情,姐姐自不敢忘。姐姐就此告辞,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慕思芸再拉不下脸呆在屋里了,撂下话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以为慕思欢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现下看来,是在跟她扮猪吃老虎呢! 看着慕思芸离去的背影,慕思欢不禁苦笑。 她知道,慕思芸对她好,是为了彰显同为庶女的优越感。她也知道,慕思芸对她的哭诉是假,想让她傻乎乎的破坏慕思妤的姻缘是真。 偏偏,她领了慕思芸的虚情假意。 毕竟,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是慕思芸啊。即便做假,却也假得切实。 可惜了,慕思芸如今想要的,她没有。 人呀,为什么总是贪心不足,得一想二呢? 第3章 打发 慕思芸刚回到梅院,便被肖姨娘唤至了里屋去。 待她入屋打发走下人后,肖姨娘便是着急问着情况。 “芸儿,你这次去兰院,可问出了些什么?” 一提起此事,慕思芸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一张娇俏的脸蛋,瞬间拧成了一团,凶恶得很。 “那死丫头嘴紧得很,什么都不肯说。我看她就是个天生的贱胚子,上等人不愿做,非得做方氏眼皮子底下的一条狗!” 慕思芸骂完,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她悠哉坐下喝茶,肖姨娘却是眉头紧锁,教训起她来。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能说出这般污言秽语?你可是要嫁入侯府的人,平日里需得谨言慎行才是!” 慕思芸本是个极为克制自己的人,今日是被气得很了,才不受控制的说出了这样恶毒的话来。被肖姨娘一教训,她立即缓了缓神色,柔声说到。 “我自然是知道谨言慎行的。可方氏不倒,姨娘便无出头之日,我也就毫无扶正的希望了。你说我能不急吗?” 若是慕思欢在这里,不免要叹一句慕思芸心大了。 一个庶出小姐,能嫁入侯门已是幸事,更不用说慕思芸还是为世子侧室了。 靖远侯世子娶她为侧,不过是因为骑虎难下罢了。就算方氏倒台,肖姨娘被扶正。慕思芸有了嫡女的身份,也未必够格成为世子正室。毕竟肖姨娘娘家势弱,并无任何助力可言。 再说了,以肖姨娘的身份,未必能被扶正。不然当初慕尚书原配死后,也不会另娶继室了。 这个道理,肖姨娘当然是明白的。毕竟女儿如今身份不同了,便意味着她的地位也不一样了。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她的眼前,她也没道理不把握不是? “不急。既然慕思欢能抓住她的把柄,我们自然也能窥探一二。现下最要紧的,是你能顺顺利利的嫁入侯府。” “放心吧,姨娘。我一定万事小心,不会出半点岔子的。” 肖姨娘定睛看着千娇百媚的慕思芸,越发觉得慕思芸贵不可言。 幸而自己求了老爷让芸儿晚些婚嫁,才促成了这段美好姻缘。 自己的芸儿完美至此,怎可被那些个穷酸汉给耽误了终生? 这头的慕思芸一门心思做上等之人,那房的慕思欢却是不敢苟同的。 慕思欢安于现状,只望寻一良人相守一生。 偏偏命运作弄,硬生生的将她拉离了轨迹。令得她规划好的平凡之路,遍布荆棘…… “小姐,你明明是被夫人给打伤的,怎么不肯让二小姐帮你说明呢。” 红绸替慕思欢上着药,莫名的挑起了慕思欢不爱听的话头来。 慕思欢也不应话,等红绸替她抹好了药膏,随口就革了红绸的职。 “红绸,崔妈妈前些日子说她那里缺些人手,你便去帮帮她吧。” 红绸满面的不可置信,神色间有惊有怕,显然没料到慕思欢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伺候小姐七年了,小姐怎会如此随意将她打发出去呢?她好好的一个大丫鬟,何至于落到去洗衣房做粗活的田地? 红绸想着慕思欢仅是个十三岁的丫头,向来没做过什么狠下心肠的事,便是大着胆子曲解了慕思欢的话。 “小姐的伤还未大好,身边怎能少了照顾的人呢。我见芷舒闲来无事,奴婢让她去帮帮崔妈妈好了。” 红绸话音刚落,慕思欢锐利的目光就直直的射向了她。 那双眼睛好像钻进了红绸的心窝里,捏着她的命脉似的,令得她浑身不自在,不自觉的缩了缩肩。 “跪下。” 慕思欢的声音软绵绵的,透着几分稚气。却是在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威慑,迫得红绸心虚的应话而跪了来。 “既然你没听懂,我倒是不介意跟你说个清楚的。我现将你罚去洗衣院做粗使丫鬟,不得再入兰院伺候。如此明白,你可懂了?” 红绸从没见过小姐此般咄咄逼人的模样。想告饶吧,心头又害怕得很。只得老实领命,退出屋去。 “慢着,你说得也对,现下我身边没个人伺候也是不行的。” 被慕思欢叫住,红绸心中一喜,还以为事有转机。结果慕思欢后话一出,立即绝了她的念想。 “方才你说到的那个芷舒,便让她来伺候我吧。” 红绸这丫头,自然不能再用。虽说她还未做出什么害事来,可总归是一颗毒瘤,不得不拔的。 慕思芸说话之时全无避忌,慕思欢就明白红绸已然变节了。昨日挨打后也不见红绸来伺候,想来该是去了梅院告密了吧。 她六岁之时,红绸便在她身边伺候着了。 此间七年,她概没有刻薄刁难于下人的时候。不说如姊妹一般对待,不过念其主仆情份,也该是有一些的。 慕思芸给了红绸什么好处,才令得红绸背主弃义的? 论起财名两样,也只有钱财最为实际了吧。 心安理得的过踏实日子不好吗? 慕思欢这番感叹,不只有感于红绸,也是同感于慕思芸的。 她有些不明白了。帮慕思芸,究竟是对是错? 罢了,便是没有慕思芸,她也是不会让慕思妤嫁进侯府的。 听说靖远侯世子外表谦谦,实则狠毒奸诈。与其让他因为慕思妤的事而迁怒于尚书府,还不如助长了慕思芸的野心,让她嫁入侯府呢。全当全了这么些年的姐妹情谊。 至于今后之事,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4章 犯病 慕思欢休养的这几日,只有大哥慕文宇和老夫人身边的余妈妈常是关心于她。 她如今独自行动尚还有些勉强,便打算让人搀扶着拜访老夫人去。 昨日余妈妈到访,说老夫人甚是想念她。慕思欢这才心里着了急,忍着浑身伤痛也要出去。 芷舒这丫头甚是贴心,非得背着慕思欢到老夫人的院门口,再扶着她进去。 芷舒身板瘦弱,一身骨架硌得慕思欢不甚舒服,却是令她欣慰得很。 当初将芷舒这个扫地丫头提做大丫鬟,慕思欢只愿她老实本分就好。没想到这随意一点,竟点来了个知恩图报的。 那日慕思欢被方氏毒打了一顿,便是芷舒将她扶回屋里,细心照料的她。也因为此,慕思欢对芷舒多了几分好感。 芷舒做事,不说是面面俱到,尽职尽责还是算得上的。 她办事卖力,照顾慕思欢也很是尽心。最让慕思欢满意的,当属她费力不讨好的,将院子里凌乱的蔬菜瓜果都种回去了。 虽不知芷舒这番作为,真心实意有几分。不过看着修整规矩的院落,总归是叫人舒心的。 于慕思欢来说,底下的丫头懂得为主办事,便是个不错的了。至于其他,她不做要求。 慕思欢被芷舒扶进了老夫人的屋子,便见老夫人坐在堂前,甚是惊讶的看着她。 她一声祖母还未及出口,老夫人便是怒气冲冲的发了声,径直向她走来。 “你,你,你给我跪下!” 慕思欢虽不理解老夫人何来这么大的火气,动作上却是不敢怠慢,忍着周身的疼痛,“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慕思欢这一跪,扯得背上的皮肉撕开了来。那钻心的疼痛直逼入脑,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祖母是在怪罪她这几日没来吗? 慕思欢心里正暗暗猜测的,就被老夫人一记狠重的巴掌打醒了来。 慕思欢直愣愣的看着老夫人,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究竟是什么事,惹得祖母生这么大的火气! 这下不仅慕思欢被打懵了,连余妈妈都震惊得心脏突停了去。 四小姐虽说是个庶出的,却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了。老夫人怎么舍得打她呢? 若不是那一巴掌响得实在,余妈妈真会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了,没看得清醒。 老夫人刚刚还好好的呢,怎的一下子就性情突变了去? “你当真好狠的心,非要嫁给那么一个武将,同他远去边疆。悠悠十载,你可惦念为娘半分?既然你舍弃了骨肉之情,你现下又回来作甚!滚!你给我滚!” 老夫人说话间,已是老泪纵横了去。此般痛心模样,实在令人心揪。 一听老夫人这般说辞,慕思欢就知道老夫人又是记起了她的心病来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老夫人现下记着的,是姑母离去之后的片段。 慕思欢实在不能放任老夫人如此伤心,只得硬着头皮冒认一番。 “娘,女儿不孝,女儿知道错了。若娘不肯原谅女儿,女儿便就此长跪不起。” 老夫人说出的话虽是不近人情得很,可慕思欢明白,祖母的心始终是向着姑母的。 要是自己假装姑母认错,能让祖母宽心,她便是再挨十个巴掌也是甘愿的。 “当初你走得决绝,何曾记得过孝道两字?你现下又何必惦念于我,来同我一番矫情!” 老夫人心里着实生气得很,难以平复。她拂去慕思欢扯住她衣袖的双手,以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神色复杂的看着慕思欢。 余妈妈见此,也是明白过来老夫人犯病了。 四小姐如此作为,是不愿意老夫人为此伤心吧。 实则她们都明白,这般作用不大。四小姐现下让老夫人宽了心又能如何呢?老夫人指不定转眼就把此事忘了。 不过慕思欢有此心意,余妈妈也只得附和着她。 “夫人,小姐已经知道错了,不如让她起来说话吧?” 经余妈妈一番推波助澜,慕思欢又是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娘,你就原谅女儿吧。女儿真心知错,不敢再有违于娘了。” 芷舒在一旁看得呆了,不明白是眼前的三人疯了,还是她自个儿梦魔了。她傻看着余妈妈跟小姐一唱一和的,半点儿也不敢吱声。 听慕思欢这么一番应承,老夫人添了一些神采,试探着问到她。 “你当真知错了?” “女儿自然不敢欺瞒娘亲。” 老夫人一听此话,犹豫了一会儿,便将慕思欢扶了起来,握着她的手道:“那你就长住洵阳伴我左右,别再去那荒无人烟的边疆了。” 慕思欢见老夫人放宽了心,忙是点头答应着她,并拿出了绢帕替她拭泪。 两人相扶着落了座,老夫人又是关切问到:“今日怎的不见那蛮汉,只有你一人回府?可是他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这……” 慕思欢被老夫人问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了。 恰在此时,老夫人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来。 “娘可是觉得乏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屋歇会儿,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老夫人本想出声拒绝,却又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只好挽留着慕思欢。 “那你今日住在府里可好?” “好。娘不叫我走,我就一直在府里住着。” 这下可算是让老夫人心里乐开花了,连连笑道:“好,好,好。” 老夫人回房躺下不久,就睡了过去。 慕思欢见她睡得安稳,便跟余妈妈告了退,回了自个儿院里去。 余妈妈送走慕思欢,见老夫人面带微笑睡容安详,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悲哀。 哎,老夫人的失魂症,越发的严重了…… 第5章 话别 自打慕思欢能下地走动后,每日必去亭枫轩给老夫人请安。 这些个孙儿孙女中,也只得慕文宇和慕思欢于老夫人处走动得勤些。其他人,与老夫人都不甚亲近。 反正老夫人易忘事,便是你对她好也是白费功夫。何必多此一举呢? 芷舒每次陪着慕思欢来亭枫轩,老夫人记着的事皆大有不同。 老夫人有时清醒着,慕思欢就还是那个四小姐。有时犯糊涂了,也就把慕思欢认作慕琇英了。 对此,芷舒已然见怪不怪了。 不过老夫人虽常有认错人的时候,却是没再打过慕思欢了。 老夫人的健忘之症已犯几年了,此间请了好些大夫,都无人可医。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夫人记忆衰退,昨日事明日忘。 如今老夫人的病情是越发严重了,平日里常是忘了某一件事,直至回想起来才觉难堪。 今日老夫人精神大好,难得有了正常模样。 她少有清醒之际,自是想跟慕思欢多多相处的。不过她现下另有要紧之事,便只得极快的将慕思欢给打发了去。 “余容,你速去明承轩,将德儿请来。” 有些事,她是该交代下去了。 余妈妈见老夫人这般的严肃模样,就知道老夫人是在想着那件事了。想劝她一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从了她的愿,火急火燎的跑去找人去了。 余妈妈不知老夫人能清醒多久,一刻也不敢怠慢,希望能完成老夫人交代之事。 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能记得多久,一直定在座位上想着此事。生怕她一动,就把此事忘了。 老夫人口中的德儿,自然是现下的一家之主——尚书大人。 慕清德此时正在书房考究兵器图纸,见余妈妈跑得满头大汗,也是不敢有所拖延,放下手里的工作就跟着余妈妈回了亭枫轩来。 慕清德赶到亭枫轩,见老夫人好好的端坐在堂前,心头大定。 他正想开口,就被老夫人打断了话头。 “你莫要说话,坐下听我说便是。” “是。” 慕清德心中有疑,却不敢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头。只得如孩童一般规矩坐下,静听老夫人说话。 “我如今也到去陪你爹的时候了。有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我挺是中意宇儿和四丫头的,便想将这些身外之物给了他们。你就宇儿这么一个儿子,他又是嫡子,这个家自然得由他接手的。宇儿是用不着我担心的了,我也不问你多要什么,就把我自个儿的东西留给四丫头,你可有异议?” 老夫人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四丫头尽心尽力的伺候了她这么多年,她理应为其谋个好出路的。 “娘说的自然作数。” 老夫人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语,顿让慕清德心生警惕。 母亲老当益壮的,安排这些个事作甚? “既然你这个做爹的答应了,就别让人欺负了四丫头,将我给她的东西夺了去。得了,你也别在我这耽误功夫了,回了吧。” 慕清德这般不清不楚的被老夫人下了逐客令,心里更觉不对劲了。他告退之时使了个眼神,示意余妈妈送他出了房来。 两人走到房外的角落里,慕清德便是问到余妈妈。 “余妈妈,你平日里都待在老夫人的身边,可知道她今日这般反常是为何?” 余妈妈表现得有些迟疑,吞吞吐吐的答不上话来,显然是知道老夫人为何这般反常的。 “这,这……” “有话直说便是,还能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慕清德一番追问,立即点醒了余妈妈。 也是,大人是老夫人的亲生子,自然没什么难言之隐好欺瞒于他的。 “老夫人她,最近时常忘记如厕。” 便是余妈妈说来都觉有些难为情,更别说老夫人这个当事人了。 慕清德一听,也是全明白过来了。 “我娘她,可是存了那般心思?” 慕清德虽然问得隐晦,不过余妈妈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他所问之事了。 “应是如大人猜想那般。” “她怎可这般糊涂!” 余妈妈一承认,慕清德顿时急了,忙是转身回了屋去。 哎,老夫人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多久了? 余妈妈虽然也舍不得,可她知道,老夫人现下难得的明白着呢。 见慕清德火急火燎的回来,老夫人心里也是明白。 “我儿,为娘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你若想为娘走得安稳,就莫要相劝。莫让为娘走在那黄泉路上,怪罪于你。” 慕清德依旧没来得及开口,老夫人就堵回了他满腔的话头。 老夫人脸上的皱纹还泛着一些水光,想来是刚刚抹去了眼泪。 慕清德这才想起,他来的时候老夫人已沾湿了衣裙。原以为是老夫人不小心打落了茶水,如今才算明白是个什么事了。 母亲那般骄傲之人,现下却要面对如此难堪之事,想必其之内心早已崩溃瓦解了。即便他留得下人,母亲怕也是生不如死的。 “母亲好走。” 慕清德哽咽着说出了离别之话,满是悲伤的离门而去了。 他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呢! 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真无能!眼见自己的亲娘往死路上退,也无能将之救赎! 慕清德懊恼气恨之间,眼里已是泛起了点点泪光…… 第6章 相识 这日,正是秋风送爽的好时节。 兰院里的蔬菜瓜果虽已凋零枯死,那两棵常青树却是长势极好,招摇着一身绿枝。 此时宽大的树影下,正遮藏着一个娇俏人儿的身影。 文月郡主的丫鬟老早就来尚书府候着了,直等到慕思欢起了身,这才被叫进了院里来。 慕思欢急急做好打扮出了房,便是向来人告罪一番。 “让秀姑姑久等,着实是失礼了。” 这秀姑姑年纪不大,却是安阳王妃亲自栽培拨给文月郡主的丫鬟。是以慕思欢称她一声秀姑姑,对她很是客气。 “四小姐客气了。昨日我家主子便吩咐了我今早来此候着四小姐,带四小姐入府一聚。” 涵馨这般着急请她过去,想必又是有什么稀罕玩意邀她观赏吧。 “有劳秀姑姑了。” 王府来人接她,总会先在主母那里报备一声。是以慕思欢也不用多做报备,就可直接同秀姑姑出府了去。 权势这东西,也只有在这时候慕思欢能发觉到它的好来。 要问慕思欢如何能结识上文月郡主这般的大人物的?那还得从两人的幼时之事说起。 那时慕思欢刚满五岁,恰逢老夫人七十大寿,安阳王和王妃带了夏涵馨前来做客。 当然,仅凭慕清德一个尚书之职,倒是请不动安阳王亲自来此的。不过慕老爷子乃三朝元老,立下大小功劳无数,老夫人的身份自然不一般了。 也正是因为慕老爷子戎马一生,令得老夫人过得提心吊胆的。她才特命慕清德弃武从文,做了个文官。 夏涵馨在自家府里嬉闹惯了,便是在其他地方也如自家一般,安分不下来。趁着嬷嬷一个不注意,她便从席间溜了出去。 她无聊得东蹿西窜的,一时在院里迷了路,转悠到了慕文宇的院子来。 慕文宇的院子平常都有人守着,偏偏那日府上大喜,那些人偷懒凑热闹去了,令夏涵馨溜进了院来。 “你是谁?这院子不让进的,你快出去。” 慕思欢正巧过来陪慕文宇说话,入院就见夏涵馨在院里瞎转。一声怒喝,便要驱她离开。 “我可是文月郡主,你敢拦我?” 夏涵馨做事向来随心,哪是个肯买账的主?秉着你不让我进,我偏要进的道理,推开慕思欢便要闯进屋去。 慕思欢仅有五岁之龄,没听过文月郡主的名头,也不知这名头代表的含义。只知这房子不让进,非是拦在了夏涵馨面前。 夏涵馨怒了,就使出蛮劲狠推着她。 结果慕思欢也被逼急了,两人谁也不肯让谁,互相推搡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便成了对打的局势。 安阳王曾是武将,夏涵馨自然学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再加上她本身就比慕思欢大上两岁,更是把慕思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干嘛欺负我妹妹!你快滚!再欺负我妹妹,我可要打你了!” 慕文宇透过门缝看到慕思欢被打得趴在地上,立即火冒三丈,出声怒吼到夏涵馨。 他狂躁的敲打着门,想吓退夏涵馨。要是他出得了门,怕是早就飞奔过去踢走夏涵馨了。 夏涵馨被吼得一愣,疑惑的看向了声源之处。门缝里那凶狠的目光吓了她一跳,顿是令她忘记了打人之事。慕思欢趁着机会,立即从她手里蹿了出去。 慕思欢一直被打,自然心有不服。刚脱身就一拳往夏涵馨脸上招呼了去。 夏涵馨被打了一记重拳,顿时抓狂,想掐死慕思欢的心都有了。 正在夏涵馨撸着袖子准备暴打慕思欢的时候,夏涵馨的嬷嬷到了。 “主子,原来你在这里啊!你哟,可把嬷嬷吓坏了。呀,这脸怎么都给抓破了?” 那嬷嬷进院来先是一番抱怨,随即在见到夏涵馨正面的时候,惊声尖叫了一句。 慕思欢力气虽弱,不过胡乱动了一番手脚,还是让夏涵馨吃了一点苦头的。 “这刁民,不让我进屋去,还打了我!” 这下可把慕思欢说委屈了,泪水在眼里打着圈,突突直冒。 “明明就是你蛮不讲理,都跟你说了这屋不让进了!” 那嬷嬷见屋子大门紧锁,顿觉不对劲。她细思极恐,便是出声劝着夏涵馨回去。 “主子,既然这是人家府里,我们还是不要乱闯,回去了吧?” “不回,我就不回!” 嬷嬷没了法子,也不管夏涵馨哭闹,抱着她就惊慌失措的离开了。 夏涵馨不甘心被抱离了去,心里都快恨死慕思欢和这嬷嬷了,直想着怎么报复呢。 回到宴上,安阳王妃也没询问夏涵馨这脸上的伤哪弄来的。直至筵席结束后回了王府,王妃这才让了夏涵馨细细说来。 夏涵馨早就想对王妃哭诉了,只因被安阳王狠瞪了一番,才没有及时发作罢了。王妃现下一问,她的眼泪立马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夏涵馨不仅说了自己遭人欺负了,还顺道提了句院子里有个锁在屋里的小哥,凶得可怕。 这下可把王妃吓坏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慌忙找了府里的大夫来给夏涵馨诊脉。 夏涵馨不懂,王妃还能不懂?外头早就流言四起,传着慕尚书的儿子犯了天花。 慕老夫人大寿的日子也不见其唯一的嫡孙,想来那锁着的小儿十有八九是慕文宇了。 那可是不治之症,沾染上了怎么了得! 王妃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着急,气得将夏涵馨的贴身嬷嬷打罚了一通,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么大个人,怎么看个小孩都看不住! “馨儿,你好生看着。她今日因你受罚,也是代你受罪,你以后可还敢四处乱跑了去?” 夏涵馨眼见那嬷嬷挨了几十个板子,腰身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自然被吓得连连摇头。 王妃也是怕将夏涵馨的性子惯野了,才让她第一次见识了这般残忍的惩罚。真要说到打她一顿,王妃当然是下不去手的。 好在夏涵馨经此一吓,懂事安分了许多,令得王妃很是欣慰。 夏涵馨当时虽然年幼,不过私下里逼问了嬷嬷缘由后,也是有些明白慕思欢拦下她是为她好了。 小孩子心性单纯,她虽不好意思道歉,却是打从心眼里认可了慕思欢这个人。 是以幕府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她硬是缠着王妃带她去了幕府,强行收下了慕思欢这个小妹。 起初慕思欢并不怎么待见她,结果她热情似火,一番冷情也没浇灭了她的心思。一来二去,两人性子相合,竟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世间缘分,真是奇妙。 第7章 喜事 慕思欢入了王府,刚踏进夏涵馨的院子,夏涵馨就热情的扑了过来,急切切的拉着她的手道:“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于你,你先猜猜是什么。” 难得见涵馨如此开心,想来此事是件非同小可的欢喜之事吧? 慕思欢意念忽闪,突是想到了前阵子夏涵馨烦恼着皇上欲为她赐婚一事。 “难道皇上不打算赐婚于你了?” 夏涵馨瘪瘪嘴,满不在乎道:“这能算什么好消息,反正我不答应他们也拿我没法子。” 若是那人与她情投意合,她还愿得皇伯父赐婚呢。只是现下八字没那一撇,才令得她好生发愁罢了。 夏涵馨顺心如意惯了,还有什么特别之事能令她开心非常呢? 慕思欢着实猜不出了,便是笑看着她,随意胡扯了一句。 “总不会是王妃准许你弃文从武了吧。” 若真如此,夏涵馨就该敲锣打鼓着去慕思欢那里大肆宣扬了。怎还有这耐心,在府中规矩等她。 “你瞎猜些什么呢。我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被你说成什么样了。要让我娘听到,又是得多给我请个教习女官了。” 听夏涵馨这么一本正经的夸着自己,慕思欢不禁暗笑,只得心道一声服气。 夏涵馨本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性子,没等着慕思欢再猜便是自己透露了口风来。 “我要说的这件事,跟你大有关系。” “跟我有关?” 慕思欢不自觉的问出了声,心头满是好奇。 怪了,她有什么喜事是自个儿都不知道的,需得着夏涵馨告诉她? “宁洪大将军要回京都了,你说是不是个好消息。” 回来就回来呗,干她什么事呢? 慕思欢思路未及回转,尚还有些犯迷糊。猛然醒悟之后,立即扬起了精神。 “你这话可是真的?消息准确与否?” “我爹都准备着给他办接风宴了,你说是不是真的?要不是我爹不许我乱跑,我就自个儿找你报喜去了。” 得了夏涵馨的肯定,慕思欢顿时呆不住了。还没进到屋里呢,就准备离开了。 “这当真是个极好的消息,我得赶紧回去告诉祖母才是。今日暂且别过,改日再好生感谢于你。” 慕思欢嘴上说着告辞的话,一颗心已然飞回了幕府去。 “喂,你才刚来就要走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眼见夏涵馨耍起了任性的小脾气,慕思欢只得先讨好于她。 “好馨儿,你也知道我祖母盼这天盼了多久了。改天一定陪你多待些时辰,可好?” 慕思欢的祖母忘性大着呢。便是她回去说了这个消息,也不见得那老太太能记得住。 夏涵馨见她开心得紧,也不好当头泼她一盆冷水,只得好声好气的将她送走。 “行了,知道你最有孝道了。赶紧回去吧,我叫下人给你准备马车。” 慕思欢连声道过谢,便是跟着秀姑姑踏上了回程。 她满面春风的行在路上,心里藏不住的欢喜源源不断的溢出了胸口来。 两人走至前门,便见王府的管家恭敬的送着一个年轻男子。距离尚远,秀姑姑就停了下来,带着慕思欢俯首作礼拜着那男子。 那男子只穿了一袭简单白衣,却是贵气天成,高高在上得很。四周奴婢,无不叩首相送。 若只是普通的达官贵人,在王府之内不该有这般礼待的。他到安阳王府还能有这么大的派头,想来他也是皇室中人吧? 难怪今日来回馨儿院子时特意绕了远路,该是王爷在院里招待这位贵客吧。 慕思欢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男子。不过对其印象,却是说不上好坏来的。只觉得其气势冷然,该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应当远离为妙。 那男子出府之时,眼光不经意的扫过慕思欢这处。吓得她赶紧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埋深了自己的头颅。只那一双冷冽的眼神,被慕思欢记下了心来。 待那不知名的男子离开后,秀姑姑才带着慕思欢出府坐上了马车。 慕思欢一上马车,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雀跃了起来。 要说宁洪大将军,慕思欢倒不是多有熟悉。可要说到他的夫人,慕思欢就熟悉得只差见上一面了。 为什么说只差见上那一面呢? 慕思欢常听祖母和余妈妈说起自己的姑母慕琇英,还时常扮演着慕琇英的角色,自然对她很是熟悉了。 不过这十多年来,慕思欢都未能见过慕琇英一面。是以慕思欢对她熟悉之中又带有几分陌生。 陌生归陌生,她心里还是百般渴望见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姑母的。 说不定姑母一回来,祖母一个高兴,病就大好了呢。 慕思欢在马车上激动的猜想了多次,祖母听此消息会是怎么高兴的场景? 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出人意料的场景。 第8章 逝世 慕思欢欢天喜地的来到亭枫轩,顿感气氛不对。 虽说往日里这边也是清静得很,可慕思欢总感觉今日静得有些过分了。 院里突然多出了十几个丫鬟来,理应是个热闹的场景。可现下氛围如此死气沉沉的,自是让人心生不安了。 慕思欢心下慌张,赶紧迈开步子朝里走去。她还未入得房门,就险些被里头的景象吓晕过去。 她强定心神,不断的在心里劝慰着自己。 祖母昨天还精神大好的跟她说着话呢,定然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慕思欢无视满屋子悲切的人,轻手轻脚的来到余妈妈身旁,生怕扰了祖母的清梦。 “余妈妈,祖母她……” 她小心翼翼的问着话,满心祈祷着心里的回应。 “老夫人她……殁了。” 得到确切的消息,慕思欢顿时红了眼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很想问个明白。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人,今个儿就这么突然的走了呢?可是她现下满腔的悲切堵在喉头,道不出一句疑问来。 慕思欢默然走至床边跪了下去,握住了老夫人露在被外的手。 她看着老夫人苍白的面容,不住的流着眼泪。 从小到大都不擅长流泪的她,如今却像个落了水的水娃娃,随便一挤便泪洒成河了去。 慕思妤和慕思芸看着哭成泪人的慕思欢,只觉她好笑得很。祖母都去了,爹也还未回府,她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呢。随即两人被自家母亲一瞪眼,立马收起了眼里的不屑来。 小妹慕思欣不过六岁,还不懂得生老病死一说。见四姐姐哭得伤心断肠,便是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屋里某些人听到哭闹很是不耐,心里直道晦气。若不是因得余妈妈在这,怕余妈妈在慕清德面前说道她们,一个个的才不会待在这里假意伤神呢。 余妈妈也被慕思欢感染得落了几滴泪来。她拿出绢帕拭掉眼泪,正欲上前劝慰慕思欢几句,就见慕清德和慕文宇一同入了院来。 慕清德虽然知道老夫人有这种心思,却没想到此事会发生得如此急促,着实令他有了些措手不及。 皇上今日刚下旨册封了一位大将军去边疆赴职,他才知道了宁洪早前请辞还家的事。正想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让她打消赴死的念头呢。 没想到,老夫人已是毅然决然的去了。 慕思欢见慕清德入了屋来,心头仍是悲切得止不住泪,却是自觉的让出了一席之地来,使得慕清德可以上前细看老夫人。 慕清德坐在床前,握住了老夫人还带有些许余温的手,心里满是悲痛。 都怪儿子无能,才叫你受了委屈!你盼了好些年的事难得要实现了,现下却是看不到了。怪儿子没照顾好你,才逼得你难堪至死…… 慕清德仔细抚顺了老夫人面上的头发,才闭了闭涩得发疼的眼睛。 要不是老夫人满面微笑去得安详,慕清德也是强忍不住眼泪的。 “李管家,让人准备着老夫人的身后事,务必让老夫人风风光光的离开。” 慕清德现下能做的,也只有送老夫人风光离开了。 实则老夫人的怪症只能算是天意作弄,怪不得他的。不过他是个忠孝之人,才将罪过揽在了自己身上而已。 李管家领了令,便是急匆匆的出去准备了。 慕清德的妻妾儿女坐在屋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慕清德不发话,众人只得沉默以对面面相觑着。 慕思欢虽然已经止住了眼泪,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倒没觉得气氛沉寂尴尬。 “老夫人的身体一向康健得很,怎么突然就走了呢。都怪我,没能督促好这些个丫鬟将老夫人照顾妥善。” 方氏不愧是个做当家主母的,随便一句话就打破了沉寂,在慕清德面前做足了乖面子。 她一拿出丝帕假意拭泪,顿时引得其他人附和效仿。一时间都像跟老夫人多有亲近似的,哭得个梨花带雨的。 慕清德见她们哭得伤心,也是心里难受得很。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着实不好意思在众多女眷及下人面前落下满腔热泪来。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理,一切皆是命数,哪容得了人来安排计划的。你也别怨着自己了,让母亲安心的走吧。” 慕清德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方氏,还是在安慰他自个儿。 总之他说出这番话后,自己的心里也是好受多了。 慕清德见屋里众人都穿得花花绿绿的,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想来是她们突听噩耗,没来得及换衣吧? 慕清德不好怪罪了她们,将她们留在这儿又觉不妥,便开口将她们打发了去。 “想必你们也受惊了,退下休息一阵再过来吧。” 慕清德发了话,众人顿觉解脱。只有慕思欢很是不舍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才无奈的离开了去。 第9章 遗物 昨日,李管家找了人设置灵堂后,便去灵若寺请了得道高僧前来主持老夫人的葬礼。 因得慕清德不便替老夫人洁身,便由慕思欢揽下了这个差事。 她替老夫人换好寿衣,修剪指甲头发之后,还细致的为老夫人整理了妆容。 祖母平日里甚是洁整,定是受不得这一丁点儿邋遢的。 慕思欢想到便做,半点不觉恐慌。一些人见慕思欢做得这般仔细,却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恶寒得很。 好不容易忙完安放遗体的一系列事情,天色也已然大亮了。 慕清德还没未及躺下歇歇,就赶着换衣出府去了。心想着趁早朝之际,向皇上告假一段时日。 众人神经紧绷了一天,早就乏力困倦了。待慕清德离开之后,便纷纷回房歇息了。 慕清德说是要将老夫人风光大葬,还不知道要操劳几天呢。不趁着机会休息一番怎么能行? 慕思欢倒是想多陪陪老夫人的。可她也不是铁打的人,终究耐不住浑身乏力,回院里歇着了。 唯独方氏不眠不休了一夜,却有着大好的精神头,匆忙间传唤了余妈妈到她屋里问话。 有些事,她是片刻也等不及了。这事若等老爷回来了,她定然是不能挑出来说的。可要是迟上一步,谁知道余妈妈会动哪些手脚呢? “余妈妈,我知道你在母亲身边陪伴多时了。母亲手上的产业,你该是一清二楚的。母亲已逝,我作为幕府的女主人,自然该将这些东西收回幕府造福后人的。” 呸,她明面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实则还不是贪图老夫人的东西,想据为己有! 老夫人还没下葬呢,她就明赶着抢东西来了,当真是好不要脸! 余妈妈脑中多个念头闪过,只觉得方氏这副嘴脸好生让人作呕。 余妈妈心里气急,便是不客气道:“老夫人已经说了,她的东西都是要留给四小姐的。” 方氏在老夫人床前的假情假意,当谁眼瞎没看到呢?若不是老爷在场,她怕是连一滴眼泪也不舍得流的。 方氏这样的人,哪配得到老夫人一分一毫的东西! 余妈妈之所以没揭穿方氏,不过是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罢了。毕竟这方氏明面上还是府里当家夫人,哪能不给几分薄面? 余妈妈不揭穿方氏,不代表她就怕了方氏。 毕竟慕清德是由她打小照顾大的,对她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更何况老夫人早许了她自由身。就算老夫人现下去了,她也不需得在方氏手底下讨生活,自不怕被方氏刁难了。此处不留人,她也不稀得待。 方氏一听余妈妈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怒视着大无畏的余妈妈,直恨得咬牙切齿。 慕老爷子只有慕清德和慕琇英两个子女。他不曾对谁有过偏薄,一份家产分做了三份,留给了老夫人和这两个子女。 不过慕琇英不听老夫人的话,毅然决然的嫁给宁洪。是以她那份,还留在老夫人那里,没给了她。 而老夫人本身就是鲁国公府的嫡女,嫁入幕府后,那些价值连城的陪嫁也是尽数握在她自个儿的手里。 可以说,老夫人手里的产业比整个幕府都多几倍。随便拿出手的东西,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珍品。 再则老夫人打理有道,一身身家不说是富可敌国,可富甲一方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庞大的家产,怎可能尽数留给一个黄毛小丫头! 方氏气得一拍木桌,音量瞬间拔高了去。 “老夫人的记性一直不好,怎会做下如此吩咐?莫不是你诓骗于我,想私吞慕家的家业!” 方氏随便一句话,就给余妈妈定下了死罪。 哼,这老妇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过是一个资格老些的奴婢罢了,也敢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 方氏自觉吓得住余妈妈,可余妈妈却只觉方氏这话好笑得紧。 慕府早就分家了,老夫人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为慕家的了?老夫人要是愿意,便是给自己造上十座金身庙都可以。与你方氏又有何干? 余妈妈心头不屑,嘴上却还是得应付方氏的。 “奴婢岂敢?老夫人亲自跟老爷做了交代的。夫人要是不信,大可问明老爷奴婢说谎了没有。” 余妈妈这般理直气壮的,不像有假。况且都扯到慕清德身上了,方氏也就不得不信了。 那老婆子当真犯老糊涂了,竟然把东西全给了慕思欢!她倒是半点儿都不心疼,也不怕撑死了慕思欢去! 话已至此,方氏再多为难余妈妈也是无用,便是气闷的打发走了余妈妈,自个儿静坐在房间里思虑了起来。 既然老爷认同了此事,这事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要叫慕思欢交出东西来,怕也不那么容易。 这慕思欢平日里看着乖巧,暗地里却是个无比心大的。既然她喜欢招惹是非,也怪不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讲情面了。 就算慕思欢得到这些东西又能怎样?她势必要慕思欢将这些东西一一还来! 第10章 吊唁 老夫人逝世的消息一经传出,多有来幕府吊唁的人。 而方氏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需得哭尸于室的。 便是方氏平日伪装得再好,现下也只有认败的时候了。 来者众多,就算她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又够几时之用?是以她不得不请了几个女子在帐内代哭。 不过大户人家多有请代哭者哭丧的,慕清德倒没觉得方氏不够孝道。 毕竟相识之人众多,来去都得嚎啕大哭一番,实是一件让人疲累不堪的事。 头两日小殓,方氏因得请了人来代哭,也就倍感省心省力了。而慕思欢是个重情的,一直实打实的伤心着,是以精神一直疲惫得很。 就连晚上歇息时,慕思欢也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没来由的想起老夫人的生前,无心睡眠。情到深时,便是坐立而起,在黑夜里默默流泪。 也许是因为她太过乏累了,亦或许是老夫人舍不得她。她这两日总在恍惚之间,见到老夫人醒来对着她微笑。 要是其他人滋生此幻觉,怕是早有借口回去休息了。只有慕思欢凭着一股毅力支撑着,想要好好送别老夫人这最后一程。 待到大殓之日,突是有个让人期盼已久的人来了幕府。 慕思欢扮演过她多次了,却没想过自己跟她见面会是这么个场景。欢喜与悲伤交杂在一起,实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慕琇英身穿一袭白衣,好像飘飞入尘的圣女一般。她眼睛通红,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施粉黛,却令周遭的人全无颜色。 即便她现下有些憔悴,仍旧遮掩不住她圣洁的风姿。 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却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女一般,冰肌玉骨。 慕琇英已入中年了,还有这么一番迷人风采。可想而知其年轻之时,是怎样的国色天香了。 慕思欢曾以为自己该是同姑母有几分相像,祖母才会把她错认成姑母。现下看来,倒是她高看自己了。她的姿容,根本不及其一。 慕琇英未及走入灵堂,已然泣不成声了。她流着眼泪快步入了灵堂来,顿时跪在老夫人面前崩溃大哭。 “娘!” 慕琇英千言万语咽在喉头,却只道出这一个字便是不能言语了。 慕清德见此场景,有些欣慰又有些生气。欣慰的自是慕琇英赶得及回来给老夫人送终,生气的是来的只有慕琇英一个,不见宁洪其人。 哼,大将军果然好大的架子!就算母亲当初坚决反对英儿嫁给他,可英儿不还是随他远赴了边疆吗。如今母亲已去,他还有什么怨惦记在心的? 慕清德正腹议着宁洪,便见宁洪牵着一对男童入了院门来,惊讶之中又有了些尴尬。 好在他只在心里说道了一番,才不至于两相尴尬。 两人交谈了几句,才知道是慕琇英等不及了,一下马车便着急的入了府,将其他人撇在了身后。 宁城和宁玄虽说自打出生以来都没见过外祖母,不过几人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关系。他们跟着父亲至了灵堂上香,在这悲伤气氛的渲染下,两人也是不自觉的落下了泪来。 慕琇英看着娇弱,却是在老夫人的灵前号啕大哭了许久,才在两个孩子的劝慰下止了泪,被扶进了女眷帐内。 她着实不孝,不及给母亲养老,母亲便这么去了。以前她常常忤逆于母亲,没做过什么让母亲称心如意之事。现下想来,当真是追悔莫及。 本想着这次归来求得母亲原谅,陪着母亲颐养天年。却不曾想母亲不欲给她补偿的机会,就这么抛下她走了! 慕琇英思之痛之,痛之更甚涕之。 她刚止泪不久,又是一发不收拾的痛哭起来。众人没得法子了,只能放任她哭尽这一腔悲切。 与其哀郁在心,还不如将之尽数挥洒了去。 宁洪因得要向皇上复命,只得同慕清德抱歉几句,先行离开。不过他跟慕清德商量好了,一家子将在幕府打扰一阵子。 说的是回来尚未找到落脚处,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成全慕琇英,让她送老夫人这最后一程。 对此,慕清德自然不会反对。 小妹自小便是母亲疼宠的掌上明珠。虽说她不听母亲之言,与其决裂了去,可母亲心里始终是挂念着她的。 自她离家远嫁,母亲就一直思念着她。有她送离母亲,也可谓是全了母的心愿。 于此,慕思欢也是欢喜了几分。能让老夫人走得没有遗憾,她已然觉得是上天恩德了。 第11章 自尽 慕琇英伤心了好些时辰,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境。 她静坐在帐内,直直的盯着老夫人的遗体沉闷了许久。 兴许是在追忆老夫人生前之事吧? 众人这般猜想着,便是无人来打扰了她这份宁静。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直至了入夜时分。 吃过夜饭,慕琇英本想让两个子女回房歇息去,自己再陪陪老夫人的。 不过余妈妈似是有事同她交代,她便将余妈妈带回了她的房间来。 她一入房间,又是险些落下泪来。 里面的摆设,依旧同她少女之时一个样,且很是干净整洁。 若不是母亲有心,还有谁会遣人来打扫呢? 可以说慕琇英感动错了,也可以说慕琇英没感动错。 老夫人还记事的时候,确是老夫人常常遣人来打扫。到后来老夫人忘事之后,则是慕思欢记得每月来打扫一回了。 慕琇英感动一番,便是记起了正事来。 “余妈妈,可是母亲有何事交代于我?” 余妈妈俯身称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呈给了慕琇英。 “老夫人说,要是二小姐回来了,就让我告诉你,她已是原谅你了。或许你跟老爷都是对的,是她太过固执了。她当初也是这样不顾一切跟着老爷的,有什么资格斥责于你呢?这对龙凤镯本是她留给你大婚之用的,可你远去边疆成婚,她便是将之保留了下来。你走后,老夫人一直过得很好。她离世之时很是安然,二小姐莫要太过伤心自责了。” 慕琇英接过那锦盒,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就因她不管不顾的去了边疆,令得母亲一直郁结于心。她又怎能不伤心,怎能不自责呢? “母亲可还有什么对我说的?” 余妈妈见慕琇英神情满是期待,很想多说些话来供她念想。可老夫人并未再做交代,余妈妈也只得无奈摇头。 老夫人临走之时,只留有余心替慕思欢做了安排,其他人她一概没有理会。便是这手镯,还是她之前偶有记起,几次三番交代了余妈妈转交慕琇英的。 “罢了,有件寄情之物已然足矣。” 慕琇英低落的安慰了自己一句,便是打发走了余妈妈。 余妈妈出了院子,夜色正是浓时。一轮圆月高挂在夜空之上,才令得余妈妈猛然惊觉:今日正是中秋佳节,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时候。 可惜,府外热热闹闹的,府里却是一派肃然冷清的模样。 或许有人是记得的吧?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又敢提出庆节一事呢? 这十几年来,一直缺席中秋家宴的慕琇英回来了,老夫人却是撇下他们走了。 此情此景,实在叫人唏嘘…… 慕思欢的精神越发的不好了,午夜入睡之时总是莫名的清醒过来。 即便她经不住疲累想要歇歇,她的神经也依然紧绷着,令得她无力支撑。 黑夜在她眼里好像幻化成了吃人魔鬼,疯狂的吞噬着她神智。 大殓第二日,便是入殓的日子。天还没亮,主事的慕清德和方氏便是到场准备了来。 今日正是拜别老夫人的时候,是以幕府的相关亲戚都到了幕府来,待死者入殓后行上拜别之礼。 虽说靖远侯世子齐祁还未娶得慕思芸,不过因得侯府先前驳了慕清德的脸面,是以他今日以内亲的身份到场了来,算是向慕清德表达他的诚心。 都说闻名不如一见。慕思芸第一次见到齐祁,心里更是欢喜。 他不仅家世显赫,还生得一副好相貌。能嫁给如此郎君,试问哪个女子不心花怒放? 慕思芸开心之下,又很是气愤。 这老东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她嫁入侯府之前!她年纪本就不小了,再这么一拖延,只怕日后嫁过去就讨不得世子欢心了! 而慕思妤看到齐祁这般风度翩翩,也是越发的恨慕思欢了。这本该是她的好姻缘,凭什么让那个贱货抢了去? 慕思欢,你当真可恨! 两人心中怨念虽深,却是不敢在此时表现了出来。毕竟她们是大家闺秀,怎可不注意自己的德行呢? 相较于两人的争风吃醋,齐祁却是对此事毫不在意的。他想娶慕思妤的心倒是多一些的,若慕思妤真是个病痨子,他还省心一些。不过自家母亲擅自改了亲事,他也不好再挽回些什么了。 在场真心为老夫人的离世而伤心的,恐怕只用一双手都数得过来。而慕思欢,自然是算得上其中之一。 慕思欢现下的状态着实很差。从她浮肿发黑的双眼就可以看出,她常常以泪洗面,睡得也不甚踏实。 她原本水润光滑的脸蛋,在这几日的疲累之下已然有了些泛黄。人也瘦了一圈,下巴像是被一刀削尖了似的。 她浑浑噩噩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着。除了于灵堂哭丧,她半点不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做了好些准备,总算是到了老夫人入殓的时辰。 老夫人的遗体将要入棺之时,慕思欢两眼一瞪,便是一阵恍惚。朦胧之中,她只觉得老夫人哭得凄惨,在悲诉着自己无人相陪的苦境似的。 见此,慕思欢好似突然醒了神,又似鬼迷心窍一般,喃喃说到:“祖母,欢儿来陪你可好?” 话落,她猛然使了狠劲往灵柩撞去。在众人反应不及之时,她已然昏迷在地了。 众人回过神来,便见慕思欢头破血流,不省人事倒在地上。震惊之余,皆是手足无措的愣于原地,不知要做些什么了。 慕思欢莫不是疯了? 第12章 救命 众人呆滞之下,只有慕文宇及时反应了过来,慌忙上前查看着慕思欢的伤势。 慕思欢的额头撞开了一道大口,鲜血潺潺的往外流着,实在叫人心惊不已。 慕文宇顾不得其他,拿出手帕简单的包住了慕思欢的伤口,便是抱起她出了灵堂去。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慕清德也没道理看着她死的。是以慕文宇不守规矩的冲撞了入殓仪式,慕清德也没将他拦了下来。 母亲这般顾念四丫头,便是因得四丫头对她情意深重吧? 慕清德跟众宾客赔礼道歉后,急忙命人擦净了屋里的血渍。 而后,他毕恭毕敬的跟老夫人的灵体叩头告罪了一番,继续主持着入殓仪式。 在入殓之时见血,自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慕思欢这一腔孝义,实在令人没法怪罪了去。 比起几个暗地叫好之人,倒是心疼慕思欢的多上一些。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情意,不得不说其是个好样的。 这头,慕文宇脚下生风似的抱着慕思欢回了兰院,一路着急叫喊着府里的下人请大夫去。 纵然他一点儿时间也没有耽搁,慕思欢的生命还是在快速的流逝着。 慕文宇将慕思欢抱至了床榻之上,见她气息微弱,便是以自己的内力吊着她的半条命。 欢儿这回当真是发了狠心在寻死的,竟将自己伤得这般严重! 傻丫头,逝者已矣,她这又是何苦呢? 慕文宇心乱如麻许久,总算是盼到大夫来了。 他内力将竭,慕思欢还是全无意识,不见有一丝清醒的迹象。他无能为力矣,只得将所有的希望交托给了眼前的大夫。 可惜,大夫诊断之后,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一法而已。 若是小姐命硬,清醒过来便还好说。若她就这么昏睡不醒,也只得送她陪老夫人上路了。 这叫个什么话?医者父母心,怎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那大夫开了几贴无关紧要的补药,便是领了赏钱走了。慕文宇无计可施,只得用最傻却又最是直接的方法,叫唤着慕思欢。 可任他如何喊叫,慕思欢也是半点反应也无。于此,慕文宇深感无力和恐惧,急得险些落下泪来。 便是得知老夫人的死讯,慕文宇也没这般极度恐慌哀伤过。对慕思欢,他着实是疼到心坎里去了的。 慕文宇吩咐了人守着慕思欢,便是匆匆赶去看着老夫人入了土,又回到了慕思欢处。 虽说是血亲兄妹,不过男女始终有别。入夜时分,便是芷舒在房间里照顾着慕思欢。 慕文宇红着一双眼,不眠不休的在房外候着消息。可惜整整一个日夜,慕思欢也不见有清醒迹象。 下人都开始传慕思欢命不久矣了,慕文宇却是坚持得很,耗着一身内力为慕思欢续着一口气。 慕思欢昏迷期间,慕琇英和余妈妈抽空来看过慕思欢一回。见她气息奄奄的模样,很是悲叹。 此女着实是个重情的,就这么离去当真可惜了! 慕思欢昏迷第二日,便是老夫人下葬的时候。众人哭丧回来,心疼慕思欢的几人便是来了兰院探望。 几人本想的是慕思欢是个好姑娘,命不该绝的。却不想入了兰院就听到了她气息衰竭,大夫全无办法的消息。 正当几人愁眉不展之时,突是来了一位令人欢喜非常的不速之客拜见。 来者正是在宫中行医多年的太医院副院使——方正。 方正的到来,实在令得几人又惊又喜。 这宫里的御医怎可随意出行宫外行医治病呢? 一见到紧随方正而来的夏涵馨,几人便是明白过来了。 原是郡主慈悲,请来了宫中御医救慕思欢一命。 夏涵馨一听说慕思欢撞棺昏死的事,便立即动身入了宫,求得皇后下旨指了宫中御医来。 夏国郡主众多,却只有夏涵馨才有此本事随意入宫,请得动皇上或是皇后的。 当今皇上和安阳王乃是一母所出,两人虽然年岁相差了一轮,感情却是深厚得很。 夏涵馨是安阳王唯一所出,皇上自然对这个唯一的亲侄女宠爱得很。而皇后与夏涵馨又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就顺着皇上,对夏涵馨十分疼爱了。 是以夏涵馨这个郡主的身份,比有些个公主还要来得高贵。慕思欢能同夏涵馨亲如姐妹,自然就惹得好些世家小姐心生羡慕了。 慕思欢这个庶女的身份,在显贵人家看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可她因得郡主看重,身份自然就水涨船高了去。也正因如此,方氏才忌着慕思欢三分,不好明着对付了她。 方正为慕思欢检查一番后,便是叫了跟他一同来此的小童子递上他的药箱来。 他脸上满是皱纹,看不出神情如何。旁人无法观其颜,推断出慕思欢现下的好坏来。 几人见方正拿出斗大的三根银针,皆是吃了一惊,不知他意欲何为。 正当旁人暗下狐疑之时,方正已是眼疾手快的将银针扎在了慕思欢头上。 若不是他乃宫中经验老道的副院使,慕文宇就该将他轰出府门去了。 那银针比一般银针大上两三倍,就这么直插入头妥当吗? 此乃三花聚顶之法,有促使血气回流,唤醒意识之用。 这三根银针,并不是普通的银针。平日里得一直用数种稀少的药汁浸泡着,药效才不至于散发掉。 一到关键时刻,这银针便是方正救人续命的法宝。倘若慕思欢不是得郡主看重,方正才不会拿出这种好东西来呢。 除了那三根大针,方正又是拿出了一套小银针来,密密麻麻的扎在慕思欢两个手臂之上。要不是碍于男女之别,方正大有扎遍慕思欢全身之势。 若不是眼见着慕思欢气息逐渐沉重,脸上有了些许红润之色,慕文宇当真不会想让方正再待下去的。 方正见慕思欢气血恢复了些,赶紧将银针拔离了去。 众人见他动作结束,皆是松了口气,庆幸了一番。 “她气血已然恢复,想来已无大碍矣。” “有劳方御医了。” 慕文宇听话,赶紧上前道谢。心中感激之情,已然不知该如何言表了。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也是依命行事而已。不过尚有一事,需得慕大人注意才好。” 慕文宇虽然品级不高,不过他始终身为朝廷命官,方正自然得称他一声慕大人了。 慕文宇本以为方正要交代他如何照顾慕思欢呢。却在听到方正的话后,瞬时变了脸色。 第13章 中毒 “若老夫诊断得不错,慕小姐该是中了一种名叫忘忧草的毒。此毒虽然名唤忘忧,却是无法与人解忧的。服用者往往会放大心中执念,精神紊乱不得控制,做出害己之事来。” 中毒!慕文宇一听方御医这话,顿时心神大乱了去。 欢儿向来本分乖巧,怎会惹上仇家谋她性命呢? 慕文宇不及问出心中疑问,慕琇英便是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这侄女只是个深闺女儿家,怎会惹上如此大恨呢?” 慕琇英从余妈妈处得知了慕思欢日常孝义之事后,便对慕思欢好感大增,将之记挂在了心上。一听方正说及慕思欢中毒一事,心里就着急不解得很。 “这话,夫人不该问我才是。” 这宅院之斗,哪是他一个局外之人可了解的?其中孰是孰非,不知内情者又怎可妄断? “我初为慕小姐诊断之时,她的脉象时急时缓、时强时弱,实在不像个命悬一线之人。可她伤势严重,也是不该出现这般有力的脉搏之象的。她瞳孔异常,比常人大上一轮。其眼呈灰白之色,眼白又是血丝遍布,想来一直处于精神不佳的状态。她手窝、颈后皆有一团微小的乌青之气经久不散。此般怪异,唯有中毒才可解释。老夫思来想去,只有忘忧草最为附和。这毒本来不易被人察觉的,想来是下毒者加大了剂量,才表现出了这诸多的症状来吧。” 方正好生解释了一番,又是将话题转至了别处来。 “几位若是不信,大可问问慕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近来状况如何。” 听方正这么一说,几人的目光便是转到了芷舒身上。神色间严厉有之,疑惑有之。 芷舒生怕几人觉得这事跟她多有干系,忙是跪在地上解释。 “小姐这几日确是夜夜难眠,疲惫不堪。原以为是老夫人突然离世,小姐伤心过度才这样的。万万没想到是遭人下了毒手,才引发了这样的事来。” 若慕思欢真是中毒之症,芷舒身为贴身丫鬟又怎么逃得了干系?她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就怕几人不清不楚的就给她定了罪来。 确认了慕思欢中毒一事,夏涵馨也是着急生气得很。欲将那下毒者揪出来,扔到邢部里头受罚去。 不过她不清楚慕思欢在府里的境况,又不擅长断案一事。只能静坐旁观,看有没有个明事之人,解开这谋害之谜。 “你仔细回想一番,你家小姐近期可吃了什么外食?” 慕琇英这话算是问到了点上了。 芷舒也知道,此问是她脱身的关键。不过她思来想去,也不觉有异。只得硬着头皮回话:“小姐的饮食与平常并无异处。” 这种谋害主子的事,自然是能将干系撇得多清就撇得多清了。 芷舒说不出异样来,那嫌疑便是落在她身上了。此时此刻,想来她也不会笨到说假话的。 既然如此,那谋害慕思欢的,便是这府里之人了。退一步讲,就算芷舒是那下毒之人,她背后指使者也定然是这府里的谁。 可就算慕琇英清楚此事乃府里之人作祟,也无法明察秋毫了。 此事已过多日,就算初时留有一些蛛丝马迹,现下也该被人清理干净了。 慕琇英明白,其他人自然也明白。凡事都得讲究个证据,这没有证据的事,就算猜到了凶手是谁又能如何呢?除了让慕思欢此后小心提防着府里黑手,也没有其他法子可用了。 “水袖,现下便由你来照顾四小姐。这丫头照顾主子不周,自然得罚。先让她在房内面壁思过,待四小姐醒后,再将她交由四小姐惩处。” 慕琇英先是将自己的丫鬟配给了慕思欢,再是强势的将芷舒禁了足。 毕竟芷舒是慕思欢的人,她不好随意处置了去,不然芷舒定是得受些皮肉之苦的。 芷舒虽然被禁了足,心里却是庆幸的。只要不随意惩治了她,她已然对这些大人物感恩戴德了。要在别家里,指不定就定她个疏忽之罪,执杖毙之刑了。 待小姐醒了,定是能还她清白的。 夏涵馨虽然身份尊贵,却也不好不明不白的,横插一脚进入别人家的宅院之乱中。见慕思欢这个新到的姑姑好像挺是心疼慕思欢的,也就安下心将慕思欢托与她照顾了。 待方正开好了药方,夏涵馨便同方正一同离开了去。 慕琇英本以为此事只得成为一件无头冤案,就此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隐情一出,幕后黑手立即明了了来。 第14章 内情 慕琇英安排好了一切,便是离开兰院回自己的房里歇息去了。 老夫人入土后,慕琇英本应搬出慕府居住的。只因她心里放不下慕思欢,才将离府之日往后推迟了去。 慕清德多年不见自己的亲生胞妹,自然是乐得慕琇英留在府上叨扰他的。 慕琇英刚回了房,便听下人来报:余妈妈求见。 她命人请进余妈妈,心下却是疑惑。两人刚从兰院分离不久,余妈妈现下寻她又所为何事? 余妈妈入了屋,待慕琇英摒去旁人后,便是直直跪在了慕琇英跟前。 “求宁夫人念在四小姐孝心可嘉,照拂四小姐一回。” 余妈妈本一直习惯于称慕琇英为小姐的。不过被慕琇英纠正了一回后,她便改了口,唤了慕琇英做宁夫人。 余妈妈这么一求,慕琇英便有些觉得莫名好笑。这无缘无故的,余妈妈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慕思欢时时伺候母亲身旁,也算是为自己尽了一份孝义的。念着这番情义,自个儿自当照拂着慕思欢几分,何需余妈妈一番恳求呢? 慕琇英责怪似的看了余妈妈一眼,笑道:“便是你不说,我也会照拂着欢丫头的。你这么一求,倒显得我不顾情意了。” 余妈妈听到慕琇英的话后,并未宽下心来。又是磕头一拜,向慕琇英解释到:“宁夫人误会了,奴婢这次来,实是求宁夫人救四小姐性命的。” “哦?” 余妈妈这焦急的模样,像是有什么大难临头似的。难道她知道是谁人下毒谋害四丫头的? 慕琇英心头疑惑非常,待余妈妈说出后话,她便确定余妈妈知晓其中之内情了。 “哎,都是奴婢的错,才令得四小姐陷入了如此险境。” 说起此事,余妈妈心里着实内疚得很。 慕思欢平日里的为人如何,余妈妈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不然她也不会在慕琇英面前,将慕思欢一顿好夸了。 要不是她这张嘴不严实,四小姐定然不会惹上此般大祸的! “余妈妈,你倒是好生说说,这中毒之事怎的跟你扯上干系了?” “宁夫人有所不知,老夫人生前,将所有东西都留给四小姐了。” 慕琇英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自家母亲有多少财产,她也不知其数。不过她知道的是,母亲的那些私产若拿来跟这幕府的公产相比,也是只多不少的。 这么多的东西留给这么一个势弱的庶女,难怪慕思欢会招来记恨了。 可母亲为何不让兄长接手这些东西,反而将其留给了一个尚未及笄的孙女呢?而且还是个庶女! 女子皆得外嫁,这些东西给了四丫头,不就是明着把东西往外送吗? 在慕琇英看来,此事处处透着怪异。若不是余妈妈还有后话,慕琇英定然会觉得慕思欢的心机不简单了。 “老夫人去世前,曾将老爷唤至跟前交代过此事。老爷应承过老夫人,不会取其一分一毫。只是……” 哥哥应承过母亲?这么说来,母亲定然是清醒时做的决定了。 若是这样,倒不存在慕思欢耍手段一说了。这要真是慕思欢想法骗到手的,自己也只得赞一声好手段了。 母亲做事向来分明得很,认定之事任谁也无法逆转。纵然母亲犯了那莫名的病症,也断不会随意做下这般决定的。 此事既是母亲遗愿,哥哥也已然认同,她自是没有异议的。 看来母亲对四丫头,不仅仅是疼爱这么简单呢。四丫头小小年纪,有何本事得母亲看重的? “余妈妈,既然你寻我做主,有什么话你便放心的说吧。” 果然,琇姑娘还是以前的纯直性子。得她之助,定能保四小姐安稳无忧。 “夫人曾想将老夫人的私产充公,奴婢一不小心,便把老夫人将私产留给四小姐的事说出了口。” 话说到这,慕琇英便已然明了。 原是嫂嫂别有居心,做下这谋财害命之事来。可就算知晓了祸首是谁,慕琇英也拿她没法。 无凭无据,便是诬陷。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强求兄长休妻吧? 也正因为没有证据,余妈妈才没有当众说了出来。她人微言轻,自然得求来一个靠山相助,助慕思欢逃过劫难了。 她一生一世都是老夫人的奴,老夫人将她赐给了四小姐,她自当尽力伺候新主。却没想到自己还没赶得及伺候主子呢,就给主子惹来了大祸。 她这心里实在难受得很,万分觉得对不住老主子。 “余妈妈,想来你也明白,此事我不好多加干涉。今日你先行回去,我现下就遣人从将军府招个厨子来。便说是送给四丫头做私厨的,为她补补身子。除了吃食,其他的便要你多加留心了。” 既然四丫头得母亲看重,她自不会让四丫头被别人轻易残害了去。 “多谢宁夫人。” 余妈妈叩谢离开后,慕琇英仍是琢磨着老夫人将私产留给慕思欢的用意。 余妈妈对母亲,绝对是忠心耿耿的。她此般在意四丫头,其中定有几分母亲的意愿。 再者,余妈妈也是个敞亮人。想必四丫头的德行是个不错的,她才会如此作态。 母亲既然想四丫头过得好,她自不能让四丫头有所损伤了去。 第15章 苏醒 慕琇英行事向来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当日便定好了人选,赠给了慕思欢做私厨。 方氏一直关注着兰院的动向。慕琇英这一番行事,直让方氏恨得牙痒痒。 吃食这路子一禁,要想从其他地方下手可就难了! 当初,方氏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毒,只得信这忘忧草失心疯一言,欲令慕思欢自残至死。 可喜的是,慕思欢对老夫人的感情来得真切,当真发了疯的要为老夫人陪葬。 若慕思欢就此不醒,也算是她造就了一番美事,全了慕思欢陪伴老夫人的心愿。 眼看着慕思欢要命落黄泉了,却冒出个文月郡主插手此事。当真让方氏气得牙痒痒! 要是慕思欢就这么死了,谁也不会疑心到方氏的头上来。而老夫人的私产无所托,自是得交还慕家打理的。而方氏乃慕家的当家夫人,自然能轻易的丰厚自己的口袋了。 可现下,慕思欢的性命被人拉扯了回来,方氏的好梦顿时就成了泡影。让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气? 方氏一计不成,只得再苦想它法。 眼看着到手的东西又进了别人的口袋,她如何能够甘心? 兰院这头,灯火通明了一夜…… 慕思欢喝了两贴汤药,发了一身大汗,总算是在第二日的晨时清醒了来。 慕思欢一醒,便被前来伺候的水袖吓了一跳。 她院里几时多出了这么一个陌生的丫鬟?竟在屋里贴身伺候着她! 她正想质问水袖,便觉额头一阵发疼。顿时忆起了自己头撞棺木一事。 慕思欢用手碰触了一下自己发疼的额头,心下又是一惊。不是梦! 她迷蒙之中,怎的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来? “四小姐终于醒了。要让夫人见到四小姐身子大好,一定很是开心。” 夫人?方氏吗? 自己刚破坏了慕思妤的美好姻缘,方氏又怎会为她的伤愈而开心呢?只怕是巴不得她死的吧。 若不是这丫鬟称她为四小姐,这闺房也是她从小到大住惯了的房间。慕思欢当真会以为自己入了鬼门关,魂归别处了去。 “你是谁?芷舒呢?” 为什么不是芷舒伺候她,而是这个莫名的丫鬟?这丫鬟是方氏遣来监视她的吗?芷舒又被指派到哪里去了呢? “回四小姐,奴婢是宁夫人的贴身丫鬟。小姐伤重,夫人特命了奴婢来照顾小姐。至于小姐原先的贴身丫鬟,夫人说她照顾不力。便将她禁在了房里思过,等着小姐醒来了再发落。” 难怪这丫鬟说夫人会高兴得很了,原来此夫人非彼夫人。 有关于宁姓的夫人,慕思欢只能想到一位。便是自己外嫁的姑母,慕琇英了。 不过自己与姑母并无太多接触,何以姑母对她亲切得很?连贴身丫鬟都遣了来照顾于她。 再则,芷舒犯了什么错?令得姑母将她禁了足呢? 慕思欢简单洗漱了一番,即命水袖找来了芷舒。几经询问,这才知晓了自己被人谋害一事。 难怪自己最近总是精神恍惚,浑浑噩噩的不知世事了。 慕思欢现下并不知道,老夫人将私产全权交由了她打理。可对于这下毒之人,她心中却是有了一个答案。 府中家眷,同她有利害关系的也就那么几人。 柳姨娘那房,小妹尚且年幼,自是不在嫌疑之内。柳姨娘与她交集甚少,亦谈不上什么利益冲突之事,大可忽略不计的。 而肖姨娘和慕思芸两人,虽明面上跟她闹得僵了,却是不至于怒下杀手的。毕竟两人还打算从她嘴里撬出方氏的隐秘来呢。 唯一能狠下杀手的,就只有方氏一房了。自个儿不仅坏了慕思妤的好姻缘,还摆明知晓了慕思妤的隐晦之事。方氏明白这其中利害,自是想将她除之而后快了。 以她对祖母情深的由头,方氏还能把自己从此事中摘个干净。实在是顶好的计谋。 祖母一走,方氏就迫不及待的对她同痛下杀手了。此番心思,当真歹毒至极! 她不想慕思妤声名狼藉,为慕思妤诸多隐瞒。方氏倒好,为求心安,竟非是得要她的性命才肯作罢!她百般相让,却是被人步步紧逼! 她就这般的软弱可欺,惹得人人都想来将她捏扁搓圆? 慕思欢此番入了趟鬼门关,心智也是起了些许变化。既然她百般相让也讨不得好,那她也只得狠下心肠,为顾全自己而谋了。 第16章 大好 慕文宇来到兰院,见慕思欢气色大好的于厅中用餐,立是惊喜非常,在心里赞了一句:方御医果然好医术! 他心头高兴,这几日紧皱着的眉头总算是舒缓了去,露出了笑颜。 慕文宇见桌上的粥菜已去大半,便是笑问慕思欢:“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唤厨子给你弄去。” “哥哥不必费心,这些吃食已然足矣。妹妹卧病在床这几日,有劳哥哥照顾了。” 慕文宇听慕思欢这般说来,以为她还不知道自己被人下毒一事。念及那不知名的歹人,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四妹有所不知,你这可不是自个儿招来的病痛,是有贼人惦记着你呢!” 慕文宇声色一厉,便欲坐下与慕思欢仔细说道说道。 慕思欢晓得慕文宇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却也明白现下不是追查凶徒的时候。 方氏做当家主母的十多年来,将幕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仅凭自己一人之言追究于方氏,说不定没数出罪证,反倒被方氏扣上个诬陷主母之名。若再将方氏逼得急些,还不知道方氏会用什么阴毒的法子害她呢! 她唯有静观其变,以抓住方氏的马脚。 “哥哥不必理会这些扰人之事,妹妹自会小心行事,不会再叫人有机可乘的。” 慕文宇隐约觉得慕思欢太过镇定了些,好像知道些什么却不想告诉与他。 慕思欢与他最为亲近,他自然明白自个儿的妹妹不是心机深重之人。可为何欢儿要瞒着他呢?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万事有大哥顾着,你若是知晓什么,直接说来与我听,莫要怕了她们那些歹人!” 听着慕文宇关心的话语,慕思欢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花。 还好,她还有个关心她的大哥,并不是无依无靠的过活。 “哥哥放心,妹妹不会叫她们欺负了去的。如今敌暗我明,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令得凶手畏了手脚,逃之夭夭了去。” 慕思欢这么一说,慕文宇也是心头道好。就是要引蛇出洞,将她们捉个现行才好! 要是让他捉到那凶徒,非得将那人扔进邢部,活剐去一层皮不可。 慕思欢见慕文宇一副明了之色,心里也是安定了些。 她自然明白,方氏不仅不会逃之夭夭,还会想方设法的要她的命。她此般说法,只是不想将慕文宇牵扯进这个是非罢了。 虽说慕文宇在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毕竟是全无证据的事,让慕文宇闷头闷脑的为她出头实为不妥。 慕思欢被方氏毒害得险些丧命,却是庆幸起了她的好命来。 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女,前有祖母关怀,现下又有大哥相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只求平平淡淡过活,嫁做良人妇而已。方氏若然就此打住还好,如若不然,她也只得奋起反抗,与之做个殊死之斗了。 慕思欢本也没想过此事会归于平静,不过余妈妈的到来,令她更为确定方氏不会就此收手了…… 慕文宇来了不多时,慕琇英便是带着余妈妈至了兰院。 说实在话,慕思欢不大适应这个陌生姑母突如其来的关心。 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仅是在数日前的第一次见面。怎的姑母待她如此亲切呢? 慕思欢虽对慕琇英有亲近之意,却始终有些许的不自然。 慕琇英看出她不甚自在,嘘寒问暖了一番,便把余妈妈留在了兰院,将水袖带离了去。 慕琇英凳子还没坐暖便要离开,慕思欢自然晓得自个儿被看透了心思。她顿觉不好意思,脸上发烫得紧。 难得姑母亲近于她,她却不善交际拒人于外了去。着实有几分不识好歹了。 对于慕思欢的尴尬,慕琇英倒不觉有什。两人关系本就不甚密切,慕思欢此般膈应,实属正常。 总归是日久见人心的。慕思欢此番若是对她热情异常,她才该好生思量思量,慕思欢内里如何呢。 趁着慕文宇还没走,余妈妈找了个借口芷舒打发了去,说起了老夫人留下私产给慕思欢一事。 大少爷与四小姐一向亲近,定然会帮衬着四小姐些许的。有他做主,自是能绝了一些个人不该有的心思。 余妈妈的算盘自然打得不差,慕文宇一听此事,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脑筋一转,也是反应过来慕思欢遭人下毒的些许微妙了。 难怪四妹这般纯良性子的人也会遭人毒手了,原是因的此事。 若是四妹身故,其他人可不就能分一杯羹了吗?以前当真没看出来,这宅院里的纤纤妇人,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慕思欢见慕文宇神情紧绷,便在心里暗道坏了。 哎,她不想哥哥涉入这宅院争斗之事,却还是将他牵扯进来了。 本以为提防着方氏就行了,现下看来,她从今往后的生活都得要步步谨慎了。 一笔横财从天而降,全数砸进了慕思欢的怀里。她却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平静的生活陡然生变,降下了密集的惊雷来。 她实在不明白,祖母何以将私产留与了她? 莫说慕思欢不明白了,便是余妈妈伺候了老夫人几十年,也琢磨不透老夫人是何种心思。或许老夫人的这番心思,再也无人能懂了罢。 第17章 扳指 自打交代了老夫人私产一事,余妈妈便正式到兰院伺候了来。 余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之助,慕思欢自然放心将院中琐事交由了余妈妈打理。 没过两日,慕清德便破天荒的来了兰院一遭。 一是为的探望慕思欢,二是为的将老夫人留下的东西交与了她。 老夫人有着自己的私库,其私库的钥匙余妈妈也早已交给了慕思欢。是以慕清德这次前来说要交还老夫人的私产,慕思欢还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慕清德这次来交还的,只是一些代为经营的商铺罢了。 “既然余妈妈来你跟前伺候了,想必你也知道你祖母的心思了。这些东西我收整好了交与了你,你可得用心经营着,莫让你祖母的苦心付之东流了去。” 慕清德这番郑重的交代,实在让慕思欢好生汗颜。她向来没学过商业之道,又如何有能力经营好这些商铺呢? “女儿并无经商之能,不如将这些商铺归入哥哥名下,让府里的人继续打理着。父亲以为如何?” 慕清德曾是个一心向武的热血之士,素来是直来直去,死心眼惯了的。 “这个主我给你做不得,你祖母交代过把这些东西与你,我便不会拿取一分一毫。若府里的人胆敢放肆问你要,那便是与我作对,你大可找了我来给你做主。” 慕清德对慕思欢一向不冷不热的,还是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袒护的话来。 慕思欢虽然明白自个儿是托了祖母的福,才得父亲看重了一回。可她这心里还是暖和得很,险些要落下热泪来。 见慕思欢动容的模样,慕清德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忽略了她。不知不觉,当初他抱着的奶娃娃,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这些东西你安心收下便是,为父自会找个可信之人帮你打理。我另有要事得办,先是回了。” 慕清德本想给了东西便走,却突是觉得自个儿对慕思欢多有亏欠,就顺口承诺了帮慕思欢寻个会管账的人来。 他偶尔的一上心,顿是惹得慕思欢感动非常。若是父亲能一直挂念着她,这些金银财宝要或不要又有什么好打紧的呢? 慕思欢送走了慕清德,便欲将房契收捡至祖母留给她的首饰盒里。 这首饰盒,余妈妈前两日便交由慕思欢过目清点了。不过慕思欢尚未做出收下这份厚礼的打算,是以她并没有打开盒子盘点过里头的东西。 可现下慕清德都说得这般明白了,她自然就没了推辞的道理。 罢了,到底是祖母对她的一番厚爱。既不能赠给亲近之人,便是由自己好生看管着吧。 那首饰盒没什么花样,古朴简单得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慕思欢拿出钥匙一打开盒子,便是发现了一件醒目的东西。 盒子里分了十几个小格,或大或小,收捡着不同种类的首饰。 其他格子或多或少的装了些同类饰品,唯有这第一格,只放置了一样东西。 一样不属于祖母的东西。 听余妈妈说,这首饰盒存放着祖母留下的许多贵重首饰。 她不识这件物品的品质如何,不过此物能存放在祖母的首饰盒里,定然是得祖母看重的。 难不成这是祖父的东西? 在慕思欢出生之前,慕老爷子便已长眠于地了。于她心中,祖父只是个神秘且亲切的说词而已。现下得见一件极有可能是祖父所佩戴的物品,实在叫她激动不已。 对于这个人人称颂的大将军祖父,慕思欢亦有着深深的敬仰之情。 她对祖父的崇拜敬佩,不仅是因得祖父骁勇善战扬名于天下,还是因得祖父对祖母的一心一意痴痴情深。 天下男子,有几个位高权重至此,却舍得独取一瓢的? “余妈妈,这可是祖父之物?” 余妈妈看清慕思欢手上拿着的东西,顿时跪在了地上。 “小姐,这可是了不得的东西。小姐定得收捡好了,莫要磕碰了才是。” 慕思欢见余妈妈这番言行,心下立觉这东西不是祖父的了,脸上显了些失落之色。 不过这东西引得余妈妈如此慌张,该是大有来头的吧。未免惹来横祸,还是需得问个明白才是。 慕思欢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回了原位,才向余妈妈打听起了这件东西的来历。 “余妈妈,不知这东西有何珍贵之处?” “这可是当今皇上钦赐的玉扳指,来头大着呢!” 余妈妈说罢,便是叩了一个响头在地。 这一声响动好像牵动着慕思欢的心跳一样,腾的炸了开来。 祖母竟将皇上御赐之物也给了她! 慕思欢突是觉得,触碰过扳指的手指有些发烫了来。 老夫人将偌大的私产给了她,她还能不甚在意。可这么个珍贵之物让她捧在手里,她可就不得不提心吊胆的过活了。 御赐之物稍有损坏或是遗失,可牵扯着一家子的性命呢!她又如何能不在意呢? 第18章 御赐之物 余妈妈好似看出了慕思欢的忧心之色,立即宽慰到她:“小姐福缘深重,这御赐之物可是比免死金牌还要来得贵重呢。” 慕思欢闹不懂了,只觉得余妈妈的话有些惹人发笑。这么一枚小小的玉扳指,怎比得上那免死金牌呢? 虽说两者同是皇上御赐之物,可其含义却是大有不同的。皇上御赐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么个小玩意能顶什么用?顶多能彰显皇上一时之宠罢了。 慕思欢只觉得此类物件是烫手的山芋。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实在劳心得很。 当然,这般嫌弃之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要叫她说了出来,却是万万不敢的。 慕思欢瞥了一眼那淡青色的扳指,在心底叹道:也罢,这东西已然落在了自己手上,她除了好生看管着也别无他法了。 余妈妈没注意到慕思欢一闪而过的无奈之色,神采奕奕的对着她解释了来。 “说到这御赐之物,还得从好些年前太老爷挂帅出征的时候说起呢。那时,当今皇上还未被立为太子。恰逢南蛮来袭,先皇便是下旨命了皇上随军出征。结果那南蛮贼子太过狡猾,竟然趁着入夜偷袭军营,直逼向了皇上的营帐来。好在太老爷英勇,领着一队精卫奋勇杀敌,将那些南蛮子杀了个片甲不留,才没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了去。” 余妈妈顺了口气,又是接着说到。 “念及太老爷护主有功,皇上便是取下了手上扳指,承诺凭此物件许之一事。太老爷和老夫人概无所求,便将此物保留了下来。现下此物落到了小姐手上,皇上一诺千金,定能保得小姐心想事成的。” 提及此事,余妈妈便觉荣耀得很。好像这般说道几句,自己便沾上了天子荣光似的。 要说太老爷护主一事,其中还是有几分蹊跷可寻的。几十万大军随行,怎会让敌军轻易袭营了去? 实情是皇上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跋山涉水之时水土不服,才拖累了行程令得大军先行,让南蛮人借机袭营了来。 要不是慕老爷子手底下的人平日里训练有素,如今皇上是谁倒是说不准了。 这般尴尬内情,老爷子自是不会透露了口风与人的。只向外人道是皇上神勇,同自个儿合力逼退了敌军。 此番恩情,岂是一块免死金牌可抵的?毕竟丢了性命,哪还有做皇上的机遇呢? 听完余妈妈的一番话,慕思欢才算明白过来这枚扳指的价值了。 这里头似有几分内情可寻,不过她倒是没有必要去探究个清楚的。只需知道这东西弥足珍贵,是福不是祸足矣。 “多谢余妈妈提醒了。这御赐之物我自会收捡好了,不会令它有所损伤的。” 慕思欢虽是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却不似先前那般焦虑了。 说实在的,她当真不怎么看重此物。 于她来讲,生活安逸已然足够。万万没做过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非分之想。这珍贵之物如今落在了她的手里,怕是得糟蹋了。 慕思欢心里虽不甚在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首饰盒锁好,谨慎的放入了一个大箱子里。 将东西放好之后,她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又是急急叫人取了锁来,在箱外加了一把大锁保险。 锁心一闭,她这一颗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慕思欢刚落座不久,便来了人传唤她到主屋去。 父亲刚走不多时,应是没这么快传她应话的。此番传她去主屋的,该是方氏吧。 父亲刚将房契交给她,方氏就遣了人来请她过去。这其中怕是有些阴谋的。 慕思欢知道方氏的动机不纯,也明白此行不怎么妥当。偏偏她不好直截了当的驳了方氏的颜面,只得带着余妈妈随那传信的丫鬟去了主屋。 两人一到主屋,方氏的神色就有些变了。虽然她依旧一脸和气的端坐于正堂之上,心里却是好生不喜慕思欢领着余妈妈过来。 慕思欢不带自个儿的贴身丫鬟,将余妈妈这老妇带来作甚?几日不见,这老狗跟了新主子倒是服帖得很! 方氏怕余妈妈从中搅和,坏了她的大事。话还没说一句,就先把余妈妈给恨上了。 方氏怒而不发,她旁边慕思妤却是青涩得很,整个人都表现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势。 被慕思妤如此直白的眼神盯着,慕思欢自然明白方氏传她过来的来意不善了。 余妈妈心里咯噔了一下,猜疑到:瞧这架势,方氏还想强取不成? 第19章 顶撞 两人请过安,方氏便让慕思欢坐至了她的跟前,再命人上了些茶水点心来。 慕思欢活了这么些年头,还是头一次受到方氏这样的礼待。 乍看之下,这好像是件美事。可慕思欢却打从心眼里觉得,这境况比挨上方氏的一顿打还难挨。 要同一个心心念念谋害自己性命的人谈笑风生,谁能乐意?方氏这几句嘘寒问暖的话,慕思欢全当是笑话,听过也就罢了。 慕思欢受过一回罪,自是不敢再沾方氏的东西了。她假意喝着茶水,静待着方氏的后话。 方氏此番寻她过来,绝非是闲话家常这么简单的。 果不其然,方氏见慕思欢反应平静,便不再关怀问话了,直接抛出了话头。 “老爷昨日拿了几处房产商铺的地契去,说是要今日交与了你。他性子急,倒没顾及你年岁尚小,没有这经营之能。你突然接手这些东西,打理起来想必很是困难吧。” 呵!原来方氏寻她过来,是怕明目张胆的要东西惹来父亲怪罪,想让她自个儿双手奉上呢。 慕思欢岂会让方氏得逞了去?一句软绵绵的应话,便将方氏的话头顶了回去。 “有余妈妈提点着,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短短一句话,便阻了方氏的心思。 方氏见慕思欢没顺着她的话说,便在心里咒骂了几句慕思欢精明。 一计不成,自然又生二计。 “老夫人对你关爱有加,硬要老爷将这些东西给了你去。总归是老夫人一片心意,自是不容有失的。为母便让管家选个有能之人,帮衬着你如何?” 慕思欢一听方氏这话,便是怒火中烧,气闷得很。 方氏怎能这般无耻,说得像是祖母硬从慕家要来了这些东西似的! 方氏这番话恩威并重,丝毫不给她拒绝的余地。要不是父亲应承了给她个可信之人来,她还真是不得不接受方氏的“好意”了。 慕思欢看不顺眼方氏的行径,心里便起了几分戏弄的心思。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父亲让我不必理会,我也就听从父亲的意思了。” 慕思欢说到这里,便是顿了。方氏以为有戏,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 “老爷公事繁忙不理俗事,自然不知这些琐事几多扰人。你向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事物,还是得找个人手把手的教你才好。” 慕思欢若是愿意奉上地契让方氏代为打理,方氏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可慕思欢不肯交出地契,方氏就只得退而求其次,将自己的人安插在慕思欢身边,从而牟取利益。 眼见着慕思欢要入套了,方氏心里自是高兴得紧。 “母亲当真跟父亲夫妻同心呢,所说之话也是相差无几的。父亲已为女儿定好了打理人选,就不劳母亲忧心了。” 慕思欢这话一出,方氏立即就明白过来了。这贱蹄子先前那番话说得不清不楚,是在戏耍她呢! 老爷平日里都不甚关心这内宅之事,今日怎想到了给慕思欢拨个管理之人去呢? 这死丫头当真奸诈得很!哄得老爷给了她人手不算,还故意词不达意,戏弄自己! 慕清德已然做了安排,方氏又怎敢另做主张,越过了慕清德去?事已至此,方氏已然没辙,只能在心里气得直咒慕思欢。 慕思欢将方氏堵了个无话可说,正欲告辞离去,慕思妤却是在一旁炸开了。 “慕思欢,你当真好不识趣!我娘能分心帮你打理那些琐碎,你就该偷着乐了,推三阻四个什么劲呢!” 琐碎?京城最为繁华地段的商铺也能称之为琐碎?若自己真是傻得拱手相让了去,还不知道她们得怎么偷笑呢。 呵,这慕思妤和方氏当真好笑得很!先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连下毒谋命的法子都使上了。真以为她们随便几句嘘寒问暖,自己就不记仇了? 慕思欢嘴边浮起一抹冷笑,冷然问到。 “母亲,倒不如你直接给女儿说明白了你想要些什么。女儿看看能不能同父亲商量商量,匀些给你?” 慕思欢现下有了底气,自然不再惧怕方氏,将两人势同水火的关系摆在了明面上来。 她一番话犹如利剑,狠狠的刺在了方氏的心口上。激得方氏直想掐死了她,让她无法再说出这些个刁钻的字眼来。 “哼!本夫人堂堂当家主母,能稀罕你那些东西?既然你不识好,便是由得你肆意而为好了。你可莫要管理不善,有求于我才是。” 方氏神色间夹杂着三分狠厉、三分傲慢、还有几分恼羞之态,恶狠狠的对慕思欢凶到。 尽管方氏一副吃人之态,慕思欢却是不以为意的。 方氏早有谋害之行了,不可能会因为她的一时乖巧而收手的。横竖都是得小心方氏的小人行径的,她还用得着怕惹恼了方氏? “慕思欢,你一个低贱庶女,凭什么奚落我娘!” 慕思妤这个无脑的,还听得出来此话为奚落之语? 本来慕思妤不出声,慕思欢也就一笑而过了。可慕思妤非往枪口上撞,慕思欢也就不在乎再多嘴一句了。 慕思欢已然得罪了一个当家主母,又怎会怕多得罪一个嫡姐? “姐姐,你这话可就说得严重了。我一番真心实意,怎容你这般玷污?你身上的脏水洗不净也就算了,怎的还往我身上泼呢?” 慕思欢于此故意顿了一顿,才和和气气的说出了告辞的话来。 “母亲既是不喜,女儿就不多久留,先行告退了。” 慕思欢说完,便是带着余妈妈扬长而去。 来之前余妈妈还有些不放心,怕慕思欢在方氏这里吃亏。可现下直至走出了门口,余妈妈还觉有些不可思议。 四小姐一向温柔大方,几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当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不过慕思欢和余妈妈心里都明白,她们今日尚能好好的走出这个主院。往后的日子,却是不得安宁了。 第20章 平妻 慕思欢临走前说的那几句含义颇深的话,慕思妤并未及反应过来。 不过慕思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方氏已然明白了这其中意味。 方氏顾不得生气烦闷,慌里慌张的关了房门,便将慕思妤拉进了里屋去。 慕思妤见方氏这般严肃,心里亦是有了几分紧张之感。 “妤儿,你今日把话给为娘说清楚了。你跟那柳青岩,到底有是没有?” 方氏这么一问,慕思妤心头大骇,这才回味过来慕思欢那话中之话了。 慕思欢这贱人,死到临头了都不叫她好过! 慕思妤气得一跺脚,便是着急说道:“娘,你怎的还听慕思欢那贱人胡说八道呢!我不都跟你解释了吗,没有就是没有,你怎的信那贱人也不信我?她这是故意说来挑拨我们的呢!” 方氏见到慕思妤此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便是信了几分,将这一页揭了过去。不过方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味,要除去慕思欢的心思更是挥之不去了。 妤儿好好的清白之身,怎容那小贱人随意抹黑了去?这贱蹄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的,她如何能叫这贱人好过了去! “咚、咚、咚。” 方氏正沉浸在自己的盘算中,突是被这轻缓的叩门声打断了去。 “什么事?” 方氏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便听门外传来应声:“夫人,肖姨娘有事求见。” 方氏正在气头上,哪有闲心搭理肖姨娘?她心里不耐,便是不客气的打发着肖姨娘。 “你跟她说我在歇息,让她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方氏的话刚落下没多久,门外便是响起了肖姨娘的声音。 “倒是我来得唐突,打扰到姐姐了。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赔罪了。姐姐既然不便见我,我也就不多做叨扰了。” 肖姨娘说是要走,身子却未移动半步。她这番话说得乖巧,字眼里却尽是透着刁钻。 方氏分明清醒得很,却作势要将她打发了去,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瞒着她不成? 方氏听懂肖姨娘的意思,顿时出了一口重气。 哼,这肖姨娘当真横行无忌,竟然不守规矩的闯进院里来了。 姐姐?她这般低贱如狗的身份,也配跟自己平起平坐? 这一个两个的下贱胚子都这般的蛮横放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是该好生整顿整顿这府里的风气了! “妤儿,去开门。” 方氏吩咐到慕思妤,怒气冲冲的坐回了厅中。 她倒要看看,这肖姨娘哪来的胆气这么不顾尊卑! 肖姨娘一进屋来,便掩饰不住心中得意,笑逐颜开了去。她整个人如沐春风之中,刺激得方氏好生讨厌。 “姐姐有礼了。” 这肖姨娘今个儿是吃错什么药了?竟敢如此的目中无人! 方才她不知礼数不算,便是现下当着自己的面,她这日常行礼也不比以前那般恭敬了。 她一个小小姨娘,也敢在主母面前撒野? 方氏气得直接一个杯盏砸在了肖姨娘面前,音色骤高,怒气冲冲的训斥着肖姨娘。 “肖倩,你当真好大的胆子,如此尊卑不分!区区妾室,也妄图与本夫人沾亲带故?你莫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这般大的人了,还需得着我教你识识规矩?” 肖姨娘被方氏这么一番鄙夷,脸色瞬时变了几变。 她知道方氏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却没料到方氏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数落得她颜面扫地了去。 肖姨娘先是有了些尴尬,眼神中又流露出了些许的嫉恨之色。不过她平复了一番心境,又是换了副好面貌来。 “此般称呼夫人,倒是鄙妾一时口快了。夫人身份高贵,鄙妾自知是高攀不起的。不过老爷做主,许了鄙妾平妻的名分。鄙妾百般推辞不过,也只得碍着夫人的眼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她方筱柔做当家主母的十多年来,概没有人敢行这以下犯上之事的。没想到,现下竟被肖倩这贱人欺上门来了! 肖倩这是什么意思?耀武扬威吗? “这都还没定下的事,你也敢说?莫不是仗着老爷对你的几分好,就敢在这府里横行无忌了去?” 肖姨娘什么为人,方氏自是看得明白的。 肖倩寻常行事一向小心谨慎。若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定然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可就算此事是事实又如何?老爷既然没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来,这府里当家做主的夫人就还是只有她一个! “夫人明鉴,鄙妾自是不敢逾越夫人半分的。若不是老爷有话在前,鄙妾哪敢如此大胆称呼夫人呢。鄙妾有罪,还望夫人海涵。” 肖姨娘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心里却是在想:夫人?倒不知你这夫人能做到几时? 肖倩此般轻易道歉,只是不想再同方氏多做纠缠罢了。 她此番前来另有所图之事,又怎会因一时的意气之争而耽误了大事呢? 第21章 嫁妆 方氏轻蔑的扫了肖倩一眼,一时有些捉摸不透肖倩的来意了。 前一秒还挺是神气的人,怎的下一秒行为就大相径庭了来? 肖倩既然拿出了老爷的名头来压她,又怎会甘心屈她一头呢?肖倩够胆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想必是不会因得她一句怒骂,就被灭了一时威风的。 肖倩现下一口一个夫人的叫得好听,倒是不知这贱人心底起了什么样的歪心思? 正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肖倩这头来得蹊跷,方氏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的心思应对。 慕思妤本欲仗着嫡女身份,好生数落肖倩一番的。不过肖倩晋为平妻的事令得她震惊了许久,她便忘了叫骂一事。 待慕思妤回味过来,已是失去训斥肖倩的由头了。只得瞪着一对大眼,呆愣的看着自家母亲与之一较高下。 “既是老爷做的主,本夫人自会听从老爷的意思。不过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可这般没规没矩?要让外人听了去,指不定在背后非议你什么呢。等什么时候老爷为你正了名,你再端正了自己的身份也是不迟。” 方氏端起冰冷的茶水轻呡了一口,故意将肖倩晾在了堂前杵着,没由得她坐下说话。 便是肖倩的身份水涨船高了去又能怎样?说得好听点,她是个平妻。要把话说得难听了,她也就是个身份高些的妾罢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自己可是正经的当家主母,她何德何能跟自己平起平坐? “是。” 方氏说了这么多,句句警醒着肖倩比她低上一等。肖倩虽然心中有恨,却也只得老老实实的顺从应声,发作不得。 方氏逼不到肖倩发作,没法打罚她一番,一时也是失了兴致。 “得,我有些倦了,你便是退了吧。” 听到方氏打发的话,肖倩赶紧接过了话头:“鄙妾叨扰夫人实属不该,不过鄙妾此番前来,实有要事同夫人商量。不知夫人可否容鄙妾说上一说?”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故这么扭捏。” 肖倩言辞诚恳,方氏只得容她继续说下去。 今个儿不由分说的赶走肖倩,倒是显得自己这个当家主母不甚大度了。若肖倩在老爷面前胡乱嚼些舌根,岂不污了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形象? “老爷说了,待过了老夫人的丧期,便是要将二小姐嫁入侯府了。不过二小姐的嫁妆不甚齐全,鄙妾这才大着胆子来此求夫人准备一二。免得婚嫁之时热热闹闹的,却皆是非议着二小姐嫁妆有缺漏,令幕府失了体面。” 呵,原来肖倩这厮在此设的个局等她跳呢!肖倩真以为自己有了平妻的名分,就够格跟自己讨价还价了? “肖姨娘可是嫌二小姐的嫁妆寒碜了?” 方氏自己不入局,反倒四两拨千斤的转移了话题,挖了个坑让肖倩往里跳。 肖倩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明着应是。一番婉转,说出了自个儿的意思。 “夫人误会了,是老爷说,二小姐是府中头一个出嫁的女子,有些事可能没顾及得上。多依着相近的人家来便是。此前薛二小姐嫁丞相府的大公子,十里红妆好不热闹。鄙妾心想慕府与侯府结合,也是相近的家世。鄙妾此番提议,只是不想叫侯府看轻我们幕府罢了。” 方氏直勾勾的打量着肖倩,突是勾起一抹冷笑来。 这贱人当真是能言会道得很,竟将自己的贪心同幕府的名誉扯上干系了! 方氏眼里满是嘲弄,顺着肖倩的话便是反问了一句。 “那肖姨娘以为,此事应当如何操办?” 方氏将这难题抛给肖倩,本想令肖倩露出错处打压一番。结果肖倩还是没上道,中规中矩的应答着方氏。 “夫人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鄙妾自是不敢妄言的。不过鄙妾心有一议,也不知夫人认同与否。” 这贱人生得狡猾,当真好难应付! 方氏强压住心头不满,语气中稍稍透了些冷冰来。 “你便是说吧。” 肖倩真以为自己坐上了平妻的位置,就有跟自己讨价还价的本事了? “鄙妾也明白,幕府是不会亏待二小姐的。二小姐的嫁妆说来也是丰厚,只是跟世子尊贵的身份比起来,有些小巫见大巫罢了。虽说此时提出这般提议有些不好,不过为了幕府体面,想来老夫人也是不会怪罪的。” 肖倩一提及老夫人,方氏便是秀眉一挑,有了些预感。 “老夫人身外之物众多,离世之后也是带不走的。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分出一些给二小姐添置嫁妆。既全了幕府的体面,也不至于失了幕府其他人的份额。” 果然,肖倩打的是这般主意!她想得倒美,也不想想她和她生的那下贱胚子,配得上用老夫人那些好东西吗? 哼,便是她盘算得再好又如何?东西不在自己的手上,她又怎能讨得了一丝一毫的便宜去。 念及,方氏不怒反笑了来。 “为了幕府的体面,我自然也是想二姑娘嫁得风风光光的。不过老夫人将自个儿的东西尽数留给了四姑娘,任谁也动不得。你来找我商讨,倒不如直接去找四姑娘实在些。” 既然肖倩觊觎这些东西,自己就给她指条明路,让她们狗咬狗好了。也省得自己自降身份同她们蛮斗,惹上一身的骚味。 肖倩本以为这次能讨得几分好来,却没想到老夫人将东西都给了慕思欢去。她一番心机,到最后竟是半点收获也无,实在叫她气闷得很! 便是老夫人将那些财物留给慕文宇,她也能理解几分。可老夫人将财物尽数留给个庶女,这叫个什么事? 肖倩明白,这么大的事,方氏定不会诓骗于她的。她沉默了一会儿,只得作罢,向方氏告辞离开了去。 方氏见肖倩面色铁青而去,直在心里发笑,眼神之中尽显得意。她倒要看看,肖倩能使出什么样的法子来对付那小蹄子! 第22章 交心 “小姐,奴婢有句不当讲的话,说出来还望小姐不要介怀才是。” 余妈妈随慕思欢回了兰院,便是不吐不快,欲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警醒慕思欢几分。 “余妈妈可是觉得我刚刚做得不对?” 她方才是冲动了一些,不过若叫她重来一回,她还是不会给方氏好脸色看的。 做都做了,她自是不会后悔了去。再说她这么一番行事,心里也是好受了。为何不做? “小姐行事自然有着自己的道理,奴婢当然是信服小姐的。奴婢是怕小姐得罪了方氏,于她那里会吃上些苦头罢了。” 余妈妈确是觉得慕思欢羽翼未丰,不该同方氏针锋相对了去。 在余妈妈看来,方氏索要的几间商铺,于老夫人的私产中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便是给了方氏,也算不得什么大的损失。可惹恼了方氏,慕思欢所要应付的难事便是源源不断了。用几间铺子换得一时安稳,也是划得来的。 余妈妈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不过慕思欢自己这么问了出来,她倒是不敢指正其中对错了。 慕思欢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今个儿却是霸道得很,激得方氏都无言以对了去。余妈妈虽然一心为慕思欢好,却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得四小姐上了心,与她生分了去。 “余妈妈,你心里想的我也明白。今日我若让方氏得逞了去,明日她必定索要得更多。说我自私小气也好,说我就鸠占鹊巢也罢。祖母选择了我,必定是有其原因的。既然祖母没有预留他人的一份,我便半个子儿也不会让予了旁人去!” 余妈妈见慕思欢这般掷地有声的做着保证,突是有些明白老夫人为何要选择四小姐了。 慕思欢说的这些余妈妈不是不明白,她也知道此般退让不是长久之计。她想慕思欢退一步海阔天空,养精蓄锐再与方氏一较长短。却是不想慕思欢自有主见,敢于披荆斩棘了去。 慕思欢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智,老夫人果然识人非浅。 余妈妈脑中突是闪过了老夫人许久前所说之话:我活了这么些年头,那些个虚情假意我早已看得透了。谁真心,谁假意,我心里自有计较。那些世俗偏见,我向来不曾理会过。我这一生,就秉着谁对我好,我便加倍奉还的道理。至于那些个面善心歹的,我也由不得她们讨到一丝的好去! 老夫人初初说这话时,余妈妈还不甚明白其中意思。至老夫人做下安排逝后,余妈妈也还是没能理解这话中涵义。 对老夫人好的,不只四小姐一人。老夫人当初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为何又将东西全给了四小姐?连自个儿最为亲近的子女都无缘一份,岂不叫人奇怪? 余妈妈心里一直有此疑惑,如今见了慕思欢的强硬态度,才有了些明白老夫人的用心良苦。 老夫人若把财物分给老爷或是少爷,最终都还得是幕府的东西。若真如此,岂不是人人都能分一杯羹? 不过这些财物到了四小姐手上,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四小姐重情重义,自是舍得将财物赠给老爷少爷的。要换了其他人,四小姐却是容不得她们予取予求的。老夫人这么做,无疑是个极好的选择。 余妈妈今日才算看出来了,四小姐颇有些老夫人当年的影子。同样的恩怨分明,肆意洒脱。 难怪老夫人如此疼宠四小姐了。 “小姐说得极是,倒是奴婢越活越回去了,不如小姐看得清醒。” 方氏和四小姐早处在了对立的一面,便是四小姐委屈求全了又有什么用呢?如今四小姐要什么有什么,就算她年纪尚小,方氏又能拿她怎样? 当真是自己看得不清醒,才这般失了底气。 四小姐年纪轻轻就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余妈妈欣慰之际,又不由得觉其有些可怜。 这般玲珑的心思,得经过多少磋磨啊? 得到余妈妈由衷的赞同,慕思欢却是愣了一愣。她着实没想到,余妈妈能这么快就无所顾忌的认同了她。 当然,对于余妈妈的认同,慕思欢自是欢喜于心的。 余妈妈虽是祖母所赐,可她若不能跟自己一条心,自己又何苦将她绑在身边应对这种种难事呢? “余妈妈说笑了。我这哪是看得明白?我这是得祖母庇佑,大有底气呢。” 慕思欢笑容满面,看似说着玩笑话,却也直接道明了事实。 若不是仗着祖母所赐,她便有天大的胆气,也是闹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的。 她既得祖母成全,又怎能一味犯傻退让,将一身的底气交托出去? 第23章 账房 慕思欢同方氏闹僵之后,余妈妈便不许兰院的丫头轻易出入慕思欢的闺房了。 就连日常打扫,余妈妈也是亲力为之。生怕有个什么疏忽,就着了方氏的道。 如此提心吊胆了几天,院里依旧是风平浪静得很。 兴许方氏也不敢在这风浪尖上有所动作吧?若四小姐刚拿到老夫人的私产就出了事,自是惹人生疑的。 余妈妈心里虽这么想,却是半点不敢松懈了去。万一方氏就等着她们放松警惕,好趁虚而入呢? 慕思欢对于方氏的报复,倒是不怎么在意的。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她真有个什么好歹,也势必不会让方氏的宝贝女儿好过了去! 慕思欢让余妈妈交托了一封书信给夏涵馨,百般叮嘱了余妈妈要亲眼见到夏涵馨收下。 信中所记不多,仅有两页小纸,分别记着两件要事。 一则是:若她不幸身亡,便委托夏涵馨将她所留财物全部散尽了去。 二则是:若她死得不明不白,便请夏涵馨将那则隐秘之事公之于众,好让她黄泉之下走得安稳。 除了夏涵馨,慕思欢实在找不出其他适合的人选了。 慕思欢所信任的,可以以命相托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个,自然是同她自小玩到大的夏涵馨。另一个,便是处处照顾着她的慕文宇了。 慕思欢不想慕文宇为她神伤,基于无奈,也只得烦扰夏涵馨为她而劳心劳力了。 说起来,她当真对夏涵馨亏欠了不少。能有此知心良友,实是她半世修来之福。 连着好几日,慕清德都没往兰院指派人来,好像忘了自己的承诺一般。 慕思欢始终觉得心欠欠的,每每在无意之中都会抬眼望向院门,流露几许期待之色。而后,便是默默的垂头,出了神去。 慕思欢这几番落寞的神情,直让余妈妈觉得心疼得紧。 哎,老爷便是随便找个不那么像样的人来敷衍一下,也比现下不管不问的好呀。 其实慕思欢并不是如余妈妈眼中所见的多有落寞,只是她心里有些郁结罢了。 她知道,慕清德是个重诺的人。既然慕清德对她许下了承诺,就必定会信守承诺的。 慕思欢在意的,只是慕清德在意与否罢了。 她手里好几个铺子需人打理,若父亲真是上心,为何迟迟不给她安排个人手来呢? 这世间能人异士众多,想来找个稍微有点本事的可靠之人不难吧?便是以前帮着祖母打理商铺的那些人,也是现成的人选。为何父亲不做考虑呢? 慕思欢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期许。 或许父亲是在多番挑选,想选个适合她的吧?可父亲向来少有关注于她,又怎会对她如此上心呢? 慕思欢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灵魂像是走丢了去,呆闷的在屋子翻来覆去的看着书。 “小姐,老爷给你精挑细选的管家来了。” 听到余妈妈报喜的话,慕思欢便是一脸的兴奋,急急向外打量了去。 待看清了余妈妈身后之人,她却是滞了一滞,流露出了些许的惊讶来。 父亲为她挑选而来的,竟是个女子! 先是不说这女子能力如何,便是慕清德这份心思,就已然令得慕思欢好生感动了! 这女子长得颇为丰润,看起来有些笨重。不过她一双眼睛里锁着满眸的清明,一瞬便抓住了他人的视线,让人忽略了她的身形。 她行装简而整洁,再加上那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直透露着一股子精干的气势。难怪余妈妈用上精挑细选这四个字了。 一看这女子,慕思欢便知她是慕清德花了许多心思挑选而来的了。 慕清德此番可谓是操碎了心。不仅考量到了管账之人的能力,还特地选了个女子来,好让慕思欢避去外界的闲言碎语。 若是个男子时常出入女儿家的院子,传出去自然是不甚好听的。不过外界大都男子从商,找这么个擅长经营管理的女子来,着实很是困难。 慕清德当真是精挑细选了好久,才为慕思欢找到了个这般合适的人。 慕思欢一想到慕清德此般顾及着她,便是心花怒放了去。她凝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眼里皆是藏不住的笑意。 “奴婢柳如意,见过四小姐。” 如意?好名字。 便希望她能让自己称心如意吧。 “如意,你可知我父亲指了你来所为何事?” “尽职尽责的伺候四小姐。” 慕思欢对如意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直接就将她收入了麾下。 “得,你以后便在我身边来伺候吧。” 打从一开始,慕思欢就没有起追究如意来历的心思。既然是父亲信得过的人,她自然觉得自家父亲不会看走了眼去。 左右她能触及的也是管账一事,她也无需将人盘算得太过透彻。 第24章 奢侈 慕清德给慕思欢找来的那个如意,果然很是顺其心意。整日里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向慕思欢报备着这里那里的数目。 便是她报着不烦,慕思欢也快听得头都大了。这商铺经营竟有这么多的门道,实在叫人好些佩服那些善于经商之人。 慕思欢耐着性子听如意讲解了两日,还是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不得要领。无奈,只得随便一听,走个过场也就算了。 只要这账面上的数字讨喜,便是如意打点的妥善,她也不用操心太多。 慕思欢在院里悠闲了近半个月,也没见生出一丁点儿的幺蛾子来。方氏迟迟不见肖倩有所动作,心里也不免有些着急了。 肖倩不是急着想要老夫人的东西吗?怎的这般耐得住性子,半点不找慕思欢的麻烦! 方氏闹不明白肖倩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便决定跟肖倩耗上一段时日。 若肖倩想的是拉拢慕思欢,她在此时将慕思欢逼得紧了,岂不相当于推波助澜成全了肖倩那个贱人? 慕思芸出嫁在即,肖倩怎么的也会以此理由同慕思欢交涉一番的。她倒要看看,肖倩能不能从慕思欢手上讨得一丝好处来。 方氏猜想得不错,肖倩确是想让慕思芸以情为系,说服慕思欢拿出老夫人的私产来。 连方氏这个当家主母都在慕思欢手上吃了瘪,她又怎敢明抢了去? 肖倩游说了慕思芸好几次,让她委曲求全一番,向慕思欢低头认个错。 慕思欢对芸儿向来不错,想来芸儿赔过礼,慕思欢也就没什么怨气了。到时候慕思欢自己心甘情愿的交了东西出来,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可不论肖倩如何好说歹说,慕思芸始终不愿听上一听,拉下脸面来同慕思欢道歉一番。 她未来可是要嫁给侯府世子的,此般身份该是慕思欢捧着她才是,如何叫她给慕思欢这个不及她身份的庶女低头呢? 不管她们作何想法,总归现下是无人来扰慕思欢这份清宁的。慕思欢自然乐得轻松,偶尔闺中品茶、写字弄花,日子过得也算悠哉。 连着好些日子,兰院里也没生出一点异事,倒是安阳王府那边制造了个大动静来。 夏涵馨过几日举办及笄之礼,知道慕思欢庶女的身份不在邀请之列,便特地叫人给她单独制了张请帖送来。 随请帖来的,还有一封夏涵馨的亲笔书信。 信中言辞激烈得很,便是隔着这么一封长信,慕思欢也可以想象出夏涵馨指着自己一番数落的场景。念及,慕思欢却是暖心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馨儿这性子当真是没法改了,连关心都这般强势得很。 慕思欢看完信,着实好生感动。不过夏涵馨信上所提法子,她却是不打算做半点考量的。 就算馨儿能求得安阳王收她做义女,她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若她真跟王府扯上了关系,便算得上是踏了半只脚进天家的门了。 换了其他人得遇此事,或许会觉幸运至极。于她来讲,只会觉得自己是刚跳出了火坑,转眼就不幸的栽到了另一个火坑之中。 天家复杂,只怕比她如今形势还犹有过之。她才不愿纠缠其中,几多纠结呢。 慕思欢让余妈妈收好了请帖,便让余妈妈去如意处领了些银钱,出府去给夏涵馨购买首饰去了。 老夫人私库里头虽有大把的珍品,却是不适合取来赠给夏涵馨这样的姑娘家的。 首饰固然是顶顶精致的,好些却是上了年头的。若拿给夏涵馨这般青春正好的娇女佩戴,未免显得老气了些。是以慕思欢才让余妈妈取足银钱,去了城里最大的珍宝房挑选适合的首饰。 慕思欢本是不怎么喜欢去热闹之地的,不过事关夏涵馨,纵然她不擅交际,却也是喜得凑上这份热闹的。 以往她出入王府,馨儿都会叫人前来接她。不过这次遇上馨儿及笄之礼,想来她是抽不出空照料自己的吧? 王府与幕府以前常有走动,幕府应该是在邀请之列的。以往遇上这种宴席,出席者皆是主母和府中嫡女。自个儿若是确定要去,就不免得要跟方氏撞在一起了。 一想到要跟方氏同坐一车,慕思欢便是苦着个脸,有些抑闷。 倒不是她怕了方氏,实在是她不想在那大喜的日子和方氏勾心斗角了去。 好在余妈妈办事周到,出府一趟,竟是连马车都新买了来。 要换了以前的慕思欢,这般大方行事自然是想都不敢想的。毕竟一个驾车之人的开销,便抵得上她一月的份例了。 现下她能有如此娇贵生活,自是得感念祖母的一番恩德。 第25章 装扮 慕思欢一番顾忌,倒是有些多余了。 方氏满副心思都牵系在慕思妤的身上,哪还顾得上谋算如何害她呢。 慕思妤上次错过了一门上好的亲事,方氏自然想趁着夏涵馨及笄,王府俊杰临门,为慕思妤择个上好的夫婿。 这日一大早,慕思妤院里就热闹了起来。 方氏一心想要慕思妤大出风头,找了好几个丫鬟来为慕思妤梳妆打扮。费了好些心思,才将慕思妤打扮得体体面面了来。 慕思妤往镜中一站,见到自个儿一身都是素淡的色彩,便是生出了满心的不悦来。 穿得这般素,如何能引人注目? 可恶的婆子,死了也叫人这般闹心!东西全留给了慕思欢那小贱人,却还要自己为她守孝!什么东西! 慕思妤这厢在心头暗骂,方氏心里却是欢喜得很的。 于她看来,慕思妤此般模样才算得上是尽善尽美的。她平时里的打扮美则美矣,却是不如现下的妆容有着天然之姿。 女子,贵于品,而非形。如此甚好,甚好。 慕思妤经过一番精雕细琢,宛如仙女入凡一般。可慕思欢这头,却是叫手下的丫鬟犯难了。 慕思欢额头上的伤口虽是好全了,却留下了一道浅白色的疤痕来。那疤痕颜色虽淡,却是有眼眉那么宽。 平日里慕思欢不注重打扮,倒也没人在意过这道难看的疤痕。难得慕思欢今日想做个简单打扮,额上的疤痕却是无法用妆粉遮掩了去。实在叫替她上妆的芷舒好生着急。 慕思欢见芷舒鼓捣了半天,也拿那疤痕没有半点儿法子,也就不欲为难芷舒了。 “你随便画个简妆就是,别抹这些香粉了。” 她此番前去王府,为的是给馨儿庆祝。何需做那精致打扮与人比美去? 再说了,便是她没遭破相,姿色也实属泛泛。拿什么跟人家比去? 慕思欢这么一说,便引得芷舒面色一讪,身形顿了一顿。心觉是自个儿无能,惹得小姐不耐了来。 如意见芷舒手足无措的傻愣着,便是好心助她,向慕思欢提了个议:“小姐不如在额前留上些许碎发,梳个乖巧的发髻?” 慕思欢正是疑惑芷舒不知所措个什么劲呢。听到如意这话,便有些回味过来了。莫不是自己话说得重了,吓到了芷舒? 自个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可怕了? 慕思欢在心里笑问了自己一句,又是对着芷舒笑道:“时间紧迫,就不必行那麻烦之事了。你只管把妆容画好,莫叫人说得我不知礼数就行了。” “是。” 芷舒听到吩咐,手上动作立即加快了去。不一会儿功夫,就为慕思欢画了个精致的妆容来。 虽说慕思欢额头上的伤疤还是令她的姿容多有失色,却也比她一开始的苍白面容好看得多了。 慕思欢对着铜镜,失神的用手抚了抚额上的疤痕。仅仅顿了一会儿,她便是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来,轻松出了门去。 慕思欢同余妈妈出得府来,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方氏和慕思妤两人。 慕思妤正欲进入马车,一眼就瞥到了刚至府门的慕思欢。慕思妤一见她,便是先声夺人了来。 “四妹妹,你今日这般打扮实在磕碜得很。要不你再回去拾弄拾弄?可莫要出去招摇一番,丢了幕府的脸面。” 慕思欢能得郡主送上的特别请帖,慕思妤心里自然不平。可慕思妤又没法将慕思欢困在了家中,心里不甘之际,只得于嘴上奚落她一番。 慕思妤这话说来实在好笑得很。慕思欢将她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实在不明白她怎会没头没脑的用上招摇一词。 两人若是站到一起,究竟谁更招摇? 要不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慕思欢不好直接驳了慕思妤的颜面,慕思妤还能高高兴兴的出府吗? 自己不将她做的那些丑事说出来,她就该偷着乐了。她怎就这般没脑子?非得一个劲的闹出事情来。 慕思欢心里无奈,实在懒得开口搭理慕思妤。只当慕思妤说的话是耳旁风,半点也没往心里去。 慕思妤不见慕思欢有所回应,便是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恼恨,扬长而去了。 对于这般不识趣的慕思妤,慕思欢心里又是添了几分无奈。 跟蠢人交流,着实好生费劲! 方氏那般精明的人,怎的就教导出了这么一个莽汉行径的女儿呢? 给她留上一线,她非是不要,偏要逼得人给她制条绝路来。兔子急了也咬人的道理,她当真半点也不懂吗? 慕思妤不是不懂,而是觉得自家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慕思欢又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慕思欢指不定是知晓了一星半点的,稍加猜测想威胁于她呢。她又如何能自乱阵脚,上了慕思欢的当呢? 第26章 拦路 慕思欢这次出行实在豪气得很。余妈妈随手买回的马车,竟是比方氏出行用的马车还要好上一些。 马车车体比一般车辆要大上些许,乃是上好的梨花木所造。每根柱子上都雕着一幅寒梅怒放图,样式简而大气。 车中内饰简约,却很是精致用心。便是这里边的坐垫和车帘,料子也比她以往的衣裳还要金贵,摸起来顺滑得很。 就连那马匹都长得俊逸得很,长鬃飞扬,好不精神。 慕思欢着实料想不到,余妈妈口中所说的随便挑选来的,会是这么一辆好车。 呵,自己当真是富贵逼人犹不知呢。 余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久了,眼光自然不差。东西稍微次上一点,她便是看不上眼的。 此次出府采办,余妈妈便是按着老夫人的规格来置的东西。是以这些上品之物,在她看来也属平常。 幕府守门的侍卫见余妈妈将慕思欢请进了崭新的马车,实在好生讶异。心头顿生诸多猜想,翻涌了起来。 这四小姐不过是寻死了一回,怎的突然就好命了呢?难道真有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说? 相较于侍卫的震惊称奇,慕思欢则是心如止水得很。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因为这些奢华之物,添上几多纷扰呢? 或是因得这天降横财来得容易,她才能这般淡然,不甚顾惜吧?她这人,真是有些不识好呢。 那马夫驾着马车刚上了大道没多久,就被急急停了下来。 慕思欢在车内一个摇晃,便作势要向前倾了出去。吓得余妈妈赶紧伸手扶稳了她。 “小姐,没事吧?” 慕思欢浅笑着摇了摇头,应到余妈妈。 “无碍。” 余妈妈见这马车急停,心里已是起了嘀咕。过了一会儿,也没见着马车开动,她这心里更是不耐了。 这小六为老夫人驾车多年了,怎的还这般冒失? “小六,你今日是怎么驾车的?莫不是没给了你赏钱,你便提不起劲了?” 小六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呢,一听余妈妈这隐含怒气的话,心里便是一颤,赶紧靠近车门向里边的人解释着。 “余妈妈,我怎么敢呐!方才突然有头老牛闯了出来,现将马车拦在了路上呢。” 小六话一落下,余妈妈顿时大惊。 “那你还不离远了些,等下那老牛要是发起疯来惊扰了马儿怎么得了?” “余妈妈莫怕,那牛现下被人制牢实了,折腾不起来的。” 听小六这么一说,余妈妈心里便是安定了几分。 慕思欢听此,心里却是疑惑了来。这城里又无耕地,怎会有黄牛占道呢? 因得这黄牛占道,周遭也是安静了下来。百姓们呈包围之势远远观望着,都想瞧一瞧这份热闹。 这样一来,同这纠纷离得最近的,反倒是慕思欢的马车了。 小六现下便是想要离得远些,也是退无可退了。只得干瞪着眼,祈祷眼前这一宗纠缠赶紧结束。 要是今个儿误了小姐的事,余妈妈定不会轻饶了他去! 念及,小六便是苦下了脸,无奈得很。 “大老爷,你便是开开恩,多给些银钱给我们吧。我们家就指着这头黄牛生活呢,如今把它征用了去,可叫我们如何过活啊。” 说话的老爷子两眼带泪,跪在了那几个当差的面前。他话里满是悲切恳求,愁苦的模样实在叫旁人好生不忍。 便是同情又有何用?谁敢跟这些个当差的理论呢?众人心里仇视这当差的欺压百姓,却是没人敢上前说句公道话的。只能在心里默哀一声:哎,这老爷子今个儿怕是讨不得好了。 “呸,你个混账东西。说什么征用呢?这不是给你银钱了吗!你可休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胡搅蛮缠,再不滚,我就把你关进大牢去。” 那老头凄凄惨惨的话,慕思欢在马车里头还听得不甚真切。不过那当差的大声叫骂的话,慕思欢却是全听了个明白。她心里有些可怜那说话的老头,便欲出了马车去看个究竟。 余妈妈见慕思欢起身想要出去,赶紧婉言拦住了她。 “小姐,外头那么多人,你现下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慕思欢轻拍了一下余妈妈扶着她的手,笑道:“怕什么,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慕思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妈妈也不好阻挠了她,只得掀开车帘,将她请了出去。 慕思欢刚探出半个身子,便见那老头捧着手上的铜板,泪流满面的哭道:“大老爷开开恩吧,我那老婆子还卧病在床,等着这笔钱下米开锅呢。起先说好了的十贯铜钱,怎的到这就变成十个铜板了呢?这可叫我们老两口如何过活啊!”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便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更加同情这瘦弱不堪的老头了。 这当差的也太过阴狠了,纯粹是在要人的命啊! 官民相交,众人都深明其中那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与官打上了交道,总归是得献出点利头的。 这些当差的平日里收走一两贯,众民打骂不能,也唯有忍气吞声了去。如今他们连条活路也不给人留,可就着实激起众民之怒了。 那些当差的也是见了这小老儿孤苦无依,才见财起意打上了他的主意。本想着顺手大赚一笔,却是没想到这老头不要命的纠缠了上来。 此事现下被这老头说得人尽皆知了,顿时惹得那差头恼羞成怒了来。 “你这死老头,说的什么疯话来诬陷于我呢!” 那差头嘴上一声叫骂,拿起手上那未出鞘的剑,便作势要砸向那跪在地上的老头。 第27章 插手 “且慢。” 慕思欢实在是看不过眼了,眼看那重剑要砸在老爷子的头上了,急忙出声,叫停了那动手的差头。 那差头被人一吼,身形一怔,下手便是偏了些许。 重剑砸在老头肩上,只听“哐”的一声重响,便见那老头疼得龇牙咧嘴的,说不出话来。 慕思欢见那老头被打,实在气极。这些个当差的,怎能这般蛮横无理! 余妈妈本不想慕思欢在人前搅合此事的。可她心里也是明白,现下想劝回慕思欢已是晚了。 慕思欢如今神色满是生气,又怎会听她一言甩手而去呢?不管慕思欢有何改变,本性还是那般纯良得紧呢。 那差头被人突然叫停,心头还有些心虚。回神一看是个小女娃,胆子又是大了些许。不过他见这马车质地不错,倒也不敢造次了去。 “不知小姐有何指教?” 他这一问,倒是把慕思欢问得难了。她半路叫停,也不知道个前因后果,能有什么指教? 她心里琢磨一番,便寻思出了应对的话来。 “我见这老人家哭得悲切得很,想来家中确是有什么难事的。是否是你一不小心算错了银钱,才令得他诸般为难呢?” 那差头一听慕思欢这般问话,心里便是嗤笑了一声。一看这小丫头便是什么都不懂,胡乱在给人出头呢。 “我岂是这般蛮不讲理之人?小姐可莫要信了这小老儿的胡言乱语去。这黄牛是用来给太后做药引的,他这头老牛能献给太后,是他千世修来的福分。他硬是贪图银钱,寻我胡搅蛮缠。小姐倒是说说,我哪能容忍了他?” 那差头见慕思欢年幼,便是存心搬出了太后来压她。 这到了手的银钱再让他拱手相让出去,终究是心有不甘的。反正山高皇帝远,上面的人哪会管下边的人怎么办事的?万事只求个结果罢了。 况且他说的本就是正理,也不怕慕思欢寻了他的错处来。 慕思欢听到差头这么一番解释,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还道是寻常买卖呢,其中竟是牵扯到了太后的身上。 这差头定然是不敢撒谎,拿太后的名号横行的。只不过以太后之尊,何以会下令在这市集之中收购黄牛呢? 涉及太后,慕思欢行事就得好生思量一番了。 她不入官门,便无捉拿这差头判罪的权利。她明知这当差的滥用了职权,却又拿他没辙,实在叫人生气得很! “罢了,老伯你且起身跟我走吧。” 那领头之人见慕思欢直接放弃了对峙,面上不由得显露了几分得意来。 哼,贵门小姐又能怎样?抬出太后的名号,她们还不是得乖乖服软? “小姐,这,这……” 那老头好不容易见着个肯为他说话的,自是想慕思欢尽一份力,给他要些银钱回来的。 他渴望的目光本来一直徘徊在慕思欢身上。不过慕思欢说出让他放弃的话后,他便失落的看向了那差头。而后他有些惧怕的收回了目光来,万念俱灰的瘫在地上,沉沉的叹了口气。 “老伯,你莫要伤心了。这黄牛能献给太后,当真是你的福分呢。” 差头见慕思欢顺着他的话劝慰着那老头,眼里的笑意更是深了一层。他身形一摆,牵着那黄牛便欲离去。 他还没来得及踏出步子,慕思欢又是接着说到。 “我见你也可怜,便是私人填补些银钱予你吧。不过我今日出府忘了带上银钱,你便是随我到安阳王府走上一遭吧。郡主同我乃是多年好友,今日特地邀我去她府上做客。我跟她说上一声,定能拿到银钱予你。” 慕思欢无奈,只得搬出了夏涵馨的名头来震慑那差头。 余妈妈身上自然是带着大把银钱的,便是多给那老头十倍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慕思欢帮得了一个,却是难得帮上第二个的。 总得叫这些个当差的怕上几分,才能少上一些这样没道理的事来。 那差头听慕思欢这么一说,果然害怕了来。 王府里今日达官贵人众人,这事若然在那里闹开了,他指不定受到什么责罚呢! 他瞄了慕思欢几眼,并不觉得她像那般显贵的人物。不过她既然敢说,必然是有几分依仗的。 再说她车马华丽,想来身份也是不差的。 那差头狠瞪老头一眼,面上流露出了些许尴尬,恭敬的对着慕思欢说道:“这样的小事,何必劳烦郡主上心呢?我再让人结算些银钱给他好了。免得他贪心不足,赖上了郡主就罪过了。” 那差头故作大方的让手下人拿了一袋钱给那老头,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叫慕思欢看得好生厌恶。 “差大哥说得也对。虽说郡主乐于助人,可一次两次的还行。次数若然一多,可就叫人甚为烦忧了。对了,差大哥可否行个方便,好让我赶得及参加郡主的及笄之礼。” 慕思欢这么说,便是为了给他们提个醒。莫要做那方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来。 只希望自己这日行一善,不会给馨儿惹上太多麻烦吧。 有时候慕思欢当真觉得,自个儿这般作为很是无耻。不过做姐姐的,照拂自己这个做妹妹的一二也不为过吧。 慕思欢入了马车扬长而去,却是不知自己刚刚的一番行径叫人看全了去。 齐祁在人群之外的马车上,一直掀开了车帘偷瞧着她。至她入了车内,这才放下了帘子来。 他在车内听着手下回报她方才的作为,不由得对她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初初见她,行为已然叫人惊讶。没想到现下见了她,行径又是大有不同。 这般聪慧之人,怎会起寻死的心思呢? 难道是刻意为之?齐祁想到此,又觉不甚可能。毕竟那日他亲眼所见,慕思欢撞棺撞得实在得很,不像作假。 若然作假也能这般豁出性命不顾,那她也值得别人称颂一番了。 不管怎样,这慕思欢,有几分意思。 第28章 送礼 小六一番紧赶慢赶,还是来得迟了一些。 慕思欢刚交了请帖,还未及踏进王府的门呢,便听里面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摆驾回宫。” 皇后娘娘?馨儿果然受宠得很,竟邀得皇后都来参加她的及笄之礼来了。 事实上,慕思欢还是将夏涵馨看得轻了一些。 皇后亲驾至此,可不仅是来此走个过场这么简单的。早在之前,皇后就得了皇上特别的指令,要在今日为夏涵馨主持这及笄之仪。 能得皇后亲自加笄,夏涵馨当真是独领风骚得很。 眼见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蹿入了眼中,慕思欢赶紧退至一旁,让出了道来。 “恭送皇后娘娘。” 慕思欢眼眉低垂之际,眼珠子便随着那明黄色的身影转了一圈。 慕思欢很想见识见识,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究竟是何种风度。可她又怕此番真心实意的仰慕之情,被人认作了不敬去。只得毕恭毕敬的垂着头,直盯着映在她眼眸中的明黄色身影。 皇后不愧是一国国母,众名门女子的典范。轻盈移步之间,都透着一股雍容华贵之势。 慕思欢瞥见皇后被身边太监搀扶着的一双无瑕玉手,立即有了几丝疑惑蹿上心头。皇后已然是四十好几的年纪了,为何她的肌肤还是这般细腻光滑,毫无皱褶? 见到这双纤纤玉手,慕思欢更是想一睹皇后全貌,看看她是个怎样的风华绝代了。 待众人恭恭敬敬的送走了皇后,王府之内又是热闹了起来。众多赞美之词,又是毫不吝啬的抛向了夏涵馨来。 夏涵馨虽被无处不在的赞美包裹着,却是心不在焉的打量着四周,半点没有搭理其他人的意思。 夏涵馨眼尖,只扫了一眼便发现了站在门外的慕思欢。她突的就蹿出了身来,翩翩至了慕思欢身边。 夏涵馨见着慕思欢,心里便是又喜又躁。拉过慕思欢的手就责怪起她来。 “你实在好没意思!明知道我今个儿生辰,你还来得这般迟。莫不是我不找个人去接你,就将你请不来了?” 慕思欢看到夏涵馨故意装腔作势鼓起来的腮帮子,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馨儿,我这不是路上生了事,才被耽误了吗?” 夏涵馨一听她出了事,怕她是路上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故。赶紧将她好生打量了一番,又是着急问到。 “你路上出什么事了?可有损伤了哪里?” 慕思欢见夏涵馨这般紧张,又是甜甜一笑,向她解释到。 “倒不是我出了事,而是方才马车行在路上,被一宗天大的买卖挡了去路。” 夏涵馨娇嗔的看了慕思欢一眼,半点不信慕思欢所说之话。她将慕思欢拉进府里来,绕开了人群边走边调笑到慕思欢。 “你莫不是起得迟了怕我怪罪,才特地寻了个借口来诓骗我呢?这寻常集市之中,哪有什么天大的买卖?你就是看我好欺负,尽跟我胡扯呢。” 啧啧,这可真是冤枉人了。谁人不知这京都里的文月郡主惹不得?自己哪里敢欺负了她? “我怎么敢呀?方才真是有几个官差说要给太后进献药引,拉了头黄牛拦在道上呢。” 一听慕思欢这话,夏涵馨便是明白过来了。好笑之间,又不由得白了慕思欢一眼。 “你说的原是这事啊。这买卖黄牛的告示都张贴许久了,也就你还觉得这是天大的事了。” 照夏涵馨这般说来,这事想来也不是什么隐秘了。慕思欢止不住心里好奇,便是出声询问到夏涵馨。 “馨儿倒是给我说说,这偌大的一头黄牛怎么能做了药引子去?” 夏涵馨难得遇上慕思欢好奇之事,顿时来了热情给她解说一番。 “听说宫中太医找了个古方来,能治好太后的咳嗽。其中最重要一味药,便是那牛黄一物。不过这牛黄稀少,数百头牛也不定能取得一份来。没办法,只好高价从百姓手里买入黄牛寻物了。” 高价?慕思欢一想到那可怜的老者手捧着十个铜板的情景,便是一丝悲哀笼上了心头。 如今她能帮得了他,不过是因得自己一时显贵罢了。若她仅仅是个任人打骂的庶女身份,无一贵人相助,今日又会是何种境遇呢? 夏涵馨见到慕思欢走神,赶紧唤回了她的思绪来。 “在想什么呢?可是今日忘记了带礼物给我,想着怎么将我打发了去呢?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今个儿要是忘了我的礼物,我就得翻个番,要上两件来。” 慕思欢一见夏涵馨这精明算计的模样,顿时又乐呵了起来。 馨儿今日举行了这及笄之礼,便是个大人了。怎的她还是像没长大的孩子一般,透着小孩子的活泼劲。 “别说两件了,便是给你添做十件都没问题。” 听到慕思欢大方如此,夏涵馨顿时笑开了花。 “这话我可记得清楚了,容不得你不认账了去。” 夏涵馨这头笑得开心,却是不知她们两人正被一些目光虎视眈眈着呢。 那几个奉承夏涵馨的世家之女,见夏涵馨抛下她们跟慕思欢有说有笑的。一时纷纷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眼中也是流转了一丝嫉恨之绪来。 这便是那个慕家的庶女?闻名不如一见,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郡主贵为千金之躯,怎就乐得跟她那样的人结交呢? 不过一瞬间,她们眼里的轻贱之色就陡然一转,变作了满满的惊艳之彩来。 慕思欢一番示意,让余妈妈递上了装有礼物的锦盒给夏涵馨。 “看看,喜不喜欢。” 夏涵馨突是看到这个华美的锦盒,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她接过那两个手掌一般大小的锦盒,便是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来。 她拿起盒里所放之物,顿时吸引了众多女子的眼眸。 第29章 贵重 夏涵馨拿起的第一件首饰,是一支名唤金蝶展翅的步摇。此物不仅名头响亮,论其品相,也很是非凡。 此步摇花式繁美,顶端为一只金色彩蝶展翼而飞,内里镶着一块剔透晶莹的紫色水晶为主心。 其金色的羽翼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之下璀璨生辉,好不夺目。上坠淡蓝色珠玉随风而动,互相碰撞而发出轻微的“叮当”之响。其间晶莹辉映,玲珑有致,险些叫人看花了眼去。 这步摇看起来栩栩如生得很,夏涵馨只一眼就看上了,心里着实喜欢得紧。 众女远观此物,心里正是疑惑:慕思欢何德何能能送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在见了夏涵馨随后从那盒子里取出的饰物后,众女心里又是一颤,狠狠的吃了一惊。 夏涵馨此次取出来的东西,分量比刚刚的步摇还要重上几分。一沐浴在金灿灿的日光下,便是一大抹耀眼的金色蹿入了众女的眼帘。 此链正中,依旧是以翩翩金蝶为主,两侧各镶了一粒圆润的绿色玉石为辅。金蝶双翼为镂空之态,各做了上下两层,显得更为真实。其形好似真蝶腾飞起舞一般,妙不可言。 夏涵馨欢喜的放下项链,又是拿起了一只耳坠子在附耳处比了一比。 “怎么样,好不好看?这套首饰我见淮玉公主戴过,心下很是喜欢。哪知到我去买的时候就没了,心里念想了好几天呢。” “好看,馨儿戴什么都好看得紧。” 对着夏涵馨这般的活泼可爱的人儿,慕思欢眼里不自觉的带了几丝宠溺之色。此般老成之态,倒显得她比夏涵馨的岁数还要大上些许。 有了前两样宝贝做个参照,那些世家之女便是没看清夏涵馨手里拿着的耳坠,也明白慕思欢所送之物,是琳琅阁最新推出的整套金銮彩蝶了。 这幕府四小姐当真好大的手笔! 这套首饰琳琅阁只出五套,且这五套各有其中不同之处。或是内镶彩石不同,或是所坠珠玉颜色不一。总之,此物要价甚高,能买下的皆是非富即贵之人。 见到慕思欢出手这般大方,这些个世家女子纷纷觉得自己捉襟见肘得很。 一些人又羞又疑,高贵的她们自然不容许慕思欢越过了她们去。不自觉的就胡乱作想了来,随后看向慕思欢的眼眸中,又是多了几分鄙夷在内。 自个儿贵为世家嫡女,每月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例银可用。以慕思欢的身份,怕是几辈子也凑不齐这一支金步摇的钱来的。她莫不是干了什么下贱之事,才讨来了这般好利头吧? 而姗姗来迟的齐祁,正好看全了夏涵馨招摇首饰这一幕。 他自然也知道夏涵馨手中之物几多珍贵,不是慕思欢这么一个小小的庶女购置得起的。不过他倒不像那些嫉妒心重的女人一般,随意胡想了慕思欢的人品去。 他心里好奇之下,又是对慕思欢有了几分上心。这小丫头,总被一丝他看不透的神秘感笼罩其中。着实有些意思! 慕思欢见众人神色各异,便是对夏涵馨悄声说到:“馨儿赶紧将东西收起来吧。你这般大张旗鼓的欣赏了去,那些个不知道内情的人,指不定道我是偷抢来的呢。” 慕思欢也就这么一说,并没有将众人的神情放在了心上。 那些个人跟她非亲非故的,她又何必去理会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呢。 “怕什么?我知你送我的必定是好东西,特意拿了出来显摆的呢。在意她们作甚?让她们嫉妒去吧。” 夏涵馨知道,换了以前的慕思欢,是送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的。若不是慕思欢的祖母惦念着她,给她留了满屋子的好东西,她这回指不定又是给自己绣个绢帕什么的。 不过夏涵馨更是明白,慕思欢一朝得贵,自是不会亏待自己的。是以夏涵馨断定了慕思欢今日送她的东西,绝对是上好的佳品。 果不其然,夏涵馨猜得对了。她非得叫这些个眼高于顶的人瞧瞧,思欢就是不比她们差。她们哪哪都比不上! 众女心里猜疑有之,羡慕嫉妒的也有之。不过其中嫉恨得有吃人之势的,唯慕思妤一人而已。 慕思欢凭什么挥霍祖母的东西?自己才是幕府的嫡女,自己的母亲才是幕府的主母。慕思欢一个低贱的庶女,凭什么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慕思妤着实好气,一双怒目狠瞪着慕思欢,感觉那眼角青筋都快要凸显了来。 第30章 拒绝 夏涵馨炫耀够了,总算将首饰放回了盒子里,交给了身边的丫鬟收捡起来。 她今个儿虽是主角,却是全然不顾前院里站着的其他人,自顾自的拉着慕思欢便避开众人走了。 安阳王见她离去,着实无奈得很,只好自己招呼着一众客人去到后院闲玩去。 “馨儿,我们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开了去,怕是不好吧。” 较之慕思欢的担心,夏涵馨却是没心没肺的,半点也没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有什么不好的?方才这里最大的皇伯母都走了,其他人还敢对我爹有意见了?再说了,今个儿受我邀请的就你一人,其他人干嘛要我去招待?” 夏涵馨此话一出,慕思欢便是无言以对了。看起来不那么合理的事情,经夏涵馨一说,她竟觉得很是顺当。 夏涵馨这般不羁的性子,着实叫得人好生喜欢。 “能得郡主招待,民女实在荣幸之至。” 慕思欢的一句调笑话,顿时惹得夏涵馨眉头一挑,拦在了慕思欢面前。 “嘿,我说你,找打不是?竟敢取笑于我。” 慕思欢拉过夏涵馨的双手,一时巧笑嫣然。 “我怎么敢呀?报答你还来不及呢。” 只见她神情突是认真了来,满心诚恳的对着夏涵馨道着谢。 “好姐姐,妹妹当真是受你几多照顾了。” 慕思欢只有在年幼之时,被夏涵馨压榨着叫了几年姐姐。两人在成了很是要好的朋友后,便是以名字互称了。 这么多年来,慕思欢如此郑重其事的叫夏涵馨为姐姐还是头一回。 夏涵馨今日突然听到她唤自己为姐姐,倒是愣上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们姐妹俩向来不分彼此,你说这些话来作甚。” 夏涵馨斥了慕思欢一句,眼眶却是有了些许的泛红。 夏涵馨自然记得,当初是她硬把慕思欢拐做小妹的。 以前的慕思欢人前乖巧,唤她做姐姐。可两人独处之时,却是以全名来称呼她。多年之后,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了,便是顺其自然的直唤名字了。 如今慕思欢情真意切的一句姐姐,实在将她诸多感念唤上了心头。 真是的,她这个欢妹妹,当真是矫情得很。 “姐姐说得是,是我不懂事,又跟你矫情了。” 若是其他关照之事,慕思欢也就自然的接受了。不过这救命一事,慕思欢却是不敢有忘的。 要不是夏涵馨请来宫中御医,自己这条命能不能捡回都是个未知之数,更别说拥有现在的锦衣玉食了。 “哼,你倒是知道我要说什么。” 夏涵馨佯装怪罪的捏了一下慕思欢的脸颊,便是挽过她的手继续向前而行。 走了一段路,夏涵馨突是想到了前几日慕思欢给她寄的书信来。 “对了,你信里提及之事好生严重,可让我担惊受怕了好一阵。你要是在幕府过得实在不好,便来王府跟我过吧。到时候我跟我爹说一声,他定会同意的。” 若是思欢同意过来住,自己多了个妹妹不说,也许还能与那人多多相处了去。简直是太棒了! “不了,现在她们并未将我逼得狠了,我还应付得了。” 就算她们将慕思欢逼得狠了,慕思欢依然会这么说的。她向来心无鸿鹄远志,飞得高了,只怕会被折断了羽翼。 一听慕思欢拒绝,夏涵馨便是有了些气馁。虽然知道慕思欢是个有主意的人,可她还是做着一丝努力,希望能劝得慕思欢回心转意。 “你家那人吃人的地方,哪有我这里住着安逸?你跟她们勾心斗角的住着,那得多累呀。” “我住了这么多年,她们也没见得把我吞吃入腹了去。以后我自会多加小心的,馨儿就莫要担心了。” 夏涵馨见劝不过她,眼一白,便是无奈说到。 “你这脾气怎一个倔字了得?好说歹说都不听。得,我算是服了,不劝你了。从小到大都这样倔,亏得我娘还说你乖巧可人呢。” “是王妃谬赞了。” 听了慕思欢的客气话,夏涵馨不依了,直接直来直往的数落着她。 “我这才不是夸你呢,是在说你倔呢。” 慕思欢持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感而发了来。 “想来也是跟馨儿接触久了,获益良多。” 慕思欢这一番理论,实在是急出夏涵馨好些眼白。 “得,我不跟你扯了,免得给我气出了毛病来。” 见夏涵馨放弃了游说她,慕思欢不禁在心底偷笑了一番。 她这个上天半路赐下的姐姐,当真是纯真善良得紧! 第31章 幼狗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着,不知觉间竟是到了夏涵馨的院外来。 慕思欢心头起了疑问,馨儿怎的不将自己带去开设宴席的后院呢?她将自己引来这里,莫不是想不理了众人,于此办个生辰吧? 她可是今日的主角,断断不能缺席了去的? 若两人今个儿真是只图自己热闹了去,只怕等不到明日,王妃就会来好一番训斥馨儿了。 慕思欢正想着怎么劝说夏涵馨回去呢,夏涵馨却是神神秘秘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夏涵馨此般小心翼翼的,慕思欢更是心有疑惑了。 这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馨儿,怎的突然转了个性子来?她屋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见夏涵馨此番作态,众人都不敢张扬了去。皆是放缓了步子,紧随在夏涵馨的身后。 夏涵馨悄然打开房门,便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她环顾屋里一周,就发现了墙角边上放着她此般想要见着的东西。她两眼直放光,露出了好些兴奋的神态来。 兴奋之后,夏涵馨又很是紧张的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来。 慕思欢看着这样的她,实在有些莫名的好笑。自打跟夏涵馨相识以来,慕思欢还从未见她有过如此谨慎之行。倒是不知那屋里有了何物,引出了她这般的轻柔性子。 夏涵馨进去之后,便向慕思欢做了个手势,让她跟着自己进来。 慕思欢心里一笑,便是学着夏涵馨的样儿,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门外的余妈妈未得指令,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去,闹出一丁点儿的动静来。而秀姑姑嘛,却也是不由得在心里一笑,已然猜到夏涵馨为何如此这般了。 慕思欢进了屋,顺着夏涵馨的视线打量而去,便见了墙角边上用篮筐制成的小窝来。再细一打量,竟是两只幼狗在里头卷趴着睡觉呢。 那窝里的两只幼狗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只露了两只毛茸茸的小头来。这般可爱的模样,实在是讨人喜欢得紧。 馨儿这般小心翼翼的,原是怕的吵醒了这两只幼狗呢。 今日皇后将这对幼狗给夏涵馨之时,她便想摸上一摸,抱上一抱了。可她又得留在那里举行加笄一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下人将幼狗带回了房里来。 这加笄仪式一完,夏涵馨便是心痒痒了,赶紧带着慕思欢看了这幼狗来。 “你可喜欢?” 夏涵馨见慕思欢神情中也有几分喜欢之意,便是悄声询问着她。 慕思欢一点头,夏涵馨便是笑容满面的挽住了慕思欢,又是悄声说来。 “走,我们出去再说。” 待出了房门,夏涵馨又怕这两只幼狗跑了出去,又是细心的关上了房门来。 她拉着慕思欢走得远了一些,这才兴奋说来。 “这是皇伯母那狗儿生的第一胎,两个月前我就吵着要了。不过皇伯母说是怕我养不活,一直没给了我。没想到她趁着我今日生辰,竟将这幼狗送了给我做礼物。这两只幼狗恰好是一对姐妹花。一只给了你,一只我留着,正正好。” 听夏涵馨这么一安排,慕思欢又是一番感动从心里蹿了上来。 见馨儿这般模样,便知道她很是喜欢这一对狗儿了。可她半点不做考虑的将心爱之物送了自己,又怎能不让人惦着她的一番情意呢。 “你给了我,我也不知道怎样喂养,还不如你自个儿照料着来得好呢。” “这多好喂呀,我教你不就行了。再说了,我当初要这两只狗儿,就做好打算交给你一只了。现下两只狗儿都给我,可就平白让我添了好些麻烦咯。你就当帮我个忙,喂上一只呗。” 夏涵馨一番抱怨,自然是有意为之的。 她看得出,慕思欢也是喜欢这狗儿的。怕是不想夺她所好,才做了这么一番推辞来的。 夏涵馨本就打的一人喂养一只狗儿的主意,又怎会明知慕思欢喜欢,却让她婉言拒绝了去呢。 慕思欢也明白夏涵馨一片真心,自己若然不收,倒显得两人生分了去。是以她就没再推脱,接受了夏涵馨的这份好意。 夏涵馨见她答应了,便是将皇后的一番交代,说给了慕思欢听。 慕思欢听她说得仔细,又是在话语上调笑了夏涵馨几句。 “若然馨儿平日里对待教学也这般严谨,王妃又何必头疼了去?” “好呀,你又来调笑于我了。” 夏涵馨顺势敲了一下慕思欢的头,眼见着自己比慕思欢高了大半个身形,顿觉有些无奈。 “你说你怎的还是这般娇小玲珑的个子?都不见得长的?” “我哪里是没长呀,是你长得太快了,我赶不及呢。” 慕思欢这话实在是大大的实话。她年纪虽小,却是比长她两岁的慕思妤还要高上几分。 而夏涵馨较于其他的同龄人,已经远远冒出了一个头去。两相一对比,自然显得慕思欢尤为矮小。 “你不多吃一些来长身体,倒是在我这里找起原因了。你要是来王府住下了,谁敢亏待了你去?说不定小半年就能蹿上一个头呢。” 慕思欢见夏涵馨还是透着想要她来王府住下的心思,只是笑笑,逗弄小狗去了。 第32章 五皇子 两人姗姗来迟,王府后院里早已是宾朋满座了去。 夏涵馨身为主角,自然是给她预留了一个位置的。她让人在座位旁加了个小座,便是扯着慕思欢坐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慕思欢被夏涵馨摆在了如此显眼的位置,着实好生不好意思。不过有夏涵馨在一旁坐着,她心里倒是安定一些的。 王爷和王妃知晓夏涵馨自有主见,也就随了她的性子,没有阻拦她将慕思欢摆在了上位。今个儿是她的生辰,自然是顺着她的意思了。 除了慕思妤和方氏,慕思欢还在人群里头看着了个熟人。两人一个对眼,便是相视一笑微微颔了颔首。 自打姑母慕琇英离开了幕府,慕思欢便再没见到过她了。慕思欢感念于她对自己中毒之时的照顾,便在得到祖母的遗留之物后,让余妈妈分出了不少祖母遗留下的物件赠予她。 结果姑母只挑选了些念想之物,就将其他东西尽数给她退了回来。 她正愁找个什么机会上门拜访呢,却是没想到在这里有缘见着了姑母来。她这心里自然高兴得紧。 慕琇英再见到慕思欢,心下也是喜欢得很。她在幕府住了许久,慕思妤和慕思芸两个小辈都常常拜访了她来。可她却对勤来献殷勤的两人不甚亲近,回府之后,倒是常常惦念起慕思欢这个不善言辞的侄女来。 那些个虚情假意,慕琇英向来是看不来的。只有慕思欢这种实心实意的,才能够得她看重几分。可怜慕思妤和慕思芸一番心机讨好,却是比不上慕思欢这么一只闷葫芦。 慕思欢向来不适应此般人多热闹的境况,若不是夏涵馨坐在一旁,她怕是早就逃之夭夭去了。 她不擅应对此般场景,只得两耳不闻窗外事,慢条斯理的品味着案上菜品,下细听着别人说话。生怕自己比其他人吃得快了一些,到最后撂下碗筷不知所措。 齐祁不自觉的关注了慕思欢几次,见她此般僵硬模样,眼里便是生出了几丝笑意来。 慕思欢这个小丫头,当真跟他接触过的那些女子有些不一样呢。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流水宴,慕思欢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至于周遭那些或羡或嫉的目光,她是半点没有心思去挖掘的。 那些个世家女子,皆有羡慕慕思欢能跟五皇子夏钰泓并肩而坐。倒是慕思欢,半点没注意到自个儿身边除了夏涵馨,还坐了这么个人物。 若是夏钰泓与她坐了对家,她兴许会打量了几眼来。可偏偏夏钰泓坐在了她的身旁,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当着面将这个男子好生打量一番的。 众女对慕思欢成为座上宾一事,实在是不忿得很。 此般位置予了慕思欢坐,实在是暴殄天物了!便是自己坐在那里,同五皇子打声招呼,混个眼熟也是好的呀! 五皇子尚未娶妻,这些个心想着富贵荣华的女子,自是想得五皇子看中,成为其之意中人的。 不过今日到场的女子,对夏钰泓而言都是些庸脂俗粉而已。便是她们心有接近之意,夏钰泓也是没有接纳之心的。 是以他无视了众多女子的爱慕之意,用膳后便随安阳王去了小亭下棋去。 宴会一散,慕思欢便被夏涵馨拉着逛花园去了。由始至终,她都未及细看一眼自己身边坐的这个谪仙一般的人物。 夏涵馨深知这些个世家嫡女的德性,每每一有宴会,必是得诗词歌赋比较一番的。她最是受不得这些舞文弄墨的场面了,是以宴会一散,她便拉着慕思欢避离了去。 王妃还想着夏涵馨能跟这些世家女子亲近一番,好好改改她那厌学的态度呢。结果夏涵馨却是早有先见之明,带着慕思欢从她眼皮子底下蹿离了出去。 王妃见她离去,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剩下的女宾请去偏厅用点心去了。 夏涵馨掐着时间转悠了一圈,这才带着慕思欢回来了来。两人闲来无事,便是拿了鱼食坐在荷花池边,喂养起了池里的鱼儿。 这时,慕思欢才迟迟注意到了夏钰泓来。 两人仅有一池相隔的距离,慕思欢只需抬眼一望,夏钰泓便映入了她的眼帘来。 慕思欢上次在王府见他,即便她看得不甚清醒,也是觉得他好看非常了。如今近距离的见了他,更是觉得他恍如谪仙一般。 他今日着一袭青色长衫,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了来。他生得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却是因得他眉目冷峻,令人望而生畏得很。 他无形之中透着一丝冷然,却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若他生做个女子,不知得惹得多少男子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慕思欢尤为觉得,天然去雕饰这一词用来形容了他才很是合衬。 他修长的手指从棋盒里跃了出来,摆下了一颗白子。而后他轻启朱唇,用好听的声音敲打着慕思欢的心房。 “王叔,承让了。” 第33章 牵线 安阳王对着棋盘沉思了一会儿,便是洒脱的认输了。 “你这小子,棋艺是越发精进了。” 夏钰泓云淡风轻的一笑,便是伸出了手来捡回自己的白子。他一动一静中,皆透着一股优雅的君子风度。 “王叔可要再战一局?” 听他这么一问,安阳王便是爽朗笑道:“怎么不战?我今日还没赢你一回呢。” 慕思欢从两人的对局回过神来,便见夏涵馨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夏涵馨眼里带着几丝戏谑,故意明知故问到慕思欢。 “欢儿,你什么时候看得懂围棋了?” 慕思欢被夏涵馨盯得怪不好意思的,便是低头看着水里的鱼儿,好躲避了夏涵馨的饶有深思的目光。 “只是知晓个入门罢了。” 她一边回应着夏涵馨,一边扔了些鱼食入水,故意装作仔细喂鱼的样子,想缓解了现下的尴尬。 夏涵馨见她回答得支吾,更是不想让她轻松过关了去,便又是笑问到她。 “那你看什么看得这般入迷?” 慕思欢突是被问得俏脸一红,愣了一愣,一时竟没答得上话来。 夏涵馨却是反应及时,做了个恍然大悟样,悄声在慕思欢耳边说到。 “哦,我知道了。你是迷上我五哥哥了吧。” 好在夏涵馨知道慕思欢这人面皮薄,没有高声宣扬了去。要不然此话被夏钰泓听了去,慕思欢都不知道哪去找个地洞钻了。 慕思欢难得被夏涵馨说了个大红脸,实在令得夏涵馨好生开心了去。 “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他棋艺超凡,才多看了两眼罢了。” 见慕思欢明明被勾了一魂,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的狡辩着,夏涵馨更觉好笑了。 “是是是,我五哥哥棋艺超凡,姿色更是超凡,也不知欢儿动心了没?” 夏涵馨这番直白的话实在叫慕思欢尴尬得紧,她偷偷瞥了一眼夏钰泓的方向,生怕被夏钰泓听入了耳去。 不过夏钰泓似是听见了两人在谈论他一般,也是撇头看向了两人来。只一眼,他便是回过头认真的下起了棋来。 夏钰泓刚刚的眼神之中,全然充斥着冷漠之意。就这么一眼,便叫慕思欢不安分的心平静了下来。 “馨儿就莫再笑话我了,等会儿惹人误会可就不好了。” 夏涵馨本想再调戏慕思欢几句的,不过她见慕思欢神色转淡了来,便是没再说那些玩笑话了。 慕思欢刚刚的神情,着实透着一股子倾慕之意。可现下慕思欢突是平静了,夏涵馨也就闹不懂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欢儿对五哥哥到底有没有意思呢?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若是真心喜欢,自己怎么的也得将她和五哥哥凑一块的! 池里那些鱼儿饱食了一顿,便四下而散了。 再往池里扔了鱼食,也只有几条小鱼聚来抢食。夏涵馨便叫秀姑姑收了鱼食,不再喂了。 夏涵馨算了算时间,想来那些闲人应该离府去了,这才兴致盎然的拉着慕思欢见王妃去了。 见四下无人了,安阳王这才出声同夏钰泓提了一议。 “钰泓果然讨女子欢心得很呢。思欢那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是个庶女,德行举止却是个不错的。便是做不得正妻,却也是够格得个侧室名分的。钰泓觉得此女如何?” 夏钰泓和安阳王都是习武多年之人,听力自然比寻常人好上几倍了。方才夏涵馨和慕思欢同他们离得不远,两人的悄悄话自是被他们听全了去。 夏涵馨自小同慕思欢交好,常领着她于安阳王眼前转悠。时间一长,安阳王自是将她当做了半个女儿看待。有关她的婚嫁之事,安阳王也是乐得为她尽上一份心的。 “王叔怎的管起月老的闲事来了?那丫头不是我属意之人,王叔就莫要为我的婚事操心了。” 安阳王还想再说些什么,夏钰泓已是落下一子,很是淡然道:“王叔,你又输了。” 安阳王见夏钰泓如此冷淡,便不再出言相劝了。 思欢那丫头着实是个好闺女,若只能给她个名分却不能真心待她,也实在是委屈了她。 这强扭的瓜不甜,钰泓既是不愿,此事也就罢了。 安阳王如是想着,便不再多做纠结了。他拾起棋子来,又是要同夏钰泓再战一局,大有战之三百回合的势头。 第34章 出事 夏涵馨果然深明其中门道,待她至了偏厅,那些个夫人小姐已是告辞离开了去。 她姗姗而来,只见了慕琇英在同自家母亲闲话家常。 夏涵馨难得见到母亲同其他人有说有笑的时候,一时竟觉好生奇异了去。 母亲什么时候同慕思欢的姑母这般熟络了? 想当年慕琇英和王妃年轻之时,也是如夏涵馨和慕思欢这般关系亲近的。只是后来慕琇英远嫁边疆,王妃才同她失了联络罢了。 如今难得一见,自是有许多知心话有得说。两人相谈甚欢,王妃便将慕琇英留下用膳了来。 夏涵馨拜会了自家母亲,便兴高采烈的拉着慕思欢回闺房逗狗去了。慕思欢本欲告辞离去,却又抵不过夏涵馨的诸番热情,便是依她留了下来。 话说那两只狗儿一母同生,性格却是大不相同的。 两人回房,便见那两只幼狗清醒了来。一只满屋子乱窜,活跃得很。一只却安安静静的待在窝里张望着四周,好不文静。 这一静一动,恰比夏涵馨和慕思欢两人。 于是夏涵馨长指一挥,便是做下了决定——由慕思欢抱走那只听话的狗儿。 慕思欢也觉得自己制不住那只欢脱的狗儿,便是安心逗弄起了另一只乖巧的狗儿来。 那狗儿或许真是跟慕思欢有缘的,慕思欢不过轻抚了一下它的头,它便亲昵的舔起了慕思欢的手掌来。 夏涵馨见此,也是不再满屋子追那活泼的狗儿了,拿了些糕点便逗弄起了这条乖巧的狗儿来。 那狗甚通人性,见自己没有吃的,忙是蹿了过来连连摆尾。见夏涵馨不买账,幼小的脑袋又是在夏涵馨的脚边拱了几拱。 这下可把夏涵馨乐坏了,利用那糕点总算是把那只狗儿抱入怀了。 “得,你这般贪吃,以后就管你叫馋儿好了。” 夏涵馨一时兴起,便给这狗儿取了个好笑的名字。不过她那只狗儿胖嘟嘟的,一看就该是个好吃的,取下这个名字倒也贴切。 “我的这只叫馋儿,你的那只不如叫静儿吧?你看它斯斯文文的,倒也配得起这个文雅的字。” 夏涵馨给自己的狗儿取了名字还觉不够,又向慕思欢提了一议来。 慕思欢也觉这狗儿安静得很,便依夏涵馨所言,将它的名字定了下来。 两人一番玩乐,不知觉间便是到了用膳的时候。 至了膳厅,慕思欢才发现夏钰泓被王爷挽留了来。 同在一桌用膳,两人自然不可避免的眼神接触了去。 夏钰泓见慕思欢神色平静得很,心里竟是起了几分异样。 她究竟是伪装得好,还是她晓得自己貌丑无颜,有其自知之明呢? 罢了,管她做什么呢? 相安无事的用过膳,慕琇英便是邀着慕思欢一同回府去。难得姑母关怀,慕思欢自然高兴乐意得很。 慕琇英同王妃说了一下午的话,也是顺道打听了些慕思欢的事。 王妃对慕思欢的评价很是中肯,说她性子纯良,却是不擅与人打交道。除了夏涵馨,她便是没有其他闺中密友了。 说起来虽显得慕思欢有些木讷,可慕琇英心下却更是喜欢慕思欢了。慕琇英所认同的,正是这般不娇不作之人。 慕思欢随慕琇英出了王府后,慕琇英便让慕思欢坐在了自己的马车里来,留了慕思欢那空荡荡的马车在后边跟着。 好在慕琇英的马车够宽敞,便是再多了个余妈妈和一只狗儿,也不觉得挤了去。 两人说着闲话,慕思欢无端端的说起了慕琇英的嫁妆来。 老夫人的私产中本就有一份慕琇英应得的东西,慕思欢若因得私心据为己有了去,她倒是于心不安了。 “你又来了。你祖母既然给了你,可不就是你的东西了。你若是想谢我,我挑的那几样喜爱之物已然够了,可莫要劝我再收下什么了。” 慕琇英跟慕清德两兄妹,脾气当真有些相同。都是单刀直入的性子,直白得很。 “姑母既然这般说了,我就暂时保管了吧。姑母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对我直言即可。” 慕琇英对于慕思欢的死心眼,当真是喜欢而又无奈得很。 这孩子,当真实诚得很。也难怪母亲看重于她了。 “你的毒可是清了?” 慕琇英正问着慕思欢话,车外便是“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她。 众人皆被吓得心脏猛然一缩,不明其之所以。 “咴儿!” 那声巨响过后,紧接着又传来了马儿的一声长嘶。 慕思欢坐在车内很是平稳,便知不是慕琇英的马儿受了惊吓了。 一想到可能是自己的马车出了事故,慕思欢立即坐不住了。急急向慕琇英告了罪,出了马车来查探情况。 果不其然,是她的马车倒地了去。 好在慕琇英的侍卫反应及时,将那马儿制服了来。不然那马儿发狂连累了慕琇英,慕思欢倒觉得是自己的罪过了。 那马车无端端掉了一只车轮去,自然会失去平衡倒地了。可怜了无辜的小六,赶了这么多年的马车没摊上大事,这回竟被一辆空车压断了腿去。 这新崭崭的一辆马车,怎会刚用上就如此的不牢呢? 第35章 是谁 小六被砸了腿,叫声好不凄惨。虽说不见得他有什么外伤,可听了他这般叫声,也是叫人心慌得很。 若是自个儿坐在那马车之上,又会是怎般惨相? 慕思欢此刻也没有时间往细了想,匆匆寻慕琇英借了个人手,予了足够银钱给他,便让其将小六送医了去。 这东西过了余妈妈的手,余妈妈自是晓得其中好坏的。她购买之时便仔细检查过马车一番了,断没有如此轻易损坏的道理! 慕琇英见余妈妈面色难看,心里也是觉察出此事不对劲了。 她招呼慕思欢入了车,却是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了慕思欢,只得默默的将慕思欢送回了幕府去。 慕思欢下车之时,慕琇英出于对她的心疼,莫名的一个激动,便说了暖心句话来。 “以后若有什么委屈,只管来跟姑母开口。姑母做得到的,必然帮你。” 慕思欢感激的道过谢,便回府入了自己的院去。她一落座,便是深思了起来。 慕思欢自也明白马车被人动过手脚了。心里虽是诸多猜忌,却是半点儿也不怀疑了余妈妈的。 余妈妈伺候了祖母数十载,对祖母的忠心她全然看在眼里。祖母既然将余妈妈指了来照顾她,她自是信任余妈妈的。 至于驾车的小六,慕思欢也相信他不会傻得将自己弄成这般惨相的。 难道又是方氏搞的鬼? 除了方氏,慕思欢实在想不出谁和自己有这么一番深仇大恨了。 方氏是这府里的主母,要让府中之人行这偷鸡摸狗之事也是方便。她嫌疑最大,令得慕思欢不得不怀疑了她。 这方氏当真险恶得很,时刻都想着加害于人。在打扮女儿攀龙附凤之时,还要分出闲心来算计于自个儿,倒真是难为她了! “小姐,此事可要跟老爷提上一句?”听了余妈妈此般建议,慕思欢却是一声笑应。 “怎么说?说府中有人动了我的马车吗?” 先不说慕清德听她一言,会不会细究此事。便是慕清德肯查,那车房人来人去的,一番挨个排问也是查不出什么名堂的。 也怪她不甚谨慎,只得闷头吃下这哑巴亏了。 这马车好巧不巧,偏偏赶在回程之时才滋生了这样的事来。若是在之前出事,令得她赶不及参加夏涵馨的及笄之礼,夏涵馨必定是会细究一番的。 可这时机掐得恰好,自己也只能心下怀疑一番,无法声张了去。 也不知是贼人心机太过深沉,还是她全凭运气占尽了这天时去? 慕思欢细思极恐,对于此般两个想法,她还是隐隐偏向于前者的。 是她把人料想得太过简单了,以为抓住了其之把柄,别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去。这般愚笨,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亏得她运气好,坐了姑母的马车回府。不然她除了额上这道疤,又不知得落下怎样的残症来了。 想到小六代她受了一罪,慕思欢便是于心不忍,吩咐到余妈妈:“余妈妈,明日你且给小六送些银两和补品去,嘱咐他好好养伤。顺便问问他近几日有没有见过行事鬼祟之人单独入了车房,磨蹭了许多时间的。” 小六和一众车夫都住在车房旁边的厢房里,指不定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来的。 “是,奴婢明日一早便去。” “小姐可要歇息了?” 慕思欢看着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不禁一笑,严肃的神情瞬时柔软了来。 白日外头有暖阳照着,倒没注意到狗儿也是怕冷的。这一入夜湿气便重了,想必静儿早就冷坏了吧? “不急,你先去找些东西,给静儿在屋里置个窝来,再点个火盆子在屋里烤着。” 余妈妈听了吩咐,赶紧下去忙活了。 自从余妈妈到了慕思欢屋里伺候,慕思欢的行头便全由余妈妈置了新的来。那些旧的行头,慕思欢便是赏赐给了屋里的下人去。 余妈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要的东西用来凑合做窝的,又想到那狗儿金贵得很。便是将屋里的好布匹扯了一些,填了许多棉花在内,缝制了一个小窝来。 这小窝做得精致,连狗儿都识好得很,乖乖入了窝去,在里头滚了几滚。 至于盖的,余妈妈实在找不出适合这狗儿的了。便征求了慕思欢的意思,拿了张新毯子给静儿剪了几张被子来。 最后再添上个火盆在屋里,静儿一感觉到了热气,便是不再浑身打颤了。 好不容易将静儿安置好了,夜色也已然深了。 慕思欢见静儿乖巧的趴在窝里,总算是安下了心来,熄灯睡下了。 第36章 猫腻 天还未亮之际,余妈妈便起身去探望小六了。待慕思欢醒的时候,她恰是回来了来。 余妈妈边是为慕思欢梳妆打扮着,边是向慕思欢回禀到她刚刚探听而来的消息。 “小姐,奴婢向小六一番打听,他当真琢磨出来了些许的蛛丝马迹。” “怎么说?” “就在前天午夜,小六正是睡意朦胧的时候,恰见到跟他同房的徐东摸索着出去了一趟。那徐东在外鼓捣了许久,才堪堪回了屋来。小六原先也没怎么在意了去,现下想来,才觉得是那徐东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去车房动了些手脚。” 听余妈妈这么一说,慕思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动手之人怎会如此不慎,让人瞧清了行踪去? 慕思欢思忖了片刻,又是问到余妈妈。 “可知这徐东是谁的车夫?” 这徐东不像小六是家生奴,余妈妈对他也不是知根知底的,只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他替夫人赶车有些年头了,夫人还赐了个丫鬟给他做媳妇。” 夫人的? 此事跟慕思欢料想的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这心下怀疑之人冒出了头来,慕思欢反倒觉得这不像是方氏会出现的小错了。 “余妈妈怎么看?” 余妈妈顿了一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奴婢觉着小六之言有几分道理。毕竟青天白日的不好动上手脚,想来入了夜也是好办事一些。” 话是这么说,可一下子将方氏摆在了明面上来,慕思欢总归是觉得有些许猫腻的。 当然,不能说此事就不像是方氏主使的了。也可能是办事之人不够谨慎,这才露了马脚来的。 “此事证据尚且不足,暂为搁下不提。余妈妈再为我招个车夫来吧,底细要摸清楚了,最好是带点功夫底子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跟余妈妈皆是柔弱之人,出府要是遇上个什么歹人,还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不过这会武的又肯做车夫的哪里好找呢?要不就是底细不明只求遮掩身份的,要不就是眼高于顶不屑这车夫之职的,实在难以两全得很。 余妈妈虽觉为难,可慕思欢都这么吩咐了,她也只得一口答应了下来。 “奴婢尽力去办。” 慕思欢也觉自己此般要求有些为难人了,便又改口对余妈妈道:“若是实在没有,便招两个身强力壮的做挑夫吧。出府采办,总归得有个搬运货物之人。” 虽说安的是采办的名头,慕思欢却是想的让他们行侍卫之职。就算他们不如寻常侍卫孔武有力,好歹也算是个帮手不是? 余妈妈听话,也觉此法甚好。就想着怎么把这事给办好,令得慕思欢满意了。 慕思欢梳洗完毕正要用膳之际,慕思芸却是喜笑颜开的扰人来了。 她来得直接,没等着下人通传一声就直接落入了慕思欢的眼帘。 见她笑得明艳,慕思欢不由想起了数月前她恼恨气愤的神色,顿时心里就蹿了些厌烦之感来。 奇了,这当初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今日眉开眼笑的贴上来又是为什? 慕思欢自顾自的吃着饭,刻意没搭理了她去。若是她自觉尴尬甩手而去,慕思欢倒还乐得不必应付于她。 慕思芸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唾了慕思欢一句,便是自己说开了话去。 “妹妹,姐姐听闻你额上受了不得了的伤,今日特地带来了灵药来看你呢。”慕思芸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里摆设。 慕思欢当真是山鸡变做金丝雀了呢!竟将屋里的摆设都大换了去,样样精致的很。 慕思欢对这些东西本是没什么要求的,不过余妈妈心想这些东西放着也是生尘,便是让人将这些东西搬来用了。换都换了,慕思欢倒也不至于矫情的让余妈妈搬了回去。 慕思芸打量了一周,目光不自觉的在那精致的狗窝上多瞄了两眼。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狗窝用的是锦绣阁新出的云锦所制。 慕思芸曾于锦绣阁里看中过这匹云锦。那料子摸上去既柔且顺,颜色也是明丽得很。她踌躇了许久,还是因得那高昂的价格望而止步了。却没想到慕思欢如此的暴殄天物,竟拿这般好的料子制了个狗窝! 看来母亲果然说得不错,现下的慕思欢果然一朝得贵了。倒不知老夫人给了她多少好东西? 慕思欢这般低贱的人,拿了也是浪费,倒不如给了自己,才配得上侯府的脸面不是? 慕思芸这般想着,笑意越发的深了。如今的慕思欢,在她眼里就像是个金馍馍,等着她一口一口的吞吃入腹。 慕思欢见她此般神色,不由得提起一抹冷笑,直接就出言谢绝了她的好意去。 “妹妹这伤已是好得全了,姐姐的灵药妹妹怕是用不上了。” 若是在以前,慕思欢这般不长眼的给慕思芸下脸色,她定是得愤恨而去的。可今天她见了慕思欢这屋里的堂皇,就半点儿也挪不开步了。 “你看你这话说得,姐姐自然不会送你无用的东西了。这女儿家呀,最怕被毁了容貌了。你额上留着那块疤,岂不平白损了你的天生丽质?我手里拿的这药,专是去你这疤痕的呢。” 呵,如此说来,慕思芸倒算得上是有心了。 只不过那上好的生肌膏都拿她额上的疤没辙了,慕思芸又是从哪里找来的灵药,担保治得好她呢?便是有这般的灵药,慕思芸又会舍得给她吗? 这东西怕是随便买来的药膏,换了个盒子而已吧? 慕思欢心里这般想着,口头上却是感谢了一番,收下了慕思芸的这份灵药。 慕思芸见她收下了东西,心里也就轻松了。 看来慕思欢还是那般柔善的性子呢,概不会与人交恶了去。 念及,慕思芸越看慕思欢越觉其越发的顺眼了。 慕思欢想得自然不差,慕思芸给她的药实则就是街市里卖的寻常雪花膏,只不过换了个精致的盒子罢了。 慕思芸只为一时之求,概没有想与她长期往来的意思。又哪会费尽心思为她找寻良药呢? 第37章 委屈上了 慕思欢收下东西,礼节性的问了一句慕思芸是否要一起用膳。听到慕思芸拒绝,她便不再说话了,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慕思芸久坐不住,便是失了耐性,欲将今日来此的意思给挑明了去。 “妹妹。” 听到慕思芸的一声叫唤,慕思欢才像明白过来了自己身边有人一般,停了手上的动作。 “你瞧我,实在嘴馋得很。一见了吃食就移不开眼,倒是怠慢姐姐了。” 一听了慕思欢的解释,慕思芸眼里不禁泛起了一丝的鄙夷。 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纵然给了她锦衣玉食,她内里还是那般鄙贱的本质。 她眼中鄙夷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慕思欢捕捉了来。 这慕思芸真有意思,内里这般不屑,还眼巴巴的贴上来作甚? 慕思芸有求于人,自然不敢多加表现其之鄙夷,强使自己笑脸盈盈的卖了个乖来。 “是姐姐叨扰了妹妹才是。你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这一日三餐尤为重要。你可得吃好喝好了,不必搭理了我。” 呵,她这个姐姐当真对她好得紧呢。 想当初,慕思芸也是这般虚情假意的模样,向她伸出了温暖之手。她真心以对,慕思芸又是怎样待她的呢? 要不是慕思芸与她相处全无真心,她又何至于冷了心呢? “芷舒,叫人将东西收了吧。” 慕思欢置了碗筷,便拿出绢帕擦拭了一下嘴角。 余妈妈见此,立即取了个金色小盆来接脏帕。 慕思芸眼见慕思欢用来接脏帕的盆都这般精致玲珑,心下更是迫不及待了。好像这些东西转眼就会成了自己的东西一般,终究是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好妹妹,姐姐今日前来,实则有件小事求妹妹帮上一帮。” 慕思芸心下一喜,对慕思欢的称呼又是加了个好字。不过这个好字,慕思欢却是觉得自个儿无福消受的。 “姐姐有话直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妹妹自然会帮。” 听到慕思欢的保证,慕思芸更是欢喜了。慕思欢见她如此言行,隐约觉察出了一些苗头,却又不甚肯定心中猜想。 “你也知道,不久后我就得嫁入侯府了。可说起我那嫁妆,实在简单得很。只怕到时候入了侯府,会令得侯府众人轻视了我去。” 听到这里,慕思欢也就明白了。慕思芸正是为的祖母私产而来。 “我想找妹妹借上一些珠宝首饰、良田美铺,给我填补做了嫁妆。待我风风光光嫁入侯府之后,便是将东西给你送了回来。妹妹仁义,姐姐定不会忘了妹妹恩情去。” 借?只怕是有借无还吧。慕思芸也是个心大,竟是什么都想占全了去! 慕思欢概没有将东西还回的意思,自然是想一次拿个够本了。 她想得虽好,可慕思欢明知她有借无还,又岂会让她如愿了去? “姐姐可莫要将我捧得高了,若是我做不到,岂不坏了我们姐妹情分?姐姐,千万莫怪做妹妹的对不住你,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得很呀。” 慕思欢故意这般说来,显露出了百般为难的样子。 她叹了一声,又接着对慕思芸道:“祖母逝世之前特地嘱咐于我,说她留给我的东西只许自用,不容给了谁一星半点去,否则就是对她不敬。这话余妈妈也听得真真的,姐姐若然不信,大可问问余妈妈我可有半句虚言。” 慕思欢此话自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不过就算老夫人没说过这句话又怎样?余妈妈现下是她的人,自是会顺着她的意思应话的。 “小姐还说漏了一件事,老夫人那时将老爷也请了过来,做下了这样的嘱咐呢。” 余妈妈更欲绝了慕思芸的念想,又是扔下一记重话来。她本就是实话实说,倒也不怕慕思芸张扬了出去,给她定下背后议主的罪名。 慕思芸腾的就火冒三丈了,脸色也不比先前那般平和了。 前些日子慕思欢还将大箱小箱的东西往将军府里送呢!今个儿却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哼,若不是她瞧不起自己,又哪会说出这般多的借口来呢? “妹妹既说祖母不许,又为何给姑母送去那般多的东西?是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身份低微,妹妹便是不屑与我为伍了?” 慕思芸话说得咄咄逼人得很,瞬时就将慕思欢归类成了捧高踩低、不顾情义的阴险小人。 慕思欢虽说不甚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可她向来也没有这般逆来顺受的脾性,平白无故的受了别人泼来的脏水。 “姐姐当真是误会妹妹了。给姑母送去的东西,本就是她出嫁之时的嫁妆。只不过姑母远嫁边疆,这些东西不好带走,才一直留在了府里罢了。我本想送还给了姑母,可姑母却是不肯收下,说要等到她有用之时再来取回。我是没辙了,只好暂为打理了来。姐姐若是想借姑母那份,我是做不了主的。不过姐姐大可同姑母讲讲情面,姑母她顾念亲情,说不定会成全了姐姐的。” 慕思欢说出这一番长话,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慕思芸此番嚣张欺她无知,可敢去了将军府一吐她的如意算盘? 慕思芸被慕思欢一番道理堵住了后话,顿时憋得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心下不甘,再是一番咬牙切齿的婉转相问了来。 “妹妹当真不舍得通情达理一回,帮一帮姐姐?” 慕思欢依旧笑容满面,好声好气的回应着慕思芸。 “姐姐,妹妹不是不想帮,而是着实帮不上啊。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倒可以送上一套头面给姐姐的。” 呸!自己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只狗吗?那狗儿都能有个金窝安睡,她竟然拿区区一套头面来打发自己!自个儿以前待她如此的好,她就是这般报答自己的? 慕思欢这贱人,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慕思芸一时气急,扬手就给了慕思欢一个巴掌。 慕思欢眼见着她出手,偏生不闪不避,硬挨上了这一狠重的巴掌。 “我当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对你这样的人几多照顾了去!” 慕思欢见到慕思芸卸了一身伪装,露出此般恶妇之态,一时也说不明自己是何情绪了。 慕思欢手指轻抚上脸,捂着自己发红发烫的脸颊,淡然说道:“姐姐莫怪妹妹不念情义,姐姐若是再于此胡搅蛮缠,我也只得向父亲禀明姐姐的心思了。” “我胡搅蛮缠?好好好,你慕思欢当真是翅膀硬了,半点不念我当初助你之情了。我走便是!我走便是!” 慕思芸恶狠狠的扔下话,便是甩袖而去了。 慕思欢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突是觉得一阵好笑了来。 慕思芸如此咄咄逼人之势,倒觉得她受了委屈了?那自己呢?自个儿这个真正受了委屈的,又该如何表示呢? 第38章 邀请 天气刚转冷,慕思欢房里的炭火便开始烧个不停了。 主屋里太过暖人,那些热气蹿出去,竟带着周围的温度都暖和了一些。 往年这个时候,慕思欢哪有这般奢侈。加两床被子,便躲在屋里挨过冬季了。 以她每月的月例,想要维持这么一天的消耗都困难得很。 莫说是她了,便是方氏做为当家主母,也不舍得在入冬的头两天这般奢侈的。 慕思欢现下虽说是家财万贯了去,可若不是因得那狗儿怕冷,她这节省惯了的人,也是舍不得将财物如此抛洒的。 这小狗金贵,刚入夜便冷得直叫唤。慕思欢除了心疼,也怕这皇后亲赐的狗儿冷出个好歹来。这才叫人燃了碳火,暖暖屋子。 静儿昨日在这睡上了一日,今个儿便是胆大了一些。吃过厨子特地给它做的食物,便是好奇的将屋里的角落缝隙钻了个遍。 慕思欢一个不留神,便见它卡在了床脚缝里去。它怂着脑袋卡在其中,眼神哀怨得很,不禁将人惹笑了来。 静儿被卡的位置着实巧得很,不上不下不松不紧,偏偏卡在当中出入不得。慕思欢帮它不得,只得又好气又好笑的在一旁观望着,等它自个儿饿扁了肚子抽身出来。 它也很是精灵,被卡一次后便识了趣,不再往那缝隙里钻了。 静儿四下蹿了一身灰,便是摇着尾巴,咬着慕思欢的裙摆求抱了来。 慕思欢见它灰头土脸的,却很是聪明的往人身上蹭。又是被它逗得笑个不停,随即叫了芷舒打来热水给它洗洗。 正当两人给它沐浴之际,余妈妈回屋了来。 余妈妈一开门,便是一阵冷风吹进。静儿被那冰冷的寒气一激,竟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来。它全身好一阵抖动,将毛发里的水都抖开了去。慕思欢和芷舒连连抵挡,却还是沾了一身的水渍来。 便是余妈妈急匆匆的关上了房门,静儿也是失了平时的好脾气,朝着余妈妈凶吼了两声。 慕思欢轻拍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笑骂道:“你倒是脾气见长了呢。今个儿折腾了我一早上不说,现下又弄湿了我的衣裳。我还没收拾了你呢,你还敢在这里大小声的?” 静儿果然通人性得很,被慕思欢一番说道,便是委屈的将自己埋回了热水里去。 见它此般模样,在场的皆是一乐,对它更是喜欢了一层。 好不容易将静儿洗净擦干了些,慕思欢便是抱着它在火盆旁边坐着烤起了火来。它安分的蜷缩在慕思欢的怀里,可爱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得很。 待到周遭平静了下来,余妈妈这才想起了自己所要回禀之事。 “小姐,你要的车夫已经找到了。” 慕思欢被这消息一惊,便是不由自主的惊问出声。 “这么快?” 此事就算拖上个三五十日,慕思欢也是觉得不甚稀奇的。可这么一天之内就找到了令她称心如意之人,实在让人有些怪异惊奇了。 “是小姐的姑母,宁夫人送来的人。” 姑母?姑母怎会知道她想找个车夫呢? 好似看出了慕思欢的疑惑,余妈妈又是接着解释到。 “那日宁夫人见小姐遇险,便觉小姐身边没个会武的是不行的。听这个被指派来的兄弟说,他还是将军手下的兵头呢。这里还有一封书信,是宁夫人写给小姐的。” 慕思欢接信看过,着实好生感动。姑母对她这般照顾,她实在无以为报得很。 慕思欢收好书信,便是有感而发说了一句。 “姑母有心了。” 虽说这来人身板魁梧,一看就是拳拳有力之人。不过余妈妈还是心有一些担忧,怕这人不听使唤。 “小姐,那邢峰话里话外都显得不怎么友善,好像是不大情愿到此做个车夫的。” 相较于余妈妈的担心,慕思欢却很是释然。 “他曾为军官,自然是不喜束于宅院之中做个车夫的。当真是姑母厚爱,才会指派了这么个能人来照顾于我。余妈妈莫真把他当个车夫看待了,只要他安分守己,无须限制了他的自由。” “是。” 余妈妈一想也是,宁夫人既是真心实意要帮小姐一把,总归是不可能送个难以调教之人来的。那人毕竟曾为军官之职,有些不羁也是正常。等他适应一段时间后,他心里落差就不至于这般大了吧? “那邢峰还说,宁夫人过几日要去鲁国公府赴宴,邀小姐一同前去。不知信上可有提及?” 一听余妈妈说及此事,慕思欢流露出了些许的无奈之情来。 这些个走亲访戚之事,她实在难以适应得很。也不知姑母突是起了何种心思,竟想到了带自己赴宴去。 “姑母信上说了,鲁国公夫人请吃蟹宴,城儿和玄儿不愿得去,便邀我前去凑凑热闹。” 余妈妈听后大喜,心中直道宁夫人对小姐照顾有加。 慕思欢不懂这些个人情往来,余妈妈却是深知其中门道的。 鲁国公府有几个公子小姐,现已到了适婚之龄。想来鲁国公夫人是想借着设宴的由头,请上一些个俊杰佳人入府,为这几个孙儿孙女挑选良人的吧。 宁夫人的两位小公子尚未成人,如今想到带小姐前去,应是希望为小姐寻门好亲事吧。 小姐正值说亲的年纪,也应当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准备准备了。 小姐既与方氏成了对头,以方氏的歹毒性子,势必不会大方到为小姐择选一门体面亲事的。现有宁夫人操心小姐的终身大事,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小姐头一次去鲁国公府认亲,想来该大大方方的才是。不如奴婢去街上逛逛,为小姐添上些新衣首饰?” 余妈妈心下欢喜,赶紧向慕思欢请了命要出去采办。既是要与众贵门嫡子相亲,排场自然不能差了哪去。 慕思欢应承了余妈妈,便见余妈妈风也似的去了。 慕思欢隐约觉得,余妈妈对此事有些过于注重了。不过余妈妈说得也对,第一次去鲁国公府认亲,确是该慎重一些的。 她觉得此事合情合理,倒也没往议亲的方向想去。却是不想,筹谋着为她说亲之人,不只慕琇英一人。 第39章 赴宴 到了赴宴这日,余妈妈一大早就忙活开了。 慕思欢早起沐浴净身之前,余妈妈就为她的衣裳熏好香了。 那香味经久不散,透着一股子梅花的幽幽暗香。香气蹿入心脾,立觉心旷神怡得紧。 慕思欢坐在梳妆镜前,浅笑盈盈的嗅了几嗅衣袖,开心之余又有了几丝疑惑。 前些日子参加馨儿的及笄之礼,也不见余妈妈这般在意了她的打扮。今个儿余妈妈是怎么了,像绣花似的妆点着她? 这一身装扮虽为精致,却说不上太大的特色来。是以慕思欢没有多想了去,按耐住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余妈妈自然是知道慕思欢尚处孝期之中,不可太过招摇的。为其穿着打扮,但求精致优雅不次于人,不求有华丽明艳鹤立鸡群之效。 慕思欢一身装扮简单却也大方,配着合适的妆容,衬出了她婉约淡雅的气质。看上去宛若出水芙蓉,清新可人得紧。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她额头上的那一道长疤了。 余妈妈看到这条长疤,便感念于慕思欢对于老夫人的一番孝义,更是心疼起慕思欢来。 余妈妈本想叫芷舒拿了胭脂点红,将疤痕遮掩了去。可芷舒想不出适合的花样,迟迟下不得笔来,慕思欢便让她就此打住了。 这般清秀之态,画那般艳美的妆容,也是平白污了这身打扮了。 或许真有那“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说。慕思欢此次做好打扮提前出府了来,却还是跟方氏和慕思妤撞到了一块儿。 都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此话用在慕思欢身上,实是再恰当不过了。 以前见了慕思欢,实觉得她像农家之女一般平庸,其姿色再为平常不过了。偶尔稍加打扮,顶天了也只是个小家碧玉之资。 总而言之,别人只当慕思欢是遍地跑的山鸡,再怎么折腾也是成不了金凰的。 可如今的她却是摇身一变,比起本就姿色绝佳的慕思妤来也是不遑多让。 慕琇英恰好来接慕思欢,见了此般精心打扮的她自然连连点头。慕思妤却是顿时失了好心情,铁青着一张脸,心觉难堪得很。 这下慕思妤半点没有调侃慕思欢的心思了,一双拳头捏得死紧,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若不是顾着人前仪态,慕思妤当真要上前扒尽慕思欢这一身的衣裳了。 尽管慕思妤隐忍不动,可她现下这般扭曲的神态,倒也不见得多有仪态了去。 慕思欢这贱人,怎配跟她穿同一个花样! 便是余妈妈见了此般场景,也觉尴尬得很。亏得她几多心思选了这件衣裳,却引来了这么个难题。这可如何是好? 慕思妤本就不喜这种清汤寡水的打扮,如今见了慕思欢与她做了相差无几的打扮,心头更是愤恨了。 她气愤之下,便欲回屋将衣裳换去。她挽着方氏的手刚要抽离而去,就被方氏不动声色的拉了回来,急急拉她上了马车离开了。 余妈妈见慕思欢打算跟去,实在是不知所措得很。拦下慕思欢吧,她怕其当场难堪羞愤。不拦慕思欢吧,她更怕等会宴会上的话题不怎么友善。 慕思欢见余妈妈大为紧张,便是淡然道:“物有相同,衣有相近。不过是寻常之事罢了,余妈妈不必忧心。” 慕思欢说罢,又是平静的迈开了步子,去向慕琇英的马车。 余妈妈见慕思欢心意已决,只得默然的跟着慕思欢上了马车去。 慕思欢上了马车,便像个没事人一般,同慕琇英有说有笑的闲聊开了。接触的次数一多,慕思欢对慕琇英越发的亲近了,两人的相处也是越发的自然了。 对慕思欢,慕琇英又是多了几分欣赏于怀。 她方才打量慕思欢,自然也看到了慕思妤跟慕思欢穿的同款衣裳。仅一个照面,这两人便在慕琇英心中高下立分了来。 慕思妤相貌虽好,却叫那一脸嫉恨之气给毁了花容月貌。而慕思欢呢?姿色虽无出彩之处,却胜在那波澜无惊的态度。 慕思欢年龄虽小,其心性却不是常人可及的。她这性子,直让慕琇英越为接触越是喜欢。 相较于这边的一路和气,慕思妤那头却是怒火冲天了去。 慕思妤一被方氏硬扯上马车,立即就闹开了。 “娘,你干嘛把我拉上马车来?你难道没看见慕思欢跟我穿的一样的衣裳吗?” 方氏本就不高兴慕思妤事事沉不住气,现下再被慕思妤这般一质问,她一下子就沉下了脸色。 “平日里为娘是怎么教你的?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是不懂了?竟敢在为娘面前如此大呼小叫的。” 一见方氏阴沉着脸如此严厉,慕思妤立即萎了气势。她怕惹得方氏多加生气,语气顿时放缓了来。 “娘,女儿知错了。” 她放轻声音,轻柔的抚上了方氏的手,希望得以讨好了方氏。 慕思妤毕竟是方氏的心肝宝贝,哪有不疼之理?方氏见她识错乖巧了来,神色便是缓了一缓。 慕思妤见方氏横眉一舒,又是胆子大了一些,向方氏抱怨道:“娘,我跟慕思欢那小贱人穿得一样,得多丢人啊。” 方氏不屑的“哼”了一声,根本没将慕思欢这等人看在眼里。 “她若识趣,就该趁早回去换身衣裳了。就她那般貌丑无颜之资,如何能比得过你?我们先行至了鲁国公府,有你惊艳在前,又有谁人会在意了她去?” 听方氏一番解释,慕思妤顿时释然了许多。 难怪娘亲拉着她急切离开了,原是想的占个先入为主的派头。 纵然慕思妤觉得自家母亲说得有理,心里却还是不甘得很。 “可我看了她的模样就生气!” 见慕思妤又显露出了愤恨的神色,方氏心里着实有些无奈了。 她这女儿,什么时候懂得掩饰自己呢? “得了。她再得意,也蹦哒不了多久了。你可是大家嫡女,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听到方氏的话,慕思妤眼里顿时流露出了一抹高兴的色彩。 听娘这意思,是想到办法对付慕思妤了? 第40章 审亲 方氏这般精明的人,却还是将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错了。 方氏于马车中说的那番话,自是样样在理的。 慕思妤确是生得貌美如花,压着慕思欢一头。单就姿色而论,慕思欢只能是望其项背而已。 她错就错在,太过高看慕思妤了。 这城中貌美之人何其之多?纵然慕思妤算得上个上等之资又能如何?放在万花丛中,也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罢了。 都说以色侍人不能久矣,若真是心有鸿鹄者,又怎会在意太多这一身皮相?只要不是丑得惨不忍睹之姿,想来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慕思妤美则美矣,论其家世背景也是足以让人心动。可众男在见了慕思欢后,对她的兴趣便是不怎么浓了。 慕思妤先行至了鲁国公府,确是吸引了一回众人的目光。有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些个世家公子哥自然是没道理拒绝美色的。 众人将慕思妤欣赏一番,或多或少留了几分印象。不过在慕思欢紧随而来之后,大多数人就将那一丝念想抛之脑后去了。 纵然这些个世家名门同幕府没有太多往来,却也知道幕府只有一个嫡女。 先来的这个是嫡女,后来的这个自然是庶出了。慕琇英为何带着兄长的庶女赴宴? 她两儿尚且年幼,带兄长家的女儿赴宴倒也不无不可。她虽同为慕思妤跟慕思欢的亲姑母,可嫡庶有别,她总该照顾着嫡女一些吧? 若不是这嫡女惹了慕琇英厌恶,便是这庶女着实讨了慕琇英的欢心了。 不管怎么说,慕琇英肯带着慕思欢出席这种场合,定然是对她上了心的。 单就慕琇英个人而言,倒是不会惹了谁的大惊小怪去。可在座的谁人不知,宁大将军是宠妻宠出了名的。慕琇英的一言一行,完全可以代表宁洪了。 而宁洪这人,要说起来可就不得了了。 宁洪本是幕老爷子手下的副将,一身好武艺自是不用说了。他自小跟着慕老爷子南征北战,其才能更是在接任大将军之职后尽显。 他一生历经百战,概有纵横沙场所向披靡之势。令得敌军闻风丧胆,无人敢战。 他如今卸甲而归,其威名可堪比当初慕老爷子。虽无实职,却有实权。 他乃战场神将,又正值壮年堪当大用之时,朝廷怎会轻易放手让他解甲归田呢?若边关有事,还是需得宁洪出征平息的。 前有慕老爷子,后有宁大将军。两人所用之人和提拔之人,自是亲信之人。是以这军中实权,也算是聚在了一根绳上。宁洪于军中,便是那牵绳之人。如此人物,谁又敢看轻了他? 也正因为如此,宁洪才怕这权势误人,宁愿放弃一切也要陪着慕琇英安稳度日。宁洪虽是这般作想,可其他人却是不肯轻易放过了他的。 权色滔滔,欲海无涯。多的是人想搭上宁大将军这根线,从此一马平川,稳步青云的。 门当户对是一说,借势上游又是另一说了。 慕思妤身家相貌虽好,却是不如慕思欢吸引人的。毕竟得慕琇英看中,那不就是得将军支持了吗? 况且慕思欢姿色尚可,娶回家也算不得吃亏。便是那些个家世没落的世家子弟,心思也是活络了起来。 嫡女高攀不起,庶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只要给出妻室的名分,哪家庶女不赶着趟的往前扑? 方氏见势不对,赶紧笑着招呼到慕琇英,想同众人表示她们是一同前来的。 “这一道儿走的人,小姑怎比我们晚到了这么多?好在我和妤儿特地留了一旁的位置给你们,小姑快些入座吧。” 方氏这般笑脸迎人的招呼两人过去,慕琇英自是不好驳了她的脸面的。毕竟方氏还占着个嫂嫂的名分不是? 方才见面,方氏招呼也不及打一声就急急走了。现下这般作秀了来,令慕琇英不免觉得好笑。 若不是当着众人之面,方氏的这番虚情假意,慕琇英实在是懒得敷衍的。 方氏确是有心留了这两个位置来的。一是为的让慕思妤和慕思欢比个高下,二是为的和慕琇英拉近关系。 不过方氏百般算计,却没想到慕思欢会大出了风头去,以至于现下这两个位置留做了自己分风头之用。念及,方氏就不由得恼恨得很。 这慕思欢怎就这般好命?得老夫人照拂不说,现下连小姑子都对她好生照顾!她怎么配? 一些人见慕琇英感谢落座,便是恍然大悟了来。 怪不得慕琇英没跟方氏在一起了,原是同行不同车呢。 在座之人,也不是没个明眼人的。齐祁便是持着一副看戏的心态,没被方氏欺瞒了去。 无缘无故的,慕琇英怎会带个庶女赴宴?若不是这庶女有些分量,又哪容得她出席这样的场面? 这一前一后到虽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慕琇英与个庶女同路,而不与方氏为伍,这就有些引人深究了。 齐祁本就对慕思欢有几分好奇,这回一见,兴趣更是浓了。 这个慕思欢,他当真要好生琢磨琢磨…… 慕思欢随慕琇英入得院子,一见这些个青年才俊、貌美佳人,便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再见那些个看向她的如狼似虎的眼神,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若是普通宴席,这些个世家子弟哪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审视于人?莫不是打着吃蟹的名头,邀人审亲的吧? 慕思欢再一回想余妈妈今日的精心打扮,越发肯定心中猜测了。 慕思欢知道,自己早晚都是得嫁出去。可在这之前,她概没有做过嫁人的准备。今日突然遭遇此事,着实令她吃惊不小,不安得很。 她实在不想同人相个表象,就将自己的一生托付了出去。若然可以,她宁嫁一心一意的市井之人,也不愿嫁这妻妾成群的高门权贵。 慕思欢明白慕琇英带她来此是一片好意,可突遇这般意料之外的事,着实令她心里复杂得很,提不起高兴的劲来。 慕思欢倍感难堪之际,上天总算是给她赐了个救命恩人来。 第41章 吃吃吃 “欢儿,怎么你也往这热闹上赶了?” 慕思欢突听此音,实觉是仙乐飘散入耳,引得心中好一阵欢喜。 夏涵馨和王妃刚受了鲁国公夫人的招待,从内院行来吃宴。她见慕思欢神游一般的呆坐在宴桌旁,便是同王妃说了一声,欢喜急切的至了慕思欢身边来。 慕琇英见到夏涵馨,便很是亲切的同她往来了两句。她依着夏涵馨的回话看向了王妃所在之处,远远的与王妃相视而笑,算是打了招呼。 夏涵馨跟慕琇英说过话,就想要跟慕思欢坐一块儿来。慕思欢拿她没辙,只得往里移了一移让了一席之地来,让夏涵馨跟自己挤在一桌。 好在这桌子够大,三人同坐也没显得太过拥挤了去。 慕思欢还不及回答夏涵馨先前那一问呢,夏涵馨又是带了些狡黠的神色,同慕思欢悄声咬着耳朵。 “欢儿莫不是春心动了,想要觅个如意郎君嫁了?” 慕思欢本觉得有夏涵馨在,自己就可以跟着她逃过一劫了。 毕竟她回回跟着王妃赴类似宴会,都可以轻易的抽身而退,定是有着满怀的锦囊妙计的。 却没想到夏涵馨现下忙没帮上,反倒先是取笑起她来了。 两人从小玩到大,斗嘴一事早已习以为常了。慕思欢哪是个肯服输的?顺着夏涵馨的话头一转,便是调笑起了她来。 “我这不是见你许久都未有中意之人,今个儿特来为你物色物色嘛。” 夏涵馨没好气的瞪了慕思欢一眼,手指在桌底下偷偷戳了一下慕思欢的腰间。 慕思欢虽觉痒痒,却还是不动声色正襟危坐着。 “你呀,这口才顶得上我府里教书的女官了。什么时候你传授我几招本事,让我回去将她说懵了去。” 一听夏涵馨的这番说辞,慕思欢终是忍不住露了几丝笑意来。 “你一天尽打这些坏主意,难怪王妃要多给你请上两个教习女官了。” 说到此处,夏涵馨立即像蔫了的茄子一样,闷闷不乐得很。 “你还说得少了呢!自我及笄之后,府里又是多了个教习妇德的嬷嬷,都快要愁死我了。” 眼见夏涵馨愁苦无奈得很,慕思欢正想着怎么安慰了她呢。她自个儿便是驱散了愁云,话锋一转,饶有兴致的问起了慕文宇来。 “对了,怎么从来没见你大哥出席这般宴会呢?” 夏涵馨说到此,瞥了瞥隔壁桌的方氏,声音又是低了些许,几乎不可听闻。 “莫不是你那继母不想交权,才迟迟不肯替他筹谋婚事吧?” “哥哥不想出席这般宴会,方氏自然乐得随他主见了。” 说到此事,慕思欢也有些犯愁了。 慕文宇这般年纪的公子哥,就算没娶妻室,通房也该有上几个了。他若清心寡欲,只愿求娶一人也就罢了。可他向来不近女色,概没有大婚的打算,这就让人着实有些着急。 方氏不替哥哥打算,哥哥又反应迟钝得很。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见嫂嫂音容? “你家哥哥自个儿也不着急,是不是早有心上人了?” 哥哥向来醉心于公事,每日都于官场和府里往来,哪像有心上人的样子? “若他真要有个心上人,也只能是他那些源源不断的公文了。” 听慕思欢这般说来,夏涵馨心下一喜,不自觉的露了笑来。她正待多问上慕思欢几句,鲁国公夫人却是招呼着开宴了。 这众多侍女往来摆碟的,夏涵馨也就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了。 这鲁国公府办的招待很是不错。于慕思欢而言,她还从没吃过这般大的螃蟹呢。比起她以前吃的小蟹,这蟹足足大了两倍之余。 虽说此番吃的不是秋蟹,可这初冬之蟹仍旧是蟹肥膏满得很。其肉质饱满,甘甜且爽口。金灿灿的蟹黄也是油而不腻,过齿留香。 不愧是鲁国公府,拿出来招待客人的皆是上上之选。便是那蟹八件,每个人也是备齐了一套的,实在是奢侈得很。 或许是这蟹太过好吃了,惹得人胃口大开。亦或是慕思欢以前没吃到,以致于现下很是嘴馋。当众人慢条斯理的吃了第一只蟹时,她已然着手于剖第三只蟹了。 齐祁在对桌看着她的吃相,实觉好笑得紧。每回赴宴,皆是见她吃个不停。难道她在家里吃得不好吗? 看她的出手及打扮,也不像个喂不饱自己的。或许她是真的爱吃吧? 看着她那回味十足的样子,齐祁眼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笑意来。 慕思欢吃个不歇,一番动作虽然谈不上优雅,却也是不显粗俗的。在齐祁看来,她这般不做作之人,反倒有些可爱之相。 有慕思欢于此,齐祁已然无心吃食了。她认真吃蟹的模样,就足以令他回味无穷了。 慕思欢吃完桌上的蟹,再看桌上其他精美佳肴,已然觉得饱了。她又不好意思干坐着看别人吃,便拿起食筷夹着中意的吃食来吃。 结果这些菜味道极佳,她馋得又是忘了肚中饱欲,吃起了劲。 “这光吃东西也是没劲得很,不如由我这里开始,大家依次行个助兴的小令如何?” 慕思欢正吃得起劲呢,鲁国公夫人这番话却险些惊得她噎住了去。 倒不是她不会行这小令,才受了此番惊吓。而是她自觉才能泛泛做不出什么像样好词来,怕落为了别人的笑柄罢了。 若在场的都是自家人,她一时出丑倒是没什么的。可现下外人众多,她要是不慎落了下乘,累及幕府都遭人笑话了去就实在不妥了。 眼看着这事就要拍案定下了,夏涵馨却是在此时提出了反对之意来。 “不好不好。老夫人才高八斗,定是得起个好头来的。这后面的人都费尽脑汁想词去了,哪里还有助兴的乐趣呀?” 这要是换了其他闺秀出来打断鲁国公夫人的话,老夫人心里定是不乐的。可这人成了夏涵馨,老夫人也只得笑笑,征询着夏涵馨的意思。 “郡主实在是抬举老身了,老身哪里有那般大的本事哟。不过郡主既然这么说了,可是有更好的主意?” 听老夫人这么一问,王妃心里已是不住摇头了。 这丫头,平日里不学诗词歌赋,就像个男子一般好胜斗勇。现下反对了去,多半是怕自己做不出来词来吧?她也就是反对得快,哪里还有说得出其他法子呢。 这下王妃却是猜得错了,夏涵馨心里早有了全盘计划,就想着怎么付之于行动了。 第42章 以诗会友 “好主意说不上,不过确是想到了个好玩的法子,不知众位想不想试上一试?” 夏涵馨这般说法,突是令王妃有了些讶异。 馨儿平日里虽是个贪玩的,却是从不热衷于此番热闹的。今个儿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乐得同他人一起游戏了? 莫不是她中意了在场的哪家公子,想留个好的印象? 王妃想到此,便是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打量着对面那些世家公子哥。 眼光所及,王妃已是看到了几个合其心意之人。那几人的身家背景王妃早已了然于心,就等着夏涵馨选个中意的了。 应着众人之请,夏涵馨便是说起了游戏的玩法。 “以前总是以物题诗,未免有些无趣了。今个儿我们就来点不一样的,以诗绘人怎么样?” 这以诗绘人听起来着实有些新鲜,在场的人都不由起了几分兴致,纷纷相问怎么个玩法。 “这玩法嘛,便是由一人题诗,以诗文描绘出我们在场的其中一人。其他人需以诗文所示,猜出所描绘之人是谁。而诗中所绘之人,便得要做为下一轮的出题者。倘若有猜题不中者,自当罚酒一杯。可若是出题者描绘得太过明显,以至于我们全部猜中了,出题者就需得罚酒三杯了。至于出题和猜题时间,我们就分别以一盏茶和六弹指计时如何?” “这猜题之人众多,何以公正呢?” 不知谁问了这么一句话,夏涵馨又是胸有成竹的说出了应对的法子来。 “我们身后皆有一伺候之人,到时将答案说与了她听不就行了?未免麻烦,我们只以异性为题。这样就能以顺位计数,直接报数给身后的丫鬟就行了。当然,若是被描绘者想不到如何出题,也是得自罚三杯的。如此也就妥善了,不知众位可有异议?” 夏涵馨这个提议很是周全,其他人自是没有反对之音的。不过王妃听到夏涵馨这最后几句话,心里又是连连摇头了。 馨儿这主意着实不错。这样一来,一些个看对眼的公子小姐便可以由着此诗借题发挥了。 不过馨儿这意思也很是明了了,她定是没有中意之人,才有那不答而自罚三杯一说吧。她这身聪明劲,怎的都不知道用在习书上? “不知由谁起这个头呢?” 这些个世家女子心中既羞且怯,却又希望着诗会快些开始,便是有人迫不及待的轻声问了一句来。 “都说客随主便,这起头一事不如由清轩哥哥来吧?” 被夏涵馨点中之人,正是鲁国公府二房的嫡子——鲁清轩。 因得鲁清轩是王妃中意之人,是以夏涵馨跟他有过两回接触。正巧今个儿于鲁国公府赴宴,夏涵馨便是一眼就挑中了他,拉了他出来领头。 鲁清轩被夏涵馨点中,先是有了些惊讶,随后便恢复了平静来。 虽说此般表达爱慕的法子很是含蓄,可要要个女子领头道来也着实是为难人了。也罢,便由他来促成别人。 鲁清轩起身一客气行礼,应承了这作诗一事。 见众人都关注着鲁清轩,鲁老夫人便是悄声问着坐于她身旁的大夫人。 “梦涵去哪里了?” “涵儿身体不适,正于房中歇息。” 听到大夫人这个毫无错处的回答,鲁老夫人却是皱起了眉头。 “听说五皇子今个儿大驾光临了来,怎的不见其人呢?” 大夫人假意观察了一番,立是向鲁老夫人告罪了来。 “母亲不提我倒是没注意到呢,我立马唤人寻去。” 大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找丫鬟去寻。 “罢了,说不定五皇子另有要事先行离去了吧。” “是。” 大夫人被鲁老夫人看得心里一个咯噔,赶紧点头应是。 鲁老夫人嘴上虽没说些什么,眼神之中却满是警告之色。 这五皇子贵为天家之子,鲁梦涵能有此归宿实在是三生有幸的。不过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大夫人就放任五皇子去鲁梦涵院里,实在叫鲁老夫人生气得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惹人闲话。她这个当娘的,怎就半点不晓得提点自家闺女,一个女儿家应该有的德行? 大夫人被鲁老夫人这一瞪,也是有些后悔了。她一心急切为女儿谋个好归宿,倒是没顾忌到这女儿家的名声一事。 五皇子为人正直,亦甚为珍惜涵儿,想必是不会做出有害涵儿之事的吧? 大夫人左思右想,心总算是稍稍安了一些。适时,鲁清轩的诗文也是做出来了。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显天真。蝴蝶展翅袖中隐,豆蔻年华俏佳人。” 鲁清轩此话刚落,便有人嬉笑着此题太过简单,鲁清轩会被罚酒三杯了。 眼见众人一个一个露出明了之色,慕思欢越发的迷茫了。 这题当真如此好猜吗?在座的妙龄少女这般多,哪里就可认定了诗文所指之人是谁呢? 眼看着要到时间了,慕思欢只得行起了作弊一事。 馨儿一副了然的样子,定然是知晓答案的吧? “馨儿,这诗中所指是谁人呀?” 夏涵馨被慕思欢问得一愣,然后满是惊讶的回了慕思欢的问话。 “鲁忆楠呀。” 见了夏涵馨这副你应当知道的表情,慕思欢更觉奇怪了。 全数答题之后,果然是众人先前所言结局——鲁清轩罚酒三杯。 鲁清轩没有中意之人,又未免她人误会了去,便抬了自家妹妹出来顶替一番。 慕思欢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众人都能猜中,唯独她一人不明所以的。 她心里好奇作怪,便是趁着鲁忆楠作诗之时,悄声向夏涵馨求着答案。 “馨儿,那诗里说了怎般特别之事啊?怎么你们都猜中了呢?” 见了如此迷茫的慕思欢,夏涵馨真想上前敲开了她的脑袋,看看她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的好欢儿哟,这京都里的人就你不知道鲁忆楠是有名的花仙子了吧?听说她出生之时,就有上百只蝴蝶围着她的屋子打转呢。那壮观的场景我是没见过了,不过她手腕处有个蝴蝶展翅的胎记,我倒是见过一回,很是好看。” 慕思欢惊奇了一番,便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你知道我向来不打听这些事的,你没跟我提过,我就更不知道了。” 夏涵馨立即不依了,假意做出了跟慕思欢置气的样子。 “你把我说来跟长舌妇人一个德行了,当真讨打!” “好馨儿,我错了。你可是我心中的仙女姐姐呢,哪是那些个长舌妇人可比的呀。” 然而慕思欢这一副讨好告饶的谄媚相,又是落入了某个有心人的眼里…… 第43章 心意 夏涵馨和慕思欢不过悄声说了几句,鲁忆楠便已然作好诗了。 “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瞳凝秋水剑流星,裁诗为骨玉为神。弱冠之年得金榜,壮志凌云入九霄。长风啸啸秉傲骨,玉树临风一少年。” 这诗好像早已在鲁忆楠心中斟酌了多时,如今道来,每字每句都显慎重认真得很。 乍听之下,这诗一字一句间都好似针对着那位男子的才华和样貌。不过把诗文放在了这众多青年才俊中一比较,却是叫人难以琢磨了。 这些个世家子弟,谁不图个金榜题名时的?在座之人,虽不说是人人都有那才能入得金榜。可有幸题名且入朝为官的,却也不少。 不过此人既得鲁忆楠看中,定然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吧?其之样貌,也应当是个一等一的才是。 慕思欢不晓得这些人哪些入过金榜,只得抬眼搜寻着自觉得英俊非常的男子。 在座男子,心中皆已明了鲁忆楠所指之人为谁了。一些人心中蹿起了些许的失望,亦起了些比较之心看向了此人。 慕思欢追寻着几人的眼光,不自觉的就跟齐祁撞对了眼去。两人视线一个交汇,齐祁禁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来。 慕思欢没想到被人抓了个现行,吓得未及认真打量齐祁,便是俏脸一红埋下了头去。她深想又觉不对,又是抬起了头来。 本就是以诗猜人,她大大方方的打量其人又有何不对? 慕思欢心里虽觉不无不对,却还是不好意思再多加打量齐祁了。齐祁见她如此,心下更觉好笑了。 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不经意的一瞥,慕思欢便觉得鲁忆楠所指之人是他了。 其之风范,说不上温文儒雅,却是相当的气宇非凡。 他方才虽回应了慕思欢一笑,不过慕思欢仍觉得其之气质,有一丝冷然。 他笑得分明,却不似一般人那般由心而发,一团和气。慕思欢总觉得他笑容下面隐藏着什么,却是说不上来那股子莫名的意味。 他生得极为好看,令慕思欢不由得想起了让她惊为天人的五皇子来。 不同的是,五皇子冷冽中还透着一丝美态。他这人,突出的仅是一个俊字了。 而后谜题一显,果然是齐祁无疑。 众人纷纷道着此诗作得极好,却是没什么猜头。前两人出题都这般直来直去,实在叫人不够尽兴,下一位出题之人还是需得让大家绞尽一番脑汁才是。 众人故意这般说来,除了想令此游戏增添一份乐趣。亦是想要看看,这京都有名的才子,究竟是如何的才高八斗。 鲁忆楠本满心欢喜的期待着齐祁的回应,却不想齐祁只顾与他人搭话,眼角余光都未曾流连到她的身上。 鲁忆楠心中顿生不甘气愤,亦觉得难堪至极。 她面上娇羞的红潮瞬时退回了心底隐藏,纵然心里百般苦闷,却还是满目带笑喝下了三杯罚酒。 游戏而已,怎能当真呢? 鲁忆楠既得个花仙子的名号,其气质相貌自是不差的。再论其身家背景,也是足够资本做齐祁嫡妻的。 本以为她此番得表倾慕,定能够得到齐祁回应,却不想齐祁连个照面都懒得应付了她! 鲁忆楠向来心高气傲得很,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子委屈?她心里泛酸想哭,面上却得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在叫她好生难为。 眼见着齐祁埋头作诗,鲁忆楠心里更是泛疼了。未免伤心流露,她只得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一旁坐着的妹妹搭话。 鲁忆楠心中绞痛非常,却还是分了一缕心神留意着齐祁那边。她就想要看个明白,齐祁心中倾慕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洵阳多佳人,美者颜如玉。冶容多姿鬓,芳香盈满路。伊人坐对望,姿态美亦柔。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银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罗衣何飘摇,幽幽荷上仙。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花面交相映,眉心一点妆。残香满华发,浅笑多妖娆。花开芳菲处,各领一风骚。” 齐祁话声刚落,便有人情不自禁的叫起了好来。 这京都鬼才果然名不虚传。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就作出了这么一首绝佳的诗来。 诗中开头与结尾处,皆将洵阳佳人称赞了一番。此般也算是两全了,不至于叫其他女子不忿尴尬了去。 且此诗形容的特质虽多,却有些似是而非的意味。 就比如那幽幽荷上仙吧。究竟是说那女子身着荷花裙呢,还是说她像荷花仙子一般清丽动人呢? 这眉心一点妆也是有些叫人耐人寻味的。究竟是天生美人痣呢,还是后天画上的梅花妆呢? 这些个世家小姐的打扮,于众多男子的眼中,实在是差不多的。 他们又不用女儿家的首饰,自然只晓得看个颜色花样了。那些细微之处的差异,他们如何能分辨得来呢? 这头上插金钗的女子少说也有五六人,齐祁所指之人到底是其中谁人呢? 在座女子也是互相打量着,想闹明白这有幸得到齐公子倾慕的女子是谁。 几个女子来回打量了一番,目光不约而同的停驻在了慕思妤这里来。 慕思妤这身装扮,当真像从诗里走出来的一般。金钗银镯遗光彩,朱砂点额神女妆。淡雅飘摇荷花裙,气质绝佳美亦柔。 齐祁所说之人,会是她吗? 就在前几个月,两人定亲之事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呢。若不是侯爷夫人指了人出面辟谣,众人怕都会以为两人欲要成其好事了。 难道齐祁本就喜欢慕思妤?是侯爷夫人怕她病重成了拖累,才突然换去婚事的? 如今齐祁见那流言纯属空穴来风,心头又是死灰复燃,想要求娶慕思妤了? 这般一想,倒是不无可能的。 她慕思妤确是好命得很,能引得齐公子将她惦念在心上。那几个女子又妒又羡,于心中赞叹起了慕思妤的好命来。 就连慕思妤,心中也不免升起了几分得意之情来。 慕思欢搅乱了她的婚事又如何?齐公子还是喜欢她的!若是她愿意,指不定明个儿就是侯府当家主母了。慕思欢纵然千般算计,又能奈她如何? 都说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区区一个慕思欢,又如何能比得? “欢儿,躲吧。” 第44章 表明 夏涵馨突然在慕思欢耳边低语一句,立是令慕思欢突兀得很。 难道馨儿以为,诗中所指是她? 可这诗中每字每句,最为合衬的不是慕思妤吗? “馨儿,你怕什么?” 一听慕思欢这茫然不解的问话,夏涵馨不由得翻起了白眼。 “你不觉得他说的是你吗?” 被夏涵馨这么一提醒,慕思欢才想起了自己今日跟慕思妤是一样的装扮。 便是她自个儿都不甚在意了,其他人就更是少有关注到此事的了。 慕思欢来时,众人大都注意大将军夫人去了,谁还有几多心思打量她这个向来没名气的小小庶女呢。对她的印象,仅停留在了那张俏丽清新的脸面上而已。 慕思欢惊得愣了一愣,瞬时又平静了来。 “我今个儿出门没有点妆啊。” 她同慕思妤打扮虽然相差无几,可慕思妤头上那颗重要的朱砂,却是她没有的啊。 “这六弹指的时间已到,齐兄应该公布答案了吧。” 被人这么一打断,夏涵馨满腔的话顿时被憋了回去。 夏涵馨也明白,慕思欢确实没有那一点红妆。可这猜谜猜谜,自是不能实打实描述的。说的是一点妆,又不是一点红妆,谁道额前疤痕不能是一点妆呢? 再说了,侯爷夫人前脚才说慕思妤不是结亲之选,齐祁后脚就向慕思妤表达倾慕之意,岂不是相当于打了侯爷夫人的嘴巴嘛? 总而言之,夏涵馨就觉得齐祁有着满腔的不怀好意,直逼向了慕思欢来。 欢儿哪里有事是她不知道的?齐祁同欢儿向来半点交流也无,怎会无缘无故的送首情诗予欢儿? 连父王都看不透齐祁的城府,谁知道他心里在打欢儿什么坏主意呢! 齐祁见夏涵馨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并没躲闪了去。迎着她迫人的目光,说出了让众人无比惊讶的答案。 “谜底所指,乃女席顺位第八人。” 夏涵馨秉着一副早已了然的样子,眼光不善的瞪着齐祁。而慕思欢这个当事人,却是不由得震惊的数了两回自己的位号。 在座之人,想来只有慕琇英是最为高兴的一个了。 她回京不久,便常有听人说起过齐祁此人。其他的人她不甚了解,不过这洵阳四杰嘛,她却是都了解了几成的。 她本就想替慕思欢寻个好夫家,如今有这其中一杰倾慕于慕思欢,她自然是高兴非常了。 而慕思妤一时从至高点坠了下来,脑中顿时没了半点思绪,似是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她失神了几许,才迟迟反应了来。 怎么可能是慕思欢?论才华相貌,她哪样及得上自己?这齐祁莫不是眼瞎了?竟看上这么个姿色平平的贱蹄子! 慕思欢这个卑贱如畜的贱人,哪来这般好的运气?到哪儿都如有天助一般! 慕思妤心中气急难平,若不是方氏在案桌底下拉着她的手,她又该露出狰狞的模样,在众人面前现出原型了。 相较于在座的其他女子,慕思欢实在算不得里面出色起眼的人物。而齐祁所作之诗,将人描绘得像天上仙女一般,就更没人将眼光放在慕思欢身上了。 现下齐祁解开谜题,浮出慕思欢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人来,实在叫人迷惑得很。 莫说这些个旁观之人不懂了,便是慕思欢自己都觉难以置信得很。 怎么可能呢!两人以往概没有打过照面的时候,她也不过才刚刚知晓了齐祁名讳。齐祁突然在如此场合将自己同他牵上了线,实在叫人离奇得很。 好好的一个英俊小生,怎会无端端的看中她呢?莫不是见她貌不惊人,不愁惹人误会了去,故意以她来阻挡了别人的倾慕之心? 齐祁此局选了个如此出乎意料的人物,自然就胜得漂亮了。那些听了答案的丫鬟齐齐摇头,便是意味着无一人猜中了。 原本夏涵馨是猜中了这谜底的,不过她尽顾着让慕思欢落跑了,哪还有心思猜题呢? 既无一人猜上,其他人理当罚酒一杯的。几个不服之人看不过齐祁独胜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便是要齐祁做出解释了来。 “齐兄,你这题可算是难住我们了。你看看,在场的没一个猜对了的,你总得让我们知道输在了哪里吧。” 其中一人这般一问,便有其他人纷纷附和了他来。 谁知道齐祁是不是个浪得虚名之辈?万一他是想要取胜,而随意说的个人呢? 齐祁一笑,直勾勾的向慕思欢瞧了过来。 “说来虽然有些唐突,不过可否请了慕小姐站起身来呢。” 慕思欢被他看着实在尴尬得很,却又不得不应他之情,满是羞意的站起了身来。 这般一醒目,众人才算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两位慕小姐的装扮,竟是相差无几的呀。 慕思妤亮眼在前,慕思欢又刻意隐藏着自己,自是少有人注意到两人的穿着了。 见此,有人心中更觉蹊跷了。 齐祁那厮莫不是瞅着两人打扮相似,故意出题混淆视听的吧?诗中所指明明就是慕家嫡女,他非说成是慕家庶女,这不明摆着行那狡辩之能吗? “齐兄,我倒觉得诗中所指,更像慕家三小姐呢。” 齐祁瞥了一眼找茬儿的冯涛,又是移回了目光,笑言到。 “冯兄此言差矣。我所说的一点妆,并非彼之一点妆。谜底关键,在于慕小姐腰身所佩的碧绿琅玕上。冯兄可是看清楚了?” 听齐祁这番解释,便有小姐将坐着的慕思妤打量了一番,娇喜说到。 “齐公子果然观察入微得很,慕三小姐所佩戴的是串紫珠呢。” 兴许齐公子是不愿得输,才故意混淆了打扮相似的两人吧?那个慕家庶女相貌平平,齐公子又怎么喜欢上她呢? 念及此,几个倾慕齐祁的佳人不由得喜上了心头。 其实慕思欢本是个姿色姣好的,只不过众人一番吃味,她才这般惹人眼嫌罢了。 齐祁赢了众人还觉不够,又是风度翩翩的笑问到夏涵馨来。 “众位若是没有异议了,我倒是有一疑问希望郡主解答。” 夏涵馨突被点名,骤然一惊后,思绪便是开始急转了。 齐祁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第45章 醉酒 夏涵馨不明所以,只得让齐祁尽管问来。 “郡主刚刚说了,若是全员猜中,出题者当自罚三杯。却是没说这全员没猜中之时,猜题者当罚几杯?” 齐祁也是实在,直接就道明了自己的意思。 夏涵馨又是有些疑惑了,不明他现下加码意欲何为。不过既然有此规则,夏涵馨也只得给他一个说头。 “照着规矩来,自然也当罚酒三杯的。” “既如此,我便是先干为敬了。” 齐祁一杯干尽,便是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他面色平静得很,让人半点也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不过愿赌服输,众人还是心甘情愿喝下这三杯罚酒的。 这下可苦了慕思欢了。单单一杯酒就够她神魂颠倒几时了,更何况是连着三杯酒水下肚了。 本来这女儿家所喝的果酒香浓微甜,是有些好喝的。偏偏慕思欢是个沾酒就觉头晕的人,便是只喝一口酒水,也是好生难为她的。 其他女子皆是喝下罚酒了,慕思欢自是没有矫情之理的。 她心上一发狠,提着那股子劲便皱眉闷下了三杯苦酒。 可笑的是,她接连倒了三杯罚酒入口,却是含在口中不敢吞了下去。 她腮帮子微微鼓起,实在娇俏可爱得很。做了好一会儿准备,她才眼一闭心一狠,将酒水吞了下去。 那酒的辛辣之味环绕在慕思欢的喉头,苦涩刮喉得很。她迫不及待的盛了碗鲜汤来喝,想要除去喉间的苦涩。 慕思欢一碗汤水下肚还觉不够,口中的苦涩之味并没有被冲淡多少。没了法子,她只得挑了桌上甜腻的吃食塞了满口。 一些人喝完酒便关注起了慕思欢来,静待着她作诗为题。结果见了她此般不甚文雅的作态,心里顿是升起了一丝鄙夷。 庶女便是庶女,哪及得上世家嫡女的德行? 不过齐祁看了慕思欢这番憨态,却是觉得一番心思很是划算。 他本无意费此功夫引人多喝几杯的,只是他突然想起了慕思欢上回于宴席中无意吃了一道醉虾的好笑之态,这才临时起了兴致要人多喝几杯罢了。 现下再次得见慕思欢此般好笑之态,齐祁心中莫名的满足了起来。 “欢儿,该你出题了。” 慕思欢正沉浸于与苦酒的斗争中,不能自拔呢。夏涵馨这一悄声提醒,又是令她心中添了些苦恼。 打从这个游戏一开始,慕思欢便没想过自己会有被人拉上台面的时候。 现下她意料之外的被齐祁选为了这诗中之人,心里实在无奈至极。 她概没想过作诗一事,心下自然就没有半点儿思绪了。 环顾一周,慕思欢只觉国公爷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选其他贵门公子,指不定会被人私下说其没有自知之明。选国公爷为题,怎么着也不会让人误会了去的。 不过慕思欢这想法只冒出了一瞬,便是放弃了去。 在座之人,国公爷是唯一一个年过半百的。随便一番形容,众人也知道是说的他了。 待众人猜出谜底,自己不还是得罚酒三杯吗?罢了,便是由得其他人去争些风头吧。 “齐公子才华横溢,小女子文词浅薄,便不同齐公子几多争风了。” 慕思欢话落,立即喝下了一杯罚酒,半点儿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一些人见她如此,心中更是不屑了。 一首诗而已,有什么好躲的?当真是胸无半点墨,才这般闪躲的吧? 慕思欢面不改色的闷下了三杯果酒,淡定的坐下了身来。 夏涵馨见她如此,实在好生惊奇。 欢儿这丫头,往常怎么劝她,她也是滴酒不沾的。想不到她今个儿喝了六杯之多,还是神智清明得很! 欢儿常说她是个滴酒必醉的人。现下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嘛。 好呀,她竟然唬自己呢。 慕思欢已然自罚三杯,众人自是不会再几多为难了她去。 先前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人也就没那么拘束了。不过在场的女儿家,还是持着一份矜持的。便有一英俊男子,悦然揽下了这出题的差事来。 不一会儿,满堂又是热闹起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夏涵馨就发觉到慕思欢状态越显不对了。 刚开始,慕思欢还只是两缕红霞染上脸颊。眼中带柔,迷离中透着一丝娇媚的风情。实让人觉柔情万种,吸引得很。 便是齐祁纵观几多娇女,也是被她这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媚态迷住了。 那种有意为之的媚态,始终带着一股风流之气。慕思欢这种无意流露的媚态,带着一丝丝的懵,让人平添了几分好笑。 那红霞染上了双耳,又是让齐祁有了几多新发现。实在是娇艳欲滴,惹人垂怜得紧。 这般可爱娇俏的人儿,自己怎么没早些发现了去? 随后慕思欢的脸越发显红,齐祁也就笑不出来了。 不同于上回的芙蓉桃花面,这回可是切切的闹了个大红脸了。 那红色越发蔓延,竟是令得慕思欢的脖颈都渗出了些许的红色来。 夏涵馨见她面色通红,神情亦有些迷醉,顿觉坏事。 她赶紧召来了身后的丫鬟,悄声说道:“等会儿你同老夫人说上一声,慕小姐不胜酒力,本郡主就先送她回去了。” 夏涵馨交代完,再同慕琇英讲了几句,这才扶起了慕思欢来。 慕思欢虽觉半途离席不好,可实在无力支撑了去。只得让丫鬟代为告罪一番,同夏涵馨相扶着离开了。 齐祁见两人离开,心头便稍稍安定了下来。 喝几杯果酒就醉成这般模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早知道她不胜酒力至此,他也就不会刻意设计于她了。 慕思欢倚在夏涵馨身上,脑子越发昏眩了,眼皮也是沉重得半点儿也抬不起来。 慕思欢眼神微眯,强打着精神挽着夏涵馨快步走着。感觉自己要是慢上一步,就得一头栽倒在地上去了。 两人好不容易出了府门,慕思欢却是被门槛绊了一下。 “呀!” 夏涵馨一声尖叫,两人便在天旋地转之间,齐齐跪在了地上。 “馨儿,何故犯得着给我行如此大礼呀?” 只听一个温煦如清风般的声音响起,眼前便是出现了一只修长厚实的手来。 第46章 送回 夏涵馨抬眼一看,这伸手之人竟是未曾出席宴会的夏钰泓。 余妈妈和秀姑姑见自家主子摔倒,连忙来扶。夏涵馨却是没什么顾忌,伸手扶在夏钰泓的腕上。借着他手上的劲儿,将慕思欢拉起了身来。 见两人起了身,余妈妈和秀姑姑立是蹲下身为她们整理着裙摆。 夏涵馨本有些武功防身,若不是慕思欢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令得她提不上劲来,两人也不至于在人前丢了丑去。 慕思欢经这一吓,神经顿时紧绷了一些,迷离的眼神中稍稍注入了一丝清明来。 一想到夏涵馨是因她受累,慕思欢便觉抱歉得很。 要不是馨儿顾着她,她怕是早已经摔得七荤八素了吧。她自个儿出丑也就罢了,现下累及馨儿跟自己一同出了丑,实在是混账得很! 慕思欢回过神再一仔细见了眼前男子的模样,顿时又羞又躁。 怎么偏偏在他的眼前出了丑去呢? “五哥哥,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夏涵馨问起这事,夏钰泓的眸子突是暗了一暗。 “不过是路过罢了。” 路过?她摔下那一霎,正见他欲要上得马车去呢。怎么就成路过了呢? 夏涵馨虽是不信,不过见他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多问了去。 “五哥哥,你若是不急,能否送我们回去呢?我同母妃一块儿坐车来的,她现下还在里头吃宴,我也就无车可用了。这寒风呼啸得很,你不会忍心将我留在这儿吧?” 夏涵馨本可以让府里的马车送了两人,再来鲁国公府接王妃的。不过她突见夏钰泓,便想到了上回慕思欢对他好像很是喜欢,也就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来了。 一个是关系亲近的五哥哥,一个是两小无猜的好姐妹,夏涵馨自然想撮合撮合两人了。 夏钰泓眼波闪了一闪,便是应承了下来。 “我若将你留在此处,怎么能跟王叔交代呢?上车吧。” “她面色通红,莫不是病了?” 夏钰泓话落,突然转了话头关心起慕思欢来。 “不是不是,只是她不胜酒力多喝了两杯,略微有些醉了。” 夏钰泓心下疑惑,不禁问了一句。 “果酒?” 见夏涵馨点头应是,夏钰泓着实有些微惊。这果酒喝上几杯也能醉人?当真是长见识了。 夏钰泓目光瞥到慕思欢洁白的裙尾上满是黑色的污渍,便是将身上的雪貂披风脱了下来,递给了慕思欢身后的余妈妈。 “这醉酒之人最是近不得风的,慕小姐若不嫌弃,便将这外衣披上吧。” 慕思欢一时很是受宠若惊,心如小鹿乱撞一般,窃喜娇羞的向夏钰泓道了声谢。 夏钰泓此般细心,顿时让夏涵馨眼前一亮,以为有戏。 “五哥哥好生偏心,我喝得比欢儿还要多上几杯呢,你也不见得关心关心我。” 夏钰泓唇角轻翘,漾出了好看的弧度。 “若馨儿也有醉酒的时候,五哥哥定然是第一个赶来关心你的。” 两人一番调侃,夏涵馨又是落入了下风。 “哼,才不要呢。” 她一声轻哼,便是拉着慕思欢上了马车去。 慕思欢身处在这一方空间里,与夏钰泓对坐而望着。她痴痴的看着他的冷清俊颜,心脏紧张得砰砰狂跳,感觉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来了。 她双颊滚烫非常,那扑腾而出的热气,像是要将她的脸颊蒸透一般。 连她自个儿都不甚明白,这通红的面色是因为她醉酒失态,还是因为她这心里害羞给闹的。 慕思欢神情迷醉了一会儿,便是支撑不了了。因得夏涵馨坐在她的身旁,她心里便是一阵轻松安下了心来,靠在夏涵馨肩上睡了过去。 她此番醉酒实在是醉得厉害了。马车一路颠簸到了慕府,也没能将她吵醒了来。 “五哥哥,你先将这马车停在这儿等我一等,我这就进去叫人将欢儿抱回府去。” 同夏钰泓打过招呼,夏涵馨立马满心欢喜,步子轻快的漫入了幕府。 夏涵馨虽然有意撮合慕思欢和夏钰泓两人,不过此番毕竟关系到慕思欢的名声,是以她没有请求夏钰泓将人给抱入府去。 万一两人没能成其美事,她可不就将欢儿给耽误了嘛! 当然,她心里也是有一些私心,想趁此机会见得慕文宇一面的。 慕文宇一听到慕思欢醉酒了,心里顿时大惊,急急出了府来。待见到车上坐着的夏钰泓,他又是惊得愣了一愣。 慕文宇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忘了应有的礼数。他同夏钰泓行过礼,感谢了一番后,这才将慕思欢抱离了去。 夏涵馨想同慕文宇多多接触接触,便是拒绝了夏钰泓送她回府的好意。打着照顾慕思欢的旗号,跟着慕文宇入了慕府来。 慕文宇嗅到慕思欢身上浓厚的酒气,实在觉得不对劲得很。 欢儿向来不喜饮酒,今个儿怎会突然喝得个酩酊大醉呢? 再者,欢儿是怎么跟五皇子结交上的?她同姑母一起外出赴宴,怎是由五皇子送回府来呢? 难道五皇子同欢儿看对眼了? 也不知怎的,慕文宇思及此事,心里便是有些抵触。 夏涵馨进屋同慕文宇一解释,慕文宇心里又是添了几分生气来。 这齐祁已经跟自家二妹定下婚约了,怎的还这般不知收敛?竟当着众人的面,纠缠于欢儿! 实则齐祁没有慕文宇想的那般风流,不过是慕文宇心中不悦,这才将齐祁看轻罢了。 慕文宇生气过后,才想起了感谢夏涵馨一事。念及她没有马车回府了,便是提议让她乘坐自己的马车回府去。 当然,慕文宇能亲自相送的话,更是会让她好些雀跃的。不过现下能得慕文宇些许关怀,夏涵馨就已然心满意足了。 慕思欢这头睡得香甜,半点儿不知自己被人给惦上心了。 齐祁在宴会结束之后,便是起了心思,命了人查探慕思欢一番。 而夏钰泓在回宫之后,于他身边伺候的侍卫长,也是向他提了自己的看法来。 “属下以为,慕家四小姐慕思欢,更为适合主子。” 夏钰泓突是以冷硬的目光扫向了高长风,眼眸里透了些阴戾的气势。 “你查她了?” 慕思欢先有安阳王替她说话,后又同慕琇英亲近得很。高长风自然对她上了心,私下查探了一番。 “是。” 高长风不卑不亢的埋头应是,顿时惹得夏钰泓满心不悦。 方才于鲁国公府外为慕思欢披衣,夏钰泓不过是想借着他人之口,向鲁梦涵道明一些事情罢了。 他的心,可从没起过娶慕思欢的心思。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高长风还欲再说些什么,夏钰泓的目光却是犹如毒蛇一般盯死了他。他不敢将夏钰泓惹恼了,只得将后话憋回了心里去。 第47章 宿醉 慕思欢这一番醉酒,可算是将人给折磨惨了。 她幽幽醒来,便觉胃里翻腾得难受。还不及下床,就忍不住吐了一地秽物来。 她五脏六腑好似火烧一般,半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态,晕头转向的趴在床边,不停作呕。 余妈妈见此,赶紧拿了个金盆来接秽物。又叫了两个丫鬟进屋伺候,收拾着床边的秽物。 慕思欢吐无可吐了,竟是吐出了绿色的胆汁来。 这下可把余妈妈吓坏了,又是给慕思欢递水漱口,又是为她端上醒酒汤来。还得叫人打水给慕思欢擦脸,实在好生繁忙。 余妈妈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醉酒醉得这般吓人的呢。若不是慕思欢坚持不请大夫,余妈妈定是得出去找个大夫来给慕思欢瞧上一瞧的。 慕思欢折腾了半宿,这才好受了一点。 伺候的几人见她安然睡下,总算是松了口气,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腰身。 见了慕思欢此般醉酒模样,余妈妈便是警了个醒,再也不敢让慕思欢沾酒了。 话说那静儿也是乖巧,见了慕思欢很是难受的模样。便是静静的趴在床边不远处,一脸哀怨的瞅着慕思欢。 待慕思欢熟睡了去,它又是离床近了几步,眼睛直盯着慕思欢看。 余妈妈见静儿此般模样,不由得在心里一叹:这狗儿竟也是个晓得心疼人的! 静儿虽然是只个性温和的狗儿,不过它正是磨牙的时候,醒着的时间就没有不闹腾的。现下它仍旧是龇牙咧嘴的,却很是安分的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来。 余妈妈见静儿趴在那里不肯移动,便是将它那咬得四处是洞的小窝给它挪到了床边来。 静儿被余妈妈抱入了窝,还是一个劲的望着慕思欢。直到余妈妈熄了灯,它才在黑夜里瘫软了身子来…… 这大冬天的,难得遇上这般余光万道的日头。齐祁闲来无事,便是在自家院里逗弄起了那池塘里的红鲤来。 那鱼儿全部绕在一处,水面上立是映出了红红清波来,实在好看得紧。 一男子迈着阔步,气宇轩昂的进了院来。他躬身一鞠,便是双手抱拳朗声说道:“爷,你让卑职探听之事,卑职已是打听清楚了。” 齐祁将手中鱼食尽数洒了出去,悠悠看向了来人。 程鹏见齐祁示意,便是接着说道:“慕小姐之所以出手此般阔绰,是因为慕老夫人对她很是喜欢,将自个儿的私产尽数留给了她。兴许是爱屋及乌吧,将军夫人对她也是很好。慕小姐的厨子和车夫,都是将军夫人指派过去的。” 慕老夫人的私产不说是个天价,却也是比得上京城好些高门权贵了。 这么大笔财物留给一个小小庶女,其之想法当真让人难以捉摸得很。这老太太为人果然不凡,出手真是阔绰。 “爷,属下还追查到了一件事。爷上次跟慕家嫡女的婚事遭毁,好似跟慕小姐有些干系。” 那件事她也掺和进来了?她造谣慕思妤意欲何为呢?难不成她对他早就心生了爱慕之意,故意从中作梗? 不对,那时两人还未打过照面,她又何至于对自己死心塌地呢。她究竟是为的什么,犯得着跟主母及嫡女作对的? 她这丫头年纪虽小,可其中秘密倒是不少呢。 程鹏见齐祁发笑,又惊又讶。爷的计划无故被慕小姐给打乱了,爷不是应该生气才对吗?难道爷对慕家四小姐起了兴致,这才…… 程鹏思及于此,便觉还有些话应当说与了齐祁听。 “爷,慕小姐昨个儿是人事不省的被抱回府的,夜里还吐了半宿。” “这么严重?” 就那么几杯果酒,齐祁实在想不到会引发这么大的状况来。慕思欢此般酒量,简直差得让人难以置信。 “属下还打听到,是五皇子亲自送慕小姐回的府。” “可是五皇子抱她回府的?” 程鹏显然没想到齐祁的关注点竟在这里,愣了一愣,才迟迟回答了来。 “是慕大少爷抱她回府的。” 听了程鹏此番回答,齐祁才有了心思考虑起夏钰泓的心机来。 怎么,夏钰泓也对这小丫头有了兴趣?他谋的是哪样呢?利,还是色? 不过这小丫头一副小家碧玉之姿,额上还有一道碍眼的长疤。也只有自己这个一时鬼迷心窍之人,才会图她几分姿色吧。 念及她好笑的模样,齐祁又是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程鹏见他发笑,实在好生诧异。自家主子虽不是个吝笑之人,不过这般在意个女子还是头一回的。 就算主子对那慕小姐算不得好生喜欢,也该是颇有好感的吧? “程鹏,你去将流云唤来,我有事同她交代。” “是。” 流云不过是个伺候女婢,主子能有何事同她交代呢? 程鹏虽然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了去,只管照着齐祁的吩咐唤人去了。 慕思欢宿醉醒来,便觉头疼欲裂得很。她用力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才觉舒服了一些,没起先那般昏沉了。 余妈妈见慕思欢醒了,立即为她端上了温好的解酒汤来。 “小姐,再喝些醒酒汤吧。” 慕思欢皱眉喝了这苦汤,只觉屋子里酒气滔天得很。 不仅棉被上透着一股子酒味,便是吸上一口空气入鼻,慕思欢都觉熏人得紧。她再想起自己昨个儿夜里的失态,心里便是对自己好一番责怪。 不过是喝了几杯果酒而已,怎的这般失了德行! 余妈妈见她嗅着被子直皱眉,便是向她提议到。 “今日暖阳正好,小姐不如出去走动走动?” “我在院子里坐坐便可,你让人端了热水来,我简单梳洗一番就行了。” 余妈妈替慕思欢梳洗更衣后,便是叫人做了些点心摆在院外的石桌上。免得慕思欢没进吃食,饿坏了去。 因得静儿闻不得熏香,慕思欢便特意吩咐了余妈妈将屋子打扫干净了,敞开通通风便好。 她又怕静儿受冷,便让人在偏房起了火盆,将静儿抱去了偏房戏耍。 慕思欢逗了一会儿静儿,便是将那圆滑的小木棒扔给了它磨牙,在院中闲坐了来。 她几块糕点刚刚下肚,便是有个莫名之人到访了来。 第48章 指嫁 “你说你是齐公子的丫头?不知齐公子命你来此有何贵事?” 慕思欢万万没想到,跟她毫无交集的齐祁会突然命人来拜访于她。 好在来人只是个丫鬟,不是他本人,不然慕思欢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奴婢是世子特地命来给慕小姐赔罪的。世子说男女有别,不好亲自上门请罪。说是昨日不知慕小姐不胜酒力,实在难为慕小姐了。还请慕小姐收下这醒酒的良药,以解酒毒。” 流云边说着话,边偷偷打量着慕思欢的面庞。想知道主子难得看中之人,究竟是何种模样。她心里本是多有期待的,可现下实实看清了慕思欢,心里反倒有些心欠欠的。 慕思欢今日打扮本就清汤寡水的,昨夜里醉了酒又是面色苍白得很。对比起那些个爱慕齐祁的世家女子,慕思欢如今模样实在很是相形见绌。 不过能得自家主子看中,其之本色定然是个不同的吧。 流云这般想着,便是不敢对慕思欢有所怠慢了去。 万一慕思欢有幸成了侯府主母,自己可不就是任她摆布了嘛。她哪能这般不识抬举,在此时得罪了慕思欢呢? “有劳姐姐了,还请姐姐代我谢过齐公子。” 慕思欢不怎么情愿的收下了此药,面上却是不显,含笑感谢了来。 昨个儿她从鲁国公府出来的时候,齐祁还在里头吃宴呢。这下连齐祁都知道她醉酒的事了,这事岂不是闹得满城风雨了? 哎,她怎可如此失态呢! “小姐客气了。小姐的话,奴婢定然带到。若无其他之事,奴婢便就此告辞了。” 慕思欢遣人送走了流云,看着桌上的药便是愣了,实在不知如何处置了去。 余妈妈目送着流云离开,心里着实欢喜得很。这齐公子的才学品貌,都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小姐若能嫁得此人,得是多让人称羡的事啊。 慕思欢这头刚送走流云,各房的人便是得到消息了。 慕思妤昨日的气头过了,便对齐祁送药之事不怎么上心了。 母亲说得对,自己何愁找不到良人呢?何需为了桩毁了约的婚事,耿耿于怀呢? 再说慕思欢也折腾不了多久了,她何必因此而气坏了自个儿呢? 主院难得的清静了,梅院这头,却是骤然起了轩然大波来。 “娘,你可得为女儿做主呀。你看看慕思欢那贱蹄子,她自私自利不说,现下竟还想将自己的姐夫都给勾引去呢!” 慕思芸这厢哭哭啼啼的,着实让肖姨娘不堪其扰得紧。 慕思芸这番话说来实是不妥得很。她还没嫁入侯府呢,却已然把自己看做是侯府的女主人了。 她这话让自己听了不要紧,可若是让别人听了去。笑话她好不害臊不说,还得要批她一番自大跋扈的。 再说了,这夫为正纲。便是芸儿已经嫁入了侯府,齐世子若想纳妾,她也只得受着。非但不能妒忌,还得同世子的妾室和睦相处呢。 芸儿这般吃醋妒忌,若是惹了世子不喜,那才最是得不偿失的! 芸儿学了这么些年的规矩,怎的半点儿也不长记性呢?到底是自己这个做娘的太过疼宠于她,以致于她的性子竟是越发的乖张了。 “你若是再这般张牙舞爪的,何德何能能讨得世子欢心?你现下尚未嫁入侯府,姨娘还能教导着你。待你日后嫁入侯府了,若是一不小心惹了世子不喜,叫姨娘如何帮你?” 虽说肖姨娘晋为平妻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得等到丧期过后,慕清德才会向外公布。是以肖姨娘现下还是谨言慎行得很,依旧称自己为姨娘。 “姨娘,芸儿知错了。” 肖姨娘看着慕思欢那双仍旧愤恨的眸子,不免摇了摇头。 哎,她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其实肖姨娘说的,慕思芸心里都明白。可明白归明白,这万事都让慕思欢占了好处去,她又怎能不气呢。 “你莫要着急,大夫人那里已是为慕思欢铺好路了。你我静待她成其好事就行了。莫再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乱了分寸,失了德行。” 慕思芸在慕思欢手上吃了几回瘪了,如今听到大夫人有法子对付慕思欢,心里总归是不甚放心的。 “姨娘,慕思欢那女子狡猾得很,这次当真能一劳永逸吗?” “这次我们虽然讨不到好处,却也是没什么坏处的。就是不知道慕思欢手里究竟捏着大夫人什么把柄。她会不会逼急了闹得满城风雨,同大夫人斗得个鱼死网破了去?” 若真是这样,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慕思欢这厢时时提防着方氏的小动作,却是不知方氏已然有个兵不血刃的法子来对付于她了…… 这冬日的夜晚总是降临得特别的快。 是夜,主院的膳厅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 方氏和慕清德同坐在圆桌的一头,你来我往的闲聊着。那屋里炭火烧得正旺,炭火烤得方氏的脸颊微红,好像有了些女儿家的娇羞神态,面容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再借着一屋子的暖光,此番场景实让人觉得温馨得很。 “老爷,前些日子妾身所提之事,老爷可考量好了?” 提及此事,慕清德便是沉默了一阵。 他想了一想,又觉没什么不妥的,也就应承了方氏来。 “得,那方俊淮人才确是不错,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是。” 得到慕清德肯定的回答,方氏心头顿时大定,眼神里微微透出了一丝得意之色来。 当初她选定方俊淮的时候,就知道慕清德定然是会答应的了。方俊淮乃是她费尽心思精挑细选之人,自是不会让人挑了说头出来的。 方俊淮虽然只是方家旁亲,可他好歹是个嫡子,且又文武双全好相貌,概没有风流韵事一说。他此般人才,哪个不道一声好郎君的? 慕思欢这么个低贱庶女,能有幸嫁过去做当家主母,实在是便宜她了! 不过这人呀,表面功夫做得好,却是不知其背地里是个什么模样的。 就说那齐祁吧,明着谁都拍手称好,夏涵馨却道他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方氏同慕思欢的关系势如水火一般,谁也不待见谁。方氏真会有如此好心,为慕思欢觅得良人吗? 第49章 相遇 慕思欢向来不曾想过,以自己之姿,也会有这命犯桃花的时候。 那日齐祁的丫鬟刚走,府里又是来了一位稀客。 原是五皇子见她醉了酒,好心命宫女送了解酒之物来。 五皇子对她,明明持着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又怎会突然关心于她呢?一想到屋里存放着的那件外衣,慕思欢心里还是不由得荡开了层层涟漪来。 罢了,她志不在这些个天之骄子的身上,也顾不得计较这其中是有几分算计的。 那两人送过东西之后,皆是没了下文。慕思欢闲来无事,时而于房中绣花逗狗以解乏闷,日子过得倒也悠哉。 相较于慕思欢的轻松快活,余妈妈心里却是着急得很。 别家的小姐都是琴棋书画皆精,而慕思欢的本事却是琴棋书画皆轻。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哪个大家闺秀身上没有一技之长的? 全怪那方氏不配为人母亲!仗着老爷不问这府中之事,只顾着培养自己的亲生女儿,对这些个庶女却是放任得很。若不是老夫人让小姐一起学习,四小姐怕是得跟五小姐现下一般懵懂无知的。 不过纵然是一起学习,这得到精心指导的也只有那么一个。慕思欢能有个一知半解已然不错了,又怎么可能拔得头筹呢? 这其他两位庶出小姐,身边好歹有个姨娘教导。慕思欢却是在出生之时,就没了生母。余妈妈想到慕思欢幼时的孤独可怜,着实是心疼得紧。 好在四小姐天性纯良,不曾失了一颗赤子之心,没被坏了本性。不然四小姐以后嫁入夫家,身无长处,定是得遭人嫌弃的。 余妈妈越想越觉得这是件要紧的事情,便是向慕思欢提议到给她找个教习老师来。 都说是技多不压身,慕思欢对聘师一事自是没有意见的。可她却全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良师还未请得呢,这以后的生活便是半点也不需要了。 慕老夫人的丧期一过,下人们便是将府里那些飘零的白条给收拾起来烧了。 这冬日里大雪纷飞的,眼看着四周景象被雪掩埋,实觉府中萧条得很,半点儿没有将近年节的热闹。 兰园这头,平日里皆是静悄悄的。只有静儿好耍,闯入雪堆里游戏的时候才会多些欢声笑语来。 静儿身子幼小,往往出门没跑几步,就会被雪推掩埋了去。每每都是由慕思欢从雪里捡起它来,将它瑟瑟发抖的身体抱在怀里暖和。 偏生它好玩的时候就不怕冷了,每次屋里有人出入开了房门,它便会趁人一不注意一溜烟的蹿出来。最终皆是落得个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好笑得紧。 慕老夫人死后的第一个春节,是不宜太过喜庆的。是以府上四处皆是没有张贴春联,连个大红灯笼也是没挂。 这般没有年味的年节,慕思欢还是第一次过呢。 祖母已去,她连个拜年的去处都是没有。倒是慕文宇挂念着她,给她包了一封红包来。 最让人讶异的一件喜事,莫过于是柳姨娘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了。若不是初一天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柳姨娘那大腹便便的身子显露了出来,众人还是蒙在鼓里茫然不知呢。 听柳姨娘解释说,老夫人死前这孩子便是有了。因怕外界起流言,就一直隐瞒了下来。 这事慕清德也是知道的,趁着今天是个大日子,便是与众人说了来。 若不是慕清德要公布,柳姨娘还是想再隐瞒一阵的。若是可以,她当真想一直隐瞒到这孩子出生的时候。 一些人心里虽然怨恨她的好命,却也明白慕清德谨守孝德,是绝对不会在守孝期间与人同房的。她这孩子,定然是之前留下的。 柳姨娘怕的不是外界的流言蜚语,而是府里的居心叵测吧? 慕思欢知晓此事后,惊讶了一阵也就罢了。正所谓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她自然是没心机去应付这种与自己毫无冲突之事的。 只不过其他人嘛,那可就难得说了…… “欢儿,快看,听说这就是今年特制的烟火呢。” 慕思欢抬头望天,立是被那一刹的美丽惊艳的目光。 往年的烟火皆是一团颜色一飞冲天,实在没什么看头。今年的烟火却是像在空中引爆一般,绽成了如花般的美妙姿态。 夏涵馨知道慕思欢在府里过得冷清,便是在初一的夜里,让人将她请了出来看烟火。 两人每年都会于此时聚在一起,趁着热闹看看平时见不到的烟花和舞龙什么的。 夏涵馨最重要的意图,却不是为的出来凑份热闹,而是想与慕文宇多些相处罢了。 这年节最是人多混杂了,慕文宇担心慕思欢出事,便会同她一起出府玩上几个时辰。 夏涵馨每回都要为这几个时辰,下足好一番功夫。偏偏慕文宇只紧张自个儿的妹妹,半点余光也不曾停驻她的身上,实在让她气馁得很。 这年节也过了这么多年了,可怜王爷王妃每日着急于夏涵馨的终身大事,却是半点儿没看明白自家女儿的心思。 这府里府外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冷冷清清,一边却又热闹非常。 那烟火一灭,慕思欢便是被对面楼阁的人吸引了目光。 那面如冠玉,冷若谪仙的人,不是夏钰泓又会是谁?只不过他身旁坐着的容貌姣好的女子,慕思欢却是不识的。 五皇子在此般节日邀她出来,应当是对其心有爱慕的吧。 慕思欢再想到他那件外衣,不免露出一笑。自己应当是沾了馨儿的光,才偶然得了五皇子一份关心吧? 她脸上带笑,眼神里却是透着一抹黯然,叫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夏涵馨见慕思欢静静的看着一个地方出神,不由得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夏钰泓的这副面貌,无论在哪都是个显眼之人。夏涵馨只随意扫了一眼,便是注意到他了。顿时心头有了些明了,亦有了些讶异。 “咦,五哥哥怎的跟鲁梦涵坐在一起呢?” 慕思欢本无意刨根问底的,可她禁不住心里好奇,便是不由得脱口相问了来。 “馨儿认识?” “自然认识了,皇祖母寿宴之时她还献过舞呢。” 夏涵馨说完,又是离慕思欢近了一些,悄声同她说到。 “宜公主同我说过,鲁梦涵曾托她带过一个香囊给六哥哥呢。” 这本是宜公主和夏涵馨两人私底下说的事情,概没有对外透露过。不过夏涵馨向来把慕思欢当做自己人看待,自然是无不可对其言的。 让夏涵馨觉得怪异的是:这鲁梦涵倾心于六哥哥,又怎会跟五哥哥一同出行呢?她就不怕六哥哥吃味吗? 夏涵馨哪里知道,这鲁梦涵要的,就是夏辰渝心里吃味呢。 “宜公主?” 见慕思欢此般上心,夏涵馨便是于心中偷笑着。欢儿这般着急五哥哥的事,还敢说不喜欢他? 她心里笑过之后,又是跟慕思欢解释到。 “宜公主便是六哥哥的亲妹妹啦。” 亲妹妹?难怪鲁梦涵会托她送给六皇子香囊了。 第50章 六皇子 夏涵馨和慕思欢正说着话,夏钰泓那个房间又是进去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谈笑间自然的坐在了夏钰泓身边。 夏涵馨定睛一看,便是将那人认了出来。 那人正是鲁国公府的大房嫡子,鲁松原。这人同五哥哥关系很是亲近,五哥哥邀请的共饮之人,该是他吧。 “怪不得鲁梦涵跟五哥哥在一块儿了,应该是缠着她大哥一起出得府来凑热闹的吧。” 看着夏涵馨这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慕思欢也不知怎的,心里骤像是抛去了一块大石一般,轻松了来。 似乎也只有这一说法才说得通,为何爱慕着六皇子的鲁梦涵,会同另一个男子于此观赏烟火吧。 说来实在巧合得紧,夏涵馨这头话刚落下呢,便是听得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来。 众人听到这敲门声,都觉有些诧异。毕竟今日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出府凑热闹的达官显贵多了去了。大家都是各看各的,谁也不会打扰了谁。这种不甚识趣前来拜访之人,还是相当少见的。 安阳王叫了个侍卫开门看看,特地吩咐了门外若是那无关紧要之人,便将那来人给打发了去。 却没想到这门外之人,却是一个侍卫想打发也打发不走,想拦也拦不住的人物。 那侍卫开了门后便是退至了一旁,任得那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王叔,王婶,侄儿没有打扰了你们吧?” 齐祁见此,也是跟着来人向上座的两位敬了一礼。 “见过王爷,王妃。” “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说得上打扰呢。夜黎,还不快多加两张坐椅来。” 而夏涵馨见了来人,也是眉开眼笑了来。 “六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也不跟我说上一声?” 听到夏涵馨这半喜半怪的话,慕思欢才明白了过来,眼前之人正是两人刚刚所提到的六皇子。 她不由得于心中一讶,暗道此番真是巧合得很。这刚说起六皇子呢,立马就见着活生生的人了! “这不,刚赶回洵阳没多久,才从宫里出来转上一转呢。” 这六皇子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同人说话也是温柔得很,予了慕思欢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六哥哥,你这次一走便是两三个月,是干什么去了呀?” 夏涵馨刚问出这句话,安阳王立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瞪了她一眼。 “馨儿。” 夏辰渝奉皇上之令出去办的事,自然是关系着国家政要的。这国家大事,哪是能随便拿来议论的? “不碍事的,此次所办之事,便是尽说给馨妹妹听也是无妨的。这回出去只是惩治几个贪官污吏罢了,算不得什么秘密。不过这其中细节嘛,馨妹妹怕是不爱听的。” 夏辰渝说完,又是话锋一转,向夏涵馨赔罪了来。 “这次一番耽搁,竟没能赶得上馨妹妹的及笄之礼,实在是对不住馨妹妹了。” 夏涵馨一听这话,半点儿不觉失望,反倒显出了眉飞色舞的神色来。 “若是六哥哥下次出去的时候能带我一起,我便原谅了你如何?” 这下安阳王没动了声色,却是把王妃给弄急了,厉声训斥了夏涵馨一番。 “胡闹!你六哥哥出去可是办正经事的,你当是去游山玩水吗?” 夏涵馨被王妃斥得立是禁了声,不敢再纠缠夏辰渝了。 她现下看着虽是规矩得很,心里却是想着:自己总有一天,是得去这外面的地界看看的! “带你出去是不行了,不过馨妹妹人生如此大事,我自是给馨妹妹准备了一份礼物的。方才出宫没想到能遇见了你来,东西就没给带在了身上。明日我让人给你送来可好?” 夏涵馨脑筋一个转弯,又是有了几多要求来。 “那可不行,六哥哥欠了我这么久,总归得算些利头予我吧。” 夏辰渝只觉得夏涵馨这般古灵精怪的性子可爱得紧,半点儿不觉其要求几多苛刻。他淡笑着连连应好,大有满足夏涵馨的意思。 “馨妹妹说得对,不知馨妹妹想要什么利头呢?” 如今王爷王妃在这里,夏涵馨自是不敢多要的。她狡黠一笑,便是要夏辰渝许得承诺来。 “我一时也想不到,不如先欠着吧。以后我再同六哥哥说如何?” “馨妹妹都这般说了,做哥哥的岂有不从之理。”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又是看笑了王妃等人。 “你呀,可别这般娇惯着她了。你看看她现下这个样子,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王妃虽是数落了夏涵馨一番,不过她眼神之中,却尽是带着宠溺之色。 “馨妹妹正值青春年华,性子自是活泼了些。溪儿跟她一般年纪,不也是这般俏皮可爱吗?” 夏辰渝口中的溪儿,自是说的自己的亲生妹妹,夏涵馨的另一玩伴——夏锦溪。 王妃嘴上说着夏涵馨没规矩,心里却是偏向自己的女儿的。如今夏辰渝将夏涵馨一顿好夸,自是惹得王妃心花怒放了来。 “她呀,也就现下能使使小性子了。往后她出嫁了去,自然就端庄起来了。” “王婶说得是。” 王妃一句随意的笑言,却是将夏涵馨闹得俏脸微红了去。毕竟是当着心上人的面提起嫁人的事,她自然是心有害羞的。 她偷偷瞥了慕文宇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得很,立即很是挫败的收回了视线来。 哎,这慕文宇当真是个木头。得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到她的半分情意呀。 几人闲话之间,外面的舞龙舞狮已是顿了。 没有了那锣鼓声和鞭炮声吵耳,四周的喧嚣顿时平静了许多。 “这热闹已过,是到回府的时候了。辰渝,许久没见了你,可要随我回府喝上几杯?” “这节庆才初初开始呢,王叔就准备回去了?我在芜湖包了一条游船,王叔若是得空,侄儿可能请得王叔上去小酌几杯?” 若不是应夏涵馨要求,安阳王才懒得出府来看这每年都大同小异的节目呢。对游湖这一闲事,他就更是兴趣不大了。 不过夏涵馨听到这话,却突是神采飞扬了来。 第51章 发现心思 “六哥哥,这游湖有什么好玩的呀?” 夏涵馨生于皇家,乘着皇家画舫游玩自是平常之事。那皇家画舫的规模,比这游船豪华得多,自然也是好玩得多的。 现下故意这般问来,只不过是因得她心里想去罢了。 “怎么,馨妹妹想去?” 夏辰渝这一问立是戳中了夏涵馨的心思,惹得她很是欢喜的连连点头了来。 “为父都不去了,你还瞎凑什么热闹。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女儿家在外头可不是让人担心吗。” 夏辰渝平日里识人众多,想来邀请的游湖之人也是不少。馨儿一个女儿家,跟着众多男子上船游玩,着实于礼不合得很。 安阳王自是了解这些个男子的本性的。 众人闲聚在一起,哪里会舍得这般无趣吃酒的?定是得有几个青楼歌女作陪的。 他不好明说了出来,只敢拐着弯的让夏涵馨回去。 “这不还有欢儿在吗?慕大哥武功高强,自然会保护我们的。爹,我还从没在过节的时候上过游船呢,你便让我去见识见识吧。” 说到慕文宇,夏涵馨声线便是弱了一弱。不过她在同安阳王撒娇之时,又是现出了平常的模样来。 慕思欢突被夏涵馨拉出游说安阳王,顿时愣了一愣。这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就扯上她了呢? 没办法,慕思欢的去留可关系着慕文宇去与不去的问题。夏涵馨想同慕文宇多多相处,自然就不会放跑了她了。 安阳王正要说话,夏辰渝却已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抢先一步斩断了话头。 “王叔便是放心吧。这里还有我呢,能有哪个不识好歹敢来冒犯的馨妹妹的?只不过去的就我们这几个人,除了看看四处风景,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兴许馨妹妹上了船就会觉得无聊,吵着要回家了。” 夏涵馨眼见着夏辰渝也帮她说话来了,立即顺着他的话回应到。 “不会不会,我就是想看看年节时候的别样风光呢。” 安阳王还想说些什么,这次却是王妃出面打断了他的话头去。 “王爷,既然辰渝都这么说了,便让馨儿跟去见识见识吧。她性子跳脱,一会儿耐不住无趣自然就回来了。” 安阳王有些惊讶于自家夫人此时的松口,不过王妃已然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好再加以阻拦了。 “得,我们便是先回了,由得你们几个去游玩一番吧。” 得到同意,夏涵馨立即眉飞色舞了来,甜腻腻的挽着王妃的手臂感谢道:“谢谢爹,谢谢娘。” 王妃笑着拍了拍夏涵馨的手背,柔声提醒到她。 “可不要玩得忘了时间去,记得早些回来。” 夏涵馨心中得了满足,立马就应承了王妃来。 “是。” 安阳王心中仍是不甚放心,给夏涵馨留下了两个侍卫,这才同王妃离开了去。 安阳王和王妃坐上了马车,这才向王妃问出了心中疑问。 “夫人为何会由得馨儿在外戏耍?” 王妃笑了一笑,不仅没有回答安阳王此问,反倒问起了他其他事来。 “夫君以为慕文宇如何?” 王妃突转话题,安阳王虽有些反应不及,却也很是中肯的回答了王妃的问题。 “他外表英俊不凡,体格强而有力。既有君子之仪,又有武士之勇。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文武之才。怎么,夫人对他有其他见解?” 王妃嫣然一笑,翩然摇了摇头。 “妾身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 这下安阳王便是不懂了,王妃无故提起慕文宇来,总归是有一番道理的吧? “既然如此,夫人突然提起他来,又是所为何事呢?” 见安阳王还是不懂,王妃又是一笑,甜蜜欢喜的跟他悄声说到。 “夫君,我们家馨儿,怕是喜欢他的。” 这下着实把安阳王给震惊到了,忙是问到王妃。 “夫人是如何看出的?” “方才馨儿说起慕文宇,便是有了些害羞,放低了声音去。转而跟你说话,又是恢复了自然的本性。此般作态,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听王妃这般一解释,安阳王才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 难怪馨儿这个平常不热衷于游湖之人,方才却缠着要去游湖赏景呢。 这男子的心思始终没有女子玲珑,刚刚夏涵馨那一抹不经意的害羞,王妃便是觉察到她的心意了。 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所出又日日看着长大的女儿,王妃哪能看不出夏涵馨的小小心思呢? 也不知是夏涵馨以往隐藏得好,还是王妃疏忽了去。为夏涵馨的婚事操心了这么些年,才迟迟发觉了自家女儿的心意来。 难怪几次三番给她介绍青年才俊,她都看不上一个了。原是早有心上人了呀。 “以前还觉得馨儿是将慕文宇当哥哥看待呢。现下她女儿家的心思显现了出来,才算看明白了她的心中羞意呢。我倒也挺是喜欢慕文宇这个孩子的,夫君以为呢?” 慕文宇这人着实没什么可挑剔的,能将自己的心肝宝贝交给他,安阳王自然也是放心的。 “慕文宇乃良师之孙,亦秉持着慕老将军的忠正之心。人才不错,个性也好。若然两个孩子彼此中意,我自是不会反对的。” “既如此,不如就由得两人接触接触,再看看结局如何?” 王妃如此放心让两人接触,也是因为她信得过慕文宇的为人。 慕文宇虽然在两人面前少有说话的时候,不过其之为人两人却是看得明白的。 他这般憨厚正直之人,断然不会做出那越矩之事的。 只不过他对馨儿有无意思,王妃就有些说不准了。 “夫人说得是,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慕文宇人才家世都很是不错,可要说他最让安阳王满意的一点,则是他跟慕老将军的关系了。 都说子虽父德,慕清德随了慕老将军的性子,刚直不阿从不趋炎附势。慕文宇自然也随了慕清德的性子,于公于私概没有过失德的时候。 而慕老将军又为安阳王很是敬重的老师,若两家后人能成就美事,安阳王自是欢喜非常的。 夏涵馨此时沉浸在能与慕文宇一同游玩的喜悦之中,却是不知自己隐藏了多年的心思,已然被爹娘发觉了去。 第52章 响竹 待王爷和王妃离开之后,慕思欢几人也动身前去芜湖了。 夏涵馨心里高兴,便是看着齐祁也顺眼了起来。只要能同慕文宇在一起,便是再多几个碍眼的人又有什么问题? 因得有侍卫开路,即便身处于拥挤的人群之中,一行人一路行来也都是畅行无阻的。 如此这般,夏涵馨反倒是羡慕起了那些过往之人来。每每看到那些男子护着自己的妻子过路,夏涵馨便觉得好生幸福。 若是慕文宇也能这般待她,她当真是没什么所求的了!只可惜,慕文宇那个木头半点也不明白这男女之间的情思。 慕思欢一行人正在街上走着,突是听到周遭传来了接连几声爆炸声响。 一个爆竹冒着火星突是飞向了慕思欢这边,慕文宇挺身想拦,慕思欢却是被齐祁先行护了下来。 齐祁正是伸手把那爆竹挥开的时候,那爆竹便在他的手里炸开了来。 慕思欢被那炸开的声响一惊,立即关心询问着齐祁。 “齐公子,你没事吧?” 齐祁的手被那爆竹炸破了皮,本只有一些皮外伤。可他听到慕思欢这关心的话语,竟是鬼使神差的用内力逼出了潺潺鲜血来。 “无碍。” 齐祁嘴上说着没事,指缝间却是流出了好些鲜血来,实在令慕思欢触目惊心得很。 因得此事发生得突然,周边的侍卫立是拔出了刀来,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人将主意打在了六皇子身上,故意引乱了人群去。 周遭的人一见到侍卫拔刀,顿时害怕得蹲下了身子来。生怕那刀剑一个不长眼,就插在了自己的身上。原本热闹的长街上,竟突是变得静悄悄的了。 虽说现下的气氛紧张得很,可慕思欢心里很是在意着齐祁的伤口。便是闷不做声的拿出了手帕,替齐祁包扎着。 慕思欢此番态度,着实让齐祁吃了一惊。 齐祁享受着慕思欢手指柔软的触感,心里不由得想:这丫头面对如此场景,半点也不害怕吗?且现下旁人众多,她众目睽睽之下替个男子包扎伤口,也是没有半点顾忌的吗?这小丫头,心思当真有些令人难懂。 慕文宇心里是不甚乐意慕思欢为其包扎伤口的。毕竟男友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可此时此刻又不好阻拦了她,只能干着急。 此时街上的人全都吓得不敢有所动作了,偏生在那阴暗的角落之中,还有个小胖子笨手笨脚的在点着爆竹。 他手里的爆竹很是硕大,就如他肥胖的身体一样,相当于那些寻常爆竹的三倍之巨。 “胖子,快蹲下,别让人发现了。” 其中一个瘦弱的小孩这么悄声一吼,那小胖子正好把火给点着了。他急急忙忙的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再是对着那瘦小的孩子一笑。 “嘿嘿,我的绝对是最响的。” 夏辰渝刚同安阳王保证不会有人胆敢闹事呢,立马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来,可不是明晃晃的在打他的耳光吗? 偏偏夏辰渝正在气头上呢,又是有一个红彤彤的爆竹蹿了出来,炸出了一声大响来。 一听到那角落里不甚清楚的声响,夏辰渝立马冷了神色,怒道:“抓。” 夏辰渝一声令下,立即有两个侍卫飞身出去拿人去了。 结果这两个侍卫刚好一手一个,提出了四个小孩来。 见犯事之人是四个孩子,夏辰渝也是无奈了。罚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因为这四个孩子而惹得众侍卫拔刀相向,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些。 夏辰渝正想着怎么处置他们呢?便是有一个妇人叫喊着到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身边,跪着向夏辰渝求饶了来。 “大爷饶命呀,大爷饶命呀。我这孩子不懂事,才无意冒犯了大爷的。民妇愿意付上汤药费给大爷,还望大爷看他年纪幼小,不要怪罪于他。” 那民妇看着那明亮的刀锋害怕,边说着边是心惊胆跳的落下了泪来。 夏辰渝见她只是个寻常妇人,立是命令了众侍卫收刀。 那妇人见夏辰渝叫人收刀,立即挥手打着那小孩的背脊,板着他的身子让他下跪道歉来。 “你这混孩子,什么不好玩?偏偏玩这东西。还不快跪下跟大爷赔罪,求大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动作间还用力的将那孩子的额头按在了地上,“砰砰”作响的磕着头。不过几下,那孩子额头就起了个血窟窿来。 “大爷你行行好,饶过我们吧。” 见那小孩如此,其他几个小孩自然害怕了,立是跪下求饶了来。 夏辰渝心中觉得不对劲,立即叫停了那夫人的动作。 “够了!我并没有说要罚他们,你这般惩罚孩子又是为何?他们不过是玩闹过了头,你只要将人带回去多加管教便是了。何故造成这样的伤来!” “寒山,给她留下些银钱给孩子看伤。我们走。” 慕思欢心下不忍的看了看那孩子哭花了的血脸,只觉得这位母亲未免也太过狠心了些。 不过离开了是非之地,慕思欢便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齐祁身上了。 “方才真是多谢齐公子了。” 想不到那爆竹威力如此之大,竟是将人的手掌都炸裂开了! 那爆竹直冲慕思欢的脸横飞而来,若不是有齐祁挡这一下,她怕又是得毁容一番了。 “原来慕小姐还记得小生的名讳呢。想不到今日随六皇子拜访王爷,又是遇见了慕小姐。上次不知道慕小姐酒量浅薄,引得慕小姐多喝了几杯,还望慕小姐不要见怪才好。” 齐祁没由来的提起此事,实在令慕思欢愣了几许。 无缘无故的,怎就提起这件事了呢?这可叫人怎么回答啊? 想起那天的失仪之事,慕思欢便是有了些尴尬。 “是小女子酒量不济,齐公子无需记挂在心上。” 齐祁顿时被她这般模样逗得乐了。 她方才当着大庭广众之面为他包扎伤口也不显尴尬害羞,现下倒是尴尬上了。她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越是跟她接触,齐祁对她的兴趣越是浓重。 总有一天,他是得将她看个明白的。 第53章 靡靡 一番波折,一行人总算是到达目的地了。 这艘游船本是齐祁包下,准备与人共度良宵的。没想到夏辰渝回城了来,他也就只得舍弃佳人陪君子了。 再没想到的是,他同夏辰渝议事之时,竟是撞见了鲁梦涵跟五皇子在一起。而后又发现慕思欢等人,夏辰渝便是顺水推舟,邀请了几人上游船观景。 不过按照齐祁所猜想的,夏辰渝应该是吃醋了,才想着气一下鲁梦涵的。 嘴上说着世上女子千万,不愁这么一人,心里却是对其用情至深得很。 情也,欲也,当真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齐祁不知道的是,如今的他暗叹着夏辰渝的痴痴情深。日后的他却跟夏辰渝一般无二,难逃一劫。 夏辰渝用的是观景的名头,可这游船却实在不像是用以观景的游船。其外形艳丽得很,颇有点花街柳巷的味道。 两个女儿家概没入过什么风流场所,见了这船只觉得好看得紧。 而慕文宇也是向来不入这种胭脂香粉之所的,是以他并未在这种船上有过见识。他心里除了觉得此船艳丽了些,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不过跟着夏涵馨来的那两个侍卫,见了此船却是面面相觑了去。 要是让王爷知道他们跟着郡主入了这风流之所,会不会扒了两人的皮呀? 郡主是六皇子邀请而来的,如今当着六皇子的面,两人也不好说这是不正经的场所。这惹恼了六皇子,跟惹恼了王爷有什么区别。 两人心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众人身后,祈祷着六皇子包下这游船当真是为了赏景的。 看了这游船,夏辰渝也是不由得狠瞪了齐祁一眼。这般乱七八糟的游船,还敢拿出来献宝? 齐祁回了个放心的眼神给夏辰渝,先是起步走了进去。 方才提议这游船赏景之事,齐祁就安排了侍卫来将船里的人打发走了。只要没那些青楼歌女,用什么船赏景不是赏景呢? 谁知一行人刚是兴高采烈的上得船来,便听到船内传出了歌舞之音。 齐祁顿觉不对,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带着众人转身回去呢,夏涵馨便满是好奇的推门而入了去。 “六哥哥果然好兴致,赏景竟还请了歌舞助兴呢。” 夏涵馨正说着话,推开门的身体却顿是僵直了来。 慕思欢好奇夏涵馨怎突然身子僵直了去,便也是走了几步,抬眼看向了船内。 这一看顿时将她吓了一跳,瞳孔倍增了去。 这,这…… 这些女子怎的这般不知羞耻,竟然只着一缕轻纱跳舞!这般穿着,与赤身坦体有何区别? 莫说是两人惊得呆了,便是其他人也被惊得不知反应了。 一行人之中,怕是只有齐祁没有震惊于此般舞蹈的低俗不堪,而是震惊于此般舞蹈被两个不能看到之人给看全去了。 夏辰渝虽然知道此般艳俗之舞,却是从来没有兴趣见识一番的。而慕文宇更是不用说了,对此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看的了。 至于那些侍卫,平日里哪里见识过这等姿色的美人赤舞?都恨不得再靠近了些,多瞅上几眼去。 “什么人?” 里头的人听到房门响动,立是偏头朝门外看了过来。 那些个跳舞的女子见了门外来人,一点儿不觉害羞,反而更是搔首弄姿的撩拨着胸前轻纱,想要将门外英俊不凡的那几人给吸引进来。 能与这般英俊潇洒的男子共度良辰美景,便是他们不给银钱也已然叫人心满意足矣。 而这些个男子的注意力,也是全然交汇在了夏涵馨的脸上。一见了夏涵馨出尘脱俗的模样,立即惊其为天人,出声调戏了来。 “姑娘莫不是春宵难度,想来这里找点乐子?” 那人说出了如此下流卑鄙的话,夏涵馨才突是醒过神,闹了个大红脸来。 夏涵馨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无耻之徒,便是急急转回了身子,挽着慕思欢便要逃之夭夭去。 就在这一念之间,齐祁已然不打算放过这些人了。 鸠占鹊巢也就罢了,现下竟还敢以下犯上冒犯于郡主!这些狗东西,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让夏涵馨看见了如此污秽之事,齐祁已然是负荆在身了。若他今个儿不给个交代出来,六皇子的名声也得丢在他的手里了。 到时两边都讨不得好,他才该是个欲哭无泪的模样了。 齐祁猛的一步迈上前去,“嘭”的一脚就将眼前的房门拆了下来。 “放肆!是谁壮了你们狗胆?竟敢上这艘船来花天酒地!” 他一声怒斥,又是对那几个女子怒面而向了来。 “穿好衣服滚一边去。闭好你们的嘴,否则,将你们尽数扔到水里喂鱼去!” 那些女子见齐祁如此吓人,立即手忙脚乱的遍地寻衣了去。 而齐祁这一脚碎门,也是将这些个醉酒之人吓醒了神。他们恍惚一看,便觉眼前之人有点熟悉。再定睛一看,顿时怕出了一头热汗来。 齐祁那侯府世子的身份,便已然大过他们一截了。更莫说齐祁还是六皇子身边的红人了。叫这些人如何能不怕? 几个识得六皇子的人,再一岔神向齐祁身后望去。顿时跌坐在了地上,险些被吓得尿了裤子去。 这下怎么得了,不仅招惹到了齐祁,还将六皇子给招惹上了,可叫人如何是好啊! 夏辰渝不想搭理此事,便是转过了身去,让齐祁自个儿处理妥善。 正当其他人手足无措的时候,其中一人忙是变坐为跪,耷拉着头赔罪了来。 “世子海涵,世子海涵。我们几人本是于小船中观赏歌舞的,漂泊至此见这大船空无一人,便以为是人去楼空了,这才纷纷上了船来。实在不知是世子所定之船,我们这便离开,这便离开。” 齐祁脸色一厉,冷笑了一声。 “呵,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真当这里是随便的地方呢?” 齐祁一番逼问,那人顿是将头埋得更低了。酒后的热气都退散了去,渗出了几点冷汗来。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不敢?哼,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呢!连郡主都敢冒犯!” 一听这话,几人又是压了一块大石在心上,跪在地上不敢有所言语。 这突然之间又冒出个高贵的郡主来,当真是让人欲哭无泪得很! “说,方才冒犯了郡主的人是谁?” 齐祁发狠一问,立即有人告饶了来。 “小人实乃一时酒醉糊涂,并不是存心冒犯于郡主的,还望世子郡主开恩呀。” 齐祁看向那说话之人,冷然问到。 “是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小人不是个东西。小人酒醉失德,还望郡主开恩,放过小人。” 那人磕头求饶之间,齐祁顿感此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第54章 蹊跷 再一深思,齐祁总算是想明白为何会对这人有些熟悉之感了。其之相貌,竟跟自己前些天拿到的那幅画像很是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齐祁心中不甚肯定,便是出声询问了来。 “小人方俊淮。” 那人颤颤巍巍的答来,齐祁顿时乐了。 果然是他!想不到这小子今个儿竟是犯在了自己手里! “说仔细点,我没听得清楚。” “小人方俊淮。” 那人生怕齐祁发怒,立是放开了声音来回答着自己的名字。 方俊淮话落,齐祁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身后的慕思欢一眼。 被他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慕思欢顿觉有些发懵。对齐祁这个突如其来的眼神,半点儿不明其之所意。 无缘无故的,他看自己干什么呢?应该是想看看馨儿意思如何,才好处置了那人吧? 慕思欢理所应当的,将齐祁这莫名的一瞥给忽视了去。半点不觉这其间有自己的什么事。 就在这沉默之间,方俊淮已然惊恐得满头细汗了。 他哪里想得到这么一艘青楼游船里,会降下一位郡主来呀!如今祸从口出,他真是恨不得扇上自己几个耳光,将这过错抹去才好。 他心里正这么想呢,齐祁便是出声成全了他来。 “今个儿正是新年头一天,也不适宜见了血光。郡主仁慈,今个儿便饶了你们几个的狗命,各打三十大板便回家去吧。至于你嘛……” 齐祁说到这里突是顿了,目光于船舱里游走着,似是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而后他目光定住,捡起了地上掉落的细长门板,扔到方俊淮跟前。 “你便拿着这东西,自打你这贱嘴一百下吧。” 这三十下虽然难捱,可比起砍头来却是轻松得多了。这些人总算是落下了心中大石,一个劲的磕头感谢起来。 唯有方俊淮一人苦着脸,心里恼恨自己的嘴贱。这下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谢郡主开恩,谢世子开恩。” 因得夏辰渝一直没有出面,这些人也不敢提及了六皇子来。生怕如方俊淮一般祸从口出,惹下杀身之祸来。 齐祁留了两个侍卫惩罚几人,便是关上了那剩下的半扇门,对着几人又是赔笑又是赔罪。 “都怪卑职办事不力,没有留人看守此船。如今令得郡主受惊实在不安得很,卑职甘愿受罚。” 念及此事,齐祁心里便蹿出了一丝庆幸来。 还好夏涵馨是看到这些女子赤身于外,而不是见了那些个男子坦胸露体。不然就算夏涵馨不追究,夏辰渝也是不会饶过了他的。 “罢了,是他们不知羞耻,怪不得旁人。” 好不容易可以跟自己的心上人一同游湖赏景了,却是被这几个好色之徒坏了兴致,说来实在叫夏涵馨生气得很。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法怪罪了其他人去。 好不容易一起出府来玩,竟是接连遇到了突发之事来。到底是怪她自个儿的运气不佳,还是怪她跟慕文宇的缘分不到呢? “馨妹妹,不如我带你去昕风轩凑凑热闹,听听戏曲?” 眼看着夏涵馨面上带着失落之色,夏辰渝便是想用个其他法子来逗她开心。 夏涵馨虽有心玩耍,不过今个儿晚上生了这么多事,她再缠着欢儿陪她玩耍未免有些难为欢儿了。 想了一想,便是婉拒了去。 “六哥哥不必麻烦,现下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府去了。” “都怪我一时疏忽,才令得馨妹妹受委屈了,馨妹妹可还容得我下次补偿?” 夏辰渝这么一说,夏涵馨也不好再端着一副不甚欢喜的架子了。她提起精神,便是咧嘴笑开了来。 “好呀,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次我想去哪游玩,一定不许你推脱了去。” “好,一言为定。” 两人一番约定,几人便是一同折返回去了。 几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慕文宇总觉得慕思欢似还有些心有余悸。便是在心里筹划着逗她开心来,忘了那些污秽之事。 此时路上行人已是稀松了些,一路行来,慕文宇恰是看见了一个雕刻人偶的老师傅正要收摊。他忙是行了过去,请求那老师傅为他雕刻人偶。 那老师傅说临时雕刻需得等上一段时间,慕文宇便是有了些犹豫。 夏涵馨心里有些期许,就说了一句“等等也是无妨”的话来。夏涵馨都这般说了,夏辰渝和齐祁自是愿意等了。而慕思欢的意思,就更不用说了。 眼见着众人为他驻足,慕文宇心里便是有了些难为情。不过众人都愿得等了,他也不至于矫情的要劝人离开了去。 慕文宇先是要那老师傅雕个慕思欢一般模样人偶来。说完之后,又是想起夏涵馨也是受了惊。就再叫了那老师傅做个夏涵馨一般的人偶来,让夏涵馨也拿回去逗趣逗趣。 一听到有自己的份,夏涵馨就已然知足就了。将那小人拿在手上,她心里更是欢喜非常。 天空中飘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落在夏涵馨拿着木偶的玉手上。那雪花一沾手,顿时化作了冰人的雪水。 夏涵馨手指冻得通红,还是倍感温暖得很。 慕文宇这木头,第一次送她东西,竟也是送块木头,当真很是合衬呢。 夏涵馨看着手上木偶,越看越觉心里喜欢,不自觉的就红了脸颊来。 几人先是把夏涵馨送回府了,再是从王府借用了两辆马车来,送其余之人各自回家。 齐祁和夏辰渝刚坐上马车,夏辰渝便是出声问到。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子心中在意之人是如何看法。”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起了哑谜,心里却很是明白对方所言的。 夏辰渝是觉得那个妇人的行为太过蹊跷了。而齐祁也是这般想的,并且认为这件事应该是还有后续的。 毕竟天底下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这妇人如此狠心对待那孩子,着实不甚寻常。 横竖就那么几个用心不良之人,夏辰渝便是懒得再往下想了。他目光一转到齐祁的手上,便是出言戏谑起了齐祁来。 “今个儿倒是让你占尽了便宜了。” 齐祁看着自己的手不禁笑了,话里半点儿没有否认的意思。 “可不是嘛。” 夏辰渝见惯了齐祁不正经的模样,现下自然是看得出齐祁这回答是认真的。 啧啧,纵然他齐祁万花丛中过,也是有陷进去的时候呢…… 第55章 许亲 这次年节,慕思欢于大年初一的时候出府热闹了一番,便过得很是冷清了。 夏涵馨忙于游走宫中,没能再同慕思欢相聚了。 而方氏也是领着慕思妤四处拜访,没功夫算计慕思欢。对此,慕思欢还是挺高兴的。只希望这年节再过得长些,免得方氏得了空,又是打起了满腹的坏心思来。 可让慕思欢没想到的是,方氏早就有了全盘计划,就等着把她往坑里推了。 元宵佳节过后没多久,慕府里的下人便生出了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像是在筹办什么一样。 正巧慕思芸的婚事因为祖母的丧事而耽搁了,慕思欢便以为此番是在筹办慕思芸的婚事,就没有多加在意了去。 直到慕文宇有天寻她了来,她才堪堪发现,事情并非是如她所想一般。 “哥哥,你当真确定此番是在替我准备及笄之事?” 自己不过只有十三岁的年纪,离正式及笄的日子还早得很呢。要真是在为她举行及笄之事,便只有许嫁这么个可能了。 若非许了嫁,断然是没有提前及笄的道理的。可她怎会稀里糊涂的就被许了嫁呢?许给何人?姓谁名谁?她一概不知,又叫她如何能相信呢。 “我还能骗你不成?那许亲之人我都知道了,是方俊淮那个混账东西呢!” 慕文宇难得有此番非议于人的时候。见他这个模样,慕思欢着实吃了一惊。 方俊淮?这名字当真好生熟悉,是在哪里听过呢? “那日船上……” 慕文宇见慕思欢有些迷惑,立即出声提醒了她来。 一提到船,慕思欢顿时就回忆起来了。 方俊淮那个人,正是在船上以言语调戏馨儿的好色之徒! 难怪那日齐祁看自己的眼神那般微妙了。可是齐祁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许给了这方俊淮呢? 此时有关于齐祁怎么知道的问题,已经容不得慕思欢再多想了。她现下一想到船内那些赤身露体的女子,就有一股怒气冲上了脑门来。 她便是死,也不要嫁这般的登徒浪子! 便是不用脑子想,慕思欢也知道这是方氏出的主意了。可是…… “爹爹他……半点儿也不反对吗?” 就算方氏将自己许配给这么个无耻之徒,爹爹也是丝毫不在意的吗? 说到慕清德,慕文宇也是着急了。 “我问过爹了,他还道方俊淮是个文武双全的好郎君呢。” 那日几人都看得分明得很,这方俊淮哪里有个好郎君的模样? “哥哥没同爹爹说清方俊淮的为人吗?” “我怎么好说呀。那船毕竟是六皇子包下的,他那日不出面,也就意味着他不想惹下此事了。那日场合又如此污秽,若是说了你和郡主在场,传出去也是不好的。” 慕思欢也是被逼急了,才没想到这一层面上来。经慕文宇这么一说,她心里虽然明白,却也更是着急了。 那要如何是好?她不可能就这般认命的嫁过去吧! 慕思欢心里着急非常,立是起身跑出了院门去。慕文宇见状,急忙跟上了她来。 慕思欢路经后厨,见那些个下人抬着成堆鸡鸭往里送,心里便是有些发狂。 再一听到这些家禽嘈杂的叫声,她的心越发像是燃烧着的火药。感觉这颗心随时就要在不经意的一瞬间,猛的爆炸开去。 慕思欢来到主屋本是为的求见慕清德,却不料只有方氏一人待在主屋。 慕思欢被那看门丫鬟拦下,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将慕文宇劝说在了外面等她,只身进屋拜见方氏去了。 方氏此时正悠然自得的坐在主屋喝茶。一见到慕思欢这前来兴师问罪的生气模样,心里便是畅快得很。 哼,就算慕思欢赢得了一次两次又如何?还不是她要其生便生,要其死就得便死! “母亲,女儿心有一事想讲。” 慕思欢不卑不亢的杵在那里,方氏想摸清楚她想玩些什么花样,便是将屋子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去。 见屋子里没了其他人,慕思欢这才挑起了话头来。 “女儿听说,母亲替女儿许了一门亲事。女儿本无意忤逆于父亲及母亲,今个儿却是突听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女儿这才赶了过来,欲跟母亲好生说说。” 方氏姿态轻缓的拿起了茶杯,殷红的嘴唇徐徐落在那杯沿之上,呡了一口茶水。她故意此般动作缓慢,便是为的让慕思欢着急。 慕思欢越是着急,她心里也就越是高兴。可惜,慕思欢并没有如她所愿失了分寸。 “说吧。” “哥哥听朋友说,那方俊淮前一阵子入得青楼,竟不识好歹的跟一贵人抢起了那青楼头牌。他冒犯了那个贵人,便是被掌嘴了一百下,牙口落得个鲜血淋漓的。那般严重的伤,至今怕是没好吧?要是父亲知道母亲将我许配给了这样的人,定是得不高兴的。母亲说是吗?” 那日齐祁罚了方俊淮自打一百下,他面上肯定是留下了伤口的。慕思欢量那方俊淮做下这等子放骸之事,回去也是什么都不敢说的。她便是故意歪曲了事实,自己胡诌了另一个故事来。 他自个儿都不敢说了,这其中蹊跷,还不是由得她拿捏? 方氏前些阵子也看到过方俊淮嘴上带伤,问他从何而来他也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现下想来,兴许真是如慕思欢所说这般犯了事的。 念及,方氏顿时有了些慌乱。转念一想,她又立是沉下了心来。 “也不知你哥哥在哪里胡听来了!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哪容得这般玷污?你倒是说说,你所谓的那个贵人是谁?” 哼,便是真有此事,谁又敢把那贵人说得明了?难道那贵人就不怕损了名声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方氏这般一问,慕思欢顿是无言以对了。 “母亲若然不信,把那方俊淮叫来对质不就行了?” 方氏眉头一挑,横眉一瞪慕思欢,却是突的笑了。 “那方俊淮一表人才,又是家中嫡子,娶你这个庶女做主母,也是你的造化。你这般推三阻四的,还没过门就惹了夫君不喜,日后如何于府中生活?这婚事老爷也是同意了的,我看你还是安心嫁过去吧。” 安心?慕思欢虽不知方氏与那方俊淮其中勾结的细节,却也是知道方氏的主意是打在祖母留与她的私产上。 到时她嫁了过去,这些东西可不就成了嫁妆了吗? 方俊淮若是将她禁锢在府,随意拿了财物挥霍,她也是说不得什么的。到时候那些私产任得方氏与方俊淮随意分配,便是半点儿由不得自己了。 方氏这算盘打得果然不错,不仅要夺她之财,还要误她一生! 第56章 不嫁 “母亲这是在逼我了?” 听到慕思欢这突然一厉的话语,方氏半点儿不惧,勾起了一抹冷笑来。 “这哪算得上逼呢?这么好的亲事,便是别家小姐求都求不来呢。” 慕思欢也是勾起了一抹冷笑,眼里蒙上了一层寒雾。 “若是母亲执意如此,我也只好请求父亲早些为姐姐寻一门好亲事了。” “你什么意思?” “母亲难道不懂我的意思?” 慕思欢先是反问了方氏一句,而后又是娓娓说来。 “听说女子未嫁从夫,是得浸猪笼的。有些人心疼自家闺女,要不就是匆匆将女儿嫁与了那与之苟且的男子,要不就是将人送进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了其一生。不过女儿却是不知,若然那男子已死,这女儿家的命运该何其漂泊?” 慕思欢也没挑明了慕思妤的名字来,不过她这番话至此也是足够了。这般浅白的指向,方氏不会不懂的。 可惜,方氏的淡然又是令得慕思欢失望了。 “你若是有那个能耐给你姐姐说上一门好亲事回来,为母倒也是应当感谢你一番呢。” 方氏说完,又是轻描淡写的举杯品茶了来。 慕思妤同那秀才私奔之事,一直都是方氏的一块心病。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不过方氏有把握,慕思欢只同慕清德说明,便是慕清德信了,也是会将此事压下来的。 至于自己买凶杀人一事,方氏就更是不惧了。那尸骨已然无存,光靠一张嘴,与信口雌黄何异?慕思欢若是想说,便由得她说好了。 再说了,倘若慕思欢想将这事闹大,也不必等到现在才拿出来说了。她迟迟不说,方氏便料定她是不会说的了。是以现下的方氏才如此淡定。 倒是慕思欢知晓她命人抛尸一事,令方氏计下心来了。这件事究竟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当初她担心事情败露,事后也是将那两人打发处理了去。 难不成她小小年纪,就知道收买人心,安插心腹在她身边了?不过她区区庶女,又哪里拿得出此般财物来。 便是这件事撇开不谈,就说她知了事实,还隐忍了这么些年,也是个不一般的了。这慕思欢年纪幼小,哪来的这么多的心机? 方氏眼里闪过了一抹狠厉,却是被那热茶腾升而起的雾气遮掩了去。 慕思欢显然没料到,方氏竟半点儿也不怕她将此事抖露了出来。对于方氏此般硬派,她顿觉悲从中来,心灰意冷了去。 难道她真要同方氏斗个鱼死网破不死不休?她的一生,就将如此任人摆布走向灭亡? 不知怎的,慕思欢突是想起了齐祁那似有深意的一眼来。他那般明了,会有法子对她施以援手吗? 慕思欢心里正是想着齐祁,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去。 “夫人,老爷回来了。听说夫人跟小姐在屋里说事,让你们去大厅说说话呢。” 方氏看到慕思欢失神的模样,心里便很是得意。她慵懒的起了身子,悠然走到慕思欢身边一笑。 “走吧,你不是有事要跟老爷说吗?” 慕思欢看着方氏打趣自己的模样,突是觉得方氏有些好笑。 方氏到底知不知道慕思妤私底下做的那些伤风败俗之事?若是知情的话,又怎能够笑得这般坦然呢?方氏分明不傻,又怎会如慕思妤一般半点儿不惧呢?难道方氏已然有了解决之法? 慕思欢不知道是方氏伪装得太好了,还是方氏当真全然不惧。 可是慕思欢心里明白,她还不想跟拿自己的一生去换取慕思妤的身败名裂。亦不想因得慕思妤的声名狼藉,累及整个幕府的名声。 她跟着方氏入了主屋大厅,便见了慕清德正襟危坐于堂前。 慕文宇也是随慕清德进了屋来,此时正眼带担心的看着慕思欢。一见着两人,慕思欢又是悲上心头,难受想哭得很。 两人给慕清德行过礼,慕清德便是笑着让两人坐下说话来。 就在方氏于慕清德身旁坐下的时候,慕思欢却突是至了慕清德跟前,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不仅使得慕清德大惊,也是将方氏给惊愣了。方氏心里一个忐忑,半点儿琢磨不透慕思欢现下的想法了。 慕思欢不管不顾的落下了两行清泪,便是哀声求着慕清德。 “父亲,女儿舍不得你。女儿想长伴于父亲左右,也想为祖母多守孝几年。女儿不想外嫁,求父亲成全。” 慕思欢说完,立是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没有直起身来。既然方氏不惧威胁,她也只有寄期望于求得慕清德心软了。 慕清德才是这幕府里真正的一家之主,只要征得他的同意,方氏也就没有办法逼迫于她了。 慕清德知道慕思欢是个孝义重的,是以她一说出这样的话来,慕清德的心口便是有了些泛疼。 四丫头果真是个顾情的,母亲都去世多时了,她还是时时刻刻挂念着母亲。 看到这样的慕思欢,慕清德又是安慰又是心疼,立是出声宽慰着她。 “这怎么就哭上了呢?你快些起来吧。为父已是替你考量过了,那方俊淮确实是个不错的。你此番嫁过去,他定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慕思欢不知道慕清德究竟是被人所骗,还是那方俊淮在外名声确是不错。不过她对方氏那不轨的居心,和那日船上方俊淮的好色之心,皆是看得真真切切。 慕思欢哭得泪也干了,心中再是抱着一丝绝望恳求了来。 “求父亲成全!” 慕清德见她如此,便是有了些无奈。 这般好的姻缘,有什么可拒绝的呢?若是母亲泉下有知,也是不希望四丫头为了守孝而不外嫁的吧? “哎,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先起来,为父好好跟你说。” 慕清德一想到死去的母亲,又是对慕思欢多了几分耐心和心软,亲自将慕思欢扶了起来。 “爹,不用说了,我不同意四妹妹外嫁!” 慕清德还未及说出劝解的话来,慕文宇便是突的开口为慕思欢拒绝亲事了。 一听到慕文宇这混账话,慕清德立是瞪眼训斥着他。 “混账,难不成你要你妹妹长伴青灯不成?” “不是,爹,那方俊淮……” 慕文宇那句“真不是个好东西”还没说出口,慕思欢便急急叫停了他。 “哥哥。” 第57章 御赐 “妹妹,你让我跟爹说吧。不然你就真得嫁出去了。” 慕文宇心里着急,早就想同慕清德说个明白了。现下他被慕思欢打断了满腔的话头,着实心里拧巴得很。 “父亲,女儿只是太挂念祖母了,这才忍不住落了泪来。倒不是因得对父亲安排的亲事不满意,才如此黯然神伤的。” 慕思欢此话一出,慕文宇和方氏顿时惊了。只有慕清德心感安慰了来,以为慕思欢想通了去。 她方才还百般抗拒呢,又怎会转眼之间就接受了这门亲事呢? 莫说慕文宇不相信了,便是方氏也全然觉得慕思欢定是还有后话的。只不过慕文宇跟方氏的想法不同,怕的是慕思欢不欲挣扎了,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你想通了便好,安安心心的嫁过去,那方俊淮不会亏待了你的。” 慕清德一说到这里慕文宇便是急了。妹妹究竟在想些什么?再不反对,这事可就无法挽回了! 慕文宇憋得不行,心下一紧,便是要替慕思欢做得主来。他堪堪开口之际,慕思欢终是有了回应! “父亲,不是女儿不想嫁。而是女儿的婚事,除了当今皇上,谁都做不得主。” 慕思欢这话可就说得大了,直引得方氏想要发笑。 “皇上日理万机,又怎会有闲心替你的婚事操心?这样的疯话哪能胡乱说出口来的?好在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听到,不会有人张扬了出去。不然你于背后说议皇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慕清德虽觉方氏说得有些严重了,却也是觉得她说的这些话不无一番道理的。 “是呀,欢儿。你不想嫁归不想嫁,怎能请出皇上来呢。” 慕文宇心里本还有些烦忧,现下听了此话,却顿时轻松了一些。 欢儿敢这么说,自是有她的道理的。 思及慕思欢跟夏涵馨的关系,慕文宇心里就更为轻松了。 皇上向来疼宠郡主,对于郡主的请求,一概是有求必应的。欢儿与郡主向来亲近,郡主定然是会帮她的吧? “事关皇上,女儿哪里敢信口胡诌呢?不知父亲可还记得皇上赐给祖父的扳指?祖母说,待女儿及笄之后,皇上便会为女儿赐下良缘来。” 若不是慕思欢突然提起,慕清德当真快要忘了自己家里还有这御赐之宝了。 也是亏得慕思欢这一提醒,方氏才堪堪想起了这一直保留在老夫人手上的御赐之物来。 她倒是忘了,那老婆子一直收捡着当今皇上的御赐之物。如今那老婆子将一身长物都留给了慕思欢,这御赐之物自然就落到慕思欢的手上了。 这老婆子当真可恨!便是死了也是留下了诸多麻烦,让人不得安宁得很! 方氏有些恼恨的看着慕思欢,当真想将慕思欢这得意的嘴脸撕毁了去! 想她当家十数年,概没有遇上什么无解之事。可她现下却接连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上,实在是难堪之极! 慕思欢如今状况柳暗花明了去,自是多出了几分愉悦来。她迎着方氏恼恨的目光,犹如沐浴甘泉一般,轻轻勾起了一抹笑来。 慕思欢先前确实是焦急非常的。就在之前,她还有些心灰意冷呢。不过就在刚刚那一瞬,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也就是在慕清德扶起慕思欢的时候,她见着了慕清德手上的玉扳指,才堪堪想起了她的这根救命稻草来。 她明明有张免死金牌,却不晓得发挥其之作用。偏生要跟方氏于此苦做纠缠,几度心累。说来当真是自讨苦吃得很。 慕清德沉默了一会儿,立是有了决定。 “既然欢儿命好能求得皇上做主赐婚,为父自然不会再勉强于你。” 眼见慕清德妥协,方氏立是着急了。 “老爷,这婚约已定,哪能说改就改呢?” 那又怎样?皇上金口一开,就容得改了吗?得罪皇上与得罪下属,明眼人都该是知道怎么做的吧。 是以对于方氏这不知进退的一问,慕清德实在有些生气。 “得了,这毁亲之事我自会同方兄说的。若然他真的有心,便让他自个儿上皇上那里去求吧。” 这请求皇上赐婚一事,哪是容得人想请就请得来的? 方氏一听这话,顿是明白慕清德心里不耐了。只得低眉顺眼道:“妾身明白了。” “女儿有错,害父亲失信于人了。” 慕思欢说着,立即屈身跪在了地上。她此时心满意足了,自是得卖几分乖来。 慕清德见慕思欢跪下,又忙是将她扶了起来。 “你何错之有呢?是为父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哪能算得上是你的错呢。” 父女俩再是说了几句,慕思欢便是向慕清德告辞了。慕文宇见慕思欢要走,紧随着她同慕清德拜别了一句,便是跟着她一起走了。 “妹妹,你手上有这么一张王牌也不知道早些同我说清了来。你方才哭得那般绝望,实在叫我好生担心呢。” “哥哥莫要怪我不说,我也是临时起意,才突然想到的呢。” 慕文宇惊讶了一番,又是开怀大笑了来。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将这事给圆满解决了。那方俊淮此般好色狂徒,怎配与我们幕家女儿结亲呢?” 听到这里,慕思欢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哥哥又怎会知道,这慕家的女儿,也有那么一个如方俊淮一般孟浪呢? 十二岁便晓得互写情信,私会男子了。论孟浪,这慕思妤哪里比不得方俊淮呢? 慕思妤做出此般无耻之事不知羞愧也就罢了,可这两母女还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的,当真是让人好些佩服! 难道他们这方家的血脉,都是含着这么几分放浪的吗?这方氏和慕思妤,当真不会夜不能寐吗? “此事已过,哥哥就莫要再提及那人了。” 慕文宇以为慕思欢心里不快,立是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其他的高兴事来。 实则慕思欢是心里不屑,连议论他们的唇舌功夫都是没有的。 方氏呀方氏,我已经让出满盘了,你为什么还要招惹于我呢? 第58章 出错 慕思欢的亲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去,实在令齐祁好生惊奇了一番。 他还想着,待慕思欢走投无路之时再施以援手呢。却没想到慕思欢自己颇有能耐,将此事给妥善解决了去。 这几日夏辰渝被禁闭在宫中静思己过,齐祁自然就将满副心思放在了慕思欢身上。 只要是有关慕思欢的消息,能打听到的,他皆是让人打听来了。对慕思欢这种骤然飞黄腾达的人生,也是有点暗暗称奇。 难道真应了那句,好人会有好报? 而慕思欢的种种行径,也着实令齐祁犯难得很。这丫头少有出府之时,他又如何能与她多有接触呢? 难道夏辰渝被禁闭于宫中,齐祁就半点儿不担心吗?当真是美色当前,万事皆可抛呢。 倒不是齐祁不在意夏辰渝,而是他在意也是无用,并不能使得皇上改变心意来。是以他没必要枉费心思,行这多此一举之事的。 反正夏辰渝在宫里快活得很,他倒不如做些其他有用之事来打发时日。 而娶到慕思欢,便是他现下认为的有用之事。 至于夏辰渝为何会被禁在宫中?还得从那回大年初一之事说起。 上次那妇人手段暴戾的对那孩子,两人便已觉得反常了。果不其然,在文武百官齐齐上朝之际,便有一些个大臣挺身而出了来,弹劾夏辰渝。 说他仗着皇子的身份横行街头,欺压良民。致使一幼小孩童头破血流,卧病在床。 夏辰渝当然是不会任人这般抹黑的,立即出声为自己辩白了来。一些个支持他的大臣,也是纷纷出声,替他求起情来。 这众说纷纭的,一时情况实在有些嘈杂混乱,叫皇上不堪其烦得很。 皇上当即就做了决定,以静思己过的名头将夏辰渝禁闭在了宫中。这下子,下面的人立是纷纷无言了。 那些弹劾夏辰渝的官员,自是有些得意的。皇上难得惩戒了夏辰渝一番,自家主子的地位自然就更稳固了一些。 皇上当真对夏辰渝失了信心吗? 皇上既然肯让夏辰渝打着天子的旗号四处办事,此番信任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崩塌去的。皇上做下这般指令,只不过是为了平息众臣非议罢了。 齐祁明白皇上的心意,自是不会担心夏辰渝地位不保的。他此时的心思,全然系在慕思欢身上了…… 慕思欢本以为,方氏整出了这大大小小的事来依旧拿自己没辙,她也就无计可施了。 没想到方氏仍旧是不屈不挠得很,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一局不成再设一局,务求把自己给拉下马来。 这财物之诱惑,当真有这么大吗? “小姐,最近对账之时,奴婢堪堪发现了账目有许多不对。奴婢不好拿了主意,特来请教于小姐。” 自从如意接管了这些商铺账本,慕思欢每月只管着收钱盖印就好了。本以为这日子也就这么安然的过了,没想到这月不过刚至月中,如意就给她报忧来了。 慕思欢向来没有那算账的本事,若只是单纯的账目出了些许问题,她也是处理不来的。若只是小情况,如意也是没有必要求问于她的。 怕是这人心出了问题,如意拿不定主意如何惩戒,才来相问于她的吧? “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如意恭敬的将几本账本放在了桌上,又是退至了慕思欢跟前,低声说来。 “这几日奴婢核对账目,发现其间大有不对。这年节之际,本该大肆进账的买卖却是如往常一般平缓进账。奴婢再一细加斟酌,发现其中确有不对,这才打扰了小姐来。这几本账本的皱褶之处,便是奴婢查出的出错之处。” 听到如意这么说,慕思欢便随意翻了翻这些账册。那满目的数字一蹿进慕思欢的脑子里,顿时令她觉得头大得很。 “每一本账册都有一本往年的账册对应着,小姐可以对比一番。” 慕思欢可没如意这般好的耐心,浪费这几多时间在看账本这样无趣的事上。 既然如意这么说了,那这其中自然是有些不对的。与其花时间翻阅这些令人头大得账本,倒不如直接听如意说来更为直观一些。 “这么多的账本,待我一一翻完也不知要几多时间。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你便是直接说与我听吧,也免得我瞎折腾了。” “是。” 如意谦卑的行了一礼,立是将这其中问题娓娓而道了来。 “这几家商铺,表面上的账目并无不对。其进账也与前几月相同,甚至略有增长。不过它怪也是怪在,在这年节之际,竟还有这般的平稳的收益。” “小姐或许不知,这一到年节,每家每户不论富贵贫贱,都是得添置年货回家过年的。大多数店铺,收益都会在这年节之时,大幅增长了去。” 如意一番解释,才将将说到了重点来。 “而奴婢发现的出错商铺,恰是卖年货的铺子,是以奴婢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奴婢再翻阅往年账册,发现这个时候的收益都大有增长。想来是那人心不古,做了假账出来。奴婢不知如何处理,便是拿了这些账本请教于小姐来。” 果然,又是这人心出了毛病呀。 “如意,你且去将这几个店铺掌柜请了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生得是怎样的三头六臂,能揽下这般多的横财。” 这一个接一个的,都将主意打在她的头上,当真以为自己好欺不成? “小姐,他们皆为男子,将他们请来女儿家闺房怕是不妥吧?” 余妈妈在意慕思欢的名声,立是小心说了句反对之话来。 “余妈妈说得是。如意,你便将他们请去哥哥屋里坐坐吧。” 正巧今日哥哥在家,想来有他做掩,总不会传出几多流言蜚语的吧? 这屋里男子,也只有哥哥才适合帮她这个忙了。 如意得了令,立即出门请那几个掌柜去了。 “余妈妈,让厨房做碗燕窝粥来,一会儿我们去哥哥那里走走。” 第59章 谎话连篇 待慕思欢至了慕文宇的院里,那些掌柜也是到了。 他们纹丝不动的跪在慕文宇院中,着实让慕思欢吃了一惊。 三个人?自己手上有十几家铺子,这几个毒瘤说多也是不多,却也算不得少的。到底他们是哪里借来的胆子,敢于吞下这么多财物? 慕思欢面色不显吃惊,不动声色的至了里屋,将那盅燕窝粥拿出来盛了一碗给慕文宇。 “听说哥哥醉心于事务废寝忘食,妹妹特地叫厨房做了些燕窝粥来,哥哥吃一些吧。” 慕思欢虽是来请慕文宇帮忙的,不过她心里着实是心疼着慕文宇早出晚归不知疲倦的。 她这哥哥呀,就是太醉心于朝廷之事了。什么时候他能将这份用心,用来给她找位嫂嫂才好呢。 慕文宇满心欢喜的喝了粥,慕思欢又是给他盛了一碗,才注意起了那屋外跪着的人来。 “哥哥为何将他们罚跪于外?” 慕文宇目光一厉,瞪了屋外几人一眼,吓得他们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如意已经跟我说了,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还想受到什么款待不成?” 慕文宇以为慕思欢是寻他做主而来,自是先给了这几人一个下马威。 慕思欢对着那几人一笑,便是柔声说来。 “哥哥也别这么说,指不得他们是有些苦衷的呢?” 那几个人一听慕思欢这话,顿是齐齐一拜。 “大少爷,四小姐。我等实在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四小姐明鉴呀。” 对几人之狡辩,慕文宇立是嗤之以鼻得很。 “哼,不懂?如意,你倒是把这些账本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瞧个究竟。” “是。” 如意一得令,便是将每人对应的账本给了他们。他们一翻账本里的几多皱褶之处,立是有些担忧蹿上了眸子。 “你们倒是给我说说,为何这往年收益与今年差距如此之大。” 慕思欢本意是自己处理此事的,不过现下慕文宇帮她处理上了,她也就只有静观其变了。 哥哥向来护她得紧,要是不让哥哥插手此事,他心里怕是得有些失落的。 慕思欢难得看见慕文宇这般声色俱厉的模样,心里也是有了些好奇。想看看今日的慕文宇,是否会有外界传闻的铁面郎君的模样。 那几个人虽被慕文宇的气势打压了一番,不过那中间之人还是强打着精神,极尽狡辩之能了来。 “大少爷明鉴呀。往年我们生意好,皆是因为在各自的街道上一家独大。这年周边多了许多同类的商铺,自然就分走了一些利润了。这生意不好,实在怪不得我们呀。” 就在那人话落之时,突是被一个飞去的莫名之物给砸中了脑袋。那人立即捂住了脑袋来,哎哟喊疼。 待人一看清那地上碎落的东西,才惊觉到那是慕文宇方才喝粥的碗碟! “放肆!你莫不是当我好诓骗不成?” 慕文宇这一扔,着实叫慕思欢吃惊得很。概想不到自己温润如玉的哥哥,会有如此狠色的时候。 哥哥办事如此果断狠绝,难怪外界皆是传言他为铁面郎君了。以前馨儿说来自己还是不信,现下见了哥哥办事的样子,却是不得不信了。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呀,奴才不敢欺瞒于大少爷。” 那人头上还流着血,却立是直起了身来对慕文宇磕着响头。 慕思欢见那鲜血印在地上,不免有些觉得恶心。不过对此罪有应得之人,她却是没有半点子同情的。 “还说不敢?如意已是查过你们这几家铺子了,店里的伙计皆是说的生意比往年还好。你用此番借口诓骗于我,是想我押你去那衙门走上一遭吗?你到底说是不说?” 慕文宇一番逼问,又是扔出了一个盅盖砸向那应话之人。 这人一看就是这其中的领头人物。是以慕文宇也没将心思放在其他人那里去,一个劲的逼问起了这领头之人来。 慕文宇掷出的盅盖砸到了那人的胸口上。便是隔着一层棉衣,也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他连连哀嚎了几声,立是不停的磕着头道:“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 “都怪奴才贪心不足,见财起意。这才篡改账本做了假账,支取了年节的收益来。” 还是不肯老实交代?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慕文宇不怒反笑,冷然说道。 “既然如此,此事也算是明了了。按我大夏国法,奴才私吞主子财物,主子有权动用私刑判其死罪。既然你贪心不足,那便去死吧。” 慕文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是吓得那几人面如死灰了去。他眉头一挑,又是气势汹汹的逼向了其他两人来。 “你们两个也是因得贪心不足,监守自盗的吗?” 那两人还不及应话,中间之人便嚎啕大哭了来。 “大少爷开恩呀,小的母亲卧病在床没钱医治,这才起了这不该有的心思。小的已然知错,求大少爷开恩,免了小的一死。” “若是天底下的奴才都如你一般心思不纯,却又能得到主子饶恕,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去?” 慕文宇这话说完,如意立是挺身而出,对着他行了一礼。 “大少爷,这季常州说的分明是假话。他家里情形奴婢已然打听过了,概没有他说的什么病重的老母亲。他现下还想着诓骗大少爷和四小姐,实在是罪无可恕!” 那季常州一听到如意这话,顿时瘫软了身子,跪坐在了地上。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姜离,把这碍眼的东西给我带走。” 那院里的侍卫一听令,立是要来拖走那季常州。他眼见那侍卫步步紧逼,顿时急了,赶紧向前跪走了几步。 “大少爷,大少爷。小的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求大少爷留小的一条狗命,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想好说实话了?” 听到慕文宇这一问,季常州立是连连点头。 “想好了,想好了。” “这次你再不实话实说,我便要你全尸也无!” “大少爷饶命,一定实话,一定实话。” 第60章 阴谋 “我们几个是奉的夫人之命,抽取铺子的收益。” “你说的,是哪个夫人?” 慕文宇凶目一瞪,立即吓得季常州打了一个哆嗦,细声答到。 “就是大少爷的母亲,慕夫人。” “嘭!” 慕文宇一拍桌子,立是惊得站了起来。 “胡说!堂堂慕家主母,怎会贪图这点子东西?” 慕文宇此般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那季常州都快哭了。 “奴才不敢胡说,不敢胡说。” 这季常州被逼到这个地步了,想来也是不大可能再说谎话的。可叫慕文宇相信这样的事来,实在有些困难得紧。 那方氏入府多年,概没有听说过有德行缺失的时候。现下突是说她密谋庶女财产,又让他怎能相信呢? 不过他不信,慕思欢却是信的。 “你倒是说说,我母亲是怎么指派你们的?” 慕文宇院子里只留下了他的心腹,姜离和姜岚两人。而慕思欢这边跟一路来的,也是她的亲信之人。是以慕思欢直接相问了来,不怕这件事会被人传扬了出去。 “夫人手下的那位柳妈妈,便是对我们下令之人。她还威胁于我们,说是不好好给夫人办事的,便要我们家无宁日了去。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做下此般大逆不道之事。望小姐少爷能饶我们一回,我们当真不敢再犯了。” 单凭他们一口之言,又如何能确信呢? “既然你说这幕后指使之人是我母亲,你可有那真凭实据证明呢?” 那季常州想了一想,便是回答了来。 “我们都是识得柳妈妈的,每每都是她与我们打交道的,她便是证据。” 就凭一个柳妈妈,何以指证方氏?就算他们矛头皆是对准了柳妈妈,柳妈妈认了又是如何?方氏始终未有出面的时候,收拾一个柳妈妈又能怎样? 慕思欢正处思虑当中,慕文宇顿是有了主意。 “那好,你们便随我去指证柳妈妈吧。” 慕文宇本以为这季常州说的是假话,是以才想唬他一唬,让他露出马脚来。没想到这季常州交代了幕后主使,倒是镇定了一些。 “奴才自知有罪,希望大少爷慈悲。待指证了柳妈妈后,求大少爷开恩,留我们几个一条性命,我们立马携带家眷离开,不入都城。” 见季常州此般模样,慕文宇心里便是信了几分。他既然信了,就更是要将这主谋之人揪出来了。 事关欢儿,就算方氏是他后母,他也不会姑息养奸,当做没事发生一般的。 “好,你们几个起来跟我走吧。” 眼看着慕文宇要带人去寻方氏了,慕思欢立是拦下了他来。 “哥哥莫要冲动,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一番。” 慕文宇被慕思欢拦下,心里顿时有些不解。 这都如此苗头了,欢儿难不成还要收手不成?既然要查,何不一查到底呢? “欢儿拦下我作甚?既然他们言之凿凿的,我自得给他们个展现的机会了。” “哥哥可曾想过,母亲要是绝口不认,或是将罪责全然推到柳妈妈身上又当如何?” 方氏那般阴险狡诈,自是不会轻易承认了去的。况且这事方氏本就未有出面,没道理会因得几个下人的话,方氏就自乱了阵脚的。 她以前被方氏下毒谋害,纵然她知道是方氏下的毒手,不也拿方氏毫无办法吗?没有确实的证据,她也只得打落了牙齿往回吞。说来实在是气恨得很! 慕文宇淡然一笑,只觉慕思欢的一番焦虑多余得很。 “这不明摆的事吗?那柳妈妈若是没有主母指使,岂敢冒这样的头?父亲最是不喜别人犯下这种阴险狡诈之事了,更何况事关他身边之人了。你若跟父亲明说了,父亲自当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父亲的确是个大公无私之人。 可要是方氏断然咬口不认,父亲能拿方氏如何呢?难不成会将方氏送官处理吗? 退一步讲,就算方氏认下这谋财之行,罪名也不是多有严重的。谋自己女儿的东西,顶多判她个贪心之罪罢了。兴许父亲会觉得她德行缺失,与她生分了去。 可这些不过是妄谈而已,方氏哪里能有这么简单认罪的呢? 慕文宇想的确是简单了些。以为有证人在手,那柳妈妈就自会承认这幕后主使之人。 他处理公务处理惯了,却是不知这内院之事是用不上他那一套的。 若是刑部有那嫌犯敢行狡辩之能,判官还能大动刑罚,逼他招认了来。便是对柳妈妈,也是能用些私刑,逼她招供的。 可是方氏呢?方氏身为当家主母,她若不认,又能拿她如何?难不成慕清德会听几个下人之言,休了她不成? 此事如此捅到父亲面前,顶多让父亲生些嫌隙罢了。 “哥哥便听上妹妹一言可好?” 慕文宇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是妥协了去。 “罢了,你想怎么做?” “让他们回去吧。” 慕文宇本想听听慕思欢有何高见,现下听了她这番话,顿时不乐意了。 “怎能如此轻易放了他们呢?” 慕思欢又是一笑,淡然答到。 “自然不能。” 既然不能,又怎说放了他们呢?莫说慕文宇不懂了,便是那几个掌柜也是不懂了。 这四小姐究竟想怎么处置他们? “你们几个,可想捡回自己的性命?” “求四小姐开恩放我们一条生路,奴才们不敢再犯了。” 几个人争先恐后的磕着头,纷纷求起了情来。生怕慕思欢一个不高兴,就给他们定下了死罪去。 “我这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们晓不晓得把握了。” “替主子办事是奴才的荣幸。” 慕思欢话落,也不知道是谁识趣的这么说了一句。其他人赶紧附和了来,以表忠心。 “好。” “如意,你把他们亏空的账目大致算算,给我凑个只多不少的整数来。钱既然是他们拿的,他们自是得给我找回来的。给他们每人立下一张借据,要他们签字画押了来。” 慕思欢此话一出,几个掌柜还有些淡定。可过了一会儿,如意写的借据一出,几人顿时面面相觑了来。 这么大一笔钱财,他们哪里还得上啊? 这么点的时间,如意自是没有时间算个明白的。她不过是随便掐指一算,写了个对于几人来说的天价之数罢了。反正钱多不压身,写多了又不吃亏! “怎么?不想签?你们是想要命呢,还是想要钱呢?” 这当然是性命更为重要了!几人一咬牙,便是欲哭无泪的将手里的借据签了下来。 慕思欢拿回一看,也是吃了一惊。白纸黑字写着的一千两黄金,难怪吓得这几人如此大惊失色。她看了看其他,发觉并无遗漏,便是将借据交给了余妈妈收捡着。 “放心,只要你们忠心耿耿为我办事,这借据我自然会还给你们的。” “谢小姐。” 几人被逼签下了如此借据,心里自然很是忧愁。之后听到慕思欢说可以拿回,这才神色轻松了些,连连道谢了来…… 慕思欢交代完众人,便是将他们打发了去。 季常州回到自家府里,便是逗弄起了屋里的两只信鸽来。过了好一阵,他才取了那只白色的信鸽来出了房门,将那只黑色的信鸽留在了府里。 不一会儿,季常州府里便是蹿出了一只白色鸟儿来,悄然之间无影无踪了去。 第61章 生病 “妹妹,你如此轻易放过了他们,就确定他们能派得上用场吗?” 她又不是神算,哪里算得中呢? “不知道。反正要了他们的命也是无用,倒不如留着他们待用。万一方氏再有吩咐,不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吗?而且他们留有把柄在我们手上,总比再找个不熟悉的人好控制些吧。” “你这么说来也对,可有一点我始终有些不明白。方氏她乃慕府主母,我慕府的铺子收益颇丰,她何苦图谋你这几个铺子的收益呢?她这般下作行径图你这些东西,传扬出去了她还怎么立足?” 慕思欢不想慕文宇再被方氏伪善的面孔诓骗,便是同他讲了一番方氏的居心来。 “哥哥有所不知,方氏她对祖母的私产早已惦记在心了。几次向我讨要,都被我拒绝了去。上次她要我嫁给那个方俊淮,就是图谋着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呢。好在祖母保佑,让我躲过了那门亲事。不然……” 慕思欢说到这里便是顿了,不过其中意思,慕文宇已然有了体会。 难怪方氏对欢儿嫁入方家之事那么着急了,原是谋的这份心思! 方氏当家的十多年来,倒也不曾克扣过慕思欢和慕文宇什么。以前还道她是个亲善的,现下才知道,她那是伪装得好呢。 慕思欢并没有多提方氏谋财害命的事。就怕慕文宇一个冲动,就直直找方氏算账去了。 尽管慕思欢没说那般严重之事,可慕文宇一想到方氏想将慕思欢嫁给方俊淮那般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也是火冒三丈得很。 就算方氏平日里对慕文宇几多照顾,慕文宇还是相信慕思欢之言的。 “你怎的不同父亲讲?” 哎,她难道不想不管不顾的控告了方氏吗?她这心里,也是憋得好生难受啊。可是又能怎样呢?她除了自己心里明白,全无证据可以指证。只得藏着掖着了。 “你我都见识过那方俊淮的为人了,他那般德行,父亲不也夸他是个好男儿吗?方氏满腹盘算,皆没有落下把柄的时候。这无凭无据的事,我怎么好讲呢?哥哥若然信我,便请哥哥不要太过信任方氏了。” 念及慕思欢受了几多委屈,却是尽数憋在了心里,慕文宇就心疼得紧。 “你放心吧,我晓得的。倒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纵然慕思欢不说,慕文宇也有些猜到慕思欢上回中毒之事,可能跟方氏有关系了。 难怪他上回总觉得欢儿有些事情瞒着他了,原来她是将这样那样的事尽数憋在了心里呢。她自己不能解决,怎不肯同他讲呢? 慕文宇此时虽想拿了方氏问罪,却也明白自己现下是不能这么做的。便是他寻着了证据,这方氏也是得交由父亲处置的。 说来实在憋屈得很。 不过父亲为人公正,只要有证据,他定是不会偏帮方氏的。 以前他还以为府中是难得的和谐之家,概没有那些腤臢之事。现下说开了,才知道欢儿已经深陷囫囵了。 欢儿将这些事憋在心里这么久,暗暗与方氏博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慕思欢同慕文宇再是寒暄了几句,便是回了。 慕文宇见慕思欢走得远了,立是让姜岚和姜离查起了方氏来。方氏既然想让欢儿死,他就得动作更快的将她拉下马来! 当家主母做不到一视同仁、赏罚分明,那便不配得坐这主母之位。 只要拿出证据,他不信父亲会纵容这德不配位之人,搅得内宅如此不得安宁。 而慕思欢这厢一回房,突是听芷舒说了件坏事来——静儿病了! 慕思欢匆匆进了屋,便见静儿无精打采的蜷缩在屋里,旁边有个老大夫正拿着一根银针站在静儿身边。他想扎了针下去把,却又迟迟下不去手。 他就那么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便是叫旁人都看得急了。 “大夫,你究竟会不会治?” 慕思欢这么一问,顿时问得那大夫有些尴尬。 “小姐莫怪。老朽这生医人无数,可是这治狗我这也是第一回呀。我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让我再斟酌斟酌,斟酌斟酌。” 这老大夫看着虽老,音色却是有些年轻。突然听来,慕思欢顿时有了些诧异于心。 不过慕思欢满副心思都放在了静儿身上,倒是没怎么关注了他去。 老大夫说完话,又是回神观察起了静儿来。他那根银针将下不下,实在叫人看得好生焦急。再看看静儿那将睡欲睡的模样,更是让慕思欢心乱如麻得很。 “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像医人这么医它吧。” 若是这老大夫再迟迟不下手,当真不知道静儿的病情还会怎般严重呢。 慕思欢此话一出,那老大夫顿时怒了。 “像医人这么医?我哪里知道这人的穴位跟狗的穴位有无相同呢。若是这一针扎下去,这小玩意一命呜呼了。小姐可不得怪我吗!”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自己等得及他想好下针,静儿未必等得及啊! 慕思欢又是等着那大夫斟酌了一会儿,又是忍不住提起了意见来。 “大夫,要不这样。你不如不扎针了,给它开些药吃吧。” 那小老儿胡子一抖,顿是不高兴了。 “到底是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既然你颇有心德,要不你来医治好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一番动作却是毫不含糊,立即就将手里的银针收了回去。 “去拿纸笔来,我先开副汤药给它喝着。” 见他要开药了,慕思欢又是有了些不放心,轻声询问到他来。 “敢问大夫,静儿得的是什么病?” “这狗就是狗嘛,干什么取个人的名字,不伦不类的!” 他怒目一瞪,随即又是温和了下来。 “这几日正值季节交替之日,看它这个模样,应该是感染了风寒吧。” 静儿在严寒的冬日里都不曾得过风寒,怎会在现下逐渐回暖的时候得上风寒呢? “这狗儿也是会得风寒的吗?” 被慕思欢接二连三的这么一质疑,那老头气得都快将眼睛瞪出来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怎么就知道这狗儿不会得风寒呢?你这么懂医,还请什么大夫呢!” 慕思欢被这老大夫吼得一愣,顿是没了言语了。 他见慕思欢不说话了,又是问了一句话来。 “怎么样,到底是你治还是我治?” “当然是先生治了。” 慕思欢这一声先生,顿是叫得他甚为满意,提笔开药了来。 这老大夫,脾气当真有些古怪呢。听说本事大的人脾气也大,倒是不知这老大夫的医术怎样? 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页纸,却只写了六七样药材来。 “分量我皆是写在上面了,三碗水煎做一碗水喂它,保证药到病除。若是它不肯吃这苦药,你便将药淋在糕点上喂它也行。” 他说完,又是从自己的药箱里翻出来了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来。 他把药丸分成了两半,一半直接塞入了自己的嘴里,另一半便是喂给了静儿吃。 “你倒是有口福了,能吃上这般好的好东西,我回去可就得挨骂了。” 慕思欢也不知道他对着静儿在嘀咕什么,只觉得他有点神经兮兮,古古怪怪的。 他自己都吞了半颗药丸下肚了,慕思欢也就没有阻止了他将另外半颗喂给静儿去。 第62章 救治 那老大夫给静儿喂过药,顿时就将目光落在了慕思欢的身上。 这小姐看起来好像很是有钱,连狗窝都是上好的云锦做的。她的狗儿吃了自己这一颗灵丹妙药,自己讨回点利钱也是不过分的吧?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动作上却是顿了一顿。就这么直接开口要钱,好像不甚妥当吧? 他脑筋一转,又是有了主意。 “这狗呀,是不同于人的。两者奇经八脉各有不同,自然是比人难治一些的。这番道理,小姐该是懂的吧?” 他这一开口,慕思欢就有些体会到其中意思了。 “这诊金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先生直说便是。” 一听慕思欢这般直接,这大夫也是半点儿不含糊,嘴一张就是狮子大开口了来。 “那好,我就直说了。这诊金不多,区区一锭金而已。” 慕思欢虽然明白他此般说来要价定然不低,却也没料到他会开出这么个价格来。这要是在寻常百姓家,无异于是天价了。 这大夫究竟有何本事,竟敢报出这么个价来? “你那丹药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加的什么东西。治不治得好都不一定呢,还敢这样漫天要价了来。” 他平白报出了个天价之数来,芷舒顿感受骗,立是急得出声驳斥了他。 这个该死的江湖郎中,原来是个骗子! 这骗子是自己将他找来的,要是小姐受骗了去,叫她这心里如何能坦然? 那老大夫听了芷舒的话,顿是不高兴了。胡子一翘,双目一瞪,便是数落起了芷舒来。 “你个不识货的丫头片子,我这丹药可是千金难求之物。寻常人吃了能通经活络,变得身强力壮了去。正可谓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我难得肯拿出一粒给你这狗儿吃,你还敢这般嫌弃?” 慕思欢见他动作神态很是好笑,光顾着看他了,倒是忘了应答于他。而芷舒听了他这话,顿是不屑了。 “少瞎说了,你自己还吃了半颗呢。找我看呀,你这药指不定只是个寻常药丸而已。再说了,我们家小姐还没说要买你的药呢。你自己喂给静儿吃的,怨得了谁?你这丹药,我看顶多就值一两银子。你要便要,不要就算了。” 两人一番口舌之争,屋里的人本以为这大夫还会耍上些许赖皮的。 毕竟药都吃了,哪能不给钱呢?却没想到他被芷舒这么一呛声,顿是答应了来。 “得,今天我算吃了亏了,一两就一两吧。” 这些黄毛小丫头懂什么?他要不是怕砸了这块招牌,就算给他十锭金子要这丹药,他也还要考虑考虑呢!今个儿真是出师不利,好不容易行次医,竟然让他撞着了这般难以摆平的事来。 他好不容易妥协了,芷舒却又是起了一股子怒气来。 这江湖郎中安的就是骗钱的心呢!他多半打的是能骗多少就骗多少的主意。早知道她就不给他报这般多的银钱了! 芷舒心有不甘,还想再说上几句同他压价,慕思欢却是发话了来。 “如意,你将银钱支给这位先生吧。” 既然慕思欢同意了,芷舒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得将满嘴的话憋了回去。 见慕思欢答应,这老头儿立是眉开眼笑了去。 “还是小姐明理,不像这些个没有见识的,只晓得胡搅蛮缠。” 慕思欢但笑不语,只觉得这大夫很是与众不同。 可芷舒一听这小老儿气人的话,却顿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老头儿说谁胡搅蛮缠呢?自己还没说他是骗子呢,他还敢说自己没有见识!若不是小姐在此,看她不扒了他的皮! 那老头儿收了诊金,拿着他那张“药到病除”的小旗便是得意的离开了。 这会子得了空,慕思欢才问起了静儿生病的缘由来。 “芷舒,静儿今天怎的病了呢?” “奴婢也不怎么清楚。今日小姐出门后,静儿便是在院子里小跑了一会儿。它耍了一阵便回了屋,没多久就变成现下这般模样。奴婢赶紧叫了府里的府医过来,给它看看。不过那府医很是无能,不晓得怎么救治静儿。奴婢一想小姐还在处理账本的事,便自己拿主意出去找大夫去了。” 芷舒想起那老头儿,顿觉很是不放心。 “小姐,不如我们再找一个大夫来给静儿看看吧?” “这是为何?” 一说起那老头儿,芷舒顿时又气又急。 “小姐不知道,他是个走江湖的郎中,可能就是来骗钱的呢!” 这下慕思欢才算明白方才芷舒为何那般着急了,原是怕她上当受骗呢。 那老大夫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行头也很是妥当。当真如芷舒所说,是个骗子吗? 慕思欢有些不解的看向了静儿,顿是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来。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静儿已然勉强有了精神,站起了身来舔着它食碗里的水。 不一会儿,它就将那一碗水喝得见底了。 慕思欢见静儿不似刚刚那般没精打采的了,顿是放下了心来,对着芷舒笑道。 “你看静儿,现下已然有些精神头了。你就莫要担心那大夫是骗子的事了。这大夫脾气虽然有些古怪,却是有些本事的。芷舒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芷舒见到静儿打起了精神,也是有了一些疑惑。 这大夫当真不是骗子? “奴婢一开始本是打算到医馆去寻个大夫的,没想到刚要入得医馆,便是遇着了他来。他见奴婢着急,立是向奴婢介绍着他自己。奴婢本不欲寻他治病,他却拦住了奴婢,指着他的招牌说药到病除,不灵不给钱。奴婢被他纠缠了一阵,心想着府医也没本事救治静儿,说不定这江湖郎中是有点本事的。这才堪堪将他给带回了府来。” “说来也是好笑,他一路跟奴婢吹嘘着他医术了得。不管什么毛病落在了他的手上,他一概能医。就算是飞禽走兽,只要他一针在手,也能立即将他们救活了来。奴婢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有些高兴呢。结果他进屋一见到静儿,顿时就给吓得愣了。之后,就如小姐看到的那般了。” 慕思欢听芷舒这么细下一讲,顿是越发觉得好笑了来。 难怪他一直拿着那根银针为静儿救治了,原是牛皮吹得大了,落不下脸面来呀。 他虽然古古怪怪的,不过他能治好了静儿来,也能证明其之医术确是个不错了。那一锭银子,花得也不算冤枉。 慕思欢哪里知道,这一锭银子岂止是花得不算冤枉呀,当真算得上是占了大大的便宜的。 若不是那大夫第一次出来行医,怕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来,又哪里肯将这等东西给个狗儿吃呢? 第63章 礼佛 静儿发病过后,不到一日,就如往常一般快活了起来。 便是一开始以为那江湖郎中是骗子的芷舒,也是称赞起了那老大夫的好医术来。 而慕思欢这日做客安阳王府,也是发现了夏涵馨的那只狗儿隐约生出了跟静儿一样的状况来。 “馨儿,你这馋儿今日怎的这般安分呀?” 说起馋儿,夏涵馨面上便是蹿上了一丝担忧之色。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馋儿这样焉哒哒的好几天了。便是做好些它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东西,它也是下不去口。我让府里的府医看看它是出了什么事,那府医却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去宫中请旨让御医来看,我又觉得有些大题小做了。” 慕思欢伸出手来,摸了摸夏涵馨抱着的馋儿。它难得此般安分了,却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前些日子静儿也是这般焉哒哒的,我瞧它的症状跟静儿有些相同。不如找来那个给静儿治病的大夫,看看馋儿是怎么回事儿?” 夏涵馨一听慕思欢这话,立是喜上眉梢了来。 “好呀,你说的那大夫在哪儿,我立即叫人去将他找来。” 一见夏涵馨这般欣喜的神色,慕思欢不禁有了一些尴尬。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他是个江湖郎中,应该时常于街头游荡吧?” 江湖郎中?这江湖郎中可靠吗?夏涵馨心里猜疑了一下,又是将问题抛至了脑后去。 静儿都治好了,馋儿自然也没什么问题了。 “那你说说那江湖郎中长的什么样子吧。” “他有一缕大白胡子,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尤其可笑。从相貌上看,约摸着他是七八十岁的年纪吧。不过他的声音很是特别,有点年轻人的味道。他的脾气有一些古怪,又有一些引人发笑。你便叫那些人往各个医馆去寻吧,他说不定就在哪处缠着要给人治病呢。” “对了,他最有特点的,莫过于他带着的那张‘药到病除’的旗子了。” 听慕思欢这么一说,夏涵馨便是对那江湖郎中有些好奇了。 这般奇特之人,她还真想见识见识呢。 结果却是让夏涵馨失望了,她派出的那些侍卫找遍了大半个洵阳,也没能找到慕思欢所说的那个人来。 那些人无功而返,夏涵馨又是失望,又是心疼起了馋儿来。 慕思欢想到上次那大夫开的药方还留着,便向夏涵馨提议到把那药方用来救治馋儿。 夏涵馨一想也觉可行,便是派了秀姑姑跟慕思欢回府来取药方。 慕思欢刚取了药方送走秀姑姑,方氏的丫鬟便是来请慕思欢了。 “四小姐,夫人说今个儿办了家宴,让你入夜了过去一家聚聚。” “好,你回去跟母亲讲,我会准时过去的。” 那丫鬟得了慕思欢的应承,立是放心离开了去。 夫人叫她务必请来四小姐,她还以为是得费上一番功夫的呢。却没想到此事办得如此容易,四小姐半点子犹豫也是没有。 待方氏的丫鬟走后,慕思欢这才计下了心来。 方氏突然叫她过去,莫不是又在盘算些什么阴损之事吧?不过爹爹每日都在主屋用膳,她不可能当着爹爹的面陷害自己吧? 慕思欢这么想着,便是心中坦荡荡的赴宴去了。 “父亲,母亲。” 慕思欢刚对两人行了礼,方氏便很是热情的招呼了她来。 “欢儿来了?你们姐妹俩便是坐在一起吧。” 姐妹?她可不想跟慕思妤这样的人牵扯上半点儿关系。 方氏如此腻歪,实在令慕思欢好一阵恶寒。 方氏什么时候对自己这般亲切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是。” 慕思欢心里虽然鄙夷得很,面上却是满带笑意的坐下了来。她坐下之时,看到慕思妤眼中流露的不屑,心里顿是起了一抹冷笑。 你看不上我,难道我就看得起你了? 不是说好的家宴吗?怎的不见其他人呢?好在有慕清德在,慕思欢倒也不觉紧张。 方氏莫名其妙的将她找来,究竟有何意图? “欢儿,你怎么不吃菜呢?” 方氏这句关心之话,又是令得慕思欢很是不耐。有什么话开门见山讲就是了,何必扭扭捏捏相互恶心呢? “我在吃呢,母亲不必顾及了我。自己多吃些才好。” 方氏吃完放了碗筷,便是对着慕清德徐徐道来。 “老爷,过几日便是母亲每年都要上山礼佛的日子了。母亲便是在不记事的时候,对佛祖也是一如既往的虔诚。妾身这几天一直在想,就算母亲已去,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也该是把她这份虔诚之心继承下去的。” 慕清德一听方氏这话,突然就停了动作。他含情脉脉的看着方氏,很是感动道:“你有心了。” 方氏被慕清德看得老脸一红,顿是生出了颗小鹿乱撞的心来。 “都是妾身的本分。” 慕思欢半点儿不为方氏的娇羞所动,就想着方氏现下这话能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呢。 总之,今日方氏找来自己,其心里盘算着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方氏在慕清德的温柔中片刻失神后,立即回过了神来。 “妾身心想,母亲最是喜欢欢儿,不如就让欢儿陪我一同上山礼佛吧?母亲在天之灵,看到欢儿替她虔诚还愿,想必也会很是高兴的。欢儿你觉得呢?” 说了这么多,原来方氏的坑在这里挖着呢。 慕清德虽然对方氏的话有些应同,不过这礼佛之事也是得看个人意愿的,是以他并没有替慕思欢应承下来。 欢儿以前常有陪母亲礼佛的时候,想来她也是不会反对的吧? 慕清德一看向了慕思欢,慕思欢便是没有拒绝的意头。 “能为祖母尽一份心,女儿自然也是高兴的。” 慕思欢纵然清楚知道方氏的心机不纯,她还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慕思欢答应下来,只不过是不想叫慕清德以为她是个冷情之人罢了。 祖母没死的时候,她便肯陪着祖母上山礼佛。现下祖母死了,还将一生之物尽数留给了她,她若甩手不去,又叫人如何看她? 她最是不想的,便是父亲对她失望了。 “你能这么想,你祖母在天之灵,定然很是欣慰。” 慕清德夸奖了慕思欢一句,又是对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这个女儿,果然孝义深重。不枉母亲对她一番关心疼护。 听到慕清德夸奖,慕思欢骤然觉得:便是那刀山火海,她也是下得的。 慕思妤见慕思欢得了夸奖,眼眸里又是蹿起了一丝嫉恨来。半点儿不满意方氏做下此般安排了。 慕思欢明明是在做她应当的事情,爹爹何至于夸奖了她呢?自己也可以上山礼佛呀,娘亲为何不在爹爹面前举荐自己? 一想到慕思欢又是占尽了便宜,慕思妤顿是愁得吃不下饭了。 娘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会不帮自己,反而帮着慕思欢讨得爹爹欢心呢? 相较于慕思妤的忿忿不平,慕思欢却是半点儿不觉得方氏是为了她好的。 方氏这一次,又在盘算着什么? 第64章 亲近 自慕思欢答应了方氏礼佛一事,余妈妈便觉心里不甚踏实。一回到兰院,便是关上了房门同慕思欢细细说来。 “小姐莫怪奴婢多嘴,方氏她居心叵测得很,此番邀小姐上山礼佛,定然是想从中作梗一番的。小姐有这份心是好的,可是此般不管不顾的着了方氏的道,着实有些划不来。” 余妈妈对慕思欢一片忠心,眼见着慕思欢欲要以身犯险,岂能不阻止了去? “余妈妈,你就莫要担心我了。姑母不是给我选了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吗?有他在,这一路上应该是不会生什么大事的。” 等到了靖康寺,方氏应该是没法子当着那么多僧人的面,陷害于她吧? 慕思欢虽是这么想着,可她这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一些不踏实的。但愿此番能一路顺风吧? 余妈妈见她心意已决,也是不好再劝了。只得在心里默默的提醒着自己:万事小心,务必要护得小姐周全! 慕思欢应下此事的第二日,慕文宇便着急上门来阻止她了。 “妹妹明知那方氏居心不良,为何还要应承了她去?” “哥哥不必担心,我既然知道她心有不轨,自然不会让她害了我去的。” 慕思欢说得虽然笃定,心里却是不甚肯定的。方氏的手段多得让她应接不暇,她也不敢担保,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应付了方氏。 尽管慕思欢保证了一番,慕文宇还是不甚放心的。 “不如这样吧。我去跟父亲说你染了重病,不宜出行。你便留在家里委屈几天?” 一听慕文宇这个主意,余妈妈自是在心里暗自叫好的。这等子歹事自是该能躲即躲的,何必要摸着黑一头闯进去呢? 慕思欢能同意吗?慕清德难得对她另眼高看夸赞了一回,老夫人以往对她也是百般的疼宠。 她若不去,也不知其他人会怎生戳自己的脊梁骨呢。莫说她现下身体很是康健了,便是她真的卧病在床,也是得不计后果去上一遭的。 “哥哥的好意妹妹心领了。我一味被哥哥这样护着也不是个办法,总归是得学会自己处事的。方氏那里,哥哥便让我自己学会应付吧。” 慕文宇一怔,顿时有了些说不明的情绪拢聚在心里头。 不知觉间,欢儿已是长成大丫头了呢…… 一直被慕文宇护在羽翼下的慕思欢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让他纠结得很。 他想放了手吧,又有些舍不得。一想到慕思欢不需要他了吧,心里又有些泛疼。 这种感觉当真难以形容得很,心头百感交集的,却没有一丝高兴的念头。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做哥哥的也就不再劝你了。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就好。” 慕文宇话里透着一丝落寞,令得慕思欢听起来也不是滋味得很。 她此番断然拒绝了哥哥的好意,实在是不该得很。不过这内院的恩恩怨怨,她也着实不想将哥哥牵扯进来。她的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是驰骋于官场的,怎能如女人一般勾心斗角? “哥哥既然来了,便留下吃顿便饭再走吧?” 慕思欢惹了慕文宇不开心,自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了去。 慕文宇虽有公务在身,却还是禁不住慕思欢此番相邀,答应了下来。 自从祖母过世之后,他就难得与欢儿一起同桌用膳了吧? 难道就因为两人不如以前那般亲近了,欢儿才想要自己去解决这些事? 是了。欢儿以前心里有事,哪会对他这般遮遮掩掩的?看来他是得多关心关心欢儿了。 慕文宇正是出神之际,一团白色的东西突是从他脚边蹿了出去。 他被惊了神,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静儿蹿到了门外的石阶上。 慕文宇见静儿埋着头浑身抖动着,便很是好奇它在干些什么。 “欢儿,这狗儿在做什么呢?” 慕文宇为跟慕思欢多些交流,便欲从静儿身上扯开话头来。 慕思欢被静儿这憨笨可爱的样子逗乐了,眼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宠溺之色淡淡笑来。 “它在磨牙呢。它现下正是长牙的时候,前些日子它将屋里的东西咬了个遍,也没找到个它满意的。有天放它在院里玩,它随便咬了一口那石阶,便是喜欢上了。自此它一到牙痒之时,就非得啃上那石阶几口。” 慕文宇见慕思欢话多起来,心里也是觉得这狗儿有几分可爱了。 “是吗?这狗儿倒是有点意思。” 慕思欢看着静儿犹如糯米团一般小巧可爱的身子,心里顿时蹿起了一个主意。 “我出去这几日也不能带上了它,若是哥哥得空,能否帮我养它几日?” 为免慕文宇多想了去,慕思欢便是寻着借口请求了慕文宇一番。 静儿向来乖巧听话,该是不会几多打扰哥哥的吧? “得,你出门之时将它送来便是了。” 慕思欢见慕文宇欢喜的答应了,心里也是安定了下来。 如此一来,哥哥便不会以为自己不愿跟他亲近了吧? 兄妹两人各有一番打算,你来我往的说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想着将关系再拉近一些。 两人用过午膳,慕文宇又是同慕思欢叮嘱了一番,要她出行之时万事小心。 亏得余妈妈一番保证,慕文宇才堪堪安定了心神来,离开了去。 待送走了慕文宇,慕思欢这才露出了慎重的神色来,交代到余妈妈。 “余妈妈,你去跟邢峰提醒一番,要他出行之日一路仔细着。特别是那马车,要让他里里外外检查个通透,莫让有心人动了手脚。” “是。” 余妈妈领了命,立即动身前去车房了。 她虽觉那邢峰身强力壮的,是个可依靠之人。不过她这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要生些什么意外之事来似的。 余妈妈虽然百般不愿慕思欢趟入这场水深火热之中,却也晓得慕思欢是个有主意的,自己拿她半点儿没辙。除了在心里祈祷一番,余妈妈也是没什么防范于未然的法子了。 但求老夫人在天之灵,能保佑了小姐吧。 第65章 巧遇 至了出府这天,慕思妤一早便是起了。心想着跟方氏出府一遭,令慕清德另眼相看一番。 见慕思妤还是没头没脑的,半点儿不懂她的想法,方氏着实有了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思,唯恐慕思妤坏了她的大事。 她也不顾慕思妤的请求,直接就吩咐了丫鬟陪着慕思妤安生待在府里。 被方氏禁闭在家,慕思妤着实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自己的母亲何以至此?竟帮着慕思欢争宠!若说她心有所谋,她总归是没办法当着那么多僧人的面,给慕思欢随意安上个致死的罪名吧? 到底是慕思妤不得要领,还是姜还是老的辣,方氏另有奇招? 慕思欢至主屋之时,正好撞见了慕思妤从里出来。她不晓得这头的动静,是以见了慕思妤怒气冲冲的狠瞪着她,实觉不解诧异得很。 这慕思妤当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以为自己摊上了好事没她的份不成?想来实在有些可笑。 慕思欢入屋同方氏惺惺作态了一番,便是如亲生母女一般,搀扶着方氏出了府来。 这般虚情假意的作态,方氏简直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而慕思欢却是疲于应付,有些难以适应。 方氏这般里外不是人的,心里不觉难堪吗? 两人出了府,方氏为显亲热,特地叫了慕思欢随她同坐一辆马车。 慕思欢自是不愿与她多打交道的,寻了个借口便要坐上自己的马车去。 方氏被慕思欢婉拒,也没有几多强求了来。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拉着慕思欢的手关怀了一番,将她恶心了一回。 马车一出城门,路上的行人便是稀散了来。 慕思欢和余妈妈坐在马车之内,望着四周逐渐清净的景象,立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想着万一出了个什么事,也好及时分心应付。 邢峰驾着车一路谨慎的至了靖康寺,竟是没生出半点儿的幺蛾子来。 按理说到了这人多之地,心里就可踏实许多了。可这一路上越是百般平静,余妈妈心里就越发的不安。总觉得将有事发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吊着。 方氏那样的人,到底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她此番相邀,定然不会如此简单了事。 来时无险,莫非去时有惊? 慕思欢虽猜不出方氏是何想法,却也明白方氏定是留有后招的。 她表面上一副淡然无事的样子,可这心里头总归是有些忐忑的。加之邢峰被留在了山下歇脚,她的心更是难以平静了。 若是生出点小打小闹之事,慕思欢或许能不甚在意了去。恰是这风雨前的宁静,最是让人害怕。 若然方氏的心思如慕思妤一样好懂,慕思欢也不至于心神不宁至此。偏偏方氏居心叵测,让人捉摸不定,才令人充满了对未知的担忧。 慕思欢不懂的是,这寺院内僧人众多,方氏能拿她怎么样? 尽管她心有不安,却也有一份坦然融在其中。不管方氏敢与不敢,她总归是来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她都平安的通过了,现下到了这热闹之境,怎么反倒怕了呢? 慕思欢再将方氏一多加打量,心里又是安定了一分。 方氏只不过带了两个丫鬟上山,倘若真有所图,怕也是下山之后的事吧? 几人一顿劳累,总算是随着几缕稀松的人流攀上了山顶。 上香之后,慕思欢随意抽了一签出得正门解签。她本想离开方氏出来透透气,却是同她意料之外的人打了个照面来。 “慕小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慕思欢本就没想过会在此遇上齐祁,更不用说会想到齐祁会同她打招呼一事了。他突然直接相问,险些将慕思欢问得蒙了去。 两人不过打了一两回的交道,他怎么好像一副很是熟络的样子呢? “近来尚可,有劳齐公子关心了。” 慕思欢心里纵然诧异,却也是不容自己失了礼数的。可她实在不知怎么与其交谈,只得简单做了个回应来。 “这位是?” 秦夫人哪里见过自家儿子对其他女子有这般主动问候的时候?虽说慕思欢长相不是绝佳,可她心里还是高兴非常,想要同慕思欢认识一番的。 “娘,这位是慕尚书的四千金,慕思欢。” 慕思欢一听齐祁称呼他旁边的贵妇人为娘,立是对她行了一礼来。 “齐夫人有礼了。” 慕思欢也不知这侯爷夫人有无诰命在身,只得给她冠上了夫姓。 “慕小姐客气了。” 齐夫人随意回应了慕思欢一声,语气里一股子淡漠的意味。 倒不是说慕思欢此般称呼她失了礼数,才惹得她不高兴。只是此时的她,对慕思欢的身份不甚满意罢了。 齐夫人自然知道齐祁口中的慕尚书是为何人。侯府既然愿意与幕府结亲,她自是不存在看轻慕清德一说的。 两家结亲已成定局,齐夫人自然清楚慕家人丁组成,慕思欢又是何等身份地位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庶女罢了。 长相身材皆属一般,又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自家儿子能看上她哪点? 齐夫人想为齐祁物色的正妻,可不是随便上哪都能找来的小妾,自然对慕思欢兴致缺缺了。 一见侯爷夫人脸色有变,慕思欢顿觉不解了。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人呢,现下却是冷一副脸面。倒是不知自己哪里招惹到她了? 罢了,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齐夫人和齐公子该是为观音娘娘祝寿而来吧。这寺里香火很是鼎盛,定能佑夫人得偿所愿。小女子便不多加耽搁两位了。” 慕思欢说出告辞的话,便是急匆匆的带着余妈妈闪人了。她身份虽然低微,不过这份知情识趣倒是让齐夫人添了些好印象来。 齐祁见自家母亲对慕思欢不甚满意,倒不觉有甚。 齐夫人是个明白人,齐祁自然不怕她从中阻挠了去。不过他对于慕思欢的不甚在意,却是犯了难了。 他头一次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她却总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哪个姑娘家不想嫁个如意郎君的?他齐祁是没有本事吗?大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第66章 知子莫若母 慕思欢难得到此一回,心里也是有些许期待之事的。不过她也明白,今个儿往来之人众多,是见不到那个人的。 慕思欢见解签之处等待了好些人,便是失了先前解签的兴致,悠然漫步到了后院,被一棵粗壮的花树吸引了目光。 待走近之后,她才看明白这满树似花非花的东西,不过是他人挂上去的许愿宝牒而已。 “既然来了此处,小姐不如也许个心愿吧?” 慕思欢看着那满树宝牒,顿是一笑。 “不了。余妈妈若是有心,便自己去写一个吧。” 任心中所愿几多美好,也终究是个臆想而已。与其寄托于幻想之中,倒不如自己尽力而为一番。 慕思欢不是不信天意,只不过她信得更多的,是事在人为罢了。 余妈妈难得来趟寺庙,自然不想放过祈愿的机会了。她为自己许了一愿,亦为慕思欢许下了一愿。 她将这两个宝牒都抛上了高高的枝头去,直笑得合不拢嘴来。 慕思欢虽不热心于此物,不过她见余妈妈高兴非常,也是跟着她欢喜的露出了笑来。 待方氏解了签,寺里的小和尚便是将几人带到了山腰的住所歇息。 今日乃观音寿辰,靖康寺自然比之往日热闹了许多。不过靖康寺地处偏远,京都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多是愿意去更为热闹的灵若寺的。 来此参拜的,大都是不愿与人多加拥挤了去的平民百姓。 这些人吃过斋饭便自行离去了,是以山腰间的庙宇大多是无人居住的。 那小和尚叫几人随便挑选住处,便是由方氏做主,选了两间靠近的住所来。 只要不是跟方氏同住一房,慕思欢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便是由得方氏做主了去。 此时,齐祁正兴致缺缺的陪着齐夫人给满天诸佛上香。两人至了观音像跟前,齐夫人便是停下了脚步虔诚祷告了半晌。 齐祁一番久待,不免耐心大失,无奈得很。 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他才不相信这些个虚无缥缈的神佛呢。 齐夫人来此,是特地为齐祁求姻缘来的。 齐祁已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这要是换做其他人,生下的孩子都该会叫祖母了。哪里像他,寻花问柳的事没少做,一个半斤八两的孩子却不见得有! 齐夫人早就为齐祁的婚事着急上了。现下见了齐祁如此漠不关心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些生气,亦有些不明所以。 祁儿难得肯告假陪她入寺请愿,还很是热心的将她带来了靖康寺礼佛。怎的现下他人来了,却是对正经事半点儿也不上心? 还说什么这家寺院求愿很灵,他都不诚心祷告一番,还谈什么灵不灵的! “你快好好求求菩萨,望菩萨显灵,赐个大胖小子与你,好让为娘早些抱上孙子。” 一听秦夫人这番催促的话,齐祁就不免觉得好笑。这生孩子是求神拜佛就有用的吗?他若是想要孩子,自家母亲这一双手都还不够抱娃的呢。 对于齐祁来说,有关于孩子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个问题。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能不能有孩子,而在于他想要的孩子母亲是谁。 “娘,你便放心吧。你那孙子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 齐夫人没好气的瞪了齐祁一眼,想抽他的心都有了。 “你就知道敷衍于我,你这话都说个三五七年了,也不见得成全了我的心愿来。” 一提起这事,齐夫人就有些后悔自己自作主张毁了慕府那门亲事。 好不容易她才等到祁儿自己松口,说要娶个正房。哪想到她误信了流言,亲自把这桩亲事给拆了。若不是这番耽误,那慕思妤嫁进侯府来也早该有喜了吧? “儿子这不正在努力吗?” 齐夫人一听出了齐祁这话里的味来,顿时喜上眉梢。 “你看中了哪家姑娘?” “娘想知道?不如回去再仔细说说?” 齐祁眼见齐夫人这般高兴,却是不肯再松口了。 他现下若是透露了口风,自家母亲就该直接打道回府去了。既然要说,自是要说个清楚明白的。 齐夫人见他说一半藏一半的,心里不禁暗笑:哟,这平日里万花丛中过的人,现下还知道害羞了? 齐祁若是知道齐夫人心中如此想法,怕是得好一番郁结的。亏得他在府里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其之本性却是早被齐夫人看得透了。 他去青楼名坊的事,齐夫人哪里能没听说过呢。只要他知晓分寸,不似那些个纨绔一般,齐夫人也就任得他在外面野了。 每到观音或是佛祖寿辰,齐夫人必定得在寺庙内潜心修佛三日。今次突然换了寺庙,这上山下山的,齐夫人实在有些不甚适应。 以往礼佛,只需上山一回,下山一回。现下却要山上山腰来回跑,着实让人劳累得很。 齐夫人正想向齐祁抱怨一番呢,便见齐祁于此四处张望着,不知在打量着什么。 齐夫人总觉得齐祁今日有些反常。也不知怎的,她突是想到了方才见到的慕思欢,立是问到那带路的和尚。 “小师傅,是不是有个慕家姑娘今个儿也住这里呀?” “是呢,那慕家小姐每年都要来此住上几日呢。” 一听这和尚的答话,秦夫人顿时沉下了神色,强颜欢笑道:“不知那慕家姑娘住在何处?” “听我师弟说,她们被安排在了东边的厢房。” 那和尚用手指了一指前方,又是说到。 “啰,就在前边。” 齐夫人顺着那手指的方向一望,心里立是有了主意。 齐夫人一番挑选,偏生没如了齐祁的愿,选了个与慕思欢相背的住处来。 这番心机落在齐祁眼里,自是明白了她这个当娘的知晓了儿子的心思了。 这外头人多口杂的,齐祁也不想多加解释了去。他讨好的笑了一笑,便将齐夫人扶至了西边的厢房来。 齐夫人见他此般知情识趣,倒也没有即刻发作了来。待她打发去了左右的丫鬟,这才拉着齐祁坐下问话了来。 第67章 放火 “你老实告诉为娘,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慕家四小姐?” 齐祁也不应话,只是慢条斯理的拿起了茶壶,准备为齐夫人添上一杯茶来。 结果他一番动作,那沉重的茶壶里却是连一杯热水也是没有。 他只得作罢,当没听到齐夫人的问话似的,反是转了话题笑问到齐夫人。 “怎么,娘不喜欢她?” 怎么说呢?那姑娘瞧着安分,倒是不怎么讨人厌的。若是能娶来做个妾,也没什么要不得的。 可自己的儿子她哪里能不晓得?若真是对那姑娘上了心,又哪里肯随便与个名分给人的? “你向来比你妹妹还要贴心,深明为娘的心意。为娘现下是何想法,你不会不懂吧?” 那慕家四姑娘的身份,说来实在上不得台面。祁儿乃是堂堂侯府世子,若真娶了这么个庶女做当家主母,说出去定是得遭人笑话的。 祁儿向来是个明白人,怎如今在这件事上此般糊涂呢? 齐祁当然是明白齐夫人的意思的。若慕思欢真如她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浅显,也不值得他多花几番心思了。 “娘,你有所不知。” 一听齐祁这想要劝说的话头,齐夫人顿时怒目一瞪,拿出了些许凌厉的气势来。 “你这小子,尽晓得给我唱反调了是吧?” 被齐夫人这一打断,齐祁顿是笑了。 这当真是亲娘的架势呢!话不过两三句,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娘,儿子做事,哪有什么不清醒的时候?” 话虽如此,可这情之一事哪有什么清醒一说的?古往今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大有人在,保不齐自己的儿子就是那其中一人呢。 想那宁洪大将军战场上几多英勇,叫人闻风丧胆之。可他回到家里,不也是由得慕琇英说一不二吗? 说实话,哪个女子不想嫁这般痴情好男儿的?齐夫人虽然也有羡慕,不过这姻缘一事,还是应得讲究个门当户对的。 “总之,为娘不同意。” 说到这,齐夫人立是有了些紧张的看着齐祁。 想来他之个性,要么就于此妥协,要么就我行我素了吧? 他真要一根筋直到底跟她使蛮,她也是拿他全无办法的。 “娘先听我一言,再下结论可好?” 齐祁以往行事,大抵只有两个方向。若不是不管不问的态度,便是说一不二的处事了。 他难得有想以理服人的时候,一番问话顿时令得齐夫人一愣。 祁儿当真是对那姑娘上心了呢,竟晓得跟人讲起道理了。 齐祁心意虽定,却也不想因得此件小事惹得齐夫人不悦了去。若是能说通齐夫人,他自然也是愿得多费一番功夫的。 齐祁都退了一步了,齐夫人也不好太过武断了去。只得定下心来,听他一言…… 天色渐晚,慕思欢这厢刚用过寺里的小师傅端来的斋菜,便觉昏昏欲睡得很。 她心想着去榻上歇息一会儿,结果刚起身走了两步,就晕倒在地了来。 慕思欢这一倒下,余妈妈先是一惊,想要扶起她来。不曾想自己快走了两步,也是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瘫软的昏倒在了地上。 心中最后所想,只得一句糟了。 因得寺庙里只备了一份斋菜,慕思欢和余妈妈便没顾忌着主仆之别,一同用了晚膳。 本以为这寺里准备的斋菜是可以放心吃的。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不慎,两人就双双昏迷了去。 两人昏迷之时,夜色正是浓时。屋外两个黑衣人借着浓浓夜色,飞檐走壁的入了慕思欢的小院来。 屋外来人先是捅破了窗户纸,借着月色看了看里面的情况,这才蹑手蹑脚的摸进了房间里来。 两人入屋后,胆子便是放得大了。 一个黑衣人先是闭了房门,拿出火折点燃了油灯。再是从怀里取了一瓶白色小瓶来,在屋里四处撒着那瓶里的黑色粉末。 另一人径直走向了慕思欢,摸索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尖刀来。 他拿着刀正要往慕思欢的心口扎去,先前那个黑衣人见他不对劲,立是眼疾手快的拦下了他。 “你干什么!” 那黑衣男子被捏住了手腕,立是干笑了两下,拿开了另一黑衣人的手。 “我这不是怕她们跑了,先做了她们以防万一嘛。” 听了他的解释,另一人顿是有了些狐疑的夺过了他手里的刀子。 “上头吩咐的是不着痕迹,你这一刀下去,叫人查出来了怎么办?你去将粉末撒好便是,我自有办法叫她们逃脱不得。” 那人被这么一阻拦,心里虽有不甘,却还是不敢违背了命令去。只得闷声接过白瓶,忿忿的放了慕思欢一马。 另一人想了一下,便是将余妈妈拖到了慕思欢的身边来。后又点了两人的穴道,叫两人动弹不得去。 这么一番拖移响动,余妈妈和慕思欢还是没有清醒了来,概不晓得现下发生了何事。 待那黑衣人将粉末撒好,两个黑衣人一个交接点头,便是取了桌上的油灯,回至了房门口来。 一人开了房门,另一人便是拿着油灯将眼前的圆桌点燃了去。桌上火势一起,他立是将手里的油灯往那纱窗处扔了过去。 那油灯点着了那一层轻纱,倒下之时也将下方桌案点着了去。那处一着了火,火势瞬时向四周蔓延了去。 两个黑衣人忙是关上房门,急急退开了来。 这屋子着火本是没有这么快的,不过方才撒下的那黑色粉末,便是做这引火之用的。只稍一会儿,整个屋子便是起了熊熊大火来。 放火之事已了,按理说这两个纵火之徒就该赶紧离去了。 可先前那个想要杀死慕思欢的黑衣人,却是心有不甘的瞥了一眼那起了大火的屋子。他回头再看了看已经没入了黑暗中的另一黑衣人,很是无奈的随之离开了去。 罢了,这飞来的横财,他怕是到不了手咯…… 方氏在院外看着这灿烂非常的火烧云,心里当真好生得意。 慕思欢呀慕思欢,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能不能浴火重生了去! 黑夜里骤起的熊熊大火,肆无忌惮的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静谧的星空…… 第68章 大火 慕思欢和余妈妈是在一阵汗流浃背中苏醒过来的。 这方才还坐着用膳的人呢,醒来就见这么一副人间炼狱之相,实在令得两人惊恐得很。 更为恐怖的是,两人像是遇着了鬼压体一般,身子半点也动弹不得。 任慕思欢平日里看起来几多成熟,可论其年岁,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遇到这种险恶情况,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能带着哭腔着急的大喊着。 “余妈妈!余妈妈!” 好在两人没被点了哑穴,心里的恐惧还可以借着叫喊抒发一些来。 “小姐,我在,我在。” 余妈妈也是慌了神,颤抖着声线,没了尊卑之礼的意识。 听到余妈妈的回应,慕思欢稍稍有了些寄托。更多的,却是源源不断的悲切。 这不是梦,不是梦!她是真的要被烧死了! 那滚烫的热度,炙烤着慕思欢的每一寸肌肤。胸腔里像是生出了火苗似的,火辣辣的叫人口干舌燥得很。 浓浓的黑烟涌进了她的眼耳口鼻里,呛得她眼睛发辣,喉咙生疼。 慕思欢只觉得那张牙舞爪的大火快将自己吞没融化了去。她竭力的在这火场里寻求着一丝生机,却没有一点儿办法制止生命的干涸流逝。 她无力的瞪着屋子里跳跃的火焰,一想到那被大火活活烧死的痛楚,就觉绝望害怕得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落得如斯场景?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活该有此番报应? 慕思欢悲伤之余,立是情难自控的哭了起来。 余妈妈也是没有想到,今个儿才许了个安度晚年的心愿,老天爷便不肯成全了她,要她相陪了老夫人去。 自己活了五十多年,好歹也算是历尽了人生滋味。可怜了小姐,正是花季之龄,却要于此不清不楚的丧命了去。 余妈妈突遇此番险情,心里自然也是绝望的。可她却是强忍着咳嗽,安慰到慕思欢。 “小姐莫怕,我听到外边有好些人的声音,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这屋子里的火势这般猛烈,自是惊醒了许多人的。 外面嘈杂非常,正是众人奔忙于救火一事。 遗憾的是慕思欢和余妈妈歹命,寺里存放着的食用水,用来灭火是远远不够的。唯一能灭火的水源,远在山脚下的水井之中。 这些和尚分头行事了来,一些去了山下挑水,一些去厨房打了水缸里的水前来。 余妈妈同老夫人来此修行了二十多个年头,自然知道这寺庙用水只靠山下的那一口水井。 若是她们好命,遇上水缸里备足了水,或许能将她们救得回来。若是她们命不好,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余妈妈知道,慕思欢自然也是知道的。 慕思欢一听到外面的和尚叫喊着去山下打水,便已然心如死灰矣。等到他们打水上得山来,便是灭了火,只怕两人也已丢了性命了。 念及此,慕思欢反倒是止住了哭,冷静了些许。 她落得如此地步,怪得了谁呢?都都怪她不识好歹,拒绝了哥哥的好意,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罢了。 她傻傻的着了方氏的道,还累及了余妈妈陪她一同丧命。日后黄泉相见,叫她如何面对余妈妈? 屋里四处炸开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来,像是敲响着的丧钟一般,在为两人倒数着最后的时辰。 一下又一下的,刺激着余妈妈和慕思欢颤抖着的心脏。 这屋子是用的青石为地,而两人周遭没什么可燃之物,是以暂时还没有引火烧身了来。 不过余妈妈离那烧起的圆桌最近,一番高温炙烤,面上的皮肉已是承受不住,泛红破裂了去。 余妈妈咬牙切齿的忍着肌肤上火辣的疼痛,不住的从牙缝里发出了沉重的哼声来。 慕思欢在一旁听到余妈妈的忍痛之声,虽是侧着身子看不见余妈妈,却也明白余妈妈定是遇着了什么难挨之事。 兴许是大火烧到了余妈妈的身上吧?再过一会儿,那火焰就该蹿至自己身上了吧。 慕思欢担心惊恐之余,也是万分觉得抱歉得很。 是她非要一头扎进这圈套里来的,就算她的死算得上个死有余辜。可余妈妈呢?余妈妈何其无辜。 方氏当真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呀! “余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慕思欢心中有愧,满腔悲哀哽在心头,不住的对余妈妈说着抱歉之话。 “我……” 余妈妈本想说句没事来宽慰慕思欢的。只不过她的话还未及说出口,便是被疼痛淹没了神经去。 余妈妈的身体明明感觉得到热和疼,却偏生移不开身去。钻心的疼痛刺激得她目眦欲裂,身上的肌肉已是爆起了来。 她百般挣扎呼痛,还是半点儿都移动不得。她心力憔瘁之后,已然只剩下满腔的绝望。 稍稍片刻,余妈妈的脸上便是露出了血红色的皮肉来。衣袖也是逐渐被高温熏焦了去,从一个微小的黑洞蔓延成了一个大大的黑洞。 余妈妈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透出了魔鬼一般狰狞恶心的面孔。 她被烫伤的伤口不断流着血水和脓水,血腥味掺杂在浓浓黑烟里,肆意的侵袭着两人的鼻腔。 面上那层皮被烫得没了,那热浪便是直直的烘烤着了内里的血肉来。 余妈妈的伤口竟是逐渐停止了流血,裸露在外的血肉也缓慢的由红转黑了去。 她的旧伤未能得到救治,却还有新伤在旧伤口处不断的扩散着。 余妈妈终是再也忍受不住这钻心火辣的疼痛,一阵惨叫之后,精疲力竭的昏死了过去。 余妈妈这头一没了声响,慕思欢心底最后的防线顿是全然崩塌了去。 “余妈妈!余妈妈!” 是慕思欢如何狂呼,余妈妈也是半点儿回应也无。她心中悲切非常,又是落下了滚滚热泪来。 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要不是她太过高估自己,余妈妈怎会落得这副惨景? 方氏!方氏!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了你! 慕思欢狰狞的面孔上,只流露出了满目的凶光来,淹没在了熊熊火光之中…… 第69章 烧伤 齐祁听到打锣走水之声,便是出院来看了看情况。 他远远一望,见是慕思欢居住的方向,立是心神不宁的赶了过来。 走近一看,起火的果然是慕思欢的屋子。 齐祁心里着急,随手就抓了个提水前来灭火的和尚相问。 那和尚被他一手带至胸前,桶里的水立是摇摇晃晃洒了一些去。 现下正是救人的关键时刻,这位施主怎能此般无理倾洒了救命之源去? 就算是佛门之人戒怒戒躁,那和尚也不免有了些脾气,没好气的问到齐祁。 “敢问施主有何指教?” “那屋子里住的可是慕家小姐?她逃出火场了没有?” 那和尚见到齐祁如此紧张里头的情况,念及他是心里着急才耽误了自己救人的大事,神色便是缓了一缓。 不过一想到慕思欢还被困于火场之中,他神色之间又是带了些尴尬。 “女施主应该还在火场之中,施主若然有心,就莫要耽搁我救人了。” 齐祁一听慕思欢被困火场,顿时心神大乱了去。他神念一转,立是有了主意。 他也顾不及多说什么,夺过这位和尚手里的那桶水,便是尽数浇在了自己身上。 若不是顾着一身修行,那和尚都想开口骂人了。 不及那和尚多做反应,齐祁已是将木桶掷出,砸开了房门去。 正待四周之人惊讶之余,齐祁又是夺过了其他和尚的水桶,将那水向门口泼去。 那水泼在门上,火焰稍稍熄灭了些许,却又立即蹿起了火来。 齐祁心感怪异,此刻却也顾及不了许多,立是脚下一使劲,陡然蹿了进去。 他一番动作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寺里的人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了,只得在心中道一句菩萨保佑了。 慕思欢听见一个重物破门之声,心里立是燃起了希望之火。 “救命呀,救命呀,快救救余妈妈。” 齐祁一进门,便听见了慕思欢的大喊大叫。他心里有些诧异,亦有了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见两人动弹不得,便明白过来两人被点了穴道了。他一脚踢开余妈妈身旁的火凳,立是解开两人的穴道。 慕思欢万万没想到齐祁会于此时出现了来。虽说他现下乱七八糟的模样,慕思欢却觉得他乃天神下凡而来。 齐祁本意自然是救慕思欢的,如今见到慕思欢,却是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我一次只能带出一人,你们谁先走。” “别说了,快带余妈妈走。” 慕思欢想也没想,便要齐祁带走余妈妈。 齐祁见她如此果决,心里虽然了然,却也是微微怔了一怔。 他如慕思欢所愿,解下湿透的外衣,将余妈妈包裹了起来。 见慕思欢不顾自身安危,反倒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余妈妈。齐祁心里又是蹿起了一丝莫名的感觉来。 他撕下外衣一角,让慕思欢掩住口鼻,便是屏气凝神,将余妈妈带了出来。 山脚下的邢峰见山上如此情况,因得心里担心,也是赶到了院子里来。 此时他刚刚落院,便见齐祁从屋子里抱出了余妈妈来,心里顿觉讶异得很。 难道慕思欢没在屋子里? 正在他猜测之余,齐祁又是蹿进了火场里去。 难道这人将慕思欢留在了屋子里?这主子的命难道还不如一个奴婢重要? 邢峰此般猜想着,顿是有些不解齐祁的所作所为了。 齐祁再入火场,二话不说,外衣一罩在慕思欢的身上,搂过她便要离开。 兴许慕思欢真是个命歹之人,两人刚要出得屋去,屋前房梁便是塌了一根下来。 基于自然反应,齐祁立是用手逼出内力将之顶了回去。他脚上再一使力,两人立是蹿出了屋子。 他手臂一番挥动,衣袖上蔓延的星星之火立是消散了去。 若是平常,这样的柱头砸在齐祁身上,他的脸色定然是半点儿不改的。可现下他遭那滚烫的柱头一击,手臂上的皮肉立是烤熟了去。 现下手臂上那灼热非常的疼痛感,刺激得他倒是宁愿挨上一刀的。 偏偏他此番痛苦,慕思欢却是半点儿也没在意了他。一出得门来,便是急急至了昏迷中的余妈妈身边。 此时的余妈妈,头发已然燃尽,只有半张脸还看得清楚她当初的模样了。剩下的半张脸,已然是个血肉模糊的样子了。 余妈妈的手臂虽也有伤,却幸得只是高温灼伤了皮肤,没有火苗得以引燃衣物,也就没有脸上的伤重。 就算如此,她手上的伤也不见得情况有多好。她的皮肉都泛红裂开了来,渗着血液,叫人触目惊心得很。 慕思欢颤抖着探了探她的鼻息,那温热浅浅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上,立是让她有了些心安。 可她见了余妈妈此般凄惨的模样,也是全然没了主意,顿时阵脚大乱了去。 “有没有大夫,有没有大夫?” 慕思欢深感无力害怕,担心余妈妈就此离开了去。她见四周之人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更是哭得凄切了。 见她哭得哀切,齐祁眼里也是有了些不忍的神态流露而出。 这般偏僻的地方,哪里能找到大夫?即便去京城找人,那也是明日的事了。这老奴撑不撑得到那么久,当真得看她的造化了。 邢峰见慕思欢为个奴婢哭得此番伤心,不解之余,亦有了些别样的情感夹杂其中。 “小姐伤心也是无用,不如先帮余妈妈处理伤口吧?” 邢峰本是无意参合此事的。只要慕思欢没事,其他人的死活他一概是不想搭理的。 也不知怎的,如今见慕思欢哭得伤心,他便像是发了神经似的,替慕思欢出了主意来。 邢峰自然不是医师,只不过军旅之行,难免遇上伤势深重需要自己治疗的。自己处理得多了,好歹也有些门道。 不管能不能医,总归也得挣扎一番不是?如今全无办法之迹,他也就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只不过他刀伤毒伤见得多了,这烧伤他却是从没见过的,只听其他人说过一些法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待怎么处理?” “实不相瞒,属下对医道一窍不通,只能尽力而为之,希望能帮余妈妈一把。” 慕思欢现下已然六神无主了,见邢峰愿意帮忙,一腔希望也只能放在了邢峰身上。 “好,我听你的,要怎么做?” 第70章 治疗 邢峰随便叫了个和尚,为她们另寻一个安置之处。而后小心翼翼的抱起了余妈妈,随那和尚至了另一个干净整洁的屋来。 齐祁突见邢峰,心里自然又惊又疑。不管慕思欢有没有叫他跟上,他也很是自觉的跟了上来。 邢峰一派主人作风,一到屋子,立是严声命令到那和尚去打了凉水来。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和尚也没嫌邢峰的脾气多有不好,立是应了声“唉”就跑了出去。 慕思欢虽不知道邢峰要水有什么用,不过她现下无事可做,也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心,便是跟着那和尚跑了出去。 两人出去之时,那些去山下打水灭火的和尚也是归来了。那和尚一番简明解释,便是叫这些个师兄弟匀了两桶水来。 两人提回水来,邢峰却是有些犯难了。 余妈妈这手上的伤口还好,可这脸上的伤口却是叫人难办得很。 邢峰没了办法,只好将水参入了盆里。再是拿出刀将凳子砍了一截,用作垫盆。 他将这两样东西端至了床头,便将余妈妈的半边身子移出床边,把她的头埋入了水里去。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最为严重的伤口浸泡在凉水之中了。 “你做什么!” 慕思欢见他此番莽行,顿是心惊肉跳了一番。 邢峰毫不在意的慕思欢的吃惊,很是淡定的回应着慕思欢。 “去热。” 他说话间,又是将余妈妈的头抬了起来呼吸。不稍多时,又是将余妈妈的头埋入了水里去。 “你这样余妈妈会死的。” 慕思欢惊呼出声,立是上前阻拦到邢峰。 邢峰冷静的看了慕思欢一眼,冷言冷语的问到她。 “小姐可想好了?现下没有大夫,余妈妈这情况不像是能撑到明日天明的。我若停手,余妈妈一线生机也无。横竖都是一死,小姐怕什么?” “可……” 这本该是她一意孤行的罪报的,现下却是叫余妈妈替她受了。如今得遇贵人将余妈妈救出,却是全无法子给余妈妈治伤,她当真是无能得很! “没什么可是的,倘若小姐真的有心救余妈妈,倒不如定下心来,帮忙将余妈妈的手臂浸水去热。” 说话间,邢峰又是扶着余妈妈的头在水里走了一个来回。 慕思欢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一旁观看的齐祁却是觉得此番有些道理的。 “他说得不错,现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能有个活命的法子,总归是得试上一试的。” 听到齐祁这么说,慕思欢心里也是下定了决心来。 余妈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顺利度过此劫的。 慕思欢将水桶抱至床上,便是将余妈妈的手放入了冷水之中。 邢峰见慕思欢肯听他一言,定下决心来,心里倒是对她有了一丝欣赏。 “我见施主手上也有烧伤,可否要我打桶水来,这般去去热?” 慕思欢听那和尚这般出言相问齐祁,这才发现了齐祁手腕上的伤来。 他虽然点了周边穴位,没有令得血液四流了去。其伤势却与余妈妈的一般无二,看起来很是严重。 慕思欢一想到齐祁为救两人而负伤,自己却全然没在意了救命恩人的伤势。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方才多亏齐公子舍命相救了。此番恩情,我一定铭记于心。” 得慕思欢一番感激,齐祁方才被忽视的那股子怨气立散了去,手上的伤口好似也不那么疼了。 如此恩情,应是可以博得她几分好感的吧。 齐祁还未应话,慕思欢又是出声关心到他。 “齐公子伤势严重,若是不怕这浸水的法子无效,我这便去打来清水,为齐公子清洗后包扎可好?” 齐祁正想应好,那和尚却是不合时宜的坏事了来。 “慕小姐只管照顾好那位伤重的女施主吧。这等小事,由我来做就行了。” “那就有劳师傅了。” 慕思欢此时一颗心都牵挂在余妈妈身上,齐祁也不好让她分心照顾了自己来。 他心里虽很是不情愿那和尚揽下这活儿,却也没有出言将之拒绝了去。 毕竟他手上的皮肉,可是货真价实的给烫得没了。他再不处理伤口,吃苦头的只能是他自己。 慕思欢见齐祁的样子似是没有大碍,心里稍稍定了一定,目光又是落回了余妈妈的身上。 余妈妈多次被冷水激脸,还是不见得清醒过来。慕思欢见那一盆清水被染红了去,鼻头一酸,眼里又是涌了些眼泪出来。 若不是她应下礼佛一事,余妈妈何至落得此般惨景? 余妈妈,你便是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求求你快些醒来吧。 正当慕思欢哀伤之际,屋子里突是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来…… 此时山上的大火未歇,山下不远处的小宅邸里也是灯火通明得很。 这间宅邸虽小,其布局却是玲珑有致,简洁大方得很。 宅邸四处都种植着鲜花绿草,给人一种温馨舒适之感。 大厅门外放了一把雕花木椅,上坐一翩翩公子,满是忧心之色望着靖康寺方向。 不知是月色皎洁,还是他本就肤貌绝佳。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净白如雪、红唇如血,好生的勾人心魄。 若是不看他的衣着打扮,怕是得称他一句好一个清秀小美人的。 他就这么静静的望着起火之处,半点儿也不发声了去。一旁伺候的侍卫怕他着凉,便是给他拿了一床薄毯过来盖上。 侍卫们心里虽怕他此番伤了身子,却也是不敢于此时惊动了他去。只得于心里期望着那被指去大夫,赶紧抱个平安的准信个回我来。 他初见靖康寺起了大火,神情倒是不如现下这般紧张的。 若不是方丈听说余妈妈伤势严重,不识好歹一番唤了个僧人前来借用他的医师。他怕还是平平静静,心里安稳得很的。 他一听说慕家小姐也被卷进了大火之中,心里便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了。 他再三询问了那个来借医师的和尚,那和尚只说是慕小姐的丫鬟伤势严重,并不知慕小姐有无伤势。 他心里着急,忙是叫了医师随那和尚前去救人。之后他便是发了愣,静静的坐在这外头饱尝冷风了…… 第71章 针锋相对 慕思欢一见这不速之客,心中恼恨皆是涌了上来。她恶狠狠的瞪着来人,直想将她拆骨剥皮,生吃入腹去。 除了方氏,再无其他人能引发出慕思欢这般浓烈的戾气了。 方氏见慕思欢这般毫不掩饰的吃人神情,心里顿时紧了一紧。不过她心里晓得,就算慕思欢活了下来,也是拿她全无办法的。 她瞬间转回了笑意,迎着慕思欢的那双凶目,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方氏好歹是慕思欢明面上的母亲,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未免外界诟话,自是得前来慰问一番的。 她脸上带笑,心里却是抱怨着慕思欢命硬如石,这般遮天大火也没将她损伤了分毫去。 相较于方氏的表面和善,慕思欢却是没有这般好的脾气了。 方氏干下这般伤天害理之事,竟然还有胆前来? 慕思欢一见到余妈妈血肉模糊的样子,立是升腾起了一波怒气,淹没了自己脑海的理智。 “欢儿方才被困火场,可有吓着了去?我正在屋里熟睡呢,便听一小和尚拍着院门说你院里起了大火。我起身过来探视情况,齐公子便是将你救出来了。现下见你无事,为娘也就放心了。不然你叫我一人回去,可怎么跟你爹交代哟。” 方氏说完,还假惺惺的以袖拭了拭了眼角,让人以为她是在担心流泪。 她虚情假意的说了好一番话,句句都假情假意的透露着对慕思欢的关怀。若是以前,慕思欢兴许还会吃她这套,同她虚与委蛇一番。 可现下的慕思欢心里不忿得很,再也忍受不了她的这些口舌了。 一看到方氏险恶的嘴脸,慕思欢满腔的怒气顿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奔涌而出了来。 “我没死,母亲不是应该很失望吗?” 方氏并未料及慕思欢会在人前说下此番话来,她震惊得愣了一愣,倒是没有适时的做出反应来。 齐祁与邢峰虽不知慕思欢为何会此般失态。不过两人与那方氏没有干系,自然是乐得看戏的。 慕思欢说完冷笑了一下,又是瞪着方氏道:“不过我觉得母亲应该庆幸的。” “毕竟今日我死了,明日慕思妤的丑事也将公之于众了。她无脸见人,母亲怕也是脸面无光的。母亲当真以为我是哑巴吗?被人活活逼死,也要咬死了秘密过那奈何桥?” 方氏实在欺人太甚!她以为她可以只手遮天?她满心算计于人,可曾想过有落下把柄于人的时候? 自己不是那纯良的圣人,容不得她方氏指手画脚的,喊打喊杀了去。 “欢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吓得糊涂了吧?怎的满口说着胡话呢?” 疯了,疯了!这慕思欢当真是疯了! 她当真以为凭她的三言两语,世人就会轻信吗?她当真是穷途末路被逼作了疯狗,逮着谁咬谁呢! “母亲莫要再探寻我的底线了。今日之事,我已决意不再妥协。余妈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不会叫那有罪之人逍遥法外了去!” 慕思欢想想又觉心冷,嘲讽的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方氏,还是在笑自己。 “呵,我倒是忘了,母亲根本没将此事当回事儿呢。母亲的为人实在让人好生佩服,大义当前,连亲生女儿都可不顾。不过我也没了法子了,怎么的也得拉个赔命的不是?” 慕思欢此刻满心怨念,又哪里会顾忌方氏的脸面。自是有什么说什么,要道尽自己的一腔怨念来。 她步步紧逼于方氏,直叫方氏颜面扫地了去。 方氏便是再能忍的性子,也是由不得慕思欢再在外人面前多言了去。她声色一厉,便是横眉怒眼的训斥到慕思欢。 “你满嘴胡言,好生可恶!你如此大逆不道的顶撞母亲,污蔑嫡姐。你到底是什么用心!今个儿我不严惩你一番,你怕是狂妄得连你姓什么都是不知道了!” 正所谓强压之下,必有勇者。慕思欢一经生死,反倒是大无畏了去。 她如今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盯着方氏,一字一句都傲然冷硬得很。 “方氏,你不要真以为我叫你一声母亲,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随意侮辱了我去。你若想惩罚于我,待日后回府,你大可以闹至父亲跟前评理,看看谁最为理亏。现下你想收拾我?对不住了,本小姐概不奉陪!” 齐祁难得见到女子这般凶恶的模样,心中只觉好生精彩。若不是此刻正是剑拔弩张之时,齐祁就该很是赞赏的拿出双手为之鼓掌了。 慕思欢一番顶撞之话,险些要将方氏气得喷出一口老血了。 方氏恼羞成怒,再不想同慕思欢说道了去。她牙关一咬,额上青筋骤起。她再顾不得一身形象,急走了两步,想要收拾慕思欢去。 齐祁见情况不对,立是移步挡在了慕思欢跟前。方氏自是认识齐祁的,见齐祁相拦,她只得不甘心的将扬起的右手收了回去。 “慕夫人何必这么冲动?慕小姐刚刚死里逃生,神智自然还不大清醒。你让她冷静一会儿,说不定明日就清醒了。何必因得一时之气,坏了母女情份。” 慕思欢有齐祁站出来为她说话,方氏自然不敢仗着主母身份再作威作福了去。 她讪讪一笑,很是尴尬的回应着齐祁。 “齐世子说得对,欢儿平日里向来乖巧可人,概不会行这大逆不道的事的。想必是今个儿这险情可怕,将她吓破了胆去,胡言乱语。我也不同她多做计较了,既然她不想见我,我便是先回了。还有劳齐世子费心,帮着我照看于她了。” 慕思欢半点也不想搭理了方氏去,便由得她自说自话了一番。 方氏此番妥协,也是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慕思欢说得这般信誓旦旦的,也是叫她怕了。再加上齐祁在此看着,她便是再不顺心也得作罢。 她越想越慌,立是匆匆离开了去,欲要定下心来盘算一番。 第72章 大夫 方氏刚走,便听余妈妈在水里一声咳嗽,探起了头来。 她鼻子里进了水,尚还有些呼吸不能。她两眼微睁,不甚清醒的看着房里的人和物,恍如隔世一般。 余妈妈连连咳嗽,抽动得脸上的肌肉疼痛不已。她脸上的血肉一番抖动,又是流出了涓涓鲜血来。 慕思欢半点不嫌脏的取了腰间的手帕来,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面上的鼻涕和伤口周边的血液。 “小……咳咳……” 余妈妈刚想要开口说话,便是牵扯到了面上的伤口,疼得不甚清醒了去。再加上她止不住的咳,也是没法同慕思欢多说了话去。 她脑子里剩下的余念,只有满满的疼痛之觉。 “余妈妈,你醒来就好了。你说不出话便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 慕思欢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一边鼓励着余妈妈,一边心疼的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邢峰见慕思欢如此,立是对慕思欢有了些改观。 一开始慕琇英让邢峰来给慕思欢做个马夫,邢峰便是隐忍着一腔怨念了。 想他也是个领兵征战于沙场之人,何以落得个为人奴隶的下场? 他心中虽然诸多不满,却也不可违背了将军命令去。平日里慕思欢对他不加干涉,他便也对慕思欢少了一些怨念。 如今识得了慕思欢的为人,他倒是将慕思欢高看了几分。实觉其颇有几分男子气概,乃是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 方才她落下方氏颜面的一番话,更是叫邢峰心里叫好得很。 慕思欢这般女子,不似一般女子的娇柔扭捏。其强硬之态,反倒是叫人心疼了来。 余妈妈听到慕思欢这么说,她咳出了胸腔里的污水后,便是没再勉强自己说话了来。 她将慕思欢周身一打量,见她完整无缺的立在自己的眼前,心里顿时安心了许多。 余妈妈早已疼得没了气力,却也不想叫慕思欢费心了去。她勉力对着慕思欢笑了一笑,示意着自己很好。 慕思欢见余妈妈此般伤势严重还顾及着自己,眼里的泪水顿是包含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将余妈妈害成这个样子,怎配得其关心! 余妈妈端正了坐姿,用那只好手替慕思欢拭去了眼泪,又是对其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来。 余妈妈此时的面容虽然可怖,此番温情却是叫人亲近得很。慕思欢一手抚着她的手,也是随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温情不过片刻,这一团融洽的气氛便是被来人打断了去。 “女施主醒了!阿弥陀佛,当真是菩萨保佑也。” 那回来的和尚又惊又喜,立是一只手立于胸前,感谢起了菩萨来。 同那小和尚一起入内的还有一位老者和一个侍卫,齐祁不明其之来意,立是出声相问了来。 “这位是?” “对了,这位是山下请来的文大夫。我出去打水之时,正好见师兄请了他来。师兄让我将他们带来,自个儿向方丈复命去了。” 那侍卫听得小和尚一番介绍,便是自顾自的将身上所背药箱放至了桌上。 慕思欢听到这位老者是大夫,神色顿是一喜,高兴得无法言表了。 那文大夫虽是那侍卫背上山的,却也不敢安逸得忘了自己的首要目的。 他走近床边,便是首发了一问来。 “慕小姐无碍吧?” 慕思欢有些疑惑他为何先关心于自己,稍稍愣了一会儿,立是出声回到。 “我没事,只是余妈妈伤重得很,还请文大夫多多费心了。” 文大夫听到慕思欢此番回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向那侍卫示意了一眼,那侍卫便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去。 他们这番动作,显然是不怎么对劲的。 这寺里的人似是知道他们底细的,想来他们的身份该是不假的。不过他们的意图,就让人不甚清楚了。 这方圆十里好不容易能找到个大夫来,此般救命关头,齐祁也不好阻拦了他去。只得分出了心来,关注着那个文大夫。 那文大夫先是将余妈妈观察了一番,见余妈妈还是血流不止,便是从药箱里拿了套细小银针出来。 慕思欢扶了余妈妈正面躺下,便是让出了位置来给大夫行个方便。 此刻的余妈妈失血过多,就连唇上都是没了血色。因得被冷水浸泡了一段时间,浑身也是冷得颤抖不止,叫人担心得很。 那大夫在伤口四周扎下了一圈银针,不过一会儿,余妈妈的伤口便是神奇的不怎么流血了。 “去换盆干净的水来。” 那小和尚看出了神,半点不记得自己原先要办的事了。 直到众人都看着他手里的这桶水,他才醒悟了过来,自己是要为齐祁处理伤口的。 慕思欢将盆里的水端出去倒了,便是向小和尚分了半桶水来。 文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了干净的纱巾,将纱巾浸泡清水后便是为余妈妈清洗伤口了来。 他取下银针,余妈妈的伤口还是有些血液冒出,却不似先前那般严重吓人了。 文大夫将纱巾拧干,慢条斯理的用纱巾轻拭着余妈妈的伤口。 见他如此,那小和尚有样学样,向文大夫借了张纱巾,便是用桶里的清水为齐祁清洗伤口了来。 文大夫将余妈妈的伤口拭干,便是拿了治疗烧伤的药来,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了她的伤口之上。 这药只是文大夫备的寻常伤药而已,治普通烧伤还可,治余妈妈这般严重的伤势却是不行的。只不过文大夫手里只有这种药膏,也只能用它解决现下的燃眉之急了。 “她的烧伤很是严重,这药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疼痛。要想治愈,还是得另行用药的。待明日能进城了,我再替她更换药膏吧。” 若然此番是慕思欢有事,文大夫自是会想方设法拿得药膏的。不过余妈妈对他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而已。他明知余妈妈性命已然无忧,自是不愿兴师动众一番了。 尽管如此,他此番作为也足够慕思欢感恩戴德的了。 慕思欢一时找不到银两可以支付诊金,便是取下了手腕上的玉镯呈上。 “有劳文大夫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文大夫收下了它。” 文大夫哪里敢受慕思欢的大礼哟,见慕思欢向他行礼道谢还欲付他诊金。他立是慌忙退开了身子,还了一礼与她。 “小姐客气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小姐还是将东西收回,莫要叫我难为了。” 慕思欢正不理解文大夫这番话是为何意,他又是突转话题说起了余妈妈来。 “对了,她现下已然虚弱得很,还得小姐多费几分心思,莫要让她着凉受寒了,伤上添病才是。” 慕思欢听得文大夫交代,向他道了一谢后,满副心思又是回到了余妈妈身上去。 文大夫注意到了齐祁,也是好心提了一议。 “我这里的药膏已是用完,这位公子可先用冷水浸泡伤口一段时间,再将伤口处擦干用纱布包扎一番,防止伤口感染。” “多谢大夫提醒。” 第73章 猜出 那文大夫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齐祁这才发现了先前离开的那个侍卫已是回到门口等候了来。 齐祁心下立是有了些怪异,不明白这大夫究竟是受何人所托。 他有侍卫跟着倒是算不得什么的,只不过他拒收诊金这事,便很是让人奇怪了。寻常大夫见到此般贵重手镯,哪有不起心思的? 他医术了得,又随随便便的将贵重之物拒之于外了去。想来其主也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差这些东西。 慕思欢区区一个深闺庶女,哪里认识来的这些显赫人物? 她认识一个文月郡主都够让人惊讶的了,现下又是出了这么一个莫名显贵的人物跟她有关系。她到底还有几番隐秘是别人不知道的? 慕思欢现下满副心思都关心着余妈妈,怕是没有功夫来回应齐祁疑问的了。 余妈妈衣领之处全是水渍,一些水顺着她的脖颈流入,还将她内里的衣裳也打湿了。她手臂上的衣袖也是带了许多水,将她的衣裳打湿了去。 再看那床单,也是沾湿了许多。若是不换上干燥的衣物被单,余妈妈定是得着凉的。 慕思欢心下着急,只好求助于那个和尚。 那和尚正为齐祁处理伤口,余妈妈这边又是十万火急得很。他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自己应当先做什么事了。 慕思欢不如他熟悉寺里情况,便是揽下了替齐祁包扎伤口的活,请他替自己找来可换之物。 齐祁自是乐得这么一个互换的,有软玉温香在前,哪里还管那小和尚做什么去。 齐祁看着眼前细心替他包扎的慕思欢,又是有一问计上心头了来。 她方才同慕夫人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蹊跷得很。慕思妤要做出什么样的丑事,才能有这赔命一说? 莫不是与人私通吧? 齐祁再一想到之前慕思欢暗中破坏两人婚事之事,立是觉得自己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 慕思欢定然是怕慕思妤丢了慕府的脸面,才从中作梗不让慕思妤嫁来侯府的吧。 齐祁以前一直想不通这其中原因,如今慕思欢透露出了这件隐秘之事,他才将一番思路给理得顺了。 想不到那慕思妤不过十五之龄,竟是做出了这等下作之事来。 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还妄想踏进他侯府的家门?哼,她倒是不怕招惹了侯府先祖的怨气来。 齐祁看着眼前幼小的人儿,越发的不懂得她的心思了。 她这小妮子人不大点儿,其心思却是让人难解得很。她手中既然捏着慕夫人的把柄,何以会三番两次的被慕夫人欺压了去? 要是她一直隐忍不发,还可以解释为个性使然。如今她为了个奴婢就能与方氏决裂了去,齐祁实在是闹不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慕思欢本以为她一番口不择言,不了解这其中情况的人是听不出这其中猫腻的。却没想到这两个外姓男子皆是精明得很,都听出来了这里面的门道。 论起这女子丢人的丑事,数来数去也不过是那一两桩而已。慕思欢虽说得不甚明白,可明白之人,谁又能猜测不出呢? 这件丑事若真是传扬了出去,也只能怪慕思妤自个儿自讨苦吃吧。 慕思欢为齐祁包扎好了伤口,那小和尚也是将她所要之物尽数找了过来。 慕思欢先是叫几个男子退避了去,这才悉心为余妈妈换起了衣裳。 于这满是和尚的寺庙之中,那小和尚自是找不到女子衣物的。他思来想去,只得拿了套僧人行装来顶替着。 因着余妈妈手上的伤,慕思欢便是用剪子将内里紧身的衣裳剪了右袖去。 那僧袍很是宽大,余妈妈此时穿来恰好合适。既可保暖驱寒,也可避免让衣裳拂痛了伤口去。 慕思欢铺好床,便是将余妈妈扶坐回了床头,用干帕替她擦着湿润的头发。 余妈妈见慕思欢如此纡尊降贵的照顾着自己,心里不由得蹿起了一番感动来。 她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不过小姐现下安然无事,便已是佛祖最大的保佑了。 小姐这般心地善良的女子,定然是个福缘深重,长命百岁的。 “余妈妈,你若是夜里起了身,便是敲敲你面前的这个铜盆。我就睡在旁边,听见我便过来了。” 余妈妈明白的眨了眨眼,却是用那只好手拉住了慕思欢帮她盖被的手,不肯放开了去。 她试着说了说话,发现声不成语,便只得放弃了说话。 她带着希望之色直盯着慕思欢,松开手后指了指自己的左侧,示意着慕思欢跟她一起睡床。 慕思欢体会到了她的意思,立是对她一笑,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睡榻上还舒适一些,你就莫要担心我了,安心睡吧。” 余妈妈还想要拉回慕思欢,慕思欢却先是退开了去,不容拒绝的拿定了主意。 “我熄灯了,你可定要记得,有什么事就敲盆叫我。” 慕思欢也是怕睡梦之中无意间伤到余妈妈,这才不肯同余妈妈同睡一床了去。 她吹熄了灯,便是摸黑至了那窗边的坐塌歇息。 那坐塌狭窄得很,而慕思欢也只有多出来的一床被子,只能又铺又盖,整个人卷在那一床被子里。她一双腿吊在外面,实在是不怎么舒适的。 她无心睡眠,一双杏目在黑暗之中炯炯有神的发着光亮。 回想起今日种种,她仍是觉得胆战心惊得很。 她今日能逃过一劫,实在是幸运之极也。若然那木屋不是青石为地,恐怕她早就被烧死在那木屋里了。若然没有齐祁相救,也是不知她如今命运几何。 纵然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般,却还是在一个不经意间就着了方氏的道。 她不招惹人,别人就会放过了她吗?不会! 她一再退让,得到的都是什么回应?方氏每每迫害于她,可曾顾及过半分情面? 罢了,谁还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呢?你无情我无义,才算得上是天经地义吧? 慕思欢自顾自的熄灯睡了,倒是半点儿没顾及着方才从屋里退避出来,在屋外受着冷风的齐祁和邢峰两人。 见慕思欢与方氏势同水火的关系,两人自是担心方氏还会有所动作的。 齐祁见慕思欢已是忘了他的存在,立是没了献殷勤的意思。见邢峰老老实实的守在外边,他便是自顾自的回房睡了。 这邢峰行为虽然有些不羁,不过以他对慕思欢的称呼,齐祁已可判断得出他是慕思欢的下人。 虽不知他的态度为何会此般傲慢,不过他既是下人,总不可能夜闯小姐闺房的吧。 这做主子的奇怪,这做下人比之也是不差。当真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第74章 愧疚 慕思欢在榻上倒腾了半天,总算是寻了一个舒适的睡姿,休息了一段时间。 虽说慕思欢让余妈妈起夜的时候叫醒自己,不过余妈妈始终是心疼她的。自己被痛得醒了,也不想打扰了她来。 漫漫长夜,余妈妈来来回回清醒了好几回,都是自个儿忍着痛又浅浅睡去的。 好不容易盼着一缕晨光闯进屋里来,余妈妈立是不想再强迫自己入睡了。她直起身来,便是靠在床头看着慕思欢出了神去。 余妈妈见慕思欢一双脚折在空中吊着,心下感动之余,眼底亦是蹿出了点点泪花来。 小姐乃千金之躯,何必为了她这个奴婢而损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慕思欢悠悠转醒,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关心的望向了余妈妈来。 她见到余妈妈脸上那团白色的药膏,又是想起了余妈妈可怕的伤疤来。她恍神之间,立是一股子愧疚之感涌上了心头。 她当真是把余妈妈害得惨了!若是这伤疤不好,叫她何颜面对余妈妈呢? 于余妈妈来讲,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幸事了。这脸毁了便是毁了,是万万不想叫慕思欢为了她的残貌而伤神的。 她早已是个人老珠黄的模样了,哪还有什么爱美之心哟。 不管余妈妈是何想法,慕思欢已然是揽下了一身罪责,满心愧疚得很。 慕思欢见余妈妈清醒得很,立是将心里那几分困倦之意挥扫了去。 “余妈妈你待在屋里哪儿也别去,我去去就来。” 她说话间已然穿好了鞋,想出去叫寺里的和尚弄些吃食来。 她一开房门,便见邢峰立于房门之外。猝不及防之下,她的心立是被吓得狂颤了一下。 “小姐有事?” 一看到邢峰似是在外守了一夜的样子,慕思欢心里顿是有了一些歉意。 她一人之行,却是牵扯连累了好些人来。纵然发生的这些歹事不是她心之所愿,可归根结底,也是跟她有些关系的。 面对邢峰这冷硬的问话,慕思欢略微有了些尴尬。 “我正想着去寻些吃食来。” “外头阴冷得很,小姐回屋歇着吧,万事有属下代劳。” 邢峰的这番话,全然落在了一个调子上。他说完便是自顾自的离开了,半点儿不顾及慕思欢的意愿。 他这副冷然模样,比之外头的空气还要冷上几分,叫慕思欢讪讪得很。 说起这外面的空气,全然一股烟熏气味。实在好生难闻,叫人难以呼吸得紧。 邢峰便是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守了一夜吗? 慕思欢挥手扇了一扇,发现毫无作用,便是关上房门出了院门来。 她此番出来遥遥一望,便见她昨日居住的房子已然成了一堆焦黑色的废墟。 院后两棵临近的小树也是被烧焦了,只剩下了满目焦黑光洁的枝丫。 不过一夜之时,这昨日之景便与今日之貌全然不同了来。昨日火势造就了如此废墟之景,倒是不知其令了多少人劳心劳力了来? 话说这昨日火势之大,哪是这断断续续的水源能扑灭的?众人见人也救出了,便只留了些人预防火势蔓延,任得这房子烧毁了去,再做善后工作。 好在这房子与周遭树林尚有些大的距离,只有离火源最近的两棵小树烧了起来,并没有蔓延到周边去。不然这些和尚便是不眠不休的忙上一个日夜,也是拿这大火毫无办法的。 慕思欢心里唏嘘了一番,便是转身回屋去了。 这房子都被烧得没了,哪里还能留下蛛丝马迹与她?昨日那些碗筷已是烧得没了,单凭她一面之词说自己中了迷药,又有谁会理她呢? 方氏如此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其之痛脚,予她狠狠一击呢? 慕思欢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日,她已经暴露方氏最大的痛脚了。 方氏当真不在乎慕思妤的名声吗?她只有慕思妤这么一个亲女,怎么可能不顾念着慕思妤半分呢。 她一直以为慕思妤只是一时犯傻,不知所谓的与人密谋了一场私奔而已。可她昨日见了慕思欢那般信誓旦旦的模样,立是慌了心神,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慕思妤乃她亲女,她自是对她万份信任的。不过她现下着实不敢肯定,慕思妤有没有欺骗于她了。 从她发现那件事到现在,她都是听的慕思妤一人而言。现下陡然起了变故,被慕思欢这般信誓旦旦揭发了来。方氏一时也是拿不定主意,判定这其中谁真谁假了。 她再不敢加码同慕思欢开这场赌局了。万一慕思妤真犯下了那不耻之事…… 方氏半点也不敢往下想了,只觉得心慌意乱得很。她如今束手束脚的,哪里还有心思算计慕思欢呢? 她现下唯一怕的,便是一个不慎,落得满盘皆输了去。 慕思欢回房不久,邢峰便是从厨房里端了两碗清淡菜粥回来。他这手提着个菜篮子,另一只手还提了桶热水。 邢峰进屋放下东西,慕思欢立是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子烟熏之味。心里亦是越发肯定,邢峰昨个儿在外守了一夜了。 慕思欢还未及道谢,邢峰便是一番请退退了出去。 慕思欢有些无语他的清冷性子,只得嗅着那屋里的余烟摇头笑笑。 慕思欢用热水洗过脸,便是端起了吃食来喂余妈妈。 余妈妈因得脸上伤痛,连张嘴喝粥都是困难得很。她已是此般模样了,慕思欢自是不能放任了她去。 慕思欢拒绝了余妈妈自个儿用膳的心思,仔细吹冷了菜粥,才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余妈妈。 余妈妈嘴角不时撒些饭汁出来,慕思欢也是小心谨慎的擦拭,生怕碰着了余妈妈的伤口去。 此般贴心照顾,好像慕思欢是余妈妈的亲生闺女一般。 余妈妈起先还咀嚼了一两口吃食,后来那脸面实在被牵扯得生疼,饭食一喂入口,她便是直接打个囫囵往下咽了。 第75章 换药 待两人都用过了吃食,晨起的骄阳已是高高挂起了来。见天色也不早了,慕思欢心里顿是有了些着急。 那文大夫取药还未归来吗? 慕思欢心里急切,便是出门张望了来。 说来也巧,她恰一出门,就见那山路之中出现了几个身影来。文大夫就跟在那几个侍卫的身后,吃力的攀爬着阶梯。 一行人很是显眼特别,中间一人拿着辆精巧的四轮车缓缓而行着。而最前方的那个侍卫,竟还背了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上得山来。 轩哥哥! 一见此番场景,慕思欢便识得那白衣飘然的男子是谁了。 她实在没有想到,昨日那文大夫莫名的伸手相助,是因得轩哥哥的缘故。 慕思欢每每要到观音寿诞的第二日,才能见到这位轩哥哥来。无论她住的时间长短,都是能在每日见到轩哥哥来。 她轩哥哥轩哥哥的叫得惯了,倒是从没询问过他的真实名姓是什么。 本以为轩哥哥是长住于寺里,因得怕那人多嘈杂,才会莫名消失一天去。 现下看来,轩哥哥该是一直住于山下,每逢观音寿辰才会上山住得几日吧。 不管如何,慕思欢现下看到了轩哥哥,心里是既高兴又感激的。他还未至山道路口,慕思欢便是急急上去迎接了。 那轩哥哥上得山来,身后那个侍卫立是使了轻功,眨眼间便弹跳至了两人身后,恭恭敬敬的放好了四轮小车。 也不知怎的,那轩哥哥被人放下身子也不肯坐了下去,而是用力扶着那侍卫的臂膀,同眼前的慕思欢打起了招呼来。 “一年不见,欢儿怎的半点儿不长呢。” 慕思欢也不知做何想法,向前走了两步,与轩哥哥很是靠近了来。 她抬眼一望,自己刚好达到轩哥哥的下颚之处,不禁惊奇了一声。 “一年不见,轩哥哥怎的长高了这么多!” 轩哥哥这一年确是高了许多,上一年她还在他的耳坠之处,堪堪要与他打成平手。今年他却是一飞冲天,整整高过他一个头了! 他就这么支撑着站了一小会儿,额头便是流出了细细的密汗来。他身旁的侍卫已然觉察出了他的身体有些轻微颤抖,心里着急之下,却是半点儿不敢在此时吱声相劝。 “欢儿以前总说我比你大却比你高不了多少,这会儿可是服气了?” 那侍卫一听自家小爷只为与人比个高矮,心里便有些哭笑不得了来。只想着这场较量快些结束了去,爷能安安心心的坐在车上来。 慕思欢一听他这话,心里顿是一愣,大喊冤枉了去。 每次她都被轩哥哥和夏涵馨说她身子瘦弱得很,她偶有不服,自然只能拿两人的年岁说事了。 不过这话,她只在两年前对轩哥哥说过而已,却没想到被轩哥哥记到了现在来。怪不得轩哥哥见到她,都要跟她比较一番了。 还好他认识的是慕思欢,若是他认识的是夏涵馨那般身段高的,岂不是难有扬眉之日了? 慕思欢知他有感于自己身残之事,是以对外界之事很是敏感。 两人虽然不是特别要好的玩伴,却因得两人命运相近,颇有一些亲近。她不想叫他心里存有膈应,立是称赞起了他来。 “轩哥哥现下都这么高了,我哪里能超过了去?便是不服也是不行咯。” 他闻言浅浅一笑。见他开心,慕思欢心里也是挥去了一些阴霾,与他一同挂上了浅笑。 “昨日那妇人伤得有些严重,还需得换上一种伤药疗伤。公子和慕小姐不如进屋叙旧?也好让老朽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其他人不敢提出意见来,便只有文大夫挺身而出,委婉劝说一番了。 他撑到此时已是近了极限,立是同意了文大夫的话,坐到了四轮车上,要人推他进去。 见他听话坐下,众人心里顿是长吁了一口气,安下了心来。 几人依次入房后,邢峰也是跟着他们入了屋来。虽说慕思欢跟那白衣公子一副很是熟识的样子,不过邢峰心里始终觉得这白衣公子出现在此处蹊跷得很。 这公子是个什么来头?看起来家世不俗的样子,怎的藏匿于这深山之中呢?莫非是他腿脚有疾,才被家人嫌弃安置于此的? 文大夫进门便是忙起了正经之事。他从药箱里取出了药膏和纱巾来,便是动手替余妈妈更换药膏了。 “我要先将这原先的药膏擦拭了去,痛是一定的,忍忍也就过了。” 文大夫虽是给余妈妈提了个醒,他动作上却是没有使了蛮劲去。 他将那纱巾覆盖在了伤口表面,然后才轻轻取了下来,拭去了许多药膏。 而伤口处剩下的些许药膏,他便是将纱巾折了几折,拿着纱巾在伤口处轻抚而过,将余下的药膏擦拭了去。 余妈妈那内里的血肉一现,慕思欢便是耸了耸肩,心里替余妈妈叫喊起了疼来。 余妈妈的血肉之处突是生长出了一坨坨黄色的东西,叫慕思欢看得又疑又惊,微微皱起了眉头。 文大夫拿了一支小镊子,仔细轻缓的将那黄色的东西挑了出来。余妈妈没叫上疼,慕思欢却是咬牙隐忍了一番。 文大夫做完这些事后,竟是从药箱里拿了壶酒喝了起来。 他含了一口酒水,便是至了余妈妈的床前来。他吐出一口酒雾,顿是将余妈妈的伤口喷了个遍。 昨日文大夫就想用酒水替余妈妈散毒的,不过山下住宅一概不许存酒,他也只能让余妈妈先将就一番了。 如今酒水一上脸,余妈妈本就发疼的脸更是痒疼得咬人。她紧咬牙关,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文大夫这次替余妈妈上好药后,又是比昨天多费了一番功夫,替余妈妈包扎了伤口来。 “此药每逢三日一换,定要清除了原先的药膏后才能上药。老朽备了许多瓶这样的药来,日后还需得小姐多加费心了。” “多谢文大夫了。” 听到慕思欢道谢,文大夫立是将自家公子抬了出来。 “老朽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小姐若然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 “自也是得多谢轩哥哥的。” 齐祁正想趁此机会来与慕思欢混个脸熟,却不想刚至了门口,就听到了慕思欢道谢的话来。 他往里一看,关注点立是落在了那坐在四轮车上的白衣男子身上。 只是看个背影,齐祁便是不由得惊讶上了! 那文大夫背后之人,竟然是他! 第76章 结识 于他,齐祁虽是认识,却又是不甚熟悉。只知他是因得一场大病,才致使下肢瘫痪了去。 当时的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齐祁却已是弱冠之年了,自是与他没什么交集的。 听说他下肢瘫痪之后,脾气便是变得喜怒无常,常有伤人之为。十三岁时,见了个奴婢在外踢毽,立是叫人将那奴婢的双腿活活打断了去。 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可怕行径,自是被打发来了这偏僻的寺院下修身养性。 齐祁知他于此山脚居住着,却是不知他与慕思欢的关系竟是这般要好了去。 这慕思欢到底是怎么个人?那般性子狂躁的一个人,她竟也与之相处融洽了来。 齐祁本想着自己与她定能水到渠成了去。却是不想这小妮子还是个香饽饽,馋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呢。 “谁?” 齐祁见那侍卫已然发现了自己,立是光明正大的入得了门来。 他假意不认识那白衣公子一般,目光直瞪着他,特地请教了来。 “这位是?” “单名一个轩字。” 听他如此冷淡回应,齐祁也是听出了些门道来。 果然,慕思欢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哦,轩公子有礼了。小生单名一个祁字。” “祁公子有礼。” 见他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齐祁这才觉得没有认错了人去。 以齐祁的听闻,他就得这般冷然才对味呢。 慕思欢此番见了齐祁,倒是没注意着这里头气氛冷然了去,只想着齐祁手腕上的伤口了来。 “齐公子,今日文大夫带了许多伤药来,不如我重新为你上药包扎一番吧?兴许能好得快些。” 慕思欢有心照顾,齐祁自是乐得接受的。 他笑脸迎人的坐至了窗边榻上,享受着慕思欢为他轻柔上药了来。 那几人见齐祁当着主子的面受慕小姐照顾了去,立是提心吊胆了来。生怕自家主子一个不高兴,便要喊打喊杀了去。 不过轩小爷看到齐祁手上那明显的烧伤,心里倒是不怎么生气的。 这祁公子便是昨日救下欢儿的人吧?他与欢儿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欢儿呢? 他心下正是思虑之时,慕思欢骤的向她甜甜一笑了来。 “昨日我出去闲逛之时,见到那芦橘已是熟了。轩哥哥在这等着,我一会儿便去给你采来。” 两人每每于这靖康寺相聚,必定得结伴于寺庙后山,去摘那芦橘。 说起来两人的相识,也是因得这芦橘之缘。 那芦橘生得怪异,完全不按四时之气的章法,自春天开始,果子便是成熟了来。 因得这棵树的独特,建寺之人便是将它留了下来。 在轩小爷还未来之时,寺庙里贪吃的小和尚每年都会眼巴巴的瞅着这棵芦橘树结果。待果子一成熟,便是争先恐后的采摘来大饱口福了。 自轩小爷看上了这棵树后,寺庙里的和尚便是不敢造次,抢在了轩小爷的前头尝果。 每每得等待轩小爷下山之后,这些和尚才敢去摘了果子来吃。 这些事,慕思欢自然是不知道的。只道是这果子一年比一年开得好了,比起最初那一年多结了好多果子来。 轩小爷犹记得自己第一次上山之时,初初遇见慕思欢的场景。若不是与慕思欢交上了朋友,也不知如今的自己会变得怎生暴戾了去? 他本不像外界传言那般,是个暴行之人。不过是偶有任性,喜欢打砸物品罢了。 那个女婢的双腿,确是他下令打断。但也是因得那女婢奚落他的双腿残疾,他才使了脾气,想叫她落得跟自己一般惨样罢了。 也不知外界流言是怎么传的,传着传着就变了样,说是他无故伤人了来。 以前他不晓得这其间门道,可如今年岁大了,倒也逐渐知晓了一些不能与人言之的阴谋。 他当时受了冷待,立是被打发至了这偏僻的寺院来。说是要他与佛结缘,修身养性。 他初初来此,心里自是不甘的。都是别人害的他,他需要修什么身,养什么性? 他不想上山礼佛了去,却是被这一棵莫名的果树吸引了目光来。 当时的他脾气暴躁,最是不喜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有个多事的前来帮忙了。 他垂涎于那重重叠叠堆积而上的金黄色果子,却又不肯求了别人帮忙去。只好自己于那树荫之下,伸手摘着果子。 他坐于四轮车上,自是离那枝头远上许多距离。他抓了几下,只有满手的空气从指缝间流走了去。他顿是泄了气,不想再试了。 他看着那果树正是恼恨的时候,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想吃那果子吗?” 慕思欢初初见他行动不便,便觉他有些可怜,想着帮他一把。 年幼的慕思欢见他不应话,便以为他是摘不到果子心里不乐。却是不想自己这一番好心相问,已是惹恼了他去。 慕思欢跳了两下,也是没能摘到果子来。 他心中正笑慕思欢不自量力呢,慕思欢立是不顾礼仪,撸着袖子爬上树了去。 他恶狠狠的瞪着慕思欢,当真恨极了她这般腿脚灵便之人。 那躲在隐蔽处守护他的侍卫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顿是暗道遭了。立是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将他带离,免得这小姑娘无缘无故的遭了殃去。 他心中恼恨之际,慕思欢已然摘得了一个果子来。她甜甜对他一笑,立是将果子扔了过来。 “快接着。” 他反应不及,那果子立是砸到他的头弹开了去。 “呀,你没事吧?” 也不知怎的,他一见慕思欢那关心的模样,便是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心里的怨气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下子就被敲得没了。他自个儿都不甚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慕思欢见他没事,便是直接从那树上摘了一长串的果子,指挥着他。 “这次来个大的,你可要接好了哦。” 一听这话,他竟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起了果子来。 他这般好相与的模样,顿是叫那一旁的侍卫暗暗称奇得很。 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第77章 相交 他接住果子,慕思欢立是翻下了树来。 见慕思欢只准备了一份果子,他心下立是有了些疑惑。 “你不吃吗?” “吃呀。” 她话落,他立是变了脸色。 “这不是给我的吗?” “是呀,可是你一个人吃得完吗?我们两个一起吃吧。” 慕思欢理所应当的话一出口,他心里立是有了些怪异之觉。 她要跟自己分食?她怎么敢? 他脑子里从未有过分享一说,一听慕思欢这般大胆的言语,心里又是怪异又是新鲜,竟是没有置了气来。 两人吃完一个大果,仍有一股意犹未尽之觉。 他指使人指使惯了,自然不会跟慕思欢多有客气。 “你再去弄点来吃吧。” 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傲慢样子,突是叫慕思欢想起了家里的嫡姐慕思妤来。一想起慕思妤指使她的模样,她心里顿是不乐意了。 “我得回我祖母身边去了,你自己摘吧。” 他被人如此拒绝,立是惊得瞪大了眼睛,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慕思欢转身想走,却是发觉到了不对之处。 他都直不起身来,还怎么摘果子?自己这么说他,他心里肯定很是伤心的。 “算了,我给你摘了果子再回去吧。” 她莫名改口了来,正在置气的他本想出言拒绝了去。 话到嘴边,他却是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了出来。 他见慕思欢又是翻身上树了去,心里突是有了些感触,落寞的说出了句莫名的话来。 “我以前也是能上树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亦或是想证明什么吧。 慕思欢正爬着枝丫,听了他这番话,便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能爬多高的树?” 慕思欢提出这样的疑问,倒是让他有些反应不及了。他愣了一愣,顿是很生自豪的说到。 “多高的树我都能上。” 听他这么一说,慕思欢顿是信了。 他这腿不会就是因为爬得高了,一摔下来给摔断的吧? 想到此处,慕思欢立是有些怕了。正巧低处的枝丫没了果子,她便爬向了高处的枝丫来。 那枝丫一摇晃,她看到一边的悬崖,立是吓得连连大叫了来。 他见她莫名大叫,心里顿是紧张了起来。正想叫人救她,一旁守候的侍卫就先是一飞而起,将她救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果子。 那侍卫放下慕思欢后,顺手就把果子揣在了慕思欢怀里,然后退离了去。 “咦,他怎么就走了呢?” 慕思欢还未及道谢呢,人就跑没了去。心里顿是疑惑得很。 “他们以助人为乐,你不用理会了他们。” 听到这话,慕思欢更觉奇怪了。那大叔出现得莫名其妙的,这小哥哥说起他又是不屑得很。他们两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呢? 慕思欢满是不解的将果儿递给了他,便是要走。 他突是不想她走,却又挽留不来人,只得生硬的问了一句。 “你不吃吗?” “我不吃了,我祖母礼佛回来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听她一口回绝,他顿是心里不乐了。 “你老念叨着祖母祖母的,你祖母就对你这么重要吗?” 慕思欢没听出来他的不耐,只以为他是随口一问而已,便是对他笑答到。 “那可不。我祖母对我最好了。” 听慕思欢这么一说,他也是想起了自个儿的祖母来。 他的祖母也是对他极好的,比谁都疼他。 他被慕思欢戳中了心里柔软之处,心口一疼,立是温柔了声线来。 “你娘你爹对你不好吗?” 一想起爹娘,慕思欢便是心情低落了去。她伤感的垂下了头,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忧伤,同他讲起了自己的身世来。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爹倒是常跟我的哥哥姐姐戏耍,只不过他很少有关注于我的时候。” 慕思欢话里透着些许的失落和羡慕,叫他一听顿有感同身受之觉,与之惺惺相惜了来。 慕思欢在家里向来沉闷得很,是不会同人说这些交心话的。也不知她当时是怎么想的,竟同一个陌生人说起了这些话来。 突然遇到个同病相怜之人,他也是被牵动得情绪低落了来。 “我娘也在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爹不仅不管我,现下就连我说的话他也是不肯相信了。” 本是说着要离去的慕思欢,顿是被他的话吸引了来。 “他为什么不相信你呢?” 慕思欢突是觉得,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还要可怜之人。 她在家里虽不起眼得很,不过她所说之话,却是从未有人怀疑过的。而这个小哥哥连自己的爹爹都不信他,心里得多伤心啊! “他说我个性如此,无需狡辩。” 他那是狡辩吗?事实本就如此,为什么不相信他呢?那奴婢不分尊卑,便是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他的规矩,不就是跟他爹学来的吗? 一想起那个女婢,他便是蹿升起了一股暴戾之气来,咬牙切齿得很。 慕思欢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到他。 “你莫要伤心了,以后你爹爹会发现你的好的。” 以后?他被发落至了这穷乡僻野来,还会有以后吗? 再说了,那般叫人难受的破地方,便是求他回去,他也不回去了! 慕思欢耽搁了一会儿,又是想起了自家祖母来,同他告辞了去。 “我真得走了,不然我祖母就该着急了。” 他难得遇上个能与之交流的人,见慕思欢要走,立是有些不舍。 “你跟你祖母常来此处吗?” “也不常来,只是每年观音娘娘寿诞之日,祖母会过来住上几日。” 只住几日?岂不是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叫什么名字?” “慕思欢。你呢?” 他本想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姓,却又怕她听到害怕了去。话到嘴边,立是改口了来。 “我比你大,你叫我轩哥哥怎么样?” “好呀,轩哥哥。我先回了,明日再来找你。” 慕思欢第一次遇见跟自己命运相近的人,心里自是亲切得很。也就没有在乎了他之前的无礼,愿得同他交个朋友了。 自此之后,慕思欢就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了。 难得有人真心相待,他自然倍加珍惜得很。 第78章 询问 他正处回忆之间,慕思欢已是将芦橘摘回来了。 因得邢峰帮忙,两人毫不费力的就摘了一大篮芦橘来。慕思欢用水将那芦橘清洗了一下,回屋便依次分与了众人去。 如今两人独处换成了多人共处,轩小爷实是有些不乐意的。只不过当着慕思欢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了什么。见她高兴,他心里也不显得那么的糟。 那几个侍卫本是不敢越矩的,得到轩小爷的示意之后,他们才敢放胆吃了起来。 主子跟慕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果然是最好相与的。等慕小姐再大上一些,便可与主子成就好事了。到时有慕小姐在一旁安抚着主子的情绪,他们也就不用过得此般提心吊胆了吧。 其实轩小爷平日里是不打罚他们的。只不过时常发些脾气,对人很是冷淡罢了。 就算他不喊打喊杀的,他以前的手段也是叫人担忧的。他毕竟是主子,是掌管着他们生杀大权的人。他们自是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生怕惹来他一丁点儿的不高兴了。 众人一会儿便分食了半篮子的芦橘去。余妈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众人享用,实在可怜得紧。 慕思欢自个儿吃得好了,自是不能忘了余妈妈的。她用清水洗净了手,便是想到为余妈妈做些芦橘露来食用。 轩小爷一听这芦橘露的名头,立是起了兴致。要跟着慕思欢同去厨房看看怎么做的。 慕思欢心想那些花瓣都可以蒸出汁来,这芦橘应该也是没问题的,这才有此想法罢了。可要说到做嘛,她却是从没试过的。 她虽然没有做过,却也觉得这只是件小事而已。她不好打压了他的积极心去,只好由得他跟着自己一同前去。 这寺院里的锅灶大得惊人,叫慕思欢一看就大吃一惊了去。好在他跟她一同去了,不然她连生火都是不能。 那推车的侍卫点好了火,又是为慕思欢提了桶水倒进锅里。 慕思欢看着这厨房里的东西却是愁了,顿是不知自己该如何行动了。 她本想弄个小盅而已,这寺院里却是没这东西。还是那厨房里的和尚好心给她拿了两个大碗来,解了她一时之困。 慕思欢洗净手,便是剥了大半碗的果肉来。 此时锅里的水也开了,她用另一个碗将盛果肉的碗一盖,总算是大功告成,把东西上锅蒸了。 现下恰是正午,寺里的和尚打坐念经完毕,便是来了几个和尚,帮着厨房里的那位大师做膳。 一个小和尚从她身边忙忙碌碌的转了几转,她脑子里顿是生出了一些印象来。 他昨个儿刚给自己送来下了迷药的吃食,今个儿就敢在自己面前转悠来了。到底是他心中坦荡?还是以为这一面之缘,自己记不住他呢? “小师傅,昨个儿可是你给我送的吃食来?” “正是小僧。施主有事?” 慕思欢见他没有半点子惊慌之色,心里便为他洗脱了几分罪名。 “昨个儿那斋菜吃得我肚疼不已,所以我想问问小师傅,那菜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不能食用的野菜?” 听慕思欢这么一番试探,那和尚顿时好生奇怪。 “可能是女施主有些水土不服吧,我们寺里的人都是这么吃的,昨个儿也没听说有人吃坏了肚子呀。” 看他这表情,并不像那知情之人。或许是其他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们的饭食之中下了迷药吧? 她昨夜被困房中,半点儿移动不得。想来也不是这些寺里的和尚可以为之的。 “难道是那斋菜被放得凉了,才叫人吃坏了肚子?” 慕思欢故意一番曲折,想要询问出些许的蛛丝马迹来。 那小和尚不解的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很是想不明白。 “这饭食一出锅我就给你们盛过来了,没道理这么快就着凉了呀。” 若是直接端来,没有假手于人,那为什么只有她们的饭食下有迷药呢?方氏到底请的什么人?手段如此高明。 慕思欢寻这小和尚追究也是无用,便是顺着他的话回应了一声。 “若是其他人都没事,兴许就是我自己闹的毛病吧。就不打扰小师傅了。” 慕思欢这一番问话,立是让一旁的轩小爷起了疑心。 他一直关心于慕思欢有无损伤,却是忘了关心这大火究竟是怎么起的了。 现下见慕思欢对那饭食一事诸多疑问,他心里立是对这起火之事起了疑心。 “欢儿,我倒是忘了问你。昨夜你的房间怎么起了那般大的火势呢?” 慕思欢听他此番疑问,竟是说了一番谎言欺骗于他来。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便见如此模样了。” 她不知道轩哥哥是何身份,却也看得出这寺里的和尚对他很是礼让。想来他的身份,定是有些了不得的。 轩哥哥这般性子,若然知道她被奸人所害,指不定就会将此事扩大,盘查起这寺庙里的和尚来。 她既已知道是方氏为非作歹,又何必在毫无证据之下,难为了这些毫无干系之人呢。 此番幕后毒手虽然直指方氏,却也叫慕思欢逮不出她的错处来,是以她没有直白的说出被人谋害一事。 尽管慕思欢没有说出被人谋害一事,轩小爷还是将这起火一事疑心上了。 这靖康寺至建寺以来,概没发生过起火之事。昨日慕思欢刚住进那房间,那房间就起了火去,岂不很是奇怪。 为什么起火的不是其他房间,偏偏是她的房间? 再说了,自己的屋里起了火,会半点察觉也无吗?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们才会在里面逗留那般长的时间,令得火势此般壮大了去? 慕思欢不说,除了齐祁,其他人也不清楚这内里情况如何了。 莫说他起疑心了,便是寺庙里的和尚对于此事也很是不解的。那间屋子的火势来得也太过凶猛了,说来实在是蹊跷得很。 只是一顿夜饭的时间,怎的整间屋子都烧起来了呢?昨个儿好像也没怎么起风啊…… 不过任他人怎么猜测,慕思欢不说,除了齐祁,其他人总归是不清楚这内里情况如何的。 第79章 下山 慕思欢蒸好芦橘,立是用帕子将碗端了出来。那个拿来当盖子的碗,正好用来装了汁水,将汁水与果肉分开了来。 虽说去了汁水,但是那果肉看起来还是惹人垂涎得很。 慕思欢夹了一小块果肉来吃,竟发觉它的味道比之前还要好上一些。入口即化,很是香甜。 那位轩小爷随她将这两碗东西端回屋里后,立是领着一干侍卫告辞了去。 他如此急迫的想要作甚?自是领着一众侍卫去探查这场大火的起因了。 方才慕思欢这个主心骨不在,众人挤在这一方小屋里面面相觑,实在有些尴尬。 几人沉默了许久,直等到慕思欢回来,齐祁这才有了神采。 慕思欢送走轩小爷回得屋来,一边将吃食端至了余妈妈的床头,一边询问到了齐祁的见解来。 “不知齐公子对昨日之事有何看法?” 她这是何意?明摆着知晓这其中内情的人,怎反倒问起他的意思来了。 “倒不知慕小姐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慕思欢已是猜到齐祁会将问题推还给她了,立是回答了来。 “昨个儿确是小女子失态了,还望齐公子不要将此事上心了才是。” “慕小姐自有主见就好。我一个局外之人,自然不会胡乱说些什么的。” 毕竟那慕家嫡女的一举一动,也是关系着慕府的声誉。她昨夜气急之下给说得破了,今个儿冷静下来,才觉此事应该慎重一番的吧? 慕思欢见齐祁是个明白人,也不再跟他长提此话题了。 她拿起汤匙,先是喂了些芦橘露给余妈妈。再才将那果肉碾压成泥,当作米饭喂起了余妈妈来。 齐祁待在这里见她喂食也是无聊得紧,刚要起身有所动作,便听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敲门之声。 “欢儿。” 邢峰一打开门,便见门外走进了个让她好生惊讶的人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 慕文宇一见慕思欢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心里立是心疼了起来。 “我听说靖康寺这里出了火灾,细一打听,便是知晓了起火的是慕家小姐的房间。这靖康寺里的慕家小姐还能有谁?我心里着急,顿是赶了过来看看。” 一听慕文宇这番解释,慕思欢心下便是感动得很。 “现下见你平安,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听到慕文宇松了口气,慕思欢却是一番愁苦闷上了心头。 “我倒是安然无恙的,却是苦了余妈妈,受了好生严重的烧伤。” 慕文宇目光飘向床头,一看余妈妈的模样,立是吃了一惊。 也不知道她是受了怎般严重的伤,才包扎得这般严实了来? 一见余妈妈这模样,慕文宇更是半点儿也等不及了。 “得,你收拾收拾,立马跟我回府去。” “可……” 慕文宇一听慕思欢略带迟疑的语气,立是打断了她。 “余妈妈伤得这么严重,在这深山里也是难得医治的。府里不仅有那些个丫鬟伺候着,还有好吃好喝的养着身体,再怎么也是比留在这里强的。你若是不舍得叫余妈妈难受,便是听哥哥一言如何?” 慕思欢这一出府便生了如此大的事来,慕文宇哪还敢放心她待在外头呢? 他也知道,单单劝她离去,定是得费上一些功夫。不过他话及余妈妈,慕思欢就不得不为余妈妈做个打算了。 果不其然,他一提及余妈妈,慕思欢立是同意了来。 “好吧,我们这就回去。” 见慕思欢答应,慕文宇这才安下了心来,注意到了屋子里还有旁人。 “齐公子也在这里?” 他好好的不上朝去,怎的突然到此拜起神来了? “哥哥,幸得齐公子相救,我和余妈妈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来呢。” 听慕思欢这么一说,慕文宇也是不好深究齐祁有何动机了。他双手抱拳,便是向齐祁感谢了来。 “多谢齐公子相救舍妹。若有机会,在下定当好生答谢齐公子一番。” “慕兄客气了。” 慕文宇看见齐祁手上的伤,又是关心了他两句。待两人说完话,慕文宇便是半点儿也等不及的要将慕思欢带回府了。 碍于情面,慕文宇又不好不同方氏说上一声。他不想见了方氏去,便是让邢峰直接去传了个话就走了。 方氏一听慕文宇来接慕思欢回去,心神顿是大乱了去。她拦又拦不得,忙是叫柳妈妈收拾了衣物,匆匆下山了来。 方氏心里实在焦急得很,半点儿也想不出应对之法了。如果慕思欢一回府便向老爷告上妤儿一状,那可如何是好? 若是妤儿没犯那等子,她还好跟老爷做了交代。可要是妤儿当真欺骗了她,她还如何保得了妤儿?若真是那样,只怕她不仅保不得妤儿,自己都是得受到牵连的。 可不管方氏也无法子,也是得回府面对此事的。她跟柳妈妈行得快,下山的路还未走到一半,便是发现了慕思欢的踪影来。 “母亲这是来送我们下山的吗?” 慕文宇一见方氏匆忙下山,立是不悦的问了句不冷不热的话来。 方氏此般着急,是怕暴露了什么吗? 听到慕文宇的问话,方氏顿是随口扯了个理由来。 “就因为我没看顾好欢儿,才让她险些受了伤去。我心里自责得很,理当同你们一起回去向你们父亲告罪一番的。” 此事关系慕思欢,慕文宇自然胸中满是火气,说的话也变得刁钻了起来。 “欢儿这不是没事吗?我带她们回去静养便是了。母亲与这事又没干系,何必自责于心呢?母亲来此虔诚礼佛,以慰祖母在天之灵。又怎可因为我们,而误了大事呢?” 慕文宇平常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如今一气呵成,步步紧逼。立是将方氏说得面上带了些讪讪。 “念及昨日欢儿被困大火之中,便叫为母心里难受得紧。昨日我们已将四方诸神都参拜了一番,想来此番虔诚之心,诸位神只和你祖母在天有灵,皆是感受得到的。” 听得方氏这般牵强解释,慕文宇冷然一笑,便是不想同她再说些什么了。 几人下得山来,便是各自坐上了马车回去。 这一路上,方氏的心里都不曾平复过一段时间,着实不安慌张得很。 任得方氏几多不想回府面对了此事,她们的马车还是在府门之前落了脚来。 第80章 真相 几人回府之时,慕清德正与几位同僚在外闲聚。 趁着慕清德不在府里,方氏赶紧叫人传唤了慕思妤到主屋里来。 慕思妤一到主屋,便见柳妈妈只身守在门外。她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心里立是咯噔的顿了一下。 慕思妤心里七上八下得进了屋,柳妈妈顿是将房门关好了来。 她见方氏面色铁青的独坐于堂前,顿是被此番冷然气氛给吓住了。 “跪下!” 方氏一声怒斥,慕思妤立是吓得跪在了地上,一颗心不知所措的狂跳不已。 为何定好的几日之行,娘亲不过一日便回府来了?娘亲今个儿是怎么了?怎生这般冷淡呢? “我再是问你一次,你与那池青岩,到底有是没有?” 再次被方氏追问这个问题,慕思欢顿是多了几分从容。 “自是没有的,娘何故要三番两次追问于我?” 她今日这番回答,方氏却是没能让她轻易过关了去。 “我今个儿再问你这最后一次,倘若你不老实交代,你也就别认我这个娘了!” 方氏此般威慑于慕思妤,顿是叫她害怕了一番。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紧牙关,不肯松口了来。 “娘怎么就不肯相信了女儿呢?” 那般下作之事,她不能认!只要她不承认,娘亲总归是会相信了她的。 “我便是太相信于你,以至于现下被人欺负到了头上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你倒是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慕思妤又惊又怕,不明白自家娘亲今日怎么就抓住这个问题不放了来。 她顿是跪走向前抓住了方氏的手,流着眼泪向方氏哭诉道:“娘,女儿怎敢欺瞒于你呢?是不是那慕思欢又污蔑于我,才让你又对我起了疑心?你怎么宁肯信她,也不愿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慕思妤心里确是恐慌得很,这假意流来的眼泪,倒是含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害怕的。 方氏见慕思妤哭泣,仍是无动于衷的拨开了她的手,一脸冷静看着她。已然不打算轻易相信慕思妤了。 方氏此番也是被逼无奈得很。一步错步步错,她再不小心谨慎一番,天晓得她哪日会栽到慕思欢的手上! “好,为了让为娘心里安稳,你便验身以证清白吧。” 验身! 慕思妤听方氏这般一说,脸上的愤怒之色顿散,眼里立是蹿出了些慌乱之色来。 方氏见慕思妤如此神色,心里顿是失望得很。心里仅剩的一丁点儿希望,都被慕思妤这一丝慌乱给击溃了去。 “娘怎么能让人给女儿验身呢?此事叫外人知晓了去,女儿还如何做人?倒不如一死了之了去。” 慕思妤假意说着寻死的话,方氏却仍是不为所动,锋锐的眼神直逼向了慕思妤来。 “为娘也只得这么一个安心的法子了。你是我女儿,我自然不会害你名誉受损的。我会亲自帮你验身,看看你究竟有无欺瞒于我!” 方氏这番话,顿是叫慕思妤绝了欺瞒的念想。 见此次当真是纸包不住火了,她精神一萎,只得轻声承认了来。 “女儿与他,确有私情。” 慕思妤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是叫方氏心头大骇,两眼一黑,有些晕厥。 尽管她心里也有猜测过,可终究是抱有一丝期望的。慕思妤的亲口承认,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她心里实在气急,便是平日里她再心疼慕思妤,这下也是忍不住发作了。 方氏愤然起身,狠辣的一巴掌扇在了慕思妤的脸上。 她力道之大,慕思妤洁白如玉的脸上顿是生了一个红印来。她扬起的手本想再扇慕思妤一个耳光,却是在将要打到慕思妤时,堪堪忍住了来。 若是慕思妤等会出去脸色有异,又不知道会惹起多少人的疑心了! “你个混账东西!为什么要欺瞒于我!” 便是慕思妤再糊涂,也晓得此事将方氏气得不轻了。 就算是方氏发现了她与人私奔的意图,方氏也没能忍心打罚于她。如今她受了方氏这一个巴掌,哪里还能不晓得这件事的事态严重呢? “我当时心里害怕,便是不敢承认了去。” 慕思妤颤颤巍巍的一番回答,实是令方氏血气回冲了一番,顿感晕厥得很。 不敢承认?她既然敢做,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若是她当时承认了去,纵然自己再不乐意,也是得求着老爷提拔那池青岩一番,将她风风光光嫁过门去。 可现下自己已将那池青岩处死了去,还有谁愿意娶个贞洁已失的女子呢? 可怜了那池青岩,以为得了慕家嫡女的心,就能平步青云了去。却没想到因得慕思妤的不担当,他便魂断黄泉了去。 慕思妤当时年纪幼小,才会被那一时的风花雪月迷失了本心。出了事要她给个担当,她又怎么给得起呢? “现下那池青岩已是没了,你如今顶着个残破的身子,能怎么着?” 慕思妤听方氏的意思,似是想为她谋个出路。她立是来了精神,向方氏献上了一计来。 “我听说用些鸽血沾在那被单之上,就能以假乱真,让人以为是处子之血。日后我嫁入别府,自然可以以此手段蒙混过去的。” 方氏一听慕思妤这自作聪明的话,又是气上了心头来。 “哼,我道是你怎么不怕呢。原来是打着这般没脑子的主意!” 那些个门庭森严的大户之家,哪里会没有专人伺候,验明正身的?她以为她这点子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吗?到时被查了出来,还不知道得怎么收拾了她呢! 念及此,方氏倒是对慕思欢有了几分感激。还好慕思欢横插一脚,慕思妤才没嫁入了侯府去。如若不然,侯府世子娶到个身子已破的主母,哪里会肯善罢甘休的呢? 想起慕思欢,方氏又觉伤神得很。 现下妤儿身子遭破的事已经坐实了,若是慕思欢真的状告于妤儿,她是半点儿法子也拿不出的。 以老爷的性子,是绝对不容许发生这样的事的。便是背着叫人嘲笑一辈子的名声,他也定是会处置妤儿的。 最好的下场,也只能是个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至于最差的…… 第81章 忌惮 方氏就这么一个独女,自是不忍心叫她落得此般惨淡晚景的。 可就算她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慕思妤嫁出去,也是没办法快过慕思欢那一张嘴的。 方氏怪罪的瞪了一眼眼前的慕思妤,很是怒其不争。 若是她早些跟自己表明了来,又何须走到此般地步? 照慕思欢昨日威胁自己话看来,此事她还是说给了第二个人听的。听她那意思,好像她性命不保,另一个人就会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若然自己取了她性命,妤儿必定不保。可若然自己由得她状告妤儿,妤儿的下场也是好不了多少的。这可叫人如何是好? 慕思欢宁愿将此秘密隐藏到死,也没有传扬了去,想来她还是有几分良心的。若不是自己将她逼得紧了,两人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鱼死网破的局面吧? 都说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自己不给人留活路的做法,现下总归是遭报应了。 方氏心里无奈得很,凌厉的气势顿失,闭眼坐在了躺椅之上。 心中只剩一句默叹:听天由命罢。 慕思妤见方氏此般模样,不敢起了身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捂着自己发疼的脸,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慕思欢和余妈妈刚回兰院,就叫院里的丫鬟好些吃惊了来。 小姐的衣物脏乱不说,余妈妈的着装也是怪异得很,竟换了件和尚的僧袍回来。再见余妈妈的脸,用一大片白布包裹着,也不知道是因何原因。 得见她们两人如此狼狈模样,换做不知情的,兴许还会以为两人是参战归来呢。 慕思欢将余妈妈扶回房去,立是命了两个小丫头来伺候余妈妈。 慕思欢见余妈妈唇色发白,想着余妈妈一番舟车劳顿定然是又疼又饿的,忙是叫了厨子做些松软的吃食来。 慕文宇方才并未跟慕思欢同坐一车,而是骑马归来的。好不容易见慕思欢归于平静了,他才找着机会见缝插话了来。 “欢儿,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思欢先是将余妈妈房里的丫鬟打发了出去,这才回到了慕文宇来。 “我也不甚清楚。我和余妈妈用过寺里端来的斋菜,便是昏睡了去。醒来便见屋子起了大火,想要逃跑,身体却是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慕文宇不是外人,慕思欢自然不怕跟他说出实情了。 毕竟她说假话,慕文宇也是不会相信的。纵然她瞒得了他一段时日,他事后也是会从余妈妈那里问个清楚的。与其让他自己去求个明白,还不如她先是老老实实的说明了来。 “可恶!此番歹行,不明摆着是方氏所为吗?待父亲回来,我定然要状告了她去。” 也不知方氏是从哪里买的帮凶,竟是撞上了这般武艺高强之辈。那凶徒若不是有深厚的内力,又哪能以点穴之法将人禁锢许久呢? “哥哥莫慌,你如此冒冒然的前去状告方氏,父亲怎么会信呢?要是治你个诬陷母亲之罪,岂不叫人难受?你我不若再观察一阵,收集到了证据再状告于她尚且不迟。也免得让她有了警惕,将罪证销毁了去。” 慕文宇又怎会不知捉贼拿赃这个道理呢?只不过他见方氏得寸进尺想取慕思欢的性命,这才无法忍耐罢了。 他不是不晓得往哪个方向查,只不过他心里明白,便是他找到了那凶徒,也是无法让他招认出方氏来的。 这江湖中人自有一套的规矩道义,他们既然接下了这门差事,自然就不会出卖了雇主去。与其去寻那证据,还不如向父亲状告了方氏的罪状去。 父亲若然不信,至少也会向方氏要个交代来。方氏就算能做解释,想必日后动作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了去。 倘若父亲信了,自然更是妙了。方氏若然失权,还能怎生张牙舞爪了去? 父亲信与不信,只在他一念之间而已。不试上一番,又怎知父亲信是不信呢?这一回,慕文宇实在不想让慕思欢忍气吞声了。 “哥哥,你便听我一言,再等上一阵可好?” 慕思欢心中也是有几多考量的。那日她被方氏逼得狠了,着实说了些不得了的话来。放在平常,她是万万不会当着好些外人的面此般顶撞方氏的。 不过她将胸中之火宣泄了出来,也是觉得很生轻松了去,并不后悔了自己当日所言。若是余妈妈真的出了事,她也定是会毫不犹豫的拉慕思妤下水的。 如今余妈妈没事,便让她冷静了许多,没有了当初的那股子冲动劲,多出了许多考量来。 她一番动作,势必会将慕思妤拉下马来。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到方氏,害得她丢失府中大权去。 方氏这位置,府中的两位姨娘可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呢。到时不管方氏是否能拿稳手中大权,她的生活也是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的。 方氏若然还能掌权,自是会更为狠毒的对她下手了。 若然方氏不能掌权,肖姨娘刚被晋为平妻,便是极有可能掌权的。 肖姨娘她们那房本就与她不对付,心里也是打着祖母私产的小九九。她没有她们的把柄在手,肖姨娘若能掌权,定也会同她一番明争暗斗的。 而柳姨娘有孕在身,若能生得个男婴来,也是极有可能掌权的。她虽与柳姨娘素无冤仇,心里却也是防范着柳姨娘的。 毕竟柳姨娘不出声不出气的,就挺了个大肚子来。这份忍耐与心机,也是非常人所及的。柳姨娘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人又怎么能看得出呢?若然她一朝得势,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来,自己又如何是好呢? 她这么一想,倒是觉得方氏在位还能让她安心一点。 只不过她虽有把柄在手,却也是不知方氏吃不吃她这套的。要是方氏不顾念着与慕思妤的母女情份,她一番想法最终还是会回到起点之上——拉方氏下马。 她现下能做的,便是等上一段时日,看看方氏于此事是何种态度了。 一旦见势不对,慕思妤也就莫要怪她不顾姐妹之情了! 第82章 探望 对于慕思欢的一字真言——忍,慕文宇是大不赞同的。 这一次两次的忍忍也就过了,这三次四次的还能忍吗? 慕文宇是个不拘小节的直爽汉子,自然是捉摸不透这些个闺门女子的七窍玲珑的。 于他而言,对于那些弯弯肠子之人,用上几次酷刑,便也老实交代了。 若是让他知晓了慕思欢心里的诸多想法,他定是半点儿也不敢相信了的。 这番复杂心思,万万不该是自己那个纯真善良的妹妹所拥有的。 慕思欢一直被养在深闺,除了偶有出去见识一番大场面,她所面对还能是什么?还不是于这府宅之内你来我往,勾心斗角罢了。 若然她半点儿不会识人脸色,不能融入这府苑里的错综复杂之中。她如何能以一个没有姨娘照顾的庶女身份,在这大宅院里生活安稳了来? 当然,老夫人和慕文宇对她的关心照顾,也有一定原因的。但是这两人也不是能时时守候于她身边的。没人照顾于她的时候,她自己也得学习着如何做人不是。 慕文宇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几次劝说不成,顿觉她有些冥顽不灵,榆木憨直。 说来慕思欢自个儿也恨。为什么她不能大胆一番,搅得这个家鸡犬不宁了去? 罢了。她一介深闺女子,总归是个瞻前顾后的德行罢…… 慕文宇拿她没辙,口头上承认了不会讲明此事,心里却是另有一番主意的。 几人用过膳食,慕思欢又是命了厨子炖些补气养血的炖品给余妈妈。 众丫鬟见慕思欢待余妈妈这般好,心里羡慕不说,举动也是殷勤了来。 小姐现下如此显贵,若能挑了她们跟前伺候,岂不也是比那些寻常丫头高了几辈身份? 慕文宇用完膳食,便是同余妈妈说了几句让她安心休养的话。 说完,他便告辞离去了。 慕文宇正想着怎么迂回一番跟慕清德说起此事呢,就见慕清德直闯闯的进入了他的视线里来。 慕清德回来的正是时候,慕文宇脑子里一拍板,立是迎上前,请安后同慕清德说起了他接回慕思欢一事。 他虽然承认了不会状告了方氏去,却是没承认不跟父亲说明前因的。他如此这般,自然不算说话不算话了。 慕清德诧异了一番,顿是问起了他原因来。 他立是说出了慕思欢房内起火,余妈妈被烧伤一事。 他说完,又故作怪异的自说自话着。 “我问那寺中之人为何会起了大火,那寺里的人答不上来不说,反倒是比我还诧异得很。说是这靖康寺自建寺以来都没有出过走水一事,却没想到在此番风清气朗之夜,起了这般大的火势来。我见他们皆是不明这大火的起因,生怕寺里还会无故起火了去,便赶紧将欢儿接回来了。” 慕文宇今个儿一去寺里,便是着急接走了慕思欢。自是没来得及与寺里和尚一番说道的。 不过谁还不会打胡乱说一番呢?反正事实摆在那里,他自是如何能让慕清德起疑便怎么说了。 至于慕清德关不关心此事,则是另一回事了。 慕清德一听说靖康寺骤然起火,也觉蹊跷得很。最近也不是天干物燥的时候,怎的就无缘无故起了大火呢? “你说余妈妈受了烧伤?那欢儿可有损伤呢?” 慕文宇刚刚刻意没提及慕思欢的情况,就是为了看看慕清德的态度。现下被慕清德相问,他心里顿是开心了许多。 父亲对欢儿,总归是疼惜着的。 “幸得余妈妈照顾,欢儿并无损伤。只不过余妈妈就伤得有些严重了,她的脸被烧毁了容貌,也不知道以后能否痊愈无痕。” 若此番不是余妈妈受了烧伤,而是欢儿被毁了容貌。她年纪轻轻且还未许得姻缘,日后还怎么过活呢? 说句严重点的,与死又有何异? “我知道了。欢儿经历此番险事,可有受到惊吓?” “自是吓坏了她的。我去接她之时,她还不停打着哆嗦呢。” 慕思欢被困火场之时,确是好生害怕的。只不过她逃出火场之后,被余妈妈的伤势转移了注意,这才叫她忘了害怕去。 慕文宇虽没见到慕思欢害怕的场景,却也是想为她博得慕清德几分疼惜的。便是有意将她的恐惧说得严重了些。 一听慕文宇这番话,慕清德顿时沉下了心来。到底是怎般大的火势?竟将人惊吓得这般严重。 “你先回房吧,我过去看看欢儿。” “是。” 慕文宇成功引起了慕清德注重此事,立是喜上心头向慕清德辞了一礼,回房去了。 偏生很是不巧,慕清德难得来兰院一次,慕思欢却是正在屋里沐浴,不好相见了来。 “小姐正在沐浴,老爷可要去偏厅等上一等?” “你带我去看看余妈妈吧。” 慕清德被丫鬟拦下,便想到了探望余妈妈一番。他是余妈妈看着长大的,自是对余妈妈有几分亲情惦念于怀的。 余妈妈听见敲门之声,便是往门口斜了一眼。屋里的丫鬟一开门,那来人一进屋,余妈妈立是挣扎着要起身来。 “余妈妈快些躺下,不用同我多礼了去。” 慕清德说话之间,顿是急走两步,至了余妈妈的床前来。 能得慕清德来探望自己,余妈妈又怎能自持身份了去呢?她依旧是挣扎着起了身来,想同慕清德说上几句。 “老爷。” 虽说其之毅力顽强得很,却也是无法忽略了她脸上的伤痛的。慕清德勉强听懂了她的话,顿是阻止到她。 “你有伤在身,不必勉强了来。” 慕清德本还想问问余妈妈昨夜的情况,现下见余妈妈口不能言,也只得作罢了去。 “余妈妈的伤大夫是怎么说的?” 慕清德这一问,顿是将那伺候的丫鬟问得懵了。 小姐就这样把余妈妈带回来的,她们哪里晓得大夫之言呢? “余妈妈回来之时已经包扎好了,奴婢们也不知道大夫是何嘱咐。只听小姐嘱咐了不要让余妈妈的伤口沾水,隔个三日便换一回药膏。” 慕清德见余妈妈的包扎之处还有一些血迹浸出,顿是很生惊讶。 到底是怎般大的火势,才将人烧成了这般模样?这好好的人在屋子里,怎么就不趁着火势不大的时候逃走呢? “你们好好照顾着余妈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向许管家要了来。” “是。” 慕清德做下吩咐,又是跟余妈妈说话了来。 “余妈妈,你便好生养伤吧,待我得空再来看你。” 慕清德一说这话,屋里的丫鬟顿是震惊了去。 这余妈妈当真好大的能耐!小姐悉心照顾于她不说,连老爷都对她这般看重了来。 要知道小姐受伤之时,老爷都没得空来探望一番呢! 慕清德出了余妈妈的房间,见慕思欢还未收拾妥善,便是揣着一腔疑惑回屋去了。 第83章 议婚 慕清德回房之前,方氏便是知晓他去了慕思欢的院里了。 她打发走了慕思妤,便是怀揣着恐慌,坐立不安的等着慕清德归来。 她想了好些法子,皆是无意义得很。 这身子遭破的闺门小姐,哪里还能有个合理的解释呢? 方氏心里越是慌张害怕,便越是悔恨恼怒得很。脑子里全是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她不那么放任慕思妤,也许今日便不会是这么个结果。若是她一开始便理清楚了此事,也是不至于弄到此般地步的。 方氏现下的心境着实是复杂得很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天之骄女,不是慕思芸和慕思欢那样的低等庶女可比的。却没想到慕思妤如此的不争气,自己作践了自己去。 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呢? 方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在见到慕清德之时,顿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慕清德开罪了来。 她见慕清德脸上并无怒气,心里便是稍稍安定了些许,迎上前去轻问了一声:“老爷回来啦?” “嗯。” 她听不出慕清德现下是何情绪,只嗅到慕清德一身酒气,便又是问了一句。 “老爷可要沐浴?” “嗯,洗洗也好,去去酒气。” 一得慕清德同意,方氏顿是一喜,向门外伺候着的柳妈妈吩咐到。 “柳妈妈,你去叫他们烧些热水过来,老爷要沐浴更衣。” 老爷此般模样,好像个没事人似的。难道慕思欢并没有跟老爷揭发了妤儿的事? 她昨夜那番气势汹汹的,今个儿怎么就转变了态度呢? 方氏此时也管不得慕思欢怎般心态了。只要她愿意为慕思妤保密了来,方氏便已然觉得是人之大幸了。 “昨夜欢儿的房里起了大火,怎么也不遣个人回来说上一声呢?” 方氏正为慕清德找着换洗衣物,立是被慕清德的这句话问得愣一下。 她拿出衣物走到桌旁,将衣物放下之时便是想到了说辞。 “这事发生得突然,我也反应不及得很。今个儿寻着大夫为余妈妈治伤,便是忘了跟老爷相报了来。本准备回府后同老爷一说此事,结果回府之时老爷不在府里,也就没来得及跟老爷说上此事。” “我听说昨夜那场大火来得突然,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爷刚从慕思欢的房里回来,他怎的不问当事之人,反倒问起了她来呢?还是老爷知道了什么,故意在套她的话呢? 方氏虽然不明白慕清德是何用意,却也不能傻呆呆的自乱了阵脚去,只得用上了自己原先准备的一套说辞。 “昨夜我刚刚入睡不久,也是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直到一小和尚来打门通知,才发现欢儿的房间起火了来。兴许是欢儿入梦之时,烛火未灭点燃了什么易燃之物,才引发了这样的事来吧。” 慕清德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想,心中虽仍有许多不解,却也是没再追问方氏什么了。 此番说辞虽然有些牵强,却也是解释得通的。 若然这场大火是一些个人人有意为之的。欢儿不该是安心待在屋里,绝口不言的吧? 慕清德此番逻辑,说来也是正常得很。只不过慕思欢的想法与常人有些迥异,这才让慕思妤侥幸逃脱罢了。 方氏见慕清德没有追究的心思,心里顿是长吁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能躲一天是一天罢。当然,若能顺利躲过此事自是最好的了。 总之慕思欢不说,方氏也不会傻得自己招认了去的。 待下人添来热水,方氏帮着慕清德宽衣后,便很是自然的如往常一般上床睡了。 方氏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慕清德沐浴了来,她也是精神大好得很,没有一丝的睡意。 慕清德见方氏翻了几次身,一副难眠的样子,便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怎么还不睡?” 慕思妤的事总归是方氏心中的一条梗,直让她想要除之而后快去。 “老爷,我又是想起妤儿的婚事来了。这一想起来吧,我的心里便是有些堵得难受。” 方氏先向慕清德解释了一番,后又向慕清德抱怨到。 “你说以前妤儿没有许嫁的时候吧,那些个媒人还常有上门说亲的时候。自从靖远侯夫人好端端的拒了我家妤儿,便是将妤儿的名声败坏了去,害得妤儿都无人问津了。” 方氏的语气之中透着些许的哀怨,些许的责怪,亦有些许的生气。只不过她的怒气只稍稍显露了一些出来,想叫慕清德明白她此时此刻的抑郁罢了。 “夫人莫要顾虑太多了。我们两家说亲乃是私底下说的,其他人哪里知道侯府先前订的是与妤儿的亲事呀?你便是放心吧,妤儿娇俏可人又知书达理得很,不愁许不到好人家的。” 方氏听了慕清德这番话,饶有心机的叹了口气。 “哎,我现下也不求妤儿能高嫁贵门了。只求她能许得一良人,幸福安康便已足矣。若那些个寒门子弟,有那才学惊艳之辈诚愿真心相待妤儿的,我也是愿得将妤儿许配给他的。我心里虽是如此心愿,却是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方氏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只想着能将慕思妤嫁得出去便是万幸的了。 她是万万不敢想将慕思妤高嫁的事了。若是被那些个显贵人家查出了妤儿身子遭破的事,岂不是自个儿提着灯笼往枪口上撞吗? “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我也不是那羡高踩低之辈,若那人真有一身好本事,想来皇上也是不会委屈了他的。若是妤儿能许得个这般男子,我自是没什么异议的。” 他向来不是那趋炎附势之人。与其将妤儿许给一个富贵庸碌之才,他倒是宁愿将妤儿许给个志存高远之人的。 说不定那人还会念及妤儿低嫁于他,加倍顾惜于妤儿。 这人生大起大落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那宁洪不也是由一个小小副将做起,一步一步威震天下的吗? “不知老爷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方氏虽知慕思妤身有缺陷,却也是想将慕思妤嫁得个良人的。 能得自家老爷看重的人才,日后前途想来也是不会差到哪去的。 她这个做娘的,也只能帮她到这儿了。 “新晋的状元郎和探花郎似是有些得皇上看重的。不过那萧状元已有妻室待家,那陈探花的内里如何我也没有细加探究过。妤儿还小,婚姻大事尚且不急,待我看清醒了再做打算不迟。” 慕思妤年纪虽小,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叫方氏哪里能不着急呢? 只不过慕清德已然此般发话了,她也只有静观其变,看慕清德有如何主意了。 第84章 相谈 慕思欢今个儿起身整理了一番,便在慕清德出府后来了主院给方氏请安。 方氏一听慕思欢在院里候着,顿是心头一惊。 这死丫头,先前掩了事实转头就找上门来了,到底意欲何为? 方氏将慕思欢传唤进来,便是让了柳妈妈关了房门屋外候着。 她很是真诚的给慕思欢倒了一杯茶水,请了慕思欢坐在了她身旁的座位来。 “欢儿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商量的?” 慕思欢见方氏此般知情识趣,甘于自降身份捧着自己,顿时明了方氏心之所向了。 看来方氏还是不够阴狠,始终是心疼慕思妤的呢。 两人的矛盾已是挑得明了,慕思欢也就没跟她多做客气了去。 她悠悠落座,顿是询问到方氏。 “昨日母亲一回府,便叫来了三姐姐屋里叙情。那些不明不白的事,也不知三姐姐同母亲说明白了没有?” 方氏寻慕思妤进屋谈话这种明面上的事情,自然是随便让小丫鬟一打听便问得来的。 慕思欢虽不知她们谈话内容,却是明白方氏这是心里着急了,想寻慕思妤问个明白呢。 她不知两人相谈的结果如何,今个儿过来便是为了来求个结果的。若然方氏还是觉得自家女儿清白得很,她自是不介意过来点个醒的。 “欢儿,你三姐姐年纪小不懂事,才做错了事来。你便是不顾念着我与你的母女情份,也顾念一番你与妤儿的姐妹情份吧。她毕竟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妹,你便看在她与你一脉相承的份上,给她个改错的机会可好?” 听到方氏这番求情,慕思欢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眼里蹿出了些狠厉来。 “母亲使计害我之时,又何曾想到三姐姐同我是亲生姐妹呢?我苦求无门之时,母亲又是怎么对我的呢?母亲现下要我有容人之量,未免有些晚了吧?” “欢儿,以前都是我的错。妤儿年纪还小,你何故忍心将她的一生断送了呢。你要怪罪,便怪罪于我吧。求求你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放她一条生路吧。” “母亲这是在求我?” 不知为何,慕思欢看着这般低声下气的方氏,便不由得问出这句话来。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心里很是畅快。 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是,我求你,求你放妤儿一条生路吧。” 方氏一番激动,顿是抓过了慕思欢的手,对着她言辞切切的恳求着。 “妤儿毕竟是与你一脉相连的血亲,且从未做过害你之事。你向来是菩萨心肠,便是给她个机会,放过她吧。” 慕思欢拍了拍方氏的手,竟是柔声安慰到她。 “母亲,你何必把此事说得如此严重呢?” 慕思欢此话一出,顿是叫方氏心惊了一番。 此事关系着妤儿的身家性命,又怎能以一句不严重了结呢?慕思欢这番毫不在意的话,实在叫人担忧得很。 至此,方氏是半点儿也看不明白慕思欢心中所想了。 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想表明什么意思?她愿得将此事就此揭过? “欢儿,你性子纯良,定是不愿手足相残的。你便给你姐姐指条生路吧,做母亲的,一定感念着你的恩情,不会再让人欺负了你去。” 呵,她方氏也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慕思欢在心里嘲了一句方氏,又是说出了叫方氏哭笑不得的话来。 “母亲言重了,姐姐的生路什么时候由得我呢?母亲这么说我,未免把我说得太不近人情了些。我一开始便是希望的府里一派和谐,只是母亲一直咄咄相逼,不肯叫我置身事外罢了。” 方氏顺着慕思欢的话一想,确是觉得是自个儿造就了如今的孽果来。 慕思欢明摆着一副以牙还牙的姿态,却又说着放过慕思妤的话来。实在是蹊跷得很。 这好比紧紧捏住了你的命脉,却是将放不放的,叫你紧迫难受得很。 “我知道是我将你逼得狠了,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求你原谅的。只要你愿意放过妤儿,我便去求老爷将你养在我的名下。到时你有了嫡女的身份,锦衣玉食不说,还能配得金玉良缘了去。如此这般,岂不美满?” “母亲觉得,我差这些东西吗?” 方氏本以为这是一个诱惑,现下被慕思欢直接点明,方氏顿是看清慕思欢对于此事的不屑一顾了。 是了,老夫人将私产尽数留给了慕思欢,她如今比慕府还要富有,又怎会在意区区一个慕府嫡女的身份呢?而她亦有皇上做主赐婚,还需得着自己为她指定良缘吗? 慕思欢不想再提着方氏那颗胆颤的心脏了,直接向方氏道明了她的所需来。 “母亲,我现下只差个心安而已。” 心安?她要怎么个心安? “你想要我怎么做?” “从现下开始,直至我离开之日,我不想再有那纷扰之事缠身了。母亲可是能给我一个保证?” 慕思欢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方氏错愕了一番,立是答应了下来。 “好,一言为定。” “母亲莫答应得这般爽快,我还有些事未及说出呢。” 方氏已然觉察到,慕思欢之后说的事定然不会简单了的。可她还是没有法子,只能叫慕思欢尽管说来。 “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在我未嫁之时,姐姐必定不能婚嫁。即便我出府之后,姐姐也不能许与高门。此般无可奈何,想来母亲也是能够谅解的吧?” 慕思妤若是嫁了人去,以后自是不能拿她的处子之身说事了。方氏这般狡猾,慕思欢自然是得留些她的把柄在手的。不然方氏翻脸不认人了去,她找谁哭去? “行。” 方氏自然不怕慕思欢一生不嫁,害得慕思妤一辈子待字闺中的。 毕竟她有皇上下旨赐婚,又怎会闲在家里变作一个老姑婆呢? 而慕思妤如今已是废了,想要入高门已是妄想。她此生要么青灯古佛,要么许个家世尚可的人家。要想保全她,还得再下一番功夫。 “母亲,我性子虽然愚钝,却也是晓得一报还一报那个道理的。我自己所受的损伤,我还可以全然不顾。不过余妈妈受我所累,却是不由得我不为她讨个说法了。母亲以为,余妈妈遭人害成这般模样,应该如何还她个公道?” 慕思欢眼含凌厉的看向方氏,顿是叫方氏窘迫得无所遁形了来。 方氏自然知道慕思欢此番话是说与她听的。她冷汗点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去。 “你今个儿且先回去,来日我必然还给她一个公道。” “母亲此番明理,想来我们日后的相处不会太差了的。” 话落,慕思欢便是起身离去了,只留下方氏望着她的背影唉声叹气得很。 第85章 无意撞破 两人日后的相处真的不会太差吗? 方氏的心里,一时只觉得慕思欢好生可怕了来。 她万万料想不到,慕思欢此般青葱年岁,其心计却是比成年之人都要来得深沉! 方氏一番细思才猛然惊觉到,原来慕思欢才是这一直以来的摆棋人呢! 打从一开始,慕思欢就清楚知道整件事的始末了。不仅知晓了妤儿与人私通的事,连她将池青岩处死埋尸的事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去。 她起先只以为慕思欢是捕捉到了些许风声,一切的断定都是基于猜测而已。 毕竟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的事,慕思欢哪有能力知道得如此详尽呢? 到现下,她才发觉是她错了。慕思欢一直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呢! 为何慕思欢明明知道这么多事,却一直隐忍不发,一步一步的透露消息与她? 以前她不懂得慕思欢是何心思,如今才算是看得明白了。慕思欢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牵着她的鼻子走呢。 枉她费尽了这百般心思,到头来才发现她竟是成了别人棋盘上肆意摆弄的棋子。 她机关算尽,却是敌不过一个小女娃去。实在好生可笑,好生可笑! 呵,慕思欢小小年纪就能有此番缜密布局。当真是前途无可限量呢。 话说回来,方氏到底是想得多了。 其实慕思欢哪里来的这些心机呢?说起来,当真是事有巧合罢了。 慕思欢之所以知道了慕思妤与那池青岩的不轨之事。实是他们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她无意之中挖出来了隐秘罢了。 话说那池青岩本是方氏给慕思妤请的教书先生。因得他文采颇为风流,才叫方氏看中了他,特将他寻来教慕思妤诗词歌赋罢了。 没想到他才识不错,品德却是不怎么样得很。来此教书不久,便是打起了慕家嫡女的主意。想要借着慕思妤的身份,令自己平步青云了去。 慕府就这么一个嫡系小姐,池青岩自然明白自己不用点手段,任他再有才学,方氏也是不会将慕思妤嫁给他的。 他生得唇红齿白的,清秀俊逸得很。他面容本就有些讨好了,再花上许多心思来讨好慕思妤,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慕思妤当初年少无知,又养在深闺不知外面的花花世界几多高雅之士。她眼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才貌风流且说话又讨人喜欢的公子哥来,她当然很是心动了。 一来二去,两人自然而然的就勾搭上了。 池青岩是个有想法的人,他一步一步引诱着慕思妤与之苟合,终是将生米煮成了熟饭来。 慕思妤初尝鱼水之欢,也是对此事兴奋难耐得很。有时两人在书房情动无法按耐,便是会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在里头苟合一番。 因得慕思妤时常欺负于慕思欢,慕思欢便是少有同慕思妤一起习书的时候。她宁愿去请教慕文宇,也是不愿意同慕思妤处在一起的。 也是因为慕思欢不常在书房听池青岩授课,池青岩和慕思妤便是越发的胆大了起来。 两人胆敢在幕府里时常私通,当真是胆子极大的。不过他们也是极为幸运的,一次也不曾被人撞破了去。 就连唯一一次差点被慕思欢识破,也是幸运的躲了过去。 话说有一回,老夫人命了慕思欢与慕思妤一同学习了来。慕思欢来到书房,便嗅到了一股淫扉之气来。 她说不出是何味道,只觉得这异味很生难闻。她嗅了老半天,也嗅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了去,让慕思妤逃过了一劫。 经此一事,慕思妤立是学得聪明了。每每学习之时,都得点上熏香。明明是怕自己情难自控,被慕思欢发现了去。却是给了个很好的解释来——此香有静心养神的妙用。 慕思欢不知她养的是什么神,只觉她很是怪异罢了。 她无端端的怎么用起熏香来了呢?两人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她概没有这般讲究啊。 慕思欢不明白这男欢女爱之事,是以长期以往,她都没有发现了去这其中的猫腻。 一直到最后她撞破方氏命人埋尸的事,她才惊觉到慕思妤兴许同人做了那荒淫无耻之事! 话说那池青岩不敢直接向方氏求亲,讲明自己已与慕思妤生米煮成熟饭了去。就只好怂恿着慕思妤同他一同私奔,想着被方氏拦下之后,两人便能成就好事了。 池青岩此番想法不错,却是没考虑到方氏这个妇道人家的手段如何,究竟吃不吃他这一套。 慕思妤答应池青岩后,立是收拾了些许细软,准备趁着天黑同池青岩一起逃离了去。 慕思妤的贴身丫鬟察觉不对,自是向方氏告发了她去。方氏一得消息,立是叫了些心腹将两人拦截了来。 池青岩本就是希望的方氏此番做法。待方氏将他两人拦截了下来,他心里自然还很是高兴的。 池青岩再怎么也是想象不到的,他这直上云霄的梦,做到当夜便要止了。 方氏当时抓住慕思妤,立是对慕思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顿是将慕思妤给震慑住了。 方氏一说起那与人私通的罪名,立是将慕思妤吓得惨了。直愣愣的跪在那里,不敢多发一言。 慕思妤吓破了胆,方氏再一逼问,她忙是将自己撇得清了。 她是个自私之人,这关系着身家性命之事,她哪里还敢挺身而出,承认了来呢? 池青岩便是被她这种敢做不敢当给害死的。 池青岩当时手脚被捆,嘴巴被堵。惊讶于慕思妤否认两人的关系,自是没了一开始的安心,几多挣扎想要同方氏讲明了来。 方氏一见他不安分,顿是怕了他惊动了慕清德来。仓促之间,便是让人了结了他。 慕思妤一旁看着方氏的人了结于他,更是半点也不敢吱声了。 这后果当真此般严重得很,她哪里敢以命换命呢? 池青岩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丧命了去,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会落得个此般下场的。 方氏怕两人私奔的丑事传扬出去,毁了慕思妤。只好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池青岩了。 池青岩死后,方氏立是下了将他分尸运出好生埋了的命令。 第86章 隐秘 慕思欢长期半夜摸去厨房找吃食。结果那日月黑风高杀人夜,她正好去往厨房,堪堪被那柴院里的火光吸引了目光。 这么晚了,谁会在柴房里过夜呢?而且屋外还守着一人探风,当真是不同寻常得很。 慕思欢听不到里头的说话声,只能躲在黑暗处偷看了来。 方氏本以为这夜里没人会来这柴房转悠,却恰是不巧,被慕思欢抓了个现行。 慕思欢见一小厮出了屋,从厨房里取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来,顿是吓得胆战心惊得很。 她见那小厮取了刀进屋,心里又怕又是好奇,半点儿也没走了神去。 没多一会儿,方氏便是领着慕思欢出屋了。慕思欢见此场景,赶紧悄悄的躲开了去。 待她们走远之后,慕思欢才又敢现身了来,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她傻愣的站在院外,只听见了那大刀碎骨的声音,很是刺耳吓人。 此时她的心里虽然害怕非常,却还是没有明确知晓他们是在做这杀人砍尸的勾当。 毕竟有时候杀猪牛羊的时候,也有这些动静。不过大半夜的,整这么些动静出来还是头一遭。 直到那他们说用潲桶把那些肉块装出去埋了,慕思欢一过脑子,才惊觉自己发现了这般骇人听闻的隐秘来。 慕思欢被吓得面如死灰,如浸了凉水一般,从外凉至了心底。她身子不住的发着抖,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闻给吓得惨了。 她腿脚瘫软了一阵,强作镇定躲在角落稳住心神。 见那两人用潲桶装尸而去,她顿是半点儿也不敢多待了,强打着精神,静悄悄的在黑夜之中逃离了去。 这夜,她一夜未眠。 每每一闭上双眼,慕思欢就好像听见了那刺耳的砍骨之声,叫她无法安稳入睡。 她捂在被子里,惊恐害怕着。尽管热得出不了气,她还是不敢伸出了头来。那外面一丝一缕的凉气,都叫她胆惧得很。 她心里本还有一丝丝的不可置信,觉得方氏不应该如此正大光明的在府里害了人去。 结果她第二日拖着疲累的身子来到书房,听说教书先生请辞了去,她才好像明白了什么来。 昨夜那人,该不会就是池青岩吧? 慕思欢虽是年幼无知,却也是听那些个丫鬟嚼起过那男女私通之事的舌根来。突然之间,她好似有是明白了什么,却不想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来。 方氏那般可怕,若是知晓了她知道了此事去,会不会将她也如此对待了去。 慕思欢颤颤巍巍的活着,将这个秘密留在了心里头。生怕被方氏察觉出来了她的不对劲。 明明对方氏很是害怕,却也只得强颜欢笑着。 慕思欢自从遇见此事后,顿时有些一惊一乍的了。偶尔一点点的响动,都可以将她惊上好半天了。 反倒是慕思妤这个当事人,经过此事半点儿也没在意了去。她不过低沉了两日,便是恢复了本性来。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也不闹马虎。 方氏怕慕思妤一门心思栽进了池青岩的坑里,再加上慕思妤的年岁也大了,方氏便是开始带着慕思妤出席那些看亲的宴会了。 见到了外面那些俊美男子,慕思妤这才发现了池青岩的不过尔尔了。她心里顿是恼恨得很,恨自己怎么就看上了池青岩那般不值一提的人。 对于池青岩的死,她竟是半点儿也不内疚的。 这些事本就是慕思欢无意中发现的,她是半点儿也不想搅和在这里头去的。只想装作懵懂不知,做个局外人罢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本以为就会此般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却是不想方氏一点儿不怕事情闹大,非要将慕思妤高嫁了去。 慕思欢本是不想干涉这些事的,慕思妤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慕思妤此番行径关系到了慕家的声誉,她这才动了毁亲的心思罢了。 也不知道慕思妤跟方氏是怎么说的,竟让得方氏一次次的相信了她,酿成了这般严重的后果来。 慕思妤被慕思欢从中作梗毁了亲,半点儿不找自身原因,反倒是怪起了慕思欢来。她这样的人,慕思欢此番放过了她,她就会心怀感激吗? 她无论感激与否,已然不是慕思欢关注的问题了。现下同慕思欢对弈的是方氏,方氏的做法,才是叫慕思欢更为看重的。 方氏果然诚不欺人,不过相隔两日,便传出了她被滚水烫伤的消息。 慕思欢适时正为余妈妈换着药,听到此番消息立是将屋里的丫鬟打发了出去准备补品,欲去探望一番方氏。 “余妈妈,你听到了吗?她欠你的,必是得给你还回来的。” 余妈妈此番一听,哪能听不出小姐与此事牵扯上了一些干系? 小姐莫不是为了她,差人烫伤了方氏吧?小姐这是何苦呢?何必为了她铤而走险,犯下这样的事呢?这要是被查了出来,可怎么得了? 余妈妈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担忧,眼里的泪水包都包不住,不断的流了下来。 此番隐情余妈妈也不能相问了来,只得在心里感念一番了。 慕思妤见到余妈妈此番泪如雨下,哪里还能不明白她心中纠结呢。慕思欢赶紧拿出帕子为余妈妈轻拭了眼泪,安慰到她来。 “余妈妈,这是方氏自个儿的报应呢,你就莫要为她操心了。” 慕思欢这话,顿是叫余妈妈弄不明白了。这无缘无故的,方氏总不该是自己自讨苦吃的吧? 余妈妈这随意一想,恰是猜得对了。方氏就是自讨苦吃了一番呢。 慕思欢话都说到那般份上了,方氏哪里还能有其他选择呢?为了慕思妤,她也只得豁出命去,还上余妈妈这一报了。 为了不引起慕清德的怀疑,方氏自伤自个儿还需得小心谨慎一番,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了去。 伤得太轻吧,她又怕慕思欢不依。只好一次狠心到底,引得一桶滚水浇身了来。 正是府里的丫鬟打来热水让她沐浴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里衣,找着机会便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撞了上去。 那一桶开水浇在身上,顿是让方氏痛得险些晕厥了过去。 那丫鬟打翻水桶烫着了方氏,顿是吓得傻了。她自己也被滚水烫得伤了,却是半点儿也顾不得疼的。只觉得如坠深渊之中,深感恐惧得很。她所有的痛楚,皆是被无以复加的震惊害怕掩盖了去。 屋外的柳妈妈一听见屋里的动静,立是进门在屋里将伤药翻找了出来。 方氏既然饶有心机的策划了这么一出,又怎会不备点伤药在屋子里呢? 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滚水淋身,竟让人这般疼痛难耐! 第87章 疑惑 慕思欢帮余妈妈换过伤药,立是领着人探望方氏去了。 她来到主院,便见柳姨娘挺着个大肚子,从方氏的屋子里悠悠走了出来。 柳姨娘见到慕思欢,立是活动着大腹便便的身子,给慕思欢请安了来。 “四小姐有礼了。” “柳姨娘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必这般多礼了去。” 柳姨娘点头应是,立是让身旁的吕妈妈搀扶着让了一条道来。 柳姨娘的肚子已是大若锣鼓了来,该是不久便要生了吧?她不安心在屋里养胎,跑来方氏的院子里凑什么热闹? 若她真是有心,叫个丫鬟送些补品来即可。何必非得自己亲自走上一遭呢? 慕思欢不想去揣摩了她的心机,只是小心翼翼的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走进了屋里来。 此时慕思妤正相伴于方氏床前,见了慕思欢,顿是不再像以前那般叫嚣了。 方氏卧在床上,伤口也是不敢用被子捂住了去,伸出了一手一脚透气来。她的烫伤处涂抹着许多白色的药膏,却是不知其内里伤势如何。 想来那滚水浇身的滋味,是不怎么好受的吧。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女儿听说母亲被滚水烫伤了去,便特地带了些滋补炖品和治伤灵药来,希望母亲能早日康复。” 方氏疲累的望了慕思欢一眼,很是和气满满的感谢了慕思欢一句。 “欢儿有心了。” 方氏唇色有些灰暗,脸色也是苍白得很。她这副虚弱的病相不像是装出来的,慕思欢便是信了她伤得不轻了。 “母亲身子虚弱理应多多休息,欢儿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方氏见慕思欢如此,便知这一报还一报的事算是了了,顿是安下了心神来。 “嗯,你回了吧。” 慕思欢离开后,肖姨娘和慕思芸也是来主院探望了方氏一番。 待她们一个个的探望之后,方氏的屋里便是冷清了下来。直到屋里留下了方氏和慕思妤两人,慕思妤这才敢开口说话了来。 “娘,都是女儿不好,才害得你自损了身子去。” 慕思妤虽满满都是内疚之意,却还是叫方氏生气了来。 “你又在瞎说什么话呢?事到如今,你就不能学得聪明一些吗?你若是有慕思欢一半的聪明劲,为娘今日也不会落得此般模样了。” “我……” 慕思妤想反驳什么,却终究是无言以对了去。 “我知道了。” 慕思妤嘴上如此回应着,心里却是不服的。 那慕思欢样样都比不过她,有什么聪明可言?只不过慕思欢的阴险狡诈,是她拍马不及的罢了。 “我不管你心里有如何想法,你都需给我安生待在屋里,静心学习规矩。从今往后,莫再给我招惹些不该有的事情了。至于以后的事,待我好了之后,会为你做下安排的。” 慕思妤犯下此般大错,如今被方氏说教一番,是半点儿也无回嘴余地的。 “是。” 毕竟是自己心里疼宠着的宝贝。事已至此,方氏再多怪罪也是无用。只希望妤儿能体会到她的这份苦心吧。 她双眼一闭,便是打发到慕思妤。 “得了,我很是累了,你且回了吧。” 慕思妤听了这话,便是心疼的打量了方氏一番,出了门来。她仔细叮嘱了柳妈妈好好照顾方氏,这才放心离开了去。 而柳姨娘从方氏的院里回来,却是不由得着急了。 慕思欢明晓得方氏谋害于她,为何不揭发了方氏来?难道这生死攸关的害命之事,她半点儿也不在意吗?她性子当真这么纯良,跟方氏三言两语就谈拢了去? 慕思欢这到底是软弱还是纯良?为什么这刀都抵着她脖子来了,她还可以隐忍着任人宰割呢? 哎,怪只怪那人没找到机会,将她一刀了结了去,才令得方氏侥幸逃脱了一劫来! 那方氏不倒,自己以及这肚子里的孩子又如何能有出头之日? 柳姨娘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温柔的眼神之中突是闪现了一抹狠厉来…… 慕思欢这头刚从方氏那里出来,王府那头便是遣了人来请她。 兴许是馨儿得知了她遭遇大火的消息,想将她寻去问个清楚吧? 这说来实在也巧。她刚出门不久,慕清德便是回府了来。 慕清德关心了方氏一番,又是想到了余妈妈来,便是至了兰院来探望余妈妈。 他本想寻了慕思欢仔细说道一番,却是只得知了慕思欢被郡主请去的消息。 或许此事真是飞来横祸吧? 慕思欢不说,慕清德也没有道理平白无故追究于人的。此事至此,便也就这么了了…… 慕思欢这厢刚至王府,夏涵馨就拉着她从上到下好生打量了一番。 “馨儿莫急,我一点儿没事呢。你看看,是不是完好无缺。” 夏涵馨虽没发现她身体有恙,却还是不由得着急相问了来。 “你说,这次的事是不是又是你那母亲搞得鬼?” “馨儿莫要多想,只是不小心失火罢了。” 慕思欢虽是矢口否认,夏涵馨却是不信。 “你少骗我了。这无端端的哪里就会失了火去?” 夏涵馨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慕思欢自是不打算让她知晓此事的。 万一她找上门去,岂不是枉费了自己这一番心机吗? “怎么,我你都不信啦?” 慕思欢说谎也不眨眼睛,一双眸子清澈透亮得很。夏涵馨见她如此言之凿凿,只得相信了她。 此般蹊跷之事,当真只是偶有歹运吗? “对了,上次我给你的药方有用无用?馋儿可是好了?” 慕思欢怕夏涵馨多想了去,立是转移了话题来。 她这一问顿是问到点上了,一说起馋儿,夏涵馨便是一言难尽得很。 “说起来我就心慌得很。你不知道,馋儿喝了那药方所写的一副汤药,差点就丢了小命呢。” 夏涵馨此话一出,顿是引得慕思欢大惊了来。 她那日见馋儿的症状与静儿相差不多,这才提议让馋儿照方吃药的。 怎的静儿喝了那药就治好了病症,馋儿却险些丢了性命呢? 想起静儿,她这才发觉到近几日忙于照顾余妈妈,倒是忘了去哥哥那里将它取回呢。 第88章 神医 “静儿吃了那副汤药并无异样啊,馋儿怎会出事呢?” “倒不是那汤药的问题,是馋儿与静儿病症不同罢了。” 慕思欢呆愣的眨了眨眼,不解问到。 “病症不同?” 她看那狗儿的表态差得不多,便以为是同种病症了。究其内里,原来大有不同呢。 她果然是个外行之人,不懂这医道的博大精深。 “上回馋儿吃了那药突是暴怒了起来,一个劲的在屋里狂叫着。它暴躁的在屋里横冲直撞了一番,又是无精打采的趴在了地上,比之以前更是严重了。瞧着它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可算是把我给吓坏了的。” “结果府里的府医依旧没法治它,我便只得又遣了人出去,想找到你说的那个神医,看看有没有法子治好馋儿。” 说到这里,慕思欢顿是疑惑了。她明明说的那人是个游方郎中,怎么到馨儿这里,就成神医了? 夏涵馨正说到关键之处,慕思欢虽然心感疑惑,却也是静静听着,没将夏涵馨打断了去。 “当时我派出去了许多人寻他,都没有寻得他来。正当六神无主的时候呢,他却是自动送上门来了。正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这下慕思欢也是奇了,那老者难道还会掐指算命的功夫不成? “他怎的知道你在寻他?” 夏涵馨笑着摇了摇头,立是同慕思欢解说了来。 “他来此倒不是因的这个缘故,而是想来替我皇祖母治病的。他想我父王出面送上药方,这才找上门来的。我当时还不知他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位神医,只听他说自个儿精通医理,便先是叫了他来救治馋儿。” 夏涵馨越往下说,慕思欢心里的疑问就越是大了。太后的病连那宫中太医都只能想法养着,他一个江湖郎中,有何把握治得好呢? 而且他想为太后治病为何不直接撕下皇榜,反倒一番曲折寻起王爷来了呢? 慕思欢正当疑惑之时,夏涵馨也是兴奋的继续往下说着。 “他问我馋儿是否喝过什么汤药,我便将你那药方给他看了。那药方一入他手,他旁边的小童立是‘咦’了一声。后来一番说道,我这才知道了这药方是由他开出的。” 奇怪,当时那老者只身一人来的,这小童怎么知道那药方的事呢? 想来是那小童识得自家师傅的字迹,这才惊疑了一番吧。 慕思欢心里自问自答了一番,又是听夏涵馨娓娓而谈了来。 “他果真高明得很,竟还晓得给狗把脉诊病。他将馋儿打量了一番,便断定这是风寒之症了。” 夏涵馨话落,慕思欢又是不由得疑问出声。 “风寒?” 若自己记得不错,上次静儿也是被症出的风寒之症吧。 “没错,就是风寒。我记得你说过静儿是风寒之症,是以我当时也吃惊了一番,忙是追问于他为何你给我的药方无用。这不问不知道,这风寒之症也有冷热之分呢。馋儿和静儿虽同为风寒,所服之药却该是大不相同的。若不是他来得巧,馋儿用错了药,怕是活不过几日的。” 慕思欢见夏涵馨停顿了来,心里好奇之下,忙是追问到她。 “后来呢?” “他治好了馋儿,我爹便是准备将他引荐给我皇祖母去。这下又是怪了,他自个儿闯上门来说要替我皇祖母治病的,却是在我爹请他的时候他不去了。只写了个方子给我爹,要我爹拿给太医院的人看了之后,再由太医开药给我皇祖母吃。” “他行为怪异得很,我爹便是将他请到府上安顿了来。再是将方子送进了宫去,让那些个太医审查了一番,熬了一贴汤药给我皇祖母服用。我皇祖母的病一直反复无常得很,结果吃了他开的药立是好了许多。他明明立了大功,却不愿入宫领赏了去。馨儿,你说他怪是不怪?” 他本就是个怪人,夏涵馨此般说来慕思欢倒是不觉得有多奇怪的。不过对于他的目的,慕思欢还是有些好奇的。 “他不为名不为利的,又是为的什么来给太后治病呢?” “他说他是为天下人而来的。” 天下人?这说法倒是奇了。 “这是何意?” 说到此,夏涵馨兴奋的神情顿是变得有些不高兴了。 “他说我皇祖母一个小小的咳嗽之症,就引得民不聊生了去。他力之所及,想为百姓们谋点福祉罢了。你说说,我皇祖母居在深宫,哪里会行此般可恶之事?要不是我爹对他敬重有加,我早就想法收拾了他了。” 说起这民不聊生,慕思欢倒是有点体会的。瞬时就想起了数月前,她来参加夏涵馨及笄之礼时路上所遇之事来。 那老者黄牛被收,却只得了十个铜板。那般凄惨悲哀的模样,实在叫人心酸不已。 太后寻那药引,不是没给人一条活路,只是这底下办事的人没有章法罢了。 夏涵馨始终是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又哪里知道百姓的疾苦呢? 而慕思欢所遇之事,也只是这万千寻常之事其中一例而已。不过从这一例之中,也是可以窥见一些民生之态的。 是以她对于夏涵馨的抱怨,只得是默而不答了。 就因得太后这病,好些百姓家耕地的牛没了。自己多加辛苦劳作一番不说,卖牛所得的银钱也被层层克扣,所剩无几了来。 若是家里有个身强力壮的,这日子虽然辛苦,却也是过得走的。 若然家里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之人,叫这些缺失了银钱又得不到收成的人如何过活呢?或许靠着他人的好心接济,还可以支撑个一时半会儿。长此以往,谁都会有个自顾不暇的时候。适时又当如何? 太后生病虽是一件小事,却牵一发而动全身,乱了这民生之路来。那老者一句为天下之人,又有何错处呢? 只不过是夏涵馨这样的闺门小姐没体会过这世间疾苦,才会有这么一番说道罢了。 若她出去走上一走,看上一看,想必就不会说出要收拾那老者的话了。 第89章 留人 “郡主吉祥。那东厢客房里住着的静儿小姐此时正于门外候着,说要求见公主呢。” 一小丫鬟急步走进屋里,便向夏涵馨行了一礼,硬着头皮打扰了夏涵馨来。 她也知道郡主正在招待客人,不宜打断了去。不过那静儿姑娘也是做客于王府的贵客,由不得她怠慢了去。 她没了办法,只能匆忙进来寻夏涵馨拿个主意。 一听这静儿姑娘的名讳,慕思欢却是愣了一愣。 这静儿姑娘既然住在王府东厢客房,理该是王府贵客吧。怎的没听馨儿说起过呢?馨儿的友人里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了? 说来也是赶巧了,两人方才还说及家里的小狗静儿呢,这会儿子便是冒出了个叫静儿的人来!着实叫人吃惊得很。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将人请进来啊。” 那丫鬟得令,立是出去将那位静儿姑娘请了进来。 这静儿姑娘看起来和慕思欢一般年岁,长得娇小可爱,讨人喜欢得紧。 她进得屋来,见慕思欢与夏涵馨坐在当前,顿是愣了一下。 慕思欢见静儿看着自己发愣,心头立觉疑惑得很。 这静儿难道认识于她?可观其模样,她概没有见过的印象啊。 莫不是认错人了? 兴许真是认错了吧。那静儿姑娘惊讶的神情一闪而逝,便是向夏涵馨请安了来。 “民女静儿,参见郡主。” 一听这话,慕思欢又是讶异了一番。 这静儿难道是个无姓的人?不然她怎敢当着郡主的面也不老实交代自己的名姓呢? 见她欲行大礼,夏涵馨忙是起身行了几步,将她的身子扶了起来。 “静儿姑娘无需多礼,你是我父亲请来做客于府的客人,哪需得着行如此大礼呢。快,过来坐下说话。” 不简单,不简单。 这静儿姑娘很是不一般啊,竟受到馨儿这么一番礼待了来。 夏涵馨本欲拉着静儿一旁坐下,静儿却是稳住脚步,又向夏涵馨行了一躬身小礼。 “郡主不必此般客气,民女只是来向郡主请辞的,就不多加叨扰郡主了。” 夏涵馨一听她的话,脸上的神情便是僵了一僵,拉着那静儿姑娘的手不肯放开。 “别呀。如今我皇祖母的病情才刚刚好转,未免旧疾反复,还请你们再多留一些时日吧。” 听夏涵馨这么一说,慕思欢顿是明了。 原来这静儿姑娘就是那老大夫的徒儿呀,怪不得馨儿对她礼貌有加了。 这女子为医游荡于世间,说来实在有些不甚妥当。不过慕思欢念及这份自在,却是有几分羡慕之情的。 那静儿姑娘并不吃夏涵馨这一套,直接简单了当的将夏涵馨拒绝了来。 “师傅说只要药对症了,太后的病情终会好转的。这病得慢慢养来,我们便不留在府里叨扰了。” 夏涵馨拉着静儿的手不肯罢手,忙是说着好话挽留于她。 “不叨扰,不叨扰。灵神医治好了我皇祖母的病,我们心下欢喜得很呢,哪里会嫌你们叨扰了去。” 灵神医?慕思欢虽没有介入两人的谈话,可她听到这灵神医之姓,却又是不由得惊讶了一番。 这世上还有灵姓人士吗? 这两师徒果然是两师徒,连名姓都是这般怪异得很。 夏涵馨一番热情挽留,静儿却根本不为所动。轻轻柔柔的一句话,便是道明了自己去意已决。 “多谢郡主的款待了,我与师傅另有要事得办,实在是不宜久留的。” 夏涵馨见她态度如此坚决,顿是有些慌了。她没了办法,只得使了无赖的法子来。 “父王特地交代于我,要我好生招待你们。你们现下突是走了,他定会以为我怠慢了你们,得将我好一顿罚的。可真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你们?那可真是对不住了。静儿姑娘有什么缺的尽管说,我立马叫人置办了去。” 静儿见夏涵馨故意转了话题,就是不肯松口放人。唇角的笑意立是隐去,脸色不善了来。 “你……”静儿怒气冲冲的吐出一字,便是急急停顿了来。 夏涵馨总归是个郡主,尽管她此般强留有些无理,静儿也是没胆子将她怒骂一番的。 罢了,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呢?谁让师傅趟入了这趟子浑水里呢。 慕思欢见静儿此般不悦,实是有些难以理解的。 馨儿此般热情想要款待他们一番,这静儿姑娘何以犯得着动怒呢?就算她不想要王府里的锦衣玉食,也没必要生这般大的火气吧? 不过馨儿今日也是怪异得很,与平日里的行径大有不同。她平常哪里有怕安阳王的时候,今个儿怎么明明知道人家发怒了也要强留于人呢?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郡主如此盛情,民女便不再推辞了。郡主的美意我会同师傅说的。郡主有客于此,我便是不做久留了。” 那静儿姑娘缓和了一下情绪,便是向夏涵馨告辞了去。 夏涵馨一听她绝了去意,立是高兴的吩咐着那小丫鬟送她离去。 待那静儿姑娘走得远了,慕思欢这才好奇的问起了夏涵馨缘由来。 “他们既然想走,馨儿何故将他们强留下来呢?” “唉。” 夏涵馨先是叹了口气,再才坐回了座位来,同慕思欢解释了一番。 “也不是我想为难了他们,是皇祖母在为难我呢。皇祖母不许他们离开,我能怎么着呢?” 听夏涵馨这么一解释,慕思欢顿是明白那静儿为何会此般生气了。 他们虽然衣食不缺,却是形同于被人软禁在了这里。如此的不自在,能有好脾气也是怪了。 既然太后大病得治,又为何要将他们留下来呢?不过即是太后命令,她便是想帮他们也是有心无力了。 慕思欢心里有些疑惑,却是没再询问缘由了。她话锋一转,便是略过了这个话题。 “你说的这灵神医当真有这么神吗?宫中御医都全无法子的病,他不去太后身边望闻问切一番就能治?” 一听慕思欢这般疑惑,夏涵馨顿时来劲了。 她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水,便是徐徐打开了话头来。 “你还别不信,他当真神奇得很呢。开始我也以为他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运气使然。后来听我爹说道了一番,才知道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第90章 灵隐门 “哦?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慕思欢本觉得那老者是个江湖郎中,因是在外游历得多了,才有了些偏方治人。 现下听了夏涵馨这般说法,顿觉那老者好像有些来头,起了好奇的心思来。 夏涵馨方才还说道着那老头不识趣呢,如今见慕思欢此般好奇,她立是提起了精神头,向慕思欢解释了来。 “就说他开出的那药方吧,我爹拿进宫去本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那些个御医一见这药方,立是觉得跟一古书残方有些相似。他们寻人试验了一番,便觉这药可行,拿给我皇祖母喝了几贴。没想到我皇祖母不过喝了两副汤药,便精神大好了来。” “一时,那些御医立觉神了。皇祖母这个疑难杂症,可是把太医院的那些个人给难坏了的。现下被人迎刃而解了来,实在让人激动兴奋得很。他们的医术不及人,便想着将灵神医请进宫里去,到太医院任职。偏生那灵神医是个倔脾气,半点儿不为所动。他推脱着不受懿旨,一些个御医便是登门造访了来。如此来回了好几遭,硬是被他给折腾得没了脾气。” 那老者性格反复,果真怪异得很。芷舒上次寻人治病的时候,他非缠着入府看诊不说,临走之时还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不少诊金去呢。 可如今太后要赏赐于他,他却是推辞着不去了。 若他真是个贪婪之人,太后这番美意岂不正合了他的意吗? 他图的什么呢?当真如他所说,是为那天下人而来吗? “那些宫中御医何以如此推崇于他呢?” 即便他治好了太后,也不能证明他的医术有几般了得呀。宫中人才济济,怎会没一个及不上他呢? 夏涵馨喝了口茶水,便是慢条斯理的向慕思欢解释着。 “这还得说回这药方之上呢。那灵神医写下的药方经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几番推敲琢磨,终是认定了此乃《药王绝典》上的残方。此书残本一直留在宫中,其中药方大都是救治疑难之症的良方,历经几代医师都未能参详得透。想来能灵活运用这书中残方的,便只有传闻中的药王后人了。那些太医一番大胆猜测,便是认定了那灵神医是药王传人。虽说他死不承认,却还是叫人从他的姓氏里看出了些名堂来。” 药王?怎么馨儿说的这些她一概没听说过呢?这药王当真如此厉害?能以一人之力福泽百年? 而这姓氏里又有什么名堂呢?难不成这怪癖的灵姓便是那药王的姓,他的后人皆以灵为姓? “你倒是说说,这姓氏里有什么名堂?” 慕思欢想要验证心中猜想,立是向夏涵馨究其原因了来。 夏涵馨见慕思欢起了兴致,偏生想吊一吊慕思欢的口味。她俏皮的向慕思欢眨了眨眼,问了句叫人哭笑不得的话来。 “你猜。” 慕思欢淡淡一笑,顺着她的话猜了一番。 “是不是那药王姓灵,所以他的传人也跟着改了灵姓?” “不对,再猜。” 还猜?这没头没脑的,叫人怎么猜? 这下慕思欢可没耐心再猜了,直接就要向夏涵馨寻个答案来。 “你再不说来,天便要暗了,到时我可得走了。” “这灵之一姓呀,是药王所创门派其之掌门人才有资格拥有的姓氏。此门称为灵隐门,是以以这灵字为姓,代代相传了来。” 夏涵馨知道慕思欢不懂,没等到她开口相问,便是接着解释了来。 “说起这灵隐门呀,在百年之前还人丁兴旺得很呢。不过自打门中出了几个叛逆之徒自立门户之后,灵隐门人便是隐藏了踪迹,少有出现了。听说灵隐门的掌门怕再生事端,便吩咐了后代掌门只许收下亲传弟子一人,且亲传弟子只能为抱捡而回的孤苦婴儿。免得那弟子背信弃义,断了传承。久而久之,这灵隐门便成了一脉相承的门派来。” 难怪那静儿姑娘是个有名无姓之人了,原是因的这番规矩啊。 说到此处,夏涵馨的神情之中便是多出了些惋惜之色来。 “哎,这好好的一个名门大派,落得个只剩师徒两人的景象,说来实在有些惨淡。” 听夏涵馨这么一番说道,慕思欢也是有了一些动容。 那般盛名之派,如今却落得如此萧条下场,着实叫人唏嘘得很。 他们既有一身好本事,何故怕开枝散叶了去呢?此般藏着掖着,又是何必呢? 慕思欢不是门派中人,自然不懂他们的心思,也不知这门派之别对于他们有何种意义。 这背叛师门于他们来说,可比那偷师学艺严重多了。纵然门派之内人才凋零,也是万万容不下这欺师灭祖之徒的! 夏涵馨见气氛有些冷然,立是活泼的转了话头。 “得,我们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吧。” 夏涵馨转话转得如此之快,顿是让慕思欢有了些反应不及来。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有了?我说你还是听我的吧。你看你那后母,成天都想着算计于你。你这次出事保不齐就是她在背后指使的呢。你住在慕府我始终放不下心来,你还是听我一句,搬来我家吧。有我在,万不会有人敢欺负了你的。” 夏涵馨的这番关心,可算把慕思欢给感动坏了。她拉过夏涵馨的手,笑着回应到。 “馨儿就放心吧,我待在慕府里一样会好好的。我同你姐妹了这么久,难道还学不来你几分本事吗?她们想欺负了我,也得先掂量掂量轻重呢。” 慕思欢这几句话虽有一些调笑之意,却是叫夏涵馨有几分欣慰的。 欢儿总归是长大了,以前那逆来顺受的脾气已然收了几分,叫人放心了许多呢。 见慕思欢自有主见,夏涵馨便没再勉于她了。 慕思欢再听着夏涵馨天南地北的说道了一圈,将时日打发了许多,便欲同夏涵馨告辞而去。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请辞的话呢,就被夏涵馨的另一来客给阻挡了来。 第91章 闲话 来者雍容华贵,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子端庄,正是夏涵馨的母亲无疑。 夏涵馨一见到她,立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来。 “娘,你怎么来了?” 王妃扬起一抹春风拂柳的笑,边说着话边从丫鬟手里端过了精致的点心来。 “你倒先是忘了我寻你过来量体之事了?我见你们待在屋里聊了好些时辰也没过来,便让人做了些点心给你们吃。” 王妃放好点心,便是随意的落了座。 夏涵馨自然记得自家娘亲交代过什么事,只是她刻意没去罢了。 她现下还没许人家呢,娘就准备给她缝制嫁衣了。这做了嫁衣,不就要赶着她出嫁了吗? 除了那人,她谁也不嫁! 夏涵馨不想让王妃提起那嫁衣之时,忙做出很是欢喜的样子拿起了一块糕点,一番感谢想要打个马虎眼蒙混过关。 “谢谢娘。” 她咬了一口糕点,立是称赞道:“好吃好吃。” “你这丫头,都已经是大人了还这般不稳重,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哟。” 王妃话里虽然透着一股子无奈,眼神之中却满是宠溺的看着夏涵馨。 “娘,我这不是还没嫁吗?我在你身边待久一点不是挺好的嘛。” 王妃娇嗔的瞪了夏涵馨一眼,竟流露出了几丝小女儿家的风情来。 “尽说些什么胡话呢,哪里有女儿家不出嫁的?” 夏涵馨娇俏的吐了吐舌头,便是不敢再还嘴了。 “对了,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欢儿也是及笄了吧。” 王妃突是从夏涵馨那里转了话题来,实在打了慕思欢一个措手不及。 她正想告辞而去呢,这话头便无缘无故的扯到她身上了。 “是。” “可有为自己备好嫁衣?若是不急,我为馨儿制好嫁衣之时,应该正好赶上你及笄的时候。若欢儿不嫌弃,我便为你制套嫁衣可好?也怪馨儿,早些年我就说着要为她做上一件了,她偏要拖延到及笄之后来。” 早些年王妃以为夏涵馨不愿出嫁,才不愿早早逼迫了她。现下知道夏涵馨心有所属,自然得赶紧为她备好嫁衣的。不然到了出嫁的时候没件像样的嫁衣,成何体统? 慕思欢惊得愣了一愣,感动得一塌糊涂之后,忙是出声拒绝了来。 “多谢王妃好意,欢儿正着手于缝制嫁衣呢,就不劳烦王妃了。” 慕思欢还没想过嫁人之事,自是不及缝制嫁衣的。这番回答,自然也是假话。 这嫁衣一事,向来由女儿家自己动手缝制。当然,也有由娘亲代为缝制的。 王妃这话,是要将慕思欢当女儿看待呢。叫慕思欢怎能不感动呢? 可感动归感动,她却是难以承领王妃这份情的。倒不是因的她不喜王妃,这才拒绝了去。只是这份情意太过深重,她自觉无法回报罢了。 王妃见慕思欢神色动容,自然懂得慕思欢此番拒绝自己,并不是自己不受待见。 至于慕思欢为何拒绝,王妃却是不好再刨根究底的。 欢儿这丫头,从小就像个大人一般知情达理,有时真是想让她多些活泼劲来的。 “还是欢儿能干,哪像我家馨儿,整日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连双像样的绣花鞋都绣不出来。” 说到这里,王妃当真有些担心的。 馨儿不会女红,手底下还有丫鬟可以帮衬。可她这男儿心性,却是叫人伤神得紧。越是温柔如水的人儿,才越是叫男子心疼呢。 “娘~方嬷嬷都夸我女红日渐精进了呢,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差呀。” 夏涵馨将座位向王妃那边靠了一靠,拉着王妃的手便是好一番撒娇,顿是把王妃给逗得笑了。 “好好好,我们家馨儿也是个手巧的,也是个手巧的。” 夏涵馨听明白了自家母亲的应付之话,无奈的努了努嘴,便没再应话了。 尽管她不肯承认了去,可她这手艺也确是拿不出手的。也只有自家娘亲,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嘲笑她了。 “对了,欢儿的大哥上一年也过了弱冠之龄吧。怎的还没听说订婚的消息呢?” 王妃说话总喜欢调转枪头,每每都问得慕思欢一愣一愣的。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大哥身上了呢?王妃这突然一问,又是突兀又是顺当的得很。毕竟妇人间的闲话家常,也就这些可说的了。 慕思欢滞了一下,便是笑回到王妃。 “哥哥还没有心上人呢。” 慕思欢这一回答,叫王妃又是欢喜又是有些忧心。 王妃这问,自然是为夏涵馨问的。 慕文宇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若没有心上人,将馨儿许配给他也算是美事一桩。 只是不知他对馨儿的印象如何,两人能不能水到渠成一番。 “你大哥迟迟不成婚,可有同你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王妃今个儿怎对于哥哥的问题这般热心呢?难不成是想给哥哥说桩亲事? 以哥哥的年纪,倒也可以考虑考虑成家立业的事了。 “哥哥向来不同我说这些的。” “以你看来,你大哥是喜欢活泼好动一些的姑娘多一点呢?还是文静娴雅的姑娘多一点呢?” 慕府几个姊妹中,慕思欢与慕文宇最为亲近。慕文宇的心思,慕思欢该是能琢磨几分的。 王妃问得这般明白,慕思欢已然能肯定王妃想为哥哥说门亲事了。倒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让堂堂王妃当起了媒人来。 慕思欢一番联系,却是没能想到夏涵馨身上来。 毕竟慕思欢与夏涵馨太过亲近了,而夏涵馨又是个敢作敢为之人。慕思欢以为,夏涵馨若喜欢慕文宇,便会直接寻了她为两人牵线。 偏偏让慕思欢没有想到的是,唯独在这件事上,夏涵馨不敢大方道明了来。 慕思欢自然想为慕文宇寻个娇俏可人的嫂嫂来。可是慕文宇的心意如何,她当真是不知道的。 “这我也说不准。不过这缘分之事嘛,向来是没什么道理。” 慕思欢虽没给个确切答案来,却也没有直接把话说死了去。这缘分之事本就莫名其妙得很,谁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情窦初开了呢? “那欢儿觉得,你大哥会喜欢馨儿这般的姑娘吗?” 第92章 探听 王妃这般直白的问话,顿是将慕思欢惊得瞠目结舌了来。 王妃竟用馨儿做比了来!这寻常世家女子哪能与馨儿匹及呢?莫非是宫里的公主对哥哥心有爱慕? 这下叫慕思欢为难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哥哥心里怎么想的。说喜欢吧,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不喜欢吧,不仅得罪了那莫名之人,还得将夏涵馨给得罪了。 而夏涵馨现下,却是比慕思欢还要吃惊一些。就算她反应再是迟钝,如今也已完全明白过来了,王妃这是在帮她问话呢!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知晓了她喜欢那块木头,想要帮她一把呢! 母亲真是的!老跟自己说女儿家应该含蓄一些。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说得这般直接,叫欢儿猜出来了可怎么是好呀!若是此事不成,两人以后见面得多尴尬啊! 夏涵馨一番捉急害臊,却还是装作很是镇定的样子。竖起了一对耳朵来,想要听清慕思欢的回答。 慕思欢想选个两全其美的说法。顿了一顿,这才解出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来。 “哥哥常说馨儿落落大方,要我多跟馨儿学学。想来他应该挺是欣赏这般女子的吧。” 前边那两句话的确出自于哥哥之口,自己如今挑拣说来,也不算为骗吧? 慕文宇倒没说过自己欣赏夏涵馨的话来,其之本意,也是想慕思欢学学夏涵馨的活泼劲。 不过慕思欢这一番含糊,却是叫夏涵馨给高兴坏了。 原来慕大哥还跟欢儿说过这样的话呀! 夏涵馨再一回想慕思欢说的话,心头便如灌了蜜一样的甜腻。 夏涵馨虽然高兴,却也没忘记自家母亲还在这里呢。她见王妃又欲说话,怕王妃又问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忙是出声将王妃的话头打断了去。 “娘,你一直问东问西的做什么呢。慕大哥的心思欢儿哪里能懂啊,你再问下去,都得把欢儿给问傻咯。” 夏涵馨假意帮着慕思欢解围,以掩饰自己的羞意。 慕思欢没看出来,王妃却是明白自家女儿因何打断自己说话的。见夏涵馨如此害羞,王妃也就没想着再接着问了。 不过王妃难得见到夏涵馨害臊一回,便是笑着说了句戏弄她的话来。 “我又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看把你急得。” 见王妃如此明目张胆的调笑着自己,夏涵馨急得跺脚的心都有了。 慕思欢没能注意到夏涵馨的神色,见王妃不再问自己话了,便是松了口气来。 若然王妃再问她些关于哥哥的问题,她当真不知该如何替兄作答了。 王妃见把夏涵馨调笑得急了,立是转了话题。 “欢儿怎的不吃糕点呢?可是这糕点不合口味?” 听到王妃这般问话,慕思欢不禁有些汗颜。王妃一直拉着自己说话,自己若是一边吃食一边同她谈话,岂不是大大的无礼吗? 慕思欢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讪讪取了一块糕点来,在品尝之前先是称赞了一句。 “是这些糕点太过精致了,叫人舍不得下口呢。” 每每同慕思欢相处,王妃便会对她多出一分喜欢来。 慕思欢不管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叫人挑不出值得一说的错处来。 若是馨儿有她一半懂事,自己也不用操碎了心了。 只不过欢儿的这份稳重,却是不知要用多少童趣来填补的。 若然可以,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安然无忧呢? 慕思欢所受的委屈,王妃又哪里舍得叫夏涵馨承受呢? 几人刚刚沉默了一会儿,慕思欢便是说出了告辞的话来。 “天色渐晚,欢儿也该回府去了。今个儿实在是劳烦王妃了。” “说的什么话呢?馨儿与我向来把你当自家人看待,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以前慕思欢要走,夏涵馨都会有些舍不得。今个儿的夏涵馨却是异常积极,想要将慕思欢赶快送出了门去。 “我让秀姑姑送你吧。” 慕思欢临走之时,还不忘向王妃做了个揖来。 虽说王妃平常没有讲究这些个规矩排场,不过该有的礼仪,慕思欢还是不曾有失的。 慕思欢方才待在屋里,不知这屋外的情况。出了门后,才发现这屋外竟是下起了蒙蒙细雨来。 好在屋外的丫鬟已是备好了纸伞放在一旁。 目送着慕思欢打起纸伞离开之后,夏涵馨立是闹开了来。 “娘,你方才怎会问欢儿那些问题呀。你这不是叫我难堪嘛~” 说起来夏涵馨就生气得很。欢儿那般聪明,万一她察觉了什么,自己哪还有脸去见慕文宇啊。 王妃见了夏涵馨气急败坏的模样,立是明白自家女儿这次是真着急了。 她示意屋里的人退出了去,这才跟夏涵馨解释了来。 “娘不过是帮你问问那慕文宇的意思,这你都不乐意了?你不赶紧一些,那慕文宇被人抢去了怎么办?” “娘,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她已经小心了再小心了,却是不想,还是被自家母亲察觉出了蛛丝马迹来。 “知女莫若母,你有什么心思,为娘哪里能不知道?你这丫头,倒是藏得够深的。若不是为娘看出来了,你还打算瞒到多久呢?” 夏涵馨隐藏了许久的小心思被王妃一下子戳破了,本该心虚的她却是出乎意料的,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来。 夏涵馨现下也不想同王妃解释了,关注点全然放在了王妃之前说的话上。 “娘,慕文宇真的会被人抢走吗?” 慕文宇长相俊逸,又是个文韬武略的全才。虽然他平时木讷了一些,不过那些个世家小姐也是多有喜欢他的。 万一他哪日真与那些个世家小姐撞对眼了,自己可不得后悔死呀。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没道理她傻愣着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去吧。 想到此,夏涵馨立是着急了。 一见到夏涵馨此般着急的模样,王妃便是乐了一阵。 早知道馨儿有心仪之人,她也不会因得馨儿不想嫁人而焦急许久了。 “你先别慌,这慕文宇不是还没心上人嘛。” 第1章 遭打 近来,安阳城百姓说议得最多的,当属靖远侯世子与尚书府三小姐的婚事了。 都说靖远侯世子相貌清俊,仪表堂堂。如今二十有四,年少亦有为,乃众多名门闺秀心中的如意郎君之选。 而尚书府的三小姐,上月刚过十五之龄,正是好女待嫁的时候。传闻她才貌双全、貌若天仙,也是吸引了好些公子哥上门提亲。 不过,众人现下津津乐道的,倒不是两人多有合衬,而是两人太不般配了! 好好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小生,却要娶个病痨子回家做当家主母,如何能算是一桩好姻缘呢? 听说尚书府那三小姐已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这都能让她攀上侯府这门好亲事,想来那靖远侯世子也是个急色之人呀。也不知这三小姐生得如何貌美,才能令他如此神往。 这事洋洋洒洒传了不过几日,侯府便有人出面辟谣了。 说是世子尚无正妻人选,只是靖远侯夫人想给世子纳房侧室,让他定定心性而已。 此番嫁入侯府的,是尚书府庶出的二小姐,与三小姐并无干系。望大家不要再以讹传讹,坏了三小姐的名声。 好在两家交换庚帖之后,未及抬上大礼。这么一番说辞,倒也凑合着说得过去。 此事深究起来虽多有蹊跷,不过世人不知其中内里,也只能道一声滑稽罢了。 苦了尚书府的三小姐,无故被毁名誉不说,还被耽搁了这么一桩好的亲事。 侯府已然表明态度,自不会出尔反尔了去。就算尚书府对外解释了三小姐身体无恙,这门亲事也是无法挽回了。 这无事生非之人,自然就遭了尚书夫人的惦记…… 天刚蒙蒙亮,于尚书府中,主母方氏领着一班丫鬟婆子,怒气冲冲的上了府里四小姐的院里。 不去不知道,这官家豪宅里竟有这么一处田园好风光。 只可惜方氏等人不晓珍惜,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将这菜园子踏了个一片狼藉。 方氏手下的两个婆子一入院,便是直接入房架了四姑娘出来,迫其跪在了院中央。 一见慕思欢,方氏便怒上心头,手持藤棍将她一顿狠打后,才一番怒斥道明了来由。 “贱蹄子,你当我不知道是你惹的事呢!说,你为何要如此害你嫡姐!” 慕思妤病危之事,是从文月郡主那里传出的。是以侯府里的人,才把这件事记上了心。 这女子,要不真是病重至极,要不就是惹了郡主不快。如今郡主受宠,侯府自然犯不着为了这尚有余地之事,平白招惹上了郡主。当即便有了决断。 方氏明白,慕思妤同文月郡主素无往来,郡主怎会无端端的传她这样的损事来? 幕府的人都知道,慕思欢与文月郡主十分要好。但凡扯得上半点干系,方氏自然不分那青红皂白,将这造谣之事怪罪在了慕思欢的头上。 慕思欢对着面容狰狞的方氏也不害怕,明明吃了痛,说出的话却依旧甜腻,好似眼前这妇人真是她的亲生母亲一般。 “母亲,女儿也是为了姐姐着想啊。姐姐若然嫁入侯府,定是得触怒世子的。到时累及尚书府和母亲,罪孽可就深重了。” 慕思欢也不解释,直接就将罪名担在了身上。 方氏已然认定是她,她狡辩再多也是无用。早些认下这罪名,兴许还能少吃些苦头。 方氏凤眼一眯,重重的甩了慕思欢一个耳光,再是狠戾的扯着她的头发。 “贱人,你胡乱说些什么话呢!” 方氏狰狞中藏着几分心虚,暗下思量着:这贱人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她知道了些什么? “庭院深深,寂寞深几许?尺土寸地,又藏思念几何?” 正当众人诧异于尚未及笄的四姑娘怎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时,方氏却是心头大骇,不自觉松了手上的力道。 是了,她定然是知道那件事了! 知道那件事的人只有寥寥几人,且皆是她的心腹,慕思欢这小贱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母亲宽心,做女儿的,自当替母分忧的。不过母亲非得刨根究底的话,女儿也莫敢不从。” 慕思欢虽有把柄在手,却也不敢传扬了出去。 毕竟败坏了慕思妤的名声,她也讨不了好来。到时连累着尚书府的名声跟着臭了,她失去父心事小,引得祖母劳心忧神,那罪过可就大了。 方氏被慕思欢一威胁,脑筋一转,又是一巴掌扇在了慕思欢的脸上,留下五根通红的指印。 “疯言疯语的,不知所谓!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好好教导于你,才让你行将踏错,干下了这等嫉妒之行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妒心如此深重,今加罚你二十警棍,以儆效尤。若再生妒心,我必同你爹爹讲明,将你剔除族谱,逐出家门去。” 方氏扔下藤棍,假意痛心疾首的站至了一旁,吩咐着她手下的婆子。 “松青,执刑。” 方氏看着怒极,实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慕思欢知道了这件隐秘之事,方氏自然不能将她逼得狗急跳墙了去。 既不能将慕思欢收拾得狠了,又不能轻易放过她惹人疑心。只得勉强找了个借口放她一马。 众人心里虽有几分蹊跷,却也没法以只言片语推敲一二来。 柳妈妈作为知情者之一,自然知道主子如此放过慕思欢心有不甘。拾起那藤棍,便恶狠狠的往慕思欢招呼而来。 伴随着棍子“咻”的一声,慕思欢身上立马炸开了红印。 柳妈妈做惯了粗活,下手的力道自然重。几棍下来,比挨上方氏十几棍都痛。 慕思欢也不死撑,放开了声惨叫给方氏听,欲以此令她解气。 可方氏哪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呢?若不是方氏心有忌惮,非得琢磨着要了她的小命才好。 好不容易挨完二十棍,慕思欢已然不知自己流出的是汗还是血,令得那衣裳粘黏在了肌肤之上。 待方氏领着人马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口,才有小丫鬟敢上前来,将慕思欢扶回了屋去。 虽然她特地加穿了两件衣裳,却还是没能幸免于难,诸身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去。 鲜血透过层层衣衫晕染了外裳,绽出了几多血红色的花,艳丽得很。 空气里充斥着浓厚的血腥气息,令得那伺候的小丫头直作呕。 小丫头忍着呕吐和眩晕,费了好些功夫,才用剪子颤巍巍的将其衣物与皮肉分离了去。 慕思欢血肉模糊的背脊一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看得那丫头一阵龇牙咧嘴的,好不容易才将那些伤口细细的做了处理。 哎,小姐行事向来稳重,怎的就招惹上夫人了呢? 第2章 试探 慕思欢明着挨了顿打,府里流传的消息却是四小姐摔伤了腿骨,需在屋里静养。 便是慕思欢自个儿,也是严令院里的丫鬟这般说辞。 慕思欢年岁不大,心思却透亮得很。 她明白,方氏是怕把她逼得狠了,落个鱼死网破的局面,才忌惮着她几分,留了她一条性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是不愿走到那个地步的。 虽说父亲不是个糊涂的,但方氏毕竟还是这府中掌事之人。她想在这府里安生过活,又如何能不看当家主母的脸色行事呢? 慕思欢卧床第二日,二小姐慕思芸便是带着好些伤药补品探病来了。 两人虽然不是一母,可这府里谁也知道,慕思芸是最为关心慕思欢的。 兴许是因为同为庶出,她才将慕思欢视为同根吧? 当然,对于她的好,慕思欢也是做足了回报的。不然也不会在造谣之时,不忘美化慕思芸了。 “听下人说四妹妹你摔伤了腿,可把我好一阵吓。这不,昨夜就命了人炖了这参汤,赶在今早拿来给妹妹补补身子。” 参汤? 看着那食盅里硕大的整根老参,慕思欢不禁暗叹。 能嫁入侯府果然不错,不然平常这些个贵重东西,哪轮得到她们随意享用? “劳二姐姐费心了,妹妹在此谢过姐姐了。” 见慕思欢这么理所应当的喝着参汤,慕思芸心里突是有了些气闷。 以她如今的身份,慕思欢怎能半点惊羡奉承也无? 慕思芸着实寡情得很,就惦记着自个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半点不想她如今的身份是谁成就的。 慕思芸心里虽然不悦,却也明白现下不是她发作的时候。 慕思欢坏了慕思妤的姻缘,方氏却轻易饶恕了她。其中秘密,她自然得一窥究竟了。 慕思芸强做欢笑,亲切的坐在了慕思欢身边。边说着话,边故作关心的揭开了慕思欢盖着的棉被。 “妹妹怎的这么不小心给摔伤了?来,让姐姐看看伤势严重与否。” 慕思欢尚未猜透她的来意,便是没做掩饰,任她掀开了棉被去。 慕思芸见慕思欢穿着里衣,又不好亲自动手替她挽起裤腿。便故做睁眼瞎,将慕思欢手里的汤碗打翻了去。 “呀!四妹妹没事吧?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没留意到妹妹手上的参汤。真是对不住妹妹了。” 慕思芸说话间急切的拿出了丝绢,手忙脚乱的擦拭着慕思欢身上的汤渍。 那热汤渗在慕思欢的伤口上,惹得她好些生疼。明知慕思芸是故意的,却还是得忍着痛原谅这“无意之举”。 “二姐姐不必自责,不碍事的。” 慕思芸刻意为之,又怎会为此事自责呢?她将沾湿了的丝绢递给了自己的丫鬟蓝蝶,便是使唤到慕思欢的丫鬟。 “红绸,还不快给四小姐更衣。” 红绸一得令,赶紧找了干净的衣裳来,小心翼翼的替慕思欢更换着。 慕思欢仅有一件肚兜遮身,背上横七竖八的血疤自然露了个遍。 慕思芸见到这些密密麻麻的伤口,心里直发怵。待慕思欢穿好了衣裳,她才醒过神,云淡风轻的提起了方氏来兰院找茬一事。 “四妹妹,我听说昨日清晨,母亲很是生气的入了你的院子。你实话跟姐姐说了罢,可是母亲罚了你?” 慕思芸这么一问,慕思欢便有些琢磨出她的来意了。 “姐姐言重了,母亲教导本是应该,哪算得上罚呢。” 现下又无外人在此,这丫头怎的还是不肯松口? 慕思芸心里着急,先是沉不住气了,抓过慕思欢的手便是好一番情真意切。 “你呀,就是性子纯良得紧。你要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姐姐自会替你做主。” 慕思芸还未出嫁,就敢明目张胆的跟方氏对着干了。看来这侧室之位,令得她底气十足呢。 即便是与人为妾,也受之欢喜,甘之如饴吗? 慕思欢不懂,也不想懂,更不想自个儿卷入这浑水之中。 “妹妹不觉委屈,谢二姐姐关心了。” 见慕思欢咬牙不认,慕思芸脸色骤变,语气转冷。 “妹妹不说我也知道。昨日方氏领了人来将你打得遍体鳞伤,对是不对?” 慕思芸顿了一顿,不见慕思欢开口,又是接着往下说到。 “你该知道,方氏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个秘密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你不如说与了我听,我自能保你安枕无忧。” 慕思芸一番话说得狂妄至极,连敬语都懒得用了。 对着此般傲慢的慕思芸,慕思欢只剩无奈了。 “姐姐心中之事已然如意,何必再过多执着?姐姐这话说得很对。我贪图姐姐的好,也是贪得了一时而已。姐姐如今只需等着日头到了,安安心心的嫁作他人妇。旁人的事,便别放在心上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慕思欢也不怕把话给挑明白了。 她那个所谓的秘密,威胁方氏尚可,却是无法撼动方氏地位的。便是父亲,也不会希望这件事摆到堂面上来的。 不仅讨不得好,还会连带着尚书府声名狼藉。这是何苦为之? 慕思芸被慕思欢说得又羞又臊,很是尴尬。脸色变了好几轮都没缓和过来。 慕思欢拿她的话来堵她也就罢了,还非得提醒她现下的身份是拜其所赐。 哼,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妹妹不愿说,姐姐也就不多勉强了。妹妹这份恩情,姐姐自不敢忘。姐姐就此告辞,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慕思芸再拉不下脸呆在屋里了,撂下话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以为慕思欢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现下看来,是在跟她扮猪吃老虎呢! 看着慕思芸离去的背影,慕思欢不禁苦笑。 她知道,慕思芸对她好,是为了彰显同为庶女的优越感。她也知道,慕思芸对她的哭诉是假,想让她傻乎乎的破坏慕思妤的姻缘是真。 偏偏,她领了慕思芸的虚情假意。 毕竟,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是慕思芸啊。即便做假,却也假得切实。 可惜了,慕思芸如今想要的,她没有。 人呀,为什么总是贪心不足,得一想二呢? 第3章 打发 慕思芸刚回到梅院,便被肖姨娘唤至了里屋去。 待她入屋打发走下人后,肖姨娘便是着急问着情况。 “芸儿,你这次去兰院,可问出了些什么?” 一提起此事,慕思芸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一张娇俏的脸蛋,瞬间拧成了一团,凶恶得很。 “那死丫头嘴紧得很,什么都不肯说。我看她就是个天生的贱胚子,上等人不愿做,非得做方氏眼皮子底下的一条狗!” 慕思芸骂完,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她悠哉坐下喝茶,肖姨娘却是眉头紧锁,教训起她来。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能说出这般污言秽语?你可是要嫁入侯府的人,平日里需得谨言慎行才是!” 慕思芸本是个极为克制自己的人,今日是被气得很了,才不受控制的说出了这样恶毒的话来。被肖姨娘一教训,她立即缓了缓神色,柔声说到。 “我自然是知道谨言慎行的。可方氏不倒,姨娘便无出头之日,我也就毫无扶正的希望了。你说我能不急吗?” 若是慕思欢在这里,不免要叹一句慕思芸心大了。 一个庶出小姐,能嫁入侯门已是幸事,更不用说慕思芸还是为世子侧室了。 靖远侯世子娶她为侧,不过是因为骑虎难下罢了。就算方氏倒台,肖姨娘被扶正。慕思芸有了嫡女的身份,也未必够格成为世子正室。毕竟肖姨娘娘家势弱,并无任何助力可言。 再说了,以肖姨娘的身份,未必能被扶正。不然当初慕尚书原配死后,也不会另娶继室了。 这个道理,肖姨娘当然是明白的。毕竟女儿如今身份不同了,便意味着她的地位也不一样了。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她的眼前,她也没道理不把握不是? “不急。既然慕思欢能抓住她的把柄,我们自然也能窥探一二。现下最要紧的,是你能顺顺利利的嫁入侯府。” “放心吧,姨娘。我一定万事小心,不会出半点岔子的。” 肖姨娘定睛看着千娇百媚的慕思芸,越发觉得慕思芸贵不可言。 幸而自己求了老爷让芸儿晚些婚嫁,才促成了这段美好姻缘。 自己的芸儿完美至此,怎可被那些个穷酸汉给耽误了终生? 这头的慕思芸一门心思做上等之人,那房的慕思欢却是不敢苟同的。 慕思欢安于现状,只望寻一良人相守一生。 偏偏命运作弄,硬生生的将她拉离了轨迹。令得她规划好的平凡之路,遍布荆棘…… “小姐,你明明是被夫人给打伤的,怎么不肯让二小姐帮你说明呢。” 红绸替慕思欢上着药,莫名的挑起了慕思欢不爱听的话头来。 慕思欢也不应话,等红绸替她抹好了药膏,随口就革了红绸的职。 “红绸,崔妈妈前些日子说她那里缺些人手,你便去帮帮她吧。” 红绸满面的不可置信,神色间有惊有怕,显然没料到慕思欢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伺候小姐七年了,小姐怎会如此随意将她打发出去呢?她好好的一个大丫鬟,何至于落到去洗衣房做粗活的田地? 红绸想着慕思欢仅是个十三岁的丫头,向来没做过什么狠下心肠的事,便是大着胆子曲解了慕思欢的话。 “小姐的伤还未大好,身边怎能少了照顾的人呢。我见芷舒闲来无事,奴婢让她去帮帮崔妈妈好了。” 红绸话音刚落,慕思欢锐利的目光就直直的射向了她。 那双眼睛好像钻进了红绸的心窝里,捏着她的命脉似的,令得她浑身不自在,不自觉的缩了缩肩。 “跪下。” 慕思欢的声音软绵绵的,透着几分稚气。却是在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威慑,迫得红绸心虚的应话而跪了来。 “既然你没听懂,我倒是不介意跟你说个清楚的。我现将你罚去洗衣院做粗使丫鬟,不得再入兰院伺候。如此明白,你可懂了?” 红绸从没见过小姐此般咄咄逼人的模样。想告饶吧,心头又害怕得很。只得老实领命,退出屋去。 “慢着,你说得也对,现下我身边没个人伺候也是不行的。” 被慕思欢叫住,红绸心中一喜,还以为事有转机。结果慕思欢后话一出,立即绝了她的念想。 “方才你说到的那个芷舒,便让她来伺候我吧。” 红绸这丫头,自然不能再用。虽说她还未做出什么害事来,可总归是一颗毒瘤,不得不拔的。 慕思芸说话之时全无避忌,慕思欢就明白红绸已然变节了。昨日挨打后也不见红绸来伺候,想来该是去了梅院告密了吧。 她六岁之时,红绸便在她身边伺候着了。 此间七年,她概没有刻薄刁难于下人的时候。不说如姊妹一般对待,不过念其主仆情份,也该是有一些的。 慕思芸给了红绸什么好处,才令得红绸背主弃义的? 论起财名两样,也只有钱财最为实际了吧。 心安理得的过踏实日子不好吗? 慕思欢这番感叹,不只有感于红绸,也是同感于慕思芸的。 她有些不明白了。帮慕思芸,究竟是对是错? 罢了,便是没有慕思芸,她也是不会让慕思妤嫁进侯府的。 听说靖远侯世子外表谦谦,实则狠毒奸诈。与其让他因为慕思妤的事而迁怒于尚书府,还不如助长了慕思芸的野心,让她嫁入侯府呢。全当全了这么些年的姐妹情谊。 至于今后之事,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4章 犯病 慕思欢休养的这几日,只有大哥慕文宇和老夫人身边的余妈妈常是关心于她。 她如今独自行动尚还有些勉强,便打算让人搀扶着拜访老夫人去。 昨日余妈妈到访,说老夫人甚是想念她。慕思欢这才心里着了急,忍着浑身伤痛也要出去。 芷舒这丫头甚是贴心,非得背着慕思欢到老夫人的院门口,再扶着她进去。 芷舒身板瘦弱,一身骨架硌得慕思欢不甚舒服,却是令她欣慰得很。 当初将芷舒这个扫地丫头提做大丫鬟,慕思欢只愿她老实本分就好。没想到这随意一点,竟点来了个知恩图报的。 那日慕思欢被方氏毒打了一顿,便是芷舒将她扶回屋里,细心照料的她。也因为此,慕思欢对芷舒多了几分好感。 芷舒做事,不说是面面俱到,尽职尽责还是算得上的。 她办事卖力,照顾慕思欢也很是尽心。最让慕思欢满意的,当属她费力不讨好的,将院子里凌乱的蔬菜瓜果都种回去了。 虽不知芷舒这番作为,真心实意有几分。不过看着修整规矩的院落,总归是叫人舒心的。 于慕思欢来说,底下的丫头懂得为主办事,便是个不错的了。至于其他,她不做要求。 慕思欢被芷舒扶进了老夫人的屋子,便见老夫人坐在堂前,甚是惊讶的看着她。 她一声祖母还未及出口,老夫人便是怒气冲冲的发了声,径直向她走来。 “你,你,你给我跪下!” 慕思欢虽不理解老夫人何来这么大的火气,动作上却是不敢怠慢,忍着周身的疼痛,“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慕思欢这一跪,扯得背上的皮肉撕开了来。那钻心的疼痛直逼入脑,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祖母是在怪罪她这几日没来吗? 慕思欢心里正暗暗猜测的,就被老夫人一记狠重的巴掌打醒了来。 慕思欢直愣愣的看着老夫人,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究竟是什么事,惹得祖母生这么大的火气! 这下不仅慕思欢被打懵了,连余妈妈都震惊得心脏突停了去。 四小姐虽说是个庶出的,却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了。老夫人怎么舍得打她呢? 若不是那一巴掌响得实在,余妈妈真会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了,没看得清醒。 老夫人刚刚还好好的呢,怎的一下子就性情突变了去? “你当真好狠的心,非要嫁给那么一个武将,同他远去边疆。悠悠十载,你可惦念为娘半分?既然你舍弃了骨肉之情,你现下又回来作甚!滚!你给我滚!” 老夫人说话间,已是老泪纵横了去。此般痛心模样,实在令人心揪。 一听老夫人这般说辞,慕思欢就知道老夫人又是记起了她的心病来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老夫人现下记着的,是姑母离去之后的片段。 慕思欢实在不能放任老夫人如此伤心,只得硬着头皮冒认一番。 “娘,女儿不孝,女儿知道错了。若娘不肯原谅女儿,女儿便就此长跪不起。” 老夫人说出的话虽是不近人情得很,可慕思欢明白,祖母的心始终是向着姑母的。 要是自己假装姑母认错,能让祖母宽心,她便是再挨十个巴掌也是甘愿的。 “当初你走得决绝,何曾记得过孝道两字?你现下又何必惦念于我,来同我一番矫情!” 老夫人心里着实生气得很,难以平复。她拂去慕思欢扯住她衣袖的双手,以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神色复杂的看着慕思欢。 余妈妈见此,也是明白过来老夫人犯病了。 四小姐如此作为,是不愿意老夫人为此伤心吧。 实则她们都明白,这般作用不大。四小姐现下让老夫人宽了心又能如何呢?老夫人指不定转眼就把此事忘了。 不过慕思欢有此心意,余妈妈也只得附和着她。 “夫人,小姐已经知道错了,不如让她起来说话吧?” 经余妈妈一番推波助澜,慕思欢又是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娘,你就原谅女儿吧。女儿真心知错,不敢再有违于娘了。” 芷舒在一旁看得呆了,不明白是眼前的三人疯了,还是她自个儿梦魔了。她傻看着余妈妈跟小姐一唱一和的,半点儿也不敢吱声。 听慕思欢这么一番应承,老夫人添了一些神采,试探着问到她。 “你当真知错了?” “女儿自然不敢欺瞒娘亲。” 老夫人一听此话,犹豫了一会儿,便将慕思欢扶了起来,握着她的手道:“那你就长住洵阳伴我左右,别再去那荒无人烟的边疆了。” 慕思欢见老夫人放宽了心,忙是点头答应着她,并拿出了绢帕替她拭泪。 两人相扶着落了座,老夫人又是关切问到:“今日怎的不见那蛮汉,只有你一人回府?可是他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这……” 慕思欢被老夫人问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了。 恰在此时,老夫人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来。 “娘可是觉得乏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屋歇会儿,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老夫人本想出声拒绝,却又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只好挽留着慕思欢。 “那你今日住在府里可好?” “好。娘不叫我走,我就一直在府里住着。” 这下可算是让老夫人心里乐开花了,连连笑道:“好,好,好。” 老夫人回房躺下不久,就睡了过去。 慕思欢见她睡得安稳,便跟余妈妈告了退,回了自个儿院里去。 余妈妈送走慕思欢,见老夫人面带微笑睡容安详,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悲哀。 哎,老夫人的失魂症,越发的严重了…… 第5章 话别 自打慕思欢能下地走动后,每日必去亭枫轩给老夫人请安。 这些个孙儿孙女中,也只得慕文宇和慕思欢于老夫人处走动得勤些。其他人,与老夫人都不甚亲近。 反正老夫人易忘事,便是你对她好也是白费功夫。何必多此一举呢? 芷舒每次陪着慕思欢来亭枫轩,老夫人记着的事皆大有不同。 老夫人有时清醒着,慕思欢就还是那个四小姐。有时犯糊涂了,也就把慕思欢认作慕琇英了。 对此,芷舒已然见怪不怪了。 不过老夫人虽常有认错人的时候,却是没再打过慕思欢了。 老夫人的健忘之症已犯几年了,此间请了好些大夫,都无人可医。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夫人记忆衰退,昨日事明日忘。 如今老夫人的病情是越发严重了,平日里常是忘了某一件事,直至回想起来才觉难堪。 今日老夫人精神大好,难得有了正常模样。 她少有清醒之际,自是想跟慕思欢多多相处的。不过她现下另有要紧之事,便只得极快的将慕思欢给打发了去。 “余容,你速去明承轩,将德儿请来。” 有些事,她是该交代下去了。 余妈妈见老夫人这般的严肃模样,就知道老夫人是在想着那件事了。想劝她一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从了她的愿,火急火燎的跑去找人去了。 余妈妈不知老夫人能清醒多久,一刻也不敢怠慢,希望能完成老夫人交代之事。 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能记得多久,一直定在座位上想着此事。生怕她一动,就把此事忘了。 老夫人口中的德儿,自然是现下的一家之主——尚书大人。 慕清德此时正在书房考究兵器图纸,见余妈妈跑得满头大汗,也是不敢有所拖延,放下手里的工作就跟着余妈妈回了亭枫轩来。 慕清德赶到亭枫轩,见老夫人好好的端坐在堂前,心头大定。 他正想开口,就被老夫人打断了话头。 “你莫要说话,坐下听我说便是。” “是。” 慕清德心中有疑,却不敢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头。只得如孩童一般规矩坐下,静听老夫人说话。 “我如今也到去陪你爹的时候了。有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我挺是中意宇儿和四丫头的,便想将这些身外之物给了他们。你就宇儿这么一个儿子,他又是嫡子,这个家自然得由他接手的。宇儿是用不着我担心的了,我也不问你多要什么,就把我自个儿的东西留给四丫头,你可有异议?” 老夫人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四丫头尽心尽力的伺候了她这么多年,她理应为其谋个好出路的。 “娘说的自然作数。” 老夫人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语,顿让慕清德心生警惕。 母亲老当益壮的,安排这些个事作甚? “既然你这个做爹的答应了,就别让人欺负了四丫头,将我给她的东西夺了去。得了,你也别在我这耽误功夫了,回了吧。” 慕清德这般不清不楚的被老夫人下了逐客令,心里更觉不对劲了。他告退之时使了个眼神,示意余妈妈送他出了房来。 两人走到房外的角落里,慕清德便是问到余妈妈。 “余妈妈,你平日里都待在老夫人的身边,可知道她今日这般反常是为何?” 余妈妈表现得有些迟疑,吞吞吐吐的答不上话来,显然是知道老夫人为何这般反常的。 “这,这……” “有话直说便是,还能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慕清德一番追问,立即点醒了余妈妈。 也是,大人是老夫人的亲生子,自然没什么难言之隐好欺瞒于他的。 “老夫人她,最近时常忘记如厕。” 便是余妈妈说来都觉有些难为情,更别说老夫人这个当事人了。 慕清德一听,也是全明白过来了。 “我娘她,可是存了那般心思?” 慕清德虽然问得隐晦,不过余妈妈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他所问之事了。 “应是如大人猜想那般。” “她怎可这般糊涂!” 余妈妈一承认,慕清德顿时急了,忙是转身回了屋去。 哎,老夫人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多久了? 余妈妈虽然也舍不得,可她知道,老夫人现下难得的明白着呢。 见慕清德火急火燎的回来,老夫人心里也是明白。 “我儿,为娘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你若想为娘走得安稳,就莫要相劝。莫让为娘走在那黄泉路上,怪罪于你。” 慕清德依旧没来得及开口,老夫人就堵回了他满腔的话头。 老夫人脸上的皱纹还泛着一些水光,想来是刚刚抹去了眼泪。 慕清德这才想起,他来的时候老夫人已沾湿了衣裙。原以为是老夫人不小心打落了茶水,如今才算明白是个什么事了。 母亲那般骄傲之人,现下却要面对如此难堪之事,想必其之内心早已崩溃瓦解了。即便他留得下人,母亲怕也是生不如死的。 “母亲好走。” 慕清德哽咽着说出了离别之话,满是悲伤的离门而去了。 他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呢! 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真无能!眼见自己的亲娘往死路上退,也无能将之救赎! 慕清德懊恼气恨之间,眼里已是泛起了点点泪光…… 第6章 相识 这日,正是秋风送爽的好时节。 兰院里的蔬菜瓜果虽已凋零枯死,那两棵常青树却是长势极好,招摇着一身绿枝。 此时宽大的树影下,正遮藏着一个娇俏人儿的身影。 文月郡主的丫鬟老早就来尚书府候着了,直等到慕思欢起了身,这才被叫进了院里来。 慕思欢急急做好打扮出了房,便是向来人告罪一番。 “让秀姑姑久等,着实是失礼了。” 这秀姑姑年纪不大,却是安阳王妃亲自栽培拨给文月郡主的丫鬟。是以慕思欢称她一声秀姑姑,对她很是客气。 “四小姐客气了。昨日我家主子便吩咐了我今早来此候着四小姐,带四小姐入府一聚。” 涵馨这般着急请她过去,想必又是有什么稀罕玩意邀她观赏吧。 “有劳秀姑姑了。” 王府来人接她,总会先在主母那里报备一声。是以慕思欢也不用多做报备,就可直接同秀姑姑出府了去。 权势这东西,也只有在这时候慕思欢能发觉到它的好来。 要问慕思欢如何能结识上文月郡主这般的大人物的?那还得从两人的幼时之事说起。 那时慕思欢刚满五岁,恰逢老夫人七十大寿,安阳王和王妃带了夏涵馨前来做客。 当然,仅凭慕清德一个尚书之职,倒是请不动安阳王亲自来此的。不过慕老爷子乃三朝元老,立下大小功劳无数,老夫人的身份自然不一般了。 也正是因为慕老爷子戎马一生,令得老夫人过得提心吊胆的。她才特命慕清德弃武从文,做了个文官。 夏涵馨在自家府里嬉闹惯了,便是在其他地方也如自家一般,安分不下来。趁着嬷嬷一个不注意,她便从席间溜了出去。 她无聊得东蹿西窜的,一时在院里迷了路,转悠到了慕文宇的院子来。 慕文宇的院子平常都有人守着,偏偏那日府上大喜,那些人偷懒凑热闹去了,令夏涵馨溜进了院来。 “你是谁?这院子不让进的,你快出去。” 慕思欢正巧过来陪慕文宇说话,入院就见夏涵馨在院里瞎转。一声怒喝,便要驱她离开。 “我可是文月郡主,你敢拦我?” 夏涵馨做事向来随心,哪是个肯买账的主?秉着你不让我进,我偏要进的道理,推开慕思欢便要闯进屋去。 慕思欢仅有五岁之龄,没听过文月郡主的名头,也不知这名头代表的含义。只知这房子不让进,非是拦在了夏涵馨面前。 夏涵馨怒了,就使出蛮劲狠推着她。 结果慕思欢也被逼急了,两人谁也不肯让谁,互相推搡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便成了对打的局势。 安阳王曾是武将,夏涵馨自然学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再加上她本身就比慕思欢大上两岁,更是把慕思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干嘛欺负我妹妹!你快滚!再欺负我妹妹,我可要打你了!” 慕文宇透过门缝看到慕思欢被打得趴在地上,立即火冒三丈,出声怒吼到夏涵馨。 他狂躁的敲打着门,想吓退夏涵馨。要是他出得了门,怕是早就飞奔过去踢走夏涵馨了。 夏涵馨被吼得一愣,疑惑的看向了声源之处。门缝里那凶狠的目光吓了她一跳,顿是令她忘记了打人之事。慕思欢趁着机会,立即从她手里蹿了出去。 慕思欢一直被打,自然心有不服。刚脱身就一拳往夏涵馨脸上招呼了去。 夏涵馨被打了一记重拳,顿时抓狂,想掐死慕思欢的心都有了。 正在夏涵馨撸着袖子准备暴打慕思欢的时候,夏涵馨的嬷嬷到了。 “主子,原来你在这里啊!你哟,可把嬷嬷吓坏了。呀,这脸怎么都给抓破了?” 那嬷嬷进院来先是一番抱怨,随即在见到夏涵馨正面的时候,惊声尖叫了一句。 慕思欢力气虽弱,不过胡乱动了一番手脚,还是让夏涵馨吃了一点苦头的。 “这刁民,不让我进屋去,还打了我!” 这下可把慕思欢说委屈了,泪水在眼里打着圈,突突直冒。 “明明就是你蛮不讲理,都跟你说了这屋不让进了!” 那嬷嬷见屋子大门紧锁,顿觉不对劲。她细思极恐,便是出声劝着夏涵馨回去。 “主子,既然这是人家府里,我们还是不要乱闯,回去了吧?” “不回,我就不回!” 嬷嬷没了法子,也不管夏涵馨哭闹,抱着她就惊慌失措的离开了。 夏涵馨不甘心被抱离了去,心里都快恨死慕思欢和这嬷嬷了,直想着怎么报复呢。 回到宴上,安阳王妃也没询问夏涵馨这脸上的伤哪弄来的。直至筵席结束后回了王府,王妃这才让了夏涵馨细细说来。 夏涵馨早就想对王妃哭诉了,只因被安阳王狠瞪了一番,才没有及时发作罢了。王妃现下一问,她的眼泪立马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夏涵馨不仅说了自己遭人欺负了,还顺道提了句院子里有个锁在屋里的小哥,凶得可怕。 这下可把王妃吓坏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慌忙找了府里的大夫来给夏涵馨诊脉。 夏涵馨不懂,王妃还能不懂?外头早就流言四起,传着慕尚书的儿子犯了天花。 慕老夫人大寿的日子也不见其唯一的嫡孙,想来那锁着的小儿十有八九是慕文宇了。 那可是不治之症,沾染上了怎么了得! 王妃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着急,气得将夏涵馨的贴身嬷嬷打罚了一通,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么大个人,怎么看个小孩都看不住! “馨儿,你好生看着。她今日因你受罚,也是代你受罪,你以后可还敢四处乱跑了去?” 夏涵馨眼见那嬷嬷挨了几十个板子,腰身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自然被吓得连连摇头。 王妃也是怕将夏涵馨的性子惯野了,才让她第一次见识了这般残忍的惩罚。真要说到打她一顿,王妃当然是下不去手的。 好在夏涵馨经此一吓,懂事安分了许多,令得王妃很是欣慰。 夏涵馨当时虽然年幼,不过私下里逼问了嬷嬷缘由后,也是有些明白慕思欢拦下她是为她好了。 小孩子心性单纯,她虽不好意思道歉,却是打从心眼里认可了慕思欢这个人。 是以幕府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她硬是缠着王妃带她去了幕府,强行收下了慕思欢这个小妹。 起初慕思欢并不怎么待见她,结果她热情似火,一番冷情也没浇灭了她的心思。一来二去,两人性子相合,竟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世间缘分,真是奇妙。 第7章 喜事 慕思欢入了王府,刚踏进夏涵馨的院子,夏涵馨就热情的扑了过来,急切切的拉着她的手道:“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于你,你先猜猜是什么。” 难得见涵馨如此开心,想来此事是件非同小可的欢喜之事吧? 慕思欢意念忽闪,突是想到了前阵子夏涵馨烦恼着皇上欲为她赐婚一事。 “难道皇上不打算赐婚于你了?” 夏涵馨瘪瘪嘴,满不在乎道:“这能算什么好消息,反正我不答应他们也拿我没法子。” 若是那人与她情投意合,她还愿得皇伯父赐婚呢。只是现下八字没那一撇,才令得她好生发愁罢了。 夏涵馨顺心如意惯了,还有什么特别之事能令她开心非常呢? 慕思欢着实猜不出了,便是笑看着她,随意胡扯了一句。 “总不会是王妃准许你弃文从武了吧。” 若真如此,夏涵馨就该敲锣打鼓着去慕思欢那里大肆宣扬了。怎还有这耐心,在府中规矩等她。 “你瞎猜些什么呢。我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被你说成什么样了。要让我娘听到,又是得多给我请个教习女官了。” 听夏涵馨这么一本正经的夸着自己,慕思欢不禁暗笑,只得心道一声服气。 夏涵馨本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性子,没等着慕思欢再猜便是自己透露了口风来。 “我要说的这件事,跟你大有关系。” “跟我有关?” 慕思欢不自觉的问出了声,心头满是好奇。 怪了,她有什么喜事是自个儿都不知道的,需得着夏涵馨告诉她? “宁洪大将军要回京都了,你说是不是个好消息。” 回来就回来呗,干她什么事呢? 慕思欢思路未及回转,尚还有些犯迷糊。猛然醒悟之后,立即扬起了精神。 “你这话可是真的?消息准确与否?” “我爹都准备着给他办接风宴了,你说是不是真的?要不是我爹不许我乱跑,我就自个儿找你报喜去了。” 得了夏涵馨的肯定,慕思欢顿时呆不住了。还没进到屋里呢,就准备离开了。 “这当真是个极好的消息,我得赶紧回去告诉祖母才是。今日暂且别过,改日再好生感谢于你。” 慕思欢嘴上说着告辞的话,一颗心已然飞回了幕府去。 “喂,你才刚来就要走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眼见夏涵馨耍起了任性的小脾气,慕思欢只得先讨好于她。 “好馨儿,你也知道我祖母盼这天盼了多久了。改天一定陪你多待些时辰,可好?” 慕思欢的祖母忘性大着呢。便是她回去说了这个消息,也不见得那老太太能记得住。 夏涵馨见她开心得紧,也不好当头泼她一盆冷水,只得好声好气的将她送走。 “行了,知道你最有孝道了。赶紧回去吧,我叫下人给你准备马车。” 慕思欢连声道过谢,便是跟着秀姑姑踏上了回程。 她满面春风的行在路上,心里藏不住的欢喜源源不断的溢出了胸口来。 两人走至前门,便见王府的管家恭敬的送着一个年轻男子。距离尚远,秀姑姑就停了下来,带着慕思欢俯首作礼拜着那男子。 那男子只穿了一袭简单白衣,却是贵气天成,高高在上得很。四周奴婢,无不叩首相送。 若只是普通的达官贵人,在王府之内不该有这般礼待的。他到安阳王府还能有这么大的派头,想来他也是皇室中人吧? 难怪今日来回馨儿院子时特意绕了远路,该是王爷在院里招待这位贵客吧。 慕思欢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男子。不过对其印象,却是说不上好坏来的。只觉得其气势冷然,该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应当远离为妙。 那男子出府之时,眼光不经意的扫过慕思欢这处。吓得她赶紧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埋深了自己的头颅。只那一双冷冽的眼神,被慕思欢记下了心来。 待那不知名的男子离开后,秀姑姑才带着慕思欢出府坐上了马车。 慕思欢一上马车,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雀跃了起来。 要说宁洪大将军,慕思欢倒不是多有熟悉。可要说到他的夫人,慕思欢就熟悉得只差见上一面了。 为什么说只差见上那一面呢? 慕思欢常听祖母和余妈妈说起自己的姑母慕琇英,还时常扮演着慕琇英的角色,自然对她很是熟悉了。 不过这十多年来,慕思欢都未能见过慕琇英一面。是以慕思欢对她熟悉之中又带有几分陌生。 陌生归陌生,她心里还是百般渴望见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姑母的。 说不定姑母一回来,祖母一个高兴,病就大好了呢。 慕思欢在马车上激动的猜想了多次,祖母听此消息会是怎么高兴的场景? 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出人意料的场景。 第8章 逝世 慕思欢欢天喜地的来到亭枫轩,顿感气氛不对。 虽说往日里这边也是清静得很,可慕思欢总感觉今日静得有些过分了。 院里突然多出了十几个丫鬟来,理应是个热闹的场景。可现下氛围如此死气沉沉的,自是让人心生不安了。 慕思欢心下慌张,赶紧迈开步子朝里走去。她还未入得房门,就险些被里头的景象吓晕过去。 她强定心神,不断的在心里劝慰着自己。 祖母昨天还精神大好的跟她说着话呢,定然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慕思欢无视满屋子悲切的人,轻手轻脚的来到余妈妈身旁,生怕扰了祖母的清梦。 “余妈妈,祖母她……” 她小心翼翼的问着话,满心祈祷着心里的回应。 “老夫人她……殁了。” 得到确切的消息,慕思欢顿时红了眼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很想问个明白。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人,今个儿就这么突然的走了呢?可是她现下满腔的悲切堵在喉头,道不出一句疑问来。 慕思欢默然走至床边跪了下去,握住了老夫人露在被外的手。 她看着老夫人苍白的面容,不住的流着眼泪。 从小到大都不擅长流泪的她,如今却像个落了水的水娃娃,随便一挤便泪洒成河了去。 慕思妤和慕思芸看着哭成泪人的慕思欢,只觉她好笑得很。祖母都去了,爹也还未回府,她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呢。随即两人被自家母亲一瞪眼,立马收起了眼里的不屑来。 小妹慕思欣不过六岁,还不懂得生老病死一说。见四姐姐哭得伤心断肠,便是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屋里某些人听到哭闹很是不耐,心里直道晦气。若不是因得余妈妈在这,怕余妈妈在慕清德面前说道她们,一个个的才不会待在这里假意伤神呢。 余妈妈也被慕思欢感染得落了几滴泪来。她拿出绢帕拭掉眼泪,正欲上前劝慰慕思欢几句,就见慕清德和慕文宇一同入了院来。 慕清德虽然知道老夫人有这种心思,却没想到此事会发生得如此急促,着实令他有了些措手不及。 皇上今日刚下旨册封了一位大将军去边疆赴职,他才知道了宁洪早前请辞还家的事。正想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让她打消赴死的念头呢。 没想到,老夫人已是毅然决然的去了。 慕思欢见慕清德入了屋来,心头仍是悲切得止不住泪,却是自觉的让出了一席之地来,使得慕清德可以上前细看老夫人。 慕清德坐在床前,握住了老夫人还带有些许余温的手,心里满是悲痛。 都怪儿子无能,才叫你受了委屈!你盼了好些年的事难得要实现了,现下却是看不到了。怪儿子没照顾好你,才逼得你难堪至死…… 慕清德仔细抚顺了老夫人面上的头发,才闭了闭涩得发疼的眼睛。 要不是老夫人满面微笑去得安详,慕清德也是强忍不住眼泪的。 “李管家,让人准备着老夫人的身后事,务必让老夫人风风光光的离开。” 慕清德现下能做的,也只有送老夫人风光离开了。 实则老夫人的怪症只能算是天意作弄,怪不得他的。不过他是个忠孝之人,才将罪过揽在了自己身上而已。 李管家领了令,便是急匆匆的出去准备了。 慕清德的妻妾儿女坐在屋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慕清德不发话,众人只得沉默以对面面相觑着。 慕思欢虽然已经止住了眼泪,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倒没觉得气氛沉寂尴尬。 “老夫人的身体一向康健得很,怎么突然就走了呢。都怪我,没能督促好这些个丫鬟将老夫人照顾妥善。” 方氏不愧是个做当家主母的,随便一句话就打破了沉寂,在慕清德面前做足了乖面子。 她一拿出丝帕假意拭泪,顿时引得其他人附和效仿。一时间都像跟老夫人多有亲近似的,哭得个梨花带雨的。 慕清德见她们哭得伤心,也是心里难受得很。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着实不好意思在众多女眷及下人面前落下满腔热泪来。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理,一切皆是命数,哪容得了人来安排计划的。你也别怨着自己了,让母亲安心的走吧。” 慕清德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方氏,还是在安慰他自个儿。 总之他说出这番话后,自己的心里也是好受多了。 慕清德见屋里众人都穿得花花绿绿的,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想来是她们突听噩耗,没来得及换衣吧? 慕清德不好怪罪了她们,将她们留在这儿又觉不妥,便开口将她们打发了去。 “想必你们也受惊了,退下休息一阵再过来吧。” 慕清德发了话,众人顿觉解脱。只有慕思欢很是不舍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才无奈的离开了去。 第9章 遗物 昨日,李管家找了人设置灵堂后,便去灵若寺请了得道高僧前来主持老夫人的葬礼。 因得慕清德不便替老夫人洁身,便由慕思欢揽下了这个差事。 她替老夫人换好寿衣,修剪指甲头发之后,还细致的为老夫人整理了妆容。 祖母平日里甚是洁整,定是受不得这一丁点儿邋遢的。 慕思欢想到便做,半点不觉恐慌。一些人见慕思欢做得这般仔细,却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恶寒得很。 好不容易忙完安放遗体的一系列事情,天色也已然大亮了。 慕清德还没未及躺下歇歇,就赶着换衣出府去了。心想着趁早朝之际,向皇上告假一段时日。 众人神经紧绷了一天,早就乏力困倦了。待慕清德离开之后,便纷纷回房歇息了。 慕清德说是要将老夫人风光大葬,还不知道要操劳几天呢。不趁着机会休息一番怎么能行? 慕思欢倒是想多陪陪老夫人的。可她也不是铁打的人,终究耐不住浑身乏力,回院里歇着了。 唯独方氏不眠不休了一夜,却有着大好的精神头,匆忙间传唤了余妈妈到她屋里问话。 有些事,她是片刻也等不及了。这事若等老爷回来了,她定然是不能挑出来说的。可要是迟上一步,谁知道余妈妈会动哪些手脚呢? “余妈妈,我知道你在母亲身边陪伴多时了。母亲手上的产业,你该是一清二楚的。母亲已逝,我作为幕府的女主人,自然该将这些东西收回幕府造福后人的。” 呸,她明面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实则还不是贪图老夫人的东西,想据为己有! 老夫人还没下葬呢,她就明赶着抢东西来了,当真是好不要脸! 余妈妈脑中多个念头闪过,只觉得方氏这副嘴脸好生让人作呕。 余妈妈心里气急,便是不客气道:“老夫人已经说了,她的东西都是要留给四小姐的。” 方氏在老夫人床前的假情假意,当谁眼瞎没看到呢?若不是老爷在场,她怕是连一滴眼泪也不舍得流的。 方氏这样的人,哪配得到老夫人一分一毫的东西! 余妈妈之所以没揭穿方氏,不过是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罢了。毕竟这方氏明面上还是府里当家夫人,哪能不给几分薄面? 余妈妈不揭穿方氏,不代表她就怕了方氏。 毕竟慕清德是由她打小照顾大的,对她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更何况老夫人早许了她自由身。就算老夫人现下去了,她也不需得在方氏手底下讨生活,自不怕被方氏刁难了。此处不留人,她也不稀得待。 方氏一听余妈妈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怒视着大无畏的余妈妈,直恨得咬牙切齿。 慕老爷子只有慕清德和慕琇英两个子女。他不曾对谁有过偏薄,一份家产分做了三份,留给了老夫人和这两个子女。 不过慕琇英不听老夫人的话,毅然决然的嫁给宁洪。是以她那份,还留在老夫人那里,没给了她。 而老夫人本身就是鲁国公府的嫡女,嫁入幕府后,那些价值连城的陪嫁也是尽数握在她自个儿的手里。 可以说,老夫人手里的产业比整个幕府都多几倍。随便拿出手的东西,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珍品。 再则老夫人打理有道,一身身家不说是富可敌国,可富甲一方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庞大的家产,怎可能尽数留给一个黄毛小丫头! 方氏气得一拍木桌,音量瞬间拔高了去。 “老夫人的记性一直不好,怎会做下如此吩咐?莫不是你诓骗于我,想私吞慕家的家业!” 方氏随便一句话,就给余妈妈定下了死罪。 哼,这老妇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过是一个资格老些的奴婢罢了,也敢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 方氏自觉吓得住余妈妈,可余妈妈却只觉方氏这话好笑得紧。 慕府早就分家了,老夫人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为慕家的了?老夫人要是愿意,便是给自己造上十座金身庙都可以。与你方氏又有何干? 余妈妈心头不屑,嘴上却还是得应付方氏的。 “奴婢岂敢?老夫人亲自跟老爷做了交代的。夫人要是不信,大可问明老爷奴婢说谎了没有。” 余妈妈这般理直气壮的,不像有假。况且都扯到慕清德身上了,方氏也就不得不信了。 那老婆子当真犯老糊涂了,竟然把东西全给了慕思欢!她倒是半点儿都不心疼,也不怕撑死了慕思欢去! 话已至此,方氏再多为难余妈妈也是无用,便是气闷的打发走了余妈妈,自个儿静坐在房间里思虑了起来。 既然老爷认同了此事,这事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要叫慕思欢交出东西来,怕也不那么容易。 这慕思欢平日里看着乖巧,暗地里却是个无比心大的。既然她喜欢招惹是非,也怪不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讲情面了。 就算慕思欢得到这些东西又能怎样?她势必要慕思欢将这些东西一一还来! 第10章 吊唁 老夫人逝世的消息一经传出,多有来幕府吊唁的人。 而方氏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需得哭尸于室的。 便是方氏平日伪装得再好,现下也只有认败的时候了。 来者众多,就算她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又够几时之用?是以她不得不请了几个女子在帐内代哭。 不过大户人家多有请代哭者哭丧的,慕清德倒没觉得方氏不够孝道。 毕竟相识之人众多,来去都得嚎啕大哭一番,实是一件让人疲累不堪的事。 头两日小殓,方氏因得请了人来代哭,也就倍感省心省力了。而慕思欢是个重情的,一直实打实的伤心着,是以精神一直疲惫得很。 就连晚上歇息时,慕思欢也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没来由的想起老夫人的生前,无心睡眠。情到深时,便是坐立而起,在黑夜里默默流泪。 也许是因为她太过乏累了,亦或许是老夫人舍不得她。她这两日总在恍惚之间,见到老夫人醒来对着她微笑。 要是其他人滋生此幻觉,怕是早有借口回去休息了。只有慕思欢凭着一股毅力支撑着,想要好好送别老夫人这最后一程。 待到大殓之日,突是有个让人期盼已久的人来了幕府。 慕思欢扮演过她多次了,却没想过自己跟她见面会是这么个场景。欢喜与悲伤交杂在一起,实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慕琇英身穿一袭白衣,好像飘飞入尘的圣女一般。她眼睛通红,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施粉黛,却令周遭的人全无颜色。 即便她现下有些憔悴,仍旧遮掩不住她圣洁的风姿。 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却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女一般,冰肌玉骨。 慕琇英已入中年了,还有这么一番迷人风采。可想而知其年轻之时,是怎样的国色天香了。 慕思欢曾以为自己该是同姑母有几分相像,祖母才会把她错认成姑母。现下看来,倒是她高看自己了。她的姿容,根本不及其一。 慕琇英未及走入灵堂,已然泣不成声了。她流着眼泪快步入了灵堂来,顿时跪在老夫人面前崩溃大哭。 “娘!” 慕琇英千言万语咽在喉头,却只道出这一个字便是不能言语了。 慕清德见此场景,有些欣慰又有些生气。欣慰的自是慕琇英赶得及回来给老夫人送终,生气的是来的只有慕琇英一个,不见宁洪其人。 哼,大将军果然好大的架子!就算母亲当初坚决反对英儿嫁给他,可英儿不还是随他远赴了边疆吗。如今母亲已去,他还有什么怨惦记在心的? 慕清德正腹议着宁洪,便见宁洪牵着一对男童入了院门来,惊讶之中又有了些尴尬。 好在他只在心里说道了一番,才不至于两相尴尬。 两人交谈了几句,才知道是慕琇英等不及了,一下马车便着急的入了府,将其他人撇在了身后。 宁城和宁玄虽说自打出生以来都没见过外祖母,不过几人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关系。他们跟着父亲至了灵堂上香,在这悲伤气氛的渲染下,两人也是不自觉的落下了泪来。 慕琇英看着娇弱,却是在老夫人的灵前号啕大哭了许久,才在两个孩子的劝慰下止了泪,被扶进了女眷帐内。 她着实不孝,不及给母亲养老,母亲便这么去了。以前她常常忤逆于母亲,没做过什么让母亲称心如意之事。现下想来,当真是追悔莫及。 本想着这次归来求得母亲原谅,陪着母亲颐养天年。却不曾想母亲不欲给她补偿的机会,就这么抛下她走了! 慕琇英思之痛之,痛之更甚涕之。 她刚止泪不久,又是一发不收拾的痛哭起来。众人没得法子了,只能放任她哭尽这一腔悲切。 与其哀郁在心,还不如将之尽数挥洒了去。 宁洪因得要向皇上复命,只得同慕清德抱歉几句,先行离开。不过他跟慕清德商量好了,一家子将在幕府打扰一阵子。 说的是回来尚未找到落脚处,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成全慕琇英,让她送老夫人这最后一程。 对此,慕清德自然不会反对。 小妹自小便是母亲疼宠的掌上明珠。虽说她不听母亲之言,与其决裂了去,可母亲心里始终是挂念着她的。 自她离家远嫁,母亲就一直思念着她。有她送离母亲,也可谓是全了母的心愿。 于此,慕思欢也是欢喜了几分。能让老夫人走得没有遗憾,她已然觉得是上天恩德了。 第11章 自尽 慕琇英伤心了好些时辰,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境。 她静坐在帐内,直直的盯着老夫人的遗体沉闷了许久。 兴许是在追忆老夫人生前之事吧? 众人这般猜想着,便是无人来打扰了她这份宁静。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直至了入夜时分。 吃过夜饭,慕琇英本想让两个子女回房歇息去,自己再陪陪老夫人的。 不过余妈妈似是有事同她交代,她便将余妈妈带回了她的房间来。 她一入房间,又是险些落下泪来。 里面的摆设,依旧同她少女之时一个样,且很是干净整洁。 若不是母亲有心,还有谁会遣人来打扫呢? 可以说慕琇英感动错了,也可以说慕琇英没感动错。 老夫人还记事的时候,确是老夫人常常遣人来打扫。到后来老夫人忘事之后,则是慕思欢记得每月来打扫一回了。 慕琇英感动一番,便是记起了正事来。 “余妈妈,可是母亲有何事交代于我?” 余妈妈俯身称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呈给了慕琇英。 “老夫人说,要是二小姐回来了,就让我告诉你,她已是原谅你了。或许你跟老爷都是对的,是她太过固执了。她当初也是这样不顾一切跟着老爷的,有什么资格斥责于你呢?这对龙凤镯本是她留给你大婚之用的,可你远去边疆成婚,她便是将之保留了下来。你走后,老夫人一直过得很好。她离世之时很是安然,二小姐莫要太过伤心自责了。” 慕琇英接过那锦盒,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就因她不管不顾的去了边疆,令得母亲一直郁结于心。她又怎能不伤心,怎能不自责呢? “母亲可还有什么对我说的?” 余妈妈见慕琇英神情满是期待,很想多说些话来供她念想。可老夫人并未再做交代,余妈妈也只得无奈摇头。 老夫人临走之时,只留有余心替慕思欢做了安排,其他人她一概没有理会。便是这手镯,还是她之前偶有记起,几次三番交代了余妈妈转交慕琇英的。 “罢了,有件寄情之物已然足矣。” 慕琇英低落的安慰了自己一句,便是打发走了余妈妈。 余妈妈出了院子,夜色正是浓时。一轮圆月高挂在夜空之上,才令得余妈妈猛然惊觉:今日正是中秋佳节,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时候。 可惜,府外热热闹闹的,府里却是一派肃然冷清的模样。 或许有人是记得的吧?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又敢提出庆节一事呢? 这十几年来,一直缺席中秋家宴的慕琇英回来了,老夫人却是撇下他们走了。 此情此景,实在叫人唏嘘…… 慕思欢的精神越发的不好了,午夜入睡之时总是莫名的清醒过来。 即便她经不住疲累想要歇歇,她的神经也依然紧绷着,令得她无力支撑。 黑夜在她眼里好像幻化成了吃人魔鬼,疯狂的吞噬着她神智。 大殓第二日,便是入殓的日子。天还没亮,主事的慕清德和方氏便是到场准备了来。 今日正是拜别老夫人的时候,是以幕府的相关亲戚都到了幕府来,待死者入殓后行上拜别之礼。 虽说靖远侯世子齐祁还未娶得慕思芸,不过因得侯府先前驳了慕清德的脸面,是以他今日以内亲的身份到场了来,算是向慕清德表达他的诚心。 都说闻名不如一见。慕思芸第一次见到齐祁,心里更是欢喜。 他不仅家世显赫,还生得一副好相貌。能嫁给如此郎君,试问哪个女子不心花怒放? 慕思芸开心之下,又很是气愤。 这老东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她嫁入侯府之前!她年纪本就不小了,再这么一拖延,只怕日后嫁过去就讨不得世子欢心了! 而慕思妤看到齐祁这般风度翩翩,也是越发的恨慕思欢了。这本该是她的好姻缘,凭什么让那个贱货抢了去? 慕思欢,你当真可恨! 两人心中怨念虽深,却是不敢在此时表现了出来。毕竟她们是大家闺秀,怎可不注意自己的德行呢? 相较于两人的争风吃醋,齐祁却是对此事毫不在意的。他想娶慕思妤的心倒是多一些的,若慕思妤真是个病痨子,他还省心一些。不过自家母亲擅自改了亲事,他也不好再挽回些什么了。 在场真心为老夫人的离世而伤心的,恐怕只用一双手都数得过来。而慕思欢,自然是算得上其中之一。 慕思欢现下的状态着实很差。从她浮肿发黑的双眼就可以看出,她常常以泪洗面,睡得也不甚踏实。 她原本水润光滑的脸蛋,在这几日的疲累之下已然有了些泛黄。人也瘦了一圈,下巴像是被一刀削尖了似的。 她浑浑噩噩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着。除了于灵堂哭丧,她半点不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做了好些准备,总算是到了老夫人入殓的时辰。 老夫人的遗体将要入棺之时,慕思欢两眼一瞪,便是一阵恍惚。朦胧之中,她只觉得老夫人哭得凄惨,在悲诉着自己无人相陪的苦境似的。 见此,慕思欢好似突然醒了神,又似鬼迷心窍一般,喃喃说到:“祖母,欢儿来陪你可好?” 话落,她猛然使了狠劲往灵柩撞去。在众人反应不及之时,她已然昏迷在地了。 众人回过神来,便见慕思欢头破血流,不省人事倒在地上。震惊之余,皆是手足无措的愣于原地,不知要做些什么了。 慕思欢莫不是疯了? 第12章 救命 众人呆滞之下,只有慕文宇及时反应了过来,慌忙上前查看着慕思欢的伤势。 慕思欢的额头撞开了一道大口,鲜血潺潺的往外流着,实在叫人心惊不已。 慕文宇顾不得其他,拿出手帕简单的包住了慕思欢的伤口,便是抱起她出了灵堂去。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慕清德也没道理看着她死的。是以慕文宇不守规矩的冲撞了入殓仪式,慕清德也没将他拦了下来。 母亲这般顾念四丫头,便是因得四丫头对她情意深重吧? 慕清德跟众宾客赔礼道歉后,急忙命人擦净了屋里的血渍。 而后,他毕恭毕敬的跟老夫人的灵体叩头告罪了一番,继续主持着入殓仪式。 在入殓之时见血,自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慕思欢这一腔孝义,实在令人没法怪罪了去。 比起几个暗地叫好之人,倒是心疼慕思欢的多上一些。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情意,不得不说其是个好样的。 这头,慕文宇脚下生风似的抱着慕思欢回了兰院,一路着急叫喊着府里的下人请大夫去。 纵然他一点儿时间也没有耽搁,慕思欢的生命还是在快速的流逝着。 慕文宇将慕思欢抱至了床榻之上,见她气息微弱,便是以自己的内力吊着她的半条命。 欢儿这回当真是发了狠心在寻死的,竟将自己伤得这般严重! 傻丫头,逝者已矣,她这又是何苦呢? 慕文宇心乱如麻许久,总算是盼到大夫来了。 他内力将竭,慕思欢还是全无意识,不见有一丝清醒的迹象。他无能为力矣,只得将所有的希望交托给了眼前的大夫。 可惜,大夫诊断之后,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一法而已。 若是小姐命硬,清醒过来便还好说。若她就这么昏睡不醒,也只得送她陪老夫人上路了。 这叫个什么话?医者父母心,怎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那大夫开了几贴无关紧要的补药,便是领了赏钱走了。慕文宇无计可施,只得用最傻却又最是直接的方法,叫唤着慕思欢。 可任他如何喊叫,慕思欢也是半点反应也无。于此,慕文宇深感无力和恐惧,急得险些落下泪来。 便是得知老夫人的死讯,慕文宇也没这般极度恐慌哀伤过。对慕思欢,他着实是疼到心坎里去了的。 慕文宇吩咐了人守着慕思欢,便是匆匆赶去看着老夫人入了土,又回到了慕思欢处。 虽说是血亲兄妹,不过男女始终有别。入夜时分,便是芷舒在房间里照顾着慕思欢。 慕文宇红着一双眼,不眠不休的在房外候着消息。可惜整整一个日夜,慕思欢也不见有清醒迹象。 下人都开始传慕思欢命不久矣了,慕文宇却是坚持得很,耗着一身内力为慕思欢续着一口气。 慕思欢昏迷期间,慕琇英和余妈妈抽空来看过慕思欢一回。见她气息奄奄的模样,很是悲叹。 此女着实是个重情的,就这么离去当真可惜了! 慕思欢昏迷第二日,便是老夫人下葬的时候。众人哭丧回来,心疼慕思欢的几人便是来了兰院探望。 几人本想的是慕思欢是个好姑娘,命不该绝的。却不想入了兰院就听到了她气息衰竭,大夫全无办法的消息。 正当几人愁眉不展之时,突是来了一位令人欢喜非常的不速之客拜见。 来者正是在宫中行医多年的太医院副院使——方正。 方正的到来,实在令得几人又惊又喜。 这宫里的御医怎可随意出行宫外行医治病呢? 一见到紧随方正而来的夏涵馨,几人便是明白过来了。 原是郡主慈悲,请来了宫中御医救慕思欢一命。 夏涵馨一听说慕思欢撞棺昏死的事,便立即动身入了宫,求得皇后下旨指了宫中御医来。 夏国郡主众多,却只有夏涵馨才有此本事随意入宫,请得动皇上或是皇后的。 当今皇上和安阳王乃是一母所出,两人虽然年岁相差了一轮,感情却是深厚得很。 夏涵馨是安阳王唯一所出,皇上自然对这个唯一的亲侄女宠爱得很。而皇后与夏涵馨又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就顺着皇上,对夏涵馨十分疼爱了。 是以夏涵馨这个郡主的身份,比有些个公主还要来得高贵。慕思欢能同夏涵馨亲如姐妹,自然就惹得好些世家小姐心生羡慕了。 慕思欢这个庶女的身份,在显贵人家看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可她因得郡主看重,身份自然就水涨船高了去。也正因如此,方氏才忌着慕思欢三分,不好明着对付了她。 方正为慕思欢检查一番后,便是叫了跟他一同来此的小童子递上他的药箱来。 他脸上满是皱纹,看不出神情如何。旁人无法观其颜,推断出慕思欢现下的好坏来。 几人见方正拿出斗大的三根银针,皆是吃了一惊,不知他意欲何为。 正当旁人暗下狐疑之时,方正已是眼疾手快的将银针扎在了慕思欢头上。 若不是他乃宫中经验老道的副院使,慕文宇就该将他轰出府门去了。 那银针比一般银针大上两三倍,就这么直插入头妥当吗? 此乃三花聚顶之法,有促使血气回流,唤醒意识之用。 这三根银针,并不是普通的银针。平日里得一直用数种稀少的药汁浸泡着,药效才不至于散发掉。 一到关键时刻,这银针便是方正救人续命的法宝。倘若慕思欢不是得郡主看重,方正才不会拿出这种好东西来呢。 除了那三根大针,方正又是拿出了一套小银针来,密密麻麻的扎在慕思欢两个手臂之上。要不是碍于男女之别,方正大有扎遍慕思欢全身之势。 若不是眼见着慕思欢气息逐渐沉重,脸上有了些许红润之色,慕文宇当真不会想让方正再待下去的。 方正见慕思欢气血恢复了些,赶紧将银针拔离了去。 众人见他动作结束,皆是松了口气,庆幸了一番。 “她气血已然恢复,想来已无大碍矣。” “有劳方御医了。” 慕文宇听话,赶紧上前道谢。心中感激之情,已然不知该如何言表了。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也是依命行事而已。不过尚有一事,需得慕大人注意才好。” 慕文宇虽然品级不高,不过他始终身为朝廷命官,方正自然得称他一声慕大人了。 慕文宇本以为方正要交代他如何照顾慕思欢呢。却在听到方正的话后,瞬时变了脸色。 第13章 中毒 “若老夫诊断得不错,慕小姐该是中了一种名叫忘忧草的毒。此毒虽然名唤忘忧,却是无法与人解忧的。服用者往往会放大心中执念,精神紊乱不得控制,做出害己之事来。” 中毒!慕文宇一听方御医这话,顿时心神大乱了去。 欢儿向来本分乖巧,怎会惹上仇家谋她性命呢? 慕文宇不及问出心中疑问,慕琇英便是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这侄女只是个深闺女儿家,怎会惹上如此大恨呢?” 慕琇英从余妈妈处得知了慕思欢日常孝义之事后,便对慕思欢好感大增,将之记挂在了心上。一听方正说及慕思欢中毒一事,心里就着急不解得很。 “这话,夫人不该问我才是。” 这宅院之斗,哪是他一个局外之人可了解的?其中孰是孰非,不知内情者又怎可妄断? “我初为慕小姐诊断之时,她的脉象时急时缓、时强时弱,实在不像个命悬一线之人。可她伤势严重,也是不该出现这般有力的脉搏之象的。她瞳孔异常,比常人大上一轮。其眼呈灰白之色,眼白又是血丝遍布,想来一直处于精神不佳的状态。她手窝、颈后皆有一团微小的乌青之气经久不散。此般怪异,唯有中毒才可解释。老夫思来想去,只有忘忧草最为附和。这毒本来不易被人察觉的,想来是下毒者加大了剂量,才表现出了这诸多的症状来吧。” 方正好生解释了一番,又是将话题转至了别处来。 “几位若是不信,大可问问慕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近来状况如何。” 听方正这么一说,几人的目光便是转到了芷舒身上。神色间严厉有之,疑惑有之。 芷舒生怕几人觉得这事跟她多有干系,忙是跪在地上解释。 “小姐这几日确是夜夜难眠,疲惫不堪。原以为是老夫人突然离世,小姐伤心过度才这样的。万万没想到是遭人下了毒手,才引发了这样的事来。” 若慕思欢真是中毒之症,芷舒身为贴身丫鬟又怎么逃得了干系?她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就怕几人不清不楚的就给她定了罪来。 确认了慕思欢中毒一事,夏涵馨也是着急生气得很。欲将那下毒者揪出来,扔到邢部里头受罚去。 不过她不清楚慕思欢在府里的境况,又不擅长断案一事。只能静坐旁观,看有没有个明事之人,解开这谋害之谜。 “你仔细回想一番,你家小姐近期可吃了什么外食?” 慕琇英这话算是问到了点上了。 芷舒也知道,此问是她脱身的关键。不过她思来想去,也不觉有异。只得硬着头皮回话:“小姐的饮食与平常并无异处。” 这种谋害主子的事,自然是能将干系撇得多清就撇得多清了。 芷舒说不出异样来,那嫌疑便是落在她身上了。此时此刻,想来她也不会笨到说假话的。 既然如此,那谋害慕思欢的,便是这府里之人了。退一步讲,就算芷舒是那下毒之人,她背后指使者也定然是这府里的谁。 可就算慕琇英清楚此事乃府里之人作祟,也无法明察秋毫了。 此事已过多日,就算初时留有一些蛛丝马迹,现下也该被人清理干净了。 慕琇英明白,其他人自然也明白。凡事都得讲究个证据,这没有证据的事,就算猜到了凶手是谁又能如何呢?除了让慕思欢此后小心提防着府里黑手,也没有其他法子可用了。 “水袖,现下便由你来照顾四小姐。这丫头照顾主子不周,自然得罚。先让她在房内面壁思过,待四小姐醒后,再将她交由四小姐惩处。” 慕琇英先是将自己的丫鬟配给了慕思欢,再是强势的将芷舒禁了足。 毕竟芷舒是慕思欢的人,她不好随意处置了去,不然芷舒定是得受些皮肉之苦的。 芷舒虽然被禁了足,心里却是庆幸的。只要不随意惩治了她,她已然对这些大人物感恩戴德了。要在别家里,指不定就定她个疏忽之罪,执杖毙之刑了。 待小姐醒了,定是能还她清白的。 夏涵馨虽然身份尊贵,却也不好不明不白的,横插一脚进入别人家的宅院之乱中。见慕思欢这个新到的姑姑好像挺是心疼慕思欢的,也就安下心将慕思欢托与她照顾了。 待方正开好了药方,夏涵馨便同方正一同离开了去。 慕琇英本以为此事只得成为一件无头冤案,就此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隐情一出,幕后黑手立即明了了来。 第14章 内情 慕琇英安排好了一切,便是离开兰院回自己的房里歇息去了。 老夫人入土后,慕琇英本应搬出慕府居住的。只因她心里放不下慕思欢,才将离府之日往后推迟了去。 慕清德多年不见自己的亲生胞妹,自然是乐得慕琇英留在府上叨扰他的。 慕琇英刚回了房,便听下人来报:余妈妈求见。 她命人请进余妈妈,心下却是疑惑。两人刚从兰院分离不久,余妈妈现下寻她又所为何事? 余妈妈入了屋,待慕琇英摒去旁人后,便是直直跪在了慕琇英跟前。 “求宁夫人念在四小姐孝心可嘉,照拂四小姐一回。” 余妈妈本一直习惯于称慕琇英为小姐的。不过被慕琇英纠正了一回后,她便改了口,唤了慕琇英做宁夫人。 余妈妈这么一求,慕琇英便有些觉得莫名好笑。这无缘无故的,余妈妈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慕思欢时时伺候母亲身旁,也算是为自己尽了一份孝义的。念着这番情义,自个儿自当照拂着慕思欢几分,何需余妈妈一番恳求呢? 慕琇英责怪似的看了余妈妈一眼,笑道:“便是你不说,我也会照拂着欢丫头的。你这么一求,倒显得我不顾情意了。” 余妈妈听到慕琇英的话后,并未宽下心来。又是磕头一拜,向慕琇英解释到:“宁夫人误会了,奴婢这次来,实是求宁夫人救四小姐性命的。” “哦?” 余妈妈这焦急的模样,像是有什么大难临头似的。难道她知道是谁人下毒谋害四丫头的? 慕琇英心头疑惑非常,待余妈妈说出后话,她便确定余妈妈知晓其中之内情了。 “哎,都是奴婢的错,才令得四小姐陷入了如此险境。” 说起此事,余妈妈心里着实内疚得很。 慕思欢平日里的为人如何,余妈妈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不然她也不会在慕琇英面前,将慕思欢一顿好夸了。 要不是她这张嘴不严实,四小姐定然不会惹上此般大祸的! “余妈妈,你倒是好生说说,这中毒之事怎的跟你扯上干系了?” “宁夫人有所不知,老夫人生前,将所有东西都留给四小姐了。” 慕琇英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自家母亲有多少财产,她也不知其数。不过她知道的是,母亲的那些私产若拿来跟这幕府的公产相比,也是只多不少的。 这么多的东西留给这么一个势弱的庶女,难怪慕思欢会招来记恨了。 可母亲为何不让兄长接手这些东西,反而将其留给了一个尚未及笄的孙女呢?而且还是个庶女! 女子皆得外嫁,这些东西给了四丫头,不就是明着把东西往外送吗? 在慕琇英看来,此事处处透着怪异。若不是余妈妈还有后话,慕琇英定然会觉得慕思欢的心机不简单了。 “老夫人去世前,曾将老爷唤至跟前交代过此事。老爷应承过老夫人,不会取其一分一毫。只是……” 哥哥应承过母亲?这么说来,母亲定然是清醒时做的决定了。 若是这样,倒不存在慕思欢耍手段一说了。这要真是慕思欢想法骗到手的,自己也只得赞一声好手段了。 母亲做事向来分明得很,认定之事任谁也无法逆转。纵然母亲犯了那莫名的病症,也断不会随意做下这般决定的。 此事既是母亲遗愿,哥哥也已然认同,她自是没有异议的。 看来母亲对四丫头,不仅仅是疼爱这么简单呢。四丫头小小年纪,有何本事得母亲看重的? “余妈妈,既然你寻我做主,有什么话你便放心的说吧。” 果然,琇姑娘还是以前的纯直性子。得她之助,定能保四小姐安稳无忧。 “夫人曾想将老夫人的私产充公,奴婢一不小心,便把老夫人将私产留给四小姐的事说出了口。” 话说到这,慕琇英便已然明了。 原是嫂嫂别有居心,做下这谋财害命之事来。可就算知晓了祸首是谁,慕琇英也拿她没法。 无凭无据,便是诬陷。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强求兄长休妻吧? 也正因为没有证据,余妈妈才没有当众说了出来。她人微言轻,自然得求来一个靠山相助,助慕思欢逃过劫难了。 她一生一世都是老夫人的奴,老夫人将她赐给了四小姐,她自当尽力伺候新主。却没想到自己还没赶得及伺候主子呢,就给主子惹来了大祸。 她这心里实在难受得很,万分觉得对不住老主子。 “余妈妈,想来你也明白,此事我不好多加干涉。今日你先行回去,我现下就遣人从将军府招个厨子来。便说是送给四丫头做私厨的,为她补补身子。除了吃食,其他的便要你多加留心了。” 既然四丫头得母亲看重,她自不会让四丫头被别人轻易残害了去。 “多谢宁夫人。” 余妈妈叩谢离开后,慕琇英仍是琢磨着老夫人将私产留给慕思欢的用意。 余妈妈对母亲,绝对是忠心耿耿的。她此般在意四丫头,其中定有几分母亲的意愿。 再者,余妈妈也是个敞亮人。想必四丫头的德行是个不错的,她才会如此作态。 母亲既然想四丫头过得好,她自不能让四丫头有所损伤了去。 第15章 苏醒 慕琇英行事向来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当日便定好了人选,赠给了慕思欢做私厨。 方氏一直关注着兰院的动向。慕琇英这一番行事,直让方氏恨得牙痒痒。 吃食这路子一禁,要想从其他地方下手可就难了! 当初,方氏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毒,只得信这忘忧草失心疯一言,欲令慕思欢自残至死。 可喜的是,慕思欢对老夫人的感情来得真切,当真发了疯的要为老夫人陪葬。 若慕思欢就此不醒,也算是她造就了一番美事,全了慕思欢陪伴老夫人的心愿。 眼看着慕思欢要命落黄泉了,却冒出个文月郡主插手此事。当真让方氏气得牙痒痒! 要是慕思欢就这么死了,谁也不会疑心到方氏的头上来。而老夫人的私产无所托,自是得交还慕家打理的。而方氏乃慕家的当家夫人,自然能轻易的丰厚自己的口袋了。 可现下,慕思欢的性命被人拉扯了回来,方氏的好梦顿时就成了泡影。让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气? 方氏一计不成,只得再苦想它法。 眼看着到手的东西又进了别人的口袋,她如何能够甘心? 兰院这头,灯火通明了一夜…… 慕思欢喝了两贴汤药,发了一身大汗,总算是在第二日的晨时清醒了来。 慕思欢一醒,便被前来伺候的水袖吓了一跳。 她院里几时多出了这么一个陌生的丫鬟?竟在屋里贴身伺候着她! 她正想质问水袖,便觉额头一阵发疼。顿时忆起了自己头撞棺木一事。 慕思欢用手碰触了一下自己发疼的额头,心下又是一惊。不是梦! 她迷蒙之中,怎的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来? “四小姐终于醒了。要让夫人见到四小姐身子大好,一定很是开心。” 夫人?方氏吗? 自己刚破坏了慕思妤的美好姻缘,方氏又怎会为她的伤愈而开心呢?只怕是巴不得她死的吧。 若不是这丫鬟称她为四小姐,这闺房也是她从小到大住惯了的房间。慕思欢当真会以为自己入了鬼门关,魂归别处了去。 “你是谁?芷舒呢?” 为什么不是芷舒伺候她,而是这个莫名的丫鬟?这丫鬟是方氏遣来监视她的吗?芷舒又被指派到哪里去了呢? “回四小姐,奴婢是宁夫人的贴身丫鬟。小姐伤重,夫人特命了奴婢来照顾小姐。至于小姐原先的贴身丫鬟,夫人说她照顾不力。便将她禁在了房里思过,等着小姐醒来了再发落。” 难怪这丫鬟说夫人会高兴得很了,原来此夫人非彼夫人。 有关于宁姓的夫人,慕思欢只能想到一位。便是自己外嫁的姑母,慕琇英了。 不过自己与姑母并无太多接触,何以姑母对她亲切得很?连贴身丫鬟都遣了来照顾于她。 再则,芷舒犯了什么错?令得姑母将她禁了足呢? 慕思欢简单洗漱了一番,即命水袖找来了芷舒。几经询问,这才知晓了自己被人谋害一事。 难怪自己最近总是精神恍惚,浑浑噩噩的不知世事了。 慕思欢现下并不知道,老夫人将私产全权交由了她打理。可对于这下毒之人,她心中却是有了一个答案。 府中家眷,同她有利害关系的也就那么几人。 柳姨娘那房,小妹尚且年幼,自是不在嫌疑之内。柳姨娘与她交集甚少,亦谈不上什么利益冲突之事,大可忽略不计的。 而肖姨娘和慕思芸两人,虽明面上跟她闹得僵了,却是不至于怒下杀手的。毕竟两人还打算从她嘴里撬出方氏的隐秘来呢。 唯一能狠下杀手的,就只有方氏一房了。自个儿不仅坏了慕思妤的好姻缘,还摆明知晓了慕思妤的隐晦之事。方氏明白这其中利害,自是想将她除之而后快了。 以她对祖母情深的由头,方氏还能把自己从此事中摘个干净。实在是顶好的计谋。 祖母一走,方氏就迫不及待的对她同痛下杀手了。此番心思,当真歹毒至极! 她不想慕思妤声名狼藉,为慕思妤诸多隐瞒。方氏倒好,为求心安,竟非是得要她的性命才肯作罢!她百般相让,却是被人步步紧逼! 她就这般的软弱可欺,惹得人人都想来将她捏扁搓圆? 慕思欢此番入了趟鬼门关,心智也是起了些许变化。既然她百般相让也讨不得好,那她也只得狠下心肠,为顾全自己而谋了。 第16章 大好 慕文宇来到兰院,见慕思欢气色大好的于厅中用餐,立是惊喜非常,在心里赞了一句:方御医果然好医术! 他心头高兴,这几日紧皱着的眉头总算是舒缓了去,露出了笑颜。 慕文宇见桌上的粥菜已去大半,便是笑问慕思欢:“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唤厨子给你弄去。” “哥哥不必费心,这些吃食已然足矣。妹妹卧病在床这几日,有劳哥哥照顾了。” 慕文宇听慕思欢这般说来,以为她还不知道自己被人下毒一事。念及那不知名的歹人,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四妹有所不知,你这可不是自个儿招来的病痛,是有贼人惦记着你呢!” 慕文宇声色一厉,便欲坐下与慕思欢仔细说道说道。 慕思欢晓得慕文宇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却也明白现下不是追查凶徒的时候。 方氏做当家主母的十多年来,将幕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仅凭自己一人之言追究于方氏,说不定没数出罪证,反倒被方氏扣上个诬陷主母之名。若再将方氏逼得急些,还不知道方氏会用什么阴毒的法子害她呢! 她唯有静观其变,以抓住方氏的马脚。 “哥哥不必理会这些扰人之事,妹妹自会小心行事,不会再叫人有机可乘的。” 慕文宇隐约觉得慕思欢太过镇定了些,好像知道些什么却不想告诉与他。 慕思欢与他最为亲近,他自然明白自个儿的妹妹不是心机深重之人。可为何欢儿要瞒着他呢?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万事有大哥顾着,你若是知晓什么,直接说来与我听,莫要怕了她们那些歹人!” 听着慕文宇关心的话语,慕思欢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花。 还好,她还有个关心她的大哥,并不是无依无靠的过活。 “哥哥放心,妹妹不会叫她们欺负了去的。如今敌暗我明,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令得凶手畏了手脚,逃之夭夭了去。” 慕思欢这么一说,慕文宇也是心头道好。就是要引蛇出洞,将她们捉个现行才好! 要是让他捉到那凶徒,非得将那人扔进邢部,活剐去一层皮不可。 慕思欢见慕文宇一副明了之色,心里也是安定了些。 她自然明白,方氏不仅不会逃之夭夭,还会想方设法的要她的命。她此般说法,只是不想将慕文宇牵扯进这个是非罢了。 虽说慕文宇在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毕竟是全无证据的事,让慕文宇闷头闷脑的为她出头实为不妥。 慕思欢被方氏毒害得险些丧命,却是庆幸起了她的好命来。 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女,前有祖母关怀,现下又有大哥相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只求平平淡淡过活,嫁做良人妇而已。方氏若然就此打住还好,如若不然,她也只得奋起反抗,与之做个殊死之斗了。 慕思欢本也没想过此事会归于平静,不过余妈妈的到来,令她更为确定方氏不会就此收手了…… 慕文宇来了不多时,慕琇英便是带着余妈妈至了兰院。 说实在话,慕思欢不大适应这个陌生姑母突如其来的关心。 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仅是在数日前的第一次见面。怎的姑母待她如此亲切呢? 慕思欢虽对慕琇英有亲近之意,却始终有些许的不自然。 慕琇英看出她不甚自在,嘘寒问暖了一番,便把余妈妈留在了兰院,将水袖带离了去。 慕琇英凳子还没坐暖便要离开,慕思欢自然晓得自个儿被看透了心思。她顿觉不好意思,脸上发烫得紧。 难得姑母亲近于她,她却不善交际拒人于外了去。着实有几分不识好歹了。 对于慕思欢的尴尬,慕琇英倒不觉有什。两人关系本就不甚密切,慕思欢此般膈应,实属正常。 总归是日久见人心的。慕思欢此番若是对她热情异常,她才该好生思量思量,慕思欢内里如何呢。 趁着慕文宇还没走,余妈妈找了个借口芷舒打发了去,说起了老夫人留下私产给慕思欢一事。 大少爷与四小姐一向亲近,定然会帮衬着四小姐些许的。有他做主,自是能绝了一些个人不该有的心思。 余妈妈的算盘自然打得不差,慕文宇一听此事,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脑筋一转,也是反应过来慕思欢遭人下毒的些许微妙了。 难怪四妹这般纯良性子的人也会遭人毒手了,原是因的此事。 若是四妹身故,其他人可不就能分一杯羹了吗?以前当真没看出来,这宅院里的纤纤妇人,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慕思欢见慕文宇神情紧绷,便在心里暗道坏了。 哎,她不想哥哥涉入这宅院争斗之事,却还是将他牵扯进来了。 本以为提防着方氏就行了,现下看来,她从今往后的生活都得要步步谨慎了。 一笔横财从天而降,全数砸进了慕思欢的怀里。她却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平静的生活陡然生变,降下了密集的惊雷来。 她实在不明白,祖母何以将私产留与了她? 莫说慕思欢不明白了,便是余妈妈伺候了老夫人几十年,也琢磨不透老夫人是何种心思。或许老夫人的这番心思,再也无人能懂了罢。 第17章 扳指 自打交代了老夫人私产一事,余妈妈便正式到兰院伺候了来。 余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之助,慕思欢自然放心将院中琐事交由了余妈妈打理。 没过两日,慕清德便破天荒的来了兰院一遭。 一是为的探望慕思欢,二是为的将老夫人留下的东西交与了她。 老夫人有着自己的私库,其私库的钥匙余妈妈也早已交给了慕思欢。是以慕清德这次前来说要交还老夫人的私产,慕思欢还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慕清德这次来交还的,只是一些代为经营的商铺罢了。 “既然余妈妈来你跟前伺候了,想必你也知道你祖母的心思了。这些东西我收整好了交与了你,你可得用心经营着,莫让你祖母的苦心付之东流了去。” 慕清德这番郑重的交代,实在让慕思欢好生汗颜。她向来没学过商业之道,又如何有能力经营好这些商铺呢? “女儿并无经商之能,不如将这些商铺归入哥哥名下,让府里的人继续打理着。父亲以为如何?” 慕清德曾是个一心向武的热血之士,素来是直来直去,死心眼惯了的。 “这个主我给你做不得,你祖母交代过把这些东西与你,我便不会拿取一分一毫。若府里的人胆敢放肆问你要,那便是与我作对,你大可找了我来给你做主。” 慕清德对慕思欢一向不冷不热的,还是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袒护的话来。 慕思欢虽然明白自个儿是托了祖母的福,才得父亲看重了一回。可她这心里还是暖和得很,险些要落下热泪来。 见慕思欢动容的模样,慕清德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忽略了她。不知不觉,当初他抱着的奶娃娃,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这些东西你安心收下便是,为父自会找个可信之人帮你打理。我另有要事得办,先是回了。” 慕清德本想给了东西便走,却突是觉得自个儿对慕思欢多有亏欠,就顺口承诺了帮慕思欢寻个会管账的人来。 他偶尔的一上心,顿是惹得慕思欢感动非常。若是父亲能一直挂念着她,这些金银财宝要或不要又有什么好打紧的呢? 慕思欢送走了慕清德,便欲将房契收捡至祖母留给她的首饰盒里。 这首饰盒,余妈妈前两日便交由慕思欢过目清点了。不过慕思欢尚未做出收下这份厚礼的打算,是以她并没有打开盒子盘点过里头的东西。 可现下慕清德都说得这般明白了,她自然就没了推辞的道理。 罢了,到底是祖母对她的一番厚爱。既不能赠给亲近之人,便是由自己好生看管着吧。 那首饰盒没什么花样,古朴简单得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慕思欢拿出钥匙一打开盒子,便是发现了一件醒目的东西。 盒子里分了十几个小格,或大或小,收捡着不同种类的首饰。 其他格子或多或少的装了些同类饰品,唯有这第一格,只放置了一样东西。 一样不属于祖母的东西。 听余妈妈说,这首饰盒存放着祖母留下的许多贵重首饰。 她不识这件物品的品质如何,不过此物能存放在祖母的首饰盒里,定然是得祖母看重的。 难不成这是祖父的东西? 在慕思欢出生之前,慕老爷子便已长眠于地了。于她心中,祖父只是个神秘且亲切的说词而已。现下得见一件极有可能是祖父所佩戴的物品,实在叫她激动不已。 对于这个人人称颂的大将军祖父,慕思欢亦有着深深的敬仰之情。 她对祖父的崇拜敬佩,不仅是因得祖父骁勇善战扬名于天下,还是因得祖父对祖母的一心一意痴痴情深。 天下男子,有几个位高权重至此,却舍得独取一瓢的? “余妈妈,这可是祖父之物?” 余妈妈看清慕思欢手上拿着的东西,顿时跪在了地上。 “小姐,这可是了不得的东西。小姐定得收捡好了,莫要磕碰了才是。” 慕思欢见余妈妈这番言行,心下立觉这东西不是祖父的了,脸上显了些失落之色。 不过这东西引得余妈妈如此慌张,该是大有来头的吧。未免惹来横祸,还是需得问个明白才是。 慕思欢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回了原位,才向余妈妈打听起了这件东西的来历。 “余妈妈,不知这东西有何珍贵之处?” “这可是当今皇上钦赐的玉扳指,来头大着呢!” 余妈妈说罢,便是叩了一个响头在地。 这一声响动好像牵动着慕思欢的心跳一样,腾的炸了开来。 祖母竟将皇上御赐之物也给了她! 慕思欢突是觉得,触碰过扳指的手指有些发烫了来。 老夫人将偌大的私产给了她,她还能不甚在意。可这么个珍贵之物让她捧在手里,她可就不得不提心吊胆的过活了。 御赐之物稍有损坏或是遗失,可牵扯着一家子的性命呢!她又如何能不在意呢? 第18章 御赐之物 余妈妈好似看出了慕思欢的忧心之色,立即宽慰到她:“小姐福缘深重,这御赐之物可是比免死金牌还要来得贵重呢。” 慕思欢闹不懂了,只觉得余妈妈的话有些惹人发笑。这么一枚小小的玉扳指,怎比得上那免死金牌呢? 虽说两者同是皇上御赐之物,可其含义却是大有不同的。皇上御赐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么个小玩意能顶什么用?顶多能彰显皇上一时之宠罢了。 慕思欢只觉得此类物件是烫手的山芋。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实在劳心得很。 当然,这般嫌弃之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要叫她说了出来,却是万万不敢的。 慕思欢瞥了一眼那淡青色的扳指,在心底叹道:也罢,这东西已然落在了自己手上,她除了好生看管着也别无他法了。 余妈妈没注意到慕思欢一闪而过的无奈之色,神采奕奕的对着她解释了来。 “说到这御赐之物,还得从好些年前太老爷挂帅出征的时候说起呢。那时,当今皇上还未被立为太子。恰逢南蛮来袭,先皇便是下旨命了皇上随军出征。结果那南蛮贼子太过狡猾,竟然趁着入夜偷袭军营,直逼向了皇上的营帐来。好在太老爷英勇,领着一队精卫奋勇杀敌,将那些南蛮子杀了个片甲不留,才没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了去。” 余妈妈顺了口气,又是接着说到。 “念及太老爷护主有功,皇上便是取下了手上扳指,承诺凭此物件许之一事。太老爷和老夫人概无所求,便将此物保留了下来。现下此物落到了小姐手上,皇上一诺千金,定能保得小姐心想事成的。” 提及此事,余妈妈便觉荣耀得很。好像这般说道几句,自己便沾上了天子荣光似的。 要说太老爷护主一事,其中还是有几分蹊跷可寻的。几十万大军随行,怎会让敌军轻易袭营了去? 实情是皇上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跋山涉水之时水土不服,才拖累了行程令得大军先行,让南蛮人借机袭营了来。 要不是慕老爷子手底下的人平日里训练有素,如今皇上是谁倒是说不准了。 这般尴尬内情,老爷子自是不会透露了口风与人的。只向外人道是皇上神勇,同自个儿合力逼退了敌军。 此番恩情,岂是一块免死金牌可抵的?毕竟丢了性命,哪还有做皇上的机遇呢? 听完余妈妈的一番话,慕思欢才算明白过来这枚扳指的价值了。 这里头似有几分内情可寻,不过她倒是没有必要去探究个清楚的。只需知道这东西弥足珍贵,是福不是祸足矣。 “多谢余妈妈提醒了。这御赐之物我自会收捡好了,不会令它有所损伤的。” 慕思欢虽是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却不似先前那般焦虑了。 说实在的,她当真不怎么看重此物。 于她来讲,生活安逸已然足够。万万没做过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非分之想。这珍贵之物如今落在了她的手里,怕是得糟蹋了。 慕思欢心里虽不甚在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首饰盒锁好,谨慎的放入了一个大箱子里。 将东西放好之后,她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又是急急叫人取了锁来,在箱外加了一把大锁保险。 锁心一闭,她这一颗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慕思欢刚落座不久,便来了人传唤她到主屋去。 父亲刚走不多时,应是没这么快传她应话的。此番传她去主屋的,该是方氏吧。 父亲刚将房契交给她,方氏就遣了人来请她过去。这其中怕是有些阴谋的。 慕思欢知道方氏的动机不纯,也明白此行不怎么妥当。偏偏她不好直截了当的驳了方氏的颜面,只得带着余妈妈随那传信的丫鬟去了主屋。 两人一到主屋,方氏的神色就有些变了。虽然她依旧一脸和气的端坐于正堂之上,心里却是好生不喜慕思欢领着余妈妈过来。 慕思欢不带自个儿的贴身丫鬟,将余妈妈这老妇带来作甚?几日不见,这老狗跟了新主子倒是服帖得很! 方氏怕余妈妈从中搅和,坏了她的大事。话还没说一句,就先把余妈妈给恨上了。 方氏怒而不发,她旁边慕思妤却是青涩得很,整个人都表现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势。 被慕思妤如此直白的眼神盯着,慕思欢自然明白方氏传她过来的来意不善了。 余妈妈心里咯噔了一下,猜疑到:瞧这架势,方氏还想强取不成? 第19章 顶撞 两人请过安,方氏便让慕思欢坐至了她的跟前,再命人上了些茶水点心来。 慕思欢活了这么些年头,还是头一次受到方氏这样的礼待。 乍看之下,这好像是件美事。可慕思欢却打从心眼里觉得,这境况比挨上方氏的一顿打还难挨。 要同一个心心念念谋害自己性命的人谈笑风生,谁能乐意?方氏这几句嘘寒问暖的话,慕思欢全当是笑话,听过也就罢了。 慕思欢受过一回罪,自是不敢再沾方氏的东西了。她假意喝着茶水,静待着方氏的后话。 方氏此番寻她过来,绝非是闲话家常这么简单的。 果不其然,方氏见慕思欢反应平静,便不再关怀问话了,直接抛出了话头。 “老爷昨日拿了几处房产商铺的地契去,说是要今日交与了你。他性子急,倒没顾及你年岁尚小,没有这经营之能。你突然接手这些东西,打理起来想必很是困难吧。” 呵!原来方氏寻她过来,是怕明目张胆的要东西惹来父亲怪罪,想让她自个儿双手奉上呢。 慕思欢岂会让方氏得逞了去?一句软绵绵的应话,便将方氏的话头顶了回去。 “有余妈妈提点着,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短短一句话,便阻了方氏的心思。 方氏见慕思欢没顺着她的话说,便在心里咒骂了几句慕思欢精明。 一计不成,自然又生二计。 “老夫人对你关爱有加,硬要老爷将这些东西给了你去。总归是老夫人一片心意,自是不容有失的。为母便让管家选个有能之人,帮衬着你如何?” 慕思欢一听方氏这话,便是怒火中烧,气闷得很。 方氏怎能这般无耻,说得像是祖母硬从慕家要来了这些东西似的! 方氏这番话恩威并重,丝毫不给她拒绝的余地。要不是父亲应承了给她个可信之人来,她还真是不得不接受方氏的“好意”了。 慕思欢看不顺眼方氏的行径,心里便起了几分戏弄的心思。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父亲让我不必理会,我也就听从父亲的意思了。” 慕思欢说到这里,便是顿了。方氏以为有戏,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 “老爷公事繁忙不理俗事,自然不知这些琐事几多扰人。你向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事物,还是得找个人手把手的教你才好。” 慕思欢若是愿意奉上地契让方氏代为打理,方氏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可慕思欢不肯交出地契,方氏就只得退而求其次,将自己的人安插在慕思欢身边,从而牟取利益。 眼见着慕思欢要入套了,方氏心里自是高兴得紧。 “母亲当真跟父亲夫妻同心呢,所说之话也是相差无几的。父亲已为女儿定好了打理人选,就不劳母亲忧心了。” 慕思欢这话一出,方氏立即就明白过来了。这贱蹄子先前那番话说得不清不楚,是在戏耍她呢! 老爷平日里都不甚关心这内宅之事,今日怎想到了给慕思欢拨个管理之人去呢? 这死丫头当真奸诈得很!哄得老爷给了她人手不算,还故意词不达意,戏弄自己! 慕清德已然做了安排,方氏又怎敢另做主张,越过了慕清德去?事已至此,方氏已然没辙,只能在心里气得直咒慕思欢。 慕思欢将方氏堵了个无话可说,正欲告辞离去,慕思妤却是在一旁炸开了。 “慕思欢,你当真好不识趣!我娘能分心帮你打理那些琐碎,你就该偷着乐了,推三阻四个什么劲呢!” 琐碎?京城最为繁华地段的商铺也能称之为琐碎?若自己真是傻得拱手相让了去,还不知道她们得怎么偷笑呢。 呵,这慕思妤和方氏当真好笑得很!先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连下毒谋命的法子都使上了。真以为她们随便几句嘘寒问暖,自己就不记仇了? 慕思欢嘴边浮起一抹冷笑,冷然问到。 “母亲,倒不如你直接给女儿说明白了你想要些什么。女儿看看能不能同父亲商量商量,匀些给你?” 慕思欢现下有了底气,自然不再惧怕方氏,将两人势同水火的关系摆在了明面上来。 她一番话犹如利剑,狠狠的刺在了方氏的心口上。激得方氏直想掐死了她,让她无法再说出这些个刁钻的字眼来。 “哼!本夫人堂堂当家主母,能稀罕你那些东西?既然你不识好,便是由得你肆意而为好了。你可莫要管理不善,有求于我才是。” 方氏神色间夹杂着三分狠厉、三分傲慢、还有几分恼羞之态,恶狠狠的对慕思欢凶到。 尽管方氏一副吃人之态,慕思欢却是不以为意的。 方氏早有谋害之行了,不可能会因为她的一时乖巧而收手的。横竖都是得小心方氏的小人行径的,她还用得着怕惹恼了方氏? “慕思欢,你一个低贱庶女,凭什么奚落我娘!” 慕思妤这个无脑的,还听得出来此话为奚落之语? 本来慕思妤不出声,慕思欢也就一笑而过了。可慕思妤非往枪口上撞,慕思欢也就不在乎再多嘴一句了。 慕思欢已然得罪了一个当家主母,又怎会怕多得罪一个嫡姐? “姐姐,你这话可就说得严重了。我一番真心实意,怎容你这般玷污?你身上的脏水洗不净也就算了,怎的还往我身上泼呢?” 慕思欢于此故意顿了一顿,才和和气气的说出了告辞的话来。 “母亲既是不喜,女儿就不多久留,先行告退了。” 慕思欢说完,便是带着余妈妈扬长而去。 来之前余妈妈还有些不放心,怕慕思欢在方氏这里吃亏。可现下直至走出了门口,余妈妈还觉有些不可思议。 四小姐一向温柔大方,几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当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不过慕思欢和余妈妈心里都明白,她们今日尚能好好的走出这个主院。往后的日子,却是不得安宁了。 第20章 平妻 慕思欢临走前说的那几句含义颇深的话,慕思妤并未及反应过来。 不过慕思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方氏已然明白了这其中意味。 方氏顾不得生气烦闷,慌里慌张的关了房门,便将慕思妤拉进了里屋去。 慕思妤见方氏这般严肃,心里亦是有了几分紧张之感。 “妤儿,你今日把话给为娘说清楚了。你跟那柳青岩,到底有是没有?” 方氏这么一问,慕思妤心头大骇,这才回味过来慕思欢那话中之话了。 慕思欢这贱人,死到临头了都不叫她好过! 慕思妤气得一跺脚,便是着急说道:“娘,你怎的还听慕思欢那贱人胡说八道呢!我不都跟你解释了吗,没有就是没有,你怎的信那贱人也不信我?她这是故意说来挑拨我们的呢!” 方氏见到慕思妤此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便是信了几分,将这一页揭了过去。不过方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味,要除去慕思欢的心思更是挥之不去了。 妤儿好好的清白之身,怎容那小贱人随意抹黑了去?这贱蹄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的,她如何能叫这贱人好过了去! “咚、咚、咚。” 方氏正沉浸在自己的盘算中,突是被这轻缓的叩门声打断了去。 “什么事?” 方氏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便听门外传来应声:“夫人,肖姨娘有事求见。” 方氏正在气头上,哪有闲心搭理肖姨娘?她心里不耐,便是不客气的打发着肖姨娘。 “你跟她说我在歇息,让她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方氏的话刚落下没多久,门外便是响起了肖姨娘的声音。 “倒是我来得唐突,打扰到姐姐了。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赔罪了。姐姐既然不便见我,我也就不多做叨扰了。” 肖姨娘说是要走,身子却未移动半步。她这番话说得乖巧,字眼里却尽是透着刁钻。 方氏分明清醒得很,却作势要将她打发了去,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瞒着她不成? 方氏听懂肖姨娘的意思,顿时出了一口重气。 哼,这肖姨娘当真横行无忌,竟然不守规矩的闯进院里来了。 姐姐?她这般低贱如狗的身份,也配跟自己平起平坐? 这一个两个的下贱胚子都这般的蛮横放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是该好生整顿整顿这府里的风气了! “妤儿,去开门。” 方氏吩咐到慕思妤,怒气冲冲的坐回了厅中。 她倒要看看,这肖姨娘哪来的胆气这么不顾尊卑! 肖姨娘一进屋来,便掩饰不住心中得意,笑逐颜开了去。她整个人如沐春风之中,刺激得方氏好生讨厌。 “姐姐有礼了。” 这肖姨娘今个儿是吃错什么药了?竟敢如此的目中无人! 方才她不知礼数不算,便是现下当着自己的面,她这日常行礼也不比以前那般恭敬了。 她一个小小姨娘,也敢在主母面前撒野? 方氏气得直接一个杯盏砸在了肖姨娘面前,音色骤高,怒气冲冲的训斥着肖姨娘。 “肖倩,你当真好大的胆子,如此尊卑不分!区区妾室,也妄图与本夫人沾亲带故?你莫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这般大的人了,还需得着我教你识识规矩?” 肖姨娘被方氏这么一番鄙夷,脸色瞬时变了几变。 她知道方氏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却没料到方氏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数落得她颜面扫地了去。 肖姨娘先是有了些尴尬,眼神中又流露出了些许的嫉恨之色。不过她平复了一番心境,又是换了副好面貌来。 “此般称呼夫人,倒是鄙妾一时口快了。夫人身份高贵,鄙妾自知是高攀不起的。不过老爷做主,许了鄙妾平妻的名分。鄙妾百般推辞不过,也只得碍着夫人的眼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她方筱柔做当家主母的十多年来,概没有人敢行这以下犯上之事的。没想到,现下竟被肖倩这贱人欺上门来了! 肖倩这是什么意思?耀武扬威吗? “这都还没定下的事,你也敢说?莫不是仗着老爷对你的几分好,就敢在这府里横行无忌了去?” 肖姨娘什么为人,方氏自是看得明白的。 肖倩寻常行事一向小心谨慎。若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定然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可就算此事是事实又如何?老爷既然没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来,这府里当家做主的夫人就还是只有她一个! “夫人明鉴,鄙妾自是不敢逾越夫人半分的。若不是老爷有话在前,鄙妾哪敢如此大胆称呼夫人呢。鄙妾有罪,还望夫人海涵。” 肖姨娘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心里却是在想:夫人?倒不知你这夫人能做到几时? 肖倩此般轻易道歉,只是不想再同方氏多做纠缠罢了。 她此番前来另有所图之事,又怎会因一时的意气之争而耽误了大事呢? 第21章 嫁妆 方氏轻蔑的扫了肖倩一眼,一时有些捉摸不透肖倩的来意了。 前一秒还挺是神气的人,怎的下一秒行为就大相径庭了来? 肖倩既然拿出了老爷的名头来压她,又怎会甘心屈她一头呢?肖倩够胆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想必是不会因得她一句怒骂,就被灭了一时威风的。 肖倩现下一口一个夫人的叫得好听,倒是不知这贱人心底起了什么样的歪心思? 正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肖倩这头来得蹊跷,方氏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的心思应对。 慕思妤本欲仗着嫡女身份,好生数落肖倩一番的。不过肖倩晋为平妻的事令得她震惊了许久,她便忘了叫骂一事。 待慕思妤回味过来,已是失去训斥肖倩的由头了。只得瞪着一对大眼,呆愣的看着自家母亲与之一较高下。 “既是老爷做的主,本夫人自会听从老爷的意思。不过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可这般没规没矩?要让外人听了去,指不定在背后非议你什么呢。等什么时候老爷为你正了名,你再端正了自己的身份也是不迟。” 方氏端起冰冷的茶水轻呡了一口,故意将肖倩晾在了堂前杵着,没由得她坐下说话。 便是肖倩的身份水涨船高了去又能怎样?说得好听点,她是个平妻。要把话说得难听了,她也就是个身份高些的妾罢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自己可是正经的当家主母,她何德何能跟自己平起平坐? “是。” 方氏说了这么多,句句警醒着肖倩比她低上一等。肖倩虽然心中有恨,却也只得老老实实的顺从应声,发作不得。 方氏逼不到肖倩发作,没法打罚她一番,一时也是失了兴致。 “得,我有些倦了,你便是退了吧。” 听到方氏打发的话,肖倩赶紧接过了话头:“鄙妾叨扰夫人实属不该,不过鄙妾此番前来,实有要事同夫人商量。不知夫人可否容鄙妾说上一说?”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故这么扭捏。” 肖倩言辞诚恳,方氏只得容她继续说下去。 今个儿不由分说的赶走肖倩,倒是显得自己这个当家主母不甚大度了。若肖倩在老爷面前胡乱嚼些舌根,岂不污了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形象? “老爷说了,待过了老夫人的丧期,便是要将二小姐嫁入侯府了。不过二小姐的嫁妆不甚齐全,鄙妾这才大着胆子来此求夫人准备一二。免得婚嫁之时热热闹闹的,却皆是非议着二小姐嫁妆有缺漏,令幕府失了体面。” 呵,原来肖倩这厮在此设的个局等她跳呢!肖倩真以为自己有了平妻的名分,就够格跟自己讨价还价了? “肖姨娘可是嫌二小姐的嫁妆寒碜了?” 方氏自己不入局,反倒四两拨千斤的转移了话题,挖了个坑让肖倩往里跳。 肖倩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明着应是。一番婉转,说出了自个儿的意思。 “夫人误会了,是老爷说,二小姐是府中头一个出嫁的女子,有些事可能没顾及得上。多依着相近的人家来便是。此前薛二小姐嫁丞相府的大公子,十里红妆好不热闹。鄙妾心想慕府与侯府结合,也是相近的家世。鄙妾此番提议,只是不想叫侯府看轻我们幕府罢了。” 方氏直勾勾的打量着肖倩,突是勾起一抹冷笑来。 这贱人当真是能言会道得很,竟将自己的贪心同幕府的名誉扯上干系了! 方氏眼里满是嘲弄,顺着肖倩的话便是反问了一句。 “那肖姨娘以为,此事应当如何操办?” 方氏将这难题抛给肖倩,本想令肖倩露出错处打压一番。结果肖倩还是没上道,中规中矩的应答着方氏。 “夫人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鄙妾自是不敢妄言的。不过鄙妾心有一议,也不知夫人认同与否。” 这贱人生得狡猾,当真好难应付! 方氏强压住心头不满,语气中稍稍透了些冷冰来。 “你便是说吧。” 肖倩真以为自己坐上了平妻的位置,就有跟自己讨价还价的本事了? “鄙妾也明白,幕府是不会亏待二小姐的。二小姐的嫁妆说来也是丰厚,只是跟世子尊贵的身份比起来,有些小巫见大巫罢了。虽说此时提出这般提议有些不好,不过为了幕府体面,想来老夫人也是不会怪罪的。” 肖倩一提及老夫人,方氏便是秀眉一挑,有了些预感。 “老夫人身外之物众多,离世之后也是带不走的。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分出一些给二小姐添置嫁妆。既全了幕府的体面,也不至于失了幕府其他人的份额。” 果然,肖倩打的是这般主意!她想得倒美,也不想想她和她生的那下贱胚子,配得上用老夫人那些好东西吗? 哼,便是她盘算得再好又如何?东西不在自己的手上,她又怎能讨得了一丝一毫的便宜去。 念及,方氏不怒反笑了来。 “为了幕府的体面,我自然也是想二姑娘嫁得风风光光的。不过老夫人将自个儿的东西尽数留给了四姑娘,任谁也动不得。你来找我商讨,倒不如直接去找四姑娘实在些。” 既然肖倩觊觎这些东西,自己就给她指条明路,让她们狗咬狗好了。也省得自己自降身份同她们蛮斗,惹上一身的骚味。 肖倩本以为这次能讨得几分好来,却没想到老夫人将东西都给了慕思欢去。她一番心机,到最后竟是半点收获也无,实在叫她气闷得很! 便是老夫人将那些财物留给慕文宇,她也能理解几分。可老夫人将财物尽数留给个庶女,这叫个什么事? 肖倩明白,这么大的事,方氏定不会诓骗于她的。她沉默了一会儿,只得作罢,向方氏告辞离开了去。 方氏见肖倩面色铁青而去,直在心里发笑,眼神之中尽显得意。她倒要看看,肖倩能使出什么样的法子来对付那小蹄子! 第22章 交心 “小姐,奴婢有句不当讲的话,说出来还望小姐不要介怀才是。” 余妈妈随慕思欢回了兰院,便是不吐不快,欲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警醒慕思欢几分。 “余妈妈可是觉得我刚刚做得不对?” 她方才是冲动了一些,不过若叫她重来一回,她还是不会给方氏好脸色看的。 做都做了,她自是不会后悔了去。再说她这么一番行事,心里也是好受了。为何不做? “小姐行事自然有着自己的道理,奴婢当然是信服小姐的。奴婢是怕小姐得罪了方氏,于她那里会吃上些苦头罢了。” 余妈妈确是觉得慕思欢羽翼未丰,不该同方氏针锋相对了去。 在余妈妈看来,方氏索要的几间商铺,于老夫人的私产中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便是给了方氏,也算不得什么大的损失。可惹恼了方氏,慕思欢所要应付的难事便是源源不断了。用几间铺子换得一时安稳,也是划得来的。 余妈妈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不过慕思欢自己这么问了出来,她倒是不敢指正其中对错了。 慕思欢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今个儿却是霸道得很,激得方氏都无言以对了去。余妈妈虽然一心为慕思欢好,却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得四小姐上了心,与她生分了去。 “余妈妈,你心里想的我也明白。今日我若让方氏得逞了去,明日她必定索要得更多。说我自私小气也好,说我就鸠占鹊巢也罢。祖母选择了我,必定是有其原因的。既然祖母没有预留他人的一份,我便半个子儿也不会让予了旁人去!” 余妈妈见慕思欢这般掷地有声的做着保证,突是有些明白老夫人为何要选择四小姐了。 慕思欢说的这些余妈妈不是不明白,她也知道此般退让不是长久之计。她想慕思欢退一步海阔天空,养精蓄锐再与方氏一较长短。却是不想慕思欢自有主见,敢于披荆斩棘了去。 慕思欢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智,老夫人果然识人非浅。 余妈妈脑中突是闪过了老夫人许久前所说之话:我活了这么些年头,那些个虚情假意我早已看得透了。谁真心,谁假意,我心里自有计较。那些世俗偏见,我向来不曾理会过。我这一生,就秉着谁对我好,我便加倍奉还的道理。至于那些个面善心歹的,我也由不得她们讨到一丝的好去! 老夫人初初说这话时,余妈妈还不甚明白其中意思。至老夫人做下安排逝后,余妈妈也还是没能理解这话中涵义。 对老夫人好的,不只四小姐一人。老夫人当初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为何又将东西全给了四小姐?连自个儿最为亲近的子女都无缘一份,岂不叫人奇怪? 余妈妈心里一直有此疑惑,如今见了慕思欢的强硬态度,才有了些明白老夫人的用心良苦。 老夫人若把财物分给老爷或是少爷,最终都还得是幕府的东西。若真如此,岂不是人人都能分一杯羹? 不过这些财物到了四小姐手上,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四小姐重情重义,自是舍得将财物赠给老爷少爷的。要换了其他人,四小姐却是容不得她们予取予求的。老夫人这么做,无疑是个极好的选择。 余妈妈今日才算看出来了,四小姐颇有些老夫人当年的影子。同样的恩怨分明,肆意洒脱。 难怪老夫人如此疼宠四小姐了。 “小姐说得极是,倒是奴婢越活越回去了,不如小姐看得清醒。” 方氏和四小姐早处在了对立的一面,便是四小姐委屈求全了又有什么用呢?如今四小姐要什么有什么,就算她年纪尚小,方氏又能拿她怎样? 当真是自己看得不清醒,才这般失了底气。 四小姐年纪轻轻就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余妈妈欣慰之际,又不由得觉其有些可怜。 这般玲珑的心思,得经过多少磋磨啊? 得到余妈妈由衷的赞同,慕思欢却是愣了一愣。她着实没想到,余妈妈能这么快就无所顾忌的认同了她。 当然,对于余妈妈的认同,慕思欢自是欢喜于心的。 余妈妈虽是祖母所赐,可她若不能跟自己一条心,自己又何苦将她绑在身边应对这种种难事呢? “余妈妈说笑了。我这哪是看得明白?我这是得祖母庇佑,大有底气呢。” 慕思欢笑容满面,看似说着玩笑话,却也直接道明了事实。 若不是仗着祖母所赐,她便有天大的胆气,也是闹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的。 她既得祖母成全,又怎能一味犯傻退让,将一身的底气交托出去? 第23章 账房 慕思欢同方氏闹僵之后,余妈妈便不许兰院的丫头轻易出入慕思欢的闺房了。 就连日常打扫,余妈妈也是亲力为之。生怕有个什么疏忽,就着了方氏的道。 如此提心吊胆了几天,院里依旧是风平浪静得很。 兴许方氏也不敢在这风浪尖上有所动作吧?若四小姐刚拿到老夫人的私产就出了事,自是惹人生疑的。 余妈妈心里虽这么想,却是半点不敢松懈了去。万一方氏就等着她们放松警惕,好趁虚而入呢? 慕思欢对于方氏的报复,倒是不怎么在意的。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她真有个什么好歹,也势必不会让方氏的宝贝女儿好过了去! 慕思欢让余妈妈交托了一封书信给夏涵馨,百般叮嘱了余妈妈要亲眼见到夏涵馨收下。 信中所记不多,仅有两页小纸,分别记着两件要事。 一则是:若她不幸身亡,便委托夏涵馨将她所留财物全部散尽了去。 二则是:若她死得不明不白,便请夏涵馨将那则隐秘之事公之于众,好让她黄泉之下走得安稳。 除了夏涵馨,慕思欢实在找不出其他适合的人选了。 慕思欢所信任的,可以以命相托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个,自然是同她自小玩到大的夏涵馨。另一个,便是处处照顾着她的慕文宇了。 慕思欢不想慕文宇为她神伤,基于无奈,也只得烦扰夏涵馨为她而劳心劳力了。 说起来,她当真对夏涵馨亏欠了不少。能有此知心良友,实是她半世修来之福。 连着好几日,慕清德都没往兰院指派人来,好像忘了自己的承诺一般。 慕思欢始终觉得心欠欠的,每每在无意之中都会抬眼望向院门,流露几许期待之色。而后,便是默默的垂头,出了神去。 慕思欢这几番落寞的神情,直让余妈妈觉得心疼得紧。 哎,老爷便是随便找个不那么像样的人来敷衍一下,也比现下不管不问的好呀。 其实慕思欢并不是如余妈妈眼中所见的多有落寞,只是她心里有些郁结罢了。 她知道,慕清德是个重诺的人。既然慕清德对她许下了承诺,就必定会信守承诺的。 慕思欢在意的,只是慕清德在意与否罢了。 她手里好几个铺子需人打理,若父亲真是上心,为何迟迟不给她安排个人手来呢? 这世间能人异士众多,想来找个稍微有点本事的可靠之人不难吧?便是以前帮着祖母打理商铺的那些人,也是现成的人选。为何父亲不做考虑呢? 慕思欢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期许。 或许父亲是在多番挑选,想选个适合她的吧?可父亲向来少有关注于她,又怎会对她如此上心呢? 慕思欢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灵魂像是走丢了去,呆闷的在屋子翻来覆去的看着书。 “小姐,老爷给你精挑细选的管家来了。” 听到余妈妈报喜的话,慕思欢便是一脸的兴奋,急急向外打量了去。 待看清了余妈妈身后之人,她却是滞了一滞,流露出了些许的惊讶来。 父亲为她挑选而来的,竟是个女子! 先是不说这女子能力如何,便是慕清德这份心思,就已然令得慕思欢好生感动了! 这女子长得颇为丰润,看起来有些笨重。不过她一双眼睛里锁着满眸的清明,一瞬便抓住了他人的视线,让人忽略了她的身形。 她行装简而整洁,再加上那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直透露着一股子精干的气势。难怪余妈妈用上精挑细选这四个字了。 一看这女子,慕思欢便知她是慕清德花了许多心思挑选而来的了。 慕清德此番可谓是操碎了心。不仅考量到了管账之人的能力,还特地选了个女子来,好让慕思欢避去外界的闲言碎语。 若是个男子时常出入女儿家的院子,传出去自然是不甚好听的。不过外界大都男子从商,找这么个擅长经营管理的女子来,着实很是困难。 慕清德当真是精挑细选了好久,才为慕思欢找到了个这般合适的人。 慕思欢一想到慕清德此般顾及着她,便是心花怒放了去。她凝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眼里皆是藏不住的笑意。 “奴婢柳如意,见过四小姐。” 如意?好名字。 便希望她能让自己称心如意吧。 “如意,你可知我父亲指了你来所为何事?” “尽职尽责的伺候四小姐。” 慕思欢对如意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直接就将她收入了麾下。 “得,你以后便在我身边来伺候吧。” 打从一开始,慕思欢就没有起追究如意来历的心思。既然是父亲信得过的人,她自然觉得自家父亲不会看走了眼去。 左右她能触及的也是管账一事,她也无需将人盘算得太过透彻。 第24章 奢侈 慕清德给慕思欢找来的那个如意,果然很是顺其心意。整日里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向慕思欢报备着这里那里的数目。 便是她报着不烦,慕思欢也快听得头都大了。这商铺经营竟有这么多的门道,实在叫人好些佩服那些善于经商之人。 慕思欢耐着性子听如意讲解了两日,还是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不得要领。无奈,只得随便一听,走个过场也就算了。 只要这账面上的数字讨喜,便是如意打点的妥善,她也不用操心太多。 慕思欢在院里悠闲了近半个月,也没见生出一丁点儿的幺蛾子来。方氏迟迟不见肖倩有所动作,心里也不免有些着急了。 肖倩不是急着想要老夫人的东西吗?怎的这般耐得住性子,半点不找慕思欢的麻烦! 方氏闹不明白肖倩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便决定跟肖倩耗上一段时日。 若肖倩想的是拉拢慕思欢,她在此时将慕思欢逼得紧了,岂不相当于推波助澜成全了肖倩那个贱人? 慕思芸出嫁在即,肖倩怎么的也会以此理由同慕思欢交涉一番的。她倒要看看,肖倩能不能从慕思欢手上讨得一丝好处来。 方氏猜想得不错,肖倩确是想让慕思芸以情为系,说服慕思欢拿出老夫人的私产来。 连方氏这个当家主母都在慕思欢手上吃了瘪,她又怎敢明抢了去? 肖倩游说了慕思芸好几次,让她委曲求全一番,向慕思欢低头认个错。 慕思欢对芸儿向来不错,想来芸儿赔过礼,慕思欢也就没什么怨气了。到时候慕思欢自己心甘情愿的交了东西出来,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可不论肖倩如何好说歹说,慕思芸始终不愿听上一听,拉下脸面来同慕思欢道歉一番。 她未来可是要嫁给侯府世子的,此般身份该是慕思欢捧着她才是,如何叫她给慕思欢这个不及她身份的庶女低头呢? 不管她们作何想法,总归现下是无人来扰慕思欢这份清宁的。慕思欢自然乐得轻松,偶尔闺中品茶、写字弄花,日子过得也算悠哉。 连着好些日子,兰院里也没生出一点异事,倒是安阳王府那边制造了个大动静来。 夏涵馨过几日举办及笄之礼,知道慕思欢庶女的身份不在邀请之列,便特地叫人给她单独制了张请帖送来。 随请帖来的,还有一封夏涵馨的亲笔书信。 信中言辞激烈得很,便是隔着这么一封长信,慕思欢也可以想象出夏涵馨指着自己一番数落的场景。念及,慕思欢却是暖心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馨儿这性子当真是没法改了,连关心都这般强势得很。 慕思欢看完信,着实好生感动。不过夏涵馨信上所提法子,她却是不打算做半点考量的。 就算馨儿能求得安阳王收她做义女,她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若她真跟王府扯上了关系,便算得上是踏了半只脚进天家的门了。 换了其他人得遇此事,或许会觉幸运至极。于她来讲,只会觉得自己是刚跳出了火坑,转眼就不幸的栽到了另一个火坑之中。 天家复杂,只怕比她如今形势还犹有过之。她才不愿纠缠其中,几多纠结呢。 慕思欢让余妈妈收好了请帖,便让余妈妈去如意处领了些银钱,出府去给夏涵馨购买首饰去了。 老夫人私库里头虽有大把的珍品,却是不适合取来赠给夏涵馨这样的姑娘家的。 首饰固然是顶顶精致的,好些却是上了年头的。若拿给夏涵馨这般青春正好的娇女佩戴,未免显得老气了些。是以慕思欢才让余妈妈取足银钱,去了城里最大的珍宝房挑选适合的首饰。 慕思欢本是不怎么喜欢去热闹之地的,不过事关夏涵馨,纵然她不擅交际,却也是喜得凑上这份热闹的。 以往她出入王府,馨儿都会叫人前来接她。不过这次遇上馨儿及笄之礼,想来她是抽不出空照料自己的吧? 王府与幕府以前常有走动,幕府应该是在邀请之列的。以往遇上这种宴席,出席者皆是主母和府中嫡女。自个儿若是确定要去,就不免得要跟方氏撞在一起了。 一想到要跟方氏同坐一车,慕思欢便是苦着个脸,有些抑闷。 倒不是她怕了方氏,实在是她不想在那大喜的日子和方氏勾心斗角了去。 好在余妈妈办事周到,出府一趟,竟是连马车都新买了来。 要换了以前的慕思欢,这般大方行事自然是想都不敢想的。毕竟一个驾车之人的开销,便抵得上她一月的份例了。 现下她能有如此娇贵生活,自是得感念祖母的一番恩德。 第25章 装扮 慕思欢一番顾忌,倒是有些多余了。 方氏满副心思都牵系在慕思妤的身上,哪还顾得上谋算如何害她呢。 慕思妤上次错过了一门上好的亲事,方氏自然想趁着夏涵馨及笄,王府俊杰临门,为慕思妤择个上好的夫婿。 这日一大早,慕思妤院里就热闹了起来。 方氏一心想要慕思妤大出风头,找了好几个丫鬟来为慕思妤梳妆打扮。费了好些心思,才将慕思妤打扮得体体面面了来。 慕思妤往镜中一站,见到自个儿一身都是素淡的色彩,便是生出了满心的不悦来。 穿得这般素,如何能引人注目? 可恶的婆子,死了也叫人这般闹心!东西全留给了慕思欢那小贱人,却还要自己为她守孝!什么东西! 慕思妤这厢在心头暗骂,方氏心里却是欢喜得很的。 于她看来,慕思妤此般模样才算得上是尽善尽美的。她平时里的打扮美则美矣,却是不如现下的妆容有着天然之姿。 女子,贵于品,而非形。如此甚好,甚好。 慕思妤经过一番精雕细琢,宛如仙女入凡一般。可慕思欢这头,却是叫手下的丫鬟犯难了。 慕思欢额头上的伤口虽是好全了,却留下了一道浅白色的疤痕来。那疤痕颜色虽淡,却是有眼眉那么宽。 平日里慕思欢不注重打扮,倒也没人在意过这道难看的疤痕。难得慕思欢今日想做个简单打扮,额上的疤痕却是无法用妆粉遮掩了去。实在叫替她上妆的芷舒好生着急。 慕思欢见芷舒鼓捣了半天,也拿那疤痕没有半点儿法子,也就不欲为难芷舒了。 “你随便画个简妆就是,别抹这些香粉了。” 她此番前去王府,为的是给馨儿庆祝。何需做那精致打扮与人比美去? 再说了,便是她没遭破相,姿色也实属泛泛。拿什么跟人家比去? 慕思欢这么一说,便引得芷舒面色一讪,身形顿了一顿。心觉是自个儿无能,惹得小姐不耐了来。 如意见芷舒手足无措的傻愣着,便是好心助她,向慕思欢提了个议:“小姐不如在额前留上些许碎发,梳个乖巧的发髻?” 慕思欢正是疑惑芷舒不知所措个什么劲呢。听到如意这话,便有些回味过来了。莫不是自己话说得重了,吓到了芷舒? 自个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可怕了? 慕思欢在心里笑问了自己一句,又是对着芷舒笑道:“时间紧迫,就不必行那麻烦之事了。你只管把妆容画好,莫叫人说得我不知礼数就行了。” “是。” 芷舒听到吩咐,手上动作立即加快了去。不一会儿功夫,就为慕思欢画了个精致的妆容来。 虽说慕思欢额头上的伤疤还是令她的姿容多有失色,却也比她一开始的苍白面容好看得多了。 慕思欢对着铜镜,失神的用手抚了抚额上的疤痕。仅仅顿了一会儿,她便是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来,轻松出了门去。 慕思欢同余妈妈出得府来,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方氏和慕思妤两人。 慕思妤正欲进入马车,一眼就瞥到了刚至府门的慕思欢。慕思妤一见她,便是先声夺人了来。 “四妹妹,你今日这般打扮实在磕碜得很。要不你再回去拾弄拾弄?可莫要出去招摇一番,丢了幕府的脸面。” 慕思欢能得郡主送上的特别请帖,慕思妤心里自然不平。可慕思妤又没法将慕思欢困在了家中,心里不甘之际,只得于嘴上奚落她一番。 慕思妤这话说来实在好笑得很。慕思欢将她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实在不明白她怎会没头没脑的用上招摇一词。 两人若是站到一起,究竟谁更招摇? 要不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慕思欢不好直接驳了慕思妤的颜面,慕思妤还能高高兴兴的出府吗? 自己不将她做的那些丑事说出来,她就该偷着乐了。她怎就这般没脑子?非得一个劲的闹出事情来。 慕思欢心里无奈,实在懒得开口搭理慕思妤。只当慕思妤说的话是耳旁风,半点也没往心里去。 慕思妤不见慕思欢有所回应,便是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恼恨,扬长而去了。 对于这般不识趣的慕思妤,慕思欢心里又是添了几分无奈。 跟蠢人交流,着实好生费劲! 方氏那般精明的人,怎的就教导出了这么一个莽汉行径的女儿呢? 给她留上一线,她非是不要,偏要逼得人给她制条绝路来。兔子急了也咬人的道理,她当真半点也不懂吗? 慕思妤不是不懂,而是觉得自家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慕思欢又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慕思欢指不定是知晓了一星半点的,稍加猜测想威胁于她呢。她又如何能自乱阵脚,上了慕思欢的当呢? 第26章 拦路 慕思欢这次出行实在豪气得很。余妈妈随手买回的马车,竟是比方氏出行用的马车还要好上一些。 马车车体比一般车辆要大上些许,乃是上好的梨花木所造。每根柱子上都雕着一幅寒梅怒放图,样式简而大气。 车中内饰简约,却很是精致用心。便是这里边的坐垫和车帘,料子也比她以往的衣裳还要金贵,摸起来顺滑得很。 就连那马匹都长得俊逸得很,长鬃飞扬,好不精神。 慕思欢着实料想不到,余妈妈口中所说的随便挑选来的,会是这么一辆好车。 呵,自己当真是富贵逼人犹不知呢。 余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久了,眼光自然不差。东西稍微次上一点,她便是看不上眼的。 此次出府采办,余妈妈便是按着老夫人的规格来置的东西。是以这些上品之物,在她看来也属平常。 幕府守门的侍卫见余妈妈将慕思欢请进了崭新的马车,实在好生讶异。心头顿生诸多猜想,翻涌了起来。 这四小姐不过是寻死了一回,怎的突然就好命了呢?难道真有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说? 相较于侍卫的震惊称奇,慕思欢则是心如止水得很。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因为这些奢华之物,添上几多纷扰呢? 或是因得这天降横财来得容易,她才能这般淡然,不甚顾惜吧?她这人,真是有些不识好呢。 那马夫驾着马车刚上了大道没多久,就被急急停了下来。 慕思欢在车内一个摇晃,便作势要向前倾了出去。吓得余妈妈赶紧伸手扶稳了她。 “小姐,没事吧?” 慕思欢浅笑着摇了摇头,应到余妈妈。 “无碍。” 余妈妈见这马车急停,心里已是起了嘀咕。过了一会儿,也没见着马车开动,她这心里更是不耐了。 这小六为老夫人驾车多年了,怎的还这般冒失? “小六,你今日是怎么驾车的?莫不是没给了你赏钱,你便提不起劲了?” 小六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呢,一听余妈妈这隐含怒气的话,心里便是一颤,赶紧靠近车门向里边的人解释着。 “余妈妈,我怎么敢呐!方才突然有头老牛闯了出来,现将马车拦在了路上呢。” 小六话一落下,余妈妈顿时大惊。 “那你还不离远了些,等下那老牛要是发起疯来惊扰了马儿怎么得了?” “余妈妈莫怕,那牛现下被人制牢实了,折腾不起来的。” 听小六这么一说,余妈妈心里便是安定了几分。 慕思欢听此,心里却是疑惑了来。这城里又无耕地,怎会有黄牛占道呢? 因得这黄牛占道,周遭也是安静了下来。百姓们呈包围之势远远观望着,都想瞧一瞧这份热闹。 这样一来,同这纠纷离得最近的,反倒是慕思欢的马车了。 小六现下便是想要离得远些,也是退无可退了。只得干瞪着眼,祈祷眼前这一宗纠缠赶紧结束。 要是今个儿误了小姐的事,余妈妈定不会轻饶了他去! 念及,小六便是苦下了脸,无奈得很。 “大老爷,你便是开开恩,多给些银钱给我们吧。我们家就指着这头黄牛生活呢,如今把它征用了去,可叫我们如何过活啊。” 说话的老爷子两眼带泪,跪在了那几个当差的面前。他话里满是悲切恳求,愁苦的模样实在叫旁人好生不忍。 便是同情又有何用?谁敢跟这些个当差的理论呢?众人心里仇视这当差的欺压百姓,却是没人敢上前说句公道话的。只能在心里默哀一声:哎,这老爷子今个儿怕是讨不得好了。 “呸,你个混账东西。说什么征用呢?这不是给你银钱了吗!你可休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胡搅蛮缠,再不滚,我就把你关进大牢去。” 那老头凄凄惨惨的话,慕思欢在马车里头还听得不甚真切。不过那当差的大声叫骂的话,慕思欢却是全听了个明白。她心里有些可怜那说话的老头,便欲出了马车去看个究竟。 余妈妈见慕思欢起身想要出去,赶紧婉言拦住了她。 “小姐,外头那么多人,你现下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慕思欢轻拍了一下余妈妈扶着她的手,笑道:“怕什么,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慕思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妈妈也不好阻挠了她,只得掀开车帘,将她请了出去。 慕思欢刚探出半个身子,便见那老头捧着手上的铜板,泪流满面的哭道:“大老爷开开恩吧,我那老婆子还卧病在床,等着这笔钱下米开锅呢。起先说好了的十贯铜钱,怎的到这就变成十个铜板了呢?这可叫我们老两口如何过活啊!”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便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更加同情这瘦弱不堪的老头了。 这当差的也太过阴狠了,纯粹是在要人的命啊! 官民相交,众人都深明其中那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与官打上了交道,总归是得献出点利头的。 这些当差的平日里收走一两贯,众民打骂不能,也唯有忍气吞声了去。如今他们连条活路也不给人留,可就着实激起众民之怒了。 那些当差的也是见了这小老儿孤苦无依,才见财起意打上了他的主意。本想着顺手大赚一笔,却是没想到这老头不要命的纠缠了上来。 此事现下被这老头说得人尽皆知了,顿时惹得那差头恼羞成怒了来。 “你这死老头,说的什么疯话来诬陷于我呢!” 那差头嘴上一声叫骂,拿起手上那未出鞘的剑,便作势要砸向那跪在地上的老头。 第27章 插手 “且慢。” 慕思欢实在是看不过眼了,眼看那重剑要砸在老爷子的头上了,急忙出声,叫停了那动手的差头。 那差头被人一吼,身形一怔,下手便是偏了些许。 重剑砸在老头肩上,只听“哐”的一声重响,便见那老头疼得龇牙咧嘴的,说不出话来。 慕思欢见那老头被打,实在气极。这些个当差的,怎能这般蛮横无理! 余妈妈本不想慕思欢在人前搅合此事的。可她心里也是明白,现下想劝回慕思欢已是晚了。 慕思欢如今神色满是生气,又怎会听她一言甩手而去呢?不管慕思欢有何改变,本性还是那般纯良得紧呢。 那差头被人突然叫停,心头还有些心虚。回神一看是个小女娃,胆子又是大了些许。不过他见这马车质地不错,倒也不敢造次了去。 “不知小姐有何指教?” 他这一问,倒是把慕思欢问得难了。她半路叫停,也不知道个前因后果,能有什么指教? 她心里琢磨一番,便寻思出了应对的话来。 “我见这老人家哭得悲切得很,想来家中确是有什么难事的。是否是你一不小心算错了银钱,才令得他诸般为难呢?” 那差头一听慕思欢这般问话,心里便是嗤笑了一声。一看这小丫头便是什么都不懂,胡乱在给人出头呢。 “我岂是这般蛮不讲理之人?小姐可莫要信了这小老儿的胡言乱语去。这黄牛是用来给太后做药引的,他这头老牛能献给太后,是他千世修来的福分。他硬是贪图银钱,寻我胡搅蛮缠。小姐倒是说说,我哪能容忍了他?” 那差头见慕思欢年幼,便是存心搬出了太后来压她。 这到了手的银钱再让他拱手相让出去,终究是心有不甘的。反正山高皇帝远,上面的人哪会管下边的人怎么办事的?万事只求个结果罢了。 况且他说的本就是正理,也不怕慕思欢寻了他的错处来。 慕思欢听到差头这么一番解释,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还道是寻常买卖呢,其中竟是牵扯到了太后的身上。 这差头定然是不敢撒谎,拿太后的名号横行的。只不过以太后之尊,何以会下令在这市集之中收购黄牛呢? 涉及太后,慕思欢行事就得好生思量一番了。 她不入官门,便无捉拿这差头判罪的权利。她明知这当差的滥用了职权,却又拿他没辙,实在叫人生气得很! “罢了,老伯你且起身跟我走吧。” 那领头之人见慕思欢直接放弃了对峙,面上不由得显露了几分得意来。 哼,贵门小姐又能怎样?抬出太后的名号,她们还不是得乖乖服软? “小姐,这,这……” 那老头好不容易见着个肯为他说话的,自是想慕思欢尽一份力,给他要些银钱回来的。 他渴望的目光本来一直徘徊在慕思欢身上。不过慕思欢说出让他放弃的话后,他便失落的看向了那差头。而后他有些惧怕的收回了目光来,万念俱灰的瘫在地上,沉沉的叹了口气。 “老伯,你莫要伤心了。这黄牛能献给太后,当真是你的福分呢。” 差头见慕思欢顺着他的话劝慰着那老头,眼里的笑意更是深了一层。他身形一摆,牵着那黄牛便欲离去。 他还没来得及踏出步子,慕思欢又是接着说到。 “我见你也可怜,便是私人填补些银钱予你吧。不过我今日出府忘了带上银钱,你便是随我到安阳王府走上一遭吧。郡主同我乃是多年好友,今日特地邀我去她府上做客。我跟她说上一声,定能拿到银钱予你。” 慕思欢无奈,只得搬出了夏涵馨的名头来震慑那差头。 余妈妈身上自然是带着大把银钱的,便是多给那老头十倍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慕思欢帮得了一个,却是难得帮上第二个的。 总得叫这些个当差的怕上几分,才能少上一些这样没道理的事来。 那差头听慕思欢这么一说,果然害怕了来。 王府里今日达官贵人众人,这事若然在那里闹开了,他指不定受到什么责罚呢! 他瞄了慕思欢几眼,并不觉得她像那般显贵的人物。不过她既然敢说,必然是有几分依仗的。 再说她车马华丽,想来身份也是不差的。 那差头狠瞪老头一眼,面上流露出了些许尴尬,恭敬的对着慕思欢说道:“这样的小事,何必劳烦郡主上心呢?我再让人结算些银钱给他好了。免得他贪心不足,赖上了郡主就罪过了。” 那差头故作大方的让手下人拿了一袋钱给那老头,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叫慕思欢看得好生厌恶。 “差大哥说得也对。虽说郡主乐于助人,可一次两次的还行。次数若然一多,可就叫人甚为烦忧了。对了,差大哥可否行个方便,好让我赶得及参加郡主的及笄之礼。” 慕思欢这么说,便是为了给他们提个醒。莫要做那方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来。 只希望自己这日行一善,不会给馨儿惹上太多麻烦吧。 有时候慕思欢当真觉得,自个儿这般作为很是无耻。不过做姐姐的,照拂自己这个做妹妹的一二也不为过吧。 慕思欢入了马车扬长而去,却是不知自己刚刚的一番行径叫人看全了去。 齐祁在人群之外的马车上,一直掀开了车帘偷瞧着她。至她入了车内,这才放下了帘子来。 他在车内听着手下回报她方才的作为,不由得对她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初初见她,行为已然叫人惊讶。没想到现下见了她,行径又是大有不同。 这般聪慧之人,怎会起寻死的心思呢? 难道是刻意为之?齐祁想到此,又觉不甚可能。毕竟那日他亲眼所见,慕思欢撞棺撞得实在得很,不像作假。 若然作假也能这般豁出性命不顾,那她也值得别人称颂一番了。 不管怎样,这慕思欢,有几分意思。 第28章 送礼 小六一番紧赶慢赶,还是来得迟了一些。 慕思欢刚交了请帖,还未及踏进王府的门呢,便听里面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摆驾回宫。” 皇后娘娘?馨儿果然受宠得很,竟邀得皇后都来参加她的及笄之礼来了。 事实上,慕思欢还是将夏涵馨看得轻了一些。 皇后亲驾至此,可不仅是来此走个过场这么简单的。早在之前,皇后就得了皇上特别的指令,要在今日为夏涵馨主持这及笄之仪。 能得皇后亲自加笄,夏涵馨当真是独领风骚得很。 眼见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蹿入了眼中,慕思欢赶紧退至一旁,让出了道来。 “恭送皇后娘娘。” 慕思欢眼眉低垂之际,眼珠子便随着那明黄色的身影转了一圈。 慕思欢很想见识见识,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究竟是何种风度。可她又怕此番真心实意的仰慕之情,被人认作了不敬去。只得毕恭毕敬的垂着头,直盯着映在她眼眸中的明黄色身影。 皇后不愧是一国国母,众名门女子的典范。轻盈移步之间,都透着一股雍容华贵之势。 慕思欢瞥见皇后被身边太监搀扶着的一双无瑕玉手,立即有了几丝疑惑蹿上心头。皇后已然是四十好几的年纪了,为何她的肌肤还是这般细腻光滑,毫无皱褶? 见到这双纤纤玉手,慕思欢更是想一睹皇后全貌,看看她是个怎样的风华绝代了。 待众人恭恭敬敬的送走了皇后,王府之内又是热闹了起来。众多赞美之词,又是毫不吝啬的抛向了夏涵馨来。 夏涵馨虽被无处不在的赞美包裹着,却是心不在焉的打量着四周,半点没有搭理其他人的意思。 夏涵馨眼尖,只扫了一眼便发现了站在门外的慕思欢。她突的就蹿出了身来,翩翩至了慕思欢身边。 夏涵馨见着慕思欢,心里便是又喜又躁。拉过慕思欢的手就责怪起她来。 “你实在好没意思!明知道我今个儿生辰,你还来得这般迟。莫不是我不找个人去接你,就将你请不来了?” 慕思欢看到夏涵馨故意装腔作势鼓起来的腮帮子,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馨儿,我这不是路上生了事,才被耽误了吗?” 夏涵馨一听她出了事,怕她是路上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故。赶紧将她好生打量了一番,又是着急问到。 “你路上出什么事了?可有损伤了哪里?” 慕思欢见夏涵馨这般紧张,又是甜甜一笑,向她解释到。 “倒不是我出了事,而是方才马车行在路上,被一宗天大的买卖挡了去路。” 夏涵馨娇嗔的看了慕思欢一眼,半点不信慕思欢所说之话。她将慕思欢拉进府里来,绕开了人群边走边调笑到慕思欢。 “你莫不是起得迟了怕我怪罪,才特地寻了个借口来诓骗我呢?这寻常集市之中,哪有什么天大的买卖?你就是看我好欺负,尽跟我胡扯呢。” 啧啧,这可真是冤枉人了。谁人不知这京都里的文月郡主惹不得?自己哪里敢欺负了她? “我怎么敢呀?方才真是有几个官差说要给太后进献药引,拉了头黄牛拦在道上呢。” 一听慕思欢这话,夏涵馨便是明白过来了。好笑之间,又不由得白了慕思欢一眼。 “你说的原是这事啊。这买卖黄牛的告示都张贴许久了,也就你还觉得这是天大的事了。” 照夏涵馨这般说来,这事想来也不是什么隐秘了。慕思欢止不住心里好奇,便是出声询问到夏涵馨。 “馨儿倒是给我说说,这偌大的一头黄牛怎么能做了药引子去?” 夏涵馨难得遇上慕思欢好奇之事,顿时来了热情给她解说一番。 “听说宫中太医找了个古方来,能治好太后的咳嗽。其中最重要一味药,便是那牛黄一物。不过这牛黄稀少,数百头牛也不定能取得一份来。没办法,只好高价从百姓手里买入黄牛寻物了。” 高价?慕思欢一想到那可怜的老者手捧着十个铜板的情景,便是一丝悲哀笼上了心头。 如今她能帮得了他,不过是因得自己一时显贵罢了。若她仅仅是个任人打骂的庶女身份,无一贵人相助,今日又会是何种境遇呢? 夏涵馨见到慕思欢走神,赶紧唤回了她的思绪来。 “在想什么呢?可是今日忘记了带礼物给我,想着怎么将我打发了去呢?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今个儿要是忘了我的礼物,我就得翻个番,要上两件来。” 慕思欢一见夏涵馨这精明算计的模样,顿时又乐呵了起来。 馨儿今日举行了这及笄之礼,便是个大人了。怎的她还是像没长大的孩子一般,透着小孩子的活泼劲。 “别说两件了,便是给你添做十件都没问题。” 听到慕思欢大方如此,夏涵馨顿时笑开了花。 “这话我可记得清楚了,容不得你不认账了去。” 夏涵馨这头笑得开心,却是不知她们两人正被一些目光虎视眈眈着呢。 那几个奉承夏涵馨的世家之女,见夏涵馨抛下她们跟慕思欢有说有笑的。一时纷纷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眼中也是流转了一丝嫉恨之绪来。 这便是那个慕家的庶女?闻名不如一见,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郡主贵为千金之躯,怎就乐得跟她那样的人结交呢? 不过一瞬间,她们眼里的轻贱之色就陡然一转,变作了满满的惊艳之彩来。 慕思欢一番示意,让余妈妈递上了装有礼物的锦盒给夏涵馨。 “看看,喜不喜欢。” 夏涵馨突是看到这个华美的锦盒,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她接过那两个手掌一般大小的锦盒,便是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来。 她拿起盒里所放之物,顿时吸引了众多女子的眼眸。 第29章 贵重 夏涵馨拿起的第一件首饰,是一支名唤金蝶展翅的步摇。此物不仅名头响亮,论其品相,也很是非凡。 此步摇花式繁美,顶端为一只金色彩蝶展翼而飞,内里镶着一块剔透晶莹的紫色水晶为主心。 其金色的羽翼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之下璀璨生辉,好不夺目。上坠淡蓝色珠玉随风而动,互相碰撞而发出轻微的“叮当”之响。其间晶莹辉映,玲珑有致,险些叫人看花了眼去。 这步摇看起来栩栩如生得很,夏涵馨只一眼就看上了,心里着实喜欢得紧。 众女远观此物,心里正是疑惑:慕思欢何德何能能送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在见了夏涵馨随后从那盒子里取出的饰物后,众女心里又是一颤,狠狠的吃了一惊。 夏涵馨此次取出来的东西,分量比刚刚的步摇还要重上几分。一沐浴在金灿灿的日光下,便是一大抹耀眼的金色蹿入了众女的眼帘。 此链正中,依旧是以翩翩金蝶为主,两侧各镶了一粒圆润的绿色玉石为辅。金蝶双翼为镂空之态,各做了上下两层,显得更为真实。其形好似真蝶腾飞起舞一般,妙不可言。 夏涵馨欢喜的放下项链,又是拿起了一只耳坠子在附耳处比了一比。 “怎么样,好不好看?这套首饰我见淮玉公主戴过,心下很是喜欢。哪知到我去买的时候就没了,心里念想了好几天呢。” “好看,馨儿戴什么都好看得紧。” 对着夏涵馨这般的活泼可爱的人儿,慕思欢眼里不自觉的带了几丝宠溺之色。此般老成之态,倒显得她比夏涵馨的岁数还要大上些许。 有了前两样宝贝做个参照,那些世家之女便是没看清夏涵馨手里拿着的耳坠,也明白慕思欢所送之物,是琳琅阁最新推出的整套金銮彩蝶了。 这幕府四小姐当真好大的手笔! 这套首饰琳琅阁只出五套,且这五套各有其中不同之处。或是内镶彩石不同,或是所坠珠玉颜色不一。总之,此物要价甚高,能买下的皆是非富即贵之人。 见到慕思欢出手这般大方,这些个世家女子纷纷觉得自己捉襟见肘得很。 一些人又羞又疑,高贵的她们自然不容许慕思欢越过了她们去。不自觉的就胡乱作想了来,随后看向慕思欢的眼眸中,又是多了几分鄙夷在内。 自个儿贵为世家嫡女,每月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例银可用。以慕思欢的身份,怕是几辈子也凑不齐这一支金步摇的钱来的。她莫不是干了什么下贱之事,才讨来了这般好利头吧? 而姗姗来迟的齐祁,正好看全了夏涵馨招摇首饰这一幕。 他自然也知道夏涵馨手中之物几多珍贵,不是慕思欢这么一个小小的庶女购置得起的。不过他倒不像那些嫉妒心重的女人一般,随意胡想了慕思欢的人品去。 他心里好奇之下,又是对慕思欢有了几分上心。这小丫头,总被一丝他看不透的神秘感笼罩其中。着实有些意思! 慕思欢见众人神色各异,便是对夏涵馨悄声说到:“馨儿赶紧将东西收起来吧。你这般大张旗鼓的欣赏了去,那些个不知道内情的人,指不定道我是偷抢来的呢。” 慕思欢也就这么一说,并没有将众人的神情放在了心上。 那些个人跟她非亲非故的,她又何必去理会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呢。 “怕什么?我知你送我的必定是好东西,特意拿了出来显摆的呢。在意她们作甚?让她们嫉妒去吧。” 夏涵馨知道,换了以前的慕思欢,是送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的。若不是慕思欢的祖母惦念着她,给她留了满屋子的好东西,她这回指不定又是给自己绣个绢帕什么的。 不过夏涵馨更是明白,慕思欢一朝得贵,自是不会亏待自己的。是以夏涵馨断定了慕思欢今日送她的东西,绝对是上好的佳品。 果不其然,夏涵馨猜得对了。她非得叫这些个眼高于顶的人瞧瞧,思欢就是不比她们差。她们哪哪都比不上! 众女心里猜疑有之,羡慕嫉妒的也有之。不过其中嫉恨得有吃人之势的,唯慕思妤一人而已。 慕思欢凭什么挥霍祖母的东西?自己才是幕府的嫡女,自己的母亲才是幕府的主母。慕思欢一个低贱的庶女,凭什么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慕思妤着实好气,一双怒目狠瞪着慕思欢,感觉那眼角青筋都快要凸显了来。 第30章 拒绝 夏涵馨炫耀够了,总算将首饰放回了盒子里,交给了身边的丫鬟收捡起来。 她今个儿虽是主角,却是全然不顾前院里站着的其他人,自顾自的拉着慕思欢便避开众人走了。 安阳王见她离去,着实无奈得很,只好自己招呼着一众客人去到后院闲玩去。 “馨儿,我们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开了去,怕是不好吧。” 较之慕思欢的担心,夏涵馨却是没心没肺的,半点也没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有什么不好的?方才这里最大的皇伯母都走了,其他人还敢对我爹有意见了?再说了,今个儿受我邀请的就你一人,其他人干嘛要我去招待?” 夏涵馨此话一出,慕思欢便是无言以对了。看起来不那么合理的事情,经夏涵馨一说,她竟觉得很是顺当。 夏涵馨这般不羁的性子,着实叫得人好生喜欢。 “能得郡主招待,民女实在荣幸之至。” 慕思欢的一句调笑话,顿时惹得夏涵馨眉头一挑,拦在了慕思欢面前。 “嘿,我说你,找打不是?竟敢取笑于我。” 慕思欢拉过夏涵馨的双手,一时巧笑嫣然。 “我怎么敢呀?报答你还来不及呢。” 只见她神情突是认真了来,满心诚恳的对着夏涵馨道着谢。 “好姐姐,妹妹当真是受你几多照顾了。” 慕思欢只有在年幼之时,被夏涵馨压榨着叫了几年姐姐。两人在成了很是要好的朋友后,便是以名字互称了。 这么多年来,慕思欢如此郑重其事的叫夏涵馨为姐姐还是头一回。 夏涵馨今日突然听到她唤自己为姐姐,倒是愣上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们姐妹俩向来不分彼此,你说这些话来作甚。” 夏涵馨斥了慕思欢一句,眼眶却是有了些许的泛红。 夏涵馨自然记得,当初是她硬把慕思欢拐做小妹的。 以前的慕思欢人前乖巧,唤她做姐姐。可两人独处之时,却是以全名来称呼她。多年之后,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了,便是顺其自然的直唤名字了。 如今慕思欢情真意切的一句姐姐,实在将她诸多感念唤上了心头。 真是的,她这个欢妹妹,当真是矫情得很。 “姐姐说得是,是我不懂事,又跟你矫情了。” 若是其他关照之事,慕思欢也就自然的接受了。不过这救命一事,慕思欢却是不敢有忘的。 要不是夏涵馨请来宫中御医,自己这条命能不能捡回都是个未知之数,更别说拥有现在的锦衣玉食了。 “哼,你倒是知道我要说什么。” 夏涵馨佯装怪罪的捏了一下慕思欢的脸颊,便是挽过她的手继续向前而行。 走了一段路,夏涵馨突是想到了前几日慕思欢给她寄的书信来。 “对了,你信里提及之事好生严重,可让我担惊受怕了好一阵。你要是在幕府过得实在不好,便来王府跟我过吧。到时候我跟我爹说一声,他定会同意的。” 若是思欢同意过来住,自己多了个妹妹不说,也许还能与那人多多相处了去。简直是太棒了! “不了,现在她们并未将我逼得狠了,我还应付得了。” 就算她们将慕思欢逼得狠了,慕思欢依然会这么说的。她向来心无鸿鹄远志,飞得高了,只怕会被折断了羽翼。 一听慕思欢拒绝,夏涵馨便是有了些气馁。虽然知道慕思欢是个有主意的人,可她还是做着一丝努力,希望能劝得慕思欢回心转意。 “你家那人吃人的地方,哪有我这里住着安逸?你跟她们勾心斗角的住着,那得多累呀。” “我住了这么多年,她们也没见得把我吞吃入腹了去。以后我自会多加小心的,馨儿就莫要担心了。” 夏涵馨见劝不过她,眼一白,便是无奈说到。 “你这脾气怎一个倔字了得?好说歹说都不听。得,我算是服了,不劝你了。从小到大都这样倔,亏得我娘还说你乖巧可人呢。” “是王妃谬赞了。” 听了慕思欢的客气话,夏涵馨不依了,直接直来直往的数落着她。 “我这才不是夸你呢,是在说你倔呢。” 慕思欢持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感而发了来。 “想来也是跟馨儿接触久了,获益良多。” 慕思欢这一番理论,实在是急出夏涵馨好些眼白。 “得,我不跟你扯了,免得给我气出了毛病来。” 见夏涵馨放弃了游说她,慕思欢不禁在心底偷笑了一番。 她这个上天半路赐下的姐姐,当真是纯真善良得紧! 第31章 幼狗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着,不知觉间竟是到了夏涵馨的院外来。 慕思欢心头起了疑问,馨儿怎的不将自己带去开设宴席的后院呢?她将自己引来这里,莫不是想不理了众人,于此办个生辰吧? 她可是今日的主角,断断不能缺席了去的? 若两人今个儿真是只图自己热闹了去,只怕等不到明日,王妃就会来好一番训斥馨儿了。 慕思欢正想着怎么劝说夏涵馨回去呢,夏涵馨却是神神秘秘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夏涵馨此般小心翼翼的,慕思欢更是心有疑惑了。 这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馨儿,怎的突然转了个性子来?她屋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见夏涵馨此番作态,众人都不敢张扬了去。皆是放缓了步子,紧随在夏涵馨的身后。 夏涵馨悄然打开房门,便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她环顾屋里一周,就发现了墙角边上放着她此般想要见着的东西。她两眼直放光,露出了好些兴奋的神态来。 兴奋之后,夏涵馨又很是紧张的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来。 慕思欢看着这样的她,实在有些莫名的好笑。自打跟夏涵馨相识以来,慕思欢还从未见她有过如此谨慎之行。倒是不知那屋里有了何物,引出了她这般的轻柔性子。 夏涵馨进去之后,便向慕思欢做了个手势,让她跟着自己进来。 慕思欢心里一笑,便是学着夏涵馨的样儿,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门外的余妈妈未得指令,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去,闹出一丁点儿的动静来。而秀姑姑嘛,却也是不由得在心里一笑,已然猜到夏涵馨为何如此这般了。 慕思欢进了屋,顺着夏涵馨的视线打量而去,便见了墙角边上用篮筐制成的小窝来。再细一打量,竟是两只幼狗在里头卷趴着睡觉呢。 那窝里的两只幼狗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只露了两只毛茸茸的小头来。这般可爱的模样,实在是讨人喜欢得紧。 馨儿这般小心翼翼的,原是怕的吵醒了这两只幼狗呢。 今日皇后将这对幼狗给夏涵馨之时,她便想摸上一摸,抱上一抱了。可她又得留在那里举行加笄一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下人将幼狗带回了房里来。 这加笄仪式一完,夏涵馨便是心痒痒了,赶紧带着慕思欢看了这幼狗来。 “你可喜欢?” 夏涵馨见慕思欢神情中也有几分喜欢之意,便是悄声询问着她。 慕思欢一点头,夏涵馨便是笑容满面的挽住了慕思欢,又是悄声说来。 “走,我们出去再说。” 待出了房门,夏涵馨又怕这两只幼狗跑了出去,又是细心的关上了房门来。 她拉着慕思欢走得远了一些,这才兴奋说来。 “这是皇伯母那狗儿生的第一胎,两个月前我就吵着要了。不过皇伯母说是怕我养不活,一直没给了我。没想到她趁着我今日生辰,竟将这幼狗送了给我做礼物。这两只幼狗恰好是一对姐妹花。一只给了你,一只我留着,正正好。” 听夏涵馨这么一安排,慕思欢又是一番感动从心里蹿了上来。 见馨儿这般模样,便知道她很是喜欢这一对狗儿了。可她半点不做考虑的将心爱之物送了自己,又怎能不让人惦着她的一番情意呢。 “你给了我,我也不知道怎样喂养,还不如你自个儿照料着来得好呢。” “这多好喂呀,我教你不就行了。再说了,我当初要这两只狗儿,就做好打算交给你一只了。现下两只狗儿都给我,可就平白让我添了好些麻烦咯。你就当帮我个忙,喂上一只呗。” 夏涵馨一番抱怨,自然是有意为之的。 她看得出,慕思欢也是喜欢这狗儿的。怕是不想夺她所好,才做了这么一番推辞来的。 夏涵馨本就打的一人喂养一只狗儿的主意,又怎会明知慕思欢喜欢,却让她婉言拒绝了去呢。 慕思欢也明白夏涵馨一片真心,自己若然不收,倒显得两人生分了去。是以她就没再推脱,接受了夏涵馨的这份好意。 夏涵馨见她答应了,便是将皇后的一番交代,说给了慕思欢听。 慕思欢听她说得仔细,又是在话语上调笑了夏涵馨几句。 “若然馨儿平日里对待教学也这般严谨,王妃又何必头疼了去?” “好呀,你又来调笑于我了。” 夏涵馨顺势敲了一下慕思欢的头,眼见着自己比慕思欢高了大半个身形,顿觉有些无奈。 “你说你怎的还是这般娇小玲珑的个子?都不见得长的?” “我哪里是没长呀,是你长得太快了,我赶不及呢。” 慕思欢这话实在是大大的实话。她年纪虽小,却是比长她两岁的慕思妤还要高上几分。 而夏涵馨较于其他的同龄人,已经远远冒出了一个头去。两相一对比,自然显得慕思欢尤为矮小。 “你不多吃一些来长身体,倒是在我这里找起原因了。你要是来王府住下了,谁敢亏待了你去?说不定小半年就能蹿上一个头呢。” 慕思欢见夏涵馨还是透着想要她来王府住下的心思,只是笑笑,逗弄小狗去了。 第32章 五皇子 两人姗姗来迟,王府后院里早已是宾朋满座了去。 夏涵馨身为主角,自然是给她预留了一个位置的。她让人在座位旁加了个小座,便是扯着慕思欢坐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慕思欢被夏涵馨摆在了如此显眼的位置,着实好生不好意思。不过有夏涵馨在一旁坐着,她心里倒是安定一些的。 王爷和王妃知晓夏涵馨自有主见,也就随了她的性子,没有阻拦她将慕思欢摆在了上位。今个儿是她的生辰,自然是顺着她的意思了。 除了慕思妤和方氏,慕思欢还在人群里头看着了个熟人。两人一个对眼,便是相视一笑微微颔了颔首。 自打姑母慕琇英离开了幕府,慕思欢便再没见到过她了。慕思欢感念于她对自己中毒之时的照顾,便在得到祖母的遗留之物后,让余妈妈分出了不少祖母遗留下的物件赠予她。 结果姑母只挑选了些念想之物,就将其他东西尽数给她退了回来。 她正愁找个什么机会上门拜访呢,却是没想到在这里有缘见着了姑母来。她这心里自然高兴得紧。 慕琇英再见到慕思欢,心下也是喜欢得很。她在幕府住了许久,慕思妤和慕思芸两个小辈都常常拜访了她来。可她却对勤来献殷勤的两人不甚亲近,回府之后,倒是常常惦念起慕思欢这个不善言辞的侄女来。 那些个虚情假意,慕琇英向来是看不来的。只有慕思欢这种实心实意的,才能够得她看重几分。可怜慕思妤和慕思芸一番心机讨好,却是比不上慕思欢这么一只闷葫芦。 慕思欢向来不适应此般人多热闹的境况,若不是夏涵馨坐在一旁,她怕是早就逃之夭夭去了。 她不擅应对此般场景,只得两耳不闻窗外事,慢条斯理的品味着案上菜品,下细听着别人说话。生怕自己比其他人吃得快了一些,到最后撂下碗筷不知所措。 齐祁不自觉的关注了慕思欢几次,见她此般僵硬模样,眼里便是生出了几丝笑意来。 慕思欢这个小丫头,当真跟他接触过的那些女子有些不一样呢。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流水宴,慕思欢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至于周遭那些或羡或嫉的目光,她是半点没有心思去挖掘的。 那些个世家女子,皆有羡慕慕思欢能跟五皇子夏钰泓并肩而坐。倒是慕思欢,半点没注意到自个儿身边除了夏涵馨,还坐了这么个人物。 若是夏钰泓与她坐了对家,她兴许会打量了几眼来。可偏偏夏钰泓坐在了她的身旁,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当着面将这个男子好生打量一番的。 众女对慕思欢成为座上宾一事,实在是不忿得很。 此般位置予了慕思欢坐,实在是暴殄天物了!便是自己坐在那里,同五皇子打声招呼,混个眼熟也是好的呀! 五皇子尚未娶妻,这些个心想着富贵荣华的女子,自是想得五皇子看中,成为其之意中人的。 不过今日到场的女子,对夏钰泓而言都是些庸脂俗粉而已。便是她们心有接近之意,夏钰泓也是没有接纳之心的。 是以他无视了众多女子的爱慕之意,用膳后便随安阳王去了小亭下棋去。 宴会一散,慕思欢便被夏涵馨拉着逛花园去了。由始至终,她都未及细看一眼自己身边坐的这个谪仙一般的人物。 夏涵馨深知这些个世家嫡女的德性,每每一有宴会,必是得诗词歌赋比较一番的。她最是受不得这些舞文弄墨的场面了,是以宴会一散,她便拉着慕思欢避离了去。 王妃还想着夏涵馨能跟这些世家女子亲近一番,好好改改她那厌学的态度呢。结果夏涵馨却是早有先见之明,带着慕思欢从她眼皮子底下蹿离了出去。 王妃见她离去,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剩下的女宾请去偏厅用点心去了。 夏涵馨掐着时间转悠了一圈,这才带着慕思欢回来了来。两人闲来无事,便是拿了鱼食坐在荷花池边,喂养起了池里的鱼儿。 这时,慕思欢才迟迟注意到了夏钰泓来。 两人仅有一池相隔的距离,慕思欢只需抬眼一望,夏钰泓便映入了她的眼帘来。 慕思欢上次在王府见他,即便她看得不甚清醒,也是觉得他好看非常了。如今近距离的见了他,更是觉得他恍如谪仙一般。 他今日着一袭青色长衫,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了来。他生得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却是因得他眉目冷峻,令人望而生畏得很。 他无形之中透着一丝冷然,却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若他生做个女子,不知得惹得多少男子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慕思欢尤为觉得,天然去雕饰这一词用来形容了他才很是合衬。 他修长的手指从棋盒里跃了出来,摆下了一颗白子。而后他轻启朱唇,用好听的声音敲打着慕思欢的心房。 “王叔,承让了。” 第33章 牵线 安阳王对着棋盘沉思了一会儿,便是洒脱的认输了。 “你这小子,棋艺是越发精进了。” 夏钰泓云淡风轻的一笑,便是伸出了手来捡回自己的白子。他一动一静中,皆透着一股优雅的君子风度。 “王叔可要再战一局?” 听他这么一问,安阳王便是爽朗笑道:“怎么不战?我今日还没赢你一回呢。” 慕思欢从两人的对局回过神来,便见夏涵馨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夏涵馨眼里带着几丝戏谑,故意明知故问到慕思欢。 “欢儿,你什么时候看得懂围棋了?” 慕思欢被夏涵馨盯得怪不好意思的,便是低头看着水里的鱼儿,好躲避了夏涵馨的饶有深思的目光。 “只是知晓个入门罢了。” 她一边回应着夏涵馨,一边扔了些鱼食入水,故意装作仔细喂鱼的样子,想缓解了现下的尴尬。 夏涵馨见她回答得支吾,更是不想让她轻松过关了去,便又是笑问到她。 “那你看什么看得这般入迷?” 慕思欢突是被问得俏脸一红,愣了一愣,一时竟没答得上话来。 夏涵馨却是反应及时,做了个恍然大悟样,悄声在慕思欢耳边说到。 “哦,我知道了。你是迷上我五哥哥了吧。” 好在夏涵馨知道慕思欢这人面皮薄,没有高声宣扬了去。要不然此话被夏钰泓听了去,慕思欢都不知道哪去找个地洞钻了。 慕思欢难得被夏涵馨说了个大红脸,实在令得夏涵馨好生开心了去。 “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他棋艺超凡,才多看了两眼罢了。” 见慕思欢明明被勾了一魂,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的狡辩着,夏涵馨更觉好笑了。 “是是是,我五哥哥棋艺超凡,姿色更是超凡,也不知欢儿动心了没?” 夏涵馨这番直白的话实在叫慕思欢尴尬得紧,她偷偷瞥了一眼夏钰泓的方向,生怕被夏钰泓听入了耳去。 不过夏钰泓似是听见了两人在谈论他一般,也是撇头看向了两人来。只一眼,他便是回过头认真的下起了棋来。 夏钰泓刚刚的眼神之中,全然充斥着冷漠之意。就这么一眼,便叫慕思欢不安分的心平静了下来。 “馨儿就莫再笑话我了,等会儿惹人误会可就不好了。” 夏涵馨本想再调戏慕思欢几句的,不过她见慕思欢神色转淡了来,便是没再说那些玩笑话了。 慕思欢刚刚的神情,着实透着一股子倾慕之意。可现下慕思欢突是平静了,夏涵馨也就闹不懂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欢儿对五哥哥到底有没有意思呢?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若是真心喜欢,自己怎么的也得将她和五哥哥凑一块的! 池里那些鱼儿饱食了一顿,便四下而散了。 再往池里扔了鱼食,也只有几条小鱼聚来抢食。夏涵馨便叫秀姑姑收了鱼食,不再喂了。 夏涵馨算了算时间,想来那些闲人应该离府去了,这才兴致盎然的拉着慕思欢见王妃去了。 见四下无人了,安阳王这才出声同夏钰泓提了一议。 “钰泓果然讨女子欢心得很呢。思欢那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是个庶女,德行举止却是个不错的。便是做不得正妻,却也是够格得个侧室名分的。钰泓觉得此女如何?” 夏钰泓和安阳王都是习武多年之人,听力自然比寻常人好上几倍了。方才夏涵馨和慕思欢同他们离得不远,两人的悄悄话自是被他们听全了去。 夏涵馨自小同慕思欢交好,常领着她于安阳王眼前转悠。时间一长,安阳王自是将她当做了半个女儿看待。有关她的婚嫁之事,安阳王也是乐得为她尽上一份心的。 “王叔怎的管起月老的闲事来了?那丫头不是我属意之人,王叔就莫要为我的婚事操心了。” 安阳王还想再说些什么,夏钰泓已是落下一子,很是淡然道:“王叔,你又输了。” 安阳王见夏钰泓如此冷淡,便不再出言相劝了。 思欢那丫头着实是个好闺女,若只能给她个名分却不能真心待她,也实在是委屈了她。 这强扭的瓜不甜,钰泓既是不愿,此事也就罢了。 安阳王如是想着,便不再多做纠结了。他拾起棋子来,又是要同夏钰泓再战一局,大有战之三百回合的势头。 第34章 出事 夏涵馨果然深明其中门道,待她至了偏厅,那些个夫人小姐已是告辞离开了去。 她姗姗而来,只见了慕琇英在同自家母亲闲话家常。 夏涵馨难得见到母亲同其他人有说有笑的时候,一时竟觉好生奇异了去。 母亲什么时候同慕思欢的姑母这般熟络了? 想当年慕琇英和王妃年轻之时,也是如夏涵馨和慕思欢这般关系亲近的。只是后来慕琇英远嫁边疆,王妃才同她失了联络罢了。 如今难得一见,自是有许多知心话有得说。两人相谈甚欢,王妃便将慕琇英留下用膳了来。 夏涵馨拜会了自家母亲,便兴高采烈的拉着慕思欢回闺房逗狗去了。慕思欢本欲告辞离去,却又抵不过夏涵馨的诸番热情,便是依她留了下来。 话说那两只狗儿一母同生,性格却是大不相同的。 两人回房,便见那两只幼狗清醒了来。一只满屋子乱窜,活跃得很。一只却安安静静的待在窝里张望着四周,好不文静。 这一静一动,恰比夏涵馨和慕思欢两人。 于是夏涵馨长指一挥,便是做下了决定——由慕思欢抱走那只听话的狗儿。 慕思欢也觉得自己制不住那只欢脱的狗儿,便是安心逗弄起了另一只乖巧的狗儿来。 那狗儿或许真是跟慕思欢有缘的,慕思欢不过轻抚了一下它的头,它便亲昵的舔起了慕思欢的手掌来。 夏涵馨见此,也是不再满屋子追那活泼的狗儿了,拿了些糕点便逗弄起了这条乖巧的狗儿来。 那狗甚通人性,见自己没有吃的,忙是蹿了过来连连摆尾。见夏涵馨不买账,幼小的脑袋又是在夏涵馨的脚边拱了几拱。 这下可把夏涵馨乐坏了,利用那糕点总算是把那只狗儿抱入怀了。 “得,你这般贪吃,以后就管你叫馋儿好了。” 夏涵馨一时兴起,便给这狗儿取了个好笑的名字。不过她那只狗儿胖嘟嘟的,一看就该是个好吃的,取下这个名字倒也贴切。 “我的这只叫馋儿,你的那只不如叫静儿吧?你看它斯斯文文的,倒也配得起这个文雅的字。” 夏涵馨给自己的狗儿取了名字还觉不够,又向慕思欢提了一议来。 慕思欢也觉这狗儿安静得很,便依夏涵馨所言,将它的名字定了下来。 两人一番玩乐,不知觉间便是到了用膳的时候。 至了膳厅,慕思欢才发现夏钰泓被王爷挽留了来。 同在一桌用膳,两人自然不可避免的眼神接触了去。 夏钰泓见慕思欢神色平静得很,心里竟是起了几分异样。 她究竟是伪装得好,还是她晓得自己貌丑无颜,有其自知之明呢? 罢了,管她做什么呢? 相安无事的用过膳,慕琇英便是邀着慕思欢一同回府去。难得姑母关怀,慕思欢自然高兴乐意得很。 慕琇英同王妃说了一下午的话,也是顺道打听了些慕思欢的事。 王妃对慕思欢的评价很是中肯,说她性子纯良,却是不擅与人打交道。除了夏涵馨,她便是没有其他闺中密友了。 说起来虽显得慕思欢有些木讷,可慕琇英心下却更是喜欢慕思欢了。慕琇英所认同的,正是这般不娇不作之人。 慕思欢随慕琇英出了王府后,慕琇英便让慕思欢坐在了自己的马车里来,留了慕思欢那空荡荡的马车在后边跟着。 好在慕琇英的马车够宽敞,便是再多了个余妈妈和一只狗儿,也不觉得挤了去。 两人说着闲话,慕思欢无端端的说起了慕琇英的嫁妆来。 老夫人的私产中本就有一份慕琇英应得的东西,慕思欢若因得私心据为己有了去,她倒是于心不安了。 “你又来了。你祖母既然给了你,可不就是你的东西了。你若是想谢我,我挑的那几样喜爱之物已然够了,可莫要劝我再收下什么了。” 慕琇英跟慕清德两兄妹,脾气当真有些相同。都是单刀直入的性子,直白得很。 “姑母既然这般说了,我就暂时保管了吧。姑母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对我直言即可。” 慕琇英对于慕思欢的死心眼,当真是喜欢而又无奈得很。 这孩子,当真实诚得很。也难怪母亲看重于她了。 “你的毒可是清了?” 慕琇英正问着慕思欢话,车外便是“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她。 众人皆被吓得心脏猛然一缩,不明其之所以。 “咴儿!” 那声巨响过后,紧接着又传来了马儿的一声长嘶。 慕思欢坐在车内很是平稳,便知不是慕琇英的马儿受了惊吓了。 一想到可能是自己的马车出了事故,慕思欢立即坐不住了。急急向慕琇英告了罪,出了马车来查探情况。 果不其然,是她的马车倒地了去。 好在慕琇英的侍卫反应及时,将那马儿制服了来。不然那马儿发狂连累了慕琇英,慕思欢倒觉得是自己的罪过了。 那马车无端端掉了一只车轮去,自然会失去平衡倒地了。可怜了无辜的小六,赶了这么多年的马车没摊上大事,这回竟被一辆空车压断了腿去。 这新崭崭的一辆马车,怎会刚用上就如此的不牢呢? 第35章 是谁 小六被砸了腿,叫声好不凄惨。虽说不见得他有什么外伤,可听了他这般叫声,也是叫人心慌得很。 若是自个儿坐在那马车之上,又会是怎般惨相? 慕思欢此刻也没有时间往细了想,匆匆寻慕琇英借了个人手,予了足够银钱给他,便让其将小六送医了去。 这东西过了余妈妈的手,余妈妈自是晓得其中好坏的。她购买之时便仔细检查过马车一番了,断没有如此轻易损坏的道理! 慕琇英见余妈妈面色难看,心里也是觉察出此事不对劲了。 她招呼慕思欢入了车,却是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了慕思欢,只得默默的将慕思欢送回了幕府去。 慕思欢下车之时,慕琇英出于对她的心疼,莫名的一个激动,便说了暖心句话来。 “以后若有什么委屈,只管来跟姑母开口。姑母做得到的,必然帮你。” 慕思欢感激的道过谢,便回府入了自己的院去。她一落座,便是深思了起来。 慕思欢自也明白马车被人动过手脚了。心里虽是诸多猜忌,却是半点儿也不怀疑了余妈妈的。 余妈妈伺候了祖母数十载,对祖母的忠心她全然看在眼里。祖母既然将余妈妈指了来照顾她,她自是信任余妈妈的。 至于驾车的小六,慕思欢也相信他不会傻得将自己弄成这般惨相的。 难道又是方氏搞的鬼? 除了方氏,慕思欢实在想不出谁和自己有这么一番深仇大恨了。 方氏是这府里的主母,要让府中之人行这偷鸡摸狗之事也是方便。她嫌疑最大,令得慕思欢不得不怀疑了她。 这方氏当真险恶得很,时刻都想着加害于人。在打扮女儿攀龙附凤之时,还要分出闲心来算计于自个儿,倒真是难为她了! “小姐,此事可要跟老爷提上一句?”听了余妈妈此般建议,慕思欢却是一声笑应。 “怎么说?说府中有人动了我的马车吗?” 先不说慕清德听她一言,会不会细究此事。便是慕清德肯查,那车房人来人去的,一番挨个排问也是查不出什么名堂的。 也怪她不甚谨慎,只得闷头吃下这哑巴亏了。 这马车好巧不巧,偏偏赶在回程之时才滋生了这样的事来。若是在之前出事,令得她赶不及参加夏涵馨的及笄之礼,夏涵馨必定是会细究一番的。 可这时机掐得恰好,自己也只能心下怀疑一番,无法声张了去。 也不知是贼人心机太过深沉,还是她全凭运气占尽了这天时去? 慕思欢细思极恐,对于此般两个想法,她还是隐隐偏向于前者的。 是她把人料想得太过简单了,以为抓住了其之把柄,别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去。这般愚笨,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亏得她运气好,坐了姑母的马车回府。不然她除了额上这道疤,又不知得落下怎样的残症来了。 想到小六代她受了一罪,慕思欢便是于心不忍,吩咐到余妈妈:“余妈妈,明日你且给小六送些银两和补品去,嘱咐他好好养伤。顺便问问他近几日有没有见过行事鬼祟之人单独入了车房,磨蹭了许多时间的。” 小六和一众车夫都住在车房旁边的厢房里,指不定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来的。 “是,奴婢明日一早便去。” “小姐可要歇息了?” 慕思欢看着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不禁一笑,严肃的神情瞬时柔软了来。 白日外头有暖阳照着,倒没注意到狗儿也是怕冷的。这一入夜湿气便重了,想必静儿早就冷坏了吧? “不急,你先去找些东西,给静儿在屋里置个窝来,再点个火盆子在屋里烤着。” 余妈妈听了吩咐,赶紧下去忙活了。 自从余妈妈到了慕思欢屋里伺候,慕思欢的行头便全由余妈妈置了新的来。那些旧的行头,慕思欢便是赏赐给了屋里的下人去。 余妈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要的东西用来凑合做窝的,又想到那狗儿金贵得很。便是将屋里的好布匹扯了一些,填了许多棉花在内,缝制了一个小窝来。 这小窝做得精致,连狗儿都识好得很,乖乖入了窝去,在里头滚了几滚。 至于盖的,余妈妈实在找不出适合这狗儿的了。便征求了慕思欢的意思,拿了张新毯子给静儿剪了几张被子来。 最后再添上个火盆在屋里,静儿一感觉到了热气,便是不再浑身打颤了。 好不容易将静儿安置好了,夜色也已然深了。 慕思欢见静儿乖巧的趴在窝里,总算是安下了心来,熄灯睡下了。 第36章 猫腻 天还未亮之际,余妈妈便起身去探望小六了。待慕思欢醒的时候,她恰是回来了来。 余妈妈边是为慕思欢梳妆打扮着,边是向慕思欢回禀到她刚刚探听而来的消息。 “小姐,奴婢向小六一番打听,他当真琢磨出来了些许的蛛丝马迹。” “怎么说?” “就在前天午夜,小六正是睡意朦胧的时候,恰见到跟他同房的徐东摸索着出去了一趟。那徐东在外鼓捣了许久,才堪堪回了屋来。小六原先也没怎么在意了去,现下想来,才觉得是那徐东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去车房动了些手脚。” 听余妈妈这么一说,慕思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动手之人怎会如此不慎,让人瞧清了行踪去? 慕思欢思忖了片刻,又是问到余妈妈。 “可知这徐东是谁的车夫?” 这徐东不像小六是家生奴,余妈妈对他也不是知根知底的,只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他替夫人赶车有些年头了,夫人还赐了个丫鬟给他做媳妇。” 夫人的? 此事跟慕思欢料想的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这心下怀疑之人冒出了头来,慕思欢反倒觉得这不像是方氏会出现的小错了。 “余妈妈怎么看?” 余妈妈顿了一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奴婢觉着小六之言有几分道理。毕竟青天白日的不好动上手脚,想来入了夜也是好办事一些。” 话是这么说,可一下子将方氏摆在了明面上来,慕思欢总归是觉得有些许猫腻的。 当然,不能说此事就不像是方氏主使的了。也可能是办事之人不够谨慎,这才露了马脚来的。 “此事证据尚且不足,暂为搁下不提。余妈妈再为我招个车夫来吧,底细要摸清楚了,最好是带点功夫底子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跟余妈妈皆是柔弱之人,出府要是遇上个什么歹人,还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不过这会武的又肯做车夫的哪里好找呢?要不就是底细不明只求遮掩身份的,要不就是眼高于顶不屑这车夫之职的,实在难以两全得很。 余妈妈虽觉为难,可慕思欢都这么吩咐了,她也只得一口答应了下来。 “奴婢尽力去办。” 慕思欢也觉自己此般要求有些为难人了,便又改口对余妈妈道:“若是实在没有,便招两个身强力壮的做挑夫吧。出府采办,总归得有个搬运货物之人。” 虽说安的是采办的名头,慕思欢却是想的让他们行侍卫之职。就算他们不如寻常侍卫孔武有力,好歹也算是个帮手不是? 余妈妈听话,也觉此法甚好。就想着怎么把这事给办好,令得慕思欢满意了。 慕思欢梳洗完毕正要用膳之际,慕思芸却是喜笑颜开的扰人来了。 她来得直接,没等着下人通传一声就直接落入了慕思欢的眼帘。 见她笑得明艳,慕思欢不由想起了数月前她恼恨气愤的神色,顿时心里就蹿了些厌烦之感来。 奇了,这当初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今日眉开眼笑的贴上来又是为什? 慕思欢自顾自的吃着饭,刻意没搭理了她去。若是她自觉尴尬甩手而去,慕思欢倒还乐得不必应付于她。 慕思芸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唾了慕思欢一句,便是自己说开了话去。 “妹妹,姐姐听闻你额上受了不得了的伤,今日特地带来了灵药来看你呢。”慕思芸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里摆设。 慕思欢当真是山鸡变做金丝雀了呢!竟将屋里的摆设都大换了去,样样精致的很。 慕思欢对这些东西本是没什么要求的,不过余妈妈心想这些东西放着也是生尘,便是让人将这些东西搬来用了。换都换了,慕思欢倒也不至于矫情的让余妈妈搬了回去。 慕思芸打量了一周,目光不自觉的在那精致的狗窝上多瞄了两眼。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狗窝用的是锦绣阁新出的云锦所制。 慕思芸曾于锦绣阁里看中过这匹云锦。那料子摸上去既柔且顺,颜色也是明丽得很。她踌躇了许久,还是因得那高昂的价格望而止步了。却没想到慕思欢如此的暴殄天物,竟拿这般好的料子制了个狗窝! 看来母亲果然说得不错,现下的慕思欢果然一朝得贵了。倒不知老夫人给了她多少好东西? 慕思欢这般低贱的人,拿了也是浪费,倒不如给了自己,才配得上侯府的脸面不是? 慕思芸这般想着,笑意越发的深了。如今的慕思欢,在她眼里就像是个金馍馍,等着她一口一口的吞吃入腹。 慕思欢见她此般神色,不由得提起一抹冷笑,直接就出言谢绝了她的好意去。 “妹妹这伤已是好得全了,姐姐的灵药妹妹怕是用不上了。” 若是在以前,慕思欢这般不长眼的给慕思芸下脸色,她定是得愤恨而去的。可今天她见了慕思欢这屋里的堂皇,就半点儿也挪不开步了。 “你看你这话说得,姐姐自然不会送你无用的东西了。这女儿家呀,最怕被毁了容貌了。你额上留着那块疤,岂不平白损了你的天生丽质?我手里拿的这药,专是去你这疤痕的呢。” 呵,如此说来,慕思芸倒算得上是有心了。 只不过那上好的生肌膏都拿她额上的疤没辙了,慕思芸又是从哪里找来的灵药,担保治得好她呢?便是有这般的灵药,慕思芸又会舍得给她吗? 这东西怕是随便买来的药膏,换了个盒子而已吧? 慕思欢心里这般想着,口头上却是感谢了一番,收下了慕思芸的这份灵药。 慕思芸见她收下了东西,心里也就轻松了。 看来慕思欢还是那般柔善的性子呢,概不会与人交恶了去。 念及,慕思芸越看慕思欢越觉其越发的顺眼了。 慕思欢想得自然不差,慕思芸给她的药实则就是街市里卖的寻常雪花膏,只不过换了个精致的盒子罢了。 慕思芸只为一时之求,概没有想与她长期往来的意思。又哪会费尽心思为她找寻良药呢? 第37章 委屈上了 慕思欢收下东西,礼节性的问了一句慕思芸是否要一起用膳。听到慕思芸拒绝,她便不再说话了,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慕思芸久坐不住,便是失了耐性,欲将今日来此的意思给挑明了去。 “妹妹。” 听到慕思芸的一声叫唤,慕思欢才像明白过来了自己身边有人一般,停了手上的动作。 “你瞧我,实在嘴馋得很。一见了吃食就移不开眼,倒是怠慢姐姐了。” 一听了慕思欢的解释,慕思芸眼里不禁泛起了一丝的鄙夷。 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纵然给了她锦衣玉食,她内里还是那般鄙贱的本质。 她眼中鄙夷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慕思欢捕捉了来。 这慕思芸真有意思,内里这般不屑,还眼巴巴的贴上来作甚? 慕思芸有求于人,自然不敢多加表现其之鄙夷,强使自己笑脸盈盈的卖了个乖来。 “是姐姐叨扰了妹妹才是。你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这一日三餐尤为重要。你可得吃好喝好了,不必搭理了我。” 呵,她这个姐姐当真对她好得紧呢。 想当初,慕思芸也是这般虚情假意的模样,向她伸出了温暖之手。她真心以对,慕思芸又是怎样待她的呢? 要不是慕思芸与她相处全无真心,她又何至于冷了心呢? “芷舒,叫人将东西收了吧。” 慕思欢置了碗筷,便拿出绢帕擦拭了一下嘴角。 余妈妈见此,立即取了个金色小盆来接脏帕。 慕思芸眼见慕思欢用来接脏帕的盆都这般精致玲珑,心下更是迫不及待了。好像这些东西转眼就会成了自己的东西一般,终究是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好妹妹,姐姐今日前来,实则有件小事求妹妹帮上一帮。” 慕思芸心下一喜,对慕思欢的称呼又是加了个好字。不过这个好字,慕思欢却是觉得自个儿无福消受的。 “姐姐有话直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妹妹自然会帮。” 听到慕思欢的保证,慕思芸更是欢喜了。慕思欢见她如此言行,隐约觉察出了一些苗头,却又不甚肯定心中猜想。 “你也知道,不久后我就得嫁入侯府了。可说起我那嫁妆,实在简单得很。只怕到时候入了侯府,会令得侯府众人轻视了我去。” 听到这里,慕思欢也就明白了。慕思芸正是为的祖母私产而来。 “我想找妹妹借上一些珠宝首饰、良田美铺,给我填补做了嫁妆。待我风风光光嫁入侯府之后,便是将东西给你送了回来。妹妹仁义,姐姐定不会忘了妹妹恩情去。” 借?只怕是有借无还吧。慕思芸也是个心大,竟是什么都想占全了去! 慕思欢概没有将东西还回的意思,自然是想一次拿个够本了。 她想得虽好,可慕思欢明知她有借无还,又岂会让她如愿了去? “姐姐可莫要将我捧得高了,若是我做不到,岂不坏了我们姐妹情分?姐姐,千万莫怪做妹妹的对不住你,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得很呀。” 慕思欢故意这般说来,显露出了百般为难的样子。 她叹了一声,又接着对慕思芸道:“祖母逝世之前特地嘱咐于我,说她留给我的东西只许自用,不容给了谁一星半点去,否则就是对她不敬。这话余妈妈也听得真真的,姐姐若然不信,大可问问余妈妈我可有半句虚言。” 慕思欢此话自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不过就算老夫人没说过这句话又怎样?余妈妈现下是她的人,自是会顺着她的意思应话的。 “小姐还说漏了一件事,老夫人那时将老爷也请了过来,做下了这样的嘱咐呢。” 余妈妈更欲绝了慕思芸的念想,又是扔下一记重话来。她本就是实话实说,倒也不怕慕思芸张扬了出去,给她定下背后议主的罪名。 慕思芸腾的就火冒三丈了,脸色也不比先前那般平和了。 前些日子慕思欢还将大箱小箱的东西往将军府里送呢!今个儿却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哼,若不是她瞧不起自己,又哪会说出这般多的借口来呢? “妹妹既说祖母不许,又为何给姑母送去那般多的东西?是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身份低微,妹妹便是不屑与我为伍了?” 慕思芸话说得咄咄逼人得很,瞬时就将慕思欢归类成了捧高踩低、不顾情义的阴险小人。 慕思欢虽说不甚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可她向来也没有这般逆来顺受的脾性,平白无故的受了别人泼来的脏水。 “姐姐当真是误会妹妹了。给姑母送去的东西,本就是她出嫁之时的嫁妆。只不过姑母远嫁边疆,这些东西不好带走,才一直留在了府里罢了。我本想送还给了姑母,可姑母却是不肯收下,说要等到她有用之时再来取回。我是没辙了,只好暂为打理了来。姐姐若是想借姑母那份,我是做不了主的。不过姐姐大可同姑母讲讲情面,姑母她顾念亲情,说不定会成全了姐姐的。” 慕思欢说出这一番长话,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慕思芸此番嚣张欺她无知,可敢去了将军府一吐她的如意算盘? 慕思芸被慕思欢一番道理堵住了后话,顿时憋得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心下不甘,再是一番咬牙切齿的婉转相问了来。 “妹妹当真不舍得通情达理一回,帮一帮姐姐?” 慕思欢依旧笑容满面,好声好气的回应着慕思芸。 “姐姐,妹妹不是不想帮,而是着实帮不上啊。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倒可以送上一套头面给姐姐的。” 呸!自己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只狗吗?那狗儿都能有个金窝安睡,她竟然拿区区一套头面来打发自己!自个儿以前待她如此的好,她就是这般报答自己的? 慕思欢这贱人,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慕思芸一时气急,扬手就给了慕思欢一个巴掌。 慕思欢眼见着她出手,偏生不闪不避,硬挨上了这一狠重的巴掌。 “我当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对你这样的人几多照顾了去!” 慕思欢见到慕思芸卸了一身伪装,露出此般恶妇之态,一时也说不明自己是何情绪了。 慕思欢手指轻抚上脸,捂着自己发红发烫的脸颊,淡然说道:“姐姐莫怪妹妹不念情义,姐姐若是再于此胡搅蛮缠,我也只得向父亲禀明姐姐的心思了。” “我胡搅蛮缠?好好好,你慕思欢当真是翅膀硬了,半点不念我当初助你之情了。我走便是!我走便是!” 慕思芸恶狠狠的扔下话,便是甩袖而去了。 慕思欢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突是觉得一阵好笑了来。 慕思芸如此咄咄逼人之势,倒觉得她受了委屈了?那自己呢?自个儿这个真正受了委屈的,又该如何表示呢? 第38章 邀请 天气刚转冷,慕思欢房里的炭火便开始烧个不停了。 主屋里太过暖人,那些热气蹿出去,竟带着周围的温度都暖和了一些。 往年这个时候,慕思欢哪有这般奢侈。加两床被子,便躲在屋里挨过冬季了。 以她每月的月例,想要维持这么一天的消耗都困难得很。 莫说是她了,便是方氏做为当家主母,也不舍得在入冬的头两天这般奢侈的。 慕思欢现下虽说是家财万贯了去,可若不是因得那狗儿怕冷,她这节省惯了的人,也是舍不得将财物如此抛洒的。 这小狗金贵,刚入夜便冷得直叫唤。慕思欢除了心疼,也怕这皇后亲赐的狗儿冷出个好歹来。这才叫人燃了碳火,暖暖屋子。 静儿昨日在这睡上了一日,今个儿便是胆大了一些。吃过厨子特地给它做的食物,便是好奇的将屋里的角落缝隙钻了个遍。 慕思欢一个不留神,便见它卡在了床脚缝里去。它怂着脑袋卡在其中,眼神哀怨得很,不禁将人惹笑了来。 静儿被卡的位置着实巧得很,不上不下不松不紧,偏偏卡在当中出入不得。慕思欢帮它不得,只得又好气又好笑的在一旁观望着,等它自个儿饿扁了肚子抽身出来。 它也很是精灵,被卡一次后便识了趣,不再往那缝隙里钻了。 静儿四下蹿了一身灰,便是摇着尾巴,咬着慕思欢的裙摆求抱了来。 慕思欢见它灰头土脸的,却很是聪明的往人身上蹭。又是被它逗得笑个不停,随即叫了芷舒打来热水给它洗洗。 正当两人给它沐浴之际,余妈妈回屋了来。 余妈妈一开门,便是一阵冷风吹进。静儿被那冰冷的寒气一激,竟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来。它全身好一阵抖动,将毛发里的水都抖开了去。慕思欢和芷舒连连抵挡,却还是沾了一身的水渍来。 便是余妈妈急匆匆的关上了房门,静儿也是失了平时的好脾气,朝着余妈妈凶吼了两声。 慕思欢轻拍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笑骂道:“你倒是脾气见长了呢。今个儿折腾了我一早上不说,现下又弄湿了我的衣裳。我还没收拾了你呢,你还敢在这里大小声的?” 静儿果然通人性得很,被慕思欢一番说道,便是委屈的将自己埋回了热水里去。 见它此般模样,在场的皆是一乐,对它更是喜欢了一层。 好不容易将静儿洗净擦干了些,慕思欢便是抱着它在火盆旁边坐着烤起了火来。它安分的蜷缩在慕思欢的怀里,可爱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得很。 待到周遭平静了下来,余妈妈这才想起了自己所要回禀之事。 “小姐,你要的车夫已经找到了。” 慕思欢被这消息一惊,便是不由自主的惊问出声。 “这么快?” 此事就算拖上个三五十日,慕思欢也是觉得不甚稀奇的。可这么一天之内就找到了令她称心如意之人,实在让人有些怪异惊奇了。 “是小姐的姑母,宁夫人送来的人。” 姑母?姑母怎会知道她想找个车夫呢? 好似看出了慕思欢的疑惑,余妈妈又是接着解释到。 “那日宁夫人见小姐遇险,便觉小姐身边没个会武的是不行的。听这个被指派来的兄弟说,他还是将军手下的兵头呢。这里还有一封书信,是宁夫人写给小姐的。” 慕思欢接信看过,着实好生感动。姑母对她这般照顾,她实在无以为报得很。 慕思欢收好书信,便是有感而发说了一句。 “姑母有心了。” 虽说这来人身板魁梧,一看就是拳拳有力之人。不过余妈妈还是心有一些担忧,怕这人不听使唤。 “小姐,那邢峰话里话外都显得不怎么友善,好像是不大情愿到此做个车夫的。” 相较于余妈妈的担心,慕思欢却很是释然。 “他曾为军官,自然是不喜束于宅院之中做个车夫的。当真是姑母厚爱,才会指派了这么个能人来照顾于我。余妈妈莫真把他当个车夫看待了,只要他安分守己,无须限制了他的自由。” “是。” 余妈妈一想也是,宁夫人既是真心实意要帮小姐一把,总归是不可能送个难以调教之人来的。那人毕竟曾为军官之职,有些不羁也是正常。等他适应一段时间后,他心里落差就不至于这般大了吧? “那邢峰还说,宁夫人过几日要去鲁国公府赴宴,邀小姐一同前去。不知信上可有提及?” 一听余妈妈说及此事,慕思欢流露出了些许的无奈之情来。 这些个走亲访戚之事,她实在难以适应得很。也不知姑母突是起了何种心思,竟想到了带自己赴宴去。 “姑母信上说了,鲁国公夫人请吃蟹宴,城儿和玄儿不愿得去,便邀我前去凑凑热闹。” 余妈妈听后大喜,心中直道宁夫人对小姐照顾有加。 慕思欢不懂这些个人情往来,余妈妈却是深知其中门道的。 鲁国公府有几个公子小姐,现已到了适婚之龄。想来鲁国公夫人是想借着设宴的由头,请上一些个俊杰佳人入府,为这几个孙儿孙女挑选良人的吧。 宁夫人的两位小公子尚未成人,如今想到带小姐前去,应是希望为小姐寻门好亲事吧。 小姐正值说亲的年纪,也应当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准备准备了。 小姐既与方氏成了对头,以方氏的歹毒性子,势必不会大方到为小姐择选一门体面亲事的。现有宁夫人操心小姐的终身大事,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小姐头一次去鲁国公府认亲,想来该大大方方的才是。不如奴婢去街上逛逛,为小姐添上些新衣首饰?” 余妈妈心下欢喜,赶紧向慕思欢请了命要出去采办。既是要与众贵门嫡子相亲,排场自然不能差了哪去。 慕思欢应承了余妈妈,便见余妈妈风也似的去了。 慕思欢隐约觉得,余妈妈对此事有些过于注重了。不过余妈妈说得也对,第一次去鲁国公府认亲,确是该慎重一些的。 她觉得此事合情合理,倒也没往议亲的方向想去。却是不想,筹谋着为她说亲之人,不只慕琇英一人。 第39章 赴宴 到了赴宴这日,余妈妈一大早就忙活开了。 慕思欢早起沐浴净身之前,余妈妈就为她的衣裳熏好香了。 那香味经久不散,透着一股子梅花的幽幽暗香。香气蹿入心脾,立觉心旷神怡得紧。 慕思欢坐在梳妆镜前,浅笑盈盈的嗅了几嗅衣袖,开心之余又有了几丝疑惑。 前些日子参加馨儿的及笄之礼,也不见余妈妈这般在意了她的打扮。今个儿余妈妈是怎么了,像绣花似的妆点着她? 这一身装扮虽为精致,却说不上太大的特色来。是以慕思欢没有多想了去,按耐住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余妈妈自然是知道慕思欢尚处孝期之中,不可太过招摇的。为其穿着打扮,但求精致优雅不次于人,不求有华丽明艳鹤立鸡群之效。 慕思欢一身装扮简单却也大方,配着合适的妆容,衬出了她婉约淡雅的气质。看上去宛若出水芙蓉,清新可人得紧。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她额头上的那一道长疤了。 余妈妈看到这条长疤,便感念于慕思欢对于老夫人的一番孝义,更是心疼起慕思欢来。 余妈妈本想叫芷舒拿了胭脂点红,将疤痕遮掩了去。可芷舒想不出适合的花样,迟迟下不得笔来,慕思欢便让她就此打住了。 这般清秀之态,画那般艳美的妆容,也是平白污了这身打扮了。 或许真有那“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说。慕思欢此次做好打扮提前出府了来,却还是跟方氏和慕思妤撞到了一块儿。 都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此话用在慕思欢身上,实是再恰当不过了。 以前见了慕思欢,实觉得她像农家之女一般平庸,其姿色再为平常不过了。偶尔稍加打扮,顶天了也只是个小家碧玉之资。 总而言之,别人只当慕思欢是遍地跑的山鸡,再怎么折腾也是成不了金凰的。 可如今的她却是摇身一变,比起本就姿色绝佳的慕思妤来也是不遑多让。 慕琇英恰好来接慕思欢,见了此般精心打扮的她自然连连点头。慕思妤却是顿时失了好心情,铁青着一张脸,心觉难堪得很。 这下慕思妤半点没有调侃慕思欢的心思了,一双拳头捏得死紧,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若不是顾着人前仪态,慕思妤当真要上前扒尽慕思欢这一身的衣裳了。 尽管慕思妤隐忍不动,可她现下这般扭曲的神态,倒也不见得多有仪态了去。 慕思欢这贱人,怎配跟她穿同一个花样! 便是余妈妈见了此般场景,也觉尴尬得很。亏得她几多心思选了这件衣裳,却引来了这么个难题。这可如何是好? 慕思妤本就不喜这种清汤寡水的打扮,如今见了慕思欢与她做了相差无几的打扮,心头更是愤恨了。 她气愤之下,便欲回屋将衣裳换去。她挽着方氏的手刚要抽离而去,就被方氏不动声色的拉了回来,急急拉她上了马车离开了。 余妈妈见慕思欢打算跟去,实在是不知所措得很。拦下慕思欢吧,她怕其当场难堪羞愤。不拦慕思欢吧,她更怕等会宴会上的话题不怎么友善。 慕思欢见余妈妈大为紧张,便是淡然道:“物有相同,衣有相近。不过是寻常之事罢了,余妈妈不必忧心。” 慕思欢说罢,又是平静的迈开了步子,去向慕琇英的马车。 余妈妈见慕思欢心意已决,只得默然的跟着慕思欢上了马车去。 慕思欢上了马车,便像个没事人一般,同慕琇英有说有笑的闲聊开了。接触的次数一多,慕思欢对慕琇英越发的亲近了,两人的相处也是越发的自然了。 对慕思欢,慕琇英又是多了几分欣赏于怀。 她方才打量慕思欢,自然也看到了慕思妤跟慕思欢穿的同款衣裳。仅一个照面,这两人便在慕琇英心中高下立分了来。 慕思妤相貌虽好,却叫那一脸嫉恨之气给毁了花容月貌。而慕思欢呢?姿色虽无出彩之处,却胜在那波澜无惊的态度。 慕思欢年龄虽小,其心性却不是常人可及的。她这性子,直让慕琇英越为接触越是喜欢。 相较于这边的一路和气,慕思妤那头却是怒火冲天了去。 慕思妤一被方氏硬扯上马车,立即就闹开了。 “娘,你干嘛把我拉上马车来?你难道没看见慕思欢跟我穿的一样的衣裳吗?” 方氏本就不高兴慕思妤事事沉不住气,现下再被慕思妤这般一质问,她一下子就沉下了脸色。 “平日里为娘是怎么教你的?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是不懂了?竟敢在为娘面前如此大呼小叫的。” 一见方氏阴沉着脸如此严厉,慕思妤立即萎了气势。她怕惹得方氏多加生气,语气顿时放缓了来。 “娘,女儿知错了。” 她放轻声音,轻柔的抚上了方氏的手,希望得以讨好了方氏。 慕思妤毕竟是方氏的心肝宝贝,哪有不疼之理?方氏见她识错乖巧了来,神色便是缓了一缓。 慕思妤见方氏横眉一舒,又是胆子大了一些,向方氏抱怨道:“娘,我跟慕思欢那小贱人穿得一样,得多丢人啊。” 方氏不屑的“哼”了一声,根本没将慕思欢这等人看在眼里。 “她若识趣,就该趁早回去换身衣裳了。就她那般貌丑无颜之资,如何能比得过你?我们先行至了鲁国公府,有你惊艳在前,又有谁人会在意了她去?” 听方氏一番解释,慕思妤顿时释然了许多。 难怪娘亲拉着她急切离开了,原是想的占个先入为主的派头。 纵然慕思妤觉得自家母亲说得有理,心里却还是不甘得很。 “可我看了她的模样就生气!” 见慕思妤又显露出了愤恨的神色,方氏心里着实有些无奈了。 她这女儿,什么时候懂得掩饰自己呢? “得了。她再得意,也蹦哒不了多久了。你可是大家嫡女,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听到方氏的话,慕思妤眼里顿时流露出了一抹高兴的色彩。 听娘这意思,是想到办法对付慕思妤了? 第40章 审亲 方氏这般精明的人,却还是将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错了。 方氏于马车中说的那番话,自是样样在理的。 慕思妤确是生得貌美如花,压着慕思欢一头。单就姿色而论,慕思欢只能是望其项背而已。 她错就错在,太过高看慕思妤了。 这城中貌美之人何其之多?纵然慕思妤算得上个上等之资又能如何?放在万花丛中,也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罢了。 都说以色侍人不能久矣,若真是心有鸿鹄者,又怎会在意太多这一身皮相?只要不是丑得惨不忍睹之姿,想来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慕思妤美则美矣,论其家世背景也是足以让人心动。可众男在见了慕思欢后,对她的兴趣便是不怎么浓了。 慕思妤先行至了鲁国公府,确是吸引了一回众人的目光。有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些个世家公子哥自然是没道理拒绝美色的。 众人将慕思妤欣赏一番,或多或少留了几分印象。不过在慕思欢紧随而来之后,大多数人就将那一丝念想抛之脑后去了。 纵然这些个世家名门同幕府没有太多往来,却也知道幕府只有一个嫡女。 先来的这个是嫡女,后来的这个自然是庶出了。慕琇英为何带着兄长的庶女赴宴? 她两儿尚且年幼,带兄长家的女儿赴宴倒也不无不可。她虽同为慕思妤跟慕思欢的亲姑母,可嫡庶有别,她总该照顾着嫡女一些吧? 若不是这嫡女惹了慕琇英厌恶,便是这庶女着实讨了慕琇英的欢心了。 不管怎么说,慕琇英肯带着慕思欢出席这种场合,定然是对她上了心的。 单就慕琇英个人而言,倒是不会惹了谁的大惊小怪去。可在座的谁人不知,宁大将军是宠妻宠出了名的。慕琇英的一言一行,完全可以代表宁洪了。 而宁洪这人,要说起来可就不得了了。 宁洪本是幕老爷子手下的副将,一身好武艺自是不用说了。他自小跟着慕老爷子南征北战,其才能更是在接任大将军之职后尽显。 他一生历经百战,概有纵横沙场所向披靡之势。令得敌军闻风丧胆,无人敢战。 他如今卸甲而归,其威名可堪比当初慕老爷子。虽无实职,却有实权。 他乃战场神将,又正值壮年堪当大用之时,朝廷怎会轻易放手让他解甲归田呢?若边关有事,还是需得宁洪出征平息的。 前有慕老爷子,后有宁大将军。两人所用之人和提拔之人,自是亲信之人。是以这军中实权,也算是聚在了一根绳上。宁洪于军中,便是那牵绳之人。如此人物,谁又敢看轻了他? 也正因为如此,宁洪才怕这权势误人,宁愿放弃一切也要陪着慕琇英安稳度日。宁洪虽是这般作想,可其他人却是不肯轻易放过了他的。 权色滔滔,欲海无涯。多的是人想搭上宁大将军这根线,从此一马平川,稳步青云的。 门当户对是一说,借势上游又是另一说了。 慕思妤身家相貌虽好,却是不如慕思欢吸引人的。毕竟得慕琇英看中,那不就是得将军支持了吗? 况且慕思欢姿色尚可,娶回家也算不得吃亏。便是那些个家世没落的世家子弟,心思也是活络了起来。 嫡女高攀不起,庶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只要给出妻室的名分,哪家庶女不赶着趟的往前扑? 方氏见势不对,赶紧笑着招呼到慕琇英,想同众人表示她们是一同前来的。 “这一道儿走的人,小姑怎比我们晚到了这么多?好在我和妤儿特地留了一旁的位置给你们,小姑快些入座吧。” 方氏这般笑脸迎人的招呼两人过去,慕琇英自是不好驳了她的脸面的。毕竟方氏还占着个嫂嫂的名分不是? 方才见面,方氏招呼也不及打一声就急急走了。现下这般作秀了来,令慕琇英不免觉得好笑。 若不是当着众人之面,方氏的这番虚情假意,慕琇英实在是懒得敷衍的。 方氏确是有心留了这两个位置来的。一是为的让慕思妤和慕思欢比个高下,二是为的和慕琇英拉近关系。 不过方氏百般算计,却没想到慕思欢会大出了风头去,以至于现下这两个位置留做了自己分风头之用。念及,方氏就不由得恼恨得很。 这慕思欢怎就这般好命?得老夫人照拂不说,现下连小姑子都对她好生照顾!她怎么配? 一些人见慕琇英感谢落座,便是恍然大悟了来。 怪不得慕琇英没跟方氏在一起了,原是同行不同车呢。 在座之人,也不是没个明眼人的。齐祁便是持着一副看戏的心态,没被方氏欺瞒了去。 无缘无故的,慕琇英怎会带个庶女赴宴?若不是这庶女有些分量,又哪容得她出席这样的场面? 这一前一后到虽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慕琇英与个庶女同路,而不与方氏为伍,这就有些引人深究了。 齐祁本就对慕思欢有几分好奇,这回一见,兴趣更是浓了。 这个慕思欢,他当真要好生琢磨琢磨…… 慕思欢随慕琇英入得院子,一见这些个青年才俊、貌美佳人,便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再见那些个看向她的如狼似虎的眼神,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若是普通宴席,这些个世家子弟哪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审视于人?莫不是打着吃蟹的名头,邀人审亲的吧? 慕思欢再一回想余妈妈今日的精心打扮,越发肯定心中猜测了。 慕思欢知道,自己早晚都是得嫁出去。可在这之前,她概没有做过嫁人的准备。今日突然遭遇此事,着实令她吃惊不小,不安得很。 她实在不想同人相个表象,就将自己的一生托付了出去。若然可以,她宁嫁一心一意的市井之人,也不愿嫁这妻妾成群的高门权贵。 慕思欢明白慕琇英带她来此是一片好意,可突遇这般意料之外的事,着实令她心里复杂得很,提不起高兴的劲来。 慕思欢倍感难堪之际,上天总算是给她赐了个救命恩人来。 第41章 吃吃吃 “欢儿,怎么你也往这热闹上赶了?” 慕思欢突听此音,实觉是仙乐飘散入耳,引得心中好一阵欢喜。 夏涵馨和王妃刚受了鲁国公夫人的招待,从内院行来吃宴。她见慕思欢神游一般的呆坐在宴桌旁,便是同王妃说了一声,欢喜急切的至了慕思欢身边来。 慕琇英见到夏涵馨,便很是亲切的同她往来了两句。她依着夏涵馨的回话看向了王妃所在之处,远远的与王妃相视而笑,算是打了招呼。 夏涵馨跟慕琇英说过话,就想要跟慕思欢坐一块儿来。慕思欢拿她没辙,只得往里移了一移让了一席之地来,让夏涵馨跟自己挤在一桌。 好在这桌子够大,三人同坐也没显得太过拥挤了去。 慕思欢还不及回答夏涵馨先前那一问呢,夏涵馨又是带了些狡黠的神色,同慕思欢悄声咬着耳朵。 “欢儿莫不是春心动了,想要觅个如意郎君嫁了?” 慕思欢本觉得有夏涵馨在,自己就可以跟着她逃过一劫了。 毕竟她回回跟着王妃赴类似宴会,都可以轻易的抽身而退,定是有着满怀的锦囊妙计的。 却没想到夏涵馨现下忙没帮上,反倒先是取笑起她来了。 两人从小玩到大,斗嘴一事早已习以为常了。慕思欢哪是个肯服输的?顺着夏涵馨的话头一转,便是调笑起了她来。 “我这不是见你许久都未有中意之人,今个儿特来为你物色物色嘛。” 夏涵馨没好气的瞪了慕思欢一眼,手指在桌底下偷偷戳了一下慕思欢的腰间。 慕思欢虽觉痒痒,却还是不动声色正襟危坐着。 “你呀,这口才顶得上我府里教书的女官了。什么时候你传授我几招本事,让我回去将她说懵了去。” 一听夏涵馨的这番说辞,慕思欢终是忍不住露了几丝笑意来。 “你一天尽打这些坏主意,难怪王妃要多给你请上两个教习女官了。” 说到此处,夏涵馨立即像蔫了的茄子一样,闷闷不乐得很。 “你还说得少了呢!自我及笄之后,府里又是多了个教习妇德的嬷嬷,都快要愁死我了。” 眼见夏涵馨愁苦无奈得很,慕思欢正想着怎么安慰了她呢。她自个儿便是驱散了愁云,话锋一转,饶有兴致的问起了慕文宇来。 “对了,怎么从来没见你大哥出席这般宴会呢?” 夏涵馨说到此,瞥了瞥隔壁桌的方氏,声音又是低了些许,几乎不可听闻。 “莫不是你那继母不想交权,才迟迟不肯替他筹谋婚事吧?” “哥哥不想出席这般宴会,方氏自然乐得随他主见了。” 说到此事,慕思欢也有些犯愁了。 慕文宇这般年纪的公子哥,就算没娶妻室,通房也该有上几个了。他若清心寡欲,只愿求娶一人也就罢了。可他向来不近女色,概没有大婚的打算,这就让人着实有些着急。 方氏不替哥哥打算,哥哥又反应迟钝得很。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见嫂嫂音容? “你家哥哥自个儿也不着急,是不是早有心上人了?” 哥哥向来醉心于公事,每日都于官场和府里往来,哪像有心上人的样子? “若他真要有个心上人,也只能是他那些源源不断的公文了。” 听慕思欢这般说来,夏涵馨心下一喜,不自觉的露了笑来。她正待多问上慕思欢几句,鲁国公夫人却是招呼着开宴了。 这众多侍女往来摆碟的,夏涵馨也就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了。 这鲁国公府办的招待很是不错。于慕思欢而言,她还从没吃过这般大的螃蟹呢。比起她以前吃的小蟹,这蟹足足大了两倍之余。 虽说此番吃的不是秋蟹,可这初冬之蟹仍旧是蟹肥膏满得很。其肉质饱满,甘甜且爽口。金灿灿的蟹黄也是油而不腻,过齿留香。 不愧是鲁国公府,拿出来招待客人的皆是上上之选。便是那蟹八件,每个人也是备齐了一套的,实在是奢侈得很。 或许是这蟹太过好吃了,惹得人胃口大开。亦或是慕思欢以前没吃到,以致于现下很是嘴馋。当众人慢条斯理的吃了第一只蟹时,她已然着手于剖第三只蟹了。 齐祁在对桌看着她的吃相,实觉好笑得紧。每回赴宴,皆是见她吃个不停。难道她在家里吃得不好吗? 看她的出手及打扮,也不像个喂不饱自己的。或许她是真的爱吃吧? 看着她那回味十足的样子,齐祁眼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笑意来。 慕思欢吃个不歇,一番动作虽然谈不上优雅,却也是不显粗俗的。在齐祁看来,她这般不做作之人,反倒有些可爱之相。 有慕思欢于此,齐祁已然无心吃食了。她认真吃蟹的模样,就足以令他回味无穷了。 慕思欢吃完桌上的蟹,再看桌上其他精美佳肴,已然觉得饱了。她又不好意思干坐着看别人吃,便拿起食筷夹着中意的吃食来吃。 结果这些菜味道极佳,她馋得又是忘了肚中饱欲,吃起了劲。 “这光吃东西也是没劲得很,不如由我这里开始,大家依次行个助兴的小令如何?” 慕思欢正吃得起劲呢,鲁国公夫人这番话却险些惊得她噎住了去。 倒不是她不会行这小令,才受了此番惊吓。而是她自觉才能泛泛做不出什么像样好词来,怕落为了别人的笑柄罢了。 若在场的都是自家人,她一时出丑倒是没什么的。可现下外人众多,她要是不慎落了下乘,累及幕府都遭人笑话了去就实在不妥了。 眼看着这事就要拍案定下了,夏涵馨却是在此时提出了反对之意来。 “不好不好。老夫人才高八斗,定是得起个好头来的。这后面的人都费尽脑汁想词去了,哪里还有助兴的乐趣呀?” 这要是换了其他闺秀出来打断鲁国公夫人的话,老夫人心里定是不乐的。可这人成了夏涵馨,老夫人也只得笑笑,征询着夏涵馨的意思。 “郡主实在是抬举老身了,老身哪里有那般大的本事哟。不过郡主既然这么说了,可是有更好的主意?” 听老夫人这么一问,王妃心里已是不住摇头了。 这丫头,平日里不学诗词歌赋,就像个男子一般好胜斗勇。现下反对了去,多半是怕自己做不出来词来吧?她也就是反对得快,哪里还有说得出其他法子呢。 这下王妃却是猜得错了,夏涵馨心里早有了全盘计划,就想着怎么付之于行动了。 第42章 以诗会友 “好主意说不上,不过确是想到了个好玩的法子,不知众位想不想试上一试?” 夏涵馨这般说法,突是令王妃有了些讶异。 馨儿平日里虽是个贪玩的,却是从不热衷于此番热闹的。今个儿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乐得同他人一起游戏了? 莫不是她中意了在场的哪家公子,想留个好的印象? 王妃想到此,便是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打量着对面那些世家公子哥。 眼光所及,王妃已是看到了几个合其心意之人。那几人的身家背景王妃早已了然于心,就等着夏涵馨选个中意的了。 应着众人之请,夏涵馨便是说起了游戏的玩法。 “以前总是以物题诗,未免有些无趣了。今个儿我们就来点不一样的,以诗绘人怎么样?” 这以诗绘人听起来着实有些新鲜,在场的人都不由起了几分兴致,纷纷相问怎么个玩法。 “这玩法嘛,便是由一人题诗,以诗文描绘出我们在场的其中一人。其他人需以诗文所示,猜出所描绘之人是谁。而诗中所绘之人,便得要做为下一轮的出题者。倘若有猜题不中者,自当罚酒一杯。可若是出题者描绘得太过明显,以至于我们全部猜中了,出题者就需得罚酒三杯了。至于出题和猜题时间,我们就分别以一盏茶和六弹指计时如何?” “这猜题之人众多,何以公正呢?” 不知谁问了这么一句话,夏涵馨又是胸有成竹的说出了应对的法子来。 “我们身后皆有一伺候之人,到时将答案说与了她听不就行了?未免麻烦,我们只以异性为题。这样就能以顺位计数,直接报数给身后的丫鬟就行了。当然,若是被描绘者想不到如何出题,也是得自罚三杯的。如此也就妥善了,不知众位可有异议?” 夏涵馨这个提议很是周全,其他人自是没有反对之音的。不过王妃听到夏涵馨这最后几句话,心里又是连连摇头了。 馨儿这主意着实不错。这样一来,一些个看对眼的公子小姐便可以由着此诗借题发挥了。 不过馨儿这意思也很是明了了,她定是没有中意之人,才有那不答而自罚三杯一说吧。她这身聪明劲,怎的都不知道用在习书上? “不知由谁起这个头呢?” 这些个世家女子心中既羞且怯,却又希望着诗会快些开始,便是有人迫不及待的轻声问了一句来。 “都说客随主便,这起头一事不如由清轩哥哥来吧?” 被夏涵馨点中之人,正是鲁国公府二房的嫡子——鲁清轩。 因得鲁清轩是王妃中意之人,是以夏涵馨跟他有过两回接触。正巧今个儿于鲁国公府赴宴,夏涵馨便是一眼就挑中了他,拉了他出来领头。 鲁清轩被夏涵馨点中,先是有了些惊讶,随后便恢复了平静来。 虽说此般表达爱慕的法子很是含蓄,可要要个女子领头道来也着实是为难人了。也罢,便由他来促成别人。 鲁清轩起身一客气行礼,应承了这作诗一事。 见众人都关注着鲁清轩,鲁老夫人便是悄声问着坐于她身旁的大夫人。 “梦涵去哪里了?” “涵儿身体不适,正于房中歇息。” 听到大夫人这个毫无错处的回答,鲁老夫人却是皱起了眉头。 “听说五皇子今个儿大驾光临了来,怎的不见其人呢?” 大夫人假意观察了一番,立是向鲁老夫人告罪了来。 “母亲不提我倒是没注意到呢,我立马唤人寻去。” 大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找丫鬟去寻。 “罢了,说不定五皇子另有要事先行离去了吧。” “是。” 大夫人被鲁老夫人看得心里一个咯噔,赶紧点头应是。 鲁老夫人嘴上虽没说些什么,眼神之中却满是警告之色。 这五皇子贵为天家之子,鲁梦涵能有此归宿实在是三生有幸的。不过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大夫人就放任五皇子去鲁梦涵院里,实在叫鲁老夫人生气得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惹人闲话。她这个当娘的,怎就半点不晓得提点自家闺女,一个女儿家应该有的德行? 大夫人被鲁老夫人这一瞪,也是有些后悔了。她一心急切为女儿谋个好归宿,倒是没顾忌到这女儿家的名声一事。 五皇子为人正直,亦甚为珍惜涵儿,想必是不会做出有害涵儿之事的吧? 大夫人左思右想,心总算是稍稍安了一些。适时,鲁清轩的诗文也是做出来了。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显天真。蝴蝶展翅袖中隐,豆蔻年华俏佳人。” 鲁清轩此话刚落,便有人嬉笑着此题太过简单,鲁清轩会被罚酒三杯了。 眼见众人一个一个露出明了之色,慕思欢越发的迷茫了。 这题当真如此好猜吗?在座的妙龄少女这般多,哪里就可认定了诗文所指之人是谁呢? 眼看着要到时间了,慕思欢只得行起了作弊一事。 馨儿一副了然的样子,定然是知晓答案的吧? “馨儿,这诗中所指是谁人呀?” 夏涵馨被慕思欢问得一愣,然后满是惊讶的回了慕思欢的问话。 “鲁忆楠呀。” 见了夏涵馨这副你应当知道的表情,慕思欢更觉奇怪了。 全数答题之后,果然是众人先前所言结局——鲁清轩罚酒三杯。 鲁清轩没有中意之人,又未免她人误会了去,便抬了自家妹妹出来顶替一番。 慕思欢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众人都能猜中,唯独她一人不明所以的。 她心里好奇作怪,便是趁着鲁忆楠作诗之时,悄声向夏涵馨求着答案。 “馨儿,那诗里说了怎般特别之事啊?怎么你们都猜中了呢?” 见了如此迷茫的慕思欢,夏涵馨真想上前敲开了她的脑袋,看看她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的好欢儿哟,这京都里的人就你不知道鲁忆楠是有名的花仙子了吧?听说她出生之时,就有上百只蝴蝶围着她的屋子打转呢。那壮观的场景我是没见过了,不过她手腕处有个蝴蝶展翅的胎记,我倒是见过一回,很是好看。” 慕思欢惊奇了一番,便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你知道我向来不打听这些事的,你没跟我提过,我就更不知道了。” 夏涵馨立即不依了,假意做出了跟慕思欢置气的样子。 “你把我说来跟长舌妇人一个德行了,当真讨打!” “好馨儿,我错了。你可是我心中的仙女姐姐呢,哪是那些个长舌妇人可比的呀。” 然而慕思欢这一副讨好告饶的谄媚相,又是落入了某个有心人的眼里…… 第43章 心意 夏涵馨和慕思欢不过悄声说了几句,鲁忆楠便已然作好诗了。 “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瞳凝秋水剑流星,裁诗为骨玉为神。弱冠之年得金榜,壮志凌云入九霄。长风啸啸秉傲骨,玉树临风一少年。” 这诗好像早已在鲁忆楠心中斟酌了多时,如今道来,每字每句都显慎重认真得很。 乍听之下,这诗一字一句间都好似针对着那位男子的才华和样貌。不过把诗文放在了这众多青年才俊中一比较,却是叫人难以琢磨了。 这些个世家子弟,谁不图个金榜题名时的?在座之人,虽不说是人人都有那才能入得金榜。可有幸题名且入朝为官的,却也不少。 不过此人既得鲁忆楠看中,定然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吧?其之样貌,也应当是个一等一的才是。 慕思欢不晓得这些人哪些入过金榜,只得抬眼搜寻着自觉得英俊非常的男子。 在座男子,心中皆已明了鲁忆楠所指之人为谁了。一些人心中蹿起了些许的失望,亦起了些比较之心看向了此人。 慕思欢追寻着几人的眼光,不自觉的就跟齐祁撞对了眼去。两人视线一个交汇,齐祁禁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来。 慕思欢没想到被人抓了个现行,吓得未及认真打量齐祁,便是俏脸一红埋下了头去。她深想又觉不对,又是抬起了头来。 本就是以诗猜人,她大大方方的打量其人又有何不对? 慕思欢心里虽觉不无不对,却还是不好意思再多加打量齐祁了。齐祁见她如此,心下更觉好笑了。 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不经意的一瞥,慕思欢便觉得鲁忆楠所指之人是他了。 其之风范,说不上温文儒雅,却是相当的气宇非凡。 他方才虽回应了慕思欢一笑,不过慕思欢仍觉得其之气质,有一丝冷然。 他笑得分明,却不似一般人那般由心而发,一团和气。慕思欢总觉得他笑容下面隐藏着什么,却是说不上来那股子莫名的意味。 他生得极为好看,令慕思欢不由得想起了让她惊为天人的五皇子来。 不同的是,五皇子冷冽中还透着一丝美态。他这人,突出的仅是一个俊字了。 而后谜题一显,果然是齐祁无疑。 众人纷纷道着此诗作得极好,却是没什么猜头。前两人出题都这般直来直去,实在叫人不够尽兴,下一位出题之人还是需得让大家绞尽一番脑汁才是。 众人故意这般说来,除了想令此游戏增添一份乐趣。亦是想要看看,这京都有名的才子,究竟是如何的才高八斗。 鲁忆楠本满心欢喜的期待着齐祁的回应,却不想齐祁只顾与他人搭话,眼角余光都未曾流连到她的身上。 鲁忆楠心中顿生不甘气愤,亦觉得难堪至极。 她面上娇羞的红潮瞬时退回了心底隐藏,纵然心里百般苦闷,却还是满目带笑喝下了三杯罚酒。 游戏而已,怎能当真呢? 鲁忆楠既得个花仙子的名号,其气质相貌自是不差的。再论其身家背景,也是足够资本做齐祁嫡妻的。 本以为她此番得表倾慕,定能够得到齐祁回应,却不想齐祁连个照面都懒得应付了她! 鲁忆楠向来心高气傲得很,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子委屈?她心里泛酸想哭,面上却得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在叫她好生难为。 眼见着齐祁埋头作诗,鲁忆楠心里更是泛疼了。未免伤心流露,她只得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一旁坐着的妹妹搭话。 鲁忆楠心中绞痛非常,却还是分了一缕心神留意着齐祁那边。她就想要看个明白,齐祁心中倾慕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洵阳多佳人,美者颜如玉。冶容多姿鬓,芳香盈满路。伊人坐对望,姿态美亦柔。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银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罗衣何飘摇,幽幽荷上仙。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花面交相映,眉心一点妆。残香满华发,浅笑多妖娆。花开芳菲处,各领一风骚。” 齐祁话声刚落,便有人情不自禁的叫起了好来。 这京都鬼才果然名不虚传。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就作出了这么一首绝佳的诗来。 诗中开头与结尾处,皆将洵阳佳人称赞了一番。此般也算是两全了,不至于叫其他女子不忿尴尬了去。 且此诗形容的特质虽多,却有些似是而非的意味。 就比如那幽幽荷上仙吧。究竟是说那女子身着荷花裙呢,还是说她像荷花仙子一般清丽动人呢? 这眉心一点妆也是有些叫人耐人寻味的。究竟是天生美人痣呢,还是后天画上的梅花妆呢? 这些个世家小姐的打扮,于众多男子的眼中,实在是差不多的。 他们又不用女儿家的首饰,自然只晓得看个颜色花样了。那些细微之处的差异,他们如何能分辨得来呢? 这头上插金钗的女子少说也有五六人,齐祁所指之人到底是其中谁人呢? 在座女子也是互相打量着,想闹明白这有幸得到齐公子倾慕的女子是谁。 几个女子来回打量了一番,目光不约而同的停驻在了慕思妤这里来。 慕思妤这身装扮,当真像从诗里走出来的一般。金钗银镯遗光彩,朱砂点额神女妆。淡雅飘摇荷花裙,气质绝佳美亦柔。 齐祁所说之人,会是她吗? 就在前几个月,两人定亲之事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呢。若不是侯爷夫人指了人出面辟谣,众人怕都会以为两人欲要成其好事了。 难道齐祁本就喜欢慕思妤?是侯爷夫人怕她病重成了拖累,才突然换去婚事的? 如今齐祁见那流言纯属空穴来风,心头又是死灰复燃,想要求娶慕思妤了? 这般一想,倒是不无可能的。 她慕思妤确是好命得很,能引得齐公子将她惦念在心上。那几个女子又妒又羡,于心中赞叹起了慕思妤的好命来。 就连慕思妤,心中也不免升起了几分得意之情来。 慕思欢搅乱了她的婚事又如何?齐公子还是喜欢她的!若是她愿意,指不定明个儿就是侯府当家主母了。慕思欢纵然千般算计,又能奈她如何? 都说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区区一个慕思欢,又如何能比得? “欢儿,躲吧。” 第44章 表明 夏涵馨突然在慕思欢耳边低语一句,立是令慕思欢突兀得很。 难道馨儿以为,诗中所指是她? 可这诗中每字每句,最为合衬的不是慕思妤吗? “馨儿,你怕什么?” 一听慕思欢这茫然不解的问话,夏涵馨不由得翻起了白眼。 “你不觉得他说的是你吗?” 被夏涵馨这么一提醒,慕思欢才想起了自己今日跟慕思妤是一样的装扮。 便是她自个儿都不甚在意了,其他人就更是少有关注到此事的了。 慕思欢来时,众人大都注意大将军夫人去了,谁还有几多心思打量她这个向来没名气的小小庶女呢。对她的印象,仅停留在了那张俏丽清新的脸面上而已。 慕思欢惊得愣了一愣,瞬时又平静了来。 “我今个儿出门没有点妆啊。” 她同慕思妤打扮虽然相差无几,可慕思妤头上那颗重要的朱砂,却是她没有的啊。 “这六弹指的时间已到,齐兄应该公布答案了吧。” 被人这么一打断,夏涵馨满腔的话顿时被憋了回去。 夏涵馨也明白,慕思欢确实没有那一点红妆。可这猜谜猜谜,自是不能实打实描述的。说的是一点妆,又不是一点红妆,谁道额前疤痕不能是一点妆呢? 再说了,侯爷夫人前脚才说慕思妤不是结亲之选,齐祁后脚就向慕思妤表达倾慕之意,岂不是相当于打了侯爷夫人的嘴巴嘛? 总而言之,夏涵馨就觉得齐祁有着满腔的不怀好意,直逼向了慕思欢来。 欢儿哪里有事是她不知道的?齐祁同欢儿向来半点交流也无,怎会无缘无故的送首情诗予欢儿? 连父王都看不透齐祁的城府,谁知道他心里在打欢儿什么坏主意呢! 齐祁见夏涵馨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并没躲闪了去。迎着她迫人的目光,说出了让众人无比惊讶的答案。 “谜底所指,乃女席顺位第八人。” 夏涵馨秉着一副早已了然的样子,眼光不善的瞪着齐祁。而慕思欢这个当事人,却是不由得震惊的数了两回自己的位号。 在座之人,想来只有慕琇英是最为高兴的一个了。 她回京不久,便常有听人说起过齐祁此人。其他的人她不甚了解,不过这洵阳四杰嘛,她却是都了解了几成的。 她本就想替慕思欢寻个好夫家,如今有这其中一杰倾慕于慕思欢,她自然是高兴非常了。 而慕思妤一时从至高点坠了下来,脑中顿时没了半点思绪,似是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她失神了几许,才迟迟反应了来。 怎么可能是慕思欢?论才华相貌,她哪样及得上自己?这齐祁莫不是眼瞎了?竟看上这么个姿色平平的贱蹄子! 慕思欢这个卑贱如畜的贱人,哪来这般好的运气?到哪儿都如有天助一般! 慕思妤心中气急难平,若不是方氏在案桌底下拉着她的手,她又该露出狰狞的模样,在众人面前现出原型了。 相较于在座的其他女子,慕思欢实在算不得里面出色起眼的人物。而齐祁所作之诗,将人描绘得像天上仙女一般,就更没人将眼光放在慕思欢身上了。 现下齐祁解开谜题,浮出慕思欢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人来,实在叫人迷惑得很。 莫说这些个旁观之人不懂了,便是慕思欢自己都觉难以置信得很。 怎么可能呢!两人以往概没有打过照面的时候,她也不过才刚刚知晓了齐祁名讳。齐祁突然在如此场合将自己同他牵上了线,实在叫人离奇得很。 好好的一个英俊小生,怎会无端端的看中她呢?莫不是见她貌不惊人,不愁惹人误会了去,故意以她来阻挡了别人的倾慕之心? 齐祁此局选了个如此出乎意料的人物,自然就胜得漂亮了。那些听了答案的丫鬟齐齐摇头,便是意味着无一人猜中了。 原本夏涵馨是猜中了这谜底的,不过她尽顾着让慕思欢落跑了,哪还有心思猜题呢? 既无一人猜上,其他人理当罚酒一杯的。几个不服之人看不过齐祁独胜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便是要齐祁做出解释了来。 “齐兄,你这题可算是难住我们了。你看看,在场的没一个猜对了的,你总得让我们知道输在了哪里吧。” 其中一人这般一问,便有其他人纷纷附和了他来。 谁知道齐祁是不是个浪得虚名之辈?万一他是想要取胜,而随意说的个人呢? 齐祁一笑,直勾勾的向慕思欢瞧了过来。 “说来虽然有些唐突,不过可否请了慕小姐站起身来呢。” 慕思欢被他看着实在尴尬得很,却又不得不应他之情,满是羞意的站起了身来。 这般一醒目,众人才算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两位慕小姐的装扮,竟是相差无几的呀。 慕思妤亮眼在前,慕思欢又刻意隐藏着自己,自是少有人注意到两人的穿着了。 见此,有人心中更觉蹊跷了。 齐祁那厮莫不是瞅着两人打扮相似,故意出题混淆视听的吧?诗中所指明明就是慕家嫡女,他非说成是慕家庶女,这不明摆着行那狡辩之能吗? “齐兄,我倒觉得诗中所指,更像慕家三小姐呢。” 齐祁瞥了一眼找茬儿的冯涛,又是移回了目光,笑言到。 “冯兄此言差矣。我所说的一点妆,并非彼之一点妆。谜底关键,在于慕小姐腰身所佩的碧绿琅玕上。冯兄可是看清楚了?” 听齐祁这番解释,便有小姐将坐着的慕思妤打量了一番,娇喜说到。 “齐公子果然观察入微得很,慕三小姐所佩戴的是串紫珠呢。” 兴许齐公子是不愿得输,才故意混淆了打扮相似的两人吧?那个慕家庶女相貌平平,齐公子又怎么喜欢上她呢? 念及此,几个倾慕齐祁的佳人不由得喜上了心头。 其实慕思欢本是个姿色姣好的,只不过众人一番吃味,她才这般惹人眼嫌罢了。 齐祁赢了众人还觉不够,又是风度翩翩的笑问到夏涵馨来。 “众位若是没有异议了,我倒是有一疑问希望郡主解答。” 夏涵馨突被点名,骤然一惊后,思绪便是开始急转了。 齐祁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第45章 醉酒 夏涵馨不明所以,只得让齐祁尽管问来。 “郡主刚刚说了,若是全员猜中,出题者当自罚三杯。却是没说这全员没猜中之时,猜题者当罚几杯?” 齐祁也是实在,直接就道明了自己的意思。 夏涵馨又是有些疑惑了,不明他现下加码意欲何为。不过既然有此规则,夏涵馨也只得给他一个说头。 “照着规矩来,自然也当罚酒三杯的。” “既如此,我便是先干为敬了。” 齐祁一杯干尽,便是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他面色平静得很,让人半点也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不过愿赌服输,众人还是心甘情愿喝下这三杯罚酒的。 这下可苦了慕思欢了。单单一杯酒就够她神魂颠倒几时了,更何况是连着三杯酒水下肚了。 本来这女儿家所喝的果酒香浓微甜,是有些好喝的。偏偏慕思欢是个沾酒就觉头晕的人,便是只喝一口酒水,也是好生难为她的。 其他女子皆是喝下罚酒了,慕思欢自是没有矫情之理的。 她心上一发狠,提着那股子劲便皱眉闷下了三杯苦酒。 可笑的是,她接连倒了三杯罚酒入口,却是含在口中不敢吞了下去。 她腮帮子微微鼓起,实在娇俏可爱得很。做了好一会儿准备,她才眼一闭心一狠,将酒水吞了下去。 那酒的辛辣之味环绕在慕思欢的喉头,苦涩刮喉得很。她迫不及待的盛了碗鲜汤来喝,想要除去喉间的苦涩。 慕思欢一碗汤水下肚还觉不够,口中的苦涩之味并没有被冲淡多少。没了法子,她只得挑了桌上甜腻的吃食塞了满口。 一些人喝完酒便关注起了慕思欢来,静待着她作诗为题。结果见了她此般不甚文雅的作态,心里顿是升起了一丝鄙夷。 庶女便是庶女,哪及得上世家嫡女的德行? 不过齐祁看了慕思欢这番憨态,却是觉得一番心思很是划算。 他本无意费此功夫引人多喝几杯的,只是他突然想起了慕思欢上回于宴席中无意吃了一道醉虾的好笑之态,这才临时起了兴致要人多喝几杯罢了。 现下再次得见慕思欢此般好笑之态,齐祁心中莫名的满足了起来。 “欢儿,该你出题了。” 慕思欢正沉浸于与苦酒的斗争中,不能自拔呢。夏涵馨这一悄声提醒,又是令她心中添了些苦恼。 打从这个游戏一开始,慕思欢便没想过自己会有被人拉上台面的时候。 现下她意料之外的被齐祁选为了这诗中之人,心里实在无奈至极。 她概没想过作诗一事,心下自然就没有半点儿思绪了。 环顾一周,慕思欢只觉国公爷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选其他贵门公子,指不定会被人私下说其没有自知之明。选国公爷为题,怎么着也不会让人误会了去的。 不过慕思欢这想法只冒出了一瞬,便是放弃了去。 在座之人,国公爷是唯一一个年过半百的。随便一番形容,众人也知道是说的他了。 待众人猜出谜底,自己不还是得罚酒三杯吗?罢了,便是由得其他人去争些风头吧。 “齐公子才华横溢,小女子文词浅薄,便不同齐公子几多争风了。” 慕思欢话落,立即喝下了一杯罚酒,半点儿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一些人见她如此,心中更是不屑了。 一首诗而已,有什么好躲的?当真是胸无半点墨,才这般闪躲的吧? 慕思欢面不改色的闷下了三杯果酒,淡定的坐下了身来。 夏涵馨见她如此,实在好生惊奇。 欢儿这丫头,往常怎么劝她,她也是滴酒不沾的。想不到她今个儿喝了六杯之多,还是神智清明得很! 欢儿常说她是个滴酒必醉的人。现下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嘛。 好呀,她竟然唬自己呢。 慕思欢已然自罚三杯,众人自是不会再几多为难了她去。 先前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人也就没那么拘束了。不过在场的女儿家,还是持着一份矜持的。便有一英俊男子,悦然揽下了这出题的差事来。 不一会儿,满堂又是热闹起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夏涵馨就发觉到慕思欢状态越显不对了。 刚开始,慕思欢还只是两缕红霞染上脸颊。眼中带柔,迷离中透着一丝娇媚的风情。实让人觉柔情万种,吸引得很。 便是齐祁纵观几多娇女,也是被她这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媚态迷住了。 那种有意为之的媚态,始终带着一股风流之气。慕思欢这种无意流露的媚态,带着一丝丝的懵,让人平添了几分好笑。 那红霞染上了双耳,又是让齐祁有了几多新发现。实在是娇艳欲滴,惹人垂怜得紧。 这般可爱娇俏的人儿,自己怎么没早些发现了去? 随后慕思欢的脸越发显红,齐祁也就笑不出来了。 不同于上回的芙蓉桃花面,这回可是切切的闹了个大红脸了。 那红色越发蔓延,竟是令得慕思欢的脖颈都渗出了些许的红色来。 夏涵馨见她面色通红,神情亦有些迷醉,顿觉坏事。 她赶紧召来了身后的丫鬟,悄声说道:“等会儿你同老夫人说上一声,慕小姐不胜酒力,本郡主就先送她回去了。” 夏涵馨交代完,再同慕琇英讲了几句,这才扶起了慕思欢来。 慕思欢虽觉半途离席不好,可实在无力支撑了去。只得让丫鬟代为告罪一番,同夏涵馨相扶着离开了。 齐祁见两人离开,心头便稍稍安定了下来。 喝几杯果酒就醉成这般模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早知道她不胜酒力至此,他也就不会刻意设计于她了。 慕思欢倚在夏涵馨身上,脑子越发昏眩了,眼皮也是沉重得半点儿也抬不起来。 慕思欢眼神微眯,强打着精神挽着夏涵馨快步走着。感觉自己要是慢上一步,就得一头栽倒在地上去了。 两人好不容易出了府门,慕思欢却是被门槛绊了一下。 “呀!” 夏涵馨一声尖叫,两人便在天旋地转之间,齐齐跪在了地上。 “馨儿,何故犯得着给我行如此大礼呀?” 只听一个温煦如清风般的声音响起,眼前便是出现了一只修长厚实的手来。 第46章 送回 夏涵馨抬眼一看,这伸手之人竟是未曾出席宴会的夏钰泓。 余妈妈和秀姑姑见自家主子摔倒,连忙来扶。夏涵馨却是没什么顾忌,伸手扶在夏钰泓的腕上。借着他手上的劲儿,将慕思欢拉起了身来。 见两人起了身,余妈妈和秀姑姑立是蹲下身为她们整理着裙摆。 夏涵馨本有些武功防身,若不是慕思欢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令得她提不上劲来,两人也不至于在人前丢了丑去。 慕思欢经这一吓,神经顿时紧绷了一些,迷离的眼神中稍稍注入了一丝清明来。 一想到夏涵馨是因她受累,慕思欢便觉抱歉得很。 要不是馨儿顾着她,她怕是早已经摔得七荤八素了吧。她自个儿出丑也就罢了,现下累及馨儿跟自己一同出了丑,实在是混账得很! 慕思欢回过神再一仔细见了眼前男子的模样,顿时又羞又躁。 怎么偏偏在他的眼前出了丑去呢? “五哥哥,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夏涵馨问起这事,夏钰泓的眸子突是暗了一暗。 “不过是路过罢了。” 路过?她摔下那一霎,正见他欲要上得马车去呢。怎么就成路过了呢? 夏涵馨虽是不信,不过见他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多问了去。 “五哥哥,你若是不急,能否送我们回去呢?我同母妃一块儿坐车来的,她现下还在里头吃宴,我也就无车可用了。这寒风呼啸得很,你不会忍心将我留在这儿吧?” 夏涵馨本可以让府里的马车送了两人,再来鲁国公府接王妃的。不过她突见夏钰泓,便想到了上回慕思欢对他好像很是喜欢,也就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来了。 一个是关系亲近的五哥哥,一个是两小无猜的好姐妹,夏涵馨自然想撮合撮合两人了。 夏钰泓眼波闪了一闪,便是应承了下来。 “我若将你留在此处,怎么能跟王叔交代呢?上车吧。” “她面色通红,莫不是病了?” 夏钰泓话落,突然转了话头关心起慕思欢来。 “不是不是,只是她不胜酒力多喝了两杯,略微有些醉了。” 夏钰泓心下疑惑,不禁问了一句。 “果酒?” 见夏涵馨点头应是,夏钰泓着实有些微惊。这果酒喝上几杯也能醉人?当真是长见识了。 夏钰泓目光瞥到慕思欢洁白的裙尾上满是黑色的污渍,便是将身上的雪貂披风脱了下来,递给了慕思欢身后的余妈妈。 “这醉酒之人最是近不得风的,慕小姐若不嫌弃,便将这外衣披上吧。” 慕思欢一时很是受宠若惊,心如小鹿乱撞一般,窃喜娇羞的向夏钰泓道了声谢。 夏钰泓此般细心,顿时让夏涵馨眼前一亮,以为有戏。 “五哥哥好生偏心,我喝得比欢儿还要多上几杯呢,你也不见得关心关心我。” 夏钰泓唇角轻翘,漾出了好看的弧度。 “若馨儿也有醉酒的时候,五哥哥定然是第一个赶来关心你的。” 两人一番调侃,夏涵馨又是落入了下风。 “哼,才不要呢。” 她一声轻哼,便是拉着慕思欢上了马车去。 慕思欢身处在这一方空间里,与夏钰泓对坐而望着。她痴痴的看着他的冷清俊颜,心脏紧张得砰砰狂跳,感觉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来了。 她双颊滚烫非常,那扑腾而出的热气,像是要将她的脸颊蒸透一般。 连她自个儿都不甚明白,这通红的面色是因为她醉酒失态,还是因为她这心里害羞给闹的。 慕思欢神情迷醉了一会儿,便是支撑不了了。因得夏涵馨坐在她的身旁,她心里便是一阵轻松安下了心来,靠在夏涵馨肩上睡了过去。 她此番醉酒实在是醉得厉害了。马车一路颠簸到了慕府,也没能将她吵醒了来。 “五哥哥,你先将这马车停在这儿等我一等,我这就进去叫人将欢儿抱回府去。” 同夏钰泓打过招呼,夏涵馨立马满心欢喜,步子轻快的漫入了幕府。 夏涵馨虽然有意撮合慕思欢和夏钰泓两人,不过此番毕竟关系到慕思欢的名声,是以她没有请求夏钰泓将人给抱入府去。 万一两人没能成其美事,她可不就将欢儿给耽误了嘛! 当然,她心里也是有一些私心,想趁此机会见得慕文宇一面的。 慕文宇一听到慕思欢醉酒了,心里顿时大惊,急急出了府来。待见到车上坐着的夏钰泓,他又是惊得愣了一愣。 慕文宇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忘了应有的礼数。他同夏钰泓行过礼,感谢了一番后,这才将慕思欢抱离了去。 夏涵馨想同慕文宇多多接触接触,便是拒绝了夏钰泓送她回府的好意。打着照顾慕思欢的旗号,跟着慕文宇入了慕府来。 慕文宇嗅到慕思欢身上浓厚的酒气,实在觉得不对劲得很。 欢儿向来不喜饮酒,今个儿怎会突然喝得个酩酊大醉呢? 再者,欢儿是怎么跟五皇子结交上的?她同姑母一起外出赴宴,怎是由五皇子送回府来呢? 难道五皇子同欢儿看对眼了? 也不知怎的,慕文宇思及此事,心里便是有些抵触。 夏涵馨进屋同慕文宇一解释,慕文宇心里又是添了几分生气来。 这齐祁已经跟自家二妹定下婚约了,怎的还这般不知收敛?竟当着众人的面,纠缠于欢儿! 实则齐祁没有慕文宇想的那般风流,不过是慕文宇心中不悦,这才将齐祁看轻罢了。 慕文宇生气过后,才想起了感谢夏涵馨一事。念及她没有马车回府了,便是提议让她乘坐自己的马车回府去。 当然,慕文宇能亲自相送的话,更是会让她好些雀跃的。不过现下能得慕文宇些许关怀,夏涵馨就已然心满意足了。 慕思欢这头睡得香甜,半点儿不知自己被人给惦上心了。 齐祁在宴会结束之后,便是起了心思,命了人查探慕思欢一番。 而夏钰泓在回宫之后,于他身边伺候的侍卫长,也是向他提了自己的看法来。 “属下以为,慕家四小姐慕思欢,更为适合主子。” 夏钰泓突是以冷硬的目光扫向了高长风,眼眸里透了些阴戾的气势。 “你查她了?” 慕思欢先有安阳王替她说话,后又同慕琇英亲近得很。高长风自然对她上了心,私下查探了一番。 “是。” 高长风不卑不亢的埋头应是,顿时惹得夏钰泓满心不悦。 方才于鲁国公府外为慕思欢披衣,夏钰泓不过是想借着他人之口,向鲁梦涵道明一些事情罢了。 他的心,可从没起过娶慕思欢的心思。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高长风还欲再说些什么,夏钰泓的目光却是犹如毒蛇一般盯死了他。他不敢将夏钰泓惹恼了,只得将后话憋回了心里去。 第47章 宿醉 慕思欢这一番醉酒,可算是将人给折磨惨了。 她幽幽醒来,便觉胃里翻腾得难受。还不及下床,就忍不住吐了一地秽物来。 她五脏六腑好似火烧一般,半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态,晕头转向的趴在床边,不停作呕。 余妈妈见此,赶紧拿了个金盆来接秽物。又叫了两个丫鬟进屋伺候,收拾着床边的秽物。 慕思欢吐无可吐了,竟是吐出了绿色的胆汁来。 这下可把余妈妈吓坏了,又是给慕思欢递水漱口,又是为她端上醒酒汤来。还得叫人打水给慕思欢擦脸,实在好生繁忙。 余妈妈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醉酒醉得这般吓人的呢。若不是慕思欢坚持不请大夫,余妈妈定是得出去找个大夫来给慕思欢瞧上一瞧的。 慕思欢折腾了半宿,这才好受了一点。 伺候的几人见她安然睡下,总算是松了口气,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腰身。 见了慕思欢此般醉酒模样,余妈妈便是警了个醒,再也不敢让慕思欢沾酒了。 话说那静儿也是乖巧,见了慕思欢很是难受的模样。便是静静的趴在床边不远处,一脸哀怨的瞅着慕思欢。 待慕思欢熟睡了去,它又是离床近了几步,眼睛直盯着慕思欢看。 余妈妈见静儿此般模样,不由得在心里一叹:这狗儿竟也是个晓得心疼人的! 静儿虽然是只个性温和的狗儿,不过它正是磨牙的时候,醒着的时间就没有不闹腾的。现下它仍旧是龇牙咧嘴的,却很是安分的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来。 余妈妈见静儿趴在那里不肯移动,便是将它那咬得四处是洞的小窝给它挪到了床边来。 静儿被余妈妈抱入了窝,还是一个劲的望着慕思欢。直到余妈妈熄了灯,它才在黑夜里瘫软了身子来…… 这大冬天的,难得遇上这般余光万道的日头。齐祁闲来无事,便是在自家院里逗弄起了那池塘里的红鲤来。 那鱼儿全部绕在一处,水面上立是映出了红红清波来,实在好看得紧。 一男子迈着阔步,气宇轩昂的进了院来。他躬身一鞠,便是双手抱拳朗声说道:“爷,你让卑职探听之事,卑职已是打听清楚了。” 齐祁将手中鱼食尽数洒了出去,悠悠看向了来人。 程鹏见齐祁示意,便是接着说道:“慕小姐之所以出手此般阔绰,是因为慕老夫人对她很是喜欢,将自个儿的私产尽数留给了她。兴许是爱屋及乌吧,将军夫人对她也是很好。慕小姐的厨子和车夫,都是将军夫人指派过去的。” 慕老夫人的私产不说是个天价,却也是比得上京城好些高门权贵了。 这么大笔财物留给一个小小庶女,其之想法当真让人难以捉摸得很。这老太太为人果然不凡,出手真是阔绰。 “爷,属下还追查到了一件事。爷上次跟慕家嫡女的婚事遭毁,好似跟慕小姐有些干系。” 那件事她也掺和进来了?她造谣慕思妤意欲何为呢?难不成她对他早就心生了爱慕之意,故意从中作梗? 不对,那时两人还未打过照面,她又何至于对自己死心塌地呢。她究竟是为的什么,犯得着跟主母及嫡女作对的? 她这丫头年纪虽小,可其中秘密倒是不少呢。 程鹏见齐祁发笑,又惊又讶。爷的计划无故被慕小姐给打乱了,爷不是应该生气才对吗?难道爷对慕家四小姐起了兴致,这才…… 程鹏思及于此,便觉还有些话应当说与了齐祁听。 “爷,慕小姐昨个儿是人事不省的被抱回府的,夜里还吐了半宿。” “这么严重?” 就那么几杯果酒,齐祁实在想不到会引发这么大的状况来。慕思欢此般酒量,简直差得让人难以置信。 “属下还打听到,是五皇子亲自送慕小姐回的府。” “可是五皇子抱她回府的?” 程鹏显然没想到齐祁的关注点竟在这里,愣了一愣,才迟迟回答了来。 “是慕大少爷抱她回府的。” 听了程鹏此番回答,齐祁才有了心思考虑起夏钰泓的心机来。 怎么,夏钰泓也对这小丫头有了兴趣?他谋的是哪样呢?利,还是色? 不过这小丫头一副小家碧玉之姿,额上还有一道碍眼的长疤。也只有自己这个一时鬼迷心窍之人,才会图她几分姿色吧。 念及她好笑的模样,齐祁又是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程鹏见他发笑,实在好生诧异。自家主子虽不是个吝笑之人,不过这般在意个女子还是头一回的。 就算主子对那慕小姐算不得好生喜欢,也该是颇有好感的吧? “程鹏,你去将流云唤来,我有事同她交代。” “是。” 流云不过是个伺候女婢,主子能有何事同她交代呢? 程鹏虽然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了去,只管照着齐祁的吩咐唤人去了。 慕思欢宿醉醒来,便觉头疼欲裂得很。她用力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才觉舒服了一些,没起先那般昏沉了。 余妈妈见慕思欢醒了,立即为她端上了温好的解酒汤来。 “小姐,再喝些醒酒汤吧。” 慕思欢皱眉喝了这苦汤,只觉屋子里酒气滔天得很。 不仅棉被上透着一股子酒味,便是吸上一口空气入鼻,慕思欢都觉熏人得紧。她再想起自己昨个儿夜里的失态,心里便是对自己好一番责怪。 不过是喝了几杯果酒而已,怎的这般失了德行! 余妈妈见她嗅着被子直皱眉,便是向她提议到。 “今日暖阳正好,小姐不如出去走动走动?” “我在院子里坐坐便可,你让人端了热水来,我简单梳洗一番就行了。” 余妈妈替慕思欢梳洗更衣后,便是叫人做了些点心摆在院外的石桌上。免得慕思欢没进吃食,饿坏了去。 因得静儿闻不得熏香,慕思欢便特意吩咐了余妈妈将屋子打扫干净了,敞开通通风便好。 她又怕静儿受冷,便让人在偏房起了火盆,将静儿抱去了偏房戏耍。 慕思欢逗了一会儿静儿,便是将那圆滑的小木棒扔给了它磨牙,在院中闲坐了来。 她几块糕点刚刚下肚,便是有个莫名之人到访了来。 第48章 指嫁 “你说你是齐公子的丫头?不知齐公子命你来此有何贵事?” 慕思欢万万没想到,跟她毫无交集的齐祁会突然命人来拜访于她。 好在来人只是个丫鬟,不是他本人,不然慕思欢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奴婢是世子特地命来给慕小姐赔罪的。世子说男女有别,不好亲自上门请罪。说是昨日不知慕小姐不胜酒力,实在难为慕小姐了。还请慕小姐收下这醒酒的良药,以解酒毒。” 流云边说着话,边偷偷打量着慕思欢的面庞。想知道主子难得看中之人,究竟是何种模样。她心里本是多有期待的,可现下实实看清了慕思欢,心里反倒有些心欠欠的。 慕思欢今日打扮本就清汤寡水的,昨夜里醉了酒又是面色苍白得很。对比起那些个爱慕齐祁的世家女子,慕思欢如今模样实在很是相形见绌。 不过能得自家主子看中,其之本色定然是个不同的吧。 流云这般想着,便是不敢对慕思欢有所怠慢了去。 万一慕思欢有幸成了侯府主母,自己可不就是任她摆布了嘛。她哪能这般不识抬举,在此时得罪了慕思欢呢? “有劳姐姐了,还请姐姐代我谢过齐公子。” 慕思欢不怎么情愿的收下了此药,面上却是不显,含笑感谢了来。 昨个儿她从鲁国公府出来的时候,齐祁还在里头吃宴呢。这下连齐祁都知道她醉酒的事了,这事岂不是闹得满城风雨了? 哎,她怎可如此失态呢! “小姐客气了。小姐的话,奴婢定然带到。若无其他之事,奴婢便就此告辞了。” 慕思欢遣人送走了流云,看着桌上的药便是愣了,实在不知如何处置了去。 余妈妈目送着流云离开,心里着实欢喜得很。这齐公子的才学品貌,都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小姐若能嫁得此人,得是多让人称羡的事啊。 慕思欢这头刚送走流云,各房的人便是得到消息了。 慕思妤昨日的气头过了,便对齐祁送药之事不怎么上心了。 母亲说得对,自己何愁找不到良人呢?何需为了桩毁了约的婚事,耿耿于怀呢? 再说慕思欢也折腾不了多久了,她何必因此而气坏了自个儿呢? 主院难得的清静了,梅院这头,却是骤然起了轩然大波来。 “娘,你可得为女儿做主呀。你看看慕思欢那贱蹄子,她自私自利不说,现下竟还想将自己的姐夫都给勾引去呢!” 慕思芸这厢哭哭啼啼的,着实让肖姨娘不堪其扰得紧。 慕思芸这番话说来实是不妥得很。她还没嫁入侯府呢,却已然把自己看做是侯府的女主人了。 她这话让自己听了不要紧,可若是让别人听了去。笑话她好不害臊不说,还得要批她一番自大跋扈的。 再说了,这夫为正纲。便是芸儿已经嫁入了侯府,齐世子若想纳妾,她也只得受着。非但不能妒忌,还得同世子的妾室和睦相处呢。 芸儿这般吃醋妒忌,若是惹了世子不喜,那才最是得不偿失的! 芸儿学了这么些年的规矩,怎的半点儿也不长记性呢?到底是自己这个做娘的太过疼宠于她,以致于她的性子竟是越发的乖张了。 “你若是再这般张牙舞爪的,何德何能能讨得世子欢心?你现下尚未嫁入侯府,姨娘还能教导着你。待你日后嫁入侯府了,若是一不小心惹了世子不喜,叫姨娘如何帮你?” 虽说肖姨娘晋为平妻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得等到丧期过后,慕清德才会向外公布。是以肖姨娘现下还是谨言慎行得很,依旧称自己为姨娘。 “姨娘,芸儿知错了。” 肖姨娘看着慕思欢那双仍旧愤恨的眸子,不免摇了摇头。 哎,她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其实肖姨娘说的,慕思芸心里都明白。可明白归明白,这万事都让慕思欢占了好处去,她又怎能不气呢。 “你莫要着急,大夫人那里已是为慕思欢铺好路了。你我静待她成其好事就行了。莫再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乱了分寸,失了德行。” 慕思芸在慕思欢手上吃了几回瘪了,如今听到大夫人有法子对付慕思欢,心里总归是不甚放心的。 “姨娘,慕思欢那女子狡猾得很,这次当真能一劳永逸吗?” “这次我们虽然讨不到好处,却也是没什么坏处的。就是不知道慕思欢手里究竟捏着大夫人什么把柄。她会不会逼急了闹得满城风雨,同大夫人斗得个鱼死网破了去?” 若真是这样,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慕思欢这厢时时提防着方氏的小动作,却是不知方氏已然有个兵不血刃的法子来对付于她了…… 这冬日的夜晚总是降临得特别的快。 是夜,主院的膳厅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 方氏和慕清德同坐在圆桌的一头,你来我往的闲聊着。那屋里炭火烧得正旺,炭火烤得方氏的脸颊微红,好像有了些女儿家的娇羞神态,面容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再借着一屋子的暖光,此番场景实让人觉得温馨得很。 “老爷,前些日子妾身所提之事,老爷可考量好了?” 提及此事,慕清德便是沉默了一阵。 他想了一想,又觉没什么不妥的,也就应承了方氏来。 “得,那方俊淮人才确是不错,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是。” 得到慕清德肯定的回答,方氏心头顿时大定,眼神里微微透出了一丝得意之色来。 当初她选定方俊淮的时候,就知道慕清德定然是会答应的了。方俊淮乃是她费尽心思精挑细选之人,自是不会让人挑了说头出来的。 方俊淮虽然只是方家旁亲,可他好歹是个嫡子,且又文武双全好相貌,概没有风流韵事一说。他此般人才,哪个不道一声好郎君的? 慕思欢这么个低贱庶女,能有幸嫁过去做当家主母,实在是便宜她了! 不过这人呀,表面功夫做得好,却是不知其背地里是个什么模样的。 就说那齐祁吧,明着谁都拍手称好,夏涵馨却道他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方氏同慕思欢的关系势如水火一般,谁也不待见谁。方氏真会有如此好心,为慕思欢觅得良人吗? 第49章 相遇 慕思欢向来不曾想过,以自己之姿,也会有这命犯桃花的时候。 那日齐祁的丫鬟刚走,府里又是来了一位稀客。 原是五皇子见她醉了酒,好心命宫女送了解酒之物来。 五皇子对她,明明持着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又怎会突然关心于她呢?一想到屋里存放着的那件外衣,慕思欢心里还是不由得荡开了层层涟漪来。 罢了,她志不在这些个天之骄子的身上,也顾不得计较这其中是有几分算计的。 那两人送过东西之后,皆是没了下文。慕思欢闲来无事,时而于房中绣花逗狗以解乏闷,日子过得倒也悠哉。 相较于慕思欢的轻松快活,余妈妈心里却是着急得很。 别家的小姐都是琴棋书画皆精,而慕思欢的本事却是琴棋书画皆轻。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哪个大家闺秀身上没有一技之长的? 全怪那方氏不配为人母亲!仗着老爷不问这府中之事,只顾着培养自己的亲生女儿,对这些个庶女却是放任得很。若不是老夫人让小姐一起学习,四小姐怕是得跟五小姐现下一般懵懂无知的。 不过纵然是一起学习,这得到精心指导的也只有那么一个。慕思欢能有个一知半解已然不错了,又怎么可能拔得头筹呢? 这其他两位庶出小姐,身边好歹有个姨娘教导。慕思欢却是在出生之时,就没了生母。余妈妈想到慕思欢幼时的孤独可怜,着实是心疼得紧。 好在四小姐天性纯良,不曾失了一颗赤子之心,没被坏了本性。不然四小姐以后嫁入夫家,身无长处,定是得遭人嫌弃的。 余妈妈越想越觉得这是件要紧的事情,便是向慕思欢提议到给她找个教习老师来。 都说是技多不压身,慕思欢对聘师一事自是没有意见的。可她却全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良师还未请得呢,这以后的生活便是半点也不需要了。 慕老夫人的丧期一过,下人们便是将府里那些飘零的白条给收拾起来烧了。 这冬日里大雪纷飞的,眼看着四周景象被雪掩埋,实觉府中萧条得很,半点儿没有将近年节的热闹。 兰园这头,平日里皆是静悄悄的。只有静儿好耍,闯入雪堆里游戏的时候才会多些欢声笑语来。 静儿身子幼小,往往出门没跑几步,就会被雪推掩埋了去。每每都是由慕思欢从雪里捡起它来,将它瑟瑟发抖的身体抱在怀里暖和。 偏生它好玩的时候就不怕冷了,每次屋里有人出入开了房门,它便会趁人一不注意一溜烟的蹿出来。最终皆是落得个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好笑得紧。 慕老夫人死后的第一个春节,是不宜太过喜庆的。是以府上四处皆是没有张贴春联,连个大红灯笼也是没挂。 这般没有年味的年节,慕思欢还是第一次过呢。 祖母已去,她连个拜年的去处都是没有。倒是慕文宇挂念着她,给她包了一封红包来。 最让人讶异的一件喜事,莫过于是柳姨娘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了。若不是初一天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柳姨娘那大腹便便的身子显露了出来,众人还是蒙在鼓里茫然不知呢。 听柳姨娘解释说,老夫人死前这孩子便是有了。因怕外界起流言,就一直隐瞒了下来。 这事慕清德也是知道的,趁着今天是个大日子,便是与众人说了来。 若不是慕清德要公布,柳姨娘还是想再隐瞒一阵的。若是可以,她当真想一直隐瞒到这孩子出生的时候。 一些人心里虽然怨恨她的好命,却也明白慕清德谨守孝德,是绝对不会在守孝期间与人同房的。她这孩子,定然是之前留下的。 柳姨娘怕的不是外界的流言蜚语,而是府里的居心叵测吧? 慕思欢知晓此事后,惊讶了一阵也就罢了。正所谓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她自然是没心机去应付这种与自己毫无冲突之事的。 只不过其他人嘛,那可就难得说了…… “欢儿,快看,听说这就是今年特制的烟火呢。” 慕思欢抬头望天,立是被那一刹的美丽惊艳的目光。 往年的烟火皆是一团颜色一飞冲天,实在没什么看头。今年的烟火却是像在空中引爆一般,绽成了如花般的美妙姿态。 夏涵馨知道慕思欢在府里过得冷清,便是在初一的夜里,让人将她请了出来看烟火。 两人每年都会于此时聚在一起,趁着热闹看看平时见不到的烟花和舞龙什么的。 夏涵馨最重要的意图,却不是为的出来凑份热闹,而是想与慕文宇多些相处罢了。 这年节最是人多混杂了,慕文宇担心慕思欢出事,便会同她一起出府玩上几个时辰。 夏涵馨每回都要为这几个时辰,下足好一番功夫。偏偏慕文宇只紧张自个儿的妹妹,半点余光也不曾停驻她的身上,实在让她气馁得很。 这年节也过了这么多年了,可怜王爷王妃每日着急于夏涵馨的终身大事,却是半点儿没看明白自家女儿的心思。 这府里府外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冷冷清清,一边却又热闹非常。 那烟火一灭,慕思欢便是被对面楼阁的人吸引了目光。 那面如冠玉,冷若谪仙的人,不是夏钰泓又会是谁?只不过他身旁坐着的容貌姣好的女子,慕思欢却是不识的。 五皇子在此般节日邀她出来,应当是对其心有爱慕的吧。 慕思欢再想到他那件外衣,不免露出一笑。自己应当是沾了馨儿的光,才偶然得了五皇子一份关心吧? 她脸上带笑,眼神里却是透着一抹黯然,叫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夏涵馨见慕思欢静静的看着一个地方出神,不由得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夏钰泓的这副面貌,无论在哪都是个显眼之人。夏涵馨只随意扫了一眼,便是注意到他了。顿时心头有了些明了,亦有了些讶异。 “咦,五哥哥怎的跟鲁梦涵坐在一起呢?” 慕思欢本无意刨根问底的,可她禁不住心里好奇,便是不由得脱口相问了来。 “馨儿认识?” “自然认识了,皇祖母寿宴之时她还献过舞呢。” 夏涵馨说完,又是离慕思欢近了一些,悄声同她说到。 “宜公主同我说过,鲁梦涵曾托她带过一个香囊给六哥哥呢。” 这本是宜公主和夏涵馨两人私底下说的事情,概没有对外透露过。不过夏涵馨向来把慕思欢当做自己人看待,自然是无不可对其言的。 让夏涵馨觉得怪异的是:这鲁梦涵倾心于六哥哥,又怎会跟五哥哥一同出行呢?她就不怕六哥哥吃味吗? 夏涵馨哪里知道,这鲁梦涵要的,就是夏辰渝心里吃味呢。 “宜公主?” 见慕思欢此般上心,夏涵馨便是于心中偷笑着。欢儿这般着急五哥哥的事,还敢说不喜欢他? 她心里笑过之后,又是跟慕思欢解释到。 “宜公主便是六哥哥的亲妹妹啦。” 亲妹妹?难怪鲁梦涵会托她送给六皇子香囊了。 第50章 六皇子 夏涵馨和慕思欢正说着话,夏钰泓那个房间又是进去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谈笑间自然的坐在了夏钰泓身边。 夏涵馨定睛一看,便是将那人认了出来。 那人正是鲁国公府的大房嫡子,鲁松原。这人同五哥哥关系很是亲近,五哥哥邀请的共饮之人,该是他吧。 “怪不得鲁梦涵跟五哥哥在一块儿了,应该是缠着她大哥一起出得府来凑热闹的吧。” 看着夏涵馨这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慕思欢也不知怎的,心里骤像是抛去了一块大石一般,轻松了来。 似乎也只有这一说法才说得通,为何爱慕着六皇子的鲁梦涵,会同另一个男子于此观赏烟火吧。 说来实在巧合得紧,夏涵馨这头话刚落下呢,便是听得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来。 众人听到这敲门声,都觉有些诧异。毕竟今日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出府凑热闹的达官显贵多了去了。大家都是各看各的,谁也不会打扰了谁。这种不甚识趣前来拜访之人,还是相当少见的。 安阳王叫了个侍卫开门看看,特地吩咐了门外若是那无关紧要之人,便将那来人给打发了去。 却没想到这门外之人,却是一个侍卫想打发也打发不走,想拦也拦不住的人物。 那侍卫开了门后便是退至了一旁,任得那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王叔,王婶,侄儿没有打扰了你们吧?” 齐祁见此,也是跟着来人向上座的两位敬了一礼。 “见过王爷,王妃。” “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说得上打扰呢。夜黎,还不快多加两张坐椅来。” 而夏涵馨见了来人,也是眉开眼笑了来。 “六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也不跟我说上一声?” 听到夏涵馨这半喜半怪的话,慕思欢才明白了过来,眼前之人正是两人刚刚所提到的六皇子。 她不由得于心中一讶,暗道此番真是巧合得很。这刚说起六皇子呢,立马就见着活生生的人了! “这不,刚赶回洵阳没多久,才从宫里出来转上一转呢。” 这六皇子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同人说话也是温柔得很,予了慕思欢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六哥哥,你这次一走便是两三个月,是干什么去了呀?” 夏涵馨刚问出这句话,安阳王立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瞪了她一眼。 “馨儿。” 夏辰渝奉皇上之令出去办的事,自然是关系着国家政要的。这国家大事,哪是能随便拿来议论的? “不碍事的,此次所办之事,便是尽说给馨妹妹听也是无妨的。这回出去只是惩治几个贪官污吏罢了,算不得什么秘密。不过这其中细节嘛,馨妹妹怕是不爱听的。” 夏辰渝说完,又是话锋一转,向夏涵馨赔罪了来。 “这次一番耽搁,竟没能赶得上馨妹妹的及笄之礼,实在是对不住馨妹妹了。” 夏涵馨一听这话,半点儿不觉失望,反倒显出了眉飞色舞的神色来。 “若是六哥哥下次出去的时候能带我一起,我便原谅了你如何?” 这下安阳王没动了声色,却是把王妃给弄急了,厉声训斥了夏涵馨一番。 “胡闹!你六哥哥出去可是办正经事的,你当是去游山玩水吗?” 夏涵馨被王妃斥得立是禁了声,不敢再纠缠夏辰渝了。 她现下看着虽是规矩得很,心里却是想着:自己总有一天,是得去这外面的地界看看的! “带你出去是不行了,不过馨妹妹人生如此大事,我自是给馨妹妹准备了一份礼物的。方才出宫没想到能遇见了你来,东西就没给带在了身上。明日我让人给你送来可好?” 夏涵馨脑筋一个转弯,又是有了几多要求来。 “那可不行,六哥哥欠了我这么久,总归得算些利头予我吧。” 夏辰渝只觉得夏涵馨这般古灵精怪的性子可爱得紧,半点儿不觉其要求几多苛刻。他淡笑着连连应好,大有满足夏涵馨的意思。 “馨妹妹说得对,不知馨妹妹想要什么利头呢?” 如今王爷王妃在这里,夏涵馨自是不敢多要的。她狡黠一笑,便是要夏辰渝许得承诺来。 “我一时也想不到,不如先欠着吧。以后我再同六哥哥说如何?” “馨妹妹都这般说了,做哥哥的岂有不从之理。”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又是看笑了王妃等人。 “你呀,可别这般娇惯着她了。你看看她现下这个样子,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王妃虽是数落了夏涵馨一番,不过她眼神之中,却尽是带着宠溺之色。 “馨妹妹正值青春年华,性子自是活泼了些。溪儿跟她一般年纪,不也是这般俏皮可爱吗?” 夏辰渝口中的溪儿,自是说的自己的亲生妹妹,夏涵馨的另一玩伴——夏锦溪。 王妃嘴上说着夏涵馨没规矩,心里却是偏向自己的女儿的。如今夏辰渝将夏涵馨一顿好夸,自是惹得王妃心花怒放了来。 “她呀,也就现下能使使小性子了。往后她出嫁了去,自然就端庄起来了。” “王婶说得是。” 王妃一句随意的笑言,却是将夏涵馨闹得俏脸微红了去。毕竟是当着心上人的面提起嫁人的事,她自然是心有害羞的。 她偷偷瞥了慕文宇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得很,立即很是挫败的收回了视线来。 哎,这慕文宇当真是个木头。得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到她的半分情意呀。 几人闲话之间,外面的舞龙舞狮已是顿了。 没有了那锣鼓声和鞭炮声吵耳,四周的喧嚣顿时平静了许多。 “这热闹已过,是到回府的时候了。辰渝,许久没见了你,可要随我回府喝上几杯?” “这节庆才初初开始呢,王叔就准备回去了?我在芜湖包了一条游船,王叔若是得空,侄儿可能请得王叔上去小酌几杯?” 若不是应夏涵馨要求,安阳王才懒得出府来看这每年都大同小异的节目呢。对游湖这一闲事,他就更是兴趣不大了。 不过夏涵馨听到这话,却突是神采飞扬了来。 第51章 发现心思 “六哥哥,这游湖有什么好玩的呀?” 夏涵馨生于皇家,乘着皇家画舫游玩自是平常之事。那皇家画舫的规模,比这游船豪华得多,自然也是好玩得多的。 现下故意这般问来,只不过是因得她心里想去罢了。 “怎么,馨妹妹想去?” 夏辰渝这一问立是戳中了夏涵馨的心思,惹得她很是欢喜的连连点头了来。 “为父都不去了,你还瞎凑什么热闹。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女儿家在外头可不是让人担心吗。” 夏辰渝平日里识人众多,想来邀请的游湖之人也是不少。馨儿一个女儿家,跟着众多男子上船游玩,着实于礼不合得很。 安阳王自是了解这些个男子的本性的。 众人闲聚在一起,哪里会舍得这般无趣吃酒的?定是得有几个青楼歌女作陪的。 他不好明说了出来,只敢拐着弯的让夏涵馨回去。 “这不还有欢儿在吗?慕大哥武功高强,自然会保护我们的。爹,我还从没在过节的时候上过游船呢,你便让我去见识见识吧。” 说到慕文宇,夏涵馨声线便是弱了一弱。不过她在同安阳王撒娇之时,又是现出了平常的模样来。 慕思欢突被夏涵馨拉出游说安阳王,顿时愣了一愣。这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就扯上她了呢? 没办法,慕思欢的去留可关系着慕文宇去与不去的问题。夏涵馨想同慕文宇多多相处,自然就不会放跑了她了。 安阳王正要说话,夏辰渝却已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抢先一步斩断了话头。 “王叔便是放心吧。这里还有我呢,能有哪个不识好歹敢来冒犯的馨妹妹的?只不过去的就我们这几个人,除了看看四处风景,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兴许馨妹妹上了船就会觉得无聊,吵着要回家了。” 夏涵馨眼见着夏辰渝也帮她说话来了,立即顺着他的话回应到。 “不会不会,我就是想看看年节时候的别样风光呢。” 安阳王还想说些什么,这次却是王妃出面打断了他的话头去。 “王爷,既然辰渝都这么说了,便让馨儿跟去见识见识吧。她性子跳脱,一会儿耐不住无趣自然就回来了。” 安阳王有些惊讶于自家夫人此时的松口,不过王妃已然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好再加以阻拦了。 “得,我们便是先回了,由得你们几个去游玩一番吧。” 得到同意,夏涵馨立即眉飞色舞了来,甜腻腻的挽着王妃的手臂感谢道:“谢谢爹,谢谢娘。” 王妃笑着拍了拍夏涵馨的手背,柔声提醒到她。 “可不要玩得忘了时间去,记得早些回来。” 夏涵馨心中得了满足,立马就应承了王妃来。 “是。” 安阳王心中仍是不甚放心,给夏涵馨留下了两个侍卫,这才同王妃离开了去。 安阳王和王妃坐上了马车,这才向王妃问出了心中疑问。 “夫人为何会由得馨儿在外戏耍?” 王妃笑了一笑,不仅没有回答安阳王此问,反倒问起了他其他事来。 “夫君以为慕文宇如何?” 王妃突转话题,安阳王虽有些反应不及,却也很是中肯的回答了王妃的问题。 “他外表英俊不凡,体格强而有力。既有君子之仪,又有武士之勇。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文武之才。怎么,夫人对他有其他见解?” 王妃嫣然一笑,翩然摇了摇头。 “妾身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 这下安阳王便是不懂了,王妃无故提起慕文宇来,总归是有一番道理的吧? “既然如此,夫人突然提起他来,又是所为何事呢?” 见安阳王还是不懂,王妃又是一笑,甜蜜欢喜的跟他悄声说到。 “夫君,我们家馨儿,怕是喜欢他的。” 这下着实把安阳王给震惊到了,忙是问到王妃。 “夫人是如何看出的?” “方才馨儿说起慕文宇,便是有了些害羞,放低了声音去。转而跟你说话,又是恢复了自然的本性。此般作态,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听王妃这般一解释,安阳王才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 难怪馨儿这个平常不热衷于游湖之人,方才却缠着要去游湖赏景呢。 这男子的心思始终没有女子玲珑,刚刚夏涵馨那一抹不经意的害羞,王妃便是觉察到她的心意了。 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所出又日日看着长大的女儿,王妃哪能看不出夏涵馨的小小心思呢? 也不知是夏涵馨以往隐藏得好,还是王妃疏忽了去。为夏涵馨的婚事操心了这么些年,才迟迟发觉了自家女儿的心意来。 难怪几次三番给她介绍青年才俊,她都看不上一个了。原是早有心上人了呀。 “以前还觉得馨儿是将慕文宇当哥哥看待呢。现下她女儿家的心思显现了出来,才算看明白了她的心中羞意呢。我倒也挺是喜欢慕文宇这个孩子的,夫君以为呢?” 慕文宇这人着实没什么可挑剔的,能将自己的心肝宝贝交给他,安阳王自然也是放心的。 “慕文宇乃良师之孙,亦秉持着慕老将军的忠正之心。人才不错,个性也好。若然两个孩子彼此中意,我自是不会反对的。” “既如此,不如就由得两人接触接触,再看看结局如何?” 王妃如此放心让两人接触,也是因为她信得过慕文宇的为人。 慕文宇虽然在两人面前少有说话的时候,不过其之为人两人却是看得明白的。 他这般憨厚正直之人,断然不会做出那越矩之事的。 只不过他对馨儿有无意思,王妃就有些说不准了。 “夫人说得是,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慕文宇人才家世都很是不错,可要说他最让安阳王满意的一点,则是他跟慕老将军的关系了。 都说子虽父德,慕清德随了慕老将军的性子,刚直不阿从不趋炎附势。慕文宇自然也随了慕清德的性子,于公于私概没有过失德的时候。 而慕老将军又为安阳王很是敬重的老师,若两家后人能成就美事,安阳王自是欢喜非常的。 夏涵馨此时沉浸在能与慕文宇一同游玩的喜悦之中,却是不知自己隐藏了多年的心思,已然被爹娘发觉了去。 第52章 响竹 待王爷和王妃离开之后,慕思欢几人也动身前去芜湖了。 夏涵馨心里高兴,便是看着齐祁也顺眼了起来。只要能同慕文宇在一起,便是再多几个碍眼的人又有什么问题? 因得有侍卫开路,即便身处于拥挤的人群之中,一行人一路行来也都是畅行无阻的。 如此这般,夏涵馨反倒是羡慕起了那些过往之人来。每每看到那些男子护着自己的妻子过路,夏涵馨便觉得好生幸福。 若是慕文宇也能这般待她,她当真是没什么所求的了!只可惜,慕文宇那个木头半点也不明白这男女之间的情思。 慕思欢一行人正在街上走着,突是听到周遭传来了接连几声爆炸声响。 一个爆竹冒着火星突是飞向了慕思欢这边,慕文宇挺身想拦,慕思欢却是被齐祁先行护了下来。 齐祁正是伸手把那爆竹挥开的时候,那爆竹便在他的手里炸开了来。 慕思欢被那炸开的声响一惊,立即关心询问着齐祁。 “齐公子,你没事吧?” 齐祁的手被那爆竹炸破了皮,本只有一些皮外伤。可他听到慕思欢这关心的话语,竟是鬼使神差的用内力逼出了潺潺鲜血来。 “无碍。” 齐祁嘴上说着没事,指缝间却是流出了好些鲜血来,实在令慕思欢触目惊心得很。 因得此事发生得突然,周边的侍卫立是拔出了刀来,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人将主意打在了六皇子身上,故意引乱了人群去。 周遭的人一见到侍卫拔刀,顿时害怕得蹲下了身子来。生怕那刀剑一个不长眼,就插在了自己的身上。原本热闹的长街上,竟突是变得静悄悄的了。 虽说现下的气氛紧张得很,可慕思欢心里很是在意着齐祁的伤口。便是闷不做声的拿出了手帕,替齐祁包扎着。 慕思欢此番态度,着实让齐祁吃了一惊。 齐祁享受着慕思欢手指柔软的触感,心里不由得想:这丫头面对如此场景,半点也不害怕吗?且现下旁人众多,她众目睽睽之下替个男子包扎伤口,也是没有半点顾忌的吗?这小丫头,心思当真有些令人难懂。 慕文宇心里是不甚乐意慕思欢为其包扎伤口的。毕竟男友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可此时此刻又不好阻拦了她,只能干着急。 此时街上的人全都吓得不敢有所动作了,偏生在那阴暗的角落之中,还有个小胖子笨手笨脚的在点着爆竹。 他手里的爆竹很是硕大,就如他肥胖的身体一样,相当于那些寻常爆竹的三倍之巨。 “胖子,快蹲下,别让人发现了。” 其中一个瘦弱的小孩这么悄声一吼,那小胖子正好把火给点着了。他急急忙忙的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再是对着那瘦小的孩子一笑。 “嘿嘿,我的绝对是最响的。” 夏辰渝刚同安阳王保证不会有人胆敢闹事呢,立马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来,可不是明晃晃的在打他的耳光吗? 偏偏夏辰渝正在气头上呢,又是有一个红彤彤的爆竹蹿了出来,炸出了一声大响来。 一听到那角落里不甚清楚的声响,夏辰渝立马冷了神色,怒道:“抓。” 夏辰渝一声令下,立即有两个侍卫飞身出去拿人去了。 结果这两个侍卫刚好一手一个,提出了四个小孩来。 见犯事之人是四个孩子,夏辰渝也是无奈了。罚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因为这四个孩子而惹得众侍卫拔刀相向,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些。 夏辰渝正想着怎么处置他们呢?便是有一个妇人叫喊着到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身边,跪着向夏辰渝求饶了来。 “大爷饶命呀,大爷饶命呀。我这孩子不懂事,才无意冒犯了大爷的。民妇愿意付上汤药费给大爷,还望大爷看他年纪幼小,不要怪罪于他。” 那民妇看着那明亮的刀锋害怕,边说着边是心惊胆跳的落下了泪来。 夏辰渝见她只是个寻常妇人,立是命令了众侍卫收刀。 那妇人见夏辰渝叫人收刀,立即挥手打着那小孩的背脊,板着他的身子让他下跪道歉来。 “你这混孩子,什么不好玩?偏偏玩这东西。还不快跪下跟大爷赔罪,求大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动作间还用力的将那孩子的额头按在了地上,“砰砰”作响的磕着头。不过几下,那孩子额头就起了个血窟窿来。 “大爷你行行好,饶过我们吧。” 见那小孩如此,其他几个小孩自然害怕了,立是跪下求饶了来。 夏辰渝心中觉得不对劲,立即叫停了那夫人的动作。 “够了!我并没有说要罚他们,你这般惩罚孩子又是为何?他们不过是玩闹过了头,你只要将人带回去多加管教便是了。何故造成这样的伤来!” “寒山,给她留下些银钱给孩子看伤。我们走。” 慕思欢心下不忍的看了看那孩子哭花了的血脸,只觉得这位母亲未免也太过狠心了些。 不过离开了是非之地,慕思欢便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齐祁身上了。 “方才真是多谢齐公子了。” 想不到那爆竹威力如此之大,竟是将人的手掌都炸裂开了! 那爆竹直冲慕思欢的脸横飞而来,若不是有齐祁挡这一下,她怕又是得毁容一番了。 “原来慕小姐还记得小生的名讳呢。想不到今日随六皇子拜访王爷,又是遇见了慕小姐。上次不知道慕小姐酒量浅薄,引得慕小姐多喝了几杯,还望慕小姐不要见怪才好。” 齐祁没由来的提起此事,实在令慕思欢愣了几许。 无缘无故的,怎就提起这件事了呢?这可叫人怎么回答啊? 想起那天的失仪之事,慕思欢便是有了些尴尬。 “是小女子酒量不济,齐公子无需记挂在心上。” 齐祁顿时被她这般模样逗得乐了。 她方才当着大庭广众之面为他包扎伤口也不显尴尬害羞,现下倒是尴尬上了。她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越是跟她接触,齐祁对她的兴趣越是浓重。 总有一天,他是得将她看个明白的。 第53章 靡靡 一番波折,一行人总算是到达目的地了。 这艘游船本是齐祁包下,准备与人共度良宵的。没想到夏辰渝回城了来,他也就只得舍弃佳人陪君子了。 再没想到的是,他同夏辰渝议事之时,竟是撞见了鲁梦涵跟五皇子在一起。而后又发现慕思欢等人,夏辰渝便是顺水推舟,邀请了几人上游船观景。 不过按照齐祁所猜想的,夏辰渝应该是吃醋了,才想着气一下鲁梦涵的。 嘴上说着世上女子千万,不愁这么一人,心里却是对其用情至深得很。 情也,欲也,当真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齐祁不知道的是,如今的他暗叹着夏辰渝的痴痴情深。日后的他却跟夏辰渝一般无二,难逃一劫。 夏辰渝用的是观景的名头,可这游船却实在不像是用以观景的游船。其外形艳丽得很,颇有点花街柳巷的味道。 两个女儿家概没入过什么风流场所,见了这船只觉得好看得紧。 而慕文宇也是向来不入这种胭脂香粉之所的,是以他并未在这种船上有过见识。他心里除了觉得此船艳丽了些,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不过跟着夏涵馨来的那两个侍卫,见了此船却是面面相觑了去。 要是让王爷知道他们跟着郡主入了这风流之所,会不会扒了两人的皮呀? 郡主是六皇子邀请而来的,如今当着六皇子的面,两人也不好说这是不正经的场所。这惹恼了六皇子,跟惹恼了王爷有什么区别。 两人心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众人身后,祈祷着六皇子包下这游船当真是为了赏景的。 看了这游船,夏辰渝也是不由得狠瞪了齐祁一眼。这般乱七八糟的游船,还敢拿出来献宝? 齐祁回了个放心的眼神给夏辰渝,先是起步走了进去。 方才提议这游船赏景之事,齐祁就安排了侍卫来将船里的人打发走了。只要没那些青楼歌女,用什么船赏景不是赏景呢? 谁知一行人刚是兴高采烈的上得船来,便听到船内传出了歌舞之音。 齐祁顿觉不对,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带着众人转身回去呢,夏涵馨便满是好奇的推门而入了去。 “六哥哥果然好兴致,赏景竟还请了歌舞助兴呢。” 夏涵馨正说着话,推开门的身体却顿是僵直了来。 慕思欢好奇夏涵馨怎突然身子僵直了去,便也是走了几步,抬眼看向了船内。 这一看顿时将她吓了一跳,瞳孔倍增了去。 这,这…… 这些女子怎的这般不知羞耻,竟然只着一缕轻纱跳舞!这般穿着,与赤身坦体有何区别? 莫说是两人惊得呆了,便是其他人也被惊得不知反应了。 一行人之中,怕是只有齐祁没有震惊于此般舞蹈的低俗不堪,而是震惊于此般舞蹈被两个不能看到之人给看全去了。 夏辰渝虽然知道此般艳俗之舞,却是从来没有兴趣见识一番的。而慕文宇更是不用说了,对此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看的了。 至于那些侍卫,平日里哪里见识过这等姿色的美人赤舞?都恨不得再靠近了些,多瞅上几眼去。 “什么人?” 里头的人听到房门响动,立是偏头朝门外看了过来。 那些个跳舞的女子见了门外来人,一点儿不觉害羞,反而更是搔首弄姿的撩拨着胸前轻纱,想要将门外英俊不凡的那几人给吸引进来。 能与这般英俊潇洒的男子共度良辰美景,便是他们不给银钱也已然叫人心满意足矣。 而这些个男子的注意力,也是全然交汇在了夏涵馨的脸上。一见了夏涵馨出尘脱俗的模样,立即惊其为天人,出声调戏了来。 “姑娘莫不是春宵难度,想来这里找点乐子?” 那人说出了如此下流卑鄙的话,夏涵馨才突是醒过神,闹了个大红脸来。 夏涵馨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无耻之徒,便是急急转回了身子,挽着慕思欢便要逃之夭夭去。 就在这一念之间,齐祁已然不打算放过这些人了。 鸠占鹊巢也就罢了,现下竟还敢以下犯上冒犯于郡主!这些狗东西,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让夏涵馨看见了如此污秽之事,齐祁已然是负荆在身了。若他今个儿不给个交代出来,六皇子的名声也得丢在他的手里了。 到时两边都讨不得好,他才该是个欲哭无泪的模样了。 齐祁猛的一步迈上前去,“嘭”的一脚就将眼前的房门拆了下来。 “放肆!是谁壮了你们狗胆?竟敢上这艘船来花天酒地!” 他一声怒斥,又是对那几个女子怒面而向了来。 “穿好衣服滚一边去。闭好你们的嘴,否则,将你们尽数扔到水里喂鱼去!” 那些女子见齐祁如此吓人,立即手忙脚乱的遍地寻衣了去。 而齐祁这一脚碎门,也是将这些个醉酒之人吓醒了神。他们恍惚一看,便觉眼前之人有点熟悉。再定睛一看,顿时怕出了一头热汗来。 齐祁那侯府世子的身份,便已然大过他们一截了。更莫说齐祁还是六皇子身边的红人了。叫这些人如何能不怕? 几个识得六皇子的人,再一岔神向齐祁身后望去。顿时跌坐在了地上,险些被吓得尿了裤子去。 这下怎么得了,不仅招惹到了齐祁,还将六皇子给招惹上了,可叫人如何是好啊! 夏辰渝不想搭理此事,便是转过了身去,让齐祁自个儿处理妥善。 正当其他人手足无措的时候,其中一人忙是变坐为跪,耷拉着头赔罪了来。 “世子海涵,世子海涵。我们几人本是于小船中观赏歌舞的,漂泊至此见这大船空无一人,便以为是人去楼空了,这才纷纷上了船来。实在不知是世子所定之船,我们这便离开,这便离开。” 齐祁脸色一厉,冷笑了一声。 “呵,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真当这里是随便的地方呢?” 齐祁一番逼问,那人顿是将头埋得更低了。酒后的热气都退散了去,渗出了几点冷汗来。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不敢?哼,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呢!连郡主都敢冒犯!” 一听这话,几人又是压了一块大石在心上,跪在地上不敢有所言语。 这突然之间又冒出个高贵的郡主来,当真是让人欲哭无泪得很! “说,方才冒犯了郡主的人是谁?” 齐祁发狠一问,立即有人告饶了来。 “小人实乃一时酒醉糊涂,并不是存心冒犯于郡主的,还望世子郡主开恩呀。” 齐祁看向那说话之人,冷然问到。 “是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小人不是个东西。小人酒醉失德,还望郡主开恩,放过小人。” 那人磕头求饶之间,齐祁顿感此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第54章 蹊跷 再一深思,齐祁总算是想明白为何会对这人有些熟悉之感了。其之相貌,竟跟自己前些天拿到的那幅画像很是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齐祁心中不甚肯定,便是出声询问了来。 “小人方俊淮。” 那人颤颤巍巍的答来,齐祁顿时乐了。 果然是他!想不到这小子今个儿竟是犯在了自己手里! “说仔细点,我没听得清楚。” “小人方俊淮。” 那人生怕齐祁发怒,立是放开了声音来回答着自己的名字。 方俊淮话落,齐祁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身后的慕思欢一眼。 被他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慕思欢顿觉有些发懵。对齐祁这个突如其来的眼神,半点儿不明其之所意。 无缘无故的,他看自己干什么呢?应该是想看看馨儿意思如何,才好处置了那人吧? 慕思欢理所应当的,将齐祁这莫名的一瞥给忽视了去。半点不觉这其间有自己的什么事。 就在这沉默之间,方俊淮已然惊恐得满头细汗了。 他哪里想得到这么一艘青楼游船里,会降下一位郡主来呀!如今祸从口出,他真是恨不得扇上自己几个耳光,将这过错抹去才好。 他心里正这么想呢,齐祁便是出声成全了他来。 “今个儿正是新年头一天,也不适宜见了血光。郡主仁慈,今个儿便饶了你们几个的狗命,各打三十大板便回家去吧。至于你嘛……” 齐祁说到这里突是顿了,目光于船舱里游走着,似是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而后他目光定住,捡起了地上掉落的细长门板,扔到方俊淮跟前。 “你便拿着这东西,自打你这贱嘴一百下吧。” 这三十下虽然难捱,可比起砍头来却是轻松得多了。这些人总算是落下了心中大石,一个劲的磕头感谢起来。 唯有方俊淮一人苦着脸,心里恼恨自己的嘴贱。这下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谢郡主开恩,谢世子开恩。” 因得夏辰渝一直没有出面,这些人也不敢提及了六皇子来。生怕如方俊淮一般祸从口出,惹下杀身之祸来。 齐祁留了两个侍卫惩罚几人,便是关上了那剩下的半扇门,对着几人又是赔笑又是赔罪。 “都怪卑职办事不力,没有留人看守此船。如今令得郡主受惊实在不安得很,卑职甘愿受罚。” 念及此事,齐祁心里便蹿出了一丝庆幸来。 还好夏涵馨是看到这些女子赤身于外,而不是见了那些个男子坦胸露体。不然就算夏涵馨不追究,夏辰渝也是不会饶过了他的。 “罢了,是他们不知羞耻,怪不得旁人。” 好不容易可以跟自己的心上人一同游湖赏景了,却是被这几个好色之徒坏了兴致,说来实在叫夏涵馨生气得很。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法怪罪了其他人去。 好不容易一起出府来玩,竟是接连遇到了突发之事来。到底是怪她自个儿的运气不佳,还是怪她跟慕文宇的缘分不到呢? “馨妹妹,不如我带你去昕风轩凑凑热闹,听听戏曲?” 眼看着夏涵馨面上带着失落之色,夏辰渝便是想用个其他法子来逗她开心。 夏涵馨虽有心玩耍,不过今个儿晚上生了这么多事,她再缠着欢儿陪她玩耍未免有些难为欢儿了。 想了一想,便是婉拒了去。 “六哥哥不必麻烦,现下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府去了。” “都怪我一时疏忽,才令得馨妹妹受委屈了,馨妹妹可还容得我下次补偿?” 夏辰渝这么一说,夏涵馨也不好再端着一副不甚欢喜的架子了。她提起精神,便是咧嘴笑开了来。 “好呀,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次我想去哪游玩,一定不许你推脱了去。” “好,一言为定。” 两人一番约定,几人便是一同折返回去了。 几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慕文宇总觉得慕思欢似还有些心有余悸。便是在心里筹划着逗她开心来,忘了那些污秽之事。 此时路上行人已是稀松了些,一路行来,慕文宇恰是看见了一个雕刻人偶的老师傅正要收摊。他忙是行了过去,请求那老师傅为他雕刻人偶。 那老师傅说临时雕刻需得等上一段时间,慕文宇便是有了些犹豫。 夏涵馨心里有些期许,就说了一句“等等也是无妨”的话来。夏涵馨都这般说了,夏辰渝和齐祁自是愿意等了。而慕思欢的意思,就更不用说了。 眼见着众人为他驻足,慕文宇心里便是有了些难为情。不过众人都愿得等了,他也不至于矫情的要劝人离开了去。 慕文宇先是要那老师傅雕个慕思欢一般模样人偶来。说完之后,又是想起夏涵馨也是受了惊。就再叫了那老师傅做个夏涵馨一般的人偶来,让夏涵馨也拿回去逗趣逗趣。 一听到有自己的份,夏涵馨就已然知足就了。将那小人拿在手上,她心里更是欢喜非常。 天空中飘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落在夏涵馨拿着木偶的玉手上。那雪花一沾手,顿时化作了冰人的雪水。 夏涵馨手指冻得通红,还是倍感温暖得很。 慕文宇这木头,第一次送她东西,竟也是送块木头,当真很是合衬呢。 夏涵馨看着手上木偶,越看越觉心里喜欢,不自觉的就红了脸颊来。 几人先是把夏涵馨送回府了,再是从王府借用了两辆马车来,送其余之人各自回家。 齐祁和夏辰渝刚坐上马车,夏辰渝便是出声问到。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子心中在意之人是如何看法。”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起了哑谜,心里却很是明白对方所言的。 夏辰渝是觉得那个妇人的行为太过蹊跷了。而齐祁也是这般想的,并且认为这件事应该是还有后续的。 毕竟天底下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这妇人如此狠心对待那孩子,着实不甚寻常。 横竖就那么几个用心不良之人,夏辰渝便是懒得再往下想了。他目光一转到齐祁的手上,便是出言戏谑起了齐祁来。 “今个儿倒是让你占尽了便宜了。” 齐祁看着自己的手不禁笑了,话里半点儿没有否认的意思。 “可不是嘛。” 夏辰渝见惯了齐祁不正经的模样,现下自然是看得出齐祁这回答是认真的。 啧啧,纵然他齐祁万花丛中过,也是有陷进去的时候呢…… 第55章 许亲 这次年节,慕思欢于大年初一的时候出府热闹了一番,便过得很是冷清了。 夏涵馨忙于游走宫中,没能再同慕思欢相聚了。 而方氏也是领着慕思妤四处拜访,没功夫算计慕思欢。对此,慕思欢还是挺高兴的。只希望这年节再过得长些,免得方氏得了空,又是打起了满腹的坏心思来。 可让慕思欢没想到的是,方氏早就有了全盘计划,就等着把她往坑里推了。 元宵佳节过后没多久,慕府里的下人便生出了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像是在筹办什么一样。 正巧慕思芸的婚事因为祖母的丧事而耽搁了,慕思欢便以为此番是在筹办慕思芸的婚事,就没有多加在意了去。 直到慕文宇有天寻她了来,她才堪堪发现,事情并非是如她所想一般。 “哥哥,你当真确定此番是在替我准备及笄之事?” 自己不过只有十三岁的年纪,离正式及笄的日子还早得很呢。要真是在为她举行及笄之事,便只有许嫁这么个可能了。 若非许了嫁,断然是没有提前及笄的道理的。可她怎会稀里糊涂的就被许了嫁呢?许给何人?姓谁名谁?她一概不知,又叫她如何能相信呢。 “我还能骗你不成?那许亲之人我都知道了,是方俊淮那个混账东西呢!” 慕文宇难得有此番非议于人的时候。见他这个模样,慕思欢着实吃了一惊。 方俊淮?这名字当真好生熟悉,是在哪里听过呢? “那日船上……” 慕文宇见慕思欢有些迷惑,立即出声提醒了她来。 一提到船,慕思欢顿时就回忆起来了。 方俊淮那个人,正是在船上以言语调戏馨儿的好色之徒! 难怪那日齐祁看自己的眼神那般微妙了。可是齐祁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许给了这方俊淮呢? 此时有关于齐祁怎么知道的问题,已经容不得慕思欢再多想了。她现下一想到船内那些赤身露体的女子,就有一股怒气冲上了脑门来。 她便是死,也不要嫁这般的登徒浪子! 便是不用脑子想,慕思欢也知道这是方氏出的主意了。可是…… “爹爹他……半点儿也不反对吗?” 就算方氏将自己许配给这么个无耻之徒,爹爹也是丝毫不在意的吗? 说到慕清德,慕文宇也是着急了。 “我问过爹了,他还道方俊淮是个文武双全的好郎君呢。” 那日几人都看得分明得很,这方俊淮哪里有个好郎君的模样? “哥哥没同爹爹说清方俊淮的为人吗?” “我怎么好说呀。那船毕竟是六皇子包下的,他那日不出面,也就意味着他不想惹下此事了。那日场合又如此污秽,若是说了你和郡主在场,传出去也是不好的。” 慕思欢也是被逼急了,才没想到这一层面上来。经慕文宇这么一说,她心里虽然明白,却也更是着急了。 那要如何是好?她不可能就这般认命的嫁过去吧! 慕思欢心里着急非常,立是起身跑出了院门去。慕文宇见状,急忙跟上了她来。 慕思欢路经后厨,见那些个下人抬着成堆鸡鸭往里送,心里便是有些发狂。 再一听到这些家禽嘈杂的叫声,她的心越发像是燃烧着的火药。感觉这颗心随时就要在不经意的一瞬间,猛的爆炸开去。 慕思欢来到主屋本是为的求见慕清德,却不料只有方氏一人待在主屋。 慕思欢被那看门丫鬟拦下,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将慕文宇劝说在了外面等她,只身进屋拜见方氏去了。 方氏此时正悠然自得的坐在主屋喝茶。一见到慕思欢这前来兴师问罪的生气模样,心里便是畅快得很。 哼,就算慕思欢赢得了一次两次又如何?还不是她要其生便生,要其死就得便死! “母亲,女儿心有一事想讲。” 慕思欢不卑不亢的杵在那里,方氏想摸清楚她想玩些什么花样,便是将屋子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去。 见屋子里没了其他人,慕思欢这才挑起了话头来。 “女儿听说,母亲替女儿许了一门亲事。女儿本无意忤逆于父亲及母亲,今个儿却是突听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女儿这才赶了过来,欲跟母亲好生说说。” 方氏姿态轻缓的拿起了茶杯,殷红的嘴唇徐徐落在那杯沿之上,呡了一口茶水。她故意此般动作缓慢,便是为的让慕思欢着急。 慕思欢越是着急,她心里也就越是高兴。可惜,慕思欢并没有如她所愿失了分寸。 “说吧。” “哥哥听朋友说,那方俊淮前一阵子入得青楼,竟不识好歹的跟一贵人抢起了那青楼头牌。他冒犯了那个贵人,便是被掌嘴了一百下,牙口落得个鲜血淋漓的。那般严重的伤,至今怕是没好吧?要是父亲知道母亲将我许配给了这样的人,定是得不高兴的。母亲说是吗?” 那日齐祁罚了方俊淮自打一百下,他面上肯定是留下了伤口的。慕思欢量那方俊淮做下这等子放骸之事,回去也是什么都不敢说的。她便是故意歪曲了事实,自己胡诌了另一个故事来。 他自个儿都不敢说了,这其中蹊跷,还不是由得她拿捏? 方氏前些阵子也看到过方俊淮嘴上带伤,问他从何而来他也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现下想来,兴许真是如慕思欢所说这般犯了事的。 念及,方氏顿时有了些慌乱。转念一想,她又立是沉下了心来。 “也不知你哥哥在哪里胡听来了!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哪容得这般玷污?你倒是说说,你所谓的那个贵人是谁?” 哼,便是真有此事,谁又敢把那贵人说得明了?难道那贵人就不怕损了名声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方氏这般一问,慕思欢顿是无言以对了。 “母亲若然不信,把那方俊淮叫来对质不就行了?” 方氏眉头一挑,横眉一瞪慕思欢,却是突的笑了。 “那方俊淮一表人才,又是家中嫡子,娶你这个庶女做主母,也是你的造化。你这般推三阻四的,还没过门就惹了夫君不喜,日后如何于府中生活?这婚事老爷也是同意了的,我看你还是安心嫁过去吧。” 安心?慕思欢虽不知方氏与那方俊淮其中勾结的细节,却也是知道方氏的主意是打在祖母留与她的私产上。 到时她嫁了过去,这些东西可不就成了嫁妆了吗? 方俊淮若是将她禁锢在府,随意拿了财物挥霍,她也是说不得什么的。到时候那些私产任得方氏与方俊淮随意分配,便是半点儿由不得自己了。 方氏这算盘打得果然不错,不仅要夺她之财,还要误她一生! 第56章 不嫁 “母亲这是在逼我了?” 听到慕思欢这突然一厉的话语,方氏半点儿不惧,勾起了一抹冷笑来。 “这哪算得上逼呢?这么好的亲事,便是别家小姐求都求不来呢。” 慕思欢也是勾起了一抹冷笑,眼里蒙上了一层寒雾。 “若是母亲执意如此,我也只好请求父亲早些为姐姐寻一门好亲事了。” “你什么意思?” “母亲难道不懂我的意思?” 慕思欢先是反问了方氏一句,而后又是娓娓说来。 “听说女子未嫁从夫,是得浸猪笼的。有些人心疼自家闺女,要不就是匆匆将女儿嫁与了那与之苟且的男子,要不就是将人送进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了其一生。不过女儿却是不知,若然那男子已死,这女儿家的命运该何其漂泊?” 慕思欢也没挑明了慕思妤的名字来,不过她这番话至此也是足够了。这般浅白的指向,方氏不会不懂的。 可惜,方氏的淡然又是令得慕思欢失望了。 “你若是有那个能耐给你姐姐说上一门好亲事回来,为母倒也是应当感谢你一番呢。” 方氏说完,又是轻描淡写的举杯品茶了来。 慕思妤同那秀才私奔之事,一直都是方氏的一块心病。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不过方氏有把握,慕思欢只同慕清德说明,便是慕清德信了,也是会将此事压下来的。 至于自己买凶杀人一事,方氏就更是不惧了。那尸骨已然无存,光靠一张嘴,与信口雌黄何异?慕思欢若是想说,便由得她说好了。 再说了,倘若慕思欢想将这事闹大,也不必等到现在才拿出来说了。她迟迟不说,方氏便料定她是不会说的了。是以现下的方氏才如此淡定。 倒是慕思欢知晓她命人抛尸一事,令方氏计下心来了。这件事究竟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当初她担心事情败露,事后也是将那两人打发处理了去。 难不成她小小年纪,就知道收买人心,安插心腹在她身边了?不过她区区庶女,又哪里拿得出此般财物来。 便是这件事撇开不谈,就说她知了事实,还隐忍了这么些年,也是个不一般的了。这慕思欢年纪幼小,哪来的这么多的心机? 方氏眼里闪过了一抹狠厉,却是被那热茶腾升而起的雾气遮掩了去。 慕思欢显然没料到,方氏竟半点儿也不怕她将此事抖露了出来。对于方氏此般硬派,她顿觉悲从中来,心灰意冷了去。 难道她真要同方氏斗个鱼死网破不死不休?她的一生,就将如此任人摆布走向灭亡? 不知怎的,慕思欢突是想起了齐祁那似有深意的一眼来。他那般明了,会有法子对她施以援手吗? 慕思欢心里正是想着齐祁,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去。 “夫人,老爷回来了。听说夫人跟小姐在屋里说事,让你们去大厅说说话呢。” 方氏看到慕思欢失神的模样,心里便很是得意。她慵懒的起了身子,悠然走到慕思欢身边一笑。 “走吧,你不是有事要跟老爷说吗?” 慕思欢看着方氏打趣自己的模样,突是觉得方氏有些好笑。 方氏到底知不知道慕思妤私底下做的那些伤风败俗之事?若是知情的话,又怎能够笑得这般坦然呢?方氏分明不傻,又怎会如慕思妤一般半点儿不惧呢?难道方氏已然有了解决之法? 慕思欢不知道是方氏伪装得太好了,还是方氏当真全然不惧。 可是慕思欢心里明白,她还不想跟拿自己的一生去换取慕思妤的身败名裂。亦不想因得慕思妤的声名狼藉,累及整个幕府的名声。 她跟着方氏入了主屋大厅,便见了慕清德正襟危坐于堂前。 慕文宇也是随慕清德进了屋来,此时正眼带担心的看着慕思欢。一见着两人,慕思欢又是悲上心头,难受想哭得很。 两人给慕清德行过礼,慕清德便是笑着让两人坐下说话来。 就在方氏于慕清德身旁坐下的时候,慕思欢却突是至了慕清德跟前,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不仅使得慕清德大惊,也是将方氏给惊愣了。方氏心里一个忐忑,半点儿琢磨不透慕思欢现下的想法了。 慕思欢不管不顾的落下了两行清泪,便是哀声求着慕清德。 “父亲,女儿舍不得你。女儿想长伴于父亲左右,也想为祖母多守孝几年。女儿不想外嫁,求父亲成全。” 慕思欢说完,立是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没有直起身来。既然方氏不惧威胁,她也只有寄期望于求得慕清德心软了。 慕清德才是这幕府里真正的一家之主,只要征得他的同意,方氏也就没有办法逼迫于她了。 慕清德知道慕思欢是个孝义重的,是以她一说出这样的话来,慕清德的心口便是有了些泛疼。 四丫头果真是个顾情的,母亲都去世多时了,她还是时时刻刻挂念着母亲。 看到这样的慕思欢,慕清德又是安慰又是心疼,立是出声宽慰着她。 “这怎么就哭上了呢?你快些起来吧。为父已是替你考量过了,那方俊淮确实是个不错的。你此番嫁过去,他定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慕思欢不知道慕清德究竟是被人所骗,还是那方俊淮在外名声确是不错。不过她对方氏那不轨的居心,和那日船上方俊淮的好色之心,皆是看得真真切切。 慕思欢哭得泪也干了,心中再是抱着一丝绝望恳求了来。 “求父亲成全!” 慕清德见她如此,便是有了些无奈。 这般好的姻缘,有什么可拒绝的呢?若是母亲泉下有知,也是不希望四丫头为了守孝而不外嫁的吧? “哎,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先起来,为父好好跟你说。” 慕清德一想到死去的母亲,又是对慕思欢多了几分耐心和心软,亲自将慕思欢扶了起来。 “爹,不用说了,我不同意四妹妹外嫁!” 慕清德还未及说出劝解的话来,慕文宇便是突的开口为慕思欢拒绝亲事了。 一听到慕文宇这混账话,慕清德立是瞪眼训斥着他。 “混账,难不成你要你妹妹长伴青灯不成?” “不是,爹,那方俊淮……” 慕文宇那句“真不是个好东西”还没说出口,慕思欢便急急叫停了他。 “哥哥。” 第57章 御赐 “妹妹,你让我跟爹说吧。不然你就真得嫁出去了。” 慕文宇心里着急,早就想同慕清德说个明白了。现下他被慕思欢打断了满腔的话头,着实心里拧巴得很。 “父亲,女儿只是太挂念祖母了,这才忍不住落了泪来。倒不是因得对父亲安排的亲事不满意,才如此黯然神伤的。” 慕思欢此话一出,慕文宇和方氏顿时惊了。只有慕清德心感安慰了来,以为慕思欢想通了去。 她方才还百般抗拒呢,又怎会转眼之间就接受了这门亲事呢? 莫说慕文宇不相信了,便是方氏也全然觉得慕思欢定是还有后话的。只不过慕文宇跟方氏的想法不同,怕的是慕思欢不欲挣扎了,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你想通了便好,安安心心的嫁过去,那方俊淮不会亏待了你的。” 慕清德一说到这里慕文宇便是急了。妹妹究竟在想些什么?再不反对,这事可就无法挽回了! 慕文宇憋得不行,心下一紧,便是要替慕思欢做得主来。他堪堪开口之际,慕思欢终是有了回应! “父亲,不是女儿不想嫁。而是女儿的婚事,除了当今皇上,谁都做不得主。” 慕思欢这话可就说得大了,直引得方氏想要发笑。 “皇上日理万机,又怎会有闲心替你的婚事操心?这样的疯话哪能胡乱说出口来的?好在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听到,不会有人张扬了出去。不然你于背后说议皇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慕清德虽觉方氏说得有些严重了,却也是觉得她说的这些话不无一番道理的。 “是呀,欢儿。你不想嫁归不想嫁,怎能请出皇上来呢。” 慕文宇心里本还有些烦忧,现下听了此话,却顿时轻松了一些。 欢儿敢这么说,自是有她的道理的。 思及慕思欢跟夏涵馨的关系,慕文宇心里就更为轻松了。 皇上向来疼宠郡主,对于郡主的请求,一概是有求必应的。欢儿与郡主向来亲近,郡主定然是会帮她的吧? “事关皇上,女儿哪里敢信口胡诌呢?不知父亲可还记得皇上赐给祖父的扳指?祖母说,待女儿及笄之后,皇上便会为女儿赐下良缘来。” 若不是慕思欢突然提起,慕清德当真快要忘了自己家里还有这御赐之宝了。 也是亏得慕思欢这一提醒,方氏才堪堪想起了这一直保留在老夫人手上的御赐之物来。 她倒是忘了,那老婆子一直收捡着当今皇上的御赐之物。如今那老婆子将一身长物都留给了慕思欢,这御赐之物自然就落到慕思欢的手上了。 这老婆子当真可恨!便是死了也是留下了诸多麻烦,让人不得安宁得很! 方氏有些恼恨的看着慕思欢,当真想将慕思欢这得意的嘴脸撕毁了去! 想她当家十数年,概没有遇上什么无解之事。可她现下却接连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上,实在是难堪之极! 慕思欢如今状况柳暗花明了去,自是多出了几分愉悦来。她迎着方氏恼恨的目光,犹如沐浴甘泉一般,轻轻勾起了一抹笑来。 慕思欢先前确实是焦急非常的。就在之前,她还有些心灰意冷呢。不过就在刚刚那一瞬,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也就是在慕清德扶起慕思欢的时候,她见着了慕清德手上的玉扳指,才堪堪想起了她的这根救命稻草来。 她明明有张免死金牌,却不晓得发挥其之作用。偏生要跟方氏于此苦做纠缠,几度心累。说来当真是自讨苦吃得很。 慕清德沉默了一会儿,立是有了决定。 “既然欢儿命好能求得皇上做主赐婚,为父自然不会再勉强于你。” 眼见慕清德妥协,方氏立是着急了。 “老爷,这婚约已定,哪能说改就改呢?” 那又怎样?皇上金口一开,就容得改了吗?得罪皇上与得罪下属,明眼人都该是知道怎么做的吧。 是以对于方氏这不知进退的一问,慕清德实在有些生气。 “得了,这毁亲之事我自会同方兄说的。若然他真的有心,便让他自个儿上皇上那里去求吧。” 这请求皇上赐婚一事,哪是容得人想请就请得来的? 方氏一听这话,顿是明白慕清德心里不耐了。只得低眉顺眼道:“妾身明白了。” “女儿有错,害父亲失信于人了。” 慕思欢说着,立即屈身跪在了地上。她此时心满意足了,自是得卖几分乖来。 慕清德见慕思欢跪下,又忙是将她扶了起来。 “你何错之有呢?是为父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哪能算得上是你的错呢。” 父女俩再是说了几句,慕思欢便是向慕清德告辞了。慕文宇见慕思欢要走,紧随着她同慕清德拜别了一句,便是跟着她一起走了。 “妹妹,你手上有这么一张王牌也不知道早些同我说清了来。你方才哭得那般绝望,实在叫我好生担心呢。” “哥哥莫要怪我不说,我也是临时起意,才突然想到的呢。” 慕文宇惊讶了一番,又是开怀大笑了来。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将这事给圆满解决了。那方俊淮此般好色狂徒,怎配与我们幕家女儿结亲呢?” 听到这里,慕思欢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哥哥又怎会知道,这慕家的女儿,也有那么一个如方俊淮一般孟浪呢? 十二岁便晓得互写情信,私会男子了。论孟浪,这慕思妤哪里比不得方俊淮呢? 慕思妤做出此般无耻之事不知羞愧也就罢了,可这两母女还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的,当真是让人好些佩服! 难道他们这方家的血脉,都是含着这么几分放浪的吗?这方氏和慕思妤,当真不会夜不能寐吗? “此事已过,哥哥就莫要再提及那人了。” 慕文宇以为慕思欢心里不快,立是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其他的高兴事来。 实则慕思欢是心里不屑,连议论他们的唇舌功夫都是没有的。 方氏呀方氏,我已经让出满盘了,你为什么还要招惹于我呢? 第58章 出错 慕思欢的亲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去,实在令齐祁好生惊奇了一番。 他还想着,待慕思欢走投无路之时再施以援手呢。却没想到慕思欢自己颇有能耐,将此事给妥善解决了去。 这几日夏辰渝被禁闭在宫中静思己过,齐祁自然就将满副心思放在了慕思欢身上。 只要是有关慕思欢的消息,能打听到的,他皆是让人打听来了。对慕思欢这种骤然飞黄腾达的人生,也是有点暗暗称奇。 难道真应了那句,好人会有好报? 而慕思欢的种种行径,也着实令齐祁犯难得很。这丫头少有出府之时,他又如何能与她多有接触呢? 难道夏辰渝被禁闭于宫中,齐祁就半点儿不担心吗?当真是美色当前,万事皆可抛呢。 倒不是齐祁不在意夏辰渝,而是他在意也是无用,并不能使得皇上改变心意来。是以他没必要枉费心思,行这多此一举之事的。 反正夏辰渝在宫里快活得很,他倒不如做些其他有用之事来打发时日。 而娶到慕思欢,便是他现下认为的有用之事。 至于夏辰渝为何会被禁在宫中?还得从那回大年初一之事说起。 上次那妇人手段暴戾的对那孩子,两人便已觉得反常了。果不其然,在文武百官齐齐上朝之际,便有一些个大臣挺身而出了来,弹劾夏辰渝。 说他仗着皇子的身份横行街头,欺压良民。致使一幼小孩童头破血流,卧病在床。 夏辰渝当然是不会任人这般抹黑的,立即出声为自己辩白了来。一些个支持他的大臣,也是纷纷出声,替他求起情来。 这众说纷纭的,一时情况实在有些嘈杂混乱,叫皇上不堪其烦得很。 皇上当即就做了决定,以静思己过的名头将夏辰渝禁闭在了宫中。这下子,下面的人立是纷纷无言了。 那些弹劾夏辰渝的官员,自是有些得意的。皇上难得惩戒了夏辰渝一番,自家主子的地位自然就更稳固了一些。 皇上当真对夏辰渝失了信心吗? 皇上既然肯让夏辰渝打着天子的旗号四处办事,此番信任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崩塌去的。皇上做下这般指令,只不过是为了平息众臣非议罢了。 齐祁明白皇上的心意,自是不会担心夏辰渝地位不保的。他此时的心思,全然系在慕思欢身上了…… 慕思欢本以为,方氏整出了这大大小小的事来依旧拿自己没辙,她也就无计可施了。 没想到方氏仍旧是不屈不挠得很,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一局不成再设一局,务求把自己给拉下马来。 这财物之诱惑,当真有这么大吗? “小姐,最近对账之时,奴婢堪堪发现了账目有许多不对。奴婢不好拿了主意,特来请教于小姐。” 自从如意接管了这些商铺账本,慕思欢每月只管着收钱盖印就好了。本以为这日子也就这么安然的过了,没想到这月不过刚至月中,如意就给她报忧来了。 慕思欢向来没有那算账的本事,若只是单纯的账目出了些许问题,她也是处理不来的。若只是小情况,如意也是没有必要求问于她的。 怕是这人心出了问题,如意拿不定主意如何惩戒,才来相问于她的吧? “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如意恭敬的将几本账本放在了桌上,又是退至了慕思欢跟前,低声说来。 “这几日奴婢核对账目,发现其间大有不对。这年节之际,本该大肆进账的买卖却是如往常一般平缓进账。奴婢再一细加斟酌,发现其中确有不对,这才打扰了小姐来。这几本账本的皱褶之处,便是奴婢查出的出错之处。” 听到如意这么说,慕思欢便随意翻了翻这些账册。那满目的数字一蹿进慕思欢的脑子里,顿时令她觉得头大得很。 “每一本账册都有一本往年的账册对应着,小姐可以对比一番。” 慕思欢可没如意这般好的耐心,浪费这几多时间在看账本这样无趣的事上。 既然如意这么说了,那这其中自然是有些不对的。与其花时间翻阅这些令人头大得账本,倒不如直接听如意说来更为直观一些。 “这么多的账本,待我一一翻完也不知要几多时间。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你便是直接说与我听吧,也免得我瞎折腾了。” “是。” 如意谦卑的行了一礼,立是将这其中问题娓娓而道了来。 “这几家商铺,表面上的账目并无不对。其进账也与前几月相同,甚至略有增长。不过它怪也是怪在,在这年节之际,竟还有这般的平稳的收益。” “小姐或许不知,这一到年节,每家每户不论富贵贫贱,都是得添置年货回家过年的。大多数店铺,收益都会在这年节之时,大幅增长了去。” 如意一番解释,才将将说到了重点来。 “而奴婢发现的出错商铺,恰是卖年货的铺子,是以奴婢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奴婢再翻阅往年账册,发现这个时候的收益都大有增长。想来是那人心不古,做了假账出来。奴婢不知如何处理,便是拿了这些账本请教于小姐来。” 果然,又是这人心出了毛病呀。 “如意,你且去将这几个店铺掌柜请了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生得是怎样的三头六臂,能揽下这般多的横财。” 这一个接一个的,都将主意打在她的头上,当真以为自己好欺不成? “小姐,他们皆为男子,将他们请来女儿家闺房怕是不妥吧?” 余妈妈在意慕思欢的名声,立是小心说了句反对之话来。 “余妈妈说得是。如意,你便将他们请去哥哥屋里坐坐吧。” 正巧今日哥哥在家,想来有他做掩,总不会传出几多流言蜚语的吧? 这屋里男子,也只有哥哥才适合帮她这个忙了。 如意得了令,立即出门请那几个掌柜去了。 “余妈妈,让厨房做碗燕窝粥来,一会儿我们去哥哥那里走走。” 第59章 谎话连篇 待慕思欢至了慕文宇的院里,那些掌柜也是到了。 他们纹丝不动的跪在慕文宇院中,着实让慕思欢吃了一惊。 三个人?自己手上有十几家铺子,这几个毒瘤说多也是不多,却也算不得少的。到底他们是哪里借来的胆子,敢于吞下这么多财物? 慕思欢面色不显吃惊,不动声色的至了里屋,将那盅燕窝粥拿出来盛了一碗给慕文宇。 “听说哥哥醉心于事务废寝忘食,妹妹特地叫厨房做了些燕窝粥来,哥哥吃一些吧。” 慕思欢虽是来请慕文宇帮忙的,不过她心里着实是心疼着慕文宇早出晚归不知疲倦的。 她这哥哥呀,就是太醉心于朝廷之事了。什么时候他能将这份用心,用来给她找位嫂嫂才好呢。 慕文宇满心欢喜的喝了粥,慕思欢又是给他盛了一碗,才注意起了那屋外跪着的人来。 “哥哥为何将他们罚跪于外?” 慕文宇目光一厉,瞪了屋外几人一眼,吓得他们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如意已经跟我说了,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还想受到什么款待不成?” 慕文宇以为慕思欢是寻他做主而来,自是先给了这几人一个下马威。 慕思欢对着那几人一笑,便是柔声说来。 “哥哥也别这么说,指不得他们是有些苦衷的呢?” 那几个人一听慕思欢这话,顿是齐齐一拜。 “大少爷,四小姐。我等实在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四小姐明鉴呀。” 对几人之狡辩,慕文宇立是嗤之以鼻得很。 “哼,不懂?如意,你倒是把这些账本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瞧个究竟。” “是。” 如意一得令,便是将每人对应的账本给了他们。他们一翻账本里的几多皱褶之处,立是有些担忧蹿上了眸子。 “你们倒是给我说说,为何这往年收益与今年差距如此之大。” 慕思欢本意是自己处理此事的,不过现下慕文宇帮她处理上了,她也就只有静观其变了。 哥哥向来护她得紧,要是不让哥哥插手此事,他心里怕是得有些失落的。 慕思欢难得看见慕文宇这般声色俱厉的模样,心里也是有了些好奇。想看看今日的慕文宇,是否会有外界传闻的铁面郎君的模样。 那几个人虽被慕文宇的气势打压了一番,不过那中间之人还是强打着精神,极尽狡辩之能了来。 “大少爷明鉴呀。往年我们生意好,皆是因为在各自的街道上一家独大。这年周边多了许多同类的商铺,自然就分走了一些利润了。这生意不好,实在怪不得我们呀。” 就在那人话落之时,突是被一个飞去的莫名之物给砸中了脑袋。那人立即捂住了脑袋来,哎哟喊疼。 待人一看清那地上碎落的东西,才惊觉到那是慕文宇方才喝粥的碗碟! “放肆!你莫不是当我好诓骗不成?” 慕文宇这一扔,着实叫慕思欢吃惊得很。概想不到自己温润如玉的哥哥,会有如此狠色的时候。 哥哥办事如此果断狠绝,难怪外界皆是传言他为铁面郎君了。以前馨儿说来自己还是不信,现下见了哥哥办事的样子,却是不得不信了。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呀,奴才不敢欺瞒于大少爷。” 那人头上还流着血,却立是直起了身来对慕文宇磕着响头。 慕思欢见那鲜血印在地上,不免有些觉得恶心。不过对此罪有应得之人,她却是没有半点子同情的。 “还说不敢?如意已是查过你们这几家铺子了,店里的伙计皆是说的生意比往年还好。你用此番借口诓骗于我,是想我押你去那衙门走上一遭吗?你到底说是不说?” 慕文宇一番逼问,又是扔出了一个盅盖砸向那应话之人。 这人一看就是这其中的领头人物。是以慕文宇也没将心思放在其他人那里去,一个劲的逼问起了这领头之人来。 慕文宇掷出的盅盖砸到了那人的胸口上。便是隔着一层棉衣,也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他连连哀嚎了几声,立是不停的磕着头道:“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 “都怪奴才贪心不足,见财起意。这才篡改账本做了假账,支取了年节的收益来。” 还是不肯老实交代?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慕文宇不怒反笑,冷然说道。 “既然如此,此事也算是明了了。按我大夏国法,奴才私吞主子财物,主子有权动用私刑判其死罪。既然你贪心不足,那便去死吧。” 慕文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是吓得那几人面如死灰了去。他眉头一挑,又是气势汹汹的逼向了其他两人来。 “你们两个也是因得贪心不足,监守自盗的吗?” 那两人还不及应话,中间之人便嚎啕大哭了来。 “大少爷开恩呀,小的母亲卧病在床没钱医治,这才起了这不该有的心思。小的已然知错,求大少爷开恩,免了小的一死。” “若是天底下的奴才都如你一般心思不纯,却又能得到主子饶恕,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去?” 慕文宇这话说完,如意立是挺身而出,对着他行了一礼。 “大少爷,这季常州说的分明是假话。他家里情形奴婢已然打听过了,概没有他说的什么病重的老母亲。他现下还想着诓骗大少爷和四小姐,实在是罪无可恕!” 那季常州一听到如意这话,顿时瘫软了身子,跪坐在了地上。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姜离,把这碍眼的东西给我带走。” 那院里的侍卫一听令,立是要来拖走那季常州。他眼见那侍卫步步紧逼,顿时急了,赶紧向前跪走了几步。 “大少爷,大少爷。小的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求大少爷留小的一条狗命,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想好说实话了?” 听到慕文宇这一问,季常州立是连连点头。 “想好了,想好了。” “这次你再不实话实说,我便要你全尸也无!” “大少爷饶命,一定实话,一定实话。” 第60章 阴谋 “我们几个是奉的夫人之命,抽取铺子的收益。” “你说的,是哪个夫人?” 慕文宇凶目一瞪,立即吓得季常州打了一个哆嗦,细声答到。 “就是大少爷的母亲,慕夫人。” “嘭!” 慕文宇一拍桌子,立是惊得站了起来。 “胡说!堂堂慕家主母,怎会贪图这点子东西?” 慕文宇此般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那季常州都快哭了。 “奴才不敢胡说,不敢胡说。” 这季常州被逼到这个地步了,想来也是不大可能再说谎话的。可叫慕文宇相信这样的事来,实在有些困难得紧。 那方氏入府多年,概没有听说过有德行缺失的时候。现下突是说她密谋庶女财产,又让他怎能相信呢? 不过他不信,慕思欢却是信的。 “你倒是说说,我母亲是怎么指派你们的?” 慕文宇院子里只留下了他的心腹,姜离和姜岚两人。而慕思欢这边跟一路来的,也是她的亲信之人。是以慕思欢直接相问了来,不怕这件事会被人传扬了出去。 “夫人手下的那位柳妈妈,便是对我们下令之人。她还威胁于我们,说是不好好给夫人办事的,便要我们家无宁日了去。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做下此般大逆不道之事。望小姐少爷能饶我们一回,我们当真不敢再犯了。” 单凭他们一口之言,又如何能确信呢? “既然你说这幕后指使之人是我母亲,你可有那真凭实据证明呢?” 那季常州想了一想,便是回答了来。 “我们都是识得柳妈妈的,每每都是她与我们打交道的,她便是证据。” 就凭一个柳妈妈,何以指证方氏?就算他们矛头皆是对准了柳妈妈,柳妈妈认了又是如何?方氏始终未有出面的时候,收拾一个柳妈妈又能怎样? 慕思欢正处思虑当中,慕文宇顿是有了主意。 “那好,你们便随我去指证柳妈妈吧。” 慕文宇本以为这季常州说的是假话,是以才想唬他一唬,让他露出马脚来。没想到这季常州交代了幕后主使,倒是镇定了一些。 “奴才自知有罪,希望大少爷慈悲。待指证了柳妈妈后,求大少爷开恩,留我们几个一条性命,我们立马携带家眷离开,不入都城。” 见季常州此般模样,慕文宇心里便是信了几分。他既然信了,就更是要将这主谋之人揪出来了。 事关欢儿,就算方氏是他后母,他也不会姑息养奸,当做没事发生一般的。 “好,你们几个起来跟我走吧。” 眼看着慕文宇要带人去寻方氏了,慕思欢立是拦下了他来。 “哥哥莫要冲动,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一番。” 慕文宇被慕思欢拦下,心里顿时有些不解。 这都如此苗头了,欢儿难不成还要收手不成?既然要查,何不一查到底呢? “欢儿拦下我作甚?既然他们言之凿凿的,我自得给他们个展现的机会了。” “哥哥可曾想过,母亲要是绝口不认,或是将罪责全然推到柳妈妈身上又当如何?” 方氏那般阴险狡诈,自是不会轻易承认了去的。况且这事方氏本就未有出面,没道理会因得几个下人的话,方氏就自乱了阵脚的。 她以前被方氏下毒谋害,纵然她知道是方氏下的毒手,不也拿方氏毫无办法吗?没有确实的证据,她也只得打落了牙齿往回吞。说来实在是气恨得很! 慕文宇淡然一笑,只觉慕思欢的一番焦虑多余得很。 “这不明摆的事吗?那柳妈妈若是没有主母指使,岂敢冒这样的头?父亲最是不喜别人犯下这种阴险狡诈之事了,更何况事关他身边之人了。你若跟父亲明说了,父亲自当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父亲的确是个大公无私之人。 可要是方氏断然咬口不认,父亲能拿方氏如何呢?难不成会将方氏送官处理吗? 退一步讲,就算方氏认下这谋财之行,罪名也不是多有严重的。谋自己女儿的东西,顶多判她个贪心之罪罢了。兴许父亲会觉得她德行缺失,与她生分了去。 可这些不过是妄谈而已,方氏哪里能有这么简单认罪的呢? 慕文宇想的确是简单了些。以为有证人在手,那柳妈妈就自会承认这幕后主使之人。 他处理公务处理惯了,却是不知这内院之事是用不上他那一套的。 若是刑部有那嫌犯敢行狡辩之能,判官还能大动刑罚,逼他招认了来。便是对柳妈妈,也是能用些私刑,逼她招供的。 可是方氏呢?方氏身为当家主母,她若不认,又能拿她如何?难不成慕清德会听几个下人之言,休了她不成? 此事如此捅到父亲面前,顶多让父亲生些嫌隙罢了。 “哥哥便听上妹妹一言可好?” 慕文宇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是妥协了去。 “罢了,你想怎么做?” “让他们回去吧。” 慕文宇本想听听慕思欢有何高见,现下听了她这番话,顿时不乐意了。 “怎能如此轻易放了他们呢?” 慕思欢又是一笑,淡然答到。 “自然不能。” 既然不能,又怎说放了他们呢?莫说慕文宇不懂了,便是那几个掌柜也是不懂了。 这四小姐究竟想怎么处置他们? “你们几个,可想捡回自己的性命?” “求四小姐开恩放我们一条生路,奴才们不敢再犯了。” 几个人争先恐后的磕着头,纷纷求起了情来。生怕慕思欢一个不高兴,就给他们定下了死罪去。 “我这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们晓不晓得把握了。” “替主子办事是奴才的荣幸。” 慕思欢话落,也不知道是谁识趣的这么说了一句。其他人赶紧附和了来,以表忠心。 “好。” “如意,你把他们亏空的账目大致算算,给我凑个只多不少的整数来。钱既然是他们拿的,他们自是得给我找回来的。给他们每人立下一张借据,要他们签字画押了来。” 慕思欢此话一出,几个掌柜还有些淡定。可过了一会儿,如意写的借据一出,几人顿时面面相觑了来。 这么大一笔钱财,他们哪里还得上啊? 这么点的时间,如意自是没有时间算个明白的。她不过是随便掐指一算,写了个对于几人来说的天价之数罢了。反正钱多不压身,写多了又不吃亏! “怎么?不想签?你们是想要命呢,还是想要钱呢?” 这当然是性命更为重要了!几人一咬牙,便是欲哭无泪的将手里的借据签了下来。 慕思欢拿回一看,也是吃了一惊。白纸黑字写着的一千两黄金,难怪吓得这几人如此大惊失色。她看了看其他,发觉并无遗漏,便是将借据交给了余妈妈收捡着。 “放心,只要你们忠心耿耿为我办事,这借据我自然会还给你们的。” “谢小姐。” 几人被逼签下了如此借据,心里自然很是忧愁。之后听到慕思欢说可以拿回,这才神色轻松了些,连连道谢了来…… 慕思欢交代完众人,便是将他们打发了去。 季常州回到自家府里,便是逗弄起了屋里的两只信鸽来。过了好一阵,他才取了那只白色的信鸽来出了房门,将那只黑色的信鸽留在了府里。 不一会儿,季常州府里便是蹿出了一只白色鸟儿来,悄然之间无影无踪了去。 第61章 生病 “妹妹,你如此轻易放过了他们,就确定他们能派得上用场吗?” 她又不是神算,哪里算得中呢? “不知道。反正要了他们的命也是无用,倒不如留着他们待用。万一方氏再有吩咐,不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吗?而且他们留有把柄在我们手上,总比再找个不熟悉的人好控制些吧。” “你这么说来也对,可有一点我始终有些不明白。方氏她乃慕府主母,我慕府的铺子收益颇丰,她何苦图谋你这几个铺子的收益呢?她这般下作行径图你这些东西,传扬出去了她还怎么立足?” 慕思欢不想慕文宇再被方氏伪善的面孔诓骗,便是同他讲了一番方氏的居心来。 “哥哥有所不知,方氏她对祖母的私产早已惦记在心了。几次向我讨要,都被我拒绝了去。上次她要我嫁给那个方俊淮,就是图谋着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呢。好在祖母保佑,让我躲过了那门亲事。不然……” 慕思欢说到这里便是顿了,不过其中意思,慕文宇已然有了体会。 难怪方氏对欢儿嫁入方家之事那么着急了,原是谋的这份心思! 方氏当家的十多年来,倒也不曾克扣过慕思欢和慕文宇什么。以前还道她是个亲善的,现下才知道,她那是伪装得好呢。 慕思欢并没有多提方氏谋财害命的事。就怕慕文宇一个冲动,就直直找方氏算账去了。 尽管慕思欢没说那般严重之事,可慕文宇一想到方氏想将慕思欢嫁给方俊淮那般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也是火冒三丈得很。 就算方氏平日里对慕文宇几多照顾,慕文宇还是相信慕思欢之言的。 “你怎的不同父亲讲?” 哎,她难道不想不管不顾的控告了方氏吗?她这心里,也是憋得好生难受啊。可是又能怎样呢?她除了自己心里明白,全无证据可以指证。只得藏着掖着了。 “你我都见识过那方俊淮的为人了,他那般德行,父亲不也夸他是个好男儿吗?方氏满腹盘算,皆没有落下把柄的时候。这无凭无据的事,我怎么好讲呢?哥哥若然信我,便请哥哥不要太过信任方氏了。” 念及慕思欢受了几多委屈,却是尽数憋在了心里,慕文宇就心疼得紧。 “你放心吧,我晓得的。倒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纵然慕思欢不说,慕文宇也有些猜到慕思欢上回中毒之事,可能跟方氏有关系了。 难怪他上回总觉得欢儿有些事情瞒着他了,原来她是将这样那样的事尽数憋在了心里呢。她自己不能解决,怎不肯同他讲呢? 慕文宇此时虽想拿了方氏问罪,却也明白自己现下是不能这么做的。便是他寻着了证据,这方氏也是得交由父亲处置的。 说来实在憋屈得很。 不过父亲为人公正,只要有证据,他定是不会偏帮方氏的。 以前他还以为府中是难得的和谐之家,概没有那些腤臢之事。现下说开了,才知道欢儿已经深陷囫囵了。 欢儿将这些事憋在心里这么久,暗暗与方氏博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慕思欢同慕文宇再是寒暄了几句,便是回了。 慕文宇见慕思欢走得远了,立是让姜岚和姜离查起了方氏来。方氏既然想让欢儿死,他就得动作更快的将她拉下马来! 当家主母做不到一视同仁、赏罚分明,那便不配得坐这主母之位。 只要拿出证据,他不信父亲会纵容这德不配位之人,搅得内宅如此不得安宁。 而慕思欢这厢一回房,突是听芷舒说了件坏事来——静儿病了! 慕思欢匆匆进了屋,便见静儿无精打采的蜷缩在屋里,旁边有个老大夫正拿着一根银针站在静儿身边。他想扎了针下去把,却又迟迟下不去手。 他就那么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便是叫旁人都看得急了。 “大夫,你究竟会不会治?” 慕思欢这么一问,顿时问得那大夫有些尴尬。 “小姐莫怪。老朽这生医人无数,可是这治狗我这也是第一回呀。我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让我再斟酌斟酌,斟酌斟酌。” 这老大夫看着虽老,音色却是有些年轻。突然听来,慕思欢顿时有了些诧异于心。 不过慕思欢满副心思都放在了静儿身上,倒是没怎么关注了他去。 老大夫说完话,又是回神观察起了静儿来。他那根银针将下不下,实在叫人看得好生焦急。再看看静儿那将睡欲睡的模样,更是让慕思欢心乱如麻得很。 “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像医人这么医它吧。” 若是这老大夫再迟迟不下手,当真不知道静儿的病情还会怎般严重呢。 慕思欢此话一出,那老大夫顿时怒了。 “像医人这么医?我哪里知道这人的穴位跟狗的穴位有无相同呢。若是这一针扎下去,这小玩意一命呜呼了。小姐可不得怪我吗!”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自己等得及他想好下针,静儿未必等得及啊! 慕思欢又是等着那大夫斟酌了一会儿,又是忍不住提起了意见来。 “大夫,要不这样。你不如不扎针了,给它开些药吃吧。” 那小老儿胡子一抖,顿是不高兴了。 “到底是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既然你颇有心德,要不你来医治好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一番动作却是毫不含糊,立即就将手里的银针收了回去。 “去拿纸笔来,我先开副汤药给它喝着。” 见他要开药了,慕思欢又是有了些不放心,轻声询问到他来。 “敢问大夫,静儿得的是什么病?” “这狗就是狗嘛,干什么取个人的名字,不伦不类的!” 他怒目一瞪,随即又是温和了下来。 “这几日正值季节交替之日,看它这个模样,应该是感染了风寒吧。” 静儿在严寒的冬日里都不曾得过风寒,怎会在现下逐渐回暖的时候得上风寒呢? “这狗儿也是会得风寒的吗?” 被慕思欢接二连三的这么一质疑,那老头气得都快将眼睛瞪出来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怎么就知道这狗儿不会得风寒呢?你这么懂医,还请什么大夫呢!” 慕思欢被这老大夫吼得一愣,顿是没了言语了。 他见慕思欢不说话了,又是问了一句话来。 “怎么样,到底是你治还是我治?” “当然是先生治了。” 慕思欢这一声先生,顿是叫得他甚为满意,提笔开药了来。 这老大夫,脾气当真有些古怪呢。听说本事大的人脾气也大,倒是不知这老大夫的医术怎样? 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页纸,却只写了六七样药材来。 “分量我皆是写在上面了,三碗水煎做一碗水喂它,保证药到病除。若是它不肯吃这苦药,你便将药淋在糕点上喂它也行。” 他说完,又是从自己的药箱里翻出来了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来。 他把药丸分成了两半,一半直接塞入了自己的嘴里,另一半便是喂给了静儿吃。 “你倒是有口福了,能吃上这般好的好东西,我回去可就得挨骂了。” 慕思欢也不知道他对着静儿在嘀咕什么,只觉得他有点神经兮兮,古古怪怪的。 他自己都吞了半颗药丸下肚了,慕思欢也就没有阻止了他将另外半颗喂给静儿去。 第62章 救治 那老大夫给静儿喂过药,顿时就将目光落在了慕思欢的身上。 这小姐看起来好像很是有钱,连狗窝都是上好的云锦做的。她的狗儿吃了自己这一颗灵丹妙药,自己讨回点利钱也是不过分的吧?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动作上却是顿了一顿。就这么直接开口要钱,好像不甚妥当吧? 他脑筋一转,又是有了主意。 “这狗呀,是不同于人的。两者奇经八脉各有不同,自然是比人难治一些的。这番道理,小姐该是懂的吧?” 他这一开口,慕思欢就有些体会到其中意思了。 “这诊金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先生直说便是。” 一听慕思欢这般直接,这大夫也是半点儿不含糊,嘴一张就是狮子大开口了来。 “那好,我就直说了。这诊金不多,区区一锭金而已。” 慕思欢虽然明白他此般说来要价定然不低,却也没料到他会开出这么个价格来。这要是在寻常百姓家,无异于是天价了。 这大夫究竟有何本事,竟敢报出这么个价来? “你那丹药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加的什么东西。治不治得好都不一定呢,还敢这样漫天要价了来。” 他平白报出了个天价之数来,芷舒顿感受骗,立是急得出声驳斥了他。 这个该死的江湖郎中,原来是个骗子! 这骗子是自己将他找来的,要是小姐受骗了去,叫她这心里如何能坦然? 那老大夫听了芷舒的话,顿是不高兴了。胡子一翘,双目一瞪,便是数落起了芷舒来。 “你个不识货的丫头片子,我这丹药可是千金难求之物。寻常人吃了能通经活络,变得身强力壮了去。正可谓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我难得肯拿出一粒给你这狗儿吃,你还敢这般嫌弃?” 慕思欢见他动作神态很是好笑,光顾着看他了,倒是忘了应答于他。而芷舒听了他这话,顿是不屑了。 “少瞎说了,你自己还吃了半颗呢。找我看呀,你这药指不定只是个寻常药丸而已。再说了,我们家小姐还没说要买你的药呢。你自己喂给静儿吃的,怨得了谁?你这丹药,我看顶多就值一两银子。你要便要,不要就算了。” 两人一番口舌之争,屋里的人本以为这大夫还会耍上些许赖皮的。 毕竟药都吃了,哪能不给钱呢?却没想到他被芷舒这么一呛声,顿是答应了来。 “得,今天我算吃了亏了,一两就一两吧。” 这些黄毛小丫头懂什么?他要不是怕砸了这块招牌,就算给他十锭金子要这丹药,他也还要考虑考虑呢!今个儿真是出师不利,好不容易行次医,竟然让他撞着了这般难以摆平的事来。 他好不容易妥协了,芷舒却又是起了一股子怒气来。 这江湖郎中安的就是骗钱的心呢!他多半打的是能骗多少就骗多少的主意。早知道她就不给他报这般多的银钱了! 芷舒心有不甘,还想再说上几句同他压价,慕思欢却是发话了来。 “如意,你将银钱支给这位先生吧。” 既然慕思欢同意了,芷舒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得将满嘴的话憋了回去。 见慕思欢答应,这老头儿立是眉开眼笑了去。 “还是小姐明理,不像这些个没有见识的,只晓得胡搅蛮缠。” 慕思欢但笑不语,只觉得这大夫很是与众不同。 可芷舒一听这小老儿气人的话,却顿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老头儿说谁胡搅蛮缠呢?自己还没说他是骗子呢,他还敢说自己没有见识!若不是小姐在此,看她不扒了他的皮! 那老头儿收了诊金,拿着他那张“药到病除”的小旗便是得意的离开了。 这会子得了空,慕思欢才问起了静儿生病的缘由来。 “芷舒,静儿今天怎的病了呢?” “奴婢也不怎么清楚。今日小姐出门后,静儿便是在院子里小跑了一会儿。它耍了一阵便回了屋,没多久就变成现下这般模样。奴婢赶紧叫了府里的府医过来,给它看看。不过那府医很是无能,不晓得怎么救治静儿。奴婢一想小姐还在处理账本的事,便自己拿主意出去找大夫去了。” 芷舒想起那老头儿,顿觉很是不放心。 “小姐,不如我们再找一个大夫来给静儿看看吧?” “这是为何?” 一说起那老头儿,芷舒顿时又气又急。 “小姐不知道,他是个走江湖的郎中,可能就是来骗钱的呢!” 这下慕思欢才算明白方才芷舒为何那般着急了,原是怕她上当受骗呢。 那老大夫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行头也很是妥当。当真如芷舒所说,是个骗子吗? 慕思欢有些不解的看向了静儿,顿是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来。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静儿已然勉强有了精神,站起了身来舔着它食碗里的水。 不一会儿,它就将那一碗水喝得见底了。 慕思欢见静儿不似刚刚那般没精打采的了,顿是放下了心来,对着芷舒笑道。 “你看静儿,现下已然有些精神头了。你就莫要担心那大夫是骗子的事了。这大夫脾气虽然有些古怪,却是有些本事的。芷舒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芷舒见到静儿打起了精神,也是有了一些疑惑。 这大夫当真不是骗子? “奴婢一开始本是打算到医馆去寻个大夫的,没想到刚要入得医馆,便是遇着了他来。他见奴婢着急,立是向奴婢介绍着他自己。奴婢本不欲寻他治病,他却拦住了奴婢,指着他的招牌说药到病除,不灵不给钱。奴婢被他纠缠了一阵,心想着府医也没本事救治静儿,说不定这江湖郎中是有点本事的。这才堪堪将他给带回了府来。” “说来也是好笑,他一路跟奴婢吹嘘着他医术了得。不管什么毛病落在了他的手上,他一概能医。就算是飞禽走兽,只要他一针在手,也能立即将他们救活了来。奴婢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有些高兴呢。结果他进屋一见到静儿,顿时就给吓得愣了。之后,就如小姐看到的那般了。” 慕思欢听芷舒这么细下一讲,顿是越发觉得好笑了来。 难怪他一直拿着那根银针为静儿救治了,原是牛皮吹得大了,落不下脸面来呀。 他虽然古古怪怪的,不过他能治好了静儿来,也能证明其之医术确是个不错了。那一锭银子,花得也不算冤枉。 慕思欢哪里知道,这一锭银子岂止是花得不算冤枉呀,当真算得上是占了大大的便宜的。 若不是那大夫第一次出来行医,怕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来,又哪里肯将这等东西给个狗儿吃呢? 第63章 礼佛 静儿发病过后,不到一日,就如往常一般快活了起来。 便是一开始以为那江湖郎中是骗子的芷舒,也是称赞起了那老大夫的好医术来。 而慕思欢这日做客安阳王府,也是发现了夏涵馨的那只狗儿隐约生出了跟静儿一样的状况来。 “馨儿,你这馋儿今日怎的这般安分呀?” 说起馋儿,夏涵馨面上便是蹿上了一丝担忧之色。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馋儿这样焉哒哒的好几天了。便是做好些它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东西,它也是下不去口。我让府里的府医看看它是出了什么事,那府医却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去宫中请旨让御医来看,我又觉得有些大题小做了。” 慕思欢伸出手来,摸了摸夏涵馨抱着的馋儿。它难得此般安分了,却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前些日子静儿也是这般焉哒哒的,我瞧它的症状跟静儿有些相同。不如找来那个给静儿治病的大夫,看看馋儿是怎么回事儿?” 夏涵馨一听慕思欢这话,立是喜上眉梢了来。 “好呀,你说的那大夫在哪儿,我立即叫人去将他找来。” 一见夏涵馨这般欣喜的神色,慕思欢不禁有了一些尴尬。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他是个江湖郎中,应该时常于街头游荡吧?” 江湖郎中?这江湖郎中可靠吗?夏涵馨心里猜疑了一下,又是将问题抛至了脑后去。 静儿都治好了,馋儿自然也没什么问题了。 “那你说说那江湖郎中长的什么样子吧。” “他有一缕大白胡子,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尤其可笑。从相貌上看,约摸着他是七八十岁的年纪吧。不过他的声音很是特别,有点年轻人的味道。他的脾气有一些古怪,又有一些引人发笑。你便叫那些人往各个医馆去寻吧,他说不定就在哪处缠着要给人治病呢。” “对了,他最有特点的,莫过于他带着的那张‘药到病除’的旗子了。” 听慕思欢这么一说,夏涵馨便是对那江湖郎中有些好奇了。 这般奇特之人,她还真想见识见识呢。 结果却是让夏涵馨失望了,她派出的那些侍卫找遍了大半个洵阳,也没能找到慕思欢所说的那个人来。 那些人无功而返,夏涵馨又是失望,又是心疼起了馋儿来。 慕思欢想到上次那大夫开的药方还留着,便向夏涵馨提议到把那药方用来救治馋儿。 夏涵馨一想也觉可行,便是派了秀姑姑跟慕思欢回府来取药方。 慕思欢刚取了药方送走秀姑姑,方氏的丫鬟便是来请慕思欢了。 “四小姐,夫人说今个儿办了家宴,让你入夜了过去一家聚聚。” “好,你回去跟母亲讲,我会准时过去的。” 那丫鬟得了慕思欢的应承,立是放心离开了去。 夫人叫她务必请来四小姐,她还以为是得费上一番功夫的呢。却没想到此事办得如此容易,四小姐半点子犹豫也是没有。 待方氏的丫鬟走后,慕思欢这才计下了心来。 方氏突然叫她过去,莫不是又在盘算些什么阴损之事吧?不过爹爹每日都在主屋用膳,她不可能当着爹爹的面陷害自己吧? 慕思欢这么想着,便是心中坦荡荡的赴宴去了。 “父亲,母亲。” 慕思欢刚对两人行了礼,方氏便很是热情的招呼了她来。 “欢儿来了?你们姐妹俩便是坐在一起吧。” 姐妹?她可不想跟慕思妤这样的人牵扯上半点儿关系。 方氏如此腻歪,实在令慕思欢好一阵恶寒。 方氏什么时候对自己这般亲切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是。” 慕思欢心里虽然鄙夷得很,面上却是满带笑意的坐下了来。她坐下之时,看到慕思妤眼中流露的不屑,心里顿是起了一抹冷笑。 你看不上我,难道我就看得起你了? 不是说好的家宴吗?怎的不见其他人呢?好在有慕清德在,慕思欢倒也不觉紧张。 方氏莫名其妙的将她找来,究竟有何意图? “欢儿,你怎么不吃菜呢?” 方氏这句关心之话,又是令得慕思欢很是不耐。有什么话开门见山讲就是了,何必扭扭捏捏相互恶心呢? “我在吃呢,母亲不必顾及了我。自己多吃些才好。” 方氏吃完放了碗筷,便是对着慕清德徐徐道来。 “老爷,过几日便是母亲每年都要上山礼佛的日子了。母亲便是在不记事的时候,对佛祖也是一如既往的虔诚。妾身这几天一直在想,就算母亲已去,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也该是把她这份虔诚之心继承下去的。” 慕清德一听方氏这话,突然就停了动作。他含情脉脉的看着方氏,很是感动道:“你有心了。” 方氏被慕清德看得老脸一红,顿是生出了颗小鹿乱撞的心来。 “都是妾身的本分。” 慕思欢半点儿不为方氏的娇羞所动,就想着方氏现下这话能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呢。 总之,今日方氏找来自己,其心里盘算着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方氏在慕清德的温柔中片刻失神后,立即回过了神来。 “妾身心想,母亲最是喜欢欢儿,不如就让欢儿陪我一同上山礼佛吧?母亲在天之灵,看到欢儿替她虔诚还愿,想必也会很是高兴的。欢儿你觉得呢?” 说了这么多,原来方氏的坑在这里挖着呢。 慕清德虽然对方氏的话有些应同,不过这礼佛之事也是得看个人意愿的,是以他并没有替慕思欢应承下来。 欢儿以前常有陪母亲礼佛的时候,想来她也是不会反对的吧? 慕清德一看向了慕思欢,慕思欢便是没有拒绝的意头。 “能为祖母尽一份心,女儿自然也是高兴的。” 慕思欢纵然清楚知道方氏的心机不纯,她还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慕思欢答应下来,只不过是不想叫慕清德以为她是个冷情之人罢了。 祖母没死的时候,她便肯陪着祖母上山礼佛。现下祖母死了,还将一生之物尽数留给了她,她若甩手不去,又叫人如何看她? 她最是不想的,便是父亲对她失望了。 “你能这么想,你祖母在天之灵,定然很是欣慰。” 慕清德夸奖了慕思欢一句,又是对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这个女儿,果然孝义深重。不枉母亲对她一番关心疼护。 听到慕清德夸奖,慕思欢骤然觉得:便是那刀山火海,她也是下得的。 慕思妤见慕思欢得了夸奖,眼眸里又是蹿起了一丝嫉恨来。半点儿不满意方氏做下此般安排了。 慕思欢明明是在做她应当的事情,爹爹何至于夸奖了她呢?自己也可以上山礼佛呀,娘亲为何不在爹爹面前举荐自己? 一想到慕思欢又是占尽了便宜,慕思妤顿是愁得吃不下饭了。 娘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会不帮自己,反而帮着慕思欢讨得爹爹欢心呢? 相较于慕思妤的忿忿不平,慕思欢却是半点儿不觉得方氏是为了她好的。 方氏这一次,又在盘算着什么? 第64章 亲近 自慕思欢答应了方氏礼佛一事,余妈妈便觉心里不甚踏实。一回到兰院,便是关上了房门同慕思欢细细说来。 “小姐莫怪奴婢多嘴,方氏她居心叵测得很,此番邀小姐上山礼佛,定然是想从中作梗一番的。小姐有这份心是好的,可是此般不管不顾的着了方氏的道,着实有些划不来。” 余妈妈对慕思欢一片忠心,眼见着慕思欢欲要以身犯险,岂能不阻止了去? “余妈妈,你就莫要担心我了。姑母不是给我选了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吗?有他在,这一路上应该是不会生什么大事的。” 等到了靖康寺,方氏应该是没法子当着那么多僧人的面,陷害于她吧? 慕思欢虽是这么想着,可她这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一些不踏实的。但愿此番能一路顺风吧? 余妈妈见她心意已决,也是不好再劝了。只得在心里默默的提醒着自己:万事小心,务必要护得小姐周全! 慕思欢应下此事的第二日,慕文宇便着急上门来阻止她了。 “妹妹明知那方氏居心不良,为何还要应承了她去?” “哥哥不必担心,我既然知道她心有不轨,自然不会让她害了我去的。” 慕思欢说得虽然笃定,心里却是不甚肯定的。方氏的手段多得让她应接不暇,她也不敢担保,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应付了方氏。 尽管慕思欢保证了一番,慕文宇还是不甚放心的。 “不如这样吧。我去跟父亲说你染了重病,不宜出行。你便留在家里委屈几天?” 一听慕文宇这个主意,余妈妈自是在心里暗自叫好的。这等子歹事自是该能躲即躲的,何必要摸着黑一头闯进去呢? 慕思欢能同意吗?慕清德难得对她另眼高看夸赞了一回,老夫人以往对她也是百般的疼宠。 她若不去,也不知其他人会怎生戳自己的脊梁骨呢。莫说她现下身体很是康健了,便是她真的卧病在床,也是得不计后果去上一遭的。 “哥哥的好意妹妹心领了。我一味被哥哥这样护着也不是个办法,总归是得学会自己处事的。方氏那里,哥哥便让我自己学会应付吧。” 慕文宇一怔,顿时有了些说不明的情绪拢聚在心里头。 不知觉间,欢儿已是长成大丫头了呢…… 一直被慕文宇护在羽翼下的慕思欢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让他纠结得很。 他想放了手吧,又有些舍不得。一想到慕思欢不需要他了吧,心里又有些泛疼。 这种感觉当真难以形容得很,心头百感交集的,却没有一丝高兴的念头。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做哥哥的也就不再劝你了。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就好。” 慕文宇话里透着一丝落寞,令得慕思欢听起来也不是滋味得很。 她此番断然拒绝了哥哥的好意,实在是不该得很。不过这内院的恩恩怨怨,她也着实不想将哥哥牵扯进来。她的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是驰骋于官场的,怎能如女人一般勾心斗角? “哥哥既然来了,便留下吃顿便饭再走吧?” 慕思欢惹了慕文宇不开心,自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了去。 慕文宇虽有公务在身,却还是禁不住慕思欢此番相邀,答应了下来。 自从祖母过世之后,他就难得与欢儿一起同桌用膳了吧? 难道就因为两人不如以前那般亲近了,欢儿才想要自己去解决这些事? 是了。欢儿以前心里有事,哪会对他这般遮遮掩掩的?看来他是得多关心关心欢儿了。 慕文宇正是出神之际,一团白色的东西突是从他脚边蹿了出去。 他被惊了神,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静儿蹿到了门外的石阶上。 慕文宇见静儿埋着头浑身抖动着,便很是好奇它在干些什么。 “欢儿,这狗儿在做什么呢?” 慕文宇为跟慕思欢多些交流,便欲从静儿身上扯开话头来。 慕思欢被静儿这憨笨可爱的样子逗乐了,眼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宠溺之色淡淡笑来。 “它在磨牙呢。它现下正是长牙的时候,前些日子它将屋里的东西咬了个遍,也没找到个它满意的。有天放它在院里玩,它随便咬了一口那石阶,便是喜欢上了。自此它一到牙痒之时,就非得啃上那石阶几口。” 慕文宇见慕思欢话多起来,心里也是觉得这狗儿有几分可爱了。 “是吗?这狗儿倒是有点意思。” 慕思欢看着静儿犹如糯米团一般小巧可爱的身子,心里顿时蹿起了一个主意。 “我出去这几日也不能带上了它,若是哥哥得空,能否帮我养它几日?” 为免慕文宇多想了去,慕思欢便是寻着借口请求了慕文宇一番。 静儿向来乖巧听话,该是不会几多打扰哥哥的吧? “得,你出门之时将它送来便是了。” 慕思欢见慕文宇欢喜的答应了,心里也是安定了下来。 如此一来,哥哥便不会以为自己不愿跟他亲近了吧? 兄妹两人各有一番打算,你来我往的说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想着将关系再拉近一些。 两人用过午膳,慕文宇又是同慕思欢叮嘱了一番,要她出行之时万事小心。 亏得余妈妈一番保证,慕文宇才堪堪安定了心神来,离开了去。 待送走了慕文宇,慕思欢这才露出了慎重的神色来,交代到余妈妈。 “余妈妈,你去跟邢峰提醒一番,要他出行之日一路仔细着。特别是那马车,要让他里里外外检查个通透,莫让有心人动了手脚。” “是。” 余妈妈领了命,立即动身前去车房了。 她虽觉那邢峰身强力壮的,是个可依靠之人。不过她这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要生些什么意外之事来似的。 余妈妈虽然百般不愿慕思欢趟入这场水深火热之中,却也晓得慕思欢是个有主意的,自己拿她半点儿没辙。除了在心里祈祷一番,余妈妈也是没什么防范于未然的法子了。 但求老夫人在天之灵,能保佑了小姐吧。 第65章 巧遇 至了出府这天,慕思妤一早便是起了。心想着跟方氏出府一遭,令慕清德另眼相看一番。 见慕思妤还是没头没脑的,半点儿不懂她的想法,方氏着实有了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思,唯恐慕思妤坏了她的大事。 她也不顾慕思妤的请求,直接就吩咐了丫鬟陪着慕思妤安生待在府里。 被方氏禁闭在家,慕思妤着实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自己的母亲何以至此?竟帮着慕思欢争宠!若说她心有所谋,她总归是没办法当着那么多僧人的面,给慕思欢随意安上个致死的罪名吧? 到底是慕思妤不得要领,还是姜还是老的辣,方氏另有奇招? 慕思欢至主屋之时,正好撞见了慕思妤从里出来。她不晓得这头的动静,是以见了慕思妤怒气冲冲的狠瞪着她,实觉不解诧异得很。 这慕思妤当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以为自己摊上了好事没她的份不成?想来实在有些可笑。 慕思欢入屋同方氏惺惺作态了一番,便是如亲生母女一般,搀扶着方氏出了府来。 这般虚情假意的作态,方氏简直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而慕思欢却是疲于应付,有些难以适应。 方氏这般里外不是人的,心里不觉难堪吗? 两人出了府,方氏为显亲热,特地叫了慕思欢随她同坐一辆马车。 慕思欢自是不愿与她多打交道的,寻了个借口便要坐上自己的马车去。 方氏被慕思欢婉拒,也没有几多强求了来。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拉着慕思欢的手关怀了一番,将她恶心了一回。 马车一出城门,路上的行人便是稀散了来。 慕思欢和余妈妈坐在马车之内,望着四周逐渐清净的景象,立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想着万一出了个什么事,也好及时分心应付。 邢峰驾着车一路谨慎的至了靖康寺,竟是没生出半点儿的幺蛾子来。 按理说到了这人多之地,心里就可踏实许多了。可这一路上越是百般平静,余妈妈心里就越发的不安。总觉得将有事发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吊着。 方氏那样的人,到底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她此番相邀,定然不会如此简单了事。 来时无险,莫非去时有惊? 慕思欢虽猜不出方氏是何想法,却也明白方氏定是留有后招的。 她表面上一副淡然无事的样子,可这心里头总归是有些忐忑的。加之邢峰被留在了山下歇脚,她的心更是难以平静了。 若是生出点小打小闹之事,慕思欢或许能不甚在意了去。恰是这风雨前的宁静,最是让人害怕。 若然方氏的心思如慕思妤一样好懂,慕思欢也不至于心神不宁至此。偏偏方氏居心叵测,让人捉摸不定,才令人充满了对未知的担忧。 慕思欢不懂的是,这寺院内僧人众多,方氏能拿她怎么样? 尽管她心有不安,却也有一份坦然融在其中。不管方氏敢与不敢,她总归是来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她都平安的通过了,现下到了这热闹之境,怎么反倒怕了呢? 慕思欢再将方氏一多加打量,心里又是安定了一分。 方氏只不过带了两个丫鬟上山,倘若真有所图,怕也是下山之后的事吧? 几人一顿劳累,总算是随着几缕稀松的人流攀上了山顶。 上香之后,慕思欢随意抽了一签出得正门解签。她本想离开方氏出来透透气,却是同她意料之外的人打了个照面来。 “慕小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慕思欢本就没想过会在此遇上齐祁,更不用说会想到齐祁会同她打招呼一事了。他突然直接相问,险些将慕思欢问得蒙了去。 两人不过打了一两回的交道,他怎么好像一副很是熟络的样子呢? “近来尚可,有劳齐公子关心了。” 慕思欢心里纵然诧异,却也是不容自己失了礼数的。可她实在不知怎么与其交谈,只得简单做了个回应来。 “这位是?” 秦夫人哪里见过自家儿子对其他女子有这般主动问候的时候?虽说慕思欢长相不是绝佳,可她心里还是高兴非常,想要同慕思欢认识一番的。 “娘,这位是慕尚书的四千金,慕思欢。” 慕思欢一听齐祁称呼他旁边的贵妇人为娘,立是对她行了一礼来。 “齐夫人有礼了。” 慕思欢也不知这侯爷夫人有无诰命在身,只得给她冠上了夫姓。 “慕小姐客气了。” 齐夫人随意回应了慕思欢一声,语气里一股子淡漠的意味。 倒不是说慕思欢此般称呼她失了礼数,才惹得她不高兴。只是此时的她,对慕思欢的身份不甚满意罢了。 齐夫人自然知道齐祁口中的慕尚书是为何人。侯府既然愿意与幕府结亲,她自是不存在看轻慕清德一说的。 两家结亲已成定局,齐夫人自然清楚慕家人丁组成,慕思欢又是何等身份地位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庶女罢了。 长相身材皆属一般,又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自家儿子能看上她哪点? 齐夫人想为齐祁物色的正妻,可不是随便上哪都能找来的小妾,自然对慕思欢兴致缺缺了。 一见侯爷夫人脸色有变,慕思欢顿觉不解了。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人呢,现下却是冷一副脸面。倒是不知自己哪里招惹到她了? 罢了,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齐夫人和齐公子该是为观音娘娘祝寿而来吧。这寺里香火很是鼎盛,定能佑夫人得偿所愿。小女子便不多加耽搁两位了。” 慕思欢说出告辞的话,便是急匆匆的带着余妈妈闪人了。她身份虽然低微,不过这份知情识趣倒是让齐夫人添了些好印象来。 齐祁见自家母亲对慕思欢不甚满意,倒不觉有甚。 齐夫人是个明白人,齐祁自然不怕她从中阻挠了去。不过他对于慕思欢的不甚在意,却是犯了难了。 他头一次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她却总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哪个姑娘家不想嫁个如意郎君的?他齐祁是没有本事吗?大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第66章 知子莫若母 慕思欢难得到此一回,心里也是有些许期待之事的。不过她也明白,今个儿往来之人众多,是见不到那个人的。 慕思欢见解签之处等待了好些人,便是失了先前解签的兴致,悠然漫步到了后院,被一棵粗壮的花树吸引了目光。 待走近之后,她才看明白这满树似花非花的东西,不过是他人挂上去的许愿宝牒而已。 “既然来了此处,小姐不如也许个心愿吧?” 慕思欢看着那满树宝牒,顿是一笑。 “不了。余妈妈若是有心,便自己去写一个吧。” 任心中所愿几多美好,也终究是个臆想而已。与其寄托于幻想之中,倒不如自己尽力而为一番。 慕思欢不是不信天意,只不过她信得更多的,是事在人为罢了。 余妈妈难得来趟寺庙,自然不想放过祈愿的机会了。她为自己许了一愿,亦为慕思欢许下了一愿。 她将这两个宝牒都抛上了高高的枝头去,直笑得合不拢嘴来。 慕思欢虽不热心于此物,不过她见余妈妈高兴非常,也是跟着她欢喜的露出了笑来。 待方氏解了签,寺里的小和尚便是将几人带到了山腰的住所歇息。 今日乃观音寿辰,靖康寺自然比之往日热闹了许多。不过靖康寺地处偏远,京都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多是愿意去更为热闹的灵若寺的。 来此参拜的,大都是不愿与人多加拥挤了去的平民百姓。 这些人吃过斋饭便自行离去了,是以山腰间的庙宇大多是无人居住的。 那小和尚叫几人随便挑选住处,便是由方氏做主,选了两间靠近的住所来。 只要不是跟方氏同住一房,慕思欢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便是由得方氏做主了去。 此时,齐祁正兴致缺缺的陪着齐夫人给满天诸佛上香。两人至了观音像跟前,齐夫人便是停下了脚步虔诚祷告了半晌。 齐祁一番久待,不免耐心大失,无奈得很。 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他才不相信这些个虚无缥缈的神佛呢。 齐夫人来此,是特地为齐祁求姻缘来的。 齐祁已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这要是换做其他人,生下的孩子都该会叫祖母了。哪里像他,寻花问柳的事没少做,一个半斤八两的孩子却不见得有! 齐夫人早就为齐祁的婚事着急上了。现下见了齐祁如此漠不关心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些生气,亦有些不明所以。 祁儿难得肯告假陪她入寺请愿,还很是热心的将她带来了靖康寺礼佛。怎的现下他人来了,却是对正经事半点儿也不上心? 还说什么这家寺院求愿很灵,他都不诚心祷告一番,还谈什么灵不灵的! “你快好好求求菩萨,望菩萨显灵,赐个大胖小子与你,好让为娘早些抱上孙子。” 一听秦夫人这番催促的话,齐祁就不免觉得好笑。这生孩子是求神拜佛就有用的吗?他若是想要孩子,自家母亲这一双手都还不够抱娃的呢。 对于齐祁来说,有关于孩子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个问题。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能不能有孩子,而在于他想要的孩子母亲是谁。 “娘,你便放心吧。你那孙子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 齐夫人没好气的瞪了齐祁一眼,想抽他的心都有了。 “你就知道敷衍于我,你这话都说个三五七年了,也不见得成全了我的心愿来。” 一提起这事,齐夫人就有些后悔自己自作主张毁了慕府那门亲事。 好不容易她才等到祁儿自己松口,说要娶个正房。哪想到她误信了流言,亲自把这桩亲事给拆了。若不是这番耽误,那慕思妤嫁进侯府来也早该有喜了吧? “儿子这不正在努力吗?” 齐夫人一听出了齐祁这话里的味来,顿时喜上眉梢。 “你看中了哪家姑娘?” “娘想知道?不如回去再仔细说说?” 齐祁眼见齐夫人这般高兴,却是不肯再松口了。 他现下若是透露了口风,自家母亲就该直接打道回府去了。既然要说,自是要说个清楚明白的。 齐夫人见他说一半藏一半的,心里不禁暗笑:哟,这平日里万花丛中过的人,现下还知道害羞了? 齐祁若是知道齐夫人心中如此想法,怕是得好一番郁结的。亏得他在府里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其之本性却是早被齐夫人看得透了。 他去青楼名坊的事,齐夫人哪里能没听说过呢。只要他知晓分寸,不似那些个纨绔一般,齐夫人也就任得他在外面野了。 每到观音或是佛祖寿辰,齐夫人必定得在寺庙内潜心修佛三日。今次突然换了寺庙,这上山下山的,齐夫人实在有些不甚适应。 以往礼佛,只需上山一回,下山一回。现下却要山上山腰来回跑,着实让人劳累得很。 齐夫人正想向齐祁抱怨一番呢,便见齐祁于此四处张望着,不知在打量着什么。 齐夫人总觉得齐祁今日有些反常。也不知怎的,她突是想到了方才见到的慕思欢,立是问到那带路的和尚。 “小师傅,是不是有个慕家姑娘今个儿也住这里呀?” “是呢,那慕家小姐每年都要来此住上几日呢。” 一听这和尚的答话,秦夫人顿时沉下了神色,强颜欢笑道:“不知那慕家姑娘住在何处?” “听我师弟说,她们被安排在了东边的厢房。” 那和尚用手指了一指前方,又是说到。 “啰,就在前边。” 齐夫人顺着那手指的方向一望,心里立是有了主意。 齐夫人一番挑选,偏生没如了齐祁的愿,选了个与慕思欢相背的住处来。 这番心机落在齐祁眼里,自是明白了她这个当娘的知晓了儿子的心思了。 这外头人多口杂的,齐祁也不想多加解释了去。他讨好的笑了一笑,便将齐夫人扶至了西边的厢房来。 齐夫人见他此般知情识趣,倒也没有即刻发作了来。待她打发去了左右的丫鬟,这才拉着齐祁坐下问话了来。 第67章 放火 “你老实告诉为娘,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慕家四小姐?” 齐祁也不应话,只是慢条斯理的拿起了茶壶,准备为齐夫人添上一杯茶来。 结果他一番动作,那沉重的茶壶里却是连一杯热水也是没有。 他只得作罢,当没听到齐夫人的问话似的,反是转了话题笑问到齐夫人。 “怎么,娘不喜欢她?” 怎么说呢?那姑娘瞧着安分,倒是不怎么讨人厌的。若是能娶来做个妾,也没什么要不得的。 可自己的儿子她哪里能不晓得?若真是对那姑娘上了心,又哪里肯随便与个名分给人的? “你向来比你妹妹还要贴心,深明为娘的心意。为娘现下是何想法,你不会不懂吧?” 那慕家四姑娘的身份,说来实在上不得台面。祁儿乃是堂堂侯府世子,若真娶了这么个庶女做当家主母,说出去定是得遭人笑话的。 祁儿向来是个明白人,怎如今在这件事上此般糊涂呢? 齐祁当然是明白齐夫人的意思的。若慕思欢真如她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浅显,也不值得他多花几番心思了。 “娘,你有所不知。” 一听齐祁这想要劝说的话头,齐夫人顿时怒目一瞪,拿出了些许凌厉的气势来。 “你这小子,尽晓得给我唱反调了是吧?” 被齐夫人这一打断,齐祁顿是笑了。 这当真是亲娘的架势呢!话不过两三句,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娘,儿子做事,哪有什么不清醒的时候?” 话虽如此,可这情之一事哪有什么清醒一说的?古往今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大有人在,保不齐自己的儿子就是那其中一人呢。 想那宁洪大将军战场上几多英勇,叫人闻风丧胆之。可他回到家里,不也是由得慕琇英说一不二吗? 说实话,哪个女子不想嫁这般痴情好男儿的?齐夫人虽然也有羡慕,不过这姻缘一事,还是应得讲究个门当户对的。 “总之,为娘不同意。” 说到这,齐夫人立是有了些紧张的看着齐祁。 想来他之个性,要么就于此妥协,要么就我行我素了吧? 他真要一根筋直到底跟她使蛮,她也是拿他全无办法的。 “娘先听我一言,再下结论可好?” 齐祁以往行事,大抵只有两个方向。若不是不管不问的态度,便是说一不二的处事了。 他难得有想以理服人的时候,一番问话顿时令得齐夫人一愣。 祁儿当真是对那姑娘上心了呢,竟晓得跟人讲起道理了。 齐祁心意虽定,却也不想因得此件小事惹得齐夫人不悦了去。若是能说通齐夫人,他自然也是愿得多费一番功夫的。 齐祁都退了一步了,齐夫人也不好太过武断了去。只得定下心来,听他一言…… 天色渐晚,慕思欢这厢刚用过寺里的小师傅端来的斋菜,便觉昏昏欲睡得很。 她心想着去榻上歇息一会儿,结果刚起身走了两步,就晕倒在地了来。 慕思欢这一倒下,余妈妈先是一惊,想要扶起她来。不曾想自己快走了两步,也是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瘫软的昏倒在了地上。 心中最后所想,只得一句糟了。 因得寺庙里只备了一份斋菜,慕思欢和余妈妈便没顾忌着主仆之别,一同用了晚膳。 本以为这寺里准备的斋菜是可以放心吃的。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不慎,两人就双双昏迷了去。 两人昏迷之时,夜色正是浓时。屋外两个黑衣人借着浓浓夜色,飞檐走壁的入了慕思欢的小院来。 屋外来人先是捅破了窗户纸,借着月色看了看里面的情况,这才蹑手蹑脚的摸进了房间里来。 两人入屋后,胆子便是放得大了。 一个黑衣人先是闭了房门,拿出火折点燃了油灯。再是从怀里取了一瓶白色小瓶来,在屋里四处撒着那瓶里的黑色粉末。 另一人径直走向了慕思欢,摸索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尖刀来。 他拿着刀正要往慕思欢的心口扎去,先前那个黑衣人见他不对劲,立是眼疾手快的拦下了他。 “你干什么!” 那黑衣男子被捏住了手腕,立是干笑了两下,拿开了另一黑衣人的手。 “我这不是怕她们跑了,先做了她们以防万一嘛。” 听了他的解释,另一人顿是有了些狐疑的夺过了他手里的刀子。 “上头吩咐的是不着痕迹,你这一刀下去,叫人查出来了怎么办?你去将粉末撒好便是,我自有办法叫她们逃脱不得。” 那人被这么一阻拦,心里虽有不甘,却还是不敢违背了命令去。只得闷声接过白瓶,忿忿的放了慕思欢一马。 另一人想了一下,便是将余妈妈拖到了慕思欢的身边来。后又点了两人的穴道,叫两人动弹不得去。 这么一番拖移响动,余妈妈和慕思欢还是没有清醒了来,概不晓得现下发生了何事。 待那黑衣人将粉末撒好,两个黑衣人一个交接点头,便是取了桌上的油灯,回至了房门口来。 一人开了房门,另一人便是拿着油灯将眼前的圆桌点燃了去。桌上火势一起,他立是将手里的油灯往那纱窗处扔了过去。 那油灯点着了那一层轻纱,倒下之时也将下方桌案点着了去。那处一着了火,火势瞬时向四周蔓延了去。 两个黑衣人忙是关上房门,急急退开了来。 这屋子着火本是没有这么快的,不过方才撒下的那黑色粉末,便是做这引火之用的。只稍一会儿,整个屋子便是起了熊熊大火来。 放火之事已了,按理说这两个纵火之徒就该赶紧离去了。 可先前那个想要杀死慕思欢的黑衣人,却是心有不甘的瞥了一眼那起了大火的屋子。他回头再看了看已经没入了黑暗中的另一黑衣人,很是无奈的随之离开了去。 罢了,这飞来的横财,他怕是到不了手咯…… 方氏在院外看着这灿烂非常的火烧云,心里当真好生得意。 慕思欢呀慕思欢,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能不能浴火重生了去! 黑夜里骤起的熊熊大火,肆无忌惮的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静谧的星空…… 第68章 大火 慕思欢和余妈妈是在一阵汗流浃背中苏醒过来的。 这方才还坐着用膳的人呢,醒来就见这么一副人间炼狱之相,实在令得两人惊恐得很。 更为恐怖的是,两人像是遇着了鬼压体一般,身子半点也动弹不得。 任慕思欢平日里看起来几多成熟,可论其年岁,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遇到这种险恶情况,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能带着哭腔着急的大喊着。 “余妈妈!余妈妈!” 好在两人没被点了哑穴,心里的恐惧还可以借着叫喊抒发一些来。 “小姐,我在,我在。” 余妈妈也是慌了神,颤抖着声线,没了尊卑之礼的意识。 听到余妈妈的回应,慕思欢稍稍有了些寄托。更多的,却是源源不断的悲切。 这不是梦,不是梦!她是真的要被烧死了! 那滚烫的热度,炙烤着慕思欢的每一寸肌肤。胸腔里像是生出了火苗似的,火辣辣的叫人口干舌燥得很。 浓浓的黑烟涌进了她的眼耳口鼻里,呛得她眼睛发辣,喉咙生疼。 慕思欢只觉得那张牙舞爪的大火快将自己吞没融化了去。她竭力的在这火场里寻求着一丝生机,却没有一点儿办法制止生命的干涸流逝。 她无力的瞪着屋子里跳跃的火焰,一想到那被大火活活烧死的痛楚,就觉绝望害怕得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落得如斯场景?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活该有此番报应? 慕思欢悲伤之余,立是情难自控的哭了起来。 余妈妈也是没有想到,今个儿才许了个安度晚年的心愿,老天爷便不肯成全了她,要她相陪了老夫人去。 自己活了五十多年,好歹也算是历尽了人生滋味。可怜了小姐,正是花季之龄,却要于此不清不楚的丧命了去。 余妈妈突遇此番险情,心里自然也是绝望的。可她却是强忍着咳嗽,安慰到慕思欢。 “小姐莫怕,我听到外边有好些人的声音,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这屋子里的火势这般猛烈,自是惊醒了许多人的。 外面嘈杂非常,正是众人奔忙于救火一事。 遗憾的是慕思欢和余妈妈歹命,寺里存放着的食用水,用来灭火是远远不够的。唯一能灭火的水源,远在山脚下的水井之中。 这些和尚分头行事了来,一些去了山下挑水,一些去厨房打了水缸里的水前来。 余妈妈同老夫人来此修行了二十多个年头,自然知道这寺庙用水只靠山下的那一口水井。 若是她们好命,遇上水缸里备足了水,或许能将她们救得回来。若是她们命不好,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余妈妈知道,慕思欢自然也是知道的。 慕思欢一听到外面的和尚叫喊着去山下打水,便已然心如死灰矣。等到他们打水上得山来,便是灭了火,只怕两人也已丢了性命了。 念及此,慕思欢反倒是止住了哭,冷静了些许。 她落得如此地步,怪得了谁呢?都都怪她不识好歹,拒绝了哥哥的好意,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罢了。 她傻傻的着了方氏的道,还累及了余妈妈陪她一同丧命。日后黄泉相见,叫她如何面对余妈妈? 屋里四处炸开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来,像是敲响着的丧钟一般,在为两人倒数着最后的时辰。 一下又一下的,刺激着余妈妈和慕思欢颤抖着的心脏。 这屋子是用的青石为地,而两人周遭没什么可燃之物,是以暂时还没有引火烧身了来。 不过余妈妈离那烧起的圆桌最近,一番高温炙烤,面上的皮肉已是承受不住,泛红破裂了去。 余妈妈咬牙切齿的忍着肌肤上火辣的疼痛,不住的从牙缝里发出了沉重的哼声来。 慕思欢在一旁听到余妈妈的忍痛之声,虽是侧着身子看不见余妈妈,却也明白余妈妈定是遇着了什么难挨之事。 兴许是大火烧到了余妈妈的身上吧?再过一会儿,那火焰就该蹿至自己身上了吧。 慕思欢担心惊恐之余,也是万分觉得抱歉得很。 是她非要一头扎进这圈套里来的,就算她的死算得上个死有余辜。可余妈妈呢?余妈妈何其无辜。 方氏当真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呀! “余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慕思欢心中有愧,满腔悲哀哽在心头,不住的对余妈妈说着抱歉之话。 “我……” 余妈妈本想说句没事来宽慰慕思欢的。只不过她的话还未及说出口,便是被疼痛淹没了神经去。 余妈妈的身体明明感觉得到热和疼,却偏生移不开身去。钻心的疼痛刺激得她目眦欲裂,身上的肌肉已是爆起了来。 她百般挣扎呼痛,还是半点儿都移动不得。她心力憔瘁之后,已然只剩下满腔的绝望。 稍稍片刻,余妈妈的脸上便是露出了血红色的皮肉来。衣袖也是逐渐被高温熏焦了去,从一个微小的黑洞蔓延成了一个大大的黑洞。 余妈妈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透出了魔鬼一般狰狞恶心的面孔。 她被烫伤的伤口不断流着血水和脓水,血腥味掺杂在浓浓黑烟里,肆意的侵袭着两人的鼻腔。 面上那层皮被烫得没了,那热浪便是直直的烘烤着了内里的血肉来。 余妈妈的伤口竟是逐渐停止了流血,裸露在外的血肉也缓慢的由红转黑了去。 她的旧伤未能得到救治,却还有新伤在旧伤口处不断的扩散着。 余妈妈终是再也忍受不住这钻心火辣的疼痛,一阵惨叫之后,精疲力竭的昏死了过去。 余妈妈这头一没了声响,慕思欢心底最后的防线顿是全然崩塌了去。 “余妈妈!余妈妈!” 是慕思欢如何狂呼,余妈妈也是半点儿回应也无。她心中悲切非常,又是落下了滚滚热泪来。 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要不是她太过高估自己,余妈妈怎会落得这副惨景? 方氏!方氏!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了你! 慕思欢狰狞的面孔上,只流露出了满目的凶光来,淹没在了熊熊火光之中…… 第69章 烧伤 齐祁听到打锣走水之声,便是出院来看了看情况。 他远远一望,见是慕思欢居住的方向,立是心神不宁的赶了过来。 走近一看,起火的果然是慕思欢的屋子。 齐祁心里着急,随手就抓了个提水前来灭火的和尚相问。 那和尚被他一手带至胸前,桶里的水立是摇摇晃晃洒了一些去。 现下正是救人的关键时刻,这位施主怎能此般无理倾洒了救命之源去? 就算是佛门之人戒怒戒躁,那和尚也不免有了些脾气,没好气的问到齐祁。 “敢问施主有何指教?” “那屋子里住的可是慕家小姐?她逃出火场了没有?” 那和尚见到齐祁如此紧张里头的情况,念及他是心里着急才耽误了自己救人的大事,神色便是缓了一缓。 不过一想到慕思欢还被困于火场之中,他神色之间又是带了些尴尬。 “女施主应该还在火场之中,施主若然有心,就莫要耽搁我救人了。” 齐祁一听慕思欢被困火场,顿时心神大乱了去。他神念一转,立是有了主意。 他也顾不及多说什么,夺过这位和尚手里的那桶水,便是尽数浇在了自己身上。 若不是顾着一身修行,那和尚都想开口骂人了。 不及那和尚多做反应,齐祁已是将木桶掷出,砸开了房门去。 正待四周之人惊讶之余,齐祁又是夺过了其他和尚的水桶,将那水向门口泼去。 那水泼在门上,火焰稍稍熄灭了些许,却又立即蹿起了火来。 齐祁心感怪异,此刻却也顾及不了许多,立是脚下一使劲,陡然蹿了进去。 他一番动作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寺里的人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了,只得在心中道一句菩萨保佑了。 慕思欢听见一个重物破门之声,心里立是燃起了希望之火。 “救命呀,救命呀,快救救余妈妈。” 齐祁一进门,便听见了慕思欢的大喊大叫。他心里有些诧异,亦有了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见两人动弹不得,便明白过来两人被点了穴道了。他一脚踢开余妈妈身旁的火凳,立是解开两人的穴道。 慕思欢万万没想到齐祁会于此时出现了来。虽说他现下乱七八糟的模样,慕思欢却觉得他乃天神下凡而来。 齐祁本意自然是救慕思欢的,如今见到慕思欢,却是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我一次只能带出一人,你们谁先走。” “别说了,快带余妈妈走。” 慕思欢想也没想,便要齐祁带走余妈妈。 齐祁见她如此果决,心里虽然了然,却也是微微怔了一怔。 他如慕思欢所愿,解下湿透的外衣,将余妈妈包裹了起来。 见慕思欢不顾自身安危,反倒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余妈妈。齐祁心里又是蹿起了一丝莫名的感觉来。 他撕下外衣一角,让慕思欢掩住口鼻,便是屏气凝神,将余妈妈带了出来。 山脚下的邢峰见山上如此情况,因得心里担心,也是赶到了院子里来。 此时他刚刚落院,便见齐祁从屋子里抱出了余妈妈来,心里顿觉讶异得很。 难道慕思欢没在屋子里? 正在他猜测之余,齐祁又是蹿进了火场里去。 难道这人将慕思欢留在了屋子里?这主子的命难道还不如一个奴婢重要? 邢峰此般猜想着,顿是有些不解齐祁的所作所为了。 齐祁再入火场,二话不说,外衣一罩在慕思欢的身上,搂过她便要离开。 兴许慕思欢真是个命歹之人,两人刚要出得屋去,屋前房梁便是塌了一根下来。 基于自然反应,齐祁立是用手逼出内力将之顶了回去。他脚上再一使力,两人立是蹿出了屋子。 他手臂一番挥动,衣袖上蔓延的星星之火立是消散了去。 若是平常,这样的柱头砸在齐祁身上,他的脸色定然是半点儿不改的。可现下他遭那滚烫的柱头一击,手臂上的皮肉立是烤熟了去。 现下手臂上那灼热非常的疼痛感,刺激得他倒是宁愿挨上一刀的。 偏偏他此番痛苦,慕思欢却是半点儿也没在意了他。一出得门来,便是急急至了昏迷中的余妈妈身边。 此时的余妈妈,头发已然燃尽,只有半张脸还看得清楚她当初的模样了。剩下的半张脸,已然是个血肉模糊的样子了。 余妈妈的手臂虽也有伤,却幸得只是高温灼伤了皮肤,没有火苗得以引燃衣物,也就没有脸上的伤重。 就算如此,她手上的伤也不见得情况有多好。她的皮肉都泛红裂开了来,渗着血液,叫人触目惊心得很。 慕思欢颤抖着探了探她的鼻息,那温热浅浅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上,立是让她有了些心安。 可她见了余妈妈此般凄惨的模样,也是全然没了主意,顿时阵脚大乱了去。 “有没有大夫,有没有大夫?” 慕思欢深感无力害怕,担心余妈妈就此离开了去。她见四周之人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更是哭得凄切了。 见她哭得哀切,齐祁眼里也是有了些不忍的神态流露而出。 这般偏僻的地方,哪里能找到大夫?即便去京城找人,那也是明日的事了。这老奴撑不撑得到那么久,当真得看她的造化了。 邢峰见慕思欢为个奴婢哭得此番伤心,不解之余,亦有了些别样的情感夹杂其中。 “小姐伤心也是无用,不如先帮余妈妈处理伤口吧?” 邢峰本是无意参合此事的。只要慕思欢没事,其他人的死活他一概是不想搭理的。 也不知怎的,如今见慕思欢哭得伤心,他便像是发了神经似的,替慕思欢出了主意来。 邢峰自然不是医师,只不过军旅之行,难免遇上伤势深重需要自己治疗的。自己处理得多了,好歹也有些门道。 不管能不能医,总归也得挣扎一番不是?如今全无办法之迹,他也就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只不过他刀伤毒伤见得多了,这烧伤他却是从没见过的,只听其他人说过一些法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待怎么处理?” “实不相瞒,属下对医道一窍不通,只能尽力而为之,希望能帮余妈妈一把。” 慕思欢现下已然六神无主了,见邢峰愿意帮忙,一腔希望也只能放在了邢峰身上。 “好,我听你的,要怎么做?” 第70章 治疗 邢峰随便叫了个和尚,为她们另寻一个安置之处。而后小心翼翼的抱起了余妈妈,随那和尚至了另一个干净整洁的屋来。 齐祁突见邢峰,心里自然又惊又疑。不管慕思欢有没有叫他跟上,他也很是自觉的跟了上来。 邢峰一派主人作风,一到屋子,立是严声命令到那和尚去打了凉水来。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和尚也没嫌邢峰的脾气多有不好,立是应了声“唉”就跑了出去。 慕思欢虽不知道邢峰要水有什么用,不过她现下无事可做,也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心,便是跟着那和尚跑了出去。 两人出去之时,那些去山下打水灭火的和尚也是归来了。那和尚一番简明解释,便是叫这些个师兄弟匀了两桶水来。 两人提回水来,邢峰却是有些犯难了。 余妈妈这手上的伤口还好,可这脸上的伤口却是叫人难办得很。 邢峰没了办法,只好将水参入了盆里。再是拿出刀将凳子砍了一截,用作垫盆。 他将这两样东西端至了床头,便将余妈妈的半边身子移出床边,把她的头埋入了水里去。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最为严重的伤口浸泡在凉水之中了。 “你做什么!” 慕思欢见他此番莽行,顿是心惊肉跳了一番。 邢峰毫不在意的慕思欢的吃惊,很是淡定的回应着慕思欢。 “去热。” 他说话间,又是将余妈妈的头抬了起来呼吸。不稍多时,又是将余妈妈的头埋入了水里去。 “你这样余妈妈会死的。” 慕思欢惊呼出声,立是上前阻拦到邢峰。 邢峰冷静的看了慕思欢一眼,冷言冷语的问到她。 “小姐可想好了?现下没有大夫,余妈妈这情况不像是能撑到明日天明的。我若停手,余妈妈一线生机也无。横竖都是一死,小姐怕什么?” “可……” 这本该是她一意孤行的罪报的,现下却是叫余妈妈替她受了。如今得遇贵人将余妈妈救出,却是全无法子给余妈妈治伤,她当真是无能得很! “没什么可是的,倘若小姐真的有心救余妈妈,倒不如定下心来,帮忙将余妈妈的手臂浸水去热。” 说话间,邢峰又是扶着余妈妈的头在水里走了一个来回。 慕思欢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一旁观看的齐祁却是觉得此番有些道理的。 “他说得不错,现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能有个活命的法子,总归是得试上一试的。” 听到齐祁这么说,慕思欢心里也是下定了决心来。 余妈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顺利度过此劫的。 慕思欢将水桶抱至床上,便是将余妈妈的手放入了冷水之中。 邢峰见慕思欢肯听他一言,定下决心来,心里倒是对她有了一丝欣赏。 “我见施主手上也有烧伤,可否要我打桶水来,这般去去热?” 慕思欢听那和尚这般出言相问齐祁,这才发现了齐祁手腕上的伤来。 他虽然点了周边穴位,没有令得血液四流了去。其伤势却与余妈妈的一般无二,看起来很是严重。 慕思欢一想到齐祁为救两人而负伤,自己却全然没在意了救命恩人的伤势。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方才多亏齐公子舍命相救了。此番恩情,我一定铭记于心。” 得慕思欢一番感激,齐祁方才被忽视的那股子怨气立散了去,手上的伤口好似也不那么疼了。 如此恩情,应是可以博得她几分好感的吧。 齐祁还未应话,慕思欢又是出声关心到他。 “齐公子伤势严重,若是不怕这浸水的法子无效,我这便去打来清水,为齐公子清洗后包扎可好?” 齐祁正想应好,那和尚却是不合时宜的坏事了来。 “慕小姐只管照顾好那位伤重的女施主吧。这等小事,由我来做就行了。” “那就有劳师傅了。” 慕思欢此时一颗心都牵挂在余妈妈身上,齐祁也不好让她分心照顾了自己来。 他心里虽很是不情愿那和尚揽下这活儿,却也没有出言将之拒绝了去。 毕竟他手上的皮肉,可是货真价实的给烫得没了。他再不处理伤口,吃苦头的只能是他自己。 慕思欢见齐祁的样子似是没有大碍,心里稍稍定了一定,目光又是落回了余妈妈的身上。 余妈妈多次被冷水激脸,还是不见得清醒过来。慕思欢见那一盆清水被染红了去,鼻头一酸,眼里又是涌了些眼泪出来。 若不是她应下礼佛一事,余妈妈何至落得此般惨景? 余妈妈,你便是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求求你快些醒来吧。 正当慕思欢哀伤之际,屋子里突是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来…… 此时山上的大火未歇,山下不远处的小宅邸里也是灯火通明得很。 这间宅邸虽小,其布局却是玲珑有致,简洁大方得很。 宅邸四处都种植着鲜花绿草,给人一种温馨舒适之感。 大厅门外放了一把雕花木椅,上坐一翩翩公子,满是忧心之色望着靖康寺方向。 不知是月色皎洁,还是他本就肤貌绝佳。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净白如雪、红唇如血,好生的勾人心魄。 若是不看他的衣着打扮,怕是得称他一句好一个清秀小美人的。 他就这么静静的望着起火之处,半点儿也不发声了去。一旁伺候的侍卫怕他着凉,便是给他拿了一床薄毯过来盖上。 侍卫们心里虽怕他此番伤了身子,却也是不敢于此时惊动了他去。只得于心里期望着那被指去大夫,赶紧抱个平安的准信个回我来。 他初见靖康寺起了大火,神情倒是不如现下这般紧张的。 若不是方丈听说余妈妈伤势严重,不识好歹一番唤了个僧人前来借用他的医师。他怕还是平平静静,心里安稳得很的。 他一听说慕家小姐也被卷进了大火之中,心里便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了。 他再三询问了那个来借医师的和尚,那和尚只说是慕小姐的丫鬟伤势严重,并不知慕小姐有无伤势。 他心里着急,忙是叫了医师随那和尚前去救人。之后他便是发了愣,静静的坐在这外头饱尝冷风了…… 第71章 针锋相对 慕思欢一见这不速之客,心中恼恨皆是涌了上来。她恶狠狠的瞪着来人,直想将她拆骨剥皮,生吃入腹去。 除了方氏,再无其他人能引发出慕思欢这般浓烈的戾气了。 方氏见慕思欢这般毫不掩饰的吃人神情,心里顿时紧了一紧。不过她心里晓得,就算慕思欢活了下来,也是拿她全无办法的。 她瞬间转回了笑意,迎着慕思欢的那双凶目,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方氏好歹是慕思欢明面上的母亲,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未免外界诟话,自是得前来慰问一番的。 她脸上带笑,心里却是抱怨着慕思欢命硬如石,这般遮天大火也没将她损伤了分毫去。 相较于方氏的表面和善,慕思欢却是没有这般好的脾气了。 方氏干下这般伤天害理之事,竟然还有胆前来? 慕思欢一见到余妈妈血肉模糊的样子,立是升腾起了一波怒气,淹没了自己脑海的理智。 “欢儿方才被困火场,可有吓着了去?我正在屋里熟睡呢,便听一小和尚拍着院门说你院里起了大火。我起身过来探视情况,齐公子便是将你救出来了。现下见你无事,为娘也就放心了。不然你叫我一人回去,可怎么跟你爹交代哟。” 方氏说完,还假惺惺的以袖拭了拭了眼角,让人以为她是在担心流泪。 她虚情假意的说了好一番话,句句都假情假意的透露着对慕思欢的关怀。若是以前,慕思欢兴许还会吃她这套,同她虚与委蛇一番。 可现下的慕思欢心里不忿得很,再也忍受不了她的这些口舌了。 一看到方氏险恶的嘴脸,慕思欢满腔的怒气顿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奔涌而出了来。 “我没死,母亲不是应该很失望吗?” 方氏并未料及慕思欢会在人前说下此番话来,她震惊得愣了一愣,倒是没有适时的做出反应来。 齐祁与邢峰虽不知慕思欢为何会此般失态。不过两人与那方氏没有干系,自然是乐得看戏的。 慕思欢说完冷笑了一下,又是瞪着方氏道:“不过我觉得母亲应该庆幸的。” “毕竟今日我死了,明日慕思妤的丑事也将公之于众了。她无脸见人,母亲怕也是脸面无光的。母亲当真以为我是哑巴吗?被人活活逼死,也要咬死了秘密过那奈何桥?” 方氏实在欺人太甚!她以为她可以只手遮天?她满心算计于人,可曾想过有落下把柄于人的时候? 自己不是那纯良的圣人,容不得她方氏指手画脚的,喊打喊杀了去。 “欢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吓得糊涂了吧?怎的满口说着胡话呢?” 疯了,疯了!这慕思欢当真是疯了! 她当真以为凭她的三言两语,世人就会轻信吗?她当真是穷途末路被逼作了疯狗,逮着谁咬谁呢! “母亲莫要再探寻我的底线了。今日之事,我已决意不再妥协。余妈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不会叫那有罪之人逍遥法外了去!” 慕思欢想想又觉心冷,嘲讽的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方氏,还是在笑自己。 “呵,我倒是忘了,母亲根本没将此事当回事儿呢。母亲的为人实在让人好生佩服,大义当前,连亲生女儿都可不顾。不过我也没了法子了,怎么的也得拉个赔命的不是?” 慕思欢此刻满心怨念,又哪里会顾忌方氏的脸面。自是有什么说什么,要道尽自己的一腔怨念来。 她步步紧逼于方氏,直叫方氏颜面扫地了去。 方氏便是再能忍的性子,也是由不得慕思欢再在外人面前多言了去。她声色一厉,便是横眉怒眼的训斥到慕思欢。 “你满嘴胡言,好生可恶!你如此大逆不道的顶撞母亲,污蔑嫡姐。你到底是什么用心!今个儿我不严惩你一番,你怕是狂妄得连你姓什么都是不知道了!” 正所谓强压之下,必有勇者。慕思欢一经生死,反倒是大无畏了去。 她如今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盯着方氏,一字一句都傲然冷硬得很。 “方氏,你不要真以为我叫你一声母亲,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随意侮辱了我去。你若想惩罚于我,待日后回府,你大可以闹至父亲跟前评理,看看谁最为理亏。现下你想收拾我?对不住了,本小姐概不奉陪!” 齐祁难得见到女子这般凶恶的模样,心中只觉好生精彩。若不是此刻正是剑拔弩张之时,齐祁就该很是赞赏的拿出双手为之鼓掌了。 慕思欢一番顶撞之话,险些要将方氏气得喷出一口老血了。 方氏恼羞成怒,再不想同慕思欢说道了去。她牙关一咬,额上青筋骤起。她再顾不得一身形象,急走了两步,想要收拾慕思欢去。 齐祁见情况不对,立是移步挡在了慕思欢跟前。方氏自是认识齐祁的,见齐祁相拦,她只得不甘心的将扬起的右手收了回去。 “慕夫人何必这么冲动?慕小姐刚刚死里逃生,神智自然还不大清醒。你让她冷静一会儿,说不定明日就清醒了。何必因得一时之气,坏了母女情份。” 慕思欢有齐祁站出来为她说话,方氏自然不敢仗着主母身份再作威作福了去。 她讪讪一笑,很是尴尬的回应着齐祁。 “齐世子说得对,欢儿平日里向来乖巧可人,概不会行这大逆不道的事的。想必是今个儿这险情可怕,将她吓破了胆去,胡言乱语。我也不同她多做计较了,既然她不想见我,我便是先回了。还有劳齐世子费心,帮着我照看于她了。” 慕思欢半点也不想搭理了方氏去,便由得她自说自话了一番。 方氏此番妥协,也是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慕思欢说得这般信誓旦旦的,也是叫她怕了。再加上齐祁在此看着,她便是再不顺心也得作罢。 她越想越慌,立是匆匆离开了去,欲要定下心来盘算一番。 第72章 大夫 方氏刚走,便听余妈妈在水里一声咳嗽,探起了头来。 她鼻子里进了水,尚还有些呼吸不能。她两眼微睁,不甚清醒的看着房里的人和物,恍如隔世一般。 余妈妈连连咳嗽,抽动得脸上的肌肉疼痛不已。她脸上的血肉一番抖动,又是流出了涓涓鲜血来。 慕思欢半点不嫌脏的取了腰间的手帕来,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面上的鼻涕和伤口周边的血液。 “小……咳咳……” 余妈妈刚想要开口说话,便是牵扯到了面上的伤口,疼得不甚清醒了去。再加上她止不住的咳,也是没法同慕思欢多说了话去。 她脑子里剩下的余念,只有满满的疼痛之觉。 “余妈妈,你醒来就好了。你说不出话便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 慕思欢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一边鼓励着余妈妈,一边心疼的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邢峰见慕思欢如此,立是对慕思欢有了些改观。 一开始慕琇英让邢峰来给慕思欢做个马夫,邢峰便是隐忍着一腔怨念了。 想他也是个领兵征战于沙场之人,何以落得个为人奴隶的下场? 他心中虽然诸多不满,却也不可违背了将军命令去。平日里慕思欢对他不加干涉,他便也对慕思欢少了一些怨念。 如今识得了慕思欢的为人,他倒是将慕思欢高看了几分。实觉其颇有几分男子气概,乃是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 方才她落下方氏颜面的一番话,更是叫邢峰心里叫好得很。 慕思欢这般女子,不似一般女子的娇柔扭捏。其强硬之态,反倒是叫人心疼了来。 余妈妈听到慕思欢这么说,她咳出了胸腔里的污水后,便是没再勉强自己说话了来。 她将慕思欢周身一打量,见她完整无缺的立在自己的眼前,心里顿时安心了许多。 余妈妈早已疼得没了气力,却也不想叫慕思欢费心了去。她勉力对着慕思欢笑了一笑,示意着自己很好。 慕思欢见余妈妈此般伤势严重还顾及着自己,眼里的泪水顿是包含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将余妈妈害成这个样子,怎配得其关心! 余妈妈端正了坐姿,用那只好手替慕思欢拭去了眼泪,又是对其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来。 余妈妈此时的面容虽然可怖,此番温情却是叫人亲近得很。慕思欢一手抚着她的手,也是随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温情不过片刻,这一团融洽的气氛便是被来人打断了去。 “女施主醒了!阿弥陀佛,当真是菩萨保佑也。” 那回来的和尚又惊又喜,立是一只手立于胸前,感谢起了菩萨来。 同那小和尚一起入内的还有一位老者和一个侍卫,齐祁不明其之来意,立是出声相问了来。 “这位是?” “对了,这位是山下请来的文大夫。我出去打水之时,正好见师兄请了他来。师兄让我将他们带来,自个儿向方丈复命去了。” 那侍卫听得小和尚一番介绍,便是自顾自的将身上所背药箱放至了桌上。 慕思欢听到这位老者是大夫,神色顿是一喜,高兴得无法言表了。 那文大夫虽是那侍卫背上山的,却也不敢安逸得忘了自己的首要目的。 他走近床边,便是首发了一问来。 “慕小姐无碍吧?” 慕思欢有些疑惑他为何先关心于自己,稍稍愣了一会儿,立是出声回到。 “我没事,只是余妈妈伤重得很,还请文大夫多多费心了。” 文大夫听到慕思欢此番回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向那侍卫示意了一眼,那侍卫便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去。 他们这番动作,显然是不怎么对劲的。 这寺里的人似是知道他们底细的,想来他们的身份该是不假的。不过他们的意图,就让人不甚清楚了。 这方圆十里好不容易能找到个大夫来,此般救命关头,齐祁也不好阻拦了他去。只得分出了心来,关注着那个文大夫。 那文大夫先是将余妈妈观察了一番,见余妈妈还是血流不止,便是从药箱里拿了套细小银针出来。 慕思欢扶了余妈妈正面躺下,便是让出了位置来给大夫行个方便。 此刻的余妈妈失血过多,就连唇上都是没了血色。因得被冷水浸泡了一段时间,浑身也是冷得颤抖不止,叫人担心得很。 那大夫在伤口四周扎下了一圈银针,不过一会儿,余妈妈的伤口便是神奇的不怎么流血了。 “去换盆干净的水来。” 那小和尚看出了神,半点不记得自己原先要办的事了。 直到众人都看着他手里的这桶水,他才醒悟了过来,自己是要为齐祁处理伤口的。 慕思欢将盆里的水端出去倒了,便是向小和尚分了半桶水来。 文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了干净的纱巾,将纱巾浸泡清水后便是为余妈妈清洗伤口了来。 他取下银针,余妈妈的伤口还是有些血液冒出,却不似先前那般严重吓人了。 文大夫将纱巾拧干,慢条斯理的用纱巾轻拭着余妈妈的伤口。 见他如此,那小和尚有样学样,向文大夫借了张纱巾,便是用桶里的清水为齐祁清洗伤口了来。 文大夫将余妈妈的伤口拭干,便是拿了治疗烧伤的药来,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了她的伤口之上。 这药只是文大夫备的寻常伤药而已,治普通烧伤还可,治余妈妈这般严重的伤势却是不行的。只不过文大夫手里只有这种药膏,也只能用它解决现下的燃眉之急了。 “她的烧伤很是严重,这药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疼痛。要想治愈,还是得另行用药的。待明日能进城了,我再替她更换药膏吧。” 若然此番是慕思欢有事,文大夫自是会想方设法拿得药膏的。不过余妈妈对他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而已。他明知余妈妈性命已然无忧,自是不愿兴师动众一番了。 尽管如此,他此番作为也足够慕思欢感恩戴德的了。 慕思欢一时找不到银两可以支付诊金,便是取下了手腕上的玉镯呈上。 “有劳文大夫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文大夫收下了它。” 文大夫哪里敢受慕思欢的大礼哟,见慕思欢向他行礼道谢还欲付他诊金。他立是慌忙退开了身子,还了一礼与她。 “小姐客气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小姐还是将东西收回,莫要叫我难为了。” 慕思欢正不理解文大夫这番话是为何意,他又是突转话题说起了余妈妈来。 “对了,她现下已然虚弱得很,还得小姐多费几分心思,莫要让她着凉受寒了,伤上添病才是。” 慕思欢听得文大夫交代,向他道了一谢后,满副心思又是回到了余妈妈身上去。 文大夫注意到了齐祁,也是好心提了一议。 “我这里的药膏已是用完,这位公子可先用冷水浸泡伤口一段时间,再将伤口处擦干用纱布包扎一番,防止伤口感染。” “多谢大夫提醒。” 第73章 猜出 那文大夫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齐祁这才发现了先前离开的那个侍卫已是回到门口等候了来。 齐祁心下立是有了些怪异,不明白这大夫究竟是受何人所托。 他有侍卫跟着倒是算不得什么的,只不过他拒收诊金这事,便很是让人奇怪了。寻常大夫见到此般贵重手镯,哪有不起心思的? 他医术了得,又随随便便的将贵重之物拒之于外了去。想来其主也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差这些东西。 慕思欢区区一个深闺庶女,哪里认识来的这些显赫人物? 她认识一个文月郡主都够让人惊讶的了,现下又是出了这么一个莫名显贵的人物跟她有关系。她到底还有几番隐秘是别人不知道的? 慕思欢现下满副心思都关心着余妈妈,怕是没有功夫来回应齐祁疑问的了。 余妈妈衣领之处全是水渍,一些水顺着她的脖颈流入,还将她内里的衣裳也打湿了。她手臂上的衣袖也是带了许多水,将她的衣裳打湿了去。 再看那床单,也是沾湿了许多。若是不换上干燥的衣物被单,余妈妈定是得着凉的。 慕思欢心下着急,只好求助于那个和尚。 那和尚正为齐祁处理伤口,余妈妈这边又是十万火急得很。他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自己应当先做什么事了。 慕思欢不如他熟悉寺里情况,便是揽下了替齐祁包扎伤口的活,请他替自己找来可换之物。 齐祁自是乐得这么一个互换的,有软玉温香在前,哪里还管那小和尚做什么去。 齐祁看着眼前细心替他包扎的慕思欢,又是有一问计上心头了来。 她方才同慕夫人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蹊跷得很。慕思妤要做出什么样的丑事,才能有这赔命一说? 莫不是与人私通吧? 齐祁再一想到之前慕思欢暗中破坏两人婚事之事,立是觉得自己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 慕思欢定然是怕慕思妤丢了慕府的脸面,才从中作梗不让慕思妤嫁来侯府的吧。 齐祁以前一直想不通这其中原因,如今慕思欢透露出了这件隐秘之事,他才将一番思路给理得顺了。 想不到那慕思妤不过十五之龄,竟是做出了这等下作之事来。 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还妄想踏进他侯府的家门?哼,她倒是不怕招惹了侯府先祖的怨气来。 齐祁看着眼前幼小的人儿,越发的不懂得她的心思了。 她这小妮子人不大点儿,其心思却是让人难解得很。她手中既然捏着慕夫人的把柄,何以会三番两次的被慕夫人欺压了去? 要是她一直隐忍不发,还可以解释为个性使然。如今她为了个奴婢就能与方氏决裂了去,齐祁实在是闹不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慕思欢本以为她一番口不择言,不了解这其中情况的人是听不出这其中猫腻的。却没想到这两个外姓男子皆是精明得很,都听出来了这里面的门道。 论起这女子丢人的丑事,数来数去也不过是那一两桩而已。慕思欢虽说得不甚明白,可明白之人,谁又能猜测不出呢? 这件丑事若真是传扬了出去,也只能怪慕思妤自个儿自讨苦吃吧。 慕思欢为齐祁包扎好了伤口,那小和尚也是将她所要之物尽数找了过来。 慕思欢先是叫几个男子退避了去,这才悉心为余妈妈换起了衣裳。 于这满是和尚的寺庙之中,那小和尚自是找不到女子衣物的。他思来想去,只得拿了套僧人行装来顶替着。 因着余妈妈手上的伤,慕思欢便是用剪子将内里紧身的衣裳剪了右袖去。 那僧袍很是宽大,余妈妈此时穿来恰好合适。既可保暖驱寒,也可避免让衣裳拂痛了伤口去。 慕思欢铺好床,便是将余妈妈扶坐回了床头,用干帕替她擦着湿润的头发。 余妈妈见慕思欢如此纡尊降贵的照顾着自己,心里不由得蹿起了一番感动来。 她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不过小姐现下安然无事,便已是佛祖最大的保佑了。 小姐这般心地善良的女子,定然是个福缘深重,长命百岁的。 “余妈妈,你若是夜里起了身,便是敲敲你面前的这个铜盆。我就睡在旁边,听见我便过来了。” 余妈妈明白的眨了眨眼,却是用那只好手拉住了慕思欢帮她盖被的手,不肯放开了去。 她试着说了说话,发现声不成语,便只得放弃了说话。 她带着希望之色直盯着慕思欢,松开手后指了指自己的左侧,示意着慕思欢跟她一起睡床。 慕思欢体会到了她的意思,立是对她一笑,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睡榻上还舒适一些,你就莫要担心我了,安心睡吧。” 余妈妈还想要拉回慕思欢,慕思欢却先是退开了去,不容拒绝的拿定了主意。 “我熄灯了,你可定要记得,有什么事就敲盆叫我。” 慕思欢也是怕睡梦之中无意间伤到余妈妈,这才不肯同余妈妈同睡一床了去。 她吹熄了灯,便是摸黑至了那窗边的坐塌歇息。 那坐塌狭窄得很,而慕思欢也只有多出来的一床被子,只能又铺又盖,整个人卷在那一床被子里。她一双腿吊在外面,实在是不怎么舒适的。 她无心睡眠,一双杏目在黑暗之中炯炯有神的发着光亮。 回想起今日种种,她仍是觉得胆战心惊得很。 她今日能逃过一劫,实在是幸运之极也。若然那木屋不是青石为地,恐怕她早就被烧死在那木屋里了。若然没有齐祁相救,也是不知她如今命运几何。 纵然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般,却还是在一个不经意间就着了方氏的道。 她不招惹人,别人就会放过了她吗?不会! 她一再退让,得到的都是什么回应?方氏每每迫害于她,可曾顾及过半分情面? 罢了,谁还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呢?你无情我无义,才算得上是天经地义吧? 慕思欢自顾自的熄灯睡了,倒是半点儿没顾及着方才从屋里退避出来,在屋外受着冷风的齐祁和邢峰两人。 见慕思欢与方氏势同水火的关系,两人自是担心方氏还会有所动作的。 齐祁见慕思欢已是忘了他的存在,立是没了献殷勤的意思。见邢峰老老实实的守在外边,他便是自顾自的回房睡了。 这邢峰行为虽然有些不羁,不过以他对慕思欢的称呼,齐祁已可判断得出他是慕思欢的下人。 虽不知他的态度为何会此般傲慢,不过他既是下人,总不可能夜闯小姐闺房的吧。 这做主子的奇怪,这做下人比之也是不差。当真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第74章 愧疚 慕思欢在榻上倒腾了半天,总算是寻了一个舒适的睡姿,休息了一段时间。 虽说慕思欢让余妈妈起夜的时候叫醒自己,不过余妈妈始终是心疼她的。自己被痛得醒了,也不想打扰了她来。 漫漫长夜,余妈妈来来回回清醒了好几回,都是自个儿忍着痛又浅浅睡去的。 好不容易盼着一缕晨光闯进屋里来,余妈妈立是不想再强迫自己入睡了。她直起身来,便是靠在床头看着慕思欢出了神去。 余妈妈见慕思欢一双脚折在空中吊着,心下感动之余,眼底亦是蹿出了点点泪花来。 小姐乃千金之躯,何必为了她这个奴婢而损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慕思欢悠悠转醒,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关心的望向了余妈妈来。 她见到余妈妈脸上那团白色的药膏,又是想起了余妈妈可怕的伤疤来。她恍神之间,立是一股子愧疚之感涌上了心头。 她当真是把余妈妈害得惨了!若是这伤疤不好,叫她何颜面对余妈妈呢? 于余妈妈来讲,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幸事了。这脸毁了便是毁了,是万万不想叫慕思欢为了她的残貌而伤神的。 她早已是个人老珠黄的模样了,哪还有什么爱美之心哟。 不管余妈妈是何想法,慕思欢已然是揽下了一身罪责,满心愧疚得很。 慕思欢见余妈妈清醒得很,立是将心里那几分困倦之意挥扫了去。 “余妈妈你待在屋里哪儿也别去,我去去就来。” 她说话间已然穿好了鞋,想出去叫寺里的和尚弄些吃食来。 她一开房门,便见邢峰立于房门之外。猝不及防之下,她的心立是被吓得狂颤了一下。 “小姐有事?” 一看到邢峰似是在外守了一夜的样子,慕思欢心里顿是有了一些歉意。 她一人之行,却是牵扯连累了好些人来。纵然发生的这些歹事不是她心之所愿,可归根结底,也是跟她有些关系的。 面对邢峰这冷硬的问话,慕思欢略微有了些尴尬。 “我正想着去寻些吃食来。” “外头阴冷得很,小姐回屋歇着吧,万事有属下代劳。” 邢峰的这番话,全然落在了一个调子上。他说完便是自顾自的离开了,半点儿不顾及慕思欢的意愿。 他这副冷然模样,比之外头的空气还要冷上几分,叫慕思欢讪讪得很。 说起这外面的空气,全然一股烟熏气味。实在好生难闻,叫人难以呼吸得紧。 邢峰便是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守了一夜吗? 慕思欢挥手扇了一扇,发现毫无作用,便是关上房门出了院门来。 她此番出来遥遥一望,便见她昨日居住的房子已然成了一堆焦黑色的废墟。 院后两棵临近的小树也是被烧焦了,只剩下了满目焦黑光洁的枝丫。 不过一夜之时,这昨日之景便与今日之貌全然不同了来。昨日火势造就了如此废墟之景,倒是不知其令了多少人劳心劳力了来? 话说这昨日火势之大,哪是这断断续续的水源能扑灭的?众人见人也救出了,便只留了些人预防火势蔓延,任得这房子烧毁了去,再做善后工作。 好在这房子与周遭树林尚有些大的距离,只有离火源最近的两棵小树烧了起来,并没有蔓延到周边去。不然这些和尚便是不眠不休的忙上一个日夜,也是拿这大火毫无办法的。 慕思欢心里唏嘘了一番,便是转身回屋去了。 这房子都被烧得没了,哪里还能留下蛛丝马迹与她?昨日那些碗筷已是烧得没了,单凭她一面之词说自己中了迷药,又有谁会理她呢? 方氏如此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其之痛脚,予她狠狠一击呢? 慕思欢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日,她已经暴露方氏最大的痛脚了。 方氏当真不在乎慕思妤的名声吗?她只有慕思妤这么一个亲女,怎么可能不顾念着慕思妤半分呢。 她一直以为慕思妤只是一时犯傻,不知所谓的与人密谋了一场私奔而已。可她昨日见了慕思欢那般信誓旦旦的模样,立是慌了心神,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慕思妤乃她亲女,她自是对她万份信任的。不过她现下着实不敢肯定,慕思妤有没有欺骗于她了。 从她发现那件事到现在,她都是听的慕思妤一人而言。现下陡然起了变故,被慕思欢这般信誓旦旦揭发了来。方氏一时也是拿不定主意,判定这其中谁真谁假了。 她再不敢加码同慕思欢开这场赌局了。万一慕思妤真犯下了那不耻之事…… 方氏半点也不敢往下想了,只觉得心慌意乱得很。她如今束手束脚的,哪里还有心思算计慕思欢呢? 她现下唯一怕的,便是一个不慎,落得满盘皆输了去。 慕思欢回房不久,邢峰便是从厨房里端了两碗清淡菜粥回来。他这手提着个菜篮子,另一只手还提了桶热水。 邢峰进屋放下东西,慕思欢立是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子烟熏之味。心里亦是越发肯定,邢峰昨个儿在外守了一夜了。 慕思欢还未及道谢,邢峰便是一番请退退了出去。 慕思欢有些无语他的清冷性子,只得嗅着那屋里的余烟摇头笑笑。 慕思欢用热水洗过脸,便是端起了吃食来喂余妈妈。 余妈妈因得脸上伤痛,连张嘴喝粥都是困难得很。她已是此般模样了,慕思欢自是不能放任了她去。 慕思欢拒绝了余妈妈自个儿用膳的心思,仔细吹冷了菜粥,才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余妈妈。 余妈妈嘴角不时撒些饭汁出来,慕思欢也是小心谨慎的擦拭,生怕碰着了余妈妈的伤口去。 此般贴心照顾,好像慕思欢是余妈妈的亲生闺女一般。 余妈妈起先还咀嚼了一两口吃食,后来那脸面实在被牵扯得生疼,饭食一喂入口,她便是直接打个囫囵往下咽了。 第75章 换药 待两人都用过了吃食,晨起的骄阳已是高高挂起了来。见天色也不早了,慕思欢心里顿是有了些着急。 那文大夫取药还未归来吗? 慕思欢心里急切,便是出门张望了来。 说来也巧,她恰一出门,就见那山路之中出现了几个身影来。文大夫就跟在那几个侍卫的身后,吃力的攀爬着阶梯。 一行人很是显眼特别,中间一人拿着辆精巧的四轮车缓缓而行着。而最前方的那个侍卫,竟还背了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上得山来。 轩哥哥! 一见此番场景,慕思欢便识得那白衣飘然的男子是谁了。 她实在没有想到,昨日那文大夫莫名的伸手相助,是因得轩哥哥的缘故。 慕思欢每每要到观音寿诞的第二日,才能见到这位轩哥哥来。无论她住的时间长短,都是能在每日见到轩哥哥来。 她轩哥哥轩哥哥的叫得惯了,倒是从没询问过他的真实名姓是什么。 本以为轩哥哥是长住于寺里,因得怕那人多嘈杂,才会莫名消失一天去。 现下看来,轩哥哥该是一直住于山下,每逢观音寿辰才会上山住得几日吧。 不管如何,慕思欢现下看到了轩哥哥,心里是既高兴又感激的。他还未至山道路口,慕思欢便是急急上去迎接了。 那轩哥哥上得山来,身后那个侍卫立是使了轻功,眨眼间便弹跳至了两人身后,恭恭敬敬的放好了四轮小车。 也不知怎的,那轩哥哥被人放下身子也不肯坐了下去,而是用力扶着那侍卫的臂膀,同眼前的慕思欢打起了招呼来。 “一年不见,欢儿怎的半点儿不长呢。” 慕思欢也不知做何想法,向前走了两步,与轩哥哥很是靠近了来。 她抬眼一望,自己刚好达到轩哥哥的下颚之处,不禁惊奇了一声。 “一年不见,轩哥哥怎的长高了这么多!” 轩哥哥这一年确是高了许多,上一年她还在他的耳坠之处,堪堪要与他打成平手。今年他却是一飞冲天,整整高过他一个头了! 他就这么支撑着站了一小会儿,额头便是流出了细细的密汗来。他身旁的侍卫已然觉察出了他的身体有些轻微颤抖,心里着急之下,却是半点儿不敢在此时吱声相劝。 “欢儿以前总说我比你大却比你高不了多少,这会儿可是服气了?” 那侍卫一听自家小爷只为与人比个高矮,心里便有些哭笑不得了来。只想着这场较量快些结束了去,爷能安安心心的坐在车上来。 慕思欢一听他这话,心里顿是一愣,大喊冤枉了去。 每次她都被轩哥哥和夏涵馨说她身子瘦弱得很,她偶有不服,自然只能拿两人的年岁说事了。 不过这话,她只在两年前对轩哥哥说过而已,却没想到被轩哥哥记到了现在来。怪不得轩哥哥见到她,都要跟她比较一番了。 还好他认识的是慕思欢,若是他认识的是夏涵馨那般身段高的,岂不是难有扬眉之日了? 慕思欢知他有感于自己身残之事,是以对外界之事很是敏感。 两人虽然不是特别要好的玩伴,却因得两人命运相近,颇有一些亲近。她不想叫他心里存有膈应,立是称赞起了他来。 “轩哥哥现下都这么高了,我哪里能超过了去?便是不服也是不行咯。” 他闻言浅浅一笑。见他开心,慕思欢心里也是挥去了一些阴霾,与他一同挂上了浅笑。 “昨日那妇人伤得有些严重,还需得换上一种伤药疗伤。公子和慕小姐不如进屋叙旧?也好让老朽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其他人不敢提出意见来,便只有文大夫挺身而出,委婉劝说一番了。 他撑到此时已是近了极限,立是同意了文大夫的话,坐到了四轮车上,要人推他进去。 见他听话坐下,众人心里顿是长吁了一口气,安下了心来。 几人依次入房后,邢峰也是跟着他们入了屋来。虽说慕思欢跟那白衣公子一副很是熟识的样子,不过邢峰心里始终觉得这白衣公子出现在此处蹊跷得很。 这公子是个什么来头?看起来家世不俗的样子,怎的藏匿于这深山之中呢?莫非是他腿脚有疾,才被家人嫌弃安置于此的? 文大夫进门便是忙起了正经之事。他从药箱里取出了药膏和纱巾来,便是动手替余妈妈更换药膏了。 “我要先将这原先的药膏擦拭了去,痛是一定的,忍忍也就过了。” 文大夫虽是给余妈妈提了个醒,他动作上却是没有使了蛮劲去。 他将那纱巾覆盖在了伤口表面,然后才轻轻取了下来,拭去了许多药膏。 而伤口处剩下的些许药膏,他便是将纱巾折了几折,拿着纱巾在伤口处轻抚而过,将余下的药膏擦拭了去。 余妈妈那内里的血肉一现,慕思欢便是耸了耸肩,心里替余妈妈叫喊起了疼来。 余妈妈的血肉之处突是生长出了一坨坨黄色的东西,叫慕思欢看得又疑又惊,微微皱起了眉头。 文大夫拿了一支小镊子,仔细轻缓的将那黄色的东西挑了出来。余妈妈没叫上疼,慕思欢却是咬牙隐忍了一番。 文大夫做完这些事后,竟是从药箱里拿了壶酒喝了起来。 他含了一口酒水,便是至了余妈妈的床前来。他吐出一口酒雾,顿是将余妈妈的伤口喷了个遍。 昨日文大夫就想用酒水替余妈妈散毒的,不过山下住宅一概不许存酒,他也只能让余妈妈先将就一番了。 如今酒水一上脸,余妈妈本就发疼的脸更是痒疼得咬人。她紧咬牙关,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文大夫这次替余妈妈上好药后,又是比昨天多费了一番功夫,替余妈妈包扎了伤口来。 “此药每逢三日一换,定要清除了原先的药膏后才能上药。老朽备了许多瓶这样的药来,日后还需得小姐多加费心了。” “多谢文大夫了。” 听到慕思欢道谢,文大夫立是将自家公子抬了出来。 “老朽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小姐若然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 “自也是得多谢轩哥哥的。” 齐祁正想趁此机会来与慕思欢混个脸熟,却不想刚至了门口,就听到了慕思欢道谢的话来。 他往里一看,关注点立是落在了那坐在四轮车上的白衣男子身上。 只是看个背影,齐祁便是不由得惊讶上了! 那文大夫背后之人,竟然是他! 第76章 结识 于他,齐祁虽是认识,却又是不甚熟悉。只知他是因得一场大病,才致使下肢瘫痪了去。 当时的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齐祁却已是弱冠之年了,自是与他没什么交集的。 听说他下肢瘫痪之后,脾气便是变得喜怒无常,常有伤人之为。十三岁时,见了个奴婢在外踢毽,立是叫人将那奴婢的双腿活活打断了去。 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可怕行径,自是被打发来了这偏僻的寺院下修身养性。 齐祁知他于此山脚居住着,却是不知他与慕思欢的关系竟是这般要好了去。 这慕思欢到底是怎么个人?那般性子狂躁的一个人,她竟也与之相处融洽了来。 齐祁本想着自己与她定能水到渠成了去。却是不想这小妮子还是个香饽饽,馋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呢。 “谁?” 齐祁见那侍卫已然发现了自己,立是光明正大的入得了门来。 他假意不认识那白衣公子一般,目光直瞪着他,特地请教了来。 “这位是?” “单名一个轩字。” 听他如此冷淡回应,齐祁也是听出了些门道来。 果然,慕思欢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哦,轩公子有礼了。小生单名一个祁字。” “祁公子有礼。” 见他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齐祁这才觉得没有认错了人去。 以齐祁的听闻,他就得这般冷然才对味呢。 慕思欢此番见了齐祁,倒是没注意着这里头气氛冷然了去,只想着齐祁手腕上的伤口了来。 “齐公子,今日文大夫带了许多伤药来,不如我重新为你上药包扎一番吧?兴许能好得快些。” 慕思欢有心照顾,齐祁自是乐得接受的。 他笑脸迎人的坐至了窗边榻上,享受着慕思欢为他轻柔上药了来。 那几人见齐祁当着主子的面受慕小姐照顾了去,立是提心吊胆了来。生怕自家主子一个不高兴,便要喊打喊杀了去。 不过轩小爷看到齐祁手上那明显的烧伤,心里倒是不怎么生气的。 这祁公子便是昨日救下欢儿的人吧?他与欢儿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欢儿呢? 他心下正是思虑之时,慕思欢骤的向她甜甜一笑了来。 “昨日我出去闲逛之时,见到那芦橘已是熟了。轩哥哥在这等着,我一会儿便去给你采来。” 两人每每于这靖康寺相聚,必定得结伴于寺庙后山,去摘那芦橘。 说起来两人的相识,也是因得这芦橘之缘。 那芦橘生得怪异,完全不按四时之气的章法,自春天开始,果子便是成熟了来。 因得这棵树的独特,建寺之人便是将它留了下来。 在轩小爷还未来之时,寺庙里贪吃的小和尚每年都会眼巴巴的瞅着这棵芦橘树结果。待果子一成熟,便是争先恐后的采摘来大饱口福了。 自轩小爷看上了这棵树后,寺庙里的和尚便是不敢造次,抢在了轩小爷的前头尝果。 每每得等待轩小爷下山之后,这些和尚才敢去摘了果子来吃。 这些事,慕思欢自然是不知道的。只道是这果子一年比一年开得好了,比起最初那一年多结了好多果子来。 轩小爷犹记得自己第一次上山之时,初初遇见慕思欢的场景。若不是与慕思欢交上了朋友,也不知如今的自己会变得怎生暴戾了去? 他本不像外界传言那般,是个暴行之人。不过是偶有任性,喜欢打砸物品罢了。 那个女婢的双腿,确是他下令打断。但也是因得那女婢奚落他的双腿残疾,他才使了脾气,想叫她落得跟自己一般惨样罢了。 也不知外界流言是怎么传的,传着传着就变了样,说是他无故伤人了来。 以前他不晓得这其间门道,可如今年岁大了,倒也逐渐知晓了一些不能与人言之的阴谋。 他当时受了冷待,立是被打发至了这偏僻的寺院来。说是要他与佛结缘,修身养性。 他初初来此,心里自是不甘的。都是别人害的他,他需要修什么身,养什么性? 他不想上山礼佛了去,却是被这一棵莫名的果树吸引了目光来。 当时的他脾气暴躁,最是不喜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有个多事的前来帮忙了。 他垂涎于那重重叠叠堆积而上的金黄色果子,却又不肯求了别人帮忙去。只好自己于那树荫之下,伸手摘着果子。 他坐于四轮车上,自是离那枝头远上许多距离。他抓了几下,只有满手的空气从指缝间流走了去。他顿是泄了气,不想再试了。 他看着那果树正是恼恨的时候,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想吃那果子吗?” 慕思欢初初见他行动不便,便觉他有些可怜,想着帮他一把。 年幼的慕思欢见他不应话,便以为他是摘不到果子心里不乐。却是不想自己这一番好心相问,已是惹恼了他去。 慕思欢跳了两下,也是没能摘到果子来。 他心中正笑慕思欢不自量力呢,慕思欢立是不顾礼仪,撸着袖子爬上树了去。 他恶狠狠的瞪着慕思欢,当真恨极了她这般腿脚灵便之人。 那躲在隐蔽处守护他的侍卫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顿是暗道遭了。立是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将他带离,免得这小姑娘无缘无故的遭了殃去。 他心中恼恨之际,慕思欢已然摘得了一个果子来。她甜甜对他一笑,立是将果子扔了过来。 “快接着。” 他反应不及,那果子立是砸到他的头弹开了去。 “呀,你没事吧?” 也不知怎的,他一见慕思欢那关心的模样,便是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心里的怨气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下子就被敲得没了。他自个儿都不甚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慕思欢见他没事,便是直接从那树上摘了一长串的果子,指挥着他。 “这次来个大的,你可要接好了哦。” 一听这话,他竟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起了果子来。 他这般好相与的模样,顿是叫那一旁的侍卫暗暗称奇得很。 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第77章 相交 他接住果子,慕思欢立是翻下了树来。 见慕思欢只准备了一份果子,他心下立是有了些疑惑。 “你不吃吗?” “吃呀。” 她话落,他立是变了脸色。 “这不是给我的吗?” “是呀,可是你一个人吃得完吗?我们两个一起吃吧。” 慕思欢理所应当的话一出口,他心里立是有了些怪异之觉。 她要跟自己分食?她怎么敢? 他脑子里从未有过分享一说,一听慕思欢这般大胆的言语,心里又是怪异又是新鲜,竟是没有置了气来。 两人吃完一个大果,仍有一股意犹未尽之觉。 他指使人指使惯了,自然不会跟慕思欢多有客气。 “你再去弄点来吃吧。” 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傲慢样子,突是叫慕思欢想起了家里的嫡姐慕思妤来。一想起慕思妤指使她的模样,她心里顿是不乐意了。 “我得回我祖母身边去了,你自己摘吧。” 他被人如此拒绝,立是惊得瞪大了眼睛,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慕思欢转身想走,却是发觉到了不对之处。 他都直不起身来,还怎么摘果子?自己这么说他,他心里肯定很是伤心的。 “算了,我给你摘了果子再回去吧。” 她莫名改口了来,正在置气的他本想出言拒绝了去。 话到嘴边,他却是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了出来。 他见慕思欢又是翻身上树了去,心里突是有了些感触,落寞的说出了句莫名的话来。 “我以前也是能上树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亦或是想证明什么吧。 慕思欢正爬着枝丫,听了他这番话,便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能爬多高的树?” 慕思欢提出这样的疑问,倒是让他有些反应不及了。他愣了一愣,顿是很生自豪的说到。 “多高的树我都能上。” 听他这么一说,慕思欢顿是信了。 他这腿不会就是因为爬得高了,一摔下来给摔断的吧? 想到此处,慕思欢立是有些怕了。正巧低处的枝丫没了果子,她便爬向了高处的枝丫来。 那枝丫一摇晃,她看到一边的悬崖,立是吓得连连大叫了来。 他见她莫名大叫,心里顿是紧张了起来。正想叫人救她,一旁守候的侍卫就先是一飞而起,将她救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果子。 那侍卫放下慕思欢后,顺手就把果子揣在了慕思欢怀里,然后退离了去。 “咦,他怎么就走了呢?” 慕思欢还未及道谢呢,人就跑没了去。心里顿是疑惑得很。 “他们以助人为乐,你不用理会了他们。” 听到这话,慕思欢更觉奇怪了。那大叔出现得莫名其妙的,这小哥哥说起他又是不屑得很。他们两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呢? 慕思欢满是不解的将果儿递给了他,便是要走。 他突是不想她走,却又挽留不来人,只得生硬的问了一句。 “你不吃吗?” “我不吃了,我祖母礼佛回来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听她一口回绝,他顿是心里不乐了。 “你老念叨着祖母祖母的,你祖母就对你这么重要吗?” 慕思欢没听出来他的不耐,只以为他是随口一问而已,便是对他笑答到。 “那可不。我祖母对我最好了。” 听慕思欢这么一说,他也是想起了自个儿的祖母来。 他的祖母也是对他极好的,比谁都疼他。 他被慕思欢戳中了心里柔软之处,心口一疼,立是温柔了声线来。 “你娘你爹对你不好吗?” 一想起爹娘,慕思欢便是心情低落了去。她伤感的垂下了头,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忧伤,同他讲起了自己的身世来。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爹倒是常跟我的哥哥姐姐戏耍,只不过他很少有关注于我的时候。” 慕思欢话里透着些许的失落和羡慕,叫他一听顿有感同身受之觉,与之惺惺相惜了来。 慕思欢在家里向来沉闷得很,是不会同人说这些交心话的。也不知她当时是怎么想的,竟同一个陌生人说起了这些话来。 突然遇到个同病相怜之人,他也是被牵动得情绪低落了来。 “我娘也在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爹不仅不管我,现下就连我说的话他也是不肯相信了。” 本是说着要离去的慕思欢,顿是被他的话吸引了来。 “他为什么不相信你呢?” 慕思欢突是觉得,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还要可怜之人。 她在家里虽不起眼得很,不过她所说之话,却是从未有人怀疑过的。而这个小哥哥连自己的爹爹都不信他,心里得多伤心啊! “他说我个性如此,无需狡辩。” 他那是狡辩吗?事实本就如此,为什么不相信他呢?那奴婢不分尊卑,便是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他的规矩,不就是跟他爹学来的吗? 一想起那个女婢,他便是蹿升起了一股暴戾之气来,咬牙切齿得很。 慕思欢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到他。 “你莫要伤心了,以后你爹爹会发现你的好的。” 以后?他被发落至了这穷乡僻野来,还会有以后吗? 再说了,那般叫人难受的破地方,便是求他回去,他也不回去了! 慕思欢耽搁了一会儿,又是想起了自家祖母来,同他告辞了去。 “我真得走了,不然我祖母就该着急了。” 他难得遇上个能与之交流的人,见慕思欢要走,立是有些不舍。 “你跟你祖母常来此处吗?” “也不常来,只是每年观音娘娘寿诞之日,祖母会过来住上几日。” 只住几日?岂不是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叫什么名字?” “慕思欢。你呢?” 他本想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姓,却又怕她听到害怕了去。话到嘴边,立是改口了来。 “我比你大,你叫我轩哥哥怎么样?” “好呀,轩哥哥。我先回了,明日再来找你。” 慕思欢第一次遇见跟自己命运相近的人,心里自是亲切得很。也就没有在乎了他之前的无礼,愿得同他交个朋友了。 自此之后,慕思欢就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了。 难得有人真心相待,他自然倍加珍惜得很。 第78章 询问 他正处回忆之间,慕思欢已是将芦橘摘回来了。 因得邢峰帮忙,两人毫不费力的就摘了一大篮芦橘来。慕思欢用水将那芦橘清洗了一下,回屋便依次分与了众人去。 如今两人独处换成了多人共处,轩小爷实是有些不乐意的。只不过当着慕思欢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了什么。见她高兴,他心里也不显得那么的糟。 那几个侍卫本是不敢越矩的,得到轩小爷的示意之后,他们才敢放胆吃了起来。 主子跟慕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果然是最好相与的。等慕小姐再大上一些,便可与主子成就好事了。到时有慕小姐在一旁安抚着主子的情绪,他们也就不用过得此般提心吊胆了吧。 其实轩小爷平日里是不打罚他们的。只不过时常发些脾气,对人很是冷淡罢了。 就算他不喊打喊杀的,他以前的手段也是叫人担忧的。他毕竟是主子,是掌管着他们生杀大权的人。他们自是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生怕惹来他一丁点儿的不高兴了。 众人一会儿便分食了半篮子的芦橘去。余妈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众人享用,实在可怜得紧。 慕思欢自个儿吃得好了,自是不能忘了余妈妈的。她用清水洗净了手,便是想到为余妈妈做些芦橘露来食用。 轩小爷一听这芦橘露的名头,立是起了兴致。要跟着慕思欢同去厨房看看怎么做的。 慕思欢心想那些花瓣都可以蒸出汁来,这芦橘应该也是没问题的,这才有此想法罢了。可要说到做嘛,她却是从没试过的。 她虽然没有做过,却也觉得这只是件小事而已。她不好打压了他的积极心去,只好由得他跟着自己一同前去。 这寺院里的锅灶大得惊人,叫慕思欢一看就大吃一惊了去。好在他跟她一同去了,不然她连生火都是不能。 那推车的侍卫点好了火,又是为慕思欢提了桶水倒进锅里。 慕思欢看着这厨房里的东西却是愁了,顿是不知自己该如何行动了。 她本想弄个小盅而已,这寺院里却是没这东西。还是那厨房里的和尚好心给她拿了两个大碗来,解了她一时之困。 慕思欢洗净手,便是剥了大半碗的果肉来。 此时锅里的水也开了,她用另一个碗将盛果肉的碗一盖,总算是大功告成,把东西上锅蒸了。 现下恰是正午,寺里的和尚打坐念经完毕,便是来了几个和尚,帮着厨房里的那位大师做膳。 一个小和尚从她身边忙忙碌碌的转了几转,她脑子里顿是生出了一些印象来。 他昨个儿刚给自己送来下了迷药的吃食,今个儿就敢在自己面前转悠来了。到底是他心中坦荡?还是以为这一面之缘,自己记不住他呢? “小师傅,昨个儿可是你给我送的吃食来?” “正是小僧。施主有事?” 慕思欢见他没有半点子惊慌之色,心里便为他洗脱了几分罪名。 “昨个儿那斋菜吃得我肚疼不已,所以我想问问小师傅,那菜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不能食用的野菜?” 听慕思欢这么一番试探,那和尚顿时好生奇怪。 “可能是女施主有些水土不服吧,我们寺里的人都是这么吃的,昨个儿也没听说有人吃坏了肚子呀。” 看他这表情,并不像那知情之人。或许是其他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们的饭食之中下了迷药吧? 她昨夜被困房中,半点儿移动不得。想来也不是这些寺里的和尚可以为之的。 “难道是那斋菜被放得凉了,才叫人吃坏了肚子?” 慕思欢故意一番曲折,想要询问出些许的蛛丝马迹来。 那小和尚不解的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很是想不明白。 “这饭食一出锅我就给你们盛过来了,没道理这么快就着凉了呀。” 若是直接端来,没有假手于人,那为什么只有她们的饭食下有迷药呢?方氏到底请的什么人?手段如此高明。 慕思欢寻这小和尚追究也是无用,便是顺着他的话回应了一声。 “若是其他人都没事,兴许就是我自己闹的毛病吧。就不打扰小师傅了。” 慕思欢这一番问话,立是让一旁的轩小爷起了疑心。 他一直关心于慕思欢有无损伤,却是忘了关心这大火究竟是怎么起的了。 现下见慕思欢对那饭食一事诸多疑问,他心里立是对这起火之事起了疑心。 “欢儿,我倒是忘了问你。昨夜你的房间怎么起了那般大的火势呢?” 慕思欢听他此番疑问,竟是说了一番谎言欺骗于他来。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便见如此模样了。” 她不知道轩哥哥是何身份,却也看得出这寺里的和尚对他很是礼让。想来他的身份,定是有些了不得的。 轩哥哥这般性子,若然知道她被奸人所害,指不定就会将此事扩大,盘查起这寺庙里的和尚来。 她既已知道是方氏为非作歹,又何必在毫无证据之下,难为了这些毫无干系之人呢。 此番幕后毒手虽然直指方氏,却也叫慕思欢逮不出她的错处来,是以她没有直白的说出被人谋害一事。 尽管慕思欢没有说出被人谋害一事,轩小爷还是将这起火一事疑心上了。 这靖康寺至建寺以来,概没发生过起火之事。昨日慕思欢刚住进那房间,那房间就起了火去,岂不很是奇怪。 为什么起火的不是其他房间,偏偏是她的房间? 再说了,自己的屋里起了火,会半点察觉也无吗?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们才会在里面逗留那般长的时间,令得火势此般壮大了去? 慕思欢不说,除了齐祁,其他人也不清楚这内里情况如何了。 莫说他起疑心了,便是寺庙里的和尚对于此事也很是不解的。那间屋子的火势来得也太过凶猛了,说来实在是蹊跷得很。 只是一顿夜饭的时间,怎的整间屋子都烧起来了呢?昨个儿好像也没怎么起风啊…… 不过任他人怎么猜测,慕思欢不说,除了齐祁,其他人总归是不清楚这内里情况如何的。 第79章 下山 慕思欢蒸好芦橘,立是用帕子将碗端了出来。那个拿来当盖子的碗,正好用来装了汁水,将汁水与果肉分开了来。 虽说去了汁水,但是那果肉看起来还是惹人垂涎得很。 慕思欢夹了一小块果肉来吃,竟发觉它的味道比之前还要好上一些。入口即化,很是香甜。 那位轩小爷随她将这两碗东西端回屋里后,立是领着一干侍卫告辞了去。 他如此急迫的想要作甚?自是领着一众侍卫去探查这场大火的起因了。 方才慕思欢这个主心骨不在,众人挤在这一方小屋里面面相觑,实在有些尴尬。 几人沉默了许久,直等到慕思欢回来,齐祁这才有了神采。 慕思欢送走轩小爷回得屋来,一边将吃食端至了余妈妈的床头,一边询问到了齐祁的见解来。 “不知齐公子对昨日之事有何看法?” 她这是何意?明摆着知晓这其中内情的人,怎反倒问起他的意思来了。 “倒不知慕小姐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慕思欢已是猜到齐祁会将问题推还给她了,立是回答了来。 “昨个儿确是小女子失态了,还望齐公子不要将此事上心了才是。” “慕小姐自有主见就好。我一个局外之人,自然不会胡乱说些什么的。” 毕竟那慕家嫡女的一举一动,也是关系着慕府的声誉。她昨夜气急之下给说得破了,今个儿冷静下来,才觉此事应该慎重一番的吧? 慕思欢见齐祁是个明白人,也不再跟他长提此话题了。 她拿起汤匙,先是喂了些芦橘露给余妈妈。再才将那果肉碾压成泥,当作米饭喂起了余妈妈来。 齐祁待在这里见她喂食也是无聊得紧,刚要起身有所动作,便听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敲门之声。 “欢儿。” 邢峰一打开门,便见门外走进了个让她好生惊讶的人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 慕文宇一见慕思欢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心里立是心疼了起来。 “我听说靖康寺这里出了火灾,细一打听,便是知晓了起火的是慕家小姐的房间。这靖康寺里的慕家小姐还能有谁?我心里着急,顿是赶了过来看看。” 一听慕文宇这番解释,慕思欢心下便是感动得很。 “现下见你平安,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听到慕文宇松了口气,慕思欢却是一番愁苦闷上了心头。 “我倒是安然无恙的,却是苦了余妈妈,受了好生严重的烧伤。” 慕文宇目光飘向床头,一看余妈妈的模样,立是吃了一惊。 也不知道她是受了怎般严重的伤,才包扎得这般严实了来? 一见余妈妈这模样,慕文宇更是半点儿也等不及了。 “得,你收拾收拾,立马跟我回府去。” “可……” 慕文宇一听慕思欢略带迟疑的语气,立是打断了她。 “余妈妈伤得这么严重,在这深山里也是难得医治的。府里不仅有那些个丫鬟伺候着,还有好吃好喝的养着身体,再怎么也是比留在这里强的。你若是不舍得叫余妈妈难受,便是听哥哥一言如何?” 慕思欢这一出府便生了如此大的事来,慕文宇哪还敢放心她待在外头呢? 他也知道,单单劝她离去,定是得费上一些功夫。不过他话及余妈妈,慕思欢就不得不为余妈妈做个打算了。 果不其然,他一提及余妈妈,慕思欢立是同意了来。 “好吧,我们这就回去。” 见慕思欢答应,慕文宇这才安下了心来,注意到了屋子里还有旁人。 “齐公子也在这里?” 他好好的不上朝去,怎的突然到此拜起神来了? “哥哥,幸得齐公子相救,我和余妈妈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来呢。” 听慕思欢这么一说,慕文宇也是不好深究齐祁有何动机了。他双手抱拳,便是向齐祁感谢了来。 “多谢齐公子相救舍妹。若有机会,在下定当好生答谢齐公子一番。” “慕兄客气了。” 慕文宇看见齐祁手上的伤,又是关心了他两句。待两人说完话,慕文宇便是半点儿也等不及的要将慕思欢带回府了。 碍于情面,慕文宇又不好不同方氏说上一声。他不想见了方氏去,便是让邢峰直接去传了个话就走了。 方氏一听慕文宇来接慕思欢回去,心神顿是大乱了去。她拦又拦不得,忙是叫柳妈妈收拾了衣物,匆匆下山了来。 方氏心里实在焦急得很,半点儿也想不出应对之法了。如果慕思欢一回府便向老爷告上妤儿一状,那可如何是好? 若是妤儿没犯那等子,她还好跟老爷做了交代。可要是妤儿当真欺骗了她,她还如何保得了妤儿?若真是那样,只怕她不仅保不得妤儿,自己都是得受到牵连的。 可不管方氏也无法子,也是得回府面对此事的。她跟柳妈妈行得快,下山的路还未走到一半,便是发现了慕思欢的踪影来。 “母亲这是来送我们下山的吗?” 慕文宇一见方氏匆忙下山,立是不悦的问了句不冷不热的话来。 方氏此般着急,是怕暴露了什么吗? 听到慕文宇的问话,方氏顿是随口扯了个理由来。 “就因为我没看顾好欢儿,才让她险些受了伤去。我心里自责得很,理当同你们一起回去向你们父亲告罪一番的。” 此事关系慕思欢,慕文宇自然胸中满是火气,说的话也变得刁钻了起来。 “欢儿这不是没事吗?我带她们回去静养便是了。母亲与这事又没干系,何必自责于心呢?母亲来此虔诚礼佛,以慰祖母在天之灵。又怎可因为我们,而误了大事呢?” 慕文宇平常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如今一气呵成,步步紧逼。立是将方氏说得面上带了些讪讪。 “念及昨日欢儿被困大火之中,便叫为母心里难受得紧。昨日我们已将四方诸神都参拜了一番,想来此番虔诚之心,诸位神只和你祖母在天有灵,皆是感受得到的。” 听得方氏这般牵强解释,慕文宇冷然一笑,便是不想同她再说些什么了。 几人下得山来,便是各自坐上了马车回去。 这一路上,方氏的心里都不曾平复过一段时间,着实不安慌张得很。 任得方氏几多不想回府面对了此事,她们的马车还是在府门之前落了脚来。 第80章 真相 几人回府之时,慕清德正与几位同僚在外闲聚。 趁着慕清德不在府里,方氏赶紧叫人传唤了慕思妤到主屋里来。 慕思妤一到主屋,便见柳妈妈只身守在门外。她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心里立是咯噔的顿了一下。 慕思妤心里七上八下得进了屋,柳妈妈顿是将房门关好了来。 她见方氏面色铁青的独坐于堂前,顿是被此番冷然气氛给吓住了。 “跪下!” 方氏一声怒斥,慕思妤立是吓得跪在了地上,一颗心不知所措的狂跳不已。 为何定好的几日之行,娘亲不过一日便回府来了?娘亲今个儿是怎么了?怎生这般冷淡呢? “我再是问你一次,你与那池青岩,到底有是没有?” 再次被方氏追问这个问题,慕思欢顿是多了几分从容。 “自是没有的,娘何故要三番两次追问于我?” 她今日这番回答,方氏却是没能让她轻易过关了去。 “我今个儿再问你这最后一次,倘若你不老实交代,你也就别认我这个娘了!” 方氏此般威慑于慕思妤,顿是叫她害怕了一番。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紧牙关,不肯松口了来。 “娘怎么就不肯相信了女儿呢?” 那般下作之事,她不能认!只要她不承认,娘亲总归是会相信了她的。 “我便是太相信于你,以至于现下被人欺负到了头上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你倒是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慕思妤又惊又怕,不明白自家娘亲今日怎么就抓住这个问题不放了来。 她顿是跪走向前抓住了方氏的手,流着眼泪向方氏哭诉道:“娘,女儿怎敢欺瞒于你呢?是不是那慕思欢又污蔑于我,才让你又对我起了疑心?你怎么宁肯信她,也不愿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慕思妤心里确是恐慌得很,这假意流来的眼泪,倒是含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害怕的。 方氏见慕思妤哭泣,仍是无动于衷的拨开了她的手,一脸冷静看着她。已然不打算轻易相信慕思妤了。 方氏此番也是被逼无奈得很。一步错步步错,她再不小心谨慎一番,天晓得她哪日会栽到慕思欢的手上! “好,为了让为娘心里安稳,你便验身以证清白吧。” 验身! 慕思妤听方氏这般一说,脸上的愤怒之色顿散,眼里立是蹿出了些慌乱之色来。 方氏见慕思妤如此神色,心里顿是失望得很。心里仅剩的一丁点儿希望,都被慕思妤这一丝慌乱给击溃了去。 “娘怎么能让人给女儿验身呢?此事叫外人知晓了去,女儿还如何做人?倒不如一死了之了去。” 慕思妤假意说着寻死的话,方氏却仍是不为所动,锋锐的眼神直逼向了慕思妤来。 “为娘也只得这么一个安心的法子了。你是我女儿,我自然不会害你名誉受损的。我会亲自帮你验身,看看你究竟有无欺瞒于我!” 方氏这番话,顿是叫慕思妤绝了欺瞒的念想。 见此次当真是纸包不住火了,她精神一萎,只得轻声承认了来。 “女儿与他,确有私情。” 慕思妤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是叫方氏心头大骇,两眼一黑,有些晕厥。 尽管她心里也有猜测过,可终究是抱有一丝期望的。慕思妤的亲口承认,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她心里实在气急,便是平日里她再心疼慕思妤,这下也是忍不住发作了。 方氏愤然起身,狠辣的一巴掌扇在了慕思妤的脸上。 她力道之大,慕思妤洁白如玉的脸上顿是生了一个红印来。她扬起的手本想再扇慕思妤一个耳光,却是在将要打到慕思妤时,堪堪忍住了来。 若是慕思妤等会出去脸色有异,又不知道会惹起多少人的疑心了! “你个混账东西!为什么要欺瞒于我!” 便是慕思妤再糊涂,也晓得此事将方氏气得不轻了。 就算是方氏发现了她与人私奔的意图,方氏也没能忍心打罚于她。如今她受了方氏这一个巴掌,哪里还能不晓得这件事的事态严重呢? “我当时心里害怕,便是不敢承认了去。” 慕思妤颤颤巍巍的一番回答,实是令方氏血气回冲了一番,顿感晕厥得很。 不敢承认?她既然敢做,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若是她当时承认了去,纵然自己再不乐意,也是得求着老爷提拔那池青岩一番,将她风风光光嫁过门去。 可现下自己已将那池青岩处死了去,还有谁愿意娶个贞洁已失的女子呢? 可怜了那池青岩,以为得了慕家嫡女的心,就能平步青云了去。却没想到因得慕思妤的不担当,他便魂断黄泉了去。 慕思妤当时年纪幼小,才会被那一时的风花雪月迷失了本心。出了事要她给个担当,她又怎么给得起呢? “现下那池青岩已是没了,你如今顶着个残破的身子,能怎么着?” 慕思妤听方氏的意思,似是想为她谋个出路。她立是来了精神,向方氏献上了一计来。 “我听说用些鸽血沾在那被单之上,就能以假乱真,让人以为是处子之血。日后我嫁入别府,自然可以以此手段蒙混过去的。” 方氏一听慕思妤这自作聪明的话,又是气上了心头来。 “哼,我道是你怎么不怕呢。原来是打着这般没脑子的主意!” 那些个门庭森严的大户之家,哪里会没有专人伺候,验明正身的?她以为她这点子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吗?到时被查了出来,还不知道得怎么收拾了她呢! 念及此,方氏倒是对慕思欢有了几分感激。还好慕思欢横插一脚,慕思妤才没嫁入了侯府去。如若不然,侯府世子娶到个身子已破的主母,哪里会肯善罢甘休的呢? 想起慕思欢,方氏又觉伤神得很。 现下妤儿身子遭破的事已经坐实了,若是慕思欢真的状告于妤儿,她是半点儿法子也拿不出的。 以老爷的性子,是绝对不容许发生这样的事的。便是背着叫人嘲笑一辈子的名声,他也定是会处置妤儿的。 最好的下场,也只能是个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至于最差的…… 第81章 忌惮 方氏就这么一个独女,自是不忍心叫她落得此般惨淡晚景的。 可就算她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慕思妤嫁出去,也是没办法快过慕思欢那一张嘴的。 方氏怪罪的瞪了一眼眼前的慕思妤,很是怒其不争。 若是她早些跟自己表明了来,又何须走到此般地步? 照慕思欢昨日威胁自己话看来,此事她还是说给了第二个人听的。听她那意思,好像她性命不保,另一个人就会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若然自己取了她性命,妤儿必定不保。可若然自己由得她状告妤儿,妤儿的下场也是好不了多少的。这可叫人如何是好? 慕思欢宁愿将此秘密隐藏到死,也没有传扬了去,想来她还是有几分良心的。若不是自己将她逼得紧了,两人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鱼死网破的局面吧? 都说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自己不给人留活路的做法,现下总归是遭报应了。 方氏心里无奈得很,凌厉的气势顿失,闭眼坐在了躺椅之上。 心中只剩一句默叹:听天由命罢。 慕思妤见方氏此般模样,不敢起了身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捂着自己发疼的脸,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慕思欢和余妈妈刚回兰院,就叫院里的丫鬟好些吃惊了来。 小姐的衣物脏乱不说,余妈妈的着装也是怪异得很,竟换了件和尚的僧袍回来。再见余妈妈的脸,用一大片白布包裹着,也不知道是因何原因。 得见她们两人如此狼狈模样,换做不知情的,兴许还会以为两人是参战归来呢。 慕思欢将余妈妈扶回房去,立是命了两个小丫头来伺候余妈妈。 慕思欢见余妈妈唇色发白,想着余妈妈一番舟车劳顿定然是又疼又饿的,忙是叫了厨子做些松软的吃食来。 慕文宇方才并未跟慕思欢同坐一车,而是骑马归来的。好不容易见慕思欢归于平静了,他才找着机会见缝插话了来。 “欢儿,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思欢先是将余妈妈房里的丫鬟打发了出去,这才回到了慕文宇来。 “我也不甚清楚。我和余妈妈用过寺里端来的斋菜,便是昏睡了去。醒来便见屋子起了大火,想要逃跑,身体却是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慕文宇不是外人,慕思欢自然不怕跟他说出实情了。 毕竟她说假话,慕文宇也是不会相信的。纵然她瞒得了他一段时日,他事后也是会从余妈妈那里问个清楚的。与其让他自己去求个明白,还不如她先是老老实实的说明了来。 “可恶!此番歹行,不明摆着是方氏所为吗?待父亲回来,我定然要状告了她去。” 也不知方氏是从哪里买的帮凶,竟是撞上了这般武艺高强之辈。那凶徒若不是有深厚的内力,又哪能以点穴之法将人禁锢许久呢? “哥哥莫慌,你如此冒冒然的前去状告方氏,父亲怎么会信呢?要是治你个诬陷母亲之罪,岂不叫人难受?你我不若再观察一阵,收集到了证据再状告于她尚且不迟。也免得让她有了警惕,将罪证销毁了去。” 慕文宇又怎会不知捉贼拿赃这个道理呢?只不过他见方氏得寸进尺想取慕思欢的性命,这才无法忍耐罢了。 他不是不晓得往哪个方向查,只不过他心里明白,便是他找到了那凶徒,也是无法让他招认出方氏来的。 这江湖中人自有一套的规矩道义,他们既然接下了这门差事,自然就不会出卖了雇主去。与其去寻那证据,还不如向父亲状告了方氏的罪状去。 父亲若然不信,至少也会向方氏要个交代来。方氏就算能做解释,想必日后动作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了去。 倘若父亲信了,自然更是妙了。方氏若然失权,还能怎生张牙舞爪了去? 父亲信与不信,只在他一念之间而已。不试上一番,又怎知父亲信是不信呢?这一回,慕文宇实在不想让慕思欢忍气吞声了。 “哥哥,你便听我一言,再等上一阵可好?” 慕思欢心中也是有几多考量的。那日她被方氏逼得狠了,着实说了些不得了的话来。放在平常,她是万万不会当着好些外人的面此般顶撞方氏的。 不过她将胸中之火宣泄了出来,也是觉得很生轻松了去,并不后悔了自己当日所言。若是余妈妈真的出了事,她也定是会毫不犹豫的拉慕思妤下水的。 如今余妈妈没事,便让她冷静了许多,没有了当初的那股子冲动劲,多出了许多考量来。 她一番动作,势必会将慕思妤拉下马来。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到方氏,害得她丢失府中大权去。 方氏这位置,府中的两位姨娘可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呢。到时不管方氏是否能拿稳手中大权,她的生活也是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的。 方氏若然还能掌权,自是会更为狠毒的对她下手了。 若然方氏不能掌权,肖姨娘刚被晋为平妻,便是极有可能掌权的。 肖姨娘她们那房本就与她不对付,心里也是打着祖母私产的小九九。她没有她们的把柄在手,肖姨娘若能掌权,定也会同她一番明争暗斗的。 而柳姨娘有孕在身,若能生得个男婴来,也是极有可能掌权的。她虽与柳姨娘素无冤仇,心里却也是防范着柳姨娘的。 毕竟柳姨娘不出声不出气的,就挺了个大肚子来。这份忍耐与心机,也是非常人所及的。柳姨娘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人又怎么能看得出呢?若然她一朝得势,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来,自己又如何是好呢? 她这么一想,倒是觉得方氏在位还能让她安心一点。 只不过她虽有把柄在手,却也是不知方氏吃不吃她这套的。要是方氏不顾念着与慕思妤的母女情份,她一番想法最终还是会回到起点之上——拉方氏下马。 她现下能做的,便是等上一段时日,看看方氏于此事是何种态度了。 一旦见势不对,慕思妤也就莫要怪她不顾姐妹之情了! 第82章 探望 对于慕思欢的一字真言——忍,慕文宇是大不赞同的。 这一次两次的忍忍也就过了,这三次四次的还能忍吗? 慕文宇是个不拘小节的直爽汉子,自然是捉摸不透这些个闺门女子的七窍玲珑的。 于他而言,对于那些弯弯肠子之人,用上几次酷刑,便也老实交代了。 若是让他知晓了慕思欢心里的诸多想法,他定是半点儿也不敢相信了的。 这番复杂心思,万万不该是自己那个纯真善良的妹妹所拥有的。 慕思欢一直被养在深闺,除了偶有出去见识一番大场面,她所面对还能是什么?还不是于这府宅之内你来我往,勾心斗角罢了。 若然她半点儿不会识人脸色,不能融入这府苑里的错综复杂之中。她如何能以一个没有姨娘照顾的庶女身份,在这大宅院里生活安稳了来? 当然,老夫人和慕文宇对她的关心照顾,也有一定原因的。但是这两人也不是能时时守候于她身边的。没人照顾于她的时候,她自己也得学习着如何做人不是。 慕文宇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几次劝说不成,顿觉她有些冥顽不灵,榆木憨直。 说来慕思欢自个儿也恨。为什么她不能大胆一番,搅得这个家鸡犬不宁了去? 罢了。她一介深闺女子,总归是个瞻前顾后的德行罢…… 慕文宇拿她没辙,口头上承认了不会讲明此事,心里却是另有一番主意的。 几人用过膳食,慕思欢又是命了厨子炖些补气养血的炖品给余妈妈。 众丫鬟见慕思欢待余妈妈这般好,心里羡慕不说,举动也是殷勤了来。 小姐现下如此显贵,若能挑了她们跟前伺候,岂不也是比那些寻常丫头高了几辈身份? 慕文宇用完膳食,便是同余妈妈说了几句让她安心休养的话。 说完,他便告辞离去了。 慕文宇正想着怎么迂回一番跟慕清德说起此事呢,就见慕清德直闯闯的进入了他的视线里来。 慕清德回来的正是时候,慕文宇脑子里一拍板,立是迎上前,请安后同慕清德说起了他接回慕思欢一事。 他虽然承认了不会状告了方氏去,却是没承认不跟父亲说明前因的。他如此这般,自然不算说话不算话了。 慕清德诧异了一番,顿是问起了他原因来。 他立是说出了慕思欢房内起火,余妈妈被烧伤一事。 他说完,又故作怪异的自说自话着。 “我问那寺中之人为何会起了大火,那寺里的人答不上来不说,反倒是比我还诧异得很。说是这靖康寺自建寺以来都没有出过走水一事,却没想到在此番风清气朗之夜,起了这般大的火势来。我见他们皆是不明这大火的起因,生怕寺里还会无故起火了去,便赶紧将欢儿接回来了。” 慕文宇今个儿一去寺里,便是着急接走了慕思欢。自是没来得及与寺里和尚一番说道的。 不过谁还不会打胡乱说一番呢?反正事实摆在那里,他自是如何能让慕清德起疑便怎么说了。 至于慕清德关不关心此事,则是另一回事了。 慕清德一听说靖康寺骤然起火,也觉蹊跷得很。最近也不是天干物燥的时候,怎的就无缘无故起了大火呢? “你说余妈妈受了烧伤?那欢儿可有损伤呢?” 慕文宇刚刚刻意没提及慕思欢的情况,就是为了看看慕清德的态度。现下被慕清德相问,他心里顿是开心了许多。 父亲对欢儿,总归是疼惜着的。 “幸得余妈妈照顾,欢儿并无损伤。只不过余妈妈就伤得有些严重了,她的脸被烧毁了容貌,也不知道以后能否痊愈无痕。” 若此番不是余妈妈受了烧伤,而是欢儿被毁了容貌。她年纪轻轻且还未许得姻缘,日后还怎么过活呢? 说句严重点的,与死又有何异? “我知道了。欢儿经历此番险事,可有受到惊吓?” “自是吓坏了她的。我去接她之时,她还不停打着哆嗦呢。” 慕思欢被困火场之时,确是好生害怕的。只不过她逃出火场之后,被余妈妈的伤势转移了注意,这才叫她忘了害怕去。 慕文宇虽没见到慕思欢害怕的场景,却也是想为她博得慕清德几分疼惜的。便是有意将她的恐惧说得严重了些。 一听慕文宇这番话,慕清德顿时沉下了心来。到底是怎般大的火势?竟将人惊吓得这般严重。 “你先回房吧,我过去看看欢儿。” “是。” 慕文宇成功引起了慕清德注重此事,立是喜上心头向慕清德辞了一礼,回房去了。 偏生很是不巧,慕清德难得来兰院一次,慕思欢却是正在屋里沐浴,不好相见了来。 “小姐正在沐浴,老爷可要去偏厅等上一等?” “你带我去看看余妈妈吧。” 慕清德被丫鬟拦下,便想到了探望余妈妈一番。他是余妈妈看着长大的,自是对余妈妈有几分亲情惦念于怀的。 余妈妈听见敲门之声,便是往门口斜了一眼。屋里的丫鬟一开门,那来人一进屋,余妈妈立是挣扎着要起身来。 “余妈妈快些躺下,不用同我多礼了去。” 慕清德说话之间,顿是急走两步,至了余妈妈的床前来。 能得慕清德来探望自己,余妈妈又怎能自持身份了去呢?她依旧是挣扎着起了身来,想同慕清德说上几句。 “老爷。” 虽说其之毅力顽强得很,却也是无法忽略了她脸上的伤痛的。慕清德勉强听懂了她的话,顿是阻止到她。 “你有伤在身,不必勉强了来。” 慕清德本还想问问余妈妈昨夜的情况,现下见余妈妈口不能言,也只得作罢了去。 “余妈妈的伤大夫是怎么说的?” 慕清德这一问,顿是将那伺候的丫鬟问得懵了。 小姐就这样把余妈妈带回来的,她们哪里晓得大夫之言呢? “余妈妈回来之时已经包扎好了,奴婢们也不知道大夫是何嘱咐。只听小姐嘱咐了不要让余妈妈的伤口沾水,隔个三日便换一回药膏。” 慕清德见余妈妈的包扎之处还有一些血迹浸出,顿是很生惊讶。 到底是怎般大的火势,才将人烧成了这般模样?这好好的人在屋子里,怎么就不趁着火势不大的时候逃走呢? “你们好好照顾着余妈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向许管家要了来。” “是。” 慕清德做下吩咐,又是跟余妈妈说话了来。 “余妈妈,你便好生养伤吧,待我得空再来看你。” 慕清德一说这话,屋里的丫鬟顿是震惊了去。 这余妈妈当真好大的能耐!小姐悉心照顾于她不说,连老爷都对她这般看重了来。 要知道小姐受伤之时,老爷都没得空来探望一番呢! 慕清德出了余妈妈的房间,见慕思欢还未收拾妥善,便是揣着一腔疑惑回屋去了。 第83章 议婚 慕清德回房之前,方氏便是知晓他去了慕思欢的院里了。 她打发走了慕思妤,便是怀揣着恐慌,坐立不安的等着慕清德归来。 她想了好些法子,皆是无意义得很。 这身子遭破的闺门小姐,哪里还能有个合理的解释呢? 方氏心里越是慌张害怕,便越是悔恨恼怒得很。脑子里全是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她不那么放任慕思妤,也许今日便不会是这么个结果。若是她一开始便理清楚了此事,也是不至于弄到此般地步的。 方氏现下的心境着实是复杂得很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天之骄女,不是慕思芸和慕思欢那样的低等庶女可比的。却没想到慕思妤如此的不争气,自己作践了自己去。 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呢? 方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在见到慕清德之时,顿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慕清德开罪了来。 她见慕清德脸上并无怒气,心里便是稍稍安定了些许,迎上前去轻问了一声:“老爷回来啦?” “嗯。” 她听不出慕清德现下是何情绪,只嗅到慕清德一身酒气,便又是问了一句。 “老爷可要沐浴?” “嗯,洗洗也好,去去酒气。” 一得慕清德同意,方氏顿是一喜,向门外伺候着的柳妈妈吩咐到。 “柳妈妈,你去叫他们烧些热水过来,老爷要沐浴更衣。” 老爷此般模样,好像个没事人似的。难道慕思欢并没有跟老爷揭发了妤儿的事? 她昨夜那番气势汹汹的,今个儿怎么就转变了态度呢? 方氏此时也管不得慕思欢怎般心态了。只要她愿意为慕思妤保密了来,方氏便已然觉得是人之大幸了。 “昨夜欢儿的房里起了大火,怎么也不遣个人回来说上一声呢?” 方氏正为慕清德找着换洗衣物,立是被慕清德的这句话问得愣一下。 她拿出衣物走到桌旁,将衣物放下之时便是想到了说辞。 “这事发生得突然,我也反应不及得很。今个儿寻着大夫为余妈妈治伤,便是忘了跟老爷相报了来。本准备回府后同老爷一说此事,结果回府之时老爷不在府里,也就没来得及跟老爷说上此事。” “我听说昨夜那场大火来得突然,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爷刚从慕思欢的房里回来,他怎的不问当事之人,反倒问起了她来呢?还是老爷知道了什么,故意在套她的话呢? 方氏虽然不明白慕清德是何用意,却也不能傻呆呆的自乱了阵脚去,只得用上了自己原先准备的一套说辞。 “昨夜我刚刚入睡不久,也是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直到一小和尚来打门通知,才发现欢儿的房间起火了来。兴许是欢儿入梦之时,烛火未灭点燃了什么易燃之物,才引发了这样的事来吧。” 慕清德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想,心中虽仍有许多不解,却也是没再追问方氏什么了。 此番说辞虽然有些牵强,却也是解释得通的。 若然这场大火是一些个人人有意为之的。欢儿不该是安心待在屋里,绝口不言的吧? 慕清德此番逻辑,说来也是正常得很。只不过慕思欢的想法与常人有些迥异,这才让慕思妤侥幸逃脱罢了。 方氏见慕清德没有追究的心思,心里顿是长吁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能躲一天是一天罢。当然,若能顺利躲过此事自是最好的了。 总之慕思欢不说,方氏也不会傻得自己招认了去的。 待下人添来热水,方氏帮着慕清德宽衣后,便很是自然的如往常一般上床睡了。 方氏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慕清德沐浴了来,她也是精神大好得很,没有一丝的睡意。 慕清德见方氏翻了几次身,一副难眠的样子,便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怎么还不睡?” 慕思妤的事总归是方氏心中的一条梗,直让她想要除之而后快去。 “老爷,我又是想起妤儿的婚事来了。这一想起来吧,我的心里便是有些堵得难受。” 方氏先向慕清德解释了一番,后又向慕清德抱怨到。 “你说以前妤儿没有许嫁的时候吧,那些个媒人还常有上门说亲的时候。自从靖远侯夫人好端端的拒了我家妤儿,便是将妤儿的名声败坏了去,害得妤儿都无人问津了。” 方氏的语气之中透着些许的哀怨,些许的责怪,亦有些许的生气。只不过她的怒气只稍稍显露了一些出来,想叫慕清德明白她此时此刻的抑郁罢了。 “夫人莫要顾虑太多了。我们两家说亲乃是私底下说的,其他人哪里知道侯府先前订的是与妤儿的亲事呀?你便是放心吧,妤儿娇俏可人又知书达理得很,不愁许不到好人家的。” 方氏听了慕清德这番话,饶有心机的叹了口气。 “哎,我现下也不求妤儿能高嫁贵门了。只求她能许得一良人,幸福安康便已足矣。若那些个寒门子弟,有那才学惊艳之辈诚愿真心相待妤儿的,我也是愿得将妤儿许配给他的。我心里虽是如此心愿,却是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方氏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只想着能将慕思妤嫁得出去便是万幸的了。 她是万万不敢想将慕思妤高嫁的事了。若是被那些个显贵人家查出了妤儿身子遭破的事,岂不是自个儿提着灯笼往枪口上撞吗? “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我也不是那羡高踩低之辈,若那人真有一身好本事,想来皇上也是不会委屈了他的。若是妤儿能许得个这般男子,我自是没什么异议的。” 他向来不是那趋炎附势之人。与其将妤儿许给一个富贵庸碌之才,他倒是宁愿将妤儿许给个志存高远之人的。 说不定那人还会念及妤儿低嫁于他,加倍顾惜于妤儿。 这人生大起大落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那宁洪不也是由一个小小副将做起,一步一步威震天下的吗? “不知老爷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方氏虽知慕思妤身有缺陷,却也是想将慕思妤嫁得个良人的。 能得自家老爷看重的人才,日后前途想来也是不会差到哪去的。 她这个做娘的,也只能帮她到这儿了。 “新晋的状元郎和探花郎似是有些得皇上看重的。不过那萧状元已有妻室待家,那陈探花的内里如何我也没有细加探究过。妤儿还小,婚姻大事尚且不急,待我看清醒了再做打算不迟。” 慕思妤年纪虽小,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叫方氏哪里能不着急呢? 只不过慕清德已然此般发话了,她也只有静观其变,看慕清德有如何主意了。 第84章 相谈 慕思欢今个儿起身整理了一番,便在慕清德出府后来了主院给方氏请安。 方氏一听慕思欢在院里候着,顿是心头一惊。 这死丫头,先前掩了事实转头就找上门来了,到底意欲何为? 方氏将慕思欢传唤进来,便是让了柳妈妈关了房门屋外候着。 她很是真诚的给慕思欢倒了一杯茶水,请了慕思欢坐在了她身旁的座位来。 “欢儿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商量的?” 慕思欢见方氏此般知情识趣,甘于自降身份捧着自己,顿时明了方氏心之所向了。 看来方氏还是不够阴狠,始终是心疼慕思妤的呢。 两人的矛盾已是挑得明了,慕思欢也就没跟她多做客气了去。 她悠悠落座,顿是询问到方氏。 “昨日母亲一回府,便叫来了三姐姐屋里叙情。那些不明不白的事,也不知三姐姐同母亲说明白了没有?” 方氏寻慕思妤进屋谈话这种明面上的事情,自然是随便让小丫鬟一打听便问得来的。 慕思欢虽不知她们谈话内容,却是明白方氏这是心里着急了,想寻慕思妤问个明白呢。 她不知两人相谈的结果如何,今个儿过来便是为了来求个结果的。若然方氏还是觉得自家女儿清白得很,她自是不介意过来点个醒的。 “欢儿,你三姐姐年纪小不懂事,才做错了事来。你便是不顾念着我与你的母女情份,也顾念一番你与妤儿的姐妹情份吧。她毕竟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妹,你便看在她与你一脉相承的份上,给她个改错的机会可好?” 听到方氏这番求情,慕思欢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眼里蹿出了些狠厉来。 “母亲使计害我之时,又何曾想到三姐姐同我是亲生姐妹呢?我苦求无门之时,母亲又是怎么对我的呢?母亲现下要我有容人之量,未免有些晚了吧?” “欢儿,以前都是我的错。妤儿年纪还小,你何故忍心将她的一生断送了呢。你要怪罪,便怪罪于我吧。求求你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放她一条生路吧。” “母亲这是在求我?” 不知为何,慕思欢看着这般低声下气的方氏,便不由得问出这句话来。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心里很是畅快。 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是,我求你,求你放妤儿一条生路吧。” 方氏一番激动,顿是抓过了慕思欢的手,对着她言辞切切的恳求着。 “妤儿毕竟是与你一脉相连的血亲,且从未做过害你之事。你向来是菩萨心肠,便是给她个机会,放过她吧。” 慕思欢拍了拍方氏的手,竟是柔声安慰到她。 “母亲,你何必把此事说得如此严重呢?” 慕思欢此话一出,顿是叫方氏心惊了一番。 此事关系着妤儿的身家性命,又怎能以一句不严重了结呢?慕思欢这番毫不在意的话,实在叫人担忧得很。 至此,方氏是半点儿也看不明白慕思欢心中所想了。 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想表明什么意思?她愿得将此事就此揭过? “欢儿,你性子纯良,定是不愿手足相残的。你便给你姐姐指条生路吧,做母亲的,一定感念着你的恩情,不会再让人欺负了你去。” 呵,她方氏也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慕思欢在心里嘲了一句方氏,又是说出了叫方氏哭笑不得的话来。 “母亲言重了,姐姐的生路什么时候由得我呢?母亲这么说我,未免把我说得太不近人情了些。我一开始便是希望的府里一派和谐,只是母亲一直咄咄相逼,不肯叫我置身事外罢了。” 方氏顺着慕思欢的话一想,确是觉得是自个儿造就了如今的孽果来。 慕思欢明摆着一副以牙还牙的姿态,却又说着放过慕思妤的话来。实在是蹊跷得很。 这好比紧紧捏住了你的命脉,却是将放不放的,叫你紧迫难受得很。 “我知道是我将你逼得狠了,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求你原谅的。只要你愿意放过妤儿,我便去求老爷将你养在我的名下。到时你有了嫡女的身份,锦衣玉食不说,还能配得金玉良缘了去。如此这般,岂不美满?” “母亲觉得,我差这些东西吗?” 方氏本以为这是一个诱惑,现下被慕思欢直接点明,方氏顿是看清慕思欢对于此事的不屑一顾了。 是了,老夫人将私产尽数留给了慕思欢,她如今比慕府还要富有,又怎会在意区区一个慕府嫡女的身份呢?而她亦有皇上做主赐婚,还需得着自己为她指定良缘吗? 慕思欢不想再提着方氏那颗胆颤的心脏了,直接向方氏道明了她的所需来。 “母亲,我现下只差个心安而已。” 心安?她要怎么个心安? “你想要我怎么做?” “从现下开始,直至我离开之日,我不想再有那纷扰之事缠身了。母亲可是能给我一个保证?” 慕思欢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方氏错愕了一番,立是答应了下来。 “好,一言为定。” “母亲莫答应得这般爽快,我还有些事未及说出呢。” 方氏已然觉察到,慕思欢之后说的事定然不会简单了的。可她还是没有法子,只能叫慕思欢尽管说来。 “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在我未嫁之时,姐姐必定不能婚嫁。即便我出府之后,姐姐也不能许与高门。此般无可奈何,想来母亲也是能够谅解的吧?” 慕思妤若是嫁了人去,以后自是不能拿她的处子之身说事了。方氏这般狡猾,慕思欢自然是得留些她的把柄在手的。不然方氏翻脸不认人了去,她找谁哭去? “行。” 方氏自然不怕慕思欢一生不嫁,害得慕思妤一辈子待字闺中的。 毕竟她有皇上下旨赐婚,又怎会闲在家里变作一个老姑婆呢? 而慕思妤如今已是废了,想要入高门已是妄想。她此生要么青灯古佛,要么许个家世尚可的人家。要想保全她,还得再下一番功夫。 “母亲,我性子虽然愚钝,却也是晓得一报还一报那个道理的。我自己所受的损伤,我还可以全然不顾。不过余妈妈受我所累,却是不由得我不为她讨个说法了。母亲以为,余妈妈遭人害成这般模样,应该如何还她个公道?” 慕思欢眼含凌厉的看向方氏,顿是叫方氏窘迫得无所遁形了来。 方氏自然知道慕思欢此番话是说与她听的。她冷汗点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去。 “你今个儿且先回去,来日我必然还给她一个公道。” “母亲此番明理,想来我们日后的相处不会太差了的。” 话落,慕思欢便是起身离去了,只留下方氏望着她的背影唉声叹气得很。 第85章 无意撞破 两人日后的相处真的不会太差吗? 方氏的心里,一时只觉得慕思欢好生可怕了来。 她万万料想不到,慕思欢此般青葱年岁,其心计却是比成年之人都要来得深沉! 方氏一番细思才猛然惊觉到,原来慕思欢才是这一直以来的摆棋人呢! 打从一开始,慕思欢就清楚知道整件事的始末了。不仅知晓了妤儿与人私通的事,连她将池青岩处死埋尸的事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去。 她起先只以为慕思欢是捕捉到了些许风声,一切的断定都是基于猜测而已。 毕竟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的事,慕思欢哪有能力知道得如此详尽呢? 到现下,她才发觉是她错了。慕思欢一直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呢! 为何慕思欢明明知道这么多事,却一直隐忍不发,一步一步的透露消息与她? 以前她不懂得慕思欢是何心思,如今才算是看得明白了。慕思欢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牵着她的鼻子走呢。 枉她费尽了这百般心思,到头来才发现她竟是成了别人棋盘上肆意摆弄的棋子。 她机关算尽,却是敌不过一个小女娃去。实在好生可笑,好生可笑! 呵,慕思欢小小年纪就能有此番缜密布局。当真是前途无可限量呢。 话说回来,方氏到底是想得多了。 其实慕思欢哪里来的这些心机呢?说起来,当真是事有巧合罢了。 慕思欢之所以知道了慕思妤与那池青岩的不轨之事。实是他们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她无意之中挖出来了隐秘罢了。 话说那池青岩本是方氏给慕思妤请的教书先生。因得他文采颇为风流,才叫方氏看中了他,特将他寻来教慕思妤诗词歌赋罢了。 没想到他才识不错,品德却是不怎么样得很。来此教书不久,便是打起了慕家嫡女的主意。想要借着慕思妤的身份,令自己平步青云了去。 慕府就这么一个嫡系小姐,池青岩自然明白自己不用点手段,任他再有才学,方氏也是不会将慕思妤嫁给他的。 他生得唇红齿白的,清秀俊逸得很。他面容本就有些讨好了,再花上许多心思来讨好慕思妤,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慕思妤当初年少无知,又养在深闺不知外面的花花世界几多高雅之士。她眼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才貌风流且说话又讨人喜欢的公子哥来,她当然很是心动了。 一来二去,两人自然而然的就勾搭上了。 池青岩是个有想法的人,他一步一步引诱着慕思妤与之苟合,终是将生米煮成了熟饭来。 慕思妤初尝鱼水之欢,也是对此事兴奋难耐得很。有时两人在书房情动无法按耐,便是会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在里头苟合一番。 因得慕思妤时常欺负于慕思欢,慕思欢便是少有同慕思妤一起习书的时候。她宁愿去请教慕文宇,也是不愿意同慕思妤处在一起的。 也是因为慕思欢不常在书房听池青岩授课,池青岩和慕思妤便是越发的胆大了起来。 两人胆敢在幕府里时常私通,当真是胆子极大的。不过他们也是极为幸运的,一次也不曾被人撞破了去。 就连唯一一次差点被慕思欢识破,也是幸运的躲了过去。 话说有一回,老夫人命了慕思欢与慕思妤一同学习了来。慕思欢来到书房,便嗅到了一股淫扉之气来。 她说不出是何味道,只觉得这异味很生难闻。她嗅了老半天,也嗅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了去,让慕思妤逃过了一劫。 经此一事,慕思妤立是学得聪明了。每每学习之时,都得点上熏香。明明是怕自己情难自控,被慕思欢发现了去。却是给了个很好的解释来——此香有静心养神的妙用。 慕思欢不知她养的是什么神,只觉她很是怪异罢了。 她无端端的怎么用起熏香来了呢?两人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她概没有这般讲究啊。 慕思欢不明白这男欢女爱之事,是以长期以往,她都没有发现了去这其中的猫腻。 一直到最后她撞破方氏命人埋尸的事,她才惊觉到慕思妤兴许同人做了那荒淫无耻之事! 话说那池青岩不敢直接向方氏求亲,讲明自己已与慕思妤生米煮成熟饭了去。就只好怂恿着慕思妤同他一同私奔,想着被方氏拦下之后,两人便能成就好事了。 池青岩此番想法不错,却是没考虑到方氏这个妇道人家的手段如何,究竟吃不吃他这一套。 慕思妤答应池青岩后,立是收拾了些许细软,准备趁着天黑同池青岩一起逃离了去。 慕思妤的贴身丫鬟察觉不对,自是向方氏告发了她去。方氏一得消息,立是叫了些心腹将两人拦截了来。 池青岩本就是希望的方氏此番做法。待方氏将他两人拦截了下来,他心里自然还很是高兴的。 池青岩再怎么也是想象不到的,他这直上云霄的梦,做到当夜便要止了。 方氏当时抓住慕思妤,立是对慕思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顿是将慕思妤给震慑住了。 方氏一说起那与人私通的罪名,立是将慕思妤吓得惨了。直愣愣的跪在那里,不敢多发一言。 慕思妤吓破了胆,方氏再一逼问,她忙是将自己撇得清了。 她是个自私之人,这关系着身家性命之事,她哪里还敢挺身而出,承认了来呢? 池青岩便是被她这种敢做不敢当给害死的。 池青岩当时手脚被捆,嘴巴被堵。惊讶于慕思妤否认两人的关系,自是没了一开始的安心,几多挣扎想要同方氏讲明了来。 方氏一见他不安分,顿是怕了他惊动了慕清德来。仓促之间,便是让人了结了他。 慕思妤一旁看着方氏的人了结于他,更是半点也不敢吱声了。 这后果当真此般严重得很,她哪里敢以命换命呢? 池青岩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丧命了去,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会落得个此般下场的。 方氏怕两人私奔的丑事传扬出去,毁了慕思妤。只好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池青岩了。 池青岩死后,方氏立是下了将他分尸运出好生埋了的命令。 第86章 隐秘 慕思欢长期半夜摸去厨房找吃食。结果那日月黑风高杀人夜,她正好去往厨房,堪堪被那柴院里的火光吸引了目光。 这么晚了,谁会在柴房里过夜呢?而且屋外还守着一人探风,当真是不同寻常得很。 慕思欢听不到里头的说话声,只能躲在黑暗处偷看了来。 方氏本以为这夜里没人会来这柴房转悠,却恰是不巧,被慕思欢抓了个现行。 慕思欢见一小厮出了屋,从厨房里取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来,顿是吓得胆战心惊得很。 她见那小厮取了刀进屋,心里又怕又是好奇,半点儿也没走了神去。 没多一会儿,方氏便是领着慕思欢出屋了。慕思欢见此场景,赶紧悄悄的躲开了去。 待她们走远之后,慕思欢才又敢现身了来,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她傻愣的站在院外,只听见了那大刀碎骨的声音,很是刺耳吓人。 此时她的心里虽然害怕非常,却还是没有明确知晓他们是在做这杀人砍尸的勾当。 毕竟有时候杀猪牛羊的时候,也有这些动静。不过大半夜的,整这么些动静出来还是头一遭。 直到那他们说用潲桶把那些肉块装出去埋了,慕思欢一过脑子,才惊觉自己发现了这般骇人听闻的隐秘来。 慕思欢被吓得面如死灰,如浸了凉水一般,从外凉至了心底。她身子不住的发着抖,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闻给吓得惨了。 她腿脚瘫软了一阵,强作镇定躲在角落稳住心神。 见那两人用潲桶装尸而去,她顿是半点儿也不敢多待了,强打着精神,静悄悄的在黑夜之中逃离了去。 这夜,她一夜未眠。 每每一闭上双眼,慕思欢就好像听见了那刺耳的砍骨之声,叫她无法安稳入睡。 她捂在被子里,惊恐害怕着。尽管热得出不了气,她还是不敢伸出了头来。那外面一丝一缕的凉气,都叫她胆惧得很。 她心里本还有一丝丝的不可置信,觉得方氏不应该如此正大光明的在府里害了人去。 结果她第二日拖着疲累的身子来到书房,听说教书先生请辞了去,她才好像明白了什么来。 昨夜那人,该不会就是池青岩吧? 慕思欢虽是年幼无知,却也是听那些个丫鬟嚼起过那男女私通之事的舌根来。突然之间,她好似有是明白了什么,却不想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来。 方氏那般可怕,若是知晓了她知道了此事去,会不会将她也如此对待了去。 慕思欢颤颤巍巍的活着,将这个秘密留在了心里头。生怕被方氏察觉出来了她的不对劲。 明明对方氏很是害怕,却也只得强颜欢笑着。 慕思欢自从遇见此事后,顿时有些一惊一乍的了。偶尔一点点的响动,都可以将她惊上好半天了。 反倒是慕思妤这个当事人,经过此事半点儿也没在意了去。她不过低沉了两日,便是恢复了本性来。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也不闹马虎。 方氏怕慕思妤一门心思栽进了池青岩的坑里,再加上慕思妤的年岁也大了,方氏便是开始带着慕思妤出席那些看亲的宴会了。 见到了外面那些俊美男子,慕思妤这才发现了池青岩的不过尔尔了。她心里顿是恼恨得很,恨自己怎么就看上了池青岩那般不值一提的人。 对于池青岩的死,她竟是半点儿也不内疚的。 这些事本就是慕思欢无意中发现的,她是半点儿也不想搅和在这里头去的。只想装作懵懂不知,做个局外人罢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本以为就会此般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却是不想方氏一点儿不怕事情闹大,非要将慕思妤高嫁了去。 慕思欢本是不想干涉这些事的,慕思妤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慕思妤此番行径关系到了慕家的声誉,她这才动了毁亲的心思罢了。 也不知道慕思妤跟方氏是怎么说的,竟让得方氏一次次的相信了她,酿成了这般严重的后果来。 慕思妤被慕思欢从中作梗毁了亲,半点儿不找自身原因,反倒是怪起了慕思欢来。她这样的人,慕思欢此番放过了她,她就会心怀感激吗? 她无论感激与否,已然不是慕思欢关注的问题了。现下同慕思欢对弈的是方氏,方氏的做法,才是叫慕思欢更为看重的。 方氏果然诚不欺人,不过相隔两日,便传出了她被滚水烫伤的消息。 慕思欢适时正为余妈妈换着药,听到此番消息立是将屋里的丫鬟打发了出去准备补品,欲去探望一番方氏。 “余妈妈,你听到了吗?她欠你的,必是得给你还回来的。” 余妈妈此番一听,哪能听不出小姐与此事牵扯上了一些干系? 小姐莫不是为了她,差人烫伤了方氏吧?小姐这是何苦呢?何必为了她铤而走险,犯下这样的事呢?这要是被查了出来,可怎么得了? 余妈妈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担忧,眼里的泪水包都包不住,不断的流了下来。 此番隐情余妈妈也不能相问了来,只得在心里感念一番了。 慕思妤见到余妈妈此番泪如雨下,哪里还能不明白她心中纠结呢。慕思欢赶紧拿出帕子为余妈妈轻拭了眼泪,安慰到她来。 “余妈妈,这是方氏自个儿的报应呢,你就莫要为她操心了。” 慕思欢这话,顿是叫余妈妈弄不明白了。这无缘无故的,方氏总不该是自己自讨苦吃的吧? 余妈妈这随意一想,恰是猜得对了。方氏就是自讨苦吃了一番呢。 慕思欢话都说到那般份上了,方氏哪里还能有其他选择呢?为了慕思妤,她也只得豁出命去,还上余妈妈这一报了。 为了不引起慕清德的怀疑,方氏自伤自个儿还需得小心谨慎一番,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了去。 伤得太轻吧,她又怕慕思欢不依。只好一次狠心到底,引得一桶滚水浇身了来。 正是府里的丫鬟打来热水让她沐浴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里衣,找着机会便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撞了上去。 那一桶开水浇在身上,顿是让方氏痛得险些晕厥了过去。 那丫鬟打翻水桶烫着了方氏,顿是吓得傻了。她自己也被滚水烫得伤了,却是半点儿也顾不得疼的。只觉得如坠深渊之中,深感恐惧得很。她所有的痛楚,皆是被无以复加的震惊害怕掩盖了去。 屋外的柳妈妈一听见屋里的动静,立是进门在屋里将伤药翻找了出来。 方氏既然饶有心机的策划了这么一出,又怎会不备点伤药在屋子里呢? 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滚水淋身,竟让人这般疼痛难耐! 第87章 疑惑 慕思欢帮余妈妈换过伤药,立是领着人探望方氏去了。 她来到主院,便见柳姨娘挺着个大肚子,从方氏的屋子里悠悠走了出来。 柳姨娘见到慕思欢,立是活动着大腹便便的身子,给慕思欢请安了来。 “四小姐有礼了。” “柳姨娘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必这般多礼了去。” 柳姨娘点头应是,立是让身旁的吕妈妈搀扶着让了一条道来。 柳姨娘的肚子已是大若锣鼓了来,该是不久便要生了吧?她不安心在屋里养胎,跑来方氏的院子里凑什么热闹? 若她真是有心,叫个丫鬟送些补品来即可。何必非得自己亲自走上一遭呢? 慕思欢不想去揣摩了她的心机,只是小心翼翼的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走进了屋里来。 此时慕思妤正相伴于方氏床前,见了慕思欢,顿是不再像以前那般叫嚣了。 方氏卧在床上,伤口也是不敢用被子捂住了去,伸出了一手一脚透气来。她的烫伤处涂抹着许多白色的药膏,却是不知其内里伤势如何。 想来那滚水浇身的滋味,是不怎么好受的吧。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女儿听说母亲被滚水烫伤了去,便特地带了些滋补炖品和治伤灵药来,希望母亲能早日康复。” 方氏疲累的望了慕思欢一眼,很是和气满满的感谢了慕思欢一句。 “欢儿有心了。” 方氏唇色有些灰暗,脸色也是苍白得很。她这副虚弱的病相不像是装出来的,慕思欢便是信了她伤得不轻了。 “母亲身子虚弱理应多多休息,欢儿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方氏见慕思欢如此,便知这一报还一报的事算是了了,顿是安下了心神来。 “嗯,你回了吧。” 慕思欢离开后,肖姨娘和慕思芸也是来主院探望了方氏一番。 待她们一个个的探望之后,方氏的屋里便是冷清了下来。直到屋里留下了方氏和慕思妤两人,慕思妤这才敢开口说话了来。 “娘,都是女儿不好,才害得你自损了身子去。” 慕思妤虽满满都是内疚之意,却还是叫方氏生气了来。 “你又在瞎说什么话呢?事到如今,你就不能学得聪明一些吗?你若是有慕思欢一半的聪明劲,为娘今日也不会落得此般模样了。” “我……” 慕思妤想反驳什么,却终究是无言以对了去。 “我知道了。” 慕思妤嘴上如此回应着,心里却是不服的。 那慕思欢样样都比不过她,有什么聪明可言?只不过慕思欢的阴险狡诈,是她拍马不及的罢了。 “我不管你心里有如何想法,你都需给我安生待在屋里,静心学习规矩。从今往后,莫再给我招惹些不该有的事情了。至于以后的事,待我好了之后,会为你做下安排的。” 慕思妤犯下此般大错,如今被方氏说教一番,是半点儿也无回嘴余地的。 “是。” 毕竟是自己心里疼宠着的宝贝。事已至此,方氏再多怪罪也是无用。只希望妤儿能体会到她的这份苦心吧。 她双眼一闭,便是打发到慕思妤。 “得了,我很是累了,你且回了吧。” 慕思妤听了这话,便是心疼的打量了方氏一番,出了门来。她仔细叮嘱了柳妈妈好好照顾方氏,这才放心离开了去。 而柳姨娘从方氏的院里回来,却是不由得着急了。 慕思欢明晓得方氏谋害于她,为何不揭发了方氏来?难道这生死攸关的害命之事,她半点儿也不在意吗?她性子当真这么纯良,跟方氏三言两语就谈拢了去? 慕思欢这到底是软弱还是纯良?为什么这刀都抵着她脖子来了,她还可以隐忍着任人宰割呢? 哎,怪只怪那人没找到机会,将她一刀了结了去,才令得方氏侥幸逃脱了一劫来! 那方氏不倒,自己以及这肚子里的孩子又如何能有出头之日? 柳姨娘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温柔的眼神之中突是闪现了一抹狠厉来…… 慕思欢这头刚从方氏那里出来,王府那头便是遣了人来请她。 兴许是馨儿得知了她遭遇大火的消息,想将她寻去问个清楚吧? 这说来实在也巧。她刚出门不久,慕清德便是回府了来。 慕清德关心了方氏一番,又是想到了余妈妈来,便是至了兰院来探望余妈妈。 他本想寻了慕思欢仔细说道一番,却是只得知了慕思欢被郡主请去的消息。 或许此事真是飞来横祸吧? 慕思欢不说,慕清德也没有道理平白无故追究于人的。此事至此,便也就这么了了…… 慕思欢这厢刚至王府,夏涵馨就拉着她从上到下好生打量了一番。 “馨儿莫急,我一点儿没事呢。你看看,是不是完好无缺。” 夏涵馨虽没发现她身体有恙,却还是不由得着急相问了来。 “你说,这次的事是不是又是你那母亲搞得鬼?” “馨儿莫要多想,只是不小心失火罢了。” 慕思欢虽是矢口否认,夏涵馨却是不信。 “你少骗我了。这无端端的哪里就会失了火去?” 夏涵馨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慕思欢自是不打算让她知晓此事的。 万一她找上门去,岂不是枉费了自己这一番心机吗? “怎么,我你都不信啦?” 慕思欢说谎也不眨眼睛,一双眸子清澈透亮得很。夏涵馨见她如此言之凿凿,只得相信了她。 此般蹊跷之事,当真只是偶有歹运吗? “对了,上次我给你的药方有用无用?馋儿可是好了?” 慕思欢怕夏涵馨多想了去,立是转移了话题来。 她这一问顿是问到点上了,一说起馋儿,夏涵馨便是一言难尽得很。 “说起来我就心慌得很。你不知道,馋儿喝了那药方所写的一副汤药,差点就丢了小命呢。” 夏涵馨此话一出,顿是引得慕思欢大惊了来。 她那日见馋儿的症状与静儿相差不多,这才提议让馋儿照方吃药的。 怎的静儿喝了那药就治好了病症,馋儿却险些丢了性命呢? 想起静儿,她这才发觉到近几日忙于照顾余妈妈,倒是忘了去哥哥那里将它取回呢。 第88章 神医 “静儿吃了那副汤药并无异样啊,馋儿怎会出事呢?” “倒不是那汤药的问题,是馋儿与静儿病症不同罢了。” 慕思欢呆愣的眨了眨眼,不解问到。 “病症不同?” 她看那狗儿的表态差得不多,便以为是同种病症了。究其内里,原来大有不同呢。 她果然是个外行之人,不懂这医道的博大精深。 “上回馋儿吃了那药突是暴怒了起来,一个劲的在屋里狂叫着。它暴躁的在屋里横冲直撞了一番,又是无精打采的趴在了地上,比之以前更是严重了。瞧着它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可算是把我给吓坏了的。” “结果府里的府医依旧没法治它,我便只得又遣了人出去,想找到你说的那个神医,看看有没有法子治好馋儿。” 说到这里,慕思欢顿是疑惑了。她明明说的那人是个游方郎中,怎么到馨儿这里,就成神医了? 夏涵馨正说到关键之处,慕思欢虽然心感疑惑,却也是静静听着,没将夏涵馨打断了去。 “当时我派出去了许多人寻他,都没有寻得他来。正当六神无主的时候呢,他却是自动送上门来了。正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这下慕思欢也是奇了,那老者难道还会掐指算命的功夫不成? “他怎的知道你在寻他?” 夏涵馨笑着摇了摇头,立是同慕思欢解说了来。 “他来此倒不是因的这个缘故,而是想来替我皇祖母治病的。他想我父王出面送上药方,这才找上门来的。我当时还不知他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位神医,只听他说自个儿精通医理,便先是叫了他来救治馋儿。” 夏涵馨越往下说,慕思欢心里的疑问就越是大了。太后的病连那宫中太医都只能想法养着,他一个江湖郎中,有何把握治得好呢? 而且他想为太后治病为何不直接撕下皇榜,反倒一番曲折寻起王爷来了呢? 慕思欢正当疑惑之时,夏涵馨也是兴奋的继续往下说着。 “他问我馋儿是否喝过什么汤药,我便将你那药方给他看了。那药方一入他手,他旁边的小童立是‘咦’了一声。后来一番说道,我这才知道了这药方是由他开出的。” 奇怪,当时那老者只身一人来的,这小童怎么知道那药方的事呢? 想来是那小童识得自家师傅的字迹,这才惊疑了一番吧。 慕思欢心里自问自答了一番,又是听夏涵馨娓娓而谈了来。 “他果真高明得很,竟还晓得给狗把脉诊病。他将馋儿打量了一番,便断定这是风寒之症了。” 夏涵馨话落,慕思欢又是不由得疑问出声。 “风寒?” 若自己记得不错,上次静儿也是被症出的风寒之症吧。 “没错,就是风寒。我记得你说过静儿是风寒之症,是以我当时也吃惊了一番,忙是追问于他为何你给我的药方无用。这不问不知道,这风寒之症也有冷热之分呢。馋儿和静儿虽同为风寒,所服之药却该是大不相同的。若不是他来得巧,馋儿用错了药,怕是活不过几日的。” 慕思欢见夏涵馨停顿了来,心里好奇之下,忙是追问到她。 “后来呢?” “他治好了馋儿,我爹便是准备将他引荐给我皇祖母去。这下又是怪了,他自个儿闯上门来说要替我皇祖母治病的,却是在我爹请他的时候他不去了。只写了个方子给我爹,要我爹拿给太医院的人看了之后,再由太医开药给我皇祖母吃。” “他行为怪异得很,我爹便是将他请到府上安顿了来。再是将方子送进了宫去,让那些个太医审查了一番,熬了一贴汤药给我皇祖母服用。我皇祖母的病一直反复无常得很,结果吃了他开的药立是好了许多。他明明立了大功,却不愿入宫领赏了去。馨儿,你说他怪是不怪?” 他本就是个怪人,夏涵馨此般说来慕思欢倒是不觉得有多奇怪的。不过对于他的目的,慕思欢还是有些好奇的。 “他不为名不为利的,又是为的什么来给太后治病呢?” “他说他是为天下人而来的。” 天下人?这说法倒是奇了。 “这是何意?” 说到此,夏涵馨兴奋的神情顿是变得有些不高兴了。 “他说我皇祖母一个小小的咳嗽之症,就引得民不聊生了去。他力之所及,想为百姓们谋点福祉罢了。你说说,我皇祖母居在深宫,哪里会行此般可恶之事?要不是我爹对他敬重有加,我早就想法收拾了他了。” 说起这民不聊生,慕思欢倒是有点体会的。瞬时就想起了数月前,她来参加夏涵馨及笄之礼时路上所遇之事来。 那老者黄牛被收,却只得了十个铜板。那般凄惨悲哀的模样,实在叫人心酸不已。 太后寻那药引,不是没给人一条活路,只是这底下办事的人没有章法罢了。 夏涵馨始终是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又哪里知道百姓的疾苦呢? 而慕思欢所遇之事,也只是这万千寻常之事其中一例而已。不过从这一例之中,也是可以窥见一些民生之态的。 是以她对于夏涵馨的抱怨,只得是默而不答了。 就因得太后这病,好些百姓家耕地的牛没了。自己多加辛苦劳作一番不说,卖牛所得的银钱也被层层克扣,所剩无几了来。 若是家里有个身强力壮的,这日子虽然辛苦,却也是过得走的。 若然家里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之人,叫这些缺失了银钱又得不到收成的人如何过活呢?或许靠着他人的好心接济,还可以支撑个一时半会儿。长此以往,谁都会有个自顾不暇的时候。适时又当如何? 太后生病虽是一件小事,却牵一发而动全身,乱了这民生之路来。那老者一句为天下之人,又有何错处呢? 只不过是夏涵馨这样的闺门小姐没体会过这世间疾苦,才会有这么一番说道罢了。 若她出去走上一走,看上一看,想必就不会说出要收拾那老者的话了。 第89章 留人 “郡主吉祥。那东厢客房里住着的静儿小姐此时正于门外候着,说要求见公主呢。” 一小丫鬟急步走进屋里,便向夏涵馨行了一礼,硬着头皮打扰了夏涵馨来。 她也知道郡主正在招待客人,不宜打断了去。不过那静儿姑娘也是做客于王府的贵客,由不得她怠慢了去。 她没了办法,只能匆忙进来寻夏涵馨拿个主意。 一听这静儿姑娘的名讳,慕思欢却是愣了一愣。 这静儿姑娘既然住在王府东厢客房,理该是王府贵客吧。怎的没听馨儿说起过呢?馨儿的友人里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了? 说来也是赶巧了,两人方才还说及家里的小狗静儿呢,这会儿子便是冒出了个叫静儿的人来!着实叫人吃惊得很。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将人请进来啊。” 那丫鬟得令,立是出去将那位静儿姑娘请了进来。 这静儿姑娘看起来和慕思欢一般年岁,长得娇小可爱,讨人喜欢得紧。 她进得屋来,见慕思欢与夏涵馨坐在当前,顿是愣了一下。 慕思欢见静儿看着自己发愣,心头立觉疑惑得很。 这静儿难道认识于她?可观其模样,她概没有见过的印象啊。 莫不是认错人了? 兴许真是认错了吧。那静儿姑娘惊讶的神情一闪而逝,便是向夏涵馨请安了来。 “民女静儿,参见郡主。” 一听这话,慕思欢又是讶异了一番。 这静儿难道是个无姓的人?不然她怎敢当着郡主的面也不老实交代自己的名姓呢? 见她欲行大礼,夏涵馨忙是起身行了几步,将她的身子扶了起来。 “静儿姑娘无需多礼,你是我父亲请来做客于府的客人,哪需得着行如此大礼呢。快,过来坐下说话。” 不简单,不简单。 这静儿姑娘很是不一般啊,竟受到馨儿这么一番礼待了来。 夏涵馨本欲拉着静儿一旁坐下,静儿却是稳住脚步,又向夏涵馨行了一躬身小礼。 “郡主不必此般客气,民女只是来向郡主请辞的,就不多加叨扰郡主了。” 夏涵馨一听她的话,脸上的神情便是僵了一僵,拉着那静儿姑娘的手不肯放开。 “别呀。如今我皇祖母的病情才刚刚好转,未免旧疾反复,还请你们再多留一些时日吧。” 听夏涵馨这么一说,慕思欢顿是明了。 原来这静儿姑娘就是那老大夫的徒儿呀,怪不得馨儿对她礼貌有加了。 这女子为医游荡于世间,说来实在有些不甚妥当。不过慕思欢念及这份自在,却是有几分羡慕之情的。 那静儿姑娘并不吃夏涵馨这一套,直接简单了当的将夏涵馨拒绝了来。 “师傅说只要药对症了,太后的病情终会好转的。这病得慢慢养来,我们便不留在府里叨扰了。” 夏涵馨拉着静儿的手不肯罢手,忙是说着好话挽留于她。 “不叨扰,不叨扰。灵神医治好了我皇祖母的病,我们心下欢喜得很呢,哪里会嫌你们叨扰了去。” 灵神医?慕思欢虽没有介入两人的谈话,可她听到这灵神医之姓,却又是不由得惊讶了一番。 这世上还有灵姓人士吗? 这两师徒果然是两师徒,连名姓都是这般怪异得很。 夏涵馨一番热情挽留,静儿却根本不为所动。轻轻柔柔的一句话,便是道明了自己去意已决。 “多谢郡主的款待了,我与师傅另有要事得办,实在是不宜久留的。” 夏涵馨见她态度如此坚决,顿是有些慌了。她没了办法,只得使了无赖的法子来。 “父王特地交代于我,要我好生招待你们。你们现下突是走了,他定会以为我怠慢了你们,得将我好一顿罚的。可真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你们?那可真是对不住了。静儿姑娘有什么缺的尽管说,我立马叫人置办了去。” 静儿见夏涵馨故意转了话题,就是不肯松口放人。唇角的笑意立是隐去,脸色不善了来。 “你……”静儿怒气冲冲的吐出一字,便是急急停顿了来。 夏涵馨总归是个郡主,尽管她此般强留有些无理,静儿也是没胆子将她怒骂一番的。 罢了,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呢?谁让师傅趟入了这趟子浑水里呢。 慕思欢见静儿此般不悦,实是有些难以理解的。 馨儿此般热情想要款待他们一番,这静儿姑娘何以犯得着动怒呢?就算她不想要王府里的锦衣玉食,也没必要生这般大的火气吧? 不过馨儿今日也是怪异得很,与平日里的行径大有不同。她平常哪里有怕安阳王的时候,今个儿怎么明明知道人家发怒了也要强留于人呢?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郡主如此盛情,民女便不再推辞了。郡主的美意我会同师傅说的。郡主有客于此,我便是不做久留了。” 那静儿姑娘缓和了一下情绪,便是向夏涵馨告辞了去。 夏涵馨一听她绝了去意,立是高兴的吩咐着那小丫鬟送她离去。 待那静儿姑娘走得远了,慕思欢这才好奇的问起了夏涵馨缘由来。 “他们既然想走,馨儿何故将他们强留下来呢?” “唉。” 夏涵馨先是叹了口气,再才坐回了座位来,同慕思欢解释了一番。 “也不是我想为难了他们,是皇祖母在为难我呢。皇祖母不许他们离开,我能怎么着呢?” 听夏涵馨这么一解释,慕思欢顿是明白那静儿为何会此般生气了。 他们虽然衣食不缺,却是形同于被人软禁在了这里。如此的不自在,能有好脾气也是怪了。 既然太后大病得治,又为何要将他们留下来呢?不过即是太后命令,她便是想帮他们也是有心无力了。 慕思欢心里有些疑惑,却是没再询问缘由了。她话锋一转,便是略过了这个话题。 “你说的这灵神医当真有这么神吗?宫中御医都全无法子的病,他不去太后身边望闻问切一番就能治?” 一听慕思欢这般疑惑,夏涵馨顿时来劲了。 她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水,便是徐徐打开了话头来。 “你还别不信,他当真神奇得很呢。开始我也以为他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运气使然。后来听我爹说道了一番,才知道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第90章 灵隐门 “哦?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慕思欢本觉得那老者是个江湖郎中,因是在外游历得多了,才有了些偏方治人。 现下听了夏涵馨这般说法,顿觉那老者好像有些来头,起了好奇的心思来。 夏涵馨方才还说道着那老头不识趣呢,如今见慕思欢此般好奇,她立是提起了精神头,向慕思欢解释了来。 “就说他开出的那药方吧,我爹拿进宫去本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那些个御医一见这药方,立是觉得跟一古书残方有些相似。他们寻人试验了一番,便觉这药可行,拿给我皇祖母喝了几贴。没想到我皇祖母不过喝了两副汤药,便精神大好了来。” “一时,那些御医立觉神了。皇祖母这个疑难杂症,可是把太医院的那些个人给难坏了的。现下被人迎刃而解了来,实在让人激动兴奋得很。他们的医术不及人,便想着将灵神医请进宫里去,到太医院任职。偏生那灵神医是个倔脾气,半点儿不为所动。他推脱着不受懿旨,一些个御医便是登门造访了来。如此来回了好几遭,硬是被他给折腾得没了脾气。” 那老者性格反复,果真怪异得很。芷舒上次寻人治病的时候,他非缠着入府看诊不说,临走之时还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不少诊金去呢。 可如今太后要赏赐于他,他却是推辞着不去了。 若他真是个贪婪之人,太后这番美意岂不正合了他的意吗? 他图的什么呢?当真如他所说,是为那天下人而来吗? “那些宫中御医何以如此推崇于他呢?” 即便他治好了太后,也不能证明他的医术有几般了得呀。宫中人才济济,怎会没一个及不上他呢? 夏涵馨喝了口茶水,便是慢条斯理的向慕思欢解释着。 “这还得说回这药方之上呢。那灵神医写下的药方经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几番推敲琢磨,终是认定了此乃《药王绝典》上的残方。此书残本一直留在宫中,其中药方大都是救治疑难之症的良方,历经几代医师都未能参详得透。想来能灵活运用这书中残方的,便只有传闻中的药王后人了。那些太医一番大胆猜测,便是认定了那灵神医是药王传人。虽说他死不承认,却还是叫人从他的姓氏里看出了些名堂来。” 药王?怎么馨儿说的这些她一概没听说过呢?这药王当真如此厉害?能以一人之力福泽百年? 而这姓氏里又有什么名堂呢?难不成这怪癖的灵姓便是那药王的姓,他的后人皆以灵为姓? “你倒是说说,这姓氏里有什么名堂?” 慕思欢想要验证心中猜想,立是向夏涵馨究其原因了来。 夏涵馨见慕思欢起了兴致,偏生想吊一吊慕思欢的口味。她俏皮的向慕思欢眨了眨眼,问了句叫人哭笑不得的话来。 “你猜。” 慕思欢淡淡一笑,顺着她的话猜了一番。 “是不是那药王姓灵,所以他的传人也跟着改了灵姓?” “不对,再猜。” 还猜?这没头没脑的,叫人怎么猜? 这下慕思欢可没耐心再猜了,直接就要向夏涵馨寻个答案来。 “你再不说来,天便要暗了,到时我可得走了。” “这灵之一姓呀,是药王所创门派其之掌门人才有资格拥有的姓氏。此门称为灵隐门,是以以这灵字为姓,代代相传了来。” 夏涵馨知道慕思欢不懂,没等到她开口相问,便是接着解释了来。 “说起这灵隐门呀,在百年之前还人丁兴旺得很呢。不过自打门中出了几个叛逆之徒自立门户之后,灵隐门人便是隐藏了踪迹,少有出现了。听说灵隐门的掌门怕再生事端,便吩咐了后代掌门只许收下亲传弟子一人,且亲传弟子只能为抱捡而回的孤苦婴儿。免得那弟子背信弃义,断了传承。久而久之,这灵隐门便成了一脉相承的门派来。” 难怪那静儿姑娘是个有名无姓之人了,原是因的这番规矩啊。 说到此处,夏涵馨的神情之中便是多出了些惋惜之色来。 “哎,这好好的一个名门大派,落得个只剩师徒两人的景象,说来实在有些惨淡。” 听夏涵馨这么一番说道,慕思欢也是有了一些动容。 那般盛名之派,如今却落得如此萧条下场,着实叫人唏嘘得很。 他们既有一身好本事,何故怕开枝散叶了去呢?此般藏着掖着,又是何必呢? 慕思欢不是门派中人,自然不懂他们的心思,也不知这门派之别对于他们有何种意义。 这背叛师门于他们来说,可比那偷师学艺严重多了。纵然门派之内人才凋零,也是万万容不下这欺师灭祖之徒的! 夏涵馨见气氛有些冷然,立是活泼的转了话头。 “得,我们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吧。” 夏涵馨转话转得如此之快,顿是让慕思欢有了些反应不及来。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有了?我说你还是听我的吧。你看你那后母,成天都想着算计于你。你这次出事保不齐就是她在背后指使的呢。你住在慕府我始终放不下心来,你还是听我一句,搬来我家吧。有我在,万不会有人敢欺负了你的。” 夏涵馨的这番关心,可算把慕思欢给感动坏了。她拉过夏涵馨的手,笑着回应到。 “馨儿就放心吧,我待在慕府里一样会好好的。我同你姐妹了这么久,难道还学不来你几分本事吗?她们想欺负了我,也得先掂量掂量轻重呢。” 慕思欢这几句话虽有一些调笑之意,却是叫夏涵馨有几分欣慰的。 欢儿总归是长大了,以前那逆来顺受的脾气已然收了几分,叫人放心了许多呢。 见慕思欢自有主见,夏涵馨便没再勉于她了。 慕思欢再听着夏涵馨天南地北的说道了一圈,将时日打发了许多,便欲同夏涵馨告辞而去。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请辞的话呢,就被夏涵馨的另一来客给阻挡了来。 第91章 闲话 来者雍容华贵,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子端庄,正是夏涵馨的母亲无疑。 夏涵馨一见到她,立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来。 “娘,你怎么来了?” 王妃扬起一抹春风拂柳的笑,边说着话边从丫鬟手里端过了精致的点心来。 “你倒先是忘了我寻你过来量体之事了?我见你们待在屋里聊了好些时辰也没过来,便让人做了些点心给你们吃。” 王妃放好点心,便是随意的落了座。 夏涵馨自然记得自家娘亲交代过什么事,只是她刻意没去罢了。 她现下还没许人家呢,娘就准备给她缝制嫁衣了。这做了嫁衣,不就要赶着她出嫁了吗? 除了那人,她谁也不嫁! 夏涵馨不想让王妃提起那嫁衣之时,忙做出很是欢喜的样子拿起了一块糕点,一番感谢想要打个马虎眼蒙混过关。 “谢谢娘。” 她咬了一口糕点,立是称赞道:“好吃好吃。” “你这丫头,都已经是大人了还这般不稳重,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哟。” 王妃话里虽然透着一股子无奈,眼神之中却满是宠溺的看着夏涵馨。 “娘,我这不是还没嫁吗?我在你身边待久一点不是挺好的嘛。” 王妃娇嗔的瞪了夏涵馨一眼,竟流露出了几丝小女儿家的风情来。 “尽说些什么胡话呢,哪里有女儿家不出嫁的?” 夏涵馨娇俏的吐了吐舌头,便是不敢再还嘴了。 “对了,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欢儿也是及笄了吧。” 王妃突是从夏涵馨那里转了话题来,实在打了慕思欢一个措手不及。 她正想告辞而去呢,这话头便无缘无故的扯到她身上了。 “是。” “可有为自己备好嫁衣?若是不急,我为馨儿制好嫁衣之时,应该正好赶上你及笄的时候。若欢儿不嫌弃,我便为你制套嫁衣可好?也怪馨儿,早些年我就说着要为她做上一件了,她偏要拖延到及笄之后来。” 早些年王妃以为夏涵馨不愿出嫁,才不愿早早逼迫了她。现下知道夏涵馨心有所属,自然得赶紧为她备好嫁衣的。不然到了出嫁的时候没件像样的嫁衣,成何体统? 慕思欢惊得愣了一愣,感动得一塌糊涂之后,忙是出声拒绝了来。 “多谢王妃好意,欢儿正着手于缝制嫁衣呢,就不劳烦王妃了。” 慕思欢还没想过嫁人之事,自是不及缝制嫁衣的。这番回答,自然也是假话。 这嫁衣一事,向来由女儿家自己动手缝制。当然,也有由娘亲代为缝制的。 王妃这话,是要将慕思欢当女儿看待呢。叫慕思欢怎能不感动呢? 可感动归感动,她却是难以承领王妃这份情的。倒不是因的她不喜王妃,这才拒绝了去。只是这份情意太过深重,她自觉无法回报罢了。 王妃见慕思欢神色动容,自然懂得慕思欢此番拒绝自己,并不是自己不受待见。 至于慕思欢为何拒绝,王妃却是不好再刨根究底的。 欢儿这丫头,从小就像个大人一般知情达理,有时真是想让她多些活泼劲来的。 “还是欢儿能干,哪像我家馨儿,整日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连双像样的绣花鞋都绣不出来。” 说到这里,王妃当真有些担心的。 馨儿不会女红,手底下还有丫鬟可以帮衬。可她这男儿心性,却是叫人伤神得紧。越是温柔如水的人儿,才越是叫男子心疼呢。 “娘~方嬷嬷都夸我女红日渐精进了呢,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差呀。” 夏涵馨将座位向王妃那边靠了一靠,拉着王妃的手便是好一番撒娇,顿是把王妃给逗得笑了。 “好好好,我们家馨儿也是个手巧的,也是个手巧的。” 夏涵馨听明白了自家母亲的应付之话,无奈的努了努嘴,便没再应话了。 尽管她不肯承认了去,可她这手艺也确是拿不出手的。也只有自家娘亲,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嘲笑她了。 “对了,欢儿的大哥上一年也过了弱冠之龄吧。怎的还没听说订婚的消息呢?” 王妃说话总喜欢调转枪头,每每都问得慕思欢一愣一愣的。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大哥身上了呢?王妃这突然一问,又是突兀又是顺当的得很。毕竟妇人间的闲话家常,也就这些可说的了。 慕思欢滞了一下,便是笑回到王妃。 “哥哥还没有心上人呢。” 慕思欢这一回答,叫王妃又是欢喜又是有些忧心。 王妃这问,自然是为夏涵馨问的。 慕文宇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若没有心上人,将馨儿许配给他也算是美事一桩。 只是不知他对馨儿的印象如何,两人能不能水到渠成一番。 “你大哥迟迟不成婚,可有同你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王妃今个儿怎对于哥哥的问题这般热心呢?难不成是想给哥哥说桩亲事? 以哥哥的年纪,倒也可以考虑考虑成家立业的事了。 “哥哥向来不同我说这些的。” “以你看来,你大哥是喜欢活泼好动一些的姑娘多一点呢?还是文静娴雅的姑娘多一点呢?” 慕府几个姊妹中,慕思欢与慕文宇最为亲近。慕文宇的心思,慕思欢该是能琢磨几分的。 王妃问得这般明白,慕思欢已然能肯定王妃想为哥哥说门亲事了。倒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让堂堂王妃当起了媒人来。 慕思欢一番联系,却是没能想到夏涵馨身上来。 毕竟慕思欢与夏涵馨太过亲近了,而夏涵馨又是个敢作敢为之人。慕思欢以为,夏涵馨若喜欢慕文宇,便会直接寻了她为两人牵线。 偏偏让慕思欢没有想到的是,唯独在这件事上,夏涵馨不敢大方道明了来。 慕思欢自然想为慕文宇寻个娇俏可人的嫂嫂来。可是慕文宇的心意如何,她当真是不知道的。 “这我也说不准。不过这缘分之事嘛,向来是没什么道理。” 慕思欢虽没给个确切答案来,却也没有直接把话说死了去。这缘分之事本就莫名其妙得很,谁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情窦初开了呢? “那欢儿觉得,你大哥会喜欢馨儿这般的姑娘吗?” 第92章 探听 王妃这般直白的问话,顿是将慕思欢惊得瞠目结舌了来。 王妃竟用馨儿做比了来!这寻常世家女子哪能与馨儿匹及呢?莫非是宫里的公主对哥哥心有爱慕? 这下叫慕思欢为难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哥哥心里怎么想的。说喜欢吧,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不喜欢吧,不仅得罪了那莫名之人,还得将夏涵馨给得罪了。 而夏涵馨现下,却是比慕思欢还要吃惊一些。就算她反应再是迟钝,如今也已完全明白过来了,王妃这是在帮她问话呢!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知晓了她喜欢那块木头,想要帮她一把呢! 母亲真是的!老跟自己说女儿家应该含蓄一些。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说得这般直接,叫欢儿猜出来了可怎么是好呀!若是此事不成,两人以后见面得多尴尬啊! 夏涵馨一番捉急害臊,却还是装作很是镇定的样子。竖起了一对耳朵来,想要听清慕思欢的回答。 慕思欢想选个两全其美的说法。顿了一顿,这才解出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来。 “哥哥常说馨儿落落大方,要我多跟馨儿学学。想来他应该挺是欣赏这般女子的吧。” 前边那两句话的确出自于哥哥之口,自己如今挑拣说来,也不算为骗吧? 慕文宇倒没说过自己欣赏夏涵馨的话来,其之本意,也是想慕思欢学学夏涵馨的活泼劲。 不过慕思欢这一番含糊,却是叫夏涵馨给高兴坏了。 原来慕大哥还跟欢儿说过这样的话呀! 夏涵馨再一回想慕思欢说的话,心头便如灌了蜜一样的甜腻。 夏涵馨虽然高兴,却也没忘记自家母亲还在这里呢。她见王妃又欲说话,怕王妃又问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忙是出声将王妃的话头打断了去。 “娘,你一直问东问西的做什么呢。慕大哥的心思欢儿哪里能懂啊,你再问下去,都得把欢儿给问傻咯。” 夏涵馨假意帮着慕思欢解围,以掩饰自己的羞意。 慕思欢没看出来,王妃却是明白自家女儿因何打断自己说话的。见夏涵馨如此害羞,王妃也就没想着再接着问了。 不过王妃难得见到夏涵馨害臊一回,便是笑着说了句戏弄她的话来。 “我又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看把你急得。” 见王妃如此明目张胆的调笑着自己,夏涵馨急得跺脚的心都有了。 慕思欢没能注意到夏涵馨的神色,见王妃不再问自己话了,便是松了口气来。 若然王妃再问她些关于哥哥的问题,她当真不知该如何替兄作答了。 王妃见把夏涵馨调笑得急了,立是转了话题。 “欢儿怎的不吃糕点呢?可是这糕点不合口味?” 听到王妃这般问话,慕思欢不禁有些汗颜。王妃一直拉着自己说话,自己若是一边吃食一边同她谈话,岂不是大大的无礼吗? 慕思欢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讪讪取了一块糕点来,在品尝之前先是称赞了一句。 “是这些糕点太过精致了,叫人舍不得下口呢。” 每每同慕思欢相处,王妃便会对她多出一分喜欢来。 慕思欢不管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叫人挑不出值得一说的错处来。 若是馨儿有她一半懂事,自己也不用操碎了心了。 只不过欢儿的这份稳重,却是不知要用多少童趣来填补的。 若然可以,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安然无忧呢? 慕思欢所受的委屈,王妃又哪里舍得叫夏涵馨承受呢? 几人刚刚沉默了一会儿,慕思欢便是说出了告辞的话来。 “天色渐晚,欢儿也该回府去了。今个儿实在是劳烦王妃了。” “说的什么话呢?馨儿与我向来把你当自家人看待,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以前慕思欢要走,夏涵馨都会有些舍不得。今个儿的夏涵馨却是异常积极,想要将慕思欢赶快送出了门去。 “我让秀姑姑送你吧。” 慕思欢临走之时,还不忘向王妃做了个揖来。 虽说王妃平常没有讲究这些个规矩排场,不过该有的礼仪,慕思欢还是不曾有失的。 慕思欢方才待在屋里,不知这屋外的情况。出了门后,才发现这屋外竟是下起了蒙蒙细雨来。 好在屋外的丫鬟已是备好了纸伞放在一旁。 目送着慕思欢打起纸伞离开之后,夏涵馨立是闹开了来。 “娘,你方才怎会问欢儿那些问题呀。你这不是叫我难堪嘛~” 说起来夏涵馨就生气得很。欢儿那般聪明,万一她察觉了什么,自己哪还有脸去见慕文宇啊。 王妃见了夏涵馨气急败坏的模样,立是明白自家女儿这次是真着急了。 她示意屋里的人退出了去,这才跟夏涵馨解释了来。 “娘不过是帮你问问那慕文宇的意思,这你都不乐意了?你不赶紧一些,那慕文宇被人抢去了怎么办?” “娘,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她已经小心了再小心了,却是不想,还是被自家母亲察觉出了蛛丝马迹来。 “知女莫若母,你有什么心思,为娘哪里能不知道?你这丫头,倒是藏得够深的。若不是为娘看出来了,你还打算瞒到多久呢?” 夏涵馨隐藏了许久的小心思被王妃一下子戳破了,本该心虚的她却是出乎意料的,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来。 夏涵馨现下也不想同王妃解释了,关注点全然放在了王妃之前说的话上。 “娘,慕文宇真的会被人抢走吗?” 慕文宇长相俊逸,又是个文韬武略的全才。虽然他平时木讷了一些,不过那些个世家小姐也是多有喜欢他的。 万一他哪日真与那些个世家小姐撞对眼了,自己可不得后悔死呀。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没道理她傻愣着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去吧。 想到此,夏涵馨立是着急了。 一见到夏涵馨此般着急的模样,王妃便是乐了一阵。 早知道馨儿有心仪之人,她也不会因得馨儿不想嫁人而焦急许久了。 “你先别慌,这慕文宇不是还没心上人嘛。” 第93章 大雨 慕思欢走后,夏涵馨和王妃说了些什么话,她不得而知。 只知道她现下进退两难,举步维艰得很。 她刚刚离开王府不久,便是下起了瓢泼大雨来。 集市上的摊贩见天势不对,已然早早收摊回家了。 慕思欢所乘坐的马车行在路上,虽是无人拦路,却是被骤然升高了的水势堵在了半路之上。 慕思欢坐在马车里,大风卷起车帘扑打在她的身上,车门处飘落进来的雨水已然沾湿了她的裙摆。 她同芷舒在渗水的马车里无处可躲,头发被飘来的雨水打湿,贴在额前,模样很是狼狈。 今个儿这雨来得好生突然,这么一小会儿竟是下得这般大了! 渗入车里的雨水已然漫过了慕思欢的绣鞋,打湿了她的罗袜。正当她手足无措之际,马车突是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便听那车夫在车外叫唤着。 “小姐,这旁边有个酒楼。不如我们先进去避避雨,等风雨歇了再走吧?” 这风雨正是猛烈的时候,慕思欢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 她应了一声,便是以袖挡在额前,探出了身来。 那车夫侯在车外,见她出来,赶紧递了把纸伞过来。 “有劳了。” 慕思欢轻声道了句谢,忙是打开纸伞和芷舒下得了马车来。 两人急急走到那酒楼门口处,立是收了纸伞,将衣衫上的湿水拧了一拧。 那车夫反正淋了大雨,便是没有着急躲避了来。他不慌不忙的将马车拴在了酒楼一旁的柱头上,这才向慕思欢她们所在的位置行了过来。 “小姐请。” 他避进房檐之处,用手抹了一把脸后,便是朝着慕思欢一笑,躬着身子于前方带路了来。 他浑身湿漉漉的,径直走向了结账处,一路落下了许多水印来。 “掌柜的,这里可还有雅间?” “不好意思了,这位客官,小店雅间刚刚客满。客官若是不嫌弃,于厅中用餐可好?” 这世家里的闺门小姐,哪能随便显露于市井之中,叫人评首论足了去呢? 他心里觉得不妥,便是向掌柜请求了一番。 “掌柜的可否想想办法,腾出一个雅间来?” 掌柜肥胖的脸上写着满满的为难,一双小眼向外瞥了一眼,立是向那车夫解释到。 “客官你瞧瞧这外头的雨势,怕是没人愿意在这时候走的。” 那车夫还想说些什么,慕思欢却先是发话了。 “掌柜的,你便让人给我们找个角落里的桌位,随便上两个清淡的小菜便是了。” “好嘞。小李,带这几位去右角雅座。” 那地方虽被说成雅座,坐起来却是寒风刺骨得紧的。只因那里破了扇窗户,风雨通通钻了进来。这才在满堂热闹之际,留下了这么个独座来。 正当几人去往厅中右角之时,门口处便是走入了一个莽形大汉来。 他踩在地上的水渍上,一个不慎,便是脚下一滑溜,摔倒了来。 只见他身子向后一仰,顿是来了个倒栽葱,后脑勺着地了去。 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厅中众人立是看向了他。见他狼狈模样,众人顿是大笑了来。 那莽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了笑话,面子很是挂不住,一个挺身便是大吼了一声来。 “是谁把水泼到这儿的!” 众人见他恼羞得面红耳赤的,又是轻声笑了一番。不过他们见这莽汉气势汹汹的,倒也不敢招惹了这汉子去。笑过之后便是回了头去,自顾自的吃起了饭菜来。 那汉子被这么多人嘲笑了去,心里更觉尴尬非常。 他眼尖,一下子就瞅到了那车夫浑身湿漉漉的,衣摆处不停的往下滴着水。再瞧那车夫的身后,一路都是水渍。 他心里难为情,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向着那车夫怒叫了一声。 “前面那只水猴,你给我站稳了!说,是不是你干的!” 好笑了,这汉子自己走路不稳,怪得了谁? 那车夫心里暗嘲了那汉子一番,半点儿要搭理那汉子的意思也没有。 他躬着身子走在慕思欢的旁边,故意提醒了慕思欢一声。 “小姐慢些走,这路滑,可得小心摔着了。” 听到车夫有意的冷嘲热讽,那汉子顿是怒了。 就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瘦猴儿,也敢挑衅于他? 他心里有怒,顿是快走了几步上前。 那车夫见他上前,心里也是不怕。自己可是王府的人,会怕这等子市井刁民? 不过这莽汉心里气急,哪管得了那什么打狗还得看主人一说。 他至了车夫的跟前,便是一个大耳刮子拍了过去,打得那车夫晕头转向的。 “妈的,大爷我问你话呢,你还敢呛声。” 那汉子打完还觉不够,像拎小鸡一样的把那车夫拎了起来。回头一扔,就将那车夫扔到了门口空堂上去。 那车夫被打得懵了,倒是忘了亮出自己主子的名头来,狐假虎威一番。 那汉子几步上前,又是出了几拳往那车夫身上招呼了去。 慕思欢看着心里着急,立是出声叫停了那汉子。 “慢着!这位壮士,有话好好说,何必使上拳脚呢。” 那汉子收回拳头,便是恶狠狠的出了一口重气。 “哼,这龟儿子不识趣,老子就是要教训教训他。” “这错也不能全然怪在他的身上。不若一人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 一听慕思欢这番劝解的话,那莽汉立是凶神恶煞的瞪了过来。 “你说什么!这事不怪他怪谁?你这女娃,不明这其中原因就休要胡说。今个儿他若是不给爷道歉,爷必收拾得他满地找牙。” 这汉子方才被众人嘲笑了一番,自是不肯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才出了大丑。他此番逮着不放,也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慕思欢只觉得这男子好生霸道! 这雨天路滑,没行得稳也是正常。他不由分说就打了人,现下还要被打之人给他赔礼道歉来。是何道理? 慕思欢未及开口,那车夫已是怒火攻心了。 “呸,我告诉你,我可是……” 那汉子见这车夫被打了还如此硬气,又是一大巴掌哐在了他的脸上,直打得他嘴角溢出血了来。 哼,这人一身奴才打扮,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你倒是还敢还嘴!看爷不打碎了你的牙!” 那汉子说完,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别!” “住手!” 第94章 以身相许 那汉子突然被人叫停,立是向声源之处张望了来,想看看谁这么不识好歹。 而慕思欢听到有人出声制止,也是诧异非常,探寻起了那说话之人来。 除了自个儿,还有谁愿意理这闹事? 那汉子一见说话之人,立是有些汗颜。 一看这公子哥的穿衣打扮,便知此人不好惹了。倒是不知他叫停自己,为的是什么? 慕思欢抬眼见着齐祁,顿是于心里感叹了一番。这齐公子当真是及时雨呢,每每需要帮助之时他就现身了。 如此这般,欠他的恩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上了。 齐祁本不欲搭理外头这吵闹之事的。若不是程鹏进屋禀报说慕小姐遇上了麻烦事,齐祁现还在里屋悠哉喝茶呢。 “你这傻汉,谁准许你在外头瞎嚷嚷的?扰了爷的清静,还不快些赔礼道歉来。” 一听齐祁这话,其他人便是偷笑了一番。 这恶霸如此蛮不讲理的,得人治他一治,着实大快人心得紧。 经齐祁这么横插一脚,那汉子立是泄气了去。 “小的……” 那汉子正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酒楼里突是传进了一声马儿的长嘶来。 “咴儿。” 他被外面的响动吸引了目光,立是惊讶出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去。 “呀!有个偷马小贼将马给偷走了。” 听到此话,那车夫也是顾不上自己挨了打了。捂着发疼的嘴角,便是着急起身张望了去。 慕思欢想到来时只有王府的马车停靠在外,心里顿是一惊,着急出门相看了来。 那偷马的人是个赌鬼,今日输光了银钱,就被人从赌档里赶了出来。他欲谋些银钱翻本,便是起了偷马的心思。 趁着这酒楼里的人都注意着那莽汉之迹,他立是将那绳索割断,驾马扬长而去了。 “混小子,这可是王府的马!” 那车夫这么叫出一声,顿是震惊了在场的看客。难怪这车夫方才不受那莽汉威胁了,原来他是王府的奴才呀! 念及此,这些人的心思又是活络了起来,想要瞧瞧这汉子的笑话。 这王府的奴才,岂容得他这般说打就打的? 慕思欢出门之时,那男子已然趁着雨势,策马于无人的大街上没影了去。 哎,今个儿当真是不顺当得很,这坏事都赶着趟的来找她呢。 慕思欢一番无奈,倒不是因为丢了这代步工具而伤神,只是觉得这偷马之人有些犯傻。这王府的东西竟也敢偷,当真是不要命了。 待众人回过神来,那莽汉也是不见了。兴许是怕王府的人追究于他,这才悄无声息的没入风雨里去了吧。 “小姐,我家主子请你楼上做客。” 慕思欢于房檐处吹着冷风,正想着怎么回去呢。程鹏便是受了齐祁的命令,下楼邀请她来了。 程鹏自是识得慕思欢的,此番没有道出她的姓名,只是怕给她惹来麻烦而已。 毕竟女子与男子同坐一个雅间,传出去总归是不怎么好的。 不过在座的,却是相当理解齐祁这一番大献殷勤的。 听了那车夫的话,在座的已然有所悟了。 王府的马车,自然拉的是王府的小姐了。即便她不是王府的小姐,其之身份也该是不差的。 换做自己,也是愿得鞍前马后,跟王府扯上关系的啊。 “替我谢谢你家主子,我们坐在大厅即可,不便打扰了他。” “主子说了,属下若然请不去小姐,便让属下去外面候着。等什么时候风雨小了,属下就什么时候送小姐回府。” 听他这么说起他家主子,着实很是刁难于人的。本来慕思欢与程鹏非亲非故的,大可不必理会了他。 只不过慕思欢自觉得欠了齐祁的恩情,就这么驳了齐祁的脸面也是不好。现下程鹏这么一番说法,她便是顺水推舟应承了来。 程鹏将慕思欢请进楼上雅间,只将房门掩了一扇,便是规矩站在一边听候差遣了来。 那车夫不好跟了进去,也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另一边来。只有慕思欢和芷舒进得了屋去。 慕思欢进了房间,顿是诧异了一番。 她本以为齐祁正与其他人一起聚宴,却是没想到只有齐祁一个人在这房间里。 齐祁也是没想到,约定之人没来,却是等来了个心仪之人。 “慕小姐,请坐。” 既然来了,慕思欢自然不会多加矫情,干站着同齐祁说话。 好在有芷舒陪着,慕思欢面对了他还不算太过紧张。 齐祁热心的给慕思欢倒了杯热茶,便是笑问了一句。 “慕小姐近来可好?” 慕思欢有些许的无所适从,却还是浅浅回应了一笑。 “托齐公子的福,小女子近来很是安好。” 听到慕思欢这番话,齐祁心情大好,却是一本正经道:“慕小姐这话言重了。” “齐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不敢相忘。几次三番受齐公子照顾,当真是难为齐公子了。对了,齐公子的伤可还严重?” 慕思欢此番上来,除了想对齐祁表达一番谢意,也是想看看他伤势如何了。毕竟齐祁是为她受的伤,她始终是有些牵挂于心的。 不过她见齐祁倒茶之时,手腕上还缠着绷带,心里头便是愧疚得很。 “一点子皮外伤,再养养便好了。” 慕思欢连着照顾了余妈妈许久,自然知道这烫伤很是叫人难受。如今见了齐祁这般云淡风轻的,若说她不感动于心的话,当然是假的。 “当真是委屈齐公子了。”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方才你的马匹被盗,这外头天也黑了,你便待在这儿等风雨停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有劳齐公子了。齐公子多次相助,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 “不若就以身相许吧。” 他此话一出,顿时惊得慕思欢和芷舒身形一颤。 慕思欢惊愣的看着他,他也依旧浅笑盈盈的笑看着慕思欢,半点儿没在意自己所说之话的重量。 他似真似假,叫人没办法猜透他这话里的意思。 他几次三番帮助于自己,若是真没半点儿这样的心思,也是叫人无法相信的。 可他把这样的心思亮出来,却更是叫人害怕了来。 他究竟是玩笑话还是认真了? 第95章 直白 不论他这是玩笑话还是动了真心,慕思欢也只能把这话当做玩笑话一般听。 慕思欢强做镇定,刻意以袖掩口,笑出了声来。 “姐姐迟迟没有过门,齐公子可是心急了?齐公子便是放心吧,等不得多久便能抱得美人归了。” 齐祁见慕思欢故意混淆视听,也不急于说破,只是笑而不语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很是发毛。 姐妹共伺一夫,实乃常事。齐祁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觉有什么不妥。 他如此说来,只是想试探一下慕思欢对他感觉如何罢了。他相信,慕思欢不会不懂他的意思的。 慕思欢只觉得他这人好生直白,叫人尴尬难为得很。她不知如何是好,不自觉的逃避了齐祁的眼光去。 齐祁见她目不敢视自己,神色间却又不显娇羞,一时也是猜不透她是何种心思了。 这丫头,当真叫人难解得很。 “对了,慕小姐可有用膳。” 慕思欢本不欲接受他的好意,不过她正待说出拒绝的话时。一见到他含笑的眸子,顿是转了口风。 “未曾。” 与其两相尴尬,倒不如用些吃食,免得回应了他。 “正巧,我也还未吃过什么。慕小姐若不嫌弃,一起用顿晚膳如何?” 慕思欢早已料到齐祁会说这样的话来,自然不多与他矫情。 “那就多谢齐公子了。” 齐祁见她同意,立是朗声唤到。 “程鹏,唤个小二进来。” 那小二一进来,齐祁一报了几个菜名,慕思欢便是惊讶住了。 齐祁点的这些菜,都是她经常要院里厨子做的小菜。若他此番举动只是巧合,那只得叹一句两人缘分深重了。 不过相较于缘分这种事,慕思欢还是信他查探了自己一番多一些。 齐祁此般做法,究是何意?是想告诉她,他早就开始关注她了?还是想说清楚,他方才那番话并不是玩笑? 再想到他上次以她为形所做的诗词,慕思欢顿是心乱如麻得很。 他为她挡过鞭炮,亦为了救她而奋不顾身的闯入火海。他当真是喜欢她吗? 可是他为何喜欢她呢? 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以她为题做了首诗来。若是他早就喜欢了她,怎的不直接求娶了她,而是求娶的慕思妤呢? 难道真有那一见钟情之说? 慕思欢有些信,又有些不信,直觉得自己不该是那般出彩之人。 对于齐祁这番直白,慕思欢只觉得心烦意躁的。可要究其心意,却是半点儿欣喜也无的。 先不说他马上就是自己的姐夫了,就说这一府三女都与他有些联系,自己再顶着悠悠众口嫁与他,两方的名声都不见得会有多好听了。 慕思欢于此心不在焉的用着吃食,却是不知慕府里头,也是有一番浓情蜜意的晚膳正在进行着。 如今柳姨娘快要生了,方氏又被开水烫伤了正在疗养。慕清德不能留宿于她们两人的房间,自然就想起了肖氏来。 肖氏虽说被晋为了平妻,慕清德却是少有在她房间里来的。她如今身份不同,自然越发的想替慕清德生个男娃。 她一听说慕清德来梅院过夜,立是以鲜花沐浴,精心打扮了一番。 肖氏不过三十几岁,细一打扮,自是风情万种的。 今个儿她在屋里摆下了好酒好菜不说,还刻意让下人点了销魂的熏香来。 慕清德刚从书房过来,便见她玲珑有致的身影映在烛火之下。朦胧一眼,便是叫人迷醉了。 “夫君来了。” 肖氏娇滴滴的迎上去,便是极尽吸引的为慕清德解下了外裳来。 慕清德嗅到她发丝上的雅香,又是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 “妾身特地准备了夫君爱吃的菜点,夫君瞧瞧,可还满意?” 慕清德三魂已被勾去了两魂,面对如此贤良淑德又柔美异常的女人,自然说不出否决的话来。 慕清德随便用了几口吃食,便是迫不及待的将肖氏抱起,熄灯上床了去。 肖氏见慕清德如此猴急,心下自是高兴非常,半推半就的成全了他。 慕清德狼吞虎咽了一番,便是沉静了下来。一手将肖氏搂在怀里,一手于肖氏光洁的肌肤上游走着。 肖氏回搂着慕清德的颈脖,满带情欲的轻声呢喃了一句。 “夫君。” 慕清德一听她这声娇唤,顿是血气上涌,重振雄风驰骋了一番。 两人一番缠绵,慕清德总算是心满意足的一泄而尽了去。 肖氏将他精力榨干了去,知他无力再战,便是同他说起了自个儿心事来。 “夫君,妾身心有一事想同夫君说说。” 慕清德被伺候得舒坦了,自是愿得答应肖氏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 “说吧。” 慕清德说话间,又是将肖氏搂紧了些,惹得她好生窃喜了一番。 “夫君,芸儿的年岁越发的大了。再不嫁人,她就得成老姑娘了。她与那靖远侯世子订了亲,也不能再许了人家去。可这婚事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呀。夫君说说,当如何是好呢?” 慕思芸是肖氏亲女,肖氏自不可能对她撒手不管,任其发展的。 慕清德难得对肖氏柔情一回,她当然得把握住机会,替慕思芸打算打算。 慕清德听到肖氏这么一番娇滴滴的问话,也是沉了心来。 这慕思芸也是他的亲女,他自然不至于不管不问的。 “芸儿毕竟是个女儿家,我就这么找上门去要他娶了芸儿过门,未免有些自降了身份。不过你放心,婚事是他们提出来的,现下世人皆知了,他们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什么时候我在齐兄面前旁敲侧击一番,这婚期自然也就定下来了。” 两人的婚期本是早就敲定了的,只因得慕老夫人亡故,这才将婚事拖延了去。当时丧事在前,慕清德自然没有心思去订这喜事之期了。 此番拖延,倒也怪不到靖远候和齐祁的头上。 现下靖远候那头不吭声,慕清德这头也不好直接跟人说下聘的事来。如今这么个两相拖延的局面,确是该想个法子理上一理了。 正是在慕清德与肖氏在浓情蜜意之时,慕思欢心绪不宁的回府了来。 齐祁几番殷勤,着实令慕思欢苦恼得很。 齐祁帮助于她,她心里自然感激。可要让她以身相许回报于他,她却是无法做到的。 那齐祁到底是怎么想的?怎的莫名其妙的与她牵扯上了呢? 第96章 当真喜欢? 慕思欢虽是拒绝了齐祁亲身相送,却还是叫人知晓了今晚是齐祁差人送她回来的。 那靖远候府的车夫送完慕思欢刚刚回府,一小丫鬟便是从他那里探知了消息来。 “小姐,奴婢问过那车夫了,说是大少爷传他去送慕家小姐的呢。” “我就说哥哥今日出去了的人,怎么又想到使用马车了呢。原是为送那慕家小姐啊。你可打探到了他送的是慕家哪位小姐?” “那车夫说他过去之时,那位慕小姐还让了另一位车夫回安阳王府回命去。奴婢猜想,他所送之人,该是与文月郡主交好的慕家四小姐吧。” 此番打听齐祁行踪的,正是齐祁的庶妹——齐丝韵。 她一听丫鬟这番回话,平静的心里顿是起了大的波澜。 原来哥哥真的喜欢那慕家四小姐! 上次他在鲁国公府以那四小姐为题,还叫人以为他是为了输赢而刻意混淆了人呢。现下看来,哥哥确是对那四小姐有几分兴趣呢。换了平常姑娘家,哥哥哪里会此般热心肠? 齐丝韵此般关注齐祁行踪,并不是她关心齐祁,亦不是她想算计齐祁。 只是因得她与鲁忆楠私交甚好,这才帮着鲁忆楠探听齐祁的情况罢了。 若是齐祁有亲生姊妹,鲁忆楠也是不会退而求其次,同她这么个庶女交好的。 齐丝韵虽知鲁忆楠对自己利用的心思,却也是甘愿依附于鲁忆楠的。 齐丝韵帮鲁忆楠,也是为的帮自己。 若鲁忆楠成功坐上齐祁的正室之位,自不会忘了自己助她的恩情去。到时她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随意帮衬几句,自己也就不至于被误了终身了。 一想到齐祁喜欢上了那慕家四小姐,齐丝韵便觉头疼得很。 自个儿费劲心思让鲁忆楠和哥哥巧遇了几回,也没能让哥哥对鲁忆楠有几分印象。这慕家四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时候,讨了哥哥的欢心去? 齐丝韵也顾不得讲究齐祁是什么时候看上慕思欢的了,慌里慌张的便想着告诉鲁忆楠这个坏消息。 若是鲁忆楠成不了这侯府的女主子,她一番心思可不都白费了吗! 齐丝韵走到书桌前斟酌了一番,便是写下了一封书信来。 她把信纸包好,便是将书信交给了她的贴身丫鬟去。 “屏儿,你明日便去鲁国公府,将这封书信交给鲁小姐去。” “是,小姐。” 慕思欢这厢回到院子,如意已是于她房门处久候多时了。 如意跟着慕思欢进了屋,见她冷得发抖,立是吩咐下人烧了个火盆来。 “小姐可要用热水洗沐,去去湿气?” “行,你帮我安排下去吧。” 慕思欢的鞋袜打湿已久,如今脱去鞋袜,便见她十个脚趾发白皱起,很是难看。 芷舒见此情景,忙是给她拿了新鞋新袜来换。 “得了,我这里有如意伺候着就行了。方才你也淋了雨水,赶紧回房换身衣物去,免得着凉了。” “是。” 芷舒出了房间,正巧撞上如意从厨房回来。 “今个儿我先回了,得麻烦如意姐姐多多照顾小姐了。” “得了,你回吧,我自会照顾好小姐的。对了,我方才见这大雨滂沱的,便是让厨子熬好了姜茶,你端一碗去吧。” “这……那就多谢如意姐姐了。” 芷舒本还有些犹豫,见如意盘子里特地准备了两碗姜茶,这才接过道谢了来。 两人也是知道慕思欢对待下人很是宽厚,才省去了一些讲究。 能伺候这么一位温和的主子,实是她们修来的福分。 慕思欢喝着暖暖的姜汤,也是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如意的细心。 父亲对她最好的关心,莫过于赐下这个丫鬟了吧。 见慕思欢喝完姜茶,如意便是上前接过空碗,同慕思欢说起了话来。 “小姐,今个儿小姐出府之后,将军府来了人求见小姐。” “可有什么交代于我的?” “将军夫人说,府里没个说话的人,回来后与小姐挺是投缘的,就想着将小姐接过去小住一阵,说说话解解闷。” 姑母此番相请,该是猜到方氏害她之事了吧。 姑母着实是真心爱护她的,怕她于幕府受累,这才邀她去将军府小住的吧。 只不过姑母这番心意,她却是不想答应的。姑父深得皇上看重,她若与姑母走得亲近,怕是会惹来一些有心之人的。 是了,齐祁此般对她,莫不是因为姑母的关系?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是姑母带着她去赴宴的时候。 指不定他以为自己同姑母多有亲近,才打上了自己的主意呢。 齐祁难道想借着她与姑母的关系,与姑父扯上联系? 可齐祁需要姑父帮他什么呢?他日后将继承靖远侯侯位,论官职,他比姑父还要高上一级,又何至于此呢。 论实权嘛,他倒是敌不过姑父的。可他要实权来做什么呢? “小姐,热水来了。” 慕思欢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是没能看得清醒。经如意一打断,她也就不再往深了想了。 好在馨儿今日将她请去了王府,不然她留在府中直接面对来人,怎好拒绝了姑母去呢。 这去了也是不好,不去更是不好。可真真是个不小的难题呢。 几个奴婢将水打来,如意试了水温之后,便是关上房门,帮着慕思欢宽衣解带了去。 慕思欢冰冷的身子入了热水,顿觉一阵舒爽,悠悠的闭上了眼睛。 “小姐可要奴婢帮着沐浴?” “不用了,你若是累了,便回房歇着吧。” “奴婢不累。若是小姐没有需得着奴婢的地方,奴婢便去为小姐准备些要带去将军府的行装吧。” 慕思欢才想着自己出去得正巧呢,听到如意这番话,昏昏欲睡的她顿是惊醒了来。 “不用准备了,姑母的好意我心领了,就不过去叨扰她了。” “可是今日来传话的人说,明日便过府来接小姐呢。” 得,她还想着不用费些心思拒绝了姑母呢。却是没想到姑母连拒绝的机会也不给她了。 “那你就帮我准备两件换洗衣裳吧。” 若是没法拒绝,自己也只得从命,去住上几天了。 第97章 将军府 这日清早,慕思欢起身用过早膳,将军府便是来人接她了。 不早不晚,来得正当时候。 “四小姐吉祥。奴婢紫兰,今日奉夫人之命特来迎接四小姐的。” “有劳紫兰姐姐了,还望姐姐等上一等,我去偏房说几句话便走。” “是。” 除了去一趟将军府,慕思欢也是没什么好使的法子了。 慕秀瑛说的是想找个说话解闷的人,她此番不去,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推脱。 不过她去归去,也是得做些交代与人的。毕竟余妈妈现下还卧病在床,需得人妥善照顾呢。 慕思欢至了偏房,余妈妈正巧换了伤药,想要出去走走。 余妈妈经过休养,现下已是能说话了。慕思欢跟她提起慕秀瑛邀自己去将军府之事,她便是连连点头称好。 一想到慕秀瑛将慕思欢带至身边照顾,远离了这是非之地,余妈妈也是安下了心来。 这府里纷扰太多,出去避避风头也是好的。以宁夫人的为人,定是不会亏待了小姐的。 慕思欢同余妈妈说了会儿话,再同照顾余妈妈的丫鬟仔细交代了一番,这才堪堪出门了来。 因得静儿黏人,慕思欢便是吩咐芷舒将静儿也抱离了去。 一行人到了将军府,紫兰便直接领了她至主院去。 慕秀瑛早在屋里等着慕思欢了,见她入了院子,立是欢喜迎接了来。 “欢儿来了。许久不见,欢儿当真是越发的清瘦了。” 慕思欢被慕秀瑛喜切切的拉住手,虽有些不适应,却也是满心感动、亲切非常的。 慕思欢回握着慕秀瑛的手,笑着回应到。 “兴许是近来长了个子,才让姑母觉得欢儿高挑了一些吧。” 听到慕思欢这般俏皮的回答,慕秀瑛便是安心了几分。 看欢儿这个样子,前阵子的火难之事该是未在她心里留有阴霾的吧。 这孩子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听话乖巧不说,还有着一股子难得的韧劲。遇上这样的大难也没能将她压垮了去,当真是个心性坚定的。 “走,我们屋里说话。” 慕秀瑛拉着慕思欢进了里屋,便是回头示意到身后的丫鬟不必跟了进来。 那丫鬟得了指示,立是留在门外,关上了房门去。 芷舒见此,自也是识趣的留在了外面。后经紫兰指示,先将静儿抱去了她们所居住的厢房去。 “欢儿,你跟姑母说说,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姑母自当为你做主。” 慕思欢这次靖康寺一行出了事,慕秀瑛自然顺藤摸瓜的打探出了许多事来。 母亲近十年来,都只带了慕思欢这么一个孙女上山。对她的喜爱之情,自是显而易见的。 母亲如今虽去,可她的临终遗愿是要欢儿过得好好的。自己这个做女儿的,怎能叫母亲疼在心尖上的人儿受了委屈? 经查探,那寺庙里的起火之处已然成了废墟。当日无风且晴的,何至于会起那么大的火势?若不是有人陷害,还能有何解释。 慕思欢听到慕秀瑛如此直白相问,立是明白过来姑母这是肯定了些什么了。 不过她与方氏已然有了共识,不宜再节外生枝了去的。 姑母于此时横插一手的话,这已经稳定了的局势便要生变了。她拿捏不住那生变的局势,反倒不好。倒不如尽在掌握之中,免了一番争斗。 慕思欢心里下了决定,又是拿了先前那套说辞瞒骗于慕秀瑛。 “欢儿也是不怎么清楚的,迷迷糊糊的睡一觉醒来,屋里便成了那般模样了。” “当真半点儿察觉也无?” 慕思欢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算是给了回应。 “罢了,你便安心在我府上住着。任她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手也是伸不到这里来的。” “多谢姑母。” 慕思欢泪光闪闪,有些刻意,也是真有一些情动。 姑母对她的种种照拂,虽然不尽如她心意,却还是让她深深感觉到了亲人之间的温情。 慕思欢虽对慕清德也是这般说法,可她如今欺骗起慕秀瑛来,却是多了几分过意不去的。 相较于慕秀瑛,慕清德实是对她少了些关心,并没有细究过此次大火之事。 是以她同一句话欺瞒起慕秀瑛来,多了几分内疚于心。 对于慕思欢的这番说法,慕秀瑛倒是没有疑心是她有心相欺,只觉得是有心之人隐藏得太好了些。 毕竟行的是阴损之事,做得了无痕迹才是道理。不过对于这主谋之人,慕秀瑛有几分自己的判断的。不然也不会费一番心思,将慕思欢接来将军府了。 “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别再说什么谢不谢的了。走,我带你见见你姑父去。” “是。” 两人话落,慕秀瑛立是拉着慕思欢出门了去。 她这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急性子,倒是与夏涵馨颇有几分相像。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叫人心生亲近。 两人去了后院,宁洪正认真的指导着两位小公子习武。 两位小公子年岁不大,打起拳来却是拳拳有力,虎虎生风得紧。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的,相当有气势。 宁洪回头便见自家夫人,立是喜笑颜开欢喜相迎了来。 “夫人来了。” 慕思欢只有在老夫人过世之时,才见过宁洪两面。以前她精神不佳,恍恍惚惚的没能将人看得清醒。现下得看明白,才发现姑父原是个熊躯虎魄之人。 “欢儿见过姑父。” 宁洪见慕思欢对自己行礼,立是出言叫住了她。 “诶,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自家夫人既然心喜慕思欢,宁洪自然是不拿慕思欢当外人看待的。 宁城和宁玄边练着拳法,边眨巴着眼好奇的打量着慕思欢。 两人将慕思欢看得明白了,顿是认出她是在姥姥祭奠上撞棺的那个姐姐了。 想起慕思欢那日烈性,两个小孩心里头还是有一些小怕的。 “城儿,玄儿。这位是欢儿姐姐,日后得跟她好生相处,知不知道?” 两童心里虽然有些小怕,不过看着自家娘亲与这位姐姐很是亲近,他们立是对慕思欢多了几分亲近之心,齐齐高兴唤到。 “欢儿姐姐。” 宁洪此般随和,这两个弟弟又如此活泼可爱。慕思欢初来乍到的,只觉着这其间有满满的温馨之感。 这种感觉,她已然多时没有感觉到了。 自祖母走后,哥哥虽也待她极好,她却总觉得家里少了些什么。想来,一家人的模样,该是这样才对呢。 第98章 相争 “欢儿姐姐,你这狗儿好生可爱。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狗儿呢!” 此番说话的正是慕秀瑛的二儿子——宁城。 自打慕思欢来的那日,静儿在这两兄弟面前现了回眼,两兄弟便是对静儿喜欢上了。每日都得来清冉居好几回,逗弄逗弄静儿。 慕思欢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一来二去的,几人便很是亲热的戏耍在了一起。 “我要是有一条这样的狗儿就好了。” 宁城边是逗弄着静儿,边是异常羡慕的抚摸着静儿,自说自话着。 慕思欢见他如此心欠欠的,立是笑着承诺于他。 “日后若有机会,我便给你们一人买一只可爱的狗儿如何?” 皇后所养的一对狗儿,乃是番国进贡的,自不是慕思欢想买就能买的。 慕思欢此般应承,只是想的有合适的机会,为两人买来稍好一些的可爱狗儿罢了。 宁城与宁玄乃是双生子,宁玄虽是哥哥,却是不如宁城活泼好言的。听得慕思欢也要为他买只狗儿,心里已很是高兴了,倒没想过这狗儿之间的差别。 宁城一听,心里却是有了计较,忙是仰着脑袋追问到慕思欢。 “欢儿姐姐会给我买一条这样的狗儿吗?” 慕思欢被他这么一问,顿是有些愣了。便是她想买,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可她又不能欺骗于人,只得委婉道:“这狗儿有些特殊,欢儿姐姐怕是买不来的。不过欢儿姐姐答应你,定给你买一条很是可爱的小狗。好不好?” 宁城一听,顿是不依了。 “我不要,我就要这样的!” 话还未说一半,他的泪便是先掉了下来。 慕思欢立是有些手足无措了,暗道自己不该一时兴起,应下这样的事来,以至让宁城误会了去。 且不说静儿于她身边陪伴了多时,两者有了感情。便是冲着这静儿是馨儿从皇后那里特地要来的,她也不能随便将静儿给送人了呀。 这下惹了如此麻烦,可如何是好哟? 慕思欢被梗住了话语,宁玄又是个懂事的,见她为难,立是帮腔说了宁城一句。 “宁城,你休要在这胡闹!若是你不想要,那就不要便是了,你哭什么哭!” 宁城被宁玄一凶,顿是抹了一把眼泪珠子,顶撞了回来。 “谁说我不想要了?我就想要这一只。” 宁玄一听,顿是察觉出他的想法来了。 原来他是看着欢儿姐姐好脾性,想直接把这狗儿要了去呢! “笑话,你有这般可爱的狗儿你愿意送了我么?” “我怎么就不愿意送给你了。” 见宁城依旧不死心,宁玄立是不高兴了。 “得,你莫要再说了。你再这么胡闹下去,我便去跟父亲说理去,看父亲怎么揍你的!” 宁玄作势要走,宁城顿是慌了,急急拦在了他的面前。 “宁玄,我不许你去。” 宁城这小子,好生霸道! 宁玄此时脾气也是上来了,身子一偏便要绕过宁城去。 你不让得我去,我还就偏偏去了。 “我偏要去。” 宁城见叫不回宁玄来,立是动起了手脚,推了一把宁玄。 “我都说了不让你去了!” 宁玄受了宁城一推,立马下了狠话来。 “好呀,你就等着爹爹来罚你吧。” 慕思欢眼看着两人起了矛盾,立是慌里慌张的劝解着两人。 “玄儿,城儿他只是无心之失,你就莫要跟他计较了。” 宁玄本来一向好脾气的,今个儿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偏是不肯退让一步。 “哼,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倒要看看,他在爹爹面前还敢不敢这般嚣张。” “宁玄,你太过分了。有本事你别拿爹爹压我!” 宁城急得面红耳赤的,猛的一声大吼,便是卯足了劲朝宁玄撞去。 宁玄猝不及防间,便是被宁城撞到了地上去。 宁玄自然的伸出了双手想要撑住身体,哪知道稚嫩的肌肤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一磨,顿是将两手手掌擦破了去。 慕思欢见此情景,忙是上前将宁玄扶了起来,命芷舒速去打来热水。 宁城一见宁玄手上出血,惊觉自己坏了事了。他心下担心,便是怯怯的靠近了宁玄来。 “哥,你没事吧。” 他上前想要看看宁玄的伤势,宁玄却是一把推开了他,怒气冲冲的向他吼了一声。 “不要你管!” 慕思欢现下见着两人你凶我恶的,着实给后悔惨了。 都怪得她一时多嘴,才让得两兄弟闹下了如此矛盾。真真是后悔莫及也。 宁城被宁玄一凶,顿是消了起先的气焰。讪讪的杵在原地看着宁玄,不敢再招惹宁玄了。 慕思欢轻缓的吹着宁玄的伤口,柔声问到他。 “可是很痛?”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痛忍得住。” 见宁玄这般坚韧的模样,慕思欢便是多了几分想笑的念头。 “走,我们先进屋里去吧。” 宁玄听话的跟着慕思欢进了屋,宁城在后头愣了一会儿,还是蹑手蹑脚的跟了进来。 宁城进屋后,却是远远站在房门边上,不敢再去碰触宁玄了。 “小姐,奴婢已打来热水了。奴婢还接了一小瓶酒水来为小公子清洗伤口,却是不知小公子受不受得住。” “没事儿,我受得住。” 宁玄没试过这酒水清洗伤口,自然不知这酒水咬伤口有多厉害。芷舒话刚落,他便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芷舒见他不怕,便是先帮他用热水洗净了手,后又拿了手绢沾酒,帮他擦拭起了伤口来。 那酒水咬进了宁玄的皮肉里,顿是惹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紧牙关冒出了冷汗来。 宁城见他此般强忍着,心里便很生不忍,暗恼着自己误伤了哥哥。 那酒水咬肉疼了一会儿便不再疼了,宁玄也是长长的吁了口气出来。 芷舒再帮他包扎了两层薄纱布,这伤势也就处理好了。 宁城见宁玄的伤口包扎好了,心下关心,便是轻声问到宁玄。 “哥,你还痛不痛呀?” 宁玄瞥了宁城一眼,顿是做出了趾高气昂的样子转回了头来。 “哼,关你什么事?” “我……” 宁城本想说些道歉的话来,却是听见院子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心下唯剩一句——遭了! “玄儿?城儿?” 第99章 和好 慕秀瑛入院往里屋一看,便见宁玄坐在圆桌之旁,望向了她。 她莞尔一笑,便是入得了屋里来。 “你们两个,果然又在你欢儿姐姐这里。” 她入屋见到宁城站在门边,还没来得及疑惑一番呢,便是被宁玄的手吸引了目光来。 “咦,玄儿这手是怎么了。” 慕秀瑛这么一问,宁城的心顿时提在了嗓子眼上。 坏了,坏了,这次他一定会被母亲父亲给收拾惨了! 慕思欢此时也不好回答了去,只得静望着宁玄,侯其回答。 “我方才玩的时候不小心,自己给摔了。” 宁玄嘴上说着要将宁城收拾一顿,心里却还是疼惜着宁城的。他不想宁城遭罪,便是改了口风去。 也就在宁玄回应这一瞬间,宁城的心大起大落了来。宁城又是惊讶非常,又是安下了心来,心里直想扑上前去将宁玄给好好拥抱一番了。 “怎的这么不小心呢,伤口可还发痛?” 面对慕秀瑛的忧心,宁玄立是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娘亲放心,早就不疼了。” 慕秀瑛轻捧起宁玄的手想要查看一番,宁玄忙是抽回了手来,宽慰到慕秀瑛。 “玄儿真的没事,欢儿姐姐都帮我包扎好了呢。对了,娘亲来欢儿姐姐这里做什么呀?” 慕秀瑛转而摸了摸宁玄的头,笑道:“你们先前不吵着要吃红烧狮子头吗?这不,为娘给你们做来了呢。” 慕秀瑛转身将丫鬟提着的食盒一打开,一股诱人的香味便是扑鼻而来。 她将食盘端上桌揭了盖,里头的东西更是诱得人食欲大开。 那几个肉丸红润油亮,配上翠绿的青菜掩映,鲜艳的色彩加上扑鼻的香味,光看着就引得人唇齿欲动。 宁城和宁玄回来已久,早就怀念着这辛州的特色佳肴了。如今一见,忙是吵着要吃。 宁城心里本还有些欠欠的,不敢同宁玄搭话。如今见了这好东西,立是顾不上其他了,登时就扑上来了。 “别着急,这东西又不是吃了一次就没了。为娘第一次做,你们先试试合不合口味。” 慕秀瑛也是见着宁城和宁玄馋得紧了,这才以信托人在辛州那里寻了秘方回来,做了给两人吃。 如今见了两人欢颜,顿觉这一番波折很是值得。 她笑着从食盒里取了三副碗筷出来,给几个小人儿各夹了一个狮子头摆在面前。 宁城早被勾起了食欲,也不跟谁客气一番,直接就大吃了起来。 慕秀瑛本想着宁玄手受伤了,欲要喂他一喂。却见宁玄握起一双筷子就扎进了肉丸里去,埋头大吃了起来。 慕思欢虽也早已垂涎三尺了去,却还是有礼的跟慕秀瑛道谢了一番,这才拿起碗筷试吃了起来。 辛州与洵阳城相距甚远,那边的特色佳肴便是少有传至洵阳城的。慕思欢平日里并未吃过这样东西,如今浅尝了几口,立是觉得好味非常。 这红烧狮子头醇香味浓,嫩滑可口。时不时还能吃到藕块的清香,实在叫人舍不得离开了嘴去。 此时静儿嗅到香味,顿是从院外蹿了进来,张着嘴眼巴巴的看着众人。 慕思欢笑了一笑,便是叫芷舒拿了静儿的食碗来,分了一些与它。 “娘亲吃了吗?” 宁玄自个儿吃得高兴,倒也没将慕秀瑛忘了去。 见慕秀瑛点头应答,又才敞开肚子吃了起来。 而宁城纵情于美味佳肴之中,也是没忘了夸赞自家娘亲几句。 “娘,你做的这个狮子头真好吃。比辛州的大师傅做的还好吃呢!” 慕秀瑛一听他的夸赞便是笑了,心里顿是挤满了沉甸甸的满足感来。 “真的?” 宁城口中塞满了东西,还未及应话,宁玄也是接过话头赞起了慕秀瑛来。 “真的,真的。娘亲的手艺好着呢!” 再听宁玄称赞,慕秀瑛心里顿是乐开了花。脸上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笑得合不拢嘴了去。 “慢点吃,别噎着了。你们若是听话,赶明个儿我就再给你们做。” 宁城狼吞虎咽的吃完了碗里的狮子头,目光便是转移到了盘中剩下的狮子头上。见盘中还剩一个,心里立是有些为难了。 哥哥也喜欢吃这东西,他今天已经把哥哥惹恼了去,若是再跟哥哥抢东西吃,只怕他又得跟自己置气了。 宁城心中纠结了一番,还是把盘子端到了宁玄的面前来。 “我吃饱了,剩下这个,哥哥你吃了吧。” 宁玄哪里会不晓得宁城的食量呢。见宁城此般,立是猜出了宁城的用意来。 宁玄知道宁城这是在讨好自己,既没戳穿了他,也没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去,只是抬头对慕思欢说到。 “我也吃不下这么多了,欢儿姐姐你吃吧。” 宁玄此番举动,也是想顺势替宁城道歉一番。 宁城方才那般无礼,着实是好生不该的。欢儿姐姐这般好的人,想来是会原谅他的吧? 慕思欢见两人都馋嘴得紧,自然不信他们此般谦让是真的不想吃了。 “玄儿看看,姐姐碗里的都还未吃完呢。这么大一个狮子头我也撑不下了,不如我们分了它吧?” 一听慕思欢这么说,宁城顿是急不可耐的应声到。 “好呀好呀,我来给你们分吧。” 他猴急的用筷子分开了狮子头,后才发现自己分得大小不均了去。他一阵尴尬,便是把最小的夹进了自己的碗里去。 此般难以取舍的模样,实在叫人好笑得紧。 几人分吃了那个狮子头后,慕思欢便是让芷舒泡了壶花茶来与众人解解味。 几人正静坐着悠然喝茶,静儿这小东西却是不依了。在众人跟前蹿来蹿去的,连连吼叫着想要喝上一口。 宁城和宁玄见静儿逗趣得紧,立是拿了茶杯喂它水喝。 兄弟俩见着静儿耷拉着脑袋的娇憨模样,乐得哈哈大笑的,半点儿没有了方才斗气后的激愤。 也不知怎的,看着两兄弟这般亲密无间的样子,突是让慕思欢很生羡慕了来。 本以为两兄弟闹下隔阂呢,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便和好如初了去。 同样是家,怎么在慕府的时候就难以这般融洽呢? 想来纵有那血缘之亲,也是多有在乎这其中浓淡的吧。 怪只怪她自个儿没那天分,适应不了那里的冷漠。 第100章 求娶 也不知那日之后,宁玄同宁城约定了些什么。 之后的日子里,宁城再没打过静儿的主意了。只是问过一次慕思欢,是否真的会送他如静儿一般可爱的其他狗儿。 这种力所能及之事,慕思欢自然是乐得应允他的。 慕思欢本打算在将军府里小住几日便回去的,却没想到她这么一待,就多待出了个十天半月来。 她在将军府里住得太过舒心,便是有些舍不得走了。这般融洽的气氛,她实在是久未感受到了。 自祖母走后,府里便是骤起波涛了来。她这一艘小船在那汹涌的河道上漂泊无依的,着实是累得很了,想找个平静之处停靠停靠。 慕思欢在将军府里待得越久,便越发的羡慕起了宁洪与慕秀瑛来。 她一直向往着祖母与祖父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是从未有幸见过两人的相处之道。 如今见了宁洪对慕秀瑛的体贴照顾,便是得以体会祖母说起祖父,那一脸的幸福从何而来了。 一生得遇一良人,当真乃三生之幸也。也不知她今生有幸否? 便是做不到此生一人,能得个夫妻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怕只怕事与愿违,老天爷不愿得她这一生无波无澜矣。 或许这老天爷是成心要捉弄她一番的。她刚许下小小心愿,那桃花债便是自个儿招惹上门来了。 慕思欢这日正于将军府的院内闲坐,赏着满院春色。正是闲情逸致的时候,便得慕府来人求见的消息。 一听来者是如意,慕思欢便是有了些着急。以为是府里生了大事,这才叫了如意着急前来寻她。 至如意同她说清了所为何事,慕思欢不安的心便是定了一定,却又惊讶非常了来。 齐祁竟然寻了媒人说亲与她! 她以为他上次之言,无论他真心与否,在她拒绝之后他便不会再提了。没想到他此次更为直接,突突的就让媒人说亲来了。 “父亲怎么说?” “老爷回绝了齐公子。” 听到这话,慕思欢顿是长吁了一口气,没有了原先那般紧张。 这下轮到如意不懂了。 正所谓王侯将相,达官权贵。这侯府之上,也是少有显贵可比的了。 为何这侯府世子眼巴巴的要娶小姐为正室,小姐却是半点儿也不想沾着这门亲事的模样? “小姐,恕奴婢多嘴一句。小姐此般年岁,着实可以为自己的亲事打算打算了。” 如意自打被赐给了慕思欢,便是同慕思欢结到了一根绳上来。 慕思欢虽为庶女,其之身家却是比一些嫡女还要来得贵重。能跟着这般好的主子,如意自是没什么歪心思的。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意自然得替主子谋算谋算,望着慕思欢的身份节节攀高了去。 在她看来,齐祁这个归宿自然是个不错的。莫说他家境是个不错的了,单单就齐祁个人而言,也可谓是人中翘楚了。 如此俊才,小姐有什么可挑的呢? 她本想着自己来跟小姐说道一番,能劝得小姐回去求得老爷同意这门亲事呢。结果小姐半点儿也不着急,这可如何是好哟? 慕思欢听如意这意思,好似是想她应下这门亲事。她知道如意没那坏心,便是同如意解释了一番。 “那齐世子与我二姐姐许婚在前,我这般横插一脚进去,怕是会惹得好些人闲话的。父亲既然拒绝了他,自然有着自己的考量。再说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哪能这般不知羞的插手自己的婚事呢。这一切自有定数,此事勿须再提了。” 慕思欢说是羞于插手自己的婚事,却是早替自己做了打算的。若她先前没有搬出皇上拒绝那门不良亲事,只怕她现下已然办了及笄之礼嫁出阁了。 父亲如今拒绝齐祁,也是因得她说过皇上会赐婚与她吧。 她说是这般说的,可她与皇上天地不及。那戒指无端端的放在那里,叫她怎好去求呢? 当时为了拒绝亲事,慕思欢也没想那么多。现细下一考量,才发觉了许多不妥之处来。 哎,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今,不仅是慕思欢凭空多出了几多烦恼来,连慕清德也是不明所以得紧。 慕清德本以为齐祁此次登门造访,是为的与慕思芸的婚事。哪曾想齐祁这人心思复杂,竟又将主意打在了慕思欢的身上。 莫说是慕思欢的亲事将由皇上做主,慕清德插不得手。便是那齐祁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主意打在自己女儿的身上,慕清德也是由不得齐祁随性而为的。 他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人,由得他想娶则娶,说断就断? 若没有皇上插手,以及先前齐祁与慕思妤的定亲之事,慕清德兴许还会对此事考虑一二。 事到如今,慕清德又怎会容忍他跟自己的女儿一一扯上干系呢。 齐祁来慕府之事,不消一日,便是于府中传得开了。旁人不知齐祁来此目的,只道是三小姐好事近了,多有前来梅院祝贺之人。 慕思芸本也满心欢喜的以为齐祁这是为自己而来,却是没想到他是为慕思欢而来。就算慕清德没有同意这门亲事,慕思芸心中也是恼恨得很。 慕思欢那贱丫头,平日里看着娴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背地里却是个狐媚子,竟是招惹上了自己的姐夫! 齐祁此番被拒,也属他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他先前求娶过慕思妤,现下这般冒然求亲的举动着实有些不妥。 齐祁原以为慕清德就算不答应,也不会如此果断的拒绝了自己。却是不想慕清德半点考量也不做,便以慕思欢的亲事他也做不得主的说法回绝了齐祁。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慕清德既身为慕思欢的父亲,自然可以指定慕思欢的姻缘。 慕清德这么说,定不是无的放矢,应是上头有了什么旨意。 难不成宫里已经来人定下慕思欢了?自己概没收到过宫中来人到慕府传旨的消息,也没听过慕清德有被单独召见的时候。 无缘无故的,慕清德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事论事,以慕思欢的出身来看,她也着实没什么背景,及得上那宫里的人物。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害得他走晚了这一步? 第101章 拒亲 齐祁琢磨一阵,总觉此事蹊跷得很。 他可以肯定,慕清德并未接到宫中来旨,定下慕思欢的亲事。可慕清德此番行径,又着实叫人费解得很。 若说慕清德早前接到过圣上明示,也是不该有将慕思欢许给方俊淮的那一想法才是。 齐祁思前想后一番,总觉事有不对。可这其中蹊跷,他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且将此事放下,静思一番。 齐祁提亲一事虽是重大,却也不算张扬。知晓此事的人,不过寥寥之数而已。 那日正值休朝之际,慕清德闲来在家,自是眷恋着温柔乡,于肖氏房内深眠了一番。 齐祁来此到访,正巧在慕清德与肖氏用过膳食之后。 慕清德私以为齐祁是为两家结亲之事而来,而慕清德也曾答应过肖氏为慕思芸的婚事做主。便是领着肖氏一同前往正厅,接待了齐祁。 方氏这个正妻卧病于床,由肖氏这个新晋的平妻现身待人处事也是合乎礼数的。 不过慕清德没想到的是,齐祁确为结亲之事而来,可此结亲却非彼结亲,叫人难为得很! 齐祁此番打定了主意,自没有拐弯抹角的心思。也不顾及他人在场,直直的便提出了迎娶慕思欢的意思。 他说此话之时,柳管家正为他递上茶水。纵然柳管家历经人生百态,突听此事也不免心惊手抖了一番。 这外面的人不知道,这慕府的一些个老人还能不知道吗?这齐祁先后定亲了两位小姐,现下又想要求娶一位小姐,这叫个什么事呀? 到底是这慕府女儿多娇,还是这位世子爷别有居心呢? 不过以齐世子的身份,此番求娶个庶女为妻,怕也是上了心的吧。 柳管家心里这么想着,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茶水后,便是默默候在了一旁。 肖氏听了齐祁这番意思,自然心惊不已。要不是她多年隐忍惯了,怕是早就按耐不住了。 她倒不知,这慕思欢是什么时候勾搭上齐世子的!无端端的,这世子竟是鬼迷心窍般的要给慕思欢一个正妻之位! 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才飞上枝头,怎能被慕思欢那不要脸的贱蹄子踩在脚下?纵然肖氏心中着急,却也只得沉住气来听从慕清德的意思。 肖氏明白,自己和女儿如今的高人一等,都是借着齐祁这个世子的名头来的。 她若然开口拒绝了齐祁的求亲,必定会惹了齐祁不喜。想当然的,慕思芸此后嫁过去自然也是不会好受的。 一切,只得看自家老爷是个什么意思了。 肖氏心里焦急非常,面色虽然不显,心里却是早早把慕思欢咒骂了千百遍了。 这慕思欢生来就是与人作对的吗?先有方氏拿她没辙,现下竟又来为难芸儿了! 齐祁一番话虽然说得情真意切得很,慕清德却是半点儿不吃这套。要不是齐祁身份摆在那里,他当即便要发火了。 头一次因得那流言蜚蜚,侯府擅改了婚事也就罢了。可这次无端端的,这齐祁又想整出什么个幺蛾子来? 难不成又想将他女儿退了,再娶另一个?还是,这齐祁两个都想娶? 虽说这两女嫁一夫的不是没有,可齐祁这般反复,可不是想叫他们慕家闹笑话嘛! 且不管这齐祁真心还是假意,他慕清德也是做不了这个主的了。天子脚下,他还敢逾越不成? 慕清德以一句做不得主断了齐祁念想,顿叫众人惊讶非常了来。 千思百转之间,齐祁只得讪讪而回。 肖氏神色自若,心思却是活络开了:老爷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呢?难道老夫人不仅给慕思欢留下了诸多家产,还为她订下了门好亲事? 毕竟老夫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做主许下的婚事,必是不差的。 无论如何,这慕思欢以后的身份,比起芸儿来定是只高不低的。 一想到此,肖氏便是有了些颓废。本以为那失忆的老太太就是个疯疯癫癫坐吃等死的,现下看来,她们皆是将这算盘打得错了呢。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费些苦心的去讨好那失忆的老太婆了。她们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地步,叫慕思欢私下里占尽了好处去。 肖氏虽然没猜中全部事实,不过这一番琢磨也是与真相差不得多少了。 慕思欢如今风骚,全然是老夫人留给她的。纵然肖氏眼红,却也是她羡慕不来的。 肖氏回了梅院,立是将慕思芸寻了过来谈话。让慕思芸今后与慕思欢好生相处,多加来往。 慕思芸早跟慕思欢撕破了脸皮,心里自然不乐自家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满面不耐的略过了此事,问起了齐祁今日到府之事。 “娘,齐世子今个儿是不是来订婚期的?” 肖氏一看慕思芸这脾气,心里就禁不住摇头。芸儿这般心高气傲的,嫁到侯府那种高门贵府去,哪里能讨得了好呢? 慕思芸着实是个眼高手低的性子,肖氏心中无奈,便是想借着今日之事打压她一番。 “你还以为人家齐世子是奔着你来的呢?他可是来求娶慕思欢做当家主母的。” 慕思芸一听肖氏这话,顿时愣得找不着北了。 这怎么可能呢!齐世子怎么会看上慕思欢那种还没长开的小丫头?娘让自己跟慕思欢好好相处,莫不是那贱蹄子要跟自己一同嫁入侯府去? 若是慕思欢做了当家主母,自己可不就形同俘仆了吗? 慕思芸原本高高在上的姿态,顿是被击落在地,当空踏碎了去。 “得了,你也别担心了。老爷已经拒绝齐世子的求亲了,不过慕思欢以后的身份比起你来定是只高不低的。为娘如今提醒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莫要再不识趣,与她诸多为难了。” 慕思芸神色复杂的看着肖氏,一时相对无言,只得木讷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呀没想到,她一直随心喂养着的小鲤鱼。如今已是滑出她的手掌心,鱼跃龙门了去。 肖氏那句只高不低,戳得慕思芸心口直疼…… 对于齐祁来慕府提亲之事,慕思芸虽然气不过,却也知晓其中厉害,不敢走漏了半点风声去。 如意之所以知道此事,也是因得柳管家的缘故。 自家女儿既然侍奉于慕思欢左右,自然就是慕思欢的人了。主子有多大的福分,做奴才的才沾得了多大的光。柳管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顾着她好的。 趁着如意回家,便是将这事透露给了如意知晓,让她给慕思欢递个口信。 此事事关紧要,两人自是不敢让旁人知晓的。加上最后知情的慕思欢,知道此事者也是不超过两只手的。 而知晓了此事的,或许要数慕思欢最为淡然了。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对齐祁心思纯正,没有几分喜欢的。虽说齐祁对她多有帮助,可她这心里除了感激,便再无其他情感了。 或许是她冷漠寡情,少有那些女儿家对感情之事的蠢蠢欲动吧。 第102章 晴公主? 几日之后,齐祁上慕府提亲的事已然淡了不少。 他人都当是慕思芸嫁入侯府的事提上日程了,都是好一番热情。 慕思芸虽心有不甘齐祁叫慕思欢勾了心窍去,可毕竟她才是板上钉钉要嫁给齐世子的人。一番思量,也没了置气撒泼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她得先嫁入侯府,讨得世子欢心才是正经。 肖氏见她知情识趣了不少,心上也是赞许了一番。 慕思芸毕竟是要嫁到侯府深院去的,若再像以前那般沉不住气,定是得吃下不少亏的。经此一事,能叫慕思芸收敛一些脾性也是好的。 近几日,朝堂上也是起了一番风云。 六皇子夏辰渝行事残忍暴戾,被好些朝官联名参了一本。 夏辰渝行的是查办贪官污吏的职责,自然不似一般文官那样依凭言语之能。要想杀一儆百,就免不了杀戮果决的手段。 皇上虽对众位大臣的参议毫不在意,不过这弹劾夏辰渝的奏折一多,他也不好不做处理。于是开了金口,给了夏辰渝一个不痛不痒的惩戒,让他停职于宫中静思己过。 说的是让夏辰渝静思己过,却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这一段小小的停职时日,便当做是放了个长假罢了。 夏辰渝无事便于宫外别院闲耍一番,过得也算自在。 如今春暮夏至,正是百花谢幕的时候。残花余艳,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夏辰渝左右也是无事,便是至了这南郊别院沏上一壶好茶,邀了齐祁过府,共赏这春暮余味。 夏辰渝神情慵懒的浅尝了一口清茶,看着久不说话的齐祁,眼里带上了几分笑意,随口挑起了话头来。 “听说你前几日去慕府走了一遭,结果如何?” 被夏辰渝提及此事,齐祁的神色又是肃了一肃,沉声应到。 “那慕清德拒绝得直接,半点儿没留有余地予我。你在宫中可有接到消息?是不是太后把人给定下了?” 一听齐祁这番回话,夏便明白过来齐祁在慕清德那里吃瘪了。心下疑惑之余,又是思量起了齐祁话里的意思来。 “我倒是听闻过皇祖母对此女有意的消息。不过要说到懿旨嘛,却是不曾下过的。你倒是说说,他慕清德是怎么回你话的。” 齐祁一听这话,眉头便是皱起了几道细褶来。 “只说是慕思欢的婚事他做不得主,却也不知是怎么个做不得主。” 做不得主? 夏辰渝当即沉默了下来,仔细梳理着齐祁这话里的含义。 两人沉默了良久,夏辰渝突是灵光一闪了来。 “我倒还记得件旧事,也不知与这事是否有些干系。早前慕老将军还在世之时,父皇曾赐过一枚扳指给他,并对他许过一诺。不过慕老将军一直留有此物,不曾请愿。而现下慕老夫人身故,将一身长物留给了慕思欢。想来此物在众人手中兜兜转转,已是落在了慕思欢的手上。若是慕府想以此物结门皇亲,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听夏辰渝这么一解释,齐祁顿觉豁然开朗了。枉他思前想后了这么久,竟没想到还有慕老将军这一茬。 这事说来已久,又是在齐祁出生之前发生过的事,他不知道也属正常。要不是夏辰渝此前专门留心过慕府的这些陈年旧事,现下怕也是懵懂得很的。 事关皇上,纵然齐祁心有不甘,也只得无可奈何了。 “你的意思是,这事需得弃了?” “倒也不是。若是没辙了,我也只好如他们的愿,求父皇下旨娶慕思欢过门了。” 夏辰渝话里透着几分戏谑,亦透着几分认真。眼里却是波澜不惊,毫无信息传出。只有一汪深潭,不可见底。 一时间,齐祁也是摸不准夏辰渝到底是何想法了。只不过以他多年来对夏辰渝的了解,夏辰渝是绝对干得出这样的事来的。 这算什么?横刀夺爱? 奇怪,他脑子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词来?难道他真对慕思欢那小丫头上心了? 思绪正乱,齐祁却是毫无预兆的笑了。 这八字的一撇他都够不着,想这些作甚? 谁也没料到,慕思欢这个小小人物,竟能掀起这般大的造化来。 之前,齐祁求娶慕思妤,只是因为看中她慕家嫡女的身份,以图跟慕宁两家交好而已。不过慕思妤纵然重要,却也是不值得夏辰渝求娶而来的。 没想到区区一年时日,形势便是陡然一转。一个小小的慕家庶女,竟也得了夏辰渝的看重,费尽心机的要将她划拉到自己的身边来。 “可想好怎么做了?” “不急,先看看形势再说。不然拿颗死棋,废了也是废了。” 这慕思欢看起来牵扯甚广,掂量起来又显得有些无足轻重。总归得彻底盘算出了她的份量,这路才走得清醒不是。 此时的慕思欢,浑然不知自己已然被人架在了算盘上,盘算着价钱。心中只有无尽疑惑,翻来覆去的打量眼前的请柬。 纵然慕思欢将请柬上的那十几个字熟记得倒背如流了,却还是对那请柬末尾的署名陌生得很。 这个晴公主出现得实在莫名得很。自己与她素无往来,这无缘无故的,何以邀请自己参加她的生日宴呢? 难道是因为馨儿与她颇为亲近,她才识得自己的? 识得便识得吧,也需不着邀请自己入宫戏耍吧。自己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何必结识呢? 慕思欢思来想去,始终不得其解得很。最后只得作罢,让芷舒将请柬收捡了去。 她与这晴公主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人轻言微的。倒也不必担心这公主对她有何企图。总归是公主之请,她便是再不情愿,也是得去上一遭的。 事关公主寿辰,她还得好生思量一番送何礼物呢。 要说到心意,莫过于送上自个儿亲手绣制的绣品了吧。不过她这几手手上功夫,是半点儿也拿不出手的。 未免寒碜,还是俗气一些,买一副上好的饰品送去吧。虽说没有新意,却也是无功无过吧。 慕思欢本想着遣芷舒去挑选一副贵重金饰便好。没想到这吩咐还未下,慕琇瑛便是寻上门来了。 第103章 裁衣 慕思欢刚招呼着慕琇瑛坐下,慕琇瑛便拉着慕思欢的手问开了。 “欢儿,我听说宫中有人寻你,不知是为何事?” 慕琇瑛听到下人来禀的时候也是诧异得很,不明白慕思欢什么时候跟宫中之人扯上的关系。不过听说那侍卫是带着帖子来的,心里倒也不觉是坏事上门。 她怕慕思欢不善交际,不懂这其中礼数,这才过来想要指点她一番。 “姑母,过几日便是晴公主的生辰。公主下了请柬,邀我入宫赏玩一番。” 晴公主?慕琇瑛想了一想,心中没有半点儿熟悉之感。 许是自己离京太久,才不识得这位公主的吧。 这位晴公主封号未下,想来在宫里也是不怎么惹人注目的。 不过她好歹是个公主,就算再不怎么醒目,也是比她们的身份来得高贵的。 慕琇瑛不敢怠慢,立是问到慕思欢。 “欢儿可想好送什么了?” “还没呢,正想着出府去挑选些好的首饰呢。” “正巧我也想出门逛逛,欢儿可介意我随行了去?” 慕思欢本没想过自己出府挑选饰品的。现下慕琇瑛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亮明了自己的心思来,忙是应声到。 “哪能呢。有姑母在一旁,还能给我拿拿主意呢。” 两人一拍即合,便是说走就走,立即遣人备了马车去。 慕琇瑛此番主动跟着慕思欢出行,除了想帮她挑选合适的礼品外,也是想为她挑些庄重的行头。 总归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如今去的是宫里,讲究的自然比外界多。不说要将谁人攀比下去,却也不能落入了下乘不是。 慕思欢心里明了慕琇瑛的心思,又是添了几分温情于心。 姑母待她,如同亲女一般关怀备至。那种自小缺失的对母亲的依恋之觉,仿若在这短短的一阵时日全部找回来了。 若然可以,她真想在将军府里长住下来。直到她出嫁之时,由姑母代母亲之职送她出嫁。 可惜,这只是个于情于理皆是不合的妄想。 她不明白,姑母怎的待她如此之好。一如她始终没弄明白,这么几个慕府的女儿,祖母怎独独偏心于毫不起眼又孤苦无依的她一样。 也许是老天爷垂怜,才给她这个不幸的人另辟蹊径,赐下了几分幸运吧。 两人一路闲话,出府坐上了马车。慕琇瑛并没有着急于挑选礼品之事,而是吩咐着车夫赶往了京都有名的霓彩阁去。 至了霓彩阁,两人便是留了丫鬟马车于外,携手入了店去。刚进门,便出现一明丽女子来迎接两人。 她衣着简而大方,素雅而又不失一丝明艳。单单她往这跟前一站,便叫人知道这霓彩阁的档次不凡了。 这霓彩阁的铺面很大,内里装点很是精致,让人眼前一亮。 “不知夫人小姐是哪位要制衣呢?” “我想给我这侄女挑选些大方的花样。” 那女子面上带笑,立是招呼了个穿着清新靓丽的小姑娘来招待两人。 “好的。玲儿,带夫人小姐去二楼看看。” “是。小姐夫人这边请。” 那姑娘将两人带上二楼,便是问到慕思欢。 “不知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缎子?明亮的还是素雅的?” 慕思欢未及应话,慕琇瑛就接过话头替她拿了主意。 “不用太过张扬,却也不能太过浅淡了些。” “小姐夫人可以看看这边的。这边是刚出的云锦花样,大多是秀雅亮丽的款式。” 慕琇瑛随意打量了一番那姑娘所介绍的云锦,心里甚为满意。 这料子不艳不淡,恰为合适。 “可有喜欢的?” 这些云锦的花样颜色都还不错,看着挺是雅致。慕思欢都觉不错,一时倒是挑不出最合心意的了。 “这些花样都挺好的,叫人拿不定主意得很。不若姑母替我拿个主意吧。” “既是喜欢,多挑几个花样也不无不可。” 慕琇瑛话落,便听一黄莺之声入耳。 “表姑姑,慕妹妹。今个儿真是遇缘呢,我正准备回府呢,就碰上你们了。” 两人寻声望去,便见一女子如彩蝶一般翩翩而至。 她一身衣着明艳招摇得很。明明是鲜艳得有些碍人眼的斑斓,穿在她身上却恰为合适。一举一动,都如蝶一般轻盈迷人。 这人慕思欢是识得的,正是鲁国公府的千金——鲁忆楠。 上次蟹宴,两人只是间接性的认识了一番。慕思欢自不会以为她是专程来跟自己打招呼的。 她此番热情,只是因得姑母在这儿吧。 慕琇瑛虽为外姓,却是鲁国公的亲外甥女,自然与鲁国公府的关系很是亲近。再加上宁洪现下的身份,鲁家的人更是对她越发热情了。 不过鲁忆楠此番问好,除了想同慕琇瑛亲近一番之外,还有着几分审度慕思欢的心思。 早在一月之前,鲁忆楠便将慕思欢给记恨上了。 齐丝韵派人交给她的那封书信里,长话虽多,却可笼统为一个意思——齐祁对慕思欢有意。 这慕思欢有什么好的?一介庶女,凭什么得到齐公子的青睐! 更让鲁忆楠气急的是,齐祁竟然意在求娶慕思欢! 既然是婚姻大事,齐祁便是免不了跟侯爷夫人提上一提的。 靖远侯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晓得他是个有主见的。是以齐祁做什么决定,靖远侯向来是不插手的。 不过侯爷夫人就不一样了。虽晓得自己的儿子是个有主张的,却也是要事事操心的。 若是随便娶个小妾也就罢了,这种关乎于终身的大事,齐祁是万万不敢将自家娘亲隐瞒了去的。 侯爷夫人虽早已明了齐祁的心意,心上有了个准备。可他这样猝不及防的提出要将慕思欢娶做正室,还是让侯爷夫人吃惊了不少。 此事虽然知者甚少,却好巧不巧的让齐丝韵给知情了去。 毕竟侯爷夫人少有出席女儿家宴会的时候。想要了解慕思欢一番,也只得从齐丝韵处打听打听。 齐丝韵虽不了解慕思欢,却是了解侯爷夫人的。 侯爷夫人此回多番打听,跟丈母娘挑女婿一般无二。齐丝韵自然猜出齐祁是想纳了慕思欢回府了。 为什么说个纳字?因为齐丝韵觉得慕思欢一介庶女,能入侯府已是高攀,总不可能给她个当家主母的位置的。 “哥哥若是看上了,直接把那位慕小姐纳入府中即可。母亲何必考虑这些呢。” 未免出错,齐丝韵还是小心试探了一番。却没想到侯爷夫人给了她个万万想象不到的答案。 “他若想的是纳妾,我哪里需得着探听这慕小姐的内里如何呢。左右不过是个玩意儿,我还能不顺着他?” 侯爷夫人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把齐丝韵震得不轻。 这么明显的话,齐丝韵要是听不出来其中含义,那便太是痴傻了! 齐丝韵同侯爷夫人说过话后,转头回到闺房便是给鲁忆楠去信一封,说明了情况。 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至于鲁忆楠如何思量,能不能凭自身造化嫁给齐祁。她无从得知,也是无从插手的。 连侯爷夫人都只能依着齐祁的脾性来,她这个做庶妹哪还有说话的余地呢? 第104章 结伴 “是楠儿呀。瞧你这一脸的高兴样,可是买到心头好了?” “只是挑了些平日里可穿的新鲜花样而已,哪算得上心头好呀。我是许久未见了表姑姑,此番难得一见,心里欢喜着呢。” 慕琇瑛被她逗得一笑,慈声说到。 “你呀,尽说些俏皮话。这国公府离将军府不过几条街道,哪里就谈得上难得一见了?” 鲁忆楠娇笑连连,一派可爱的模样。 “我这不是怕冒冒然的前来拜访,会打扰到表姑姑嘛。” “没有的事。我还愁府里冷清得很,不够热闹呢。” 慕琇瑛这话说得客气,鲁忆楠却也不会认真了去。 虽说两人有些亲戚关系,可总归算不上是一脉之人,哪能随随便便的没个由头就登门做客呢。 鲁忆楠心里虽然明了,嘴上却是顺着慕琇瑛的话应了两句。 两人此番寒暄过后,鲁忆楠便是将目光定格在了慕思欢的身上来。 “表姑姑和慕妹妹可是选中称心的衣料了?” 鲁忆楠语气虽然讨好,心里却是不屑得很。 若不是依附在光彩照人的慕琇瑛身边,就慕思欢这般平庸的装扮,茫茫人海中谁又注意得到她呢? 便是给她装扮一新又如何?还能山鸡成凰不成?平凡如许,怎配得到世子的倾心以待! 慕思欢所穿衣料皆为上品,只不过颜色很是浅淡罢了。鲁忆楠对慕思欢心有偏见,才觉得她简陋无华得很。 区区庶女,凭什么飞上枝头? “正选着呢。楠儿要是得空,也帮你慕妹妹看看这几匹云锦怎么样吧。” 因得慕琇瑛的关系,鲁忆楠只得隐忍着满心不屑,笑脸相迎了来。 “我瞧着中间那几匹挺不错的。慕妹妹清秀可人,这些花样正好配她。” 话落,鲁忆楠又是于心中鄙夷了几句。 就慕思欢这貌不惊人的姿色,也只能配些简单明了的花样了。稍微艳丽一些,还不如那些个跳梁小丑呢。 呵,貌丑无颜,还及不上一件衣裳来得好看。 “楠儿也跟我想到一块儿了呢。” 慕琇瑛笑着应了鲁忆楠一句,便是拉过慕思欢的手温和说到。 “我看就这样吧。将这几匹都给订下,到时候制了成衣再试试哪件最搭你。” 慕思欢现下有的是钱,自然不将这云锦高昂的价格放在心上。买一匹或是几匹,于她而言,讲究的就只是个买字了。 “全凭姑母做主。” 就这么一个小小动作,顿时就显出亲疏分明了来。 鲁忆楠心头立是蹿起了一簇火苗,大有越烧越旺之势。 自己百般示意好于表姑姑,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口头上的亲近而已。 这庶女有什么好的,身份低微亦相貌平平,凭什么就能得她另眼相看了? “好,那便这么定了。小姑娘,可要记得叫你们店里最好的几位师傅给我赶制这批衣裳。最多三日之限,就得将成衣送至我府里来。” 霓彩阁的师傅众多,赶制这么几件衣裳自然不成问题。一听慕琇瑛发话包下这几件云锦,那小姑娘顿时喜上心头了来。 这些个大贵人家果真大方得很,也不问个价格随口便是买了这么贵的东西。要是她每日都接上这么几单生意,可不就不愁吃穿了嘛。 “夫人放心,不出两日,本店便能将这批成衣送往府里来。不知小姐现下是否得空,能否随我去大师傅那里量量身形,顺道挑选下喜欢的衣裳款式?” “好。” 慕思欢随那小姑娘去量了身形,便吩咐了她拿着自己的签字单,去慕府寻个叫如意的大丫鬟结账。 那小姑娘本以为是去将军府结银呢,却没想到是慕思欢自个儿做主要买东西。 虽说她明白,跟将军夫人在一起的小姐身份必然不低。却也没想到慕思欢做为未出阁的小姐,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是眼也不眨一下。 想来这位小姐是尚书府得宠的嫡小姐吧? 那小姑娘心头一番揣测,便自以为的得出了结论。她若知道了慕思欢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又当是何反应? 选好漂亮衣裳,自然就得备些合适行头。 要说到挑选首饰的最佳去处,自是地处京都最为繁华街道的那座琳琅阁了。 几人闲话说笑着出了霓彩阁,慕琇瑛便是邀着鲁忆楠一路同行逛首饰去。 鲁忆楠本是准备回府的人,想到慕思欢此时出现在这里,定是与几日后的宴会有关。 她心上虽觉慕思欢凡且无艳,却也怕自己棋差一招了去。便顺着慕琇瑛的话应承了下来,一同去琳琅阁逛上一逛。 鲁忆楠随两人同上了一辆马车,一路有说有笑的,半点儿看不出对慕思欢心有不屑的样子。 到了琳琅阁后,鲁忆楠顿时惊异于慕琇瑛对慕思欢的大方了。 一至店里,慕琇瑛便领着两人直接略过了那些普通的首饰,径直去了三楼的奇货居去。 慕琇瑛虽回京不久,不过琳琅阁作为京都有名的首饰店,她自是来逛过几次的。她是京都有名的贵妇人,店里的人自然不怕她做不起买卖阻拦于她。 这奇货居的东西,自不是那些多得不计其数的凡品可比的。便是皇室中人,也有眼红于这里头的珍品的。毕竟皇室里宠爱不均,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几件御赐之物傍身的。 正所谓奇货可居,这些东西的价格自是极为昂贵,且不予二价的。 一般的贵妇小姐,是舍不得来买这些贵重之物的。不过偶有重要宴会,也是会狠下心来,至这里买上一件贵重首饰撑撑场面的。 至于那些精致却不得用的珍奇玩意儿,便只得一些真正有家底的达官贵族才舍得买回去做个摆设了。 鲁忆楠看着这一室珍品,心里不由庆幸了一番。 好在今日撞见慕思欢了,不然至了宴会那日,自己岂不是要被个卑鄙的庶女给比下去了? 呵,她慕思欢便是穿上了金缕衣又有何用?总归要落得个臭不可闻的模样,谁又会稀罕她这片刻光华呢。 第105章 财大气粗 “你们看看,这玉制的九连环可还精致通透?” 吸引慕琇瑛目光的,正是一副翡翠银身九连环。 那九个翡翠环玉质清透,毫无瑕疵。绿浓且正,水头极佳。叫人一眼便识得出此物是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慕琇瑛拿过那九连环摆弄了一番,那翡翠玉环的碰撞之声叮咚悦耳,犹如弹琴说唱一般,很是好听。 这东西是件好东西,不过论到实用性,却是不如外面那些铜铁所铸的九连环的。如此好看稀奇之物,拿来也多是做个摆设而已。 无论宫里宫外,九连环都是众人闲暇之余喜爱摆弄的玩意儿。虽说这玉制九连环精巧得让人舍不得把玩,却很是符合晴公主的身份。是以慕琇瑛一眼便看中了此物。 那一旁候着的店员见慕琇瑛看中了这件物什,立是满面笑容,向慕琇瑛推荐到。 “夫人果然好眼光,这幅翡翠银环可是挑选的上好的翡翠所制。乃是千金难寻,难得的珍品呢。” 慕思欢见着此物,便明了慕琇瑛是想让她送上这份贵礼给晴公主了。 虽说她与那晴公主素无往来的,不过她既然决定了要去,这送出去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失礼于人的。 此物虽然贵重,却也不至于太过珍奇,用以送礼正好。 “姑母的眼光自然是错不了的。” 慕思欢话刚刚落,鲁忆楠便是紧跟着接过了话茬。 “楠儿也觉得这玩意儿很是精致好看呢。” 鲁忆楠虽然不喜慕思欢,不过对慕琇瑛却是舍得亲近的。见慕琇瑛看中了这东西,自然要出声附和于她了。 “那就包起来吧。” 那店员欢喜接过慕琇瑛手上的翡翠银环,便是退至一旁向慕琇瑛讨好说到。 “我们琳琅阁的珍品应有尽有,夫人尽管看看,一定还有您看得中的东西。” 慕琇瑛漫不经心的一阵打望,又是看中了一样特别的物件。 “那对红玉珍珠耳坠看着还不错,你替我取来试试。” 鲁忆楠顺着慕琇瑛所指看去,一眼便喜欢上那串耳坠了。 那耳坠以金边镶玉,造三足之势坠着一颗净白珍珠。从各个角度看,耳坠的外形都一般无二,做工很是精致。 珠玉虽小,却流光溢彩的很是好看,叫人动心得很。 不过这耳坠好看归好看,样式却有些年轻了。慕琇瑛眼光虽好,东西却是不怎么适合她的。 若是她试过之后不喜,鲁忆楠倒是愿得买下这对耳坠的。 鲁忆楠心里正想着,便见慕琇瑛拿着耳坠在慕思欢耳边比较了一番。看得鲁忆楠心头恼怒得很,却又不敢流露出些许的不满来。 慕琇瑛比较一番,便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耳坠递给了一旁的店员去。 “嗯,果然不错。这耳坠好看又配着你的肤色,就定它了吧。” 慕琇瑛说完,又是向那店员道:“你随后将东西一起送去将军府,找管家结银。” 慕琇瑛给慕思欢定了东西,自然不会忘了鲁忆楠去。 “楠儿,旁边那对绿玉珍珠耳坠也是不错,你可喜欢?” 那对绿玉的虽跟红玉的貌似同款,其玉质和珍珠的成色却稍稍显得差了一些。再者绿色有些老气,鲁忆楠自然是不喜的。 最重要的是,她怎能自降身份,同慕思欢这种庶女佩戴一样的东西呢? “谢表姑姑美意。我家里还有副样式差不多的耳坠得用呢,就不劳表姑姑破费了。” 慕琇瑛听了鲁忆楠这番说辞,自然没有多心。不过慕思欢却是觉得鲁忆楠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那么一瞬的不对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一番恍惚,感觉错了。 慕思欢的感受自然没错,鲁忆楠现下着实是气得很了。直觉得慕琇瑛糊涂得紧,被慕思欢这贱丫头迷了心窍了。 如此良品,竟也舍得送给慕思欢这等子低贱的庶女!这表姑姑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怎的待慕思欢这般好呢? “今个儿可是我把姑母给请出府的,怎能由得姑母破费了去呢。姑母若是看中了什么,定得算做是侄女孝敬您的。鲁姐姐也是,有什么得用的,莫跟妹妹客气。” 听了慕思欢这番话,鲁忆楠心里便是冷哼了一声。 慕思欢区区庶女,也敢夸下这样的海口来,也不怕风大闪没了舌头! 鲁忆楠不知道的是,以慕思欢的身家,不要说是买下店里的这些小玩意儿了,便是她想要搬空这家店都是轻而易举的。 虽说慕思欢这般开口了,鲁忆楠却是没脸皮随意拿了东西来下她脸子的。 毕竟鲁忆楠自觉身份高贵,高她一等,又怎会向她这样无亲无故的人伸手呢? “你呀,老这么大方。也不知给自己多置些嫁妆。” “姑母又在说笑了。欢儿现下还未及年岁,这般着急可不得惹了好些人笑话了。” 慕琇瑛一番不上心的调笑数落,却是被鲁忆楠这个有心之人听入耳了。 听慕琇瑛这个意思,慕思欢的身家很是不菲呢。 一经联系,鲁忆楠便想起了数月前,慕思欢送给文月郡主的那份惊艳之礼来。 鲁忆楠还道那是慕府主母想借着慕思欢牵桥搭线,才替慕思欢备下了那等子厚礼呢。现下看来,那舍得下本钱的人正是慕思欢自个儿呢。 慕思欢既为庶女,其之姨娘便不会是个家世不菲的人物。既无家底,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女,又哪里来的一笔横财呢? 慕琇瑛这般一说道,鲁忆楠便知她是个知情的了。她既知情,那便说明慕思欢的银钱来得正当了。 这可就奇了怪了,哪有家中庶女过得比嫡女还好的? 慕老夫人将财物留给慕思欢的事毕竟是一府之事,自然没有必要公之于众了去。 若是有心人想要探听,也是探听得到的。不过鲁忆楠深居于府,又对慕思欢不屑一顾得很。自然就不知道慕思欢早已腰缠万贯的事了。 现下见慕思欢如此阔绰,鲁忆楠自是惊讶得很。 眼见着慕思欢财大气粗的,力压自己一头。鲁忆楠心里又恼又鄙,只觉得慕思欢是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山鸡而已。 第106章 哑儿 任鲁忆楠如何忿闷,慕思欢还是一掷千金,将一身的行头给购置齐了。 那店员接待过不少富有之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出手这般大方的官家小姐呢。 毕竟这些个闺门小姐手里少有私产的,便是有,也是不多。像慕思欢这么花钱如流水还不带眨眼的小姐,还真真是他见过的独一个。 鲁忆楠心里不屑至极,却又抑不住那些许的躁动,偷偷羡慕着慕思欢。此般复杂心境,实在让她又羞又躁。 她怎能羡慕慕思欢这样的人呢! 鲁忆楠万万没有想到,她先前百般看不上的慕思欢,会比她这个正经的嫡小姐过得更是体面。 这慕思欢虽还有些可取之处,不过也只是虚有其表而已!这种毫无内涵之人,自己怎犯得着与她相提并论之。 任她现下几多奢华,待她的,也只有个臭名远扬的下场! 慕思欢不知道鲁忆楠心中是何想法,也不知自己早被鲁忆楠凭空记恨上了。基于情面,她还是好意询问了一番鲁忆楠有无中意的东西。 不过鲁忆楠却把她好端端的一番美意当做施舍了去,又是添了一笔恼羞于心。 鲁忆楠拒绝之后,慕思欢便没再多加询问她了。毕竟两人不甚熟悉,强送人情反倒惹人生厌得很。 慕思欢行事也算周全,不过于鲁忆楠看来,仍是不入眼得很。 几人买好东西没了逛头,闲话几句后便欲各自回府去。 出了琳琅阁,几人正当上车之际,旁边的街巷处突是冒出了个衣衫残破之人,向几人横冲直撞而来。 眼见着要撞上慕琇瑛了,身前忽是蹿出了个高大威猛的侍卫来,骤的一脚便将那人踢出了老远去。 “什么人,胆敢冲撞我家夫人!” 那男子被一脚重伤肺腑,疼得龇牙咧嘴的,嗯嗯呀呀的半天吱不出声来。 巷子里陆续蹿出了几个衣着整洁的精瘦汉子来,正好见着了这男子被踢伤的一幕。 领头之人见这男子被踢倒在地疼得直叫唤,眼珠一转,便大声嚷嚷到。 “哟喂,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那侍卫听得这领头之人叫唤,怒目一瞪,便是冷了声气。 “怎么了?这不长眼的东西险些冲撞了我家夫人,你说这是怎么了。” 那领头的心思活络,见眼前这几位夫人小姐不似寻常人家。再见她们无一人有所损伤,立是起了奸诈心思来。 “你这人可不能胡乱说话,明明是你一脚踢伤了我这奴才,怎的还倒打一耙呢。我这奴才可是定好了人家的,你倒好,一脚就把他给踢成重伤了。你倒是说说,我这五十两白银可得怎么算?” 慕琇瑛几人听过他的话顿是愣了。皆没料到会有如此无赖,随便几句话就颠倒了黑白去。 那侍卫率先反应过来,气势汹汹的向前逼近了一步,便是冷声说到。 “你也不瞧瞧我家夫人是谁,就敢在此大耍无赖,漫天要价。你若胆敢胡搅蛮缠,我便拿了你去衙门见官说理去。” 见这侍卫气势凌然,那领头之人便是畏缩些许。不过话已出口,他现下想要收回已是不及。 这里市井之人众多,就算眼前这位夫人颇有权势,也该是不会为了这么些银两同他多做纠缠的。 他如此一想,胆子又是稍稍大了一些。 “便是见官又能如何?甭管你家夫人是谁,你伤了我的奴才,断了我的买卖,还有理了不成?你们不想买了他回去也行,随便给些汤药费,我把他带回救治也不是不可以。” 未免碰上硬茬,这人倒也不敢太过放肆了去。只想着随便讨些利头便算了。 那受伤的奴才听他这么一说却是愁了,顾不得身上疼痛,忙是捂着胸口对慕琇瑛一行人磕头跪拜着。 他咿咿呀呀的什么也说不清楚,只是目露哀伤的看着她们,不停的磕着响头。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便是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来。 看他这模样,似是说不来话的。花这么大的价钱买个哑儿,显然是不划算的。而自家夫人又没开口,那侍卫自是不敢擅自做主的。 那侍卫怕此事再纠缠下去,会惹了慕琇瑛不耐。便准备拿出几两碎银,将这几个人牙子打发了去。 “芷舒,你将这玉镯拿给那人牙子,将他买下吧。” 慕思欢终究是个心软的人。看那哑巴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心下不忍,便是取了手上的玉镯,让芷舒将他买下来。 慕琇瑛本不想与这些无赖打交道的。听到慕思欢对芷舒的吩咐,却是将芷舒拦了下来。 “你呀,就是心善。你想买下他,跟我说一声便是了,又何必浪费了这等好东西。梁平,结了银钱给他们,把人带走吧。” “是,夫人。” 那人牙子一听她们要买下这个哑巴,顿是乐开了怀。 没想到这哑巴不识好歹的逃跑还逃得对了,竟给他赚了这么大一笔银钱回来。便是卖上一个长相颇好的小丫头去大户之家,也没有这笔买卖来得值钱呢! 他满面笑容的接过银钱,递上了哑儿的卖身契,走前还不忘装巧卖乖一番。 “你这奴才遇上这等子好人家,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以后可得仔细伺候着新主子,知道了没有。” 那哑儿虽然脱离他的掌控,却还是有些惧怕他的。见他靠拢与自己说话,便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向里缩了缩身子。 人牙子见哑儿如此,轻讽一笑,便带着身后的两个帮手扬长而去了。 哑儿见他离去,紧张的神色总算是缓和下来了,连连对慕思欢几人作着揖。于此,慕思欢对他这个可怜之人又是多了几分同情。 闹市里人流众多,慕琇瑛自然不想久留,引人注目了去。 她见那哑儿道谢之意好似没完没了的,就下令侍卫打断了他的作揖,将他背回府去。 随后同鲁忆楠道过别,便带着慕思欢坐上马车匆匆离开了去。 鲁忆楠坐回自己的马车,面上的假笑便再也绷不住了。瞬时就垮了脸,眼中透出了浓浓愤恨来…… 第107章 激动 慕琇瑛和慕思欢至府门下车后,那哑儿便是被侍卫放下了身来,搀扶着慢步跟在慕琇瑛身后。 哑儿抬头一见将军府这块牌匾,情绪顿时就激动了起来,眼泪直在眼眶里打着转。 那背他的侍卫见他此般模样,不禁在心里暗笑了一番。 这么个哑儿,难不成还读书习字过?竟是认得将军府这几个字。 想来他此时正感慨着自己人生之大幸吧。虽说他是以奴才的身份入的府,不过凭他之资能入得将军府这样的地方,便是他做梦也难以想象得到吧。 哑儿身体微微轻颤着,险些要迈不开步了。便是他自己也难以道明他现下的心境了。 肺腑之中的痛楚好似都挥散了去,凭空来了一股子气力,使得他攥紧了拳头。 侍卫见他如此,便是在他肩头轻拍了两下,笑到。 “傻小子,这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哑儿本还有些恍惚,现被侍卫一句话惊醒,顿时挣扎开了侍卫的手,独自捂着胸口迈开步伐紧跟着慕琇瑛去了。 那侍卫见他直瞪着慕琇瑛的身影而去,行为有些怪异,立是快走几步将他给拦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呢。” 他此般激动,若是不小心惊扰了夫人,自己可不得跟着受罚嘛。 哑儿指了指慕琇瑛的方向,指手画脚了一番。后见侍卫半点儿没有体会到自己的意思,不禁急得抓耳挠腮。 “得了,我知你心里高兴。入了这将军府,你只需安生过日子便是。可莫要笨手笨脚的,冲撞了府里的这些主子。” 听罢侍卫的话,哑儿有些无奈的垂了垂身子,耷拉在了原地。 侍卫见他听进了自己的话,便又是搀扶着他,入了府门去。 侍卫本想直接带了哑儿去后院,让人给随意找个差使做做。后又怕慕思欢问起他来,便还是将他领在身边,隔了段距离悠悠的跟在慕琇瑛身后。 慕琇瑛和慕思欢领着各自的丫鬟入了主屋,众侍卫便各行其职的守在了门外。 那侍卫一时也是拿不定主意了,不知自己该不该去询问一番这哑儿如何安置。 哑儿方才还很是安分,现下离得慕琇瑛近了,一颗心又是躁动了起来。他抓着机会,便是跟着慕琇瑛他们入了屋去。 那侍卫一个不防,便由得他一个猛冲闯进了屋去。脑海里瞬时闪过一个念头,坏事了! 侍卫反应过来,立是跟着他跑进了屋去。 慕琇瑛和慕思欢进屋还未及坐下呢,就被突闯入屋的哑儿狠狠吓了一跳。 两个丫鬟见哑儿无故闯入,心里骤然一紧,突突狂跳了来。两人虽然害怕,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拦在了自家主子的身前。 好在哑儿还算是个知分寸的,驻足在门口没有逼近两人的身来,才让几人惊魂不定的心稍稍安稳了些许。 他“噗通”一跪,便是一个劲的磕头赔着罪。他头还未磕两个,那侍卫便紧随他入屋而来。 “属下办事不力,令得这奴才惊扰了夫人小姐,请夫人责罚。” 慕琇瑛见这两人跪在跟前,不禁有些无奈。 “罢了,他还不识规矩,兴许是想进来道谢的吧。” 哑儿听了慕琇瑛的话,立是嗯嗯呀呀的说着话来吸引着慕琇瑛的目光。手上也是好一番动作,叫人不明所以得很。 他很是焦急的想要表达些什么,眼里甚至落下了泪来。但众人始终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想来他是脱离了苦海,想表达一番自己的感激之情吧? “得了,你这些比划我也不懂。你若是感恩在心,待你养好了伤,便去欢儿那里好生侍奉着吧。陈定,你把他带下去安置着,顺道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遇上慕琇瑛此般体恤下人的主子,那哑儿应该高兴才是。 可他听过慕琇瑛的话,瞬是泄下了气来。其之神情叫慕思欢无法看懂,却又不自禁的生出了些怜悯之觉来。 许是这哑儿之前受了大罪,情绪还有些复杂混乱,才会有这般紧迫之态吧。 哑儿随陈定离开后,慕思欢便是回过神来,没再深想了。 打发走了哑儿,慕琇瑛便将关注点转至了慕思欢的身上。 “欢儿,你此番受邀入宫,切记谨慎行事周全礼数,莫叫人抓住了错处去。要知道祸从口出,你定得谨记着,莫在宫中随意非议人事。不然出了纰漏,姑母也是没法保你的。” 听了慕琇瑛这番贴心的话,慕思欢便觉有些鼻酸。 “谢姑母提醒,欢儿知道了。” “姑母知道,你是个懂礼的,便是我不说你也晓得分寸。只是这宫里的条条框框众多,得要你更加约束自己一番的。”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慕琇瑛已将慕思欢的秉性探知了个七七八八了。自然知道她不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 此番提醒,只是因得慕思欢首次入宫,身旁又无人提点着,才叫慕琇瑛心里有些担心罢了。 “是,欢儿一定谨记姑母教诲。” 慕琇瑛看着慕思欢顺从的模样,越看就越是满意。若是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听话的女儿,该有多好呀! 或是因为慕思欢性格乖巧,讨人喜欢。亦或是因为慕琇瑛与慕思欢注定有缘。几个侄女之中,慕琇瑛只觉同慕思欢亲近得很,看着她便打从心眼里疼爱喜欢着。 慕思欢对慕琇瑛的感情也是一样的。虽然她与慕琇瑛相处的时日不长,可那种亲近之觉却是一点儿不弱的。 就算是跟慕清德这个生父相比,怕也是慕琇瑛略胜一筹的。 身为人父,与子女而言还不如姑母来得亲切。倒不知该说慕清德为父失败,还是该说慕琇瑛为人温和了。 究其根本,只是慕思欢缺少关心疼护罢了。 慕琇瑛和慕思欢随意说了些话,将军府的两位小少爷便是来寻自家娘亲撒娇了。 慕思欢每每见到这等天伦之乐,心上便很是羡慕。 待以后自己有了儿女,会不会也是这般羡煞旁人呢? 这么一瞬,慕思欢突是有了嫁人的念头。 第108章 奇怪 至了晴公主生辰这日,芷舒给慕思欢细做了一番打扮,两人便是带着赠礼出府了去。 车夫将马车赶至宫门外的停放处,便将两人请下马车,送至宫门了来。 慕思欢到达之时,已有两三个小姐在一旁候着了。 她们聚在一起说着闲话,见慕思欢来了,立是往她这处打量了一眼。待看清来人,几人心里顿是惊奇得很。 怎的晴公主也邀请了她呢! 这几位小姐自是识得慕思欢的。毕竟凤月郡主及笄那日,只有慕思欢一人伴于身侧呢。她便是再不出众,也足以在这些个世家小姐心中留有几分印象了。 谁都知道慕思欢是凤月郡主的小跟班,有凤月郡主在的地方,能看见慕思欢也很是正常。 可凤月郡主向来很少参加这种宴会的。若不是应凤月郡主之请,她慕思欢又何德何能与晴公主有了联系呢? 几人与慕思欢并无深交,自然拉不下脸面上前与之交谈。心头诧异一番,又是自顾自的说起了话来。 慕思欢被人隔绝于一旁,总归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让她厚着脸皮上前与人交往,她又是做不来的。心里微微一叹,只想着以后莫要再有这种邀请才好。 不一会儿,鲁国公府的马车便是来了。 车内一前一后走出了两位嫣然动人的小姐来,正是鲁忆楠和鲁梦涵这两位鲁国公府里最为受宠的嫡小姐。 两人刚一现身,旁边那几个正说着话的世家小姐便是迎了上去。 “鲁姐姐和鲁妹妹来啦。” 那股子亲热劲慕思欢是使不出来的,只得远远愣在当地观望着。 慕思欢本想隐隐于众的,却还是叫鲁忆楠发现了去,令得她引人注目了来。 “慕妹妹也来啦。怎的一个人站在一边呢,得多没劲呀。” 听到鲁忆楠招呼着慕思欢,其他小姐立是跟着说到。 “是呀,慕妹妹。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过来一起说会儿话嘛。” 鲁梦涵见自家姐妹这样亲近一个陌生之人,心里顿是不明了。 楠儿什么时候与这位慕小姐如此要好的,她怎么不知道呢? 鲁忆楠如此作为,自然是有意为之的。 她就是想让慕思欢看看,自己是被众人捧着的明珠。而慕思欢,只是一株遭人无视的小草而已。 只需她随便说上一句,便有人附和着她予以慕思欢几分照顾。 身份便是身份,就算慕思欢腰缠万贯又能如何?正所谓命由天定,这身份之别,永远都是慕思欢跨不过去的坎! 慕思欢不知道鲁忆楠起的是什么心思。不过鲁忆楠这般相请,她自然不好无视于人,落了鲁忆楠的脸面去。 她心中一叹,便是缓步至了众人跟前来。 “各位姐姐有礼了。” 众女与慕思欢随意寒暄了几句,宫里便是来了几个小太监来迎接她们。 因得还有一些世家小姐未至,便是先由一个小太监将来了的众位小姐引入宫去。剩下的小太监则是等着其他小姐来了,再将她们陆续带入宫去。 宫里地形复杂不说,还很是广阔。一番七弯八绕的,叫人茫然得很。若没有晴公主指派的小太监在前引路,众人定是得迷路走错的。 鲁忆楠一路上与那几位小姐说说笑笑的,似当慕思欢不存在一般,实在叫慕思欢不明所以得很。 好像刚刚亲热叫着自己的,是另一个鲁忆楠似的。 慕思欢不明白鲁忆楠心中所想,也没有厚颜与人打交道的习惯。 鲁忆楠不搭理她正好,她也就不用犯愁与她们说些什么好了。 她默默跟在众人身后,与那些个小姐的丫鬟抱做一团了去,半点儿没有被众人冷落了的失落之感。 见她被众人孤立,鲁忆楠心里还颇为得意呢。却不知慕思欢根本就不甚在意,且还怡然自得得很。只希望旁人都不要记得她这个人才好呢。 走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总算到了地方。此次宴席之地并不是晴公主的宫殿之内,而是在一方花园的空地之中。 入了此地,各家小姐便吩咐着自家丫鬟将手头赠礼递给了一旁的收礼之人去。 今个儿晴公主恩赐,在一旁置了几桌让这些丫鬟吃喝。那些个丫鬟送上赠礼之后,便是被引入了另一边的羊肠小道去。 慕思欢不紧不慢的跟着众位小姐的脚步,有样学样的随她们同晴公主请了安。谁也无心关注于她,似个附属品一般。 宫中园林虽多,晴公主却是选了个偏僻的小园来开办宴席。 她于宫中不甚受宠,随意占用了地方,也怕惹了其他妃嫔公主的不快。寻个偏僻的院子玩乐,不用担心冲撞了贵人,做些小事也是方便。 这些个闺门小姐少有进宫,自然不怎么清楚宫里情况。见这处小园鸟语花香的,便纷纷称赞起了晴公主这摆宴的位置挑选得好。 晴公主受人吹捧一番,心头自然爽快,满面春风的邀人相坐了来。 慕思欢随着众位小姐谢了礼,便欲选个不甚起眼的位置坐下。鲁忆楠这时却是记起她来了,挽过她的手便是亲切说到。 “慕妹妹随我这边坐吧。” 这下不仅是慕思欢觉得奇怪了,便是鲁梦涵都觉鲁忆楠甚是反常了。 楠儿今日怎么古古怪怪的,明面上看着好像同这慕小姐很是要好,期间却又对人爱理不理的。她如此一反常态,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此般热情的鲁忆楠,慕思欢心里虽然不甚适应,却又没好意思拒绝了她去。 经鲁忆楠这一招呼,晴公主的目光便是被引向慕思欢这边来了。 这就是慕思欢?夏涵馨身边的那棵墙头草? 呵,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想不到这慕思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毫不起眼,背地里却是个如此目中无人的角色。 都说这狗仗人势,看来她着实是条好狗呢。 晴公主挥手招来自己的贴身宫婢,悄声与之耳语了一句。 “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 那宫婢应声之时,莫名向慕思欢处瞥了一眼。而后便在无人发觉之际,躬身退离了去。 第109章 换衣 不多时,受邀的世家小姐便尽数到了。 待众人就席之后,晴公主立是叫人传达了开席的命令下去。 晴公主命令一下,慕思欢顿是疑惑上了。这宴席已开,也不见馨儿前来,难道晴公主并没有邀请她吗? 既然没有邀请馨儿,何故会邀请自个儿呢?还是馨儿被另外的事给绊住了,受邀了却不及过来? 无缘无故的,晴公主不该会识得她这么个不显眼的小人物的。如今邀她入宫,定是有一番缘由的。 除了馨儿之由,慕思欢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事能使自己入得这位晴公主眼了。 说到缘由,晴公主确是因为夏涵馨才邀请慕思欢来的。不过夏涵馨对于此事,并不知情。 至于晴公主究竟有何所图,便只得她自个儿才知晓了。 鲁忆楠看着慕思欢发愣出神,心里便觉一阵好笑。 这慕思欢果然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是在宫里吃顿宴席而已,就让她呆愣得不知所措了。这般没见过大世面的低下之人,真不知道齐世子看中了她哪点! 鲁梦涵见鲁忆楠不时关注着慕思欢,直觉其今日异常得紧。 两人虽不是亲生姊妹,却自小关系亲厚,犹如孪生。 两人亲密无间,鲁梦涵对鲁忆楠自是十分了解的。 鲁忆楠若真心与人亲近,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照她现在的行径看,她定是不喜那位慕小姐的。 这慕小姐名不见经传的,怎么就碍着楠儿的眼了呢? 她今个儿如此反常,定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鲁忆楠从未说起过,鲁梦涵自是猜不出来的。 她心中计较了一番,总归是闹不明白鲁忆楠的居心的。 鲁梦涵不动声色的喝光了自己面前的茶水,而后便拿起边上的茶壶给自己斟起了茶来。 “这茶水很是香醇,妹妹也尝一些吧。” 借着倒茶之际,鲁梦涵的眼神在鲁忆楠身上和茶水之间做了个示意。提醒着鲁忆楠收回眼光,将自己的小心思给隐藏起来。 两人相处时日颇久。别人看不出来鲁梦涵眼里的意思,鲁忆楠却是体会得到的。见鲁梦涵警醒自己,便立是依着鲁梦涵之言浅尝了几口茶水,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反正这慕思欢的结局已定,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时看她的笑话呢? 此时的慕思欢依旧茫然得很,不知自己已然成为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宫婢们便是撤下剩菜,呈了几道甜食来。 给慕思欢这桌上甜点的宫婢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一个不稳,便是直直扑向了慕思欢来。 慕思欢一直心不在焉的,那宫婢迎面而来她也不知闪躲。直到那宫婢与她撞了个满怀,她才瞬间拉回了意识。 慕思欢还未及反应,那宫婢便是极快的跪在了一旁,面向晴公主死命的磕着响头,面色惶恐的讨着饶。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晴公主神色一厉,便是冷声说到。 “慕小姐可是本宫好不容易请来宫里的贵客,你这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如此冒犯于她,可将本宫放在眼里了?来人呀,把这贱婢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让她长长记性。” 好不容易?有吗?请她能有多费劲?随便一句话就已足矣。这晴公主何必发如此大的脾气呢。 五十大板后,也不知这宫婢还有命否。 慕思欢虽然心有不忍,却是不敢在这当口发言的。 她与晴公主乃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哪有那个能耐请得晴公主收回成命呢。她便是再是犯傻,也没道理妄想着晴公主真把她当贵客看待的。 那果盘里五颜六色的汁水四处溅染在慕思欢的衣裳上,直看得那些世家小姐似笑非笑的,叫慕思欢实在尴尬得很。 “环佩,带慕小姐下去换套衣裳。” 听了晴公主的话,慕思欢顿是稍稍松了口气来。 她被众人如此盯着,犹如坐着针毡一般,浑身不得舒坦又不敢随意动弹了去,实在难受得紧。 环佩刚刚上前请她,她便匆忙起身随其离开了。 离开众人视线,慕思欢顿觉一身轻松,步伐都轻快了许多。方才脸上骤起的火辣之觉,现下也是悄然消散了去。 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能叫她难堪不已,她果然不适合这般人多的大场面。 思来想去,便是她没有所谓的大家风范吧。 罢了,她本就是个小小人物,也是犯不着适应这般你来我往的大家生活的。 鲁忆楠优雅的喝着酒水,不知想到了什么高兴事,突是没由来的轻笑了一下。在众人没有注意的一瞬,又是面色如常了来。 慕思欢跟着环佩行了一段小路,便至了一处宽阔的宫殿来。 这宫殿虽然广阔华丽,却还是看得出些陈旧之感的。殿里殿外虽然整洁,却是空荡荡静悄悄的,没半点子生气。 此般沉寂,当真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这里既无人居住,又如何能有衣物相换呢? 慕思欢心头正是疑惑,便听环佩解释到。 “慕小姐,公主的行宫离此处稍远。这处宫殿现无人居住,便委屈你在此处暂做歇息,待奴婢取来衣物给你更换可好?” “有劳姐姐了。” “此乃奴婢份内之事,慕小姐可莫要对奴婢这般客气了。我现下便去为小姐取衣,小姐在此耐心候着吧。” 环佩恭敬向慕思欢行过一礼,立是退离了宫殿去。 慕思欢独留于空旷的宫殿中着实无聊得紧,随意将殿里的陈设打量了一番便是坐下静待了来。 她刚闲坐一会儿,便是坐不住了。无事可做的她只得一颗颗的拨弄着自己手上的串珠,以打发时间。 这宫里当真枯燥无味得很,她与那些个世家小姐不是一路之人,总显得格格不入的。若然可以,她是真想拒绝了这份热闹的。 只希望这次之后,不会有人再无缘无故的记起她这个小小角色来了。 待她换过衣物,这宴席也该结束了吧? 慕思欢正想着这衣物什么时候送来。抬眼一望,便见一人入了殿来。 “你是谁!” 第110章 冒犯 行入殿中的,不是慕思欢所等的环佩,而是一个穿着宫中侍卫服装的瘦高男子! 那男子勾起一抹奸笑,便是猥琐的应着慕思欢的话。 “我是谁?我是今个儿来疼爱你的人。” 慕思欢虽然未经人事,却也知道这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她脑子一空,只生出了逃走这一念头。可那侍卫拦在门口,她根本就无路可退! 她又惊又慌,顿是不知所措了。 那侍卫也是不急,慢条斯理的将房门关上后,才向着慕思欢的方向步步紧逼了来。 慕思欢见他靠近,根本不及做其他想法手上便是有了动作,抄起身边的凳子就向那侍卫扔了过去。 那侍卫是有功夫在身的,随意一抬手,便轻易的将那凳子接到了手中。 “哟,还是个会耍脾气的。乖乖从了我,保管叫你欲仙欲死。” 那侍卫说了一番淫声浪语,立是动作极快的向慕思欢扑了过来。 “你别过来!” 慕思欢急促慌乱的喊叫了一声,立是快步向后退去,并着急的呼喊着。 “来人呀!来人呀!” 那侍卫听到慕思欢大声喊叫也不急于制止,神色间半点慌乱也无。慕思欢越是求救无门他越是兴奋,一点也不担心被人撞破了他的罪行。 呵,若不是这处偏僻好办事,又哪里会选到这个地方来呢? 慕思欢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突是撞到了墙尾床榻之处。退无可退,后路已然成了绝路。 那侍卫把慕思欢逼至床边,立是淫笑说到。 “原来你也是个着急的呢。” 他动手卸着身上的轻甲,欲要轻装上阵驰骋一番。 慕思欢见他忙于手上动作,便想从旁边的空处逃走。想不到这侍卫反应极其快捷,一下子便将她拦了下来。 那侍卫两手一伸,便是将慕思欢抱了个满怀。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慕思欢被他牵制住,立是发了疯似的向他拳打脚踢着。 他臂膀十分有力,任慕思欢如何挣扎也是无用。一番磨蹭,反倒惹得他欲火难耐得紧。 “好了,闹够了就给我安分一些。惹恼了爷,可就没你快活的了。” 那侍卫说了一番狠话,顿是将慕思欢瘦弱的身子摔到了床榻上去。 这宫殿久无人住,自然是没有铺床的。慕思欢娇弱的身子撞到那床板之上,顿是摔得她五脏六腑都搅动了一番。 她身体虽疼,却是半点儿也顾不得的。因为眼前这头垂涎欲滴的恶狼,已然迫不及待的向她扑了过来。 慕思欢双脚胡乱踢着,想要阻止他的靠近。却是被他一手握住小脚,用蛮力摁在了床板之上。 这小丫头看起来身无半两肉,却还算是个长得匀称的。他这辈子第一次品尝闺门小姐这样的雏儿,就算这身材不怎么令人如意,也足以让他兴奋非常了。 他欺上慕思欢的身子,便是急不可耐的撕扯着她的衣裳。 慕思欢被逼到这个份上,已然添了几分绝望。她猛的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突是疯狂的吼叫了出来。 “你如此欺我,凤月郡主会让你死的!” 那侍卫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凤月郡主的名头自然是叫人害怕的。不过这丫头片子不过是个世家庶女,哪能跟凤月郡主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呢。 他抛开心头一丁点的担忧,手上动作丝毫不停,直接将慕思欢的衣裳扒开了去。 那一抹鲜红映入他的眼帘,顿是激得他血脉偾张。 他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立是急迫的俯冲而下,要一品这香甜的美味。 那湿热的双唇一贴上慕思欢柔嫩的肌肤,立是激起了慕思欢心底的寒气。那股至冷的寒气瞬时就在她身上游走开了,令得她从头僵到了脚。 那侍卫感应到慕思欢停止了反抗,心里顿是有了些得意。 这些个世家小姐与那些勾栏女子也没什么不同嘛。其勾人的本事还挺有一套的,还晓得欲迎先拒来吊人胃口。 慕思欢睁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麻木的看着眼前亲吻自己的侍卫。那感觉犹如蛆虫在肌肤上攀爬一样,叫人恶心得很。 她的好运到此为止了吧,不会再有人及时现身,救她于危难之中了。 她的一生,也到此为止了…… 慕思欢将舌头抵在唇齿之上,欲要结束这不堪的一幕。 就当她舌尖上微麻的痛处传向脑中之时,她突是恢复了一丝清明,在心底问着自己:她为什么要死呢? 为什么她小心翼翼的活着,还是有这么些莫名其妙的龌龊事找上她?明明是别人的罪孽,为何她还得逼死自己不可? 便是死,她也当拉个垫背的! 慕思欢的眼神突是清明了来,带着一丝狠厉默默的看着眼前摆动着脑袋的男人。 他的舌尖抵着那抹鲜红。惹得慕思欢咬牙切齿的打了一个寒颤,双目生出了熊熊烈火来。 因得慕思欢没再反抗,他便放松了对慕思欢的钳制。 他并没有急迫的单刀直入,而是卖弄着口舌之技,想叫慕思欢臣服于他。 女人嘛,还是得听话的才好。 慕思欢趁他埋头忘情,悄然拔下了发上的金钗来。手上一发力,便是直直的刺入了他的颈脖里。 就算是一命抵一命,她也不要叫他好过! 慕思欢刺了一下还觉不够,心里发狠的还想再将金钗取出再刺。 那侍卫颈脖一阵大痛,已然从迷醉中清醒了过来。他猛的一起身,慕思欢便是没了机会。 他伸手一摸颈脖,便是触摸到了那根坚硬的金钗。他凶神恶煞的叫骂了一句,立是向慕思欢挥来了一巴掌。 “妈的!” 慕思欢伸手去挡,整个人顺着他那沉重的一巴掌倒在了床榻之上。 慕思欢见他如此,心中不免绝望。他全无重伤的模样,更不用说会因此死去了。 她满是不甘!满是恼恨!满脑子都是要他身死的念头! 她双目愤恨得都能喷出烈火了,却依旧无能为力得很。 第111章 逃离 那侍卫怒气冲冲的给了慕思欢一巴掌,便是恼恨的将颈上金钗拔了出来。 金钗一经拔出他便觉得不对劲了,这伤口处竟是如流水一般,冒出了潺潺鲜血来! 他手忙脚乱的按住伤口想要止血,却发现这伤口根本无法止血。 莫不是这金钗上抹了毒物! 他一经联想,心里便满是惊惧。慌乱之下,也不顾自己只穿着里衣,就想着要出门求医去。 逢此大变,慕思欢惊讶之下又满是抑不住欢喜。她匆忙的系好了自己的衣裳,提起了十分警惕打量着他。 那侍卫一跑,伤口处的鲜血更是止不住的往外冒。他失血过多,眼前突是一泛黑,双腿一软便瘫在了门口。 慕思欢见他瘫软在地,立是想到要逃。可她满腔的恼恨都在不甘的叫嚣着,迫使她停下了脚步来。 事已至此,她要他死! 一不做二不休!慕思欢神色一厉,便是拿定了主意。 她不想再瞻前顾后、考虑后果,她要他死!现在就要他死! 一个人的愤恨当真是相当可怕的,竟能使得慕思欢这样的弱女子去干出杀人泄愤的事来。 慕思欢反提着殿里的实木圆凳,小心翼翼的靠近着那瘫倒的侍卫。 他颈脖之处仍然向外冒着鲜血,不见好转。眼看着慕思欢阴气沉沉的向他行来,他立觉一阵心虚害怕,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慕思欢见他挣扎,心里还有一些惊怕,慌忙向后退了几步。后来发现他根本无力起身,顿时就放下了心来。 “说!是谁指使你来害我的。” 慕思欢冷声一问,那侍卫心头顿是一颤。或是因得他颈喉部受了重伤,他很是艰难的才吐出了几个字来。 “你别过来。” 慕思欢披头散发犹如恶鬼一般,勾起一抹惊魂的冷笑直逼向那侍卫。看得那侍卫心头恐慌得很。 别过来?初初她说这话之时,他又是如何对她的呢? 眼看着慕思欢一步步的近了,他立是扬起一只手想要抓住慕思欢的腿。他现下动作缓慢,慕思欢自是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他若是再看不出慕思欢打的什么主意,未免就太过蠢笨了! “杀了我,你就不知道谁要害你了!” 慕思欢好似听不到他说话一般,瞅准他的脑袋便是一凳子砸了上去。 那侍卫本就虚弱,再被这么猛的一砸,连疼都来不及呼一声便失了意识去。 慕思欢手起凳落,又是在他的头部重击了一下。 她现下不仅异常冷静的杀着人,还不可思议的分心琢磨起了别的事来! 便是这侍卫什么都没说,她也知道此事与晴公主脱不了干系了。他说了,只不过能叫她心里更为确定罢了。 那宫婢取个衣裳,需得着花这么多的时间吗?更何况,她为何非得把自己单独留在这里呢。怕是想等他们成其好事了,再来个捉奸在床吧。 她与晴公主无冤无仇的,这晴公主何需如此不仁不义,将她残害至此? 不仅处心积虑的邀她入宫,亦想方设法的布局害她。这晴公主图的是什么呢?她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小庶女,哪里碍上她晴公主的眼了? 因为方氏?可方氏有可能说得动一国公主吗?而且方氏已然为了慕思妤的事情头疼不已了,还能有其他心思来对付她吗? 但除了方氏,谁还跟她有着此般深仇大恨的,非得要毁了她不可? 她不知道,也猜不透。却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此事与方氏无关。 摒除方氏不谈,这件事的主谋是晴公主无疑了。不论晴公主是刻意为之还是被有心之人挑唆,她们的仇怨已算是实实在在的结下来了。 她相信,万事皆有报。欠债的,总归有还债的那么一天! 慕思欢眼也不眨的将那侍卫的脑袋砸开了花,这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看看他人死了没。 她这般冷血的模样,是自己从未预想过的。如今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却又好像不是那么令人不可接受的。 那侍卫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手上吧。 本来他及时就医,兴许就不至于死的。偏生他自个儿作死,拔了那插在脖子上的金钗下来。 或是慕思欢命好,亦或是那侍卫命差。这金钗正好刺入他颈部要害,引发了伤口血崩,才让他止不住血,失血过多而没了力气。 慕思欢能够杀他,也算是老天眷顾吧。 慕思欢确认这侍卫死得透了,立是寻回地上金钗,快步出了殿门去。 她本想直接离开的,却是在半路迟疑停顿了来。只在殿前空地上行了几步,便折回了身来。 她现下出去若被人直直撞见了,岂不直接将杀人的罪名给落了个实在? 她回头看看身后,发现自己并没有留下踩踏印记,立是迈开脚步绕至了殿后去,想看看其他地方能否寻得一条出路。 或许真的是老天开眼,这宫殿的后门年久失修,根本就没人给它加上锁头。 那旧门半掩,慕思欢恰是透过那处缝隙看见了门外的一方树林来。 慕思欢心里一喜,立是蹿进了林子里去。 此时正是桂花树花开正好的时候,花香四溢、沁人心脾。若是平常,慕思欢定会在此驻足,好生享受一番这空气里的甜香之味。 可现下她逃命已是不及,更别说在此闲情逸致的赏花了。 她认准了一个方向,便一刻不停的向前行着,同时在脑子里极快想着解决此事的方法。 “是谁!” 慕思欢心里正琢磨着如何给自己脱罪呢,突是被一声怒喝给惊回了神来。 她不过刚刚听到声音,眼前便是出现一个衣袂飘飘的高大身形来。 慕思欢没想到自己这般时运不佳,在这方偏僻的树林里也能遇上个活人。方才逃出生天的快活立是化作飞灰消散了去,一时有了些脚软无力。 她现下这个模样被人撞见,一身罪责定然洗不清了。 方才遭到大难,慕思欢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如今劫后余生又再历绝望,慕思欢反而很是心死,眼角湿润了来。 或许,这便是命吧…… 第112章 再遇 “是你。” 正当慕思欢哀叹之际,耳边又是响起了另一磁性男声来。 他淡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讶异,叫慕思欢一听便觉熟悉得紧。 定睛一看,此人果然是她想象中的那人——五皇子! 对于这个俊美如仙的五皇子,慕思欢自然是深有印象的。 他借与她的那件外衣,她时有叫人清洁打理,想着有一天能交还与他。 她也偶有想过,能否与他再次邂逅。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跟五皇子再有交集,会是在这般狼狈的时候。 怎么偏偏遇上了他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若是换个时间地点,再换去她这一身狼狈,想必她是很愿意与他交谈的。 可现在,慕思欢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来。 “我……” 她本想着出了这片树林,就避开他人找个水池将这金钗和手上沾染的血渍洗掉,再好生整理一番。 没想到还没出这林子,她便被人抓了个现行来。 现下她衣着虽然还算整齐,可这披头散发的模样和带血的金钗要如何解释呢? 此情此景,她能怎么说呢? 方才思虑好的满心说辞,现下已然无用矣。 夏钰泓见她此般模样,自然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心里已然有了些不耐,又是强势追问了一句。 “本宫最是不喜的,便是那些把话说一半藏一半的人了。” 他的语气如他的神情一样冷淡,却叫慕思欢莫名的有了一丝坚定。 她也不知自己哪里蹿升起的一缕决心和依托,直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他来。 “民女求五皇子慈悲,放民女一条生路。” 她对夏钰泓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猜不透他会不会同情于她,选择视而不见放她一条生路。 她的所有希望,全凭一赌而已。 慕思欢知道自己这盘注码有些大了。可现下她唯一能做的选择,也只得实话实说而已。与其等他发现,倒不如自己先交代了去。 听了她的话,夏钰泓便是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他一双眼睛本如古井深潭一般沉寂,却不知怎的,多了一抹好奇的神采来。 “那得要看看你这条生路,本宫给不给得起了。” 慕思欢没料到夏钰泓会是这种反应,微微一愣后,才整理思绪同他述明了来。 “民女今日入宫,本是受晴公主之邀,为晴公主庆祝生辰的。宴席之上,民女的衣物遭污,晴公主便让一宫婢带着民女至了附近的宫殿中换衣。没想到在等待宫婢取衣之际,一侍卫突闯入殿欲对民女行那不轨之事。民女不堪受辱,便以金钗作匕,将他刺死了去。民女心慌意乱从殿后而逃,便是在此遇见五皇子了。民女实乃无心之失,还望五皇子慈悲,给民女一个改过的机会。” 慕思欢话毕,便是恭敬的对着夏钰泓跪拜着。没听到夏钰泓的指示,她半点儿也不敢直起身来。 她的心慌乱的狂跳着,根本无法安定。 夏钰泓听了她这番话,眸子突是暗了一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寂了好一会儿,他才淡然出声道:“你倒是个有能耐的。” 这,是个什么意思? 听到夏钰泓这句称赞,慕思欢立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话,她可以认为是赞同吗?自己的性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是生或死,他就不能给个准信吗? “陈斌,你立即去含香宫看看。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这边通往桂花林的宫殿,只有一座久无人住的含香宫。听了慕思欢的话,夏钰泓自然知道了事发地点在哪。 一听夏钰泓这番交代,慕思欢一颗漂泊的心总算是靠上岸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夏钰泓不仅不定她的罪,竟还好心帮她! 莫说是慕思欢觉得不可思议了,便是身为下属的陈斌都觉得难以想象得很。 五皇子向来不曾理会别人的闲事,怎的今日还搭理上这杀人的大事了呢。 “爷,这……” 这皇宫之中,明里暗里也不是没有这杀人之行。不过敢犯下这种事的人,处理后事皆有一套,少有叫人挑出毛病来的。像慕思欢这种青天白日里明目张胆的杀人的,也算是难得的独一份了。 若是主子心有不忍,由她离去便是了。何苦为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姐,惹下这等子污秽之事呢。 “怎么,你也跟那高长风一样,只听我母妃说话了吗?” 见陈斌一番犹豫,夏钰泓心里立是起了不耐,冷声相问了来。 陈斌听话顿是心头一颤,慌忙领命到。 “属下不敢,属下这便去办。” 话落,他立是飞身蹿离了去。 待他离开之后,夏钰泓这才认真探究起了慕思欢来。 这丫头,年岁不大,行事倒挺是让人意外的。每每见她,总能发现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来。 看着她瘦弱娇小的身子,夏钰泓又不禁起了一丝疑惑。 她这般幼小的身子,如何能杀得了那么一个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呢? 这宫里的侍卫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她一个闺门小姐,难道还偷偷习武了不成? 罢了,等陈斌回来自然就知晓了。 “起来吧。” 得到夏钰泓的指示,慕思欢才敢舒展开了自己僵直的身子,轻幽幽的站起身来。 夏钰泓看了她一眼,便是转身径直走了。慕思欢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愣,不知当如何是好了。 跟上吧,又怕惹了夏钰泓不快。不跟吧,她愣在这里也不知该怎么办。 夏钰泓迟迟未听到她移动的声音,便不欲再搭理了她。 可他行了两步之后,却是莫名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味,这才不耐的提醒到她。 “跟上。” 他的态度语气虽然很是冷硬,却还是叫慕思欢欢喜得紧。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跟上了他。 五皇子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呢! 慕思欢心里如此想着,不自觉的就对夏钰泓多了一丝亲近之意。 慕思欢不知道的是,此番入宫之行不仅改变了她的心,还改变了她一生…… 第113章 善后 陈斌来到含香宫,先是探了探宫里的动静。见无人在此,这才极快的入了殿来。 他临近那侍卫的尸体一看,顿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侍卫伤口处的鲜血已然凝结。从尸身上看,不难发现两处伤口。 一处是颈脖上的一个小洞,一处便是被砸烂了的头顶了。 这小洞想必就是那金钗所为了,那么这头顶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呢? 陈斌视线一转,看到一旁染血的木凳,心里顿是有了几分明了。 无心之失?陈斌想起慕思欢的话来便是有些惊叹。 那位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呢。 陈斌心中一叹,立是转移心思将这宫殿打量了一周,盘算着怎么处理这里。 这宫中侍卫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此,自然事有蹊跷。若说其中没有阴谋,陈斌自是不信的。 再往深了想,便是这幕后主使之人,也是有迹可循的。不过现下的陈斌却是没心思去探究这些的。 如今最应做的,便是将这尸体给处理了去。不然再晚一会儿,就该有人寻往这边了。 这尸体的处理也是个难事,直接给弄没了,这主使之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会想方设法的将他给寻出来。 再说这青天白日的,也难以将这么大的一具尸体弄没了而不叫人察觉。 主子吩咐的这件事,着实有些不好办啊。 陈斌一番思量,顿是有了主意。极快的给那死了的侍卫穿上衣裳…… 慕思欢跟着夏钰泓一路前行,不一会便穿过树林,至了一片水池之地。 “你速速整理一番。” 虽说这里无人看守、少有人往,不过为免万一,还是快些除去这些凶证为好。 夏钰泓一声催促,慕思欢立是疾步上前,匆忙利索的将自己打理了一番。 她盘起一缕头发戴好金钗,便是仔细将自己打量了一番。确认无误了,这才发现了夏钰泓此刻也在打量着她。 被夏钰泓这么一番打量,慕思欢竟不合时宜的有了一丝羞意。 她身上除了那些五颜六色的汁水,还沾染了一些血渍。好在那血渍比较易洗,她捯饬了一下,身上只留下了斑斑水渍。 于她,夏钰泓又是多了几分好奇来。 这小丫头弱不禁风的,竟有胆子在宫里行凶,还让她把这事给做成了。 临危不乱,她倒是个人物。 “走吧。” 慕思欢习惯了夏钰泓这般冷淡的说话方式,现下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竟是有了些莫名的愉悦。 她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气宇轩昂的身影,不自觉的红了脸庞。 天神降临,也不过如此了吧…… 晴公主这头,众人用膳之后便是借着膳后余兴,说说笑笑的做了几首小诗来。 后又觉得不甚尽兴,又是起哄着行起了酒令来。 一番戏耍,已是打发了许久的时间。 见众人都有些微微醉了,晴公主便是下令散了宴席。说起了旁边有处桂花林花开正好,欲带大家过去逛逛。 “这宴席都散了,也不见慕妹妹回来,莫不是她在宫里迷了路吧?” 直到鲁忆楠一番提醒,众人才堪堪记起了慕思欢来。 那慕小姐换身衣裳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现下独独缺了她,难不成还要众人在这等着不成? “方才环佩带着慕小姐往含香宫的方向去了,许是她换好衣裳被那桂花的香味引入林中,流连忘返了吧。我们现下过去赏花,指不定就碰上她了呢。” 晴公主满面微笑的向众人说着解释的话,心里却是阴暗的嘲笑着将要身败名裂的慕思欢。 呵,小小一个慕思欢,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众人三五成群的结成了一个大队,有说有笑的跟着晴公主行着。 因得人有些多,晴公主便是领着众人绕了大路前行。 这条大路路经一处假山池塘。众人行过之时,突是有人眼尖,发现了远处的池塘边上攀浮着什么东西。 “呀!你们快看那边!” 她惊呼出声,隐约觉着那是个人,却又害怕做想得很。 众人听得她一声喊叫,皆是望向了她所看着的地方。 “好像是个人呢!” 此话一出,一些个胆小的世家小姐立是有了些害怕,收回了自己的眼光。 遇上这等子事,晴公主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了去。 “彩霞,叫几个侍卫过来看看。” 她突然被这样的事耽搁在了此处,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些怒气。 这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真叫人恼恨得很! 躲在暗处的陈斌见她们发现了尸体,立是悄然退离了去。 这些个闺门小姐倒是有几个明眼的人,倒省了他费番功夫引她们发现去。 等了一阵,彩霞才请来了附近的一队侍卫。 听了吩咐,领头的侍卫立是让人将那尸体给打捞了过来。 一些个世家小姐看到那湿哒哒的尸体,立是以手遮眼,将头偏向了一边去。 另一些胆大的,很是吃惊的直视着这具男尸。没想到这皇宫之中,竟发生了这种杀人弃尸的罪行来! 待在晴公主身边的彩霞一看清那尸体的面相,立是大惊失色了来,于晴公主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晴公主听了她的话,也是神态一变,面色难看了来。 这侍卫理应在含香宫里飘飘欲仙才是,怎的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呢? 他既然死在了此处,那慕思欢呢?到哪里去了? “他是如何死的?” 晴公主一身寒气逼人,那侍卫头子顿是不敢怠慢,认真的观察起了这弃尸的死因来。 她此般生气模样,倒是没有惹来其他人的疑心的。 在自己的生辰之日撞见这等子污秽之事,任谁都是没有好脾气的。 因得周遭都是女子,那侍卫也不好检查得太过深入。检查了个表相后,便向晴公主回禀到。 “这尸体大致有两处伤口,一处位于颈部,一处位于头部。颈部之伤应该是被什么尖锐之物所刺,有些像头钗一类的东西。不过这颈部之伤好似并不严重,看起来是不足以令人致死的。他头骨碎裂,似重伤之症,想来这才是他的根本死因。” 那侍卫一番长话,晴公主只抓住了几个关键的字入了脑海里来。 头钗?难不成是慕思欢将他杀死弃在这里的? 是了。那夏涵馨不就是个武道高手吗?作为她的走狗,慕思欢能有几分本事也是自然。 这般一联想,晴公主立是多了几分戾气。 “你立即让周遭的侍卫去附近找寻慕家小姐,现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来,可莫要叫她出事了才好。” “恕属下愚钝。敢问公主,慕小姐长得是何模样?” “在这宫里的,不是宫婢便是主子。只多了个不一样的,你就识不清了?” 被晴公主这么冷眼一瞥,再冷言冷语的阴阳了一番。那侍卫顿是有了一些胆颤,心里责怪着自己看不清形势。 明知道晴公主火气正大,自己还往着枪口上撞。可不是傻嘛! “属下这就去寻,这就去寻。” 待那侍卫领兵离开,晴公主立是指派了彩霞去含香宫看看。 那含香宫陈斌早就做了处理,现下去看,自是寻不到蛛丝马迹。 第114章 顶罪 待众侍卫遇见夏钰泓之时,他们已然变成了四人之伍。 除了陈斌在一旁跟着,其之身后还多出了一个面色惶恐不安的宫女来。 那侍卫左右都寻不到人,现下只见到夏钰泓身旁有个衣着打扮跟宫中女婢不同的女子,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询问一番。 “敢问五皇子,您身边这位小姐可是慕家小姐?” “是又如何?” 被夏钰泓冷冽的眼光一扫视,立是叫那侍卫一阵头皮发麻。 纵然他说话再是小心,也能莫名的勾起这些个主子的不悦来。当真是难得伺候哟! “五皇子有所不知,方才前边的池塘里发现了具死尸。晴公主担心慕小姐的安危,这才派了属下来寻。” “嗯。” 夏钰泓冷声一应,带着几人自顾自的离开了去。 那侍卫一时有些无言,却又不敢将其阻拦下来。 好在夏钰泓径直走向了池塘的方向,他们便是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夏钰泓一路缓行到了那弃尸的池塘。 众女一见他来,脸上顿是一喜,连跟死尸同处的害怕也是忘了,纷纷欢喜的同夏钰泓请安。 “五皇子吉祥。” 相较于众女的高兴,晴公主却是神色难看得很。 慕思欢这个杀人犯!怎么跟五皇兄同行而来? “皇兄怎会跟慕小姐在一起?” “方才慕小姐在桂花林里迷路了,便顺道将她引出来了。怎的,皇妹觉得有所不妥?” 晴公主也是发现自己太过急切了,立是微微一笑,改了神色。 “皇兄说笑了,姝儿只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 夏钰泓将自己这个不甚熟悉的十一妹打量了一番,不禁觉得这些个女子的心思复杂得很。 他也很是好奇呢。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使得这么个高高在上的天家公主,嫉恨上这么个身份低微的世家庶女。 两人身份如此天差地别,她何必这般不择手段的使了阴谋诡计,迫害慕思欢这个平凡庶女? 呵,看来这宫中女子都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本事呢。 夏钰泓冷漠的将晴公主审视了一番,一双眸子虽然看起来平静无澜的,却叫她莫名的心虚紧张得紧。 晴公主为掩紧张,立是将话题转至了慕思欢的身上。 “对了,慕小姐怎的还未换去这脏污的衣裳呢?” 晴公主这一问话顿是激得慕思欢的心一阵狂跳,好生紧张了来。 好在她早早做了准备,才使得自己没有显露出异样的情绪来。 “民女在殿中等了一阵,也没等着宫婢拿来衣裳。民女素有咳症,在殿里久坐有些气闷,便想着出来透透气。恰逢殿旁有一处桂花林清香宜人,将民女给吸引了去。民女深入其中,若不是得见五皇子,只怕现下还迷不知返呢。” 慕思欢这番话越说越是顺当从容,叫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夏钰泓见晴公主无话可说了,视线立是越过晴公主,落至了地上的死尸上。细一打量,也是有了一些惊异。 慕思欢这丫头,当真是不简单呢。如果这般杀人也算是无心之失,那怎样才算是有意为之呢? 方才只是听了只言片语,倒是没觉得怎样。如今看了才明白,这丫头下手狠着呢。 “来人呐,把这恶臭的东西拖下去喂狗。” 夏钰泓此令一下,顿时将众人给惊愣住了。一些个很是倾慕于他的世家小姐见他如此暴戾,对他的印象立是大打折扣了来。 五皇子明明是个谦谦君子,怎会做出此等命令呢?他此般行径,当真叫人失望得很。 晴公主也很是不懂,夏钰泓怎会无端端的做出此般命令。 这侍卫在皇城里无故身亡,夏钰泓不查明真相,反而让猎狗分食其尸身,不怕毁了自个儿名声吗? 这里头定有蹊跷。 前后一联系,晴公主顿是计上心来,着急问到。 “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侍卫无端端的死在此处,总归得有个原因吧。夏钰泓不查明他的死因就想毁尸灭迹了去,为的什么? 若然夏钰泓说出这侍卫调戏了慕思欢,而被慕思欢错手杀死的话来。就算慕思欢没被侮辱,也是得叫她声名狼藉,恶名远昭的。 若然夏钰泓什么都不说,晴公主也是要叫人彻查,将此事牵扯慕思欢身上的。 虽然她没想通夏钰泓为什么会跟慕思欢牵扯到一起,不过这其中猫腻,她还是猜中了几分的。 “皇妹想要知晓原因?罗衣,你便给众位解释解释吧。” 夏钰泓话落,他身后的那名宫婢立是惊慌下跪,向夏钰泓哭诉到。 “五皇子饶命,奴婢真不是有意害他的!” 一听这宫婢的话,晴公主顿是有了些恍惚。这侍卫明明该跟慕思欢在一起的,现下怎的变成了个宫婢加害了他?难不成这宫婢是个顶罪的? “本宫既然说了给你做主,就自然不会食言了去。就算他现下死了,本宫也会给你讨个公道回来。如今晴公主想要知道个前因后果,你尽管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便是了。” 夏钰泓撒谎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一本正经的语气叫慕思欢这个当事人听来都惊讶得很。 慕思欢默默的看着替她顶罪的罗衣,心里很是复杂纠结。 明明是她的罪过,现下却要让其他人代为受过。 哎,此般恩情,她当如何偿还呢? “是。” 罗衣应话后,便是向那尸体的方向望了一眼。眼神之中尽是羞愤,活脱脱一个当事人的模样。 “奴婢罗衣,是五皇子的贴身宫婢。今日五皇子于桂林游园,奴婢本是随旁伺候的。不过五皇子突然有了雅兴想要作画,奴婢便是独自回宫去取作画之物了。未曾想途中遇上了这名侍卫,言行轻薄于奴婢。奴婢一时羞愤,慌怒之间拿银钗刺伤了他。没想到……” 罗衣面色突然很是惊恐,好似真的有感同身受之觉一般。 “没想到他顿时血流如注,怒言要杀死奴婢。奴婢一番挣扎,竟是将他推下了水池去。奴婢也不及多想,立是惊慌逃离了去。奴婢本是求得五皇子为奴婢做主,饶恕奴婢伤人的罪罚,当真是没想过他会死的。求公主开恩,饶了奴婢性命。” 她两行清泪沿着光滑的肌肤徐徐而落,当真是我见犹怜得很。 此番话若是叫慕思欢这个明白人来说,指不得还没她说得这么漂亮。 话语中一个不注意,清白与否,便是好生惹人遐想了。 她此般说道,再有五皇子为其做主,该是不会受下杀人罪罚的吧。 这般一想,慕思欢的心里便是好受了一些。 晴公主仍旧有些不甘心,想要从中抓住她的错处来。 “什么时候这宫中侍卫由得人任意打杀了?难不成你是习武之人?再有,你以银钗刺他,他头顶上的伤口又是怎么来的?” “公主明鉴,女儿家的清白至关重要。奴婢一心想着保住清白,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神力得以反抗于他。至于他头顶上的伤,奴婢也说不清楚是怎么来的。许是奴婢把他推下池塘的时候撞到了边上的石头,才有的这伤吧。奴婢当时仓皇逃走,只听见他落水之音。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恰恰是这个说不清楚,才叫人很是相信于罗衣的话。 听完罗衣的解释,其他人顿是有些理解夏钰泓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谁都知道这些个皇子身边的贴身宫婢,不管他们喜不喜欢,都是他们专属的人儿。 这侍卫不长眼的敢动五皇子的身边人,不将他惹恼才怪了。 那些个世家小姐一想明白,便对夏钰泓这般暴行不怎么反感了。 连一个宫婢,五皇子都能为之出头。若是成为他的心上人,想必就该如掌上明珠一般呵护备至了吧。 想到这里,一些个世家小姐立是忘了夏钰泓方才的戾气,又生倾慕了来。 “这侍卫其罪当诛。莫说他现下死了,便是他不死,也是得严惩一番的。这般处置,皇妹可有意见?” 晴公主再也没了说头,自然不好再加干涉,只得牵强笑道:“自然没有。” 夏钰泓只说了处置尸体的事,罗衣的事却是半点不提。待此事过后,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此般结果,无疑让慕思欢欣喜得很。 第115章 回府 慕思欢倒是安然脱身了,晴公主和鲁忆楠的脸色却是不好看了。 鲁忆楠见了慕思欢安然于此,心头便很是恼恨,直恨慕思欢怎的这般得天眷顾。 鲁忆楠想不通,诸事皆是安排得当了,慕思欢为何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晴公主也没闹明白,这怎么就突突的反转了来。 明明让的这侍卫去含香宫,待事成之后便做主将慕思欢许给他。不想他竟横死在了这宫殿外头。 或许是这侍卫本就好色,在此遇见了这貌美的宫婢生了邪念,没能依计行事。 他白白死在这里,倒使得慕思欢侥幸逃脱了。如此下贱胚子,不听使唤,死了也是活该。 不过,此事亦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慕思欢将他杀了,求得五皇子相助,现才掩过了此事。 她哪里值得五哥这般冷情的人帮她呢? 不管怎样,此事已然算是了结了。就算晴公主知道这侍卫的目标是慕思欢,也是不可能说就此指证的。 她总不能说自己陷害的是慕思欢,跟罗衣并无干系吧。 晴公主与慕思欢无仇无怨的,为什么非得毁了慕思欢呢?这其中,自然有着鲁忆楠从中作梗的关系。 鲁忆楠与晴公主乃是多年之交,关系很是亲密。鲁忆楠之话,晴公主虽不说信个十成十,却也是信个七八成的。 慕思欢此次飞来横祸,全靠鲁忆楠一张嘴挑拨而来…… 自小到大,晴公主最看不过眼的人,便是皇城里名头尤为响亮的夏涵馨了。 原因无他,夏涵馨太得宠了。所有人对她的随意微宠,都叫人眼红。 自个儿身为公主,出生之时没被赐下名号也就算了。在她及笄之时,皇上也是对她遗忘了去,并未赐下封号与她。她想要个封号,怕是得等到出嫁的时候。 可夏涵馨就不同了。便是在夏涵馨出生之前,皇上便早早的为她拟好了封号。 晴公主堂堂一个公主,竟然在一个郡主面前矮了不止一头,这让她如何坦然? 晴公主本就厌恶夏涵馨,在夏涵馨及笄之后,这样的厌恨之情更是越发浓了。 夏涵馨不过是个郡主而已,凭什么一出生便封号傍身,还能得皇后亲自为她主持及笄之礼? 而自己呢?无论大小事都得依着她,让着她。 于夏涵馨,晴公主虽是百般的怨恨。却也只得忍气吞声。 夏涵馨得天独厚、受尽恩宠,她不敢与之为敌。 可慕思欢竟敢仗着夏涵馨的关系,暗地里搬弄她的是非,这就让她尤不可忍了! 就慕思欢这样的下贱庶女,也敢笑话她没有称号!竟说她这样不得宠爱的公主,说不得得送去和亲的时候,才会有封号及身。 慕思欢真以为当上了夏涵馨的走狗,便鸡犬升天了?竟敢如此对她指手画脚的! 她受夏涵馨的气也就算了,凭什么还得受这么个贱人的说道! 晴公主一气之下,自然将由来已久的积怨全爆发在了慕思欢的身上。 既然慕思欢胆敢妄议她的婚事,那她便好心给慕思欢牵条红线好了。 晴公主精心策划的这出戏,鲁忆楠原本很是拍手叫好。现下未能功成,直叫她气急败坏得很。 她好不容易才挑拨晴公主迁怒于慕思欢,欲叫慕思欢声名狼藉了去。却是没想到慕思欢这般好命,如此大难临头都能逃过。 慕思欢名声无毁,岂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嫁入侯府了? 自己的家世样貌,都当是齐世子当仁不让的正妻之选。她慕思欢凭什么横插一脚进来,抢走她心心念念的人! 鲁忆楠现下根本不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搭。慕清德早就拒绝了齐祁求亲一事,慕思欢与他又如何能成其好事呢? 至于她自己,却是一直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纵然她身世匹配又如何?齐祁的正妻之选从来都不曾是她。即便她陷害了慕思欢又能怎样呢? 经历了这样的事,众人自是没了游林的心思。晴公主一声令下,便是让了个小太监领着众女出宫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慕思欢自然不好向夏钰泓道出谢意。她胶着的看了夏钰泓一眼,便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随众人一起拜别了夏钰泓和晴公主去。 直至出了皇宫,慕思欢都是一整个的茫然。 今日发生之事,太过突然且不可思议了。她始终惊魂未定,好似魂魄走丢了一个一般。 芷舒见自家小姐一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心里不免觉得怪异。她有些担心,却又不敢过问了主子的事去。只得闷在心里,默默的关注着慕思欢。 坐上马车之后,慕思欢漂泊于外的心思总算是回归了些。 她突然很是欢喜。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强烈欢喜。 这种感觉,比当初逃离火场的庆幸之觉还要浓烈。 慕思欢突是有些想哭,刚一眨眼,眼角便是湿润了来。 她此刻很想大声嘶吼、宣泄一番,心里时刻谨记着的规矩却是不容许她这样做。 她沉默的掀起车帘,闭眼感受了一番车外的热闹。过了一会儿,她才沉重的吐了一口浊气出去,睁开了眼来。 “芷舒,下去给我买串糖葫芦吧。” 慕思欢看到街边一个叫卖糖葫芦的,突然很是想要吃上一口。 也不知这糖葫芦怎么吸引到的她,好似隔着街都能嗅到那香甜之气一般。 “是。” 好不容易待到慕思欢开口说话了,芷舒的心情也是欢愉了起来。当即叫停了马车,给慕思欢买了一串糖葫芦回来。 慕思欢吃到那红艳艳的糖葫芦,心里顿是甜滋滋的,踏实了许多。 慕思欢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回忆起了那侍卫的死相来。 那侍卫伤得蹊跷,不得不让她感叹一番,苍天有眼! 若不是她拼死一搏,今日的她会落得如何下场? 晴公主与她有什么样的深怨?何至于这般害她!就不怕良心不安,夜不能寐吗? 想起晴公主无故加害于她,慕思欢便是好一番咬牙切齿,将那山楂核都咬得砰砰作响了来。 纵然她身份轻贱,却也不是件任人摆弄的物件。 或许晴公主并不在意与她这般的小人物结仇种怨。 可她相信,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晴公主这份情,她记上了…… 第116章 喜讯 慕思欢历经宫中一劫,性子更是沉闷了。时有出神之态,也不知其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两天,慕府里便是传来了消息——柳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 得知这样的消息,慕思欢自是要回去恭贺一番的。再说她已在将军府里打扰多时了,也是到回府的时候了。 借着此事,慕思欢跟慕琇瑛辞行了来。 慕琇瑛和宁洪只有两个儿子,心里很是想要个女儿的。慕思欢的到来,着实让他们高兴了一番,全了儿女双全的心思。 不过慕思欢始终不是他们亲生,就算他们对她再是喜欢,也是没道理将其留下的。 慕琇瑛心里正当难受,突发了一股恶心之感来。她一个没忍住,便是当着慕思欢的面吐了出来。 慕思欢见她如此,心头立是一惊。吩咐芷舒去请大夫后,便是拿出锦帕给慕琇瑛擦拭起了嘴角。 慕琇瑛感觉自己的肚子里一阵火辣辣的,烧得她整个人都难受得紧。她刚吐了还未适应,又是升起了一股恶心之感来。 她动作极快的拂开了慕思欢的手,又是吐出了一地秽物来。 慕琇瑛呕吐得十分厉害,颇有一股撕心裂肺的气势。她将肚里捣空之后,恶心之感仍未消退,一个劲的干呕了起来。 慕思欢见她如此,心上心疼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轻抚着她的后背,让她吐得不那么难受。 等慕琇瑛舒缓了一缓,府里的大夫也是至了。为慕琇瑛把过脉后,立是欢喜非常。 “恭喜夫人。夫人这是喜脉呀。” 听了大夫的话,慕琇瑛原本憔悴的脸上顿是添了些喜悦之色。 慕琇瑛产下一双麟儿时伤了身子,本是再难有孕的。 或许是这京都养人,亦或是慕思欢是她的福星吧,她竟是再次有孕了来。 慕琇瑛如今怀上孩子,正巧赶在慕思欢入住将军府后。她心里自然将慕思欢当做了福星看待。 慕琇瑛一时喜极,又是让府医再次给她把脉确定了一番。 “夫人确是喜脉无误。不过这孩子带了些胎火在身,怕是得难为夫人一番的。” 慕琇瑛难得有孕,哪里还怕什么难为呢。不过这胎火一事,还是叫她有些担心的。 “难为了我倒是没什么的。就是我这孩儿身带胎火,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么一个孩子,慕琇瑛可不想她还未出生,便惹上了一身的病痛来。 “夫人放心,这孩子身带胎火只是一件小事。只要夫人好生照顾着自己的身体,这胎火便会慢慢的消散了去。夫人切记不可再吃辣食了,不然便会如今日这般,吐得遭罪了。” 大夫这么一承诺,慕琇瑛顿是心安了不少。她抚了抚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直欢喜得眉开眼笑了来。 “欢儿也是恭喜姑母了。” 慕思欢心里也是极为开心的。相比于柳姨娘给她生的那个弟弟,慕思欢倒是对慕琇瑛肚子里这个刚刚到来的孩子更为亲切一些。 得知柳姨娘生了孩子,她只想着送什么礼,将此事漂漂亮亮敷衍过去。现得知慕琇瑛怀了身孕,她却是发自真心的高兴了一番。 那府医叮嘱了些慕琇瑛现下应当注意的吃食,便是告退了去。 慕琇瑛心里欢喜,立是想到去跟宁洪说这好消息。 她正欲去寻宁洪,宁洪便像与她心意相通一般,回到了房间里来。 宁洪回到屋中,那一地秽物还未及处理了去。他一见慕琇瑛面前的这一地秽物,脸上便是显出了惊慌之色来。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他语气里满是着急,急切切的问到慕琇瑛的贴身丫鬟:“可是请过大夫了?” “夫君莫要担心。方才府医已经来过了,说妾身这是喜脉呢。” 慕琇瑛说完,立是娇羞一笑,直直的笑看着宁洪,想要看看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宁洪先是一愣,随即便被喜悦冲昏了头去,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兴奋。 如此郎情妾意,当真叫慕思欢羡慕得紧。 这房间里一地秽物未除,导致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气息。 两人一阵欢喜过后,宁洪立即将慕琇瑛带入偏厅,叫人做了些吃食端来。 慕琇瑛见两人浓情蜜意,也不好再多打扰,便很是自觉的退离了去。 既然已对慕琇瑛辞了行,慕思欢回到院里,立是让了芷舒去收拾行装,欲要今日归得府去。 两人只是过来小住,行装自然不多。不稍一会儿,便是尽数收拾好了。 慕思欢见她收拾好了,立是准备出发。 芷舒有些发愣,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有些迟疑。到最后,她还是出声询问了来。 “小姐,那哑儿我们要带他走吗?” 哑儿? 听芷舒这么一提,慕思欢这才想起了几日之前她买了个哑儿回来。 姑母说让他养好了伤便来伺候自己。这么几日过去了,他的伤也该是好了吧。怎不见他在院里待过呢? “他现下在做什么呢?” “因得他来伺候小姐不甚方便,便是将他打发去了厨房,每日做些烧水砍柴的工作。” 他一个哑儿,日常生活肯定有诸多不便。她既是将他买了回来,也没道理丢下他不管的。 “将他带走吧。” “是。” 芷舒得了命令,立是去寻那个哑儿去了。 那哑儿听得芷舒说慕思欢要将他带走,脸上立是显出了不情不愿的神色。 芷舒见他这般神色,顿是气上了他的不识好歹来。 若不是看他在这厨房里什么都不会,很是遭人嫌弃。她又哪里会跟小姐提起他来! 他倒好,小姐给了恩赐,他反倒是不乐意了。 那哑儿犹豫了一番,见芷舒快要没了耐性,这才堪堪点了点头,随芷舒离开了去。 见他识相,这才叫芷舒心里好受了些。 若是她的有心帮助半点儿也不值得他感念领情,倒显得她很是多事了。 芷舒将哑儿带回,立是让慕思欢吃惊了来。 “你便是那哑儿?” 他静静的点了点头,脸上神色颇有些淡定。 那日见他,他衣衫褴褛、脸色脏污,跟街边的乞儿并无两样。今日的他不过是换了身整洁衣裳,瞬时就气质大变了来。 他虽是穿着粗布麻衣,却丝毫不掩其清秀面貌。 只一眼,就让人觉得他文质彬彬的,很有一股儒生风范。像个公子哥,而不像个在厨房里奔走的小厮。 “日后唤你哑儿也不甚方便。这样吧,我为你取个名字。默言可好?” 听到慕思欢替他取的这个名字,他眼里立是流露了一丝一闪即逝的复杂之色来。 他面色淡然的点了点头,与那日疯狂表达谢意的态度完全相反。好像不是同一人似的。 慕思欢将他仔细打量一番,不觉有何不妥的地方。便也不做他想了,动身归府了去。 第117章 赠礼 慕思欢领着芷舒和哑儿刚出府门,便来了两个侍卫接过哑儿提着的两个包袱,放入了府外候着的马车里去。 方才慕琇瑛已是让人传了令来,让他们候在府门处,将慕小姐安全送回府去。 他们受了命令,自然不敢对慕思欢有所怠慢。 慕思欢见他们于此,也是明白姑母已替自己做好的安排。心中感恩一番,便是与芷舒上了马车去。 想来也是好笑。她在慕府生活了十多年了,竟还比不得在将军府生活的短短时日来得自在。 想到自己就要回去了,心里也是有了几分抗拒。想当初,她还羞得来呢,现下却是想厚着脸皮不走了。 若然可以,她真真想一辈子留在外面。便是不住在将军府,随便住个能遮风避雨的屋子也是好的。 自在真好啊。 慕思欢一番感叹,突是想起了令得自己此番回去的正经事来。 她专程回府庆贺慕府添丁,不带些赠礼给柳姨娘显然是说不过去的。若然空手而归,怕是得惹人好一番说议了。 她向来是个有规矩的人,自不能在这样的小事上出了错去。 有时候默默寻思一番,这些个虚情假意也着实是让人心力憔瘁的。 “芷舒,你出去说上一声,让他们绕些路程,在琳琅阁停上一停。” “是。” 芷舒出去跟车夫说的时候,马车已是偏离了琳琅阁不少。不过主子有令,那车夫只管听从便是。他嘴上一答应,立是调转马车了去。 不多时,便是至了。 “小姐,琳琅阁到了。” “芷舒,你随我去逛逛吧。” 慕思欢与芷舒下得马车来,还未进琳琅隔的门,又是想到了其他事来。 “这样,你去其他地方买些补气养身的东西,我自个儿进去挑选赠礼便行了。若是身上的银钱不够,便让他们直接送往慕府去,让如意给支银子。记得多买一些,我还另有用处。品质一定要好,莫叫人挑出由头说了闲话去。” 柳姨娘产下一子,自是家里的大功臣。慕思欢既然要送礼,当然是不能将她忽视去的。 买些养身之物与她,既不麻烦且又实在。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的。” 芷舒应话之后,立是听从吩咐办事去了。 慕思欢入了琳琅阁,上次接待她的那个店员将她认出,立是高兴得很,匆忙相迎了来。 “不知小姐此次前来,是想挑选些什么物品?” “我幼弟刚刚出生,我想为他挑两件戏耍之物。不知贵店有没有什么好推荐的?” 听过慕思欢想要购买的东西后,那店员立是热情的将她请上了楼去。 “当然是有的,小姐这边请。” 见他如此热情,店里的其他熟客立是有了一些诧异。 这人平常都是于三楼处招待贵客的,怎的今个儿起了心思,到一楼转悠一圈,招待起一个小姑娘来了。 至了二楼,那人便是从墙角高柜处拿了个精致的红木盒来,置在了慕思欢眼前。 “这件婴戏百宝红木盒里小玩意众多,很是适合幼儿戏耍,小姐不妨看看。” 慕思欢往里打量了一眼,感觉还行,立是点头拿了主意。 “就这件吧。” 这木盒虽然精致,里面装的东西却是随常可见的小玩意。 若是给慕琇瑛的孩子选择赠礼,这般不甚稀奇的东西慕思欢定是拿不出手的。不过对于这个还未见过的幼弟嘛,慕思欢却是没什么所谓的。 慕府的一些人,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买些贵重之物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并不值得她费上几多心思去准备。 当然,这也是因得她现下有了银钱,才敢这么大方。换了以前,她也只得是自己绣绣手帕什么的,争取多换几个花样来送人。 现下她有了银钱傍身,若不拿出些值钱的东西来送人,也不知会惹来多少非议。 “可还有什么合适的?” 既然来都来了,慕思欢当然想图个方便,一并将出生之礼和满月之礼都给准备齐了。 “还有件必赠之礼,小姐一定是需得着的。” “你若觉得合适,便拿出来看看吧。” 那人微微一笑,立是走向了另一面货柜去。 “还请小姐移步过来看看。” 慕思欢疑惑的走了过去,便见那货柜之上满满都是装着长命金锁的盒子。这些金锁有大有小的,造型各不相同。每一个都包装在精致的木盒里,很生好看。 “我说的便是这长命金锁了。这金锁款式众多,必定有一款是小姐看得中的。” “就那块吧。” 慕思欢仅仅来回扫视了一眼,便是选定了第二层中间那一块。 她选得如此之快,自然不是挑的款式,而是选的块头。 这些金锁的款式都不错,每一款在造型上皆是难以挑出毛病来的。不过这金锁的大小嘛,却是让人有得说了。 太小了,未免让人觉得小气。太大了,又怕太过显眼了去。 慕思欢只是打定了主意选个中等的,款式什么的,她都没有太过注重,自然挑选得极快。 那人见慕思欢挑选得这般快,顿是有了一些惊讶。这位小姐每回买东西都这般爽快,此般个性倒挺是让人欣赏的。 “还是老样子,送去尚书府,找如意结账。” “小姐没有其他需要了?” “现下没了,若你这里有什么适合幼童玩的稀奇玩意,也是可以给我留着,我得空便会过来看看。” 慕思欢此番吩咐,自然不是为的家中幼弟。只是突然想起了宁城与宁玄这两兄弟,想给他们置上几件玩物。 “好的,本店随时恭候小姐。” 那人应了话,便是将慕思欢送出了店去。 送走慕思欢后,他刚一转身回店,旁边就冒出了个小店员来,很是好奇的悄声询问着他。 “白老爹,这小姑娘是谁呀?竟使得你跟进跟出的接待了来。” 他本名白湛,年岁不过四十有三而已。店里的人之所以唤他为白老爹,只是因为他资历老,并掌管着奇货居的钥匙而已。 “你们都给我长点心了,以后见了这位小姐,都给我好生招待了来。” “老爹,这位小姐是哪里的大人物呀?” 白湛听了他的话,立是想起了上次那个去尚书府结银之人回禀的事来。 呵,谁能想到这位出手大方的小姑娘,仅是个尚书府里的庶小姐呢? 他摇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我这老头子喜欢招待这样的爽快人罢了。” 第118章 小家伙 慕思欢离店坐上马车,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芷舒姗姗而回。 芷舒买东西的时候精挑细选了好一阵,动作自然比慕思欢慢得多。 待慕思欢回府之时,几个店家均已将货物送至了慕府。 慕思欢现下也是谨慎,寻了府医将买回的吃食通通检查了一遍,这才让芷舒带上东西,去了柳姨娘那里。 柳姨娘的生产时间是昨个儿大半夜。因她生孩子疲乏了几个时辰,今早便一直在休息,下午的时候才清醒待客了来。 慕思欢此时过来,来得恰是时候。除了逢年过节,府里的人当真是少有这么齐聚一堂的时候。 柳姨娘此番为慕府添男,便是其他人看不过眼,也是得来道一声贺的。 毕竟慕府原本就慕文宇这么一个男丁。现下再得一男,自是惹得慕清德好生欢喜的。 这幼子得慕清徳看中,其他人自然不敢怠慢,皆是一派夸赞。 虽说柳姨娘现下是府里位分最低的,但她胜就胜在为慕清德添了一个男丁来。众人便是不给她一个面子,也是得看在这个小子的面上,来此走动一番的。 就连方氏这个当家夫人,都是亲自过来问候了她一番。 “欢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上一声。” 慕思欢过来之时,慕文宇正巧要走。见到慕思欢,立是欣喜相问了来。 “听说柳姨娘为家里添了新丁,我自是得回府看看的。” “我还道你会在姑母那里多住上一段时日呢。回来也好,你在姑母那边也不知节制,一月不见,竟是胖了不少。再不回来控制控制,可就得成为一个小胖妞了。” 慕文宇嘴上虽是说着调笑的话,心里却很是满意慕思欢现下的圆润模样。 以前总觉得欢儿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轻飘飘的,有着一股子病态。这次欢儿去了姑母那里没多久,竟是将身体养好了些。着实让人高兴得很。 慕思欢瞪了一眼慕文宇,佯装生气到。 “哥哥就知道笑话于我,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一听慕思欢出言威胁,慕文宇立是举手投降了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 “对了,哥哥怎会从偏房里出来呢?” 说到此事,慕文宇顿是有了一些尴尬。柳姨娘房里满是前来祝贺的女眷,他一个男子着实是不好在那屋里待着的。 “这主屋我也不好进去,便是去偏房看了看凌儿那小家伙。” 虽说这凌儿之称陌生得很,不过慕思欢还是能猜到他所指是谁的。 “凌儿?六弟已是取好名字了?” 凌儿,麟儿。看来父亲对六弟挺是看重呢。 “还没呢,只是有个小名叫着而已。” 这名姓一事毕竟是要写上族谱的大事,哪能在第一日就匆匆做下决定来呢。 “哦。” “欢儿既是专程来看柳姨娘的,我也就不耽搁你了。待你探望了柳姨娘之后,再来我那里坐坐,我让水兰备上你最喜吃的冰镇银耳等你。” 这后院之地不该是慕文宇久待的地方。见他要走,慕思欢自然不会挽留了他来。 “好。” 慕文宇一走,慕思欢便是领着芷舒欲往主屋里去。 那门口的丫鬟早就做了通报,见慕思欢过来,立是将她请了进去。 这屋里可是热闹了,慕思欢一进,这府中的夫人小姐顿是齐了。 “欢儿见过两位母亲。” 慕思欢一眼就见着了方氏与肖氏两位,立是规矩的给她们请了安来。 肖氏已被慕清德晋为平妻,按位分,慕思欢自是得称呼她为一声母亲的。 按身份讲,慕思欢虽是庶女,却也算是府里的小主子。对于柳姨娘这个小妾,她自是不用对其请安的。 这样一来,肖氏心里立是畅快了一番,高兴想着。 她现下也算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了。便是柳轻烟再是能耐,给老爷生了个小子又如何?不还得矮上她一截嘛! 怪只怪柳轻烟这肚子早不争气晚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出息。如今正妻平妻皆有,就算柳轻烟的儿子争气,这辈子也是甭想翻身的了。 想到此事,肖氏便不由得一阵暗爽。 “欢儿果然是个孝顺的呢,知你柳姨娘给你生了个弟弟,这般急匆匆的就回来看望人了。” 借着慕思欢到场,肖氏立是说着暗话将柳姨娘打压了一番。 想要叫她明白,莫以为生了个儿子就了不得了。就算她有个儿子依仗,在这府里,她仍旧是跟奴婢一样的存在。 想要母凭子贵,简直妄想! 此时,肖氏也不由得暗幸了一番。若不是芸儿高嫁,现下坐上慕府主位的,可就不知是谁了。 方氏不敢在慕思欢边上张狂,便是默不作声的由得肖氏说道了去。 肖氏既然乐得出头,她自然也是乐得看戏的。 “姨娘为慕家添丁,自然是功不可没的。我知姨娘生产辛苦了,便是买了些补气养血的东西带给姨娘。六弟刚刚出生,欢儿也是不知送什么才好。便是买了一块长命金锁送给他,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小小心意,还望姨娘不要嫌弃才好。” 慕思欢这么一说,芷舒立是明白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柳姨娘的丫鬟去。 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之后,柳姨娘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四小姐有心了。贱妾能得众位夫人小姐关护,已是万分感激了,哪里还有嫌弃的意思呢。” 此时听了柳姨娘说话,慕思欢才将她做了一番打量。 柳姨娘一副神情枯槁、气血不佳的样子,想必昨夜是受了大折磨的。 相比以前,她的模样胖了不少,半点儿没了娇艳的模样。 不过这也算是她的福分了吧。以色侍人,终究难以讨好。如今有个儿子傍身,晚年生活也算是得了个保障。 一看慕思欢送出的那几个礼盒,便知里头装着顶好的东西了。 如此一来,肖氏的脸上立是有些挂不住了。她作为母亲,送出的东西竟比一个庶女还差上一截,可不是惹人笑话嘛。 肖氏心里一阵难堪暗叹,若不是芸儿与慕思欢坏了关系,照慕思欢的脾性,她那里的东西还不由得芸儿想拿便拿? 现下闹得僵了,也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 哎,可惜了,可惜了。 “燕子,怎的还不端张凳子给四小姐坐。” 那丫鬟一听柳姨娘吩咐,立是匆匆忙忙的给慕思欢端了凳子过来。 慕思欢本想送了礼就离开的。 如此一来,便是不好说出要走的话了。只得安心坐下,与她们闲话一番。 第119章 生辰礼 慕思欢与她们一番闲话家常,总算是待到她们散伙的时候了。 其实几人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肖氏不停的和柳姨娘扯着闲话,夸她给慕府生了个好儿郎而已。 肖氏夸归夸,是不是由衷欣慰,也只得她自己才知晓了。 慕思欢应约来到慕文宇的院子里,便见慕文宇已然备好了一桌丰盛的吃食于偏厅等着她了。 刚一入屋,慕思欢便是笑到。 “哥哥是遇着什么天大的喜事了?还特地邀我庆贺一番。” 慕文宇一脸的神秘,好笑的看着慕思欢道:“你猜猜。” 慕思欢跟慕文宇向来随意,无需他请,便是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可是哥哥升迁了?” “我就任此职还没有多久,哪里是那么好升迁的。” 既不是升官之喜,那不就是人生之幸了? 慕思欢脑子里一闪过这个念头,顿是喜形于色了来。 哥哥这块大木头,总算是晓得干些谈情说爱的事了。 “那就是哥哥求得心上人了?” 慕文宇看她欣喜,以为她是猜到了。听她这么一问,顿是有些无奈。 “哪有的事。你呀,尽是瞎猜。” 慕文宇这也否认,那也否认。慕思欢顿是疑惑不解了,说出了个最不靠谱的答案。 “总不会是因为发了大财了吧。” 哥哥一向对钱财不甚看重,就算真的发了大财,也是没兴趣这般庆贺一番的吧? 果然,看慕文宇这般神情,慕思欢便明白自己又是猜得错了。 人生三大要事她都猜了个遍,也没能猜到慕文宇在高兴个什么劲。这下她真是半点儿没辙了。 慕文宇见她如此模样,顿是好生无奈,只得提醒了一番。 “你想想看,前些天有没有什么要紧的日子。” 听慕文宇这么一提醒,慕思欢立是出神寻思了起来。 要紧的日子?没有呀,哪里有什么要紧的日子。 不对,非得要说上那么一个有意义的日子,确也是有的。只不过于她而言,这日子一直都显得那么可有可无的。 现下想起,慕思欢顿是面露吃惊之色了来。 一看慕思欢这副惊讶之相,慕文宇便知她回过味了,立是出声点破了来。 “没错,就是你的生日。” 一经确认,慕思欢顿是又喜又惊,心中满是感动。 往前几年生日,馨儿和哥哥都会送她些小礼物,邀她吃饭。她有时邀他们入院里,随意摆弄几个小菜,几人也就很是欢喜的过了。 前些日子她住在将军府里,馨儿和哥哥怕是不好过府去找她。她在将军府里又怕麻烦了姑母她们,便也没说自己生辰的事。 本以为这次生辰就这么淡而无味的过了,没想到哥哥一直记挂在心上呢。 如此郑重其事的庆祝生辰,倒还是第一次呢。 “怎么还哭了呢?可是我做得不够好?” 慕文宇一见慕思欢眼中含泪,顿是很生紧张。 这好端端的一件欢喜之事,怎的还落起泪来了呢。 见慕文宇大惊失色,慕思欢立觉有些好笑,笑靥如花了来。 她也不知怎的就哭了,好像是因得心中柔软那处被狠扎了几下下,这才不由得眨巴了几滴眼泪出来。 “谁让你总是笑话我的,今个儿总算被我反将一军了吧。” 听慕思欢这么一说,慕文宇顿是无奈的笑了一笑,眼里满是宠溺之色。 “好呀你,胆敢作弄起我来了。” 慕思欢调皮的吐了吐舌,娇俏一笑。 “不敢了,不敢了。” “得了,快些吃菜吧。我一回来便让府里的厨子准备着了,却还是因得时间匆忙没有准备得齐全。不过你最喜欢吃的菜,我可是特地让他们下足了工夫的。” 慕思欢向来是个冷清的,即使心里亲近甜蜜,也没有忘形的时候。 她如今心花怒放,竟是不由得甜腻腻的撒了回娇来。 “还是哥哥对我最好了!” 听了慕思欢这句话,慕文宇自然是高兴非常的。更是记起了件重要之事来——这礼物都还没送呢! “呵呵,还有个对你好的人呢。你要是把她给忘了,她定是得怪我一番的。” 慕思欢心里正是疑惑,便见慕文宇一番示意,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立是从背后拿出了两个藏着的锦盒来。 一个是镶满珍珠的宝盒,一个是颇为精致的雕花锦盒。 “这件是郡主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这件是我送与你的。本想着你再不回来,我就把礼物给你送过去。结果正打着这主意呢,你便是回来了。我也不知你的喜好,若是不甚合你心意,我们再去琳琅阁重新挑过便是。” 她自己都不甚重视的生辰,却是有两个人还心心念念的记着。 念及,慕思欢心里又是好一番感动。 她拿过那两个盒子,便是吩咐着芷舒好生收捡起来。 这两个盒子分量虽轻,在她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你不打开看看?” 慕思欢摇摇头,欢喜笑到。 “不用了。只要是你们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这话慕思欢说得实在,并不是随便说的什么表面话。 两人往年送的礼物各有不同,价格不贵却胜在精致。她把每一年的生辰礼都好生收藏着。 她相信,这里头装的皆是两人的心意之物,不会是她用不上的。 以前她与馨儿是常常互送礼物的。她每每送的,都是些廉价的首饰和自绣的锦帕什么的。每回馨儿都不嫌弃的自用着,与馨儿的一身高贵总是格格不入得很。 而馨儿送她的东西,多是价格高昂之物。叫她舍不得使用,也无处可用。有时候被慕思芸看上了,便是或赠或借的拿走了。 她不想将馨儿赠的礼物给了别人,自己又不善于拒绝慕思芸。到后头便是留了个心机,将馨儿送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那些赠礼她以前不用,现下怕是都蒙尘了吧。 若是叫馨儿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说道她呢。 话说以前哥哥心也不细,每每都是送她书本字画什么的。现下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晓得给她挑选首饰了。 想起夏涵馨和慕文宇,慕思欢立是笑容加深,神采奕奕了来。 慕文宇见她这般高兴,也是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当真不打开看看?若是拿回去了不喜欢,我可是不会再送一次的。” 听到慕文宇此般说笑,慕思欢顿是狡黠一笑。 “哥哥真要嫌钱财多得花不完,欢儿倒也是不介意帮哥哥用上一用的。” “你这丫头,都快富得流油了,还来诈取我这点微末俸禄呢。” 被慕文宇满是宠溺的眼睛一瞪,慕思欢立是亲热的给他夹了些他爱吃的蔓青菜放碗里。 “不敢不敢,哥哥还是快些吃东西吧。再等一会儿,饭菜可都凉了。” 第120章 转变 慕思欢从慕文宇的住处离开,正是黄昏的时候。 那退幕的夕阳徐徐落下,散着一圈圈的淡红色光影。霞光铺了原本蔚蓝的天空,映射得云儿都红彤彤的。整个天空看起来异常的艳美,让人心神迷醉。 慕思欢踩踏着自己的孤单清影,很是轻松的欣赏着天边美景。愉悦自在,好生惬意。 若是先前两日,她是万万不会有此般舒适心态欣赏美景的。 每日除了出神发呆,她便只剩下些吃穿住行的本能了。 她的失魂落魄,皆源于那日的宫中惊变。尽管她明白那件事已然告一段落了,她也不曾后悔杀了那个侍卫。可她一想到那些细枝末节,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个人死有余辜,她做得没错。不要管,也不必想。 可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所发生的事来。历历在目,叫她难以释怀。 逃出生天的欢喜彻底被杀人的恶障蚕食。她不安失落,且孤独难受。她无法与人诉说,只能深深的将自己的情绪埋藏起来。 可是埋得越深,她越觉得这种沉闷叫她难受得紧。她被越缠越紧,直至无力挣扎。 如今,这一切的恶障都得以挣脱了。她又再次做回了那个快活的慕思欢。 她的生命,是有意义的。她的存在,是得人重视的。她并不是孤单一人,她必须得为了心疼她的人而好好活着。即便她身负罪孽! 既然别人可以心心念念的致她于死地而不觉良心谴责,她又何必为了一个陌不相干且想要害她的人而心生难受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这一点恶毒,与她们险恶的用心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恰是要自私一些,睚眦必报才不遭罪呢。 慕思欢与芷舒回了兰院,心里好奇,便先是将慕文宇送的那个锦盒打开了来。 她拿出东西细下一打量,顿是惊讶于自家哥哥的用心来。 慕文宇送的,乃是一把浮沉木所制的雕花软梳。 听说用这浮沉木所制的木梳梳头,可使发丝自带清香,嗅之心旷神怡。用得久了,还能刺激头部穴道,有活络安眠之效。 慕文宇一个大男人,能为慕思欢寻到这样的东西,不可谓是不用心的。 这软梳好看不说,还有着那么多的效用。慕思欢自然很是喜欢,立即就让芷舒将现下用于梳妆的桃木梳撤换了去。 既然看了一样礼物,慕思欢索性也将那珍珠宝盒开了,欲要过过眼福。 这盒子一打开,慕思欢便是愣了。这该是馨儿送给她的礼物之中,最为简单的一样了吧。 此物虽然简单,慕思欢却还是很生喜欢的。以前夏涵馨送的那些东西,大抵是宫中赐下的,一看便知昂贵稀奇得很。 也正因为那些东西奢华得很,慕思欢更是愿得将它们收藏起来。而不是穿戴在身,与她一身的朴素半点儿不搭。 或许是馨儿从未见她戴过那些首饰,这回才选了件简单的样式给她吧。 念及,慕思欢便是浅浅一笑。 看来馨儿及笄之后真的变成大姑娘了,连心思都是细腻了许多呢。 夏涵馨的心思着实是细腻了许多,不过这件东西,却不是慕思欢所想的那般简单的。 这件礼物之所以看起来很是简单,只是因得夏涵馨的有意为之而已。 这件东西的原身,乃是一颗文海夜明珠。 便是在皇宫之中,这夜明珠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毕竟这夜明珠有安神醒脑,养颜美容之效。自是惹得那些个爱美之人趋之若鹜的。 夏涵馨自小倍受疼宠,有着太后和皇上的多加照顾。她的手里,自是有几颗夜明珠的。 不过拳头大的也就那么一个,她也是不敢随意送人的。此番送给慕思欢的,是最小的那颗夜明珠。 因得这夜明珠的珍贵,夏涵馨叫工匠做成项链之时特地留了个心眼。故意让他将项链的款式打造得简单一些,能妥善镶嵌好那颗夜明珠便行。 免得慕思欢又是将此物收藏起来,令得珍宝蒙尘。 果然,夏涵馨这一番算计很对。 慕思欢见这项链并不奢华,便是让芷舒将它放置在了随常所用的首饰盒里。 将这两样东西都收捡好后,慕思欢便是吩咐芷舒将今日所买的那些补品都拿了出来,尽数给余妈妈送去。 她许久未见余妈妈,心里自然很生挂念的。趁着送东西之际,至了偏房来探望余妈妈。 余妈妈刚刚吃过晚饭还未睡下,听得敲门声立是打开了房门来。见慕思欢出现在门外,顿是流露出了惊讶之色,欢喜非常了来。 “小姐回来啦。” 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余妈妈的伤势已然好了许多,也是能徐徐说话了。 平日里都是如意传信汇报着余妈妈的状况,慕思欢也不甚清楚余妈妈究竟恢复得怎么样了。 如今见了余妈妈伤势大好,她虽然心里高兴,却也是有些伤感的。 余妈妈的脸,怕是永远也恢复不到当初的样子了…… 余妈妈脸上的烧伤虽是好了不少,一些脱疤之处已然长出了红色的肌肤来。可是那脸上的肉烧没了便是没了,致使脸部深深的凹了一大块下去。 余妈妈凹下去的那半张脸上已是长出了新皮,就算恢复得好,这张脸到最后怕也是左右不一的。 余妈妈见慕思欢盯着自己有些发愣,便知她心里又是不舒坦了,忙是出声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小姐入屋坐吧,可是用过膳了?” 慕思欢边是回应着,边随着余妈妈入屋坐了下来。 “我刚从哥哥那里用完膳回来,余妈妈呢?” “吃过了吃过了,就怕小姐没赶上用膳的时候呢。” 余妈妈心里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是多了起来。 那可怖的脸上露出微笑,着实是有些瘆人的。偏偏不知道慕思欢心里是怎么想的,竟觉其亲切和蔼得很。 慕思欢眼光随处一扫,便发现余妈妈榻上的棉被正翻卷着。 “我可是打扰余妈妈了?” “没有没有,奴婢现在精神头好着呢,只是坐在床头消消食而已。” 余妈妈正说着,又是想起了另一件紧要的事来。 “小姐回来得正是时候呢,奴婢正好有样东西要送给小姐。” 余妈妈喜笑着从柜子里拿了个绣工精致的荷包出来,欢愉的交至了慕思欢的手上。 “前些天是小姐的生辰,奴婢也没什么好送的,便是想着绣个小绣品给小姐。小姐看看,这花样可还喜欢。” 慕思欢没想到余妈妈也是记得自己的生辰之日。如今收到礼物,自然倍感开心。 “自然喜欢。” “喜欢就好。奴婢还怕手艺退步,惹了小姐嫌弃呢。” 这话慕思欢可不依了,忙是将余妈妈一顿好夸,夸得她心花怒放了来。 “府里谁不知道余妈妈的绣活最是好了。我所有会绣的花样,全是你教给我的。如今能得到你亲自为我绣的绣品,我当真高兴得很。” “小姐若是喜欢,便是再绣十个八个的也是没有问题。” 两人顺着这个话题,又是你来我往的说了好一阵闲话,说了许多慕思欢以前学习女红的事。 直至余妈妈有些乏意了,慕思欢才催促着她赶紧歇息,自己出了屋来。 第121章 惹事 慕思欢回府之后,便整日规矩待在院里,不问世事的过上了自己的清闲日子。 静儿也是随她,回府之后便改了先前的欢脱性子,不喜出院玩了。 也不知是因得天气闷热,还是因得它在将军府里与人戏耍惯了,现下没人陪着有些不习惯的缘故。 不管旁人如何逗弄它,它皆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倦怠的伸着自己长长的舌头,在屋子里懒散的趴着。 静儿最有精神的时候,莫过于喝凉汤的时候了。就算被那汤里的冰块冻得浑身打颤,它也很是欢喜的连连叫着,想要再多一碗。 安静的兰院,也只会在静儿吼叫的时候热闹一阵了。 若静儿是在以前让慕思欢喂养,是万万没有这般好的福分的。只是现下方氏被慕思欢抓着把柄,不敢再为难了她,才令她的小日子过得舒心了些。 平日里都是芷舒去领了冰回来,将碎冰加入放冷的汤里后,再给慕思欢和余妈妈各盛一些到屋里去。 好好的安排,今日却是起了变化。 芷舒今日前去取冰,却很是着急的返回了院里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手里并未带上静儿喜喝的凉汤。 静儿一见她,顿是来了劲,兴奋的起身向她奔来。后见她手中并无一物,立是有些着急的在她身边转了几转,寻着东西。 到最后,它也没能发现它想要的东西。当即没了精神头,气馁的趴在了地上。 芷舒总归是个识得规矩的。即便心里焦急,也没慌乱得大呼小叫了去。 入了屋后,她便缓步至了慕思欢的跟前,轻声说到。 “小姐,那默言同人打起来了。” 芷舒短短一句话,便让慕思欢惊讶上了。 就两个人一起干活,他怎也能同人打起来呢? 那默言随她回来,也不能入了她的院子里来伺候。她便给了他个轻松的活,让他帮着府里的花匠修剪花枝。 本觉得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默言该是能做得得心应手的。没想到才过几天,就出了这样子的纰漏来。 莫不是别人欺他是个哑儿,肆意欺凌了他? “你可知是怎么回事儿?” “打他那人,是方大厨子的徒弟——冠二。听那些个嘴杂的人说,好像是肖夫人院子里的冬梅给了条手巾让默言拭汗,才叫那冠二吃了醋,找着默言寻了仇来。” 这府里的丫鬟慕思欢不说是认了个全,但各房的伺候丫鬟她还是大都识得的。 她离府之前,并未听说肖氏给冬梅许了亲。现下两月不到,冬梅便嫁出了吗? “冬梅那丫头,好像未有婚嫁吧?” “小姐记得没错,那冬梅确是没有嫁人。只是那冠二一心的单相思,想要求娶冬梅而已。不过这些都是奴婢道听旁说来的,他俩这番打架斗狠跟这事有无关系,奴婢也是说不准的。” 先前只觉得那默言长相端正,像个翩翩公子。却是不曾想过,他这张脸能有惹下事端的时候呢。 “得,总归是我带入府里的人,先过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事儿吧。” “是。” 慕思欢这般一发话,芷舒忙是在前领路了去。 静儿见两人离去,立是打了个激灵站起了身。它眼珠子跟着慕思欢的身影往外一转,立是向着门口小跑了几步来。 外头顶热的天,将院外的地面炙烤得很是滚烫。静儿刚刚出门落地,便猛的退了回去,耷拉着脑袋趴在了地上,哀怨的盯着慕思欢离去的背影。 待慕思欢来到后厨的时候,四周已是围了不少的人。 在许管家的命令下,默言与冠二已然被人拉开了去,双双跪在那里,同他解释着因何动的手。 慕思欢走近一看,便见默言鼻青脸肿的,很是狼狈。那冠二呢?只不过是红了脸颊,多了几道抓痕在脸上而已。 默言明显不如冠二的身板壮实,说是对打,怕也只是挨打的那个吧。 一干人等见慕思欢来了,立是向她请安问好到。 “四小姐好。” 许管家知道这哑儿是慕思欢带回来的奴隶,正愁着要不要去请示一番再做处置呢,慕思欢便是来了。 既然主子来了,自是轮不到他来主事的。 “许管家,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四小姐的话。冠二说是这哑儿鬼鬼祟祟的入了厨房,偷吃了给柳姨娘备着的燕窝。冠二将他捉了个现形,他想逃走,冠二不让,两人便打了起来。” 许管家说的,跟芷舒说的完全不同。 他这般一说,芷舒顿是有些着急。想反斥了他吧,奈何自家小姐就在跟前呢,哪轮得上她说话的时候? 芷舒不敢逾矩,只得沉默的站在一旁,静待慕思欢处置默言。 慕思欢冷然将那冠二打量了一番,便转而问到默言。 “默言,当真如此?” 慕思欢虽不知道芷舒方才那番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不过相较于那贼眉鼠眼的冠二,她自是比较相信自己的贴身丫鬟了。 默言一听慕思欢的问话,便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指着冠二直摇手。 “嘿,你这可恨的哑巴。我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不成?” 狡辩? 呵,这冠二如此张扬,还想当着她的面诬赖默言不成?真当默言说不出话来,就由得他污蔑了吗? “放肆!本小姐可有让你回话?你这规矩是跟谁学的?这般目中无人!” 慕思欢凌厉的怒斥了那冠二一番,立是叫他知晓了她是个不好惹的。忙是收了自己的胆气,向慕思欢告饶到。 “小姐恕罪,奴才也是气不过这哑巴偷吃了柳姨娘补身子的东西,这才有些坏了规矩。” 慕思欢懒得搭理了他,直接忽略了他的话,问到众人。 “除了冠二,可还有谁看见默言偷食燕窝了?” 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周围的人皆是不想于此参上一言的。 见众人不发一言,慕思欢故意做出了恼火的样子。 “这么多人,就没个长眼的东西?” “那燕窝既是给柳姨娘补身子的,你们应当看顾好才是。因得你们看守不严,导致燕窝遭吃,理应与人同罪。在厨房里的,便都打十个板子罢。” 第122章 偷食 慕思欢此话一出,那些人皆是变了脸色。冠二也没想到这四小姐年龄虽小,却是个不好糊弄的。心上顿时一紧,提了起来。 一些个知情的,已然稳不住了,急急向慕思欢解释了来。 “四小姐饶命啊。奴们在厨房里看管得好好的,未曾见过默言偷食燕窝,自是不能胡乱栽赃了他的。” 这些个下人在府里摸爬打滚了这么些年,自是有些眼力劲的。慕思欢这般明显的要护着默言,他们自然不敢胡说一气,跟着冠二陷害默言。 不仅不能陷害,他们还得帮着默言脱罪呢。不然那十个板子挨在身上,可不得叫人脱层皮嘛! 这冠二是个什么东西,配让大家伙替他挨板子嘛! 慕思欢心中一笑,面色却是不显,仍旧冷淡得很。 “怎么,你们有异议?” “奴们方才不回话,是着实没人看到默言偷食,不敢妄加猜测。这冠二一口咬定默言偷食,我们也不明白得很。”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称是。 那冠二没料到他们倒戈得如此之快,心头顿是一沉,面色难看得很。 这后厨里人来人往的,想做个手脚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方才在后厨里干事的几人,都知道冠二是寻着机会要打默言一顿呢。 不过他们与默言没有交情,这冠二又是后厨里的小头目。他们自是不愿参言,惹上冠二的。 现下慕思欢一要他们连坐,这些个自私的人立觉不妙了。本着为己的心思,这才将冠二给推到了人前来。 那说话之人也是个机灵的。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直接讲明了来。只是委婉了一番说辞,表达着冠二的不怀好意。 毕竟他们方才不发一言的,现下自是不好明说冠二那阴险的心思了。 “四小姐信我,这默言着实不是个好东西。” 冠二现下除了咬死不认,也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不过他的话刚刚落下,便是有人反驳了他。 “这一下午,默言就打水的时候入了厨房一趟。他进去没多久,我们便在外头听到了你的叫骂之声。当时就你在里头看顾着燕窝,他真当着你的面偷食成了,那也怪不得我们来。” 默言虽哑,却也不是个傻的。明明有人在场,他又怎会视而不见的偷食呢。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是亮堂堂的。 “你们……” 冠二想要狡辩一番,却又无话可说得很,面色更显难看了。 “本小姐算是听明白了。原是你怀恨在心,故意诬陷于人呢。冠二,你可知罪?” 慕思欢神色一厉,顿是惊得那冠二涨红了脸颊,热汗直流。 “奴才不敢欺骗小姐。默言他当真是鬼迷心窍了,偷食了柳姨娘的燕窝去。兴许是他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才敢这般胆大妄为的吧。” 冠二想方设法的,想将此事赖在默言身上。慕思欢懒得再听他几多狡辩了,直接就将此事推给了许管家去。 “许管家,这事想必你也看得明白了。你倒是说说,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这冠二若是处置得轻了,以后难免还有人见默言口不能言的,栽赃陷害于他。处置得重了吧,慕思欢又怕这些个闲人背后非议她心狠,传出去累及尚书府的名声。 由许管家来处理此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当着她的面,许管家不可能会不明事理的。 “这刁奴造谣生事、欺瞒主子,实在罪大恶极。小人觉得,应当先打他三十大板,再将他逐出府门到其他地方做苦工去。” “我也不知怎么处置才算合适。既然许管家都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办吧。” 许管家这样的处置着实有些重了,却恰恰合了慕思欢的心意,立即就决定了冠二的去留来。 冠二这下顿时怕了,忙是向慕思欢磕头求情到。 “奴才知道错了,四小姐你大人大量,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吧。” 许管家见慕思欢秀眉轻皱,便知她心里不大爽快了,立是向众人发号施令到。 “你们几个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他给带下去。” 周遭那几个汉子被许管家一吼,立是浑身一震,慌忙将那冠二押了下去。 冠二被押离之后,许管家便是遣散着四周围观之人。 “你们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待众人四下散了,许管家又是躬身请问到慕思欢。 “四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别的指示,小的便去忙其他事了。” “嗯,你退下吧。” 回应了许管家,慕思欢随即向默言说到。 “默言,你也退下办事去吧。” 听了慕思欢的话,默言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一个劲的打着手势,指着自己的嘴巴对慕思欢比划着什么。 “你可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慕思欢一番疑问,他立是眼带兴奋的点了点头。 慕思欢虽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却还是头疼得很。他这般指手画脚的,犹如在写无字天书一般,她哪里能读得懂呢。 “我知你今日受了委屈,不过那冠二已然受罚了,此事便就这么揭过去吧。” 默言一听慕思欢误解了他的意思,立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为的不是此事。 “不是这件事?那是什么事?你这样比划再多我也闹不明白呀。” 默言先是流露了几丝焦急,后又恢复了几分神采来。 他慌慌忙忙的摊出一个手掌来,用另一只手在手掌处写写画画着。 “你还会写字?” 听到慕思欢这一惊讶的疑问,他顿是咧嘴笑着,高兴得直点着头。 见他肯定的点头,慕思欢只觉得好生的不可思议。 默言身为哑儿,不遭人遗弃已是万幸了,怎还会送他入学读书呢。 若他出身普通,家里自是没有许多银钱供他入学的。若他出身富贵,又怎会被人卖做奴隶呢? 难道是他生得聪慧,无师自通?这般一想,慕思欢又觉得不甚靠谱。 或许是因着一番机缘巧合,他才学会的写字吧? 罢了,现下再多猜想也是无用。一会儿给了他纸笔,她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起身跟我回院吧。” 第123章 江家 回院的路上,默言周身都透着一股子愉悦的气息。 他为何如此兴奋? 慕思欢按捺住心头的好奇,加快了脚步。 默言等这个机会已是等待许久了。今日好不容易让他等着了,他心里自是高兴非常。连身上青肿的伤口好像都不带疼的了,竟隐隐有些感激起了冠二来。 早在将军府的时候,他便想同人说个明白了。不过被一番误解后,便再没找到机会了。 毕竟将军府里守卫森严,他若不得指示而往主屋里去,让人误以为他图谋不轨那就不妙了。 他同慕思欢回府后,本以为能寻到机会跟慕思欢说个清楚。却没想到慕思欢连见面的机会都没给他,随便打发了个花匠的职务与他,便将他遗忘了去。 偶有两日见到芷舒,他指手画脚一番,芷舒也不甚明白,急匆匆的就红着脸跑了。 今日得此机会,当真有一股守得云开见月明之觉。 回到兰院,慕思欢为免流言蜚语,便命芷舒入房取了纸笔来,让默言在院里那棵大树遮挡下的石桌上书写。 默言见四下人多,便是有些犹豫,迟迟不肯下笔。 此般机会难得,他没了办法,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先写了一行小字交给了慕思。 他的字写得甚好,一看就知其是练过之人。字虽好看,字面上的意思却是不怎么让人喜闻乐见的。 纸上写着:此事紧要非常,还请小姐谨慎,莫要叫人窥探了去。 短短一句话,便叫慕思欢不想知道下文如何了。她将那纸张合拢,目光便是移向了默言去。 她只是基于同情,才于街上买回了他。万万没想到,他还是个埋藏着大隐秘之人! 她烦心之事已然够多了,着实是不想再多上这么一桩的。 慕思欢心里明明是拒绝的,怔了一怔,还是叫芷舒退至一旁去,吩咐其他人不许靠近了来。 罢了,想必这就是命吧。她既然将他拉上了船,又岂能再推他入水呢。 “你有什么想说的,皆是写出来罢。” 听了慕思欢的话,默言突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缓缓的提起了笔,却又不知该从何写起。顿了一会儿,他才郑重的落下了第一个字来。 他密密麻麻的写下了两纸长书,这才起身站至了一旁,给慕思欢让出了一方小小空间来。 慕思欢悠悠坐下,拿过宣纸便看了起来。由第一句话开始,就叫她心惊不已了。 纸上所书:小姐大善,默言无以为报。若有沉冤得雪之日,定当衔环以报小姐恩德。默言无从诉告,还望小姐慈悲,能替我递上一纸状书给将军大人,替我申冤。 我本是丰州首富之子,江玉成。如今流落至此,着实有一番难以言明的因果。 丰州之地,虽离京都甚远,却仍是一块富足繁华之宝地。 我父江傲,乃丰州众富之首,玉兰商会的会长。受人敬仰尊崇,一生风光无限。 江家世代从商,家底厚实,眼红之人几多。而我虽为江傲之子,却是与这亿万家财扯不上任何干系的。 我乃江家庶出之子,娘亲乃是江府的一名小丫鬟。我娘被我爹强求了几回,意外有了身孕。大夫人不许我爹抬我娘入府,甚至连个通房的位置也啬于给她。 我刚出生不久,便随我娘被打发至了别院养活。 大夫人虽不让我承欢父亲膝下,却也没再借机再打压了我们,让我于别院之中安生过活着。 我父江傲兴许有些惭愧,对我挺是不错的。吃穿用度向来不会少了我们的,还时常于别院之中看我。 我早有自知之明,只想着安分度日,没想过争产之事。偏偏世事无常,我唯一的大哥江怀苏意外身死,将我推至了阴谋诡计之中。 正所谓子承父业,我爹只有我与江怀苏这两个儿子,江怀苏身死,我便成了能够合理继承江家之人。 我爹执意让我回府,大夫人虽才经历了丧子之痛,却也是极力促成此事的。毕竟家大业大,自是没有白白送人的道理。 在他二人的坚持下,我便是认祖归宗,回到了江家。 却没想到,江怀苏的死,仅仅是巨大阴谋里的第一步而已。 丰州太守何进业,其之亲妹何金枝与我叔父江木北乃是夫妻。何进业与我叔父关系十分要好,平日里与我父亲也是多有结交。 我叔父于人前向来很是敬重我父亲。不管什么事,都是由得我父亲说一不二的。 他做事勤恳,为人也很老实,不似心机深沉之辈。可谁也没料想到,他作为我父亲的亲弟,竟为了谋夺家产而做出了手足相残的狠事来。 我叔父与何进业狼狈为奸,联合谋害了我兄江怀苏后,又是设计残害了我父江傲的性命去。无缘无故的,将一切罪行推到了我的头上。 我被人无故捉拿至官府,就在当天,便遭人毒哑了去。待到断案之时,我百口莫辩,就这样被他们安上了几桩莫须有的罪行。 我被定下死罪后,上头便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来探监。我无处平冤,也只得颓废等死。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将要开赴刑场的前一日,突是天降神兵,趁夜将我从牢房里救了出来。 他们将我带离丰州,便要我一路北上至京都里来,向六皇子诉状。说是何进业与文昌侯白沐泽勾搭成奸,暗中协助江木北掌管江家,以江家的财力供白沐泽招募私军。 我带着他们给我的行装盘缠,一路艰辛至了京都。寻人无门,却是不小心钱财外露,引了别人的歪心思来。 我告状不成,反倒被人欺我口不能言,夺了我的盘缠,将我卖给人牙子签下了卖身死契来。 再然后的事,便是小姐所知道的了。 我无能探寻六皇子的踪迹,却幸而遇上了宁大将军。素闻大将军宁洪个性正直,默言不求别的什么,只求小姐为我递上状书一封,揭发他们的阴谋。 默言甘愿做牛做马,以报答小姐恩情。 第124章 上告 这封长书虽没有道明他过往经历之细节,却也叫人感受得到他的凄惨悲凉。 再看第二张,便是江玉书拟好的状纸了。 阅完,慕思欢折好宣纸,神色复杂的看向了江玉书。 虽说她已约摸着此事不会简单了去,却也没想到是这般严重的事。 往深了说,这供养私军可是密谋造反的死罪。那文昌侯知他逃离,怕是早已派人全国寻他了。 他如今阴差阳错能走到这一步,是他的幸,却是她的难。 她如今收留下他,自身安危自也是凶险得很。 说来也是可笑。她每每打着置身事外的主意,却始终有不得了的麻烦找上门来。就像地处那风卷残云的中心一般,逃脱不得。 当真让人无奈得很,无奈得很。 慕思欢着实有些后悔看了这两纸长书了。这江玉成的隐情如此夸张,哪是她这样的闺门女子插手得了的。 她若帮江玉成递上状纸给姑父,以姑父的个性,定不会放任此事不管的。如此这般,可不是给将军府寻了个大麻烦去嘛。 姑父正是想脱离朝堂纠纷的时候,她怎么能在这时又将其卷入其中呢。 除了宁洪,慕文宇也是能上书皇上,一查这其中隐情的。不过这件事错综复杂得很,慕思欢自是不愿让慕文宇牵扯其中的。 就算她现下将江玉成给打发出府,日后文昌侯的属下寻来追寻到她身上,她也定是逃脱不得的。 她只能想法子将此事给推出去,推得越远越好,且一定要快。 可是,她该推给谁去呢? 慕思欢突是灵光一闪,想到了纸上所写的六皇子来。 六皇子虽是皇子之身,却时常身兼钦差之职,专职查办贪官污吏。由他来处理此事,自是正当得很。 可她与六皇子素无交集,要怎么将状纸递给六皇子去呢? 说起来齐祁与六皇子的关系好像颇为密切,或许她找齐祁更为方便一些。 不过一想到齐祁上次登门求亲一事,慕思欢便是尴尬得很。 哎,她怎么每每遇上的,都是这些叫人犯难之事呢。 不管怎样,先是将默言给安顿下来吧。 “默言,你既会识字写文,我便让如意另外给你安排个活计,平日里记些采办的事项吧。” 默言瞧着慕思欢这意思,是愿意帮助他了。当即就跪下了身来,叩了几个响头拜谢于她。 慕思欢心头无奈的受领了他这几个响头,便是将他打发了去,心欠欠的入了里屋来。 芷舒见慕思欢心不在焉的,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没往深处去想。兴许是这天气太过闷热了,才使得人蔫哒哒的吧。 念及,芷舒又是顶着大热的日头,外出取冰去了。 趁着芷舒出去的空档,慕思欢便是将那状纸仔细收捡了来。 她收好状纸后,便见静儿躲在屋内阴凉之处,厌厌的伸着长舌。 静儿这般模样,该是干渴非常了吧? 慕思欢一边检讨着自己的疏忽,一边给静儿倒了杯凉水来。静儿一见到水,顿是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来,卷了几卷舌便将那凉水饮尽了去。 见它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慕思欢便是提过桌上水壶,为它添起了水来。 一连几杯,静儿便是饱了,舒服的瘫软在了地上。见它此般可爱模样,慕思欢便是不由得一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正当静儿喝足之际,芷舒也是将好喝的冰镇银耳酸梅汤给端来了。 依着规矩,她自然是不会忘了静儿的那一份的。 静儿一见吃食,自然很是兴奋。不过它舔了两口之后,又是停下了动作来,趴在地上直瞅着慕思欢享用吃食了。 慕思欢见到静儿望向她的眼神,竟觉得那其中有了些哀怨,很是人性。 她心头顿是乐了,先前那些烦闷竟就这么一扫而去了。 慕思欢用过凉汤之后,思量一番,便是去了慕文宇那里。 就算她再是尴尬,这应当处理之事还是半点不能拖的。 除了找自家哥哥做这个中间人,她还真是不好意思私会齐祁的。况且她一介闺门女子,哪能与男子单会呢。 哎,当真叫人烦闷得很。 慕文宇一听慕思欢说她想感激齐祁的救命之恩,立是答应下了做主请齐祁用膳一事。 借着宴请一事,由哥哥做这个中间人见上齐祁一面,也就不会那般尴尬了吧。 至于见面之后,该如何把状书交与他,只得再做一番思量了。 慕思欢于慕文宇处用过晚膳之后,便是回了院来。 借着残阳之辉,余妈妈正于院中散着小步。静儿很是难得的出了院来,欢脱的跟在她的身边。 余妈妈遛着狗儿,面上一片笑意。自她受伤以来,便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了。 虽说她自己是不甚在意这容貌之损的,但周遭的人见她此般模样,却是有些怕的。 余妈妈平日里待人亲善,其中感情却是不如一只狗儿来得亲切。 静儿受她照料,住着她亲手做下的小窝,总归是惦念着她几分情的。一见她出院闲逛,立是吊着舌头眼巴巴的跟了上去。 而这院里的一些人,便是话都是不想同余妈妈搭上一句的。 这面相之扰,余妈妈如今才算是体会到了几分。 小姐乃有福之人,日后定是得嫁去高门贵府的。她这副残缺之貌,自是不能伺候在小姐跟前的。可不伺候小姐,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念及此,余妈妈不免有了一些担忧。 以慕思欢的为人,余妈妈倒不担心她将自己放任不管了去。只不过为人奴婢,自然得跟在主子身边尽心尽力才是。若就此颐养天年,不免让人有些黯然。 可是她这模样,又怎好意思向小姐开口随行于旁呢?走出去被人见了她的模样,定是会笑话小姐身边跟了这么个丑妇的。 思来想去,余妈妈都觉心里难受得紧。 还是这狗儿好,不知道嫌弃人。你对它好,它便记挂着你几分,多有亲近。 余妈妈领着静儿兜了几圈,看向静儿的眼神之中,又是多了几分柔和温情。 若是他人都可如这狗儿一般,没那偏见之目,她也就少了这几多烦恼了。 第125章 请医 “余妈妈,还是你有办法。静儿近来都不喜出院玩呢,今个儿竟是舍得出来遛圈了。” 听到慕思欢的话,余妈妈立是向慕思欢请了一安。刻意偏了偏头,露出大部分好脸对着慕思欢。 “小姐回来啦。奴婢也奇怪着呢,几月不见,静儿似是还记得奴婢呢。” 慕思欢见余妈妈动作有些闪躲,心里又是蹿起了愧疚之觉来。 “余妈妈对静儿悉心照料了许久,它自是牵挂着你的。余妈妈近来的精神头好了许多,大可多出来走走逛逛,修身健体一番。” “奴婢是个粗人,一日不动便闲得发慌。如今身子大好,就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见余妈妈闲不住的样子,慕思欢有些慌了,忙说到。 “余妈妈当真着急得很,这院子里是少不得你的打点的。待你身子好得全了,要你操劳的事可多着呢。” 慕思欢倒不是嫌弃余妈妈面容受损,丢了她的颜面。而是怕余妈妈不知节制,劳累到了自个儿的身子。 听说上次为了给她绣个荷包,余妈妈连着神色萎靡了好些天呢。她怎能不顾及着余妈妈的身子,叫余妈妈亏空了身体去呢。 余妈妈听慕思欢这么一说,眼里立是闪过了一抹欢喜的神采。 如此也是极好的了。就算小姐以后不让她随身伺候,她还是能发挥点用处的。总比那坐吃等死的结果来得要好。 “奴婢一定尽快养好身子,早日为小姐尽心尽力。” 慕思欢见余妈妈一脸喜色,心中的愧疚之感越发的浓烈了。 她将余妈妈害成这般模样,余妈妈还一心为她着想,着实令她汗颜得很。 她有什么能为余妈妈做的呢? 慕思欢心里想着其他事,又是陪着余妈妈在院子闲逛了一番,逗弄了一会儿静儿。后见余妈妈有些累了,这才将余妈妈送回了屋里去。 馨儿那里不是还住着那位灵神医吗?或许他有法子能帮余妈妈恢复容貌吧。 打定主意,慕思欢便是决定了去王府拜访一番…… 第二日上午,慕思欢正准备出府寻夏涵馨去,便得慕文宇的小厮传来消息——今日已邀约了齐祁于醉香楼共用晚膳。 慕思欢没想到慕文宇动作如此之快,只一个早朝的时间便将齐祁邀约了来。她半点子心理准备都没有,顿是很生不知所措了。 哎,哥哥这办事的效率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慕思欢犯难了一番,思虑一阵后,便是将那状纸给带至了身上。 她突突至了王府来访,着实令夏涵馨惊喜得很,忙是叫了秀姑姑出府迎她。 “你这丫头,今个儿竟舍得到我这里来了。好些日子不见,竟是大变了个模样,脸上都见长肉了,还得是瑛姨对你上心呀。” 夏涵馨一见慕思欢,便是开心的扯了好几句闲话来。 慕思欢难得听到她的唠叨,心头只觉得亲切得很。 “怎么,就不许我想你了,过来看看?” 听慕思欢这般说道,夏涵馨顿是笑开了。 “哪里能不许呢。我整日闲在府里,也没个人陪我说说话。你若是得空,我倒是想你每日都过来戏耍一番呢。” “我如今已然回府,你什么时候乐得找我了,便叫人传个信来,我过来便是。” 夏涵馨神色一喜,立是大咧咧的说到。 “何必麻烦,我直接去你府上找你不也一样。” 慕思欢甜甜一笑,便是应到。 “好呀,随你高兴。对了,那灵神医可还住在府上?” 慕思欢话题突然一转,夏涵馨顿是有些疑惑。 “你来得不巧,那灵神医前些日子便被我皇祖母召入宫去了。怎的了?我看你好端端的,怎问起他来了。” “你也知道,余妈妈因我被烧伤了脸。我想问他有没有什么治脸的法子,能否让余妈妈恢复几成容貌。” 说起余妈妈,慕思欢的语气之中便是有些失落。见她如此,夏涵馨立是安慰到她。 “哦。待什么时候我入宫了,便给你问问他吧。你也别担心了,他医术精湛,定是有法子治好余妈妈的。” “那就多谢馨儿了。” 说完余妈妈的事,两人又是闲话了一番,直到正午时分。 夏涵馨难得见到慕思欢,自是得留她吃顿便饭的。 夏涵馨房里一直用着冰炉。两人仅在用膳之时,才微微觉着有些发汗。慕思欢不免心中一叹,这冰炉当真是个好东西,就是这消耗有些大了。 “馨儿,你对齐祁这个人熟悉与否?” 因得夏涵馨熟知京中人事,慕思欢便是向她问起了齐祁来。 “一般吧,也算不得知根知底的。你怎的突然跟我问起他来了?” “上回齐世子于大火之中救下了我,哥哥便说请他于醉香楼一聚相谢。总归是救命之恩,我便想着要送他件什么东西聊表谢意才好。你可听说过他有什么爱好?” 听了慕思欢这番解释,夏涵馨才算是放宽心了。毕竟她对齐祁那人是谈不上有什么好感的,若是欢儿表现得心仪于他,她可就要担心一番了。 “我听说他喜欢美玉,你若是找不到送的,便从我家里挑块玉佩送他吧。” “不了,一会儿我去琳琅阁买上一块便是。” 夏涵馨心思一转,立是问到慕思欢。 “一会儿?你们约在什么时候?” “就今个儿日落时分。” 夏涵馨心里虽有一些羞意,不过在慕思欢面前她却是没那许多矜持的。拉着慕思欢的手便是撒娇到。 “我许久没有出门凑热闹了,欢儿可介意带上了我?” “你愿得去就好。” 对于夏涵馨这个不过分的请求,慕思欢自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有夏涵馨随行,更能少了许多尴尬去,她当然乐得同意了。 见慕思欢同意,夏涵馨顿是开心得连连应到。 “愿得,愿得。” 夏涵馨有此请求,自是因为她想借此机会跟慕文宇接触一番了。 她每每费尽心思的同慕文宇见上一面,就想着慕文宇有朝一日能将她惦念在心上。 偏生她遇上的这个男子木讷得很,半点儿也体会不到她的心思。她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自个儿眼巴巴的贴上去,说着想要嫁给他的话来吧。 哎,当真叫人难为得很! 第126章 谢礼 慕思欢与夏涵馨说好后,两人又在王府里逗留了些时候。离日落之时还有两个时辰的时候,才悠悠出得了府来。 两人先是去了琳琅阁,为齐祁选了一块水头极好玉佩,这才赶往了醉香楼来。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齐祁和慕文宇才陆续至了雅间来。 他们见到夏涵馨于此,皆是惊讶了一番。不过夏涵馨向来随和、没有架子,他们也是不怎么拘谨的。 趁着上菜的功夫,慕思欢忙是递出了自己买给齐祁的谢礼来。 若不是默言一事,她着实是没想过这么郑重其事向齐祁道谢的。毕竟有着齐祁求亲一事横在两人之中,慕思欢与他见面自是尴尬非常的。 今日这份赠礼,若不是慕思欢放了一些小心思在里头,她也是不想送上什么物件到齐祁手中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赠礼一事说来比较得当。 慕思欢借着机会,将默言那一纸状书和自己所写的一张简短字条交与了齐祁之手。 齐祁也是诧异得很,慕思欢怎的突然对他如此热情了?她以往见到自己,哪回不保持一番距离的。怎的今个儿又是邀他共膳,又是送起他礼物来了? 她这心思,当真让人琢磨不透。 齐祁自也不是矫情之人,心下虽有疑惑,却也大方收下了慕思欢的谢礼来。 慕思欢见他收下那一方锦盒,心头的大石总算是平稳的着陆了。 用膳之时,慕文宇因得齐祁对慕思欢的救命之恩,便是同他多饮了几杯,口头感激了一番。 慕文宇少有对人这般热情的时候。若不是因得慕思欢一事,他与齐祁怕是长期以往都只能互晓得个名姓而已。 如今齐祁救了慕思欢的性命,慕文宇心里自是对齐祁增添了许多好感的。言谈之中,两人也是对彼此个性互为欣赏着。 一来二去,两人之谊竟是跨越了一个大步来。 夏涵馨见慕文宇与齐祁相谈甚欢,心头不禁抑郁得很。 这男子与女子当真大有不同吗?说话都天南地北的,叫人插不进话去。 哎,什么时候慕文宇也能热情满满的同她说这么些话就好了。 相较于夏涵馨的认真聆听,慕思欢却是半点儿没有听他们说话的好奇心思,只顾自己埋头苦吃着。 齐祁每次见她,于吃一事上皆是专注得很。心里虽然好笑,不过看着她这可爱的憨样,着实叫人说不出她是饭桶这样的话来。 酒足饭饱之后,齐祁便是与三人一番道别,分道扬镳了去。 夏涵馨出府之时,特地没用府中座驾,坐的慕思欢的马车出来。为的就是回府之时,能跟慕文宇再多亲近一阵。 谁知慕文宇就谦谦有礼的对她说了几句感谢她对欢儿照顾的话,便没了下文了。 对于这样的木头桩子,她除了心里抑闷,便是半点儿拿他没辙了。 她选的这条漫漫长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夏涵馨虽认死了要在这条道上走到底,可有时也难免感叹一番。 这世上好好的路千千万万条,她怎的偏生选了条崎岖的去行呢? 这块笨木头,便是给她一丁点儿的回应也是好的呀! 沉默的马车里,夏涵馨除了一番哀怨。不改的,仍旧是对慕文宇的深深迷恋。 就在慕文宇和慕思欢将夏涵馨送回王府之时,齐祁也是回到了自家府里来。 他一回府里,便是步伐匆匆的直奔自个儿的书房而去。 方才于马车之上,他便是心痒难耐的打开了慕思欢送他的锦盒来。 看到锦盒里的玉佩之时,他莫名的高兴了一番。 心头还想着:向来只听说过男子送玉定情的。如今落在慕思欢的身上,倒是反过来了。这女子,真乃奇人。 他将那玉佩拿起正待仔细观察一番,立是发现了玉佩下压着的纸条来。他神色一凝,眼里的喜意就尽收眼底了去。 这丫头,原来还藏着其他心思呢。 发现了慕思欢隐藏着的这点小心思,齐祁顿是有些恼火。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情绪变化得莫名其妙的。 他神色厌厌的展开了慕思欢所写的那张纸条。看过之后,他的面色顿是有了些凝重。 呵,这丫头,倒是个晓得利用人的。竟从他这里打起了主意,牵扯上了六皇子来。他再展开那状纸一看,更是沉下了心来。 齐祁将那状纸仔细折好,又是放回了锦盒之中。 而后再瞧着这碧绿通透的玉佩,他已然没了起先的开心之觉。他将玉佩拿在手里掂了一掂,便是平静的将玉佩放回,闭了锦盒去。 齐祁回到书房之后,立是闭了房门,取出了锦盒里的状纸来。 他再是将状纸细读了一遍,神色也是越发的凝重了。 不得不说,慕思欢这妮子果然是个会惹麻烦的。这种远在千里之外的麻烦事都能找上她来,当真叫人佩服得很。 齐祁虽是被慕思欢利用了一番,现下却是没那闲工夫几多生气了。现下最为重要的,还是解决这文昌侯一事才是。 也不知慕思欢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此也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了。 这封状纸若然交至别人手上,定是会给六皇子惹下不小的麻烦来的。不过现下这般情况,也不见得就好上多少了。 那文昌侯,当真不是个东西!自作聪明,蠢钝如猪! 齐祁在心里将那文昌侯咒骂了一番,立是带好状纸出了书房来,让小厮速速备好了马车,欲往六皇子的别院去。 此般严重的事,自然容不得齐祁多做拖延。若不及早做个准备,说不得夏辰渝明日便将大难临头了。 那该死的文昌侯,竟偷偷惹下了这等严重的事端来。这样的傻子,怎的还没被自己给蠢死! 齐祁半夜到访夏辰渝的别院之中,自是惹得夏辰渝好生惊讶了一番。 齐祁向来不是个容易被打乱阵脚的人。他现下匆匆找上门来,到底所为何事? 夏辰渝心下诧异之余,立是将齐祁请进了屋来,将屋里的下人摒退了去。 第127章 转折 “你半夜寻来,有何急事?” 齐祁也不多说,直接将状纸递给了夏辰渝,悠悠说到。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我因何而来了。” 夏辰渝悠然接过状纸,起先神情还很是淡然。不一会儿,便是神色凝重了来。 “这东西,是谁交给你的?” “慕思欢。” 听到齐祁这个回答,夏辰渝顿是很生错愕。一个养在深闺的丫头,怎会跟这事扯上关系? “她怎会有这样的东西?” 说起来齐祁也是想笑,这样远在天边的麻烦事都能让她误打误撞的揽下身来,她这份运气也是难得的了。 “她无意中在大街上买了个奴隶,正巧是这诉状之人。那诉状之人想要寻你诉状,她便是找到我这处来了。” 这番解释,虽有些让人感叹,却也是顺理成章得很,让人无条件的相信了来。 毕竟慕思欢的身份摆在那里,除了这番运气使然,也是没其他理由能解释她为何会跟千里之外的麻烦事扯上干系了。 “呵,她倒是走运得很。” 夏辰渝低声嘲笑了一句,便是将注意力转至了自己手上这封状纸来。 到底是谁指使这江玉成来向他诉状的? 京中大员众多,向谁诉状不行?怎的偏生要寻到他这里来呢?虽说这查处贪官污吏之事,乃他之职责。不过这事来得蹊跷,绝不是表面所示这般简单的。 他查与不查,皆是难为得很。到底是谁,心机这般深沉?将这烫手的山芋,费尽心思的交至了他的手上来? “你打算怎么做?” “待我仔细想想。” 夏辰渝回了齐祁的问话,便是双眼一闭,放松了身子依在躺椅之上。 若是他不闻不问,想必不日便要传出他包庇罪犯,密谋造反的消息了。若是他干涉此事,重判了文昌侯,又是会让一些人因此寒了心去。 这件事交给谁去查办,他都毫无所谓。偏偏这事不偏不倚的落至了他的手上来,这就让他很是犯难了。 是谁给了这蠢猪这般大的胆子?竟让其犯下了谋夺私产,供养私军的事来! 文昌侯那般憨傻之人,若说没人于身边挑拨,夏辰渝是半点不信的。 到底是谁,设下的这个局来? 为何夏辰渝会对文昌侯一事这般烦忧,且又束手束脚呢?只因文昌侯白沐泽与夏辰渝有着颇为亲近的亲戚关系罢了。 白沐泽乃夏辰渝的表姨兄,自属于拥护夏辰渝一派的。如今他犯下如此罪行来,夏辰渝自是脱不得干系的。 若是偏帮了他,此事一被揭发,夏辰渝也算是毁了。若是撒手不管,也是会让一些人寒了心去。 想想白沐泽为夏辰渝做事,却是没落得个好的下场。这般一想,自然觉得夏辰渝不是个值得依靠的人了。 不过以白沐泽这样的罪行,谁又敢给他脱罪了去呢? 白沐泽这般傻子行径,明明跟夏辰渝没有半点子关系,却要叫他担上这份责任,实在让他生气得很。 当初他就觉得白沐泽不堪大用,没想过要白沐泽干出什么实事来,只望得他循规蹈矩便行。 结果,这白沐泽使不上用便算了,竟还傻头傻脑的惹下了不小的事来。 这人,当真该死得很! 夏辰渝一番思虑,突是睁开了眼,向齐祁问出了莫名其妙的话来。 “那慕思欢的大哥慕文宇,可是在刑部就职?” 齐祁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正经的应答着夏辰渝。 “嗯,他担着刑部的二把手,手腕很是强硬。” “便将这事交与他去处理吧。” 夏辰渝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顿是让齐祁吃了不小的惊。 这事交给别人去办,真的好吗? “你想置身事外?那些人能同意吗?” 齐祁所指,自是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他前后思虑了一番,也是看明白了这里头的门道心机来。 这幕后之人既然直指夏辰渝而来,自然不会让他轻易躲过了去。怎么的也得让他损失点什么才是。 “呵,此事还轮不得他们不同意。你倒是忘了,我如今因何住在这别院里了。” 是了,夏辰渝如今闲在这里,受的可是天命。若然他想干涉此事,自然有的是办法。可若他不想干涉此事,谁还能大过皇上,逼得他处理此事? 此事过后,夏辰渝身负皇命,自也不会惹来过多非议。至于白沐泽下场如何,就不是夏辰渝所关心的事了。 这种废物,根本没必要为他劳心伤神一番。 反正那江玉成是慕思欢带回府上的,此事交给慕文宇处置也很是顺当。 慕思欢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个儿打着让家里人置身事外的主意,却还是被这两人把最亲近的哥哥盘算到了一条道上去。 夏辰渝让慕文宇负责此事,实际上还有着另一打算。 慕宁两家于朝堂之中都属中立,他如今将此事交给慕文宇来处理,自也是希望借此机会,拉拢慕家的。 慕家三代为官,虽说最为可靠的慕老爷子已死,可慕家还是深得皇上看中的。 而皇上现下最为看中的武将宁洪,也是跟慕家大有关系。 再加上慕老爷子的门徒众多,那些人或多或少的也会给慕家之人几分薄面。 慕家虽小,用处却不可谓不大。 对慕家的这份心思,夏辰渝可算是规划许久了,就差着临门一脚了。 “我便先离开了,明日再将此事交托给慕文宇去。” 听着齐祁告辞的话,慕文宇突是叫住了他。 “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吧,顺道会上一会那慕家小姐。” 齐祁本意是想下朝之后与慕文宇会上一面。现下依夏辰渝的意思,倒是要亲自登门去拜会一番了。 他被夏辰渝的话惊得愣了一愣,心里顿是有了些复杂。 夏辰渝与慕文宇会面算不得什么,不过他想要见慕思欢这点,很是让齐祁吃惊得很。 他当真要娶慕思欢吗?他喜欢的女子不是鲁梦涵吗? 齐祁本着大事为重的心态,原觉得这事不算什么。如今夏辰渝正经的提出要见慕思欢,他才有些慌了。 看来他对那小丫头,并不如想象那般拿得起放得下呢。 对此,齐祁一阵无奈。 他是得要想个办法,打消自己这不该有的念头了…… “好,明日早朝之后我再来寻你。” 第128章 甩手 第二日大早,慕文宇退了早朝回府后不久,齐祁和夏辰渝便是登门拜访了来。 两人先是与慕文宇一番长谈,将江玉成之事交托给了慕文宇后,又是对慕文宇说出了要见江玉成的话来。 “那江玉成现下就在慕大人的府上为奴。不知慕大人是否得空?能否将我带去与他见上一面?” 江玉成原本就是向夏辰渝诉的苦状,如今夏辰渝想要见见当事人也是正常,自不会惹得慕文宇多想了去。 不过这么多男子去往自家妹妹的院里,对其名声自然有些影响。慕文宇想了个法子,便将此事婉转了一番来。 “不劳六皇子费心,卑职直接叫人将那江玉成寻来便是了。” 夏辰渝本打着借机与慕思欢接触一番的主意。现下慕文宇这般一说,他便是不好再多做强求了。 不过慕思欢接到夏辰渝与齐祁来寻江玉成的消息,心下顿是着急了一番,匆匆的赶向了慕文宇的院里来。 按理说,六皇子查办那文昌侯,直接让人从她这里带走江玉成便是了。怎会一番曲折,先是去了哥哥那里呢? 慕思欢总感觉这里头有些不寻常的意味,心里不平稳得很。明知自己不该插手此事,却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心里的焦急,决意一探究竟了来。 听到下人来禀慕思欢于院外等候的消息,慕文宇顿是惊讶一番。而后他定了定神,命人将其请了进来。 “民女拜见六皇子殿下。民女无心叨扰,还望六皇子恕罪。” 夏辰渝本就想同她接触一番,现下她直直来了也是正好。不过她自动送上门来,难免叫人将她看得轻了一些。 “无妨,慕小姐理当知情一番的。慕小姐请坐。” 夏辰渝一副谦谦有礼的作态,俨然把慕文宇这里当成了自家府宅,于高位之处相请着慕思欢。 “谢六皇子。” 慕思欢刚刚坐下,便听夏辰渝对堂下跪着的江玉成说到。 “江玉成,本宫尚处停职之中,无力勘察此事。你那一纸诉文,本宫已转交给了慕大人来。你之冤情,皆可向慕大人禀明。慕大人自会替你上达天听。若你之诉状所实,慕大人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江玉成听了夏辰渝这番保证,自然是很生喜悦的,连连对夏辰渝磕着响头。 而慕思欢听完夏辰渝这番话,心上却是极为不快的。看向夏辰渝的眼神之中,不禁带了几分埋怨讨厌。 她就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 这六皇子怎能这样!他身边不是还有齐祁吗?为何不让齐祁处理此事,反倒迂回一番,找上了自家哥哥? 夏辰渝和齐祁一直对慕思欢偶有关注,她无意之中流露的生气之态自是叫两人瞧见了去。如此一见,两人顿是有些错愕。 看来慕思欢此番到访,并不是为的与六皇子一番接触呢。 慕思欢虽然心头不悦,却也明白自己发作不得。她的情绪波动了一番,立是平静了下来。 夏辰渝此番来此,便是为的试探慕思欢一番,探明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若是她一心想要嫁入天家,必要之时,他也会成全了她。 如今见了她对自己的这番怨念,顿是明白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简单了。 这小丫头的心思,与他想象之中的大不相同呢。 若是她不谋皇亲,齐祁倒还有些机会。慕清德虽是个有主意的,不过只要那御赐的戒指在慕思欢的手里,便还轮不到慕清德为之做主了来。 夏辰渝这一想法合情合理,却是大错特错了。慕清德根本没有与天家结亲的想法,而慕思欢现下也正被戒指的问题所困扰着。 如今天子在上,慕清德自然无法做主慕思欢的婚事。她若不向天子请愿,只怕她这一生都得耽搁下来了。 早在之前,慕思欢便有着其他打算了。也只有夏辰渝这个不了解她的人,才会觉得她打着飞鸟成凰的主意呢。 夏辰渝该说的也是说了,对慕思欢的那点小心思也是被慕思欢那凶神恶煞的一瞪给瞪得没了。同慕文宇闲话几句之后,便是作别离开了去。 慕思欢打发走江玉成之后,立是追问到慕文宇来。 “六皇子为何要哥哥处理江玉成一事?哥哥公务繁忙,何必应下这一件私案呢?” “欢儿已经知道此事了?” 慕文宇突有些觉得自己不了解慕思欢了。为何她知晓了这般严重的事情,也能够如此的不动声色呢? 欢儿的心思,什么时候这般沉了? “那江玉成虽不会说,却也是能听会写的。他写给我看,我自然就知道了。此案错综复杂,且不在哥哥的管辖范围内。我不想哥哥忧心,便没同哥哥说明此事。倒是哥哥,怎能随便将这等私案揽上身呢。” 听慕思欢这般一解释,慕文宇顿是明白过来慕思欢这番隐瞒,只是不想自己淌入这趟浑水中来而已。 不过他身为朝臣,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欢儿此言差矣。我既为天子之臣,自当尽忠职守,竭力为朝廷办事。此事既然事关朝廷,自然就有我的一份职责。” 一听慕文宇这番铿锵有力的宣言,慕思欢立觉头疼得很。 自家哥哥怎么就这般憨直呢!这朝廷要员众多,他怎的就不能学学别人能屈能伸的气节呢?偏生铁了心的要往油锅里淌! 慕思欢被他一番话堵得一阵气结,大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心思直往脑门上冒。 “罢了,哥哥既已揽下这等差事,欢儿也不好再干涉于你了。只望哥哥万事小心,处处谨慎一些才是。” 等文昌侯他们知信了,自家哥哥也就成了明处里的明靶子了。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身于明处查案,着实让人担心得很。 哎,这事推来推去的,怎就推给了她最不想要推托的人呢! 那六皇子也是可恶!文武百官这么多,他竟偏偏选中了哥哥来。当真讨厌得很! “欢儿放心吧。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没人胆敢放肆的。” 就算得了慕文宇的一番保证,慕思欢仍是心忧得很。 只望哥哥能顺顺利利的办完此案,平平淡淡的将此案给一揭而过吧。 第129章 回礼 慕思欢一心想着风平浪静,轻易揭过江玉成这事。却没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来。 慕府好不容易新添一名男丁,慕清德自是高兴非常的,欲在幼儿满月这日热热闹闹的操办一回。 不过他的守孝之期刚过没几月,是不怎么适宜大肆祝喜的。是以他并没有广发请帖邀人赴宴,只请了些相熟的同僚好友前来祝酒。 这次的满月之礼虽没操持得太过隆重,却也是不失欢喜热闹的。 慕清德虽没将认识的人邀请全了,不过前来祝酒的人也是坐了个满堂的。京中的这些个大小人物,该来的皆是来了。 在此之前,慕清德已是为这个幼子取好了名字——慕存远,取自志当存高远之意。 慕存远满月之日,慕清德大赏了府中下人一番,自是引得府里一片欢喜了来。 慕思欢向来不怎么适应热闹的地方。没等到宴席结束,她便悄然退离了去。 她刚回兰院不久,慕文宇便是遣了个丫鬟来寻她。 来请她的那个丫鬟是方氏院里的人,慕思欢对她并不怎么熟悉。 兴许是哥哥招待宾客过于繁忙,才随便找了个丫鬟来寻她过去吧? 慕思欢心中如是想着,并没有起其他疑心来。毕竟这是在自家府上,她又识得这个丫鬟,自然没起太多顾虑。 慕思欢让了那丫鬟先回去回禀一番,说自己立马就到。谁知道她刚走出院门不远,便是堪堪遇见了齐祁来。她一阵尴尬,顿是转身欲躲。 “慕小姐别来无恙吧。” 慕思欢正想着躲开他呢,立是被齐祁直直叫住了来。 他唤得如此清楚,慕思欢自是没法当做没听到的。她定了定神,含着浅笑对齐祁福了一礼来。 “谢齐公子挂念,多亏了齐公子大恩,小女子一切安好。”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慕小姐老是把这些小小恩情挂在嘴边,便是太过见外了。” 听齐祁这般一说,慕思欢顿是无言以对了,只得笑笑算是做了回应。 见外?两人非亲非故的,见外是理所当然的吧。若他已经娶了慕思芸,成了自己的姐夫,慕思欢还能对他坦然一些。 现下他求亲都求到自己头上来了,叫慕思欢怎不尴尬呢? 这里属于府之内院,齐祁现下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此处,当真叫慕思欢心虚得很。 两人虽是正大光明的见着面,不过这样的单独相处的情形传出去也是不怎么好的。慕思欢想要脱身,便是委婉对齐祁说到。 “齐公子若是想要赏园,怕是走错地方了。前边那个岔路口左转,才是府中的后花园呢。” 齐祁见她如此拘谨,立是起了戏弄她的心思,勾起一抹坏笑对她说到。 “我是特地来寻你的。” 齐祁这下可把慕思欢给吓坏了。她心上猛的一跳,顿是接不下话了。 这人当真胆大妄为得很,怎的什么话都好意思说得出口呢! 这天气本就有些闷热,再加上齐祁这一番挑逗戏弄,更是惹得慕思欢拘束焦急了来。 齐祁见她尴尬得面色通红,呆愣在原地。顿是会心一笑,心道她这丫头傻得可爱得紧。 “上次受领了慕小姐的情,便总想着得回赠些什么东西才好。不然我这心里,总归有些心欠欠的。前些日子我偶然在一玉器店里这只玉镯,觉着很是适合慕小姐,便是将它买了下来。不知慕小姐可否喜欢?” 齐祁边说着话边是走近了慕思欢,取出了一只很是通透碧绿的手镯亮相于她眼前。 齐祁明知道上次送礼一事只是借口,怎还装作不明白一般呢。 慕思欢心里一阵无奈,却又不好挑明了来,只得婉转拒绝到他。 “小女子送上一礼,便是为了答谢齐公子的大恩大德。如今齐公子再还我一物,岂不拂了我图报的心思嘛。还请齐公子安心收下谢礼,莫要将之放在心上才是。” “慕小姐这般说来,可是嫌弃此物不够贵重?” 被齐祁这么一问,慕思欢顿是有些无语。 这玉镯一看就是珍贵之物,也只有他才说得出这东西不值价的话来吧。 “怎么会呢。只是齐公子这份回礼太过珍贵了,小女子实是受不起这份恩情。” “慕小姐所赠之礼实乃极品。此物与之相比,根本不足为道矣。慕小姐那赠礼我很是喜欢,若是不予回礼,实在受之有愧得很。慕小姐若真惦念着我之恩情,便莫要再推脱了去,叫我心上难受了。” 齐祁说着一番叫人动容的话,手上动作也是不慢。趁着慕思欢发愣之际,突是将那玉镯套进了她的纤纤细手去。 慕思欢被他一番接触,立是如触针尖一般,猛然抽回了手来。 这齐祁当真无礼得很,怎能这般不顾男女之别呢! “那就多谢齐公子了。今日府上设宴很是繁忙,小女子便不多加招待齐公子了。还请齐公子随意逛逛,不必约束。” 慕思欢生怕自己不要此物,又会与他再多纠缠一番。谢过齐祁之后,立是准备离开。 “慕小姐请便。” 齐祁谦谦一笑,便是侧过身子,给她让出了一条道来。 慕思欢匆匆向他告辞了一句,立是慌乱的离开了去。 齐祁见她踏着斑驳树影慌乱而走,顿是莫名的笑了起来。 齐祁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了。那日他一见此物,便想着将它送给慕思欢正正好。 他鬼使神差的买下了这只玉镯,却又不知该如何送出手去。 今日赴宴,本也没想过这般送她此物的。见她离开宴席后,他便有些恍惚,最后竟是不自觉的跟了过来。 他跟到院外,却又不知找个什么借口见她。等见她之时,便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从莫名买下玉镯,到莫名厚颜送她玉镯,都显得那么莫名其妙的。就连齐祁自己,也很是闹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了。或许是夏辰渝那一句鼓励,乱了他的心神吧。 他怕真是中邪了,竟对这么个小丫头起了别样的心思。究竟是她与众不同,还是他口味起了变化? 怪哉,怪哉。 第130章 孟浪 慕思欢同齐祁一分开,便赶着去见慕文宇去了。 慕思欢到了寒湘院,便是大咧咧的推门而入了去。一见里头场景,顿是叫她大吃一惊,着急退了出来。 这闷热的天,本就叫人发热不已。见了里头的情形,更是叫慕思欢臊得面色滚烫了来。 那个人,是哥哥吗? 慕思欢刚刚进入房间,正是见着了慕文宇与个女子在行那不可描述的暧昧之事。 两人在里头一番孟浪,空气中都染上了一股子淫糜的气味来。 慕思欢一阵脸红心跳之后,立是有些不解。 平常那些个姑娘便是眼巴巴的站在哥哥跟前,也不见得能惹了他别样心思来。 他若是想要个女人,哪个时候不行?怎偏偏在今天这么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如此迫不及待了来。 虽说慕思欢很想慕文宇像个常人一般,多些七情六欲来。却是没想过要他在这么个时候,沾染上这样的事的。 今天府里这么多的宾客,他却偷偷在此行那闺房之乐。要是传了出去,岂不叫人说他行径太过放浪了嘛。 虽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始终不是什么好听的事,被人四处喧扬总归是不好的。哥哥什么时候这般不知分寸了呢? 慕思欢说着急也不是很生着急。她退出之时偷偷瞥了一眼地上的服饰,此女应是府里伺候的丫鬟。 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哥哥今日怎会有这般反常行径。 是因得那女子过分美丽,以至于让他没能把持得住? 可他将自己唤来此处,总归不是专程来看他风花雪月的吧。 慕思欢心里有些不安,便是顶着大热的日头,坐在了院里被烈日暴晒了的热石凳上。 她方才开门入房,自是叫屋里的人察觉动静了的。不过慕文宇正是热情高涨之时,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事呢。他一心一意的奋力耕耘着,半点儿不知慕思欢将屋里的事看全了去。 慕思欢如今害臊退下,两人自然热欲不减,抵死缠绵着。 正当里头情意绵绵之时,突是冒出个丫鬟入了院来。慕思欢想着两人还在房内行事,立是着急将这丫鬟拦了下来。 “你是做什么的?” 那丫鬟被慕思欢叫住,顿是很生诧异。她定了定心神,才堪堪说到。 “奴婢是奉老爷之令,来寻大少爷的。今个儿贵客众多,老爷让大少爷赶紧过去招待客人呢。” “行了,我知道了。等会儿我便叫哥哥过去。” “是。” 那丫鬟心里虽觉奇怪,不过经慕思欢这么一打发,她也是不得不走的。 “啊~” 正当那丫鬟将要离开之际,屋子里突是传出了一声娇喘来。惊得慕思欢与那丫鬟皆是一愣,心头猛然一跳了来。 慕思欢听到这声娇喘,立是有些生气。 那屋内的女子怎这般孟浪。听到门外来人竟不知收敛一些,反倒是大呼小叫了来!生怕谁人不知她在屋里行那脱节之事吗? 那丫鬟听到此音,神色间莫名流露出了一丝喜色来,顿是回身想要入得屋去。慕思欢自然不能放她进去,故意往那一拦,便是向屋里吼到。 “芷舒,不过是叫你找个东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院里常有人来打扫,总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吧。” 慕思欢回过头来,便貌似随意的打发到那丫鬟。 “咦,你怎的还不回去给我父亲回话?” 那丫鬟被慕思欢拦下,顿是有些着急。 她明知道里头不对劲,却又没办法越过慕思欢直闯了进去。只得一阵气馁,就此作罢了去。 慕思欢见她愣了许久才堪堪离开,心头顿是有些奇怪,隐觉着此事透着几分诡异。 好在那一声之后,里头便没了动静,不然她真不知当如何自圆其说了。 屋里的两人,方才正是情入高潮的时候。一时情难自禁,这才放浪出声了来。 这一声娇喘,也是把慕文宇从情迷之中惊醒了来,慌乱的捂住了眼前女子的嘴。 闷热的空气中,两人滑腻的身子交缠在一起,很是让人不适。待屋外丫鬟离开之后,慕文宇顿是离了眼前之人的身子,悉悉索索的穿起了衣裳来。 慕文宇穿好衣裳,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面色便显得很是难看。再见床上女子颤巍巍的直看着他,立是没好气的捡起了地上衣裳与她。 “穿上。” 被慕文宇如此态度对待,那女子立觉有些委屈。眼眉一垂,便是有些想要落泪。 慕文宇心头气愤不已,见她默然垂首,顿是有些不耐,转身坐至了屋当中来。 那女子见他如此,眼泪顿是悄然滑过脸颊,默默的穿好了衣裳。 她拭干泪珠后,便下得床来穿好了鞋。 由于两人都是初经人事,慕文宇又有些莽撞,她身子犯疼,动作上便是有些不便。 还未及慕文宇跟前,她便被慕文宇的冷声冷语给愣住了身子。 “说,是谁指使的你?” 那女子失了已然很是委屈了,如今再遭慕文宇误解,心上立是承受不住了。 她珠泪滚滚,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跪到了地上。 “大少爷明鉴,奴婢只是来做日常打扫而已,绝不是有意接近大少爷的。” 慕文宇一脸怒容的瞪着眼前女子,见她柔弱垂泪,始终无动于衷,只硬着个心肠冷然问到。 “呵,你可知道欺我的下场?你以为,主子的床是这般好爬的吗?” “奴,奴婢,不敢。” 那女子委屈到头了,顿是哽咽非常,语不成声的应答着。 回完这几个字,她便是抽泣着难以说出话来了。 自个儿失了身子,反还要解释一番。其间委屈,当真叫人无力得很。 她虽然心里喜欢大少爷,却也没想要在这种情形下将自己给丢了啊。 若是大少爷待她好她也就认了。如今大少爷这般模样,着实让她如坠冰窖一般,心寒得很。 慕思欢听到里头的一番动静,心头顿是诧异上了。现下这般情形,哥哥怎还训起人来了呢? 慕思欢心想着快些处理好此事,一时也是没了顾忌,上前轻敲了一下房门。 “哥哥?” 一听慕思欢这微微浅浅的声音,慕文宇顿是没了脾气。还有一些将要说出的话,瞬时就被堵在了嗓子口来。 第131章 好心机 听到慕思欢的声音,慕文宇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妹妹就在屋外,方才还将这屋里的事给看全了去。 念及,他又是有些恼怒。怒目瞪着地上女子,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自己染上这污秽之事也就罢了,怎能叫欢儿也污了眼睛! 该死,这女子怎这般没脸没皮的,连名节都可不顾! 慕思欢见慕文宇久不应声,又是轻声问了一句。 “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慕文宇虽不想慕思欢掺和此事,却也是晓得她的脾气的。现下让她离去,她定是不依的。 慕文宇一阵无奈,只得放她进来。 “进来吧。” 慕思欢推门一入,便见了那抽泣不休的女子,心上的尴尬顿是化作了疑惑来。 “这是怎么了?” 两人刚刚才浓情了一番,哥哥怎一瞬就改了颜色,如此对待于人。 “我遭人下药了。” 慕文宇这么一说,慕思欢顿是明白过来了。细下一想,又是心惊胆颤了一番。 “哥哥怎的到此来的?” “方才有个丫鬟,说你有事寻我,我便跟着她过来了。没想到我到此喝了杯清水解渴,便是燥热难耐,失了神智去。再之后,这奴婢便是入了屋来,引我犯下了这等糊涂之事。” 说起这段被骗的经历,慕文宇心头就很是发恨。没想到在自家府里,也能遇见这样的龌龊事来! 慕文宇现下仍觉得是这清扫丫鬟耍了心机,想飞上枝头,才做下了这等盘算来。 慕思欢听了他这番话,顿是将一切串联了起来,惊出了的一身凉意。 “哥哥莫要怪她了,如今米已成炊,总归是得给人家一个交代的。你是这院里的打扫丫鬟吧。你如今整好衣衫,将那床单收去清洗了,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几日之后,本小姐自会有个交代与你。今日之事,张扬出去对你没有丝毫益处,你是明白的吧。” 慕思欢把话都说得这般清醒了,是个不傻的都能体会到其中意思了。 “奴婢明白,奴婢不会乱说话的。” “欢儿,你……” 慕文宇话还未及说完,便见慕思欢面色严肃的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听自己的。 他见慕思欢此般神色,只得强忍着一腔不愿,顺着她的话道:“罢了,你先下去吧。小姐说的,你记好便是。” 得到慕文宇的应承,那丫鬟顿时少了几分委屈,转悲为喜了来。 此番转变实在突然得很,她心里感激非常,就差对慕思欢磕上几个响头了。 待她将床单收拾走后,慕文宇才有些无奈的问到慕思欢。 “那般女子,欢儿何须同情于她呢。” 慕文宇虽是个好脾气的人,却也不代表他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他第一次与人缠绵,没有风花雪月,而是在这种遭人算计的情况下。他心下自然恼恨得很,半点也容不得这个女子得逞。 这般心机女子,妄想着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他偏是要叫她求而不得的! “哥哥怎不问问,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听到慕思欢这一问,慕文宇尚还有些迟钝。 “难道不是偶然路过嘛?” 哎,她的傻哥哥呀。 若是偶然,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我是听说哥哥寻我,这才来的。” 慕思欢这番回答,当即让慕文宇反应过来了。 原不是那丫鬟心思不纯,是这府里有人使了天大的诡计呢! 到底是谁人这般心术不正,竟设计着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两人对望一眼,皆是看透了彼此眼底的后怕。 若不是慕思欢被齐祁耽误了功夫,再有这清扫丫鬟误打误撞的入了屋来。现下是个怎生场景,当真是不可想象的。 那幕后主使之人,不仅想的是坏人清誉,还打着让两人永世不得翻身的主意呢。竟想用乱伦这个法子,叫两人身败名裂去! 究竟是谁,心机这般可怕! 算起来,那无故纠缠的齐祁和这清扫院子的丫鬟便成了两人的救命恩人了。慕文宇若不给个交代与人,实在是说不过去的。可叫他白白担下这让他抗拒之事来,他又是心有不甘的。 “欢儿可还记得,是谁人请你过来的。” “那请我过来的丫鬟,该是母亲院里的丫鬟。” 又是方氏! 慕文宇一听慕思欢这话,心头顿是火冒三丈了来。 方氏上次谋害欢儿,欢儿已是深明大义不做追究了。她怎的还这般不识趣,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于人! 现下她还盘算着将自己拖拉下水,其间到底隐藏着什么居心!她膝下无儿,做下这样的谋算又有何意义? “方氏她当真可恶得很!” 见慕文宇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慕思欢立是摇了摇头,否认了此事是方氏做的。 慕文宇不知道其中内情,慕思欢却是个明白的。 方氏自个儿的门前落雪都未及扫清,又怎会再有其他心思设计陷害于人呢。再说了,他们两人的身败名裂,于方氏有什么好处呢? 就算两人赴死,慕清德也定是会暗查一番,找到设计陷害两人的黑手的。 当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方氏的时候,方氏便是再巧舌如簧,也是难以逃脱干系的。 有些事,太过叫人明白了,反倒惹人怀疑得很。 “哥哥觉得,此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慕思欢这一问,顿是叫慕文宇冷静了些许,细下思考了来。 “你是说,此事跟姨娘有关?” 慕文宇也没指出姓名,不过现下府中姨娘只有一位,自然叫人知晓他说的是柳姨娘了。 慕思欢眨了眨眼,回应他后立是反问了一句。 “八九不离十。哥哥不觉得吗?” 确实。这事无论怎么想,柳姨娘都是最为受益之人。 当嫡子不能继承家业的时候,就算是为庶子,也是有资格继承家业的。 若是嫡子已废,再借机扳倒了主母方氏,柳姨娘母凭子贵,说不定还能填填主母的空缺。毕竟慕清徳膝下仅有两子,一子废了,自然也只有一个襁褓之儿能够担当重任。 而慕思欢一旦出事,能收回的财产都可抵得上整个慕府了。她手里的东西,于谁无疑都是一块香饽饽。遭人惦记也是正常。 至于慕府出现这种丑闻,若是自家人处理,尚能保存一些名声。若是走漏了风声,此时虽大有影响,十多年后便也无人再议了。 比起一辈子伏低做小,这受人诟病的人上人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做的。 如此一箭三雕之计,当真是妙不可言得紧。 原本慕文宇还觉得柳姨娘不似那般心机深重之人。如今被慕思欢提醒一番,却是不得不慎重考虑起她的为人了。 柳姨娘这盘棋下得不可谓不大,在府里隐忍了这么久,才堪堪爆发了自己的野心来。幼子尚且年幼,她便开始为其扫除障碍了,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不是柳姨娘不能忍,而是她几次挑拨方氏与慕思欢撕破脸皮都未能成功。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自然要趁着没人关注于她之时,一击即中,达成目的。 可惜的是,计划终究没能赶上变化。如此致命一击,竟被两人好运,堪堪躲了过去。 比起乱伦一说,慕文宇的白日风流,算得上是结果最好的了。 两人一番思虑,心头皆是蹿升起了一股庆幸之觉来。 “此事暂且不提,哥哥还是快些现身去招待宾客吧。日后行于府中,你我都得小心谨慎着才是。” 柳姨娘此番行事步步精益,他们怎么的追究不到柳姨娘的头上去。再说慕文宇白日荒淫,说出去也是不大好听的。 两人便是有了共识,吃下这个闷亏,将此事给隐瞒下来。 第134章 宫宴 白沐泽一案了结,最为受益的莫过于江玉成了。摇身一变,顿是从一介奴役变成了丰州首富了来。 江玉成身份一明了,慕思欢自是撕了他的奴契,卖了个小小人情与他。再是办了招待,让他成了慕府的座上宾。 慕思欢问他可需护卫将他送回丰州,他竟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去。只在纸上回应着,若是他住在府上不甚方便,则希望小姐借些银两与他。能让他在京都客栈住上几日,见识一下京都的风土人情。 江玉成不想回去的原因有几。对慕思欢说的这番理由,算是最为蹩脚的借口了。 他如今口不能言,实在不知该如何当这江家之主。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已成哑巴的事实,他害怕的,只是别人的眼光而已。那种讽刺与轻蔑,他打从心眼里抵制着。 更何况,一个口不能言的家主,如何能担起重任呢? 江玉成现下之所以留在京都,除了害怕面对江家之人,也是想在此寻得名医救治自己一番。 京都能人异士众多,万一有人能治好他呢?毕竟他是被人毒哑的,并不是生来就是如此。因得此番念想,江玉成心中还是尚存着一丝期冀的。 慕思欢向来是个老好人,她虽不明白江玉成为何放着好好的首富不做,非要留在京都里来。不过江玉成想要留在此处,她也不好赶了人去。 于她而言,不过是多花些银钱罢了。她现下,恰恰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 江玉成如今身份已转,府上的一些下人知他贵为丰州首富,立是一改先前眼光,纷纷巴结于他。便是慕思欢不多做吩咐,也没人敢苛待了他去。 他现下住在慕府,名义上是受的慕文宇招待,日子自然过得不错。 肖氏听说前两个月江玉成为了她院里的冬梅和冠儿打了一架,心中立是有了计较。见江玉成留在府上,便私以为他对冬梅有意。欲要将冬梅送给了他做填房,以此攀些关系。 冬梅只是肖氏院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丫鬟,原本只能跟下人做配的。以前见了江玉成面容生得英俊,便有心相许。现下江玉成的身份如此显贵,她自然更加愿意与之相栖了。 肖氏算盘打得虽好,江玉成却是对冬梅并无别样心思的。当初他与冠二斗恨,不过是被动挨打而已。并不是为了冬梅那丫鬟,刻意去招惹的冠二。 如今他留在此处,心中目的只有一个,哪有其他心思考虑这些情爱之事呢? 肖氏一开始还当他是矫情,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便是再没好意思恬着个脸与他提过此事了。 江玉成成了自由人之后,便很是难为情的向慕思欢借了一笔银钱,开始了自己每日出入府门的生活。 慕思欢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于他,直到他没过几日,再次支支吾吾的向自己提及借钱之事后,慕思欢才留意起了他的日常行程来。 虽说先前借给他的银钱不多,却也够平常人家用一年的了。他不过区区十日便用没了,还要向慕思欢借取更多的银钱去,慕思欢自然就留了个心了。 慕思欢倒不是怕他还不上这些银钱,只是单纯的有些好管闲事的心态在作祟罢了。 听那每日为他引路的小厮说,他每每出府,都是四处寻医问药。 什么针刺、拔毒、药浴之类的法子,他皆是用过了几回。一个法子试上几回,不见得好便试另一个大夫。 哑疾压根没见有好转的迹象,人反倒被这些法子疗养出了问题来。对比他先前的精气神,他现下精力着实萎靡得很。 兴许是久不得治,身心俱疲的缘故吧? 对此,慕思欢还是十分同情于他的。 他以前曾有提过,自己是被关入牢房之后遭人毒哑的。既然是毒,想必是有个解毒之法的吧。 了解他心中所想之后,慕思欢又是让芷舒给他送了笔银钱过去。望他能早日寻得名医,解他哑疾之累。 也不知那灵神医有没有法子救治于他?不过那灵神医被太后请进了宫去,怕是难得将他请出宫的。 若是有灵神医在,除了能让他为江玉成诊治一番,还能让他看看余妈妈的面容能否恢复呢。 慕思欢心里也就这么随意一想,万没有想过从太后那里请出灵神医的。她一介平民,连入宫都入不得,更别说是见得太后了。 也许是慕思欢将自己轻看得很了,她无心入宫,太后反倒是降了恩赐与她,要她入宫出席自个儿的寿宴。 慕思欢接到太后口谕数日之后,仍旧如坠云雾一般,恍惚得很。 她何德何能,能得太后亲自相邀呢? 上次入宫遭遇,对慕思欢而言恍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如今太后又莫名让其入宫,她又是心底发寒,生了些惧怕之意来。 就算她莫名与晴公主结了仇怨,使得晴公主一心想要谋害自己。但以太后的尊贵身份,该是不会与晴公主同流而行,设计陷害于自己的吧。 可是无缘无故的,太后为什么会邀请于她呢? 此次受邀,比之上次静公主邀她入宫,还要叫人不可思议一些。 慕思欢可以肯定的是,她此番受邀与夏涵馨定无干系。馨儿知道她之个性,定是不会在太后面前引荐自己的。 不然在多年以前,自己就能受到夏涵馨的邀请入得宫中出席太后寿宴了。 太后这份邀请,来得太过莫名了,莫名得叫人心虚恐慌得紧,半点儿不明其之含义。 相较于慕思欢的茫然无措,慕清德却很是与有荣焉的。 自老夫人病犯痴呆之后,府中女眷便少有参加宫中宴会的时候了,更别说能得太后这般尊贵的人物亲自相邀了。 慕思欢能得太后注意,自是让慕清德高看了一番的。他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不见经传的女儿,能得如此机遇来。 慕思欢前有皇上赐婚,后得太后看重。其往后前程,或许会是他这几个女儿之中,最为不凡的那个吧。 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慕思欢虽为庶女,也无姨娘为其争宠,慕清德却还是疼爱着她的。 或许两人的感情不算深厚,不过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慕清德自是没有道理不想她好的。 第132章 案明 几日之后,府上的人皆是知晓了慕文宇改了清心寡欲的性子,要了个不怎么貌美的小丫鬟做了填房。 那丫鬟起先还很是高兴,遭慕文宇连续冷落了十几日后,她便渐渐失了那份获得宠爱的期冀了。 慕文宇将她纳做填房,吃穿住行并不曾亏待了她。可是除去那一次意外之后,慕文宇便没对她起过心思了。平日里见到她,皆是无视于她,冷淡得很。 要不是两人第一次缠绵的时候,慕文宇在她的身子里驰骋得实切,现下倒真有点叫人怀疑他这方面的能力了。 不过有那样的事在前,她便很是明白,慕文宇只是不喜欢自己罢了。 府里的事得到处理,慕文宇便是专注于查探江玉成那个案子了。 或许是慕思欢的请求被老天爷听到了去,慕文宇此番查案当真顺风顺水得很。 不过短短一月之期,他派出查探此案之人便如有神助一般,轻而易举的将文昌侯的罪证给搜罗了来。 除去来回行程,取证时间不过几日而已。 文昌侯此时还着急探寻江玉成的下落,万万没想到,京都已是来人带了他的罪证回去。 文昌侯不仅指使何进业暗中相助江木北谋夺江家财产,致使江家归附于他,以江家之财力招兵买马。还暗中许以江木北方便,让江木北贩卖私盐,一家独大。 江木北现为江家家主,领着江家依附在文昌侯麾下。文昌侯得此财力相助,自然是独霸一方,威风得很。 尽管他现下势力颇大,夏辰渝还是对他避而远之得很,不想同他扯上了关系去。 此次让慕文宇调查此案,夏辰渝便是给文昌侯提个醒也是懒得。 同这件事沾上边,没事也得惹上一身骚来。夏辰渝向来是个小心谨慎、明哲保身之人,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个必死之人坏了自己的干净。 自夏辰渝将此事交给慕文宇处置之后,便一直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没向慕文宇过问一句。 慕文宇经过一番调查后,也是发现了此案里的一些内情。 他以前不问闲事,倒不知夏辰渝同文昌侯还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 那文昌侯白沐泽,乃是夏辰渝母妃的表姐所生。两人虽是一个辈的,其之岁数却是比夏辰渝大上了许多,已是将近四十的年纪。 表姨兄这层关系,说亲近也是亲近。可真要追究起来,山高水远的,也说不得多有亲近。夏辰渝将此案推托给他,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 慕文宇虽说看明白了这里头的小小心机,却也没觉得夏辰渝这番算计有何不对。毕竟他身处朝廷这个旋涡之中,哪还能持着独善其身的想法呢? 不过慕文宇还未及将此案禀明圣上,文昌侯供养私军、密谋造反之事便在朝廷里沸沸扬扬的传播开了。 而负责调查此案的慕文宇也是遇到了麻烦。竟有刺客夜袭慕府,将他刺伤了来。 慕文宇虽只是受了些刀伤,并未伤及肺腑,却也把一府的人吓得不轻。特别是慕思欢这个知情之人,更是心头有愧得很。 若不是她走了霉运与此事沾上了边,哥哥也就不会惹上这些麻烦了。 哎,为何她总是让周边之人受累呢。 慕文宇遇刺一事一经传来,立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令得朝堂喧嚷了来。 许多大臣联名状告夏辰渝,说是夏辰渝指使白沐泽囤积兵力,意图谋反。现眼见着慕文宇将要查明此案,怕事迹败露,便是起了诛杀慕文宇的心思。 此番推断虽是合乎情理,夏辰渝一派却是概不认账的。他们坚守着夏辰渝对圣上忠心耿耿的言论,与对立之臣争辩着。 正所谓弃卒保车,就算夏辰渝真的参与其中,他们也是会力排众议,让夏辰渝与白沐泽撇清关系的。 更何况夏辰渝一直是个明白人,他们自是不信夏辰渝会做下这种犯上谋逆之事。 朝廷中的这些大臣,大多都是心明眼亮之人。自然也明白夏辰渝不是这么个痴傻之人,胆敢在此关键之时以身犯险了来。 不过他们有心将此事推托到夏辰渝的头上,自然不必管这许多。他们对此事紧咬着不放,只是想夏辰渝不死也得脱层皮罢了。 便是慕思欢这个不问世事的深闺女眷,也是不信刺杀慕文宇的事是夏辰渝指使的。 若是他有意压下此事,当初就不该让正直的哥哥调查此案了。既然他无惧于此事披露,自是没有道理刺杀哥哥的。 最为重要的是,慕文宇对慕思欢说过,他并不觉得那些刺客有心杀他。 那些人来势汹汹,出手却又有些保守。一切都好像是逢场作戏,走个过场一般。 既排除了夏辰渝的可能,那么下达刺杀命令的一定另有其人了。 可要说透这幕后之人是谁,慕文宇也是琢磨不清楚的。这其间阴谋,他也不需要推断得太过明白。 如今他份内之事已然做得妥善。如何裁决,便全凭圣上之意了。 慕文宇遇刺养伤的这两天,多有前来探望之人。夏涵馨心有愧疚,自己做了不少药膳来。见他行动有力,身子没有大碍,才堪堪定下了心。 与慕文宇这边的热闹相比,夏辰渝的别院之处便显得有些冷清了。 现下正值是非关头,那些人自然不能与夏辰渝走得过近了。本来没夏辰渝什么事的,要是引起圣上疑心可就坏事了。 他们只需静观其变,听从指示就好。唯一拎不清的,就只有白沐泽那府之人了。 如今案情已明,朝廷自是派了官兵前去将白沐泽押解回京。 这种杀头大罪,自是让白沐泽的亲娘着急上了。仗着与夏辰渝的关系,便想着要夏辰渝保上白沐泽一命。 夏辰渝被白沐泽拖累下水,一身脾气还没地方撒呢,又怎会不知好歹的为白沐泽求情呢。 这件事不容夏辰渝沾上关系,直接拒绝又显得不近人情得很。他只得暂留宫中,不问宫外之事。 夏辰渝如此做法,自是叫人看清他的心思了。白沐泽那府的一些无脑之辈立是气急,直道夏辰渝忘恩负义得很。 自己这府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他,现下他却连见上一面的机会也是不给。此般无情无义,谁还能妄想着他有朝一日与天齐肩,犹记自己的恩情呢? 此番想法一旦生根,便是有些难以拔除了。再加上一番病急乱投医,白沐泽一府之命运,顿是有些飘摇了。 夏辰渝此时身处宫中不问外界之事,自也没法顾及许多。犹不知一些人的心思已经悄然起了变化,为他平白无故的增添了许多麻烦来。 此番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超常,便是叫那幕后之人也是没能想象得到的。这些个人的简单头脑,当真叫人拍手叫好得很。 第133章 攀咬 此案经过一番波折之后,终得平静。现下尚无确切证据证明夏辰渝与此案的关联,夏辰渝便是被禁足于宫了来。 一月之后,白沐泽总算被人押解回京了。除了自家之人暗中通了关系见他一面,便是没人再搭理身处刑部大牢的他了。 他如今身处牢狱之中,不日便要被人提审,承担自己的杀头大罪了,才堪堪后悔起了自己的犯傻行径来。 也不知那法子有用没用。若然没用,他的身家性命可就全然交代在这里了。 就算有用,怕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罢罢罢,能留得一条性命已然足矣! 至了提审这日,白沐泽所述证词顿是让众人惊异了。此般谋逆之罪,竟真与当朝皇子扯上了关系来! 白沐泽此番招供,实在顺畅得很。莫说是严刑逼供了,他便是连一声辩解也是没有,很是让人觉得蹊跷。 他一个劲的认下了自己所犯的每一项罪名。虽认得确切,却是让人不知信不信他的。 尽管他认下了这些罪名,却是不承认这些事是自己一力所为的,而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六皇子所指使的。 这提审之人也不好拿了夏辰渝来当场询问,只得将白沐泽的这番证词上达天听了去。 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是这般说,到真要判这天家之罪的时候,做臣子的还是无力为之的。 再说这罪臣之话哪能尽信,若是此事与六皇子没有关联,他不就白白惹上六皇子这尊大佛了嘛。这天家之事,总归是能避则避,方为上上之策。 白沐泽这番强辩着实是震惊朝堂了。便是夏辰渝,也被他这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给闹了个措手不及来。 这般蠢笨之人,倒是晓得推卸罪责了。 明知自己在劫难逃了,还不如找个冤大头来担了最为严重的罪责,说不定自己还能侥幸逃得一命。 这番算计,不可谓是不好。 不过白沐泽这样的人,万不可能有这般算计的。若他真有这般才智,也不会傻里傻气的犯下这种谋逆之罪了。 白沐泽关入大牢之后,只有白沐泽的母亲思念亲儿,为他送去了一顿吃食。 一个妇道人家,怕也是没有这般破釜沉舟的心机的。究竟是谁,给她出的这种主意? 想到此,夏辰渝不由佩服起了这幕后之人来。那幕后之人一步一步算得如此精细,当真是个了不得的。 夏辰渝原本一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现下却是不得不谨慎一番了。虽说他心里明白此事与他无关,不过白沐泽铁了心的要拖他下水,他是万不可能再置身其外的了。 白沐泽的母亲只想护住自己这一根独苗,根本没考虑过让白沐泽这般认罪的后果。 她本就对夏辰渝的不顾情义很是生气,再经人一番恐吓挑唆,说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心头顿是没了主意。只想着听人一劝,既然夏辰渝不仁,他们便是不义,让白沐泽将罪行赖给夏辰渝去。 夏辰渝自然没道理平白无故做这个冤大头的。皇上面审,他便是提出要白沐泽与他当面对质,拿出他指使白沐泽的证据来。 夏辰渝此番提议合情合理,皇上自然不会不给他个机会。 白沐泽一听圣上提审于他,顿是慌了。到了朝堂一问,只知回答他所犯罪行皆受夏辰渝的指使。 夏辰渝也不辩解,只是问他两人有何交集,自己什么时候指使于他的,手中可有自己的信物。 连着几问,都问得白沐泽结舌得很。叫白沐泽半点儿也反应不过来,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夏辰渝虽常于大小州郡私访办事,却从未与白沐泽有过亲近的接触。至于书信往来,便更是没有了。 这种脑子都不会转弯之人,夏辰渝自然是不屑于将他用作心腹的。两人私交的证据白沐泽都是没有,更别说拿出其他不利于夏辰渝的证据来了。 白沐泽拿不出来一丁点儿可用的证据来,只知道死咬着夏辰渝不放,显然是没法将此事赖给夏辰渝的。 皇上见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厌了。当即定了他的死罪,再判了那何进业和江木北的罪,便算是了结此案了。 白沐泽一人之罪,尚不至于落个诛九族的罪名。他的家族牵扯甚广,真要给他这个罪名,还得株连到自己头上。岂不好笑? 皇上自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小事,大动干戈、惹人笑话了去。 夏辰渝虽与此事脱了干系,不过他始终惹了一些非议于身。原本静思已过的无聊日子,又被莫名延长了去。 那幕后之人本意只是挫败一些夏辰渝的势力而已。能收到如此成效,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一个憨傻的白沐泽,不仅让夏辰渝失了一个有力的臂膀,还将他的权力搁置了去。这样意外的好事,自然让人很生欢喜了。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夏辰渝一派之人,本很是看好这位六皇子的。 毕竟几位成年皇子之中,夏辰渝深得皇上看中,常常被委以大任。却没想到就白沐泽这么个小小人物,便让局势骤起了变化来。 少了朝堂上的这份权力,夏辰渝与其他皇子相比,优势便是少了许多。那不成器的白沐泽,不可谓是不误事啊! 便是白家的人,也是有些人恼恨于白沐泽的。白家早就暗中支持于夏辰渝了,自不可能再翻脸投靠了其他皇子去。就算他们想要为其他皇子尽心,别人也是不会将他们视作心腹的。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夏辰渝失了权势,对他们自然没有好处。而且这番结果,还是白家之人所害。不管夏辰渝能不能登得大位,他们白家,都没戏唱了。 于此,白家之人只得感叹一声,家门不幸啊。 夏辰渝官复原职之日虽是没有定期,他却是半点儿不愁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待非议过后,他总能寻着机会官复原职的。现下,便是让那些人小小得意一阵吧。 第135章 借刀杀人 慕文宇在查办江玉成一案的同时,也是叫人将柳姨娘查了个透彻来。 他本是不愿掺和进这些个内院妇人的争斗之中的。不过那柳姨娘现下既将阴谋用至了他的身上来,他自是没道理闷声吃下这个哑巴亏的。 她们平日里勾心斗角,争宠夺爱也就罢了。现下一介贱妾,竟还打着掌家的主意。当真是无法无天,看不清其之身份了。 上有主母欺小,下有贱妾妄为。这慕府,当真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了结江玉成一案之后,慕文宇便准备着清算府里这些糟糕之事了。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慕思欢暗下所受的那些委屈了。 若不是慕思欢藏着掖着一些事,又不让他插手方氏那回纵火一事。他早就该怒火中烧,在这府里闹腾开了。 现下他知道了慕思欢所受的这些委屈,顿是很生生气,怪罪起了她的不言不语来。 慕思欢初见自家哥哥一脸怒容的来寻自己,心里还很是疑惑。直到慕文宇开口怪罪,她才明白了他为何会有如此神色。 “你这丫头,那方氏狠心毒打于你,你为何不言不语?我还真当你是摔伤了腿呢,没想到是那方氏下的狠手!” 这事已然过去多时,哥哥怎的现下起了追究的心思了? “不过是欢儿做错了事,引了母亲责罚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需惹得人尽皆知了去。不服母亲教诲,反倒是欢儿失了孝义了。” 慕思欢避而不言挨打一事,倒帮着方氏掩盖恶行,说成了是自个儿的过错来。 “你尽晓得为那方氏开罪。下毒谋害,寺庙纵火,哪次不是她在幕后出的主意?你这般容忍了她,受害的不还是你自己嘛!就算捉不到她行凶的罪证,总归也是能束了她的手脚的。我都说了,你有什么委屈都尽管跟我说来。你怎的就是不听,天大的事都给压在心上!” 慕文宇越说越急,越急越气,心里也越是心疼起了慕思欢来。 慕思欢见他此般状态,心头一片温暖,并且内疚了一番,却是半点不悔自己欺瞒于他的。 哥哥现下晓得都如此生气了,换在当时,怕更是在府里闹腾开了。还是她自个儿处理此事,才能温和一些。 “方氏以前只是被利欲熏心了,做了些糊涂事来。你看她现下待我,就如亲生女儿一般,不挺好的吗?” 对此话题,慕思欢是能避则避,半点儿也不愿多说了去的。 好不容易慕思欢才与方氏成了这种平衡之态,她自是不愿打破这种状态,翻阅她以前遭罪的那些旧账。 “欢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肯跟我说明?” “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慕文宇神色一厉,一双眸子紧盯着慕思欢,对慕思欢仔细说来。 “我感觉方氏对你做的毒事,好像都有柳姨娘在从中搅和。不过两人并未合谋,方氏好像也未察觉其中有柳姨娘的手笔。柳姨娘不仅是横插一脚,想要借刀杀人。她好像也在逼你与方氏对峙,互为争斗。你似是抓着方氏什么把柄,不愿说了出来。” 柳姨娘?慕思欢心里一咯噔,立是问到慕文宇。 “哥哥可是查出了什么由头?” “你可记得那次的污银之事?本以为是方氏主使的,现下我却查出,那掌柜的跟柳姨娘有些关系。再有你马车出事一事,好像也跟柳姨娘能扯上一丝联系。犯事之人明面上是方氏手底下的人,私底下却都跟柳姨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关系。我总觉得方氏不似那般蠢笨之人,行事这般明显。这其中,应该是有着一丝柳姨娘的手笔的。可是她引你与方氏对立,有什么用呢?” 听慕文宇这般一说,慕思欢顿时明了了许多。 难怪她以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了。原来柳姨娘在许久之前,就盘算着拉方氏下马,后来居上了。 以前幼子未生,柳姨娘还没有这般心急。现下确认自己生得男婴后,便有了底气大肆动作了来。她隐忍谋划了这么久,当真是个了不得的人呢。 “柳姨娘如今一心想要分裂慕家,万不能让她得逞了去。这慕家之中,哥哥才是正统,她一定会从哥哥这里再做主意的。哥哥千万要小心才是。” 上次若不是诸多巧合,两人必将因得乱伦之罪身败名裂,不得翻身。 柳姨娘心机如此深沉歹毒,让人不得不提防着她的第二手准备。 “哼,她一个小小姨娘,还能搅得天翻地覆了去不成?此事我已是做了处理,你只需好好保重自己便是。至于方氏那边,你将那内情说与了我听。做哥哥的,自会替你做主的。” 慕文宇上次遭了道,只是因为他不曾设防罢了。他实在没想过府里的这些妇道人家,除了争宠夺爱,还能存有这般歹毒的心思。 既然她们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也就怪不得他背后使鬼了。他为人虽然正直,不屑于这些阴谋诡计,却也晓得非常时期便得用非常法子。 只要能达到目的,他着实是不介意坏了自己的原则,暗里使些手段的。 “我与方氏已然化解恩怨,哥哥无需再为以前的事动怒。好生处理柳姨娘的事才是正经,莫叫她得了机会再加谋害于你。” “你这丫头,明里暗里吃亏的次数还不够多吗?你这心肠,该硬则硬,不必顾忌许多。天塌下来,也还有个高的人顶着呢,哪轮得到你这小小身躯受着。” “欢儿晓得了。欢儿以后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跟哥哥说,可好?” 对于慕思欢的心软,慕文宇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他这个妹妹,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多考虑一些呢? 慕思欢不是心软,也不是不为自己考虑。只是她这心里,有着比她自己更为重要的人罢了。 若是因得她一丝不甘,从而影响到慕文宇乃至整个慕府,她当真会负愧深重的。与其这样,她宁愿自己多加承担一些。 这是她的考虑,也是她的自私。 第136章 订下婚期 慕文宇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毫不手软,不愧有着铁面郎君这个名头。 自慕文宇来兰院那日算起,不过短短三日之时,柳姨娘便被逼离了慕府去。 柳姨娘刚为慕清德添下一子,正是受宠之际。怎会无端端的被逼离出府呢? 这其中猫腻,自然有着慕文宇的手笔。 外界流言四起,说是慕尚书不守孝道。竟在守丧期间与小妾行房,诞下一子来。 此事虽是喜事,却是为世人所不容的。 对于此番谣言的日渐喧嚣,慕清德也是始料不及的。这生孩子的时辰明明合不上孝期,这些人怎的不探究一番,就随随便便的信口胡诌呢。 那些个言官也不管内情如何,只知批判慕清德此番德行缺失是不对的。若慕清德不给个说法来,只怕是官位难保的。 慕文宇也想借着这些外界压力,逼着慕清德放弃这个幼子。可这孩子生都生了,慕清德自是不能狠心扼杀了他的。 若是先前,或许还能迫使着柳姨娘打了胎去。如今事已至此,就算柳姨娘这胎为孝期所结。基于人情,也是得饶其性命的。 也怪慕文宇先前没有发现柳姨娘的歹毒心机。若是他及早发现了去,定是不会欢喜盼着这个孩子出生的。 除了慕思欢这个妹妹,其他人与他的些许血缘情份,他一概可以不予顾念。 慕清德身为朝廷命官,犯下如此德行缺失之事,如何能给天下人做个好的榜样? 众言官一番声讨,就算慕清德有着诸多解释,也是有理说不清的。 毕竟这生产之日与守丧之期还是有些接近的,慕清德此番清白,当真是难以说得明白的。 那些个言官也是明白,慕清德不至于如此犯傻。在孝期里与人行房诞子,还无遮无掩的办起了满月酒来。 不过这日期如此相近,外界流言又很是纷扰,他们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任流言继续恶化,影响到朝廷声誉。 悠悠众口难掩,慕清德自是得给个交代的。柳姨娘携子安逸生活于府,总归是叫人垢话的。 迫于朝廷压力,慕清德向外界解释一番后。将这幼子说成了是慕老夫人在世之时向菩萨求取而来的,与佛有缘。让柳姨娘领着刚出生的幼子住往了山上的寺庙里去,长伴菩萨身边。替慕老夫人供奉菩萨,以结善缘。 柳姨娘上山之后,外界流言顿是消停了许多。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慕文宇没再从中作梗的缘故。 毕竟此事没有确切的依据,只是好事者随口传扬而已。一旦少了那些造谣之人,这些个平民百姓对此事的关注程度立是大大减少了去。到最后,也就少有人议了。 不过就算现下风平浪静了,慕清德也是不敢接回柳姨娘的。他虽然心疼两人,但他话已出口。没有个三五七载,他怕是难以找到由头接回两人的。 那幼子虽然保全了性命,慕文宇的目的也是达到了。毕竟让柳姨娘携子上山修佛,还是慕文宇向慕清德提的建议呢。 只要柳姨娘与那幼子不在府中,她总归是折腾不起多大的浪的。至于以后,大不了再寻个理由将柳姨娘留在庙里继续礼佛,接回慕存远就是了。 一个姨娘自然不足挂齿,慕清德将儿子领回,想必就不会再挂念着什么了。一个三五岁的幼童,就算回到府中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待到慕文宇掌家的时候,一个庶子,随便打发点田产房契,让他搬离出府,接回柳姨娘自立门户便是了。 当然,这是慕文宇为他们所打算的最好的情况。若是柳姨娘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下场自是不会如此惬意了。 柳姨娘被打发出府后,仍觉有些梦幻。她如何能够想到,慕文宇竟不怕影响自家父亲仕途,造谣出如此之事陷害于她呢。 她无耻,慕文宇自然不在乎卑鄙一回。此次事件的最大影响,最多是慕清德遭到停职罢了。同她那番心机比较起来,他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就算他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将柳姨娘处置了。却也有的是法子,叫她无法再染指一切事宜。 慕思欢也是没有想到,自家哥哥所说的处理此事是这样的一手准备。那个待人温和的哥哥好像骤变了个性一般,叫她大吃一惊了来。 这便是所谓的兔子急了也咬人罢。 慕思欢不知道的是,她心里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其之内里并不似表面这般谦和。对慕思欢,他面面俱到。对那些不相干的人,他却是个杀戮果决的凶狠之人。 不过他的这一面,是永远不想叫慕思欢见识到的。 对于柳姨娘的意外离开,府里的两位夫人自也是欢喜非常的。 丝毫没想到自己全无动作,便轻易扫除了柳姨娘这颗眼中钉去。于此,她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这柳姨娘出去得容易,要想回来,怕是不好回了。 莫说是慕文宇不许了,便是这府里的其他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 此事尘埃落定后,府里便只剩下方氏与肖氏这两位夫人了。 方氏身为主母,自然没必要再整出些幺蛾子来争权夺势。而肖氏现下也还算是个识趣的,看得清自己的身份,没横生出取而代之的想法来。 肖氏如今最想的,便是将慕思芸安安稳稳的嫁到侯府去了。 慕思芸如今年岁已大,与那些妙龄女子相比本就少了几多优势。齐祁现下的心思又不在慕思芸的身上,肖氏自然很是为她担心。 未免夜长梦多,总归得尽快促成这门婚事才是好的。 因得肖氏这枕边风吹得勤快,慕清德便也是心上挂念着,明里暗里的提醒了靖远侯一番。 这婚事早已定下,也因得那一则流言闹得满城皆知,侯府那边自是没道理几番拖延的。慕清德一提,靖远侯便立即催促着自家儿子准备着聘礼,登门去订下婚期了。 齐祁在外拈花惹草的风流韵事虽多,却从没缺个心眼,落下个一男半女来。 侯爷自然也是着急,想慕思芸尽快入府,给侯府添个乖孙了。 齐祁没了拖延的法子,只得听从自家父亲的话,风风火火的到慕府订下了婚期来。 第137章 太后宴请 慕思欢听闻齐祁与慕思芸定下婚期的事,一颗心顿是安定了下来,少了好些躁动之觉。 齐祁几次相助于她,她自是对他抱有几分好感的。 那日他霸道为她带上玉镯,两人炽热肌肤相触的那一瞬。若说她心上毫无悸动,那定然是假的。 便是她回头取下了玉镯来,也偶有想起他的时候。 不过慕思欢对他的感觉,终究是少一份爱意,多一份感激的。两人之情,始终走不至一条道去。 于夏钰泓,慕思欢反倒多了一些妄念。明知遥不可及,她却是难掩其念。明晓得差之千里,却偏生半点儿也抑制不下自己的感情来。 每每想起他宫中护她一事,她便很是甜蜜。 感情一事,总叫人这般心不由己、难以捉摸,当真苦闷得很。 待府里一切归于平静后,慕思欢这才惦念起了太后的寿辰来。 她受邀参加寿宴,却是连寿礼都没有准备。到时候拿不出适宜的寿礼,岂不惹得太后怪罪。 她着急一番,不知如何是好的她至了王府来寻夏涵馨。 夏涵馨常有出入宫中之时,又得太后宠爱,自是晓得太后喜好的。 有夏涵馨在一旁指引着,她自然不会挑错了寿礼,平白惹了太后不快。 夏涵馨知晓慕思欢受邀入宫,顿是惊异了一番。奇怪于皇祖母久居宫中,是怎么晓得慕思欢这号人,且还指明要她参加寿宴的。 她这一番惊奇,慕思欢也是无从替她解答的。毕竟慕思欢对此也是奇怪的很,半点儿找不着北。 由此可见,此事与夏涵馨毫无关系。无缘无故的,太后是怎么想到邀请她的呢? 罢了,罢了。太后有请,她总归是硬着头皮也得去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她自能知晓是何原因吧。 两人出了王府,便直奔琳琅阁而去。 毕竟是送给太后的寿礼,自是不能简单了去。也只有琳琅阁里,才有那许多的奇珍异宝,叫人拿的出手去。 一听说两人想要挑选个物件送去宫中做寿,那人便没做介绍本土流传的奇珍异宝。拿了些其他地域的稀奇玩意儿出来,供两人挑选。 慕思欢一眼就看中了一串洁白无瑕的珍珠项链,将那项链拿了起来细细打量着。 这项链上的珍珠虽颗颗玲珑剔透,却也是算不得是什么珍贵之物的。宫中这样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串珍珠项链与宫中的那些对比起来,着实有些一般。 不过宫中什么样的珍贵之物没有呢?若真拿那么一件宫中没有的珍贵之物送去,反倒会惹下一身麻烦了。 送出之物不在于要几多珍贵,只要心意到了便好。 夏涵馨一眼看中的这串项链的特别之处,只是珍珠上所刻的那些古怪文字罢了。 “这上面刻的都是些什么字?我怎的从没见过?” “回郡主的话,这是苋邶文。珍珠上刻的这些字,乃是一句佛语——般若波罗蜜。这串项链送来本阁之前,还特地拿到佛前供奉了三年。若是送给求佛向道之人,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了。” “哦,这句佛语我知道。正巧这本心经是我皇祖母常读之物,将这东西送与了她,她定然很是喜欢。” 夏涵馨一个高兴,便是说漏了嘴去。白老爹一听她是要将此物送给太后的,立是奉承说到。 “太后常年修佛,与佛结道。这东西能得太后佩戴,说不得还能修得几分灵性呢。” 这话说得好听,直接将太后上升到佛教圣人的高度了。此话叫太后听了,指不得就满心欢喜,大大赏他一番了。 便是夏涵馨听了此话,也觉悦耳得很,顿是做下了主意。 “得,就要它了。你替我选个精美的盒子,好生将它存放起来。” 白老爹将那项链收放在锦盒里后,饶有心机的卖了个人情与夏涵馨。故意只收了锦盒的银钱,对项链的银钱分文不取。 他说这佛门之物讲究缘分,不可与银钱相提并论,免得失了佛性。如今它能伴太后左右,也是它的造化。如此缘分,万不可以俗世中的财气化解了去。 他这一番说辞,引得夏涵馨深以为然,很是欣赏。也不几多矫情了,收下了他这个人情来。 这白老爹自不是个傻的,一听说是送给太后之物就不收银钱了。他此番人情,太后又不得而知。其之目的,只是想讨得眼前这位郡主的欢心罢了。 这京城之中,皇宫之外,最有权势的莫过于安阳王了。而安阳王就夏涵馨这么一个独女,能与郡主讨得几分好的交情,自不会是什么坏事的。 夏涵馨与慕思欢出了琳琅阁,夏涵馨便是将锦盒交与了慕思欢去。拉着慕思欢至了京里有名的凝香阁来。 “掌柜的,我前些日子托你做的花露可是做好了?” “郡主放心,民妇前两日便叫人赶工制出来了。香儿,你去库房里将东西取了出来,给郡主验验货。” 过了一会儿,那小丫头便是将花露拿了出来摆在台面上。掌柜的立是打开了一瓶送往夏涵馨手中。 “郡主试试,可还对味?” 夏涵馨接过一嗅,顿是心旷神怡了来。她抹了一些花露在手背上,便是将手凑到了慕思欢眼前去。 “欢儿,这味道如何?好不好闻?” 夏涵馨的手一凑过来,慕思欢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之味。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入鼻之后很是提神。 “这味道虽没有其他花露那般浓郁,但闻起来很是清新,还挺不错的。” “不错吧,这是我特地寻她们制的艾草花露。一开始还担心着制出来的花露味道不好呢,没想到这成品如此让人惊喜。” 太后最是不喜那些浓郁的花香之味了,宫里摆放的大多是清香之物。其中之最,便是无处不见的艾草了。就连泡澡,太后也喜用艾叶。 夏涵馨见太后如此喜欢,心头便是有了制作艾草花露的主意。 她也就是这么随便一想,着实没想到那艾叶能制出花露来,叫人如此的满意。 “因得郡主的要求是不必太过浓郁,民妇便刻意让人将香味调淡了些,不知郡主觉得如何?” “不错不错,这味道刚好,以后都这么做就行了。” 那掌柜的见夏涵馨如此满意,心头亦是欢喜得很。便是为了制得这几瓶花露损失了大半个月的收益,也觉异常值得。 第138章 意外之财 夏涵馨命丫鬟付了银钱,收好那几瓶花露后,便欲离去。那掌柜的见她要走,立是急急挽留于她。 “民妇有件小事想同郡主商量一番,不知郡主是否得空听民妇一言。” “你说便是了。” “这艾草花露醒脑养神,又乃寻常之物所制,很是适用于平民百姓之家。民妇想将之推广出去,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一听这掌柜的有造福于民的意思,夏涵馨自是同意的。笑答到:“若是有人有此需要,自是好的。掌柜的只管放心将之推广出去便是。” “民妇先在此谢过郡主了。这艾草花露乃是郡主的构思,本店万不能将其中功劳吞没了去的。本店愿拿出其中四成利润交与郡主,做成这笔买卖。” 夏涵馨一听这个数字,立是吃了一惊,匆忙拒绝到。 “我不过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其中细节皆是你凝香阁的功劳。这般意外之财,我可担当不起。” “若不是郡主一语中的,道出这艾叶与薄荷叶糅合在一起的奥妙,这花露万万是制不出来的。这其中功劳之最,理应归于郡主。这几成微薄利润,自是郡主应得的。” “不成不成,我半点儿实事没干。哪有空手而来,满载而归的道理呀。” 那掌柜的故意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来说,自是因为夏涵馨是担得起这份功劳的。 见夏涵馨不愿接受,那掌柜的立是露出难为的样子。 “我们这行的规矩向来如此,以配方占利。郡主虽只说了简单的几句话,却是这配方的其中关键。我们凝香阁只不过是借着郡主的想法,将这花露加以研制了出来。若是郡主不愿接受,我们怎好名正言顺的做这买卖。” 这种材料模糊的配方,着实是算不得什么配方的。其中份量,皆是靠制作花露的师傅试验出来的。 换了寻常人来要这东西,凝香阁根本不会劳力伤财的制作这么几瓶花露来。只因为是夏涵馨求取,她们才舍得浪费这么大一番功夫的。 这掌柜的原本只是想卖个人情给夏涵馨,却没想到这成品很是让人惊喜。物美价廉,大有实用。 她心里一番盘算,便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将夏涵馨拉入伙,量产这花露卖出。不仅可以小赚一笔,还能与郡主扯上关系,岂不美哉。 夏涵馨婉拒不成,一番思虑后,便是应承了下来。 “既然掌柜的这么说,那我便厚颜担了这份功劳,收取其中两成效益好了。” 若这花露值得量产售卖,她担这两成收益也不算为过。 那掌柜的见夏涵馨答应,立是喜笑颜开,将夏涵馨请进里屋签订契约去了。 虽说这笔横财叫夏涵馨意外了一番,不过这总归是她赚取的第一笔银钱,心里自是欢喜非常的。 凝香阁掌柜的心思,夏涵馨也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的。大抵是想借着自己的名头,将这生意做得更为顺当吧。 明知这掌柜的想借自己的名头,夏涵馨却是不怎么担心惹上麻烦的。 这凝香阁以售卖百花花露而名,一家独大了这么些年,待人接物自然有着一套。夏涵馨自不必忧心她们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犯上什么人事,只需稳稳当当的静待着收银便是。 签好契约后,夏涵馨便是与慕思欢离开了凝香阁去。 这该办的事办了,两人本该分道而去的。夏涵馨却是拉着慕思欢上了自己的马车,硬要将慕思欢送回府去。 热情难却,慕思欢只得让自己的空车先行驶回了府去。 两人上了马车不久,夏涵馨便是无预兆的问起了慕琇瑛来。 “欢儿,听我娘说,瑛姨有了身孕?” 因得慕琇瑛与王妃很是熟悉,是以夏涵馨突然这么关心的问上一句,慕思欢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嗯,该有两三个月了吧。” “那可真是喜庆得很。你姑父那般疼宠瑛姨,怕是不会在此时离开京都的吧?” 夏涵馨此话一出,慕思欢便觉有些不对劲了。馨儿怎的还关心起姑父去留来了? “怎的了?” 事关慕琇瑛,慕思欢自然多心的问了一句。 “自宁大将军回京后,漠都那边又有些蠢蠢欲动了。朝廷想派遣他回到边关继续镇守,遭他婉拒了去。” 慕思欢不明白夏涵馨同她说这些话有何含义。毕竟这家国之事,她们两个女子讨论起来也没有意思。不过两人相熟,慕思欢倒也不怕跟夏涵馨唠嗑一番。 “这世上能人异士众多,找个统领之材又有何难?我姑父已然辞去大将军一职,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我倒不是想跟你说这个。” “我听说这朝廷之中分了好几派出来。一边是主和一派,一边是主战一派,再一边就是那些个静观其变的人了。” 慕思欢越发的疑惑了,不明白夏涵馨无缘无故的跟她说这些作甚。 “馨儿什么时候关心起这国家大事来了?” 夏涵馨倒是不想关心此事的。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本也不欲向慕思欢提及。只不过她性子直接,还是没能忍得住向慕思欢说起了此事来。 “我还听说你家哥哥就是那主战一派的人,请了命要出征打仗呢。” 夏涵馨心里明白,这是战是和还没有个定论。就算是战,也不一定会派慕文宇出征。可她这心里就是难耐得很,不吐不快。 打从知晓此事开始,她心里便是不平稳得很了。生怕皇上一个点头,就指派了慕文宇领兵出征。 夏涵馨这下可把慕思欢给吓住了。慕思欢顿时就愣在了当场,思绪飘飞了去。 自家哥哥怎的这般让人不省心呢!以前祖母在的时候,还能压压他的心思。现下祖母一走,他那颗心又是不安分了。 慕文宇自小便对慕老将军之流崇拜得很,一心打着领兵出征的主意。可他虽有些拳脚功夫,却是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愣头青,哪能冒冒然的去领兵打仗呢! “朝廷能人诸多,该是不会派哥哥这样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上战场的吧。” 慕思欢嘴上虽然说着慰人的话,心里却如夏涵馨一般,不踏实得很。 就如慕文宇说的,那些有名的大将军,哪个不是新手上阵,战成一方名将的? 万一皇上真的看中于他,那可如何是好哟! 第139章 请命 听了夏涵馨这番话后,慕思欢的心思便不在自个儿身上了。再同夏涵馨说话,也是应答得心不在焉的。 夏涵馨见她如此,也是明白着她如自己一般担心着慕文宇呢。便没再与她扯其他闲话,一路沉默着将她送回了慕府去。 慕思欢一抵达慕府,立是与夏涵馨作别,匆匆赶往了慕文宇的小院来。 一见到慕文宇,她便摒退了下人,直接问到。 “哥哥,我听说你意在从军?” 慕文宇一看慕思欢这架势,便知她是来追究自己的了。慕文宇虽不想她干涉此事,却也是不好欺瞒于她的。 “你是从何得知的?” 一听慕文宇承认,慕思欢顿时来气了。 “好呀,你果然打着从军的主意。你忘了你怎么跟祖母应承的了吗?” 早些年慕文宇想要征战沙场的时候,慕老夫人便是骂他糊涂,狠狠的将他训了一顿。说是好男儿理当成家立业,治国兴邦。而不是空凭一身蛮劲,斗勇厮杀。 以前慕家到慕文宇这代,就他这么一个独独的男丁,老夫人自是不希望他到变化无常的战场上去的。那些个行军打仗的人,谁又顾得上谁呢?稍有不慎,这小命便是没了。他这么个小小的人,空有一腔热血,哪里知道上战场的后果。 慕文宇嘴上虽然答应了慕老夫人不再考虑从军一事,心里的想法却是背道而驰的。 他一番兜兜转转的,也没好好的选个文官做做,反而跑去了煞气冲天的刑部就职。 慕老夫人拗不过他的小心思,只要他不打着上战场的主意,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再干涉于他了。 没想到慕老夫人这一走,慕文宇那沉寂了的心思又是活跃起来了。 “欢儿,大丈夫理当志在四方,建功立业才是。怎能拘泥于这小小一方天地呢?” 见慕文宇不欲收回自己的心思,慕思欢也是任性耍起脾气来了。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过祖母不会从军。现下你想违背诺言,我可不答应。” 她才不管那些个什么大小道理呢,她只管慕文宇好好的就行。 “这……” 慕文宇最是拿她没辙了。见她大有不依不饶之势,顿是不好再做坚持,徒徒惹她生气。 “欢儿莫急,这事还没有个定数,成与不成还是未知之数呢。以后我不再提了,这样总行了吧。” 他话已出口,该怎么做皇上自有主意。与其与慕思欢争论一番,倒不如先顺了她的意,躲过这个话题去。 反正他到朝堂上去了,慕思欢也是没法干涉的。 “你可莫要打着明面一套,暗里一套的主意。” 听到慕思欢这话,慕文宇立是急急否认了去。 “不会,不会。” 他做下一番口不对心的保证后,便是将话题引至了别处去。 慕思欢心里虽然有些不信,却也是不好再揪着此事不放的。只希望哥哥他真能顾念着家里几分,就此打住念头吧。 两人随意说了些闲话,一起用过晚膳之后,慕思欢便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今日若不是馨儿跟她说了此事,哥哥不知道还打算着蒙她多久呢。 父亲与哥哥一同在朝为官,哥哥做下这种决定,父亲定然是早就知情的。父亲怎的就一点儿也不着急,由得哥哥这般胡来呢?父亲当真忍心叫哥哥去战场上与人厮杀,不顾生死吗? 难道父亲知晓了上次是哥哥算计于他,对哥哥有些犯恼? 没道理呀。若是父亲晓得了这事,断不会半点儿不恼哥哥才是。观他平日颜色,着实不像个知情的。 可若不是他恼怒哥哥,又为何会对哥哥意图参军之事半点儿不予理会呢? 慕思欢半点儿也闹不懂了,只得无奈的仰天无神一番。 要是父亲对此毫无意见,凭她一己之力,也不知能不能阻止了哥哥那活络的心思。 以慕文宇的手段,慕清德自然不知上次流言之事是慕文宇暗箱操作了。如今对慕文宇不闻不问,只是因得他心里早有一番计较罢了。 他也是主战一派的,只不过他没料到慕文宇的想法这般激进,竟欲逞勇领兵出征去。 慕文宇也没同他打个商量,便当着皇上的面这般请命了来。他自然不会抢在皇上前面替慕文宇拿了主意,要求慕文宇乖乖待在家中,断了领兵打仗的心思。 不过对于此事,他还是较为放心的。 像慕文宇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自然不会一步登天的担任了大将军之职。不过他本就有官职于身,又有些拳脚功夫在手,也是不至于让他去战场上从个小兵做起的。 若皇上真的同意此番出征之行,慕文宇好歹也会有个一官半职,不至于到烽火狼烟的前线上冲锋陷阵去。 只要慕文宇不于前线厮杀,想要保住性命还是不难的。是以慕清德并没有干涉此事,只是静待着皇上的决断。 漠都那种边陲小国,若不借其地势及气候之便,早该被夏国夷为平地了。 正因为它攻打起来得不偿失,朝廷才选择了对峙镇压这个法子。没想到长期以往的不屑一顾,却是让它日益壮大,越发的得寸进尺来了。 自他们被宁洪逼退至玉龙雪山后,便是签下了降书与夏国。近几年年年进贡,不敢有所造次。 那玉龙雪山常年被冰雪覆盖,山路险峻、难以行军。再加上夏国的战士习惯了温暖的水土环境,让他们于冰雪之中与人交战也是困难得很。是以夏国不愿花太大的代价进军,拿下这个鸡肋的小国。 这么些年过去,两国一直相安无事,夏国也就逐渐失去了对漠都的重视之心了。没想到宁洪这一回来,边关那边就传来了漠都不安分的消息。 此次派遣过去镇守边关的将领,是从其他守备军里调遣过来的。 因得先前对漠都的不甚重视,那抽调过来的将领并未指挥过几次大战。与宁洪相比起来,他自然少了些大将风范。之所以重用于他,只是因为皇上想分散一些兵权,将之掌控在自己手上,不想独大一家罢了。 宁洪正值壮年,皇上本以为他此次辞官只是厌倦了沙场生活而已。待他休整一番,一样可以再振雄风。 却没料到宁洪这回是铁了心的要解甲归田,不欲参战了。 宁洪声望过大,自不是皇上所希望看到的。可朝中无人能战,就更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了。 虽说夏国国富民强、兵强马壮,不畏这小小的一个漠都。不过这运筹帷幄的将领之才,却是一国之中不可或缺的。 当今皇上深知宁洪之才,着实不忍心弃了这么个大好的人才去。是以他如今的犯难之事,倒不是如何解决漠都,而是如何再找出一个能与宁洪相提并论的人才出来。 第140章 出征 慕思欢忧心忡忡了几日,事态的发展终究是应了她的一腔忧思,叫她等着了慕文宇那边的动静来。 边关探子传来消息:漠都不识好歹,已然暗地里筹备着军马,准备攻打边境了。 或许是因得它那一方土地太过小了,才让它拼了命的想要扩大一些。 以它之能,该是没想过一口吞下夏国这么个泱泱大国的。 不过关系到侵占领土一事,皇上自是对他毫无容忍之量的。当即就下了决判,钦点了一干人等整军出发。 发军的时间,就定在七日之后。不巧的是,慕文宇这个愣头小子,竟成了这批被钦点人选里的当仁不让之选。 都说虎父无犬子,慕文宇虽说与慕老将军隔了一代,不过对于他的本事,皇上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当然,皇上看重是一回事,能不能重用慕文宇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是头一次出征,皇上自是不会让慕文宇一步登天,挂帅统领三军的。 给慕文宇一个右翼副军之职,已是可以看出来他的几分本事了。 除了慕文宇,皇上钦点的其他几个人选皆有个不大不小,又不怎么紧要的官职。被选中的人,大都是三十以下的人。要不就是将领之后,要不就是武状元加身的一类人。 皇上的意图很明显,想要培养一些后起之秀出来。这上一代的能人虎将,总归是到退位让贤的时候了。 得此机会,慕文宇心里自是高兴非常的。苦了慕思欢,一颗心因他七上八下了这么些天,还是叫她等着了这般最不想等着的事来。 发军之日,正巧在太后寿宴之后。皇上便是下了另一旨恩赐,邀了这几个小将赴宴。 如今圣旨已下,慕思欢自是再无他法阻止慕文宇的。比起抗旨不遵这样的杀头大罪,慕思欢只得任慕文宇随军远上边关了。 纵然她心里万般不想,却也是早早做好了慕文宇离家的打算。眼见着慕文宇欢喜的收拾着随身之物,只得再三提醒着他万事小心,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慕文宇不想叫慕思欢为自己伤神,便很是慎重的应承了慕思欢一番。慕思欢注视着他眼里的那股星星之火,顿是不再言语了。 哥哥他等这天,已是等待良久了吧。既然不能阻止,她也只能祝他一帆风顺了。 慕文宇此次出征之行,慕清德自然也是相当重视的。找了个时间将慕文宇叫至身边,便是促膝长谈了一番,仔细提醒了他战场上的诸多事宜。 慕清德以前,是随慕老将军参加过几次大小战役的。若不是老夫人见老将军累得一身伤病早早仙逝了去,要慕清德放弃武将一职。慕清德也不会压抑着自己的一腔热血,请职做个文官了。 或许就是这血脉相连的缘故,不仅慕清德自个儿愿意征赴沙场,就连慕文宇也是继承了这精忠报国的一腔热血来。 慕清德担心之余,更多的是欣慰之情。自家儿子不愧为慕家子孙,果真是个义勇双全的好男儿! 至了太后寿宴这日,因得慕文宇也受邀在列,慕思欢便是与他一同入的宫来。 有了慕文宇在身边,慕思欢的一颗心也是平稳了许多。 两人送上贺礼之后,便是与其他人一起候在了殿外,等着太后宣传。 既是太后寿辰,自是无人敢迟的。到了时间,便得一太监出殿传旨了来,邀了众人进去。 众人得旨,立是鱼贯而入至了宫殿里去。 一些个初入皇宫贵地的,顿是被眼前的奢华给迷了眼去。 虽说她们都出生于大户之家,平日里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不过她们那些过眼的东西,如何能与宫中精选之物相比呢。便是太后宫里一桌一椅,都是外界难以寻得之物。 太后宫里的布局虽然简单,摆放之物以花草居多。其之摆设却是样样精品,单从表相之中就可窥其不凡。 殿内空旷阔大,却是半点儿不显沉闷单调。 看着高高在上的太后此般雍容华贵之态,众女心中只有羡慕。身为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生活理当如此才是。 众人入殿之前,殿内已是坐了不少的人。除了皇上皇后,自是只有一些个受宠的嫔妃和皇子皇女们才有这个入座的资格了。 太后身旁坐着一人,正是慕思欢甚为熟悉的夏涵馨。太后拉着夏涵馨的小手说着悄悄话,脸上尽是欢愉之情。 太后这么多的孙儿孙女,在这般重大的场合之下却只将夏涵馨叫至了身边说话,便足以看出太后对她有几多喜欢了。 众人向太后及皇上皇后跪拜请安之后,便是领旨落座了去。 待众人坐好,殿里立是奏起了丝竹之乐,从旁蹿出许多年轻貌美的舞姬来。 众人赏舞之际,也不知太后悄声询问了夏涵馨什么事,两人齐齐向着慕思欢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瞥过一眼后,太后便是笑着让夏涵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去。 这便是那慕思欢?姿色平平,一身气质亦没什么出众之处。家世虽然不错,却可惜是个庶出。她这样的小姑娘,能得个侧妃之位已是造化了。要想成为皇子妃,身份还是差了许多。 一介庶出,能嫁入天家已是三生有幸了。况且侧妃这个名头已是不小,算不得委屈了她。 太后心中如是想着,便是没再将慕思欢放在了心上。 夏涵馨本就奇怪于太后无缘无故的邀慕思欢入宫赴宴一事,如今被太后问了几句有关于慕思欢的事,心头更是疑惑了。 皇祖母既然不识欢儿,又为何下旨要她入得宫来呢? 待此次寿宴结束,她定得缠着皇祖母问个清楚才是。 夏涵馨心里打定主意,便是转了心思,看向了慕文宇的所在之地去。 慕哥哥此次出征,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他好好的待在京都里有什么不好的?何必一番苦累去做那犯险之事呢。 夏涵馨着实是想求皇上收回成命,免了慕文宇的出征之行的。 不过这圣旨已下,哪是能随便收回的呢。便是皇上愿意,慕文宇也定是不愿意的。她除了默然与君一别,便是再无其他主张了。 哎,这躲躲藏藏的单相思,何时才是个头呢? 第141章 医治 “爷,你往泰祥宫那个方向瞧半天了。你若想要凑凑热闹,我推你过去转转如何?” “不了。我只是觉得今个儿天气不错,出来透透气罢了。” 赠给皇祖母的寿礼,他早已遣人送过去了。他现下这般模样,实在是不适合亮相于人前的。真过去凑了那份热闹,只会徒徒惹下一身笑话来吧。 除了皇祖母和欢儿,谁又拿过一份真心待他呢? 皇祖母现下已是见到欢儿了吧?对她可还喜欢?欢儿的性子柔和乖巧,定是能讨得皇祖母喜欢的吧…… 若是慕思欢在这儿,一定可以认出现下交谈的两人来。 那坐在轮椅上的翩翩公子,正是慕思欢相识已久的轩哥哥。而与他对话的姑娘,便是那位灵神医的唯一徒弟,静儿是也。 这位轩哥哥如今能出现在皇宫之内,自是因为他隐藏于人后的显贵身份了。 他真正的身份,乃是当今皇上的第十子——夏景轩。 自他十四岁时恶惩了一个宫女之后,便是被皇上发落至了靖康寺的山下住着,修身养性了多年。 太后疼惜于他,总想着法子要把他接回宫来。夏景轩心里不愿,便是倔强的在外头待了许多个年头。 若不是太后说请得神医能救治他的腿疾,他依旧是不想回宫来的。 时隔多年,他重回到自己的出生之地来,心里却是没有半点儿亲近之感的。他整日都待在紧闭的宫门之内,不曾外出与他人交涉过。 宫里的人虽是知道他回得宫来了,却是碍于他那暴戾的脾气不敢前来与之亲近。只有太后会不时的来看一看他,同他说些闲话。 好在这腿疾的治疗初见成效,不然他是半点儿也待不下去的。 夏景轩现下静望着泰祥宫那个方向,又是想起了皇祖母对他说过的话来。 也不知是那个话多的侍卫跟皇祖母提到的欢儿。皇祖母知晓之后,竟说要帮他把欢儿给娶了回来。 他以前虽然没有过这般想法,现下被皇祖母突然提及,却很是期许了来。 他已然同皇祖母约定好了。等他腿疾好了,便自个儿向欢儿求亲去。欢儿见他治好了腿疾,定是会惊讶一番的吧。 待他好得全了,定要将欢儿娶了做妻,疼宠一辈子! 说起来,灵神医本是不欲给夏景轩救治腿疾的。他这样的平民百姓,救治太后已是显了大能了。至于这宫中争斗嘛,他是百般不愿意搅入其中的。 若不是太后派兵来请,他现下与静儿怕是早早到了千里之外了。 待他给夏景轩诊治之时,其之腿疾果然如他想象那般,并不是因得什么病症致残的,而是被人使了毒物才导致双腿不能行走的。 这毒物下得隐秘,叫人难以诊治得出来。或许宫中亦有人诊出过此疾是因为毒物所致的,或是无力诊治,或是怕牵连自身,才以病症所致而推脱责任罢了。 对于宫中御医来说,无能医治是一种罪过,置身事外也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灵神医不想带着静儿卷入这宫廷里的勾心斗角中,便是没有与太后说明这腿疾的病因。既然她们以为是因病成疾,便就当他是因病成疾吧。 待治好夏景轩,灵神医便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来为夏景轩诊治之前,静儿便被人提醒过了。让她不要惹怒夏景轩,不然难保其之性命。 她小心翼翼的同夏景轩一番接触后,顿是有些不解这个说法从何而来了。 这个被说得残忍暴戾的人,向来都安安静静的待在殿里,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的。除了有些冷漠,他一直没有发过脾气的时候。甚至于有的时候,静儿还觉得他有些温和。 他跟自己一般年纪,怎会背上那样恶劣的名声呢? 他明明是个皇子,却很是奇怪的要人称呼他为爷。不知怎的,静儿觉得他好像很是讨厌自己这个皇子的身份。 静儿是灵神医的得意之徒,自然清楚夏景轩这是中毒之症。她不明白的是,师父明明用的是解毒之法治他,为何又对太后说他是病疾所致呢。 她知道,师父总归是有着自己的道理的。是以她虽然疑惑不解,却是从来没有对灵神医问起过此事。 对夏景轩,她多有好奇。更多的,却是心疼。他十二岁便被人下毒害成了残疾,心头定然很是痛苦的吧。 这么些年,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念及此,静儿便是不自觉的看向了夏景轩的双腿去,同时在心里同情的叹息了一声。 虽说师父有一双妙手,能清了他双腿之中埋藏的毒素。可是他这双腿太久没用了,日后怕也是不能恢复如初的。纵然能够行走,可能也是步履蹒跚,多有不便之处的。 他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排毒之时还得疗养一番。他双腿里的毒素积存久了,分离出了许多毒素游走于周身,拖垮了身子。 要不是太后一直有给夏景轩配备一个太医在身边照顾,夏景轩现下肯定是极其虚弱的。 若是他们在这里待久一些,定能将夏景轩的状态调整得更好些。 治都治了,到时让师父多留一阵也是没什么的吧。 静儿一心考虑着他,半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关心得太多了。 而灵神医看她与夏景轩走得亲近,心里也是越发的担忧了。他们这些山野之民,着实不该与皇室中人扯上牵连的。 “爷,是时候浸药扎针了。” 静儿见夏景轩愣愣的望着泰祥宫的方向发神,还以为他心里羡慕着那边的热闹,却因得自卑不敢前去呢。 她不想他心头不舒坦,便是寻了个理由,让他早早回宫治疗去。 “走吧。” 一说到治疗,夏景轩便是信心大增了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夏景轩的双腿虽然还是老样子,不得站立。不过这治疗有无效用,夏景轩还是体会得到的。 他自己的身体,自个儿自是非常清楚的。较之以前,他已是察觉到双腿的细微改变了。 以前,他就像没有了下半身的残废一般。而现下,他却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 他的双腿已然渐渐恢复知觉了,离他站起之时,不会太久了! 第142章 复杂 相较于外界那些宴会,宫中宴会除了排场较大、有歌舞助兴之外,也没什么大的特别之处了。 这份热闹,总归是慕思欢适应不来的。 她心里无聊,又不好表现了出来。只得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欣赏着那些个婀娜多姿的舞姬跳舞。 不自觉间,她的目光便是偏离了方向。借着欣赏舞姬之便,关注起了对面的五皇子来。 他置身于这份热闹之中,却像有着自己的一方净土一般,冷清的自斟自饮着。 若是他们两人相处在一起,只怕两个人都是乐得不说话的吧。 慕思欢脑中突然蹦出来的这个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无端端的,她怎会想到这样的事来呢。 五皇子这样的人,哪是她高攀得起的。 她暗嘲了自己一番,立是心虚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来。 慕思欢不知道的是,在她注视着夏钰泓的同时,亦有一人在打量着她。 齐祁老早就关注着她了,见她没戴自己送她的玉镯,顿是神色一黯,勾起了一丝苦闷来。 她倒是将他撇得干净,枉费了他的一片心机。再过些日子,两人便是个渐行渐远的结果了吧。 慕文宇既得皇上看中予了个小将之职,若他真有一番本事驰骋沙场,皇上自是会重用于他的。 听说慕家子女中,慕文宇与慕思欢最为亲近。慕文宇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尤为心疼,处处关照。 若慕文宇真的显了将才之能,身份自然会水涨船高了去。到时想要与他攀上关系,以他对慕思欢的看重程度,自是从慕思欢处易于着手了。 慕文宇此番出征,十有八九将冲天而上。于慕思欢,夏辰渝早就打着一番盘算了。 听说安阳王为了慕文宇上战场的事特地入宫与皇上商量过,要给他个险中有稳的职位。 安阳王对慕文宇此般关心,他们自可以从中猜出几分原因来的。若不是有心招了慕文宇做郡马,安阳王又怎会对慕文宇关心到这个份上呢? 慕文宇此番建功回来,前途已然一片明朗矣。 至于兵败,他们是概没想过的。夏国兵力强盛,漠都人寡势弱。就算是磨,也是磨得出个胜果来的。 齐祁想到此处,又是苦闷的向慕思欢处望了过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呵,直叫人猜不透,看不破哟。 若在以前,有人说他会喜欢上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只怕他自己都会乐得笑掉大牙。 现下他自个儿陷进去了,却是怎么也嘲笑不了自己了。 就这么个姿色平平、身材普通的小丫头,自己到底看上了她哪点?难道是她偶露棱角的个性? 他一个万花丛中过的情场浪子,竟栽在了一个尚未及笄的丫头手上。 呵,当真惹人发笑得很。 除了齐祁,夏辰渝同样对着慕思欢陷入了一番沉思来。 他本是有意撮合齐祁与慕思欢的,不过看慕思欢和慕清德的态度,此事怕是只得作罢的。 若是慕思欢愿意嫁给齐祁,自是相当于将慕文宇拉入了自己阵营里来。以慕文宇的身份,自是可以代表慕清德,代表慕家的。 问题是,慕思欢并不愿意嫁给齐祁,而且还意外的成为了一块香饽饽。 现下不仅是太后想要为她安排婚嫁,就连二皇兄也将注意力转了几分在她身上了。若不赶紧些,她这块香饽饽便不知要被谁咬上一口了。 她一个本该受人嫌弃的庶女,不仅尽得了祖母的宠爱,还有个有能力的哥哥处处疼宠于她。就连第一次与她相见的姑母,都对她疼宠有加。让人不得不叹,她是个得天眷顾的。 对于慕思欢这个意外,他到底应不应该抓在手上? 念及此,夏辰渝的目光不自觉的飘忽到了鲁梦涵的身上去。 目光所及,两人正好撞了个对眼去。鲁梦涵也没料到自己会被抓了个现形,见他打量过来,立是娇羞的瞥过了眼去。 鲁梦涵国色天香且知书达理,夏辰渝对鲁梦涵自是有意的。以鲁梦涵的身份,自也是够格当他的皇子妃的。 夏辰渝之所以迟迟不肯请旨赐婚,便是因得鲁国公府虽有声望,却对他并无多大的用处所致。 夏辰渝想要做那人上人,自是不能拘泥于儿女私情的。借势而为,才是他的聪明之处。 鲁梦涵也不是傻瓜,自也是明白几分夏辰渝心里的想法的。两人明明互相有意,他却迟迟不肯更近一步。她欢喜之中,亦是带了一丝恼怒。她故意跟夏钰泓走得近了些,想要激起夏辰渝的妒意。 偏偏夏辰渝不吃这套,叫她急得跺脚得很。 有时候她也想过,若她不是先爱上夏辰渝便好了。她与夏钰泓在一起,万不会有这许多纠缠。 偏偏这情之一字,最是叫人说不准的。她没头没脑陷入了,便是难以自拔了。 夏辰渝不是不知道鲁梦涵的这些小动作,他也有过动气的时候。偏生他就是下不了那个决心,迎娶鲁梦涵。 若是鲁梦涵同意做他的侧妃,他早乐得娶了她过门了。不过此事莫说是鲁梦涵个人不同意了,便是鲁国公府也是不会同意的。 皇子虽有权势,却也及不上天子。鲁梦涵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女儿家,区区一个皇子侧妃,并不会让鲁国公府生出与有荣焉之感。 当然,若夏辰渝被定为太子,其间意味自然又大有不同了。在此事未成定局之前,鲁国公府也是不会自降身份,嫁了鲁梦涵这个嫡女去做侧妃的。 对夏辰渝而言,真要在江山与美人之间做个取舍,他定然是会舍掉后者的。或许他会一番犹豫心疼,但他终究是不得心软的。 鲁梦涵与他的恋情,注定要几多纠结。 两人纠缠不清也就罢了,其间却还搅入了个夏钰泓来。 夏钰泓虽无心于朝政之事,却奈何于母家的强大,颇有机会登顶大位。 于鲁国公府而言,自是跟夏钰泓结亲比较踏实的。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夏钰泓对鲁梦涵挺是喜欢。 若不是鲁梦涵不愿,夏钰泓又不想勉强了她,这婚事早就该办下来了。 如今纠纠缠缠不得解法,当真叫人无奈得很。 第143章 看戏 慕思欢被太后莫名钦点入宫,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平稳的。她始终没琢磨明白,太后让自己入宫是为何意。 直至宴会快要结束之时,太后也没有显露出她的意图来。越是临近结束,慕思欢的心里便越是紧迫。生怕一个突然,太后便是点了她的名来。 宴会的后半程,她全然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直至宴会真的结束了,她才狠狠的舒了口气去。 此个宴会过得如此安稳,着实令得她心头疑惑又添了一重。 太后无缘无故的指了她入宫祝寿,难不成只是想见她一见?太后如此高高在上,哪能有这般闲情关注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庶女呢。 慕思欢心觉不可能,却不知太后传她入宫,就是这么个出人意料的心思。 害慕思欢这么胆战心惊了一番,着实是让太后想象不到的。毕竟得太后钦点入宫,哪个闺秀不倍感荣幸,满怀兴奋? 若不是入了眼,何至于邀请入宫?以太后的身份,打杀个人还不就一句话的事。 慕思欢此番心境,自是叫人看不懂的。 午宴结束,众人谢恩之后,又是被宫里的太监领至了别处去。 眼下这天气虽已入秋,却还是有些泛热的。太后喜欢看戏,这宴后自是得赏上几出戏剧才过瘾的。那行宫之中虽也有小戏台子,不过装下这么多人还是有些勉强的。 为图凉快,便是将看戏的地点定在了宫里的春澜池边上。 这春澜池正中建了个大戏台,专供夏日赏戏之用。不过夏日之时太过炎热,这处地方还是少有得用的时候。 今个儿这天气虽然稍显闷热,但这水池边凉风习习,又有阴云遮日,还是挺适宜静心观戏的。 众人落座之后,宫女们又是上了些冰镇的糖水来。喝着冰凉的甜水,赏着精彩的戏曲,着实叫人安逸自在了一番。 慕思欢本以为宴会结束后便可以回了,却没想到这宴会之后还有其他的玩头。这悠然看戏一事,对慕思欢而言着实有些难捱了。 她的满腹心思,半点儿也落不到那戏头上去。 慕思欢无意看戏,却是有了其他的发现。周遭看戏的众人,三三两两的退离了人群之中。有些过了一会儿便回来了,有些则一直不见踪影。 不过在座之人众多,少几人也是引不起别人关注的。再说这人有三急,也是不可能一直把人约束在这里的。 慕思欢在这待着没劲,也是想要出去转转走走的。不过她一想到上次在宫里被人侵犯一事,顿是一盆凉水浇灭了自己想要出去游走的心思。 慕思欢出神之际,突是觉得背后有人扯着她的衣裳。她猛的一惊,顿是向后张望而去。 目光所及,便见到夏涵馨那双明亮的大眼对着她娇俏的眨了一眨。 见到夏涵馨,慕思欢心头立是轻松了许多,回应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来。 夏涵馨也是无聊得紧了,想偷偷摸出去戏耍一番,这才悄然至了慕思欢的身旁来。 “欢儿,我们出去走走。” 她悄声一说出意图,慕思欢顿是心里一乐,悄然离开了座位去。 两人一离得远了,夏涵馨立是释放了自己活跃的性子。 “哎,可算把我给闷死了。每年给皇祖母过寿都要看戏,这宫里的戏曲来回都是那么几曲,也不晓得换个新的。翻来覆去的,还没外头的戏班子好看呢。我都看得烦了。” 一番抱怨之后,夏涵馨又是想到了高兴之事来,对着慕思欢说到。 “不过晚上有烟火可看,这可比看戏有趣多了。” 一听夏涵馨这话,慕思欢却是有些犯愁了。哎,怎的这一天都没个完呢。 夏涵馨自顾自的说了一番话,这才注意起了慕思欢的神色来。 “欢儿,你怎么有些不高兴呢?” “没有呀,我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你知道的,我这性子实在不怎么活泼。” 夏涵馨白了慕思欢一眼,又是接过话头。 “我算是服了你了,闷声闷气的,也不怕把自个儿给憋坏了。” 听了夏涵馨的数落,慕思欢只是笑了一笑,没再应她的话。 “那戏曲着实没什么好看的,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结束不了。你好不容易来趟宫中,我便带你随意逛逛去吧,免得回去闷上半天。” 夏涵馨此番意见,慕思欢自是乐得点头答应的。 慕思欢今日入宫,心里始终有一丝紧张之感,束手束脚得紧。现下能与夏涵馨一起放松一阵,自然是百般愿得的。 “对了,这不远处有处桂花林,正是花开正好的时候。我的香囊恰巧没了香味,去采摘些桂花来倒也不错。” 夏涵馨想到一出是一出,话一落下便是扯着慕思欢走了。 两人一到地方,慕思欢便是不自觉的想起了上次与夏钰泓桂花林相遇的事来。 若不是五皇子出手相救,她现下的生活该是没这般惬意的吧。 她今日能安然于此赏花,全凭着夏钰泓那日怜惜,帮她躲过了罪名,保住了她的名誉。 自那日之后,夏钰泓的音容便时时于她脑中出现,叫她辗转难眠得很。同样是救了她性命的人,慕思欢对齐祁却全然不是这样的心态。 除了有一番感激于心,她概没有惦记过齐祁的时候。这种复杂难解的心思,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得很。 “欢儿,你在这儿等着我,我采好了花瓣就下来。” 夏涵馨话头刚落,便是飞身跃上了一棵桂花树的枝头去。 这宫里的桂花树皆已种植多年,棵棵都长得高大得很。要不是夏涵馨会武,想要摘些桂花回去定是得犯难一番的。 夏涵馨手脚麻溜得很,不多时便装好了满满的一个香包来。 她蹿下身来,立是将香囊凑至鼻尖深吸了一口气,满足的感叹了一句:“真香。” “欢儿可还想要?我再给你采摘些来。” “不用了,我对这些没什么喜好,给我也是浪费了。” 以前慕老夫人在的时候,慕思欢尚会备些药丸在香囊里,带着一股子药香四处跑。 老夫人走后,她这香囊便只成了个装饰之物了。一是因得她懒得去弄这些东西,二是因得她不怎么喜欢熏染那些花香之味。 第144章 相约 夏涵馨听慕思欢不要花瓣,便是拉过慕思欢欲往林子深处走。两人还未走几步呢,就见林子深处蹿出了一个人来。 这突突蹿出来的眼红女子,慕思欢是识得的。正是鲁国公的长子所出嫡女,鲁梦涵。 今个儿春节之时,她见鲁梦涵与五皇子待在一起,还以为两人相互有意呢。馨儿一说鲁梦涵是喜欢六皇子的,她这心里便是没那么在意了。 她对鲁梦涵印象,本是模糊了许多的。至上次入宫赴宴,她见鲁梦涵与鲁忆楠结伴而行,才对鲁梦涵加深了些许印象来。 慕思欢本也没想过跟鲁梦涵扯上交集的,却是没想到于今日遇上了她此般哀怨的模样来。 鲁梦涵遇上她们也是一怔,面色显得很是尴尬。 她眼泪也不及擦了,立是低头作礼,向夏涵馨请安了来。 “郡主吉祥。” 她无暇遮掩,只得埋头掩饰着自己难堪。 “鲁姐姐不必多礼,我也是因得看戏无聊,过来赏赏花的。你随意就好,不必拘礼。” 夏涵馨说完这番话,便是拉着慕思欢与鲁梦涵交错而过了去。 虽然夏涵馨有些好奇于鲁梦涵为何会难过至此,不过这般难堪之事,她自是没道理追问于人的。 她不好与鲁梦涵多做交谈,便是装作没看见一般,拉着慕思欢离开了。 两人往前走了没多久,便见到夏辰渝风度翩翩的于林中游走着。 夏涵馨脑中顿是灵光一闪,有些明白鲁梦涵为何难过了。 该是六哥哥同她说了什么重话吧。 夏辰渝见到两人,立是想到了刚刚伤心而去的鲁梦涵来。 她们两人,怕是正好与鲁梦涵撞个正着吧。 念及此,夏辰渝顿是愣了一愣,心头尴尬了一番。 他极快的挥去了心头尴尬,笑问到夏涵馨。 “馨儿也偷跑出来赏景来了?” 夏辰渝想要将方才之事揭过,夏涵馨自是不会不识趣的提出来的。 “这上演的戏码年年都差不多,我实在提不起兴致看了。” 夏涵馨与夏辰渝关系亲近,便是大咧咧的与他抱怨一句。 夏辰渝听得夏涵馨的抱怨,又是一笑,心思活络了一番。 “我听说那祥德园要上演一出新戏,很是精彩。馨儿可想去看?” 说起这祥德园的新戏,夏涵馨眼里便是蹿出了一抹兴奋的神采来。 祥德园的这出新戏,完全是赶制出炉的。就是想借着这波出征远行的东风,欲捞走一批银钱而已。 趁着百姓抗敌情绪高涨,祥德园便是抓紧时机排了出与漠都打仗的戏剧。将那漠都小国打了个落花流水,以供人们臆想一番。 这仗还未打,结局却也是注定了的。与其等着众将士打了胜仗归来,再排新戏。还不如现下就排了新戏出来,让百姓们先狂热一阵,大捞一笔呢。 此事宣传得沸沸扬扬的,夏涵馨这样喜爱热闹的人,又怎会不知道呢。 “自然要去了。这事我早就听说过了,就想着哪日去看呢。” “过几日三军出发之后,便是大演之时了。我已订好了位子,馨儿可要一同去看?” 关于这定位之事,夏辰渝也是这么随口一说。他对这部新戏仅限于听说而已,真要说到看,他是半点儿没有兴趣的。 不过,就算那祥德园的位子早就被人订完了,他想要人让出那么一两个包厢,亦还是轻而易举的。 “好呀好呀,到时候六哥哥可不能把我忘了。” 见夏涵馨答应,夏辰渝又是顺其自然的问起了慕思欢来。 “慕小姐呢?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慕思欢本默默于一旁静默着,概没想到夏辰渝有问起自己的时候。突被问及,她心头顿是震惊一跳,出声婉拒了来。 “谢六皇子请。小女子不懂戏曲,还是不叨扰六皇子了。” 夏辰渝难得邀请回人,竟还被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拒绝了,脸面上着实有些挂不住的。 她慕思欢这朵雏菊,当真是有些不好摘呀。 夏辰渝本已觉得心机白费,却是没想到夏涵馨使起了缠功来。 “欢儿,你便去吧。我本来也想邀你陪我去的。你要不去,我连说话的人也是没有,光看戏得多无聊啊。” “这……”面对夏涵馨之请,慕思欢便有些不知如何拒绝了。 “得了,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亲自上你家等你去,你要不出来,我可就直接上府提人了。” 对于夏涵馨这种近乎无赖的个性,慕思欢向来是拿之没辙的。 “得了,我答应你便是了。” “叨扰六皇子了。” 慕思欢无奈的答应了夏涵馨,又是向夏辰渝行了一礼来。 虽说慕思欢没有答应夏辰渝的邀请,让他心里有些不爽快。不过慕思欢同意同行,他也算是达到目的了,自是不会冷着个脸的。 “哪谈得上叨扰呢,我一人看戏也是无聊,人多倒还热闹一些。” 听到这热闹一词,慕思欢心里便是有些无味。天知道,她最怕的便是热闹了。 “既然说好了,此事便就这么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了吧。不然皇祖母见我们出来偷玩,可是要生气的。” “皇祖母哪舍得生你的气呢。不过等会儿还要再行晚宴,现下也是该回去了。” 夏涵馨与夏辰渝一番交流,原本的两人之行,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三人同路。 夏涵馨与夏辰渝一路说笑,亦是偶有扯上慕思欢,叫之应答的时候。夏辰渝将话题牵引得很是自然,却是叫慕思欢意外得很。 慕思欢最是适应那种没人搭理的生活了。别人越是自顾自的,她反而还要自在一些。一旦被人关注几分,她倒是觉得有些拘束了。 也不知她是自作多情了还是怎的。她总觉得夏辰渝对她的态度有了些不同,像是对她多了几分关注似的。 或许是她想得多了,该是这六皇子本就是个热情之人吧? 几人回到春澜池的时候,那戏曲正将落幕。几人回坐后不久,这出戏便是断尾了。 戏曲一结束,太后顿是拍手叫好,将整个戏班子的人都打赏了一番。 这些个将此戏看全了的和没看全的人,皆是附和着太后,笑称着此戏不错。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又是随着太后与皇上回了那泰祥宫去。 第145章 又现杀机 晚宴结束后,众人又是于园庭之中共赏了一阵烟花,今个儿的寿宴才算终了。 从未参加过这种宴会的慕思欢,心里不免一阵感叹。这身份尊贵之人,日常生活也是奢华得很。太后一个小寿,竟过得比寻常节庆还要热闹。 还好她不是这宫中之人,用不着适应这份热闹。不然这宫里尊贵之人众多,三天两头的便有人做寿,哪里是她能应付得过来的。 慕思欢却是不知,她现下这份庆幸尚且早了一些。如今她避之不及的宴会之行,对于日后的她来说,竟会成为家常便饭一般。 因得男女分席,慕思欢与慕文宇这一天也没能搭上句话。慕文宇便只在回程之时,问了问慕思欢今日可还愉悦。 慕思欢一整天都心慌慌的,自然谈不上几多高兴。不过她心上虽然无力,口头上却还是要敷衍一番的。 慕文宇见她应答得高兴,心头却是有些疑惑。 欢儿今日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当真用心赏了歌舞戏曲吗? 两人回府之时已是深夜,便不再多话,各自回房歇了。 慕思欢躺在床上想着今日之行,总觉得不对味得很。太后无故传她入宫,却又一点儿没搭理了她,到底是为的什么呢? 这上位之人的心思,当真诡秘莫测得很。叫人心里难耐好奇,却又唯恐避之不及。 罢了,她担心这么多干什么呢。 太后那般尊贵之人,想愚弄自己还不简单?就算自己心里如何防备,也是得逆来顺受的。既是无用之功,那还担心个什么劲呢。 况且太后那样的位高权重之人,又怎会无故与她这么个小人物做上计较呢。 安心便好,安心便好。 慕思欢自我安慰一番,便是不再想着此事,沉沉睡了。 事过三日,便到了慕文宇出征的时候了。 慕思欢千叮咛万嘱咐的将他送出了府去,眼里不自觉的就眨巴出了眼泪来。 自小到大,慕文宇还是第一次离开慕府远行。远行也就罢了,现下还牵扯着出征这般危险的事。 虽然他不用领兵去打头阵,可毕竟是战场厮杀之事,哪能半点儿不忧心呢? 夏涵馨虽然没来给慕文宇送行,却也是于家中为之祈祷了一番的。 安阳王已是放出话了,那漠都小国弱不禁风得很,保管大军杀到,便能将之打得个落花流水的。慕文宇此次得皇上看中得胜归来,说不得还能官升一品呢。 听了安阳王的这些话,夏涵馨的心里还是不那么紧张的。毕竟自家爹爹是见过大世面的,他说的自然不会有错。 慕文宇既然不打头阵,保命的手段自然是多得很的。 安阳王这话说得明白,却也没有点得太过通透。自家女儿的心思他既然已经明了,自然就将慕文宇当做准女婿对待了。 为怕夏涵馨害臊,他还有一事未说。便是他已与皇上商量好了,待慕文宇得胜归来。便通过皇上赐下亲事,将夏涵馨许给慕文宇。 慕文宇成了郡马,便与皇上是一家人了。不升他的职升谁的职? 不过有人为慕文宇出征之事忧心忡忡的,却也有人为此背地偷笑着,巴不得慕文宇死在此次行军路上。 “你可看得准了?那出征的将领中真的有慕文宇?” “我们好几个人在边上看得清醒,自然不会有错。” 要是慕思欢和慕文宇现下在这里,定是要惊讶一番的。那方氏手底下办事的季掌柜竟然是柳姨娘的人,这柳姨娘当真有着一手好手段呢。 “好,好,好!看来老天待我不薄啊。我正想着怎么回去呢,这机会就摆在面前来了。要是他慕文宇死了,凌儿不就成了慕家唯一的继承人了。” “这事恐怕有些悬乎,慕文宇身为将领,不用冲锋陷阵,怕是难丢小命的。” “这事我自然明白,你带足银钱去星影阁走上一遭。让他们抓住机会,要了慕文宇的命。” 方氏找的那些江湖人士根本顶不上用。上次那个背地里收了她银钱的,却连个小丫头都杀不了。这回还是谨慎一些,请专人对付慕文宇比较好。 想来这战场上死人也是正常。他慕文宇要是死于战场上,尸首能不能捡回都是个问题,自不会有人有闲心探究他是怎么死的。 这回他要是死在边关,那可就一劳永逸了。她和凌儿还不得风风光光的被人接回慕府去? 念及此,柳姨娘唇角便是勾起了一抹笑来。仿若已经预见自己被风光接回慕府的场景似的。 “这事我立马着手去办。上次所说的那番计划,是否要暂且搁置呢?” “那件事不用着急,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何必急于自损呢。” 柳姨娘本还想自导自演一出遭人谋害之戏,让慕清德忧心于凌儿,而将凌儿带回慕府好生看养。现下慕文宇既然要赶着去送死,她自是没道理不成全的。 “那我便先回了,待事成之后,叫人传个消息与你便是。慕家眼线众多,你也赶紧回了吧。” 两人说过话,柳姨娘便是离开了禅室去。 待柳姨娘离开一阵后,季常州才身着一身僧侣打扮,于寺中飘忽而去。 自柳姨娘入寺以来,便常有单独聆听佛祖教诲之时。寺里清闲,柳姨娘每次礼佛都是于午饭之后,时间都很短暂。对此,那些负责柳姨娘母子安危的慕家侍卫早就习以为常了。 相较于柳姨娘礼佛这件常事,这些个侍卫倒对今个儿受人热议的大戏更有兴趣一些。 这一众将士清早出征,祥德园便开始张罗着晚上的大戏了。 这件事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了去,今个儿演这头一出,自是有许多人抢着去看的。 这不,还没入夜呢,这祥德园的路上就聚满了人,皆是想去凑个热闹的。 夏涵馨与慕思欢堵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心境各是不同。 喜欢热闹的夏涵馨心里自是兴奋了一番的,期待着这出好戏。不喜热闹的慕思欢一见着这么多的人,便是有些闷闷的了。 哎,这喜凑热闹的人怎么这么多呢。 第146章 嫉妒 拥堵了多时,马车好不容易才缓缓行至了祥德园的门口来。 夏辰渝的马车一直在前开道,一到地方,他便风度翩翩的下了马车,命侍卫辟了条路道后,才请慕思欢与夏涵馨下车入内了去。 因得今日店内人多,几人便只带了少许的侍卫丫鬟入内。那些没买上票的,便是连个站位也无。只能在店外凑个热闹,想要透过大门往里瞧上一瞧。 几人一入戏园,便是越过人群,径直前往了二楼的看台。 上楼之时,不知是谁在那梯上留了一摊水渍,慕思欢踩在那水渍之上,鞋一打滑,便是一个不稳向前坠了一下。 夏辰渝行在一旁,见她身形骤乱,顿是眼明手快的扶稳了她。 夏辰渝抓着她的手臂,一手撑起了她的身子。对着她微微一笑,温柔问到。 “无碍吧?慕小姐。” 慕思欢遇此尴尬之事,自然窘迫得很。她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很是局促的向夏辰渝道了谢。 “无碍,无碍。多谢六皇子了。” 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若不是六皇子于此,她可就丢人丢大发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与个男子拉扯,也着实叫人好生难为情。 思来想去,慕思欢都觉尴尬得很,脸也是越发的红了。 “慕小姐先请。” 夏辰渝为显体贴,立是风度翩翩的驻于一侧,做了个请的姿势。 慕思欢现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尴尬的对夏辰渝扯了一抹笑,而后很是仔细的看着路,安然行至了看台来。 几人行至夏辰渝所定座位,夏辰渝便很是殷勤的请了两人落座。问了她们的喜好后,立是让小二端上各式的茶水点心来。 一番吩咐后,他这才顾上了自个儿,悠然坐至了一旁来。 他与夏涵馨相熟,本应相连而坐的。却没想到夏涵馨一来便选中了靠边的位置,慕思欢便只得坐至了中间的位置上。夏辰渝最后落座,自然也就落坐至了慕思欢的身边了。 两人相对而无言,慕思欢又觉尴尬得很。可现下位置已定,突然提出调换座位也是不好。无奈,慕思欢只得假意醉心于看台外的热闹之中了。 方才夏辰渝问两人喜好什么吃喝,慕思欢本是应的随意就好,夏辰渝却是半点儿也不随意的。除了给她选了杯与馨儿一样的茶水,便将祥德园好吃的点心给上了个全来。 慕思欢心下汗颜,却也明白这就是他们这些宫中权贵的习性。怪只怪她自己矫情了,才让人不好拿捏她的喜好,干脆上了个全来。 慕思欢对夏辰渝这番体贴深感汗颜,却不知有人在一旁看着已是吃醋几许了。 自打他们一出现,鲁梦涵的视线便是落至他们身上了。 夏辰渝对慕思欢的照顾,她自然也都看了个清醒。 那日她弃了自己脸面逼问于他,问他究竟想要如何对待自己。他终于给了个自己心心念念着的答案,可那个答案,又是她打从心里拒绝着的。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想以个侧妃之位打发了她。他仗着自己对他的感情,便想要逼得自己做小吗? 他的感情,当真是世上最为奢侈的东西了。 鲁梦涵后悔了。她明明是知道他怎么想的,却偏偏抓住自己心里的结,想要打开了它。谁知这结没打开,她反倒又多了一个心结来。 她不想要这个回答,她宁愿如以前一般,受着他的好,待着他不一样的回答。可是话已出口,两人已是回不去了。 这么些年的感情,就在那一瞬的功夫,轰然崩塌了去。她心里的难受委屈,如洪流一般,再难得抑。 他的感情,明明是奢侈至极的。可他如今,竟对一个女子照顾有加。在她看来,他的这番行为,竟然处处偷着讨好。 她不知是她心理作怪,还是他真的有意讨好那慕思欢。 那慕思欢不过是个庶女,身份如何及得上她? 他那般的人,不该与个庶女亲近才对。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这其间有着她不明了的东西? 不管怎样,看着他对其他女子好,她便心揪揪的,怨气难平得很。 他对自己也没有这般周到过呢,怎么能如此对那个慕思欢呢! 鲁梦涵越想越气,看着对面看台上的几人,心疼得都快掉下眼泪了。 最终,她的自尊还是强迫着她收回了目光,憋住了眼里涌动的眼泪。 经过一段等待,开戏的时间总算是到了。戏园里已是客满,时间一到,守门的立是将大门紧闭了去。 以前祥德园上新戏,大门是不会遮掩得这般严实的。那些入不起园又想看戏的,便透过门在外窥视一番。 这些人大都是些喜好戏曲之人,他们看戏过后,便喜四处吹捧一番,无形之中给戏园增加了几分人气。 以前是因得上戏之时没有这般火热,戏园的班主才露了这一角出来,让这些人帮着宣传一番。 现下这出戏连着几日都是大满,那班主自然是想吸引外头的人掏钱进来看戏了。 那祥德园的大门一关,那些被锁在门外的人立是在心里将这戏班主唾弃了一番。那些人心头不屑,却又抑不住心里好奇。便是在门外候着,屏气凝神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外头的人不愿离去,慕思欢待在里头却是烦闷无聊得很。 她看着台上那些虚假的舞刀弄枪,着实不明白这些怪里怪气的腔调有什么好听的。 她用心看了一阵,还是不知其味得很。眼见着周围的看客拍手叫好,她半点儿不明这些人兴奋个什么劲。 戏入高潮,那鼓舞人心的琴乐之声亦是越发的高昂了。周遭之人情绪高涨,欢呼之声越加热烈。 对于他们这番激动之情,慕思欢当真不明所以得很。 不过是看人做戏而已,这些人何必如此动容呢。 面对此般嘈杂之境,慕思欢是半点儿不想再入这戏园里来了。 其实平日里这戏园里也是清净,只不过今日这里头人多嘴杂的,也不尽然全是达官贵族买票得入。 那些自诩高雅之人,自是不会大呼小叫的。不过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那些市井之徒难得入这大戏园里观戏,自然是得叫嚣一番的,不然哪里对得起自己出的那些银钱呢。 第147章 选择 好不容易挨到戏曲终了,慕思欢这心里总算是得到解脱了。就想着尽快打道回府,安然休息一番。 或许这戏园里的看客,除了慕思欢,便只得鲁梦涵与她一般,心思没在关注太后吧。 鲁梦涵现下的心思很是复杂。有恼怒,亦有悲哀,还夹杂着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知道,夏辰渝是看到她了的。只那么一眼,夏辰渝便选择了对她视而不见。 他明明对她有情,又为何能够对她狠心至此? 她不明白,情之一事,便会阻碍了他的前途吗?她乃堂堂正正的鲁国公府嫡长女,如何又及不上他了? 以她的家世和才貌,她究竟差了什么? 夏辰渝背靠大树,对于文臣方面的联合,并不是那么的迫切。他所想要倚仗的,是兵权。 是以夏辰渝虽对鲁梦涵有意,鲁梦涵却终究成不了他的首选之人。 对此,他心中虽然有愧,却也很是坚决。只是苦了鲁梦涵,相思多年,始终不得回应。 慕思欢等人随在人潮之后,离开了戏园去。鲁梦涵的目光落在夏辰渝的身上,直至他的身影于自己的眼里消失不见。 他始终,不曾再看过自己一眼…… 鲁梦涵心中悲切,一时再无语言。捧着一颗揉碎了的心,失魂落魄的下了看台来。 夏钰泓见鲁梦涵这副模样,心里已是不快很久了。两人上了马车之后,夏钰泓又是说出了更加让她神伤的话来。 “我听说安阳王有意让慕文宇做自己的乘龙快婿,皇上似也有提拔慕文宇的意思。若不出我所料,夏辰渝定是会抓紧时间求娶慕思欢的。” 夏钰泓这话,对鲁梦涵来说无疑是一记重击。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此般话来,将她伤得更为彻底。 总之他就是看不过眼,无法忍受鲁梦涵对夏辰渝的痴痴情深。既然夏辰渝做得出,自然也不怕他背后嚼了舌根。 呵,他什么时候也习上了这般妇人习性了? 鲁梦涵终究强忍不住了,落下了几滴清泪来。 她以为她跟别人在一起,就能引得夏辰渝心生醋意。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而已。夏辰渝根本对她毫不在意,他甚至可以当着自己面,毫无顾忌的讨好她人。 夏钰泓见鲁梦涵伤心,顿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哎,早知她无法承受,他就不会为了一时之气,跟她说这些话了。 她始终是他想捧在心尖上的人,他怎能伤了她呢! 夏钰泓见她垂泪的模样,越发的觉得她像自己那可怜的母妃。他想要抚去她的眼泪,却在这一时之间,有了些怯怯。 鲁梦涵情难自抑的落了一长串眼泪珠子,立是惊觉到了自己身旁还有一人。她这般不顾形象,着实有失大家闺秀的气度得很。 她自身的教养立是让她做出了反应,收回了自己的一腔悲切来。 她尴尬的拭去了面上的泪珠,撇过头对着飘动的车帘,一阵无话。 夏钰泓见她如此,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得静默的正视着前方,等待着到达目的地,结束两人的尴尬。 慕思欢这边,因得她下午是与夏涵馨同坐的一辆马车过来,现下便也只得与夏涵馨同坐一辆马车而归了。 夏涵馨身份摆在那里,自是要先将夏涵馨送回了府邸之后,才轮得到送她的。不过慕思欢总觉得让夏辰渝送自己回府很是尴尬。便是听从了夏涵馨的意见,让王府的人回慕府去通报了一声,在王府里住了下来。 夏辰渝见慕思欢处处躲着自己,着实无语得很。看来他想从慕思欢这里入手,还得费上不少的功夫呢。 慕思欢年长之后,便少有在王府留宿的时候了。如今王府里的空厢房虽时常备着,夏涵馨却硬是要拉着慕思欢与自己同睡。 两人幼时多有同睡一床的习惯,如今断了几年,慕思欢倒是不怎么膈应的。 慕思欢在戏园的时候还觉得疲惫得很呢。没想到两人一躺到床上,夏涵馨刚起了个话头,慕思欢便是来了精神,多出了许多闲话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热络的聊至了深夜才睡。 慕思欢与夏涵馨聊了许多,自也聊了些有关灵神医的事情。 夏涵馨一直记得慕思欢交托于她的事,也是入宫寻过灵神医,不过最终落了个无功而返罢了。 太后将灵神医请进宫去,原不是为的给自己治病,而是为的帮一人治腿。 对于这位十哥哥,夏涵馨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只听说他脾气不大好,终日禁闭于宫中,是以夏涵馨便没有到他的宫中寻灵神医去。 虽说她性子欢脱,却还是那那些冷硬之人是半点儿没辙的。 至于这位十哥哥脾气为什么不好,夏涵馨也是向慕思欢解释了一长串的。当然,其中多数也是她听说而来的。 听她说来,慕思欢还是觉得那十皇子有些可怜的。 他生时丧母不说,还突发大病在腿残之时被赶出了宫去。若不是他的生母是太后侄女,太后又是个顾念情份的人,只怕他现下都是回不得宫吧? 有家不能回,有腿不能行。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样的悲痛呢。 不过那灵神医也是个好样的,竟然连双腿残疾都可医治。 一想起双腿残疾,慕思欢立是想到了靖康寺里遇见的那位轩哥哥。 若是灵神医能够医治腿疾,说不得也能将轩哥哥的腿疾治好呢。若然有机会,她真想见这位灵神医一面,向他请求一番。 这夏涵馨所说的十皇子,与慕思欢认识的轩哥哥有这么多的共通之点。她思虑了这么多,却也没将那轩哥哥与十皇子联系到一块儿去。白白错过了她破解疑惑的机会。 慕思欢现下越发的把灵神医当做神人了,只觉得他医术超凡,能治好各种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她心里请求诸多,对见到灵神医的渴求亦是越发的浓烈了。 灵神医那种脾气古怪的人,也不知要如何求得他为人医治呢。 都说医者父母心,那灵神医既有救天下之大怀,自是不会介意顺手救治几个苦难之人的吧? 第148章 请求 自上次观戏之后,夏辰渝便多有邀请慕思欢与夏涵馨外出游玩的时候。 对于夏辰渝,慕思欢当然是拒绝的。不过夏涵馨却抵不过游湖戏水,吃喝玩乐的诱惑,欢欢喜喜的将慕思欢带至了一起去。 夏涵馨没心没肺的拉着慕思欢外出游玩了两次,总算是觉察出些许的不对味了。 她怎么觉得,六哥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难道他想打欢儿的主意不成! 上次他也不知是为的什么事,莫名其妙的把鲁梦涵给气得哭了。这才过了没多久,怎还无故打上欢儿的主意来了呢。 不成不成,说不得他是与鲁梦涵两人相互吃味,拿欢儿做掩护呢。她可不能让欢儿夹在他们中间受气去。 夏涵馨心里打定了主意,立是不愿出去玩了。慕思欢见她不来拽着自己外出游玩了,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来。 也不知怎的,慕思欢近来始终觉得夏辰渝不对味得紧。虽说他尚未复职还很是清闲,不过他这突然之间的,邀人出去游玩的次数未免也过于频繁了些。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想象不到那方面去。现下好了,馨儿不来寻她,她便用不着出去尴尬一番了。 夏辰渝请不出夏涵馨来了,便也罢了。 慕思欢这样的闺门女子,始终深受夫唱妇随的影响。只要他想法将人要过来,她自然会一心替他着想。 他何必多费一番功夫,非要叫之动情呢。 慕思欢于府中过了几日清闲日子,又是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来。 这位不速之客来得唐突,莫说慕思欢想象不到,便是他所寻之人,也是没能想象得到他来得这般突然。 来的正是江玉成府上的管家——江南。 这人自小被江府收养,赐了姓名,收做了江傲的书童。他兢兢业业的在江府坐至了管家的高位,一心回报于江家,可谓是江府上下最为忠心的奴才了。 江府如今就剩江玉成这一根独苗,江夫人自然很是在意于他的。让其他人来接江玉成,她都不怎么放心。只有让这位最为忠心的江管家亲自相接,江夫人才可以安枕无忧了来。 毕竟江府上下,都指着江玉成这根独苗过日子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江家的产业岂不是就要拱手让人了? 如今江家嫡系一脉,江傲与江木北皆是身死。能当家的,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个人了。 那江木北与其妻子弑兄夺财,自然该死。 但是官府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他的子女参与其中,是以官府的人也不好拿了他的子女兴师问罪去。 如今江家嫡系就剩这么几个子孙辈的,江夫人自然不能将这几个毒瘤留在江府威胁自身的。官府饶过了他们的性命,江夫人却是毫不手软的将他们驱离了江家去。并且上报宗祠,让他们永生不得再回江家。 江家嫡系还有一个江玉成在,那江木北的子女又是些罪人血脉。江夫人的这一决定,江家的那些长辈自然是毫无异议的。 不过说到底,他们也想江玉成出点什么事,好让江夫人从自己的子孙辈里挑选个继承人抱养过去呢。 当然,这江木北才因害人身死,这些人自是不敢在现下有所动作,谋害了江玉成去。自己若在此关键时刻遭了殃,可不就白白便宜其他人了吗? 如今江家缺了家主,可谓是一团乱麻,不得条理。众人都催促着江夫人,赶紧把江玉成找回去主持大局。 这家不可一日无主,江夫人一个妇道人家也是掌控不了什么局面的。一番思量,自是让了最信任的江管家来接江玉成回去。 可惜他来得不巧,江玉成没能把自己的嗓子治好,自是不想回去难堪的。 江玉成几度寻医无果,便是颓废丧志了去。终日于厢房之中神出天外,郁郁不乐的。 芷舒时常于他的住处走动,鼓励劝慰着他。他却已然没了希望,再难重拾信心求医问药去。 他遍寻京都名医,试过各式各样的方法也是无用。他这一辈子,终究是个废人了吧。 对于江管家的到来,江玉成仅仅是意外了一番,便已做出了决定。 他让江管家替他还了银钱给慕思欢,却是不欲与之回去。 与其回去做个废人遭人嘲笑,劝解无门之下,只得来请慕思欢去劝上一劝。 江管家这厢找到慕思欢,慕思欢着实无奈得很。这江玉成不愿回去,找她又有何用?她除了能赶他出得府去,还能做什么用?她还能硬架着他回去不成? 慕思欢心里虽觉没用,却又耐不住江管家的一番请求。无奈之下,她便是往江玉成那边走了一遭,心想着试上一试。 去过之后,慕思欢总算是找到问题的根本所在了。 江玉成最为在意的,还是他的哑疾。若是他的哑疾不得救治,他怕是一生都不愿意回江家去的。 对此,慕思欢也是没法得很。那些大夫都对他的哑疾没辙,她又不是大夫,自然更是拿此事没辙了。 现下就算是慕思欢将江玉成赶出府去,逼着他回丰州,他也定是坚决不回的。与其装腔作势的去做这个无用的恶人,她还不如想想办法助他呢。 毕竟这江玉成也是个可怜之人,她着实不想逼迫于他。 那江管家整日里对着江玉成说尽好话也是无用。见他们悲切得很,慕思欢着实是看不过眼了。一阵心软,便是上王府登门造访去了。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慕思欢此番前来王府,自是想试着给江玉成求上一求,寻个希望了。 夏涵馨听到慕思欢要自己入宫去请灵神医,顿是有些为难。 慕思欢不知道灵神医是怎么被请入宫的,她却是知情的。 若不是皇祖母派人来逼得他们入宫,他们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范的呀。如今灵神医入了宫去,那十哥哥的腿疾又还没治好。现下想把他请出来,怕很是困难的。 不过慕思欢既然对她开口了,她自是要去试上一试的。 她应承了慕思欢入宫去请,却也说了灵神医近来不大得空,让慕思欢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事成与不成,慕思欢都算是尽了一份心意了。只道是能请则请,不必勉强。 命运如何,便看江玉成自个儿的造化了。 第149章 请人 夏涵馨来到宫中,并没有径直去求太后。而是至了夏景轩的宫外求见,想要直接于他这里将灵神医请走。 夏景轩的腿疾还未治好,她若去求皇祖母,皇祖母定是不会为了个闲杂之人,而派灵神医为之出诊的。不过她去求这位十哥哥,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若是征得他的同意,皇祖母纵然不大乐意,却也是不会横加阻拦的。 夏涵馨的想法虽好,现下站至夏辰渝的宫外却是有些怯了。毕竟这位十哥哥的坏脾气她是颇有耳闻的,心上自然对他有些害怕了。 夏涵馨思量再三,总算是鼓起勇气,让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前去敲门。 只过了一会儿,那门“吱呀”一声便是开了,从中蹿出了个小太监来。 那太监一看门外的人不是宫女打扮,心下立是有些奇怪。再往后一看,顿是俯身行礼到。 “郡主吉祥。” 夏涵馨自小便随意游走于宫中,受尽万千宠爱。便是宫里有不认识那些个皇子公主的,也该是认得这位郡主的。是以只这么一眼,那太监便是认出她来了。 认出她后,那太监又有一些疑惑心惊。这文月郡主今个儿怎么想到于此处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呀。 “劳烦公公向十皇子通报一声,文月郡主求见。” 一听夏涵馨丫鬟这话,那小太监的心里顿是委屈了一番。 今个儿算是他走了霉运了,怎么就轮到他来值班了呢。 万一这文月郡主与十皇子闹了什么矛盾,两边可都是他担待不起的。偏偏这文月郡主还受宠得很,他还不能不去通传一声。 真希望这位爷今个儿心情大好,不会跟文月郡主起了争端,引得他这底下的人受罪了去。 趁着那小太监进去通报的时间,夏涵馨又是思索了起来。 等会见了面后,她该与这位十哥哥说些什么好呢?万一她说错了话,惹他生气了怎么办?再万一他根本不搭理她,直接让她滚又该怎么办? 哎,便是夏涵馨受王妃教训之时,也没有现在这般忐忑呀。 夏景轩听得夏涵馨来寻自己,心里也是吃了一惊。按理说他与夏涵馨是没什么交集的,她无缘无故的来拜访他做什么呢? 慕思欢常有在他面前提及夏涵馨的时候。他居山中之时,虽然没有与夏涵馨见面,却也是将夏涵馨当做了自己人看待的。 毕竟她对欢儿处处照顾,他对她的好感还是颇深的。 夏景轩虽不知道夏涵馨此番来意,却还是让了那太监好生将夏涵馨请进了屋来,再命了一旁的宫女沏了壶好茶来。 夏涵馨得到夏景轩愿意见她的消息,顿是惊喜了一番,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她忐忑的随那小太监入得殿后,立是被殿前那位面若冠玉的男子吸引了目光去。 “文月郡主?” 夏景轩觉得自己冷然一番不好,便先是出声与她打了招呼。 他虽知道她的姓名,却又怕直接唤她姓名显得唐突,便是拘礼唤起了她的称号来。 夏景轩如此温和的与她打招呼,当真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的。 夏涵馨幼时还是与他见过几面的,只不过他幼年丧母,个性一直有些孤僻,夏涵馨便是与他没有过多交流,不像其他皇子皇女那般亲近。 “十哥哥叫我馨儿便是了,不用同我这般客气。” 夏涵馨有事求他,自然想与他增添几分亲近。 “馨儿,有什么你坐下再说吧。” 夏涵馨被夏景轩招呼着坐下,那宫女也正好将温热的茶水送到。 “宫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便是先喝着些茶水,我命人给你去拿些点心过来。” 夏景轩说完这话,一个眼神过去,那宫女立是明了,去膳房拿点心去了。 夏涵馨预见过自己来此受到冷待的场景,却是万万没想到夏景轩会如此这般的热情招待自己。 这位十哥哥,与外界传闻的很不一样嘛。其实他还挺是温和的呢。 夏涵馨见他似是很好说话的样子,胆子也就放得开了。 “十哥哥,其实我今日前来叨扰你,是有一事相求的。” 虽然夏景轩不似传言一般冷硬,可夏涵馨询问之时还是有些颤颤的。 毕竟她摸不清夏景轩的性格,与夏景轩也是不熟。这般唐突的对他做出请求,也不知他会不会心生不悦了来。 有道是爱屋及乌,夏景轩明知夏涵馨与慕思欢最为交好,自是愿得帮助她一番的。 “馨儿有事便是直说,能帮得上忙的,我自然不会拒绝。” 夏景轩的这番应承,着实太让夏涵馨欣喜了。早知道这十哥哥这么好说话,她就用不着在外踌躇老半天了! “我有一个欢儿妹妹,想要求得灵神医去帮她救治一个朋友。不知道十哥哥能不能让灵神医陪我出宫一趟,替那人看看?” 夏涵馨一提到欢儿,夏景轩自然就知道她说的是慕思欢了。 夏涵馨的事他得帮,慕思欢的事他当然更得帮了。 他一番思虑,立是给了夏涵馨一个答案。 “馨儿该也知道,这灵神医是皇祖母安排过来的人。我要安排他出诊,先要知会皇祖母不说,还得要看他乐意与否。不过我倒有个人选推荐给你,她已将灵神医的本事习了个八九分,想来治你朋友的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若是慕思欢有事,夏景轩怕早就让人架着灵神医与夏涵馨走了。不过出事的不是慕思欢,夏景轩便是没有那么急迫了。 毕竟他还指望着灵神医治好他的腿疾呢,自是不想勉强了灵神医的。 夏景轩这么一说,夏涵馨立是猜出他所说是谁了。 “十哥哥说的可是那位静儿姑娘?” “怎么,馨儿认识?” 眼见着事要成了,夏涵馨顿是高兴得很。 “认识认识,十哥哥能让她跟我走也是行的。” 那静儿姑娘是灵神医的关门弟子,本事自然不小。她能随得自己出宫,也算是对欢儿有个交代了。 “既如此,我等下便与她说上一声,让她随你出宫看诊去。” “那就多谢十哥哥了。” 目的达成,夏涵馨顿觉有些梦幻了。这十哥哥哪里像是脾气不好的人呀? 他如此容易就答应帮助她了,明明是个个性随和的好人嘛! 第150章 可治 静儿被夏景轩找上之时,顿是兴奋了一阵。她在宫外生活自在惯了,现下于宫中约束了这么久,自是早就想出宫闲走一番的。 夏景轩见她如此高兴,便是卖了个人情与她,许诺了她平日里也可随意出宫戏耍去。 只要灵神医留在宫中,静儿的自由也是犯不着约束的。 静儿得他许诺,又是好一阵的欢喜,迫不及待的随夏涵馨出宫去了。 夏涵馨全然没有想到,自己这般轻轻松松的就从夏景轩那里要了个人情来。夏景轩如此仗义,她心里自是对这位十哥哥多了几分好感。 慕思欢虽偶有向夏涵馨提及那位轩哥哥的时候,不过夏涵馨向来没有去靖康寺礼佛的习惯,本身又是大咧咧的性子,便也没将两个多有相同的人联想到一块儿去。 还觉得夏景轩是个性子软绵的,只是外界的那些人不理解他呢。 静儿与夏涵馨来到慕府,慕思欢立觉惊喜得很,全然没想到夏涵馨这么快就将人给带来了。 虽说来的不是灵神医本人,却也是相差无几了。毕竟是灵神医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一身本事自当不错。 江玉成初初见到静儿,心头并未生出一丝一毫的期冀来。他颓废的将静儿打量了一眼,便是无神的望向别处去了。 若是来个老头子,他或许还能有些盼头。就这么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能耐? 他有时候真心觉得这么窝囊的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矣。再犯不着想东想西的,只余一片清净。 静儿见他如此无视自己,心里顿是老大不爽了。这哪是求医的态度呢?他分明是看不起她呢!静儿脸色一塌,立马就来了脾气。 “怎的了?你还不想治了?爱治不治,我还懒得费这功夫呢。” 见静儿生气,旁人顿是惊愣在了当场。慕思欢正想着怎么劝解一番,倒是芷舒先着急上了,急急挽留到静儿。 “静儿大夫,你可千万见谅。江公子这是久治不愈,心里有些苦闷呢。” 这声静儿大夫可算把静儿给叫爽快了。权威受到了肯定,她自是对此事少了几分计较。 静儿自觉受到了尊重,立是来了劲头,清了清嗓子一派高傲道:“那我便是为他看看吧。” 静儿先是让他张嘴看了看内里的情况,后又取出银针扎了扎他的颈部。 静儿扎过银针之后,又是出声询问到他。 “可感觉得到疼痛?” 见江玉成摇头,静儿便是问起了他这哑疾是如何来的。 他于纸上一番说明,静儿顿是明了。 “按理说,你的哑疾并不严重。其之根本是因得你被灌药多次,致了你的声带受损,才引发了暂时性的失声。不过你失声过久,又胡乱用药导致了一些经脉受阻,再加上你心里压抑,所以一直无法再次发声。你的问题不大,疏通经络之后多养些时日就行了。” 好在那些人没有太过张狂,让他吞下火炭失声。不然他整个喉管烧伤,怕是神仙也难救的。 静儿这般一说,江玉成顿是愣在了当场,心境颇为复杂。 他一方面有些喜悦,一方面又有些担忧。他寻了这么多的大夫都没能治好,这姑娘莫不是在糊弄他吧。 江玉成想她年纪尚浅,恐她经验不足。其心里却又很是希望着她是一位名医,能治好他这哑疾。 他心情虽然复杂,却也没像先前那般精神不振了。 江管家听说静儿能治好江玉成,顿是向静儿感激了一番。拿了些诊金与静儿,并保证着治好江玉成后还有重谢。 静儿也不拒绝,大大方方的受领了江管家的好意。再命人拿了纸笔,开了张方子来。 慕思欢本觉得她们这些世外高人,于钱财应该不是很为看中才是。现下见了静儿对着银钱喜笑颜开的模样,立觉咋舌得很。 上次灵神医来此,所收诊金也是颇高。看来这世外高人游走于俗世,也是会沾染些俗世之气的呢。 静儿来都来了,慕思欢自然要人尽其用了。静儿刚开好了方子,慕思欢便将她请到了余妈妈那里去。 来之前慕思欢便是跟静儿商量好了,让她借着给余妈妈诊查身体情况的机会,看看其之容貌能否恢复如初。 能与不能,皆是不要当着余妈妈明说了来。免得余妈妈心里遭到打击。 静儿替余妈妈把过脉后,便是夸着她身体恢复得很好,没了体虚之气。 慕思欢听到余妈妈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也是心安了一番,说了些让余妈妈好好保重身子这一类的话。 两人出了余妈妈的房间,至了慕思欢的房里,静儿才说了些有关于余妈妈容貌修复的可能来。 “她伤了的容貌,倒是有些生肌换肤之法可以恢复的。说不得用了我这法子,还能再年轻个十来岁呢。不过此法颇为血腥,得先是剥了皮去,再加一些药物长肉生肤。她这般上了年纪的人,我想是不怎么适用的。这上了年纪的人体力不足,说不得这肉还没长起来,她就撑不过去给疼死了呢。” 前一瞬慕思欢还有些开心呢,后一瞬便是被静儿说的这血腥之法给吓住了。 这容貌虽然紧要,却是没有性命来得重要的。此般切肤之痛,想想便觉可怕得很。着实是犯不着让余妈妈以命去搏的。 “如此便就算了吧,有劳静儿姑娘走上这一遭了。” “没事,也花不了我多少功夫。” “我听说灵神医可救治腿上残疾。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腿上有疾不得行走,不知道静儿姑娘能不能帮他看看?” 静儿一听慕思欢这话,看她的眼神之中顿是有了些怪异。 这慕家小姐周遭待治的人还真是多呢。 “他人在何处?” “在城外清源山下。” 静儿听到地名,思量一番后才回了慕思欢的话。 “那恐怕不行。不若你将他叫到城里来吧,我每日得出宫一趟给方才那个哑疾之人扎针,便顺道给他看看吧。若是他先天不足,你也就别带他来了。免得他空欢喜一场,还怪我手艺不精呢。当然,即便不是先天不足,我也不一定担保治得好的。一切待我看了再说。” “静儿姑娘尽力便好。” “得,没什么事我便走了。你若是还有什么疑难杂症的朋友,都可叫来我诊治一番。当然,可别叫我白忙活哦。” 她正愁没人练手呢,多几个怪症之人让她试试手也是好的。钱嘛,自然也是越多越好的。 慕思欢听她这么一说,顿觉得有些好笑。这静儿姑娘当真有些奇特呢。 第151章 心思 将静儿送走之后,慕思欢立是欢喜的遣了邢峰去清源山,让他去请轩哥哥明日入得城来。 邢峰回府,却是带了个叫慕思欢十分意外的消息回来。 她的那位轩哥哥早不知往哪去了,住处已是人去楼空,落满了灰尘。 轩哥哥怎就这般突突的走了呢?到底是因何原因?竟不及跟她说上一声。 慕思欢一番疑惑后,倒也没有多加担心了去。或许是轩哥哥突然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才未来得及与她道别吧? 慕思欢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轩哥哥,便是如今回宫治疾的十皇子。 静儿每日在宫中侍卫的陪同下出宫给江玉成诊治,虽仍有一些约束,却是比宫里的日子自在多了。 再加上那位江管家不时的给些银两与她添置东西,她自然生活得更加惬意了。 静儿给江玉成调养了个把月,便是成功的将他的经脉给疏通了。 疏通之后,静儿又觉有些奇怪。江玉成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毛病了,怎么过了许多时日也迟迟发不出声响来呢? 静儿就此问题问了一问灵神医,灵神医顿是笑了,给她提出了一法来。 静儿这次出宫,偷偷拿了根最粗的银针刺了江玉成最感痛觉的穴位。江玉成当即就血气翻涌,哀声叫了出来。 果然,江玉成只是心理作用而已。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哑了,才迟迟说不出话来的。 这傻子,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医术。活该他受这一针! 江玉成虽然吃痛,却是猛然惊觉到自己能够说话了。他眼里蹿出了些许泪花来。也不知是给疼的,还是因得他心里高兴所致。 他能够开口说话了,自是不忘先感谢静儿一番的。 他不过说了句简简单单的话,顿是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这声音着实陌生得很,叫他自己都反应不及了。 “静大夫,我的声音……” 江玉成也不知道怎么问了,问至半截便是没了下文。 “是不是跟原来不一样了?这话说得清楚就行了,何必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对于静儿来说,他现下只不过是嗓音难听了些,着实犯不着大惊小怪一番的。便是他接受不了,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江玉成听了静儿这番随意之话,也就释然了。他一想也是,就算他的嗓音现下沙哑难听,却也比以前口不能言好太多了。 能重新开口说话已是上天恩德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江管家见静儿治好江玉成,也是信守承诺,拿了好些银票与她。 静儿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诊金,直高兴得合不拢嘴来。 不愧是丰州首富之家,出手果然大方! 静儿心里感叹一番,立是收好了银票,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使用才好。 如今江玉成的哑疾治得好了,静儿于此便是无事可做了。她与这些人也说不上有几多交情,自是告辞一番,扬长而去了。 江管家见江玉成得愈,心里便是着急上了,想让江玉成尽快与他回去主持大局。 这江家再无家主主持大局,可就真要变作一团乱麻了。再晚些时日,还不知道那边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江管家的急迫,江玉成自是感受得到的。他大疾得去,心中却是多出了一件未了之事来。 他在慕府里待了这么久了,芷舒对他的情义他自是明了于心的。 他以前为仆之时,芷舒便是个口硬心软的,处处照顾于他。他求医无望之时,也是芷舒说尽好话,安慰于他。 芷舒如此待他,他自然是铭记于心的。以前他无心于她,不过是口不能言在自暴自弃而已。现下他的哑疾好了,自是可以考虑这情爱一事了。 他若就此离开,心里实在是无法平静下来的。可要叫他直接开口向慕思欢要人,他又实在是说不出口的。 慕家小姐对他有着大恩不说,还予了他许多的恩惠来。他现下半点儿回报也无,却要张口要人家的贴身丫鬟,着实有些不厚道了。 江玉成心里难为,一时间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说是还有些事情未办,想在府里多加打扰几日。 住便住吧,他在慕府里住了这么久了,也无所谓让他多住几日了。 慕思欢平日里不怎么关注两人私底下的事,自然没能猜不透江玉成的心思。只是心中有了几分疑惑,江玉成哑疾得治,怎还不速速归家呢? 江玉成在慕府待了两天,整日于府中闲坐着,也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这下江管家可是真的慌了。眼看着要江玉成回去主持大局呢,他却在这里不紧不慢的不知要干些什么事。可不是叫人干着急嘛! 就这么至了第四天,江管家总归是坐不住了。向江玉成提出了丰州来了书信,催两人回去之事。 江管家见他嘴上应答得好,却没有半点儿要走的意思,心里更是越发的焦急了。 天哟,这主子的心里到底是何打算嘞。便是随便透几丝消息给他也是好的呀。 江玉成闷了这么些天,江管家总算在芷舒给江玉成送润喉食补之时,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来。 主子待在这里不肯走,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丫鬟吧。 这一发现,顿是让江管家又好气亦又好笑。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买了回去不就得了。 江管家想到就做,立是带上银钱来了慕思欢的兰院拜访。 他此次入京,江夫人为免他有不时之需,便是拿了一大笔的银钱与他。他取了一部分给静儿当做诊金,手里便只剩下几张银票了。 就算是官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这些银票用作赎身也该是只多不少的吧。 江管家将替芷舒赎身的想法一说出来,顿是让慕思欢吃惊了一番。 那江玉成之所以留在慕府,便是因得他对芷舒有意吗?他们两人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她竟是半点儿察觉也无。 若她早些知道江玉成和芷舒是这心思,早就成全他们了。何至于拖到现在,叫人说她没有那成人之美的心呢。 第152章 承诺 “江管家,这些钱你且收回吧。芷舒伺候了我这么久,一直甚得我意。我也想给她许户好人家,不想勉强了她,便让她自己做主去与不去吧。” 芷舒毕竟是丫鬟出身,那江玉成又属大户之家。两人现下虽然情投意合,日后却不知是个如何结果。这条未知之路,还是叫芷舒自己抉择吧。 芷舒今个儿正当值,于慕思欢身边伺候着。江管家的来意,芷舒自是听全了的,直惹得她好一阵面红心热。 “芷舒,你是个什么意思?” 听得慕思欢的问话,芷舒顿是有些慌了,忙是跪下应到。 “这,这……奴婢不知。” 芷舒迟疑了一阵,还是没回答出个所以然来。 这叫她如何做决定呢?江玉成向来对她没个表示,她这般眼巴巴的凑上去,岂不惹人好笑嘛。 慕思欢见她如此,便是明了她的心思了。看来她对江玉成着实有意,现下不答应,怕只是有些难为情吧。 “江管家,你也看到了,我这丫头拿不定主意。若是你家主子真的有心,便让他亲自走上一遭吧。” “这……” 江管家本想自己解决此事的,却没想到慕思欢待这丫头极好,竟要主子亲自来与她要人。 听她这意思,怕是想趁机叫主子许个名分给芷舒的。 猜出慕思欢的心思,江管家顿是有了些犹豫。这芷舒毕竟是个丫头,万一小主子一时脑热,许了个正室的名分与他,他可怎么回去跟夫人她们交代哟。 “小姐的话,老奴会回去传达给主子听的。还望芷舒姑娘也慎重考虑一番,主子一片诚心,定是不会亏待了芷舒姑娘的。” 江管家心里自然想着芷舒直接答应了此事,跟得他们回丰州去。到时给她个什么名分,府里的那两位夫人自是会与小主子商量个清楚。 现下叫小主子自己拿主意,结果可就有些叫人无法预料了。 不管怎么说,回丰州的事已是不能再拖了。江管家回去之后,便是跟江玉成交代了一番,说了慕思欢的意思。 江玉成听他如此说来,心里顿是有了些生气。气头之上,却又夹杂着一丝喜悦在其中。 他此番生气,自是因得江管家不征询自己的意思,便自作主张的去了慕思欢处要人。 令他难为情不说,还使得芷舒也尴尬难为了一番。 不过也因得江管家这么横插了一脚,他与芷舒的事便可以顺水推舟而定下来了。 既然他想芷舒与他归家,自也该当面去说个清楚才是。 来慕思欢院里之前,江玉成也是先行琢磨了一番的。他到底要给如何承诺,芷舒才愿得跟他走? “昨日江管家的言行着实有些唐突了,望慕小姐不要见怪才好。” 江玉成到此,也不好意思直突突的提出要人的意思,便先就江管家唐突一事向慕思欢道歉了一番。 “无碍。江公子一片诚心,我本不应多加阻拦的。不过这嫁娶之事,总归是要讲究个你情我愿的。我无意强求芷舒,她愿不愿得走,便要看她自个儿的心意如何了。” 江玉成听了慕思欢的话,便是眼眸含情,看向了慕思欢身后的芷舒,出声应承到。 “自然,自然。” 芷舒见他看来,顿是羞上心头,涩涩的垂下了头来。 慕思欢见两人如此,自然明白两人是情投意合的。只是两人的身份颇有差距,也不知江玉成是个怎般想法。 “芷舒姑娘对我的照顾,玉成一直感念于怀。玉成对芷舒姑娘一片真心可鉴,还望芷舒姑娘给我一个机会,许我照顾于你。” 江玉成的这番告白之话,叫芷舒听得满心欢喜,却又有些羞于回应。 她越发害羞的埋深了头颅,两手绞着锦帕,迟迟开不得口来。 江玉成见她不给回应,心下也是有了些紧张。 芷舒对他的情意,他自然也是能够感觉得到的。现下他说得如此明白,芷舒还是不愿点头。莫非是自己承诺得还不够,令她不敢放心托付终身? 思及这个问题,江玉成立是想到了名分这一方面。一想到这个问题,江玉成便是有些为难了。 若是以前,他想娶个女子便就娶了,没人会干涉了他。而他现下身份虽得转变,成了了不得的一家之主。其之行事,却是有些身不由己了。 以他现下的身份,就算他对芷舒许下了正妻的承诺。待他们回去之后,家里的人也定是不会同意给芷舒冠上正室的名分的。 言而无信这样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可要他就此放弃这么个第一次倾心以待之人,他也是做不到的。 他思虑了不多时,又是坦诚以待,对芷舒承诺了一番。 “玉成身份使然,不能给芷舒姑娘承诺什么,只能不尽人意的许个平妻的名分与你。若芷舒姑娘相信玉成的一片真心,待玉成迎娶你后,定会真心实意的对你好的。” 江玉成的这番承诺,无疑是他能许下的最大的诺言了。 慕思欢虽也有意让江玉成许个名分给芷舒,却也惊讶于江玉成如此真心,对芷舒许下这般重诺。 虽说正室当前,平妻也是等同于妾的。不过如此结果,已然是他所能给出的其中之最了。他对芷舒,也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 芷舒自然也是明白,她得小姐抬举,将她许做小户之家的正妻是没有问题的。可要想攀上高枝,说不得就只能做个姨娘了。 是以江玉成当着慕思欢的面,对她做了这么一番保证,她心中感动立是奔涌而出了来。 他能对她许下平妻之位,当真是好生难得的情意! “芷舒愿意相信公子。” 芷舒又羞又怯,终是定下决心回应了江玉成来。 当初她看中倔强的江玉成时,自是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却没想到短短几月,江玉成的身份就水涨船高了来。 这样的他,着实是她高攀不起的。偏偏她的心丢在江玉成那儿了,想收也是收不回来了。 如今江玉成许下此般诺言,已然是意外之喜了。她自然没有再多矫情,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婚嫁早已成了定数。与其嫁做他人为妾,她还不如嫁与了心头所好呢。 至于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反正她现下无悔便是了。 第153章 出嫁 江玉成与芷舒订下婚事后,便急急准备着离开京都,想着回丰州之后再行成亲。 毕竟江玉成家不在此,芷舒于府中出嫁也是多有不便。便只有委屈芷舒一些,让她随江玉成回去之后再行出嫁。 慕思欢本想着为她备多些嫁妆,可又想到他们带多了东西多有不便。便是舍大取小,装了些贵重的首饰在锦盒里,送予芷舒。 芷舒一番婉拒之后,终在慕思欢强硬的态度下收了锦盒。待她回去看了锦盒里的东西之后,顿是一阵感激,落了好一阵的眼泪。 小姐如此待她,让她何以为报呢? 临行之际,慕思欢也是秉着送佛送到西的心理,挑选了几个慕府的侍卫护送他们回丰州。 慕思欢给江玉成说了自己的意思,让他带回芷舒之时,说她是个小官吏的庶女。两人两情相悦,其之父母便把芷舒许给了他。 这一路有侍卫护送他们回去,再加上她给芷舒的那些首饰,想来叫江家之人相信是不难的。仅仅是娶个侧室,又有管家见证。江家那些人定不至于山高水远的来此追究芷舒身世的。 便是到时候来了,慕思欢也有办法将芷舒认作那些个小官吏的女儿。 慕思欢也说了,芷舒随时回来都有她的一席之地。出去之后,也莫要忘了偶尔传回些音讯。 如此,也让江玉成他们晓得,芷舒并不是无家可依之人。莫要叫她孤身在外,就欺负了她。 江玉成也是觉得此法不错,与江管家交代一番后,一行人便是踏上了归程去。 待芷舒走后,慕思欢才惊然发现。她的身边除了芷舒和如意两个丫头得用,便是没有其他的丫头合用了。 虽说她现下有了银钱,这院子里的丫头伺候她时不敢不上心。不过这些丫头她早已看了个明白,像芷舒那般不求利益,而纯粹心疼她这个小姐的人已是没有了。 以前她落魄挨打之时,院里的丫头除了芷舒,谁曾认真照料过她呢? 如今芷舒走了,她还真没什么用得上的人了。 余妈妈见芷舒走了,担心慕思欢身边无可用之人,便立即请命来慕思欢身边伺候。 慕思欢担心余妈妈的身子,却又不想叫她觉得自个儿受到了差别对待。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余妈妈的请求。 想来一切回归原样,余妈妈心里会好受一些吧? 日子这般不紧不慢的过着,芷舒离开后不久,慕府便是迎来了一件大事。 曲曲折折,悠悠缓缓,慕思芸总算是盼来出嫁的日子了。慕家四处张灯结彩的,都在为此次的喜事做着准备。此般境况,好像慕思芸是要嫁过去做当家主母的一般。 娶侧一事,大都不会办得太过隆重的。只不过两家都是体面的人家,这才洋洋洒洒的走个过场罢了。 方氏不愿意在此事上多花功夫,便由得肖氏大行操办了。 任她如何张扬,谁还不知道嫁过去是个侧室呢? 方氏心头虽然看不起肖氏,却又是有些羡慕于肖氏的。 就算慕思芸是个庶出,肖氏也还能大摇大摆,风风光光的把她给出嫁了。可自己的女儿呢?好好的一个嫡女,现下想起却只叫人头疼得很。 不过慕思妤被方氏关了两个月禁闭,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些。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再不吵着要嫁得比慕思芸好了。 她现下嫁给什么人,已成次要问题了。重要的是如何在嫁人之时,把自己身子已破的事情蒙混过关去才是。 慕思妤能有此认知,总算是让方氏舒口气了。 她也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得喜人,高高在上且受人疼宠。可慕思妤的身子已然遭破,现下也只能降低要求,希望能寻得户好的人家将慕思妤嫁出了。 只不过想让慕思妤出嫁,方氏还是有得头疼的。且不说这好人家易不易寻,便是现下慕思欢还未及笄,就够让方氏焦急的了。 慕思欢已然说了,要她嫁出之后,慕思妤才可洽谈婚配。若是她出嫁得早,慕思妤还尚在青春之时。若是她出嫁得迟,慕思妤色衰之际,再想找户好的人家可就又是添了几分难度了。 是以方氏除了替慕思妤物色着那些年轻有为之士,也是百般渴望着皇上早日赐婚于慕思欢的。 此事越快,她便可早日了却一件心事了。 如今的方氏,已半点儿没有对慕思欢财产的觊觎之心了。若是慕思妤犯下的事被揭发开来,她莫说是荣华富贵了,便是一口粗茶淡饭也是难得。 慕思欢被逼至此,还尚能替慕府名声着想。思及她的大公无私,方氏当真是感慨许多。 这丫头,是当得起老夫人如此对她的。 这日子悠悠然然的过着,一番平淡的至了慕思芸出嫁这天。 这日府里天还未亮,便开始热闹起来了。府里的仆役大都有了调动,至了厨房和前院宴客之处帮忙。 慕思芸这头做好了打扮,便是娇怯怯的静候着齐祁前来接亲了。 慕思欢对此无感,仍旧持着一副清汤寡水的素颜,另类的置身于这满堂热闹之中。 不多时,便听到外头锣鼓喧天的。不必多想,便知是那迎亲的队伍到了。 齐祁骑着高头大马,器宇不凡的至了慕府。其之风貌,叫外界那些人好不称赞。 慕思芸被喜婆牵出之时,肖氏的眼泪便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拉着慕思芸又是做了好些交代。 慕思芸心里欢喜非常,着实有些难以理解肖氏的不舍之情。相较于肖氏的多愁善感,慕思芸才没有这么矫情呢。 她如今嫁得喜人,自然没什么哭头。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妆给哭花了,那可就不好了。 慕思欢淡然的待在一旁,于人群之中毫不起眼。偏偏齐祁一眼就看到了她,离不开眼去。 这新郎官不看着自己的新娘,反倒瞅着自己的小姨子发神,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了。 慕思欢对现下的一切皆不上心,自然是注意不到齐祁的目光的。便是她注意到了,怕也是会视而不见的。 其他不知情的人便是看到齐祁出神,也是想不到这方面来的。只当他是在看自己的新娘子呢。 慕思芸被喜婆扶入轿厢后,齐祁便是与慕清德一家一番拜别,踏上归程了。 因得慕思芸是做的侧室,两人成婚便是少去了夫妻拜天地的仪式。是以慕清德留在了慕府招待宾客,没跟着去侯府受茶。 不过又因为慕府乃是大家,慕思芸此番嫁过去便是行的正门,而不是由偏门得入。如此一来,也算是全了慕清德的颜面了。 第154章 想通 慕思芸此番出嫁,肖氏给她凑的嫁妆着实不少。就怕慕思芸嫁过去遭人看轻了去。 自打这门亲事定下,肖氏便是揪上了心。生怕一个不慎,这门亲事就给打了水漂。 如今慕思芸欢欢喜喜的嫁出了,肖氏也总算是落下心头大石了。 慕思芸嫁了个显贵的夫家,她的底气自然也要足些。若是她再能为老爷生个儿子,这往后的日子,她与方氏谁能于府上做主也是说不准的呢。 念及此,肖氏不免看了看自己如常平坦的小腹。心里不由怪到,这肚子怎的这般不争气,也不见有个动静! 现下柳姨娘虽是被打发至寺庙修行去了,不过方氏的伤势也是好了。她再想要独得老爷的专宠已是不能了。 就算方氏已然年老色衰了,可碍于夫妻情份,老爷还是得与方氏同房而眠的。 她再不趁热打铁给老爷怀个小子,这往后她伺候的时间越少,怕越是难有身孕了。 这人呀,总是得一想二。这事要是放在以前,肖氏是绝不会想着自己有跟方氏争位的本钱的。 如今慕思芸嫁了户比慕府更有权势的人家,还有着个不错的位份,顿是令肖氏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在慕思妤看来,肖氏与慕思芸如今的风光,本该是属于自己和母亲的。 念及以前孟浪行径,她着实懊悔得很。若不是她不知收敛破了身子,慕思欢也不至于想方设法的毁去她的婚事。侯府不悔婚,慕思芸和肖氏根本就没有鸡犬升天的机会。 她本该风风光光嫁入侯府做当家主母的,现下却是落到了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春风得意的地步。 起初,慕思妤是极恨慕思欢的。恨不得一下子掐死了她,将她剥皮拆骨,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若不是方氏阻拦,她怕是早与慕思欢闹得不可开交了。 方氏知晓她身子遭破后,便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安乐死,她还能得一风光大葬。二便是让她安安心心的嫁个实在人,不准再想高嫁之事。 方氏将她禁在院子里,叫她好生琢磨。可这有什么好琢磨的,她好端端的一个活人,自是不会选择条死路来走的。 她不明白,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会有这般狠心,将她往死路上逼。 在她想来,只要慕思欢一死,自己的事就无人传扬了。她的心里,自然是有一条死路,是为慕思欢准备的。 偏偏方氏好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只问到她:外头的那些女子丧了清白,便晓得自尽以全名声,你凭什么没脸没皮的得以偷生?你以为,高门贵府是这么好进的?你以为,他们没有半分手段,能让你蒙混过关了去? 说完之后,方氏便让人好生看守于她,将她禁在了房里。 慕思妤一腔报复没法施展,只得于闺房之中安分了一阵时间。 若方氏早晓得慕思妤被坏了身子,定是不会将那池青岩的性命给谋害了去的。就算将慕思妤嫁给那个教书小生,也是比现下这般不清不白来得好的。 现一切皆成定数,慕思妤深思想通之后,也是心如死灰了。 除了怨恨自己,她还能怪罪于谁呢? 若是她至此再无良配,也只得长伴青灯古佛了吧。就算她有幸嫁出,也是得提心吊胆一番,害怕着以前的事被揭露出来。 无论慕思妤如何懊悔,现下也是于事无补的了。她如今倒是想起,自己与慕思欢姐妹一场了。望慕思欢口下留德一番,莫将此事传扬了出去。 也亏得这府里有着慕思欢所看中的人,慕思欢才一直顾及着慕府的声誉,没将此事揭发。若是换了肖氏或柳姨娘知晓此事,方氏与慕思妤的结果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慕思妤早些理解了慕思欢的话外之音,自个儿绝了嫁入高门的心思。慕思欢也是不至于传扬她得了不治之症,毁了她的姻缘来讨顿毒打了。 算起来,慕思妤当真是亏欠了慕思欢许多的。倒不知她如今想明白了,心中对慕思欢会不会有几分感激? 不过于慕思欢而言,慕思妤是个怎么想法已然不重要了。只要她知情识趣一些,大家相安无事便已足矣。 这满堂热闹之中,慕思欢安静的于一旁用过膳后,便准备回房去了。 她正要离开,慕清德便叫人将她拦了下来,要她好生招待六皇子一番。说是六皇子想于府上赏赏庭院,看上一看慕老夫人生前种的那株佛手。 这六皇子分明与齐祁交好,怎的他不去侯府吃宴,反倒跑到慕府来了呢? 父亲也是的,让管家领着六皇子四处看看也就可以了。她身为女子,怎可让她与男子单独相处呢。 虽说两人正大光明的传不出什么闲话出去,却还是叫慕思欢不甚自在得很。 慕老夫人以前种的那株佛手,谁也叫不出来它本来的名字。只因得它形似佛掌,老夫人才将她叫做佛手罢了。 慕老爷子知道老夫人喜佛,远征塞外之时见了这株奇特的植物,便让人从边塞之地移植了好几株回来。 这佛手生长于干热之地,受了雨水反倒易死。长年对它不管不问的,它反倒长势颇好。 这佛手初初带回之时,倒是有很多喜佛的夫人来慕府见识过这玩意。时间一长,大家也就没什么好奇的心思了。时隔已久,想不到六皇子还对这奇怪的植物起了兴趣。 夏辰渝对这植物自然是没什么好奇的,如此问来只不过是借机寻个由头罢了。两人多加接触一番,日后他求婚之时便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了。 慕思欢虽觉夏辰渝行径怪异,却也是没想到这一层来的。毕竟她身份低微,哪里能想得到堂堂皇子对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呢。 夏辰渝名为赏园,却是有一波没一波的同慕思欢说着题外之话。 慕思欢总觉得夏辰渝与她此般熟络的样子怪怪的,惹得她拘束小心得很。 到底是这六皇子个性随和,善于交谈。还是他真的有所目的呢?可是她又很是不明白,她能有什么好处予给六皇子的? 哎,这般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当真叫人焦灼得很。 第155章 落水 慕思欢虽然不明所以,慕清德却是有些明白夏辰渝是怎般想法的。 夏辰渝停职已久,前段时间总算借着西部水灾要人处理的机会,官复了原职。近来散朝之后,夏辰渝突是莫名其妙的与慕清德亲近了起来。 慕清德听他话里透露出的意思,隐约觉察出了他对慕思欢有几分喜欢。 不管夏辰渝前途如何,他的身份都是极其尊贵的。慕思欢不过一介庶女,能嫁给如此良人自是幸运至极的。若是夏辰渝得皇上圣旨赐婚,慕清德自然是喜于见到的。 是以夏辰渝寻机与慕思欢接触,只要合乎情理,慕清德还是乐于撮合的。 慕思欢急切切的带着夏辰渝在府里走了一遭,总算是等着夏辰渝说出告辞的话了。 她刚让丫鬟送走夏辰渝,回院的路上便听人大声叫喊着:“来人呀!快来人呀!五小姐落水了!” 慕思欢听到叫喊,立是着急赶了过去。一到池塘,便见一丫鬟跪在岸边,焦急的伸长了手捞着溺水的慕思欣。 慕思欢也不会水,眼见着四下无人。立是调转身形,寻人去了。 这府里的仆人多在前院收拾打扫,好不容易见着个侍卫。慕思欢问清他会水之后,立是要他赶去了池塘救人。 好在那侍卫是个手脚麻利的,听了慕思欢的话立即就赶往了后院池塘处。待慕思欢寻来之时,他已是将慕思欣救上岸了。 慕思欣呛了水,一口气上不来,气息甚为微弱。她脸色乌青、唇色灰白,身子一动也不动的,好似个死人一般。 那丫鬟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只知哭哭啼啼的叫唤着慕思欣。要不是那侍卫提醒她挤压慕思欣的肚子,看能不能倒腾出些池水来,她怕还是傻愣在那里不知道干些什么的。 慕思欢见慕思欣情况危急,立是让了那侍卫去请大夫,自个儿上前帮着那丫头将慕思欣扶了回去。 慕思欣尚且年幼,身子轻巧,两人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她给带回肖氏的院子来。 柳姨娘走后,慕思欣便落得个无人照顾了。方氏那时刚刚病愈,慕清德便命了肖氏暂为照顾慕思欣。是以两人才将慕思欣给带入了肖氏的院子里来。 回院之后,慕思欢帮着给慕思欣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府医便是来了。 方才那丫鬟一番倒腾,慕思欣吞下的池水已是吐出了不少。不过她气息虽是逐渐平稳了来,人却是半点儿没有清醒的迹象。 那府医做了一番检查,便说是慕思欣受了寒气,吩咐着屋里的丫鬟打来热水为慕思欣洗洗身子,祛除寒气。再开了副药方予人,便离开了去。 这府里的小姐出了事,自是得禀报给主子听的。慕清德与两位夫人得到消息,在前院送离客人后,立是赶往了肖氏的院里来。 几人赶来之时,丫鬟们已是用热水给慕思欣浸了身子,拿着药方出府抓药去了。 几人看过昏睡着的慕思欣后,肖氏立是对伺候慕思欣的丫鬟发了脾气。 “你是怎么照顾五小姐的?怎无端端的让五小姐落了水去!” 慕思欣现下寄托于肖氏的名下照顾,她出了事,肖氏自然是要担责的。未免慕清德疑心她苛待慕思欣,肖氏自是得给个交代与慕清德的。 “奴婢今个儿与五小姐路过后院池塘,也不知五小姐当时是怎么想的,自个儿跳入了池塘去。奴婢也是被吓了好大一跳呢。” 这话说出来便是她自己都有些不信,更莫说是肖氏等人了。 “荒谬,五小姐平日里好端端的,没事寻死作甚。莫不是你看护不严,试图蒙骗于我吧!” 这下可把那丫鬟委屈得紧了,急忙向肖氏等人解释到。 “夫人明鉴,奴婢是万万不敢有此心思的。奴婢敢拿性命发誓,当真是五小姐自个儿跳入水的。夫人若是不醒,等五小姐清醒了问问便知了。” 那丫鬟如此信誓旦旦的,肖氏也是有几分信了。她还未及开口,方氏便是挺身出来做了回好人。 “妹妹,我看这丫鬟不像在说假话。不如等欣儿清醒之后,我们再问问她为何会落水吧?夫君以为如何?” 慕清德也不愿得随意将人冤枉了去。现下慕思欣既然无事,自是可以等她清醒之后再做询问的。 好在慕思欣年岁尚小,没有那么多男女之别的禁忌。不然她堂堂慕府的小姐,岂不是得嫁给个不入流的侍卫了。 于肖氏而言,慕思欣出什么事倒是无所谓的,反正慕思欣也不是她的亲生闺女。只不过今个儿喜事当前,慕思欣现下折腾出这么件事来,可就叫她很生不悦了。 慕思欣这小妮子,没事拿自己的性命折腾作甚。自己平日待她也不曾有亏,她挑今个儿这大好的日子寻死,莫不是想着闹出件丧事触自己的霉头不成! 肖氏心中有气,也不管慕思欣小小年纪会不会有这样的考虑,直接就将她恨上了心头来。 这丫头寻死也这般挑日子,可不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嘛! 那丫鬟这头刚做了解释,慕思欣那头便是醒了。为显自己是个慈母,肖氏赶紧面带笑容,上前关怀了一番。 “欣丫头醒啦?身子可还觉得冷?素芳,还不快去给小姐备碗热汤来暖暖身子。” 肖氏坐在床边,很是自然的将慕思欣搂入了怀中,探了探她额头的体温。 “你哟,怎无端端的落了水呢?可不是叫为娘担心嘛。” 如今慕思欣养在肖氏名下,肖氏自然就是她的娘亲了。 不过对于这个陌生的母亲,慕思欣终归是很生不适应的。她有些排斥的缩了缩身子,才怯怯的回了肖氏。 “欣儿好想姨娘。欣儿想着欣儿病了,姨娘就能回家照顾欣儿了。欣儿这才,这才……” 慕思欣险些丢了性命,自然明白自己做了件蠢事出来。她说话的声音越发小了,到最后也没把事给说得明白。不过众人听话后,已然明白她是自己跳下水的了。 慕思欣本想着给自己整出一桩劫难,姨娘便能回来了。现下想起自己溺水之时,却是一阵后怕,不敢再东想西想的了。 那池子果然凶险得很,难怪姨娘以前严令她不许靠近了。 听过慕思欣这话,肖氏的神色间立是多了尴尬来,心头更是不爽快了。 慕思欣这叫什么话?不知道的怕还以为自己亏待了她,才叫她想方设法的要自己的姨娘回府呢! 第156章 半途而废 “胡闹!这性命攸关的事,哪容得你这般任性?” 慕清德一想到慕思欣犯下了这样的糊涂事,便是有些生气。这好端端的一个丫头,怎就干下了这般傻气之事! 肖氏见慕清德没有怪罪于自己,立是安下了心来,做出一派慈母的模样。 “老爷莫气,许是欣儿刚来不久,还有些认生,这才想着自己的姨娘吧。现下芸儿已然嫁出,我日后多有时间陪陪欣儿,她自然就与我感情深厚了。” 肖氏边说着话,边是用手抚摸着慕思欣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惹得慕思欣好不自在,却又不敢抽离了身去。 慕思欣虽然幼小,一些话却还是听得明白的。当肖氏说到要与她长期相处的时候,慕思欣便已明白自己的姨娘现下是回不来了。念及此,慕思欣不由得满是失落。 肖氏这话,正是故意说来与慕思欣听的。 哼,你这丫头不识好歹,无故作妖想你姨娘回来。我偏要叫你知道你姨娘回不来了,让你伤心难过了去。 “嗯,你有时间就多多看顾着她,免得这丫头整日冒出些不好的念头来。” 慕清德这话,更是肯定柳姨娘如今是回不来的了。慕思欣不敢有何异议,只得黯然一番,默默的垂下了头去。 肖氏见她如此,心头立是暗爽了一阵,同时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将慕思欣给看紧了。免得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把她那狐媚姨娘给召了回来。 众人见慕思欣得以清醒,心下也是安定了一番,各自回院去了。 今个儿本是大喜的日头,却是被这么件惊魂之事冲撞了来,顿是坏了众人的好心情去。肖氏顶好的心情全然没了,怎么看慕思欣都觉得碍眼得很。 待众人离开之后,肖氏立是收起了笑颜,板着个脸命了丫鬟看守好慕思欣。 慕思欢回院以后,便是叫人准备了些补品送去梅院,给慕思欣补补身子。 虽说她不喜柳姨娘的为人,不过对于慕思欣她却是没那么记恨的。毕竟慕思欣年纪尚幼,还是人畜无害的时候。将柳姨娘的算计迁怒于她的头上,着实是有些不公平的。 肖氏一看慕思欢给慕思欣送来这般好的补品,二话不说,便是扣了下来。反正东西送到她的院子里来了,想怎么处置还不是由得她说了算。 看到这些送来的补品,肖氏心头又是有了些不悦。 慕思欢对谁都出手大方得很,却半点儿不肯从手缝里透些好处与她。就连芸儿出嫁,慕思欢都好意思什么也不送,当真叫人恼火得很。 若是慕思芸与慕思欢的关系没有闹僵,慕思欢碍于情面,自是会给她些好东西的。 不过两人早已经闹得开了,慕思欢又何必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腚呢。 肖氏虽然有些不满慕思欢的吝啬,不过碍于慕思欢以后的身份,她还是不敢给慕思欢摆脸色看的。 好在慕思欢的姨娘早就没了,不管慕思欢爬得多高对她来说皆是没有影响的。 自己的女儿可就不同了。如今芸儿嫁去侯府,得到世子恩宠后,自己便是多了个贴心的帮手。 便是以后方氏想寻她麻烦,也是得掂量着几分的。 肖氏想得虽好,可世事却不是如想象那般尽如人意的。 这三日后的回府之行,齐祁并未陪同着慕思芸一同而来。 慕思芸此次回门,虽然带了不少的回门之礼,却大都是她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来的。 齐祁虽是放了话让她自己从侯府里选礼回府,她却是半点儿不敢大手大脚了去。 毕竟她刚刚嫁做新妇,又不得丈夫宠爱,自是不敢把侯府当做自家一般的。 为何说她不得宠爱呢?问题自是出在齐祁的身上。 一想起前几日的新婚之夜,慕思芸就觉憋屈得紧。 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准备,羞涩欢喜的要将自己的身心都交给齐祁。却没想到齐祁与她交合未至半途,便意兴阑珊了去,侧身睡下了。 这娇滴滴的大姑娘就这么美艳的躺在身侧,齐祁竟是说睡就睡,半点儿再接再厉的意思也无。 慕思芸被惹得欲火焚身,却又不好意思主动邀欢了来。两人竟就这样半途而废,相安无事的睡至了天明。 第二日侯府的丫鬟来换洗被褥,见那床被上没有落红,怪异的看了慕思芸一眼,便收拾着东西欲要离开。 慕思芸知道那丫鬟误会了,怕她汇报的时候说坏了自个儿的清白,忙是红着脸与那丫鬟解释了一番。 结果,那丫鬟看她的眼神更为怪异了。 兴许是在嘲讽她新婚之夜与丈夫共睡一床却不得恩宠吧。 两人新婚同房,做相公的却是坐怀不乱,将妻子丢在一旁,想来的确有些讽刺。 那丫鬟的眼神,慕思芸现下想起都觉屈辱难堪得很。 那夜之后,齐祁便再没来过她的院子了。 便是今日的回门之行,他也只是遣了个侍卫过来,告诉她可去库房随意挑选些礼品。 慕思芸这几日过得着实憋屈得很。她不明白,自己这才刚嫁过去呢,怎么就变作失宠的妇人了呢? 两人都差点儿水乳交融了,齐祁怎么就半途而止了呢?难道自己真的全无魅力吗? 要说是齐祁有什么隐疾,慕思芸是万万不信的。毕竟齐祁那貌美的两个填房,已是规规矩矩的来同她请过安了的。 虽然这填房不如姨娘,没有诞子的资格,可她们能得齐祁恩宠的这一事,就已然够叫慕思芸羡慕嫉妒的了。 这两人本还想着自个儿身份低下,希望能攀附着这位府里的新夫人提拔她们一番。哪里想得到这位新夫人还不如她们受宠呢,刚嫁过来就失去了世子的宠爱。 慕思芸回府看似风光,却只有她自个儿才晓得,自己是如何的悲哀。 肖氏见女儿风光归门,本还有些得意。不过母女俩关上房门一说私房话,肖氏便是替慕思芸给愁上了。 这叫什么事呀?哪有刚嫁过去的大好姑娘就遭人嫌弃的?莫不是这齐世子那方面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肖氏此问一出,立是被慕思芸否定了去。这其他人都伺候得好好的,怎么到她这里就是不行了呢。 说到相貌,她并不输给那两个填房呀! 第157章 再次上门 肖氏与慕思芸于房中悄悄议论了一番,始终没弄明白齐祁为何会突然暂停房事。直到最后,肖氏心头才蹿出了一个想法来。 莫不是自家女儿太过本分,才致那位齐世子突然丢了兴致吧? 那些个填房出身不好,对这种行房之事自然没那么规矩。说不定齐世子喜欢的恰是那种野性,便觉得这规规矩矩的世家女淡而无味了。 慕思芸听了肖氏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即便如此,她也是使不来那些讨好人的法子的。她好歹是出身名门,总不能如那些个低贱之人一般,行为放浪吧。 肖氏也知道慕思芸放不下自个儿的身段,便劝说她这闺房之事不会叫外人得知了去。适当之时,还是应当给自己的男人一些甜头尝尝的。 慕思芸难为情的应下了肖氏,却是不知其心里是怎么想的。 两人一番说道,慕思芸突是提到了柳姨娘来。 “娘,如今我嫁去侯府,也是无法照应于你了。不如你想个法子,将凌儿收到你的名下来养吧?” 一听慕思芸这话,肖氏便是一愣,面色不大好看的回应到慕思芸。 “你怎么想到这一茬来了?” “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嘛。府里就大哥和凌儿两个男丁,父亲对凌儿的喜爱你不是不知道。你把他养到你的名下,父亲自然会多加亲近于你。你不是说欣丫头前几日整了些幺蛾子出来吗,你正好有个借口,说是把凌儿接回来同她做个伴就行了。” 慕思芸如今在侯府里不受重视,自然希望从自个儿的娘家着手,提升一下自己娘亲的份量,望以后能派上些用场。 一番思虑,主意便是打到了慕存远的身上来。谁都看得明白慕清德现下心心念念着慕存远,慕思芸当然是想要投其所好的。 她一心为自己盘算,倒是没怎么考虑过肖氏在这里头的为难。 “你这话说着简单,却是不想想那柳姨是因何被打发出去的。要不是没有办法,老爷会舍得把凌儿送出去吗?在这档口上,你以为我能有多大的颜面要回凌儿?” 就算肖氏有法子要回凌儿,她心里也是千百个不愿意的。 毕竟慕存远不是肖氏的亲生骨肉,她心里自然是膈应非常的。再说了,万一那柳姨娘日后回得了府来。她岂不是白白帮人照料大了儿子,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就算慕存远能为肖氏博得一时之宠,肖氏也是不愿将慕存远养到名下的。 比起这样,她更希望的是自己争取一番,生下个大胖小子来。至于柳姨娘那狐媚子,她是半点儿也不会与之机会让其回来的。 慕思芸见肖氏不为所动,只得将此念暂时作罢了去,同肖氏闲话起了家常来。 虽说齐祁没过府来,但府里还是设下了宴席,一家人小聚了一番。 慕思芸本是当日即可归去的,却因自己在侯府里不受待见,没了回去的心情,就在自个儿以前的闺房住了下来。 慕思芸自也不是不打算回去了,只是想着在慕府避上两日罢了。 想来她回去也是独守空房,遭人嘲笑。倒不如趁此机会在慕府待上一阵,过几日舒心日子呢。 慕清德不知慕思芸于侯府中受了冷待,只当她还有些念家,便由得她在府里住着了。 结果慕思芸在慕府里住了没两日,齐祁便是过府接她来了。齐祁为她而来,着实让她受宠若惊了一番。 齐祁此番过来,自然先是给老丈人赔礼了一番。说是自己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便没陪着慕思芸归宁。 其中内情,慕思芸自然是明白的。不过齐祁如今肯来接她,她已然高兴非常了,自是不会揭穿了齐祁的。 原本慕思芸嫁去侯府为侧,齐祁是没必要走这一遭的。他此番过来,代表着他还是颇为敬重慕清德这个老丈人的。对此,慕清德当然是满意的。 此番到慕府来,齐祁心里着实是很不情愿的。不过他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毕竟差他办事的那人是他无法拒绝之人。 齐祁名义上是过府拜访慕清德,顺便接回慕思芸。实际上却是打着归宁的幌子,与慕清德私下说起了慕思欢的事来。 慕清德与慕思欢的态度这般明了,齐祁自是不会再打着娶慕思欢的心思了。他此番入府,目的是为了让慕清德抬高慕思欢的身份。 此事交由他办,着实是让他很生尴尬的。尴尬之余,他自也是难受非常的。毕竟他几月之前刚来提过一次亲,现如今却是要慕清德准备一番,将自个儿喜欢的女子嫁给别人去。 这般世事无常,谁人不叹一声捉弄呢? 好在齐祁不过跟慕清德随便一提,慕清德便明了其中意味了。 看来六皇子不仅看中了欢儿,还想着要给欢儿一个好的份位呢。 要嫁给六皇子,身份自然不宜过低。以慕思欢庶女的身份,就算为侧都还有些不够格。是以现下只有从慕家着手,将慕思欢养到慕清德正妻的名下,让其有个嫡女的身份。 慕思欢能得如此高嫁,慕清德自是倍感欢喜的。至于齐祁和六皇子为什么都看中了慕思欢一事,他却是没有太过深想的。 一个是宫中得宠的皇子,一个是久不起眼的小小庶女。就算慕思欢身价颇丰,也是不至于引得天家之人眼红的吧。 要说有什么心机,慕清德也觉得不该是落在这么个庶女身上的。 是以由始至终,慕清德皆是没考虑过这其中的蹊跷。 慕清德有心成全六皇子与慕思欢这段姻缘,待齐祁接走慕思芸后,便是寻了个时间同方氏提及了这件事来。 方氏听了慕清德的意思,心里是极为乐得促成此事的。 将慕思欢养到她的名下,慕思欢自然会有一番考虑。几人一旦有了牵扯,慕思欢顾及自身的名誉,也是不会将慕思妤的事说出去的。 如此一来,她也可以去掉一块心病了。 她本也有打算将慕思欢养在名下的,不过遭到了慕思欢的拒绝。如今得老爷开口,想来一切便能水到渠成了吧。 第158章 交战 慕文宇此番出征已然三月有余,大军历经跋山涉水,总算至了边塞之地来。 再过不久,便至年节了。还未及打仗呢,士兵们便有些想家了。 此次执掌帅印的,乃是定军侯徐魏。此人比慕文宇的父亲慕清德要大上几岁,在少年之时曾立下过不少战功。 他本是闲赋在家含饴弄孙的时候,只因得宁洪不肯重掌帅印,这才勉强接过了这个担子,领兵出征了来。 虽说他久未出征,不过他时有操练之时。是以他现下领军而行,也是得心应手的。 这边塞之地平和多年,夏国本也不欲再起争端,波及百姓。不过漠都不干依附,想要扩其版图,夏国自是不能放任不管的。 大军经过数月之行,赶至边塞之时正巧入冬。 那玉龙雪山连绵千里,本就是个冰雪之境。入冬之后,那冰雪更是越积越厚,淹没了地皮。只剩下白皑皑的一片山峦,叫人望而生畏得很。 那些原本就镇守边关多年的士兵已然习惯了这边的寒冷。虽也有耳手生疮的,却是不怎么严重的。 那些初入此地的士兵就不同了。他们身上大都生了冻疮,一双手肿得拿武器都困难得很。 说来也怪,夏国的冬天虽然也要下雪,却是远没有这边的天气寒冷的。众将士初入此境便遭遇如此恶劣的天气,着实是有些打击士气的。 徐魏见此情景,心情也是沉重了一些。 他还道此番出战必定马到功成,大胜而归呢。却没想到这刚刚到达目的地,士气便大大受挫了来。 这一战,怕是不好打呀。 徐魏毕竟对这边不甚熟悉,自是要同之前镇守在这里的将士讨教一番的。 他寻了宁洪一手提拔起来的几个将领前来大营商议了一番,立是发觉此番问题有些严肃。 那些将领都是在这边关驻守了十多年的人。对于漠都士兵的能力,自然很是熟悉。 那些漠都人自小生长在这严寒之境,早就对这恶劣的天气有了适应。在夏国士兵冻得瑟瑟发抖之时,他们还能光着膀子进行操练。此般抗拒风寒之能,是夏国士兵万万学不来的。 他们适应此般环境,作战之能自然不同凡响。特别是在那玉龙雪山交兵,他们更是如同在自家后院戏耍一般,作战特别骁勇。 便是宁洪特别训练出了一支不畏严寒且骁勇善战的队伍,也是无法与那些漠都士兵于玉龙雪山里匹敌的。是以宁洪将漠都之人逼至了玉龙雪山之后,便堪堪止步了来。 那些漠都人被宁洪打得怕了,也就收起了来犯夏国的心思了。 他们物资缺乏,很是依赖夏国丰富的物产,自然不愿回到以前物资匮乏的艰难日子。只得老实安生的每年进贡着贡品给夏国,换取双方交易的机会。 玉龙雪山原本就整日飞雪,不好行军。如今入冬之后雪淹山脉,大军更是寸步难行。这大军数量之多,边城之地无法相容,只能就近驻扎在玉龙雪山之前的广袤之地上。 如此说来,若漠都不想被大军碾压。在这些士兵士气大丧且身体不适应之时,便是他们击溃大军的最好时机。 若夏国此时不出手,等到深冬之时,夏国更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正所谓蚁多也能咬死象。若那漠都军时不时的突袭一番,着实是让人不好应付的。 想到这里,徐魏便有些头疼。 他一世英名,若在此时被这么个漠都小国弄得马失前蹄。惹人笑话不说,还得面对圣上的滔天怒火。 哎,这可如何是好哟。 总不可能堂堂的夏国大军临战而怯,退至夏国境内吧。 若是双方势均力敌,徐魏领军退回还尚可。可如此明显的敌弱我强之势,徐魏还示弱与敌的话,岂不是有损夏国颜面。 若叫慕文宇这些个小将来指挥,怕已是顾不得颜面早早退回了。待休整个三五月,再大军直上漠都。 不过徐魏虽然经验老道,却也是抵不住有损夏国威严这一说法的。没法,也只有硬着头皮强上了。 徐魏自然明白耽搁得越久,形势对自己便越为不利。当即便整合队伍,想以大军压境,逼得漠都就范。 也只有体验过一回,才晓得这玉龙雪山多么难以行军。好好一个收编整齐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爬山之时瞬时就变作了一团散沙。 士兵们都把长枪大刀插在雪地里借力而行,东倒西歪的。他们如此情况,便是于雪山上行走都困难得很,更莫说是同人打仗了。 正当他们费心费力的爬至了山腰,山顶上便下了好大一场箭雨来。引得众兵士躲闪不及,损耗颇多。 两军还未交战,夏军已是落了下乘,堪堪退兵了来。如今最为关键的难题,便是各兵士如何能于这雪山之间,健步如飞了。 此问虽然有解,却也可说是没有办法的。 若不是长期生活在此间,又哪里是说适应就能适应得了的呢? 夏军如今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着实叫徐魏烦恼得很。 如此强兵,不战而退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可强行入山吧,又只是徒增损耗而已。 为难,着实好生为难! 正当徐魏犯难之际,慕文宇献出了一计来。欲让士兵们从河道处通行山脉,绕至漠都去。 此时的河道已然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供人行路自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此法还未施行,那些驻守边关多年的将领便是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来。 慕文宇刚来就发现了这河道可以通行,宁洪在此多年哪会注意不到呢。 慕文宇的想法是不错的,可要说到实施,却是很生困难的。 若只有一两个小队的人行走在河道之上,这些冰层还是承受得住的。要是整军出发,保不齐人刚踏上冰面,这冰层就得坍塌了去。况且走冰面也需要特制的鞋子,才能防滑。 这条河道确是可以通向漠都。漠都自然也知道这个弊端,做好了全面的防备。若是一小批一小批的发军过去,可不是赶着趟的去送死嘛! 此法看似可行,却是不堪一用的。徐魏神思抖擞了一番,又是沉默无奈了来。 第159章 雪崩 慕文宇的主意行不通,大军便只得停滞不前,困在了玉龙雪山前。 夏军无法于这雪地上行军,那些漠都兵却是丝毫不受风雪所阻,个个身手矫健,自由穿行于雪地之中。 漠都军借着雪地穿行之便,常有趁着月黑风高夜突袭之时。 有时夏军以为打跑了漠都军,便可安心休整一番了。却没想到夏军刚一倦怠,漠都军又是卷土重来了来。 漫漫长夜,夏军时常遭遇漠都军多次来袭。着实惹得夏军身心疲惫,不堪其扰得很。 慕文宇等几个小将曾一起劝说过徐魏退兵,说是夏军不适应雪地作战,此番气候之下,着实不是夏军战斗的主场。待来日夏军休整一番,再征讨漠都军不迟。 如今夏军损失一天天的增多,虽说于总数来讲是九牛一毛的。可就算夏军再是强大,也是没必要做下此等无谓牺牲的。 更何况蚁多咬死象,谁道夏军就没有被蚕食而尽的时候呢? 几人直劝徐魏要三思而定,忍一时之争、避其锋芒,待撤军休整之后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徐魏心里自然也是明白。可此时叫他退兵,他是万万拉不下这个脸面来的。 军队尚未有折损之时,他便无颜退兵了。现下有了如此多的折损,他更是得硬着头皮上了。 一旦退兵,那可真是有了话题与人说了。谁管其中过程如何呢?只会说是他这个主帅无能罢了。 几人的劝说于徐魏听来尤为讽刺。他也曾征战沙场多年,叫人闻风丧胆过。如今却让几个小辈给说教了,叫他如何拉得下脸面,承认这是他自己的失误呢。 无论如何,他也只能硬行着自己这个决断,于心中祈祷着这个冬季赶紧结束。趁着兵力还强盛之时,一举拿下漠都。 可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的,夏军完全不适应此番作战。便是夏军强撑到冬季之后,怕也是得好生疲惫虚弱的。适时想用这支军队去踏平漠都,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 此般便是赢了,便也是赢得不怎么好看的。 纵然底下的这些个将领心里明白,可他们头顶上做主的却是主帅徐魏。徐魏坚持不退兵,他们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听命行事。 慕文宇眼睁睁的看着夏军的损失日益扩大,心里突是被逼出了个大胆的想法来。 慕文宇已然看透徐魏的难堪了,知他是骑虎难下,强撑着不肯退兵。便想着迂回一番,顺理成章的给他创造个退兵的机会来。 打定主意,慕文宇便是借着个乌云避月之夜,领着一组宁洪先前训练的精兵上山去了。 不多时,山间便传来了轰隆巨响,山体雪崩了去。 慕文宇也是干脆,反正这玉龙雪山夏军也过不去,他直接就一不做二不休,弄了些火药炸开那厚厚雪山堆,造成雪崩之势将两边的通路都给阻断了去。 就算徐魏不退兵,漠都军也是过不来了。 玉龙雪山既已雪崩,夏军自是没有道理再留守下去的。徐魏借着这个机会,自然借坡下驴,退兵了去。 徐魏心里也是明白,这是慕文宇暗中动的手脚。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罢了。 虽说慕文宇为徐魏解决了一个难题,可慕文宇如此的自作主张,却是让徐魏不怎么高兴的。 毕竟徐魏才是一军主帅,慕文宇此般无视于他,自然惹得他不甚满意了。再说慕文宇无令而行,却也叫那些精兵听命了他,置自己这个主帅于何地? 徐魏面上无光,自是将慕文宇给记恨上了。 相较于徐魏,慕文宇却是没那么多心眼的。他一心为夏军着想,私以为别人也如他一般心思。自不会明白为何自己一心为国,怎就惹上徐魏的记恨了。 夏军此番退兵休整,着实令得军心大悦了一番。 毕竟夏军到此之后,便是一个劲的遭打受罪。任谁面对这样败境,都是倍感糟心的。 况且年节将至,这些士兵都盼着安安稳稳的过个好年。此番退兵之后,自是得等到年节之后冰雪消融一些之后再发兵。如此一来,这些士兵心头自然很生愉悦了。 虽说慕文宇的擅自行动惹了徐魏不悦,徐魏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寻他麻烦的。毕竟徐魏也得借着此次“意外”事件退兵,自然是不好指出其中曲折的。 不过他对慕文宇的自作主张已是生了怨气,自然不甘心这一口恶心不平了。 边关战况艰难,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战争呢。皇城那边却是每天都有人翘首以盼,期待着捷报传来…… “馨儿,今日可有消息传来?” “今日总算是有些消息了,却也算不得什么高兴事。听我父王说玉龙雪山崩了,慕哥哥他们退兵镇守长门,该是没法回来过年了。” “啊?” 听夏涵馨这么一说,慕思欢顿是有些惊疑。 早就听坊间传闻,玉龙雪山的另一头气候大不相同。虽疆土辽阔,物资却很是贫乏。以致于民众生活艰难,难以发展。才引得漠都剑走偏锋,敢在夏国这样的泱泱大国上虎头拔须。 此番夏国整合了国家最精良的部队出征漠都,定当势如破竹,以一月之期拿下漠都。 怎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还落得个退守长门的局面呢? 见慕思欢疑惑中有些失望,夏涵馨立是安慰到她。 “你也别太着急了,只当慕哥哥是出了趟远门游玩吧,最多三五个月便回来了。” 比起慕思欢,夏涵馨其实更为着急于慕文宇的归来。她喜欢慕文宇多年,如今两人之事好不容易生了一撇,慕思欢自然不及她这个待嫁新娘急迫了。 两人虽然都牵挂着慕文宇,却皆是不怎么担心慕文宇的。 夏国此番恃强凌弱,必胜之势已然注定,慕文宇自是无性命之忧的。 是以夏涵馨这么一说,慕思欢也就没有再纠结于此事了。 如今大军滞留,两人再怎么着急也是无用。只得静下心来,耐心等待慕文宇的回归。 第160章 婚事 慕思欢虽然关心慕文宇,却也是没必要三天两头来王府探听消息的。 她性子本是喜静,如今常寻着机会来王府走动,实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夏钰泓与安阳王一直颇为熟络。夏钰泓闲职在身,平日里闲来无事便常至王府与安阳王闲聊下棋。 慕思欢以前概没特意关注过旁人,便也不曾留意过夏钰泓来王府之事。现下对夏钰泓上了心,自是不自觉的在意起了这么个人的存在来。 纵然她心里明白两人身份不合,却也没法克制自己不在意他,只想与他能多些交流。 由夏涵馨那处打听得来,夏钰泓最喜下棋。慕思欢立是去了琳琅阁,让人搜罗来了最好的榧木棋盘和南江暖玉所制的云纹玲珑子。 借着送还夏钰泓披风一事,将这千金难求的东西赠予了夏钰泓以示感谢。 区区一件披风怎及得上如此大礼呢?夏钰泓自然明白,慕思欢想要谢他的是那日宫中相救之事。 夏钰泓当日救她,不过是因得他突感愤恨罢了。不想慕思欢将他的随手一善铭记于心,做出了此般回报。 慕思欢既将此物送来以作报答,夏钰泓自然没有不收之礼。收下之余,自然也对慕思欢此番心意表达了谢意。 “五皇子说姑娘送他这般好的东西,自当对姑娘有所回报。这乃是皇上亲赐的明月琉璃佩,五皇子说姑娘戴着一定合适,便让奴婢为姑娘送来,以示谢意。” 那宫女打开宝盒,恭敬的将其放至在了慕思欢身旁茶桌上。 这明月琉璃佩装在一个小巧精致的雕花香木盒里,很是好看。观其做工材质,便知是宫中流传之物。 “那就有劳姐姐替我谢过五皇子了。” 月有阴晴圆缺,五皇子送这一轮圆月与她,莫不是…… 慕思欢收下回礼,心头有些羞怯亦有些愉悦。却是不想皇上为何会赐下女子饰物予夏钰泓来。 夏钰泓此番送来此物,究竟有何深意呢? “姑娘的意思奴婢会代为传达的。奴婢还得回去伺候主子,便先行告辞了。” “有劳了。如意,你去送送这位姐姐。” 那宫女离开之后,慕思欢立是娇喜的将环佩拿出,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番。 将环佩放回后,慕思欢隔天就好生整装打扮了一番,将环佩取出佩戴至了身上。 慕思欢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意如何。总归是有些欣喜的吧。 男子赠予环佩,大都有定情一说。 慕思欢虽深知两人天差地远,却也抑不住自己对情爱的向往。是以收下夏钰泓此物,她是欢喜着的。 她心有期许,自是在脑海里思量过那些朝朝暮暮的无尽美好。 只可惜美梦虽好,却是前路漫漫,难有成真之时。 年节已至,慕清德早已做好了准备,要在除夕这日为今年之末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就在这日,慕思欢正式过继到了主母方氏的名下。由庶变嫡,成为娇女。 慕思欢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当是慕清德无视了她太久,欲要补偿于她。 以她的身份,及其被人冷落多年的经验。自不会想到慕清德突然在意于她,是因得她前途喜人。 若不是夏涵馨前来报信,她倒不知,原来她有如此的讨人喜欢,命犯桃花。 夏涵馨来的这日,正是春节后的第四日。宫中宴请三日,夏涵馨作为芸芸众星里的那颗璀璨明珠,自是不容缺席的。 待宫中盛宴一过,夏涵馨得了空,立是火急火燎的至了慕府来。 “欢儿,不好啦不好啦,这回真是大事不妙了!” 夏涵馨至了慕府,未及歇上一口气,便拉着慕思欢的手喘着粗气到。 听了她的话,慕思欢的心顿是被吓得缓了几拍。脑子里最先闪过的人事,便是最为关心的慕文宇了。 馨儿这般着急,莫不是哥哥有些什么吧! 慕思欢一番联想,立是急得红了眼眶,一颗心扑通狂跳了起来。 “是不是我哥出事了?他怎么样?有无大碍?” 这停兵休战之后,再怎么也得到节后才会开战。仗都还没打起来,慕文宇哪能有事呢。 夏涵馨无奈的对她翻了个白眼,直接就挑明了慕思欢才是这倒霉之人。 “哪儿跟哪儿呀。慕哥哥才没事呢,有事的是你!” “我?我能有什么事?” 慕思欢不禁疑惑了,她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哪来的大事不妙啊? “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却也谈不上是什么好事。皇上准备给你指婚啦!” “指婚!” 慕思欢被这消息一惊,醒过神来立是对夏涵馨说到。 “馨儿,你可莫要吓我。这无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惦记着我这么个不知名的小女子,竟要给我指婚!” 莫说慕思欢急了,就连夏涵馨也是焦急得很。 “我吓你作甚。要不是我昨日陪着皇祖母,我还不知道皇伯父圣旨都拟好了,就等着来人宣旨了呢。” 一听圣旨都拟好了。慕思欢立是绝望心冷了去,稍稍一会儿,她却是死灰复燃的回复了一些期待来。 “你可知皇上想把我许配给何人?” “倒是门难求的姻缘,乃是嫁予我六哥哥为正妃。” 听到这,慕思欢心里唯一的一丁点火星也被掐灭了。 怎么会是他呢…… “馨儿,我不想嫁,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好。” 听着慕思欢的恳求,夏涵馨顿是露出为难的神色。 “欢儿,这事有些复杂,我怕是没法帮你的。” 慕思欢也知自己有些妄为天真了。这皇上的旨意,哪是能说改就改的呢? 她这番病急乱投医,倒是半点儿没顾着馨儿的为难,实在任性得很。 夏涵馨实在不忍见她心灰意冷的模样,又是出声安慰着她。 “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的婚事一点儿也不简单。连皇祖母也要插手,你叫我怎好说情呢。” 夏涵馨这番话,彻底把慕思欢给说懵了。 她到底何德何能,能惊动这皇城之中的两大高高在上的人物,出手干涉她的婚事呢? 第161章 赐婚 “我与太后无亲无故,也从未做过什么讨得太后喜爱之事,怎还得了太后眷顾为我劳心呢?” 若不是太后身份不可冒犯,她实在是想问问,太后为何也这般犯闲,干涉她人婚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皇祖母倒不是想把你嫁给我六哥哥的。她想为你说的姻缘,是我那才回宫没多久的十哥哥。所以我才说此事复杂得很嘛。” 听夏涵馨这么一解释,慕思欢实在是脑袋都大了。 她又不是什么名门淑女,怎惹得这么两个高贵人物给她做主皇婚呢? 这皇子又不是什么市井大众之流,哪轮得上她这么个小小庶女嫁过去为皇子妃呢? 慕思欢现下却是忘了,早在几日之前,她便成为慕府嫡女了。她此番嫁入天家,虽还有些身份之别,说来却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这太后和皇上为什么要给她赐下婚姻呢? 说来自是与那两位皇子有些干系的。 对于娶慕思欢一事,夏辰渝早就有了算计。与其等到慕府风光之时求娶,倒不如趁着慕思欢身份卑微之时求娶而来,更能赢得人心。 而夏景轩与慕思欢交好一事,皇太后自是知道的。皇太后有心让慕思欢照顾于他,这才开了金口要皇上下旨赐婚。 没想到夏辰渝请旨在前,这才被夏涵馨听了此事,传到了慕思欢这里来。 那日太后一说赐婚之事,皇上立马想起了此女是夏辰渝跟自己提过的喜欢之人,希望求得一纸赐婚迎娶。 皇上刚对太后说出自己答应了夏辰渝赐婚一事,太后便问了他可是下了圣旨。一听圣旨未下,太后立是要皇上按下不发,待她一道懿旨下去,先定了慕思欢的婚事再说。 如此一来,也不会坏了父子情分。 太后提出此番要求,皇上着实有些为难,却又不好直接驳回了太后。 辰儿难得求自己一回,难道自己要失信于他吗? 夏涵馨正好在太后跟前陪着闲耍,见皇上为难,又心系着好友幸福,立是开口缓和一番气氛。她两头讨好,想为慕思欢求个恩典,看慕思欢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让慕思欢做出选择,也不至于坏了两位皇子的兄弟情分。 也是夏涵馨受着两人疼宠,才敢提出这样的意见。毕竟这赐婚一事放在谁身上,都可称为是得天所眷。谁敢忤逆皇权,谁又敢不欣然接受呢? 因得夏涵馨,两人各退了一步,同意了其先问问慕思欢的意思。 若不是夏涵馨,慕思欢只怕是到出嫁那天,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一番飘摇的命运呢。 听了夏涵馨这番说道,慕思欢有了些明白,更多的却是对命运的悲哀。 虽说夏涵馨为她求得了一个选择。可这个选择,根本就不是她的选择。 这两人,她是一个都不想嫁啊! 呵,她还想着要皇上赐婚是件多么难于登天的事呢。本以为这辈子都难以嫁人了,没想到她这么的得天眷顾,皇上这么快就要为她做主赐婚了! 惨淡之中,慕思欢突是抓住了一线生机,露出微笑了来。 对了,她怎么忘了那东西。上次能帮她阻挡姻亲,这次也一定能行! 慕思欢一阵慌忙的翻箱倒柜,小心翼翼的拿出了她遗忘多时的宝贝。 “馨儿,我有个不情之请。求你将这东西交给皇上,求皇上兑现当年给我祖父的承诺,许我孤独一生。” 夏涵馨一看那扳指,心中顿时明了。 “我倒忘了,你还有这东西。不过你犯什么傻呀。这嫁入天家吃穿不愁的,有什么不好?何必说这等重话,要孤独一生。” “与其命运受人摆布,孤独一生有什么不好。” 哎,便是皇上答应了,太后也不答应啊!欢儿难道不明白,这只能是二选一吗?她若不嫁,哪里有好果子吃! 夏涵馨心中虽是如此想法,嘴上却是答应得好。 “得,你把东西交给我吧。我定会如你所愿的。” 见夏涵馨应得轻巧,慕思欢也就释下重负了。 她知自己身份卑微,也明白能够嫁入天家她已属高攀。可她终究是难以受人摆布,被皇权所缚的。 与其一生惨淡,倒不如孤独终老来得自在得意。 慕思欢以为,自己终身不嫁,也不算驳了皇家颜面。不曾想她一介庶民,哪里有这么容易逃脱得了天家摆布的。 夏涵馨此番答应她,倒也没想过要顺着她孤独一生的意思。 她慕思欢不嫁,岂不是打天家脸面吗?就算她拿着皇上的承诺堵回了皇上的赐婚,太后那关也是过不去的。 夏涵馨知道,慕思欢心有所属。既然不得不嫁,便将她与那心仪之人配成一对儿好了。 这也算是如她所愿吧。 夏涵馨有了主意,立是入宫请命了去。慕思欢是她唯一看中的朋友,她自当为其全力争取一回。 夏涵馨拿着这御赐之物,仗着皇上对她的迁就宠爱,很是顺利的说通了皇上改变主意。 而太后那边虽然心有不满,却也明白皇上一诺千金。这一请既不扰乱朝纲,也不离经叛道,自当予以满足。 在皇上和太后心中,都没把慕思欢放在心上。一个女子而已,没有了她,自然有其他女子可以成事。 这天家之门,多的是女子想要跨入。比她慕思欢好的,更是济济,不愁选不上合适的。 虽说此番圣旨未下,可皇上毕竟私下答应过夏辰渝为其赐婚。如今反悔,自当与夏辰渝说道一番的。 他传召夏辰渝至了御书房,将那扳指摆上台面,问到夏辰渝。 “皇儿可知这是何物?” 夏辰渝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心中暗道不妙,面上却是不显。 “儿臣不知。” “这是朕在太子之时,给出去的一个承诺。如今有人要朕兑现承诺,你说朕该不该守信?” “若是此番请求不违背道德伦理,儿臣以为,以父皇之尊,没什么办不到的。” 在未摸清皇上的想法之前,夏辰渝的回答不可谓不标准,也难怪皇上欣赏于他了。 “若是此番守诺,将亏欠吾儿呢?” “儿臣愿为父皇鞍前马后。” 见夏辰渝此般坦诚模样,皇上着实有了几分满意。 “吾儿深明大义,甚好甚好。既如此,你回罢。” 事已至此,夏辰渝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他便真的是傻了。 哎,到底是棋差一招呢…… 第162章 峰回路转 自夏涵馨去了宫中,慕思欢便一直忐忑不安着,一夜难眠。 第二日天亮,宫里终究是来人传旨了。 慕思欢听得府里下人请她接旨,立是吓得揪紧了一颗心来。 慕思欢携院里的人悠悠至了前庭,才发现府里的其他人已是在一旁静候着了。 “陆公公,小女到了。” 见慕思欢来了,慕清德立是向那太监福了一礼。 那太监瞥了一眼慕思欢,便是端了端身子,拿出了圣旨。 “得了,都跪下接旨吧。” 众人听话,皆是跪下听旨了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慕清德之女慕思欢,恪恭守孝于闺闱,其秉性端淑、温娴有礼,甚得朕心。故下旨钦定其为五皇子夏钰泓之皇子妃,共谐连理。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听完陆公公宣旨,慕思欢着实被震动了神经。耳中不断回响着钦定其为五皇子之皇子妃这句话。 她惶恐难耐了一夜,如今圣旨一下,虽与她之前所求大不相同,却是叫她震惊之中蹿出了些许的喜意来。 而她欢喜之间,又是觉得好生的不可思议。 为何皇上还是给她赐婚了呢?竟还赐婚于五皇子那般不相及的人物。莫不是她一整夜胡思乱想的,给听错了吧! “慕小姐,领旨吧。” 一个尖细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慕思欢这才醒过了神来。 见那太监笑看着她,慕思欢的心也是跟着柔软了许多。 慕思欢毕恭毕敬的接过圣旨,谦谨的等着那太监走了,这才徐徐将圣旨展开,默阅了一遍。 待看清五皇子夏钰泓的字样,她的心立是莫名的发颤欢喜了来。 当真没错!当真没错!她竟真许给了五皇子去! 怎会这样呢? 当初馨儿说得有板有眼的,不可能会错的。现下怎有了如此反转呢? 慕思欢不知夏涵馨做了什么,才引得皇上会立下如此旨意。只知这圣旨现下真真的躺在自个儿的手上,不容更改了。 看着手中实实在在的圣旨,慕思欢竟是莫名的去了先前委屈难受和慌乱不安,心中有了些暖意。 慕思欢的心被多种情绪所塞满,一时失了神去,旁人道贺的话她是半点儿也没听入心上。 方氏和肖氏轮流给慕思欢道了喜,见她不做回应,虽然心有尴尬,却也不好发作。 方氏对这赐婚一事早做了准备,倒也没怎么惊讶。 倒是肖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这小贱蹄子,亏得有这般好命! 慕清德见慕思欢愣住不接话,便是行至慕思欢面前,轻咳一声叫醒了她。 “欢儿。” 慕思欢回神听到自家爹爹呼唤,急忙作应。 “爹。” 见慕思欢有了回应,慕清德立是做出了一派严肃模样。 “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行为举止更得庄重沉稳一些。圣意抵府,当以束之高阁,朝拜遵从才是。” 慕清德见着慕思欢震惊的模样,想着夏辰渝常与慕思欢相处,还以为是慕思欢对夏辰渝有了感情呢。 此番说道,便是有提醒慕思欢天命不可违的意思。让其收拾收拾心情,好好遵从圣意嫁给五皇子,莫要再想其他。 慕清德哪里能明白自家女儿现下的心思呢?若说之前许给他人,慕思欢还有违逆的心思。现下换做夏钰泓,她便再难以找出其不好的情绪了。 她对夏钰泓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现下总算得以确定了。 她现下心里有几多愉悦,便足以证明她有几多喜欢了。 “是。” 这段姻缘,慕思欢可谓是得偿所愿了。 一切都如夏涵馨预想的那般。慕思欢开开心心的接受了这个结果,接受了自己往后的命运。 夏涵馨如此做媒,当然是有道理的。 平日里慕思欢来王府做客,总是不自觉的会在话题之中引入夏钰泓。夏涵馨便已知道,自己的闺中密友对自己那位五哥哥怕是上了心了。 后见慕思欢费尽心思的替夏钰泓收罗来上好的棋盘棋子,日日把夏钰泓送的环佩挂在身上不曾离身。便更是明白慕思欢对夏钰泓的心思了。 想来夏钰泓送出如此礼物,也该是对慕思欢有意的。 夏涵馨这才自作主张,擅自牵了红线,直接以皇上的那一句承诺换了一纸婚书。 总归是要嫁的。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自然不如嫁给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了。 夏涵馨这番请旨突然得很,令皇上也有了些措手不及。不过他虽然疼宠夏涵馨,却也是没打算依着夏涵馨的。 要不是这当年承诺,夏涵馨也是无计可施的。 如今情势转变,倒是不知是好是坏的。 对慕思欢而言,自然是不算坏的。却是不知,对其他人而言,这其中滋味如何? 寂静深宫里,正有一人为此事而大发雷霆之火……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此时的夏景轩失了平常温文儒雅的模样,样子颇为嗜血,一脸戾气的看着自己的属下。 那地上破碎的茶杯,昭示他心里极度的不平静。他的心也如那茶杯一般,支离破碎,鲜血直淌。 那侍卫将主子的怒火看得分明,心中打颤,却是不得不再次说出让主子发火的话来。 “回主子,慕姑娘被皇上许给五皇子了。” 夏景轩早已听得分明,却还是要再次向自己的心口扎上一刀,痛上一回。 “滚!” 这一字,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夏景轩心痛得无以复加,好像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以往所有的委屈,都不及这一句话来得悲痛。 他一怒而起,搬起木椅便是向墙上砸去。那木椅应声而断,他却是满头大汗的竖立在那儿,不肯倒下。 “你疯了吗?你不过刚能活动一番,现下如此强迫自己,是不想好了吗!” 静儿一进门便见夏景轩青筋暴起,凭着一股毅力强力支撑着身体。 她上前一扯夏景轩的手臂,夏景轩便是再难支持,坐倒在了地上。 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静儿心里莫名的发疼得很。 他着实是不想好了。 好来做什么呢?没了欢儿,他好了又能与谁携手并肩呢? 以前夏景轩一直以为他与慕思欢是兄妹之情,直到太后说要把慕思欢配给他做侧室,他还是抓耳挠腮的,不知该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 他嘴上说着他自己有主意,心里却是雀跃的。 最近与静儿接触的越多,夏景轩便越发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他对欢儿的心思是不同的,他是真心喜欢欢儿的。 可如今他想明白了,欢儿却是不及等他了。 可恨!可恨! “别管我,出去。” 静儿还欲说话,却是被夏景轩的一双怒目所瞪,吞回了肚里。 静儿神色复杂的关上房门离开了去,夏景轩便很是干脆的放任自己躺在了冰凉的地上。 好累,好累…… 第163章 红线有误 皇上赐婚的消息,只消一日便传得人尽皆知了。 人情百味,每个人对此事的看法自然有所不同。羡慕有之,嫉妒有之,难明心意的亦有之…… 酒楼雅间中,两个对饮之人同在感叹着这一件事。 与外面侃侃而谈的人不同,这两人都曾深入局中,不过现下已是看客。 不同的是,一人曾经用过情,一人只是入过戏罢了。 “这下可真是煮熟的鸭子给飞了,此后又当如何?” 夏辰渝眉头轻挑,看向窗外芸芸众生。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如何撼动得了全局?得到她,只不过可以少走些弯路罢了。没有她,也不见得上不了席面。” 齐祁也不接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出,顿是思绪翩飞,发愣出神了去。 她,到底还是嫁了…… 正当齐祁思绪万千之时,宫闱之中的那位正主却是好不乐意此番赐婚的。 夏钰泓看着手中圣旨,着实觉得慕思欢那几个字刺眼得很。 只差一步,他便能得偿所愿了。偏偏叫这慕思欢给搅了事! 早知如此,当初他定是不会管她那一番嫌事,令她如此自作多情的。 她嫁谁不好,怎偏要嫁给他来! 夏钰泓心中一恨,顿是气冲冲的把那圣旨拍在了茶案之上。 一旦他闭上双眼,脑海之中便会浮现出鲁梦涵的音容笑貌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若能做到,我嫁予你又有何妨?” 多少年了?他才盼来鲁梦涵这句话。如今好事将成,却是被慕思欢横插了一脚进来! 他不过是一时触景伤情,动了恻隐之心而已。她还真当他看上她了吗? 送些身外长物也就罢了,现下竟还上达天听,给他备下这么大份“厚礼”。 她慕思欢当真是好得很呀! 相对于夏钰泓的咬牙切齿。歆贵妃对于此事却是喜闻乐见的。 “你说皇上将慕思欢赐给了钰泓?前些日子不还听说皇上有意将其许给夏辰渝那小子吗?” 歆贵妃正在对镜梳妆,听到心腹宫女禀报的消息,立是停下了穿戴饰物的手来。 她徐徐起身,做的打扮已然很是精致。只不过容颜渐老,叫她自己如何打扮都有些不满之意。 “听说是文月郡主带了慕老将军弥留之物恳求皇上,皇上才改的主意。听说那物是皇上所赐,曾许出过一个承诺的。” 听着宫女的回话,歆贵妃立是明白了那为何物。一时感叹,喃喃自语到。 “多年之诺,皇上还铭记于心。多年之人,他怎么就视若无睹呢。” 她出了会神,那宫女也不敢打扰了她。待她回过神来,才让了那宫女起身离开。 看来她也不是做的无用之功呢。先拉拢来一个慕家,那安阳王和大将军自然就懂得怎么站队了。 不管过程如何,这结果总归是好的。钰泓不晓得把握,便让她推他一把好了。 思及,歆贵妃便是温柔一笑,细细浇灌起了一旁的娇花来。 她容颜虽改,却还是叫人可以看出其之美态,颇有几分韵味。 只可惜她身份虽然尊贵,却是难以得到皇上亲近。以至于她求而不得,深宫常怨。较之于其他食君之露的女子,多了几分老态。 美则美矣,却只是孤芳自赏罢了…… 夏钰泓与慕思欢成婚,受其影响牵连的人着实不少。那鲁国公府的长子嫡女鲁梦涵,也成了受其影响之人。 鲁梦涵听人说来这个消息,着实是失神了好一阵子的。 以往夏钰泓处处迁就之时,她视而不见。现下心死神伤,想寻个安稳的臂膀依靠,却不想被人后来居上,强居停靠了去。 这便是报应吧?要将夏钰泓当初对她的求而不得,报应在她自个儿的身上。 她做了什么孽呢?不过是爱错了人罢了。或许她早些跳出局外,这结局就大不相同了。 只可惜,她入了局,便身不由己了。 她可以为了夏辰渝,允他纳诸多之妾。只要他身边与之并肩之人,是她就好。于夏钰泓,她却是要求颇高,要其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不肯委曲求全,只因她晓得,这个男人能为她做此付出。便是他偶有亲近她人,也是想叫她生气吃醋而已。 她总以为,他待在原地等她。只要她转身,定会有个可靠的臂膀令她得以托付。如今要彻底失去了,才发觉到他弥足珍贵。 当初夏辰渝决意娶慕思欢那个黄毛小丫头,鲁梦涵便知自己永远不可能排在他心中第一的位置了。 她的骄傲令她心死。她负气想要嫁给夏钰泓,要其散尽府中小妾。却不想一道圣意,便将其与之隔绝了去。 或许,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惩罚吧?既然不爱,又何必去祸害了他。 鲁梦涵思来想去,只能将自己的结局归咎于报应一类。 如今的她,又当何去何从呢? 鲁梦涵迷茫了一阵,又是恢复了一些清明来。 夏钰泓娶了慕思欢,不就意味着夏辰渝无人可娶了吗?他心里有她,会来求她的吧? 鲁梦涵虽被夏辰渝伤透了心,可现下一想起他,其心却大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于夏辰渝,鲁梦涵也算是爱得卑微了。其之所求,不过是他身侧之位而已。 就算她于他心中,永远屈居于权力之下,她也认了。 她满心期待,却是不知夏辰渝是何想法…… 夏涵馨心虽有数,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慕思欢。生怕自己的自作主张,会不尽人意。 待圣旨下达之后,她便去了慕府寻慕思欢。 夏涵馨先是向慕思欢解释了一番,再是问起了赐婚一事可还如意。 见慕思欢含羞带笑,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她立是觉得自己这个红娘没牵错那红绳了。 如今慕思欢心头愉悦,夏涵馨自也是跟着欢喜非常,将之调侃了一番。 两人一阵说闹,也是令慕思欢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 只可惜,慕思欢不知道的是。此桩姻缘虽是她心之所向,另一位正主夏钰泓却是极不情愿的。 两人虽被莫名其妙的捆绑在了一起,可此后的路,还有得走呢。 第164章 陪嫁 “小姐,钦天监那边来文书了。说下月初八是大好的日子,让小姐做好出嫁的准备。” 如意高兴得就像自己要出嫁似的,笑得烂漫极了。慕思欢见她如此开心,心里也是轻快得很。 因得身心愉悦,慕思欢这个年过得异常的欢喜。 年节刚刚结束,慕清德便匆匆选定了个好日子,为慕思欢行了及笄之礼。 虽说她年岁未满,不过圣上旨意已下,他们自是得早做准备的。 这不,刚行了及笄之礼,两人大婚的日子便是定了。 “你这丫头,平日里还挺是沉稳的,怎今日变得如此毛躁。你可是小姐的陪嫁丫鬟,日后入宫去了皇子府,可不能这般惊惊乍乍的失了规矩。” 如意本就是规矩的人,被余妈妈说教了一番,立是端正了神态,福身行了一礼。 “是,余妈妈。” 见如意如此顺从,余妈妈心里自然很是欣慰。不过她欣慰之中,又有些伤神。 小姐身边的可用之人着实不多。芷舒一走,便只剩下如意这么个贴心的丫头了。可这陪嫁丫头若只有这么一个,未免也太过寒碜了。 随便挑选了其他人随同出嫁吧,余妈妈又担心她们背地里心思活跃,闹出些什么不安分的事来。 思来想去,也只有以前伺候老夫人的那些丫鬟可用了。 可那些丫鬟大都是半老徐娘了,过去伺候慕思欢的衣食住行尚可。这贴身伺候的丫鬟嘛,还是要选几个姿容尚可且又乖巧听话的。 毕竟不是谁都如慕老将军那般,愿守得一人过日子的。 这带出的丫鬟不仅是小姐的颜面,日后更是拢住夫君的一种手段。自是要好生斟酌一番的。 眼看着这婚期都定了,自个儿还没为小姐挑选到合适的人选,余妈妈就越发的着急了。 这事余妈妈也同慕思欢商议过,不过慕思欢身边伺候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找出几个忠心耿耿的小家碧玉了。 真要说起来,如意还算是个管事,算不得贴身伺候的。 这事,也真叫慕思欢颇为神伤无奈。 自个儿还没过门呢,就得开始思量日后为夫君纳妾一事了。 她果然不是做豪门主母的料子,这心里始终是不大坦然的。 “四小姐,肖夫人前来拜访。” 慕思欢毕竟是钦定的皇子妃,虽未嫁出,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肖氏名义上是她的长辈,实际上却与她的地位身份相差甚远。自是知情识趣的,用上了拜访一词。 “快请。” 即便慕思欢如今的身份尊贵,也还是不想落下个不尊孝义的名声。是以慕思欢就算不怎么喜欢肖氏,也尽力维持着表面的一团和气。 她谦和礼让,肖氏却是居心不良、得寸进尺得很。 “欢儿,我瞧你院里没几个人,便是从府里挑选了两个贴心的丫头做你的陪嫁丫鬟。日后你嫁给五皇子,身边也有些趁手的人用。” 肖氏此番前来,正是盘算着在慕思欢的身边安插两个人手。望得两人一朝得势,能为自己做些实事。 她如此心思,慕思欢岂会看不出来。 慕思欢心里本就有些难受,肖氏再提及这档子事,慕思欢便更是讨厌肖氏了。 “夫人不必劳心,母亲那边早已为我备好了陪嫁丫鬟的。这两个丫头看着挺是聪慧,夫人便将这两人留在身边,好好照顾自己吧。” 慕思欢初初还尊称她一声母亲,如今肖氏不识好歹,慕思欢自然不想同她多讲情面。语气里多了些疏离。 撇开皇子妃的身份不说,慕思欢也是慕家的正经嫡女了。就算肖氏如今晋升平妻,她也可以只管正经主母为母亲。 虽然她更为讨厌方氏,不过跟方氏交流,她却是要轻松许多的。 她拿捏着方氏的把柄,方氏是不会轻易决裂两人关系的。 肖氏见慕思欢拒绝她的“美意”,还欲劝说一番,让她把这两个丫头带去使唤。 不及她开口,慕思欢便是神色一变,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对了,母亲将将还叫人传话寻我过去呢,想必是有事同我说的。夫人若是得闲,便在院里小坐一会儿,我让余妈妈给你沏壶好茶。你慢慢品着,我去去就来。” 肖氏这样的人精,哪里还能不知道慕思欢是在赶人呢。 慕思欢的话虽说得婉转,肖氏却是听得懂好赖话的。不好意思再多逗留,请辞了去。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日后欢儿有需要,只管过来寻我便是。这是我特地命人打造的一些金银首饰,虽然不怎么贵重,却也是我一番心意,欢儿便是收作嫁妆吧。” 慕思欢接过盒子优雅一笑,承了肖氏的情。 “那就谢过夫人了。” 肖氏尴尬离去之后,慕思欢便是让余妈妈陪她去了主院一趟。 虽说慕思欢方才的话是为了打发肖氏,但她还是决定了借助方氏这股东风,领两个陪嫁丫头回来。 这场面上的事,总归是不能叫旁人挑出毛病的。何况这门亲事乃皇上所赐,她更是得礼数周全,做个贤惠之妻了。 莫说这么两个陪嫁丫鬟了,便是夫君想纳上十个八个的小妾,她不也得笑着接受,还要为其做下安排吗。 慕思欢还没开始那琴瑟和鸣的幸福日子呢,自个儿的心便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日后看着自家夫君将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一个个的接进家门,她又将如何痛心呢?那般场景,她当真不敢细想。 不过这般结果已不算太坏了。至少嫁给夏钰泓,她是心甘情愿的。 方氏听她想要几个贴心的陪嫁丫鬟,自是猜出了她的顾虑。 知她不想要那些心机深沉又难以掌控的丫头,便是亲自选定了两个丫头,将两人一家子的奴契都交与了她。 方氏的此般作为,着实叫慕思欢好生欣赏。 方氏有如此手段,难怪能将慕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了。 对于此番顺当的行事,余妈妈很是不解。心中直思量着这方氏怎的说变就变,对小姐如此照顾了呢? 不管怎么说,现下这两个奴婢一家子的奴契都到了小姐的手上,自然是不怕她们心怀不轨的。 余妈妈疑惑之后,立是为解决了此事而开心了起来。